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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侯》


第802章 局中局

可是,韩湘兰毕竟是有脑子的女人,她心里非常明白,李云潇那可是李中易心腹中的心腹,他都不敢做的事情,难道说,她这个区区书房侍婢,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还要不要小命了?

“大总管,婢子胆子小,又没见过多少世面,可不敢惹爷发怒。”韩湘兰蹲身敛衽,露出俏皮的笑容。

李云潇见韩湘兰不上勾,一时间倒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款款离去。

韩湘兰算计得很清楚,与其去找契丹公主陪李中易散心解闷,不如她自己小意的在侧侍候着。

说不准啊,就此一举得男,哼哼,绝对不让叶晓兰始终骑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上次,韩湘兰伪装成被李中易破瓜的蹩脚表演,让叶晓兰识破之后,她可真是吃了大苦头。

等韩湘兰回到李中易身旁的时候,酒菜已经基本上齐,她赶忙上前伺候杯碟碗筷。

李中易瞥了眼替他斟酒的韩湘兰,嗯哼,眉目如画,身段妖娆,举手投足间,皆透出浓浓的媚人气息。

不愧是契丹睡皇看中的天生妙物!

李中易刚饮了两杯酒,就听门外传来了黄鹂鸟鸣般清脆悦耳的女声,“姐夫,奴家又闷又饿……”

韩湘兰听出是彩娇来了,只得闷闷而又轻柔的喷出一口浊气,心里暗骂彩娇来得真不是时候。

俗话说,酒为色媒。目前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根据韩湘兰的暗中观察,男人的视线不止一次掠过她的翘臀,室内的气氛越来越朝着旖旎无限的方向快速滑落下去。

韩湘兰本以为今晚可以独占李中易榻上的枕席,却不料,半道杀出了彩娇这个程咬金,她情不自禁的咬紧银牙,恨不得天降霹雳,瞬间灭了彩娇这个不速之客。

尽管韩湘兰情不甘心不愿,奈何人在屋檐下,她不敢不低头,只得收拾起灰暗的情绪,堆出满面的笑容,迈开小碎步,跑去门边挑起门帘,恭请彩娇入内。

彩娇浑然把韩湘兰当作了空气,连眼皮子都没夹她一下,她仿佛一阵风似的飘到李中易的身前。

“姐夫,您让奴家过目的那几个高丽仕女,奴家都看过了。”彩娇当着韩湘兰的面毫无顾忌的爬到了李中易的腿上,搂紧他的脖子,嘻嘻直笑,“奴家按照您的吩咐,故意试探了她们的反应,没想到,就那么轻轻的一摸,居然有好几个吓得哭成了泪人儿,实在是无趣之处。不过嘛,有一个倒是很镇定,奴家让她脱光,居然就当着侍女的面脱了个精光……”

李中易搂住彩娇的蛇腰,宠溺的在她的玉颈上,重重的吻了一口,贴紧她的粉颊,笑眯眯的问:“真有那么听话?”

“姐夫,奴家啥时候欺骗过您嘛?”彩娇扭动着小蛇腰,不依不饶的在李中易怀里撒娇。

李中易微微一笑,将彩娇搂得更紧了,爱怜的猛亲了好几口。他之所以一种宠着彩娇,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此女个性直爽率真,在他的面前有一是一,从不虚装作伪或是耍心眼子谋利。

三胞胎姊妹中的另外两个,花娇和蕊娇就因为喜欢玩心机,被彻底冷落了。除了正常的衣食供应之外,李中易对她们俩个,几乎是不闻不问,颇有股子任其自生自灭的味道。

如果没有彩娇的格外受宠,即使李云潇这个大总管处事比较公正,花娇和蕊娇难免暗中要受很多下人们的窝囊气。

“嗯哼,真有这么听话,姑且再试她一试,呃……”李中易露出邪魅的笑容,吩咐韩湘兰,“你去陪那些仕女用膳,吾倒要看看她们的酒量如何?”

韩湘兰听了此言,芳心不由自主的怦怦狂跳,恨不得把脑袋垂进裙摆里去。她一直伺候在书房之中,自然心里明白,李中易让彩娇去阅看的那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高丽仕女,实际上,是打算作为新任高丽王妃以及侧室的预备人选。

让高丽未来的王妃人选之一,多喝酒,这意味着什么?娇憨的彩娇也许不太明白其中的内涵,韩湘兰这个颇有心机的高门贵女,岂能不知?

韩湘兰心里紧张过后,却没来由的瞬间放松了心绪,她出身于幽州高门,尽管目前家道衰落,内心中的傲骄却令她更愿意侍奉于野心勃勃的雄主枕边。

“婢子一定伺候得十分妥贴。”韩湘兰藏着机锋的回答,颇令李中易感到满意,他招手将韩湘兰唤到身旁,抬指勾起她那弧线优美的下颌,在她的粉唇上轻轻的啄了一口,“伺候好了,爷有重赏,明白么?”

“婢子一定把她们伺候得舒舒服服,挑不出半分毛病。”韩湘兰克制住心里的喜悦,姿态优美的蹲身行礼,语气坚定的表明了决心。

男人的暗示夹带着无边的旖旎,如果就此走进了李中易的心头,哪怕没有彩娇的盛宠,至少也可以避免唇齿侍奉的屈辱吧?

李中易瞥了眼飘然离去的韩湘兰,嘿嘿,冰雪聪明的女人,再加上善解人意,实在是惹人疼呐!

彩娇赖在李中易的腿上,死活不肯下来,李中易也由着她布菜斟酒,这种单纯的女孩难免惹人怜惜。

菜过十味,李中易自酿的状元红,后劲着实不小,他扬起微熏的脸颊,仔细的端详了一阵醉态可掬的彩娇,嗯哼,这小妮子也已经熟透了,正好适合采摘。

同时,李中易心中另有算计,彩娇便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有些事情再也拖不得了。

等韩湘兰完成了任务,再次回到书房门前的时候,却见室门紧闭,四名佩刀背弓的女兵一字排开,挡住了她的去路。

韩湘兰伺候在李中易的身边,远不止一日,她自然心里明白,男人正在室内成其好事,女方多半是名正言顺的妾室彩娇。

以韩湘兰在李中易心目中的地位,她绝对争不过极其有宠的彩娇,她只得暗暗叹了口气,默默的站到了女兵的身侧。

可是,韩湘兰站定之后,马上后悔莫及,室内不时传出彩娇的呼痛声,瞬间搅乱了她的心绪。

在大宅门之中,通房侍婢难免要频繁的接触到男主人的私密生活,类似的场景,韩湘兰其实不算陌生。

只是,如今的韩湘兰心乱如麻,仿佛五猫挠心一般的难受,却不知为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内忽然传来李中易的吩咐声,“谁在外面?速取热水来。”

韩湘兰慌乱收拾起散乱的心神,脆声应道:“爷,奴婢在外面伺候着,请您稍等片刻,热水早就准备好了。”

有了李中易的吩咐,把门的女兵们这才没有拦阻韩湘兰,任由她指挥着灶房的粗使婢女们,将浴桶及热水抬进了室内。

室内弥漫着欢好之后的旖旎气息,韩湘兰再怎么见多识广,依然是个黄花大闺女,禁不住秀颊飞红,羞意难当。

粗使婢女们放下家什之后,都很懂规矩的退了出去,韩湘兰转过身子想走,却有些犹豫。

就在韩湘兰有些踌躇的当口,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李中易的吩咐,“小兰儿留下搓背。”

韩湘兰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赶忙迈开小碎步走到浴桶旁,殷勤的伺候着李中易泡进浴桶之中。

李中易仰面朝天长长的吐了口气,叹道:“真的很舒坦呐……”

韩湘兰暗中做了个鬼脸,李中易刚刚享用了一个黄花处子,心里不舒坦才是咄咄怪事。

转念一想,韩湘兰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大事,被她疏忽了:初次接受雨露滋润的彩娇,居然仰面张腿的躺在榻上,李中易很可能是想让她尽快受孕吧?

韩湘兰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下不由一阵黯然,她在李中易的心目中,地位终究十分有限。

也不知道怎么的,原本十分沉得住气韩湘兰,由于心不在焉,搓背的力道陡然一重,李中易当即察觉到了她的异状。

李中易不是神仙,一时间也不知道韩湘兰为何突然失态,但他心里明白,身后的女人心思极重,轻易不可能走神。

要不说李中易聪明呢,脑子略微一转,随即就猜中了韩湘兰的心思。

说句实话,李中易很清楚,叶晓兰和韩湘兰都不是省油的灯,并且出身都不好。

如今的韩湘兰和叶晓兰,一个背着贰臣之女的原罪,另一个则是汉奸之女,仅仅从出身来看,将来都绝无可能母仪天下。

归根到底,韩湘兰比叶晓兰见过更多的大世面,脑子也更灵活一些,所以,李中易才一直暗助叶晓兰,压制着韩湘兰。

当压力大到一定的程度,必定会出现反作用力,此所谓过犹不及是也!

就在韩湘兰沮丧之极的当口,忽然听见李中易吩咐她:“傻楞着干什么,蠢女,还不滚进来陪爷一起洗。”

就在韩湘兰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之际,李中易已经伸出双臂,异常霸道的将她拖进了浴桶之中。

第二日,当韩湘兰瘸着两腿出现在叶晓兰面前的时候,叶晓兰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与以往迥然的媚艳与靓丽。

第803章 秘谋变局

过得两日,韩湘兰惊讶的发现,彩娇那两个原本不受宠的姊姊,居然也被接来了开京,而且还是藏在下人的车内,秘密进的府。

李中易不管有事没事的时候,都喜欢待在书房里边,他身旁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身为书房首席侍婢的韩湘兰。

韩湘兰经过仔细的观察,她好奇的发现,李中易每日午休的时候,总要唤来花娇陪在枕席之间,大加挞伐。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变成了蕊娇和彩娇侍奉枕席,韩湘兰一时间很有些想不明白。

在韩湘兰看来,李中易的身边固然有着很多美人儿,可是,他的召寝一直很有规律和节制,从未像如今这样,白天犁了肥田后,晚上还要接着玩一龙二凤的游戏,长此以往身体可怎么吃得消呢?

韩湘兰觉得她应该做点什么,便趁李中易刚批阅完毕公文,借着奉茶的机会,小声提醒说:“爷,奴婢听说高丽参泡茶喝,可以提神醒脑?”

李中易的一听就秒懂了,韩湘兰这是拐弯抹角的提醒他,日日斩伐,很伤身子骨。

“小兰儿啊,你信不信,只要爷愿意,夜御十女都不成问题?”李中易探手将韩湘兰搂进怀中,托到腿上,在她的翘臀上用力捏了一把,“真要说起来,爷的女人之中,倒是你最具异禀,这都十余日了,依然那么紧。唉,你个小妖精,不把爷吸干,那是誓不罢休啊。”

“爷……您得了便宜,还笑话奴婢……奴婢不依……”韩湘兰羞得满面飘红,死死搂紧李中易的脖颈大肆撒娇。

这么些时日以来,韩湘兰已经发现,李中易对她的身体十分感兴趣,她的心里不由暗自有些得意。

李中易在浴桶中替韩湘兰破瓜的那晚,一连要了她五次,而且次次都异常的艰难。如果,韩湘兰不是强撑着一口气,想去找叶晓兰的示威,她根本无法下床。

“爷,请恕奴婢抖胆,您的身子骨儿可金贵着呢……”韩湘兰一边小心翼翼的劝说,一边提心吊胆的观察着李中易的脸色,惟恐触及李中易的逆鳞。

男人嘛,最怕的就是连自家的女人都说他不行,必须要补肾!

李中易露出邪魅的笑容,双臂略微用了点力,就把韩湘兰摆到了适合进攻的位置。

“小兰儿啊,你忘记了一件大事,你家男人我,那可是绝代的名医呢,你呀,又欠收拾了吧……”李中易颇费了一番周折和力气,这才彻底的占领了韩湘兰。

“我说小兰儿啊,你家是不是有什么祖传的功夫?”

沐浴更衣过后,李中易搂着韩湘兰说闲话,一时好奇,便想探知究竟。

韩湘兰羞涩难当,本来打死都不肯说的,架不住李中易咄咄逼人的好奇心,只得磕磕绊绊的小声说:“奴婢的外家有一种祖传的功法……呃……只传嫡女……由娘亲传授给了奴婢……娘亲曾经说过……增加闺房之乐……令夫君喜欢的时间更久一些……”声如蚊呐。

李中易暗暗点头,幽州韩家不愧是百年旺族,连这种床第间事,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积累。

令夫君喜欢的时间更久一些,对于韩湘兰的这个回答,李中易颇为满意。既是他的女人,不管有多聪明,床第间私语的时候,必须讲真,绝不能玩假。

显然,韩湘兰已经逐步了解和适应了李中易的脾气,私下里说的全是真心话,不敢有半句虚言,嘿嘿,这就对了嘛!

“嗯,乖一点,接着修炼神功,可不许断喽。嘿嘿,爷倒是挺喜欢这种久攻不入的味儿……”李中易意外捡到了宝物,对韩湘兰的喜爱比起此前,又多了几分。

韩湘兰能够说啥?她只得强忍着浓浓的羞意,从瑶鼻中闷闷的哼哼了一声,表达出了服从之意。

对于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聪明女人,从李中易的内心深处而言,终究是喜欢的。

李中易的女人之中,就算是异常娇憨的彩娇,除了心直口快不擅作伪的率真个性之外,本质上,她依然是个聪明过人的女人。

在李中易的身边,围绕着各色各样的聪明女人,他不如意的地方,只需要略微的点拨或是小小的暗示一下,剩下的就再不需要操心了。

嘿嘿,这种日子才算是过得比较舒心和滋润!

俗话说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又涉及到李中易创下的偌大基业,后宅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在所难免会,李中易在理解的同时,却异常忌讳她们闹得太过火。

“小兰儿,你觉得那几个高丽国备选的仕女,如何?”李中易故意问得很宽泛,就是想考察一下韩湘兰对他心思的把握程度。

韩湘兰在李中易的怀里拱出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卧姿,撒过娇后,这才小声说:“回爷的话,以奴婢的粗浅见识,那几个高丽仕女之中,别的倒还罢了,唯独有一女好象并不甘心被选中。”

李中易陡然来了兴趣,韩湘兰固然心眼子颇多,识人方面却经过了幽州韩家最正统的训练,即使有所偏差,也不至于太过荒谬。

“哦,你说说看,怎么个不甘心?”

李中易察觉到,韩湘兰尽管异常乖顺的窝在他的怀中,两条修长的大白腿却始终搭在他的腿上,显然是想最大限度的延长精华留存于体内的时间,其尽快受孕的心思不问可知。

韩湘兰仔细的琢磨了一番,完整的梳理个人感受,这才脆声说:“爷,奴婢借着您的名头,命她们展示斟酒及饮酒的才能,别人都很乖顺听话,让干什么就做什么。唯独有个仕女,屡次趁旁人不注意,就借着擦嘴的机会,把喝进去的酒液吐到了手帕子上面。”

李中易微微一笑,他的确没有看走眼,韩湘兰属于那种稍微给点机会,就会崭露才华的女人,不仅绝顶的聪明并且心思异常细腻。

“嗯,小兰儿啊,你越来越惹人疼爱了……”李中易露出满意的笑容,顺手勾起她的那对大白长腿,帮她摆了个更容易留下种子的姿势。

韩湘兰那是多聪明的女子,她随即意识到,她的那点小心思,尽在李中易的掌握之中,小脸顿时吓得没了血色。

“嗯,既是如此,高丽的新王妃便定了,就是那个偷奸耍滑不想喝醉的仕女了。”李中易故意装作没发现韩湘兰胆寒变色的窘样,不停气的吩咐说,“你忙完了书房里的归档,就亲自去盯紧了那个仕女,到了用膳的时候,就想办法把她灌醉喽。嗯,书桌右边的书匣里有个小瓷瓶,里边是我配的醉仙散,你把它倒几滴出来,掺进状元红里边,无色无味,神不知鬼不觉,明白么?”

韩湘兰原本一直忐忑不安,听了李中易的吩咐,这才渐渐的放宽了心,她乖顺的答:“奴婢遵命。”

李中易近距离观察之下,察觉到韩湘兰犹言于止的踌躇,遂鼓励她:“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不管对错,爷都不会怪罪于你。”

“爷,据奴婢最近在书房内整理档案所知,高丽国选王妃,皆有一整套验身的制度,以确保王室血脉的纯正……”韩湘兰惟恐惹恼了李中易,话没说完就先把双眼闭上了,等着挨罚。

李中易微微一楞,紧接着,他马上意识到,韩湘兰显然已经看出了他的大部分想法,并且敢于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这也就意味着,由于长时间的近距离相处,韩湘兰已经掌握了李中易喜欢听真话,不怕逆耳之言的怪脾气。

哎呀呀,怀中的女人不得了呀,从细微之处,便可猜到他的真实想法。

李中易暗暗有些得意,他的运气很不错,如此精明绝顶且美貌异常的女人,早早的被圈进了他的金丝笼中,令她插翅难逃,只得乖乖的臣服于他的身下。

“嗯,我原本就打算把全盘计划交给你去办,既然你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那就听我的安排吧……”李中易仔细的叮嘱了一番,直到韩湘兰彻底明白了他的心思之后,方才独自起身,“你方才累惨了,且多躺一会子,不必伺候更衣了。”

韩湘兰尽管已经彻底了解了李中易的心思,却因一时间无法接受太过震撼的冲击,一时间,竟然傻傻的仰躺于榻上,浑然忘了回话。

李中易洗漱更衣之后,坐回到书桌前,刚拿起一份军事报告,就听见窗外忽然传来的贴身女侍卫的禀报声,“爷,从榆关赶来开京的杨小乙及楚雄等人,已经在府门前候令,李大总管派人来请您示下。”

“哦,咱们的英雄来了啊,传我的话,大开中门,摆出全副仪仗,本帅要以国士之礼,亲去迎接。”李中易向来重视战功卓著的虎将,尤其是,类似杨小乙这种浑身是胆的顶级豪杰,他必会格外的敬重。

随着李中易一声令下,整个天使行辕立即行动起来,各色仪仗迅速的从二门一字排开,一直延伸到大门口处。

杨小乙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土包子,当即既痴且傻,楞楞的发呆。

楚雄却一直是杨烈的心腹爱将,他一看眼前宏大的迎接阵式,随即意识到,山长李中易这个李家军的大家长,显然是格外的看重杨小乙的到来。

“傻小子,你真是有福之人呐,我远远不如你也!”楚雄刚刚冲杨小乙发出大大的感慨,就听见由远及近的传呼声,“山长驾到!”

第804章 再世操莽

在楚雄的嘱咐之下,杨小乙和他并肩站在行辕大门的右侧,并拢两腿,昂首挺胸,仿佛标枪一般戳在了地面上。

摆开阵势的近卫军将士们,一个个目不斜视的排列着横看似刀、竖看为剑的队列,纹丝不动的等待着最高统帅的到来。

在森严军规的约束下,没人敢做任何小动作,但是,浑身上下处处都透露出剽悍血勇之气的杨小乙,依然吸引了近卫军将士们的部分注意力。

李家军和同时代的任何军阀军队都迥然不同,在场的人中,凡是副队正以上的军官,无一例外,一律毕业于讲武堂,都是李中易的学生。

除此之外,包括什长在内的近卫军士兵们,至少都是三年以上的老兵,不仅必须参加过十次以上的战斗,其中还要包括两次大战。

在这帮子虎狼之辈的眼里,身子挺拔的杨小乙,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刃,锋芒异常之夺目耀眼。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时候,“山长驾到!全体立正,敬礼。”伴随着李云潇低沉的口令声中,一身戎装的李中易快步出现在大门口。

在讲武堂的时候,楚雄的战略和后勤科目教官便是李中易,通过长达半年的授课,他对李中易自然不可能陌生。

杨小乙则不同了,他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李家军的传奇统帅,心里异常紧张,手心立即出汗,浑身上下怎么都不太自在。

李中易自然认识军中的虎将楚雄,他略微一瞥,便发现了尽管毕恭毕敬,却怎么看怎么别扭的杨小乙。

“哈哈,这便是咱们的大英雄杨小乙兄弟?”李中易走到杨小乙的跟前,仔细的端详之下,越看越喜欢,不由抬手轻轻的捶了捶他的前胸,“嗯,壮实得很。”

在李中易的面前,即使是胆大包天的楚雄,也不敢插嘴,他急得直想跺脚,暗中冲着杨小乙频使眼色。

只可惜,杨小乙就像是榆木疙瘩一般,死活不开窍,只是楞楞的瞪着李中易,彻底的哑了火。

楚雄急得嗓子直冒烟,却也对杨小乙无可奈何,可是,就在这时,李中易忽然高声喝道:“全体都有,听我口令……”

“立正,向咱们的大英雄杨小乙,致敬!”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中易霍地抽出腰间的长刀,“敬礼!”并拢双腿率先撇刀为礼。

“啊……”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云潇和楚雄在内,全都傻了眼,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李中易,他们大张着的嘴巴里,足以塞入两只大苹果。

李中易不仅是李家军的缔造者,更领着将士们从胜利走向胜利,至今未尝一败。毫不夸张的说,李中易在众将士心目中的地位,可谓是亦主亦师,拥有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威。

可是,如此高高在上的铁血统帅,竟然史无前例的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军官撇刀敬礼,给予众人的巨大冲击一时间竟令人无法接受。

李云潇最先反应过来,眼见冷了场,他赶忙抽出佩刀,有样学样的立正,撇刀,扯起嗓子喝道:“敬礼!”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军官们纷纷撇刀行礼,士兵们则高高的举起手里的长枪,向着杨小乙行注目礼。

杨小乙那经历过这种场面呐,他被唬得连连摆手,语无伦次的说:“这……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

李中易收刀回鞘,笑眯眯的拍了拍杨小乙的肩膀,夸道:“好小子,身板够结实啊,老资使出吃奶的劲头,推都推不动,哈哈……够威够猛……”

可怜的杨小乙,虽然智勇双全、战功卓著,却那曾见识过反差如此巨大的李式标准作派,楞是给整得懵头转向,晕晕乎乎。

楚雄是李中易的学生,他倒是很清楚李山长的脾气和秉性,怎么说呢,一言以蔽之:鱼龙百变,虎威十足,匪气也不遑多让!

气氛既然缓和了下来,楚雄便壮着胆子,暗中捅了捅杨小乙的腰眼,小声提醒说:“还楞着做甚,赶紧给山长行礼呀!”

这家伙就是傻小子一个,被李中易的格外礼遇给彻底的震蒙了,居然连基本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

“小……小的杨小乙,拜见都指挥使!”在楚雄的再三提点之下,杨小乙终于醒过了神,重重的捶胸,向李中易庄重行礼。

楚雄差点气吐了血,杨小乙这个大笨蛋,简直是个混球。楚雄一直担心杨小乙嘴拙,在临来开京的船上,他反反复复的教育杨小乙,试图让他了解并掌握拜见李中易的各种称呼和礼仪。

谁曾想,原本杨小乙已经掌握的基本礼节,真到了关键时刻,依然出了个大大的洋相。

李中易微微一笑,都指挥使啊,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称呼他了,偶尔听一听,倒也有些怀旧之感。

“小乙兄弟远道而来,还没吃中饭吧?”李中易亲热的拉着杨小乙的手臂,信马由缰的和他拉家常。

杨小乙羞赧的摸了摸后脑勺,憨憨的答:“从吃过早饭起,就一直被楚指挥硬逼着练习那些怎么也搞不明白的礼仪,中饭倒不曾吃过。”

楚雄差点气炸了肺,如果不是军规森严,他早就抬腿将臭小子杨小乙一脚踢飞出去。

李中易哑然一笑,站在他面前的杨小乙,还真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呢,好,很好,好极了!

“说来也巧,厨下早已备好酒菜,正好替咱们的大英雄接风洗尘。来来来,这便随我一同入席,咱们喝个痛快,一醉方休。”李中易无视于众人诧异之极的眼神,笑眯眯的拉着杨小乙,领着他一路朝着二门那边走去。

天使行辕的二门里,除了李中易一个男人之外,全是女眷以及侍婢,门禁可谓异常之森严。

李家军大大小小的军官们,只要稍微有点地位的,全都知道一个铁律:未奉李中易的召唤,胆敢擅入二门者,一律格杀勿论!

李中易刚走出去几步,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把眼巴巴望着他们背影的楚雄招到了身前,满是歉意的说:“唉,年纪大了,记性也变坏了,差点把咱们的‘大军之眼’给忘在了脑后,实在是该打。”

楚雄虽然是李中易在讲武堂内的学生,可是,此前从来没有机会,踏入二门半步。

获得统帅陪酒吃饭的资格,那绝对是楚雄此前想都不敢想,并且梦寐以求的无上荣光,却不成想,如今沾了杨小乙的光,倒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这令他如何不喜?

如果,李翠萱就在现场,她一定会情不自禁的拍手叫好,并且感慨万千:盖世之人杰,重生之操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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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5章 厚赐

李中易领着杨小乙和楚雄二人,直接穿过二门,径直去了西花厅。

西花厅,是李中易正式用餐的所在,旁边便是小厨房,不仅上菜快,而且人多了也坐得开。

李云潇非常了解李中易的脾气,既然主公没唤其余的众将,显然是不想让杨小乙和楚雄二人太过拘束。

如今的李云潇,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没过世面的土包子,他心里明白得很,参加饮宴的人越多,地位越低的人便越尴尬。

因为啥呢?抬眼望去,全是高官显爵,一举一动全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令人坐立不安,十分忐忑。

“诸位,大家都散了吧,山长他老人家打算单独请客。”李云潇是近卫军的顶头上司,他发了话,门前列好的仪仗也就跟着散了。

“松公,哪两个小军官是啥来头?山长竟然如此的高看他们?”有人心里多少有些吃醋,就揣着心思打听杨小乙和楚雄的底细。

李云潇的嘴巴多紧呐,他故意叹了口气,摇着头说:“主公突然下令开中门迎接,我哪里知道这么许多?”

“松公,您过谦了。”那人明白李云潇的脾气,他不想说的事,打死也不会说,只得熄了探底的心。

天气尚冷,李中易的午餐和晚餐一般都吃火锅,涮涮羊肉,来一些时令的配菜,吃得既简单又实惠。

自从铜制的火锅被李中易整出来之后,原本饭量不大的彩娇,胃口大开,她一顿至少可以吃一斤羊肉,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怀孕中的叶晓兰对羊肉不太感冒,却喜欢就着羊肉的鲜汤,涮蔬菜吃,尤其爱吃涮白菘。

李中易换了身便装后,拉着杨小乙坐到桌边,楚雄很自觉的坐到了杨小乙的对面,两人环绕着主位的李山长。

“小乙兄弟,到了我这里,就和到自己家一样的随意,不要拘束。如今呐,是吃饭喝酒的时辰,咱们不谈军务,不谈正事,只需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便可。”

尽管,李中易再三鼓励杨小乙放松一些,可是,杨小乙始终低垂着脑袋,连话都不会说了。

李中易也没强迫杨小乙放弃拘束,也无法强迫,他率先举起酒杯,神情突然一肃,异常庄重的对杨小乙说:“我这辈子最喜欢血勇的英雄豪杰,来,让我们为国战勇士,满饮此杯。”

杨小乙被唬得不轻,慌忙起身的时候,居然碰翻了一碟切成薄片的羊肉卷,“当啷……”清脆刺耳的碟子摔碎声,在西花厅内显得格外的突兀。

“小的,小的……”杨小乙自知犯了大错,窘到了极致,脑子里一片浆糊,不仅语无伦次,而且原本黝黑的脸庞涨得黑中带红,红中带紫。

李中易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区区一碟小菜而已,和小乙杀敌无数比起来,简直不值得一提。来来来,坐下,都坐下,咱们接着喝酒。”

到此时为止,李中易算是看出来了,杨小乙的确是条淳朴的汉子。

在李家军中,跟随李中易起家的大大小小的将领们,基本上都是淳朴的穷苦人家出身。

从实际相处的经验来看,李中易心里十分清楚,类似杨小乙这种天性淳朴的汉子,你越尊重他,爱护他,重用他,他就越会掏心窝子对你忠诚不二。

李中易也不想让杨小乙太过拘束和尴尬,他索性借口室内太热,直接脱了外套,就穿着一袭内衣,光着半条膀子,和楚雄以及杨小乙拼酒。

楚雄的酒量尚可,杨小乙这个酒界的菜鸟,可就遭了罪,菜还没过五味,便被灌得天旋地转,不知身在何处。

就在楚雄头晕目眩之际,李中易轻轻一击掌,就见进来了两名佩刀的美貌侍婢,垂首敛目眉,毕恭毕敬的站到了桌前。

“将咱们的大英雄扶至西厢房安置,吩咐厨下备好醒酒汤,另熬一锅鱼片羊羹粥,我平日里爱吃的窝窝头、面饼、葱饼之类的吃食皆须置备妥当。”两名美婢扶起醉得不醒人事的杨小乙正欲起身,李中易忽然叫住了她们,“哦,对了,再榨一瓮花红果汁,喂他喝下去,那个最醒酒。”

杨烈是个闷嘴葫芦,非作战的时候话极少,在军中也几乎也啥朋友,酒量却极好。楚雄既是前锋斥喉营的指挥使,又深得杨烈的赏识,他倒是偶尔有机会陪着杨烈小酌几杯。

日积月累之下,对于李中易的为人及喜好,楚雄也就渐渐的有些大致的轮廓,此前,李山长的后宅,还从未留过任何一个外男的宿。

啧啧啧,楚雄做梦都没有料到,杨小乙这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土包子,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入了统帅的法眼,未来的前途简直不可限量啊!

李中易看出楚雄掩饰不住的一丝失落感,他不由微微翘起嘴角,杨烈曾经私下里对他评价过楚雄:楚雄此人聪明绝顶、敢打敢拼,却稍显浮躁,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还需要磨练。

这一次的主角,原本是杨小乙。只不过,在杨烈的建议下,李中易决定给楚雄一次机会,暂时把他留在身边,近距离观察一下。

鉴于楚雄无意中流露出的一丝艳羡的情绪,李中易临时决定加码,他扬声吩咐下去,“告诉竹娘,就从她那里挑两个经过训练的高丽女婢,让她们以后贴身伺候小乙兄弟的生活起居。”

楚雄的眼珠子都瞪圆了,李大帅一出手,就赏了两个高丽女婢给杨小乙,这实在是有点刺激人呐!

且不说,一名年轻貌美的高丽女婢在开封的市价已经超过一千贯文,单单李山长亲自赏女婢的这份荣耀,整个李家军至今也就区区数人而已!

等杨小乙被扶出门外后,李中易笑望着楚雄,摆了摆手说:“吾知道你的酒量甚好,今日个机会难得,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楚雄原本饱受打击的小心肝,总算是获得了不小的安慰,至少,统帅他老人家的心里边,有他楚某人的一席之地。

“来,满饮了此杯?”李中易掂起酒杯,却见楚雄站在桌子边发楞。

杨烈没有说错,眼前的这位楚雄虽然是一名优秀的前锋战士,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好政客,的确还需要磨练!

“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斟酒?”李中易故意提高声调,看似训斥的口吻却让楚雄心下一阵大喜。

第806章 误会

经过十几次蒸馏的精酿“女儿红”,尽管入口绵和,后劲却异常之大。

经过几轮的推杯换盏之后,楚雄被彻底的干趴,不由自主的滑到了酒桌下边。

李中易撂下手里的酒杯,微微翘起嘴角,招呼婢女们进来,将楚雄抬去和杨小乙的做邻居。

大军作战除了天时地利人和之外,准确的战报信息,往往可以决定战役的成败。

早在蜀周之战时,李中易屡屡凭借着先进的斥喉制度,躲过了赵匡胤无数次志在必得的追杀和伏击。

李中易在重赏杨小乙的同时,并没有太过于忽略绰号为“鹰眼”的斥喉营指挥使楚雄,其中的深层次原因,绝不仅仅是杨烈的鼎力推荐。

玉不不琢不成器,楚雄此来李中易的身边,并不是让他来享福的,而是来受夹磨滴,这是杨烈和李中易的共识。

等送走了楚雄,李中易趁着酒兴向后院行去。高丽的降官们为了讨好李中易,挖空心思的想打听他的喜好,以便投其所好。

李云潇被缠得不耐烦了,随口说了句,相帅喜欢游泳。

也真是难为了高丽的这些降官们,他们集思广益,硬是在短时间内,拿出了和现代恒温游泳池差不多的建造方案。

李中易向来不爱管后院的琐事,李云潇琢磨着李中易喜欢泡澡的习惯,干脆就自己作了主,让高丽的工匠们进宅子按图施工,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高丽人打仗不行,拍马屁倒是非常厉害,整个工程从挖土方到灶房的供热水管路建好,总共才花了十天时间而已。

建成后的第二天,李云潇就把李中易领去畅游了一番。果然,李中易跳进蒸汽腾腾的池中,一边欢快的自由泳,一边对李云潇的办事能力赞不绝口。

李中易虽然没有喝得大醉,却也有些微熏,他穿过几座由佩刀侍婢把守的宅门,踱到被称为“玉泉”的游泳池门前。

门前站了一大堆侍婢,李中易刚一露面,一众美婢赶忙蹲身行礼,伴随着裙袂摆动的细微声响,沁人心脾的香风一阵阵扑鼻直入。

随着李中易的权势日重,地位益隆,老李家后宅的规矩,也越来越严。

早在李中易只是破虏军都监的时候,家中的仆婢们见了李中易,大多齐声拜见,场面颇是热闹。

等到李中易成为托孤八相之一后,被人尊重的新鲜感早就过去了,反而有些厌烦人多鸹噪。

为首的一名佩刀侍婢,一边行礼,一边含笑娇俏的小声说:“婢子翠绿,问爷安。”

李中易冲翠绿摆了摆手,翠绿当即会意,冲众婢呶了呶小嘴,大家随即踮起脚尖,蹑手蹑足的都退到了廊下两侧。

李中易满意的点了点头,竹娘不愧是出身于西北豪门的美妾,如今的老李家早已不是当初的暴发户之家。

在竹娘的悉心打理之下,即使是行军作战途中的李家后院,仆婢们的一言一行,皆处处体现出了宰辅之家的大气和森严的规矩。

李中易进入雾气腾腾的“游泳池”后,三下五除二,几下就将身上的衣衫全都脱了个精光大吉。

雾汽缭绕之下,李中易的视线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他微微摇了摇头,高丽国的木材都不要钱呢,可劲的烧。

原本是理想中的恒温游泳池,变成了超大型的土耳其浴室,李中易带着一丝遗憾,光着脚摸到池沿,掬起几捧池中的热水,浇在身上。

这时,池中的远端,不时传来彩娇咯咯的娇笑声。显然,大冷的冬天时节,能够泡在温暖的池水之中戏耍,她格外的开心。

此地是后宅主人们专用的游泳池,又在二门之内,除了李中易及其几个美妾之外,旁人绝无享用的资格。

李中易略微适应了水温之后,扶着池沿轻巧的滑入池中,他展开四肢,用最擅长的蛙泳姿势,在池中畅快的游来游去,好不惬意!

两个来回之后,李中易翻过身子,用最省力的仰泳姿势,快活的戏水。

突然,李中易听见了彩娇的娇叫声,“我在这里,快来捉我呀……”

李中易不禁微微一笑,这孩子还真是有些调皮,仿佛永远长不大一般,格外的惹人怜爱。

有三天没欺负这孩子了吧?李中易被热水泡的很舒坦,又喝了不少酒,想狠狠收拾彩娇的心思,眨眼间,再也压制不住了。

李中易辨明彩娇的方向,憋足了一口长气,一猛子扎进水中,朝着他的爱妾那边,快速的游了过去。

客观的说,这座游泳池的建造过程中,由于李云潇的歪打正着,其规模大致有两座标准游泳池的格局。

整个游泳池,长约75米,宽约42米左右,居然能够在十天内完工。除了三班倒的赶进度之外,监工们手里的皮鞭以及军棍,可想而知的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由于以前从事医生的职业关系,李中易一直十分注重养生之道,又经过多年的军伍生涯的打熬,身体素质自然是杠杠滴。

李中易快速的划动双臂,奋力的蹬水,憋足的那口长气顶多只放了七分之一,他的左手便触及到了彩娇粉嫩的长腿。

“嘿嘿……”李中易闷闷的笑了,原本被挑起的情绪益发高涨,他捞住彩娇的脚踝,猛的用力一拉,电光石火间,便将喜欢的美妾整个的拖入了水中。

猝不及防的彩娇,陡然间被拖入水中,当即便呛了一大口水,整个人彻底的被吓懵了!

李中易恶作剧得逞,心中不由一阵大悦,就连大腿被彩娇蹬了一脚,也浑然没放在心上,刚揽住她的纤腰,随即如同救命的稻草一般,被她搂得死紧。

作为游泳池的常客,李中易心知肚明,池水的最深处,不过一米五左右,淹不死人的。

趁着彩娇搂紧他的脖子,扑腾着想钻出水面换气的时机,李中易轻而易举的分开了她的两腿。

得偿所愿的李中易,心里满意极了,他抱紧怀中女人的硕臀,将她托出水面换气。他可舍不得让自家的女人,呛太多的水,那就太没意思了。

谁料,李中易的脑袋刚露出水面,陡然听见泳池另一头传来彩娇的叫唤声,“娘亲,你躲哪里去了?”

“咔嚓!”巨大的震撼仿佛惊天闷雷一般,瞬间击中了李中易的的心坎,怀中被深入的竟然不是彩娇,这个可怕的事实,令他简直难以置信。

怀中的女人好不容易脱离水下,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那边的彩娇赶忙的急切的询问:“娘亲,你怎么了,没事吧?”

李中易原本喝了不少酒,可是一身冷汗出过之后,酒意顿时被惊得抛出九宵云外。

李中易毕竟是花丛老手,短暂的震撼过后,左手随即捂住怀中女人的嘴巴,惟恐她暴露了可能有损他声望的隐私。

彩娇及几个美妾或美婢的身体,李中易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经过一番身体检查后,他极其无奈的长出了一口闷气。

“郑氏?”李中易凑到怀中女人的耳旁,刻意压低声音,惟恐惊动了彩娇。

“嗯……”怀中女人嘴巴被捂得很紧,细如蚊呐的哼哼声,彻底让李中易明白了一件事:他喝多了该死的酒,居然在无意中搞了孪生三姊妹的娘亲,那位年过三旬却依然艳美不可方物的郑氏。

郑氏毕竟是高丽国的名门贵妇,平日里便是掌家主母,无论是管家理事,或是与亲朋好友及各大高丽豪门之间的礼尚往来,可谓是样样精通。

尽管被水呛得头晕眼花,郑氏却知道眼下处境的尴尬和厉害,她的脑子里乱极了,就这么软绵绵的伏在李中易的怀中,吓得大气都不敢多出半口,连委屈的哭泣都忘记了。

“娘亲,你怎么了?”彩娇的声音越来越近,李中易就算是再好色,也不想让自己的爱妾亲眼目睹,她的母亲被她的男人在水中搞了,“赶紧告诉她,你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呛了口水,现在想歇会。”

郑氏如今已经是心乱如麻,脑子里依然严重发懵,她得了李中易的指点,赶忙照方抓药,想把彩娇敷衍回去。

可是,彩娇却非常担心郑氏,固执的淌着水缓缓摸过来,想看个究竟。

郑氏急得直冒冷汗,吓得小心肝几欲蹦出心房,然而,就在这时,她惊恐的察觉到,李中易依然和她紧紧的黏在一起。

池子原本就不小,彩娇不会游泳,而且水性极差,李中易毕竟不是脸皮极厚的下流货色,确实也不好意思出面喝阻彩娇的靠近。

那么做,除了暴露他和郑氏的奸情之外,没有半点好处。

就在郑氏急哭之际,李中易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精明,他凑到郑氏的耳旁,小声叮嘱说:“你告诉彩娇,玩捉迷藏的游戏,大家都不许出声,她如果捉住了你,就做好吃的泡菜,好好的犒劳犒劳她。”

李中易对于彩娇的脾气和习性,自然是了如指掌,这孩子玩性极大,被关在后宅之中,以她的身份,只能承受着寂寞孤独,难以找个可以平等游戏的玩伴。

果然,郑氏把编造的理由端出来之后,彩娇隔着浓浓的雾汽,乐滋滋的嚷道:“娘亲,你千万躲好喔,别让我轻易的捉到。”此话出口后,彩娇那边再无声息,显然是想偷偷的摸过来,捉住郑氏。

李中易搂住郑氏的纤腰,借着浓雾的掩护,悄悄的挪动到了远离彩娇的对岸。

在捉迷藏的过程中,脑子里乱极了的郑氏,不仅被李中易欺负得够呛,同时也享受到了,很久没有过的别样刺激。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句经典名言,落到此时的李中易头上,完全恰如其分。

既然已经偷了郑氏的身子,可谓是覆水难收,无论如何都再也无法恢复原来的关系。

李中易也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他绝不是假仙之辈,索性将艳美的郑氏吃干抹净,偷得酣畅淋漓,也偷出了新的境界。

第807章 霸道的男人

李中易吃饱享足之后,亲了亲郑氏的香唇,小声说:“我不能久待,免得被彩娇知道了,反而不美。”

既惊且怕的郑氏,只觉得她自己的脑水完全不够用了,不就是泡个澡么,眨眼间便出了这么多的变故,一时间剪不断理还乱。

李中易察觉到郑氏依然晕乎乎的,脸颊仿佛熟透了的苹果一般,红得异常的娇媚动人。

鉴于确实无法久留,李中易小声叮嘱郑氏:“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许任何男人碰你,懂么?”

郑氏尽管依然十分迷糊,却也分辨得十分清楚,李中易那句懂么,意味深长,令人不寒而栗。

紧接着,郑氏芳心之中充斥着复杂的甜蜜感,事到如今,她真的只有认命,彻底的听从李中易的摆布。

如今的整个高丽国,都已经匍匐于李家军的铁蹄之下,由着李中易的性子,可以为所欲为。

金家三姊妹越得宠,金家才会越荣耀,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郑氏不可能不明白的。

由于金子南的无能,导致丢掉了高丽国后,不仅赋闲在家,而且一直在高丽国内的政敌们大肆攻击,整个金家显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显赫,眨眼间变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不论是金子南想要的保住性命,甚至是将来的东山再起,还是金家三姊妹的后宅固宠,全都要靠着李中易的宠信和扶持。

尤其是,彩娇借助于李中易的偏宠,若能一举得男,那对于整个金家而言,可谓是意义深远。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金子南已经好几年没有进过郑氏的房中,这老东西一直和美妾美婢们厮混在一起。

老话说得好,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还要坐地吸下土。

年仅三旬的郑氏,她这一汪肥沃的良田,许久无人耕耘,也实在是荒芜得太久了!

“爷,奴家…以后……”郑氏发觉李中易要走,赶忙搂紧了他的脖子,哀求着得了她身子的男人,给个比较靠谱的的说法。

李中易微微一笑,顺手在郑氏的隆臀上狠狠的捏了一把,这才笑眯眯的小声说:“我若有闲了,自会派人以花娇的名义去贵府传信。”

郑氏当即楞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花娇虽然是三姊妹之首,却远远不及彩娇的得宠,几乎完全失去了离开后宅的权力。以花娇之名,寻机幽会,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李中易临走的时候,紧贴着郑氏的嫩颊,有意问她:“舒服么?”郑氏的秀颊顿时涨得通红,烫得心慌。

“娘亲,我抓住你了,嘻嘻。”就在郑氏既羞且怯,心不在焉的当口,彩娇突然跑出来抓住了她的胳膊,把一直无比心虚的郑氏吓得滑落池中,连呛了好几口水。

李中易当晚歇在了内书房里,韩湘兰原本以为会给折腾得够呛,却没有想到,李中易真的喝得太多了,只是安静的搂着她沉沉入睡。

直到第二日晌午,大醉的杨小乙这才缓缓醒来,在高丽侍婢的伺候下,他刚吃过饭,就见楚雄来了。

楚雄瞥了眼饭桌上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不由轻声一叹,说:“我说小乙兄弟啊,你们老杨家的祖坟上冒了青烟,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山长竟然如此的器重于你。”

杨小乙本来就是个闷嘴葫芦,他只当没有听见楚雄的俏皮话,一直沉默不语。

楚雄见状不禁微微一笑,说:“山长刚才交待下来,你调入近卫军,归李云潇节制。”顺手将军令搁在了桌上,轻轻的推到杨小乙的面前。

杨小乙霍的站起身子,“啪。”两腿并拢,立正捶胸,表示接受新的军令。

楚雄无奈的摇了摇头,眼前的这小子作战异常勇猛,十分惹人喜爱,却偏偏和杨帅一样,都是天生的话少。

李家军中,只有杨烈才有资格被称为帅,其余的诸将顶多也就是方面之将而已。

溯及渊源,主要是李中易对杨烈的绝对信任,经常命其代行帅权。这么日积月累的下来,杨烈的次帅地位,算是在军中树立了起来。

张永德来得比预想中的要快得多,李中易这边刚刚部署完毕,江华岛那边便传来了张永德的消息。

周道中面露凶光,悄无声息的做了个下劈的动作,那意思显然是想趁张永德还没登岸的机会,将天使团在海上整个的作掉。

李中易微微一笑,撩起眼皮,淡淡的说:“朝廷里的很多人,恐怕都希望我这么做吧?”

“末将愚钝,请恩相教诲。”周道中把姿态摆得很正,毕恭毕敬的请求李中易指点。

李中易仰起下巴,微微翘起嘴角,说:“吾统帅大军在外,朝廷诸公一定坐卧不宁,故意放出风来,说是张抱一此来高丽对吾十分不利,恐怕是想先借刀杀人,再图一石二鸟啊。”

周道中起初没想明白,仔细的琢磨了一番之后,这才恍然大悟,猛一拍脑袋,惊叫道:“末将明白了,一定会好生保护张抱一的安全。”

李中易点点头,面色凝重的说:“张抱一是当朝附马爷,虽然兵权早早被先帝削去,可无论是资历还是官爵,都堪称是朝廷重臣。中平啊,只要张抱一的船队进入高丽的海境,务必护其周全,千万不可疏忽大意,明白么?”

“喏!”周道中挺直腰杆,站起笔直,郑重其事的捶胸行礼,“请恩相放宽心,张抱一的安全,末将一力承担。如若有失,末将愿提头来见。”

李中易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周道中陆战不行,却精通水战,他又是个谨慎小心之人,既然当面把话说满了,必是真有把握。

就在周道中告辞离开,刚走到门边之时,李中易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把他叫了回去。

“以水师的实力,海贼们不足为虑,不过,海上气候变幻莫测,中平啊,你使人多找沿岸的渔夫,尽可能的收集这个季节的海况。”李中易想到的是,元军征倭国时,突遇见飓风导致远征失败的悲剧,所以对周道中不厌其烦的再三叮嘱。

周道中追随李中易的时日颇为不短,在他的印象之中,哪怕是面对十倍以上的敌军,李相公一直都是泰然处之。

如今,李中易对张永德的安全问题,竟然如此的再三嘱咐,由不得周道中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务求做到尽善尽美。

等周道中走后,李中易处理完毕手头的公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嘱咐韩湘兰:“换上商人侍婢的服饰,我带你一起出去逛逛。”

韩湘兰满心欢喜的蹲身行礼,娇声说:“爷,您待奴奴真好,都快闷死了。”

李中易哑然一笑,他其实是想出去看看市情而已,却被韩湘兰误作要带她去逛街。

既然女人有了美丽的误会,李中易也懒得说破,就让她多感动一阵子吧。

李中易发话想出去逛街不久,李云潇便主动找上了门,十分担忧的说:“爷,外面的高丽乱党并未全部清除,您的安全可能无法保障,您看……”

说实话,李中易很理解李云潇的心情和担忧,不过,他的决定不容改变。

“我身上穿着软甲,只要不暴露出真实的身份,无大碍的。”李中易此话一出口,李云潇便意识到,主公心意已定。

“那我去准备了。”李云潇刚转过身子,忽然扭头恳求李中易,“请给小的必要的准备时间。”

李中易原本不想答应,可是架不住李云潇固执的眼神,只得无奈的摆了摆手说:“给你一个时辰,如果还不够,那就没办法了。”

李云潇暗暗松了口气,一个时辰并不充裕,但也让他有了调动人手,参与暗中保护李中易安全的余地。

此地是开京,大周的商人云集,李中易扮成普通的商人混迹于其中,只要不被识破身份,短时间倒也无虞。

李云潇走后,韩湘兰找出事先制好的商人麻布服饰,笑颜如花的伺候着李中易换上。

韩湘兰捧着的那面月宫镜,镜面打磨得十分光滑,影像却模糊不清,这让李中易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早知道要来五代十国,就应该多看一些诸如制造玻璃之类黑科技的文献嘛。

天然水晶的数量异常之稀少,仅有的一些材料,也都被拿去制造单筒望远镜,以至于,李中易的家中至今使用的依然是铜镜。

“去,打盆清水来,把镜子搁水里头。”李中易很无奈,略微想了想,也只想了个勉强对付的折衷办法。

今天的天气不错,太阳早早的升起,光线还算是明亮,等韩湘兰收拾妥当,李中易的凑到水盆上方,定神一看,不禁莞尔一笑。

韩湘兰见状,赶忙问李中易:“爷,有何不妥?”心下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李中易抬手勾住韩湘兰精致的下巴,笑眯眯的打趣道:“皮肤太白了,年纪也太轻,就这么走出去,只会让高丽人误会你家爷是女扮男装。”

这个时代,把男人比作女子,简直是莫大侮辱。韩湘兰明知道李中易和她玩笑,却禁不住吓得俏面发白,芳心一阵乱跳。

第808章 发明家

闲时逗美婢,其实也是人生一大乐趣,李中易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韩湘兰摁在书桌上,眼看着大戏即将展开,门外忽然传来婢女的禀报声,“爷,您要的那些小物件,高丽织工坊已经赶工完毕,使人送了来。”

李中易多少有些扫兴,不过,听说是他定做的小物件到了,不由翘起嘴角,一边松开韩湘兰,一边笑眯眯的说:“小兰儿啊,选日子不如撞日子,还真是赶巧了。”

韩湘兰一头雾水,李中易却不在理她,径直吩咐婢女们,把那些小物件都捧进来。

高丽织工坊,其职责类似于大周的宫廷织造局,专门替宫中的贵人服务。

和天下所有垄断型的服务机构类似,高丽织工坊那可是有名的肥缺,据说,他们替高丽大王造一件王袍,其成本甚至比大周的龙袍还要贵几倍。

李中易彻底打断了高丽人的脊梁之后,偶尔借用一下高丽织工坊,帮他干点私活。那织工坊的主事,非但不为耻,反而欢喜的差点蹦上屋顶。

既然是征服者李中易交下来的差事,高丽织工坊的上上下下,岂敢不尽兴的把事儿办好?

李中易望着堆积如山的床榻,很有些啼笑皆非,尼玛,他只定做了三套而已,现在看来十套都不止。

套数多了好几倍也就罢了,就连布料的材质,也选的是上上等的高丽绸和高丽缎,面料摸上去确实柔滑无比。

“爷,这些都是何物?”韩湘兰仗着刚把李中易伺候舒坦了,大着胆子凑过来,勾起一件异常古怪的衣物,十分疑惑的问李中易。

李中易的瞥见春葱般的玉指间,竟是一件绸制的T字裤,不禁心头微微一动。

“小兰儿,这些衣物原本就是按照你的尺寸让人定做,来吧,爷一件件的帮你穿上。”李中易不由分说的将韩湘兰摁在了榻上,七手八脚的将她剥成了一只晶莹剔透的大白羊。

韩湘兰早就是李中易的人了,各种李中易喜好的变态花样,也大多尝了一遍,尽管十分的羞怯,却也只得闭紧一双美眸,任由李中易摆布。

李中易摸着下巴,眯起两眼,仔仔细细的欣赏了一遍韩湘兰的打扮,只见,这美妞儿的上身罩着镂空雕花黑绸文胸,腿上紧裹着黑色的网眼丝袜,堪堪遮掩住要害的T字裤,他的心里满意极了,大赞高丽织工坊真会办事。

“兰儿乖,把眼睛睁开,穿上这个走几步给爷看看。”李中易指着榻前的一双特制高跟鞋,异常温柔的诱哄韩湘兰就范。

韩湘兰哪里斗得过李中易,只得无奈的坐在榻上,伸出一双大白长嫩腿,任由李中易帮她穿上了大约两吋的高跟鞋。

“乖兰儿,别怕,先站起来,扶着我的手,慢慢的走几步给爷瞅瞅。”李中易揽住韩湘兰那没有半分赘肉的蛇腰,不断的鼓励她勇敢的走起来。

“哎呀……”一直只穿锈花鞋的韩湘兰哪里识得高跟鞋的厉害,刚迈出去一步,便崴了脚,一头栽进李中易的怀中。

幸好李中易早有防备,左臂一直紧紧的揽着韩湘兰的细腰,帮她卸去大部分坠力。

李中易的医术绝对不是吹嘘出来,他将雪雪呼痛的韩湘兰扶到榻上坐下,取来特配的红花油,反反复复的替她搓揉踝关节。

韩湘兰其实崴得并不厉害,只不过,她非常享受李中易极其难得的服务,故意闭紧双眼,一个劲的喊疼。

李中易原本给韩湘兰骗过了,以为她是真疼,及至后来,李中易揉通了筋脉,她反而叫得更急。

意识到被韩湘兰耍了的李中易,故意也懒得吱声,洗干净双手上的红花油后,走到榻旁促不及防的架起韩湘兰的一双大白腿……

毫不夸张的说,韩湘兰这身镂空文胸、腿罩黑网丝以及极窄T字裤的打扮,激发了李中易昂扬的斗志,他格外的有干劲。

以至于,两个时辰后,李云潇来寻李中易的时候,却被书房门前的佩刀美婢挡了驾,“大总管,爷现在不见客,您请回吧。”

李云潇何等知趣?尽管佩刀美婢面无表情的拦住了去路,没有给出任何暗示,他却马上意识到,主公恐怕是在和韩湘兰进行少儿不宜的游戏。

只是,李云潇颇有些不解,韩湘兰原本就是通房大丫头,平日里也没办法离开二门外,想什么时候享受都可以的,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屋外的李云潇悻悻的走了,屋里的李中易惬意的枕在韩湘兰的黑网丝大白腿上,笑眯眯的说:“小兰儿啊,爷就喜欢这个调调儿,如果你练熟了高跟鞋,爷必有重赏。”

李中易故意卖了个关子,韩湘兰却是绝顶聪明的女子,她马上意识到,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叶晓兰不仅被抬为妾室,更怀上了李中易的“龙种”,再加上,叶晓兰一直以来对韩湘兰的敌视,这一切都给依然只是卑微通房身份的韩湘兰,施加了极大的精神压力,完全没有安全感。

“爷,奴奴一定勤加练习,哪怕把脚崴断了,也要穿好这什么鞋,行走自如。”韩湘兰惦记着早日抬妾,免得多受叶晓兰的冤枉气,她的决心之大,仅仅从果毅的眼神便知分晓。

“哈哈,那就接着走几步给爷瞧瞧?”李中易斜睨着瘫在榻上的韩湘兰,眼神之中满是期待和鼓励。

“爷,奴奴的腰算死了,呃……”韩湘兰刚才被折腾得直翻白眼,连气都喘不过来,确实体力不支,可是,当她察觉到李中易的失望情绪,不由得咬碎了银牙,霍的从榻上爬起。

“爷,您看这……”韩湘兰本是冰雪聪明的女子,她显然已经察觉到,李中易不仅仅是想看她穿上高跟鞋练习走路,恐怕更希望她把刚才的打扮,重新来一遍吧?

李中易瞅见榻上散落的破黑网袜,以及被扯断了T字裤,不由露出邪魅的笑容,和聪明的女人待在一块儿,他很可能多活十几年呐。

既然韩湘兰已经猜穿了李中易的心思,他也不再藏着掖着,索性高丽织工坊制作的衣物有多余的,便去取来帮着韩湘兰穿戴整齐。

“对,对,对,就是这么走,好看极了。”经过李中易的一番悉心教诲之后,机灵透顶的韩湘兰已经可以扶着男人的手臂,小心翼翼的迈出几脚标准的猫步。

李中易心下大乐,勾起韩湘兰尖俏的下巴,噙住她的香唇,狠狠的亲了好几口,“亲亲小兰儿,宝贝小心肝,就是这个味,就是这么个调调儿,老子爱死你了。”

韩湘兰一向以为李中易是个极端睿智而又霸道的君王,在李中易的威压之下,她已经被虐得找不着北了。

也正因为如此,李中易今日的陡然失态,给了韩湘兰极大的震撼,令她整个人都被格外的恩宠整得懵头转向。

李中易确实很兴奋,他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也是现代人的审美观,所以,面对久违了的镂空文胸、黑网袜以及特别勾人的T字裤时,心底里甚至呐喊开了,“这才是老子喜欢的样儿。”

尤其是,当肤白貌美的韩湘兰,扭摆着小腰肢,迈开正宗猫步的婀娜美姿,李中易的心情一言以蔽之:喜不自胜。

韩湘兰尽管不明白,李中易见了她如今的这身打扮,为何频频失态的真正原因,但她却至少清楚了一点,也许答案就藏在她的男人刚才无意冒出的两个陌生字眼“XING感”之中吧?

原本要出去逛街的一主一婢,非但没逛成街,反而在房中厮混了许久,这完全不符合李中易一向的作风。

整个后宅的中心人物稍微有点变故,就格外的惹人注目,怀孕中的叶晓兰很快就知道了消息。

叶晓兰虽在养胎之中,却也是韩湘兰正儿八经的顶头上司,兼且是半个主母,所以,她的召唤,韩湘兰不敢明着硬顶,只得乖乖的过来拜见。

“我说韩婢啊,我承认,你比我长得美,身段也好,嗓子也异常之出众,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总不能仗着好模样儿,成日里耍弄狐手段吧?”叶晓兰掂起茶盏,饮了一口经过多层麻布过滤的白开水,不怀好意的盯在韩湘兰娇俏无比的脸蛋之上,显然是想借题发挥,兴师问罪。

韩湘兰毕恭毕敬的站在叶晓兰的面前,暗自腹诽不已,这几日她每天躲在房中,练习穿高跟鞋行走的技巧,腰酸腿疼的已经很难受了,还要来这里受叶晓兰的夹磨,真是晦气之极!

“回叶夫人的话,婢子只不过是帮着主子整理了一些重要的文档罢了,可不敢利用狐媚干坏事。”韩湘兰嘴上说得滴水不漏,不卑不亢的作派却暴露出了一个真相:她正得宠!

叶晓兰心里明白,韩湘兰故意这么说,显然是仗着书房的规矩异常严厉,佩刀侍婢以及婢女们,嘴巴都死紧,没人敢泄露李中易的隐私。

“听说你腿脚有些不便,免得旁人说我这半个主子虐待下女,就先歇息几日,等养好了,再去侍奉主子不迟。”叶晓兰完全没有和韩湘兰商量的意思。

“奴婢遵命。”韩湘兰答应得异常干脆,令叶晓兰产生了一丝莫名其妙的错觉,莫非这个贱婢有意挖坑引她往下跳么?

第809章 省亲

李中易先一天晚上歇在竹娘的房中,第二日吃过早膳后,见韩湘兰没在书房里伺候着,便有些奇怪,唤人来问,这才知道敢情是叶晓兰罚了韩婢。

俗话说的好,不聋不哑不做阿翁!

李中易身为一个大家族的正经主人,涉及到枕边女人的事情,即使看得很清楚,也懒得过多的去理会。

以李中易的精明,他略微一想,便知韩湘兰在和叶晓兰暗中斗法。

最近这些日子,李中易公务之余,都要让韩湘兰在书房之中,穿上高跟鞋走几圈猫步。

以韩湘兰的冰雪聪明,绝对知道李中易确实喜欢看她走猫步,然而却故意没有事先知会。

另一边厢,叶晓兰尽管怀着身孕,醋劲却越来越大,恐怕是看不惯叶晓兰躲在房中和男主人厮混吧?

以书房消息密不透风的现状,李中易即使用脚趾头去思考,也完全可以理解,他和韩湘兰在房中干了些啥,叶晓兰半多不知内幕。

这么一来,聪明过人的韩湘兰,她故意瞒着李中易的心思,令人回味无穷!

咳,三个女人一台戏,书房双兰争奇斗艳,倒也成了特殊的一景!

后宅的事情,就让女人们自己去解决吧,李中易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唤了彩娇过来伺候着。

在李中易身边的女人,除了不问世事的彩娇之外,其余诸女对李中易的感情,远没有她们表现出来的那么纯粹。

这也是彩娇一直宠信不衰的根本性原因!

“爷,奴家想娘亲了。”彩娇进门后,直接扑入李中易的怀抱,搂紧他的脖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截了当的提出了她的要求。

李中易眯起两眼,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上现出郑氏那前凸后翘、火辣辣的妖娆身段,不由心头猛的一热,以郑氏知情识趣的默契配合,若是将三姊妹和她一起摆到榻上,那将是何等的美妙光景呢?

“爷,您有没有听奴家说话嘛,可不许走神。”彩娇察觉到了李中易的心不在焉,却也没往深处想,她做梦都可能料不到,郑氏竟然和李中易暗通了款曲。

李中易翘起嘴角,微微一笑,说:“既是如此,那便派人去请令堂便是。”

彩娇搂紧李中易的脖颈,笑逐颜开,乐滋滋的差点快要蹦起来,接二连三的献上香吻,“爷,您待奴家真好。”

李中易暗暗惭愧不已,他心说,好,确实是好,好到了母女共侍一男的地步,貌似多少有点尴尬啊!

没办法,李中易怀着愧疚之心,揽住彩娇好一阵亲热之后,这才发了话,命人去通知金家,就说午后彩娇要回府省亲。

李中易史无前例的恩赏,金子南接到讯息之后,起初呆楞了好一阵子,紧接着,大喜过望。

金子南也知道,花娇和蕊娇其实并不受宠,他的前程完全寄托在了彩娇的枕边风上头。

如今,彩娇竟然如此的受宠,金子南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里挺美。

金子南欣喜异常的主动来寻郑氏,两人刚一见面,他便满脸堆笑的说:“咱们家幺娘子实在是了得,居然求得了天朝上国李恩相的大恩惠,说是要回府来母女团聚,啧啧啧,这实在我金家天大的喜事呀。”

郑氏听说彩娇要回家省亲,自然开心异常,随即便想到了那个冤家挥汗如雨,勇猛冲击的矫健身影。

金子南见郑氏一直低头不语,以为郑氏嫉恨他的格外冷落,便想拉住老妻的手,好生安抚几句。

可惜的是,金子南做梦都没有料到,他脑袋上的帽子,已是绿的闪光发亮。

这些年一直独守空闺的郑氏,早就把金子南这条白眼狼彻底的抛在了九宵云外,她的心房如今彻底被李中易的身影撑得满满当当,正自低头回味池中被狠整的野趣。

“不许碰我。”郑氏的手刚被金子南触及,她陡然惊醒,几乎是下意识的猛一甩手臂,眨眼间,便将金子南的脏手拍开。

金子南诧异之极,难以置信的瞪着郑氏,眼前的老妻以前对他的态度虽然也很冷淡,却绝不至于当面大扫他的颜面。

“你……”金子南心头火起,竖起右手食指对郑氏指指点点,正欲破口大骂,却忽然想起一件要命的大事,赶忙换上一副笑脸,只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平日里,彩娇只和郑氏亲近,对他颇多怨言和指责,金子南这个当爹的自然心知肚明。

别的且不去说它,就冲着彩娇在李中易那里格外有宠,金子南就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恼了郑氏。

“贤妻,你莫要恼我,以前的种种全是为夫的不是……”金子南为了东山再起重归显赫之门,又是说好话,又是鞠躬作揖,把姿态放得异常之低,算是正式对郑氏服了软。

郑氏心里暗暗冷笑不已,金子南现在才知道错了,只可惜彻底的晚了,绿帽子也注定要接着戴下去了。

李中易那颇具有独占性的变相警告,郑氏绝对不敢当作是儿戏,她的身子既已被李中易占了去,便再不可能容许任何男人碰她,哪怕是正牌子的男主人金子南也绝对不行!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的布置下去,风风光光的迎接咱们家幺娘子归府省亲?”

这么多年的夫妻,孩子都生了四个,郑氏对金子南的心思可谓是纤毫毕现,洞若观火。

所以,郑氏一张嘴便恰好命中了金子南的命门。天大地大,恢复往日的显赫权势,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别的事儿对金子南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是是,娘子教训得是,我这下去安排,张灯结彩,务必让咱们的幺娘子风风光光的进府省亲。”金子南被郑氏这么一提醒,倒把刚才的异样状况彻底的抛在了脑后。

郑氏默然瞅着金子南兴冲冲跑出去的背影,情不自禁的撇嘴冷笑,她的爹娘当初也是瞎了眼,怎么就把她嫁给了这么一个没本事的窝囊废呢?

彩娇儿即将归家省亲,他会不会来?若是他来了,又该如何呢?郑氏此时的心情,正应了张爱玲的那句名言,被李中易狂野的喂饱之后,她的心房之中竟然全是那冤家的身影,再也容不下任何别的男人。

第810章 倾国之士

无休止的大雪铺天盖地,山川起伏之间,狂风卷起千堆雪,暴雪裹着万丈风,在大唐国的山河之间掀起阵阵狂飙。

就在这天寒地冻,风雪漫天的时刻,却有一支骑兵队,沿着冰封的官道艰难地前行。

骑兵队的正中间是一位年轻的男子,他骑在一匹宝马之上,大约有二十岁出头,穿着一身大红貂裘,外套一件皮斗篷。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眉锋紧锁,两撇胡须下的红润嘴唇带着傲视苍天的冷竣。

他是李弘诚,南唐中主李璟的第三子,初封兴国公,显德元年改封为汉王。

随着中主李璟的身子骨越来越差,继嗣的大问题十分急迫的摆上了台面。

由于,李璟一直特别的偏爱六子李从嘉,所以一直派驻镇守海州的李弘诚,便被特诏勒令回京城江宁。

护卫在李弘诚周围的有一百多人,由五品的副都指挥使张永怀率领,他们都隶属于大唐的禁军之一,控鹤军。

他们的马后大约十里处,还跟着一大群禁军的官兵,约摸有五百多人的样子。

这一行马队自从离开海州城(今连云港市)后,尽管一直拼命赶路,然而天气实在是恶劣之极,中途,他们在一座规模不大的客栈前停住了马。

张永怀举起右手命令队伍停了下来,自己驱马跑到后边去向青年男子禀报说:“禀汉王,咱们今天是不是在此地就宿?”

李弘诚微微点头,也不说话,轻轻一跃就下到地面,护在周围的官兵慌忙跟着翻身下马,警惕地注视着汉王的一举一动。

汉王仰起头看了看漫天飞舞的大雪,迈开步子向客栈走去,他一动,周围的人马上紧张地跟着移动,空气中隐藏着一丝淡淡的杀机。

早有禁军的人提前进入客栈清场,李弘诚走进客栈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张永怀紧跟几步,站到了他的身后。

客栈的大掌柜端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放到桌子上,倒了一杯献到李弘诚面前。

张永怀把抓住掌柜的手,抢过茶杯迫近掌柜的嘴边,眼看着掌柜的完全喝下,他才亲自倒了一杯茶,双手捧到李弘诚的手边,恭敬地说:“汉王,您请喝茶。”

李弘诚接过热茶品了一口,叫道:“味道不错。”连喝了两杯才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汉王瞅了眼张永怀,语气平和地说:“老张,陪我坐会。”

张永怀躬身施礼道:“汉王面前哪有小人的座,小人只求服侍好汉王您,就心满意足了。”

李弘诚冷哼说:“是吗?你伺候我可真够小心仔细的嘛。”张永怀偷眼瞟了一下汉王,立刻被他那慑人心魄的眼神给镇住,吓得他赶紧侧身坐在了汉王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不敢再多话。

身为中主的第三子,李弘诚又带兵在外多年,颇具威严。

平素威风凛凛的控鹤军,见了他都象是老鼠见了天敌似的,怕得要命。他的身份贵崇无比,不是一般的公侯勋戚能与之相比的。

就在一个月前,李弘诚与大周作战,打了个小胜仗,朝廷本该褒奖。

没想到中主李璟竟然会下诏将他紧急招回京城江宁,并将所属的兵马交给新任的海州兵马大总管高桂方管辖。

李弘诚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父皇已经驾崩了?他不敢再往下多想,热茶喝了一杯又一杯。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争执的声响,李弘诚闲闷无聊,索性站起身走到门前。

控鹤军的一名小军官手持战刀,拦住一位骑着毛驴的年轻人,不让他进客栈,年轻人穿一袭棉布袍,长相十分普通,身后还跟着一位面相清秀的少年。

李弘诚心说,什么人敢这么大的胆子,连威镇天下的控鹤军都不怕?他看了看张永怀,张永怀也觉得奇怪,哪里来的草民,简直是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那位年轻人完全无视面前挥舞着的钢刀,不卑不亢地说:“这位将爷,鄙人是这所客栈的东家,请让我进去好么?”

小军官厉声喝道:“哪怕你是政事堂的相公,今天也不能进去,快滚。”那位年轻人刚要说话,他身后的少年说道:“这是我家主人的客栈,哪有不让主人回自己家的道理?”

小军官大怒,如果不是张永怀严令不得无故生事,他肯定一刀劈了面前这个白痴,因为气愤,他的手抖得很厉害。

那位年轻人迎着钢刀往前缓缓行进,小军官实在忍不住,大喝一声,就欲一刀劈死这个不知道死活的贼杀才。

李弘诚适时制止,吩咐道:“不得无礼,让他进来,人家是这里的主人。”

年轻人带着少年不紧不慢地越过怒目而视的官兵们,来到李弘诚的面前,他拱拱手道:“这位仁兄,麻烦让我进去行么?”

李弘诚觉着他的眼神清澈可以见底,朗若晨星,令人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感。

李弘诚也拱拱手说:“你是这座客栈的东家,当然可以自由出入,请。”挥手示意他进去,年轻人也没客气,负手走入客栈,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步上二楼,进了一间屋子。

客栈内外站满了控鹤军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上楼进房,众人都傻了眼,张永怀摇摇头,天知道从哪里钻出这么一个楞头青。

李弘诚招招手,让大掌柜过来,大掌柜赶紧一路小跑凑到李弘诚面前,他恭敬地垂首问李弘诚:“小人刘三,请问您有何吩咐?”李弘诚暗道,这位大掌柜倒也颇有些眼力。

李弘诚悄悄问他:“刘三,你家东主怎么称呼?”

掌柜的连忙介绍道:“我家东主姓高,名清尘。”

李弘诚问:“高东主今年多大年纪?”

刘三回答道:“今年刚满24岁。”他多嘴道:“尚未娶亲。”

李弘诚微微一笑,说“可有功名?”

刘三见面前的贵人和蔼可亲,也就忘记了心中的恐惧,介绍说:“我家东主年仅弱冠便高中进士……”

李弘诚十分奇怪地打断道:“既然中了进士,就应该做官才对啊?”

刘三压低声音说:“大人有所不知,我家东主心高气傲得很,誓言不中状元,绝不作官,所以就回乡开了这家客栈。”

刘三这么一说,李弘诚倒真的想起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那年正值中主李璟的圣诞,他批准礼部的奏折,当年开了恩科取士。结果,听说有个姓高的鄂州才子中了进士,却不想作官,私自离京返乡。

李璟大怒,准备杀了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家伙,却被当时恰好在身旁的李弘诚劝止了。

李弘诚没想到,在他落难的时候,居然在这处穷乡僻壤遇到了这个楞种,一时间好奇之心大盛,他举步上楼,想会一会这位放着清流贵官不做,却来做客栈老板的高清尘。

李弘诚刚一抬脚,悠扬的琴音适时传入耳内,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仔细聆听。良久,音落,他长吐一口气,憋在胸中许久的那口闷恶之感竟然消失一空。

李弘诚走到房前刚想叩问,门却自己开了,那位书童模样的少年出来说:“汉王殿下请进,我家先生恭候多时了。”

李弘诚步入房间,发现高清尘懒散地斜靠在一张书桌后面,张永怀想跟着进去,李弘诚冷声吩咐他:“你去安排你的人吃饭休息,这里不需要你。”

张永怀心有不甘地说:“陛下命小人务必保障您的安全……”李弘诚一瞪眼,低沉地说:“父皇不会是让你监视本王的吧?”

李璟的诏书里只是解除了李弘诚的兵权,让张永怀保护着安全回京。

李弘诚毕竟是李璟的亲儿子,俗话说,疏不间亲,李弘诚回京后一旦和李璟达成了谅解,那他张永怀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张永怀又想起了吴王李从嘉(李煜)的交代,他左右为难,挣扎着不想离开,李弘诚干脆顺手把门带上,将他关在了门外。

李弘诚走到高清尘的身边,尽管屋内生着几盆炭火温暖如春,但他发现高清尘的面容很有些憔悴,紧闭着双眼,满头都是细碎的汗珠,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高清尘忽然睁开眼睛,无力地说:“汉王殿下请坐,我休息下便没事了,老毛病了。”李弘诚坐在高清尘的身边。

高清尘喘了几口气,面色缓和了许多,他吩咐道:“小武,你守在这里,我有话要和汉王说。”他带着李弘诚来到一排书架之后,轻轻一跺脚,书架悄无声息地开了。

李弘诚好奇地打量着密室,室内光线很足,一张书桌贴墙而放,几把椅子散落在四周,最里面是一张小床,密室内最大的特点就是,到处都是书。

高清尘平和地说:“我喜欢清静,这里是我读书的地方,让汉王见笑了。”李弘诚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高清尘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咽下之后,长嘘了一口气,笑着说:“汉王当年救了清尘一命,本以为此恩今生难报,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大恩人。”

李弘诚摆摆手道:“当初我也并非是刻意想救你,今天在这里遇到你,我倒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盯在高清尘的脸上。

高清尘淡然道:“草民与汉王在这里相会,并非偶然,我一听说汉王大捷的消息,就赶紧做了些准备,果然就见着了汉王殿下。”

李弘诚心神狂震,莫非这个姓高的早就算到了他会落难,并且预备好了在这个小客栈等他,那简直是有些不可思议。

高清尘微微一笑道:“汉王不必多虑,高某并无恶意。”李弘诚心头一动,默不作声,想听他说些什么。

高青尘叹息一声:“汉王之勇武世间少见,但正因为如此,汉王打的胜仗越多,就越会受到猜忌。古话说的好,功高震主啊。”一语点出了李弘诚一路上郁闷寡欢的心病。

一个念头在李弘诚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马上站起身,一揖到地,恭声求道:“请先生给世勤指条明路。”

高青尘长叹一声道:“陛下急着解除你的兵权,又派这么多人押送你回京,汉王此次回京恐怕凶多吉少啊。”李弘诚大惊,他急忙求道:“请先生救我。”

高清尘见李弘诚有些慌张,于是安慰他道:“我如没有办法救你,也不会在此地等你了,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李弘诚六神无主的看着他。

高清尘抚了一把頦下短须,眼神一凝,字斟句酌,说:“以陛下护短之心,必是有人肆意诬陷,否则绝不至于这样对待你。当今朝廷上共有六股势力共享权力,首屈一指的就是您六弟吴王殿下……”李弘诚连连点头称是。

高清尘轻叹一声说:“本来是一个平衡的局面,可是随着汉王你的声望与军功日隆,大有凌驾于其他诸皇子之上的势头,你又是除了吴王之外,第一个封王的皇子,手里还掌握着不下五万精兵,那就有人要天天睡不着觉了。”

李弘诚深深低下头,好半天才说:“的确如此。”

“所以您此去京都,轻则被贬为庶人,重则性命堪忧。”李弘诚浑身一抖,大叫一声:“请先生救我。”

高清尘赶紧扶起他,温声宽慰道:“汉王请放宽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只不过需要韬光养晦罢了。”李弘诚信心大增。

高清尘分析道:“想必这次汉王回京是无法与王府中人暗通消息的,看来陛下对你的猜疑之心很重。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汉王至今对所犯何事,还有所不知吧?”李弘诚黯然道:“是啊。”

高清尘颔首道:“首先,我们需要弄清楚这次陛下发怒的真正原因;其次,汉王您要安排得力的人广泛联络平时交好的大臣们为你说情……”顿了下,接着说:“其三,您回京后,若是陛下在朝会上召见你,你必须把一切指责都承担起来,不管罪名有多大。”

高清尘完全不理李弘诚怪异的眼神,继续说:“若是陛下私下召见你,你必须嚎啕大哭,越惨越好,你都记下了?”

李弘诚诧异地问他:“这样就行了?”高青尘呵呵一笑:“等弄清楚了事情的原由,我会代你拟一份奏章,你照样抄下来就好,切记,要抄得一字不漏。”

李弘诚有个天大的疑问,他问道:“我怎么才能和府中的人联络上呢?”

“嗯,这话问得好,汉王你只需要拿出一个您府上关键人士认得的随身信物,同时写个手谕,其余的事情就交给在下来安排好了。”高清尘十分随意地说。

李弘诚想了好一会,从腰间摘下那块随身玉佩,小心翼翼地交到高清尘的手中,慎重地说:“见佩如见我,持佩人甚至可以调动王府中的护军……”

高清尘挥手拦住他,说:“这些我不需要知道,只要王府的人认识那就好。另外,去汉王府找哪位?”

李弘诚仔细思索了一遍,说:“就找王府长史王成安好,千万别去找王妃。”高清尘有些异样地看着李弘诚,他脸色一红,低下头不语。

两人商量完毕,高清尘领着李弘诚出了密室,他把李弘诚的玉佩和手谕交给小武,吩咐道:“你和我先离开此地,然后你带着这两样东西去京师汉王府找长史王成安。”

小武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问道:“先生,我走后,您的安全谁来负责?”高清尘苦笑一声,道:“我一个草民,谁会来加害于我。”

小武冷哼一声,阴冷地说:“外面这些狗东西会放过先生您?”小武化手为刀,做了个劈下的手势。

高清尘沉喝道:“我教你学武,难道是让你去滥杀无辜的么?”小武倔强地抗声道:“小武不知道谁无辜,谁有辜,只知道谁若是危险到先生的安全,就必须坚决予以格杀,先生不和小武一起走,小武就杀光外面那些鹰犬,然后自裁。”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壮哉!

高清尘苦笑着对李弘诚说:“都是我惯坏了这小子,汉王殿下千万别介意。”李弘诚肃然起敬,凛然道:“小武真勇士也。”

小武猛地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额头血流如注,他大哭道:“若非先生拯救小武于水火之中,小武至今生不如死。先生教小武绝世武学,小武方有今日之小成就。先生稍有闪失,小武纵然倾尽三江之水,百死莫赎。”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坚强如李弘诚者,情不自禁地感佩落泪。

高清尘早已热泪盈眶,他扶起小武,和声道:“那你就带着我一起去京师吧。”小武大喜,搂住先生的身躯又喊又叫。

李弘诚目送小武背着高清尘,钻进了一个暗道,等暗道恢复如常时,两人皆不见了踪影。

李弘诚傻站了半晌,方回过神,暗自叹道,我府中谁是这样的死士?他摇着头,从房中走出,张永怀持刀象木桩一样立在门口,一副尽众尽职的架式。

第二日,李弘诚居然病倒了,满嘴胡话高烧不退,张永怀无奈之下之得一边让人报告朝廷,一边派人抓来城里的所有郎中,为汉王瞧病。

这一来一去,耽误了不止五日。直到第六日,李弘诚才稍有好转,外面的暴风雪也暂时停止肆虐。张永怀征用了一辆马车,载着李弘诚朝京城那边赶去。

高清尘坐在玉兰山之颠,面前放着一张古琴,小武肃立在他身后,两人远远地看着李弘诚的马车在控鹤军的保护下向前疾驰。

高清尘悠闲地一笑,惬意地说:“我现在是无债一身轻啊。”小武兴高采烈地接道:“先生,从此我们就悠游于山林之间,饱览大好河山,闲云野鹤,快何如哉!”师徒二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弘诚耳中忽然钻入一曲凯旋令,那曲调洋溢着无尽的喜悦,音符畅快地跳跃着,欢呼着,渐渐地伦音消失于山野之中,他感慨无限地悄悄撩起轿帘眺望远山,晴空万里无云,漫山遍野充斥着欢乐祥和的气氛。

高清尘问小武:“咱们的计划进行得怎样了?”小武双手抱胸,自信地说:“一切都在先生的掌握之中,计划开展得很顺利。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拥有五十家客栈,十家古玩铺子,一百多家粮铺,还收养了五百多名无家可归的孤儿,正在加紧训练。”

高清尘望了眼苍天,寂寞地说:“乱世将临,不得不提前做些准备,要是太平盛世多好啊。”小武傲然道:“以先生之能,得天下如探囊取物,咱们现在是退而求其次,维持自保而已,小武可不想被人随意鱼肉。”

小武踌躇了好半天,说:“先生,小龙做的事情有些超出了先生的计划……”小武既然开口,索性都抖了出来,他说:“小龙还开了不下三十家青楼艳舫……”高青尘手一颤,差点把面前的古琴打翻在地。

高清尘面沉如铁,凝重地说:“那些场合收集情报固然上佳,但也太有些凉薄,女孩儿们岂不受苦?”

小武替小龙解释道:“受先生教导熏陶多年,小龙不可能那么下作,他开办的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艺馆,他请了人教那些女孩子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种效果绝对比真妓楼要强上百倍,何况那些女孩子们要想从良,小龙没有不答应的。”

高清尘冷哼道:“别做伤天害理之事就好,你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小武轻笑一声道:“我们哪敢啊,先生不是常常教导我们,非常之人须行非常之事,不可拘泥不化,要说啊,先生该表扬小龙才对呢。”高清尘笑骂道:“都是我惯坏了你们,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小武只是笑。

李弘诚的骑队已经走远,刘三带着几位伙计颠颠地爬上山坡,刘三单膝跪地道:“主人,奴才回来了。”高清尘眉尖一挑,正欲发作,刘三嘻皮笑脸地禀报说:“主人,那些留下来想杀我们灭口的鹰爪孙都被摆平了。

高清尘痛骂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先生,我不是你主人,以后不许再称奴才。”刘三哼唧唧地说:“主人,这可是你亲口答应过的事情,不许反悔。”

小武插嘴道:“先生,那天您神游天外的时候,刘三给您泡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叫了声‘主人请慢用’,您答应着依然继续想您的心事……”高清尘猛然想起了那档子事,他当年收留刘三的时候,做了个承诺,看来真让刘三找着空子给算计了,这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高清尘站起身,负手立在山颠,遥望北方,一袭青布棉袍迎风而动,一派飘逸出群的宗师气度。小武看着先生的背影出神,他心想,先生身负经天纬地之雄才,却一心只想游荡于山野之间,真是屈才了!

刘三悄悄走到小武身边,凑到耳旁,压低声音说:“主人那些恶毒的亲戚们,都被控鹤军的人杀光了。”小武轻轻摆手,刻意低声道:“这样也好,此事是先生心中永远的痛,但他碍于同宗一脉不让我们下手,被你借了控鹤军的手来个一劳永逸,我看没什么不好的。”

刘三嘿嘿一笑道:“你小武也别太清高了,主子为人随和。虽说,那些亲戚们把主子嫡亲的姐姐卖入青楼,并在数九寒天把年幼的主子赶出家门,你以为主子就不会为他们报仇?”

小武敲了敲刘三的脑袋,低骂道:“就数你能,你这位当年威震大唐的‘屠夫’现在改吃素了?”刘三黑脸一红。

高青尘缓缓走到他们身边,说:“你们在嘀咕些什么?”小武抢着说:“我们在商量跟着先生去哪里玩呢?”高清尘淡然道:“天下间任我遨游,大好河山处处都是我所向往的。”

高山峡谷间充斥着荡气回肠的吟诵:“幽意无断绝,此去随所偶。晚风吹行舟,花路入溪口。际夜转西壑,隔山望南斗。潭烟飞溶溶,林月低向后。生事且弥漫,愿为持竿叟。”

高清尘躺在马车里打盹,炭火烧得很旺,车内温暖舒适,小武在靠窗一侧盘膝而坐闭目养神。马车经过特殊改装,车内垫着厚厚的棉褥,棉褥之上是一张巨大的白老虎皮,车壁四周也被绵软之物扎得严实,所以高青尘睡得很香,完全没有颠簸之苦。

刘三跨坐在车辕上,不时挥舞着长鞭,驱动骏马前行,几名客栈的伙计则骑马跟在车后,随时听候先生的吩咐。

沿途不时有人通报消息,高青尘人在车中,却可知天下事。

高清尘一惯用人不疑,充分放权给小龙去运作相关产业。小龙与高清尘一则师徒,一则职责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所以他经营的产业不断发展壮大,以至于开创了今日之大好局面。

雪花缤纷,厚厚地覆盖住大地,点缀得远近一片晶莹银白,宛如没有一丝污垢的世外桃源。

这里是楚州近郊,马车疾驰而过,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已经越过城门,城中宽阔的街道上,显得热闹非凡。

马车穿过人群,稳稳当当地停在挂着黑底金字招牌的如家客栈门前,高清尘适时醒来,他伸了个懒腰,吩咐道:“别惊动本地的管事,徒增麻烦。”刘三答应一声,从车前拿出一张木凳,放到车旁。

高清尘踩着木凳下到地面,一阵北风呼啸而过,他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这天气真他奶奶的贼冷。

两名店小二一看贵客临门,恭谨地上前打招呼,“客官,请问住店?”

小武抬头仔细一打量,口上说道:“伙计,可有清静的上房。”一个店小二连声应着有,哈着腰向内肃客。

三人落店后,同住后院两明一暗的三间精舍之中,高清尘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倒也十分清雅幽静,他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小龙派在此地的管事,竟然是个高雅之士,抽空倒要与之聊聊。”

小武将身上背着的包裹取下,闻言道:“小龙可是先生您亲传的弟子,他用的人肯定不会错。”

刘三活动了下筋骨,一摸嘴唇上乱七八糟的胡须,大声嚷道:“主子,我要去洗澡了,这几天臀不离辕,酸痛得要命。”说着话,连声招呼店小二,自行洗澡去了。

高清尘望着刘三的彪悍的背影,淡然一笑,信口说:“这个刘三,口口声声必称奴才,这世间哪有主子还没洗澡,奴才倒先去享受的道理?”

小武嘿嘿一笑,说:“我就喜欢他这种无遮无拦的豪爽性格,先生不也一样么?”高清尘一阵哑然失笑。

师徒二人正在说笑,忽然听见外面传了争吵喧哗的声音,接着传来几下清脆的皮肉交击的声响,紧接着传来一阵哇哇大叫,人声益发鼎沸。

高青尘若无其事的坐下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身子向后一靠,随手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

小武正好站在窗边,他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

这时,一个如金铁交击般的声音传了进来:“兀那直娘贼,老子也就是穿得破烂了一点,为啥不准你家爷爷进来住店?”

小武浑身寒毛一竖,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警惕之色溢于脸表。

高清尘本就有些虚弱的身子也是一抖,他放下书,苦笑道:“来了位高手。”小武沉静地说:“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只要是行家就肯定知道,来人是个内家高手。”

高清尘轻轻一笑,淡然说:“那我们就出去看看热闹,顺便见识下这位高手。”他向小武一招手,率先缓缓向门外踱去。

小武无奈,身形一纵,护着先生往外走,不敢有丝毫大意。

高清尘慢步行了出来,他目光一闪之下,心中不由得一动。

大厅中围满了人,正中间是一位衣着破烂怪异的老头,四周站了不少店内的伙计,再往外是来看热闹的住客,大门外还躺着一名哼哼呼疼的伙计。

这时,一位掌柜模样的长袍男子拨开人群往里走,他喝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店小二飞快地跑过来,响亮地答道:“掌柜的明鉴,这位老人家强行住店,还不给钱,小三子和他理论,不想却被踢出门去。”那小二一副伶牙利齿,一句话就把事情的经过讲得十分明白。”

三掌柜转身冲那老头拱拱手说:“这位老丈请了,我是本店的掌柜,小店招待不周,请您多多见谅。不过,本店在全国有不少分店,也算小有名气,本店的伙计即使犯错,也自有店规来处罚,不需劳动您老人家的大驾吧?”他说起来不卑不亢,却又暗示出了如家客栈的实力,言行可圈可点。

那老头轻蔑地说:“莫说管教个把小伙计,就是你们总号的大管事刘三见了我老人家,也要叩头下跪……”

那掌柜的大怒,实在忍不住了,马上发作,他把手一挥,周围的伙计齐声应道:“请掌柜的吩咐。”他把手一放,那些伙计纷纷手持木棍,十分有层次地包围了那个老头,行动起来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高清尘暗暗摇头,这些伙计简直就是按照兵法来训练的,小龙究竟想要干什么?高清尘有些犯迷糊,小武则在一旁暗暗窃笑。

就在剑拔弩张的时刻,刘三一头雾水地从长廊之中冲出,大吼一声:“都给老子住手。”刘三刚才从洗澡间出来,发现高清尘和小武都没在房内,外面又很吵闹,他赶紧追了出来。

那掌柜的在总号受训时见过刘三,他赶紧恭身行礼道:“属下张得彪见过大管事。”那些伙计们也跟着拜见刘大管事。

刘三没看他们,他转过头去看那个惹事的老头,这一看不打紧,“噗通”一声,刘三跪在地上搂住老头的双腿,号啕大哭,叫道:“师叔啊,您可想死刘三了,呜呜……”

张得彪傻了眼,他身后的伙计也蒙了,边上看热闹的客人也都跟着晕了,高清尘看了一幕活喜剧,心说,一件坏事居然变成了好事。

高清尘带着小武悄悄离开。

刘三的师叔叫墨勇,当年纵横黑白两道,为人亦正亦邪。

刘三引导着师叔往里走去,他把这些年来的经历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墨勇,尤其是险些被控鹤军迫害至死这段往事,很让墨勇惊心动魄,他赞道:“三儿,男子汉大丈夫就应当恩怨分明,你这个主子看来很有些本事。”

刘三得意地笑道:“我这个主子看起来很精明,其实有些事情还真容易犯迷糊,我和小武就经常骗得他一楞一楞的。”

墨勇毕竟是老江湖,他一听就明白了,在刘三头上猛敲了一击,骂道:“这样的奇才会被你们骗倒?作梦吧你们,人家那是知之为不知是知也。”刘三猛然惊醒,仔细一想,恍然大悟,他叹息一声道:“主子是不愿意对身边的人动心机,才故意给我们骗的。”

墨勇点点头,感叹着说:“看来你这位先生真是有血有肉有仁有义的奇男子。”刘三暗道,不是才怪。

高清尘迎面而立,双手抱拳,问候道:“清尘恭候您大驾光临。”墨勇笑呵呵地说:“鄙师侄有劳高先生照应,勇感激莫名。”

高清尘淡然一笑道:“您说哪里话来,刘三和我相交于患难之间,情同手足。”刘三眼眶一红,偷偷抹了抹双眼。

高清尘和墨勇相谈甚欢,高清尘得知墨勇因为得罪了权贵,被天下追杀之时,他诚挚地邀请道:“墨老前辈,若不嫌弃的话,就和清尘一起畅游山河,您也可以和刘三朝夕相处,大家聚在一起,岂不快活?”

刘三哀求道:“师叔,您老人家也一把年纪了,三儿实在不放心您一个人独自在外游荡,何况三儿的师傅早逝,这世上除了主子就剩下您一个亲人了,就让三儿为您尽点孝心嘛。”

墨勇从刘三嘴里知道,高清尘虽然生性淡泊,但手下的潜势力却着实可观,一阵暖流从他心中淌过,别的人避他惟恐不及,高清尘却执意邀请他留下,这份深情厚意,令墨勇这老江湖深有感触。

墨勇点点头,慨然道:“那以后可就要讨扰老弟了。”

知道了总号大管事就住在本店,如家客栈所有的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干活。

不大的工夫,张德彪带着六个人来到房内,其中一人看见高清尘,他忽地跪下,大叫道:“小的燕云天拜见先生,祝先生身体康泰。”高清尘仔细看了看,却不认识这人。

燕云天笑着解释道:“凡是总号派出的高级管事人员,龙少东家都要指着先生的画像,教我们记牢了,免得慢待了先生。”

原来是这么回事,高清尘暗骂道,小龙真是多事,回头倒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和燕云天一起来的人都纷纷上前参拜,弄得高清尘哭笑不得,好不烦恼。小武比较注意燕云天,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打转,一刻不离。

高清尘打发他们走了后,刚想和墨勇畅谈一番,张德彪带人送来本地最有名的酒楼“福兴斋”的一大桌上等席面。

高清尘一想,也别驳了他们的面子,于是借花献佛,请墨勇坐了首席。高清尘酒量很浅,只饮了一小盅,脸色就通红一片。刘三暗自感激,他跟随先生七、八年来,从未见他陪客人喝过酒,今天算是天大的破例。

吃完了饭,是高清尘散步的时间,他身体不好,做不了大运动量的活动,只能坚持散步来强身健体。

刘三带着墨勇到他的房间,叔侄俩很多年没见,有许多话要说。

墨勇问他:“三儿,你们的实力有多大?”刘三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深不可测。主子的为人不喜欢吵闹,但小龙却是个很有思想的天才。我们明里是正经的商号,其实是个极其庞大的秘密组织。组织里分工明确,有负责经商的,有收集情报的,有负责惩戒的,有专门走上层路线拉拢达官显贵的……”墨勇瞪大了眼睛,傻看着刘三。

刘三骄傲地说:“要说我们的实力,人才济济富可敌国大致不会错。”

墨勇震惊异常,他怪叫道:“我的乖乖,那高清尘若是想造反,那岂不是很方便了?”

刘三叹息一声,说:“可惜啊,主子他心胸开阔,只钟情于山水之间,不想理这些红尘俗事,我们的实力也基本用在自保上面了。”他又补充道:“其实有些事情,主子他也不想明白。”刘三的话给墨勇的震撼,大得让他承受不了。

刘三继续说:“不仅大唐有咱们的根基,连北边的大周,我们也都渗透了过去。”墨勇惊讶道:“小龙究竟想干什么?”

刘三回道:“小龙是未雨绸缪,他不想再重蹈覆辙。小龙本来是大周国最大的富商江家的独生子,因为他父亲得罪了朝廷的显贵,落得个家破人亡,小龙也被阉割了送入王府做了太监。唉,江家从此绝后了!因为长相清秀,他又被王府世子强收为**,先生偶然中把他救出,教他读书识字,小龙身残志坚,从此奋发向上,终于有了今日之成就。”

墨勇长叹一声,说:“高清尘真奇人也!”他眼中一亮,满是钦佩崇拜之色。

高清尘散着步,他叹息一声道:“小武啊,小龙也实在有些好强,与整个大周为敌,谈何容易?”小武紧跟在五步以内。

小武仰起头,骄傲地说:“先生不是常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小龙其实早已抛开了个人破家毁身之恨,他知道先生您为人宽厚,但身负旷世之略,难免不会遭人忌恨。小龙曾经说过,先生纵不想害人,也需防备有人要害先生,所以他在为先生储备一支绝对控制在手中的强大力量,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视咱们的实力。”

小武猛地加快脚步,有意无意地挡在高清尘身前,眼中利芒一闪而过,他注视着不远处的屋檐下,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吧?”

可是,回答他的却是刁钻的羽箭,目标直指高清尘,风驰电掣般袭来。

小武不及多想,反手把高先生拉入廊柱的后边,勉强躲过了对方志在必得的一击。

就在生死一线牵的危急关头,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勇士从墙外登上屋顶,每组都是十个人。他们排列的顺序很有讲究,三名盾牌手在最前面掩护,紧随其后的是两名手持钩枪的长枪手和一名手持狼牙棒的力士,再其后是两名长刀手,中间的则是两名长弓手。

潜伏在暗处的神箭手明显感觉到在他的四周布满了陷阱,只要他靠近射击,高清尘必死无疑,但他也肯定会暴露方位,同归于尽将是他的宿命。

激烈的天人交战之后,神箭手终于选择了妥协,他相信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高清尘飞到天边。他悄悄收弓,身子往下缩,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迅速从尚未合拢的包围圈的缝隙之间,溜之大吉。

两名不知道死活的杀手奋勇当先,小武的钢刀如霹雳狂斩,势不可挡的风雷飞泻而入,洒飞出漫天血雨,猛烈飞腾的刀光令人望之胆落。

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然结束,大家所看到的景象,是两名杀手被大卸八块,血肉散飞了一地。

小武的血刀指向惊惧止步的二十几名杀手:“你们,时辰到了,斩尽杀绝,杀……”滴着血的钢刀如电闪似雷鸣,死神的镰刀开始收割生命。

杀手们的无头尸体,手脚居然还在抽搐,最厉害的顶尖杀手已经不成人形,剩下的人怎经受得起死亡之神的打击?

剩余的几十个杀手,向天井两端狂奔,急如丧家之犬,胆都快被吓破了。其中逃的最快的机灵鬼,手刚摸到墙头,身上就插满了复仇的利箭。

小武在他们后面狂追,快得令人目眩,有如鬼魅幻影,他喊一声“杀”,便劈破一人的脑袋,越尸而进,再喊一声“杀!”血刀又劈裂了一个,杀手们任由他像斩瓜切菜般大杀特杀,好惨!

前面是绝路,后面是狂追的死神,杀手们无路可走,纷纷扔下武器,高举双手投降。

“小武,住手!”高清尘适时从昏厥中醒来。

“你很幸运。”小武止住身形,恶毒地吼道,刀光在一名杀手的头顶撤回,那杀手恐惧地瘫软在地,只有高清尘才能制止已经发狂的杀神小武。

见机早脱身快的那位神箭手,手脚冰凉的抓住树干,人间地狱般的景象使他的手心一直沁汗,若非死命抓住树枝,只怕已从树上摔了下来。

好半天,他才缓过劲来,不高的大树他要靠手脚并用才能爬下。他的双脚刚落地,一侧传来阴冷尖细的嗓音:“我龙腾云在江宁等你,反被你来了个声东击西,真是好手段啊,嘿嘿,险些令我铸成大错,佩服啊,真是精彩啊!”鼓掌声清脆悦耳。

神箭手身形一滞,暗暗叫苦,刚逃离血腥地狱,又一头闯进魔鬼的手心,他的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如此,就该迅速溜走才对。

“世界上什么药都有卖的,唯独没有后悔药!”龙腾云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一袭青衫,面白无须,脸色却红润得吓人。

神箭手毕竟久经血与火的考验,他把胸脯一挺,傲然道:“难道我还怕你不成?你不过是个阉狗罢了。”顺势疾风般拉开弓,搭上箭,瞄准目标。

龙腾云笑吟吟地站在丈外,毫不动怒地说:“真不愧是控鹤军主的弟子。”神箭手心向下沉,手掌大量冒汗。龙腾云那种笑本来很和善,虽则令人感到莫测高深,但在她眼中看来,这种笑没有一丝一毫的亲切感,相反地可怕极了,那是灵猫戏鼠的阴笑,豺狼对利爪前小羔羊的馋笑。

箭终于离弦,费尽心血苦练的绝世神箭才是他唯一的依靠,这一箭疾如逸星流光,迅雷不及眼耳,龙腾云必定在劫难逃。这一刻,神箭手的自信又回到了身边。

神箭手发现龙腾云居然站在原地没有反映过来,距离太近箭已及体,龙腾云晃了晃身子,一头栽倒在地。神箭手大喜过望,他扑过去一把提起龙腾云,嘴里骂道:“活该你倒霉。”

同一瞬间,他发现龙腾云裂嘴一笑,心中大骇正想补上一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脑后挨了重重的一锤,眨眼间短刀坠地,形势急转直下,羔羊已入狼口。

神箭手不服输地骂道:“使阴谋诡计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胆子放开我,我们光明正大的决斗……”他的咽喉已经被龙腾云紧紧扣住,大手缓缓发力,象抓鹅一样,颈被往上提,整个身子缓缓上扬,直至脚尖点地,这种滋味可真不好受,连咬舌自尽都成了痴心妄想。

龙腾云阴阴一笑,笑容满面地说:“我要口供。”神箭手嘎声骂道:“你个狗……贼,快……快放开我。”

龙腾云大手一撕,“哧啦”一声,神箭手的上身劲装被全部扯烂,露出了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丰满的酥胸迎风傲立,格外耀眼夺目。

神箭手被打回女子的原形,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龙腾云稍稍一缓,又继续手放到她的裤腰处,作势欲脱,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

姑娘大惊失色,一脸哀求之色,却没硬挺着不招供,龙腾云毫无顾忌地拉下她的裤子,只剩余勉强遮住要害部位的肚兜,雪白的玉肤裸露在外,泛起层层凸起的小颗粒。

龙腾云一点也不着急,他慢条斯理地说:“其实你的底细我大部分都很清楚,在我眼中没有男人和女人之分,你是我的俘虏,我根本不在乎你招供不招供。”

“呸!你休想从本姑娘这里得到任何情报。”

“哟,哟,哟,真看你不出啊,让你看看我的手段。”龙腾云掏出腰间的绳索,牢牢捆住这位姑娘的双手,将她吊在大树之上。

龙腾云在树下地说:“我若是把你交给那些被你无辜屠杀之人的家属,你说会出现什么情况?”

姑娘脸色大变,粉面铁青一片,依然不愿意屈服地叫道:“你杀了我吧!”

“唉呀,我可不想做沾满鲜血的凶手,也真是的,天寒地冻的,你这么一位光着身子的美人儿,估计还可以坚持不少时间吧?”姑娘浑身一抖,真实的感觉到天气格外寒冷,冻得椎心刺骨。

龙腾云及时地说:“你完全可以嚼舌自尽,不过呢,我会把你的裸体挂在京城最高的城楼上,任千万人观赏,你家里人一定很喜欢欣赏你这副绝妙的体态吧?”一语打消了箭手姑娘自尽的决心。

龙腾云悠闲地说:“我有的是时间,不怕等,也不怕拖,哦,要不等会我多叫上几个人来陪你聊天?”

“我……我姓谢,叫谢……玉……香……”姑娘终于崩溃了。

“乖,这就对了,继续,我等着你扯谎。”龙腾云心中暗喜,脸上却一丝不露。

“我是控鹤军四阁主的大弟子,专门负责执行特殊任务……”龙腾云只是细心地听,绝不插嘴。

谢玉香招供完毕,龙腾云忽然冒出一句:“你是哪位大臣的女儿?你若不说,前面所有招供作废哦!”谢玉香一呆,苦涩地说:“我是兵部员外郎谢章龙的独生女。”龙腾云的脸色变得凝重,他把谢玉香从树上放下来,挟住她往客栈方向疾驰。

龙腾云不敢带着衣衫破碎的谢玉香去见高清尘,他让人把俘虏关了起来,然后马不停蹄地去见先生。

高清尘被搀扶着斜靠在榻上,面色苍白,浑身乏力。

龙腾云见先生如此憔悴的模样,心头一酸,泪就下来了,他跪倒在床边,大哭道:“都是我不孝,竟让先生身蹈险境,真是百死莫赎。”

高清尘吃力地伸手抚在小龙的头上,喘息道:“我恐不久于人世,为了那些无辜的客人及小武,也算是死得其所了。”龙腾云大恸,他呼喊道:“不,不要,先生您学究天人,精通医术,您一定不会死的,呜,呜,呜,呜……”

高清尘安慰他说:“傻孩子,正是因为我精通医道,才自知命不久矣。我现在只是担心,我死之后,你和小武会胡来。”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克制住小龙和小武的人,除他之外,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是不行的。

泪眼已经朦胧,龙腾云抬起头,抱住高清尘叫道:“先生,我不要你死,我刚收集到了一本奇书,我想天命会有转机的,先生您看。”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已经泛黄的古老书卷。高清尘敷衍他说:“好好,我现在就看,想办法不死。”

龙腾云连连点头,满是期待地盯着高清尘,他庄重起誓道:“先生,您若有不幸,我和小武必定杀光月影阁的人为您殉葬,灭了唐国,再灭周国然后我们再自杀。”

高清尘苦涩之极,博古通今的恩师却单单漏算了一条,老天并没有给他强健的体魄,九**外加莫名其妙的暗疾,自始至终都在折磨着他,吞噬着他的生命。

高清尘很清晰的感觉到,他再也拖不过明年。高清尘多少有些遗憾,蝼蚁尚且偷生,何况胸怀百万甲兵的他呢,淡泊红尘俗世,实在是无奈之举。

高清尘突然发现皮卷中提到了九**三个字,他急忙全神贯注地阅读手里的古卷。龙腾云眼看着先生在那里胡思乱想却没有丝毫办法,此时却见先生重视起手里的古卷,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付出了数百位勇士的鲜血,换来的这本古卷,是先生唯一的希望了。

高清尘手不释卷地一路认真读了下去,他发现卷中所提的观点简直是匪夷所思,他也曾经研究过这方面的医道,但觉得十分虚无缥缈,最终还是放弃了研究。

没想到,古卷上的观点实有异曲同工之效,曲径其实可以通幽。高清尘反反复复研究了数遍,终于发现核心问题是要先找到具有一阳脉的绝色女子作鼎炉,这样一来他至少可以活到三十岁;然后再逐步收集二阳脉,以至九阳脉的女子,那么按照理论上来说,他就至少可以活到八十岁。

人海茫茫,要发现这么多巧合,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十万倍,高清尘先一喜,后一呆,颓然地靠进枕头,没路了,天命该绝。

龙腾云一直盯着先生,他插嘴道:“其实,龙儿已经带回了一只上好的鼎炉。”

高清尘眼前一亮,异彩连闪,急问道:“在哪里?”

“被关在了客栈里。”龙腾云心情一松,只要先生自己有求生的欲望,那就万事可为,自己也就没有白费心机。

当小武见到谢玉香时,他马上不干了,怒道:“这不是险些害了先生的家伙么,老子要宰了她祭奠那些无辜的亡灵。”

小武从谢玉香的眼神里认出她就是那个神箭手。龙腾云阴沉地说:“你要想先生早亡,那就宰了她吧。”小武一呆,一头雾水地傻站在那里。

龙腾云悠悠地说:“小武,凡是被我发现的绝色女子,我都会不管什么伦理道德地去脱光她,你不是曾经以为我十分变态么?那好,现在我就告诉你原因,”

龙腾云顿了下,继续说:“那是因为我要找到符合要求的鼎炉,有了鼎炉,先生才可能长寿。”小武恍然大悟,大挑拇指,赞道:“有你的,我服了你。”

谢玉香被绳索结实地绑在梁柱上,衣不遮体,面色灰败,耷拉着螓首,萎顿之极。

龙腾云故意先折磨她,从精神到肉体都要将她征服,让她完全听命于己。其实龙腾云十分紧张,万一这个姑娘刚烈不屈,那还真不好办了,绝色女子到处都是,但符合要求的鼎炉则是亿金难求。现在龙腾云有十成十的把握,让她往东走,她绝不敢往北行。

龙腾云一看见她,就亲切地说:“唉呀,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呢,快快松绑,找几个女仆来服伺小娘子洗漱更衣。

谢玉香已经走投无路,该说不该说的,她都说了,现在是有家不能归,即使回到师门,等待她的也只能是严酷的惩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平日里干的就是这些事情,很知道内情。

借着空档,龙腾云和小武详细计划了一番,力求每个步骤都完美无缺,毕竟先生的身体十分馁弱,经不得风波。

门帘一掀,艳光四射,让人不由目光一亮,就是屋内通明的灯火,黯然无光,从里屋出来的人儿,竟是一位美如西子,貌似天仙的绝色少女!

这位绝色少女高挽三丫髻,乌如墨染,上插飞天玉凤,鬓缀翡翠珠花,身穿碧绿罗衫,外罩银白狐裘,腰系一条金丝鸾带,生得黛眉凤目,琼鼻樱口,绽唇一笑,露出一线洁白如玉的贝齿。她那张瓜子形的嫩白面庞,红润可爱,吹弹可破,未言不笑就有一对令人陶醉的梨窝!尤其是,一双迷人的秋水,眼波流转之际,令人心旷神怡,娇媚不可方物。

龙腾云对女人具有先天性免疫力,在他的眼里女人都一样,无论美丑都只是个符号罢了。小武则看傻了,如果不是记忆力绝好,他简直认不出眼前的绝美人儿竟然是那个谢玉香。

龙腾云冰冷地说:“我会考虑把你的父母兄弟都接出来,当然就看你的表现了。”谢玉香明眸里马上闪出艳丽的光芒,她一字一顿地说:“当真?”

龙腾云傲气地哼道:“我龙腾云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说过的每句话都肯定会兑现。”谢玉香一想,根据控鹤军的情报,也的确如此。

谢玉香只能选择信任龙腾云,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还有与家人团聚的机会,这是她作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值得为之付出一切。

龙腾云冲小武使了个眼色,小武马上转身快速离开。

小武来到先生的房间,找个理由支开了负责保护的铁卫和铜卫,他发现先生已经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小武屏住呼吸,点起销魂香,凑到先生的鼻前,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小武的手指开始在先生身上的各个穴位敲击起来,帮助先生活动筋骨。

万事具备之时,小武的额头已见汗,他发出暗号,龙腾云赶紧带着谢玉香进来,小武退了出去,小龙早就调集了身边的精锐,房前屋后全部布置妥当。

龙腾云站在屋内没走,谢玉香横了他一眼,怒道:“你还不走,难道要看我和你的先生**?”龙腾云面无表情地,哼道:“少废话,快点宽衣,你身上哪个部位我没看过?”谢玉香大羞,背过身去扭扭捏捏地脱衣服。

龙腾云不耐烦地喝道:“别耽误时间,难道要我帮你脱么?”不大的工夫,屋内一片雪亮了,完全压制住了通明的灯火,谢玉香羞涩的裸身站在床边,龙腾云教的步骤她早忘得一干二净。

龙腾云无法,只得抱起她的身子轻轻放到床上,然后教她道:“现在可以帮先生宽衣了。”谢玉香颤抖着双手,闭着眼睛帮睡梦中的高清尘解带,好不容易才解除束缚。

龙腾云警惕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所幸她没有任何异常,也记忆起龙腾云交代的步骤,开始按部就班地执行。

渐渐地,谢玉香开始情动,龙腾云配置的销魂散绝非凡品。她搂住高清尘温暖的身子,紧紧地贴了上去,龙腾云配合着按在高清尘的醒神穴上,高清尘逐渐也有了些许感觉。

还是处子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行房,除非出嫁之前,她母亲才会蜻蜓点水般的指导一些相关知识。

谢玉香不知所措,龙腾云只得亲自动手,提起她的身子,搁到先生的身上。

龙腾云的手段果然惊人,在度过了最初的艰难之后,谢玉香本就是一身媚骨,也不由渐渐放开心怀。

晨曦一寸一寸地驱赶着室内的黑暗,高清尘从酣梦中醒来,朦胧中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鼻中扑面而来的是一缕女儿家所独有的体香,中人欲醉,紧接着,他感觉到一条粉嫩的玉腿亲昵地勾缠在他的腰部,臂弯里枕着一个女人。

大惊之下,高清尘急忙侧头看去,我的老天,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枕在他的臂弯里的居然是一位明艳无比的绝色少女,美眸微闭,秀颊上挂着残余的泪痕。

这异样的风姿,他何曾见过?

我这是怎么了,高清尘大叫一声:“小武,小武……”小武象箭一样直接射到床前,慌急地问道:“先生,怎么了?”

高清尘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雍容气度,一副土包子模样,他颤抖着手指着还在熟睡之中的谢玉香,情绪不稳定的问道:“这是谁?”

小武心情一松,朗声回答道:“这是小龙给您找来的鼎炉。”什么?高清尘回过了神,他恢复了往日的睿智,仔细一思索,马上就全明白了。没有小武的配合,小龙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弟子们的一片纯孝之心,他能忍心责备他们么?他高清尘有些清高,但绝非伪君子,随遇而安是他的处事原则。

高清尘只问了一句话:“这位女子是自愿的么?”小武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高清尘放心了,又问了句大失水准的话:“我要娶她么?”很显然他在这方面还属于菜鸟级别。

小武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龙此时满面笑容地步入室内,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她不过是先生您身边的女奴罢了。”

高清尘楞楞地盯着小龙,龙腾云看出了先生的困惑,他进一步解释道:“就是任您支使,随您享用的奴隶。”

高清尘一拍脑袋,傻问道:“她会同意?”龙腾云冷哼一声,说:“她的罪孽实在深重,必须为奴方能赎罪。”

高清尘吩咐道:“你们都先出去吧,让我仔细想一想。”把他们支走后,高清尘暗笑,真是丢人,这么简单的问题却要让弟子想办法帮他解决,看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不大的工夫,初尝滋味的谢玉香从梦中醒来,她瞧见眼前羞死人的景象,马上羞答答的把螓首藏进高清尘的怀中,小脸不停的挨擦着他的胸膛,双手却紧紧的抱着高清尘不算雄壮的身躯。

怜由心生,高清尘缓缓伸手抚摸着顺滑乌黑的秀发,极其自然地把毫无反抗能力的美人抱在了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到天然的女儿家香气,却不言语。怀中的女人为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一惊,不过一瞬间后便变得柔软如泥,舒适地靠进有力的怀抱中,他说:“你以后就跟着我好了。”她娇柔的点点头没作声。

高清尘的身体一天天地好起来,虽然不能修炼拳脚,但体魄却开始强健,脸色逐渐红润,腰不酸腿不疼,可以徒步远行近十里路,这在原来是不可以想象的事情。

谢玉香已经适应了快乐的女奴生活,龙腾云果然没有骗她,她的父母兄弟们都被接了出来,尽管暂时还不能享受天伦之乐,但她已经十分满足。

谢玉香觉得高先生清高但不死板僵化,说话风趣且文雅,学识渊博而不卖弄,性格沉稳且善解人意,她感觉到越来越离不开高清尘。

自从谢玉香带领的暗杀组合全军覆灭后,高清尘十分清楚,目前仅仅是暴风雨之前的短暂平静,敌人在调动更强的力量。

这日,高清尘找来小龙、小武、刘三、墨勇、金银铜铁四卫首领,身边最亲近的人们都明显感受到先生身上除了原有的睿智之外,增加了一份很强的进取心。

小龙最善于捕捉高清尘的心思,先生原来始终没有亲自主持组织内的活动,是他认为生命极其短暂,他要遍览大好河山,读了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不愿意浪费哪怕一点点时间去处理俗务。

现在,先生的身体状况大为好转,以他的性格,腾出手来后,必定不会坐视不利的局面继续发展。

高清尘靠在躺椅上,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轻笑着说:“以你之才干,绝不可能考虑不到月影阁的优势,你在逼我出山啊,龙儿。”

龙腾云沉稳地说:“小龙能做多大的事情,还有些自知之明,以我的能力再想往下发展,确实力有不逮。”

高清尘猛叩了几下,微笑道:“是我耽误了你的大事,如果你没有分心为我四处找宝,月影阁何至于崛起至斯。”龙腾云肃然道:“先生,龙儿略尽孝心是理所当然。月影阁崛起也非一日,集数十年之积累,如今已经羽翼丰满。我们现在只能算是中隐隐于市,一旦月影阁扶持的李从嘉完全掌握了大唐的最高权力,我们的生存空间不会大。”

高清尘完全明白小龙的意思,师徒之间不需要把话全部说白,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们默契很深。

高清尘沉吟道:“苦无明主。”小龙叹息一声道:“伴君如伴虎,若是选错了对象,只怕比月影阁更难处理。”师徒相视一笑,龙腾云又说:“汉王怎样?”

高清尘坦然自若地说:“若说汉王的军方势力应该大有可为,但我只看品性,而不看实力。”小龙接道:“是啊,狡兔死走狗就烹了!不过,我们似乎可以观察下汉王?”

高清尘顿了顿,说:“是要观察,但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所以我们还是需要有所准备,几个皇子的行径,都在我们考察之列。”小龙完全明白了先生的意思。

龙腾云按照高清尘的意图,把已经暴露在月影阁视线之中的大德昌及时关闭,各地的分号在同一时间把所有的人员和资金转移到暗处,店面也都以低价转让给别的商家。

前后只相差一天,朝廷派来查封大德昌的控鹤军特使带着全副武装的兵马,杀气腾腾地扑了个空。龙腾云听到这个消息,淡然一笑,对小武说:“那些傻瓜们岂能与先生相提并论?”小武深以为然。

高清尘带着一行人,十分悠闲地乘船往京城而去。高清尘从谢玉香口中得知,其实安排暗杀高清尘是谢玉香的自作主张,月影阁的高层并不知道详情。

谢玉香羞赧地说:“当时,我奉阁主命令准备下手攻击龙腾云所在的总号,但是我忽然发现总号里没有一名女性,仔细分析了各种情报后,我基本确定那是个天大的陷阱,所以我临时改变计划,转道去攻击分号。”

她低下头,垂泪道:“我以为当时客栈里住的都是你们的人,所以下了格杀令,没想到误杀了许多无辜的客人,我真是该死。”

高清尘轻轻抚摸着她的乌发,爱怜地说:“你确实错得很厉害,不过,你也不必过于自责。”谢玉香仰脸问道:“先生,您不怪我么?”

高清尘肃然道:“因为你的加入,使我们赢得了宝贵的部署时间。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一个强者主宰一切的世界。我虽不主张滥杀无辜,但我也不会假仁假义,因为我也无权代天行道。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人,这个世界上草菅人命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即使想管,却手中无权又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高清尘含蓄地说:“乱世即将来临,为了更多的百姓不至无辜失去他们的生命,我想大家都会原谅你的。玉娘,让我们一起努力共创一种崭新的体制,使千千万万老百姓不会无辜被杀。”

谢玉香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紧盯着高清尘,斩钉截铁地说:“玉娘誓死追随先生,将功赎罪!”高清尘紧紧地把她搂入怀中。

高清尘在心中呐喊着:“我有抱负,很想成就一番前无古人的大事业。我是人,不是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若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维护天下的苍生?”

谢玉香是赋予他时间和生命的大恩人,无论于公还是于私,高清尘都有充足的理由谅解她。在谢玉香的心目中,高清尘并非表面道貌岸然实为衣冠禽兽的假道学,而是胸怀天下的真正男子汉。

小武看得很清楚,谢玉香在背叛了师门,并且成了高清尘的女人之后,再也没有任何退路,只能死心塌地的跟随在高清尘的左右。

高清尘乘坐的是三层客货两用船,底层是货舱,中间是大通铺客舱,上面是分割成许多单间的高级客舱。由于载着货物,所以船体很大,吃水很深,行驶在运河上十分平稳,一般的风浪根本威胁不了这艘重达500料的大船。

第811章 鱼龙变幻

高清尘带着谢玉香住一间,金卫和铁卫的房间一左一右紧贴着他们,小武则住在正对面,高清尘的安全得到了严密的保护。

龙腾云带着刘三和墨勇,来到秘密基地,负责训练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同时重组快速情报传递体系。这些年经商,使龙腾云积累了不少资金,足够养活一支一万人的大军,撤退的仅仅是暴露在外的大德昌商业系统,隐藏起来的资金已经转移到其他的商业机构。

高清尘靠窗而坐,谢玉香捧酒壶立在一旁,不时替他斟酒。

高清尘把酒吟道:“江南好……”举杯一饮而尽。

谢玉香正待斟酒,“好词。”一位相貌清秀的年轻书生站起身击掌道,他缓缓靠近,拱手道:“这位仁兄真是文采飞扬,才思敏捷,小弟佩服之极。”

高清尘有些微熏地说:“好说,好说,在下一时性起,让兄台见笑了。”小武看出来人是名高手,却没有一丝杀气,不动声色地放那年轻人过来。

年轻人微笑着说:“在下,金陵李清,请教仁兄高姓大名?”

“在下池州高清尘,李兄请坐。”

李清与高清尘对面而坐,他轻摇折扇,斜睨着美艳不可方物的谢玉香,调侃道:“兄台好福气啊,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位大美人做侍婢?”

高清尘略带醉意地看了眼手足无措的谢玉香,淡然道:“这是鄙人新纳的小妾,此次带她四处走走。”

谢玉香闻言大喜欲狂,她本是毫无名份的奴仆,如今先生亲口承认她的妾侍身份,说明先生心中有她的一席之地,她又怎能不喜?

李清有些遗憾地说:“携带如花美眷游山玩水,兄台艳福不浅啊。”高清尘脸色一变,忽然有些伤感的叹息道:“可惜啊,这种好日子不会很长了。”

李清惊讶地问:“兄台何以发此感慨?”

高清尘饮了一杯酒,夹起一块红烧扬子鲤,放入嘴中细细咀嚼,直到将鱼块完全咽入肚中,才说:“乱世将临,我等小民连性命都要不保,哪里还有闲工夫四处游玩?”

李清默然良久,定了定神,说:“我大唐自开国以来,除了太祖皇帝之外,唯有当今陛下击灭闽国,降服南楚,开拓出了万里山河,威加海内外,何忧之有”

高清尘酒意上涌,狂妄地说:“北边大周的柴皇帝,御驾亲征淮南。此战,柴荣败吾国数十万雄兵,夺取了江淮诸州,迫吾皇称臣,何威之有?”

李清顿时无语,一连几杯酒下肚,白嫩的面部隐现红晕,宛如女子似的。

高清尘酒量很浅,一小半壶酒就让他有些找不着北。李清的酒量明显高于他,两壶酒喝下去一点事都没有,只是面色更红了些。

“况且,柴荣崩后,周国又出名相李无咎,此子东征高丽,收地三千里,北征契丹从无败绩,我大唐实在是前途堪忧呐。”

李清忽然拉住高清尘的手,恳切地说:“先生可有破解的良策?”

高清尘没有注意到,抓住他的那只手嫩滑异常,他醉意盎然地说:“在劫难逃……”

李清失态地尖声喝道:“你胡说……”

高清尘勉强支撑着惺忪的醉眼,嘟囔道:“除非陛下……”声音越来越小,他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李清不断地推耸着高清尘的身子,大声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快点说啊……”

与李清同来的两名更加年轻的少年,见他喝多了,快步走过来扶持着他回房间休息。

第二日晌午,高清尘刚踏入别致的花厅,李清已经在那里等候他多时了,李清拱手道:“感谢先生的美酒款待,今日就让鄙人作东如何?”高清尘洒脱地道了谢,走过去和他同桌。

李清今天看起来有些特别,整个人精神百倍,本来就十分清秀的面容,显得格外的卓而不群。

在英姿飒爽的美书生曲意逢迎之下,高清尘明知道有些夸张,但还是禁不住渐渐有些喜欢李清。

李清自幼博览群书,爱好十分广泛,但他总喜欢把话题带回到当今的朝局及天下大势,而高清尘则更喜欢畅谈《史记》中的英雄人物,两个人你来我往,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李清问高清尘:“先生,不知道你对本朝的几位皇子是什么看法?”两眼殷切地盯在高清尘脸上,高清尘微笑道:“都是人中之龙。”

李清继续问他:“那先生觉得吴王如何?”高清尘笑而不答,李清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听说,当今的汉王很有古贤王之风,不知道先生……”

高清尘拗不过他,回道:“汉王虽贤,但锋芒毕露,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真是可惜啊……”李清瞪大了眼睛生怕漏了半个字。

高清尘小饮一口酒,接着说:“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但宫帏之事变幻无常,骨肉相残的惨剧,史书上比比皆是,汉王恐怕最难获取大位。”

李清不服地说:“汉王独自领军驻守海州,屡破北边的周军,陛下亲封他为汉王。”

高清尘摆摆手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说的都对,就一样不对,汉王殿下武略盖世无双,但政治头脑实在是太简单了,足以致命的错误不少啊,哦,咱们说这些干什么呢,来喝酒……”

无论李清怎样转移话题,高清尘只是含笑不语,李清一时负气,拂袖而去。

次日清晨,小武目送李清主仆弃船登岸,李清坐在马上,回首注视着客船,好半天之后,才拍马而去。

谢玉香神秘地凑到高清尘耳边,悄声说:“先生,那位李清十分迷恋您呢。”

高清尘打趣道:“玉娘啊,你读了这么多书,居然用词不当啊,应该说是佩服吧?”玉娘一时语塞,敢情精明睿智的先生也有不明白的地方,她转念一想,干脆就不说破,等先生自己去发掘。

客船靠上了京师的码头,高清尘不急不躁,坐在那里喝茶,直到整艘船的客人都走光了,他才招呼一声:“上岸。”

大唐之都江宁城内,一片繁花似锦,这里有巍峨的宫殿,繁华宽敞的街道,热闹的集市,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的多国客商川流不息,这一切都映衬出当代第一富国正值盛世。

高清尘这是第二次来到大唐国都,两次来京心情截然不同,他登上早就安排好的牛车,谢玉香小鸟依人地靠在身边,小武等人跟在牛车后向京城最豪华的酒楼“一品香”行去。

一品香,是高清尘名下的产业,他是大东家。

高大东家出场的排场搞得像模像样,京城里的关联商家都由东家亲自出面致贺,“一品香”的三楼被包了场,雅间里坐满了京师的名流富商。

高清尘站起身,刚刚举起酒杯,忽然发现李清坐在京师最大的布商万财的身旁,正含笑看着他。高清尘略一沉吟,欣然敬酒道:“感谢各位东家亲临捧场,清尘不胜感激,聊备薄酒不成敬意,来,来,来,干了此杯。”众人纷纷举杯。

高清尘又说:“此次鄙号在京师开设分号,以后还要仰仗各位东家的大力支持,清尘先干为敬。”众人又跟着干了一杯。

酒过三巡,高清尘开始轮桌敬酒,走到万财这桌时,李清忽然说:“在坐的诸位可能还不知道吧?高东家不仅经商发财,而且更是位进士老爷,李清敬进士老爷一杯。”一时间,举座哗然。

大唐以农业为立国之本,按照士农工商的顺序来排定社会地位,商人的地位最低,尽管有钱,但却一直被排除在社会主流之外,中了进士依然经商的事迹,大家都闻所未闻。

高清尘苦笑着摸摸鼻子,他也没有想到李清居然会从这方面来发难,看来李清和汉王的关系非同一般。

万财马上诧异地说:“要不是李公子说出来,我万某还真不知道居然能和进士贵人在一起喝酒,我万财真是受宠若惊,我先喝了这杯,不,拿碗来……”

高清尘硬着头皮陪万财喝了一碗,接下来是一碗接一碗,高清尘醉眼朦胧的仿佛看到李清捂嘴偷笑的得意嘴脸,与李清交往的全过程走马灯似的旋过,他轰然醉倒进小武的怀中。

高清尘被李清搞了个突然袭击,结果是喜忧参半。他敢断言,第二日整个京师的消息灵通人士都会知道他又回来了,必将成为朝野人士关注的焦点。另一方面,李清等于是免费帮他做了宣传,意想不到的扩大了他的知名度。

高清尘的原计划就是高调入京,亲自趟一趟这汪浑水,近距离观察各位皇子的表现。

当晚,高清尘就接到了汉王的请帖,他掂了掂手里的请帖,问玉娘:“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玉娘以为先生没必要去。”高清尘面色一展,又问:“为何?”

“玉娘觉得先生此次进京就是为了现场观察诸位皇子的品性及为人,若是这么早就去汉王府赴宴,恐怕违背了先生您的初衷吧?”高清尘激赏地看着她,默许她继续说。

谢玉香又说:“但是如果不去的话,恐怕汉王会不痛快,误会咱们和别的皇子联系上了,那就很麻烦了。”

高清尘微微一笑,问金卫道:“来下请帖的一共有几个人?”金卫答道:“两人。”

“哦……”高清尘正在思索之际,就听门外传来汉王李弘诚的声音:“让我进去,我要见先生。”铁卫把他拦在门外不让进。

这个汉王很会钻空子,他预计到高清尘要推辞邀请,索性扮成了下人跟着混了进来。

高清尘赶忙迎了出去,李弘诚一见他,马上一揖到地,连声道谢:“先生请受勤一拜。勤受先生的指点,才没有身败名裂,必须当面致谢才是正理。”高清尘赶紧避到一旁,跪地叩首道:“草民乃一介布衣,怎敢受汉王殿下如此大礼,请汉王殿下责罚。”

李弘诚扶起高清尘,黯然道:“先生待勤何其苛刻也,肯定是勤有什么事情做错了,还请先生教诲一二才是。”高清尘看出了汉王的诚意,但他却不可能马上做出决定。

高清尘敷衍道:“汉王殿下功高盖世,为国为民都立下了汗马功劳,怎么会做错呢。”李弘诚百般邀请,高清尘多方推脱,最终李弘诚带着万千遗憾离去。

玉娘一脸正经地说:“先生,我看这个汉王还是蛮有诚意的嘛。”

高清尘轻轻点头道:“他是很有诚意,但是现在火候不到,我若轻易地答应了他,刚开始可能言听计从,以后恐怕就十分难说了。”

高清尘重新回到京城这件事情成了首都有心家里茶后饭余的谈资。

吴王李从嘉坐在书案后,问亲信谋士王府长史张良佐佐:“这个人早前不想作官,如今却又自己跑了回来,你怎么看?”

张良佐思索了片刻,回答说:“我看恐怕是这个人静极思动了。如果他和某位皇子有瓜葛,断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进京。但反过来说,若此人真有猫腻的话,那倒是位杰出的人才,殿下倒可以考虑收服之,为我所用。”

李从嘉默不作声仔细思索,张良佐又说:“当今陛下春秋鼎盛,殿下您必须要有十二分的耐心,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大事必坏。”

李从嘉摆了摆手,说:“有时候啊,我还真想只做个亲王,过几天轻松自由的生活,享受一下荣华富贵。”

张良佐叹息一声道:“可惜啊,您身为陛下认定了的储君,也是身不由己啊。自有史以来,历朝历代的储君或是曾经做过太子的人,只有两条路,一是成功继位大权独揽,二是身败名裂身首异处。您千万别有这种做安乐贤王的想法,否则我们这些多年来追随您左右的臣子们,离灭门抄家之祸不远了。”

李从嘉的心里话,发泄完了,也就过去了。稍微缓和了下神色,他又问张良佐:“据你提供的情报来看,这个高清尘倒是经商有道啊?”

张良佐点点头说:“据调查,这个姓高的少说也有上千万贯的家产,莫非您想取……”

李从嘉阴狠一笑,说:“记住,许以官位让他自愿为我所用,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让那几个知道了,就麻烦了。”张良佐挑起大拇指,赞道:“殿下英明。”

汉王李弘诚郁闷无比地在书房里直转圈,他烦躁地嚷道:“他既然帮了我,为何又不肯帮到底?”旁边坐满了心腹谋士,却没有一人能够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李清从书房外走了进来,他说:“三哥不必多虑,此人将来必定会为我所用。”李弘诚诧异地问道:“你难道掌握了什么消息?”

李清摇摇头说:“我只知道,这个人虽然机谋善变,但其唯一的弱点是知恩图报。王兄,你想想看,当初你不过是随口一言救了他一条命,他就敢冲进如狼似虎的控鹤军包围圈中,使三哥你最终化险为夷?”

李清浅笑道:“自古以来,才华横溢的士大夫都以主君折节相交为荣,引为知遇之恩,我想的话,这个高清尘肯定也不会例外。”

李弘诚猛然哈哈大笑道:“还是清儿说的对。”他转念一想,皱眉道:“不过,如今我手中无兵无权,怎么可能有帮助他的机会?”

李清淡然道:“三哥不必着急,方今天下正乱,东有吴越、西有蜀国、北有柴周、西北则是刘汉,再北还有契丹国,以三哥你的文韬武略,还怕没有掌权的哪一天么?一个字,等!”

李弘诚大笑三声,喜道:“有清妹相助,胜过百万雄兵,真是女中诸葛……那个亮。”

李清忽然幽怨地瞅了瞅李弘诚,叹息道:“据我看来,那个姓高的才学胜我何止十倍百倍,可惜啊,是块木头。”李弘诚不知所云地盯着李清的脸上。

张良佐亲自出马找到了一品香,指名要见高大东家,前台掌柜的见他气宇不凡,不敢怠慢,马上吩咐人去后厅通报。

宾主落座后,开始闲谈。

高清尘问道:“贵客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张良佐打着哈哈说:“见教不敢当,只是来为东主贺喜的。”

“喜从何来?”高清尘苦笑道:“鄙号自开张以来生意惨淡之极,高某愁都愁死了。”

张良佐捋了捋长须,笑道:“高东主当年冒着杀头的危险也不愿意为朝廷效力,现如今却带着千万家产来京经商,如果没有有力人士照应的话,高东主不仅身家难保,恐怕连性命都堪忧吧?”

高清尘打蛇顺杆上,感叹道:“可惜啊,高某一个穷书生气,到那里去找值得依赖的靠山呢?”

张良佐见高清尘很识味,不由得开心一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张某乃是当今吴王府长史。”

“哦,原来是张长史,高某失礼了。”高清尘装作大惊失色。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良佐被高清尘隐晦地戴了顶高帽子,心里舒坦之下,说出了真心话,他说:“吴王殿下深得当今陛下的信赖,地位稳固,陛下百年之后,吴王殿下顺利接掌皇位完全不成问题,如此巨大的靠山,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高清尘摇着头说:“张长史有所不知,五皇子楚王殿下也对高某说过相类似的话。”张良佐一惊,他居然会来晚了,看来皇子们的活动能力实在是强。

张良佐作为提出这个建议的负责人,他无法后退,否则在吴王心目中的地位将一落千丈,他许愿道:“王府司马的官位相信楚王是给不出的吧?”言下之意那是个很大的官职。

高清尘淡淡一笑道:“楚王殿下却答应的是别驾。”张良佐一时语塞,他万没有想到楚王为了这个有官不做的怪物居然开出了这么高的价码。

张良佐心一横,许诺道:“既然楚王都这么重视东主,那么相信吴王殿下也不会吝惜,这样吧,王府主簿怎么样?这已经充分表明了吴王殿下的诚意了,高东主千万不要辜负了吴王殿下的一片苦心才好哦。”说到后来已经声色俱厉,威胁的意味十分浓厚。

高清尘不慌不忙地说:“可是汉王殿下许给在下的却是王府都参军事。”张良佐气不打一处来,这哪里是招贤纳士,分明是市井商贩买卖大白菜的行径。

张良佐追随吴王李从嘉多年,才不过是从四品的长史,他的职权范围只能到此为止,再要往上走,就必须由吴王亲口同意。

张良佐实在忍不住厉声喝道:“难道说,各位皇子都给你封官许愿了不成?”高清尘微微点点头,感叹道:“当今陛下真是圣明,诸位皇子,个个都是贤王,实在是难得啊。”

张良佐无法,只得警告他说:“在我下次来之前,你不许答应别的皇子,否则小心你的狗头。”高清尘慌张地说:“草民哪敢啊,诸位王爷个个位高权重,得罪其中之一就已经有死无生,我怎敢冒犯吴王殿下的虎威呢?”

高清尘送张良佐出门上牛车,张良佐隔着老远就看见楚王府的护卫统领秦天带着礼物来拜访高清尘,两人用眼光默默交锋之后,一进一出,正好印证了高清尘所言不虚。

接到张良佐的回报,李从嘉狠声道:“想不到几位兄弟的手脚如此之快,嘿嘿,我想要的东西,你们休想拿到手。”

张良佐为了掩饰自己的疏忽,赶紧劝止道:“殿下,这么多的王爷都在关注那个姓高的,我们若是下手强夺,只怕会出大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李从嘉想想也是,如果在几个兄弟没有注意之前,先下手为强,则万事大吉。

现在的难题是,几位野心勃勃的兄弟们都在下手,他若是来硬的,只怕会激化本就已经白热化的皇位争夺战,反而有利于野心家们浑水摸鱼。

就在李从嘉和张良佐紧锣密鼓商议对策之时,王府护卫拿着高清尘的一封信进来,张良佐拆开信一看,大喜道:“殿下,那个姓高的送来了价值十万贯的商铺地契。”

正在为钱发愁的李从嘉接过地契仔细地看了好几遍,确认是货真价实的汇通票,大喜过望,他连声说:“这个姓高的还算是懂事,省得我去对付他了。”

张良佐为了表功,附和道:“殿下,他这一出手就是二十万两,我看这个姓高的肯定还有不少钱,如果我们……”

李从嘉开心地说:“什么这官那官,都不过是个虚衔罢了,你去问问他的想法,回头咱们照办就是。”

张良佐暗自埋怨李从嘉,他跟随吴王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现在也才不过是个从四品官,看殿下的意思,即使是二品的太子少傅都有可能给那个姓高的。

内侍省都知魏新仔细打量着手里的地契,他靠在侍姬丰满的胸脯上直发楞。一顿饭的工夫,方才抬起头,盯着一旁伺候着的干儿子魏好古,问道:“这个姓高的做事可大出咱家的预料,一般人孝敬咱家都是因为犯了事,他倒好,咱也没拘他,却先送了这十万贯的铺子来,你说奇怪不奇怪?”尖利难听的公鸭嗓音透出一副大权在握,主宰苍生的威严。

魏好古献媚道:“想必是这个姓高的久闻干爹您的威名,想让干爹您收他做义子吧?”

魏新摇头道:“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三条腿的蛤蟆却是稀罕之物。咱家看啊,这个姓高的所求的绝非易事。不过,这个人情咱家倒是领了。小古子……”

“小的在,请干爹您吩咐。”魏好古满脸堆笑地单膝跪地。

“传话下去,给高清尘见咱一次的机会。”

“喏。小的这就派人传信过去。”魏好古跪地膝行,倒退着从房中爬了出来。

皇子们虽然都在争夺皇位,但谁都不会去巴结魏新,饱读诗书的士大夫们,也没人看得起阉宦魏新,更不屑和他交往。

魏新特殊照顾高清尘的消息,转眼间传遍了朝野,朝中正直大臣为之侧目,各位皇子都在猜疑,这个姓高的究竟想做什么?

汉王李弘诚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他问身边的王府左史贾真:“我请他来做王府的长史他不来,却跑去惹那个阉人,到底是何居心?”

贾真长考良久,说:“高清尘此人,下官仅凭直觉,以为绝非小人,但观他为人处事,却又别拘一格。据我们在各个王府的细作回报,几位皇子包括吴王都打算保举他作官,现在连魏阉也对他另眼相看,真可谓长袖善舞了。”

李清呷了口极品碧螺春,忽然冒出一句话,他说:“我和他在客栈聊过,觉得此人非一般人可比,综合他进京后的表现给我的感觉,象是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但我却始终捉摸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贾真凝重地说:“下官有个感觉,此人精通阴谋诡计,若是与我们为敌的话,恐怕……”李清接过来说:“恐怕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是吧?”贾真默然不语。

李清说:“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干脆别考虑了,我们只需要以静制动就行,我始终认为此人对我们没有恶意。三哥,我觉得我们应该默默地关注事态的发展,在他最需要我们的时候,给予全力支持。”

贾真不以为然地说:“公主殿下未免有些一厢情愿了吧?这么一个朝秦暮楚之人,我们怎么可以相信呢?殿下,下官觉得此人对于我们的威胁大于任何人。”李弘诚身边两个最亲近的人,意见截然相反,让他着实无法做出决断。

中主李璟非常奇怪,只要涉及到人事任免问题,他的几个儿子都争执不下,这次却一齐同意任用高清尘,他很相信儿子们的眼光,这么一个众人都说好的人,应该很不错。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招来魏新问话,魏新也是赞不绝口,什么国之栋梁都说出了口。

中主李璟还不放心,就在清秋殿亲自召见高清尘。

中主李璟问:“当初你高中进士为何却要弃官不做?如今却有这么多王公大臣在朕跟前保举,你有何德何能?”

高清尘跪答:“臣深悔当初的莽撞之举,幸运的是,臣遇到了吾皇这样的盛世明君,所以臣还能活着回来为朝廷效力。臣翻然悔悟,觉得当初之举真是无君无父罪该万死,于是将这些年经商所得的大部都捐给朝廷充作‘边饷’,以赎前罪,可能是大臣们体谅臣对君父一片孝心,为君父分了忧解了劳,所以才推荐臣的吧?”

中主李璟看了看站在身后的魏新,魏新点点头,帝心大悦,赞道:“难得你一片忠孝之心,那么你能胜任哪种职司?”

高清尘本想说去户部,但转念一想,口中说道:“吾皇圣明烛照明查秋毫,自有圣裁,臣只管为朝廷尽忠办差就是了。”

中主李璟又问:“朝廷这些年对抗北边的柴周,却负多胜少,卿怎么看?”

高清尘答道:“吾皇的战略战术都是十分正确与及时的,但是统兵大将却没有严格按照执行,所以才导致耗师糜饷,徒劳无益。以往汉王掌兵御边之时,只知道一味的武剿,却没有仔细领会吾皇的宽容仁义剿抚并用之心,所以导致边患始终不绝。”

“哦,满朝的文武大臣只有汉王没有举荐你,你竟敢携恨报复,在背后诋毁于他?来呀,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中主李璟震怒道。

左右的控鹤军快步冲过来,将高清尘五花大绑,推搡着要拉出门外打死,高清尘却一言不发,任人拉了出去。

中主李璟十分奇怪,一般的人都会大喊冤枉,这个高清尘却十分独特,他看了眼魏新,魏新正在思索解救之策,一见眼色马上会意,赶紧跟了出去。

魏新制止住正欲动手的控鹤军,问高清尘:“陛下要打死你,你怎么不辩解?”高清尘高声回答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吾皇乃圣明之主,想来臣必有取死之道。”

魏新低声叹息道:“咱家服侍陛下几十年,却没想到你比咱家更了解陛下的心思,你小子等着吧,飞黄腾达指日可待。”高清尘恭敬地低声说:“全仗您的栽培,清尘绝不敢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高清尘的声音很大,坐在殿内的中主李璟听得一清二楚,他觉得体谅君父的难处就是最大程度的尽忠。

第二天,中主李璟颁诏,封高清尘为枢密承旨。这官级别不高,才正六品,但实权很重。

南唐重文轻武,枢密承旨负责武将的选拔任用,授衔、封赠、荫袭等要务也归其管辖,可见权柄之重。

同日中午,高清尘在差不多的时间内接到了八张请帖,分别是吴王李从嘉、汉王李弘诚等诸位皇子所下,都邀请他今晚至王府赴宴。

高清尘手里捏着请帖,问道:“玉娘,你觉得我该去赴谁的宴?”谢玉香抿嘴笑道:“先生真是坏死了,您明明早就做了决定,却来难为玉娘,真是该……该打屁股。”

“呵呵,我的玉娘越来越聪明了,你说说看,我会去参加谁的宴会?”高清尘搂住谢玉香的纤腰问道。

谢玉香不假思索地说:“先生赴谁的宴都十分不妥,都会得罪大多数皇子,魏新其实和陛下是一体的,是陛下制约诸位皇子的有力工具。那么不如在‘一品香’回请魏新,方为上策。”高清尘哈哈一笑,双手在玉娘的腰腹之间肆意活动,逗得玉娘娇喘连连。

吴王李从嘉愤怒地甩出手里的茶盏,骂道:“真是他奶奶的不识抬举,孤请他吃饭是看得起他,他倒好却去请魏阉赴宴,简直是目无本王,罪该万死。”

刚从外地办差回宫的王府主簿王单安慰他说:“这种行径不过是小人得志的嘴脸罢了,何况他也没有去参与其他任何一位皇子的宴会,臣以为如此处理正是此人聪明之处。”

王单提醒李从嘉,一定要注意高清尘所表露出来的中立姿态,在老谋深算的王单看来,只要不加入到其余皇子的阵营,就应该是李从降笼络的对象。

王单点出了问题的实质,他说:“殿下,如今难办的是,凡是殿下您想办到的事情,总有人拖后腿。何况目前这个高清尘官居枢密承旨之要职,手握军方将领的升迁大权,而我们正好就缺少具有军方背景的人才……”

李从嘉也是绝顶聪明之人,他马上接受王单的建议,指示张良佐必须进一步笼络住高清尘。

那几个同样愤怒的皇子,见李从嘉都对高清尘忍让三分,也都不想作出亲痛仇快的事情,转而继续拉拢高清尘。

高清尘看似十分危险的走钢丝行为,却换来了更大利益,这种高超的机变能力,让有心人看了个一清二楚,这个有心人就是李翠清。

李翠清越来越佩服高清尘的谋略高明,那天陛下要杀他,李翠清就在宫中,但也只能看着干瞪眼,没有丝毫办法。千钧一发之时,高清尘不但没死反而受到了重用。

这么多皇子设宴邀请高清尘参加,他却去请魏新吃饭,摆明了他只忠心于陛下,不和皇子们深交的态度。即使以中主李璟多疑善变的性格,高清尘也已经获得了初步的信任。

贾真对李弘诚说:“这个高清尘不是大奸就是大忠之人,精明到如此程度,我远远不如他。”李弘诚仰望着天,悲观地叹道:“父皇终于还是容不下我,他让高清尘去负责选拔武将,分明是要在军方内部掺沙子挖墙脚。我看啊,不出几年,军方的高级将领都会不认得我这个汉王了。”

李翠清笑道:“高清尘要抓军权,就让他去抓,我们只需要抓住他就行了。”

贾真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建议道:“这个姓高的身边那个姬妾真是国色天香,看样子他应该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家伙,我们……”他看了眼李翠清。

李弘诚马上会意,他走到李翠清的身边,柔声道:“你三哥现在什么都没有,清妹你是我的女中诸葛,三哥也只能靠你想办法来留下高清尘了。”

李翠清本就冰雪聪明,她马上听出了李弘诚的言外之意,秀脸一红,低头哼道:“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官罢了,我乃是堂堂的大唐公主,凭他也配?”

李弘诚知道妹妹已经喜欢上奸诈狡猾的高清尘,故意打趣道:“以他高超的拍马屁本事,我敢断言不出三五年必然封侯拜相。到那个时候,肯定和清妹你相配了吧?”李翠清白皙的面庞如同红布一般,大发娇嗔道:“三哥,你就会欺负人家。”

高清尘坐在家中,张良佐就喜气洋洋地上了门,他亲密地拉住高清尘的手,神秘地说:“你知道我今天带了什么礼物来?”高清尘说:“不知。”

张良佐笑呵呵地说:“你猜猜看?”高清尘还是说不知道,张良佐也不再逗他,双手击掌道:“都进来吧。”

从门外进来了四位蒙面女郎,一般高矮,一样的窈窕,同样的服饰,连蒙面的纱巾都是同花色的苏绸。

高清尘不解地问张良佐:“张大人这是何意?”张良佐暧昧地一笑,说:“殿下知道你尚未娶妻,怕你公务繁忙,夜间无人服伺,特命我送来四位绝色女子侍候高兄你啊。”

高清尘打了个哈哈,笑道:“多谢殿下的美意,那高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张公代我向殿下致意,就说下官敬谢殿下的厚爱。”

张良佐本来想好了一肚子的话准备应付高清尘拒绝收礼,却没想到他居然也不推辞就收下了,张良佐眨着眼睛盯着他看。

高清尘凑到张良佐的身边说:“张公若有兴趣,下官转送你两名?”张良佐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殿下对你的一翻心意,鄙人可不敢夺人之美,何况这四名绝色女子必须要一同服侍,才更显得殿下对你的器重。”

张良佐色迷迷地小声说:“高公晚上一试便知,嘿嘿,张某告辞。”高清尘要留他吃饭,张良佐急着回去复命,推脱再三,兴致勃勃地走了。

高清尘笑吟吟地看了看眼前四位蒙面女子,吩咐她们把蒙面巾去掉,室内顿时一亮,如入花丛。这四位美女长得如花似玉,娇媚无伦,真是少有的人间的尤物。

如此美艳娇娃,仅得其一,已堪称绝世艳福,同时得了四位,那岂不是艳福无边?

高清尘淡淡一笑,吩咐道:“玉娘,这几位娘子以后就负责服侍你,我去看书了。”谢玉香的脸色略有些不正常,直到高清尘把这几位美人交给她来负责,她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吐出一口气。

高清尘第一天到枢密院当差,就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高清尘报到的时候,枢密使和副使都去参加朝会了,无人带他去本司与属官见面,于是他就在衙门内乱转。

转到签押房时,他听见里面有一群人在争吵,于是走过去看看热闹。他轻轻推开门,签押房里站满了人,都围在一幅很大的军事地图四周,一名武官,口沫四溅地大声嚷道:“这仗要是老子带兵,肯定擒了贼周的扬州大都督回来,一个也不让漏网……”他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说得兴起,手舞足蹈地指着地图,说明何处埋伏、何处佯攻、何处阻截、何处突击,并一一详细解释,说得头头是道。

高清尘悄悄混进人群,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没人注意来了个外人。还没待那名武官把话说完,一旁早就不耐烦的一名高级军官跳出来喝道:“当世第一战神汉王殿下亲自指挥的经典战役,竟被你说得一无是处,你是何居心?”

那武官正色道:“苟名高,你少给老子扣大帽子,俺是老粗不吃这一套。老子不过是根据当时的战争形式,经过仔细研究之后,作了些补充罢了,打仗嘛,应该不断总结经验教训才是。”

苟名高怒道:“赵勇,别以为就数你能,这场海州战役老子就亲身参与了。当时的状况是……”

赵勇也火了,他暴跳着吼道:“当年,老子在楚王殿下的率领下,深入闽国腹地数百里,斩大将无数,擒大小官员六十余名,当时楚王殿下的兵力才多少?才两万精兵啊,比汉王的少了两倍都不止。请问汉王生擒了多少贼周的王爷?”

苟名高震怒道:“闽国的那些一打就逃的土鸡瓦狗,怎么可能和精锐的柴周铁骑相提并论?要是你去打扬州,肯定被人家生擒才对。”

赵勇伸手指向苟名高喝道:“楚王现下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战神。”

苟名高轻蔑地说:“楚王殿下不被周军俘虏了去就算不错了。”赵勇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拔刀而出,苟名高也毫不示弱地抽刀相向。

就在剑拔弩张生死一决的关键时刻,高清尘大喝道:“杀人者死,伤人者抵罪。”众人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赵勇和苟名高也是一楞。

高清尘分开人群,走到如同斗鸡般的二人之间,小武沉喝一声:“新任枢密承旨高公在此,还不快快参拜?”

直到此时,所有人这才看清楚,来人身著枢密承旨的官服,正是中低级武将们的顶头上司。

官场等级制度十分森严,藐视上级可是重罪,轻则贬为庶民,重则发配三千里戍边,现场的人都是枢密承旨的属官,大家赶紧参见高清尘。

赵勇和苟名高虽然都放下了手里的武器,却没有参见顶头上司,两人满脸怒气地互不相让。

高清尘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小武搬过一张椅子,他缓步走过去坐了下来,沉声喝道:“在场的各位都是本官的属下么?”

他这一问十分厉害,既可以辨明众人的身份,又可以借势立威。

众人都应喏道:“卑职等都是高公的属下。”

高清尘指着苟赵二人问道:“你们两人恐怕不是的吧?”苟名高毕竟年长些,知道官场的规矩,他赶紧回答道:“卑职原是汉王帐下指挥使,现受大人节制。”

赵勇也不是傻子,连忙禀道:“卑职原是楚王帐下副指挥使,现受大人节制。”

南唐重文抑武,别说是小小的指挥使,就算是统领上万兵马的都指挥使见了枢密院的堂官都得下拜。

枢密承旨是枢密院中的司官之首,其实权连枢密副使都比不过。

高清尘威严地扫视着现场的所有人,喝道:“你等身为朝廷军枢之臣,竟然坐视莽夫火拼,该当何罪?”这句话问得实在是很重,等同于变相把现场的所有人都纳入到打击的范围。

苟名高和赵勇听不懂高清尘说的什么意思,但其余的僚属都明白,这个问题稍一不慎,就会掉入陷阱,没有人敢回答这个刁钻的问题。

高清尘语气稍稍和缓了些,训斥道:“你们这些人啊,就会考虑自身的安危,唉,要是万一在咱们司里出了人命案,你们这些看热闹的,发配三千里都是轻的?”此话是诛心之论。

聪明的堂下官洪涛马上接道:“谢高公教诲,卑职一定铭记在心。”众人都跟着附和。

高清尘微微叹息道:“汉王、楚王都是朝廷的柱石,有他们在,周边诸国绝不敢轻侮我大唐,你二人还不掌嘴谢罪?”他指着苟名高和赵勇斥道。

苟名高心想,不可以因为一时冲动而给汉王殿下惹下大祸,他率先动手打他自己的耳光,赵勇的心思和他差不多,清脆的耳光声震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高清尘站起身摇了摇头,快步往外走。所有人都用崇敬的眼神看着高大人,大家都很清楚,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连带着楚王和汉王都会被卷入进去,会在朝廷中掀起轩然大波,后果不堪设想。

高清尘毫不费事地就把一场巨大的灾难掐灭于萌芽状态,显出了高超的处事手段,中主李璟得到魏新的秘报后,只说了两个字,能臣。

高清尘上任之后,与顶头上司枢密使刘统欣关系搞得很好,与两位副使相处也十分融洽,凡是上司安排的公事,高清尘都及时给予解决。

一晃眼,就到了三年一度的文武官员考核升迁降调的时候,这是枢密院最忙的时候,也是令武将们提心吊胆的关键时期。考核为卓异则升官发财,评价为不合格则会丢官失权。

高清尘所处的位置,必然决定他的一举一动都具有极强的敏感性。做决策的当然是枢密使和副使。但是核心问题在于,不管是枢密使也好,副使也罢,都必须根据高清尘提交的考核文书来决定武官们的升迁任免,这是朝廷的体制所规定的。

枢密使刘统欣最近压力很大,已经很多天没睡个囫囵觉,几乎所有想向军方伸手的皇子都或明或暗的给他打招呼,实在是头痛得很。

刘统欣是天祚元年进士,做官多年,是个官油子,所有找他的皇子他都答应了下来。但是他也事先把话说明白了,他必须按照高清尘的报告来定,只要是在报告里的人,他一定给予周全。

于是,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到了高清尘的身上,高清尘召集司里的堂下官洪涛,主事钱清等人开会商议考核的流程。

高清尘说:“洪公,你在咱们司里的时间最久,不知考核武官是怎样的一个章程?”

洪涛赶紧站起身回答说:“回高公的话,咱们这些小虾米怎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汉王和楚王手下的那些将军们,咱们都是听从两位王爷的意见,别的武官们咱们也都听从枢使的安排,至于控鹤军也轮不到咱们来考察。”他说得很直白,意思也表明得十分清楚,所谓的考核不过是走个过场。

钱清插话道:“下官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去年吴王殿下曾经说过,军队需要做些变革,不要搞成那个啥,那就不好了。”他搬出了李从降这尊大佛。

高清尘很清楚,钱清应该是吴王李从嘉的人,肩负着帮助吴王掌握军权的重任。

高清尘问剩下的几个人:“你们的意见是?”

负责授爵的堂下官周恩信站起身说:“下官觉得应该萧归曹随,有例援例,不容我等有所更张。”

其余的人也纷纷表明了他们的态度,高清尘合计了下,赞同改革和赞同保留原制的人数正好相等,矛盾又集中到了他自己身上。

大家都神情紧张地盯着高清尘,毕竟他才是这里的最高领导,他若偏向哪方,则天平必将倾斜。

高清尘感觉到现场的气氛十分压抑,他忽然一笑道:“本官不过只是个芝麻小官,改不改制,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我得向枢使汇报,请他写份奏章,一切由陛下来裁决。”

就这样,皮球又被踢到了刘统欣那里。刘统欣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他问道:“高某,你的意见是?”高清尘暗骂道:“真是他爷爷的老滑头。”上司问话,他不敢不答。

高清尘垂首道:“下官初来乍到,不懂考核的规矩,还请大人教诲。”

刘统欣抚须道:“你也别给我打马虎眼,你来枢密院这段时间,本使待你如何?”高清尘面露感激的神色说:“刘公对下官关怀备至。”

刘统欣一推长须,说:“好,那我们今天就不谈公事,聊聊私谊。你就把你的个人观点亮出来好了,老夫一定替你保密。”高清尘心说,信你才怪,他站起身表态道:“下官唯高公马首是瞻,绝不违拗。”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刘统欣不动声色的说:“看来老夫只有上折子请陛下亲自来定夺了?”高清尘凑近他耳边,说:“为高公计,此法最佳。”刘统欣看着他没说话。

高清尘索性把话挑明一点说:“大人,下官只不过是因为机遇才坐在了目前这个位置上。高公您则不同,您是靠真本事,一步一个脚印,是陛下从最基层逐渐提拔上来的能臣,很不容易。再说了,满朝文武都知道,咱们枢密院是您在当家作主,下官不过是只小蚂蚁,没人会注意。”

刘统欣听懂了他的意思,无论他怎么做,都会得罪那些大人物,一个不慎,身家性命就难保周全。

刘统欣心中觉得害怕,但他觉得也不能放过眼前的小滑头,他继续逼问道:“我自会有所决断,你的意思也必须给我讲清楚,不然我怎么好给陛下上奏折?”将了高清尘一军。

高清尘早就想好了对策,他不慌不忙地说:“大人,下官的意思是,咱们还是需要做些变革才能度过眼前的难关。”刘统欣死死盯着他,生怕漏了一个字。

高清尘抑扬顿挫地说:“咱们不如来个随机掣签的新制度,大人您看呢?”刘统欣哈哈大笑道:“你小子真是奸滑似鬼,老夫服了你了,好,我就这么禀报陛下。”高清尘退出房门时,神秘的一笑。

过了几天,魏新遣人来,只告诉高清尘两个字,圣怒。

高清尘待来人走后,独自关进书房,奋笔疾书,他要给陛下写奏折。按照朝廷制度,枢密院的官员有权直接给陛下递奏折。

高清尘已经完全揣摩出陛下的意图,中主李璟之所以在考核之前派他到枢密院任职,就是要考验他是否真的忠于朝廷。

高清尘迟迟不表明真实态度,就是为了让陛下知道他有所分寸,而非胆小怕事。

中主李璟聚精会神地看高清尘这篇十分特殊的奏折,“强军乃立国之本,吾皇自登基以来,海内咸服,但四夷依然未彻底清除,仍有大忧。如今军中将官派系林立,长此以往将导致军令不出皇城,吾皇不可不察……”

高清尘认为应该改变考察将军们的办法。由皇子或统兵大将举荐制,改为朝廷开武举科考试,此其一。

其二是,改变边关统兵大将一把抓的制度,由朝廷派文官做监军,保障朝廷军令的畅通执行。

其三则是取消六军副使的高位,拆分为八位都指挥使控制军队。

中主李璟反反复复地把这篇奏折仔细看了不下十遍,猛一拍龙案,大叫道:“忠臣。交九卿公议!”按照奏折所说的军制改革后,军权将统一由陛下本人亲自掌握,他就不需要害怕任何人反叛。

一折震京华,高清尘再次成为舆论的焦点,整个京师上上下下都议论纷纷。

贾真对汉王说:“初一看,这种改革对您十分不利。但臣细细研究之后,发现,陛下最猜疑的就是您。功高震主绝非好事,现在军队由陛下亲自掌握后,反而把咱们这一盘死棋给走活了,陛下再不会猜忌您,您退一步则海阔天空了,反而可能在朝中出任要职,这个高清尘实际是在帮您解套。”汉王大喜。

李翠清则从中嗅出了一丝异样的味道,她觉得高清尘这是一石三鸟之计,一方面摆脱了吴王对于军权的渴望,另一方面则避免了直接得罪其余的皇子,再一方面获得了父皇的宠信,真的是极不简单的人物。

吴王李从嘉虽然不是十分满意,但是他的两位军权最重的弟弟失去了最重要的砝码,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胜利。现在的政局是他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只等老皇一死,他这个储君就要登基做皇帝了。

魏新有意无意地把中主李璟的意图向外散布,六部九卿的官僚们都心知道肚明,陛下要收军权了,所以满朝文武无一人反对。

中主李璟顺水推舟地下诏批准了高清尘的奏折,他一举破解了隐忧,完全掌握了朝廷的军政大权,成为开国太祖以来大权独揽的第一帝。

于是,高清尘升官了,他被任命为枢密院都承旨,这是新设立的从三品官职,领导着五十余名堂下官和书记官。

高清尘的实权之大是难以想象的,尽管无权参与决策,但绝对属于消息灵通人士。凡是朝廷重大的军政要务,他都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高清尘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由一名白衣一晃而成为朝廷的新贵,王公大臣们无不为之侧目。

这天,高清尘坐着牛车刚回到府中,就听随从进来报告说,楚王殿下驾到。

高清尘一惊,早前他等了楚王好多天,始终不见人影,如今却又来了,看来楚王手下能人的确很多。

楚王李元章,年方二十七,身材修长,一张威风的国字脸,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是位标准的美男子。

李元章紧紧握住高清尘的手,真诚地说:“我来晚了,劳先生久等。”高清尘微微一笑,李元章也笑了,高人说话点到为止。

宾主落座后,高清尘诚挚地说:“清尘做事有些鲁莽,还请楚王殿下多多包涵。”他深深一揖。

李元章慌忙扶起高清尘,嗔怪道:“你我神交已久,虽见面不多,但元章却十分感激先生。若是没有先生把元章救出是非之地,恐怕就离大祸不远了。”

高清尘不敢顺着李元章的话意往下说,那里有陷阱,他说:“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年,明察秋毫,殿下贵为皇子,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何谈大祸不远?”避开了陷阱不说,又把皮球踢回给了楚王。

李元章忽然叹息道:“常人说是悔教夫婿觅封侯,我是后悔生在帝王家啊,先生肯定理解元章的苦衷。”

高清尘不敢接他这个话,赶紧说:“家中正好有产自西域的‘玉花春’一坛,下官马上吩咐厨房做几个小菜,我们边喝边聊如何?”李元章点点头。

不大的工夫,酒菜上齐,李元章举着酒杯说:“元章此来,第一为感谢先生的义举,令我顿时轻松了百倍,其二嘛,我看先生尚未成婚,特来作媒,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高清尘心中“格登”一下,举着酒杯的手略微有些晃动,他万没有想到楚王竟然会亲自来给他作媒,这可绝非一般的小事,楚王是来摊牌的。楚王已经发出了浓烈的信号,成则宾主皆大欢喜,高清尘抱得美人归,败则楚王已经礼待了他,后兵将会接踵而至。

高清尘楞神的时间十分短暂,但还是被楚王李元章给看了出来,李元章手一抖,一杯玉花春下肚,他夹起一块糖醋鲤鱼,漫不经心地说:“先生收下了吴王的四位绝色美女大享艳福,难道元章就不能够替先生作媒?”将军的意味十分浓厚。

高清尘心思如电闪,马上应道:“清尘曾经誓言,不破贼周誓不罢休,所以只娶了房小妾。”

李元章心中暗赞他的首席谋士方雍,方雍早就算准了高清尘一会推脱,所以连步骤都已安排妥当。

李元章喝了口酒,随口说道:“元章知道先生乃是纯忠之人,不过元章更知道先生是忠心耿耿之国士。”话刚出口,高清尘心知不妙,赶紧封嘴道:“楚王殿下,来,来,来,为了陛下万寿无疆,我们干了此杯。”楚王无奈,只得陪他干了一杯。

楚王刚放下酒杯,正要说话,高清尘抢先道:“为了庄贵妃她老人家凤体康泰,我们再干一杯。”两人一连干了不下十余杯。

高清尘装醉,趴倒在桌上之时,楚王开腔了,他说:“很多人都想要了你的小命。”高清尘一凛,竖起耳朵仔细听他说下去。

李元章叹了口气道:“似先生你这般聪明绝顶之人,当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吧?先生升官也太快了,却没有后台,一旦在陛下面前稍有失宠,则大祸必然临头。”

高清尘只能继续装醉,楚王感叹道:“不错,换谁都会有这种想法,我也不例外。元章不才,愿与先生结成兄弟之盟,永不背叛,此心天日可表。”楚王一步一步丝丝入扣地往前进攻。

楚王锲而不舍地劝说道:“不管先生有什么想法,都不重要。俗话说,忠孝不能两全时,必须为陛下尽忠。明日有人会奏请父皇赐婚,女方是政事堂右相沈桂彬的女儿,也就是才色冠京师的沈玉玲小娘子。元章完全是一片赤诚之心,言尽于此,望先生好自为之。”真是一着狠棋。

京师中多少王公贵族的子弟都梦寐以求的想娶沈玉玲为妻而不可得,楚王却将这位才色俱佳的绝色美女推入他的怀中,简直就是把他放到火山口,与谋杀他没有什么两样。

更加严重的是,由楚王作的媒,别的皇子包括吴王在内,就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已经投靠了楚王。如此一来,他苦心经营的中立姿态,将荡然无存,除了依附楚王外,别无出路。能想出如此恶毒的釜底抽薪之计的人,绝对是阴险毒辣惯于算计的阴谋家。

怎么办?

高清尘把自己关进书房,仔细思考对策,当晚就睡在了书房里,没象往常一样搂着玉娘**。

第二日早朝时分,政事探右相沈桂彬第一个出列,奏请陛下赐婚。

没成想吴王的心腹重臣大理寺卿江别园却抢先打岔道:“陛下,臣听说沈大人的千金非状元郎不嫁,这个誓言相信在座的各位大人都应该听说过吧?”吴王一系的官员连声附和。

中主李璟有趣地看着身边两位重臣,象孩子般地吹胡子瞪眼睛,活象一对斗鸡。

接下来更加有趣的事情发生了,礼部尚书马如龙站出来说:“陛下,臣以为高清尘对朝廷一片忠心耿耿,是国之栋梁,且是少年才子,所以臣认为应当问问他本人的意思才是正理。”高清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马如龙别过头去没看他。

中主李璟没问高清尘本人的意思,他笑着垂询道:“诸卿有何高见啊。”刚才没有抓住机会说话的各个派系马上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有人居然异想天开地提出请陛下将公主下嫁给高清尘。

中主李璟心中一动,转而却大发雷霆,震怒道:“你们这些朝廷重臣居然讨论一个三品小官的婚姻大事,在朝堂之上吵闹不休,成何体统?”中主李璟借题发挥,把所有参与争论的大臣都处以罚俸半年的惩罚,各打了五十大板。

朝堂上的赐婚事件,使中主李璟警觉到,朝中的党争并未因为军权的收拢而有所改观,反而愈演愈烈。

高清尘那天晚上,派人去和张良佐联系,恳请吴王李从嘉向陛下求赐婚。结果一下子打乱了楚王安排的步骤,既暂时消除了楚王的的威胁,又向陛下表明了他的为难处境。高清尘绝对自信,陛下肯定会从中看出他的忠心。

但这么处理也有副作用,那就是多疑的中主李璟肯定会怀疑他勾结皇子,他必须找个借口离开京师的这个是非之地。

李翠清最近经常去找高清尘吟诗对词,李翠清一天不见高清尘就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两人的关系融洽之极。

聪明绝顶的高清尘始终没有怀疑李翠清是个女子,甚至是名货真价实的公主。李翠清也不说破。

这日,轮到高清尘休沐一日,李翠清登门邀请他去郊外踏青。

为了避开旁人的耳目,高清尘和李翠清共乘一辆马车,只带着小武和金卫,几个人从天策门出城,直奔西山而去。

峰峦嵯峨,中有怪石嶙峋,石径曲幽。石树参天,绿荫匝地,自然景观壮丽,具有“粗莽唐突”的特色,千姿百态,各擅其妙。有状若石台的棋盘石,有不知从何而来的飞来石,有的如大山平地拔起,有的似猛虎蹲伏路旁。最奇特的是吏隐洞系由三块巨石互相支撑而成,而姚翁岩则是在一块如山的巨石一侧突然凹陷天然形成的一处洞穴。

泉甘历来为世人所称道。人们利用优质的乳泉水,酿制成了不少甘美的琼浆,取名“罗汉果露”,甘冽爽口。每值盛夏,乳泉边备有竹筒,供过往行人取水畅饮,舀一筒子泉水,慢慢啜饮,诚是一大乐事,被誉为西山一绝。

由“一步登天”往上攀登,可见八字石悬崖峭壁险路之间,一桥飞架,状若彩虹,又叫虹桥。登临桥上。俯视山下,宛若置身云端。桥旁有涓涓细流自崖壁间流出,汇成一眼清泉,它与乳泉其实同出一源。

由听松轩向北沿石级而下,便到濂溪,旧名鲶鱼溪。濂溪长年流水淙淙,溪水依山势下跌,若逢雨后山泉陡长,银流飞泻,远望如白练高挂,又似绿海腾烟。

高清尘与李翠清边走边聊,谈得兴起,浑然忘记了体力是否足够,他率先登上龙亭。龙亭耸立于会仙峡之下的悬崖绝壁上,为两层六角亭。檐脊上饰以六龙,翘首欲飞,气势不凡,这里是西山的最高处。

高清尘面对如此美景,神采飞扬地说:“大好山河任我畅游!清弟啊,其实为兄我只想做一名有点小钱的富翁,带着娇妻美妾,云游四海,多么舒畅啊。”

李翠清看着高清尘秀逸出群的背影直发楞,心神有些不集中,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高清尘忽然伸手握住李翠清的小手,柔声说:“到时候,清弟可想与为兄一道饱览美景?”李翠清面有异色,她低下头,细声说:“当然愿意了。”

高清尘突然狂放地搂在李翠清肩头,揽住她一同观赏这奇妙的佳景,李翠清有些不自然,她想推开高清尘,却又舍不得推他,两人依偎在了一处。就在这一瞬间,李翠清发下重誓,哪怕这个高清尘是个魔鬼,她也要与他生死不离。

高丽国都开京城中,金家这边大张旗鼓的张罗着迎接征服者李中易的到来,隔壁左右全是高丽国的权贵之家,他们纷纷侧目而视,暗自猜测金家有了啥大喜之事?

自从,金子南丢了权柄之后,人们纷纷猜测,老金同志即使不死,也不可能再被李中易重用。

今日之前,金子南确实显出了颓势,李中易直接把他当作了空气,这么一来,高丽的官场上风向陡然一变,人人视金子南为瘟神,避之惟恐不及。

老金落寞了不少时日,金家突然大操大办,应该有喜事吧?

就在左邻右舍猜测不定之时,整条巷子内涌入大批武装到牙齿的近卫军官兵,将金家围得水泄不通。

一直恭立于门前的金子南见了此情此景,不禁喜上眉梢,看这显赫的阵势,八成是李恩相亲自驾临啊!

等到车驾到门口时,只有彩娇笑嘻嘻的下车,金子南心里别提有多失望了。

同样失望的还有郑氏,她原本以位有机会和那个坏冤家见上一面,谁曾想,来的只是彩娇一人。

“乖女,那个……”金子南十分急切的想问李中易的消息,话到了嘴边发觉彩娇面色不善,只得干咽回了喉内。

彩娇把金子南彻底当作了空气,她刚下车草草的行了礼,没等金子南假意问候一番,就像一阵风似的飘进了内宅,急着去见郑氏,婢女们手里捧着琳琅满目的礼品,紧紧的跟随在她的身后。

“彩儿,你比前儿个见着,又白嫩了几分,李相公府上的膳食,还真是滋养美人儿啊。”郑氏掩饰住失望的情绪,拉住彩娇的小手,笑吟吟的打趣她。

彩娇一头扎进郑氏的怀中,扭摆着小蛮腰,撒了好一阵子娇,这才抱住郑氏的脖子,小声说:“爷本来要陪我一起过来的,谁知道,临出门的时候,爷被李大总管给截了回去,说是有重要军情。”

郑氏心中有愧,她一边温柔的抚摸着彩娇的香背,一边夸赞她:“李相帅的军务大事,咱们妇道人家千万不可过问,你做得很好。”

彩娇凑到郑氏的耳旁,笑嘻嘻的说:“爷答应过我,等事务处理完毕,如若得了闲,便过来接我回府。”

郑氏的眼皮子猛的连跳了数下,方才满心的失落感,眨眼间,变成了浓浓的期待感。

高门嫁女的弊端是,女儿在婆家的地位不高,经常容易受气。当然了,凡事有利也有弊,好处也是异常明显的,宰相门房七品官,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要看看主人是谁吧?

彩娇尽管只是李中易的妾室之一,可李大相公那是高丽国的征服者,大周政事堂的宰相之一。别说可以被随意蹂躏的高官僚集团,就算是在整个大周,惹得起李中易的权贵屈指可数。

母女连心,彩娇又一直是她的心头肉,郑氏自然知道自家闺女的喜好,所以,后院用膳的时候,摆了一大桌子彩娇爱吃的菜。

说实话,和博大精深的大周饮食文化和质量比起来,高丽国的膳食水平,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粗鄙不堪!

金子南臣服于李中易脚下,主动献上了孪生三姊妹,由于彩娇格外有宠的缘故,老李家琳琅满目的膳食菜谱逐渐流入金家,令整个金家艳羡不已,一直努力仿效,以此为荣,绝不以为耻。

第812章 破绽

彩娇给郑氏带来了一大堆礼物,吃的糕饼点心,穿的绫罗绸缎,用的精美器皿,可谓是样样俱全,令人眼花缭乱。

“彩儿,你搬这么多东西回娘家,不怕旁人说闲话么?”郑氏担心彩娇得罪了以竹娘为首的李家一干妾室。

彩娇嘟起红唇,摇晃着螓首,笑嘻嘻的说:“只要爷乐意赏我,管那么许多呢?”

郑氏好一阵唉声叹气,这个世界上,还真有投缘二字,全都是命啊。花娇和蕊娇也是她的女儿,这两个女儿可比彩娇这个憨货精明十倍都不止。

可是,令郑氏做梦都没有料到的是,她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的彩娇,反而得了李中易的眼缘,倍受李大相公的宠爱。

与此相反,擅长替家族打算的花娇和蕊娇则被冷落于深宅之中,随着年龄的日益增长,一旦年老色衰了,她们恐怕再难有出头之日。

客观的说,郑氏一直偏疼彩娇几分,只因她从来都不知道为自己争取利益,真是个傻乎乎的小娘子。

“娘亲,您尝尝这个。”彩娇从点心盒里拿出李中易新发明的环饼,掰开一根硬塞入郑氏的嘴里。

郑氏惊疑不定的细细咀嚼嘴里的环饼,仔细品味之下,竟是从未品过的美味,“彩儿,此为何物?”

“娘亲,这是爷改良过的环饼,好象又唤作是馓子,用糯粉和面扭作环状,放进油锅里炸,香脆可口,好吃之极,是我最爱吃的零嘴儿。”彩娇的樱桃小嘴里塞满了环饼,大肆吹捧李中易的学识渊博,“爷曾经提起过,好象是在中原的什么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这种环饼,当时叫寒具,还是寒食来着,唉,我已经记不清了。”

彩娇是个小糊涂蛋,郑氏却心中有数,李中易恐怕是为了逗彩娇开心,用了心思折腾出来的零嘴吧?

郑氏的猜测虽然没有全对,但也部分点破了真相,李中易搞出馓子的目的,主要是他自己嘴馋,另外也是想让妻妾们跟着享享口福。

在以官为师的当下,以李中易的征服者身份,老李家随便折腾出来的新鲜玩意,都极有可能被整个高丽国的官民们所仿效。

整个高丽国把心思都用在吃喝玩乐之上,嘿嘿,对天朝上国的文化,只会更加的崇拜和仰慕,此所谓软实力是也!

李中易征服了高丽国之后,李家军有计划有步骤的以各种名目,抄没了无数高丽国达官贵人们的田产、银钱、房宅以及漂亮的女子。

按照李中易的既有规划,中原地区将来肯定必须抑制土地兼并。然而,土地就是财源,就是养老的哑巴儿子,这种观念早已深入汉人的骨髓,李家军的众多将校也不例外。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未雨绸缪一向是李中易的强项,他提前留下了高丽国的大片肥沃良田,就是想将来封赏功臣的时候,赐下高丽国的土地。

这种搞法,等于是用高丽国民的血肉,来滋养大周的权贵们,有百利而无一弊,。

一则抑制了大周本国的土地兼并,缓和了阶级矛盾;二则,把权贵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海外殖民地的抢夺之上,为将来的大航海殖民时代,提前做好了扎实的铺垫。

别人可能不太清楚,李中易却是心知肚明的,越南南部地区不仅有闻名中外的占城稻,适合农业种植的良田不仅多如牛毛,更可以一年三熟。

太平时期,人口不断增加,权贵们的土地兼并却也与日俱增。人多地少,**吃不饱饭,导致王朝周期率的死循环,一直是农业时代中国的治乱癌症。

李中易是人不是神,短期内,他也没办法改变土地是命根子,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显然,移民周边并且开拓良田,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金子南被彩娇晾才外面,他很想理直气壮的抽彩娇几耳光,骂她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了。

可惜的是,借金子南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干,只得打掉牙齿和血一起咽下肚内。

不仅如此,金子南也没作多久的心理建设,便涎着脸想闯进郑氏所在的西跨院,主动来寻彩娇。

没办法,且不说能否东山再起,单单是保住小命,金子南就需要通过彩娇求得李中易的谅解。

然而,金子南还没靠近院门,便被两名佩刀的侍婢给拦在了门外,“请自重,未奉彩夫人召唤,任何人不得入内。”为首的一名侍婢根本没把金子南放在眼里,冷冰冰的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金子南心里明白得很,面前的这两名佩刀侍婢,其实是李中易的人,只不过派来保护彩娇而已。

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别说金子南惹不起佩刀侍婢,就算是李中易身边养着的中华田园犬,他照样惹不起,必须得供着。

“彩儿啊,你阿耶我如今,可让旁人给欺负惨了。”金子南摆出一副哭丧模样,故意扯起喉咙在院门外大喊大叫,明显是想在彩娇的跟前装惨,以求博得同情。

“彩儿,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昨儿个刚纳了个美妾,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郑氏没好气的叮嘱彩娇,让她不要理会金子南的胡搅蛮缠。

彩娇却像没事人一般,笑嘻嘻的说:“娘亲,他的事我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没听见似的,更不可能说给爷听。爷曾经说过,就喜欢我这种憨吃哈睡,无忧无虑的小猪婆。”

“咦,滋润,娘亲,您也学会了爷的口头禅?”彩娇虽然不通世事,却不代表她不聪明,只是某些方面的“情商”,比她的两个姊姊要低无数倍罢了。

郑氏无意中说漏了嘴,却被彩娇点破,她克制住内心的慌乱,强作笑颜,急忙掩饰道:“整个开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们,都在学你的那位爷的作派,我也是听人说的,觉得新鲜也就记住了。你是知道的,我的记性一向不算太好。”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咦,不对啊……”彩娇的突然惊叫,吓得郑氏差点捏不住手里的环饼,眼皮子一阵狂跳,以为被亲生女儿看出了J情的破绽。

第813章 露馅

“旁的权贵之家,但凡宅内有点风吹草动,便闹得满城风雨。我家规矩森严,家中的消息谁敢外泄,一律乱棍打死,扔乱坟岗去喂野犬。”彩娇歪着脑袋,满是狐疑的瞪着郑氏。

郑氏的小心肝怦怦直跳,鬓间隐然渗出毛细汗,暗暗叫苦不迭,她一时没来得及细想,竟然把这么重要的大事给忘在了脑后。

“彩儿,我是上次去见的时候,听你的那位爷亲口说的。咳咳,来,快看看你给为娘还带了哪些精美的吃食?”郑氏毕竟是掌家贵妇多年,比小糊涂蛋的的彩娇不知道精明多少倍,就在她被逼迫到墙角之时,居然天降神来之笔,情急之下将责任一股脑的推到了罪魁祸首李中易的头上。

郑氏还真没冤枉了李中易,滋润这句口头禅,是两人在游泳池中鏖战正酣之时,李中易亲口俯在她的耳旁说出来的。

只不过,李中易当时的原话是问郑氏:舒服了吧?爷的功夫比老金如何?

李中易不仅偷了别人家的老婆,更厚颜无耻的比较男人之间的功夫如何,郑氏当时既羞惭,又窝心,恨不得一口咬死李中易这个天生的坏胚子。

彩娇做梦都料不到,郑氏和李中易之间竟然有了J情,眨个眼的工夫,她的注意力便给郑氏带偏了,“娘亲,你上次在池子里落下的手帕,我命人洗干净带回来了。”

郑氏望着彩娇手里的丝帕,不禁俏面飘红,这块帕子其实是她的贴身之物。李中易把她欺负饱了之后,顺手抓过这帕子替她擦拭下身,更要命的是,竟然不知道给扔哪里去了。

谁曾想,这种不宜再用的帕子,竟然被彩娇找到了,还给带到郑氏的面前,这叫她情何以堪呢?

“娘亲,这帕子是我亲手洗的,还特意熏的龙涎香。”彩娇补充的一席话,令郑氏简直快要无地自容,羞惭交加,原本雪白如玉的粉颊仿佛煮熟了的小龙虾一般,红得格外的妖异。

彩娇说得异常高兴,浑然没有注意到郑氏的异状,郑氏急中生智,故意把头一低,狂咳了十几下,脸色憋得通红,装得倒也挺像那么回事。

“娘亲,你怎么了?”彩娇被唬得不轻,一边窜过去轻轻的拍打着郑氏的背脊,一边急忙唤人取水来。

郑氏故意喘了口粗气,唉声叹气道:“唉,咳……咳……刚才像是中了邪似的,仿佛有鬼掐住脖子一样……唉……”

彩娇急得快哭了,连声唤道:“传赵先生来,快点传赵先生来瞧病。”有女婢得了指令,快步走出屋子,去外面唤随行的李中易的老学生,老李家的专属郎中赵得一。

在没有西医的如今,李中易尽管医术高明,却也没法子给他自己把脉瞧病,家庭医生还是很有必要的。

赵得一原本是开封一家药铺的抓药学徒,这家伙是个医痴,他的一身瞧病本事几乎全是暗中偷师学来的。

药铺里只要来了病人,赵得一就会竖起耳朵听师傅讲述脉相以及辩证病理,以一字不敢漏。等到师傅开药方,赵得一负责抓药的时候,便仗着记忆力超群把方子背下来,待闭店之后再反复的琢磨。

李中易第一次受命征高丽的时候,没有靠山的赵得一,被衙门里的小吏纳入名册,给强行征入了破虏军中。

也是巧合,赵得一给一个军官瞧病的时候,让暗访军营的李中易碰见了。赵得一这个实战经验丰富,却缺少系统中医知识培训的野路子郎中,从此入了李中易的法眼。

这么一来二去的,赵得一跟着李中易学了一肚子的实用医术,并获得了李中易的信任,夸赞其是无师自通的良医。

这次,彩娇回家省亲,赵得一正好闲着没事做,就跟了过来。因为,李中易叮嘱过他,彩娇是容易受孕的体质,必须多注意点饮食和冷暖。

赵得一见侍婢气喘吁吁的跑来唤他,以为是彩娇出了大事,唬得寒毛直竖,急忙问那侍婢:“别急,调匀了呼吸再说不迟。”

侍婢喘匀了气,这才解释说:“是郑氏咳得厉害,彩夫人唤你去瞧瞧。”

赵得一听说不是彩娇的事,不由长出了口气,稳住心神,镇定自若的说:“前头带路。”

到了内室后,赵得一仔细的观察过郑氏的的脸色,问了最近的饮食以及起居状况,把过脉后,这才起身恭敬的回禀彩娇:“回彩夫人,以小人粗浅的医术,抖胆妄言,请您莫怪。由令堂体质偏弱,孤阴不生,胸气郁结。然脉相由涩转滑,调和有方,大善!”

郑氏出身于名门望族之家,自幼饱读汉人的典籍,她自然听得懂赵得一那些晦涩难懂的掉古文,下意识的望向彩娇,心下惊恐万状。

中医里面的调和,指的是阴阳调和,一般情况下,如果赵得一没有特殊的说明,专指房事。

赵得一并不知道郑氏已经很久没有被金子南碰过了,竟然隐晦的鼓励郑氏多多行房,以便调和阴阳,驱散郁结之气,十分有利于健康。

别人不太清楚,彩娇却是知道的,金子南已经很久没有夜宿于郑氏的房中。

男主人没有碰过女主人,女主人却调和了阴阳,这不明摆着暴露了郑氏私下里有J情么?

郑氏在心里边把赵得一这个莽撞的混蛋骂翻了,小腿肚子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直转筋,惟恐被彩娇瞧出了破绽,那还有何面目见人?

幸好,彩娇是个不喜欢读汉书的小美妞,对于赵得一不好明说的掉书文,她听了,但完全没懂。

“赵先生,我娘亲没有大碍吧?”彩娇是个直性子,听不懂的,干脆就不去多想了,直接问赵得一答案。

“无碍的,注意不要受凉即可。”赵得一满是深意的眼神扫过郑氏,这让原本心里藏有大鬼的郑氏,心虚无比,惊得透心凉。

彩娇不满的摆了摆手,说:“尽是没用的废话,下去吧。等爷来了,我去求他给娘亲瞧瞧。”

赵得一满头雾水的被彩娇赶走了,郑氏大觉安心,暗暗庆幸不已,当初没少数落彩娇的不读书,今日一看,却是不幸中之大幸。

一段小插曲过后,彩娇叽叽喳喳的拉着郑氏说话,郑氏则有些心不在焉,既期盼着尽快见着李中易,又担心李中易真来了,她很可能的失态,矛盾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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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4章 包袱

彩娇拿出带来的果子和点心,接二连三的塞进郑氏的小嘴里,郑氏吃一样赞一样,仿佛此前她去见彩娇的时候,从未尝过一般。

在金家三姊妹之中,因为彩娇的性格异常之天真烂漫,郑氏难免要偏疼她一些。

正因为母女之间的感情极好,郑氏一直有愧于心,惟恐被彩娇发现了她和李中易那见不得光的J情。

怎么说呢,如果李中易不是彩娇的男人,郑氏远没有如今这么大的心理包袱!

在郑氏促不及防的情况,由于美丽的误会,被李中易给偷了身子。郑氏那片荒芜了许久的肥田,陡然被天降甘霖彻彻底底的滋润了一番之后,她惟恐被彩娇察觉了J情,却又难以抑制的幻想着,下一次会不会更美?

借着三个孪生闺女都是李中易枕边人的巨大威势,金子南此前在高丽国内可谓是呼风唤雨,权势熏天。

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被李中易粗暴的占了身子,郑氏即使偶然失了身,也绝不敢期待有下一次。

别看金子南在高丽国内无人敢惹,这老东西到了李中易的面前,简直比摇尾求宠的家犬,还要乖顺十倍。

比金子南强势一万倍的李中易,不仅把金子南变成了绿帽公,而且,“不许任何男人再碰你。”他这霸气十足的宣誓,给了郑氏无限的遐想空间。

很多时候,女人只要踏出了关键性的那一步,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于第N次,直到东窗事发的那一刻。

这也就是明知道后患无穷,很多出轨的男男女女,却像是中了毒一般,怎么都抑制不住继续偷下去的期盼。

“娘亲……”彩娇欢快的说了好半晌,郑氏一直哼哼哈哈的,根本就无法好好儿的说话了,彩娇发了小性子,抬手就拍在了郑氏的背上。

神不守舍的郑氏猛然间受了惊吓,小手一抖,原本捏在手里的点心,竟然当着彩娇的面,掉落到了地上。

“娘亲,想什么呢?点心屑都掉你身上了。”彩娇再次察觉到了郑氏的心不在焉,不禁扯起大发娇嗔。

“唉,昨晚没睡好,老是走神。”郑氏羞惭难当,谎话却脱口而出,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当时,郑氏的失身其实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只是,一旦洪水溃坝,她就再也无法回头,只要一闭眼,便难以抑制的想念李中易那勇猛的身影。

如果是精明过人的花娇或是蕊娇在场,倒有几分可能性,察觉到郑氏的频频失态,内中必有隐情。只可惜,彩娇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子,她还真信了郑氏的话,便拉着郑氏的胳膊,笑嘻嘻的说:“娘亲,你很久没搂着我睡觉了,要不……”

郑氏被触动柔肠,随即驱散心中泛滥成灾的旖念,挽住彩娇的手臂,母女二人并肩进了卧室。

被挡了驾的金子南,如同五猫挠心一般,急得在院子外边只转圈。

金子南暗暗后悔不迭,早知道有今日之辱,前几日就不应该纳新妾,寒了郑氏的心。

想当初,郑氏是开京城中有名的一枝花,金子南将她娶进门后,倒也恩爱了几年。不然的话,也不可能令郑氏产下一子三女,尤其是三个女儿居然是罕见的孪生三姊妹。

只不过,男人大多是喜新厌旧的生物,经历过七年之痒后,依旧貌美如花肥沃多汁的郑氏,渐渐被金子南所厌弃。

美貌年轻的妾室,一个接着一个被纳入金家,令人眼花缭乱。结果是,金子南享受了艳福,和郑氏的关系却日益冷淡,发展到如今已是相敬如冰。

原本,在女人地位异常低下的高丽国中,郑氏即使是金家主母的身份,也只能干看着金子南快活逍遥,哪怕她打翻了几百坛子醋,也只能含泪洗面,彻底的无可奈何。

然而,整个高丽国匍匐于李家军的铁蹄之下后,整个形势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逆转。

彩娇三姊妹被献给了李中易后,金子南原本寄予厚望的长女和次女,一直被李中易冷落在一旁。反倒是,金子南很不喜欢的“大傻子”彩娇,竟然成了在李中易面前可以说得上话的宠妾。

金子南一直以为,靠着彩娇的枕边风,他才得到了高丽国的最高实权。事实并不是如此,李中易绝不是听枕边风的窝囊废,他的主要考量其实是:利用金子南是李家美妾之父的特殊身份,让金子南帮着吸血的权威性不容任何人置疑。

谁知,眨眼间楼塌了,由于金子南的无能,导致高丽国的王党复辟,咸鱼翻了身。

等金子南跌落谷底,回过头来再想讨好郑氏,试图借着彩娇的裙带关系,重新获得李中易的信任,却为时已晚!

尤其是,李中易将错就错,索性向郑氏霸道的宣布了她的所有权后,郑氏对金子南连面子上的敷衍都懒得去做了。

就在金子南抓耳挠腮,不得其门而入之时,门房上的仆人慌慌张张的跑来禀报,天朝上国李相公的车驾,已经到了府门前。

金子南心头一阵狂喜,赶紧凑到院门口处,扯起喉咙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彩儿,彩儿,李相公到了,快些出来迎接……”

李中易本想骑马过来,李云潇死活不同意,硬拽着马缰,不许他走。

“爷,现在已经不是您一个人吃了全家都饱的时候了,您万一有个闪失,咱们李家军上上下下十余万将士,那就等于是没了爹的孤儿一样,只能任人宰割。”李云潇一席话,把李中易给气乐了,他斜睨着李云潇,没好气的挥动着手里的马鞭,大加痛斥,“老资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呢,实话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无论离了谁,太阳照样要从东边升起西边落。”

李云潇那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死活不肯放李中易骑马出门,李中易偏偏还就知道这小子忠诚不二,没办法下狠手整治他。

最终,李中易实在拗不过倔牛一般的李云潇,只得无奈的乘车过来。

“罪臣金某,叩见恩相。”金子南甫一见面,便五体投地,匍匐于李中易的脚前。

李中易只当金子南是空气一般,大摇大摆的进了戒备森严的金府,将满面流涕的金子南,彻底的晾在了一旁。5610

第815章 折腾

“贱妾拜见恩相!”

“贱妾拜见夫君。”

彩娇和郑氏母女俩,低眉顺目的蹲身敛衽,规规矩矩的行了万福礼,拜服于道旁。

李中易背着双手,缓步踱到彩娇的身前,抬手勾住她的精致的下颌,笑眯眯的说:“今儿个怎么如此的守礼?可是又闯祸了?”

“回夫君的话,夫君赏金面,允贱妾回娘家探亲,贱妾安敢惹祸。”彩娇尽管天真烂漫,可也是名门闺秀,她打小就跟着郑氏学规矩,场面上的礼仪可谓是分毫不差,万福礼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李中易微微一笑,眼前这个洋娃娃一般精致的天真女孩,自从被摘了红丸之后,比以前略微懂事了一些。

上帝是公平的,给予你某项天赋,必会同时施加某些缺陷,此所谓月有阴晴圆缺,自古难全。

李中易勾住彩娇的小手,笑问道:“玩得可尽兴?”言外之意是玩够了的话,就该回家了。

一直小心翼翼伺候于一旁的金子南,瞬间脸色大变,如果今天不能留下李中易,好好的招待一番,那些惯于世态炎凉跟红顶多,狗眼看人低的前同僚们会怎么看他?

然而,以李中易征服者的威势,就算是借金子南八百个胆子,他也绝不敢逾越规矩的随意抢话,那简直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更何况,败家之奴臣,岂有颜面可言?

由于金子南的无能,导致高丽国的王党复辟,他现在也就是一条丧家之犬,项上人头能否保得住,还要看李中易的心情,安敢造次?

金子南急得直冒冷汗,却无计可施,只得频频冲彩娇使眼色,希望她能够留下李中易。

谁曾想,彩娇竟然把金子南这个亲爹当成了空气一般,直接予以无视。她乖顺的依偎进男人的臂弯里,仰起精致的俏脸,腻声腻气的撒娇:“爷,奴奴满身都是臭汗,想要您陪着玩水来着。哦,对了,娘亲在这座阴森的大宅子里住着,都快要闷出病来了,爷……您看……”

李中易起初也没多想,只是笑吟吟的欣赏着彩娇惯有的摇尾撒娇小伎俩,可是,彩娇明显有想带走郑氏的意思,他不由望向了一直低头不语的多汁妇人。

郑氏尽管心里千肯万愿,却苦于身份卑微,既因心虚而不敢正眼去看李中易,又碍于森严的规矩而不能主动插话,她急得手心直冒汗。

李中易居高临下的俯视之下,赫然发觉,郑氏手心里捏着的裙袂一角,差点给她掰碎揉烂。

“嗯哼,有点意思哈。”李中易心里暗暗有些得意,以他的地位和权势,何等美貌的女子不可得?

如果仅仅凭借威势,强迫郑氏屈服于床榻之间,身服而心不服,李中易很可能味同嚼蜡一般的失了兴致。

如今,郑氏被李中易偷过一次之后,连芳心都偏向了他这一侧,显然还想被偷第二次,这就让李中易有了一种全新的感受。

李中易如今所居住的行辕,虽然戒备森严安全无虞,可弊端也异常之明显:后院之中,美妾成群,美婢众多,可谓是人多眼杂,绝难偷得没有丝毫痕迹可循。

尽管李中易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可是,他也是一军之主,国之柱石的当朝宰相,个人形象事关重大,多多少少必须注意。

李大相公如今的心态,完全是既要偷得愉悦,又不能让人轻易的发觉,否则就失了那股子令人憧憬的味儿。

就在李中易再三斟酌,郑氏心急如焚之际,金子南实在忍不住跳了出来,他毕恭毕敬的跪到李中易的面前,战战兢兢的哀求道:“恩相,罪臣准备了一桌小小的席面,别的倒也罢了,有一味泡菜是罪臣亲手所治,应该还算可以一尝吧……”语带颤音。

李中易差点笑出声,金子南还真把泡菜当成是高丽国的国宝了,其眼皮子之浅,由此可见一斑。

由于,李中易先后远征高丽两次,对于高丽国的所谓美味佳肴,倒也有些了解。

本质上,高丽国由于地狭人稀物产不丰,其饮食习惯大致和倭国相仿:几味泡菜、一小碟煮得稀巴烂的鹿肉、两块腌鱼干,加上一小碗白米饭,就算是极其隆重的待客盛宴了。

这尼玛和天朝上国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哪有丝毫的可比性呢?

就算是大周国还不流行使用榨出来的植物油炒菜,那些蒸的、煮的、煎的、烩的、烤的美食,也对所谓的高丽美食拥有无可争辩的秒杀力。

所以,李中易宁愿吃随军伙夫们做的大锅菜,也不乐意去品尝所谓的高丽豪门盛宴。道理其实很简单的,所谓的泡菜宴,不仅难吃,而且异常之寒酸。

李中易瞥了眼郑氏,发觉她虽然一直低头不语,手里的丝帕却完全揉进了掌心,手背上青筋直冒。

“让你太破费了不好吧?”李中易有意思留下,却故意找借口为难金子南。

金子南听出有转机,赶忙重重的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欢天喜地的说:“不破费,不破费,您肯赏光饮宴,已是罪臣全家老小莫大的荣幸。”

李中易瞥见郑氏一直在暗中偷窥他,他的心思略微一动,便故意扬声问金子南:“你们全家老小真的都欢迎我么?”

金子南哪肯放弃东山再起的唯一良机,不仅频频叩首,甚至挤出几滴悲催的泪珠,抽抽噎噎着说:“只求您留下吃杯酒。”

李中易高高的翘起嘴角,他暗暗感叹不已,棒子国民都擅长演戏,竟然是因为遗传的基因比较好啊。

在李中易看来,此时此刻的金子南,其演技比后世的棒子大明星们,更胜了何止数筹?

“好吧……”李中易故意拖长了声调,将金子南的小心肝折腾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这才缓缓的说,“汝亲自下厨,整治一席好酒菜来。”

“哎呀呀,多谢恩相赏脸,罪臣这便下厨,一定竭尽全力,让您吃得舒心。”金子南喜出望外,把脑袋都磕出血了,都浑然不在意。

“爷,金家的菜品,都只那个味儿,奴奴早就吃腻了。”彩娇领路的时候,返身向李中易大发牢骚。

李中易却没理她,只是瞟向郑氏,却见这位肥美多汁的美妇,白皙如玉的耳根子红得发艳,几欲滴血。

PS:书友们节日快乐!

第816章 用心良苦

彩娇除了礼仪之外,别的方面几乎等同于一个小糊涂蛋,她也没问金子南的意思,径直把李中易领进了郑氏所住的偏院。

金子南心里明白,以彩娇现在的李家宠妾的身份,别说他这辈子对她无可奈何,就算是下辈子依然没有凌驾于她之上的任何可能性。

客观的说,金子南要想继续在高丽国内呼风唤雨,就算彩娇不帮他,也绝对不能让这个泼出去的败家闺女在李中易面前说他的半句坏话。

从今往后,金子南对彩娇只能当作菩萨一般的惟命是从,哪怕是她养的宠物犬,也必须得高高的供着。

郑氏明明看见了金子南频频使来的眼色,却故作不知,她只顾着和彩娇说话,把这座大宅的男主人整个的当成了空气。

金子南气得快要吐血,却拿郑氏没有丝毫办法,这一切都是李中易造成的,可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惹李大相公不开心。

李中易在金家众人殷勤的陪同下,笑眯眯的进了郑氏日常起居的小院子,四处打量了一番之后,心里便大致有了谱。

郑氏住的是偏院,而不是大宅女主人应该主持中馈的正院,这就意味着她和金子南的关系非常糟糕。

李中易瞥了眼郑氏,郑氏仿佛有了心灵感应一般,恰好回眸看他,结果是,这一对有了J情的男女,竟然不约而同的读懂了对方的心思:支开彩娇!

金子南本想跟进偏院,以便凑到李中易跟前把他的准备说出来,讨了李中易的欢心。

别的且不去说,这金子南拍马屁还是有两手绝活的,鉴于李中易十分好色的嗜好,他特意在私下里又替李中易准备了几位精挑细选的白嫩绝色美娇娘。

只不过,碍着彩娇是他的亲生闺女,金子南不敢冒失的将美人儿献给李中易。若是因此惹怒了彩娇,岂不是要鸡飞蛋打,作茧自缚?

可是,守在院门口的红妆佩刀侍婢,却抬手将金子南拦阻在了院门外边,“请自重,未奉爷的召唤,任何人胆敢擅自越过此线,格杀勿论。”

“刷啦!”那名佩刀侍婢异常熟练的抽刀出鞘,沿着脚尖前边半尺之地,划了一条深深的阎王线。

金子南哪敢触及类似的高压红线,他连连摆着手说:“我这就去厨下,我这就去厨下……”掉头就走,不敢稍有停留。

一路之上,戒备森严自不必说。可是,令金子南做梦都没有料到的是,当他走到厨房门前之时,赫然发觉,他家的厨房下人包括厨师在内,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全都不见了踪影,替而代之的是陌生人。

“金公,我家主人身子骨金贵得很,容不得半点闪失,请您随我沐浴更衣后,再下厨灶整治酒菜。”把守在厨房门前的一名侍卫明面上很客气,骨子里透露出的意思,却令金子南不寒而栗。

所谓的沐浴更衣,其实是彻底搜身的一种变相说法罢了,防备他起了歹念暗中下毒。

金子南跟着那名侍卫进了一间厢房,却见房中早备好了崭新的衣衫鞋袜等物,显然,他穿进来的这套行头,只能被扔在此地了。

李中易步入郑氏的院子后,并没有马上进正屋,而是沿着墙根闲逛。金子南不在,金家的大管家没资格陪同,郑氏这个当家的主母,只得“勉为其难”的紧随其后,随时随地备询。

突然,李中易停下脚步,指着一株金刚绣线菊,有些好奇的问彩娇:“此菊不是说离开了金刚山无法存活么?”

彩娇远不如她的两个姊姊读的书多,一时间,她竟然被李中易问得呆住了。

郑氏知道其中的道理,她本想帮彩娇解困,免得她尴尬难堪。可是,郑氏眨了眨眼,心中豁然开朗,顿生一计。

“我房中有本菊经,你等下借着更衣的籍口,去找那书仔细看看,免得被你的那位爷给问倒了,丢我的人。”郑氏趁着李中易不忍目睹彩娇难堪故意走到一片竹子前边的机会,悄悄的拉住彩娇的小手,寻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想把她支开。

彩娇在家里被郑氏偏疼,跟了李中易后,又被男人宠得厉害,养成了天真烂漫的性格。

“爷,奴奴那个啥了……”彩娇故意捂住小腹装出内急的模样,她做梦都没有料到,郑氏其实是找借口想把她支开。

李中易微微一笑,摆手说:“去吧,回头陪爷吃酒。”彩娇得了吩咐,急匆匆的飘远。

由于身边的侍卫不少,李中易知道很难把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们一股脑的赶走,他便留了个心眼,每到一地便刻意留下几名侍卫,令他们严密把守要道。

由于金子南落魄前的身份是高丽国的宰相,他的府第占地极广,哪怕是郑氏所住的偏院,面积也很是不小。

等李中易驻足于一片假山之前时,他身边的侍卫仅剩下李云潇一人而已。对于李云潇,李中易也没啥可隐瞒的,不过,他依然没有说穿,只是平静的望着李云潇。

李云潇起初没有起疑心,但是,李中易前所未闻的插手侍卫的安置,他这才觉得迥然有异。

等到了假山这边,李云潇被李中易的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毛。及至瞥见郑氏红云密布的粉颊,李云潇瞬间秒懂,赶忙扯理由找台阶下梯子,“爷,您的安全绝无小事,小的必须去沿途检查一番。”这是他最后的试探。

李中易微微点了点头,此时此刻,李云潇如果还不懂事,那他就是天字第一号大蠢蛋了。

望着李云潇狼狈窜走的背影,李中易不由高高的翘起嘴角,谁能料想得到呢,几年前还是个傻大黑粗的勇猛汉子,如今已经修炼成了精?

“爷……”郑氏听见枯枝被踩响的动静,下意识的仰起一直低着头,还没看清楚李中易的表情,便被他拦腰抱起,裹挟进了假山之间的山洞之中。

李云潇其实没敢走远,等李中易搂着郑氏进入山洞,他又蹑手蹑足的摸了回来,潜伏在山洞的外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一切动静。

“哟嗬,此地竟然寝具碳盆齐备,也不枉你引我来此的一番心意。”

“爷,您千万别误会,此地即便是冬日亦阳光充足,是奴家日常喜欢独处看书的地方……”

“真是看书的地方?那我先走了。”

“爷,你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偷心贼……哎哟……奴……奴家看书……您整死奴家吧……”

第817章 巧会

在侍卫们三人盯一人的严密看守之下,金子南战战兢兢的做出了那道他敢夸口的泡菜,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那道泡菜刚离开厨房小灶不久,就被一名侍卫倒进了养了不少鱼的人工湖内。.更新最快

开什么玩笑?阿猫阿狗做的食物,哪怕是被金子南亲口试过毒的泡菜,也绝无可能送到李中易的嘴边。

李家军如今羽翼渐丰,早已不是当年弱小的破虏军。随着力量的不断增强,李家军中大大小小的军官们,也就有了各自的既得利益。

军官团的成员们,都是李中易一手培养起来的,他们的眼里也只有李山长。大家跟着李山长浴血奋战,打下了偌大一片基业,李中易稍微有个闪失,又没有成年的少主人可以扶保,明眼人心里都一清二楚:那就是大厦必倾的结局。

李家军的管理训练体系是李中易一手打造出来的,不夸张的说,这是一种极其严密的体制。

这种军事体系就仿佛是一台精密的数控机床一般,每个基层的军官和士兵都在各自的岗位,充分发挥着镙丝钉的作用。

然而,这种体系也并非看上去的那么完美无缺,数控机床最核心的数控系统李中易本人,一旦被人作掉了,或是暴病身亡,李家军顿时失去了指引方向的大脑。

道理其实很简单,李中易的建军思想,除了组织严密、军纪冷酷、训练有素之外,另一个最核心的东西便是权力制衡:勿使兵权集于任何一员大将之手。

别看杨烈被抬举到了副帅的地位上,那是在李中易给予充分授权的状态下,其余诸将才有可能听命于他。否则的话,大家都各领一军,谁怕谁呢?

在李中易没有明确继承人之前,他的生命安全绝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事,而关系到了整个军官团的根本利益。

所以,金子南这个高丽叛臣所做的食物,即使没毒,又如何可能端到李中易的面前呢?

金子南费心劳神的替李中易整治美食,李中易却在山洞里的石榻上,狠狠的慰劳这座大宅子的女主人,老金的叛臣做得可真有滋味呐!

老话说得好,只有累坏的耕牛,没有犁坏的良田!

如果不是李中易及时用手帕堵住了郑氏的小嘴,她那歇斯底里的欢叫声,极有可能惊动整座大宅里的所有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收雨散之时,李中易顺手将黏物抹到郑氏的唇上,没好气的骂道:“尼玛,你的手帕,我的手帕,还有你的衬裙都用光了,看你等会子怎么出去见人?”

“啪!”李中易挥舞着巴掌,狠狠的抽在郑氏的隆臀之上,那雪白的肌肤之上,立时显出红痕异常醒目的手印,“尼玛,天知道你被饿了多久?五年?还是十年?”

郑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揍过,她闷闷的哼哼出声,下意识的夹紧双腿,想往榻里缩。

然而,精明过人的李中易依然发现了异状,不由气乐了,轻声斥骂道:“老资还从未见过你这种水汪汪的妖妇,尼玛,迟早死在你的肚皮上。”

“爷,奴奴乐意被您整……整死……”郑氏这是第二次和李中易偷欢,冰雪聪明的她,总归还是掌握了一些李中易于床第之间的某些习性。

李中易心头大乐,既骚且浪的郑氏,比刚被摘了红丸不久,显得还很稚嫩的彩娇,更胜了好几筹。

在李中易原来的世界里,流行着一句俚语: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如嫂子!

经历过郑氏的水漫金山一般的绝艳风情之后,李中易对于这句俚语深以为然,养妾真不如偷嫂!

“李潇松,速寻几件女子的内衣物来。”

石榻上已经黏腻得没法子坐人,李中易就知道李云潇那个憨货不会走远,索性扬声唤他去办善后事宜。

李云潇听了好半晌的壁角,却又不敢走远,憋得实在难受之极。听见李中易的召唤,他也没应声,赶忙招手叫来持弩警戒的心腹侍卫,仔细的叮嘱了一番。

不大的工夫,那名心腹侍卫领来了随行的韩湘兰。韩湘兰一见了李云潇立时警觉起来,女人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和李中易相关。

李云潇摸着鼻子,小声对韩湘兰说了经过,让她帮着拿衣物过来给郑氏换上。

韩湘兰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她的男人竟然连准岳母都给搞上了床,这……这也太那个啥了吧?

李云潇心中有数,如果没有李中易身边的女人帮衬着打圆场,纸是肯定包不住火的。

原因其实很简单,李云潇面临的绝对是两难境地,若想让李中易和郑氏偷得神不知鬼不觉,那就只能安排侍卫们远离。

然而,侍卫们不在现场,万一有个闪失,李云潇百死莫赎!

所以,李云潇思来想去,决定把帮着李中易处理书房绝密文档资料的韩湘兰拖下水。

韩湘兰不仅能够接触到李家军最核心的机密文件,更重要的是,她早就是李中易的女人,并且仅仅只是通房侍婢的身份。

以后,李中易想和郑氏幽会,只要有韩湘兰在侧打掩护,哪怕贴身侍卫们听见了动静,也不会往郑氏身上瞎想,而只会认为是韩湘兰深得李大帅的欢心。

毕竟,在过去的日子里,韩湘兰被李中易在书房里狠狠收拾的大动静,守卫在附近的贴身侍卫们,谁人心中没数?

以李中易的权势和地位,享用几个美人儿,简直就和人必须吃饭睡觉一般的稀松平常,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

“找你来帮忙,是我觉得你一向稳妥可靠。此事涉及到爷的令誉和威望,如若走漏了风声……”李云潇素知韩湘兰精明过人,俗话说的好,响鼓不须重捶,和聪明人打交道点到为止即可。

韩湘兰经历过最初的震撼教育之后,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怎么说呢,李中易这个冤家最喜欢变着花样折腾她。

说句不客气的话,韩湘兰这个原本的名门闺秀,在还没破瓜之前,就被李中易花样翻新的各类招式,整得彻底丧失了固有的傲娇,驯服成了摇尾求宠的恭顺通房婢。

“大总管,您叫奴婢过来,除了协助妥善安置之外,不仅仅是威胁和恐吓吧?”韩湘兰那可是一点就透的女人,除了在李中易这个恶魔面前乖得像只小绵羊一般,她绝无可能被李云潇吓得不敢提条件。

“我只能这么说,在爷心情上佳的时候,一定帮你美言几句。至于你能不能被顺利的抬为妾室,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李云潇追随在李中易的身旁这么多年,早已修炼出了一身辗转腾挪的真本事,韩湘兰既然知道了绝不可外传的隐秘,还有可能拖得开干系么?

“唉,大总管,您还有啥料不到的?”韩湘兰其实也没指望太多,只要李云潇愿意承她这次人情,那就足够满意了,“奴家一向体虚,穿得比较多,却不料,竟然还派上了大用场。”

韩湘兰比谁都明白,李云潇那可是李中易嫡系中的心腹,心腹中最嫡系的重臣之一,就算她是李中易的女人,也根本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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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8章 摆平

“爷,奴婢湘兰请见。”韩湘兰原本想悄悄摸进山洞,亲眼瞅一瞅郑氏的丑态,可是,在李中易的积威之下,她尽管做足了心理建设,依然没胆子触及主子的逆鳞。

半果的郑氏原本就十分的忐忑不安,陡然听见韩湘兰的声音,不禁娇躯一阵颤栗,吓得把螓首缩进了李中易的怀中,再也不肯露面。

李中易听出是韩湘兰的声音,不由微微一楞,紧接着,他就明白了过来,李云潇找尚未有名分的韩湘兰前来协助善后,的确是目前状态下的最佳选择。

出身于幽州名门的韩湘兰,堪称是当代行草大家,其字体遒丽,笔势跌宕起伏,分分钟秒杀掉李中易的那一笔烂字。

韩湘兰一直协助李中易整理内书房的机要文件,这就等于是变相印证了一个道理:李中易相信她是个聪明人,绝对不可能干傻事。

李云潇找韩湘兰来帮忙,还真的是找对了人,可谓是独具慧眼。

由于韩匡嗣贪生怕死的把耶律瓶献给了李中易,幽州韩家已经被盛怒的契丹睡皇下令族诛。然而,韩家目前唯一的男丁,硕果仅存的韩匡嗣虽然立下了奇功,如今不过是李中易豢养的一条狗罢了。

韩湘兰既无外戚作为强援,又没有正式的名分,唯一的依靠只可能是李中易。如果,韩湘兰走漏了李中易和郑氏的J情,就算是李中易不发话,李云潇这个老李家的大总管,随便找个借口都可以灭了她。

“进来吧。”李中易搂着郑氏的柳腰,浑然不在意的唤韩湘兰进来,和聪明人相处就是省心,不需要他多说任何的废话。

韩湘兰摸着黑缓缓走进山洞,等眼睛逐渐适应了洞内的昏暗光线之后,她赫然看见,不知羞耻的郑氏,竟然就果着半个身子,伏在李中易的怀里。

“**。”韩湘兰满是不屑的腹诽,郑氏竟然暗中勾引女儿们的男人,高丽女人果然都是臭不要脸的骚狐精。

李中易对韩湘兰这种颇有野心的女人,一向拥有高度的警惕性,他采取的是先彻底征服其心,再惬意享用其身的态度。

东北有一种桀骜不驯的猛禽,名唤海东青,若想驯服这种天生的空中王者,必须花很大的精力和时间去熬它。

在李中易的精心“雕琢”之下,韩湘兰身上原本极其浓郁的类似凤立鸡群的心气儿,早就被折腾得灰飞烟灭。

“宽衣。”李中易也没和韩湘兰废话,直截了当的下达了指令,语气沉冷坚决。

对付韩湘兰这种心有九窍的聪明女人,越是简单粗暴不容抗拒的威压姿态,越容易令她心甘情愿的彻底臣服。

在李中易凛冽的眼刀扫过之后,韩湘兰暗暗长叹了口气,委屈的瞥了眼一直埋头于男人怀中的郑氏,不情不愿的开始宽衣解裙。

实际上,李中易心里多少有些发虚,韩湘兰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女人。当着自家女人的面,和另外三个女人的娘亲有私情,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难免有些不自在。

“爷,她会不会说……出去……”郑氏比李中易的心虚更胜十倍,她自以为说的很小声了,却偏偏被耳聪目明的韩湘兰听了个正着。

韩湘兰心里异常紧张,手心里急得直冒细汗,惟恐李中易被郑氏唆使着,干出更加令她难堪的糗事。

李中易瞥了眼屏住呼吸,吓得小脸发白的韩湘兰,又低头瞅了瞅半果在怀中的郑氏,他不由暗觉好笑。

郑氏不过是和李中易有了露水情缘的外室罢了,她只要稍微有点生活常识,就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就算是把韩湘兰整死了,郑氏也绝无可能成为李中易身边有正式名分的女人。

归根到底,郑氏确实是在担心韩湘兰泄露了见不得光的J情,让她从此无颜面对三个女儿。

“放心吧,我一直信得过韩氏,她是自己人。”李中易轻描淡写的表态,却令韩湘兰几欲热泪盈眶,原本被强迫自行剥光衣裙的羞辱瞬间消逝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暖意。

韩湘兰是个异常精明的女子,她飞快的偷眼看了看李中易,随即低下头去,耳根处阵阵发热,芳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

方才,李中易用的是韩氏,而不是韩婢。仅仅一字之差,实际上等于是变相承认了韩湘兰的妾室地位,这是韩湘兰一直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出头天!

叶晓兰一直稳压着韩湘兰一头,靠的是怀上了“龙种”,被抬为了正式的妾室。

妾和婢,亦是一字之差,地位和待遇却有如天壤之别,个中的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

郑氏知道她自己卑微的身份,既然李中易很有把握的发了话,她便不敢再多事。

山洞里的气温比较低,韩湘兰脱成半果之后,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雪白粉嫩的肌肤上泛起无数凸起的小颗粒,显然被冻得不轻。

李中易毕竟心疼自家的女人,他探手将韩湘兰揽入怀中,同时催促郑氏,“快点把衣裙穿上,免得彩娇……”

“爷,奴奴冻得快不行了……”韩湘兰死死的搂紧李中易的脖颈,这么冷的天气,她半果着身子,娇花一般的嫩躯怎么可能受得了呢?

李中易微微翘起嘴角,幸好他采取的是先威压后怀柔的策略,否则的话,类似韩湘兰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子,一旦得势必定是尾大不掉,将来恐怕难有人制得住她。

郑氏一边紧张的穿衣罩裙,一边心里狂泛酸水,和粉嫩的可以掐出水来的韩湘兰比起来,她已经算是老太婆。

哪怕郑氏一贯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在这个没有羊胎素等黑科技的年月,人老珠黄,色衰宠竭,不过眨眼间的事儿。

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竟然和李中易成就了一段露水孽缘,郑氏于幸福之余又倍觉惶恐,她情不自禁的抬眼看向李中易。

昏暗的光线之中,李中易也没看清楚郑氏的脸色,却从她陡然急促的呼吸之中,察觉到了几许异样。

李中易将郑氏往怀中搂得更紧了一些,淡定从容的说:“少来夫妻老来伴。”

韩湘兰听出李中易话中隐藏的真意,心下不忧反喜,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尽管是个恶魔,却也是个讲情谊的恶魔。

第819章 膳

用晚膳的时候,李中易瞧出彩娇有些闷闷不乐,他的眼皮子微微一跳,莫非是被察觉了情?

“这是你最爱吃的酱鸭,怎么不多吃点?”李中易伸出筷子指着那碟酱鸭,想试探彩娇的..lā

彩娇有些恹恹的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怎么的,奴家忽然没了胃口。”

被彩娇硬拖着留下来一起用膳的郑氏,不由自主的眼皮子一阵狂跳,下意识的瞄向李中易。

李中易却非常了解彩娇的个性,这丫头片子和老奸巨滑的韩湘兰、叶晓兰以及李翠萱等人迥然不同,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小孩子,向来是有啥说啥,不懂得藏着掖着。

话说回来了,正因为彩娇不是个有心计的孩子,李中易也非常乐意和她无忧无虑的腻在一起。

“这不是你点着要的酱鸭么?”李中易和往常一样的调侃彩娇,她仰起精致的俏脸,手抚着小腹,闷闷不乐的说,“腹中不舒服,吃不下去。”

李中易的反应一向极快,他脑子里灵光猛的一闪,莫不是怀上了身孕?

这时,郑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焦急扭头的看向李中易,别人可能不清楚,她绝对心知肚明,李中易那是货真价实的国医圣手。

李中易用眼神示意郑氏稍安勿躁,他探手捉过彩娇的右腕,搭上脉门,察探她的脉相。

过得片刻,李中易松了手指头,彩娇破身不久,哪怕侍寝的次数不少,也没这么快就怀孕。

郑氏一直异常紧张的盯在李中易的脸上,等她发觉李中易轻微的摇头动作,不由暗自长吁了口气。

生过三女一男的郑氏,也算是有着丰富生养经验的妇人。当初,郑氏生金家大郎的时候,那可谓九死一生,如果不是神佛显灵,她险些就在产房里的丢了性命。

有了第一次生育经验后,又过了几年,郑氏怀上彩娇三姊妹之时,这才顺利的化险为夷,被高丽国的稳婆们交口称赞:好福气!

现在,果然是好福气降临,不仅彩娇三姊妹当了李中易的妾室,就连郑氏本人也摇身一变,成了李大官人的禁脔。

和彩娇这个不问世事的小憨货不同,郑氏出身于高丽名门,又在金家掌握中馈多年,对于官面上的情势以及世态炎凉,可谓是一清二楚。更重要的是,她在开封待了一段不短的时日,对于大周朝廷内外的形势多少了解一些。

金子南不清楚的很多内幕,郑氏却心中有数。以李中易所掌握的雄厚军力,将来取周室而代之,并不是一件多难想象的事情。

郑氏不仅嫁了三个女儿给李中易,就连她自己也给搭了进去,除了刚开始的彷徨和恐惧之外,如今却并不后悔。

俗话说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郑氏最喜欢的是彩娇,但毕竟花娇和蕊娇也是她的亲骨肉,明面上不好太过于偏袒。

花娇和蕊娇不受李中易的待见,一直被冷落于深宅之中,郑氏还指望着彩娇因为受孕,帮着两个姊姊在李中易跟前,说几句过硬的话。

总之,郑氏此时此刻的心情,既觉得安心,又有些遗憾,别提是个啥滋味了。

李中易通过把脉,倒是瞧出一些端倪,彩娇凉了胃,吃不下太过油腻的食物,也就不难理解。

“来人,扶你们夫人下去歇着,注意多烧几个炭盆子,盖厚点。”李中易一声吩咐,平常伺候在彩娇身旁的婢女们,就仿佛是通了电的生产线一般,紧锣密鼓的忙碌起来。

彩娇被搀扶着往后边行去,郑氏为了避嫌,赶紧放下手里的筷子,蹲身行礼,娇声道:“贱妾想跟过去看着,那孩子从小不知道照顾她自己。”

李中易摆了摆手,说:“她身边伺候着的婢女们,都是经过反复调教的旧人,该怎么做,她们全知道的。”

既然李中易明确发了话,郑氏也不好说啥,只得蹲身行礼后,再次坐回到锦凳上。

李中易瞥了眼有些忐忑不安的郑氏,他心里明白郑氏是在担忧男女之防,却只当没看见一般,接着饮酒吃菜。

如果彩娇还在席间,郑氏虽然入了席,倒也不怕旁人说闲话,毕竟亲生女儿在侧。

如今,彩娇离席之后,又没有别的外人相陪,郑氏这个准岳母继续留在饭桌旁,按照高丽的礼法规矩,肯定就不太合适了。

不过,李中易虽然好色,却不是鲁莽之辈。按照大周的礼法,郑氏不过是李家妾室之母,根本算不得正经的亲戚。

问题是,郑氏偏偏还沾着裙带关系,极其勉强的挨上所谓“长辈”的边儿,这就毋须避讳了。

李中易一边认真的对付盘中的高丽参炖仔鸡,一边恶作戏的探出右腿,轻轻的贴上郑氏的长白腿。

郑氏冷不丁的吃了李中易这一吓,还以为是饭桌下有蛇,吓得粉面发白,手里原本就捏得不紧的筷子,瞬间掉到了桌面上,发出刺耳的怪响。

李中易见识过郑氏在榻上发浪的骚劲,却没见过她被吓傻了的糗样,他心下不由大乐,索性挑起脚尖,探索进郑氏的裙内,“怎么了?”

郑氏毕竟和彩娇那个不通世事嫩妞不同,惊恐之中,她抬眼读懂了李中易那异常可恨的邪魅眼神,她心里哪里还不明白,胆大包天的李中易,这是故意逗着她玩儿呢。

“爷,您……坏死了……”趁着李中易支开侍婢的空当,郑氏飞了个一记颇堪玩味的眼刀过来,李中易吃吃的笑,嗯,这顿饭吃得有意思之极。

这女人嘛,只要和男人有了私情,再想摆出凛然圣女的架势,说什么不许碰我,那简直是勾引男人继续犯错误的暗示。

别的且不去说它,单单气势方面,已经被李中易吃干抹净的郑氏,还没开战便已经输掉了裙底。

起初,无论李中易怎么用脚尖试探,郑氏始终装痴充楞,完全不予回应。

然而,李中易可不是一般的花丛老手,他悄悄的脱掉袜子,将脚伸进郑氏的裙底,这里夹一下,那儿蹭一下,过不多久便勾起了她的情火。

郑氏那是久旷之身,又正值虎狼之年,又早被李中易占了身子,哪里经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弄?

“爷,奴家要更衣……”郑氏完全招架不住李中易的贴身侵袭,情急之下站起身,便想找借口溜之大吉。

李中易身边的规矩极严,未奉召唤婢女们没谁敢擅闯进来,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揽住郑氏的蛇腰,将她搂进怀中,探手摸进裙底。

郑氏臊得不敢露头,耳根处血红滚烫,她拼命的夹紧双腿,死活不肯让李中易得逞。

可是,李中易收拾女人的招数,可谓是多如牛毛,在他上下其手的凌厉攻势之下,郑氏很快败下阵来,让他的魔爪得了手。

“嘿嘿,你确实需要更衣了。”李中易肆无忌惮的得逞之后,心满意足的放开了郑氏,却不料,她双腿酸软无力的再次一头栽进他的怀中,俏面仿佛染了色的大红布一般,显得格外的娇慵艳美。

李中易顺手在郑氏裙内的衬裤上反复擦拭了好几下,这才轻声叹息道:“你应该改名为水娘子才是。”

郑氏羞到了极致,吃了李中易轻佻的一激,浑然忘记了身份上的巨大差距,反呛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死样儿。”

李中易轻轻的笑出了声,这样就挺好了,女人嘛,如果总是被动的挨整,其实和木头没啥区别,那也太过乏味了。

郑氏退下更衣去了,室内再无他人存在,此前消耗了不少体力的李中易,也顾不得所谓的宰相气度,挥舞着手中的筷子,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的连吃了两大碗白米饭,这才罢休。

李中易净过手,捧着美婢递来的茶盏,斜靠在暖榻上品茗,心里琢磨的却是:怎样把郑氏弄出金家,就养在行辕的附近呢?

金子南是个没有骨头的家伙,他虽然十分乐意的献出孪生三姊妹给李中易享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心甘情愿的戴上绿油油的帽子,任由旁人戳他的脊梁骨。

毕竟,献闺女和献老婆的性质迥然不同。金子南为了捞个大官儿做,献出闺女给李中易,旁人顶多讥讽他攀龙附凤而已。

然而,金子南如果连正室老婆都献出来了,哪怕高丽人已经被李中易打断了脊梁,他金某人也难免会被士大夫阶层的高丽权贵们集体看不起,并暗中咒骂。

归根到底,李中易毕竟是有身份的大佬级人物,女人要偷,面子还不能丢,这就有些难办了。

李中易眯起两眼,只过略微琢磨了一番,便计上心头,并且成竹在胸。

喝过半盏茶后,李中易起身来到彩娇所处的内室门前,彩娇的贴身婢女们都在屋外伺候着,大家知道李中易的老习惯,纷纷半蹲下身子,默默的行礼,却并不声张。

李中易微微颔首,缓步迈进门槛,刚进屋就见郑氏坐在榻前的锦凳上,正拉着彩娇的小手窃窃私语。

郑氏说:“你个小傻瓜,要当心自己个身子骨,这天寒地冻的被子盖不好,肯定会伤风受凉的。”

“娘亲,我没事儿的,就是半夜起身,忘了披件衣服。”彩娇斜靠在榻上,一直是神情恹恹。

“要不,你和你的那位爷说一声,命花娇和蕊娇帮着照看你?”郑氏这话骗得娇憨的彩娇,却糊弄不住就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的李中易。

俗话说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郑氏虽然和李中易已经有染,可也是花娇和蕊娇的亲娘。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两个正值花季的亲生女儿,被李中易无情的弃于深宅之中,寂寞孤独的逐渐凋谢,郑氏的心里怎么也不可能痛快。

“娘亲,爷虽然嘴上没说,我却知道一点点……唉,两位姊姊太擅长替金家打算了,却忘记了她们是爷的女人的本分。”彩娇长叹一声,有气无力的作出了解释,“爷最不喜欢那等吃里扒外的人。唉,和两位姊姊的精明强干不同,娘亲,您是知道的,我这人从小就很笨,心思也不活泛。我就一个傻想法,只要把爷伺候得舒坦了,爷自然会替我打算的。”

李中易暗暗点了点头,怎么说呢,憨人有憨福气,正因为彩娇的憨厚本分,他才乐意一直和她腻在一起。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李中易对于敌人固然心狠手辣,丝毫不容情,但是,对待他自己的女人,其实一直是宽容有加。

说得粗俗一点,日过总有几分情!李中易的女人们,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平时生活起居的自主性,其实远远高于同时代的士大夫之家。

李中易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对儒家那一整套极其严苛的礼法制度,向来不太感冒。

在士大夫们的眼里,李中易其实是个不读书的粗鄙丘八,和化外的野人其实没什么两样。

彩娇的两位姊姊,若不是屡屡触霉头,犯了干预政务的大忌讳,李中易这个花丛浪子,又岂能放过游龙戏三凤的艳美画面呢?

这时,郑氏幽幽的一叹,小声说:“这一切都是命,娘亲原本最担心的你,却十分有宠。”

彩娇忽然展颜笑道:“娘亲,你莫要太过担心,爷曾经说过,玉不琢不成器。两位姊姊从小就讨大人的喜欢,没吃过任何亏,让爷冷落一下,其实也不完全都是坏事。”

“哎,你这孩子,表面上看着既憨且傻,却不想却是最最明理的那一个。”郑氏作梦都没有料到,看上去傻乎乎缺心眼的彩娇,却是个大事不糊涂的小美妞。

李中易抿唇一笑,彩娇其实也是从小给惯坏了的名门美妞,只不过,可能是郑氏偏疼或是放纵的缘故,这小美妞于世情方面始终没开窍罢了。

当然了,也正因为彩娇的没开窍,李中易喜欢她的真性情,难免要偏疼好几分,宠得不行。

“咳……”李中易没有长时间听壁角的习惯,他故意轻咳了两声,提醒埋头说悄悄话的那对母女,你们的男人我李爷来了。

“爷,你吃好了?”彩娇扭头看着李中易,美丽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看,一眨不眨。

“贱妾拜见恩相。”郑氏当着彩娇的面,怎么着也得装作没事人一样,规规矩矩的行礼如仪,蹲身下福。

李中易摆了摆手,示意郑氏毋须多礼后,便一屁股坐到了榻沿上,拉过彩娇的小手,仔细的把了一阵子脉。

嗯哼,除了胃寒之外,倒也没啥异常的情况,李中易放心的点点头,笑眯眯的说:“你最爱吃的鸡腿啊,羊心之类的暂时不能吃了,要多和小米羊肉羹,那个养胃……”

“乖哦,等你养好了胃,再敞开来吃,不然的话,你懂的……”李中易抢在彩娇扁嘴掉泪之前,把条件完整的开了出来。

由于彩娇的娇憨个性,李中易逗着有趣,老喜欢教她学一些只有他懂的口头禅,例如:你懂的,巴拉巴拉之类。

这么多年下来,彩娇早被李中易养成了有些小性儿,却总体非常听话的脾性,也许是察觉到了李中易的态度异常坚决,她只得点着小脑袋,委屈的说:“奴奴不爱吃羹,要你喂着才香。”

李中易心里明白,彩娇这是变着花样的和他撒娇,不由微微一笑,说:“好,许你坐到腿上慢慢的吃羹。”

“成交。”彩娇眉飞色舞的伸出小手,要和李中易击掌为誓,李中易含笑跟上了她的节奏,“啪!”清脆的掌声,将目瞪口呆的郑氏从呆滞痴傻的状态下,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郑氏做梦都没有料到,一向以铁腕霸道示人的李中易,竟然有这么童趣的一面,而且对象还是她的女儿。

面对李中易和彩娇的秀恩爱,郑氏既欢喜又略觉心酸,彩娇的格外有宠,她这个做母亲的岂能不喜?

然而,造化弄人,彩娇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的亲娘也成了李中易的女人,而且,只能永远见不得光的偷偷摸摸。

就在郑氏低着头心不在焉之际,忽然,她的小手被一只已经比较熟悉的大手,轻轻的握在了手心里。

哎呀,彩娇就在榻上,这是怎么了?郑氏一阵心慌,赶忙仰起脸看向大手的主人,却见李中易搂着彩娇窃窃私语,只把后脑勺给了她。

“色胚子!死坏蛋!恶魔!”郑氏心下既羞且忿,实在按捺不住胸中的埋怨,暗自咒骂着那个不要脸的霸道男人,

这个世界上,哪有一边和女儿谈情说爱,一边暗中挑勾其母的道理,简直是无耻之尤!

李中易不过是恶趣味做怪,同时也想试探下郑氏的底线所在。当郑氏愤愤不平的甩开大手时,他马上意识到了不妥之处:火候还没到,郑氏心里的那道坎,暂时还过不去。

李中易克制住心中不良念想,并没有进一步去骚扰郑氏,他一边抚慰着彩娇的情绪,一边浮想连翩:若是母女四人……那又是何等的美妙光景?

归根到底,郑氏母女皆为异族的高丽女人,李中易尽管喜欢彩娇的憨直,却也没有给予真正意义上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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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0章 赏不赏?

第二日清晨,李中易缓缓醒来,刚睁开眼睛就见彩娇托着香腮,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得异常之仔细。

“怎么了?”李中易心里颇有些奇怪,由于年岁尚幼的缘故,以往的这个时候,彩娇应该还在沉沉的梦周公,今儿个却醒得这么早?

“爷,奴家娘亲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奴家看得出来,她有心事。唉,这么些年来,我那个没心肝的阿耶,不断的娶小纳妾,甚至还要纳歌伎……”彩娇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说,“算了,不说这些了,总之,我娘亲怪可怜的。”

李中易微微一笑,金子南对郑氏的冷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持续了好些年。

按照大周的规矩,女人十五岁当嫁,而且只要超过了三十岁,就属于年老色衰的范畴,一般情况下,不再安排侍奉枕席。

丽随周制,郑氏已经三十多岁了,金子南再不去碰她,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金子南打小就不太喜欢憨直的彩娇。人非草木,这人际关系其实都是相互的,相应的彩娇也对金子南没有任何好感。

“嗯,老金虽然献上了宝物给我……”李中易拉过彩娇在她的樱唇上,狠狠的啄了一口,这才缓缓的说,“我也赏了他高官厚禄。哼,这次很多人上奏章,想要他的命,如果不是我拦着,老金就算有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哼,照奴家说啊,不如砍了算了,免得总是搂着那些骚狐狸精们,气苦奴家娘亲。”彩娇的童言无忌,倒让李中易铺垫好的一记狠招,仿佛打在了棉花上,顿时失去了着力点。

死妮子,也不知道配合一下,李中易有些悻悻的一口咬在彩娇细嫩雪白的耳肉,闷声闷气的数落她:“那是你亲阿耶呢,我真砍了他的脑袋,你娘亲不得哭死?”

“才不会呢,我娘亲口告诉过我,巴不得那老东西早点死外边去。”彩娇的一席话,令李中易感触颇多。

郑氏如果不是被金子南伤透了心,绝不至于当着女儿的面,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

既然是这样,嘿嘿,老金呀,你也就别怪俺老李心狠手毒了啊!

“唉,怎么会闹得这步田地呢,唉,好吧,既是如此,那不如先让老金去军前效力,督催一下粮草的供应吧?”李中易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唉声叹气的说,“老金丢了国都,论罪当斩……”

没等李中易把话说完,彩娇便一头扎进的怀中,笑嘻嘻的嚷道:“好啊,好啊,他前脚走,后脚我就替娘亲撑腰,把那些骚狐精们,都打杀出去卖了。”

李中易一阵愕然,这小妮子史无前例的醒得早,竟然操心的是她爹娘的家务事。

“爷,您说好不好嘛。”彩娇搂紧了李中易脖子,扭摆着小腰肢,一个劲的撒娇耍赖。

李中易心里自然很乐意了,不过,他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彩娇,故意端着架子为难她:“唉,难办啊……”

“爷,您就依了奴家嘛。”彩娇惟恐李中易不把她的亲爹送出开京,打着滚的撒赖,倒把李中易的火苗子给点燃了。

“你先把爷伺候舒服了,咱们再说老金的事。”李中易舒服的仰躺在软榻上,不怀好意的斜睨着彩娇。

彩娇被李中易教育了好些年,就算是她再憨直,又哪里看不懂男人的歪心思呢?

“爷……奴奴先去刷牙,再来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彩娇想到做到,当即果着半个身子,便跳下了软榻,跑到梳洗间,就着婢女们早就准备好的热水,开始打理卫生。

李中易正值壮年,身体底子又棒极了,原本就比较显著的晨勃现象,让彩娇这么肆无忌惮的一撩拨,哪里还忍得住念想?

和折赛花不同,李中易一直没舍得摘了彩娇的瓜蕊,直到教育得十分满意之后,这才整个吞下了肚内。

怎么说呢,养成计划的成功,让李中易可以为所欲为的“欺负”彩娇。直到,这小妮子脱力的瘫软在床榻之上,除了还能喘几口粗气之外,累得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幸好这里是不需要每天上朝的开封城,书房里又有精明能干的韩湘兰帮着写节略,这让李中易办公和偷欢,完全可以做到两不误。

此前,李中易曾经郑重其事的吩咐过韩湘兰,只要有插着鸡毛的紧急军务或是政务,绝对不能有丝毫的耽搁,必须马上亲自送到他的手边。

李中易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又长期游走于顶级权力圈和医界之间,他深知,若想提高办公效率,只是表面文章的所谓早朝,其实除了显示一下皇权的威严之外,并无鸟用。

天下的事务繁多,李中易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什么杂事都要处理,这就必须采取既分权又集中的权力结构。

具体来说,李中易对于兵权的控制,抓得格外的紧,军中都头以上的人事任免权,被牢牢的掌握在了他的手上。

按照大周军制,一都辖二队,一队五十余人,正好类似后世的连级单位。

由于李中易兼任着羽林四卫都指挥使的职务,他目前掌握的军队,恰好符合三个厢的建制。

一厢辖10军,一军辖5营,一营辖5都,按照这个编制而言,羽林四卫也就是李家军,不过四个军而已,正经的员额顶多也就一万多人罢了。

然而,目前在高丽的兵马,仅仅是近卫军就已经超过了8000人,再从杨烈到宋云祥的五个野战军,一直到颇超勇(李勇)的骑兵营,全军上下少说也有的七万战兵。

七万人中有1400个以上的镇抚和副镇抚,以及都头和副都头,这些基层连级军官及其上级的升迁降调,全都被李中易捏在了手心里。

鉴于前方的战事瞬息万变,在这个没有电报和电话的时代,李中易难免会有鞭长莫及之处。所以,基于现实的考虑,李中易又授予了前线指挥官临时任命检校都头的实权。

等到战后,队正以上的检校军官们要想转正,就必须进随军的讲武堂学习深造,经过严格的考核后,才能够获得正式的提拔。

讲武堂的轮训制度,给了李中易近距离观察基层军官的一个绝佳机会,他至今一直兼任着讲武堂的山长,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他也一定会继续兼任下去,绝无主动辞职的可能性。

“爷,奴奴实在是腰酸得厉害,没法子伺候您起身了……”彩娇好容易积攒了一点点力气,短短的一句话里,又给消耗得一干二净。

李中易抬手捏了捏彩娇满是潮红的粉颊,笑眯眯的说:“爷就喜欢听你的猫儿**的悦耳动听,不过,再大点声就更美了。”

彩娇尽管被教育了很久,依然被李中易调侃的羞涩难当,她索性将整个身子埋进了暖和的锦被之中,无论李中易怎么逗弄,就是要装驼鸟状。

闲来无事,逗自家妞玩儿,李中易也算是懂得劳逸结合的行家。

只是,天公不作美,李中易洗漱完毕还没来得及用膳,就接到了韩湘兰传来的坏消息。

“爷,据水师密报,张永德昼夜兼程的赶路,目前已经到了礼成江口外。”韩湘兰拿着手里的节略,小心翼翼的递到了李中易的手边。

李中易放下手里的筷子,探手接过节略,定神研究了一阵子,忽然抬头问韩湘兰:“你觉得张永德来得这么快,所为何事?”

韩湘兰猛然间脑子短了路,傻乎乎的望着李中易,呶嚅着樱唇,竟然不知从何说起。因为,李中易此前只看她写的节略,还从未询问过她的意见。

李中易故意没有追问韩湘兰,给她时间去体会一下,今日这一问的重大意义。

随着李中易的事业不断的壮大,他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这就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秘书班底来帮着处理军国大事。

权力的控制,有着固定的逻辑,内廷和外廷的互相制约,其实缺一不可。

明朝末年,未经过任何执政训练的崇祯帝上了台,干的第一件傻事,也是最大的一件蠢事,就是听了东林党人的欺骗,把九千岁魏公公给干掉了!

实际上,干掉了九千岁老魏之后,如果崇祯帝扶持身边的亲信太监接掌司礼监及厂卫的实权,也绝不至于任由东林党独大。

东林党独大之后,除了党同伐异、屡屡因私废公之外,土地兼并也愈演愈烈,直接后果是国家的财政收入日益减少,而东林党人却肥得流油。

国事从此不可收拾,陷入到了没钱打仗——加税——以东林党为首的文官集团转嫁负担给自耕农——自耕农纷纷破产——民不聊生——流民不断起义的死循环怪圈之中。

按照李中易的设想,和外界没有任何利益牵扯的内书房,在很多时候可以让他避开精英阶层的各种陷阱。

哪怕是韩湘兰将来有了亲生的儿子,只要李中易坚持秘密建储制度,让儿子们谁都有希望,却又不挑明谁来接班的问题,那么,韩湘兰无论于公于私,也都必须永远和李中易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而不可能背叛。

此所谓高处不胜寒,孤(朕),即孤家寡人也!

李中易端起茶盏,神态自若的吹散漂浮在液面的茶叶,张永德此来肯定是不怀好意,这一点毋须多言。

可问题是,张抱一究竟会带来怎样的惊喜,这才是要考验韩湘兰的要害所在,他有的是时间等待韩湘兰作出回答。

“回爷的话,奴婢最担心的是,张抱一有可能奉诏接管了咱们家的兵权。”韩湘兰毕竟不是一般的女子,不仅很快找到了核心要点,更耍了个不大不小的花枪,故意不提李中易的兵权,而是咱们家的兵权,这其中的意含就显得格外之丰富。

咱们家,那自然也包括了韩湘兰本人在内,这也就等于是告诉李中易,张抱一如果真的图谋李家军的兵权,韩湘兰必定同仇敌忾,坚定的和她的男人站在一块儿。

嗯哼,和聪明的女人打交道,就是令人觉得舒畅,韩湘兰可比彩娇那个小糊涂蛋,精明十倍不止。

“那你说说看,该如何应对?”李中易转手又把球踢回到了韩湘兰怀中,他就是想看一看,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之后,这个精明强干的女人究竟成长到了哪一步?

“爷,您如今兵强马壮,又是先帝的托孤重臣,那张永德此行虽然怀有异志,最终的结果却只能和奴婢一样,只能臣服于您的脚下。”韩湘兰蹲身半福,明艳的脸蛋上堆出一本正经的神态,秋波流转间,媚艳俏皮至极,令人心动不已。

“哈哈,哈哈……”李中易仰面畅快的大笑出声,好一个美艳聪慧的书房侍婢,也不枉当初收服她的一片苦心呐。

李中易勾了勾手指,将韩湘兰唤到身前,揽住她的蛇腰,抱她坐在双膝之间,笑眯眯的说:“和爷耍滑头是不行滴,说吧,张永德究竟想干嘛?”

韩湘兰心中一阵狂喜,李中易此前待她基本以威压为主,少有柔情的一面。现在,他主动拉着她坐到腿间,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遭。

身为名门闺秀的韩湘兰,早在幽州的时候,就见惯了其父韩匡嗣,明里尊重其母这个正室,实际上,韩宅之中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老韩最宠的却是三夫人。

韩湘兰也早就看透了男人的心态,男人对自家的女人越是相敬如宾(冰),这心与心的距离,其实也就越远。若是男人在女人的面前,笑骂由心,既不藏着也不掖着,反而证明了一件事:男人心里有她。

李中易虽然是个低贱郎中之家出身的土包子,可是,韩湘兰比谁都清楚,数遍中原的名相良将,能够正面击败契丹四万精锐铁骑的帅臣,又有几人?

威镇天下的李无咎,不仅手握精兵强将七万余,又是摘了韩湘兰红丸的男人。韩湘兰心里比谁都明白,如果不能展示出她自己的才能,让李中易另眼相看,将来只怕是老死于深宅之中也乏人问津。

明知道李中易可能采取的是恩威并施的策略,韩湘兰依然为他愿意亲近的举动,感觉到欢欣鼓舞。

只会发威,或是只会施恩的男人,韩湘兰都有办法从容应对,哪怕一时被迫的低头,也不可能真正瞧得上。

偏偏,李中易这样打一棒子给颗糖果的搞法,令她既难受又欢喜,反而十分受用。

“爷,彩娇到现在还没起身……”韩湘兰本想说正事,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由自主的失去了控制。

李中易微微翘起嘴角,坐在腿间的美婢,显然是在吃彩娇的味,嗯哼,这是好事情嘛!

身为贱骨头男人中的一员,李中易也有比较特殊的另类习性,老李家后宅之中的女人,如果成天黏着他,肯定会异常烦心。

可问题是,如果女人们都把李中易当作是空气一般,有他不多,没他不少,那也会很愁人。

象现在这样,女人们为了抢夺李中易的宠爱,彼此之间,时不时的吃点醋,给对方上点眼药啥的,他其实比较享受这种感觉。

以前,李中易让韩湘兰做一些比较出格的事情,基本都带有强迫的性质。如今,韩湘兰舍得放下所谓名门贵女的身段,主动以小女人自居,显然是一种巨大的进步,反过来证明了李中易恩威并施的有效性。

武则天曾经驯服烈马的故事,她只需要三样东西,铁鞭、铁锤和匕首,其中的内涵不言而喻:不为我所用,必杀之!

李中易做不到则天大圣皇帝那么的冷血,但是,如果韩湘兰始终不愿意被折服,那么,老李家后院之中,多的是让她反省的冷宅子。

韩湘兰心甘情愿的臣服,让李中易心情十分舒畅,他抚摸着她那头乌黑的亮发,一边嗅着她发间散溢出来的半熟幽香,一边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爷,奴婢若是答对了,可有赏?”韩湘兰抛出一记颇堪玩味的眼刀,那股子既媚且浪的劲头,还真勾起了李中易的性趣。

“哈哈,你若是答对了,爷今天就归你伺候着了。”李中易开心的搂紧韩湘兰的蛇腰,重重的赏了一记热吻,禄山之爪却伸进了不该深入的所在。

韩湘兰等的就是李中易的这个态度,被李大官人虐了这么久,她算是看明白了,端着架子扮演所谓的淑女,在李中易这里压根就捞不着好儿。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李中易曾经在书房里自言自语:进得厅堂,下得厨房,入得洞房!

这十二字箴言,掰扯开来琢磨透了,以韩湘兰的明慧,岂能不知其中的内涵?

也就是说,李中易最喜欢的女人类型:人前是多才多艺的淑女贵妇,榻上则为妖姬浪婢!

“爷,以奴婢的浅见,张抱一此来,很可能接管整个高丽国的政军事务,却不敢碰您一直攥在手心里的兵权。朝廷那边多的范相公,也绝非鲁莽之辈,只会等您回了开封之后,再慢慢的削弱兵权。”韩湘兰没等来李中易的点赞,顿时意识到,她藏的那一手又被李中易看破,只得耷拉着美丽的螓首,将精致的下颌搁在男人的肩窝上,补充说,“符太后和范相公,很可能等着张抱一拿到您在高丽大肆贪墨,胡作非为的铁证。”

没等韩湘兰说完,她就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骤然袭上胸口,紧接着,便听见李中易的哈哈大笑声,“不愧是爷精心教养出来的小狐狸精,爷就赏你一支银枪吧……”

第821章 张永德来了!

张永德来得真快,李中易接到消息的第二日,天使的滚单便发到了行辕。

李中易瞥了眼张永德以天使身份发来的滚单,撇开繁文缛节的词句之外,核心的内容就是:他张抱一明晨抵达开京的官船码头。

一旁研墨的韩湘兰,偷眼看了看李中易的神态,却啥也没看出来。

李中易放下手里的滚单,端起茶盏,淡淡的说:“写个札子给高丽的相国们,明日四更,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赶到码头去,跪迎天使驾临。”

“喏!”李中易吩咐正事的时候,韩湘兰丝毫不敢大意,规规矩矩的敛衽行礼,接受主君兼男人的明确指令。

不大的工夫,韩湘兰便草拟了一份札子,轻手轻脚的走到李中易桌前,小心翼翼的禀报说:“爷,奴婢初步拟了个章程,请您过目。”

李中易接过札子,仔细的看了一遍,嗯哼,韩湘兰苦练多年的行草,完全有资格拿出去和当代的书法大家们一比高下。

李中易摸了摸鼻子,他的那一笔烂字,只能说是勉强写得端正而已,和自家女人压根就没办法相提并论。

按照李中易的理解,比较无耻的说法是:既然韩湘兰完整的属于他所有,那么,她所拥有的书法特长,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代表着他李大官人的实力和和脸面。

所以,有些诸如问安、拍马屁之类无关紧要的公文,李中易索性让韩湘兰代笔草拟行文,他签字过后,拿去用印即可。

内书房的公文管理,有着极其严苛的规定,代笔拟公文的,比如说韩湘兰本人,她是绝对接触不到李中易的官印或是私印。

与之相对应的是,掌握印信的专职人员又被分为三拨,一拨管理官印,一拨控制私印,另一拨则掌握着商印。

除了印信和代笔的流程被管死了之外,哪怕韩湘兰及叶晓兰是李中易的女人,也绝对不允许从书房内带出半张纸片。

代表着肃杀权威的警示铜牌,就竖立于韩湘兰及叶晓兰专用的小书桌上,无论谁敢违规,轻则打烂小屁屁贬入后院冷宅,重则赏白绫一根送她去西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李中易时刻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允许武曌或是懿贵妃篡权的旧事重演。

“嗯,不愧是饱读诗书的大才女,字好人美,吾不如也!”李中易一笔鸡爪毛笔字完全没法见人,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懊恼的情绪。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俏立于面前的女子,如果除了胸大貌美之外,百无一用,那岂不反而显示出他李大官人只是个以貌取人的色鬼?

也许是察觉到了李中易那若隐若现的情绪,韩湘兰扭摆着小腰肢,飘到李中易的身旁,小声抱怨说:“爷,您特意为奴婢定制的那些……网袜、T字裤……快要没了换洗的备件儿。”

李中易是何许人也?他岂能不知道,自家的女人必是看出了他在书法方面的遗憾,没话找话说,故意想引他转移注意力呢?

“嘿嘿,爷教你的缩锁功,差了不少火候啊,还需要持之以恒的勤学苦练。”李中易尽管好色,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面前的绝艳女子早就被彻底的吃干抹净了,急啥呢?

李中易淡淡的说:“这才几天呢,我的话就不管用了?行辕的供应,也有胆子断供?传我的话给高丽的那些相国们,负责管理王宫织造的那几个官儿,爷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韩湘兰自从进了书房之后,虽然一直伺候着笔墨,帮着整理文档资料,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李中易,轻描淡写的就决定了高丽织造官们的命运。

慈不掌兵,仁不问政,韩湘兰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其实完全可以理解李中易的做法。外儒内法的上位者,若想震慑住群小,就必须做到令行禁止。

说句心里话,起初,李中易雷霆万钧的威压手段,虽然将韩湘兰折腾得死去活来,但她并未就此心服。

可问题是,无论韩湘兰耍弄出何等花招,非但逃不过李中易的眼睛,反而招来更惨烈的压制。

随着韩湘兰的小心思,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识破,并且付出更大的代价之后,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苦心孤诣谋划的所谓反抗策略,在李中易的面前不过是小儿科罢了,最终的结局,无一例外,都变成了灵猫戏鼠。

更重要的是,在不断的对抗过程中,韩湘兰敏锐的察觉到,李中易的耐心无人可及。

等到韩湘兰无意中,看到了李中易亲笔写下的熬鹰说之后,整个人立时不好了。尽管她心里非常明白,她看到的东西其实应该是李中易有意识的安排,但也就此看清楚了李中易坚忍不拔的帝王心术。

既然完全斗不过李中易,不如加入进去,让李中易看到她的彻底忠诚,也就成了韩湘兰唯一的选择,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鲜明的例子就在眼前,比韩湘兰出身更加高贵,也更聪慧的李翠萱,尽管就住在行辕之中,却由于野心较大,已经被李中易冷落成了无人问津的笼中金丝雀。

韩湘兰起初有些奇怪,李中易一直持续性的撩拨着李翠萱,眼看着李翠萱已经绷不住的时候,他怎么突然间,仿佛陌生人一般,将李翠萱彻底的冷落在了一旁?

等韩湘兰看过熬鹰说之后,她这才恍然有所觉,李中易虽然十分贪图美色,却也是傲骨铮铮的恶霸男人,收身事小,收心为上。

李中易如果太把李翠萱搁在心上了,将来,她难免会峙宠而骄。不如现在就刚柔相济,疾风暴雨之后的柔情万种,更容易令李翠萱放弃不切实际的野心,心悦诚服的侍奉恶魔般的男人,韩湘兰自己的彻底沦陷,就是明摆着的例子。

“怎么了?发什么呆?”李中易察觉到韩湘兰异状,仰脸看过去,却恰好见到韩湘兰猛的低下螓首,香腮边挂着莫名的红晕。

电光石火间,李中易捕捉到了韩湘兰明媚的眼波,那一片水汪汪的艳美风情,竟是格外的勾人犯错误。

嘿嘿,越是出身高贵的聪颖女子,你若是彻底的征服了她的身心,回报也就越出乎意料的格外丰厚。

到目前为止,李中易没少琢磨着歪招,变着花样的虐韩湘兰的本心。可是,蹂过来躏过去,反而虐出了韩湘兰的真感情!

“又发浪了?爷有大事待办,汝速退下更衣再来伺候着。”李中易并没有如韩湘兰所愿的扑上来,反而拉下脸,斥退了面红耳赤的韩湘兰。

脸色五彩斑斓的韩湘兰,死命夹紧一双长腿,眼巴巴的望着李中易,那股子委屈的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望着韩湘兰灰溜溜逃出书房的怪异步姿,李中易不由高高的翘起嘴角,这才是大老爷们应该过的滋润生活呐!

第822章 柴玉娘来了

韩湘兰换了身干净的衣裙重新回到李中易的身边,李中易瞥眼间发现,她不仅补了妆,而且,鬓间插了一朵怒放的红梅。

嗯哼,女为悦己者容,真乖!李中易刚转过这个念头,一股子如兰似麝的气息,夹杂在清幽淡雅的梅香之中,势不可当的扑鼻直入。

李中易是韩湘兰唯一的经手人,她尚是处子时的体香,极类兰花盛开时的清氛。

等到,李中易摘了韩湘兰的红丸后,她身上的变化异常惊人,半熟美*妇人的芬芳仿佛天然催性的香氛一般,让人很容易产生狠狠欺负的念头。

“打扮得这么浪,那就来一曲《梅花三弄》吧。”李中易邪魅的盯着韩湘兰,韩湘兰的粉颊立时泛起朵朵红云,扭捏的摇摆着弧线优美的蛇腰,“爷,您就饶过奴婢这一遭吧……奴……奴婢再不敢了。”

“嘿嘿,浪蹄子,既然有胆子勾搭爷,这回子倒怕羞了?”李中易的胸中充斥着破坏完美的暴力因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韩湘兰心里很委屈,刚才她更衣之前,确实是想勾搭着李中易成其好事,以便早日受孕怀上龙种,免得继续受叶晓兰的窝囊气。

然而,韩湘兰重新梳妆打扮过后,明明已经没了那份心思,却不料,李中易完全不按牌理出招,明摆着就是看破了她的小心思,变着法的找机会虐她。

“发什么花痴呢?赶紧的……爷现在喜欢上《梅花三弄》了……”李中易勾了勾右手食指,示意韩湘兰,他的忍耐是有限度滴。

韩湘兰低着螓首,仿佛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一般,磨磨蹭蹭的挪动到书桌前,心里多少有些埋怨李中易:她刚才确实想勾引李中易,情绪也都酝酿好了,他偏偏赶她去更衣。

如今,韩湘兰明明已熄了那个念头,李中易开始折腾了,这叫什么事嘛?

李中易以前当副院长的时候,曾经迷恋过一个民乐剧团的漂亮长发细腰美女,只可惜没有搞到手。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李中易至今记忆犹新,她擅长的乐器是箫,最拿手的曲谱便是《梅花三弄》。

近在咫尺的李中易瞧得很清楚,韩湘兰那雪白粉腻的玉颈艳红一片,比之染缸里的大红布,更胜何止十筹?

就在好戏即将上演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侍女的禀报声,“爷,军法司有紧急军情递过来!”

李中易不是只迷恋女人的美色而从此不早朝的昏货,他当即放了已经等着被吃干抹净的韩湘兰,扬声道:“知道了!”

门前的侍女早知道李中易有在书房欺负叶女或韩女的习惯,也就不再吱声,手抚腰间的佩刀,站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李中易在韩湘兰的伺候下,整理好衣冠,一本正经的坐回到帅椅跟前。

韩湘兰知道掩饰不住粉颊上滚烫的血红,却也不敢因私废公,迈开小碎步走过去拉开房门,从侍女手上接过了插着鸡毛的急件。

韩湘兰打算按照往常的惯例,先做个节略,再递给李中易阅示。不成想,李中易伸出右手说:“拿来我看。”

李中易接过韩湘兰手里的鸡毛信,拆开定神一看,不由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功未成,物竟腐。”猛的拍了桌子。

李中易正在气头上之时,韩湘兰也不敢多言,她略微探了下脑袋,凑过去勉强看清楚了信上的内容。

“呀……”韩湘兰不禁倒吸了好几口冷气,难怪李中易要发火,这皇位还没坐上呢,竟然有军中的军需官,暗中勾结商人上下其手,大捞军需的好处。

“拟命,我说你写。”李中易重重的喘了口粗气,脸色阴沉的吩咐说,“着军法司缜密侦办,绝不可放过一个蛀虫。”

韩湘兰心里非常明白,李中易从来不能容忍军中的腐败行径,只要发现了,哪怕功劳再高,也必杀之!

李中易没听见韩湘兰磨墨的声音,不由拉下脸,淡淡的说:“你若不想在这内书房里伺候着,可以另寻高就。”

韩湘兰顿时给吓得面无血色,当即不敢在发楞,迅速磨好墨,挥笔写下了密令。

“来人,叫军法司的李延清过来,我马上要见到他。”等密令发出去后,李中易临时改了主意,要把代替左子光主持军法司大计的李延清找来,亲自面授机宜。

韩湘兰一听这话,瞬间明白过来,李中易一定是动了杀机,要借某些人的脑袋祭旗。

李中易反复的讲过,腐败是军中绝对的大忌,宁可错办十官,也绝不会放过一人!

“哼,大军这才安逸了几日?竟有人胆敢太岁头上动土,惦记上了军需的主意?”李中易这话一问出口,韩湘兰不由暗暗松了口气,霸道的李爷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

韩湘兰知道,李中易这是在问她,她赶忙恭敬的蹲身行礼,战战兢兢的答道:“回爷的话,您以前不是说过么,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林子大了之后,什么鸟都有,一点都不希奇。”

李中易深深的看了眼韩湘兰,冷冷的说:“你若是敢背着我干坏事,门前的那口井,便是你的归宿。”

韩湘兰心下大窘,她是李中易的女人,李中易那可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的首席大富豪,她只要获得了男人的宠信,还需要贪钱么?

更重要的是,韩湘兰是个有大志向的女人,她的眼皮子不仅丝毫不浅,反而由于幽州韩家的家传教育,早早的看透了这个世界上的游戏规则:有钱算个啥也?李中易只要嘴巴随便呶一下,不管是大周朝内何等厉害的豪商,眨眼间便会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很快,检校军法司副都指挥使李延清拍马赶到了内书房的门前,毕恭毕敬的报告说:“家臣李延清奉命来到。”

韩湘兰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李中易,她心里暗暗佩服李延清的奸滑,报告是他派人送到李中易的案头,李中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唤他过来,不是为了军需官的事,又是为何?

李中易并没有叫李延清进来回话,而是隔着房门厉声嘱咐说:“查,狠狠的查,不管涉及到谁,都要给老子查个水落石出。”

韩湘兰起初没明白过味道,等她往深处仔细的一琢磨,她不由学着李中易的老习惯,微微的翘起嘴角,她的男人只怕是对身边的侍女也起了疑心吧?

李中易的心思,不是韩湘兰目前粗浅的水平可以猜测出来的,不过,有一点韩湘兰倒是没有看走眼,李中易确实动了杀机。

想当初,李自成虽然杀进了北京城,逼死了崇祯皇帝,可是,空前的胜利却令闯军们迷失了方向,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闯军从上到下迅速的腐败堕落了。

以至于,李自成率领出击山海关的主力部队,竟然没有完全带出北京城,直接的恶果是:一片石的惨败。

从此以后,李自成再也没有打过任何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直到在通城被地主私人武装给砍了脑袋。

李中易所图甚大,事业也就是刚刚有了一些眉目而已,他一直最重视的军方内部,居然出现了一个硕鼠小集团。

这可真是叔叔可忍,婶子也绝不可忍!

这一次,韩湘兰确实没有看错,李中易的确是想要借某些人的脑袋,震慑一下骤然庞大之后的林中诸鸟。

李延清也是跟在李中易身旁的老人了,对于李中易的脾气秉性,他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可以猜出个二三成。

在李家军中,军法司、镇抚使以及带兵官之间,一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种矛盾是,监督者与被监督者,利益扩张与权力限制之间的斗争,此所谓军方的三劝分立,彼此制约体系!

赶走了李延清后,李中易阴沉着脸色,仰面靠在帅椅上,一言不发。

韩湘兰看着心疼,便宜壮着胆子凑到李中易的身前,默默的伸出一双白嫩的小手,替他揉肩捏背,显得格外的体贴入微。

“爷,奴婢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韩湘兰有心想宽慰李中易,却又担心惹恼了他,便小心翼翼的作出试探。

李中易气乐了,抬起右手,狠狠的一掌拍在了韩湘兰的翘臀上,冷笑道:“又欠收拾了,是不是?”

韩湘兰赶紧作出摇尾企怜的怪模样,憋着嗓子,怪腔怪调的说:“爷,奴奴哪敢呀,这不是怕您一生气,打烂了奴奴的小屁屁么?”

李中易心里明白,韩湘兰这是有心想让他消消气,免得盛怒之下,作出不当的举止。

“你换身衣服,陪爷一起出去走走看看。”李中易思前想后,终究觉得心中气闷难耐,性出去散散心。

韩湘兰心中暗暗长吁了口气,李中易杀不杀军中的硕鼠,其实和她没太大的关系,只要他的那股子邪火,不全都撒到她的头上,那便是祖宗显灵了。

就在李中易领着换上了男装的韩湘兰,正欲带着便衣侍卫们从后门出去的时候,门房上突然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爷,夫人来了。”

李中易闻言后,不由得微微一楞,柴玉娘怎么事先半点招呼也不打,就突然杀来了开京?

第823章 针尖对麦芒

“DUANG……DUANG……”伴随着丽奸们敲击的铜锣声,街上的高丽人在皮鞭和刀枪的威慑之下,被驱赶着到了街道的两侧。

不大的功夫,数辆装饰得异常精致的马车,在几十名全副武装的近卫军官兵簇拥下,浩浩荡荡的驶过长街,稳稳的停在了行辕正门口。

恰好,郑氏的马车也被拦阻在了行辕外面只隔了一条街的民宅门前,进不得也无法退。

和普通的高丽人一样,郑氏本人也被净街的近卫军军官,“客客气气”的请出马车,连同马车夫和侍女们一起,都被赶到了贴墙的位置。

与众不同的是,由于郑氏拿出了代表高丽高官的名帖,带队的小军官倒也没有强迫她们面朝墙壁跪下。

实际上,李中易并没有刻意要求高丽人跪迎跪送,只不过,豢养的丽奸们为了博得来自大周的主人的欢心,故意变本加厉的迫害他们的本族人。

郑氏默默的注视着气派非凡的车队,心里琢磨着,这究竟是谁来了,竟然摆出了偌大的排场?

就在郑氏犯嘀咕的时候,一袭青色儒衫的李中易,在李云潇的陪同下,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行辕门前的台阶上。

郑氏和一般的女子不同,她不仅是高丽国的贵妇,更在开封城中住了数年,对于大周的官场规矩比旁人清楚一万倍。

能够让大周国的宰相亲自迎接的车队,显而易见,车里的人物绝对不是一般人。

“咎郎。”一袭雪貂皮裘的柴玉娘,刚钻出车厢,就看见了一直被深深牵挂着的偷心贼,她情不自禁的眼圈就红了,一把推开搀扶在侧的侍女,浑然顾不得什么公主的形象,居然自己爬下了车辕,撒开两腿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李中易的身前,纵身扑进了男人温暖的怀中。

咎郎?郑氏眼尖,第一时间便认出是柴玉娘,只不过,她却心里一阵发酸,柴玉娘和李中易的关系可谓是进步神速。

郑氏心里很清楚,柴玉娘以前唤李中易,顶多也就是易郎而已。如今竟然进步到了咎郎的更高层次,可想而知,这一对尊贵的夫妇,感情越来越好。

“玉娘,你受苦了。”李中易望着自由恋爱得来的美妻,他心里明明有很多话说,却只是紧紧的将柴玉娘揽在怀中,用力的搂紧。

就在郑氏不断泛酸水的当口,李中易已经搂着柴玉娘,大摇大摆的进了行辕大门。

“咎郎,我没在跟前,你有没有沾个花啊,惹个草的?”柴玉娘见面的第一句,显得格外的别致,张嘴就审问李中易是不是没管住裤裆。

李中易就算是再喜欢柴玉娘,也不敢说实话,他脑子里想着郑氏丰腴妙曼的身影,嘴上最麻溜的说:“军务繁忙,我哪有那些闲工夫?”

柴玉娘一脸的不信,她忽然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说:“你是顶门立户的大男人,这男人嘛,三妻四妾的,谁不是这样?就拿我的皇兄来说吧,不也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李中易心里明白,柴玉娘虽然刚刚在开京登岸,却很可能已经闻到了一丝腥味,空穴不会来风啊。

老婆,不管是漂亮的老婆,还是普通的老婆,都会吃醋。李中易若是信了柴玉娘的所谓“真话”,那他才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活着也没啥意思了,不如找块豆腐自己撞死得了!

“娘子,我敢对天发誓,这些日子绝对没有在外面沾花惹草。”李中易用比柴玉娘更正经的态度,高高的举起右手,誓言庄重无比。

柴玉娘却是极其了解李中易好色的本性,她压根就不信李中易的誓言,只不过,既然没有捉奸在床,那也就只得捏着鼻子忍了。

“哼,没在外面沾惹女人,照你这么说,那是把家里的都吃干抹净了?”柴玉娘那是打心眼里喜欢着李中易,虽然心里始终有些小疙瘩,但是这并不影响久别重逢的巨大喜悦,她探手狠狠的掐在了男人的腰肉,使劲儿的捏了好几下,这才稍稍解气。

李中易实在是了解柴玉娘的脾气,他的这位娘子由于出身于皇家,虽然有些喜欢耍小性子,却绝不是那种吃醋吃带骨髓里的女子。

李中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通过种种手段确实得到了不少的女人,不过这么多女人之中,他真正爱在心里的还就是自由恋爱的柴玉娘。

当初,李中易遭难的时候,险些被符太后给收拾了,正因为柴玉娘仗剑闯宫,这才使他及时的化险为夷。

李中易虽然不是个好东西,更好色如命,这人心却也是肉长的,柴玉娘的纯爱深深的感动着他,她为他所做的一切,足以令他包容她的一切小性儿。

“娘子,我想你了。”李中易揽紧柴玉娘的纤腰,涎着脸说出厚颜无耻的情话。

柴玉娘斜眼瞅了瞅李中易,轻轻的一叹,探手搭上李中易的勃颈,摇着螓首说:“既然嫁了你,就由着你去别的女人身上撒欢吧,我才懒得管你太多。”

李中易心下暗自窃喜,柴玉娘虽然这么说话,其实等于是放了他一马。柴玉娘的言外之意,李中易也全盘接纳,宅内的女人吃了也就吃了,她柴玉娘不会令男人难堪。

不过,李中易心里非常清楚,柴玉娘很难包容他和郑氏之间的J情,毕竟,母女共享一个男人的事情,以柴玉娘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而言,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柴玉娘的老父亲柴守礼,她的亲哥哥柴荣,其实也都是好色的男人。别的且不去说它,单单是柴守礼,这都六十多岁的老男人了,半年前居然还纳了一房年仅十五的美貌小妾进门。

所以说,对于男人的好色,柴玉娘本身的容忍度,就远远高于一般的大户人家。

准夫妻俩在众目睽睽之下,勾肩搭背的往行辕里面行去,可把暗中拈酸吃醋的郑氏,给看傻了眼。

要知道,柴玉娘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周公主,先帝柴荣的嫡亲妹妹,李中易的身份则更为显赫,大周国的托孤八相之一,整个高丽国的征服者。

此二人如此的不顾形象,实在是令郑氏做梦都没有料到!

就在郑氏有些伤春悲秋,惆怅万千的时候,身旁的侍女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

郑氏抬起头,却惊恐的发现,柴玉娘的贴身侍女秋儿,正脸色铁青的朝她快步走来。

不得了,要出大事呐,郑氏下意识的想转身逃开,可是,举目四顾,完全无处可逃。

秋儿迈步走到郑氏的身前,高高的仰起下巴,异常冷淡的说:“我家娘子命我传话予汝,管好你的臭男人,别老是往咱们家里送女人。”

郑氏挨了严厉训斥,心下却大大的松了口气,敢情是金子南不断给李中易送美貌女子的消息,传到了柴玉娘的耳中。

“敢问小娘子高姓大名?”郑氏虽然担心给柴玉娘知道了她和李中易的奸情,却并不意味着她连秋儿都怕了。

毕竟,柴玉娘是李中易未正式过门的正妻,李中易被闹得身败名裂了,她柴玉娘难道不会跟着名声扫地么?

“我叫什么名字,你不配知道,你只需要明白一点:惹恼了我家娘子,绝对没有好下场。”秋儿打小就跟着伺候柴玉娘,按照这个时代规矩,柴玉娘这个公主嫁给李中易,秋儿便是随嫁的幐。

在这个时代,为了彰显皇家的威严和气派,公主下嫁权贵之家,可以带上两个地位很高的官家嫡女作为陪嫁的媵妾。

媵妾,一般是跟随正妻一同嫁到夫家的女子,规格较高的是亲姊妹同嫁,规格最低的便是侍女陪嫁。

由于出身高贵的缘故,媵妾和普通的妾,其地位迥然不同,媵妾甚至可以和正室一起出席正式的宴会。

当然了,本质上来说,秋儿这个媵妾,其实是媵婢,其地位又低了许多。

“还请娘子回禀夫人,奴家绝对不敢冒犯夫人的虎威。”郑氏是个明白人,宰相门房七品官的道理,她比谁都懂,对于柴玉娘身旁的亲信婢女,就算是李中易再宠爱郑氏,她也得像菩萨一般的供着,不敢轻易得罪。

“算你识相,哼。”秋儿摔下冷冷的闷哼声,掉头就走,浑然没把郑氏这个降臣之妻放在眼里。

郑氏望着秋儿的远去的背影默默的出神,金子南因为丢了开京,一直没安排官位,所以他削尖了脑袋,搜集了几名高丽的绝色女子,想学献女的故技,以谋求官复原职。

郑氏身为一家之主母,她虽然不太清楚金子南的具体安排,但是,家中莫名其妙的多了几个女人,她还是心中有数滴。

不过,由于柴玉娘刚到开京,她并不知道李中易刚下了命令,把金子南这个老不要脸的家伙,打发去了榆关前线,协助杨烈负责筹集大军的粮草和补给。

郑氏心中有鬼,自然明白李中易这么干,其实是想更方便和她偷欢。

想到这里,郑氏情不自禁的心头猛的热乎起来,李中易给她安排的临时住处,就在行辕的不远处。

既然已经被李中易偷了身子,而且偷得异常彻底,不如索性一直堕落下去,谁叫干柴遇见了烈火呢?

第824章 心眼比天大

柴玉娘刚进行辕,就被李中易连拖带抱的弄进了正房,相思之苦莫过于久别,其中的旖旎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自由恋爱的滋味,确实令人迷醉,柴玉娘和李中易那是绝对不可能退亲的正牌子准夫妇,除了真个销魂之外,夫妻之间私下里应该做的和不该做的,都在李中易的主导之下,完整的做了一遍。

由于柴玉娘执意要替皇兄柴荣守孝三年,李中易哪怕是烈火焚身,也只能辛苦的忍着。

没办法,柴玉娘尽管一向不重视陈规陋习,但是,却意志坚定的拒绝了李中易企图攻陷玉门关的妄念。

“嘻嘻,死色鬼……臭坏蛋……”柴玉娘钗横鬓散的伏在李中易的怀中,笑嘻嘻的打趣李中易,“看你急色成这样,本娘子姑且相信你确实没有太过沾花惹草。”

柴玉娘的话里留着伏笔,李中易却暗暗松了口气,他故意伪装成急着想要的状态,倒也暂时把她的疑心打消了一部分。

“唉,瞧你忍得难受的窘样儿,真是既可怜又可气,得嘞,本娘子贤惠大度,就让秋儿伺候你吧。”柴玉娘的这种看似大度的表态,立即引起了李中易的警觉。

“秋儿和你名为主婢,实则情同姊妹,你既然要替先帝尽孝,岂能让秋儿背上不好的名声?”李中易非但不敢接受柴玉娘的好意,反而当即义正词严的驳了她的意思。

柴玉娘抹了粉颊上残留着细小汗滴,仰起俏脸,斜睨着李中易,冷不丁的说:“话虽如此,可她毕竟不是我的亲姊妹,再说了,她早晚是你的人,伺候枕席本是媵妾应尽的义务。”

秋儿虽然长得不如李翠萱,可是,她的一身肌肤白嫩似凝脂暖玉,细腻如同柔滑之锦缎。

总而言之,秋儿的一身皮肉,比精磨的嫩豆腐还要嫩上十余倍,用嫩得可以掐出水来,都无法完整的形容其中的妙处。

李中易秒懂了柴玉娘的心思,他的正牌子老婆渐渐长大,知道用投其所好的方式,来控制住李中易这个色鬼的贼心。

“不妥,实在是不妥,哪有主母尚未圆房,倒让侍婢先拔头筹的道理……”李中易明明知道柴玉娘真心想把秋儿送给他破瓜,却丝毫也不动心,反而上下其手,将柴玉娘挑落于十姑娘的魔爪之下。

谁曾想,柴玉娘情热之际,竟然趁着长喘的短暂间歇,高声唤道:“秋儿,你进来伺候咎郎更衣。”

秋儿的媵妾身份,就算李中易再不乐意,也必须捏着鼻子认了。皇家的威严,以及皇家典章规定的公主下嫁礼仪,凛然不可侵犯,否则绝对会被政敌上章弹劾,罪名也是白送给他们的:目无朝廷,骄横狂悖,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李中易可以继续反驳柴玉娘的一番“好意”,然而,这种公然的拒绝,让秋儿将来何以自处?

趁着李中易犹豫不决,斟酌措词的时机,柴玉娘翻了个身子,顺势一滚,便滑下了暖榻。

“你这是何苦呢?”李中易话刚出口,就见秋儿已经推门进来,莹白似玉的俏脸涨得通红,脚下却丝毫不慢,没等李中易想出更好的对策,她已经飘到榻前,低着头默默的宽衣解带。

李中易十分恼怒的瞪着柴玉娘,尼玛,他确实喜欢有特色的漂亮女人,却意味着,他有兴趣被强迫着将秋儿提前拿下。

柴玉娘浑然不在意秋儿就在榻前,她向李中易抛了个娇媚入骨的秋波,贼笑兮兮的说着俏皮话,“咎郎,秋儿还是个雏儿,你可不能太过粗鲁了哦……”

在李中易喷火的眼神之中,柴玉娘只裹着一件李中易扔软毯上的儒衫,只当没看见李中易万般无奈的抗议眼神,翩然飘进了隔间的东厢房。

等到李中易已经看不见柴玉娘的背影,从留有余香的房门处收回视线,秋儿这边厢已经把她自己剥成了粉嫩嫩的胸白羊。

李中易瞥眼间,不由怦然心动,尼玛,若论长相和身段,李翠萱和费媚娘秒杀掉秋儿,没有丝毫悬念。

平日里,李中易只知道秋儿的一身皮肉极为出色,肤色亦是绝佳,然而,当秋儿宽衣解裙的俏立于眼前之际,他赫然发觉,比莹玉更胜的何止数筹的小白羊,浑身上下竟然散溢出格外鲜嫩可口的芬芳,令人必欲采花摘蕊。

柴玉娘故意留下秋儿的意思,早就昭然若揭,她不就是想让秋儿帮着吸引住男人的注意力,以免李中易这个管不住裤裆的花丛浪子,一直惦记着外面艳美的野花么?

李中易虽然好色且霸道,可是让柴玉娘这么莽撞的一折腾,他积蓄至今的烈火不说全消,至少也削减了五成。

李中易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没舍得把秋儿直接赶出房间,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秋儿是柴玉娘陪嫁媵妾的名分早定,没有任何争议。

柴玉娘和李中易斗心眼,秋儿被夹在男女主人之间,的确很可怜!

近在咫尺之下,李中易看得很清楚,秋儿美丽的大眼睛里,噙着委屈的泪光,想哭却怎么也不敢哭出来。

“来,陪爷说会子话。”李中易勾了勾右手食指,把梨花含泪的秋儿唤到了身旁。

李中易单手搂住秋儿的纤细腰肢,并头躺在一块儿,他默默的感受了一番小白羊即将入虎口的惊恐颤栗,这才带着几丝得意,笑眯眯的夸赞秋儿:“我身边的女人不少,惟独秋儿你最为鲜嫩可口。”

李中易话刚出口,就察觉到秋儿比刚才抖得更厉害了,大手之下的心房,“嘭嘭嘭嘭……”如同密集的冲锋鼓点一般,几欲跳出胸口。

“瞧你怕得要死的样儿,就陪爷歇会子吧。”李中易侧过身子,故意将大腿搭在秋儿的嫩白腿之上,打算拥美小憩片刻。

谁曾想,秋儿明明怕得要命,却断断续续的低声呢喃,“姑爷……爷……您不喜欢奴奴?”仿佛多年的老结巴一般。

李中易微微一笑,将爪子搁到秋儿的嫩腿内缘,故意吓唬她:“爷在高丽国这边一直没碰过女人,怕太过勇猛伤了你的身子。”

谁料,原本抖作一团的秋儿,听了李中易的鬼话之后,一不留神没控制住情绪,竟然噗哧笑出了声,“姑爷,您这话也就骗骗我家娘子罢了,奴奴一万个不信。”

李中易让秋儿戳穿了好色的本质,就算他的脸皮已经厚过了城墙,依然觉得老脸一阵发热。

“哼,竟敢嘲笑你家姑爷,看我怎么收拾你?”李中易嘴上赤果果的恐吓秋儿,却暗暗点头,尽管他完全可以决定秋儿的个人荣辱,然而她却始终站在柴玉娘的立场之上,对他以姑爷相称。

如此忠诚不二的鲜嫩美婢,格外惹人怜惜,李中易不由自主的高看她几眼。

李中易搂着美嫩的秋儿,极其难得睡了半个时辰的“素磕睡”,除了手眼温存之外,并未真的将她吃干抹净。

“姑爷,奴奴心里害怕,失了规矩,下次一定好好的伺候您。”等李中易强行摁住秋儿,独自下榻更衣的时候,秋儿一番得体的求饶,倒惹来了一顿狠狠的收拾。

李中易出门的时候,略显得意的扭头瞟向秋儿,这位原本白嫩之极的小娘子,果在锦被之外的肌肤,如今仿佛熟透了的蒸虾一般,红得发亮,亮中带紫。

虽然耽搁了一下,但李中易依然决定去军营里瞅瞅,使人和柴玉娘打过招呼之后,他领着扮成书童的韩湘兰,钻进马车里。

韩湘兰敏锐的察觉到,李中易的心情非常不错,然而,下一刻,她却发现了一个怪现象,李中易探手出窗,寒风陡然袭进车厢的刹那间,一撮乌黑发亮的毛发随即从李中易的掌心之中,被吹了出去。

“啐。”韩湘兰眼尖,一眼就看清楚了,那短短的不似长头发的毛发。

李中易微微一笑,探手将缩在车厢一角的韩湘兰捉入怀中,促狭的挤了挤眼睛,戏谑道:“小东西,爷就喜欢你这种狡诈似狐的精明伶俐劲儿,来,来,来,爷好象还没这么着你吧?”

“爷,爷,奴婢最是怕疼,您就抬抬手,饶了奴奴这一遭吧……”韩湘兰死死的捏紧裙角,苦苦的求饶,死活不肯让李中易的新花招得逞。

李中易哈哈一笑,韩湘兰实在是聪明的有趣,她若是不装出求饶的可怜样儿,说不准他就会放她一马。

现在嘛,就算是韩湘兰再怕疼,李中易也要让她知道知道笑话秋儿的同时,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滋……呀……爷,真的好疼啊……”伴随着韩湘兰发自内心的惨叫声,李中易的手心里又多了一根短发。

就在李中易得意忘形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贴身侍卫的禀报声,“爷,追随在夫人身旁多年的贾三,一直悄悄的缀在咱们马车的后头……”

李中易微微一楞,随即明白过味儿,敢情,柴玉娘终究对他不是特别放心,居然派人暗中监视他的行踪。

爱之深,责之切的道理,李中易不可能不懂,他眯起的两眼思索片刻,吩咐窗外侍卫,“你告诉弟兄们,路上随便惹点事,只须把贾三拦阻片刻即可……”

“喏……”窗外的侍卫轻声应承下来,拍马下去布置了。

李中易放下窗帘,还没来得及坐正身子,却见韩湘兰学着他的样子,略微翘起嘴角,瓮声瓮气的说:“爷,奴奴不想再见到郑氏那个骚狐狸精。”

李中易略带惊讶的瞥了眼韩湘兰,随即哑然一笑,心说,若想看清楚一个人的真正实力,只须把他的对手研究透彻,便知端倪。

这边厢,李中易刚刚吩咐下去,那边厢的韩湘兰,便猜透了他想暗中去会郑氏的真实意图,如此精明绝顶的女子,驯服于他的膝边。

嘿嘿,只要是正常男人,或多或少都会产生几许成就感。毕竟,两条腿的女人多得数不胜数,精明狡诈似狐精的却极其少见。

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宝以珍为美,李中易情不自禁的将韩湘兰摁在脚边,强行翻过身子,挥起右掌,就十分结实的扇在了她的美臀之上。

“尼玛,你这小娘子聪明得有些过了头,这也是老子脾气好,能够容下你,换个男人试试?”李中易三下五除二,便将韩湘兰揍得鬼哭猫嚎,连声求饶。

“爷,您饶了奴奴吧……哎哟……换个男人啊……奴奴才不可能如此的驯顺,一定要给他戴上好几顶那种您常说的绿色帽子。”

“若想爷饶过你这一遭也不难,你告诉爷,你是怎么猜到爷要去私会郑氏?”李中易好奇的逼问韩湘兰。

好女不吃眼前亏,小屁屁被打红了的韩湘兰,赶忙如实招供:“爷,奴奴琢磨着,军需刚刚出事,您如果马上赶过去那边,很可能打草惊了蛇,不如虚晃一枪,待别处军营晚餐开饭之际,突然杀过去抽查,反而更能收获奇效。”

韩湘兰被李中易摁趴在车厢内的锦垫上,也看不清楚男人的脸色,她只是觉得很有些诡异,已经让她彻底臣服的男人,怎么就一言不发呢,难道她说错了什么?

具体的原因,李中易不可能告诉韩湘兰,只不过,当韩湘兰和郑氏被李中易摁了个并排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李中易明显把大半邪火撒了她的身上。

“爷,奴奴知道错了,您全都给奴奴吧,免得浪费了精华。”韩湘兰随即猜到了大致的真相,她名为求饶,实际上是想早日怀上身孕。

随着李中易的权势日盛,韩湘兰若想稳固住在他身旁的地位,至今未曾有孕,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李中易看穿了韩湘兰的小心思,却最终如她所愿,如此精明的女人应该获得一定程度的奖赏。

李中易从另外一侧面,想让她看到,由于她的彻底臣服,已经在男人的心里边,稳当的占据了一席之地。松紧有度,方为上上策,不管是对男人,还是枕边的女人,皆须如此。

第825章 大丈夫当杀人

李中易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将郑氏往怀里揽紧了一些,调侃道:“还真应了那句老话,没有耕坏的良田,只有累死的耕牛,你简直就是水做的,小兰儿却胜似处子。”

郑氏方才没有承接雨露,虽然她明知道男人在外,她只能疯狂的偷欢,却无法挺着大肚子让人耻笑。

更重要的是,郑氏如果怀上了李中易的种,并且产下子或女,彩娇三姊妹将如何自处?

韩湘兰四脚朝天的摆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郑氏是过来人,她当然知道,被灌溉得很彻底的韩婢,显然是想尽快怀上李中易的“龙种”。

郑氏一边的暗自神伤,一边强打起精神,敷衍李中易:“爷,您真勇猛,奴家方才直翻白眼,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韩湘兰扯起嘴角,想笑只敢在心里无声的笑,郑氏也敢和她相提并论?

论年轻,十来岁正是花骨朵好时光的韩湘兰,瞬间秒杀掉郑氏。

论身份,郑氏顶天也就是李家小妾之母而已,李中易就算是再怎么宠爱于她,也不可能公然改变这个事实。

论相貌,哪还需要说么,韩湘兰的容貌也就是略微逊色于李翠萱及费媚娘而已,两人只要并肩站到一块儿,用李中易的怪话说:比个球!

更重要的是,李中易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偏方,让韩湘兰学会了十分神奇的缩锁神功。尽管,韩湘兰的体力远远不及李中易,但是,她渐渐有了把握,能够出奇制胜,吸收精华。

在李中易时常彻底的灌溉之下,韩湘兰只要不是先天性的盐碱地,怀上李家的龙种,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不过,郑氏也不是没有长处,首先,熟透了的美人儿风韵,便盖过了韩湘兰不止一筹。

其次,韩湘兰虽然经常被李中易变着花样的采摘,倒底经历人事的时日尚短,相对而言,已经饿了很久的郑氏,于床第之间,比她更放得开一些。

韩湘兰下意识的挪了一下身子,臀下总有令人十分不舒适的湿意,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李中易评价的丝毫没错,郑氏确实是水做的!

李中易撇了撇嘴,一左一右的两个女人,虽然没说啥,但他依然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熏死人的醋味。

郑氏的敷衍,李中易理解为相见恨晚的幽怨,既然给不了她名分,那也就只能如此了,要不然的话,难道纳她进门,让彩娇三姊妹无颜共处么?

也许是察觉到李中易搂得更紧了,郑氏心里明白,男人体会到了她的尴尬处境,不由悲从心来,将脑袋埋进他的肩窝,享受着短暂的温馨。

李中易草草的吃了几口点心,便领着韩湘兰,登上一辆不起眼的运粮车,赶往最近的一处的军营。

在李中易彻底征服了高丽之后,整个开京城被划分为四个防区,李中易要去的正是隶属于李勇的骑兵营。

这丝毫也不奇怪,因为,出事的队级军需官,便是李勇麾下的党项人,这倒也符合李中易此前的预计。

客观的说,出自于草原的党项,经过严格的纪律和战术训练之后,大多可以成为合格的骑兵战士。

毕竟,这些前牧奴们,打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畜牧和打猎,早已是他们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虽然,李家军中一直强力推广汉化教育,潜移默化的培养汉人至上的思想。

这些草原民族的战士们,陡然从贫瘠的土地,来到异常繁华的大周帝都开封之后,就仿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突然来到花花世界一般,难免心态方面会有些失衡。

在开封的时候,由于骑兵营的周遭皆为汉民,这些党项人就在天子的脚下,李中易的眼皮子底下,倒也颇守规矩,不敢暗中捣鬼,更别提违法严苛的军法。

然而,在征服了高丽国之后,整个李家军由于受李中易的影响颇深,大家嘴上虽然没有明说,骨子里却把高丽人视为比党项人地位还要低好几等的贱民。

本着节约成本,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的后勤补给原则,大军日常所需的粮食、咸菜、肉食以及醋、盐等佐料,皆由李中易直属的军需司负责统一调拨,并且直接发放到的伙夫长的手上,基层军需官们顶多是过个手续而已,绝对不敢克扣或是短斤少两。

然而,随着大军数量的日益增多,新鲜的蔬菜瓜果等物,又特别容易腐坏,集中配送显然无法完全满足大军的全部需求。

所以,李中易开了道口子,允许当地的驻军就地采购瓜果鱼蔬等物。

天朝的事情,大致都存在一个基本逻辑,兴一利,必存一弊!

自从李中易开了自采的口子之后,除了驻守榆关的第一军之外,由汉军组成的第二军一直到第五军,被频繁抽查,皆没有发现损公肥私的腐败现象,这让李中易多少有些小得意,严谨的管理体制,的确是遏制军中腐败的良方。

然而,骑兵营这边却出了妖蛾子,李中易自然是格外的愤怒。江山还没到手呢,他亲手打造的铁军之中,竟然有人敢于不听招呼,趁机上下其手,大行腐化之道,杀机难免爆棚!

在李中易的想法之中,既然将士们愿意追随他的左右,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奋勇杀敌,那么,无论是金钱还是地位,都必须优先予以保障。

客观的说,李家军经常进行有组织有计划有步骤的官方抢劫,贯彻的便是李中易一直以来的军事后勤思想:取敌国的豪门资源,就近补给大军所需,其成本最低,也最方便。

然而,李家军中一直以来都严厉禁止私下的抢劫。道理其实很简单,大家都各自为政,把心思用到了富足自身的邪路上,长此以往,军纪必然败坏,谁还会奋力杀敌?

现在倒好,骑兵营的聪明过人的党项蛮子们,不敢私下里抢劫杀掠,却把主意打到了军需物资的采购上面,李中易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一儆万,绝对不能允许歪风邪气蔓延开来,重蹈百万大宋禁军彻底丧失战斗力的覆辙。

“爷,您轻点,捏得奴奴好痛。”韩湘兰的雪雪呼疼声,把李中易从沉思之中唤醒,他定神一看,不由笑了,难怪韩湘兰吃不消了,他的爪子恰好罩在她的胸口上。

第826章 作死

韩湘兰替李中易整理好衣衫,正在系腰带的时候,郑氏捧着一盏热茶,小心翼翼的凑到近前,吞吞吐吐的说:“爷,奴奴有几道拿手的下酒菜,您方便的时候……”

“哼。”韩湘兰闷闷的哼了一声,这个老不要脸的**,刚被主子狠狠的收拾了一顿,舒服透了,竟然惦记上了预约下一顿收拾。

难怪,李中易曾经客观的做过总结:三十如狼,四十似虎,五十还要坐地吸下土!

韩湘兰不屑的撇了撇唇角,哼,金家的女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全是喜欢勾引男人的**。

就在韩湘兰以为她自己掩饰得很好之时,却不料,由于角度问题,她的一举一动尽收于他的眼底。

李中易能够将狡诈似狐的韩湘兰,彻底的摁在身下,乖顺异常,靠的绝不仅仅是威镇天下的兵威。

孔夫子曾经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韩湘兰的小心思,李中易一看便知,这位狐狸精一定是在暗中嘲笑郑氏。

然而,李中易却很理解郑氏,女人嘛,尤其是熟知人事的女人,一旦被男人冷落的时间过久,长时间失去了雨露的滋润,生理上的需求必然会瞬间爆发,甚至大到难以抑制的程度。

“你且安心的回去,我会带你一起去开封常住的。”李中易本以为给出了承诺之后,郑氏会异常开心,谁料,她却始终低着头,一语不发。

“老金最近没有碰过你吧?”李中易心念电转,随即拉下脸,厉声质问郑氏。

“爷,奴奴是您的人了,就算老金想碰奴奴,奴奴宁可剪了他的孽根,甚至去死,也绝不会让他碰奴奴半根小手指。”郑氏猛的抬起头,她那几欲喷火的眼神,完整的表达出了她的忠诚。

一旁的韩湘兰暗暗长叹不已,能够让她心甘情愿的匍匐于脚下,彻底臣服不敢稍有异心的男人,岂是凡种?

韩湘兰看得很清楚,李中易的质问,其实比任何承诺或是奖赏,更容易令郑氏放下心里的包袱。

唉,区区小门小户出身的郑氏,有可能逃得出李大官人的手掌心么?

就算出身高贵的韩湘兰自己,又何尝不是被李大官人既打且拉,给搓揉得彻底失去了对抗或是斗心眼子的骨气么?

李中易安抚好郑氏,命人将她暂时送去金家,他则领着换回书童装束的韩湘兰,从后门悄悄的离开了偷欢的密宅。

天色渐晚,大街上依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川流不息,李中易手里捏着一柄竹扇,悠闲自在的漫步于街道的右侧,仿佛没事人一样。

韩湘兰心里多少有些纳闷,李中易急吼吼的出门,主要是想亲自抽查骑兵营内的虚实,眼看着饭点将至,他怎么又不急了呢?

李中易看出韩湘兰的狐疑,却故意不去说破,韩湘兰的聪明,只是比同时代的绝大部分女性强出很多而已,和他远远无法相提并论,这也是他可以随意骑她,她却只有受着的根本性因素。

华灯渐上时分,李中易非但绝口不提去骑兵营抽查的事,反而领着韩湘兰登上一座看上去还算是沾了几丝文雅之气的茶楼。

在茶博士的引领之下,李中易坐到了临街的窗旁,扮成书童的韩湘兰则俏立于他的身侧。

“这位客官,不知您要喝什么茶?”茶博士使出浑身的解数,向李中易推销利润极高的汉茶,“小店内藏有大周李相公特制的绝品尝好茶,您不妨一试,您要觉着喝着不满意,小的分文不取。”

李中易和韩湘兰相视一笑,这位茶博士舌灿莲花的买弄,恰好应了那句老话:班门弄斧。

“在下听说,大周李相公还藏有一味佐茶的绝妙零嘴儿,不知道贵店可有?”李中易被茶博士挑起了兴致,索性无事不如逗着他玩儿。

谁曾想,李中易本是无心之言,那茶博士却更来劲了,他鼓动着如簧之舌,大肆吹嘘,“哦,这位客官您有所不知,鄙店东主恰好寻来大周李相公炒西瓜仔的密法,包准您尝了还想尝,说不准还想多买几包带回去,赏给公子和小娘子们分食。”

李中易这次出来,从衣衫到配饰,浑身上下散溢出大周商人的气息,就是不想让人看破行藏。

一直默然不语的韩湘兰,瞥了眼李中易头上戴着的员外帽,又瞅了瞅狠不得马上掏空他们荷包的茶博士,她不由暗暗叹了口气,难怪眼前这位高丽国的茶博士看看走了眼,在这个异国它乡,谁又能想象得到,李中易如果屈居于大周国的第二号富商,谁敢自称第一?

李中易穿上商人的服饰,那便是原汁原味的正经生意人,根本不需要花心思去伪装。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鱼龙变幻,韩湘兰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李中易那些表态折腾她的花样,不由含羞带怯,情不自禁的夹紧了了双腿。

李中易兜里有的是钱,既然茶博士会来事儿,他也不介意赏他几个小钱,就当是花钱买个开心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等茶博士满是喜悦的奔下楼之后,李中易却突然察觉到了,韩湘兰面带诡异的腓色,很可能想到了某些不太健康的场景吧?

最近,韩湘兰的身上频繁出现走神的怪现象,李中易起初倒也没太在意,如今仔细的一琢磨,他忽然心中微微一动。

“把腿夹得那么紧干嘛?刚刚把你喂饱,又发浪了?”李中易一边开玩笑打趣韩湘兰,一边顺势将她的右腕捉入手心里,三根指头异常熟练的搭在了她的脉门上。

“爷……”韩湘兰何等精明,从李中易不同寻常的举止,她的一颗芳心也随之狂跳不止,说话都带着颤音。

李中易一直面无表情,韩湘兰由于太希望她早已怀上身孕,患得患失简直无法抑制,别李中易捉住的右腕,一直颤个不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湘兰终于等来了李中易的宣判,“嗯哼,爷这段日子没有白白浪费精华,小兰儿啊,你可要好好儿的养好身子,争取生个带把的男儿,下半辈子也好有个依靠。”

“爷,我的亲爷,奴婢欢喜死了……”韩湘兰早就受够了叶晓兰的恶气,眼睛都快望穿了,终于等来了怀上龙种的天大喜讯,她简直快要乐晕过去,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扑进李中易的怀中,樱红一点的朱唇狠狠的吻在李中易的唇上,再也不肯松口。

李中易非常能够理解韩湘兰的苦衷,对于女人主动送上来的艳福,他不仅照单全收,甚至还使出了法式湿吻的技巧,将韩湘兰的香舌吸入唇齿之间。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女人生孩子就等于是淌过鬼门关一般,极其的艰难,一万分的不容易,李中易归根到底还是喜欢韩湘兰的精明过人,适当的安抚和奖赏理所应当。

然而就在法式湿吻正上演之际,一个不和谐的男人声音,响起在两人的附近,“我说这位仁兄,你开个价吧,你的书童本公子要定了。”

“嗯……”韩湘兰狂喜的劲头,兜头被一桶冷彻心肺的冰水,浇了个透心凉,不可遏制的怒火,腾的的一下子窜起老高。

李中易双手捧起韩湘兰美得令人眩目的秀颊,压根就没看乱放臭屁的那人,浑然不在意的说:“你这个小妖精,湿吻的技巧倒是日新月异,爷正在兴头上,继续……”

韩湘兰不是李中易,她克制不住胸中的余怒,借着凑唇过去的机会,瞥了眼大放獗词的狗东西。

只见,那人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衣饰奢华之极,眼圈四周隐现乌黑的痕迹,一看就是个纵欲过度的高丽权贵家的子弟。

“爷,您教奴奴的那句话,好象是……不作不死?”韩湘兰收回怜悯的目光,将螓首搁在李中易的肩窝处,仿佛豢养已久的猫咪一般,别提多温顺。

哼,敢调戏本娘子,以爷的脾气和秉性,嘿嘿,你家娘子的贞洁,恐怕难保啊!

韩湘兰的温顺,从来只在李中易的身上的彻底展现出来,以她对李中易霸道性格的了解,就连经了郑氏之后就绝不允许金子南再碰她半根根毫毛,更何况是当面调戏李大官人的小妾呢?

鉴于叶晓兰被确诊怀孕,随即被提升为妾室的先例,韩湘兰有理由相信,她的肚子被李中易搞大之后,已经有资格和叶晓兰那个贱婢平起平坐。

“兀那贼商,敬酒不吃偏要吃罚,竟然敢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那位高丽的贵公子说话间便快步奔到李中易的近前,挥拳就打,显然是想硬抢韩湘兰回去。

经过这么多年的疆场撕杀,并且持续不断的打熬筋骨,眼明手快自不必说,李中易抢先出手,反手就是一耳光,“啪……”将那个不知道死活的贱种,当场抽倒在了地上。

“好好好,你竟敢打我,有种你等着,看我爹不剥了你的皮。”那人一边捂住肿起老高的左脸,一边连滚带爬的逃窜,嘴上却丝毫不饶人。

李中易连正眼都懒得看他,拉过韩湘兰的小手,轻轻的拍了拍手背,轻描淡写的说:“你的不介意吧?”

韩湘兰凑过红唇,重重的吻在男人的脸颊上,小声说:“贱货归我收拾,他家娘子归你。”

“哈哈,还是你知道爷的心思,不过,爷忽然改主意了……”李中易哈哈大笑三声,他早就计划好的某些行动,是时候启动。

李中易其实并没有特别的生气,权贵子弟大多都是这个样子,有啥可奇怪和生气的?

不过,李中易第一时间摆手制止了便装侍卫们扑过来,就是想让这些卑贱的高丽棒子权贵们看一看,惹了他的女人,会是个何等的下场?

第827章 有本事别跑

“有本事别跑……”那位高丽贵公子深深的后悔,他一直嫌弃家奴们跟得太紧,今天故意把一帮子打手给支开了,却不成想,竟然被商人给打了脸,简直是悔恨莫及。

李中易懒得理他,揽着韩湘兰耳鬓厮磨,陪着怀里的女人分享出离的喜悦。

“爷,您说是男孩好,还是女孩好。”韩湘兰一想起肚子里的孩子,整个人都快要喜疯了,仿佛市井小妇一般,唠叨个没完。

李中易微微一笑,他明知道韩湘兰是想生个小郎君,偏偏不想如她所愿,故意歪曲道:“我希望有一大堆乖巧伶俐的女儿,围着我承欢膝下。”

“那好,就先生个男孩,再生一大堆女儿。”韩湘兰完全丧失了往日的精明强干,竟然没听出李中易的弦外之音。

李中易哑然一笑,常言说得好,热恋中的女人,智商基本归零,甚至为负数,这怀孕的女人恐怕也不遑多让啊。

那位高丽公子鼻子都快气歪了,除了征服高丽的李家军外,在这开京城内还真没有几户人家敢惹他不痛快。

“你们给我等着。”高丽公子捋起袖子,想冲上去揍扁李中易,可他又担心打不过,反被打得更惨,犹豫再三他决定使出激将法。

高丽公子倒也不算很笨,他心里明白,只要把眼前的商人诳在这里片刻,那么,被商人抱在怀中的绝美女子,必将躺在他的身下,由着他的性子任意驰骋。

“小兰儿啊,你长得太美了,别说爷很心动,这不,被人惦记上了啊!”李中易小声打趣韩湘兰。

韩湘兰被高丽公子大大的扫了兴致,她噘起弧线异常优美的红唇,没好气的嘟囔说:“爷,奴婢是您的女人,却让人给惦记上了,心思实在是恶毒之极,那就抢回他家女人好了,无论是他家娘子啊,还是他的亲姊妹,嘻嘻,或是他的亲妈?”

李中易哈哈大笑起来,韩湘兰被所谓的高丽公子彻底的败了性子,心里肯定窝着雄雄的火焰,必须要找机会释放出来。

不过,李中易笑过之后,心里却很明白,韩湘兰对郑氏像牛皮糖一样的黏着他,非常有看法,只要找着了机会,就要给郑氏下眼药。

由此可见,再精明伶俐的女人,也终究还是女人,尤其是怀了孕的女人,心眼比平时更窄。

“郑氏也是个可怜之人。”李中易本不想解释,一想起当初误日了郑氏的场景,心中不由感慨万千,“郑氏住在开封时日也不算短了,又经常上门看望彩娇她们,我若是有意,早就把她拿下了。”

韩湘兰不由摸了摸尚未显怀的肚子,李中易乐意给她解释这些,或多或少是看在腹中孩儿的面子上,这小子还没出生便替亲妈撑了腰,她还有啥不知足的?

“回爷,那小子连滚带爬的从这里出去之后,就转进了旁侧的酒家,小人听得很清楚,那小子逼着店小二去给他送信,咱们的人已经缀了上去,肯定会摸清他家的所在。”李十五经过李中易身旁时,装作捡东西的模样,趁机把最新的情况禀报给了李中易。

李中易点了点头,随口问道:“那小子现在何处?”

李十五小声回答说:“那小子一直藏在酒家里边的最深处,小的已经安排了人手盯着他,绝不会让他跑掉。”

李中易微微翘起了嘴角,笑道:“我方才没太在意,现在仔细一想,那小子腰间所挂的玉佩,很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李十五赶忙说:“小的这就派人去查,争取画像回来,呈给您看。”

这时,韩湘兰忽然插话说:“爷,奴奴也想起来了,您扇他大耳刮子的时候,奴婢觉着他腰间的那块玉佩好象是出自高丽王宫的物件。您可能不太记得了,当时替高丽新王选妃及侧室的时候,一应的赏赐清单,都是奴婢亲手誊抄的。”

经过韩湘兰这么详细的描述,李中易原本模糊的记忆,陡然清晰起来,他高高的翘起嘴角。

怎么说呢,为了控制住高丽新王的政治倾向,李中易在替他选妃及侧室的时候,倒是颇动了一些脑筋,其中最主要的一条便是:必须是亲周大臣家的女儿。

“嘿嘿,小兰儿啊,照你这么说,那小子的妹妹,很可能成为高丽国的新王后?”李中易的嘴角绽出极其耐人寻味的邪魅笑容。

韩湘兰忽然露出俏皮之极的贼笑,她主动凑到李中易的耳边,小声说了一段话。

李中易听清楚之后,不禁将她搂进怀中,右手重重的在她的翘臀上狠狠的捏了一把,笑骂道:“咱们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小兰儿啊,爷做梦都没有料到,你肚子里不仅揣着爷的孩儿,就连坏水儿也储得比爷多啊。”

“爷,您老是欺负奴婢。”韩湘兰臀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心里却甜丝丝的,仿佛刚刚喝了一整罐蜂蜜水一般。

“小妖妇,你还猜到了多少东西?老实交代,爷就不罚你了,否则……你懂的……”李中易死死的盯在韩湘兰的脸上,仿佛一架高精密的显微镜一样,不可能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小的变化。

韩湘兰心里很有些发虚,不过,仗着她肚里揣着的胎儿,只得吞吞吐吐的做了一番解释。

李中易听完之后,不由暗暗叹息不已,看样子,在他的所有女人之中,韩湘兰的精明可以稳居于前三。

“爷,奴奴明白的,您的选择无疑最有利于咱们大周国,只有这么做了,才最容易使高丽人彻底的臣服。”韩湘兰的见识显然令李中易非常满意,他抬手摸了摸韩湘兰的粉颊,“小兰儿啊,你刚有了身孕,从现在起不适宜做太过剧烈的运动,以后可不许吃郑氏的醋。”

韩湘兰嘟着小嘴,却笑着说:“另外一个叫小兰儿的那一汪良田,也早就荒芜了,奴奴没啥醋可吃的。”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忽然听见楼下传里嘈杂的大声喧哗,“狗奴们,操起家伙事儿,把这里给老子围死了,若是放跑了美人儿,你们都不要活了。”

第828章 家丁来了

“爷,这小子可真是好胆子,为了抢奴家和您的孩儿一起回家,还真是不作不死呐!”韩湘兰的一席话,看稀松平常,实际上,她胸中的怒火已经绷不住必须迸发出来。

怀上李中易的种,她韩湘兰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够高,那个该死的高丽贱种居然在她最快乐的时候,狠狠的扫了她的兴致,那么也就别怪她狂吹邪风了。

李中易听得出来,韩湘兰心里窝着火,故意牵扯上他的孩儿,目的是想给那个高丽贱货,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实际上,此人的出现正可谓是磕睡遇见了枕头,李中易一直有个不可告人的计划,只是缺少一个必要的抓手而已,免得操作得太过生硬。

如今,不知道死活的高丽贱公子主动伸出头来给他敲打,即使韩湘兰不故意扇阴风点鬼火,他也会借坡下驴,就汤下面,以便彻底的解决高丽的问题。

就在韩湘兰心里直打鼓,惟恐被李中易看破小心思,挨上狠狠的收拾之际,不曾想,李中易霍地站起身子,直接走到窗边。

“啪!”就在韩湘兰尚未明白过味儿的时候,李中易猛的用力推开两扇窗子,双手抱在胸前,冷笑道,“爷就在这里,不怕死的就上来吧,爷倒要看看,谁抢得走爷的女人?”

“哈哈,兀那贼子,你好胆子,竟然敢暗中勾搭老子家里的逃婢,死到临头了,还敢嘴巴硬,狗奴们你们还楞着干什么?难道,等老子给你们发赏钱?”

在百余名家丁的簇拥之下,那位高丽贵公子得意极了,在这开京的街面上,只要他不去招惹李家军中的那些活阎王们,还不是任由他随心所欲么?

“诸位父老乡亲们都听好了,楼上的贼子想暗中拐带我家公子新纳的逃妾,识相都躲远点,刀枪可是不长眼睛滴,免得伤及无辜,大家面子上不好看。”

就在这时,从高丽贵公子身后窜出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这家伙眼圈发青,脚下虚浮,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帮闲。

李中易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这位身穿劣质貂皮小袄的文士,显然是想把围观看热闹的人群赶跑,方便他们冲杀上来,顺利的抢走韩湘兰。

“爷,小的已经查清楚了,楼下的狗东西是高丽国右副参政朴万羊家里的纨绔儿子,叫朴浩。这小子欺男霸女,早就把坏事做尽,开京的老百姓给他起了外号,唤作是呆霸王……”李十五悄悄的走到李中易身旁,小声把朴浩的来历禀报得一清二楚。

“老朴替我大军筹集粮草以及各类物资,倒也算得上是勤勉用心,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不成气的坏种呢?”李中易对于朴万羊的情况倒是比较清楚,此前,他也知道朴万羊养了个薛蟠似的败家子,只是始终没有打过照面,也就没有对上号。

“小兰儿,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老朴的闺女就是候选的侧室人选?”李中易扭头望向一直充任秘书职责的韩湘兰。

韩湘兰习惯的手抚着肚子,轻轻的揉了几圈,这才含笑解释说:“爷,朴万羊的闺女长得俊俏之极,甚至比奴奴还要美貌几分。奴奴一直记得,当时您是这么说,太过于妖艳的女子,非高丽新王之福。”

李十五明明听懂了韩湘兰话里有话,却只当他自己是聋子一般,知之为不知才是真知也,这是爷教的绝招。

李中易哑然一笑,怀有身孕的韩湘兰,竟然唆使自家的男人,去勾搭朴浩的嫡亲妹妹。如果朴浩最终知道了,刚才打断韩湘兰享受巨大喜悦的代价,恐怕会悔断肠吧?

“呼啦啦……”开京街头的老百姓们,谁人不知道呆霸王朴大少的威名,大家一边暗自替李中易捏把汗,一边脚下却丝毫不慢,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便四散逃开了。

李中易双手抱在胸前,心中暗暗冷笑不已,呆霸王?嘿嘿,居然呆到了老子的头上,那就必须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薛蟠在红楼梦里的结局,其实比贾宝玉强上不上。至少,在薛蝌的努力下,他不仅脱离了苦海,更把香菱扶为正室,能够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并带着薛夫人过着平常人的生活,已经应该知足了。

然而,楼下的这位呆霸王,嘿嘿,结局妙不妙,就要看他和他的亲爹朴万羊,是否识趣了?

李中易心里更明白,如果说韩湘兰是个大傻瓜,那么,他后宅里的绝大部分女人,全TMD都是蠢货。

韩湘兰刻意很做作的扇风点火,其实是看穿了李中易的整个计划,帮着李中易凑个乐子罢了。

“狗才们,谁先捉住美娇娘,赏周钱一千贯。”为了调动手下人的积极性,朴浩也算是下了大大的血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朴家的家奴们,纷纷挺刀持枪,齐声呐喊着朝楼内冲了进来。

“爷,都这么着?”李十五狠狠的做了个下劈的动作,那意思分明是想把这些不开眼的狗奴才们斩尽杀绝,鸡犬不留,以便震慑住下一拨敢于太岁头上动土的贱种们。

李中易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说:“下手不要太狠了,老朴还没露面呢,这个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李十五随即补充说:“冒犯您的虎威,怎么着也要打断一大批狗腿吧?”

李中易微微点头,撇嘴笑道:“那是你的职责范围,怎么去做,你自己拿主意吧。”

韩湘兰望着李十五兴奋下去布置的身影,不由抿起红唇,嘻嘻笑道:“爷,整出一大堆残疾的家奴,您觉着,朴家会不会养一群废人?”

李中易正欲说话,却见明亮的火把中,朴浩正仰面向上,恶邪的目光始终绕着韩湘兰身上打转。

不经意间,朴浩和李中易对上了眼神,李中易只是隐隐约约的察觉到,朴浩伸出爪子,做了个抓捏的动作。

李中易瞬间秒懂,朴浩那意思显然是想告诉他,对于韩湘兰,他绝对不可能放手,玩定了!

“小兰儿,咱们书房里应该有朴家的详细资料吧?“李中易原本没怎么生气,可是,朴浩的表现太过猥琐,令他有种吃了绿头苍蝇的恶心感。

韩湘兰隐约猜到了一点真相,心下暗爽,赶忙介绍说:“朴浩的亲娘死得早,朴万羊一直等他成了婚后,这才续弦娶了高丽王家的嫡女做继室。”

“嗯,吾知道了!”李中易完全没表态,但是,韩湘兰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

第829章 太君赶到

“爷,为了以防不测,小的抖胆用您所赐的令牌,派人通知了此地的驻军。”李十五毕恭毕敬的站在李中易的面前,心里像是揣了五十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般,异常的忐忑不安。

李中易斜睨着李十五,他发觉李十五尽管一脸的惶恐,腰杆却挺得笔直,仿佛戳在行辕门口的大纛旗帜一般。

要知道,在李家军中,未经李中易的签押,擅自调动军队,那可是足以掉脑袋的重罪,李十五不可能不惶恐。

“爷,小的明白您的意思。但小的实在不敢冒险,更不愿意冒险。和您的安危比起来,小的宁可掉脑袋!”李十五自知逾越了规矩,却是无怨无悔的一往无前。

“浑小子,想什么呢?我赏你的令牌,只能调动百人以下的兵马,临时救个急尚可,若想图谋不轨,那还差得远呐。”李中易抬手重重的一拳,捶在李十五的胸口之上,发出沉闷的嘭声。

韩湘兰笑眯眯的望着李十五,心说,真是个傻小子,爷赏你令牌的目的,就是想关键时刻可以救急。

李十五挨了一拳,原本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总算是缓缓的滑落回了原来的位置。

可是,还没等李十五缓过劲来,李中易的惩罚突然降临,“按照军规,怎么使用令牌那是你的权力,不过,我既然就在这里,未经请示报告,活罪难饶。这么着吧,你队里兄弟们换下来的臭袜子,七天内都归你伺候着了。”

“爷,小的宁愿挨军棍……”李十五吓得面如土色,李中易的这个决定,简直就是替他量身定做的严厉惩罚。

要知道,哪怕是李中易身旁的侍卫队,只要不是值班或是歇息,就必须参加严格的训练。

这帮小子训练完毕换下来的袜子,简直是其臭无比,足以把李十五熏死!

李中易没好气的盯在李十五的脸上,慢慢腾腾的说:“怎么?我还没怎么罚你呢,你倒先不乐意了?那好,等此地事了,就留你在开京,替我掌握治安大权。”

李十五原本涎着脸想套个近乎,争取不洗全队官兵的臭袜子,可是如今,李中易居然要把他留在鸟不生蛋的开京,既没有仗打,还要成天面对婆婆妈妈的一些屁烂事,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韩湘兰有趣望着李十五,这个忠心耿耿的实诚汉子,让李中易个折腾得死去活来,原本就黝黑的马脸,涨成了酱紫色。

见李中易的眼神扫了过来,韩湘兰会意的浅浅一笑,随即站出来打圆场,“爷,不如让他跟着奴婢学习练字吧,十五的一笔鸡爪字,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

“也好,那就这么定了,再要啰嗦,整个行辕的‘夜香’,就全都交给你伺候了。”李中易的一捶定音,再不给李十五任何争辩的余地。

“喏。”李十五知道无法改变李中易的决定,只得捶胸行礼,捏着鼻子认了。

“冲上去,活捉美人儿,有重赏……”在朴浩声嘶力竭的鼓动之下,朴府的家丁们挥舞着手里的棍棒,顺着楼梯蜂拥而上。

华灯渐浓时分,一股妖风夹着凛冽的寒气,陡然破窗直入,韩湘兰禁不住缩了缩香肩,打了个寒战。

眼前的女子,即将成为孩儿他娘,李中易再怎么说都是她的男人,怜香惜玉之情人皆有之,他伸出双臂,将韩湘兰紧紧的揽入怀中,温柔的说:“我怀里暖和,抱紧点就没事了。”

韩湘兰死死的抱紧男人的腰身,人暖心更暖,臂间这位向来十分霸道的男人,居然也有如此柔肠万种的一面,她岂能不感动?

这人呐,无论男女,大多是贱骨头。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反而不会去珍惜,只有梦寐以求却不可得的关怀,最能暖透人心。

朴浩冲上楼的时候,赫然看见,他心目中的女神,竟然靠在那个贱商的怀中,立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的厉声喝道:“放开老子的女人。”

李中易根本就懒得搭理朴浩,这小子是被搓圆还是捏扁,对他来说,不比掐死一只小蚂蚁更难。

说得难听点,朴浩倚仗的朴万羊,也不过是李中易豢养的一条狗罢了,除了品种是高丽款之外,和中华田园犬没有任何区别。

主人有必要和宠物犬的狗崽子说什么废话,那不是自降身份么?

“拿开你的脏爪子,赶紧放开她。”朴浩目不转睛的盯在韩湘兰的身上,眼睁睁的看着他心仪的女人,竟然凑上香唇,轻柔的吻在贱商的颈窝上,他羡慕嫉妒恨极了,满腔的怒火实在忍不住的喷发出来。

李中易没看朴浩,只是淡淡的一笑,微微翘起唇角,戏谑的问韩湘兰:“哪儿来的疯狗,真是汪得要人嫌。”

说实话,李中易眼前这种看似闲庭信步,淡定安详,骨子里却目中无人的铮铮傲气,最令韩湘兰迷醉。

韩湘兰抿唇轻声笑道:“爷,虽然说高丽的野犬遍地,不过嘛,朴家的疯狗却是出了名的既蠢且傻,除了喜欢乱吠之外,唯一的优点便是没脑子。”

朴浩气得不行,本想指挥众家丁冲上去直接抢人,也许是在开京霸道惯了,他转念一想,反而把手背到了身后,摇头晃脑,洋洋得意的说:“本公子听说,大周的李相帅有句名言,鸭子死了嘴巴硬,哈哈,老子倒要看看今儿个,你这位小娘子怎么逃出本公子的手心去。”

李中易的嘴角略微的抽动了一下,咳,朴万羊精明过人,怎么就养了个这么没有眼力介的败家子呢?

韩湘兰理解李中易不屑于搭理朴浩的鄙视,她扭过头,十分好心的劝说朴浩:“朴公子,听我一句劝,赶紧把你爹叫过来,尚为时不晚。不然的话,你那位美貌的娘子,很可能成为我家男人的玩物了哦。”

李中易心下大乐,聪明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聪明人,别看韩湘兰在他的面前乖顺如同绵羊,其实呢,在她的骨子里,居高临下的俯视众生才是常态。

朴浩让韩湘兰挤兑得面子上挂不住了,在这开京城中的一亩三分地上,他朴大少还从来没有吃过亏。当然了,被李家军的一位军官抽了正反两记耳光的糗事,已经被他彻底的抛在了脑后。

就在朴大少即将发作的时候,茶楼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喧哗声,很快,一个朴家的仆人气喘吁吁的奔到朴浩的跟前,喜出望外的禀报说:“公子,公子,巡防军的大部队,由天朝上国的太君领着,已经拍马赶到楼下……”

太君?李中易一阵恶寒,他做梦都没有料到,被征服了的高丽人,竟然把他的部下称作太君,尼玛,老天爷真是喜欢恶搞。

第830章 打脸

“狗奴们,把本公子的逃婢**夫都看好了,休教他们跑喽。”朴浩以前吃过李家军的亏,那响亮的两记耳光打得可真不轻,至今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两颊火辣辣的疼痛难忍。

这抢女人固然是件美事,若是当着众人的面,再次挨了太上之军的耳光,那就大大的不爽了。

“本公子先下楼去看看。”朴浩自娱自乐的编造了一个看似合适的解释,然而,他挨打的那次,冲上楼的这些奴仆之中有许多人在场,大家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不敢说破了。

若是把朴浩惹恼了,他们这些看了主子笑话的奴仆,岂有好果子吃?

韩湘兰笑嘻嘻的说:“那个憨货很可能以为是救星来了。”

李中易把头一低,恰好和韩湘兰对上眼神,两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嘿嘿,天朝上国的太君,这称呼实在是新鲜之极呐!

“爷,若是那个无知到极点的纨绔子弟,最终明白过味儿,晓得您就是天朝上国的太君们的主人,会是何等的光景?自扇耳光求饶?”

在李中易正反搓揉的强力压制之下,韩湘兰仿佛孙猴儿被压在五指山下,长达数百年之久,实在是憋得实在难受,却只能认命。

如今,她那满肚子的坏水儿,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路,仿佛蓄满了水的高峡大坝陡然溃破一般,飞流直下数千尺,竟是莫人敢捋其缨。

朴浩紧赶慢赶的跑下楼去,气喘吁吁的窜到门口,迎面就见开京巡防军的指挥杨凌端坐在马上,锐利的眼神死死的盯在他的脸上,仿佛雄鹰已经捕捉到了猎物,正考虑从哪里下嘴一般。

开京巡防军,是李中易二征高丽后,特意组建的开京治安力量。

鉴于金子南的无能,无法压制住高丽国内的局势,但是,李中易又不想给高丽人以兵权,以免养虎遗患。

所以,整个巡防军中,什长以上的所有军官都出自于近卫军系统,高丽籍的士兵顶多也就可以晋升到副什长而已。

“小的拜见杨……大人……。”朴浩腿一软,差点没给吓死,上次扇他两记大耳刮子的大周军官,正是面前的这位黑脸汉子。

朴浩喊的声音可真不小,就连楼上窗边的李中易,都听得异常清楚,他不由撇了撇嘴,叹了口气,说:“狐父鼠子!”

“大人?噗哧……”韩湘兰笑喷了,这朴浩别看长得唇红齿白人模狗样的,竟然自甘堕落的认旁人作父。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大人这个称谓,只有一个含义,特指对父亲的称呼。

韩湘兰对于朴浩下作的行径,简直恶心极了,她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李中易,眼前的男人容貌确实不如朴浩漂亮,可是,他的举手投足之间,皆夹带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凌霸天下之盖世豪气。

起初,由于被李中易虐得很惨,韩湘兰心里多少有些怨言。然而,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有了懦弱无能的朴浩作为铺垫,如果再给韩湘兰一次自由选择机会,她会毫不犹豫且心甘情愿的臣服于李中易的脚下,而绝不乐意与鼠辈终日为伍。

杨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瑟瑟发抖的朴浩,心中不由暗暗一叹,他认识朴万羊,那家伙用李中易的话说,就是西瓜掉进了油锅里——八面圆滑。

别看杨凌仅仅只是个中下级军官,可是,朴万羊只要见着了他,总要停下脚步,和他攀谈几句。

这朴万羊若是私下里想贿赂杨凌,那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非但捞不着好,反而绝对会被杨凌举报到李中易的面前。

然而,朴万羊偏偏只是和杨凌简单的闲聊几句不疼不痒的非敏感话题,只是次数较多而已。

在讲武堂受训的时候,李中易经常亲自授课,人熟是个宝的道理,杨凌自是一清二楚。

朴万羊的精明也就体现在了这里,他只聊天不送礼,杨凌也就不好太过粗暴横扫颜面。

没想到,狡诈如狐的朴万羊,竟然生出了这么一个空有漂亮皮囊,却其蠢无比的纨绔儿子,世事实在是难料啊!

按照杨凌以前的脾气,绝对是挥起马鞭就要抽人,可是,接到了密令之后,他只得依令行事,不敢破坏了山长他老人家的大局。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所有持棍棒的家奴,都自己上了绑,跟我走;一是,你脱了裤子,让我抽二十鞭子。”杨凌抢在朴浩嚎丧之前,斩钉截铁的补充说,“只能二选一,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朴浩哪里敢和杨凌谈条件,连连摆着手说:“家奴都跟您走,都跟您走……”

豢养的门客眼珠子微微一转,马上寻到杨凌的破绽,他暗中扯了扯朴浩的衣袖,小声嘀咕了一阵子。

朴浩听了之后,眼前立时一亮,随即大声吩咐说:“持棍棒的狗奴们,都自己绑了,跟杨大人走。”

这时,门客发觉杨凌扭头和部下交谈着什么,觉得有机可趁,便悄悄的溜进了茶楼。

不大的工夫,朴浩带来的几十个身手一般的家奴,都被自己人绑得结结实实的,垂头耷脑的被送到了杨凌的面前。

杨凌早就发现了其中猫腻,却故作不知道的样子,劈头教训朴浩:“再敢纵奴持械行凶,仔细你的皮,听懂了么?”

朴浩以为杨凌是看在他老爹的面子上,故意放了水,他心中一阵大喜,赶忙拱手作揖,涎着脸说:“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不敢了……”

杨凌接到了楼上传下来的暗号,随即举起右手,大声喝道:“弟兄们,把这些仗势欺人的狗奴才们都带走,回头发配到西北去做苦力赎罪。”

韩湘兰就在窗边,她一直冷眼旁观着楼下的局势发展,等杨凌押着绝大部分狗奴才们走了之后,她随即扭头望着李中易,笑道:“若是朴万羊不露面呢?”

李中易摸着下巴,微微一笑,说:“朴万羊的死敌老崔那里,已经有人去报讯了。嘿嘿,老朴就楼下那个渣货一个独子,不可能不来的。”

“爷,渣货是个啥意思?”韩湘兰从字面意义上分析,大致猜测到了渣货不是什么好话,为了凑趣却故意大声问李中易。

李中易笑而不语,心里却多少有些得意,韩湘兰就算再精明似妖狐,不照样任由他纵横驰骋,并且还整出了小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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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章 重大进展

韩湘兰见李中易只笑不吭声,她本是聪明绝顶顶的女子,跟随于李中易身边的时日也颇为不短了,很多东西根本不需要李中易发话,她便可以猜出五至六成。

客观的说,韩湘兰尽管没有亲身参与李中易的策划,却大致可以猜测出,今日的高丽之乱,很可能是李中易昔日提前留下的伏笔。

道理很简单,以李中易滴水不漏的做事手段,以及识人之明,岂能清楚金子南的能力缺陷?

偏偏,李中易在开封城中面临符太后和范质共同施加的巨大压力之时,高丽国乱了!

李中易第一次征服高丽国后,高丽国的降书上写得异常清晰:纳土称臣,就是说被并入了大周的疆域版图。

自从晚唐以来的百余年间,整个中原地区的汉人王朝,一直面临着北方草原民族的巨大威胁,其中尤以契丹人为甚。

契丹人南下打草谷,甚至兴兵南下直接灭亡后晋的心理阴影,一直笼罩在整个中原地区士大夫阶层的心头,仿佛挥之不去的恶梦一般,人人谈之色变!

然而,就在国人皆恐惧契丹的强盛兵威,近乎绝望之际,先有柴荣的北伐小胜,后有李中易东征高丽的灭国之功,整个大周的民心士气陡然为之一振。

华夏故土远未收复之际,李中易屡屡击败契丹人,并且收高丽国三千里河山为汉家国土,这就意味着,不管是符太后也好范质也罢,他们谁都不敢承担丧失国土的千古骂名。

所以,就在众人以为李中易仿佛笼中之鸟一般,必被慢慢的削弱兵权之时,大周朝廷被迫无奈的再次授权他出征高丽。

站在韩湘兰如今的高度之上,她很容易就联想到一个无限接近于真相的事实:没多少本事只会捞钱捞物的金子南能够掌握开京政权,很可能是李中易未雨绸缪的有意之举!

朴浩欲哭无泪的望着他的心腹家奴们,仿佛串猴子一般,被开京巡防军的士兵们五花大绑,一边拳打脚踢,一边推推搡搡的押走了。

门客姜刚不忍心让主子如此的难堪,便凑过去小声劝道:“公子,李相公手下的骄兵悍将们,咱们的确惹不起,只能远远的躲着点。不过嘛,楼上的那位貌似天仙的小娘子,被您抱到了榻上,可不是任由您摆布了?”

朴浩听了这话,顿时高兴起来,手舞足蹈的说:“老姜啊,你说的一点没错,我要好好的且狠狠的摆布她,让她知道知道我胯下宝枪的厉害。”

门客姜刚虽然是个无品的小人,却也被朴浩的这话给噎得不轻,整个朴家上上下下,除了朴万羊之外,谁不知道朴浩因为长期的荒唐无度,身体早垮了呢?

“走,老姜,咱们该办正事了。”朴浩迅速甩掉了被打脸的痛感,昂首挺胸、趾高气扬的迈开大步,重新朝茶楼内走来。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嘈杂的喊喊马嘶声,朴浩以为是杨凌又回来了,他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却是开京府衙的差役们蜂拥而至。

“娘的,姓崔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朴浩满脸狐疑的询问跟在身旁的姜刚。

姜刚眼珠子略微一转,随即回答道:“姓崔的维护开京的治安有责,他既是本城的父母官,消息肯定比一般人灵通。不过嘛,幸好在下提前留了后手,已经派人通知了令尊。”

朴万羊就朴浩这么一个独子,尽管明知道此子不成气,却依然爱若珍宝。除了,天上的月亮或是大周来的征服者们,老朴对小朴可谓是百依千顺。

只要朴万羊知道了情况,绝对会第一时间赶来,毕竟在这个时代的社会观念中,家族传承的唯一血脉,比什么都大。

朴浩心里有了底,也就没有把开京府衙的这些人放在心上,他摆了摆手,对姜刚说:“本公子抓逃婢,你留在这里应付姓崔的。”

姜刚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崔明涛能够登上现任开京府尹的宝座,除了天朝上国的李相公亲自点头之外,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换句话说,如果天朝上国的李相公不信任崔明涛,有怎么可能把老崔摆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呢?

当然了,朴浩除了有老爹撑腰之外,更大的倚仗是:他的亲妹妹已经入选为新任国主的女人,具体的位分是王妃还是侧室,就要看天朝上国李杀神的意思了。

朴浩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蛋,却也知道一个极其简单的道理:天大地大,枕边裙带风最大。

此前,坊间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他那位貌美如花的亲妹妹,很有可能成为王妃!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朴浩本人对于这个说法,一直深信不疑。

通俗点说,有了朴家王妃的鼎力支持,作为老朴家的政治死敌的老崔,迟早会被整垮。

一旦老崔垮了,那么,朴浩一直惦记着的崔家的几位美妾,嘿嘿,还有可能逃得出朴浩的手掌心么?

“朴家贤侄,汝这是要往哪里去呀?”开京府尹崔明涛在大批衙役的簇拥下,快速骑马赶到茶楼门前,恰好看见正欲离开的朴浩,随即不怀好意的将他叫住。

朴浩名为上楼去抓人,实际上,他多多少少有些怕见崔明涛,想脚底抹油,避而不见。

然而,崔明涛有备而来,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朴浩呢?

天朝上国李大相公有言在先,他崔明涛身为开京的父母官,维护本城的安定秩序,乃是首要的责任。

朴浩大张旗鼓的带着家奴持械闹事,这么好的把柄,如果崔明涛无法及时抓住,然后趁热打铁的报告给李中易,那他就完全不配姓崔嘛!

“小侄见过崔叔父。”朴浩被崔明涛逮了个正着,一时无奈,只得缓步挪到老崔的马前,捏着鼻子行礼如仪。

“贤侄,你为何故意纵奴行凶,搅乱开京的良好街面秩序呀?”崔明涛一开口,便给朴浩扣了一个天大的帽子,显然是想把整个朴家都拖下水。

崔明涛十分得意的捋了捋下巴上的美须,眯起双眼,仿佛老虎遇见了小绵羊一般,眼神异常之渗人。

朴浩的头皮一阵发麻,却又找不到反驳老崔故意刁难的好说词,一时间急得抓耳挠腮,浑身直冒冷汗。

第832章 朴万羊登场

崔明涛一出口便问住朴浩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心里多少有些得意,按照天朝上国李大相公的亲口嘱咐,开京乃是整个高丽国的首善之区,维护治安是他的首要职责。

说实话,朴浩以前经常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崔明涛也大多掌握了证据,只是一直隐忍不发罢了。

然而,这一次朴浩居然领着近百名家奴招摇过世,甚至还惊动了直属于李中易的开京巡防军,嘿嘿,给朴万羊上眼药的机遇,终于让崔明涛给等到了。

如果,崔明涛轻而易举的放过了天赐的大好机遇,那他还有资格姓崔么?

毕竟,崔和朴两家是多年的死敌,朴家的女儿不仅被选为了新国主的女人,甚至极有可能是新任的王妃,这个事实给崔明涛带来了极大的政治压力。

傻子都知道,裙带枕边风比台风都厉害,崔明涛又岂能不知?

如果任由朴家的女儿,在新国主的床前肆意诋毁崔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抄家灭族乃是大概率事件。

基于此,心急如焚的崔明涛,明面看上去没啥异样,实际上是一直悄悄的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贤侄,你我两家本是姻亲,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我不帮衬着你,还真说不过去。唉,奈何国法无情呐……”崔明涛一番冠冕堂皇的凛然大义,几乎眨眼间,就把朴浩摆到了犯罪的高度之上。

朴浩越来越凌厉的眼神,逼得门客姜刚没了招,他只得硬着头皮主动站出来解围,“禀崔府尹,开京巡防军已经把作奸犯科的不法分子都押走了,都是刁奴们作恶,与我家公子何干?”

“汝是何人?本府的面前岂你咆哮无利的余地?”崔明涛的能够坐上开京府尹的宝座,靠的是实打实的内应李家军之功,绝不是金子南那种献女求荣的傻瓜可比,他扣上了大帽子之后,断然下令,“还不与我拿下此人?本府要带回衙门细细的审问。”

“呼啦啦……”崔明涛既然下了明令,跟随在他左右的差役们随即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仿佛老鹰捉小鸡一般,将姜刚擒下,甚至还用块臭布堵死了他的那张巧嘴。

崔明泰弹指间便拿下了姜刚,等于是切断了朴浩的一条左膀,不仅干脆而且利落明快,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就在窗台旁边的李中易,虽然没有露面,但是,崔明涛环环相扣的布局,他却听了个满耳。

韩湘兰腹中揣上了李中易种下的“小包子”,心情格外的舒畅愉悦,她凑着趣的蹲身敛衽,行了个漂亮的万福礼,俏声道:“恭喜爷,贺喜爷,得了这么一位大‘智’之士。”

李中易哈哈一笑,伸出右手食指,勾住韩湘兰精致的下颚,高高的翘起嘴角,说:“有人的胆子可真大,竟想抢我的女人,小兰儿啊,你倒是说说看,爷应该怎么惩罚那人?”

“爷,您给奴婢讲过慕容复以彼之道反制彼身的故事,奴奴一直记忆犹新,嘻嘻……”韩湘兰俏皮的挤了挤眼,抛了个特别勾魂的秋波,李中易把她的肚子都给整大了,竟然在刹那间,有了一种久违的心热感。

可想而知,漂亮的女人只要真心想讨好男人,绝对有机会把男人伺候得舒舒服服。除非她敷衍了事,心不在焉。

说实话,被整大了肚子的韩湘兰,随着心态的不断放松和安定,其固有的俏皮本性逐渐在李中易面前展露了出来。

李中易也很喜欢如今的娃儿他娘,而不是此前一直沉浸在利益算计之中,而无法自拔的幽州韩家之嫡女。

这也是金家孪生三姊妹之中,始终只有彩娇那个小憨货最得宠的根本性因素之一。

此前一直异常焦虑的韩湘兰,顺利获得了腹中的胎儿之后,随即改变了以往急功近利的心态。

韩湘兰跟随在李中易身边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李中易一直偏宠彩娇的先例,就活生生的摆在她的面前。只要,韩湘兰不是脑子没救的笨蛋,一旦获得了龙种的安定保障之后,必然会释放出本性。

因为她需要争夺的东西,比此前仅仅是个人的荣辱而已,又多了无数的内涵。

李中易一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韩湘兰自从揣上小包子之后的惊人变化,他自然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贤侄,汝且莫怕,为叔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只要问清楚了原由,做个笔录即可。”崔明涛根本懒得理会苦苦挣扎的门客姜刚,他的脑子异常清晰,始终把矛头对准着朴浩这个二楞子。

朴浩哪里是崔明涛这个宦海老手的对手,竟然当然傻了眼,呶嚅着嘴唇,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回去?

崔明涛不屑瞥了眼朴浩,又扭头看了看被堵上了嘴兀自挣扎休的姜刚,他心里得意极了。整个开京城的人们,谁不知道朴浩不过是个楞货罢了,真正负责出主意,满肚子坏水的其实就是这个被拿下了的姜刚?

“小的们,楞着干什么?还不快请朴大公子回府衙?老夫有很多的旧谊,需要和朴贤侄慢慢的絮叨絮叨。”崔明涛担心夜长梦多,索性一挥大手,吩咐手下人赶紧的拿下朴浩。

“朴大公子,小人奉命行事,得罪了哦,如有不周之处,尚请多多谅解。”崔家的五管家崔九嘴上说的很客气,手脚却半点不慢,麻溜的捉住朴浩的右臂,没费吹灰之力的便将他反扭着擒住。

跟随崔九冲上去抓朴浩的人,全是老崔家的世仆,崔明涛当上了开京的府尹之后,便利用特权将他们挂了个名,安排成了拥有执法权的差役。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道理,再一次呈现在了李中易的面前,令人感叹不已。

崔明涛擒下了朴浩之后,再也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多待,他当即下令:“将所有涉案的人犯,全都带回府衙候审。”

楼上这些赤手空拳紧盯着李中易的朴家家奴们,一时间,立即炸了锅,有人当场跑到窗边,厉声质问崔明涛:“敢问崔府尹,您将我家家主的颜面置于何地?”

李中易摸着下巴,瞅了瞅韩湘兰尚未显怀的腹部,若有所思的问她:“破传尚有几斤钉?”

韩湘兰当即会意,笑道:“朴万羊此前也算是高丽国的大儒,于汉学方面的造诣颇深,奴家每天只录朴万羊的呈文,早就发现他的一笔字,非常有功力,甚至胜过不少中原的书法大家。”

李中易点点头,他在书法上面确实没有什么天赋,练习毛笔字已经有好些年了,至今没有多少长进,只能说端正而已。

“嗯哼,国运不济之时,任是家族文教昌盛,屁股却歪得够可以的。”李中易摇头叹息了好一阵子,脑子里情不自禁的浮上了汪兆铭那英俊过人,却令人格外厌憎的臭皮囊。

韩湘兰不清楚汪兆铭是谁,但她不假思索的问自家的男人:“爷,您是替朴万羊感到惋惜么?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太祖时的冯道冯相公,可谓是博学之鸿儒,不照样遍历数朝,视北虏如父?”

李中易略微一想,韩湘兰说的一点没错,冯道老儿本为大汉子民,却历经三朝不倒,可谓是官场上有名的不倒翁。

对于冯道的行径,后世的欧阳修骂道:不知廉耻;北宋的司马光则评价说:奸臣之尤!

就在李中易有些走神的当口,忽然听见茶楼外传来了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一个声音,“哈哈,朴府尊如此勤劳王事,实在是国主之福啊。”

韩湘兰虽然没见过朴万羊,却一猜即中,她轻声笑道:“爷,您一直久候的那位正主儿,终于拍马赶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反证了一个事实,老朴确实异常看重朴家的独苗。

李中易借着窗扇的遮掩,略微探头瞅了瞅茶楼下的动静,只见,朴万羊骑在一匹大白马上,满头尽是热汗。

撑腰的家主终于来了,原本躁动不安的朴家家奴们,一扫此前的晦气,他们一个个挺胸收腹站得笔直,仿佛刚次打了胜仗,正等着老朴的检阅一般。

有人更是跳出来,指着韩湘兰,好心的劝道:“小娘子,你何苦与一个贱商为伍呢,不如就此从了我家公子吧。穿遍绫罗绸缎,吃香的,喝辣的,一应的开销应有尽有,简直是神仙一般的快活日子啊……”

“爷,奴奴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作汪仗人势。”韩湘兰习惯性的手抚腹部,故意贴近李中易耳旁,用汪代替了狗字。

韩湘兰早就看明白了李中易的心思,区区一个豢犬的狂吠罢了,若是和他一般见识了,反而跌了她的身份。

李中易握住了韩湘兰的柔嫩小手,高高翘起嘴角,他心说,和聪明人打交道,的确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美事。

闻弦歌而知雅意,偏又貌美似妖狐,更是李中易的娃儿她娘,这种种因素迭加到一块儿,令李中易或多或少对韩湘兰又多了几分喜爱。

第833章 果然是块老姜

朴万羊的正式登场,令朴浩大喜过望,他奋力的挣扎着,扭摆着,想挣脱崔九的束缚,冲回到亲爹的怀抱之中。

然而,崔九乃是崔明涛的心腹家奴,老崔没发话的前提下,就算是再担心朴万羊的惨烈报复,崔九也绝不敢放了朴浩。

朴万羊早就看见独子被人牢牢的控制住了,尽管心如刀割,但他依然笑容满面的对崔明涛拱手说:“崔公,天朝上国李相公早就发下了谕令,不知天朝大军的冬衣、冬食以及柴薪之物,可有筹集妥当?”

崔明涛心里猛的打了个突,天朝李相公的大军二次东渡以来,从大周那边运来的粮食,不仅越来越少,最近更有断供的迹象。

为了保障东征大军的衣食供应,崔明涛可谓是绞尽脑汁的想方设法,然而毕竟高丽国连经两战,无论官民的财力和物力,也都消耗巨大。

当然了,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深层次的原因其实是:李家军二次攻陷开京之后,进行了非常彻底的有针对性有组织性的抢劫。

据崔明涛的私下估计,李中易虽然没去碰草民们的财产,却把近百家高丽的大家族洗劫一空,其中不乏屹立百年之久的簪缨世家。

换句话说,李中易手上有的是土地和粮食,但是,借崔明涛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去和李中易理论。

李中易敲打崔明涛的原话,他一直是记忆犹新,父母官有绝对的义务,让朝廷大军吃得饱、穿得暖、训练有劲、上阵杀敌一马当先!

面对贪婪的李中易,崔明涛不敢公开唱反调,只得无奈的腹诽:这不是敲骨吸髓又是什么?

朴万羊明明是来替朴浩解围的,却偏偏不提私事,而是借着质问崔明涛的后勤供给伐力,狠狠的将了老崔一军。

因为,崔明涛负责的征收任务,的确只完成了七成而已,距离李中易要求的超额三成的小目标,差距甚远。

“爷,姜毕竟还是老的辣啊!”韩湘兰不失时机的替朴万羊上了一剂眼药,没有任何的做作,纯属偶然感慨。

李中易摸着下巴,微微一笑,说:“失去了国运的三流小国,哪怕精英官僚再厉害,也挡不住衰颓的大势。”

“爷,精英是个啥意思?”腹中揣了小包子的韩湘兰,如同打开了一扇超级拍马之门,凑的趣儿处处皆在李中易的痒处。

李中易笑了笑,既然娃儿他娘乐意逗个乐子,他配合配合一下倒也无妨,便笑眯眯的解释说:“就是类似范相公那样顶儿尖的相公们。”

“哦,爷,您的比喻好象有些不太妥当……”韩湘兰掩唇轻声笑道,“恐怕应该类似于冯道冯相公那样的吧?”

李中易微微一楞,紧接着明白过来,敢情,韩湘兰是把范质比作了冯道那种墙头草。

“范相公和冯道老贼还是颇有些不同的。”李中易微微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范质都不能算是的投降派,就民族大义而言,远高于冯道老儿。

韩湘兰本意不过是想凑个趣,逗个乐子而已,并不想争辩谁是谁非,见李中易对范质多有赞赏之处,她便心里有了数。

李中易以前曾经说过一句话,韩湘兰至今都记得,国之良相,指的应该就是范质吧?

在李中易看来,范质已经算是农耕时代比较出色的宰相,并且能被一代雄主柴荣看中的宰相,其能力绝对是没问题的。只不过,因为陈桥兵变的应对失措,令其历史形象大受影响,反而没有小人赵普那么出名。

但是,范质的精明强干以及聪明才智,也就能够的应付小农为主的经济体系罢了,和拥有大工业化、大信息化思维的李中易,简直无法相提并论。

老话说的好,落后就要挨打。历史上的范质,玩耍阴谋诡计搞不过赵老二,注定成为那个时代的悲剧,哪怕没有李中易的横空出世。

“朴公,下官若是到期完不成筹集重任,自会亲自去向李相公请罪。”崔明涛绝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眨眼间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索性端出绝招想堵住朴万羊的嘴。

朴万羊轻轻的捋了捋胡须,不怀好意的追杀崔明涛:“担负大军的供给,那绝不仅仅是请罪这么简单的事情,抄家灭族都是轻的。请问崔公,如若有人暗中捣鬼,上下其手,损公肥私,该当何罪?”

崔明涛起初以为,朴万羊不过是虚言恫吓罢了,等他仔细的一琢磨,陡然察觉到了一个天的漏洞。由于,整个东征大军需要征收的粮食和衣物等物资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崔明涛的大儿子崔正,居然背着老崔暗中参与了其中。

崔明涛也是刚刚知道崔正很可能出事的消息,紧接着,就出了朴浩的这档子事儿,他根本就没有机会,细细的审问他那个不成气的大郎。

莫不是朴万羊抓住了大郎的把柄?崔明涛越想越觉得颇有可能性。毕竟,知子莫若父,崔家大郎是个啥本性,崔明涛这个当爹的不可能不清楚。

朴万羊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辣个性,他既然提出了其中的猫腻,多半手头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崔明涛一念及此,心里的底气立时不足,脸色虽然如常,可是在朴万羊的眼里,老崔死死的抓紧马缰的小动作,就足以说明他的猜测是绝对正确的。

“来人呐,带崔八过来。”朴万羊一直担心事情闹大了,很可能直接惊动李中易,他索性快刀斩乱麻的将重要人证给提了出来,以便震慑住蠢蠢欲动的崔明涛。

当崔八被人反剪了双手,推到面前之时,崔明涛再无怀疑,他死死的咬紧牙关,暗暗悔恨不已,回去之后,一定要狠狠的收拾大郎,这一次必须打烂他的屁股。

“朴公……”崔明涛吞吞吐吐的既想求和,又有些拉不下颜面,显得异常之犹豫。

朴万羊暗暗松了口大气,心中一阵大喜,面上却波澜不惊,“崔公,老夫正好有要事寻你相商,不如且去开京府衙一叙?”

“不如就去朴公那边茶叙吧。”崔明涛闷闷的叹了口气,形势所迫之下,为了彼此不争气的犬子,他只得咽下这口恶气,明智的选择和朴万羊妥协。

第834章 正式上演

李中易听了朴万羊的高论后,不由频频点头,不愧是高丽老狐狸的代表,话不多却句句点明了要害,平时就怎么没见他如此的厉害呢?

李中易扭头望向韩湘兰,含笑问她:“小兰儿啊,你怎么看老朴?”

韩湘兰笑嘻嘻的说:“爷,老朴若是不狡诈多谋,您又怎么可能用其主导高丽的政务,帮着咱们吸干东国的血呢?”

李中易摸着下巴,笑道:“还是小兰儿最了解我的心思,回开封后,吾便禀明老太公,抬了你们的身份。”

韩湘兰心里一阵狂喜,李中易的言外之意,实际上是告诉她,她和叶晓兰会同时成为由李家老太公开宗祠所纳的妾室,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重大事件。

要知道,就算是和李中易一起共过患难的唐蜀衣,虽然占着首妾的名分,却也只是并未入宗祠的低等妾而已。

当然了,韩湘兰不知道的是,李老太公一向以儒门弟子自居,他老人家打心眼里瞧不起侍妾这种生物,尤其是出身异常寒微的唐蜀衣。

唐蜀衣发迹之前,不过是当时有是妾室位分的薛氏的侍婢罢了,那地位也就更是卑贱。

李老太公虽然十分认可唐蜀衣掌家之才干,但是,骨子里依然残留着士大夫阶层的臭脾气。

这一次,趁韩、叶二女先后怀孕的吉兆,李中易很有把握能够说服老太公,大开宗祠将替家族出力,持续开枝散叶的女人们,都抬了位分。

楼上的韩湘兰喜出望外,楼上的朴万羊和崔明涛也没闲着,两人手拉手肩并肩的步入茶楼的一层,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一边坐下喝茶,一边私下里谈判。

不大的工夫,朴万羊板着脸使人把朴浩叫到了跟前,冷冷的吩咐不成气的犬子:“孽畜,还不快快向你崔叔父赔罪?”

朴浩捏着鼻子,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总算是把场面糊弄了过去。

崔明涛心里暗暗一叹,姜毕竟还是老的辣,他好不容易等来了天赐良机,却被老朴三言两语,就给浇灭了心气。

朴万羊只说了几句话,其中最管用的是一句话,其实是;“不瞒崔贤弟,我家大妞已经入选了,不过嘛,是被天朝李相公看中了,至今也一直住在行辕里边。”

崔明涛简直难以置信,可是,他这个开京的地头蛇,消息异常之灵通,完全可以确认:朴家的大妞确实就在李中易的行辕内。

尽管崔明涛半信半疑,可问题是,朴万羊说得活灵活现,而且,这个世界上,哪有当爹的故意毁损自家嫡女名节的道理?

说句心里话,对于高丽的新王,只要不是太傻都知道的,那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天朝上国李大相公才是真正的高丽国主宰。

崔明涛仗着李中易的赏识,有胆子敢对朴浩动手,其实并没有把高丽的新王放在眼里,等而下之的是朴家的那位所谓未来王妃。

但是,如果朴家的大妞成了李中易的女人,借他崔明涛180个胆子,也不敢去招惹朴浩,更别提得罪朴万羊了。

如今,朴万羊既然给了台阶,愿意将宅中最美的妾室李氏,以及五百亩开京最好的良田,赠送给崔明涛,崔明涛还有何理由继续抓着朴浩不放呢?

这么一来二去的,崔明涛和朴万羊便达成了妥协,各取所需之后,又是一派好亲戚的作派。

楼上的李中易接到密报后,不由微微一叹,在儒家文化圈里,私下里的勾兑简直是稀松平常之事,根本无须大惊小怪。

韩湘兰看出李中易的情绪不佳,她习惯性的手抚着腹部,柔声道:“爷,国情如此,不分高丽或是咱们大周。”

李中易笑了笑,拉着韩湘兰的小手,温和的说:“玉娘心胸开阔,你和晓兰儿又都怀了我的种,她必不会为难你们。”

“爷……”韩湘兰被李中易点破了忐忑不安的小心思,别提多尴尬了,主母尚未有喜,侍婢们倒接二连三的揣上了小包子,哪怕柴玉娘再大度,也难免给颜色看看。

在李家的后宅之中,除了李中易这个家主,以及李老太公和薛夫人之外,就数柴玉娘的地位最尊贵。

韩湘兰本是出身于幽州名门大户的豪门闺秀,见识本就比一般人广博,柴玉娘可不是一般的主母,她既是先帝唯一的亲妹妹,更是钦封的长公主,更是当今陛下的嫡亲姑母,符太后唯一的小姑子。

更要命的是,据韩湘兰所知,在李中易落难的时候,柴玉娘一心救夫,竟然仗剑擅闯皇宫。

李中易是什么人,韩湘兰贴身伺候了这么长的时间,她自然心知肚明。

客观的说,讲究无毒不丈夫的李中易,也是个恩怨异常分明的大男人!

李中易挂在嘴巴边上的话,韩湘兰至今记忆犹新,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另一句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

这样的李中易,柴玉娘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可能低么?答案不问自明。

崔明涛无心和朴万羊过于纠缠,谈妥了条件之后,他随即借口衙门事多,脚底抹油溜了。

朴万羊唤过朴浩,淡淡的说:“如果不是你的门客机灵,及时派人送信,老夫至今还蒙在鼓里。这事要真闹到了李中易的面前,老夫即使不垮台,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阿耶,孩儿知道的。”朴浩心不在焉的敷衍着,眼神却飘忽不定,一直往楼梯口那边瞟。

朴万羊重重的咳嗽出声,朴浩依然没有收回视线,显见心思都用在了惦记韩湘兰身上。

“去吧。”朴万羊自然知道独子的坏毛病,不过,既然此地是高丽,除了李家军的骄兵悍将们他惹不起之外,别的人还真没放在眼里。

就在朴浩喜滋滋的撒开两腿,想奔上楼去抢娘子之时,朴万羊忽然唤住了他,沉声叮嘱说:“老夫就在此地喝茶。”

朴浩闻言大喜,有老头子在下边坐镇,楼上的那位美娇娘可想而知的即将到手。

“阿耶,孩儿再不敢到处闯祸了。”朴浩史无前例的真诚作揖,令朴万羊老怀大慰,他的独子终于长大了。

第835章 得意的朴浩

朴浩有老头子坐镇,胆气简直冲天,他大摇大摆的一边朝楼上走,一边得意洋洋的询问家奴们:“我的美人儿可曾跑掉?”

俗话说得好,狗仗人势,既然位高权重的家主就在现场,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一个个喜笑颜开的七嘴八舌。

“公子,美人儿倒是想跑来着,让小的们给拦回去了。”

“我的公子爷,小的先回去布置一下张灯结彩……”

“公子,小的这就去找马车来……”

“公子,小的请您示下,腾出哪间院子来迎接新娇娘?”

朴万羊明明听见了家奴们七嘴八舌的大拍他儿子的马屁,却只当没有听见一般,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强权的世界,弱肉强食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没啥值得大惊小怪的。

在家奴们的簇拥之下,朴浩红光满面的往楼上走,脚下轻飘飘的仿佛踩了棉花,笑得合不拢嘴。

李中易虽然没听见朴万羊父子的对话,可是,朴家的家奴们嚣张的嚷嚷声,他可是一字不漏的听得异常真切。

“小兰儿,你这次要发笔横财了。”李中易坐回到茶桌前,手里拈起一粒瓜子,笑眯眯的和韩湘兰开玩笑。

“爷,奴家连带肚子里的那个,整个都是您的,奴家发的哪门子财啊?嘻嘻,是您要大发一笔横财了吧?”韩湘兰那是多聪明的女子,所谓响鼓不需要重捶,此时用在她的身上,无比的贴切。

刹那间,李中易被韩湘兰给逗乐了,他高高的翘起嘴角,笑道:“你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将来只怕是比他的娘亲更精明数倍呐……”

韩湘兰就爱听这话,情不自禁的咧嘴轻笑,李中易越捧她肚子里的娃儿,她心里越是美滋滋,比喝蜜还甜蜜。

“唉,只要不比晓兰姊姊肚子里的那个傻十倍,奴家也就心满意足了。”韩湘兰显然是在睁眼说瞎话,哪位娘亲不盼望着自己的亲娃聪明过人呢?

李中易知道其中的梗,韩女和叶女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从各自的身份地位以及吃穿用度,延伸到了下一代身上。

明明啥都懂,李中易却故意装憨,他小饮了口茶,叹道:“开枝散叶固然好,可是,儿子太多了,饿死亲爹的事,倒也时有发生啊。”

韩湘兰心头猛的一凛,饱读诗书的她,自然分辨得出,李中易指的是一代春秋霸主齐桓公的旧梗。

公元前643年,齐桓公一病不起之时,齐国五位公子各自拉帮结派争立太子,易牙、竖刁等人趁机作乱。结果,重病的齐桓公被易牙等人软禁,活活饿死在病榻上,遗体停在宫中无人敢收尸入棺。

“爷,子不教父之过,奴婢只是会写几个字而已,哪里懂得那么许多为人处事的道理?”韩湘兰心里一害怕,顿时矮了半截,又改回了奴婢这个她异常痛恨的自称。

李中易原本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韩湘兰所言的子不教父之过,他绝对举双手赞同。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小兰儿啊,你说滴半分没错,好种子焉能长于深宅妇人之手?大郎那个小混蛋,年纪也渐渐大了,成天嬉戏于花颜红裳之中,哼,等吾回京之后,便带在身边教他读书习武。嘿嘿,严父出孝子嘛,你说是吧?”

韩湘兰暗暗松了口气,赶忙摇着小尾巴,暗中大拍马屁:“想那汉高祖刘季,文不如萧何、张良,武不如韩信、周勃,却可以得天下如探囊取物,何也?眼光远大、知人善任,是也!”

李中易被自家女人拍得很舒服,他斜睨着韩湘兰,笑而不语。韩湘兰察觉到极其熟悉的邪魅气息,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的夹紧双腿,屏息静气,大气不敢出半口。

察觉到了韩湘兰的异状,李中易高高的翘起嘴角,不禁想起一件往事:当初,韩湘兰明明未曾破蕊,却装作已经被他享用过的样子,从而引发了一场女人之间的血案。

韩湘兰的精明,为李中易所素知,让他没想到的是,叶晓兰竟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

那一次,装作被破了身,展开绝地反击的韩湘兰在叶晓兰的面前,不仅没有讨到半点好处,反而被叶晓兰狠狠的羞辱了一顿。

难怪,张无忌的娘亲——殷素素,对他说了一句经典名言: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撒谎!

李中易身边的女人,除了心灵受伤甚重的费媚娘之外,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哈哈,美人儿,让你等急了吧?”朴浩大模大样的从楼梯口上来,一步三摇的迈步走到韩湘兰的身前,乐滋滋的说,“鄙人已经把一切都都准备好了,小娘子你乖乖的跟本公子回去吧,吃香的,喝辣的,绫罗绸缎随便你挑……”

韩湘兰察觉到李中易的心情不错,她有心凑个乐子,便故意展开笑颜,打算逗一逗朴浩,蹲身浅浅的一笑,“公子爷,您想带奴家走,其实不是难事。喏,只要奴家的男人点头答应了,奴家便带上小东西,马上便跟您回去。”

李中易听见小东西二字,不由抿嘴微笑,韩湘兰肚子里的小东西,可不就是他下的种?

朴浩见事情如此之顺利,不禁喜出望外,乐得嘴角流涎,他还以为韩湘兰怕了,打算带着细软跟他走呢。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朴浩一边乐一边转头望向李中易,肆无忌惮的恐吓李中易:“我说,想活命的话,就乖乖的把美人儿让给本公子,不然的话,别怪本公子心狠手毒……”

朴浩仗着茶楼里里外外都是他的家奴,更重要的是,他的亲老子就坐在楼下喝茶,哪怕是捅破了天,也有朴万羊顶着,怕个球啊?

李中易拈起茶盏,小饮了一口,轻声笑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朴浩做梦都没有料到,明明已经死到临头了,面前的男人依然不知道死活。

“哼,你若是知趣一点,倒也可以保住性命。如若不然,人财两空不说,你就只能去和阎王爷喝茶叙旧了。”朴浩死死的盯着李中易的两眼,浓浓的杀机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看得明白。

“嘿嘿,你小子胆子不小哇,不仅想抢老子的女人,还要老子的性命,你爹日常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李中易心里多少有些不爽,语气陡然加重。

“哈哈哈哈,我爹就在楼下喝茶,难不成,你想当面理论理论?”朴浩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乐出来了,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不知死活的蠢蛋。

第836章 你终于来了

不知道死活?李中易笑了,笑得异常之邪魅,笑得十分之灿烂。

韩湘兰很想笑,却只敢捂住樱桃小嘴浅浅的笑,她心里暗暗骂道:“精明似狐的朴万羊,却养了这么个蠢才儿子,该!”

“笑吧,笑吧,本公子今天心情很好……”朴浩不怀好意的瞥了眼美得令人睁不开眼的韩湘兰,他不由高高的抬起下巴,得意洋洋的说,“等你笑够了,我再领小娘子家去,好好儿的疼她,嘿嘿……”

“我说朴大公子,我可早就听说过了,你的亲妹妹号称开京城第一美女,可有此事?”李中易轻轻掸了掸衣衫,笑眯眯的望着朴浩。

朴浩的耐心已经被耗空,他正打算招呼家奴们上前抓人,却不料,李中易不仅没有丝毫的害怕,甚至还打听起他亲妹妹的事,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啧啧啧,你个满身铜臭的奸商,竟然也知道我妹妹是开京第一美人儿?”朴浩的视线一直不离韩湘兰的左右,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肚内,心不在焉的回应李中易,“实话告诉你,我妹妹即将成为大高丽的皇后,嘿嘿,怕了吧?本公子掐死你,不比掐死一只小蚂蚁更难。”

韩湘兰偷眼觑了下李中易的脸色,虽然没发现什么异状,她心里却明白,朴浩这个混球犯了男人的大忌讳。

李中易两征高丽,为的是彻底拿下高丽国的所谓三千里锦绣河山,充当李家军的后勤补给基地。

第一次远征之后,柴荣当时还没驾崩,李中易在朝中地位未稳。所以,他并没有深度介入到高丽国的内政,而是通过金子南的贪婪之手,从整个高丽国抽取了无数的民脂民膏,把李家军养得兵强马壮。

等到李中易二次征服高丽国之后,幼主刚刚即位,符太后临朝掌权,李家军也已经变成了庞然大物。原本僭称大高丽国皇帝的高丽国主,早就向大周朝廷上表请罪并称臣。

朴浩突如其来的皇后二字,等于是当着李中易的面,落下了一个足以灭五族的天大把柄!

韩湘兰的记忆力可谓是超凡脱俗,她清晰的记得,李中易曾经亲口吩咐过,高丽不过撮尔小国罢了,王逆僭称皇帝,实属罪大恶极。

“哦,大高丽国的皇后?”李中易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反问朴浩,“照你这么说,你应该是大高丽国的准国舅爷啰?”

“哈哈,你倒也算是个明白人啊,唉,只可惜,你醒悟得太晚了。”朴浩高高的昂起脑袋,得意的说,“你若是早点这么识趣,本公子倒也不至于太过难为于你,只须十万贯买条狗命即可。现在嘛,一切都太迟了,嘿嘿,当着你的面,本公子睡你的女人,不知道会是个啥滋味啊?”

所谓主辱臣死,一直侍立于李中易身侧的李二十,眼珠子都快迸出眼眶,他紧紧的攥住刀柄,怒不可遏的瞪着大言不惭的朴浩。

若不是军法森严,李中易还没有发话,李二十不敢越雷池半步,否则的话,以朴浩肆无忌惮的丑陋行径,他的项上人头绝对已经搬家了十八次。

李中易倒也不恼,只是略微皱了皱眉而已,他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有必要和一个败家子二世祖一般见识么?

时间已经不早了,既然朴万羊就在楼下,好戏也到了该收场的时候。

“朴公子,既然令尊就在楼下,那就好说了。不如这么着,你把令尊请到楼上来,你想带谁走都好商量的。”李中易故意给朴浩挖了个大大的坑,韩湘兰扯了扯嘴角,很想笑却又担心扫了男人的兴致,那表情别提多么的诡异。

朴浩一直盯着韩湘兰看,见她忽然展颜笑了,笑得那么的国色天香,他不禁两眼发直,整个的呆若木鸡。

李中易看见朴浩的馋样,不由暗暗叹息不已,难怪常言说得好,富贵不及三代!

这才是第二代的朴浩,竟已如此的不堪入目,天知道朴家的第三代,会堕落成啥样呢?

朴浩的表现实在是难以入目,李中易懒得和他多说废话,便朝韩湘兰使了个眼色。

韩湘兰接到男人的暗示后,轻启樱唇,柔声道:“朴公子,事已至此,便请令尊上楼来一叙,如何?”

朴浩望着千娇百媚的韩湘兰,连骨头都酥了,大脑传递的信号明明是断然拒绝,却鬼使神差一般的点头答应了,“好吧,看在小娘子的份上,便让家父走一趟又如何?”

“来人,请老太公上楼。”朴浩色授神予被迷昏了头,竟然答应了韩湘兰如此无理的要求。

一直站在朴浩身旁的门客不乐意了,他翻了翻三角眼,小声劝朴浩:“公子,此乃不可告人之事,请令尊上来,恐怕不妥吧?”

朴浩本是个耳根子软的家伙,听门客所言有理,便颇有些犹豫,沉吟不语。

那门客常年跟随在朴浩的身旁,帮着欺男霸女,干过无数坏事,他觑见朴浩动摇了,随即大声下令:“都楞着干什么?耽误了公子的良宵,坏了公子的兴致,你们就算有一百个狗头都不够砍的。”

朴家的家奴们都知道一件事,门客一向最懂朴浩的心思,一帮子跟班帮闲们得了招呼,一起鼓噪着想冲上去抢人。

原本平和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李二十,两手左右开弓,发出了一连串的手势指令,命令早已各就各位的侍卫们准备动手。

“我说,本公子让你们乱说乱动了么?还不快快退下?惊了我的美人儿,都扔猪圈里去啃土。”朴浩发现韩湘兰背转过身子,不再冲他笑了,他也不知道那根筋不对路子,厉声喝退了他的家奴们。

“老崔,你去请家父上楼来走一遭。”朴浩扭头吩咐门客,门客极不想去朴万羊那里碰钉子,却碍着朴浩凌厉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什么?你说什么?汝个匹夫,再说一遍?”朴万羊听了门客的描述,立时火冒三丈,气得七窍生烟。

门客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摆手,解释说:“小人不敢妄言,真的是公子他……”

“大郎向来任性,你身为门客,只知道推波助澜,却不知道从旁好生劝说,嗯?”朴万羊火情正盛,厉声斥退了门客,“老夫不想再见到你了。”

门客仿佛遭了雷劈一般,跟随在朴浩身旁的那些日日夜夜里,他也陪着吃香的,喝辣的,玩漂亮的女人,谁曾想,一遭惹恼了朴万羊,竟然被扫地出门。

“来人,还不快些拖下去?”朴府的大管家见朴万羊一直皱紧着眉头,便主动站出来,替家主把难听话一股脑的端出来。

门客气得要吐血,可是,朴万羊可不是朴浩那个没本事的怂货,他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这位先生,请留步。”门客刚走到拐角处,便被一直守候在茶楼外围的李三十堵了个正着。

“你是何人?竟敢挡我的道?”门客虽然被朴万羊给赶出了朴家,端久了的架子却依然参与在身上,他仰起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盛气凌人姿态。

李三十笑了笑,也懒得搭理门客,他把大手一挥,几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便冲上前来,仿佛老鹰捉小鸡一般,捂住门客的嘴巴,倒着拖进了一处小宅子。

朴万羊是何等身份,他自然不可能儿戏一般,替犬子出头抢女人。

然而,令朴万羊做梦都没有料到的是,他养了这么多年的犬子,受不住韩湘兰区区一个眼神的唆使,竟然主动跑下楼来寻他。

“阿耶,您就帮我这一次吧,再怎么说,我也是您唯一的儿子不是?”朴浩向来知道,论唇舌功夫,他压根就不是老朴的对手,干脆就不讲理了,拉扯着朴万羊的袍袖,硬往楼上拖。

朴万羊心里头憋着火,却架不住犬子大耍无赖,为免闹出父子居然动手的大笑话,楞是被犬子一步步拉上了楼梯。

到了楼梯的拐角处,朴万羊不走了,板着脸厉声质问朴浩:“混蛋,你吃错药了,若不是茶楼四周都是我家的家仆,老夫身为高丽国文官之首的颜面,险些全让你这个不孝的败家子给丢尽了。”

朴浩涎着脸,一边作揖,一边陪着笑脸说:“阿耶,孩儿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求您了,帮帮孩儿吧?”

“你太胡闹了,混蛋!”朴万羊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窝火,怒不可遏的训斥不成气的犬子,“老夫能够傲立于朝堂之上,颇得天朝上国李相公的赏识,靠的是什么?”

朴浩呶了呶嘴唇,不耐烦的说:“阿耶,幺舅母的那档子事,可是孩儿帮着您敷衍过去的哦。”

朴万羊顿时被击中了死穴,一时间,竟然楞在当场了,再也无法装腔作势的训斥犬子。

朴浩的幺舅父续娶的闵氏,年方十七岁,不仅身段上佳,而且妖娆多媚。朴万羊想方设法的将其抱上了床,却不成想,居然被同样惦记闵氏的犬子,捉奸在了床,从此落下了大把柄。

“败家子,你听好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朴万羊恨不得一掌拍死厚颜无耻的朴浩,无奈何他就这么一个独子。

“噔噔噔……”朴万羊狠狠的甩了袖子,迈开大步踩着楼梯板,怒气冲冲的踏上茶楼的二楼。

就在朴万羊刚刚在楼梯口露面的一瞬间,他迎面就听见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老朴啊,你终于来了。”

第837章 意外的惊喜

朴万羊猛的楞住了,扑面而来的声音,竟是满带着蜀国尾音的汉腔,他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熟悉到,他可以忽略掉亲爹的嗓音,却绝不敢忘记这声音的主人。

“啊……”朴万羊死命的揉了揉双眼,然后定神这么一细看,顿时七魂出窍,三魄散形,整个人立时吓傻了!

“阿耶,你怎么了?还楞着干什么?咱们早点带了美人儿回家吧,孩儿等不急了……”朴浩真是个没眼色的混蛋,朴万羊呆若木鸡的异状,他不仅浑然不觉,甚至不断的催促他爹早点办事。

“朴大执政,还真是好巧啊,咱们这么久又见面了。”李中易笑眯眯的端起茶盏,捧到嘴边,小饮了一口。

如果说,朴万羊此前尚有疑虑,此时此刻,他不由暗暗叫苦不迭,悔之晚矣!

唉,TMD,朴万羊惊恐万状,肠子都悔青了,此前,他对朴浩那个逆子实在是太过于溺爱了,竟然大水冲了龙王庙,惹上了绝对不敢惹的高丽太上皇——李中易!

“啪啪……”朴万羊毕竟不是一般人,极为短暂的闪电思考之后,他果断挥起的右臂,咬紧牙关,使出浑身的力气,恶狠狠的连扇了朴浩好几记耳光,把这小子直接扇倒在了地上,“不开眼的孽畜,竟然有眼不识泰山,真该死!”

李中易见了老子狠揍儿子的诡异一幕,不由暗暗一叹,他还真是没选错人,朴万羊既然敢当丽奸,就必须比旁人狠十倍,也包括他的亲儿子在内。

韩湘兰眯起一双凤目,心里暗暗佩服朴万羊脑子之灵活,应变能力之迅捷,贪色的朴浩被扇倒在地上,其实是老朴同志小揍大帮忙的急智结晶。

李中易无意中和韩湘兰对了个眼神,两人不约而同的翘起嘴角,心中暗赞朴万羊的狠劲和魄力。

“相帅,犬子无礼之极,臣下虽为其父,却对于此等无君无父之徒一向深恶痛绝,请将其千刀万剐,以正视听!”朴万羊丝毫没有犹豫,连滚带爬的跪倒在了李中易的面前,不仅没有替朴浩说半句好话,反而义正词严的将他的独子给推到了悬崖绝壁的边缘。

韩湘兰暗暗点头不已,李中易选朴万羊做高丽国的最高执政,绝对没有看错人,试问如此明辨形势又如此厚颜无耻的丽奸,上哪里去找呢?

李中易只是喝茶磕瓜子,始终不开口说话,以他的政治斗争经验,朴万羊玩的大骂小帮忙的把戏,根本不够看。

朴浩惹的是韩湘兰,韩湘兰不是旁人家的小妾,而是他李某人的禁脔,也就是说,臣子的儿子,竟然想抢小主母回去玩弄,这笔帐在礼法森严的如今,哪怕是株连九族,满门老小一起抄斩,丝毫也不过分。

也就是朴万羊所说的,任杀任剐,他朴某人绝无怨言,其真正担忧是:就算李中易仁慈,不追究朴浩冒犯小主母的大罪过,只须罢了他朴万羊的官职。

没有獠牙的老虎,连病猫都不如,一旦朴万羊彻底的失了势,天知道有多少潜伏在暗处的高丽国内政敌们,会扑上来咬碎他们全家人?

李中易越不开口,朴万羊心里越害怕,自从他甘愿鞍前马后,不辞辛劳的替大周,替李家军维持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的退路。

李家军的开销甚大,追索的钱粮财帛,仿佛金刚山一般,压得朴万羊简直喘不过气来。

所以,朴万羊为了保住家族荣耀以及弥足珍贵的官位,私下里得罪了不少高丽国的老士绅、老同僚。

当然了,在替李家军筹集物资的同时,朴万羊本人也没少捞。别的且不去说它,单单高丽国国内的豪门,献给朴万羊的美艳小妾,已达数十人之多,夜夜新郎的幸福生活,实在是令老朴深迷其中,而无法自拔。

原本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幸福生活,转眼间,因为朴浩的不检点,竟把整个老朴家逼入了绝境,朴万羊实在是想不通呐!

实际上,人类大多只是反省别人的错误,此所谓: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朴万羊自己也不想一想,如果不是他对朴浩的过于放纵,一步步堕落到今日,又何至于惹上了根本惹不起的太上皇呢?

天朝有句老话说得异常到位,富贵不颠狂,贫穷莫倒志,朴家的大祸临头,纯属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既然李中易的身份已经被朴万羊戳传,一直守护在李相帅身旁的李三十没有半点迟疑,毫不客气的把大手一挥。

早就潜伏在茶楼内外的侍卫们,已经憋得很不耐烦了,如今得了明确的指令,这帮小子们仿佛恶虎扑羊一般,没费多少功夫就把朴家的家奴们一网打尽,反剪双手绑得异常之结实。

朴浩一直在发懵,他完全不明白,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神马回事?

直到,朴万羊连滚带爬的跪伏于李中易的面前,他这才略微有明白点过味道来。

一向疼爱独子的朴万羊,竟然抛下了朴浩,独自跪到李中易的面前请罪,这让从小娇生惯养且宠爱万千的朴浩,一时间竟然完全无法理解,他傻傻的站在原地,仿佛石化的木雕一般,整个人呆成了一陀臭翔。

李中易瞥了眼磕头如捣蒜的朴万羊,心里不由感慨万千,据他所知道的绝密消息,朴万羊在宅外养的一个小妾,名唤丽娘者,三个月前产下了一名男婴。

如果,李中易所料不错的话,朴万羊迫不得已之下,恐怕是想玩丢车保帅的鬼名堂。

在危急关头,与其整个朴家一起完蛋,不如舍了朴浩这个败家子,这只怕是此时此刻,朴万羊最真实的想法了吧?

李中易对朴万羊的小心思,洞若观火,既然朴万羊玩出诛心的戏码,李中易完全不介意推倒老朴最后幻想。

“我说老朴啊,开京城西闵家胡同最里侧的那座小院子里,住的是谁,你应该不至于忘记吧?”李中易品了口茶,将手心里的瓜子壳,十分随意的扔在茶桌上,与此同时,露出了异常和蔼可亲的笑容。

李中易轻描淡写的家常话,却仿佛十万吨的冷轧机一般,瞬间压垮了朴万羊的脊梁,这老小子仿佛没有骨头的毒蛇一般,软趴在李中易的脚下,烂成了泥!

什么?什么?朴浩这小子正经事一窍不通,却异常敏感的察觉到,朴万羊很可能在外面还有儿子。

这可就等于是要了朴浩的小命,他虽然是个混球,却也不是笨到极点的傻蛋。朴浩能够在整个朴家呼风唤雨,予取予求,靠的正是独子的身份。

如果,朴万羊在外面还偷养了个儿子,这就等于是断了朴浩耀武扬威的根基呐!

朴浩立时就急红了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噗嗵……”双膝跪地,屁滚尿流的爬到李中易的脚边,一边重重的叩头,一边大声哭喊着说:“活祖宗,太上祖宗,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犯了大错,要杀要剐都随您。不过,小人另有机密相告……”

中国以前有句老话,叫作生子当如孙仲谋!李中易微微一笑,他还没发话呢,贪生怕死的朴浩,已经狠狠的咬上了他的亲爹,活生生的一幕父子相残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孽畜,还不赶紧给老子住嘴?”朴万羊何等精明,朴浩的话还没出口,他便猜透了逆子的心思,只是慌乱中,竟然口不择言的暴了粗口。

李中易瞥了眼韩湘兰,她一直低着螓首,也看不清楚脸色,只不过,翘起老高的红唇却显然暴露了她看戏不嫌事儿大的顽劣本质。

“老朴啊,你且闭嘴,让大郎把话说完嘛。”李中易充满着恶趣味的想听一听,朴浩这小子为了活命,究竟会把他的亲爹出卖到何种程度?

“太上祖宗,小的知道朴万羊私下里藏了不少银钱,甘愿领人去指认……”朴浩说了一大堆废话,让李中易听得昏昏欲睡。

李中易原本以为朴浩会抖露出朴万羊某些见不光的大事,谁曾想,却只是朴万羊强娶高丽各大豪门嫡女,以及巧取豪夺聚敛不义之财的破事。

和金子南一样,朴万羊同样的贪婪成性,李中易原本以为老朴顶多贪个十几万贯罢了。然而,据朴浩的供述,朴万羊藏钱的地方只怕是有百万贯之多。

朴万羊贪污受贿,李中易一点都不奇怪,但是,老朴不显山不露水的贪了几百万贯钱,这就颇令李中易感到好奇了。

“呵呵,老朴啊,你倒是挺擅长捞钱搞女人的啊?”李中易似笑非笑的望着朴万羊,朴万羊又气又怕,脑门子立即淌下豆大的冷汗珠子,这老小子吓得面如土色,浑身上下仿佛筛糠一般,抖得摇摇欲坠。

说句心里话,老朴在李中易的眼皮子底下,暗中捞了这么多钱,李中易的确有些纳闷。

整个高丽国不过几百人而已,其年财政收入,哪怕是最好的年景,也不过区区几百万贯文而已。

朴万羊竟然有本事,暗中吞没了国库收入的八成以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第838章 恩典

朴浩结结巴巴的罗嗦了一大通之后,李中易总算是明白了,朴万羊的生财之道!

实际上,和天底下的所有奸臣大致相仿,朴万羊谎称李中易对谁不满,然后暗中放出风声,故意叫那人知道。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顺理成章,美人儿、房产、良田,乃至于商铺,源源不断的送入朴万羊的兜里。

李中易微微一笑,他不禁联想到天朝最著名的大贪官严嵩,严分宜,严阁老。

严嵩的儿子严世藩,最擅长的就是利用消息的单向透明,向朝臣们勒索金珠细软乃至美妾。由于距离核心权力圈十分遥远,很多不知内情的朝臣让严世藩给卖了,不仅帮着数钱,甚至还感恩戴德。

李中易以前当副院长的时候,虽然职务不高,却因为工作性质的便利,知道很多内幕消息。

客观的说,李中易能够当上院长,和知之为不知的守口如瓶,有着密不可分的直接联系。

老话说的好,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一旁的韩湘兰瞧得异常真切,朴万羊的脸色又红变紫,又从紫变蓝,最后竟是死气沉沉的铁青。

韩湘兰轻叹一声,平日里的朴万羊,号称高丽群臣中的智多星,谁曾想,他竟然会栽在了自己的亲儿子身上?

“很好,朴大公子,汝且下去歇息吧。”李中易使了个眼色,两名近侍随即上前,挟住朴浩的胳膊,就往外面拖。

朴万羊望着亲儿子被拖走的背影,异常慌乱的扭头看向李中易,“主公……”那眼神里满是哀求与忧伤。

李中易只当没看见朴万羊哀恳的眼神,他把头一低,拈起一颗瓜子,“嘎嘣。”伴随着一声脆响,瓜子仁已经被舌尖卷入嘴里。

李中易越不发话,朴万羊就越发毛,实际上,以他对李中易脾气的了解,只要无知的蠢儿不做傻事,尚有转寰的余地。

然而,经过朴浩这么一搅和,朴万羊简直是万念俱灰,自问再无生理。

原因其实很简单的,朴万羊虽然贪图官位和钱财,却不是笨蛋。李中易治军极为严厉,李家军中几乎完全没有高丽军那种上下其手,喝兵血,吃兵饷,军不足额的丑陋现象。

另外,据朴万羊暗中观察,李中易虽然贪得无厌,需索无度,但是,以他的地位和身份,生活方面算得上俭朴。

李中易前后两次远征高丽国,从高丽国库和豪门大宅之中,抢走的金银珠宝、铜钱绢帛,至少价值两千万贯。

这么多财富,李中易大多花到了李家军中,尤其是战死或伤残将士们的抚恤金,简直是高得令人发指。

这样的李中易,在饱读史书的朴万羊看来,显然属于心怀大志的范畴,令人格外的生畏。

如果说,李中易捞了海量的钱财之后,只图自己的安逸享乐,朴万羊只怕也会另有打算,绝不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

韩湘兰看得很清楚,李中易故意不说话,目的是想熬朴万羊这只鹰。

想当初,韩湘兰依然心存侥幸的时候,李中易也是极有耐心的熬她,积跬步至千里,终于彻底摧垮了她的心房,令她心甘情愿的俯首臣服。

“爷,请您尽管吩咐,老奴虽肝脑涂地,也一定办到。”朴万羊被熬得实在吃不劲了,除了获得李中易的谅解,他别无求生的途径,不如俯首称奴算了。

李中易翘起嘴角,微微的一笑,他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朴万羊虽然不知道他最终要的是什么,却毕竟明白一个道理:他朴万羊有可能玩得过李某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

朴万羊的直觉异常敏锐,李中易故意引而不发,一定是藏有不可告人的终极目标。

“老朴啊,吾先去更衣,回头咱们再好好的聊一聊。”李中易起身的时候,朝韩湘兰使了个眼色,韩湘兰露出会心的笑意,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不辱使命。

李中易满意的走了,韩湘兰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她一定会把他的真实意图,完完整整彻彻底底的转达给朴万羊知晓。

朴万羊见李中易走了,不由暗暗的松了口气,整个家族有救了!

韩湘兰学着李中易的样子,坐到茶桌边,浅浅的一笑,说:“朴老执政,请坐吧,万事好商量。”

朴万羊原本就是人精,他缓缓起身,深深一揖,毕恭毕敬的说:“韩夫人面前,哪有老奴的座位,老奴岂敢造次?”

韩湘兰微微一笑,朴万羊的如此知情识趣,怎么就生了个那么不成气的犬子呢,世事实在是难料呀。

一念及此,韩湘兰下意识的摸了摸尚未显怀的小腹,她暗暗告诫自己,腹中的龙种出生之后,一定要好生教导,绝对不能重蹈朴浩那个败家子的覆辙。

既然朴万羊以奴仆自居,韩湘兰也真没和他客气,任其佝偻着腰,戳在她的面前。

韩湘兰轻声道:“高丽太祖十年进士,朴公比我家相公可有文化多了啊。”

朴万羊听出话锋不对,心里暗骂韩湘兰故意给他挖坑,面上却不敢马虎大意,小心翼翼的答道:“老奴不过会写几个字而已,哪里敢于主人相提并论,请韩夫人莫折煞了老奴。”

韩湘兰抿唇轻笑,朴万羊不愧是个标准的政治动物,虽然骨头有些软,心甘情愿的作了丽奸,精明劲儿却丝毫不见少。

“我想请教一下朴公,不知朴公对高丽国未来的政局走向,有何看法?”韩湘兰也不想把圈子绕得太远,李中易那边还有正事待办,拖久了反而显出她的无能。

“国中虽然形势未完全稳定,但老奴坚信高丽必是主人的高丽。”朴万羊既然投靠了李中易,他比谁不乐意见到高丽王氏复辟,如果整个朴家能够度过难关的话。

道理其实是明摆着的,朴万羊已经是高丽国的执政,平日里又得罪了不少的高丽豪们和权贵,除了李中易继续掌权之外,换作是任何人改朝换代,都绝对没有他朴家的好果子吃。

“我家官人一向夸赞朴公是个聪明人,今日细谈之下,果然如此。”韩湘兰故意顿了顿,轻声说了一番话,朴万羊立时吓得面如土色,紧接着却大喜欲狂的双膝跪地,颤声哀求韩湘兰,“还望夫人成全美事,老奴将来必不忘夫人的恩典。”

第839章 风动

开封城,范质府门前。

新近被提拔为中书门下检正诸房公事的杨炯,满面春风的从牛车中下来,他脚刚落地,就见范府的大管家范明急匆匆的朝他走来。

杨炯素来知道范明是个办事沉稳之人,如果不是出了大事,断不至于如此慌乱。

“大管家,出什么事了?”杨炯拱了拱手,满是狐疑的询问范明。

范明凑到杨炯身前,刻意下里张望了一番,见无人打扰,这才小声说:“家主刚刚进宫去了,命老奴留在府门前等您。”

杨炯原本有些懈怠的情绪,陡然一振,压低声急问范明:“可是东国出了大事?”

范明摇了摇头,下意识的仔细打量了一下杨炯的国字脸,范质曾经私下里评价过杨炯,杨博约有奇谋,奈何心胸略小了点,尚须多加雕琢,方成大气。

宰相门前是非多,哪怕是四下里无人,也绝不是可谈大事之所在。

范明按下心中的几许不满,陪着笑脸,恭敬的说:“不瞒杨公,老奴虽然伺候家主多年,却不过是个小人尔,朝廷大事家主从来不说与老奴知晓的。”

杨炯吃了范明的一记软钉子,顿时醒悟过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禁不住老脸一红,拱手道谢:“多蒙大官家提点,杨某莽撞了。”

范明暗暗点头,杨炯知错能改,将来必能成大事,他再次深深的一揖,异常诚恳的说:“家主吩咐过,请杨公随老奴去后花园赏景吃点心。”

杨炯颇有些迟疑,范府的后花园向来是女眷聚集游玩之所在,他一个外男冒然闯入,只怕是颇为不妥当啊。

范明看出杨炯的顾虑,便笑着解释说:“我家主母和小娘子们,都去了滑阳郡王府作客。”

经范明的提醒,杨炯随即想起来了,今日是滑阳郡王李琼的原配老妻五十大寿,请帖早早的就下到了范府。

自从李琼在南方被林仁肇击败之后,他这一系的武将勋贵们,就仿佛王小二过年一般,一年不如一年。

这么些年来,如果不是李中易明里暗里帮衬着,别说是李琼的老部下们坐着冷板凳,就连李琼三子李虎的都指挥使差事,恐怕也难保。

先帝柴荣在日,李琼虽然不受重用,面子上的礼仪倒也算得上是周全。毕竟,李琼打了败仗后,依然被封了王爵。从某种意义上说,柴荣这个盐茶贩子出身的皇帝,倒也算得上是个重情谊之人。

杨炯撇了撇嘴,一边跟上范明的脚步,一边信口点评:“照我看,随便派个外男去意思意思即可,何必劳烦师母大驾呢?相公也实在是太给李某人面子了。”

范明心里有数,杨炯虽然不算是范质的正经入室弟子,但也是亦师亦友的亲密关系,他称呼范家的主母为师母,并不过分。

“家主说了,滑阳郡王和李无咎相交莫逆,咱们待李琼亲善一些……”范明的话没说完,但杨炯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杨炯笑了笑,说:“稳住了李琼,就等于是让李中易吃下一颗定心丸,老师他老人家果然是用心良苦啊。”

也许是杨炯的笑声突然变大,范明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他再次想起范质的另一个点评:杨博约谋大局而轻细节,在这上头迟早要栽跟头滴。

唉,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才子必傲物的道理吧,范明很无奈的领着杨炯进了后花园。

看茶上点心落座之后,范明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没办法,杨炯此人自以为聪明,老喜欢套话。

范明身为范质身边的老仆,他知道的范家机密大事绝对不少,可问题是,他敢说么?

上次,范明无意中在杨炯的面前说漏了嘴,结果,硬是被范质冷落了大半年,幸好在主母的帮助下,寻了个良机这才转寰过来。

范明失势之后的所见所闻,完全可以写一本百十回的章回,简直是罄竹难书,往事不堪回事呐!

杨炯独自坐在花亭之中,一边品茗,一边漫无边际的浏览着后花园的美景。

范质没得势以前,曾经在开封城中,换过好几次住处。那个时代,范质不过是区区从七品小官,又为官十分清廉,压根就买不起皇城根下的宅子。

杨炯至今清晰的记得,范质曾经感慨万千的说:居开封,大不易!

说实话,类似的感触,杨炯并不比范质少,直到现在,他杨某人依然租住在民宅之中。

杨炯没被提拔为正六品的中书门下检正诸房公事之前,不过是政事堂的提点五房公事堂后官,实权虽然不小,品级却骇人听闻的低。

千里作官只为财,这话放到贪婪成性的铜臭子李中易身上,倒也算得上是恰如其分。

然后,范质和杨炯却偏爱权势,而淡看财帛,就清廉而言,他二人秒杀雁过拔毛的李无咎。

实际上,李中易被私下里称作铜臭子,其实是出自于杨炯的手笔,其目的异常清晰,在士大夫以及民间,搞臭李中易的名声。

李中易或许知道是杨炯暗中干的好事,明面上却丝毫不受影响,见了杨炯也没小心眼的故意夹磨于他。

杨炯其实心里也颇为有数,整个大周的士大夫阶层很不待见李中易,与之相对应的是,李中易显然也没把士大夫们放在眼里。

李中易在开封的时候,世面上时不时的传出一些关于李中易留言,大多是一些被士大夫所深恶痛绝的离经判道之语。

其中,最令杨炯恼火的是,李中易居然妄言工匠或许可以做官。

尼玛,下贱的工匠都可以登堂入室,与朝中重臣坐而论道了,岂不是否定了十年寒窗苦读,以及历尽艰辛的科举取仕么?

杨炯越想越窝火,越想越来气,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他北上求李中易搭救魏王的往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撇开杨炯对李中易暗中羡慕嫉妒恨不提,此时此刻的滑阳郡王府内,到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

李七娘的闺房之中,李安国急得直跺脚,他好一阵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劝说亲妹妹:“七娘,母亲唤你过去,你死活不肯,这是为何?好妹妹,你就听哥哥这一回,出去露个面,咱马上就回来,成么?”

“你爱去,你去,你就说我病了,病得很重,快死了。”李七娘根本没看李安国,她轻轻的一甩袖子,自顾自走到窗边,望着天色渐暗的东方,独自出神。

李安国重重的一叹,李七娘患的是心病,需要心药治。然而,李七娘一天天的长大了,该说个婆家了,李琼和母亲周氏没少为这事操心。

按照大周律,女子年满十五岁,即可嫁人。李七娘这都快十八岁了,依然没有定下婆家,可把周氏愁白了头。

事情的源头,其实来自于李琼的许诺,老李同志答应李七娘,由她自主选婿,选中了谁就是谁,家中长辈谁都不许干预。

然而,李七娘拿到了尚方宝剑之后,压根就没有选婿的意思,成天胡吃海喝,到处玩耍。周氏苦心安排的诸多青年才俊,根本就没放在李七娘的眼里,即使勉强参与相亲,也就是三言两语把男方给打发了。

这么一来二去的,女婿没选上,倒把李七娘自己的名声给搞臭了。外面都在传言,李七娘虽然貌似天仙,却异常之骄横跋扈,且目中无人,这种河东母狮若是娶回家去,家宅就别想安宁。

李安国觉得异常之棘手,母亲周氏下了严令,如果他劝不动妹妹出来相亲,今后的斗鸡走马,溜狗熬鹰的一切开销,全面性的冻结。

可是呢,李七娘的心病,没人比李安国更了解了,不就是一直惦记着李中易那个已经有聘妻的臭男人么?

如果,李中易娶李七娘做正室,别说李琼本人,就算是周氏,除非脑子抽风,谁会反对?

可问题是,滑阳郡王府尽管靠着李中易的支持,这才勉强维持着王府的威势,送嫡女给人家做妾,终究是个极坏名声的丑事。

“我的好妹妹,你是个明白人,应该可以想得通的。想当初,祖父为了保住家业,忍辱负重,确实登门提过送你过去做贵妾的意思。可是,人家尊重咱们家,硬是没答应,当场就回绝了。”李安国连连叹息道,“如今,事过境迁,祖父就算是再疼你,怎么可能开得那个口呢?咱们家好歹是郡王府啊,总要给自己留点颜面吧?”

“大兄,你别说了。”李七娘冷漠的扭头,撇起红艳的芳唇,毅然绝决的说,“我早就打定了主意,等过了年,我就去观里当姑子去,守着青灯古佛,清闲的过一辈子,不招谁,也不惹谁,这总成了吧?”

李安国非常了解李七娘的脾气和秉性,她和他不同,真的是说到做到,毫不含糊的主儿。

一时间,房间中的兄妹二人,形成了极为难堪的僵局,气氛立时冷了下来。下人奴婢们见势不妙,纷纷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免得沾惹火星。

就在李安国急得直冒汗的当口,窗外忽然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女声,“七娘妹妹,我陪你一起去道观里修行。”

第840章 冤家路窄

李安国听得很真切,这种仿佛黄鹂鸣叫的悦耳女声,极为特殊,也非常容易辨别。在他认识的人群之中,只有一位女性,其来头之大,别说李安国这个二世祖小纨绔,就算是他亲爷爷滑阳郡王,也绝对不敢招惹。

“唉,这叫什么世道,惹不起的活祖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李安国暗暗叫苦不迭,两眼不由自的朝着声源来处瞧去。

只见,一位身穿淡紫色对襟长衫的美少女,正立于窗前,笑得异常之娇艳夺目。

李安国暗中打了个寒战,他虽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子弟,在这开封城中,却也有几个人是他绝对惹不起的。

首当其冲的便是李中易,李中易属于吃人不吐骨头的类型,但也颇讲道理,李安国虽然怕他,却不至于怕到见面就头皮发麻的程度。

其次是柴玉娘那个活阎王,这位小娘子不仅是李中易的正室聘妻,更是敢于提剑杀进皇宫的猛人,李安国还没活腻歪了,惹得起么?

排在第三位的,便是窗前妖姬一般的美少女,她的身份异常之尊贵,和柴玉娘相比,也不遑多让,号称开封顶儿尖的两大混世魔女。

当今符太后的一母同胞亲妹妹,魏王符彦卿的嫡幺女,小皇帝的嫡亲姨母,钦封的西河郡主——符茵茵,符小魔女。

“我说李小三儿,我都站半天了,腰酸腿疼的,你也不说给本娘子让个座,递个茶什么的?”符茵茵似笑非笑的盯着李安国,仿佛逮住了大老鼠的灵猫一般,正琢磨着是玩腻了再吃呢,还是先吃了再说。

李安国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赶忙毕恭毕敬的深深一揖,涎着脸说:“小的这就去给您找茶去。”拔腿就跑,头也不敢回。

“嘻嘻,我说七娘啊,你这位兄长哪里像是混世魔头,简直就是一只灰溜溜的小老鼠嘛。”符茵茵原本就想赶李安国走人,方便她和李七娘叙说女儿家的私房话。

李七娘哪有心思和符茵茵聊闲篇,她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两眼始终望着东方出神。

“七娘,我是来和你道别的。”符茵茵语出惊人,立时吸引了李七娘的注意力。

符茵茵见李七娘扭过头,目不转睛的盯在她的脸上,不由轻声一笑,淡淡的说:“我阿耶逼我赶紧嫁人,我压根就不想嫁给那些土鸡瓦狗们,哼,他们见了契丹人,就和你大兄见了我一样,早就吓破了胆。”

李七娘和符茵茵虽然同列“京城四美”的行列,其实私交很一般,也就是个见面可以打一打招呼的关系。客观的说,她们俩之间,甚至还有那么一丢丢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意气之争,交情有可能好么?

符茵茵的一席话,恰好戳到了李七娘的心坎上,自古美人爱英雄,少女怀春多少有些理想主义的幻想成分。

想当初,如果李中易答应了纳李七娘为贵妾,李七娘只怕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巴不得李大官人早点死。

可问题是,女人的心思,你还真不能猜。偏偏李中易出于尊重李琼的考虑,不仅当场拒绝了纳李七娘为妾,更不遗余力的出钱出力,鼎力支持李虎坐稳了天武卫都指挥使的宝座。

李琼虽然也是柴容临终前的托孤八相之一,可是,傻子都知道,他不过是个伴食宰相罢了。

有符太后的绝对支持,范质这位首相当仁不让的,把政事堂变成了他的一言堂。

说句心里话,范质非但不是贪官,还十分清廉。然而,人性决定了,范首相不贪钱,却爱权,这位老兄把持着政事堂的实权,死活不肯撒手,李琼这一系的人马非但没有捞到半分好处,反而接二连三的丢掉了原有的权柄。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李虎再丢掉了天武卫的兵权,满开封城的豪门权贵们,谁还会把空架子的滑阳郡王府放在眼里?

不管怎么说,如今的滑阳郡王府,能够保住王府的威严和体面,靠的是李虎掌握的兵权撑腰,从根子说,的的确确欠了李中易的天大人情。

“唉,最近这些时日,我阿耶逼得一天比一天紧。我毕竟是符家的女儿,打出生开始就享受着家族的优遇,总不能不替家族做贡献吧?眼看着要顶不住了,”符茵茵忽然话锋一转,露出神秘的笑容,“我实在被逼急了,干脆豁出去了,直截了当的告诉我阿耶,我已经是李中易的人了。”

“啊……”李七娘做梦都没有料到,符茵茵竟然胆大包天到了如此的地步,她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惊得目瞪口呆。

“嘿嘿,我阿耶是个大老粗,他还真信了,从那以后再没逼我嫁人。唉,可惜的是,有人进了谗言,我阿耶居然私下里告诉了宫里的阿姊,真倒霉,我阿姊今儿个派了宫里的稳婆在王府里等着我呢……”符茵茵垂头丧气的抖露出了符家的天大秘密,这令李七娘大感不解。

李七娘和符茵茵有何交情可言?李七娘疑惑的盯着符茵茵,想看出她究竟是何用心?

毕竟,她们不熟啊,类似这种见不光的丑闻,符茵茵为何偏要告诉她这个外人呢?李七娘百思不得其解。

符茵茵看出了李七娘的疑虑,便抿唇笑道:“不瞒你说,我是费尽了心思才暂时脱了身,先来你家贺寿,等回去后再见宫里派来的稳婆。”

李七娘依然想不通,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所谓交浅言深,李中易不是有句口头禅么:事务反常即为妖,拿来解释眼前的状况,恰如其分。

符茵茵装没看见李七娘皱紧的眉头,她自顾自的说:“我实在是没招了,想求你帮我想个脱身的法子。”

李七娘大吃了一惊,她就算是再傻,也清楚的知道,她虽然也是王府的小郡王,然而,她的身份有资格和符茵茵相提并论?

通俗的说,借李七娘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掺合到符太后姊妹俩的激烈斗法中去!

“符姊姊,小妹倒是非常想帮您,奈何小妹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尚且难保啊!”李七娘委婉的拒绝了符茵茵的无理请求。

符茵茵没有发火,只是淡淡的说:“七娘子,宫里的太后一直非常喜欢你,说不定到时候会替你指定一个如意佳婿呢。”

“你?”面对符茵茵赤果果的要挟,李七娘简直快要气疯了,她很想扑上去,把符茵茵撕成碎片。

第841章 谋虎

符茵茵如愿激怒了李七娘,见了李七娘铁青的脸色,她却笑嘻嘻的说:“你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跟我一起走,咱们就算不去寻那个臭男人,至少也可以在外面逍遥快活;二是留在这里,等着被太后娘娘牵怒,然后随便给你指定一个‘佳婿’。”

这简直是厚颜无耻的要挟,却偏偏击中了李七娘的的软肋,至高无上的皇权何曾经讲过道理?

不管符茵茵是自己溜走的,还是被李七娘协助逃跑,有一点是完全可以确定的:最终倒血霉的必定是胳膊腿最细的滑阳郡王府!

套句李中易的那句名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符太后就算是再恼火,也不可能真的把符茵茵怎么着了。

然而,经不起大动荡的滑阳郡王府,则必然会被牵怒。那样一来,李七娘恐怕会被整个家族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李七娘怒过之后,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反而意识到,符茵茵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符姊姊,这里是我家,我只须喊一嗓子,你就算是插上翅膀,也不可能逃得出去的。”李七娘也不是省油的灯,眨眼间,便找到了符茵茵的痛点。

“嘻嘻,符姊姊,我只须大喊一声:你病了,”李七娘故意顿了顿,顺着她自己的逻辑几着解释下去,“你身边的嬷嬷啊,婢女啊,侍卫啊,他们肯定会一拥而上,护着你去宫里找御医吧?”

李七娘刻意把宫里二字,咬得非常重,那意思其实是在提醒符茵茵,真闹个鱼死网破,只要她符茵茵没从滑阳郡王府内失踪,李家的责任就要轻许多。

符茵茵本想激怒李七娘,却不成想,反被李七娘给彻底激怒了,她的俏面之上,罩上一层厚厚的冷霜,死咬着香唇,怒道:“我没好日子过,你们家也别想安逸。”

尼玛,这真是霸道啊,霸道啊,霸道啊!

面对耍无赖的符茵茵,李七娘还真没太好的办法应对,人家和太后娘娘、小皇帝那可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血脉相连。

就算符茵茵让家里人给强行嫁了出去,回过头来想找滑阳郡王府的麻烦,那根本就是防不胜防,并且肯定要吃大亏的远虑。

“符姊姊,你真的和李无咎……”李七娘定了定心神,妥善的方法还没找到,心里醋劲却涌上了头,八卦之心立时泛滥成灾。

符茵茵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她低着螓首,晶莹似白玉的耳根子,臊得腓红。

李七娘也是个黄花处子,但她一看符茵茵的表现,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成,定是谎言!

“我明白了,照你的做法,显然是打算拿我家做阀子,将来替你顶罪喽?”李七娘冷静下来之后,原本就异常缜密的心思,越发的活络起来,可谓是出言必中,“符姊姊,我李七娘自问虽然和你不算特别亲近,但也从未得罪过你吧?”

面对李七娘的质问,符茵茵红着粉颊,被噎得哑口无言,没错,她就是想借助于滑阳郡王府的寿宴打掩护,只要逃出生天即可,压根就没细想过由此带来的严重后果!

“符姊姊,我倒是想帮你,可是,你如果是在我家走丢了,你想想看,我家如何向太后娘和魏王殿下作出合理的交代?”李七娘越说心里越窝火,被家里的至亲逼着去相亲,本来就很是不爽,偏偏又来了个天降灾星,真是流年不利呀。

“七娘妹妹,我是一定要走的,天皇老子也挡不住我的决心。”符茵茵自知理亏,但实在不乐意嫁给那些银样蜡枪头一般的权贵公子哥,索性耍横来蛮的。

面对决绝的符茵茵,李七娘大为震动,心里那根一直绷紧的弦,终于被触动。

祖父李琼尽管不再赞同李七娘继续惦记着李中易,却也没有坚决反对,李七娘看得出来,李琼应该是另有顾忌和考虑。

说白了,在李七娘看来,李琼非常看好李中易的前途,但终究还是舍不得郡王府的颜面,担心被人骂作是攀龙阿附之徒。

李虎和周氏则主要是担心的李七娘年岁渐长,这都即将满十八岁了,以后恐怕难觅佳婿。

在这个时代,豪门贵族家的女子,只要超过十七岁尚未嫁出去,就算是大龄女青年,也就是现代白骨精剩女的范畴。

通俗点说,古今的剩女都面临着同样尴尬的境地,她们不乐意嫁给不如自己的男人。另一面则是,条件好的郎君,谁喜欢娶个比自己岁数还大的女强人进门呢?

李七娘和符茵茵一样,都是眼高于顶的个性,她们也都同样心里明白,拖到十八岁的高龄,哪怕是仗着家族的势力,强行嫁进某个豪门之中,将来也绝对过得极不快活。

符茵茵旺盛的反抗意志,彻底的感染了李七娘,她转动着眼珠子,顿时计上心头,凑到符茵茵的耳旁,小声说:“符姊姊,你是不是该去长春观里上香了?”

“七娘子,你这是何意……咦……你的意思是……”符茵茵也不是胸大无脑的傻蛋,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李七娘这么说,恐怕是想出了妙招?

“不瞒符姊姊,我大兄那个不成气的浪荡子,在开封城内交了一大批泼皮闲汉,如果他事先在观里布置好了,咱们倒是有办法一起脱身。”李七娘的一席话,反过来倒把符茵茵给整糊涂了,她傻傻的问李七娘,“莫非你也想学我的溜之大吉?”

“符姊姊,小妹说句心里话,万望你莫怪。”李七娘轻声一叹,“小妹已经年满十七,再过两个月就十八岁了,这么大的年纪,就算是勉强嫁了,也不可能是什么好郎君了。”

符茵茵眨了眨美眸,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李七娘说的一点没错,开封城中真正家风良好的世家,不可能允许家中子弟娶超龄的剩女进门,那成何体统?

上赶着想娶大龄李七娘的,要么是贪图她的美色,要么是想攀附滑阳郡王家的权势。

“七娘,那你的意思是?”符茵茵隐约猜测到了李七娘的心思,但还不敢完全确认。

“符姊姊,要走咱们一起走,走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李七娘果断的说出了心里话,符茵茵却不怎么乐意了。

以符茵茵的身份,绝无可能给李中易作妾,首先,符太后和小皇帝那一关,她就绝对过不去。

开什么玩笑,堂堂魏王府的郡主,符太后的亲妹妹,小皇帝的嫡亲幺姨母,给一个朝臣作妾,皇家的颜面何在?

换句话说,符茵茵的烦恼,也恰好是李七娘的苦处,在这一点上,两人可谓是同病相怜。

“咱们随便找个道观住下来,免得每天被人催着嫁人,他们不烦,我都烦死了。”李七娘的这一番话,格外能够引起符茵茵的共鸣,两个贵女一拍即合,临时组成了逃亡二人组。

这边厢,杨炯后花园里喝茶吃点心,肚子都撑饱了,更衣了三次,这才见范质珊珊来迟。

“先生,可是东国出了大事?”杨炯一直惦记着给他吃了大苦头的李中易,张嘴就问是不是高丽国那边出事了,言外之意其实是指李中易很可能不听朝廷的招呼,悍然拥兵谋反。

范质微微摇了摇头,说:“不是东国出事,而是北边的李筠最近异动不休,他一边调集兵马,一边擅自扣押应该上交给朝廷的钱粮,哼,他想干嘛?”

杨炯听说不是李中易的事,原本兴奋的劲头儿,顿时弱了不少,他不屑的说:“先生,李筠想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学生此前就分析过,就担心李筠勾结契丹人。”

范质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接进了后花园,杨炯的心里多少有些得意,先生离不开他杨博约呐。

“何止是勾结契丹人?据宫里从魏王那边得到的密报,李筠打算和刘汉结成兄弟之盟,共尊契丹的耶律休哥为伯父。”范质在宫里虽然喝了几盏热茶,腹中却空空如也,他早就饿了,顺手拈起一块红枣糕,塞进嘴里垫垫饥。

也许是见惯了范质和他独处之时,不拘小节的一面,杨炯按捺下心中的傲娇,凝神细想了一番,这才斟酌着说:“先生,李筠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肆活动,恐怕大大的不利于咱们收拾李无咎啊。”

范质饮了口热茶,缓过一口气,这才轻声叹道:“谁说不是呢?太后娘娘派张抱一此行去高丽,名为褒奖,实则是想调虎离山,徐徐图之,慢慢儿的削其兵权。谁曾想,李筠这只喂不熟的白眼狼,私下里逃出京城也就罢了,居然勾结鞑虏和刘汉,欲图裂土建国,是可忍孰不可忍呐!”

“先生,也许是李筠那个糊涂虫,听到了什么风声?”杨炯虽然心眼窄,一直惦记着李中易把他折腾得够呛的旧怨,却也没有影响到他作出正确的判断,“李筠逃出京城远非一日,早不动作,晚不动作,偏偏就在张抱一领诏去了高丽之时,以学生的估计,八成是李筠埋在开封的眼线,探到了某些见不得光的机密?”

范质点点头,既没赞同杨炯的说法,也没反对,只是用眼神鼓励杨炯接着往下分析。

“先生,以学生的浅见,是否有可能二李之间私下里暗通款曲呢?”杨炯向有奇谋,这有赖于他把按照常理出牌的,天马行空的思维模式。

范质踌躇了片刻,断然摇头说:“李无咎为人狡诈多谋,贪财好色,但是,据老夫所知,李中易在羽林四卫之中,一直宣扬驱除鞑虏恢复汉唐疆域的思想。他若是暗中和契丹人有所勾结,将来,怎么说服部下们继续听他的调遣?再说了,若真有其事,那正是老夫踏破铁鞋都找不到的绝佳缺口啊。”

杨炯完全没有料到,范质一直处心积虑的想拿掉李中易手头的兵权,却对李某人的所谓民族大义,有着如此之高的评价。

“博约啊,更重要的是,契丹人和李无咎有着血海深仇,就算是契丹人不计前嫌,李无咎难道不害怕鞑子秋后算帐么?”范质看出杨炯的小毛病又犯了,总惦记着把祸水往李中易头上引。

范质一直十分欣赏杨炯的足智多谋,不好明着教训他,只得委婉的通过曲线方法,告诉杨炯,在国事面前,最好暂时放下个人私怨。

杨炯也不明白他自己是怎么回事,只要一提及李中易,心中的怨念便不可抑制往上涌。

借着低头喝茶的工夫,杨炯将老脸发烫的窘况给掩饰了过去,整理了一下思路,神智清明的说:“先生,京城的二虎,无论派谁领兵北上,都很可能造成失衡的局面,不可取也!”

范质点点头,杨炯所说的京城二虎,其实指的是韩通和赵匡胤两位分领禁军的大将。

客观的说,先帝柴荣更加信任相对鲁直一些的韩通,而对赵匡胤多少有些提防的安排。

在大周之前,统兵重将不断玩出下克上的戏码,紧跟着的是,皇帝仿佛菜园里的烂白菜一般,像走马灯似的,被换了一个又一个。

在以范质为首的文臣士大夫集团眼里,武夫拥兵自重,频繁的犯上作乱,此诚历朝社稷不断被颠覆更迭的罪魁祸首。

所以,在文官集团看来,手握兵权的武夫,哪怕没有反意,也有原罪,必须格外的加以控制。

只不过,先帝临终前所做的安排,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

托孤的八相之中,除了范质、王溥、李谷、魏仁浦以及吴廷祚这五个文臣之外,剩下的三位皆是武将出身的相公。

撇开在南方兵败被先帝剥夺了兵权的李琼不提,李筠早在太祖时期,便已是拥兵数万的一方节镇。

如今的李中易,更是羽翼渐丰,据细作回报,单单羽林四卫的总兵力,很可能已经突破了的六万大关。

正因为,李中易兵力雄厚,且战力脱俗,范质等朝中的文臣们,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积极谋划着如何削弱李无咎的实力。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李筠那只白眼狼,想借鞑子的势,谋求裂土建国,恰好打乱了朝廷,尤其是符太后和范质的全盘去李计划。

第842章 缓急

“博约啊,朝廷大事自有轻重缓急。李无咎固然手握重兵,至少暂时没露出反意,又是抵抗契丹的名将,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咱们不能留下话柄,令诸藩齿寒。”范质的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

杨炯即使再狂妄,也不敢当面违逆范质的教导,他赶忙站起身子,深深作揖,诚恳的说:“先生教诲的是,学生心眼有些过窄,应该好好学习先生的容人之量。”

范质点点头,展颜笑道:“先帝留下三虎,目的是让他们彼此制约着,不至于反噬朝廷。”

杨炯也跟着笑了,说:“先帝英明,如果只留二虎掌军,一旦东风压倒了西风,朝廷危矣。”

范质猛灌了一口温茶,叹道:“先帝如果多活十年,朝局又是一番崭新的天地,唉,实在是可叹呐。”

杨炯倒是另有想法,以先帝的英明神武,若是多活十年的话,太子也已经渐渐长大成人。

最是无情帝王家,到那个时候,掌权日久的范质不仅不太可能被托孤,反而有可能惹来灭族之祸。

杨炯虽然不是进士出身,却也从小饱读史书,遍观历朝历代,权臣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被亲政后的小皇帝抄家灭族,要么主动篡位自己当皇帝。

西汉权臣霍光的教训,对于后世的所有权臣而言,都是需要时刻警惕的大悲剧。

与此相反,隋文帝杨坚瞅准机会,果断夺取了自己亲外孙的江山,终于跳出了权臣大多被杀的死循环。

原本计划好的收拾李中易的妙计,因为李筠的横空出世,只能被迫推迟。

杨炯身为范质的核心幕僚,他自然知道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内幕。范质虽然和王溥以及李谷不和,但是,天下只能由士大夫和皇帝共之的思想,却惊人的相似。

矫枉必须过正,乱世用重典,这些都是儒门子弟耳熟能生详的大道理!

不处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无法理解文臣集团的对于武夫当国的痛恨!

客观的说,除了文臣和武将集团彼此争夺权势的基本面之外,朱温悍然举起屠刀,大肆屠杀大唐的皇族以及文臣家族,把黄河都染红了,惨痛的教训给五代时期的文臣们,留下了异常深刻的记忆。

同理,靖康之耻的大悲剧,导致从南宋开始,一直到明清,越来越禁锢女性独立性的大趋势。

上帝是公平的,有因必有果,只有深处这个时代的庙堂之中,才有可能真正的体会到,不断上演的武夫拥兵下克上,对于皇族以及文臣集团的巨大威胁。

李七娘和符茵茵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之后,李安国被人叫了进来,当他听了两个美女的计划之后,情不自禁的惊叫出声,“什么?简直是荒唐之极,我怎么可能帮帮你们做这种事情呢,祖父若是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剥了我的皮。”

符茵茵和李七娘对了个眼神,两人相视一笑,李七娘还真是了解李安国的脾气,连他的反应都完全猜到了。

按照事先商量的方案,符茵茵挺身而出,拉着脸恐吓李安国:“我说小安子,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的那些破事,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哪一样少了你的身影?”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一旦走漏了消息,我被浸猪笼都是轻的。”李安国吓得连连摆手,两位郡主小娘子结伴失踪,借他李安国八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掺合进去,更别说提供至关重要的协助。

“小安子,你可别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如果我们俩宴席散了之后还没脱身,太后娘娘问起来,我就说是你怂恿的。”符茵茵只当没看见李七娘错愕的表情,使出了她的拿手绝招,也是最管用的仗势欺人。

李安国简直被吓坏了,他心里非常清楚,他目前在京城的纨绔堆里,顶多算是个三流货色。

明知符茵茵不太可能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但李安国依然被破了胆,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如今的滑阳郡王府实在经受不起这么大的风浪。

说白了,皇家的名誉和面子比天大,尤其是,皇家的贵女怎么可能干坏事呢,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怂恿唆使。

到时候东窗事发,符太后绝对不可能细问其中的真假,她只需要找个合适的替罪羊罢了,李安国的黑锅背定了!

“你如果帮了我们,我敢对天发毒誓,我就算是被阿耶打死,也绝对不会牵扯到你的。”符茵茵也真是敢作敢为的巾帼英雄,和提剑闯宫的柴玉娘相比,即使有些差距,也不会太远。

李安国尽管知道符茵茵一向是言出必行的个性,但实在不敢掺合此事,却又一时间找不到脱身的好办法,急得背心都湿透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李七娘走到李安国的身旁,拉着他的袖口,走到闺房的屏风后边,小声说:“符茵茵已经是铁了心要逃亲,哪怕咱们不帮她,事已至此,还有可能脱得了干系么?”

“大兄,咱们家实在是经不起任何动荡了。”李七娘说到这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在这个比拼家族实力的时代,即使是她生于郡王之家,也丝毫没有安全感,实在是莫大的悲哀。

“可是……”李安国急红了眼,他虽然十分纨绔,却也异常清楚的知道,这是在玩火,绝对不是闹着玩的小事。

“大兄,你忘记了一件事,咱们家胳膊腿细,玩不起这么危险的游戏。可是,有一个人却玩得起。”李七娘从未像今天这样,痛切的感受到,实力的重要性。

“你……你是说李叔父?”李安国打心眼里忌惮李中易,脱口而出的便是敬称。

李七娘没好气的瞪着李安国,她心说,李中易是你的叔父,那我成什么了?

李安国自知说漏了嘴,赶忙乖乖的闭嘴,眼巴巴的望着李七娘,指望她能够想出真正的救命绝招。

李七娘小声说:“符茵茵虽然性格比较霸蛮,不过,据我所知,她是个极端重信守诺之人。只要,把她送到了李中易那里,头疼的就不再是咱们,而是李无咎和太后娘娘之间的难题了。”

李安国仔细一琢磨,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即使李无咎真把符茵茵给弄上了床,说句心里话,就冲李中易掌握的数万大周最精锐的铁血雄师,符太后哪怕再生气,又能够把他大相公怎么着呢?

这恰好应了李中易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天塌下来了,自有高个子顶着,矮个子有啥可操心的?

第843章 昭义军节度使

泽州,昭义军节度使府。

李筠搂着刚搞上手的一名美貌歌姬,正在饮酒作乐,忽听心腹牙将来报,“禀相公,那人一直闹着要求见您。”

“哼,他家主人真是好算计啊,一边和咱们私下里结盟,一边又想不留下人证,嘿嘿,你说说看,这可能么?”李筠扭头望向他的心腹,昭义军节度判官刘心存。

刘心存今年四十有八,他跟随李筠多年,不夸张的说,李筠能够顺顺当当的爬到今日之高位,和刘心存持续不断的出谋献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你等且退下。”刘心存将窝在怀中的歌姬轻轻的往外一推,原本半开的襦衫,顿时中空,暴露出诱人犯错误的无限胜景。

李筠的食量惊人,而且只喜欢吃羊肉,很少去碰米饭或是杂粮,这就导致了一个比较有趣的后果:李节度一日不御数女,简直难以安寝!

李筠只当没看见刘心存赶歌姬走人的举动,他揽紧了怀中的歌姬,嘴对嘴哺了口烈酒进入樱桃小嘴之中,那场景别提多香*艳!

类似的场面,刘心存已经见识过无数次,早已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咳,”刘心存轻咳了一声,见李筠扭头看向他,便抓住时机分析说,“汉主刘钧想和咱们联手抗周,这并不出奇,因为汉周乃是世仇。”

李筠点点头,顺手在歌姬的怀中狠狠掏了一把,这才大大咧咧的说:“这段往事我是知道的,刘崇的大郎被郭威假意尊为皇帝,却给害死了,老刘这才一怒之下建立了汉国,定都太原。”

刘心存笑了笑,接着说:“柴荣在位的时候,亲统大军与刘汉和契丹人的兵马,大战于高平,结果大获全胜。自那以后,刘汉由于丢失了钱粮税赋重地,契丹人又需索无度,他们的实力一日日的也就衰落了下来。”

“嗯,老刘,你说的是,如果不是杨崇贵那小子很能打仗,老子早就提兵灭了刘汉。”李筠大言不惭的狂吹牛,刘心存对于类似的牛皮,早就听腻了,既不好太过于奉承,也就只能选择装聋作哑,陪着笑脸敷衍李筠。

“老刘啊,我听说刘钧宫中新封了一个贵妃,浑身上下冒香气,号称香娘娘?”李筠三句话不离女人的丑陋习性,实在是令刘心存颇有些无语。

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看在李筠救过刘心存全家的性命,刘心存又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他早就不伺候雷声李筠这种狂妄自大,且没有多少前途的大军阀了。

“大帅,以鄙人的浅见,和刘汉乃至契丹人结盟,其实并不妥当。”刘心存发觉李筠拉下了脸,显然心情不爽了。

明知道李筠不爱听真话,刘心存依然硬着头皮,继续分析说:“大帅,契丹人虽然兵强马壮,可是也多次败于李无咎之手,而且败得很惨。至今,榆关都一直掌握在李无咎的手中,契丹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攻不下,无法退,进退两难。”

“嗯,姓李的铜臭子倒确实有些能耐,榆关以西的地形,一马平川,契丹人必须派数倍于李无咎的重点防备着,不然的话,幽州旦夕之间,危矣!”李筠虽然贪财好色,领兵作战确实有几分真本事,否则,无法立足于五代末期的乱世之中。

刘心存暗暗好笑,李中易虽也是有名的贪财好色之辈,可是人家祸害的却是高丽国那种异族之邦,从来没在大周境内胡来过。

不仅如此,据刘心存所知,李中易在昭义军境内大小商人们嘴里的口碑好得不得了,彻底秒杀掉了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人送绰号“剥皮李”的李筠。

“大帅所言极是。”刘心存早就等着李筠这句话,恰好方便引出他要说的下文,“以在下看来,刘汉和契丹人之所以许了河北和河东之地给大帅您,原因其实并不复杂,契丹人的主力精锐,被李中易牢牢的牵制在了幽州以东、榆关以西的大平原之上,丝毫动弹不得!”

“哦,老刘,你的意思是,契丹人不过是权宜之计?”李筠听懂了刘心存的暗示,他心中不由猛的打了个突,刚才的高兴劲儿陡然消散一空。

刘心存斟酌了一番词句,尽量避开很可能令李筠震怒的敏感字眼,小心翼翼的解释说:“大帅,正因为李中易在榆关,在高丽国牵制着契丹人的主力,所以,契丹人才会许下这么大的一块地盘给您。可问题是,一旦李中易击败了契丹人的主力,您又反了大周,那……”

“嗯,说来说去,你是不赞同我联合契丹人开疆立基喽?”李筠极其不悦的瞪着刘心存,外面早有传言,离了刘心存的支持,李大帅只怕是比乞丐都不如。

刘心存实在是太了解李筠的脾气了,他一见了李筠铁青的脸色,心里就知道,政敌们故意在泽州散步的谗言,再一次起了作用。

“大帅,咱们没必要这么早就选择站队,不如等李无……哦,铜臭子和契丹人的对峙,有了最终的结果,再做打算不迟。”刘心存暗暗叹了口气,他明知道会惹李筠生气,碍于李筠救他全族性命之恩,硬着头皮也要劝说下去。

如果,李中易就在现场,一点会对刘心存挑起大拇指,大大的感叹道:不愧是老成谋国的忠贞国士。

“老刘啊,你想过没有,若是铜臭子胜了,咱们还有机会吞下河北以及河东的千里沃土么?”李筠耐着性子想说服刘心存,虽然有不少很难听的流言,但他毕竟心里有数,刘心存手头并无一兵一卒,他公开扯旗造反等同于自己找死。

刘心存的心里早就盘算过了,既然李筠问到了这里,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说:“大帅,在下知道您瞧不起铜臭子,不过,铜臭子的实力连契丹人都颇为忌惮,咱们与其早早的选边站,不如两面下注,一边敷衍住契丹人,一面派人去和李……铜臭子取得联系,至少暂时别得罪了他,以便徐图大业。”

尽管刘心存拐着弯抹着角的把话说得异常之婉转,但依然激怒了一向瞧不起李中易的李筠,“住嘴。老子荣任一方节镇的时候,那铜臭子想必尚在吃奶,让我主动居于他之下,亏你想得出来?”

“啪!”李筠霍的站起身,一脚踢翻了饭几子,怒不可遏的厉声喝道,“难怪有人说你暗中拿了铜臭子的好处!”

第844章 真国士

刘心存暗暗一叹,李筠的老毛病又犯了。此人不能沾酒,一旦喝多了,必会口出妄言。

另外,李筠的疑心病非常重,一直担心和梁太祖朱温一样,被儿子和大将们联手剁了脑袋。

说句实话,李筠虽然贪财好色,却从来不碰部下的财产和家眷,这一点倒是颇令刘心存感到欣慰。

“大帅,在下追随您长达二十余年,那时候您还只是个营指挥使。”刘心存含着热泪,满是深情的感慨道,“在下始终记得,如果不是大帅您出手搭救,在下的全族老小,早就灰飞烟灭了。”

“大帅,整个昭义军境内,人人都知道,我刘献忠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这么些年,大帅您待在下真心不薄,赏的田产近万亩,银钱更是无数,逢年过节从没少了厚赐。”刘心存对李筠十分忠诚,却也不是海瑞式的死心眼,他素来知道,李筠喝多了酒后,便是疑心病最重的时候。

这种节骨眼上,刘心存如果和李筠摆事实讲道理的硬顶,那只能是一言以蔽之:找死!

所以,刘心存彻底放软身段,采取以柔可刚的手段,希望用多年的老交情来打动李筠,此所谓以情动之,以义感之。

李筠果然就吃这一套,他楞了半晌之后,冷冷的问刘心存:“照你的说法,你并不看好契丹人,反而认为铜臭子那个奶娃娃能赢?”

刘心存暗暗松了口气,李筠其实是个听得进去不同意见的主帅,只不过疑心病比旁人更重许多罢了,尤其不能碰酒。

自从晚唐以降,凡是能在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的武人,总有过人之处,李筠也不例外!

怎么说呢,李筠虽然刮地皮比较猛,但对于身边的亲信,还是很舍得论功行赏,而且是重赏。

在刘心存看来,昭义军所属的泽、潞、邢、洺、磁五州之地,但是,因为常年与刘汉作战,契丹人几乎年年南下打草谷,导致壮丁人口大量南逃流失。

战乱的缘故,使原本土地肥沃的河北大平原,变成了地瘠民贫的穷乡僻壤,要不史书怎么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个定论: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呢?

稳定压倒一切,其实是非常有道理的。哪怕是昭义军的税赋再重,只要草民们可以安定的生产,有饭口吃,有个盼头,社会就不至于大乱。

客观的说,在刘心存的协助下,李筠也出台了不少有利于招募壮丁,扩大农业生产的诸多善政,这也是贫瘠的昭义军辖境内,以区区五州之地,居然可以养活五万兵马的底气所在。

现在的问题是,晋阳的刘钧又要搞事了,他不仅主动派重臣来联络李筠,还带来了耶律休哥的特使,契丹国北院大王耶律屋质。

李筠的地盘位于河北及河东的交界处,对于北国的虚实,多少知道一些。

契丹太祖耶律阿保机,分迭刺部为五部院和六部院,各有一名夷里堇负责管理。契丹太宗时,改夷里堇为大王,分管五部院的为北院大王,管辖六部院则为南院大王。

契丹人的官僚体制,其实是最早的一国两制,分为北面官和南面官,尤以北面官为重。

北面官的最高军政大权分由北枢密院和北宰相府掌握,北枢密院控制契丹国的所有兵马,北宰相府则掌握契丹国的大小民政事务。

地处幽州的南枢密院,其实权则小多了,仅仅只掌握隶属于契丹国境内的汉人兵马。无论从兵马的数量上,还是质量上,南枢密院不仅远逊于北枢密院所掌握的军事力量,而且必须听命于北枢密院的调遣。

实际上,契丹人一点也不笨,他们也深深的懂得一个道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于汉人必须严密的监视并防备着。

耶律屋质,那是历事五朝的契丹皇族元老,地位出奇的很高,他的实权也仅次于北院枢密使和北院左右宰相而已,算得上是契丹国为数不多的重臣。

据李筠所知,耶律休哥利用手头的兵权,架空了契丹睡皇之后,在登上契丹国摄政王宝座的过程中,耶律屋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耶律休哥破例安排耶律屋质充当特使,以北院大王的身份亲自来和李筠直接谈判,可想而知,他对此次合作结盟格外的重视。

以刘心存的暗中观察,正因为耶律休哥表达了充分的诚意,原本就对柴荣不满的李筠,真的动了心。

面对李筠咄咄逼人的责难,刘心存也绝非等闲之辈,他利用熟悉李筠性格的优势,再次婉转的解释说:“大帅,郭威确实待您不薄,不过,盐茶贩子柴荣对您实在不公,不仅处处提防着您,更想把您调离昭义军,玩一出调虎离山的小把戏。如果不是您察觉到了范质和符太后的阴谋,及早从开封脱了身,您辛辛苦苦下来的基业,还真有可能让乳臭未干的小娃儿柴六哥儿给占了去。”

还真别说,刘心存的一席暖心马屁话,恰好击中了李筠的心坎之上,令他心里舒服了很多,暂时忘记了刚掀过桌子的丑事。

乱世之中,有枪有地盘就是草头王的道理,哪个藩镇不懂?

尽管李筠一向看不起李中易,实际上,他的出身,压根就没办法和铜臭子李中易相提并论。

李中易的父亲李达和,好歹是蜀国宫廷尚药局从六品上的侍御医,属于正儿八经的小官僚阶层。

在士大夫阶层的眼里,李达和不过是个侥幸得官的江湖郎中罢了,但是,他毕竟是有品级的官员。

李筠就不同了,他祖上五代以内,全是太原土财主张大员外家的护院。如果不是天下大乱,让李筠趁势从军,凭借战功得了后唐秦王李从荣的赏识,从此步步高升,获得了功名和地盘,他只是个不入流的贱籍。

“大帅,您手握五万雄兵,替盐茶贩子的小儿守卫着北部边境,这些年下来,可谓是劳苦功高哇。”刘心存暗暗抹了把冷汗,心道好险,差点再次无法过关。

常言说得好,伴君如伴虎,到了刘心存这里,变成了伴大帅如伴噬人之猛虎!

“没错,没有老子领着儿郎们,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东征西杀,开封的小皇帝能够坐稳皇位么?”李筠此时此刻看刘心存格外的顺眼。

一旁负责守卫的牙兵牙将们,大家谁不挑起大拇指,暗赞刘心存,既忠心不二,又机灵过人!

刘心存顾不得擦拭背心处的冷汗,趁着李筠高兴的时候,赶紧劝他:“大帅,您拥精兵强将数万,只要暂时不表明立场,两边都不得罪了。将来,不管是铜臭子胜,还是耶律休哥胜,咱们辗转腾挪的余地,大得狠呢。”

察觉到李筠的神态有些松动的迹象,刘心存连忙趁热打铁,大拍马屁:“以您的盖世将略,缺的不过时间而已。只要铜臭子和耶律休哥斗得两败俱伤,到那个时候,您先提兵直取晋阳,待经营数年养精蓄锐之后,再挥师南下清君侧,翻了盐茶贩子柴荣的天下,指日可待!”

李筠心中大乐,他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先取太原,再灭柴周,然后北伐契丹,最终成为天下人的至尊。

“哈哈,这个美人儿就赏你了,你替我好好的疼疼她。”李筠一把揪住趴在榻上的美貌半果歌姬,顺势将她推进了刘心存的怀中,“嘿嘿,这小娘子擅长吸功,你这把老骨头只怕是要吃不消啊,哈哈……”

刘心存搂着被推进怀中的半果歌姬,心里暗暗叫苦不迭,自从他追随在李筠的左右之后,这么些年下来,他身边的小妾已经多达二十人之多,而且全都是李筠所赐。

客观的说,刘心存秉承士大夫阶层的固有作风,可风流,绝不下流。他并不介意逢场作戏。可问题是,家中除了老妻之外,竟然全是李筠曾经耕耘过的美貌小妾,这让刘心存的心心里,难免有些不是个滋味。

赏人小妾倒在其次,关键是,李筠这人特别重视别人对他所赐之物的态度。

如果,李筠听说刘心存把这些可怜的女人打发回老家,或是转送给了别人,一定会大发雷霆,认为刘心存大大的没把他放在心上。

“多谢主公厚赏,在下哪怕累断了腰,也要好生尝一尝,此女的吸功,究竟是如何的了得?”刘心存配合着李筠的情绪,故意摆出一副色眯眯的模样,以显示臭味相投的默契。

“哈哈,你瞧瞧你,都急成啥样了?要不,我且去更衣?”李筠其实没喝多少酒,只不过,刘心存的颇识眼色令他心情非常愉悦,索性想成人之美。

刘心存就算是再没有底线,再无耻,也绝无可能在这节度使府大堂内,干那苟且之事。

“大帅,在下年纪大了,昨晚硬撑着收拾了二女,至今还在腰酸,唉,短期内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刘心存知道李筠最喜欢听什么话,上赶着编段子投其所好。

“哈哈,我这里有上好补肾良药,就赏你一匣子吧,等你回去试过之后,就知道了其中的妙处。”李筠心情好的时候,整个人格外的开朗大气,赏东西绝不会手软。

这也是李筠能够笼络住一大批老部下的法宝之一!

“献忠啊,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得嘞,咱们就暂时敷衍着刘钧和耶律屋质。不过,这一次机会确实难得,你先和开封来的那几位好好的谈一谈,看看怎样争取对咱们最有利的局面?”李筠饮了一盏醒酒汤后,酒劲略微散了一些,整个人的头脑也清醒了不少,立时恢复了一方藩镇应有的精明强干。

第845章 大戏开幕

“你说什么?”符太后听说符茵茵逃了,不由勃然大怒,“啪!”上好的钧窑茶盏被狠狠的砸到地上,摔得粉碎的大小瓷片,瞬间铺满了太后御座的四周。

慈明殿内的大小内侍及宫女们,一个个屏住呼吸,深深的耷拉下脑袋,惟恐城门失火,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这时,慈明殿总管姚隆主动站了出来,他默默的挥了挥手,便领着内侍和宫女们,快速离开了殿内。

最后一个出门的姚隆,返身带上殿门,然后仿佛门神一般,直挺挺的守在殿门外侧。

站在御座下方的符昭信,满是苦涩的低低垂下脑袋,符茵茵的离奇失踪,他拥有不可推卸的巨大责任。

一直留在京城带兵的符昭信,其实是被符彦卿授权的,符茵茵在帝都内的合法监护人,作为兄长他拥有照顾好幺妹的义务。

兄妹俩的感情原本极好,可是,这一遭,符茵茵突然跑了,符昭信事先半点风声都不知道,实在奇了怪了。

“哼,幺娘子一向心比天高,朝中的重臣之家青年才俊无数,她竟一个都看不上,都是让你给惯坏的。”符太后冷冷的盯着的符昭信,眼神异常之凌厉。

符昭信暗暗苦笑不已,他就知道二妹一定是在疑心符茵茵的突然逃走,是他暗中支持的。

在魏王符彦卿的十余名子女之中,符茵茵和符昭信走得最近,两人的关系相处极为融洽,符太后的怀疑,多少有些道理。

“太后娘娘,臣实话实说,臣虽然和幺妹关系不错,可是,她这次出走,臣真的不知情。”符昭信非常了解符太后的脾气,如果此时此刻不把事情说清楚,将来就再也没机会了。

“哼,都是你和父王惯出来的坏毛病。”符太后越想越觉得窝火,符茵茵年纪很是不小了,帮她选夫婿,既是符彦卿再三的嘱托,也是她这个做姊姊的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谁能想象得到,符茵茵的胆子也太大了,不仅自己承认和李中易上过床,更是公然不把符太后放在眼里。

符太后派宫中女官带着稳婆去替符茵茵验身,那代表的是,垂帘皇太后无可辩驳的至高权威。

以符太后对符茵茵的了解,她以为这个幺妹,顶多是哭着大闹一场,最后也只得乖乖的就范。

然而,包括符太后在内,谁都没有料到,符茵茵竟然会不告而别,暗中溜之大吉。

“符昭信,你怎么看此事?”符太后怒极反笑,如同洛阳的牡丹花后骤然盛开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即使符昭信是符太后的嫡亲二兄,也被璀璨夺目的绝代雍容风华,逼得禁不住后退了半步。

俗话说的好,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句话反过来搁到符太后的身上,同样适用。

一代女皇武则天,能够让天下的所有男人跪倒在她的面前称臣,最终的依靠是,她所掌握的至高无上的皇权。

符昭信越来越意识到,曾经和他关系亲密的符太后,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二妹。

随着符太后掌权的时间不断延长,符昭信深深的感受到,符太后给他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

气势,是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却又真实存在的一种感觉。

“回太后娘娘,臣一直以为,幺妹她不可能和李中易有私情。”符昭信说这话,他自己都没有任何的底气,只不过是为了替符茵茵减轻罪责的违心之言。

实事求是的说,整个符家都欠李中易一个天大的人情。符彦卿和符昭信的大兄,在自己的老窝门前,让契丹人给捉了去,传出去简直是丢死人的丑事。

如果不是李中易遏住了契丹人的咽喉,令耶律休哥进退维谷,并且耶律休哥刚架空了契丹睡皇,因立足未稳心存顾忌,显然符彦卿父子不可能那么顺利的返回大名府。

长达数月的时间,符茵茵一直出门在外,并且还在李中易的军营中待了超过一个半月。

符太后毕竟住在皇宫里,符昭信则和符茵茵每天同处一座屋檐之下,尽管不是朝夕相处,再怎么说也比符太后更了解符茵茵的变化。

以前,符茵茵很少吃肉,尤其是羊肉。但是,从李中易的军营回来之后,这死丫头简直是无肉不欢,日食三顿或炙或煮或煎的羊肉,居然不腻。

随着岁月的渐长,符茵茵原本有些单薄瘦小的体形,竟然在短短的一年之间,变得珠圆玉润。她的身高也仿佛雨后的春笋一般,抽条得厉害,只比符昭信略矮小半个头。

尤其是令符昭信感到吃惊的是,热天的时候,这死丫头的臀部浑圆高耸,几欲翘到天上去了。

符昭信不仅有一房妻室,更纳了三房美妾,算是实战经验异常丰富的男人。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被符昭信时常滋润和浇灌的美妾李氏,都完全无法和符茵茵那魔鬼般隆起的臀形相提并论。

那个时候,符昭信便起了疑心,哪个贵族豪门之家的黄花大闺女,是这种状态?

哪怕符昭信和李中易的交情极好,面对亲妹妹几乎熟透了的样貌和体态,也难免会对李无咎产生怨恨之情。

如果不是碍着符太后掌权不久,小皇帝年幼帝位远未稳固,以及符家的外戚体面,更主要的是,担心坏了符茵茵的闺誉,将来嫁不进好人家,否则的话,符昭信这个做兄长的无论如何都会杀到李中易家去,当面兴师问罪。

所以,符太后要派女官带稳婆替符茵茵验身,符昭信非常紧张,既有些期待揭开谜底,又多多少少有些不太乐意,总之十分的纠结。

符茵茵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太后娘娘何必硬要把家丑掀出来呢?

站在成熟男人的立场之上,符昭信心里十分清楚,就算是最终验明正身,李中易确实是符茵茵的经手人,在目前的朝局形势之下,太后娘娘除了让她自己以及符家人心里万分隔应之外,更有何用?

庙堂之上,最讲究的是实力,而不是所谓的礼仪和规矩。李中易既是先帝托孤的八相之一,有手握雄兵数万,就算要治他的罪,也只能耐心的等待削去兵权之后。

在大名府有句著名的俚语,异常之通俗易懂,招惹没拔牙的猛虎,等于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符茵茵是从滑阳郡王李琼的家里赴宴之后,突然消失无踪,以符昭信对符太后的了解,在她盛怒之下,难免会牵怒于他人,这么一来,李琼一家人恐怕很难脱得了干系啊。

李中易那是已经羽翼丰满的猛虎,只能徐徐图之,不能把他惹急了。李琼就不同了,他不过是个吃了败仗的破落户罢了,对于没有獠牙的病虎,符太后有什么好客气的?

更重要的是,李琼一向和李中易走得极近,据符昭信所知道的消息,就连李中易的小妾,都可以在滑阳郡王里登堂入室。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种啥样的交情?

哪怕一时收拾不了李中易,采取敲山震虎的手段,整治了李琼的一家子,同样可以达到剪除李中易羽翼的目的。这也是范质和符太后,早就商量好的驱李之策,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借口罢了。

如今,现成的理由摆上了桌面,符昭信就不相信,太后娘娘会轻而易举的放过李琼那一家人?

“二兄,我知道,你心里在怨我。以前,你和我总是有说不完的体己话。”符太后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得符昭信肝颤不止,怨恨当朝太后,这个罪名哪怕符昭信是太后的嫡亲兄长,也绝对不敢背,也肯定背不起。

“娘娘,臣怎么可能怨恨您呢?”符昭信绞尽脑汁的想撇清自己,尽管他和符太后之间的关系日渐疏远,“臣一直记得,那一年若不是娘娘帮着缓颊,臣只怕是早就被父王打死了。”

听了符昭信的深情倾诉,符太后的情绪渐渐缓和了下来,她自然记得,那一年,符昭信才十八岁,居然胆大包天的偷了符彦卿的调兵金牌,领着500牙兵,私自摸进契丹人的地盘,号称反打草谷。

符彦卿知情后,鼻子都气歪了,等符昭信带着战利品回家,正在得意洋洋的时候,就被绑进了祖祠。

那时候,正是契丹人军威最鼎盛的时期之一,小小的大名府根本无力抵抗契丹人倾巢出动的南下报复。

如果不是符太后当时机灵,及时把祖母领进了祖祠,符昭信即使不死,也会被扫地出门。

实际上,符太后不过是想借机敲打敲打她的这位二兄罢了。在符家兄妹之中,符太后真正信得过的,不是身为魏王世子的大兄,而是讲义气顾亲情的符昭信。

只是,当年的符二娘子,成了整个大周实际上的最高掌权者之后,符昭信碍于君臣有别,对符太后越来越尊重,不敢稍越雷池半步。

人都具有两面性,符太后一面觉得符昭信很识大体,没有仗着国舅爷的身份,给她添任何的麻烦。另一方面,符太后又十分渴望那一去不复返的手足亲情,埋怨符昭信和她的关系日益疏远。

“既然你还记得我是最心疼你的二妹,那我这个当妹妹的也不能亏待了兄长你。”符太后毫不犹豫的表明了态度,“你素来带兵有方,不如干脆把李虎所掌握的天武卫也接过去吧。”

符昭信在心里暗暗的一叹,符太后果然深恨李中易,最终牵怒于李琼的头上。

第846章 除李计划

次日,例行公事的朝会之后,符太后命内侍把首相范质唤到了大庆殿旁的延和殿内。

大庆殿,是宫中正殿,又名崇政殿,其地位类似于明清时期紫禁城内的太和殿,除了皇帝登基等重大清点活动之外,并不常用。

延和殿位于大庆殿两侧,分为东延和殿和西延和殿,太祖郭威和先帝柴荣都喜欢在东延和殿单独召见朝廷重臣,商议国家大事。

符太后垂帘秉政之后,出于尊重太祖和先帝的考虑,特意选了西延和殿作为独对之所。

实际上,自从先帝驾崩之后,这座西延和殿,基本上成了符太后、小皇帝柴宗训和首相范质,这三人组的专用宫殿。

其余的宰相或是参知政事,就仿佛是摆设一般,至今无一人享受过独对的荣宠。

“相公,请坐。”符太后十分客气的赐了座,又命人上了茶。

范质端坐在锦凳之上,和符太后寒暄了几句,又问候了柴宗训的龙体是否康泰,便端起茶盏细细的品味茶汤,等着符太后发话。

符太后的问政风格,和先帝柴荣大为不同。柴荣喜欢直截了当的议事,说完了朝廷大事,便打发宰相走人,绝不浪费时间。

由于柴荣有后妃不得干政的严厉规矩,符太后此前一直处于深宫之中,从来没有参与过朝廷大事。

到了符太后秉政的时候,她能够在短期内,从两眼一抹黑,到如今逐渐走上正轨,这颇令范质感到欣慰。

“相公,天武卫的事,到了该做决断的时候了。”符太后十分信任范质,也只能选择信任范质。

朝中的三虎,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都是带兵的武将,符太后不可能选择依靠他们。

韩通虽然忠诚,但是,此人粗鄙少文,嘴巴没有个把门的,饱读史书的符太后很难他合得上拍。

赵匡胤自从高平一战出了彩后,地位节节攀升,直至殿前司都指挥使之职。可是,符太后始终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觉得此人貌似豪爽,却很难交心。

至于李中易,虽然掌握的兵力在三虎之中最少,他却是战功最为显赫的百胜名将,也是符太后最需要防备的猛虎,因为他实在是滑不溜手,太狡猾了。

韩通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异常高调,高调得让人一眼即可看穿。

先帝柴荣和符太后之间的故事,足以写出一本上百回的《三国演义》,可谓是剪不断理还乱。

符太后对柴荣多少有些怨言,但她也知道先帝的识人之明,韩通的忠诚确实值得信赖。

然而,符金环非常担心韩通斗不过另外二虎,但她又没有特别好的办法,风平浪静的换掉韩通,换上自己的二兄符昭信。

范质何等精明,他一听符太后的口风,便知道符太后忍不住要对李中易下手了。

众所周知,李琼和李中易的关系,可谓是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紧密。朝廷这边厢动了李虎的兵权,远在高丽国的李中易会怎么想,范质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太后娘娘,老臣以为李虎所掌握的天武卫兵权的确需要削去。”范质不好当面反驳符太后,首先站稳了支持的立场,然后再婉转的规劝,“以老臣之见,可以分为了三步走,先把天武卫调离京城。”

“你的意思是说……”符太后有些疑惑的望着范质,范质立场坚定,但她听得出来,范相公不太赞同马上对李中易动手。

范质捋了捋胲下的长须,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云淡风轻的说:“李琼是个老狐狸,李虎也是沉默寡言之人,然而,李虎的嫡子李安国却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子弟。太后明鉴,臣以为与其硬削了李虎的兵权,不如利用其子作伐,施围魏救赵之法,就不至于惹来什么麻烦了。”

符太后仔细的斟酌了一阵子,忽然展颜笑道:“相公不愧是国之股肱,此真乃老成谋国之上上策也。”

“禀太后娘娘,老臣还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范质恰到好处的卖了个关子,显示出对符太后的极大尊重。

为人臣子者,哪怕是再有本事,也绝对不能把主君不放在眼里,此所谓端谁的饭碗,就必须尊重谁的道理。

符太后瞥了眼神情有些呆滞,两眼发直的柴宗训,心头不禁一软,唉,也真是难为他了。

柴宗训今年不过是虚十岁罢了,小男孩嘛,正是贪睡的岁月,却和大人一样的凌晨四更天就要起床上朝,身子骨吃不消也是在所难免。

“六哥儿,你若是困了,且先回寝宫歇息吧?”符太后虽不是柴宗训的生母,却也是血脉相连的嫡亲姨母,心疼自是难免。

“母后,父皇曾经教导过孩儿,李师傅是个性情中人,不能把他逼急了。”原本昏昏欲睡的柴宗训,突然睁大两眼,目不转睛的看着符太后。

范质心里明白,小皇帝口中的李师傅,自然指的是拥有太子太师头衔的李中易。

符太后可能不太清楚,身为柴荣心腹重臣的范质却心里明白,如果柴荣不是英年早逝,李中易的亲妹妹几乎已经是小皇帝内定的妃子人选,甚至都有做皇后的可能性。

柴荣不愧是一代雄主,他非常清楚李中易的价值,但也不乐意见到李中易成为无人可制的权臣。

所以,在柴荣驾崩之前,对李中易的任用方法,一直是既要用其长,又不许李中易的势力太过于膨胀。

随之而来的是,李中易的仕途一直是螺旋型上升的状态。他替朝廷立了功后,柴荣都会慷慨的赏赐官爵和财帛,并且封荫其全家。

但是,和官职和品级提高相对应的是,柴荣会把李中易冷藏一段时间,尤其是摘去兵权。

符太后听了柴宗训的疑问,不由暗自感慨,对于丧父失母的孤儿来说,能够说出这么一番有见地的话语,可想而知,平日里下了多少苦功夫?

在场的三人中,一位太后,一位首相,虽然各自的立场不完全相同,但是,对于小皇帝格外迅速的政治进步,都由衷的感到欣慰和高兴。

符太后含笑问柴宗训:“六哥儿,那你说说看,该怎么处置此事?”

范质听了此问,立时精神为之一振,目光炯炯的看着小皇帝,想看看他会做何回答?

“母后、相公,父皇曾经多次说过,国家尚未恢复汉唐之盛况,我华夏之燕云大好河山,依然沦丧于蛮夷之手,国难思良将,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呐。”柴宗训此言一出口,符太后立时惊得目瞪口呆。

伫立于御座前的范质心中暗道,这才九岁呐,将来成年后,又是何等光景,他确实异常之期待。

符太后和范质不约而同的对了个眼神,小皇帝故意借先帝之口,目的其实很清楚,朝廷应该善待李中易。

范质和符太后皆为饱读史书之人,他们自然看得清楚,小皇帝的借题发挥,隐含着对李中易的信任。

小皇帝信任李中易,符太后和范质却积极的要削弱李中易的势力,分歧显然是明摆着的事实。

“六哥儿,先帝如果还活着,我母子俩又何必起早贪黑,苦苦的支撑着大局呢?”符太后毕竟不是小皇帝的生母,很多话不好说得太直太重,但是不满就是不满,再怎么也无法掩饰过去。

“母后,孩儿年纪小不懂事,您莫恼了孩儿。”柴宗训是个早慧的孩子,才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看人眼色,“母后,您独自支撑大局,其实比谁都难,还不都是为了孩儿我么?”

“母后,请受孩儿一拜。”柴宗训麻溜的爬下御座,端端正正的跪到了符太后的面前,抱住她的右腿,一个劲的摇晃着,死活不肯撒手。

眼看着符太后渐渐软化的态度,范质情不自禁的噙起一丝笑意,小皇帝的聪明劲儿,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范质也没有料到,小皇帝竟然聪明到了的这个地步。

“先生,历朝历代的托孤重臣,要么被亲政后的小皇帝灭了全族,要么学习隋文帝杨坚才能保全整个家族的性命和权势。”

杨炯的这段话,不可抑制的浮上范质的心头,眼前的小皇帝实在是精明得吓人,他不可能没有远虑。

符太后尽管不是柴宗训的生母,却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嫡亲姨母,柴宗训的善解人意,令她感慨万千,原本不悦的情绪,得到了极大的释放。

“六哥儿,我知道李中易是个人才,先帝在日曾经不止一次夸赞过他。”符太后伸手将柴宗训拉了起来,搂进怀中,语重心长的解释说,“但是,李中易对朝廷的威胁,也是最大的。”

“二征高丽、收榆关,三败契丹的精锐铁骑,战功实在是太过于显赫了。”符太后叹了口气,“如果现在不压制住他,将来等你亲政之时,能制乎?”

“陛下,兵权收于朝廷,乃是自太祖高皇帝以降的既定国策。人心都是会变的。”站在范质的立场之上,必须帮着符太后说话。

谁料,柴宗训居然仰起脸问范质:“相公,韩通或是赵匡胤,能否替朕恢复汉唐之基业?”

“这个……”范质被问住了,这个问题太过刁钻,他无论怎么回答,都会有漏洞。

“六哥儿,让李师傅进宫里来,教你读几年书,等国家有难之时,再派去领兵北征南伐,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符太后说着违心的话,想把好奇宝宝敷衍过去。

然而,柴宗训突如其来的一阵猛咳嗽之后,嘴角竟然带血,瞬间打破了殿内的平静。

宫女和内侍们好一阵忙活之后,柴宗训喝过药,躺到榻上沉沉的睡去。

等空闲下来之后,符太后和范质满是忧虑的望着对方,小皇帝的老毛病再次发作,然而,能够诊治的却只有李无咎。

“太后娘娘,前议是不是暂时缓一缓?”为了小皇帝的生命安全,范质这个受到信赖的重臣,必须抢在符太后的前边,把台阶铺垫好。

符太后却摇了摇头,冷冷的说:“六哥儿的安危就是天下的安危,这就更应该把李中易留在开封。相公,我决心已定,毋须再议。”

对于符太后斩钉截铁的态度,范质暗暗点头不已,别看符太后是个女流之辈,其杀伐果断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就目前的朝局而言,只要符太后和范质达成了一致,大计也就底定。

范质回到政事堂后,便找来杨炯,命他草拟两份敕牒,其一是罢了李虎的天武卫都指挥使之职,升任殿前司都虞候;其二则是任命符昭信兼任天武卫都指挥使。

杨炯的文笔极为了得,他笔走龙蛇很快就拟好了两份敕牒,捧到范质的面前,有些不解的说:“相公,出了何事?”

范质深深的看了眼杨炯,这才解释说:“太后有些着急了。”故意隐瞒下了小皇帝咳血的机密。

不知就里的杨炯,摇着头说:“铜臭子曾经说过一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太后何必如此着急呢?”

事涉皇家的秘辛,尤其是小皇帝的健康状况,那是绝对不能对任何人外泄的绝密。

范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叮嘱杨炯:“事关重大,你亲自去办。李谷和我一向不对付,老夫倒要看看,他究竟会如何表现?”

杨炯久在政事中行走,他自然很清楚,柴荣活着的时候,武将的调动或任免,权属在枢密院那边。

但是,自从新君登基之后,由于符太后的偏袒,政事堂的权力日益膨胀。

如今,四品以上武将的任免权,逐渐被政事堂侵夺,也就是落到了首相范质的手上。

这就意味着,范质完全可以越过枢密使李谷,直接草拟高级将领的任免文件,经符太后批可并加盖玺印之后,便是正式合法的敕令。

但是,范质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委派心腹杨炯亲自去给李谷送件。杨炯是个明白人,据他的猜想,范质的目的应该是想测试一下李谷对于李中易的真实态度。

久历官场沉浮的范质,心里很清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正确无比的政治逻辑!

换句话说,政事堂想拿掉李虎的兵权,等于是向李中易发出了严重的警告。

作为范质政敌的李谷,如果和往常一样,和范质唱对台戏,故意刁难李虎的任命,嘿嘿,很可能就掉入了范质替他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说实话,李谷和王溥的政治联盟,杨炯不爽已久。当然了,杨炯心里也明白,符太后就算是再倚重范质,也不可能把所有军政大权都交到范首相的手中。

天家无父子,为了至高无上的皇位,骨肉相残的史料简直是罄竹难书,更何况,范质仅仅只是臣子呢?

“先生,希望李惟珍这一次不会让您失望。”杨炯笑眯眯的望着范质,那意思是等着看李谷的笑话。

范质却略微皱了皱眉头,每逢大事有静气的基本功,杨炯还远未修炼到家啊。

自古以来,尽管皇帝最忌讳臣子们看透他的心思,但实际上,为人臣子者皆必须悉心的揣摩上意。

搞清楚最高掌权者的真实意图,然后对症下药,这才是常青不倒的至高秘诀。

饱读史书的范质,一步步从小吏爬到今日之高位,主要有三个法宝:最重要的是忠诚,其次是治国理政的真本事,然后是始终能够把握上位者的大心思。

以前,范质可以包容李谷和王溥的不断作梗,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已是位极人臣的首相,即使干掉了李、王二人,符太后也会安排信得过的重臣继任他们的相位,以便从旁制约范质日益扩大的权势和威望。

在宰相堆里采取异论相搅的手段,一直是柴荣所遵从的掌权逻辑,到了符太后垂帘时期,越来越有固化的趋势。

和柴荣不同,符太后和小皇帝毕竟是孤儿寡母,朝局稍微有点变动,必会担惊受怕,安全感显然比成年后继位的柴荣要差了很多。

只是这一次,符太后既然决心对李中易下手,那么李谷如果和王溥接着搅活,势必会影响大局。

当然了,范质和李、王二人作对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了。他们之间屡屡针锋相对的后果是,哪怕范质再有容人之量,也难免会生出极度不悦的意气。

更重要的是,范质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李谷和王溥,都是历事三朝的老臣,资历也和范质大致相仿,危害性比旁人要大上许多。

如果,换上魏仁浦或是吴廷祚跳出来当对手,范质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总之一句话,人在庙堂,如同逆水行舟,不仅仅是不进则退这么简单。退半步,即家破人亡,没有丝毫的安全感可言。

站在范质的高度之上,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退路。别说退半步了,哪怕是威望略微受点损失,众多红眼病患者都会像恶狼一般扑上来,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杨炯拿着草拟好的敕令,离开政事堂门口,登上马车,径直去枢密院找李谷。

俗话说的好,近水楼台先得月。所谓天子的心腹近臣,最重要的意义是:能够提前一步甚至好几步,知道天子的真实意图。

对于杨炯而言,尽管他亲自拟好了两份敕令,但是,他必然只会先拿出调离李虎的那一份,暂时隐下委任符昭信的那一份。

李谷并不知道符太后决心已下的内幕,被杨炯算计之后,中招的可能性,将大得惊人!

第847章 下了毒手

杨炯到了枢密院门前,说明了来意之后,李谷过了好半晌才传话出来,招他去公事房叙话。

“下官拜见枢相。”

杨炯进门后,就见李谷端坐于公案的后边,他赶忙抢前一步,深深的一揖到地。

李谷一直低着头,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仿佛没听见杨炯的参拜声。

这是极为明显的下马威,杨炯很有耐心的弯着腰,静静的等李谷的下文。

范质是杨炯的老师,李谷和范质又是多年的死对头,杨炯这么些年下来,可没少帮着范质坑李谷。

冤有头,债有主,李谷如果给杨炯好脸色看,那倒正如李中易所言:事务反常即为妖,杨炯的心里必是警报大作。

原本,杨炯只是以为李谷故意给个下马威,打压一下他的威风劲头,也就算完事了。

谁曾想,杨炯的腰弯了足有一刻钟之久,李谷居然一直没有搭理他。

装什么装?杨炯心里非常有底,李谷就算是再看他不顺眼,也对他无可奈何。

杨炯是现任中书门下检正诸房公事,响当当的六品实权官员,品级虽然还不高,其地位却类似政务院秘书长。

换句话说,杨炯的前途只可能由范质来决定,李谷这个管军事的枢密使即使想罢他的官,别说插手了,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杨炯慢慢的挺直了腰杆,一脸平静的伫立于公案之前,默默的等待着李谷很可能的发难。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李谷这才放下手里的笔,缓缓的抬起头,仿佛刚知道杨炯来了一般,亲热的和杨炯打招呼:“唉呀呀,是博约来了啊,怎么早不言语一声呢,让你久等了。”

杨炯抑制住内心深处的鄙视情绪,拱手笑道:“禀枢相,下官也是刚来不久,只是腰病又犯了,无法一直弯着腰,失礼了,请枢相责罚。”

“奸诈的小狐狸。”李谷暗暗腹诽不已,面上却满是亲切的笑容,“博约呀,快请坐,快请坐。来人,上茶。”

等杨炯坐稳之后,李谷端起茶盏,手里的茶盖一个劲的抹着浮在茶汤上面的碎末,再不肯开腔。

杨炯原本打算快事快办,设下圈套让李谷钻进去之后,马上走人。

然而,李谷的傲慢无礼,多少有些惹杨炯生气。杨炯跟在范质的身旁,位虽不高权却很重,哪怕是朝中三品以上的重臣见了他,也得客气的招呼一声,博约老弟。

至于四品以下的朝官,无一例外,都要尊称他为:博公,否则便是不敬。

李谷以前也会甩脸色给杨炯看,但是,都不如这一次这么的傲慢和严重,杨炯本是才思敏捷之辈,顿时起了疑心。

莫非是想故意激怒了我么?杨炯一念及此,立时有了新的主张,他决定替范质做一次主,暂时不把李虎的事儿拿出来交给李谷。

李谷等了很久,只见杨炯一直捧着茶盏低头不语,他心里不由有些纳闷:难道说,事务异常繁忙的杨博约,就是来他这里喝茶闲坐的?

不可能啊!

既然杨炯成了闷嘴的葫芦,李谷这个作主人的也不是街头那些喜欢看热闹的帮闲,朝廷正在用兵之际,他手头的重要大事着实不少。

李谷捋了捋胡须,仰起脸瞥了眼一直伺候在一旁的堂后官,那堂后官本就是李谷的心腹,得了暗示之后,便扬声问杨炯:“不知杨公此来所为何事?”

“哦,是这么回事,范相公命下官来请教一下李枢相,高丽的李相公行文到政事堂,催问粮草军器等物。”杨炯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那也是一绝,张嘴即出,异常顺溜。

李谷一听就知道,杨炯已经被他此前的傲慢无礼所激怒,放着正事故意不说,却扯起了闲篇。

李谷的心腹堂后官接了眼色,随即下了逐客令:“请杨公转禀范相公,军器粮草之事,我家枢相正在紧密筹办之中。

杨炯也懒得和李谷多说废话,当即起身,拱手行礼后,甩着袖子,走了!

李谷让杨炯反常的举止给闹糊涂了,这是要闹那样,难道说,范质真的是闲极无聊,故意派杨炯前来消遣于他?

不可能啊,李谷眯起两眼,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过了几天,李琼接到了一个极坏的消息,他的嫡孙李安国,不仅强行抢走并侮辱了良家民妇,更重要的是,居然被京畿巡检司副使给抓了个现行。

李中易带兵离开开封不久,朝廷便以加强帝都安全为由,下诏新设立了京畿巡检司,隶属于御史台,负责统筹开封城以及所辖诸县的街面治安。

从职权范围上说,李中易曾经任职的开封府,哪怕权力再大,也无权干预京畿巡检司的工作。

要知道,有权风闻奏事的御史台,一贯只看皇帝的眼色。皇帝使眼色让咬谁,御史们就会像疯狗一般,扑上去把那人撕成碎片。

只是,自从先帝驾崩后,首相范质通过手头掌握的人事权,先后在御史台内安插不少他的门生。

李琼就算是混得再挫,也是先帝托孤的政事堂八相一,京畿巡检司连个招呼也不打,公然抓了他的嫡孙,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阿耶,如果不是我的一个老部下就在京畿巡检司里当差,只怕是至今杳无音信。”李虎愁满面的望着李琼,心里别提多憋气了。

想当初,太祖健在的时候,李琼可谓是威风凛凛,声势逼人,别说抓了李家的嫡孙,就连李家的猫狗都没人敢惹。

如今,还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李琼人坐在政事堂里,亲孙子居然被抓了都不知情,如果说这背后没有内幕,打死李虎都不会相信。

“三郎啊,还是咱们家的七娘有远见啊,竟敢冒死逃家出走,也不肯嫁给豪门世家的无能之辈。”李琼望着面现惭色的李虎,不由慨然长叹,他出生入死几十年好容易积攒下来的家业,将来很可能要靠七娘子此前的壮举,帮着绵延光大了。

“阿耶,要不您去求求范相公,请他看在多年同僚的份上,放安国一马?”李虎毕竟心疼自己的亲儿子,眼巴巴的望着李琼,两眼一眨不眨。

李琼闷闷的冷哼了一声,眼瞅着老实巴交的李虎,到了如今这步田地,竟然还没开窍,他恍惚间眼前猛的一黑,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再也缓不过来了。

李虎发觉老父亲神态不对,被唬得不轻,赶忙奔上前,扶着李琼的腰身,连声召唤下人去请御医。

李琼缓过劲后,厉声喝道:“老子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请什么御医,都给老子滚回来,免得出去丢人现眼。”

李琼被扶到榻上,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后,看着依然一脸懵懂的李虎,不由悲从心中来,“七娘子若是个儿郎,该多好啊!”

李虎老脸猛的一红,他就算是再老实,也知道老父亲对他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恼。

“阿耶,您知道孩儿老实得没救了,该怎么做,你吩咐一声也就是了。”李虎懊恼的摸着后脑勺,他的个性就属于坚决的执行派,李琼指东他绝不会朝西。

至于怎么决策,李虎的九窍之中,只通了一窍。

李虎也知道儿子的脾气,过于苛求,没有任何的意义。老实有老实的好处,至少不如大郎和二郎那么擅长惹祸,让人可以放心。

“三郎啊,人家明里抓了安国,实际上瞄准的是你天武卫的兵权呐。”李琼喝了口热水,喘口气后,这才当着傻李虎的面,揭开了谜底。

“什么?天武卫是咱们家仅存的一点点的家底了,怎么可以交出去呢?”李虎大惊失色,他是个典型的武将,虽然对政治怎么玩并不在行,却也深深的懂得,兵权的重要性。

“不交?可以,等着安国让人给收拾了,人家还会再借题发挥,迟早逼你交出兵马。”李琼不愧是老江湖,仔细斟酌之后,一眼看穿了隐藏在幕后的终极目的。

“阿耶,天武卫的兵权,是咱们家仅剩下的一点点家底了,可千万不能交出去啊。”李虎只会带兵,那是他的命根子,眼看要被别人拿走了,真的是心急如焚。

李琼把眼一瞪,怒道:“糊涂,那就眼睁睁的看着安国被人扣上强抢‘良家’民妇的罪名,然后咱们整个滑阳郡王府,被整治得身败名裂?”

“什么良家民妇?绝对是骚妇浪货,安国那小子虽然喜欢胡来,却从不敢干这么出格的事,一定是让人家给算计了。”李虎虽然很老实,经过李琼的点拨之后,随即明白过味儿了,他不禁破口大骂,“我家世代忠诚于朝廷,竟然遭受此等奇耻大辱,惹急了老子,带兵先剁了姓范的……”

“三郎啊,别看你比李无咎翅痴长了这么多岁,却远不及他的眼光和手段。”李琼长长的叹了口气,嘱咐李虎,“三郎,你这就派人去联络杨炯,别的都不需要多说,就说是我的意思,愿意拿郡王的爵位,以及天武卫换安国平安回家。”李琼摆了摆手,制止了想要继续争辩的李虎,喘了粗气说,“世移时转,今日不同于往昔了,以我家之力,怎么可能斗得过太后娘娘呢?”

“啊?阿耶,难道不是范质搞的鬼?”李虎张大了嘴巴,当场楞住了。

李琼拉着李虎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我老了,你也太老实了,看样子很难再守得住眼下的这份家业了。你先别着急,好好的听我说话,只要有七娘在,今日被夺走的东西,将来必定会十倍还于我家。”

“阿耶,您的意思是说李……”李虎得了老父亲的暗示,居然福至心灵的骤然想通了。

“事不宜迟,你马上去扎杨炯,争夺尽快把安国救出来,然后让他把咱们家所有的心腹家将和牙兵都领出去,凡是能换钱使的金银细软都带上,务必找到七娘子,然后跟着她去找……呃……你懂的……”李琼沦落到要靠孙女的地步,多少有些脸红,但话还是交代清楚滴,“咱们家有的是钱,总不至于让七娘子在那边没钱花,没人使,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李虎彻底明白了李琼的意图,不禁猛点头说:“都是孩儿的错,任由目光短浅的婆姨硬逼着七娘子去相亲。”

“行了,行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唉,说句实话,我也犯了老糊涂,总惦记着那么点虚名,担心人家说咱们攀龙附凤。现在看来,我错了,真的是错到了极点。”李琼忽然来了精神,从榻上霍的坐起身子,“现在好了,让人家这么往死里整了,老夫再无任何牵挂。”

“哈哈,等七娘子成了皇贵妃,今日个欺负到老子头上的,一定十倍奉还!”李琼拉着李虎的手,显得百感交集,“我以前总是有些瞧不上折家的那位老太公,现在看来,人家早早的把嫡孙女送了过去,真是有远见啊,令人佩服之极!”

杨炯刚刚下衙乘车回到家门口,就听老管家凑过来禀报说:“主人,滑阳郡王府派了人来,已经在门房里等候您多时了。”

“哦,他们到是反应得挺快的嘛。”杨炯砸摸了一番其中的韵味,追问老管家,“来的是谁?”

老管家拱着手,小声说:“是他们家的三郎,天武卫都指挥使李虎。”

“哈哈,有意思,这就有意思了,还真的是有意思啊。”杨炯毫不迟疑的下令,“先不回家了,且去艳春楼会一会那新来的行首,白牡丹,白大先儿。”

老管家有些发懵,李虎不是一般的低级军官,而是响当当的正五品都指挥使,其官阶和实权,都比杨炯高出一大截。

“主人,那小的怎么去向李虎回话,请您示下。”老管家不敢擅自做主,赶忙请示杨炯。

“你就说,我去艳春楼吃酒了,别的一个字都不许多说。”杨炯想要麻痹住李虎,故意给他留下卖单请客的机会,免得打草惊了蛇,反而不美。

第848章 合谋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黄景胜、王大虎和左子光,这三人正猫在一所隐秘的民宅之中,一边喝酒,一边议事。

“黄伯父,李七娘和符茵茵已经送上了船,在咱们的人掩护下,现在顺流直下,恐怕已经过了宋州。”左子光拈起一粒花生米,笑眯眯的向黄景胜汇报事情的进展。

黄景胜抿了口酒,略有些微熏的笑道:“三弟为人实诚,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奸诈狡猾的门徒呢?”

王大虎在一旁帮腔说:“是啊,老三英雄盖世,光明垒落,你小子倒好,好的没学着半分,满肚子坏水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左子光惹不起黄、王二人,这二位是李中易唯二的结义兄弟,黄景胜手里捏着李中易的钱袋子,王大虎掌握着眼线系统,左子光整个矮了一辈,腰杆怎么可能硬得起来?

“二位伯父,喝酒喝酒,来,走一个!”左子光陪着笑脸,想把这一篇翻过去。

可是王大虎拿出老狱卒穷追猛打的精神,故意把眼一瞪,逼问左子光:“你小子实话告诉我,这十天半月的,跑哪里去干坏事了?”

“我这些日子一直和李安国那个纨绔到处鬼混来着。”左子光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瞎话。

王大虎是半句也不信,可是,他也知道左子光的脾气,这小子口风极紧,除非他想说实话,否则,拿刀子都撬不开他的嘴巴。

“我说将明啊,你这些日子连人影子都看不见一个,怎么就恰好赶上了李安国那档子事呢?”黄景胜因为经商的关系,话比较多一些,眼力界却丝毫不差,这一问恰好命中了左子光的软肋。

“回黄伯父,我这不是恰好赶上了么?”左子光抵死不肯说实话,黄景胜口拙,明知道他在说瞎话,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最终还是王大虎补了要害的一刀,他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酒盏,一边慢慢腾腾的说:“你小子啊,不说老子也知道你的小心思。柴玉娘虽说待咱们老三是一片真心,但她毕竟是柴家的公主,将来那个啥……”一副你懂的神态,将未尽的意思全部表露无遗。

黄景胜眯起两眼,仔细的看了看左子光的神态,楞是没看出任何破绽来,他不由笑了,扭头拍着王大虎的肩膀说:“大虎兄弟,我说吧,这小子学老三的那一套淡静功夫,还真就学了个十成十。老三常说的那句话,每逢大事有静气,套这小子头上,整好。”

左子光只是陪着笑脸,硬是顶住了黄景胜和王大虎二人的轮番轰炸,打死也不说。

黄景胜这些年,着实见过不少大世面,闲暇的时候,也读了一些书,越来越有儒商的范儿。

“大虎兄弟说的没错,这小子机灵得很,这正牌子师娘还没被娶进李家大门呢,他已经考虑到了十年后的大事了。拿起筷子,夹了一根卤好的牛尾巴,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被送走的李七娘和符茵茵,尤其是李七娘,不仅人长得漂亮极了,出身也贵不可言,最妙的是,她和柴家、符家没有丝毫的瓜葛。我说将明啊,你小子想得可真够长远滴。”

王大虎懒得去看左子光的神态,看也看不出啥名堂来,他搓掉手里花生米的外皮,一股脑的塞进嘴里,眯起两眼撮了口酒,这才淡淡的说:“将明啊,不是我冒充长辈,硬要说教你,你这手也伸得太长了一点吧?你师傅的事都是正经事也就罢了,连你未来几位师母的事,也敢掺合,就不怕将来遭雷劈?”

黄景胜也跟着帮腔,他打了个酒嗝,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白菘,盯在左子刚的脸上,满是狐疑的问他:“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恐怕不仅仅干了这么件事吧?”

左子光笑了,给老师送女人的事,他可以私下里做,却绝对不可以说穿。

至于黄景胜问的公事,左子光就有义务讲清楚说明白了,因为,他临回开封的时候,李中易当面交代得很清楚,京城之事以黄景胜为主。

左子光拱了拱手说:“不瞒二位伯父,赵家的老三最近行踪异常之诡秘,已经有长达半个月,没有公开露过面了。侄儿有种预感,想那赵老三连慕容延钊都敢出卖,还有什么缺德事干不出来的?所以,侄儿一直暗中追查他的下落,无意中得知,这小子很可能去了北边。”

有资格在黄景胜和王大虎面前自称的侄儿的人,其实少之又少,除了李中易的亲儿和亲女之外,也就是远在榆关的杨烈,以及近在桌旁的左将明。

黄景胜和王大虎,早就和赵老三暗中不止交手一次,他们自然心中有数,赵家的三郎赵匡义不仅心狠手辣,而且狡诈多智,绝非等闲之辈。

左子光提出赵老三突然失了踪迹,而且很可能是去北边,王大虎脱口而出:“只有三个去处。”

黄景胜点点头,补充说:“潞州的李筠、幽州的契丹以及晋阳的刘汉,吾以为,李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左子光挑起大拇指,赞叹道:“黄伯父高见,小侄远远不及也。”

王大虎摸着下巴,思考一阵子,忽然笑着说:“照我看啊,李筠若真有反叛朝廷之心,必定会联络刘汉和契丹人,否则,他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黄景胜的右手食中两指,轻轻的敲击在桌面上,稍微整理了下思路,说:“老三以前曾经说过,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样子,很多人,包括朝廷在内,忍不住要对咱们动手了。”

话音刚落,守在门外的心腹进来小声禀报说:“刚刚从政事堂那边传来的消息,因为李安国强抢民妇一事,其父李虎主动请辞天武卫都指挥使之职。”

左子光笑了笑,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黄伯父分析得一点没错,有一张大幕正在徐徐张开,打算将咱们一网打尽。”

黄景胜点了点头,叹息道:“老三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我起初只是半信半疑,如今看来,老三果然是有先见之明,枉他屡战屡胜,立下如许多的赫赫战功,实在是令人感到心寒啊。”

按照分工,黄景胜出面替李中易打点官面上事务较多,王大虎则主要负责控制开封城内的暗线系统,职权范围之中的阴暗面较多,暗地里干的见不得光的事情,简直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所以,王大虎显得异常之冷静,只是淡淡的说:“迟早的事儿,不足为奇。事已至此,大家还是想办法,怎么破了眼前的局吧。”

左子光一直没吭气,黄景胜冷不丁的问他:“将明啊,如果我所料不错,李安国的事情,京畿巡检司那么大的动静抓人,你别告诉我你啥都不知道哦。”

李中易曾经告诉过黄景胜,左子光是个胆大包天,啥事情都敢干的家伙,一定要好生约束着,别让他太过于胡来。

自从,左子光被李中易调回开封之后,倒也没有捅出大篓子,平日里专攻殿前司以及侍卫亲军司的中下级军官,倒也暗中笼络了不少人。

黄景胜原本以为,左子光挨了李中易的收拾之后,至少会吸取教训,消停一段日子。

可是,看了左子光波澜不惊的表现之后,黄景胜立即起了疑心,陡然间意识到,发生在李琼身上的事情,很可能有左将明在暗中推波助澜。

说句大实话,左子光原本有些想不明白,李中易为何会把京城内事务的最高决策权交到黄景胜的手上,哪怕给了王大虎,他也想得通。

可是,平日里以富贵豪商模样示人的黄景胜,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一语点破了左子光的暗中图谋,这便大大的刷新了左子光对于黄景胜的认识。

既然已经被点破了行藏,明眼人面前再说瞎话,就不仅仅是不合适的问题了。

左子光抖擞起精神,郑重其事的站起身子,深深的一揖到地,满是歉意的说:“二位伯父,请恕小侄擅专之罪。”

王大虎微微一楞,紧接着意识到,还真被黄景胜料中了,左子光背着他们二人暗中搞了不少秘密行动。

黄景胜摆了摆手,轻叹道:“你是老三的入室弟子,肩负着联络韩通和赵老二部下的重任,如果没有自专之权,在形势瞬息万变的情况下,你也很难办的。所以,我一直没有约束过你的行动,是这样的吧?”

左子光心里明白,黄景胜确实没有干预过他的行动,很多事情他也私自隐瞒了下来,并没有告知黄景胜。

“多谢黄伯父宽容大度。”左子光心甘情愿的恭身行礼,没有丝毫的杂质。

黄景胜挥手示意左子光坐下,饮了口酒,接着说:“李琼对于老三实在是太过重要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太祖时期,李琼可谓是呼风唤雨,极为得势。然而,到了先帝时期,李琼自己不争气,吃了南唐林仁肇的败仗,结果是地位一落千丈,这才有了欲将李七娘子许给老三为贵妾的提议。”

“老三做得非常对,当场拒绝了。”黄景胜语重心长的说,“我成天和钱打交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收买的。同理,对于自己的盟友,必须要有格外的尊重。咱们和李琼固然不能完全说真话,却也不能私下里太过算计了。须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将明,我素来欣赏你的过人胆识以给眼光,可是,你把李七娘和符茵茵同时送去见老三,岂不等于是要让老三家宅从此不宁么?”黄景胜说到这里,禁不住又想深了几层,陡然停顿之后,忽然拍桌而起,“好你个左将明,差点就被你给瞒了过去……”

第849章 崭露头角

且不说大周这边君臣之间的彼此算计,南唐这边也出了大问题。

据闽地发来的紧急军报,盘踞于福州的李仁达起兵造反,已经攻占了泉州等地,声势日益浩大。

南唐灭了闽国之后,考虑到北边大周的威胁,选择了妥协,委任闽国大将李仁达为威武节度使,并赐名李弘义,驻节福州。

前段日子,南唐的泉州刺史王继勋,因为一点点小事得罪了李仁达,误将李仁达的小舅子给宰了。

这就等于是给李仁达发出了一个极其错误的信号,让他以为李璟终于要对他下手了,索性起兵偷袭了泉州,王继勋兵败自杀。

中主李璟接到军报,踌躇万分,看来又是一场恶战。不过,他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儿子的军权收回,是万般不愿意交还给他们的,该派谁去呢?他犹豫不决。

中主李璟十分清楚,军报一旦让群臣公议,那么几乎所有皇子都会插手,即使皇子自己去不成也会推荐亲信大将掌握军权,这也是他万万不想的事情。他还年轻,今年才五十多岁,至少还可以做三十年皇帝。他不登天成仙,即使是亲儿子,也休想染指至高无上的皇权。

中主李璟只召见了几名重臣,总共五位大臣却有五种意见,两人分别推荐汉王和楚王,一人推荐太子出征,还有一位则唯唯诺诺不知所云。张居玉则说,吾皇圣明,肯定会派最优秀的大将统兵破敌。

中主李璟暗骂道:“破他娘的头,老滑头一个。”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些人平庸点也好,若权欲之心过大,反而会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正在相持不下之时,刚才含糊其词的马如龙忽然说:“陛下,臣以为此等规模的战争,必然是恶战,那么我们需要派出身经百战的勇将出征,臣倒觉得有一人可以胜任。”

“谁?”

“安化节度使何敬洙,可以担当此任。”马如龙恭敬的说。

中主李璟仔细思索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马如龙的深意。让本来是楚王帐下的大将去统领汉王的老部下,可以起到进一步分化瓦解汉王在军中的势力的作用。而且何敬洙和南楚作战多年,深通兵法韬略,屡屡取得作战的胜利,是位难得的虎将。

中主李璟也不想为难马如龙,他下诏说:“命安化节度使何敬洙为征闽招讨使,统领建州兵马迎击逆贼李仁达。”他顿了顿想到了一个人,马上补充道:“令高清尘为监军,建州刺史兼兵马都总管。”

汉王府。

贾真叹息道:“也难为陛下了,居然能把势力平衡搞得如此圆满,臣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再无话说了。”

青年时代的中主李璟勇冠三军,曾经不下十次亲自率领军马出击周边的邻国,而且胜多负少,具有很丰富的作战经验。

汉王李世勤苦笑着说:“父皇的猜忌之心也太重了,若是我领兵去征讨,根本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你看,统帅是老五的心腹何敬洙,我们的程虎却要去管辖宁国节度辖内兵马,而后勤政务又是陛下宠信的高清尘,这算什么事啊?”

贾真笑着说:“王爷不必多虑,最近一年多来,您的韬光养晦策略还是十分成功的,倒是楚王活动得十分厉害,所以陛下才会让程虎去钳制住楚王的宁国军。只是高清尘这个人的心机虽然很深,但从未处理过军务,他要是乱出馊主意,何敬洙若是抵挡不住的话,恐怕咱们这几万精锐就要断送在他的手里了啊。”

李世勤不由得一凛,手上的几万兵马可是他的老本啊,要是全部丧失在何敬洙手里,那就完全不用在继续混下去了,干脆一头撞死得了。

就在他着急上火的时候,曾任行军长史的杜翰从外地解职回到王府,李世勤赶紧找他来问计。

杜翰听了贾真的分析后,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必须要派个心腹之人跟在高清尘的身边,以便及时掌握军机。”

贾真可以根据事情的表象分析出其实质,但分析出来后,该怎么办,他就不敢自作主张;而杜翰虽然是文官,却是一副武将的作派,性子直率且胆大包天敢作敢为,所以杜翰有善断之名。一个善谋,一个善断,贾杜二人正是汉王李世勤身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二者缺一不可。

杜翰又说:“臣虽然在外地,但殿下您总是及时的把朝中的消息通知给臣,所以臣对于朝中之事也大致有所了解。这个高清尘做事十分老辣,虽然才二十五岁,但行事却比五十二岁的老官僚还要老练,我观察他做事,老谋深算不说,更重要的是举重若轻,明明已经被逼到了墙脚,却每每可以化险为夷。”李世勤连连点头。

杜翰分析道:“他做事还十分注意分寸,绝不一条道走到黑,时时刻刻都站在中立的立场上说话,让人看不出他的任何倾向,这才是最可怕的一点。”

李世勤问杜翰:“那你觉得派什么人去最合适?”贾真插进来说:“清公主最适宜。”杜翰重重地点头,并补充道:“看来清公主要出外游玩一段时间了哦。”几个人相视而笑。

贾真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急忙说:“清公主没有军职,怎么可能混进高清尘的军营呢?”这一问,三个人都傻了眼,商量了半天,原来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一提到军旅之事,李世勤的头脑就特别灵活,他一拍脑袋说:“闽地多蛮子,清妹恰好学过闽语,这么一来不就可以……”

贾真猛一跺脚道:“马如龙不正好管着兵部的这档子事情么?”李世勤喜悦地大声呼喊道:“拿酒来,我们一醉方休。”

当一身戎装的李清出现在高清尘的眼前时,他的眼睛睁得溜圆,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他仔细揉了揉双眼,终于确定眼前的李清并非是幻影,他紧紧拉住李清的双手说:“真没想到,你我兄弟竟然有这个缘分一同出征,来,和大哥同乘一车。”

高清尘是个随遇而安之人,人家不说,他也不追问。他曾猜测过李清是王公显贵家的公子,但他在京城做官一年多,却从未见过李清这个人出现在社交场合。

因为闽地军情紧急,所以何敬洙行军的速度很快,高清尘却不会骑马,他只能坐在马车中跟着往前冲。

何敬洙很有些奇怪,他胯下的宝马可以日行百里,高清尘的马车居然也迅捷异常,一直跟在他的马后没有掉队。

何敬洙有意识地加快速度,一转眼就把马车远远甩在了后面,可是,马速稍稍一缓,高清尘的马车又紧跟了上来。何敬洙仔细打量着拉车的骏马,看清楚之后,自嘲道:“我说呢,我这大半生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却连‘白银盖雪’都不认识,老了啊。”

车轮在飞驰,车内的高清尘没受颠簸之苦,他盘膝坐在厚垫之上和李清执子对弈。车马都是从家中带出来的,车夫是小武,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清有些心神不宁,高清尘的棋艺本来就高出李清不止一筹,结果她被杀得惨不忍睹。高清尘一推棋盘说不下了,他将四肢伸展开来,顺势一躺,准备舒服地小憩。

高清尘问道:“清弟,咱们抵足而眠?”李清秀脸一片晕红,低声说:“我不困,想看会书。”高清尘也不勉强她,闭上眼睛休息。

他们行进的速度很快,只七、八天就已经达到了边境重镇——建州。

与程虎交接完毕,何敬洙马上召集军事会议,与会的都是高级将领,何敬洙在正中的帅椅就座,高清尘坐在正中偏左的监军位置上。

斥候营校尉汇报说:“李仁达在攻破泉州城后,没有直接来打建州,而是分兵去袭扰南州,现在其主力在距离建州五十里外扎营……”

何敬洙听完报告,问诸将道:“诸位将军的作战经验都十分丰富了,大家觉得咱们这一仗该怎么打?”

现场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大家的眼睛都盯在副帅蒙田脸上,蒙田半闭着眼睛,一副仔细思考的模样,中军帐里死一般的沉寂。

何敬洙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也很理解,可以肯定程虎去了他的大营必定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何敬洙坦诚地说:“本帅知道各位将军都不希望我来这里,而我呢,也确实不想来建州,原因么,我不说大家肯定都很清楚。但是皇命森严,我没有办法不来,既然来了,我渴望的是胜利而不是内斗。我向各位将军承诺,绝不用我的抵人替换大家,即使有将军不幸阵亡,也只会在建州军中产生继任人选。”

何敬洙大声喝道:“我不需要你们从内心中听我的,只需要按照我的军令行事即可。另外,你们即使不为我着想,也需要为汉王一手建立的精锐考虑考虑吧?”

高清尘适时站起身,威严地说:“陛下授我为监军,凡胆敢不遵何帅军令者,定斩不饶!”他掌握了一支不大的部队,也就是独立于战兵体系之外的监军营,人数大约一千人,都是精锐骑兵。

在场的骄兵悍将们都从汉王传回来的信息里了解到,高清尘不仅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而且更是拥有生杀大权的监军,后一种身份具有使将帅低头的无上权威。

何敬洙的攻心术取得了明显的效果,蒙田半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他微一点头,骁骑营指挥使黄泉马上站起身说:“既然何帅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末将就说两句。末将当年在汉王殿下的率领下,与闽军作战不下上百次,深知闽军铁骑的特点,无论是箭术和骑术我军都远不如闽军。”

何敬洙鼓励道:“那汉王为何能屡战屡胜?”

黄泉骄傲地说:“汉王殿下每次作战都身先士卒,冲锋在整支军队的最前沿,将士们也都跟着拼死杀敌。”高清尘观察到在座的所有将领都面现崇敬之色,看来汉王的崇高威望在已经深入建州军中将士们的骨髓。

何敬洙毕竟是久经杀场的老将,他十分欣赏这种士气,在宁国军中同样有这样一种视死如归的铁血风范。

高清尘含笑看着将帅们商量军务,他不时用手指轻轻叩击桌案,却绝不开口说话,何敬洙感激他刚才仗义执言,他冲高清尘施礼道:“高公有何高见?”高清尘摇摇头说:“我的职权是监军,众将不听何帅的军令就轮到我出面了,何帅不听陛下的诏命,我也会当场将你拿下。”

自古以来,统兵大将绝难与监军的文官搞好关系,常有掣肘之患。高清尘却十分开明,不干预军务,何敬洙暗暗松了口气,帐中所有大将也都觉得这位监军气度不凡。

何敬洙初来乍到敌情又不明,所以他决定不轻举妄动,一面集中兵力,采取以静制动的策略,一方面派出大量的斥候收集闽军主力的动向。

高清尘吩咐小武道:“小武,你必须记得每天检查一遍马车的状况,发现问题要及时检修啊。”李清就坐在帐中。

“是,先生。”

“小武,你还必须记得,除了咱们从家里带来的那两匹宝马外,还要多准备几匹千里驹。”

“是,先生。”

“哦,我还忘记了一件事情,马车的备用件还需要精心保养。”

“是,先生,请您放心。”小武郑重其事地说。

“那好,我们出去转转吧。”高清尘带着李清上了马车,沿着建州城转了一整圈,然后转道向南行去。

李清十分不解地问他道:“先生,你这是为何?”高清尘摸摸脖颈,笑着说:“打仗有胜有负,可命只有一条,我是提前观察好地形,以备逃命之需。”李清瞪大了眼睛,傻看着他。

高清尘诡秘地说:“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在兵荒马乱的时节,不注意保护自己,到了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谁会来管我?”李清作梦也没有想到,高清尘还有如此阴暗的一面,简直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李清嗔怪道:“你既然怕死,为何还要来做监军?”高清尘的回答简直有些惊世骇俗,他说:“这场征战打赢了,少不了我高某的大功一件,升官发财指日可待。若是打输了的话,我只是个不懂军事的监军,好象没有我什么事情吧?只有保住了小命,才可以享尽荣华富贵。”李清闻言差点昏倒在榻。

李清转念一想,气也消了点,她觉得高清尘不是那种胆小如鼠的人,他这么做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她一时想不明白罢了。

高清尘手里一共有一千多名监军营的兵马,他拨了一百多名官兵,派到各营去负责执行纠察任务,另外的一千兵马则被他牢牢掌握在手里,没有他的手令,谁都不许调动。

何敬洙懒得管高清尘的这些闲事,他觉得只要高清尘不干预军务,其他的事情就任他去做,高清尘也乐得逍遥自在。

高清尘自从来到了建州后,就下令编练民壮,简单来说就是组织起民兵队伍。他是建州的最高行政长官,所属的州县都不敢怠慢,纷纷派出精明强干的人来负责训练民壮,因为高刺史说了,三个月后要到各地巡查训练情况,以此作为政绩考核的第一要素。

高清尘安排跟他来建州的苟名高和赵勇各训练一支民壮,苟赵二人都是粗人,根本不适应京城的安逸生活,高清尘临来建州之前,他们苦苦哀求,高清尘也就同意了。

饭是抢着吃才香,苟名高和赵勇本就互相不服气,这次算是逮着了机会。于是都卯足了劲,使出十八般解数,把憋在胸中的一口恶气全都撒在了民壮身上,高清尘暗自偷着乐。

战争进入到僵持阶段,看样子需要旷日持久的对峙下去了,银钱象流水一般往外撒,粮草源源不断地运来建州大营。中主李璟有些坐不住了,屡次发来严诏,追问为何还不出击。

何敬洙的压力很大,但中主李璟的压力更大,有“金陵熟天下足”之称的北部产粮区,遭遇到了五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无数良田被淹,漕运被阻断了,整个唐国北方的粮食供应顿时告急。

高清尘刚到建州的时候,就下令鼓励百姓存粮,时逢军运的粮食接济不上,高清尘就下令打开州库,拿出了十几万贯去市面上购买粮食,但民间无余粮,手里有钱也难买到粮食,粮食基本上是每过一个时辰一个价格,不断地在上涨,没有丝毫跌落的迹象。

何敬洙十分焦急,往军营送来的粮食一天天地减少,米也越来越糙,军中造饭由一天三顿,变成两顿,又由一天一斤八两米,减为现在的一天一斤米。

建州地区连降暴雨,道路泥泞难行,北边的粮食运不进来,建州的粮价比原来上涨了五倍不止,给本就陷入困境的建州军带来了更大的困难,粮食逐渐接济不上,军心开始不稳。

高清尘知道天气问题只是一个方面的原因,重要的是,中主李璟最宠爱的华妃的生父——华忠就住在建州城。由于华忠消息灵通在遭遇天灾之前,他就开始囤积居奇,暗中操纵粮价飞涨,获取暴利。

高清尘没有出面找华忠借粮,那是与虎谋皮,华忠手里有粮也不会借,反而会哭穷。高清尘派人打听清楚了,这个华忠贪婪成性,万分抠门,连他最宠爱的小妾都没有多少金银首饰,找他借粮自然是没门。

何敬洙实在忍不住了,跑去求高清尘,他说:“高公,军营中缺粮的情况,我不说您也肯定知道,现在实在没有办法了,粮食再要是供应不上来,部队就要挨饿了,请您务必想想办法以解燃眉之急。”

高清尘叹息道:“我身为刺史,怎么会不知道军中缺粮呢?而我又是本地的刺史,地方上也无粮可买啊!”何敬洙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但军队不可一日无粮,否则必出大乱子,他再三恳求高清尘想办法。

高清尘职责所在,自然不可能推辞,其实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何敬洙一天不来求他,他就稳坐钓鱼台。

现在何敬洙上钩了,也该他高清尘出手了。

高清尘附在何敬洙耳边嘀咕了好一阵子,何敬洙的脸色随着他抑扬顿挫的声调而不断变幻,最后何敬洙一咬牙,狠声道:“只有如此了,否则没等闽军打进来,我军倒先哗变了,那就把天给捅破了,你我都逃不了干系。”他下去依计而行。

当晚,建州城就谣言四起,说李仁达率三十万大军已经突破尤口关,屠关之后,正向建州杀过来,一传十,十传百,结果不到天明,全城都传遍了,一时间人新惶惶不可终日,说什么的都有。

华忠接到消息大惊失色,他赶紧亲自到建州兵马都监张国梁那里询问详细的战报。张国梁和他日常关系十分密切,就说了老实话,他说:“国丈,下官暂时还未收到前方的战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假,不过,我想的话,如果前方有消息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国丈您的。”

华忠放心了不少,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嘈杂的声响,牙兵带着前方的军使进来。那军使浑身血污,一见张国梁马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闽军骑兵偷袭建州,城门即将失守。”华忠闻言差点急昏过去,他没想到先保住性命,而是先考虑囤积的那几十万石粮食,那可是财富之源啊。

他六神无主地对张国梁说:“我那里还有几十万石粮食,这可怎么办啊?国梁,你可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

张国梁也一时无法,跟随华忠一起来的帐房先生忽然想起了一个万全之策,他赶紧说:“老太公,咱们不如先把粮食借给张都监,等闽军被击退后,张都监再还给我们不迟。”

华忠虽然很有些不舍得,但毕竟借给军方,他不至于亏掉老本,若是闽军打进了建州,那他就真的是血本无归了。

华忠无奈之下,只得让张国梁写了个借据,加盖了都监的官防之后,他带着几大车金银细软,匆匆出城,逃往京师,去投靠他的女儿华妃。

华忠前脚离开建州,何敬洙后脚就带了一万兵马,一次性把华忠的粮仓全部搬空了。

当白花花的大米运回时,军营里一片欢腾,督粮官报告说,拉回来的粮食足有八十万石之多,足够将士们吃一年的,何敬洙眉头大为舒展,他暗暗佩服足智多谋的高清尘。

闽唐交界处的暴雨一直下了一个多月,建州军的粮食很充足,但民间的粮食逐渐消耗得差不多了,周边逃难的老百姓逐渐聚集到建州附近。

北部的洪水始终未退,漕运时断时续,建州的粮食供应很不及时,数十万饥饿的老百姓如果不安置好的话,恐怕会激起民变。

高清尘只得让府库开仓放粮,设立了数百处粥棚救济灾民,听说建州放赈的消息,方圆数百里内的灾民都扶老携幼赶了过来,饥民实在是太多了,为免民变,高清尘和何敬洙商议之后,决定调拨一批军粮出来。

这一下,稍稍有些宽裕的军粮又面临不足的局面,好在因为连续的暴风雨,闽军也无法北下,高清尘只需要处理内忧,而暂时没有外患。

高清尘无奈只得又去打那些富商们的主意,这次他还是不想亲自出面,于是把建州知州刘文静找了来,训斥他道:“我看你这个知州也快当到头了,城里城外的灾民这么多,粮食一天天减少,一旦闹出民变,我看啊,你丢官事小,恐怕连脑袋都保不住。”

没想到,刘文静根本不理会高清尘的虚言恫吓,他拱手道:“高公,下官已经冒死打开了州库,建州城中也实在调不出粮来,您就是杀了我,我也搞不到粮食啊。”

高清尘见刘文静这么回答,不禁有些好笑,开导他说:“市面上的粮食还有好多,只是很贵啊,我这里没钱给你。”他摊摊手。

刘文静狡诈地一笑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人整治华国丈的手段,下官可是早有耳闻。”

高清尘越发觉得有趣,他故意说:“华国丈是什么人?我一个小小的建州刺史怎么敢得罪他老人家?”

刘文静说:“华国丈到了京师以后,得到高人的指点,觉得不对,已经给下官来信了。”他从袖中抽一封信,交给高清尘。

高清尘没有接信,不耐烦地说:“我不看什么信,只知道若是饥民闹事,你刘文静第一个脱不了干系。”刘文静面无表情地说:“大人既然定要置我于死地,我现在就辞官不做了。”他把帽子摘下来,轻轻放到地上。

高清尘丝毫没有放松,他说:“你就算辞官,新官上任之前,你还得留守,激起暴乱的重罪你无论如何也脱不开的。”他稳坐钓鱼台,不怕鱼儿不上钩。

刘文静怒道:“高公定要将文静置于死地不成?”高清尘淡笑道:“我不过是让你想办法去搞到粮食罢了,何出此言?”

刘文静火了,也不顾什么官体,他豁然站起身,大声道:“下官可不象张国梁那么糊涂,高公您若只想着明哲保身,下官可就要全家倒霉了。”这个家伙脾气真是火爆,高清尘十分怀疑,他这样的脾气怎么可能混到建州知州的位置呢?

高清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说:“这个嘛,谁叫我是你的顶头上司来着?你有本事就做我的上司?”刺史居然是个无赖,刘文静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高清尘加重语气说:“前方即将开战,本官身为刺史,明日就去督军作战。这里是你的地盘,为官一任便要维护一方平安,出了问题惟你是问。”他使出了剎手锏,他的主要职责是供应大军的后勤补给,地方的政务不过是附带着处理罢了,真闹出事情来,刘文静绝对逃无可逃,必定会被朝廷严惩。

刘文静被逼上架之后,反而冷静下来,换了副笑脸说:“高公的高瞻远瞩,下官实在是佩服,刚才口出狂言,您雅量高致,饶了下官这一遭吧?”

高清尘眉花眼笑,说:“你暂时没犯错,我是无法惩处你滴。”潜台词则是,等你犯错误了再来收拾你。

刘文静被逼无奈,只有服软道:“那下官去办差了。”高清尘提醒他说:“我一直在外筹粮,从没回过建州,更没有见过你,几万大军都可以给我作证,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这句话彻底把刘文静整治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刘文静反而不想走了,他仔细打量着高清尘,好半天才说:“难怪汉王殿下说你是只老狐狸。”高清尘吃吃笑道:“老狐狸谈不上,以势压人还是会滴。”

刘文静也笑了,说:“汉王殿下说我斗不过你,我原先还很不服气,现在算是彻底的服了。”

高清尘神秘地一笑:“外面肯定有不下五百名民壮等着我吧?”刘文静吃惊不小,瞪大了眼睛,大张嘴巴,楞了!

高清尘悠闲地说:“其实啊,我还知道,你早就从一些富商手里收了不少粮食,只是都囤积在那些商人的粮仓里面,是也不是?”刘文静傻上加傻。

高清尘漫不经心地说:“你刘文静可真是胆大包天啊,竟然敢假借我的名义去敲诈勒索那些粮商,回过头来还要让我替你背这口黑锅,这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刘文静傻了眼,开始悔恨没听汉王的话,他想给高清尘一个大大的难堪,为汉王出一口恶气。

高清尘喝了口茶说:“出气事小,给汉王惹了大祸才是你的罪过,不给你点教训,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限你三日内将粮食运到何帅的大营,否则的话,别怨我翻脸不认人。”他拂袖而去,刘文静本想算计这只狐狸,却反被他给套了进去,现在真是悔恨嫌晚。

高清尘带着小武悄悄出了城,马车就在城外三里铺等着,他上车后,十分放松地顺势一躺,酣然入梦。无事一身轻,他可不想给自己找事情做,现在地方政务有刘文静处理,军务有何敬洙,粮食摊到了刘文静的身上,无事可做最舒服。

马车沿着建州至尤口关的官道向前疾驰,高清尘轻轻撩起窗帘,江南壮丽的山河尽收眼底,贴身侍卫严密地守护在马车四周。高清尘自己叹息着,两年前他虽然有弟子,有钱财,但却不象现在大权在握一呼百应,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他正在心驰神往之时,车厢外传来急促地敲击声,小武的声音应声而至:“先生,恐怕情况不妙,前方沙尘四起,象是大队骑兵冲锋而来。”

高清尘心中一惊,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老何那边出事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那里有数万大军镇守,关隘若被破,他肯定会接到战报。

高清尘思索片刻,赶紧令小武掉转马车往建州城退去,然后他吩咐身边的三名侍卫赶紧快马返回建州报警。

这乘马车不是高清尘特制的那辆,车轴根本受不了剧烈的震动,“咔嚓”一声,轮轴忽然断裂。此时,后面的追兵越追越近。

小武焦急地说:“先生,的确是闽军的骑兵,我带您上马。”前面正好是个三岔路口,他背着高清尘乘马脱离车队,向左边疾驰而去。

侍卫们都知道高清尘若是有闪失,他们这些人全都得满门抄斩,也都拼命奋力吸引开闽军的追兵。

闽军骑兵追到三岔路口时,为首的一位戴着青铜面具的将领轻勒缰绳,指示亲兵搜查倒在路旁的马车。

亲兵仔细搜查过后,报告说:“启禀将军,这是找到的东西,请您过目。”那将军看了看亲兵递过来的一卷东西,顺手交给身边的一位儒生装束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翻看之后,双目同时一亮,大叫道:“咱们运气真好,前面的是唐国的建州刺史高清尘,我们若是捉住了他,可真是奇功一件,哈哈!”

左边是条小路,可以去沁州,右边是大路,直指建州,李文天问道:“赵先生,我们该向哪边去?”

“我觉得我们应该兵分两路了。”赵先生笑着说。

“赵先生,咱们的主要任务可是袭击建州的第一重镇建州。”狼牙将军李文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赵先生轻轻一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观察到右边的这群人奔跑之间杂乱无章,很显然监军高清尘并不在他们这边。”

李文天一心想的是奇袭建州,那可是盖世奇功,他正在犹豫不决,赵先生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说:“要不这样,你去袭击建州,我去捉那个监军。”

狼牙将军李文天能够被李仁达派来偷袭唐国的后方,也是位灵活机变的大将,他稍微盘算了下,对赵先生说:“那就麻烦先生你带上一千兵马去追左边,我按照既定计划去袭击建州,得手以后我们就在建州会合。”于是,兵分两路分头行事。

赵先生闻言大喜,他自从投了闽军后,还从未单独领过一支军队执行任务,他心说,非要生擒活捉了高清尘不可,让李仁达看看他张无妨的本事。

狼牙将军李文天是李仁达最信任的心腹大将,作战勇猛,难得的是极富智慧,是位文武双全的虎将。

因为何敬洙防守得滴水不漏,李仁达只得另想办法,赵无妨正好熟悉建州边境的地形,知道一条猎人小道。李仁达大喜,接受了他的意见,派李文天带领一万精骑,从小路越过山脉,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杀到了一马平川的建州平原,途中非战斗减员达到了三千多名,马匹的损失更是可观。

先生真名叫赵无妨,原本是幽州人氏,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与唐国仇深似海,逃到建州躲了几年,后来实在无法,把心一横干脆投了闽军。

赵无妨身怀惊世雄韬,不过短短几年就受到了李仁达的欣赏,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高清尘心中暗暗叫苦,他万没想到,第一次遇见敌军,就身陷险境。他过惯了舒适的生活,突然被小武背在马背上逃命,这个滋味可是极不好受,可是眼下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只有留得青山在,什么都好说。

闽军马快,他们则是一骑双驮,追兵越来越近,小武急得直冒汗,他大声说:“先生,你骑马先走,我来断后。”高清尘被狂奔的骏马颠簸得头昏脑涨,痛苦地呻吟道:“小武啊,你狠狠刺一下马的屁股,让这个畜生跑得再快些。”小武化手为刀,斩去一小半马臀,骏马吃痛,狂嘶一声,奋蹄疾驰,一下子就拉大了与追兵的距离。

赵无妨瞥见路上的滴滴马血,心中不由一阵狂喜,受伤发狂的骏马虽然跑得快,但不能耐久,待得马力衰竭的时候,就是高清尘束手就擒之际。

高清尘虽然熟读兵书战策,但这毕竟是第一次遇到强大的敌人追击,所以被小武抱上马背时,脑中竟然是一片空白。至逃了一段路途之后,他渐渐醒过神,开始思索救命的对策。

附近都是丘陵,即使有山也不高,看烟尘就知道,追兵至少有数百人,搜个把小山头,完全不成问题。

怎么办?

高清尘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身处绝境的艰难,死亡离他竟然如此之近,他晃了晃头,力图排除杂念,集中心思考虑逃命之法。

小武感觉到身下的骏马明显在减速,四只马蹄虽然拼命地奔跑,但失血过多的健马肯定支持不了多久。

突然胯下一软,骏马再也控制不住平衡,倒向地面,小武抱住先生,腾空而起。

就在上升势头逐渐衰竭之时,小武无意间发现路边有个十分隐秘的山洞,离地大约十丈,洞口被藤蔓自然地遮盖着。由于角度问题,只可能从洞口上方看到,而下方则是无法发现的。他来不及多想,身形一转,右手已经已攀在洞口上的藤蔓上,微一用力,两人藏进了山洞。

赵无妨带着追兵没用多少时间就赶到了骏马倒地的位置,他没看倒地的马,而是十分专注地打量起四周的地形。

赵无妨心中有数,没有马,目标肯定走不远,剩下的事情只是如何尽快地将他们搜出来。

道路两旁是一片规模不大的树林,道旁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爬满了青藤,厚厚的苔藓布满整块大石,丝毫也没有被人攀爬过的痕迹。

赵无妨指挥部下四面散开,把那几片树林给围得水泄不通,赵无妨亲自巡视了一遍,最终确信敌人无法逃出包围圈,他才放下心来。

敌人已经入网,插翅也难逃。

赵无妨始终觉得那块巨石透着几许古怪,他走到石下仔细向上观察,突然手一挥,一名闽军骑兵马上弯弓射出一箭,箭如流星穿月,“叮”的一声击在巨石上,坠落于巨石之下。

赵无妨还是有些不放心,伸出五指,重重地指向巨石,一时间乱箭齐发,利箭如雨。赵无妨睁大了眼睛紧紧盯在巨石之上,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手轻轻放下,箭雨随即停止。

赵无妨让人进树林去搜,他吩咐,最好是捉活的,五百名骑兵纷纷下马,一个挨着一个往树林里搜去,另外五百名骑兵则将四周包围起来,一旦发现有人突围,马上予以追杀。

山洞不大,有些潮湿,大小正好容下两人,多一个人都藏不住,小武卷曲着身子护在高清尘身前。

高清尘喘息稍定,看清楚了洞内的情况,不由暗道侥幸。他透过藤蔓的缝隙看见赵无妨全神贯注地观察巨大石,心情十分紧张,生怕他看出破绽。他十分清楚,以他的官方身份,完全没有被俘的可能性,一旦脱不开身,必须以身殉国,否则万古骂名必将伴随他流传后世。

突然,身后的高清尘浑身一阵剧震,他中箭了!

也许是巧合,一支散射的利箭,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狠狠地扎进高清尘体内。

高清尘对于剧痛没有丝毫抵抗力,张大了嘴巴就要呼痛,小武的熊背死命顶住他的咽喉,令他无法发声,才一会高清尘就疼晕过去。

小武心如刀绞,身子却纹丝不动,若是再漏几支箭进来,先生恐怕就很难说了,他不敢多想。

眼看着死神狞笑着逼近,箭雨却忽然停了,小武瘫软在洞内,若赵无妨再坚持一会,一个奇功肯定唾手可得。

世事真是难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小武稍微缓过劲,马上转身照顾先生,他一看见伤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老天,那支冥王之箭从先生的肋下射入,锋利的箭头斜着透出,箭杆倒有小半在先生体内,鲜血汩汩地淌了一地。

小武含着热泪用棉布堵在伤口处,掏出怀中的一粒黑丸,塞进先生的嘴里,让他咽了下去。

赵无妨带着亲兵把整片树林搜了个底朝天,他边搜边采取心里战术,自报姓名,并称只要高清尘出来投降,一定不会为难他。

但赵无妨始终没有发现猎物的踪影,他仰起头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这里是唐朝的腹心之地,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到大股唐军。但他又不希望已经到嘴边的猎物逃出生天,把心一横,准备下毒手。

赵无妨带着大队人马撤出树林,然后吩咐身边的亲兵说:“准备火把,从东、南、西三面放火。”不久,熊熊大火已经在树林中升起,赵无妨带着人牢牢地守在了北面,只要猎物出现必然逃不过他的毒手。

刺鼻的浓烟飘进山洞,小武大惊,游目四顾,只见三面火焰漫天,浓烟四起,空气中飘散着浓厚的硫磺气味,石洞正好处于树林的中心地带,烈焰冲天的大火,迟早会烧到这里来。

小武不敢怠慢,悄悄溜出,顺着藤蔓爬下巨石,然后手脚并用攀上一棵参天古树,仔细观察后,他发现,赵无妨真是恶毒,三面放火不说,居然四面都埋伏了弓箭手。

若是他独自逃生,那肯定没有问题,可是小武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死神再一次逼近,而这次与刚才相比,形势更加险恶,连九死一生的机会都没有,面临的是个死局!

明知必死,小武反而镇定下来,他正准备从树上下来,突然发现了一只山猴蹲在不远处,满是恐惧地看着他。

小武叹息一声,看来命中注定要丧身此地,连野猴都难以逃生,何况他现在已经是贼去楼空的状态。

小武顺着枝干往下滑,那只野猴狂吱几声,窜上了主干,竟然再也看不见踪影。

这个惊人的发现使小武眼中狂冒绿光,他手脚并用,马上爬到刚才野猴消失的地方,乖乖,他发现树干居然是空的,而野猴也早已不见踪影。

小武灵光一闪,当即将高清尘紧紧绑在身上,又爬到古树之上,从山猴刚才下去的地方纵了下去……

赵无妨在树林外等了很久,眼看着烈焰已经封锁了北面的出口,却还没见到高清尘从里面出来投降,他叹息一声,心说,如果唐军都象这个高清尘一般英勇,那么李仁达恢复闽国的图谋必将成空。

如此大火肯定会惊动附近的驻军,赵无妨远远看见一名斥候拼命狂奔而来,心知唐军来了,他乃是刚毅果决之人,翻身上马,带着几许遗憾快速撤离险境。

小武跳下树洞之后,双手双足支在洞壁,缓缓下行,足足爬行了半个时辰之多,还没到底部。小武心说,这古树只怕活了几千年都不止,树大根深,何处是个头啊?

脚尖终于挨到了硬物,小武已经精疲力竭,右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小武坐在地上直喘粗气,过了好半天,他才缓过劲,仔细打量起四周,他发现,右边有个洞口,里面漆黑一团。

小武心说,真是倒霉,上面是冲天大火,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地底,老天可真会招待人。

小武顺着洞口往里爬,甬道实在很漫长,足足爬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达到最尽头,一旁有个破口。小武估计那只野猴就是从这个破口处逃生的,因为一路上并无其他的出口。

小武将先生轻轻放下,度了一口真气过去,先生缓缓醒来。高清尘刚睁开眼睛,就瞧见小武焦急的眼神,他觉得肋下疼痛万分,似刀扎又似针刺,他呻吟一声,用手抚住患处,喘息着问道:“小武儿,我们这是在哪里?”

小武欢声道:“先生,我们现在已经脱险。”高清尘觉得胸闷难受,忍不住咳嗽一声,一大口鲜血狂涌而出。小武赶紧替他扎紧了伤口,高清尘觉得好受多了,他缓慢转过头,看见了小武苍白无血的脸色,心如刀割,他说:“武儿,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等出去后找个安全的地方,我再仔细检查下伤势。”

小武向来不敢违拗先生的意志,他抱起先生穿过洞口往前走。当重见天日之时,小武禁不住仰天长啸,万死之局变为劫后余生,实在是令人快乐。

高清尘也是喜笑颜开,他初次掌兵就被敌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教训实在是十分惨痛,他调侃道:“昔日有个落凤坡,如今这里险些成了落尘坡了啊。”小武咧嘴笑道:“先生,吉人自有天象,过个八九十年再落尘不迟。”

高清尘爱怜地看着小武,有徒如此,何其幸甚?

师徒二人开过玩笑,高清尘分析目前的局面,闽军骑兵竟然能够深入建州平原,那么首屈一指的目标便是建州第一重镇——建州。

小武重新把先生负在背上,如风驰电掣般奔向五十里外的柳兴堡,那里驻有三千常民壮,守将是高清尘从京师带来的参将苟名高。

苟名高看见浑身是血的高清尘,吓得七魂出窍,他一边吩咐亲兵去召军医,一边亲自把高清尘扶上担架,抬进了他的将军府。

高清尘的马车内本来带有常备的药物,可惜逃命的时候没来得及拿,随军郎中姓胡,他手上治疗外伤的药物十分齐全。在帮高清尘清洗了创口之后,高清尘拿出几颗黄色的药丸,让胡郎中用少量的温水化开,敷在箭伤患处。

高清尘又服下了大量丹散,然后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苟名高从小武的口中得知闽军骑兵居然出现在建州平原,他的第一反应是肯定边境地区出现了秘密通道,他在建州从军多年,熟知尤口关地形之险要,防御体系坚固异常。只要不出内乱,绝对不可能被以骑兵为主的闽军攻破。

行军打仗的事情小武不懂,他轻松地坐在床边闭目养神,先生的医术高明,他十分放心。

苟名高属于粗中有细的将领,他敏感的察觉到渗透进来的闽军骑兵是想偷袭建州,一旦得手必然会造成建州大营一片大乱,何大将军肯定要派兵回援。

第二天一大清早,高清尘从熟睡中醒来,他下意识地摸摸伤口,轻轻按压,患处已经不如昨日那么疼痛。

小武那张清秀的脸庞出现在他眼前,问他道:“先生,感觉好些了吧?”

高清尘点点头说:“扶我起来。”小武抽出一床被子垫在他的身下,让先生舒适地靠在床头。

高清尘脑中十分的不平静,可以说是惊涛骇浪风起云涌,真实的也是残酷的战争,使他深刻领会到精锐骑兵的巨大杀伤力和破坏性。

他第一次触敌,就差点壮志未酬身先死,能够活过来,多亏了忠心耿耿的小武儿,但好运气不可能时刻光顾。他轻轻摇摇头,战争必须要亲身经历过之后,才会知道兵无常形,水无常势的真正含义,教训深刻啊。

他问道:“小武儿,你把昨天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记得要一字不漏。”小武的记忆力出众,他把昨天的事件整个的还原了一遍。

高清尘的眼中不时闪出异光,他听说赵无妨居然从三面放火,却要四面设伏,不禁扼腕叹息道:“此人的心机之深,心肠之狠毒,真是世所罕见,我们能活着逃出那片树林真是侥幸啊!”小武也觉得很有些运气成分。

高清尘把苟名高叫来,问他:“这里离建州多远?”

苟名高回答说:“一百余里。”

“那么咱们这里距离尤口关多远?”

“一百五十余里。”

“尤口关距离我和小武受到袭击的地方多远?”高清尘故意考验苟名高。

“具体的地名我不清楚,但应该大约是一百余里地。”

“好,我们继续驻扎在这里恐怕难以立功,那么怎样给猖狂的闽军以迎头痛击呢?”

“高公,末将以为定是闽军发现了边境的不明小道,从那里渗透过来了。”

“那么你知道怎么找到那个缺口么?”

苟名高摇摇头说:“边境线绵延上千里,末将一时还没想到是那里出了问题。”

“你可愿意跟随我去杀敌?”苟名高浑身一震,眼冒杀气,大呼道:“末将早就憋出病来了。”

高清尘又问:“本城共有多少兵马……”

苟名高未等高清尘问完,他就抢着说:“本城共有四千五百兵马,其中骑兵五百,步军为一千,另外还有我训练的三千民壮。”高清尘十分欣慰,平时训练的用来抓强盗的民壮,现在居然派上了大用场。

高清尘下令道:“苟名高,你率领本城的所有兵马,记得多带弓箭、干粮以及放火之物,跟我去收拾闽贼。”

苟名高跟随汉王作战多年,别看年纪不大,也算是建州大营的老人,他早就盼望着上战场,也从没有停止过作战的准备工作。

小武一手控缰,纵马狂奔,高清尘舒服地靠在他的怀中。苟名高派了四名精通骑术的亲兵,每名亲兵都是一人双骑,一旦驮着高清尘的马跑累了,就会随时有一匹渴望狂奔的骏马接替上来。

高清尘非要亲自前来收拾赵无妨,小武拗不过他,高清尘心想,此等深仇大恨若不亲自报复,怎么能够消除心头之痛?

高清尘知道大唐的骑兵整体素质赶不上闽军,而且苟名高的骑兵偏少,即使去救援建州,也恐怕挡不住赵无妨逃走,所以他干脆决定来个釜底抽薪,直接带人埋伏到赵无妨摸进来的那条小道上。

苟名高无意中看到了闽军骑兵的蹄印,马上恍然大悟,高清尘真是高明,现在只需要顺着蹄印一路寻过去,肯定可以找到目标。

高清尘把手一挥,大队人马一拥而上,占领这座不大也不小的山谷。这座山谷真是隐秘得很,若非小武在前面打头阵,只怕大队骑兵早就被赵无妨留下的闽军给发现了。

高清尘还是小心翼翼地下令道:“苟将军,你安排所有的官兵,务必从头到尾把这座山给我整个地搜一遍,尤其要注意那些长满青藤的所在,以及大树之上,山洞之内。斩首一名者,赏钱十贯。”苟名高心中大喜,待在后方的他们根本没有立功受赏的机会。

高清尘心说,赵无妨啊,赵先生,这次我看你往哪里逃?

不出高清尘所料,捷报接二连三地传来,毕竟小武一个人不可能把这么大一座山给搜个遍,高清尘心知肚明,狡兔尚且三窟,何况赵无妨这种奸雄呢?

李文天的铁骑接近建州之时,高清尘的侍卫们都被他一一追上,被杀得一干二净,沿途遇到的所有唐人也都被屠杀殆尽。斥候去侦察建州城的时候,居然发现城门紧闭,城上士卒林立,一副如临大敌的景象。

李文天心说,我这么隐密地偷袭,难道都已经被唐军发现了不成?他开始犹豫起来,建州城可不比一般的小城,城高十八丈,护城河都有五丈宽,何况城内至少驻扎了不下五万唐军。他手里的人马才一万多人,而且还都是骑兵,根本没有攻城的器械。

李文天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沿途所经之地,凡是能说话的动物都被杀光了,他知道,现在发起强攻肯定不可能拿下建州,必须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摸上去,才有一丝可能性。

他这一耽误,苟名高派来的六位信使就分别从东、北、西三门进了城,而从南门过来的两位信使都被李文天给截杀了。

李文天手里捏着苟名高的军报,暗叫侥幸,他说,幸亏老子是绕到了南门,否则,这一次深入建州平原,只怕有来无回了。

何敬洙接到信使的警报时,大惊失色,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淌,连手上的军报全部湿透了,他都搞不清楚。

他猛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老子真是吉人自有天象,若不是刘文静那个王八蛋又是送礼,又是作揖,老子才不会装出这副兵临城下的模样。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敌人来偷袭,真是万幸啊。”他传令下去,全军紧急集合,上城备战。

李文天听见城内的集合号,心知不好,正好赵无妨赶来与他汇合。赵无妨听说了目前的局势后,建议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赶紧撤退,否则一旦被唐军合围,我们就要全军覆灭了。”李文天十分沮丧地带着人赶紧往回撤。

李文天跑快了一步,何敬洙亲自率领的五万精锐,已经从四面压了过来。赵无妨派出的斥候抢先一步发现了唐军的主力,他们仓皇地从即将合拢的包围圈中逃出。

黄泉率领的两万唐军死死咬住了李文天,李文天觉得必须要反击,他带领五千精锐铁骑,突然掉转马头,杀了一个回马枪。两支锐利无比的锋矢对撞在一处,狭路相逢勇者胜,双方纠缠在一起,死战在一处。

李文天兵精,黄泉兵多,一时间难分胜负。赵无妨真是胆大包天,他带领的一千骑兵不但没有逃跑,反而率军绕到了黄泉的阵后,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但是唐军并未就此溃败,而是咬紧牙关拼死力战,一心只想拖住他们。

黄泉根本不在乎部队的损失,他心中只想着一件事情,拖住敌人就是胜利,赵无妨面对如此强悍的唐军,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派人通知李文天,赶紧脱离战斗。

如果有人在半空中俯视大地的话,那么就会发现地面上烟尘滚滚,喊杀声震天,万马奔腾如雷,刀枪相击之声如铿锵之乐曲,闽军骑兵的唿哨声,垂死者的哀吟声,交织成一曲人间地狱的真实写照。

杀得兴起的李文天,一刀将一名唐军校尉连人带马劈作两半,四周的唐军面露怯色,李文天故意把弯刀上的鲜血抹在脸上,那副模样简直就是魔神下凡,唐军攻势稍稍一缓,李文天趁机带着人脱离了纠缠不休的唐军。

李文天边撤边埋怨着,要是李仁达能给他三万铁骑就好了,那么他就根本不需要撤退,会转而去袭击唐军腹地的村庄、城市、粮仓,定要闹得懦弱的唐人鸡犬不宁惶惶不可终日。

在出发前,何敬洙的屠杀令已经下达到了各级将领手里,对侵入建州平原的闽军务必一网打尽,绝不受降。无论闽军从谁的防区脱逃,该军主将一律军法从事。

监军营也分成了许多支,他们弯弓持刀守在各军的身后,胆敢临阵脱逃者,不须审问,一律就地正法。

李文天毕竟人少,大队唐军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可以让李文天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但他们离赵无妨命名为“鹰愁涧”的山谷也越来越近。

赵无妨率先来到谷口,他打了个响亮的呼哨,谷顶传来一长三短的布谷鸟叫声,他心中一松,指挥大军进谷,但山谷道窄只能并行二骑,他马上改变策略,命令以三骑并排为队列,快马扬鞭撤离险境。

此时此刻,时间就是生命,李文天见撤退的速度太慢,就对赵无妨说:“先生,看这样子,我们要全部撤退很难,请先生带人守住山谷,我先去冲杀一阵,争取时间。”时间不等人,赵无妨只得同意。

李文天聚集了两千骑兵,掉转马头又杀向唐军,赵无妨则把全军的弓箭都集中起来,他带着一千人,驻守在谷口,以便接应李文天撤退。

闽军骑兵在如此狭窄的山谷中纵马奔驰,竟然如履平地,站在谷顶的高清尘不由得叹息一声,心说,这才是精锐,照这个架式,若非山谷已经被他布下重重陷阱,那么赵无妨只需要坚守一至二个时辰就可以带着全军安全撤离。

唐军如一把大伞,从几面围了上来,何敬洙也已经发现闽军想溜,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总攻击令,只有两千人的李文天马上顶不住了,他不敢恋战,拨马就撤。

闽军官兵们都知道,落在唐军手里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有眼尖的士兵早就发现,包围上来的唐军只要发现闽军的伤兵,当即就会补上一刀,绝不留活口。

李文天冲到赵无妨身边,他发现绝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经冲进了谷口,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翻身下马,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接过亲卫递过来的水壶一饮而尽,虎掌一抹嘴角,粗豪的说:“他奶奶的熊,这些唐军只会以多欺少,老子若是有三万铁骑,非踏平了这些傻蛋不可。”

赵无妨也觉得这次能全身而退,实在是奇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捉住那个高清尘。

不大的工夫,唐军已经近在眼前,李文天留下了五百名弓箭手垫后,然后一跃上马,和赵无妨两人并肩冲进山谷。“鹰愁涧”地势险要,夹在两座大山之间,易守难攻,即使唐军人多也占不了丝毫便宜。

何敬洙看到闽军快速离开,心急如焚,除了严令前方将士冲锋外,只能干瞪眼。

苟名高带的人马都隐蔽得很好,赵无妨一直都没发觉,山谷上居然有唐军的伏兵。

闽军已经全部进入了山谷之中,唐军也到了谷口,高清尘一看时机已经成熟,下令道:“攻击!”

闽军的一名俘虏被小武推下了山谷,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鹰愁涧”,赵无妨一惊,大呼不好。

无边的滚木巨石象瀑布似的直落而下,一眨眼的工夫就堵住了出口,断绝了闽军逃生的最后一丝希望。火箭如雨点般射下,狭窄的山谷中完全无法躲避,那根本不是箭,简直就是死神夺命的魔爪,不断吞噬着闽军勇士的生命。

整座山都在不停地颤抖,谷中浓烟滚滚,燃起滔天的复仇烈焰,一阵狂风吹过山谷,地狱之火在将这里变成火海后以更快的速度蔓延开去。

滔天的烈焰汇聚成一条巨大的火龙,肆意收割着闽军铁骑的生命,山谷中成了人间地狱。惨叫声,哀号声,呼救声,哭泣声,声声入耳,过惯了铁血生活的苟名高,也从没见过此等惨景,手里的火药桶缓缓放下。

赵无妨十分熟悉山谷中的地势,他一发现形势不妙,赶紧拼命往前冲,他在心中默默祈祷:老天啊,赐给我时间吧。他知道如果出不了山谷,必然会被烧死,他必须赶在火神彻底发怒之前赶到目的地。

李文天在队伍的尾部,前面刚一乱,他就清晰的感觉到,死在这里将成为他的宿命。他想与其被烧死,不如杀回来多赚一些人命做本陪葬。

可惜,这已经成为痴心妄想,守在山口的唐军弓箭手分为十几拨,箭雨如川流不息的滔滔江水般绵绵不绝,任李文天如何勇猛,也终于被射成了箭球,杀身成了仁。

赵无妨一路劈死无数挡住去路的闽军,眼看就要到达他的目的地,前面却是一片熊熊烈焰,血肉之躯莫说冲进去,就连稍稍接近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无妨凝聚起来的全部精气神在刹那间涣散殆尽,他仰天长叹,吼叫道:“天要绝我赵无妨啊!”

漫山遍野的烈火即将吞噬整个山谷,火舌已经开始舔拭赵无妨的衣襟,他双目垂泪,把眼一闭,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英雄也有穷途末路之时。

突然,天空中劈下一道闪电,紧接着瓢泼大雨如水银泻地,铺天盖地而来。赵无妨张大了嘴巴,任雨水灌入喉中,心中一阵狂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烈焰虽猛,但也不敌倾盆暴雨,火势渐渐消退,终至完全熄灭。

赵无妨夺路而逃,他跑进一堆怪石之间,转眼就不见踪影。

高清尘站在山顶上,袖手而立,雨后的山顶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新,但令人遗憾的是,山谷间充溢着焦糊难闻的恶臭。此时此刻,他深切的体会到战争的无情与残酷。一把大火烧光了树木,也替死神收获了无数生命,给他的震撼实在非同一般。

第850章 合流

“将明,事情我都听正青说了,老夫敬你一杯,以表诚挚的谢意。”李琼高高的举起酒杯,满饮而尽。

左子光赶忙起身,双手捧着酒盏,高举齐眉,等李琼干了之后,他才跟着饮下。

在一旁伺候着的李安国,分别替祖父和左子光斟满了酒,含笑陪侍于一旁。

滑阳郡王府,虽然是武将出身,但随着承平日久,也或多少沾染上了士大夫阶层的毛病,规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

左子光含笑瞥了眼惊魂未定的李安国,笑着问他:“正青,京畿巡检司的饭菜怎么样?”

李安国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李琼,李琼微微点了点头,他这才苦着脸答道:“酒肉管够,既没打也没骂,只是,身旁始终有人,一直鸹噪个没完没了。”

左子光点点头,笑道:“这就是先礼后兵了,如果郡王爷不当机立断,恐怕接下来就要大吃苦头了。”

李琼点着头,叹道:“人在屋檐下,不得把低头啊,我虽也在政事堂里当差,却不过伴食而已,无论大小事务都让范质把持着。”

左子光临来之前,就琢磨过李琼点名请他过府一叙,究竟是为了什么?

论地位,左子光不过是李中易的门徒罢了,虽然手头掌握的实力不容小觑,毕竟差了辈份。

按道理来说,李琼应该是请黄景胜或是王大虎过来商议大事才对,左子光也是人不是神,一时间竟猜不透李琼的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李琼毕竟是老江湖,他看得出来,左子光虽然一脸的平静,心里恐怕一直在盘算,为何要请他这个晚辈来呢?

时间尚早,李琼也不急于揭开谜底,只是一个劲的劝酒劝菜。直到,酒过五巡,菜过八味,李琼这才客气的说:“老夫要感谢将明对七娘的厚爱,你坐着,我先干为敬。”

左子光的脑袋,何等的机灵,他一听这话,就知道了,今日宴会的主要目的。

和只会带兵打仗的杨烈不同,左子光在李中易的熏陶之下,很快就适应了政治动物的角色。

一般的政客,图的不是财帛,就是权位,左子光的理想却是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尤其是,当李中易画出世界草图,给他科普了华夏之外,尚有无数需要探索的领域之后,左子光渐渐就有了一个想法,殖民海外。

这些年,左子光只要有点空闲的时间,便会手不离卷,日积月累的下来,他也渐渐领会到李中易的很多提法:王朝周期规律,丛林法则,以及要想过上好日子,就必须压迫异族。

李中易先后两次远征高丽,所收获的巨大红利,用活生生的事例,充分验证了殖民高丽的巨大好处。

左子光心里非常明白,柴玉娘虽然尚未过门,但是,以她对李家所作出的巨大贡献,绝对是正牌子师母的最佳人选。

但是,柴玉娘身上的短板,也异常之明显。如果,李中易始终作忠臣,那自然是关系亲密,琴瑟合鸣。

假如有一天,符太后要对李中易下毒手,事情显然就会出现惊人的变化。

人都是会变的,左子光对权位和钱财都不怎么上心,却非常不乐意看到,老李家出现内讧。

所以,左子光帮着李安国,把符茵茵和李七娘,尤其是李七娘,送上了去高丽的客船。其根本性的想法,其实是,李中易将来登上至尊的宝座之后,正室柴玉娘如果闹翻了脸,至少还有出身同样高贵的李七娘可以顶上去。

英雄爱美人,美人何尝不是爱英雄?

李中易无论有多少女人伺候着,左子光全然都不在意,男人嘛,尤其是以李中易的身份和地位,多纳几房美妾,根本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但是,正室夫人,或是皇后就不同了,出身不能太低了,那会影响到李中易的声誉。

当然了,左子光帮李安国和李七娘,还有更深层次的目的。天武卫其实就等同于李琼家的私军,大大小小的军官,几乎全都是李琼或是李虎的人。

客观的说,就算朝廷换了新的天武卫都指挥使,两三年内也很难把李虎的人清扫一空。

在左子光看来,按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两三年之后,大势应该已经底定,所以,李琼的一家子颇有些利用价值。

按照李中易的说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七斤钉,这是非常有道理。李琼既是落魄的元老勋贵,又是托孤八相之一,另外还有李七娘,外加天武卫的潜在实力,左子光已经非常有理由借题发挥。

当初,在李安国找来求他帮忙,左子光了解情况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果断拍了板,连夜安排客船,送李七娘和符茵茵顺流东下。

在左子光看来,李七娘才是正主儿,符茵茵不过是被惯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贵女罢了,她既然看不上别的男人,索性也送到李中易的身边去。

将来,若是符茵茵成了左子光的小师母之一,就必须承认他今天的这份人情,她或多或少也会对他另眼相看,至少不至于恨他,这也就足够了。

退一万步说,李中易最终没碰符茵茵,他左将明可曾少了半根毫毛?

李琼请左子光赴宴的目的,左子光自然是一清二楚,他是李中易唯二的门徒,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实权,都大得惊人,李郡王想联络下感情,这也是人之常情。

李中易曾经教导过左子光,政治,就是一门妥协的艺术。

在李中易还没掌握大权之前,左子光也需要让李琼看到,李中易对滑阳郡王府的格外看重。

“老相公,您实在是太过于客气了,家师和老相公您的交情,那可是不一般呐。”左子光知道李琼此时最喜欢听什么话,索性一股脑的都兜了出来,免得李琼胡思乱想。

李琼也知道左子光是个聪明绝顶之人,从他毫不含糊的就接手了七娘子的事,并且亲自安排送去李中易的身边,由此可见一斑。

第851章 谋划未来

“将明,老夫听说你至今尚未娶妻?”李琼举起酒杯,遥对着左子光,略微示意了一下,随即仰脖饮尽。

左子光含笑陪着满饮了一杯酒,心里却在犯嘀咕,莫非老李相公想要作媒婆不成?

这时候,李琼放下酒杯,笑眯眯的说:“将明啊,且莫担忧,你的婚事自有无咎作主,老夫也是爱莫能助啊。不过,老夫精养了几名侍婢,她们的容貌只能说是一般,却擅长铺床垫被,浆洗缝补,沏茶的手艺倒也说得过去……”

左子光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怎么可能放一批眼线跟着身旁呢,他正想插话婉言谢绝。

“老夫早年间使人在京城北边买了一所小宅子,位于建设厅内,靠近东华门……”李琼却抢在他的前头,作了详细的解释,“那几个侍婢一直住于那所宅子里,街坊四邻也都熟极了……”

左子光受命回开封,原本就是替将来的谋大事做好铺垫辅助工作,李琼虽然没有明言,话里话外却透露出了至关重要的信息:那所宅子不大,离皇宫极近,而且宅里的婢女们经常抛头露面,不至于惹有心人注意。

嘿嘿,老李相公,您告诉我这些,究竟是想干嘛?

左子光略微想了想,不过是个几个下人使女罢了,他何必拂了老李相公的颜面呢?以左子光的手段,若想让几个侍婢人间蒸发,从此消逝无踪,简直易如反掌。

“那就多谢老相公的厚爱了。”左子光毫不迟疑的答应收宅子和侍婢,让李琼感受到了来自政治盟友的极大善意。

以李琼的政治眼光,他心里很清楚,黄景胜和王大虎是李中易唯二的结义兄弟,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比左子光高。

能够和黄景胜以及王大虎交好,对于李琼来说固然不错,但是,也正因为此二人的身份过高,导致投入和产出很可能不成比例的后果。

有些见不光得事情,门徒可以做,义兄却不能去做。归根到底,辈份低的左子光哪怕暗中干了坏事,李中易也有颇多的借口替他遮掩推搪。

更重要的是,据李安国所言,左子光在李家军中负责军法方面的事务,长达数年之久。

自从晚唐以降,从神策军不断的换皇帝开始,到朱温篡唐,再到郭威篡汉,柴荣坐稳皇位,靠的都是兵权。

李中易本是蜀国医官的庶子,短短的几年时间内,能够崛起成为大周潜在实力第一的藩镇,靠的正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李家军,也就是现在的羽林四卫。

由于李琼和李中易一直关系比较紧密的缘故,对于李中易的实力又比旁人清楚许多。别的且不去说它,单说灵夏军都指挥使郭怀的手上掌握的数万蕃汉精锐骑兵,也已经够资格傲视群雄。

在这个缺马的时代,一支人数多达数万的战略骑兵,拥有怎样的威慑力,请参考经常南下打草谷的契丹人,对于整个河东、河北官绅商民们的巨大心理压力。

在先帝柴荣未驾崩之前,来自于西北的党项马,被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了中原地区,韩通麾下的侍卫亲军司以及赵匡胤所掌握的殿前司,也随之有了马军。

可问题是,朝廷群牧司所属的官办养马场,尽管消耗了大量的钱粮,可是,战马的饲养、育种乃至扩群方面的进展却异常之缓慢。

最突出的问题,由于饲养培育马群观念的落后,以及士大夫阶层固有的特权意识,导致贪腐不可遏制,以至于从西北运输来的优良党项种马,成片成片的非正常大面积死亡。

左子光的主要职责之一,就是收集整理整个大周军方的各种动态,养马场的真实状况,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不过,站在左子光的立场上,固然十分可惜良马被贱养,甚至是养死的悲哀,却也丝毫不感到可惜。

朝廷缺马,李家军却不缺马,到了针锋相对的战略决战之时,机动力和冲击力十足的李家军,将占据极大的优势,就如同契丹人此前压得中原诸王朝一直喘不过气一般。

左子光毫不犹豫的收下了礼物之后,李琼原本的不放心,瞬间变成了安心。

对于左子光是个什么样的人,李琼就算不是特别的清楚,也通过李安国了解得不少。

令李琼安心的根源是,未经过李中易的允准,左子光断然接受了盟友的馈赠,反过来了说,一定是李中易事先打了招呼。

既然是真正的政治盟友,放下心来的李琼也就不那么客气了,笑着说:“将明贤契,正青这小子成天在开封城内瞎胡混,时间长了总不是个事,很有可能惹及整个家族。老夫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从前,正青那个混世魔王就拜托给贤契你替我约束了。”

左子光让李琼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完全没有料到,李琼竟然会把李安国这个纨绔子弟,交给他来管教。

在左子光看来,因为李琼的家族势力大大的受损,并且一直在走下坡路,李安国虽然异常之“调皮”,却因为靠山并不牢固,比起别的纨绔子弟,倒也是是比较收敛的。

总而言之,在左子光看来,李安国那是大错不犯,小错误不断的豪门世家子,尚有可救药。

左子光还真心有些为难,倒不是因为得不得罪李七娘的问题,而是觉得他没时间去搭理李安国。李中易是个什么人,没谁比左子光更了解的。

左子光至今记忆犹新,李中易曾经亲口告诉过他,后院女子不得干政的高度战略意义。

对于恩师李中易,左子光那是崇拜得五体投地。不过,李中易也不是圣人,有权有势的男人固有的通病——寡人之疾,在李中易的身上表现得尤其明显。

李七娘有资格被列入“京城四美”的行列之中,论及容貌家世谈吐见识,无一例外,皆是上上之选。

在左子光的亲自安排下,李七娘也已经顺流东下,并且很可能成为他的小师母之一。

但是,枕边风对于李中易来说,不仅没有任何正面效果,反而对吹风之人,异常之有害。

左子光略微想了想,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随即笑道:“老相国,不如把正青兄弟,送至军中历练一下?”

李琼哈哈一笑,面前的这位左子光的确是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妙人儿,此议正中了他的下怀。

第852章 赵家人

开封城,殿前司都指挥使赵府。

“二郎,三郎去了哪里,你这个作兄长的岂能不闻不问?”赵府的杜老太君命人把赵匡胤找到跟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斥。

赵匡胤露出难看的苦笑,赵三郎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前段日子说是去南边散散心,结果,这都过去一个半月了,他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杳无音信。

虽说是长兄当父,可是,赵三郎在杜氏格外的溺爱之下,赵匡胤其实也管不住他。

然而,管不管得住是一回事,赵三郎失踪的黑锅,他这个当二兄的背定了,总不能当面指责杜氏的不是吧?

“二郎,你不要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杜氏从年头开始就窝着一股子火,已经快要憋出内伤,实在忍不住的爆发了,“你那天和三郎大吵了一架,可有此事?”

赵匡胤心里暗暗一叹,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在精明的娘亲面前,躲躲闪闪是既无法躲,更不可能闪得过去的。

“娘亲,三郎说是您答应让他去南边散散心,孩儿当时也没细想,只是担心他手头紧,便命帐房上的多支了些银钱,让他带着路上花。”赵匡胤不慌不忙的端出了事先想好的说法,不管杜氏信或不信,他都只能这么说。

赵匡义居然偷偷的溜了,这的确是打了赵匡胤一个措手不及,到了杜氏的面前,说真话比编瞎话,后果要严重十倍不止。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赵匡胤明智的选择了暂时拖延,哪怕挨上几下木拐,打死也不能说实话。

“哼,知子莫若母,你休想用这一套鬼话哄骗于我。”杜氏手里的龙头拐杖连续狠命的戳着地砖,发出令人惊恐的“轰轰”声。

一直贴身侍候杜氏的婢女们,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恨不得马上变成隐形人,她们啥时候见过老太君发这么大的脾气?

赵匡胤长长呼出一口气,母亲杜氏应该已经猜测到了一些幕后的真相,她现在比谁都担忧赵三郎。

“娘亲,三郎已经成年,等他回来后,您还是赶紧替他说门好的亲事吧?”赵匡胤故意想把话题绕开,免得始终纠缠于三郎失踪的焦点问题上。

杜氏冷冷一笑,斥道:“你休想轻易的搪塞过去,说吧,三郎究竟去了哪里?你们当时为何吵闹,甚至还拍了桌子?”

赵匡胤现在最盼望的事情是:赵普那个巧舌如簧的家伙,如果在现场就好了。可惜的是,此地乃是二宅之内,赵普这个外男根本不可能入内。

“母亲,三郎的离家出走,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孩儿真的不知情。”赵匡胤只能选择硬抗着,因为赵匡义的去向,他也仅仅只是猜测罢了,并无实质性的证据。

随着赵三郎的年岁渐长,他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流着鼻涕,跟在赵匡胤身后喊二兄的三弟了。

而且,赵匡胤敏感的察觉到,自从慕容延钊被李中易放回之后,原本隔三岔五便要登门吃酒的慕容延钊,也渐渐的不怎么来了。

尤其是上次,慕容延钊就在府里,却偏偏说没在家里,让他和赵匡义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

李中易有句名言,事务反常即为妖,赵匡胤反复琢磨,经过细节的斟酌之后,毛病锁定在了赵匡义的身上。

朋友之间的交情,要么因为意气相投,要么是利益的紧密结合,其基础远不如至亲血脉的——不计利害。朋友之间再亲密,毕竟不是一家人嘛。

这不是一家人,就难免因为种种矛盾,而分道扬镳。慕容延钊和赵家的关系,虽然还远没到这个程度,但是,赵匡胤心里有数,只要有赵三郎的地方,慕容延钊就会躲得远远的,甚至提前找借口离开。

慕容延钊手握两万多兵马,正是赵匡胤成大事的好帮手,谁知道却因为三郎的缘故,和整个赵家渐行渐远,这是赵匡胤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最坏情况。

朋友之间的嫌隙或是裂痕,客观的说,几乎不可能修补。对此,赵匡胤充满着深深的无力感,也正因为这事,导致他和赵三郎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母亲杜氏居然知道了他们兄弟俩拍桌子的事,赵匡胤暗暗咬紧牙关,他的身边居然埋伏着杜氏的眼线,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找出来。

“哼,三郎的事且放一边,你二妹妹最近在做些什么,你可有关心过?”杜氏只觉得脑仁疼,她一直以赵二郎为荣,谁家的娃儿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便登上了大周武将的最高职位?

可是,赵匡胤嘴巴紧的坏毛病,却令杜氏颇有些无力之感。这孩子是个闷嘴葫芦,他可以独自呆在书房里,一整天不说话。

为了这事,杜氏没少和二郎媳妇贺氏唠叨。问题是,贺氏表面上显得异常恭顺,答应得也很爽快,赵匡胤就是不改。

这让杜氏不禁起了疑心,贺氏究竟吹没吹枕边风?有没有完整并且准确无误的传达她的意思?

赵匡胤的妹妹有九个之多,只有二妹妹赵雪娘和他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关系也自然异常亲密。

不仅兄妹之间的感情甚好,就连贺氏这个嫂子,也和赵雪娘格外的亲近,姑嫂之间有事没事就凑在一块儿玩闹。

所以,对于赵雪娘的动态,赵匡胤可谓是了如指掌,洞若观火。

也正因为如此,赵匡胤哪怕啥都明白,却偏偏不能当着母亲杜氏的面说出来。他总不能这么说吧,他的亲妹妹赵雪娘,成天惦记着李中易吧?

和每况愈下的滑阳郡王李琼不同,他赵匡胤虽然只是四品官而已,却是大周最高级的武臣——殿前司都指挥使,俗称殿帅。

通俗的说,身为政事堂相公的李琼,其政治地位远远高于赵匡胤,但是实权却差得有如天壤之别。

逢年过节的时候,赵府的门槛都快要被踩烂了,相对应的是,李琼府除了一些勋贵老将偶尔登门之外,几乎就是门可落雀的衰败场景。

“二妹妹一直闹着想出家当姑子。”赵匡胤十分理智的把赵雪娘给卖了,杜氏依然在堂,她的亲事自有母亲作主,轮不到他这个做兄长的伤脑筋。

“哼,你休想虚言搪塞,我且问你,三郎是不是去了北边?”杜氏的一席话,仿佛惊雷一般,瞬间击穿了赵匡胤的心防。

第853章 夜猫子进宅

开封城,越国公李府。

李达和步入东厢房的时候,迎面就见薛夫人左手揽着宝哥儿,右臂挽着甜丫,母子三人斜歪在靠枕上,正热火朝天的玩着分果子吃的小游戏。

“宝哥儿,你瞧瞧你,兜里都装满了瓜子,还要抢妹妹的花红果,回头等你大兄回来了,哼,看他怎么收拾你。”

“嘻嘻,娘亲,你又骗人,大兄喜欢我还来不及呢,舍不得揍我……”

“娘亲,娘亲,宝哥儿不是好人,揍他,揍他……”

“甜丫,瞧瞧你的脏手,又趁机往娘亲身上擦,回头等你阿耶来了,定要教他打烂你的小屁屁。”

李达和望着眼前的天伦之乐,不由想起去了西北之后的二郎李中昊,唉,这都小半年了,怎么连封信都没送回来呢?

为了李中昊的事,李达和很想问一问折赛花,二郎究竟过得如何,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被迫咽了回去。

以李中易今日的崇高地位和炙手可热的权势,自然不必在意不成器的李中昊,他们兄弟之间的区别,有如云泥一般的悬殊,根本不值得一提。

可是,久在宫廷里行走的李达和,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其中的禁忌。

无论如何,李中易开创下来的恢宏基业,只可能传给他的儿子们,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中易可以不在意蝼蚁一般的李中昊,保不齐李中易的老部下里边有人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亟欲除之而后快。

李达和在纷繁复杂的蜀国宫廷之中,能够爬到从六品上的侍御医高位,除了精湛的医术之外,趋利避害的长远眼光也是必要条件之一。

在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下,天家人岂有父子亲情的存在?对于此,李达和的答案是绝对否定的。

为了那把至尊的椅子,父子、兄弟、母子相残的旧例,史书之上的记载比比皆是,罄竹难书。

李达和虽然从不干预李中易的公务,可是,据他听到的一些小道消息,加上个人的阅历以及过人的眼力,他心里非常明白:大郎的权臣之路,很难走得长远。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李达和岂能不知?历史上,位极人臣的正面效应是隋文帝杨坚,但更多的却是权臣家族从显赫走向灭亡的斑斑血泪。

远的且不去提它,单论本朝太祖郭威,就因为被皇帝深深的猜忌,导致家族亲人几乎被斩尽杀绝。

不仅如此,先帝柴荣如果不是受到了株连,导致几名年长皇子都被砍了脑袋,整个大周国也不至于陷入到主少国疑的困境。

就在李达和面露痴笑,陷入到沉思之际,薛夫人得了侍女的暗示,抬眼看见丈夫的痴状,不由暗暗一叹,官人一定又在思念被送走了的贼坯子二郎李中昊吧?

“官人……”薛夫人用眼神示意侍女们,将黏在身上的两只孪生小泼猴儿精给扯了开去,一边起身下暖炕,一边含笑招呼李达和。

“哦,哦,夫人啊……”李达和暗暗自惭,他最近怎么老是走神呢,抬眼看见没个正形的一双儿女,赶紧借题发挥,瞬间板起面孔,沉声斥道,“哼,老夫临走前交给你们两个的功课,可有作完?”

宝哥儿和甜丫,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浑身上下充斥着儒门士大夫那种古板僵化气息的李达和。

“阿耶,孩儿……孩儿已经做完了功课,请您查阅。”宝哥儿低着小脑袋,规规矩矩的站到李达和的面前,战战兢兢的带着颤音。

“且滚一边去。”李达和点了点头,知子莫若父,他肯定是要每天检查功课的,如是宝哥儿胆敢欺瞒于他,哼,那就等着小屁股蛋子开花吧。

“你呢?”李达和扭过头,虎视眈眈的盯着甜丫的小脸蛋之上,女儿自然是应该娇养,但也不能放纵得太过分了。

甜丫吓得小脸发白,结结巴巴的回答说:“阿……阿耶……儿……女儿……”

“看样子,你没做功课是吧?”李达和突然抬高声调,厉声断喝,“来人,取家法来。”

李达和的教子逻辑,和广大士大夫阶层几乎一模一样,他平日里最讲究的便是规矩二字。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是李达和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宝哥儿和甜丫老早就听出了耳茧。

类似的说教倒也罢了,李达和一向奉行棍棒之下出孝子的原则,为此,宝哥儿和甜丫没少吃大苦头。

比如说,前几日,宝哥儿一不留神,在喝汤的时候传出了不文雅的“吸溜”之声,结果,李达和连眼皮都没抬,顺手就是一筷子抽了过去,狠狠的刷在了宝哥儿的嫩脸上。

薛夫人望着宝贝儿子脸上肿起老高的紫色筷子印,心里疼得不得了,差点就掉了眼泪,可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没哭。

想当初,李中易尽管是长子,却并非是嫡妻所生的嫡长子,偏是个妾生的庶长子,这就大大的碍了正室曹氏的眼。

平日里,曹氏只要瞅准了机会,就要给他们母子俩上眼药。结果是,李中易没少挨家法,经常被李达和动用家法,揍得哭爹喊娘。

那段日子的李中易,简直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经常性的脸上青一块,臀上肿起老高,走路瘸着腿。

与此相反,曹氏亲生的二郎李中昊,李达和只要想动家法,定会被曹氏撕扯着哭闹不休,导致无法管教下去。

薛夫人至今记得很清楚,她不过是和地位异常卑贱的买妾罢了,曹氏却是蜀国豪门曹家的嫡女。多少次李中易挨揍之后,她都敢怒不敢言,只得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无声的抽泣。

谁曾想,原本极其不成器的李中易,倒被李达和在棍棒之下夹磨成了大周首屈一指的权臣。

伴随着李达和私下里不断的吹嘘他管教有方,薛夫人渐渐也接受了一个可怕的观念:严父慈母才能刚柔相济,并且严父的棍棒之下,才有可能养出好儿子来。

薛夫人自己是买妾出身,性子本就温顺,她即使装成吃人老虎的模样,对一双孪生兄妹不仅没有丝毫的震慑力,反而会被皮猴子们黏在身上撒欢。

总之一句话,按照夫妻俩私下里协商并达成的一致意见,李达和管教儿女的时候,她绝对不允许插嘴。

就在家法被堂而皇之的请来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下人的禀报,“禀老太公,家主的门生左将明登门请见。”

夜猫子进宅,准没好事啊,李达和慨然一叹,顺手扔掉手里的荆条,吩咐说:“请他去二堂稍坐。”

左子光具体负责什么事务,李达和略有耳闻,他最害怕的是,听到李中昊的凶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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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4章 密码本

“晚生拜见师公。”左子光进门之后,抢在李达和说客套话之前,毕恭毕敬的长揖到地。

李达和本就是个极讲规矩之人,见儿子的门生如此之守礼,他不由拈须笑道:“将明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哇?快快请坐,来人,上茶。”

“多谢师公。”左子光恭恭敬敬的再次长揖行礼,李老太公那是出了名的规矩多,他这个孙儿辈如果礼数不到位,就等着挨冷脸吃排头吧。

等左子光在椅子上坐定,下人们上了茶,李达和端起茶盏,含笑招呼左子光:“将明啊,此茶是大郎亲手炒制的毛尖,你来得正好,尝尝吧,替老夫品鉴一下,口感如何?”

规矩很大的李达和既然提到了李中易,左子光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抱拳作揖,欠着身子说:“既是老师亲手所制,必是绝品好茶,晚生还真是赶巧儿,口福甚好。”

“坐吧,大郎只有两名弟子,你是其中之一。我家搬来开封之后,虽然陆陆续续有些亲戚来投,不过大多是来打秋风的。在老夫看来,将明你是咱们自家人,比亲戚还要亲近好几分。”李达和言必称李中易,原本有些口渴的左子光被折腾得频频起身行礼,香气四溢的茶汤就在茶几之上,却始终无法沾唇。

所谓天地君亲师,尊师重道乃是儒门弟子最为重视的规矩之一,李达和反复提及李中易的,他左子光岂敢礼数不周?

左子光原本就是极聪明之人,李达和显然是故意的,目的恐怕是想在他道明来意之前,有心煞一煞他左将明的威风。

如果是旁人,左子光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反击,可惜的是,居中而坐的是李中易的生父,水再大还能漫过船去?

哪怕是被李达和故意搓揉,左子光也只得老老实实的受着,毕恭毕敬的听训,丝毫也不敢造次。

李达和看不出左子光有丝毫受委屈的迹象,他不由抚须微笑,任你左将明顶着饿虎的大名头,到了他的面前也得像家猫一般的顺着。

同为李中易门徒的杨烈登门拜见的时候,李达和虽然也讲规矩,但礼数却少了十倍不止。

左子光心里异常通透,李老太公故意摆谱的目的,其实是在告诫左子光,你算计旁人皆可,唯独不要过分的苛待了李中昊。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左子光很理解李达和的一番良苦用心,手心手背都是肉,谁不是如此?

不过,理解归理解,只要李中昊胆敢逾越了规矩和必要的分寸,他左将明就敢暗中下黑手。

李达和也知道左子光不比杨烈,这是个心狠手毒的食人猛虎,真把他惹急了,二郎的安危堪忧。

自古以来,只有做贼百日,哪有防贼千日的道理?

李达和点到为止,见好就收,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亲热的招呼左子光:“将明啊,坐吧,坐吧,莫要如此的客套。你虽是大郎的门生,大郎却从来没把你视作外人。”

左子光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一边赶紧起身行礼,一边腹诽不已。李达和明面上摆出亲热的姿态,却一口一个大郎,逼得左子光必须周全礼数。

等折腾得差不多了,李达和这才饮了口茶汤,笑问左子光:“不知将明此来所为何事呀?”

左子光心说,总算是结束了,这敲打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点吧?

“禀师公,老师他写了封家书,担心路上出了差错,特交由晚生转呈于老太公您。”左子光称呼的改变,李达和注意到了,却没有太多的关注,他的注意力瞬间被儿子的密函整个的吸引了过去。

李达和是个讲规矩的人,李中易这个做儿子的也跟着要讲规矩,士大夫之家的礼数,绝对不能少。

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老太公以及薛夫人的生日,或是祖宗的祭日,李中易都会亲笔写下问候的书信,派专人携带礼物回家。

按照李家父子的默契,常规性的家书或是节礼问候,李中易大多数情况下,会指派在近卫军中有军职,又在老李家中有固定差事的心腹家将回来转达。

李达和那是见过大世面的侍御医,长期混迹于蜀国宫廷之中,迫使他必须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总之一句话,涉及到书信之类很可能授人以柄的敏感问题,必须由完全信得过的自己人转达。

这么做的好处十分明显,一则确保了书信的准确性,同时也兼顾了安全性。

以往,只要是李中易寄回来的敏感书信,李达和看过之后,都会在第一时间点火烧成灰烬。

“禀师公……”左子光故意停顿了一下,两眼扫视室内一圈,李达和会意的摆了摆手,挥退了贴身侍候的下人们。

等仆婢们走得一干二净,左子光这才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厚本子,以及一封书信,起身捧到李达和的面前。

“禀师公,这是老师命晚生转给您的书信,以及专用密码本。”左子光刻意压低声音,透露出了令李达和心惊肉跳的敏感讯息。

李达和屏住呼吸,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看似漫不经心的接过书信和密码本之后,却并没有马上拆看,而是顺手揣进了怀中。

左子光观察得很仔细,李达和看似十分随意,可是,将书信和密码本往怀里塞了又塞,直到塞紧为止的小动作,既暴露了李达和做事极其谨慎的个性,也同时反映出,李老太公还真是个大事不糊涂的明白人。

“将明啊,既然来了家里,眼看着到了膳点,便留下来陪老夫饮几杯美酒吧?”李达和虽然是商量的语气,却抢在左子光回应之前扬声道,“来人,吩咐厨下置办一桌上等的席面。”

左子光很无奈,今天自从登了老李家的门后,他便被李老太公夹枪带棒的搓揉,折腾可是不轻啊。

“既然老太公如此赏脸,那晚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左子光纵有狡计千条,却都抵挡不住李达和是李中易的亲爹这一招,只得灰头土脸的败下阵来,师公赏的憋屈他不服也得服。

这一遭,李达和算是注意到了左子光称呼的变化,嘿嘿,连师公也不叫了,改成了老太公?

第855章 远忧

“娘子,小婢刚才听说家主的门生左将明来了,正在陪老太公吃酒。”

带人去唐蜀衣那里领月例铜钱的贴身大丫头绣绢,刚回来就向折赛花,禀报了左子光登门的消息。

“哦……”折赛花刚想细问,却见兴哥儿抓起一只带核的小花红果就往嘴里塞,她唬得不轻,抬手就是一掌,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拍掉了儿子手里的花红果。

兴哥儿当即扁了嘴,眼看又是一场哭闹,折赛花冷下脸,沉声喝道:“不许哭。”

“娘亲,孩儿不哭。”兴哥儿委屈的望着折赛花,那眼神别提多可怜,却终究没敢哭出声。

这兴哥儿别看刚满四周岁而已,却早就让折赛花给整怕了,他若是敢哭,不仅要挨揍,而且,半个月内断绝一切零嘴,包括他最爱吃的卤猪耳在内。

“嗯,这才是男子汉应有的作派。”折赛花很满意兴哥儿的坚强表现,她含笑拉着儿子的小手,温柔的说,“兴哥儿,你听好了,你父亲乃是当世无双的大英雄,虎父焉容犬子?你外祖父以及亲舅舅们那是多么的勇武,他们也不过是勉力抵挡住契丹人的疯狂进攻罢了,几乎没有反击之力。可是,你父亲却大不相同,他自投笔从戎以来,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就连令中原汉人闻风丧胆的契丹铁骑,也在你父亲的兵锋之下,屡战屡败,而且败得很惨。”

“娘亲,孩儿是虎父的亲儿子,打死也不哭。上次大兄欺负孩儿,孩儿和玲妞一起上,打不过咬也把他咬跑了。”兴哥儿毕竟是小孩儿心性,一不留神便说漏了嘴。

折赛花脸色微微一变,情不自禁的瞥了眼她的大兄——折御寇,几乎在一瞬间,兄妹俩都看清楚了对方眼里怎么也遮掩不住的担忧。

兴哥儿嘴里的大兄,自然指的是唐蜀衣所生的庶长子——李继易。

原本一直坐在一旁的折御寇,正含笑看母子三人玩闹,突然听兴哥儿的嘴里暴出猛料,他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折赛花定了定心神,有意套兴哥儿的话,便不动声色的问他:“你大兄怎么欺负你了?”

“大兄捏着孩儿的脸,捏得很疼很疼,孩儿是虎父的虎子,一直忍着没哭。大兄见孩儿没哭,就告诉孩儿,做弟弟的应该好好的听大兄的话,如果敢不听话,就揍死孩儿……”兴哥儿话没说完,一直闷头吃零嘴的玲妞突然插了话,“大兄临走的时候,撞倒了妞妞,兴哥儿帮妞妞出气……他力气太小,打不过大兄,妞妞自己爬起来,咬破了大兄的手,嘻嘻……”

折赛花原本是当童趣笑话听的,却不曾想,两个孩子暴出的料实在是太过生猛,她不由当场楞住了。

“什么?妞妞居然被李继易故意撞倒了?”折御寇骇然变色,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妞妞,大兄为何会撞倒你呢?”折赛花从小习武,眼明手快那是基本功,她明明看出折御寇想多了,却不动声色的继续追问玲妞。

小儿辈打打闹闹,说些过头话,干些没脑子的事儿,那是常有的事,本不足为奇。

不过,若是李继易有意识的撞倒玲妞,那性质就迥然不同了。

母子连心,说实话,折赛花也揪紧了心,很想知道李继易为何要欺负她的一双儿女?

“娘亲,大兄欺负兴哥儿,妞妞想上去帮忙,刚摸到大兄的身后,大兄却转身要走,把妞妞撞得好疼哦……”妞妞手舞足蹈的描绘着当时的场景,折赛花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李继易不是故意撞倒妞妞,那也没啥大不了的。

所谓童言无忌,李继易即使比兴哥儿年长两岁,也不过是个六岁多的孩童罢了。

折御寇看着捏紧小拳头的兴哥儿,无意中瞅见折赛花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他心里不由暗暗一叹,这事可远没有那么的简单。

折赛花虽是女流之辈,却是老折家唯一的嫡孙女,从她出生落地那一刻开始,便被乃祖及乃父宠到了天上,要星星不给月亮,呼风便可唤雨,她哪里知道妾室及庶子们天生的苦楚?

越是大家族之中,庶子,尤其是庶长子的地位,也就越显得尴尬和困窘。

折御寇在折家的处境,比豪门世家的庶长子还要尴尬十倍以上,只因他不过是折德扆的义子而已。

折德扆和折德愿两兄弟,虽然成婚很早,纳妾数名,却很长时间皆无子嗣。更可怕的是,折家的兄弟俩,不仅没儿子,就连女儿也没半个。

时任永安军节度使的折从阮,折老太公,急得直跳脚,他好不容易积攒下府州的地盘,不仅没有孙儿可以继承,就连孙女招赘这条路,也一并给堵死了,将来折家岂不是要绝了香烟传承?

最终,在折从阮的精心观察和挑选之下,天性仁厚的折御寇,在无数红眼病患者,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之中,于一夜之间鱼跃龙门,十分荣耀的成了折德扆的义子。

如果剧本一直延续下去,折御寇将来倒是很有可能接掌整个折家的基业。

然而,也许是折御寇的进门带来了福气,也许是折老太公的一番苦心感动了上苍,折德扆和折德愿两兄弟的妻妾们,仿佛下饺子一般,接二连三的产下儿子。

那一年,折家的嫡长孙折御勋出生的时候,尚不通人情世故的折御寇,和大家一起分享着无边的喜悦,他甚至还偷偷的跑去祖祠里,上香祷告上天对整个折家的恩赐。

然而,理想是骨感的,现实却是异常之残酷。

随着折御卿的顺利降生,折御寇惊讶的发觉,大夫人马氏每次看见他的眼神,都格外的与众不同。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一直关爱折御寇的折德扆,也不知何故,渐渐的疏远了他。

除了家族必要的聚会或是祭祀活动之外,折御寇想要拜见折德扆,都会被马氏出面挡下。最长的时候,整整三百零五天,同住在一所大宅里的义父折德扆,居然和折御寇没有单独相处过。

后来,喝多了的老管家“无意”中漏了口风,折御寇至今都记得那段原话,“你虽是折家的长子,却毕竟不是嫡子。祭祀祖宗的时候,你偏偏跪在了孙辈们的最前头,别说家里的主人们,就连很多仆人们,也难免看不顺眼啊!”

经过了老管家的深入提点之后,原本在大家眼里十分安分守己的折御寇,开始了一连串的胡闹行动。

折御寇至今记忆犹新,白天,他故意折腾得家宅之中鸡犬不宁,晚上却蒙头于被中,无声痛哭。

直到有一天,正在抱被痛哭的折御寇,被折从阮连被子一起,抱去了折从阮的住处“静园”之后,他的生活才再次安定了下来。

兴哥儿虽然不是老李家的正牌嫡子,但是,西北折家在折老太公的主持之下,举全族之力,竭力供养折赛花母子三人。

家世显赫、陪嫁异常丰厚的折赛花,以平妻的身份入了李家的门,并且产下一双龙凤儿女之后,颇受李老太公的看重。

别人也许不清楚,负责照顾折赛花母子的折御寇却是一清二楚,折赛花私库里的绫罗绸缎,铜钱锦帛,可谓是堆积如山,恐怕十几辈子都花不光啊。

毫不夸张的说,兴哥儿和玲妞,自从出生的那天起,压根就不知道世态炎凉为何物。

然而,出身低贱的唐蜀衣,她们母子的处境,就大为不同了,折御寇特别能理解李继易的反常举止。

李继易既是庶子,偏偏还是庶长子,尤其可怕的是,李继易的亲爹李中易,那可是当之无愧的大周第一强藩。

旁人也许只是听说过李家军的强悍战力,折御寇却是亲历者。想当初,李中易收编了灵州军后,折御寇便是其麾下的都头。

那时节,李中易所掌握的兵力不过区区三千人而已,折御寇的都头之职,已经有资格列席大帅亲自主持的军事会议。

所以,对于李家军的强悍战斗力,以及系统性的发展潜力,整个老折家包括折老太公在内,就没谁比折御寇更清楚的人。

折御寇一直记得很清楚,当折老太公细细盘问了有关李中易的一切情况之后,情不自禁的拍案而起,兴奋的嚷道:“屯田、养马、经商、造军器、办讲武堂、熏陶驱除鞑虏之精神……此诚帝王之基也。”

那还是折御寇头一次看见折老太公如此的失态!

那夜之后,老折家也跟着发生了很多大事,排第一的便是,折老太公冒着把麟州杨家得罪死的风险,让李中易娶了折赛花这个平妻。

一直顺风顺水的折赛花,除了受委屈成了平妻之外,从未吃过大苦头的夹磨,这也是折老太公安排折御寇常驻开封,就近辅佐照顾折赛花的根本性因素之一。

等孩子们都让绣绢及一帮子嬷嬷仆妇们领出去玩耍之后,斟酌再三的折御寇,已经想好了说词,他瞅准了机会提醒折赛花:“兴哥儿是不是该请个大儒启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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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6章 何为宽仁?

“禀夫人,西边园子的管事张嬷嬷求见。”

唐蜀衣正在给儿子的伤手换药,贴身的头等侍婢琴香轻手轻脚的进了门,凑近她耳旁,小声回了话。

西边园子,也就是折赛花所住的园子,唐蜀衣略微皱了皱眉,随即吩咐说:“张嬷嬷是侍奉过老太公的老人儿,赶紧请她先去东花厅品茶、尝果子。你就说,大郎不小心自己摔伤了,我在替他上药。”

“夫人,您可能还不知道吧,那位张嬷嬷在咱们这些下人面前,可会抖威风了……”琴香话没说完,便被唐蜀衣沉声喝阻,“闭嘴。凡是老太公身边的老人儿,都必须礼敬十分,再敢多嘴多舌,仔细你的皮。”

“哼,夫人,老太公身边的老人儿,可多了去了,就没见过像张嬷嬷那么拿大的。”

和唐蜀衣身边的一般侍婢不同,琴香几乎算是唐蜀衣一手养大的,她名为婢女,实同养女,对唐蜀衣也是非同寻常的忠诚。

看过红楼梦的童鞋们,都应该知道凤辣子身边的通房大丫头——瓶儿吧?

琴香在唐蜀衣身边的地位,比之瓶儿,又高出了何止九成?

平日里,在唐蜀衣不方便出面的时候,总是由琴香负责上沟下通,顺便充当黑脸打手的角色。

也正因为如此,琴香的胆子也格外的肥,哪怕唐蜀衣的脸色不对,她也敢言常人所不敢言之事。

“你这死丫头,就数你话最多,瞧瞧人家绣绢,整个一闷嘴葫芦,从来不多生事端。”唐蜀衣尽管气得俏面发白,却终究舍不得责罚与她母子二人异常贴心的琴香,她抬起春葱般的嫩指,恨恨的戳在了琴香的额头上,厉声斥道,“还不快滚出去办差?”

“嘻嘻,婢子也就敢在您的面前胡说八道罢了,出了这个门,谁想打听这门里边的事儿,那是讨打来着。”琴香压根就没把唐蜀衣的训斥当回事,她一边说着俏皮话,一边仿佛花蝴蝶似的飘了出去。

唐蜀衣望着琴香远去的背影,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偌大个老李家中,如今真正敢和她说说心里话的,也就是个琴香了。

在旁人看来,唐蜀衣以薛夫人贴身侍婢的身份,一跃成为偌大一座国公府的掌家夫人,已是祖坟上冒了青烟,福气好得不得了。

可是,谁又能理解,唐蜀衣此时此刻尴尬且难为的处境呢?

西边园子的张嬷嬷,以前不过李老太公身旁的三等洒扫丫头罢了,她平日里仗着老资格,在整座宅子里横冲直撞,几乎无人敢惹。

新来的仆妇或是丫头们,谁没吃过张嬷嬷的亏?可是,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就连唐蜀衣接见张嬷嬷的时候,也要比旁人客套几分,可谓是赏尽了面子。

归根到底,别说是老太公身边的老人儿,就算是老太公养的猫狗,也都得敬重几分。

当然了,唐蜀衣也有异常扎实的靠山,她并不是真的怕了张嬷嬷,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惹那个麻烦而已。

当年的薛夫人,出身异常低微。她本是李老太公买来的侍婢,因为偶然侍奉了醉酒的李老太公,并且迅速的怀上了李中易,这才被抬的妾。

由于曹氏的霸道和欺凌,薛夫人拢共也没几个体己的活钱可以打赏,这时间一长,一贯善于趋炎附势的下人们,难免要甩脸色、下绊子,玩出刁奴欺主的恶劣把戏,也就是唐蜀衣死心踏地的守在薛夫人和李中易的身边。

即使是被抄家的时候,唐蜀衣依然不离不弃的护在薛夫人和李中易这母子二人的身前,这份忠肝义胆、深情厚谊,不夸张的说,比泰山还要重。

客观的说,薛夫人对唐蜀衣那是发自内心的喜爱,比唐蜀衣的看重琴香,更胜了何止十成?

自从,李中易登上了参知政事的副相宝座之后,家里的大事小情,包括人情往来、节礼馈赠,敷衍亲戚等事务在内,几乎全都由唐蜀衣出面打理。

李老太公顶多也就是过问一下,朝中四品以上大员,与老李家的往来帐目和礼单而已。

等到薛夫人老蚌生珠,产下宝哥儿和甜丫这一对龙凤儿女之后,李老太公更是百事不问,专心致志的打理医馆,以及教育老来所得之一对活宝贝。

唐蜀衣心里明白得很,在亲弟弟娶媳妇儿进门,以及亲妹妹出嫁的大事上,李中易绝对舍得花血本。

可问题是,李老太公也是一个有傲骨的前任家主。这个世界上,固然有手足情深这么一说,却哪有弟弟娶弟媳,妹妹要出嫁,却把亲兄长的家底给掏空了的道理?

这完全说不通嘛!

老李家如今富可敌国的雄厚家产,和李达和勉强只有半文钱的关系,剩下的几乎全都是靠李中易替朝廷出死力,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积攒下来的卖命钱。

正因为如此,李达和已近知天命之年,却为了一个已经成年的败家子,以及一双远未成年的儿女,依旧奔波于坐馆行医拼命挣钱的路上,谁劝都没用。

李老太公忙着挣钱,无心它顾,薛夫人作为老太君,顺理成章的成了宅内的最高决策者。

唐蜀衣背靠着薛夫人这棵绝对足以遮风挡雨的大树,又是李中易充分授权的掌家夫人,在整个老李家上下人等的心目中,其威望可谓是节节攀升,风头无二。

不过,唐蜀衣风光归风光,也不是没有长远的隐忧。她小心翼翼的替李继易处理好手上的伤口,换过新药后,爱怜的摸着儿子的小脑袋,柔声叮嘱说:“我的大郎是最乖的,不管对任何人,都不许说你的手是被弟弟和妹妹咬伤的,明白么?”

“娘亲,兴哥儿和玲妞才是最亲的兄妹,他们不仅不和孩儿玩耍,还经常合起伙来欺负孩儿。”李继易已经六岁有余,这个时代的孩子们大多早熟,他已经懵懵懂懂的知道了一些事情,“其实,孩儿是让着他们的,即使他们一起上,也打不过孩儿……”

唐蜀衣望着委屈的儿子,心里不由得一阵莫名酸楚,情不自禁的将李继易搂进怀中,差点没哭出声。

没错,在她的棍棒教育下,小小年纪的李继易,被迫懂得了不打弟弟和妹妹的大道理,却屡屡吃着大闷亏,可谓是冤枉之极。

常言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然而,在李中易的事业蒸蒸日上之际,他哪有工夫亲自教育儿子和女儿们?

既然李中易没时间教育孩子,跟着他也见过不少大世面的唐蜀衣,当仁不让的承担起教育亲儿子的重任。

“娘亲的大郎最是孝顺。”唐蜀衣收拾起恶劣的情绪,柔柔的教导李继易,“大郎啊,你父亲以前屡屡被正室及嫡子所欺辱,吃足了手足相残的苦头。所以,他最恨家宅不宁,兄弟不和。你是你父亲的长子,俗话说得好,长兄如父,弟弟和妹妹们即使偶有不恭,你却不可不宽仁,明白么?”

“娘亲,对咱们家的弟弟和妹妹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为宽仁。孩儿说的对么?”李继易无法完全理解宽仁的真实内涵,却在唐蜀衣的循循善诱的教导之下,用最通俗的话语,作出了贴切的解释,这不禁令唐蜀衣又是好一阵心酸。

这些年来,唐蜀衣为了更好的掌家理事,不仅要看得懂帐本,也需要代表老李家发出符合礼节的请柬,或是根据同僚送来的礼单作出妥当的回礼安排。

这些高层级的掌家事务,每一项每一桩每一件,都强迫唐蜀衣必须掌握识文字的功底。

有志者事竟成,经过这么些年的艰苦努力,唐蜀衣尚不能吟诗作词,却已经完全看得懂请柬和礼单,及其背后隐藏着的政坛风向密码。

“对的。不过,兴哥儿和玲妞的教养甚好,不是被惹急了,不可能咬你的吧?”唐蜀衣的一席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如果,李中易就在现场的话,一定会挑起大拇指,赞叹道:“真乃女中诸葛也。”

“娘亲,孩儿,孩儿……”一向不擅长撒谎的李继易,被唐蜀衣当面戳破了真相,他不由得一阵心慌意乱,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半句囫囵话。

知子莫若母,唐蜀衣见了儿子慌乱的表现,她哪能不明白儿子打死也不愿意说的真相呢?

“大郎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娘亲就饶你这一遭,不罚你了。不过,大郎你一定要记住,以后绝对不允许对弟弟和妹妹们动粗。”唐蜀衣作了十余年的奴婢,又登上掌家娘子的宝座多年,她早就在实践之中,磨练出了一整套察言观色以及合理整人的独门心法,“你最近不是得了好几样新玩艺儿?去园子里玩耍的时候,把那些新鲜的玩艺儿都带了去,和弟弟妹妹一起耍子。”

“娘亲……”李继易拖得老长的声调,充分显示出他的不乐意。

唐蜀衣瞬间拉下脸,沉声斥道:“娘亲不许你说不喜欢这三个字,懂么?”

“娘亲,大郎是个孝顺的乖孩子,大郎害怕关小黑屋……”李继易抱紧唐蜀衣的大腿,稚嫩的童音哭腔仿佛钢针一般,狠狠的扎入唐蜀衣的心房。

“唉,儿啊,将来等你长大成了人,一定会体谅娘亲的一片苦心。好孩子,别怪娘亲心狠,谁叫你生在帝王之……堂堂燕国公府呢?你今日的不检点,将来,我母子二人,恐怕难有活路……”唐蜀衣克制住泪意,低声哽噎道,“……悔教夫婿觅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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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7章 刁奴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了一阵,唐蜀衣释放出了心里的憋屈,这才重新梳妆打扮,更衣过后,出来见张嬷嬷。

东花厅,是唐蜀衣日常处理家务的主要场合之一,她命琴香领着张嬷嬷到这边厢吃茶尝点心,可以说是非常给面子的光彩事。

可惜的是,唐蜀衣哪怕对老太公身边猫狗都要格外的看重几分,却有人偏偏不识抬举,端着的架子竟然比这座大宅子里的女主人,还要胜过数倍。

“咣当。”伴随着清脆刺耳的瓷器落地声,东花厅内传出了张嬷嬷那粗鄙的叫嚷声,“好你个小浪蹄子,自己个儿偷着喝上等的好茶,却把这种猪都不吃的茶渣子拿来招待老身,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婢啊……”

原本伺候在唐蜀衣左右的健妇和婢女们,促不及防之下,全都给吓傻了眼,刁奴竟敢如此欺主?

紧接着,一个个气得脸红脖子粗,有人义愤填膺的捋起袖子,便欲冲过去,打算当场拿下猖狂之极的张嬷嬷,狠狠的抽大耳刮子。

李中易一向以军法治家,唐蜀衣也跟着学了个三成,一记凌厉的眼刀横扫过去,身边的奴仆们马上就消停了,她们轻手轻脚的退到了游廊的下边,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唐蜀衣丝毫也没有生气的迹象,她只是淡淡的瞥了眼贴身伺候的藕香,藕香随即心领神会的招手唤过负责洒扫的三等丫头木珠,拉着她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

木珠得了藕香的明确指令之后,随即掉头就跑,如同发了狂症的小红马一般,风驰电掣般直奔上房而去。

按照老李家的规矩,以唐蜀衣的掌家身份,她的身边照例配有四名一等大丫头,藕香便是其中之一。

藕香原本以为唐蜀衣既然作出了安排,为了避免惹恼了老太公,就该掉头返回。却不成想,她居然接到了唐蜀衣明确的眼神暗示,她要亲自进去,好好的会一会那位张嬷嬷。

“咳咳……”改为前边导引的藕香,在东花厅门前刚一露面,就看见张嬷嬷手下的一个粗使女仆,重重的连咳了好几声,显然是想提醒厅内张嬷嬷,唐蜀衣到了。

“哼哼,张嬷嬷,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老泼妇,还能猖狂到几时?”藕香按下心中的极度不屑,冷冷的一笑,走到花厅门前,高高的仰起下巴,厉声喝道:“掌家夫人驾到!”

掌家夫人,这是琴香最早提出的说法,刚开始唐蜀衣还有些担心惹人眼红。

没想到,薛夫人知道了后,倒是蛮赞同这个新鲜的说法,并且当众发了话,“唐夫人掌家异常辛苦,传我的话下去,以后便以掌家夫人相称。”

薛夫人原本就是个懒得管事的性子,加上一门心思都用在了抚育一双儿女的身上,等闲不会对任何事务表态。她又特别信任和喜欢唐蜀衣,索性完全授权唐蜀衣掌家理事。

唐蜀衣得了老太君的正式吩咐,随即摇身一变,成了名正言顺的掌家夫人。

在东花厅内和张嬷嬷对峙的琴香,听见唐蜀衣来了,赶忙扭头跑出来,“婢子拜见掌家夫人。”

唐蜀衣瞧见琴香喘着粗气,额上冒出狰狞青筋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心里异常之欣慰,如此忠心护主的婢女,上哪儿寻去?

“老奴拜见夫人。”这时,张嬷嬷慢腾腾的走了出来,漫不经心的敛衽行礼,依然傲慢如故。

唐蜀衣暗暗摇头不已,李家的老太公一向是个谨慎小心的性子,他老人家的身边怎么就冒出了这么一位猖狂跋扈的婢女呢?

“罢了。张嬷嬷是侍候过老太公的老人儿,从今往后,毋须如此多礼。”唐蜀衣摆出平易近人的姿态,不动声色的给张嬷嬷戴了一顶高帽子。

“夫人是大郎的生母,又是老太君亲口吩咐的掌家夫人,老奴伺候老主人本是份内之事,哪里当得起夫人您如此的抬举?”张嬷嬷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说出口的话,却异常恶毒,等于是在戳唐蜀衣的脊梁骨。

整个老李家稍微有些资历的老人儿,谁不知道李老太公其实瞧不上唐蜀衣的卑微出身?如果不是唐蜀衣产下了长孙李继易,搏了个极佳的口彩,李老太公恐怕不会那么快便抬她为妾。

琴香实在是忍不住了,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规矩和禁忌了,抬起右腿就是狠命的一脚,将促不及防的张嬷嬷,踢出去一丈多远,跌得七荤八素,两眼直冒金光。

唐蜀衣暗暗叹了口气,琴香毕竟还是太年轻了,终究没有沉住气。以唐蜀衣这么多年治家的经验,家宅之中的很多事情,剪不断理还乱,根本无法用拳脚来解决。

“琴香,好你个骚浪蹄子,竟敢动手打人,哎哟,哎哟,好痛啊,痛死老身了……”张嬷嬷躺在地面上,好半晌才醒过神来,从没吃过这么大亏的她,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扑过去就要撕烂琴香的嘴。

“放肆。掌家夫人面前,岂容你这个贱妇撒野?”琴香既然敢动手,索性当机立断的把事情作绝,揪住张嬷嬷当着女主人的面,目中无人的丑陋把柄,“你们还楞着干什么?掌家夫人平日里白疼你们了?”

唐蜀衣从头到尾,一直没怎么吱声,李中易曾经在枕边教过她,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她倒要看看,值此大是大非之际,她手下的这帮子仆妇和婢女们,会作出何等的选择?

藕香第一个冲了上去,死死的揪住张嬷嬷的头发不放,琴香也毫不含糊的扯住张嬷嬷的一只手。

唐蜀衣身边最心腹的两个大丫头带头动了手,其余的二等丫头、三等丫头,以及专门负责绑人的健妇们,哪里还有半分犹豫?

大家一拥而上,将张嬷嬷死死的摁在了地上,绑了个结结实实。

“贱婢,还真是翻了天了,我是老太公的人,你们竟敢打我,贱婢,浪蹄子,骚狐狸精……”张嬷嬷口不择言的一通乱骂,唐蜀衣非但不恼,反而学着李中易的老习惯,微微的翘起了嘴角。

就在张嬷嬷口无遮拦,骂骂咧咧的当口,薛太君身旁的大管事,刘嬷嬷面带寒霜的快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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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8章 修理

“老奴拜见掌家夫人。”刘嬷嬷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蹲身行了拜见礼。

“刘嬷嬷,老太君的午膳用得可香?”唐蜀衣深深的看了眼缩在刘嬷嬷身后的木珠,随即探手挽住刘嬷嬷的胳膊,一边拉她起身,一边含笑询问薛夫人的饮食情况。

“老太君上午陪着宝哥儿和甜丫,玩闹了好一阵子,午膳用得可香了,居然还添了小半碗饭……”刘嬷嬷明明看见张嬷嬷被绑在了地上,却只当没看见一般,笑呵呵的介绍了薛夫人的生活起居。

唐蜀衣知道,薛夫人的食量其实不大,往日里顶多也就是半碗饭,外加几口汤而已。今儿个竟然添了饭,可想而知,陪着三郎和大娘子玩闹,的确是一件体力活。

“刘嬷嬷,老太公可在,老奴想请他老人家做主。”刚才人多手杂的时候,张嬷嬷被人暗中狠捶了好几下,肋骨疼得钻心,隔了好久才顺过气来。

“张婢,老太君说了,老太公对身边的老人儿一向仁慈,念你岁数已高,许你服侍于折夫人的左右,实际上是给你找了个养老的好去处。可是,你倒好,不仅丝毫不念老太公的一片苦心,反而仗着曾经服侍过老太公的一丁点苦劳,骄横跋扈,肆意妄为……”

张嬷嬷瘫软在了地上,她做梦都料到,老太君竟然公开力挺唐蜀衣,浑然不顾老太公的颜面。

唐蜀衣微微一笑,事情是明摆着的,老太公早就不管事了,薛太君必定是向着她的,张嬷嬷还能蹦到几时?

“老太君亲口吩咐下来,命老奴带人将张婢撵去田庄严加看管,未奉召唤,不得回府。”刘嬷嬷当众转达了薛夫人的决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一个事实,薛夫人正是唐蜀衣最大的靠山。

为了维护唐蜀衣的威信,薛夫人不惜将老太公身边的老人撵出府门,赶去郊外的田庄,这就意味着张嬷嬷彻底的失了势。

“来人,绑了张婢,随我登车。”刘嬷嬷完美的达成了薛夫人的指令之后,为了避免瓜田李下的嫌疑,半刻也不想耽搁,直接带人将张嬷嬷捉走了。

唐蜀衣本想留下刘嬷嬷吃杯茶再走,她转念一想,此事涉及到了老太公的颜面在内,不能久拖,否则很可能夜长梦多。

送走了刘嬷嬷一行人后,琴香搀扶着唐蜀衣往回走,她小声禀道:“夫人,方才小婢瞅准了机会私下里问刘嬷嬷,贱婢张被捉走后,谁来顶替她的差事?刘嬷嬷只是笑,却没有露半点口风,这就有些奇怪了。”

唐蜀衣微微一笑,琴香虽然忠心耿耿,毕竟还是太年轻了,见识略有不足。

薛太君主动出面拿掉了老太公的前女婢,等于是帮了唐蜀衣一个天大的大忙。唐蜀衣再怎么有实权有手段,在孝和顺的大帽子之下,她还真不好亲自出手整治张嬷嬷。

客观的说,折赛花的平妻身份,只是老李家以及亲朋故旧之间,私下里认帐罢了。然而,唐蜀衣的平妻名分,其实是先帝御口钦封的,目的是褒奖李中易一征高丽期间有大功。

可问题是,唐蜀衣以前不过是伺候薛夫人的奴婢而已。一向讲究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的李老太公,无论如何也看不顺眼她。

好在家中也只有一个不知道轻重的张嬷嬷,如果多来几个同样跋扈的李嬷嬷、赵嬷嬷,那唐蜀衣还有得头疼。

张嬷嬷被拿掉之后,折赛花那边的管事嬷嬷,很自然的也就出了缺。至于,派谁去顶替张嬷嬷的职责,实际上,轮不到唐蜀衣去操心,自有薛夫人出面作主。

唐蜀衣至今记得很清楚,李中易曾经说过一个典故: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当时,引得唐蜀衣捂住轻笑,可是事过境迁,等她有了身临其境的难处之时,那典故竟是格外的恰如其分。

这年月,讲究的其实是打狗还要看主人,不看僧面必看佛面的为人处事逻辑。李家的事如此,皇家的大事小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在收拾张嬷嬷的问题上,唐蜀衣其实也没完全准备好善后措施。当时,张嬷嬷竟然胆大包天在东花厅摔了杯子,那简直是打上门来了嘛。

事发突然的仓促之下,唐蜀衣哪怕再顾忌李老太公的颜面和感受,也必须果断出手,先将张嬷嬷摁住,别的后果以后再想办法补救。

唐蜀衣以前听说过,张嬷嬷曾经多次克扣过芍药的月例钱,芍药却因为不怎么讨李中易的喜欢,她只得被迫忍气吞声,不敢生张出来。

反过来,即使李老太公大发雷霆之下的兴师问罪,唐蜀衣却也担得起相应的后果。

抛开薛夫人的力挺,唐蜀衣的膝下有李继易这个庶长孙的存在,就已经令她有资格站稳脚跟。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唐蜀衣可不是没有儿子护身的芍药!

再说了,整个老李家虽然李老太公的辈份最尊,实际上,光大门楣、支撑家业、手握重兵的却是唐蜀衣的男人。

不看僧面看佛面的另一面是:李中易在外面领兵作战,替家族的兴旺发达奋力打拼,家里的老父亲帮不上忙也就算了,怎么可以拖亲儿子的后腿呢?

几个月前,薛夫人由于劳累过度,染上了风寒,是她唐蜀衣寸步不离的精心侍奉之下,才顺利的摆脱了病魔的侵袭,恢复了健康。

按照朝廷的律法,虽有七出之条,然而,儒门士大夫之家普遍遵循三不出的伦理,其中便有侍奉过公婆的妻子不下堂的规定。

母以子贵,侍奉过高堂,平日里掌家理事,又是朝廷钦封的平妻,这一切都给了唐蜀衣不需要过于担心老太公震怒的底气。

归根到底,李中易哪怕已是妻妾成群,依然对唐蜀衣格外的另眼相看。只要,李中易在家中,每月至少有八日会留宿于唐蜀衣的房中。两口子经常在办完事后,交颈搂在一起,眉飞色舞的忆苦思甜,大谈当年落魄的糗事。

与此相反,芍药却顶多只有每月接受一次雨露滋润的机会,被男人耕耘的次数可谓是少极了,哪来的机会生下儿子护身?

折赛花尽管也非常不喜欢张嬷嬷,但张嬷嬷毕竟是西边园子的管事嬷嬷,当众丢了颜面的折赛花,会怎么想呢?

这才是唐蜀衣需要仔细斟酌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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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9章 大麻烦

“大兄,兴哥儿虚岁也就五岁而已,实际只有四岁多点,现在就请大儒启蒙,是不是早了点?”折赛花刚想起身去净手,身子还没站直,就觉头皮一阵刺痛,脑袋也随之偏向一侧。

折赛花低头一看,却见玲妞正笑嘻嘻的望着她,粉嫩嫩的小爪子里赫然捏着几根乌黑的长头发。

“妞妞……”折赛花既好气又好笑,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面带薄霜的怒瞪着玲妞。

“娘亲,妞妞没想干坏事的,谁知道您突然起身呢……”玲妞扁着小嘴,美丽的大眼睛里噙着晶莹的泪花,完全是一副委屈之极的模样。

折赛花皱紧秀眉,心里一阵哀叹,这才是虚五岁的女娃娃啊,说起谎话来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如此狡猾的小东西,肯定不像生性直爽的折赛花,倒是像极了她那个擅长哄骗女人欢心的亲爹。

折御寇虽然一直没言语,心里却在想,将来啊,谁家的儿郎,若是娶了玲妞这个小机灵鬼,只怕是要难受一辈子了吧?

“你个鬼东西,少和娘亲我装蒜,滚回屋子里去,不写满一百个大字,不许吃晚膳。”折赛花可不是一般的无知村妇,她上马可以挽弓一箭三星,下马可以举起三百斤的石锁,死在她刀下的契丹人至少超过了百人。

折赛花真的发了飙,平日里的积威,足够震慑住顽劣的玲妞,这小丫头片子平日里也没少吃亲妈的苦头。她只得扁着小嘴,麻溜的爬下暖炕,迈开小短腿一溜烟的闪回了她的住处。

玲妞被赶跑后,兴哥儿也坐不住了,正好折赛花和折御寇有正事商量,索性命兴哥儿的奶嬷嬷,将他领出去玩耍。

两个小娃儿都走了,原本热闹非凡的屋子里,就剩下了折赛花、折御寇以及绣绢三人而已。

早在折赛花年幼的时候,绣绢已经是她的贴身侍婢,属于是地地道道的折家自己人,很多事情不仅不需要瞒着绣绢,还需要她去具体承办。

“大兄,不瞒你说,咎郎临走的时候,曾经提过家里孩子们的蒙学安排。”折赛花单手托着香腮,目光炯炯的盯在炕桌上,“咎郎虽然说得有些含糊不清,但据我的猜测,几个小娃儿包括玲妞在内,很可能会搬到咎郎的住处附近去,另辟单独的小院子一起玩耍和读书习字。”

“啊,真的?”折御寇心头猛的一震,如果真是照折赛花这么说的变成了现实,那么问题就来了,李中易不仅身居高位,而且事务繁多,家里的孩子不少,他有那个精力照管么?

折赛花叹了口气,说:“说句心里话,我也不希望是真的,这每天早上只要一睁开眼睛,我就要去看看孩子们,都已经习惯了。只是,我看得出来,咎郎对于京城里养出败家子的豪门世家,那是格外的瞧不起。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他一直挂在嘴巴边上的话便是,咱们府上若是也出了败家子,不如直接撵出家门,从此恩断义绝。”

说实话,折御寇特别能够理解李中易的这番话。且不说太远的事情,就在府州折氏家族内部,除了折御勋和折御卿这两兄弟之外,其余的旁系子弟大多不成器。

就以折老太公的二弟他们家来说,和折御寇平辈的折御江,简直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超级纨绔。

平日里,折御江除了溜狗斗鸡,飞马狎姬之外,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

以前,折御寇没见过多少大世面的时候,原本以为府州折家,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大豪门。

谁曾想,折御寇跟着李中易来到开封之后,简直就如同乡下佬进城一般,大大的开阔了眼界。

毫不夸张的说,就以目前的这座燕国公府而言,别看整座宅院的面积远不如老折家的大院。

然而,在这从外面看似不怎么起眼的燕国公府中,哪怕是极其普通的一名三等丫头的日常吃穿用度,也远远的把老折家的几位大管家给甩出去何止三条街?

在这里,折御寇算是彻底开了眼界,知道了啥叫富可敌国,什么是财大气粗。

老折家给折赛花带来的嫁妆,虽然异常之丰厚,堆满了院子里的私库。可是,单单李中易给折赛花的几大箱子莹白胜雪的宣纸,其价值就至少超过了嫁妆几倍以上。

折赛花长期待在宅子里,可能不知道世面的行情,折御寇却是经常性的走街窜巷,各类商品的行情,不说滚瓜烂熟,或多或少也了解一些。

在开封的市面上,有且只有一家店铺出售这种绝非人间凡品的雪白宣纸。至于价格嘛,童叟无欺,一张五十贯钱,谢绝还价。

一张纸,卖到五十贯的天价,居然还被南北各路的客商抢破了头,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却又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原因其实很简单,这种雪白的宣纸目前是被垄断的生意,表面上归入黄景胜的名下。其实呢,整个开封城中,除了傻子痴儿之外,谁不知道这是李中易控制下的独门财源?

除了市售的这种雪白宣纸以外,另一种更白也更贵的宣纸,市面上根本不可能出现。只有皇帝的诏书、敕令,以及告祭宗庙时的祭文,等少数极其特殊的情况下,才被允许使用。

周承唐制,皇帝锁院拜相的诏书,以前一直采用异常珍贵的麻纸,俗称为:宣麻拜相。

可是,自从李中易造出了格外雪白的宣纸之后,所谓的宣麻拜相,实际上应该改为:宣白拜相。

折御寇因为父母早早的双亡,家境可谓是异常的贫寒,折家的旁系亲戚们也视他如同草芥一般的不闻不问。

在成为折德扆的义子之后,折御寇一夜之间鱼跃龙门,成了老折家可能的继承人,冲锋的享受到了豪门的奢华生活。

正因为有正反两方面的生活经历,折御寇格外赞同李中易曾经说过的两句话,其一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其二则是创基业不易,守基业更难。

这个难,就难在怎么教育和培养下一代人,让他们有本事顺利的承接基业,而至于堕落成混吃等死的家族蛀虫。

折御寇喝了口热茶汤,正想说出他的想法,却见绣绢突然走到门边,轻轻挑起门帘,闪身出去了。

不大的工夫,绣绢返身回到折赛花的跟前,小声禀道:“刚才有人亲眼看见,咱们院里的张嬷嬷,跑去唐夫人那边吵闹,结果被老太君给撵出了府门。”

折御寇一听这话,脑子里立即浮上了一个念头,不好,大麻烦自己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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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0章 这笔帐不是这么算的!

就在折御寇十分担忧的时候,折赛花忽然抿唇一笑,她捧起茶盏,饮了口热气腾腾的菊茶汤,慢条斯理的说:“大兄,你知道这个典故么,天下人苦秦久矣?”

折御寇也跟着笑了,他很早就知道,张嬷嬷在折赛花的园子里边胡作非为。只是打狗还须看主人,和唐蜀衣同样的逻辑,折赛花不好驳了老太公的面子,只得由着张嬷嬷一直骄横下去。

想当初,折御寇被折家人嫌弃的时候,是折老太公将他抱了回去。折老太公不仅亲自教他骑马射箭耍枪弄棒,更请了府州本地的知名大儒,督促他读书习文。

时间一久,折御寇竟被折老太公培养成了文武双全的干才,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被派去了灵州从军。

所以,折御寇很能理解折赛花刻意忍耐和包容。李中易给讲武堂的学子们上课的时候,曾经的详细解释过,郑伯克段于鄢的老典故。

对此,折御寇深以为然,按照他自己的理解,暂时不好断然处置的敏感人物,需要足够的耐心却等待对方犯下大错。

史书上记载得很清楚,三国时代的曹魏晚期,掌握实权的大将军曹爽骄横跋扈,狂妄至极,这个大傻瓜不仅屡屡欺负司马懿,甚至连曹氏的宗亲们也都得罪了个遍。

司马懿故意装病,隐忍了多年之后,终于趁曹爽不防备之机,发动了高平陵之变,紧接着宰光了曹爽的一大家子。

张嬷嬷尽管只是一个地位略高的奴婢而已,却因为以前伺候过老太公,在百善孝为先的巨大压力之下,折赛花不得不采取放纵的手段,等待合理的处置时机。

如今,唐蜀衣借着薛老太君的手,将张嬷嬷赶出了府门,折赛花有了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但是,折御寇却多想了一层,他下声提醒折赛花:“张嬷嬷固然可恨,那位唐夫人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呐。”

折赛花抿了抿艳红的香唇,笑着说:“大兄,说句不敬的话,咱们的父亲能够接掌家业,不就是把二叔父给比下去了么?咎郎创下如此庞大的基业,不管是咱们的兴哥儿,还是兴哥儿的庶大兄,或是将来的李家嫡孙,只要长大成了人,都逃不过比划的命运。”

折御寇不由楞住了,折赛花说得很白,他也不是笨蛋,自然可以理解其中的玄机。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折御寇也算是看明白了,李中易对于儒家的礼法体制,一向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态度。

李中易鲜明的个性立场,显然会影响到一件要命大事,偌大的家业,不见得会由将来柴公主所生的嫡子继承。

撇开别的且不去说它,已是位极人臣的李中易,若是更上层楼再进一步,成为天下的至尊。

立了柴玉娘的儿子为太子,等于是又把江山交回给了柴家血脉的手上,那岂不是提着脑袋白忙活了一场?

大唐初期,唐太宗发动玄武门之变,剁了亲弟弟李元吉的脑袋,宰光了李元吉的五个儿子,并且把李元吉的妻子杨氏抢进了宫里。

这位杨氏,便是出名美貌的杨妃,她其实就是隋炀帝杨广的亲生女儿。

也正因为杨妃是杨广的女儿,所以她所生的两个儿子,吴王李恪和蜀王李愔,早早的就失去了继承权。尽管他们都才华横溢,人品上佳。

折赛花摇了摇头,说:“大兄,你还是不太了解咎郎的脾气。他成天说些我不怎么懂的歪理,诸如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能封闭了穷人上升之路,垄断必出妖孽……唉,听着就觉着脑仁疼,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我琢磨着,你倒是说对了一个关键点,柴公主的嫡子不见得天然就可以接掌基业。”

和旁人不同,折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几乎每个人都希望李中易能够更上一层楼。

折御寇也是折家人,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他的潜意识之中,格外的希望从小真正待他如长兄的折赛花,能够抛掉十分屈辱的所谓平妻身份。

就算不是折皇后的名分,至少也应是折贵妃,这才不至于真正辱没了府州折家的威名和声誉。

府州折家一直被契丹人和党项人压着打,长达数十年之久,损失不可谓不惨重,经济不可谓不凋蔽。

所谓美人爱英雄,以折赛花的倔强个性,李中易如果是个纨绔二世祖窝囊废,她哪怕自己拿刀抹了脖子,也绝无可能嫁给他做平妻。

不过,愿意嫁给李中易是一回事,不甘心一直顶着平妻的屈辱名头,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总而言之,李中易若想起兵,老折家哪怕是倾家荡产,也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竭力响应。

对于李中易的建军思想以及整个李家军的作战体系,在讲武堂内受过训的折御寇,自然又比折赛花清楚许多倍。

折御寇的文化水平虽然进步很大,却也只是看得懂地图和军令而已,他一向嘴巴笨也说不出啥大道理来。

在李家军中,随便拉出一个两年兵龄以上的什长,轻而易举的便可胜任一营之指挥使的重任,这才是令折御寇格外震撼的要害所在。

这简直是人才过剩啊!

只要时机一旦成熟,毫不夸张的说,以李家军现在的基层军官为骨干,在三个月内便可顺利扩充成二十万兵马以上,且具有强悍战斗力的精锐部队。

“大兄,玲妞毕竟是个女娃,倒也罢了。咱们的兴哥儿,将来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哇。”折赛花幽幽的一叹,“唐蜀衣虽是侍婢出身,后来因咎郎的显赫军功,才抬的妾,又被钦封的平妻,可是,她最大优势便是在落难之时,和咎郎母子一起共过大患难。至于她生下了长孙,从此站稳了脚跟,倒在其次。”

折御寇重重的点了点头,喘了粗气,说:“是啊,灵帅虽然有些好色,却是最重旧谊之人。从蜀国或是灵州开始跟着他卖命的老兄弟们,混得最惨的也至少是个副都头了。更重要的是,在作战中受了重伤导致缺胳膊少腿或是殉国的袍泽们,其家眷以及遗孤都被照料得极好,军中有专门的抚恤司管理此事。我曾经私下里仔细的打听过,除了丰厚的抚恤金,以及固有的五十亩田产宅子之外,每月都可以领到至少二十贯钱的菜粮钱。唉,这简直是花钱如流水,哪怕是富可敌国也架不住持续性的亏空啊。”

“嘻嘻,我的好大兄啊,你这就不懂了吧?”折赛花忽然捂嘴轻笑出声,喝了口茶汤后,她笑吟吟的解释说,“我听咎郎算过这笔帐,非但不是持续性的亏空,反而赚得钵满盆满。”

“这是为何?”折御寇惊得目瞪口呆,眼神直勾勾的望着折赛花,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折赛花轻声笑道:“大兄,我且问你,咎郎领着你们南征北战,可有吃过大败仗?”

折御寇异常坚定的摇着头,脑袋像是拨浪鼓一般,晃得令人眼晕。

“大兄,小妹再问问你,据你说知,历次大战之后,我军的战死以及重伤无法恢复的袍泽,大致有多少人数?”折赛花笑眯眯的望着比亲兄长还疼她十倍的折御寇,这也是个非常知道感恩的男子汉,值得她用一生的岁月珍爱之。

“虽然我不知道详细的战死或伤残数字,但大致也就在几十人至五百人之间,这还是宽裕的计算,只可能比这个数字少,不可能再多了。”提及军事问题,折御寇原本笨拙的唇舌,瞬间灵活了何止三倍,“在我的印象里,沁州一战灭掉契丹四万精锐铁骑,我军轻伤的将士不少,但是,重伤及战死的袍泽,无论怎么计算也不可能超过五百人。”

折赛花露出妩*媚动人的浅笑,微微翘起嘴角,十分自信的解释说:“大兄,以我家的财力,养活几百乃至几千名光吃闲饭,还不干活的仆人,可有问题?”

折御寇摇着头,叹息道:“别说几千名仆人,就算是几万人,也丝毫没有问题。”

“嗯哼,既是如此,没了后顾之忧的将士们,舍得浴血用命,那怕一时战事不顺,咎郎打大败仗的机率,显然少之又少吧?”折赛花翘起的嘴角弧度,无论折御寇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和李中易的习惯像极了。

折赛花倒没注意到兄长的走神,她接着分析说:“单单是咎郎打了大胜仗之后抢来的战利品,就足以拿出超额的抚恤钱,用于妥善安置战死或是重伤的将士们。”

“另外,咎郎先后两次远征高丽,想必在那边抢了不少肥沃的抚恤田产吧?”折赛花毕竟是李中易的枕边人,她本人又是个军事通,李中易无意中透露出来的零碎只言片语,竟被她分析出了这么多的大道道。

“把战死的袍泽们都照顾得如此之好,连缺胳膊少腿的重伤之士都花大钱养着,提刀上阵的精壮将士们,他们有可能不拼死效命于咎郎么?”

如果,李中易此时就在现场,一定会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叹道:“不愧是百岁尚能挂帅出征的佘老太君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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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1章 腐蚀

茶楼上的风波,如同袅袅的青烟一般,眨眼间便被吹散一空,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爷,你真要让朴家的女儿做高丽新国主的王后?”

车厢内,韩湘兰一直没想明白,李中易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朴家父子。

昏暗的灯笼光映射下,李中易高高的翘起嘴角,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他抚摸着韩湘兰白嫩的小手,淡淡的说:“你没养过狗,不知道狗的习性,实际上,朴万羊是条非常懂事的好狗。”

“哪怕是纯粹的宠物狗,做主人的也绝对不能让它吃得太饱了。”李中易兴致勃勃的谈起了狗经,令韩湘兰一时间竟不知何意,“驯狗的诀窍其实并不复杂,那就是赏罚分明。狗不听话了,就拿鞭子狠狠的抽它,直到打怕了为止。当然了,狗帮着主人看家护院,抓到了猎物,几根肥肥的骨头,还是要赏的。”

“朴万羊比金子南强不少,他帮着我搜刮了不少高丽豪门的钱粮和田产,嘿嘿,人全给他得罪光了,好处都落入了我的袋内,如此美事上哪里去寻?嗯哼,即使朝廷两年不发大军的钱粮,我也已经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李中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斜靠在车厢壁上,“明儿个张永德就要正式登场了,我捞了这么多东西,大面上还需要老朴这条好狗帮着弥缝,不给他一些的甜头,这老小子说不准转身就把我给卖了。”

韩湘兰暗中翻了个白眼,嘟囔道:“爷,朴万羊是条极其聪明的好狗,只要您兵权在握,他就算是把他老婆卖了,也绝不敢出卖您。”

李中易微微一笑,这女人呐,哪怕是如韩湘兰一般的精明强干,总归还是一种比较喜欢吃醋的动物。

金子南的老婆和李中易有一腿的事,除了李云潇之外,也就只剩下韩湘兰这个唯二的知情者。

偏偏这种桃色的事件,李中易还真没办法解释清楚,哦,说他一不留神,在泳池里误把郑氏给骑了,那只是一个异常美丽的误会?

李中易向来是敢作敢为的脾气,既然已经骑了,那就一直骑下去嘛。而且,从那以后,郑氏就只许他一个人骑,再也不许让任何别的男人碰,哪怕是郑氏的正牌子丈夫,也绝不允许。

李中易就是这么的霸道,旁人不服也得服,有种来咬他啊?

马车笔直的朝着码头大营的方向疾驰而去,既然是去军营里办正事,也毋须继续遮遮掩掩,沿途都有近卫军官兵加入到了护卫的行列之中。

自从第二次征服了高丽国之后,李中易的兵力部署之中,步军的重点是以开京城为圆心,沿着礼成江两岸布防,与江华岛隔海相望。

李勇率领的骑军,则以千人为基础,携带着七日以上的干粮,向开京的四面散布出去,利用骑军速度快的优势,控制住各地向开京输送粮草和物资的要道。

尽管,开京城外的总决战,李家军将高丽人杀得血流成河,肝胆俱裂。但是,各地通往开京的官道上并不太平,依然有散落于各处的小股高丽乱军,因为饥寒交迫,时不时的侵扰运送物资的辎重队伍。

单单是最近十日内,据李勇传回来的战报,至少就砍了好几百颗高丽乱党的人头。

早在李勇还没有投靠李中易之前,为了获得生存发展的资源,他领着一帮子不服拓拔彝殷的党项部众,可没少干剪径抢劫,绑票勒索的勾当。

好钢用在刀刃上,李中易把李勇这个抢劫惯犯,派出去反击高丽乱党的袭扰后勤线,正可谓是知人善任,用其所长。

夜幕下的开京港,依然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显得热闹非凡。

从大周以及南唐驶来的商船,一艘接着一艘驶入码头,商行的水手们手忙脚乱的用长长竹杆,将大船缓缓撑向岸边。

没等商船完全靠岸,顶着寒风在码头上贩卖吃食的小商小贩们,便蜂拥而来,这些小商小贩高高的举起他们手里的还冒着热气的吃食,大声吆喝着,“原汁原味的开封炊饼喽,十文一个……”

“泡菜哦,又香又脆的泡菜……”

“煎饼喽……”

“开封西市李记蒸饼,吃了忘不掉喽……”

“各位尊贵的客官,鄙店是开封的老字号烩面

口音各异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竟将整个开京港衬托出别样的繁华气息。

开京港属于开京城的补给重地,驻防于此的是刘贺扬的第二军,军营分为三处,呈品字形将开京港团团围在其中。

自从,李中易彻底击败了高丽国最后也是最庞大的抵抗力量之后,大周占领军第一时间便发布了鼓励经商的命令。

战争对于高丽国的民生经济,起到了巨大的破坏作用。李家军虽然没有抢劫高丽国的普通民众,可是,大周和高丽之间的那一场总决战后,开京附近几乎家家户户都办过丧事。

实际上,两军对垒之时,正面战死的高丽人,其实并不多。

可问题是,高丽人战败之后,李勇麾下的骑兵穷追不舍,迫使抱头鼠窜的高丽人互相践踏,为了夺路而逃彼此火并,挤进礼成江中被淹死,不知凡几。

决战之前,李中易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提前拿下开京城,却偏偏等高丽人完全集结之后,才发起总攻,根本目的就一个:务求一次性杀破高丽人的胆,绝对不能陷入到旷日持久的游击治安战中去。

基于此,获得狂胜的李家军将士们,在趁势追杀的过程中竟是超乎寻常的手毒,单单是用于筑京观的首级,就至少超过了两万颗。

高丽人总人口也不过才几百万人,一场大决战便丧失了好几万精壮的男人,可想而知的元气大伤。

血腥而又赤果果的杀戮,显得很不文明,却的的确确起到了极大的震慑效果,剩余的高丽人全都老老实实的匍匐于李家军的铁蹄之下,乖乖的做了顺民。

李中易一行人,并没有惊动港口内的人们,而是绕了一大圈,来到了距离港口最远的一座军营门前。

就是在这座军营之中的某些军官,他们从来不缺乏忠诚和勇气,并且经受住了铁与血的残酷考验,却偏偏没有抵抗住金钱、人情以及美色的腐蚀。

第862章 死是乡帅的鬼

军营的门前,一队巡逻归来的官兵,正列队于拒马阵外,接受严格的入营检查。

入营检查,由军法司主管,检查的项目包括每个人的相貌特征、腰牌、个人口令及随身装备等等。这是左子光总结了保密漏洞之后,向李中易提出的一项特殊军规,其目的是避免有心人混入李家军的军营。

虽然,韩湘兰和叶晓兰都觉得左子光有些小题大做,但李中易却毫不迟疑的在第一时间签发了这道军令,并正式列入条令之中。

李中易按照往日的老习惯,从车上下来后,信步朝列队待检的官兵们走了过去。

为首的都头刚和军法官一起清点过人数,就察觉到背后有人扯他的胳膊,他扭过头顺着好心部下手指的方向,赫然看见了一身裘衣的李中易。

“全体都有,立正,敬礼。”队正倒也没太过惊异,他赶紧并拢双腿,一边狠狠的捶胸敬礼,一边沉声下达军令。

“啪……”一起并腿。

“轰……”一起捶胸。

“禀报乡帅……”队正刚想扯起大嗓门汇报情况,就被李中易提前摆手制止,“王豹,你瞎嚷嚷个啥呀?你们继续,我只是随便走一走看一看。”

李中易走到王豹的跟前,抬手就是一拳,重重的捶在他的胸前,笑眯眯的问他:“优抚司的人详细说明了你大兄王虎养崽太多了,都五个儿子,哪里养得活啊,生活异常之拮据。你大兄从蜀国开始就跟着我东征西讨,又为国家缺了条胳膊,我不照顾他照顾谁?”

“啪。”王豹格外用力的并拢脚后跟,大声说,“乡帅,末将是个粗人,不会说话。总之,我们一家四兄弟,生是乡帅的战士,死是乡帅的鬼。”

“你呀你,真没文化,尽胡说。”李中易一边抬手替王豹整理衣甲的领口,一边没好气的数落他,“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什么死啊活的,等回了开封,你要多努把力,争取让你家里烧锅的,多替你生几个大胖小子,多请老子喝几顿满月酒。”

“一定,一定……”李中易满嘴的脏话,倒让王豹觉得格外的亲切,他原本就比较笨的嘴巴,更是不会说话了。

进入冬季的开京郊外,寒风凛冽刺骨,可谓是天寒地冻。一股寒风飘过,原本就是一身貂裘的韩湘兰,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她禁不住小声嘟囔道:“这鬼天气真要人命。”

不过,和鬼天气交互映衬的却是,满嘴粗话的李中易,在将士们满是崇敬的目光注视下,收获着大家都是自己人的明确信号。

韩湘兰暗自感叹不已,满嘴痞话的好色男人,不仅硬逼着她主动献出红丸,更将她的肚子也给整大了。

不过,她韩湘兰的男人,虽然霸道得令人牙疼,却是个真正干大事的一代奸雄。

史书上记载得很清楚,讲述的道理也异常之透彻:郎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儿怕投错胎!

李中易经常身穿便装出没于军营之中,他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军法司的入营检查工作,军法官们除了最初的敬礼拜见之外,依然守在各自的岗位之上,兢兢业业的履行他们的职责。

规矩,尤其是军规,李中易看得比天还大,比泰山更重。当主帅的重视军法条令,并且以身作则的带头排队等候进营,试问谁敢造次?

夜色渐深,寒风一阵紧似一阵,怀着身孕的韩湘兰渐渐有些吃不消了。

李中易明明听见了韩湘兰的频频跺脚声,却只当没有听见似的,女人只适合在家里或是床上慢慢的疼爱。

众目睽睽之下,他李中易的女人再怎么怕冷,也得陪着三军将士们一起受冻。

韩湘兰身上的紫貂皮裘,李中易也有一件,穿着确实异常暖和。金子南为了赎罪,绞尽脑汁的刮地皮,费尽心机才得了那么几百张紫貂皮而已,托郑氏献给了李中易。

李中易自己身体棒得很,但是身边的女人,却耐不住严寒,他便命人替韩湘兰、叶晓兰、李翠萱、彩娇诸女,甚至包括契丹公主耶律瓶在内,一人做了一件。

没用完的紫貂皮,李中易命心腹家将和书信一起带回了开封,家里的老太公、老太君、亲弟弟宝哥儿,亲妹妹甜丫,以及留在京城的妾室,每人至少确保有一件紫貂皮裘。

人性本私的特点决定了李中易也不是圣人,他亲手制定的军规之中,带女人进军营这一项,成了仅有他独享的特权。

“男女搭配,做事不累,并且,将来军营之中医官的助手,都要由女性来担任!毕竟,相对于粗枝大叶的军汉们,女性更加心思细腻一些,可以更好的照顾到轻重伤员。”

“鉴于现在军中的风气,不太适合马上配备女性担任护助,本帅就先做个示范,让粗汉子们先适应适应。”

李中易的上述逻辑,确实也颇有一些道理,但是,李家军的中高级军官们却一致认为,山长身负重任且日理万机,身边不可能没几个女人照顾着生活起居。

虽然说,由于军伍中的习俗,十分不待见随军的女性。尤其是随军的年轻女子,一般多被视为劳军的营姬。

然而,大军统帅带心爱的女人出征,其实早有先例。且不说唐太宗李世民远征高句丽之时,携带着宠妃杨氏、刘氏,就说先帝柴荣南征李唐的时候,也是带着皇后大符氏一起从开封南下。

至于,柴荣拿下了江北及淮南的十四州后,皇后染上了重病,不久便崩逝,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等王豹领着他的部下们,全都进了军营之后,李中易和往常一样,走上前去将他专属的腰牌交给军法官们查验。

军法官们起初完全不适应李中易这种变态的搞法,渐渐的,次数多了以后,大家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军令上明文规定着,任何人进入军营之中,都必须出示各自的腰牌。身为李中易专属秘书的韩湘兰,自然也有自己特制的腰牌,只是权限受到了极大的限制罢了。

李中易一边将腰牌塞进怀中,一边走到把守营门的卫兵的跟前,和往常一样并拢双腿、重重的捶胸致敬,神情异常之肃穆。

不管官职多高,权力多大的军官,都必须尊重守卫营门的哨兵。这既是军令里的条文,同时也代表着李中易对于那个时代勇于为国奉献精神的一种特殊情怀。

第863章 赵家的内讧

“二郎,知子莫若母,三郎是个特别有主见的,他突然离家出走,我不怪你。”杜老太君素来知道赵匡胤是个闷嘴葫芦,她这个二儿子只要是不想说的事,哪怕打死也绝不会轻易开腔。

“不过,你的亲妹妹最近像是丢了魂似的,你这个做兄长的,贺氏那个做嫂嫂的,岂能不闻不问?”杜老太君望着一脸恭顺却嘴巴死紧的亲儿子,她的浑身上下充斥着大大的无力感。

老赵的几个男丁,除了早夭的大郎之外,健在的赵匡胤、赵匡义以及赵廷美,都是杜老太君所生。

赵匡胤有七个妹妹,其中和他是一母同胞的只有大娘子赵雪娘,他们是亲得不能再亲的嫡亲兄妹。

“娘亲,雪娘子患的是心病,贺氏几乎每天都要陪着她玩耍几个时辰,有时候被拖住了,连几个小娃娃的膳食都顾不上了。”赵匡胤的回答滴水不弄漏,令杜老太君只觉着一阵牙疼。

赵匡胤的态度异常之端正,可是话里却隐藏着另一层只可意会的意思:手心手背都是肉!

兄嫂照顾幺妹,已经到了家中的嫡孙们可能挨饿的地步,这让杜老太君情何以堪?

“老身知道,你现在翅膀硬了,我的话你想听就听,不想听了就只当是耳旁风。”杜老太君也绝不是省油的灯,她一通夹枪带棒的数落,迫使赵匡胤吃不住劲儿,“噗嗵。”直接跪地上了。

“娘亲,贺氏按照您的吩咐,想带幺娘子出去串个门子,玩乐一番散散心。谁曾想,幺娘子不是头疼脑热,就是两腿发虚,贺氏总不至于强行把她架出去吧?”赵匡胤心里非常清楚,他老娘拿他这个亲儿子其实也没太多的好办法,然而贺氏这个娶进门的儿媳妇却迥然不同,搓圆搓扁还不是由着杜老太君的心意?

杜老太君冷冷的一笑,将右手的龙头拐杖换到了左手,眯起两眼盯在赵匡胤的脸上,良久才淡淡的说:“都是李中易闹出来的事儿。”

赵匡胤明明听懂了杜老太君的一语双关,却只能乖乖的装傻充楞,赵雪娘所患的心病,赵家人只能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

和作风彪悍的赵匡义不同,赵匡胤是个寡言少语,却心明眼亮之人。物以类聚,赵普也是个话不多,但鬼点子鬼心眼比谁都多的谋士。

按照赵普的设想,如果不是先帝将柴玉娘许给了李无咎的话,嘿嘿,赵家人无论如何都要竭尽全力的争取让李中易成为赵家人的女婿。

想当初,赵雪娘身患绝症之时,杜老太君就这么一个亲生的女儿,完全无法忍受丧女之痛,这才勉为其难的纵容着赵雪娘去求李中易诊治。

赵雪娘在李家的老宅子住了几个月,按照豪门世家的森严礼法,就算赵雪娘尚是处子,也已经是白璧蒙尘,再不是清白人家的贵女。

尽管李中易一直守口如瓶,可是,赵家也不是寻常人家,从当家的杜老太君开始,一直到赵四郎赵匡美,这家里的主人们心里或多或少的对李中易有些看法。

李中易和赵雪娘独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因为诊病的需要,难免和赵雪娘有些肌肤之亲。

杜老太君憋了很久的心思,赵匡胤自然明白,姓李的亵渎了老赵家的至宝,这笔帐该怎么算?

“娘亲,符家可能出了大事。”赵匡胤担心杜老太君牵怒于贺氏,他索性将话题引向杜老太君最感兴趣的方面。

“符昭信是个稳妥的性子不可能惹事,符老王爷还有魏王世子都远在大名府,这么说来,应该是符家的幺娘子,又惹上什么事了吧?”杜老太君的一席话,令赵匡胤频频点头不已,情不自禁的赞叹道,“难怪祖父一直格外的看重娘亲您,说您是女中诸葛,此言果然不虚。”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就算是杜老太君明明知道儿子想方设法的讨了她的欢心,其目的很不单纯,也禁不住微微一笑,淡淡的说:“如果不是你祖父心诚,你外祖父绝不至于让为娘嫁给了你父亲那个窝囊废。”

“是啊,是啊,要不怎么说,外祖父他老人家有远见呢?”赵匡胤连连点头,大拍杜老太君的马屁,“如娘亲您所料,一向喜欢出风头的符家幺娘子,近日里一直称病不出,不仅不见踪影,甚至连和她走得最近的几位名门闺秀上门探视,都被挡了驾。”

“哼,那真是个没家教的野丫头。”杜老太君不屑的撇了撇嘴,随口点评魏王符家的家教不中。

赵匡胤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他的娘亲一向自诩家教严谨,门风端正,此时此刻却疏忽了赵雪娘的心病来源。

“唉,闺女永远都是自己家的好啊!”赵匡胤暗自发了一番感慨后,小心翼翼的端出了他和赵普事先商量好的对策,“娘亲,幺娘子眼看着岁数不小了,再不说门好亲事赶紧嫁人,将来不知道有多少豪门大户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呢……”

“哦,如果是你的心思,但讲无妨。如若是贺氏……哼……还是免开尊口的好……”杜老太君一听就知道,很可能是赵普那家伙在背后又出馊主意了,但她的板子却依旧打在了贺氏的身上,谁叫她的这个儿媳妇总不是一条心呢?

赵匡胤心知肚明,贺氏不过是听了他的吩咐,不敢把他们兄弟之间私下里的一些小秘密转告给杜老太君罢了,却一直惹得老娘心里憋着火,很不痛快。

归根到底,贺氏不过是替赵匡胤背了锅罢了,偏偏很妙的是,杜老太君和赵匡胤这对亲母子暗中叫着劲,却始终不戳穿。

杜老太君偏疼三郎赵匡义和宝贝闺女赵雪娘,早已是老赵家中,不争的事实。

赵匡胤心里非常有数,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之所以十分微妙,根源都在赵匡义身上。

赵匡义总是在杜老太君的面前,变着法的指责赵匡胤不肯提携亲弟弟,却总是用高官厚禄拉拢外人。

第864章 天下大势

冬季的黄水洋面上,波浪翻滚,涛声阵阵,寒气袭人。

江华岛上,张永德稳稳的坐于书桌前边,手里捧着一部《论语》,聚精会神的沉浸于书卷之中。

明亮的烛光之下,张永德掌中书页一角呈现出不自然的卷曲,并隐有黄黑色的油污,显然是经常被翻阅留下的痕迹。

这时,一名美婢悄然走到张永德的身旁,小声提醒说:“禀使相,王先生求见。”

“哦,这个王东山啊,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这里许他随意进出。”张永德放下手里的书卷,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吩咐下去,“快请他进来,上茶。”

王养基,字东山,早在后汉时期就追随于张永德的左右,称得上极其心腹之人。

尽管早就是完全信得过的心腹,可是,王养基始终坚持文人的守礼,未奉张永德的召唤,绝不越雷池半步。

“在下见过抱公。”王养基进屋之后,和往常一样,彬彬有礼的深揖到地,礼节丝毫不乱。

张永德摇着头叹道:“东山啊,你我乃是通家之好,你又曾救过我的命,何至于此啊?”

王养基站直身子,抱拳拱手说:“抱公,岂不闻礼不可废也?”

张永德自知拗不过王养基的倔脾气,只得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将他摁到锦凳之上。

王养基正欲推辞,张永德故意把板着脸说:“你我是何等的交情?再说了,我如今手无寸权,不过是任人摆布、朝不保夕的棋子罢了,有啥值得忌讳的?”

说句心里话,王养基最欣赏张永德的地方,便是他从不端着架子阔显摆。既然张永德已经把话说尽了,王养基如果继续坚持行礼如仪,反倒显得异常之做作,真正的智者所不取也!

王养基坐定之后,在张永德亲热的劝说下,他端起茶盏,随意饮了一口,便抬眼望着张永德,目光炯炯的说:“抱公,在下方才有意识的四下里走了走,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

张永德非常熟悉王养基的说话风格,他赶紧配合着笑问王养基:“哦,东山,你发现了什么样的惊人现象?”

“使相,咱们住处的四周,可谓是戒备森严呐。”王养基品了口茶,目光炯炯的盯在张永德脸上,“点检作天子,点检作天子,先帝挖出这块木牌之后,谁得利最大?”

“这个……”张永德一时语塞,点检作天子的这个梗,如果王养基不主动提及,他张抱一做梦都不想回忆,这是此生栽的最大的一跟头。

“点检做天子的木牌,谁埋的?先帝又是怎么知道的?最终,谁接您的位置,做的殿帅?”王养基放下手里的茶盏,冷冷的一笑,“在下听说过李无咎的一句名言,被人家卖了,还要帮着数钱,抱公,您以前是没得选择,如今嘛,可选的余地大得狠呐……”

张永德素来知道,王养基不是个虚妄之人,他这么说话,必定有所本,便静静的等他端出看法,并不中途插话。

“抱公,李无咎二征高丽之后的收获,仅从络绎不绝往返于大周和高丽之间的商船、粮船以及奴隶船,便可知晓一二。”王养基叹了口气,接着分析说,“别的且不去说它,单单是这座江华岛上,粮草马匹以及各类辎重物资便堆积如山……”

张永德也是带兵多年的宿将,曾官至殿前都点检,以他丰富的作战经验,岂能不知王养基所言非虚?

尽管,李中易的部下们掩饰得很好,可是张永德于近距离的仔细观察之下,依然可以察觉到蛛丝马迹。

“士气如虹,粮草充裕,就连水师战船上的水手们,一个个也是彪悍精壮异常。不夸张的说,此诚帝王之基业。”王养基在张永德的面前,从来都不是藏着掖着的性格,有啥就说啥,也不怕张抱一不爱听。

张永德点点头,叹道:“这也正是朝廷忧虑的地方。不然的话,这冰天雪地的鬼天气,你我二人窝在家中岂不美哉?”

“抱公,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不知当问不当问?”王养基并不是想故意卖关子,只是想格外的引起张永德的注意罢了,对此张永德素来深知。

“你我相交莫逆,又是通家之好,不管多么犯忌讳的话,但讲无妨。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再无旁人知晓。”张永德确实被柴荣给整怕了,自从丢掉了殿前都点检的高位之后,便格外的谨小慎微,惟恐踏错半步,堕入莫可测的深渊之中。

“抱公,当今皇太后待晋国长公主如何?”王养基故意没提小皇帝柴宗训,天下人尽皆知,周室之幼主在亲政之前,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垂帘的符太后才是实际上的帝国主人。

晋国长公主,也就是太祖郭威的第四女,张永德的嫡妻,其初封寿安公主。柴荣登基称帝之后,加封寿安公主为晋国长公主,以示不忘郭家提携的大恩惠。

张永德摊开双手,苦涩的笑了笑,叹道:“先帝在日,虽然猜忌于我,也只是拿掉了我手头的兵权而已,应有的恩典,诸如金银财帛、宫中饮宴,一向少不了吾妻的一席之地。唉,今上继位之后,吾妻若想进宫陛见,请见十次充其量一次能成罢了。”

王养基显然是明知故问,他对张永德的境遇再熟悉也不过了,可谓是了如指掌。

“如今,幼主刚刚继位之时,皇太后已然不再亲近晋国长公主殿下,假以时日,使相只怕于朝堂之上,再难有立锥之地。”王养基平淡无奇的分析,彻底勾动了张永德的愁肠。

若是符太后和先帝在位之时一般,至少把场面上的恩典敷衍了过去,张永德也不至于暗中和赵匡胤走到了一起。

勾搭赵老二的事,张永德一直是单独秘密行动,谁都不敢言语。就连心腹如王养基者,也都被蒙在了鼓里,丝毫也不知情。

实际上,张永德的选择非常符合正常的逻辑。如今的他,除了薄有横财之外,可谓是手无寸权。

先帝的忌惮,符太后的冷落,这让曾经手握精兵数万的张永德,点点滴滴记在心头。

如果张永德打算就此只做个安乐附马,哪倒也罢了,仗着晋国长公主的余势,倒也可以过得逍遥快活。

可问题是,张永德是个见过大世面,又曾经享受过巨大权势滋味的干才,他哪里耐得无尽的寂寞?

尽管张永德没有明言,王养基却看得出来,在张抱一看似平和的外表下面,隐藏着一颗噪动不安的心。

“抱公,古有云,人挪活树挪死,良禽择木而栖,端看眼力如何?”王养基有意识的吸引了张永德的注意力之后,这才慢慢腾腾的继续说,“不知抱公以为,韩通此人可成大事?”

张永德露出难言的苦笑,他就知道王养基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类似这种迹近谋逆之言,也就他王东山敢肆无忌惮的说出口来。

“韩通粗鄙少文,领军作战不过胜在一个勇字,这种人成不得大事。”张永德原本就是个足智多谋之人,他心里很清楚,王养基先提韩通的目的,其实是想引出赵匡胤或是李中易。

如今的江华岛,正是李中易的地盘,王养基八成是看到了什么,张永德想到这里,苦笑道:“如果是我仍为都点检的时候,局面又不同了。”

王养基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抱公如今不过个富家翁罢了,顶着个虚爵度日,逢年过节之际,可谓门前冷落车马稀啊。”

张永德的确颇有涵养,王养基吃他的喝他的,最终还要指桑骂槐,也只是一笑而过。

换作是李中易,类似于王养基这种狂生,即使不拿马鞭子抽他,也要赶出去洗把冷水脸,让他好好的清醒清醒。

李中易最大的特点就是务实,不玩虚头巴脑的东西,他向来不喜那些仗着读书很多,嘴皮子伶俐,峙宠而骄之辈。

总而言之,在李中易的面前,要么用忠诚或是才干换取赏识,要么献上大大的好处,让他觉得你有资格获得重用。

王养基的确戳到了张永德的痛处,他的脸色变了变,终究涵养极好,克制住了火气。

王养基明明看见张永德变色,却故作不知,依然一路滔滔不绝,“方今天下,周已失其鹿,群雄并起。问世间英雄,谁与争锋,惟使君与操尔。抱公,试问谁是使君,谁是操?”

张永德一时间竟然听呆了,他痴痴的望着王养基,这种大逆不道的之话,也就面前的这位狂生敢说。

话虽大逆,可是内涵却不容张永德不去正视,使君是谁?操又是谁呢?

见张永德默然不语,王养基原本也没指望他会主动回答,便直接给出了答案,“使君者,赵元朗是也。此人礼贤下士,声望甚佳,又有义社诸兄弟相挺,如果没有曹操的存在,只怕是天下早已姓赵。”

张永德实在是忍不住了,脱口而出:“莫非那曹操姓李不成?”

王养基微微一笑,重重的点头说:“李氏曹操北胜契丹,东征高丽,且财雄势大,又是托孤重臣,取周室而代之,势也时也!”

说到这里,张永德算是全明白了,平日里一直语焉不详的王养基,如今十分的看好李中易。

“抱公,请推开窗子,你我共赏佳景。”王养基也没等张永德发话,径直走窗边,双手用力的推开了窗户。

顿时,一阵寒冷刺骨的妖风,袭卷室内,顺着张永德的领口灌入,令他陡然一惊。

第865章 圈子圈套

凛冽的寒风之中,张永德被王养基硬拉出了屋子,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行辕。

“站住,口令!”

张永德刚刚拐过墙角,就听见一声暴喝,他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四下里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却始终没有发现有人的迹象。

口令是个什么鬼?王养基不明白,张永德这个宿将同样是一头雾水,张永德带着狐疑育往前走了几步。

“咻……”一支响箭夹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深深的戳入张永德脚前一丈的雪地里,箭尾的雕羽在寒风中不停的摇晃着,随之而来的是语气更加严厉的警告,“口令。军事重地,再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就在王养基心里发毛之际,张永德这位宿将根据利箭插入地面的角度,敏锐的判断出暗中埋伏的弓手大致方位。

张永德抬头定睛看去,却只见白茫茫的一大片雪地反光,那位弓手藏在哪里,他找了半晌,却一无所获。

“这里是天使张抱一,谁敢无礼?”王养基惟恐张永德被无知的士卒所伤,赶紧报出了张永德的名号。

然而,对面却一片令人恐惧的死寂,没人主动走出来向张永德见礼。

王养基轻声一叹,说:“抱公,看样子这些粗鄙的贼军汉,并没有把您这位天使放在眼里呐?”

张永德摸了摸鼻子,苦涩的一笑,王东山的意思表得异常之清晰,连李中易手下的兵将们,都无视于朝廷天使的权威,更何况李曹操呢?

由此可见,李中易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道理其实是明摆着的,天使行辕附近早该戒严,闲杂人等根本不可能靠近半步。

从行辕里出来的人,不管是不是张永德本人,都至少是和天使有关的身边人。

“本天使只知朝廷的诏命,不知口令为何物,有种就朝老子身上放箭。”张永德被彻底激怒了,他还真就不信了,李中易手下的大头兵真敢弑杀天使?

和战战兢兢的王养基迥然不同,张永德也是从尸山血海中砍杀出来的宿将,他能够登上殿前都点检的高位,除了靠老婆的裙带关系之外,更凭借的是显赫的军功。

“抱公,不可……”王养基醒过神,赶忙想制止已经迈开步子朝前走的张永德,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一支夹带着风雷的弩矢已经穿透了张永德高高隆起的交脚幞头。

头顶中箭的一刹那间,张永德以为他死定了,浑身一片僵硬,肠子都悔青了!

王养基彻底给吓傻了,浑身上下的血液几乎完全冻凝,腿脚实在支撑不住体重,竟然一屁股坐到了雪地里,再也动弹不得。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王养基做梦都没有料到,他们既然已经表明了身份,李中易的手下人居然还敢对张永德下此毒手,可想而知,这帮贼丘八的眼里还有朝廷么?

几乎是张永德的交脚幞头被射落地面的同一时间,一队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在队正的率领下,从一座小门冲杀出来,很快就将尚未回过神的张永德和王养基,团团包围在了中间。

“你们擅闯军事要地,如果说不出口令,拿不出腰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队正多少见过一些世面,即使他心知肚明,被包围的就是天使本人,但说的话也是软中带硬,不卑不亢。

这座江华岛,其实是李中易从一征高丽开始,就苦心经营的军事要塞,驻军以水师为主,步军为辅。岛上的居民,除了大周的商人、水手以及高丽国的小商小贩之外,也就是数千高丽国的战俘奴隶。

李中易彻底征服了高丽国之后,抓获的十几万战俘,除了少部分被释放之外,其余的大多成了随军的奴隶。

客观的说,这座江华岛军事要塞上的各类建筑物,几乎全都是高丽国的战俘奴隶们,在刀枪的胁迫,以及皮鞭的狠抽之下,快速修筑而成。

高丽国既然敢反叛大周,所谓不作不死,也就必须承担由此带来的一切严重后果。

由于常年的辛苦劳作,有些身体底子比较薄弱的高丽战俘,因为吃不消繁重的体力超负荷劳作,永久性的闭上了双眼,他们的肉身被烧成灰烬,撒入了浩瀚的黄水洋中,养肥了许多大鱼。

刘贺扬毕竟出身于开封这座世界性的大城市,他有些不忍心如此的虐待高丽战俘们,李中易劈头盖脸的一番训斥,才让他彻底的醒悟一个道理:国战,就是你亡我兴,就是吸干你之血肉,滋养堂堂大汉子民!

“高丽棒子国,向来是畏威而不怀德的卑劣秉性,你越是善待他们,他们这帮孙子就越以为你是傻瓜,懂么?”李中易当时的口气异常严厉,令刘贺扬此生难忘,“老刘啊,你听好了,慈不掌军,仁不理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咱们稍微放松一点点狗绳,这帮天生的奴隶只要时机成熟了,必会反噬其主。所以,现在就打断了高丽人的脊梁骨,迫使他们彻底屈服,将来才会更少的杀人。当然了,我其实并不介意将他们的精壮男人,全部砍下脑袋,筑成京观,懂么?”

既然江华岛已经是军事要塞,又距离高丽本土近在咫尺,戒备森严乃是题中应有之意。

所以,张永德和王养基刚刚离开行辕大门不久,附近负责警戒的驻军,便得知了消息。

守岛的主将是水师都指挥使周道中,自从张永德登岛之后,他就按照李中易事先的部署,做了缜密的安排。

并且,周道中索性就住在了行辕大门的不远处,以便随时随地掌握和控制突发性的局面。

早前,王养基单独出门晃荡的时候,周道中亦是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消息,他按照李中易事先的叮嘱,任由王养基在行辕附近四处闲逛,并且,时不时的漏出一点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故意给他看出破绽。

等到张永德被王养基引出行辕之后,周道中在感叹李中易的先见之明的同时,早早的布下了天罗地网,单等张抱一,张附马,上勾!

此时的周道中,恰好躲在暗处,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被折腾得很是不轻的张永德和王养基二人,心里却异常惊骇,恩相真乃料事如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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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6章 大风起兮!

西北府州,折家老宅,静园内书房。

折老太公正在挥毫奋笔疾书,一直陪侍于旁边的美婢,以前跟在折赛花的身旁,颇识得几个字,她心里明白,老太公临摹的是孙女婿李无咎的那首名词——《满江红》。

“哈哈,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笑,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折从阮一口念罢满江红,正在回味之际,突然笑问身旁的美婢,“画韵,你觉得这词怎么样啊?”

画韵抿起红唇,微微一笑,老太公最近总喜欢在临摹了《满江红》之后,借着考问她的机会,琢磨一些大事儿。

“老太公,夕有北击匈奴之霍骠姚,今有咱们家的孙女婿屡伐契丹……”画韵知道老太公喜欢听什么,她便挖空心思的凑着趣儿,只要持续性的博得老太公的笑颜,将来她的终身大事,便胜利在望。

“哈哈,真没想到啊,咱们家的画韵儿,竟然如此的知情识趣,”折老太公忽然话锋一转,打了画韵一个措手不及,“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啊,禀老太公,小婢一心只知道侍奉您老人家,哪里有什么人呀?”画韵不愧是折老太公亲手培养出来的心腹美婢,反应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折老太公撇嘴一笑,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他身边的画韵也越长越俊,臀儿渐圆,酥胸渐翘,活脱脱一位标致异常的俏女郎。

“嘿嘿,哪有少女不怀春的道理?”折老太公扔掉手里的狼毫,抓过书桌上的擦手巾,一边擦手一边调侃画韵,“也难为你个小丫头片子了,尽心竭力的服侍了老夫这么些年,嗯哼,趁着老夫今儿个高兴,你就说吧,无论喜欢上谁了,老夫都替你作主。”

“老太公,小婢……”画韵终究是个女孩儿,十分的面嫩,她怎好意思在老太公面前,说出她的心上人呢?

折老太公已是人老成精,他根本不需要去看画韵的脸色,便知道身边的这个小妮子,的的确确已经有了心上人。

“不想说是吧?那好,勇锐营的都头折猛,打小跟着老夫练武习文,作战异常之勇猛,也是个很有头脑的勇将,把你许给他,老夫放心之极。”折老太公故意逗着画韵玩儿,想逼着她说出心上人。

折老太公以前有意识的和画韵提过折猛,可惜的是,他虽有意但画韵显然很不乐意,暗中和他叫了三天的劲儿,折腾得他老人家生活起居极其不便。

“老太公……您坏死了……”画韵扭动着小腰肢,撒娇耍赖,满脸的不乐意。

“哦,折猛既然不中,那就折勇吧?那娃儿也是老夫打小看着长大的,上次,还借着喝多了机会,想找老夫讨了你去……”折老太公童心骤起,成心想看画韵的笑话,此所谓老小老小,人老了心态很容易变小。

折老太公虽然一直宠着花韵,但画韵毕竟只是个侍婢的身份,她终究有些担心折老太公乱点鸳鸯谱,耽误了她的一辈子,只得低着头,涨红着脸,磕磕巴巴的说:“竹娘子给婢子来了信,她说她怀了身孕,说是非常想念婢子……”

“什么?”折老太公的心里猛的打了个突,死命的瞪圆了一双老眼,盯在画韵那张美得不像话的俏脸之上,这个死丫头莫非是看上了李中易不成?

折老太公转念仔细一想,渐渐有些明白了画韵的心思,折猛和折勇虽然都是老折家的后起之秀,却毕竟顶着个家将的名声,并不是正经的折家血脉。

和李家军不同,府州折家出自于党项的折掘部,整个家族的基础性等级制度,乃是通行于党项族几百年的部曲家将制度。

部曲制,上承隋唐之制,其本质是私有奴隶制。说得好听一点,折勇和折猛都是家将,难听的话是:家奴。

基于不看金面看佛事面的逻辑,画韵在老折家的地位尽管并不低,却依然改变不了其中本质,她不过是个奴婢而已。

家将娶了奴婢,他们所生的儿女,依然摆脱不了是奴隶的身份,其生杀予夺,皆掌握在家主的手上。

更可怕的是,按照党项族的规矩,女奴包括女奴的女儿,家中的男性主人都有资格随意享用。

近几十年以来,尽管折老太公已经作出了很大程度的调整,以适应他们老折家臣服于大周朝的现实,但是,很多丑陋的异族习性,依然拥有旺盛的生命力。

折老太公一念及此,不由暗暗感叹不已,李中易只有两个入室的门生而已,可李家军却被他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如臂使指,叫往东绝对不敢朝西。

可是,他们老折家有名有姓的义子或是家将,少说也有好几百,这才支撑起了府州是折家的府州。

义子或是家将,这些人不过是名义上好听一些罢了,归根到底还是家奴,也难怪画韵不乐意嫁给折勇或是折猛。

画韵一直忐忑不安的盯着折老太公的脸色,她发觉,老太公不仅迟迟不发话,脸色也是越来越阴沉。

她心底里一阵发寒,慌忙跪倒在了老太公的脚前,颤声哀求道:“奴婢错了,不该心思太大,一切听凭老太公处置,只求老太公饶了奴婢这一遭。”

折老太公在心中暗暗一叹,画韵名为婢女,实则是被当作闺女养着解闷的。这么多年的娇养下来,又是他身边的头牌侍婢,在众人的宠溺之下,难免有些心高气傲,瞧不上家将也就丝毫不令人感到奇怪。

只是,折从阮始终存有一个疑问,画韵究竟是早就看上了李中易身边侍妾的位置,还是接了竹娘的信才动的心思呢?

“老夫有话问你,如有半点隐瞒,你晓得厉害滴。”折从阮故意板着脸恐吓画韵,逼迫她必须说真话,不容她稍有欺骗。

毕竟,当亲闺女养了这么久的画韵,如果连真话都不愿意和他说了,留之何用?

真要是那样的话,折从阮丝毫也不介意,将画韵随便赏给某个残疾的老家奴,任其自生自灭。

“回老太公,奴婢绝不敢说瞎话欺瞒于您,是竹娘说她怀了身孕,她还说……还说是花娘子的意思,为了咱们折家的长远打算,想让奴婢跟过去侍奉好色的那个人……”画韵战战兢兢的算是勉强把意思表白清楚了,折从阮却越听越觉得迷惑不解。

折从阮皱紧眉头,追问画韵:“竹娘的信呢?速速取来我看。”他有些想不太明白,这么大的事情,折赛花为何不先和他通个气,却偏偏让竹娘给画韵写信呢?

画韵仿佛被猫扼住了喉咙的老鼠一般,飞快的窜出去,又气喘吁吁的窜回来,将竹娘写的信,双手捧到了折从阮的手边。

折从阮接过信,仔细的看了好几遍,不禁连连摇头叹息,他的乖孙女折赛花,为了西北老折家的富贵长存,可谓是煞费了好一番苦心。

“来人,速去老夫的卧房,将花儿寄来的衣物包袱取来。”折从阮放下手里的书信,扬声命门外的小厮去拿东西。

小厮很快取来了衣物包袱,折从阮将包袱摊开,仔细的翻查了一阵子,果然从一件貂毛大氅的夹层中,找到了折赛花预留的那封亲笔信。

“孙女百拜顿首,祖父见此信之时,必是画韵露出破绽之日,……”

折赛花的亲笔信,足有十页纸之多,而且还都是老李家专用的雪白宣纸。且不说书信上的内容,单单是这十页白宣纸,就值百十贯钱。

由此可见,李中易的家底之阔绰,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折从阮看过书信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本对画韵起的疑心,顿时消散大半。

站在折从阮的立场之上,他最忌讳的就是画韵背主,除此之外,别的都很好商量,也很容易商量。

既然折赛花说清楚了她的打算,折从阮自然没有不允准的道理,不过,对于画韵对他刻意的隐瞒实情,折老太公难免会心生别样的芥蒂,难怪孔子曾经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就在折从阮琢磨着,怎样让画韵吃点苦头之际,老管家折大推门走了进来,凑到折从阮的耳旁,小声禀道:“老太公,灵州郭帅的长子郭孝诚到了咱们府上的后门。”

“哈哈,那小家伙挺有意思的,自从上次见过面之后,老夫一直想和他饮几杯……快请进到这里来。”折从阮听说李中易手下大将,灵州军都指挥使郭怀的儿子来了,当即意识到,恐怕要真要出大事了。

折大出去之后,折从阮凝神细想了一阵子,这才转过脸,吩咐依然跪在地上的画韵:“你去收拾一下自己的物品,老夫随后命人送你去开封。到了开封之后,务必牢记自己的本分,一切皆听花娘之命,不然的话,仔细你的皮。”

画韵如蒙大赦,重重的连续磕了好几个响头,原本粉嫩白晰的玉额上,赫然一片青紫之色。

可想而知,她刚才确实是怕极了,死里逃生之后,格外的感激折老太公网开一面的情谊。

折从阮却不想再理会画韵,他的脑子里全是郭孝诚此行的来意,说句心里话,他一直期待着某件捅破天的大事发生,那将会彻底的改变整个府州折家的命运。

第867章 灵州来信

“再晚卫易拜见老祖宗。”郭孝诚进门之后,毕恭毕敬的行了双膝跪拜大礼。

郭怀是李中易自蜀国练乡军起家之后,第一个被重用的心腹大将,并且被委以镇守西北灵州之重任。

客观的说,郭怀和灵州军镇抚使姚洪,和李中易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郭孝诚是郭怀的独子,论辈份,应该唤李中易为师祖。李中易又是折从阮的孙女婿,所以,郭孝诚喊一声老祖宗,从礼法上讲,并不为过。

当然了,江湖本来无大小,只看各人的缘法而已。郭孝诚上次奉父命来府州的时候,郭怀再三叮嘱,务必要格外的尊重折从阮。

折从阮抚须笑道:“哈哈,自从上次别后,卫易你的酒量又长进了不少吧?”

郭孝诚心里明白,折老太公上次差点让他给灌趴下了,一直惦记着再次拼酒这回事。

“回老祖宗,家父担心卫易饮酒误事,已经下达了禁酒令。”郭孝诚滑不溜手的将风险推给了郭怀,所谓父命大于天,倒让折从阮无法找到合理的借口和他拼酒。

其实,郭怀的原话是,折老太公年事已高,万一因为饮酒过度导致不测之事,谁担得起那么大的责任?

折从阮已是人老成精,他一听就知道,郭孝诚没说实话。不过,其中原由倒也可以理解。

灵州和府州相距并不算太远,双方又经常有书信往返,折从阮对灵州那边的动静,倒也有十分的熟悉和了解。

在整个西北,提及郭怀的大名,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但若是说及“鬼屠”这个绰号,那真可所谓是无人不晓,盖因郭怀的手上沾满了党项人以及契丹人的鲜血,令异族蛮子们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不仅如此,别看郭孝诚刚及弱冠之年,也已经在西北的地界之上,闯出了“血狼”的名号,令无数党项人和契丹人闻风丧胆。

大名鼎鼎的郭家小衙内,在折从阮面前,如同宠物猫儿一般的乖顺,这滋味别提多美了!

折从阮不由眯起一双老眼,心里暗自得意,他将赛花儿许配给了李中易,必定是他此生最大也是最成功的一个决定。

“小卫子,这次来了府州,就别走了,多住些时日。”折从阮这一声小卫子,把郭孝诚噎得直翻白眼,不就是没陪着拼酒么,至于这么拿话挤兑他么?

近年来,折从阮已经渐渐的不再出头露脸,家中军中大事,自有折德扆去操心,他只须安心养老,含颐弄重孙即可。

也正因为如此,折从阮成日里闲得慌,难得有个机灵鬼上门,不借机打发一下闲散的时间,浑身都会发痒。

郭孝诚知道得罪不起眼前的这位活祖宗,他赶忙陪着笑脸说:“禀老祖宗,家父命再晚带了封信给您老。”

“信?”折从阮眯起两眼,望着郭孝诚慎重其事的从怀中摸出厚厚的一封书信,双手捧到他的手边。

折从阮接过信后,轻轻的搁在书案上,不仅并没有马上看信,反而高声唤道:“来人,吩咐厨下,多备几个下酒的好菜,老夫已经很久没有痛饮了。”

郭孝诚心里暗暗叫苦不迭,若是折从阮真喝出个好歹来,他那稚嫩的肩膀,担得起如此重大的责任么?

可问题是,折从阮的辈份实在是太高了,别说他这个差了好几辈的晚辈,就算是他的亲爹郭怀来了,也架不住这么折腾呐。

折从阮瞥见郭孝诚的苦瓜脸,他心中不由暗暗发笑,你们李家军就算是势力再大银钱再多,嘿嘿,在老夫的面前也都是小辈呐!

“小卫子,你上次去开封之时,可有见到老夫的乖乖心头肉?”折从阮打定了主意,务必折腾下去,直到郭孝诚低头陪他喝酒为止。

郭孝诚自然明白,折老太公嘴里的乖乖心头,只可能是折赛花所生的少主人——兴哥儿。

当时,郭孝诚刚满十九岁,虚岁二十,奉命去开封面见李中易。去的时候,郭怀没有说啥,只是郑重其事的写了家信,恭请李中易替郭孝诚赐下表字:卫易。

李中易看过书信之后,嘴上没说什么,给郭孝诚的赏赐却格外的丰厚,甚至还赏了两名美貌的高丽侍婢。

郭孝诚就算是再聪明,毕竟还是太过年轻,两个长辈之间打的哑谜,最终还是在府州,被折老太公一语道破。

“嘿嘿,小娃儿,你还是太嫩了点。”折从阮当时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令郭孝诚至今记忆犹新,“汝父能够独掌灵州的兵权,靠的是啥?小娃儿啊,你把这个大事想明白了,剩下的全都不是问题。”

郭孝诚把折老太公的原话,转述给了郭怀,郭怀却晒然一笑,说:“折老令公居然说我独掌灵州的兵权?嘿嘿,你姚叔父这个镇抚使是吃干饭的?非战时,为父下达的军令,没有你姚叔父的签押,那就是犯上作乱,试问谁敢执行?还有,你左叔父手下的军法司,都是睁眼瞎不成?”

经过郭怀的悉心点拨之后,郭孝诚算是彻底弄明白了,李家军和折家军虽然都是藩镇兵马,但是整个体系完全不同,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不过,对于折老太公的话,郭孝诚可以部分接受。郭家有今天,的确全靠了李师祖的赏识和提拔。

郭怀经常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富贵由命,他能够从一开始就跟随了李中易,的确是天大的福分。

“回老祖宗,再晚见到了您的心头肉,那小子可沉了,差点就抱不动了。”郭孝诚的话说得很有艺术性,折从阮捋着胡须乐得合不拢嘴,连声夸道,“好小子,真会说话,知道老夫就爱听这话。”

最终,郭孝诚还是没有逃过折从阮的“毒手”,爷儿推杯换盏,楞是喝空了十几坛子美酒。

席罢,折从阮更衣回到内书房,从怀中摸出那封至关重要的书信,就着明亮的烛光,仔细的阅读起来。

当晚,负责贴身伺候的奴仆们,惊讶的发现,老太公书房内的烛光,竟是彻夜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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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8章 各自密谋

西北灵州,兵马大总管府。

郭怀捏着手里的书信,笑望着姚洪说:“成功老弟,咱们的出头之日快要到了!”

灵州军镇抚使姚洪接过郭怀手里的书信,仔细的看了好几遍,这才重重的吐了口浊气,叹道:“老郭啊,这一晃眼间,咱们在灵州这么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待了六、七年了呀。”

“是啊,在开封吃不起羊肉的人,遍地都是。可是,咱们在这鬼地方,恨不得顿顿都是羊肉,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羊膻味呢。”郭怀走到帅案旁边,用力拍了拍桌面,“老姚啊,咱们的苦日子总算是要熬出头了。”

姚洪和郭怀,几乎同时加入河池乡军,又在同一时间,被李中易分别任命为灵州军的军政巨头。

这二人的资历相当,官级相当,可是,脾气秉性却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郭怀心思缜密一些,经过这么些年的历练,尤为擅长骑兵的指挥。

姚洪的脾气则相对暴躁一些,临战之时,经常会逞血勇之气。

比较奇怪的是,李中易偏偏让比较沉不住气的姚洪,作了灵州军的镇抚使。

由于镇抚的工作性质要求,经过这么多年的夹磨,姚洪的坏脾气,彻底的被磨平了,他可以独处一天,而不吭一声。

“成功,那几个勾结契丹人的党项部落长老,是不是该收网了?”郭怀担心大军主力调动之后,早就心怀不满的某些党项长老,会趁机作乱。

“我说常明老哥啊,乡帅曾经说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等等,再看看。”姚洪冷笑道,“老子倒要看看,除了那几个永远喂不熟的杂碎之外,暗中还藏了多少狗东西?”

按照军内的职权分工,郭怀主要负责灵州军的训练和作战,对内惩奸属于姚洪的职责范围。

既然姚洪打算晚一些再收网,郭怀就不再提这档子事,话锋一转,说:“乡帅曾经说过,黄河九害,唯利一套,这里的确是块宝地,只是,咱们在银州那边暗中造的运兵船,实在是太多了,再拖下去,纸里就不可能包住火了。”

姚洪知道,郭怀显然是想早点去开封过好日子了,显然有些心急。

“老郭啊,咱们替乡帅经营西北这么多年,单单是上等的战马,就足有几十万匹,再加上数万精锐的汉家骑兵,目前的这么点船只,根本不够用。另外,咱们这边只要一出动,必定会惊动朝廷。”姚洪有些头疼的摸了摸脑袋,西北多马,却少船夫,造船的工匠也奇缺。

郭怀诧异的瞪着姚洪,反问他:“按照乡帅的部署,一旦局势有变,咱们灵州军和府州军联合起来,迅速进逼京兆府,莫非你想抢从龙的头功不成?”

姚洪苦笑了两声,叹道:“我找人仔细的测算过,从银州顺无定河直下河中府,哪怕不作战,也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再从河中府转攻京兆府,又需要七天左右,耗时只可能多,不可能少。咱们的命真苦,等咱们打到开封去,只怕乡帅那边已经喝上了庆功酒。”

郭怀心里明白,姚洪说的云淡风清,实际上,骨子里一直惦记着从龙首功。

这么些年来,郭怀和姚洪密切的配合着,将西北的党项人,整治得服服帖帖,并且建立了一支自晚唐以降,纯粹由汉人组成,超过三万人的战略骑兵突击力量。

正是由于这支灵州军的存在,大周和契丹在边境地区,虽然时有中等规模的摩擦,整体上的西北局势,却十分安稳。

更重要的是,有虎视眈眈的灵州军的侧翼逼迫,契丹人对府州折家的军事压力,比此前小了何止数倍?

“老姚啊,参议司那帮小子,的确有点真本事,他们七捣腾八勘察,竟然整出了完整的报告,提醒咱们到时候务必注意契丹人可能的偷袭。”郭怀嘴巴上数落着参议司的那帮子年轻人,面上却是笑意盎然,显然对于参议司的工作能力十分满意。

“嗯,咱们大军主力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灵州,集结到银州去,想避开契丹人的耳目确实很难。”姚洪摸着下巴,目光炯炯的说,“我倒觉得,到时候啊,不如以进为退,领着数万骑兵,先杀进契丹国内。”

郭怀猛一拍大腿,笑道:“老姚啊,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京城开封城,枢密使李谷的宅内。

次相王溥搂着怀中的美姬,狠狠的在她的粉颈之上咬了一口,美姬疼得大叫出声,王溥随即放浪形骸的狂声笑道:“小乖乖,心头肉,上次你咬疼了我,这次算是迟到的报应。”

李谷的家中,养了一大群美姬,这在京城之中,早就传为了美谈。

以王溥和李谷的紧密关系,他只要开口,怀里的美姬便可以直接带回家中,来个金屋藏娇。

只可惜,王溥虽然位高权重,家中却有悍妻一名。这么些年下来,王溥的家中,仅有老妾一名,还未有所出。

李谷曾经笑话过王溥,学学人家李无咎嘛,娇妻美妾,两只巴掌数都数不过来。

王溥没把这种级数的笑话放在心上,反正,只要他想偷吃了,就上李谷家里来作客。

作为紧密的盟友,王溥碰过的美姬,李谷自然不可能再让别的人染指。这就等同于没有纳妾,却享受着纳妾的快乐,美事一桩。

酒过五巡之后,李谷挥了挥手,将花厅内的美姬和婢仆们,全都赶了出去。

“齐物,你说张抱一此次去高丽,有可能顺利的达成使命么?”李谷死死的盯在王溥的脸上,两眼一眨不眨。

王溥伸了个小懒腰,摇了摇头,说:“咱们和李无咎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这个铜臭子奸诈异常,绝不可能乖乖就范的。”

“若不是范文素欺人太甚,你我又何至于此?”李谷重重的一拳,愤闷的捶在了小几子上,一时间,竟是菜汤与酒盏齐飞的狼狈。

王溥素来知道李谷的秉性,此人不喝酒是条龙,只要喝多了,绝对是条虫。

“我听说李虎自从被罢去了天武卫都指挥使之职后,成天猫在家里喝闷酒。”王溥不太乐意看到李谷有太多的失态举止,有意打了个岔。

毕竟,他们二人身份异常之尊贵,都是朝廷柱石股肱之臣,丑态传出去,与身份严重不符,容易闹出不堪的笑话。

李谷点了点头,说:“李琼跟在铜臭子的后头,惹符太后和范文素不喜,反而丢了仅有的本钱。我也听说了,李琼如今和铜臭子越走越远了,就连元旦都没派人去问候一下李达和。”

王溥凝视着前方,仔细的想了想,说:“京城的兵权,大头在韩通那个莽夫手上,其次便是赵元朗,如果咱们能够趁此大时机,将李琼那个老东西拉过来,倒也不失一大助力。”

李谷听王溥这么一说,马上意识到,王齐物恐怕是动了想拿兵权的心思。

“政事堂主政,枢密院掌军,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领兵,先帝虽然驾崩了,却做的一手好文章呐。”李谷是现任的枢密使,正是拿捏住兵权的核心位置,这也是赵老二必须暗中和他勾结的根本性因素之一。

历史上的陈桥兵变,如果没有李谷的紧密配合,就算是符太后和范质疏忽大意了,赵老二要想夺取韩通的兵权趁势篡位,难度增加了何止数倍?

王溥摇了摇头说:“文素公,你别忘记了铜臭子那头猛虎的手上,尚有数万常胜精兵。”

李谷冷冷的一笑,说:“齐物公,您就放心好了,只要鄙人还在枢密使的位置上,铜臭子的所谓精兵,绝对不可能踏入京畿之地半寸。”

“我说文素公啊,西北的灵州和府州,你考虑过没有?”王溥探手抓起一根羊腿,也懒得顾及宰相之尊,礼绝百僚的礼仪,仿佛饿了三天的泼皮流氓一般的狼吞虎咽。

李谷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王相公方才在美姬的身上,恐怕是消耗了不少的精力吧?

“如果不是担心打草惊了蛇,我早就想把郭怀从灵州调出来,免得将来碍事。”李谷抿了口小酒,将他的想法合盘托出,“折家的那位老令公已经老了,我听说已经好些不怎么管事了,咱们只要把折德扆兄弟二人诳到京城来,谅他不敢轻举妄动。”

王溥重重的点了点头,李中易就算是再有实力,他充其量也不过勉强算是府州折家的孙女婿罢了。

这个世界上,哪有孙姑爷比亲儿子还重要的道理呢?完全说不通嘛!

“齐物公,再说了,从西北灵州到开封,即使郭怀手下全是骑军,至少也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才能赶到开封城下。”李谷放下手里的酒盏,冷冷的一笑,“借用铜臭子的一句名言,到那个时候,只怕是黄花菜都凉透了。”

王溥不由莞尔一笑,李中易其实并没有狠狠的得罪过李文素,然而,李文素偏偏始终看李中易很不顺眼。

其中的奥妙并不复杂,李文素这都快五十岁了,却由副相被贬为枢密使。李中易还不满三十岁,却有资格和李谷并立朝堂之上,岂能不招人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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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9章 重大变数

“文素公,你可别忘了张永德、李重进,还有那位自命不凡的李筠。”王溥中午喝了不少的鹿血,浑身躁热不安,偏偏李谷拉着他谈正事,实在是令人难熬。

“哼哼,张永德已是被拔了牙齿的老虎,何所惧哉?”李谷的人品虽然很不怎么样,但见识却是不凡,他的点评比较简短,字字句句戳中要害,“李重进虽然手握数万兵马,却和铜臭子一样,远水解不得近渴,不提也罢。”

“至于,李筠嘛,此人志大才疏,耳根子极软,绝非可成大事之人。”李谷露出神秘的笑意,“自从先帝驾崩之后,符太后在范质的唆使之下,一直采取强干弱枝的军事部署策略,只要咱们掌握了开封城内的兵权,那些边边角角的藩镇们,何愁不乖乖的就范?”

如果,李中易就在现场,他也必须挑起大拇指,狠狠的夸赞李谷有远见,眼力着实不凡。

历史上的陈桥兵变,以及赵宋建立之后的走向,还真如李谷所料,李重进和李筠先后败亡,张永德不过是个位高而无实权的富家翁罢了。

然而,李中易的横空出世,让李谷的美好愿望,以及精密谋划,面临着严重的意外风险。

赵老二必须和李谷合作,才能趁机夺取原本掌握在韩通手上的亲军司精锐禁军,这就和柴荣驾崩之前的分权措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本质上,柴荣也采取的是强干弱枝的军事部署策略,但是,柴荣知人善任,在保持朝廷军事力量拥有压倒性优势的同时,也没有特别削弱边境地区的军事实力。

历史上,宋太祖由于忌惮契丹人的强大军事实力,错误的选择了先南后北的统一战略。

等到宋太祖收拾了南唐和后蜀之后,原本处于内乱的契丹人,重新集结到了辽景宗耶律贤的旗下,可谓是势大难制。

等到赵光义这个不通军事的二货,于高梁河惨败之后,赵宋从此失去了北伐夺取幽州的历史机遇。

李谷虽然是现任的枢密使,却是个文臣,仅仅知道一些军事作战的皮毛而已,压根就算不上知兵之士。

然而,范质不想李谷继续留在政事堂内碍眼,等李筠逃离了开封之后,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将范质踢去了枢密院。

枢密院,因为紧挨着皇宫的西面,一般官面上的人物,大多称之为西府。与之相对应的是,位于东面的政事堂,则被称作东府。

西府虽然管军,但是,财政和高级将领的人事大权,却掌握在东府的手上。这么一来,枢密院的权柄,在李谷的任内,被日益削弱。

李谷不仅被踢出了东府,就连他的自留地,也被范质横插了一杠子,岂能不嫉恨于心?

客观的说,李谷以前任相公,现任枢密使的高位,心甘情愿的协助赵老二篡位,范质的坚定打压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文素,先帝共有七子,今上的三位兄长,都在同一日被伪汉末帝所弑。除此之外,今上尚有三位同父异母的弟弟,曹王柴熙让为杜贵妃所出,纪王柴熙谨和蕲王柴熙教诲皆为秦贵妃所生。”王溥饮下一大口已经凉透的冷茶,勉强克制住不断上涌的欲念,仔细的分析未来的局势走向,“杜、秦二位贵妃,都是南边唐国李璟所献,远不如大名府符家那么财雄势大。”

李谷微微一笑,王溥说得比较含蓄,但他却一听就懂。杜、秦二位贵妃,都是无根的深宫妇人,等到局面被翻过来之后,今上势必退位。

在秦贵妃和杜贵妃二人之中,不管是谁最终登上太后的宝座,都绝无可能如符太后一般,借由垂帘而掌握朝政的实权。

历史上,王溥和李谷其实只是想学范质,做个有权有势的真宰相罢了的。

谁曾想,之前百依百顺的赵老二,在陈桥彻底的掌握了禁军精锐之后,反过手来,便将原本计划好的方略完全推翻了。

从此,柴周的江山社稷,变成了赵家的天下。李谷和王溥终日打雁,反被大雁啄瞎了双眼,不仅没讨着便宜,还被心怀故周的士大夫们集体唾骂,可谓是咎由自取。

归根到底,李谷和王溥想行董卓的废立之事,贪拥立新帝之盖世奇功。然而,他们只想到了开局,万没料到结尾。此所谓,螳螂捕蝉,岂知黄雀在后?

李琼的整个家族,渐渐没落之时,李琼和李虎曾经掌握的天武卫,便落到了王、李两位有心人的眼底。

这个时代,虽无统一战线的战略思想,大家却都有一个极其朴素和实用的观念: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齐物公,在下以为,事不宜迟,尽快选个适当的时机,命人去探一探李琼老儿的口风,不知你意下如何?”李谷多少有些心急,独掌大权的范质越来越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王溥入政事堂的资历,比李谷早得多,这人呐,做宰相的时间一长,且不说手腕和眼力,但论气度方面而言,王齐物比李文素也要胜出不止一筹。

“文素公,李琼的家族势微,急的应该是他们,而不是咱们嘛。”王溥喝多了鹿血,胸口里始终燃烧着一团雄雄烈火,他巴不得早点结束眼前的空谈,趁着回府之前,再与美姬大战数轮。

李谷也是个怪胎,他的家中虽然养了不少美姬,他本人却并不怎么好色。客观的说,这家伙喜欢大权在握,令万众瞩目折服的巨大成就感。

这恰好应了那句老话,哪里有巨大的压迫,必有相应的反弹力!

王溥从小家贫,如果不是跟对了人,别说随意玩弄美姬了,只怕是连娶老婆的银钱,都凑不齐。

李谷从小家境富裕,十四岁的时候,他便尝过了身旁美貌侍婢的滋味。其后,随着官职和权势的提升,李谷完全压制住了妻族的势力,只要他有猎色的想法,多的是想马屁的人,献美人儿上门供其享乐。

这人呐,无一例外,越缺啥,就越惦记着啥。关于这一点,古今没有什么不同,这是人性决定的!

李中易曾经借用过的一句名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抢不如抢不到手!

这句名言,很好的诠释了王溥如今的心态,尤其是在他喝了不少鹿血之后,更是念想如同潮水一般,无论怎么遮掩,脸色渐红,额头冒汗。

“齐物公,鄙人无意中,听说了一件稀罕事。”李谷喝多了酒,熏熏然的感觉使他没有及时发觉王溥不断夹腿的小动作,“太后娘娘最近申斥过杜贵妃,告诫她不要挑拨今上兄弟之间的关系。”

“啊?竟有此事?”王溥不愧是天生的政治动物,李谷不经意间抛出的震撼消息,瞬间击溃了他积蓄已久的欲念,整个人猛的坐起,急忙埋怨李谷,“文素公,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早不说呢?”

李谷端起酒盏,对于王溥的小题大做,颇有些不以为然,他淡淡的解释说:“我也是偶然间得知,并不知道此事的真假,怎敢乱说?”

王溥双手撑在酒案上,上身挺得笔直,脸色都变了,急切的说:“如果此事当真,那必定会省了咱们不少的功夫。”

“哦,齐物公,这是为何?”李谷满是诧异的瞪着王溥,“那杜贵妃深处嫌疑之地,又是不通世事的深宫妇人,被符太后训斥几句……哦……不对……确实大有文章……”

李谷绝对不是笨蛋,只是他喝多了酒后,脑子有些运转不灵,反应也跟着迟钝了许多。

经王溥的提醒,李谷随即明白过味来,既然有传闻符太后和杜贵妃之间不和,这对于心怀鬼胎的他们二人而言,岂不正是天赐良机么?

“文素公,姓李的铜臭子虽然人品低劣,学识浅薄,倒也时不时的有金句冒出,比如说这一段话,就可圈可点……”王溥再次饮了口凉透了的冷茶,信口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哈哈,妙哉!”李谷驱除了部分酒意之后,反应比此前迅速得多,“以我之见,不如就让藏在暗处的门生,秘密联络杜贵妃母子。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杜贵妃的老父亲便住在大相国寺附近?”

王溥点点头,微微一笑,说:“杜贵妃的父亲杜成虽然封了侯,可是,不善经营,家用日间不足。今上继位之后,宫中的赏赐一日少于一日,杜家的日子也跟着越来越难过了。大约在三个多月前,杜成曾经托人来求我,想替杜家的长子在朝中谋个差事,我虽未答应,亦位明确回绝,如今倒恰好应了景,居然派上了用场。”

李谷抚掌大笑不已,抓过酒案上的筷子,凌空比划了一个硕大的巧字,接着叹息道:“一啄一饮,皆有天数。”

王溥不愧是个办大事之人,事情的进展有了重大眉目之后,他将心中的绮念彻底抛到脑后,略带兴奋的说:“事不宜迟,咱们必须好好的商量一下,派谁去接触杜成比较合适呢?”

俗话说得好,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王溥和李谷密谋了很久,直到快要宵禁之时,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李谷的府第。

第870章 事发

李中易领着韩湘兰进入军营之后,按照往常的老习惯,信步朝最近的一座帐篷走去。

军营之中严禁喧哗,尤其是夜间,营内稍微有点动静,都会被军法司的巡逻宪兵们抓去关小黑屋,再赏二十军棍。

李中易走到帐篷门前,停了下来,门里传来低低的闲聊声,他竖起耳朵仔细一听,随即微微翘起嘴角。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实际上,一大堆男人聚到一块儿,谈论最多的也是女人。

“嘿嘿,那个小娘子的身上可真是白呐,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人眼晕……我就这么轻轻的一摸,唉呀呀,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老何,那你一宿整了几次?”

“我是谁?一晚上没睡觉,整得那小娘子鬼哭猫叫,一直求饶……”

“真会吹牛,就凭你那小身板?”

“要么下次咱们比划比划?”

“哈哈……”帐篷内的笑声,异常沉闷和压抑,显然大家都很守规矩,知道军法无情的厉害。

李中易笑了,一堆精壮无比的汉子们,整天被关在军营里,或训练,或值勤,大军的伙食又好,精力过剩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帐篷内的荤笑话热火朝天的持续进行中,李中易听着觉得有趣,不忍心打断部下们聊天吹牛,便没有进去。

帐篷内笑闹的间隙,李中易忽然听见韩湘兰急促的呼吸声,他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妥。帐篷内带颜色的话题,显然刺激到了同为女性的韩湘兰,她觉得异常刺耳,随即故意用粗重的呼吸声提醒自家的男人,她就在现场呢。

李中易抓过韩湘兰的小手,温柔的拍了拍,示意她稍安勿躁,女人的小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丝毫暖意,显然被冻得不轻。

“冻坏了吧?你先回马车上去,里面烧着炭盆,还有暖手的铜壶。”末了,李中易吃吃一笑,故意逗韩湘兰,“等我回马车上,就想看白花花的,嫩得可以掐出水的……”

韩湘兰羞得无地自容,粉颊迅速布满红云,热得发烫,帐篷内的男人们不是好东西,她身边的男人更是个天生的坏种。

“爷,奴家这就去洗白白了,等着您哦……”韩湘兰福至心灵的神来之笔,令李中易乐得合不拢嘴,洗白白是他发明的专用词,没想到女人凑的趣儿,竟是如此的恰到好处。

目送韩湘兰上了马车之后,李中易并没有惊扰帐篷内的良好讨论气氛,信步朝着帐篷群的深处走去。

李中易绕着军营转了一大圈,军营的秩序始终保持着应有的良好,没人敢到处闲逛,大家都安分守己的待在属于自己的帐篷中。

晚饭后到熄灯号吹响之前,这是将士们忙碌一天之后,仅有的一点空闲时间。

大大小小的帐篷内,吹牛聊天的,读书习字的,出神发呆的,补睡回笼觉的,李中易都有发现。

李中易正站在一座帐篷门前,忽然听见急促脚步声,他扭头一看,却是这座军营的军政主将到了。

第二军都指挥使刘贺扬以及镇抚使杨怀中,并肩快步赶到李中易身前,刘贺扬一边行礼,一边小声说:“乡帅,参议司的那帮小子们霸占了中军帐,您的马车被请进了老杨的帐内。嘿嘿,他那里炭盆烧得多,暖和的狠呐。”

李中易听了刘贺扬的描述,满意的点了点头,老刘不愧是土生土长的开封居民,生活方面的常识懂得多,心思也比廖山河那个粗汉子,不知道细腻多少倍。

上次,李中易也是领着韩湘兰去了廖山河的军营之中,廖山河压根就没想起过,在这冰天雪地的光景下,要照顾照顾大帅身边的女人。

结果,韩湘兰被冻得够呛,李中易回家后,搂着女人泡进热气腾腾的浴桶内,足足帮她搓了一刻钟的身子,这才缓过劲来。

这一遭和上次的情况又大有不同,韩湘兰的肚子里毕竟揣着他李中易的种,冻坏了身子,绝对会对子嗣不利。

帐外的动静不大,帐篷内的讨论丝毫也没受到影响,李中易有心多听一会,便摆手示意刘贺扬和杨怀中不要开腔,让里边不知情的将士们把意思表达清楚。

“你们知道么,相帅已经发了话,资历军功足够的人,在年前会被赏赐一至两名高丽美婢。”

“这个我倒真不知道呢,不过,我听码头上的开封商人说起过,如今的开封,一名高丽普通婢女,至少值一千贯钱。如果长得漂亮的,至少翻倍。”

“相帅严厉禁止买卖本国女子,不过,高丽婢除外,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是想拿出积蓄,买几名高丽婢,托人帮我送回家去。嘿嘿,转手卖出去,就是几千贯钱啊。”

李中易听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昏暗的灯笼光中,他也看不清楚刘贺扬和杨怀中的神态,不过,必是可想而知的尴尬。

客观的说,李中易不是圣母表,在征服了异族之后,只要不强抢良家女子,并且是手续齐全的合法人口买卖,都在允许的范围之内,都会受到军规的保护。

当然了,这种买卖女子的行为,只能是高丽女、党项女或是契丹女子。

在没有掌握天下大权之前,别的地方李中易管不着,也懒得管。不过,李家军中绝对禁止买卖汉族女子,违者必受严厉的惩处。

刘贺扬追随李中易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自然很清楚李中易对于异族人士的看法和心态。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可是公开挂在讲武堂内的格言,李中易麾下的官兵们,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有什么样的将领,就很容易带出什么样的兵!

刘贺扬出身于开封,那里商业气氛非常浓厚,老刘也就十分擅长计算成本。受了主将的熏陶,第二军的将士们很多都具有一定的商业头脑,生意经的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也就不足为奇了。

也正因为刘贺扬极富商业天赋,在异常轻视商人的将领之下,他难免讨不着好。

可是,李中易却是个天生的怪胎,他不仅不歧视商人,反而以身作则的带头经商,早在几年前,他便已是大周首屈一指的豪商。

李中易看不清楚刘贺扬的脸色,刘贺扬却注意到了李中易频频看他的动作,他担心李大帅误会他纵容部下搞走私,赶忙凑上去,小声解释说:“辎重司最近公开挂牌放了一批高丽婢出来,弟兄们手头大多有些闲钱,大家趁着空闲的时候购买了高丽婢之后,仍旧给钱委托后勤司把她们送去开封的家中……”

“嗯。”李中易点点头,公开拍卖高丽婢的公文,还是他亲笔签押批准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为了惩罚负隅顽抗的高丽人,同时也为了减轻高丽驻军的财政压力,李中易曾经下令,将一些罪大恶极的高丽权贵之家,抄得一干二净,这其中就包括他们的家眷以及婢女。

这些高丽罪人的家产自然是充公,至于家眷和婢女,则在经过一时间的严格管教之后,交由辎重司公开发卖,拍卖所得的银钱用于充实大军的经费。

既然是合法的买卖高丽婢,李中易自然没有任何的意见,他含笑摆了摆手,示意刘贺扬勿须鸹噪,听里边的兄弟们接着往下说。

“我可听说了,讲武堂又要招人了……”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咱们的谢副队正过几天就要去报道了……”

“谢副队正进了讲武堂,你这个什长,是不是该检校副队正了?”

“哪有这么容易呢?本队一共六名副队正,僧多粥少的情况,上边肯定要出题考核的。”

“整个大周的禁军之中,唯独咱们大帅麾下的晋升考核最是公正公平,不管你出身如何,只要达到了标准,便可获得提拔。”

“可不是么,我的连襟就在虎翼军中,他们那里就没有考核的说法,升不升官全凭上司的一句话。”

“咱们军中的考核,可不是一个人就可以说了算的,除了本军的长官、镇抚,另外还有军法司和参议司的人参与其中,按照规矩,还要上查祖宗三代的履历……”

李中易微微翘嘴角,可不是一个人就可以说了算的,这句话恰好说中了他的心思。

在军队中的下克上,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由于落后的人事提拔体制造成的恶果。

远的且不去说它,单说晚唐时期的安史之乱,安禄山就是利用节度使的巨大权势,让部下们只知道感恩于他,而眼里完全没有朝廷。

李中易于建军之初,为了彻底下克上的风险,早早的就刻意制定了严格的人事提拔奖惩制度。

在李家军中,若想提拔队正一级的军官,至少要经过如下几道关口,指挥使提名,镇抚初审,军法司会同参议司复核,进入讲武堂学习深造,毕业后由李中易本人签发命令,转任中军侍从官至少一年,再分发到别的部队里就任队正。

程序上虽然有些复杂,但是,这种人事安排既避免了任人为亲的不良裙带风,又比较公平的提拔了有用之才。

更重要的是,这些新提拔的军官,经过讲武堂的培训和洗脑,又被安置在李中易的身旁,经过长期的观察和熏陶之后,其向心力绝非同时代的任何一支部队可比。

别看郭怀远在灵州,灵州军的军官提拔任用机制,也都是照此办理,绝无可能出现郭怀一手遮天的可怕场景。

李中易听了一阵子壁角后,这才扭头问杨怀中:“那人知道已经事败了么?”

杨怀中摇了摇头,小声叹道:“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实际上,破绽百出,马脚早就露光了。按照您的吩咐,咱们故意没有打草惊蛇。”

“乡帅,末将也知道军法无情,不过,那人从蜀国开始就追随于您的左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您……”刘贺扬毕竟是一军之主,他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老部下,从此坠入无尽的深渊。

李中易没说话,一直冷冷的注视着刘贺扬,直到刘贺扬识趣的闭上嘴巴,他这才淡淡的说:“既然明知道军法无情,还要暗中伸出脏手,岂不更加可恨?”

军法就是军法,绝对不容许任何人践踏,这一直是李中易的治军底线!

“走吧,咱们去会会他。”李中易扔下这句话,就命杨怀中前头带路,一行人直奔第二军所属的甲营而去。

在李家军中,任何一支部队的甲营,其实都是主力中的主力,精锐中的精锐。按照指挥序列的安排,如果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战死之后,第一顺位接任指挥战斗的不是镇抚,而是甲营指挥使。

和朝廷的一般禁军不同,羽林四卫所属的军和营,都是超大的编制,一军至少辖七到十营。

这么一来,每军的甲营指挥使,就格外的突出于众营的行列之中。

李中易刚接到军法司密报的时候,简直是惊怒交加,他做梦都没有料到,印象之中,那条憨厚忠诚的汉子,竟是刘青山和张子善一般的巨贪。

凡是入过讲武堂的中高级将领,李中易或多或少有些印象,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第二军甲营的指挥使孙不难,从他组建河池乡军开始,就一直追随于左右。

李中易的印象中,孙不难是个话不多,却非常踏实勇猛的军官。洺州之战,正是孙不难带领全营大弟兄们,拼死堵住了契丹人的归路,这才奠定了胜局。

全营伤亡过半,却一战全歼契丹四万骑军的辉煌胜利,让李中易永远记住了孙不难的名字!

谁又能够想象得到,如此勇猛忠诚的军官,却栽倒了高丽大户的美人计之下,摇身一变,成了协助高丽奸商大肆走私的硕鼠呢?

“指挥,指挥,大事不好了,乡帅进了军营,正朝咱们这边来了。”

孙不难手里捧着一本李中易亲手编篡的《作战实务》,正聚精会神的品味着其中的精髓,心腹都头杨标却突然闯了进来,慌慌张张的禀报了令人胆寒的坏消息。

“慌什么?要沉得住气。”孙不难放下手里的书册,不悦的训斥杨标,“乡帅他老人家一向有微服巡视军营的习惯,我又是他老人家的老部下,既然他老人家来了此地,必会寻我叙旧。”

“指挥,以前可能是如此,这一次恐怕大不相同,乡帅的身后不仅跟着大批的军法司宪兵,就连刘都指挥使和杨镇抚使,也都陪同在侧。”杨标的一席话,终于挑动了隐藏在孙不难心房最深处,那根极其敏感的神经。

李中易以前来第二军巡视的时候,他喜欢听真话,不怎么乐意刘贺扬和杨怀中等人跟在身旁,身旁顶多也就是贴身侍卫而已。

可是,这一次,李中易竟然史无前例的带着军法司的人来了,局势是可想而知的糟糕透顶。

“怎么办?怎么办?”杨标心乱如麻,仿佛没头苍蝇一般,急得团团乱转。

孙不难也慌了,李中易是什么人,他比一般清楚得多,单单是收受了高丽商人所送的七名美人儿,按照军法尚罪不至死。

然而,孙不难尝到了高丽美人的甜滋味之后,竟然还收了两千亩良田。甚至。孙不难还胆大包天的协助高丽奸商,往大周或是南唐,走私高丽宝石、高丽参以及高丽婢。

这可是必须掉脑袋的重罪了!

“瞧你那副怂样,好汉做事好汉当,若真是怕了,当初又何必引我被高丽商人所骗?”孙不难的眼神异常凶狠的盯着杨标,如果不是这个家伙暗中勾结高丽商人,将他灌醉之后,骗上了有夫之高丽妇的床,哪来的如今闻风丧胆的恐惧?

李家军中的军法森严,好处自然是大大的,但是,正因为军法异常之严格,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有时候也会起反作用。

类似孙不难这种喝醉之后,被脱得精光,扔到高丽妇人床上的桃色事件,简直就是黄泥巴掉进了裤裆里,他就算是有一万张嘴,也完全解释不清楚。

孙不难至今都记得,他的那位高丽情妇丑陋的嘴脸,如果他协助网开一面,不仅有诸多美人儿相伴,更可以获得不菲的家财。

如果,孙不难死活不肯松口,那么,大家就拼个鱼死网破。对方说得很清楚,单是逼J有夫之妇这一条,按照军法就是死罪。

退一万步说,哪怕最终确认是通J,孙不难提着脑袋,好不容易拼杀出来到的功名,肯定也是保不住了。

经过杨标的从中劝说,孙不难一念之差,最终还是“理智”的选择了堕落。

“指挥,既然情况不妙,咱们不如……”杨标实在是堕落极深,他自己知道,一旦东窗事发,绝无活路,不如索性拼个鱼死网破。

孙不难做梦都没有料到,杨标竟然如此的丧心病狂,竟然敢对乡帅生出杀机!

“老子做错了事,自会亲自去向乡帅请罪。倒是你个狗东西,不仅贪花好财,居然敢动不臣之心,枉我看瞎了眼,看错了人。”孙不难厉声暴喝,“来人,拿下此贼。”

杨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进屋子里的卫兵拿下,绑了个结结实实。

孙不难十分诧异的望着绑人的卫兵们,不对啊,这些人的服饰格外的眼熟。等他仔细的看清楚了,立时身子发软,两腿发颤,竟然是直属于乡帅的近卫军冲进来抓的人,天呐!

第871章 何为军法!

就孙不难惶恐不安之时,脸色阴沉的李中易,缓步迈入军帐,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盯着孙不难,久久没有眨眼。

孙不难自从跟随了李中易之后,何尝见识过李中易用如此阴冷的眼神看他,他首先撑不住心理上的巨大压力,双膝一软,“噗嗵。”跪倒在了敬爱的乡帅面前。

“孙不难,汝可知罪?”李中易异常痛心的望着孙不难,这可是很早就跟着他闯世界的老兄弟啊。

随着李中易事业的不断茁壮成长,在他麾下的将领们,大致可以分为如下几派:河池乡军派,灵州骑军派,以及开封杂牌步军派。

河池乡军派的将领们,用他们私下的话说,属于从龙最早的勋旧,他们也一向自诩为李家军中嫡系中的嫡系。

事实也基本如此,在李家军的元老重将之中,属于河池乡军一脉的,除了灵州军都指挥使郭怀、镇抚使姚洪之外,还包括一直代行副帅之责的杨烈,掌管军法司的左子光,参议司检校都指挥使杨无双等人。

河池乡军派,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掌握的军事实力,都占据了比较大的优势。

至于,开封禁军派,其实力也不容小觑。第二军都指挥使刘贺扬,第三军都指挥使廖山河,第四军都指挥使马光达等人,都属于这一派系。

但是,和团结一致对外的河池乡军派不同,刘贺扬与马光达永远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至于廖山河,他的眼里更是只有李中易,平日里压根就不和刘、马二人彼此走动。

然后就是灵州骑军派,这一拨人的情况,就更加复杂了,既有第五军都指挥使宋云祥这种深得李中易看重的心腹爱将,又有李勇这一类极力装作是汉人的党项人,在参议司里更有何大贝这个左副都指挥使。

总而言之,在李家军中的权力架构之中,基本上属于各派系共存共荣的局面。河池乡军派虽然占据了一些上风,但并没有绝对的优势,可以压倒另外两个派系。

由此可以看出李中易的一番苦心,在这种体系之下,既有分权制衡,又可集中军令,形成合力,将下克上的风险,压制到了一个极低的水平线下。

“禀主公,贼子杨标如何处置?”这时,随行而来的军法司检校副都指挥使李延清,小心翼翼的凑到李中易的跟前,大气都不敢喘半口。

“此等丧心病狂之徒,待审问清楚余党之后,直接活埋,不必再报于我知。”李中易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神态,可是,这个命令刚一出口,整个帐内仿佛被天外陨石击中一般,立时将众人炸得魂飞魄散。

在场的人,无一例外,谁都知道李中易的个性。李大帅虽然比较好色,却向来是个注重情谊之人,只要是跟随他时间比较长的老兄弟,无论是家里缺钱了,还是战时伤残了,李中易都会吩咐有司,作出妥善的安置。

李中易有句名言,刘贺扬一直记得极其清晰,在老子的队伍里头,绝对不允许出现,让英雄们流血还流泪的狗屁倒灶事。

可是,就在刚才,刘贺扬亲眼目睹,李中易竟然发出了活埋老兄弟的命令,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重大事件。

杨怀中脸色铁青的暗中咒骂杨标,该死的狗贼子,活埋都算是便宜了你小子,你就算是死了,老子也要把你的尸体挖出来喂野狗。

李中易骤然翻脸无情这件事,极大的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一向讲义气顾情谊的李大帅,一旦被人碰了逆鳞,无情的杀戮以及惨烈的报复,代价大得令人完全无法承受。

李延清倒没觉得李中易的决定有任何的不妥,按照军法,犯上作乱者,杀无赦!

李中易没有下令宰光杨标的全家,甚至是五族,在李延清看来,已经是极轻的惩罚了!

嘿嘿,李中易如果知道了李延清的真实想法,他一定会挑起大拇指,赞叹道:“不错,不错,颇有锦衣卫或是东厂的风范!”

慈不掌兵,仁不问政,李延清对这句话理解异常之深刻!

李延清也是河池乡军出身的将领,不过,和杨烈等人不同,他和李云潇一样,都早早的就成了李中易身边的贴身带刀近侍。

可想而知,有资格在李中易吃饭、更衣、洗澡,甚至是泡妞的时候,挂刀守卫的将领,不是绝对信得过的心腹,又能是什么呢?

左子光没被派去开封主持大局的时候,李延清一直就是他的副手,负责暗中监视并掌握军队里的一切动静。

借用左子光的一句话,可以概括李延清此时此刻的心态:光辉永远属于恩师,小人我等为之!

李延清下去之后,李中易阴沉着脸,缓缓的走到了孙不难的身前,冷冷的问他:“你有何话说?”

一旁的杨怀中看得很清楚,李中易尽管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一直攥得死紧的右手,却彻底的暴露了他此时此刻痛心疾首的悲伤。

俗话说的好,哪怕是养条狗,只要时间长了,主人也难免会颇有感情。即使那条狗老死了,主人也不会舍得去吃掉它的肉身,大多数情况下,主人都会选择一块好地,将之埋葬。

也许,用养狗来理解李中易此时的心态,并不是特别的恰如其分,但至少也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学生辜负了山长的厚爱,竟被您所言的糖衣炮弹击垮,请乡帅您依照军法重重的治学生之罪。”孙不难匍匐于地上,一边重重的磕头,一边落泪抽泣,场面可谓是惨不忍睹。

站在李中易身侧的刘贺扬,眼睁睁的看着孙不难的额头已经被磕破了,刺目的鲜血格外的惹人怜惜。

刘贺扬心里一阵不忍,就想主动站出来替孙不难说几句话,帮着求求情。

杨怀中接了刘贺扬的眼色示意,他心里一阵迟疑,孙不难此时的性质,可谓是异常之严重,按照军法必死无疑。

可问题是,李中易领着他们这些将领,东征西讨,讨伐四方,杀得不是高丽棒子,就是契丹狗,那些都是敌人,不是他们死,就是自己亡,非杀不可!

如今,军法的屠刀,即将砍向的却是自家人的脑袋,这其中的巨大心态变化,也只有他们这些当事,方才有可能感同身受。

杨怀中非常了解刘贺扬,老刘现在想的最多的,恐怕是,今天杀了贪腐的孙不难,明天会不会砍向他们这些元老重臣呢?

所谓,兔死狐悲,唇亡齿寒,颇能说明此时众将的真实心情!

杨怀中很为难,他的身份不同,他是第二军的镇抚使,主管的便是人事审查和军容军纪。孙不难暗中勾结杨标,伙同不法的高丽奸商,大肆走私牟利一案,杨怀中这个政治主官,也难逃监督不力的干系。

刘贺扬见杨怀中将嘴巴闭得死紧,他心里也明白杨怀中的难处,可是,大家总不能都不帮着求情吧?

这时,李延清安排妥当之后,返回帐内,重新站到了李中易的身后。

李中易一直盯着悔恨交加的孙不难,刘贺扬则始终瞄着李中易的神态,至于,李延清很快就察觉到了刘贺扬的蠢蠢欲动。

李延清虽然出身于河池,却一直是家将,也就是家臣的身份,以他对李中易的了解,今天之事绝难善罢甘休。

哪怕,孙不难确实不是谋逆,并有忠诚护主的一片赤胆,可问题是,他严重的触犯了军法。

李延清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他站在李中易的位置上,又该如何处置孙不难呢?

答案是肯定的,胆敢触犯军法者,必须严格按照条令,给予相应的处置。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大家一视同仁,三军将士才会一切行动听指挥!

“来人,吹号集合!”李中易的心情异常之复杂,一边是跟随了他多年的老兄弟,一边却是他极为看重的军法。

李中易费尽心血,好不容易打造出了一支如臂使指,战无不胜的铁军,其中的过程实在是太难了!

如果因为怜悯,导致小部分将领的贪腐行为,不能及时受到严厉的惩处,很容易给各派系的将领们造成一种误解:只要功劳大,哪怕犯罪了,也不可怕!

明末东林党,只顾及小团体的利益,却最终误国的悲剧,时刻告诫着李中易,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杀住歪风邪气,他的继承人们就更处理了!

军法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何成方圆?

“千里长堤,毁于蚁穴!”李中易扔下这句话,掉头就往外走。

刘贺扬察觉到李中易的神色不对,他一时心急,快步奔到李中易的跟前,双膝跪地,哀求道:“主公,请看在孙不难战功卓著的份上,赏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还没等李中易说话,李延清铁青着脸,主动挡在了李中易的身前,厉声喝道:“刘洪光,你莫非是想邀买人心,陷主公于不义么?”

原本有些犹豫的杨怀中等人,正打算借着法不责众的机会,拥上去替孙不难求情。

却不料,李延清站出来的正是时候,他的勃然暴喝,干脆利落的点明了事情的本质,令杨怀中等人,再不敢挺身而出!

刘贺扬其实真没有想那么多,然而,李延清的指责,性质极其严厉,吓得他马上就淌出冷汗。

哦,李中易这边要正军纪,严军法,刘贺扬跑出来当好人,这岂不是等于把李中易架到了火上烤么?

李延清及时杀出,一言吓退了打算趁势集体求情的众将,李中易虽然没有任何的表示,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主公实在是养了一条好狗!

帐外,嘹亮的军号声,阵阵吹响,随之而来的是,将士们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紧急集合的报数声。

“报告都头,乙都甲队集合完毕,请您指示!”

“报告总值星官,丙营集合完毕,应到一千三百零八人,实到一千三百零八人,请您指示!”

“全体都有,立正,稍息!”

李中易走到门边的时候,就听见今日的总值星官,扯起喉咙大声宣布,“诸位,方才紧急集合的军号,由相帅专属的司号官发出,请全体立正,恭候相帅训示!”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李中易强忍着心里的酸楚,一脸平静的说,“你触犯了军法,该如何处置,和亲属无关。你的家人,我会安排专人负责照顾她们的生活,毋须担心。”

“乡帅,罪人孙不难死而无怨,只是想求您一件事……”孙不难眼巴巴的望着门边的李中易,泪眼婆娑的恳求道,“只求,死在北伐的战场上,砍死一个契丹狗够本,砍死两个赚一个……”

李延清一听这话,马上意识到不好,以李中易的脾气秉性,最是听不得这种令人异常窝心的话。

眨眼间,李中易勃然大怒,扑过去死死的揪住孙不难的领口,抬拳就打,挥腿便踢!

“啪!”李中易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恶狠狠的一耳光,将孙不难扇倒在地上,浑然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你个狗东西,真气死老子了,缺钱花,你找老子借啊。缺女人玩,老子那里多的是高丽女人,你白张了一张狗嘴,不知道找老子要啊?你个混帐王八蛋,还翻了天呢,杀头的大罪,你也敢做,老子是这样教你的么?啊,气死老子了……”

“啊……”刘贺扬等高级将领们,何尝见识过,李中易如此粗鲁的一面,一个个全给吓懵了!

杨怀中心里暗暗叹息不已,孙不难还真是一条硬汉子,他提的要求,越是朴素,就越让李中易觉得难受。

李延清低着头,死死的瞪着地面,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李中易史无前例的失态,显然已经是被逼到了暴走的边缘。

“呼……呼……守忠,姓孙的有儿子没有?”李中易打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冷不丁的询问李延清,倒把他给问懵了。

好在李延清一直贴身警卫着李中易安全,他及时的醒悟过来,赶紧禀报说:“回主公,孙不难的堂客是个不争气的女人,只给他生了两个女儿,至今无子。”

李中易仿佛街边的泼皮无赖一般,就坐在孙不难的对面,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吩咐李延清,“你把孙不难带过海去,帮他纳几房小妾,等女人们生了儿子之后,再把这个不成气的狗东西,绑去西北前线,让他光荣的死在战场上,免得玷污了老子的名声!”

“喏!”李延清暗暗松了口气,李中易虽然最终也没有饶过孙不难不死,却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令任何人再无话可说。

杨怀中因为职业的关系,非常能够理解李中易此时此刻的痛心疾首,一边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军法,一边却是兄弟如手足的深厚情谊,换作他处在李中易的位置,也绝然不可能处理如此有人情味。

刘贺扬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主公还是那个讲情谊的主公,只不过,军法之冷酷无情,更是牢牢的扎根于他的脑海之中。

跟了李中易这么些年的老兄弟,还是战功卓著的将种,李中易都没有丝毫的手软,何况是其余的军官呢?

李中易吩咐过李延清之后,死死抿紧嘴唇,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帐内,径直朝着点将台走去。

紧急集合的军号吹响之后,整个大营内的火把全都点燃,照得黑夜如同白昼一般!

杨怀中忐忑不安的跟在李中易的身后,无意中,他竟然发觉,李中易抿紧的唇齿之间,竟然出现了一抹格外刺目的红痕。

“滋!”杨怀中大吃了一惊,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李中易把屠刀举向自家兄弟,竟是如此的悲痛。

在众目睽睽之下,面无血色的李中易,一步步踏上点将台,昂然立于高台的中央。

“全体立正,敬礼!”总值星官并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他必须按照职责规范,指挥大家向统帅行礼。

脸色铁青的李中易,负手立于点将台上,始终不发一语。一时间,台上台下,乃至整个军营的气氛,越来越凝重,越来越肃杀。

毫不夸张的说,连根掉落到地面上,都很可能听见清脆的丢落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中易忽然撂下一句狠话,“不管是谁,只要胆敢触犯军法,绝不宽贷!”

台上的将领们都心知肚明,台下的将士们却是一头雾水,李中易也懒得解释。

只见,李中易迈开正步,“噔噔噔……”走下点将台,和掌旗官并肩站到了一起!

刘贺扬等人,一看这架式,就知道大事不妙,他们慌忙跟着跑下点将台,就在李中易的身后,站成了笔直的一排。

这一站,就是一晚上!

更恐怖的是,到了吃早饭的时候,李中易依然屹立不动!

统帅没动地方,谁敢下令吃饭?于是,所有人都饿着肚子,一直熬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李中易这才铁青着脸,闷不吭声的登车离开了军营!

第872章 大幕拉开

安乐侯杜成,也就是杜贵太妃的生父,最近只要合上两眼,就会不断的做噩梦。

符太后当众训斥了杜贵太妃,杜成得知了消息之后,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杜成原本不过是南面唐国的普通商人而已,因为闺女杜氏长得格外的俊俏,被唐国的国主相中,主动献给了大周的先帝柴荣,这才被恩封为安乐侯。

柴荣活着的时候,看在亲儿子曹王熙让的面子上,对杜家也还算是很不错,时不时动会有宫中的赏赐进门。

然而,自从先帝突然驾崩之后,杜家的日子就仿佛是王小二过年一般,一月不如一月。

过日子,居然可以用月来计算,可想而知,杜家的拮据到了何其严重的程度?

杜成现在只要一想起当初的懦弱,就必须悔断了肠子,那个时候,杜成或多或少对于曹王将来的继承大统,抱有几丝幻想。

有一次宫廷家宴的时候,柴荣偶然提及,想赏一个正经的差事给杜成的独子,安阳伯杜翰。

这本来是天大的好事,可是,谁教杜成当时的脑壳被门板夹了,居然鬼使神差的婉言谢绝了。

事后不久,柴荣便撒手人寰,山陵立时崩塌。随之而来的是,杜成的小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苦。

尤其是,当杜成得知他的亲闺女,以前的杜贵妃,如今的杜贵太妃,竟然当众被符太后训哭了之后,他那颗原本就没有多少承受力的小心脏,立时就不好了。

杜家世代经商,虽然家财尚可,杜成却是个读不进去四书五经的半文盲,只看得懂帐本。

不过,自从被恩封为安乐侯之后,杜成倒也见识过真正的顶级上流社会,是个什么样子。

换句话说,杜老侯爷虽然混不进去主流社会,有些以前始终想不明白的人和事,多少弄懂了一部分。

比如说,梁王宗训成了天子之后,在符太后的教唆下,他的那位曹王外孙的处境,就变得异常之尴尬了。

更可怕的是,除了杜贵太妃挨了训斥之外,据传闻,曹王熙让甚至被他的天子兄长,亲手扇了一耳光。

这个坏消息对于杜家人来说,简直比天塌了还令人恐惧!

尽管只是隐隐约约的坊间传闻,在杜成很久无法进宫的情况下,宁可信其有,绝不信其无!

杜成已是年过五旬之人,去日无多,他如今最惦记的就是,他如果死了,独生儿子杜翰显然已经没可能继承他的侯爵之位。

以前,杜贵太妃在宫里得宠的时候,也想帮杜翰谋个一官半职,只要事情能成,至少不需要再坐吃山空了嘛!

可是,这仅有的机会,竟被吃饱穿暖了猪油蒙了油的杜成,白白的浪费了!

基于同样的道理,杜家搬来开封之后,又是赁房子,又是四下里打点关系,早些年经商积攒的家底,大多挥霍一空,整个家宅正应了一句老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竟成了空架子!

杜成没有做官的本事,却有些一些经商的小聪明,可问题是,前些年先帝在世的时候,杜成的小算盘珠子打得哗啦直响,觉得经商太跌份了,不屑为之!

现在,杜成倒是想重操旧业,问题是,除非把家里的大房子卖了,否则,哪里来的足够本钱?

前些日子,杜成卖了祖传的几件古董和玩物,好容易凑足了敲门砖,想走通现任枢密使李谷的门路,帮儿子杜翰谋个军职,打算捞一点外水,补贴一下家用。

可是,中间人收了重礼之后,这眼看着都过去三个多月了,却至今杳无音信。可把杜老侯爷急得团团乱转,着急上火的嘴角都起了燎泡。

“侯爷,不好了,咱们家伯爷,让开封府的人,给抓走了!”

就在杜成神游天外之际,大管家面如土色的跑进来,禀报了一个更糟糕的坏消息。

“啊!”杜成眼前猛的一黑,整个人直打晃,如果不是大管家眼明手快,及时的将他扶住,只怕会一头栽到地上。

过了好半晌,杜成这才缓过劲来,有气无力的问正在替他捶胸敲背的大管家,“知道是什么事么?”

大管家苦丧着脸,说:“听说是当街调戏民妇,让那娘子的官人撞了个正着……”

杜成心里一急,差点就吐了血,好在大管家及时送上了一盏茶,这才帮他勉强压下了不断上涌的血气。

“快,快拿我的帖子去开封府,问一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杜成毕竟做侯爷已久,多少知道一点官面上的情况。

客观的说,杜贵太妃再不讨符太后的喜欢,她也终究是先帝的贵妃,曹王的生母,皇家的体面开封府多少要给一些的。

当然了,至于开封府愿意给安乐侯府多大的面子,还要看杜成舍得塞进去多少银钱了。

“快,快去把我的那个汉代的碟子,拿去当铺,多少换百十贯钱回来……”杜成心里肉疼得要命,好一阵唉声叹气。

所谓秦砖汉瓦,都是一些大路货罢了,真正值钱的是,汉代比较少见的翠玉碟!

这种翠玉碟子,杜成一共有四只,上次有个豪商想出高价买走,杜成硬是没舍得卖。

如今,家底已经空了,杜成为了独子的安危,即使再不乐意,也只得暂时将碟子拿出活当,等将来有了钱再赎回来。

过了几日,杜成当碟子的钱,花得一干二净,却依然没有从开封府中,打听到半分眉目出来。

杜成着急上火的,又是整宿整宿谁不着觉,眨眼的工夫,便病倒了,躺在榻上直哼哼,活脱脱将死之人的末世景象。

杜家都快完了,杜成哪怕再不想得罪符太后,也只得硬着头皮,命大管家将他亲笔抄写的遗书,递进了宫里。

谁又能够料想得到,正是因为这封骇人听闻的遗书,开启了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范质对宫里的消息,一向把持得极严,等到王溥从特殊的渠道得知消息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足有三个时辰。

“文素公,哈哈,我的文素,你可曾听说,杜贵太妃哭着喊着,披头散发的,毫无体统的公然闹到了皇太后的宫里?”王溥的脸上,露出了千年老妖狐一般的神秘诡笑。

李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扔掉酒杯,拍案而起,畅声吟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哈哈,或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杜侯啊,杜侯,你干得真漂亮啊!”

几乎在同一时间,滑阳郡王李琼,也已经透过特殊的管道,大致掌握了一些内幕。

“嘿嘿,三郎啊,还真让李无咎料中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李琼随即吩咐说:“三郎,你亲自走一遭,务必将这封书信,亲手交到左将明的手上。

同为托孤八相之一的魏仁浦,魏老相公,他因为身体不适,刚请了几天病假,并没有在政事堂值班,所以,知道消息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一大早。

“啊……竟有此事?这……这成何体统啊?”魏老相公闻讯后,连连跌脚叹息,“家不和外人欺,宫内不和,只怕是亡……太后实在是糊涂了啊!”

历史上很多的著名事件,其实往往不是预先谋划好的,很多时候都是由突发的小事,基于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逻辑,经过不断的联动和持续性的角力,最终的结果往往令人瞠目结舌!

历史,就在杜贵太妃大闹的那一刻起,产生了诸多惊人的连锁反应!

风将起,而局中人尚懵懂,可叹!可悲!

第873章 盟友之谋

滑阳郡王李琼一直坐在西花厅内喝茶,尽管屋子里摆了四个炭盆,热茶盏不离手,他依然觉得浑身发冷。

直到李虎回来,李琼这才精神猛的一振,急忙抬头看向李虎,那种前所未有的急迫心情,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阿耶,左将明写了封回信,我带回来了。”李虎从怀中掏出书信,双手捧到李琼的面前。

“哦。”李琼抬手就将书信接了过来,急不可耐的拆开看,一旁的李虎觉得十分诧异,印象中,就算是太祖高皇帝郭威驾崩,李琼也没有如此的激动和失态。

“好,好一个左将明。”李琼看过信后,满脸的阴霾立时散尽,他捋着白须,笑眯眯的说,“都说李无咎识人善任,果然是名不虚传呐。其门下二虎,左杨右左,一文一武,相得益彰,端的是厉害非常。”

李虎却有些犹豫,迟疑着想说话,却又不好意思打断老父亲的好兴致,嚅嚅着一阵嘴唇,又把嘴巴闭上了。

李琼高兴了一阵,无意中发觉,李虎紧锁着眉头,神情郁郁,压根就没分享快乐的意思。

“三郎,怎么了?莫非是左将明慢待于你?”李琼满腹狐疑的盯在李虎的脸上,很快看出了端倪,李虎的掩饰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知子莫若父,李虎是个只知道上阵撕杀的老实人,心里想啥脸上多少都有痕迹可察。

李虎迟疑不决,说还是不说呢,唉,算了,还是说了吧。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说:“阿耶,左将明虽然没有明说,但孩儿琢磨着,他应该是想在第一时间知道政事堂内的动静。”

李琼抚须想了想,随即笑道:“这个倒是容易,安国不是成日里闲着没事做么,让他隔三差五的去跑跑腿,跟着左将明长一些见识,倒也合适。”

李中易也是政事堂相公之一,不过,他领兵出征,远在高丽国。即使消息送到他那边,也是鞭长莫及,时效性早就过去了,顶多算个旧闻。

左子光想及时掌握政事堂内的上层消息,李琼这个现任的伴食相公,的确是最佳人选。

不管是从李七娘子那边,还是从两家已经实质结盟的角度而言,彼此互通消息乃是题中应有之义。更何况,滑阳郡王府若想恢复往日的显赫荣光,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干,坐等泼天的富贵砸脑袋上吧?

“三郎,天武卫那边的情况如何?”李琼抚摸着白须,重重的叹道,“那可是咱们家仅剩的本钱呐,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身逢主少国疑之艰难局面,什么威望啊、钱财啊,都是身外之物,唯独兵权才是立足的根本。

可恨的是,符太后和范质丝毫情面也不留下,公然将滑阳郡王府最后一点家底,也给剥夺得一干二净!

俗话说得好,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被虾戏,滑阳郡王府已经被折腾成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架子。

李琼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不趁现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奋起挣扎拼搏一番,整个郡王府的未来可谓是希望渺茫。

一旦符太后彻底的掌握了朝局,将来绝对没有他们家的好日子过,偌大的家业逐渐被新贵们吞并和蚕食,乃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琼十分无奈的看了眼李虎,他的这个三郎还是太老实了,除了练兵打仗之外,别的弯弯绕竟是一窍不通,完全不足以应付目前纷繁复杂的朝局。

唉,也正因为李虎的忠厚老实,只能守成,却无法立业,李琼只得无奈的选择和李中易结盟,希望保住偌大的家业以及郡王府的体面。

孔子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尝过富贵滋味的豪门,没谁乐意丢失已经到了手的权势和地位。

破船还有三斤钉呢,更何况,李琼父子的手里还掌握着天武卫的潜实力,尚有可被利用的价值。

趁着还有还手之力的时机,鱼死网破的决死一搏,虽然异常冒险,却也比家道从此一蹶不振,永无出头之日,要强上许多。

滑阳郡王府,虽然及不上已经传了四代的,树大根深的府州军阀——折家,因着李琼和李虎父子均是统军大将,却也勉强算得上是将门世家。

手里捏着刀子的武将世家,面对家族根本利益严重受损的局面,只要还有可扑腾的余地,准确的说是活路,将会如何选择,答案其实不问自明。

“老三啊,为父年纪大了,眼看着没有几天的活头,”李琼知道李虎的心病,有些话本来不想多说,可是有担心一根筋的李虎想歪了,“唉,你大兄让你母亲溺爱得不成名堂,从小娇生惯养,怕苦怕累,只知道溜狗玩鹰,贪图享乐,他都这么大一把岁数了,前几日还把房里的侍婢收为通房,唉……”

李虎不禁神情一黯,低头叹息,当武将带兵上阵看似风光,可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站桩提锁,挽弓骑马,一熬就是一辈子,确实苦不堪言。

“唉,你三弟是幼子,从小身子骨不好,常年汤药不断。我和你母亲难免偏疼一些,不忍心逼着他吃苦受累,养成了只喜吟诗作画,偏爱收藏古董的坏毛病……”李琼大摇其头,连连叹息,“如果你三弟真是块读书的好材料,等将来天下太平了,走科举中进士的路子入仕,未尝不能支撑起门庭……”

李虎心里明白,老父亲这是在劝慰他,要想开点,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别计较眼下一些名誉。

“阿耶,孩儿始终想不通,您为何一定要让七娘……”李虎本是个闷嘴葫芦,既然老父亲就差把话挑明了,他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心结抖露了出来。

李虎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李中易不想纳他的女儿为妾,李琼好歹是当朝相公,又有郡王的爵位加持,既然是结盟,他们家送钱出兵都可以嘛,何必送嫡亲的孙女予人为妾呢?

宰相之尊,礼绝百僚;郡王之爵,荣耀四海!

一旦走漏了消息,不说李虎这个小小的前天武卫都指挥使了,李琼这个现任政事堂相公的颜面何存?

李琼早想彻底的解开李虎憋了很久的心结,他招手将李虎唤到身前,小声耳语了一阵,李虎这才恍然大悟,脱口而出:“他敢?”

第874章 集贤相

开京城内的大教场,旌旗招展,鼓乐喧天。

羽林四卫的将士们,排列着整齐的队伍,一个个屏息静气,昂首挺胸,等待着天使传达朝廷的恩赏。

张永德手捧黄灿灿的诏书,缓步走上点将台,面南朝北,居中而立,朗声喝道:“陛下有诏!”

李中易肃容抱拳长揖,跟在他身后的将领们,则单膝跪地,恭聆圣谕。

宰相之尊,礼绝百僚!

身为托孤八相之一的李中易,有资格站着听诏书,此所谓朝廷恩遇重臣之道也!

“门下:国家登用邦杰,缉熙政途。出则偃息则为藩,入则从容而论道。推忠协谋佐理功臣,海东处置大使、开府仪同三司、卢龙节度使、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会灵观使、翰林学士承旨、上柱国、燕国公、食邑三万五千户、食实封一万户李中易,同寅一德,入赞两朝,屡破北虏,二平海东……可:特授平卢节度使、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景灵宫使、集贤殿大学士、楚国公,加食邑两万户、加食实封五千户,赐推忠协谋同德守正佐理功臣、散官、勋、封,如故。主者施行。”

“臣奉诏。”李中易长揖到地,毕恭毕敬的接过张永德亲手递来的诏书。

“咯噔!”张永德抑制不住的面色大变,心底里往外直冒寒气,李中易居然接诏了,竟然接诏了,就这么接诏了?

张永德宣诏之前,一直琢磨着,李中易会不会利用宰相拥有的特权,推辞掉此次的封赐。却不成想,李中易丝毫也没有推托,顺顺当当的接受了朝廷的恩赏。

朝廷有八相,均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并且,各位相公照例都兼有馆职。按照惯例,相公们兼任馆职的不同,地位也有高低之分。

只要拥有集贤殿大学士的头衔,便是名副其实的政事堂次相之尊,俗称:集贤相,其地位仅次于拥有昭文馆大学士头衔的首相范质。

此前,朝廷为了突出范质的首相地位,故意将集贤殿大学士悬空,没有授予任何一位政事堂相公。

如今,李中易不仅手握羽林四卫的兵权,更是集贤相,可谓是权势滔天。

跪在李中易身后的诸将,尽管也都识得不少字,看得懂军中的公文,却大多被朝廷骈四俪六的诏书给绕晕了。

刘贺扬却不同,他久居开封,又是正儿八经的禁军将领,是见过大世面之人。在追随李中易之前,刘贺扬也接过好几次朝廷的诏书,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朝廷的规矩和禁忌。

和喜气洋洋的诸将不同,刘贺扬透过诏书品味出来的幕后潜台词,实是令人不寒而栗。

因石敬瑭那个沙陀族的狗东西认了北虏为父,主动献出燕云十六州,那片土地从那时起一直掌握在契丹人的手上。这就导致了一种诡异的情况出现,李中易此前的卢龙节度使,其实不过是个遥领的空头衔罢了。

然而,平卢节度使却迥然不同。唐代的平卢节度使,驻于营州,目的是分范阳节度使太过庞大的权力。安史之乱后期,平卢节度使辖地南迁,除了后晋时曾经短暂废除过平卢节度使之外,其管辖范围一直很稳定,包括:青、淄、莱、齐、登五州之地。

和刘贺扬这个开封通比起来,李家军中的中高级将领,大多只能算是没见识的土包子。别人也许不太清楚其中的弯弯绕,刘贺扬的心里却是一清二楚。

本朝太祖郭威的亲外甥李重进,因高平之战的军功,被封为淮南节度使,其管辖的范围也不过才四州之地。

至于,北边那位野心勃勃的李筠,也仅有三州之地而已。

毫不夸张的说,李中易接下平卢节度使的重任之后,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周第一藩镇。

更重要的是,平卢节度使辖区,乃是山东之地,从齐州南下京师,不过几百里地而已,对朝廷的威胁无论怎么强调都不为过,可谓肘腋之患。

偏偏,朝廷就把如此敏感的,本朝立国以来从未授予任何人的平卢节度使,赐给了李中易。可见,朝廷对李中易的忌惮,已经表面化。

不仅如此,朝廷赐下的楚国公爵位,其实也大有深意,对李中易的试探之意就差挑明了说,刘贺扬细思之下不由极恐。

张永德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李中易,见李中易神态自若,仿佛闲庭信步一般,他不禁暗暗叹息不已,羽翼已经极其丰满的李无咎,真是个聪明绝顶之人!

就目前的局势而言,哪怕朝廷是真心诚意的赏赐有功之臣,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李中易已经功高震主,并且尾大不掉!

李中易即使继续选择韬晦,终究难逃朝廷倾全力削藩的危局,还不如就此名正言顺的领受朝廷的封赏,坐实第一藩镇的地位。

临来宣诏之前,范质找张永德密授机宜,详细分析了可能出现的情况,却偏偏没有料到,李中易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的奉了诏。

张永德带来了多份诏书,李中易麾下的重将们人人有份,原本属于李中易独掌的羽林四卫,也被分了出去。

除了宋云祥之外,其余的将领,诸如杨烈、刘贺扬、廖山河、马光达四将,分领羽林上下左右四卫的都指挥使。

尤其值得关注的是,李中易最信得过的门生杨烈,仅仅被任命为羽林右卫的都指挥使,而原本出身于开封禁军的刘贺扬却出任地位最高的羽林上卫都指挥使。

不仅如此,朝廷在大肆封赏开国侯的同时,特别加封刘贺扬为开国郡公。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挑拨离间之心,昭然若揭。

马光达也是开封禁军出身,只不过,他在追随李中易之前,始终混得不如刘贺扬那么的如鱼得水。

刘贺扬晋为开国郡公,马光达心里非常不爽,只不过,碍着李中易和张永德在场,他不便冷嘲热讽罢了。

如果说在场的重将之中,今天谁最没捞着好处,非宋云祥莫属。他这个第五军都指挥使,是李中易整编李家军时任命的,在朝廷那里明面上的官职和爵位,比上述杨、刘、马、廖四将低了很多,所以只得了个伯爵。

宋云祥默默的看了眼喜气洋洋的刘贺扬,心里非但没有任何的失落感,反而非常满意朝廷的安排。

本为灵州小吏的宋云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朝廷赏赐的官职或是爵位都是虚头巴脑的东西,在主公李中易心目中的地位,才是至关重要的远大前程!

第875章 回开封

自从,李中昊去了西北之后,李达和就一直揪着心。尽管李中昊很不成气,毕竟父子连心,儿行千里父担忧乃是人之常情。

薛夫人见李达和背着手一直在室内转圈,实在看不过去了,便嗔道:“歇会儿,喝口热茶吧,你转来绕去的,把我都给绕晕了。”

“二郎还没来信?”李达和暗暗叹了口气,停下来脚步,扭头问薛夫人。

薛夫人摇了摇头,叹道:“这二郎也是的,去了西北后音讯全无,连封书信也不派人送回来,生生把他阿耶急死了。”

李达和气得直瞪眼,嘟囔道:“又不是我……”心头猛的一惊,下意识的扫视了室内一周,发现下人们都避了出去,这才稍稍安心。

安排李中昊去西北的,明面上是左子光那个恶魔,实际上,久走于宫廷的李达和是个明白人。如果没有李中易的点头,左子光就算是再狂,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更何况,左子光虽然权势极大,谅他也不敢插手到老李家的家务事之中。

事实上,李达和只猜对了一半。左子光还真有那个胆子,他先把李中昊打发去了西北折家,等一切都安顿妥当了,这才给李中易去信禀报。

李中易接信之后,沉默了好半天,才想起要骂娘,“狗胆包天!”

“他阿耶,我劝你啊,还是少操点心。大郎一向孝顺懂事,对二郎也从不计较前嫌,不然的话……”薛夫人的话没说完,李达和却听得懂她的话外音。

以李中易如今的熏天权势,若想针对李中昊下手,又何必把那个败家子弄去西北折家躲灾呢?

更何况,李中易又不是没有儿子。长子狗娃李继易已经7岁多了,三子兴哥儿李继德也已四岁,根本就不担心偌大家业无子继承的问题,李中易有必要对百无一用的李中昊暗中下毒手么?

如果李达和知道,就在老李家隔壁,还藏着排行第二的亲孙儿灵哥儿,只怕要乐得合不拢嘴。

说来也是奇怪,李继易和李继德两兄弟,长得都比较像娘,不仔细看,晃眼间也看不出是李中易的种。

偏偏,费媚娘所生的二儿子灵哥儿,像极了李中易。只要是熟人见了灵哥儿,不需要细看就知道,那必定是李中易的崽。

然而,李达和依然深深的替李中昊感到担忧。原因其实很简单,左子光是个心狠手黑的家伙,他固然不敢明着把李中昊怎么着,如果暗中无痕迹的下毒手,鞭长莫及的李达和却也只能干瞪眼。

“唉。”李达和在室内坐不住,又不想干扰薛夫人,索性甩袖出了门。

随着李中易的地位日隆,老李家的大宅子,为了符合官爵等级规制的严格要求,至少经历过三次大的修缮。

如今的李家老宅之中,所有亭台楼阁之间,皆由带檐的游廊连接,哪怕是刮风下雨,也无淋雨之虞。

薛夫人明知道李达和的担心,却也懒得操那份闲心,由着李达和负气而去。

想当年,李中昊的生母曹氏当家的时候,薛夫人这个侍妾和她所生的庶长子李中易,被曹氏折腾得痛苦不堪,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只是,今日早已不同往昔。如今的老李家后宅之中,正儿八经的下一代主人里头,除了被送去西北的李中昊这个另类之外,全是带有薛夫人血脉的儿孙。

俗话说得好,血浓于水。令薛夫人扬眉吐气的长子李中易,老儿子宝哥儿,老闺女甜丫,这可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妹。

由于柴玉娘这个正妻还没进门,家里的孙儿辈,包括狗娃、兴哥儿以及玲妞在内,虽然全是庶出,却也都是薛夫人亲亲的孙儿孙女。

唉,家中人丁逐渐兴旺的景象,令薛夫人感叹不已,没有孙儿盼孙儿,可是,老儿子、老闺女再加上三个孙儿辈,简直要闹翻天啊。

尤其是唐蜀衣所生的狗娃,自从这小子满了七岁之后,闹得特别的欢实,薛夫人私下琢磨着,还真应了那句话:狗也嫌!

“唐夫人万福……大公子万福……”门外传来见礼之声。

“祖母,祖母,肚子饿了,要吃点心……”薛夫人未及转念,就见门帘挑处窜进来一个白白胖胖的混小子,不是混世魔王狗娃,又是何人?

“哎哟,我的小乖乖,快,快过来,快到祖母这里来……”薛夫人痛并快乐的伸出双手,将活蹦乱跳的狗娃揽进怀中,十分顺手的将一块玫瑰糕塞进了他的嘴里。

俗话说的好,老儿子,大孙子,都是爷爷奶奶的心尖子!

薛夫人格外疼宠大孙子狗娃,这在整个老李家,非但不是秘密,反而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狗娃两只白胖的小爪子里各抓着一块点心,他亲昵的依偎在薛夫人的怀里,“咯咯……”笑得肆无忌惮,点心屑散落在薛夫人身上。

唐蜀衣一只脚刚踏入室内,就见了此情此景,她不由面色一沉,喝道:“狗娃,休得无礼!还不赶紧下来?”

狗娃挨了亲娘的训斥扁着小嘴,泪花子绕着眼眶打转,一副想哭却又不敢哭的委屈小模样,别提多惹人怜爱,

“你呀,你呀,声音小点,别吓着了咱们的狗娃。”薛夫人颇为不满的数落唐蜀衣,“你要教训孩子,回自己屋里去,别当着我的面。”

“娘,狗娃已经不小了,若是养成了纨绔的性子,只怕是惹得夫君不喜。”唐蜀衣心里暗暗叹息不已,自从狗娃满了六岁之后,老太公一而再再而三提及延请名师,给狗娃启蒙读书的事。

谁曾想,薛夫人偏疼长孙,死活不同意让狗娃这么早就去外院受苦,宠得不成名堂。

老太公李达和气得拍了桌子,薛夫人却依然不肯松口,楞是把狗娃笼在身边,享受着格外滋润的天伦之乐。

想当初,因为主母曹氏嫁入李家长达五年之久,却始终没有生育。李达和为了传宗接代的大计,硬顶着巨大的妻族压力,纳了颇有几分姿色的薛夫人为妾。

薛夫人倒也争气,进门的第二年便顺顺当当的生下了李中易,一时间,倒也颇得李达和的宠爱。

只可惜,好景不长。等李中昊出生之后,曹氏十分忌惮李中易这个庶长子,基于先剪除羽翼的逻辑,曹氏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跟着薛夫人进李家的贴身心腹小丫鬟春儿,活活的打死在了薛夫人的面前。

在曹氏面前一向软弱的李达和,史无前例的大发雷霆,扬言要休妻,这才勉强阻止了曹氏进一步的下毒手。

唐蜀衣原本唤作瓶儿,乃是李家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一向颇得信任。李达和不放心曹氏,特意把唐蜀衣安排到了薛夫人的身边,既照顾薛夫人的生活起居,又暗中防着曹氏图谋不轨。

那些艰难的岁月里,如果不是唐蜀衣一直忠心耿耿的陪伴和劝解,客观的说,薛夫人在曹氏刻意的折辱之下,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客观的说,李中易是个十分念旧之人。然而,没读过书的薛夫人,比李中易更讲旧谊。这么多年下来,薛夫人对一起共过患难的唐蜀衣,可谓是格外的偏宠。

在李中易和薛夫人的力挺之下,造就大周绝无仅有的神奇一景:堂堂李大相公的宅子里,竟然是由唐蜀衣这个妾室掌家。

妾室竟然可以出头露面,替李中易接待贵客,迎来送往。一向以儒门弟子自居的李达和,左看不顺眼,右看更不顺眼,这成何体统?

碍着薛夫人和李中易二对一的优势,李达和明明心里极其不爽,也只得睁一眼闭一眼,故意装糊涂,无可奈何。

上帝是公平的,既给了李达和老太公的崇高身份,同时也极大的削弱了他在整个老李家曾经拥有的,一言九鼎的权威。

李中易虽未成家,却早早的立了业,他不仅是大周的首屈一指的藩镇,更是政事堂的相公。

李中易的声威越显赫,李达和走出去,就越受人尊敬。当然了,李达和绝非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十分清楚,他如今的处境,恰好应了那句老话的翻版:父以子贵!

实际上,已经有了三子一女的李达和,如今也没太多可以操心的事,除了二郎李中昊那个败家子之外。

宝哥儿和甜丫,和李中易那是嫡嫡亲亲的亲兄妹,以李中易如今显赫的权势和地位,李达和压根就担心三子和长女的的将来。

尽管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终究十指要分出个长短!

上帝是公平的,这人呐,越是缺啥,就越会惦记着!

水永远是往下流的,为人父母者,出于子女的将来考虑,哪怕是闲吃萝卜淡操心,这个心总是要操的。

薛夫人揽着狗娃,祖孙俩撇开唐蜀衣,颇为开心的玩闹了好一阵子。直到,狗娃的额头上冒出汗珠,这才罢休。

趁着狗娃被乳母领去洗漱换衣服的机会,唐蜀衣凑到薛夫人跟前,小声禀道:“母亲,夫君的门生左将明命人捎信进来,说是夫君快回来了。”

薛夫人闻言大喜,忙拉着唐蜀衣的手,急切的问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个月么?他的身体可好?”

第876章 密诏

由于携带的诏书过多,一份接着一份,面南背北的张永德,念得口干舌燥。颁诏仪式却又没办法中途停止,他只得频频舔一舔发干的嘴唇,却是越舔越口渴。

站在张永德下方的李中易,微微眯起眼睛,等着张永德端出朝廷的杀手锏来!

就在刚才,李中易听得很清楚,朝廷对他的恩赏诏书之中,只字未提及高丽国将来的善后处理事宜。

李中易混迹于大周官场的时日已经不短了,他当然很清楚,朝廷既然起了大大的猜忌之心,必然会留下后手。

就目前而言,李中易所掌握的实力之中,基本分为三大块,灵州的骑军和良马,高丽国的粮食和衣料等物,羽林四卫的精锐步军。

李中易这个当朝相公,当初跨海二征高丽的时候,挂的是海东处置大使的头衔。

按照本朝的惯例,处置大使的实权极重,上马管军,下马抚民。在李中易看来,以范质的精明,绝无可能让诏书之中出现无人主持海东善后处理局面的漏洞。

显然,张永德担心太过刺激李中易,采取欲抑先扬的策略,故意把釜底抽薪的,也是此行最重要的一份诏书,留在了后边宣读。

张永德是什么人?那可是作过殿前都点检的名帅,打仗打的是钱粮,打的是军心士气的道理,他张抱一岂能不知?

世界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朝廷既然明着赏了次相的高位,那么,把李家军的后勤基地给端走,也就成了必然。

如今的李中易,兵、钱、粮、马俱全,可谓是羽翼丰满。客观的说,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提心吊胆的揣摩柴荣心事,任由皇帝摆布的小官僚。

朝廷大肆封官授爵,目的是什么,李中易自然是一清二楚。不过,由于建军体制具有划时代的先进性,绝非一般的军阀军队可比,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李家军会不跟着他走的问题。

图穷总会匕现,李中易一脸平静的等待着张永德揭开谜底,至于身后诸将们的想法,他没有兴趣多想。

等到张永德的手头只剩下最后一份尚未宣读的诏书之时,李中易微微的翘起嘴角,该来的终于来了,他倒要看看,符太后和范质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刘贺扬面上显得很高兴,那不过是常居于开封,在官场上练就的一身应酬本事罢了。自从,被破格晋升为郡公之后,刘贺扬的心里便凉嗖嗖一片,而且越来越冷。

在李家军中,刘贺扬的军功不及杨烈,亲厚不及廖山河,他何德何能,安敢居于郡公的高爵?

尽管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但是,刘贺扬并没有太过慌乱。刘贺扬追随在李中易身边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他非常了解李中易的脾气和秉性。

客观的说,李中易除了极其重视军规之外,颇有容人之量,不仅善于用人,也敢于用人。

别的且不去说它,刘贺扬和马光达都不是最早跟随李中易的老部下,就资历而言,远不及以杨烈为首的河池乡军那一派。

但是,李中易秉承着海纳百川的用人逻辑,不仅没有歧视刘贺扬和马光达,反而委以一军之首的重任,他们二人在军中的地位,也仅次于杨烈一人而已。

更重要的是,从灵州才开始追随李中易,资历不如刘贺扬和马光达的宋云祥,也被提拔到了一军之首的高位,这就足以证明,李中易没有把他们看外,不分地域和资历用人才。

当然了,刘贺扬心里也非常明白,朝廷的诏书虽未明言,却潜藏着浓浓的忌惮和提防之心。

“朝廷看走了眼啊!”刘贺扬低着头,暗暗叹息不已,李中易对朝廷的心思可谓是了如指掌,然而朝廷却对李家军知之甚少。

如此浅显易懂的挑拨离间手段,怎么可能瞒得过李中易的眼睛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刘贺扬感念于朝廷的厚赏而起了异心,在镇抚系统以及军法系统的严密监视和制约之下,没有李中易亲笔签押下发的那种带密码的军令,他有可能调得动一兵一卒么?

想到这里,刘贺扬下意识的扭头,瞥了眼跪在身侧,却一直沉默不语的搭档——第二军镇抚使杨怀中。

杨怀中的资历非常老,早在李中易初建河池乡军之时,他便已是什长。要知道,那个时候,李中易完全掌握的正规官军,也不过区区一个都而已。

谁又能够料想得到,那时候一个小小的什长,如今已是真正掌握着第二军实权的军镇抚呢?

更重要的是,李中易成立讲武堂的之后,杨怀中便是第一期学成毕业的门生之一。

对于李家军中任何一个有上进心的军官而言,哪怕他们用脚趾头去思考,也知道讲武堂出身的决定性意义。

按照军法的明文规定,凡是拟提拔为副队正以上的军官,都必须先进入讲武堂学习深造,经考试合格毕业后,才授予检校副队正之职。

检校者,代理之意也!

检校副队正一年期满之后,经过镇抚使、军法司、指挥使的三方综合考核评估,才会被正式提拔为副队正。

自从讲武堂建立之后,所有学成毕业的军官,都是李中易这个山长的门生。

纲常伦理明面上的顺序是天地君亲师,实际上,天地虚无,君恩太过遥远,亲恩在于生养,而师恩却是知遇和再造人生。

李中易曾经说过一句名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

通俗的理解这句话,那就是,有本事的军官,都是有野心的!

有野心,本无错。谁如果没点上进心,只会被所有人瞧不起,包括亲戚在内。

但是,野心必须控制在一定合理范围之内,否则就是僭越本分,那会遭雷劈的!

全军将领皆为主公门生的这个梗,是所有李家军中的野心家们,绝对绕不过去的一道硬坎!

李中易一直等着最后一份诏书,也就是最后一只靴子落地,可是,张永德不知道怎么想的,仿佛忘记了最后那道诏书一般。

在卸下天使的重任之后,张永德快步走到李中易的跟前,毕恭毕敬的长揖行礼,“拜见李相公。”

李中易心里哪能不明白呢,那最后一道诏书,很可能内容异常的惊悚,范质只怕是交待过张永德要见机行事,免得真正撕破了脸皮之后,牵一发而动全身,令局势再也不可收拾!

“哈哈,抱一公,您是朝廷柱石,又是军中的老前辈,某家如何敢当?”李中易伸出双手虚扶张永德,张永德原本就不是诚心见礼,趁势站直了身子。

自从大周立国之后,从太祖郭威开始,一直到如今,一直秉承着重文抑武的路子。朝廷有计划有步骤的逐渐收回武将手头的兵权,并且,格外的看重文臣,尤其是文臣之首的政事堂相公们。

张永德的资历可比李中易老得多,李中易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张永德已经是一军之副都指挥使。

更别提张永德是寿安公主的附马都尉,要知道,寿安公主,也就是晋国大长公主,是周太祖郭威留存至今的唯一血脉。

俗话说的好,福祸难料,也正因为张永德是晋国大长公主夫婿的缘故,先帝柴荣对他格外的忌惮。

高平之战后,仅仅因为点检作天子的一块小木牌而已,张永德怕便从荣耀的巅峰,瞬间滑落了下来,不仅被柴荣撸了殿前都点检的兵权,更是变成了有名位有钱却多闲的富家翁。

按照朝廷的规矩,李中易这个现任的政事堂相公,比挂着使相头衔的张永德,其地位要尊贵得多,这也是张永德必须主动见礼的主要因素之一。

“抱一公,那份诏书为何不宣?”李中易揣着蔫儿坏,故意刺激张永德。

张永德刹那间楞住了,他作梦都没有料到,李中易居然会步步紧逼上来,莫非李无咎想马上撕破脸皮,索性起兵造反不成?

一念及此,张永德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叫苦不迭,悔恨当初不该接了这个苦差事。

李中易不过是想试探下张永德罢了,见张抱一面色大变,李中易不由高高的翘起嘴角,心说,也许是富家翁作久了,张抱一往日的雄心壮志,只怕是丢失了大半啊!

历史上的张抱一,在被柴荣狠狠的压制之后,含愤投入了赵老大的阵营之中。赵老大娶继妻王氏进门的时候,如果没有张永德所借的三万贯,只怕是连聘礼都出不起。

“不瞒无咎公,那份诏书其实是一份册立王妃的缺名诏书,一应签押印玺皆全,就等着相公您定下高丽王妃之后,按照规制填上名字即可。”张永德顾不得背心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给出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哦,原来如此,哈哈……”李中易当着张永德的面,有意无意间瞥了眼他那宽大的袖口处,那别样的眼神令张永德心里直发毛。

李中易猜的一点没错,公开摆在人前的那最后一份诏书,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

真正的朝廷密诏,其实就揣在张永德的袖口之中,只不过因为那夜在江华岛上的特殊遭遇,令张永德改变了主意,不敢擅自拿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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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7章 扬威

“抱一公,行辕内已经备下薄酒,你我好久没见了,不如来个一醉方休,如何?”李中易笑眯眯的邀请张永德赴宴。

张永德既然卸下了天使的职责,李中易这个当朝相公,大周第一藩镇的邀宴,他哪敢不从?

“多谢李相公,下官一定舍命陪君子,不醉不休。”张永德拱手作揖,态度异常之谦卑。

李中易微微一笑,张永德可不是个怂人,他只怕是在担心,李家军这边一起兵,他张抱一的人头便要落地吧?

这人呐,一旦富贵久了,又丧失了雄心壮志,难免会前怕狼后怕虎。

和张永德情况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比如说,李中易的那位盟友——滑阳郡王李琼。

自从,李琼兵败于南唐林仁肇,也就是林虎子之手后,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仅顾虑重重,畏首畏尾,甚至还想把嫡亲的孙女儿送给李中易作妾。

李中易虽然十分好色,却也不至于非要纳李七娘为妾不可,那太伤盟友的自尊心了,智者所不取也。

常言说得好,民不与官斗,光脚的不怕穿靴子的!

这人呐,一旦拥有的权势或是财富太多,难免会思前想右,缩手缩脚。

穷鬼们,连饭都吃不饱,只剩下一条贱命而已,哪来的闲心奢谈什么文化啊,档次啊,风雅啊?

这个时代讲究的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也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李中易心如明镜,以他目前的实力,只要契丹人、太原刘家以及南边的唐国不掺合进来,不出一年的时间,即可夺取整个天下。

可问题是,在朝廷尚有二十万精锐禁军,又都盘踞于开封附近的情况之下,即使他击败了朝廷军队,繁花似锦的开封城只怕也会变成满目疮痍的人间地狱。

总之一句话,如果李中易横下一条心,硬夺大周的江山,中原汉人的元气必定大伤!

更重要的是,北边的契丹国已经被掌握在了耶律休哥之手。等到李家军和朝廷禁军鏖战正酣之时,即使用屁股去思考,也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耶律休哥得知中原大乱之后,必定会倾尽全力南下。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耶律休哥和李中易,彼此都视对方为生平最大的劲敌!

李中易被牵扯住了手脚的情况下,如果耶律休哥不抓住战机,拼尽全力南下,那也就不是耶律休哥了!

即使用鼻子思考,耶律休哥也算得清楚这笔帐,等李中易顺利的掌握了整个大周国的最高统治权,腾出手来之后,下一个倒霉的必定是契丹国。

反之,亦是如此!等耶律休哥荡平了契丹国内的反对者,下一个目标,绝对是富饶的大周国。

李中易和朝廷鹬蚌相争,却便宜了契丹蛮子,这是李中易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最糟糕的一种局面。

除此之外,李中易的全家老小,都被朝廷扣在开封城中当人质。只要李中易举起反旗,哪怕家中早挖有地道,谁又敢确保万无一失呢?

家中的至亲们,一个都不能少,万一有个闪失,绝对是足以令李中易遗憾终身的惨事。

想当初,并未掌握绝对实力的赵匡胤,都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诈取了朝廷的兵权,兵不血刃的夺取了大周的江山。

现如今,早就知道陈桥故事的李中易,总不能比赵匡胤做得更差吧?

行辕里席面摆开之后,张永德高高的举起酒杯,遥向西方的开封城方向,朗声道:“为陛下贺!”

然而,在场的羽林四卫将领们,竟然没一个起身举杯的,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于依旧稳坐钓鱼台的李中易身上。

张永德尴尬得要命,脸色立时便窘得通红,在他的人生历程之中,还是头一次遇见如此打脸的场景。

难怪朝廷如此的忌惮李中易,今日一见,符太后和范质的担忧,果然不是平白无故的瞎操心。

转念之间,张永德猛然意识到,在李中易二征高丽之前,可是一贯的低调谦虚,行事也异常之谨慎,如今怎么就变得如此的骄横跋扈呢?

李中易达到了立威的目的,也不想让张永德太丢面子,他随即缓缓站起身,微笑着说:“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为陛下贺。”

“呼啦啦……”在场的将领们不约而同的起身举杯,整齐划一的喝道,“为陛下贺!”

张永德惊讶的发觉,李家军的近百位大小将校们,竟然如一人一般,同时起身,凳响只一声,同声唱和“为陛下贺”,除此之外,再无一丝一毫的杂音。

张永德可不是一般的纨绔贵族,他是领过重兵,打过大兵团战役的宿将,其见识高出旁人何止一筹?

一般而言,在军营之中,士兵们比军官们更好管理,也更听话一些。毕竟,千里做官一场,总会享受到各种各样的特权。

别的且不去说它,就算是张永德的军营之中,军官们,尤其是中高级将领的自我约束能力,相对于下级军官而言,要弱得多得多!

张永德心里有数,距离主桌最近的几张桌子上,坐着陪客的军官,最差也是个副都指挥使,或是伯爵。

实话实说,这些人地位较高,实权较大,心眼子自然比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强得不知道多少倍了。

可是,这批位高权重的将领,居然百众如一人一般的行事,张永德自问,就算是他重回殿前都点检的宝座之上,也绝对做不到的如此地步。

李中易懒得计较张永德的那些个小心思,他仰起脖子,饮尽杯中酒后,微微一笑,说:“抱一公不仅是京城里有名的千杯不倒,更是有名的豪爽心善之人,今日个大家都陪着抱一公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就在张永德依然懵懂之际,李家军的重将们,从刘贺扬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凑过来,找张抱一拼酒。

张永德此行的目的,除了颁布诏书之外,更重要的是,替朝廷拉拢李中易部下的中高级将领。

只是,张永德做梦也没有料到,李中易突如其来的大手笔,活生生的打断了他按部就班,步步为营的计划。

刘贺扬来敬酒,张永德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没给刘贺扬面子,他只是淡淡的说:“李相公才是千杯不倒的好酒量,我近年来身子骨不大好,一直汤药不断,御医不让饮酒。”

李中易听了这话,不由暗暗好笑,张永德赋闲下来之后,每日不喝一坛美酒,心里就如同老猫狠挠一般,哪来的什么御医不允饮酒这么回事呢?

“哦,抱一公身体不适,怎么不早说呢?”李中易拱了拱手,异常诚恳的说,“想必抱一公一定知晓,某家出身于蜀国御医之家,略通点歧黄之术吧?如果抱一公信得过某家,就让某家请请脉如何?”

张抱一闻言后,差点咬破了舌头,他光顾着给刘贺扬台阶下,免得引起李中易的怀疑,竟然忽略了一件大事,实在是该打啊,该打。

随着李中易的实力不断膨胀,开封城里的权贵们,给他的绰号,由江湖郎中子,变成了铜臭子。

尤其是近几年来,大家基本上都称呼李中易为铜臭子,几乎无人再提及江湖郎中子这个前绰号。

然而,李中易终究是出自于中医世家的国医圣手,不出手则罢,一旦出手探脉,一言可定生死。

“有劳李相公探问,也不过是些许老毛病而已,现在吃的药十分灵验……”张永德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李中易的目的既然已经达成,他也不想让张永德太过难堪,得饶人处且饶人,便笑着引开了话题。

整个席间,张永德都没有端过酒杯,但是李家军的将领们无一例外,全都获得了朝廷的恩赏,行辕里的气氛不可能不好。

不管怎么说,朝廷批发了爵位出来,总是一件令人高兴的美事,李中易也没拘着大家不让饮酒。

足足闹了两个时辰,酒宴方才散去,张永德送走了李中易之后,转身就吩咐心腹王养基:“东山,李中易部下的将领们全都喝了不少酒,你带人去打探一下,军营内外的动静。”

王养基心领神会的点着头说:“抱公所言极是,李无咎的部下重将都喝多了,如果此时杀来一哨人马,转眼间,便是大败亏输的惨局。”

张永德重重的点头,王养基的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朝廷命张永德就近窥探羽林四卫的虚实,骨子里其实是异常之忌惮李中易所部兵马的强悍战斗力,如果抓住致命的漏洞,兵不血刃的解决掉了朝廷的心腹之患,那他张抱一在符太后心目中的地位,绝对会直线飙升。

说句十分通俗的大实话,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如果张永德重新得到了朝廷的信任,拿回至关重要的兵权,又何苦依附于赵匡胤的羽翼之下呢?

谁曾想,王养基这一去,直到第三日晚间也没见回来,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逝得无影无踪。

张永德心下大急,在这远离大周的高丽国境内,他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境地,即使想出重金找人,也没有半点门路。

被逼无奈之下,张永德只得硬着头皮,登门求见李中易。

李中易听了门上的禀报之后,不由摸着下巴,望扫了眼坐于对对面品茶的王养基,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东山公不宜露面,还请暂且回避一下。”

第878章 斗法

那一日,张永德在李中易那里逗留了很久,直到晚上用过夜宵,才回转行辕。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中易动嘴,朴万羊动腿,紧锣密鼓的操办着高丽新王妃进门的事宜。

高丽国,素有小华夏之称,其典章制度,以及官方的公文,皆为汉字。

朴万羊所写的的条陈,毋须通译的转达,李中易直接就可以看得清楚明白。

“主公,下臣查过旧例,以往的大王迎娶王妃,皆须从正门抬入……”朴万羊弯着腰,毕恭毕敬的禀报婚礼准备的各种细节,“礼曹判书说,册立王妃的诏书,需要用玺……”

朴万羊意识到说错了话,犯了大忌,没等李中易发怒,他便狠狠的自扇了两耳光,“啪……啪……”

“小人该死,应该是用印……”朴万羊提心吊胆的偷窥李中易的脸色,惟恐雷霆之怒倾泻到他的头上,那绝对是不可承受之重。

李中易淡淡的瞥了眼朴万羊,高丽国的历代国主都喜欢耍小聪明,上呈给中原王朝君主的奏折里面大多称臣,实际上,仗着天高皇帝远的优势,关起门来自己做皇帝。

只有皇帝才可以用的玺、宝等专用印章,小小的高丽国主竟然拥有和大周天子一模一样的一整套玺和宝,甚至连诏书的格式和用词造句,也都做到了近乎于雷同,这绝对是妥妥的僭越。

只是,包括大周天子在内的历代华夏君主,总觉得高丽国土面积狭小,属于穷山恶水的范畴,一直睁一眼闭一眼,懒得和高丽棒子们斤斤计较。

李中易却是个高丽通,一征高丽的时候,除了把开京的国库抄掠一空之外,顺带卷走了整个高丽国的官方资料以及户籍底档。

等到此次卷土重来的时候,李中易授意参议司提前制订了一份详尽至极的抄家发财计划,等到彻底击败高丽国最后的反抗力量之后,刚一进开京,便展开了地毯式大抄检,将开京城中的诸多百年豪族连根拔起,赚得钵满盆满。

朴万羊来找李中易,看似商量着高丽王妃进门的事宜,实际上,是来找李中易要婚礼的开支。

这一次,李中易吸取了上次重用金子南,却没有完全掌握高丽国库的弊端,将所有的财帛,全都笼入到他的私库之中。

高丽人哪怕想要动用一个大子,也必须经过李中易的同意,由内书房发出开支的公文。

“老朴啊,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李中易摇着头,叹息道,“虽说大军进城之后,也收了三瓜两枣,可是,谁也架不住坐吃山空呐。”

朴万羊一时语塞,暗中直翻白眼,李家军进城之后,就仿佛饿了十几天的恶狼一般,不仅将高丽国库搬得一干二净,连一文铜钱都没剩下,更是将几百家高丽豪门大户彻底洗劫一空,恨不得挖地三尺。

上次,朴万羊无意中发现,送往军营的粮车,摔破了一袋米,那可全都是白花花的上等好米啊。

面对李中易的装穷,朴万羊也没有太多的好办法,他只得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说:“那小人回去再琢磨琢磨,怎样更好的节省一些?”

李中易大为满意的点头,狠狠的夸奖朴万羊:“老朴啊,世道艰难,你我大家一起共度难关吧。”

朴万羊行礼后,倒退了三步,这才转身往门外走去,谁曾想,他的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就听李中易说,“库里空虚,那些虚头巴脑的官职,能免则免,养一大堆废物点心,除了空耗钱粮,多一大批吸血鬼之外,百无一用。”

什么?大规模的裁减冗官?朴万羊脚下一软,踉跄着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幸好门前的侍卫顺手搀了一把,这才没有当场出丑。

朴万羊手扶着门框,仔细一琢磨,随即领悟了李中易的深意。

冗官的裁减,固然减轻了钱库的支出压力,更值得回味的却是:官儿们少了,老百姓的日子反而更好一些。

高丽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就不至于惦记着征服者的横征暴敛,李家军的后勤补给,也就不需要太过操心。

朴万羊心里非常清楚,王室娶王妃的费用,其实隐藏很多虚高的繁琐礼仪在其中。李中易要求节俭,不过是有意识的删除了高丽王室原本就僭越规矩的一些方面,实际上,并不能省下太多的钱。

减少冗官就大大的大不同,朴万羊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老官僚,他很清楚,官少一员,草民的负担便少三倍以上。

减官减负,对于李中易来说,百利无一害的大好事。然而,对于朴万羊而言,却是极其烫手的烙铁,避之惟恐不及。

俗话说得好,挡人财路和官运,比杀人父母还要可恨!

朴万羊心里很清楚,李中易强迫他出面主持减少冗官冗员的事宜,等于是故意将他送进官员们愤怒的海洋之中,逼着他在得罪光高丽权贵们之后,必须死心踏地的追随李中易。

可问题是,朴万羊明知道山有虎,也只得硬着头皮偏向虎山行。

以朴万羊对李中易脾气的揣摩,只要他敢撂挑子,或是闪烁其辞,李中易绝对不会手软,灭族之祸近在咫尺。

“敢问主公,从哪些衙门开始?”朴万羊磨蹭着凑回来,小心翼翼的试探李中易的态度。

李中易冷冷的说:“怎么,你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哪些衙门冗官多,需要裁减,难道还需要问我不成?”

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朴万羊吓得打了个寒战,慌忙解释说:“刚才算帐算得脑袋发晕,至今都有些发懵,尽说昏话,实在是该打。”

“我说老朴啊,你自己也不想一想,别人尚有脚踩两条船的可能性,你行么?”李中易没好气的瞪着朴万羊,苦口婆心的摆事实讲道理我,“我听说你熟读《三国志》,想当初,曹阿瞒举兵南下,东吴门阀人心不稳,鲁肃劝孙权:众人皆可降曹,唯将军不可降曹。老朴啊,你是个明白人,应该很清楚其中的道理吧?”

在李中易又打又拉,威逼利诱之下,朴万羊即使再不情愿,也只得硬着头皮去执行。

李中易提醒的一点没错,如今的朴万羊,的确只剩下了一条路,他除了死忠于李中易之外,其余的都是绝路。

第879章 抢时间

早春三月的第一天,李中易早早的起身,在园子里活动了一番筋骨,回房沐浴洗漱之后,草草吃了顿早餐。

李中易刚放下筷子,就见李云潇进来禀报说:“爷,王宫里传来喜讯,王妃有了身孕。”

“嗯,我知道了。”李中易看着李云潇,丢了个眼色过去。

李云潇心领神会的拱手道:“小的明白,照着前边四位侧妃的例,王妃也应该独辟宫室,安心养胎才是。”

李中易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说:“宫禁一定要森严,没有我的同意,不许任何人去见高丽的国主。”

李云潇抱拳肃容,极其认真的说:“小的明白,不仅外面的官员不许进宫,就算是宫里的采买事宜,也都是咱们近卫军辎重营全权负责,任何人都插不得手。”

“没错,必须如此。”李中易凝神想了想,又问李云潇,“那家伙还安分么?”

李云潇低着头,小声禀报:“那家伙嗜酒如命,经常喝多了就酣睡不醒……”

李中易翘起嘴角,微微一笑,说:“这样也好,醉生梦死,总比想太多要好过得多。”

李云潇看了看李中易,欲言又止,显得十分犹豫,李中易知道他遇上了难事,便笑着发问:“怎么了?”

“回爷,那高丽王妃朴氏,说是想见您,小的不敢擅自做主……”李云潇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艰难的说出了口。

“哦,你去告诉她,没必要想太多了,安心的养胎。只要生下儿子,必是世子,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李中易心情愉悦的嘱咐李云潇,只当没看见李云潇多少有些尴尬的苦相。

李中易吩咐过后,见李云潇磨蹭着不肯马上走,他心知有异,没好气的数落道:“有话快说,无事就滚出去办差。”

李云潇迟疑再三,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说:“李侧妃不肯吃东西了,哭着喊着要见您一面,她怀着身孕,哭坏了身子,可不得了……”

李中易皱紧了眉头,冷着脸盯得李云潇的心里直发毛,过了好一阵子,李中易才吐出一口长气,不满的说:“就数她事儿最多,这女人呐,只要稍有几分姿色,便容易忘形。你去告诉她,宫里的死法多的很,让她自便。”

“是。”李云潇长长的松了口气,陪着笑脸解释说,“有了身孕的妇人,到底还是金贵许多的,我这不是担心她哭得太狠了,伤了胎气么。”

李中易没好气摆了摆手,说:“我知道了,一正四侧都有身孕,也不怕少了她一个。”

李侧妃出身于高丽的豪门,长得非常之俊俏,从小娇生惯养,被家人宠坏了,耍起小性子来,比王妃的脾气都大。

李云潇是什么人,李中易比谁都了解,如果不是特殊的原因,李云潇恐怕看都不会去看她们半眼。

李中易刚坐下端起茶盏,就听下人禀报:“爷,左公子派人从京城赶来送信,正在二门外候着。”

左子光自从去了京城之后,按照事先的约定,每五日派人过来递送一次消息。

李中易掐指一算,离上次送信,这才仅三日,难道说,京城那边出现了什么变化?

看过左子光送的信后,李中易沉吟良久,大约十日前,朝廷颁了密诏,居然任命赵普为新任海东安抚使。

嘿嘿,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值此局势动荡之秋,赵匡胤竟然舍得送赵普出京,被安置在了海东这里,显然是想提前挖断李中易的钱粮之根。

说起来也很有些意思,李中易拿下海东之前,朝廷重臣们个个以为高丽国不过是穷乡僻壤罢了,根本没多少油水可捞。

等到李中易先后两次征服高丽国之后,多得数不清的好处,被揣进了他的兜里,朝廷重臣们这才恍然大悟,敢情高丽国虽然人少地狭,积攒下来的家底,却着实不少。

尤其是现在,朝廷虽然没有完全断了李家军的补给,却也是断断续续的隔三差五的送过来一点点粮食等物资,惟恐李家军备足了造反的资本。

张永德来试探过后,朝廷这才惊讶的发觉,李中易这边根本就不缺粮草和铜钱,可谓是富得流油。

朝廷既然异常之忌惮李中易,又怎么可能甘心让李中易从此坐大呢?

赵匡胤也不知道动了多少脑筋,居然说服了范质,派赵普来高丽国,想摘李家军用鲜血和生命抢来的硕大桃子。

哼,骑驴看唱本,咱们慢慢儿的走着瞧吧,李中易向来信奉一句名言:没有金刚钻,即使揽了瓷器,迟早要丸!

李中易考虑再三,坐回书桌前,对照着专用的密码本,独自给左子光写了一封长信,把接下来需要办的大事,一一交待清楚,交给信使送回开封城左子光的手上。

水师掌握在李中易的手上,只要在海上作点手脚,赵普这个二五仔,便会葬身海底,尸骨无存。

李中易翘起嘴角,这人呐,都是欺软怕硬的一种生物。此前,李中易一直装怂,主要是后勤被掣肘。

如今,李中易坐拥大周规模最庞大的,也是训练最有素的精锐骑军和步军,又占领了的高丽国这个后勤基地,羽翼已经丰满。

哪怕是朝廷从此不再送粮食衣物过来,李家军照样吃得饱穿得暖,士气如虹。

朝廷也不是傻子,李家军的日益壮大,符太后一定是寝食难安。

这个节骨眼上,李中易就算是继续保持以往的低调作风,也完全无济于事,朝廷的打压必定会接踵而至,直到李中易被彻底整趴下为止。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自秦始皇之后,大一统的思想,早就深入历代君主的骨髓之中,此所谓国无二主,天无二日,一山不容二虎,是也!

李中易想得异常通透,既然麾下的实力,已经再也无法遮掩,继续对朝廷示弱已经毫无用处,不如索性展示强悍的实力,迫使朝廷在浓浓的忌惮心态之下,选择徐徐图之。

上帝是公平的,朝廷缺时间,李中易也缺时间,就看谁能抢到更多的时间!

第880章 欠收拾

“嗯,脉相平稳,气色也棒极了,这段日子养得不错。”李中易替叶晓兰把过脉后,含笑宽慰她。

前些日子,叶晓兰因为思虑过重,导致吃不好,睡不好,眼圈发青,面容憔悴。

李中易起初只当是叶晓兰初孕时的正常反应,也没太在意,只是把她和韩湘兰带在身边的左右厢房,就近盯着她们俩的饮食及运动。

这个时代,由于妇产科学知识的匮乏,时人大多有个误区,以为孕妇必须要卧床静养,并且要大补身子。

实际上,正因为这种错误的流行观点,造成孕妇腹中胎儿营养严重过剩,个头过于庞大,难产率和死婴率高得惊人。而且,越是富贵人家,难产率越高。

当然了,导致难产率过高的重要因素还有两个,一是女子过早嫁人怀孕,二是接生的稳婆完全没有感染的常识,剪脐带的剪刀一般都不洗,实在是很讲究的人家,也仅仅用清水洗过便算完事,

按照大周的律法和婚嫁习俗,一般情况下,女子年满十二岁之后,即可嫁人。如果女子超过十八岁还未嫁出门去,就算是老姑娘了,作父母的要被街坊四邻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

现代社会,大家都知道的生理常识是,女性到了十八岁,才算是发育完成。

可想而知,不足十六岁的女性,怀孕临产时,因为骨盆尚未完全发育成形,再加营养过剩的补过了头,胎儿个头过大,接生的稳婆又不给力,孕妇难产致死的概率自然高得惊人。

李中易就是担心这种悲剧在他的后宅之中上演,所以,把叶晓兰和韩湘兰安置在内书房两侧的厢房里,自有专人盯着她们俩多散步,多运动,少吃多餐,以清淡为主,偶尔才炖一盅山药乌鸡汤,以免营养过剩。

叶晓兰和韩湘兰两人,原本就承担着内书房的机要文档整理工作,既不存在泄密的问题,又可以帮着处理一些只需要动嘴的公文,可谓是一举两得。

替韩湘兰拿过脉,又望闻问切了一番之后,李中易满意的点点头,孕妇身体健康,胎儿那微弱的几不可察的脉相也是上佳。

韩湘兰见李中易的心情很不错,便笑着说:“爷,你是喜欢小哥儿,还是小娘子?”

李中易已经有了三子二女,现在的添丁进口虽然也是喜事,倒底失了刚抱上狗娃的那份巨大喜悦。

“不论是哥儿还是小娘子,只要是我的种,不可能不喜欢的。”李中易放下手里的茶盏,笑眯眯的瞥了眼韩湘兰渐渐隆起的腹部。

李中易揣着明白故意装的糊涂,他岂能不知,韩湘兰的内心深处,绝对是想生儿子。毕竟,母以子贵,只有儿子伴身,韩湘兰才有可能在老李家的后宅之中站稳脚跟。

韩湘兰一直有个心病,如果对面的叶晓兰生的是儿子,她必须也生个儿子,才不至于再次落了下风。

对于叶晓兰和韩湘兰之间的文明争斗,李中易一向是睁一眼闭一眼,只作不知的装着糊涂。

俗话说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

如今的老李家后宅之中,可远不止三个女人,你方唱罢我登场,乃是司空见惯的寻常事。

后宅纷争,李中易向来不怎么插手的,只要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别的都只当没看见的。

天下依然姓柴,北虏虎视眈眈,北汉僵而不死,南唐仍旧占着江浙富庶之地,作为有抱负,有远大志向的李大官人而言,有太多的天下大事需要他去操心。

李中易刚端起茶盏,就听门外传来禀报声,“爷,叶姨娘说肚子腾,胸闷得发慌……”

韩湘兰撇了撇嘴,心里暗暗发狠,还有没完没了了,叶晓兰那个骚浪蹄子又来作怪。只要是李中易在她这边多待上一段时间,叶晓兰那边必定会出妖蛾子,令人极其厌恶,却又只能吃闷亏,实在是窝火。

李中易翘起二郎腿,并没有起身去看望叶晓兰的意思,叶晓兰一叫唤,他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那他成什么人了?

叶、韩二女斗法,想拿他在中间作伐,哼哼,这女人啊,都是被宠坏的,又欠收拾了!

这事如果搁在以前,李中易嘴上不会说什么,私下里却会使出手段,狠狠的教训一番。

只不过,叶、韩二女如今都怀着他李某人的种,距离临盆生产之时不超过两个月,李中易即使心里再不爽,总要多几分顾忌。

古人特别讲究血脉传承,开枝散叶,多子才多福,李中易以前也没怎么当回事。如今,随着李中易的实力不断膨胀,怎样选出合格继承人的问题,哪怕他再不乐意,也慢慢的必须正视这个至关重要的大问题。

在皇权社会,皇家的继承人选拔问题,始终是个绕不过去的硬门槛。皇权的衰落,往往与继承人的见识和能力密不可分,稍微有个闪失,便是国破家亡的惨剧。

想当初,因好色而短命的咸丰皇帝,仅有载淳一个独子,根本没办法做出别的选择。谁曾想,六岁登基的载淳比他亲爹还短命,虚岁19就归了天。

历史的阴差阳错,造就了慈禧太后从垂帘听政开始,长达48年的晦暗统治。近半个世纪的昏招迭出,导致曾经雄霸东亚的大清帝国,在内忧外患的夹击之下,终于撑不住了。

当然了,儿子如果太多了,也是件天大的麻烦事,康麻子就是鲜明的例子。

不管怎么说,康麻子对于儿子们的教育问题,还是历代君主之中,最得非常棒的一位。

可惜的是,子渐壮,父未崩,从而闹出了历史上非常有名的九龙夺嫡的精彩故事。

不过,和康麻子不同的是,李中易站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上,总结出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其中最值得借鉴的,便是雍正首创的秘密建储制度。

想到这里,李中易瞥了眼韩湘兰高高隆起的凸肚,母以子贵,很好,很强大!

韩湘兰一直偷眼注视着李中易的一举一动,李中易压根就没搭理叶晓兰那个贱婢的作耗,她的芳心不由一甜,暗暗松了口气,那个浪蹄子想把爷当枪使,哼,又欠收拾了。

第881章 逆鳞

“爷,据说水师密报,赵普已经到了登州。只是,因为天气不好,暂时无法登船渡海罢了。”李云潇去高丽王宫里转一圈,检查了警戒事宜后,又分别见了王妃和四个侧妃,刚进正门就接了周道中派人送来的密函。

李中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潇松啊,你说说看,咱们是让赵普平安登岸呢,还是干脆让他去做龙王爷的上门女婿?”

一旁的韩湘兰觉得李中易说的甚是有趣,禁不住抿唇轻笑,她一边抚摸着高高凸起的肚子,一边笑道:“爷,赵普赤手空拳的来,爷想捏圆就是圆,想搓扁就是扁,何必白给朝廷口食呢?”

李云潇看了眼韩湘兰,眼前的孕妇和隔壁的孕妇,一直在内书房协助李中易打理机密公文,知道的东西也不比他少太多。

按照李中易的戏言,叶、韩二女都是机要红颜,李中易有兴致的时候,也会问一问她们对于某些事务的看法,她们倒也有资格掺合一些事,至于具体的度,那就只能由李中易亲自掌握了。

李中易知道,韩湘兰已经被他从头到脚的彻底征服,又一向是个谨慎的个性,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插话。

“你的意思是让赵普活蹦乱跳的来给爷添乱?”李中易故意引而不发,想听听韩湘兰对赵普来高丽就任安抚使的真实想法。

赵普,赵则平是什么样的人,李中易恐怕比赵匡胤看得更加的透彻和深刻。

历史上,赵匡胤的死法,有好几种版本的传言,其中,李中易比较相信的说法是:赵老二要么是脑溢血,要么是心肌梗塞导致突然暴亡,宋皇后一时不慎,派去请四郎德芳进宫即位的大太监王继恩,居然是赵光义暗中埋下的内线。

一招错,满盘皆输,等赵光义抢先进了宫,宋皇后知道大势已去,只得俯首认栽。

赵普原本反对赵光义接班,在被赵匡胤罢相之后,居然暗中和赵光义勾结到了一块,这才有了所谓的《金匮之盟》的圆谎故事。

“爷,您真会说笑,贱妾随在您身边的日子也不算太短了,可从来没见您吃过旁人的亏。”韩湘兰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高丽王宫的方向呶了呶嘴。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中易心下大乐,原本眼高于顶的韩湘兰,如同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儿一般,一边拍着他的马屁,一边撒着娇,这的确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李中易吃了几盏茶,又陪着韩湘兰说了会子话,这才抬腿回了内书房。

天光擦黑的时候,杨烈派人回来向李中易禀报说,契丹人悄悄的在幽州附近不断的增兵,如果不是不服耶律休哥的契丹贵族暗中通风报信,只怕会瞒过不少人。

杨烈虽然牢牢的控制着榆关,也因为如此,耶律休哥十分忌惮的派了不下五万兵马,一直驻扎在榆关以西,严密监视着杨烈的一举一动。

李中易微微一笑,契丹骑兵从幽州南下,可谓是一马平川,可以一直冲到开封城下,而没有险要的关隘可守。

同理,李家军西出榆关,一路杀到幽州城下,也不过区区数百里地而已,同样是无险可守。

更重要的是,榆关并不是一座孤城,那里背着广大的高丽国腹地,后勤补给乃至于高丽民夫,可以源源不断的通过海路输送到榆关城头。

客观的说,由于李中易的高度重视,周道中辖下的水师,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壮大,完全有能力通过海路确保榆关方向的兵员、钱粮、衣物乃至于蔬菜肉食的供应。

嗯哼,李中易翘起嘴角,拿下高丽国的好处,有百利无一害,可谓是以棒子们的血肉,滋养着征服者日益发展壮大。

和杨广那个变态的面子强迫症患者相比,李中易这个超级现实主义者,宁要里子,绝不图缥缈的虚名。

李中易笑眯眯的说:“耶律休哥占了形胜的优势,然而,只要榆关在咱们手上,谅他不敢倾力南下。”

第五军都指挥使宋云祥禀报了公事之后,被李中易留了下来,他笑道:“主公所言极是,老周的水师起了关键性的作用,通过海运输送辎重和兵马,不仅比陆路运输快捷得多,路上消耗的成本竟然也降低了好几倍。”

宋云祥久处于西北灵州,在他的老经验里边,压根就没有大规模运用水师的概念。到了高丽国之后,耳闻目睹了水师带来的诸多便利,总算是大开了眼界,赞叹不已。

李中易笑道:“凡事不可能十全十美,海运固然速度快,成本低,可若是天公不作美,海上起了狂风暴雨,瞬间便有灭顶之灾。”

宋云祥频频点头,有些后怕的说:“第一次随您渡海的时候,晕船晕得厉害,吐得天昏地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也顾不上害怕了。事后才听说,海上起了大风浪,老周的水师里边,沉了几条船,死不少人。”

李中易端起茶盏,凑到唇边,小饮了一口,感叹道:“终归还是船太小了,而且形制也不对,压不住风浪。如果是万吨……呃,万料大船,细长的船体,各种风帆,那就会好上许多。只可惜,高丽国这边的船匠技术,比大周那边差了不少的火候,暂时只能先冒着风险了。”

宋云祥的航海知识几乎为零,也接不上话,只能干瞪眼。万料大船,是个什么概念,他就算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经过这么多年的水师应用,李中易也渐渐的摸到了一些门道,大周的造船技术,确实十分先进,但由于对海上贸易的不重视,造出来的船大多只能在内河上行驶,经不起洋面上太大的风浪。

其中,和近代的远洋贸易船差距最大的有两样,一是抗风浪性,一是桅和帆的局限性。

大周,包括南唐和吴越在内,不管是战船,还是商船,几乎都是吃水很浅的平底江河船。吃水浅带来的严重后果是,抗沉性极差,根本无法抵御强台风的吹袭。

单桅多帆,或是主副桅多帆,虽然也可以接受多面来风,然而,真正遇上强台风时,主桅杆由于吃力过重,往往容易断折。

当然了,这个时代华夏的造船技术,也颇有独到之处。据南唐那边细作传回来的密报,唐军林仁肇部的战船,已经使用上了主副双桅帆、升降舵和平衡舵的技术。

就连李中易以为他独自掌握的水密隔舱技术,也被南唐的工匠攻克,并广泛用于水师战船之上。

“唉,士光啊,都说南船北马,此言果然不虚。南唐掌握的好些个造船技术,真叫人直淌口水呐。”李中易好一阵摇头叹息,他如今尚未拿下大周的最高统治权,南唐拥有的好东西,暂时也只能干瞪眼,没办法马上弄到手。

“主公,南唐哪怕有多的好东西,也不过是暂时替您积攒的家当罢了,只要时机成熟了,都是咱们的。”宋云祥曾任参议司都指挥使,李中易那驱除鞑虏统一华夏的宏图大志,就算一时无法施行,纸面上的计划早就不知道修订过多少回了,他岂能不知?

李中易闻言微微一笑,这宋云祥真是个妙人,他说的每句话,都恰好戳到了李中易心坎上。

“南唐坐拥宝地,却主奢臣嬉,除了林仁肇之外,权贵们皆无进取之心。长此以往,南唐就算是再多的家当,也必会败个精光。”李中易的笑意直达眼底,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和他订过亲的小周后——周嘉敏。

嗯哼,那个小妮子,今年也有十二了吧?

李中易的念头还没转完,就得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南唐司徒周宗,打算给周嘉敏议亲。

李中易立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曾经派人去给周宗递过话,明里暗里就一个意思:周嘉敏是他的。

当时,李中易携全歼契丹四万精锐铁骑,虎口拔牙占了榆关的赫赫威名,倒也将周宗给震慑住了。周宗虽碍于面子未明着作出承诺,但这几年下来,从未有过给周嘉敏议亲的动静。

李中易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让宋云祥意识到,周宗的所作所为,恐怕已经碰触了主公的逆鳞。

“来人,叫李勇和周道中一起来见我。”李中易心里窝着火,声音难免大了些。

宋云祥熟知李中易的脾气,叫李勇来,只怕是要动用党项骑兵了,至于周道中嘛,那肯定是水师了。

“主公,南唐不过苟延残喘罢了,可不能耽误了您的大事……”宋云祥在李中易的面前是有一说一,直来直去,从不藏着掖着。

李中易没有搭话,接着吩咐下去:“去看看何大贝和杨无双是否还在府内,一并叫了过来。”

宋云祥心里门儿清,早在他还是参议司都指挥使的时候,李中易就安排过怎样偷偷去抢周嘉敏的预案。

叫何大贝和杨无双这两位现任参议司的主官过来,尽管李中易表面上平静如水,宋云祥却猜出了幕后的真相:主公恐怕是决心已定,打算带人深入虎穴,抢了女人回来吧?

只是,宋云祥猜对了大半,却依然漏掉了李中易的不良居心,他不仅想抢了周嘉敏回来,也一直惦记着她的那位姐姐,娥皇和女英,一个都不能少!

第882章 叫板

李中易面无表情的坐在书桌前,就在他的脚边,以宋云祥为首,包括马光达、刘贺扬、廖山河、杨无双和何大贝等人在内,这些李家军的重将们绕着李中易跪了一地。

“主公,您是何等金贵之躯,岂可冒险深入敌国腹地……”宋云祥连连叩首,狠狠的磕头,浑然不顾额上已是青肿一片。

“山长,让学生去吧,学生一定把人都给您带回来……”廖山河抱住李中易的左腿,热泪盈眶的苦苦哀求着。

“少主人们尚年幼,万一……顷刻间,咱们家便是大祸临头……”一向忠诚听话的李云潇,最懂李中易的心思,他的劝解最能触动李中易内心深处最脆弱的那一面。

“山长,请恕学生直言,唐主庸懦无为,您只需要提雄兵囤于边境,必能得偿心愿。”刘贺扬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京师土著,他这话可谓是恰如其分的点破了南唐君臣的虚实。

李中易端起茶盏,瞥了眼跪满一地的心腹重将们,事已至此,如果不把话说清楚,恐怕很难脱身去南唐抢女人回来。

俗话说得好,船大难掉头。如今的李中易,不仅是兵强马壮的大周第一藩镇,更是李家军这个新兴军事新贵团体的首脑。

客观的说,他若有个闪失,在场众人的前途和命运,立时便有天翻地覆的大逆转。

所谓知遇之恩,恩同再造,隐含着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大家跟着李中易,愿意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替他卖命,图的就是扬眉吐气的,人上人的好日子!

水涨船才会高,水涸船必搁浅,明知道风险巨大的事情,又有几人舍得下身家性命?

刘贺扬的劝解,明面上的理由,确实说得通,合情合理。不过,刘贺扬故意没提的是,南唐的名将林仁肇,那可是这个时代顶儿尖的水军作战大师。

宋云祥读过私孰,考过童生,尽管没考上,也算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文化人,忠臣死谏的作派比谁都浓。

廖山河是个没靠山的,除了李中易这个海纳百川的主公,赏识并提拔他之外,大约没谁看真正的看重于他。

至于李云潇那小子,嗯哼,倒真是一片拳拳忠诚爱护之心,惟恐他有个闪失,让整个家族立即陷于绝境。

归根到底,在场的心腹重将们,尽管各怀心思,有一点却是一致的:他们和李中易已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荣辱与共,同呼吸共命运。

李中易抿了口茶,放下茶盏,如果杨烈或是左子光也在现场,他们会怎么说呢?

屋里跪满了一地的重将,内书房门外是同样跪满了一地的镇抚使,军法司的军法官们则手按刀柄,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些人。

丝毫也不夸张的说,这些由于职权互相制约的因素,导致彼此之间或多或少有些不睦的将领们,从未象今日这般的齐心,这的确是令李中易始料未及。

李中易暗暗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以来,随着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局面的日益成形,一言九鼎的权威一日盛于一日,他的确有些膨胀了。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寻常之家,当家人必须考虑的开门几件大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件不难?

哪怕全军将领皆为门生的李中易,到了如今的显赫地步,其实也不可能随心所欲的为所欲为!

当家难,难当家,家难当,这种艰涩的滋味,李中易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李中易转念间已经有了决定,他瞟了眼依然重重叩首的宋云祥,不由暗暗轻叹,这家伙聪明绝顶,又忠诚可靠,只可惜,读书读得太多了,终究残留着几分书呆气。

公平的说,李中易能有今日的声威,除了仗着穿越者的先知优势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听得进去正确的意见。

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李中易自问,他不敢说做到了尽善尽美,至少也可以算得上是优秀了吧?

今天的事儿,闹得这么大,和宋云祥苦劝不成,转身出门放出风声,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

李中易狠狠的瞪了眼宋云祥,心里窝着火,却又舍不得惩罚太重。毕竟,当时的真相是,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老宋同志的意见。

这年头,不管是走江湖的帮会,还是庙堂上的权贵公卿们,除了特例之外,大多数情况下都有规矩约束着,也就是行为底线。

领着兄弟们打码头抢地盘的帮主,多吃多占,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若是帮主想铤而走险,让整个帮派陷入到万劫不复的死局之中,帮众们很可能会提刀说话。

李中易的冒险构想,遭到了全军上下的反对,又何尝不是一次规矩对规矩,底线对抗底线的大碰撞呢?

也好,就在大局将定未定之际,让他提前仔细的瞧一瞧,究竟谁忠谁奸吧?

“吾意已决。”李中易缓缓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倒把跪了一地的老部下们,直接撂了个没脸。

吾意已决,代表了李中易已经考虑得非常清楚,并且下定了决心,谁再敢多言,便是妥妥的僭越!

李中易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走了,不带走半片云彩,在场的众将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李云潇叹了口气,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扫了眼已经磕破了头的宋云祥,怎么说他好呢,书读得越多,应该越明理才是,却不曾想,竟然读成了硬拗的性子。

“大家都散了吧,继续纠缠下去的,莫非是别有所图不成?”李云潇站起身子,冷冷的扫视了众人一遍,掸了掸袍服上的灰尘,顺手将一顶天大的帽子扣了下来。

别有所图,咳,这种足以抄家灭族的罪名,谁背负得起?

一时间,在李中易的亲手教导之下,比武将们更懂政治的镇抚使们,没人敢忘记军人的天职是绝对服从的铁律,这些人纷纷起身离去。

外面的动静,必然会影响门里人的心态。廖山河第一个起身往外走去,再闹下去,真正的惹火了李中易,谁承担得起随之而来的雷霆之怒?

跪满一地的人,自然有人是真情,有人却是假意。廖山河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他倒是真心实意的担心着李中易的安危,如果没有李中易的提拔和赏识,哪有他挺直腰杆说话的今日?

廖山河走到门口,无意中看见宋云祥依然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不由叹了口气,看在往日相处融洽的份上,沉声道:“宋士光,你的书都读到了狗肚子去了?你自己想邀忠臣之名,倒也罢了,难道说,你是想陷主公于不义么?”

有些人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也没办法说出太多的大道理,却有紧跟主上,识大体顾大局的政治天赋。

如果,李中易就在现场,一定会露出会心的笑容,那位看似鲁莽,实则装憨的许大和尚,不就是鲜活的例子么?

廖山河的当头棒喝,把依然有些脑子不太清醒的宋云祥,给吓出了一身瀑布汗。

做过灵州小吏的宋云祥,确实是一片无私护主的赤诚之心,绝非居心叵测。然而,这个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是难料,好心办坏事的悲剧,不仅屡屡上演,并且前赴后继。

宋云祥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见刘贺扬、马光达等人已经手撑地面正缓缓起身,他赶忙爬了起来。

能够做积年州吏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再怎么说,也是官场上的老油子。

宋云祥今日的失态,主要是他有今日之荣耀,全赖李中易的青睐和不拘一格的提拔,毛病出在关心则乱的上头。

廖山河的提醒非常及时,宋云祥不仅不是笨蛋,反而是精明过人。主公李中易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与其被人误作沽名钓誉,不如想方设法的把风险降到最低。

由宋云祥引起的这场茶壶里的风暴,以李中易的大获全胜告终,李中易挟主公及山长的双重之威,力压重将们临时组合起来的统一战线。

明眼人都知道,在这次风暴之中,独立于指挥主官之外的镇抚系统,以及始终站在主公一边的军法司系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制衡作用。

所有的高级将领们,加到一块儿,都拗不过李中易的一句话,这意味着什么,即使是傻瓜也清楚其中的内涵。

来劝解李中易的将领之中,绝大部分自然秉承着忠诚可嘉之心,只是阴差阳错的变成了叫板而已。

马光达往外走的路上,看见军法司的宪兵们已经武装到了牙齿,他们不仅挎刀持枪,很多人甚至倒提着上了弦的神臂弩,。

见了此情此景,马光达不由心头猛的一凛,如果今天有人真的惹恼了主公,只怕是永远也出不了此地的大门了啊。

军法司的人,遍及全军的各个军营之中,从左子光开始,一直到现在掌握实权的李延清,不客气的说,都是属疯犬的,这帮家伙不仅耳目众多,而且六情不认、手狠手毒,连马光达这样的实权派,都要忌惮五分,频频告诫部下们尽量少去招惹。

李中易其实没有走远,他站到花园的一棵槐树下边,心情其实并不坏,嘴角翘起老高。

第883章 负荆

“回爷,宋都指挥使让人把他自己绑了,跪到园门外,死活不肯起身!”贴身侍卫小心翼翼的禀报了这个消息。

李中易背着手,眼神始终盯在老槐树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侍卫见李中易没有马上接见宋云祥的意思,也不敢多言,行礼后悄然退下了。

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始作俑者宋云祥不可能不来请罪,这是笃定的事情。

李中易知道宋云祥是一片拳拳忠诚之心,不过,对于宋云祥的关心则乱,他多少有些恼火。

把宋云祥晾一晾,让他的脑子更加清醒一些,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原本,在李中易的心目之中,当过州吏的宋云祥,应该是稳重到可怕的性子。却不成想,今天闹的这一出风波,偏偏是他挑的头。

宋云祥的忠勇之心,李中易丝毫也不怀疑,问题是,他的表现突然失常,大大的提醒了李中易:部下们都怕他出事!

李中易晒然一笑,自从河乡建军之后,他的实力越来越膨胀,权位也越来越高,已是当之无愧的大周第一强藩。

换句话说,以李中易今日之雄厚的基业,比谁都有资格参与到逐鹿问鼎的大业中去。

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

眼看着李中易距离那把至高无上的交椅,仅有咫尺之遥,在这个节骨眼,只要是明白人,绝难抵挡得住从龙功臣的巨大诱惑!

李中易一直是个非常现实的人,前世混迹于顶级权力圈的特殊经历,等于是给了他一把金钥匙,帮他洞察人心。

人性本私,不为自己,天诛地灭!

用句很糙的话说,大家眼看着整个团体即将更上层楼,难免会异常担心因为李中易的涉险,而导致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极端的焦虑之下,众人不约而同的做成了苦谏之事,这便是此次风暴的根源所在,李中易看得一清二楚。

既有心让宋云祥多吃点苦头,李中易便迈开轻松的步子,随意的在园子里闲逛起来。

想当年,李中易坐上专列的尾部,陪着老首长走遍了大江南北,逛过无数的美丽园林,中式的,西式的,从不对外开放的某些皇家林园,洋洋大观,的确见识过不少大场面。

与此同时,以李中易今日之尊贵的地位、雄厚的军力和财力,再精致的园子也就那么回事罢了,已经提不起多少兴趣。

客观的说,李中易的日常生活还算是俭朴。朝中政事堂的相公们,除了他这个另类之外,其余的七位相公,哪怕是早膳,最少也有的五十几种花样。

养尊处优之下,宰相们又掌握着万民之上的权柄,日子一长,气度自然不凡,不怒自威。

李中易倒没有那么多的显摆讲究,在开封时,他的早膳不过是几碟子咸菜,几张葱油饼或是炊饼而已。

如果不是怕朝会拖得过长,无法解决内急的问题,李中易更乐意吃汤汤水水的刀削面,或是馉饳,虾皮垫底,撒上一把野葱,滴几滴茱萸调成的辣油,再来两张薄薄的鸡蛋煎饼,暖暖和和,美味可口。

托李中易以前在蜀国装神弄鬼之福,食碱,也就是苏打,只有老李家才有,别无分号。

有了苏打,各种面食变得格外的松软可口,极好的满足了李中易的某些口腹之欲。

由于李中易惦记着油条的滋味,他特意领着家里的大厨,经过反复的实验,最终炸出了酥脆清香的油条,以及香喷喷的小面窝。

这两样吃食,不夸张的说,即使是尊贵的皇家子孙,也是没有吃过的。

李中易漫步在花园之中,边走边欣赏着园子里的精致,最终,脚步停在了一片竹林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李中易从缅怀之中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心里有数,在这后院之中,像这般行走的步速节奏,只可能是家中的奴婢。

花园处于二门以内,李中易又非常重视门禁,外人就算是插上翅膀,也根本不可能入内。

“明丫,你今天带来了什么好吃的?我这里这里有瓜子,还有云霜糖……”

“死蹄子,又头了你们李娘子的零嘴出来,也不怕挨打?”

“瞎说什么呀,这云霜糖可是我们李娘子赏给我的,人家舍不得吃,特意给你留着的……”

李娘子?李中易默然片刻,随即意识到,应该是他故意冷落了好几个月的李翠萱。

“你呀,你呀,少骗人了,你们李娘子不知道冒犯了那路神仙,惹恼了爷,刚开始好东西还不少。后来,别说云霜糖了,就算是黄得吓人的切糖也没有了,不然的话,你个浪蹄子怎么那么馋我带来的好吃食?”

“唉,谁叫我那么倒霉呢?原本以为李娘子貌如天仙,很可能入了爷的眼,必有盛宠,我也跟着享享福不是?谁曾想,爷很久没去我们的院子了,好吃食再也没有了,可把我馋死了。不过,自从柴家公主来了之后,我们李娘子的日子倒是比以前好过了许多……”

李中易没有挪地方,以免惊动了私下里聚会,交换吃食的小丫头们。

“我听说公主的脾气不大好,你们李娘子……”

“唉,我哪里知道呀,可能是投了眼缘吧……”

李中易抬头望了望天,柴玉娘来了之后,经常叫了李翠萱去说话,这事他听李云潇禀报过。

后宅之中是非多,柴玉娘就算是再大度,也不可能喜欢李中易身边极受宠的小妾。

李中易的军务繁忙,也没太多的时间陪着柴玉娘,女人天生寂寞了,难免要找个说话的伴。

恰好,被冷落的李翠萱时间大把,闲得无聊,也许是巧合,也许是缘分,竟然得了柴玉娘的青睐。

李中易虽然好色,骨子里却是个骄傲的男人,他身边并不缺美人,也不屑于用强迫的手段,摘了李翠萱红丸,占了她的身子。

最近一段时间,眼看着一步步走向和朝廷翻脸的局面,李中易手头的事情多如牛毛,一时间倒也把李翠萱忘在了脑后,没功夫使手段让李翠萱主动献身。

后来,等到李中易发觉了,柴玉娘总是把李翠萱带在身边之时,却是为时已晚,他总不能不顾柴玉娘的脸面,硬从她的身旁把李翠萱拖到床上去吧?

上个月初,柴玉娘得知小皇帝病了,便匆匆忙忙的赶回了开封。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姑侄,小皇帝柴宗训又一向和柴玉娘十分亲近,柴玉娘担心小侄儿的龙体,乃是人之常情。

不过,经过柴玉娘这么一搅合,李中易手上的军务、政务异常之繁忙,还要料理高丽新国主娶正妃、纳侧妃的大事,一时间倒也没顾得上李翠萱。

柴玉娘和李中易虽有婚约,但毕竟还没有正式过门,李中易领军出外作战的时候,身边的日常事务以及女人,大多由忠心耿耿的竹娘负责打理。

竹娘跟在李中易身旁的时日,已经很是不短了,自然明白李中易想彻底收服李翠萱的心思。

竹娘出身于西北折家,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当家主母怎么不动声色的折腾妾室们,颇有些心得。

即使李中易完全没有任何的暗示,竹娘也知道怎么收拾李翠萱。很多后宅内的整人阴招,是既不打也不骂,却偏偏整得你五心烦躁,坐立不安。

这么一来,李翠萱的日子,那是可想而知的难过。

远在开封的老李家,李中易安排的掌家娘子是唐蜀衣,那是因为,她不仅是他长子之母,更是共过患难的小老婆。

更主要的因素是,老太公李达和一向以儒门弟子自居,起居坐息皆有规矩,讲究的也都是封建士大夫的那一整套治家原则。

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句箴言的后两项,治国和平天下,和李达和完全无关,那是李中易应该做的事情。

李达和认为,老李家既是当朝相公之家,怎么可以失了规矩呢?

只是,碍于柴玉娘这个正室少夫人尚未过门,李中易的女人大多出身卑微,无人可以立得起门户的,李达和便一直睁一眼闭一眼,勉强默许唐蜀衣这个原本的李家婢当家理事。

等到身份异常尊贵的折赛花嫁入了老李家之后,李达和一直琢磨着,把唐蜀衣换掉,让折娘子当家理事。

然而,薛夫人坚决不允,当着李达和的面,不仅摔了茶盏,甚至扬言要带着宝哥儿和甜丫搬出去住。薛夫人的泼妇作派,令李达和瞠目结舌,却又无可奈何。

李达和其实心里明白,薛夫人是个极其软弱柔顺的性子,只要不把她惹毛了,家中的事务几乎都是由着他所为欲为。

最后,还是李中易的义兄黄景胜的一席话,彻底的打动并说服了李达和。黄景胜其实就说了一句话,折家原本就是拥兵自重的西北大军阀,如果,折家女成了掌家的娘子,老李家将来还能不能好好的选出优秀的世子?

第884章 出大事

李中易的心情不错,一直等两个私聚的小丫头散了,他这才迈开步子,继续悠闲的逛园子。

一直悄然守护在身边的杨小乙,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一举一动,惟恐漏掉丝毫异状。他是深得李中易信任的心腹死士,不仅有资格带刀随扈,甚至,经过李中易的特许,他还是唯一可以带弓跟入后院的侍卫。

别看杨小乙的年纪不大,刚满二十三岁而已,却是曾在斥喉营中立下赫赫战功的猛士,被他砍下脑袋领功的契丹贵族,不下十余人之多。

杨小乙进入讲武堂深造,考核卓异后,被李中易调到了身旁,充当带刀侍卫班的都头。

按照规矩,李中易正式出行的警戒布置,分为三个层次,最外圈是近卫军,中圈是侍卫班,贴身守卫的是杨小乙。除此之外,沿途路线的房屋高处,大多有暗哨神射手占据要地,谨防有人从远处利用弓弩偷袭。

不过,李中易有微服私访的坏毛病,屡屡令李云潇和杨小乙感到头疼万分。

李云潇劝过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李中易依然我行我素,经常趁人不注意,便从偏门溜出去逛街。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李云潇和杨小乙异常紧张之时,如果李中易有个万一,他们俩百死莫赎。

李中易逛着逛着,就来到了朴万羊为了大拍马屁,替他专门修建的恒温游泳池的旁边。他瞥了眼门前曲膝行礼的几个侍婢,见彩娇身边的人,便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声张。

李中易走到雾汽弥漫的屋子门口,不由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望着蓝天和白云。上一次,正是在这里边,他认错了人,把郑氏认作了彩娇,结果,成就了一段孽缘。

“嘻嘻,母亲,你来抓我呀,你来抓我呀……我在这儿呢……”

“鬼丫头,真是淘气,雾汽太大了,我看不见你……

恍惚间,李中易听见泳池内传来彩娇的嘻笑声,以及郑氏宠溺的埋怨声。

嗯哼,雾汽太大了?李中易心中微微一动,略微抬了抬下巴,伺候在门边的婢女们,随即曲膝行礼后,悄无声息的退下。

“你守在附近,不许任何人靠近半步,明白么?”李中易扭头吩咐杨小乙。

杨小乙一直低着头,也没没吱声,抱拳行礼后,转身走出去几十步远。

李中易进门前瞥了眼杨小乙,只见他面朝泳池的正门,背靠着一棵大树,如果不走到近前仔细去看,根本察觉不到,哪是树,哪是人?

这小子倒颇有几把刷子,李中易满意的露出了微笑,他以前是名医,不是特种兵,所掌握的特种作战和训练知识,也是残缺不全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李中易亲手栽培出来的猛士之中,杨小乙若是屈居于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

有杨小乙在场,李中易原有的一丝心虚,随即消逝无踪,他悄悄的摸进了笼罩在浓浓雾汽的泳池之中。

“鬼丫头,你在哪儿?等我找到你了,看我不打烂你的小屁股……”郑氏柔柔的恐吓声,成了李中易找准目标的鲜明指引。

李中易三两下脱得精光,悄悄的滑入池水之中,朝着郑氏的方向,摸了过去。

因为李中易的水性极佳,这座恒温泳池,比现代的标准游泳池,还要大二倍以上。泳池是由开京本地的堪舆大师选准的地点,先挖了温泉池子,再筑墙,然后加盖屋檐顶棚。泳池的设计也很巧妙,西高东低,池子的上沿挖有数道暗渠,分别连通不同的大灶房。

灶房内,垒起了数十座灶台,灶台上架的都是特铸的大铁锅。一年四季倒有三季,为了保持泳池内的恒温,灶房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人值守烧水、兑水。

郑氏正和女儿玩着躲猫猫的游戏,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捂紧小嘴,她当即吓懵了,双手胡乱拍打着池水,拼命想喊救命,却又喊不出来,差点急哭了。

李中易担心郑氏的乱踢乱动,拍打的水花声,惊动了藏在远处的彩娇,索性捂紧她的嘴,将她的脑袋摁入水中。

由于常年坚持游泳,李中易颇为精通水性,所以,他是从后边用手臂卡住郑氏的脖子,哪怕郑氏的双手乱舞乱动,也伤不到他半根毫毛。

等郑氏由于慌乱,呛了几口水,反抗的力度变弱之后,李中易这才托着她的脑袋,浮出水面,用极低的声音说:“别闹,是我,是你男人……”右手依然坚定有力的捂紧她的嘴。

郑氏上次就是一时不察,被李中易在水中给入了,从此被占了身子。毕竟是枕边人,李中易的声音她再熟悉也不过了,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立即停止了挣扎。

等郑氏将呛入鼻腔的水,全部咳出之后,李中易这才松开捂嘴的手,将她搂入怀中。

李中易托着她的双臀,将她抵在池沿,刻意压低了声音,调笑道:“有段日子没见了,臀儿居然瘦了几分,嘿嘿,想男人,欠收拾了吧……”

郑氏乖顺的揽住男人的脖颈,羞得浑身发烫,自己捂死了口鼻,死活不敢吱声。

“娘亲,你来抓我呀,你抓不到我的……”

伴随着彩娇的呼唤声,嘻闹声,郑氏那一汪撂荒近半年的肥田,被李中易扎扎实实的狠犁了好几遍。

当郑氏彻底瘫软在了池沿时,李中易则悄悄的离开了泳池,毕竟,私通郑氏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李中易心里明白,就算是彩娇就算是知道了J情,也只得无可奈何的接受现实,但终归还是遮掩着的好。

走在回去的路上,脚步轻盈的李中易,嘴角丝毫挂着淡淡的笑意。

古人诚不我欺也!果然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抢不如抢不着!

开封城中,左子光和黄景胜、王大虎凑在一起,开秘密小会。

朝廷把赵普派去开京摘桃子之后,在场的三个明白人,心里全都门儿清:局势一步步走向剑拔弩张,且完全不可调和的境地。

如今的老李家和朝廷,不过是个面子情罢了,李中易表面上敬着朝廷,朝廷也不敢马上彻底的撕破脸面。

尽管李中易的家小,都攥在朝廷的手心里,可是,只要威震天下的李家军不垮,朝廷必定是投鼠忌器,不敢乱来。

符太后在嫁给柴荣之前,那可是闻名于大周权贵圈的才女。吟诗作词,琴棋书画,符太后样样精通。

更为难得的是,符太后每日里手不释卷,书桌上常年摆着《史记》、《春秋》、《左传》、《论语》等经史典籍。

史笔如铁又似刀,《汉书》的高帝本纪卷一,记载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汉太祖高皇帝的亲爹被项羽捉了去,项羽威胁汉太祖,要烹而食之。结果,汉太祖竟然说:分吾一杯羹。

俗话说的好,无毒不丈夫!这里的丈夫,指的是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手毒,所谓慈不将兵,仁不理政,是也!

熟读史料的符太后,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她最担心的也是这个。

本朝太祖郭威的全家老小,就是被前朝隐帝给杀了个精光大吉,郭威愤而起兵以周代汉,这才有了柴荣以养子的身份继承大统的捡漏。

远的且不去说它,就说唐太宗李世民吧,屠兄杀弟篡父夺妻,这位李老二为了那把金交椅,将儒教宣扬的人伦大道——三纲五常,撕得连底裤都木有了,竟然还被史书评价为难得的圣主明君。

符太后心里非常明白,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掌握天下的野心家们,都会把前朝抹得一团漆黑臭不可闻,其目的不过区区一段话而已:苍天有眼,夕恶今善,顺则昌,逆则亡!

在庙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嘴巴上都说的是仁义道德,实际上,权贵们撕破脸的根源几乎都是利益受损!

黄景胜抿了口小酒,用手撮起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嚼得嘎嘣响,长长的叹息一声,笑道:“想当年我领着大虎兄弟,掌管着蜀国的诏狱,平日里闲着无事的时候,总要撮着花生米,美滋滋的吃上几盅小酒,倒也快活自在。如今,虽说我得了个小小的伯爵,却总也改不掉这用手抓花生米的坏习惯。”

王大虎伸出左手,抓了一大把花生米在手里,用右手一颗接着一颗的塞进嘴,等花生米吃了大半,这才拍了拍手上的盐粒,感叹道:“三弟常说,食色性也。我是个大老粗,不懂那些咬文嚼字的玩意儿,就知道一餐不吃饿得心里发慌。那时节,老黄是托了宫里贵人的福气,坐着典史的宝座上,吃香的,喝辣的,那可真是威风凛凛呐。我记得很清楚,老黄的每顿饭,总有四碟凉菜,四碟热菜,外加一个汤。我可就苦了,手下有一帮儿郎要养活,从苦主手上阴来的一些银钱,刚到怀中还没捂热,便流水介的撒了出去。唉,下酒菜也就一碟子花生米而已。”

左子光笑了,黄胜景和王大虎只要凑在一起吃酒,在商议正事之前,总要展开的一场名为忆苦思甜,实为超级显摆的“诉苦大会”。

想当年,左子光是从河池乡军开始,一路跟随李中易至今。前边的事儿,他虽然没有经历过,却也从黄景胜和王大虎的斗嘴之中,知道了很多当年的趣事。

怎么说呢,可能有些人天生就干大事儿的命格。如果左子光没有听错的话,老李家当初被抄家之后,已经关进诏狱的李中易,居然有本事利用上黄景胜和王大虎的短处,不仅咸鱼翻了身,更步步高升成了蜀国的重臣。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道行?左子光实在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只能说是:天命所归!

至于,李中易在柴荣的夹磨之下,步步为营的成为了大周第一强藩,左子光反而没那么的惊讶。

一向胆大包天且心狠手辣的左子光,在黄景胜和王大虎面前,一直谨慎守礼,不敢稍有不恭。

黄、王二人是李中易唯二的结义兄长这个因素,左子光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李中昊还是李中易的亲兄弟呢,他左将明说下手就下手,毫不含糊。

这人呐,只有自重,才会获得旁人的尊重,不管这种尊重是否真心,至少面子上敬着,也就可以了!

黄景胜其实比李中易更擅长经商理财,只要是李中易提点过的金点子,黄景胜往往可以举一反九的领悟出更多的赚钱之道。

这么些年来,朝廷拨给李家军的开支,大多数情况下是远远不够的。有赖于黄景胜长袖善舞的经商天分,尤其是在拿下高丽国这座大宝库之前,李家军居然衣食无忧,这是何等了得的本事?

这种人,左子光是打心眼里佩服并尊重的!

至于王大虎,其实和左子光属于气味相投的同一类人,甚至,王大虎更加的心硬手毒。

由于王大虎以前当狱卒的经历,手底下又有一帮穷儿郎需要帮衬着家用,逼着他必须狠狠折腾关进牢里的犯罪官员们。哪怕是石头缝里,也必须榨出一滩油来,不然的话,王字要倒着写。

左子光也撮了一把花生米,慢慢吞吞的塞进嘴里,心里却琢磨着一件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中易也有个坏毛病,他总爱在打仗之前,计算清楚利益上的得失。如果,可能抢到的收益,远远低于付出的代价,这种仗李中易是尽量不去考虑的。

作为李中易派来负责秘密细作事务的负责人之一,左子光心里非常清楚李家军的利益滚动链条。

李中易算清楚得失,带兵出去抢劫,抢回来的东西,除了现场瓜分的一小部分之外,其余的都交给黄景胜去打理。

黄景胜利用做买卖和开钱庄的优势,只要李中易拨来的钱过来了他手,便会翻着倍的往上涨利润。

每月的利润之中,总有占据一定比例的银钱,被优先送到李家军的优抚家属手上。

李中易曾经多次说过,只有没了后顾之忧,三军将士才会真正的替你卖命,左子光对此深以为然。

左子光私下里算过一本帐,以李家军对待阵亡或是重伤残将士们的超高抚恤标准,尽管黄胜和很会赚钱,可是,只要打几次阵亡将士超过万人的大败仗,李中易马上就会破产。

客观的说,只要涉及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没人是傻瓜,都算得出那本帐。

也正因为如此,三军将士们个个奋勇争先,豁出命去也要打胜仗,绝不能打败仗。

道理是明摆着的,李中易坏了大事破了产,大家的后路就全没有了。

试问,谁没有父母兄弟妻儿子女要养活?

如果李中易知道左子光现在的想法,一定会大加赞赏,并且,会掐头去尾改头换面的举出实实在在的例子。

某国某朝的屁民们,哪怕是拿着高工资奖金的白领金领们,依然是人心惶惶,觉得负担过重,担心有朝一日变成房奴、卡奴、债奴。

说白了,这便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现实体现。偶然所得再高,也远不如解决读书难、看病难、以及住房难等诸多福利的巨大诱惑力。

想当初,威震西疆的王胡子访英回国后,曾经感慨万千的说:大约翰帝国的一个普通工人的生活水平,竟然远远的超过了他这个国家领导人。

更鲜明的例子其实是,银行的信用卡部,更加青睐那些有稳定工作和收入的公务员、国企领导以及五百强金领群体。忌讳的却是:今日收入十万,明日要讨饭的自由职业者。

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谁都会,但是,那能够解决根本问题么?屁民也不过是跟着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罢了!

酒过五盏,花生米消灭了半碟子,正式会议随即展开。

“李琼最近很忙,频频在暗中联系拉拢天武卫的老部下们。据我的人打探的情况,成果颇丰。毕竟,天武卫换了新主人后,明着没什么大的动静,暗地里却小动作不断,显见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趋势。”左子光比较重视军方的动静,这也是他负责的主要方向。

黄景胜笑着说:“有那么几家商号,借了旁人的名义,大笔大笔的往北方调动银钱,显然是想做大事。其中的一家,我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总觉得和赵三郎有关。”

左子光点了点头,他和赵老三恰好是死对头,俗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敌人。

赵三郎是个什么玩意儿,左子光再清楚也不过了,嘿嘿,当年能够抓住赵老三,其中就少不了左子光的功劳。

尤其重要的是,赵老三为了活命,连眼都不眨的出卖了慕容延钊,左子光就是亲历者。

“我一直派人盯着安乐侯府,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王溥和李谷都分别和杜家交往甚密,就连宫里杜贵妃,派人回府的次数本月还没过完,已经超过了两次,你们说奇怪不奇怪?”王大虎见黄景胜和左子光目不转睛的盯在他的脸上,便接着说,“看样子是要出大事。”

“宫里出来的人,大多有种扬眉吐气趾高气扬的派头,哪怕他们隐藏得再深,老子的人一眼就可以看破……”王大虎看似一本正经背后,隐藏着深入骨髓的自傲,令左子光想笑却又不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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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5章 叫劲(万字更新,求月票)

“素公,学生以为,京城内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了。”杨炯站到范质的书桌旁,一边觑着范质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作出了提醒。

“唉,博约啊,都过去了这么久,你依然没忘记那档子事啊?”范质有些头疼的瞟了眼异常执着的杨炯,派赵普去高丽国摘李中易的桃子,那是符太后亲自拍的板。

符太后这个人,目前看起来确实十分依仗范质的扶持,表面上也很亲近范质。但是,范质每天和符太后打交道,比政事堂内别的相公们,更清楚符太后潜藏在骨子里的傲气和执拗。

国家大事,一多半都是范质拿的主意,早就惹来了相公们私下的非议。

符太后偶尔定个方略,范质明知道操之过急,却也不敢太过硬抗。毕竟,范质处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高位,不知道被多少人眼红着,想要取而代之。

有人盯着首相之位,必定会寻机离间范质和符太后的关系,范质久为相公岂能不知?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当符太后对范质有了看法之后,“天下大小事皆由范质所把持”,只须传出这么一句话,那么,范质就该跌下首相之位了。

运气好的话,范质尚可被贬去州郡。若是走了背运,稍微有个闪失,让推波助澜者抓住了把柄,顷刻间,便是家毁族灭的万劫不复。

说白了,范质担心的并不是眼下,而是他乞骸骨之后,范家子孙能够安稳的立于朝堂之中的千秋大事。

就目前而言,皇帝尚年幼,符太后也没完全摸着掌握朝局的门道,皇帝母子尚需要范质的大力扶持。

再过十年,小皇帝亲政,符太后提拔的人逐渐占据朝堂要津之时,范质便会面临和霍光一样的艰难处境。

“素公,咱们可有与李中易倾力一战的军力?”杨炯不愧是替范质掌握政事堂日常庶务的代理人,他抓住的恰好是当前最大的大事,也是急事。

范质笑道:“李无咎此人,一向谨小慎味,尤为惜身,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绝对不会去冒险。如今,他的全家老小皆在京城,被咱们牢牢的掌握着,谅他不敢轻举妄动。另外,京城内外的禁军,不下于二十万,库里的钱粮又异常之充足。他李无咎精明过人,不可能掂量把出其中的厉害。”

“更何况,太后娘娘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暂时还没有彻底翻脸的打算。”范质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说,“李无咎的实力膨胀的如此之速,归根到底而言,终究还是我看走了眼啊。谁又能够想象得到,高丽国竟是那么的富庶,养十万兵都绰绰绰有余。李谷和王溥,又变着花样的在太后娘娘的面前诋毁于我,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教训在前,吾不能不防啊?”

杨炯一直操持着政事堂的庶务,按照道理说,他最能理解当家难,难当家,家难当的苦处!

不过,杨炯并不赞同符太后打草惊蛇的做法。一向自诩精明的杨炯,追着李中易的足迹去北边和契丹人和谈的整个过程,简直就是一部吃瘪故事大全。

起初,杨炯颇有些恼羞成怒的负面情绪,等他彻底想通了之后,就打定了一个主意:打蛇打七尺,不动手则罢,一旦动手就要打得李中易措手不及,只能束手就擒!

范质其实也认为杨炯的筹谋正确无比,只不过,由于符太后的插手,让事情变得异常之复杂,投鼠忌器的滋味,不好受啊!

“另外,太后娘娘恐怕忽略了一件事,想那赵普赵则平,可是赵匡胤的心腹呐。前门驱了李无咎这头猛虎,后门却引来赵元朗这条狼,怎么看都是一本糊涂帐。”杨炯单独见范质之时,向来以敢言著称,可谓是百无禁忌。

范质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头疼,只得苦笑道: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实际上,范质心里明白得很,派赵普去高丽国摘桃子,明面上是王溥和李谷暗中下的绊子,骨子里又何尝不是符太后对他试探性的牵制呢?

正因为如此,范质明知不妥当,却也只得硬着头皮签字画押,认可了符太后的主张。

俗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皇家本就擅长异论相搅的制衡之道,政事堂虽有八相,实质上,已经潜移默化的变成了独相!

在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下,皇家眼里的重臣,其实只被分为两种:可以利用和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必须随时随地的防着,勿使某位权臣独大!

自从先帝驾崩之后,范质在朝堂之内的势力,比李家军的膨胀速度,还要快得多。

放眼望去,满朝皆为范相公的门生故旧,如果范质站在符太后的位置上,又会是如何的感想?

杨炯其实也明白范质的难处,由于担心朝廷之中,又出现一个类似于李中易这样掌握重兵的武将或是强藩,范质颇花了一些心思,不动声色的削弱韩通和赵匡胤手头掌握的兵权。

在处心积虑的谋算之下,成就的确不小,朝廷禁军慢慢的也被捏进了政事堂的管辖范围之中。

其中,范质最主要的举措可谓是釜底抽薪,专门负责中下级武将提拔审核的审官西院,自从横空出世之后,彻底的打破了武将独揽提拔部下的大权,极大的牵制了武将们的权柄和野心。

成绩斐然的后果,却是范质做梦也没有料到的,符太后变心了!

在皇家的眼里,只要大权独揽的权臣,都要想方设法的予以削弱,不论他是忠或是奸!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的逻辑,放之四海而皆准!

正因为范质克制住了旁人的权柄,腾出来的官位又都被范相公一系的人马所占据,倒把他自己是权相的大目标,彻底的暴露了出来。

杨炯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就是替范质不值,他慨然长叹道:“过秦论,与其说是过秦,不如改个名字的好,过六国论。六国不和,败祖宗社稷于秦,秦有何过?”

如果李中易就在现场,一定会挑起大拇指,对杨炯别出心裁的高论,大加赞赏!

归根到底,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六国联合起来的实力,远远超过了秦国,却被秦国所灭,难道不应该更加深刻的检讨自己的战略错误么?

范质心里明白,杨炯明面上说的是秦和六国之间的旧事,实质则是含沙射影的点明当下的局面:鹬蚌相争,铜臭子得利!

李中易回到园子门口,见宋云祥依然以头触地,异常恭顺的跪在地上。

他不由心里暗暗一叹,缓步走过去,抬腿踢了踢宋云祥的屁股,没好气的骂道:“不中用的东西,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这才多大点事,就吓成这样?想当初,老子被关进诏狱里,眼看要掉脑袋了,不照样的咸鱼翻了身?怕个球?还楞着干什么?滚出去,把侍卫班的战马,都给老子刷干净喽。”

撂下这句话后,李中易头也不回的迈步走了,仿佛此前的大风波,完全不存在一般。

宋云祥刚才也只是狠狠的磕头,却没哭,不料,李中易踢了屁股后,眼泪怎么都抑制不住的往下淌,最终变成了号啕大哭。

一直暗中盯着他的李云潇,实在看不过去了,赶紧上前,一边替他解开自绑的绳索,一边扶他起身。

“唉,怎么说你好呢,性子太拗了,主上这是原谅你了,赶紧活动活动筋骨,吃了饭就去把侍卫班的那几百匹好马,刷干净喽。”

如今的李云潇,根本不需要李中易多言,只须丢个眼色过来,便知道主上想干嘛。

宋云祥不仅不是呆瓜,甚至精明稳重得吓人,被李中易踢了屁股,又被罚去刷马,他便知道,主公并没有猜疑他有异心,只不过恨铁不成钢罢了。

“哎,哎,我这就去刷马了,刷完了再吃饭。”宋云祥跪了两个多时辰,终于苦尽甘来,他咧嘴笑得别提灿烂了,匆匆和李云潇打了个招呼,便屁颠屁颠的朝马厩的方向奔了过去。

李云潇望着宋云祥远去的背影,不由学着李中易的样儿,微微的翘起了嘴角。难怪主公总说,人有失策,马有失蹄,眼瞅着宋云祥是个稳重之人,却不料八十岁老娘,倒崩了孩儿,一时的脑子不清醒,导致阴沟里翻了船。

“这个老宋,如果不是老子找人给了他一个上品的跪垫,又是哄,又是骗的,两个多时辰的跪地不起,腿都有可能跪废掉。”李云潇很有些无奈的迈步走了,李中易丢的眼色,他是一看一个准,从未出过错。

李中易刚回到内书房,还没坐下喝口热茶,就听见了一个令他瞠目结舌的惊悚消息:符茵茵和李七娘,竟然一起翘家,已经到了开京的官船码头。

送信的人,是左子光手下的八虎之一,名叫贾宝玉,李中易久闻其名,却没见过。

李中易听了这么恶俗的名字,硬是楞了半晌没做声,眼前这位叫贾宝玉的家伙,满脸的络腮大胡子,面色黝黑,膀阔腰圆,五大三粗,哪里有半分宝玉那倜傥的风姿?

这不是添乱么?李中易浑身乏力的挥了挥手,吩咐人领贾宝玉下去用饭,安顿住处。

等贾宝玉走了后,李中易仰面靠在椅子上,只琢磨着一件事:将来给左子光定亲的时候,是聘一个其丑无比的娘子呢,还是聘一个嘴碎厉害的河东狮?

在没有跟随李中易打江山之前,左子光和杨烈一样,均是祖父母及父母双亡,既无宗族亲戚照应,只能茅屋山洞寄身,可谓是一穷二白。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母及祖父母亡故,则须按照天地君亲师的顺序,来界定谁有权主持大计。

天和地不提了,既是君亦为师的李中易,那可是当之无愧的亲长,拥有无可争辩的决定权。

显然,同为孤儿的左子光和杨烈的婚事,李中易这个恩师责无旁贷,不客气的说,也只有他才有资格主持!

至于杨烈的堂兄杨无双,那小子和杨烈已经是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本质上,已经算不得亲戚了。

就宗**理而言,哪怕是杨烈谋反被灭五族,也轮不到杨无双被砍头。值得一提的是,那也是个孤儿!

郁闷了好一阵子,李中易露出坏心的笑容,嘿嘿,专门给恩师添堵的好门生,你给老子等着瞧好了!

郁闷归郁闷,私奔来的两位小娘子,李中易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可能做视不理。

只不过,这两位小娘子从逃离家族的那一刻起,大家闺秀的名节,必然会受损!

符茵茵是符太后的嫡亲妹妹,魏王符彦卿的嫡亲闺女,基于天家颜面高于一切的逻辑,她倒是不怕闺誉受损,但也再难嫁入大周的顶级名门望族。

这个时代的顶级名门望族,最重血脉的纯正传承,皇家亦是如此。问题是,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符茵茵离家出走之后,谁敢保证她没被“坏男人”破过身?

在这个只能先结婚后上床的年代,身份尊贵无比的符茵茵,只要被抬入了洞房,哪怕已是残花败柳,夫家也只能是打掉了牙齿和血一起吞下去,必须吃这哑巴亏。

试问,哪个家族敢和皇家叫板,公然宣扬出符茵茵是破鞋的真相?

至于,家道中落的李七娘子,就远没有符茵茵这么幸运了。在滑阳郡王府已是空架子的当下,她就这么逃家来见李中易,恐怕再也难以嫁人了啊!

李中易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摆开阵式,明目张胆的迎接二女,那会造成完全不可逆转的可怕后果。

最终,李中易仔细的琢磨了一番之后,安排刘贺扬代表他,身穿便服去将二女接来。

李中易没有选错人,身为开封土著的刘贺扬,在待人接物方面,有着远超同僚们的机巧和智慧。

刘贺扬没有惊动任何人,顺顺当当的就把符茵茵和李七娘接到了二门前。

一直守在二门外的李中易,隔着老远就听见了符茵茵的娇叫声,“李中易,李中易,我帮你把李七娘给带来了……”

李中易一阵恶寒,多少有些傻眼,娘的,好一个骠悍的符三娘呐!

明明是符茵茵想要逃婚,拉着李七娘作伴,现在倒好,符茵茵还没见着李中易的面,就把李七娘子给卖得一干二净,颜面荡然无存。

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如今有了崭新的诠释!

等符茵茵和李七娘走到近前,李中易赫然发现,李七娘面红耳赤羞不可抑,却敢抬首挺胸的与他对视,连眼都不带眨的。

李中易成日里混迹于顶级名花之中,早已对美女们有了极大的免疫力,不过,当他看清楚李七娘坚毅而又充满着爱慕的眼神之时,已经很久没被人拨动过的心弦,竟然微微发颤。

这可是奇迹般的真爱呐!李中易仿佛没看见符茵茵一般,主动上前,强行拉住李七娘冰冷的小手,柔声道:“娘子,我带你回家。”

“李郎,奴家给您添麻烦了。”李七娘的耳根子红得发烫,却没有任何的挣扎,任由李中易牵着她的小手,并肩进了二门。

“哎,李无咎,你给我站住……”符茵茵无礼的叫嚷声,非但没有让李中易停下脚步,他反而加快了脚步,领着李七娘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内院之中。

等符茵茵醒过神,想追过去的时候,却被一名美貌的佩剑侍婢,抬手拦在了二门外。

“让开,你给我让开,李中易都不敢拦我,你算什么东西?”佩剑侍婢一直保持着沉默,挡住去路的那只手臂,却纹丝不动,显然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符茵茵情急之下,扭头想找人帮忙,不料,迎面看见的却是一张张愤怒的脸庞,有人手抚刀柄目光几欲喷火的瞪着她。

如果不是军规森严,众人只怕是早就挥刀上去,将符茵茵剁成了肉泥。

拦路的侍婢目光不善的盯在符茵茵的脸上,冷冷的说:“你如果再敢羞辱我家主人,奴婢拼上一死,也要抓烂你的脸,撕破你的嘴,不信就试试看。”

符茵茵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当面这么恐吓过,她正欲发飙,不经意间和佩剑侍婢对了个眼神,赫然被一双大大的黑瞳深处,散发出令人无法言表的杀气。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决绝,是被彻底激怒的绝地反击信号,毋庸置疑!

上过战场、亲手杀过人的勇士,和只会走队列、摆仪仗的花架子兵,岂可同日而语?

在逼人的杀气之下,符茵茵哪怕心里再不痛快,也只得选择了退却,转身就走。

不过,符家贵女的面子,让符茵茵输人不想输阵,撂下一句狠话来:“你给我等着!”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留给拦路侍婢的,还是留给李中易?

一直冷眼旁的李云潇,见符茵茵被气跑了,他不由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学着李中易的口吻,喃喃低语:“很好,很强大!”

符茵茵如果真的进了李中易的二门,很多事情就再也说不清楚了,可谓是祸患无穷!

这年月,在皇权不下县,以及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家族传承规矩之下,宗法制度的力量无比之强大。

女子的婚配问题,绝非女子私下里说出喜欢二字,便可以成事的!

魏王府,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一门三后啊!

魏王符彦卿的嫡长女,嫁给了柴荣,这便是大符皇后。大符皇后病死之后,又是符家女嫁进了宫里,这便是当今的符太后!

别人不清楚,李中易却是心知肚明的,历史上的符茵茵,当年闹没闹过逃婚事件,他不知道。但是,有一个事实却是明确的:魏王符彦卿为了常保富贵,将符茵茵嫁给了赵老三,也就是赵匡义。

不管是哪个时代,豪门之间的互相联姻,都是巩固权势地位,或是抬高门第的法宝之一!

这个时代流行的就是政治联姻,这是个整体性的社会共识问题。不论何时何地,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政治联姻这种生态,恐怕都不可能消失。

撇开魏王不提,西北强藩折家的老太公,不也把折赛花送进了李中易的怀中么?

另外,李琼势微之后,不也动过送嫡亲的孙女李七娘,给李中易做妾的念头么?

大家都是半斤对八两罢了,大哥莫嫌二哥丑陋,谁也别说谁更无耻!

左子光的信上,写得很直白,鉴于符茵茵的议亲对象,很可能就是符太后想要拉拢的赵家,不如恩师将计就计,将她收入后宅之中,彻底破坏掉符赵两家的联姻图谋。

李中易看过书信之后,气恼之余,却不免有些遗憾。

要知道,李中易虽然是个穿越者,但是,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穿越者。

李中易不仅拥有多年厅级干部的资历,更是长期跟随在老首长的身旁,见识过不少惊心动魄的政坛大事件。

作为一名优秀的基业缔造者,李中易能够这么快的成就大事,主要因素是,他具备了常人远不可及的丰富阅历和长远眼光。

举个非常恰当的例子,一个小摊贩穿越到了后周时期,命好的情况下,可能成为一个大商人。命不好的话,因为犯了官场的忌讳,只怕是身死族灭!

在这个绝对以官为师的年代,一个普通商人,不仅没有科举作官的权力,就连穿衣、戴帽、出行的马车、宅门的规格,都有着严苛的等级森严的礼法约束。

稍有不慎,便会被破家县令,或是灭门州官,砍下脑袋当了夜壶!

普通的城市市民,怎么可能一穿越过去,便虎躯一震,从者云集呢?那不过是幻想的荒谬空想罢了!

李中易亲手拉着李七娘进门,那是因为,他如果不接纳她,她就再无半分活路!

而符茵茵则有N条退路可寻,根本不怕闺誉受损,核心基础便是有至高无上的皇权庇护!

权势令人着魔,也是历代野心家们,明明知道身族灭的巨大风险,依然要宁有种乎的根源!

左子光限于见识问题,他固然聪明绝顶,却远不如李中易眼光长远!

所以,李中易没有搭理左子光的建议,作出了更加合理的选择,命人将符茵茵拒之门外!

毕竟,现在还没到和赵家彻底撕破脸面的程度,提前打草惊蛇,并不是李中易一贯的风格。

第886章 有凤来仪

符茵茵的事儿,自有李云潇去善后处理,李中易则满含笑意的拉着李七娘的小手,将她领到了正院左侧的潇湘院门前。

忐忑不安、羞涩难当的李七娘,一直低着头死瞪着她的脚尖,李中易忽然停下脚步,她的芳心猛的一颤,这是到哪儿了?

“主人万福。”伴随着整齐而又娇脆的问安声,李七娘偷眼看了过去,就见院门两侧跪满了丫鬟婆子,甚至还有四名佩剑的侍婢。

李中易察觉到李七娘想抽出小手,他微微一笑,不仅没松开,反而握得更紧。李七娘再怎么喜欢李中易,终究只是待字闺中的处子,无可阻挡的红云瞬间布满了粉颊。

李中易轻声一叹,异常怜惜的望着羞涩难当,摇摇欲坠的李七娘,堂堂滑阳郡王府嫡出的七娘子,竟然不顾闺誉和名节,不远千里跑来寻他,这绝对是真爱呐!

俗话说的好,虎死不倒威,破船尚有七斤钉!

滑阳郡王府就算是再怎么的空架子,只要李琼不死,依然可以唬住一些非顶级的权贵豪门。

毕竟,李琼依然是在政事堂八相之一,就算是没办法随心所欲的提拔谁,却也有法子不动声色的坑孙子。

“这位是七娘子,从今往后便是你们的主人了,都好生伺候着。若有胆敢怠慢者,家法绝不是摆设!”李中易惟恐委屈了李七娘,声色俱厉的吩咐了下去。

“喏!”跪满一地的丫鬟婆子们齐声领命,众人看向李七娘的眼神,格外的凛然。

李中易手头的军国大事,不仅繁杂而且琐碎,他哪来的精力多管后宅内的闲事?

可是如今,很少插手后宅事务的李中易,居然当众发了话,甚至祭出家法的大杀器。这么一来,傻瓜也都知道了,眼前的新主人——李七娘子,绝对招惹不起,必须小心伺候着。

李七娘一直偷偷看着李中易,见李中易如此的抬举她,芳心不由一甜。来时的冲动,沉淀之后变成的恐惧、彷徨、期待,如今都化为了感动。

说句大实话,李七娘最担心的是,李中易会觉得她是个不知道羞耻的女人。得来太容易的东西,往往不被珍惜的道理,李七娘也懂。

李中易的后宅之中,赏赐极重,相应的家法惩处也极为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残暴。

李中易是个要干大事的人,祸患往往起于肘腋之间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明白。客观的说,李中易最担心的就是两个字:泄密!

军营泄密,家宅泄密,都是李中易绝难容忍的大忌讳!

君不密则失国,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不成!

基于绝对保密的原则,和同时代的任何豪门都不同,李中易既用军法治国,亦用军法治家,为了掩人耳目,刻意美其名曰:家法!

三个女人一台戏,后宅之中是非多,李中易没那么多的闲功夫去考虑女人之间的纷争,他对后宅的管理其实就是一个基本原则:绝对禁止内外传递消息,违者一律仗毙其全家!

换句话说,凡是内宅服务的奴仆或是婢女,包括阿猫阿狗在内,除非跟着伺候女主人出门,平时绝对禁止出门。

采购日用物品,都需要经过掌家娘子的同意,由李中易指定的管事负责采买。李中易私下里交待过管事,府里采买的东西,每个季度不定期换一次商家,绝不能长期固定在某一家采买。

魔鬼永远都藏于细节之中!

李中易久历于官场,他深深的信服一句箴言:不拘小节者,终究成不得大事!

举个恰如其分的例子,有些人自以为和好朋友感情深,借了车后,不仅不洗车、不加满油,甚至连一些意外的刮蹭,也不主动修补还原,大咧咧的以为感情深,没屁事。

然而,换位思考一下,冒着承担连带责任的巨大风险,借车给他的那位好朋友,心里会是个啥滋味?

不过,自从折赛花进门后,李中易改了后宅的开支规矩,根据女人们不同的身份等级,每月固定在八日,拨出固定的本月开支银钱。

其实这是变相的包干制,李中易参考的是公车补贴的逻辑:多不退,少不补,各个院子自己量力而为!

原本多少有些奢靡浪费的风气,在承包制施行不到两个月之际,便取得了令人发指的成就,整个后宅内的开销,居然节省了五成以上。

有恒产者,斯有恒心!

以前的后宅之中,李中易的女人们吃的都是大锅饭,你今天买个赤金簪子,旁人不服气不平衡,也非得买一个,以免吃了大亏。

施行包干制之后,每月的银钱拨下来都是固定的,花多了就只能自己掏私房钱去消费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拨下来的钱,都是她们自己的了。只要不太过奢侈无度,日积月累的下来,绝对是一大笔钱。

将来,女儿出嫁的时候,都可以作为添妆。儿子娶媳妇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增加聘礼的成色。

现代人可能不太清楚,李中易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不算短了,豪门继承或是分产的原则,他自然是门儿清的。

客观的说,在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基本继承原则之下,李中易缔造的绝大部分家产,都只可能由他中意的世子来继承。

除了世子之外,别的儿子,就算分了不少宅院和钱财,和偌大的家业比起来,有如天壤之别,完全没有可比性。

不论是儿子娶媳妇儿,还是家里嫁闺女出门,公中可以拿出的钱财,都是有规矩和定例。

李中易不可能太过偏心,尽可能的一碗水端平,绝不可能一个儿子赏一亿贯,另一个儿子只给100万贯。

这么一来,儿子或闺女的生母们自己积攒下来的银钱,就大有用处了。只要是正常的母亲,谁不乐意自己的亲骨肉过得更好一些呢?

李中易两世为人,以他的丰富阅历,水总是往下流的,哪怕有虎爸狼妈,那也毕竟只是极少数。

至于,竭尽全力往上回报的所谓孝顺儿女,嘿嘿,那就十分稀罕了!

“娘子,你暂且住在此地,有任何需要,都尽管吩咐下去。嘿嘿,我是铜臭子嘛,可不能堕了这么好的名头啊。”李中易拉着李七娘的手,缓步走进了潇湘院。

原本不喜欢嘴碎的李中易,今天的话特别多,李七娘红着脸,低着头,一边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边芳心暗喜。

李七娘的娘亲曾经说过,只有面对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男人才肯动真脑筋,设身处地的真心替你打算。

李中易如今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他亲自领进门的女人,内宅的婢女以及婆子们,又不是睁眼瞎,谁敢轻慢?

到了正院门口,李中易忽然停下脚步,轻轻的拍了拍李七娘的小手,温柔的说:“闺阁重地,男人不能擅入,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见李七娘激动的张嘴欲言,李中易摆了摆手,说:“既蒙娘子你的垂青,我李某人虽然好色无度,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却也知道什么叫作情深意重。娘子,相信我,我必替你办一场隆重的典礼,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进咱们家,绝不至于辱没了滑阳郡王府的名声。”

“……妾谢过夫主。”李七娘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激,噙着热泪盈盈下拜。

尽管李七娘的声音低若蚊呐,近在咫尺的李中易,却听得异常之真切,妾的前头,其实是个几不可闻的臣。

嗯哼,好一个貌美如仙,却又聪慧过人的李七娘!

在这个皇权时代,有地位的男人纳妾,哪里需要什么典礼?

不过是,两名小丫鬟配嫁,一辆牛车,一份薄薄的妆奁罢了,还只能从侧门进宅。除此之外,森严的礼法,绝对禁止妾室穿著正室夫人才配享有的大红色衣裙。实在要穿红裳,顶多也就是银红,粉红等杂红色。

不仅如此,妾室还需要伺候正室夫人的生活起居,比如说,端茶递水,夹菜添汤,捶腿揉颈,铺床叠被。

遇上喜欢端架子折腾人的正室夫人,妾室甚至要晚上值夜,睡在床前的踏脚板上,不仅旁听男女主人的妖精打架,而且,还要伺候正室在事毕之后的净身更衣。

李中易不过暗示了典礼,却不成想,李七娘的反应快得惊人,马上曲膝自称臣妾,嘿嘿,他就喜欢聪明过人的女子。

李七娘听祖父李琼,无数次评价过李中易的行事风格以及脾气秉性,李中易绝不是一个喜欢信口开河的男人,这一点是笃定的。

换句话说,一向嘴严的李中易,当着李七娘的面,就差挑明了,他要夺取天下,李七娘无论如何,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感激。

“爷,奴家既然进了此门,便是您的女人了。只要您待奴家好,旁的身外之物,又何足挂齿?”李七娘的一席话,不仅体贴入微,更惹人格外的怜惜,令李中易再一次找到了当年追儿子他娘时,那种令人心动的奇妙滋味。

“你不远千里而来,先进屋歇着,等休息好了,用过了膳,爷再带你去逛街。”李中易偏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女人越是不计算得失的替他作想,他便越发的心疼不已。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些基本的做人原则,李中易从来不曾或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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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7章 宅门

李七娘曲膝送李中易走后,在贴身大丫鬟紫月的虚扶之下,缓步走进了潇湘院的正房。

紫月瞥了眼跟在身后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们,发现她们只是微微低着头,不远不近的跟着,既听得清楚主人的轻声召唤,又不至于干扰到主人的兴致。

“娘子,此间的规矩,倒还不错。”紫月满意的点点头,小声把她看到的情况,禀给了李七娘。

李七娘打量了一番正屋内的陈设,暗自思量,真正干大事的男人,少有在后宅之中花太多心思的。

如果不知道李中易对她的看重,单看室内带有杂乱气息的摆件,她恐怕会想多了,以为李中易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李七娘自然心里明白,李中易那位订了亲的正室夫人柴玉娘,因着要替先帝守孝,尚未进门。所以,家中的女人,包括所谓的平妻折赛花在内,在李中易登上大位封赏妃嫔之前,本质上,都不过是个妾室罢了。

在这个男人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时代,妾,这种生物,其实也被有意识的划分为了三六九等。

权贵之家,滕妾、贵妾、良妾、贱妾、婢妾,再加上有可能被抬为室的通房大丫头,单是有名目的女人,便不下于六种之多。

不过老李家的情况比较特殊,李中易既是楚国公,又是当朝相公,未来的正妻又是皇家的正牌子公主。

只要柴公主被娶进了门,后宅内的女人,还有什么可闹的?身份上的悬殊实在是太大了。

柴公主是半君的地位,如果她吃了醋,狠劲上来了,失手打死个把美妾,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找不着。

李七娘刚坐下,一名穿着水绿色衣裙的美貌婢女,手里捧着红漆茶盘,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的走到案几前。

在李七娘的注视下,那名美貌婢女侧着身子将茶盘轻轻的放到案几上,随即托起茶盏,毕恭毕敬的递到李七娘的手边,轻启樱唇,娇声道:“请娘子用茶。”

李七娘一路行来,着实有些口渴,便接过茶盏,凑到唇边,将饮未饮之际,吩咐道:“赏!”

早有准备的紫月,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吊钱,走过去塞到美貌婢女的手上,笑着说:“娘子的一点心意,赏你买零儿嘴吃的。”

“谢娘子厚赏。”那美貌婢女曲膝福了福,紫月一直盯着她看,见她拿了一吊钱的赏赐,却像是没事人一般,心中不觉有异,莫非是赏少了不成?

李七娘毕竟是郡王府的嫡出小娘子,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嘴,养尊处优惯了,她可能不知道一吊钱的购买力,紫月是李七娘的贴身心腹大丫鬟,她岂能不知?

如今的开封城,五十吊钱,可以买一个和眼前这位婢女一般俊俏的侍婢,已经不少了呀!

“你叫什么名儿?以前在哪儿当差?”李七娘姿势优美的将茶盏轻轻的放在案几上,噙着笑意发问。

“回娘子,奴婢名唤月季,蒙爷的恩典,赏了一等大丫鬟的身份,以前在爷的内书房里伺候饮食和茶水。爷亲自吩咐奴婢,以后就伺候在娘子您的左右。”

李七娘听了月季的回答,芳心不由得又是一甜,既然月季有资格在家主的内书房里伺候着,而且还是异常重要的饮食和茶水,必是李中易身边的心腹大丫鬟。

李中易担心李七娘初来乍到,旁人可能照顾不周,特意安排了他身边的人过来服侍李七娘,别的且不去说它,单单这份心意,便让李七娘感觉到格外的体贴。

大周最有名的铜臭子,竟然如此的细心和体贴,偏偏还是个屡败强敌契丹的大英雄,李七娘不禁笑了。

“娘子,您笑起来,真好看!”月季由衷的赞叹道,她跟随在李中易的身旁,除了翠娘子之外,就没见过比李七娘笑起来更好看的美人儿了。

李七娘噙着笑意,吩咐紫月搬凳子来,命月季坐下说话。紫月心里明白,李七娘刚来贵地,对于李中易后宅之内的情况,可谓是两眼一抹黑,正要找个熟悉内情的人,了解一二。

紫月搬来一只锦墩,月季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一直低头盯着她自己的鞋尖,腰板挺得笔直,纹丝不动。

李七娘见月季很守规矩,心里更加满意了,她一边端起茶盏,一边含笑吩咐月季:“坐吧,咱们好好的说说话。”

瞥眼间,原本跟在身后的那一大堆丫鬟婆子,全都屏息静气,规规矩矩的分为三排,立于门前三尺外的两侧。

李七娘暗暗有些好笑,她差点就被李中易唬住了,真正有底蕴、讲规矩的大豪门,主人坐在主位上,是绝不会允许一眼看出去老远的,必须有门帘分隔。

由主及婢,总体而言,李家后宅的规矩,在某些方面,露出了暴发户的底蕴,又在另外一些方面,远远超过富贵已久的滑阳郡王府。

比如说,这么多人跟在李七娘的身后,走了不短的路,李七娘竟然听不见一点轻微的脚步声,更别说咳嗽声,或是交头接耳的嘀咕声。

李七娘自从生下来那一刻起,便是口含金匙的天之骄女,名副其实的名门贵女。以前,滑阳郡王未露出败相的时候,李七娘也见识过不少百年公卿之家的气派和规矩。

硬要比较的话,其实眼前的这座大宅内院,在规矩方面确有不如遵循古礼的名门那么风雅。

可是,李七娘有种特殊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仿佛是黎明之后,旭日隐约露出地平线之时的那股子蒸蒸日上的蓬勃朝气吧?

月季既是李中易派来的人,李七娘也就不客气了,她含笑问月季:“我刚来此地,可否说一说……”话只说半句,剩下的就看月季的领悟能力了。

“回娘子,咱们的这座潇湘院,离爷的住处最近,出门右转,绕着游廊,大约五十步,过了小角门之后,便是爷的内书房。”月季起身恭敬的曲膝行礼,直到李七娘硬要她坐下说话,这才慢慢坐下来,半挨着锦凳,详细介绍说,“爷不爱理后院的闲事,只要是领兵在外,内宅的事务一向由竹姨娘打点。不过,竹姨娘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宅子里的事就都交由李大总管掌管。”

月季一直暗中观察着李七娘的表情,见她虽然听得很仔细,却像是兴致不太高的模样,她便揣摩着李七娘的心思,话锋一转,绕到了宅内女人的话题上,“除了竹姨娘之外,尚有叶姨娘、韩姨娘、金姨娘以及翠娘子,叶姨娘和韩姨娘都有身孕,她们日常陪着爷在内书房内伺候笔墨,金姨娘那头总有高丽国达官显贵之家的夫人或是小娘子求见,倒是翠娘子那里,爷倒是很少去的……”

李七娘的眼眸略微一闪,好一个一等大丫鬟呢,月季话不多,不过三言两语便把李中易后宅的女人情况,介绍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根据月季言简意赅的介绍,李七娘算是对这座的后宅内的状况,有了大致上的了解。

显然,竹姨娘最受宠,叶姨娘和韩姨娘的文化素养应该最高,金姨娘既然姓金,恐怕李中易纳的高丽妾,让一些喜欢走夫人路线的高丽高官们,有个用武之地。

至于,那位翠娘子,就有些奇怪了,既然不是李中易的妾室,偏又住在这座后宅内,很可能有特殊情况吧?

“娘子,咱们的那位爷,规矩虽然很大,待我这种下人却是极好的,赏赐也极重。我这种一等大丫鬟,每顿膳食总有两荤两素一个汤,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只不过……爷非常忌讳下人们和府外不三不四的人互通消息,门上只要查出夹带书信之类有嫌疑的物品,一律仗毙。您如果需要买什么物件,只管吩咐奴婢,自有专门的管事负责采买。”月季透露出来的血淋淋的一面,令李七娘半晌无语,沉默了好久,她才又问月季,“你接着说,我都知道了。”

“哦,奴婢该死,差点忘记了爷的吩咐,爷说了,泳池那边已经清空闲杂人等,命奴婢领着您去泡一泡温泉汤,松乏松乏筋骨,晚上可以睡得更香一些……”月季见李七娘有些疑惑,便笑着解释说,“咱们爷喜欢游泳,说是可以强筋健体。咱们家的泳池,比开封城外一般的温泉池子,要大得多得多。”

月季这么一说,李七娘便明白了,敢情就是特大号的温泉池子嘛。

李七娘本是超级爱洁之人,哪一天不沐浴个两三次,心里便不舒服,经过月季这么一鼓动,她倒大大的动了心。

原本,按照李七娘所受过的正统闺秀教育,李七娘应该装一下矜持才是。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也许是李中易细致入微的体贴照顾,倒让她有些紧绷的心神,彻底的松弛了下来。

也不需要废话,李七娘信得过李中易,就算是信不过,她已经进了老李家的后宅,这个时候再说别的什么,为时已晚,不如就听从李中易的安排。

等到李七娘被领进恒温泳池之后,不由惊得呆了,真真是败絮其外金玉其里的低调奢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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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8章 何为前程?

李七娘不会游泳,只敢贴着池沿,简单的泡一泡罢了。这么大的池子,就李七娘一个人享用,也算是别有一番情调再其中了。

只是,她毕竟是黄花大闺女,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便在如此空旷的泳池之中,脱个精光大吉,耳根上的烫意,一直没有消散过。

也许是第一次这么泡池子,李七娘泡在温暖的水中,越泡越想泡,时间一长,娇嫩的身子骨便被泡酥了,懒洋洋的压根就不想起身。

问题是,紫月也被泡得骨软筋酥,浑然把李七娘忘在了脑后。

幸好月季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她见势不妙,赶忙叫人将从池水中捞了起来,搁到了铺满干麻巾的贵妃榻上。

泳池内部,弥漫着蒸汽和淡淡的硫磺味道,李七娘靠在贵妃榻上,只在腹部搭了条厚麻巾子,异常慵懒的由着五名侍婢替她敲腿、按摩、松活手足,快活之极!

和父亲李虎那个大老粗不同,李七娘自幼熟读诗书,尤擅抚琴,放到这个读书人本就少得可怜的时代,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个大大的文化人。

李七娘微合双眼,闭目养着神,脑子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想当年,唐玄宗和杨贵妃共浴于华清池内,难道只是泡一泡汤么?

八卦之心,其实是不分男女,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李七娘只要一想到,极有可能和李中易的同床共枕,心里便一阵发慌。

就在方才,李七娘本以为李中易会趁她脱光了泡入水中,摸进来那个啥。谁曾想,有好色之名在外的李中易,竟然出人意料的没来。

李七娘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又被月季带去了桑拿室,狠狠的蒸过之后,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欢快的敞开,除了异常的憋闷之外。

蒸过之后,李七娘再次泡进了池中,由着侍婢们替她洗干净了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等李七娘重新躺回到贵妃榻上时,旅途上的疲惫,竟然一扫而空,她舒服得直想哼哼,私下拉打定了主意,每日必来泡一次。

月季柔声禀过服务项目之后,李七娘随意的翻了个身,由着一个颇有些手劲的小丫头,替她轻柔的推拿背部。

就在李七娘享受的时候,李中易站在内书房的门口,迎接从开封城来的神秘客人。

“在下孙成栋,拜见李相公。”

李中易眯眼了看了看孙成栋,亲切的笑道:“快快免礼,我与你家侯爷乃是多年的旧交,不必如此见外。”

孙成栋是清河县侯刘德闲的心腹门人,刘德闲又和许昌侯王中鹏私交甚密,王中鹏的长子王学汉年前被罢了内殿直小底四班副都知之职。

李中易亲热拉着孙成栋的手,领他进了内书房,宾主双方各自落座,侍婢悄然上了茶。

以前,李中易资历很浅,却身居于高位,既不为文臣集团所喜,亦无法顺利的融入功臣勋贵的武将集团。

平日里,仅有几个没有实权的散侯,和李中易有些不咸不淡的交往。其中,李中易比较关注的是清河县侯刘德闲,主要原因是这位刘侯爷不仅很会说话,更有一项常人不及的绝活:十分擅长养鸽子。

大周朝廷的军中也有信鸽,不过,由于数量极少,一般情况下,只在多路大军齐头并进之时,用于彼此之间的联络。

刘德闲还真是人如其名,自打他从节度使留后的宝座上,被弟弟拉下马来之后,就索性来到了开封城居住,开了几间商铺,生意倒也红火。

据刘德闲介绍,鸽子这种动物,不算太难训练,只是有些时候,如果鸽子窝附近的铁器比较多,鸽子很容易迷路。

怎么养鸽子,李中易确实一窍不通,不过,鸽子认家的原理,他倒是略知一二。

鸽子认得回家的路,主要是靠喙上的带有识别磁力线的特殊器官,由于这个时代炼铁技术的缺失,和多铁器都带有磁性,从而干扰到了鸽子的识别系统。

当然了,李中易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却不会和刘德闲解释这么超前和复杂的原理。

因为,李中易也不懂,磁力线究竟是个啥子原理,不仅解释不清楚,反而容易令人生疑。

李中易对刘德闲蛮有好感,主要是这家伙,失去了权位之后,居然忍受得住清闲,小日子虽不特别富裕,倒也过得潇洒自在。

从即将当上节度使,变成只有虚衔的散侯,却没有多少怨言,单论心胸之广大,刘德闲就值得交往。

主要是,以李中易比较敏感的身份,和朝中重臣在明面上有过密的交往,显然十分不妥。

想当初,这刘德闲的爵位和李中易相当,不仅有点小钱,而且十分有闲,李中易和他走得无论多近,都不会引来柴荣的猜忌,非常值得一交。

这么多年交往下来,李中易大军之中,用于远程联络的鸽子,全都是刘德闲亲手养出来的上品,这种关系无论怎么强调,都不为过。

总而言之,李中易信得过刘德闲,才会把如此重要的军鸽,交由刘德闲全权负责。

至于许昌侯王中鹏的情况,和刘德闲又大不相同了。柴荣坐稳了皇位之后,刻意打压老军头,扶持新军头,王中鹏便丢掉了手头的兵权。

不过,为了补偿王中鹏的损失,柴荣把王中鹏的长子王学汉,提拔为了近身带刀侍卫的实权副都知,王中鹏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谁曾想,范质在符太后的支持下,新立了审官西院之后不久,属于武将系统的王学汉,竟然被撸了实职,变成了闲散的伯爵。

李中易和王家搭上关系,其实也不复杂,李中易的二弟李中昊当初进入国子监读书的时候,王学汉的亲弟弟王学章,和李中昊是同窗。

朝廷的权位,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多占一个位置,旁人就少一个位置。官位永远是有限的,但是,眼红官位背后巨大利益的人,却始终是大多数。

原本对朝廷有些期待的王中鹏,自从长子被罢了职之后,心里就异常的不痛快。

本来,王中鹏和侍卫亲军司都指挥使韩通交好,本想借着他的势,替王学汉谋个好差事。却不成想,韩通竟然丝毫也不给面子,直接当面就拒绝了。

这么一来,被逼急了的王中鹏,就动了暗中联络李中易的心思,清河县侯刘德闲由于目标小,便成了中间人。

在没有得到天下之前,李中易的策略一直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各方势力,努力共推美好的未来。

所以,对于王中鹏的主动靠拢,李中易自然是大加欢迎,态度异常之诚恳。

孙成栋品了几口茶,又和李中易寒暄了一阵子,这才从袖口处摸出一封厚厚的书信,双手递到李中易的面前,“这是我家侯爷写的亲笔信,请您过目。”

李中易眯起双眼,瞅了眼书信,接到手上,就轻轻的搁在了桌案上,并没有启封看信。

孙成栋本是个聪明人,他一看李中易的动静,就知道李中易想知道什么,便笑着解释说:“不瞒您说,和上次只有区区几位爵爷愿意投靠过来不同,鉴于您的声威日益高涨,如今已有三十几位散爵,非常乐意替您效劳。”

李中易满意的点着头,笑道:“远公实在是辛苦了,我已经命人备下了几株超过两百年的高丽老参,孙先生回程的时候,请务必带与远公。”

孙成栋赶忙起身长揖到地,恭恭敬敬的说:“多谢李相公厚赠,在下一定把您的话,亲自带给鄙上。”

李中易见了孙成栋一副沉稳的姿态,他微微一笑,俗话说,无利谁起早?

这孙成栋虽然奉的是刘德闲之命,可是,冒着随时随地掉脑袋的风险,带着机密要信来见他,怎么着也不亏待了吧?

“不知先生可有功名在身?”李中易问得如此明显,孙成栋禁不住心头猛的一喜。

其实,孙成栋在刘德闲的身边,已经待了接近二十年,开封城内,乃至整个朝堂上的大格局,他不敢说了如指掌,至少也知道个七八成。

值此主少国疑之际,眼看着各路野心家们蠢蠢欲动,显然,会有惊天动地的大变化。

每个人的未来境遇,其实和他早前的艰难选择,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性。长远投资,和临时抱佛脚的所得,显然不可能是相同了。

人生处处皆有赌博,赌对了,从此青云直上,飞黄腾达!万一赌错了,那也只能是愿赌服输,任由胜利者宰割。

刘德闲基于往日的交情,很早就彻底的选择了投靠李中易,孙成栋这个心腹门客,也就没了选择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刘德闲跳入坑内,狠狠的搏一把命。

好在运气不错,经过这么些年的快速发展,李中易已经是大周首屈一指的强藩,逐鹿中原的成功希望,也变得越来越大。

“唉,在下惭愧之极,屡试不中,仅通过了解试而已。”孙成栋满是负面情绪的婉转陈情,令李中易联想到一个大问题:不糊名、不誊抄试卷的科举考试,早就百病丛生,情弊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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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9章 投靠

许昌侯王中鹏心里很烦躁,长子王学汉丢了实权,整个侯府眼看着就要一步步的走向衰落,身为家主的王中鹏,岂能不心急如焚?

内殿直小底四班,那是皇帝身边的近身侍卫,时常有在皇帝跟前露脸的机会。只要抓住了机遇,又简在帝心,王学汉的前程原本是一片光明。

可是,谁曾想,范质为了抑制武将们的权势,竟然设立了前所未有的审官西院。

所谓的审官西院,在李中易看来,其职权范围类似于总政治部所属的干部部。

不管是哪个时代,哪个国家,哪个朝代,人事任免大权,始终都是重中之重。

在如今的大周,由于官僚管理体制的落后,六品以下官员的任免,并不需要经过皇帝的允准,政事堂直接下札牒即可。

也正因为如此,政事堂的权柄重得吓死人。毕竟,四品以上的大员,谁不是从微末小官一步步提拔上来的?

朝里有人好做官!权力永远是金子塔的结构,仕途之路,下宽上窄,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提拔谁不提拔谁,一是看靠山,二是看政绩,主要是靠山要硬。

政事堂的相公们,自然不屑于去搭理八、九品的芝麻官。可是,相公们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们靠着门生故旧的支持,才有可能稳立于朝堂之上。

门生故旧的门生故旧,由下往上,织成了一张庞大而又严密的关系网,这就是所谓的派系。

鲜活的例子便是范质,范首相。他的门人遍及整个朝堂,他看谁不顺眼,只须在政事堂内使个眼色,连话都不需要说,自有门生替他扑上去咬人。

以前,范质虽然权重,势力范围也仅限于文臣体系。自从,审官西院成立之后,范质的手,已经深深的插入到武将勋贵集团的老巢之中。

明面上,范质确实帮着皇家,慢慢的解决着武将权重,藩镇拥兵的大弊端。可是,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一下,面对比李中易崛起的速度,还要快得多的范首相,符太后怕不怕?担心不担心?忧虑不忧虑呢?

说起来,符太后也确实很不容易。前门盘着李中易这头羽翼丰满的猛虎,后边的范质越来越像霍光,再加上不省心的李谷、王溥,态度晦暗不明的赵匡胤,憨直鲁莽的韩通。

天下,这么大一个家,实在是难当啊!

符太后的家难不难当,关王中鹏鸟事,他的家已露败相,这才是要命的大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王中鹏的许昌侯,并不是可以世袭罔替的爵位,甚至都不是降等袭封的爵位。也就是说,只要王中鹏两眼一闭蹬了腿,原本高高在上的侯府,转眼间,便和普通的武将之家,没有了多大的区别。

尽管,范质没有把事情做绝,给了王学汉一个伯爵的头衔。可问题是,傻瓜都明白,再大的世家,如果家中子弟没有了掌握实权的高官,仅靠爵位的那点子俸禄,根本就是入不敷出的局面,就算家有一座大金山,迟早也会被败个精光。

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何况是上过战场,见过无数人血的将军呢?

上马打天下,下马抚万民,这基本上已经成了历朝历代的治理规律。

说白了,就是打江山的时候,要靠武将们奋勇当先,不怕死。坐天下的时候,上位者既要防备不怕死的武将们反噬其主,又要把万民教化成为顺民,重文抑武的倾向,便会越来越明显。

“禀侯爷,大公子回来了。”老仆的轻声禀报,将王中鹏从沉思之中回到现实。

“叫他进来吧。”王中鹏眯起双眼,抬头望着屋顶的大梁,若有所思的一眨不眨。

“大人,李老相公说,李七娘子的脸上出了可怕的疹子,完全无法见人,去观里求了签,需要去海边避一避。”王学汉和王中鹏两父子之间的感情非常好,也没有拘束于那些俗礼,直接一屁股就坐到了王中鹏的面前。

“海边?”王中鹏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那对小玉球,一边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李无咎可不就是在海边么?”

王学汉起初没明白王中鹏的意思,仔细一琢磨着,马上醒过神来,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了。

“唉,大郎啊,我不如李老相公远矣。”王中鹏感慨万千的叹息着说,“谁又能够料想得到,昔日的顶儿尖的武将之一,如今的政事堂老相公,竟然舍得下颜面,不怕被碰人戳脊梁骨,就凭这过人的见识,郡王府迟早会变成亲王府,甚至有可能成为外……戚……”

以前的王中鹏,其实是个不怎么懂政治游戏的大老粗,上阵杀敌,绝不含糊,提笔算计人心打笔墨官司,那就瞬间成渣。

自从,大郎王学汉进了内殿直小底四班之后,核心权力圈内的动态,源源不断的送到王中鹏的手头。

有了准确的信息,看多了旁人失败或是成功的根源,就算是再傻,王中鹏也会摸到一些门道。

“韩通这小子是个地地道道的白眼狼。”王中鹏只要提及韩通这个名字,心里就腻歪的要命,“想当年,老子手把手的教他武艺,一步步的把他提拔成了指挥,替他说媒娶了亲。狗东西,老子从来没求过他,第一次开口,就被羞辱了一通,混帐王八羔子……”

王学汉听见父亲的骂街,他心里也非常不好过,原本先帝在时,众人都说他将来的前程似锦。

谁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规律,果然不是虚传。小皇帝刚登基的时候,符太后还专门召见了他们这些近身侍卫过去,大加安抚了一通了。

这才过了多久?王学汉不仅丢了副都知的实权美差,更被闲置了起来。顶个伯爵有个球用,以后啊,没有以后了!

“大人,咱们不能再犹豫了。”王学汉毕竟年轻沉不住气,直截了当的建议王中鹏,“不如投了铜臭……呃……李无咎。”

许昌侯府的门第,可比李中易这个卑下郎中之中,高出去不知道多远。以往,王中鹏表面上没得罪过李中易,两家其实关系并不近,来往的也不算密切。

“投?拿什么投?咱们比铜臭子有钱,还是比他有势?或者说,你有个比李七娘子更漂亮标致的亲妹妹?”王中鹏撇着嘴角自嘲,“屁都没有半个,拿什么去投?想当年,老子上山入伙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着三掌柜的,绑了镇上首富刘大官人家的幺娘子,嘿嘿,那个细皮嫩肉的,摸上去像缎子一样的顺滑……”

“咳,咳,咳……”王学汉尴尬得要死,他的这位亲爹,还真是口无遮拦,连当年绑票欺负女流的丑事,都敢说,他可不敢多听。

王中鹏斜眼瞅着王学汉,不满的嘟囔道:“老子上山入伙,都要先把退路给断了,何况是如今呢?你拿真家伙出来,铜臭子,连眼皮子都不会夹一下咱们爷俩。”

话糙理不糙,跟着太祖郭威一起打江山的老兄弟们,除了李琼勉强在政事堂内当伴食相公之外,一个比一个混得惨!

没办法,一朝天子一朝臣,那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谁都无法改变!

“大人,您不就是想说,咱们在内殿直小底四班里头,还有多少可信之人么?”王学汉跟在柴荣的身旁时间也不算短了,除了多少有些沉不住气之外,他倒是颇有些见识。

王中鹏听了这话后,原本绷紧的脸色立时一松,随即笑道:“咱们爷儿俩不愧是一家人呐,老子有六个儿子,就属你最懂我的心思,也不枉老子在你身上花的这么多心血了。”

“唉,安乐侯府杜家被太后扫了颜面后,杜贵太妃一直缠着符太后闹腾。那杜贵太妃不是无依无靠的普通宫妃,曹王也有六岁了,太后娘娘再怎么不痛快,也不至于在这个多事之秋,真的把杜贵太妃怎么着。”王学汉非常熟悉宫里的情况,他一开腔,便戳在了王中鹏的心坎上。

许昌侯王中鹏,虽然是本朝太祖郭威的心腹爱将,可是,从先帝柴荣开始,王中鹏便一步步退出到信臣圈子以外。

和李琼不同,王中鹏交出兵权的时间太久了,军中即使有些老部下给面子,恐怕也很难死心踏地跟着王中鹏投靠李中易。

许昌侯府目前真正端得上台面的实力,其实就是,王学汉私下里笼络的一批内殿直小底四班的心腹们。

还是那句老话,一朝天子一朝臣,王学汉倒了霉,以前跟他走得近的那些侍卫,想不倒霉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郎,没有扎实的东西交过去,那铜臭子又是烈火烹油的架势,恐怕看不上咱们爷俩啊。”王中鹏猛一拍桌子,作出了谁都没有料到的决定,“我怎么就忘了呢,赵老二手上掌握着殿前司的精锐禁军,他也比铜臭子更需要咱们的帮助……”

王学汉仔细一想,还真是王中鹏说的那么回事,和兵强马壮的李中易比起来,弱势许多的赵老二,更需要借助于外力的支持。

第890章 犁和田

晚膳时分,歪在榻上假装看书的李七娘,忽然听见门外的动静,“爷万福!”

李七娘雪白粉嫩的俏脸,不由自主的晕红一片,那个她真心喜欢的男人,他,他,他,来了!

初次听见李中易这个名字的时候,是李中易一征高丽大获全胜之后,饱读诗书的李七娘心想,这应该是自晚唐以降,本朝外战灭国的的第一役吧?

由于开封城中的权贵之家,都喜欢使用乖顺美貌的高丽婢,水涨船自高,李琼也不甘示弱的买了两名高丽婢回来,都给了李七娘。

李七娘心里明白,凡事就怕攀比,别家小娘子身边有高丽婢,她却没有,岂不堕了郡王府的声威。

再后来,李琼打了大败仗,如果不是李中易暗中帮着缓颊,郡王府早就坏了事!

但是,就算是李中易有大恩郡王府,当李琼想送李七娘给李中易作妾的时候,李七娘毫不犹豫的断然予以拒绝。

只是,拗不过母亲的整日哭泣,身体一天天的垮下去了,李七娘哀莫大于心死的点头同意去作妾。

谁曾想,久有好色之名的李中易,并且早知道“京城四美”之中有李七娘的一个位置,却想也没想的拒绝了这次联姻。

读过无数诗书的李七娘,心里一片透明,只怕是外界对李中易的传言有误!

当李中易临危受命,领兵北上抗击契丹人南下的时候,李七娘出于感激之情,一直留心战事,希望李中易早日平安归来。

等到李七娘在祖父书房门外,听说李中易可能兵败身死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惊呆了,失态的摔了手里的茶盘。

契丹四万精锐被全歼,耶律休哥这位第一名将被赶出大周国境,唉,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李中易这个色鬼的呢?李七娘一时痴在了榻上,完全想不起来了。

她只知道,每当听见李中易面临危机的时候,她的一颗芳心,便跳得特别厉害,抽抽的疼,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李中易进门之后,看见李七娘懒洋洋的歪在榻上,并未起身迎接他的到来,他不由翘起嘴角,微微一笑。

老李家的规矩大,家法(军法)森严,李中易又是家主,走到哪里都有人行礼。只是,就和喜欢吃香蕉的人一样,顿顿吃,也会吃腻。

郡王府的嫡孙女,京城四美之一,礼仪方面有可能差么?

李中易倒真的喜欢这样随性的李七娘,他也很随意的坐到李七娘的身旁,拉着她的小手,关切的问她:“哎,泳池大不大?”

李七娘没有挣脱李中易的魔爪,放下手里的书,露出满意的笑容,“喜欢,很喜欢。李郎,我想每日都去泡一泡,让人推拿一番。方才,奴家吃着糕点,居然睡着了,格外的香甜。”

李中易点点头,温柔的说:“那我就吩咐下去,每日午膳后,两个时辰之内,那泳池都归你了。”

李七娘本就敏感,既见李中易格外优容的宠爱,她不由芳心甜滋滋的,下意识的问李中易:“你是什么时候游……游泳?”

“我嘛,也是午膳后去游泳。”李中易故意逗李七娘,那种娇羞欲滴,弱不胜禁,偏又任由他牵着小手的调调儿,实在是令人神往。

“不行。”李七娘轻嗔薄怒的俏模样,令人恨不得马上化身为狼,将她扑倒在榻上。

李中易哈哈一笑,轻轻的拽了拽李七娘的衣袖,小声问她:“想不想出去逛逛街,尝一尝开京酒楼内的高丽菜?”

面对李中易无原则的诱哄,李七娘咬着嘴唇,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架不住出去逛街的魔力,几不可察的点点头。

一直盯着李七娘脸色的李中易,不由心下大乐,不愧是将门之家的小娘子,大气爽利的性格,惹人格外怜惜!

简单的收拾过后,李中易拉着李七娘的手,两人并肩从侧门,溜了出去。

两个人在外面逛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宵禁前,这才兴高采烈的回来。

进府后,李中易不动声色的领着李七娘去泳池泡汤,李七娘中午走过一次去泳池的路,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猛地站住了,心里害怕,便小声哀求李中易:“奴家走乏了,想回去歇着了。”

李中易知道李七娘在担心什么,他轻轻的拍了拍手,一本正经的说:“别怕,我说过的,在给你一场隆重典礼之前,绝不会让你白璧蒙尘的。”

“李郎,我真的累了。”李七娘本想就这么应了,可是,她想起脱个精光的场景,不由得胆怯了。

“娘子,放心吧。你泡你的汤,我游我的泳,互不干扰。”李中易本是花丛老手,知道女人哪怕再喜欢你,也要端着矜持的架子,免得被男人看轻了。

最终,李七娘被李中易拖进了泳池,她都已经住进了李中易的后院,躲得过初一,又躲得过十五么?不如,就此信李中易一回,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尊重她吧。

自从,泳池建成之后,李中易便有了每天至少游一个小时泳的好习惯。真应了那句老话,身体倍儿棒,吃饭倍儿香,晨勃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由于李中易这个坏家伙就在池子里,李七娘长了个心眼,没敢脱光,穿着中衣下的水。

不论是女人,还是孩子,其实都极喜欢戏水玩耍,李七娘也不例外。

又是一整套泡汤,蒸汗、推拿的流程下来,李七娘昏昏欲睡,等再次泡进了池中,这才想起来问月季:“李郎呢?”

“回娘子,爷游了半个时辰后,已经更衣去了内书房。”月季的回答,让李七娘心中大定,她喜欢的男人,如此的守礼,实在是极为难得。

李七娘对于她自己的身段和美貌,一向是非常的自负,孤男寡女,又是在衣裳几乎褪尽的池中,背负着好色如命的坏名声的李中易,居然很尊重她,就这么悄悄的走了。

李七娘芳心甜丝丝的,索性把眼一闭,接着泡个痛快,有了这个先例,她就知道怎么和李郎相处了。

实际上,李中易忍得难受,从池子里更衣离开的路上,他就后悔了。只是,既然装了逼,现在再回去,面子上怎么挂得住呢?

这段时间以来,李中易后院的女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怀上了身孕,首先是竹娘,紧随其后的是叶晓兰和韩湘兰,就连彩娇的肚子里也怀了他的种。

至于李翠萱那里,李中易觉得还没熬到火候,哪怕他硬得难受,也下定决心不去碰她。

好在,后宅之中,还有一个照顾彩娇的郑氏!

三十如狼,四十似虎,五十还要坐地吸下土!

也许是正应了这句老话,三十多的郑氏,敞开胸怀迎接着狂风暴雨,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居然还有精力在李中易的胸前,柔柔的画着圈儿。

李中易喘了口粗气,心说,果然只有累死的耕牛,却没有犁坏的肥田!

不过,想一想倒也是,叶晓兰和韩湘兰被李中易破身的时候,不过区区十六七岁的样子。

李中易正值壮年,又经常锻炼身体,可谓是龙精虎猛的岁月,收拾两个嫩女,简直不在话下。

郑氏成亲早,生子产女也早,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女人熟透了之时。

“爷,您真猛,奴家差点死过去了。”郑氏搂着李中易的脖颈,低声呢喃道,“真快活!”

李中易抬手拍了拍郑氏的翘臀,调笑道:“还真看你不出啊,爷差点被你闷死了。”

“闷死你个色胆包天的采花贼,活该!”郑氏吃吃的笑,自从嫁给了金子南之后,她从未像如今这般快活过。

在金家的时候,郑氏虽然是当家主母,可是,金子南那老东西,官儿不大,规矩倒是极大。

金子南一个接着一个往家里抬女人,郑氏不仅要替老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和铺面,更要替老金管理多得数不清的姬妾,那是人过的日子么?

自从,被李中易占了身子之后,郑氏的身后就有了强悍的男人撑腰。她不仅有行动自由,而且,不管是人前人后,都可以昂首挺胸,接受高丽权贵们的顶礼膜拜。

郑氏只要一想到现在的好日子,就禁不住要笑出声来,幸好她不可能正式的嫁入李家,不然的话,以李中易对女人的独霸性,她的日子反而没如今的这么舒坦。

“爷,奴家现在百事顺心,很知足,也不求别的,只盼着您能多来犁一犁荒芜了许久的肥田。”郑氏学着李中易调笑过的口吻,倒把那股子妖媚入骨的骚劲儿,完全暴露无遗。

“嗯,那你可要当心点喽,若是被外人知晓了咱们的J情,我倒没啥,你恐怕要被金家浸猪笼了哦。”李中易在郑氏这里享受了偷欢的乐趣,这一日夫妻百日恩,对她多少有几分情谊,这才有心提点郑氏。

一旦J情外泄,李中易固然不怕名誉受损,郑氏的那汪肥田,恐怕从此真要荒芜。

谁敢有胆子去碰李中易入过的女人呢?

郑氏其实心里明白,到了李中易如今的地位上,和女人之间有点瓜葛,拿能算个事么?

李中易其实是担心彩娇知道了,会受刺激,然后失去了令人喜爱的纯真!

围绕在李中易身边的女人,心思单纯的又有几人?他固然喜欢聪明的女子,但是,整天勾心斗角,防这防那的,岂能不累?

“爷,奴家岁数大了,还能快活几年?一定会好好珍惜的。”郑氏长长的叹了口气,她若是彩娇那个年纪该多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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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1章 何为三窟?

家里的几个女人都怀了身孕,关系到子嗣的大问题,李中易也不敢马虎大意。带人去南唐抢蛾皇和女英的行动,被推迟到了几个月后。

由于,李中易随身没有带上接生的工具,这就必须提前准备下来了。

消毒用的蒸馏酒精,产房杀菌用的陈醋,墙角需要洒遍的石灰,剪脐带用的剪刀,特制的挂腿架,止血钳,生产台等等一应物品,都需要重新打造。

好在,李中易随身带了针灸用的银针,倒不担心关键时刻,到处找银针。

李中易打心眼里喜欢李七娘,他折腾这些东西的时候,也不怕什么忌讳,堂而皇之把她就带在身旁。

李七娘住在后宅内,长达一个多月,依然还是黄花大闺女,她必须承认,她在李中易的心里,的确占有一份极重的地位。

外传好色,也确实好色的李中易,居然一直让李七娘保持着完璧之身,这确实是对李七娘极大的尊重。

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香!

不管李中易以后会不会变心,反正,现在的李七娘沉浸在了热恋之中,完全无法自拔。

“七娘,喏,这就是每个女人将来都用得着的物件。”李中易不怀好意的把李七娘领到搭腿架前边,故意没解释各个部件的用途。

李七娘再聪明,也毕竟是闺阁处子,她哪里知道,面前这个架子,其实是孕妇临产时,搁腿的架子呢?

见李七娘一脸的懵懂,李中易故意凑到她的耳边,诡笑连连的嘀咕了一阵。

“哎呀……要死了……”李七娘听清楚摆腿架的用途,当场差点羞晕了过去,情急之下,抬手就打。

李中易左遮右挡,实在被打怕了,索性拦腰把李七娘死死的搂进怀中,动情的唤道:“七娘……”

李七娘挣了几下,没挣脱,心想反正早晚是他的人,也就随李中易搂着她。

李中易搂紧李七娘,静静的嗅着她发间的苊子花香,美人儿拥在怀,他却史无前例的没有邪念。

李七娘的羞涩难当的不吱声,见李中易一直这么搂着她,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紧绷的情绪也随着慢慢放松了下来。

谁料,李中易竟然抬手勾住她那精巧的下巴,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狠狠的吻上了她的芳唇。

“唔。”李七娘哪经历过这种风*流阵仗,羞恼之余,不由奋力的推挡李中易。

可惜的是,李中易一朝得手,那肯轻易罢休?推着推着,李七娘便被别样的销魂滋味,给熏昏了头,手足无措的任由李中易亲吻吸吮。

本就是有情人,又朝夕相处的腻在一块儿,李中易纵意花丛的厉害手段,李七娘这个小处子,只要被沾了身,就根本抵挡不住。

那一阵强似一阵的噬骨滋味,几乎在一瞬间,抽空了李七娘浑身的力气,软绵绵的瘫在了李中易的怀中。

直到,李中易的魔爪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峰峦,李七娘这才猛然一惊,低低的哀求道:“别,别这样,奴家,奴家好怕……”

情人之间的斗争,往往就是从得寸进尺开始的,李中易睁眼说瞎话的哄骗李七娘,“亲亲,我太喜欢你了,我就只放在这里不动,真的不动,乖,听话啊……”

没见过几个外男,更没谈过恋爱的李七娘,仿佛入了虎口的小白羊一般,就这么懵懂的丢失了峰峦之间的阵地。

不过,当李中易想要探索胸怀的奥妙之时,遭到了李七娘的坚决抗拒,她死死的抓住李中易妄图肆虐的魔爪,哭着哀求道:“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好郎君……好李郎……好哥哥……饶了奴家这一遭吧……”

李中易心下大乐,这妮子惟恐马上被破瓜,居然连好哥哥这种现代用语,都胡乱的迸了出来。

闺阁之乐,莫过于女有情,男识趣!

李中易也反正也不着急,实在是惹上了火,不还有郑氏那个荡妇救急么?

缠绵了好一阵子,李中易这才罢手,李七娘暗暗松了口气,她听人说,破瓜会疼死人的,真的很害怕,倒不是拒绝和李中易亲热。

过了几天,等李中易准备的生产工具,全都备齐之后,趁李七娘独浴的时候,他悄悄的摸了进去。

这一次,李七娘不仅上身彻底的失守,就连女儿家最珍贵的那个啥,都被李中易摸了个遍。

好在,紧要关头,李中易没有再进一步,急切的跑去冲了个冷水澡,方才平复了火焰。

下午,李中易找了空子,去了郑氏那里,打算消消火。

郑氏眉飞色舞的,变着花样的伺候着李中易,李中易七进七出,杀了个尽兴,这才仰面躺下,调笑道:“田太荒,老牛犁不动了。”

郑氏抛了个媚眼,柔情似水的道:“爷,不是田太荒芜,而是奴家修炼了您曾经说过的,嘻嘻,吸星大法。”

大名府,魏王府的后书房内。

世子符昭远毕恭毕敬的站在父亲符彦卿的书桌前,抱拳小声禀道:“大人,太后娘娘来信了,指责幺娘子肆意妄为,居然敢逃婚……”

符彦卿只是听着,却不插话,等符昭远说完之后,他才眯起两眼,问儿子:“你怎么看的?”

符昭远犹豫着,没敢说实话,符彦卿笑了笑,摆着手说:“你我骨肉父子,又是在这密室之中,有何话不能摊开来直言?”

符彦卿这话看似没啥,骨子里却在敲打符昭远,不要心思太重,世子之位都给了你,还待如何?

“大人,以孩儿之见,幺娘子八成是心里有了那个铜臭……李无咎,只怕是跑去了海东。”符昭远的一席话,令符彦卿大为感慨,他的这个长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重,手段狠辣,消息灵通。

符彦卿捋着胡须,轻声一叹,说:“大郎啊,别看咱们家如今是烈火烹油之势,实际上,危机四伏,稍微有个闪失,便是身死族灭的险局。”

符昭远明白父亲的担心,不由克制住内心的恐慌,安慰道:“大人,您的小外孙皇帝虽然年幼,可是,太后娘娘自幼聪慧,胆识过人。李无咎虽然兵强马壮,羽翼既成,毕竟朝廷占着绝对的上风,必不至于出大事的。”

符彦卿沉吟良久,反问符昭远:“你真这么看?”微微摇头的模样,显是不信。

“这……”符昭远结结巴巴的不敢说出真心话,这让符彦卿看了很不爽,当初就不该那么早就立了世子,如今就算他贵为小皇帝的外祖父,也没办法轻举妄动了。

“大郎啊,你可知道,我为何想要把幺娘子嫁给赵匡义?”符彦卿气归气,道理还是要讲清楚的,免得符昭远稀里糊涂的就掉进了坑里。

符昭远自己掉进坑里,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可怕的是,连累了整个魏王府。

“孩儿以为,赵匡胤的手握兵权,值此动荡之秋,不管是太后娘娘,还是咱们家,都需要赵匡胤出死力相助。”符昭远倒不是真的笨蛋,只是,在符彦卿日积月累的威压之下,故意守拙罢了。

符彦卿今年快六十了,世子符昭远也接近四十岁,魏王府的状况,明摆着就是世子已壮,父王却未薨,父子俩彼此戒备提防着,处境都难!

俗话说得好,久病床前无孝子!

放到眼下的局面,其实,符昭远也可以向天大声呐喊:这世间,有谁能够理解,三十世子做下来,是何等的痛苦滋味?

小时候,符昭远无法危及符彦卿的权势和利益,父子俩倒是亲密无间,父慈子孝。

随着时间的推移,符昭远一天天长大成人,甚至连嫡孙都有了,符彦卿却越活越年轻,越活越有滋味,在可以预见的十年内,恐怕没有薨逝的可能性。

如果,符彦卿仅有符昭远这么一个儿子,符昭远也就没啥可以担心的了,就算符昭远不幸中道夭折了,他的儿子也可以顺利的接掌家业。

可问题是,符彦卿越老越糊涂,世子都立了三十年了,他居然动了改立世子的心思,想把世袭的王位传给四郎符昭信。

只要动了根本性的利益,哪怕是亲如父子的骨肉血脉,转眼间,也很可能成为死仇大敌。

所以说,李中易一直想借鉴雍正首创的秘密建储制度,绝对不是拍脑袋的决策。

雍正上位的整个过程,其实就是一部父子之间互相猜忌,骨肉相残的经典大戏,主角是康麻子和他那九个杰出的亲儿子。

野猪皮立国二百多年,除了顺治登基和立太子无法自主之外,也就是康麻子被九子闹得丢了命,大位被篡。

从雍正开始的野猪皮诸帝登基即位,虽然也有野史流传着各种风波,但就其斗争的激烈程度而言,远远低于顺治和康麻子时期。

最出格的也就是道光那个小气鬼了,在立咸丰为皇太子的同时,居然册封鬼子六为恭亲王,这简直就是人为要制造家变的征兆嘛。

果然,饱受咸丰打压的鬼子六,在咸丰惊慌失措的逃出北京城,驾崩于承德之后,和懿贵妃联起了手。

叔嫂联手通过辛酉政变,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咸丰遗诏定下的权力格局,由肃六等军机大臣辅政,改为母后垂帘、恭亲王秉政。

说实话,对于符昭远越来越频繁的小动作,符彦卿已经快到忍无可忍的地步,所以,他这才有意识把话挑明了的敲打一下,让符昭远收敛一些,免得出现父子相残的悲剧。

实际上,如果换位思考一下,符昭远并没有干任何一件出格的事,但是,正应了国无二君,家无二主的大道理,只要父子相疑到了一定的程度,不管符昭远做什么,都会被视为侵犯了老王的利益。

这个是无解的,除非有一方放弃掉到手的权益!

符彦卿摇了摇头,失望的瞪着符昭远,叹息道:“大郎啊,你只看到了其一,却不知其二。我且问你,万一赵匡胤也不顶用呢?你想过没有,到那个时候,谁来维护咱们符家的权位和兵权?”

符昭远一时间楞住了,他一直着和赵家结亲,图的就是联手击败李中易,巩固符家的第一外戚的权势。

却不成想,符彦卿的一席话,却透露出了惊人的内幕:为了符家的根本利益,没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包括宫里的符太后以及小皇帝。

“大人,这恐怕不妥吧。”符昭远抑制住极度的心慌意乱,他做梦都没有料到,符彦卿竟会如此的心狠。

“大郎啊,想当初,隋文帝杨坚,就是从嫡亲的女儿和嫡亲的小外孙手里,夺走了北周的大好江山。”符彦卿重重的一叹,厉声教训符昭远,“狡兔尚有三窟,何况咱们家大业大的魏王府呢?”

“大郎啊,大娘子崩后,柴家皇帝为何要接着迎娶咱们符家女呢?”符彦卿痛心的望着符昭远,斥责道,“名门大世家,从来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比如说,三国时,诸葛家的三杰,就一分为三,诸葛亮跟了刘皇叔,诸葛瑾臣于孙权,诸葛诞则是曹阿瞒的信臣。另外,荀氏八龙,也是各为其主。”

“就目前而言,既然你幺妹喜欢李中易,那就随她去吧。你亲自去开封,转告太后娘娘,就说咱们家的八娘子也到了说亲的时候了。如果还不懂的话,老夫只能遗憾的说,你根本就不配做符家的继承人。”符彦卿甩了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符昭远给撂在了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心里别提是个啥滋味了。

符家的小娘子,排行不以年龄为序,而是嫡女和庶女们,各有排行。符八娘,熟悉符家内情的人,只要一听这个名儿,便知道必是庶女。

符昭远心想,父王恐怕是老糊涂了,把嫡女许给李中易作妾,庶女嫁给赵匡义为正室,这哪里是想结亲,简直是在拉仇恨啊。

只可惜,符昭远还仅仅只是魏王府的世子罢了,根本没有拍板做出决策的权力。

“来人,告诉世子夫人一声,让她准备好上京的物品,我今晚就动身。”符昭远叹了口气,胳膊终究是拗不过大腿的,面对脑子有些不太清醒的老父亲,符昭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到了开封,听听符太后的意见,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当天晚上,符昭远禀过符彦卿后,便匆匆的带着护卫上了路。谁都没有料到,他这一去,竟然在朝堂内外,掀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轩然大波。

第892章 妙手

进入五月之后,叶晓兰进入临盆阶段,李中易一声令下,从开封赶来的乳娘嬷嬷、接生婆全部就位。

李中易背着手,站在产房的正当中,一边检查一应的助产器具,一边吩咐下人们将产房打扫得一干二净。

产房内,弥漫着浓郁的陈醋味道,墙角也洒遍石灰。

李中易走到产台的边上,顺手搭在方便孕妇两手用力的横木杠,使劲的拉了拉,嗯,纹丝不动,不错,不错!

“你上去试试。”李中易转过身子,抬手指着一个和叶晓兰身长腿长差不多的乳娘嬷嬷,命她躺到产台上。

“用力蹬。”

那名乳娘嬷嬷羞得粉颊血红,却不敢违拗李中易的吩咐,在侍婢们的协助下,她乖乖的躺到产台上,两条腿放在搁腿架上,使出吃奶的力气,双脚狠狠的蹬在墙面上。

“好用力么?”李中易指了指用三合土工艺特砌的厚墙,神色凝重的问乳娘嬷嬷。

“回爷,很好用力,比奴婢……当时……生儿子的时候,得劲太多了……”乳娘嬷嬷抑制住无尽的羞意,结结巴巴的勉强把意思表达了出来。

李中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望着那面墙,产妇有了更好借力的设施,整个生产的过程,必然会比以前快得多。

不夸张的说,他已经是这个时代,接生经验最丰富的男性助产士。在已有的三子两女之中,其中的两子一女,都是他亲自坐镇顺产下来的。

搁腿架以及助产墙的出现,就是李中易反复斟酌之后的产物。他记得很清楚,长子李继易出生的时候,唐蜀衣因为无法借力使劲,始终差了那么一口长气,好几次晕了过去,险些母子双亡,也着实吃了不小的苦头。

略晚一天,李达和的门人,医馆的女科郎中,江晓平也及时赶到。

李中易虽然医术高明,毕竟是产妇的丈夫,所谓关心则乱,到了关键时刻,不见得把得准脉相,所以,他早早的给李达和去了信,把江晓平调了过来。

李达和原本就是蜀国宫廷内首屈一指的侍御医,江晓平是他的关门弟子,同时也是专攻女科的经验丰富的名医,李中易自然信得过江晓平。

晃眼间,半个月过去了,正在用晚膳的叶晓兰,刚夹了一筷子几欲酸掉牙齿的白菘,正欲塞进嘴里,肚子猛的一阵剧痛,“呀……疼……”筷子不由自主的掉到了地上。

早就接受过产前培训的奴婢和婆子们,马上一拥而上,抬腿的抬腿,托臀的托臀,将挺着个大肚子的叶晓兰,十分稳妥的挪到了产台上。

李中易接到讯息后,只是说了句,“我知道了。”慢条斯理的接着用膳。

和李中易相对而坐的李七娘,有些好奇的问他:“咎郎,那边都发作了,你怎么不着急?”

李中易笑了笑,说:“食不言,寝不语,天大的事,用过膳后再说。”

李七娘不禁微微红了脸,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一直受着正统的礼法教育和约束,不仅仅是食不言寝不语,更要讲究坐如钟、立如松,行走起来裙袂纹丝不动,大家闺秀的范儿令人格外的艳羡。

否则的话,李七娘怎么可能有资格位列“京城四美”之一呢?

可是,李七娘被李中易教坏了。睡觉睡到自然醒,钱帛数到手抽筋,已经成了李七娘生活中的常态。

自从,李七娘进了李中易的后院之后,就享受到了宫中贵妃级的月例银钱,每月足有1000贯的零花钱。

衣食住行,吃穿打扮,全都是公中出钱,李七娘的月例银钱,纯粹就是积蓄的私房钱。

由于,韩湘兰、叶晓兰、竹娘、彩娇等四妾,全都怀有身孕,孕妇们不可能侍寝,李中易正好借坡下驴,每日都歇在了李七娘的房中。

李七娘毕竟是未嫁之身,很不乐意让李中易留宿,免得被人家说闲话,影响闺誉。

这是典型的掩耳盗铃,人都进了李中易的后院,就算李七娘依然没被破瓜,说出去却是谁信谁傻。

李中易却彻底的暴露出了无赖好色之徒的本质,故意拉着李七娘玩扑克牌,下围棋,玩双陆。

等到接近子时,李中易又强拖着李七娘游泳,游足了一个多时辰。

李七娘原本是按照名门闺秀受的正规训练,琴棋书画,经史子集样样精通,却唯独少了熬夜这一堂课。

等李七娘泡得浑身酥软,困得只想闭眼,再被按摩婢轻柔的搓搓揉揉了一番,竟然在按摩榻上,便陷入到沉沉的梦想之中,一枕黑甜,不知身在何处。

待到阳光洒入室内,李七娘从梦中徐徐醒来之时,赫然发现,依然酣睡中的李中易,竟然臭不要脸的将手搭在她的峰峦之上,而她仅穿了一件完全无法蔽体的肚兜。

李七娘慌乱中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身体,直到发现她的身体没有异状,依然是完璧,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有了第一次,必然有第二次,这么一来二去的,李七娘也就慢慢的适应了李中易歇在她的身侧。

有情的男女,晚间并枕而眠,就算未曾真个销魂,得寸进尺的手眼温存,却是每天都要上演的戏码,而且,越来越激烈。

经过李中易有计划有步骤的袭扰,除了没被**之外,李七娘在心理上,俨然已经熟透。

用过膳后,李中易净了手,擦干净嘴上的油腻,和李七娘调笑了一阵子,这才唤来侍婢,带上针灸用具,背着手去了产房。

李中易踱步过去的时候,产房内外的人们,已经各就各位。

负责烧开水的婆子,已经在隔壁的灶房内,早早的架起了几口大锅,灶膛内的柴火烧得格外之旺盛,滚热的沸水翻着水泡。

早就晒干的麻巾子,也已经叠放得整整齐齐,取用异常之方便。盛放麻巾子的十几个托盘,也早就被酒精抹了好几遍,室内隐隐飘散着乙醇的气味。

李中易凑过去嗅了嗅麻巾子,嗯,阳光的气息十足,显见紫外线杀毒已经到位。

叶晓兰一看见李中易,顿时泪如雨下,异常悲切的唤道:“李郎,李郎,贱妾若是有个万一,孩儿便只能指望您了……”

李中易心里有数,这属于典型的产前恐惧综合症,毕竟,这个时代因为难产而亡的妇人,实在是数不胜数。

而且,越是家境优越的豪门孕妇,难产率也跟着越高。这主要是她们的生活条件实在是太好了,进补过度以至于营养过剩,腹中的胎儿个头过大。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生育观念是孕妇必须静养,运动量过小,胎儿又过大,导致无法顺产。

李中易快步走到叶晓兰的身旁,握紧她的小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却声色俱厉的喝斥道:“瞎吵吵个球,有老子在呢,不可能出事的。”

作为大周第一强藩,集贤相的李中易,平日里极少大声说话,更别提厉声喝斥。

叶晓兰在李中易的积威之下,立时被震慑住了,死死的捂紧小嘴,连眼泪都给吓停了。

李中易见叶晓兰被吓住了,换上温柔的笑脸,亲昵的摸着她的脸颊,轻描淡写的说:“除了兴哥儿和玲妞之外,两个孽障,一个乖女,都是我亲手接的生,整个过程顺利极了,没有丝毫的意外。晓娘,相信我,一定没事的。”

好容易安抚住了叶晓兰的情绪,李中易吩咐人把几十只食盒,全都端进产房,让叶晓兰一一过目。

“十月怀胎,为母者着实大不易。”李中易坐到叶晓兰的身旁,笑眯眯的说,“你又是初胎,相对来说,盆骨打开的时间略久一些。乖乖的哦,随便吃点喝点,等会才有体力生娃。”

“爷,贱妾实在是吃不下。”叶晓兰初次生育,就算是被李中易震慑住,不敢大喊大叫了,终究是心乱如麻,哪有半点胃口吃东西呢?

李中易知道叶晓兰的担忧,他故意叹了口气说:“晓娘啊,朝廷忌惮我如虎,不出半年必有大动作,削我的藩势在必行。唉,你若是体力不继,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我哪有精力照看?恐怕只能托付于湘娘了。”

“那绝对不行!”叶晓兰陡然精神一振,怒道,“怎么可能靠韩湘兰那个贱……呃……抚养我的孩儿呢?爷,奴家想吃辣黄瓜,再来一大碗肉,一碟子酸白菘……”

原本有气无力的叶晓兰,陡然来了精神,一口气要了七八样吃食,显然是想积蓄体力,准备生娃。

李中易一边吩咐人上吃食,一边暗暗好笑,果然正因了那句老话:为母则强!

更何况,叶晓兰和韩湘兰这一对活冤家,只要凑到一块儿,阴一句阳一句,你刺我一下,我戳你一下,有哪一天不对上三招两式?

受了李中易的挑唆刺激,叶晓兰把心一横,眼一闭,大口吃肉,大口吃菜,大口吃饭。原本吃饭和吃药一样的难受,竟然在一刻钟内,将一大海碗饭食,吃得一干二净。

叶晓兰喝下一碗鸡汤不久,小腹就开始抽抽的疼,唉,叫得真是凄惨,撕心裂肺,令人怜惜不已!

接下来的十个时辰里,叶晓兰强迫强迫她自己,吃了吐,吐了吃,拼死保存生产的体力。

听说羊水已破后,李中易也开始紧张了,他站起身,第N次摸上叶晓兰的大肚子,检查胎儿的顺产姿势。

伴随着骨盆大开的过程,叶晓兰的惨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

直到,第二日五更天,“哇……”接生婆子倒提着婴儿的双腿,在背上用力的一拍,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打破了整个产房紧张的气氛。

一个全新的生命,就此诞生!

“恭喜相公,贺喜相公,叶姨娘一举得男。”

“哈哈,赏,重重有赏……”李中易抱着已经裹入襁褓之中,尚无法睁眼的婴儿,哈哈大笑不止。

第893章 箭已在弦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竹娘生了个女儿,韩湘兰生了个女儿,彩娇依然还是生了个女儿。

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苦乐自在人心!

李中易摸着下巴,笑眯眯的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将来啊,不愁女婿们不送好酒来喝。”

李七娘替李中易续了杯茶,坐到他的对面,这才缓缓的说:“就叶姨娘诞下了儿子呢……”

李中易微微一笑,他明知道李七娘说的是个啥意思,却揣着明白故作不知:“僧多好念经,人少好分钱,女儿们承欢膝下,岂不美哉?”

李七娘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罢了,她向来是个不管闲事的性子,只要李中易每晚歇在她的身旁,别的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自从,李七娘打定主意不计毁誉的跟了李中易,她的眼里就只有李中易一人而已。至于,身份啊,世子啊,外面的军国大事啊,她统统不关心。

说来也是奇怪,李七娘越是不搭理闲事,李中易偏就喜欢和她唠一唠各种杂事。

“赵普被一直拦在登州,这都几个月了,嘿嘿,海上天气甚差,若是翻了船,赵则平便要葬身鱼腹。”李中易抓过一只洗净了的花红果,狠狠的咬了一口,说话便有些含糊不清。

李七娘抿唇一笑,朝廷忌惮李中易如虎,这是整个开封城的上层权贵圈里面,人尽皆知的事实。

偏偏,李中易只是拥兵自重,却始终按兵不动,朝廷反而进退失据。

“咎郎,你是担心契丹人趁火打劫?”李七娘有些不太确定的问。

李中易点了点头,叹道:“朝中有人北上勾结契丹人,还有人去串连李重进和李筠等藩镇,目前的局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七娘大吃了一惊,颤声问道:“谁?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不顾华夷之异?如是走漏了风声,岂不被千万人戳脊梁骨?”

李中易冷笑道:“只要得了万里大好江山,别说千万人戳脊梁骨了,就算是被亿万人唾骂,又算得了什么?”

“咎郎,你有何打算?”李七娘坦然自若的问李中易,丝毫也没有后院不能干政的觉悟。

李中易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现在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这东风有二,一是试制的铜炮,一是口食。”

“铜炮?”李七娘十分不解的望着李中易。

因为事情未成,李中易也不想多做解释,只是淡淡的说:“高丽国多铜、多硫磺和硝石,正是试制铜炮的好地方。那铜炮,利用火药击发,一颗铁丸下去,足以横扫一队兵将。”

李七娘虽然出身于将门世家,却哪曾听说过铜炮是个啥玩意,依然是有听没有懂。不过,她心里明白,能够让兵强马壮的李中易,心甘情愿的窝在高丽国中,除了等待时势之外,这铜炮必是威力极大的杀手锏。

“咎郎,如果朝廷一直把你冷落在这高丽国,又待怎讲?”李七娘担忧的望着李中易。

李中易饮了口茶汤,眯起两眼,略微想了想,笑道:“照眼下的情势而言,越拖下去,对朝廷越不利。”

李七娘仔细的想了想,李中易安静的待在高丽国内,那所谓威力巨大的铜炮,恐怕才是重中之重吧?

就在李中易和李七娘信口闲聊之时,江华岛西码头上,一艘水师的大舰缓缓的停靠在了岸边。

岸边的水手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拉紧缆绳,搭好跳板。

早就等在岸边的李延清,快步走上跳板,“噔噔噔噔……”几个健步便登上了船。

就在这时,从船舱里钻出一个身穿青色直缀,头戴交脚幞头的年轻人。

两人刚一照面,李延清便笑着拱手说:“老头子就盼着白行兄早日归来,共商大计。”

“老头子的身体一向可好?”白行兄笑眯眯的拱手还礼,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在李延清的脸上。

李延清笑道:“老头子的身子骨棒极了,日御三女不在话下。”

白行兄哈哈一笑,抬手指着李延清的鼻子,戏谑道:“你这个军法司有名的无情疯子,竟和我们这些大老粗一般……呃……那个啥,就不怕老头子听见,剥了你的皮?”

李延清哈哈一笑,说:“不瞒白行兄,老头子这三个字,还是在下亲口告知他老人家的。”

白行兄不禁有些愕然,随即摇头一笑,他追随于老头子身侧多年,岂能不知道,老头子其实是个超级实用主义者?

除非碰了老头子的逆鳞,对于老部下们私下里的亲昵浑名叫法,他一向是知之为不知的开明大度。

李延清是什么人?他可是老头子一手栽培的心腹家臣,不然的话,左子光离开高丽之后,又怎么会由李延清继任位高权重的军法司检校都指挥使呢?

军法司,既负责军法的执行,又掌握着兵马调动的副署权。也就是说,李家军中,都级以上的兵力调动,除了上头下达的军令,都头及都镇抚的签字画押之外,还需要都级军法官的确认。

另外,队正以上军官的提拔、惩处、入讲武堂或是调任他职,经军事主官提议,同级镇抚认可后,还需要军法司出具相应的报告,才算是正式的人事任免公文。

寒暄已毕,李延清一马当先,领着白行兄及其随从下了船。

白行兄跟在李延清的身后,在码头上左弯右绕的走了一段路,来到一间看上去异常普通的屯戍卫兵室门前。

李延清猜到了白行兄心中的疑惑,转身笑道:“为了保密起见,老头子吩咐过,白行兄及随从们,皆须换上普通士卒的制服,以免打草惊蛇。”

白行兄笑了笑,跟着李延清进了屋子,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副近卫军普通士兵的打扮,脸如黑炭。

众人一齐上马之时,江华岛西码头的外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支没有任何旗帜的,庞大的水师船队,黑压压的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头。

李延清发现最近的一艘战舰的船舷吃水极重,他心头不禁一热,白行兄的精锐大部队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老头子一直谋划的大事,恐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啊!

第894章 开拔

自从大周驻军开京之后,开京原本的商船码头,便被扩建为大三倍以上的超级商船码头。除此之外,李中易借用高丽俘虏的人力,在距离开京官船码头下游五十里的地段内,修建了五处军船码头,目的其实只有一个:掩人耳目。

夜色笼罩下的开京军船码头上,灯火通明,清脆响亮的口令声此起彼伏。

参议司检校副都指挥使杨无双,心潮澎湃起伏不定,两眼死死的盯着距离最近的一艘大船。

“禀副都使,一切准备就绪,请您指示。”负责协调今晚行动的总值星参议官刘正,快步走到杨无双的身前,“啪。”两腿并拢,脚后跟用力一碰,同时捶胸敬礼。

“开始登船。”杨无双瞥了眼一脸兴奋的刘正,点了点头,清晰有力的下达了指令。

“喏。”刘正再次立正敬礼后,侧身从随员参议官的手上接过一叠厚厚的行动作战计划,短促有力的发出一连串的行动命令。

“第四军左厢丙营甲都先登,舷号0007,船名镇北号,限一刻钟内登船完毕,不得有误。”负责下达调兵命令的执星参议官将一式三份签押手续齐备的行动命令,交到了随行的一位执星军法官李三十九的手上。

李三十九就着明亮的火把,认真细致的检查了三份军令上的令文、印签以及相应的密码,这才郑重其事的签字盖印,并列上军法司的专用密码。

“本司留存一份,一份交还给参议司,一份下发给传令官。”李三十九冲着身后的宪兵下达了命令。

早就勒马待命的传令官,一接到宪兵递来的军令,当即拨马扬鞭,一溜烟的纵马而去。

因初春时节,开京的天气尚冷,第四军的将士们便都坐在小马扎上休息,罩着油毡布的军用背包就搁在他们的脚边。他们之中,有的人托腮发呆,有的人低头看家信,更多的则在擦拭着刀刃和枪尖。

在占领了高丽国之后,整个大军的后勤补给条件,陡然阔绰了许多。以前,限于条件无法配齐的单兵标准装备,包括:折叠小马扎、制式军被、制式薄麻毯、捆扎军被的制式布条兜和油毡、制式蓑衣、兽皮军靴、水葫芦、兽皮干粮挎包、火镰、火绒、厚粗瓷碗、包在油纸里的三两盐巴、筷子、备用绑腿、备用袜子、磨刀小石条等等,全都配备完善。

接到开拔的军令之后,都头王武和都镇抚并肩走到本部将士休息地的前面。

“全体起立,紧急集合!”王武拉长调门,厉声下达了集合的命令。

原本各干各事的甲都将士们,仿佛蓄足了力的弹簧一般,瞬间弹起,仿佛一棵棵青松一般,挺拔而又笔直。

“听我口令,立正,向右看齐,稍息!”

“全体都有。我都奉命开拔,收拾好行装,随我登船……”随着王武下达了准确的军令,大约半分钟的时间内,整个甲都的官兵们已经整理好行装列队完毕。

“出发!”王武一马当先的在前边领队,都镇抚在队尾押阵,军法官领着宪兵在队列两侧监督行军。

整个甲都的官兵们抿紧嘴唇,钢枪上肩,迈开整齐划一的便步,昂首挺胸的朝着跳板走去。

“禀报副都使,左厢丙营登船完毕。”

“命令右厢开始登船……”

不大的工夫,伴随着军官们清晰有力的口令声,“轰轰轰轰……”整个码头的上空,回响着军靴敲击地面的脆响声。

整个第四军就仿佛是按下了电钮的精密机器一般,在军令的润滑之下,井然有序的全面开动。

家大业大,固然是兵强马壮的实力体现,但是,上帝是公平的,有一利必有一弊,后勤不解的压力也空前巨大。

别的且不去说,单单是随军驮马装船这一项,便足以让辎重司的都指挥使愁白了头。

自从二次征服了高丽之后,李中易便命人大肆搜捕高丽国中的造船工匠,与此同时,高丽国中两百料以上的民船及商船,也被征用一空。

然而,全军骡马化使行军速度大大提高,也同时背上了后勤辎重翻番增加的的沉重包袱。

一匹驮马装上船,加上所需的草料、大豆等饲料,足足顶过十名士兵的日常开销,后勤的压力可想而知,高得惊人!

农耕民族的人口本就远超草原民族,养军马已是十分吃力,哪来那么多的粮食和饲料养驮马?

草原游牧民族则不同,在大草原之上遍地都是牧草,牧民战士吃牛羊,牛羊及战马吃草,行军速度慢则一日七、八十里,快则一百五十里。

在干粮、饮水和饲料带足,作战目标明确的情况下,北方的契丹人甚至可以日行两百五十里以上。

当年的高梁河之战,耶律斜轸率领精锐骑兵一日夜奔袭三百里,打得赵老三措手不及,令宋军血流成河,完全可以算作是军事史上长途奔袭的经典战例。

没有拿下高丽国之前,李中易就算是再怎么富可敌国,也毕竟财力有限。

俗话说得好,无工不富,无农不稳!

大周国的疆域还远不如后来的北宋,既没有灭了南唐,亦没有迫降吴越,天府之地的后蜀还在孟家手上。

单靠地里的那么点出息,李中易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比得过广收地租和商税的朝廷。

好在,李中易拿下了高丽国。高丽国名册上有三百多万人,因为征收人丁税的关系,乡野间的逃丁,至少也有五十万以上。

近四百万人口,几十万户的高丽棒子,养活李中易的数万精锐大军,倒也勉强堪用。

军船码头上折腾了几个时辰之后,整个第四军总算是连人带马,全都装船离岸,浩浩荡荡的朝北驶去。

杨无双眯起两眼,正出神的望着渐渐远去的船队,突然听见一阵阵闷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大队近卫军的簇拥之下,李中易趁着浓浓的夜色,拍马而来。

“噫,主公怎么来了?”杨无双十分纳闷,按照参议司事先制订的作战计划,可没这一出啊?

第895章 铜炮

如今的李中易,不敢说马术超群,至少也称得上是马技娴熟。纵马驰骋,挥刀杀敌,李中易没有半点问题。

这人呐,都是被逼出来!

自从军兴以来,李中易一直强调快速反应、快速打击的作战能力。毕竟,北方的契丹人靠着战马的助力,拥有压倒性的长途奔袭突击能力。

想当初,北宋的的总兵力虽然超过了百万之多,奈何无险可守,需要处处驻军,处处设防。

与此相反,契丹人在良将的统帅之下,奔袭速度快得得惊人。

历史上的宋军,其实远不如普通人印象中的那么弱,在战术层面上,一直胜多负少。然而,整个大宋在战略上,却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和契丹人相比,宋军的总兵力占据优势,却因为边境地区处处都是可以被突破南下的豁口,反而是局部兵力始终处于劣势的那一方。

李中易以前只是个厅局级的副院长,医术精湛,却不懂军事。自从河池建军以来,除了强调组织性纪律性之外,李中易一直牵肠挂肚的就是整个大军的长途奔袭能力,以及奔袭过程中的后勤补给能力。

孙子兵法曰:以正胜,以奇合!

火炮对抗火炮,坦克之间的大决战,战斗机之间的PK,这才是正面对抗的阳谋王道!

李中易是靠军功起家的,他当然心里清楚,哪怕他的近卫军中挑选的都是久经杀场的精锐将士,只要常年累月的不打仗,一直在繁花堆里混日子,迟早会变成只能充当仪仗队的花架子。

所以,李中易趁着黎明之时,天还蒙蒙亮之际,突然赶到近卫军大营,随机性的把左厢甲营带出城外溜一溜。

“第四军都走了?”李中易冲快步迎上来的杨无双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杨无双早知道李中易的脾气,在军营之中,一切只为打胜仗,与此无关的繁文缛节,一律从简。

但是,随着李家军实力的不断膨胀,李中易的声威日益逼人,“啪!”杨无双依然并拢了双腿,重重的捶胸敬礼。

李中易无奈的摇了摇头,随着地位日隆,他越发怀念以前那种无拘无束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快活日子。

只可惜,如今已是烈火烹油的局面。客观的说,李中易距离大周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仅仅咫尺之遥罢了。

李中易心里非常清楚,他手下的骄兵悍将们,虽然嘴上不说,却早就不把朝廷那几十万所谓的精锐禁军放在眼里了。

在参议司的作战预案里边,一直压在头顶的,带甲数十万的契丹铁骑,始终是参议们反复斟酌思量的重中之重。

“主公,咱们一直想在草原上插手,却苦于无机可寻。没想到啊,奚族大王如此的体贴,简直就是刚想磕睡,便遇上了枕头一般,仿佛在做梦。”

杨无双身为参议司的代理主官,又是被次调兵的总负责人,他自然知道第三军星夜北上,图的是什么?

李云潇学着李中易的样儿,翘唇笑道:“拿下了榆关,就等于是给契丹人套上了枷锁,将其东、西两个部分,彻底的隔裂开来,使其首尾不能兼顾。我以前还没想明白,如今嘛,实在是必须佩服主公的高瞻远瞩,高,实在是高。”

马屁话谁都爱听,李中易不由摸了摸下巴,惬意的笑道:“当初其实只是把榆关当作一招闲棋而已,目的是为了阻断契丹东京道和南京道的联系,使其不敢贸然南下。现在看来,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主公,从来只有做贼千日,却无防贼千日的道理。咱们有水师的助阵,随时随地都可以从海上增援榆关,打契丹人一个措手不及。契丹人却始终搞不明白榆关的虚实,只能在榆关以西囤积重兵,防备咱们偷袭。”

杨无双也是个明白人,主公高兴的时候,他不趁机凑个趣儿,逗个乐子,那他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

李中易翘起嘴角,微微一笑,他此次聚兵于榆关,其实学习的是后世的搞法。

想当初,每到北棒国春耕或秋收的时节,南棒和鹰酱国就在靠近北棒的边境地区,大搞特搞军事演习。

北棒国虽然有一些工业基础,却早已不适应全球市场的需要,其国民经济大多以农渔业为主。

由于北棒国所处的纬度高,农业生产也就春种秋收这么一季而已,让美韩联军这么一搅活,北棒国的百万大军必须全体戒备着,不敢投入到农业生产中去,可谓是苦不堪言,越折腾越穷!

李中易早有挺进中原,逐鹿霸业的打算,问题是,有契丹人虎视眈眈的在一旁盯着,他就怕渔翁得利。

契丹人雄踞于燕云十六州,大周的河北、河南无险可守,耶律休哥分分钟可以带领十万甲骑,倾巢南下,坏了李中易的大局。

李中易想得通透,与其时刻担心耶律休哥南下,不如借用榆关之地利,水师之机动性,突然增兵榆关,打幽州的契丹人一个措手不及。

除了常驻于榆关的第一军之外,在水师的协助之下,李红易先后将二、三、五、四军调去了榆关。

等水师回转,李中易直属的骑兵营,以及近卫军的全部,也都要紧跟着北上榆关。

至于开京的防务,李中易还是按照老规矩,打算交给水师都指挥使周道中。

杨无双正想开口说话,却见一辆双马拖拽的古怪马车,从李中易身后的队伍里缓缓驶出,直奔礼成江畔。

李中易见杨无双出神的看着特制的双马拖车,不由翘起嘴角,信口问杨无双:“可知这是何物?”

杨无双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马车,不过,他毕竟是参议司的代理主官,消息比碰人灵通得多,犹豫了片刻,迟疑的说:“莫非是那玩意搞成了?”

李云潇瞥了眼杨无双,他心想,军中的二杨,一个是李中易的门生,一个是掌握军令的参议司代理主将,还都是顶儿尖的聪明人,能够猜中李中易经过这么多年苦心搞出来的炮车大,并不足为奇。

没错,杨无双猜对了,眼前的双马拖车,其实就是李中易借用高丽国丰富的铜料,研制出来的火炮及拖车。

只可惜,借用泥模浇铸出来的铜炮,虽有三百余门之多,然而,大多数火炮的都存在各种具有安全隐患的裂纹,真正可以拿来礼成江畔实验威力的,只有十门而已。

至于,李中易一直惦记着的火绳枪,唉,不提也罢,投入进去的大量人力和物力,至今没个水花都没见响。

经过这么多年的摸索和实验,李中易对于火绳枪的念想,已经由期待变成了失望,又从失望改为灰心。

火绳枪最核心的部分其实是枪管。炼钢技术固然不成熟,倒也可以多花些时间精炼一炉好钢出来,只是成本高得惊人罢了。

要命的是,钻出一根合格的枪管,其难度完全超过了李中易的想象。

足够坚硬锋利的钻管工具,以及磨平内管的工具,这两项一直是摆在李中易面前,始终无法逾越的天堑!

火炮,由于发射的是铁球,其口径较大,找一帮十岁出头的,细胳膊细腿的小少年,倒也可以磨平内膛。

火绳枪管,实在是太细了,却没有合适的钻管及膛管工具,李中易只能一筹莫展。

李中易心里明白,在无法找到有效工具,并且无法生产合格枪管的如今,火绳枪只能在梦里惦记一下而已。

好在,高丽的储备铜不少,高丽人的冶金工艺却极其落后,根本不擅长利用铸钱,倒是便宜了李中易。

至于铸铜炮的人力成本,却是李中易最不需要担心的事情。从十几万高丽奴隶杂役中,精选出来的五百名精壮工匠,在皮鞭和钢刀的威慑下,帮着折腾铜炮的泥模,可谓是绰绰有余。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如今三十比一的造炮效率,假以时日,必然会变成二十比一,甚至是十比一,乃至于五比一。

李中易望着正在卸炮的官兵们,注意力很快集中到了炮车轮轴上,心中感慨万千:战争还是真烧钱的游戏。

两千斤生铁炼成钢后,经过反复煅打揉炼,只得区区一根炮车的主轴。代价也是昂贵的,总共浪费了何止几十万斤生铁,才总算是找到了造出承重主轴的方法。

除此之外,炮车的轮毂,也是大费周折。经过反复的实验,近三百幅浇铸的铁制轮毂彻底报销之后,李中易才最终确定下来,轮毂的支撑幅数为十二根条幅。

万事开头难!

客观的说,造炮的成本很高,生产效率低,生产周期长。然而,哪怕低至半年时间才造出一架完整的炮车,却也比三年才得一张强弓,要强好几倍。

等官兵们架好炮,将炮口对准江心,填充好火药之后,众人在李中易的吩咐之下,全体躲避出去500米以上。

五名配备单筒望远镜的观察哨,按照李中易的事先嘱咐,散布在码头下边的江滩前,紧张的盯着江面。

第896章 辣手

“上药……”伴随着炮营指挥使李永堂的一声令下,经过无数次训练的上药兵抱着手里的丝绸火*药包,奔到炮口处,将药包塞了进去。

只见,那名上药兵再用一直夹在肋下的,缠了无数道麻布条的长杆,狠命的将药包压入炮膛的最底部。

“上弹丸……”李永堂再次下达命令,专门负责上弹的士兵抱着一只大铁球,将其缓缓的放进炮口。

最后,引信兵左手拿着一根特制的刺针,沿着炮膛后方的引信口,用力的向下刺入药包,并狠狠的戳了几下。

接着,引信兵用特制的细长镊子,夹着浸透了油脂的引火索,用力的塞入药包之中,这才松开镊子闪到一旁。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之后,李永堂挥舞着手里的小红旗,按照规定的手势,向后方打出旗语。

李中易瞥了眼近卫手里的捏着信香,嗯,训练还算是刻苦,大约一分钟的样子,就准备完毕了。

一直盯在李中易身上的旗语官,见主公向他扬起下巴,点了点头,旗语官随即打出旗语:开始。

“都散出二十丈远,卧倒。”李永堂命令炮组的人先散开,再目不转睛的盯着引信兵点燃了导火索后,领着引信兵掉头就跑。

杨无双发觉李永堂手下的炮营的人,仿佛被饿极了的老虎追在身后似的,撒开脚丫子亡命奔逃,心里不由大为纳闷,这是为何呢?

经过看似漫长的等待之后,“轰……”就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杨无双尽管久经杀阵,依然被惊得目瞪口呆,傻傻的看着弥漫于白烟之中的炮车,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过了大约一刻钟,早有心理准备的李中易,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单筒望远镜里出现的场景,令他百味杂陈,不禁幽然一叹。

炮车歪斜在码头岸边,一只轮毂不知道飞那里去了,原本笔直的炮管赫然被炸开了一个大大的豁口,狰狞可怖已极。显然,这是炸了膛。

李中易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他一直担心着炸膛,事先制定了近于严苛的安全条令,炮兵们无一死伤。

尽管李中易早有准备,一片狼藉的现场,依然触目惊心,令人不忍直视。

过了一会儿,李永堂奉命赶到李中易的身前,垂胸行礼过后,李永堂张嘴就说:“看来,药又装多了。”

李中易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蹙紧眉头,凝视细细的思索:浇铸不当的那三百门次品火炮,倒有一大半被用来实验定装火*药的比例,只是,实验的结果令人倍感失望。

残次的炮管,就像是豆腐渣工程一样,根本经受不起颗粒火药的摧残,只要点火必定是炸膛的悲剧。

可问题是,装药太少,铁丸仅能飞出去十丈远,比神臂弩的有效射程差远了,根本达不到轰击敌人的效果。

起初,捆扎火*药包的用料,用的是油纸。可是,经过反复的实验,在点燃引信的时候,油纸药包有着明显的弊端:炸膛的炮管内火*药及纸屑残留过多。

膛内残留的药越多,炸膛的风险也就越高,李中易不可能不懂这个基本道理。

基于废物利用的逻辑,李中易实验了各种包药物,最终还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提醒了他要用丝绸。

那天晚上,婢女捧着蜡烛上来掌灯的时候,让猛然转身的李中易给撞了一下,蜡烛随即将婢女的绸裙上烧出了一个大洞,大洞的边缘并无半丝焦黑的迹象,只是翻卷的厉害。

还真是巧了,一直怀着心事的李中易,当即联想到了包药物的上头。经过事后的实验,丝绸包的药包,果然燃烧爆炸的残留物最少。

杨无双极度的震惊之后,喃喃自语道:“竟是如此的威力巨大,若是用来轰击城门,也不知道经得起几下?”

失败是成功之母,李中易深信这句话,如果火炮这么容易就搞成功了,那也不会被称作是:陆军之神。

在全球近现代史上,将前膛火炮用得出神入化的第一人,其实是拿破仑。敢于并善于集中使用火炮,尤其是大口径火炮,让拿破仑在土伦战役中大放异彩,并最终横扫整个欧洲大陆。

李中易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和契丹作战的时候,三百米左右的打击兵器,主要是神臂弩,两百米附近则由李氏回回炮覆盖一轮“鸡尾酒”。

只是,李氏回回炮固然燃烧威力惊人,在契丹人的快速冲击之下,有且仅有一轮发射的机会。

到了百米左右,如果依然想利用神臂弩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会破坏枪盾阵的完整性,容易被漏网的骑兵纵队突破。

按照预想,如果把百米以内的攻击任务交给尚无法远程攻击的火炮,发射一轮实心铁弹,那么,骑兵冲锋的阵型势必会被打乱。

借助于拒马阵的掩护,如果炮营能够再发射一轮霰弹的话,嘿嘿,李中易也就很满足了!

“唉,可惜了!”李中易摇头叹了口气,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异常骨感,好事毕竟多磨,火炮正式亮相的初啼,竟以炸膛告终,实在是令人大感遗憾。

杨无双察觉到李中易的兴致很是不高,正欲劝解一番,却见李中易扭头吩咐李永堂,“按图索骥,查清楚这门炮车的铭号,把负责的高丽奴们都杀了,拖到乱坟岗去喂野狗!”

“我倒要看看,是他们这些高丽奴的脑袋硬,还是老子的刀子硬?”李中易的眼神阴狠之极,李永堂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为了造出合格的炮车,炮营的高丽奴们已经被砍掉了两百多颗脑袋。

杨无双听了这话,不由大为吃惊,难以置信的望着李中易。虽说是慈不掌兵,可是,李中易并非是嗜杀之人,军营之中的违纪军汉们,除非是抗命等必死的罪过,所受的惩罚大多以军棍为主。

李中易只当没看见杨无双诧异的眼神,滥杀无辜肯定是不行的,不过,事故之后的倒追责任,却是必须的制裁手段。

军器,尤其是至关重要的火炮,一旦在作战之时炸膛,不仅仅是死伤炮营官兵这么简单,还很可能使军心动摇。

就算是李家军素以守纪律不怕死著称,如果临战之时,火炮频频炸膛,那么,只怕是敌人还没冲锋到近前,自家的阵地倒想乱了。

将军难免阵上亡,瓦罐难离井边破。刀枪箭矢不长眼,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冷箭射死,或是被冷枪扎死。

问题是,杀敌牺牲,那是死得其所,丰厚的抚恤待遇,让大家基本上没有后顾之忧。

然而,因为火炮炸了膛,导致的死伤,勇士们难免会有私心杂念:那岂不是冤枉之极?

随着带兵日久,李中易自己也意识到了,他的心越来越硬,也越来越狠。

质量就是生命,与其砍下自己同胞袍泽的脑袋,不如索性废物利用,借高丽奴们的人头一用。

谁说杀人没用了?李中易拿下的那座统万城,便是赫连勃勃大王借用汉人奴隶们的脑袋,筑成的大漠第一坚城,也是这个时代的第一坚城。

锥入城墙一寸,即杀光修筑这面墙的所有工匠和民夫,这的确十分的血腥和残忍。但是,效果却是极其明显的,不然的话,为啥叫作统万城呢?

就目前而言,火炮的炸膛事故虽然层出不穷,但是,越来越光滑的火炮内膛壁,越来越标准的铸炮泥模,这些短期内取得的巨大成果,也全都建立在高丽奴们的脑袋之上。

没等杨无双琢磨通透,李中易的第二道指令已经下达给了李永堂,他挑起眉头,冷冷的说:“监督这组炮车的军官,每人降一级,罚俸一年,士兵罚俸一月,命他们待罪立功,以观后效。”

李永堂心里暗暗一叹,自从参与造炮之后,整个炮营的军官们,包括他本人在内,惩罚最轻的都被降了两级使用,并被罚了两年多的俸禄。

“喏。”李永堂神色凛然的应了喏,他现在是都头级的代理指挥使,继续降下去,只怕会被降为队正级。

不过,李永堂心里,李中易一向是赏罚分明的性子。主公有言在先,只要火炮的质量合格堪用,不再继续炸膛,他们炮营中有功的官兵们不仅会官复原职,更可能被破格提拔两级以上。

“禀主公,一应的造炮记录都十分完整,末将这便回营,和工匠师傅们商议出错的地方,慢慢的改进完善。”

李永堂,原名李狗蛋,于河池从军前是个铜匠,因军功被李中易赐名永堂。

李中易之所以看中了李永堂,除了李永堂一直充当心腹近卫的身份之外,更主要的是,这小子不仅是个铜匠,而且心思细腻,耐得住寂寞。

话说回来,搞科研的人才,哪怕再聪明,如果耐不得寂寞,没有百折不挠的恒心,也不堪大用。

这次趁兴而来,败兴而归,李中易的情绪多少有些低落,杨无双等人的心情也可能好。

大家都没有想到,造炮的过程中,高丽奴们丢的是脑袋,炮营的官兵们失去的是职务等级和待遇,至于如此苛刻么?

第897章 起疑

李七娘见李中易的情绪有些低落,便用公筷替他夹了一筷子白菘,笑嘻嘻的说:“爷,想什么心事呢?早膳也用得不香?”

和自家女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李中易从不讲究什么食不语的规矩,他放下手里的筷子,长吁了口气,叹道:“花了无数的心血,得来的却是美梦成空,我这是心里憋得慌。”

李中易私下里很乐意和李七娘聊聊天,说说知心话,为难事,李七娘也听说过火炮的一些事。

李七娘虽然没有搞懂火炮究竟有多厉害,那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只是李中易的心绪不佳,她便想逗他开心,故意拿腔捏调的说:“昨儿个,金夫人领了一位贵夫人和一位贵女进来探望做月子的金姨娘,奴家瞅了那么一眼,嘻嘻,那位贵女长得可真是如花似玉,我见犹怜呢……”

这后宅中的女人,从竹娘开始,一直到彩娇,接二连三的产子或产女,一时间竟无女主人打理宅内事务,李中易便命李七娘临时管着家务事。

按照规矩,外妇无论是进后宅还是离宅,都必须拜见掌家娘子。得了掌家娘子的同意,并派侍婢拿着专门的对牌一路陪同着,才能在二门内自由通行。

郑氏领人进来看望看望彩娇,李七娘如果不知情,那就要出大事了。

李中易一向是以军法治家,不合规矩的事情,轻则杖责,重则杖毙,绝不轻饶。

李七娘掌家之后,打理的事务越多,就越察觉到军法治家的厉害。在这后宅之内,人人谨守本分,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哪怕是再受宠的姨娘,她们身边的大丫鬟们,也不敢仗势欺人,恃宠而娇。

别的倒也罢了,李七娘最觉得省心的是,老李家后宅内的女人们,无论吃穿用度都需要自己掏钱。

按照规矩,后宅内的女人们每月都按照各自的标准,定时领取数额不小的一笔月例银钱。

这份固定的月例银钱,包括打赏下人,想吃人参,想炖燕窝,想穿蜀锦的衣裳等一切开销在内。

月例银钱的使用规矩,简单明了:按时发放,开销过大的超出不补,没花完的可作私房钱。

比如说,叶姨娘今儿个想吃炖鹿肉,就必须昨日晌午之前,给掌家娘子下吃食单子,并将相应的开支银钱随单送过来。

李七娘接了单子之后,只需要吩咐采买的管家,命他出门去采购即可。

这么一来,天知道省了多少事?

别人家是个啥样,李七娘并不清楚。她那位掌管着滑阳郡王府家务事的母亲,常年累月忙得脚不点地,身子骨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却是清楚明白的。

要命的是,李七娘的生母尽管累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却始终乐此不疲,惟恐失了掌家的权力,实在是怪哉!

李中易心里明白,李七娘不过是想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暗示一下,郑氏带人进来探望彩娇,其实是别有用心。

再大度的女人,也不可能毫无芥蒂的将自家男人推入别的女人怀抱中去,李七娘也不例外。

不过,为了让李中易高兴起来,李七娘宁愿让别的女人分宠,这份爱确实令李中易觉得十分吃重,颇有些受不起。

李中易夹了一筷子李七娘最爱吃的酱肘子,放入她面前的食碟内,笑眯眯的说:“多吃点,肉肉太少了。”

李七娘听了肉肉二字,粉颊不可抑制的飞红,耳根子没来由的一阵发烫,她羞涩难当的嗔道:“尽说混话。”

李中易得意的一笑,李七娘虽未破身,却每晚侍寝于枕席之间,这有情人搂在一块儿,可想而知的定会发生一些情事。

肉肉,此肉非彼肉,李七娘明白,李中易清楚,除此之外别无他人知晓。

李中易等李七娘吃掉了碟子里的酱肘子,又替她夹了一筷子爆顺风(猪耳),这也是李七娘每日必点的菜,爱吃极了。

以滑阳郡王府的殷实家底,李七娘又是嫡长孙女,颇得李琼的宠爱,寻常人家难得一尝的羊肉,她早就吃腻了。

反而是,寻常人家偶尔舍出银钱打打牙祭的猪肘、猪耳,乃至于富贵人家从来不沾边的猪下水,只要用大料卤过,李七娘都甘之如饴,特别爱吃。

大军出征在外的时候,李中易和普通士兵的吃食完全一致,都是几张发硬的烙饼,泡入一大碗撒了葱花的羊骨头汤中,吃得暖暖和和,满头大汗,十分尽兴。

居家日常的早晨,李中易也吃得比较简单。一大碗猪肉、白菘、竹笋组合而成的三鲜手擀面,搭配上几味酱菜,汤汤水水的吃食,闻着香又填得饱肚子。

只是,自从李七娘自开封寻来之后,为照顾好佳人的生活,免得委屈了美娇娘。她院里的餐桌上,各种吃食变得琳琅满目:单单小笼包就有七八种花样,更别提面窝、油条之类的稀罕吃食,只要是李七娘爱吃的早膳,应有尽有。

吃罢早膳,李中易手捧茶盏,歪在贵妃榻上,琢磨着改进火炮铸造工艺的新路子。

李七娘从净房出来,随意的坐到贵妃榻旁的小锦凳上,小声说:“爷,奴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中易扭头看了眼李七娘,发觉她蹙紧秀眉,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便放下茶盏,拉过她的小手,信口道:“想家了?”

李七娘本想说别的事,让李中易这么一打岔,倒真的勾起了她的思乡情,情不自禁的叹息道:“唉,出来这么久了,还真的想念娘亲做的桂花糕。也不知道,祖父他老人家的老寒腿是不是又犯病了?”

“娘子啊,与家人分离总归是暂时的,咱们迟早会回开封常住的。”

自从二次渡海东征以来,李中易离家也有两年多了,尽管一直和家里有书信来往,明知道家中无事,依然会担心孩子们是否又淘气了,父母的身子骨是否硬朗,留在家里的妾室们是不是又明争暗斗了?

就在李中易胡思乱想之际,李七娘终于记起方才要说的事,便小声道:“爷,那金姨娘尚在月子中,这女儿家的身子金贵,奴家担心她养不好身子,将来会吃大亏。”

李中易微微一楞,随即意识到,李七娘这是意有所指,只怕是疑心郑氏进出后宅的次数太多?

也难怪李七娘会起疑心,莫说是堂堂楚国公的后宅,就算是寻常百姓之家,又哪有妾氏之母,隔三差五登门看望闺女的道理?

见李中易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李七娘知道经过提醒之后,男人听进去了,便直接抛出担忧的话题,“若是寻常的日子,倒也罢了,您可是大英雄呢……稍微有个闪失的话……奴家只能陪着您一起……”

李中易担心的是,被李七娘察觉到了他和郑氏之间的J情,却不成想,李七娘担忧的是郑氏那边会走漏了风声。

由于不伦私情的存在,李中易担心传出去影响自家的声誉,就把郑氏身旁伺候的男仆和女婢,全都淘换了一遍。

如今,郑氏的身边人,全都是李中易从开封的别庄那边派来的心腹下人。这些心腹下人,既帮着伺候照料郑氏,同时又暗中盯着郑氏,免得走漏了重要的消息,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事。

李七娘的担忧,确实是有道理的,说的也都是正经话。只不过,李七娘不知道的是,由于身边的女人都在坐月子,李中易身体内燃烧的旺火,只能偷偷的发泄在郑氏身上。

别看李中易每晚都歇在李七娘的身旁,只要郑氏进了府,他总会在下午公务处理完毕之时,溜去恒温游泳池那边,偷偷的和郑氏相会。

实话实说,偷来的欢愉,就仿佛是大烟瘾一般,李中易得闲的时候儿,不偷上那么一回两回,心里就会发痒。

不过,既然李七娘注意到了郑氏,李中易就不能不多想了。万一是李七娘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察觉到了李中易和郑氏的私情,却不好意思直接戳穿,这就有些棘手了。

李七娘抛弃了女儿家的声誉,不远千里寻李中易,李中易又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岂能不感动?

“嗯,这事儿你不太好去和彩娇说,回头我过去的时候,提点她一下,别让郑氏来得太过频繁。”李中易装出若其事的样子,淡淡的拿出了解决的方案之后,眼神的余光一直瞅着李七娘,观察着她的反应。

李七娘长松了口气,笑道:“若是如此,那便甚好。奴家虽然暂时掌着家务事,却毕竟无名无分……”

李中易也暗暗松了口气,由此看来,李七娘尚且不知他和郑氏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情事,为免李七娘说出令人伤感的话来,他抬手就捂住了她的小嘴,同时拉过她的小手,按在左胸的心房之上,温柔的说:“亲亲,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意么?”

谁知,李七娘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说:“奴家只知道,咎郎是个有眼光的男人,等闲的女子那是绝对看不上眼的。”

李中易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下巴,李七娘显然对他能否管住裤裆,不去沾惹美貌的女子,并无太多的信心。

“罢了,罢了,只要咎郎你心里有奴家的一席之地,奴家也就心满意足了。”李七娘也不想太过刺激了李中易,随即替他搭了个台阶,免得他磨不开面子,反倒伤了两人之间的情分。

第898章 北上榆关

初更时分,李中易在近卫们的簇拥下,从后门上马,直奔礼成江畔的军船码头。

此时的军船码头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水师的大船一字排开,停靠在岸边。以五船为一组,船头对船头,船尾对船尾,彼此之间用铁链上锁,以宽大的跳板相连。

李中易带着近卫们赶到码头的时候,步军和炮营已经登船完毕,骑兵营指挥使李勇正站在岸边指挥他的部下们,赶紧牵马登船。

听见如雷鸣般的马蹄声,李勇扭头一看,见是近卫军来了,赶忙迎了上来。

“李勇,让你的人快着点,速度太慢了。”李中易发觉码头上尚有近千匹战马没有登船,不禁皱紧了眉头。

李勇愁眉苦脸的禀报说:“爷,小的做梦都想着马上装船完毕,可是,战马实在是太多了。咱们骑兵营的人轮流上场,也已经忙活了二十多个时辰,全都没合过眼。”

李中易见了李勇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不由笑了笑,战马登船确实远不如步军那么快,由此看来,他倒是错怪了李勇。

“好了,是我太过于心急,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李中易抬手拍了拍李勇的肩膀,说着软和的话,抚慰了一番李勇受创伤的小心灵,“家大业大,固然是好事,可这战马登船毕竟要麻烦不少。”

李勇做梦都没有料到,李中易居然会当面向他认错,情不自禁的眼眶便红了,哽噎着说:“都是小的无能,给主公您丢脸了。”

对于李勇的尴尬处境,李中易比谁都清楚,他在讲武堂里宣扬的是大汉族主义思想,几乎都在戳着蛮子们的脊梁骨。

颇超勇,也就是李勇这个货真价实的党项蛮子,虽然颇得李中易的青睐,但他毕竟不是汉人,难免会有些低人一等的感觉。

俗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颇超勇这个党项族的聪明人,就算是再愚钝,也心里有数,他根本不可能融入刘贺扬、廖山河他们的圈子里去。

刚开始,颇超勇还有些私心杂念,打算时机成熟之后,回西北去收拾党项一族的残局,说不准还有可能取拓拔彝殷的族长之位而代之。

可是,颇超勇在李家军中待的时间越久,越觉得实现个人野心的希望之渺茫,以至于,到了如今的绝望。

自从在灵州投靠了李中易之后,这么多年过去了,颇超勇每年从灵州那边私下里接到的消息,无一例外,全都不利于他施展个人的抱负。

如今的灵州,早就成了汉人铁骑的天下。据颇超勇所知,灵州军都指挥使郭怀,果然不负李中易的重托,经过这么些年的苦心经营,已经组建了一支三万多人的汉军铁骑部队。

这且罢了,郭怀的手下还有一支由党项奴隶组成的骑兵部队,大约一万五千人。

不客气的说,灵州早就不是党项人的灵州,而是李中易的灵州。

也正因为如此,尽管睡觉的时候,颇超勇偶尔也会梦见他登上党项王的美妙场景,可是一旦从噩梦中醒来,残酷的现实逼迫他,只能屈服于李中易的马蹄之下,成为忠心不二的家臣。

不过,李中易也确实待颇超勇甚厚,不仅赐姓名为李勇,更一直信任有加的为委任为骑兵营指挥使。

员额7000余名的骑兵,这可是除了炮营、神臂弩营之外,李中易最为看重的心头肉之一,对李勇不可谓是不器重。

这人呐,贵自知,亦贵知足。颇超勇是个明白人,所以,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只要李中易手头的实力不减,李勇必定永为忠犬。

这时候,主持今晚登船行动的参议司左副参议使何大贝,得知消息后,也赶到了李中易的马前。

“右亭,我的心肝宝贝都安置妥当了?”李中易不担心别的,就惦记着那五门勉强合格的青铜火炮。

何大贝一边捶胸敬礼,一边介绍说:“炮车都用粗铁链子固定在了舱室内,轮子也被卡死,四面都塞满了被子,以免磕着了您的心肝宝贝。”

李中易满意的点了点头,榆关以西的幽州境内,有十几座大小城池,如果都靠挖地道埋火药,攻城的效率太低了,远不如用火炮直对准城门狂轰,来的简单粗暴。

由于炼钢技术的落后,李中易的造炮构想,只能落脚到青铜的上头。然而,青铜铸成的火炮,无一例外,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炮管过厚,重量过大。

就以目前勉强可用的五门青铜炮而言,铁球弹丸仅重6斤而已,整个炮身算上拖拽的炮尾架,居然超过了900多斤。

上次实验的时候,突然天降大暴雨,回程的路上一边泥泞,两匹上等驮马根本拉不动陷入泥地里的火炮。

后来,增加到八匹驮马,外加十余名炮军士兵的手拉肩顶,走走停停的费了老大的工夫,才将火炮拖回炮营的宿地。

上帝是公平的,不可能只获其利,而无一弊!

李中易认准了火炮必将在未来的战争中,大发异彩,哪怕是再难,也要搞出满编的炮营。

至于,李中易以前十分头疼的硝石和硫磺,倒成了最不需要担心的事情。

开京以北八十里的金川附近,有一片面积不小的盐湖,盐滩上几乎遍地都是天然硝石。

有了足量的硝石和硫磺,李家军的火药储备量,几乎在眨眼间,上了好几个台阶。

经过反复的摸索,又砍了几十颗高丽奴的脑袋之后,炮营指挥使李永堂终于摸到了门道。

一门六斤弹丸的火炮,简称六斤炮,颗粒火药包的装药量需要三斤九两,仰角45度的射击距离为大约40丈,也就是120多米的样子。

6斤炮能够超过100米的射程,这已经大大超出了李中易的预期,这的确是令人感到欣喜的重大进步。

客观的说,能有这么大的进步,主要归功于高丽奴中的一名老工匠,就是他提议熬糖制作颗粒火药的方法,令火药的威力更上了层楼。

李中易以前只记得熬米汤,将散火药凝固成颗粒状,却没想到,熬糖沾连出来的颗粒火药,威力更是惊人。

李中易登上帅舰之后,就见水师都指挥使周道中,哭丧着脸迎了上来。

第899章 水师

“禀主公,咱们水师在高丽后造的两千料大船,有近三分之一出现了渗水的情况,这才仅仅下水一年多而已。据修补工匠们的一致看法,这些船恐怕顶多只能使用五年,就会面临新木料吸水过多,船体散架的风险。”周道中哭丧着脸,禀报了坏消息。

谁料,李中易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中平老兄,我原本也没打算使用五年之久呢。”

“啊……这个……”周道中大吃了一惊,随即喜上心头,只要不是他的责任,那就好办了。

“从山里砍下来的新木料,如果不晒干,显然无法长期使用,船底肯定会渗水,这个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李中易翘起嘴角,微微一笑,“方今天下,南唐的水师固然很强大,却大多是平底船,只能在内河中行驶。咱们又不指着这些新造的大船去打什么海战,只要能够帮我短期内运兵运粮,北上或南下,我也就十分满意了。”

“中平老兄,我军能够迅速并且低成本的往返于榆关和开京,水师功不可没。”李中易一锤定音的打消了周道中的疑虑,“待来日,你的手下尽是大海船的时候,嘿嘿,不仅可以运兵,更可以出海贸易。”

见周道中依然有些闷闷不乐,李中易索性走到他的身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眯眯的说:“实话告诉你吧,早在造这些船的时候,我就知道顶多只能用三年左右罢了。但是,三年已经足够了将新砍下来的木料晒干了。等新造的大船出来,至少可以用三十年。到那个时候,你手下的大船可就不止这么几百艘的破船烂舰了。”

说起来其实也够寒酸的,所谓的两千料大船,载重不过区区百吨而已。想当初,郑和下南洋的时候,一艘大宝船的载重量,分分钟秒杀掉了李中易手头掌握的所谓大船。

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李中易压根就不心急。

高丽国的大山里面,各种适合造船的木材,诸如:杉木、松木、柏木、柚木、榆木、赤木、樟木、楠木、楸木、梓木、槠木等,应有尽有,可谓取之不尽。

在如今的东亚地区,水上力量最强大的势力,共有两股,一是南唐,一是吴越。

吴越的钱家,不过是守家之犬罢了,没有丝毫的进取心,活脱脱混吃等死的五代版张士诚。

在长江一线,掌握在林仁肇手上的南唐水师,那的确是将来大军南下统一的最大障碍。不过,由于柴荣已经拿下了江淮十四州,南唐水师乃是南唐最大的屏障,绝无渡海攻击李中易的可能性。

李中易掐指一算,既然没了外部的海上威胁,哪怕所造的大船存在无法持久使用的弊端,照样可以用来应急。

同样的几万兵马,走陆路渡过鸭绿江,再转去榆关,不仅花费的时间长达两月之久,路上消耗的粮食、马料等物资,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不管怎么说,从海上运输兵马和物资,除了不可预测的飓风或是海啸等险情之外,成本低N倍不说,而且运输速度也快至少五倍以上。

更重要的是,利用水师固然可以北上榆关,一旦局势有变,整个李家军却也可以顺势南下登州,逆黄河直达开封城下。

如今的周道中,和李中易已经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可谓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在方今的大周国内,再没有任何一位藩镇,比李中易更重视水师的作用,也没人比他懂得海运的重要性。

把笨重的霹雳炮(回回炮)架到大船的甲板上,抛射大石或是鸡尾酒,这是李中易琢磨出来的水师新战法。

周道中如今也算是老水师了,在霹雳炮上船之前,水师的远程攻击武器,除了拍杆之外,也就是神臂弩了。

拍杆,其实就是利用杠杆原理的投石机,其射程倒是可以远达三百米外,问题是,拍杆过于庞大,操纵起来不仅费时又费力,一刻钟方能发射一次的频率,根本无法对敌船采取有效的进攻。

与此相反,轻型霹雳炮发射大石的射程可以远达三百多步,也就是一百多米。如果,使用霹雳炮发射鸡尾酒,射程可达恐怖的七百余步,也就是300多米。

对于海战而言,300多米的攻击距离,显然已经足够了,李中易很放心,周道中更不会担忧。

令周道中隐隐有些担忧的,倒是水师的中下级军官之中,十成倒有七成是讲武堂出身的李家军嫡系。

不过,李中易显然并不想硬夺水师的控制权,被汰换下来的水师官兵,大多转为开京的治安军。改制为治安军的水师旧部,按照李中易事先的承诺,在开京附近分得了100-300亩的上等水田。

这些水田,是周道中那些旧部们的私产,由俘虏来的高丽奴们负责耕种,毋须纳税和出徭役,并可以传给子孙们免税继承。

李中易一向是超级现实主义者,信奉利益交换的逻辑,在逐渐收拢水师指挥权的同时,既给了出路,又赏了田产。

如果,这些人还不满意,那么就只能对不起了,大家都拿刀子说话吧。

周道中是个明白人,也并无太大的野心,尽管心里多少有些小不爽,见李中易处理得四平八稳,他的旧部们利益均沾,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李中易最喜欢周道中的一点,便是知趣和知足,识时务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混得不错。

论官位,周道中已是数万人的水师都指挥使,除了杨烈之外,地位和刘贺扬、廖山河等人相当,也算是李家军系统中的位极人臣了。

论银钱,据李中易私下里的最保守估计,周道中的家底至少有两百万贯。

有钱有实权的周道中,是个有智慧的人,只要不是被李中易逼急了,绝不至于搞出狗急跳墙的鬼名堂。

“中平老兄,大军精锐尽出,开京的防务就全交给你了。”李中易满面春风的说,“我相信,要不了三年五载,咱们就可以回开封城了。”

周道中听懂了李中易含而不露的暗示,不禁心头一热,当年他离开开封之时,不过是朝廷的弃子罢了。

有朝一日,若能衣锦还乡,看谁还敢瞧不起他这个当年的丧家犬?

第900章 求爵

李中易仔细嘱咐了周道中一番,周道中频频点头,并补充说:“除了开京戒严之外,末将以为江华岛的防务也不可松懈,必须随时防备有人暗中作乱。”

李中易笑着点头,夸奖周道中:“好,很好,不愧是老成谋国的能臣。”

周道中完全没料到,李中易对他的评价竟是能臣,听话要听音,这么明显的暗示,他如果都听不懂的话,那就白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

“主公,下臣一定替您看好开京。只是,下臣有个请求,还望主公应允。”周道中单膝跪地,重重的叩了一个响头。

李中易也没想到,周道中居然会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公然下跪表忠心,他赶忙探手将他扶了起来,没好气的埋怨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轻易跪不得的。说吧,只要不太过分的要求,我都答应你。”

周道中偷偷的抹了把泪,细身细气的说:“不瞒主公您说,下臣其实是前任安远伯的外宅子……如若……若是有那么一天,下臣想求主公一个恩典,袭了安远伯的爵位。”

李中易心里打了个突,如果不是周道中挑明了说,他还真心不知道,老周居然是安远伯李进的私生子。

安远伯李进,当年也是红极一时的本朝太祖心腹,只可惜,是个短命之人。本朝太祖郭威刚刚登基不久,就大肆封赏了从龙的勋贵们,李进在安远伯的宝座上还没坐稳两个月,就因急病蹬腿去了西天。

李进死后,郭威怜惜老臣的不易,便按照李进的遗折,命李进的庶长子李元中袭了暗远伯的爵位。

因为事涉周道中的家事隐私,李中易不方便多问,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若有那么一天,必如你愿。”

周道中一直忐忑不安,惟恐李中易心头起疑,会追问不休。谁曾想,李中易十分大度的轻轻放了过去,不仅没问旧事,更是满口答应了他的请求。

受此大恩,周道中再怎么不想暴露家丑,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再次撩袍跪到了李中易的脚边。

李中易蹙紧眉头,狠狠的瞪着周道中,沉声道:“我这里没有军人跪拜的丑陋规矩,实在要跪,你就回开封去跪。”

周道重死死的抱住李中易的左腿,哭泣道:“不瞒主公您说,家母实是现任安远伯母子合谋所害,不仅如此,她们还篡改了家父给太祖高皇帝的遗折……”

李中易一听就明白了,敢情是豪门内斗遗留下来的血海深仇,难怪周道中不要朝廷赏的侯爵,反而求了低一个档次的安远伯。

这周道中,只怕是想学还乡团,搞秋后算帐的把戏吧?

李中易心里有数,朝廷为了钳制他李某人的权势,故意在李家军中大肆封侯拜将。此前,张永德带来的朝廷诏书中,已经明确封赏周道中为江夏侯。

周道中舍了朝廷封的江夏侯,反求李中易赐予安远伯,即使李中易明知道周道中的用意,也不得不佩服他:倒是个聪明过人的识时务者。

对于周道中明目张胆的大逆之言,李中易当然不可能申斥他,这是周道中表态彻底投靠的终极试探。

李中易只可能给予大大的褒奖,他笑眯眯的说:“好,就依你。不过,待你处理过的家事之后,安远侯才是理所应当。”

周道中大大的松了口气,李中易的表态等于是彻底去除了他的后顾之忧。只要,他周道中继续紧跟李中易,将来的朝堂之中,少不得一个货真价实的侯爵之位。

别看周道中面相老实憨厚,其实属于内秀型的聪明人,瞎子吃汤元心里有数。

朝廷给的别说仅仅是个侯爵,就算是封了王,又如何呢?

等李中易掌握了朝廷大政之后,秉承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原则,新勋贵代替老勋贵绝对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

周道中琢磨着,与其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跟着李中易指引的光明大道,一直走下去。

打发了周道中之后,竹娘从锦幕走出,手里捧着一只托盘,茶盘里除了一盏热茶之外,还有一小碟炒得香喷喷的西瓜子。

“爷,累了吧?歇会子,品品茶,磕一堆瓜子,解解乏。”竹娘将托盘摆到小茶几子上,笑吟吟的招呼李中易用茶。

作为在李中易身旁极为有宠的妾室,竹娘在李中易面前,说话也比较随意。不像叶晓兰和韩湘兰等普通妾室那般,哪怕生了儿子,养育了女儿,依然在李中易跟前战战兢兢,惟恐惹恼了君夫。

这次出征,竹娘恰好坐满了双月子,女儿丽娘交给四位乳嬷嬷喂养,又有一大堆丫环婆子就近轮班伺候着。尽管还是有些不放心,因惦记着李中易的安危,竹娘死活要跟来,李中易也没招。

此类竹娘之外,同行的还有叶晓兰和李七娘。叶晓兰这次为老李家的传宗接代立下了大功,她所生的男娃旺哥儿,在李中易的诸子之中排行第四。

按照老李家的老传统,李中易的所有儿子,都需要由祖父李达和取正式的大名,所以,旺哥儿这个乳名,还需要叫上一段时间。

在这个时代,女人怀孕生产,形同走了一遭鬼门关。不仅如此,初生的小娃儿,夭折的比例极高。

按照习俗,豪门簪缨世家或是权贵之家,一般都是在小娃儿满十岁之后,方正式取名,并列入族谱。

老李家的情况又和旁的权贵之家,颇有些不同。李达和及李中易,这父子俩,都是闻名整个大周的名医,颇有些照顾婴幼儿的厉害手段。

到目前为止,老李家的孙辈子嗣和孙女儿们,竟然个个都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存活了下来,实在是令人羡慕不已。

至于,生了女儿的韩湘兰,则被李中易故意扔在了家里,让她帮着打理开京大宅内的家务事。

当家的男人走了,大宅内又只剩下彩娇,以及一直和李中易拧着干,尚未收房的李翠萱而已,有多少家务事需要打理的?

李中易盘腿坐到榻上,顺手端起茶盏,撇掉碎末,小饮了一口,嗯,还是竹娘更贴心一些,茶汤的水温不凉不热,适合饮用。

“家里的小东西,毋须担心的。”李中易放下茶盏,抓了一小撮瓜子在手里,含笑安慰竹娘,“伺候丽娘的乳嬷嬷以及丫鬟婆子们,都是在开封那边的老人儿,从接生到喂奶,到照顾长大,自有完整的规矩,另外,还有她们祖父亲手教养的三名医婆子,就近伺候着,断无照看不周之理。”

竹娘闻言后,不禁幽幽一叹,她跟在折赛花身边的那些年,被她砍下的脑袋,没有两百颗,也有一百多颗。

在开封的时候,竹娘听得道的高僧说过,杀人太多有伤阴德,恐怕会祸及子嗣?

古人,大多比较迷信。尤其是内宅的女性,包括薛夫人和折赛花在内,也不例外,她们都信佛。

以薛夫人为首,楚国公府每年白送给大相国寺的布施银钱,至少过万贯。

然而,李中易却是典型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鬼神。

只是,家中的女人们平日关在宅门里,实在是闲得没事做,她们花钱买个开心乐意,李中易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只当不知道的。

“唉,爷,以前奴家不太明白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道理,如今,奴家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作母女连心。”竹娘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让李中易心里颇有些不是个滋味。

李中易柔声说:“竹娘,说正经的,今日不同于往昔,我身边的近卫多达几千人。趁现在骑兵营还没登船完毕,船队还没出发,你不如回家里照看着丽娘?”

竹娘没好气的瞪着李中易,摇着头说:“奴家心里放不下丽娘,但更担心您的安危。算了,不提这些了,奴家去巡视暗卫布置的情况了。”

见竹娘起身欲走,李中易手疾眼快的将拉住她的右手,将她硬拖进怀中,死死的搂紧,情意绵绵的说:“我绝不是想赶你走的意思,千万别误会,我是担心……”

竹娘抬手捂住李中易的嘴,温柔的将螓首靠进他的肩窝,红着眼圈说:“大郎,你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李中易搂着竹娘,好一阵甜言蜜语的哄她开心,直到她展颜笑了,这才松开怀抱,由着她去了舱外。

目送竹娘离开舱室之后,李中易穿过卧室,信步踱入书房。这里是他在船上办公的机要所在,没有他的亲口吩咐,包括竹娘在内,任何人都不得擅入。

坐在小案几前的叶晓兰,装作全神贯注投入公文的样子,其实,她的心早就飞远了。

这次,李中易没带韩湘兰来给她添堵,叶晓兰明面上摆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淡定模样,心里其实美滋滋的。

单独伺候在李中易身旁的机会,对于叶晓兰而言是莫大的幸福,却是韩湘兰的灾难,她岂能不喜?

李中易只看叶晓兰绷直了背脊,就知道她如今已经开心得忘却了自我,又在神游天外。

说实话,李中易带上叶晓兰一起北上,或多或少是因为她生了四郎。只是,如今看来,叶晓兰的尾巴又翘了起来,搞不好就是个恃宠而娇的局面。

李中易略微琢磨了一下,随即走到舱外,吩咐身边的近卫,赶紧快马回城,去把内伤惨重的韩湘兰过来。

垄断必出妖孽,竞争才是王道!

叶晓兰明明听见了李中易那熟悉的脚步声,却没见他说话,心里多少有些奇怪。问题是,叶晓兰一向是怕极了李中易,从来不敢多嘴多舌,即使满腹狐疑,也只得闷在心里。

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叶晓兰随便找了个借口,从书房里出来,想往李中易的身边凑,“爷,贱妾坐月子的时候,闲着没事,新学了几道菜品,不如就由贱妾下厨,亲手做来给您尝尝?”

李中易从公文上抬头,瞥了眼满面堆笑的叶晓兰,刚欲说话,就听见舱门外传来了悦耳的女声,“爷,奴家最拿手的麻辣豆腐做成了。”

你妹,韩湘兰那个贱婢的声音,就算是隔开二百丈远,叶晓兰也绝对不可能听错的。

李中易不露声色的注意到,叶晓兰的嫩颊瞬间失了血色,惨白惨白的,令人触目惊心。

嘿嘿,这就对了嘛,有竞争才有选择,才不至于让内书房这么重要的地界,被叶晓兰一人所独自掌握。

李中易克制住暗爽的心情,故意没吱声,韩湘兰迈开妙曼的身姿,提着食盒飘到李中易的身侧,甜甜的说:“爷,您今日个起身很早,八成是饿了吧?”

李中易察觉到,叶晓兰的脸色眨眼间恢复了正常,他暗觉好笑,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演得好不好,演得妙不妙,就端看演员们的道行了,嘿嘿。

浩浩荡荡的船队,破浪而行,直奔北边的榆关而去。

伴随着,时不时的传来清脆的铜铃声,李中易的这顿午膳,吃得很香。他不仅连饮了几杯酒,更将韩湘兰亲手做的麻辣豆腐,吃了个精光大吉,连残汤都泡了开水喝下肚内。

一旁侍膳的叶晓兰,看似笑面春风,心里恨不得生吃了做妖做怪的韩湘兰。只可惜,哪怕是借她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李太岁的头上动土。

和李中易在一起的日子也不算短了,连男娃儿都生了,叶晓兰岂能不知道男人的脾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社会。在老李家的后宅之中,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自是人之常情,在所难免。

一般情况下,李中易也懒得去理会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只是,李中易绝对不会容忍,女人们越过底线,肆无忌惮的撕破脸皮,搅得家宅不宁。

“爷,您这些日子眼看着瘦多了,奴家伺候您小憩如何?”

韩湘兰原本以为生下女儿后失了宠,却不料,李中易居然中途发话,命她随行侍奉,情不自禁的大喜若狂,岂能不使出十八般武艺,将男人伺候得妥妥贴贴?

骚蹄子,浪狐狸精,慢了半拍的叶晓兰,差点咬碎了满口银牙,恨不得将当面争宠的韩湘兰,彻底的撕成碎片。

第901章 骤雨

海上航行,最怕的其实是两件事:1、迷失了方向;2、遭遇飓风或是海啸。

如今的李家水师,戴维斯象限仪、司南和单筒望远镜,早已经成了标准配置。

戴维斯象限仪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水手无需像使用星盘或简单象限仪时所要求的那样设法看太阳,而是利用棍棒投射到刻度计上的影子,其影子端的位置表明了太阳的高度,这样纬度就可以计算出来了。

这种计算纬度的方法,可以精确到分,误差依然难免,但已经很小了。

在平静的海面上,甲板稳定的时候使用戴维斯象限仪时,能取得最佳效果。

由于新造的大船,都是临时赶造出来的运输船,木料尚未晒干,便切割成了船板,一旦遭遇飓风,很可能船体散架。

如果船队运输的是货物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船队装载的是李中易前半生的心血,谁都不敢冒险驶入太深的洋面。

所以,整支船队一直保持着距离海岸线大约五里的样子,浩浩荡荡的朝北驶去。

和打十军棍都要亲裁的诸葛亮不同,李中易完全不是那种事必躬亲的性子。对于专业的事情,他一向采取放手让专业人士去做的态度,任由水师副都指挥使赵老幺全权指挥整个船队。

赵老幺,字志坚,原是登州黄河出海口附近的商户家的舵工。后因为家变,他带着全家人辗转到了开封城外,做了一名普通的渔夫。巧合的是,进供给宫里的黄河鲤,大多是他亲手捕捞上来的。

李中易带周道中远征高丽的时候,赵战刚被征用为水手,后转为舵工。

在船上,舵工绝对是高技术工种,甚至比船长都重要得多。

李中易逐渐插水师事务的过程中,赵老幺脱颖而出,被拔擢为讲武堂水师分学堂的检校副总教习之一。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赵老幺获得了李中易的信任,被委任为周道中的副手。

实际上,周道中也非常识趣,不仅没有掣肘赵老幺,甚至一直给予大力的扶持。

道理其实是明摆着的,整个李家军中,军纪都格外的森严,别说贪污受贿,就算是吃霸王餐,都会受到严厉的惩处。

唯独,水师的大小将领们,上下其手大捞特捞,李中易却是睁眼闭眼,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客观的说,水师的将领们,早就被喂饱了。这其中的原因也很简单,到目前为止,水师在名义上也只是协同李家军作战而已,并不是李中易的直系部下。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恒产斯有恒心,无产者最具有大无畏的精神!

水师将领们兜里装满了不义之财,又有了新的出路,谁乐意提着脑袋和李中易对着干?

起初,大家都觉得李中易够意思,不愿意对着干。到了如今,水师上下八成以上的军官及舵工,都出自于讲武堂水师分学堂,谁还敢拿鸡蛋去碰石头呢?

春日的黄水洋面上,波澜不惊,只有微风轻轻的拂过整支船队。

新式的三桅大船,除了不能持久耐用的缺点之外,航行的速度足足比老式单桅船,快了何止三倍以上?

当初造新船的时候,李中易给高丽国的船匠们提出了几个必须做到的要求:尖头破浪型船首,三桅,正帆,斜帆,密封隔水舱,三年内完成。

李中易的要求很明确,惩罚也异常之严厉,只有三个字:诛三族!

与此相对应的是,只要达成了李中易的要求,官爵、大宅、马车、银钱,以及权贵家的美娇娘,完全不是问题。

在灭族的巨大心理压力,以及厚赏的诱惑之下,哪怕是凡人,也会爆发出惊人的创造力!

专业的人员做专业的事情,在要求提出之后,李中易只是安排军队严密“保护”好这些船匠及他们的家属,便撒手不去理会了。

事实证明,只要上边重视了,而且方向是正确的,剩下的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由于天公作美,天气一直晴朗,船队借着微风的势,昼夜不停的朝北驶去。

夜幕降临之后,已经吃过晚膳的李中易,负手站在帅舰的最高处,极目远眺。

只见,夜空中繁星点点,桅杆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灯笼的船队,一眼望不到头。

在大海上航行,白天因为视野开阔,各船之间很容易保持安全距离,又不至于迷失了指引,倒也罢了。

夜航的难度,却比白日大出十倍都不止。这个时候,桅杆上的信号灯,就显得格外的重要。

除此之外,为了保证不至于迷航,桅杆刁斗上的几名瞭望哨,每隔两刻钟,都要重复一个动作:将三支火把绑在一起点燃,挥舞八次,同时利用铜镜,将光源射向船头或船尾。

晴天的夜晚,这种搞法非常之灵验证,不仅不会迷失航向,前后的船距也相对安全。当然了,如果是下大暴雨的时候,这一招显然就不怎么好使了。

李中易手举单筒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船队行进的浩荡阵容,心里大为满意,满腹的豪情壮志,情不自禁的仰天长啸,“数天下英雄,还看今朝!”

谁曾想,话音刚落,半空中突然炸响了一身闷雷,紧接着狂风大作,暴雨如注。

方才还志得意满的李中易,眨眼间,浑身上下浇得透湿,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明明是喜剧,突然变成了杯具,李中易的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回到舱内,李中易由着李七娘替他换上干爽的衣衫,原本宁静的心绪,整个的变得焦躁不安。

如此大的雨,又是夜色笼罩之下,整个船队能不能安全的避开风雨,顺利靠岸休整?

李中易越想越觉得不安,霍的站起身,想命人把赵老幺找来问话。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只得重新咽了回去。

专业的人,办专业的事,一向是李中易的用人原则。在不涉及到谋反,权力被制衡的前提之下,李中易比同时代的任何藩镇,都敢于放权。

在狂风暴雨之中,哪怕是五千料的帅舰,依然渺小如同一叶扁舟,摇晃得非常厉害。

李中易坐在书桌前,尽管掩饰得很好,但依然被十分了解他的竹娘看出了端倪。她一手扶着书桌,一手抓住李中易的右腕,小心翼翼的劝道:“爷,水师的人,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老人,哪怕是再大的风浪,也不会有事的。”

“唉,大自然的威力,终究非人力所能抗衡。”

尽管,李中易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依然打乱了他的心绪。

要知道,这次北上,船队里装载的可都是他费尽心血,栽培出来的精锐中精锐,心腹中心腹。

一旦遭遇重大不测,导致沉船过多,整个李家军必定是元气大伤。无论是挺进中原,还是西出榆关,都至少要推迟三年以上。

三年的时间,等到李中易重新造好大船渡海西进,人家赵老二早就黄袍加身,坐稳了皇位。

到那个时候,李中易也不是不可以硬抢江山,只是,两强狭路相逢,中原地区只怕会满目疮痍,尸横遍野了!

竹娘的劝慰,李中易多少听进去了一些,他反握住竹娘的小手,笑着说:“我渴了。”竹娘随即转身,去给李中易奉茶来。

望着竹娘的背影,李中易不由抿紧了嘴唇,暗暗捏紧拳头。李中易明知道,那是自家女人的安慰话,但是,竹娘的话倒也点醒了他,凡事,关心则乱!

赵老幺操控整支船队的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无论是运物资北上榆关,还是带船队走私货品回登州,几条航线的详情,没谁比他更清楚的了!

既然,李中易选择了相信赵老幺,那么,与其胡乱下令去添乱,不如保持沉默,任由赵老幺利用丰富的航海经验,带领整支船队及时脱险。

所谓百年水师,除了持续性的大投入之外,更重要的则是,水师的负责人以及各级军官水手们,都必须具备丰富的航海经验。

水师,其实是李中易手下,最讲究传统和经验的一支队伍。

李中易擅长政略,精通人心,熟悉步军的训练和作战,并且,掌握着武器的发展方向。

然而,李中易的短板却也十分明显,他不是万能的,也严重缺乏率领水师航海的经验。

等李中易喝了一盏热茶,心态略微静下来之后,他立即发现了新情况,帅舰上金鼓大作,而且敲得很有节奏感。

李中易细细的倾听之下,又有了惊人的发现,一下铜锣,一下响鼓,非常有规律。

“嗯,想必桅杆上的灯笼,也有了新的变化吧?”李中易一念及此,原本浮躁的心绪渐渐的平复下来。

既然,急也无用,又何必干着急呢?不如就这么静静的等待,免得外行指挥内行,反而会酿成大祸。

等竹娘二次奉茶的时候,李中易将温温的茶汤一口饮尽,抹了把嘴唇边上的茶渍,张开双臂将竹娘打横抱进怀中。

竹娘促不及方的发出尖叫声,李中易随即得意的笑道:“榻上比书桌旁安稳得多,娘子,不如咱们拥被诉说衷肠吧?”

第902章 号令

海上的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黄水洋上,已是风平浪静。

当第一缕阳光洒入舱室的时候,李中易的生物钟将他从沉睡中唤醒,他微微睁开双眼,略微想了想,却又合上眼睛,搂了竹娘继续眯回笼觉。

昨晚风起之时,李中易已经命人将他的腰牌和手令,带去指挥舱交给了赵老幺,让他全权指挥应急事务。

李中易的命令,说得很清楚,凡是胆敢不听号令者,要杀要剐,悉听赵老幺的吩咐。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去做,李中易这个大BOSS既然不懂海事,索性完全不插手,任由赵老幺全权处置。

一夜旖旎,李中易史无前例的不想起床,揽着竹娘的水蛇腰,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索着向下探去。

李中易的大手刚刚触及森林的边缘,便被竹娘的一只小手捉住,“爷,昨晚还没要够啊,又来作怪?”

“嘿嘿,这几个月身体养得不错啊,双腿异常之有力,差点没把爷给夹晕咯。”李中易知道竹娘面嫩,故意歪楼,想看竹娘的笑话。

谁知,竹娘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一本正经的说:“白昼宣淫,您不怕部下们笑话,奴家还要脸呢。”竟是直接怼了回来,把李中易噎个半死,作声不得。

李中易毕竟不是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那等昏货,和竹娘轻昵了一阵子,他便起身更衣。

如李中易所料,他正在用早膳的时候,赵老幺便捧着他的腰牌,在舱门外求见。

“学生志坚,拜见山长。”和周道中那个善于投机的家伙不同,赵老幺属于典型的专业技术型军官,精于技而讷于言,尤其不擅长拍马屁。

李中易摆了摆手,吩咐人:“志坚啊,还没用早膳吧?坐下说话。来人,再拿一副碗筷来。”

赵老幺被唬得连连摆着手,结结巴巴的说:“山,山长……学……学生……已经用过了早膳。”他是条实诚的汉子,李中易惯用的笼络人心的手段,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李中易的素知赵老幺的木讷性格,也不想难为了他,便拉下脸,沉声斥道:“叫你坐你便坐,啰嗦什么?”

还真别说,赵老幺最吃的还就是这一套,他赶紧斜签着屁股,坐到了李中易的左手边。

“来人,替志坚盛一碗肉粥,夹四张烙饼,几碟咸菜一样替他夹一些。”

常言说得好,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会身死族灭!

李中易心里很清楚,部将们陪着他用膳,就没人吃饱过,大家都惟恐在主公面前失仪,哪敢乱伸筷子?

连左子光这个主公门生都不敢放肆,赵老幺又是个只会操舟的老实汉子,安敢造次?

李中易索性不问赵老幺的意见,替他点了餐,水师里的汉子们,个个都很能吃。

他曾经见识过赵老幺的饭量,你妹,三大海碗肉末白菘面条,足足有一斤半的量,被赵老幺一扫而空,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对于赵老幺那河马一般的胃口,李中易只能是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一般情况下,有外人陪膳的时候,李中易都会十分注意形象,遵循食无言的礼仪。

不过,面对赵老幺这个憨货,李中易担心他太过拘束,吃得别扭,就拿起公筷,替他夹了一筷子白菘切丝后的腌菜,笑眯眯的说:“且不谈公事,先吃饱了再说。”

赵老幺望着逐渐堆满碗沿的格式美味菜肴,不禁有些发呆,他是渔民出身,那向来是看天吃饭的行当,可以说是苦水里泡大的。

这年月,在地里刨食,虽然辛苦点,没有天灾的时候,却也勉强可以混个温饱。然而,受雇于东家,跟着出海捕鱼,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葬身海底,喂了海妖。

全家迁移到开封城下之后,赵老幺仗着极佳的水性,专心致志的捕捞黄河鲤,依然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要命勾当。

黄河鲤,肉嫩味鲜,却只在险滩之中活动,稍有不慎,便会喂了河底的虾兵蟹将。

尽管黄河鲤非常值钱,但是,捕捉的渔夫太多了,渐渐的也越来越难捕到。

更令人为难的是,赵老幺拖家带口的四世同堂,上有祖母、母亲需要赡养,下有六个儿女需要抚养,仅靠捕捞黄河鲤的一点子收入,哪里养得活这么多张嘴?

客观的说,捕鱼是一件极耗体力和精力的活计,赵老幺又正值壮年,食量可不得大得惊人么?

李中易知道赵老幺的坏毛病,他也懒得和赵老幺客套,一边自己用膳,一边替赵老幺夹菜添饼,确保这家伙吃好吃饱。

昨晚那么大的风雷暴雨,赵老幺身为水师船队的总指挥,肩上的担子比泰山还重十倍,损失恐怕也已经统计出来了。

这个节骨眼上,即使李中易用脚趾头去思考,也知道赵老幺必定没心思吃早膳。

将军难免阵上亡,瓦罐不离井边破!

功名但在马上取,看似温情脉脉的鼓动大家上进,其实,这背后充斥着浓浓的杀戮和血腥味:一将功成万骨枯!

上帝是公平的,兴一利,必有一弊,万事万物都无法逃脱这个客观规律。

波澜壮阔的大洋,并不仅仅意味着海上贸易或殖民的惊人利润,更有船翻人亡的人间惨剧。

从李中易刻意发展海运以来,他早早的就有了遭遇不测的心理准备。万一帅舰给飓风吹翻了,那也只能怪他运气太坏,倒了血霉,怨不得任何人。

正因为海运的风险巨大,李中易部署此次北上榆关,基于不把所有的苹果都放进一只篮子的风险考虑,安排所部兵马,分为三批乘船北上。

无论哪一批次遭遇天灾,李中易的基业都会元气大伤,但依然留有翻本的机会。除非,他自己把所有的好运气都耗费殆尽,喂了海底的龙王爷。

赵老幺战战兢兢的陪着李中易用过早膳,一直磨到李中易扫荡干净碗里的最后一口粥,放下手里的筷子,他赶忙也跟着起身,垂头丧气的说:“禀主公,昨晚的妖风实在太大了,沉了五条船……”

李中易的眼皮子一阵狂跳,心尖儿上抽抽的疼,五条大型商船沉没于汪洋大海之中,损失了三十匹战马,以及300多名近卫军的将士。

按照李家军的编制,一个都连都头、都镇抚、副都头、军法官在内,一共120人。

也就是说,还没和契丹人开战,三个都的将士们,就已经以身殉了国,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赵老幺见李中易脸色铁青的瞪着他,心头不由一阵慌乱,哪还有继续介绍战损的胆子?

想当年,野猪皮的皇帝,非常喜欢任用满蒙贵族之家的次子或是庶子,充当御前侍卫。御前侍卫,只要熬够了资历,获得了皇帝的信任,外放出去都是掌握实权的心腹重臣。

文学巨匠曹雪芹的五世祖——曹锡远,原为大明沈阳中卫指挥使,因降了后金,就成了正白旗下的包衣奴才。

旗主多尔衮自己摔死后,顺治夺了其所属的正白旗,曹家便由旗主所辖包衣,摇身变为内务府包衣。

包衣者,旗下奴才也!

正白旗属于上三旗之一,旗主便是皇帝本人,旗下的奴才要杀要剐,也都随皇帝的心意,自然也就格外的受信任。

在野猪皮统治时期,别说汉军抬旗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哪怕是下五旗包衣被抬为上三旗包衣,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无上荣耀。

也正因为如此,曹雪芹的曾祖母孙氏,也就是《红楼梦》里的老祖宗——贾母,被内务府选为康麻子的乳嬷嬷。

乳嬷嬷孙氏的儿子曹寅,和康麻子是乳兄弟,彼此之间的感情自然格外的亲厚。这也是康麻子活着的时候,江宁织造——这个天下最肥的缺之一,一直由曹家人把持着的最重要因素。

帝王心术,其实大致相仿,不用人唯亲信,难道真像书上说的用人为贤么?

李中易身边的近卫军,其实,就是帮着康麻子擒螯拜的御前侍卫。

客观的说,李中易一直有意识的培养身边的近卫军,哪怕是军中的普通士兵,也都是按照至少是队正的标准予以栽培。

仅仅一夜狂风暴雨的工夫,李中易便损失了三百多名军官中的军官,还是整建制的被海浪消灭了,岂能不肉疼?怎能不痛彻心肺?

要知道,自从河池军兴以来,李家军还从未出现过成建制的部队,被彻底消灭的先例!

李中易的情绪异常之低落,之所以一直找借口,逼着赵老幺用早膳,骨子里是因为,李中易的驼鸟心态在作怪,他害怕知道损失过大的真相。

“我知道了。”李中易异常艰难的吐出这三个字后,便摆了摆手,示意赵老幺暂时退下。

赵老幺的一只脚还没离开帅舱,一直躲在锦幕的竹娘,便如一阵风的似的奔到李中易的身旁。

竹娘纵身依偎进李中易的怀中,搂紧他的脖颈,呢喃道:“以前啊,奴家身边的红妆姊妹众多,足有五百多人。唉,党项人屡屡来犯,不断有姊妹阵亡,花娘子和奴家刚开始心疼得完全吃不下饭,难过极了。到如今,姊妹们也就剩下了百十个人,倒也想开了。人生自古谁无死?只要死得其所,厚厚的抚恤了,让她们的家里人过得更好,将来有个大出息,也就安心了。”

李中易明白竹娘是在安慰他,可是,他的近卫军都是从二年以上的老兵里边,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老战士,又是按照队正以上的标准进行栽培,一夕之间损失殆尽,让人很不好想啊!

接下来的航行中,李中易一直阴沉着脸,仿佛人人都欠他八百万贯银钱似的,看谁都不眼。

就连极为有宠的竹娘和李七娘,也都遭了池鱼之祸,短短的三日内,她们就挨了不下八次训斥。

至于,韩湘兰和叶晓兰,就更加的悲催了。李中易的暗火发作之时,干脆将韩氏和叶氏这两个小老婆,一起摆到床上,杀得天昏地暗。

竹娘心里明白,男人心里很不痛快,还没越过那道心魔的坎,训了也就训了吧,只当是风吹过一般。

李七娘的心态又自不同,既担心李中易的不佳状态,心里又有些甜蜜。尽管李中易的心里一直憋着暗火,可是,他顶多也就是把她剥光了,过过手瘾和眼瘾罢了,她的身子倒一直保持着完璧状态。

只是,李七娘和男人耳鬓斯磨的日子久了,虽然还没被破身,心理上其实已经熟透了。毕竟,李七娘侍寝的晚上,湿透了的床单都要至少换三次以上。

好在,过了五天之后,船队顺利的抵达了新修的榆关码头。

榆关,原本是座卡在大山和大海之间的小关隘罢了。李中易率军占领了榆关之后,先后三次征发高丽奴扩建关城,这么几年下来,榆关倒成了北方地区仅次于幽州的军事要塞。

关内除了云集的数万大军之外,尚有五六万充当苦役的高丽奴,以及各族的商人们,就连南唐的大商人们闻到了大量银钱的味道,也蜂拥而来。

在关城被加固和扩建后,鉴于码头的异常简陋,一直坐镇榆关的杨烈,索性一不作二不休,驱赶着高丽奴们挖石伐木,沿着海边修建了可以同时十五条大船同时停靠的榆关新码头,并用二十丈高的夯土城墙围了起来。

李中易的帅舰靠岸之前,早早赶到码头迎接的杨烈等人,其实已经听说了船队在海上遇险的消息。

刚听说消息的时候,杨烈、刘贺扬等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吓得肝颤。

李中易的儿子们,最长的那个李继易,今年也不过才七岁而已。李中易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简直就是天要塌了。

毕竟傻子都知道,如此年轻的少主,就和当今大周的九岁天子一般,绝难掌控住李家军这把锋利无比的利刃,军中的野心家们必定会跳出来夺权。

李中易活着的时候,李家军的重臣们,没谁敢起歪心思,他们就算是条龙,也得俯首贴耳的趴着。

李家军的制衡体系,的确非常完整,但唯一的缺点也异常明显,李中易至今为止,尚没有已成年的继承者。

帅舰靠岸后,李中易始终没有露面,岸边的重将们,一个个心里直犯嘀咕,莫不是出了大事?

第903章 挖根

西北府州,折家,老太公内书房里。

折老太公仰面靠在胡椅上,蹙着稀疏的白眉,脸色很难看。

肃手立于折老太公面前的折德扆,明知道折家的老祖宗心里不痛快,却依然硬着头皮,小声说:“自从党项人臣服于李无咎之后,虽然没了战事,可是,连接西域的商路,竟然慢慢的中断了,咱们家能收的过路商税,越来越少,这是其一。其二是,咱们府州的水田就那么多,虽然这些年不打仗了,然而,丁男越来越多,田却不够分的,田赋以是越来越少。”

“哦,照你这么说,是灵州的郭怀抢走了咱们家的商税喽?”折老太公扭头瞪着折德扆,没好气的反问,“咱们府州太平了,反而岁入少了,这都是旁人的问题,你这个当家人就可以完全撇清了?”

折德扆听出折老太公语音不善,慌忙作揖,解释说:“咱们家的商税,其实比开封都轻得多,仅仅是五税一而已,城门税也减到了每人50文铜钱,可是,商人们偏偏就不来了。儿子私下里派人找商人打听过,朔方那边的商税居然是十税一,特殊的时期,竟然低至二十税一。大人,这个世界上的奸商,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杂秽,明明咱们府州离中原更近,却偏偏要走灵州那边。”

折从阮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怒瞪着折德扆,厉声发问:“那么田赋呢?”

折德扆低垂头,苦涩的一笑,说:“咱们家的田赋是十税三,灵州那边却是十税一,足足少了三倍。不仅如此,灵州那边更新颁布了授田令,男丁授三十亩地,女子授二十亩。”

“大人,再不想辙,恐怕就不妙了。除了咱们家的农奴之外,哪怕家有几亩薄田的贱农,也都人心浮动,有好些贱农拖家带口的想去灵州。”折德扆轻喘了口气,接着叹道,“如果不是儿子手快,命人封锁了边境,只怕是贱农们都要跑光了。”

折从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训斥折德扆:“既然李中易敢减税,咱们家又为何减不得?”

折德扆瞄了瞄折从阮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咱们家这些年扩军到了两万五千人,足足比此前多了一万人,这么多官兵人吃马嚼的,收入又日益减少,日子也就越来越艰难了。”

站在西北豪门军阀的角度上,折从阮非常理解儿子的难处,藩镇的根本,全在枪杆子的实力多寡。

怎么说呢,随着李中易那小子的势力越来越膨胀,西北折家若想跟着李中易分一杯重重的羹,扩军备战势在必行。

扩军,最重要的不是人,而是钱和粮。关于这一点,只要是有脑子的世家藩镇,都明白其中的奥妙。

一群乌合之众的战斗力,远不如一支规模虽小却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这是早有公论的见识。

历史上,农民起义之初,大多数领头者的文化素质非常低,见识也很短,比如陈胜和吴广。

等到国家被没文化没见识的农民起义领袖搅乱了,就轮到见多识广素质高的野心家们登场了,比如说,项羽、刘季。

项羽,出自楚国名门项氏,其祖父项燕是楚国的名将,他可是受过良好教育,非常有见识的大贵族子弟。

至于,刘邦的确没啥文化,却见多识广,擅谋人心,心狠手毒,懂得追随者们需要什么。

用现代语言来评价项羽和刘邦,其实也就是一句话而已:大流氓刘邦心狠手辣,做事没有底线,却比项羽这个大贵族更接地气。

这个所谓的地气,一言以蔽之,唯利益二字!

换句话说,无论领头者的私德多少糟糕,只要不拘一格的提拔人才,懂得把到手的利益分配给追随者,基本上都会取得或大或小的成功。

作为西北的名门世家,府州折家既有和李中易利益一致的地方,又有必须提防的一面,这也是长达近百年的斗争过程中,所掌握的政治经验和智慧。

历朝历代的君主,在打江山的时候,自然是盟友越多越好。然而,到了坐江山分果实的时候,削藩也就成了必然。

折从阮非常看好李中易将来的前途,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轻易的放弃掉府州这块王土之外的私有领地。

在府州地界上,折家名为周臣,其实傻子都知道,老折家才是真正的统治者。作为折家的最高掌权者的折老太公,更是出口成宪,一言可决属民的生死。

至于,朝廷的诏命以及典章制度,在府州的一亩三分地上,其效力其实和一堆废纸,完全没啥两样。

通俗的说,折老太公就是府州的天,折家便是府州那高高在上的云彩。

折德扆扩军备战,那时经过家族会议,获得通过的既定方针,折从阮自然不会说啥,毕竟那符合折家的根本利益。

问题是,由于包括灵州、夏州等李中易的辖境内,大肆颁布分田令,免除城门税,免除人头税,极大的影响了府州的钱粮收入,这就有麻烦了。

“大郎,要不咱们家暂且裁减五千兵马?”

折从阮擅长权谋,却不通经济和经营之道,折德扆传承了折老太公的衣钵,也是个不懂耕种和经商的典型武将。

“唉,大人,如果不趁现在扩充军力,将来等李无咎挺进中原之时,咱们家可就分不到啥好东西了呀。”折德扆秉承武将世家的见识,有兵才有一切的原则,已经深入骨髓,再难改变。

折从阮眯起一双老眼,不禁联想到了李中易曾经说过的一句名言:有枪便是草头王。

道理是清晰的,逻辑是正确的,折从阮早就明白这些,只是不如李中易的总结这么言简意赅罢了。

“那怎么办?难道说,让郭怀不分田,不减税赋?”折从阮说着自己就笑了,“郭怀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私下里胡整?”

折德扆能够接掌折家的基业,除了是嫡长子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的见识、谋略和武勇,都远胜于折从阮的其余诸子。

现在的问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折家人都不懂耕种和经商的门道,乐子也就闹大了。

就在折家父子瞅眉不展之时,门房上突然来人通传,“禀老太公,麟州杨家的大郎杨崇贵突然到了府门前,说是想求见老太公您。”

折从阮惊疑不定的望了眼折德扆,折德扆也没料到,杨家会突然派人过来,而且居然是突然上门,并未事先派人送拜贴过来。

这个时代的名门望族,彼此之间的登门拜访,都有一定的礼仪规矩。比如说,杨崇贵应该先使人送上来拜贴,约好时间之后,再登折家之门,拜访折老太公,这才符合折、杨两家的高贵身份,否则便是极为失礼的不恭举止。

就算是在现代,除了关系极其紧密,熟不拘礼的铁杆朋友之外,一般朋友或是亲戚登门拜访,至少也要提前打个电话预约一下吧?

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由于抱团取暖的需要,近几十年来,一直都是紧密的政治和军事盟友。

只是,由于李中易的横空出世,轻而易举的就推翻了党项一族在西北的霸权,并且征服了整个党项一族。

党项人掌握的定难军,彻底落入李中易的手中之后,府州和麟州近几十年以来,一直面临的南部军事压力,几乎在眨眼间便消失了,只需要集中精力对抗东边晋阳的刘汉政权。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府州虽然距离刘汉的边境,比麟州更近一些,但是,府州的地界内多山,且多草滩湖泊,晋阳刘汉的兵马若想西进攻府州,需要克服的地理上的不利条件,远比一马平川的麟州,困难得多。

再加上,府州北面紧邻河套之顶的胜州,也已经落入到了李中易的手上,契丹人若想渡黄河南进,首先就要考虑灵州军的反击。

这么一来,府州以前三面环敌的战略军事压力,陡然间少了两面,只需要防备东边的晋阳刘汉政权即可。

麟州杨家的处境,却比府州折家恶劣了许多,杨家北面、西面和南面的军事压力固然消失了,可是,东边的晋阳刘汉若想进攻夏、灵诸州,却必须经过杨家的地盘。

单单是晋阳刘家,麟州杨家恐怕还没放在眼里,问题是,契丹人驻在西京道的兵马,屡屡配合晋阳兵西进,给杨家造成了极大的军事压力。

折从阮一直有个心病,以前,折、杨两家是亲密盟友之时,约好了娃娃亲,等折赛花及竿后,便嫁给杨崇贵。

谁曾想,计划没有变化快,肆虐西北长达数十年之久,一直危及折家生死存亡的党项族拓拔家,几乎在一夜之间,被李中易彻底击垮。

驱走了党项拓拔家这头恶狼之后,折家人只高兴了半天,便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新情况:比党项拓拔家更凶狠数倍的李家灵州军,从三面环绕着老折家。

虽然,党项人、契丹人以及晋阳刘汉围攻府州折家,被狡诈的李中易所利用,但不管怎么说,李中易都对折家有拯危定难之功。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虽然是老生常谈,却也是至理名言!

身为折家嫡孙女的折赛花,十分委屈的成了李中易的平妻,便是折家基于当时的政治军事基本形势,作出的名为联姻,实为军事结盟的决断。

只是,让折赛花嫁给李中易,固然有利于折家的根本利益。然而,和杨家毁婚的恶劣行径,令折老太公难免一直有愧于心。

从那以后,折杨两家的盟友关系,比此前淡了不知道多少倍。

“杨家大郎此次前来,恐怕是东边有变吧?”折从阮敏感的意识到,契丹人或许有了大动作了。

折德扆见父亲一直望着他,便摇了摇头,说:“咱们家的斥喉一直死死的盯着东边的动静,没听说过契丹人有南侵之意呀?”

折从阮觉得,既然想不通杨崇贵此行的来意,索性不去想他,便命人去寻折御勋。

折御勋和杨崇贵同辈,又是折家的嫡长孙,身份旗鼓相当,由他去大门口迎接杨崇贵进府,再合适也不过了。

折从阮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他自然很清楚,自从李中易成了折家的孙女婿之后,折、杨两家的亲密关系,早就是名存实亡,大大的不如从前了。

如果杨崇贵顶在折从阮的面前,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折老太公因为当初的毁婚另嫁,满是愧疚之情,还真不好意思开口回绝。

折老太公起身走了,借口也是现成的,人老了,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到城外的别院休养去了。

折从阮可以走,折德扆是折家的当家家主,他却是走不脱的,只得硬着头皮回了折家的主院,等着杨崇贵过来拜见。

不大的工夫,折御勋陪着杨崇贵来到了上房门外,一直站在台阶上的折德扆,满面堆笑的步下台阶,一边迎上去,一边热情的招呼杨崇贵,“虎娃,好久没见了,可想死我了。”

为了联络折、杨两家下一代的感情,杨崇贵十岁以前,以准孙婿的身份,曾在折家住过大半年的时间,虎娃便是杨崇贵的乳名。

“晚辈拜见折家叔父。”

谁曾想,杨崇贵根本没领折德扆有意套近乎的人情,硬梆梆的一声折家叔父,楞是把两家的交情,拉远了十万八千里之遥。

折德扆哪里不明白呢,对于折家毁婚的行径,杨崇贵的心里岂能不怨?

尽管杨崇贵心里带着气,说的也是气话,可是,心里始终有愧的折德扆,却只当没听出来一般,温和的笑道:“虎娃和狗楞子乃是打小的交情,就不必如此生分了,还是唤吾一声德叔父吧?”

折家叔父,和德叔父之间的区别,哪怕是傻子也明白其中的亲疏远近。

以折德扆的身份,又是长辈,此话已经算是变相的道歉了。

可是,杨崇贵依然面不改色的说:“多谢折家叔父的厚爱,晚辈何德何能,安敢坏了尊卑大道?”

得了,看样子是把杨家彻底的得罪光了,折德扆暗暗叹息一声。论及他的本心,其实很不情愿与杨家毁婚,委屈唯一的掌上明珠去给李中易作劳什子平妻,奈何拗不过老父亲的决断,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要知道,再大的所谓平妻,见了正室嫡妻,都必须敬茶行礼。

第904章 兔急咬人

东京开封府。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之时,安乐侯杜成化装成府里下人的模样,只带了最心腹的大管家杜年,二个人悄悄的溜出了侯府的侧门,不大的工夫,便消逝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穿过几条街道之后,杜年招手叫了一辆牛车,故意砍了一个寻常的车价,这才扶着换上寻常客商衣衫的杜成上了牛车。

安乐侯府就算是再落泊,杜年这个侯府里的大管家,迎来送往的人面极广,为了保密起见,他也跟着杜成一起钻进了车厢。

牛车缓缓起步,再着杜成主仆二人,七弯八拐的几乎穿过大半个开封城,最终停在了一间小茶楼的门前。

杜年率先下车,仔细的打量了茶楼一番,这时,茶博士笑容可掬的迎上前来,点头哈腰的说:“这位客官,鄙店新到的团龙茶,香甜可口,包您满意。”

“刘大官人订的座,可曾留着?”杜成没理会茶博士的夸大其词,直接说出了事先约好的暗号。

茶博士深深的看了眼杜年,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哈着腰说:“不瞒这位大官人说,刘大官人今儿个倒不曾订座,不过,靠窗的甲号座倒一直空着。”

杜年抿了抿嘴唇,暗号对上了,一个字不错,便仰起下巴吩咐说:“等着,我去请东家下车。”这才转身凑到车窗跟前,小声把消息禀报给了杜成。

杜成慢慢腾腾的爬下牛车后,杜年扶着他,在茶博士殷勤的招待下,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不过,茶博士并没有把他们带去靠窗的座,而是直接领进了用门帘遮掩着的后厢。

令杜成主仆没想到的是,茶博士领着他们进了后厢之后,并未稍停留,便又顺着门后的窄梯下到了院子里。

尽管茶博士整得很复杂,杜成那颗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反而越来越安稳,今晚会见那人的事,越隐秘越好,越少人知道杜家也就越安全。

茶博士领着杜成主仆二人,穿过院子,拐进了一座月亮门内,在一间看似柴房的门前停了下来。

“大官人就在里边,二位直接进去吧。”茶博士说完这句话,走到紧闭的门边,轻轻的叩了叩门框,“他们来了。”

杜成主仆彼此对视了一眼,杜年十分知机的抢先一步,伸手推开了房门。室内的光线十分昏暗,杜年闭上双眼,定了定心神,这才睁眼看去,却见那位老熟人就站在一大堆柴禾的前边,正笑吟吟的望着他。

“东家,大官人在里边,小的就在外边候着,您随时吩咐。”杜年说罢,退到一旁,把杜成让进了柴房内。

等杜成进屋子后,杜年拱手行了礼,返身出了柴房,反手带上房门,眼睛不眨的守在门前。

“小人见过大官人。”

“哎呀,不敢当贵人如此大礼,请起,快快请起……”

门外的杜年听见里屋的寒暄声,却扭过头去,只当没听见的。堂堂杜太贵妃宫里的内侍副都知康泽,私自出宫和安乐侯密会,只要走漏了消息,便是泼天大祸临头!

杜年听得真切,杜成刻意没说出康泽的官衔,而以贵人代之,显然是考虑到了保密的需要。

杜成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不善于做官,却毕竟走南闯北多年,行商的足迹遍及大江南北。通俗点说,杜成虽然没有治国平天下的大智慧,却有偷奸耍滑大捞黑心钱的小智慧。

柴房内,除了柴堆之外,再无旁物。值此关键时刻,在此地多待一刻钟,别多一分风险,杜成和康泽都顾不得柴房的粗陋,索性站着说话。

“大官人,那人欺我家主人太甚,且不说当众殴打我家主人,甚至肆无忌惮的克扣小主人的日常用度。”康泽重重的叹了口气,恨声道,“老郎君尸骨未寒,那人便急不可耐的下此狠手,将来,待那小东西长大成了人,坐稳了位置,那还了得?常言说得好,可杀不可辱。我家主人说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和那人拼个鱼死网破。”

杜成自然明白,康泽口中所言的那人,便是当今皇太后符氏。至于,康泽的主人,便是杜太贵妃,小主人则是曹王熙让。

只是,皇太后符氏背靠着魏王符彦卿的势,文有范质相助,武有韩通、赵匡胤效忠,权势可谓是滔天。

想到这里,杜成不由一阵头皮发麻,颤声问康泽:“你家主人有何吩咐?”

康泽凑到杜成的耳旁,小声说:“老郎君临走之前,我家主人一直伺候在身侧,顺势偷拿了一份空白的手诏。”

“啊……”杜成不由大惊失色,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彻底被吓懵了,两条腿禁不住抖成了筛糠一般。

杜成作梦也没有料到,他亲手养大的闺女,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拿柴荣的空白手诏。

“大官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老郎君临去之前,一直冷着那人,却是最宠我家主人?”

康泽十分不待见杜成胆小怕事的猥琐样儿,然而,杜太贵妃在开封城中并无任何根基,除了亲爹安乐侯杜成之外,这种捅破天的大事,还能信得过谁呢?

杜成满脑子的浆糊,却也知道厉害,强打起精神,颤声道:“那倒也是。”

“大官人,我家主人也知道您的难处,咱们实力太小了。只是,那人虽然势大难制,唯有现在东海那边的那一位,却是她的大克星。”康泽恨不得拍碎杜成的脑袋瓜子,想看看这副猪脑子究竟为何这么笨呢?

但是,久居大内深宫的康泽,却比谁都明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此事不靠安乐侯父子鼎力相助,就再无人会去管督太贵妃的死活了。

以前,山陵未崩之时,杜太贵妃格外受宠,连带着康泽这个副都知,简直可以在宫里横着走路。

谁曾想,先帝尸骨未寒,康泽就由御前的大红人,变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旁人上来踩康泽几脚,倒也罢了。最可恨的是,就连康泽亲手带出来的干儿子,竟然暗中向符太后告密,害他挨了几十杖,被打得皮开肉绽不说,他这些年暗中收受的无数银钱,也都被抄检一空。

宫中的内侍,自从被割了那玩意之后,人生的乐趣,便只剩下了权势和银钱。

被打昏过去的那一瞬间,康泽暗暗发誓,只要有机会,一定彻彻底底的报复回去。

“大官人,我家主人非常体谅您的难处,您和大兄手上没有一兵半卒,朝中又无重臣护佑,绝不能轻举妄动。”

康泽早就看清楚了杜成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是让举旗谋反,只怕是当场就给吓瘫了。

杜成听进去了,绝不可轻举妄动,不过,接下来康泽的一席话,倒让他吓得肝儿颤。

“我家主人说了,大官人您只需要派几名心腹,假借名头去东边寻了那人。那人聪明绝顶,只要拿了宝贝,必然知道该怎么做的。”康泽警惕的扫视了柴房一周,凑到杜成的耳旁,小声说:“一旦事成,主任和少主人只求一道观,每月赏些银米即可。”

杜成就算是再蠢,也知道好象事情不对呀,敢情,他豁出性命去,竟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康泽见不得杜成的蠢样,只得暗暗咬紧牙关,轻声解释说:“我家主人卖了这么大一个人情给东边的那人,到时候,只要对外宣称小主人薨了,再寻一个那人眼皮子底下的道观住着,过个十来年,等那人椅子坐稳了,我家小主人也就可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了。”

直到康泽把话说透了,杜成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他的好闺女压根就没惦记着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

经过康泽的提醒,杜成已经彻底了解了女儿杜太贵妃的想法,虽然也有风险,却总比成天挨打受骂,生不如死要强上许多。

实际上,就算杜成再蠢,也清楚的知道:一旦等符太后坐稳了江山,原本就是眼中钉肉中刺的杜太贵妃和曹王熙让,绝对没有好下场。

到那个时候,宫里宫外全是符太后的人,想捏死杜太贵妃和曹王熙让,简直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

与其将来等死,不如索性给李中易送去一份大礼,然后把蕲王熙诲推上那把椅子上去替死。

以杜成的脑袋瓜子,根本想不出这么精妙绝伦的谋算,康泽却是心如明镜。

杜太贵妃的娘家不给力,根本不可能支撑曹王熙坐稳龙椅,而且,李中易借助于先帝手诏的号召力,拿下了江山之后,多半会学曹孟德的旧例,暂时拥立先帝的某个儿子,等时机成熟了,再篡而杀之。

远的且不去说他,前朝的唐太祖李渊就是这么干的,他拿下长安后,假腥腥的立杨广的孙子,代王杨侑为帝。

等隋炀帝被杀之后,李渊果断翻脸,先是逼迫杨侑退位,然后派人杀了小皇帝。

杜成被吓得够呛,反而没起初那么怕了,他满腹狐疑的问康泽:“若是东边那人不打算遵守承诺呢?”

康泽暗暗点头,杜成虽然愚蠢似猪,总算还是开了点窍,问到了要害所在。

“实际上,这么,这么着……”康泽极小声的解释了一番,总算是打消了杜成的顾虑。

杜成一想到他的亲生闺女,竟然留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后招,而且成功的机率非常之大,也就把一直悬着那颗心,重新放回了肚内。

诸事商量妥当之后,为了不引人怀疑,康泽郑重其事的把空白手诏交到杜成手上之后,行色匆匆的先一步离开了柴房。

杜成将手诏塞进了袖内,反复的摸索了好几遍,确认不会丢了,这才拉开柴房的门,走到院中。

见杜年满是担忧的望着自己,杜成露出苦涩的笑容,恨声道:“翰儿是我的独子,竟然叫人打碎了命根子,哼,我虽懦弱无能,却也没啥可怕的了。狗急了还会跳墙呢,谁教我杜家从此断子绝孙,我也要那人尝一尝国破身死的滋味。”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在茶博士的指引下,杜成和杜年从茶楼的后门溜了出去,不大的工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你今晚便搭船东去,务必早日找着那人,代我把贵人的意思说清楚即可。”杜成担心回府之后,容易走漏了风声,索性寻了个暗处,将装有空白手诏的小密匣交到杜年的手上,并塞给他一张小纸条,叮嘱说,“这是那阉人给的藏钱地点,你自去取了,当作路上的盘缠。”

和杜成不同,杜年这个侯府的大总管,早年间一直帮着杜家经商。等杜成封侯之后,又是他出面打理各种人际关系,面临如此大事,由不得他不多想好几层。

“主人,上边一直防备着东边,我若是就这么带着密匣乘船上路,只怕各地巡查的官军……”杜年的一席话,顿时点醒了杜成,将他立即吓出了一身冷汗。

“哎,我真是安逸日子过惯了,也老糊涂了,险些误了大事。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坐下来,细细的商议一番。”杜成暗暗庆幸不已,幸好他当年多长了个心眼,在开封郊外暗中开了一家小商铺,用于走暗帐逃税之用。

康泽刚回到宫门口,就见内侍省副都知孟遥,正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

“康都知,您这是干嘛去了呀?”孟遥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面上很客气,骨子却是令人浑身发冷的质疑。

康泽拱手还了礼,故意叹了口气说:“回孟公,今日个是长春观的祭天祈福法会盛典,杜太贵妃命小人去添了香油钱。”

孟遥是康泽的顶头上司,以前,杜太贵妃得宠的时候,这小子和康泽一直称兄道弟,热络的不得了。

谁料,先帝驾崩之后,符太后掌了权,一切都被颠倒了过来,康泽倒成了乖孙子,被孟遥死死的踩在脚底下,完全不当人看。

“宫里最近老丢东西,上边传下话来,必须严查门禁。”孟遥仰起下巴,轻蔑的瞥了眼龟孙子似的康泽,厉声喝道,“来人,给我仔细的搜,连根头发丝都不许放过。”

康泽心下大恨,孟遥这显然是在公报私仇,故意削他的脸面。无奈何,今日已经不同于往昔,康泽只得任由孟遥欺辱,哪怕是打掉了牙齿,也必须和血一起吞下肚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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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5章 宫乱

吴廷祚刚出宫门里出来,还未登上马车,就听见宫门合拢的嘠吱声。他不禁摇了摇头,今日是他轮值,宫里却出了件大事。

据说是,小皇帝的宫里丢了东西,内侍省副都知孟遥,像一头疯犬般,领着人在宫里四处搜查。结果,窃贼没抓着,倒把杜太贵妃宫里的副都知康泽给逮了个正着。

这康泽倒没胆子去偷小皇帝宫里的的东西,只是,孟遥从他的怀中,搜出了一根赤金簪子。

康泽说是杜太贵妃赏的,孟遥查来查去,“证实”康泽偷拿了安嫔的首饰。

唉,简直是荒唐之极,吴廷祚只要想起这事,就觉得荒诞不经。

身为托孤八相之一的吴廷祚,那也是三朝老臣了,为政治国的经验,虽不如范质那么老练,却也是从州县任上,一步步爬到相公高位的能臣。

康泽是什么人?那可是杜太贵妃身边的大红人呐!

别人也许不清楚,吴廷祚这个宰相却是心知肚明的,以前先帝在时,当今的符太后其实并不怎么受宠,反倒是身段妖娆,貌美如仙的杜太贵妃格外的有宠。

俗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先帝在时,康泽那可是炙手可热的内侍宦者,他轻轻的跺一跺脚,宫里的地面上恐怕都得抖三抖呢。

吴廷祚想到这里,不由重重的叹了口气,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只是,谁叫他是今日在宫里轮值的宰相呢?

宫里的规矩,包括内侍省在内的大内侍们,最多只能是副都知,都知一律空缺不任。

康泽不是一般的小内侍,而是有品级的殿阁副都知,归政事堂管辖。

按照朝廷的规矩,正六品及以下的官员,只需要政事堂下敕札即可任免,毋须经过宫里的同意。

事情就是这么的凑巧,这康泽偏就是个正六品的副都知,吴廷祚又偏偏是今日的轮值相公。于是,如此棘手的烫手烂山芋,便被交到了吴廷祚的手上。

吴廷祚既不是符太后的心腹,也和范质没有任何瓜葛,准确的说,他只是先帝的信臣。要不然,先帝怎么会留下遗诏,将吴廷祚提拔进政事堂呢?

说句心里话,吴廷祚对范质的独断专行,颇有些成见。大家都是政事堂相公,凭什么只能由范质一个人说了算?

只是,吴廷祚明时务懂大局知所进退,不公开和范质去争权罢了。有李谷和王溥冲在前头,去和范质斗得你死我活,他不如一直冷眼旁观,看看究竟是谁能够笑到最后。

难题虽然摆到了面前,吴廷祚却丝毫也没有慌乱或是着急,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这么大的事,必须和范相公商议过后,才能定夺。

只是话虽如此,吴廷祚处置康泽的时候,却也留了个后手,没有将他交给孟遥看押,而是吩咐人送去了大理寺狱。

吴廷祚不愿意,也不敢明着和范质作对。只不过,如果能够不动声的给范质下点眼药,帮他添点堵心之事,吴廷祚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不患寡只患不均!范质在政事堂内把持朝政大局,吃独食的行径,惹恼的又岂止是李谷和王溥二人而已?

吴廷祚坐进车厢里,原本缩在一角的小厮琴墨,很有眼色的凑过来,从暖窠里取出尚温热的茶壶,替吴廷祚斟了一盏茶水,递到他的手边。

今日个,吴廷祚在宫里说了不少话,倒也有些口渴,接过茶盏后,一饮而尽,信口吩咐道:“再来一盏。”

连续饮下两盏温茶之后,吴廷祚忽然想起一件事,如果不是铜臭子李无咎发明了炒茶之法,他恐怕至今都会以为,加了姜、盐,甚至是葱的所谓团茶,乃是人间美味。

都是茶,此茶却非彼茶,不怕不识茶,就怕茶比茶!

和馨香爽口的炒茶相比,加了各种料的所谓团茶,简直无法下咽!

吴廷祚仰面躺在锦褥上闭目养神,就在琴墨几乎以为主人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吩咐道:“到了府衙之后,使人去叫防隅军都指挥使王晓同来见我。”

琴墨伺候在吴廷祚身侧多年,素知主人是个极有主见之人,轻易不会主动召见部下。

在琴墨的过往经历之中,吴廷祚召见部下,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提拔重用,一是申斥弹劾。

作为现任开封府尹,吴廷祚手头掌握的实际权势,除了范质之外,政事堂内其余相公们还真心没法子比。

开封府,乃是天下第一府,掌管着京畿内外的政务大权。城内外的权贵之家,不管有那么的得势,如果得罪了吴廷祚,只怕是寸步难行。

京城里的簪缨世家,谁家没有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如果吴廷祚硬要按章程办事,嘿嘿,家丑外扬倒算是轻的,重则丢官罢爵,让宫里生厌。

吴廷祚以政事堂相公之尊,兼任开封府尹,其实是托了先帝的福气。开封府尹,照例只能一任,顶多三年期满,便要调职。

尽管范质没有明言,吴廷祚私下里却明白,范质一直想把门生杨炯,拔擢到权知开封府的宝座上。

问题是,权知开封府事,可以不论品级,只要资历够了便可上任。但是,吴廷祚这个当朝相公,却再难找到比开封府尹更有实权的兼职。

铜臭子李中易曾经有句名言:三年清知州,五万贯文钱,吴廷祚对此深以为然。

两年的开封府尹生涯,吴廷祚便已经捞了不下五十万贯钱,这还是他的比较收敛,没有主动索贿的收益。

官运几乎到头,财运也即将到头,吴廷祚又不是那等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岂能对范质没看法?

只是,范质深得符太后的信任,又是先帝托孤的首相,实力远不如人的吴廷祚,只能装聋作哑,难得糊涂罢了。

回到府衙后,吴廷祚更衣换过便服,刚饮了半盏茶,就听人禀报,王晓同来了,在二堂外候着。

吴廷祚没打算马上见王晓同,只是哼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再无下文。

琴墨不知道吴廷祚要见王晓同所为何事,但是,他非常熟悉吴廷祚的肢体语言,便冲那个下人使了个眼色,让他先下去等着。

王晓同心里多少有些奇怪,吴相公执掌开封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还从未单独召见过他,今日个这是怎么了?

从李中易权知开封府开始,一直到现在,王晓同几年如一日的被钉在了防隅军都指挥使的任上,仕途上再无寸进。

不管旁人是怎么想的,王晓同并没有抱怨李中易这个老上司,不拉拔他这个老上司。

俗话说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朝里有人好做官。王晓同不过是个正八品的负责救火的穷丘八而已,也没太多的人关注他。

就在大太阳底下,王晓同一直在二堂外站了大约半个时辰,堂内方才传出唤他进去的钧命。

王晓同下意识的整了整衣冠,哈着腰,跟在琴墨的身后,快步进了二堂。

“下官防隅军都指挥使王晓同,参见吴相公。”王晓同的品级地位实在太低了,必须规规矩矩的行堂参大礼。

“罢了,毋须如此多礼,坐吧。”吴廷祚向来不是个多话的性子,在下属的面前,一口气说出十来个字,已经算是特例。

王晓同官职不高,可是,混迹于开封府中,时常和本地的土著们打交道,已有十多年了,心眼子却是不少的。

就和后世一样,帝都的一名出租车司机,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于高官们的逸事野闻,可谓是了如指掌,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大小事儿。

这些所谓的土著居民,很喜欢从门缝里看人,尤其爱在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面前,显摆见多识广,手眼通天。

只是,如果那些老兄们真有实力,又何至于开出租车呢?

李中易曾经说过一句名言,事务反常即为妖,一向清高的吴相公,居然亲自召见王晓同这个八品的微末小官,唉,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吧?

吴相公亲口让座,那是他老人家平易近人,王晓同若是当了真,那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棒槌。

“你的事,我大致听说了。”以吴廷祚的高贵身份,没必要和王晓同多说废话,他的公务也异常繁忙,哪来那么多闲工夫陪着唠磕,“右军巡院缺一名副使,你收拾收拾,三日后上任吧。”

王晓同大吃了一惊,他和吴相公非亲非故,难道说,天上真会掉馅饼下来,恰好砸到他的脑袋上不成?

没等王晓同跪下谢问,吴廷祚仿佛刚想起来似的,又吩咐说:“防隅军这边,你管得很好,暂且兼着吧。等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再交卸不迟。”说罢,端起了茶盏。

本朝原本没有端茶送客的规矩,只是,自从李中易权知开封府之后,他喜欢在谈完正事之后,喝口热茶,润润嗓子。

这么一来二去的,端茶送客渐渐的便在府衙的系统内,流行了开来。

毕竟,大家都是同僚,谈完公务之后,直接赶下属走人,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

主持京城情报大计的左子光,不出一个时辰,便得知王晓同被提拔为右军巡院副使的消息,他不由摸着下巴,淡淡的说:“由此看来,那位吴相公,倒是个有心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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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6章 二桃三士

杨崇贵尽管态度冷淡疏远,该有的礼仪,却是样样不少,原本就心里有愧的折德扆,尽管心里憋得慌,却也无话可说。

让座,上茶之后,杨崇贵也没有多作寒暄,抱拳拱手,直接说明了来意,“晚辈奉家父之命,特来禀告折家叔父,我麟州全军预定于下月初八,移镇套南的胜州。”

“啊……”折德扆大吃了一惊,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麟州乃是百余年来,杨家先祖们千辛万苦才打下的基业,竟然一夜之间,便放弃了呢?

杨崇贵此行,原本就只是来通知一下折家,做一些表面上的文章罢了。实际上,麟州杨家的先头部队,已经启程赶赴胜州。

“贤契,不知令尊将麟州交给谁人打理?”折德扆震惊过后,略微定了定心神,赶忙追问杨崇贵。

杨崇贵站起身,拱着手说:“麟州已经交给了灵州军都指挥使郭帅,从此以后,和我杨家再无任何的瓜葛。”

尽管已经得到了消息,折德扆依然很难理解杨家的做法,放着经营了近百年的基业不顾,跑去胜州做什么?

再说了,折、杨两家世代结盟,互为姻亲,这杨家突然走了,府州的折家又该如何自处呢?

“哦,对了,差点忘了禀告折家叔父,下月二十九日,晚辈将启程东去,充任李相公的近卫侍从。”

折德扆望着杨崇贵的一张面瘫脸,心里别提是个啥滋味了。杨崇贵说得好听,实际上,所谓的近卫侍从,不就是杨家送给李中易的人质么?

这年月,朝廷派大将出征,或是藩镇请求别藩支援,都会有人质的要求。

比如说,李中易带兵远征海东国,他的父母妻妾子女,就都必须留在开封城内,待在朝廷耳目的监视之下。

至于,杨崇贵去做人质,只怕是李、杨两家就胜州的地盘,暗中达成了某些协议吧?

家族和家族之间达成了合作协议,在这个时代而言,再正常也不过了。可问题是,折家竟然连一声风声都没听到,简直是细思极恐呐。

杨崇贵突然放出这么大的震撼弹,折德扆一时间给震懵了,也不敢擅自做主,赶紧抢在杨崇贵提出告辞的前边,端出长辈的派头,不容拒绝的说:“贤契远道而来,怎么着都要拜见一下我家老太公。来人,速去城外的别庄,请老太公回府。”

怎么说呢,杨崇贵非但不是笨蛋,反而精明过人。他明明猜到了,折老太公多半就在府内,却因为临来之前杨信的嘱咐,不好明着戳破此事。

折德扆的安排,确实占着理,天地君亲师,以长者为尊。既然杨崇贵上了门,便须客随主便,岂有不拜见长辈,便自己走了的道理?

折德扆安排杨崇贵住进了前院的客房之后,一边吩咐人准备上等的酒菜席面,一边径直去了后院的静园。

折老太公正悠闲自在的在小湖边钓鱼,折德扆匆匆赶至,将事情的经过这么一说,折从阮也不禁惊得目瞪口呆,连手里钓鱼杆掉进了湖中,也浑然不觉。

“你是说,杨家不仅舍弃了麟州的基业,改镇胜州,而且,心甘情愿的派了杨家大郎去李中易那里做人质?”折从阮惊疑不定的望着折德扆。

折德扆肯定的点了头之后,折从阮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小马扎上,恨声叹道:“好厉害的铜臭子呐。”

折从阮居然对李中易以铜臭子相称,这简直是彻底的颠覆了折德扆的世界观,此前,折从阮只要提及李中易,无论人前还是人后,每每赞不绝口,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折德扆实在是觉得有些想不通啊。

折从阮看出儿子的疑问,他不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当初把花娘嫁给李中易,主要是担心他和晋阳刘,以及契丹人联起手来,合而谋我府州的基业。反过来说,只要和李中易成了姻亲,咱们家就不再需要担心北、西和南这三面的压力,专心致志的对付契丹人即可。”

见折德扆还没领悟过来,折从阮摇了摇头,心头憋着的那口闷气,死活发泄不出来,实在是苦煞人也!

“大郎啊,以前有杨家和咱们折家作伴,老夫总以为,府州的基业可以一直传承下去。唉,却不成想,那铜臭子居然不费一兵一卒,竟说服了杨家放弃麟州。这么一来,咱们家不可避免的就要暴露在铜臭子的眼前。”

望着斯文扫地的老父,折德扆错愕难当,折从阮一口一个铜臭子,想必是对李中易的阴险手段,恨极了吧?

望着气极败坏,严重失态的折从阮,折德扆突然联想到了很多事。自从折家毁婚之后,折、杨两家的结盟关系,恐怕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既然,折家已经靠不住了,杨家和契丹人打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早就杀出了真怨,杨家自然不可能去投靠契丹人。

更重要的是,有了灵州郭怀这个全新的选择之后,失去了折家为盟友的杨家,会作出何等选择,只要深入细想之下,答案不问自明。

折德扆暗暗懊恼不已,此前,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如今,杨崇贵的上门禀告,实际上,只是杨家已经作出最后决定的友好通知罢了,不过是个面子情。

“滋,好厉害的铜臭子啊,今日的这招伏笔,竟是六年前便进埋下。”折德扆苦思冥想了一番,终于意识到了李中易的厉害之处,铜臭子随即脱口而出。

以前,折德扆确实对李中易颇有些保留,但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婿,绝不至于破口大骂。

倒是,折从阮此前一直格外的欣赏李中易,哪怕是密室之中,也从未有过恶语相加。

折从阮和折德扆父子,同时指斥李中易那个铜臭子,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骂着痛快,可是,现实就摆在面前,形势也比人强,必须折家父子仔细的斟酌处理。

实际上,经过刚才的震惊之后,折从阮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一个念头。李中易肯定不可能逼着折家背井离乡,对于这一点,折从阮还是有把握的。

可问题是,杨家搬去了胜州之后,如果折家装了糊涂,并不会影响到折家对府州的绝对统治权,却很有可能导致折赛花所生的兴哥儿,也就是李家三郎李继德,早早的失去了竞争世子的机会。

折家不想离开府州,这并不意味着折家想背弃盟约,反对李中易。但是,搬或不搬,绝对会影响李中易对折家诛心的看法。

诛心,也就是透过现象,看透真实的想法,不管有没有事实上的证据。说白了,也就是自由心证。

折家不想搬,意味着,在西北的地界上,折家成了首屈一指,并且拥兵数万的外藩。

杨家搬去了胜州,至少可以证明一点,杨家付出了百年基业的代价,交出了忠诚的投名状。

除了兴哥儿早早的出局之外,李中易体察到了折家一心想当藩镇的心思,在将来的逐鹿中原过程中,也就不见得硬要借用折家的实力。

换位思考一下,折从阮如果处在李中易的位置上,只怕是从此对府州军起了戒备戒心。

上书李中易请求迁移,还是继续装糊涂,只当啥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这道艰难的选择题,已经彻底的摊开在了折家父子的面前。

何去何从,悉听尊便,路选错了,怪不得任何人,大家都要愿赌服输。

仓促之间,那怕是精明如狐的折从阮,也不敢骤下决断,毕竟涉及到的是,折家的百年基业。

“唉,大郎啊,咱们对不住杨家,毁婚约在前,本以为所谋深远,获益良多。谁曾想,老夫真真做了一遭三国周郎,赔了花娘不说,百年基业很可能被铜臭子连根拔起。”折从阮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总算是想清楚了一件大事。

折家有今日之难,主因都落脚在当日的毁婚上面,把杨家得罪死了,就等于是英雄自断羽翼。

折从阮已经想明白了,杨信排除万难下狠心搬家,恐怕是被折家毁婚给逼上了绝路啊!

杨家若是不搬去胜州,折家的支援显然是指望不上了,毕竟,折赛花的男人是李中易,而不是杨崇贵。

对于李中易的将来可能的削藩,折从阮早有心里准备,只不过,他做梦都没有料到,天下未定之时,铜臭子就敢分化瓦解掉了折、杨两家彼此互助的基础。

“唉,大郎啊,就算是再不乐意,也必须承认,老夫已经老了,再不中用了。”折从阮毕竟是从血海里拼杀出来的枭雄,他一旦想通了李中易的布局,随即断然下了决心,“老夫这就给朝廷上奏章,我这一把老骨头,就死在开封城算了。”

折德扆一时间无法适应折从阮太过跳跃的思维逻辑,诧异的问折从阮:“大人,这又是为何?”

折从阮冷冷一笑,说:“我且借着给朝廷献马的由头,进京去见见大妞儿,看看她是个什么看法,然后再做定论不迟。”

虎出山林,这就意味着,折从阮已经把折家的全部大权,彻底的交给了折德扆。

第907章 友尽之时

李谷刚回到府里,就见门上人跑来禀报说,“家主,王相公使人过来送了帖子。”

“哦,知道了。”李谷由着通房大丫头帮他更衣束带,并没有马上去看王溥的帖子。

今日个是休沐日,李谷忙里偷闲,领着家中妻妾,去城外的妙灵观上香踏青。

妙灵观以前一直不怎么出名,当今符太后垂帘之后,因常去那里上香祈福,很短的时间内,竟然变成了闻名京城的名观,知名度直逼大相公寺。

直到喝了半盏茶后,李谷这才慢慢腾腾的走到书桌旁边,拿起王溥送来的帖子,打开一看,敢情是请他今晚过府饮宴。

最近几年来,李谷和王溥走得非常近。两人都想把范质拉下马,为了共同的利益,必须抱团取暖。

只是,李谷心里也非常清楚,范质被拉下台之日,其实就是他和王溥友尽之时。

李谷虽然不懂得如下名言: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只是没有浓缩总结出来罢了。

李谷少年时期,生活比较清苦,一旦得了势,便要变本加厉的享受人生。

到了今时今日,李谷府里的美貌妾室,比李中易那个铜臭子,多出五倍不止。

养的女人多了,开销自然是越来越大,哪怕李谷的薪俸赏赐异常之丰厚,也日渐捉襟见肘。

和李中易那个铜臭子不同,李谷一心只读圣贤书,并无经商捞钱的本事。家底却渐渐的空了,李谷也就只能按照历代读书人腐化堕落的轨迹一直滑落了下去,卖官鬻爵,势所必然。

刚开始,李谷还知道羞耻,遮遮掩掩的卖官,惟恐让人知晓。

到后来,李谷被贬去做枢密使之后,借着掌管武夫升迁降调大权的机会,大捞特捞,而且捞得心安理得。

说起来,五代时期的武臣,地位异常之高,出将入相,乃是家常便饭。

柴荣的托孤八相之中,李琼、李筠、李中易,这三人皆为武臣,这种情况在崇文抑武的赵宋时期,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与之相反,文臣的地位,倒是颇有些尴尬。政事堂中的文臣,前途皆被范质一人所遮挡,不客气的说,他们不过是在伴食而已。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文臣相公们完全没有翻盘的机会。

李谷心知肚明,王溥其实并非好色之徒,只不过为了和他有共同的语言,这才在家中养了一帮子美貌的歌姬。

很多时候,事情都经不起琢磨。比如说,李谷和王溥同为宰执,地位相当,王溥也是个不懂经济的读书人,他怎么就不缺钱花呢?

平日里,李谷倒也没往别处想,只是,今日不同于往日。在回程的路上,李家的下人,亲眼看见王溥那边的三管家,居然和赵匡胤赵家的二管家,同上了一辆牛车。

响当当的政事堂相公,居然和殿前都点检搅到了一块儿,这就由不得李谷不去多想了。

王溥和赵匡胤,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呢?李谷始终在琢磨着这个要命的大问题。

如果不是偶然间发现了王溥的秘密,李谷还真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王溥只是和他私下里结盟而已。

说句心里话,自从发现了这事之后,李谷惊得目瞪口呆。当王溥暗中另有退路之时,他们之间的合作模式,肯定需要作出全新的改变。

火山王杨家,毕竟是百年的军事世家,搞经济他们不行,练兵打仗倒的确是有好几把刷子。

当郭怀带着五千汉军骑兵,以及五千党项骑兵,赶到麟州城外的时候,杨家人早就撤得一干二净。

一路上,郭怀故意放慢了行军速度,目的就是不想刺激到了杨家人,以为他们是来摘桃子的。

实际上,杨家主动提出让出麟州之后,郭怀一直很犹豫,他并不想破坏掉晋阳西部地区的脆弱军事平衡。

只是,李中易得知消息后,当即作出了决断:以胜州千里肥沃之地,换取杨家贫瘠的麟州,绝对不能亏待了老实人。

郭怀肯定不清楚,历史上的杨家人,其实都是脑子里少了根弦的,严重缺乏政治斗争经验的杀将。

和府州折家人相比,麟州杨家人的政治智慧,几乎为负数。杨家人仗着一股子血勇之气,又有府州折家的刻意交好,这才立足于麟州,成了一方军阀。

事实也是如此,如果没有李中易的横空出世,再过个二十多年,杨家便会在赵老三的“英明”指挥下,变成寡妇之家,家中男儿几乎死绝,家道从此滑落了下去。

与之相反的是,折家人一直傲然立于西军的潮头之巅。哪怕是北宋灭亡了,衣冠南渡的南宋时期,折家军始终都有一席之地,这是何等的家学渊源以及生存智慧?

赵老三不懂得珍惜真正的忠勇将门世家,李中易这个铜臭子,却极为看重杨家人。

要知道,为了抗击契丹人,杨家的男人们前赴后继,悍不畏死的血拼精神,正是李中易所需要的。

所以,李中易得知杨家人开了点窍之后,慷慨的大笔一挥,将河套最肥沃的膏腴之地——胜州,赏给了杨家人,作为杨家崭新的百年基业。

胜州之地,五倍于麟州,不仅适合养牛马,而且,良田肥沃,亩产颇多。

当然了,由于和契丹人隔河相望,胜州固然地广,人口却只是略多于麟州一点而已,算是李中易提前预留的羁縻之策。

折、杨两家本是世代结盟,只是,折家既然想从李中易身上捞取更大的好处,那么,李中易自然不可能坐视折、杨联盟持续的坐大。

权力制衡,分而治之,一直是李中易治军的基本原则。无论是羽林四卫,还是军阀藩镇,都不可能让某一个人说了算。

等到统一中原之后,如折老太公所料,李中易必然会削藩,加强朝廷集权。

麟州杨家放弃了祖宗基业,虽然有被形势所迫的成分,归根到底,还是杨家人比较老实。

不能让老实人吃亏,一直是李中易用人的基本看法,所以,杨家获得了地盘大得多的胜州。

胜州虽然是在抵抗契丹人的最前线,毕竟隔着大河,反而比陆上与晋阳刘汉接壤的麟州安全得多。

杨家治下的麟州,几乎每年都有战乱,经济民生始终无法安定下来。可谓是,越打越穷,越打逃民越多,杨家的实力不如折家,其实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儿。

杨家人毕竟面子薄,既然舍弃了的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干脆和郭怀来了个相见不如不见。

以至于,直到郭怀登上麟州城头,也没遇见过一个杨家人。郭怀心说,这样也好,免了相见时的尴尬。

在这个时代,迫人放弃祖宗基业,那绝对是件拉大仇恨的大事件。

王溥在家中,左等李谷不来,右等还是没来,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对于李谷其人,王溥这么些年交往之下,倒是颇有些独到的见解。独坐于书房之时,王溥扪心自问,他和李谷自之间,不过是为了击倒范质,而形成的短期政治联盟罢了。

一旦斗倒了范质,不管李谷能否顺利登上首相之位,“友尽”,便成了王溥的必然选择。

王溥若是接任首相,李谷原本就是当朝相公,虽被贬去做了枢密使,哪怕重回政事堂,地位上依然没有多少变化。

若是李谷接任了首相之位,王溥的心里也必定是不舒服不满意的,他进政事堂的资历,可比李谷早得多。

“来人,去门前看着,李相公一到,速来禀我。”王溥一向是个沉得住的老官僚,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显得格外的心浮气躁。

等下人去后,王溥在室内踱着步,绕了几圈,方才渐渐平复了浮躁的心绪。

一旁侍候着通房大丫鬟,原本战战兢兢的,惟恐被王溥迁怒,直到王溥重新坐回到书桌前,她这才捧着托盘上茶。

本质上来说,王溥并不是个好色之徒,只是为了投李谷之所好,才在家中养了一帮子歌姬。

而且,和贪婪无度的李谷不同,王溥是个有抱负的宰相。只可惜,符太后对范质偏听偏信,完全无视于他王某人的卓越治国之才。

符太后垂帘秉政的时日也不算短了,王溥私下里一直在揣摩上意,他惊讶的发现,尽管符太后进步神速,但毕竟早年间只是一名深宫女子,没有受过良好的治国教育,短板也是极其明显的。

在王溥看来,符太后精明过人,学习能力上佳,然而缺点也是致命的:小心眼。

普通妇人的小心眼,顶多也就是闹得后宅不得安宁的罢了。作为垂帘听政的符太后,她的小心眼,却是爱恨格外分明,令人惶恐不安。

符太后信得过范质,便充分的授权,只要范质的提议,九成九以上,都会获得通过。

铜臭子李中易,一直为符太后所厌弃,而且厌弃的非常彻底。如果不是李中易手握强军,让朝廷投鼠忌器,只怕是早就掉了脑袋,身死族灭。

和李谷那个书呆子不同,王溥从李中易拥兵自重的行为上,看破了一个真理:不受宠的宰相若想成事,必须背靠枪杆子。

韩通那家伙油盐不进,只知道忠诚于符太后和小皇帝,除此以外,谁都不放在眼里。王溥几次三番私下里拉拢韩通,那个蠢猪般的粗汉,竟然一直漠然置之不理,实在是令人恼火之极。

迫于无奈,再加上赵匡胤的主动靠拢,王溥便暗中和赵老二勾搭上了。

不过,直到此时此刻,王溥完全没有不臣之心,只是想借着赵老二的势,让他可以更安稳的立于朝堂之上。

约定的时间,都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了,李谷还没来,王溥终于意识到:很可能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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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8章 太傅

最近一段日子,南唐的司徒周宗,心情非常不错。自从,周家的嫡出大娘子周宪,嫁给了吴王李从嘉之后,周家再次与豪门订了亲。

经过一番私下里的运作,周家的嫡次女周嘉敏,与枢密副使唐镐家的嫡次子唐明安,订下了婚约。

按照道理来说,周嘉敏尚未及竿,周宗不需要这么早就替她订亲。

可是,那日李从嘉来府上作客,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抚琴的周嘉敏看,连茶汤溢出滴落到了袍袖上,都不自知。

周宗便知道,大事不妙,心里格外的慌乱。周嘉敏其实是订过亲的,对方是北边大周的第一藩镇,兵强马壮的李中易。

只是,柴荣赐婚长公主柴玉娘给李中易之后,显然是李中易毁了婚约在先。周宗自然是另有打算了,总不能让堂堂司徒家的嫡女,予人作妾吧?

李中易曾经派人南来传话,周嘉敏的亲事,周家不得擅专。

因为,南唐在江淮战败之后,向大周称了臣,由中主李璟退皇帝之位,自贬为国主。从现实利益而言,周宗为了留下退步之阶,也不乐意把李中易得罪死了。他虽然没有答应李中易的非分要求,却也没替周嘉敏订亲,算是勉强捏着鼻子认了。

只是,随着柴荣驾崩之后,大周朝廷越来越不待见李中易,想方设法的支出去,远离开封城。

这么一来,周宗的心思也就跟着活泛起来,再加上,李从嘉对周嘉敏明显的觊觎之心,周宗索性玩了一出快刀斩乱麻,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将周嘉敏许给了唐明安。

周宗是个心明眼亮之人,他的大女儿已经是李从嘉的正室王妃了,万一小女儿又和李从嘉有了不良的瓜葛,到头来只能给李从嘉作侧室,也就是妾。

周家的两个嫡女,共侍一夫,还是正室和侧室的关系,这绝对不符合周氏宗族的根本利益。周宗只要一念及此,必会头皮发麻,原因其实很简单。

妻妾之间相处,必会争宠,到时候,周家是帮着周宪收拾了周嘉敏呢,还是支持周嘉敏灭了周宪的正室威风?

这简直是一笔糊涂帐,后果不堪设想,传出去必定是个有损家声的大笑话。

周宗想通了这一层关系后,整夜整夜的无法安寝,不过半月的工夫,原本花白的头发,竟至于全白。

从那时起,周宗便将周嘉敏禁了足,并暗中谋划着她的亲事。

恰好在此时,枢密副使唐镐的夫人,看上了门第高贵且娇美似仙女的周嘉敏,托了鸿胪寺卿上门提前。

周宗不禁喜出望外,略微装腔作势了一番之后,便答应了唐家的提亲。只是,鉴于周嘉敏今年方满十三岁而已,不说尚未及竿,连天葵都还没来,肯定不可能马上成亲。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唐家答应了周宗的要求,先订亲下聘,等周嘉敏满了十六岁,再正式成亲。

今日个,是周宗五十三岁的散生辰,大女儿吴王妃周宪,早早的打发来人来禀了周宗,她今日要回家来替老父祝寿。

周宗丝毫也不想让李从嘉再见到周嘉敏,有心不答应,却架不住周宪的一番思亲念恩之情,也只得勉强点了头。

尽管,周宗很不乐意让李从嘉登门,但是,堂堂亲王亲自过府替臣下祝寿,这既是每年的惯例,也是周家难得的露脸机会。无论怎么说,周宗都没有不让李从嘉登门的道理。

既然挡不住李从嘉登门,周宗只得想办法,让周嘉敏继续禁足,以免擦枪走火,闹出J情四射的大笑话。

周宗的老妻早亡,此后的几十年里,他都未再娶,膝下也就两个嫡女一个庶子。他是既当爹又当娘,好容易把闺女们拉扯大了,实在是不容易啊。

周宗正想着心事,门上来人禀报,“老太公,大姑爷和大娘子已经到了府门前。”

贵客临门,周宗自然不敢怠慢了,收拾整理了一下衣冠,便搀着一名贴身侍婢的手,快步往正门口走去。

等出了二门时,周宗这才有些恍然,寿宴定的是晚上,这还没到晌午呢,李从嘉便来了。

周宗猛的停下脚步,吩咐身边的大丫环:“二娘子染了风寒,多叫几个丫鬟婆子,去那边伺候着。”

那大丫环一下子楞住了,二娘子今日个早上还好好的,这才多大点工夫,怎么就染上了风寒呢?

周宗见大丫环一副呆头鹅的傻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若是伺候不好,让二娘子出门吹了风,你们这些贱婢,全都打杀了。”

那大丫环很少见周宗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半口,掉头就跑。

安顿好了周嘉敏,周宗这才稍稍安心下来,换上一副高兴的笑颜,到大门外迎了女儿女婿进门。

李从嘉进门之后,没看见周嘉敏露面,心里便奇了怪。只是,他这个姊夫的,怎么好意思当着老丈人的面,询问小姨妹的情况呢?

周宪给父亲行过礼后,没见妹妹在场,别奇怪的问周宗:“幺妹呢?怎么没见她?”

李从嘉就着周宪这一问,他赶紧竖起耳朵,仔细听周宗的回复。

周宗没有马上回答周宪,而是捋了捋白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神的余光却把李从嘉那格外关注的模样,尽收眼底。

哼,果然是冤孽,周宗心里窝着火,不好对李从嘉撒气,便重重的叹了口气,解释说:“你幺妹染上了重风寒,怕过了病气,叫她在屋里好好的养着。”

果然,周宗从李从嘉的脸上,找到了浓郁的失望之色,他心里头更不是个滋味了。

混帐东西,娶了貌美如花的姊姊,居然又惦记上了天仙般的幺妹,简直是禽兽不如!

原本,周宗对李从嘉的印象还算不错,他觉得李从嘉虽然文气重了些,毕竟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得此佳婿倒也颇有些满意。

只是,李从嘉竟然惦记上了妻妹,其心实在是可诛!

周宗只作没看穿李从嘉心事的样子,把二人领进了西花厅,翁婿二人一边茶叙,一边闲聊琐碎之事。

周宪和周嘉敏,乃是一母同胞姊妹,既然妹妹病了,她本欲前去探望。无奈何,周宗借口风寒会过人的,死活不许周宪去寻妹妹。

在这个时代,风寒可是足以要人命的重症,而且,世人皆言,风寒会传染。

风寒,也就是现代的感冒,也确实有一定的概率传染,然而,却绝无可能通过空气传染他人。

一家人正在闲话之时,宫里忽然派了中使来了,周宗赶紧命人准备香案接诏。

中主李璟听说了周宗过生辰的事,念及老臣劳苦功高,索性下了诏,升周宗为太傅。

南唐承唐朝之制,太傅属于最顶级的加衔,位列三公之一,令整个周家都格外的荣耀。

一时间,周家大宅之中,欢声笑语不断,热闹非凡。

满宅子的人都跟着高兴,周宗冷眼旁观之下,却发现李从嘉有些心不在焉,竟然错拿了周宪的茶盏。

周宗越发觉得恼怒,只是碍于李从嘉是当今国主最宠爱的亲儿子,根本无法发作罢了。

因是散生辰,周宗一向又是低调的性子,除了血缘很近的宗族亲戚之外,没请一个外人来贺。

但是,李从嘉到来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有些人不请自来,比如说,周宗的那位亲家,枢密副使唐镐。

听说唐镐突然来贺的消息,周宗楞了半晌,紧接着意识到,他的这位亲家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于贺寿吧?

这时,原本死活不肯走的李从嘉,突然起身告辞,“岳丈,小婿尚有功课未完成,明儿个父皇很可能查阅,就先告辞了。”

周宗眨了眨眼,马上意识到了,李从嘉这是想要避嫌,免得给人扣上一个交通朝廷重臣的大帽子。

身为皇子,暗中勾结朝廷重臣,哪怕是当今国主再喜欢李从嘉,也无法容忍。

原本一直很恼火的周宗,见李从嘉如此的识趣懂大局,心头憋着火苗子,不由略微低落许多。

李从嘉如果顺利的登上了皇位,大娘子周宪那就是皇后了,周家也就是响当当的外戚,又可保几十年富贵和融化不衰。

站在周宗的立场之上,对于李从嘉的继承大统,自然是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

“好,老夫送送你们。”周宗几乎是皱个眉头的工夫,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碍,也不挽留李从嘉,直接将女儿和女婿送出了大门外。

唐镐此来,原本是想和李从嘉暗中搭上线,以便将来在新君的面前留个好印象。

谁曾想,周宗竟然把李从嘉送走了,一旁干站着的唐镐,急得直冒汗,却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吴王夫妇登车远去。

等李从嘉的车队不见了踪影后,周宗含笑和唐镐打招呼,“亲家公来得真是不巧,吴王殿下和小女有要事离开,实在是失礼了。请请请,请里边上座。”

唐镐尽管心头不悦,却也不敢得罪新任的太傅,只得拱手陪着笑脸说:“哪里,那里,是唐某思虑不周,冒昧前来,唐突了太傅。”

“亲家这是说的哪里话来,请,请,请……”周宗只当没看见扭头远眺的小动作,亲热的拉着唐镐的手,并肩进了周宅。

第909章 西进?东进?

榆关码头上,就在众将等得心焦之时,一席青色儒衫,外披貂毛大氅的李中易,脸色阴沉的出现在了帅舰的船头。

“学生拜见山长。”以杨烈为首的李家军大将们,纷纷恭身行礼,一揖到地。

李中易十分不待见跪礼,所以,李家军中的将领和军官们,充其量也就是在认罪的时候,为了求得统帅的谅解,这才会下跪求饶。

对于礼仪,不可无,也不可他过苛求,这是李中易的基本认识。

以前,李中易还是处长的时候,上门拜访老院长时,老院长虽然也很热情的接待了,但是,亲和里面隐藏着几许高傲。

待到,老院长退下来之后,李中易已是副院长。他再次登门之时,失去了权柄的老院长,显得格外的高兴。从不吸烟的老院长,居然从兜里掏出一盒极品好烟,客气的让李中易随便吸。

就连一向清高的院长夫人,也居然亲自替李中易削了一只苹果,还帮他切成了八瓣,用牙签插好。

怎么说呢,除了自己的至亲长辈之外,朋友或是上下级之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老院长前倨而后恭,不过是因两人之间的权势和地位发生了逆转罢了,退休的老院长总有需要李中易特殊照顾的地方。

李中易一边朝跳板上走去,一边摆了摆手,吩咐下去:“罢了。都起来吧,毋须如下多礼。”

众将直起身子后,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李中易上了马车。

李云潇并没有马上跟着李中易进城,船上的竹娘、李七娘等小主母,需要他安排人手,护卫着进入关内的大宅。

就在刚才,李中易接受众将叩拜之时,竹娘和李七娘等人,很守规矩的避而不出。免得骤然出现在人前,非但讨不着好,反而会惹来李家军重臣们的厌憎。

等李中易被重臣们接走了,竹娘才笑着对李七娘说:“好妹妹,咱们走吧。”

坐在一旁的叶晓兰,被竹娘当作了空气,心里多少有些吃味,却也不敢惹着竹娘。

别看竹娘只生下一女,叶晓兰心里却是有数的,竹娘在男人心目中的地位,格外的与众不同。

至于李七娘嘛,叶晓兰更不敢与她相提并论了。李七娘是什么身份?她叶晓兰又是个身份?麻雀比凤凰,能比么?

韩湘兰倒不在意竹娘只和李七娘说话,谁叫她命苦呢,本是贰臣之女,侥幸被李中易破了身子,成了枕边人,她已经知足了。

只不过,叶晓兰生了个男娃,她膝下却只一女,想一想觉得内伤严重。

但就算是叶晓兰产下了李家四郎,哪有如何呢?不照样被竹娘当成了透明人儿?

韩湘兰跟随在李中易身边的日子已经不短了,男人的脾气,她岂能不知?

李中易从不在意妻妾之间的明争暗斗,只要不当着他的面闹,不闹得太过于出格了,都只当没看见的。

俗话说的好,三台女人一台戏!老李家的后宅之中,哪里有只三个侍妾呢,多少台戏,天天都在上演。

只要李中易不在跟前,女人之间的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耍小性子,无时无刻不在丰富着李家后宅的娱乐生活。

李家父子都是举世闻名的国医圣手,叶晓兰、韩湘兰等人妾室,她们的身边又都没有懂医术的心腹,自然不可能像《甄缳传》里边那样,这个知道夹竹桃有毒,那个明白麝香可以导致滑胎。

实际上,只要不当众大打出手,不暗中下砒霜,后宅之中的那么点破事,有啥可担心的?

开什么玩笑?在举世第一名医的家中下毒害人,那简直就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女人出行,远不如男人方便。诸如四季衣裳,各色首饰,胭脂口红,以及用惯了的物件,足足抬出去几十个大箱子。

码头上,十几辆马车,一字排开,整齐的停在跳板前边。

竹娘一向是个爽利的性子,又有武功在身,她习惯性的拿了一把带鞘的长刀,一马当先的步下跳板,走到马车旁。

早早就从另外一艘大船下来的仆妇们,见竹娘来了,慌忙万福行礼,娇滴滴的唤道:“奴婢见竹夫人,竹夫人万福。”

竹娘扫了眼一长溜的下人们,觉得格外的碍眼,不由扯了扯嘴角,故意没见下人们起身。男人带这么多丫鬟婆子们一起来榆关,这哪里是来打仗的,分明是春游踏青嘛。

以前,竹娘跟着李中易南征北战,身边除了她这么一个侍婢之外,连只母蚊子都是不存在的。

如今倒好,且不说丫鬟婆子们了,单单是妾室,便带了四位之多,实在是不像话了!

竹娘在西北折家,名为服侍折赛花的大丫头,实则是折家娘子训练出来的私人女兵。

折赛花从小不爱红妆爱武装,琴棋书画针线厨艺,样样都是末流。然而,论及舞枪弄棒,挽弓耍箭,就连折御勋都不是折赛花的对手。

这时,李七娘在贴身侍婢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穿过跳板,从船上下来了。

看着李七娘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竹娘的心里别提是个啥滋味。这李七娘明明是武将世家的嫡孙女,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大才女,举凡风雅的事儿,样样精通,一笔梅花小簪和字帖没啥分别。

这且罢了,李七娘竟然还练得一手好厨艺,煲出来的羊肚汤,简直令人吃掉舌头。

要不,人家怎么有本事位列“京城四美”之一呢?

说句心里话,竹娘倒不是吃李七娘的醋,而是替折赛花担心。

李中易的枕边,躺着这么一位千娇百媚的小仙女,折赛花又被留在了开封的家中当朝廷的人质,竹娘史无前例的觉着,女人的身份太高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这个时代的人们,门第观念,嫡庶观念,格外的被看重。比如说,出身西北折家的折赛花,就必须留在开封,而侍婢出身的竹娘,却可以一直追随在李中易的身旁。

在竹娘安排下,李七娘、叶晓兰以及韩湘兰,各自上了车,大队伍在近卫军的护士下,浩浩荡荡的正式出发。这个时候,李中易早已经走远了。

竹娘斜靠在扶手,喝了一盏热茶后,心里舒坦多了,她刚才对李中易的不满,其实是一种替折赛花不平的迁怒。

随行而来的四个女子,竹娘一向以贴身近卫自居,没把她自己当作是以色侍人的妾室。

叶晓兰和韩湘兰,虽然长得如花似玉,她们俩的本质工作,却是内书房伺候笔墨,整理公文,书写节略,有些类似于中书舍人或是翰林学士兼知制诰的味道。

好吧,竹娘承认她自己的心乱了,深刻的感觉到了,李七娘对折赛花地位的威胁。

自从李七娘到了开京之后,李中易就仿佛离不开她似的,除了办理正经的公务和军务之外,只要有一点空闲的时间,就会和李七娘腻在一块儿。

撇开竹娘的胡思乱想不提,李中易在众将的簇拥下,再次步入榆关兵马总管府,心情格外的不一样。

李中易望着描金上漆的牌匾,出了一会子神,突然吩咐下来,“海上殉难的将士们,抚恤金加三成,未成年的子女,招入少年讲武堂,食宿全免,每月发钱两贯。”

在来的路上,杨烈等人已经得知海上沉船,死难了三百多袍泽的人间惨剧,一个个心情也都跟着不好了。

李中易重视海运,那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今天是这些袍泽运气不佳,说不准哪一天,便是他们这些人,沉入海底,喂了龙王爷。

不过,大家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撕杀汉,海上不安稳,陆地上也可以被刀砍死,被箭射杀。总之一句话,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李家军的天,就是李中易,李中易格外开恩的抚恤遇难的将士们,在场的重将们,也都格外的领情。

到了节堂,各自按照班次和品级坐定之后,杨烈想分散一下李中易的注意力,便主动站了出来,抱拳禀报说:“回山长,奚族大王萧天应不忿耶律休哥囚禁契丹国的睡皇,特意派人来联络咱们,欲图一起进攻耶律休哥那个逆贼。为了表示结盟的诚意,萧天应捉了契丹族的第一美人儿来,说是献给山长您。”

自从海难发生之后,李中易的心情一直不好,既心疼遇难的将士们,又恼恨战船太小,抗沉性太差,无法抵御狂风巨浪的侵袭。

如今,从不拍马屁的杨烈,居然凑着趣儿,想逗他高兴。李中易即使心情再不好,最得意门生的面子,终究还是要给的。

“哦,我听说,契丹的第一美女不是那耶律瓶么?”李中易露出一丝笑意,故意反问杨烈。

契丹公主耶律瓶,号称契丹国第一美女,她就在开京的行辕之中,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契丹第一美女呢?

杨烈毕竟不擅长拍马屁逗趣儿,当即就给出了答案,他笑着说:“便是那契丹国群牧都林牙萧思温之三女,名唤萧绰,小名燕燕。”

“哦,原来是她啊?竟然是她啊?”李中易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杨烈说出燕燕二字,随即豁然开朗。

萧天应献来的美人儿,竟是后来和寇准掰过手腕的,大名鼎鼎的萧太后啊,嘿嘿,还真是捡着宝了!

“嗯,萧天应怎么说?”李中易不是没见过绝代美人儿的急色汉,既然萧天应那个老色鬼,甘愿把萧燕燕送来,那么所图必定不小。

杨烈笑眯眯的说:“萧天应打算起兵扫平契丹国东京道内的休哥死党,想让咱们自榆关东进,配合奚人的攻势,将契丹国东京道留守,也是休哥的心腹耶律上平,一举灭掉。”

李中易的政治斗争经验,何等丰富,他一听了萧天应的要求,便笑了,摸着下巴说:“萧天应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呐,名为伐休哥那个逆贼,实际上,他是想当契丹王吧?嗯哼,不对,萧天应势力不够,恐怕暂时没那么大的胃口,恐怕是想占了东京道的地盘,重建奚国吧?”

“诚如山长所料,那萧天应恐怕做的就是这个美梦。”杨烈抚掌微笑,极为认同李中易的分析。

在一旁没吱声的刘贺扬,见李中易的脸色比刚下船的时候好多了,他便大着胆子主动站出来,抱拳禀道:“回山长,以学生之见,恐怕还要防备着萧天应和休哥演戏,明为抽调,实则合而谋我。”

李中易听了刘贺扬的话,不由频频点头,夸赞刘贺扬:“的确是老成谋国之言,洪光不错,很不错。”

论领兵打仗的才能,刘贺扬远不如杨烈,但是,耍心眼子的话,他绝对有一手。

如今的李家军,其实名将的作用,已经比河池乡军时代,弱化了许多。

整个大军,军纪严明,训练有素,武器精良,斥喉营的力量又远远超过了同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

不客气的说,大军出征在外,哪怕是想中埋伏,也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难事。

当然了,上帝是公平的,兴一利,必有一弊。

李家军的缺点也是非常明显的,除了杨烈这个军事天才之外,其余的重将,大多擅长按部就班的指挥战斗,大兵团的临机指挥能力,明显弱于同时代的知名军阀藩镇。

一支军队的传统个性,和其缔造者的个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李中易的政治经验,异常丰富,见识也不凡,然而,他打的胜仗,大多是按部就班的呆仗。

两军对垒时,哪怕李中易的临阵反应比敌帅慢半拍,因为基层军官团的素质高得惊人,旗鼓金号等联络方式又十分先进,导致部队的调动如臂使指。

往往,敌帅先于李中易找到攻击弱点,却被后知后知觉的李中易赶到了前头,反而被杀得大败。

俗话说的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统帅无能累死三军!

问题是,李家军的将领们,除了杨烈这个怪胎之外,大多数都是标准化训练下的产物,习惯的就是按部就班的打仗,打无趣味的胜仗。

准确的说,李家军在李中易的直接指挥下,玩不出太多的新奇花样。简而言之,打赢必胜的仗,能赢的仗,到目前也都赢了;不能赢的仗,也不会掉入伏击的陷阱,逃得出敌人的围攻。

一向和刘贺扬不对付的廖山河,见老刘得了彩头,便坐不住了,他也主动站出来,拱手说:“禀山长,我军与其替萧天应作嫁衣,不如按照原计划倾巢西进。毕竟,咱们志在中原,不把休哥那个逆贼打疼了,很可能会在关键时刻,从背后朝咱们捅刀子。”

李中易随即笑了,此次大军倾巢北上榆关,按照参议司的原定计划,本来就是要西进。

时值春播之季,这个时候,李家军突然西进,幽州以东的平原上,肯定无法及时播种。

燕云十六州,地处北京燕山这一线,一年也就一种一收而已。春播无法下种子,到了秋收的时候儿,哪有粮食可打?

有句名言生动的描述了没有粮食的严重后果: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廖山河那个憨货都得了口彩,马光达自然不愿居后,他也起身拱手说:“山长,不管那萧天应是怎么想的,其实,有切断契丹东西通道的榆关在手,选择的主动权一直掌握在我军手里。萧天应真借势也好,假结盟也罢,其实都是无所谓的事儿,只要,他不和休哥那个逆贼合而攻我,便完全不足惧也。”

“以学生的浅见,不如假作答应萧天应的结盟请求,也伪装成出兵东进的样子。只等萧天应高举讨逆的义旗,咱们便缩回榆关,然后全力西进,打乱幽州的春播。”宋云祥的一席话,让李中易情不自禁的咧嘴笑了,这家伙不愧是积年老吏出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剑封喉。

杨烈见李中易的目光投注到了他的身上,知道该他表态了,便道:“先东后西。”

不管是在军营中,还是在李中易的家里,杨烈一向话少。他平日里也没啥娱乐活动,唯一的爱好就是炒一碟子花生米,泡一壶好茶,再将地图摊开在桌子上,或是蹲到沙盘旁边,仔细的琢磨敌我形势。

更多的时候,杨烈喜欢跟着斥喉营一起出去,对照着舆图,实地考察左近的地形。

自从,李中易以剽窃者的身份,“发明”了等高线的原理之后,原本横平竖直的舆图,顿时变得生动立体起来。

杨烈得等高线,如得稀世珍宝一般,以往看不太懂的某些军史战例,瞬间鲜活无数倍。杨烈原本就天纵其才的军事指挥能力,如同老虎插上翅膀一般,进步的速度可谓一日千里。

别说这个时代领兵打仗,就算是二十世纪有飞机坦克助阵的现代战争,精密地图,都是必不可少的制胜工具。

杨烈只说了四个字,但已经足够了,李中易知道,他这是赞同了宋云祥的想法。

李中易随即笑道:“那就先这么定了。不过,得来太过轻易的东西,没人会珍惜,先晾着萧天应派来的使者,反正咱们拒雄关而守,兵粮皆足,比萧天应更耗得起。”

计议停当之后,李中易转身退入二堂内,回到以往所居的上房。

这时,竹娘已经把后宅的女人都安顿好了,李七娘就住在上房的左厢,右厢原本就是李中易的内书房。

李中易先去看了李七娘,见她脸色红润,也已经用过膳了,便放心的去了内书房。

自从海难发生之后,李中易的情绪一直不佳,榆关这边又积压了不少的公文,必须及时的处理干净,免得影响军政事务的正常运转。

右厢门前,八名佩剑的侍婢,一字排开,十分警惕的盯着院内的一举一动。

再往里走,到了内书房门前时,又有八名佩剑的侍婢,按照不同的站位,把守着机要秘地的门户。

“爷,万福。”侍婢们的行礼声,惊动了正在里间紧张忙碌着的叶晓兰和韩湘兰。

李中易刚进屋,就见叶晓兰和韩湘兰已经稳稳的站在各自的书桌前,蹲身道:“贱妾拜见主人,爷万福。”

室内的光线非常好,居高临下的李中易,不经意的发觉,韩湘兰的胸口处,隐约出现了一圈白色的湿痕,却不自知。

李中易略微一想,随即明白了,韩湘兰产下女儿后,正值哺乳期,补品又一直没断过,嘿嘿,奶*水过足了啊!

侧头再看叶晓兰,胸前虽然也是鼓鼓囊囊,却没有**溢出的现象,看样子,身体恢复得很好。

“免了。”李中易摇了摇脑袋,驱散了心头刚泛起的邪念,缓步踱进里间,坐到他专属的书桌前,磨墨提笔办公。

处理过几份公文之后,李中易不由皱紧了眉头,韩湘兰溢出汁水失了体面,倒是小事,怎么字都写差了?

实际上,幽家韩家的门第,不知道比幽州叶家,高出去多少。韩湘兰所受到的家族教育,也比叶家正规、专业得多。

别的且不说,单单是韩湘兰的那一笔簪花小楷,就颇有书法大师的气度。叶晓兰的字也很不错,但和韩湘兰相比,依然稍逊几筹。

字如其人,确有不妥贴之误,比如说,大奸臣秦桧的字,就非常漂亮,但人品却极差。

但是,通过潦草的字迹,李中易却看得出来,韩湘兰的心乱了。

叶晓兰顺利产子,韩湘兰却只得一女,有比较就有差别。有了差别,心态就要失衡。

韩湘兰的心病,李中易知之甚详,不过,他从不是因私废公的性子。

足足忙活了两个时辰之后,李中易停下手里的笔,端起已经凉了的茶盏,惬意的一口饮尽。

李中易嚼了几口嘴里的茶叶,随即提高声调,吩咐下去:“去把韩氏叫来见我。”

韩湘兰有些恍惚的步入内间,蹲下身子行过礼后,却没等来免礼的吩咐,她随即意识到,情况不妙呀。

“啪。”李中易把几份写错了字的节略,重重的摔在书桌上,厉声喝道,“看看你做的好事。”错字的地方,他都用蓝笔圈了出来。

韩湘兰拿起节略,等看清楚了那些异常荒谬的错处,不由吓得肝颤。

她原本就怕极了李中易,哪经得起雷霆震怒,两腿一软,竟然坐倒在地上,死活爬不起来。

李中易本想拍桌子,大骂一通,不经意的发觉,韩湘兰胸前的湿痕,竟然比方才更大了一圈。

“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不知羞耻,老子还要脸呢。”李中易一口气没缓过来,猛的拍了桌子,厉声斥道,“如此重要的公文,也管写错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成日里,只想着野男人呢。”

韩湘兰从未见过李中易发这么大的火,原本就绷得很紧的那根心弦,瞬间断了,瘫痪在地上,也不敢为她自己辩解。

李中易的脾气,韩湘兰还是知之甚详的,犯了错,你爽快的认了,顶多挨顿罚,也不会有秋后算帐的事。

如果,错了还要硬拗,甚至是虚言狡辩,杖毙都是轻的!

“来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拿家法狠狠的抽十鞭。”

军国大事上,李中易的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哪怕韩湘兰是他的女人,又是他女儿的生母,也照揍不误,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韩湘兰便被四名佩剑的侍婢拖了出去,硬摁在长条凳上,同时用布条堵死了她的嘴。

有人请来了李中易专门收拾内宅女子的家法,那是一根特制的藤条,行刑的侍婢也没扒了韩湘兰的裙子,她挥舞着手里的竹条,照着臀部,狠狠的抽下。

“一,二,三……六……八……十……”有专人报数,不多不少,恰好十鞭子,便停了手。

李中易的家法,轻易不会动用,可是,一旦动用了,就必须让犯错之人,长长记性,免得自误,最终掉了脑袋。

治军,治国,治家,皆有法度,过罚,不罚,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才,数到七的时候,韩湘兰已经被揍昏了过去。等鞭数罚够之后,众婢七手八脚的将她抬入卧房。

有人按照规矩,拿来了伤药,命一直伺候在韩湘兰身边的丫头,帮着上药,免得留了疤痕,惹李中易厌弃。

别人家犯错误的人,挨了揍后,还需要找人去郎中来治伤。老李家的后宅,则完全不必请郎中了,李中易就是名医圣手,他配制的云南白药,治疗外伤的效果杠杠的,只要手不乱抓,不会留疤。

叶晓兰起初颇有些幸灾乐祸,死敌贱婢韩氏,被揍得好惨,没事偷着乐吧。

等事过境迁,叶晓兰闹明白了,李中易为何勃然大怒,她不禁也吓了一跳,写的节略,不仅自己工整清晰,必定是检查了再检查,直到确定无误,才敢呈给李中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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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0章 燕燕

尽管的地位日益增高,权柄越来越重,但是,这么些年以来,李中易却极少发脾气。

在李府下人们的眼里,李中易是个好性子的家主,只要不是犯了家规,没谁会平白无故的挨打受骂。

李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仆人、奴婢或是粗使婆子们,都吃得饱穿得暖,月例亦极为丰厚。

别的且不去说它,单单是竹娘身边的红装女兵们,就深有体会的认为:在楚国公府上,她们活得更有尊严!

女兵,在这个男极尊女至卑的时代,其实是个畸形且尴尬的存在。

李中易非但不歧视女兵,反而比折赛花更重视女兵,他身边最贴身的侍卫,几乎全是竹娘亲手训练出来的女兵。除了,特许带刀携弓入内宅的杨小乙之外。

折赛花身边的女兵,也安排了各自的等级,以方便临阵时的顺利指挥,但那都是私下里的授受,上不得正式的官面。

在李家军的条例之中,关于女兵的地位问题,专门有一章作出了明确的规定:临阵杀敌,论功授官阶及薪俸。

虽然,到目前为止,女兵之中还无人被授予官职。开什么玩笑,贴身保护李中易的女兵都上战场了,除非是外围的近卫军都死绝了!

但是,在军规森严的军中,只要有了条例上的明文规定,也就意味着,女兵们个个都有出人头地的希望。

从隋朝开始,科举出仕,给了全天下的寒门士子们,一个相对公平竞争作官的机会。同理,李家军中的女兵们,也都有了盼头。

这人呐,最怕的就是没有了盼头!

竹娘得知李中易勃然大怒,居然打了韩湘兰之后,不由眨了眨眼,苦思苦想了一番,却始终想不起来,李中易上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即使暂时还不知道详情,以竹娘对李中易脾气的了解,她琢磨着,八成是最近神思有些恍惚的韩湘兰犯了错,然后撞上了李中易的枪口,被迁怒了。

自从,沉船海难事件发生之后,李中易的情绪就异常低落。尽管,李中易一直没说什么,但竹娘心里明白,男人心里憋着火却发泄不出来,再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了。

如今,韩湘兰挨了打,竹娘反而长长的松了口气,终于还是发泄出来了,好极,妙极!

至于,倒了血霉的韩湘兰,竹娘其实一点都不同情她。不就是,叶晓兰生了个有资格继承家业的男娃,而韩湘兰却生的是个只能像水一样泼出去的女儿么,至于成日里胡思乱想么?

这韩湘兰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钻进牛角尖里,再也爬不出来了。

竹娘以前只是个纯粹的女将,随在李中易身边这么久了,她也多少明白了些政治上的事儿。

到目前为止,李中易也没超过三十而立的岁数,可谓是春秋鼎盛。李中易的身子骨好不好,他身边的女人们,个个都很清楚,竹娘自然也不例外。

竹娘侍寝的时候,一夜被欺负两三回,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若是男人性起了,五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只是男人比较惜身,极少那么放纵自己罢了。

李中易领兵出外的时候,后宅那些琐碎的事务,照例由竹娘统管。竹娘虽然不怎么待见韩湘兰,毕竟同为李中易的女人,彼此互称姊妹的关系,竹娘倒也不好装聋作哑。

不过,竹娘也没在韩湘兰挨打后的第一时间上门去探望。女儿家的面子薄,韩湘兰更是个好面子的幽州权宦贵女,竹娘若是去得太早,当面撞破了韩湘兰凄苦倒霉的惨样,好心的探视反而容易变作是驴肝肺。

在后宅之中,与其做了好事反而遭恨,不如索性装糊涂,这是竹娘自己的深刻体会!

“娘子,爷去了西院那边。”贴身侍婢香莲刚从外边回来,就向竹娘禀报了李中易的动向。

西院?是了,那里正是关押萧绰的所在,李中易只怕是想看一看所谓的契丹第一美人儿,究竟是个啥样子吧?

竹娘蹙紧眉头,细细的想了一阵子,忽然笑道:“咱们的那位爷,不是个急色的。”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一直于征途中掌家的竹娘却是心中有数,容貌犹胜折赛花何止数筹的李七娘,虽然经常侍寝,却依然是个黄花大闺女,至今尚未破身。

香莲嘟起红唇,犹豫了片刻,终究仗着和竹娘情分不同一般,小声嘀咕说:“娘子,爷不去看望一下韩娘子也就罢了,来此地的第一日,怎么能不歇在您这儿呢?”

竹娘哑然一笑,小丫头香莲这是在替她打抱不平呢,忠心着实可嘉。

只是,男人虽然一直宠着竹娘,却毕竟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男人,有些事儿啊,没法子去争,只当没看见也就是了。

“小蹄子,你还真长大了,居然知道替我争男人了。”竹娘似笑非笑的望着香莲,清冽的眸光中蕴藏着几许冷意。

原本还欲再劝的香莲,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吓得闭紧了小嘴,再不敢多嘴多舌。

李中易确实去了西院,只因西院内,关着大名鼎鼎的少女时代的萧太后,也就是萧绰,小名燕燕。

在辽史上,结束契丹内乱,并且带领契丹国走向中兴的萧太后,其历史地位直逼大唐的武则天。

传说中,貌美如花,却又心恨手毒、阴险狡诈似千年妖狐的萧太后,居然被奚王萧天应拱手送给到了榆关,这完全出乎于李中易的意料之外。

李中易踏入西院门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鼻子,一直缠绕在心头谜底,也终于有了答案:他的好色之名,竟然远播至东京道的奚族,不仅传入了萧天应的耳内,并且起到了意想不到的“良好”效果。

既然未来的萧太后是个厉害的狠角色,李中易觉得太早见面,反而容易落了下乘。

于是,西院左厢门前的四名佩剑侍婢,被李中易抬手招到身前。

李中易低声嘱咐了一阵子,四名佩剑侍婢不约而同的粉颊飘红,羞涩难当的不敢抬头看他。

“先饿她三天,只是不断了食水即可。”李中易迈步朝外面走去,忽然想起一事,扭头又叮嘱了一番,“毋使自杀。”

人,其实挺耐饿的。三天不吃饭,也不过是身体异常虚弱罢了,并不至于饿死人。

但是,如果三天不喝水,体质较差的女性、老人或是小孩子,则会因身体严重缺水,导致虚脱而亡。

随着李中易的一声令下,云集于榆关的李家大军,获得了宝贵的三天休假时间。

大军从海上北进,虽然时间并不长,可是,晕船的毕竟不在少数。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这弓弦绷得太紧了,绝非好事。

劳逸结合,才是正道理!

大军可以休息,可是,参议司的参议们以及李中易这个主帅,却是无法得闲,忙得连轴转。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下来,参议司已经站稳了军令指挥系统的枢纽位置,获得了众将们的一致认可。

屋外阳光明媚,室内寂静无声,李中易单手托在腮下,斜歪在书桌上,闭目养神。他一直琢磨着,作为军政枢纽的枢密院和兵部,是不是也应该换个名目,闪亮的登场了呢?

如今的李家军中,军政事务其实并无具体的部门主管,其权力被镇抚、军法以及军事主官这三方所分隔管辖。

在块块的这个部分,军政系统运转得还算是比较良好,大批寒门出身的中低级军官,被从基层提拔了上来。

可是,在李家军的中枢系统内部,却没有专门负责军政事务的主官及其部门。这主要是李中易长期待在军营之中,从高级军官开始,到都头一级的基层军官,情况大多掌握于心,不至于被蒙蔽了去。

可是,随着兵马越来越多,李中易如果继续事必躬亲下去,迟早会被累死。

这么一来,负责考察中下级军官的专责部门,就越来越被提上议事日程。

受限于地位的束缚,李家军的军政部门显然不可能被称作枢密院,或是兵部。

李中易想到这里,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总政,他盯着这两个字看了许久,忽然笑了,随即提笔将总政二字涂成墨团,再也看不清楚。

还是叫镇抚司吧,李中易放下笔的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名字叫什么,其实还真没所谓,关键是考核任用中下级军官的职掌必须明确。

李中易刚端起茶盏,小饮了半口,就听门外传来通禀的女声,“回爷,西院来人禀道,那位萧娘子饿晕了过去。”

嗯哼,刚好三天,就饿晕了,看来那位未来的萧太后,哪怕有万丈火气,也总该降了一些吧?

李中易随即把西院的女管事叫了来,嘱咐了几句,命她熬那种稀得竖不起筷子的粥,略微加点盐和肉末,喂给萧绰吃。

“一日只喂一顿,每顿一小碗。”李中易摸着下巴,将目光投向窗外,目光深邃已极。

嘿嘿,萧燕燕童鞋,饿得脑袋发昏,反应不再灵活自如,看你还如何狡计百出?

第911章 西出榆关

榆关的三更天,半空中月亮姑娘露出半弯的微笑,苍茫大地遍洒银色的光芒。

关墙之上,近卫军的将士们,或持弓弩,或拿刀盾,将李中易牢牢的护卫在内圈之中,惟恐稍有差池。

李中易扭头想看看关墙上的情况,却被厚实的人墙阻隔了视线,他固然心中略有不满,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近卫军,干的就是保护统帅的活计,这是他们的职责,李中易又是个很守规矩的人,自然不好说啥。

实际上,按照众将集议添补的近卫军规,李中易这个统帅如果失陷于敌阵,近卫军全体当斩。

这个规定,其实从阵前失将,牙兵全斩的军法之中衍生出来的条令。而且,仅仅针对近卫军有效,并不是放之全军皆准的原则。

俗话说得好,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但是,这句话放在李家军的头上,却并不完全适用。

和当今的任何一支军队相比,拥有强大到变态的基层军官团的李家军,其军事指挥体系颇具有打不垮的跨时代特色。

具体而言,不管是平时还是战时,李家军各部根据训令,都有完整的接替指挥权的顺序。

一般来说,军事主官如果出现了意外,经镇抚使和驻营军法使的确认之后,专门负责指挥作战的副都指挥使,可立即接过指挥权。

子时正,参议司检校副都指挥使杨无双,顺着台阶爬上关墙,快步走到李中易的身前,小声禀报说:“主公,都准备妥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轻声道:“那就开始行动吧。”那副风清云淡的样子,仿佛大军出发只是出关去踏青一般。

杨无双猛的精神一振,抱拳拱了拱手,轻声道,“自晚唐以降,契丹人肆意欺辱我大汉子民的坏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李中易似笑非笑的望着杨无双,沉吟片刻之后,随即吩咐说:“传我的话,先拿下蓟州者,不吝万户侯之赏。”

蓟州,即安禄山造反之时的渔阳,也就是后世天津市下辖的蓟州区。蓟州,距离契丹国最最精华的首善之地——南京析津府,不过区区二百余里之遥。

就军事上而言,只要李家军拿下了蓟州,就等于是彻底打开了通向南京析津府的门户,整个契丹国的南京道,必定震动惊恐无比。

万户侯?杨无双不禁心头猛的一热,恨不得当场申请独领一军,马踏蓟州。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杨无双的脑子特别灵活,他借着轻声吟诗的机会,表达出想领军上阵撕杀的愿望。

李中易明明听懂了,却装起了糊涂,在他的心目中,参议司的工作,其实远超临阵指挥撕杀。

见李中易没吱声,杨无双慑于统帅的积威,没敢强求,只得捏着鼻子,快步走下关墙。

伴随着短促有力的军令声,榆关那两扇厚重的关门,在几十个强壮军汉的推动之下,缓缓打开。由于事先在门轴处上足了油脂,城墙上的李中易,尽管一直注意倾听,却只是听见轻微的嘎吱声。

嗯哼,准备工作异常充分,李中易满意的点了点头,把目光投注到出关的大路之上。

原本应该招展的旌旗悄悄的卷起,将士们嘴里衔着木枝,他们胯下的战马,马蹄上裹着厚厚的麻布,刀鞘的铁环上也包着麻布,避免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根据参议司事先制定的行动计划,为了避免在月色下的头盔反光,索性也都包上了麻布。

自从占领了高丽国之后,在李中易的横征暴敛之下,辎重物资的极为充裕。别的且不去说它,原本因为铁器不足而无法全面配齐的工兵铲,如今早已是全员人手一柄。

此次出兵,作战杀敌倒在其次,主要的战役目标,其实是破坏幽州以东地区的春播下种。

这种时候,工兵铲可就派上了大用场,数万精锐大军及数万各族奴隶辅兵们一齐挥铲,不消几天便可将一州之地的春播田亩,全部挖掘殆尽。

当然了,除了破坏南京道内各地的春播之外,榆关左近州县的粮仓,也是李家军此次倾巢出关的重要目标。

整修以前的榆关,关门狭窄,门洞内仅容五人并排通行而已。如今的榆关城门,并行五辆马车都绰绰有余,这就极大的加快了李家军的出关速度。

关墙前边,宽约两丈的壕沟上,早有工兵营的将士们搭好了跳板。将士们刚刚离开城门洞,就按照既定的行军路线,向左右各自散开,并快速通过厚实的跳板,滚滚向西开拔。

在大军行进方向的两翼,由骑兵营的将士们列阵守护着,这也是李中易多年用兵惟谨慎的惯例。

在李家军出兵之前,往四周的百里外放出精锐斥喉,早就是条令中明定的规矩。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军行进的过程中,最容易遇上契丹轻骑兵的突然袭击。所以,一直驻扎在城外,反打契丹人草谷的骑兵营,便义不容辞的担当起了,替掩护全军行动的重任。

有了骑兵营在两翼的掩护,在中路行进的大军,便有临敌列阵的时间。不客气的说,只要李家军列好作战阵形,那就基本上在立于不败之地。

历史上的汉军和草原蛮族作战,只要汉军有时间摆开阵形,蛮子们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敢舍命去硬攻,而只能采取断粮道、轻骑袭扰这些所谓的狼群战术。

那个永远无法封侯的李广,以五千人对抗数万匈奴骑兵的围攻,在绝对的兵力劣势之下,直到弓弩射完,方才战败被俘。

如今的李家军,无论是战斗经验、武器装备,还是组织纪律性,或是基层军官团的精干程度,都远远胜于李广所率领的郡县兵。

兵法有云,夫战,以正胜,以奇合!

李中易的用兵原则,极为持重,宁可不胜,也绝不能轻举妄动。这一点,倒是和秦末名将王剪十分相似。

想当初,秦国伐楚的时候,脑袋发热的赢政,起初信了嘴上无毛的李信,只派出二十万秦军便想灭楚,竟被项燕杀得大败亏输。

最终,赢政放下身段,主动上门,诚恳的请出王剪,授兵马六十万。王剪也不负秦王的重托,领着倾国之兵,步步为营,稳打稳扎,最终灭了强盛一时的楚国。

六十万秦军攻击四十万楚军,并且没有给楚军的主帅项燕,任何可以侥幸的机会,这就叫作堂堂之师,以绝对的实力取胜。

六万大军出榆关,队首已经在十里之外,负责押阵的近卫军先锋,却连城门洞都还没走出。

按照惯例,参议司以及辎重营、炮营、工匠营等辅助军种,都随李中易的中军一起行动,由近卫军负责守护。

直到太阳悬于半空之时,原地休息已久的近卫军才接到了开拔的命令,大家纷纷起身,在军官们的口令声中,列队出城。

“爷,您站一宿了,不如回马车里歇息片刻?”李云潇担心李中易身体吃不消,壮着胆子凑过去小声提建议。

李中易见近卫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出了城,便点了点头,在亲卫牙兵们的簇拥下,迈步走下城墙。

城墙边的台阶下,十余辆高大宽敞的四轮马车,一字排开,显得气势非凡。

李中易走到四轮马车旁,并没有马上踩着长条木凳上车,而是停下脚步,轻轻的拍了拍粗大的车辕。

四轮马车,其实在开封城中的某些商户那里,很早就使用了,并不算特别稀罕的事情。当然了,开封城里的四轮马车,大多数情况下其实是用牛拖拽的,并且没有前轮转向的悬挂轮轴系统。

由于爱好问题,李中易曾经仔细的研究过《清明上河图》,图内就有四轮马车的清晰记载。

然而,无法转向的四轮马车,仅仅只能在街道宽阔的开封城内短途直线运输,只要离开了开封城,便会寸步难行。

身为政事堂相公之一的李中易,当然知道四轮马车无法在普及的原因。核心是,除了勤修驰道的秦汉两朝之外,历代的皇朝都不怎么重视修路的问题。

要想富先修路的理念,除了李中易明白之外,再无人知晓其中的逻辑。

另外,即使朝廷心血来潮的修了官道,也不会去注意养护的问题,以至于,道路始终出于残破不堪的状态。

晴天倒也勉强。只要下了雨,泥泞的道路上,别说四轮马车了,就算是独轮车,也很容易被坑洼所困。

此次西出榆关,沿途皆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道路状况远胜于中原地区。

李中易现在并不缺马,比两轮马车更加宽敞和舒适的四轮马车,由着四匹甚至八匹良马拖拽着,既保证了行军的速度,人也舒服许多,何乐而不为?

至于四轮马车的转向系统问题,其实呢,在有轮轴的基础上是很容易实现的,只需要将前轮的悬挂改为一个大圆盘即可。

将车辕与车身衔接的部分与前轮悬挂结合,使得马匹转向的时候前轮的悬挂也跟随整体转向。由于,车轮中滚轴的作用,前后车轮能够自动自行调节各轮的速度差。这种悬挂方式无法做过小角度的转向,无法做速度过快的急转向,且对前轮的悬挂和整个传动体系的结构强度要求较高。

不过,拥有转向系统的四轮马车研发制造成功的背后,隐藏的是高丽工匠奴隶们的血和泪。

第912章 伐安喜

待主力大部队出城之后,李中易这才在近卫军们的簇拥下,迈开步子,缓缓走下台阶。

李云潇见李中易径直越过了前四辆马车,脚步停在了第五辆四轮马车的前边,他心底里一片透亮:别看主公嘴上啥都没说,只怕是一直惦记着那位契丹第一美人儿吧?

此次出征,除了身兼牙内指挥使的竹娘之外,李中易也就带了萧绰和叶晓兰二女一起上路。

很多事情,尤其是涉及到李中易的内帏秘事,那可是半个字也泄露不得的!

李中易曾经教导过李云潇,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知之为不知,善之善者也!

这么多年下来,李云潇一直牢记着李中易的教诲,守口如瓶的道理,也从不敢或忘!

身为近卫军都指挥的李云潇,他自然心知肚明,萧绰和叶晓兰就待在眼前这辆马车的里边。

李中易略微一想,正欲迈步往后走,却被正好撩帘的叶晓兰娇声叫住,“爷,有开京的急报……”

在李云潇的搀扶之下,李中易踩着长条木凳,登上车辕。只见,门帘开处,竟是叶晓兰那如花的笑颜。

宽大的车厢顶部及四角,吊着十几盏白蜡灯笼,晃眼间给人一种50白炽灯当头照的感觉。

李中易下意识的眯了眯眼,这才搭着叶晓兰的小手,钻进了车厢之中。

适应了车厢内的光线之后,李中易这才发觉,车厢正中的书几右侧的烛架之上,赫然点着八支如婴儿手臂一般粗的蜡烛。

李中易盘腿坐到书案后,似笑非笑的望着叶晓兰,叶晓兰随即猜到了男人的心思,便撒着娇说,“奴家怕光线太暗伤了眼,平日里绝不敢如此的奢费。”

长期从事案牍工作的人,这时代又没有电灯,难免会因为光线不足,严重影响视力。

李中易理解的点了点头,扭头望向车外,高声吩咐启程之后,便低下头拿起搁在书几上的节略,仔细的看了两遍,这才抬头吩咐叶晓兰,“回信给朴万羊,令其务必保障我大军的军粮及草料。假如,实在是供给不上之时,可便宜行事。”

叶晓兰低下螓首,乖顺的回道:“是。奴这便拟敕札于朴万羊,命其督催粮草。”

所谓的允许朴万羊便宜行事,不过是抢劫高丽各地大户人家的代名词罢了,叶晓兰对此知之甚详。

叶晓兰的座车,尽管锦缛铺得很厚,依然颠簸得厉害,李中易不管换什么姿势,都很难坐得舒服。

“哎,弹簧啊,弹簧,愁死个人!”李中易心心念的弹簧,因为炼钢技术的落后,迟迟无法制造出堪用的合格品,实在是令人颇觉遗憾。

弹簧的质量不过关,太过脆弱,经不起反复拉伸的摧残,又没有橡胶可用。

李中易苦思苦想之后,终于想到了古罗马人曾经用过的好办法:座车底部被分为两部分,底盘部分连接车轴,整个车厢则用牛皮托起,吊在车顶的数根横梁之上。

这么一来,李中易的座车虽然还远不如汽车的悬挂系统那么舒服,但也分分钟秒杀掉了同时代的马车。

李中易接过叶晓兰递来的茶盏,凑到唇边小饮了一口,瞥眼间,便见嘴上堵着帕子的萧绰,形容憔悴的平躺在车厢左侧的角落里,她的身上裹着锦被,弓起的两腿呈现出夸张的M型。

李中易微微翘起嘴角,很显然,叶晓兰察觉到了他想熬鹰的心思,将萧绰就这么光着身子,摆着既有的造型,带上了马车。

对于萧绰的处置,李中易的心里早有成算,彼乃异族未来之皇太后,不可与汉女同日而言。

待取了蓟州城之后,李中易便要强摘了萧绰的红丸,作为汉军北伐的献祭。

北伐燕云,区区四字而已,却是晚唐以降,汉人不可承受之重。

自从契丹人雄踞于幽州之后,直到明朝徐达收复元大都,整个燕云地区脱离汉人朝廷统治的时间,长达四百余年之久,实在是一大憾事。

李中易此次西出榆关的主要目的有二,一是震慑幽云地区的汉人官僚及门阀,二是牵制耶律休哥,使其无法倾全力平息契丹皇族们的武力反抗。

契丹国的东京道,毕竟不是腹心之地,只要耶律休哥腾出手来了,大可慢慢的收拾趁势而起的奚王。

李中易比谁都清楚,耶律休哥敢于丢弃东京道和西京道,甚至连上京道都可以不要,唯独物产极其丰厚,人口繁茂的南京道,却是万万不敢舍弃的膏腴之地。

兵法有云:攻其必救,所以,李中易来了!

李中易尽起六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向安喜城,也就是刘备曾经当过县尉的那个安喜县。

安喜县位于榆关西北部,紧挨着残破的旧长城,安喜的南边有三座城市沿着滦河一字排开,即:平州、望都和滦州。

至于营州嘛,李家军第一次西出榆关的时候,已经将营州城中的大户人家,抢得一干二净,已经没啥甜头可捞,李中易自然对其不屑一顾。

当时,李家军的实力还不足以进取蓟州,威慑南京析津府,只能选择拿距离榆关最近的营州开刀。

有多大的实力办多大的事,超级务实一直是李中易的长处,想争夺天下的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满嘴仁义的道德表。

李中易打的算盘,其实是个阳谋。拿下安喜县之后,如果耶律休哥不派主力来反击,他就率军渡过滦河,直攻蓟州。

蓟州,是燕云十六州中,除了幽州之外,最大的一座城市。蓟州也就是唐末之渔阳,安禄山那小子起兵叛唐的根据地。

拥有二十余万人口的蓟州,与只有四万人的营州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李中易一旦拿下此地,不仅一夜之间可以吃饱,而且南京析津府必定陷入到恐慌之中。

到那个时候,耶律休哥即使不想被牵制主力,也必须出兵反击李中易胆大包天的进攻。

李中易眯起两眼,想到得意之处,不禁伸出罪恶的爪子,探索进锦被之中,掠过萧绰那光滑如同绸缎般的嫩肌,玉兔随即被擒。

今天之前,李中易没有碰过萧绰的半根小手指。他只是命人,堵住萧绰的嘴,用绸带缚住她的手脚,既不许她说话,又令其无法自尽,也就罢了。

又被饿了两天一夜的萧绰,恨恨的瞪着大肆轻薄的李中易,凤目之中几欲喷火,却又无可奈何。

一天只喝了一小碗稀粥的萧绰,早就饿得筋软骨酥浑身乏力,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反抗李中易的袭扰?

李中易究竟想干嘛?萧绰一直没彻底想明白。不过,每天都赤着身子,被捆绑成羞耻的姿势,萧绰就算是再傻也知道,她迟早被李中易吃干抹净。

问题是,萧绰的嘴一直被帕子堵得严严实实的,哪怕她再是狡计多端,却无法鼓动如簧之舌,这才是对她最致命的“打击”。

心眼多,嘴伶俐,这是契丹人对萧绰公认的评价,如今,因为嘴巴被堵,萧绰纵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翻翻白眼。

李中易惬意的游山玩水,触手之处感觉棒极了,他必须承认,萧绰的身体本钱,远超他的所有妻妾。

身体的本钱,其实和饮食习惯密不可分!

天天吃牛羊肉,喝牛羊奶的萧绰,不仅个头超过了175CM,而且,李中易惊讶的发觉,他竟然只擒下了大半只玉兔。

这是何等的了得?

叶晓兰早就发觉,裹着萧绰的锦被内动静不小,却只当没看见似的。男人苦心积虑的折腾萧绰,不就是为了熬垮萧绰的精神支柱,水到渠成的将其吃干抹净么?

男人沾花惹草,本该是正妻管的事儿,叶晓兰这个妾室,又岂敢多嘴多舌?

再说了,叶晓兰怕极了李中易这个大魔鬼。想当初,她便是被男人折腾得死去活来,其中的痛与乐,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李中易很是骚扰了一阵,就在萧绰以为她即将失身的时候,他却突然收了手,并替她将锦被裹紧。

“来人,请白行过来议事。”李中易饮了盏茶,慢条斯理的吩咐车窗外的近卫。

不大的工夫,李中易的大弟子杨烈杨白行拍马来到车旁,恭敬的禀道:“学生白行拜见恩师。”

李中易微微一笑,扬声把杨烈叫进了车厢里,师徒二人隔着书几,相对而坐。

叶晓兰知道杨烈在李中易心目中的地位非同小可,她不等李中易吩咐下来,便主动奉了茶。

眼前的二人的关系,是有着过命交情的师徒关系,叶晓兰想了想并没有主动回避,而是缩在了车厢的一角,尽量不引人注目。

“都准备好了吧?”李中易手捧茶盏,笑问杨烈。

杨烈拱了拱手,言简意赅的说:“您曾经说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李中易点了点头,笑道:“你办事我放心。行军大总管还是你。”按照李家军的条令,行军大总管即前敌总指挥。

杨烈没有丝毫的推诿,直接拱手道:“喏。”按照以往的经历,每逢生死存亡大战之际,李中易都会充分授权给杨烈,命其指挥全军作战。

李中易是当之无愧的战略大师,不仅善治军,更善理政,美中不足的是,大兵团作战的临阵捕捉战机,比杨烈颇有不如。

好在,李中易颇有自知之明,让专业人士去做专业的事情,一直是他的座右铭!

第913章 火炮亮相

大军西出榆关之后,在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之上,全军骡马化的优势立即体现无遗,行军的速度快得惊人。

正午时分,留在队尾押阵的近卫军,距离榆关西门,已经远出八十余里。

在军政、军令、军法及后勤,四权分离的前提下,李中易向来舍得放权。既然委任杨烈为行军大总管,他索性领着近卫军留在整支大军的末尾,免得让杨烈觉得碍手碍脚,事事向他请示汇报,那反而不美。

在叶晓兰看来,杨烈的领军作战能力,远远胜于李中易这个主君,这就有些类似于刘邦与韩信了。

刘邦将兵不过十万,韩信却是多多益善,不怕兵多,就怕兵少,也就是李中易经常挂在嘴边的大兵团指挥作战能力。

叶晓兰至今依然清晰的记得那句脍炙人口的名言,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

韩信死得很惨,吕后将他骗进长乐宫,命甲士用乱枪将其戳死。韩信临终前惨然泪下,高呼曰:悔不听蒯通之言!

唐太宗尝言,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叶晓兰出身于幽州名门叶家,自幼即接受良好的家庭教育,她的学问不见得比当世大儒差多少。

无论书法还是见识,叶晓兰都远胜于竹娘等一干妾室。哪怕是,将门世家的李七娘、折赛花,和叶晓兰相比,亦多有不如。

当然了,出身于幽州第一世家韩家的韩湘兰,秉承不外传的家学渊源,倒是叶晓兰生平最大的劲敌之一。

作为李中易的内书房书记官,叶晓兰所掌握的情报资料,远不是外人所能想象的。

在巧妙的军权制衡体系之下,李中易对于李家军拥有的是无可争辩的绝对掌控力。队正以上的军官,必须进入李中易自任山长的讲武堂学习深造,且学成结业之后,必蒙李中易的召见。

全军将弁皆吾之门生也,这是李中易喝多了酒不经意间说漏的话,却被叶晓兰听了个正着。

更重要的是,营级以上的军队调动,必须由参议司出军令,李中易签押加密,军法司监督执行,这便从根源上堵住了领军大将犯上作乱的空隙。

叶晓兰越琢磨,越觉得李中易设计的军事体系,实在是精巧无比,妙不可言,这也是他敢充分授权杨烈指挥大军的底气所在。

帅将之间的关系明确,权责底线也划分的异常清晰,李中易只需要下一个军令,便可以轻而易举的解除杨烈的兵权,将来还有必要杀之去祸么?

大军进入广阔的滦河平原之后,分三路迅速展开,李中易领着近卫军则悠闲自在的吊在全军的末尾。

受制于道路以及后勤补给的局限性,这个时代的行军作战,必须要分兵。

所谓分进合击,指的就是分头行军,集中作战,然而,这个时代的分兵,分容易,再想集中起来,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远的且不去说它,李广就是因为迷了路,导致没有按时到达指定作战地点,被迫自杀谢罪。

不过,李家军拥有举世无双的舆图房,这便给行军作战带来了数之不尽的好处和便利。

自从,李中易占领了榆关以来,舆图房所属测绘营的专业人士,便跟随着精锐的斥喉们,几乎走遍了整个幽州以东地区。

舆图倒是好制,可是,李延清暗中主持的拉拢燕云汉族门阀的工作,却进展异常之缓慢。

整个燕云十六州内,仅有区区几家很小的庶族门阀,暗中与李中易勾勾搭搭。其目的却只是想利用榆关锁死南京道和东京道之间商路的机会,趁机大发横财罢了,而绝无心向汉室之心。

李中易其实很理解这种尴尬的局面,自从沙陀族石敬瑭献出燕云十六州以来,至今已近三十年。

客观的说,契丹人施行的北南面官制度,采取的汉官治汉的策略,很好的笼络住了燕云地区的汉族知识分子。

在这个民族主义不彰的时代,对于读书人而言,只要不堵死他们做官的晋升之阶,其实谁当皇帝,根本就是没所谓的事情。

后金入主中原后,以东林党人为首的汉族知识分子们,纷纷降了野猪皮,这些人所图的不过是保住家财和官位权势罢了。

至于,南京道辖下的汉军官兵,他们平日里享受着高官和厚禄,又极其畏惧于契丹人的鼎盛军威,竟无一人敢向李中易靠拢。

李中易压根就不介意南京道的汉人官僚和将领们是否心向汉室朝廷,成固可喜,从此有了内应。不成,亦无忧虑,彼辈既然效忠于契丹人,那就各凭刀枪说话吧!

于是,在进军安喜之前,李中易给各级将领下了一道秘密手令:举凡契丹境内之官绅大户,或是巨商豪贾,一体抄家,所擒之男女俱贬为奴或婢。

在手令之中,李中易格外强调了一点:胆敢抗拒天朝王师者,诛其全族男丁,女性全部充作官姬!

长途行军,确实非常辛苦,李中易索性钻入萧绰的被中,搂着前凸后翘的俏佳人,美美的睡个回笼觉。

不大的工夫,李中易睡熟了,异常之香甜。萧绰却因胸前压着沉沉的脑袋,呼吸逐渐不畅。更尴尬的是,李中易的一只爪子,竟然搭在她的大腿内侧。

天地良心,萧绰想狠狠的斩断那只可恶的爪子,却因为双手被绑在身后,双腿又被绸带捆缚成M型,只能气得眼眶泛红泪如泉涌,丝毫也奈何不得李中易。

就在李中易梦见周公和他下棋的时候,突然听见惊天动地的铜炮轰鸣声,他霍然惊醒,厉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很快,李云潇拍马赶到马车前,凑到窗前,小声禀道:“爷,我近卫军途径一处坞堡,其主人拒绝开门出降,小的本欲试试铜炮破门的威力,却不成想竟然打偏了。”

李中易立时来了精神,随即吩咐李云潇:“把炮营的五门铜炮都架到堡门前三百步处,等我亲去指挥发炮。”

“喏。”李云潇接令之后,拍马跑去调动炮队,李中易则在叶晓兰的服侍下,整理了一番衣冠,这才下车骑上“血杀”,在贴身牙兵牙将们的簇拥下,顺着李云潇的足迹,赶了过去。

等李中易赶到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这座坞堡规模着实不小,墙高大约五丈,堡前的护堡沟宽达一丈,深约一丈。

堡墙之上站满了持刀拿枪的堡丁,显然是打着以武拒入的心思。地面上散布各处的箭矢,李中易一看便知,堡内养了至少过百的弓箭手。

嗯哼,难怪有胆子不听大军的号令,敢情是个扎手的硬刺猥。

只是,李中易心下颇觉奇怪,如此大的一座坞堡,他怎么没有在舆图上见过?

舆图房的人,跟着参议司一起行进,和中军的杨烈在一起,李中易一边派人去询问舆图房,一边摸着下巴盯着坞堡正门。

整个坞堡早被近卫军的将士们,围得水泄不通,堡门前,五门青铜炮一字排开。

李中易已经看出了问题所在,青铜炮的角度调得过高,稍微不留神,就会飞过堡墙,砸进堡内。

从青铜炮的制造,一直到火力实验,李中易全程参与到其中,他自然明白,眼前的这座坞堡,恰好是在进攻安喜之前,一次十分有意义的实战轰击尝试。

“炮营全体注意,现在听我指挥。刀盾手上前,掩护火炮手,所有火炮一律向前推进到距离堡门一百步处。”

既然是实战练兵,李中易索性采取给大炮上刺刀的战术,将火炮推进到堡门的近处,采取接近于直瞄的策略,先轰上几炮再看看效果如何?

就在刀盾手们护着火炮前进的当口,堡墙上忽然传来咋呼声,“放箭,快快放箭……”

“嗖嗖嗖……”密集的箭雨瓢泼射下,钻入刀盾手们高举的盾牌之上,发出咄咄的刺耳之声。

李中易颇感意外,他接过随从手里的单筒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堡墙之上的动静,很快发现,这一面堡墙上至少集中了一百多名弓箭手。

“潇松,此堡的主人太过嚣张了,把神臂弩手们派上前,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大汉族的军威。”李中易明显抱着灵猫戏鼠的态度,想要洗刷一番。

李云潇却没有戏耍的心情,一本正经的调动兵马,将李中易先护得严严实实,等腾出手来,再命神臂弩手们在火炮后面列阵。

李中易若是因为轻敌有个三长两短,李云潇全身的皮子,都不够杨烈等人剥的。

“三段击,连发九弩!”李云潇一上来就使出了狠招,目的只有一个,彻底压制住堡墙上的弓箭手。

只因,李中易的身影随着火炮的向前移动,慢慢走进了坞堡上弓弩的射程范围之内。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云潇压根就承受不起阵前失帅的惨痛结果。

李中易也不是没脑袋的傻大胆,他敢进入到敌人的弓箭射程以内,必有仰仗。近卫军的盾牌手们,都接受过类似罗马人乌龟阵的训练,只要李中易不自己作死,安全方面无须多虑。

“从左到右,依次开炮,连射三发。”李中易在乌龟型盾牌的护卫下,指挥着炮营的官兵们摆开了阵势和角度,然后就下达了青铜火炮第一次走上实战的命令。

第914章 天赐神兵

炮营的人员编制,在整个李家军中,都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大。

一门炮便是一个队,计有队正一名,正瞄手一名,辅瞄手两名,正装药手三名,辅装药手三名,正、辅装弹手各三名,点火手三名。除此之外,便是驭马、拖炮、架炮的军卒。

李中易之所以把编制搞得这么大,主要是因为,炮营迟早会扩编的。宁可训练有素的炮兵等火炮制造到位,也绝不允许火炮造出来了,却没人操作。

更重要的是,青铜前膛炮从清膛、装药,乃至点火发射的过程,太过复杂繁琐,稍微有个闪失,便会炮毁人亡。

编制大有编制大的好处,人多好办事,每个炮组都有三套备用人员,哪怕是出现了意外,只要种子队伍还在,损失也不至于不可挽回。

甲炮组的队正贾仁和接到命令后,当即按照发炮的流程,按部就班的执行。

“瞄手就位。”伴随着刚劲有力的口令声,正瞄手领着他手下的六名军卒,根据实际操作过无数次的经验,将火炮前后左右挪动调整了一番角度和位置。

“清膛手上前清膛。”等正瞄手高高的举起左臂后,贾仁和再次下达了命令。

清膛手,快步跑到膛口,操起特制的拖把,塞进炮口一插到底,依照上下左右各个方向,反复刷洗了五遍内膛,这才站到一旁,举起左臂大声禀报说:“清膛完毕。”

贾仁和随即下令:“第一装药伍出列。正装药手装药,辅装药手复核。”

“喏。”第一装药组的正装药手,抱着绸缎包好的定装药,快步奔到炮口处,将绸包塞进炮膛内。

辅装药手,手里提着特制的软木塞杆,十分用力的将药包顶到炮膛内的最底部。

“装弹手,上弹。”

正装弹手快步上前,将正好楔合炮膛的圆形木板,小心翼翼的塞进炮膛底部。这么做的好处很大,主要目的是为了更好的借助火*药爆炸所产生的动能,可以最大限度的增加弹丸射出炮膛的初速度。

等辅装弹手将实心的铁弹丸塞进炮膛后,辅装药手再次走到炮口处,用木塞杆将实心炮弹紧紧的压在炮膛底部的圆形木板上。

“装引信。”随着贾仁和按部就班的命令声,引信手走到青铜炮的后部,将特制的中空木管插入引火口,中空管内装的是用糖汁凝结成柱状的颗粒药。

引信手抽出中空木管后,掏出兜里的帕子,裹在右手上,将颗粒药引信向下按实,然后退到了一旁。

“点火。”贾仁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炮弹发射后的真实威力,是不是能够轰破堡门?

从下令开炮,到炮弹出膛,李中易其实只等了大约五分钟左右。但他觉得,整个过程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等待的时间竟是那么的漫长。

“轰……”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重约三斤的实心铁弹丸,夹带着惊天动地的风雷,悍然出膛,砸向坞堡的正门。

“咚……”

整个炮组的人,包括李中易和刀盾手们在内,都被笼罩在了白色的烟雾之中,他们只听见巨大的响声,却看不清楚战果如何。

还未等烟雾散尽,乙炮组的火炮发出了怒吼之声,然后是丙炮组的大炮也响了。接着,丁炮组和戊炮组的两门青铜炮,依次开火。

这时,恰好一阵轻风拂过炮营的阵地,烟雾随即被吹散,手举单筒望远镜的李中易,定神一看,他发现,原本站满堡丁们的堡墙上,竟然空空如也,一个人都看不见了。

借着炮营将士继续装弹的空隙,李中易利用手里的单筒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一番。尼玛,堡门竟然完好无损,五枚实心铁弹全都砸在了堡墙上。

实心铁弹在堡墙上砸出的五个大坑,据李中易的观察,弹着点仅有现代寻常人家的洗脸盆大小而已。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李中易不由暗暗叹了口气,由此看来,火炮发展之路,任重而道远,必须经过持之以恒的反复研究和实验,才有可能最终搞出炮闩。

有了炮闩,才有可能造出后膛炮;有了后膛炮,才有可能研究出可以精确轰击的线膛炮,乃至于炮口制退器。

另外,李中易考虑得更多的是,前膛炮的瞄准射击问题。单就仅有的五门青铜炮而言,若想打得相对准,十分依赖于主瞄手的经验。

一百步外,瞄准堡门射击,竟然五炮皆空,可想而知,经验主义的不靠谱。

神臂弩有望山辅助瞄准系统,火炮靠什么才可以更加精确的瞄准呢,李中易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开炮!”

“开炮!”

“……”

再次装填完毕,并调整了炮口角度的五门青铜炮,再军官的指挥下,一门接着一门,将仇恨的实心弹丸砸向堡门。

刺鼻熏眼的烟雾,弥漫于炮营阵地,李中易禁不住老泪纵横,鼻涕乱淌。

李中易从怀中掏出帕子,狠揪了几把鼻子,撸了好几管鼻涕,这才勉强可以睁开眼睛。

单筒望远镜中,原本看上去很扎实的堡门,居然被轰出了三个大洞。镜头穿过大洞,却见一大堆面如土色,两腿发抖的堡丁。镜头略微移动了一下,就见,堡丁们的四周,遍地都是乱扔的刀枪及弓箭。

发射十炮,便轰开了看似坚固的堡门,李中易不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妹,这才是火炮应有的威力啊!

“换辅炮组上去接着轰,轰三炮后,再换主炮组,依此类推,直到我下令停止为止。”李中易不想浪费掉进攻安喜之前的最佳练兵时机,既然药和丸都异常之充足,索性让炮营的将士们借助于实战的环境,把训练场上的花架子,变成贴合实战的战斗力。

李中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手里的单筒望远镜,交到身旁牙将的手中,便转过身子,朝着叶晓兰的马车这边走去。

李云潇大大的松了口气,李中易走了,他也就可以安心了,随即下令说:“派出是十支骑兵都,看住此堡四周五里内的树林、坟地等隐秘的场所,以防堡内敌人利用暗道逃脱。”

“喏。”骑兵甲指挥的指挥使,接了军令之后,带着他的部下们,散布到了坞堡四周。

李中易迈着四方步,惬意的往回走,不经意间,却见马车的窗帘已经掀起,两张精致俏美的脸庞,同时出现在窗口。

叶晓兰神采奕奕的望着李中易,美眸之中,异彩纷呈。她的男人虽然于床第间,有许多变态的举止,却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此乃颠扑不破的硬道理!

俗语有云,高门嫁女,低户娶媳。

这个时代的男婚女嫁,一向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女儿家最终的好归属,不就是找个有权势地位、有无数银钱,可以拉拔娘家人,又给你极大安全感的夫君么?

此时,叶晓兰心房,已经整个的被无比强势的李中易占得没有丝毫空隙。说句心里话,男人狠狠折腾她之初,确实颇有些屈辱不堪之感。

可是,时日一久,替李中易生有一子的叶晓兰,身心俱已熟透,反倒觉得男人花样百出的床上运动,实是妙趣横生,令人既羞涩又期盼。

想到极度羞人之处,叶晓兰不禁轻咬红唇,眼眸之中湿意盎然。

被叶晓兰强迫着在窗口露面的萧绰,却是花容失色,眼底里满是惊骇的恐惧。

方才,李中易指挥炮营的官兵,轰击坞堡的全过程,尽收于萧绰的眼底。

此前,萧绰做梦都没有料到,如此坚固的坞堡,竟然经受不起“青铜怪物”的十记轰击,几乎在眨眼间,堡门便被轰得一团稀烂,这,这实在是实在太可怕了!

李中易缓步走到车窗前,叶晓兰一时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脱口而出,“爷,您是奴心目中最大的大英雄。”

“回头扎营的时候,把自己洗剥干净了,让爷好好的疼疼你。”李中易那可是花丛浪子,仅从女人火辣辣的眼神,便知道她十分的欠收拾了。

“喏。”叶晓兰一想起李中易折腾人的那些妙曼手段,不由夹紧了双腿,眼波儿媚艳之极。

李中易登车之后,叶晓兰早觑出他的不良心思,便不动声色的避到一旁,把男人让到了萧绰的旁边。

“我说小燕子啊,也不知道那幽州的城门,经得几下炮轰?”李中易得意洋洋的左手揽住萧绰的细腰,右手探入裹住萧绰身子的锦被,顺手擒下一只玉兔。

天地良心,萧绰很想说话,只要有说话的机会,她便可以鼓动巧舌,寻求自救之途。可问题是,李中易压根就没有想取下塞在她小嘴里的帕子,急得她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中易忽然翘起嘴角,吩咐叶晓兰:“取水来,呃,把锦襦都换了。”

叶晓兰望着仿佛蒸熟的美人虾一般的萧绰,唇角间不由扯出一丝苦笑,作为过来人,她深深的明白,只要是落入她家男人手心里的女人,就绝对逃不过花样百出的五指山。

第915章 抄堡

“轰……”

“轰……”

“轰……”

已经残缺不全的堡门,在五门青铜炮的连续轰击之下,已经烂成了渣渣,堡门由此彻底洞开。

“回爷,青铜炮管烫得厉害,必须等降温后,方能继续轰击。”炮营指挥使李五十,拍马赶到车前,大声向李中易禀报了最新的情况。

李中易眯起两眼,仔细的琢磨了一番,这才抬头问李五十:“以前试炮的时候,发射几发弹丸,炮管才会发烫发红?”

“回爷,一般是八炮左右,就要歇大约一刻钟,炮管方会渐渐冷却下来。”李五十毫不迟疑的回答,令李中易非常满意。

李中易递了只洗净的花红果给李五十,笑着说:“此果还算有点甜味,赏你了。”

李五十接过花红果,乐滋滋的笑道:“爷,小的仔细计算过,如果将发射时间缩短到三分之一寸香内,顶多五炮,炮管便会发红,不堪再射。”

由于没有记时的钟表,李中易苦思冥想之后,索性用小灯笼内避风的燃香速度来代替。军用的燃香,标准长度为5寸,三分之一寸燃香,换算过来,也就是大约三分钟的时间。

“好,很好,好极了!干得漂亮!回头啊,等拿下了蓟州,其汉官大户人家的美貌家眷,随你挑两个作妾。”李中易摸着下巴,满意的笑容不可抑制的绽放出来,显得异常之高兴。

炮兵那可是典型的专业技术兵种,李五十身为炮营的指挥使,能够随时随地琢磨技术改进问题,他李某人岂能不喜上眉梢?

“五十,你说说看,今天轰堡的实战和平日里的轰击训练,有何不同?”李中易咬了口花红果,隔着车窗笑眯眯的问李五十。

李五十低下头,仔细的想了想,这才肃容禀报说:“不瞒您说,小的觉得主要是发射的过程,太过于复杂和繁琐。临阵之时,我炮营的官兵,嘴上说不慌,实际上,心里大多忐忑不安,从瞄准到上弹的整个过程中,都有人手忙脚乱,动作走偏。如果不是小的给辅助炮组下死命令,采取人盯人的办法一直盯着大家,并刻意放慢了发射的时间,险些酿成大祸。”

李中易频频点头,这李五十追随在他的身边,时日已经不短了。平日里,李中易便看出李五十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才,这才委以炮营指挥使的重任。

却不成想,李五十做事精细的程度,竟比李中易想象中的上限,更要精细数倍,好,好得很!

“嗯,五十啊,机会难得,索性集中五门青铜,轰击固定的堡墙位置,吾倒要看看,究竟需要多少炮,才可能破墙?”李中易命杨烈为行军大总管之后,可谓是无责一身轻,既然闲着,索性利用实战的场景,进一步实验火炮的真实性能,以做到心中有数。

至于坞堡内的堡丁们,会不会展开反击,那是李云潇需要考虑的问题。李中易如果连这么点小事都要管,那他就不需要睡觉了,一天十二时辰全都会浪费在军令的上传和下达之中。

三国时期,诸葛亮为何会被早早的累死?不就是不敢放权,连打十军棍的破事,都要诸葛孔明亲自批准么?

诸葛亮太过于揽权的作派,李中易向来都是不屑一顾的。孔明管的事越多,越说明这家伙揽权过度,舍不得分散权势,蜀国也就无法培养出独当一面的后起大将。

那句老话叫啥来着?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这在明面上说的是蜀国无顶级人才的尴尬,站在李中易如今的高度去看,其实蕴藏着批判孔明专权不愿意放手去培养人才的内涵。

孔明,代表的是荆襄士族门阀的利益,蜀中寒门庶族精英,也就很难有出头之日,这才是蜀国必败的根源。

当然了,曹魏政权的衰败,也和曹丕经验不足,中了陈群的阴招有关。代表士族门阀利益的陈群,用心险恶的改变了曹孟德唯才是举的用人原则,变成了臭名昭著的“九品中正制”。

从此之后,曹魏乃至两晋政权之下,寒门庶族的上升之路,被彻底堵死!

所谓治乱循环,土地兼并只是豪门官绅及巨室过于贪婪的结果,核心是,既得利益的门阀阶层垄断权力,寒门不出贵子,天下就该大乱了!

黄巾张角,食人黄巢、闯贼自成,西贼献忠,邪恶秀全,都是想出头,却无正经的出头之路,在野心的驱使下,悍然起兵。

李中易现在要做的事情,绝不仅仅是统一中原,以及驱除契虏这么简单。

只要现存的治乱循环根基不被打破,门阀官绅这些蠹虫阶层的专权就不可避免,闯贼自成、邪恶秀全这种狗东西,必定会时不时的冒出头来祸害人间。

“轰……轰……轰……”五门青铜炮周而复始的轰击着堡墙,李中易举着手里的单筒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轰击的战果。

以前,炮组也轰击过夯筑的单面墙,次数还不少。但是,训练场上的轰击,怎么可能比得过实战呢?

“轰……”李中易捕捉到一个细节,丙炮组刚开始的落点,距离指定墙面颇远,现在,居然越来越接近大坑的中心部位。

“嗯哼,妙极了。”李中易心中一得意,便轻声唱了起来,“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干洒热血,写春秋……”

这是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选段,也是李中易最喜欢的一段唱腔,不过,平日他从没当众吟唱过,今日个实在是心情舒畅无比,不由自主的便抒发了出来。

“爷,您唱的真好听,奴家可从来没听过。”叶晓兰仗着生了儿子,胆子也变大了不少,她见李中易的心情很不错,索性凑个趣儿,讨了男人的欢心。

李中易哈哈一笑,却没搭理叶晓兰,单手挟持着萧绰的细腰,让她的身子摆正在车窗前,将单筒望远镜凑到她的眼前,指向被青铜大炮轰得千创百孔的堡墙。

萧绰起初有些眼晕,什么都看不清楚,等李中易的手不晃了,角度也摆对了,她这才发觉,原本整齐厚实的堡墙之上,竟然被轰出了数个骇人听闻的大坑。

呀,这是什么怪物?萧绰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目瞪口呆的盯在堡墙的大坑之上,脑子里一片混乱之极,再也无法集中精力想要自救。

李中易等的就是这一刻,草原民族的子民,不论男女,都是畏威而不怀德的家伙,她们哪里懂得什么仁义道德?

和草原民族打交道的次数越来越多,李中易深切的认识到,不管是契丹人也好,还是奚人也罢,都严格遵从于丛林法则,向以强者为尊!

趁你病,要你命,才是草原上通行的硬道理。

李中易并不想杀了萧绰,如此美艳玲珑的未来萧太后,如果被彻底征服,匍匐于李中易的脚前,他的男人自尊心必定会获得极大的满足。

花花轿子要人抬,赫赫的武功需要垫脚石,李中易是人,不是神,也有七情六欲!

战争的红利,不外乎以下几种:绝代美人儿,土地,权势,人口、财富,以及显赫的名声!

李中易颇有些自得,火炮的出现,等于是给李家军插上了腾飞的翅膀,从此以后,再坚固的城墙也都会被虐成渣渣。

不仅如此,在西方世界被吹捧得很厉害的棱堡,在李家军的鼎盛兵锋之下,也必定会被轰击成翔。

更重要的是,李中易一直有个殖民海外之梦。造出飞剪船,架上大炮,等到海外利益源源不断的输入中原,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导致的治乱恶性循环,显然就会被缓解许多。

就在萧绰心乱如麻的时候,李中易忽然收了右手的单筒望远镜,放下车帘,顺手将她翻了个身,迫使她趴跪于锦襦之上。

“兰儿,取毛笔来。”李中易的脸上露出邪魅的笑意,叶晓兰起初没明白男人的用意,等到她看清楚毛笔的真实用途之后,不由捂住红唇,差点惊叫出声。

叶晓兰瞬间被染红了俏颊,她连儿子都生了,身心也早已熟透,不由自主的夹紧了两腿,恨不得把脑袋钻入车厢底盘下面去。

马车外面,连绵不断的隆隆炮声,原本有些吵闹,如今反而成了助兴的最佳伴奏曲。

李中易把叶晓兰吃干抹尽之后,这才收了一直舞动不停的毛笔,耳中隐隐听着萧绰的哭泣之声,他不由露出惬意的笑意,这可是契丹人未来的太后啊,爽!

在叶晓兰的服侍下,李中易洗过手,整理了衣冠,逍遥自在的钻出车厢,神清气爽的站到了地面上。

李中易背着手,踱了两步,抬头却见李云潇站在百米之外,便招手将他唤道身前,笑眯眯的问他:“堡墙轰垮了?”

“回爷,一共发了三十炮,瞄手终于找到了集中轰击一处的诀窍,您看那边,已经坍塌了。”李云潇转身指着堡墙,笑得合不拢嘴。

李中易点点头,又问李云潇:“可有发现堡外的暗道?”

李云潇嘿嘿一笑,禀道:“您真是料敌如神,距此堡六里外的一片树林里,果有暗道出口。包括此堡的主人,以及家眷们,一体成擒,没有逃掉一个。”

“哈哈,传我的军令,骑军原地休整戒备,步军攻入堡内,务必抄得一干二净。”李中易摆了摆手,按照往常的惯例,开始抄家进行时。

第916章 抄家进行时

李家军不仅仅是一支军纪严明,战斗力超强的铁军,更是一支从抄家菜鸟,走向抄家老手的挖宝军。

通过无数次的抄家行动,李中易掌握了一个规律,在没有钱庄和银行的这个时代,各地的土财主们,都喜欢把铜钱、金银以及珍宝玉器之类的值钱稀罕物件,藏于夹墙或是地下。

针对土财主们这种藏钱的特性,李家军的标准配置除了工兵铲和空心竹棍之外,还有辅兵手里的铁钎、锄头,以及大力士们提着的大铁锤等物。

千万别小看了锄头或是大铁锤,在没有青铜火炮之前,这可是抄家或是巷战的法宝之一。在攻破了城池,开始打巷战的时候,通常情况下,一把铁钎、一柄锄头或是一柄大铁锤所起的作用,很可能胜于刀枪或是弓箭。

有了铁钎、锄头或是大铁锤的帮忙,在巷战之时,哪怕敌军封锁了街道,李家军的将士们也可以通过穿墙打洞,迂回包抄到敌军的身后,然后突然发起进攻。

如今,有了青铜火炮之后,李家军在城市里打巷战,就更加的得心应手,不太会吃大亏了。

想当初,巴黎人民纷纷起义,反对督政府的残暴统治。擅长使用火炮的拿破仑,指挥炮兵部队在街巷之中架起火炮,将起义民众筑起的街垒,轰成了渣渣。

在李中易绝不浪费的思想影响之下,李云潇也早已经成了一位抄家高手,他不慌不忙的指挥着第一厢甲营的官兵们,首先占领坞堡的前后门以及堡墙。

李云潇心里非常清楚,只要堡门及堡墙牢牢的掌握在李家军的手里,堡内的人就是瓮中之鳖,堡内的粮食、铜钱、玉帛和金银,也肯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大军涌入坞堡之后,按照李云潇下达的命令,沿着堡墙一路展开,彻底的控制住堡墙。然后,甲营的官兵们,在坞堡的前后二门四周,架起了三道硕大的拒马阵,以防止堡丁们狗急跳墙,趁乱冲杀了出去。

待一切都布置好了之后,李云潇正欲下令乙营的官兵们,冲进堡内去彻底消灭堡内的残余敌人。

就在这时,堡墙之上忽然传来了甲营弟兄们的欢呼声,李云潇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一阵,不由笑了。敢情是堡内的敌人察觉到暗道被堵,堡墙及堡门已经被占,完全不可能逃出生天,只得无奈的缴械投降了。

“第一厢乙营听我命令,长枪手控制街面,刀盾手及弓弩手进屋搜索残余的敌军。”李云潇傲然端坐于马上,下达了军令,“大家都听好了,只把喘气的活口都抓出屋子,五花大绑后推出堡外,交骑兵营就近看押。”

接着,李云潇又命令道:“都给老子听好了,倒地的所谓死尸,都必须补上一刀,或用枪戳几下,以免害了自己的性命,都听明白了么?”

“喏。”乙营的官兵们齐声听令,终于再次轮到他们主持抄家了,一个个摩拳擦掌,两眼只放绿光。

军规森严,一切缴获要归公,这是铁律中的铁律,无论是谁,胆敢在抄家过程中,私藏敌财,面临的都将是最严厉的惩处。

而且,参与抄家的兵马,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某支部队,而是以营为单位,大家轮流上阵。行动结束后,参与抄家的兄弟们,还需要写出总结报告,彼此交流学习,增加经验,互相进步。

乙营的将士们从前门冲入后,沿途遇上的敌军俘虏们,全都反剪着双手绑得结结实实,由长枪兵们押着出了后门,交给正虎视眈眈盯着堡门的骑军兄弟们。

李中易的马车驶到堡门前时,恰好看见一队被俘虏的堡丁,被长枪兵们押着从堡内出来。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这些俘虏被反捆的胳膊上,让人用粗麻绳串了起来,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又似糖串葫芦一般,谁都甭想跑掉。

“嗯哼,抄的家抄出了崭新的高度呐。”李中易摸着下巴,笑眯眯的望着俘虏们,心中却暗暗感慨不已。

卖油翁一勺就是一两油,不多不少,正好合适,看起来手艺不错,实际上,不过是日积月累操作下来的手熟而已。

李中易没想到,他的部下们居然无师自通,想出了简单却十分有效的防止脱逃的好手段。

“放开我,放开我,我有大事禀报李相公,我有机密大事需要马上禀报李相公……”

就在李中易怡然自得之际,不远处的人堆里,突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李中易扭头看去,却见,距离堡墙不远处的空地上,近卫军的官兵们正用刀枪,逼迫俘虏的堡丁们,挖了好几个刚具雏形的大坑。

让俘虏们挖坑,一则节约将士们的体力,一则不及时处理堡丁的尸体,很容易传染疫病。

李中易是学医的出身,或多或少有些洁癖,脑子里始终绷紧着传染病的那根猛弦,丝毫也不敢放松。

如果是别的军阀队伍,堡丁的尸体基本上没人管的,任其暴晒果露。这其实是大战之后,必有大疫的根源之一。

另一个根源,则是大水灾之后,无人及时处理尸体,这个就更可怕了,河流以及附近的地下水肯定会被污染。

幸好这是李家军,乱喊乱叫的那个人并没有被当场斩杀,带队的军官命人跑去禀报了李云潇。

没等李中易派人去问,李云潇亲自赶过来,小声禀报说:“爷,有个堡内的汉人军官,以为咱们挖坑是要将他们的俘虏全部活埋了,便惊慌失措的喊叫起来,他自称是蓟州汉官名门崔家的嫡子。”

“崔家?”李中易皱紧眉头,一时也想不起来,蓟州何时有个崔家?

不过,这区区小事,难不倒李中易,叶晓兰不就是幽州名门叶家的嫡女么,找她来一问便知。

李中易招手唤了叶晓兰的马车驶到身旁,隔着车窗问她:“兰儿,你可知蓟州有个崔姓的名门大户?”

叶晓兰拧紧秀眉,思考了好一阵子,方才有些不确定的答道:“爷,奴家曾经听家父说过,蓟州有清河崔姓的一个庶宗分枝,至于具体的情况,奴家也不太清楚了。”

李中易听了叶晓兰的介绍,便猜出了部分的真相,所谓的蓟州崔姓,显然在契丹人的马蹄下,混得并不如意,至少没有出过南京道的高官。

“嘿嘿,既然是个玷污祖宗的怕死鬼,我就不见他了。”李中易心思电转,便有了鬼主意,他扭头叮嘱李云潇,“命人先赏杀一顿杀威棒,打熄了他的歪心思之后,再细细的审问详情。”

“爷,那个姓崔的既然自称是蓟州名门,有无放其归去,暗中做内应献城的可能?”

在李中易这么些年的训练和磨砺之下,李云潇的脑子灵光了不少,只是眨个眼的工夫,他便想出了一条妙计。

这边厢,负责抄家的第一厢乙营的将士们,已经控制住了全堡的街道,主力三个都的人马,浩浩荡荡的杀进了堡主府。

此时的堡主府内,可谓兵荒马乱,慌作一团。甲都的都头赵小乙,迎面就见一名男仆手里抱着一个硕大的包袱,埋头朝外面跑。

那名男仆见李家军杀了进来,怪叫一声,掉头就重新朝府内逃去。

赵小乙冷冷的一笑,快速摘下背上的三石弓,搭箭就射,没有丝毫的犹豫。羽箭夹带着风雷的啸声,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扎入逃跑男仆的大腿,那小子惨叫一声,随即倒地不起。

旁边的队正看得异常真切,不由自主的挑起大拇指,赞叹道:“赵都头,您不愧是灵帅他老人家亲自褒奖过的神射手!”

赵小乙连眼皮都没抬,直接吩咐队正:“拿下那小子,押着他带路,很可能有大收获。”

队正也是抄家老手,他随即笑道:“都头明鉴,下官这就拿了他去挖赃。”

按照乙营指挥老廖的军令,乙营的五都兵马之中,两个都负责冲杀进府,剩下的三个都则包围府内外各处要道,勿使逃脱一人。

赵小乙领着本都的主力,一路冲杀进堡主府的最深处,沿途之上,倒是抓了不少乱跑乱窜的婢女和男仆,却再没遇见任何抵抗。

赵小乙仔细的一琢磨,随即明白过来,青铜火炮轰击堡墙和堡门的时候,着实不短了,至少有一个时辰。

堡主本人,以及堡主的家眷们,利用暗道想逃掉,却都被早就埋伏好的骑兵营一网打尽了,眼看覆没在即,只有傻子才会聚众反抗。

乙营指挥老廖,并没有杀进府里去,他下达了一连串的军令,布置兵马将堡主府围得水泄不通。

等腾出手来后,老廖随即命手下人,在府门前架起了拒马阵。

作为李家军的中级将领,老廖在讲武堂受训的时候,被李中易耳提面命的教导过一个基本道理:作战形势瞬息万变,军中无小事,切不可因大意失了荆州。

堡门和堡墙都被拿下了,骑兵营已经封死了暗道,堡主府的残余人员,哪怕是插翅也难逃罗网,赵小乙只需要谨慎的布置好防务,便不可能出现李山长曾经举过的例子:八十岁老母,倒崩了孩儿。

话糙理不糙,小心驶得万年船,办事谨慎才不至于犯下大错,毁掉来之不易的大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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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7章 下毒手

李中易听了李云潇的建议,不由笑了,抬手拍了拍李云潇的肩膀,感叹道:“自河池军兴以来,潇松进步颇多,再过个十年八载的,吾必不如你。”

李云潇听了李中易的打趣之言,不由一阵恶寒,低下头闷闷的说:“小的这点子本事,全是您手把手教出来的,您还不知道小的能吃几碗干饭?”

李中易哈哈一笑,又拍了拍李云潇的肩膀,叹道:“吾之赵子龙,已长成参天大树矣。”

笑罢之后,李中易心里却是一阵落寞,难怪古有云,上位者最孤独!

随着李家军的实力不断膨胀,李中易的威望日隆,已经很少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说真话,发牢骚了,包括李云潇在内。

旁人且不去说它,李云潇成长得很快,却也越来越沉默寡言。

与此相应的是,李中易用李云潇也越来越顺手了。很多时候,李中易根本毋须发话,一个眼神瞟过去,李云潇便知道该怎么去做。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不成!

李中易其实也很能够理解李云潇的难处,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谁人不懂?

只不过,李中易连个说知心话的朋友,都很难找出一人,心里多少有些不是个滋味。

也许是察觉到了李中易的情绪有异,李云潇心里猛的打了个突,果断决定岔开话题,拱着手说:“爷,您觉着如何?”

李中易摆了摆手,微微一笑,说:“单看在此处建坞堡,便知所谓的青河崔一脉,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蓟州是座大城,沟深墙高,粮草齐备,又建有瓮城,即使有姓崔的做内应,只怕是反误了卿卿的性命。”

李云潇猛一拍大腿,怪声叫道:“如果不是您一语道破天机,小的只怕是依然执迷不悟。”

李中易暗暗叹了口气,李云潇这小子已经学会了恰到好处的拍马屁,拍得很有水准,他究竟是应该高兴呢,还是该担忧呢?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只要李云潇一如既往的忠诚,知道什么就回答什么,不替任何人遮掩,李中易也懒得过多计较。

换位思考一下,李中易对柴荣又何尝不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呢?

“潇松啊,你吩咐下去,一定要注意搜索墙壁内的夹缝。咱们二入开京的时候,有人居然躲在外墙的夹层里边,想要暗算老子……”李中易随便找了个由头,借题发挥的敲打李云潇。

李云潇当即吓得变了颜色,赶忙低下脑袋,惶恐不安的解释说:“爷,自从那次险恶酿成大祸之后,小的足有半个月没睡好觉,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全是那刺客的模样。”

李中易暗暗点头,李云潇虽然被吓住了,却没傻拉巴几的跪地求饶。如果,李云潇真的跪地请罪,李中易绝对会起疑心。

军中的大将之中,就数李云潇待在李中易身边的时间最久,他不仅是近卫军的都指挥使,更是李家大宅的大总管。

李中易和李云潇之间,既有主慈仆忠之旧谊,又有君臣相得之乐。如果,李云潇因为害怕惹祸,而自外于李中易,李中易显然不会好受。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其实是相辅相成的。一般情况下,如果有人做了对不起朋友的坏事,心思难免会重,聚会难免会尽可能的少。

“主公,臣不该心思过重,有些话都不敢和您说……”李云潇只要一想到李中易险些被刺,本该重重的治罪,却轻轻的放过了他,心里的感激之情,不由迅速漫过了心房堤坝,“不过,臣身处嫌疑之地,不得不谨言慎行。您曾经教导过臣,少说空话,多办实事。臣请辞内宅总管之职,恳请主公您务必允准。”

随着李中易儿子数量的不断增多,李云潇心头的那根紧张之弦,终于绷不住了。

提刀上马,冲锋陷阵,甚至替李中易挡枪掩箭,李云潇都无所畏惧。可是,随着老李家的少主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出世,并渐渐长大,李云潇真的怕了。

李中易一听就明白了,李云潇怕的不是现在,而是将来必然会出现的世子之争。

“潇松啊,相信我,将来若有那么一天,事前必会替你及你的家族寻一条光明正道。”李中易重重的一掌,拍在李云潇的肩头,他们俩名为君臣主仆,实际上情同手足。

只要李云潇一直忠心耿耿,又遵纪守法,李中易完全不介意,将来立世子之前,提前替李云潇谋划一番必要的出路。

“爷……”一直没跪的李云潇,实在忍不住,跪伏于李中易的脚边,放声嚎啕大哭。

李中易见守在不远处的侍从们,纷纷看了过来,他不由抬腿踢了踢李云潇的屁股,没好气骂道:“瞧你那副怂样,赶紧给老子滚蛋,有多远滚多远,瞧见你就五心烦躁。”

李云潇慌忙爬起身子,抬起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满心欢喜的掉头就跑。

李中易眼瞅着李云潇的蹦蹦跳跳的背影,心里却在感叹不已,忠心耿耿的李云潇一直都在,可是,亲密无间什么话都敢说的李潇松,从此一去不复返,再也回不来了!

李云潇亲自带人,在堡内折腾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之后,这才拍马出堡,恭请李中易入住堡主府内。

这时,李中易已经和竹娘说了好一会子闲话,从东家长,到西家短,仿佛长舌妇一般,无所不谈,还都是琐碎的生活小事。

李中易的妻妾之中,论感激之情,李七娘当仁不让。论征服的成就感,非叶晓兰和韩湘兰莫属。

但是,若问李中易和谁在一起最自在,什么话都可以说,必是竹娘无疑。

竹娘虽是折赛花的侍婢出身,大户里的弯弯绕绕她都懂,但是,在李中易的面前,她从来没有替折家说过半句好话。

俗话说得好,无欲则刚,李中易也是个怪胎,偏偏喜欢直来直去,且从无私心的竹娘。

现代人,很可能骂李中易是一匹厚颜无耻的种马,而且是超级大种马。

可是,在这后周的时代,以李中易的权势和地位,仅有区区数妾而已,非但不是显摆,反而失了他当朝相公兼头号大军阀的声威。

别说李中易了,就算是比他穷一万倍的赵匡胤的身边,已有十八个妾室。

至于,淮南节度使,使相李重进,更是有妾五十多名。

对于藩镇们而言,身边的女人多,并不仅仅是好色那么简单,更主要的是,符合身份的排场需要。

李云潇只看杨小乙守在竹娘的车前,便知道李中易和她在一起,便下马走到车窗前,小声禀道:“爷,这是姓崔的供状,请您过目。”

李中易知道李云潇是个精细之人,等闲的书信不可能拿到他跟前来现眼,便伸手接过供状,仔细的看了一遍,不由笑出了声,“这位崔瑰仁兄为了活命,还真敢吹牛啊。嘿嘿,你把姓崔的提来这里,老子要亲自审审他。”

“喏。”

不大的工夫,早有准备的李云潇领着几名亲卫牙兵,将那位崔瑰老兄推推搡搡的弄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跪下。”李云潇沉声喝斥崔瑰,令其大礼参拜。李家军中没有下跪这么一说,但这并不意味着,当了汉奸的崔瑰有不跪的资格。

“小人崔瑰,拜见李相公。”

实际上,崔瑰没等李云潇把话说完,已经乖乖的双膝跪地,重重的叩了九个的响头,额上已然见血。

李中易撇了撇嘴,古往今来的汉奸都是一个鸟样,没抓住他吧,欺负老百姓一套一套的,花样百变,心狠手毒。

可是,汉奸一旦就擒,软骨头病立时发作,瞧崔瑰那副恭顺之极的模样,比跪拜他的自家亲爹还要虔诚无数倍。

“来人,取纸笔来。”李中易扬声吩咐之后,当场命崔瑰写出清河崔氏以及蓟州崔氏的家谱详情。

“慢慢的写,仔细的写,认真的写,若有一字作伪,吾也懒得将你千刀万剐,索性车裂算了。”李中易出其不意的让崔瑰默写家谱,实在是大出于崔瑰的意料之外。

崔瑰眨了眨眼,眼珠子转动间,顿时来了主意,他故作为难的样子,小声抽泣道:“小人幼年之时,曾因淘气爬到大树之上,不慎跌下,脑子有点不太灵光,记忆力差极了。”

“哦?”李中易差点笑喷了,尼玛,这不是和起点穿越里,主角亮相的台词几乎一模一样么?

李中易也眨了眨眼,忽然问崔瑰:“手机打不通了?”他有些怀疑崔瑰是另一个穿越者,故意冷不丁的试探一下。

一直盯着崔瑰两眼的李中易,只看到了满满的疑惑,并没有发现情绪的丝毫波动。

李中易自嘲的笑了,看来,他想太多了,崔瑰只是个货真价实的投靠了契丹人的汉奸罢了。

“既然脑子不灵光了,留你何用?”李中易翻脸比翻书还快,“拖下去,砍下首级,拿来我看。”

崔瑰有办法找到内应也好,纯属骗人也罢,从李中易怀疑他也是穿越者的那一刻起,崔瑰已经算是死人了。

“啊……”牙兵们不由分说的将崔瑰堵上嘴,拖到一旁,手起刀落,砍下首级后,用托盘装了捧到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仔细的看了好几眼,这才吩咐人,把首级拿去大坑那边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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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8章 恐吓

李中易坐到堡主府内的正堂之后,随即命人将俘获的堡主及其家眷们,都领来让他看一看。

竹娘见李中易没有下令卸了行李安置下来,便知道,大军很可能会连夜出动。于是,随行的马车沿着堡主府的后门一字排开,保持着随时随地可以出动的姿态。

充当马夫的牙兵们,也都没闲着,他们在竹娘的指挥下,将已经有些疲惫的驮马换下,牵到一旁喂水喂草料。

俗话说的好,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实际上,若想驮马或战马不掉膘,在精细草料之中,必须不定时的加上营养成分十分丰富的豆子。

如今的李家军,既有西北河套的马源地在手,又有缴获来的契丹马和高丽马,全军已经实现了骡马化。

大军出动在外,每名官兵都随身带着十日的口粮。如今的行军口粮,品种丰富了许多,早不是当年只有烙饼和盐巴的尴尬局面。

炒米,烙饼,腌牛肉,熏羊排,上好的青盐,腌萝卜条,腌白菘,双份的水葫芦等诸物齐备,琳琅满目,洋洋大观。

自从,河池建军之后,李中易一直高度重视大军的机动作战能力,日行百里已经是最基本的作战要求。

这个时代,哪怕是精锐的后周朝廷禁军,一天顶多也就前进五十里而已。

这是为什么呢?

学医出身的李中易,很容易就可以给出答案,那就是饮食及营养结构的偏差,导致士兵们的体质普遍偏弱,个头普遍矮小。

说白了,就是脸上刺字的士兵们,普遍吃得很差,成年累月难得吃上几片肉,而且一日只吃两顿饭。

普通士兵们日常的饭食也不可能顿顿吃小米,基本上是各种杂粮混杂着野菜,勉强可以填饱肚子而已,佐餐的也就是腌萝卜条了。

试问,吃得不好,身体素质有可能普遍很棒么?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然而,李家军却和同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都大不相同。

李中易有西北和高丽在手,又经常抢劫榆关附近的奚人、契丹人的部落,牛羊猪马这些牲畜,压根就不缺,将士们每天都可以喝上熬得很浓的牛肉、羊肉和猪肉汤。

由于日常的训练十分严格,二十里全副武装的越野,乃是家常便饭。将士们消耗的体力,显然十分巨大。

按照李中易的要求,大军一日吃三餐,每天必须碗里有肉或骨头可啃。就这么日积月累的下来,李家军将士们的身体素质,普遍都棒棒哒!

至于,大军所需要的蔬菜及瓜果,嘿嘿,高丽现任执政朴万羊的口号是:宁可饿死十个高丽人,也绝对不能断了一名天朝将士的供给。

原本,李家军的将士们,脚上穿的大多是草鞋。由于牲畜的不断增多,皮子的来源有了保障,皮靴的问题也就很自然的提上了议事日程。

在李家军的监督下,几百名高丽皮匠领着近万名高丽的俘虏和妇人,采取流水线作业,没日没夜的赶制皮靴。如今,整个李家军的正兵已是每人一双厚底高帮皮靴。

擅长运动战的部队,脚上没有一双好鞋子,那怎么可以呢?

由于部下们的运动量非常之大,很容易损坏鞋子,李中易特意作出了要求,大军用的皮靴,除了胶粘之外,还必须沿着靴帮上几道麻线。

魔鬼都隐藏于细节之中,李家军至今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靠的可不仅仅是将士们的勇武。

打仗的基础,钱粮、兵器、士气、辅助器械、精确的舆图等等,缺一不可!

堡主府的正堂之上,李中易稳稳的居中而坐,竹娘右手握紧长枪,左手轻抚刀柄,英姿飒爽的立于男人的身侧。

台阶的右侧,打横摆着一张书几,叶晓兰手持墨笔,跪坐于书几前。叶晓兰是李中易的内书房书记官,举凡舞文弄墨的勾当,都是她的分内之事。

杨小乙的左手提着上了弦的六石弓,右手食中二指拈着三支破甲锥,若无其事的游荡于堂内的木柱暗影之间。

李中易端起案几上的一盏热茶,小饮了一口,随口吩咐下去:“先将堡主的女儿们带来上来,让我瞧瞧。”

叶晓兰不用去看竹娘,就知道,竹娘如今的脸色一定很难看。竹娘虽说仅为妾室,可是,李中易这么些年不是东征就是西讨,少有安稳待在开封家中的时候,

武艺超群的竹娘,一直陪伴在李中易身边,她和李中易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他的所有女人都多得多。

李中易和竹娘,虽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却胜似夫妻,这既是叶晓兰的看法,也是韩湘兰的看法。

就在叶晓兰以为竹娘会生气的时候,竹娘其实一片心平气和,再怎么胜似夫妻,终究不是正经的夫妻。

男人的妻,只能是柴家公主。就连所谓的平妻折赛花,到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妄称为李中易之妻,更何况竹娘这个出身侍婢的妾室呢?

不管堂内的女人们是怎么想的,李中易想见堡主的女儿们,并无半分色心。

契丹国的第一美人儿,未来的萧太后,就躺在后探的榻上。只要李中易可以,随时随地都可以摘了她的红丸,破了她的花苞。

很快,堡主的五个女儿,被押进了堂内。只是,她们一个个蓬头垢面,瑟瑟发抖的低着脑袋,李中易根本看不清楚她们的长相。

“把头都抬起来,让我看看你们的容貌。”李中易只是瞟了眼叶晓兰,叶晓兰便心领神会的成了男人的传声筒。

也许是因为怕极了,也许是担心被看清楚容貌,反而会惹来大麻烦,堡主的五个女儿,竟无一人敢于抬头。

不等李中易发话,叶晓兰放下手中的毛笔,冷冷的说:“既然你们都不想抬头,那就全部送进军营里去,好好的伺候那些军汉们吧。”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心中暗自得意,叶晓兰从不驯,到格外的顺从,再到主动替他充当帮手,嘿嘿,当初熬鹰的心思,还真没白费!

叶晓兰的虚言恐吓,起到了良好的效果,在场的堡主女儿们,哪怕是再傻,也都知道,被送进军营之中伺候那些粗鄙不堪的军汉,意味着什么。

几个女孩儿,尽管带有几分羞怯,却都争先恐后的抬起了头。

李中易定神一看,五位小娘子的脸上的都是尘土,一时间,只能大致看出身材,实在卡不出长相。

叶晓兰再次接到李中易的眼神,她当即命人取来水盆和帕子,让佩剑侍婢们帮着几位小娘子把头脸洗得一干二净。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了,李中易终于看清楚了,五位小娘子之中,只有一位小娘子算得上是上上之姿,其余的小娘子仿佛比丑大会一般,一个比一个不堪入目。

“这个留下,其余的都带下去,仔细的盘问,录了口供后,拿来我看。”李中易也懒得多费口舌,只把最漂亮的那个小娘子留下了,剩下的都远远的打发了出去。

等闲人都走干净了,李中易从胡床上缓缓起身,迈着四方步,踱到留下的这位小娘子面前。

“你的姊妹们,长相都不如你。”李中易盯着脑袋几乎低入裙内的小娘子,笑眯眯的说,“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的阿耶一定会替你寻一门上好的亲事吧?”

“嗯,你不想说话,这无关紧要。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我一定会让你原封不动的回到你娘亲身边去的。”李中易脸上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比最锋利的刀子,更加狠毒,“如果,你不乐意和我合作,那好,我手下有一帮子身材魁梧的党项人,他们一定会把你伺候得很舒服的,关于这一点,请不要怀疑我的决定……”

能够在契丹人的眼皮子底下,建起规模如此之大的坞堡,如果说,堡主不是汉奸,李中易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李中易先见堡主的女儿们,其实,他已经怀疑,堡主很可能利用联姻的关系,取得了南京道契丹人的谅解。

尤其是在见了眼前这位小娘子的美貌之后,李中易更加坚定了,他最初的判断。

至于,面前的小娘子叫什么名字,李中易其实压根就不在意,那不过是个符号罢了,重要的是,通过小娘子的嘴,知道藏在她背后的契丹权贵罢了。

以李中易的经验,在如今这个没有丰富反细作经验的时代,从小娘子的嘴里得到他想要的资料,绝对比她爹那里,要容易得多。

所谓仁不理政,慈不将兵,无毒不丈夫!

李中易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但是,汉奸之女如果不思悔改,反而虚言欺骗,他并不介意手毒一把,将她彻底打入十八层地狱,死了都不干净。

也许是慑于李中易的狠毒手段,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堡主家的情况,便大白于李中易的眼前。

正如李中易所料,此地的堡主,姓刘本正,不仅是地地道道的汉人,而且是蓟州有名的大商人。

最漂亮的那位小娘子,名唤刘滟,她被刘本正许给了契丹南京道兵马副都总管耶律寒底自为妾。

耶律寒底利用职权,将修建的军堡,变成了刘家的私堡。此处私堡主要是用来做各种见不得人的走私生意,诸如食盐、铁器等等违禁之物。

只是,李中易颇有些疑惑,刘本正哪来的这么胆子,敢在李家军西进的路上修建坞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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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9章 引蛇出洞

大军在坞堡内休息了两个时辰,李中易便下令,连夜赶路,尽快与杨烈率领的主力部队会合。

途中休息的时候,李中易接到了斥喉的禀报,盘踞于滦州的契丹三万兵马,朝平州方向出动了。

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驻守滦州的契丹人,显然是打着截断李家军归路的鬼主意。

旁人也许不清楚李家军的战斗力,曾经亲自率军南下打草谷的耶律休哥,又岂能不知?

洺州一战,一万名精锐的皮室军,以及三万余名宫分军,中了李中易的埋伏,被围而全歼。

那一仗,乃是自晚唐以降,中原汉人军队在契丹人的作战中,斩获最大的一次。可谓是,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军威,更重要的是,打出了懦弱汉人们的民族志气。

从那以后,耶律休哥便明白了李家军的厉害,再也不敢轻视李中易。

等李中易拿下了榆关之后,耶律休哥惊讶的发现,小小的一个榆关,竟然成了分隔南京道和东京道联系的咽喉要害。

因为地形的缘故,从榆关以西,一直到幽州,便是一马平川的幽蓟平原,根本无险可守。

身为宿将的耶律休哥,自然是一眼看破李中易的险恶用心,可是,看破了不等于有办法克制。

如果,耶律休哥派十万以上的重兵驻扎于榆关之前,确实有可能限制住李家军的西进。

一开始,耶律休哥还真派了大将领重兵去防守榆关。然而,令人头疼的是,契丹人的军纪原本就差,皇族们又在背后搞鬼。结果是,没等来李家军的进攻,自己人倒逃了四万多。

这四万人,如今已经变成了契丹皇族反抗耶律休哥的骨干力量,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耶律休哥心里明白得很,李中易还远远没有能力毁灭大契丹国,攘外必先安内,才是正确的战略原则。

然而就在上京道的战斗,节节胜利之时,奚王领着东京道的各族人民,闹了起来。

李中易更是借着这个大好时机,悍然领军西进,拿不得下蓟州,他其实压根就不怎么在意。重要的是,牵制住耶律休哥的主力部队,让契丹人的内战打得越长越好。

耶律休哥派驻于滦州的大将,名叫耶律喊,他既是皮室军中的大将,又是休哥的心腹。

更重要的是,耶律喊是个心眼子很多的家伙,休哥给他的任务十分简单:死守滦州,李中易出兵西进时,不需要出兵拦截,等休哥的主力和李中易展开对峙之后,耶律喊趁机断掉李家军的粮道。

休哥那是和南蛮子们打老了仗的宿将,又是契丹第一名将,和汉人军队作战时,勇猛冲锋乃是下下策。诱敌深入,然后断其粮道,饿垮其军,方为上上策。

另外,休哥很喜欢玩围点打援的战术,这也是汉人最害怕的一种的打法。

由于畏惧于休哥的围点打援,在己方的城池被围后,救还是不去救呢,这的确成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柴荣在世的时候,休哥还算是比较收敛。等柴荣驾崩之后,李中易又被冷落在了高丽,于是,白沟河以南的汉人花花世界,也就成了契丹人打草谷的最佳场所。

镇守大名府的魏王符彦卿,虽然素有勇武之名,可是,此公年纪越大,胆子越小,而且将略也颇有不足,从来不敢领兵和契丹军正面交锋。

客观的说,休哥的谋算极深,策略也完全正确。但是,休哥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耶律喊轻敌了,他并没有把李家军真正的放在眼里。

这其实也难怪耶律喊没把李家军当回事,这么些年以来,南蛮子军队的战斗力,几乎就是一触即溃的代名词,有啥可担心的?

另外,耶律喊率领的五万人马之中,足有两万精锐的皮室军。皮室军,这三个字,在大契丹国中,意味着精锐中的精锐,勇士中的勇士。

如果,耶律喊坐拥五万精锐,真的让李中易纵横驰骋于整个幽蓟平原,那他还有何颜面敢自称是一代名将?

耶律喊早就被李家军的精锐斥喉们盯死了,他这边趁夜动了兵马,一个时辰之后,两人配备八骑的斥喉,已经把消息传到了李中易的手上。

李中易仔细的询问了耶律喊的动静之后,不由猛灌了好几口凉茶,抹了把唇角的水渍,惬意的说:“老子等的就是耶律喊。”

整个榆关以西,皆是大平原,根本无险可守。休哥心里非常清楚,李中易可不是懦弱无能的南蛮子,把数万兵马摆在榆关的面前,就等于是把一块大肥肉,送到了李中易的嘴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狠狠的咬上致命的一口。

耶律休哥变相放弃了营州,命耶律喊驻守于滦州,居中策应平州、望都和安喜,的确是一招妙棋。

即使安喜丢了,休哥也觉得没所谓,只要耶律喊的五万兵马待在李中易的后方,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盘踞于滦州的耶律喊,就像是一条黑曼巴蛇一般,死死遏住了李中易西出榆关的咽喉。

不过,令耶律休哥做梦都没有料到的是,李中易居然不怕粮道被断,悍然采取蛙跳战术,统帅大军直击安喜。

安喜一旦失守,蓟州东部的门户顿时大开。要知道,幽蓟平原的核心产粮区,便是蓟州以东直到滦河的广阔区域。

这一带水网密集,土地肥沃,哪怕是最原始的刀耕火种,也有着不错的收成。

李中易此次西进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破坏掉安喜以西,蓟州以东地区的春播。至于能否拿下蓟州,只能是随机应变,并不是此行的战略要点。

耶律喊遏住了李家军西进的咽喉,李中易率军进攻安喜,威逼蓟州,也是攻其必救。

真让李中易彻底破坏了幽蓟平原的春播,来年,契丹人吃什么?这个时代的契丹人,尚没有常平仓的概念。要等到北宋建立后,契丹人才会有样学样的建起常平仓,以备饥荒灾年之需。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契丹人可以抢劫南京道汉人的粮食,让他们自己吃得饱肚子。那么,没了活路的治下汉人,肯定会被迫揭竿而起。

客观的说,耶律喊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这才不顾耶律休哥的严令,主动离开滦州,向北边的平州靠拢。

尽管耶律喊比较轻视李家军的战斗力,但他对休哥的眼光,还是颇为信任的。所以,耶律喊没有冒失的分兵,而是将带出滦州的四万精锐大军,都拢在了一块儿,哪怕走慢点,也不至于被李中易分而歼灭。

在一望无际的幽蓟大平原之上,压根就没有适合设伏的地点。耶律喊的两万皮室军,外加两万宫分军,全都是一人双骑的骑军。

这么多契丹人聚集在一起,李中易根本没办法将其合围,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正面对战。

为了提防李家军可能的夜袭,耶律喊这次从滦州出来,带了不少的奚车。契丹人不擅长挖沟建寨的毛病,耶律喊也是知道的,他打算晚上宿营的时候,就把奚车摆在营地的外围,用以阻挡可能的骑兵突击。

可问题是,耶律喊疏忽了一件大事:李中易的手上,掌握着大量的“鸡尾酒”。

如今,李中易又有了青铜炮这种攻城略堡的大杀器,无论是趁夜偷袭宿营的耶律喊,还是偷袭囤粮重地——滦州,都有五成以上的把握。

“去把杨无双叫来。”李中易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不过,具体的执行环节,却需要参议司的细细谋划。

夫战,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此次出兵,李中易把参议司一分为二,何大贝跟着杨烈的主力部队行动,杨无双领着他的人,则一直伴随在李中易的左右。

“山长,滦州的契丹人,全是精锐骑兵。据斥喉们的细查,那位耶律喊并非是浪得虚名之人,以学生之见,不如趁夜取了滦州。”杨无双一听说耶律喊动了,当即把主意打到了滦州的头上。

李中易摸着下巴,笑道:“耶律喊的确颇有几把刷子,他故意大张旗鼓的领兵北上,恐怕是想诱我去攻打滦州吧?”

杨无双早有准备,他从怀中掏出参议司一直修改完善之中的滦州方略,双手捧到李中易的面前。

西出榆关前,李中易就已经看过了参议司制定的滦州方略,杨无双只怕又有了新的计划吧?

李中易带着疑惑看完了整个方略,不禁满意的点着头说:“虚虚实实,实实虚虚,难怪有人给你起了个小诸葛的绰号啊……”

“山长,功劳可不是我一人的,参议司的上百位同僚,大家集思广益,群策群力,方能拿出此等上佳的攻取方略。”杨无双和杨烈不同,他是个典型的话唠,尤其是在李中易的面前,他的话就更多了。

“嗯,就按照你所拟定的方略执行。”李中易略微停顿了下,终究有些担心兵力过少,补充说,“再派人去把李勇手下的骑兵,调一半过来,让他这个擅长劫道的家伙,去骚扰宿营的耶律喊,再合适也不过了。”

杨无双秒懂李中易的心思,随着西北的战马源源不断的供应到军中,擅长马上作战的汉军将士越来越多。

李勇手下有三千多党项骑兵,这些人终究还是太多了。如果不动声色的削弱到一千五左右,汉蕃骑兵的比例拉大到5:1左右,就算李勇再有野心,也翻不了天。

第一章 抄家

李中易背靠假山,眯起两眼,漫无边际地盯着北方的天空,心情异常沮丧。

上辈子,李中易就职于共和国最权威的中医机构——国家中医科学院,他不仅享shòu

着国家的特殊津贴,而且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席权威专家。

更重yào

的是,李中易经常被请去参加国内的顶级专家会诊,其精湛的医术,受到老首长们的一致好评。

就在老院长临近退休,李中易即将接班的节骨眼上,他本人却出了大事。

晨练的时候,李中易被一辆超速的失控小轿车给撞得血肉横飞,一命呜呼。

良久之后,李中易暗暗叹息,唉,来到这里已经三个多月了,漂亮老婆和可爱的儿子,实在令人揪心呐!

如今,到了这蜀国,他所附体的少年依然叫李中易,同样出身中医世家。

不巧的是,当今蜀国的国主孟昶,在历史上就是个悲剧性的超级绿帽男。

若干年后,孟昶拥兵十几万却不敢一战,直接投降了宋太祖赵匡胤。这还不算完,就连他最宠爱的费贵妃——花蕊夫人,都被老赵给霸占了去。

李中易的父亲李达和,乃是蜀地的名医,现任蜀国殿中省尚药局“侍御医”之职。

和后世一般人的印象不同,据医史记载,隋唐五代的太医署不过是相当于后世的中医药管理局+中医药大学+药材基地罢了,算是官方的医疗管理和教育机构,并不负责给宫中贵人看病。

真zhèng

给皇帝以及王公大臣们看病的所谓“御医”,其实指的是尚药局内,正五品下的奉御,从六品上的侍御医,包括正八品下的“司医”。

李达和祖上都是从医的郎中,家世几乎乏善可陈。然而,李中易的嫡母曹氏却是出身万州名门望族的曹家。

据说,当初曹氏嫁进李家的时候,仅仅陪嫁的上好良田就有近千亩之多。

正因为曹家的强势地位,自从曹氏的嫡子李中昊出生之后,李中易这个庶长子的日子,变得日益艰难。

偏偏,李中易文不成武不就,书呆子的“好”名声,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早已传得四邻皆知。

就在李中易神游天外之际,不远处的一阵窃窃私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这小蹄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只要把大郎君伺候好了,将来还不得吃香喝辣,过美美的好日子?”

“唉,大郎君读书读成了书呆子,习武又怕苦,经常被阿郎训斥责打,我跟着他,哪来的指望?”

“你呀,别不知足啊,大郎君虽然是庶出,可毕竟是阿郎的亲生儿子。”

“唉哟喂,你成心气我不成?别的暂且不提,我这个大郎君身边的一等丫鬟,唉,穿粗麻的衣裳戴木簪。人家二郎君身旁最末等的小丫头,都是穿金挂银,吃香喝辣……”

“二郎君是夫人的嫡子,将来必定要继承家业,自然……”

“当归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求求你娘帮我在夫人面前说句话,好不好嘛?”

“哼,你这贱蹄子,我还不知dào

你的鬼心思。别老想着往二郎君身边凑,夫人那边看得死紧,当心小命不保。我娘虽然是夫人的老陪房,这种事体也不敢多言,万一坏了大事,还不得全家都给打杀了?”

“唉,贼老天,这可叫奴家我怎么活啊!”

“……”

等两个婢女聊得尽兴,各自散去之后,李中易这才不慌不忙地从假山后踱出来。

也许是中医世家的缘故,李家的婢女们多以药材命名。刚才,存心背主的那个丫头,不是别人,正是他李中易的贴身婢女,名字叫芍药。

至于当归,则是李达和身边的四个大丫头之一,当归的亲娘就是内院管事张嬷嬷。

晌午时分,一向在宫中就食的李达和,突然回到家中,他刚进门就让人把李中易给叫进了书房。

“孩儿拜见阿爷。”李中易恭敬冲坐在书桌前的李达和一揖到地。

“罢了。”李达和注视着李中易,看了良久,方才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大郎,过完年,你就满了十八了。”

根据李中易的经验,长篇大论的说教即将开始,他赶紧低头聆训。等李达和发泄出胸中的闷气,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严重后果,这事也就过去了。

“为父常在宫中行走,谨慎小心了一辈子,这一次却……”李达和突然停顿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柔和许多,唤了李中易的乳名,“知子莫若父。珍哥儿,以你的资质,不管是学医或是科举,大约都没啥指望。为父本想借着荫封的机会,送你去太庙做个斋郎,尽管出身不算很正,终究也是个入仕的出路。不料,朝廷突然改了新规……”

李达和喘了口气,说:“按照朝廷的规矩,我是六品官,倒是可以送你去兵部‘资课’,也算是个入仕的门路。只不过,这十三年的煎熬实在过长,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撑那么久,你母亲那里又……”

李中易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李达和这是在替他盘算未来的前程,他赶紧俯身道:“孩儿不孝,让阿爷费心了。”

李达和摆着手,说:“你我是骨肉至亲,何必虚言?养不教父之过,你变成今日这般模样,我有很大的责任呐!”

“阿爷,我……”李中易本想解释一番,却被李达和摆手打断,“这一次,我若是能够高升……你倒是有机会去陛下身边的三卫做个卫官,等历练个三年五载之后,出息倒也不错。”

李中易张了张嘴,本想说他精通医术,也可以当御医。可是,李中易话到嘴边,又只得咽了回去,他敢说李达和敢信么?

从书房出来之后,李中易嘴角弯起一个惊人的弧度,心情舒畅了许多。

刚才,李中易虽然被李达和鄙视得体无完肤,但是,李达和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却完全不容抹杀。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数日后的一天,李中易吃罢午膳后,和往常一样,缓步踱到家中的池塘边。

来到这后蜀国也有几个月了,李中易一直没想明白,在这个群雄并起,诸国恶斗的混乱年代,他的未来之路,究竟在何方?

经商?咳,这个时代的商人,地位异常低下,即便有万贯家财,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抄家灭门之惨祸。

接李达和的班,继xù

当御医?咳,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李中易上辈子就看得一清二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按照李达和指点的路径,先当几年卫官,然后混个官身,放出去做个悠闲逍遥的县丞、县尉之类的末流小官,好象也不太稳当。

史书上记载得清楚明白,国主孟昶是个昏愦无道之君,国破之日,为时已不远。

“大郎,大郎,你在哪儿?大郎,出大事了……”

忽然,令人惊恐的呼唤声,高一声低一声地灌入李中易的耳内,打破了他的沉思。

李中易从池塘边站起身,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收拾起各种杂念。

却见生母薛姨娘带着贴身婢女瓶儿惶急地朝池塘边奔来,他下意识地大声喝问:“出了何事?”

薛姨娘听见李中易的声音,眼前不由一亮,她三步并作两步,一路狂奔到李中易的身旁,紧紧地拉住他的手臂,惊慌地哭道:“大郎,快跑,夫人已经带着二郎钻狗洞逃了……”

李中易皱紧眉头,嫡母和二弟钻狗洞跑了,至于嘛,难道真出了大事?

就在李中易一头雾水之际,薛姨娘吃力地从瓶儿的手里接过一只大包袱,不管不顾地硬塞进李中易的怀中。

好家伙,真沉呐,李中易一不留神,没接稳,那包袱险些掉下来,砸到脚背。

“阿娘,莫非是父亲出事了?”李中易上辈子毕竟伺候过好些重量级的大人物,见识过不少令人惊心动魄的大场面,他迅速稳定住心神,沉声问薛姨娘。

谁知,薛姨娘仿佛中了定身法一般,居然楞在了当场,李中易叫了她好几声,都没任何反应。

李中易一时没辙,只得扭头望向同样目瞪口呆的瓶儿,温和地说:“你先深吸两口长气,再慢慢告sù

我,父亲究竟出了何事?”

以李中易的阅历,他估摸着,多半是父亲李达和惹上了**烦。

李家虽然门第不高,但李达和毕竟是有品级的侍御医,属于官身,比起朝中的使相们固然不值一提,但也不是寻常百姓或是商贾之家敢于轻易招惹的软脚虾。

当初,薛姨娘选中瓶儿当贴身的婢女,看中的就是她能说会道,伶牙俐齿,颇有几分小机灵。

瓶儿按照李中易的吩咐,呼出两口长气后,很快缓过神,条理分明地禀道:“大约一刻钟前,夫人急急忙忙地带着二郎收拾起细软跑了,钻的是狗洞。家里全乱了,小婢听说,好象是家主给贵妃治病,却惹恼了陛下,已经被下了大牢……”

李中易摸着下巴,心下暗暗一叹,不管是如今的封建王朝时代,还是在后世的共和国,当医生的风险都不小啊!

上辈子,除了患者杀医的恶劣事件层出不穷之外,他这个圈内的“名医”,看似在人前风光无限,倍受世人尊崇。实jì

上,只要稍有不慎,卷入到权力斗争之中,代价也是重得令人承shòu不起。

“咱们得赶紧走!”李中易来不及多想,一手将沉甸甸的大包袱背上肩头,一边搀扶住低声垂泪的薛姨娘,快步朝后门走去。

第二章 巨祸

“大郎,好大郎,你终于肯唤贱妾一声阿娘了,娘……死了都值!”薛姨娘几乎是半挂在李中易臂弯里,一会低泣,一会又笑,如颠似狂。

李中易划越时空附身李家已有多月,薛姨娘的心病,他大致知dào

一些。

这副皮囊的旧主人,为了讨好家世显赫的嫡母,故yì

对生母薛姨娘异常冷淡,经常当着很多下人的面喝斥辱骂薛姨娘,整得她灰头土脸,痛不欲生。

家主李达和虽是医官,却也学足了士大夫的典型做派,对于后宅之事不闻不问或是装聋作哑。

丈夫不管,亲儿子恶语不断,这薛姨娘的日子,可想而知的艰难。

由于急着逃命,三个人的速度并不慢,可谁曾想,他们刚到后门口,就见一大群凶神恶煞一般的军将,大呼小叫着从门外涌入。

“大郎,你快些翻墙出去,娘亲挡住他们……”

危急关头,薛姨娘不知dào

从哪里来的滔天勇气,居然挺身而出,张开嫩弱的双臂挡在了李中易的身前。

“小的们,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了,连一只蚂蚱都不许跑喽……”李中易听见墙外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由轻声低叹,翻墙逃走显然已成幻想。

冲进后门的军将们在军官的吼叫声中,用刀枪将他们三人逼到了墙边一角。

面对着寒光四射的杀人凶器,薛姨娘明明怕得要死,嘴唇发乌,浑身瑟瑟发抖,却依然遮护在李中易的身前。

刹那间,李中易的心田之间最柔软的部位,被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量击中,浑身上下,暖流四溢。

“阿娘,我是男儿。”李中易笑望着薛姨娘,神情坚毅,双眼里透露出的意思异常明确,他是男子汉,必须站出来。

“大……大郎……”薛姨娘惶急地想要拉住李中易,李中易已经不动声色地跨过薛姨娘,用略显瘦弱的身躯将她和瓶儿挡在了身后。

军将们控zhì

住了宅子之后,并没有对李中易他们动粗,只是冷冰冰地盯着他们。

不大的工夫,前门那边传来接二连三的吆喝声,“中使到!”

“快点,快点……”在军将们的刀枪威胁之下,李中易等人被驱赶到了正厅之前。

一位白面无须的宦官,手捧诏书,昂首立于台阶之上。

也许是看见李中易肩头的大包袱,那宦官皮笑肉不笑地问:“汝等倒是早有准bèi

呐,是想走亲戚咧,还是想串门子呢?”

墙倒众人推,真乃是至理名言。

这宦官分明是想取笑于他们,借以作乐,效灵猫戏鼠之故事尔。

对于这种程度的调侃,以李中易的见识和阅历,只当轻风拂过两耳。

李中易轻咳一声,吸引到宦官的注意力之后,方笑道:“刚欲走亲戚,不想尊使驾到,在下招待不周,还望尊使莫要见怪。”

“咦……”宦官颇有些惊异地打量着李中易,他不过是胜券在握的戏耍罢了,却不料阶下的小子竟有如此胆量,倒是大出意料之外。

“尊使既是赍诏而来,何不稍待片刻,容在下摆设香案,恭聆圣意。”李中易克制住心下的恐惧和慌乱,彬彬有礼地冲着那宦官深深一揖。

直到现在,李中易依然只知dào

父亲李达和替贵妃治病,治出了大毛病,却完全不清楚其中的内情,他眼下最需yào

的是时间,以便仔细琢磨甚至是打听清楚此事。

那宦官本不欲应允李中易的要求,无奈,朝廷对于接诏的流程有着严格的规定,确须摆设香案。

宦官游目四顾,视线扫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军将们,他转念一想,反正人已经被控zhì

住了,这已经煮熟了的鸭子难道还能飞走不成?

“嘿嘿,杂家眼里揉不得太多沙子。小儿辈,你乃是庶子,摆设香案接诏,恐怕还轮不到你喽。”宦官奸笑数声,突然厉声喝道,“来人啊,都带上来吧。”

“喏!”在军将们的呼喝声中,李中易赫然看见哭哭啼啼的嫡母曹氏,和面无人色的二弟李中昊,被人推推搡搡地押解过来。

李中昊原本还算俊秀的面庞上,赫然留有几道刺目的血痕,灰头土面,头发披散,活象个疯子,那里还有半分李家嫡子的气派?

在众人的注视下,也许是因为私下偷跑的愧疚,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李中昊始终躲避着李中易的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李中易一看见嫡母和二弟也被抓了,顿时有些明白,父亲李达和出事的消息,能够及时的传到家中,很可能是有人故yì

设下的圈套。

想想也是,李家不过是区区从六品下的侍御医之家,宫中出的大事,如果不是有心人的安排,怎么可能如此之快就传到家中呢?

“李家二郎,还楞着干嘛,赶紧的摆设香案,接诏吧?”宦官洋洋自得地瞥了眼李中易,神态之中颇有些不屑。

在后世的红色高墙之内,类似跟红顶白,落井下石的屁事,李中易见得太多,自然丝毫不以为意。

宦官连声催促李中昊,李中昊整个身子抖作一团,活象得了伤寒的病人,一个劲地打摆子,好容易才磕磕巴巴地颤声说:“一切……一切听凭大兄做主。”现场一片哗然。

瓶儿气得俏脸发紫,她浑然忘记了恐惧和身份,娇声喝道:“家里的便宜被你们占尽,这倒霉的事却都要大郎君顶着,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李中易暗暗摇头不已,他这个弟弟从小娇生惯养,没经lì

过风浪,这烂泥终究扶不上墙。

“尊使,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由在下代其劳吧?”李中易上前半步,恭敬地一揖到地。

那宦官抬头看了看即将西下的斜阳,又看了看神态自若的李中易,犹豫半晌,终于点了点头,说:“快些使人去办,小心耽误了时辰。”

李中易丝毫也不耽误工夫,扭头吩咐瓶儿:“赶紧去找管家寻香烛来,莫要忘了将香案擦拭干净。”

瓶儿应声欲走,李中易抬手拦住她,问道:“去做何事?”

“去……去找管家……”瓶儿不过是个深宅婢女,遇上今日这种塌天大事,哪能不心慌意乱,难免会出纰漏。

李中易庆幸自己的谨慎,他紧紧地盯着瓶儿,一字一吐,将刚才的吩咐完整地说了两遍。

“不要慌,去吧。”李中易确认无误后,温和地打发走了瓶儿。

宦官冲着阶下呶了呶嘴唇,两名军将当即跟了上去,押着瓶儿去办事。

“尊使,炎日照人如虎,不如到厅中小憩片刻?”李中易缓步走到阶下,隔着数名全副武装的军将,向那宦官发出善意的邀请。

“不必了!”宦官断然拒绝了李中易的请求,“你且退下。”

尽管隔了几米远,但李中易的鼻内依然嗅到一股子夹杂在熏香之中淡淡的尿骚味,他暗暗点头,这就对了!

李中易靠近宦官的目的,就是想确认家传医史中的相关记载,是否真实可靠。

上辈子,李家的祖上曾经是清廷太医院顶儿尖的御医——左院判。据家史记载,康熙时的大太监魏珠尽管权势显赫一时,却因为那话儿被阉,始终有个尿不尽的老毛病无法克服,必须大量的使用香料,以遮盖住尿骚味。

后来,李家的祖上因为犯了事,给梁魏珠献上一个可以显著抑尿的偏方,这才保住了性命。

院中满是戒备森严的军将,李中易显然不可能和曹氏、李中昊私下里有所交流。那么,要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只能从眼前的宦官身上打开突pò

口。

只是,这宦官既然被割了那话儿,心理上面难免有些**和忌讳,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戳其短,那也太过愚蠢。

虽然,史书说,宦官没有不爱钱的。这种要命的时候,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是,李家虽然有些钱财,却都掌握在嫡母曹氏手上,李中易不知底细,自然无从下手。

就在李中易着急上火的时候,他眼前猛地一亮,李家有半株七十年以上的高丽参。

李达和有次喝多了,曾经失言,那半株高丽参乃是无价之传家宝,为了保险起见,一直藏在祖祠案桌的活动地砖下边。

打定主意之后,李中易冲那宦官恭敬地说:“禀尊使,家中尚有祖上传下来的七十年高参丽,这高丽参乃是神药……”他故yì

停在半山腰,想看看那宦官的反应。

根据医史记载,古人对于高丽参的功效,一直有着许多可笑的误解。这个时代的高丽参,简直被吹捧成了活命仙草,就和后世有人宣扬生吃茄子可以包治百病,一样的可笑。

“什么?什么?七十年的高丽参?”那宦官失声发问,惊喜交加地瞪着李中易。

“在下安敢欺瞒尊使?”李中易加重语气,给出了异常肯定的答复。

那宦官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着李中易,眼珠子一阵乱转,脸色变幻无常。

“请尊使移步正厅,容在下细细道来。”李中易不敢拖延,及时地向那宦官递出台阶。

那宦官犹豫再三,终究抵挡不住仙药的**,他当即换上一副笑脸,和蔼地说:“既然大郎诚心报效君上,到时候,杂家替你美言那么一番,朝廷倒是极有可能法外开恩。”

李中易暗暗好笑,这宦官只不过是为了将那高丽参骗到手罢了,所谓的许诺哪有丝毫诚意。

这种程度的忽悠,对于在后世混迹于红色高墙之内的李中易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尊使,请!”李中易不敢耽误宝贵的救命时间,抢先出手,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宦官满面笑容地领着李中易进了正厅,各自坐定,略微寒暄了几句,就探身问李中易:“贤侄,不知那高丽参,现在何处?”

好家伙,居然连称呼都改得如此肉麻,不就是半株高丽参嘛,请问,节操几文钱一斤?

第三章 斗宦

李中易近距离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眼前这位名叫黄清的宦官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他这一笑起来,满脸的褶皱,配上尖声细气、不男不女的怪异腔调,以及难以掩盖的尿骚味,别提多令人腻味。

“回尊使的话,在下家中除了高丽参之外,还有一贴祖传的偏方,包治宫中貂裆们的更衣之疾。”李中易知dào

这宦官已经心急,也不好太过撑着他,适时端出**力十足的“大菜”。

更衣之疾,乃是李中易针对宦官们因为阉割的后遗症,导致尿不尽这个大毛病的文雅说法。

如果说,敬献高丽参给国主,有可能让黄清获得重赏的话,那么,包治尿不尽的偏方,恰好击中黄清的软肋。

彼此都有需求,才有互利互惠的余地,此乃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你说什么?”黄清猛然从主榻上站起身子,颤声问李中易,“果真?”

李中易从容不迫地点着头说:“在下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千真万确。”

李达和是个有真本事的御医,其医术十分了得,外人也许不清楚,身为内侍省内谒者的黄清,他不可能不明白。

李达和今次之所以倒了大霉,和得罪了尚药局的上官,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

李中易所言有偏方可治更衣之疾,黄清尽管未见其方,却也信了个六、七成。

以前,黄清伺候在陛下身边的时候,最痛恨的就是,明明正当值,却屡屡抑制不住想去更衣室找便器的冲动。

宫里的内侍们大多有尿不尽的老毛病,这本不足为奇,可是,轮到黄清的身上,则尤为严重。

也许是当初去势的时候没阉好,黄清即使尽量不喝水,尿量也比旁人大上许多,而且说来就来,完全控zhì

不住。

因着这个要命的大毛病,黄清终被陛下所恶,由原本的贴身近侍,被贬为内谒者监辖下的打杂跑腿的苦命人。

见黄清实在着急,李中易取来纸笔,当面写下一个方子,递到黄清的手上。

黄清颤抖着双手,仔细地打量着方子,从上到下,从左至右,看了一遍又一遍,如获至宝。

趁着黄清的高兴劲头未消,李中易淡淡地补充说:“此方一般三、五日即见效,只是,若要断根,则需斟酌此方,调养半年以上。”

见黄清惊愕地望过来,李中易心下微微一笑,药方的用药以及剂量,他均动了些小手脚。

如果就这么轻易的把全部药方都给了黄清,李中易在后世十多年的官僚生涯,就算是白混了一场。

经过删减的偏方虽有显效,却偏偏一时间难以根治,黄清若想痊愈,必定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有求于他。

另外,那半株高丽参,应该足以让黄清在孟昶那里,获得不菲的奖赏。

要知dào

,在这个崇拜高丽参的时代,即使在后蜀的皇宫里,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有之宝物。

黄清砸摸清楚李中易话里的意思,不由拉下脸,沉声反问李中易:“李大郎,此话何意?”

面对满脸怒意的黄清,李中易镇定自若地说:“尊使容禀。自古以来,这中医皆为因人施治,即使是再好的药方,也须根据病情,反复斟酌诸药之君臣佐使,并非在下有意藏私。”

明明是要挟,但是,李中易却把话说得非常圆润,至少,黄清在大面上挑不出他的半点毛病来。

黄清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却又找不出李中易的破绽,一时间,倒有些患得患失。

打铁还需趁热,李中易拱着手说:“尊使,家父于医术之道,虽不敢妄比医圣孙公,在蜀地却也不须妄自菲薄。”

黄清眯起两眼,仔细地品味了一番李中易话里的意思,不大的工夫,他已明白了李中易是在绕着弯子,询问李达和犯事的根由。

其实呢,李达和这事倒也不算复杂,只不过,黄清和李家远无亲近无故,犯不着插手罢了。

既然,李中易这么识趣,不仅献出宝参,更有可能帮着解除掉争宠的心腹之患,黄清倒也不介yì

卖个人情,透一点点风声给李中易。

至于,李中易能否领悟他的深意,端看这小子够不够机灵了。

“贤侄,我来问你,这为官之道,何物最要?”黄清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长者风范。

“体察上意,最是要紧。”李中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树上有二桃,偏有三人想吃,如之奈何?”黄清云遮雾罩地和李中易大打哑谜。

“死太监,乱用典故!”李中易暗暗骂道,凝神细细思索其中的关键。

二桃杀三士,这是很老的故事了,李中易自然知dào

。只是,李达和所抢的桃子,又是什么呢?

联想到,李中易本人当年踩人上位的一些往事,他瞬即有些了然。幸好他这几个月也没闲着,扑在书房里狠狠地恶补了一番有关蜀国的规章典制,否则还真会被眼前的死太监给绕了进去。

这殿中省的尚药局内最大的官,有左、右奉御各一名,这两位奉御不仅是五品官,而且还都是李达和的顶头上司,这恐怕就是黄清所说的二桃了。

结合李达和那天在书房里,对他的未来前程所作出的安排,李中易有理由相信,李达和应该是为了他这个废柴,主动卷入了一场涉及到权力的恶斗之中,从而被人设下圈套,给算计了。

“不瞒尊使,在下平生最喜吃桃。”李中易有心配合黄清打哑谜,他伸出左手,凑到嘴边,演绎了一下吃桃子的动作。

“孺子可教也!”黄清暗暗欣赏李中易的通透,他微微一点头,算是不动声色地把尚药局的左奉御高新河,出卖给了李中易。

“尊使,还请转禀陛下及贵妃,罪臣之家伏请赐于戴罪立功之机。”李中易已经掌握到黄清这死太监既想占便宜,又不想担责任的矛盾心理,索性把条件给挑在了明处。

黄清略一思量,他觉得,有那株七十年的高丽宝参做由头,回去交旨的时候,帮着李家递几句话上去,倒也容易。

“嗯,杂家自有主张。”黄清含糊不清地给了虚无缥缈的答案。

李中易心里明白,以黄清一直以来的明哲保身的处事态度,他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给了面子。

说心里话,李中易本想马上就跟着黄清去见花蕊夫人,只是经过和黄清的一番暗战之后,他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于黄清这种只取功劳,不担责任的油滑性格,李中易即使提出要求,肯定也是白提。

条件既已谈妥,李中易当下领着黄清去了祖祠,费了一番功夫,才把那半株高丽参给找了出来。

黄清喜气洋洋地捧着高丽参回到正厅,就见接旨的香案已经布置妥当。

这时,黄清站起身,重咳一声,手捧诏书,立于香案之前,冷冰冰地喝道:“汝等罪囚,还不速速跪迎诏旨!”

“死太监,翻脸比翻书还快。”李中易一阵腹诽,行动上却不敢怠慢,领着一大家子人,跪倒在地。

“门下:……殿中省尚药局从六品下侍御医李达和,辜恩枉上……有司查抄李某家产……拿交大理寺,严加议罪,尔其钦哉。”黄清读了大段冗长的骈四俪六格式的诏书,李中易固然听得晕头转向,但是大概意思还是明白的。

因为老爹李达和犯了重罪,不仅他已经被革职抓进了大理寺内的大牢里,而且,李家老小都要被关进去,同时,李家的全部财产被皇帝抄没充公。

“赶紧谢恩吧?”黄清见现场一片鸦雀无声,不由拉长了一张驴脸,厉声质问李家众人。

“臣等……谢主隆恩……”李中易也不太清楚这后蜀国接圣旨该说些什么,他大着胆子,借用了古装电视剧里的说法。

黄清宣过诏书,缓缓踱到李中易的身旁,小声说:“应为叩受天恩,懂么?”

没等李中易有所反应,黄清仰起一张驴脸,沉声下令:“来人啊,将李家的妾、婢统统押入教坊。”

李中易一听这话,心知要糟。他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区区数月,忽略了皇帝抄家的恐怖规矩,在所难免。

别人倒也罢了,生母薛姨娘和瓶儿,李中易哪怕砸锅卖铁,也必须保下。

“尊使,那薛姨娘乃是在下的生母,可否……”李中易故yì

停顿了一下,找机会观察黄清的脸色。

“朝廷的规矩大啊……”黄清久混皇宫,这等欺上压下,借机大肆捞好处的手法,早已操练得炉火纯青。

李中易察觉到黄清并没有把话说死,这就说明具体的处理方法,大有余地。

“尊使,我李家虽是清贫之家,不过,在本府城西,尚有千亩上好的水田。”李中易小声提醒黄清,李家虽然银钱不多,但是曹氏却是肥得流油。

黄清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哪能不知dào

成都府的西边,都是有钱都买不到手的顶级良田?

“这个嘛……不好办呐……”黄清明明已经怦然心动,却依然想继xù

装B。

“想必,上苍一定会如尊使所愿。”李中易小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唔,吾有个远亲,名唤黄山娘子,住在城北的大同坊,汝到时一问便知。”黄清隐晦地点明,要将薛姨娘扣下当人质,用以震慑李中易不敢轻易的违背约定。

黄清盘算得很清楚,这抄家的好处,他和手下的军将,顶多捞些金银首饰等细软之类的浮财而已。

至于,已在官府登记造册的良田之类的不动产,如果没有李中易搭手帮忙,黄清即使想吞,也绝难一手遮天,独自吞下肚内。

当然了,这天大的好处要想平安落袋,完全建立在李中易父子能够咸鱼翻身的基础之上。

第四章 见面

李中易听懂了黄清的暗示,他心里暗骂“死太监”,面上却丝毫不显,拱手道:“薛姨娘一向体弱多病,身边若是缺人照料……”

黄清既然已经伸了手,自不在乎安排区区婢女之事,他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抬手指向跪在薛姨娘身旁的瓶儿:“就她吧。”

李中易见黄清恰好指定了瓶儿,即使心里非常瞧不起这个死太监,也不由暗暗佩服他的眼力过人。

交yì

达成,李中易刚松了口气,却听见厅外传来女人尖利的叫声,“郎君,郎君救我……”

李中易转过身子,定神细看,却是他的贴身婢女芍药,哭喊着,哀号着,扑倒在了正厅前的阶下。

“嘿嘿,有趣,真有趣。”黄清突见变故,不由一楞,随即以为,此婢和李中易私下里必有J情,他笑眯眯地等着看好戏。

李中易刚刚附体过来的时候,当时就发觉,芍药和台湾的某位萧姓女明星有着惊人的相似。

身边守着这么一位和梦中**极其相似的美人儿,要说李中易不动心,那绝对是假话。

怎么说呢,按照唐代崇尚肥胖为美的审美观,瓜子脸、腿长、腰细、臀隆的芍药,应该归入“丑女”的范畴。

想想也是,曹氏最担心的就是日渐成人的李中易,将来会危及二郎李中昊的家主之位,怎么可能便宜了李中易呢?

“郎君,求求您,救救小婢吧……婢子来生做牛做马,都会感念您的大恩大德啊……”

李中易一不留神,竟然被芍药死死地抱紧了大腿,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笑容诡异的黄清,立马明白过来,一定是这个死太监暗中搞的鬼。

为了不被卖到那种生不如死的脏地方去,芍药下定决心,只要大郎君不答yīng

,她绝不撒手。

李中易低头看向近于疯狂的芍药,却被她露出在零乱衣裳之外,那一片雪白肌肤所吸引。

还真看不出来啊,这个贱婢小小的年纪,其高高隆起的胸部,居然已经初显“**”的潜质。

嗯,没错,这的确是个勾人的尤物!

几乎在刹那间,李中易的胸中腾起一股子邪恶之火,上辈子他就一直对那位俊俏可人,却又风骚入骨的萧大明星,很有感觉。

李中易寻思着,如果将这好吃懒做,背主求荣的贱婢,**成乖巧听话,可人心意的狐狸奴,其实也蛮不错的嘛!

没错,他就是想虐她,又怎么滴?

就在李中易抬起头,有所决定的一瞬间,“善解人意”的黄清已经下令,“带到一边去。”

撇开黄清的贪婪不提,这个死太监的的确确是一个擅长于察言观色的高高手!

时辰已经不早,黄清赶紧命人押解李家人犯,查抄各项家产,忙得不亦乐乎。

因为李中易尚有大用,在正式起解之前,黄清倒是默许了他和薛姨娘、瓶儿以及吓得浑身发抖的芍药,待在一块儿。

“大郎,你没事吧?”薛姨娘下意识地拉住李中易的右手,急切地问他。

李中易暗暗叹了口气,这都差点要被卖进教坊了,薛姨娘却依然只关心他的安危。

这份沉甸甸的母爱,几乎令他承shòu不起,心窝深处暖流翻滚涌动,几乎抑制不住。

“阿娘,没事了。请务必相信孩儿。”李中易郑重其事地向薛姨娘做出保证。

薛姨娘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哽噎着说:“信,贱妾怎么会不信大郎呢?”

这时,瓶儿突然双膝跪地,泣道:“奴婢叩谢郎君大恩。”

李中易点点头,这丫头倒是个忠心的好丫头,尤为难得的是,她这股子一点就透的机灵劲儿,令人着实有些喜爱。

“起来吧。”李中易温言勉励了一番瓶儿。

瓶儿瞪圆了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李中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简直难以置信,原本如同蠢儿一般的大郎君,居然变得如此精明厉害,这可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方才,眼看着要被抓去教坊,却又被人叫了回来。如果不是就在天使身旁的大郎君救了她,有谁会搭理她这个卑贱得如同蝼蚁一般的奴婢呢?

抄家完毕,黄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押着李中易兄弟以及曹氏,径直去了大理寺狱。

也不知dào

黄清使了什么手段,李中易刚进监狱不久,就在狱官的秘密安排下,偷偷地和李达和见了面。

李达和见到李中易后,大吃了一惊,他楞了半晌,方才皱紧眉头问道:“你母亲和二郎现在何处?”

李达和根本没问及薛姨娘,李中易心里也明白,在李达和这种典型的封建士大夫心目中,只有正妻和儿子才值得关注。

在这个年月,身为侍妾的薛姨娘,和卑贱的奴婢一样,可以被随意地送人或是买卖。

“母亲和二郎也被关进了大理寺……”李中易简要的讲解了一番家里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刻意漏掉了他和黄清私下里做交yì

的种种。

李中易知dào

,李达和一向看不起他这个百无一用的废柴儿子,有些事情说多了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阿爷,这究竟是怎么了?”李中易没资本浪费掉宝贵的会面时间,他直截了当地问李达和。

“唉,棋差一筹。”李达和看着眼前这个“不成气”的儿子,重重地长叹,“我本想借着替贵妃治愈皮癣的机会,趁机立下大功,以便早日升上五品的奉御,你和二郎的前程也就……却不成想,为父一时心急,反被那高新河暗中下了毒手,贵妃的皮癣不仅没有痊愈,反而患处大为蔓延……”

李达和的说法,恰好印证了李中易此前的猜测,李中易心里的底气,更比此前足了几分。

“阿爷,难道贵妃的皮癣,真就没法子了?”李中易不敢直接询问贵妃的病情,只能绕着弯子想套李达和的话。

李达和并没有直接回答李中易的问题,反而十分奇怪的问他:“狱吏怎会容你我父子在此私会?”

李中易心想,李达和总算是问到了点子上。这大理寺内门禁森严,监规严密,如果没有内线帮忙,别说父子私会,就算是想吃顿饱饭都是奢望。

城西的那千亩良田,其实不是李家的财产,而是曹氏的嫁妆。将来曹氏死后,只能由李家二郎李中昊继承,和李中易这个非嫡出的庶长子,并无半毛钱的关系。

天文数字的资产易主为黄清,自然必须曹氏本人定契画押才行。

以曹氏超级吝啬的守财奴个性,李中易即使用脚趾头思考也知dào

,假如没有强dà

外力的威胁,曹氏必然不可能同意。

这么大的事情,曹氏将来不可能不闹,也肯定瞒不住李达和。与其留下无穷的后患,不如现在就先给李达和透个底,让他做到心中有数。

“阿爷,传诏的‘阉竖’抄家的时候,故yì

挑事,甚至扬言要把二郎整死。孩儿……孩儿担心二郎出事,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探问。谁曾想,那阉竖竟是看上了母亲在郊外的那千亩上好的良田……”李中易说到半山腰的时候,故yì

放缓了速度,等着看李达和的反应。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只要二郎没事就好。”李达和的反应很平静,这完全出乎李中易的意料之外,“还有件事,原本我是想等你定亲之后再告sù

你的,现在索性提前说了吧。”

李达和慈爱地望着李中易,叹了口气说:“为父年过三旬方有了你这么一个儿子,自是喜出望外,故取乳名为珍哥儿。你本是妾侍所生,曹氏她又……唉,不提也罢。你从小性格懦弱,读书虽算用功,却终究天赋不足,科举入仕必是无望。为父本指望着仕途上能够更上层楼,使你和二郎能够靠着门荫,谋个好一点的前程……”

“为父这些年行医,所受的馈赠大多已拿回家中,”李达和犹豫了下,接着说,“大约在三年前,为父治好了赵廷隐相公之老父的顽固旧疾。因实在推托不过,受了廷隐公一所三进宅子的馈赠,名字叫作随园,就在城北的大同坊内。这是为父的一点私心,想等你大婚后,和儿媳妇一起搬过去住。”

别看李达和日常对他极其严厉,不仅经常性的训斥,就连挨揍也已成了家常便饭。

不成想,李达和对李中易竟然如此关爱,不仅拼了命地想替他挣一份好前程,而且还留下了一份不菲的家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李中易岂能不大为感动呢?

狱吏已经在室内频频探头,李中易意识到会面时间将尽,赶紧问李达和:“阿爷,贵妃的皮癣真没办法了么?”

李达和蹙紧眉头,说:“为父行医几十年,见过无数怪病,却从未见过那种反复发作的皮癣,时而蔓延,时而又收缩,实在是怪得很!”

“阿爷,孩儿前几日被蚊虫所咬,瘙痒难当。闲时也读过几本医书,不知那皮癣是否铜钱大小?”

借助于李达和的描述,李中易有了个基本的判断,费贵妃的皮癣应为神经性皮炎或是过敏性皮炎。

只是,李中易还有点吃不太准,于是变着法地找借口,继xù

套李达和的话。

“嗯,确是形如铜钱,患处增生较厚,有破损,时常渗液……咦,你怎么知dào

这些?”

李达和详细地解释了一番之后,猛然间意识到,李中易的插话,居然恰好切中要害,不由起了疑心。

李中易故作羞涩的低下头,小声说:“孩儿也是看了医书上这么说,方有此问。”

关于李中易上辈子本就精通中医的来龙去脉,说来话长,就算是三天三夜都解释不清楚,何况是在时间异常紧迫的当下呢?

“嗯,钱财良田皆是身外之物,只要人在,就有盼头。若是能弄到纸笔就好了,我给你母亲写封信,想必她会理解你的一番苦心。”

针对李中易突然懂医一事,李达和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既然李中易的解释很合理,他也就撇开不理。

这时,安排他们父子相会的那个狱吏,突然走了进来,小声提醒说:“时辰已到,赶紧离开这里。若是被上官发xiàn

了,小的项上人头恐怕不保。”

第五章 转机

李达和与李中易都知dào

其中的厉害,父子俩连忙跟在他狱吏的身后,快步朝爱面走去。

就在擦身而过的时候,李达和刻意压低声音嘱咐李中易:“事若不可为,你只须照顾好二郎和你母亲,不须管我。另外,在大同坊那宅子后院的老槐树下,我亲手埋下一口大瓮,内有一百两银饼。若蒙陛下恩典,流配之时你可取了贴补家用。”

李中易重重地点头,一字一吐地说:“孩儿必不负阿爷。”

父子分开后,李中易被押回监舍的途中,那狱吏突然板起脸说:“李家大郎,你家可有人送饭送衣?”

李中易微微一楞,随即意识到,和上辈子的监狱管饭不同,这个时代的监狱并不负责囚犯的衣食,需yào

家人托人情送进来。

可是,李家已经被抄了个底朝天,除了薛姨娘、芍药和瓶儿之外,家中奴仆婢女全给发卖了,哪有人给他送吃的喝的盖的?

俗话说得好,阎罗王好见,小鬼难缠。

县官不如现管,这狱吏看似简单的一问,李中易却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得罪了这些靠着犯人吸血发财的狱吏,李家的案子还没翻过来,他李中易倒极有可能先被合法的整死在狱中。

“不知贵官高姓大名?”李中易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拱着手恭敬地询问那狱吏。

谁都不喜欢刺儿头,那狱吏见李中易态度恭顺,彬彬有礼,他不由微微一笑,说:“鄙姓黄名景胜,忝为狱史,暂时管着这大理寺东狱。”

李中易心想,既有东狱,多半还有西狱,不知dào

这里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讲究?

仅从这狱吏说话的口气,并且有权安排李家父子私下会面,李中易大致判定,这黄姓狱史在这东狱里边,颇有权势。

这狱史也姓黄,会不会是黄清的什么亲戚?

李中易脑中灵光一闪,大着胆子试探黄景胜:“内使黄公,曾与在下提及,这狱内之事,悉凭贵官周全。”

“既然叔父把你交给了我,这一亩三分地内的事儿,确实需yào

我来周全。不过,这么多囚犯的吃喝拉撒,穿衣盖被,屁事多如牛毛,我恐怕也很难周全得过来啊。李家大郎,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黄景胜以为黄清已经给李中易交了底,他在说话间也就没此前那么谨慎。

面对黄景胜的公然敲诈勒索,李中易心里很明白,一定是黄清那个死太监太过吝啬,导致黄景胜这个狱史变着花样找他要钱。

李中易暗暗庆幸不已,如果李达和没有留下那一百两银子的私房钱,黄景胜在没有油水可捞的情况下,难免会暗地里使绊子,拿他撒气。

“城北大同坊有一所赵相公赠给我家的宅子,叫随园。随园后院的一棵老槐树下,藏有一百两银饼。”李中易说到这里,瞥见黄景胜瞪圆了两眼,他不由暗暗冷笑,顺势接着下套,“在下和贵官虽是初见,却也明白,贵官乃是极端重义的真汉子,必定会照顾在下父子周全。可是,贵官毕竟是一狱之主,手下有许多弟兄需yào

照顾衣食,这些银钱就请贵官让人取来,赏给弟兄们吧。”

李中易这番话说得漂亮极了,既送了钱,又让黄景胜觉得非常有面子。

这李家大郎真是个妙人儿,黄景胜暗暗点头不已,脸色也更加和缓。

因为铁钱太重携带不方便,大蜀国又严重缺铜,各地节帅纷纷私铸铜钱,导致铅多铜少的“恶钱”大行其道。

而今,一两银饼子足可换得一千九百文“恶钱”,这一百两银子对于黄景胜利来说,绝对可以算是一笔巨款。

黄景胜慢慢收拢笑意之后,心中猛地一跳,慢着,那宅子竟然是当朝宰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赵廷隐赵相公所赠?

黄景胜的左眼皮抑制不住地狂跳数下,心思立即活跃了许多。

真说起来,黄清和黄景胜不过是已经出了四服的远亲罢了。当年,黄景胜的父亲几乎倾家荡产,花了不少银钱,这才打通了黄清的关节,谋到了不入流的区区狱史之职。

黄景胜虽说在这大牢里,利用手中的权柄,颇弄到一些钱财。不过,他虽得了些实惠,却因朝中无人撑腰,前程自是一片黯然无光。

如果能够通过李家,和位高权重的赵相公搭上线,那前程还需yào

犯愁么?

黄景胜想到这里,暗暗做了个决定,他笑眯眯地望着李中易,说:“你我年纪大致相仿,也不须太过生分,不如就以兄弟相称吧?”

李中易刚才故yì

透露出那宅子是赵廷隐所送,原本只是想告sù

黄景胜,李家在监狱之外尚有强援。

却不料,透风的效果竟然如此之好,李中易暂时有求于黄景胜,自然不可能拒绝他的一番好意。

“小弟见过兄长。”

“贤弟啊,莫要如此多礼。”

“……”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这么一来二去,短短的时间内,竟然仿似多年的老兄弟一般的熟络。

“贤弟,令尊就在本监,自不必多说什么。令堂及令弟那里,为兄也会托人好生照料。”既已是兄弟,黄景胜总要给李中易一些甜头和盼头。

李中易却摆了摆手说:“兄长的一片好意,小弟心领了。不过,别监之事,兄长毕竟不太好横加插手,不如顺其自然为好,免得招来祸事。”

开什么玩笑?真让曹氏在大牢里吃得好,睡得香,那千亩良田她怎么可能舍得放手?

黄景胜越发地欣赏李中易,心说,这小子还真是个通透的明白人,知dào

不能给老子惹麻烦。

当然了,黄景胜为了暂时笼络住李中易,也不过顺口那么一说罢了,并没真的打算出手。

黄景胜要想搭上赵廷隐的线,无论如何,也必须等李家父子脱去钦犯的罪名,顺利地从大牢里出去,才真有指望。

就目前来说,黄景胜能做到的不过是,让李家父子吃得饱,穿得暖,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递一些消息而已。

由于关系已经拉近,黄景胜很自然的就替李中易换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单间。

李中易进去一看,铁窗之外,一轮弯月将银白色的光辉,柔和地洒进监舍。

嗯,还不错,既然月光可以进屋,这就说明白天有可能晒到太阳。

“贤弟,你独自待在这监舍里,为兄做主,就不给你戴上刑具了。只不过,若有上官来视察,就只好委屈贤弟你了。”黄景胜拱了拱手,把监狱里的一些重yào

规矩讲述了一番。

“让兄长为难了,小弟感激不尽。”李中易享shòu

到了非常规的待遇,赶紧拱着手连连道谢。

“哦,对了,贤弟你还没吃饭吧?为兄这就去安排。”黄景胜仿佛刚想起来一般,掉头就走,去给李中易找吃食过来。

李中易打量了一下监舍内的状况,他发xiàn

,室内大约有十个平米左右,四处都被收拾得很干净。靠墙边摆放着一张榻,榻上铺盖齐全,榻前有一张四方桌,桌上点了一支火焰摇晃不定的蜡烛。

被关进大理寺狱的班房里,能享shòu

到现在的待遇,李中易很知足。

刚才,李中易发觉黄景胜的脸上出现了黄疸的征兆,但是,因为灯火昏暗的缘故,他看得还不太清楚。

不大的工夫,黄景胜提着一个红漆食盒,再次步入监舍。

“贤弟,看看为兄给你带了什么?”黄景胜将食盒放在桌上,笑着冲李中易招手。

李中易凑过去定神一看,好家伙,居然是标准的四菜一汤:一只酥黄焦脆的烤鸡,一碟水煮白菘(小白菜),一碟子盐煮花生米,一碟炸得焦黑的炙肉。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两壶酒。

“呵呵,不瞒贤弟你,事有凑巧,都水监的刘主簿因为贪贿,被关在这里候审。这些酒菜就是他家娘子托人送进来孝敬弟兄们的,愚兄正好顺手拿了来。”黄景胜变戏法似的从大袖内拿出两只小酒杯,分别摆到两人的面前,依次斟满酒。

“来,贤弟,为你我今日有缘结为弟兄,满饮此杯。”黄景胜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中易正欲举杯喝酒,却见黄景胜突然扔下酒杯,捂住右肋,闷哼出声:“好痛啊……”声调拖得老长。

幸好黄景胜为了结交李中易,事先把狱卒们都打发得远远的,否则,别人一准以为李中易下了什么毒手。

当下,李中易不敢怠慢,赶紧扶着黄景胜平躺到榻上,大拇指按在期门穴上,使出浑身力qì

,猛力揉动了数下。

“唉哟……”黄景胜低低的**出声,躺在榻上直喘粗气。

李中易探手拿住黄景胜的腕脉,细品之下,他发觉,脉弦数滑,外加面部出现黄疸,八成是胆囊结石。

“兄长,你张开嘴巴,小弟喂你水喝。”李中易凑到黄景胜耳旁,小声哄诱他。

也许是疼得脑中发麻,黄景胜顺从地张开嘴巴,倒省了李中易一番解释的口舌。

舌红胖,苔黄腻,几项综合辩证下来,李中易已经可以下结论,导致黄景胜痛苦不堪的罪魁祸首是:急性胆囊结石。

如果是在21世纪,李中易直接采取腹腔镜微小创口切除胆囊的手段就可根除,其实是很小的手术,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在这个缺医少药没设备的后蜀国,黄景胜的急性胆囊结石,如果不能及时地做排石处理,极可能丢掉小命。

李中易伸手在黄景胜的日月和期门两穴上,反复地推拿了大约一刻钟。

趁着黄景胜疼痛感稍稍较弱的机会,李中易赶紧催促黄景胜:“兄长,赶紧叫人来照小弟开的方子抓药。”

“必须要快,时间拖得久了,性命难保。”见黄景胜神色间有些犹豫,李中易不得不加重语气。

李中易严肃认真的神色,迫使黄景胜不得不放下顾虑,大声叫来了心腹的狱卒。

第六章 活命

不大的工夫,李中易提笔疾书,一气呵成,开了个许多老首长都用过,很见效的排石名方。

柴胡、黄芩、郁金、枳壳、姜黄、青皮、大黄、白芍、川楝子各三钱,山楂两钱,金钱草十钱。

开了药方后,李中易忽然意识到,古今的一些药名大有不同。于是,他又另外列了个单子,把上述各药的历代名称,一一做了备注。

狱卒拿着方子快步跑出去之后,李中易这才缓了口气。

这副皮囊的旧主,虽然读书读成了书呆子,幸好毛笔字练得不错,不然的话,李中易不知dào

要费多少事。

顶头上司患病,部下自然不敢马虎。那狱卒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大约两刻钟左右,他就气喘吁吁地照着方子抓来了药,并且主动跑去煎好了药。

李中易接过狱卒手里的药碗,举到黄景胜的嘴边,喂他喝下汤药。

“这位兄台,还请备下恭桶。”李中易含笑冲着那狱卒拱了拱手。

那狱卒咧嘴一笑,说:“郎君太多礼了,小人叫王大虎,大字不识一箩筐,是个粗人,您有事尽管吩咐。”

当晚,黄景胜闹腾个没完,一会儿要蹲马桶,一会又想呕吐,把李中易和王大虎两人折腾得不轻。

天空微白的时候,黄景胜终于沉沉地熟睡过去。李中易帮他把了下脉,脉弦平稳,显然那剂药对了症,黄景胜的胆囊炎症已经有所控zhì



如果有针灸的银针就更好了,李中易从茶壶里倒了杯凉白开,递到王大虎的手边。

“郎君……”王大虎楞了楞,接着明白过来,感动地说,“多谢郎君。”

李中易含笑摆着手说:“这次兄长患病,多亏了你。等兄长痊愈后,在下自会如实相告。”

“嘿嘿,黄头平日里待小人不薄,小人只是跑了跑腿,并没帮上什么,一切全靠郎君主持,黄头才会转危为安。”王大虎益发感动,大道理他懂得不多,但这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的小道理,却是明白的。

李中易暗暗点头,有些事情,通过黄清的这个心腹的嘴巴去说,比他亲自解释,效果要好上十倍不止。

“如果有针灸的银针,兄长的病情一定会好得更快。”李中易喝了口水,含笑试探王大虎的反应。

王大虎显得有些犹豫,并没有马上表态,低头思索着什么。

李中易暗暗点头,这王大虎看似傻大黑粗,实jì

上,不仅反应不慢,心思也很细腻。

想必,王大虎一定在盘算着,银针不仅仅可以用来针灸治病,也可以用于杀人或自杀吧?

李中易丝毫没有催促王大虎的意思,这种既犯法又很忌讳的事情,还是由王大虎自己去做决定为好,逼急了反而有害。

“这狱中经常有上官来巡视,小人担心被搜出……”王大虎终究抵挡不住更受黄景胜赏识和提拔的**,隐晦地提出带有条件的折衷方案。

王大虎没说出口的暗示,李中易自是洞若观火。也就是说,他需用银针的时候,王大虎必须在场。不仅如此,银针用完之后,李中易必须马上交给王大虎保管。

嗯,还真是两全其美,一箭双雕的妙招呢!

那句老话说的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见李中易点头答yīng

了他的要求,王大虎很高兴,笑着说:“多谢郎君体恤小人的难处。”

天光大亮之后,王大虎出去转了一圈,大约有一个时辰左右,他带着银针出现在了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心里有些奇怪,笑道:“小弟虽然刚刚进来不久,却也看得出来,大虎兄在狱中颇有人望。”这是拐着弯子想套他的话。

王大虎咧开大嘴,露出憨厚的笑容,说:“全仗着黄头的虎威,弟兄们待俺还算亲厚。”

李中易眼眸微微一闪,王大虎这话里透露出来的讯息异常丰富,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

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须看主人!

王大虎能够在监狱里自由进出,甚至肆无忌惮的夹带属于违禁品的银针,可想而知,黄景胜在这东狱之中的权威性,绝对不容小视。

午饭时分,王大虎提来的食盒里,依然是四菜一汤的后世标准干部餐,只是没有酒。

古人讲究食不语,李中易吃过饭后,接过王大虎递来的银针,开始给黄景胜扎针。

反复针灸日月和期门二穴,对于及时缓解胆囊结石引起的各种疼痛,有着显著的疗效,这已经在上辈子被李中易无数次验证过。

连续喝下几碗汤药的黄景胜,其状态明显偏好,已经能够坐起身子。

李中易抬眼看了看天色,窗外的日头已经偏西,他的心情益发沉重。

这都一整天过去了,黄清那个死太监那里,依然没有半点消息传来,看样子,情况大有不妙。

按照道理来说,黄清昨天黄昏时分回去向皇帝交旨,如果快的话,应该当时就有好消息。最迟,也不可能超过今天早上。

如果李中易没有记错的话,孟昶这个昏君,对于花蕊夫人简直宠到了上天摘星下海捞月的恐怖程度。

话说回来,就算孟昶不心急,害pà

因为皮癣导致失宠的花蕊夫人,绝对不可能不重视。

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呢?李中易也不是神仙,只能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逐步列出又排除各种可能性。

不过,比起刚被抄家的时候,李中易至少已经明白,李家的敌人就是尚药局的左奉御高新河。

知dào

敌人是谁,李中易下一步的动作,就可以做到有的放矢,不至于盲人骑瞎马,乱整一气。

“贤弟,如果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我这条性命,恐怕已经被阎罗王给收了去。”黄景胜哽噎地说,“活命大恩,景胜永世难忘。”

李中易刚才故yì

走到窗户边,就是想给王大虎和黄景胜的私下交流的创造机会。如今,黄景胜的表现,充分证明,王大虎一定帮着说了不少好话。

“兄长,快别这么说,小弟不过略通一点医术罢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李中易连连摆手,神情之间显出十分谦逊。

李中易在上辈子就深深地懂得一个道理,你越是在领导面前立下大功,就越要装出一副谦虚谨慎的姿态,绝对不可以居功自傲,目中无人。

黄景胜望着异常低调的李中易,不由满yì

地笑了,他这个兄弟不仅会治病,会做人,更懂得进退之道。

如果,李中易父子这一次摆脱了厄运,黄景胜对于李中易将来的前程,非常看好。

“也不知dào

,赵相公是否知dào

此事?”黄景胜琢磨了半天,有意识地把话题引向赵廷隐的身上。

黄景胜问得正是时候,即使他不提,李中易也一直想把话题引过去。

这就是所谓的磕睡遇见了枕头,巧极了!

李中易并没有马上回答黄景胜的问题,他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推敲和琢磨了一番,这才解释说:“不瞒兄长,家父曾经救下赵家的老太公,当时赵家已经在准bèi

后事。只是,小弟与赵家的后辈们并无交往。”

黄景胜眯起两眼,凝神想了想。他发觉李中易的话虽不多,却字字命中要害,既点出李达和对赵廷隐的大恩惠,又摊开了两家平日里并无深交的现实。

“这就对了嘛,难怪李家人倒了大霉,赵家至今没有派人过来探问。”黄景胜点了点头,关系远一点不算啥,老话说得好,事在人为。

黄景胜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巴结上黄清这个远得不能再远的远亲,方有了今天的优厚生活,就是切身的实例。

搭线那么容易的话,当官的人还不得满天飞舞,比夏天池塘边的蚊子还要多?

黄景胜笑着对李中易说:“贤弟,如果赵相公知dào

了你家落难的情况……”

李中易故yì

想了想,这才端出早就想好的说词:“我琢磨着,如果赵老太公知dào

了此事,事情倒大有可为。”

黄景胜眨了几下眼,猛一拍大腿,叫道:“妙啊,贤弟你果然聪慧。赵相公自是公务繁忙,踪迹难寻。可这赵老太公却是一直在家里颐养天年,含饴弄孙。”

大家都是明白人,李中易这么一提醒,黄景胜马上了解了他的想法。

“贤弟,不如这么办,你请令尊修书一封,愚兄亲自走一趟,替你送信去赵府。”黄景胜并非没有主见之人,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当下不再犹豫,送佛送到西天才是做人情的最佳境界。

黄景胜的提议,正中李中易的下怀,他一直就是这么打算滴。

只是,好事临头,李中易却皱紧眉头望着黄景胜,顾虑重重地说:“我家之事,怎好将兄长牵连进来?”

“呵呵,区区一封书信罢了。富贵险中求,这世上哪有不冒风险,却能坐收巨利之事?”黄景胜摆着手,笑着说,“贤弟之事,就是我的事。”

李中易微微一笑,黄景胜这分明是在暗示,将来一定要有福同享,千万不要过河拆桥。

“兄长,苟富贵不敢忘!”李中易拂了拂衣冠,郑重其事地冲黄景胜深深一礼。

李中易在这关键时刻,并没有长篇大论,滥给承诺,反而令黄景胜觉得八分可信。

黄景胜哈哈一笑,说:“为兄这就领你去见令尊。”他急着要从榻上下地。

李中易连忙伸手将他拦住,埋怨道:“兄长久病体虚,正须调养,怎能轻易挪动?”

家里出了塌天祸事,李中易却还在关心他这个异姓兄长的病体,这么纯朴的人品,黄景胜原本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重重地落回到了肚内。

直到此时此刻,黄景胜的步步试探,获得了满yì

的答复,他不由开怀大笑道:“贤弟真乃信人也!”

第七章 隐疾

当李中易在黄景胜的带领下,再次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李达和不禁大吃了一惊。

李达和在宫中当侍御医多年,很早就听说过大理寺狱内的种种阴森恐怖之怪传闻,这里进来的人很多,能够囫囵出去的却少之又少。

“小侄无能,让伯父受苦了。”黄景胜进门就冲着李达和拱手作揖,令李达和错愕不已,一时竟忘了说话。

“贤弟,你和伯父慢慢叙话,我去外边看着。”黄景胜担心走漏了风声,不敢在监舍内久待,和李中易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跑出去望风。

“珍哥儿,这是……”李达和张大嘴巴,满是狐疑地望着李中易,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

李中易就笑着言简意赅地把来龙去脉,掐头去尾的介shào

了一遍,末了,问李达和:“阿爷,您觉得直接给赵老太公写信,可行么?”

李达和惊喜交加地望着李中易,脸色变换了许久,方才缓缓地说:“恐怕指望不大。赵相公当初赠我宅院的时候,虽未明说,却暗含着两不相欠的意思在里头。”

李中易暗暗点头,李达和的分析,和他此前的判断,大致吻合。

“不知那赵老太公为人如何?”李中易觉得,既然赵廷隐是当朝宰相,对于人情方面,难免要心硬许多,所以就想把突pò

口集中在赵老太公的身上。

“为父当年替赵老太公治病的时候,曾经朝夕相处过一点时日。据我私下里观察,老太公表面上看似一团和煦,也不怎么管家里的事,但我始终有种莫名的感觉,老太公才是赵家真zhèng

一言九鼎的主事之人。”李达和解释了一大堆,忽然意识到不对,“珍哥儿,你好象变了许多?”

李中易暗暗好笑,原本的珍哥儿皮囊虽在,但内芯早就换了好几个月。

“阿爷,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孩儿毕竟是家里的长子,也该动动脑子,帮着想想办法,出出主意才是。”李中易含糊其词地诱导李达和,向着家难当头,人人有责的方向去想,免得被老李深究之下,露出破绽。

“好好好,我家珍哥儿,果然长大了。”李达和老怀大慰,高兴得频频点头,他以为是严酷的逆境,逼迫着李中易变得成熟。

儿子能够及时地站出来,帮着家里处理重大危机,做父亲的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气,这个理由被李达和所接受,下面就要轻松许多。

中医之道,博大精深,针对许多西医难治的慢性病,包括癌症在内,都有着不错的疗效。

但是,由于缺少现代的各种辅助检测手段,古人对于许多药材的药性,并没有正确的认识,甚至有着许多可笑的误解。

别的不说,高丽参居然变成包治百病的仙草,就是一个鲜明的反面例子。

李中易上辈子替首长们看病,就是一直坚持中西医结合的方法,他的处理方法,见效快毒副作用小,从而成就了他在医界的崇高地位。

据李中易自己的深入研究,在历史上,成因异常复杂的神经性皮炎,或是过敏性皮炎,基本上都会被误诊为疥癣,从而导致药不症,久治不愈。

李达和这个蜀国有数的名医,居然看走了眼,导致李中易也跟着倒霉,就是明显的反面教材。

如今,李中易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就一定能治好费贵妃的皮肤病。但是,他都已经被抓进了大牢,面临着随时掉脑袋或是被人一辈子奴役的极大风险。

更重yào

的是,一旦他李中易倒下了,风韵余存、徐娘半老的薛姨娘,将绝难逃过被人肆意凌辱的险境。

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狭路相逢勇者胜!

李中易完全没有退缩的余地,只能选择豁出去,拼命一搏。

现在,李中易面临的最大难题是,黄清那边不靠谱,他没办法进宫见到孟昶或是费贵妃。

“阿爷,除了赵老太公那里之外,还有没有人可以帮着咱们在陛下或是贵妃说说话?”李中易其实是想问,和李达和交好的高官都有哪些人。

“唉,为父身为宫内医官,平日里哪敢和外官有过多的结交?不要命了?”李达和说到这里,不由暗暗后悔。他虽然很谨慎,但还是太老实了,远不如交游广泛的左奉御高新河。

李中易早料到会是这个样子,现在只不过是确认一下罢了,他小声对李达和说:“阿爷,刚才那位黄狱史实jì

上是黄内谒的侄儿。那黄内谒惦记着母亲的那千亩良田,特意让那黄狱史好好地照料你我父子。以孩儿之见,那黄狱史是真心帮咱们。”

李达和只是默默地倾听着,并没有插话的意思,李中易就接着提出看法:“以孩儿的浅见,眼下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阿爷您亲自修书一封,拜托黄狱史帮着送到赵老太公手上,如何?”

李达和思虑再三,如今,除了按照李中易的意见,写信向赵老太公求援之外,尚有些渺茫的想之外,已经别无它法。

当下,李达和不敢怠慢,反复斟酌之后,开始写信给赵老太公。

李中易不时地插话,询问关于赵老太公的一切情况,李达和绞尽脑汁地一一做了详细的解答。

父子俩商量完毕,两封书信也已经拟好,李中易正欲告辞离开,却被李达和叫住。

李达和叹了口气,说:“珍哥儿,我知dào

,你对你母亲一直心有怨气,这钱财方面就不提了,只要人平安就好。”

李中易没有正面回答,却反问李达和:“阿爷不提,孩儿险些忘了,不知这曹家会不会出手帮咱们家?”他故yì

把这个敏感的话题留到最后,目的就是想看看李达和对曹家的真实态度。

“曹家么……还是算了吧。”李达和踌躇半晌,怅然一叹,神色间显得异常落寞。

李中易懂了,在李达和的心目中,曹家显然不是在危难之时,靠得住的亲戚。

这就足够了,李中易心想,只要把曹氏积攒的私房钱折腾干净,她的大妇气焰想必要弱上许多吧?

回到李中易的监舍,黄景胜看了看左右的情况,小声问他:“都商量好了?”

李中易点点头,说:“家父已经写好了书信,只不过,兄长你要想见到赵老太公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黄景胜一脸发愁的说:“为兄刚才在外边,也想了很多种方法,可……”

李中易想了想,就问黄景胜:“不知dào

兄长有无机会见到令叔父?”

黄清那边一整天没来消息,宫中肯定出了变故,李中易觉得必须掌握到这个新情况。

“家叔父一向谨小慎微,平日里吩咐办事,都是他派人来找我。”黄景胜斟酌了一番,最终给出了令人沮丧的解释。

李中易眼眸一闪,黄清既然是派人来见黄景胜,那么这居中负责联络的人,倒是可以想点法子。

“来找兄长的是同一个人么?”李中易摸着光滑无须的下巴,两眼死死地盯在黄景胜的脸上。

黄景胜点了点头,说:“多是老仆黄四来找愚兄我。”

“不知那黄四现在何处?”李中易眼前一亮,顺藤摸去才有机会抓到瓜。

黄景胜解释说:“那黄四是家叔父最信任的仆人,一直掌管着家叔父在宫外的各项生意和铺面,一般住在城北的大同坊内。”

嗯,这就对上了号,李中易联想到黄清昨日留下的联络地址,当即意识到:难怪黄清要把薛姨娘扣在大同坊内,敢情是因为心腹家仆黄四在那边主事。

“兄长,这黄四至关重yào

,不知能不能尽快和他取得联络?”李中易喝了口水,缓缓地问黄景胜。

黄景胜盘算了一番,说:“除了休沐之日,为兄需yào

时时坐镇狱中,脱不得身。不过,这王大虎和那黄四倒是不陌生。”

李中易心下一片敞亮,王大虎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可以去办,的确是黄景胜的得力心腹。

“既是如此,那就拜托兄长了。”李中易虽然没有明说,黄景胜心里却明白,这是让他安排王大虎去见黄四探问口风。

“成,这个容易。”黄景胜当即点头应承了下来。

绝对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李中易觉得他有必要拿出杀手锏,令黄景胜彻底倒向他这一边。

李中易踱到黄景胜的身旁,小声说:“兄长,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我兄弟,有啥话不能说?”黄景胜不以为意地反问李中易。

李中易叹了口气,小声说:“方才小弟为兄长诊脉的时候,发觉兄长除了这要命的结石之症外,好象另有隐疾?”

考lǜ

到黄景胜的脸面问题,李中易故yì

说得很含糊。刚才诊脉的时候,李中易发觉黄景胜肾水长期严重匮乏,应是早年过度纵欲所至。

据李中易猜测,黄景胜不仅裤裆里的那话儿有大毛病,而且,在子嗣方面很可能异常艰难。

“你……你都知dào

了?”黄景胜促不及防之下,一张老脸立时涨得通红,嘴唇剧烈的颤动着,整个人就仿佛是霜打过的茄子,立时蔫了一大截。

其实,一直以来,黄景胜都有个非常严重的心病。黄景胜今年都已经三十多岁了,膝下不仅没有一男半女,就连他本人都失去了“人道”的能力。

几年前的一个深夜,家中突然闯进一帮贼人,正和小妾盘肠大战的黄景胜,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自那以后,黄景胜裆下的那话儿就再也不听使唤,无论家中的妻妾怎么撩拨,楞是软得象根面条似的。

饱*暖*思*淫*欲!

眼睁睁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妾们,乖顺地躺倒在床上,却无法恣意地享shòu

她们,对于有权有财有背景的黄景胜来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百倍。

第八章 绝境

这些年,为了重新恢复男人的雄风,更为了求得子嗣,黄景胜想千方设百计,花费了无数的银钱,请来许多所谓的名医、巫师、和尚以及仙姑,帮着瞧病。

苦药水,树叶水,黄符水,香灰水,童子尿,这些就别提了,那已是家常便饭。

就连马尿,黄景胜都曾经喝过好几个月。可是,尽管饱受折磨,这么些年来,黄景胜那阳萎的坏毛病,始终没有任何的起色。

“贤……贤弟,可有法子……”黄景胜死命地握紧双拳,手背上的青筋狰狞恐怖的凸起老高,他异常紧张地盯在李中易那张清秀的脸庞上。

黄景胜看到了希望,却又担心重新跌落绝望的深渊,他的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小弟家里倒有个祖传的验方,配合上针灸,大约有九成希望可以痊愈。”李中易只是给了一个相对保守的论断,以免黄景胜预期过高,反而有麻烦。

如果黄景胜患的不是器质性阳萎,而是精神性的阳萎,那么,药方和针灸的功效难免要大打折扣。

“老弟,速速开方子,帮我针灸。”黄景胜瞪圆了眼珠宝子,急不可耐地抓住李中易的手,再也不肯放手。

李中易强忍住手腕上传来的剧烈痛感,微笑着劝慰道:“兄长不必心急,小弟这就开药方。”

就在李中易挥笔开药方的时候,“噔噔噔……”黄景胜一溜烟窜出监舍,跑出去找王大虎回来,竟连牢门没关都茫然不觉。

王大虎的脚下功夫真不是盖的,很快,他就照方抓来了药,煎好药捧着药碗端到黄景胜面前。

黄景胜不顾药汤依然很烫,两眼一闭,捏着鼻子将药汤一口气喝下肚内。

李中易见了黄景胜猴急的模样,心说,这就对了!

在李中易看来,黄景胜的胆囊结石发炎,固然足以致命,但是,若想靠这个让黄景胜下死力帮忙,恐怕还稍嫌不足。

好在,李中易发觉了黄景胜有阳萎的症状后,心里就已十分有底,他终于找到了让黄景胜彻底倒过来的法宝。

李中易也是男人,他很理解,黄景胜权势美女都不缺,却无法人道的巨大煎熬。

搭上赵家会带来的潜在升官好处,胆囊结石的活命之恩,再加上治好阳萎令其重振男儿雄风的巨大**,这么三管其下,何愁黄景胜不就范?

等黄景胜喝下汤药之后,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李中易将银针凑到烛火上烤了大约三分钟左右。

银针消过毒后,李中易一边和黄景胜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悄悄地将银针扎入黄景胜的命门穴,轻轻一捻,搓了两搓,随口问道:“麻不麻?”

“麻,麻极了……”黄景胜抽动着嘴角,闷哼出声。

李中易点点头,很显然,黄景胜在一段相当长的时期内肆意纵欲,淘空了身子,从而导致命门火衰,肾阳不足。

一番念提和捻插之后,李中易换到关元穴,继xù

施针,“酸不酸?”

“酸呐……”黄景胜抽着冷气,酸得龇牙咧嘴,浑身直哆嗦。

李中易将肾俞、太溪、中极、三阴、交阴、陵泉以及足三里等穴位,一一扎了个遍。

结合黄景胜的反应,李中易最终确认,老黄的阳萎是由以下几个方面混合引发:精神上受刺激引起不举、长期无节制的纵欲以至肾亏,因久治不愈导致中枢神经传导衰落,引发肝郁气滞之症。

根据李中易的经验,要想标本兼治,就必须先从肝郁气滞之症开始,而不是先壮阳。这个顺序一旦颠倒或是混乱,治疗的效果很可能南辕北辙。

一般来说,在这个年代,中医对于神经系统疾病的治疗手段相对贫乏,治疗的功效也相对较差。

李中易又等了大约一刻钟,估摸着那碗汤药的效力彻底发散开来,他这才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在黄景生曲骨、关元和稚边这三穴之上同时施针。

“它,它,它……硬……居然硬了……硬了……”黄景胜拿手指着他那根昂然**的“小兄弟”,居然高兴得哭了,泪如泉涌。

李中易淡淡一笑,黄景胜的那话儿能够竖立起来,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刚才那个药方,李中易稍微加了点料,药效比平时要猛一些。另外,他在施针的时候,捻插和捻提的力度比以前也要强上不少。

按照李中易上辈子给高官治疗慢性疾病的经验,如果不能让患者迅速看到显著的疗效,从而对他产生绝对的信任感,即使他的治疗方案十分对症,其治疗的效果也肯定会大打折扣。

“如果有电针的话,黄景胜的那话儿,应该会一直这么硬下去吧?”

如果黄景胜此时抬头的话,他一定会发xiàn

,李中易的笑容看起来,很有点坏坏的感觉!

八卦之心,不分男女老幼或是贵贱富贫,人皆有之,李中易也难以免俗。

“兄长,只要坚持治疗下去,不出半年必有……”李中易话没说完,却见黄景胜突然双手撑在榻上,五体投地,叩头如捣蒜,“从今往后,我这条贱命就是公子您的了。”

李中易暗暗点头,这一次,黄景胜就算是插上翅膀,也再难逃出他的手掌心。

“兄长,不要太过心急,要知dào

,欲速则不达啊!”李中易有心提醒黄景胜,不能因为有了盼头而大悲大喜,以免影响到精神状态,增加医治的难度。

好一阵子之后,黄景胜才从狂喜的状态里,恢复到常态。

黄景胜沉吟良久,有些迟疑地说:“我现在倒是很担心,我即使见到了那赵老太公,恐怕也说服不了他。”

这就对了嘛!李中易看得出来,黄景胜确实的真心诚意地替他作打算。

屁股必然决定脑袋,放之四海而皆准!

目前的形势,已经由李中易单方面有求于黄景胜,变成彼此之间都迫切需yào

对方的支持。

基于切身利益的高度捆绑,黄景胜只要还想摆脱生不如死的阳萎恶梦,就绝对不可能允许李中易出事。

如今,他们两人已经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彼此之间再难撇清关系。

“兄长,不知dào

大虎兄弟……”李中易有意问了下王大虎的去向,黄清那里始终没消息,这可不是好兆头。

“我已经让大虎去找黄四。”黄景胜摸着下巴说,“如果快的话,一个时辰左右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李中易点点头,说:“大虎兄弟办事,我很放心。”

黄景胜听李中易夸王大虎,他不由得yì

地一笑,说:“大虎是我使老了的兄弟,办事倒也干练得力。”

临近晌午时分,王大虎回来了,可是他带回来的消息却令人很难乐观:那黄四居然离开了成都府,去向不明。

李中易琢磨了一阵,如果黄清有消息从宫中传出来,那黄四起码要派人来告知黄景胜。

显然,黄清这条线已经断掉,指望不上了!

黄景胜也想到了这一层,他皱紧眉头说:“既然黄四离开了成都,家叔父那边多半没留下什么消息。”

“家父刚才和小弟商量书信的时候,曾经说过,那赵老太公性子有些怪,尤喜谈论诗词方面的学问。”李中易有个特殊的想法,却不好直接说出口,只能采取旁敲侧击的手段,引黄景胜入瓮。

黄景胜不由苦着脸说:“愚兄对于那诗词之道,完全不通,否则,也不至于一直窝在这里当牢头。”

“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李中易低头沉思,愁眉不展。

黄景胜一阵长吁短叹,如今,李中易的难题就是他黄某人的难题,这可怎么办呢?

当今陛下虽然仁厚,可是,宫中也经常传出,因为一些小事,导致大臣被枉杀的流言。

“万一,李家父子都被判了斩刑……”黄景胜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大大的寒战,那他黄某人的下半生算是彻底毁了,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黄景胜突然想起一件往事,他的心里不由猛地一动。

大约三年前,有位勋贵家的衙内,不仅当街强抢民女,还杀了人。成都可不是小地方,因为影响太坏,那衙内被判了秋后问斩。

不成想,那衙内的家中为了保住家中独子,暗中砸下重金,直接从黄清那里下了手。

在黄清的威逼利诱之下,黄景胜扛不住巨大的压力,只得硬着头皮暗中协助那勋贵家,把一个长相差不多的穷措大弄进来顶罪,放那做恶的衙内出了生天。

这事做得异常隐秘,除了黄景胜这个经手人之外,知dào

的人极少。

“贤弟,愚兄也许有办法,能让你亲自去见他赵老太公。”黄景胜权衡良久,纠结了好半天,最终抵挡不住“裤裆”那里传来的巨大压力和**,主动替李中易想出了好办法。

李中易心头一阵怦怦直跳,他克制住激动心情,故作迷惑地问黄景胜:“我……我亲自去见他赵老太公?”

“今晚已经来不及了,明日一早,我在狱中守着,让大虎陪着你出去见赵老太公。”黄景胜既然开了口,也就不再隐瞒,把他的想法完整地端了出来。

李中易故作诧异地望着黄景胜,迟疑着说:“这怎么好?万一……兄长你岂不是……”

“放心吧,只要不超过半日时间,不会有事。”黄景胜绝非优柔寡断之人,既然他已经下了决心,也就不再多想,“伯父那里我也自会使人照顾着。”

对于黄景胜隐晦的暗示,李中易心知肚明。李达和在监狱里头,亲妈薛姨娘在黄清的手上,这两人既是李中易难以割舍的至亲,又是被掌握的人质。

再加上,那王大虎不仅脚力异常了得,而且身材魁梧,膀阔腰圆,一看就知dào

,是个练家子。

第九章 勇闯虎穴

以王大虎的身手,对付李中易这个百无一用的弱书生,哪还不是小菜一碟?

“既然兄长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小弟从命就是,明日不管事情是否顺当,一定早早地回来。”李中易赶紧表了态,以免惹来不必要的疑心。

黄景胜一脸凝重地望着李中易,说:“事关重大,出不得半点差错,你我务必仔细地推敲一番,做到万无一失。”

于是,李中易和黄景胜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补充着商量了两个多时辰,这才敲定整个行动计划。

第二日一早,黄景胜领来一个身材大致相仿的少年郎,将李中易替换出了监舍。

早已换上狱卒服饰的李中易,低着头跟在黄景胜的身后,十分顺利地通过了沿途的四道铁栅关卡。

临出大门的时候,黄景胜想引开众狱卒的注意力,故yì

说了个荤段子,惹得大家嘻嘻哈哈的一阵浪笑。

顺利离开监狱后,王大虎和李中易登上一辆早就安排好的马车。

马车驶动之后,王大虎凑到李中易的耳旁,小声说:“赶紧换衣服。”

即使是在上车的时候,王大虎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过挂在腰间的刀柄。

这王大虎的警惕性,可不是一般的高!李中易心里明白,面上却装作完全无感的样子,从包袱里拿出衣物,逐一换上。

“我昨日就在赵家附近打探了一下,那赵老太公轻易不出门,一般的客人也很难见上他一面。”王大虎小声介shào

着赵家的一些情况,解释得异常详细,惟恐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李中易暗暗点头,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是魔鬼往往隐藏在细节之中。

现在,王大虎介shào

得越详细,李中易就越容易做到对症下药。

“你觉得我们这么直接上门,有可能见到赵老太公么?”李中易凝神想了一阵,有心试探一下王大虎的应急能力。

“郎君家出事的消息,已经传遍这成都府的大街小巷,想必已经传进了赵相公家中。”王大虎顿了顿,接着分析,“如果,郎君就这么直接报上名号,别说见到那赵老太公,恐怕立时就会被人拿下。”

李中易连连点头,含笑问王大虎:“以你之见,我该怎么办?”

王大虎不由楞了一下,然后摇着头说:“小的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箩筐,对于贵胄大族的事情知之甚少。”

李中易眼眸闪了闪,这王大虎不仅聪明能干,而且能够清楚的知dào

他自己的短处,确实是个人才。

“你说的没错,咱们如果就这么直接上赵家的门,恐怕会有**烦。”李中易昨晚几乎一夜没睡,考lǜ

的就是赵家大门怎么进的问题。

别说赵家的大门难进,就算是李家的小宅门,等闲之人也很难轻易的入内。

“那怎么办?”王大虎摸着脑袋,一筹莫展。

李中易笑着问王大虎:“大虎兄,赵家的情况你比我熟悉得多,现在我有几个疑问想请教一二。”

“郎君不必如此客气,凡是小人知dào

的,一定言无不尽。”王大虎客气地冲着李中易拱手。

“大虎兄,这赵家有没有远嫁在外的女儿?”李中易问出至关重yào

的问题。

王大虎仔细地想了想,说:“小人昨日在赵家对门的茶楼里喝茶,那伺候雅间的茶博士,倒是个嘴碎的。据他说,这赵相公的长女,嫁到了梁州兴元府(今陕西汉中)的张家,其夫婿是昭武军节度使张虔钊的长子。当初,赵相公嫁女的时候,那十里红妆的豪奢排场,令他异常眼热,至今难忘。”

李中易抿紧嘴唇,点点头说:“大虎兄,辛苦你了,这个消息非常重yào

。”

王大虎咧嘴一笑,说:“不瞒郎君,小人跟着黄头之前,一直在这成都府内当差。平日里,小人喜欢走街串巷,打听一些家长里短的杂事。”

难怪这王大虎的心眼贼多,敢情,这家伙当过一段古代的片警。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大虎兄,还请帮我弄一些猪血来,有大用。”

“不知郎君要猪血做甚?”王大虎狐疑地望着李中易,不知dào

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李中易含笑说:“你我既无门状(名刺),又无熟人引见,如果不使点特殊的手段,怎么可能见到那赵老太公呢?”

王大虎的眼珠子一阵乱转,不大的工夫,他就想明白了李中易的用意。

“郎君高明,小人佩服之极。”王大虎钦佩的望着李中易,他心想,李中易不过区区十来岁的年纪,做事就已如此缜密,将来长大了还得了么。

途中,路过一家肉铺的时候,王大虎下车搞来半盆猪血。

“等会到了赵府,你还是不要进去了。万一有个闪失,你还可以回去给兄长报信。”李中易十分体贴地劝王大虎不要跟着他冒险。

王大虎想想也是,他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口音带着浓浓的成都乡音,很容易引起赵家人的疑心。

历史上的五代十国时期,称帝的各国都以取代唐朝的正统自居,蜀国的官方语言一直沿用的是“河洛官话”。

河洛官话又称“京洛话”,据现代语言学家的考证,京洛话和现代的客家话最为接近。

上辈子的唐朝,李中易的祖上就是因为避祸,迁移到了赣南的山区,整个镇子都是一起逃难的客家人。李中易考上大学,离开家乡之前,一直说的客家话。

李中易刚刚附体过来的时候,就是因为一时掌握不好古今河洛话的细微区别,轻易不敢开口说话,以免被李达和看出破绽。

如今,李中易带有赣南口音的河洛话,即使赵家的仆人有所疑心,也不至于当场就被揭穿。

路上,王大虎顺利地搞来猪血、泥土和炭盆。李中易舀起猪血和泥土,洒到自己的衣衫的下摆上,然后将衣衫揉得皱成一团,架到炭盆上烤干。

一切准bèi

停当后,王大虎借故支开车夫,亲自驾着马车将李中易送到了赵府的后门前。

在门前仆人的注视之下,李中易踉跄着从马车上下来,跌跌撞撞地扑向赵府后门,“梁……梁州……大娘子……出事了……”一头扎进迎上来的男仆怀中。

“什么?大娘子怎么了?”那男仆惊愕地盯着灰头土脸,衣衫上沾有许多血迹的李中易,一时竟楞在了门前,显得茫然无措。

李中易达到了目的,翻了个白眼,果duàn

装晕,整个身子立时软倒在了那男仆的怀中。

“赵十六,出了何事?”这时守后门的五管家发觉府门处闹哄哄一片,他赶紧从门房内跑出来,立在台阶上厉声发问。

将李中易抱在怀中的赵十六,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扭头禀道:“这人……这人说,我家大娘子出事了……”

“啊……”五管家看见李中易身上的血迹,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是手握兵权的梁州张家想要造反,谋害了赵大娘子?

“快,快抬进来,去畅游轩……”五管家一直负责接待的外务,倒有些见识,他发xiàn

街道两旁已经有路人停下来等着看热闹,他赶忙连声下令,“赵五,你个蠢材,还楞着干什么,赶紧去请郎中来。我这就去禀报老太公……”

赵家毕竟是名门望族,众仆人早已训liàn

有素。如今,五管家站出来发号施令,大家纷纷听命行事,七手八脚地将装晕的李中易抬进了赵府。

五管家急急忙忙地跑去外书房,找到赵老太公,禀报了门前发生的大事。

突然听说远嫁到梁州的大娘子出事,赵老太公那只正在挥毫的右手略微顿了一下,却没有马上盘问五管家。

直到把整个字贴抄完,赵老太公这才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过身子,淡淡地问五管家:“报讯之人现在何处?”

五管家暗暗佩服老太公的沉稳老辣,他小声禀报说:“回老太公的话,因事关重大,小的抖胆,将那人安置进了畅游轩内。”

“这事你办得不错。”赵老太公点点头,畅游轩在后花园里最幽静的右角门边,那里一直是他独自赏花钓鱼的所在,家中的奴仆未奉召唤,一律不得靠近。

五管家见老太公认可了他的安排,在暗暗松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有些小小的得yì

,老太公轻易不夸奖家中的下人,他这次算是露了个大脸。

“可有请郎中?”赵老太公沉吟片刻,抬眼问五管家。

五管家连忙禀道:“小的见那人情况有些不妙,满身血迹,已经使人去请了常来家中瞧病的名医谢郎中。”

赵老太公捻须点头说:“既是谢郎中,那便无妨,你且随我去畅游轩。”

等赵老太公赶到畅游轩的时候,李中易已经被安置到了东厢房的床上。

“不许任何人靠近此地。”赵老太公站在门前,眼神凌厉盯着赵家的总管事赵大。

“喏。”赵大看明白老太公眼神里的杀意,不禁打了个寒战,当即吩咐跟来的健仆们四散开来,将整个东厢围得水泄不通。

赵大抢前一步推开房门,等赵老太公进屋后,他迅即反手轻轻地将房门关紧。

借着通明的烛光,赵老太公缓步朝大床边走去,神情显得异常凝重。

刚才,李中易虽然躺在床上,却也清楚的听见门外传来的吩咐声,那声音苍老遒劲,颇有久居上位的凛然之气。

现在,李中易又听见开门、关门以及缓慢的脚步声,他心里很明白,应该是赵老太公来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李中易没等脚步声停在床前,就故yì

**出声,提醒来人,他已经醒了。

这时,赵大抢先半步,有意无意地用宽大的身躯,遮住赵老太公的左侧半边身子,他的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之上。

“这位郎君,你醒了?”赵老太公停下脚步,温和地探问已经睁开眼睛的李中易,视线缓缓掠过他那张沾满尘土和血迹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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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智斗老狐

李中易撩起盖在身上的薄被,从床上下来,稳稳地站到赵老太公的身前,拱着手说:“敢问老人家可是赵老太公?”

“这位小郎君,你的眼力不错,正是老夫。”赵老太公微微点头,表明了他的身份。

“在下有要事相告……”李中易说话的时候,眼神故yì

瞟过一直虎视眈眈的赵大。

赵老太公扭头看了眼赵大,含笑对李中易解释说:“无妨,此地并无外人。”

注意到赵大的脸色有异,李中易不由暗暗一叹,这赵老太公实在厉害,区区一句话暖心话而已,却胜过无数金银财宝。

李中易一揖到地,说:“不瞒老太公,在下并非从梁州而来,贵府的大娘子也平安无事。”

“你说什么?”赵老太公即使见过无数大风巨浪,也不由勃然变色,眼中陡然迸射出令人肝胆俱裂的骇人寒芒。

“呛啷。”赵大见势不对,当即抽刀出鞘,闪电般架到李中易的脖颈上。只要李中易胆敢稍有异动,必成刀下之鬼。

李中易淡淡一笑,说:“司空、同平章事张业即将对赵家动手,我若不来这一遭,老太公的全家老小恐怕性命难保……”他别无选择,要死卵朝天,退后半步就是万丈深渊。

赵老太公的脸色变幻了好半晌,冷哼一声,轻蔑地说:“后生,汝休要故弄悬虚,老夫岂是好欺之人?”

李中易笑了笑,说:“老太公也太过谨慎了,在下若是没有把握,又岂敢前来送死?”

赵老太公只是盯着李中易,却没有接话,显然是不想暴露真实想法,等着李中易自己揭开谜底。

“在下姓李名中易,侍御医李公达和乃是家父,”李中易从容不迫的抖露出他的真实身份,“今日冒昧来寻太公,既是为了我李家,也是为了救赵家。”

赵老太公只是盯着李中易,却始终没有说话。李中易心里明白,这老家伙是想等他先端出“大菜”,再根据这“大菜”的分量行事。

李中易轻声一笑,说:“老太公,站着说话,难道是赵家待客的特殊规矩?”

赵老太公只是冷冷地看着李中易,压根就没有和李中易客气的意思,摆明了是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态度。

历史上,就在蜀主孟昶命人编撰《蜀本草》的时候,原名张知业的权臣张业,想独揽朝中大权,擅自调兵攻击兼任六军诸卫副使(禁军副统帅)的赵廷隐。

李中易心想,如果不是家史上曾经有过详细记载,他还真不敢跑来赵府赌命。

“老太公,你必须马上派人通知赵相公,有人可能要暗中行刺于他。”李中易神定气闲地说,“另外,赵相公所辖的骁锐军中,实有张业买通的内奸。”

既然赵老太公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李中易也不是省油的灯,所递出的消息,一明一暗,待价而沽。

李中易的话直指赵廷隐的生死安危,即使赵老太公再精明老辣,也不禁悚然色变,他当即下令:“赵大,你速派人去宫门口通知大郎身边的近卫,小心防备着。”

李中易心想,第一步已经取得成果,就看下面的交yì

能否顺利达成了。

在李中易看来,以赵廷隐在赵家的顶梁柱地位,不管他所传消息的来源是否可靠,赵老太公都别无选择,只能宁可信其有,而不敢稍有疏忽大意。

赵大恶狠狠地瞪了眼李中易,愤愤不平地收回架在李中易脖子上的利刃,就在这时,赵老太公又下了一道急令:“让赵二带上‘精卫’,换便装去保护大郎。”

“喏。”赵大嘴上答yīng

着,脚下却没有丝毫离开赵老太公身旁的意思,就站在原地大声唤来一直守在门外的赵二。

等赵二衔命离去后,赵老太公冲着李中易冷哼一声,说:“你倒是有些小聪明。”

尽管赵老太公的态度有些微的松动,李中易却益发不敢马虎大意,他故yì

耸了耸肩膀,说:“老太公您的安排固然可圈可点,不过嘛,好象疏漏了一个要害。”

经过正面的交锋之后,李中易已经确认,赵老太公是只千年老狐。

类似赵老太公这么老谋深算的老家伙,为了家族的安危,怎么可能忘掉没有枪杆子,就没有话语权的至理名言呢?

李中易故yì

这么说,就是想唤醒赵老太公很可能积攒已久的顾虑,或是心病。

赵老太公拧眉深入地想了想,突然仰起脸,再次吩咐赵大:“使人去察探一下匡圣军的动态。”

李中易抚掌笑道:“高,老太公实在是高。想那张业不是蠢人,万一暗杀不成,势必彻底撕破脸面,调兵硬来。”

赵老太公确实有一个大心病,而且,时间已经不短!

由于国主孟昶一直担心朝中的大军头造反,所以,“判六军诸卫事”这个后蜀的最高军职,始终没有安排给任何人。

即使,赵廷隐当上了六军诸卫副使,实jì

上不过是个名义罢了,朝廷的禁军大权都分散在各军都指挥使手上。

另外,赵廷隐虽然还实jì

掌握着保宁军五州之地的兵权,可是,远水难解近渴,远不如手握成都驻军重兵的张业势力大。

历史上,张业派人暗杀赵廷隐未果,引起了赵家人的高度警觉。所以,张业后来故yì

纵兵作乱,想借机灭了赵府,却扑了个空。

“李家小郎君,你怎么知dào

如此机密的内情?”

形势比人强,事关赵家全族安危,赵老太公已不可能继xù

故作冷淡地晾着李中易。

李中易暗中长吁一口气,只要老狐狸主动开口询问细节,就等于是承认了人在屋檐下,有求于他的现实。

“唉,说来话长啊,晚辈出来的时日不短了,口渴得紧。”现在轮到李中易装腔拿调,反过来敲诈赵老太公。

“哦,坐吧,取茶来。”赵老太公说话的语气很淡,待客的态度方面也很有些失礼。

李中易心里明白,赵老太公即使被捏住了要害,依然不肯放下宰相之父的尊严。

不过,李中易也懒得计较这些细枝微节。毕竟,他也有求于人,能在赵老太公跟前有个座位,也算是非常不小的进步。

宾主双方落座之后,赵大亲自奉上茶汤的时候,对李中易怒目横视。

李中易懒得搭理赵大的冷眼,他端起茶盏,品了一小口,不由皱紧眉头说:“好好的峨眉雪芽,加这么多姜蒜,茶的妙味全给败坏得精光。”

赵老太公以为李中易是成心找碴,他城府本深,倒也不太在意。

伺候在一旁的赵大,却给气得窍冒烟,他恨不得当场宰了面前这个不知dào

好歹的小儿。

等李中易放下茶杯,赵老太公慢条斯理地说:“你倒是好手段,居然可以从戒备森严的大牢里溜出来。”显然,他已经知dào

李家已经出了大事。

李中易心中有数,赵老太公这是有意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否则,秋后算起帐来,许多包庇李中易的人,也要跟着他一起掉倒大霉,甚至是掉脑袋。

这种程度的威胁,李中易根本就不当一回事,他们全家已经倒了大霉,眼看着要掉脑袋,除了血拼自救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出路!

“呵呵,不瞒老太公,据在下的浅见,贵府上看似的荣华富贵已极,实则危机四伏,败相已然显露无遗。”李中易不徐不急地对赵老太公展开步步进逼。

他这可不是随便瞎说,家史记载得很清楚,赵廷隐即使躲过了张业的暗算,不久后却被孟昶收走兵权贬离成都,途中气病而亡。

“可恶的竖子,你就接着绕圈子吧,仔细别落到老子的手上!”赵大心里那个气呀,他迫切的想知dào

,在自家相公辖下的骁锐军中,吃里扒外的内奸究竟是哪个?

“左右不过是那几个人罢了。”赵老太公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架势,仿佛早已掌握到内奸的真相。

换个不知dào

内情的人在场,倒是很可能丢掉捏在手心的王牌,反被赵老太公的钓鱼手法,给忽悠得找不着北。

李中易暗暗好笑,老家伙,你就装吧,看谁先撑不住?

“哦,既然老太公早已知dào

实情,那在下也就不打扰了,告辞。”李中易忽然站起身子,冲着赵老太公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竖子,尔敢?”赵大已经忍出内伤,终于爆fā

出来,抽刀指着李中易的鼻子,破口大骂。

“达和老弟,不是老夫见死不救,实在是……别怨老夫心狠。”赵老太公摆出悲天悯人的姿态,只顾着仰天长声叹息,却一直没有出言挽留李中易。

如果,李中易上辈子没有在领导圈子里面混迹那么多年,见识过那么多令人惊心动魄的大场面,还真会被赵老太公给唬住。

很可惜,李中易既然早知底牌,赵老太公那天衣无缝的腥腥作态,他只会感到佩服,却绝不会上当。

狭路相逢勇者胜,谁先眨眼,谁犯傻!

眼看着李中易越走越快,即将离开室内,赵大忍不住怒吼道:“把脑袋留下来,再走不迟!”

李中易脚下根本没停,嘴里扔出一句话,险些没把赵大给噎死,“在下若是没在午时四刻之前离开赵府的话,有人自会告知张业张相公,大事有变……”

“嘿嘿,想吓唬人,门都没有。反正老子是贱命一条,看谁更着急?”李中易早已打定主意,面对权势滔天的赵家,哪怕他心里其实很害pà

,也必须装摆出目空一切,不惜鱼死网破的亡命气势。

那句老话说的啥?他这个光脚的,难道会去怕穿皮鞋的么?

第十一章 破局

以李中易在上辈子在首长圈里的见识,他心里非常清楚,在整个家族一荣俱荣的后蜀国,值此危急存亡之秋,赵老太公即使心里再不痛快,也只能硬着头皮选择和他合zuò



可是,令李中易感到惊讶的是,自他放狠话震慑住赵大,一直到他的一只脚踏出屋外,赵老太公那里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也好,既然你想玩大的,老子就陪着你玩到底好了,李中易暗暗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回头!

摊牌在即,李中易反而忘却了害pà

,镇定自若地迈着四方步,头也不回地朝角门走去。

大约一刻钟后,眼看赵府的后门已经在望,李中易的脚步依然沉稳如故,没有半分迟疑。

就在李中易的身影即将离开赵府的时候,他的身侧突然传来赵老太公遒劲的嗓音,“如若老夫留饭,该当如何?”居然又是哑谜。

李中易没有回头,径直往外走,只是扔下了一句话,“派人在街坊门外,贴上一个‘安’字,可抵两个时辰。”

他心想,如果不是早有准bèi

,还真有可能被赵老太公的突然袭击,给整懵了!

“小友请留步!”赵老太公话音未落,只见赵大已经从侧面冲出来,抬手截断了李中易的去路。

“唉,老夫一向自诩略有小谋,今日却处处受制于小友,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赵老太公缓步踱到李中易的身前,抱拳拱手,“老朽慢待了贵客,还请李郎多多见谅。”

嗯,礼数周全,还道了歉,就连称呼都自谦为“老朽”,显然,平等谈判做交yì

的时机已经成熟。

李中易觉得继xù

撑下去,反而会弄巧成拙,还是适可而止为上。

“老太公千万莫要折杀晚辈,晚辈不过是没了活路,被迫行此下策罢了!”李中易转过身子,冲着赵老太公郑重其事地一揖到地。

“呵呵,达和贤侄于老朽有救命之德,真论起来,你应该唤老朽一声叔祖父。”赵老太公和蔼可亲地望着李中易,仿佛真把他看作是嫡亲的侄孙一般。

对于赵老太公有意拉近乎的手段,李中易还真没办法拒绝,他总不能当面说,咱们两家地位相差太过悬殊,根本没有相交的资格吧?

“中易见过赵叔祖。”李中易毕竟有求于赵家,不可能把关系搞得太过疏远。但是,他又不想让赵老太公借着长辈的身份占了便宜不帮忙,所以,他有意在叔祖的前边,加了个赵姓。

这么一来,既显得亲热,又留有转圜的余地,一举两得!

一旁的赵大,见李中易只是深深一揖,却未跪拜老家主,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子倒有些骨气,和那些趋炎附势之徒的恶心作派,颇有些不同。

赵大偷偷看了眼笑眯眯的赵老太公,心头忽然冒上一个疑问。就在刚才,他驮着老太公一路尾随着李中易直到赵府后门,仅仅是为了暗中观察这小子的一举一动那么简单?

自赵大追随赵老太公以后,迄今已有二十多年,他还从未见老太公对任何一个年轻人如此的重视。

“易哥儿,且随老夫书房叙话。”赵老太公亲热地冲李中易招手,领着他朝内书房那边走去,连称呼都变成了极为亲密的“易哥儿”。

李中易暗暗腹诽,这老狐狸真是厉害,变脸比翻书还快,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易哥儿你好象年未及弱冠?”走到半道上,赵老太公忽然扭头笑问李中易。

李中易知dào

,老狐狸这是想探他的底,就笑着回答说:“回老太公的话,晚辈今年已满十八,只可惜读书无成,习武又怕苦,至今一事无成。”不就是绕绕圈子打打太极嘛,谁不会呢。

“这么说来……”尽管李中易已经意识到不对,可是,赵老太公压根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就直截了当地说,“等见了达和,老夫必要讨个薄面,替你行加冠礼。”

唉,一时不太清楚古礼,竟然着了老狐狸的道,李中易偏偏还没法子当面拒绝。

李中易只得陪着傻笑,故yì

含糊地说:“但凭长辈们做主。”

赵老太公眼眸一闪,捋着长须,笑道:“易哥儿,你既未加冠,想必还未娶亲吧?”

李中易已经让老狐狸给占了小便宜,哪能不提高警惕,他当下不敢怠慢,立即想办法堵住决口:“家父从小就给晚辈订了一桩娃娃亲……”

“哦,原来是这样啊……”赵老太公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

李中易根本就没订过亲,哪里说得出来对方是谁,他只得含糊地说:“一切都是家父作主,晚辈哪里好意思问这些?”

赵老太公脸上露出一丝令人玩味的笑意,却也没有继xù

追问下去。

到得内书房,赵老太公吩咐人打水取毛巾过来,等李中易整理完毕衣冠,宾主双方这才落座。

这一次,来奉茶的是个十分俊俏的小丫环,李中易等她轻轻地将茶盏摆到茶几上,就很有礼貌地冲她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俊俏的小丫环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李中易,她心想,除了与赵家十分亲密的王枢使之外,老太公从不在这内书房里会见外客,不知dào

这个少年郎是个什么来路,值得老太公如此重视?

等小丫环肃手退下,赵老太公捻须笑道:“易哥儿此来,想必是希望老夫出手相救于你们李家?”

“不瞒老太公,家父因为得罪了上官,遭人陷害,以至于全家一起落了难。假使能得老太公出手相助,我父子一定不忘老太公的大恩大德。”

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何况是在如此“狡诈”的一只老狐狸面前,李中易索性说明了来意。

赵老太公见李中易装出一副恭顺的模样,既好气又好笑,不知dào

内**的还真会以为,这小子是走投无路跑来屈膝求援的。

殊不知,这小子手里捏着一张令赵家绝对不敢等闲视之的“好牌”呢,赵老太公想到这里,脑海之中蓦然冒上一个词——“妖孽”。

“嗯,老夫当年受了你父的活命好处,自是不敢相忘。你家前日出事后,老夫已经派人去打听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不想易哥儿你竟有如此神通……”赵老太公略微停顿了下,见李中易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就继xù

说,“不瞒易哥儿你说,我昨日晚间已经嘱咐我儿廷隐,务必设法保你全家性命。”

对于赵老太公的说法,李中易大致相信。不过,所谓的保住赵家,应该仅仅只针对李达和这位名医以及曹氏母子吧?

李中易心中有数,他这个无用的庶子,包括薛姨娘和瓶儿,虽有可能保住性命,但更可能被无情的抛弃掉,沦落为权贵家的奴仆。

尽管如此,李中易也还是需yào

领情,他站起身子,诚挚地冲赵老太公施礼,说:“多谢老太公对我李家的关爱,晚辈替家父谢过了!”

见李中易只是长揖到地,却未行跪拜之礼,赵老太公微微一楞,迅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老太公心想,李中易只是替他的父亲道了谢,显然已经想明白,他是属于那种随时随地可以被牺牲的李家人。

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的通透,我赵家的孙辈中,怎么就没有培养出这么一个“妖孽”出来呢?

想到这里,赵老太公此前已有的一个念头,越发加深:如此人才,岂可轻易放过?

“呵呵,老夫相信易哥儿你们全家最终必会逢凶化吉,合家团圆。”赵老太公抚须微笑,当面给出了承诺。

李中易心里踏实了许多,以赵廷隐手中的权势,如果主动出头,力保他们全家老小,即使是国主孟昶也得面子。

“多谢老太公相助。”李中易依然只是深深一揖,并没有下跪,令赵老太公对他不轻易折腰的铮铮铁骨,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区区小事罢了,不值一提。”赵老太公话锋突然一转,“不知易哥儿对于朝中的局势,有何看法?”

虽然有做交yì

的成分在里边,但是,有赵老太公主动出手相助李家的情分在,李中易认为,不妨适当的透露一下,蜀国不断衰落,并最终亡国的趋势。

李中易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叹了口气,说:“顾命旧臣依然大权在握,今上已年近三旬,这御榻之旁,岂容他人长久酣睡?”对不住了,赵匡胤。

“唉呀,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呐!”赵老太公霍地站起身,也许是察觉到失态,他又缓缓地坐回到榻上,轻声询问李中易,“不知……中易可有良法可解?”

李中易心下暗暗好笑,老狐狸可真会演戏。这么浅显的道理,一般的朝臣都知dào

,何况是赵老太公这种老谋深算的“老政客”呢?

“遍观历史,凡是败亡的权臣,归根结底,只有三因:其一是当断却不能断;其二是掌权时太过跋扈,不知收敛自保;其三是自以为有大功,存有幻想。”李中易相信,赵老太公完全听得懂,他没有明说的内涵。

赵老太公猛然瞪大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李中易,差一点脱口而出:“妖孽!”

李中易喝了口茶水,依然是姜蒜葱盐茶的混合物,难喝之极!

“易哥儿,你看我赵家属于哪种情况?”赵老太公定下心神,有意打破砂锅问到底。

李中易撇了撇嘴,心说,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不知赵家所掌之兵,现在何处?”李中易并没有给予正面的回答,而是借用反问提醒赵老太公,朝中之事已不可为。

不管是乱世还是治世,枪杆子都是实力派最可靠的盟友,别的都是虚的!

赵老太公重重点头说:“易哥儿你所言极是,老夫确实存了太多的幻想。”

历史上,赵廷隐虽然没有造反,却以顾命大臣之尊,手握朝中大权,挡了孟昶的道,最终还是失了权势,郁闷而死。

(注:书页的作品简介里,有司空的讨论裙号,欢迎兄弟们光临。)

第十二章 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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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赵家的家事,李中易不好多说什么,他只是含笑望着赵老太公。

也许是发觉李中易的笑容有异,赵老太公抬手拍了拍脑门子,笑道:“光顾着说我赵家的事了,该打该打。”

李中易心想,这就对了嘛,他的全家老小,如今都被关进大牢,前途完全未卜呢。

“老夫这就修书一封,命我儿廷隐务必相助。”赵老太公既已决定出手,全力帮李家脱难,索性做个整人情,他当即写了封信,让赵大亲自带着去见赵廷隐。

安顿好李家的事,赵老太公捋须笑望着李中易,却一直没说话。

李中易眼珠子略微一转,心知到了投桃报李的时候,他二话不说,起身走到书桌旁,提笔写下了张业安排在骁锐军中的一个内奸的名字。

当赵老太公看清楚那员大将的名字时,禁不住猛吸了好几口凉气,好家伙,要不是李中易主动揭穿,他又岂能料想得到,原本被倚为心腹的重将,居然早已叛离了赵家。

李中易重重一叹,等吸引到赵老太公的注意力后,这才缓缓地说:“据说还有两人,只不过,因为时间关系,晚辈暂时没有拿到名单。”

赵老太公微微一楞,右下意识地抚到白须,立时想明白,李中易担心赵家不肯全力相救,依然留了至关重yào

的后手。

要知dào

,整个骁锐军共分十军,李中易方才点明的那人,不过是四十多个马、步军正副都指挥使中的一员罢了。

“胆识过人,心机深沉,处处料敌机先……”赵老太公的脑海里,抑制不住的地浮现出各类形容词,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李中易也知dào

他的做法有些刺激到赵老太公,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总不能把底牌全给了赵家,从此就只能寄望于赵家的好意吧?

常言说得好,不见兔子不撒鹰,李中易早已经打定了主意,李家如果不能转危为安,内奸的名单绝对不给。

赵老太公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他哪能不明白李中易的言外之意?

李中易留下后手的姿态,明摆着是想告sù

赵老太公,尽管你赵家的权势滔天,他李中易却压根就没有借机攀附的意思。

实jì

上,李中易心里很有数,因为兵力相差太过悬殊,即使赵家敢于起兵造反,获胜的希望也极其渺茫。

驻扎成都的蜀国禁军,除了赵廷隐的骁锐军、张业的匡圣军之外,还有奉銮肃卫军、捧圣控鹤军、亲卫军和殿直军这些后蜀的精锐禁军部队,其中以张业所辖的匡圣军尤为势大。

和骁锐军不同,张业麾下的匡圣军乃是左右各十军的超级大编制,不论是兵员粮饷武器装备,还是作战经验,都远远超出骁锐军数倍以上。

更重yào

的是,在李中易看来,历史上,如果没有国主孟昶的默许,张业也不敢公然带兵攻打赵家。

简而言之,赵家继xù

留在成都,非但无益,反而有大祸!

以李中易上辈子混权力圈的经验,权力就是**,掌权者一旦吸上了瘾,除非众叛亲离,大势已去,绝无主动放手的可能性。

“易哥儿,你就这么不看好我赵家?”赵老太公并未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李中易。

李中易淡淡一笑,说:“给消息的那人,那天是喝醉了,才漏了一点消息,晚辈也没办法。”

赵老太公明知dào

这是敷衍的“鬼话”,却对李中易没有一点办法,毕竟,彼此之间的需求都很大。

更重yào

的是,赵老太公对李中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迫切的想知dào

,李中易这小子究竟能够“妖孽”到什么程度?

“来人,传膳。”赵老太公想留下李中易吃午饭,以便更深入的了解他的各种情况。

李中易从榻上站起身,拱着手说:“不瞒老太公,晚辈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为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早回为上。”

赵老太公略微一想,点点头说:“也好,你且先回狱中,等来日再陪老夫多饮几杯。”

李中易告辞离开后,一个青衫中年文士从屏风后边转了出来,缓步走到赵老太公身旁,面色凝重地说:“老太公,此子心机深不可测,若不能为我所用,必杀之!”

赵老太公微微一楞,正欲说话,另一名蓝衫文士刚刚转过屏风,他高声疾呼:“不可,万万不可。”

“子豪,有何不可?”赵老太公眯起两眼,盯着蓝衫文士。

蓝衫文士解释说:“此子虽有奇才,但年不过十八,尚未定性,老太公只须悉心笼络,将来必能为我赵家所用。”

“哼,闵子豪,此子如此年轻,竟已狡诈至此,若为张业那恶贼所用,我赵家危矣!”青衫文士激动地大声反驳。

赵老太公十分头疼地看着这两个他最为倚重的心腹门客,担心他们又要大吵,赶紧摆着手说:“此子所行所为虽大有出格之处,不过,易地而处,老夫也不会彻底相信任何人,必定留有后手,以作牵制。想那李中易,老夫曾受过其父的恩惠,今其求上门来,老夫若出手相助于他,有此渊源,想必对我赵家应是无害。再说,他透露了张业那厮埋下的内奸,一旦其打算与我赵家为敌,嘿嘿,老夫只须将消息暗中放出去,以张业跋扈专横的性格,岂能饶了他的性命?”

经过赵老太公抽丝剥茧的分析,两个心腹门客一起心悦诚服地说:“老太公高见。”

“唉,崇祚读书成痴,只知作词。崇韬夸夸其谈,极类赵括……若有李中易十之一二的本事,老夫何忧之有?”赵老太公仰面朝天,长声叹息。

两个心腹门客不由面面相觑,老太公的两个孙儿,一好文,一喜武。文学天分极高的长孙赵崇祚倒也罢了,预备接掌赵家军的次孙赵崇韬,却十分令人担忧。

赵崇韬对于兵书典籍,那是倒背如流,无人可比。可是,他所辖的骁锐第十军,练的都是些个花架子表面功夫,战斗力实在是令人堪忧。

“老太公毋须太过担心,假以时日,二郎必成大器。”两个心腹门客毕竟是外人,有道是疏不间亲,只能想办法安慰忧心如焚的赵老太公。

李中易离开赵府后,来到约定的地点找到了王大虎所驾的那辆马车。

王大虎见了李中易,长吁了口气,说:“老不见你出来,可急死小人了,真担心你出事。”

李中易心里明白,王大虎是担心他借机逃跑,当下也不点破,笑眯眯地说:“赵相公已经答yīng

帮我家出面,找陛下说情。”

“好,好,好,太好了!”王大虎搓着手,连声叫好,他跟着担了这么大的风险,如果一事无成,那也太不值得了。

马车驶到大牢附近的时候,李中易已经重新换上狱卒的服饰,王大虎按照事先的约定,独自下车,去找黄景胜探风色。

不大的工夫,王大虎回到马车上,脸色阴沉地说:“事情有些不妙,一向很少来监中寻查的江狱丞,居然一个招呼都没打,就突然跑了来。”

李中易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无法确认,就问王大虎:“有法子送我进去么?”

王大虎咧嘴一笑,说:“区区小事,岂能难得住黄头?黄头早就吩咐过,只要我在大狱口见到刘三,就说明有上官来巡查。”

李中易心想,这黄景胜也的确是个人才,凡事都想在了前头,看样子,必有解决的方法。

果然,王大虎说:“郎君且随我来。”说完,领着李中易绕到了大理寺后堂一侧。

过了大约半刻钟,四名狱卒架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犯人,匆匆从大理寺后堂内出来。

王大虎上前一步,大咧咧地说:“黄头吩咐下来,这个罪囚异常要紧,命我带人在此守候。”

那几个狱卒早知这王大虎是黄景胜的心腹死党,自无话说,王大虎趁机领着李中易混进了押解犯人的队伍之中。

一行人来到监狱大门口,刘三看见王大虎来了,连忙朝监狱内呶了呶嘴唇。

验看手续的时候,王大虎装模作样地看天色,视线的余光掠过李中易的时候,不由一楞。

只见,李中易居然已经混到了队伍中间,他略微低着头,手臂正架在那犯人的肋下。

王大虎暗暗点头,这位李郎君随机应变的智计,已经远超其精湛的医术。

“这是那家的罪囚?”这时,从监狱大门后走出一个身穿青袍的小官,他皱紧眉头冲着众人发问。

王大虎见大家一齐望着他,于是当仁不让地站出来,拱手说:“回江狱丞的话,张寺正方才亲自提审前起居舍人吴江川的长子吴德……”

江狱丞知dào

,这起居舍人吴江川的胆子比天大,居然敢上书陛下,直指权相张业乃是奸臣。

他看了看满身是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吴德,又瞅了瞅押送的诸人,没看出任何破绽,就挥挥手说:“带进去吧。”

当众人从面前走过的时候,江狱丞忽然抬手指向有些面生的李中易,正欲发话,却被气喘吁吁的从里边跑出来的黄景胜高声打断:“狱丞……狱丞……钦犯吴江川……出大事了……”

“什么?”江狱丞心头猛地一惊,这钦犯可不同于普通犯,一旦死在了大牢里,或是出了什么大事,他这个管着大理狱的小小狱丞,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快快前边带路。”江狱丞一时心急如焚,一个劲地催促黄景胜,倒把对李中易的那一点点疑心,给忘到了脑后。

见江狱丞快步离开后,装作没事人的王大虎,悄悄擦拭掉手心里的水珠,心想:“好险!”

王大虎把李中易顺利地送回监舍之后,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说:“幸好黄头机警,不然的话……”

李中易点着头说:“让兄长和大虎你一起受累了,李某绝不敢忘。”

第十三章 狠辣(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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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虎咧开大嘴说:“小人虽是粗人,却也懂得‘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话糙理不糙!

李中易自然明白王大虎的想法。靠着黄景胜的照应,王大虎在这大理狱中虽然混得比较滋润,可是,仕途方面却极其有限。

假如没有特别大的机遇,王大虎这个狱卒,只能充当贱役,根本别想做官。

只有借着李中易的跳板,搭上赵相公的线,王大虎倒有机会混个正经的出身,其前景绝对比一辈子当个没出息的狱卒,强得太多!

一切收拾停当,李中易已经换好囚服,王大虎也放心的离开了监舍。

可是,李中易刚刚躺下不久,却见王大虎急匆匆地跑回来。

“江狱丞刚才突然要见令尊,并且支开了所有人。黄头琢磨着有些不对,吩咐小人来寻郎君。”王大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气喘吁吁地说出令人惊悚的消息。

按照王大虎此前的说法,江狱丞并不经常过来查监,这一次他不仅突然来了,而且还要支开所有人去见李达和,不可能不让人起疑心。

李中易绕着监舍踱了几圈,猛地抬起头,问王大虎:“有没有办法听见江狱丞说话?”

王大虎仔细地想了想,摇着头说:“令尊所住的是重犯监舍,为了防止犯人脱逃,只有一个出入口,最重yào

的是,窗户太高,墙壁又异常厚,几乎没有偷听的可能性。”

李中易点点头,说:“大虎兄,我觉得情况非常不妙,不知dào

你有没有法子混出监狱?”

王大虎摸着脑袋说:“这个倒是不难,有黄头撑腰,弟兄们还算是看得起我。”

李中易吁了口气,说:“我这就修书一封,麻烦大虎兄赶紧送到赵府,交给赵老太公。另外,你抽个空子,通知下兄长,请他务必过来一趟,有大事相商。”

“喏。”王大虎毫不犹豫地点头答yīng

下来,他现在已经和李中易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只要消息败露出去,他必然会跟着掉脑袋。

于是,王大虎磨墨,李中易提笔,很快写下一封求援信。

李中易把信交给王大虎的时候,叮嘱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信至关重yào

,不能直接放在怀里,以免被人搜出。”

王大虎咧嘴一笑,当着李中易的面,从护腕中取出一根细小的铁片,割开靴子一侧的缝合线,将信折叠起来塞了进去,然后,掏出同色的针线细细地缝合上了缺口。

李中易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根本看不出破绽来,他不由暗暗点头,这个王大虎看起来五大三粗,其实心细如发,是个搞“地下工作”的好手。

见李中易有些好奇地望着他,王大虎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说:“不瞒郎君,以前没少这么干。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稍有不慎,就害了全家全族,必须多想几层。”

过了大约一刻钟,黄景胜匆忙赶了过来,刚进门就说:“贤弟,情况很不妙。江狱丞的人已经守死了牢门,王大虎刚才在牢门口被人拦着搜身,幸好没搜出那封信,我又在场打掩护,不然的话……”

李中易发觉,黄景胜撑在桌上的右手,抑制不住的微微发颤,可想而知,刚才的惊险一幕有多吓人?

显然,整个事件的发展,已经远远超过了李中易的原计,娘的,这还真是老革mìng

总是容易遇见新问题!

“兄长,那江狱丞带了几个心腹过来?”李中易越想越觉得情况大不妙,即使他已经走通了赵老太公的门路,假如父亲李达和出了事,或是被骗得主动认罪,或是被人胁迫着自杀,对于李中易来说,全都形同灭顶之灾。

黄景胜细想了一阵,说:“那江狱丞一共带了四个心腹过来,其中的两个守在大牢门口,另外两个在令尊的狱舍之外。”

忽然,黄景胜意识到了什么,颤声问李中易:“贤弟,该不会是……”

李中易阴沉地点点头说:“如果小弟没有料错的话,那江狱丞很可能是想借机逼死家父。”

“啊……什么……”黄景胜大惊失色,如果让李达和这个钦犯死在了东狱之中,不管是他杀,还是自杀,第一个要倒大霉的就是他这个监管东狱的狱史。

其实,黄景胜因为见多了狱中的烂事,对于江狱丞的所作所为,也早有了一定的心理准bèi



只是,现在被李中易把祸事完全摊开来,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承shòu。

李中易沉吟片刻,又问面色有些发白的黄景胜:“假如家父出了事,江狱丞需yào

承担何责?”

黄景胜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一番,摇了摇头说:“他顶多也就是罢官,甚至只是罚俸而已。”

“哦?”李中易面带疑惑地望着黄景胜,等他揭开谜底。

黄景胜面带苦涩地说:“那江狱丞的小女儿,乃是张业张相公的第十八房小妾。”

“原来如此。”李中易知dào

了江狱丞的底细之后,暗暗点头,他的计划成功的机率,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那么兄长你呢?”李中易揣着明白装糊涂,关心着黄景胜的命运。

“唉,我叔父他……狱中出了此等大事,我……恐怕要掉脑袋啊……”黄景胜越想越怕,越怕就越觉得江狱丞敢明目张胆地来干坏事,显然是想把他这个没有硬扎靠山的小不点,推出去当垫背的替死鬼。

“兄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唉,难办了啊!”既然已经拐带着黄景胜进入了牛角尖,李中易毫不迟疑地加重了刺激。

“不……绝对不行……”黄景胜忽然歇私底里的闷吼出声,“既然他姓江的不仁,休怪老子不义,左不过是个鱼死网破罢了。”

以黄景胜久任狱史的经lì

,他岂能不知,钦犯莫名其妙死去的严重后果?

“贤弟,愚兄如今心乱如麻,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黄景胜嘴上这么说,眼里却迸发出掩饰不住的凶光。

李中易暗暗点头,火侯差不多了,就装出竭力思索的样子,想了好一阵子。

直到,黄景胜的手紧紧地握住刀柄,李中易这才小声说:“小弟家传有一种独特的针灸之法,只须在顶门处的风府穴施针,受针之人必定嘴眼歪斜,口齿难言,极类风疾之症。”

黄景胜猛地瞪了双眼,颤声问道:“贤弟,你的意思……莫非是……”

李中易其实早已看出黄景胜起了杀心,只不过心存顾虑罢了。因那江狱丞后台太硬,一旦失了手,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兄长,事涉你我两家之安危,当断不断,必受其害!”李中易看出黄景胜有些心乱,索性添上一把大火,不愁计划不成。

“没错,你说的没错。”黄景胜仿佛打了强心针一般,重重地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拼了!你说该怎么办吧,我全听你的。”

“兄长……你这么办……小弟这样配合……”

情况异常紧急,李中易不敢怠慢,赶忙合盘托出他的计划。

“他娘的,老子豁出去了,左右是个死,脑袋掉了碗大的疤!”黄景胜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他已是溺水之人,只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两个人都是行动派,说干就干!

不大的工夫,已经重新换好狱卒服饰的李中易,跟在黄景胜的身后,向李达和的监舍那边快步走去。

李达和监舍外,江狱丞带来的两个心腹,就守在过道处的木栅栏门前。

见黄景胜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两个看守中的高个子,抬手示意他停下。

“两位兄弟,下官有急事向江狱丞禀报,麻烦通禀一下。”黄景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拱着手说明了来意,“有罪囚得了急病,极像时疫,下官担心会传染……”

时疫就是瘟疫,死亡率非常之高,只要感染上了身,往往是九死一生。

“啊……什么?”两个看守面面相觑,情不自禁地惊叫出声,面上显露出抑制不住的恐惧。

“我去禀报狱丞……”高个子看守转身想溜,矮个子看守的反应也不慢,“我们一起去……”

黄景胜望着两个看守狼狈逃窜的背影,他暗暗冷笑不已,果然不出李中易所料,这两个怂包都是怕死鬼!

几乎眨个眼的工夫,江狱丞面如土色地出现在了黄景胜的面前,抬手挡在鼻子前边,气急败坏地质问黄景胜:“你是怎么搞的,这种事情,还需yào

来禀报吗?还不赶紧把人抬出去?”

黄景胜苦丧着脸说:“那是重罪囚,下官位卑职小,怎敢擅作主张?”

江狱丞眨了眨眼睛,也许是黄景胜所言占理,冷冷哼道:“那是何人?”

“回江狱丞的话,是前监察御史叶向波。”黄景胜苦着脸作了解释。

“哦?就是那个胆敢上书参劾张相公的叶向波?”江狱丞蹙紧眉头,感觉很有些棘手。

这叶向波少年时就颇有才名,因其脾气倔强,人送外号:叶犟驴。

原本,这叶向波是死是活,和江狱丞没啥关系。只是,张相公曾经派人过交代江狱丞,必须让叶向波活到被千刀万剐,剜心剥皮的那一天。

这就不好办了啊!

江狱丞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不敢违背张业的亲口指令,他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吩咐黄景胜:“还不赶紧去请郎中来?”

“回狱丞的话,下官已经派了几拨人去请郎中,只是,郎中来了后,都给吓跑了。”黄景胜故yì

说得危言耸听,目的就是想吓住江狱丞,扰乱他的心智。

连郎中都给吓跑了?江狱丞心里一阵慌乱,跟在他身后的两个看守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心肝乱颤。

就在这时,伪装成狱卒的李中易跌跌撞撞地冲到江狱丞的面前,大声禀报说:“不好了,不好了……”

“啊……”江狱丞惊得魂飞天外,哆嗦着嘴唇,问李中易,“什么……什么不好了?”

第十四章 毒手(新的一周,求推荐票)

“感染时疫的那人要死了,附近监舍的犯人,情况也非常不妙……”李中易添了许多油,加了不少醋,把瘟疫传染扩散的景象,描绘得异常之阴森恐怖。

江狱丞已经吓得肝胆欲裂,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李中易的反应非常快,迅速地跟上江狱丞的步伐,黄景胜的反应也不慢,他第三个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那两个看守见自家上司已经丢下他们跑了,哪还有啥可犹豫的,赶紧快步跟上。

跑出去一段路,李中易眼看着江狱丞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的地方,他扭头冲着近在咫尺的黄景胜使了眼色,然后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黄景胜故yì

放缓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两个看守的视线。

时机难得,李中易追上江狱丞之后,果duàn

地抬腿出脚,勾倒了江狱丞。

“唉哟……”江狱丞的整个身子想钱扑出,跌滑出去老远,脑袋恰好撞在了木栅栏之上,官帽滚出去老远。

李中易装作关心的样子,冲到江狱丞的身旁,吃力地将他扶着坐起身子。

趁江狱丞跌得七荤八素的好机会,李中易用身子遮挡住后边的视线,左手轻轻地拨开他的头发。

比对出江狱丞的风府穴所在,李中易的右手攥紧早就准bèi

好的银针,果duàn

地扎了进去,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狠狠地捻插了几下。

“嗯……”江狱丞闷闷的哼出声,完全没有意识到李中易暗中下了毒手,就口吐浓沫,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等两个看守快步赶到,看见人事不省的江狱丞,他们不禁都傻了眼,不就是慌不择路跌了一跤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黄景胜暗中和李中易对了个眼神,收到得手的讯号后,黄景胜马上催促道:“两位兄弟,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把江狱丞抬出去,请郎中医治。”

“对,对,对,我来背。”两个看守都急于拍上司的马屁,他们争先恐后地背起江狱丞就往大牢门口跑去,压根就没有料到,黄景胜和李中易居然敢在背后搞鬼。

等把江狱丞送出大牢正门,黄景胜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姓江的,看你还有本事害人不?

从黄景胜嘴里得知消息后,李中易的心情却难说轻松。

这世界上,既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既然,尚药局的左奉御——高新河,能够指使江狱丞跑进大牢里干坏事,那么,高新河多半也和权相张业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偏巧,位高权重的赵家和张业居然是政治死敌,这就意味着,即便李中易有赵家鼎力相助,李家要想顺利脱困,也绝非易事。

除非,李中易能够趁张业没有插手之前,就已经帮李家,也是帮他自己解决掉天大的麻烦。

一起去找李达和的路上,黄景胜见四周没人,就凑到李中易的耳边,小声问道:“姓江的可有医治的可能?”

李中易冷笑一声,刻意压低声音说:“经脉全毁,神仙也无救。”

黄景胜重重地点点头,轻声笑道:“这姓江的,一贯喜欢仗势欺人,这下子遭了天谴,好,好极了!”

李中易看得出来,黄景胜和江狱丞之间,积怨异常之深,难怪他肯下死力帮忙。

见到李达和的时候,李中易一边行礼,一边问他:“阿爷,那江狱丞想干什么?”

李达和面露恐惧之色,十分后怕的说:“江狱丞告sù

我,陛下异常之盛怒,打算抄斩我满门,他劝我还是自己了断为好,免得连累家人。”

黄景胜不禁猛吸了几口凉气,好家伙,要不是相信李中易的判断,他这个东狱头目,绝对要倒大霉,掉脑袋都是轻的。

李中易赶紧又问:“阿爷,您是怎么回应的?”

李达和抚了把頦下浓须,缓缓地说:“为父自然是一口回绝。我如果不明不白的死了,咱们这个家就全完了。”

黄景胜佩服的挑起大拇指,赞道:“伯父看得真是透彻。”

李达和慈爱的望着李中易,有些后怕的说:“如果不是你们来得及时,我只怕已经被自己的腰带,枉送掉自家的性命。”

李中易略微一想,冷汗不禁淌湿了后背,好险,如果不是他和黄景胜抢先一步对江狱丞下了手,一旦让李达和“被自杀”,整个李家肯定跟着一起完蛋。

“中易,你和黄……这是……”李达和忽然想起,李中易的再次出现,真的是巧极了。

没等李中易开口说话,黄景胜就抢先作了解释:“不瞒伯父,江狱丞来见您的时候,是小侄领的路,顺便通知了中易。”

“唉,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啊。”李达和愁得直叹气。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不瞒阿爷,那江狱丞也许是做孽多端,刚才出去的时候,脑袋撞出了毛病,嘴眼歪斜,口吐白沫,颇像是得了风疾……”

“哦……啊……你是说他……”李达和既惊且喜地望着李中易,一脑子的难以置信。

李中易含笑点头,李达和会意之后,抬手抚额,说:“你我父子身陷囹圄,那江狱丞要想暗中下毒手,简直是防不胜防……”

黄景胜的嘴角挂上一丝得yì

的笑容,螳螂捕蝉,焉知黄雀早已在后?任你姓江的奸诈似鬼,这一遭也只能喝下老子的洗脚水。

不对,是喝了中易贤弟的洗脚水,永世翻不得身!

李达和本想询问此事的详情,李中易却担心离开监舍过久,让人察觉了就会有**烦。

“阿爷,此地不宜久留,孩儿先行告退。”

“赶紧去吧,我儿务必小心,从今往后,这李家很可能就靠你了。”李达和做梦也都没料到,李中易居然敢对江狱丞暗下狠手。

直到现在为止,李达和也只是认为,磨难催人成熟,李中易的运气非常好,仅此而已。

毕竟,李中易此前的废物形象,给李达和留下了太过深刻的记忆。

李中易回到监舍不久,黄景胜和王大虎陪着一位身穿朱袍的中年官员,快步过来找他。

那位中年官员静静地站在监舍门口,眯起两眼,异常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李中易。他心想,这李中易看上去也很普通嘛,赵老太公却又为何如此重视这个少年郎呢?

李中易一看见站在黄景胜身旁的王大虎,当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个朱袍官员,一定是赵老太公派来的救兵。

黄景胜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说:“还不快快见过本寺的吴寺正?”

李中易知dào

,在这大蜀国内,有资格穿朱袍的官员,必定是五品以上的官员。

老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李中易可以在赵老太公面前,摆出桀骜不逊的狂妄姿态,却不能对赵家一系的部下,作出失礼的事情。

更何况,吴寺正不仅地位比李达和高,更是专程来救他的,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

“在下李中易见过吴寺正。”李中易冲着吴寺正深深地作了揖,态度显得异常恭谨。

“罢了。”吴寺正见李中易十分有礼,心中原本存有的几许不满,倒也消散了一些。

“本官前来巡监,为何不见江狱丞?”吴寺正满面威严地询问黄景胜。

黄景胜恭敬地拱手说:“回寺正的话,江狱丞原本也在巡监,不料突发重疾,人事不省,只得回去请医治病。”

吴寺正不由一楞,扭头看向王大虎,陪同而来的王大虎也是一头雾水,他离开大牢的时候,情况异常危急。

见王大虎的视线看过来,李中易明知dào

吴寺正此来的目的,却装作没看见一般,故yì

低着头看向地面。

黄景胜知dào

该他出场了,赶忙拱手解释说:“回寺正,那江狱丞是在见过了李达和之后,突然犯的病,好象是风疾……”故yì

没把话说完,留下让人联想的余地。

吴寺正眼珠转了转,他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稍减,反而更盛。

据王大虎此前的说法,那江狱丞是奉了张业的令,前来害李达和。却不成想,李达和没被害死,姓江的倒先得了风疾,人事不省。

一时间,吴寺正也想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汝等且先退下,本官有话问李家大郎。”吴寺正私下里得了赵老太公的密令,自然要和李中易这个正主好好地谈一谈,以便更深的了解情况。

“喏。”黄景胜和王大虎一齐施礼后,转身出去了,远远地守在木栅栏处。

“李家大郎,本官有话问你。”吴寺正端出官老爷的架子,想试一下李中易的深浅。

李中易客气地拱手说:“在下不敢欺瞒寺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寺正见李中易的态度还算是端正,倒也不想太过为难他,只是淡淡地说:“本官必须提醒你,既是身陷牢狱之中,切勿轻举妄动,以免自误。”

李中易心想,很可能是赵老太公吃了他的算计,反而对他更加看重,导致这吴寺正心里有些不太舒坦。

“喏。在下谨遵寺正的教诲,绝不妄动。”李中易揣着明白装糊涂,故yì

忽略掉吴寺正不善的警告,态度异常之端正,让吴寺正挑不出半点毛病。

吴寺正心里有些奇怪,按照老太公的赞誉,此子有大才,心志非常之高。他一贯信任赵老太公的眼光,觉得李中易既然有才,就应该是个狂妄自大,受不得气的人。

于是,吴寺正本想借故刁难一下,给李中易一点颜色看看。却没想到,李中易行礼如仪,恭敬的很,让他找不到借题发挥的机会。

“李家大郎,你在监中想必受了不少委屈,有何需yào

,尽管向本官提出。”吴寺正挥出的一拳,居然只击中了空气,心有不甘地设下陷阱,静待李中易上套。

如今已经不同前日,李中易有了黄景胜这个铁杆实权派暗中相助,外加王大虎这个跑腿的,他在这大牢中的小日子,其实很滋润。

第十五章 诏见

只要,赵老太公答yīng

帮忙的事不出大纰漏,李中易觉得,就算是在大牢里边多住几天,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

“多谢寺正关爱,在下只求家父平安,除此之外,别无所求。”李中易肃手而立,态度别提多恭敬。

吴寺正又一拳落空,心里说不出是个啥滋味。他原本琢磨着,只要李中易提出要求,他就可以借机整治一番,最后再来个顺水推舟,彻底打掉李中易的锐气。

李中易见吴寺正抚须凝神,他不由暗觉好笑。既然这吴寺正被赵老太公派来相助,即使他李中易没有任何要求,这吴寺正也必定会考lǜ

周全,给出必要的安排。

退一万步说,就算吴寺正对李中易有看法,也绝不敢违背赵老太公的意图。

“本官有意将你父子二人,换新的监舍,不知你意下如何?”吴寺正想来想去,也没啥整治李中易的好办法,只得绕着圈子继xù

设下语言陷阱。

李中易暗暗好笑,他不管是同意,还是反对,有用么?

“悉凭寺正做主。”李中易打定了主意,他绝不多话,以免留下话柄。

面对逆来顺受的李中易,吴寺正彻底没了辙,他不禁大为怀疑,赵老太公究竟看上了这小子的哪一点?

就在这时,黄景胜忽然快步跑了进来,禀报说:“寺正,天使来了!”

吴寺正楞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黄景胜:“所为何事?”

黄景胜陪着笑脸说:“下官不知,不过,来的天使倒是认识,是殿中省内谒监的黄内谒。”

李中易眼前立时一亮,黄景胜故yì

说出天使就是黄清,显然是暗中向他透消息。

这个好消息来得非常及时!

既然是黄清来了,即使不是为了他李家的事情,至少也可以当面问个清楚明白。

天使忽然来到,吴寺正不敢怠慢,在黄景胜的陪同下,前去迎接黄清。

黄景胜临出门前,冲李中易丢了个眼色,早有准bèi

的李中易,迅速抬起右手,指了指面前的四方桌,意思是说,务必把黄清请过来。

工夫不大,黄景胜再次回转,笑嘻嘻地对李中易说:“恭喜贤弟,贺喜贤弟,天使吩咐下来,陛下有诏给贤弟你。”

李中易眨了眨眼,问黄景胜:“家父没有接诏?”

黄景胜摇了摇头,说:“天使的意思是,只让贤弟你一人去接诏。”

李中易眯起双眼,仔细地整理了一下思路,他觉得,情势虽然出现了重大转机,但是,鉴于李达和被排除在外,整个李家的案子恐怕还没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中易心想,不如先接了诏书再说。反正来的是黄清,只要见了面,就可以想办法从他那里套些内幕出来,方便见机行事。

当李中易赶到东狱正堂的时候,他却发xiàn

,黄清和吴寺正虽然相对而坐,面前也都有茶,可是,正堂内的气氛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黄清见李中易来了,立时挺身而起,手捧诏书说:“时辰不早了,接诏吧。”

“呼啦啦……”东狱正堂的人跪倒了一大片,黄清面北朝南,抑扬顿挫地念道,“门下……李中易进献仙药,于太后之旧疾颇有补益……赏钱五百贯,尔其钦哉。”

“……叩受天恩……”李中易中规中矩地从黄清的手中,接过了诏书。

虽然孟昶只是赏了钱,没提放人的事,但是,李中易觉得,情势已经有所缓和。

先赏东西,再杀人,孟昶应该还没弱智到这种程度吧?

“李家大郎,陛下手诏,召你进宫谒见。”黄清从袖中摸出一卷黄绢,塞进了李中易的手中。

李中易发觉黄清冲他挤了挤眼,显然是有话交代,赶忙拱手说:“在下不通陛见礼仪,还请尊使多多教诲。”

“嗯,你即便不说,杂家也要教导于你。丢人现眼倒也罢了,乱了朝廷的体统,那可是杀头的重罪。”黄清暗暗点头,李中易的这股子机灵劲,着实令人喜爱。

“多谢尊使。”李中易配合着黄清演戏,连连拱手作揖。

吴寺正见李中易和黄清打得火热,他不禁皱紧了眉头,冷哼一声,说:“如果尊使没有别的事,下官就此告辞。”

黄清板着脸说:“汝可自便。”神情异常之倨傲。

在这个年月,汝这个词汇,一般情况下都带有轻蔑的意味,绝对不可轻用。

李中易心知要糟,赶紧冲黄景胜使了个眼色,黄景胜立即接过话头说:“请尊使移步后堂,下官已经安排好了酒食。”

黄清甩甩袖子,大模大样的走了,只留下吴寺正面色铁青地立在堂中。

“阉竖。”吴寺正显然余怒未消,不骂出声,难解心头之气。

等黄清走远了,李中易快步走到吴寺正身前,小声说:“非常时期,切不可因小失大。”他这是故yì

试探吴寺正在赵家究竟是何等地位。

也许是李中易的提醒起了大作用,吴寺正倒是克制住了情绪,没有继xù

大发雷霆。

李中易心里也明白了,这吴寺正很可能是赵老太公一系的心腹,颇知dào

一些内幕。

“在下多谢寺正相助。”李中易含笑拱手,虽然吴寺正并没有实jì

帮上忙,但是,赵老太公的这份人情,他必须领受。

“你家虽是医者,却也是诗书传家,怎么可以和那个阉竖走得如此之近。”吴寺正冷冷地质问李中易。

李中易立时知dào

黄、吴交恶的根源所在,士林一向有看不起太监的老传统,这吴寺正对黄清有成见,也不奇怪。

他当即笑道:“不瞒寺正,在下一向以为,成大事者,不须太过顾忌小节。”

“哼,你好自为之,莫要堕了李家的门楣。”吴寺正见说不通李中易,当场拉下脸,拂袖而去。

李中易看着吴寺正远去的背影,心知这吴寺正除了对黄清不满之外,因为刚才没有整治到他,多少有些借题发挥的意思在里边。

嗯,气不顺,发泄出来,就很好嘛!

黄清的肉身残缺不全,心态难免有些变态,李中易故yì

激走吴寺正,就是不想让黄清久等,以免刺激他本就敏感的神经。

王大虎领着李中易进门的时候,黄清正在骂娘,“什么玩意,不就是考了个进士么,居然狗眼看人低,敢瞧不起杂家……”

隋唐五代之际的科举,尤重进士科,李中易心想,难怪吴寺正的身上,始终带有高人一等的自矜感。

“贤侄,你来了?”黄清一看见李中易,就大发牢骚,“这些狗屁读书人,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成日里尽干些个挂羊头卖狗肉的破事……”

李中易并不接话,只是含笑望着黄清,等他发泄完毕,再谈正事。

过了好一阵子,黄清宣泄掉胸中的闷气后,忽然笑道:“贤侄可知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李中易觉得黄清象是换了个人似的,满面遮不住的喜色,其实已经暴露出真相。

“黄公发了笔小财?”李中易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配合着黄清的好心情。

黄清含笑摇头,说:“我这种天生的劳碌命,发什么财?”

李中易故作姿态地想了想,说:“黄公得了稀有之宝物?”

“哼哼,宝物算啥?”黄清撇着嘴,面带不屑。

李中易见凑够了趣,就笑道:“莫非是黄公得了陛下的赏赐?”

“嘿嘿,虽不中,却也不远矣。”黄清略显得yì

地笑了。

“唉呀,我怎么这么糊涂呢,黄公已然换了新官服,在下恭喜黄公高升……”李中易装作高兴地祝hè黄清升官。

黄清轻笑两声,得yì

地说:“蒙陛下恩典,杂家已经就任内谒者监之职。

李中易心想,黄清以前是内谒者,如今是内谒者监,显然已经从跑腿的宦官升迁为当家的实权派。

黄景胜猛一拍脑门子,喜不自禁的说:“恭喜叔父荣升六品大员。”这马屁拍得忒有点无耻。

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黄清正在高兴之时,很自然地忽略掉了黄景胜那不伦不类的称呼,畅快地一笑,说:“杂家这次能够重回陛下身侧,也多亏了李家贤侄。”

李中易心里明白,一定是他送的那半株七十年的高丽参,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黄公一直简在帝心,在下以为,陛下早就有意叫黄公回身边,这次只不过借了个由头罢了。”李中易把黄清推过来的功劳,不显山不露水的卸下了肩膀。

“贤侄,你太过谦了。”黄清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很受用,他一直坚信,孟昶其实一直离不开他这个昔日的亲信近侍。

“叔父,请上座。”黄景胜亲自捧着茶盏,端到黄清的手边。

黄清坐稳之后,接过茶盏,抿了口茶,不经意地说:“贤侄,不知你母亲那边可好?”

李中易心想,这个死太监,刚刚借着高丽参上了位,还惦记着那千亩上好的良田,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回黄公,在下十分惦念家母,只可惜,因身陷囹圄,一直无法见到家母。”李中易直接把难处亮了出来,交给黄清去解决。

这男女不同监,李中易这个囚徒要想混进女牢,比登天还难。

“哦……”黄清拖长声调,却没了下文。

李中易心里很清楚,这个死太监不仅想得千亩良田,更惦记上了他刚得的五百贯铜钱。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李中易压根就不看重。更重yào

的是,黄清的手上很可能掌握着让李家翻案的绝密内幕,李中易更不可能惜财。

李中易抬手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那堆铜钱,笑着对黄清说:“黄公高升,皆大欢喜,这些阿堵物权当贺礼。”

黄清皱着眉头说:“这怎么能行?陛下的赐物,杂家如何敢受?”

这么牵强的理由,怎么可能难得倒李中易呢,他笑着说:“既然陛下已经赐于在下,即是在下之物,转赠于黄公,正好沾些喜气。”

上辈子,李中易就深通送礼的要诀,关键就在于,不仅礼要厚,而且,理由还须冠冕堂皇,这样才能让人家欣然接受,赞你懂事。

第十六章 惊心(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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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如此,那杂家就愧受了。”黄清心里很痛快,刚刚升官,就又得了一笔不小的好处,李家大郎确实很会做人。

其实,这五百贯对于黄清来说,分量虽然不算小,却也不是特别大的数目。他之所以故yì

装作贪婪的模样,目的就是想试探一下,这李中易是否值得进一步结交。

答案既然揭晓,黄清换上笑脸,说:“贤侄的那株高丽参,恰好是太后所需的药引……”一如既往地只说半截话,让别人去猜。

李中易马上意识到,他这次获赏,很可能和太后的病情好转,大有关系。而且,黄清的晋升,也应该是沾了那半株高丽参的光。

对于黄清的贪婪,李中易其实并不特别在意,太监不贪财,那还叫太监么?

李中易在上辈子就深深地懂得,投资的风险越大,回报很可能越丰厚的道理。

黄清收了好处才帮着办事的逻辑,符合李中易所理解的交yì

原则,他非常适应。

俗话说得好,钱能解决的问题,还是个要命的问题么?

“黄公,不知dào

谒见陛下有何规矩?”李中易对黄清的秉性非常了解,这个死太监从来不会明着透露消息,内幕只能靠猜。

黄清最满yì

的就是李中易非常识趣,也十分懂事,从不让他觉得为难。

既然李中易是个妙人儿,得了不少好处的黄清,自然不介yì

暗中出手,拉他一把。

“唉,这些年,太后的身子骨一直不太舒坦,陛下忧心不已,除了晨昏定省之外,甚至废寝忘食的亲自研究医术之道。”黄清感叹不已,仿佛蜀主孟昶乃是天底下最大的孝子。

李中易却从黄清的话里,品出别样的味道,孟昶身为一国之主,有必要亲自研究医术么?

显然,孟昶除了想清除老臣,独揽大权之外,很可能还惦记着长生不老的方术。

上辈子,李家的老祖宗在家史中,留下了不少关于雍正帝修仙炼丹的记载。

假如,孟昶喜欢这种邪门歪道,李中易为了自保,说不得只好献出一两个短期内有显效,十余年后却使人崩溃的“仙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李中易从来不打算当圣人!

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哪怕是孟昶想挡道,李中易也敢暗中下毒手,送他去西天修仙!

“黄公,不知费贵妃的病体康泰否?”李中易敲着边鼓,询问花蕊夫人的皮肤病情。

“唉,杂家也正自发愁呢。”黄清摆出一副主病奴忧的忠心姿态,不露痕迹地透露出了费贵妃并未痊愈的消息。

李中易心里有底,拱手问黄清:“黄公,在下不懂陛见的规矩,还请指教一二。”

黄清犹豫了片刻,这才缓缓地说:“问什么答什么,不可乱说话。”

李中易懂了,孟昶应该是个非常讲究礼数的国主,不喜欢臣子有逾矩的行为。

黄清耐心地讲解了一些陛见的规矩和流程,李中易听得非常仔细,不清楚的地方,还不厌其烦地询问黄清。

准bèi

停当后,黄清骑在马上,领着李中易进宫。

这吴寺正离开了大牢之后,直接去了赵府,把监狱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赵老太公。

赵老太公捻须沉吟半晌,慨然长叹:“这江狱丞病得实在太巧,早不中风,晚不中风,偏偏跌了一跤,就中了风。显和,你信么?”

“对呀,学生起初也有些奇怪,那江狱丞平日里身体还算康健的……”吴显和经赵老太公的提醒后,顿时觉得江狱丞突然中风,颇有些蹊跷。

“显和,据你所言,你赶过去的时候,内谒监黄某紧跟着去传诏?”赵老太公眯起两眼,紧盯着吴显和。

吴显和点点头,说:“是的,据学生的暗中观察,那黄清好象和李中易不陌生。”

“哦……”赵老太公凝眉沉思片刻,忽然笑了,“如果老夫所料不差,去李家传诏抓人的,应该就是这个黄清。这么说来,那个小家伙应该是在李家和黄清搭上了线。”

“嘿嘿,有趣,实在是有趣啊!”赵老太公微微一笑,“有意思,那小家伙越来越有意思了。”

“老太公,您……”吴显和十分不解地望着赵老太公。

赵老太公忽然仰面大笑数声,捻须说:“老夫谬矣,那小家伙居然只是把我赵家当作是备胎而已,私下里另修了一条通天大道。唉,居然聪明如斯,老夫真是惭愧啊,又看走了眼。”

“太公,这是……”吴显和依然是一头雾水,迷惑不解地望着赵老太公。

赵老太公暗暗叹息不已,啥叫差距,这就是了!

“显和,以你的傲骨,想必不太看得起那个小家伙吧?”赵老太公捧起茶盏,笑望着吴显和。

吴显和的心事被赵老太公说破,脸色微微发红,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实话,“实在是惭愧,学生本想试探一下他的底细,却不想,招招都只打到空气。”

“嘿嘿,那小家伙坏得很,老夫都被他涮了,何况是你这种老实人呢?”赵老太公摇着头,叹息说,“厉害啊,短短的传诏时间,居然就有办法让黄清帮他,老夫都做不到啊。”

“不至于吧?”吴显和满脸的不信,赵老太公摇着头说,“老夫此前的一番计较,居然尽付流水,如今只怕又要多费无数心血啊!”

吴显和毕竟也是聪明人,赵老太公对李中易的格外欣赏,态度如此的明显,他再看不出来,那就真成了傻子。

进宫后,黄清领着李中易七弯八拐,来到紫宸殿外。

“你在此处等着,杂家进去禀报。”

黄清低声叮嘱了李中易几句,迈步走到殿前,客气地对守在门前的小宦官说:“麻烦禀报陛下,奴黄清回来缴旨。”

李中易瞥见黄清悄悄地塞了个荷包给那小宦官,不由暗觉好笑。

别看黄清贵为内谒者监,在宫外嚣张无比,到了这里,连看门的小宦官都要主动巴结。

可想而知,官职往往并不能说明一个人的实jì

地位,距离皇权的中心越近,才拥有更大的影响力。

这小宦官虽然地位很低,但是,他每天都有机会陪伴在孟昶的身旁,只要是存心想害人,进谗言的机会多的是。

既然不可能防贼千日,黄清放低身段与小宦官结交,也就成了理性的选择。

李中易因为上辈子的阅历,非常理解黄清的做法,不敢奢望小宦官帮着通风报信,只求别落井下石就好,这是保平安的良方。

不大的工夫,黄清从殿内出来,小声告sù

李中易:“陛下正在研究医书,你先等着吧。”

李中易点点头,说:“黄公放心,我就待在这里,不会乱跑。”

黄清欣赏地看了眼李中易,这小子就是这么懂事,还真没白帮他。

“小黄子,你在这儿磨蹭什么呢?”忽然有人在旁边发问。

李中易扭头一看,却见是一个身穿浅绯色官袍,大约四十多岁的宦官,就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们。

“孩儿见过‘耶耶’,要不是‘耶耶’大力提携,孩儿至今还蹲在外头吃灰呢。”在宫外不可一世的黄清,快步跑到那宦官的跟前,居然当着李中易的面,点头哈腰地卖乖,显得恭顺异常。

李中易知dào

,在这个时代,耶耶就是爹的另一种俗称。

由此可见,来的这个宦官一定是个权势滔天,令黄清深感畏惧的大宦官。

“小黄子,你混得不赖啊,靠着自己个的真本事,居然一夜之间,就当上了内谒监?”

那大宦官仰面朝天,笑得异常灿烂,可是,李中易却发觉,黄清的身子微微直颤,死死地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

“好了,好了,你重新回到陛下身边,耶耶高兴得很呐,别装得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爷知dào

你胆子并不小。”大宦官笑容满面的拉住黄清的手,显得异常亲热。

“噗嗵!”黄清居然当场跪到了大宦官的身前,连连磕头,“耶耶息怒,耶耶息怒,孩儿也没料到陛下会赏得这么重……”

李中易是何许人也,他马上意识到,黄清向孟昶献上高丽参,并且获得重赏,其实是瞒着大宦官,私下里操作的勾当。

“好,你很好!”大宦官亲热地拍了拍黄清的肩膀,大笑三声,扬长而去。

等大宦官走远了,黄清站起身子,抬手掸了掸了绿袍上的灰尘,笑着对李中易说:“那是我的干爷,叫刘佐鱼,乃是现任内常侍。”仿佛刚才啥也没有一样。

见李中易有些不解,黄清笑着解释了一番,李中易这才恍然大悟。

后蜀国的整个宫中事务,包括宦官和宫女在内,都归内侍省管辖。内侍省的长官,除了主官内侍监,副主官少监、内侍之外,分管日常事务的就是内常侍,一共有六个。

如果说李中易以前多少有些轻视黄清,如今,亲眼看见黄清的厚黑表演,他暗暗告诫自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既是黄公的长辈,在下失礼了,应该上前拜见才是。”李中易说得很客气,主要是担心黄清露了丑态,心里另有想法。

黄清瞥了眼李中易,眼珠儿转了转,笑道:“以后有机会遇上了,再说吧。”

再说吧,这三个字,隐约透露出黄清对刘佐鱼的不满情绪。

李中易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直接把这一段给略了过去。

“我带你去偏殿等着吧。”黄清总觉得在这里遇见刘佐鱼不是啥好事,索性好人做到底,领着李中易偏殿一侧的厢房。

“小顺子……”黄清站在房门口,冲一个小宦官招手,叫他过来。

“爷,您有事尽管吩咐,小的保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办得妥妥当当。”小顺子摇头摆尾的大献殷勤,谄媚得令人恶心。

第十七章 仙翁(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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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清板着脸说:“你去正殿外面看着,一旦陛下召李中易谒见,赶紧回来报信。”

“好嘞,爷,您就放心吧。”小顺子麻溜地跑出去哨。

见李中易有些好奇的望着小顺子远去的方向,黄清尖声笑道:“那是杂家以前收下的干儿子,可机灵着呢。”

李中易笑着说:“确实很机灵,一看就知dào

是个会办事的。”

黄清摸了摸无须的下巴,说:“这宫中可不比外头,规矩大得很,稍有行差踏错,就得掉脑袋。”

见李中易目光炯炯地盯在他的脸上,仿佛是在等什么答案,黄清暗暗点头,此子的确是个极聪明之人。

“不瞒你说,上次有个中州的别驾来谒见陛下,让人给引着去冲撞了丽妃的仪仗,结果倒了大霉。”黄清看似轻描淡写的叙说,令李中易悚然猛惊,这个提醒来得实在及时。

“谢过黄公,在下一定不会乱走。”李中易真心实意拱手行礼,表达诚挚的谢意。

黄清也许只是担心他这个引见人受到牵连,但是,这种至关重yào

的提点,给不懂皇宫内潜规则的李中易,重重地敲响了警钟。

当然了,没有无因的果,鉴于黄清和刘佐鱼明显的矛盾,从根子上说,还是李中易受了黄清的拖累。

黄清本欲多交待几句,一个小宦官匆匆跑来,哈腰禀报说:“爷,秦少监到了咱们内谒监,传话说,要见您。”

秦少监乃是总管宫内事务的内侍省二把手,地位仅次于,今上儿时的玩伴,现任内侍监叶海法。

黄清匆匆地跟着小宦官去了,李中易背着手,站在门边,凝神看向门外。

李中易心想,既然孟昶要见他,那么,多半不是啥坏事。否则,孟昶只需yào

下诏杀人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只是刚才刘佐鱼和黄清之间的暗战,给李中易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让李中易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接近两个时辰,正殿那边却一直音讯全无。

不仅如此,就连黄清安排的小宦官也不见了人影,李中易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情况有些不妙,必须谨慎加谨慎,小心再小心。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李中易左思右想之后,决定去找正殿前的小宦官问下情况。

就在这时,一个小宦官快步走过来,问道:“你就是献上宝参的李中易?”

“正是在下。”李中易客气地冲那小宦官拱手示意。

小宦官面无表情地说:“陛下召见,且随我来。”

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李中易不敢怠慢,拱手说:“喏。”态度显得十分恭敬。

李中易觉得很可惜,他是从大牢里出来,身边没有半文钱,否则,倒还可以和小宦官套套近乎。

小宦官在前,李中易在后,两人沿着雕梁画栋的回廊,来到正殿门前。

把门的禁军拦下李中易搜身,从头到脚,不留下任何死角,全都摸了个遍。

安全检查完毕,小宦官领着李中易进了正殿。甫进殿门,一丝若有若无的丹药香,夹杂在浓郁的龙涎香之中,扑入李中易的鼻内。

嗯,孟昶果然喜欢炼丹,李中易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后,心里更加有了底。

经过两道偏门,李中易被领到一间装饰得异常奢华的宫阁之外,小宦官示意李中易留在门外,他自己进去禀报。

不大的工夫,阁内传来旨意,“宣李大郎觐见。”

李中易再次整理好衣冠,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踏进阁内。

阁内灯火通明,李中易略微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赤黄袍服的年轻人,斜靠在一张广榻之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嘴里念念有词。

“臣李中易拜见陛下……”李中易规规矩矩地冲着孟昶行“再拜稽首”大礼,不敢稍有马虎。

“罢了。”孟昶不耐烦地扔下手里的书,摆手制止李中易继xù

行礼。

没等李中易起身站稳,孟昶冷不丁地发问:“汝家既有仙参,何故不早早的献上?”

李中易早就料到会这么一问,于是,不慌不忙地作揖回答说:“回陛下,那半株高丽参留在臣家,原本是为了炼好仙丹之后,再献与陛下。”

“炼仙丹?”孟昶想了想,忽然冷笑一声,“既是如此,又为何提前献出?”

李中易叹了口气,说:“不敢欺瞒陛下,当时微臣家中被抄了个底儿掉,几乎要挖地三尺,等那高丽参被抄出来之后,微臣的罪过更大。”暗示去办差的黄清十分尽lì



这是李中易早就想好了的说词,算是九真一假的“实话”。

刚才殿内飘散的丹药香,确认了李中易此前的想法,孟昶确实想当神仙。

大凡帝王,哪个不希望自己能够长命百岁,永掌权柄?

只要有这个关键点在,李中易就没必要担心孟昶立马翻脸,怒而杀人。

修仙和求医,虽然性质不同,但是,道理却是相通的:对于祈求长命的帝王来说,哪怕只有0。00001%机会,那也是弥足珍贵的希望。

换句话说,他李中易反正是光脚的,不怕赌!

然而,身为帝王的孟昶,敢不敢赌呢,恐怕是不敢的吧?

“嗯,虽然是歪理,倒也说得过去。”孟昶话锋一转,“不知你所炼何丹?”

好,好极了,李中易等得就是这一问,接下来就全都好办了!

李中易拱手说;“不瞒陛下,微臣曾偶遇一个游方的道长,那位道长居然把一个死人救活了……”编了一大段精彩的遇仙救绝症病人的故事。

忽悠之道,就在于抓住别人的紧迫心理,从软肋下手。上辈子,李中易在首长圈里行医多年,早已精通此道。

孟昶大瞪着两眼,霍地站起身子,急问李中易:“不知那位仙长现在何处?”

李中易叹了口气,说:“临别之时,据那位道长说,他乃是抱朴子,即将回山历劫,给了微臣一张丹方。唉,只可惜,微臣接那丹方的时候,刚看了一遍,居然就消逝无踪。”

葛洪,字稚川,号抱朴子,人称葛仙翁,丹阳句容人,是晋朝时代的医学家、博物学家和制药化学家,炼丹术家,他在中国哲学史、医药学史以及科学史上都有着非常崇高的地位。

其专著《神仙传》,在中国历代帝王之中备受推崇,唐太宗更是尊为至上仙翁。

上辈子,李中易在学习葛洪的医书《肘后救卒方》的时候,曾经好奇地研究过葛洪的修仙专著,道教经典——《抱朴子》。

更重yào

的是,据史料记载,孟昶乃是葛洪最忠实的信徒,虔诚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就连他的**裤上都绣了葛洪的名言:修仙贵在心诚。

后蜀亡国之后,如果不是花蕊夫人无意中说漏了嘴,赵匡胤根本不可能知dào

,孟昶无论身在何处,袖子里始终都藏有一尊葛洪的小金像。

孟昶两眼大放异彩,搓动着双手,抱朴子,葛仙翁的名号,简直是如雷贯耳呐,莫非是上苍真心眷顾他这个心诚者?

“啊!可惜了,实在是可惜了呀……”孟昶足足叹息了半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问李中易,“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你莫非是想诳朕?”

李中易又料中了,他异常平静地说:“微臣岂敢哄骗陛下?如若各项器具齐备,微臣愿意亲试。”

“来人,备鼎炉丹材。”孟昶被李中易满满的信心所感染,当即下令准bèi

当场炼丹。

李中易赶紧出声阻止:“回陛下,此丹必须在名山大川之中,另辟仙府炼之。”

“哦,是朕太过心急了。”孟昶重新坐回到榻上,懒洋洋地吩咐内侍,“去请杨仙长前来。”

很快,一位道骨仙风的老道,飘然而至,也不行礼,大咧咧地坐到孟昶的身侧。

李中易见了这一幕,心里越发有底,如此看来,孟昶还真不是一般的“崇道”呢!

“不知圣人唤贫道何事?”那位杨仙长扭头问孟昶。

孟昶笑吟吟地指着李中易说:“这位小友说他略通丹道,朕有些不大相信,特请仙长……”

没等孟昶把话说完,杨仙长不屑地喝斥李中易:“汝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懂得什么叫丹道?还不速速退下?”

“家师乃是抱朴子,你这老东西休得无礼!”李中易既拿准了孟昶的心思,自然不会和这个所谓的杨仙长客气,破口大骂。

见李中易态度异常强悍,出言不逊,孟昶不怒反喜。在他看来,越是有真本事的人,脾气才会越坏,比如说身旁这位杨仙长就是明证。

“你你你……汝师是抱朴子?胡扯,他早死了……”杨仙长吹胡子瞪眼睛,激怒之下,开始口不择言。

李中易瞥见孟昶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心中更加有底,这个杨仙长靠着装神弄鬼才获得了孟昶的欢心,却偏偏又肆无忌惮的攻击在帝王心目中有着崇高地位的抱朴子,这可真“NOZUONODIE”的古代现实版啊!

“你亲眼见到家师死了?死在何地?怎么死的?”李中易抓住话柄,穷追猛打,一口一个死字,目的就是想趁机惹怒孟昶。

杨仙长发觉失言,又见孟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心下一阵慌乱,急忙想补救,说:“你凭什么说你的师傅就是抱朴子?”

李中易眯起双眼,心想,这个老东西还算不笨,问到了点子上。

见孟昶的视线瞟过来,李中易从容地掸了掸衣袍,淡淡地说:“就凭我炼出的丹绝对比你的强!”语气不重,却掷地有声。

“好,那就比一比,朕倒要看看谁的丹药更强?”孟昶一时兴起,当即做了决断,堵得那位杨仙长没话说。

“陛下,臣请至青城山,选一福地,建立丹室。”李中易没等那位杨仙长反应过来,适时提出了要求。

第十八章 逆转(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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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了!”孟昶的兴致很高,大手一挥,就答yīng

了李中易的要求。

李中易无视于杨仙长惊诧的目光,冲孟昶拱手说:“陛下,微臣需yào

丹炉、丹鼎、水海、石榴罐、甘蜗子、华池、研磨器、绢筛、马尾罗……”说了一大堆专用炼丹的器皿。

孟昶一路听下去,其中有些器皿甚至连他都没听说过,心下越发欢喜,脸上不禁挂满了笑容。

“陛下,贫道……”杨仙长本欲提出异议,却被孟昶冷冰冰地摆手打断,“有劳仙长你也炼出一炉好丹吧。”

趁孟昶吩咐人下去置办器皿的时候,李中易赶紧提出要求,说:“陛下,微臣自当竭诚报效君父,只是,家父尚在大理寺内……”

孟昶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李中易的顾虑,他微微一笑,说:“朕知dào

了。”

李中易心中的大石头,立时落回肚内,既然孟昶这么说了,在他炼出仙丹之前,整个李家是安全的。

“唤黄清那厮来见朕。”孟昶扭头吩咐身旁的小宦官,小宦官应声而去。

不大的工夫,黄清急匆匆地赶到阁内,双膝跪地,奴颜婢膝地向孟昶表忠心:“奴黄清叩见大家。”

“汝个狗才,起来吧。”孟昶心情不错,笑眯眯地指着李中易,“你应该认识他吧?”

黄清早在进阁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李中易的身影,他冲孟昶点头哈腰的说:“回大家的话,奴认识。”

“嗯,李中易有个极其差事要办,他的安全朕就全交给你了。”孟昶忽然沉下脸,“朕可以信你么?”

“奴以身家性命担保,绝不敢辜负圣命。”黄清虽然不知dào

孟昶为什么如此重视李中易,却丝毫也不敢马虎,当即打了包票。

按照孟昶的安排,黄清领着李中易出宫,直奔各国来使经常下榻的馆驿。

一路上,碍着人多嘴杂,黄清也没和李中易多说什么。到了馆驿之后,黄清精心挑选了一处幽静而又舒适的小院子,供李中易临时居住。

李中易刚刚洗漱整装完毕,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喧闹声。李中易背着手,走到门边,探头看去,却见他的生母薛姨娘和瓶儿、芍药,三个女流之辈,怯生生的站在院内的台阶下。

嗯,黄清这个死太监,还是蛮有眼色的!

李中易含笑走下台阶的时候,瞥见黄清就站在不远处,笑容可掬的望着他。

仅仅因为孟昶的看重,一直目中无人的黄清,居然变得如此的和善、体贴,李中易不由暗暗叹息,也难怪大家都想坐上那把至高无上的交椅!

“孩儿见过阿娘。”李中易感念薛姨娘的爱hù

之德,在众目睽睽之下,心甘情愿地行了跪拜大礼。

“大郎君,使不得,使不得呀……”薛姨娘欢喜得泪流满面,语无伦次,手足无措。

就在瓶儿正欲有所动作的时候,芍药却抢先了一步,伸出双手搀起李中易,扶他站直身子。

李中易瞥了眼芍药,心想,这个鬼丫头倒是有些小聪明,只不过,品性方面比起瓶儿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大……大郎君,你没事吧?”薛姨娘眼泪汪汪地盯着李中易,颤声问他。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阿娘,孩儿这不是好好儿的呢,一点事都没有。”

这时,黄清缓步走过来,笑吟吟地说:“夫人生了个好郎君啊,将来光宗耀祖,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趣,凑得恰到好处,薛姨娘立时被哄得笑逐颜开。

说实话,薛姨娘就李中易这么一根独苗。因为薛姨娘是卑贱的小妾,每次听说李中易挨了李达和的训斥或是责打,她都只能把自己藏在被窝里,偷偷地抹泪。

临来的路上,薛姨娘已经听黄家的仆人说起,这一次李家的灭顶之灾,全靠了李中易力挽狂澜,这才转危为安。

做娘的,没有不希望自己儿子顶用的,薛姨娘得知惊人的喜讯后,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李中易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薛姨娘,从脸色以及穿着打扮上,他看得出来,黄清并没有虐待她,也就放了心。

“瓶儿,你先扶阿娘进去梳洗。”李中易察觉到黄清冲他暗使眼色,就扭头吩咐了瓶儿。

“喏。”瓶儿乖巧地蹲身行礼,小心翼翼地扶着薛姨娘,进了后堂。

望着薛姨娘的背影消失在了后堂之中后,李中易冲黄清点头示意,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朝正厅走去。

芍药见李中易根本没搭理她,心中不由大为惶恐,她转动了几下眼珠子,赶忙追到李中易的身侧,闷不作声的亦步亦趋,活脱脱一副乖猫儿的模样。

到了正厅,寒暄过后,黄清特意选了个离李中易最近的座位,坐了下来。

李中易暗暗好笑,这个死太监明摆着是想拉近关系。想想几天前,死太监那副趾高气扬的嚣张模样,李中易就算是城府再深,心里边也难免有些暗爽。

这时,守在门边的芍药,见馆驿的仆役捧着茶盘,朝厅里走进来。她眯起两眼略微一想,快步上前,强行从仆役的手上接过茶盘。

奉过茶之后,芍药乖巧地退回到厅门口,一副垂首听候主人吩咐的驯服之姿。

李中易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视如不见。这个小妮子,人小鬼大,心眼子比瓶儿多得多,必须彻底驯服了,才有可能继xù

留在身边使唤。

“说起来,我这辈子还真没服过几个人,可是,对中易兄弟你,我是打心眼里敬佩的。”黄清显得异常亲热,态度也十分诚恳,令人很难不产生亲近感。

只可惜,李中易对黄清擅长演戏的本事,非常之了解。

“黄公太过谬奖了,晚生实在不敢当。”李中易十分客气地把黄清过分的赞誉,挡了回去。

黄清微微一笑,说:“前几日,你还不过是个阶下囚,如今已是天子的座上宾,中易兄弟,你的能耐,恐怕不仅于此吧?”

李中易觉得好笑,这个死太监,原本踞傲之极,目中无人,现在却这么的平易近人。

而且,死太监对李中易的称呼,果duàn

改为“兄弟”,居然毫无心理障碍或是任何不适。

显然,黄清已经承认现实李中易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有资格与他平辈相交。

试问,黄清不是变色龙,那谁才是变色龙?

“若不是黄公从中周旋,中易及全家,恐怕已成刀下之鬼。”

为了配合黄清演戏,李中易索性起身,朝黄清长长一揖,以表达万分的感谢之意。

黄清见李中易虽然获得了圣宠,却始终未见骄横之态,心里不仅暗暗点头,此子可交。

其实,因为身心残缺的缘故,黄清平生最痛恨别人看不起他。凡是得罪过他的人,除非暂时没办法对抗,只要被他找到一丁点机会,一定会疯狂报复。

这个时代,不管是士大夫阶层,还是军阀集团,普遍歧视没有蛋蛋的宦官。

李中易来自于千年之后的红朝,对于太监群体,并没有根深蒂固的偏见,反而,有些怜悯。

在现代,即使你再有钱,再有地位,却失去了欺负美女的能力,其内心的煎熬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黄清试探过后,发觉李中易并没有看不起他的迹象,好感自然由心而生。

“不瞒兄弟你,因为你所预定的各种丹器,监司方面需yào

花一些时间去监造,这几日在馆驿里,你尽管宽心享shòu

便是。”黄清说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间掠过站在厅门口的芍药身上。

李中易略一思量,即明白黄清的意思,在孟昶正式下令炼丹之前,他必须沐浴斋戒三日。

此前,他可以荤腥不忌,并可以随意的享用身边的美貌女仆。

这个时代,官宦家的子弟在成婚之前,房中多有数量不等的通房女婢,伺候床榻间的情事。

官宦之家,都是讲究身份的。假如自家子弟在洞房之夜,居然找不到可入之口,那可就成了大笑话了。

“兄弟脱离大难,为兄实在是替你感到高兴,区区薄礼,还望兄弟你万勿推辞。”黄清含笑轻轻击掌,“都带上来吧。”

伴随着黄清的吩咐声,四名俊俏的小美女,手捧托盘,款款地从厅外走到李中易的近前,娇娇的莺声一片,“奴奴拜见郎君。”

早在四名美女走近之前,李中易已经想通了黄清的用意,不就是想使美人计么?

“兄弟,这四个美婢,皆是未破瓜的处子……”黄清忽然俯身凑到李中易的耳边,小声嘀咕说,“不瞒兄弟你说,这几个贱婢原本都是官宦家的嫡女,她们家都是因谋逆大罪而犯事。嘿嘿,家中男丁全都掉了脑袋,她们也就到了为兄的手中,如今转送于你,尽管放心享用便是。”

李中易心里明白,这是黄清的示好之意,也肯定有就近监视之意,如果他断然拒绝,这个死太监难免会往歪处想。

可问题是,身边一下子多了四双眼睛时刻盯着他,后患绝对无穷。

李中易抬眼间,却无意中发xiàn

,原本垂着脑袋的芍药,居然踮起脚尖,探头探脑地窥视着厅中的情形。

嗯哼,就这么干,李中易转念之间,有了主意。

“黄公,君子不夺人所爱。再说了,晚生目前尚未分宅别居,身边陡然多了这么多美婢,难免有人会说闲话。”李中易赶在黄清劝解之前,抬手指着一个身材修长、胸脯白嫩饱满的女婢,“就她了吧?”

黄清原本就有些不太舍得,只不过,他很清楚孟昶是多么的崇尚修仙炼丹,为了笼络住正受帝宠的李中易,这才忍痛送出大礼。

现在,李中易知情识趣的没有通吃,黄清自然觉得很舒服。

两人你来我往,推托了半晌,最终,黄清还是借坡下驴,依了李中易的意思。

“兄弟你的眼力真不错,此婢名唤巧儿,尤擅斟茶、抚琴。”黄清一边笑,一边冲巧儿使了个眼色。

第十九章 教婢(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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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儿手捧托盘,高高举过头顶,蹲身行礼,娇滴滴地说:“奴婢见过主人。”

在黄清的再三示意下,李中易勉强接过托盘,打开一看,除了一张盖有官府红印的卖身契之外,另有一张同样盖有红印的房地契。

“黄公,这么厚的礼,晚生坚决不能收。”李中易收下巧儿已属勉强,怎好再收这个死太监的房产。

“兄弟,你莫非是瞧不起我的身份?”黄清瞪着眼睛质问李中易。

李中易心里明白,美婢和房产,不过是黄清的试探罢了,他若不知dào

好歹,难免会被黄清所看轻,无穷无尽的算计必定接踵而至。

“黄公,不管怎么说,这房产晚生绝对不能收。”李中易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黄清的一番“好意”。

末了,经过一阵推来挡往,李中易最终只收下了黄清所赠的一百贯铜钱。

既然李中易很识相,收下了女人和钱财,明摆着是想继xù

深交的态度。

按照黄清自己的理解,拿人的手短,想必李中易以后得势了,至少不会暗中对他下绊子吧?

好一阵互相吹捧之后,黄清满yì

地带着剩下的的三名女婢离开了正厅,李中易客气地送到正门口。

等李中易回到厅内,却见芍药却和巧儿并肩站在一块,恭候他的回返。

对于趋炎附势,一直想背主另投的芍药,李中易不可能没有看法。

如今,风水已转,李中易翻身真zhèng

做了主人,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这个满肚子鬼心眼的贱婢。

“准bèi

热水。”李中易故yì

对芍药视若不见,径直吩咐新来的巧儿。

巧儿的娇颜上闪过一丝喜色,脆声道:“婢子领命。”挺起白嫩饱满的胸脯,瞥了眼面色灰暗的芍药,芳心不由一阵窃喜。

芍药看见巧儿临出门前,冲她故yì

做了个鬼脸,心下不禁一阵发苦,沮丧地把头垂得更低。

李中易装作没看见两个女婢之间的暗中斗法,他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悠闲地考lǜ

着下一步的运作计划。

身边没有贴心可用之人,这是李中易当前面临的最大问题。黄景胜和王大虎虽然一直配合默契,但是,这两个人都有差事在身,不可能整日待在他的身旁。

虽然现在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候,可是,李中易心里明白,孟昶并没有对他完全放心,否则,也不至于把他“保护”在这驿馆的方寸之地内。

李鸿章有句名言说得很好:不用人为亲,难道还要用人为疏?

要求身边的人,每个都忠诚,是不现实的,但是,总要有几个忠心耿耿的门人,帮着做一些贴心的事情吧?

李中易沉思良久,心中不由暗暗一叹,时间和机遇,缺一不可。

“主人,热水准bèi

好了。”就在李中易放下茶盏的当口,巧儿那娇脆悦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李中易含笑起身,吩咐说:“前面带路。”

“喏。”巧儿娇声回应,欢喜地在前边领路。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芍药,发觉巧儿那饱满的胸脯挺得越发高耸,显然是在暗中向她示威,她的那张俏脸不由涨得通红,恨得牙根直痒痒。

李中易懒得理会两个女奴之间的暗中斗法,在巧儿的引领下,他进到沐浴的内室。

穿过屏风后,李中易隐约看见一只硕大的木桶,桶内升腾起阵阵雾气,暖意袭人。

这时,一对白嫩的小手,探到李中易的腰间,颤巍巍地解开了他的腰带。

李中易低头看去,却见巧儿深垂着脑袋,精巧玲珑的小耳上坠着的玉质耳环,晃动得很有些夸张。

黄清送的这个美貌婢女,毕竟没有经过人事,显然很有些害pà

和紧张。

李达和的官位虽然不高,但是,李家毕竟是官宦之家,奴婢伺候主子沐浴的规矩,虽然不如高门大户那么夸张,但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度。

李中易心里很明白,黄清送巧儿来的目的,就是想给在他的身边安插眼线。

对于巧儿,李中易可以表面上宠着她,却难免会怀疑她的忠心问题。

因为心有顾忌,已经半年多未沾腥的李中易,即使心里再痒,也不可能轻易去碰巧儿。

在巧儿不算麻利的侍候下,李中易的外衣、中衣和**,一一被脱下。

当李中易赤着身子站在面前的时候,巧儿羞怯难当地低垂着脑袋,娇嫩的身子抖得很厉害,再也不敢抬头。

真是个害羞的小女人!

李中易嘴角挂着笑意,走过去跨入浴桶之中。在暖流的刺激下,浑身上下的毛孔全都舒展开来,他不禁长长的吁了口气,舒服!

在浴桶里泡了一阵子,李中易始终没见巧儿过来帮忙,就轻声唤道:“过来帮我洗头。”

“哦……喏……”巧儿如梦初醒,赶紧手忙脚忙地跑过来,帮李中易散开发髻,舀水打湿头发,然后拿起桶边的猪苓,抹到长发上,慢慢地搓洗。

“巧儿,你今年多大了?”李中易仰面靠在桶沿上,惬意地舒展开手脚,信口和巧儿拉家常。

“回主人的话,奴婢今年刚满十七。”巧儿的手在李中易头上略微顿了下,这才小声回答了问题。

对于巧儿有些变形的动作,李中易只作不知,他接着又问:“读过哪些书?”

李中易本是随口问问罢了,却不想巧儿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奴婢读过女戒。”

嗯,这小女人肯定没说实话,李中易带着疑问,继xù

问她:“家里有哪些亲人?”

“没……都没了……”巧儿楞了好一会,才喃喃地做了回应。

“哦,真是怪可怜的。”李中易发觉巧儿的情绪十分低落,不由温言安慰她,“在我这里,不会让你平白受了委屈。”

“喏。”巧儿的声音很低,显然不太相信李中易的承诺。

沐浴之后,李中易换上全新的衣衫,迈步踱出室内,抬头就见芍药静静的站在门边,她低垂着脑袋,也看不清面部表情。

李中易有心晾着她,径直越过她的身旁,朝薛姨娘所住的内院而去。

巧儿瞥了眼芍药,冲她不屑地呶呶红唇,故yì

将高耸的胸脯挺起老高,显然是在示威。

芍药心里十分呕火,却又有苦说不出,谁让她以前没把李中易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呢?

犹豫了一下,芍药最终还是抬腿跟上了巧儿的脚步。芍药暗下决心,在李中易彻底厌了她之前,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取得主人的欢心,以避免被卖进脏地方的厄运。

吃晚饭的时候,李中易把伺候在侧的瓶儿、巧儿和芍药,全都赶出门外,他亲手盛了一小碗饭,双手捧到薛姨娘的手边,“阿娘,咱们吃饭吧。”

薛姨娘盯着李中易递来的饭碗,晶莹的泪花情不自禁地淌了下来,哽噎着说:“好,咱们一起吃饭。”

李中易不断地替薛姨娘夹菜,薛姨娘眼里含着泪珠,亲儿子夹一筷子菜到碗里,她第一时间就吃下肚内,吃得非常香。

饭罢,随着李中易一声召唤,巧儿捧来漱口茶,瓶儿打来洗脸水,芍药手捧雪白的毛巾,三个俏丽的丫环面带甜笑,侍立在两侧。

洗过手,擦罢脸,李中易接过巧儿递来的茶盏,惬意地坐到薛姨娘的身旁。

薛姨娘看了看瓶儿,又瞅了眼芍药,她微微皱起眉头,淡淡地说:“芍药,你先下去吧。”

刷的一下,芍药的脸色变得煞白,娇嫩的身躯仿佛狂风中的一片小树叶,晃得东倒西歪。

李中易楞了一下,接着释然,以薛姨娘对他的关注,岂能不知芍药此前三心二意的种种表现。

瓶儿见芍药没动地方,忍不住站出来,厉声喝道:“芍药,楞着干嘛?还不赶紧退下?”

芍药低垂着头,带着哭腔,说:“喏。”蹲身行礼,转身退去,一串串泪珠子洒落到胸前,沾湿大片衣襟。

赶走了芍药后,薛姨娘和颜悦色地望着巧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巧儿乖顺地蹲身行了福礼,脆声回答说:“回夫人的话,奴婢叫巧儿。”

“巧儿……”薛姨娘的视线绕着娇媚的巧儿身上转了一圈,淡淡地说,“按照府里的规矩,应该替你改个名儿。”

“请老夫人赐名。”巧儿被黄清弄到手中之前,被改过好几次名字,已经有了相关的经验。

见薛姨娘含笑望着他,李中易明白,既然是巧儿是黄清送来伺候他的,这改名的工作就应由他来承担。

“就叫喜儿吧。”李中易放下手里的茶盏,脑子里想的却是《白毛女》中的那个悲剧女主——喜儿。

“喜儿?嗯,听上去倒是蛮喜庆的。”薛姨娘倒没想太多,她以为家里脱难,李中易只是想图个好口彩罢了。

“大郎,芍药不顶用,不如就让瓶儿去伺候你吧?至于,喜儿嘛,先由我diao教一些时日,再还给你,如何?”薛姨娘瞥了眼已经出落得很标致的瓶儿,扭头看着李中易,笑吟吟地提出了她的看法。

李中易想了想,觉得薛姨娘的意见非常不错,他刚刚还在犯愁,身边没有可靠的贴心人。

据李中易所知,瓶儿自从进了李家,就一直跟在薛姨娘的身边。更重yào

的是,不久之前,李家经lì

的这场大灾难中,瓶儿临危不惧,居然大着胆子质问主母曹氏和二郎李中昊,其一片拳拳护主之心,极为难得。

“阿娘吩咐了便是,孩儿没有不依的。”李中易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薛姨娘见李中易如此听话,心里十分高兴,她暗中冲着瓶儿使了个眼色,瓶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俏脸突地红了一大片。

李中易发觉,已经改了名字的喜儿,面色很平静,仿佛李中易母子决定的是和她完全不相干的事。

其实,李中易同意薛姨娘的看法,也有考察一下喜儿的意图在里边。

碍着黄清那个死太监的脸面,即使李中易发xiàn

了喜儿的疑点,目前也不太好直接处理。

换句话说,把喜儿放到薛姨娘的眼皮子底下,对于李中易来说,身边少了一双外人的眼睛盯着,自然是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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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奸细(求推荐票)

薛姨娘随便找了个理由,支开了喜儿和瓶儿,然后问李中易:“芍药那个贱婢,不如打发出去算了,留下来终究是个祸害。”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阿娘,那丫头以前一直看不起孩儿,如果不好好地整治一番,难消我心头之气。”

“那个贱婢看不起我这个姨娘倒也罢了,你可是她的正经主子,居然怠慢得不成体统。回头啊,一定卖得远远的。”薛姨娘一想起芍药以前的跋扈模样,心里就来气。

“阿娘,您就放心好了,孩儿一定饶不了她。”李中易其实心里也一直憋着一团火。

李中易这个妾室生养的庶子,被曹氏看不起倒还情有可原,连芍药这种小丫头都敢欺负到了头上,不给点颜色看看,心里终究不太舒坦。

“唉,不知dào

你阿爷现在怎么样了?”薛姨娘虽然心里对李达和有怨,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忘不掉他。

李中易故yì

不提李达和的事,就是想看看薛姨娘对他这个老爹的真实态度。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等他自立门户之后,把薛姨娘接到身边来奉养,肯定是最佳的局面。

可是,这是个十分尊崇礼法的时代。就算是曹氏归了天,薛姨娘这个小妾,也不可能被扶为正室,否则,李达和就是犯了大忌,绝对要倒大霉。

李中易身为人子,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妈,继xù

在李家忍受曹氏的摆弄和欺负。

尽管李中易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但是,他还是想试探一下,薛姨娘倒底是个啥想法?

李达和的教育方法虽然很有问题,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罢了。说实话,李达和甘冒天大的风险去求官,为的还是李中易的未来前途。

拳拳爱子之心,确实不容抹杀!

“阿娘,孩儿离开皇宫后,就到了这馆驿。不过,据孩儿所知,阿爷现在应该已经出了大理寺狱,回到了家中。”李中易斟酌着字句,说出了他的判断。

“你阿爷身边,不需yào

我来照顾。”薛姨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李中易发觉薛姨娘的情绪有些低落,就唤来喜儿,让她伺候着薛姨娘上床歇息。

等李中易回到他自己的住处,却见黄景胜和王大虎已经等候在房门前。

“兄长,可想死小弟了!”李中易快步跑过去,一把搂住黄景胜的肩膀,显得异常亲热。

“贤……贤弟……”黄景胜原本担心李中易得势之后,会翻脸不认人,现在他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内。

李中易一手拉一个,领着黄景胜和王大虎进了屋子,也刻特意让座,三个人围坐在地榻上,挨得很近。

“兄长,可是黄公给的消息?”李中易笑眯眯地问黄景胜。

黄景胜点点头,说:“如果不是家叔父告知,愚兄还真有些替你担心。”

王大虎咧嘴一笑,说:“自从郎君离开之后,黄头一直在公事房内转圈,让人直头晕。”

这时,瓶儿进来上了茶,然后退回到屋外,顺手带紧了房门。

黄景胜看了眼瓶儿,又看了看紧闭着的房门,扭头对李中易说:“这丫头不错。”

李中易笑着说:“她叫瓶儿,本是家母身边的贴身丫环,现在拨来伺候小弟我。”

黄景胜笑着说:“兄弟你在陛下面前露脸的事情,愚兄我已经大致听说了,恭喜贤弟,贺喜贤弟。”

王大虎接了黄景胜的眼色,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大红的礼单,双手递到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刚要拒绝,黄景胜抢先说:“也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一点小玩意罢了,贤弟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老黄。”

既然黄景胜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中易也确实不好当面拒绝,反正,不管他送了多重的礼,将来找个机会加倍还回去,也就是了。

“兄长太客气了,小弟受之有愧啊!”李中易不可能当着客人的面打开礼单去看,只得稀里糊涂的拱手道了谢。

见李中易很爽快地收了礼物,黄景胜心里越发高兴,他笑眯眯地说:“这就对了嘛,你我之间兄弟之间,何分彼此?”

李中易也确实感念黄景胜的维护之情,他举起茶盏,诚恳地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兄长的大恩,小弟不敢言谢,只能永铭于心。”

一直暗中观察李中易的王大虎,察觉到了李中易确实很真诚,不由暗暗点头,他和黄头都没有看错人。

“兄长,大虎兄弟,小弟正好有事,需yào

自己人帮衬……”李中易看了眼门窗,凑近黄、王二人,小声嘀咕了一阵。

天色已晚,赵老太公正在内书房里,召开核心幕僚的闭门会议。

赵老太公听完赵大的禀报,不禁皱紧眉头问他:“这么说,廷隐没当回事?”

赵大肃容答道:“回老太公的话,小的赶到政事堂外的时候,才知dào

我家相公奉了皇命,出城巡视军马。小的连忙赶到城外的军营,却在半道被人挡在了外面。等了老半天,相公身边的刘指挥使才出来见我,说相公已经睡下,如有书信他可以代为转呈相公。”

“兹事体大,小的不敢自作主张,也就没有把您写的书信交给刘指挥使。”赵大喘了口气,又说,“刘指挥使一个劲地问我,究竟何事?”

赵老太公眯起两眼,凝神想了一阵子,扭头问闵子豪:“子豪,你怎么看?”

闵子豪想了想说:“刘光彪的作为,倒很有些可疑。”

赵老太公抚着白须,冷笑道:“子豪,你明知dào

我问的是什么,却偏偏不说。好,老夫也不想为难你,就帮你说了吧,一定是廷隐的老毛病又犯了!”

闵子豪苦笑一声,却不敢接腔,赵廷隐虽然骁勇善战,却极为好色,经常在军营里边狎妓自娱。

据闵子豪所知,赵廷隐最近迷上了翠玉轩的头牌清倌人——秦玉秀,不管到哪里,都要把她带在身边。

俗话说得好,疏不间亲!

老太公即使再信任他这个核心幕僚,闵子豪也绝不敢当面说出赵廷隐的不是。

“这么说,廷隐是指望不上了?”赵老太公面沉似水,隐现怒意。

室内的众人,大家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插话。

良久之后,赵老太公仰面长叹一声,说:“造化弄人!”

话音未落,就听门上传来轻轻的叩击声,赵大快步走过来,拉开房门,见是赵二。

赵二凑到赵大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赵大点点头,返身走回到赵老太公的身旁,小声禀报说:“上次来送过信的那个王大虎又来了,说是有书信。”

赵老太公眯了眯眼,淡淡地嘱咐赵大:“带他到这里来吧。”

“喏。”赵大躬身行礼,然后亲自出去找王大虎。

不大的工夫,王大虎跟在赵大的身后,来到了内书房。

“小人见过老太公。”王大虎一看见赵老太公,立即跪地行了大礼。

“起来吧。”赵老太公随和的摆了摆手,“不必如此多礼。”

王大虎上次进门送信求援的时候,在赵府大门处,被人盘问了许久,才被放进府里来。

这次,能够这么快见到赵老太公,王大虎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小人这里有一封书信,公子嘱咐小人,必须亲手交到老太公的手上。”

在赵大的严密盯防之下,王大虎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赵大接过书信,侧身转交给了赵老太公,视线的余光始终不离王大虎的身影。

赵老太公打开书信一看,眼神立时一凝,信上除了两个人的名字之外,居然再无一个多余的字。

如果不是李中易在信中点明,赵老太公做梦都不会想到,在赵廷隐的军中,最大的内奸居然是他们俩。

赵老太公和颜悦色地望着王大虎,笑道:“如果没有料错的话,易哥儿必有口信于老夫?”

王大虎钦佩地点着头,说:“老太公明见。公子他说,承蒙老太公厚爱,无以为报,只能修书一封,以表敬谢之意。”

“哦,易哥儿的意思是……”赵老太公略一思索,马上领悟到李中易口信中隐藏着的内涵,“哦,老夫明白了,应该是互不相欠吧?”

对于赵老太公的明睿,王大虎心里很佩服,嘴上却说:“小人粗鄙,大字不识几个,不敢妄言。”

赵老太公抚须大笑数声,说:“好一个易哥儿!重赏!”

赵大心里明白,老太公前边是夸李中易,后面赏的是王大虎。

等赵大领着王大虎离开内书房后,闵子豪和吴显和从屏风后转出来,站到赵老太公的跟前。

“子豪,你怎么看?”赵老太公把李中易的书信递到闵子豪的面前。

闵子豪接过书信,待看清楚那两人的姓名之后,脱口而出:“哎呀,好险!”

吴显和发觉闵子豪的异样,他赶紧将脑袋凑了过去,定神一看,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竟然是他们俩……”

等两个心腹幕僚的情绪稍为平静,赵老太公轻声问道:“真是他们俩?”

闵子豪思索了很久,他非常想摇头,最终只得无奈的点头,说:“都是学生之过。其实他们俩的疑点一直很多,只不过,他们都是咱们府里的家生子儿,我确实疏忽了,一直没往深处想。”

见赵老太公的目光转到他的身上,吴显和犹豫了好一阵子,才说:“这仅仅是李中易的一家之言,不足为凭。学生以为,应该立即派人详查,勿枉勿纵。”

赵来太公意味深长地说:“老夫本以为张业是个粗人,却没料到他竟有如此大谋,唉,人不可貌相呐!”

在场的三个人,皆是久经风波,老谋深算之人,他们嘴上虽然没有点破,心里其实已经信了李中易。

其实,很多时候,真相只隔了一层窗户纸而已,就看你是否想到了点子上。

室内的气氛异常沉闷,赵老太公忽然轻声笑道:“易哥儿,你是想和老夫从此划清界限么?有趣,太有趣了!”

闵子豪反应很快,他当即意识到,一向算无遗策的赵老太公,绝无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李中易溜出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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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背主的丫头,必须付出代价

夜色已深,李中易独自坐在书桌前,黄景胜和王大虎所送的大红礼单,就摊开在桌上。

这份大礼实在是太重了。

礼单上,排在第一行的就是一座三进的宅子,铜钱一千贯,挽马两匹,马车一辆,婢女八名,男仆十个,附赠马夫及车夫各两名。

令李中易感到啼笑皆非的是,礼单的末尾,居然出现了歌姬一组。

李中易摇头叹息了一阵,黄景胜这些年在大理狱里捞了多少黑钱,恐怕只有天知dào

啊!

礼物既已经收下,断无退回给黄景胜之理,李中易也只能以后想办法补上更大更重的礼。

“公子,该歇息了!”瓶儿敲门进来,小声提醒李中易,天色已晚。

李中易站起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道:“是阿娘让你来的吧?”

瓶儿羞涩的一笑,低声说:“二……夫人嘱咐过小婢,一定不能让公子您熬坏了身子骨。”

刚才,李中易给大家定好了规矩,家中的下人,对薛姨娘必须以夫人相称,称他为公子。

李中易笑了笑,也没为难瓶儿的意思,跟着她一起回了卧房。

床榻早已准bèi

妥当,李中易心里很满yì

,接过瓶儿绞干的热毛巾,擦了擦脸,仰面躺倒在床上。

这几天,李中易劳心费神,竭尽全力谋划着脱困的事情,确实也有些疲累,是该好好儿的大睡一觉。

瓶儿正欲转身出门去水房,却听房门轻响,只见,芍药捧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缓缓走了进来。

见芍药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份内活计,瓶儿不禁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掐住芍药娇嫩的小耳,刻意压低声调,喝道:“献的哪门子殷勤?早干嘛去了?快点滚出去。”新仇旧恨一块儿算了。

芍药疼得龇牙咧嘴,却担心惊动了床榻上的李中易,想叫却楞是没敢叫出声。

“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芍药自知以前理亏,只得强忍着耳上的剧痛,放低了姿态,低声向瓶儿求饶。

“呸!”瓶儿轻啐一声,径直接过芍药手里的水盆,板着脸冲她做了个“滚”的口形。

芍药心里非常清楚,这瓶儿一直是薛姨娘身边最得宠的贴身大丫头,抄家的关键时刻,瓶儿胆大包天,居然连主母曹氏都敢骂。

如今,被薛姨娘安排来贴身伺候李中易的瓶儿,正是得宠之时,其身份地位,远在芍药这个有前科劣迹的婢女之上,绝对不可轻易招惹。

芍药红着眼圈,低垂着的脑袋,十分窝囊的被瓶儿赶出了李中易的卧室。

床上的李中易早就察觉到两个小婢之间的暗中斗法,不过,他压根就没兴趣掺合进去。

芍药这个死丫头片子,确实欠收拾,放手让瓶儿去整治整治,未尝不是一件令人舒心的乐事。

自从穿越到这个倒霉催的后蜀国后,李中易除了读书之外,业余的休闲娱乐生活,变得异常贫乏。

KTV嗨歌,泡酒吧勾女,打麻将赌钱,上网聊天,这些美好的夜生活,都已经远离李中易。

在瓶儿的伺候下,李中易洗过脚后,躺进被阳光晒得暖哄哄的薄被,心情变得异常舒畅。

就在李中易半梦半醒之间,耳边听见床边传来蟋蟋索索的声响,他睁开眼睛侧头看去,却见瓶儿正抱着她的铺盖卷,展开在床榻前边的踏几之上。

这个时代的官宦之家,主人睡床榻,贴身婢女睡踏几,随时听候主人的召唤,乃是再普通不过的平常事。

以前,守在李中易床前的是芍药,现在换成了忠心的瓶儿。人变了,规矩却一直在。

李中易心里也明白,薛姨娘把瓶儿送到他的身边来,有让他纳了瓶儿为妾的意思在里边,只是没有明说罢了。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皇权时代,良贱严禁通婚,官宦之家的婢女,最好的出路,不过是给男主人当小妾罢了。

只是,李中易毕竟是现代人,想法和薛姨娘有些不同。

在李中易看来,只要有身份有地位有钱财,他的身边根本不愁美女伺候着。

套句上辈子的老话,宁在宝马车里哭,看见有钱人就湿润的拜金女,不管那个朝代,遍地都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类似瓶儿这么忠心的丫环,李中易心里边还是颇为看重的。

除非瓶儿自愿跟他一辈子,否则,李中易宁愿给她多一些选择的机会,这是对自己人起码的尊重。

早上起床后,李中易在瓶儿的伺候下,穿好衣衫,洗漱完毕,缓步踱出室外。

迎面就见芍药手里拿着一柄扫帚,正吃力地清扫着院子里的地面,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

显然,瓶儿没有轻易放过芍药的打算,故yì

让她吃吃亏,受些罪。

说实话,李中易还真没想到,瓶儿居然压得住这个曾经吃里扒外的“坏丫头”。

吃罢早饭,李中易辞别薛姨娘,踱进书房。

替孟昶炼丹,李中易很有把握。但是,仅仅炼出丹来,就想深度忽悠住孟昶,显然是不够的。

李中易坐在书桌前,凭着记忆,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有些特殊的道具,他需yào

提前有所准bèi

,以免到时候出岔子。

大约两个多时辰后,李中易面前的纸上,写满了奇怪的符号。

李中易放下手里的毛笔,看着纸面上粗大的毛笔字,以及歪歪扭扭的所谓直线条,不禁暗暗摇头。

不行,必须想办法搞出直尺和铅笔,李中易暗暗下定决心。

这时,李中易隐约听见窗外传来哭声,紧接着,瓶儿那清脆的喝斥声钻入耳内,“不许哭……”

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看样子,瓶儿正变着法儿,整治那个欠收拾的芍药。

家中的大丫头,管教小丫头,李中易这个当主子的,自然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

李中易端起茶盏,喝了口没加姜蒜的冷茶,他心想,赵老太公的人情已经还清,这只老狐狸应该不至于太过于纠缠吧?

下午,王大虎来了,把昨晚见赵老太公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述清楚。

李中易笑着说:“大虎兄弟,辛苦你了。”

王大虎的脸上露出招牌式憨厚的笑容,摸了摸脑袋,说:“替您办事不仅不辛苦,还有很重的赏钱可拿。”

别人可能不清楚,李中易却非常了解,王大虎属于貌似憨厚,内藏机心的聪明人。

既然是聪明人,有些话也就没必要说得太白,大家彼此知dào

也就是了。

李中易拿出他画的图纸,详细地向王大虎做了解释,直到王大虎彻底明白各种物件的用途,这才作罢。

送王大虎出门后,李中易转身准bèi

回屋子,却见芍药站在不远处的墙边,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李中易只当没有看见芍药,迈步向院子里的小花园走去。

在这馆驿站里边,李中易可以自由活动,却没办法离开大门半步。

虽然已经离开了恐怖的大理狱,实jì

上,李中易的人身自由依然受到极大的限制。

李中易在花园内缓步而行,随意游逛,沿着院墙溜了一圈,发xiàn

前边有棵大树,茂密的树荫下有一小片碧绿的草地。他索性走过去,随意地坐到草地上,打算休息一下。

李中易两眼盯着遥远的天际,脑海里,却又想起了他那美丽的老婆和可爱的孩子。

就在李中易神游天外的时候,突然,有个娇小的身影,从不远处冲过来,“噗嗵。”跪在他的面前,泣不成声。

“公子,奴婢知dào

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对天发誓,再敢做对不起您的事,一定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呜呜呜……求求您了,不要把我卖出去……”

李中易一个没留神,竟然楞住了。等他回过神,却见已经哭成泪人的芍药,正趴跪在身前,苦苦地哀求他的饶恕。

“公子,奴婢知dào

错了,奴婢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奴婢……奴婢宁愿被打死,也不想离开您的身旁。”

也许是一直没见李中易有所表示,芍药怕极了,死死地抱住他的右腿,再也不肯撒手。

李中易本不想理会芍药,只是,芍药好象是疯了一般,嘴里一个劲的求饶,死活不肯不撒手。

“放手。”李中易被芍药闹得有些心烦,忍不住厉声喝止,“再不放手,马上卖你出去。”

芍药吓得浑身直哆嗦,慌忙松开了双手,直挺挺地跪在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低头一看,差点笑出声,敢情芍药原本白嫩娇俏的脸上,花一块,灰一块,白一块,五颜六色,灰头土脸,斑斓有趣。

“你看看你,脏成什么样子了?”李中易轻声喝道,“还不赶紧把自己拾掇干净?”

芍药可怜兮兮地看了眼李中易,见他面色不善,赶紧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子,死命地擦拭干净脸手。

“你不是一直想去伺候我二弟么?回头,我必定会成全于你。”李中易一想起这个丫头背主的往事,心中就有气,说的话也就带出了雄雄燃烧的怒火。

芍药吓得心胆欲裂,双膝一弯,又想下跪。

李中易皱紧眉头,厉声喝道:“不许跪。”芍药浑身猛地一颤,双膝就这么半弯着,离地大约半尺,这姿态别提多可笑了。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这丫头在瓶儿的整治下,应该可以挺上几天。没想到,这个死丫头没见过多少世面,让瓶儿恐xià

了一番,就吓得了慌了手脚!

真是个没用的小东西!

李中易本想直接赶芍药滚蛋,眼神一瞥间,却见她那张酷似港台某明星的瓜子脸,在明亮光线的映衬下,显得楚楚可怜,格外惹人注目。

背主的丫头,必须付出代价!

李中易本是成年人的心智,在久别**之后,又经lì

过牢狱之灾,如今安稳下来,身心宽泛,难免会有些别的想头。

“你刚才说什么?我的吩咐都愿意听?”李中易的嘴角露出邪魅的笑意,沉声问芍药。

芍药原本不笨,如今听出李中易话里露出转机,她哪敢怠慢,脱口而出:“只要是您的吩咐,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奴婢也愿意。”

李中易心想,死丫头,不好好地收拾收拾你,老子的心情很不爽。

“你过来。”李中易招手把芍药唤到身前,“跪下。”

等芍药跪好后,李中易轻轻地拉过她白嫩的小手,按上某个地方。

过了一会儿,“嗯哼!”李中易眯起两眼,久违的感觉,真不错。

“呃……真……大……”芍药忽然低呼出声,她那张酷似明星的白嫩俏脸,涨得通红。

到火候了,李中易抬手压住芍药的俏脸,用力向下摁。

时间飞逝,大约一个多时辰后,树荫底下才平静下来。

李中易收拾妥当后,瞥了眼原本酷似明星的脸蛋上,东一块西一陀,沾满了浆糊,他的心情忽然一阵大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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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跃升龙门(求推荐)

人逢乐事,精神爽呐!

李中易压下心中的几许得yì

,淡淡地吩咐说:“收拾干净后,到书房里伺候着。”

“奴婢遵命。”芍药装出欢喜的模样,俏声答yīng

下来。

实jì

上,芍药刚才被折腾得够呛,心里委屈得要命。她很想马上抹掉脸上腻腻的怪东西,却又担心坏了李中易的好心情,心里边别提多纠结。

李中易走到半道上,忽然想起,他这辈子的第一次,居然葬送在了芍药的嘴里,嘿嘿!

傍晚时分,黄清来找李中易,李中易把他请进了书房。

黄清打量了一下书房里的布置,笑着说:“我那书房里也是堆满了书,只可惜,很多书认识我,杂家却不认识它们。”

每到黄清自贬的时候,李中易就会提高警惕,这个死太监心眼子太多,不得不防。

果然,黄清闲聊了几句后,见四下里无人,就坐到李中易的身旁,小声说:“宫里刚传出消息,陛下本打算安排我,陪你去青城山炼丹。只是……刘佐鱼那老东西也掺合了进来。”

黄清照例只说了半截话,李中易也已经习惯了猜测其中的真意,他想了想,故作不懂,说:“晚生和那刘佐鱼往日无仇,今日无怨,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吧?”

“老弟啊,瞧你平日里蛮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如此的糊涂呢?”黄清撇了撇嘴,不满地说,“就凭你我之间的交情,姓刘的突然掺合进来,肯定没好事。”

尽管黄清说得很隐晦,但是其中的恐xià

之意,却昭然若揭。

李中易事先知dào

孟昶对葛洪的景仰与崇拜,底牌已经在手,所以并不担心刘佐鱼私下里搞小动作。

既然黄清特意拿来说事,恐怕是另有小算盘吧?

李中易想清楚这一点后,继xù

装傻地问黄清:“还请黄公多多指教。”

黄清忽然叹了口气,说:“说起来话就长了,那刘佐鱼虽是我的干爹,但是,平日里最信任的却不是我。”

李中易隐约听出一点异味,但还不敢确定,故yì

凑趣说:“这怎么可能呢?”

黄清又叹了口气,说:“不瞒兄弟你说,我这次能够重回陛下身边,刘佐鱼事先并不知情。”

原来如此!

李中易明白了,敢情黄清并不得刘佐鱼的信任,所以得了高丽参后,直接就献给了孟昶,并且获得了重赏,问题是却事先没有告知顶头上司——“干爹”刘佐鱼。

说实话,黄清的行为,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非常犯忌讳的“过顶交往”。

李中易心里很清楚,黄清之所以抖露出这段内幕,目的是想把他拉上贼船,共同对抗势力极大的刘佐鱼。

当下,黄清对李中易还有大用处,尤其是炼丹的时候,李中易有很多事情还需yào

黄清的暗中照应。

尽管如此,李中易也不想轻易的如了黄清的愿,他故yì

装痴,说:“黄公,那刘佐鱼毕竟和您有着很深的渊源,不如带上厚礼,好好地解释解释?”

黄清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如果是这么简单,哪还用你说?昨天遇见刘佐鱼的情况,贤弟你又不是没看见?如果不想办法应付过去,你我可都要吃大挂落。”

面对黄清赤果果的威胁,李中易稳坐钓鱼台,丝毫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黄公,在下至今不过是一白身罢了,那刘内常何等身份地位,想必不会把在下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吧?”

黄清一时语塞,李中易确实没有说错,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根本入不了刘佐鱼的法眼。

李中依发觉黄清的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他也不想太过刺激黄清,就笑着说:“黄公,你于我有大恩,在下一直铭记于胸。如果到时候,有什么可以帮到黄公你的,在下必不推辞。只是……”

“只是什么?”黄清转忧为喜,急忙追问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在下需yào

知dào

贵妃娘所患皮癣的详细医案。”

黄清埋头沉思了一阵子,抬头笑道:“两日之内,必有好消息给贤弟你。”

“黄公,不知在下可以为您做什么?”李中易精通交yì

的本质,有来有往才是正道,有来无往必出大事。

黄清眨巴着一双小眼,犹豫良久,这才压低声音说:“……”

成交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和此前大不相同,宾主双方就过去的友谊,未来的展望,相谈甚欢。

茶水上了三遍,黄清却一直没有要告辞的意思,李中易只得勉为其难地陪着侃大山。

这时,瓶儿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站到李中易的身旁,小声禀报说:“上次来过的黄大官人,又来了。”

李中易心里有些奇怪,难道说那些东西这么快就准bèi

妥当了?

“快请。”

黄清明明知dào

来客了,却赖着不走,李中易也不好意思赶他,只得站起身,迎出门外。

李中易刚刚走出书房门,就见黄景胜隔着老远就叫开了,“贤弟,贤弟……”

黄景胜快步跑过来,一把抱住李中易,放声笑道:“贤弟,你可真是愚兄的大福星呐。”

李中易有些不明究理,这时,黄清也跟着走了出来,拉下一张驴脸,厉声喝斥黄景胜:“你看看你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黄景胜完全没有料到黄清这个“叔父”也在场,他楞了一下,赶紧陪着笑脸解释说:“叔父恕罪,小侄今天刚接了政事堂的敕牒,高兴得过了头。”

唐朝及五代十国时期,政事堂的宰相们专用的人事任免文书,以敕牒的形式予以发布。

“敕牒?哪里的敕牒?”黄清一时没想明白,沉声质问黄景胜。

黄景胜从怀中掏出所谓的敕牒,恭恭敬敬地递到黄清的面前。

黄清大咧咧地接过敕牒,打开一看,立时看傻了眼,喃喃地说:“右金吾卫,右副街使属下……副队正……这是从九品下吧?”

“回叔父,侄儿寻人问过,确是从九品下。”黄景胜耐着性子做了解释,暗地里还冲李中易眨了眨眼。

李中易大致有些明白,黄景胜在一夜之间,突然升了官,而且是从九品下的金吾卫副队正。

黄清甩了甩脑袋,狐疑地问黄景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原本是流外五等?”

黄景胜点着头,说:“叔父的记性真好,小侄已是六年多的流外五等了。”

这一下子,李中易完全明白了,黄景胜眨个眼睛的工夫,连升了五级,由流外官,一跃成为流内官。

这其中的意义,完全不亚于鲤鱼跃升龙门!

“这怎么可能呢?”黄清左思右想,始终觉得不可思议。他下意识地以为,黄景胜很可能已经背叛了他,另投别的靠山,而且是很大很大的大靠山。

李中易已经想得很清楚,肯定是赵老太公暗中做的手脚,黄景胜以前的靠山一直是黄清。黄清当时已经被贬离了孟昶的身边,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八品的内谒者罢了,哪来这么大的能量提拔黄景胜?

再说了,黄清的惊讶之极的表现,已经说明,他此前并不知情。

李中易知dào

黄景胜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就帮他解释说:“黄公,在下以为,很可能是赵相公帮了这个大忙。”

“赵相公?哪个赵相公?”黄清脑子有些乱,一时没明白过味来。

李中易笑了笑,说:“就是赵廷隐,赵相公。”

“莫非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六军诸卫副使,保宁军节度使,骁锐军都指挥使,赵廷隐?”黄清惊掉了下巴,他做梦都没有料到,李中易居然搭上了这么厉害的狠角色。

别人可能不太清楚,常年待在宫里的黄清,却心中有数,为了对抗日益跋扈的张业,天子对手握“骁锐军”重兵的赵廷隐,那是百般拉拢,十分信重。

李中易点点头,说:“很可能是他。”故yì

没把话说死。

黄清瞪圆了眼珠子,死死地盯在李中易身上,他心想,这小子怎么可能和赵廷隐搭上线呢?

可是,明晃晃的敕牒上面,分明留有三位宰相和参知政事的签押,千真万确,不容质疑。

“贤弟,愚兄一下子竟被弄糊涂了,还望指点一下迷津。”黄清满面堆笑地问李中易。

李中易知dào

黄清这个死太监想探明底细,他故yì

绕着圈子,解释说:“也许是家父曾经救过赵老太公一命吧。”

黄清听了,明白了一点,却又觉得有些糊涂,李达和救了赵老太公一命,和黄景胜这个未入流的小官,有啥关系呢?

李中易却没有再给黄清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机会,他转身冲着黄景胜拱着手,笑道:“恭喜兄长高升,回头一定要请小弟喝几杯哦,不怕被我喝穷吧?”

黄景胜心里着实很开心,他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摆手说;“公子你何出此言?别说几杯酒,就算是几十坛,几百坛好酒,也是理所当然。”

李中易发觉,黄景胜对他的称呼改成了公子,而不再以平辈相称,倒也没太在意,以为是碍着黄清在场。

毕竟,黄清是黄景胜的远房叔父,既然黄清和李中易以兄弟结交,身为晚辈的黄景胜自然不好越过黄清去。

三个人回到书房后,黄景胜解释说:“来送敕牒的是金吾右卫的一位判官,催得很急,当时就领着我去了卫里。李郎将居然亲自接见了我,除了问清履历之外,更当场便委了我管辖南十坊‘武侯铺’之权。”

黄清眯缝起两眼,仔细地思索了一阵,说:“如果杂家没有记错的话,中易贤弟家宅附近,便属于南十坊,是个大铺。景胜,你的辖下只怕超过三十人了?”

黄景胜拱手说:“回叔父,目前实jì

编有五十名武侯(警察)。”

黄清想了想,猛一拍大腿,说:“领着副队正的衔儿,干的却是队正的活计,景胜,你现在的差事,很不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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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心腹

黄景胜摸了摸脑袋,露出“憨憨”的傻笑,说:“若不是叔父这么些年来的大力照应,哪有侄儿今日的荣光?侄儿再不济,也绝忘不了叔父的提携大恩。”

黄清听了,心里多少有些舒坦,他哈哈一笑,摆着手说:“说起来,我这个叔父只不过把你领出了穷山沟罢了,如今的前程,未来的仕途,可都需yào

仰赖中易兄弟了。”

李中易听出黄清的话里隐约溢出的酸味,他不想让这个心眼很窄的死太监惦记上,赶紧岔开话题,问黄景胜:“兄长,这武侯铺有何职权?”

根据黄景胜的详细解释,李中易算是弄明白了。这种“武侯铺”,受左右金吾卫下属的左右翊府领导,其驻所遍及整个成都府的各大城门及各坊。

其中,大城门的武侯铺驻守100人,大坊30人;小城门20人,小坊5人,这也就相当于后世的派出所和消防中队的混合体。

黄景胜居然成了家门附近的派出所长,李中易以后要办啥事,不都方便得多么?

李中易觉得有趣,故yì

开玩笑说:“兄长,将来小弟我若是犯了事,你可要赶紧的捞我出来哦。”

黄景胜觉得很尴尬,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公子,我这种芝麻绿豆一样的小小副队正,不给您添乱子,就已经很烧高香了。”

黄清心里象猫抓一样,急切地想知dào

,李中易和赵老太公,以及赵廷隐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可是,李中易始终没给黄清这个机会,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把黄清急得直想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今日的李中易,已非当初只能任由黄清欺凌的白丁。且不说孟昶还指望李中易炼仙丹这事,单单黄景胜轻而易举的就连升了五级,就足以迫使黄清对李中易不敢小视。

和晚唐时期掌握着神策军,可以随意废掉皇帝的“权阉”俱文珍比起来,大蜀国内侍省的内常侍们,简直不值一提,如有天壤之别。

乱世草头王,手里捏紧枪杆子的节帅们,才是真zhèng

的大爷!

黄清始终不得要领,又没办法强迫李中易,心里没了滋味,干脆随便找了个理由,拍拍屁股走人。

等黄清走后,黄景胜恭恭敬敬地朝着李中易长揖到地,感慨地说:“公子,我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从今往后,只要是您的吩咐,我绝不含糊。”

李中易赶紧伸出手臂扶起黄景胜,他看得出来,黄景胜确实非常有诚意,也暂时值得信赖。

黄景胜在临来的路上,已经想得很“清楚”,如果不是李中易向赵家做了推荐,他绝无可能眨眼间就连升五级。

在黄景胜看来,李中易确实是他的大福星,不仅有救命之恩,提拔之德,就连他黄家的香火后代,都需yào

依靠李中易精湛的医术。

对于黄景胜的误会,李中易大致可以猜到一些,但是,他却不太好详细解释。

在李中易看来,赵老太公那只万年老狐这么做的目的,恐怕很不单纯。

将黄景胜送出门后,李中易坐回到书桌旁,他琢磨着,这赵老太公的葫芦里,究竟买的是什么药咧?

李家的事,赵家虽然没有帮上忙,但是,李中易依然将张业留在骁锐军的三个内奸的名单,委托王大虎交给了赵老太公。

李中易的目的,其实很清楚,钱货两清,互不相欠。

如今,赵老太公大力提拔了黄景胜,明摆着是想继xù

纠缠下去。

对于五代十国的历史走向,除了李中易之外,再无第二个人知晓其中的内幕。

孟昶是个昏君,将来不仅国灭,更是连老婆都保不住。

北周的柴荣确实是个明君,只可惜,命不长久。篡了北周的赵匡胤,虽然雄才大略,却有个非常受信任,却野心勃勃,并且严重不靠谱的兄弟——赵匡义。

如今是广政十八年,李中易翻烂了皇历才推算出,今年是公元955年。也就是说,距离北宋太祖赵老大篡周立宋,还有五年时间。

李中易正在沉思之际,瓶儿进来禀报说:“郎君,热水准bèi

好了。”

沐浴之后,李中易回到卧房,瓶儿伺候他躺到床上后,拉下帘子,抱出她自己的铺盖,打算摊到床前的踏几上,显然是想继xù

守夜。

李中易想了想,觉得瓶儿白天已经很辛苦,晚上再连续守夜,身体肯定吃不消。

“瓶儿,你别太辛苦了,还是和芍药一人一天吧。”李中易隔着帘子嘱咐瓶儿。

瓶儿有些迟疑地说:“芍药守夜?奴婢有些不太放心她……”

李中易笑道:“白天该干嘛还是干嘛,晚上你们轮替就行了。”

瓶儿也许听懂了李中易的暗示,也许没听懂,不过,她没再言语,出门去把芍药找了来。

夜深时分,李中易一觉醒来,却隐约听见睡在踏几上的芍药,翻过来倒过去的“烙烧饼”。

木踏几上不时传出的轻微“嘎吱”声,在寂静无声的卧室内,格外刺耳。

“怎么,睡不着?”李中易双手托在脑袋下边,有心想逗一逗这丫头。

“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惊扰了您安寝。”芍药被吓了一大跳,慌乱之中不及多想,赶紧跪到了踏几上,哀声求饶。

“嚎什么丧?老子还没死呢?”李中易担心惊动了外人,赶紧沉声喝止住芍药。

李中易还真没想到,芍药这死丫头,只不过是逗她一逗,就给吓得软趴趴。

“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遭吧。”芍药趴伏在踏几上,嘤嘤求饶。

“瞎叫唤个球,给老子闭嘴。”李中易骂出脏话后,心里忽然觉得一阵大爽,这种想说就说,想骂就骂,不需yào

装假正经的私人生活,其实也蛮不错的。

芍药没了声音,李中易忽然想起,这个死丫头的嘴巴看起来小,其实伸缩性很强,而且唇舌之间服wù

,尽管很生涩,但是,余味却无穷。

“你沐浴过了?”李中易信口问床下的芍药,隔了一会,芍药低声回答,“回主人,中午和晚上,一共洗了两次。”

李中易满yì

地哼了一声,故yì

**她说:“本公子中午的教导,可还记得?”

“记……记得……”芍药磕磕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芍药只要一想起中午被欺负的场景,情不自禁地羞得俏面滚烫,可她又不敢不回答李中易的问话。

“那还楞着做什么?”李中易故yì

拉低声调,显示出不悦的情绪。

随着床帘上的珠串晃动,芍药手忙脚乱地爬到了大床上,跪在李中易的身侧。

李中易鼻内嗅到一股子幽幽的兰花儿香,气息清新,比后世那些刺鼻的劣质香水味,好闻得多。

“怎么,还需yào

爷再教你一遍么?”芍药跪在身侧一声不吭,李中易冷冷地哼了哼,“中午,你的表现很差,知dào

不?”

李中易本是逗着芍药玩玩,没想到,这妮子不经吓,居然主动把她自己剥成了一头小白羊。

没等李中易继xù

吩咐,芍药居然变得很懂事,她不仅主动的掀开被子,而且,乖顺地跪到了他的腿间。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李中易收回在芍药那对丰盈翘挺上肆意探索的右手,仰面长吁了口气,心说,这才是大老爷们应该过的幸福生活呐!

李中易这边厢爽了,芍药却郁闷得要死,强忍着恶心,小声说:“爷,奴婢怕脸上的……弄脏了床……”

嗯,爷,这个称呼,李中易很满yì

,他心里舒坦了,也就没有继xù

恶整芍药,吩咐说:“先帮爷清理干净喽,你自己也洗洗,然后你知dào

该怎么做吧?”

“回爷的话,奴婢明白了。”芍药虽然这么说,但李中易却不太相信,她是真明白了,还是假明白。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芍药再次爬回床上,乖巧的躺到了李中易的身侧。

今晚没有月光,李中易也看不太清芍药的表情,他凭着感觉随意地探手摸了摸,谁曾想,大手落处,一小丛稀疏的毛发立时被盖入掌心。

嗯,还行,这个死丫头,毕竟是个聪明妞呐!

早上,李中易从熟睡中缓缓醒来,伸懒腰的时候,忽然感觉口鼻陷入到了两团软绵绵的物体之中,耳边立时传来娇羞的嘤咛声。

李中易察觉到不对劲,赶紧睁开双眼,撑起身子,视线恰好落在芍药那对高耸白嫩丰盈的一双玉丸之上。

敢情是把芍药的翘胸当了枕头,难怪昨晚睡得这么沉呢!

看见芍药胸前那一大片被压狠了的红痕,李中易心里略有些得yì

,无视于她那娇羞欲滴的妖艳表情,淡淡地说:“还需努力。”

昨晚,李中易火上心头,差一点就破了芍药的身子,摘了她的红丸。

只不过,李中易的脑子里始终存了几分清明,强行压下冲动,再次让芍药用嘴解决了问题。

虽然黄清说可以随意享shòu

人生,李中易心里却十分明白,既然孟昶留他在馆驿之中斋戒沐浴静心,那么,即使是身边“暖床”的丫头,也暂时不能真个“销魂”。

陪着薛姨娘吃过早饭后,李中易站起身子告辞,扭头却见芍药眼巴巴地望着他。

李中易心里明白,芍药是想等他发话,免得回头又被瓶儿当作苦力使唤。

出乎芍药的意料之外,李中易压根就没看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芍药,发什么呆呐?回廊上的地板脏死了,还不赶紧的去擦干净?”瓶儿的喝斥声,惊醒了傻傻发楞的芍药,她掉头就跑,慌忙出门去做清洁卫生工作。

五天后,李中易安排的一些小道具,已经全部就位。

这时,宫中也来了旨意,召李中易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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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暗算

坐上马车后,黄清靠近李中易,小声说:“你真有把握?”

李中易自信地点点头,说:“黄公,你的医案提供得很全,我已经知dào

贵妃的癣疾根源,有方子可治。”

“那就好,那就好。”黄清的眼珠子转了转,“刘佐鱼今天必定在陛下身旁,你可要当心啊。”

李中易暗觉好笑,这黄清明明自己害pà

刘佐鱼,却偏偏要把他这个外人也给拉进去,安的什么心呢?

“有黄公您在场周全着,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李中易继xù

装糊涂,反问黄清。

刘佐鱼是黄清的敌人,可是,并不一定就是他李中易的敌人。

进宫后,黄清领着李中易再次来到紫宸殿内,孟昶还没来,上次被李中易作践过的杨仙长却赫然在座。

杨仙长听见脚步声,扭头正好kàn

见李中易,他冷冷地哼哼了几声,耷拉着眼皮,装没看见。

李中易也没把杨仙长当回事,在黄清的指引下,他站到比较靠近殿门的位置。

不大的工夫,刘佐鱼从后殿转了出来,轻咳一声:“陛下驾到。”

“臣等恭迎陛下。”杨仙长和李中易双双拜倒,等候孟昶露面。

“哈哈,都起来吧。”孟昶从殿后走出来时,心情显得不错,“朕刚得了一味好药,来晚了,众卿莫怪啊。”

李中易这是第二次见孟昶,他察觉,孟昶的笑容和解释,显然是给他和那位杨仙长的。

结合两次见面的细节,李中易觉得,孟昶对有助于修仙的丹道之士,格外的另眼相看,优容有加。

“小刘子,朕要的器皿都准bèi

好了么?”孟昶斜靠在榻上,淡淡地问站在身旁的刘佐鱼。

“回圣人的话,昨儿个晚上,老奴亲自点验了好几遍,都备齐了。”刘佐鱼操着一口尖利细长的河洛官话,毕恭毕敬地做了回答。

“李卿,这几日休息得可好?”孟昶扭过头,笑眯眯地望着李中易,态度别提多亲热。

“回陛下,微臣托了陛下的洪福,休息得很好。”李中易拱手回答了孟昶的问题。

孟昶看见年轻的李中易,一副朝气蓬勃的英姿,心里越发欢喜,谁规定炼丹必须要老道士了,达者为先嘛。

这时,刘佐鱼忽然插话说:“李大郎,听说你房中伺候的丫环,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女?”

李中易一听了刘佐鱼的话,心里就已经明白,今天的一番缠战,必不可免。

黄清十分紧张地盯着刘佐鱼,这个老货一张嘴,黄清就晓得大事不妙,按照姓刘的老习惯,接下来必定是连环套。

重yào

的是,黄清已经看得很清楚,刘佐鱼明面上是把矛头针对着李中易的私德,实jì

上,是想牵连他这个负责的看守进旋涡。

一念及此,黄清暗暗懊悔不已,早知是这个样子,当日就不该把李家的女眷和女婢放进馆驿。

可想而知,以李中易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可能不沾腥呢?

黄清越想越心虚,越想越害pà

,刘佐鱼这一招,看似不起眼,实jì

却是釜底抽薪的毒计。

“不知阁下是何意?”李中易淡淡地反问刘佐鱼,既然姓刘的开了头,那么,就必须迫使他亮明观点,免得事后反悔。

“嘿嘿,李郎你真是好艳福啊,房中的美女,一个比一个娇嫩,啧啧……”刘佐鱼连连冷笑不已,话说得异常之暧昧。

刘佐鱼虽然没有直接指责李中易,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对于李中易在沐浴斋戒期间是否亲近女色,却表露出极大的怀疑。

死太监,李中易心中暗骂,面上却纹丝不动,淡淡地追问:“不知刘公是何意?可否明示?”

上辈子混首长圈子的经验告sù

李中易,对于一些暧昧不清的流言,你如果认真对待,那就输了!

原本心情很好的孟昶,此时也已经想清楚刘佐鱼的潜台词,不禁沉下脸,冷冷地盯着李中易。

修仙炼丹,最讲究得就是心诚。李中易既是斋戒沐浴,那么,清心寡欲乃是题中应有之义。

“陛下,老奴以为,在斋戒期间私通女婢的无德之人,如果用之炼丹,恐怕会遭天谴啊!”刘佐鱼的确既奸且滑,摆出一副对孟昶忠心耿耿的样子,实jì

上却是要把李中易逼上绝路。

黄清心里慌作一团,如果不是平时演惯了戏,勉强撑得住场面,只怕当场会被吓尿。

李中易发觉孟昶那阴冷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在他的身上,显然这个有名的昏君已经被刘佐鱼的暧昧之词,勾起了怒火。

“刘内常,请问你说的是杨仙长么?”李中易只是用过芍药的小嘴罢了,并没有破了她的瓜,心里没鬼,自然是理直气壮。

杨仙长原本待在岸边看笑话,却不料,李中易轻轻的一问,就把他给卷入了进来。

“你个兔……猴儿……你……你说什么?”杨仙长昨晚确实和一个美丽漂亮的鼎炉缠绵了一夜,心里明明有鬼,却要装出义愤填膺的模样,他那张老脸上的异样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刘佐鱼微微一楞,李中易镇定自若的表现,令他陡然提高了警惕之心,此子不可小视。

此时此刻,黄清已经看清楚了形势。刘佐鱼明着是想整李中易,骨子里,其实还是想借这个好机会,一举把他黄清打回到凡尘,甚至是地狱中去。

黄清本想插话帮李中易说几句话,在偷看了孟昶阴冷到骨头里的目光之后,他心头一寒,迟疑着不敢做出决定。

“李大郎,你真是好心机,自己做下的丑事,居然敢去咬杨仙长?”刘佐鱼确实很狡猾,都到了这个份上,他依然不肯把话说清楚,讲明白。

“什么丑事?”李中易的太极功夫,不仅不比刘佐鱼差,反而比他更会装糊涂。

李中易能够从小中医一名,爬到红墙内首席御医的高度,除了精湛的医术之外,靠的是高人数等的情商。

口舌之战,谁下忍不住挑明了,谁就处于被动,这么浅显的道理,李中易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以含糊对含糊,以太极对绕圈子,看谁先绕不下去?

最终,孟昶怒了,他猛地一拍面前的案几,厉声喝道:“刘佐鱼,究竟怎么回事?”

“回圣人的话,老奴以为,李中易在斋戒沐浴期间,很可能私通美貌的婢女……”刘佐鱼不愧是宫中修liàn

多年的老油条,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是没把话说清楚。

孟昶听懂了刘佐鱼的话意,侧头望着李中易,质问道:“李中易,你有何话说?”

李中易心里有底,自然不怕刘佐鱼的勾陷,他抱拳拱手,说:“回陛下,微臣想请问一下刘内常,如果是他污蔑微臣,该当何罪?”

尽管黄清十分心虚,但也不由暗暗挑起大拇指,李中易这一招反客为主,等于是把刘佐鱼逼上了赌台,不赌不行。

谁曾想,刘佐鱼却跪到孟昶的面前,说:“圣人赋予奴察访之权,李郎房中之事虽小,老奴却惟恐有人以不洁之身,惹恼了上仙。”

李中易也确实没有想到,这刘佐鱼居然如此的刁滑,非但没上赌台,反而想借孟昶的刀来杀人。

孟昶的好心情被彻底败坏了,他懒得多想,当即下令:“来人,速去城外的馆驿,将李中易身边的婢女,统统带进宫来。”

刘佐鱼见妙计得逞,他瞥了眼脸色有些泛白的黄清,心里有些得yì

:小黄子,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黄清心里异常忐忑,频频看向李中易,李中易察觉到他的担忧,暗中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慌。

也许是发觉李中易一直镇定自若,丝毫也不慌张,黄清的情绪也渐渐安稳下来。

李中易毕竟不太清楚后蜀国皇宫里的内幕,黄清却心知肚明:刘佐鱼的亲信遍及宫内各处,就算是李中易没沾过腥,这老东西暗中做点手脚,也会坏掉大事。

“禀圣人,宫中的好些稳婆,都是刘内常所荐。”黄清不再慌乱之后,恢复了往日的精明状态,他拐了好大一个弯,变相提醒孟昶,树大根深的刘佐鱼很有可能暗中搞鬼。

这孟昶治国很无能,小聪明却不差,他略一思量,补了一道口诏:“传朕的话,请熊嬷嬤辛苦一趟,亲自验身之后,派快马回来报讯。”

黄清闻言后,心下稍安,要知dào

,这熊嬤嬤可是陛下年幼之时的乳娘,可谓是陛下身边最受信任的第一人。

最重yào

的是,熊嬤嬤的眼里只有皇帝,刘佐鱼根本没可能影响到她的决定。

人已经派出去了,可是,经过刘佐鱼这么一闹,殿内的气氛可就变得异常诡异。

孟昶坐不下去了,正打算起身,却见费贵妃身边的小李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地禀道:“禀圣人,贵妃娘娘她痒得受不了了,挠得直冒血……”

(注:唐宋五代,只有太后才可以称为娘娘,为读者阅读方便,司空演绎了一下)

“啊,朕这就过去。”孟昶拔腿就跑,火气冲天,“尚药局的全是饭桶,全都该杀”

李中易心中猛地一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呐,他赶紧大声说:“陛下,微臣这里有个治疗癣疾的妙方。”语气斩钉截铁。

孟昶缓下脚步,扭头盯着李中易,冷冰冰地说:“你既然硬要出头,朕索性成全了你。不过,朕有言在先,若是治不好蕊娘的顽疾,必灭汝五族。”

李中易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毫不迟疑地反问孟昶:“陛下,若是臣成功了,只求一件事。”

孟昶完全没料到,李中易竟有如此胆气,他略微想了想,说:“何事?”

李中易朗声说:“微臣别无所求,只想恳请陛下,赐于微臣的生母一个道号。”

“生母?”孟昶楞了一下,随即明白,李中易既然没说母亲,那么他的生母很可能是妾侍的身份。

第二十五章 抖威风

“陛下,微臣的生母一心向道,平生最是崇拜葛仙翁。”李中易睁着眼睛说瞎话,其实是想找孟昶讨个恩典。

孟昶面上露出不悦,心中的疑虑却减弱了许多,说实话,他就怕李中易啥都不要,那反而不好控zhì

了。

“准了!”孟昶觉得给一个侍妾赐个道号,不过是讨个好口彩罢了,也不算多大的事。

实jì

上,比这个更荒唐的事情,孟昶已经做过不知dào

多少了!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薛姨娘有了皇帝的赐号,就算嫡母曹氏再强悍,他也可应付自如。

一行人匆匆赶到花蕊夫人的住处——凤仪殿,孟昶抬腿进了殿内,李中易很自觉地站在殿门外,等候孟昶的召唤。

“蕊娘,蕊娘,你这是怎么了?”殿内忽然传来孟昶痛心疾首的呼喊声,紧接着,是一片请罪声,“……臣该死,臣等该死。”

“滚,滚,滚……都给朕滚出去……朕要杀个鸡犬不留……”孟昶勃然大怒的咆哮声,传出老远,震耳欲聋。

眨个眼的工夫,李中易就见十几个医官,屁滚尿流地从殿内逃窜出来,东倒西歪地跪倒了一大片。

“咣咣咣……”殿内传出清脆刺耳,此起彼伏的瓷器破碎声,显然,孟昶在盛怒之下,砸东西泄愤。

娘的,崽卖爷田不心疼!

李中易有理由相信,殿内被砸的任何一件器皿,放到后世,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李中易,你给朕滚进来。”殿内传出孟昶的怒吼声,跪满殿外的医官全都抬起头,齐刷刷地望着李中易。

李中易整理了下衣衫,无视于众人的目光,迈着四方步,泰然自若地踱进殿内。

殿内,一片狼籍,满地都是破碎的精美器皿。

李中易走到孟昶的身前,刚要行礼,就被孟昶粗暴地摆手制止,“少来这些虚的,赶紧给蕊娘瞧好病,不然的话……”

“喏。”李中易按照孟昶手指的方向,殿内一侧的床榻前,床榻被轻纱笼罩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李中易冲着立在榻前的一位宫女,拱手着说:“请小娘子代微臣转禀贵妃娘娘,若要彻底去除了顽疾,务必暂时听从微臣的安排。”

那位宫女张开小嘴,异常惊讶地望着李中易,在她的印象里,还从没有人如此胆大,居然敢指使贵妃娘娘。

见宫女犹豫着不敢禀报,李中易听见纱帐内传来一阵阵低微的**声,他心中猛地一动,立即朗声说:“娘娘,微臣以脑袋担保,绝对可以治愈您的疾患,只不过,微臣的治疗和别的庸医完全不同,请您务必体谅微臣的一片苦心。”

“你们都是骗子,说什么药到病除,本宫……本宫现在不如死了算了……妙郎,永别了……”帐内传出如同黄郦鸟鸣一般娇脆悦耳的女声,话里的意思却杀气腾腾,令人不寒而栗。

“蕊娘,你暂且忍一忍,这小子再不顶用,朕就把这些狗屁医官全都宰了,替你出气……”孟昶急得直搓手,满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显然已是怒到极致。

“和娘娘您的凤体比起来,微臣这种懂医之人的贱命确实算不得什么。不过,就算把医官都给杀了,又有何用?”李中易丝毫不为险境所动,慢条斯理地说,“娘娘,不是微臣夸口,这普天之下,除了微臣之外,绝无第二人有办法治好您的顽疾。”

既然后蜀国内的御医全军覆没了,机不可失,李中易此时不狠狠地踩上一脚,又如何彰显出他高超医术呢?

抓住绝佳时机,适当的吹一吹自己的本事,哄得老首长们心甘情愿配合治疗,这可是李中易上辈子混在红墙之内时,总结出来的心得!

纱帐内一下子没了声息,李中易暗暗松了半口气,显然这位花蕊夫人的嚣张气焰,暂时给压了下去。

李中易刚才的话,看似简单,实jì

上,是变相告sù

花蕊夫人:和医官们的贱命比起来,她的凤体异常尊贵,根本没法子相提并论。

趁花蕊夫人还没彻底想明白之前,李中易略微提高声调,对着纱帐内大声说:“娘娘,微臣恭请察脉。”

过了一会儿,帐内传出花蕊夫人的娇声,“颦儿,取锦帕子来。”

“喏。”守在帐外的颦儿蹲身万福之后,快步取来一方薄薄的秀帕,钻进帐内。

帐帘微掀,在一方绣帕的完全遮掩下,花蕊夫人的手,终于伸出帐外。

孟昶就虎视眈眈地站在近前,李中易不敢细看,抬手就捏住了花蕊夫人的腕脉。

李中易眯起两眼,细细品察之下,发觉脉相迟滞,弦数溜滑,大致符合过敏性皮炎、毛囊炎以及神经性皮炎的症状。

和黄清此前暗中抄来的医案脉案对比,李中易原本只有八成的把握,如今已经变成九成以上。

盏茶之后,李中易松开拿捏的腕脉,抬头望着孟昶,重重地一叹,说:“陛下,娘娘的病情异常紧急,继xù

拖延下去,恐怕连脸上都会布满恶疮。”

这个说法,孟昶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是,他本也懂一些医术之道,自家女人的癣疾的确是逐渐蔓延扩大的,而且,越来越吓人。

“照你看,该如何诊治?”孟昶很想大发脾气,但又对李中易存了几许期待,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既然孟昶没当场拍桌子,那就说明他的心里已经有顾忌,李中易很自然的趁势张大海口,大提要求,“陛下,臣急需很多名贵的药材,必须马上办妥。”

上辈子,李中易在行医的过程中,难免遇上一些架子很大,脾气又很坏的首长家的二代子弟。

这种时候,李中易一般都会采取连蒙连吓的手段,不露声色的警告那些二代子弟,如不积极配合他的治疗方案,后果很可能不堪设想。

说实话,李中易利用这一招,效果异常显著,摆平过好些个喜欢瞎操心的红二代子弟。

面对异常自信的李中易,孟昶不禁多了几分期待,他当即下了死命令:“传朕口诏,凡是李中易所需的药材,都必须在一刻钟内找来。”

至高无上的鸡毛到手,李中易耍弄起令箭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一连串平时难得一见的药材名,脱口而出:“灵芝、龙涎香、虫草、何首乌……”

末了,李中易忽然想起,后蜀国距离吐蕃很近,于是随口补上了一种药材,“后藏雪莲……”

出乎李中易的意料之外,孟昶的皇宫里,还真是一座珍稀药材的宝库,所谓的后藏雪莲虽然存量不多,但也有一株。

“取笔墨来。”李中易无视于孟昶讶异的眼神,直接发号施令。

殿内的宦官们见孟昶微微点头,赶忙行动起来,眨眼间就备齐了笔墨纸砚。

李中易提笔在手,沉吟了一会,忽然怪叫一声:“不对啊……”

孟昶原本稍稍落下的那颗心,立时又提到了嗓子眼,急忙问道:“哪里不对?”

李中易拱手说:“陛下,贵妃娘娘的病情异常复杂,微臣无法仅凭脉相开药方。”

“你的意思是?”孟昶眼珠子转了转,马上明白李中易话里隐藏着的内涵,他可能需yào

亲眼看看花蕊夫人的肌肤。

自己女人的身体,怎么可能给外臣观赏呢?

孟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拧紧眉头死死地盯在李中易那张清秀的脸庞之上,一副要杀人的狠辣。

李中易仿佛没看见一般,淡淡地说:“只能请陛下相助,替微臣解说一下,贵妃娘娘的详细病况。”

孟昶眨了眨眼,这个倒是可行,狰狞的脸色逐渐缓和了下来。

看着孟昶钻进纱帐的背影,李中易一直提紧的那口气,慢慢地吐了出来。

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可能身死族灭,李中易的胆子再大,也不禁要捏把汗。

不过嘛,天下事,有失必有得。

如果现在不把孟昶引如圈套之中,忽悠住,李中易后面的计划,将很难展开。

还是那句老话,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不管是那个时代,天下都没有白吃的午餐!

李中易在帐外发问,孟昶在帐内回答,臣子问得很仔细,君王答得也异常详尽。

折腾了好一阵之后,终于,李中易再次提笔在手,笔走龙蛇,刷刷地写下了一个方剂:银花半钱,连翘一钱,苍术半钱,黄柏一钱,归尾小半钱,赤芍半钱,猪苓两钱,茵陈四钱,车前子半钱。

见孟昶一眨不眨地盯在方子上,李中易也不以为意,继xù

列出了几味名药。

“陛下,此方既可内服,也可外敷。只是,贵妃娘娘恐有半月无法沐浴。”李中易的声调很平和,却恰好可以让帐内的花蕊夫人听见。

“妙郎,臣妾宁愿去死,也不能不沐浴。”花蕊夫人在纱帐内尖叫出声。

李中易暗暗好笑,这女人虽然身份尊贵,却也不是太难忽悠。

终究还是心疼他家的女人,孟昶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放下皇帝的架子,语气柔和,与李中易打起了商量,“真没有可以替代的办法?”

李中易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抓耳挠腮想了老半天,直到孟昶快要爆走之前,这才解释说:“绝对不能在水中泡的时间过长,否则,癣疾真有可能蔓延到脸上。”

孟昶等了一会,没见蕊娘出声,心知她是默许了,这才点头同意了李中易的说法。

宫里的小太监们很快拿齐了各种药材,尚药局的药师也被叫来了两个,李中易袖手在背后,隔着案几,分派任务。

上辈子,李中易给老首长们看病的时候,也只是负责开药方,下诊疗单,无论是抓中药,还是拿西药,都另有专人负责,检查得十分仔细。

第二十六章 驱敌升官

如今,可是专*制皇权时代,宫中对于医药的管理,只会更加严苛,他还是少惹是非为妙,站得远远的只动嘴不动手。

不愧是宫中的药师,虽然李中易带来的是现代的中医制药方法,但是,这两个药师接受能力很强,稍加指点,就可以领会,手脚也十分麻溜。

李中易暗暗点头,谁说古人愚昧来着,人家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并不差。

汤剂煎好后,按照惯例,负责煎药的所有人,每人先尝小半碗。然后,两名药师尝过之后,轮到李中易,最后是伺候花蕊夫人的贴身宫女。

试药的程序走完之后,伺候花蕊夫人的宫女,在四名宫女的严密监视下,将药碗捧到花蕊夫人的面前。

等花蕊夫人喝过汤药之后,李中易隔着纱帐,指挥一干宫女,将药师调制好的药膏,细细的抹到花蕊夫人的肌肤上。

隔了大约一个时辰,那位贴身宫女从纱帐内出来,走到孟昶的身前,小声回禀:“回陛下,贵妃娘娘睡着了。”

孟昶闻言后,立时大喜,吩咐说:“好生伺候着,只要蕊娘痊愈了,朕必有重赏。”

李中易虽然没有听清宫女说啥,但仅从孟昶的脸色来看,肯定不是坏事。

等孟昶打发走宫女之后,含笑把李中易叫到身前,说:“蕊娘自从病情加重之后,一直没办法睡个囫囵觉,现在好了,她居然睡着了。李中易,只要你细心诊治好蕊娘的病,朕答yīng

过你的事,绝不会失言。”

“多谢陛下。”李中易连声道谢,心里却想,孟昶这个昏君,治国虽然无能,对他自己的女人,倒是真心疼爱。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有宦官来报,熊嬷嬷从城外的馆驿回来了。

孟昶记起前面的吩咐,脸色逐渐变冷,他深深地看了眼李中易,吩咐说:“请她进来见朕。”

很快,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年女官,昂首从殿外进来,拜倒在孟昶的面前。

“罢了!”孟昶态度温和的安抚那位老年女官,“嬤嬤你辛苦了。”

“回圣人的话,老奴奉诏验身已毕,”老年女官站起身,从容地回禀说,“此次所验的三名婢女,皆是完璧。奴婢为免有误,将她们都带进宫里,就在殿外等候。”

老年女官中气十足,声音洪亮,站在殿外的黄清都可以听得很真切。

黄清得yì

地笑了,他仰起驴脸,朝着脸色变得很难看的刘佐鱼,冷冷的哼哼了几声。

虽然,黄清并没说话,但是,连傻子都看得出来,那显然是在示*威。

“嬤嬤辛苦了。既是嬤嬤亲自验过,朕信得过。”孟昶温和地叮嘱说,“嬤嬤年纪慢慢的大了,赶紧回去歇着,免得操劳过度,伤了身子。”

等熊嬤嬤走后,孟昶扭头看着李中易,含笑赞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李中易心里颇不以为然,这就完事了,那他不是白白被刘佐鱼所勾陷,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陛下,臣受点委屈事小。只可惜,今天原本是登青城山炼仙丹的大好日子,唉,仙道贵乎心诚呢……”

李中易明着不好说啥,却暗地里使坏,字字句句紧扣着炼丹,目的是想勾起孟昶对刘佐鱼破坏大事的恶感。

“刘佐鱼,你有何话说?”孟昶果然被激怒,他唤来刘佐鱼厉声质问。

“奴才该死,奴才有罪,奴才其实也是一番好意,惟恐有人对神仙不敬。”刘佐鱼不愧是混老了宫廷的刁奴,他虽然心里很害pà

,但是,辩解起来,却也有些歪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刘佐鱼毕竟是跟了好些年的老奴,孟昶不想苛责,本打算小小的惩罚一下,也就算了。

可是,当孟昶看见李中易一副垂头耷脑的模样,他心里却犯起了嘀咕:炼丹无小事,万一李中易因为受了冤枉气,导致炼丹失败,那个后果……

两害相权取其轻,刘佐鱼再是忠心,毕竟已经年老。再加上,孟昶最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刘佐鱼贪财好货,中饱私囊的闲话,几样综合到一块,孟昶决定要给点颜色看看。

“你这老东西,好不晓事,身上的差事都免了,给朕滚回先帝的陵寝,好生闭门思过。”孟昶劈头盖脸,好一通臭骂之后,象扔垃圾一样,把刘佐鱼打发走了。

“黄清,你去政事堂传朕的口诏,就说朕身边还缺一位好医官。”孟昶故yì

加重语气,突出了那个“好”字。

黄清心领神会,点头哈腰地说:“奴婢领诏。”

李中易是什么人,他早看出来,孟昶主仆是在演戏,专门做给他看的。

“李中易,蕊娘的顽疾,可就全靠你了。”孟昶此话一出,李中易心里越发明白,他的升官其实和花蕊夫人的癣疾,息息相关。

也就是说,这只不过是一笔交yì

罢了。一旦花蕊夫人的病情有变,别说官职,就连他李家五族以内的亲属,全都得掉脑袋。

后蜀的政事堂,距离凤仪殿并不远,黄清很快就回来复命,他捧着一份公文,双手递到孟昶的面前,说:“回圣人的话,几位相公和参政,听说贵妃娘娘的病体有望痊愈,全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场拟了敕牒。”

孟昶接过敕牒,看了看几位相公和参政的签押,不由笑了,信口问道:“进儿个是赵相公当值?”

黄清哈着腰解释说:“回圣人的话,张相公请了病假,赵相公领衔当值。”

“嗯,很好,赵相公了解朕的心意。”孟昶提起朱笔在公文开头,画了敕,转手让黄清把敕牒交给李中易。

李中易谢恩之后,打开敕牒,越过令人头晕的骈骊文字,直接跳到最后,却见:“敕……李某……除殿中省尚药局司医……”

除,就是授予或是委任,

对于别的官职,李中易可能不太清楚具体职权,这司医他却很明白,这不仅是正八品下的官职,更意味着从此以后,他们李家父子竟然同为后蜀国的宫廷“御医”。

“交政事堂发下去。”孟昶笑眯眯的下达了命令。

黄清从李中易手上接过敕牒时,挤眉弄眼地说:“李家大郎,你可真是好福气啊,由布衣白丁,跃升为朝廷命官,可千万不要忘了圣人的恩典。”

李中易看得很清楚,黄清其实有两层意思,其一是恭喜他当官,其二,也是最主要的,是刘佐鱼被贬去了先帝陵寝,替他去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黄清再次回来的时候,李中易已经被安排在了偏殿等候。

黄清瞥见四周无人,笑眯眯地说:“兄弟你现在已经是官身,愚兄不才,替你带回了官服和官诰。”

官诰就是通常所说的告身,各级官员必备的身份证明,也就是凭信。文官的官诰上边,必须加盖“尚书吏部告身之印”,才是正牌子的官员。

见李中易盯着托盘里的官服,一直不语,黄清以为他是欢喜得过了头,就热心的解释说:“按照朝廷的规矩,你是正八品下的司医,官服深青色,九銙鍮石(黄铜)腰带。这是常朝的乌纱帽,没办法,因贤弟你暂时还不是六品官,这官帽上很遗憾,不能带玉石,遗憾啊。”

李中易的视线离开他的第一身官服,笑望着黄清,拱手说:“多谢黄公。”

黄清嘎嘎尖笑了两声,说:“贤弟,你太过见外了,这里可没有黄公黑公公,只有你的黄兄长。”

“贤弟,你的一梁进贤冠(礼冠),愚兄也已让人去帮你找来。”黄清的心情确实很爽,刘佐鱼大意失了圣宠,他的出头之日显然快到了。

李中易连声道谢之后,黄清又自作主张地叫来小宦官,帮着李中易穿好官服,戴上乌纱帽。

黄清绕着李中易身前身后转了一大圈,忽然皱紧眉说:“总感觉差一点什么?”

旁边的心腹小宦官秦得贵十分机灵,他凑过来小声提醒说:“耶耶,小的好象没看见有鱼符袋。”

黄清摇头晃脑的说:“你个蠢材,五品以上的大员才可佩戴鱼符。呃,不对,我家兄弟以后每日都要进宫值守,这进出宫门的‘交鱼符’,必须有。”

秦得贵浑身象是长满了消息,灵动异常,他哈着腰说:“耶耶,小的这就去监门卫,督促他们赶紧制好‘交鱼符’,送过来。”

面对黄清超乎寻常的热心,李中易也不好拒绝。这种身心残缺的太监,尤其要注意交往过程中的细节,稍有不慎,你就很可能得罪了他,让其怀恨在心。

李中易心知肚明,黄清变得这么热情,显然是另有所图。

不管是国家也好,个人也罢,彼此之间的交往,都是要看实力滴。

江湖实力论!

以前,李中易不过是犯官的家属,布衣白丁,黄清自然可以随意欺负,敲诈勒索。

如今,李中易摇身一变,不仅投了孟昶的修仙所好,更有可能在费贵妃那里捞到一份绝对不小的功劳。

在宫里混老的人,都知dào

,孟昶对费贵妃——花蕊夫人,那可是宠冠六宫,百依千顺。

如果,花蕊夫人帮着说句话,比啥都管用,百试百灵。

李中易换好官袍后,黄清主动帮他戴正乌纱帽,秦得贵替他系好腰带,挂上“交鱼符”。

“蠢材,交鱼符能够挂在腰带上吗?”黄清见秦得贵殷勤得过了头,气乐了,抬腿就是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耶耶,孩儿脑子笨,多亏了您时刻教导……”秦得贵演得很生动,逗得黄清又踢了他一脚。

李中易看得分明,这秦得贵精似鬼,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呢,明摆着是演戏嘛。

整理妥当之后,黄清提醒李中易:“按照惯例,布衣得官之后,必须马上去政事堂那边,拜谢相公和参政,为兄这就领你去打个照面。”

见李中易有些犹豫,黄清知dào

他的顾虑,就笑着说:“陛下刚才已经吩咐过了。不过,让你快去快回,别耽误了正经事。”

第二十七章 好兆头

(更新时间的说明:每天固定在中午12点整,晚上九点整,各更新一章。如果当天的推荐票超过三百张,第二天晚十点,一定加更一章。)

路上,黄清介shào

说:“相公和参政们,一般不会亲自见你,顶多也就是中书舍人出个面,寒暄几句。”

黄清领着李中易来到政事堂外,隔着老远,他们就被卫兵拦下。

在这种地方,黄清也不敢造次,详细说清楚了原由。负责看门的主事,看在黄清是天子近侍的面子上,拿了李中易的祖上三代的履历以及名刺,进了政事堂去找管这事的通事舍人。

黄清视线掠过排在前边的许多青袍和绯袍官员,无奈的说:“兄弟,慢慢地等吧。”李中易的官位太低,只能排在很后面。

谁知,那主事进去不久,政事堂内就传出来,赵相公召见李中易。

“哗!”原本站在李中易前边的各级官僚们,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在李中易的身上,大家都非常奇怪,这个青袍小官究竟是哪路神仙?

一时间,惊异者有之,诅咒者有之,羡慕者,则更多。

黄清完全没有料到,李中易在赵相公那里居然这么有面子,他看向李中易的目光,不禁又多了几许变化。

在通事舍人的带领下,李中易来到政事堂的正厅门外。

经过通禀之后,李中易被带进了正厅内,只见,厅内只有一位身穿紫袍,腰挂金鱼符的中年人,正手捧茶盏,站在窗口。

此人应该就是赵廷隐吧?

“下官,殿中省尚药局司医李中易,拜见相公。”李中易按下心头的疑问,行礼如仪。

“免了。”赵廷隐转过身子,单手虚抬,显得很给面子,“随便坐。”

李中易道谢后,侧身坐到了厅内一侧的马扎上,身子挺得笔直。

“本相听说过你,你很好。”赵廷隐将手里的茶盏轻轻地放到案几上,信手掂起一份公文,递到李中易的面前,“看看吧。”

李中易接过公文,仔细一看,敢情这是一份军方版的空白敕牒。

“只要是我骁锐军中,官职随便你填,陛下那里自有本相去说。”赵廷隐此话一出口,不吝于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赵廷隐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过优厚,令李中易感到难以置信。

要知dào

,骁锐军一共不过分为十军而已,李中易如果填了其中某军都指挥使,那就是正儿八经的骁锐军重将了。

李中易完全没有料到,赵家居然会对他下如此的重注,可见,赵老太公对他是势在必得。

“回相公,下官文不能科举,武不能提刀上阵,并且没有丝毫领军作战的经验,与其将来兵败身死族灭,不如安安分分地做个好医官。”李中易迅速地判断清楚情势,果duàn

地作出了抉择。

李中易的回答,显然超出了赵廷隐的预料之外,他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李中易,忽然笑道:“你确定将来不会后悔?”

“回相公,下官是个没啥真本事的纨绔子弟,说实话,平生最大的志向就是,数铜钱数到手抽筋,睡大觉睡到自然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李中易始终很清醒,在这后蜀国成都府中,赵家的死敌张业,才是最大的实力派,就连国主孟昶都异常忌惮。

“哈哈哈,有趣,有趣,实在是有趣。”赵廷隐笑过之后,突然拉下脸,冷冷地下了逐客令,“汝且退下。”

李中易站起身,泰然自若地拱手说:“下官告退。”头也不会的离开了政事堂的正厅。

回凤仪殿的路上,黄清一个劲追问李中易,赵相公召见他,究竟所为何事?

李中易自然不可能和黄清说实话,他打着马虎眼说:“陛下骤然升了我的官,赵相公心里有些奇怪罢了。”

黄清总觉得李中易没有说真话,可一时又找不出破绽,完全没辙。

两人回到偏殿不久,孟昶就派人过来传话,贵妃娘娘刚刚睡醒,浑身又开始发痒。

李中易知dào

这是正常状况,再神奇的皮肤药物,也不可能眨眼间就药到病除。

但是,李中易还是装作很着急的样子,立即赶去了正殿,仔细询问过花蕊夫人的病情之后,叮嘱宫女外敷上药的时候,必须加大剂量。

宫女显然没完全说实话,但李中易却从她的描述中,猜测到了真相:一定是花蕊夫人醒来之后,因为身上很痒,下意识的,把上过药的地方,又抓破了。

这个时代的中医技术,虽然有些可取之处,但是,由于古人没有化验药材成分的现代科学手段,对于各种药物的认识和理解,水准依然不高。

李中易开出的药方,是他上辈子用熟了的现代验方。方子里,各种药物综合起来使用之后,形成化学反应,具有一定的皮外抗生素的功效。

其综合成分,虽然还达不到青霉素的水准,但是,应对这个时代的皮肤细菌感染,完全足够。

记忆里,英国首相丘吉尔曾经染上肺结核,当时的医生只用了五万单位的青霉素,就帮老丘彻底的解决了问题。

细菌的耐药性,也是随着抗生素的大量滥用,而逐渐进化的。

加了冰片和薄荷的药膏,被厚厚的涂抹到花蕊夫人的皮肤上,说来也是巧合,不久后,花蕊夫人居然不痒了。

孟昶龙心大悦,笑完着李中易,信口开玩笑说:“你说说看,朕该怎么赏你?”

李中易眼眸微微一闪,异常诚恳地说:“陛下的赏赐已经太多太厚,微臣如果再要讨赏,岂不是无脸之徒。”

孟昶听了这话,越发高兴,他笑道:“对于有功之人,朕从来不吝厚赏,说吧,你想要什么?”

李中易渐渐摸到一点孟昶的脾性,你越是不居功自傲,他越是欣赏你,就越想给你东西。

经过推三阻四,李中易确实见到了孟昶的诚意,他话锋一转,恳求道:“陛下,微臣有个请求,到我大蜀立国三百之时,请赏微臣一座大宅子。”

孟昶起初一楞,大蜀国三百年的时候,还可以赏李中易宅子,这是……

等孟昶明白过味来,不由大喜过望,这个好口彩的确是天大的好兆头啊!

“哈哈,何须三百年,朕现在就赏你一座大大的好宅子。”孟昶没等李中易反应过来,已经下令,“传朕的话,把前段时间抄的曲阳县男的宅子,赐给李中易。”

“喏。”一旁的小宦官训liàn

太过有素,李中易刚张开嘴巴,他已经领命出门传诏去了。

李中易只得连连谢恩,这时,宫女来报,贵妃娘娘饿了,想吃东西。

孟昶更是大喜,连声称赞李中易有大功,李中易哪敢居功,他谦逊地说:“陛下,和尚药局的同仁们比起来,微臣资历尚浅,还需yào

跟着名医多多学习医道。”

李中易这话其实没安“好”心,明着没说啥,实jì

上,是在暗示孟昶,尚药局里的这些人,尤其是领头的所谓奉御,简直就是饭桶。

孟昶这才想起来,已经在殿外跪了好几个时辰的那群废物“御医”,他本想把这些人都赶回家去吃自己的,转念一想,宫中还是需yào

看病的人。

“黄清,你去传诏,尚药局的左右两个奉御,颇失朕望,一齐降为了侍御医,哦,让他们都滚吧,少在这里给朕丢人现眼。”孟昶的气头已过,早忘了要杀人的往事。

李中易想了想,觉得勉强可以接受,虽然没有直接拿下死敌——左奉御高新河。但是,已经失去了对尚药局控zhì

权的高新河,相对更容易对付一些。

临近宫门下钥的时候,李中易指挥着宫女给花蕊夫人上过第六次药之后,这才带着被一直被扣押在宫里的三个女婢,坐上孟昶赏的马车,匆匆回馆驿。

亲娘薛姨娘现在是一个人待在馆驿里边,肯定还在担惊受怕,李中易必须赶回去好好地安抚她。

回到馆驿,李中易找到薛姨娘的时候,果然看见她已经哭成了泪人儿,两眼红肿不堪。

好一阵劝说,安抚,真话谎言夹杂着说了一大堆,李中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薛姨娘哄睡着了。

留下巧儿照看薛姨娘,李中易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自己的书房。

李中易喝了口瓶儿捧来的热茶,凝神细想,今天的收获可谓十分巨大。

不仅捞了个官皮罩在身上,更把死敌高新河拉下了奉御的宝座,令他最感到满yì

的是,亲妈薛姨娘即将获得一个带发修行的道号。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为人妾的女子,绝对不可能享有“人*权”这种奢侈品。

尽管孟昶赏了一处新宅子,可是,李中易既未成婚,李家又未分家,不可能去赐第长住。

按照封建礼法,如果李达和不点头,李中易现在闹着要长期搬出去住,那就是不孝。

再说了,李达和对李中易确实很有父子亲情,李中易也不想让他伤心。

这么一来,李中易向孟昶讨来的道号,说白了,就是预料到了,曹氏对薛姨娘的主动进攻,想罩一层保护伞在薛姨娘身上。

想想看,得到皇帝亲口御封道号的薛姨娘,光耀的可是李家的门楣。

没办法,在这个时代,正室嫡母即使再渣,那也是正室,在家里收拾薛姨娘,名正言顺,有苦都说不出。

李中易放下手里已经变冷的茶盏,提笔在手,有些事情他必须提前预做准bèi



就在这时,瓶儿忽然拽着芍药走进书房,李中易有些奇怪地问她:“怎么了?”

“爷,还是让芍药这个死丫头,自己说吧。”瓶儿怒气冲冲地把芍药推搡到李中易的身前。

面对李中易的询问的目光,芍药躲闪着,不敢迎上去,脑袋越垂越低。

李中易一看芍药这副表情,就知dào

,她又做了亏心事。

“不想说是吧?瓶儿,叫人把她扔进马厩里去。”李中易断然做了处置,不压下她的气焰,誓不罢休。

第28章 上班(新的一周,求推荐票)

“爷,奴婢错了,奴婢不该私下里收了人家的东西。”芍药吓得俏脸发白,赶紧跪地求饶,“不过,宫里的嬤嬤问话的时候,奴婢就算是挨了打,啥也没说。”

李中易既好气,又好笑,这个死妮子,虽然认了错,却也向他表了功。

芍药的意思是说,他对她做的那些羞死人的事情,她即使被拷打,也没敢吐露半个字,忠心得很呐!

“收了谁的钱?”李中易冷冷地问芍药。

芍药期期艾艾,磕磕巴巴地说:“是刚住进来的第一天,奴婢……奴婢本不想收,也不敢收,可是,黄内谒监硬塞给奴婢,掉头就走了,奴婢根本追不上去。”

李中易是何许人也,早就判断清楚了,黄清送钱给芍药,显然是想把她给拖下水,当他的暗中内应。

黄清这个死太监,不愧是宫斗的老手,这么早就知dào

要买通芍药当他的眼线。幸好,瓶儿机警,发xiàn

得早,不然的话,还真有些麻烦。

“瓶儿,取家法来。”李中易心里有气,自然不会轻饶了芍药。

眨个眼的工夫,瓶儿就从书房门外,拿来了一根厚厚的篾条,递到李中易的手上。

芍药一看见篾条,吓得眼泪如潮水般,滚涌而去,连声哀求:“爷,您就饶了奴婢这一遭吧,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李中易心肠够硬,根本不为所动,他冷冷地说:“你是自己脱裤子呢,还是爷让瓶儿来帮你脱?”

芍药瞧见瓶儿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心里一阵发寒,她也知dào

躲不过去了,抖抖索索的开始脱裤子。

“趴过来。”李中易抬手指着书桌前的椅子,冷冷地命令芍药。

芍药趴在椅子上,浑身抖成一团,仿佛筛糠一样,显得异常可怜。

李中易心里却明白,此时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如果不震慑住芍药爱贪小便宜的秉性,将来绝对会捅出大篓子。

到那个时候,就不仅仅是挨顿打,可以了事的。

“啪!”李中易含恨抽出第一下,篾条重重地打在白嫩的屁股上,芍药立时惨叫出声,疼得浑身乱颤,哭得凄凄惨惨。

“啪啪啪啪……”李中易连续抽打了十余下,转手将篾条交到瓶儿的手上,“狠狠的打,打死了活该。”

李中易也没想到,瓶儿比他下手更狠,每抽一下,芍药那原本白嫩的屁股上面,就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芍药哭得嗓子都哑了,李中易这才冷冷地问她:“知dào

为什么要打你么?”

“奴,奴婢不该私下里收外人的钱。”芍药哽噎着,断断续续地做了回答。

李中易双手抱在胸前,冷笑道:“爷看你是皮子发痒,不仅犯贱,还欠揍。这一次,爷还当你是自己人。下次,爷一定不打你,懂么?”

芍药虽然给打得皮开肉绽,头晕眼花,可小聪明还是有的,她听出李中易话里的意思不对,赶忙磕头说:“爷,奴婢再不敢了。”

“嗯,不敢就好。”李中易觉得收拾得差不多了,淡淡地说,“滚吧。”

芍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书房,李中易扭过头去,含笑问瓶儿:“你怎么知dào

她收了别人的钱?”

瓶儿呶了呶红唇,不屑地说:“这院子就这么巴掌大一点的地方,一草一木的动静,都逃不过奴婢的眼睛。那死丫头居然把铜钱藏在花丛的土里,哼,她以为我不知dào

呢。”

“奴婢早就知dào

那死丫头靠不住,一直盯得死死的。”瓶儿忽然低下头,“爷,咱们还是早点把那个吃里扒外的贱婢打发出去吧,卖得越远越好。”

咱们?李中易心头微微一动,他对芍药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瓶儿应该已经知dào

了。

李中易本是心思通透之人,瓶儿说的是“咱们”,等于是在暗示,她的心里一直有他。

瓶儿打芍药,出手那么狠,也许是含有吃醋的成分吧?

“呵呵,陛下刚刚赐了我一座大宅子,回头啊,等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我就领着阿娘和你,一起住过去。”李中易含笑向瓶儿,暗示了他的打算。如果,瓶儿没反对,那么,他很愿意纳她为妾。

瓶儿不仅长得貌美,身段上佳,最难得的是,她极为忠心,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子。

显然,瓶儿听懂了李中易的暗示,她略显羞涩的垂下脑袋,两手死死地搓着衣襟一角。

李中易看懂了瓶儿的肢体语言,不由微微一笑,身边有这么一个贴心精明的妾室,将来,家务事方面,可以全部交给她了。

第二天,李中易因为是正式上岗的第一天,要去宫里值守。刚过四更天,他就被瓶儿给叫醒。

李中易穿好衣衫,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走到院子里边,随意的挥拳踢腿,活动活动身子骨。

忙活了大约一刻钟,李中易缓缓停下活动,背着手散步。

李中易走出去没两步,就见芍药手里拿着扫帚,正一瘸一拐地清扫着地上的落叶和灰尘。

自古一物降一物,李中易看得出来,瓶儿已经把芍药吃得死死的。这死丫头昨晚被打得很惨很惨,今儿个一早,还得乖乖地做卫生。

李中易转过身子,刚抬起左脚,却听见芍药的声音,“爷,那是第一次有人赏钱给奴婢……奴婢只是想买点零嘴儿……”声调凄婉,异常哀怨。

“哼,再敢做背主的事,爷一定送你去个好地方,每天都有大堆的零嘴儿,让你吃个够。”李中易也不想和这个死丫头太过墨迹。他真下了决心,这个死丫头再不改悔,直接卖了或是送人算了。

芍药其实一点不笨,她听出李中易话里的狠辣,慌忙跪在地上,指天誓日:“奴婢一定忠心耿耿,绝不敢再贪别人的小便宜。”她心想,主子您的小便宜还是可以贪滴。

李中易点点头,忽然邪魅地一笑,吩咐说:“爷回来之前,一定记住把嘴好好儿的洗干净。”

芍药楞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李中易指的是啥,她那张粉嫩的俏脸,立时涨得通红,秀颊羞得几欲滴血。

早餐准bèi

得异常丰富,比刚住进来的那一天,好得不知dào

多少倍。

吃罢早餐,李中易换好官服,告别薛姨娘,往院门外走去。

在馆驿门口,李中易看见,一个身穿浅青色袍服的官员,正笑容可掬的站在马车旁。

“下官刘子鱼见过李司医。”那官员异常客气和,拱手说,“下官是此处驿站的驿丞。”

李中易含笑说:“哦,原来是刘驿丞,早膳很丰盛,多谢江驿丞的周到安排。

今天的早餐确实异常丰盛,馎饦(面片汤)、鱼片粥、胡饼、蒸饼(馒头、包子、花卷、烧卖、蒸饺)、煎饼(油炸大丸子)等等,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李司医太客气了,照顾好贵客,乃是下官的职责所在。”刘驿丞瞥了眼明显是宫中御用形制的马车,态度越发和蔼可亲,“下官已经吩咐好厨房,晚膳一定包您满yì

。”

花花轿子人抬人,众人拾柴火更旺!

面子都是别人给的道理,李中易上辈子就已经非常明白,他拱着手,亲热地说:“如果刘兄晚上得空,一起喝几杯,如何?”

“哎呀,李司医您太客气了,这个……下官就担心太过打扰。”刘驿丞从三更天忙活起,一直到现在,等的其实就是李中易的这句话。

李中易哈哈一笑,说:“在下一向喜欢交朋结友,多个朋友多一份照应嘛,刘兄,你说是吧?”

刘驿丞确实没有想到,李中易虽然年少,不仅没有丝毫架子,还深通人情世故,连他这种芝麻小官都当做是朋友。

热络的寒暄之后,李中易告别刘驿丞,登车进宫。

按照规矩,今天既不是朔日(初一)也不是望日(十五),李中易这个八品小官,没资格去凑上朝的热闹。

尚药局就在皇宫内的东南角,车夫十分熟悉沿途的情况,他十分麻溜地驾车,抄近路载着李中易很快到了宫门外。

下车的时候,李中易随手从怀中掏了一大串铜钱,塞到车夫的手上,客气地说:“辛苦你了,我可能很晚才会出宫,你自己看着随意买些糕饼垫垫肚子。”

车夫双手捧着铜钱,深深地看了眼李中易,露出憨厚的笑容,说:“您放心好了,小的就在这附近等着,准保不会耽误您的正事。”

李中易快步走宫门前,守门的军官左手按住刀柄,右手伸到他的跟前,冷冷地说:“告身,鱼符。”

这里是戒备森严的皇宫,李中易自然不会造次,他平静地掏出告身和交鱼符(特别通行证),递到那军官的手上。

李中易注意到,那军官身旁有人手捧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半边鱼符。

那军官上下打量了一番李中易,仔仔细细地验过告身,这才吩咐部下,从托盘里,找出另一半交鱼符。

两半鱼符在那军官的手上,恰好合拢,没有半点差错,显然是正宗的通行证。

那军官撇了撇嘴,一边将告身和鱼符递回给李中易,一边随口说:“这么年轻的司医,啧啧,真是难得啊,进去吧。”

李中易步入宫内,刚走了没几步,就见秦得贵就站在不远处的红墙边,笑得很灿烂。

秦得贵见李中易已经发xiàn

了他,赶忙快步跑过来,点头哈腰地说:“可算是见着叔爷您了。耶耶知dào

您今儿个是第一天进宫轮值,特地命小的守在这里,给您引路。”

叔爷?李中易暗暗摇头,这可真是个异常奇怪的称谓,略微一想,他有些明白了。

既然黄清是秦得贵的干爹(耶耶),李中易被认作黄清的兄弟,可不就是秦得贵的叔爷么?

第29章 同事

“辛苦你了,得贵。”李中易很客气地和秦得贵打招呼,走到没人注意的地方,他暗中把一串铜钱塞进秦得贵的袖口。

秦得贵装模作样的不想要,李中易故yì

把眼一瞪,说:“怎么?嫌少了?”

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类似秦得贵这种跑腿的小人物,尽量不要去得罪。

对李中易来说,宫中多一个可靠的消息来源,总比事到临头还不知情,要强上百倍。

上辈子,李中易认识的一些顶级的股票炒家们,哪怕提前一分钟知dào

内幕有变,就很可能减少巨亿的财富损失。

“叔爷,哪能呢?”秦得贵陪着笑脸打哈哈,心里却很舒坦,李中易并没有因为他的地位很低,就瞧不起他这种小虾米。

秦得贵早就练出了,不动声色收黑钱的基本功,仅凭衣袖下沉的幅度,他已经掂量出,至少是一贯以上的铜钱。

按照秦得贵的身份,平日里即使得了宫里的赏赐,大头也必须孝敬给黄清这个干爹,真zhèng

可以落袋的不过区区几十文罢了。

得了赏钱的秦得贵,态度越发殷勤,他凑近李中易小声说:“尚药局的大奉御林大山,是个老好人,医术倒不见多好,主要是靠着熬资历,熬到了奉御的高位。”

“哦,这么说,林奉御很好相处喽?”李中易希望多知dào

一些“同事”们的底细,故yì

引秦得贵多说话。

秦得贵见李中易爱听这些小道消息,他平日里也闷得发慌,话头自然止不住:“林大山以前是个江湖郎中,先帝起兵的时候,给人抓进军营。有一次,先帝从马上摔下来,林大山恰好对跌打损伤有些道行,帮着治好了先帝的骨伤。”

“……等先帝登基后,林大山也就成了奉御。”秦得贵说得非常起劲,李中易频频点头,表示爱听这些“八卦”。

秦得贵就更来劲了,他瞅着四下无人,刻意压低声音说:“被连贬好几级的高新河,其实是高容华的远房叔父……高容华原来很受宠,现在,贵妃娘娘才是圣人心尖上的人儿……”

李中易也没有料到,秦得贵的地位虽然很低,可是,消息来源却异常广泛,活脱脱是一个宫内的“包打听”。

两人边走边聊,一路来到尚药局的门口,秦得贵抢先一步,招手叫过看门的小宦官,趾高气扬地说:“小利子,认识爷不?”

那小利子脸上堆满了笑容,哈着腰说:“隔了老远,小的就觉着眼熟,敢情是秦爷您大驾光临,小的没有远迎,请您老人家恕罪则个。”

李中易暗暗有些好笑,这宫里头宦官们之间的关系,简直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的古代版生物链。

“小利子,林奉御来了么?”秦得贵显然知dào

李中易今天是头一次到尚药局报道,所以直接询问这里的老大。

小利子笑得很谗媚,恭敬地说:“回秦爷的话,林奉御刚到不久,正在公事房内喝茶。”

“嗯,这位是我耶耶的二弟,我的叔爷,你们尚药局新来的李司医,李爷。”秦得贵鼻孔朝天地吩咐说,“还不快快拜见?”

小利子没等秦得贵把话说完,赶忙单膝点地,笑逐颜开地说:“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宫中第一名医李爷啊,小的见过李爷。”

李中易有些哭笑不得,这小猴儿嘴巴实在是太过利索,整个一缩小版的秦得贵嘛。

宫中第一名医?李中易心里一片敞亮,看来宫中确实没有秘密可守,他昨天大致稳定住花蕊夫人所患癣疾的消息,应该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大内。

因为时间关系,李中易轻轻一咳,秦得贵当即会意,嘱咐小利子进去禀报右奉御林大山。

很快,小利子从公事房里跑了出来,点头哈腰地说:“林奉御传话,有请李司医。”

李中易整理了一下官袍,和秦得贵拱手道了别,迈步走进公事房。

李中易刚刚踏入公事房内,一股子浓郁的墨香扑鼻直入,他心想,这里的主人应该喜爱舞文弄墨吧?

公事房内正中位置,摆了一方宽大的书案,书案后,一位身穿绯色(红色)官袍的老者,正在雪白的宣纸上挥毫走墨。

室内就只这么一位老者,又是五品服色,他肯定就是林大山。

李中易放轻脚步,缓缓走过去,在距离书案大约三米的地方,悄然停下,静静地看着老者奋笔疾书。

等了好半晌,林大山的视线才从字画上挪开,随口问道:“何所谓从医之道?”

室内没有旁人,李中易知dào

这肯定是在问他,就回答说:“回林奉御,医者父母心,施霹雳之手段,存菩萨之仁善。”

“嗯,答得好。”林大山仰起脸,注目于李中易清秀又略显稚嫩的脸庞之上,“你开的方子,老夫已经看过,险药迭出何也?”

“苛病须下猛药,以毒方能攻毒。”李中易知dào

林大山这是在考较他的水平,毫不含糊地补充说,“为医者,必须精通药性,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非但无益,反有大害。”

“呵呵,年轻人,满招损,谦受益,汝知之乎?”林大山碰了个软钉子,却一点也不恼怒。

来见林大山之前,李中易已经想好,做人需yào

低调,做事却必须高调。换句话说,对于同僚们他一定会以礼相待,对于医术方面,他确有骄傲的资本。

“林公,下官以为,行医之道,容不得半点差错。”李中易态度很恭敬,却是话里有话。

林大山抚须笑了,说:“你父达和公,与老夫久为同僚。老夫痴长你几岁,托大一些,唤你一声中易贤侄,可好?”

李中易拱手说:“中易多谢林公抬爱。”这林大山说话确实很有水准,既拉近了关系,又暗中告诫了李中易,不要妄自尊大。

“中易,且随老夫去见见各位同僚。”

林大山一马当先,领着李中易就进穿过侧门,拐了几个弯,走到一间大公事房门前。

“听说今天要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

“呵呵,不就是李达和的庶长子嘛……”

“啧啧,李达和自己的医术本就一般,这个不是嫡出的妾生子,不过是凑巧……”

“哎,张司医,慎言慎言,背后莫论人非呀……”

“……”

林大山站在房门前,故yì

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室内的杂谈立时停止。

进门前,林大山暗中观察了一下李中易,却发xiàn

这小子脸色很正常,仿佛没听见任何的风言风语一般。

李中易跟着林大山进屋后,发xiàn

室内坐了十几个青色和绿色官袍的医官,大家都用惊讶的目光望着他。

[注:逍遥侯书友抠裙已经建好,裙号:柒伍贰零陆柒柒陆,欢迎兄弟们进来讨论剧情。]

仅凭刚才五六个不同的口音,在背后攻击他,李中易心里就已经明白,他老爹李达和在尚药局里的人缘,其实并不好。

“诸位,这位就是新来的同僚,李中易,李司医。”林大山有意补了个李司医的称呼,就是想给众人定个调子,免得称呼起来,很尴尬。

李中易大大方方地作了个罗圈揖,说:“在下年纪轻,懂的事不多,以后还望各位前辈多多照应。”

“好说,好说……”室内的众人一起拱手还礼,七嘴八舌的说着好听话。

寒暄过后,林大山主动替李中易介shào

了一番众人,李中易注意到,在场的人里边,并没有前任左奉御高新河的身影。

末了,林大山指着一个瘦长的绿袍医官,笑着介shào

说:“中易,这位侍御医杨明光,和你父亲相交多年,你以后就和明光老弟一起值守吧。”

“喏。”林大山说得很客气,其实是在布置任务,李中易自然要给顶头上司面子。

安排完毕之后,林大山并没有回他自己的公事房,而是拉着一群人闲聊。

李中易暗暗点头,这林大山颇懂人情世故,难怪能从先帝开始,就一直掌管着尚药局。

“中易,我与你父亲乃是挚交。如今你子承父业,居然又是和我一起共事,也算是有缘呐。往后,有啥不清楚的事情,尽管问我。”杨明光拉着李中易的手,亲热的不得了。

“多谢杨公。”李中易连声道谢,身段很柔软,回应得十分得体,滴水不漏。

实jì

上,李中易始终记不起来,父亲李达和有个叫杨明光的挚友。

也许是以前不受李达和的待见,家里即使来了客人,也从不叫他出来待客的缘故吧?

李中易抛开这些杂念,这事要想搞清楚其实也很简单,回家找李达和一问便知。

“咱们这尚药局,眼看着就要童稚成堆了啊,唉……”这时,林大山那一堆人里,突然传出了十分不和*谐的杂音。

众人的目光,刹那间,全都聚集到了李中易的身上。既然有人挑头想闹事,有些心里不太舒坦的人,自然也想跟着看看热闹。

李中易瞟了眼说话的那人,刚才林大山介shào

过,那是侍御医田文满。

“杨公,小子愚鲁,不知这每日值守的规矩,还请您多多赐教。”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中易根本没搭理田文满,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刚才那刺耳的声音。

“诸位都散了吧,老夫先走一步。”林大山不愧是当久了领导的人精,本着不想扩大田文满和李中易之间矛盾的想法,他率先站起身,迈步向屋外走去。

就在这时,厅外忽然传来尖利的公鸭嗓音,“贵妃娘娘懿旨……”

林大山心头猛地一惊,贵妃娘娘的懿旨,轻易不会下到尚药局,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自今上登基以来,未曾立后,一直由费贵妃掌凤印,代行皇后之权。

在宫中,众人一直私下传言,贵妃娘娘的懿旨,比陛下的诏书还要管用。

第30章 要的就是这效果(求推荐票)

“快,快接懿旨。”在林大山的招呼之下,众人手忙脚乱地跪满了一地。

门帘开处,只见,黄清昂首挺胸地迈步进来,面南北背站稳之后,冲人群里的李中易微微一笑,明知故问:“李中易何在?”

“臣李中易在。”李中易也不知dào

是什么事,既然黄清笑得出来,应该不是坏事。

“……赏钱一千贯……”黄清抑扬顿挫地念完懿旨后,在场的众人全都楞住了。

一千贯,可真是一笔巨款,顶得上在场很多人,好几年的薪俸。

要知dào

,这年头,一个美貌动人的妙龄歌妓,也不过区区五十贯钱而已。

费贵妃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是大宦官亲传,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里边仅仅是赏钱的问题。

李中易谢恩之后,刚站起身,就听黄清笑着说:“贵妃娘娘说了,昨晚睡得很香,多亏了李司医。”

哇,黄清此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傻傻地望着李中易。

好家伙,贵妃娘娘赏的面子,简直太大了,这口谕比懿旨,更加震撼人心。

说白了,费贵妃这就是杀鸡硬要用牛刀,赏的是李中易一个人,被打脸的却是尚药局内的全体同僚。

黄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然是帮李中易做面子,索性做个全套,这才可能落个整人情。

“抬上来吧。”随着黄清一声令下,四个膀阔腰圆,五大三粗的宦官,抬着一只披红挂彩的紫檀木箱,走进屋里。

别说是一千贯铜钱,就算是一千张纸,都沉得很,难怪需yào

四个人来抬。

“李司医,陛下赏你的马车就在宫门外吧?如果不方便的话,杂家就让人替你送过去了。”黄清令人目不暇接地又加了一码,震撼一个接着一个砸到众人的头上。

陛下啥时候赏了马车给李中易?我们怎么不知dào

呢?室内的众人浮想联翩。

李中易想了想,这么多钱,他一个人肯定搬不动,只得谢过了黄清的援手。

黄清办完差事,带着李中易的赏钱走了。

尚药局的这些人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看了看林大山,又瞅了瞅李中易,最终把幸灾乐祸的目光都投到了,不知dào

死活的田大满身上。

田大满惊得面无血色,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贵妃娘娘竟然会如此的器重李中易,一出手就是这么大一笔巨款。

“李……李……司医……”田大满很想道歉,可是,话堵在嘴边,始终吐不出来。

李中易淡淡地一笑,说:“田侍御,你的心意我已经知dào

了,大可不必多想,咱们毕竟是一间屋子里办公事的同僚啊。”

这话说得漂亮极了,一时间,众人对于李中易的印象好了很多。

自古以来,人情味浓厚的人,大家乐意亲近,人缘自然就会好。

眨个眼的工夫,李中易的处境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本背地里说坏话的,全都围拢到他的身旁。

这个指点值守诀窍,那个补充宫内的禁忌,大家打成一片火热,唯独把刚才出言不逊的田大满给晾在了一旁。

说笑了好一阵子,林大山发了话,众人这才各自散去。

官场的等级毕竟森严,杨明光是从六品上的侍御医,拥有自己单独的公事房。李中易这个正八品下的司医,却只能和同级的五个司医,一起挤在大公事厅内办公。

由于李中易明显正受宠,他的专用座位十分顺利的就安排妥当,不偏不倚,不前不后,夏不晒烈日,冬不吹寒风,刚好合适。

等李中易安顿下来,杨明光把他找到自己的公事房内,笑着说:“按照朝廷的规矩,既然你做了司医,达和兄就不可能再回任侍御医。”

李中易点点头,这就和上辈子首长医疗圈里的回避制度,大致相仿,他自然可以理解。

“你我既然在一处轮值,如果嫌外面吵闹,随时随地可以到我这里来讨论医术,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杨明光话说得很圆润,照顾李中易的意思却很明显。

对于同僚的好意,李中易从上辈子开始,就一直抱以善意。

当然了,一码归一码。假如同僚敢于在背后捅刀子,李中易一定会毫不迟疑地反捅回去,而且捅得更深更狠。

杨明光详细地解释一些宫里的特殊规矩,李中易用心的一一记在心头,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在上辈子就已经十分明了。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费贵妃那边来人传话,把李中易叫去了凤仪殿。

等李中易走后,林大山专门把杨明光找了去,劈头就问:“怎么样?”

杨明光皱紧眉头,说:“看不透,实在是看不透。”

林大山凝神细想了一会,意味深长的说:“高新河毕竟树大根深,靠山又特别硬。”

杨明光叹了口气,说:“谁说不是呢?要不然,姓高的也不至于在这尚药局里横行霸道这么些年。”

“唉,咱们这些伺候过先帝的老臣子,越来越少了。”林大山有些落寞地长吁短叹。

几乎在同一时刻,尚药局内的另一处公事房内,也聚集了一些人。

李中易赶到凤仪殿内,听宫女们详细描述了一番花蕊夫人的最新病情,他略微改了下外敷的药方,减了几味猛药。

临近晌午,孟昶下朝归来,发觉心爱女人的病情继xù

好转。那些红肿得吓死人的小“痘痘”,不仅停止了蔓延,也明显没以前那么恐怖。

孟昶心里一高兴,信口赐了李中易一桌子丰盛的宴席。李中易早饿了,他也没客气,坐在偏殿的饭桌前,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把一旁伺候着的小宫女给看傻了眼。

填饱了肚子,李中易手里捧着茶盏,心想,宫里的御厨也不过如此,青爽诱人的白菘(白菜),居然给煮得稀烂,令人难以下咽。

没办法,皇帝赏的宴席,蔬菜居然就这么一道,各种炙肉倒是有十几碟。

见识过所谓的御宴之后,李中易不由大为感慨,皇帝的所谓至高无上的享shòu

,也不过如此!

午膳后,静极思动的费贵妃死活闹着要出去游玩,孟昶劝了好久,最终拗不过她,只能妥协。

皇帝和贵妃出宫游玩,绝非小事,首先要通知金吾卫的禁军出动,封锁警戒沿途的各个街坊。

然后,吃的,用的,玩的,一应俱齐,当然了,身边自然少不了,负责看病的医官。

李中易很荣幸的没有被孟昶忘在脑后,被叫去跟着随时听用,他那辆御赐的马车也被黄清给安排进了庞大的队伍之中。

刘佐鱼被贬去守先帝陵后,黄清因为献参,推荐李中易之功,被孟昶任命为检校内给事兼掖廷令。

“内给事”是内侍省的顶级大太监之一,黄清的头衔加了“检校”二字,也就是先代理着,看今后的表现再转正的意思。

掖庭局的实权大得惊人,几乎管了大半个**的事务,包括宫女们的升迁降调,宫内的诏狱和冷宫,以及各种后妃们的各种杂务。

也就是说,黄清如今成了皇宫里屈指可数的实权派,炙手可热的大太监。

黄清这家伙非常势利,趋炎附势,够眼看人低。不过,凡是对他有大用的人,他都会十分用心的巴结。

于是,秦得贵被安排到了李中易的车辕上,随时随地的照应着,以免出差错。

“叔爷,咱们这是要去龙泉山,贵妃娘娘最喜欢吃着炙肉赏花……”秦得贵依然话很多,没等李中易问话,他就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

李中易一直笑而不语,点头鼓励秦得贵多说话,越多越好。

“叔爷,咱们这一去龙泉山,至少是三天。”秦得贵其实一点不傻,他知dào

李中易想听什么,介shào

的重点也主要放在各种安排上面。

李中易撩起车帘,探头出去,却见整个队伍旌旗招展,威风凛凛,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史书记载,南唐的后主李煜,也非常喜欢带着**的妃嫔们,到处游山玩水,并且留下了不少的好词。

亡国之君,各有悲剧,不过相同点却惊人的相似,都是不务正业。

李煜的文学造诣相当高,词赋水平极佳;孟昶对于鉴宝,很有道行,这两个家伙都是当之无愧的艺术家。

只可惜,让艺术家坐上了皇帝的宝座,悲剧性的结局正上演:国破山河在,老婆归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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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走了两个多时辰,抵达龙泉山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上边传令下来,就地扎营,晚膳吃炙肉。

秦得贵招呼着刚分到手下的几个小宦官,一边扎营,一边去领晚膳的用具和食材。

李中易背着手,看着众人来来往往,忙碌不停,他心想,孟昶确实非常会享shòu

生活。

在这夏秋之际的山间,迎着席席晚风,痛饮美酒,吃着炙肉,快何如哉?

有秦得贵主动张罗着,李中易也没啥事,背着手在营地附近闲逛。

忽然,李中易发xiàn

了一棵茱萸树,他走近一看,敢情是素有越椒之称的:食茱萸。

上辈子,某点文学网上的很多女生作品,都提到用茱萸代替辣椒。实jì

上,这里边有个很大的误区,并不是所有的茱萸都可以代替辣椒。

茱萸分为山茱萸,吴茱萸,食茱萸和草茱萸,其中能够当作辣椒替代物的是食茱萸。

李中易知dào

,这个时代,蜀国人把食茱萸,称作是“艾子”,一般只是当作一种香料或是药材。

野生的食茱萸非常不容易得到,李中易平生最爱吃辣,他忙不迭地走过去,掏出袖中的帕子裹在手上,然后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采了一些食茱萸的果实。

等李中易捧着食茱萸回转的时候,秦得贵已经安排好宿营事宜,他见李中易官袍上面堆满了红色的异果,不由好奇地问:“叔爷,这是什么?”

李中易微微一笑,解释说:“这是艾子,也叫越椒,你让人把这些好东西洗干净了,等会吃炙肉的时候,叔爷我给你露两手绝活,保你满yì

。”

第31章 烧烤

秦得贵赶紧招手叫来两个小宦官,嘱咐他们一定要清洗干净,不能有丝毫的泥土。

打发了小宦官之后,秦得贵笑嘻嘻地说:“叔爷,您随小的这边来,看看小的给您准bèi

了什么好东西?”

“好,我倒要看看,你准bèi

了什么好东西?”李中易含笑跟着秦得贵回营帐,他知dào

秦得贵特意想讨他的欢心,这种时候没必要扫人家的兴。

不管秦得贵是出于什么目的,善意总是善意,李中易并不是秦得贵的直接上司,自然要给他几分面子。

秦得贵撩起门帘,李中易迈步走进营帐,借着夕阳的余晖,李中易发觉,帐内正中的位置,摆了一整套精致异常的茶具。

“叔爷,小的虽然不识字,却知dào

您是个大有学问的读书人,就大着胆子自作主张,替您张罗了一套茶器。”秦得贵话说得很谦虚,眉眼间却透出几分自得。

虽然李中易对这个时代喝茶需yào

加很多料的搞法很不适应,但这并不影响他接受秦得贵的一番好意,他笑着说:“得贵,让你费心了。”

秦得贵听见李中易唤他的小名,脸上的笑意越发抑制不住地绽开,他哈着腰说:“伺候好叔爷您,是小人应尽的本分,当不起您的夸奖。”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得贵,你做得很好,我很喜欢。回头啊,等黄公得闲了,你一定把他请过来喝茶。”

这话里的意思,丰富之极,非常容易令人产生遐思。

秦得贵笑得越发灿烂,哈低了腰,嘘寒问暖,惟恐服wù

不周到,不仔细。

与人方便,才有可能与己方便。动动嘴,惠而不费的事情,李中易从来不介yì

多做。

上辈子,在李中易的经lì

中,一些非常有才华的高人,因为人缘很差,终因众口烁金,倒在了更上层楼的前夜。

性格决定命运!

李中易记得很清楚,老院长即将退休之际,他的得票远远超过最大的竞争对手好几倍。

说句心里话,李中易比那人的技术水准,就算是高明一些,也十分有限。

最终,上级的点头,病人的满yì

,下面的良好人缘,这三者共同形成合力,把李中易推上了接班的位置。

如果不是倒霉的遇上了车祸,李中易现在已经是享shòu

副部级待遇的正厅级院长。

不管是干部职工们的工资奖金,还出国培训(旅游),或是吃饭签单,都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所谓的当官要当副,不过是一些渴望当上一把手,却竞争失败的副职们,私下里说的酸话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让李中易没想到的是,秦得贵除了有一张巧嘴之外,煮茶的手艺,居然十分了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令人咋舌。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看样子,要想在宫里当个好太监,也不容易啊!

泉水煮开之后,秦得贵抓起一把葱姜等物,李中易见势不妙,赶紧摆手说:“我不喜欢加这些东西,就喝清茶好了。”

秦得贵有些惊讶,不过,他以为这只是李中易的怪癖,倒也没太在意。

李中易喝了口没添加任何东西的峨眉雪芽,不由暗暗点头,这个时代纯天然没有污染的泉水,泡的茶就是甘甜可口。

茶过数盏,小宦官进来通报:“秦爷,炙肉用的器具,都领齐了。”

秦得贵问那小宦官:“都是银霜炭吧?如果是黑炭,那炙肉的味道可就差远了。”

那小宦官笑嘻嘻地说:“托秦爷您老的福,发东西的小刘子一看到小的去了,马上给了上好的银霜炭。他还说,不够用的话,尽管去拿。”

秦得贵得yì

地一笑,说:“小刘子那家伙倒有几分眼力介。”

小宦官嘻嘻一笑,说:“小刘子以前老是短斤少两,克扣好东西。这一次,托秦爷的福气,小的也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嘎嘎,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秦得贵得yì

的有些忘形,李中易却只当没看见,埋头细细品茶。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很多祸事只为强出头!

知之为不知,难得糊涂,这是李中易上辈子就深深懂得的至理名言。

当李中易走出营帐时,从山上一直到山下,点上了无数堆篝火,连绵不绝,场面异常壮观。

诱人的羊肉香,刺激性很强的孜然香,随着山间的微风,飘入鼻内,令人很有食欲。

秦得贵发觉李中易有些好奇四处打量,就笑着解释说:“贵妃娘娘喜欢热闹,陛下以前喜欢清静,现在也喜欢上了热闹。”

这话里隐藏的讯息异常丰富,李中易只是点点头,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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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易坐到篝火堆前,他先前采摘的食茱萸,也已经按照要求,除了少数留种之外,其余的都磨成了粉末。

说句丢脸的话,李家虽然是官宦人家,可是,李中易这个庶长子,却极少有机会吃上炙肉。

李中易的印象里,炙肉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

正因为如此,李中易颇有些好奇,这个时代的炙肉,究竟是怎么个做法?

厨师正在篝火上忙碌着大家的晚膳,李中易经过仔细的观察,他发xiàn

炙肉其实就是将切得很薄的羊肉,串在竹签上烤。

小宦官们围着篝火坐成一团,李中易因为秦得贵的特殊礼遇,他的面前,摆了一张小案几,几上是一副碗筷,还有几个白瓷碟子。

碟子里,孜然、胡椒、花椒、青葱以及略微有些泛黄的盐粒,这些后世烧烤的佐料,大致齐备。

不大的工夫,小宦官从厨师的手上接过肉碟,轻轻地摆到李中易面前的食案上。

李中易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烤得酥黄的羊肉片,沾了一些佐料,扔进嘴里。

经过仔细的品尝之后,李中易发觉,厨师的手艺虽然不错,但是,由于烧烤的时候,佐料并没有一起拌进去,味道始终差了好几口气。

而且,对于李中易这种喜欢吃辣的人的来说,胡椒和花椒虽然辛香,辣劲可就差得远了。

秦得贵发xiàn

,李中易只要夹起炙肉,必定去沾那种他叫不出名字的粉末。

见李中易吃得香甜,秦得贵忍不住凑过去涎着脸说:“叔爷,这叫啥名?”视线在茱萸的碟内打了个转。

李中易含笑介shào

说:“这叫茱萸,你如果不怕辣的话,倒可以尝一尝。”

秦得贵夹起一块烤好的羊肉,沾了茱萸塞进嘴里,还没嚼上两口,就辣得满面通红,赶紧吐了出来。

李中易摇摇头,这还仅仅是相当于辣椒的茱萸,如果是后世贵州的朝天椒,秦得贵恐怕会成为中国第一个被辣死的太监吧?

宫中御制的“女儿红”,被秦得贵说得很精贵,异常难得。实jì

上,喝惯了53度五星茅台的李中易,对于这种和孝感米酒差不多的低度酒,并不感冒。

酒不行,烤肉也一般般,李中易的食欲大幅度下降。

秦得贵发觉李中易放下了筷子,赶忙问道:“叔爷,炙肉不好吃?”

李中易看了眼四周,发觉大家都在各自烤肉或是吃肉,没人关注他们这边,就招手把秦得贵叫到身旁。

“你去把厨师找来,就说我有独门手艺,可以教给他。”李中易的话说得很婉转,秦得贵却知dào

,这位叔爷肯定没吃好。

厨师诚惶诚恐地站到李中易的面前,心里异常忐忑。这位秦得贵的叔爷,虽然只是小小的司医,却是现任内给事兼掖庭令黄清的兄弟。

黄清的护短和蔫坏,在宫里那是出了名的厉害。而且,得罪了黄清的严重后果,宫里的宫女、宦官和杂役们,几乎无人不知。

李中易见厨师吓得脸色发白,就含笑安抚说:“不好怕。我是有点小事想找你帮忙。”

“只要是小人办得到的,您尽管吩咐。”厨师发觉李中易的态度温和,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回到肚内。

“你附耳过来,我告sù

你,应该这么烤肉……”李中易把厨师叫到身旁,小声嘱咐了两遍,直到厨师领会了他的意图,这才作罢。

等厨师离开后,李中易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暗暗一叹,如果不是在这万恶的等级森严的后蜀国,假如他不是官身,那么,他就有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捋起袖子,搞个自助式烧烤。

只可惜,在这个君子远苞厨的年代,李中易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动手烤肉。只要这个消息传开去,他必定会遭到士大夫们的口诛笔伐,名声也会臭不可闻。

为了以后的悠闲幸福生活,李中易即使忍出内伤,也还得忍住。

在李中易的注视下,那厨师提起菜刀,将一大块羊脂肪,切得很薄,然后,找来一口烧水的大锅,架到篝火上。

等大锅烧辣之后,厨师将羊脂肪一股脑的倒进锅里,开始炼油。

李中易一边看,一边点头,不愧是宫中的御用厨师,刀功确实不错,领悟力也不差。

厨师按照李中易的指点,找来几块长砖头,垒出现代烧烤炉的雏形,将银霜炭倒进去,引燃。

接着,厨师将一根根已经切好的羊肉,串到竹签子上,架到白瓷的筷架之上。

因为没有刷佐料的专用毛刷,那厨师急中生智,索性将一块白帕子裹在手上,就用手抹。

李中易看了后,连连点头,孺子可教也!

抹佐料,翻面,抹羊油,再翻面,再抹佐料,翻面……

很快,按照李中易要求做出来的新式烤肉,摆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在厨师忐忑的目光之下,李中易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正宗”烤肉串,放进嘴里。

烤肉刚入口,李中易就发觉,除了辣味和盐味略微差了一些之外,和现代的烤肉,没多大的差别。

一口烤肉,一口“女儿红”米酒,李中易终于吃上了来到这后蜀国,最满yì

的一顿晚餐。

[注:因铁杆老书友“上官深雪”今天生日,司空特加更一章(今晚十点更新),以表祝hè之意]

第32章 “损友”成都侯

(司空第一次加更,只为了我的老兄弟“上官深雪”今天生日。亲爱的雪,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不大的工夫,面前碟子里的烤肉被李中易吃了个精光大吉。厨师本不敢吃这种怪怪的炙肉,后来,他见李中易吃得实在是香甜,忍不住偷尝了一块。

哇,这一尝可不得了,厨师差点把舌头都咽下肚内。厨师做梦也没有料到,这普天之下,居然有如此美味的炙肉,居然还是他亲手烤出来的,心中不禁一阵狂喜。

俗话说得好,一招鲜吃遍天。只要能够保守住秘密,厨师的后半生还需yào

发愁么?

在场的小宦官们,全都是机灵鬼,手里的筷子纷纷伸出……

“好吃,美味……真好吃……”惊叹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羊肉虽好,毕竟油水颇大,吃多了肯定会腻味。

就着现成的新鲜蘑菇和白菘,李中易安排厨师,用烧开水的锅,煮了一大锅羊肉馎饦杂烩汤饼(羊肉刀削面)。

结果,在场的小宦官们,一个个吃得肚子溜圆,还舍不得撂筷子。

“吃什么呢?这么香?”就在众人大快朵颐之际,一个身穿白色儒衫的年轻人,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篝火旁边。

“你谁呀……”秦得贵喝了点酒,脑子发晕,张嘴就想骂娘。

“呃……”幸好秦得贵没喝高,待看清楚来人的相貌,立时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趴跪到地上,重重地磕着响头,“奴秦得贵,拜见侯爷。”

“少他娘的罗嗦,赶紧的,取碗筷来,爷倒要尝一尝,你们吃的是啥好东西?”白儒衫年轻人抬腿就是一脚,踢在秦得贵的屁股上。

趁秦得贵过来取碗筷的机会,李中易小声问他:“这是哪位侯爷?”

秦得贵偷眼看了看身后,这才刻意压低声音回答说:“是陛下的四弟,名仁毅,封的是成都侯。”

李中易大为惊讶,不管是五代还是十国时期,一般来说,侯爵的正式名头都是开国县侯。

没想到,这孟昶的四弟,不仅封了侯,而且还是以成都为名。

成都府乃是蜀国的都城,第一首府,成都县又是成都府辖下的第一县。

由此可见,孟仁毅在孟昶心目中的地位,绝对不同寻常。

秦得贵盛了一碗杂烩馎饦汤饼,双手捧到孟仁毅的面前,孟仁毅不顾身边近侍的反对,伸出筷子,夹起一片白菘,扔进了嘴里。

“娘的,味道不错,真不错……”孟仁毅从没有见过这种吃法,他不由胃口大开,筷子飞舞不停,几下就把碗里的内容吃了个精光,连汤汁都喝了个底儿掉。

“娘的,你们这帮狗东西,居然背着爷偷偷地吃好东西,”孟仁毅边吃边骂,压根就没有半分当今御弟的尊贵风范,“等爷吃饱了,一定让皇兄把你们都宰了喂狗。”

一时间,在场的小宦官们,一个个都吓得面无人色,惶恐之极。

上辈子,李中易曾经结交过一个和孟仁毅一样不拘小节的二代贵公子。那人看似粗俗不堪,做的事也很不符合常理,但是,一旦你和他的脾气对了路子,可以两肋插刀的帮你。

李中易仿佛没看见孟仁毅在场,依然坐在食案前,不慌不忙地吃着菜,喝着酒,自斟自饮,自娱自乐,格外的悠闲自在。

孟仁毅走到食案前,抓过酒壶,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

“你不认识爷?”孟仁毅随手扔了手里的酒壶,俯首凑到李中易的面前,十分诧异地发出疑问。

李中易笑道:“别那么俗气,好不好?来,先干掉一壶酒,你再告sù

我,你是谁。”抬手指着身旁的空位置,示意孟仁毅坐下。

孟仁毅的眼珠子迅速地转了转,忽然拍手大笑,“好,爷就陪你先干一壶。”

李中易随手拿起一只酒壶,重重地顿在孟仁毅的面前,豪爽地笑道:“喝!”

还没等孟仁毅反应过来,李中易已经抓起另一只酒壶,掀开壶盖,大口大口地将酒液咽下肚内。

“爽快!”孟仁毅不怒反喜,一阵狂笑之后,学着李中易的样子,眨个眼的工夫,又干掉了一壶酒。

“咣,咣……”两个人先后扔掉酒壶,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

“李中易。”

“孟仁毅。”

扔酒壶的动作竟然如此的相似,两人不禁相视一笑,彼此看对方,竟然没有丝毫的隔阂。

“嘿嘿,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毛都没长齐吧?”孟仁毅不怀好意地斜睨着李中易。

李中易轻声一笑,说:“鄙人专治各种毛不齐,具不举,举不坚。”

“哈哈,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孟仁毅含笑拍了拍李中易的肩膀,戏谑地问他,“你举得坚么?”

“嘿嘿,一夜五次,没得跑。”李中易嘻嘻哈哈地跑嘴跑火车,孟仁毅却越发欢喜,连声高称,“拿酒来,拿酒来……”

酒壶越扔越多,李中易象没事人一样,孟仁毅的脸色却越来越红,活象一只蒸熟的大虾。

“且慢,可不能光有酒,却没好菜。”李中易担心把孟仁毅灌倒了,故yì

想岔开他的注意力。

“什么好菜?”孟仁毅的酒量也确实惊人,八壶“女儿红”下肚,舌头没打卷,身子没乱晃,头脑还很清醒。

李中易也不理他,招手唤来刚才那位厨师,笑着说:“刚才熬出来的羊油还有不少吧?”得到厨师肯定的答复后,李中易耐心地又教了四道菜和一个汤品。清炒白菘(加姜末),韭菜炒鸡蛋,羊肝爆莴苣,茭白(茭笋)烩羊肉片,蘑菇野菌羊肉汤。

孟仁毅一声不吭,仔细倾听李中易读那厨师讲解菜品的具体做法,听着听着,他的两眼越瞪越大,越睁越圆。

那厨师的手脚确实非常麻溜,三下五除二,不过一刻钟左右,四菜一汤就端上了食案。

“好,好,好,好极了!”孟仁毅一边吃菜,一边含糊不清地大加夸赞,“回头让我家的厨子好好地学一学,娘的,那家伙太笨了。”

酒足饭饱之后,孟仁毅钻进李中易的帐蓬,与喝着清茶的李中易,天南地北的侃大山。

上辈子,李中易给老首长看病的时候,经常要陪着聊天,听听革mìng

老故事,说说“不堪”的现实社会现象。

时间一长,李中易不仅知dào

了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历史内幕,也跟着老首长们练出了一身极强的“侃功”。

孟、李二人,可谓是侃逢对手,吹遇良友,又都是超级吃货,自然而然,聊得那叫一个热络。

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一夜没睡的孟仁毅,已经把李中易看作是最懂他的“损友”。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孟仁毅完全把孟昶这个亲哥哥忘到了脑后,赖在李中易的身旁,玩得乐不思归。

李中易始终认为,这个时代的古人,其实并不笨,孟仁毅就非常聪明,很多事情一点就透。

和他这个另类相比,孟仁毅最大的欠缺,不过是累积了上千年的见识而已。

启程回成都的这天早上,孟仁毅趴在马车内厚厚的锦襦上,呼呼大睡。

李中易则倚窗而坐,欣赏着沿途的田园风光,秦得贵骑马跟在窗外,随时随地听候他的召唤。

对于李中易没花多大功夫,就成了孟仁毅的“挚友”,秦得贵佩服得一塌糊涂,心悦诚服。

马车进城后,孟仁毅突然掀被起身,嘱咐过近侍去向孟昶告病之后,就硬拉着李中易去了他的侯府。

到了地方之后,李中易下车一看,好家伙,一座气势恢宏,金碧辉煌的侯府,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见李中易站在门口打量着他的府第,孟仁毅笑眯眯地说:“和皇兄不同,我这人胸无大志,尝遍天下美食,捣腾一些稀有的珍宝,收藏一批美女,嗯,手里再有那么一点点小权,也就心满yì

足喽。”

李中易频频点头,孟仁毅的确是个绝顶的聪明人,对于他这种皇亲国戚来说,政治野心其实是他最大的敌人。

作为孟昶最疼爱的弟弟,孟仁毅只要懂得藏拙,不到处伸手捞权,小日子肯定会过得比谁都滋润。

历史上,乾隆帝的弟弟,亲王弘昼,就是个出了名的荒唐王爷。弘昼最出名的荒唐事,莫过于,居然在王府里亲自主持他自己的丧事。

实jì

上,从对皇权的威胁来看,弘昼的行为越荒唐,其身家性命才越安全。

对于弘昼,李中易不过是看的历史,眼前这位孟仁毅,却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一入侯门深似海,这一点,的确不假。

李中易进了侯府后,又登上一辆府内的马车,足足走了一刻钟,才抵达孟仁毅的住处,悠游轩。

刚进轩门,孟仁毅就叫来贴身的大丫环,吩咐说:“去库里拿几匹好料子,叫裁缝娘子们打起精神来,赶紧的,帮我这个弟弟,裁几件便装。

“喏。”大丫环嘴上答yīng

着,脚下却没挪动地方,向后招招手叫来另一个长相甜美的丫环,把事情交代她去处理。

李中易心想,孟仁毅身边的大丫环,居然有如此大的权力,可想而知,这个丫头必定是孟仁毅心腹中的心腹,亲信中的嫡系。

两个人在山上的时候,光顾着说话了,个人的卫生工作也放到了一边。

如今,孟仁毅回到了府中,索性拉着李中易去了他专门修建的浴房。

李中易走进去一看,尽管他早已见多识广,但也不禁大吃了一惊。

这哪里是什么浴房啊,简直就是一座异常精美的土耳其浴池:室内不仅有蒸汽桑拿房,还有温水的淋浴,喷水兽头上镶嵌着奇珍异宝的大理石热水池……

几个身披轻纱的标致侍女,整齐地站成一排,见他们进来,赶紧跪拜行礼,“奴婢们拜见主人,奴婢们拜见贵客。”

整齐划一,优美协调的动作,一看就知dào

,这是一群训liàn

有素的婢女。

第33章 奢华桑拿

在女婢们的伺候下,李中易身上的衣衫被换下,就着温水洗了个舒舒服服的头,然后一位漂亮的女婢捧来一件雪白的浴巾,轻柔地裹住他的下半身,领他走到超大型热水池旁边。

孟仁毅已经泡在了水中,他斜靠在池沿上,怀里搂着一个身材窈窕,只披了一层薄纱的美婢。

那美婢剥好葡萄肉,一颗一颗的喂进孟仁毅嘴里,她那纤纤一握住的小腰肢时不时地扭动几下,红唇里偶尔溢出几声令人心跳加速的浪叫。

李中易是过来人,他岂能不知dào

,孟仁毅那双罪恶的魔爪,正在水下干什么勾当?

咳,这场面,也太过刺激,太过香*艳了吧?

发觉怀中的美婢忽然把脑袋藏进了他的怀中,孟仁毅扭头看见李中易已经来到池边,就笑着招呼他说:“泡得真舒服,快点进来享shòu

享shòu

。”

李中易刚坐到孟仁毅的身旁,一对身披薄纱,香气四溢的美婢,轻柔地下水,从两侧依偎进他的怀中,一人霸占了李中易的一条腿。

嗯哼,这小日子过得,未免也太腐败了一些吧?

管他呢,李中易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下等急色鬼,既来之则安之嘛!

李中易的两手,只是轻轻地搭在两个美婢的腰间,并没有乱摸乱抠。

甜美的葡萄肉,被一个美婢塞进李中易的嘴里,另一名美婢则手捧着浆色纯白的杏酪,不时地喂他一口。

李中易舒服得浑身直冒爽气,他心想,还需yào

努力啊,这么滋润的小日子,不知dào

何时才能变成日常的消遣?

当两个美婢齐心协力,替李中易搓澡的时候,“兄弟你自便,为兄去也。”孟仁毅忽然站起身子,横抱着娇羞欲滴的美婢,大踏步走出浴池。

不用问,面对此情此景,就算是傻瓜也知dào

,孟仁毅这是去干嘛!

李中易心里很明白,孟仁毅连这种私密之事,都没避开他,可见确实拿他当“好损友”看待。

李中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吩咐身后的美婢,再加把劲,搓得更重一些。

说句实话,李中易也是久未碰“肉味”的大男人,要说不心动,那是假话。

只是,孟仁毅没把他看外,他李中易也应该谨守为友之道,不夺别人之所爱。

为免尴尬,李中易故yì

在热水里泡了很久,当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起身走向更衣室。

进了更衣室内,李中易却见好几套崭新的袍衫,端端正正地被一群美婢捧在手里。

李中易换好衣衫后,发xiàn

新做出来的衣衫,出人意料的合身。

这侯府里边,不仅能人辈出,而且服wù

的标准,绝对远超后世的所谓五星级大酒店。

李中易走进湖心亭的时候,孟仁毅已经在座,他笑着说:“滋味如何?”

“等贵妃娘娘的病体痊愈之后,我需yào

去青城山待一段时间。”李中易知dào

孟仁毅问的是那两个美婢的滋味如何。

虽然,李中易说得很含蓄,孟仁毅不愧是聪明人,一下子听懂了,他笑着说:“那就是说必须要戒一段闺房之乐喽。”

“炼丹之道,重在心诚。”李中易并不拘束,很随意地坐到孟仁毅的对面。

“唉,偌大个侯府,除了我这个主人之外,其余的都是奴仆婢女。”孟仁毅忽然轻声一叹,“你有空的时候,必须常来陪我。”

李中易从孟仁毅的脸上,看到了无尽的落寞,他心里也很同情孟仁毅。

虽然贵为侯爷,锦衣玉食,但是,孟仁毅其实很孤独。

一般的草民老百姓,估计孟仁毅也看不上眼。至于,王公大臣们,孟仁毅为了避开皇兄孟昶的疑心,又不敢走得太近。

高不成,低不就,荒唐事做多了,心里也难免会腻味。

李中易的身份倒是刚刚好,八品芝麻官,不招人忌惮。

因为同情孟仁毅,李中易就想帮他找个解闷的娱乐项目。想过来,思过去,李中易觉得,也许麻将可以帮着孟仁毅混过难熬的闲日子。

李中易把想法这么一说,孟仁毅果然有兴趣,他马上召来府里养着的十几个玉石匠,又找出好几块罕见的绝品“和阗青白玉”。

等工匠们准bèi

好雕刻工具,李中易根据记忆,开始教他们雕刻麻将,制作骰子。

由于并不是什么复杂的雕刻图案,又是四张同样的一组,玉石匠们很快就上了手。

工匠们按照雕刻出的第一张样品,照着葫芦画瓢,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宣告完工。

麻将制作完成后,李中易花了一个多时辰,经过反复的讲解,总算是让孟仁毅以及被拉来凑角的美婢们,大致掌握了打现代中部麻将的各种游戏规则。

众人分四方落座之后,一时间,湖心亭内传出阵阵清脆悦耳的麻将声。

“吃……”

“碰……”

“杠……哈哈,杠上开花,爷胡了!”

众人玩得热火朝天,兴致很浓,其乐无穷。

本是牌场高手的李中易,注意到孟仁毅身边的大丫环翠柳,明明已经听了牌,却居然点了炮,反而给孟仁毅胡了。

嗯,这个美妞真的是个人精,聪明得令人感到害pà



几圈牌局下来,李中易看看天色已经不早,就笑着对孟仁毅说:“小弟自从家里出事后,还未曾经回过家,而且,家母至今还住在馆驿之中……”

孟仁毅也知dào

李中易说的是实情,就笑着点头,放他离开去办正事。

送李中易出门的时候,孟仁毅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你先回去,得空的时候,我自会亲自登门拜访。”

告辞离开后,李中易坐上御赐的马车,吩咐车夫出城。

路上,李中易长了个心眼,在集市上又叫了两辆马车,然后直奔馆驿。

薛姨娘听说要回家了,心情很复杂,既高兴家里逃过一劫,又担忧被曹氏欺压。

李中易看出薛姨娘的忧虑,笑着安抚说:“阿娘,儿子如今已是官身,既有贵妃娘娘赏的钱,又有陛下赐的宅子,您要是在家里住不习惯,儿子就去找阿爷,咱们干脆搬到自己家里去住。”

薛姨娘见李中易如此给她撑腰,不禁眉开眼笑,连连摆手说:“我都习惯了,别让你阿爷为难。”

李中易听薛姨娘这么说,心里就更明白了,他的亲娘对亲爹,还是很有感情的。

好在东西不多,不大的工夫句收拾妥当,母子俩各自带着婢女,登车回家。

李中易很少出门,马车进城后,他竟然不知dào

回家的路,究竟怎么走。

幸好是瓶儿很机灵,告sù

车夫,他们家在城南八乡坊。

车夫憨憨地一笑,说:“只要告sù

我坊名,我就一定找得到。”

过了坊门来到家门口,李中易率先下车,却见大门紧闭,门前连灯笼都没点。

没等李中易吩咐,瓶儿主动上前叫门,门上的铜环拍得山响。

过了好一会,门内才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来了,来了……”

大门开处,瓶儿眼尖,一眼就认出这开门的男仆,是李家的老仆,李五。

“大郎君回来。”瓶儿急忙闪到大门一侧,把正门让给了后面的李中易。

“哎哟,大郎君,您终于平安回来了,可急死老奴了!”李五一见了李中易,立即趴下行礼,

李中易心里清楚,这李五是李家的世仆,他爹是李家以前的老管家。

以前,李五虽然没有对李中易特别的好,但也没有跟着曹氏故yì

整他。

客观的说,李五这种较为中立的态度,放在曹氏主掌家务,大权独揽的背景下,已经非常难得。

“起来吧,父亲还好么?可在家中?”李中易亲手扶起李五,温和地问他家中的近况。

“唉,别提了,阿郎最近这几天,经常闷在书房里,饭也吃不香,”李五忽然打住话头,“大郎君,快里边请,阿郎在书房里。”

李中易看了眼李五,他心里明白,以他此前在家中的懦弱表现,又没有穿官服,李五肯定以为和他说多了,也是白说,干脆不说。

反正家中也没啥大事,李中易按下心中的疑问,走回到第二辆马车边,把薛姨娘请下了马车。

薛姨娘站到李家大门口,左看右看,上瞅下瞧,边看边叹气,显然感慨颇多。

“阿娘,咱们回家了。”李中易在前面开路,喜儿扶着薛姨娘缓步跟上,瓶儿则招呼着车夫把马车赶进院内。

芍药低垂着脑袋,默默地缀在众人的末尾,仿佛走在悬崖绝壁的边缘,惟恐走错半步路,就会掉下万丈深渊。

书房门外,已经接到李五通禀的李达和,背手立在阶上,含笑望着大儿子和小妾一步步走近。

“孩儿见过阿爷。”

“贱妾薛氏拜见家主。”

“呵呵,都起来吧。”李达和笑着冲李中易招手,把他叫到身旁,拉着他的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才满yì

地点点头,“我家珍哥儿长大了。”

台阶下的薛姨娘,眼里含着热泪,却舍不得擦,硬挺着瞪大两眼。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家的男人,对她的儿子,如此的慈爱。

“你也受累了,先回房歇着吧。”就在薛姨娘以为李达和不会搭理的时候,李达和忽然扭头,态度温和的看着她,“你替我生了个好儿子。”

“和郎……”薛姨娘瞪圆了眼珠子,惊喜交加,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李达和以前疼爱她时,特许的昵称。

李达和把李中易拉进书房,笑着说:“你去龙泉山的这几天,杨兄专程登门道喜。你当上司医的事,我已经听杨兄说了,好,很好,太好了。”

李中易知dào

李达和想问什么,就挑能够说的,不厌其烦地一一作了解说。

李达和频频点头,听到险处,不由暗暗握紧拳头。及至,听到陛下赐官职和宅子,贵妃赏铜钱的大喜事,他禁不住笑出了声。

末了,李达和满yì

地望着李中易,笑道:“珍哥儿,我李家以后全靠你了。”

第34章 恶亲上门

李中易听明白了李达和的暗示:他这个李家的长子,在家族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居然力挽狂澜,拯救家族于水深火热之中,将来,李家的当家人,非他莫属。

和后世以小家庭过日子为主的生活不同,这个时代的人,都非常注重家族的观念。

家主,或是族长,在整个族里,权威非常重,甚至有权私设刑堂,断然处置族内的不肖子孙。

说实话,李中易对于家主或是族长,并不感冒。不管谁当族长,只要不严重损害到他的利益,他都无可无不可。

“阿爷,府门前怎么连灯笼都没点?”李中易不好意思说家里太冷清,怕李达和面子上不好kàn

,就拐了个弯子探问究竟。

“唉,你母亲损失了千亩上好的水田,万分心疼,”李达和顿了顿,接着又说,“她一气之下,硬是带着你二弟离开家门……”

虽然李达和语焉不详,李中易却不须多想,很容易就可以推断出事情的原委。

曹氏被李中易算计着失了大票的钱财,这么大一笔财富被吸走,以曹氏贪婪无度的个性,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结果,曹氏故yì

找李达和闹事,然后一气之下,索性带着李中昊翘家出走。

而且,曹氏肯定把钱都带走了,不然的话,李家就算是再穷,也不至于连大门口都点不起灯笼。

李中易心想,曹氏啊,你如果有点骨气的话,干脆永远都别回来哦!

念头还没动完,李中易忽然听见府门前传来喧闹之声,动静越闹越大。

李达和霍地站起身,刚要朝门外发问,就见李五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过来,说:“禀阿郎,府门前来了许多曹家的人,吆三喝四的骂街,小人从门缝里看见他们手里拿着棍棒,就没敢开门。”

李达和立时就明白,一定是曹氏的哥哥,曹猛带着人打上了门。

曹家虽是万州的名门豪族,不过,近些年来,在朝中有官职的,也不过是曹氏的亲哥哥曹猛罢了。

曹猛现为成都府治下的蜀县县尉,这是个从八品下的官职,比李中易如今所任的司医,还要低两级。

“为父去看看。”李达和走出去几步,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扭头却见李中易默默地跟了上来。

李达和张了张嘴,本想阻止李中易跟他出去,转念一想,他如今尚未恢复官职,万一曹猛那个莽夫动了粗,他很可能要吃大亏。

“那曹猛毕竟是你的长辈,等一会见面,即使他的话,不太好听,你也别和他计较。”李达和小声叮嘱李中易,让他别冲动。

李中易表面上点了头,心里却打定主意,到时候只要情况不对,他就会让车夫把御赐的马车堵到门口去,任由曹猛随便打砸。

嘿嘿,姓曹的,你小子自求多福吧,可千万别落到老子滴手上哦?

在那个懦弱的“李中易”的记忆里,曹氏嫁进家门不久,他这个才三岁的庶长子,曾经被曹猛推下鱼塘,差点淹死。

老皮囊夹带的旧怨,结合如今曹氏对他母子的虐待和欺凌,李中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地放过主动送上门的曹猛。

李达和父子赶到府门前的时候,大门被人从外面砸得咣咣直响,叫骂声,喧闹声不绝于耳。

“开门。”李达和摇头叹息着,吩咐打开李家的大门。

李五刚刚卸下门栓,“嗵。”一声巨响,大门被人从门外撞开,一大群人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青袍官员,一拥而入,硬是闯进了李家。

李达和忍住怒气,拱手说:“内兄,好久没见,别来无恙否?”他没有直呼曹猛其名,而是选了关系更近一些的内兄,还是想给曹家留一些面子。

“什么有恙无恙的?少来这一套。老子今天来,是专门为我那苦命的二娘子讨公道的,”曹猛说话时,脸上的横肉,抖动得十分厉害,“废话少说,还我家二娘子的良田,则罢了。如若不然,我曹猛认得你,手里的家伙事,可没长眼睛。”

“内兄,你何出此言?”李达和惊讶地问曹猛。

“嘿嘿,姓李的,别人可能不清楚你们父子搞的什么鬼名堂,我曹猛能不知dào

这里头的猫腻?”曹猛指着李达和的鼻子,破口大骂。

这时,站在李达和身旁的李中易,瞥见瓶儿站在不远处,冲他深深地点点头。

李中易暗赞瓶儿会办事,既然她已经通知到了车夫,那么剩下的事,就看曹猛如何尽情的表演了。

“曹兄,如果不献上的那千亩良田,曹氏和我们全家……”

曹猛根本没打算让李达和把话说完,就粗暴的打断,“少扯那些有的没的,既然是你写的信,那老子只找你。”

李中易看得非常清楚,这曹猛摆明了是想讹诈李家,根本就不想给李达和解释的机会。

那千亩良田,是李中易提议,李达和写信给曹氏,让她舍财救命。

李达和脸红脖子粗,气得浑身直颤,却依然惦记着和曹氏的夫妻之情,没有说出休妻二字。

曹猛得势不饶人,手里晃动着李达和写给曹氏的信,蛮横的逼迫李达和,交出那千亩良田。

李中易故yì

没上前出头,让李达和多受一些曹家的刺激,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曹家的下人们,挥舞着手里的棍棒,跟着曹猛一起吆喝,阵势闹得很大。

“曹猛,你说该怎么办?”李达和被逼急了,把内兄改成了曹猛。

在这个年月,直呼平辈亲戚的名字,属于非常无礼的举动。

曹猛嘿嘿冷笑几声,说:“你们李家在城外不是有一大片祖田么?拿那个来抵帐吧。”

李达和怒道:“那是我李家宗族所共的祖产,我哪有权利变卖?”

“那我就管不着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曹猛忽然提高声调,“别想赖帐,否则,必定拿了你去见官。”

此话一出口,别说李中易,就连李达和也听懂了。敢情,曹家以为李达和丢了官,再无出头之日,成心想欺负李家。

李中易没想过出头的事,只有李达和彻底死了心,他们家才会彻底安静。

发觉瓶儿冲他呶嘴,李中易不动声色扭头看向身后,只见车夫已经赶着御赐的马车,缓缓地驶来。

时机到了,李中易毫不迟疑地挺身而出,厉声吼道:“你们这帮狗东西,强闯官宅,欲图抢劫,难道不怕王法?”

“官宅?抢劫?王法?”曹猛得了李中易的“提醒”,立时恶向胆边生,他朝着地下吐了口浓痰,“小的们,给爷狠狠的砸。”

曹家的恶奴们,挥舞着棍棒一拥而上,李中易抢先一步,眼疾手快的拉住已经气糊涂的李达和,把他扯到了一旁。

“轰,咣,啪……”曹家人的棍棒之下,李家立时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穿戎装的武官,领着一群巡逻的武侯(警察),从坊外冲进李家。

那武官见宅子里乱成一团,他当即厉声喝道:“住手!哪里来的恶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闯官宅,想造反么?”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曹家的恶奴们,被造反二字给吓住了,纷纷停下打砸,目光都投向他们的主人曹猛。

李中易看得仔细,来的军官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兄弟,金吾卫副队正黄景胜。

通俗点说,黄景胜的职权范围,相当于李家所在辖区“派出所”的代所长。

“这位兄弟,本官是蜀县县尉曹猛,和这家人是亲戚,有些债务上的瓜葛需yào

清理。”曹猛见来了官面上的人,黄景胜的品级也比他低一些,就拱手着解释说,“纯粹是家务事。”

“家务事?少给老子胡扯,老子活了这么大的,还没见过拿着棍棒闹家务的,你们肯定是想造反。”黄景胜肯定是站在李家这一边的,所以字字句句不离造反二字,管他娘的,大帽子先扣住再说。

黄景胜一边扣帽子,一边游目四顾,最终从人群之中,找到李中易的所在。

见李中易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主动站出来的意思,黄景胜也就放了心。

别人可能不清楚,黄景胜绝对知dào

李中易有多厉害,既然李中易不想出头,必然有其充足的理由。

“咳,区区副队正,也敢乱给本官的扣罪名,莫非是收了李家的黑钱?”曹猛有峙无恐的反击,让李中易察觉到一丝不祥的预兆。

果然,没等黄景胜说话,已经有人拨开包围李家的一众武侯,快步走进院内。

“黄队正,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去街上巡逻吧。”

黄景胜看清楚来人,下意识地问那人:“王街使,您怎么来了?”

“本官带兵巡逻至此,发xiàn

这里有很多人,就过来看看。”那王街使慢条斯理地说,“黄副队正,此地的事由本官亲自处置,你且巡逻去吧。”

“王街使,这里乃是下官的辖地,下官既已带兵接案,却无功而返,怎么向上峰交待?”黄景胜委婉的拒绝了王街使的一番“好意”。

李中易也看明白了,敢情这王街使恰好是黄景胜的顶头上司,金吾卫右街使,其地位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分局局长。

嗯哼,连这个王街使一次性都解决了,倒也不错,免得留下后患。

王街使怒极反笑,他浑身一阵乱抖,抬手指着黄景胜的鼻子,厉声喝道:“本官命你赶紧走人,否则的话,军法从事。”

黄景胜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李中易吃亏呢,他不仅没走,反而大踏步走到李中易的身前,手握刀柄,将他护在了身后。

“来人,都给本官拿下。”王街使终于爆fā

了,不管不顾地要下毒手。

眼看着局面,一步步滑向最坏的状况,这时,守在门口的众兵丁,如同潮水一般,突然向两边分开。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只见一位身穿锦袍的佳公子,背着手,一步三晃,吊儿郎当地从门外踱了进来,大模大样的傲立于门前。

第35章 倒霉催的

那位公子打开折扇,轻轻地扇了两下凉风,笑眯眯地望着李中易,说:“我说兄弟,你不在场,哥哥我可是输惨了啊。”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技艺不精,怪得了谁?”

他心想,孟仁毅来得到真是巧,不过这样也好,御赐的马车被毁,终究于名声有碍。

那王街使狠命地揉了揉双眼,定神一看,冷汗立即就淌下脊背,他忙不迭地双膝跪地,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毕恭毕敬地说:“下官王德彪,参见侯爷。”

孟仁毅连眼皮子都没夹一下王德彪,他收起折扇,朝李达和拱了拱手,客气地问候说:“伯父安好。”

李达和身为老资格的御医,怎么可能不认识成都侯孟仁毅呢,他心里一阵慌乱,手忙脚乱地连连摆手说:“侯爷,使不得,使不得,您折煞老朽了。”

孟仁毅抬手拍了拍李中易的肩膀,笑道:“伯父有所不知,我与中易兄弟一见投缘,比亲兄弟还要亲。”

王德彪听了这话,整个身子立时瘫软到了地上,差点没给吓昏过去。

我的个老天,要是早知dào

是这样,谁敢来淌这么深的浑水?

“侯爷,老朽……”李达和的口齿很不灵活,简直不知dào

该说什么才好。

“阿爷,贵客登门,还是请到正厅叙话吧?”李中易不可能眼看着老父受窘,只得主动站出来打圆场。

“什么贵客,兄弟你的家,难道不是我的家?”孟仁毅自始至终,都没拿正眼去看王德彪,一直把他当作是空气。

早就见机跪下的曹猛,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肝胆欲裂。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向愚蠢笨拙的李家庶子,不仅和成都侯称兄道弟,更熟到了完全不拘礼的地步。

“苍天呀,菩萨啊……”曹猛暗暗在心中哀嚎,“救救我吧。”

对于跪满了一地的众人,孟仁毅全都当作了不存zài

的摆设,在李中易父子的陪同下,他迈步向前,直奔正厅而去。

眼看着孟仁毅即将离去,王德彪突然浑身打了个寒战,也不知dào

从哪里来的机灵劲,突然大声说:“禀报右金吾卫孟大将军,下官已经擒下贼首曹猛,请您发落。”

右金吾卫?孟大将军?李中易恍然大悟,敢情,孟仁毅不仅是成都侯,还是主管着京城治安的右金吾卫的一把手。

视线碰撞在了一起,孟仁毅和李中易不由会心的笑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这个王德彪总算是开了窍,没有笨到要死的地步。

李中易看得出来,孟仁毅之所以故yì

晾着王德彪,就是在等他主动倒戈,从最致命的地方一口咬死曹猛。

“哦,贼首在哪里?”孟仁毅停下脚步,扭头问趴在地上的王德彪。

王德彪毫不迟疑地把手指向了曹猛,咬牙切齿地说:“就是他。”

尽管曹猛身上穿着官服,但是,王德彪故yì

省略掉了曹猛是现任蜀县县尉的身份。

王德彪记得很清楚,上次有个职位不小的官儿惹怒了成都侯,结果被整得死去活来,家破人亡,妻女都成了**的名*妓。

面对如此凶残,又是顶头上司的孟仁毅,王德彪只恨无法脱身,却再也顾不得曹猛的死活。

孟仁毅因为来得晚,并不太清楚现场的实jì

状况,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利用身份的绝对优势,逼迫某些人闹内讧。

现在好了,有了王德彪主动提供的口食,即使孟仁毅一言不发,李中易也绝对不可能吃半点亏。

“既是贼首,你应该知dào

怎么办吧?”孟仁毅的话模棱两可,却令王德彪异常胆寒,他当即下令,“来人,拿下这些恶贼。”

黄景胜听到命令后,第一个拔刀冲了上去,他部下的兵丁紧随其后,王德彪带来镇场面的大批官兵也纷纷拔刀冲向曹家的仆人们。

“王德彪,你不是说好了……呃……”曹猛破口大骂,结果,被人脱下臭袜子,死死地堵住了他的嘴巴。

“呜呜呜……”曹猛气得要吐血,双眼死死地盯着王德彪,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王德彪早就死了几万回。

曹猛的两脚死命地蹬着地面,拼尽全力的挣扎着,闹腾着,呜咽着……

这一刻,曹猛悔断了肠子,早知dào

会这么悲剧,就不该趁火打劫,跑到李家来撒野。

由于曹猛很不知趣,有个脾气火爆的官兵被惹毛了,他抬手就是一巴掌,“贼娘的,放老实点……”

“啪!”伴随着一记超级响亮的大耳光,曹猛那白嫩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五根红指印,悔恨的眼泪也跟着淌下来脸颊。

在和兵丁的撕扯中,曹猛的鞋子掉了,乌纱帽也给人踩在了脚下,漂亮的锦袍在地面上拖得肮脏不堪……

就这样,曹猛狼狈不堪的被兵丁们倒拖着,架出了李家大门,地上只余一长溜拖拽的灰尘痕迹。

“大将军,那恶贼应该有许多党羽,下官请命立即带兵去缉拿,力求一网打尽。”王德彪涎着脸快步凑到孟仁毅的身前,主动提出了他的建议。

正因为了解孟仁毅的个性,王德彪心里很明白,仅凭反戈一击,诬陷曹猛为贼首,并不可能获得孟仁毅的谅解。

既然已经往死里得罪了曹猛,王德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定要把曹猛整得家破人亡,然后把家财女子都抄上来,统统送给成都侯爷。

“嗯,我听说,曹家富可敌国?”孟仁毅扔下这句话,掉头就走,再不理会王德彪。

王德彪听了这话,不由暗暗叫苦不迭,曹猛的家底他非常清楚,虽然很富裕,但也谈不上敌国吧?

孟仁毅话里隐藏的意思,其实是,至少献上万贯家财,才有可能放王德彪一马,这还是看在是老部下情面上的宽容。

对于孟仁毅的暗示,王德彪这个经常黑吃黑的老手,岂能听不懂?

“回大将军,下官一定严加抄查。”王德彪俯首贴耳,乖顺异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王德彪只能自认倒霉,曹家的家产不够的话,只能暂时拿他王家的银钱顶上了。反正,只要不丢官,失去的钱财总会聚集回来的。

此所谓,留得官位在,不怕没钱捞!

孟仁毅三言两语打发走了王德彪,然后笑着对李中易说:“第一次上门拜访,区区薄礼,还望笑纳。”

“使不得,使不得……”李达和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想要拒绝孟仁毅的好意。

李达和虽然嘴笨,但做了御医这么些年,对于刚才孟、王二人所打的哑谜,心里是明白的。

李中易却微微一笑,说:“回头再教你家厨子,做几道你从来没吃过的佳肴。”

孟仁毅见李中易面不改色地就收了如此大的厚礼,果然不是俗人,他不由哈哈大笑,说:“还是你知我。”

李中易只笑不语,他相信,孟仁毅上门不可能只是借花献佛,应该另有名堂。

果然,孟仁毅唤来贴身的侍卫,嘱咐说:“把我的礼物,都带进来吧。”

不大的工夫,那侍卫领着一大群男女老少进来,隔着老远,人群里边就有人欢呼着跪地行礼,“老奴拜见阿郎。”

李达和定神一看,不由一阵狂喜,敢情,孟仁毅带来的礼物是,他们李家因为抄家,被抓走的所有仆婢。

李中易暗暗点头,孟仁毅这家伙有心了,难怪他说要晚点到,搞了半天,居然是要送上这么大的一份厚礼。

对于真zhèng

有长远眼光的官宦人家来说,伺候多年,而且忠心耿耿的家生子奴仆,其实比钱财更重yào



李家父子把孟仁毅请进正厅,宾主落座,瓶儿奉了茶。

李达和本想好好地感谢孟仁毅,却不料这家伙却抢先一步,不客气地说:“伯父,如果您要道谢的话,我掉头就走。”

李中易见李达和有些尴尬,赶紧出面打圆场,解释说:“阿爷,他就是这么个豪爽的脾气,不喜欢繁琐的俗礼。”

孟仁毅猛一拍大腿,怪笑道:“没错,只要是我的兄弟,怎么着都行,比如说你小子。”

李达和让这两个家伙闹得有些头晕,但是有些话他又不不能不说:“中易,那曹氏毕竟是你的母亲,可千万不要做得太过火。”

“阿爷,您就放心吧,孩儿知dào

分寸。”李中易话锋一转,“不过,曹家也欺人太甚,这亲戚恐怕很难继xù

做下去了。”

李达和也被曹猛和曹氏闹得灰了心,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真闹大了,总是一桩丑事。”

李中易心想,事情就是要闹大,嘴上却安慰李达和:“阿爷,只要曹家不把坏事做尽,我想的话,仁毅兄也不会为难他们的。”他这话说的很活,模棱两可,进可攻退可守。

等李达和叹息着离开之后,孟仁毅就笑着问李中易:“最后怎么处置曹家,你应该早有章程吧?”

李中易喝了口清茶,笑道:“只要曹氏愿意与我爹和离,曹猛的家产,分她一半。”

孟仁毅转了转眼珠子,当即击掌叫好,哈哈笑道:“借花献佛,妙得很啊!伯父的面子也照顾到了,你的问题也迎刃而解,高,实在是高。”

“牌局的战况如何?”李中易掉转话题,询问麻将的战果。

孟仁毅撇了撇嘴,说:“不管输赢都是老子的钱,没啥鸟意思。”

李中易忽然露出邪魅的笑容,低声说:“有一种麻将玩法,钱输光了的话,可以脱*衣服嘛。”

孟仁毅仔细一想,不禁拍案叫绝,乐得直叫唤,“哎呀呀,我说兄弟啊,你真是找乐子的高手啊,愚兄我真是服了你啊。”

“不过,是输一局脱一件呢,还是全脱了?”孟仁毅有些犯愁地问李中易。

李中易一脸不屑地瞪着孟仁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没好气地说:“真笨,半遮半掩,最**啊!”

“哈哈,真有你的,乐死老子了!”孟仁毅捂住肚子,笑得直打滚。

第36章 麻将

晚膳的时候,李中易亲自到厨房里,指点着厨娘,做了几道可口的下酒菜。

酒菜备齐后,李中易吩咐人送一份给李达和,其余的就留给他和孟仁毅下酒。

说来惭愧,李家的一坛酒,眨眼的工夫就喝光了,要不是孟仁毅带了酒来,还真有些丢人。

兄弟两人别说边聊,反正彼此都知dào

对方的酒量,酒到杯干,喝得十分痛快。

就在吃得聊得差不多的时候,瓶儿过来禀报,王德彪来了。

孟仁毅笑道:“蜀县的县城就在城郊,姓王的来得不慢啊,一定是送家产来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小弟我很可能一夜暴富啊。”

兄弟俩相视一笑,仿佛多年的老友一样,心意相通,配合得十分默契。

很快,王德彪被领到正厅,他一见了孟仁毅就跪下行礼,老老实实地汇报成果:“……抄到铜钱五千贯,田契八张共一千五百亩,男仆五十名,女婢三十名,歌姬七名,城中的商铺契五处……”

孟仁毅默默地计算了一遍,皱紧眉头问王德彪:“你确定没弄错?”

王德彪心里在滴血,田产啥的,都是曹猛的,这没啥好说的。

曹家的铜钱实确实只有五千贯,王得彪担心孟仁毅不满yì

,赶紧补充说:“曹猛还有五千贯铜钱,存zài

朋友那里,下官已经派人去抄拿。”

孟仁毅这才勉强点了点头,说:“辛苦你了。手尾都弄齐了么?”

李中易暗暗好笑,孟仁毅不仅额外敲诈了王德彪五千贯钱,居然还要求姓王的自己把相关的手续弄齐全,免留后患,简直是霸道之极。

“回爷的话,一应田契、奴契、地契,全都在成都府衙备好了案,保证万无一失。”王德彪偷偷地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幸亏他经常吃拿卡要,中饱私囊,知dào

完整的财产转移程序,否则,就要留下尾巴了。

“嗯,贼首的证据确凿了?”孟仁毅问完曹家的财产之后,这才慢条斯理的询问曹猛的罪状。

“回爷的话,下官这里有里正(社区主任)的告发书,厢长(街道办主任)的同签书,街坊邻居的证明书,曹猛知法犯法,冒充盗贼,甚至袭杀官差,罪名已显。”王德彪准bèi

得十分充分,他拿出的各类文书,一环扣一环,令人无法反驳。

孟仁毅缓缓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你又该当何罪?”

王德彪吓得浑身直冒冷汗,身子一软,跪地求饶:“爷,求求您了,看在小的跟随您多年的份上,就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吧。”

孟仁毅始终不应,李中易知dào

,他该出场了,就打着哈哈,替王德彪说了几几句好话。“

王德彪对李中易的仗义执言,感激涕零,冲他连连叩首致谢。

孟仁毅见戏演得差不多了,就挥挥手,说:“此案事关重大,必须办成铁案,懂么?”

王德彪好容易逃出魔爪,连连磕头,赶紧表态说:“小的一定不敢当儿戏。”

“滚吧。”

既然王德彪的利用价值已经榨干,孟仁毅也懒得和他多罗嗦,直接赶走了事。

“我说,兄弟我的事儿都办完了,剩下的就是你自己个的事了哦。”孟仁毅一口饮下一碗酒,似笑非笑地望着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如果小弟所料不错,我那位母亲,应该差不多快到了。”

孟仁毅有些想不明白,就问李中易:“为何?”

“呵呵,那王德彪聪明得很,肯定会盘问清楚,再来回话。”李中易话音未落,就听见大门口传来哭丧一般的女人尖嚎声。

“哎哟喂,兄弟,愚兄我想不服气,都不成呐。”

孟仁毅也没有想到,刚说到曹氏,曹氏就到了。

李中易唤来瓶儿,小声叮嘱了一番,然后拉着孟仁毅后门离开了家。

坐到马车上,孟仁毅忽然笑了,说:“你小子这是成心想晾着曹氏?”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说:“和离最好,我阿娘虽然不能当正妻,却可以主持中馈,当家作主。”

“得了,你家的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我操的那门子闲心?”孟仁毅仰面朝天,躺在锦襦上,翘起双腿,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嘿嘿,明儿个是休沐日,你这是打算带我去哪里快活?”

李中易自从上马车后,就没问过去处,可是,马车一直在动。

“嘿嘿,本想领你去看百戏,现在嘛,还是觉得打麻将脱衣服的游戏,比较刺激。”孟仁毅厚颜无耻地说出了他的心理话。

李中易撇了撇嘴,说:“我还要上青城山炼丹,万一把持不住,落了话柄,很可能要倒大霉。”

孟仁毅想想也是,他的皇兄孟昶对于修仙炼丹之道,已经到了入魔的程度。

换句话说,谁敢破坏孟昶的长生之路,就算是亲兄弟也下得去毒手。

“你真懂炼仙丹?”孟仁毅忽然好奇地问李中易。

李中易露出神mì

的笑容,说:“信之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你是哪种?”

“咳,反正老子是不太信的。唐太宗据说就是吃丹药吃多了,暴亡。”孟仁毅本对修仙没有任何兴趣,他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我的丹药不同,只要服用得当,不敢说长生不老,益寿延年还是有把握的。”李中易显得信心十足。

别的且不说,单单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六味地黄丸,就足以帮zhù

李中易装神弄鬼,稳立不败之地。

只要,孟昶不是夜御十女,斩伐无度,李中易都有办法让他保持身体健康,活蹦乱跳。

马车在表演百戏的彩棚门前停稳,李中易和孟仁毅刚要下车,却见一骑快马从远处飞奔而来,隔着老远就高声呼喊,“侯爷,侯爷……”

马上的骑士赶到孟仁毅的面前,翻身下马,凑到他的耳旁小声说:“禀侯爷,陛下和贵妃刚才到了侯府。”

孟仁毅皱紧眉头,扭头告sù

李中易:“兄弟,对不住了,我有急事,必须马上回府。”

谁知,那骑士却插话说:“侯爷,陛下悄悄从后门进的府,翠柳几个就在湖心亭那边打……打……麻……哦,麻将,被陛下逮了正着。贵妃对那麻将很感兴趣,传下懿旨,要见发明麻将之人。”

孟仁毅笑嘻嘻地望着李中易,说:“咱兄弟俩忒有缘分。本来是要分手的,没想到贵妃要见你,走吧,咱们一同回去。”

李中易一阵头疼,他制作出麻将,本来只想给孟仁毅解闷的游戏罢了,没想到竟然让孟昶和费贵妃发xiàn

了,倒霉催的!

马车上,孟仁毅见李中易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笑着安慰他:“你可能不知dào

,我那皇兄和贵妃比我这个荒唐侯,还要爱玩。到时候啊,说不准,皇兄的兴致来了,拉着你我一起上阵,也未可知。”

李中易仔细一想,觉得孟仁毅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孟昶不就是因为爱玩,生活异常奢侈,最终丢掉了江山和老婆么?

两人回到侯府,在湖心亭内,见到了笑容满面的孟昶。

见礼之后,孟昶抬手指了指面罩轻纱的花蕊夫人,笑道:“四弟,你嫂子对桌上的这玩意儿十分好奇,刚刚一直在问,怎么个玩法。”

孟仁毅赶紧把李中易推了出来,他笑着解释说:“不瞒皇兄,这麻将的玩法,小弟也是从李司医那里学来的。”

孟昶其实早就从翠柳的嘴里了解到,李中易才是麻将的发明者,只是因为身份问题,他必须先问孟仁毅。

李中易见逃不过去了,只得挺身站出来,拱手说:“陛下恕罪,微臣学识有限,胸无大志,平日里,琢磨得最多的就是怎样消遣得更好的法子。”

“离题万里,离题万里。”孟昶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了李中易的废话,“你就给朕说说,这麻将怎么个玩法?”

既然孟昶都不在乎李中易发明出这种玩物丧志的玩意儿,他又何苦自找麻烦呢?

于是,李中易打起十二分精神,搜肠剐肚,用极为通俗易懂的语言,把麻将的玩法介shào

给了孟昶和花蕊夫人。

“三郎,这里正好有四人。”等李中易介shào

完一遍后,花蕊夫人忽然出声提醒孟昶。

孟昶看了看孟仁毅,又瞅了瞅李中易,突然哈哈大笑,说:“蕊娘说得极是,正好是四人。”

得,孟昶都发了话,李中易即使再不情愿,也只得被迫坐上了牌桌。

既然是打麻将,就必须洗牌。洗牌的时候,又难免触手碰指。

问题是,除非李中易活得不耐烦了,他哪敢和花蕊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

李中易赶紧建议说:“陛下,不如请内侍们帮着洗牌吧?”

孟昶刚才偷看过翠柳她们玩牌,知dào

一局牌终,必须搓乱了重新码整齐。

就在孟昶犹豫不决的时候,花蕊夫人突然发了话,“三郎,我看他们都是自己洗牌的。”

孟昶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架不住花蕊夫人的娇嗔,无奈地说:“好好好,自己洗牌,自己洗牌。”

娘的,孟昶这边放了水,开了闸,可累坏了孟仁毅和李中易。

他们既要洗牌码牌,又担心无意中挨上花蕊夫人的手,这么一来,就只能瞪大了眼珠子,死死地盯着花蕊夫人的手在哪里。

正因为注意力高度集中,李中易惊讶地发xiàn

,花蕊夫人的纤纤玉指,白里透红,红里透嫩,嫩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

这双令人触目心动的绝品玉手,如果放到后世,仅仅是保险费,就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至少,在李中易上辈子混迹的顶级贵人圈子里边,他从没有见过谁的老婆,或是小三,拥有这么一双堪称国宝级艺术品的完美玉手。

孟昶治国很无能,但是玩物丧志的东东,却是一学就会,一会就精。两圈牌下来,他已经打得有模样,仿佛每天搓麻的老手。

反过来再看花蕊夫人,更不得了,不仅抢了李中易的杠,居然还杠上开了花。

“嘻嘻,李司医承让了。”花蕊夫人开心得花枝招展,乐不可支。

第37章 吵闹

见花蕊夫人玩得开心,孟昶更是高兴,连连颁下赏赐,让跟着伺候的下人们也沾沾喜气。

打了两局牌后,李中易大着胆子胡了一把小牌,孟昶和花蕊夫人也都乐呵呵地数了铜板给他。

李中易慢慢看出来,在玩的方面,孟昶和花蕊夫人都非常开通,并不斤斤计较,于是他那颗悬着的心渐渐放回肚内。

麻将这玩意,很容易让人上瘾。几个人一直玩到深夜,孟昶居然没有半点想回宫休息的意思。

李中易略微一想,明白了,明日是休沐日,大臣们休息,皇帝不也得松散一下?

鉴于女人一般都有些小心眼,所以,李中易要么自摸胡牌,要么等孟昶或是孟仁毅放了铳才敢胡。

时间一长,花蕊夫人的面前,铜板堆积如山,乐得她咯咯直笑。

孟仁毅一直没怎么敢胡牌,见李中易连胡了好几把,他的脸都吓绿了。

可是,李中易却像没事人一样,渐渐放开手脚,按照孟昶和花蕊夫人胡两把,他胡一把的规律,保持了下来。

“哗啦,哗啦……”湖心亭的麻将声声,一直响到旭日东升之时才停下。

临走的时候,花蕊夫人居然吩咐内侍,把她赢的铜板都带回去。

李中易心想,花蕊夫人怎么可能缺钱花呢,显然,她对于昨晚的战果,非常满yì



送走了孟昶两口子后,孟仁毅仰面长吁一口气,扭头埋怨李中易:“你的胆子真够大的,赢我皇兄的钱,倒也罢了,怎么连贵妃的钱都敢收?”

李中易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话题,而是反问孟仁毅:“你自己在家和美婢们一起打牌,感觉如何?”

孟仁毅想了想,说:“刚开始还有点新鲜,后来,赢得多了,也就觉得没啥意思了。”

李中易轻声一笑,说:“麻将,麻将,重在一个赌字,没有输赢的刺激,有啥意思?再说了,宫里面啥宝贝没有,陛下和贵妃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么一点铜板?”

“哦,原来如此。”孟仁毅本就极聪明,他转了转眼珠子,就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嘿嘿,所以啊,你也得找几个和你地位差不多,或是对你无所求的朋友,一起玩,这样才有味道。”李中易把上辈子陪老首长打麻将的心得,一股脑地传授给了孟仁毅。

在孟仁毅的侯府里吃过一顿丰盛的早膳后,李中易懒洋洋的打着饱嗝,登车回家。

到家后,李中易缓步走上台阶,一直守在门口的瓶儿,快步迎上来,小声说:“公子,曹氏昨晚回来了,在阿郎的书房里大吵大闹,搅得鸡犬不宁。”

李中易点点头,曹氏回家里来闹,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闹的话,她还是曹氏么?

“阿娘没事吧?”李中易随口问瓶儿。

李达和被吵闹,那是必须的,薛姨娘如果受到了惊扰,那么,曹家的命运就很可能更加悲惨了。

“阿郎知dào

曹氏回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让人把夫人送出了门,现在住在长春观里。”瓶儿的回答让李中易觉得很舒服,由此看来,他如今在李达和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与往日大不相同。

昨晚陪着孟昶和花蕊夫人打麻将,一宿没睡,李中易确实感觉有些累,回房刚躺到床上,就进入到沉沉的梦乡。

直睡到黄昏时分,李中易方才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

瓶儿打来洗脸水的时候,小声说:“阿郎亲自来过好几次,见您一直在睡觉,就没让奴婢叫醒您。”

李中易心想,父亲李达和恐怕是担心,如果他睡得不好,心情糟糕,曹家的事情就更难办了吧?

事实上也是如此,只要是个明白人都会清楚,只要他李中易不点头,曹猛的事绝对无法收场。

不过,曹氏再不是个东西,毕竟是他李中易的嫡母,处理的分寸必须拿捏得当。

曹氏为鱼肉,他是刀殂,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爽就一个字!

洗漱完毕,李中易不想给李达和留下,他得势就猖狂的坏印象,于是抬腿往书房那边走去。

还没到书房门口,李中易就听见里边传来曹氏骂人的声音,“二郎,你要有半点出息,我们曹家怎么可能落到如此的地步,我居然还要去看那个庶子的脸色,真是白养活你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曹猛不顾亲戚的情面,带人上门,要打要杀的,不就是欺负我丢了官职么?”这是李达和的声音。

“二郎,都是你个没用的东西不争气……呜呜呜……”

“阿爷,您就给大兄好好地说说,让他饶了我舅父吧……”

书房里乱成了一锅粥。

守在门前的书僮李小三,见李中易点头,这才高声请安,“小的见过大郎君,小的这就去禀报阿郎。”

没等李小三转身,李达和的声音,就已经从书房里传出去,“是大郎来了?进来吧。”

李中易进屋后,摆足了姿态,不仅给李达和行了礼,而且也显得很“尊重”曹氏,“母亲安好。”

“我好什么?我一点都不好,我要是好了,也不至于肝疼。”曹氏阴阳怪气地咄咄逼人。

李中易心里暗暗好笑,他睡了一大觉,就是故yì

给了曹氏去闹的机会。可惜的是,曹氏居然没敢去找他大闹,显然已经暴露出色厉内荏的真相。

咳,机会给了你,自己却抓不住,怪得了谁呢?

“阿爷就是名医,既然母亲肝疼,就请阿爷诊治一下?”

只有傻瓜才会当着李达和的面,和曹氏来硬的,反正,曹猛的小命以及曹家的家产都捏在李中易的手上,无论是搓圆还是搓扁,都由不得曹氏。

那句老话说的是啥来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哈!

换句话说,大把柄被李中易捏在手心里,曹氏即使再不想忍,也得老老实实的忍着。

李达和眉头紧锁,老妻明明有求于人,却依然是咄咄逼人,长子却是一个劲的装傻,继xù

闹下去,何时是个了局?

“大兄,你就饶了我舅父吧,求求你了。”李中昊得了曹氏的眼色,跑过来拉住李中易的手,使劲地摇晃。

李中易不动声色地拉开李中昊的手,没办法,他这个弟弟已经彻底被曹氏教坏了,根本不值得疼惜。

远的且不说,就在李中易附体过来的这几个月里,李中昊不止一次暗中算计他。

李中易上辈子没兄弟,格外的珍惜手足之情,以为李中昊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罢了,也没太过计较。

可是,那一天,李家即将被抄家,李中昊明明知dào

消息,却抛弃了他这个蒙在鼓里的大兄,独自和曹氏钻狗洞跑了。

如果不是李中易急中生智,运气又很好,天知dào

会发生什么悲剧?

从这一天开始,李中昊在李中易的心里,已经被打入另册。

“二郎,这事为兄也没办法,都是成都侯做的决定。”李中易有意露出苦笑,两手一摊,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姿态。

曹氏和李中昊被蒙在鼓里,李达和心里却是明白的,成都侯和李中易就差同穿一条裤子了,关系好得不得了!

“大郎,再怎么说,那曹猛也是你的舅父,留下余地将来好见面。”李达和心软了,主动帮曹猛说话。

李中易心里冷笑不已,面上却丝毫不显,他淡淡地说:“阿爷,您可别忘了,曹猛曾经当着所有李氏族人的面,只认二郎是他的外甥。”

李达和一时语塞,两个月前李家重修族谱的时候,被曹氏专程请来的曹猛,居然当着所有族老的面,大言不惭地说,李中易不仅没有家产继承权,还应该被赶出家门。

虽然,事情被李达和给按下去了,但是,曹氏和曹猛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收得回来呢?

“李中易,你说该怎么办吧?要杀要剐,尽管放马过来。”曹氏忍了一天一夜,终于忍不住开始撒泼。

“你少两句。”李达和锁紧眉头,不满地喝斥曹氏。

“好啊,李达和,我算是看透了你,我们曹家失势了,你就忘了当初的恩义,就想过河拆桥了,是吧?我告sù

你,李达和,没门!”曹氏异常嚣张的指着李达和的鼻子,破口大骂。

“阿爷,孩儿告退。”

既然曹氏依然如此的不“懂”事,李中易觉得已经没必要继xù

待下去,索性以退为进,他倒要看看曹氏能够横到几时?

李达和呶嚅着嘴唇,想留下李中易,却又不知dào

从何说起,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李中易走远。

“李达和,老娘和你拼了……”

“咣,咣,咣……”

李中易还没走远,书房里就传出打闹之声,夹杂着器物破碎的脆响声。

面子已经给了李达和,至于他犹豫不决,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和李中易无关。

根据曹氏的表现,她在家中肯定还要闹上一段时日,李中易一离开李达和的书房,就决定趁机搬出去住。

眼不见心不烦,随便曹氏怎么去闹,最终还得求到他的跟前。

让瓶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李中易领着瓶儿和芍药,坐上御赐的马车,从后门离开了李家。

李中易如今已经变成多房户,孟昶赐了一套大宅子,李达和留了一套给他结婚的小院子,黄清和黄景胜分别送了一套小宅子。

在这寸土寸金的成都府,李中易居然拥有了四套房子,居住条件获得了极大的改善。

上辈子,在帝都的时候,李中易拼足了老命,也不过是利用房改的机会,在单位捞了一套四室两厅的大房子而已。

直接住进孟昶所赐的宅子,目前并不合适,黄清的礼不好收,李中易左思右想,最终选择住进黄景胜所送的三进小宅子。

按照礼单上的描述,宅子里一应家具摆设齐全,男仆女婢也都是现成的。更重yào

的是,李中易如今不缺钱,随便住在哪里,都可以做到生活无忧。

第38章 老太公有请

巧合的是,这所宅子距离李家非常近,转过几个街口,也就到了。

李中易站在门口打量了一番,然后让瓶儿前去叫门。听说宅子的新主人到了,所有的仆人都纷纷赶到门前,跪倒了一大片。

李中易背着手,穿过照壁,正对面就是主人待客的一进正厅,继xù

往前走,则是接待贵客的内花厅,接下来,就是外男止步的后宅。

转了一整圈后,李中易发xiàn

,这里虽然占地面积不大,可是,布局还算是精巧。

别说李中易人手不多,就算住进几十个人,也毫无问题。

在后宅,李中易随意选了右厢房作为他的卧室。这里日晒充足,光线很好,而且紧挨着书房,不论工作或是休息,都很便利。

等李中易转回到内宅花厅,伶俐的婢女已经烧好了水,泡了茶,递到他的手边。

李中易接过茶盏一看,立马笑了,一定是瓶儿暗中交待过,他不喜欢加姜蒜葱等物,只喜欢清茗。

喝了口茶,李中易发觉是他已经喝顺口的峨眉雪芽,不由大觉满yì

。在这个家,所有人都必须看他的眼色行事,一切服wù

标准都必须以他的喜好作为唯一的参照系。

李中易放下茶盏,叫来宅子里的厨师,耐心地教了几道后世的家常菜。作为资深的吃货,他不愿意亏待了自家的肚子。

安排了晚餐之后,李中易刚捧起茶盏,黄景胜就带着王大虎笑嘻嘻地登门拜访。

其实,这也早在李中易的意料之中,身为辖区“武侯铺”的地头蛇,连这么点情况都掌握不好,那就白混了。

果然,黄景胜一进门就拱着手说:“公子一出门,我就知dào

了,如果不是杂事缠身,我和大虎早就过来了。”

李中易招呼二人坐下,笑着问道:“昨日跟着王德彪去曹家,收获不小吧?”

“那曹猛还真是有钱,家里的吃穿用度,十分精美。”黄景胜大发感慨,“只是有点小小的遗憾,兄弟们既然都跟了去,不可能毫厘不沾,多少分了点小玩意。”

李中易笑了,他心里明白,黄景胜这是提前备好案,免得将来扯不清楚。

反正是曹家的钱财,而且大头已经到了李中易的手上,他也不可能计较太多,否则就会显得不近人情,平白坏了自家的名声。

“兄长,你回头派人告sù

下我父亲,就说我已经搬到了这里。”李中易有些意味深长地叮嘱黄景胜。

黄景胜点头答yīng

了下来,喝了口茶,有些奇怪地问李中易:“公子,成都侯怎么会突然到了你家?”

李中易心里边已经把黄景胜当作是半个心腹,自然不想瞒着他,就把怎么结识孟仁毅,一直到昨晚陪着陛下和贵妃打麻将的事,一股脑地告sù

给了黄景胜和王大虎。

黄景胜和王大虎都听呆了,我的个天,这李中易前几日还是大理狱中阶下囚,短短的几天,就成了成都侯的好兄弟。

更厉害的是,李中易如今已是皇帝陛下的座上宾,这也太神奇了吧?

李中易只是默默的喝茶,并未打扰目瞪口呆的黄、王二人,给他们留出消化局势的时间。

过了好一阵,黄景胜钦佩地挑起大拇指,心悦诚服地说:“公子,我是彻底服了您。”

王大虎露出招牌式的憨厚笑容,摸着脑袋说:“其实呢,小的早就服了。”

李中易给逗乐了,戏谑地看着黄景胜和王大虎。这两个家伙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全是喜欢扮猪老虎的黑心鬼,天知dào

他们在大理狱里边,做了多少亏心事?

可是,黄景胜和王大虎,仿佛没看见李中易异样的眼神一般,依然有说有笑。

啧啧,这脸皮子,得有多厚?

“你们连个来的正好,我现在要去道观里接阿娘来这里,陪我一起走一趟?”李中易笑着发出邀请,黄景胜和王大虎欣然应允。

李中易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愿意带着他们,可想而知,在他的心目中,有黄景胜和王大虎的位置。

把薛姨娘接回家中,安顿下来后,李中易吩咐上酒菜,陪着黄景胜和王大虎,一边喝酒,一边聊家常。

经过闲谈,李中易这才知dào

,原来王大虎至今还是单身,一直住在黄景胜的家里。

黄景胜家里有七房小妾,下蛋的一个都没有,不仅如此,黄景胜还参与了衙门里的同僚们,放高利贷的活动。

李中易知dào

高利贷的危害,就借着酒劲做掩护,笑道:“赊贷(高利贷)有损阴德,你是我兄长,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黄景胜从善如流,马上承诺说:“我绝对不会让公子您丢脸,回头就安排管家,把赊贷的生意都处置干净。”

“嗯,其实呢,你的商铺多,不如拿一间出来,做做质库(典当)的买卖。”李中易有心提点黄景胜,就提醒他,典当的买卖倒是很有发展前景。

存zài

即是合理的!别说连钱庄都没有的如今,就算是金融业已经比较发达的后世共和国,典当行的业务都不容小觑。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本来可以合zuò

开钱庄。只不过,那个本金需yào

量至少几十万贯起步,目前资金不足,暂时没办法开展。

“敢问公子,这质库的生意,如果去做?”黄景胜知dào

成都府内有质库的存zài

,只是,他觉得那个来钱太慢了,并没有用心去琢磨。

李中易笑了笑,解释说:“古董字画瓷器啥的就别收了,可以专门做谷物、土地、宅子、良田等抵押借款的买卖,比如说……”举了几个例子,详细说明了典当行业的操作精髓。

“这门生意固然是好,只是我本金不多啊,才两万贯。”黄景胜愁眉苦脸地望着李中易。

李中易当然知dào

他担心的是啥,就笑着点拨说:“你也别自己出面,让家里的老管家当大掌柜的就行。除了我自己投钱进来之外,回头再把成都侯也拉进来。这么一来,就没几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了。”

“嘿嘿,这就太好了,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黄景胜做梦都想拉成都侯孟仁毅下水。

今天早上,黄景胜已经找衙门里的人打听清楚了,成都侯乃是皇帝陛下最疼爱的亲弟弟,威风凛凛的蜀国第一侯,手握京城一半治安大权的右金吾卫大将军。

换句话说,有成都侯这么硬的靠山撑腰,别说开一家质库,就算是垄断一部分行业,也是手到擒来。

李中易见黄景胜面露喜色,就知dào

他已经想歪了。不过,李中易并不打算马上纠正他不正确的想法,这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去吃嘛。

其实呢,李中易想做质库生意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核心目的还是想做粮食的买卖。

中原政权,如今的后汉,将来的后周,因为连年征战而长期缺粮,严重依赖外购。

据历史记载,后周世宗柴荣为了北征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故地,曾经派宰相王朴和赵匡胤四处购粮。

最终因为后蜀和南唐的顾虑,导致军粮严重不足,耽误了北伐的大计,从而令柴荣遗恨终身。

如果,李中易现在就开始布局,通过粮食生意搭上王朴或赵匡胤,甚至是柴荣的线,将来即使后蜀亡国,他的家人也会受到保护。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粮食,属于战略性的物资。以孟仁毅的身份,直接去操作粮食买卖,很可能遭到孟昶的猜忌。

借着质库的名目转一道手,抵押粮食和直接收购粮食,属于不同的两个概念,其敏感度就小了很多。

既然已经定下了大的方针,接下来,李中易话里话外,始终透露出以粮食抵押借贷为主要生意的目的。

黄景胜虽然精明,却也不可能料得到,蜀国的存zài

顶多也就十多年的时间而已。

就在三个人相谈甚欢的时候,黄景胜手底下的武侯突然来报gào

,说是赵相公家的马车到了李家的门口。

黄景胜闻言后,不由暗喜,怎么把赵老太公给忘了呢,如果把他也拉进来一起合伙,质库(典当)生意,想不红火都不可能。

李中易看了眼黄景胜,他心想,没白交老黄这个兄长,李家的大小事务都在他这个辖区所长的掌控之中,显然颇费了一番苦心。

其心可感,其行可嘉!

不大的工夫,李家守门的李五居然跑了来,汇报说:“回大郎君,赵相公家的管家来下了请柬,请阿郎和您一起去赵府赴宴。”

黄景胜诧异地问李五:“你怎么知dào

公子在这里?”

那李五老老实实地回答说:“阿郎吩咐下人们出去找大郎君,赵家的仆人私下里指点小人来了这里。”

李中易一听这话,立时心头一凛,敢情,他的一举一动,居然都落在了赵老太公的眼里。

看样子,赵老太公确实是盯上他了,只是不知dào

这一次又想整出什么妖蛾子呢?

李中易有些想不太明白,既然赵老太公清楚他的动静,就应该知dào

,他现在和成都侯孟仁毅走得很近。

朝中的宰相家,和皇帝的亲弟弟如果搭上了线,孟昶即使再昏庸,也恐怕难以安睡。

好在,李中易一向喜欢换位思考,他站在孟昶的角度仔细一琢磨,立即意识到:如果赵家能够力挺孟昶去对抗权臣张业,那么,京城里的力量对比,很可能发生重大逆转。

想清楚其中的奥妙之后,李中易点了点头,嘱咐李五:“你去告sù

阿爷,我这就回去。”

回到家中,李中易刚进大门,就见李达和背手站在门房后边,低着头正在转圈。

李中易心里暗暗好笑,清官难断家务事,只有李达和想清楚了,才有办法最终解决掉曹氏的问题。

“见过阿爷。”李中易走过去给李达和行礼,李达和闻声抬头望着李中易,脸上露出喜色,“你回来了?”

“阿爷,赵老太公派来的人怎么说?”李中易知dào

李达和想说啥,赶紧抢先一步把话岔开。

第39章 双狐会

“唉。”李达和脸色立时一黯,随即又有些振奋的说,“赵家来的是大管家赵无忧,话说得很客气,请我们父子俩务必今晚去赴宴,为父碍于以往赠宅的情面,只得答yīng

了下来。”

李中易笑道:“孩儿准bèi

了一些礼物,就在后边的车上。”

李达和正为送礼的问题犯愁,李中易竟然如此细心的准bèi

好了,他不由心里一暖,点着头说:“还是你体谅为父的难处啊。”

家里都被抄空了,即使奴仆们被还了回来,但是浮财全没了,拿什么送礼?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李达和只得坐困愁城。不过,他也知dào

,李中易如今倒是成了大财主。

曹家的财产全成了李中易的囊中物,李达和只要一想这事,既好笑又觉心酸。

好好的亲戚不做,偏要上门来欺负人,结果遭了报应,实在是令人叹息呐!

李达和也知dào

李中易心里有气,但是,曹猛带人打上门这事,确实非常理亏。

而且,李达和也猜想得到,很可能是曹氏背地里唆使曹猛这么干的。只是,这个念头刚一浮起,李达和就不敢继xù

往下想。

家门不幸呐!

看看天色差不多了,李达和与李中易一起出门,准bèi

登车上路。

李达和走到马车边上,不经意的一瞥,不由大吃一惊,脱口问道:“这是御用的马车?”

李中易点头回答说:“因为孩儿侥幸开的药方,碰巧对上了贵妃娘娘的病症,是陛下特赐的马车。”

李达和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李中易,他心里已是波澜起伏,浪潮翻滚。

看样子,李家的未来,倒要靠面前这个大郎来撑门户了。

李达和没再说什么,率先登车,李中易见老爹的脸色还算正常,也就没多想,跟着上了马车。

在赵府后门前,因李达和尚未复职,仆人上前递了李中易的名刺。

一直守在门口的赵二接过名刺一看,心说,正主儿来了,他一边吩咐人开大门迎接,一边派人赶紧去禀告老太公。

“小的赵二,见过达和公,见过易郎君。”赵二显得十分客气,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施礼。

达和公?李达和心尖儿猛地一颤,好家伙,他以前啥时候享shòu

过这么高的待遇?

而且,赵二是谁?别人不清楚,李达和却是心如明镜,这赵二可是赵府的二总管,赵老太公身边非常得用的心腹。

赵家给的面子,着实不小,李达和心里很舒服。

李中易却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面子功夫,他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赵老太公为啥要请他们父子来作客?

客套已毕,赵二居然请李家父子重新上马车,直接驶入赵府。

李达和又是一惊,赵家可是权势显赫的宰相之家,这门前,文武百官都得下马,就算是三品以上的大员来访,都得走着进去。

有李达和在场,李中易索性一言不发,由着老爹去应付。

最终,赵二拗不过倔强的李达和,只得引领着李家父子,一起步行进府。

已经望见二门,赵二赫然看见,自家的老主人正抚须含笑立于门口,他不禁暗暗吸了口凉气。

赵二心想,自家的老主人就算是迎接朝中的重臣,也不过如此,看来,老太公可不是一般的重视他身旁的这父子俩。

“见过老太公。”李达和见赵老太公居然如此礼遇,心里一激动,居然就把李中易落在了后边,独自上前行礼。

赵老太公看了眼在后边不紧不慢走过来的李中易,心想,任你小子奸诈似鬼,这一次,倒要看看你能否逃得出老夫的手掌心?

“达和老弟,老夫冒昧问一句,不知中易可有小名?”赵老太公一边伸手扶起李达和,一边亲热地询问。

李达和的心情一直很不平静,他也没多想,就解释说:“不瞒老太公,因是中年得此长子,就一直唤他珍哥儿。”

等李中易上来见礼的时候,赵老太公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笑眯眯地说:“珍哥儿,老夫盼你多时了。”

李中易头皮一阵发麻,这只老狐狸,不知dào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见赵老太公对李中易如此的看重,李达和这个做父亲的,不可能不高兴,他的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抑制不住的喜气。

寒暄已毕,赵老太公就撂下了李中易,亲热地陪着李达和边闲侃,边往内书房走去。

闵子豪抽空走到李中易的身旁,拱手作了自我介shào

,“鄙人姓闵,名子豪,字宽夫。”

李中易一看闵子豪说话的架式就知dào

,这一定是赵老太公身边的心腹幕僚,赶紧拱手还礼。

“我听说中易老弟你最近发了笔不小的财?”闵子豪若有所指地问李中易。

李中易明知dào

闵子豪另有所指,自然不可能上当,他叹了口气,说:“最近家门不幸,颇领人头疼。”

闵子豪摇了摇手里的折扇,眼眸转了转,陪着李中易叹了口气,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呐。”

嗯,这话就有点意思了,李中易心想,李家是和曹家扯不清楚,这家务事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呢?

赵家则是和权臣张业矛盾尖锐,两方都是手握重兵,麾下拿枪的精锐丘八,各有数万。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个浑水太深了,还是不淌为妙。

见李中易没吱声,闵子豪眼珠子一转,又说:“府上最近抓了好几个内奸,其中一个居然是我家相公的亲随。别的倒没啥,就怕有些消息,瞒不住了啊。”

李中易心里明白,闵子豪的意思是说,赵家的核心圈内出现了内奸,很可能将他提交奸细名单的事,泄露给张业。

那么,以张业的性格,在震怒之下,不凶残的报复李中易,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这算是赤果果的要挟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宽夫兄,换作是你的话,会相信是我这么个小不点坏了大事么?”

不等闵子豪反驳,李中易加重语气,说:“在下不才,略通炼丹之道,陛下好象从来没有杀过丹士吧?”

李中易一语中的,闵子豪一时气竭,眨巴着两眼,急谋对策。

见闵子豪无话可说,李中易微微一笑,他当初大着胆子提出帮孟昶炼丹,目的就是想给自己和整个李家留下一条生路。

江湖实力论!

正因为赵家有着不小的军权,对张业独霸朝政,有着很大的威胁,张业这才视赵家为眼中钉,肉中刺。

就算是赵家把李中易推出去交给张业,难道说,张业就从此把赵廷隐当作朋友了?

这怎么可能呢?

李中易手下没有一兵半卒,不可能对张业的权势形成任何威胁,这个才是关键。

另外,李中易忽悠着孟昶炼丹,就是想让张业有所顾忌,不敢对他下狠手。

再加上,李中易巧合的和成都侯孟仁毅成了一见投缘的“损友”,有孟仁毅帮着周全,孟昶又需yào

炼丹,李中易的处境其实相对安全。

闵子豪能够当上赵老太公的首席幕僚,自有其过人之处,李中易略微一点拨,他就知dào

,李中易早就留下了后路。

厉害啊!

闵子豪一边暗自感叹,一边心想,难怪老太公一心想把这小子收入囊中,果然没有看走眼。

步入书房就座的时候,赵老太公看似无意地扫了眼闵子豪,见他抿紧嘴唇,笑得很假。

赵老太公立时就明白,刚才和李中易的暗中过招,闵子豪没赢。

“达和老弟,今天请你们父子请来,主要是我家新添了个幺孙,”赵老太公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等李达和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他的身上,这才又说,“达和老弟你乃是有名的御医,老夫的旧疾不就是你给治好的么?”

赵老太公显然不想给李达和留下思考的余地,继xù

又说:“所以呢,老夫想拜托达和老弟你,帮我看看这个幺孙的根骨如何,能否养得大?”

这个时代,限于医疗水平的落后,妇女生孩子因为难产,死亡率极高,往往是一尸两命的悲剧。

而且,就算是婴儿顺利出生了,中途夭折的比例也非常高。生下五个孩子,能够顺利长大成人的,能有两个,就已经很不错了。

在农业社会,养儿防老的观念深入人心,再加上婴儿的夭折率极高,所以不管是朱门大户,还是贫苦的农民,都把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当作是家族的头等大事来看待。

赵老太公甩出这么一个大帽子,李达和很自然的就被套了进去,他诚恳地说:“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身子骨异常脆弱,容不得半点闪失。”

李中易暗暗叹了口气,上辈子,有个坑爹的儿子,说他爸是李刚。如今,他却有个坑儿子的爹,居然还都是姓李的,倒霉催的!

盏茶的工夫,赵老太公的幺孙被奶娘抱了出来,交到了李达和的手上。

李达和按照骨相的原理,左看看右瞧瞧,上摸摸,下瞅瞅,别提多细致。

赵老太公瞧见李中易闲在一旁,就笑着说:“珍哥儿,你也来瞅瞅你的幺弟?”

好嘛,幺弟都出来了,李中易强压下心中的无奈,客气地说:“晚辈不懂儿科,看了也是白看。”

赵老太公捻须微笑,你小子想装蒜,嘿嘿,门都没有,咱们走着瞧。

末了,李达和给出他的结论,赵老太公的幺孙,身体很健壮。

赵老太公笑呵呵地说:“这就好,这就好,老夫一直担心此孙养不大啊。”

突然,赵老太公扭头问李达和:“珍哥儿还没有表字吧?可定亲否?”

李中易意识到不妙,冲着李达和连使眼色,可是,有这种憨爹也实在没办法,李达和根本就没看李中易,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不瞒老太公,我是想等他年满二十,再请族内长辈替他取个表字。至于亲事,倒是有桩姻缘,只不过我那未来的亲家如今去了南唐做官。”

什么?已经定过亲了?李中易立时瞪大了眼珠子,直勾勾地盯在李达和的身上,简直难以置信。

第40章 助人为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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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太公见李达和不似做伪,又发觉李中易一脸震惊的样子,心下立时了然,定有此事。

既然已经定了亲事,赵老太公也许是不想惹来李中易的不满,就略过不提,而是直接向李达和提议说:“达和老弟,不知老夫可有资格替珍哥儿取字否?”

李达和根本就没看李中易,站起身子,深深地作揖,欢喜地说:“老太公如此提携犬子,实在感激不尽,请受在下一拜。”

“呵呵,达和老弟,我这条老命都是你救回来的,又何必如此客套呢?”赵老太公笑容满面地扶起李达和,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坐到自己的身旁。

唉,有这种极品老爹,还真是没辙啊!

眼见着木已成舟,生米被煮成了熟饭,李中易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毫无办法去阻止!

赵老太公命人磨墨,沉思良久,眼前忽然一亮,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大字:无咎。

李达和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却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他略微一想,马上念道:“《易经》有云: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李中易也读过《易经》,他知dào

,无咎,既有无悔的含义,也有一生平安,没有灾祸的美好祝愿。

这下子,李中易以后又可称为李无咎。因李家祖籍在成都县,将来李中易飞黄腾达之后,还可被称为李成都。

类似的例子有:李合肥(李鸿章),翁常熟(翁同和),林侯官(林则徐)

“达和老弟,不如选个黄道吉日,替无咎把加冠礼给办了?”赵老太公步步紧逼,丝毫也不放松。

李达和光顾着高兴了,也没想过要问下李中易的意见,当即点头应承下来。

见李达合如此的配合,赵老太公心情越发的舒畅,他心想,和李中易那个“妖孽”比起来,李达和的确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好啊,只要把这个老实人笼络好了,就不愁小“妖孽”逃出手心去。

按照老传统,赵老太公就是帮李中易加冠取表字的“大宾”,终李中易一生,都必须以师长之礼相待。

李家和赵家有了这么一段渊源,关系自然比刚才近得多,言谈之间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亲近。

赵老太公命人唤来家中的孙辈,逐一介shào

给了李中易父子。据李中易的暗中观察,赵老太公的长孙赵崇祚,文才确实不错,只可惜不太懂人情世故。

满堂的宾客俱在,赵崇祚居然不顾场合,要拉着李中易出去赏花作词。

次孙赵崇韬,一张嘴就是经典战役,口沫横飞地说,赵括太笨了,如果是他带领赵军的话,就一定要猛打猛冲,迅速击败当面的秦军,然后大破白起,生擒始皇。

李中易是个典型的现代人,对于古代战争的形态,几乎是一窍不通。不过,他却知dào

,包括赵崇韬在内的赵家军,输给了张业的张家军,败逃出了成都。

一个文痴,一个武吹,李中易和他们完全聊不到一块去,始终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好在很快开了家宴,赵老太公当仁不让地坐到了首席,李达和居然被安排在了次席。

以至于,从没有受过如此高规格礼遇的老李同志,乐得找不着北。

开席的时候,美味佳肴,一碟接一碟地往上端。整个饭厅里奴婢满堂,人来人往,李中易却连脚步声都听不见,可想而知,赵家的规矩有多严?

在这个时代,贵为成都侯的孟仁毅,在吃的方面,花样都很贫瘠,除了蒸煮炸炙之外,完全没有炒菜的踪影。

所以,赵家所谓丰盛的家宴,对于吃惯了炒菜的李中易来说,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查过一顿略显沉闷的晚餐后,众人聚集到花厅里,喝茶闲聊。

赵崇祚和赵崇韬,显然不耐烦这种令人感到拘束的无聊应酬,两兄弟先后找由头,趁机溜之大吉。

赵老太公看着两个亲孙子的背影,不由暗暗摇头,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他这一对宝贝孙儿,却是一个痴一个狂,眼看着没啥出息了。

闵子豪的视线不经意的和赵老太公碰在一起,他发觉,老太公满眼满眼的无奈和黯然。

虎祖犬孙,闵子豪的脑子里,马上浮现出这四个字。想当年,赵老太公只带了几十个老弱之兵,就击败了来偷袭的荆南近千精兵,那个声威何其显赫?

只可惜,为赵家挣来偌大地盘的赵老太公,渐渐的老了,大郎君赵廷隐固然很勇猛,智略却颇有不足,勉强做个守成之主罢了。

眼看着家道即将败落,赵老太公原本乌黑的头发,几年间就全白了,还不都是忧心家业闹的心病?

就在赵家坐困愁城之际,李中易这小子横空出世,一连串令人匪夷所思的超凡表现,令人极为震撼。

仅仅是有智慧倒也罢了,李中易这小子还很会做人,更有令人惊叹的好运气,短短的数日之间,不仅和黄清成为兄弟,更结识了深受陛下信任的成都侯孟仁毅。

昨晚,据禁军中的线报,陛下偷偷地去了成都侯府。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李中易居然也被召进了侯府,直到天光大亮了,才离开。

这一切,全都联系到一块进行分析,任何有些见识的人,都会意识到,李中易身份虽低,其重yào

性却绝对不容低估。

陛下虽然忌惮张业,但是,对手握兵权的赵家,同样很不放心。

换句话说,要想获得陛下的支持,最佳的路径是通过成都侯。

以前,赵老太公想尽了办法,都一直无法勾搭上,滑不溜手的成都侯孟仁毅。

如今,有了李中易这个绝佳的中间纽带,赵老太公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呢?

趁着李达和内急的机会,赵老太公笑眯眯地对李中易说:“老夫已经派人,八百里加急赶往万州,想必不日就可拿到曹家族长的书信。”

李中易略微一想,不由暗暗叹息,赵老太公明显是抓住了他目前最大的难题做文章,逼着他欠下赵家的人情。

显然,赵老太公已经知dào

了曹氏回家大闹的事。那么,以赵老太公尊崇的身份,亲自写信去万州的曹家,想必曹家当家人们,肯定会好好地想一想拒绝的严重后果。

这么一来,就等于是,帮着李中易解决掉令人头疼的家务事。

人情大于债,欠啥子,都不能欠别人的人情啊!

李中易完全猜得到,赵老太公想让他去做什么事,而且他也可以很容易地做到。

但是,李中易并不想如此轻易的就让赵老太公得偿心愿。

张业不仅仅是赵家的死敌,而且,是手下有数万精锐丘八的实力派。

问题不在乎张业该不该垮台,而是,张业垮了后,赵家明显会势力大涨。

皇权和相权的矛盾,自古就很尖锐。一旦夹杂着对于军权的掌控,就更加复杂和血腥。

李中易需yào

考lǜ

的问题是,李家冒着灭族的危险,站到赵家这一边后,究竟值不值得?

这确实是个要命的大问题!

“多谢老太公伸手相助,无咎感激不尽。”李中易只是表达了感谢之意,却并没有说出赵老太公最想听的话。

赵老太公显然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他丝毫不以为意地摆着手说:“区区书信罢了,何足道哉?”

因为曾经狠狠地交过手,李中易对赵老太公的禀性,有着异于常人的深刻了解。

这是一只很有耐心,也很有手腕的老狐狸,不能轻视。

赵老太公主动抛出橄榄枝,没有得到李中易的积极响应,他也没有再提相关的事情,只是谈一些以往的老皇历,以及军中的一些见闻。

李中易对于这个时代的军队,确实存有很大的好奇心。

自从晚唐以来,先是军阀割据,彼此混战。接着,各路壮大的军阀,又纷纷自立为王,或是皇帝。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根据权威历史学家的研究,在历史上,每逢改朝换代,天下大乱的混战年月,中国的人口就会以惊人的幅度锐减。

就以著名的三国时期为例,东汉恒帝永寿二年(公元156年)全国户数是1607万多户,其人口是5006万多口。到三国末年,魏蜀吴三国,合计只有户数149万多户,总人口只剩下560万零200多口,活下来的仅有十分之一。

“大军扎营,首重水源。如果取水艰难,且敌强我弱,则难以坚守。反过来说,如果在河边扎营,则须慎防水攻……”赵老太公也是个妙人,既然李中易爱听,他也愿意讲一些老段子,教他怎么打仗。

听赵老太公说得有声有色,李中易忽然想到了一部老电影里的经典台词:打牌,你不行;打仗,我不行。长江防线能否守得住,各位仁兄,拜托啦。

现场的气氛很好,夜已深,宾主尽快而散。

离开赵府后,李达和叹息着劝李中易:“大郎,你母亲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就别和她一般见识。”

李中易反问李达和:“阿爷,那曹猛为何欺到我家?”

李达和一时间没了话说,显然,如果不是曹氏去哭诉,曹猛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带人打进李家呢?

“阿爷,我暂时不回去了。尚药局内轮值,出不得半点差错。”李中易摆出的理由,光明正大,李达和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黯然登车离去。

李中易回去后,略微洗漱了一番,倒头就睡。

按照杨明光的介shào

,只要不是休沐日,每天的五更二点,五品以上的大员必须参加常朝。

依朝廷的制度,医官并不需yào

全体都在这个时候到岗,但是,他们尚药局在宫中值夜班的医官,却是在这个时候下值。

那么,被安排接岗轮值的医官,就必须和上朝的大员一样,提前进宫接同链的岗。

不巧的是,李中易因为资历最浅,按照规矩要在五更前,进宫接替值夜的同僚。

第41章 冷宫

刚过四更天,瓶儿就叫醒李中易,整个李家也跟着全都动了起来。

水房的热水早早的烧好了,厨房里也是动静不小,庭外已经传来扫地的声音。

洗脸的时候,李中易暗暗点头,瓶儿当家理事,管得井井有条,很不错。

薛姨娘非常信任瓶儿,她一到这个家,就当着所有仆人的面,把管家的大权一股脑的塞到了瓶儿手上。

如今,事实证明,瓶儿非常胜任管家的工作。

收拾妥当,吃罢早饭后,李中易出门登车,去宫里接值。

李中易赶到尚药局的时候,和他同组的侍御医杨明光已经提前到了。

在杨明光的带领下,按照对等的原则,李中易和值夜的一名司医办好了交接。

手续办齐后,杨明光和李中易正式接岗,两人坐在公事厅里喝茶闲聊。

杨明光瞟了眼低头喝茶的李中易,提醒说:“宫中的事情很复杂,给妃嫔们瞧病的时候,得多长个心眼,尽量开一些中庸的药方。”

这可是金玉良言,李中易赶忙拱手说:“多谢杨公提点,小侄记下了。”

杨明光笑了笑,说:“另外,切忌使用虎狼之药,某些时候,你就算是有一万张嘴巴,也难以解释清楚。”

这又是一个细致的提点,李中易集中注意力,倾听杨明光的介shào



聊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掖庭里先后来了几个内侍,把杨明光和另一组的御医给叫去宫里瞧病,整个尚药局内就剩下李中易在值班。

就在这时,内侍省也来人传御医。李中易多长了个心眼,悄悄地塞了一把铜钱给那个内侍。

那内侍掂量了一下袖口内的重量,至少有半贯,脸上立时露出笑容。

“不知是哪位贵人身体有恙?”李中易见这内侍收了好处,心下略微放宽,就直接问原因。

那内侍叹了口气,说:“不瞒您说,咱们这是要去冷宫。”

“冷宫?”李中易以前在电视剧里听说过这个名词,却没有什么概念。

那内侍毕竟是得了不小的好处,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就透露了底细。

“孙充仪和李才人是表亲,李才人因为犯了大错,被贬入了冷宫。昨晚是孙充仪侍寝,说是李才人病得不轻,求得了陛下的恩典……”

哦,原来如此啊!

李中易心想,他这运气可不咋的,第一次在宫里出诊,居然是去冷宫给罪妇看病。

得,既然尚药局只有李中易一个医官当值,即使再不想去,他也得硬着头皮去冷宫了。

李中易提着医箱,跟在内侍的身后,一路向西,走了很远,才在距离宫墙不远的一座高墙前停下脚步。

门前站了四个胯刀的看守,李中易借着验鱼符的机会,抬眼看了看,却没见冷宫的字样。

进了院墙后,李中易这个发xiàn

,这是一座显得异常老旧的宫殿,匾额上书两字:西乾。

敢情,这座所谓的冷宫,名叫西乾宫。

经过对照,李中易发xiàn

,外面高大的院墙,应该是后来修建的。

也就是说,这里原本是正常的宫殿,只不过因为需yào

关押犯错的宫妃,特意加建了禁锢的高墙。

那内侍走进殿门,叫出监管的一个老宫女,问她:“被贬来此的前才人,罪妇李氏何在?”

“李氏?”那老宫女凝神想了好半天,这才意识到是谁,“关在后面的小院子里。”

“蒙陛下恩典,派来医官给李氏瞧病。”内侍说明来意后,那老宫女一下子楞住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已经被关进来三年之久的李氏,居然在宫里还有人惦记着。

老宫女面现惊慌之色,被一旁的李中易看了个正着。他心想,那李才人在这冷宫里的日子,肯定不太好过。

脱了毛的凤凰,被趋炎附势的小人们,肆意欺凌,不管在那个朝代,都是常有的事。

跟在老宫女的后面,李中易往殿内走去。沿途的小房子里,大多没有声息。

李中易正走着的时候,突然听见旁边的一所黑黑的小屋子里传出尖锐的叫声,“陛下派人来接我了,陛下来接我了……”

冷不丁的被这么一吓,李中易就算胆子很大,也不禁冒出了冷汗。

“贱婢,闭上你的臭嘴。呸,也不撒泡尿照照看,你是个啥德性?”老宫女也许是在冷宫里霸道惯了,张嘴就骂,而且骂得很难听。

李中易心想,面对一群失宠后再没有希望的女人,不管怎么踩,都没有后顾之忧。

老宫女的喝骂显然无效,那个小黑屋子里的女人,继xù

大声呼喊着,“陛下来接我了,陛下最喜欢我的长头发……”

李中易暗暗摇头,唉,小黑屋里的女人,显然已经疯了。

根本不须多想,李中易就猜得到,能够把正常人关疯的地方,有多么的可怕?

一路之上,气味越来越刺鼻,霉味夹杂着难闻的臭气,越来越浓。

李中易掏出瓶儿绣的手帕子,死死的捂住口鼻,他心说,就算身体异常健康的人,到了这种恶劣的环境里边,恐怕也活不了几年。

到了李氏的屋子前,李中易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只见,门上的红漆已经斑驳,铜锁异常的粗大,窗户纸全都不翼而飞,手腕粗细的木栏杆,将屋内的人隔绝于世。

老宫女打开铜钥匙后,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李中易心想,这老宫女把冷宫里搞得乌烟瘴气,现在倒好,连屋子都不敢进,真是造孽。

不过,李中易并没有说老宫女的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不平之事太多了,根本管不过来。

再说了,住在这里的,都是皇帝不要的女人,也轮不到他这个外臣来管。

李中易推门进去,心中猛生警讯,他是个男的,里边即使是皇帝不要的女人,也不方便独自进去。

“嬷嬷,这里太黑,我看不清楚。”李中易收回已经踏进屋内的一只脚,目光炯炯地看着那个老宫女。

那老宫女犹豫了一下,见李中易态度异常坚决,她也只得率先走进屋内,掏出怀里的蜡烛,用火捻子点燃。

借着摇晃的烛光,站在门口的李中易大致看见小黑屋内的情况。一个身材娇小的身形,正裹着薄被,躺在一张铺满稻草的木板上,长长的头发居然拖到了地面上。

李中易没发xiàn

异常的情况,这才抬腿进门,走到木板的旁边。

这时,李中易看清楚了,木板上的这个女人的侧脸。她的睫毛黑又长,苍白的左脸上,居然满是潮红,额头隐隐泛青,娇小的身子不时地抽搐着,她那干枯的嘴唇里无意识地吐出低低的轻吟。

显然,木板上的李氏是在发高烧,已经到了开始说胡话的程度。

李中易抬手捏住李氏露在薄被外的右手,手部皮肤热度惊人,烫得厉害,仔细地把了下脉,他发觉,这是伤风性感冒,引发的高烧。

感冒其实并不需yào

吃药,捂出几身热汗就可以了,但是高烧则不同。

按照李氏手上的热度,如果持续性的高烧下去,恐怕要不了一两天,她的这一条小命就会交代在了,这所充满着臭气的小黑屋里。

李中易本想直接说是伤寒症,转念一想,他真这么说了,身旁的老宫女恐怕会逃得远远的,连他这个医官,都可以因此受到牵连。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限于医学并不发达的客观条件,一般人视伤寒症为大敌,畏之如虎。

“这是热症引起的高烧,需yào

马上想办法替她消热,否则,让她死在了这里,下官在刘充仪的面前,没法交代过去。”

仁医济世,李中易面对木板上苦难的女子,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

那老宫女暗中观察着李中易的脸色,也没看出异样的表情,现在,听说不是她一直担心的伤寒,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

李中易故yì

点出了刘充仪的名号,就是想吓唬住狗仗人势的老宫女,迫使她配合接下来的治疗。

老宫女脸色变化了数下,最后,换上一副笑脸,小声说:“只要婢子做得到的,请您尽管吩咐。”

这老宫女被安排来管理冷宫,显见也是个在主子面前不受宠的宫女。

“有酒吧?”李中易预料到,这冷宫里肯定没有用于降体温的冰袋,那就只能用酒来暂时替代了。

先不管那么多,把高烧抑制住,才是最重yào

的环节。

“酒啊……”老宫女显得很犹豫,李中易也没多想,直接从袖子里掏出半串铜钱,塞到了她的手上,“嬷嬷辛苦了。”

老宫女见钱眼开,马上就说:“倒是有两壶酒,我这就去拿来。”

李中易见老宫女要走,赶忙叫住她,叮嘱说:“需yào

热酒。”

“好的。”老宫女一边答yīng

着,一边快步跑出去找酒。

李中易按照流程,走到屋内缺了半条腿的小桌子前,从医箱里拿出文房四宝,提笔在纸上开了一剂“复方桂枝汤”。

桂枝汤是中国古代有名的退热验方,不过,李氏的高烧十分吓人,李中易根据实jì

情况,增加了两味对症的辛温解表的药,减少了桂枝的用量。

很快,老宫女就拿来了烫热了两壶酒。

李中易嘱咐说:“我不太方便,你就用帕子,沾着酒把李氏的身上的全部擦一遍,尤其是腋窝和脖颈这两个部位。”

老宫女得了李中易的钱财,又被他拿着刘充仪的大帽子压下来,即使再不情愿,也只得勉强答yīng

下来。

李中易从小黑屋里出来,在外面站了大约一刻钟,老宫女终于完成了擦酒的工作。

再次把脉的时候,李中易发觉,米酒的度数还是不够,起不到快速散热的作用。

于是,李中易把药方交到老宫女的手上,让她派人去拿药。

谁知,老宫女却面露难色,迟疑地说:“其他宫里的情况,婢子不太清楚,不过,为了这冷宫里的废妾去抓药,都是要钱的。”

第42章 以怨报德

李中易这才明白,敢情冷宫还真是冷啊,连吃药都得自己掏钱。

眼前这个黑屋子里,已经家徒四壁,显见被废了的李才人,肯定没钱。

李中易既然已经伸了手,索性好事做到底,又从医箱里拿出一贯铜钱,塞到老宫女的手上,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刘充仪赏的药钱。”

那老宫女心想,取药一次,大致要花费三百文,这一贯钱她至少可以落袋七百文,倒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老宫女乐滋滋的去叫人抓药,李中易走近李才人的身旁,想看看她的脸色如何。

谁曾想,一直昏睡不醒的李才人,突然一把抓住李中易的衣袖,哽咽着说:“您的大恩,我李蔷永世不忘。”

“放手,快放手。”李中易大惊,虽然李氏是皇帝不要的女人,但是,拉拉扯扯的**样子,一旦应景的时候,绝对是一桩大罪。

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外,发xiàn

左右没人,这才稍稍心安,幸好老宫女贪图他的钱财,没在眼前,不然的话,真有**烦。

李中易毫不迟疑地抢回被李氏抓住的衣袖,快速退回到门口,警惕地盯着李氏的动静。

瓜田李下,是非多,他必须避嫌。

“恩人,麻烦你帮我带封信给刘充仪好么?求求您了。”李才人伏在床沿上,一边剧烈的咳嗽着,一边苦苦地哀求李中易。

开什么玩笑?在皇宫里边搞夹带,她不想活了,他还有一大家子人需yào

照顾。

“我救了你!”李中易盯在李才人那张虽然苍白,但是依然可以看出俊俏轮廓的瓜子脸上,“你肯定没钱抓药,是我发善心,替你掏的。”

李中易发觉李才人的脸上出现了愧疚之色,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继xù

说:“你知dào

么?你烧得太厉害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没人救得了你。”

“恩人,我真的过不下去了,这里,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李才人一想起在这冷宫里所受的屈辱和虐待,当即哭出了声。

说实话,在这种可以把人变成鬼的冷宫,李才人的悲惨遭遇确实值得同情。

不过,李中易不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主动替李才人传书信出冷宫。

看见李才人脸上显出绝望的神色,李中易担心她做出过激的行为,于是,淡淡地说:“是陛下派我来的,我肯定要去复命。”

“陛下?陛下以前最喜欢听我唱歌……”李才人仿佛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苍白的脸上满是希望之色。

李中易知dào

,这种时候多说多错,他只是微微一点头,把渺茫的希望传递给了李才人。

就在这时,老宫女兴冲冲地跑了回来,还没进门就大声说:“药抓来了。”

李中易转身笑望着老宫女,这一刻,他忽然发xiàn

,老宫女的面目已不再丑陋,变得十分可爱,她来得非常及时。

“一天三服,按时给她喝药。”李中易等李才人喝了第一碗药后,提起药箱往外走。

临出门的时候,李中易扭头提醒老宫女:“刘充仪很关心她,好生伺候着,别慢待了。”

老宫女在皇宫里混了这么久,岂能看不出来,很久没人搭理的废才人李氏,如今又有了盼头?

“您就放心吧,保准伺候得好好的。”老宫女只要一想起李中易给赏钱和药钱,就打心眼里看他顺眼。

李中易又看了眼,重新燃起生活希望的李氏,他心里暗想,恶的环境,完全可能把人变成鬼。

回到尚药局后,李中易捧起茶盏,喝了口冷茶,脑子变得更加冷静。

如果刚才他直接用针灸对李才人下了手,和对付江狱丞一样,把她弄成白痴的话,就算没人知dào

他是怎么下的手,麻烦也非常大。

毕竟,现场也就只有他和李才人,李才人突然变成白痴,傻瓜都知dào

,他的嫌疑最大。

更重yào

的是,内侍省那位内侍提供的内幕很重yào

,在这个皇宫里,还有刘充仪关注着李才人。

有这么一个大隐患在侧,李中易觉得,他对李才人以安抚为主的决定,没有丝毫的错误。

按照蜀国的规制,孟昶的皇宫后院里,最高等级是代行皇后职权的费贵妃,其下是正一品的三妃,接下来就是正二品的九嫔。

不幸的是,刘充仪就是九嫔中的重yào

一员,她的地位比朝中的宰相还要略高,绝对不可小视。

上辈子,李中易就非常清楚,枕边风,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牛B的风。

很多贪官自己貌似很清廉,但是,他们的老婆、**和儿子,大多充当着捞黑钱的白手套。

凡事留一线,将来好见面,这一直是李中易上辈子所坚守的做人原则。

兔子急了要咬人,狗急了要跳墙。如果,把人逼急了,天知dào

,会出现什么?

吃过午膳后,李中易被孟昶叫到花蕊夫人的宫中,按照他自己制定的治疗方案,这是复查的时候。

李中易还没复查完毕,没想到,宫婢来报,刘充仪来了。

因为是外臣,还是男的,李中易赶紧请求去偏殿等候,谁料,花蕊夫人竟然把他给留了下来。

刘充仪一进殿门,就坐到花蕊夫人的身旁,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得非常的亲热。

花蕊夫人和刘充仪天南海北的聊了一大圈,刘充仪这才仿佛刚看见李中易的样子,笑着问花蕊夫人:“姐姐,这位医官看着很面生啊。”

面罩轻纱的花蕊夫人,笑着说:“他就是那位小神医,叫李中易,就是他发明的麻将。”

肃立在旁的李中易,心里一阵恶寒,作为麻将的发明者,显然,他的弄臣名声,必将传遍整个蜀国。

“哎呀,麻将就是他发明的呀……”刘充仪异常惊讶地扭头看向李中易。

李中易躬着腰,视线的余光大致把刘充仪的相貌扫进眼里。怎么说呢,刘充仪式比盛装的范冰冰,还要更胜一筹。

有了这个认识,李中易更加庆幸他刚才没有轻举妄动,傻瓜都知dào

,孟昶是个**如命的昏君,最经受不住枕边风。

一连吃好些葡萄的刘充仪,忽然手捧肚子,叫道:“哎哟,真不该贪吃,肚子好疼。”

花蕊夫人连忙吩咐说:“李中易,你楞着干嘛,快点过来给刘充仪看看?”

李中易快步上前,躬身站到刘充仪的身前,等宫女将手帕子搭到她的手腕上,这才探手捏在了刘充仪的腕脉上。

仔细地诊了脉,李中易没发觉有腹泄的脉相,他当即意识到,刘充仪很可能是故yì

装病。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李中易面上装得很平静,背部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刘充仪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神医,我这是什么病?”就在李中易急谋对策的时候,刘充仪却苦着脸,主动问他。

幸好李中易上辈子给首长们开过不少治疗富贵病的方子,这刘充仪虽然没有大碍,肝火却有些旺,不仔细地把脉根本察觉不了。

“回刘充仪的话,您这是吃急了葡萄,有些腹涨。”李中易偷眼看见刘充仪眉心一挑,他赶紧抢在她说话之前,又补充说,“肝火有些上升,平日里多喝点菊花茶,不能加姜蒜盐,免得冲抵了药性。”

刘充仪有些讶异地扫了眼李中易,她本想试探他一下,没想到,还真就被他找出了一点小毛病。

“咯咯,小神医毕竟还是神医呐,连这么点小小的毛病都看得一清二楚。”刘充仪忽然话锋一转,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如果我发高烧了,怎么办?”

李中易心头猛地一凛,冷宫里的李才人刚刚发过高烧,刘充仪这是什么意思?

“一般情况下,须用桂枝汤,具体的必须把过脉相,才好确定。”李中易回答得非常婉转,惟恐说错半个字。

“哎哟,这葡萄还真是不能多吃啊,吃多了不仅腹涨,而且还会伤肝呐。”刘充仪的一双明眸,紧紧地盯着李中易,意味深长地打了个异常艰深的哑谜。

李中易脑子转得飞快,深入的一想,他隐约意识到,刘充仪是在暗示他,她对李才人不过是念着旧情罢了,才偶尔出手帮她一把而已。

为了更进一步的弄清楚刘充仪的意思,李中易小心翼翼地试探说:“只要您最近多喝点菊花茶,肝火一定会下降,身子骨儿也会恢复如常。”

刘充仪本是有心之人,自然听得明白李中易的回话,她刚才已经拿到了李才人的脉案底稿。

虽然说,刘充仪和李才人沾点表亲,可是,李才人得宠的时候,可没有想到分一点点陛下的雨露出来。

说白了,刘充仪并不希望李才人,从冷宫里出来,再次和她抢同一个男人。

宫里的女人们大不易,皇帝就那么一个,已经被花蕊夫人霸占了大半个,刘充仪绝对容不下更多的女人来抢地盘。

刘充仪听到李才人病重的风声后,原本不过是担心传出她刻薄寡恩的坏名声,才故yì

想装装好人罢了。

谁曾想,李中易的医术十分了得,一出手就降了高热,救了李氏一命。

刘充仪听懂了李中易的暗示,他只负责看病,别的一概不管。

这个态度就对了嘛!

“小神医,下次在成都府发明了啥子好玩的东西,可别忘记了我们姐妹哦。”刘充仪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也投桃报李,表明尊重他是成都侯好友的身份。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有孟仁毅在后头撑着,不然的话,以刘充仪的地位,用得着和他这个小小的司医,罗嗦这么多废话?

从花蕊夫人的宫里出来,迎面一阵微风拂过身上,李中易只觉得背心一阵发凉。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是,这皇宫后院的女人,在李中易看来,比孟昶还要难以伺候。

宫中实在是太险恶,稍有不慎,就会莫名其妙的卷进恐怖的宫廷斗争。

既然,刘充仪并没有把李才人当一回事,李中易背负的危机迅速解除。

不过,基于安全的考lǜ

,李中易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让小利子去找来秦得贵。

李中易嘱咐秦得贵,就说他有事要见黄清,又说了他现在的住址。

秦得贵见可以帮着李中易跑腿,心里很是愿意,点头哈腰,乐滋滋的走了。

第43章 演戏(新的一周,求推荐票)

申时二刻(下午一点半),李中易结束轮值,交班出宫。

李中易登上马车,一个不留神,却见孟仁毅靠在锦褥上,正笑嘻嘻地望着他。

“刘充仪是个啥背景?”李中易靠到孟仁毅身旁,好奇地问他。

孟仁毅想了想,介shào

说:“小户乐班出身,以前很受宠,如今嘛,不怎么被皇兄待见。上次,她的弟弟走私军器到北方换盐回来,被我的人给逮了个正着,她托人求到我的门下,我明面上没答yīng

,私下里还是把人给放了。后来,她的那弟弟,就一直想巴结上我,哼,懒得搭理他。”

李中易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刘充仪的警告,说得那么隐晦,敢情是忌惮孟仁毅的实力。

“怎么?刘充仪想对你不利?”孟仁毅奇怪地问李中易。

李中易就把冷宫里李才人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孟仁毅皱紧眉头,仔细地想了一下,说:“宫里的事我不太好直接插手。黄清兼了掖庭令,正好管着冷宫,只需yào

使个眼色,就可以让姓李的贱人,永远的闭上嘴巴。”

“嗯。”李中易要找黄清,本就存了严加看管李才人的心思。

在恐怖的冷宫里,身陷囹圄的李才人,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逃不出黄清的手掌心。

说起来也很奇妙,李中易如今一手连着黄清,一手搭着孟仁毅,居然成了他们互相勾结的桥梁。

“你今天这么有闲?”李中易觉得,孟仁毅大中午的来找他,多半是有事。

孟仁毅躺在锦褥上,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说:“我约好了几个堂兄弟,都是这侯那伯的,下午一起打麻将。”

“就这事?”李中易压根就不信孟仁毅的理由,真要是找他一起搓麻将,至于直接躲进马车里来么。

“我听说,你和赵相公家走得很近?”孟仁毅看似说得很平淡,其实非常在意的李中易的回答。

李中易不太清楚孟仁毅对赵家的态度,索性把和赵老太公结交的全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

孟仁毅听完之后,并没有表明对赵家的态度,只是淡淡地说:“张业最近越来越不象话了,今天在朝堂上,居然公开驳了皇兄的面子。”

李中易一听就明白了,孟仁毅对权臣张业非常不满,在京城之中,除了张业之外,军权最重的就是赵廷隐。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孟昶就算是再昏庸,也绝无可能容忍,皇权旁落于权臣之手。

既然孟仁毅已经表达了对于张业的不满,李中易也就知dào

该怎么做了,他笑着说:“休沐的时候,我打算去趟青城山,实地看看适合炼丹的地方。”

“哈哈,反正我闲着也是闲是,索性陪你去逛一逛。”孟仁毅非常西化李中易一点就透的聪明劲。

李中易心想,到时候,提前通知一下赵老太公,来个孟、赵“巧遇”的狗血段子,也蛮有趣的。

既然半道让孟仁毅给截了,李中易只得陪着他回侯府打麻将。

谁知,在侯府的门口,居然巧遇上刘充仪的弟弟,密阳开国子,刘东川。

“侯爷,可算是见到您了。”刘东川涎着脸凑到近前,笑得异常的谄媚。

“有事?”孟仁毅故作冷淡的问刘东川。

刘东川仿佛没察觉到孟仁毅的冷淡,笑着说:“上次蒙侯爷您照顾之后,在下一直惦记着请您吃顿便饭,还请您不吝拨冗赏脸。”

孟仁毅根本没接刘东川的话,却把李中易推出来介shào

给了刘东川,“这是我的好友,小神医李中易。”

“哎呀,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刘东川笑得很假,但态度却异常亲热,“今日既是遇上了,就是缘分,不如等会我做东,去翠云楼乐呵乐呵?”

这里是孟仁毅的主场,李中易自然不可能越庖代俎,只是笑笑,却没吱声。

孟仁毅摆了摆手,说:“翠云楼没啥可乐呵的,我今日约好了人,一起打麻将。”

“麻将?”刘东川一头雾水,他压根就没听说过“麻将”。

李中易发明麻将这种游戏,时间太短,不可能马上就风靡整个成都府。

见刘东川一脸的懵懂,孟仁毅也懒得解释,拉着李中易就进了侯府。

赌钱果然需yào

气氛,面对两个侯爵一个伯爵,又都是有钱人,牌桌上的李中易自然不可能手软。

鏖战了三个时辰,李中易最终大获全胜,带着两千贯铜钱,还有一块青色玉佩,心满yì

足的回家。

在自己的书房里,李中易点亮烛火,仔细观察赢来的玉佩。这是一个玉佩组合,上端为一件大佩(也称珩),为蝙蝠形;中部称“瑀琚”,为一对左右对称的璜,两璜间或为环,或作四瓣状;下端中间为一件梯形佩,左右各有一颗大的珠子,称为“冲牙”,佩带时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响声。各佩件间以丝带相连,穿缀着玛瑙、水晶、琉璃珠子,显得精美异常。

李中易琢磨着,这么一组玉佩,若是拿到后世的拍卖行里,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

日子过得飞快,李中易到尚药局值守,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时间。

这天是休沐日,李中易好好的睡了一个大懒觉,起床后,就去陪着薛姨娘说话聊天。

薛姨娘见儿子变得如此贴心和懂事,就和喝了蜜水一般,心里甜丝丝的。

即将开午饭的时候,大门口突然传来哭闹的声音,李中易不由皱紧眉头,心中颇为不爽。

好不容易趁着休沐,在家里陪着老娘吃顿团圆饭,居然会有人这么不长眼,难道他真的很好欺负不成?

很快,瓶儿匆匆从外面进来,小声禀报说:“爷,是曹氏来了。”

李中易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断然吩咐说:“让她回去吧,就说我不在家。”他相信,瓶儿一定清楚他的真实意图。

瓶儿眨了眨眼,叹了口气,说:“真不凑巧,门房既没烧热水泡茶,也没有多余的凳子。”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小机灵鬼。”瓶儿挨了“骂”,却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和薛姨娘一起吃过午饭,又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了好一会,李中易这才放曹氏进了门。

薛姨娘有些担心地说:“我在这里不太好吧?”

李中易微微一笑,回答说:“阿娘,今日已经不同往时,曹氏有求儿子。”

曹氏哭哭涕涕地走进花厅,一见了薛姨娘,就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嚎啕大哭起来。

薛姨娘很有些尴尬,想伸手推开曹氏,却被她死缠着,怎么都推不开。

李中易并没有马上插手的意思,冷冷地等着曹氏哭个够,闹个够。

李家的家务事,已经拖延太久,是该有个了局了!

“大郎,大郎,求求你,救救我那苦命的兄长吧。他马上要被问斩了。”曹氏被李中易的冷眼所震慑,不敢继xù

纠缠着薛姨娘,转而跑过来求他。

“坐吧,咱们慢慢地说话。我有言在先,如果你继xù

夹缠不清,那就没什么可说的。”李中易一开口,就定下了规矩,免得和曹氏多废口舌。

曹氏被晾在外面一个多时辰,自然很清楚李中易对她是个什么态度,只得抬起衣袖,擦了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老老实实地坐到了李中易的对面。

“瓶儿,把文书拿给曹氏看看。”李中易懒得废话,直接吩咐瓶儿,捧来两份文书。

曹氏接过文书,打开第一份,定神一看,脱口惊叫出声,“两万贯……多谢大郎,多谢大郎……”异常欢欣。

等曹氏满心欢喜地打开第二份文书的时候,她的好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和离书……”

“大郎,你莫非想逼死我母子俩?”曹氏被怒火烧红的两眼,死死瞪着李中易,咬牙切齿地厉声反问。

“在和离文书上画了押,你就可以带着两万贯回曹家。不然的话,神仙也救不得曹猛。”李中易冷冷看着曹氏,斥道,“我们李家不需yào

你这种吃里扒外的毒妇。”

“李大郎……老娘和你拼了……”曹氏正想借机撒泼,李中易忽然沉下脸,冷冷地说,“你坏事做尽,如今,应该已经收到万州曹家的书信了吧?”

李中易的警告,如同一大桶寒冷刺骨的冰水,兜头浇到曹氏的身上,瞬间就打压下她那残余的嚣张。

没错,曹家的现任族长,也就是曹氏的嫡亲祖父,已经写来书信,无论如何都必须保下曹猛的性命,绝对不能因为她的个人私怨,而导致曹家嫡系的唯一血脉断绝,否则,她就不再是曹家的孙女。

这个时代,不管哪家哪户,对于传宗接代,香烟承续,都重视到了深入骨髓的程度。

一个家族,如果成年的男丁死光了,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个家族的灭亡。

这简直就是任何一个家族,不可承shòu之重!

李中易早知,胜券在握,所以,丝毫不担心曹氏会狗急跳墙。

别人也许不清楚,李中易实在是非常了解曹氏的秉性,为了钱,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一般人,谁会在自己老公丢了官落了难的时候,居然怂恿着亲哥哥带人打上门来抢钱?

“得了,你也少装可怜。”李中易端坐在椅子,用眼神安抚住很有些担心的薛姨娘,然后冷冷地告sù

曹氏,“要么,曹猛被砍头,你不仅被曹家扫地出门,父亲也已经深深地厌了你,被休出李家也是迟早的事;要么,带上这两万贯,和曹猛一起回曹家,你依然是风风光光的曹家娘子。你自己任选其一吧。”

“妹妹,妹妹,大郎如此逼我,我不想活了!”曹氏假装要撞墙,李中易偏偏视若不见,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曹氏戏演了一半,却演不下去了,只得讪讪地坐回到原处。

其实曹氏已经心动,跟着李达和不就是图他是个官儿,可以过体面的官夫人生活么?

第44章 炼丹(哭求推荐票)

如今,曹氏也知dào

她做得太过火了。今天,她本想带着李中昊一起来求李中易,只可惜,李中昊已经被李达和牢牢地盯在了书房里。

情况异常紧急,由不得曹氏再犹豫,所以,她只得硬着头皮独自来求李中易。

李中易察觉到曹氏的犹豫,站起身说:“你仔细的想想吧,想好了的话,虎个押,就可以带着两万贯回曹家了。”

说罢,李中易搀扶着喜忧参半的薛姨娘,直接回了后堂。

临走的时候,李中易冲瓶儿使了个眼色,瓶儿重重点头,那意思是说,她一定会盯死曹氏,不让她闹出妖蛾子来。

回到东厢后,薛姨娘担忧地问李中易:“大郎,你硬逼着曹氏和离,万一她一时想不开……那可怎么办?”

李中易微微一笑,反问薛姨娘:“阿娘,你觉得曹氏是哪种人么?”

薛姨娘仔细地想了想,摇着头说:“她过惯了好日子,肯定舍不得去死。”

“嗯,曹氏虽然恶毒,但是,二郎毕竟还是姓李。”李中易叹了口气说,“再怎么着,孩儿也得替阿爷着想。”

薛姨娘欣慰地笑道:“你阿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你如此的有情有义,我这个做娘的,真的很高兴。”

过了大约一个半时辰,瓶儿来报,曹氏当着她的面,在和离书上,签了名花下押,然后雇了一辆马车,载着三大箱铜钱,大哭而去。

“唉,说起来不落忍的,曹氏也是自己做孽啊……”薛姨娘毕竟心善,心中有些不忍。

李中易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曹氏的问题解决了,家务事告一段落。

晚上,李中易在成都侯府里泡桑拿的时候,把事情给孟仁毅说了,孟仁毅二话不说,当即命人拿了他的令牌,去牢里放了曹猛,限他立即滚出成都,回万州。

就这么着,一桩很可能闹得天翻地覆,乌烟瘴气的家务丑事,在赵老太公和孟仁毅的合力之下,悄无声息的予以摆平。

据家里的仆人说,李达和知dào

消息后,闷了一整天,倒也没说什么。倒是二郎李中昊,成天哭哭啼啼的,没少挨李达和的训斥。

出于李达和的脸面着想,李中易传下话去,就说曹氏身体不适,到乡下的庄子上养病去了。

时光飞逝,花蕊夫人的皮肤病已经痊愈,孟昶始终惦记的炼丹大事,也终于摆上了议事日程。

这一天,李中易斋戒沐浴已毕,身穿一袭蓝色道袍,一只玉簪横插在道髻之上,走动之间,道袍轻拂,一副仙风道骨的“神棍”模样。

在黄清带人的护卫之下,李中易乘车登上了青城山顶。

山顶上的某个洞府里边,早有人按照李中易的要求,布置妥当。

洞内,丹炉、丹鼎、水海,石榴罐等一应炼丹的器具,应有尽有。

李中易还别出心裁的在洞府旁边,加建了一座小型的木炭窑,窑口上接了一根粗大的铁管,铁管直接插入一口大水缸,水缸就摆在一口水池的里边。

为了安全起见,孟昶派来了几百名金吾卫的官兵,把整个洞府围得水泄不通。

按照掐算好的时间,李中易站在洞府门前,迎风而立,点燃事先制作好的黄符,串在一把镶嵌满宝石的七星剑上,嘴里念念有词,“MY-wife-and-My-son,I-LOVE–YOU……”

黄清就站在李中易的身后不远处,却完全听不懂李中易念的是什么鬼东东。

良辰已到,李中易装神弄鬼的点燃了炼丹炉,胡乱地塞了一些药材进去,盖上盖子,就不管了。

黄清心里很纳闷,等李中易忙活完了,他悄悄凑过来,想问个究竟。

谁知,李中易只是神mì

地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个时代,除了读书人或是士大夫之外,一般没文化的人,大多相信鬼神的存zài



既然李中易不愿意说,黄清担心惊动了神明,泄露了天机,也没敢多问。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中易一直捣鼓着那座木炭窑和密封的水池。

木炭被切成十分整齐的块状,单单这个工作,就花了窑工两天的时间。

等到往窑内码放木炭的时候,李中易一直站在窑旁指点,稍微有点错误,他就会要求重新来过。

这又折腾了两天,等一切筹备妥当后,李中易让窑工点燃了木炭窑。

窑内点火后,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充当烟道的铁管里开始往外面冒黑烟。

李中易吩咐杂役开始往水池子里边倒清水,当清水距离大水缸大约一尺的时候,他果duàn

叫停。

这时,铁管烟道内开始冒白烟,李中易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到烟道内窜出黄褐色的气体,李中易略微嗅了嗅,发觉烟气异常刺激,辣得直想流眼泪,他当即命令十几个杂役,轮流提水,给充当烟道的铁管泼水降温。

很快,从铁管中汩汩的滴出酸味很重的黄褐色液体,源源不断地流进大水缸里。

这时候,如果有懂化学的兄弟在场,一定会马上指出,李中易这是在通过木炭窑干馏的方法,制备木醋液。

两天后,木炭窑里的木材烧烬火熄,大水缸里已经收集到了满满的一缸黄褐色的木醋液。

等铁管渐渐冷却后,李中易找来十几个彪形大汉,让他们把装满木醋液的大缸抬出水池。

李中易走到缸边看了看,发xiàn

液体表面上浮了一层厚厚的木焦油,就让人拿来水瓢,舀出木焦油。

限于这个时代的化学手段,大缸里的木焦油只剩下极少数残留,实在去除不掉。

木醋液脱焦之后,李中易点了点头,命人拿来经过煅烧的天然石灰石,所得到的生石灰,大把大把地加到了缸内,这就是中和反应。

加入了生石灰的木醋液,起初变成暗紫色,接着又是深黑色,最终转为了紫红色,缸内的液体表面上,冒出大量的泡沫。

“好。”李中易迅速叫停,让人将大缸抬到事先搭好的木台子上。在木台子的下边,准bèi

了一只大木桶,桶口被层层叠叠的麻布、丝绸之类的细面料,裹了十几层。

“把这些红水舀出来,倒进木桶。”李中易吩咐过后,走到黄清的身旁,笑道,“黄公,辛苦你了。”

“贤弟,愚兄真心不明白,你这是在干嘛?”黄清眨巴着小眼,死瞪着李中易。

李中易浅浅地一笑,心说,就算是我告sù

你这是在制备醋石,你又知dào

醋石是啥东西不?

见李中易依然不肯说,黄清的好奇心几乎要爆棚,他在宫中,见识过无数仙长炼丹,还从没见过像李中易这么个搞法。

李中易悠闲的喝了茶,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指挥着杂役们,将经过过滤的液体,倒进一口大铁锅中,加热慢火,然后不断的搅拌,同时把冒出表面的焦油全部舀掉。

这么干了两个多小时后,锅内的液体,渐渐变成了灰色的固体,这就是李中易所需yào

的醋酸钙,也就是醋石。

天色渐晚,李中易吩咐停工,明天接着干活。

一夜好梦,第二天一早,李中易让人搬出提前预备好的荻灰(草木灰)和白碳灰(生石灰),架起一口大锅,把这两种灰都进锅里,然后加水,不断地添加柴火开始煮。

黄清心里很奇怪,忍不住跑过去问李中易:“贤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制作一些炼制仙药的材料,具体是啥,请恕小弟不能说。”

黄清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又不敢细问,只得郁闷地站在一旁。

其实,草木灰就是碳酸钠(Na2CO3)和碳酸钾(K2CO3)的混合物,将草木灰加生石灰再添水加热,就可以得到氢氧化钠(NAOH)和氢氧化钾(KOH)的混合溶液。

氢氧化钠,俗称烧碱,又叫火碱,是一种重yào

的工业原料。

其实,这个过程,并不是必须的。李中易只是想借着这么好的实验机会,验证一下制备烧碱的可靠性。

因为碳酸钠和碳酸钾的溶解度不同,在提前制作好的白瓷器皿中,经过蒸发、冷却、结晶,李中易成功的获得了碳酸钠。

碳酸钠就是纯碱,又叫苏打,不仅是现代工业重yào

的化学原料,还是面食的发酵剂。

在这个时代的面食,正因为没有发酵剂,所以,口感远远不如后世那么蓬松软和,爽口。

只可惜,因为原料的缺乏,李中易只能通过实验室的办法制取苏打,而没办法大规模的工业化生产。

在醋石和碳酸钠分别被摆平之后,李中易心情很好,再有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制出醋酸钠。

这个醋酸钠,以及碳酸钠,正是李中易这一次要把孟昶彻底忽悠住的重大法宝之一。

李中易第一次觉得,古人不懂化学,真好!

当晚,李中易兴致很高,和黄清一起吃饭的时候,喝了两大坛酷似孝感米酒的“女儿红”。

第二天起,李中易开始捣腾各种难得一见的药材。祖传的丹药,主要是用于益寿延年的“龟鹤丹”,含有大量汞的“大力金刚丸”以及专门用于排泄重金属物质的排毒散。

出于对症的考lǜ

,李中易这次只打算拿出“龟鹤丹”,因为孟昶日日在房中斩伐,必须补充肾水,强壮肾阳。

原本,龟鹤丹并不太好配置,可喜的是,孟昶的皇宫里,几乎备齐了各种名贵的药材。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里,李中易按照祖传的方法,暗中制好了龟鹤丹,就等关键时刻再拿出来使用。

孟昶这两天一直吃着杨仙长的所谓“仙丹”,在床上确实威猛了许多,只是,这种仙丹猛过了头,连他上早朝的时候,裤裆里的那话儿,都一直翘着,别提有多尴尬。

一个半月后,听说李中易的仙丹即将炼成,孟昶大为高兴,为了表示虔诚,当晚他硬忍着没要女人来陪。

转天的二更天,孟昶早早的出了宫,带着大队朝中高官和禁军,直奔青城山而来。

第45章 活见鬼(跪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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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的时候,孟昶赶到了青城山。只见,从山脚下开始,沿途的禁军手里举着一些孟昶从未见过的鬼画符,一路延伸到了山顶。

山顶,已经布置好了高峨的招仙坛,孟昶走近一看,却见,李中易身穿青色乾坤道袍,披散着头发,赤着双足,右手的七星剑朝着天空,越舞越快。

等孟昶兴冲冲地登上招仙坛,李中易长长地一个吐纳,装作收了功。

“如何?”孟昶急忙问李中易。

李中易故yì

低头掐指算了一下,说:“陛下,你看那边!”他故yì

把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大块龙首岩石。

孟昶定神看过去,敢情,那块岩石的形状极为奇特,象蟒又象是蛇,更有点象龙。

“陛下,仙翁昨晚托梦,五百年内只可能有这一次机会。如果,没有料错的话,”李中易突然大声吼道,“时辰已到,陛下快看……”

七星剑斜着指向那块龙首岩石,就在孟昶瞪圆眼珠子的时候,“轰隆……”那块龙首岩石上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轰鸣,岩石立时炸裂开来。

“啊……”

“老天显灵了……”

“佛祖保佑……”

“我滴娘啊……”

山上山下所有的高官、内侍以及禁军们全都被突如其来的巨变,给震得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李中易心想,这个时代固有已经有了火药,但是由于配方和见识问题,只是用来纵火之用,有谁会知dào

如此坚硬的岩石,居然会爆zhà

呢?

硝75%,硫磺10%,木炭15%,这个现代黑*火*药的配方,李中易这个学过高等化学的,自然很清楚。

后蜀国军器监里,为数不多的上千斤火硝,都被李中易搬到了山上。皇宫里的硫磺,数量不少,木炭更不用说了,即使宫里没有,山上也多的是木材。

最主要的是,李中易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漫山遍野的寻找,终于发xiàn

了这块口小中空的天然大岩石,运气真不错!

原始的火硝,被李中易用半现代的替代方法提纯之后,效果惊人。于是,岩石大爆zhà

的条件完全具备了。

发觉孟昶张大了嘴巴,目光呆滞,整个人傻傻的,李中易赶忙扯了一把孟昶,“陛下,神物已经下凡,请随我来。”

这时,孟昶略微醒过神,见坛下的禁军正想往上涌,他赶忙张开双臂,厉声吼道:“都给朕退下。”神物不可任由凡人亵渎。

李中易领着孟昶来到碎石堆前,好一通翻找,终于,在一个乱草丛里,发xiàn

了一张已经严重泛黄的鬼画符。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乃仙翁显灵。”李中易郑重其事地把那张泛黄的鬼画符,交到孟昶的手上。

孟昶左看右看,却偏偏认不出符纸上的鬼画符,只隐隐觉得,象是个小篆的仙字。

“陛下,快点,必须赶紧把这个药引子烧掉。”李中易领着孟昶到了招仙台上面,将那张鬼画符扔进青瓷香炉里边烧成了灰烬。

李中易看着雄雄的火焰,心想,鬼画符已经被烧掉了,就算是事后有人怀疑,也没了可以拿捏的把柄。

这张鬼画符,不过是李中易参照后世道教的一些法符的模样,在纸上画了出来。

至于鬼画符泛黄,显得很古朴的样子,不过是用浓度适中的醋酸液泡了一个晚上,又故yì

用手揉皱再熨平,故yì

造的假罢了。

这时,有忠心的禁军将领,已经冲上了招仙坛,将孟昶保护在了中间。

“此仙药必须以臣的血肉作为凡间药引。”李中易说到这里,故yì

停顿了一下,等着看孟昶的反应。

“李卿……”孟昶本想伪善地劝说两句,可是,话已经到了嘴边,就是吐不出来。

李中易心里明白,在可以令孟昶成仙的丹药面前,他的分量根本不足一提。

这时,李中易二话不说,将手里的七星剑,浸入提前配制好的清水里面。

然后,李中易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七星剑在胳膊上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刷。”刺目的鲜血,立时泉涌而出。

“李卿……”孟昶见李中易果然宁愿伤了自己的血肉,也要替他炼出仙丹,这份忠心实在是令人感动。

李中易手疾眼快地从香炉里抓过一把已经烧成灰烬的符灰,快速地抹在了胳膊上。

孟昶惊讶的发xiàn

,李中易胳膊上的鲜血居然渐渐的停止涌出,逐渐凝固。孟昶一时激动,猛地冲到李中易的身旁,拉起他的胳膊,摸到那道“深深”的伤口处。

“啊……”孟昶一下子楞住了,李中易胳膊上的伤口,居然已经痊愈,皮肤上面光滑得很。

“神了,简直太神了……”

不仅仅是孟昶,就连他身边的禁军和大臣们,一个个呆若木鸡。

李中易见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不由暗暗地松了口气,其实这不过是个民*国时期的江湖艺人,用来骗钱的障眼法罢了。

他的胳膊上,手臂上,早就抹满了熬成汁的中药大黄,七星剑沾的是已经融化的纯碱水(碳酸钠溶液)。当大黄药汁,接触到了纯碱水之后,立即会起化学反应,生成大量类似鲜血的红色液体。

说穿了,道理非常简单。问题是,这个时代的人,有谁比李中易更懂化学?

见识落后就得被忽悠嘛!

没等孟昶等人反应过来,李中易用七星剑刮掉手臂上的所谓“鲜血”,混合进香炉里的灰烬之中。

然后,李中易马不停蹄地捧着香炉,来到桌案前,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混合物,一股脑地倒进了一盆清水之中。

孟昶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中易的一举一动,惟恐漏掉丝毫。

“陛下,必须借您的圣皇之气一用。”李中易捧着那盆水,走到孟昶的面前。

“你快说,需yào

朕怎么做?”孟昶急切地催促李中易。

李中易单膝跪地,将手里的水盆举过头顶,大声说:“您是天命所归的仙圣门徒,用手按下水面,必有神异事件发生。”

其实,戏演到这里,李中易的心情已经完全放松,孟昶,你还逃得出俺滴手心么?

在李中易的指点之下,孟昶将右手并拢,平平整整地按向那盆清水.

当孟昶用手掌按压在静止的清水液面上时,水盆里面忽然汩汩地直往外冒寒气,眨眼之间,清水完全凝结成“冰”,就好像气温骤降到了零下五十度一般。

“啊……”孟昶和众人都在同一时间傻了眼,孟昶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却见艳阳正火辣辣地烧烤着青城山的整个山顶。

真的是太,太,太神奇了,孟昶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不知dào

该说什么才好。

李中易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心里其实暗暗好笑,这又是一个化学的小技巧罢了,说穿了同样不值一提。

基本原理是:过饱和的醋酸钠溶液的液面,一旦受到外部大面积的压力,立即就会发生结晶反应,也就是所谓的“结冰”。

发觉在场的众人全都给惊呆了,李中易赶紧抓住机会,振臂高呼:“圣皇下凡,圣皇下凡……”

一时间,在李中易的带领之下,整个青城山,上上下下欢声雷动,不管是高官,还是小卒,齐声呐喊:“圣皇下凡,圣皇下凡……”

孟昶简直快要乐昏过去,面对如此具有充分说服力的灵异现象,他不是圣皇,谁又是圣皇?

李中易担心时间一久,小把戏会露馅,赶紧捧着那盆“仙冰”,快步回到炼丹的洞府,将“冰块”整个的倒进了火焰正旺的丹炉之中。

“噗。”丹炉里传出冰与火相遇后,剧烈的反应声,不绝于耳。

最终,丹炉内的火焰渐渐熄灭,李中易请孟昶亲自打开丹鼎。

丹炉开处,一股袅袅的异香,扑鼻直入,孟昶惊喜地发xiàn

,丹鼎内堆满了一颗颗金光闪闪,黄光灿灿的丹丸。

“这些……这些全是仙丹?”孟昶有些不自信地问李中易。

李中易信心十足地回答说:“正是仙丹。不过,臣必须提醒陛下,这些仙丹,不可给任何人服用,否则,很可能效用大减。”

“朕知dào

了,朕知dào

了。”孟昶喜滋滋地记下了李中易善意的“神嘱托”。

李中易心里觉得好笑,他炼的龟鹤丹,是绝对不含汞的温补药。虽然不可能是什么仙丹,但相比后世的六味地黄丸,其药效高出五倍都不止。

至于药丸上泛起的金黄色光芒,则是由于李中易在丹药表面,涂抹了一层中药材“菟丝子”特制的汁液罢了。

李中易命人取来锦盒,将几百粒“仙丹”盛入盒内,双手捧到孟昶的面前。

孟昶接过“仙丹”,不由仰天哈哈大笑,当着所有人的面,郑重地宣bù

:“李卿,朕赐你一面先帝所遗的金牌,无论何等品级的官员,皆以平礼相见。”

想想看,一个八品小医官,即使见宰相,也只需yào

拱手为礼,平辈相交,这个待遇,可真不得了。

“哇……”旁边的高官群里,立时传出一阵阵吸凉气的声响。

有人马上意识到,李中易俨然已是皇帝陛下,身边的第一宠臣。

李中易本想装装B,并没有马上接过那面金牌。但是,孟昶可能是高兴坏了,硬把那面他老爹孟知祥留下的金牌,塞到李中易手上。

回成都的路上,和李中易同车的孟仁毅,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我说兄弟,你已经把老哥子我,都给搞懵了。”

李中易心里暗笑,不搞懵了,怎么叫作忽悠呢?

“那个仙丹,还有机会再炼么?”孟仁毅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李中易重重地摇头,说:“天意不可违,若是勉强为之,恐怕会遭天谴。”

就算是和孟仁毅好的就差穿同一条裤子,李中易也绝不敢自己做死。有些戏法只可以出现一次,变成绝唱,才是最佳的状态。

不到一天的工夫,整个成都府到处都在传,孟昶是圣皇下凡,将来必定可以一统中原。

然而,关于李中易的神奇事迹,却并没有被广为流传。由于,孟昶下了封口令,只有极少数高官知dào



第46章 陷害(拜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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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城山的装神弄鬼之后,李中易在蜀国官场上的名声,变得两极分化。

一些人把李中易视为仙之门徒,另一些不信神鬼的儒门子弟,则视李中易为“弄臣”,甚至有人说他是“佞臣”。

李中易才不管这些,只要小日子过得滋润,没人敢来惹他,也就OK了。

反正,李中易打定了主意,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随着曹氏问题的解决,在李达和的强烈要求下,李中易又带着薛姨娘住回了李家老宅。

李家替李中易办加冠礼的时候,除了孟仁毅和赵老太公亲临之外,还有一大批听到风声后,不请自来的捧场者。

一时间,李家的后院,各种银钱、古董、玉器,堆积如山。库房都装不下了,李中易只得吩咐下人,腾出几间厢房,专门用来装礼物。

从这一天起,李中易正式使用表字,比较亲近的人都称他为:李无咎。

过了两个月悠闲的时光,蜀国的边境,突然战云密布,风云乍起。

自从后周世宗柴荣在去年登基之后,一直励精图治,除了内修德政之外,渐渐向外用兵。

今年元旦的时候,蜀国君臣就得知柴荣要收复关右的秦州(今甘肃天水)、凤州(今宝鸡市凤县)等蜀国之地。

二月,孟昶已经派了赵季札为雄武监军使。三月,孟昶又派知枢密院事王昭远,去北边督促边防。

由于孟昶在求和的国书上,居然以大蜀皇帝自居,一下子惹恼了柴荣。

于是,柴荣以殿前都点检张永德为帅,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赵匡胤为副手,发禁军五万,进攻蜀国的秦、凤诸州。

后周和后蜀开战,早在李中易的意料之中。李中易不过是个医官兼宫廷神棍罢了,战争距离他很远很远,所以也没当一回事。

因为前线吃紧,孟昶接连派出援军,前军已经早早的出发了。

成都侯孟仁毅也已经被任命为后军总管,率领右金吾卫的一万多禁军,准bèi

去援救秦凤诸州。

这一日,李中易忽然接到政事堂和枢密院共同签发的军令,命他为随军都医官,编入北援的后军听候调遣。

这可是军令,不是闹着玩的,李中易只得回家里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用具之后,跑去城外的军营里,见到了孟仁毅。

孟仁毅知dào

李中易心中的疑问,刚一见面,就直截了当地解释说:“是知枢密院事的王昭远私下里搞的鬼,说你有神仙相助,必定可以帮zhù

大军获胜。我知dào

消息的时候,皇兄已经答yīng

了。没办法,我只能暗中帮你运作了一下,安插到了我的军中。”

李中易皱紧眉头,左思右想,始终想不明白,“我好象没得罪过王昭远啊?”

孟仁毅叹了口气,说:“你最近的风头出得太大了,皇兄每天都要在身边带着你,你说说看,能不遭人嫉恨么?”

李中易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王昭远居然是担心他夺了圣宠。

娘的,这叫什么事嘛,李中易本想过安逸悠闲的生活,却被无情地推向了危险的战场。

大军出发,粮草先行,为了打赢这一次战争,孟昶征发了十多万民夫,随军搬运粮草补给。

到了军中,李中易发xiàn

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他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就意味着,逃跑的时候,将减少许多活命的机会。

李中易虽然没有研究过古代的战争,不过,他却猜得到,这一战蜀国肯定是输了。

不然的话,后周留给北宋的秦凤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好在,孟仁毅知dào

李中易的底细,特意安排随军出征的黄景胜,领了王大虎为首的一队士兵,专门负责保护李中易的安全。

半个月后,后勤的诸事准bèi

妥当,孟仁毅带着后军,启程上路。

这段时间,李中易专心致志的只做了两件事:一是练习骑马,二是选几匹速度快的宝马备用,到时候方便跑路。

只可惜,除了孟仁毅送给他的那匹取名“青璁”的河套马之外,整个后军里边,几乎全是矮矮的大理马。

大理马也就是滇马,走山路和负重,都很棒。然而,缺点也很明显,快跑的冲刺力非常差劲。

李中易绝望了,他骑在马上,闷闷不乐地跟着大军前行。

两腿间磨破的伤口处,不时传来的疼痛感,时刻提醒着李中易,骑马其实是个高技术活。

孟仁毅的后军押运着大量的粮草辎重和军器,出成都后,一路向北,经汉州(今广汉市),渡过锦水(今锦江)和涪江,到达绵州(绵阳)。

因一路都是平原,又是在蜀国腹地,所以,行军速度较快,可以保持在每天五十里左右。

在绵州休整了三日,孟仁毅继xù

领军北上,经江油,渡过梓潼水,抵达剑州(剑阁)。

从梓潼往北走,地势渐渐升高,行军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一天顶多走二十里路。

站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城楼上,李中易眺望着群山巍峨,绵延险峻的剑阁山区,不由暗暗惊叹:这么险恶的地形,邓艾居然可以从阴平走景谷道,翻越马阁山,偷袭江油成功,真不愧是个军事天才。

由剑阁沿着“金牛栈道”继xù

前进,整个后军被分成了两部分,一左一右,夹着嘉陵江北上。

由于沿途的地势太过险峻,阁道仅仅宽约两米左右,稍有不慎,就会掉入湍急的江水之中,李中易只得下马步行。

好在,军粮辎重以及军器,可以走水运,有纤夫拉船,溯嘉陵江北上,过三泉镇直抵兴州(今汉中略阳县)。

路上,苦不堪言的李中易,抽空问孟仁毅,怎么不走水道。

孟仁毅用异常怪异地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李中易,这才慢慢地解释说:“水道太险,即使是运粮船,能够顺利经过明月峡等大险之地的,十不存七。咱们不缺粮食,损失了也就算了。如果是运兵船走水道,嘿嘿,我这一万多兵将,能够顺利抵达河池的,恐怕也就剩下不到六千人了。还没到地方,军将就损失了一半,怎么打仗?”

李中易的一张老脸,腾的一下,红了大半,他感叹道:“以前老是在笑赵括纸上谈兵,没想到,我比赵括还不如啊。”

孟仁毅含笑拍了拍李中易的肩膀,说:“咱们是后军,主要的任务是守住河池这个辎重yào

地,把粮食军器源源不断的送到凤州和秦州,就没咱们什么事了。”

李中易心里明白,孟昶把辎重后勤大权交到亲弟弟的手上,目的是想监视和支援前方的将帅。

不管前方胜败,处于后方的孟仁毅都可以提前掌握住剑门关这个军事要塞,从而阻挡住进犯的周军。

河池县,今甘肃陇南市徽县,位于凤州以南,兴州以北,西北连接秦州,素有陇上小江南之美誉。

到达河池县后,李中易这才发xiàn

,县城不仅占地极广,而且城墙修得很高,城内布满了各种仓库。

很显然,蜀国是把这里当作是军事要塞和辎重仓库,进行了重点的建设。

河池县令非常知趣,孟仁毅还没到,他就已经把县衙收拾干净,准bèi

用作后军的帅府。

孟仁毅不可能忘了李中易这个损友,拉了他一起住进舒适宽敞的县衙,并且让他独占了一个小院子。

小院子距离后门很近,李中易想出去转转,非常方便。

孟仁毅毕竟是负责作战的后军主帅,他的事情每天多如牛毛,前方的军报,启运的粮草军器,驮马的不足,河池的城防,一天到晚,忙得够呛。

李中易这个所谓的随军医官,却整天无所事事,闲得蛋疼。

这一天,李中易偶然在街上看见一群普通军汉,砸了一家名叫“济世堂”的医馆。

在边上看热闹的时候,李中易突然意识到,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非常低下,随军的郎中数量非常少,而且他们一般也只给高级将领们看病。

军队里的普通小兵如果受了伤,基本都只能苦熬着,生或死,肢体残缺或是健全,完全靠碰运气。

李中易脑子里灵光一闪,与其就这么闲着傻玩,不如给他自己找点正经事情做一做。

行军途中,很多士兵直接喝生水,到处拉屎撒尿,卫生工作搞得一团糟,生病的士兵绝对不在少数。

不如,干脆成立一个后军救护营得了,也算是帮着孟仁毅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李中易想到这里,就主动站出来,喝止了那群闹事的军汉,“住手。”

那群军汉见李中易身穿官服,倒也不敢造次,其中为首的一个大胡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冲着李中易抱拳行礼,“小人见过上官。”

“老父母救命,老父母救命……”李中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一个郎中模样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他的面前,哭天抢地大嚎,“老父母啊,小人没有开错方子,真的没有啊……”

李中易一阵愕然,什么老父母,老子有那么老么,你怎么不说是亲爹呢?

一般来说,州刺史或是县令,都可以被称作是父母官。

李中易心里也清楚,这个郎中应该是被一帮子军汉给吓糊涂了,见着他这个穿官袍的,就随便乱喊。

“怎么回事?”李中易没有搭理已经被吓傻了的郎中,而是直接问那个大胡子军汉,这个态度使一群军汉们的激动情绪,略有缓解。

“请问上官尊讳?”大胡子军汉的追问,令李中易意识到,这是个精明的家伙。

大胡子军汉,应该是想先搞清楚李中易的真实身份,再做打算吧?

这时,身穿副队正官服的黄景胜,主动站出来,喝问道:“大胆,汝是哪军的属下?”

鉴于黄景胜咄咄逼人的气势,那大胡子军汉,当即明白,来者很可能惹不起。

“小人是后军孟帅的部下。”大胡子军汉依然在打马虎眼,他故yì

说出孟仁毅名头,就是想看看李中易的反应。

第47章 马上风(打滚求推荐票)

(和前面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了,每人都记得砸推荐票,就可以把司空推进前三,怒吼一声:司空军团的弟兄们,个个都是好样的。)

黄景胜冷冷地哼哼了一声,斥道:“既是孟帅的部下,怎么不认识我家上官?”

说实话,黄景胜在大理狱中,早就锻炼出了一身察言观色,盘问罪犯的真本事。

大胡子军汉,那小小的心机,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呢?

那大胡子军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架不住黄景胜的眼神压力,说了实话,“回上官的话,小人是右金吾卫第十军麾下,第五指挥三都火长伍佰。”

说句心里话,李中易对于蜀国的军制并不熟悉,听伍佰说了一大堆编制,差点给绕晕过去。

(注:后蜀国的军制非常复杂,为了方便读者理解,按照厢、军、营(指挥)、都、队正、火长、伍长来设定。孟仁毅管辖的右金吾卫,其实相当于金吾卫右厢)

“伍火长,你们这是……”黄景胜见李中易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就继xù

往下问。

大胡子的伍佰,迟疑了一下,说:“因副都头突发急病,弟兄们抬了来这里寻郎中。没成想,兀那贼郎中,居然胡乱开药,副都头他……快不行了……”

李中易听明白了,军汉们带着领导来看病,郎中没有治好,于是军汉们开始闹事,事情就这么简单。

“待本官去看看。”李中易不想和军汉们多罗嗦,端着架子,迈步朝着走去。

一直守在李中易身侧的王大虎,这时快步上前,厉声喝道:“兀那贼军汉,都给老子退远点。”

你还真别说,秀才遇见兵,是有理说不清。

这些军汉们让王大虎粗鲁的吼了一嗓子,居然都给震住了,不由自主地让出了道路。

李中易走到医馆内,迎面就见地上的一块大门板上,躺了一个袍服很脏的小军官。

走近一看,李中易发觉,那军官已经陷入昏迷的状态,这可不是好事。

李中易毫不迟疑地蹲下身子,在仔细观察那军官脸色的同时,迅速出手拿住了他的腕脉。

“你给他开的药方呢?”李中易站起身子,招手叫过郎中。

那郎中蹒跚着走到李中易身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一直在渗血,显然刚才挨了军汉们的狠揍。

郎中哆嗦着身子,腿脚不利索地走到柜台前,颤抖的右手拿起了一张药方。

李中易接过药方一看,果然是开错了方子,用错了药。

“他这是肾阴虚的马下风,应为房事过度,却用了冷水洗澡,导致心律失常,突然昏迷……”李中易说到这里,扭头见伍佰面露惭色,低下头不敢看他。

不须多问,李中易就全明白了,他马上吩咐那个郎中:“取银针来。”

接过郎中递来的银针,李中易果duàn

地出针,快速扎入那军官的人中,合谷等穴位。

李中易一边捻插转着银针,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小军官的脸色。过了一会,没见军官醒来,李中易立即意识到,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李中易迅速伸出左手,捏住那军官的颈动脉处,狠狠地一揪一松,再揪再松。

几个呼吸间,就见那军官长长的吐出一口闷气,一高一低地开始闷哼。

见众人惊讶地望着他,李中易心想,这种针对心血管突然出毛病的抢救手法,即使是这个时代的名医,也是不懂滴。

既然军官已经苏醒,也就暂时没了大碍,李中易迅速地提笔开了张药方,吩咐医馆的药师,赶紧制作。

大怀熟地五钱,山药三钱(炒),枸杞子三钱,山茱萸肉三钱,川羊膝两钱(酒洗,蒸熟,精滑者不用),菟丝子三钱,鹿胶三钱(敲碎,炒珠),龟胶三钱(切碎,炒珠)。

这就是后世著名的经典验方,出自明末《景岳全书》的左归丸,专治短期内失精过多,真阴肾水严重不足。

让李中易感到十分惊讶的是,不仅是医馆的郎中,就连药师,居然都不知dào

炒珠是个什么意思。

李中易只得耐着性子,告sù

他们,鹿胶和龟胶要想可用,必须先将磨碎的蛤粉在锅里炒到滚烫,然后再将敲碎的鹿胶和龟胶倒进锅里翻炒,这两种胶就自行成了珠,这就叫作炒珠。

忙活了一阵,左归丸终于制好,李中易吩咐人倒了一碗温开水,然后喂那个军官吃了药丸。

一切办妥之后,李中易板着脸教xùn

医馆的郎中:“肾中之元阴,当候于左尺。脉相这么明显,你怎么可能看成是肾阳虚呢?”

郎中赤红着脸,垂着头,不敢吱声。学艺不精,差点给军汉打死,他还能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那军官突然从门板上坐起,有气无力地说:“多谢上官搭救,下官郭怀永世不敢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李中易瞧他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就语重心长的说:“你还年轻,没必要把精力花在一大群妇人身上。”

郭怀听得懂李中易的告诫,他红着脸,惭愧地说:“下官确实太过癫狂了,一次……叫了五个……”

李中易心想,这个郭怀倒是条汉子,这种丑事,居然也敢当着外人的面说。

“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李中易见那郎中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煞是可怜,心头一软,就叮嘱郭怀,“你这种病症,也是运气好,遇见了我,一般人治不好的。”

这郭怀还真有几分聪明劲,他马上就说:“上官放心,下官不会为难这郎中。”

李中易转身要走,郭怀赶紧抱拳问他:“敢问上官尊讳……”

“相逢即是有缘。”李中易扔下这句话,掉头就走,在黄景胜等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医馆。

让李中易没想到的是,郭怀因为心存感激,居然让人在暗中缀在他们的身后,并且亲眼看见他们进了帅府的后门。

“什么?救护营?”孟仁毅听了李中易的想法,觉得很新鲜。他也算是多年带兵的高级将领,却从没有听说过救护营的名目。

李中易笑道:“打仗总是要受伤或是死人的,如果,能够把受了轻伤的士卒及时的救下来,再上战场时,就是见过血的老兵了。”

经李中易这么一解释,孟仁毅听懂了,他一边提笔批公文,一边问李中易:“说吧,你要什么?”

“布料,大量的布料,还有酒……大锅……可以见阳光的空地……”李中易一口气提了许多物资的要求。

孟仁毅心想,这河池县城是整个秦州和凤州的辎重大营,这么些年以来,积攒了足够前方将士使用五年以上的辎重和军器,也不怕李中易拿去折腾和浪费。

“好吧,都给你,都给你,行了吧?”孟仁毅想了想,又说,“我再调两个‘都’给你,由你随便调遣。怎么样,够兄弟吧?”

两个都就是200人,再加上黄景胜手下的五十个武侯,这数字好象不怎么吉利啊?

李中易花了两天的时间,在靠近北门的地方,选了一个空置的军器仓库,在此竖起了“救护营”的大旗。

军器仓库占地很广,不仅门窗齐全,而且非常通风,这就是现成的病号房了。

李中易省了不少事,直接在仓库的地面,铺上木板,就可以当床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烧热水的大锅,足够的柴火,大批备用的麻布,甚至还有一些丝绸,都被源源不断的送到了救护营内。

又过了两天,孟仁毅安排的两个都,到了救护营。

当黄景胜领着都头、副都头以及火长来拜见上官的时候,李中易惊讶的发xiàn

,这群人里居然有两个熟人:副都头郭怀,火长伍佰。

“呵呵,郭副都头,这个世界可真小啊。”李中易笑着和他们开玩笑。

郭怀躬身说:“能够到您的麾下听用,乃是郭怀求之不得的荣幸。下官是个粗人,就一句话,只要您的命令,哪怕是赴汤蹈火,也绝不眨一下眼睛。”

“你们的都头呢?”李中易发觉,郭怀的这个都,居然没有都头。

郭怀神色黯然地说:“我们的杨都头,在山里抓周国奸细的时候,不幸中了暗箭。”

“哦,抓奸细?”李中易不由皱紧了眉头。

就算是不懂古代的作战,李中易心里也明白,如果后周的奸细居然跑到了秦、凤两州的后方来刺探情报,可想而知,河池这个辎重大大营,很有可能已经被纳入到敌人进攻的目标范围之内。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

当年,统帅河北雄兵的袁绍,被曹操偷袭乌巢成功,军粮全部被烧光了,才导致官渡之败,从此一蹶不振。

“李公,在咱们河池附近的山里,周军的探子活动得非常厉害。”郭怀解释说,“这些探子一般伪装成商人,货物里面,很可能夹带着硬驽,我们杨都头就是一时不慎,被隐藏在树后的奸细给射死的。”

“你怎么知dào

他们是周军的奸细?”李中易好奇地问郭怀。

郭怀摸了摸脑袋,说:“周军就要打过来了,有哪个正常的商人,还会选择北上?”

李中易大觉有理,是啊,前边有战乱,正经的商人,谁会主动找死,往火坑里跳?

两个都的官兵驻扎进了救护营之后,李中易慢慢地了解到,这些官兵其实都是雄武镇的老战兵,这些年颇见过一些血光。

蜀国的存亡和李中易没多大关系,不过,既然周军已经盯上了河池,这就在无形之中威胁到了李中易的人身安全。

保命事大,李中易马不停蹄地去找孟仁毅,建议整个河池地区,全面戒严。

“不至于吧?”孟仁毅不以为然地说,“据前方的军报,东路周军的前锋是赵匡胤,现在刚出凤祥府(今宝鸡市),距离咱们河池还远得很”

李中易摇着头说:“在县城北边的山里,周军的奸细已经发xiàn

了不少……”他把郭怀告sù

他的实情,一股脑地全都告sù

了孟仁毅。

末了,李中易分析说:“咱们是后军,前线的战况如何,咱们鞭长莫及。不过,河池的安危,却关系到了你我的性命,千万马虎不得。”

第48章 渣兵(嚎啕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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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孟仁毅有些意动,李中易出于怕死的恐惧,赶紧又添了把火,劝道:“小心无大错。如果咱们这里被周军所偷袭,导致前方大败,丧师失地,就算是咱们顺利地逃回了成都,你觉得陛下会饶得了咱们么?”

孟仁毅听到李中易连说了好几个我们和咱们,心里不由大为感动。

虽然,孟仁毅觉得,李中易更多的是因为怕死。但是,李中易不过是个医官罢了,又有“仙仆”的名声简在帝心,皇帝并不会把他怎么样。

可是,孟仁毅却是统帅着后军,是管理辎重的主将,一旦兵败城破粮毁,那个罪过可就大了。

孟仁毅心里有数,一旦兵败,他很可能不会丢掉小命,但是侯爵、豪宅、金吾卫的兵权,都有可能被盛怒之下的皇兄,给剥夺一空。

看人眼色的日子,还有什么活头?

在李中易的鼓动之下,孟仁毅最终决定,调派手下的部队,分别驻守到北部山区的各个山寨,盘查路人,抓捕周军的细作。

李中易发觉,孟仁毅的命令,显得太过于粗糙。他转念一想,这个时代的古人,哪里见识过美帝的CIA,和苏联KGB之间斗法的种种传说。

于是,李中易不厌其烦地向孟仁毅灌输,反奸细的各种手段和方法。

可是,当孟仁毅给部将下令的时候,这些个大字不识几个军将,一个个翻着白眼,两眼一片茫然。他们根本没办法理解,这些琐碎而又细致的反细作工作的重yào

性。

没办法,孟仁毅只得回过头来找李中易,强行给他安了个“检校河池捉守使”的临时差遣。

检校就是代理的意思,河池捉守使,类似于河池县警备司令。

李中易问清楚职权范围,二话不说,就接受了命令。保命的工作,自己都不操心,还能靠得住谁?

孟仁毅担心李中易指挥不动金吾卫的骄兵悍将,干脆把临时召集到河池县城,却没有直系将领愿意率领的两千多团结乡兵,全都交给了李中易指挥。

反正,这些乡兵也没啥大用,成天闲在城里,还经常闹出一些鸡飞狗跳的屁事。

这么一来,算上郭怀他们两个都的正规战兵,李中易手上掌握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两千六百多人。

李中易带着郭怀等人,来到乱哄哄的团结乡兵大营后,立即看傻了眼。

单单集合好队伍,就花了一个半时辰,也就是后世的三个小时。而且,这些人完全没有队列和纪律观念,他们三五成群,挤成一团,有吵架的,有大声聊天的,等等等等,各种怪现状不一而足。

李中易算是搞明白了,这些乡兵,说好听点是兵,其实就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农民。

他们身上的服装,花花绿绿,乱七八糟;手里的兵器,五花八门:弓箭、长刀、木棍、短剑、钉扒、甚至连粪叉都有。

李中易心里一阵发凉,难怪孟仁毅手下的将领,没人愿意统帅这些土得掉渣的渣兵。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是一群渣兵,李中易也没怎么客气,站的时间久了,腿有点酸,就让人搬来马扎,索性坐到了简陋的点将台上。

李中易深吸了一口气,按照他对守城工作的粗浅理解,先命人招呼会射箭的站到他的左手边来。

真没想到,这群渣兵里面,擅长射箭的,居然有千人之多。

嗯,好,很好,好极了!

李中易虽然不懂古代的作战模式,可他却晓得,弓箭兵是个高技术活。没有长年累月的训liàn

,射出去的箭,根本不可能有准头和杀伤力。

经过郭怀等人的点算后,弓箭兵一共有一千一百人五十人,绝大部分都是周边数县征发来的山间猎人。

李中易点点头,心想,这批人平时都见过血,虽然是野兽的,那也是血。

只要经过训liàn

,让他们进攻可能还不行,但是躲在城墙后边放暗箭,应该问题不大吧?

剩下的一千两百多人,李中易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把他们变成枪盾兵算了,用于掩护弓箭兵的射击。

只不过,李中易出于多件武器,就多个保命手段的实用性考lǜ

,决定给全体乡兵,每人都配备一把腰刀。

琢磨完了武器之后,李中易猛然发觉,他根本没有那么多军官来指挥这些团结乡兵。

刚才问过几个乡兵头领,对于怎么作战,怎么列队,怎么冲锋,一个个都是一问三不知。

肿么办?

李中易的视线,不经意地掠过郭怀的身上,这小子是个副都头,相当于后世的副连长,他应该懂一些行军布阵的东东吧?

“郭怀,你觉得这些人可以上战场么?”李中易有心试探一下郭怀的肚子里有没有干货。

“回李公,这些人不仅上不得战场,就算是守城,恐怕也很困难。”郭怀撇着嘴,把这些团结乡兵贬得一文不值。

“哦,为何?”李中易有些好奇地问郭怀。

郭怀解释说:“李公,我们这些战兵,都是经过好些年的训liàn

,鸣鼓而进,闻金收兵,令行禁止。这些乡兵,即使帮着守城,也很可能因为害pà

而逃跑。要知dào

,在战时,一人逃跑,很可能牵连很多人。与其让他们这些胆小鬼上城去祸乱军心,不如不要他们。”说得非常直白。

李中易摸着下巴,心想,说来说去,其实还是两件事,一是足够的训liàn

,一是严厉的军纪。

大战在即,李中易也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也从没指望把这些乡兵一下子就训liàn

成精锐战士。

不过,万一张永德或是赵匡胤带兵来偷袭河池城,这多一个人,不就等于是多一份守城的力量和希望么?

可问题是,怎么才能够把这些渣兵,真zhèng

的派上用场呢?

李中易这个古代军事菜鸟,连连叹息,早知dào

有今天,当初怎么就不多研究一些古代作战模式呢?

在行军来河池的路上,李中易也注意过,大军之间的联络方法。

别的军队李中易不太清楚,孟仁毅的金吾卫里,仅仅指挥大军行动的军旗,就有不下几十种之多。

至于,金鼓和号角,或长或短,或高或低,都代表着各种不同的含义,简直太复杂了。

别的不说,仅仅教会这些乡民,辨识清楚指挥的旗号,就不是短期内可以解决的问题。

就在犯愁的时候,李中易忽然听见一阵整齐的鼓点,他脑子里立时灵光一闪。

拿破仑的时代,虽然有枪有炮,但是,法国的精锐步兵进攻的时候,依然需yào

排成整齐的队列,踩着鼓点层层推进,而不是乱七八糟的一拥而上。

李中易马上联想到,反正只是守城战,只要把军鼓做得轻便化,并且尽量简化鼓点的指挥含义,应该会起一些作用吧?

不管有用没用,李中易胡思乱想了一番之后,索性解散了乱哄哄的团结乡兵。

回到救护营后,李中易找来郭怀、伍佰以及另一个都的都头鹿清山,和他们商量着怎样练兵的事情。

鹿清山一听说要训liàn

那些团结乡兵,心里就不太乐意。李中易也不想强人所难,干脆打发他带着手下的一百战兵,分成几组,在县城的大街小巷里维护治安,抓细作。

实jì

上,李中易这个所谓的“检校捉守使”,到目前为止,只是一个空架子。

孟仁毅手下的亲信将领,各自把守着四门的防务,他这个没有实力的外来户根本插不上手。

县城里边的治安,由县衙的差役和民壮负责,这里面的油水很厚很厚。

由于涉及到重大的利益问题,县衙对捉守使衙门发过去的公文,一直采取阳奉阴违的策略,态度很端正,可就是拖着不办。

迟早要回成都的李中易,也没想过要夺人家县令的权,更不可能去承担警察的工作。他所做的一切,目的只有一个,把城守住,保住小命。

乱世草头王,有枪的才是爷!

说一千道一万,李中易手上没有实力,也怪不得别人不肯舍弃已经到手的丰厚利益。

这么一来,李中易放下一切幻想,专心致志地考lǜ

练兵的事。手头有一支可靠的武力,才是保命最大的本钱。

等鹿清山走后,李中易就把路上想到的一点练兵方法,告sù

给了剩下的几个人。

黄景胜和王大虎这两个人,阴人黑钱是把好手,却不懂怎么练兵,自然是李中易怎么说,他们怎么点头。

有实战经验的郭怀和伍佰,居然也由着李中易瞎胡整,没有提出任何异义。

李中易其实也没有成套的练兵的方法,他只是觉得,整齐的队列是培养纪律的有效方法。

唉,隔行如隔山呐,为了保住小命,一切都需yào

摸索!

说干就干,李中易把郭怀的部下召集起来,仔细地一看,又傻了眼。

郭怀带领的这个都,共计一百一十人,其中弓手二十人,驽兵二十人,刀盾手四十人,长枪手三十人。

这种编制既有远程打击力量,又有近距离肉搏的战士,即使李中易不懂古代的作战方式,也心里清楚,这种队伍的编成,很有其合理性。

只是,李中易对于弓手、驽手的训liàn

方法,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他唯一觉得有点把握的是,刀盾手和长枪手。

在冷兵器时代,没有拼刺刀一说,但是长枪手和刀盾手所起的作用,就相当于拼刺刀。

怎么办?

好在郭怀在当上副都头以前,就是个熟练的弓手,再到伍长、火长、队正乃至于副都头。

技术兵种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管理吧!

李中易打算自己亲自训liàn

刀盾手和长枪兵,把弓手和驽手交回到郭怀的手下。另外,再让郭怀去团结乡兵里面,挑选两百名弓驽手,专门进行集中梯次射击训liàn



第49章 攒家底(求赏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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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易对郭怀只提了两个要求:一是,敌军攻城的时候,这些弓手和驽手必须听从统一的指挥,把箭射向指定的区域;二是,必须想方设法的练胆量,杜绝临阵脱逃的现象发生。

可是,郭怀挠着头,困惑地说:“李公,下官的部下都见过血,射术也不错,而且指挥得动,没啥可担心的。倒是那些乡兵,没有几年的训liàn

……恐怕有负您的托付……”

面对郭怀的担心,李中易也很头疼,让这些完全没有纪律性的乡兵射手,变得纪律严明,该怎么办呢?

李中易一宿没睡,不管是坐在书桌旁,还是躺在床上,他的脑子里一直在琢磨,怎么加强队伍的纪律性?

一连三天,李中易虽然有些头绪,但还没有完整的训liàn

思想。

这时,李中易注意到了一个现象,郭怀手下的士兵,并不是每天都进行军事训liàn

,而是三日一操。每次出操,也仅为两个时辰。

李中易带着疑问把郭怀找来,谁知,郭怀却回答说:“回李公,三日一操,已经是精锐官军的标准了。咱们大军里边,一般是五日一操,甚至是一月四操。”

“为何?”李中易有点想不明白。

郭怀叹了口气,说:“不瞒李公,就算是三日一操,士卒们的体力也仅仅是勉强可以支撑。”

这个解释,引起了李中易的高度重视,也给他带来了新的思路。

吃午饭的时候,李中易特意在军营里转了很长的时间。他注意到,郭怀的部下,饭碗里并不是白米饭,而是有些泛黄的陈黍,佐餐的菜就一个:用粗盐腌制的淡黄色萝卜条。

李中易又找来郭怀,郭怀苦涩地说:“营里每月发下来的饷钱、粮食、佐餐的菜,都……都有缺额……下官自己也领不了全饷,每月还给弟兄们贴了半贯钱……”

在李中易的追问和逼迫下,郭怀这才说了实话。

在这个时代,普通士卒,尤其是轻步兵,大多属于消耗品的范畴。他们不仅没有甲胄的保护,很多时候,甚至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肉食了。

这些普通士卒,本就很少的饷钱,由于长官们层层剥皮,再扣除吃饭和住宿的钱,到手的也就所剩无几了。

另外,去辎重营领粮食和佐餐菜的时候,一般都会短斤少两,惯例是二成。

这还不算,如果没有给辎重官私下里塞好处,领到手上的佐餐菜和粮食,很可能是发霉的腌萝卜和陈年旧黍。

李中易大为震惊,看来,还真的是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李中易联想到,后世的某个世界霸主——鹰国。

即使是最前线作战的鹰国普通士兵,除了吃得饱穿得暖营养丰富之外,每天还有很多的额外供应:两盒香烟、三个苹果、咖啡敞开供应,甚至连《PLAY-BOY》都可以做到每期人手一本。

李中易不禁一阵汗颜,再怎么说,郭怀的部下,已经是他的兵。连自己身边的兵,都吃不饱吃不好,穿不暖,拿很少的“工资”,真到了危难的时刻,有可能指望他们拼死“报效”么?

这样可不行!

李中易掉头回到书房,在他纸上谈兵的训liàn

大纲上,重重地添加上了诸多后勤保障的计划。

当李中易带着后勤供应计划,去找孟仁毅的时候,孟仁毅正忙着批公文。

“兄弟,我正忙着,你有啥想法,自己拿着令符和令箭去办吧。”孟仁毅知dào

李中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反正城里东西多,由着他自己去折腾吧。

接过孟仁毅递来的令符和令箭,李中易二话不说,回营里集合队伍,到辎重营里去领物资。

辎重官是孟仁毅的最宠爱小妾的亲哥哥,他早就认识李中易,而且也知dào

李中易在孟仁毅心目中的超级分量。

见李中易今天居然骑着孟仁毅的那匹宝马“青璁”,亲自带队来领东西,辎重官屁颠屁颠跑过来,谄媚地巴结说:“李公,您怎么亲自来了,要啥东西,直接吩咐小的便是了。”

李中易冷冷地说:“我是来领东西的,不管营里现在有的还是没有的,都必须给我置办齐了。”

“是,是,是,小的一定包您满yì

。”辎重官见李中易来者不善,赶忙夹起小尾巴,点头哈腰地答yīng

了李中易的一切要求。

十头肥羊,两百石新米,一千贯钱,佐餐菜除了上好的大白腌萝卜之外,还有韭菜、芹菜、菠菜、白菘等等。

“衣衫、兵器和盔甲都配齐后,记得送到我的营里去。”李中易扔下这句话,押着大车满载而归。

“是,是,是,哪怕是砸锅卖铁,小的也一定让您满yì

。”辎重官低眉顺眼的服从态度,让跟着李中易来领东西的官兵们,一个个喜笑颜开,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抬高视线。

李中易注意到这个现象后,暗暗有些得yì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成天低着头的渣兵,怎么可能在关键时刻,替他卖命呢?

回到营地后,李中易把所有人都召集到操场上,指着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大声宣bù

说:“从今天起,凡是听老子命令的,就有肉吃,不听话的,打军棍撵他娘的。”

和这些士卒混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李中易意识到,文诌诌的那一套,对于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丘八们,没有任何作用。

所以,李中易索性把自己也变成粗人,学的脏话连篇。

在郭怀的帮zhù

下,李中易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全体士兵,按照高矮的顺序,排成了歪歪扭扭的几列横队。

然后,黄景胜带着他的人,拿出准bèi

好的红布条,缠到每个人的左臂上。

李中易站在用大木板搭起来的台子上,当众示范了几个以前读大学时,军训的动作。

其实,由于年代久远,李中易的动作,多有变形之处。没办法,就他一个人懂这些,勉强将就吧。

“这边是左,另一边是右。”

‘错了,拖出去,打三棍。”

李中易发觉,根本没办法和这些士兵讲道理,讲也白讲,简直是对牛弹琴,索性祭出简单粗暴的惩罚。

黄景胜领着他那队人,手持军棍,虎视眈眈地盯着训liàn

中的士兵。只要发xiàn

动作严重走样的,就揪出来,打三棍,再放回队列继xù

训liàn



当天的训liàn

结束时,李中易非常遗憾的发xiàn

,能够分清楚左右,动作学得有些样子的士兵,只有区区八个而已。

万事开头难,毕竟还有八个聪明的嘛,李中易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大声说:“你们看那边。”

众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李中易手指的方向,却见,那边的空地上,架了几口大锅,厨师们正在忙活着今天的晚餐。

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香气袭人的羊肉炖萝卜,青油油的韭菜炒鸡蛋,油水十足的羊肉白菘汤,看着就有食欲的羊肉末蒸竽头。

“咕嘟咕嘟……”有人的肚子,咕咕乱叫,正在狂咽口水。

李中易暗暗有些得yì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一声令下,今天训liàn

合格的八个人,享shòu

大餐,敞开肚皮随便吃。

其余的人,继xù

吃黄黍饭,咽腌萝卜佐餐。

不患贫,唯患不均,这可是中国几千年没什么大变化的,具有普遍性的思维模式。

只有,拉开了差距,才能促使人为了改善生活,努力拼命。

开饭的时候,李中易故yì

拉着那八个人,和他共一个桌子进餐。

其余的人,只能端着破了口的粗瓷碗,蹲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大快朵颐,胡吃海塞。

不料,半夜的时候,这八个人无一例外,上吐下泻,折腾得昏天黑地。

李中易这才意识到,他疏忽了一个大问题:一直吃素的人,面对肉食的时候,不能敞开来暴饮暴食。

好在,李中易自己就是顶儿尖的名医,救护营里又有的是药材,开出止泄和止吐的药,熬了药汤,给这八个人喝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想吃肉,想过上好日子的欲望,是抑制不住滴。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已经有十七个人达到了训liàn

标准,不仅分清了左右,而且也学会了用脚后跟,原地转向。

七天之后,所有人都学会了第一阶段的动作,队列也在军棍的威胁之下,渐渐的排成了直线。

“向左转……”

“向右转……”

“起步走……”

“立正,稍息……立正,稍息……”

虽然转向的时候,队列很容易变成扭曲的斜线,不过,李中易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过了半个月后,李中易开始琢磨着,下一步的训liàn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脚功不行,逃命都比别人慢,那就彻底悲剧了。

时间已进六月,根据前方的军报,周军到达凤祥府(今宝鸡市凤祥县)之后,居然诡异的并没有马上出兵。

李中易心想,多一点准bèi

的时间,就多一分活的机会。

郭怀的这个都,被一分为二,他领着手下的弓驽兵,按照一管九的比例,去挑选合适的乡兵弓手。

剩下的普通步兵,就全部编入了李中易自己率领的步军,同样是一个见过血的老兵,带领九名菜鸟乡兵。

李中易怕惹来麻烦,并没有改变蜀国固有军制的编成。这支两千六百多人的队伍,被他分为五个营,每营辖五都共500人,每都辖两队共100人,每队50人,队下有五火十伍,每伍5个人。

剩下的一百多人,加上黄景胜带领的50人,被李中易当作旗鼓官,进行单独的训liàn



在李中易的训liàn

过程中,最大的受益者,居然是郭怀。他的部下,即使以前是个普通的小兵,如今混得最差的也是个火长。

虽然带领的并不是正规官军,而是名声一向不好的团结乡兵,但火长有十个手下,却也是实打实的硬实力。

第50章 小成

在晨跑的时候,出乎李中易的预料之外,这些团结乡兵们居然就没几个掉队的,绝大部分都能跟得上为首的郭怀的步伐。

李中易略微一想,不由笑了,居然歪打正着,赚到了。

这些乡兵平日里纪律性虽然很差,也没多少集体战斗力,但是,他们可都是附近山区的乡民,负重爬山以及走路的脚力,却是他们的强项。

换句话说,就是基本身体素质过硬,却没有用严格的纪律组织起来。

没有不透风的墙,纸里包不住火!

起初,辎重营只是高标准供应郭怀的都,才一百来人,孟仁毅的部将们,即使知dào

李中易多拿了一些物资,也没谁敢言语。

如今,两千多团结乡兵,都要求按照高待遇来供养,孟仁毅的部将们不干了,他们聚在一起,去向主帅提意见。

“大帅,队伍不好带了,小崽子们现在都想去当团结乡兵……”

“侯爷,您听小的一句劝,总不能让没有任何战力的乡兵,反而骑到官军的头上吧?”

“一帮泥腿子,顿顿吃肉,这哪成?”

“兀那贼娘的……”总之说啥的都有。

说实话,孟仁毅也不看好李中易的团结乡兵。以他的带兵经验,没有几年的工夫,根本不可能训liàn

出一支精锐部队出来。

李中易知dào

情况后,二话不说,硬把孟仁毅和他的几个心腹将校,拉进了团结乡兵的军营。

只有事实,才能胜过雄辩!

“嘀……”尖锐刺耳的集合竹哨声猛然响起。

原本正在午休的乡兵们,从四面八方的营房内快速涌出,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稍息……”

就在孟仁毅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两千多团结乡兵们居然不到半刻钟,就已经整齐的列队在了点将台下。

整个集合的过程,没有任何人喧哗,更不可能有吵闹声。军官们的口令声以及竹哨声,即使夹杂在沉闷的脚步声中,也是那样的清晰。

他们虽然没有拿着兵器,可是,黑压压地一大片,横看成直线,竖看还是一条直线,一个个昂首挺胸,注目前方,纹丝不动。

别的且不说,这股子不动如山的凛然气势,实在令人心惊。

孟仁毅暗暗叹息了一声,他扭头,扫了眼站在身后部将,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显然已经被惊呆了。

半刻钟,仅仅是半刻钟呐!

要知dào

,蜀国的正规禁军,如果能在一个时辰内集结完毕,就已经算是训liàn

有素的精锐部队。

该显摆的已经显摆了,实力也亮了出来!

既是守城保命,就不可能只靠这么一点点团结乡兵,李中易不想把孟仁毅的心腹部将们都给得罪了。

李中易叹了口气,说:“也就是一些花架子,唬一唬老百姓还可以,真上了战场,这些没有见过血的乡兵,恐怕会是掉头就跑。”

听李中易这么一说,孟仁毅的部将们心里舒服多了,看向李中易的目光,也友善了许多。

孟仁毅暗暗摇头,他心里很清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绝对不可能把乱七八糟的乡兵,**到鸦雀无声的程度。

事实就在眼前,但是,李中易却秉承凡事留一线的原则,不仅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反而在七天供应二十头羊的基础上,减为十头。

这么一来,孟仁毅的部将们,心里更加舒坦,自家大帅的兄弟,很会做人!

实jì

上,孟仁毅的部将提意见,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哪有正规军的待遇,反而比民兵差的道理呢?

现在,李中易主动让了一步,正规军的大将们心里的怨气少了,孟仁毅面临的压力,自然也跟着变小。

与人方便,才能与己方便嘛!

实jì

上,李中易虽然没上过战场,却对人心趋利,有着深刻的了解。

即使羊肉真的可以敞开供应,李中易也不可能让所有的士兵,每天大块吃肉。

有比较,有差别,才有奋进向上的动力!

一天杀两头羊,当天训liàn

成绩优异的前三百人,才有资格吃上香喷喷的羊肉炖萝卜。

剩下的乡兵们,顶多也就喝一碗羊骨头汤,吃几口只有少少几片肉的青菜。

人人瞩目的大目标——“羊肉”,虽然减少了供应,可是,李中易却在孟仁毅的照应下,暗中从军器仓库里,弄到了三百副铁甲和两千多副皮甲,团结乡兵做到了人人有甲。

虽然蜀国产铁,但是,限于生产工艺和冶金水平的制约,铁甲毕竟还是总量不多。

李中易的团结乡兵中,只有火长以上的军官,每人才分了一副铁甲,普通士兵只能穿皮甲。

至于李中易自己,也搞到了一套军中高级将领才有资格穿的明光铠。可是,重达20多公斤的铠甲穿到身上后,他连走路都很吃力,就更别提拔腿逃命了。

出于好奇心,李中易把皮甲架在草人上,让郭怀站在一百米开外的地方,拉弓放箭。

验证的结果,令李中易非常失望,那只箭不仅直接射穿皮甲,还飞出去好几米远。

郭怀退到两百米远的地方,再次放箭,皮甲依然被洞穿,只不过,扎入并不深。

李中易手里拿着皮甲,脑子里灵光一闪,只有逃命的时候,才会担心有人在身后放箭。

与其是这样,不如把身后的半副皮甲挪到前边来。说干就干,李中易找来几个军中的皮匠,让他们拆开身后的半副皮甲,安装到前边来。

这一次,郭怀直接在两百米外拉弓放箭,皮甲依然被射穿。可喜的是,箭头仅仅穿透了几厘米而已。

看来,改进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

李中易开动脑筋,又找来铁匠,让他们敲打出一块铁片,镶嵌在两个半副皮甲之间,然后整体用麻布兜捆扎起来。

这一次,郭怀直到一百三十米处,才射透夹了铁片的加厚皮甲。

郭怀见李中易为了普通士兵的性命,居然如此用心,不由大为感动。

不过,郭怀也提出了专业性的意见,“李公,此甲固然防御力大增,只是混战之中,由于胸甲过厚,重心靠前,很可能会影响到士兵挥刀劈砍的自如度……”

李中易只是笑而不答,据他的了解,守城的时候,给守军带来最大伤害的,就是城外的弓驽或是投石车。

不过,河池县城深处陇上腹地,山道崎岖狭窄,周军的大型投石车,根本无法越过八百里秦川。

河池县是方圆几百里以内,最大的一个县,因为是蜀军的后勤大营,又有重兵驻守,附近十里八乡的富人因为安全感的问题,纷纷住到了县城里头。

这么一来,县城里就聚集了大约十万多人,从而造成了一种畸形的战时繁荣。

人多力量大,李中易借着检校河池捉守使(代理河池警备司令)的名头,召集来几百个穷人家懂针线的妇女,让她们配合铁匠,帮着改动皮甲。

工作期间,李中易不仅管饭,还每人发放五十文一天的工钱。

要知dào

,因为年年战乱,即使是所谓的普通富户,也不过是混个温饱,略有盈余。

符合市场经济逻辑的决定,就是好政策,一大帮子妇女,干劲冲天,不出七天,就把所有的皮甲改造完工。

乡兵们从来都是冲锋在前,逃跑在后的炮灰,将军们眼里的易耗品。

如今,穿上从未配备过的加厚皮甲,乡兵们的精气神,立时变得昂扬。

李中易上辈子就是名医,真zhèng

的名医,必须精通心理学。

在他看来,不管皮甲的最终效用如何,因为自我暗示的心理作用,乡兵们自己的安全感直线上升。

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接下来,李中易把领来的精制长枪、弓、弩以及刀盾等物,发放到了乡兵手上。

经过一个多月的大强度集训,李中易手下的乡兵,已经变得整齐划一,颇有些强兵的姿态。

美中不足的是,乡兵们的服装,还是七零八落,各色各样。

关于服装问题,孟仁毅告诫过李中易,一旦乡兵们统一了制式的服装,就不可能再是乡兵的编制,而是正规禁军了。

私建禁军,按照朝廷的法度,那是要掉脑袋的谋反重罪,连孟仁毅都不可能罩得住。

好在,李中易改造皮甲的时候,统一选择了黑色麻布作为加厚皮甲的兜袋。只要不看下半身的装束,大家彼此之间,很容易就可以辨认出谁是友军。

接下来,郭怀领着弓驽兵,训liàn

大家的服从性。要求其实也很简单,弓驽兵们排成整齐的队列,按照军旗所指的方向,分三排,依次射击。

李中易则亲自训liàn

刀盾兵和长枪兵,战术动作的要领,也非常简单。

刀盾兵就两个动作,左手盾侧挡,右手刀狠劈。

长枪兵的战术动作,就更加的简单粗暴,以45度角,狠狠地刺杀。

为什么不是30度角呢?

在实践中,陪练的乡兵自己说,45度角的刺杀,长枪正好对准的是胸腹上部。在大日头下,枪尖上闪烁的寒光,清晰得见,令人情不自禁地就想躲闪。

“杀!”在刺杀的同时,必须大声喊杀。

按照李中易的要求,喊杀声必须达到声嘶力竭的程度,才算是过关。根据他的实地观察,往往喊杀声越是震耳欲聋,乡兵的士气就越是振奋。

李中易自己不懂武术,军中也没有武林高手,不可能教乡兵们太过复杂的搏斗技巧和动作。

不过,按照李中易的上辈子培训护士的方法:简单的工作,经过反反复复的练习后,很多技术熟练的护士,即使闭上眼睛也可以准确的完成一整套肌肉注射的动作。

用木刀对练的过程中,李中易发xiàn

刀盾兵,挥刀砍劈的时候,由于动作距离过长,很容易反被对方所伤。

只可惜,现在的蜀国军队里边,剑,这种兵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中易感到十分遗憾,难怪罗马军团的士兵,都是左手盾,右手短剑,显然有其科学性。

半个月后,已经进入八月下旬,前方的秦、凤两州依然没有传来周军进攻的消息。

第51章 起火(求推荐票)

有一天睡到半夜,李中易突发奇想,采取突然袭击的办法,搞了一次夜间紧急集合。

结果,却令他大吃了一惊。由于只点了少量的照明火把,很多乡兵象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根本无法正常列队。

李中易研究之后,这才发xiàn

,他又犯了形式主义错误。这个时代的草民,因为营养长期不良,夜盲症成了大面积存zài

的普遍现象。

据郭怀介shào

,现在的两军作战,一到夜间,就必须停战,各自守好营寨,严禁士兵四处走动,以免发生自己人因为恐惧而互砍的“营啸”悲剧。

第二天起,李中易每天都让人买一些猪肝回来,让厨师用猪肝、菠菜、新鲜鲫鱼、苍术加枸杞,混在一起熬汤,强迫乡兵们每餐喝一碗。

说到这里,就必须要提一下,猪和羊,这两种生物。

在这个时代,由于后蜀国内的大量草地和林地被开垦为田地,养羊的成本跟着越来越高。

羊肉,因为价格昂贵,一直是达官贵人们的美食,普通草民根本吃不起。

上等人,不吃猪肉,还有个骚味很重的问题,口感很差。

羊则不同,早在周朝以前,北方民族就掌握了骟羊的技术。在公羊很小的时候,就割上那么一刀,彻底解决了羊肉的膻腥问题。

可是,猪肉则不同。首先,母猪肉,皮粗肉厚,蒸不熟,煮不烂,咬不动,根本没办法吃。

虽然蜀国到处都有公猪,可是,几乎没人知dào

,阉割小公猪的技术。

所以,带有浓厚膻腥味道的猪肉,即使是下等人也难以下咽。

李中易虽是名医,却不是兽医,对于阉猪的手法,他也是一无所知。

夜盲症说起来吓人,实jì

上,对于营养丰富的现代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

只不过,直到明朝末期,也几乎没人懂得如何治疗夜盲症。

李中易算是个特例罢了!

他的想法其实很朴素,打了败仗的人,如果只能白天逃命,那就太浪费宝贵的逃跑时间了,晚上可不能待在原地等死啊!

进入九月初,前方终于传来军报,张永德率领三万周军精锐,从凤祥府出发,已经抵达了凤州城下。至于赵匡胤的动向,却无人知dào



从这天起,前线的军报,每天象雪片一般,传到河池县城,又由河池转去成都。

李中易虽然不懂作战,却也可以想象得到,身为名将的赵老大,多半是在耍什么阴谋。

由于城内驻扎着重兵,河池附近方圆几十里以内,都没有盗匪出没的消息。

大战已经开始,乡兵们表面上看起来,基本算是训liàn

有素,却还都没有见过人血。

出于对赵匡胤的忌惮,李中易也没胆子,带兵离开县城较远的地方去剿匪。

万一中了埋伏,让周军包了饺子,白白的送了命,那也太冤枉了吧?

乡兵们变成纪律严明的部队之后,李中易没办法检验他们的真实战斗力,就琢磨着,安排以火或是队为单位的集团对攻,也就是群殴。

李中易很无耻的向军官们提出一个口号,不敢群*殴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中易在营区里组织了一场别看生面的“群*殴锦标赛”。

在操场里,划出一大片空地,以队为单位,两队身穿皮甲,戴上铁盔,用木刀或是木枪,进行有组织的群殴。

为了公平起见,李中易安排黄景胜带着他的人,作为现场的裁判。

李中易规定得很清楚,不管身体的那个部位受伤,都必须马上退出比赛。违规者,一旦被查出,将永远撵出团结乡兵这个蒸蒸日上的小团体。

打不过是一回事,挨了刀却故yì

装傻,这个就是至关重yào

的诚信问题了。李中易绝对不可能容忍这种害群之马,存zài

于团结乡兵的行列之中。

根据规则,比赛每七天举行一次。凡是失败的一方,不仅每天只能吃最差的饭食,还要连续帮获胜的一队打七天的洗脚水。

至于获胜的一队,除了每天能够吃到羊肉以外,还可以每人获得500文赏钱。假如每次都获胜的话,一个月将获得实打实的两贯钱外快收入。

要知dào

,这个时代的普通步兵,一年只发十个月的饷钱,每月真zhèng

拿到手的不过区区二百文罢了。

团结乡兵更是等而下之,他们属于服徭役,连一文饷钱都没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锦标赛隆重开幕,打群架的惊爆程度,远远超过了李中易的想象力。

开赛不久,就有人受伤,被抬出了赛场。

救护营的人就在赛场边上,竹制的担架,经过沸水消毒的麻布条,止血的伤药,甚至是病床,都提前准bèi

了,等的就是这一刻能够派上用场。

尽管是裹了厚布的木刀,但是,狠命劈在人的手上,也很可能导致骨折。

没办法,见不了强盗的人血,就先从自己人身上开始吧。

战况之激烈,使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口号,成了一句笑话。

一天的比赛下来,一半的人落了败。

晚上,李中易把败方的军官都组织到了一块,进行战术总结,由书吏记录下来,并且整理成册。

李中易只是开头做了一个原则性的讲话,然后,就把讨论权,完全交给了这些败军之将们。

“娘的,高小三,临阵的时候,你缩什么缩?要是真的在战阵之上,老子一刀就剁了你个驴操的……”一听就知dào

,这是一个粗汉子。

“敌军的长枪兵多,刺的时候,居然分了两层,轮流攒刺。导致我军的刀盾兵,根本没办法靠拢过去贴身近战……”此人说话很有条理,显然读过书,只是,把对手称为了敌军,好象有些不太妥当?

“敌军以刀盾兵在前,长枪兵在后,还有十个人的替补,随时随地可以补上缺口……”

总结会开得很热闹,旁听的李中易,听得津津有味,收获非常大!

李中易没有看过一部兵书,也不懂古代的战争怎么打,也就没有受到任何条条框框的束缚。总之,就一条原则,只要能打赢,怎么搞都成。

第二天,郭怀来找李中易,开门见山地说:“李公,我们弓弩兵,也要搞那个啥,锦标赛……”

和步军不同,弓弩兵的攻击速度快,杀伤力大,射程也很远,没办法演习对攻。

李中易想破了脑袋,最终,从后世解放军的炮兵射击训liàn

中,找到了灵感。

第二天,一大早,李中易就安排黄景胜的人,在操练场上,用生石灰画了一个100多米长,仅有三米宽的长方形白色大圈。

弓弩兵们,还是以队为单位,在军官的口令下,依次从三个不同的方位,列队朝着白色大圈**击,白圈内的箭支多寡,作为获胜标准。

令李中易由衷感到高兴的是,他的弓弩队里面,大部分都是好猎手。齐射的成绩,非常令人满yì

,落在白圈外的箭支,居然只是一小部分。

当然了,既然是比赛,就一定有赢家和输家。输了比赛的那些弓弩队,待遇参照步军的标准执行。

李中易这边练兵,正如火如荼,渐入佳境,前线的战事,却噩耗频传。

首先,久未露面的后周大将赵匡胤突然率领精兵两万,出现在秦州城下,并展开猛攻。

守城的蜀军正在拼死抵抗,谁知,被孟昶派来当监军使的赵季札,居然打开南门仓皇出逃,导致军心大乱。

结果,短短的一天之内,秦州就迅速地落到了赵匡胤的手里。

秦州一失,成州(今甘肃成县)和阶州(今甘肃陇南市武都区)的门户洞开,一日三惊,蜀地举国震动。

王昭远坐镇的凤州,遭到了张永德的疯狂围攻,求救的军报,以一天十几封的速度,传到后方。

河池城的形势,陡然紧张了好几倍,孟仁毅已经连续开了两天军事会议。

李中易因为地位太低,没资格参加高级军事会议。不过,涉及到性命攸关的大事,李中易不可能不关心。

等会议开完后,李中易就去找孟仁毅打探消息。

孟仁毅搓了搓有些麻木的脸颊,叹了口气说:“三种意见争执不休,一是赶紧北援凤州,一是坚守河池保住辎重大营,最后一个是等朝廷的援军到来。”

李中易眨着眼睛,琢磨了一下,这不还是两种意见嘛,救和守。

“周军的实力怎样?”李中易没打过仗,对于张永德等周军名将的指挥才能,非常陌生。

“唉,我这里也没啥详细的情况。”孟仁毅挠了挠头,“只知dào

,张永德是郭威的女婿,去年的高平之战,曾经奋勇当先,保护着周主柴荣,打败了汉军和契丹联军。不过,周军的侍卫亲军步军的副都指挥使赵匡胤,好象更厉害一些。”

李中易一阵无语,身为统兵大将,孟仁毅居然对于敌军主帅和副帅的情况,如此的不了解,真是该打屁股。

难怪,后来北宋攻后蜀的时候,从开封出兵,到后蜀国灭亡,前后总共只花了六十多天的时间(司空没瞎编,这是史实)。

“无咎,你怎么看?”孟仁毅现在也是急病乱投医,明知dào

李中易是个军事菜鸟,居然向他问计。

李中易可没有替孟昶拼死卖命的想法,不客气的说,连一丝一毫都没有。

“如果,我是说如果,河池这个辎重基地丢了,会怎么样?”李中易眨巴着两眼,反问孟仁毅。

“咳,真晦气,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事儿?”孟仁毅连连咳嗽,“如果真这么倒霉的话,兴州(今陕西略阳县)不用说了,连兴元府(今汉中)、源州(今陕西洋县)、利州(广元)都很可能保不住了,只能退守剑门关。”

李中易暗暗心惊,真这样的话,那就是一溃数百里了,周军也就直接威胁到了后蜀北方最重yào

的门户——剑阁。

“还是等援军来了再说吧。”李中易不负责任地给孟仁毅出馊主意。

孟仁毅犹豫着想说什么,就在这时,侍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颤声说:“禀孟帅,城东甲二号的粮草仓库失火,周军……周军……”

第52章 铁腕

李中易和孟仁毅不禁面面相觑,好在孟仁毅毕竟多年带兵,马上恢复了镇静,厉声喝斥道:“闭嘴。一定是周军的奸细混进了城。”

“来人……”孟仁毅传下军令,派兵去救火,同时命令紧闭四门,全城戒严。

李中易意识到,他这段日子,他过关注练兵保命的事,居然疏忽了反间谍的工作。

还是没有战争经验,太大意了啊!

不管怎么说,粮草仓库失火,一旦追究下来。李中易这个名义上的“检校河池捉守使”,即使是个空架子的代理警备司令,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连带责任。

当然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后军统帅孟仁毅,李中易暂列第二。

也就是说,这一对难兄难弟,都是责无旁贷。

“全城搜捕周军奸细。”孟仁毅咬牙切齿地连连下令。

李中易瞅着孟仁毅的命令,很没有章法,全城搜捕?怎么搜?怎么捕?

最重yào

的是,怎样从全城十几万老百姓之中,把周军的奸细识别并抓起来?

“孟帅,全城搜捕奸细的事,就交给下官吧?下官请求孟帅给一个待罪立功的机会。”李中易霍地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向孟仁毅提出了请求。

孟仁毅见李中易的脸上一片凛然之色,而且连称呼都变成了极其正式的孟帅和下官,显然决心已下。

更重yào

的是,孟仁毅心里明白,如果不及时的把周军的奸细挖出来,一旦河池被围,谁受得了内外夹击?

李中易此时主动站出来,除了为了他自己的小命着想之外,也有着替孟仁毅分忧解难的想法。

这个时代,谁能比李中易更懂反间谍战?

孟和李,现在已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这对难兄难弟,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好,我把牙兵分你一半,都指挥使以下的生杀予夺,你可自专。”孟仁毅也给逼急了,把身边最亲信的护卫都交给了李中易。

再怎么说,蜀国也是他孟家的江山,兔子急红了眼,还咬人呢!

李中易带着孟仁毅的一千牙兵,浩浩荡荡地回了乡兵大营。

路上,李中易已经考lǜ

得很清楚。河池城内有粮仓几十处,其中的一处粮仓失火,如果火头很大,他现在去,也是白搭。如果火小,也应该已经被扑灭了。

事到临头,急也没用,李中易首先把乡兵的将领,和牙兵的将领,都召集到了议事堂。

反间谍工作,是个非常细致的工作,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对于团结乡兵来说,李中易指挥起来,自是如臂使指,没有话说。

带领牙兵的衙内副都指挥使孟丹青,就成了李中易关注的重点。

李中易把目光投注到孟丹青的身上,温和地说:“丹青,孟帅的军令,你都清楚么?”

孟丹青原本姓张,因为跟随孟仁毅多年,被赐姓孟。他能够从“书僮”一直做到牙兵的副都指挥使,没有孟仁毅的高度信任,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回李公的话,末将及所部完全听凭您的调遣。”孟丹青早就知dào

李中易和孟仁毅之间的特殊关系,所以,毫不迟疑的表明了服从的态度。

“好,我现在命你,带领所部官兵,沿着南北方向,把整个庙街全部封锁起来,不许任何人通过。”李中易加强语气说,“胆敢擅闯者,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李中易杀气腾腾的命令,孟丹青听得很清楚,也想得很明白,所谓的不管是谁,指的就是后军的将校军官。

“李公,您就放心吧。末将的防区,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过去。”孟丹青底气十足地打了包票。

实jì

上,孟丹青也确实有信心。他身为孟仁毅的心腹牙将,就算是金吾卫的几个头面重将在现场,也绝对不敢乱来。

“嗯,很好。”李中易提笔,写了几大张纸,然后交到孟丹青的手上,叮嘱说,“口令不对,就地擒拿。胆敢反抗者,格杀。”

孟丹青能够跟着孟仁毅当书僮,他不仅识字,甚至还会写诗作词。

接过几张纸后,孟丹青定神一看,排第一行的居然是,口令:天王盖地虎,回令:宝塔镇河妖,李中易特意加了备注,这个在申时使用。

“口令:野鸡闷头钻,回令:哪能上天王山。”

“口令:地上有的是米,回令:喂呀,有根底。”

“……”

一天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的口令都不相同,而且也没有重复的。

孟丹青一路看下去,别说一句话,就连半句都没明白,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传令给属下的军官。

“你每天子时,亲自到我这里来取第二天的口令,明白么?”李中易忍住笑意,仔细地叮嘱孟丹青。

上辈子,李中易很喜欢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剧中杨子荣和座山雕的经典黑话对白,他至今记忆犹新。

打发走了孟丹青,李中易脸色一整,阴冷地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值此用人之际,谁敢玩忽职守,放走了周军的细作,别怪我李某不讲情面。”

“喏。”郭怀等人单看李中易铁青的脸色,就知dào

此事非同小可,搞不好真要掉脑袋。

磨刀不误砍柴功!

孟丹青已经带人从中间线庙街开始,把整个河池县城,一分为二。

那么,如果城内还有周军的奸细,就已经是瓮中之鳖,就看怎么想办法,把他们挖出来,并且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李中易也没有把自己当成神,还是按照老办法,集思广益。

各个都头先召集本都士兵集中讨论,征求大家的意见。然后,层层汇总到李中易的案头。

李中易事先有话,不管多么荒谬的意见,都必须记录在案。

老话说的好,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等各种意见汇报上来后,李中易安排文吏进行汇总,把相同或是相仿的意见合并成一条。

到了李中易手上的时候,这些意见已经变成了简要的节略,短短的一行字就可以看清楚主要的内容。

这样一来,李中易也就省了不少的事。

还真别说,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就看你是否去挖掘,并重视之。

有士兵就提出,周军大多是北方人,口音和河池土话大不相同。

也有人更细致地提出,团结乡兵本来就是河池附近的各地乡民,可以把不同口音的人,聚集到一块,方便快速地识别周军的奸细。

最让李中易感到惊讶的是,有个火长居然提出了非常具有建设性的意见:把河池县衙管户籍的户曹吏员们,都集中看管起来,户籍帐册全部封存。然后按照户籍的属地,每个吏员负责城内的某个具体的片区,配合街坊的坊正,一一清点辖区内的详细人丁。

下面的意见,经过李中易的加工之后,变成了一条条的反细作操作章程。

子夜时分,李中易亲自出马,带兵把城东的大街小巷,围了个水泄不通。

无数的灯笼火把,照得街道上,亮如白昼。

一队队团结乡兵,身穿厚甲,或手持盾牌腰挎钢刀,或是握紧长枪,虎视眈眈地盯着每家每户的大门。

在一座临时征用的茶肆二楼,李中易随意地坐到了窗边,面前的茶桌上,摆了一壶刚沏好的峨眉雪芽,还有几碟小点心和瓜子。

楼梯声响,黄景胜匆匆上楼,走到李中易的身旁,小声说:“公子,弓弩手都已经上了房顶。”

“嗯,开始吧。”李中易收回视线,端起茶盏,细细的品茶,吃点心。

随着一声令下,团结乡兵的步军,两人一组,开始敲响住户的大门。

一时间,整个东城的上空,充斥着女人的尖叫声,小孩子的哭闹声,受惊家犬的狂吠声,乡兵的喝骂声,闹得不可开交。

李中易放下茶盏,悠闲的开始磕瓜子,这才刚刚开始呢。

今夜的河池县城,注定要度过一个令人难忘的不眠之夜。

“快点,快点……”全副武装的团结乡兵,两人一组,互相配合着,把这条街上的所有居民,都驱赶出家门,被分割包围在了街上。

衙门的差役,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吆喝着,“屋里的人都出来吧,让官军查到,一律格杀勿论喽。”

没办法,李中易小时候,看的战争老电影太多了,他始终记得鬼子兵怎么抓共党的情节。

《地道战》里的鬼子兵,就是先包围村子,再把所有村民,无论男女老少,统统赶到村里的打谷场上,最后再逐屋搜查。

街道的尽头,县衙户曹的吏员,将户籍帐册摊开在了桌子上,提起毛笔,饱沾浓墨,在砚台上舔细笔尖,抬头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坊正。

王大虎就坐在吏员的身旁,腰间的钢刀已经出鞘,就插在面前的泥地里。

“张老三,带着你的全家人都过来。”坊正颤声招手,把排第一的张老三一家子,叫到了桌案前。

坊正已经在河池待了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吓人的阵仗。

“姓名?”吏员用地地道道的河池话发问。

“小人……小人……张老三。”张老三吓得魂不附体,全身直打哆嗦。

“祖籍哪里?从哪里搬来的?”吏员听出张老三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就在做了记号之后,按照李中易让人抄来的提问提纲,依次往下问。

“老家河阳,发大水,一路要饭,就到了河池……”张老三的回答惟恐不详细,该说的不该说,都说了。

“父母叫什么……哦,死了啊,葬在哪里?可有立碑?哪些人参与了丧事?”吏员越问越深入,张老三的全身,已经被冷汗淋透了。

“家里有几口人?亲戚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做何营生?”吏员继xù

问。

一切记录在册后,眼看着张老三就要过关了,王大虎冷不丁地拉住张老三的年幼的大儿子,在他的嫩手上,重重地捏了一把。

“哇……”小孩子痛得大哭起来,张老三心疼的不得了,却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第53章 屠杀

“乖,别哭了,家里最近来过哪些客人?”王大虎故yì

板着脸,吓唬小孩子。

孩子太小了,根本经不住吓,结果,竹筒里倒豆子,把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都哭着说了。

当听说昨天晚上,家里来了两个陌生男人的时候,王大虎冷笑道:“张老三,你装得倒蛮象那么回事啊?拿下。”

那张老三见势不好,拔腿就想逃,结果,房顶上,弩弦轻响,一支利箭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扎入他的右腿。

张老三应声而倒,两组团结乡兵一拥而上,将他摁在地上,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了一颗硬胡桃(核桃)。

很快,张老三一家五口人,都被带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放下手里的茶盏,看了眼张老三那颇有几分姿色的娘子,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张老三,本官是个爽快人,也没时间和你绕圈子。直说了吧,你把事儿都招了,不仅有赏钱,本官还可以带你去成都安家落户。”李中易故yì

顿了顿,给出张老三消化的时间,“如果你不愿意招供呢,也很好办……”

“弟兄们,张老三家的小娘子,俊俏不?”李中易故yì

提高声调,大声问身边的护卫。

黄景胜何等老辣,他马上装出兴奋的样子,振臂欢呼:“细皮嫩肉的,小腰肢又细,嘿嘿,胸还挺大的啊……”

“嘿嘿,哈哈,俊俏啊……”一帮大老爷们,齐声发出邪浪的叫声。

“嗯,本官给你点时间考lǜ

考lǜ

。你看,这里有三颗瓜子,”李中易叹了口气,“本官磕完三颗瓜子,你还没想好的话……唉,老黄,你说说看,该怎么着啊?”

“回李公的话,张家的三个小孽种全部活埋,他家娘子直接赏给弟兄们,乐呵够了,再卖到窑子里去,任由千人骑,万人跨。”黄景胜恶狠狠地瞪着张老三那个已经吓得魂飞天外的俊俏小娘子。

李中易刚磕了第一颗瓜子,还没把瓜仁咽下肚内,张老三就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嘴里呜呜作响。

黄景胜接了李中易的暗示,就主动上前,取出塞在张老三嘴里的硬胡桃。

“……小人愿招,小人愿招……小人啥都招……饶了小人吧……”张老三彻底崩溃了。

别说动大刑,连手指头都没碰一下,李中易就轻而易举的降服了张老三。

黄景胜等人,佩服的不得了,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家的长官。

李中易示意将张老三带下去仔细盘问,这种专业的活计,交给曾经当过牢头,办过不少黑心案子的黄景胜,才是最佳的选择。

只可惜,黄景胜盘问过后,才知dào

,张老三和周军并没有半点瓜葛,却是一伙私盐贩子在县城里留下来的眼线而已。

“先关起来,听候发落。”李中易有些失望地下了令。

黄景胜凑近李中易,小声说:“公子,您也辛苦了半夜,不如先歇着?”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李中易微微一愣,接着就意识到,黄景胜的心思异常龌龊。

他抓起摆在桌上的檀香木折扇,重重地敲在黄景胜的脑袋上,“你的猪脑子里,成天想什么呢?”

黄景胜缩了缩肩膀,也不敢反驳,讪讪地退到了后边。

从深夜一直搜查到天光大亮,东城这边,乡兵们抓了不少作奸犯科的江洋大盗和地痞**。

除此之外,因为乡兵们搞地毯式搜查,用木棍逐尺敲打地面或是墙壁,也发xiàn

了一些私下里挖的地窖,以及藏了钱财或是珠宝的空心墙。

但是,除了这些刑案罪犯之外,却始终没见周军奸细的踪影。

对于这种情况,李中易一直很平静,并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情绪。因为他早有预案,只不过需yào

逐步地收拢大网罢了。

“大虎,如果你是周军的奸细,在纵了火之后,你会躲在哪里?”李中易微微一笑,询问辛苦了一宿的王大虎。

王大虎想了好一阵子,说:“百姓的家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只要紧闭四门,挨家挨户的搜索,就等于是瓮中捉鳖。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想办法,躲进官绅之家。”

李中易站起身,含笑拍了拍王大虎的肩膀,扭头问郭怀:“那些官绅人家,昨晚有何动静?”

郭怀打开手里的一本小册子,详细地汇报说:“本县主簿的管家昨晚鬼鬼祟祟地出门,已经被藏在暗处的兄弟们拿下。本县县丞昨晚歇在外室家里,今天早上直接回的衙门。县尉昨晚在家里发脾气,砸了几个碟子……”

根据郭怀的汇报,里边并没有一件是驻军将领惹的事。李中易点点头,孟仁毅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虽不知dào

实jì

指挥作战的水平如何,在军中的权威还是非常大的,震慑得住那些军头。

李中易心里明白,接管河池防务的驻军,是孟仁毅带来的金吾卫禁军。军中高级将领们大多是孟仁毅亲手提拔起来的,而且这些人的家小和财产都在成都。

只要不是走投无路,没有别的选择,这些高级将领不太可能轻易的背叛孟仁毅。

那么,反奸细的重点,势必就落在了本县的官绅和小吏们的身上。

有个说法叫作,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指的就是身为一县之长的县令,不可能在一地久任,任期届满就必须调到别处做官。

可是,本地的很多重yào

的吏员,却几乎变成了世袭制。这是因为,在皇权不下县的客观条件之下,外地调来的县令,很难在短期内掌握本县的税赋详情。

然而,税赋却又是朝廷考核地方官最重yào

的指标之一,这就迫使县令,必须依赖本地陈年老吏的帮zhù



和现代的会计做假帐一样,这个时代的县衙老吏,大多在私下里,保留了真实的税赋帐目,

除此之外,还有一类衙门老吏,特别清楚本县大士绅的家庭背景,知dào

谁不能惹,这也是县令所必须掌握的讯息。

据李中易事先掌握的消息,本县的官员以及吏员,基本都住在西城,比较繁华热闹的地段。

东城其实就相当于后世的城中村一般,各类牛鬼蛇鬼混杂在穷人之中,伺机作案。

李中易原本不想大动干戈,只可惜,前方传来的战况实在是太坏了。

为了能够守住河池,保全他和孟仁毅的性命,李中易必须祭出铁腕,提前扫清一切治安隐患。

经过长时间的搜查,整个东城一共抓了三百多个经常作奸犯科的地痞、**,以及杀人越货的强盗、土匪,并且收缴了大量私藏的弓、弩、刀、枪等兵器。

李中易命人把这些人绑到宽敞的街口,然后命令他的团结乡兵,以火为单位,轮流杀人见血。

尽管是平生头一次下令杀活人,可是,坐在虎皮椅上的李中易,却惊讶地发觉,他自己并不怎么紧张。

李中易自嘲的想,也许是上辈子在手术台前,见过不少因为受伤过重,而抢救无效的死者吧?

“第一火,出列!”随着军官的口令声,一个火的十名士兵,手握长枪出现在了一排被绑在木桩之上的死囚身前。

“瞄准心口,预备,刺!”军官果duàn

下达了杀人令。

“啊……”几个死囚们临死前凄惨的嚎叫声,令人所有围观的人,心里直发毛。

有些胆子小的人,心跳急剧加速,赶忙闭紧双眼,不敢再看。

经过军官的查验,乡兵们第一次杀人的效果,很令他感到丢脸。

算上火长的十个长枪兵,只有三个人刺中罪囚的心口,一枪毙命。

剩下的,有五个长枪兵刺偏了部位,死囚非但没死,反而躺在血泊之中,抽搐着满地打滚,让街口变成了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这个是李中易预料之中的事情,他并不感到意wài

,也很可以理解。

想当初,他第一次跟着导师解剖尸体的时候,中途吓退了场。而且,连续一个礼拜,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就盘旋着那具尸体的恐怖模样。

最后两个因为恐惧,根本没有出枪的乡兵,令军官大感丢脸,他果duàn

下令:“来人,拿下这两个没用的狗东西,剥了他们的衣甲,每人打三十军棍,赶出河池。”

这一次的矛头,对准的是乡兵的自己人,李中易倒要看看,军令能否被大家所坚决执行。

伴随着军官的命令声,那两个胆小鬼,当场就被拿下,扒下裤子,用军棍打屁股。

在打军棍的过程中,李中易从虎皮椅上,站起身子,走到场地的中央。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中易拔出腰刀,狠狠地戳向天空,厉声喝道:“再有人胆敢违抗军令,杀无赦!”

实jì

上,在场的团结乡兵们,大多都在训liàn

中挨过军棍,区区三、五军棍,就可以打得你哭爹叫娘,皮开肉绽。

按照章程,凡是没有达到训liàn

标准的士兵,必须挨上三军棍,再重新来过。

于是,五个没刺中心口的乡兵,挨了打后,一瘸一拐地走到几个还没死透的罪犯身前,举枪照准心口部位,凶狠地刺了进去。

因为罪犯不够分,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郭怀命令乡兵们排成整齐的队列,依次朝着罪犯的死尸出枪。

两个时辰过后,全体团结乡兵,包括军官在内,无一例外,手上都沾了人血。

李中易背着手,扫视了全场一周,有些乡兵躲闪着眼神,不敢和他对视。

然而,另有一部分胆子大的乡兵,却敢于和他直视。

面对众多带有杀气的凶狠眼神,李中易心想,他的练兵效果,应该还行吧?

听说李中易在街口,一次性就杀了好几百人,有好事者就给他取了雅号:李阎王。

一时间,很多无知妇孺,吓唬自家不听话的孩童,都要说:“等李阎王来了,仔细剥了你的皮。”

第54章 阳谋

李中易得知消息后,只是淡淡一笑,知dào

怕了,就是好事。他根本懒得理会这种闲言碎语,因为,他还有更重yào

的反间谍工作,需yào

部署下去。

时间还太短,东城这边杀人的消息还没完全传到西城去,李中易故yì

缓了一缓,没有紧跟着去搜索西城。

在东城清除掉了不安定分子之后,李中易使了个歪招,借助于当年红军发动群众的法宝之一,搞起了诉苦大会。

李中易发动人们诉苦,并不是要带领他们打土豪分田地,而是从那些张家长,李家短的琐事之中,找出县衙众官僚和吏员的把柄。

老话说得好,走过必留下痕迹。以李中易上辈子混官场的经验来看,不敢说河池县里无官不坏,但是,县衙里边,劣迹斑斑的家伙,绝对不在少数。

李中易虽然练了一支看起来不算很渣的乡兵,但是,对于古代战争模式和指挥,他依然是个门外汉。

守城,最重yào

的就是众志成城,万众一心。不管是官绅还是草民,只要齐心协力,李中易相信,守住河池的希望很大。

据李中易自己的推想,一旦守军损失过大,导致防线出现漏洞,民壮上城墙也就成了必然。

到那个时候,不妨把那些作恶多端的官吏,推出去当替罪羊,以换取民心的支持。

这时,西城的某个私宅的后院里,一群人正躲在柴房里,窃窃私语。

“三郎,你太冲动了!咱们事先可是说好的,进城来摸清楚守军的部署状况,马上就撤出去。你倒好,居然胆大包天,跑去粮仓放火。唉,现在麻烦闹大了,四门紧闭,蜀军正在满城搜捕我们这些人。”

“化龙兄,你怕什么?二兄的精锐马上就到,咱们只需忍上几日,就可里应外合,夺了这座蜀北第一粮仓。嘿嘿,头功是我的,谁都不许抢。”三郎已经被困在这府里动弹不得,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这位化龙兄气得直翻白眼,却也只能干呕火,发作不得。没办法,谁让这小子是他那位铁杆兄弟的嫡亲弟弟呢?

这时,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那化龙兄虽然心里在呕火,但却异常机警,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后,马上掏出怀中的匕首,悄无声息的躲到门后。

柴房门传来轻微的敲击声,两长一短,化龙兄明知dào

来的是自己人,依然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暗中打手势指挥随从上前去开门。

随从轻手轻脚的拉开柴门,那中年人迈步摸黑进了柴房,还没看清楚人影,就喘着粗气说:“化龙兄,大事不妙,团结乡兵在东城那边,当街一口气杀了几百人。”

“滋……”躲在门后的化龙兄倒吸了口凉气,心头立时浮上一丝阴影。

根据以前掌握的情报,蜀将大多懦弱无能,只知dào

贪图享乐,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如此凶狠的团结乡兵呢?

“本县的团结乡兵,隶属于检校河池捉守使李中易调遣……就是这个李某当街下令杀的人。”中年人猛喘了几口,强行抑制住莫大恐惧,“那些乡兵实在太狠了,把人一家全杀光了不说,就连死人都要扎上几枪,太可怕了……”

见中年人腿肚子直打颤,身形一阵乱晃,化龙兄暗暗心惊,眼前这个曾经干过不少坏事,甚至杀过好几个人的狠角色,居然怕到这个程度。

可想而知,那杀人的场面,有多恐怖?

中年人毕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狠角色,他勉强镇定下来,分析说:“昨晚是东城,今晚想必会来西城搜捕。”

“怕什么?来一个宰一个,来一对杀一双,小爷一路杀出河池去,看谁敢拦我?”

三郎抢先大放獗词,化龙兄气得要吐血,他在心里默默地发出怒吼:你他娘的,简直不知dào

死活!

“以你的看法,咱们该怎么办?”化龙兄直接忽略掉三郎的狂语,虚心请请教中年人。

“我听说东城那边,已经被乡兵挖地三尺。连躲在地窖夹心墙里的悍匪“狂风沙”,都被找出来,杀了。”中年人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窝藏狂风沙的那一大家子,全死光了。”

化龙兄是个明白人,中年人虽然只是描述了东城那边搜捕杀人的情况,内心深处恐怕还是想让他们这些人赶紧离开他的家,以免连累了他的全家老小。

可问题是,离开了这里之后,化龙兄他们又能够去哪儿呢?

就在化龙兄犹豫不决的时候,这家人的大门被人敲响。

“嗵嗵嗵嗵……”门上铜环扣击的脆响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播出令人胆寒的死亡气息。

中年人出去了一会,不大的工夫,再次返回,颤声说:“孟帅召集大家到帅府议事。”

这深更半夜的,孟仁毅突然召集县里的官吏议事,根本不必多问,其中显然有阴谋。

可是,满大街都是蜀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谁敢不去帅府,只怕大军立时杀到,全家人都要死绝。

正在犯愁的化龙兄,忽然眼前一亮,马上有了主意。

和冲动狂妄的三郎不同,化龙兄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胆气也很足。

根据中年人所介shào

的严重情势,化龙兄马上猜到了,隐藏在孟仁毅突然之举背后,那昭然若揭的阴谋。

哼,不就是已经怀疑到县吏们的头上,想先来个调虎离山,再进府搜查么?

化龙兄断定,蜀将目前还仅仅是怀疑罢了,应该还没有确认,哪一个或是哪些人,才是真zhèng

的内奸。

否则的话,蜀军早就攻进来,杀的鸡犬不留!

这时,柴房里的几个人猛然听见,紧邻的一座府内,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女人们惊恐的尖叫声,男人们临死前凄厉的惨叫声,小孩子的哭闹声,兵刃撞击的当当声,士兵们的喊杀声,交织成了一曲死亡的悲歌,令人不寒而栗。

“那边住的是?”化龙兄强行压下恐惧感,小声问中年人。

中年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是县衙的夏兵曹,这家伙胆大妄为,居然和山里的贼人暗中有勾连……唉……”

化龙兄追问中年人:“以前就没人知dào

,他这么胡作非为?”

“他这人平日里做事还算是谨慎,我也是非常偶然得到的消息,不想这么隐密的事情,居然被查了出来。”中年人越想越后怕,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如纸。

化龙兄的心头,立时浮上一层不祥的预感,姓夏的兵曹既然和山里的贼人有瓜葛,一旦暴露了就是灭门大祸,必定做得很隐密。

蜀军的反细作能力,啥时候,变得如此的厉害?

其实,令化龙兄万万想不到的是,李中易只不过运用的是群众路线罢了。

发动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群众路线,只要控zhì

得当,奖惩分明,效果其实非常的不错。

在血色恐怖的重压下,在巨额钱财的**下,东城的普通县民心甘情愿的屈服了。

于是,张家长,李家短,赵家最近来了陌生的远客,刘家的饭桌上昨天多了一只鸡,各种琐碎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递送到李中易的桌案上,已经堆积如山。

说白了,李中易不过是借用了“十年运动”中,毛太祖曾经运用过的方法而已。

其逻辑是,在巨大的不安全感之下,你不举报别人,别人为了自保,还有那相当于几年收入的二十贯钱的重赏,就很可能把你曾经干过的坏事,都给抖露出来。

人人自危,人人都不想掉脑袋倒大霉,人人都想一夜间脱贫,所以,李中易的阳谋得逞了!

因那夏兵曹经过多年的转迁,已是流外三等官。按照职权,李中易这个所谓的“检校河池捉守使”,并无权力直接捕杀县里的佐吏。

所以,杀夏兵曹全家,是孟仁毅这个后军总管兼昭武节度使亲自下的令,李中易只是提供了充足的证据罢了。

军情异常紧急,非常时期必用雷霆手段,既敲山震虎,也可打草惊蛇。

李中易最担心的是,周军藏在城内的细作,非常沉得住气,躲藏在某个官员的家里,没有任何动作。

所以,孟仁毅这边召集县衙的官吏议事,李中易那边就派人去包围夏府,杀光了夏兵曹全家。

既然夏兵曹有胆子“通匪”,那就是极大的安全隐患,为了最大限度的确保河池的安全,李中易并不介yì

,他的手上沾满夏家人的鲜血。

按照蜀国的刑律,通匪是灭族的重罪,罪无可赦,李中易不过是提前动了手而已。

李中易坚信,走过必定留下痕迹。即使周军的细作隐藏得很深,只要孟仁毅那边,把县里各个官吏都控zhì

了起来,他这边就准bèi

调兵趁虚动手,把各家的奴仆统统拿下,严刑拷打,不怕他们不招供。

没办法,谁叫李中易的靠山,硬得吓死人呢?

河池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县城,官吏们即使和成都那边有些联系,也不可能是很有权势的朝中大人物。

除了县令、县丞、主簿以及县尉这四个流内官的脑袋之外,就算李中易把县吏们全部扣上通匪或是通周的大帽子,都给杀了,以孟仁毅的权势,也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按下去,并且不会泛起半点波澜。

哼哼,享shòu

特*权的滋味,真棒!

另外,李中易采取如此暴力血*腥的手段,还隐藏着一层更深的阳谋,那就是:逼迫窝藏者和周军细作闹内讧。

周军的细作至少是两人以上,那么,窝藏者要想杀掉这两个人,就必须调动家里的打手。

到最后,即使周军的细作被暗中处理掉了,参与的打手们,总会在重刑拷打和威逼利诱之下,乖乖招供。

李中易琢磨得非常透彻,即使参与的打手,最终也被灭了口。

那么,只要发xiàn

哪家有多个男仆突然死亡,窝藏者也绝无可能逃出李中易的手掌心。

第55章 擒拿

说白了,李中易利用现代电影电视和小说里的反间谍手法,配合上恐怖的杀戮压力,已经在整个河池城内,布下了天罗地网。

窝藏者和周军的细作,已经插翅难逃,落网仅仅是时间问题罢了!

“禀李公,县里的令、丞、尉、主簿以及四个曹佐,其本人已经出门去了帅府。”郭怀陆续接到戒严乡兵传上来的消息,向李中易做了汇报,“唯独担任吏曹的钱可望家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动静。”

李中易点点头,冷冷地一笑,当即下令:“增调一个指挥(营,500人)过去,彻底围死钱家。传我的话,谁要是放跑了一个贼子,军法无情。”

“抓住活口,有重赏。”李中易果duàn

地调动团结乡兵,把钱可望家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老鼠都无洞可逃。

就在团结乡兵们已经层层包围了钱家,准bèi

冲进去,瓮中捉鳖的时候。

钱家后院的柴房门外,化龙兄和三郎正背靠着背,挥舞着手里的匕首,和一大群持刀拿枪的家仆,混战作一团。

地面上,化龙兄和三郎的两个随从,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快,快点冲上去,不宰了他们两个,咱们大家都得掉脑袋。”

钱可望一边捂住被鲜血染红了的左胳膊,一边厉声催促着家丁们,赶紧杀了被围住的两个大祸根。

“啊……”化龙兄的功夫真是了得,被十几个打手围住了,居然还可以趁乱杀人。

那位三郎却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如果不是化龙兄拼死照应着,早就被乱刀砍死了。

“杀一个赏五百贯。”钱可望急红了眼,豁出血本,也要马上置眼前的这两个祸根于死地。

双拳毕竟难敌四手,面对打手们的疯狂进攻,化龙兄一时不慎,大腿上挨了狠狠地一枪,腿一软,立时单膝跪在了地上。

“好,好,好,快杀了他们。”钱可望一想到把这两个人的脑袋送上去后,自己的全家就有了生路,不由兴奋地直嚷嚷,“赏,重重有赏。”

就在化龙兄和三郎的眼里双双露出绝望的神色之时,离此不远的后门口,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门开了……冲进去……”

几乎在同时,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令人胆寒的喊杀声,传入钱可望和打手们的耳内,而且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傻子都知dào

,大队官军已经杀了进来,钱家的末日就要到了!

“呀……”一个打手慌忙扔掉手里的刀,掉头就跑。

恐惧会传染,有了第一个,就不愁第二个,接着是第三个,然后打手们都有样学样,抱头鼠窜。

“唉。”钱可望知dào

大势已去,绝望地扭头就走。

化龙兄恨极了钱可望这个“反骨仔”,他拼尽全力,将手里的匕首,恶狠狠地甩向钱可望的后背。

“啊……”跑在钱可望身侧的一个打手,抚住突然传来剧痛的胸口,惨叫着栽向地面。

望着钱可望越跑越远的身影,化龙兄喘着粗气,恨恨地骂道:“姓钱的,你也死定了。”

化龙兄是个明白人,钱可望带人来杀他和三郎,应该是想捧着他们的脑袋,去向蜀将表功。

死人是不会辩解的,钱可望却很会说话,他肯定指望着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

但是,化龙兄却心如明镜:蜀军在他和三郎被杀之前,就冲进了钱家,这就说明,蜀将早就盯上了钱家。

如此厉害的蜀将,怎么可能被钱可望耍的小聪明,给糊弄过去呢?

“三郎,你快走吧,别管我了。”化龙兄大腿上受了重伤,连站都站不稳,怎么可能跑路呢?

可是,化龙兄没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奇怪地扭头一看,当场傻了眼。

被他精心照顾着的三郎,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已经悄无声息地跑出去老远。

“你……”化龙兄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当场气死。

这时,已经冲到附近的团结乡兵,发xiàn

了化龙兄,众人一拥而上,将他五花大绑。

即使嘴里被人硬塞进一颗胡桃,这位化龙兄,从始自终,都没有做任何的抵抗,仿佛没有意识的木头人一般。

“回李公,县衙吏曹钱可望家,共计七十三口,已经全部就擒。四名周军的细作,只拿了两个活口,其中一个年长的大约三十七八岁,另一个年纪较小,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郭怀喜气洋洋地汇报了今晚的战果,“另,从钱家抄出铜钱三万贯,绢帛一百匹,蜀锦二十匹,地契九张,城内商铺八处……”

李中易也觉得有些惊讶,小小的一个县衙吏曹,居然贪了这么多东西,甚至比朝中的大硕鼠,都已不遑多让。

“嗯,先把钱可望带来见我。”李中易想了想,又吩咐郭怀,“那两个周军细作非常重yào

,务必加派人手,贴身看好喽,防止其畏罪自杀。”

“喏。”郭怀大声答yīng

着出门,很快,就把被绑成粽子一样的钱可望带了进来。

“捉守饶命,捉守饶命,小人愿意待罪立功……”钱可望刚一进门,就连连磕头,前额都磕破了,血流不止。

“嗯,说吧,和你勾连的周军将领是谁?”李中易淡淡地问钱可望。

谁知,钱可望的回答却令李中易大感惊讶,“回捉守的话,和小人联络的是,周国的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赵匡胤。”

赵匡胤?居然是赵匡胤?李中易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一直在翻腾。

宋太祖的名字,在李中易的喉头,翻过来倒过去,掰细了,揉碎了,最终咽下肚内。

李中易心里很清楚,赵匡胤暗中勾搭上钱可望,很显然,河池这座蜀军后方的辎重大营,已经被姓赵的惦记上了。

由于钱可望的提前暴露,赵匡胤隐藏很深的战略意图,已经昭然若揭。

李中易清醒的意识到,赵匡胤这一次出兵,不仅要拿下秦州、成州和阶州,更是想把河池、兴州,甚至是兴元府(汉中),一口吞下去。

嘿嘿,赵老二啊,你的胃口倒是不小呢!

“周军的细作,都是什么身份?”李中易仔细地盘问钱可望。

钱可望回答说:“联络上的时候,他们俩并没有表明实jì

身份。不过,据小人暗中观察,好象他们俩的地位并不低。”

“何以见得?”李中易眯起两眼追问钱可望。

钱可望想了想说:“来的时候,他们俩身边各有一个随从。当小人带人想拿下他们的时候,那两个随从居然先后不顾死活的替他们挡了刀枪。”

嗯哼,这就很有点意思了,李中易心想,如果钱可望所言不谬,那么,这一次他很可能网住了两条“大鱼”。

“说说吧,你是怎么搭上赵匡胤的?”李中易的心里也很有些好奇,赵老二乃是柴荣麾下的禁军重将,怎么会和一个小小的县衙吏曹,有了直接的联系呢?

“不敢隐瞒捉守,小人的娘亲,本是洛阳城外夹马营人氏。娘亲在生下小人后,因为家贫,曾做过赵匡胤的奶嬤嬤。后来,为了躲避战乱,逃难的路上,先父被乱兵所杀。家母带着小人流落到了河池,又改嫁了本地的大户,钱家……”

钱可望咽了口唾沫,见李中易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就继xù

解释说,“去年夏日,因家母思乡心切,小人告了假,偷偷地带着家母回夹马营祭祖……不成想……正好遇上了赵家主母杜氏身边的管事娘子……她硬拉着家母去了赵家……”

“周蜀是敌国,小人是蜀吏,自是不敢轻易吐露身份。没想到,却让偶然回家的赵匡胤给看破了。”钱可望又咽了口唾沫,苦涩地说,“赵匡胤听说小人是河池县衙吏曹,又因他曾经吃过家母的奶水,就许了小人,只要到时候里应外合献上河池城,将来的前程就都包在他的身上了。小人一时贪心,就……”

李中易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早在去年,赵匡胤就已经惦记上了河池城。

嗯,赵老二,你还真是深谋远虑呐!

钱可望虽然说得磕磕巴巴,李中易却看得出来,他的话基本可信。

历史上的宋太祖赵老二,确实是个很重感情,十分念旧的皇帝。

所谓的“杯酒释兵权”,其实并不象正史上说的那么轻巧,石守信等人实jì

上并没有束手就范,其中的刀光剑影,明争暗斗,惊涛骇浪,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是,当尘埃落定之后,赵老二还是轻轻地放过了石守信等人,让这班老兄弟享shòu

着奢华的闲散生活,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余生。

“据你自己的猜测,这两个周军的细作,会是个什么身份?”李中易吩咐人,给钱可望松了绑,又赏了他一盏温茶。

钱可望的胳膊上有伤,虽然已经包扎好了,但是,因为失了很血,自然是口渴的要死。

他一口喝干茶水之后,眼巴巴地望着李中易,那意思是还想喝水。

于是,李中易又命人给了他一盏茶,并且温和的叮嘱他,“慢慢喝,别烫着了。”

也许是察觉到李中易对他的态度大有转变,生的希望陡然大增,钱可望抹了把嘴角上残留的茶渍,凝神想了很久,忽然说:“不瞒捉守,小人其实一直觉得那个年纪小的,也就是唤作三郎的,他的长相和赵匡胤隐约有几分相似。”

那个三郎长得象赵匡胤?

如果李中易没有记错的话,赵弘殷一共有五个儿子,其中的老大赵匡济,很早就死了。

老四赵匡美,也就是后来被宋太宗赵匡义吓破了胆,郁郁而终的魏王赵廷美,这个时候仅仅是几岁的小娃儿。

至于早夭的老五赵匡赞,就更不用说了,就算他已经出生,目前也只是个奶娃娃。

这么说来,那个被捉住的小奸细,就很可能是后来杀兄篡位淫嫂的赵老三,赵匡义喽?

嘿嘿,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宋太宗赵光义,居然很有可能落到了他的手上,李中易不由大感兴奋,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第56章 大忽悠

如果钱可望所言不虚,那么,这将是李中易到目前为止,所掌握的最有价值的一条情报。

李中易认为,只要亲弟弟赵匡义在他的手上,那么,一向很重手足之情的赵匡胤,因心有顾忌,多半不敢下死力来攻河池。

好,很好,好极了!

“可望,你觉得,这两个细作之间,是个什么样的关系?”李中易对待钱可望的态度,更是和蔼。

钱可望得到了鼓励,心里边的求生之望,越发的强烈。

他绞尽脑汁,卖力地思考了好一阵子,才回答说:“回捉守的话,小人觉得他们之间,很象是异姓兄弟一般,显得非常的亲近。”

嘿嘿,难道说,运气真的这么好,只撒了一次网,就捞起来两条特大的“肥鱼”?

撇开史书上的记载,以李中易对孟昶的近距离观察,这小子的确是个只会享乐,不懂治国富民强军的昏君。

换句话说,蜀国在孟昶的带领下,迟早要走向灭亡。

下面,问题就来了,将来,李中易将投向何方呢?

在这个人吃人的皇权时代,如果背后没有可以乘凉的大靠山,李中易就算是靠着他自己的智慧,赚来再多的家产,到最后,也很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象明朝的巨富沈万三一样,反而替他人做了嫁衣。

按照历史的真实走向,再过四年多,后周世宗柴荣刚死不久,赵匡胤就会在开封城外的陈桥驿,导演出“黄袍加身”的超级大戏。

不杀士大夫的北宋,对于具有现代人*权意识的李中易来说,其实有着一定的吸引力,前提是他也成为北宋士大夫阶层中的一员。

当然了,李中易目前并不是别无选择。他一直有个不敢告人的想:如果孟仁毅当了蜀国的国主,情况又会如何呢?

现在的难题是,孟仁毅手里所掌握的枪杆子,仅仅只占蜀国总兵力的三十几分之一罢了。

在面临家族存亡、生死抉择的时候,金吾卫的这些丘八们,并不见得都和孟仁毅是一条心。

在实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李中易只能暂时选择隐忍不发,静观其变。

三郎面无表情的躺在草席上,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懊悔。

早知dào

会身陷囹圄,他当初又何必偷偷地跑出来,跟着化龙兄混入河池城呢?

还有,早知dào

蜀军这么厉害,他又何苦要跑去粮仓放火呢?

唉,悔之晚矣啊!

已经时过中午,肚子都快饿扁了,怎么还没人来送饭呢?

就在三郎腹中空空,昏昏欲睡的时候,牢房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喝。

“赵匡义,你娘亲来看你了。”一口纯正的洛阳夹马营的家乡话,说话的却是亟待求生的钱可望。

啊,最最疼他的娘亲来了?三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在这……”

听见身边的窃笑声,三郎意识到不妙,猛地睁开眼睛,却见,身旁的四个看守,正笑嘻嘻的盯着他,不怀好意的视线,一直绕在他身上打转。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三郎再傻,也知dào

,他居然上了愚蠢蜀人的当!

“嘿嘿,赵匡义,赵三郎,我家捉守有请。”黄景胜面露微笑地迈步踏入牢房。

黄景胜命人给赵匡义松了绑,然后领着五十名乡兵,“客客气气”的把他带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进入大堂之后,脸色苍白如纸的赵匡义,却强装镇定,昂首挺胸,故yì

装出眼高于顶的样子。

李中易见了不太会“装逼”的赵匡义,心里不由暗暗有些好笑,连老子设下的第一关都没撑过去,你装个毛线呀?

“呵呵,三郎,在下李中易,初次见面,礼数不周,还请多多海涵。”李中易含笑拱手,很客气地请赵匡义坐下叙话。

赵匡义犹豫了好一阵子,李中易一直含笑望着他,既没催促,也没恐xià

,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抉择。

最终,赵匡义重重地喘了一口气,闷闷地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王大虎手捧托盘,快步走进来,将一盏热茶,外加几碟精致的点心,摆到了赵匡义的面前。

“呵呵,饿了的话,就随便吃点。不饿,就喝点茶水,润润喉。”李中易的态度超乎寻常的温和,仿佛是在和自家兄弟拉家常一般。

也许是李中易的安抚起了一定的效果,赵匡义捧起茶盏,慢慢地喝了几口茶。

见赵匡义的视线掠过点心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李中易心里就有了底。

才十五六岁的宋太宗,毕竟没见过多少多大的场面,骨子里还是个稚嫩的孩子。

历史上的宋太宗赵匡义,非常的不简单。他隐忍了十七年之久,最终弑兄欺嫂,有惊无险地登上了至高无上的皇位。

赵匡义登基后不久,干脆利落地害死了两个亲侄儿,赵德昭和赵德芳。

后来,赵匡义使用阴招,活生生的吓死了唯一的亲弟弟赵廷美,可谓是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据《宋史·本纪》,赵光义有次生病,赵匡胤亲自到床头去服侍。烧艾草热灸的时候,哥哥惟恐烫坏了弟弟,就先在自己身上烧几下——手足深情,令人感喟。

另外,据正史记载,赵匡胤常对身边的近臣夸赞赵光义说:我这位兄弟,降生的时候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仔细瞧瞧,他龙行虎步,威风凛凛,将来必定是太平天子。

空穴来风,事出有因!

虽然,赵匡义最终杀了亲哥哥夺位成功,但并不能抹杀赵匡胤此前对他的格外宠爱。

换句话说,李中易如果此时杀了赵匡义,那么,他肯定会成为赵匡胤的死敌。

目前,赵匡胤已经拿下了秦州,可想而知,他正日夜兼程,已经在赶来河池的路上。

既然杀不得,李中易索性对赵匡义采取怀柔的策略,尽量避免这个小心眼的家伙,恨他李中易入骨。

不管是现代社会,还是古代,官场上通行的逻辑一直是:凡事留一线,回头好见面,别把事情做绝了。

李中易只要把握住分寸,现在不把赵匡义得罪的太狠了,将来即使这家伙当了皇帝,也有转圜的余地。

“不瞒你说,我平生最是佩服,封狼居胥的冠军侯霍骠姚。高平之战,令兄赵元朗,身先士卒,奋不顾身,拼死血战,打的契丹蛮子抱头鼠窜,大败而归,实在是令人感佩。”

鉴于后蜀和北汉是盟友,李中易不想给赵匡义留下他故yì

拍马屁的坏印象,就故yì

忽略了北汉主刘崇差点被周军活捉的惊险一幕。

“是啊,我最佩服的人就是我二兄……”赵匡义见李中易对他的亲哥哥如此推崇,居然与霍去病相提并论,心里不禁对李中易有了一些好感。

花花轿子互相抬,李中易暗暗点头,他敬赵匡胤十分,赵匡义总不可能说他的亲哥哥连一分都不值吧?

“三郎,我听说你仓库的火是你放的?”李中易故yì

挑起大拇指,“自古英雄出少年,你确实够胆。”

赵匡义一想起这事,心里就有些得yì

,虽然放火的事让化龙兄给训斥了一顿,但是,他是不怎么服气的。

“不过,你干了这么大的事,项上人头恐怕难保啊?”李中易故yì

长吁短叹了一番,令赵匡义刚刚放松一点的紧张情绪,立马又绷紧了。

上辈子,混迹于顶级官场圈子的李中易,早早的就想明白了,要想让人家领你的大人情,就必须突出几乎不可逾越的困难。

这么一来,人家脱困后,才会打心眼里记得你的好处。

“和你一起来的,是何身份?”李中易故yì

做了暗示,目的是想诱导赵匡义起邪念,把他的同伴给推出来当替罪羊。

“这个……他……叫慕容延钊,字化龙,乃是……是虎捷军第一军副都指挥使……”

赵匡义只介shào

了慕容延钊的军职,却有意的回避了慕容延钊和赵老二的铁杆关系。

李中易心想,赵老三啊,你还真的是不厚道呢,你想把我当傻子么?嘿嘿,门都没有。

别人也许不太清楚赵匡胤和慕容延钊的关系,李中易怎么可能不知dào

呢?

和石守信这些所谓的“义社十兄弟”比起来,慕容延钊和赵匡胤更是比亲兄弟还要亲,那是可以互相托付老婆孩儿的铁杆交情。

嘿嘿,网里的两条大鱼,一个是赵老二的亲兄弟,一个是赵老二最铁杆的异姓兄弟,李中易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运气肿么这么好咧?

具有极其重yào

价值的两个人质在手,极重情谊的赵匡胤,还会不会下死力攻打河池呢?

说实话,李中易也吃不太准。毕竟,能够篡周自立,顺利登上皇帝宝座的赵老二,也不是什么善类。

看样子,需yào

尽快把人质落网的消息,暗中通知给赵老二了!

李中易从来不会把保命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良好愿望之上。总之,他是立足于死守,尽量争取不和未来的宋太祖打硬仗,成死敌。

“嗯,出于对你二兄的敬意,你又很年轻,不怎么懂事,我尽lì

帮你说说好话。”李中易话锋一转,“不过,我官卑职小,我的话有没有用,就只能碰运气了。”

赵匡义早就看见,李中易穿的是低品官员的青色官袍,也很理解他的为难之处。

“让您费心了。”赵匡义尽管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艰涩的说出了感谢的话。

嗯,有你赵老三这句话,将来就好办了!

李中易掩饰住内心的满yì

,吩咐人将赵匡义带下去,就让他住在乡兵大营公事房的隔壁。

李中易暗中嘱咐黄景胜,既要好吃好喝好态度的伺候着,又不能让赵匡义趁机溜走,更严禁任何人打骂或是虐待他,违者军法严厉处置。

慕容延钊的一条大腿,几乎被长枪戳穿,伤势异常之严重。

李中易根据他自己的记忆,采用了国宝级中药——云南白药,里面的一些显效药物,又开了好几帖内服消炎的汤药,这才勉强把他从感染截肢的险境之中,救了回来。

治疗期间,慕容延钊一直闷不吭声,整个人象是失了魂一般。

第57章 危机(新的一周,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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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审讯钱家的人,李中易这才间接的知dào

,敢情是赵匡义临阵脱逃,抛弃了受重伤的慕容延钊。

咳,被铁杆兄弟的亲弟弟,狠狠地涮了一把,也难怪慕容延钊心如死灰呐。

李中易抓到慕容延钊和赵老三,其实也没费多大的劲。但是,以一种不令人感觉到厌恶的方法,让这两个人都欠下一个大大的人情,确实令他大伤脑筋。

“高平之战,契丹的南院大王——耶律挞烈,率领数千契丹精锐,险些冲阵成功。有一位将军,只带了几百兵出战,不仅挡住了挞烈,更斩杀了好几百的契丹蛮子,真乃是虎将也。”李中易替慕容延钊检查过伤情后,信口提了一下,这位慕容将军平生最得yì

的一战。

躺在床上象死人一样的慕容延钊,颈下的喉节,突然动了一下。

如果不是李中易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稍有疏忽,还真有可能漏掉这个极其重yào

的细节。

嗯,有反应就好。李中易是个名医,根据患者心理学,最难治的就是失去了求生之望的绝症病人。

“战争迟早会结束的,你安心养病吧。”李中易淡淡地说,“只要那个时候我还活着,一定不会让抗击契丹狗贼的真英雄,背上一辈子洗不脱的污名。”

和胆小怕死的赵老三不同,慕容延钊从军以来,经lì

过大小数十次战役,曾经在战场上亲手杀了十几个契丹人,确实是条硬汉子。

历史上的慕容延钊,除了贪图名声的毛病之外,为人也非常重情谊。陈桥兵变之前,慕容延钊在后周禁军中的实权和地位,其实一直都比赵老二要高。

最终,由于兄弟之情,慕容延钊选择了支持赵老二登基当皇帝。北宋建立之初,石守信等人暗中密谋对赵家江山不利的时候,慕容延钊再一次坚定地站在赵老二这一边,没有丝毫的动摇和犹豫。

此后,慕容延钊一直深得赵匡胤的信任,一直是朝廷禁军的第一实权大将。慕容死后,更是以武将的身份,史无前例地被追封为郡王。

将来,如果赵老二无可阻挡地成了北宋的太祖,那么,拥有了慕容延钊诚挚友谊的李中易,其人身安全以及个人财产,将获得极大的保障。

绝佳的机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悔之莫及!

嘿嘿,此时投入几分真感情,将来可就成了无本万利的天大好买卖。

以李中易很有些自私的个性,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笔重大感情投资呢?

李中易也不管慕容延钊有没有在听,或是听进去了没有,他直截了当地说:“我这个人,一向尊敬抗虏的真英雄,好男儿。你放心吧,只要我没死在城墙上,到时候一定找机会放你平安回归周国。”

等李中易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即将消逝在牢房里的时候,“你不打算知dào

,关于周军的军情?”慕容延钊突然开了口。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气,戏没白演,秀没白做,他转过身子,平静地看着已经睁开双眼的慕容延钊,淡淡地说:“既然你们俩已经出现在了河池,想必,赵匡胤已经在奔袭本城的路上了吧?”

“以河池的城墙之高,防御器械之充裕,守军和粮草之众多……而且,我军又已经知dào

了赵匡胤想要偷袭……那么,如果再守不住河池城,就是我军太过无能,天意要亡我。”李中易冲着瞪圆了眼珠子的慕容延钊,微微一笑,接着又说,“我敬你是抗击鞑子的英雄,也请你理解一下我的难处,好好地待在这里养伤,不要乱说乱动,懂么?”

扔下这句感人的肺腑之言,李中易迈开两腿,毫不迟疑地大踏步离开了牢房。

当孟仁毅听说李中易抓了两个周军细作的消息,兴致勃勃地赶来的时候,却被李中易兜头泼了一大盆冷水,“乡兵粗鄙,用刑过重,居然都给弄死了。”

孟仁毅也不疑有他,遗憾的连连叹息着,“唉,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啊,如果能够问出周军的进攻部署再弄死,就很圆满了。”

李中易也跟着叹气,心里却在想,真要是到了破城之际,你和我VS赵匡义和慕容延钊,正好可以拿来和赵匡胤私下里谈一笔换命的交yì



出于给孟仁毅和他自己留条后路的考lǜ

,李中易选择了隐瞒消息。因为,李中易心里很清楚,一旦他把慕容和赵三郎交了出去,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两颗祭旗的人头。

幸好,经过几个月的严酷训liàn

,和丰富的物资供养,毫不夸张的说,团结乡兵已经变成了只听李中易命令的个人私军。

经过李中易的暗中观察,被他救了一条性命的郭怀,是个知dào

感恩图报的可信之人。

郭怀一直对李中易俯首贴耳,事事替他这个上官着想,并忠实地执行着他下达的每一道命令,从来不曾走样。

当然了,李中易待郭怀非但不薄,反而异常之优厚。

郭怀此前不过是个副都头罢了,他的部下充其量,也只有一百多人罢了。

如今的郭怀,虽说名义上只带领着一个指挥的500兵马,实jì

上,他已经俨然是李中易麾下的军中第二人。

乡兵大营成了水泼不进,针插不入的李家军,对于李中易隐瞒下细作的秘密,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自从秦州被赵匡胤攻破之后,坐镇凤州的王昭远惊恐万状,以每日至少十封“八百里加急”快马急递的方式,连连向后方发出求救的讯号。

别的地方是否派出救兵,李中易也不太清楚,驻守河池的孟仁毅却明显动摇了。

孟仁毅这两天连连召开军议,和军中的重将们,商量着带兵北上,去救凤州的问题。

站在李中易的立场上,他深知赵匡胤的军事才能极为出色,自然不希望孟仁毅擅离河池这个重镇,盲目地分兵北上。

但是,李中易以赵匡胤很可能要偷袭河池为由,劝说孟仁毅继xù

坚守河池不动摇的时候,孟仁毅却摇着头说:“河池城高四丈(约11米),内有水井近百口,粮草箭矢又极为充裕,只要在城内留下六千兵马,再加上你的两千多人,足以抵御不下四万精锐敌军。”

见李中易还想再劝,孟仁毅耐心地解释说:“兵书有云:五则攻之。如今,周军总兵力不过五万多而已,再多的话,在这几百里秦川大山里边作战,粮草辎重肯定供应不上来的。”

“张永德带兵三万多人正在攻凤州,赵匡胤手里的兵,顶多只有两万出头。赵匡胤拿下秦州后,至少要留下五千兵马守城,他最多也就可以调动一万四、五千兵马的样子。如果,赵匡胤想偷袭咱们河池城,就势必要突pò

成州的防线,成州的兵马虽然不多,也有六千多。”

“即使,赵匡胤不担心后路粮道被抄,从小路翻山越岭,把全部的兵力都压到河池城下,也不过就那么点人罢了。”孟仁毅喝了口茶,笑眯眯地望着李中易,意味深长地说,“另外,你手下的那两千多团结乡兵,只要顶住了敌军第一波的进攻,在战场上见过血后,绝对可以抵得上五千精锐禁军的战力。”

咳,李中易做梦都没有想到,孟仁毅居然对他的团结乡兵,评价如此之高。

显然,孟仁毅也不是白吃干饭的后军主将,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他这边的动静。

“陛下只是命你守住河池,并没有让你去救援凤州。”李中易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了可以扣的大帽子。

孟仁毅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无咎啊,谁让愚兄是皇族近支宗室呢?别的将领或许可以坐视不理,我啊,却很难眼睁睁地看着凤州有失。”

李中易恨得牙根直痒痒,他正要摆事实讲道理,拼尽全力阻止孟仁毅的盲动行为。

这时,近侍忽然来报,新任北路行营都统李廷圭,已经带着随从到了城外。

这个李廷圭事先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突然到了城门口,李中易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所谓的北路行营都统,其实就是蜀国北部所有地区的最高军事指挥官,其地位类似于后世的大军区司令员。

李中易以前听说过李廷圭的名头,他知dào

这个李某人,也是蜀国屈指可数的军方实权派之一,一直担任拱卫成都的重任,官拜捧圣控鹤军都指挥使兼保宁节度使。

令李中易感到震惊的是,刚才还信誓旦旦要出兵援救凤州的孟仁毅,突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是一只被扎破的气球一般,整个人立即松弛了下来。

“嗨,这下子好了,天塌下来,自有李廷圭去顶着。”孟仁毅笑容满面的大发感慨,令李中易感到啼笑皆非。

李中易的心里一阵发闷,孟仁毅的所具备的所有条件,都比当过米贩子的柴荣,以及曾是流浪汉的赵匡胤,强得太多太多。

可惜的是,孟仁毅却胸无大志,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一直在混日子。

当李廷圭被迎进帅府之后,劈头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孟仁毅,“前方军情紧急,为何不发兵去救援凤州?”

孟仁毅是怎么解释的,李中易因为地位过低,根本没资格出现在军议现场,所以也就完全不知情。

不过,当李中易被传唤到帅堂门外的时候,却听堂上有人在大声说话,“佞臣李某,包藏祸心,以仙鬼之术,欺瞒陛下……”

好家伙,李中易心里有些纳闷,他这个小小的八品医官,啥时候就变成了佞臣呢,真是有点想不明白啊。

不过,李中易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于李廷圭的浓浓敌意。

道理很简单,孟仁毅的部下将领,绝对不敢用“佞臣”二字,来侮辱李中易。

李中易心中有数,敢在帅堂之上这么大声说话的,除了李廷圭之外,不可能是第二个人。

“李帅有令,命李中易报名进见。”

从堂里到堂外,沿途的军汉们,一个接一个的,扯起大嗓门,吆喝着李廷圭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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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被迫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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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殿中省尚药局司医李中易进见李帅……”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面对的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李廷圭,李中易只得强忍住不爽的情绪,一边往帅堂里走,一边重复着报名。

在这种皇权时代,长官如果让部下报名进见,这简直就是严重打脸的莫大羞辱。

“……下官拜见李帅。”李中易冲着正中的帅案,深深作了个揖。

进门的时候,李中易摸了摸怀中,靠着孟昶所赐的先帝金牌,他并不需yào

对李廷圭下跪。

“你就是检校河池捉守使李中易?”李廷圭这话一出口,李中易就明白了,大事不妙。

无论哪个朝代,都没有让医官带兵出击的道理,可是,李廷圭抓住的却是捉守使这个大漏洞。

所谓的河池捉守使,除了维护河池的治安之外,还有个重yào

的责任,那就是带兵剿匪。

没等李中易开口,孟仁毅突然抢先插话说:“禀李帅,昨日晚间,末将接到陛下的口诏,调李中易回京替贵妃娘娘瞧病。所以,末将已经口头免了李某的军职。”

“哼,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李廷圭气得脸色发白,頦下的黄须一阵乱抖。

李廷圭明知dào

孟仁毅是在公开扯谎,想替李中易打掩护。可是,他也没证据反驳孟仁毅的空口白话。

这种口舌官司,真的打到了京城去,以陛下对李中易的格外恩宠,肯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变成没事。

“孟仁毅,本帅有自专之权,你不会不知dào

吧?”李廷圭拉下脸,端出最高军事长官的威严和气势,就是想让孟仁毅知难而退,不要再胡搅蛮缠,替佞臣张目。

李廷圭的说法不仅占理,更重yào

的是,孟仁毅心里很清楚,李廷圭对皇兄一直忠心耿耿,是军中最支持蜀孟皇族的中流砥柱。

“可是……”孟仁毅冒着得罪李廷圭的巨大风险,依然还想把李中易拉出可能掉下去的万丈深渊。

“汝不必多言。”李廷圭突然拿起桌上的令符,厉声喝道,“李中易,本帅命你以检校北路乡军都指挥使的身份,带领所部乡军,即刻启程西上,限两日内赶到成州与河池交界的高梁寨,并固守待援。”

“李帅,李中易是个蠢货,根本不懂带兵打仗,末将愿意替他去驻守高梁寨。”孟仁毅心中大急,再一次冲动地冒犯到了李廷圭身为大帅的威严。

哎呀,真是铁杆的好兄弟啊!

孟仁毅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浓情厚意,令李中易如此深沉的人,都不禁鼻头发酸。

李中易脑子里猛地一热,居然挺身而出,铿锵有力地说:“下官谨遵李帅军令。”

说实话,李中易在感动之余,心里也非常清楚,如果孟仁毅不是孟昶的亲弟弟,又是手握重兵的高级将领,就算他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李廷圭砍的。

既然孟仁毅对他如此的肝胆相照,两肋插刀,李中易明明心里怕得要命,也干脆豁出去了。

脸色已经比黑炭还要漆黑的李廷圭,眼看就要大爆fā

,李中易把握住了时机,抢先接了军令,从而把一触即发的紧张情势,给缓和了下来。

“那好,本帅就等着你立下盖世奇功的好消息喽?”李廷圭终究不可能把孟仁毅给杀了,也只能把胸中的闷气,全都撒在了李中易的身上。

从帅堂里出来后,李中易骇然发觉,他的整个后背散发出刺骨的凉意。

娘的,太紧张了,太刺激了,背心上都是冷汗,李中易感到很后怕。

刚才,万一孟仁毅和李廷圭真的闹僵了,他固然该死,孟仁毅也肯定会吃大挂落。

与其玉石俱焚,不如留着孟仁毅在后方,到时候,增援啊,补充粮草军械啊,都要方便得多。

说句心里话,李中易此前和孟仁毅结交,多少带了一些功利思想。

俗话说得好,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关键时刻,孟仁毅为他两肋插刀的宝贵友谊,深深地打动了轻易不动真感情的李中易。

时间非常紧迫,李中易不敢马虎大意,他一回到乡兵大营,就下达了紧急集合令。

与此同时,厨师们按照李中易的要求,架起数十口大锅,开始挥汗炒米。

有关抗美援朝的老战争片,李中易看了不少。当年的英勇的志愿军战士们,执行追击任务的时候,每个人的兜里都会装有一些炒米或是炒面,一般是七天的干粮。

“老黄,你拿着钱,带一个指挥去街上,不管商户还是民户,务必把油纸、蓑衣、伞具、被子、草鞋、靴子……等物品,都买回来。你记住了,现在不是省钱的时候,一律出高价买。凡是不愿意卖东西的商户,你可以吓唬吓唬,别伤人命就行了。”李中易叮嘱得很细。

等黄景胜转身要走的时候,郭怀叫住了他,然后从袖口掏出几页纸,递到了李中易的手边。

李中易仔细的看了一遍后,不禁暗暗自责,在指挥作战这个领域,他还是太嫩了。

郭怀在纸上详细列明了,大军行军所需yào

的所有装备,比如说,鸡公车(独轮车)、帐篷、水囊、绳索、做饭用的大铁锅,等等等。

不仅如此,郭怀还在纸上注明了,这些物品应该去哪里领取,或是到哪家商户去购买,这可就是不一般的细心了。

准确的说,郭怀不仅一直默默地替李中易做着查遗补漏的工作,而且做得非常之用心。

更重yào

的是,郭怀在纸上特意提醒:行军途中,一个营500人的战兵,至少需yào

200名民夫以及四百根扁担。

唉,一时不察,差点就要了老命呐!

谁知dào

计划没有变化快呢?此前,李中易只是惦记着守住河池城,却完全疏忽了对于民夫以及运输工具的重视。

“安民,怎么需yào

这么多民夫?”李中易非常好奇地问郭怀。

郭怀抱拳叉手,一本正经的解释说:“回李帅,如是中原地带作战,因多为平地,所以并不需yào

这么多民夫,只须多备马车即可。只是,我大蜀国西北部多山,而且连绵不绝,所以,士卒爬山的时候,除了携带盔甲兵器之外,不可能负重太多。”

见李中易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郭怀知dào

他很感兴趣,就继xù

介shào

说:“因为八百里秦川之险,若是咽喉要道被敌军所占,则我军必须翻山绕路。然而,群山之间,很多地方仅是一条羊肠小道,连独轮车都很难顺利通过,这个时候就需yào

民夫用扁担挑着粮食等物,弃车登山了。”

“安民,你很好,棒极了!”李中易双目炯炯,抬起手臂,十分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郭怀虽然听不明白,棒极了是个啥意思,不过,这并影响他判断出,李中易是在夸奖他。

“李帅,山路行军时,绳索、大斧子和大砍刀,至关重yào

。”郭怀得了鼓励,心里越发得劲,“无论是攀登险峰,还是开通进军之路,这三样物件,都必不可少。”

“继xù

说,你继xù

说……”李中易目光炯炯地瞪着郭怀的嘴,惟恐漏掉了任何一点小细节。

“李帅,在山上同周军作战,首要的军器就是弓弩,其次是可供投掷的短枪,然后是刀盾,最后才是长枪。”郭怀咽了口唾沫,解释说,“弓弩、短枪和刀盾适合林中近战。我军的标准长枪长达八尺(约两米),在狭窄的山间,实在很难施展得开。”

这一次,李中易注意到了郭怀对他的称呼,怎么从李公变成了李帅?

哦,是了,李中易已经被李廷圭正式任命为检校乡军都指挥使,按照军中的陋习,已经勉强可以被称为帅。

“在山中作战,粮草很可能不济,那么,还必须要能够识别野菜和野果的人。”郭怀说的口干舌躁,喝下两盏茶后,这才继xù

解释说,“晚上安营的时候,必须在山泉附近才行……”

李中易坚信磨刀不误砍柴功,所以,在和郭怀仔细的商量过后,才让黄景胜拿着重新拟定的物品清单去办事。

郭怀这边也没闲着,李中易让他拿着信物去找后军的辎重官,领取作战所需yào

的弓弩以及短枪等物。

等他们走后,李中易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虽然很简单,但非常实用的长途行军工具:绑腿!

于是,李中易一声令下,让人把此前做衣服剩下的一部分布料,全都用剪刀裁了。

时间很紧,李中易已经没时间,来召集妇人们制作绑腿。

所以,标准化制作绑腿的工序,自动被李中易省略了。不管绑腿是粗或是细,只要拉扯不断,也就达到了使用的基本要求。

李中易站在高台上,当众做了示范。因为扎绑腿的动作,并不复杂,所以,即使有些乡兵脑子笨一点,也勉强可以把绑腿缠到两腿上。

看着台下手忙脚乱的乡兵们,李中易很有些自责。他此前一直以为,并不需yào

出城作战,所以,并没有想到要弄出绑腿来,实在是考lǜ

不周啊!

如果有作战经验的话,李中易完全可以提前想到,并准bèi

好制式的步军背囊。

在部队整装出发之前,李中易可以让士兵们将统一发放的炒米、草鞋、伞具等物件,全部装进背囊,背在肩上行军。

就在李中易忙的脚不点地的时候,孟仁毅带来几百辆马车,载着大量的军用物资,浩浩荡荡地开进了乡兵大营。

“无咎,李帅就是这个脾气,不说我了,就算是皇兄他,也很多时候拿这个老倔头,没啥好办法。”孟仁毅替李廷圭解释了一番,然后指着一眼望不到的马车,“此去高梁寨的路上,一半是平地,一半是山地。这些马车暂时借给你们坐了走平路。”

“我还给你带来了一千只水囊,走山路的时候,用得着。另外还有避雨的蓑衣三千件,军中的民夫一千个,战马一百匹……”孟仁毅带来的东西,都是李中易所急需的。

第59章 窍门(哭求推荐票)

比如说水囊吧,平常民户人家因为活动的范围很窄,并没有水囊一说,商户也没有卖这个的。

如果不是孟仁毅想到了,李中易即使有钱也买不到水囊。

见众人都在卸货,孟仁毅把李中易拉到没人的地方,小声说:“你可千万别逞强,发xiàn

情况不对,赶紧弃了高梁寨,绕过河池,往成都那边撤tuì

。喏,这是沿途过关卡的凭信和公文,我已经替你准bèi

好了,你贴身收着,万万不可遗失了。”

“这么干,好么?”李中易心想,擅离职守的败军之将,即使逃回了成都,恐怕也难逃军法的严厉处置。

“咳,你不是正儿八经的禁军军官,情有可原嘛。再说了,我皇兄那人耳根子最软,见不得身边人可怜兮兮的惨样。你离开高梁寨后,千万莫要回头,一路向南回成都,必须在第一时间进宫,然后啥也不说,直接趴在我皇兄的跟前,放声大哭,明白么?”孟仁毅叮嘱的异常详细,连怎么糊弄孟昶的问题,都帮李中易想好了。

孟仁毅的一片拳拳爱hù

之心,令李中易格外的感动,眼泪居然抑制不住的淌了下来,滴湿了前襟。

“好兄弟!”李中易再也控zhì

不住自己的感情,浑然忘却身份上的巨大差异,一把将孟仁毅抱进怀中,十分用力地摇晃着。

“好了,好了,别象个娘儿们,小爷我又没死,你哭啥呢?真他娘的晦气。”孟仁毅反手一把抱紧了李中易,右手用力的拍打着他的背脊。

有了孟仁毅的鼎力支持,乡军出征的准bèi

工作,进行得极为顺利。

很多市面上买不到的物资,都是从后军大营里直接送过来的,孟仁毅早有吩咐,缺什么补什么,管够!

筹集物资啥的,有孟仁毅出面,李中易也没啥可担心的。可是,乡兵大营里的赵匡义和慕延延钊,该怎么办呢?

这两个难兄难弟,是李中易为了他和孟仁毅的未来平安幸福的生活,做打算的重yào

法宝,不容有失。

如果,李中易现在把这两个家伙转交给孟仁毅,那么,可想而知,他们根本不可能摆脱被砍头祭旗的厄运。

李中易左思右想,最终决定,把他们俩带着上路。此行出兵顺利,李中易保住了性命,这自然没有话说,皆大欢喜。

如果李中易兵败身死,世人不识金镶玉,慕容延钊和赵匡义存zài

的巨大价值,无一人可以知晓。

除非孟仁毅疯了,否则,他绝无可能相信,赵匡胤将来会是宋太祖。

这种严重不靠谱的所谓先知预言,只要是玩过政治的人,都不可能相信。

一切收拾停当,孟仁毅突然走到点将台上,厉声喝道:“此次出征,凡有不从李帅将令者,格杀勿论。”

“本帅对天发誓,胆敢临阵脱逃者,一定抄了他娘的家,无论男丁女口一律永世贬为奴婢。”

孟仁毅是何等的尊贵身份,这里的乡兵军官全都很清楚,他对天发的毒誓,绝对没人敢当作是儿戏。

一切准bèi

就绪,出征在即,李中易正式登台,奋力挥长刀,指向天空,厉声大吼道,“我河池乡军,此战必胜。”

“威武……威武……威武……”

“万胜……万胜……万胜……”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直冲云宵,惊起无数鸟雀燕鸦。

“出发。”李中易端坐在那匹宝马“青璁”之上,气势非凡的猛一挥令旗。

“咚咚咚……”伴随着非常有节奏感的行军鼓声,训liàn

了好几个月的河池乡军,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浩浩荡荡地开出大营,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街道两旁的路人,十分好奇地看着这支奇怪的大军,大家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只见,闪着寒光的枪刃之海,璀璨夺目,灼人眼球,逼迫众路人纷纷侧目,不敢直视。

只见,那一片缨红的枪之森林,无边无际,就仿佛是雄雄燃烧的钢铁洪流,以无与伦比的气势碾压着面前的一切,滚滚向前!

在夕阳的映照下,身穿黑兜厚甲的乡军们,迈着刚劲有力的步伐,鱼贯通过河池西城门。

这时,李中易如果登上城门楼,他一定会发xiàn

,城墙的垛口旁,立着一群彻底石化的人形“雕像”。

乡军全部离开河池县城后,李中易把全军的指挥权,交给了郭怀。

说句心里话,别说指挥打仗了,李中易到目前为止,就没见识过任何一场这个时代的战斗。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士去做吧,骑在“青璁”背上的李中易,只能这么自己安慰自己。

在郭怀的命令下,伍佰带领五十几名会骑马的弓弩兵,快马加鞭,冲到整个队伍的前方,散布于五里开外,搜索前进。

郭怀亲自训liàn

的一个混编营,按照军令,走在大部队的最前沿。

所有的民夫以及车队,一律靠着道路的左侧依次行进,乡军的主力部队则沿着道路的右侧前进。

按照郭怀的命令,弓弩部队被夹在民夫车队和步军之间,并且是两人一排。

“传令弓手,由前到后,每隔一人,持弓在手,打开箭壶。”听见身边的郭怀这么下令,李中易有些好奇地问他,“安民,这却是为何?”

“回李帅,下官调遣民夫车队走在全军的左侧,却是因为道路的右侧,地势略高,容易藏人,”郭怀指着右侧不远处的一片小丘,解释说,“如果敌军想伏击我军,势必要从这一侧发起进攻。我乡军一向训liàn

有素,军纪严明,只要一声令下,即刻就可摆开防御或是反击队形。”

“假如,民夫车队在右侧的话,咱们就有**烦了。由于普通民夫没有经过任何的训liàn

,一旦闻警,势必会阵脚大乱,掉头向左跑。这么一来,肯定会冲乱我军的队形。如果伏击的敌军势大,则必成倾覆之祸。”

“李帅,您再看左侧这一边。”郭怀抬手指向民夫车队那一侧,“一里之内,俱是开阔之地,即使遇到敌军的攻击,我军也可以从容驱赶民夫逃向右侧,然后再摆开队形组织防御或是反击。”

见李中易听得津津有味,郭怀继xù

说:“下官命一半的弓兵持弓上弦,并打开箭壶,是为了随时随地都可以有反击敌军进攻的远射力量。”

“嗯,安民,为什么不是一半的驽兵持弩呢?”李中易完全变成了好奇宝宝,硬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回李帅,弩机较重,长时间拿在手上,驽手会觉得疲累。加之驽机上弦不易,射速不高,恐怕他们还没射出两箭,敌军就已经冲到了近前。”郭怀不厌其烦地给李中易讲解各兵种之间的优劣。

面对如数家珍的郭怀,李中易心想,老话一点没说错,还真的是隔行如隔山!

李中易仔细地琢磨了一番,忽然问郭怀:“如果,咱们事先也派少数人马,在大军的两侧,搜索着往前进,会如何?”

郭怀凝神一想,猛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那么,我军大队就可以从容摆开战阵,行军的路途也更加安全。”

“嗯,现在连我都归你指挥,你就自己看着下令吧。”

刚才,自尊心有些受损的李中易,嘴角微微翘起,他心想,本帅也不是太渣嘛,偶尔也会有神来之笔哦,嘿嘿,小看不得滴。

行军大约十里之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郭怀下意识的随口下令,“埋锅造饭。”

此前,李中易一直没有干预郭怀独立行使指挥权,这一次他却摆着手,说:“安民,咱们出城的时候,因为需yào

准bèi

的辎重太多,已经耽误了不少工夫。如今,全军的弟兄们都可以赶夜路,而且简易背囊里,也带着可供七天食用的炒米。只要分出一部分炒米给民夫吃,咱们就完全可以边吃炒米,边喝水,边行军。”

“哎呀,险些坏了大事。”郭怀重重地拍了拍脑门子,惭愧的低下头说:“下官明知dào

已经备有炒米,却还按照老习惯来办事,实在有罪,请李帅责罚。”

“当然要重重的责罚了。”李中易故yì

卖了个关子,吊足了郭怀的胃口,这才笑着说,“本帅罚你吃过炒米后,继xù

讲讲晚上如何安营的规矩。”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亮姑娘浮上半空中,向苍茫大地播撒着银色的光辉。

由于民夫们大多都有夜盲症,所以,必须打起火把赶路。

可是,郭怀又担心目标太大,一旦敌军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打埋伏,河池乡军将会遭到灭顶之灾。

就在郭怀纠结的时候,李中易建议说:“我军的士卒,要么是山区猎人,要么本身就是山民,脚力都非常不错。现在月光还算可以,大家也应该看得见路,不如这样,就让民夫们打着火把走大路,咱们乡军摸黑走小路,看看平日里的训liàn

,是否真的有实jì

效用?”

郭怀眼前立时一亮,钦佩地说:“听李帅一席话,胜读十年兵书战策。”

“咳,别拍马屁,下令吧。”李中易嘴上这么说,心里多少有些得yì

,各有所长的互补关系,才是正道嘛。

于是,郭怀命令两个都的弓驽兵,押着民夫车队走大路,主力大军悄悄地改走小路。

尽管是摸黑夜行,但是,乡军大部队从始至终,一直保持着无声的行军状态。

骑在马上的李中易,暗暗点头,往日的心血没有白花。严明的军纪,确实是打胜仗的前提条件之一。

一路上,按照郭怀安排,五里一小歇(一刻钟),十里一大歇(两刻钟),让行进中的乡军不至于太过疲劳,始终保存着战斗体力。

再次上路的时候,李中易掐指一算,已经摸黑行进十五里路。

“大虎,累不累?”李中易俯身问牵马的王大虎。

王大虎老老实实的回答说:“回李帅,与每十日一次的三十里急行军比起来,小人觉得现在很轻松,一点都不累。”

李中易不禁微微一笑,他手下的乡军,因为先天性的优势,脚板功夫都非常硬。

第60章 优劣

所谓的三十里急行军,也就是列队绕着河池县城跑上一圈多罢了,掉队的人非常少。

当初训liàn

乡军的时候,李中易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打不过,必须逃得过。

这次出兵,即将面对这个时代屈指可数的名将——赵匡胤,李中易这个军事门外汉,其实心里一直在打鼓。

谨慎再谨慎,小心加小心,李中易觉得,胆子小也有胆子小的好处。虽然不可能有啥战功,但是,却也尽可能的避免掉入陷阱里去。

当晚,乡军们摸黑走了二十五里路。如果不是民夫们夜盲太过严重,赶路很吃力,牲畜们也疲累不堪,李中易觉得,他的部下们至少还可以再赶十里路。

受自然条件的限制,大队人马走夜路,和白天行军完全不同,速度也要慢一些。

据郭怀的介shào

,就算是蜀军最精锐的部队,捧圣控鹤军,到了晚上也不能继xù

行军,必须扎营休息。

李中易暗暗有些自得,老子的军队打胜仗可能有难度,但是论行军跑路的速度和适应能力,没有话说。

宿营的时候,郭怀命人驱赶着本已经很疲劳的民夫们,伐木立寨,搭建帐篷。

李中易亲眼见好几个民夫,累倒在了地上,他担心民夫们集体累倒,影响白天的行军,就找来郭怀,把意思说了。

郭怀却摇着头,说:“李帅,下官知dào

民夫们非常疲累,硬逼着他们立寨,体力上也确实吃不消。不过,下官依然坚持必须要立下大寨。”

“为何?”因为郭怀从不妄言,李中易觉得他必有隐情,就十分好奇地询问原由。

郭怀忽然面现惨痛之色,重重地一叹,说:“不瞒李帅,那一年,我军为了夺取秦凤诸州,和郭威带领的汉军作战。由于大军赶路过急,大家都累得动弹不得,主帅心中一软,就没有吩咐立寨。结果,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军遭到了大队汉军的偷袭,唉,伤亡实在是惨不忍睹。

“那一战,末将所在的右军,位置相对靠后,这才侥幸逃脱。可是,家父他……却殁于乱军之中……”郭怀说到后来,已是泪流满面。

李中易感同身受地拍了拍郭怀的肩膀,叹息道:“血的教xùn

,太过惨痛,安民,多谢你的点醒。我这个无能的主帅,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香帅,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恕末将说句抖胆的话,兄弟们都愿意跟着您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郭怀显得异常激动,“如果不是您,弟兄们哪来如今的好日子过?”

“香帅,别的且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丝毫也不敢毁损!就凭您没逼着大家在脸上刺字,弟兄们私下里都感激涕零。”郭怀突然跪倒在地上,激动的大声说,“只有您才把我们这些比猪狗都不如的下贱坯子,真zhèng

的当人看啊,我的好香帅呐!”

因李中易取字无咎的时候,按照蜀国成人礼的惯例,由赵老太公赠号“香松”。

所以,除了李无咎之外,李中易还可被称为李香松。

李中易身边的亲近人士,如郭怀、黄景胜这些人,皆以香帅称之。

“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理?”郭怀疯了似的,突然大声振臂高呼。

“誓死追随香帅,誓死追随香帅……”由近及远,乡军们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响彻云宵。

郭怀的肆意妄为,可把李中易给吓惨了,他赶紧传令下去,“禁止喧哗,违令者斩!”

等呐喊声逐渐平息后,李中易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暗暗庆幸不已。

幸好没人疯狂地喊出,香帅当皇帝吧,否则,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么?

“郭安民,你瞎叫唤个屁?滚,给老子喂马去。”李中易气得鼻子都歪了,狠狠地一脚踢在郭怀的屁股上,让他赶紧滚蛋。

谁料,郭怀被李中易重重的踢了一脚后,反而像是得了重赏似的,连官服上的灰尘都没拍,笑嘻嘻的跑去安排大军扎营事宜。

就在李中易余怒未息的时候,王大虎忽然说:“小人和黄头,其实也和郭怀安民一样的心思,这辈子就跟着您卖命了。俺们都相信,只要有您一口吃的,一定不会忘了弟兄们。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滚,都给老子滚!”

王大虎比郭怀说的更露骨,李中易哪敢让他继xù

胡扯下去,挥起手里的折扇,恶狠狠地敲在他的脑袋上,让他滚得越远越好,别在跟前碍眼。

李中易坐到马扎上,心里却一直在感叹,这个时代的军人,地位是实在是太低了。

从后梁太祖朱温开始,经过后周太祖郭威,再到两宋时期,在士兵脸上刺字逐渐形成了“鲸刑”制度,成为募兵入伍的必经手续。

此后,当兵成了一种特殊的职业。一旦当上兵,刺了字,就得终身隶属军籍,不能再从事其他职业了。这样,士兵就成了社会上的一个特殊阶层。

由于士兵刺字的影响,刑法里又正式恢复了汉文帝曾经废除的鲸刑。

从五代后晋天福年间开始,凡是流配的犯人,脸上都要刺字,称为“刺配”。而这些犯人,又大多发到军中服役,称为“配军”。

这个时代,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所谓的军人,基本上和贼匪划上了等号,名声非常糟糕。

水浒传里,八十万禁军教头,擅闯白虎节堂的林冲,就是刺配沧州,成了人人唾骂的“贼配军”。

说实话,李中易这个军事菜鸟,压根就不清楚有“鲸刑”这种对人格造成严重侮辱的制度。

为防御周军的进攻,河池的团结乡兵,早就被召集了起来。可是,一直没人愿意去带领这帮象兵又象匪的“贼民”。

等李中易接手后,因为大家都知dào

他和孟仁毅的铁杆交情,自然没人傻到去充当他的老师,点拨需yào

刺字这事。

等李廷圭来了后,他一心重振朝纲,想帮着大蜀尽快除掉李中易这个“佞臣”,只给了两天的出发时间。

这种时候,就算是有人提醒李中易要刺字,也来不及了。

这么阴差阳错,李中易倒成了乡兵们感激的对象,咳,运气不要太好哇!

扎营的时候,李中易背着手,就站在附近观察。

李中易发xiàn

,这个时代的军队宿营,有很多特殊的细节,值得注意。

有人去附近的树林里伐木,这且不说,当李中易看见,很多民夫十分吃力地使用竹制的扁担挖土时,他不禁暗暗懊恼。

早知dào

是这个样子,只要在铁料丰富的河池城内,打造一批简单实用的军用铁铲或是铁锹,每个乡兵背上一把,不就可以大大的提高工作效率么?

李中易一边严重自责,一边默默地把这些小细节,牢牢的记在心里。

同样的错误,再犯第二次,那就不是疏忽,而是猪头了。

李中易发xiàn

,民夫们在营地里,挖了两道土坑。内圈的那条土坑宽约一尺深约五尺,外面一条土坑,无论宽深都超过了九尺。

等寨墙竖好之后,李中易恍然大悟,里面的那道坑是挖来竖木头筑寨墙之用,外面的深土坑则是防备敌军冲寨的壕沟。

营门口,五座大型拒马交叉摆开,以防备敌军骑兵突袭冲寨。

李中易走到一座拒马前,他发xiàn

,其形状和历史电视剧里的拒马,大致相似,只不过,每根木头都足有碗口那么粗。

李中易绕着整个营寨转了一大圈,他发xiàn

,乡军的五个指挥,只有他自领的中军两个指挥,驻扎在中军大营内。

另外三个指挥的营寨,呈品字形,互为犄角之势,拱卫在他的中军大营四周。

嗯,当年因主帅疏忽,导致的惨剧,确实给郭怀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整个大营,扎得有板有眼,进可攻退可守,游刃有余。

只是,这木头营寨,可以防得住火攻么?李中易看了一大圈,楞是没找到救火的设施,例如水缸之类的东东。

三国演义里面,曹操、诸葛亮、周瑜等大名人,都非常善于使用火攻。

火烧乌巢,导致袁家衰败;火烧赤壁,让曹阿瞒再也无力大规模南进;火烧夷陵,让刘蜀从此元气大伤。

水火无情,必须慎之又慎。

李中易刚要命人去找郭怀,就见一长溜马车缓缓驶入大营,马车上载着盛满水的大铁锅。

士兵们抬从马车上抬下大铁锅,走到寨墙边上,用木勺舀水,把木头寨墙全部淋湿浇透。

李中易暗暗点头,有郭怀这个具有丰富实战经验的将领在身边,对他来说,等于是挖沙子,却捡到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转回到大营门口的时候,李中易突然听见拒马附近,有人厉声喝道:“口令。”

站在李中易身后的王大虎,挺身而出,怒道:“李帅回营,还不赶紧把拒马挪开?”

就在李中易以为,会上演一幕古代版“列宁与卫兵”的大戏之时,拒马被人从里面拖开。

“不知李帅驾临,冒犯了虎威,请您责罚。”负责守门的都头,单膝跪地,隆重向李中易认错问好。

李中易的心思却没在这个都头的身上,此时的他,感到万分的惊喜。

谁会想到,仅仅在抓捕周军细作的时候,使用过的口令,竟然被郭怀及时的用到行军过程中呢?

谁敢再说古人愚昧,老子一定和他急!

李中易站在拒马前,发了一会儿的呆,忽然一阵寒风拂过身子,他打了个冷战,这才过神来。

见跪在面前的都头,把脑袋埋得很低,李中易知dào

他吓得不轻,就笑着安抚他说:“你做的很不错,只是,下次必须注意,凡是营外有答不上口令的,非但不能拉开拒马,反而要吹哨示警,明白么?”

“喏。”那都头见李中易并没有发怒,原本紧绷着的背脊,不由暗暗地松弛下。

踱进中军大营后,李中易发xiàn

,大帐之中,被布幔分为前后两个部分。

前帐,摆了一张书案,书案上文房四宝齐全,显然这是处理公务的场所。后帐靠边的位置,摆了一张低矮却宽大的床榻,供他休息之用。

第61章 进山

李中易刚才也看过普通士兵的营帐,他们是以火单位,十人共住一帐。

嗯,当长官,就是好啊,特权大大滴!

李中易回到前帐,在书案后刚刚坐定,就见黄景胜手里捧了一个托盘,托盘上除了一只酥黄的烤鸡之外,另有两壶酒,一只酒杯,一副碗筷。

“公子,您劳累了一天了,吃点夜宵,饮两壶美酒,等身子暖和了,正好安寝。”黄景胜笑眯眯地把烤鸡和酒壶,摆到了书案之上。

李中易很想学习古今名将之风,直接将黄景胜斥退,演一场作秀的大戏。

只可惜,李中易的肚子,这个时候却非常的不争气,一个劲的瞎叫唤。

在这个时代,烤鸡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吃的,既然已经烤了,黄景胜又是一片好意,扔了也怪可惜的。

“嗯,我就留下一条鸡腿吧,剩下的,你给安民送去,他比我更劳累。”李中易想了想,又说,“是我疏忽了,行军途中应该严禁饮酒。老黄,你还是把酒撤了吧,记住喽,下不为例。”

这个时代的蜀国,不管是民间,还是军中,一般都是一天只吃两顿。

尽管,靠着成都平原这个大粮仓,蜀国的民间还算是比较富庶。

但是,蜀国农村的农民,自己却吃不上他自家种的大白米饭。农民们一般是,闲时吃稀,搭配一些野菜之类的东西,只有农忙之时,才有几顿干饭可吃,以保持体力播种或是收割。

李中易自从附体到这后蜀国后,就算是在大理狱里,也没吃过任何苦头。

至于,摆脱了灭门的厄运之后,李中易不是混迹于奢华的成都侯府,就是待在更奢侈的皇宫大内之中,成天吃香喝辣,小日子过得异常滋润,他哪里知dào

民间的各种疾苦?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话套在如今的李中易身上,同样适用。

郭怀手捧着大半只烤鸡,好半晌无语,上次吃烤鸡的时候,是五年前,还是十年前呢,他已经记不清了。

李中易啃过鸡腿后,擦了手,泡过脚,刚想上床,忽然想起一件事。

老战争电影里面,八路军住在村里的时候,晚上一般都是双岗,一明一暗两个警戒哨位,从而大大的增加了部队宿营时的安全系数。

涉及到生死攸关的大事,李中易绝不敢马虎大意。他当即找来黄景胜和十几个身边的牙兵(亲兵),仔仔细细地叮嘱了放暗哨的一些注意事项。

只要是李中易想得起来的,就都一股脑的拿来用上了,想不起来的,也没啥办法。

可是,随着思考的深入,李中易发觉,暗哨们根本不可能派到声波传不到的远处去值班。

最大的难题就是,在发xiàn

了敌人来偷袭后,怎么在传回警讯的同时,又不惊动敌军呢?

实jì

上,暗哨们传回警讯的方法有很多,比如说,专门的响箭。

但是,一旦暗哨射出告警的响箭,就等于是孤零零地暴露在了敌军的屠刀之下。

肿么办?李中易犹豫不决,有些拿不定主意。

最终,还是郭怀的建议,解决了这个问题:只要是预先告了警,战后又没死的暗哨,一律赏一百贯钱,升为副队正。

这就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古代真实版本。

李中易依然有些担忧,就挨个问他身边的牙兵,谁料,他们频频点头,竟然全都非常认同这个冒了极大风险的奖赏措施。

黄景胜说得更直白,如果他是普通一卒,也肯定愿意去当暗哨。

末了,黄景胜居然学了李中易私下里说漏嘴的一句名言,“要死卵朝天,不死得富贵!”

经过一个时辰的反复考问,这些牙兵完全记住放暗哨的要领之后,李中易这才下令,让他们全都潜伏到大营外面去。

没办法,整整一个队的牙兵,连眼睛都红了,彼此互不相让,哭着喊着闹着,就是要去当暗哨。

李中易不想打击他们的积极性,索性按照三人一组,把这一个队的牙兵,都派了出去。

又增加了一道的保险措施之后,李中易获得了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他刚躺到床榻之上,就堕入到甘甜的梦乡之中。

第二天辰时七刻(8点45分),牛皮鼓声咚咚响,唤醒了一夜好睡的李中易。

吃早饭的时候,李中易忽然听说,有一些士兵昨晚喝了不干净的生水,正在闹肚子。

李中易赶紧开了治疗腹泄的方子,让随军郎中熬了汤药,拿给那些士兵喝了。

这几个随军的郎中,都是被黄景胜打着征用的大旗,硬抓来的。李中易觉得这些郎中即使水平再差,治疗一些常见跌打损伤还是可以的。

再说,李中易又没有三头六臂,确实需yào

这些郎中帮着打打下手,也就温言安抚了一番,把他们留在了军中。

忙活完之后,李中易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之中。他自己本人就是顶级名医,居然就忘了制订出一套行军过程中的卫生防疫条令,实在是该打屁股。

此前,在河池乡军大营里,李中易曾经规定过,饮用水必须经过过滤,并烧开后才可以喝。

问题是,河池的军营里有储存净水的大水缸。行军赶路的时候,谁会带着累赘的大水缸或是大木桶呢?

如今,带着上路的大铁锅,除了煮饭之外,还要被拿去充当军营防火的重yào

取水工具。

如果,不在事先对大铁锅的用途,作出细致周密的统筹安排,恐怕很难让士兵们及时的喝上热开水。

于是,李中易趁着民夫拆卸营寨的工夫,趴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将行军途中的卫生防疫等诸多注意事项,一一补充进了原来的军令之中。

令李中易没有想到的是,安营扎寨的工作固然很繁琐,这出发前的拆寨工作,同样也很麻烦。

木制的寨墙肯定不可能搬走,但是,捆扎木头的绳索,却必须一一拆卸下来,以便下次再用。

撑起来的军帐,尤其是李中易的硕大帅帐,拆卸装车的时候,异常麻烦。

黄景胜打算把书案、床榻这些大件的家什也跟着装车,李中易赶紧拦阻了下来,命令扔掉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免得耽误行军速度。

想当年,红军长征突pò

湘江封锁线的时候,就是因为中央纵队携带的坛坛罐罐太多,行军速度过慢,从而错过了最佳的渡江时机,导致损失惨重。

从这件事情,李中易认识到,他有必要好好地和郭怀交流一下。

郭怀毕竟是这个时代的旧式军人,他的脑子始终摆脱不了,对长官享shòu

特权的思想束缚,这个就属于必须交流的范畴了。

李中易一手训liàn

出来的这支乡军,其实和这个时代所有的军队,都有着本质性的不同,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意识到罢了。

别的且不说,仅仅李中易“发明”炒米这一项,就值得大书特书。

限于整个时代的陈旧观念,中原和江南地区的旧式军队,包括最精锐的后周禁军,在机动作战时的干粮,都是难以下咽,比石头还硬的胡饼(糠面大饼)。

士兵吃不饱,体力不济,别说打仗了,就算是行军,掉队的也非常之多。

也只有李中易的这支另类的乡军,可以在行军过程中,吃上比较爽口的干粮(炒米)。

至于,北方草原的契丹人,他们在没有高度汉化之前,仅仅依靠所携带的羊群和牛群,就可以很方便的填饱肚子。

再加上换乘马的大量存zài

,所以,建国初期的契丹人,其机动作战的能力非常强。

等到北宋丢掉产马的河套地区之后,契丹人,包括后来的女真人,因为垄断了稀缺的战马资源,从而奠定了对两宋的长期战略优势。

后世的抗美援朝战争时期,志愿军部队穿插包围美韩联军的时候,兜里装的正是炒米,而且是七天的量,这就大大的增加了穿插部队的机动性。

在扔掉没用的累赘物品之后,乡军拔营启程的速度,明显加快。

趁着部队正在整装的机会,李中易命令火夫们,架起大锅,抓紧时间烧开水。

折腾了一个时辰后,水囊里补足了凉白开的乡军们,再次上路。

高梁寨,位于八百里秦川的中麓,正好卡在从成州东进的咽喉要道之上,距离河池县城,距离大约一百二十多里。其中,平路有七十多里,山路约为五十里。

按照这个时代普遍的行军规律,平原地区30-40里/天,山区10-15里/天,李廷圭限令李中易赶到高梁择驻防,显然是在故yì

刁难他。

不过,李中易麾下的乡军,却是这个时代的另类。由猎人和山民组成的乡军,无论脚力、体力还是耐力,本就超越常人很多。

因为胆小的缘故,李中易为了方便逃命,一直高度重视乡军的越野能力。

所以,行军到下午未时五刻(14:15分),乡军们已经赶到了固山脚下的山口。

出于安全的考lǜ

,李中易和郭怀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大军原地休息,命令斥喉队进山搜索前进。

郭怀把斥喉队的队正——伍佰,叫到身前,仔细地叮嘱了需yào

注意的事项,末了,又嘱咐说:“你的人,千万不要挤到一起,要尽可能的撒远一点,只要听得见彼此之间的竹哨声,就可以了。另外,沿途每半里路,必须留下两个骑兵。万一有警讯,大家可以接力跑回来告警。

伍佰大声答yīng

着,转身欲走,李中易又叫住了他,补充说:“每人带上两只竹哨备用。如果,敌军很多,来不及悄悄的跑回来送消息,就吹出超长声,让后方的斥喉知dào

有大警。然后,你们就撒开脚丫子,往大山里逃命,别硬往山口来送死,明白么?”

伍佰楞了一下,他居然红了眼圈,低着头闷声说:“香帅放心,小人但有一口气在,也绝不会叫弟兄们中了敌军的埋伏。”

这些斥喉原本就是从山区猎人里边,精挑细选出来的。对他们来说,进入这片秦川大山,就等于是虎归山林,龙游大海,恐怕比对自家婆娘的身体,还要熟悉得多。

第62章 赵匡胤在此(求三江票)

斥候派出去半个多时辰后,平安的信号,被接二连三的传了回来。

郭怀当即下令,前军的一个指挥马上出发进山,原本垫后的第五指挥,被他安排到了中军之前,第四指挥的乡军垫后,负责监视换上扁担的挑夫和推着独轮车的车夫。

“全体都有,弓上弦,弩上弦,打开箭匣,出发!”郭怀骑在马上,冲着列队完毕的乡军士兵们,大声下令。

李中易在一旁暗暗点头,郭怀越来越成熟了。在历史原本无名的郭怀,如果按照这种趋势继xù

锤炼下去,将来倒很有可能成为一代名将。

乡军们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山区,李中易担心骑在马上目标太大,索性下马和士兵们一起步行。

进山十余里地后,乡军的大部队,距离高梁寨越来越近。

这时,有一个人正趴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后面,仔细地观察着乡军们的一举一动。

“赵帅,弟兄们都埋伏好了,等这些乡民进了包围圈,咱们就放火射箭,杀他娘的。”一个长满络腮大胡子的军官,在赵匡胤的耳边,小声嘀咕着。

“怎么杀?”赵匡胤收回视线,叹了口气说,“这帮乡兵的主帅,非常之谨慎。他们的斥候兵,都散得很远,只要杀一个,就很会惊动其他的人。”

“区区破衣烂衫的乡兵,岂是我大周精锐禁军的对手,咱们少说可以一顶十吧。”络腮大胡子的军官显得异常骄横。

“你呀,怎么说你好呢?你难道没看见,这最前边的几十个斥候,竟是出奇的难缠?”赵匡胤不满地撇了撇嘴,“这一路之上,大约每隔了一箭之地,就会有两名骑兵缀在后头。如果仅仅是这些骑兵倒也罢了,问题是,四周的山林里,都散布着三人一组的乡兵斥候。”

“就算是咱们神射手很多的虎捷军在这里,也不敢保证一个不漏的都杀了?”赵匡胤眯起两眼,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娘的,张永德嫉妒您立下大功,并且威名日盛,他这是成心想整咱们。”络腮大胡子军官愤愤不平的大发牢骚。

“大方,慎言。”赵匡胤机警地看了看四周,见四处除了可信的几个牙兵之外,并无外人,他这才稍稍安了心。

虽然,结义兄弟王政忠,王大方,是个大嘴巴,可是他说的却是实情。

从开封出兵的时候,张永德和赵匡胤各领一军,约好了分击秦州和凤州。

可是,等赵匡胤一天之内拿下秦州之后,后方突然风云变幻,张永德紧急指派了他的小舅子李远前来接管秦州城。

按照张永德军令,李远截留了赵匡胤的嫡系部队,精锐的一万多虎捷军。

赵匡胤只得带了分属四名将领,临时拼凑起来的八千多禁军出城,去进攻成州。

赵匡胤此次出战的目标,始终都锁定在蜀军后方的河池城。只有立下不世奇功,他才更有机会获得陛下的青睐,爬上更高的权位。

于是,赵匡胤干脆绕过已成惊弓之鸟的成州城,昼夜兼程,奔袭河池城。

当他带兵赶到高梁寨附近的时候,发xiàn

寨子里驻扎着大约八百多名蜀军。

高梁寨里的蜀军人数虽然不多,可是,寨子所处的地形实在太过险要,寨前的小路仅容五名士兵并肩通过。

如以十倍之兵,硬攻高梁寨,赵匡胤有把握可以拿下。但是,这么一来,他欲图偷袭蜀军后勤大营——河池的计划,肯定要破产。

赵匡胤绝不允许,他辛辛苦苦的精心谋划,功亏一篑。

所以,赵匡胤经过仔细的盘算之后,带着一千兵马,花了三天的时间,在没有惊动蜀军的情况下,绕过了高梁寨,

赵匡胤亲自带人攀登险峰,从后寨摸上山,成功偷袭了没有丝毫提防的高梁寨蜀军。

由于地形太过险恶的问题,蜀军措不及防之下,根本就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审问过大量俘虏之后,赵匡胤命人按照花名册,一一清点了蜀军的俘虏,以及战死的人数。

赵匡胤说得很清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终,战斗力异常低下的蜀军,只死了三十几个人,活着的都被俘虏了,居然一个都没跑掉。

赵匡胤得知消息后,大感兴奋,偷袭河池县城,大有希望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警戒的哨探突然来报,说是从河池方向来了大约三千左右蜀国的乡兵,已经进山十余里地。

“天不助我啊!”赵匡胤连连扼腕叹息,他心里清楚,一定是河池的蜀军守将,在得知秦州丢了的消息之后,提高了警惕心,派兵来增援高梁寨。

事不宜迟,赵匡胤只留下一千兵马看守高梁寨,然后亲自带着大约七千兵马,在山间选了一个葫芦形的地段,设下了全歼蜀国援军的致命陷阱。

“哼,这么点土鸡瓦狗一般的乡民,根本就不够咱们塞牙齿缝的。”王政忠嘴里叼了一根马尾巴草,含糊不清地发表着他的高论。

“你呀,还是仔细地看看敌情吧?”赵匡胤拿王政忠这个结义的兄弟,也没啥好办法。

王政忠是个优缺点都很明显的勇将。这家伙冲锋陷阵,一往直前,确实非常勇猛,只可惜,却是个不太喜欢动脑筋耍阴谋的将领,

“你仔细看看这边,喏,就是那里,发xiàn

了什么没有?”赵匡胤抬手指着山顶的方向,招呼着王政忠看过去。

王政忠看了半晌,没看出啥名堂来,就嘟囔着说:“不就是几个带了弓弩的乡民嘛?”

“唉,你呀。这么说吧,以我的作战经验,一般军队的前部斥候,大多是沿着山道两旁不远处保持戒备。可是,这些乡兵的斥候,却偏偏沿着山顶一线搜索前进。只要让他们靠近了,咱们布置在山道两侧的伏兵,就绝对会被他们发xiàn

。”赵匡胤也是恨铁不成钢,真心很无奈。

“这样啊,那怎么办?”王政忠毕竟是打老仗的宿将,赵匡胤把话一挑明,他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严重性。

战前布置任务的时候,赵匡胤一再强调,伏兵不要轻易出击,就守在山路两侧,放乱箭、丢石块、放火扔柴草枯枝。

等乡兵的主将精神崩溃之后,再予以招降,务必要全歼了这股非正规的蜀国乡兵。

布置妥当之后,赵匡胤信心还是很足的,他带领的虽然不是一手训liàn

出来的虎捷军精锐,却也是久经战阵的老战兵。

以双倍多的老战兵,只要牢牢地包围了这些蜀国的乡兵,不盲目出击,全歼的可能还是蛮大的。

另外,赵匡胤已经派出大批斥候,对附近的山区,进行了清山的工作。斥候所发xiàn

的任何人,都必须抓住或是杀了,不得放走一人。

没办法,这就是残酷战争。赵匡胤目前还不是需yào

装仁义做秀的宋太祖,仍然处于需yào

拼命往上爬的阶段,以蜀国草民的鲜血换取奇功一件,也是理性的选择。

“滴……”山间的峡谷之中,突然回荡起尖利刺耳的清脆响声,很象笛子,却又类似箫声,总之非常怪异。

赵匡胤霍地抬起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山道之上,他隐约意识到,这种怪异的声响,应该和蜀国的乡兵有关系。

战前,他已经下达了严令,胆敢发出声响者,杀无赦。

山道上,听见警哨声响起的一名蜀军骑兵,毫不迟疑地拨转马头,狠狠地挥鞭抽打着马屁股。

那匹原本没有多少冲刺力的大理马,就在赵匡胤的眼皮子底下,象疯了似的,一溜烟的窜出去老远。

由于是盘山的山路,居高临下的赵匡胤这次看清楚了,敢情,那个骑马的蜀军斥候,低低的伏在马背上。他的嘴里含着一只很奇怪的东西,一边狂奔,一边吹那玩意,搅得整个山谷都回荡着惊人的声响。

眨个眼的工夫,群山之间,处处都响起了尖利的竹哨声。

站得高,就是看得远,赵匡胤惊讶的发xiàn

,原本在山路上行军的蜀军前锋,听见竹哨声后,并没有马上掉头就跑。

这些蜀军的前锋兵,在军官的命令之下,迅速列队,摆开防御的架势。

赵匡胤看得很清楚,蜀军的队列异常之严整,布阵也很有章法。

蜀军的刀盾兵被摆在了队伍的最前列,每个刀盾兵的身边,都站了一名紧握长枪的士兵。

这些蜀军,一个个刀出鞘,盾在前,枪尖斜指,穿过盾间。他们身后的弓手,已是箭搭在弦上,暂时没有拉弓。

摆在队列最后的弩手们,也已经举起上了箭的弩机,斜向瞄着前方的山道。

赵匡胤不由眯起双眼,蜀军的表现,简直太出彩了,以至于,他心里感到异常震撼。

刚才,赵匡胤看得很仔细,短短的几个呼吸之内,蜀军的前锋营居然已经做好了必要的防御作战准bèi



要知dào

,就算是赵匡胤一直率领的虎捷军,要列出同样的作战队形,至少也需yào

一刻钟啊!

蜀军列出的阵形,活象是一群刺猥抱成了一团,借助于特殊地形的掩护,几乎无懈可击。

如果是在平原之上,赵匡胤完全可以指挥大军,将这些蜀军团团包围起来,有的是手段整治这些家伙。

但是,赵匡胤现在确实也没有好办法突pò

蜀军的防线,只能看着干瞪眼。

如果是契丹人的铁骑,遇上这样一支军队,会如何应对?

赵匡胤经过盘算,他觉得,即使是契丹人的骑兵,和这些蜀军在平原相遇,也很可能不敢硬闯如此严密的步军阵列。

赵匡胤和契丹人交过手,他认为,契丹人多半还是会采取对付周军精锐禁军的方法,先用狼群战术先进行袭扰,不让你吃饭喝水,并随时处于紧张的状态之中。

契丹人惯用的手法就是,先断掉粮道,等对手被拖疲拖垮之后,再发动波浪式的集团冲锋,吞噬掉到嘴的猎物。

现在,即使赵匡胤有几千骑兵,因为山路太过狭窄,骑兵集团冲锋的巨大冲击力,根本发挥不出来。

也就是说,面对严阵以待的蜀军前锋,冲上去多少骑兵,就得死掉多少。

第63章 鬼才

“他娘的,怎么反应这么快?这种刺猬阵,可不太容易攻破,即使拿决死营的人命去填,结果也很不好说啊。”王政忠毕竟是经过无数血战的老将,他也发xiàn

了蜀军的惊人表现,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力。

就在王政忠大发感慨的时候,蜀军的背后突然传来,清晰的竹哨声。赵匡胤听得很清楚,三长五短,这代表了什么含义呢?

赵匡胤的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山谷里回荡着,一个蜀军军官的命令声,“全体都有……”

“向后转……”

“成战斗队形,急行军!”

赵匡胤刚意识到蜀军要撤tuì

的时候,就见蜀军的前锋部队,在几乎眨个眼的工夫内,竟然已经全体转了向,撒开脚丫子,大踏步往回跑。

“咦!”蜀军在撤tuì

的过程中,居然还保持着完整的队形,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赵匡胤,也不禁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王政忠的眼珠子,更是瞪得和铜铃一般大小,望着有序退却的蜀军前锋,他喃南自语,“难道说,蜀军里面竟然藏着一位盖世名将?老子以前怎么就没听说过呢?”

撤tuì

的命令是郭怀下达的,山路两侧的斥候们,发出的是有强敌的严重警报。

李中易知dào

他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一接到警报,他就把部队的指挥权,彻底交给了郭怀。

打仗是门高深的技术活,高度专业的工作,还是让真zhèng

懂得杀戮的杀人机器去指挥吧。

李中易始终记得赵括的教xùn

,纸上谈兵固然很爽,可是,因为愚蠢的指挥,导致丢掉老命,可就不那么爽了哦。

统帅无能,累死三军,将熊熊一窝。李中易有自知之明,他就是个怕死的熊将,绝对不能乱指挥,瞎掺合。

第一次接到斥候的警讯时,郭怀只是命令全体戒备,并没有马上安排撤tuì



李中易是在战后才知dào

这个的窍门,大军前进固然不容易,撤tuì

却更是难上加难。

撤tuì

的过程中,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造成全军崩溃瓦解的大悲剧。

所以,郭怀必须先稳住阵脚,等后面的详细军报送来,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不大的工夫,骑马狂奔而来的斥候,送来了第一份紧急军情,“据山顶的兄弟用竹哨传下来的消息,前方的葫芦谷口附近,有大股周军的埋伏,具体的人数待查……”

李中易一听这话,心里一阵发毛,好家伙,如果不是他和郭怀都很谨慎,恐怕现在已经被赵老二给包了饺子,剁成了肉酱啊。

也没啥证据,直觉告sù

李中易,在前面设下陷阱的一定是赵匡胤,赵老二。

紧接着,第二份更加详细的军报,被斥候骑兵送来,“设下埋伏的周军,很多很多,根本数不清楚……”

李中易和黄景胜面面相觑,彼此都发xiàn

了对方的眼神里,那浓浓的惧意!

抬手接过牙兵手里的水囊,李中易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紊乱的心跳依然无法得到有效的控zhì

,两腿直发软。

如果不是已经下马坐到了马扎上,李中易觉得,他自己很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在还没开战的时候,就吓得一头栽下战马的主帅。

“传令,前锋的第一营,就地列阵抵御敌军突击,不得后退半步。后队的第四指挥,赶紧抢占山路两侧的有利地形,”郭怀一口气下达了好几条军令,“令民夫营掉头后撤,中军第三指挥的第八都,监视民夫营沿着山道的内侧后撤,胆敢堵塞山路的民夫,一律格杀勿论。”

李中易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七上八下,他压根就没注意到,郭怀下达的格杀令。

“香帅,后方的山口处,有一座险峰,只有请您去坐镇,末将才敢放心。”郭怀忽然抱拳行礼,主动端出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让李中易率先撤tuì

到安全地带。

李中易很想马上就答yīng

下来,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身边的乡兵们,几乎两眼不眨的,眼神异常热切的盯在他的身上,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说句心里话,李中易确实很想撒腿就跑,可是,他心里也明白,临阵脱逃的主帅,恐怕再也难以获得部下的真心拥护。

李中易犹豫了,他扫视了一遍四周,忽然,他不经意地看见了面无血色的赵匡义。

嘿嘿,赵老二,你的亲弟弟在老子手上,还搭上了一个铁杆的发小慕容延钊,老子怕个球!

“不,我不能走!我将与你们同在,”李中易猛地指向身前的地面,“老子就在这里,在这里,陪着弟兄们同生共死。”

在场的军汉们,一个个面露惊喜,他们都用一种景仰的目光,注视着没有丢下他们独自逃生的统帅。

“呛啷。”一声,李中易抽出腰间的长刀,刷,在地面上划了一道刀痕,“谁敢越过此线半步,老子就要他的命!

“香帅,威武;香帅,威武……”不知dào

谁先起的头,乡军们纷纷挥舞着手里的兵刃,声嘶力竭地呐喊着,欢呼着,雀跃着。

见“同志们”的情绪被彻底调动了起来,热血沸腾的誓死保卫他们的“英明”统帅,李中易微微翘起嘴角,心说,打仗老子不行,连做秀也不行的话,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要知dào

,在上辈子,除了精湛的医术之外,会拍马、会送礼、会做秀、会说空话、废话和套话,同样也是当院长的基本功啊!

所有的人,包括郭怀都被李中易深深的感动了,一个可以同甘共苦的主帅,还有啥话可说?

可是,有一个人却一直在冷眼旁观,他把李中易从彷徨、犹豫,再到果决留下的完整过程,尽收眼底。

那人暗暗惊叹不已,李中易刚才分明是动摇了,可是,他不仅硬挺了下来,更真zhèng

的获得了军心。

可想而知,如此鬼才留在蜀国,迟早是大周的心腹之患。

整个乡军的中军,在郭怀的调度之下,摆开了严阵以待的迎敌架势,等着敌人追击过来。

可是,直到前军顺利的撤了回来,也始终没有看见周军追兵的踪影。

“元朗,你怎么不让弟兄们追上去,杀他娘的?”义社十兄弟之一的王政忠也带着同样的不解,追问赵匡胤。

赵匡胤没有吱声,只是拿手指着脚下的山道,王政忠定神一看,周军的将士们刚刚从山林里爬了出来,正在乱哄哄的整队。

“一群废物。”王政忠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浓痰,“等他们集结好了,只能吃蜀军放的屁。”

赵匡胤暗暗摇头,自家明白自家的事,别说现在是七拼八凑起来的兵马,就算是他亲自训liàn

的虎捷军,同样也只能跟在蜀军的后头吃灰。

懂行的人都知dào

,在战场上拼杀,其实并不太难。只要把军汉们约束好了,在两军阵前一字排开,然后击鼓进军,冲杀上去就是了,比的是谁更勇敢顽强。

行军不难,砍人也不难,真zhèng

最难的是,撤tuì

的时候,居然还可以保持着完整的队形。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军队,赵匡胤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实在是大开了眼界。

蜀军那边一定有名将坐镇,绝对不可大意轻敌,基于这个判断,赵匡胤约束好手下的兵将,缓缓地压向山口的方向。

既然,已经暴露了行踪,那么就让我们堂堂正正的打几仗吧,赵匡胤面露坚毅之色。

此所谓,功名但在马上取!

乡军的前军和中军合兵一处后,郭怀见实力大增,心中稍安。

在山路上,留下斥候骑兵警戒之后,全军在郭怀的命令下,以急行军的速度,快速后撤。

路上,李中易问郭怀:“安民,为何不在原地坚守?”

郭怀一直没见周军的追兵,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了许多,就笑着解释说:“虽然山路狭窄,敌军展不开攻击队形,但是,我军若要坚守,却须担心敌军从山上用火攻。另外,据斥候点算的敌军军旗,兵力应远在我军之上。”

“如果不占据有利的山势地形进行防御作战,我军的损失恐怕难以想象。”郭怀不厌其烦的把道理讲得异常清楚。

“哦,原来如此。”李中易连连点头,他又掌握了一个非常有用的实jì

作战原理。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河池乡军们借着半空中的月色,继xù

摸黑向山口处转移。

赵匡胤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的耳朵里,却听得见。远方盘旋的山道上,偶尔传出震荡山谷的铁器撞击之声。

蜀军居然在赶夜路,而且没有点燃火把照路,赵匡胤面上没表露出异色,心里却异常震撼,心潮起伏,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良久之后,赵匡胤转过身子,瞥了一眼,正在原地休息的部下们。

可惜啊,自己的部下却没有办法走夜路,赵匡胤的心里充满了无奈。

当李中易他们赶到临近山口的一座大险峰脚下时,最先逃回来的民夫队,正在垫后乡军的监视下,热火朝天的挖战壕,竖寨墙,

“逃了几个民夫?”郭怀一见到第五营的指挥使姚洪,劈头就问这件事。

“一个都没跑掉。弟兄们沿途杀了二十几个想趁乱逃跑的民夫,剩下的都在这里干活了。”姚洪冷笑不已,“有几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居然想往山林里钻,嘿嘿,事先也不打听打听,这片大山是谁的家园?”

姚洪是郭怀的老部下,以前是个小小的火长,如今已是统领500人的指挥使。

整个施工现场,被火把照得通明,李中易看得很清楚,干活的民夫们,一个个咬紧牙关,明明腿在打颤,却一声不吭,硬撑着挖土、担土、垒寨墙。

李中易心如明镜,没人天生是受虐狂,这些民夫一定是被刚才的铁血杀人手段给吓住了。

战争是残酷的,为了保命,必须争分夺秒的加固防御措施,李中易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乡军对于民夫的压榨行为。

不过,李中易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怜悯之心还是有的。

第64章 夺命棱堡(哭求三江票)

李中易叮嘱黄景胜:“你去吩咐火夫队,杀两头羊,烧几个肉菜,熬几大锅羊肉汤,蒸一些白米饭,歇息的时候,给这些民夫加餐。”

在这个时代,太过于讲究所谓的“人*权”,那是自寻烦恼,自找没趣,也是自作多情。

“喏。”黄景胜嘴上答yīng

着,心里却在想,公子对这些贱民,实在太过宽仁。

当民夫们听说干完了活有羊肉加餐,一个个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没有章法的乱叫一通,“多谢大帅,多谢太尉,多谢老父母……”

唉,李中易暗暗叹息,这个时代的草民对于统治阶层的要求,实在是太低了。

“山上有充足的水源么?”李中易尽管早就知dào

姚洪办事很细心,但是,饮水的问题绝非小事,必须问清楚,他可不想变成“马谡第二”。

姚洪咧嘴一笑,说:“回香帅,因末将的几个手下曾经常年混迹于此地打猎,对于地形非常熟悉,所以找到水源,根本不是问题。不瞒您说,这方圆二十里地以内,唯独咱们这座山上有六处泉眼,四小两大,水量足以供应一万大军和众多的牲畜饮用。”

“哦。”李中易心中微微一动,追问姚洪,“照你这么说,周军若来进攻咱们这里,需yào

从远处担水?”

“是的。如果敌军只是小股兵马来袭的话,倒还可以解决饮水的问题。假如敌军超过千人的话,饮水必成问题。”姚洪十分自信地下了断语。

嗯,李中易非常满yì

,乡军有足够的水喝,赵匡胤若是带着大部队来进攻山寨,显然要面临缺水喝的窘境。

这个地方选得好,好极了,李中易满yì

地瞥了眼站在身旁的郭怀,他心想,这个好帮手也没选错。

在李中易的印象里,不管是上辈子的共和国,还是眼前的这个时代,千里马始终多于伯乐。

人才到处都是,就看你怎么去发掘,并用到最恰当的位置上去。

当晚,除了战力最强的乡军第一营和第二营,宿营休息之外,其余的乡军士卒们全都加入到了营寨的加固工作中去。

李中易还是和昨晚一样,把筑寨的大事完全交给郭怀去处理,他只带了黄景胜、王大虎以及贴身的牙兵,又开始到处乱转。

今晚的扎寨,显然和昨晚颇有不同,李中易发觉,民夫们立的寨墙,居然是中间夹着夯土的宽寨墙。

李中易走到一处正在施工的寨墙前边,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他发xiàn

,寨墙高约一丈四尺(约4米),夹心的夯土层宽约三尺一寸(约1米)。

民夫们赤足踩在土上,嘴里齐声喊着号子,怀里抱着大木桩子,奋力的砸向夯土表面,力求平整结实。

据李中易私下里自己的琢磨,这层夹心的夯土,应该是防备敌军撞垮木制的寨墙吧?

李中易正打算继xù

往前走,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历史上早有公论,西方的棱堡比中国的平直城墙,更有利于守方的防御。

眼前这种呈直线的寨墙,一旦敌军攻在墙下,因为死角的大问题,防守的士兵要想攻击敌人,需yào

把身子探出去,这就增加了很大的危险性。

这个时代的各国正规禁军里边,都有大量的弓弩部队,在李中易看来,赵匡胤的部队里面,肯定也是如此。

每个参与防守的战士都是宝贵的,李中易暗暗庆幸不已,幸好寨墙的修筑工作,才开始不久,还来得及做出调整。

于是,李中易紧急叫停施工,让人找来郭怀和姚洪。

当着郭怀和姚洪的面,李中易蹲在地面上,用石块画了一份棱堡形状的草图,并郑重其事地交待说:“务必告sù

大家,直寨墙的高度可以适当降低一点。但是,突出来的这座圆形木堡,不仅要高,而且还必须事先修好多层的箭孔。”

经过李中易的详细解释,郭怀研究了一番地面上的草图,忽然大叫一声,“妙啊。如此一来,我军就可以从各个方向攻击敌军,而敌军却显然无法全力攻城。”

见郭怀搞懂了棱堡的厉害之处,李中易扔掉手里的石块,补充说:“棱堡的突出部分,必须是尖的,里面最少要能驻扎20名士卒,其中一半是弓弩手。而且,两座突出寨墙的棱堡之间,不能太远,便于弓弩手交叉准确射击……”

当郭怀和姚洪彻底明白之后,李中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笑着说:“只要棱堡的质量过关,可供弓弩手使用的射孔足够多,再加上此山的险要地形,就算是敌军多十倍,咱们也没必要担心。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少条人命可以填进来??”

解决了棱堡的问题之后,李中易心满yì

足的接过黄景胜递来的水囊,喝了几口水,继xù

四处乱逛。

站在寨墙的外面,李中易看见有些民夫,正在往寨墙上一遍又一遍的抹泥浆,他不由暗暗点头,郭怀的这个安排,正好可以防备敌人的火攻。

“咚咚……”山下的树林里,传出伐木的声音,吸引了李中易的注意力。

借着火把的照明,李中易隐约看见乡军士卒们好象是赤膊上阵,他们挥舞着手里的斧子或大砍刀,正吃力地砍掉营寨四周的树木。

李中易摸着下巴想了想,除了立下营寨需yào

木头之外,恐怕也有防备敌军从山下放火的作用吧?

唉,出发前还是算漏了,早知dào

需yào

连夜伐木修营寨,就应该带上锯子才对。

李中易又发xiàn

了一个漏洞,暗暗懊恼不已,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呐!

晴带雨伞,饱带干粮,有备无患,不愧是流传千年的至理名言。

李中易绕着寨墙外转了一圈,回到中军大帐内,坐下来歇一会。

他一边捏着发酸的大腿肌肉,一边暗暗庆幸不已,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还真他娘的管用。

这几个月,为了方便逃命,同时也想给乡军们作出表率,李中易每天咬紧牙关,硬撑着跟乡军们一起晨练一起急行军。到如今,他的脚力已经大幅度见涨。

否则,以他此前羸弱的身子骨,别说爬山了,就是走这么远的山路,都得累趴下。

李中易正在喝羊肉汤的时候,帐外的牙兵禀报,郭怀和姚洪求见。

刚开始,乡军的草创阶段,李中易并不太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乡军的高级军官都可以随时随地直接进门见他。

只是,郭怀始终坚持,主帅之威不可轻侮,这才有了牙兵传报制度的出现。

“暗哨都派出了吧?”见郭怀和姚洪分坐到了两侧,李中易就单手撑在一块临时充当帅案的木板上,含笑问郭怀。

“整个斥候队全部撒出去了,最远的潜伏在十里外。”郭怀接过黄景胜递给他的水杯,喝了口水,“香帅,末将以为斥候队的兄弟们这一次立下了大功,似乎应该发点赏钱,激励激励……”

李中易想了想,说:“嗯,斥候队这次立下的不是大功,而是奇功一件。我看啊,不仅仅要发赏钱,等战后,更要当着全军的面,发大红……”

也许是意识到不对,李中易赶紧咽下了大红花的那个花字,改为奖章二字。

“大红奖章?”郭怀没听说过有什么奖章之类的东东,一头雾水的望着李中易。

“没错,就是奖章。”李中易一边想,一边说,“从三等功开始,一直到特等功,都要当众发奖章。平日里,佩戴奖章的弟兄们,可以见官不跪。等乡军解散回家的时候,一枚三等功奖章可以换取五贯,不,十贯铜钱。二等功奖章可以换取二十贯铜钱,依此类推。”

郭怀和姚洪面面相觑,他们根本没注意到什么几等功的事,脑子里全都盯在了“集散回家”这四个字上边。

开什么玩笑,解散乡军回家?把到了手的实权,就这么轻易的放qì

掉?

老子们扒心扒肺,训liàn

出来的一支逐渐成熟的强军,就这么轻易的解散了?

富贵险中求!功名,但在马上取!

郭怀和姚洪彼此对视了一眼,视线相碰的一瞬间,他们都看清楚了彼此的心意:绝不答yīng



见姚洪想张嘴劝说李中易,郭怀微微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郭怀跟在李中易身边的时间比较长,很有些了解李中易的脾气秉性。

在郭怀看来,李中易虽然不懂行军打仗,但是,为人虚心好学,不耻下问,也非常愿意接受部下们的合理建议。

只要,李中易掌握了具体的情况,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总有令人意想不到,却有十分有实效的奇谋。

郭怀此前跟过不少长官,真zhèng

能够听得进部下意见的好长官,好主帅,如同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可以这么说,没有李中易的大力提拔,就没有郭怀如今一人之下,统帅千军的实权地位。更重yào

的是,李中易曾经救过郭怀的小命。

时逢乱世,人命贱如狗。当时的郭怀不过是个小小的副都头罢了,如果不是李中易发善心出手相救,郭怀自己心里清楚,他早就被埋进了乱坟冈。

懂得知恩图报的郭怀,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总之,他是跟定了李中易。

“香帅,乡下的贱民真的是苦啊。末将之所以要当兵吃粮,就是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啊。说起来,也不怕您笑话,末将应募入营的时候,穿的裤子还是祖父传下来的补丁裤。

“香帅,如果不是被逼得没了法子,谁愿意在脸上刺字,到处丢人现眼不说,还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吃这种腌臜的受气饭呢?”

郭怀很有技巧性的委婉诉苦,确实深深的打动了李中易,引起了他的共鸣。

原因说穿了,其实也很简单。

李中易的祖上,世世代代都是穷苦的山沟土农民。如果不是家里实在是快要揭不开锅了,李中易的爷爷,也不至于冒着掉脑袋的巨大风险,跑去参加了红军队伍。

李中易暗暗感慨了一番,喝水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拉起一支队伍固然不容易,可要是想解散这支队伍,却更不易。

在李中易重整乡军的过程中,郭怀这个都的全体官兵,都因为见过血,有战斗经验,所以,郭怀的都,也就成了乡军的骨干核心力量。

第65章 小团体

其实,李中易的想法,一直很简单:在这场大周和大蜀之间的战争之中,保住小命,安全顺利的返回成都,继xù

享他的清福。

所以,李中易也不在乎,他一手组建的乡军骨干,全是郭怀的人。打完了仗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他拍拍屁股直接走人,轻松自在,逍遥快活。

可是现在,郭怀虽然说得很委婉,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坚决反对解散乡军。

李中易上辈子混官场的时候,就深深的懂得一个道理:挡人的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拦人的官运,就是挖人家的祖坟。

郭怀的劝说,让李中易意识到,他一手组建的乡军,如今声名未彰,战功全无,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团结的利益集团。

可问题是,这么一支两千多人的大队伍,就算是位高权重的孟仁毅,也无法全部解决编制问题啊?

这一刻,李中易忽然觉得,不仅脑袋很疼,蛋也疼!

“嗯,只要打完了这一仗,我想的话,孟帅的军中一定需yào

补充进去很多的有功之勇士。”

大敌当前的时候,李中易也不敢扰乱军心,只得给了个含糊的承诺。

按照蜀国的军制,一个指挥(营)500人,五个指挥就是一个军,2500人。

原本属于编外人员的乡军,一下子转为正规禁军的一个军,就算孟仁毅是孟昶最宠爱的亲弟弟,恐怕也办不到。

对于皇帝来说,手下的高级将领私下里大肆扩军,都是十分犯忌讳的事情。

当然了,以李中易和孟仁毅的深厚交情,安排近千人的小团体,在金吾卫里单独组建一个编制略大一些的营级单位,由郭怀来指挥,倒是没有特别大的问题。

得了李中易的承诺,姚洪暗暗松了口气。其实,这些天来,老战兵弟兄们私下里都在担心,打完了这一仗后,整个乡军将何去何从?

其实,以郭怀对李中易的了解,他并不担心老兄弟的去留问题。

郭怀一直暗中琢磨的是,追随在李中易身边的整个乡军大团体,更长远的发展问题。

权力既是春*药,又象是**烟,一旦吸上了瘾,再难戒掉。

当了几个月的副帅之后,郭怀深深地感受到,拥有权力的滋味,真好!

李中易表面看上去很随和,很好说话。实jì

上,在郭怀看来,生死攸关之际,李中易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出手异常之狠辣。

例子很鲜明。河池县的夏兵曹,因为勾结山匪,严重威胁到了河池县城的安全。于是,他的全家老小,无一幸免,统统倒在了乡军的屠刀之下。

杀人的是乡军弟兄们,但是,紧握刀把子的却是李中易。

这时,黄景胜忽然插话进来:“公子,一个武侯铺就可以至少安置五十名弟兄。”

郭怀闻言一阵狂喜,到时候,精锐乡军去当禁军,其余的人都可以分散开来,去做管治安的武侯。

这么一来,整个乡军的出路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李中易狠狠的瞪着黄景胜,这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有枪才是大爷的朴素道理,懂的人还真不少啊。

见郭怀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李中易心头突然一软,再怎么说,这支队伍也是他一手拉拔起来的心血。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整个乡军也就类似于李中易手下的红一方面军红一军团,这可是根红苗正的嫡系山头呐。

见李中易终于点了头,郭怀和姚洪喜不自胜,未来的前途无忧矣!

解决了乡军将来的命运问题后,李中易手里捧着茶盏,含笑问郭怀:“棱堡都修好了?”

郭怀说:“还没有这么快,不过,天亮之前,肯定可以完工。咱们占的这座山地形非常好,不仅牢牢地锁住了出山口的咽喉,而且,大石和粗木很多,不需yào

去费太多的工夫转运回来。”

“嗯,滚木、擂石要多备,最主要的是防备敌军火攻,务必提前准bèi

好储水水的器物。”李中易的脑子里始终绷紧了一根弦,不管走到哪里,防备火攻都被他视作第一要务。

“山上的竹子很多,末将让随军的木匠,劈竹引水,已经把寨外的地面,全部浇透了。敌军别说放火,就算是爬山都很困难。另外,末将命人砍树的时候,吩咐过弟兄们,要留下一些低矮的树桩子。”郭怀详细地解释了他的部署情况。

李中易频频点头,末了,又问郭怀:“派往河池报讯的斥候,应该已经到了吧?”

“是的。末将先后派了三拨斥候骑兵回城报讯,这个时候,应该都到了。”

郭怀毕竟距离上层决策圈太远,他并不知dào

李中易,其实是被李廷圭硬逼出河池县城的。

按照常理,乡军发xiàn

高梁寨已经丢了之后,就应该转身向后,连夜摸黑跑回河池城去。

可是,李中易却没有采纳这个建议,反而命令后军选择险要的位置,安营扎寨。

对于这一点,郭怀一直没有想得太明白。

李中易也确实不太好解释真实的原因。总不能直白的告sù

郭怀,只要他带着乡军逃回河池城,就很可能被李廷圭借机找碴,砍了脑袋吧?

郭怀虽然可信,但是,依然需yào

时间来观察。李中易从来没有打算过,把自己的命运彻底交到任何一个人的手中。

上辈子,初进官场的时候,李中易曾经非常信任的某位同事,却在提拔的紧要关头,从背后捅了他的黑刀。

打那以后,除了父母之外,李中易再不敢轻易的相信任何人。

天光大亮的时候,一座奇形怪状的多边形棱堡,耸立在众人的面前,引发了大家的私下议论。

“丑死了……”

“好古怪……”

“没见过……”

酣睡中的李中易,自然听不见部下们的窃窃私语,他昨晚上床太晚,急需补磕睡。

吃过早饭后,忙碌了一夜的民夫和乡军们,钻进帐篷里呼呼大睡。

一夜没睡的郭怀,把第一营和第二营,队正以上的军官叫到身旁,领着他们进了棱堡。

“这叫棱堡,请各位按照如下编制,配置守卫的士卒,弓手五名,弩手五名,负责掩护的刀盾手和长枪手,各五名。另外,需yào

在棱堡的附近留下至少二十名决死队,以便随时将冲进来的敌军挡回去……”郭怀仔仔细细地讲解一番后,最后问军官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

“明白了。”

郭怀点点头,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咱们整个乡军里边,香帅最看重的就是你们两个营,可千万别给老子丢脸。”

“老子今天先把丑话说在前边,谁敢后退半步,老子认得你们,手里的鬼头刀可是不长眼睛的。”郭怀撂下狠话,掉头就走。

直到李中易补足了觉,吃过饭,山下也没有看见一个周军的踪影,他心里有些奇怪,就问黑着眼圈的郭怀。

郭怀笑了笑,说:“香帅,我军熟悉地形,脚力又非常出众,即使是摸黑,也可以一撤二十余里地。周军的兵,恐怕就难说了。”

几个人正说笑,就听见前边的山顶上响起了竹哨报警声,并接二连三的传入众人的耳内。

赵匡胤终于来了!

李中易隐隐有些不安,这是他的首战,尽管占尽了地利,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摸底。

只经过几个月训liàn

的乡军,能否顶得住赵匡胤的精锐周军的进攻,依然还是个未知数。

从警报传出,到大队周军出现在山脚下,居然花了一个多时辰。

望山跑死马,古之人,诚不我欺啊!

随着周军源源不断地开过来,整个寨墙上的气氛,陡然紧绷。

成败在此一役,李中易也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第一战过后,他顺利地守住了大寨,那么,就可以派人去联络赵匡胤。

告sù

赵匡胤,他的亲弟弟和铁杆兄弟,都在李某的大营里。

历史上,一贯标榜重情谊的赵老二,最后会作出怎样的抉择,李中易还是蛮期待的。

就在李中易眺望着远处周军的动静之时,赵匡胤早已登上了附近的一座小山头。

赵匡胤穿了一袭白衣便袍,迎风而立,凝视着蜀军大寨,却久久无语。

“好厉害的山寨啊……”赵匡胤仿佛没听见王政忠的唠叨声,他喃喃自语道,“蜀军的防御竟然没有死角,无论从哪边进攻,都将很难避免被旁边的弓矢所伤。”

显然,赵匡胤已经看懂了棱堡的厉害之处,不愧是一代名将。

“娘的,这立的是什么鬼寨?”王政忠依然是个话唠,嘴巴老是闲不住,“我说,你为什么不让我打前锋呢?”

赵匡胤冷冷一笑,说:“稍安勿躁。等会你就知dào

了,为什么不让你当前锋。”

“运水的鸡公车队到哪了?”赵匡胤扭头问身边的幕僚,那幕僚拱手回答说,“回赵帅,已经离此不足三里地。”

“嗯,在山沟里打仗,干粮倒在其次,最主要的就是水源。”赵匡胤也非浪得虚名之辈,除了带着重兵压上来之外,始终关注着后勤的大事。

打仗打到一半,士卒们没水喝的蠢事,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赵匡胤身上。

“高聪那家伙出动了。王政忠撇了撇嘴,不屑地看着高聪的将旗逐渐往前移动,“这家伙一直仗着张永德的势,从不把你放在眼里,一路之上,这阳奉阴违的事情干的还少么?”

“闭嘴。”赵匡胤忍无可忍,终于爆fā

了,厉声斥责多嘴多舌的王政忠。

平时异常友爱的赵匡胤果真发了火,冷肃的面容,也的确令人胆寒。

王政忠尴尬的缩了缩脑袋,讷讷的闭上了他的嘴巴,不敢再多言。

过了一会,赵匡胤气消了一些,走到一脸郁闷的王政忠身旁,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大方,你说说看,俺赵老二啥时候亏待过自家的兄弟?只要找出一桩来,我马上把头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被赵匡胤搓揉得很舒服的王政忠,明明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却故作姿态,冷冷地说:“哼,老子才不要你这么难看的夜壶。”

第66章 血战

“好了,好了,别闹脾气了。都这么多年的弟兄了,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么?”赵匡胤的声音突然转冷,“老子不惦记着别人的功劳,可是,有人要想抢老子的功劳,有他好kàn

的。”

王政忠一听这话,立时来了劲,他这个兄弟赵老二,只要眼珠子一转,尽是鬼主意。

“快说说吧,你是咋想的?”王政忠扯住赵匡胤的袍袖,涎着脸,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先锋的位置是高聪当着所有人的面,硬抢到手的吧?军令状也是他自己立的吧?我逼过他没有?”赵匡胤连发三问。

王政忠眨着小眼珠,脸上忽然露出诡秘的笑容,“嘿嘿,都是他自己主动要出头。”

“老兄弟,等一会你就知dào

了,不让你抢所谓的头功,是为了你好。”赵匡胤扔下这句话,转过身子,看向对面山上的那座古怪山寨。

这时,高聪已经带着他的两千多人,在山下摆开了阵势。

“弟兄们,还是老规矩,最先冲进蜀军山寨的,赏五百贯,官升一级。”高聪振臂高呼,他手下的周军,纷纷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大声呼喊道,“万胜,万胜,万胜……”

“杀!”高聪猛地一挥手里的马鞭,指向修筑在半山腰的蜀军大寨。

“杀,杀呀……”周军嘴里喊着杀,脚下的速度却并不快,显然是想保存体力,以便上山后,抢夺寨墙的控zhì

权。

周军漫山遍野地朝山上扑来,站在棱堡墙边的李中易,心里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害pà



李中易的双只手,死死地抠在寨墙上,手背处青筋直冒,在心里呐喊着,“杀,杀,杀。”

一眼望不到头的周军,一个个猫着腰,越冲越近,渐渐的,他们手里的钢刀,在阳光的映衬之下,闪现出夺目的寒光。

一通鼓声之后,冲在最前边的周军刀盾手,突然停下脚步,高高地举起手里的盾牌。

“蹲下,都贴着墙蹲下。”伴随着急促的叫喊声,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拽住李中易的胳膊,猛地将他拖倒在地上。

“嗖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箭雨,挟霹雳般的风雷之势,破空而至。

“啊……哦……”

“啊……好痛……”

“呃……”

一时间,整个寨墙上,乱作一团。

垂死的哀号声,凄厉的惨叫声,有人跌落寨墙之下发出的沉闷轰隆声,打滚的扑腾声,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交织在一块,恶狠狠地灌入躺在地上的李中易的耳内。

“好疼啊……”一个乡军士兵,突然重重地跌落到李中易的身旁,在地面上不断的翻滚着,挣扎着,抽搐着,踢腾着,原本黄色的夯土地面,被染成了血河。

近在咫尺的李中易,惊恐的发xiàn

,这个士兵死死的捂住正中眼窝的长长箭杆,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的手心里,顺着箭杆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

箭尾,不断晃动的雕羽,一半雪白,一半艳红,散发出勾魂慑魄的恐怖魔力。

嗡的一声,李中易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怎么是这个样子?这,这,这也太可怕了!

“都给老子贴墙蹲着别动,救护营的人呢?都死绝了?还不赶紧给老子把伤员抬下去?”

不知dào

过了多久,也许是眨个眼的工夫,也许是半刻钟,也许是几个世纪,郭怀那熟悉而又粗暴的命令声,从李中易的上空传入他的耳内。

李中易哼哼着想翻过身子,可是,那只沉稳坚定的大手,始终压在他的胸口上,令他动弹不得。

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了好一阵子粗气,李中易这才稍稍缓过劲来。他吃力略微抬起头,眼前却一片模糊。

不会是瞎了吧?李中易慌忙之中,使劲的揉了揉双眼,再定神一看。

敢情,一直压住他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郭怀,郭安民。

“香帅,您还好吧?”郭怀俯身扶着李中易靠墙边坐稳。

也不管李中易同意不同意,郭怀的两只大手,在他的胸前腹间以及背后一通乱摸,最后长出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菩萨保佑,没事,您没事。”

“安民……我……”李中易喘着粗气,心里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觉得胆寒。

刚才,要不是郭安民眼疾手快,及时将李中易拽倒,救了他的小命。

恐怕,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这句杜甫诗里的名篇,恰好可以用来哀悼李某人的悲剧命运。

“安民,先别管我,你继xù

指挥作战。”李中易彻底清醒之后,听见寨墙外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赶紧小声提醒郭怀。

“传令官,命各队汇总伤亡人数。”郭怀伏在棱堡内的箭孔侧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军的动静,然后扭头下达了命令。

几名传令官接到命令后,猫着腰,矮下身子,贴着寨墙边沿,窜了出去。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战损的情况汇总到了郭怀的手上。李中易在一旁听得很清楚,他一手训liàn

的乡军,眨个眼的工夫,就伤了十多人,死了二十余人。

李中易的心下一片惨然,这还没和敌军直接肉搏呢,差不多一个队的乡军,就丧失了战斗力。

而且,李中易有点搞不明白,为啥子战死的士卒,会比受伤的多呢?

可是,郭怀居然大大松了一口气,李中易听见他的喃喃自语,“还好,还好,军官们都没事。”

李中易前忍着心中的疑惑,直到战后私下里问过郭怀,他才恍然大悟。

敢情,进攻的周军非常狡猾,一直把弓弩手隐藏在刀盾手的后边,到了合适的距离后,突然用硬弩率先展开射击,想打李中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事实上,河池乡军也确实被高聪的突然袭击,给打得损伤惨重。交战双方还隔了一段距离,没有正式接战,乡军就损失了二十五分之一的兵力,报销一个队。

可是,郭怀却说,只要基层军官没事,这就说明:军官们的警惕心都很高,发xiàn

敌情不对,没等中军传下指令,就已经指挥着新兵蹲下防箭。

正因为如此,损失才没有大到难以承shòu的程度。

至于战死的士兵多,这是因为周军使用的是,仿造唐军制式的单弓弩,直射的穿透力极强,连铁甲都可以射穿,何况是血肉之躯呢?

李中易趴在箭孔的左侧,仔细地看了一会。他发xiàn

,呐喊着向上冲锋的周军,以刀盾手为前锋,他们高高地举着硕大的盾牌,显然是想替他们身后的同袍遮挡守军的弓弩。

可是,郭怀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周军的一举一动,一直没有下令弓弩手还击。

有了刚才死里逃生的经验,李中易已经非常相信郭怀的战场敏锐度。反正战场最高指挥权已经早早的交给了郭怀,李中易急也白急,不如不急。

这时,王大虎带了两个牙兵冲了过来,他们抬来了李中易的那副重得要死的明光铠。

不顾李中易的反对,王大虎硬是带着牙兵,把明光铠套到了他的身上。

末了,王大虎跪地请罪,说:“小人保护公子不利,险恶酿成大祸,请公子责罚。”

李中易啼笑皆非,想了想,说:“是我让你回大帐的,不关你的事。好了,别在这里碍事了,都回去吧。”

“不,小人再也不敢离开您半步。”王大虎坚持着不肯走。

恶战在即,李中易也没工夫搭理他,就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说:“不许添乱,就在边上待着吧。”

“快点,快点。”一个周军军官挥舞着手里的长刀,指挥他的部下,将几百个背着麻袋的民夫,驱赶向寨墙前边的壕沟。

居高临下的李中易看得很清楚,民夫肩上的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应该是装满了泥土。

看样子,周军是想先填平壕沟,解决掉障碍之后,再来攻寨。

可是,自始至终,郭怀都没有下达攻击的指令,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民夫们逐渐把壕沟给填平。

等民夫们后撤的时候,扛着云梯的周军士兵,呐喊着蜂拥而上。

很快,几十架简易的云梯就已经架到了寨墙之上,嘴里咬着钢刀的周军士兵开始沿着云梯向上攀爬。

“咻咻咻……”周军的弓弩,象狂风暴雨一般,泼进蜀军的大寨。

看眼着攀登云梯的周军士兵,即将爬上寨顶,胜利已经在望了。

“哈哈,弟兄们,蜀军吓破了胆,都逃了他娘的。”一个周军的队正,得yì

地站直了身子,仰天大笑。

突然,一支雕翎羽箭,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从那个周军的队正,大张的嘴巴里钻了进去,狠狠地扎透了咽喉。

周军的队正,根本就来不及惨叫,已经一头栽倒进了血泊之中。

寨墙之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梆子声,紧接着,并不密集的羽箭和弩箭,从寨墙上,从箭孔里,从左侧的棱堡,从右侧的箭垛,从四面八方,交叉着射向云梯上的周军。

“啊……”有人被射穿了胸膛,临死前发出惨绝人寰的哀鸣。

“呃……”这人的脖子上中了深深的一箭,只闷哼了半声,就掉下云梯,跌死在地上。

“呀……”此人吓得手发抖,脚发软,居然自己掉下了云梯。

“哇……”这个壮汉,居然拨弄着云梯,翻了个面,结果,被一支冷箭,射穿了肚皮。

“唔……”他迟疑了,想撤下云梯,可不幸的是,脑门子上被弩箭凶猛地扎透了。

“轰隆……”云梯上的无数周军,象下饺子一般,纷纷跌下云梯,狠狠的砸到地面上,溅起一大片血雾。

整个寨墙前边,简直变成了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寨墙下边,有人疼得满地打滚厉声呼救,有人大瞪着两眼死不瞑目,有人捂住花花绿绿的肠子,挣扎着往回爬……

刚才还生猛异常的悍勇之士,眨个眼的工夫,就变成了死尸。

哭号声,闷哼声,哀鸣声,痛哭声,叫爹的,喊娘的,呼唤儿子的,各种令人侧目的诡异声音,汇聚成了凄惨的死亡进行曲。

到处是残肢断臂,在血河的浇灌下,已经发黄的小草,竟然焕发出血红的妖艳之光。

从天而降的死神,仰天狂笑,挥舞着他那把著名的镰刀,肆意地收割着垂死之人的性命。

第67章 神比例

“我的老天爷呀……”

“俺滴个娘……”

原本波浪式进攻的周军,被蜀军凶狠、凌厉而又精准的打击,给拦腰截断。

云梯上,云梯下,云梯附近的周军,就象是遭遇到了威猛无匹的飓风袭击一般,被一扫而空。

他们都是竖着冲来的,却横着躺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

吓破了胆的周军,根本等不及鸣金收兵的军令,他们扔下手里的兵器,军旗,军鼓,盾牌,鬼哭狼嚎的掉头就跑,仿佛死神就在身后一般,惟恐逃得不快。

“啊……”令人恐惧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接二连三。

有些周军慌不择路,脚下一滑,居然直接滚下了陡峭的山崖,跌得粉身碎骨。

周军败了,可是,乡军们并没有振臂欢呼,他们只是默默地守在箭孔附近,注视着敌军的一举一动。

蹲在李中易附近的的弓弩手们,脸色都有些泛白,他们一个个抿紧嘴唇,手里死死地握紧弓臂或是弩机,屏住呼吸,等候上官的军令。

刚才,李中易亲眼所见,拉弦,放箭,再拉弦,再放箭,乡军的弓弩手们,遵照命令,仅仅只还击了三箭而已。

郭怀这时下令,各队报gào

伤亡情况,同时清点一下寨墙外面敌军的损失。

结果,报gào

上来的消息,令郭怀和李中易都大吃了一惊。

刚才的还击,乡军士兵居然只有两人受伤,其中一人还是不小心崴了脚。

然而,周军居然在寨墙外面的扔下了,二百三十具尸体。

我靠,1比230的神比例,棱堡牛B,弓弩手更牛叉,李中易暗暗在心里呐喊。

等周军完全退却之后,郭怀下令原地休息,李中易才被允许站起身子。可是,当他看清楚血腥满地的末日景象,也不禁心动神摇,久久无语。

与此同时,赵匡胤站在对面山头上,沉闷了很久,一会摇头,一会又点头,好半天不说一句话。

赵匡胤预料到高聪会败,却没有想过,高聪居然会败得如此之惨,以至于连寨顶都没有摸到,就损失了好几百精锐手下!

原本话很多的王政忠,一下子变成了闷嘴葫芦。没错,赵老二拦着他当前锋,但确实是真心为他好。

兵败如山倒,乱军如同狂潮一般,倒卷入还在往山上冲的周军队伍里,搅得人仰马翻,天昏地暗。

看着漫山遍野放鸭子的部下们,一向骄傲的高聪眼睛都红了,“当”他狠狠地把头盔砸在地面上,拔刀在手,厉声喝道,“小崽子们,谁敢退过大旗半步,老子就砍了他的驴头。”

可是,嘈杂的乱军之中,他的吼声根本就传不出太远,潮水般的败兵依然滚滚涌来。

“他娘的,放箭,杀!”高聪火冒三丈地下达了狠辣的绝杀令。

“呀……”

“哦……”

“娘呀……”

十几具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散发出死亡的恐怖气息,彻底震慑住了乱哄哄的败军。

“快停下,别挤了,高阎王杀人了……”败军们纷纷收住脚步,惊恐地望着高聪。

“带头的,都出来,一刻钟内不给老子整好队,杀无赦。”高聪也不是懦弱无能的怂包,他发起狠来,在军中也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

高聪的骄横,其实很有资本,他本是张永德的牙兵出身,因为作战勇猛不怕死,一步步跟着张永德被提拔了起来。

有压力才有动力,在死亡的逼迫之下,刚才还乱七八糟的败军,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弟兄们,跟着老子一起往上冲。蜀军大寨里各种宝贝堆积如山,到手的东西,老子一个大子都不要,都归你们。”高聪提着手里的鬼头刀,大声许下了宏愿。

按照高聪的规矩,只要说出这种话,就意味着,只要攻破蜀军的大寨,就可以随意屠杀,抢值钱的好东西。

“嗷……”

财帛动人心,后退也是死,不如攻进蜀军大寨,反而有机会发大财。

“杀,杀,杀……”

见部下们的情绪被彻底调动起来,高聪抓住有利时机,猛一挥鬼头刀,指向山上的蜀军大寨,“老子冲第一个,都跟我来……杀他娘的……”

高聪果然有骄傲的资本,勇猛之极,他已经剥了身上的甲胄,露出光膀子,左手提着一面盾牌,右手挥舞着鬼头大砍刀,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嗷……杀呀……”刚才大败的周军,一个个被刺激得嗷嗷直叫,追随在高聪的身后,卷土重来。

这一次,李中易的心态比刚才稳定了许多,脑子清醒了,看问题自然不同。

李中易发觉,重新攻上山的周军,这一次显然和刚才的状况大有不同。

每个周军刀盾手的身旁,都有一名持弓的士兵,弩兵紧随其后,不适合短兵相接的长枪手,则跟在了队伍的最后。

最重yào

的是,李中易发xiàn

,周军的队形不再密集,而是散得很开。

李中易意识到,很显然,周军吸取了刚才一拥而上的惨痛教xùn

,采取了有针对性的应对策略。

见郭怀也皱紧了眉头,脸色阴沉的想心思,李中易就小声问他:“怎么应对?”

“香帅,刚才是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敌军显然也学到了咱们的交叉射击的方式。守得住倒是没啥问题,可是伤亡就恐怕难以控zhì

了……”

郭怀对于守住大寨还是很有信心的,棱堡是他亲自主持修建的,其中的奥妙除了李中易之外,就是他最清楚。

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一点点血本,如果损失太大,将来怎么办?

其实,郭怀读过几年私塾,家道中落后,才没有继xù

读书。

郭怀可能不太明白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但是,身逢乱世,手里有兵的才是大爷,这个从实践中学得的朴素道理,他却极为清楚。

伤亡太大的买卖,不能做啊!

李中易倒没太在意这些,他只是觉得,能够保住小命,顺利的回到成都,就心满yì

足了。

在蜀国享shòu

着荣华富贵,暗中再和赵老二搭上线,李中易有理由相信,今后的数十年内,他的日子必定会过得很滋润,也很精彩。

争霸天下,风险太大,活得太累,李中易压根就没有这种念头。

说的直白点,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子,人呐,就需yào

有自知之明,知dào

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将来,如果能够借着慕容延钊的照应,在北宋朝廷里边混个小官做一做,那就更完美了。

李中易不经意的忽然看见,从山下冲上来的敌军,居然已经点燃了火把。

火攻?李中易悚然一惊,打仗的事,他确实一窍不通,可是火攻的巨大危害,在三国演义里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始终铭记于心。

寨墙虽然夹了夯土,木头上尽管也抹了泥浆,可是,如果敌军在木头上浇了灯油再放火焚烧的话,恐怕也难以顶得住。

李中易真急了,他放眼在营中望去,视线掠过寨中一侧,突然发xiàn

了一排排的鸡公车。

嗯哼,有了,老子不会打仗,却会干这个,等着瞧好吧!

李中易吩咐王大虎,他要回大帐,让他帮着脱掉身上很累赘的明光铠。

王大虎早就想带着李中易回大帐了,赶忙和两个牙兵,帮李中易扒掉了明光铠。

李中易摆脱了巨大的负担之后,迈开大步,赶紧走下了寨墙。

这时,周军的大队人马,已经冲了上来,一个个红着眼睛,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奋力向前。

赤膊的高聪却渐渐放缓了脚步,落在了部下们的身后,他虽然勇猛却不是无脑之辈。

振奋士气是必须的,但是,他的命却比手下的任何人,都要值钱的多。

这一次,周军有了防备,弓弩手没有盲目的乱射,而是在刀盾手的掩护之下,瞄准着寨墙上的箭孔。

只要,蜀军敢露头,他们完全有信心射而杀之。

很快,周军的刀盾兵就冲到了寨墙下边,在他们的身后,是抱着干柴的士兵。

这一次,高聪没有驱赶着民夫来当炮灰,而是用的脚程快的精锐士兵,去架干柴放火。

眼看着一堆堆的干柴和枯枝被架到了寨墙上,郭怀却无法下令弓弩手马上射击。

原因是,周军几乎个个有盾,高高地举起,斜向遮盖住了,猫腰抱柴火的士兵。

换句话说,就算他下令射击,效果也不会很好,反而会白白的浪费掉弓弩兵们宝贵的体力。

郭怀自己就是弓手出身,他的体力算是非常棒的,也不过能够连续拉十五次满弓罢了。

弩的弦比弓更硬,不仅需yào

双手上弦,耗费更多的体力,而且射速很慢。一般来说,弓兵射出去十箭,弩手们能够射出去三箭,就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因为这里是临时扎下的大营,盛水的木桶严重不足。即使郭怀把煮饭的大铁锅都调集过来,对于墙外大面积的放火,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更可怕的是,郭怀已经看见周军士兵抱着油坛子冲了上来,泼水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一刻,郭怀后悔莫及,如果棱堡和寨墙都是石头垒起来的,就啥也不怕了!

他虽有丰富的野战经验,可是参加的守城战屈指可数,终于还是留下了足以致命的漏洞。

“准bèi

扔滚木,擂石。”郭怀被迫下达了可能令士兵受损严重的守城土办法,继xù

让周军堆柴火,后果将不堪设想。

“香帅有令,不要妄动,他有办法克敌。”这时,一个李中易身边的牙兵,气春吁吁的奔到郭怀的身旁,传达了李中易的军令。

这是自乡军出兵以来,李中易第一次干预郭怀指挥作战,这就迫使郭怀不得不慎重了。

紧接着,李中易的第二道军令传到郭怀这里,“香帅有令,全体将士撕开一袍服的下摆,违令者斩!”

眨个眼的工夫,李中易的第三道军令,又传了来,“全军将士打开水囊,将撕下来的布料浸湿,包在脸上,只许露出眼睛,违令者斩!”

第68章 万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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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一次性把令传完呢,郭怀压下心里的奇怪,赶紧向下面转达了李中易的严令。

幸好,乡军士兵久经严格的训liàn

,服从精神远超这个时代的所有军队,他们纷纷按照李中易的军令,迅速把他们自己变成了“蒙面大盗”。

就在这时,进攻的周军弓手们,突然开始放箭。糟糕的是,箭头上绑着油布,这是典型的火箭。

“嗖嗖嗖……”雨点般的火箭,挟带着火神的狰狞,点燃了乡军的大寨。

扎在木头上的火苗,逐步由小变大,并蔓延开来,情况异常危急。

久经训liàn

的乡军士兵们,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在军官的指挥之下,猫着腰,或用手里的盾牌扑打着窜起的火头,或直接提起水囊浇灭小火苗。

如果提前在寨墙上,准bèi

好装满土的麻袋就好了,郭怀悔恨之极。

大寨里面,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火苗,木制的营地,烟熏火燎。更麻烦的是,没有受过训liàn

的民夫们抱头鼠窜,乱喊乱叫,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乡军的士气。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危急关头,李中易带着原本在休息的乡军,赶了过来。

士兵们在刀盾手高举盾牌的掩护下,以两人一组,抱着一块厚木板,玩命地朝寨墙这边冲过来。

李中易气喘如牛地赶到寨墙之上,断断续续地下令:“等我准bèi

好了,你就命令弓手射击天上的目标。”

郭怀根本搞不明白李中易在搞什么鬼,但是,他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按照李中易的意思来办,传达了这道令人莫名其妙的军令。

冲到寨墙边的乡军士兵,在李中易的指挥下,迅速地将一辆辆鸡公车,推到寨墙下边,打横摆放着,然后将拆下来的营房木板,架到鸡公车上。

另一组士兵,则将以前粮食的竹制箩筐,用麻绳捆绑在了木板的一头。

高高翘起的木板另一头,两组士兵将他们手里抱着的被子和铺盖,摊到了木板两侧的地面上。

好在工序并不复杂,很快,三十架简易的翘翘板,就已经制作完成,摆放在了寨墙的下边。

“上弹。”李中易一声令下,就见一个个用麻布包裹着圆形物体,被乡军士兵们摆到了箩筐里边。

这时,周军的又一批火箭射了进来,扎到刀盾兵的盾牌之上,“滋滋”的冒着火光。

“准bèi

火箭,等布弹飞过头顶时,马上就射。”李中易再次下令,郭怀也琢磨出了一点味道,惊喜地传了军令下去。

“弟兄们,都看老子的。”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李中易猫着身子,从四米高的寨墙上,纵身跳下。

“轰”一声闷响,随着李中易的双脚踩到翘翘板高高抬起的这一头,木板迅速下落,狠狠地砸到了地面上。

箩筐里,用麻布紧紧包裹着的圆形茅草球,应声弹了出去,越过寨墙,飞向寨外的周军大部队。

木板砸到地面后,巨大的反作用力,将李中易的整个身子反弹了起来。

飞在空中的李中易,惊叫了一声,最终有惊无险的掉进了一名张开手臂的牙兵怀里,两个人一起跌进了绵软的铺盖上面。

“香帅威武,香帅威武……”

李中易奋不顾身的这一跳,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在短暂的沉没之后,他的壮举,彻底点燃了乡军士兵们的情绪。

大家忘我的欢呼起来,一声更比一声高,声浪直冲云宵,震动九天。

尽管有严格的军令约束着,但是,寨墙上的乡军士兵们,甚至包括军官们,都实在是忍不住了,一个个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他们统帅的名字。

“香帅威武……”

“我军万胜。”

坐在铺盖卷上的李中易,听见雷鸣般的欢呼声,嘴角不由高高翘起,嘿嘿,老子又赌对了!

蹲在寨墙上的郭怀,早就张弓以待,等圆形草球飞过头顶的时候,他的手轻轻地一松,已经被点燃的火箭,风驰电掣般,扎进了草球之中。

很可惜,郭怀的弓拉得太满,箭速太快,以至于扎透了包着布的草球。

那只着了火的包布草球,无力的掉落在距离寨墙大约一丈的地方,慢慢的燃起了雄雄大火,引来周军的一片惊叹声。

当王大虎第二个翘起木板的时候,郭怀只拉了半弦,“嗖。”火箭准确地扎进了包布圆草球的里边。

这一次,火箭不仅点燃了草球,而且,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不规则的抛物线,巧合的砸进了二十丈开外的周军弓弩手的队伍里边。

“火,着火了……”周军的弓弩手里边,一阵大乱。

李中易借着难得时机,命令士兵们,挨个去跳翘翘板。

于是,寨内出现了一种古代战争史上的奇观:乡军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寨墙,撬起翘翘板后,平安的落到战友们的怀抱之中。

他们刚刚站稳脚跟,就又一个接着一个地跑上寨墙。如此循环往复,无数只火球,争先恐后地砸进了寨外周军的人堆里。

这时,不知dào

从那里刮来一阵妖风,一时间,火借风威,风助火势,将周军的前锋攻击部队,包围进了一片火海之中。

水火最无情,无论高聪怎么打气,鼓劲,杀人,都再也阻挡不住军心涣散的颓势。

周军士兵们拍打着身上的火苗,哭号着,叫嚷着,争先恐后的推开身边的袍泽们,亡命逃窜向山下。

“一至四营列队!五营守好大寨,灭掉火头!不怕死的,都跟老子杀下去。”郭怀抓住战机,怀着愧疚的心情,果duàn

下令打开寨门,领着士气高昂的乡军勇士们,追着周军败逃的方向,杀了出去。

四面八方,漫山遍野都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落难袍泽的惨叫声,有人坠崖的凄厉叫声,大火烧烤木头桩子的吡剥声,到处都是令人肝胆欲裂的死亡场景。

很多慌不择路的周军,接连不断的滚下山崖,跌成了肉泥……

对面山顶上的赵匡胤,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就在刚才蜀军山寨着火的时候,他动摇了,以为自己看走了眼,高聪这小子恐怕会立下大功。

可是,仅仅是盏茶的工夫,蜀将居然想出了抛火球的绝杀妙计,不仅一举逆转了摇摇欲坠的败势,而且将高聪的嫡系部队,逼入了走投无路的绝境。

高聪,完了!

赵匡胤冷眼旁观,漫山遍野的蜀军,如同出闸的猛虎一般,追上去肆意的砍杀着已经彻底崩溃了的高聪军。

可是,就在赵匡胤无法细看的狭窄山道上,象山泉一般的血水,流经之处,将黄色的泥土染成妖异的艳红。

“惨啊,实在太惨了,老高完了。”王政忠一边吸冷气,一边暗暗庆幸不已经。

说句心里话,王政忠虽然一直看不惯高聪的仗势骄横,可是,对于高聪的勇猛却从不怀疑。

今天的攻城战,王政忠看得很明白,即使是他的部队冲上去,恐怕也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原来如此。”赵匡胤的眉锋猛的挑起,“蜀将应该是个初上阵的新手,否则,也不至于被高聪搅得手忙脚乱,才拿出这种杀招。”

王政忠还没张嘴细问,赵匡胤已经果duàn

地传下了接应令,哪怕高聪再跋扈,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高聪全军覆没。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追杀之后,郭怀领着精神抖擞士气昂扬的乡军将士们,得胜而归,返回了山寨。

李中易就站在寨门前,亲自迎接满脸硝烟的弟兄们,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乡军士兵,他都要拱着手说:“受累了。”

“呃……不,不累。”有些腼腆的乡军士兵,脸色腾的红了,讷讷的说,“真的不累。”

李中易注意到,许多乡军士兵的腰间,都挂着血淋淋的人头,有些人更是挂了三四颗之多。

“呃。”李中易这才意识到,这个时代的士兵,计算军功的最主要证据,就是敌军的首级。

难怪战士们,宁愿把身上染得满是血污,也不舍得丢掉一颗颗狰狞的脑袋。

这些人头,对士兵们来说,就意味着赏钱,或是升官的机会。

郭怀一直劝说李中易赶紧回大帐歇息,李中易又怎么可能放过如此绝妙的做秀机会呢,他楞是坚持到最后一名士兵走进大寨,这才放下已经酸涨难奈的胳膊。

这时,大寨里的留守士兵,早已经扑灭了寨内的火头。给勇士们暖胃垫饥的羊肉汤,也早就熬好了,火夫们磨刀霍霍,正在准bèi

一顿丰盛的晚宴,

黄景胜已经带着牙兵们,清点过战士和民夫的伤亡情况,辎重的损耗,以及寨墙需yào

修复的程度。

李中易带着郭怀等高级将领,坐在大帐里,听黄景胜禀报大营里的损失情况。

整场战斗打下来,乡军士兵在大营里战死的一共二十七名,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扑火的时候,被下一波火箭射中,脏器被大面积烧坏,大出血而亡。

受伤的就更多了,有九十多名,大多也是灼伤。

娘的,火攻之又见火攻啊,李中易至今都感到后怕。他千提防,万提防,最终还是由于经验不足,遭了敌军的火攻,险些把自己的脑袋送给赵匡胤当了军功。

其实,李中易的这个想法,太过臭美了。区区一个八品小官的脑袋,赵匡胤在向柴荣报军功的时候,怎么可能拿得出手呢?

此时此刻的李中易,对于曹阿瞒在赤壁被大火烧败后的三声大笑,非常有感觉。

李某人被烧得并不算特别狠,已经笑不出来了。那曹阿瞒在赤壁被孙刘联军一把大火,烧了几十万大军,居然还笑得出来,不愧是盖世之奸雄。

“唉,损失太重了。”李中易刚发完牢骚,却发觉大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异常之诡异,所有人都诧异的望着他。

第59章 赡养令

“咳,香帅,应该是大胜,不,是狂胜才对。”郭怀作为众军官的代表,主动出列,想纠正李中易的错误观念。

“哦,为何?”李中易有些奇怪地反问郭怀。

郭怀干笑两声,解释说:“香帅有所不知,按照军中的惯例,如果杀敌一千自损三百,就已经算是大胜了。末将带兵出寨追击敌军,在返程的时候,虽未详细点算,估摸着弟兄们至少带回了一千多颗首级,再加上此前射杀的200多敌军……”

李中易有些不信。可是,报功的士兵们,把带来的首级扔到大帐之外时,面目狰狞血腥味很重的人头,堆得象座小山包,几乎快要漫过高耸的棱堡。

最终,临时充当军法官的黄景胜,大声宣bù

说:“此战共计斩首一千二百三十九颗,我军战死者合计四十八名。更何况,敌军兵马远多于我军,此乃彻头彻尾的完胜也。”

1239:39,如此悬殊的交换比,确实令初次上战场的李中易,很有些惊喜。

“受伤的怎么计算?”李中易浑然忘记了,他正对面的帐外,堆满了首级。

“禀香帅,按照军中的惯例,受伤的士兵,不计入战报。只要打赢了,就可以按照编制,随时随地自行补充。”姚洪拱手叉拳,一本正经地做了回答。

李中易有些兴奋的情绪,渐渐的冷却下来。敢情,这个时代的统治阶层,完全没有把受伤的士兵,当作人看的观念,连战报里都不许提。

“别的军队,我管不着,不过嘛,在老子的麾下,每一个士兵都是珍贵。”李中易霍地站起身,厉声喝道,“传我的令,凡是伤残的士卒,以后都归老子养活了。只要老子的锅里有一口干饭,就少不了他的碗里有一口稀粥。”

“姚洪,你去,把老子的原话告sù

弟兄们。”李中易忽然来了情绪,“再传一道令:凡是战死的兄弟,每人给良田二十亩,每月另发钱一贯。从此以后,他们的父母,就是老子的父母,他们的妻儿,就是老子的嫂侄。”

虽然李中易满嘴粗话,一口一个老子,但是,站在大帐里的所有军官,眼里都含满了泪水,景仰的望着他们的统帅。

他们也都是从小卒开始,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才有了今天地位。

普通小卒的悲惨遭遇,他们谁都心里清楚,所以,李中易的承诺一出口,大家都感同身受。

最终,有人带头哭出了声,紧接着,大帐里哭声一片,直让守在外面的牙兵们,惊诧莫名。

当姚洪站在寨墙上,一遍又一遍地传达了李中易的赡养令时,整个乡军大营,就象是烧得滚开的沸水,居然是哭声一片。

就算是李中易不懂打仗,也心里明白,三军痛哭,乃是大忌。

就在李中易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大帐外面,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香帅啊,您比俺们的亲爹还要亲呐……”

李中易久久无语,心里很有些郁闷,老子有那么老么?

实jì

上,李中易这个现代人的灵魂,根本没有意识到,三纲五常对于草民们的巨大毒害作用。

天地君亲师,天和地都是假的,君王自然最大,其次是父母,最后才是老师。

就算是帐外那些原本的土农民,没有读过一天书,也被上一代人用灌输了满脑子的孝道。

这个时代的农业生产力极端低下,又没有五险一金,农民老了之后,最担心的就是没饭吃,没钱看病,没人在床前照顾。

咳,和现代共和国,读书难,买房难,看病难,养老难,这几座压得屁民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大山,其实并无本质上的不同。

养儿防老,这个流传至今的老观念,正是中国的农耕民族,因为对未来的担忧,逐步形成的合乎经济规律的古代保险观念。

所以,三军集体把李中易当爹看待,其实正好合乎这个时代最大的道德:百善孝为先!

古人实在是太纯朴了,稍微给一点点甜头,就感激得五体投地。

换作是现代社会,那就是典型的狼的社会。类似,斗米恩,石米仇,这些恩将仇报的破事,屡屡在亲朋好友之间上演,令人只得感叹世风日下。

三军感佩李大帅,众皆拜服,可是,黄景胜的想法却颇有不同:区区一点小钱,居然就收买了如此多的人心,公子啊,俺对您的敬仰之情,如同滔滔的嘉陵江水,绵绵不绝呐。

晚上,蜀军大营里,灯火通明。除了在寨墙上值守的战士,以及远远放出去警戒敌情的斥候队以外,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一边嚼着丰盛的庆功大餐,一边彼此分享着初战就大获狂胜的喜悦心情。

三国演义里面,出现过太多的敌人夜袭的画面,李中易已经吃过火攻的亏,再也不敢马虎大意,所以,庆功宴依然全面禁酒。

李中易为此专门放了狠话,谁敢沾酒,杀无赦。

就在蜀军欢庆的时候,周军的大营里面,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硬抢到攻山任务的高聪,险些被蜀军的追兵给砍了脑袋,幸好友军及时来援,挡住了进攻势头正猛的蜀军。

望着身边稀稀疏疏的残兵败将,高聪忽然悲从心头起,欲哭却无泪。

出兵的时候,是两千多雄纠纠的精锐勇士,侥幸逃回营的,却只剩下区区几百人,还个个身上有伤。

“败得太惨了!姓高的,真无能。”听见不远处有人连声叹息,换作是高聪往日的脾气,定要把那厮揪将出来,乱鞭抽死。

可是,如今的高聪,乃是败军之将,手头上仅有的一点本钱,今天也全都赔了个精光。

和平时期,人是英雄钱是胆。遭遇乱世,只要枪在手,敢把皇帝拉下马!

打了大败仗,丢了绝大部分兵马的高聪,如今只能当缩头乌龟,忍着旁人的冷嘲热讽。

“高都指挥使,赵帅有请。”这时,赵匡胤身边的牙兵走到高聪的身旁。

高聪很不想去中军大帐,可是,败军之将再无可倚仗的实力,只得乖乖的跟着来人去见赵匡胤。

“唉,老高啊,这一仗我都看见了,非战之罪。”刚一见面,赵匡胤就温和的安抚高聪。

高聪心头立时流淌着暖意,非战之罪,这就意味着他的战败,脱罪的几乎很大。

他早就听说过赵匡胤是个仁义之士,平常待人接物都异常宽厚,只可惜,他是殿前都点检张永德的牙兵出身,天然和赵老二不是一路人。

自从高平之战后,大周的禁军中就传出了小道消息,“点检当皇帝”。

周主柴荣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私下里却把赵匡胤给提拔成了位高权重的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

后周朝廷的禁军主力,分为两大块,一是殿前司,一是侍卫亲军司。

这两大禁军系统的实力大致相当,殿前司掌握着铁骑军(马)和捧圣控鹤军(步),侍卫司的主力部队是龙捷军(马)和虎捷军(步)。

赵匡胤原本就是虎捷军的都指挥使,如今,又被提拔为侍卫亲军司的主要将领之一。

显然,周主柴荣是想利用赵匡胤一系的新生代将领的力量,来牵制住老派军头势力的领军人物张永德。

两大军头势力明争暗斗的结果是,张永德和赵匡胤之间的关系急剧恶化,已经势成水火。

这一次出征蜀国,张永德和赵匡胤分兵进攻,是周主柴荣的决定。可是,等到赵匡胤拿下秦州之后,张永德居然派来小舅子,不仅摘了赵老二的桃子,更把他的精锐部队虎捷军留在了秦州。

说白了,就是高聪暗中,给远在凤州的主帅张永德报的信,张永德才能够及时的掌握到了赵匡胤这边的动静。

大败之后,高聪原本以为赵匡胤会捏着他立下的军令状,要了他的脑袋。

没想到,赵匡胤不仅没有怪他,反而主动替他开脱,高聪既惊且喜,又有几分猜疑。

赵匡胤瞅见了高聪的脸色变幻,却视若不见,他叹了口气说:“老高,你也看到了如今的形势,这么险要的扼守山口的位置,被蜀军给占据了,导致我军如今进退两难。”

“是啊,地形确实对蜀军太有利了。”高聪赶紧附和着赵匡胤的开脱之词。

赵匡胤又是重重的一叹,说:“老高啊,你当着众将的面,立下了军令状。不管怎么说,终究还是败了,我如果不处置了你,军法不彰。处置了你呢,却是冤杀猛将了。”

高聪瞪圆了眼珠子,心里一阵发毛。赵匡胤现在即使杀了他,也是白杀,张永德都没办法帮他申冤。

“老高,我念你作战一向勇猛,就直接把你送去张帅那里,如何?”赵匡胤十分体贴的提出了极具**力的建议。

“这……这个……”高聪显得有些犹豫,举棋不定。

赵匡胤和煦地一笑,说:“老高,你就别疑神疑鬼了,实话告sù

你吧,军粮已经不济,去凤州催粮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喏,这是拟好的公文。”

高聪接过公文,仔细地看了一遍,公文上果然盖有赵匡胤的大印。

他不由得一阵大喜,当即跪倒,大声说:“赵帅成全之恩,末将永世难忘。”

“好了,好了,你我之间,还需yào

这样的假客套?”赵匡胤温和的搀扶起高聪,命人取来酒饭,陪着他喝了好几杯开封特产的美酒“玉露香”。

酒足饭饱之后,高聪又歇息了一晚。天蒙蒙亮的时候,他领着几个牙兵,怀里揣着赵匡胤给的公文,打马扬鞭去凤州找张永德救命。

送到营门外的赵匡胤刚要转身,就听见了王政忠的大嗓门,“你真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姓高的?”

赵匡胤扭头看着王政忠,忽然微微一笑,说:“没有实力捣乱的丧家之犬,何足道哉?”

“倒也是,走了也好,省得给老子们尽添乱。”王政忠一向懒得动脑筋细想这些令人头疼的人际关系。

如果是李中易在场的话,定会一针见血的点出赵匡胤假装宽仁,实则是借刀杀人的伪善真面目。

第70章 哑谜

如果是李中易在场的话,定会一针见血的点出赵匡胤假装宽仁,实则是借刀杀人的伪善真面目。

高聪打了大败仗,不仅没死,反而被张永德保护了下来,周主柴荣可不是个浪得虚名的庸主,他会怎么想呢?

换句话说,周主柴荣只可能怀疑张永德以权谋私,硬逼着赵匡胤放过了高聪。

掌握重兵的大将,居然只顾着收买军心,却罔顾朝廷的法度,柴荣只可能更加忌惮张永德。

赵匡胤还要继xù

得利下去!

蜀军的大寨里,将士们菜足饭饱之后,轮流提着扁担,打着火把,到寨墙外面挖土。

挖好的土,添加了许多碎石块之后,全部被堆到外面的寨墙之上,然后由民夫们大量浇水,再将其底部抹平,以防备敌军再次火烧寨墙。

如果不是修了棱堡,而是成一条直线的寨墙,李中易这么干了,那就是自做孽不可活。

可是,有了棱堡之后,李中易和众军官们都已经发觉,只要预防住了敌军的火攻,寨子里的弩箭又十分充足,敌军来多少就得死掉多少,绝无幸免的道理。

所以,防火成了蜀军大寨的当务之急,防御工作的重中之重。

挖土的地点,李中易就选在了外寨墙的边上。这么一增一减,就在大寨的外面,形成了一道宽约一丈(近三米),向外一侧被削平了的陡坎。

这么干,其实是李中易从中东战争中,以色列人为了防备阿拉伯联军的坦克大部队长驱直入,特意修建的“障碍坎”上找到的灵感。

当年,埃及军队表现得非常愚蠢,在坦克部队越过障碍坎时,把坦克装甲最薄弱的底盘,彻底暴露在了以军的反坦克部队的面前,结果损失超级惨重。

堆土仅仅是第一步,在李中易的严令之下,大寨内的各类设施,不允许出现裸*露在外的木板,都必须贴上厚厚的一层黏土,并随时浇水。

反正,已经躲到了山寨之中,民夫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着加固寨防。

紧张的施工过程中,李中易暗暗庆幸不已,幸好有孟仁毅这个铁杆好兄弟撑腰,给他准bèi

了足够五千大军消耗三个月的辎重物资。

否则的话,李中易就算是修了棱堡,也守不住这座大寨。

已经往山上挪了两百五十多丈的中军大帐,如今再也不怕敌军的火箭袭击。

李中易回到大帐内,一边喝着茶,一边琢磨着,怎样把赵匡义和慕容延钊,已经落网的消息,悄悄的通知给赵匡胤赵老二。

高聪带兵来强攻的时候,李中易看清楚了,在周国禁军的中军,耸立的大纛旗上,是个硕大的赵字。

嗯,果然是赵老二亲自来了,李中易终于确认无疑问。

和现代作战不同,古代的军队交锋打仗的时候,可没有电报、电话、无线步话机这些先进的通讯工具。

大军之间的指挥和联络,一靠金鼓号角,二靠传令兵骑马下达指令。更重yào

的是,靠着军旗之间的配合,才能完成有效的调度和指挥。

经过实jì

作战后的李中易,明显发觉,好多历史穿越小说中的重大漏洞。

小说里,“英明”的穿越者——大军的统帅,居然仅凭大声喊话,就可以对数万甚至是数十万大军如臂使指,在很短的时候内,就对敌军发起准确有效的进攻。

咳,这简直就是扯蛋呐!

就在刚才,李中易快要喊破了喉咙,就连近在咫尺的黄景胜,都没听清楚,他在喊些什么。

原因其实很简单。成千上万的双方士兵,杀声震天,鼓声大作,巨大的噪音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一个人喊话的声音,能够让身边的少数几个人听得清楚,就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何况是数万大军的整个集体呢?

李中易一手训liàn

的乡军,比周军多了在小范围内指挥作战的竹哨之外,就是增加了多名替补的掌旗官。

毫不夸张的说,在作战中,不管是中军,还是各营的掌旗官战死,比任何一个中层将领战死,更可怕。

鲜明的战例就是:辽沈战役时,在胡家窝棚的一次小小的战斗,共军仅仅一个排的偶然袭击,就彻底打乱了廖耀湘的兵团指挥部,使廖部的各军各师在失去电台指挥的情况各自为阵,并最终导致廖兵团被东北共军全歼。

从敌军的大纛旗,辨认敌军的最高指挥官,一直是古代作战的重yào

手段。

人的名,树的影,面对盖世枭雄——宋太祖赵匡胤,李中易觉得不能大意,必须慎重从事。

就这么直接的派人去联系赵匡胤,李中易始终觉得不太妥当。

首先,派去的人,必须是心腹中的心腹,黄景胜或是王大虎,都可以胜任这个标准。

但是,这两个人以前所处的层次太低,一个是牢头,一个是狱卒。

说白了,他们也就是见过一些小世面,却没见过大场面,很容易让精明的赵匡胤看出破绽。

至于郭怀,固然也非常可信,但是,他以前也只是个昭武镇的战兵副都头,对于政治交yì

的勾兑之道,却是一窍不通。

肿么办呢?李中易觉得异常之头疼,归根到底,还是家底太薄,缺乏得用的舌战人才。

和敌军主帅在私下里进行勾搭,一旦走漏了丝毫的消息,李中易的项上人头,必定会被孟昶砍下来当夜壶。

昨天,刚刚和赵匡胤的大军血战了一场,双方士兵之间的仇恨正深。即使李中易现在派人去联络,恐怕还没走到周军的大营,就给宰了。

派谁去联络,用什么方式联络最好呢?

就在李中易发愁的时候,黄景胜忽然走到他的身旁,小声说;“公子,那两个人已经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由大虎兄弟亲自带人看守着。”

那两个人?慕容延钊和赵匡义么?

李中易脑子里突然象是打开天窗一样,猛地一亮,嘿嘿,怎么把这一对宝贝给忘在了脑后呢,真的是该打屁股啊!

“嗯,吩咐摆上酒宴,再把慕容化龙请过到我这里来。”李中易眨个眼睛的工夫,就来了鬼点子,原本异常纠结的心情,刹那间放松下来。

慕容延钊的腿伤未愈,被人抬进中军大帐,躺到了李中易的对面。

李中易也早已脱下官服,换上一身锦袍,正盘腿坐在榻上,笑眯眯地望着慕容延钊。

“化龙兄,这几日在下忙于军务,一直没空亲自替你换药,不到之处,敬请海涵。”李中易知dào

慕容延钊的话很少,属于八杆子打不一个屁来的铁汉子,所以,他故yì

选了个慕容延钊不能不回答的话题。

自从,慕容延钊落到了李中易的手上,李中易对他,一不打骂,二不虐待,三不问周军的军情,成天好吃好喝的照顾着,优厚的待遇已经远超慕容延钊的想象之外。

头两天,因为担心伤口太大会感染,李中易甚至亲自出马,替慕容延钊检查伤情换膏药,这人情早就做足了。

“蒙香帅厚遇,在下赶激不尽。”慕容延钊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吭吭吱吱的向李中易当面道了谢。

李中易看出了慕容延钊的担忧,故yì

笑着说:“今天请你来相聚,不谈军务,只聊私谊。放心吧,李某绝不会难为,抗鞑子的真英雄。”

慕容延钊暗暗松了口气,李中易确实对他很不错,但是要想让他说出周军的实情,那也是办不到的。

见慕容延钊紧张的情绪渐渐放缓,李中易指了指摆在他面前的一只茶盏,笑道:“刚沏好的峨眉雪芽,尝尝吧。军中条件简陋,化龙兄切莫怪李某慢待贵客哦。”

慕容延钊也是个相当豪爽的性子,再加上对李中易有了最基本的信任,他这一次倒没有犹豫,单手捧起茶盏,小小的饮了一口没加料的峨眉雪芽。

当初李中易承诺不拷问慕容延钊,事后证明,他果真办到了。

即使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李中易于百忙之中,居然还能够细心的安排人,把慕容延钊和赵匡义转移到了安全的后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慕容延钊打定了主意,假如,李中易光明磊落的兑现了承诺,将他和赵匡义平安的放归周营。

那么,将来有机会俘虏了李中易,他慕容延钊也一定会照此办理。不,比现在的待遇还要好上十倍。

到那个时候,慕容延钊不仅仅要让李中易,锦衣玉食住豪宅,而且还会安排一大群娇美的小娘子陪着李中易,必要让他乐不思蜀。

李中易发觉慕容延钊的脸上,露出诡秘的笑意,他就算是天神下凡,这一次却也猜不透慕容延钊的心思。

“不瞒化龙兄说,我小的时候,有个最好的玩伴。那个时候,我们俩整天形影不离,上树抓鸟,偷鸡摸狗,有一次还把人家新媳妇的红裙给弄脏了,哈哈……”李中易嘴上是这么说,笑得也很开心,心里其实想的是,另外一件令他非常自得的妙事。

当年,他和大学同学“刚子”,一起做了个很深的局,楞是七弯八拐的把最美的校花给勾到了手,然后就成了李中易的老婆。

那一天,当李中易在宿舍里,连哄带骗,把未来的老婆勾上床的时候,编的理由千奇百怪,异常荒谬。

“咦,别动,你的嘴角上怎么有饭粒……”李中易借机吻了校花半个小时。

“别乱动。”校花感觉到不对劲,使劲地摁住他那只已经摸进裙子里的魔爪。

李中易超水平发挥,一点也没着急,不让碰下边,他就隔着裙子,把手罩到了校花的胸前。

时间不短的拉距战之后,校花娇喘连连,体酥手软,这时,李中易的大手,终于突pò

了校花的裙底。

等火候到了,李中易借机扒掉校花的小内内。在兵临城下的时候,他居然无耻地哄骗校花,“乖,别怕,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真的,不骗你……”

结果,校花轻信了谎言,一不留神,让李中易轻而易举的就摘去了红丸。

嘿嘿,只要一想起这件令他非常自得的往事,李中易就禁不住很想笑。

也许是受了李中灿烂笑容的感染,慕容延钊感叹道:“是啊,当年我和赵二郎,也是一见如故,心意相通。千里迢迢送京娘回家乡,就是我陪着他一起去的……”

千里送京娘?

第71章 浑身是胆(新的一周求推荐票)

李中易以前喜欢没事的时候,欣赏京剧和越剧,《千里送京娘》是越剧里边比较出名的一出戏。

难道说,戏曲里面没有瞎编,还真有其事?

李中易不由大起八卦之心,竖起耳朵听慕容延钊讲故事。

“赵二郎还真是一条好汉子,千里送回美娇娘,居然不欺暗室,说到做到。”慕容延钊大发感慨,把赵老二给夸到了天上去,“唉,只可惜了那位美娇娘,居然为证清白而投缳自尽,香消玉陨,唉……”

“哦,照你这么一说,赵二郎岂不是地上少有的真汉子?”既然慕容延钊一时不察,李中易自然乐得把话题往赵匡胤身上引。

“确实是的。那一次,我们俩一起喝多了,却在景阳冈遇上了猛虎。赵二郎挺身而出,让我先逃,他顶着。结果,他的腹部,让猛虎的爪子,划破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慕容延钊长声叹息,“这事儿到现在为止,也就我们俩知dào

,连赵家三郎都不知情。”

景阳冈?这不是《水浒传》里,武松喝多酒,打虎的地方么?

怎么成了慕容延钊和赵匡胤一起打虎?

不过嘛,不管是武松还是赵老二打虎,这事都很妙,妙极了,棒得很!

李中易心中大喜,他就是想找到,这种仅有慕容延钊和赵匡胤两个人知dào

的隐秘之事。

天知地知,赵老二知,慕容延钊知,如今又多了个李中易知,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李中易心情不由一阵大爽,继xù

陪着慕容延钊一直聊到尽兴,这才分手。

李中易坐到临时充当书案的一块木板前,凝神细想良久,然后提笔在纸上,“刷刷刷……”写下了一行大字。

“老黄,命人找块灰色的**布,把我这几个字,用黑炭加粗放大,挂到山寨的最顶端,务必让周军看得见。”李中易神清气爽的嘱咐着黄景胜。

黄景胜拿起那张纸,定睛一看,却是很古怪的几个字:景阳冈打虎故人在此!

等赵匡胤得知消息之后,立即知dào

大事不好,慕容延钊和三弟赵匡义迟迟未归,他早有担心,如今看来很可能是落到了姓李的蜀将手中。

由于作战之时,周军并未抓到一个乡军的俘虏,所以,赵匡胤至今只知dào

,敌军主将姓李。

为什么敌将只是挂了这么一块布呢?

昨日一战,敌军大获全胜,这个倒也正常,胜败乃兵家常事嘛。问题是,据斥候禀报,敌军连夜加固山寨的外墙,堆了不少土包,显然是为了防备周军继xù

用火攻。

这就很有点意思了。

换作一般的将领,大胜之后,多半会放松警惕。对面的李姓敌将却偏偏调动人手,连夜加固防御设施,警惕心绝非寻常将领可比。

实jì

上,自从蜀国乡军没掉进埋伏圈之后,赵匡胤统帅的这支偏师,已经失去了偷袭河池的可能性。

赵匡胤眼眸微闪,高聪的惨败,不过是他因势利导,顺水推舟罢了。既然无法立下奇功,顺手折断张永德暗中派来监视的羽翼,自是题中应有之意。

硬要怪的话,只能怪高聪自己太过骄横,以为蜀军那边只是一群任人宰割的“肥羊”,想借着首级捞战功,却反被蜀军打得落花流水,惨败而归。

真是可叹呐。

赵匡胤聚精会神的琢磨了一刻钟,他隐约感觉到,这应该是蜀将给他出的第一道难题。

对方已经亮明了根底,撇开赵匡义暂且不说,慕容延钊肯定是在敌将的手上。

那么,这个棘手的难题,就被推到了赵匡胤的怀中。赵匡胤琢磨着,蜀将恐怕是在等着看,他下一步会怎么出招吧?

哼哼,这有何难?

不知dào

是巧合,还是天意,赵匡胤居然也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大字,交给牙兵加粗放大后,同样挂到了蜀军大寨对面的小山顶上。

接到黄景胜的禀报,李中易背着手踱出大帐,迎面就见山顶上迎风飘扬着一块白布,上书“换赎”二字。

李中易嘴角微微翘起,心说,好个赵老二,竟然精明如斯,哼,走着瞧。

赵匡胤的换,是换俘的意思,高梁寨一战,他手上有好几百蜀军的战俘。

赵匡胤的赎,是重金赎买慕容延钊和赵匡义的意思,只要李中易开出价码,他赵老二哪怕是倾家荡产,也要赎回两个亲人。

实jì

上,因李中易并没有点出慕容延钊的姓名,赵匡胤如果心狠一些的话,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可是,赵匡胤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快速作出了反应,这一点令李中易有些满yì



而且,赵匡胤给出的理由,光明正大,让任何人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其实,赵匡胤怎样回答固然重yào

,他的反应速度,却更令李中易重视。

赵匡胤的反应速度越快,就越证明慕容延钊在他的心目中很有地位,也就可以间接说明,赵老二确实很重兄弟情谊。

李中易心想,既然赵老二颇有谋略,也重感情,那老子就陪你玩玩吧。

赵匡胤也一直背着手,站在小山顶的一棵大树下,焦急的等待着蜀将的回应。

可是,左等没消息,右等也没反应,赵匡胤真的等急了。

按照赵匡胤的想法,蜀将既然在开战前没有放出慕容延钊的消息,就是想告sù

他,蜀军有实力。

两军打过一场血仗之后,蜀军超强的防守能力,确实令赵匡胤耳目一新。

既然蜀将又推出了慕容延钊,这就说明,蜀将并不想和他硬拼。

蜀军虽然占据了有利的地形,防御大寨也确实看起来很坚固,不过,赵匡胤即使损失了高聪的一千余人,手上依然还有六千多兵马。

高聪因为跋扈而惨败的教xùn

,彻底震慑住了整个周军,剩下的几个将领纷纷表态,听从赵匡胤的号令。

比起此前四分五裂的恶劣状态,周军的这支偏师,如今反而变得要加团结。

“血拼。”赵匡胤抿紧嘴唇,果duàn

地下达了把这两个字挂上的指令。

当李中易听说了是血拼两字后,他不由微微一笑,赵老二被惹急了!

实jì

上,李中易压根就不信赵匡胤会来找他拼命。第一次交换看法时候的“换赎”二字,已经暴露了赵老二的真实想法,有这个讯息垫底,李中易怕他个球?

再说了,打铁还需yào

自身硬。凡是做交yì

,除非对方另有所图,基本上需yào

看彼此之间的实力对比。

寨内不缺粮草,水源丰沛,简易的投草球车已经在紧张的制作之中,再不需yào

用人去撬动翘翘板,棱堡已经做好了防备火攻的必要措施。

更重yào

的是,李中易手上的乡军,全都经lì

过了一场惨烈的血战,经受住了血与火的考验。

就算是李中易是个军事门外汉,他也深深的懂得,上战场杀过人的老兵和新兵蛋子,能够相提并论么?

所以,李中易索性一直晾着赵匡胤,直到周军大营里传出集结部队的鼓声,他这才懒洋洋的命黄景胜挂上四个字:扫榻,不候。

猜字的哑谜被人竖起来之后,李中易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心想,都说你赵老二仁义,你要敢来,老子就认同你是真仁义。若是你当了缩头乌龟的话,也别怪老子太自私,将来投不投你,或是帮不帮你,甚至暗中拖你的后腿,就需yào

另说了。

四年以后的陈桥驿兵变,如果不是慕容延钊镇守着真定府挡住了契丹人南下的步伐,石守信、王审琦以及韩重贇等人做内应打开了开封城门,王彦升又杀了掌握着京城重兵的韩通全家,震慑住了满城的文武百官,赵匡胤也不见得能够那么顺利的登上皇位。

嘿嘿,到时候李中易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硬要横插一脚进去,赵老二做皇帝,很可能就要变成白日做梦。

其实,李中易也知dào

他的思维逻辑,从常理上说不通。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既自私,又怕死,还很记仇呢?

这一次,如果试出了赵匡胤是假仁假义之徒,李中易又狠狠的要挟过他赵老二。那么,站在李中易的切身利益角度,就需yào

好好的考lǜ

考lǜ

,赵老二得了天下,他李某人会是个啥命运咧?

在这个时代,狠狠的得罪了皇帝,脑袋搬家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就看应景的时机了。

在史书上,对铁杆兄弟最讲仁义的赵匡胤,你可千万别让老子失望哦,李中易的心里充满了期待感,却没有丝毫紧张。

即使得罪了赵匡胤,李中易待在蜀国,有孟昶兄弟俩照应着,照样可以享shòu

着荣华富贵。

等到四年后的黄袍加身之前,李中易只需yào

卡住关键节点,派人悄悄地潜入开封城。

在赵匡胤编造契丹来袭的谎言之前,事先向真zhèng

忠于周室的宰相范质和大将韩通,提前发出兵变的警告。

嘿嘿,那么一来,未来的宋太祖,就要成为杜甫诗里,那位出师未捷却身先死的大鬼雄了。

有了这么一个大功劳,相信将来长大成人的柴宗训小弟弟,一定会记得他的恩德吧?

说实话,正因为正史里边把赵老二标榜得实在太好了,李中易才给了他这一次机会。换作是别人,李中易压根就懒得去搭理,爱咋咋的。

“扫榻,不候”刚挂上去不久,从对面的山顶上,就冲下来两匹马,其中为首的一匹白马上端坐着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人。

“元朗,你不能去呀……”跟着冲下来的王政忠,紧紧地拉住赵匡胤的马缰,苦苦相劝。

“大方,别劝了,我意已决。”赵匡胤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三郎和化龙兄肯定都落到了蜀将的手上,我现在不去的话,恐怕就永远见不到他们了。将来如何向家中的老母以及化龙兄的家人交代?”

“太危险了,万一那啥……”王政忠知dào

赵匡胤一旦决定的事情,九牛不回,但依然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他。

“嘿嘿,蜀将确实异常精明。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三郎和化龙兄应该是在河池县城里出的事,蜀将既在那时没杀他们祭旗,这就说明,对我必有大求。如果我不敢去的话,恐怕化龙兄他们真有**烦了。”赵匡胤摆手制止了王政忠的唠叨,“化龙兄曾经拼死救过我好几次,你也救过我的命,我赵元朗一定会对得住自家兄弟,放手!”

“别犯蠢,你也走了,大营中的兵马谁来看管?”赵匡胤抬手就是一马鞭,狠狠地抽在王政忠的手上,“呀!”王政忠促不及防,吃不住疼,松了手。

赵元朗,赵老二趁机打马扬鞭,笔直地冲向蜀军的大寨。

“娘的,你赵元朗仁义,老子王政忠也不是孬货,一定帮你看好兵马。”王政忠眼里含着热泪,掉头冲回周军大营。

第72章 赵李会(求推荐票)

到了山脚下,赵匡胤翻鞍下马,缓步朝蜀军大寨口走去。

“既然李帅扫榻以待,某家应约前来。”

上山后,面对紧闭的寨门,以及寨墙上瞄准他的无数弓弩,赵匡胤泰然自若地抱拳拱手,脸上居然带着几丝笑意。

“香帅有令,一营二营全体列队,大开寨门。”这时,从寨墙上,飘下传令官的大吼声。

咫尺之遥的寨墙内,忽然传出令赵匡胤觉得十分惊讶而又陌生的口令声。

“全体都有。”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稍息。”

“起步走。”

伴随着短促有力的口令声声,蜀军的寨门缓缓打开,迎面扑入赵匡胤眼帘的是,一队队排列成直线的蜀军士兵。

他们身穿黑兜厚甲,紧握着手里的长枪,站得笔直,一个个抿紧嘴唇,一声不吭的注视着他。

身为宿将的赵匡胤心底里感到异常之震撼,刚才寨墙之上的跑步声,他听得非常真切。

如果真是这些人,在远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内,就集结完毕,可想而知,蜀军的训liàn

水平将是惊人的可怕。

上次,赵匡胤虽然在山道上见识过蜀军的备战速度,不过,那是已经成形的行军队伍,指挥起来自然的容易得多。

这一次蜀军从混乱中,能够迅速集结,更令赵匡胤感到震撼。

“在下姓黄名景胜,奉香帅军令,在此恭候使者。”黄景胜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算是对赵匡胤表达了欢迎之意。

赵匡胤却暗暗心惊,蜀将明明猜得到他的身份,却故yì

没有点破,显然是留了很大的余地。

两军交兵,不斩来使。

既然蜀将把他定位为使者的身份,赵匡胤印证了此前的猜测,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下来。

干冒奇险,自投落网,要说赵匡胤完全不怕,那肯定是骗人的。

黄景胜陪着赵匡胤往大帐那边走去,沿途,赵匡胤惊讶地发xiàn

,蜀军大寨里的空地上,有不少蒙着麻布的器械高高的耸立着。

莫非这就是昨晚投出火球的器械?赵匡胤一想到这里,马上就意识到:蜀军修筑了坚固的堡垒,又是居高临下,再有能抛出火球的投石机助阵,这个大寨,要想攻破,至少要填进去数万兵马。

有了这个基本的判断之后,赵匡胤对蜀军的实力,有了很进一步的了解,彻底收起了轻视的态度。

赵匡胤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蜀军寨内的动静。当他看见,有些民夫正提着大铁锅,朝营房的屋顶以及墙面洒水时,这才惊异的发觉,敢情营房上面竟然都抹了稀泥。

基于这个惊人的发xiàn

,赵匡胤也就心中有数,放火箭烧大寨,对于这里来说,已经不管用了。

这时,一个身穿白袍,头上插着一根玉簪,面目清秀,隐约有股子仙风道骨的年轻人,正含笑立于中军大帐之前,一大排武将肃手立于他的身后,状极恭敬。

莫非,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青年,竟是蜀军的主帅,赵匡胤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呵呵,使者应约前来,鄙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李中易客气地拱了拱手。

这一下,赵匡胤再无怀疑,此人必是蜀军主将。

按照这个时代的礼法,在迎接客人的时候,只有地位最高的人,才有资格最先说话,所有人都不得僭越,否则就是大忌。

“见过李帅。”秉承礼尚往来的习俗,赵匡胤也客气的和李中易拱手见礼。

李中易的眼眸微微一闪,好一个心思剔透的赵匡胤,配合得倒是非常默契呢。

他这边故yì

省略了赵匡胤的真实身份,赵老二也很乖觉的没当着众人的面,表露身份,一来一去,配合得很好。

嗯,和聪明人打交道,的确是一件令人很舒服的事情呐。

李中易按捺住心中的满yì

,笑着吩咐说:“使者既然来了,就请先去见见朋友们吧?来人,给使者带路。”

出乎赵匡胤的意料之外,蜀军的这位李帅,并没有请他进中军大帐喝茶寒暄客套,或是借着展示的军威,耍狠抖蛮,反而让他直接去见慕容化龙他们。

有意思,真有意思。赵匡胤压下心中的好奇,更在黄景胜的身后,直接去了慕容延钊他们的小帐。

赵匡胤在黄景胜的带领下,走进一座小帐内,迎面就见赵匡义正哭丧着脸,呆呆的坐在角落里,即使听见他的脚步声,也没回头。

“三郎……”赵匡胤一看见亲弟弟赵匡义,心里立时明白,果然如他所料,慕容化龙和赵匡义都落到了蜀军的李帅手上。

赵匡义听见极为熟悉的声音,不由转过头,“啊……你……”整个人呆住了。

“三郎,难道你不认识二兄了么?”赵匡胤哈哈一笑,异常亲热的冲赵匡义张开双臂。

“哎呀,二兄,可想死小弟了。”赵匡义突然见到意想不到的至亲兄长,不由惊喜万分,一蹦老高,象燕子还巢一般,直接扑进了赵匡胤的怀中,搂紧了他的脖子,再也不肯撒手。

“三郎,化龙兄没跟你在一起?”赵匡胤抬手拍着自家三弟的背脊,一边安抚着他紧张的情绪,一边游目四顾,却没见到慕容延钊的身影。

赵匡义扁着嘴说:“李中易故yì

把我们俩隔开了,让我们分住两个小帐。”

他嘴上抱怨着,手心里直冒虚汗,他在中途抛弃慕容化龙于险境,这种极其不仗义的恶劣行为,如果被一向重义的二兄知dào

,天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

“李中易?”原来蜀将名叫李中易,赵匡胤第一次知dào

了对手的全名。

赵匡胤在默默的咀嚼着,这个恐怕会令他永世难忘的名字,心里百味杂陈。

“三郎,你且稍安勿躁,为兄先去看看化龙兄。”赵匡胤发xiàn

赵匡义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却以为是弟弟受到了惊吓,也就没往深处想。

“二兄,你怎么会来了?”赵匡义毕竟很机灵,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

赵匡胤宠溺地拍了拍赵匡义的手,笑眯眯的说:“我是来带你们回家的,放心吧,为兄心里有底。”

“那……”赵匡义还待再问,却被赵匡胤摆手拦住,“你我是至亲同胞,我既然来了,还怕没有说话的时间?我先去看看化龙兄的近况,再来寻你。”

说罢,赵匡胤轻轻的推开一直纠缠在身上的三弟,掉头出帐去找慕容延钊。

“拜托仁兄带我去见慕容兄,有劳了。”赵匡胤客气地冲黄景胜拱手为礼。

见赵匡胤这么快就舍了亲兄弟,却要见异姓兄弟,黄景胜不由大为感慨,也很客气的还礼说:“请您随我来。”

别人也许不清楚内幕,黄景胜这个全程参与者,怎么可能不知dào

呢?

等见了躺在榻上,右腿包得象粽子的慕容延钊,赵匡胤的心头猛地一紧,两个健步就窜到了他的身前,急忙问道:“化龙兄,都是我害苦了你,伤得重不重?有没有看过郎中?上了伤药么?”

原本闭着眼睛的慕容化龙,忽然听见赵二郎的声音,他猛地坐起身子,定神一看,果然是可以托付性命的赵匡胤。

“你怎么也被……”慕容化龙晃了晃脑袋,待看清楚赵匡胤的衣装,立即意识他误会了,赶忙收住了话头。

“怎么?我也被蜀军俘虏了?”赵匡胤嘿嘿一笑,戏谑的望着慕容延钊。

赵匡胤太过了解慕容延钊的习性,这家伙只要一张嘴,赵匡胤就知dào

他在想什么。

“化龙兄,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唉。”赵匡胤蹲到慕容延钊的身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异常用力。

“咳,在这里比我们大周的军营还要舒服。住着单独的小帐,每两天一只鸡,顿顿有羊肉,荤素搭配,吃得比自己家里还要好。”慕容延钊重重地叹了口气,指着伤腿说,“你看,专门的郎中每天来替我检查伤情,换药,想喝水啥的,随时言语一声,就有人来殷勤的伺候着。”

赵匡胤没理会慕容延钊说啥,而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见慕容延钊说话的时候中气不算太弱,苍白的脸庞之上,带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红意,精神头也还不错,赵匡胤也就暗暗的放下了一直悬着的那颗心。

“我是来领你们回家的。”赵匡胤缓缓叹了口气,“只是不知dào

那位李帅会提何条件?”

见赵匡胤为了维护他的颜色,绝口不提被俘虏的糗事,慕容延钊暗暗感激不已,反正已经是这样了,还有何颜面可谈?

于是,慕容延钊就把怎么样混进河池,在拿到守军的布防图后,蜀军的粮仓突然失了火,他们只得躲去钱可望家。

由于钱可望的出卖,慕容延钊和赵匡义,这才被蜀军所俘。

鉴于赵匡胤冒着天大的风险,亲自到蜀军大寨来营救他们,慕容延钊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埋怨,厚道的帮赵匡义作了遮掩。

尽管慕容延钊讲到被俘过程时有些口吃,让赵匡胤觉得有些疑问,但是,他哪里想象得到,他的好弟弟赵匡义竟然会做出那种不仗义的“没良心事”呢?

“化龙兄,你觉得李中易是个什么样的人?”赵匡胤了解到了整个实践的来龙去脉之后,就开始打探李中易的为人,这对下一步的人质交yì

,至关重yào



“说实话,以我的猪脑子,真是看不透他。”慕容延钊仔细地想了想,解释说,“从蜀军粮仓着火,到我和三郎被俘,仅仅只有一天时间。而且,钱可望想杀我和三郎的时候,李中易的乡军已经冲进了钱府,否则的话……”

只一天?赵匡胤眯紧两眼,暗暗心惊不已。潜伏在官绅之家的细作,居然在短短的一天内,就被李中易从茫茫十余万的人海之中挖了出来。

可想而知,此人智深似海,竟有神鬼莫测之能?

慕容延钊的未尽之意,赵匡胤也听得很明白,如果不是李中易带兵去擒拿,钱可望必然会杀了他们俩。

第73章 赵匡胤跪了(哭求推荐票)

“钱可望那厮跑不掉的。”赵匡胤冷冷的扔下这句话,就等着慕容延钊继xù

说李中易的事迹。

说句心里话,此时此刻,赵匡胤对李中易的兴趣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浓,急切的想听到有关他的所有事。

“被蜀军捉住之后,我心灰意懒,抱定了杀身成仁的念头。”慕容延钊的声音忽然变了调,感慨的说,“没曾想,李中易居然深明大义,对割去我燕云十六州的契丹人恨之入骨。他敬你我是力抗契丹鞑子的英雄,不仅没杀了我和三郎,反而悄悄的把我们藏在乡军大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咦,竟是如此?”赵匡胤觉得匪夷所思,可是,他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出别的理由。

“蜀军出兵的那天,我亲眼看见蜀国的后军主帅、成都侯孟仁毅,主动替那李某人张罗着辎重粮草……”慕容延钊详细说了一遍那天看到的场景,解释了孟仁毅和李中易的亲密关系。

赵匡胤虽然深受柴荣的信任,可是,大周的禁军之中,颇有一些实权将领,地位远在他之上,他充其量也就是手握万余精锐的周军大将罢了。

既然,李中易和蜀主的亲弟弟孟仁毅关系如此的紧密,那么,赵匡胤陡然发觉,他此前的盘算,彻底落了空。

赵匡胤左思右想,竟然想不出,李中易究竟有何求他之处?

既来之则安之,赵匡胤也是豪爽之人,慕容延钊和亲弟弟必须要救,条件也可以慢慢的谈。

等和李中易会了面,再见招拆招吧,答案迟早会揭晓的。赵匡胤打定主意之后,好好地抚慰一番慕容延钊,这才又去见赵匡义。

“二兄,化龙兄他……还好吧?”赵匡义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惟恐慕容延钊把他做的丑事给抖露出来,惹恼了一向最疼爱他的好二哥。

“化龙兄被照顾得很好,伤药也不错,郎中很尽心,气色稍微差一点。唉,就是失血过多了。”赵匡胤详细地介shào

了慕容延钊的病情,脸上并没任何异样。

赵匡义暗暗松了口气,对于慕容延钊的厚道,他确实充满了感激,真是个好人啊!

赵匡胤又向赵匡义问了一些有关李中易的情况,这时候,他的心里面大致对李某人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异常之精明、十分能干、心狠手辣、相当会练兵,还有最重yào

的深明民族大义。

和大周皇帝柴荣一样,赵匡胤一直深恨石敬塘这个华夏败类。

石敬塘为了当上儿皇帝,居然把北部大好的华夏河山——燕云十六州,就这么轻易的卖给了契丹鞑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安抚住赵匡义之后,赵匡胤带着浓浓的好奇心,来见李中易。

蜀军的中军大帐门口,面对缓步行来的赵匡胤,李中易含笑拱手:“元朗兄可放心了?”

“多谢李公仁慈。”赵匡胤抢前两步,深深的一揖到地。

不管怎么说,眼见为实,李中易确实善待了慕容延钊和赵三郎,这就算是对赵匡胤有大恩,他必须好好的予以感谢。

见赵匡胤感谢的态度很端正,也很真诚,李中易心里多少有些舒服,对赵老二的感觉,比此前更佳。

李中易迅速侧身,避过了赵匡胤的大礼,他摆着手说:“元朗乃是杀鞑子的勇士,李某当不得如此大礼。”

要装逼,就必须装全套,装个半吊子,只会惹人耻笑,落下话柄。

“李公绝对当得起。”赵匡胤见李中易明明人质在手,却还如此谦逊,对他的好感不由大增。

赵匡胤暗暗感慨不已,如此年轻的李中易,尽管谋深似海,战绩辉煌,却偏偏没有丝毫的骄狂之气,和浮躁的赵家三郎比起来,简直有如天壤之别。

“元朗兄,里边请,李某早已扫榻以待。”李中易故yì

一言双关,暗捧了赵匡胤一把。

说句心里话,李中易也完全没有料到,他这边刚刚发出邀请,赵匡胤居然就冒着掉脑袋的生命危险,打马而来。

好个一身是胆,义无反顾的赵老二!

“李公先请。”赵匡胤客气的让到一旁,等李中易先行。

既然赵匡胤来了,也就过了李中易的第一关,也是最艰难的一次考验。

为了兄弟的安全,赵匡胤亲身赴险,可谓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李中易也没啥好挑剔的。

赵老二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这就比舌灿莲花的史料吹嘘,要靠谱得多。

“呵呵,元朗兄,与其继xù

假客套,不如咱们一起进去吧?”李中易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赵老二确如史书所载,是个豪爽的性情中人。

当然了,这种真性情,只可能是针对赵匡胤身边的亲人或是铁杆兄弟,李中易毕竟是个外人而已。

不急,好事总是多磨滴!

赵匡胤也看出了李中易的诚意,心里也确实很舒服,就抬腿和李中易走了个并肩。

帐内,沿东西对向,各摆了一块简陋的木板,木板上摆了粗白瓷的茶盏。

一向生活俭朴的赵匡胤看到这些,对李中易的好感更甚,叹道:“李公如此节俭,真是难能可贵。”

李中易可不想给赵匡胤留下“穷官”的好印象,否则,将来赵老二顺利地登了基,他还怎么享shòu

花团锦簇的美好生活?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赵匡胤,说:“不瞒元朗兄,在下平生别无所好,惟美食、美宅、美车、美娇娘尔,一日不可或缺。”

嘿嘿,万一真有了那么一天,李中易要在赵老二的皇威之下讨生活,这些个人的喜好必须事先亮出来,免得留下表里不一的“坏”印象。

谁爱当穷官清官谁去当,和他李某人没有任何关系。上辈子是没有办法,只能有一个老婆,没可能公开纳小三,李中易只得忍住诸多的诱*惑。

如今,不管李中易抱回多少美妾,都是合法滴,只要他有本事养活。

李中易早有打算,今后啊,他的家里,一定要有一大堆满地乱跑的小娃儿。

上辈子,领导干部只要计生超标,就要丢掉来之不易的乌纱帽,这实在是太坑爹了!

“哈哈,李公的确爽快。”赵匡胤哈哈一笑,接上李中易的话头,“别的都没啥,在下和李公一样,最爱品鉴美娇娘。”

好,很好,好极了!李中易心想,既然你赵老二坦率的自曝好*色的短处,咱们都有寡人之疾,这就有了共同语言。

“元朗兄,在下对于品鉴美娇娘倒是有些小小的心得,说出来与吾兄共飨之。”李中易也不管赵匡胤有何反应,他一路滔滔不绝的大谈赏花摘瓜之妙,“吾观名花,首须肤白,一白乃遮五丑;蛮腰必细,盈盈一握最佳;当然了,明眸皓齿,自是必不可少。”

“李公妙论,深得某心。某以茶代酒,为李公贺之。”赵匡胤举起粗瓷的茶盏,将盏中之茶一气饮尽,然后反手抹了把嘴边的茶渍,显出豪放之士的本色。

自从见到慕容延钊和三弟平安无事之后,赵匡胤心下已经大定,左右不过谈条件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何必自苦呢?

既然李中易想扯闲篇,赵匡胤也索性由着他。更何况,李中易对于品花之道,确实颇有精深的研究,令相对粗鄙的赵匡胤不由得兴致盎然,大有知己之感。

“不瞒元朗兄,李某的赏花之道,与衮衮诸公皆有小小的不同。”李中易说到这里故yì

卖了个关子,等赵匡胤瞪大了两眼看着他的时候,这才说,“吾尤喜长腿之美娇娘,采蕊之时,卿卿的两条纤纤长腿,盘于吾之臀后,如同踢浪一般,嘿嘿,那滋味,美不胜收呐!”

“哈哈,李公正好挠到了某家的痒处。世人皆喜肥娘子,某独爱长腿腰细娘。不瞒李公,某家新得一妾,便是腿长五尺……”赵匡胤的确是好*色,这一下被李中易勾上了瘾头,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了。

“好,高啊,妙哉……”李中易在应合的同时,发觉赵匡胤对于摘花之道,也绝非泛泛之辈。

李中易最终来个定论,他嘿嘿一笑,说:“这摘花之道嘛,某以为妻不妾,妾不如偷,偷不抢,抢不如抢不着。”

“先生高论,当浮一大白。”赵匡胤兴奋的拍案叫绝,大声呼唤道,“取酒来。”

黄景胜及时地接到李中易的眼色,就派人取了美酒过来,分别替赵、李二人各斟了一碗酒。

“某家多谢先生指教。”赵匡胤抓过酒碗,仰面就喝干了。

先生?嗯,这个称呼倒是蛮不错的,李中易品味出来自赵匡胤的尊重,心里多少有些自得。

被未来的宋太祖尊称为先生的,正史上,好象一个都没有吧?

李中易本是心思剔透之人,赵匡胤的一言双关,他自是了然于心。

“拿碗喝酒,真他娘的不过瘾,来,来,来,咱们就用酒坛子。”李中易本就是酒宴之间的常客,自然懂得如何调节其间的气氛,既然赵老二也是这种想法,何不索性成全了他呢?

“咕嘟咕嘟……咣……”两个人几乎同时喝干坛中酒,又同时将酒坛子扔出帐外,竟然只发出了一声脆响。

“哈哈,哈哈,某与先生真是有缘。”赵匡胤觉得难以置信,他完全没有想到,李中易竟然不约而同的也扔了酒坛子,还真的是默契啊。

“哎呀呀,某家喝多了,脑袋发晕。”李中易故yì

装出喝多的样子,卷起舌头说,“某与元朗一见如故,罢,罢,罢,元朗且将化龙兄和你家三郎,一起领回去吧。”

赵匡胤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仅仅是陪着谈论一下品花之道,喝了一坛子酒,李中易居然任何条件都没提,竟如此大方的就放了人质。

“多谢先生大恩。”赵匡胤何尝又不知dào

,李中易这是故yì

放水呢,他郑重其事的单膝跪地,隆重向李中易表达了谢意。

第74章 暗渡陈仓

李中易侧身避开,异常诚恳的说:“元朗兄乃是力抗契丹鞑子的大英雄,某一直自惭形秽,苦于无法结识象元朗兄这般的英雄豪杰。”

“先生太过抬举某家了。”

赵匡胤原本一直怀疑李中易别有用心,如今事实俱在,他不仅疑虑尽消,反而觉得李中易也是个性情中人。如此胸怀韬略,如此精明厉害的人物,如果错过了这一次机会,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啊。

“蒙先生如此厚爱,某不胜感佩。某赵匡胤对天立誓,只要不违背天理伦常,先生但有所命,某即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赵匡胤豪爽的发下誓言。

李中易心想,如果赵老二将来果真当上了北宋的太祖,到了应景的时候,他就会发xiàn

:今日之誓,过分之极。

做人不能太贪心呐!

李中易打定主意之后,含笑道:“元朗兄乃是信义之人,某家便是无耻之徒不成?不过,既然元朗兄如此心诚,将来在便利的时候,只须帮某家做一件小事便可。”

“那怎么行?先生莫要陷某家于不义。”赵匡胤真的感动之极,李中易果真对他别无所图,如此大恩岂能不报?

经过一场不短的拉距战,最终,赵匡胤做了郑重承诺,将来必定帮李中易做三件大事,只要力所能及,绝不失言。

赵老二,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呐,李某可没有半点要挟之意哦,嘿嘿!

李中易按捺住心中的自得,索性把慕容延钊和赵匡义都请了来,让他们享shòu

一下重获新生的快乐。

赵匡胤放下心思之后,拉着李中易东扯西拉,谈天说地。

谁知,这一聊,赵匡胤猛然间发觉,从天文到地理,从风土人情到练兵要诀,李中易竟然都有超凡脱俗的高见,着实令人大开眼界,佩服之极。

实jì

上,上辈子,李中易业余的时间,不是读书,就是看报,要么就是上网。除了医术的老本行之外,李中易的知识面很广,深度却远远不够,也仅仅是个半瓢水罢了。

可就是这半瓢水,也足以唬住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赵匡胤在内,都对李中易佩服的不得了,将他视为世外高人。

鉴于两军正处于交战的状态,凡是涉及到军事的话题,不管是李中易,还是赵匡胤,都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当晚,李中易和赵匡胤他们三个,喝得酩酊大醉,十分尽兴。赵匡胤居然主动要求和李中易抵足而眠,李中易自是欣然应允,嘿嘿,和未来的宋太祖共卧一榻,将来传了出去,必成旷世佳话。

第二日清早,赵匡胤临别之际,突然对李中易说:“先生,他日若有大事,还望先生相助于我。”

“李某才浅德薄,就怕难以帮得上元朗兄你啊。”李中易因为早知历史,隐约猜测到了赵匡胤的真实想法,却故yì

装傻充楞。

“功名但在马上取。有朝一日,某家若能带兵伐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以先生之绝世高才,必可助某一臂之力。”赵匡胤脸上尽显大义凛然之色。

李中易心里却在犯嘀咕,难道说,赵老二现在就已经开始谋划着篡周灭蜀,然后再北伐不成?

不对呀,柴荣不早死,赵老二哪来的机会当皇帝呢?

“呵呵,元朗兄,你是周将,我乃蜀臣,帮你出点小谋倒是可以,至于其他的嘛……”李中易故yì

停顿在了这里,给赵匡胤留下了无尽的回味空间。

赵匡胤见招徕李中易失败,只得抱拳拱手,领着慕容延钊和三弟赵匡义,回了周军大营。

望着赵匡胤远去的背影,李中易心想,刘皇叔请诸葛亮出山,都要三顾茅庐呢,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一请,俺就去了,嘿嘿,不能把身价搞得太贱了啊!

实jì

上,李中易既然已经获得了赵匡胤的三个庄严承诺,灭蜀的又是北宋,他还有必要跟着赵老二东征西讨,到处吃灰么?

赵老二、赵老三还有慕容化龙的大人情先留着,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再慢慢的把好处榨回来,李中易可是一个很自私,从来不肯吃亏的主哦。

类似石守信这些武将,提着脑袋跟着赵匡胤造反,最后不也就是当个饱食终日的富家翁罢了?

与此相反,大宋朝的文官集团,却中途摘了功臣们的桃子,并且日益坐大。

由于北宋极其严重的崇文抑武政策,再加上文官集团的集体堕落,仅仅一代人的工夫,宋军就衰败不堪,无力再战。

总之,李中易还没想好,未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他有自知之明,绝不是什么救世主,有机遇的话,他肯定会好好的为整个民族出一把大力。

如果,一直不被君王所看重,无法发挥所长,他也不会去强求。做个知足的小官僚,过着富裕的生活,其实也可以活得很精彩。

即使将来蜀国真的亡了,有今天结下的善缘,他的全家老小亲戚朋友,在北宋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由于李中易把握先机,长袖善舞,现在的局势是,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公子,您就这么轻易放那两个人走了?”黄景胜忍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私下里问李中易。

“有些朋友,是可以交一辈子的。”李中易淡淡地扔下这句话,掉头就走,也懒得和黄景胜解释,即使解释了他也不懂,对牛弹琴。

接下来的几天里,河池城的西线无战事。赵匡胤和李中易好象很有默契,双方都没有再战,只是斥候之间,保持着一定的接触。

李中易这几天一边督促民夫加固大寨的防御,一边组织召开军事总结会,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赵匡胤那边也很有默契没有继xù

进攻蜀军大寨。自从近距离看过蜀军的防御措施后,他对李中易的防御特性,有了颠覆性的认识。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又对峙了几天,这一天,李中易接到了孟仁毅暗中发来的一封密信。

王昭远终于还是丢了凤州,他败退的途中,被赵匡胤带人打了伏击,损失异常惨重,连他本人都差点成了赵匡胤的俘虏。

李廷圭得知消息后,当即带兵去救援,结果他也中了赵匡胤的埋伏,大败逃回河池城。

如今,先后逃后河池的李廷圭和王昭远,一致把矛头对准了李中易,李廷圭更是发誓要砍了李中易的脑袋。

“怎么会这样?”李中易惊怒交加,等他慢慢的琢磨出味道来,不由长声一叹,“好个精明厉害的赵老二。”

敢情,老子中了赵老二的空城计啊,李中易暗暗自责,他的作战经验还是太差了。

此前,李中易一直以为,和赵匡胤就这么一直对峙下去。等到战争结束时,各回各家,彼此都有个交代。

谁曾想,赵匡胤明着没啥动静,暗地里却在乡军斥候的眼皮子底下,调动兵马悄悄的翻过了山口,奔袭了蜀军的粮道。

“怎么办?”李中易心里边空空的,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

没办法,打仗他不行,只能找大家来集思广益。于是,李中易命人把郭怀等众将都找了来。

讨论来,讨论去,大家都觉得乡军的兵力严重不足。区区两千多人的乡军,除了留守大寨之外,无论想做什么,随时随地都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巨大危险。

一旦乡军和周军千人以上的部队遭遇,并被拖住,就很可能会陷入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可是,李廷圭那个老货已经盯上了李中易。如果现在撤回河池,他李某人的脑袋,很可能被李廷圭随便找个借口给砍了。

进退两难啊!

郭怀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巧将难为无兵之战,实力不济,如之奈何?

李中易想了又想,无奈之下,他决定还是发动群众,让全体乡军官兵,都参与到生死攸关的命运大讨论中来。

可惜的是,军事作战不同与反细作,对于此前还是土农民的乡军绝大部分多数士兵来说,对于军事常识,比李中易这个菜瓜还不如。

大多数的意见汇总上来后,李中易一边看,一边摇头,都没大用。

赵匡胤明着休兵,却暗渡陈仓的奇谋,彻底打乱了李中易的阵脚。

怎么作战,李中易不懂,但是,如今面临的政治上的重大危险,他却一清二楚。

在李中易看来,继xù

守着坚固的山寨,非但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很可能在战后,被李廷圭拿来当箭靶。

玩高层政治,基本上没有是非,只有实力的对比和统治者的利益需yào



李廷圭手握重兵,一直是蜀孟皇族坐稳江山的军方柱石,他李中易充其量不过是个弄臣罢了,实力对比中,李中易完败。

即使,孟昶被李中易的“小法术”给忽悠住了,以为他之仙之门徒。但是,如果李廷圭硬扣上大帽子要他死,恐怕到最后,结局很难预料。

据孟仁毅此前暗中传来的消息,放qì

秦州独自逃回成都的赵季札一家老小,已经被孟昶杀了个精光。

李中易很明白,孟昶高高的举起屠刀,就是想震慑住前方的所有带兵将领,再有临阵脱逃者,杀全家。

头疼呐,李中易在纠结之中,随意的拈起一份节略,不经意的扫了一遍,他的眼珠子立时瞪得溜圆。

“把这个人给我找来,马上。”李中易连看了三遍节略,果duàn

的下令要见那个人。

“卑职第一指挥三队,队正左子光,拜见香帅。”一个文质彬彬,简直不象是丘八的年轻人,恭敬地站在李中易的面前,叉手行礼。

左子光,李中易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为何说,咱们可以反偷袭敌军的粮道?”李中易示意左子光坐下,含笑问他。

“回香帅,我军久经训liàn

,军纪严明,脚力出众,翻山越岭根本不在话下。”左子光顿了顿,见李中易一直目光炯炯的盯在他的身上,就又解释说,“不瞒香帅,我军虽然经过了一场血战,但也仅仅是防御作战,平原野战确非我乡军之所长。”

第75章 游击怪胎

“有道理,继xù

说,继xù

说。”李中易见这左子光分析的井井有条,合情合理,兴致越发高涨。

“在这八百里秦川之中,我乡军即使偷袭敌军粮道失败,只要时刻保持着警惕,不掉进敌军的埋伏之中,大可从容转进后撤。”左子光得到了李中易的鼓励之后,解释得越发详细。

左子光又说:“若要偷袭敌军粮道,有两点可虑,一是我军的粮草和军器的补给,毕竟一场大战下来,辎重消耗极大;二是究竟应该偷袭敌军的那段粮道?”

“嗯,你考lǜ

得很周到,不知dào

有何妙策?”李中易仔细地咀嚼了一番左子光的分析,这发xiàn

问题其实并不难,关键是如何解决呢?

“回香帅,卑职的祖上本是河南道的密州(今山东蓬莱市)渔民,由于战乱,被抓去当兵,后来流落到了河池,并定居于此。”左子光解释说,“卑职祖上驾船出海捕鱼的时候,会带上祖传的一种煎饼充饥。那煎饼烙得很薄,抹上盐水晾干后,冬日可保三个月不坏,夏日也可存放二十余天,只是吃起来比较费劲一些。”

“好。”李中易听到这里,不禁喜形于色,大声叫好。

他被李廷圭那个老货给逼到了墙角,出兵作战,捞点军功,将功折罪,已经势在必行。

可是,穿行在山林之中,李中易最担心的就是士兵们的吃饭问题。

至于军器的消耗问题,按照郭怀的计算,一场战斗下来,限于体力的因素,绝大部分弓弩手在半个时辰以内,顶多射击十二次,而他们腰间的箭囊里,足有五十支箭。

到时候,只需yào

让民夫们,多携带一些军器、杂粮和煎饼,也就足够了。

李中易的乡军里边,熟悉周边山区地形的猎人,大有人在。如今,人和与地利都有了,下一步就看天时了。

“你以前好象是个火长?”李中易忽然想起了左子光的来历。

在河池城内反细作的时候,有个火长提出了非常有实操性的合理化建议。李中易因为当时事忙,只是吩咐郭怀提拔那个火长当了队正,并没有亲自予以接见。

“多谢香帅提拔之恩,卑职永世难忘。‘左子光肃容行礼,真诚的感激李中易的知遇大恩。

既然出兵的两大障碍,全都予以解决,李中易召集来众将,商量了整整一夜。

最终,李中易决定,从大寨一路北行,绕过赵匡胤可能在半道设下的埋伏,直接去偷袭张永德统帅的周军主力南下部队的辎重营。

乡军兵力太少,李中易不可能,也不敢去和周军精锐主力部队硬拼。为今之计,走投无路的李中易只能拼了,看看能不能趁张永德大胜之后的麻痹大意,抽冷子捞一票军功了。

尽管希望很渺茫,但是,李中易也只能咬紧牙关,豁出去了。

老爹、老娘以及瓶儿,这一大家子都在孟昶的眼皮子底下,李中易现在逃走了,全家老小就都完蛋了。

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因为是冬天,阳光不足,晾晒煎饼的速度很慢,李中易想了个办法,在营房里垒起热坑,用柴火加温,以便快速的烘干煎饼。

三天后,一切准bèi

妥当,李中易带领着乡军官兵,趁着茫茫的夜色,偃旗息鼓的踏上了危险的征途。

孟仁毅虽然暗中塞了一副绝秘军用地图给李中易,可是,这幅既没有等高线,又没有沿途实jì

地形的所谓军用图,在这八百里大秦川之中,根本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如果不是有熟悉地形的乡军猎人带路,乡军大部队肯定要在茫茫大山之中迷路。

昼夜行军,赶了五天的山路,李中易终于抵达从凤州到河池的主干道——金牛道附近。

路上,越是接近金牛道,李中易的心情就越沉重。根据沿途抓获的蜀军败兵供述,张永德率领的周军主力部队,正在浩浩荡荡的南下,直扑河池城。

但是,一路之上,李中易没有赵匡胤所部的丝毫消息。他不得不提高警惕,把斥候队撒出去很远,以免中了赵老二的埋伏。

为了提防赵老二的突然袭击,李中易决定发挥所长,改为昼伏夜行。

白天宿营时,严禁烟火。晚上必须烧热汤热水暖胃的时候,李中易吩咐火夫,干脆把大铁锅架到帐篷内,摸黑熬汤,以免惊动了赵匡胤撒出来的斥候。

等柴火彻底熄灭之后,再打开帐门,散去烟气后,乡军士兵们再回去睡觉。

这些天来,李中易始终有种预感,赵匡胤一直悄悄的躲在暗处,想要吞噬的目标正是他李某人。

一旦李中易被赵匡胤给抓到了手,那么主客之势,立即发生惊人的变化。李中易先前仗义放回人质的义举,将被彻底抵消,化为过眼云烟。

如果李中易变成了战俘,赵老二此前所做的承诺,他今后还敢再提么?

老子一定要干一票大的,李中易暗暗下定决心。

队伍里的本地猎人多,就是有好处,好几次斥候遭遇战后,李中易都顺利地逃脱了赵匡胤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不过,李中易虽然逃过了几次劫难,他的战术目标却也暴露在了赵匡胤的面前。

目前,挡在赵匡胤面前的最大的敌人,不是李中易的乡军,而是他的部下们绝大部分都有夜盲症。

好几次,眼看着就要咬住李中易的尾巴,可是,一到天黑,狡猾的李中易就再次溜得不见踪影。

经过几次追逐之后,李中易也渐渐有了经验。行军途中,他忽然想到了毛太祖四渡赤水,骗过了贵军和川军的往事。

最后一次甩掉赵匡胤的追兵之后,李中易指挥乡军果duàn

离开金牛道附近,转而向北,直奔凤州。

到了凤州附近,李中易潜伏了两天,最后终于找到了好机会,袭击了周军的大队辎重营。

等周军大部队赶到的时候,李中易早就带着乡军逃出很远。

接下来,李中易绕着漫长的粮道,和周军玩了一场精彩的捉迷藏大战。

敌进我退,敌疲我扰,敌少就打,捞一票就走,绝不拖泥带水,这就是李中易的游击策略。

和周军在平原野战,李中易还没那个胆子。可是,在大山沟里绕圈,找准机会就啃上一大口,他的表现倒是可圈可点。

以至于,别说张永德了,就连周主柴荣都已经知dào

了他的名号。

李中易事后才得知,柴荣不仅记下了他的名字,并且用朱笔亲手写在了卧室的屏风之上。

河池城内盘踞了蜀军两万多兵马,辎重粮草不计其数,还有一两万青壮男子可以补充守城的兵力,张永德一连猛攻了半个月,有几次差一点就成功了,但是还是被挡了下来。

如果,粮草军器可以及时的补充上来,张永德还是有信心拿下河池城的。

只可惜,有李中易这个游击怪胎的存zài

,周军粮道面临着极大的威胁,张永德的周军大营里面,渐渐的开始粮草不济。

最终在冬日里的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张永德被迫撤军,返回凤州过冬。

李中易的小日子,却过得很滋润,除了每天都需yào

转移宿营地,防备赵匡胤偷袭之外,没有遇见什么大的麻烦。

冬雪降下的时候,李中易的乡军早早的就换上了厚实的冬装,以及军官才有资格穿的军靴,保暖根本就不成个问题。

嘿嘿,这些好东西都是周军辎重营,这些“运输大队长”免费提供的。李中易不过是趁夜,偷袭了他们的宿营地,带兵抢了一把罢了。

偷袭的过程中,李中易注意到一个现象,在晚间,只要乡军用简易抛火机,以及火箭点燃了周军的大营,周军官兵就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从而被他白捡便宜。

发觉周军大队人马北撤后,李中易并没有得yì

忘形,而是带着乡军猫在山沟沟里,躲了十天,这才带着队伍向东北方向撤tuì

,打算从兴元府那边撤回到河池。

谁曾想,半道还是碰上了正在搜索他的赵匡胤,把李中易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赵老二简直是太执着了!

幸运的是,李中易非常怕死,一直高度重视斥候兵的侦察活动,不然的话,肯定会被赵老二给包了“饺子”。

“多谢赵郎相送,多谢赵郎相送……”趁着夜色上路的李中易,联想到三气周瑜的剧情,突起恶作剧之心,吩咐乡军兄弟们,大声呼喊着玩笑话。

因天色已经全黑,被迫停止追击的赵匡胤,望着黑漆漆的茫茫大山,苦笑着说:“李无咎啊,李无咎,某家费尽心机,竟然还是擒不住你。你呀,何不干脆改名为李狐狸,或是李妖孽呢?”

趁夜逃脱后,李中易再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绕了更大的一个圈,这才顺利的返回了河池城。

“兄弟,可想死老子了。要不是你,我们这些人就都完了。”孟仁毅得知消息后,异常兴奋的快马加鞭冲到城门口,将李中易紧紧地抱在了怀中,死活不肯再撒手。

李中易咧嘴一笑,说:“老子的命硬,一时还死不了,哈哈。”兄弟俩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你捶我一拳,我拍你一掌,闹得不可开交。

好一阵寒暄之后,李中易和孟仁毅并肩回了帅府。

“卑职李中易,向李帅交令。”李中易再次站到李廷圭面前的时候,底气十足。

远的且不说,三千多颗周军的首级,可是实打实的军功。

再加上,李中易带着一群土农民,严重破坏了周军的补给线,直接导致张永德攻击河池失败,怎么看,都是奇功一件。

坐在帅案后的李廷圭,一张黑脸更是黑成了苦瓜,好半晌,才冷冷地说:“李大郎,你的运气真好啊。”

堂下的李中易心里暗暗好笑,他心说,老子出生入死,领着区区两千多的土民兵,辗转作战数千里。偷袭周军的辎重队几十次,后边还有赵老二的围追堵截,仅仅靠着运气,老子就活得下来?

第76章 兑现承诺

“回李帅的话,确实有点运气。不过,卑职身上的十几处伤疤,可以证明,为了我大蜀的江山社稷,卑职已经尽了忠。”

李中易慷慨激昂的拉开官袍,将十几道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彻底展示在了众将的面前。

“卑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一道伤口,是斩杀周将王竞时,被他临死前扔刀所伤;这一道……”李中易一道一道的数着伤疤,面色凄然,语带哽噎,立时引起了堂内众将的同情与共鸣。

孟仁毅暗暗挑起大拇指,兄弟,你这与其说是在数伤疤,不如说是向满堂文武众将表功,更是在打李廷圭的脸啊。

李廷圭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黑,最终黑得发紫,恨得牙根直痒,却又拿李中易无可奈何。

军中讲究的就是战功,所有人,包括他李廷圭在内,都吃了大败仗。唯独李中易以微弱之兵力,居然拖住了周军的整个辎重供应的粮道,无论以什么标准来看,都是奇功一件。

如果,孟仁毅不在堂内,李廷圭就算是昧着良心,恐怕也要对李中易下毒手,让他变成忠勇殉职的大蜀勇将。

没办法,李廷圭自己打了大败仗,所部精锐损失大半,实力锐减。

而孟仁毅的兵马,在守城的时候,虽然有所损失,也不过三千多人而已,主力精锐尚在。

江湖实力论!

没了枪杆子撑腰的李廷圭,他说话的底气,自然就显得严重不足。

“你且退下,等点算过军功之后,本帅自会上禀朝廷,为你请功。”李廷圭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把李中易撵出了帅堂。

蜀国丧师失地,朝野震动,整个成都府都陷入到恐慌之中。鉴于京师的军力异常空虚,孟昶下诏,除了继xù

让李廷圭镇守河池剑门关一线之外,把孟仁毅的金吾卫调回成都保驾。

这边厢,由于孟仁毅损失了三位大将,兵力缺损严重。李中易就和他商量着,把整个乡军都补充进金吾卫。

孟仁毅也早有此意,立时一拍即合,达成了共识。

在孟仁毅看来,他的手下有一支转战数千里,战功显赫的强军,将来出征的时候,安全系数比现在要大得多。

重建后的金吾卫右厢第三军,内定由郭怀任都指挥使,姚洪任副都指挥使,后来提拔上来的左子光任都虞候。

换句话说,整个第三军,既是孟仁毅的队伍,又是李中易一手拉扯起来的强军。兄弟两个,两好合一好,皆大欢喜

一将功成万骨枯,此话一点不假!

如今的乡军,已经没有刚出兵时,那么多人了。除了战死的,赶夜路掉下山崖死的,重伤不治的,整个乡军一共还剩下不到二千一百人。

也就是说,一共损失了549名战士,其余的都被李中易带回来了。

令李中易最感心疼的是,很多重伤员担心拖累了大军行动,主动选择了结果自己的性命。

这就是残酷的战争,即使李中易不想面对,也只能亲历那令人异常煎熬的生与死的考验。

回河池的头一天,李中易就吩咐黄景胜,彻底复查一遍,缴获的周军物资,以及从东城的地痞土匪家里、钱可望和夏兵曹家里抄来的钱财和田地。

两天后,统计的结果最终出炉:良田一共有七千多亩;铜钱和铁钱加一块儿,有十二万贯;商铺三十八处,折钱三万多贯;宅子十处,折钱五千贯;缴获的周军物资,在后军的辎重营那边换了五千贯文;另外有一些在河池卖不出高价的古董和字画,暂时没办法折钱。

按照这个时代的丑陋传统,作为没有薪俸的乡军,朝廷其实默许他们靠抢劫来供养自己,前提是必须打胜仗,并且不能闹得太过分。

有兼任昭武节度使的孟仁毅在上头罩着,李中易就算是把抄来的东西,全都吞进他自己的肚内,也可以完全合法化,没有任何异议。

战胜者是不容指责的!

不能吃独食,也一直是李中易做官的心得!

抄家得来的东西,李中易私下里和兼任昭武节度使的孟仁毅商量好了,古董、字画、宅子、商铺,这些不方便变现的东西,全都分给县衙;另外拿出四万贯钱,由孟仁毅分给金吾卫的驻军将领们,其余的就全归李中易自由分配。

李中易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他交给县衙的这些东西,极有可能被四个流内官私下里瓜分一空。

县令、县丞、县尉以及主簿,没有任何功劳,却可以分到一大票的东西,岂有不乐之理?

这么一来,即使县里还有人对李中易有看法,已经结成利益共同体的县官们,不须李中易说话,就会主动帮着收拾局面。

李中易心想,战死了549人,一人二十亩良田,这就是一万一千亩。现有的良田只有七千多亩,还有四千亩地没有着落,这就必须拿钱出去买田了。

黄景胜找来本地牙行的牙人,恐xià

加威胁,再加利诱,很快盘问出了田地交yì

的实情。

如今,河池周边的上好水田,大约十贯文一亩地,稍远一点的乡村,也要六贯文一亩。

李中易考lǜ

到,这个时代的有土斯有财的特殊乡土观点,战死的乡军又几乎全都是山区的猎人,他手上又有抄家得来的大量浮财,就决定在大山沟附近购买良田,出价八贯一亩。

出这么高的溢价,如果有些山区的地主还想当守财奴,那就对不住了,乡军上门骚扰恐xià

,替战死的兄弟的家人撑腰,也就成了必然。

此所谓先礼后兵是也!

有牙行的牙人当带路党,李中易只用了一天就摸清楚,河池附近大小地主家里的田地以及背景情况。

剩下的事,李中易一股脑的交给了,擅长敲诈勒索的黄景胜和王大虎,让他们带着一个指挥的士兵出去买田。

嘿嘿,专业人员办专业的事情,就是专业。短短的十天之内,黄景胜大获全胜,以低于预算的钱,就买到了足够的田地。

接下来的几天内,李中易派人把殉职者应得的那份卖命钱和卖命田,一一送到他们的家中,并把这些人的家属全部登记造了册,以后按季度发放银钱。

另外,李中易在启程回成都之前,还做了一件事,就是派军官挨个询问乡军士兵们,凡是不愿背井离乡的,一律每人发放五十贯铜钱,放其归家。

这个时代,故土难舍的乡土观念确实非常浓厚,而且,有些士兵是被迫应征入营,甚至有部分士兵还是独子。

后周与后蜀之间的战争已经结束了。按照正史,下次来攻后蜀的就是北宋的禁军。

对于乡军官兵,不管是愿意留下的,还是想走的,李中易本着强扭的瓜不甜的原则,任其自由选择。

结果令李中易大跌眼镜,选择回家陪着老婆孩子热坑头的,竟然只有区区十个人而已。

难道说,老子的人品竟然好到这种地步?后来,还是郭怀私下里揭开了谜底。

“香帅,大伙儿都认准了,跟着您去京师吃香的喝辣的,享shòu

荣华富贵,这可是做梦都想不到的美事儿啊。谁不愿意的话,嘿嘿,那家伙的脑袋一准是被驴踢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官府的税赋又重,回到家里不是饿死,就得时刻提防着兵灾啊,匪灾呐,天灾呀,真不如跟着您有盼头。”

“弟兄们大多是乡下人,不太会说话,但心里都是有数的。这好几十个缺胳膊少腿的弟兄,您都带回家里自己养着了,弟兄们跟着您,还有啥不放心的?”郭怀说着说着,忽然大发感慨,“战死的兄弟家里,您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哪象我们以前,在哪里死了,就哪里埋,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常言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出征麻烦,回军也同样麻烦,很多琐碎的事务需yào

处理。

因为整个乡军已经并入了金吾卫右厢第三军,李中易为了避嫌,在离开河池之前,委托孟仁毅向李廷圭申请,免去了他的检校乡军都指挥使的职务,恢复成为临时性的差遣——后军都医官。

大军可以回京过年,金吾卫的官兵们,一个个都很高兴,一路上尽管天气寒冷,却也挡不住他们的好心情。

路途再漫长,总有抵达之日,这一日,大军终于回到了成都。

在城门口,孟仁毅和李中易同时接到内侍传达的口诏,陛下在太极宫召见有功之臣。

回到阔别数月的皇宫大内,李中易不禁心潮起伏,老子终于活着回来了,真他娘的不容易啊。

孟仁毅和李中易被内侍领进了太极宫,双双拜见了高踞御座之上的孟昶。

“臣孟仁毅(李中易)拜见陛下。”

“都起来吧。”孟昶看了看孟仁毅,又瞅了瞅很久没见的李中易,忽然冲李中易招手说,“李卿,听说你身负数十创,可有此事?”

李中易心想,这玩的是什么把戏,但是,他嘴上却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说:“回陛下,确有其事。能为我大蜀略尽绵薄之力,臣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孟昶喜欢听效忠一类的空话,李中易以前一直都是尽量顺着毛摸,这一次也不例外。

果然,孟昶听着很舒坦,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忽然提出了一个令人惊诧的要求,“李卿,把你的上衣解开,让诸卿都看一看,就连朕身边的医官,都是条英雄好汉子。”

李中易这才注意到,两府的宰相枢使们,今天居然济济一堂,就站在两侧。

这叫什么事嘛?李中易心里不情愿,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他跟在孟昶的身边也有几个月了,知dào

孟昶的秉性,越是重臣在场的时候,就越不能违拗他的金口玉言,私下里倒还有转圜的余地。

没办法,李中易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了官袍,扒开里衣,将赤果果的上身,彻底的暴露在了大家的眼前。

第77章 开国子

宰相赵廷隐的眼力一向过人,借着明亮的烛火,他看得很清楚,李中易的胸前,可谓是伤痕累累,尤其那道长达半尺的刀疤,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以赵廷隐的战斗经验,只须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那道刀伤只要再深那么一点点,就会要了李中易的小命。

孟昶直勾勾地盯着李中易的胸前,好半晌才感叹道:“李卿真是大大的忠臣。”

“噔噔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孟昶居然从御座上跑了下来,快步走到李中易的身前,抬手抚摸着他胸前那道最深的伤疤,深情的问他,“这是哪一战留下的?”

“回陛下,这是夜袭野狐岭的周军,微臣在砍杀敌将的时候,一时不慎,被装死之敌军偷袭所致。”李中易也没料到孟昶居然会如此的八卦,亲自跑来看他的刀伤。

这些伤疤全是李中易让王大虎故yì

造的假伤,本来是想欺骗李廷圭那个老货的,却没料到孟昶居然亲自跑下来抚摸伤疤。

李中易心里难免有些紧张,面上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忠臣呐!那这一道伤痕,又是哪一战?”孟昶摸一条伤痕,就要问李中易是哪一战所伤。

君臣二人这么一问一答,在场的两府老油条们,哪里还不明白,陛下这是要重赏李中易啊!

身为首相的权臣张业,眼珠子转了转,当即出头振臂高呼,“陛下,李中易劳苦功高,老臣以为可以赐爵开国男。”

赵廷隐听了这话,不由暗暗冷笑不已,就在刚才,张业伙同知枢密院事王昭远等人,一直苦劝孟昶,大军新败,不宜重赏李某。

“陛下,臣以为不仅应赏侯爵,还要给李某一支兵马,命其悉心操练,来日可为国效大力。千金市马骨,以此激励前方将士们,各个用心杀敌立功。”

“哎呀,万万不可……”

“我大蜀刚刚丢了大片河山,怎可单赏李某呢?”

“国之名器,怎么可以擅封呢?”

“陛下,有功不赏,赏罚不明,何以治军?”

“……”

整个太极宫上,两府的宰相枢使们,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箭,互不相让。

孟昶心里非常不痛快,他这个皇帝,想办点舒心的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最后,孟昶经过权衡,选择了折衷的方案,加封孟仁毅为夔王,领左右金吾卫都指挥使。

与此同时,孟昶硬顶住张业的压力,楞是加封李中易为“双流县开国子”。

这蜀国的爵位,继承唐制,一共分为九等,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侯、伯、子、男,其中后六个爵位均要加上开国两个字。

由于开国县子是正五品上的爵位,所以,即日起,李某人已经有资格穿浅绯(红)色官袍,并且有资格上殿参加常朝。

当然了,一般情况下,参加常朝讨论的是,大多是有差遣的实任官。

对于孟仁毅的王爵和官职,宰相和枢使们都没敢多说什么,那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

可是,当讨论到提拔李中易做什么官的时候,宰相和枢使们众说纷纭,意见泾渭分明,各走极端。

这些当权派吵得不亦乐乎,作为当事人的李中易却象没事人一样,闲在一旁看热闹,瞧笑话。

李中易心想,都吵个毛线,等宋军一到成都,就算是封老子一个王爷,也变成了伪王,完全不被认可。

这一次,赵廷隐一系的人马,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硬是要举荐李中易独掌一军。

“陛下,若令李某单掌一军,老臣请辞首相之职。”张业一直担心有人分了他手上的军权,见孟昶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索性使出杀手锏,狠狠的将了孟昶一军。

孟昶心里气急,却又担心和张业的一帮人撕破了脸,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孟仁毅接到了李中易的眼色,他略微琢磨了一下,基于对李中易个性的了解,他索性出班建议说:“皇兄,臣弟以为,不如命李某为殿中少监,权知宫中诸杂事。

孟仁毅当然要维护自家人了。

见张业的跋扈至此,将孟昶气得不轻,孟仁毅索性抬高了好几个台阶的价码,既帮了皇兄出口恶气,又拉拔着李中易享shòu

到高官厚禄,可以继xù

快活逍遥。

“准了。”孟昶暗暗对张业动了杀机,也就顺着孟仁毅搭过来的梯子,一溜到底,当即应允。

张业眨了眨眼睛,他虽然觉得孟仁毅的建议非常过分,不过,只要李某人不掌握军权,他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让孟昶下不来台。

就在张业犹豫不决的时候,赵廷隐马上躬身说:“臣谨遵圣命。”

“臣等奉诏。”赵廷隐一系的人马,纷纷躬身领命。

见众人都望着他,张业也不是笨蛋,反正李中易就算当上了殿中少监,也只是个干拿俸禄而没有兵权的闲官罢了,何必为此和孟昶闹僵呢?

“老臣附议。”张业终于低了头,令孟昶心里一阵暗爽。

“臣等附议。”见张业表了态,他这一系的宰相和枢使们也纷纷跟进。

枢密院的“一把手”——王昭远,见风向已经变了,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跟着点了头。

这么一来,李中易在朝中大臣的权力斗争以及互相倾轧中,居然获得了不小的利益。

别人可能不清楚,李中易心里却明白,孟仁毅提议的虽然是从四品上的殿中少监,却留了个至关重yào

的尾巴——权知宫内诸杂事。

权,就是代理的意思。知宫内诸杂事,就是管理宫内各项杂务的意思。

实jì

上,这是孟仁毅现编的一个差遣,其范围可大可小,啥都可以插一手。真出了事,又没李中易什么责任,舒服得很。

散朝后,李中易和孟仁毅有说有笑的并肩出宫。

李中易拱着手,开玩笑说:“夔亲王,小的这厢有礼了。”

孟仁毅斜睨着他,没好气的说:“怎么,当上了四品高官,就瞧不起本王了?”

“嘿嘿,你演的一出好戏啊。”李中易眼神不善地瞅着孟仁毅。

孟仁毅把脑袋一歪,嘟囔道:“没意思,啥都瞒不过你。娘的,和你比起来,老子就象是一头蠢驴。罢罢罢,走也。”

望着孟仁毅登车离去的方向,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李中易正欲登上马车回家,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少监,少监,请等一等。”

李中易扭头看去,却见黄清气喘吁吁的从宫门内赶了出来,头上的帽子却戴歪了。

黄清快步跑到李中易的跟前,哈着腰说:“可算是又见到您了,真想死老奴了。”

嘿嘿,老奴?连贤弟也不叫了?李中易觉得,这黄清活象一只变色龙,他可以随时随地根据对方的身份地位的变化,而转变他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殿中省全面总管宫内的事务,其最高级的官员一共有三人,包括,从三品上的殿中监一名,从四品下的殿中少监两名。

根据蜀国官场的陋规,新晋的官员一般按照资历来排序,李中易应该算是后世所说的“三把手”。

不管是几把手,李中易目前都可以说是黄清的顶头上司,地位已经相距甚远。

县官不如现管。尽管决定黄清命运的主要是皇帝,但是,李中易这个该管的少监,在奏报的时候顺带说黄清几句坏话,黄某人也是受不了滴。

“老黄,确实是好久没见了。”李中易向来是不轻易得罪人的性格,这黄清还有点用,所以对他也还算客气。

“哎呀呀,少监一直惦记着老奴,这可真是老奴的想都想不到的福气啊。”黄清谄媚的大拍李中易的马屁。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老黄,别搞得那么生分,以后咱们还是兄弟相称吧?”

黄清故yì

把眼一瞪,说:“哪来成啊?您是上官,老奴听您的调遣,可不能乱了长幼尊卑,否则就不成了体统。”

“老黄啊,你他娘的真够罗嗦的。唉,随便你吧,只要不叫少监,其他的随便你吧。”李中易确实对少监的头衔有点小腻味,娘的,怎么不是太监呢?

李中易在军中和丘八们待的时间久了,冷不丁的也会蹦出一两句粗话痞话,这应该是近墨者黑的真实体现吧?

“哎哟喂,有李公您这么平易近人,又非常念旧的上官,真是老奴的福分。”黄清挑起大拇指,恬不知耻的大拍其马。

见李中易微微皱起眉头,黄清就知dào

拍马时间已过,需yào

谈正事了。

黄清刻意凑到李中易的身前,小声说:“按照朝廷的规矩,新晋子爵以上的各位爵爷,照例要赐一座宅子。不知dào

李公……”

李中易明白了,黄清这是送好处来了,难怪跑得屁颠屁颠的,连气都喘不匀了。

同样是赐宅子,自己事先选定,和随意性的指定,差别非常之大。

常言说得好,衣食住行,李中易对于要正式入住的官宅,自然要重视一些。

客观的说,黄清的这个马屁,拍得还是非常到位滴。

‘老黄,你有什么好建议?”李中易就知dào

黄清来找他之前必有准bèi

,就故yì

帮他起了个头。

“李公,从明儿个起,您老就要参加常朝了。老奴琢磨着,您的家距离宫里绝对不能太远,否则,上朝下值多不方便?”黄清揣摩着李中易的脸色,笑眯眯的说,“老奴觉得,南三街的安宁坊的一所宅子,建得非常精致,花园特别大,距离宫门也不过小半刻钟的路。”

李中易一听就明白了,黄清这个老货,一定是自己想黑人家的宅子,早早的去踩过了点。

不然的话,哪有这么巧的事?李中易这边刚晋爵,黄清就找好了宅子,神仙也做不到呐。

“老黄,你说好,那就一定是好,就选那里吧。”李中易也相信黄清是个识货之人,不会有意欺瞒他这个顶头上司。

“唉呀,李公您这么体谅下情,老奴实在是佩服之至。”黄清忽然压低声音说,“冷宫里的废才人李氏,上个月末,殁了。”

第78章 大闹天宫

李中易心头猛的一惊,他眯起两眼想了想,就问黄清:“是病死的?”

黄清嘿嘿一笑,解释说:“上个月,陛下想听小曲,有人就暗示陛下,废才人李氏的歌喉不错,结果,陛下就想召见李氏,让刘充仪给劝住了。”

“谁曾想,到了月末,那废才人李氏就因染上时役,突然病殁了。不仅如此,连那个提议的内侍,也被杖毙了。”黄清一番声情并茂,绘声绘色的描述,让李中易轻而易举的就知dào

了内幕,一定是刘充仪下的毒手。

唉,宫里的女人,其心狠手辣的程度,丝毫也不逊色于宫外争权夺利的男人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公,陛下从内帑赏下三万贯钱,老奴回头给您送家去?”黄清笑容可掬的望着李中易。

李中易心想,老子正缺钱,孟昶就帮着填补上亏空,好事一桩啊。

“多谢了,老黄。”李中易客气地冲黄清拱了拱手,表达了谢意。

见李中易一如既往的和他亲近,黄清心里非常快活,他小声说:“大家都知dào

您为人仗义,有几个老奴认识的朋友,一直很想拜望一下您老,不知……”

李中易心里门儿清,太监的朋友,大多和钱财有关。

他在孟昶的身边,也待了几个月的时间,看过一些有权有势的内侍和豪商们,利用宫里采买以及大建宫殿的机会,互相勾结,上下其手,掏空公帑的烂事。

“呵呵,老黄啊,君子不挡人财路。”李中易虽然婉言拒绝了黄清的邀请,却也表明了态度,只要他们私下里把手续搞齐全了,他不会主动反对。

说句心里话,李中易有的是合法捞大钱的办法,何必要做那些自坏名声的傻事呢?

在宫里,不管是采买也好,大兴土木也罢,这其中的好处,绝对不可能被某一个内侍独吞,有方方面面的关系需yào

打点疏通。

通俗一点来讲,李中易这个殿中少监,其地位相当于后世满清的内务府副总管。

除了官职之外,李中易会炼仙丹,很讨陛下喜欢,又新立下赫赫军功,再加上和掌握兵权的夔王又是铁杆兄弟,这一切筹码压上去,分量重得吓死人。

在黄清的眼里,李中易属于绝对需yào

打点的重点人物之一,至少不能让他反对大家的发财计划。

如今,李中易正式表明了态度,黄清的心里越发高兴,他笑得快要合不拢嘴巴,脸上的褶皱,也格外的惊悚。

和黄清分手之后,李中易乘孟仁毅留下的马车回家。

到了家门口,李中易摆手拦住了想进去通报的李五,缓步踱进院内。

据李五的禀报,李达和并不知dào

李中易提前回家,昨晚就去了老家成都县,要在李家的宗祠内拜祭祖宗,庆贺长子功成归来,光耀门楣。

李中易刚刚靠近二门,就听见芍药那尖酸刻薄的骂声,“你这贱蹄子,整日里尽想着偷懒,还不赶紧的把耳朵送过来,看我掐不死你个小贱人。”

“是瓶儿姐姐吩咐过我,做完了事,可以歇会的。”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稚嫩声音。

看守二门的粗使嬷嬷,原本竖起耳朵看热闹,忽然发xiàn

了李中易,被唬得脸色一片惨白。

李中易含笑摆了摆手,示意那粗使嬤嬤退到一旁,不许说话。

“哟,你个贱蹄子,眼里只有瓶儿那个小……我的话,你是半句也不听啊。”

李中易暗暗好笑,芍药说的小字后面,多半是“贱人”二字。只不过,芍药估计是怕了瓶儿,没敢把话挑明罢了。

“夫人交代过,内院的婢女嬷嬷们,都要听瓶儿姐姐的吩咐。你和我不是一样的婢女么,凭什么老是欺负人?”

由于李中易所处的角度关系,他看得很清楚,这个敢于顶嘴的小丫头,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她挤眉弄眼的吐了吐红舌,那搞怪的模样,倒也娇俏可爱。

“你个小贱蹄子,居然敢顶嘴,看我不撕了你皮。”芍药显然无法容忍小丫头公然挑zhàn

她的权威,顺手抄起一把扫帚,撵过去要打人。

那小丫头掉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嘲讽芍药,“你自己整日里到处说,你是主人的通房大丫头,可是,夫人她老人家可是从来没吩咐过呀。你呀,就别成天的白日做梦了,老想着攀高枝,穿绫罗绸缎,吃香的喝辣的,满身的珠光宝器,我呸,凭你也配?”

“你……你,你,你个死贱蹄子,气死我了,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芍药气急败坏的想撵上那个小丫头。

可是,那小丫头别看人小,脚下却十分麻溜,往往是直跑一段路,突然来个急转弯,眨眼间就甩掉了即将追到身后的芍药。

经lì

过血腥而又残酷的战争考验后,李中易刚回到家,就看到这一幕精彩的后宅活剧,心情立时一片大好。

李中易双手背在身后,欣赏着后院内的宅戏,兴致盎然。

每当,气喘吁吁的芍药,快要追上那小丫头的时候,那小丫头总会及时的突然转向,害得芍药好几次都差点跌到地上。

只是,这接下来的剧情,会往哪个方向走呢,李中易的心里充满了期待感。

“呼……死丫头……呼……贱蹄子,呼,我……我今天一定要撕烂你的嘴……剥了你的皮……”芍药确实被气得狠了,明明气喘如牛,却始终不肯放qì

追逐。

“我说芍药,平日里,你老是一副娇慵无力的狐媚样儿,主人没在家里,这是装给谁看呢?啧啧,还真看你不出啊,居然跑得比骏马还要快呢。嘻嘻,做正事的时候,你尽想着偷懒,追人的力qì

倒是不小哦。”

李中易侧脸一看,说风凉话的这位,敢情是被安排在薛姨娘身边的喜儿。

嗯,几个月没见,喜儿这小妮子,倒是越来越标致了。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心说,以前还真看没看出来呢。

这喜儿,骂人不吐半个脏字,却处处戳到了芍药的痛处,令她异常不爽,却又有苦难言,比先前那个小丫头的水平,明显高出一大截。

高,实在是高家庄的高啊!

李中易在外面和男人们,勾心斗角惯了,回家来欣赏一下后宅的好戏,嘿嘿,生活才会多姿多彩啊。

“你们是不是都太闲了,没事儿做?”这时,从廊檐下,传来一声清斥。

李中易侧身看去,嗯,瓶儿来了。

咦,才几个月没见,这妮子的身段,仿佛春雨滋润过的花骨朵嫩芽,稍不留神,就要抽条出彩。

瓶儿的那袭淡蓝色衣裙,竟然完全束缚不住坚挺的玉峰,就在李中易的眼皮子底下,划出近于完美的U形曲线,令人神摇。

“瓶儿姐姐,芍药刚才又偷懒了,啥事都指派给我做,还想打我?”

令李中易大感意wài

的是,起初惹怒了芍药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最先跑去抱着瓶儿的胳膊,一边撒娇,一边告刁状。

我怎么不知dào

,我的家里,居然藏着这么精明伶俐的宅斗人才咧?

李中易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如果不是突然回家,这些小妮子们,只怕是一个个都装得比小兔子还要乖巧吧?

“你个小惹祸精,成天就会做怪生非,去,把家里所有的净桶都刷一遍。”瓶儿含笑戳了一下小丫头的额头,面上不动声色,罚得却够狠。

“瓶儿姐姐……”小丫头还想撒娇耍赖,瓶儿俏眼一瞪,“又想跪柴房了,是吧?”

“哎呀,我这就去刷净桶。”小丫头撒开两腿,飞也似的逃了。

“瓶儿,妞儿这丫头是该好好的管管了。”喜儿抬起玉藕般的嫩臂,捋了捋乌黑的发髻,轻声一笑,娇艳的俏模样,格外的诱人。

“喜儿,你是夫人房里的丫头,见她们闹得如此不成体统,怎么也不管一管?万一,让阿郎回来看见,又要说夫人治家不严。”瓶儿露出妩媚的笑容,拉着喜儿的手,仿佛亲姐妹拉家常一般。

喜儿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刹那间,她眼珠儿一转,忽然轻声叹道:“阿郎今儿个出门祭祖去了,估计得明儿个才能回来。不过啊,我可听说了,咱们的爷,这几日就要回来了,有人啊,恐怕是等不及了吧?嘻嘻……”

李中易听了这话,嘴角不由微微翘起,喜儿这话就很有点意思了,他满是期待的想看瓶儿怎么回答。

瓶儿的心里一直藏着李中易,他也很欣赏她的忠诚和聪慧,就算现在还无法给个妾室的名分,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做男人的,没人不喜欢自家女人成天惦记着,思念着,依赖着,那种感觉确实很令人舒服。

到现在为止,瓶儿还没有和李中易圆房,连个通房大丫头的身份都不是。

这喜儿又是薛夫人房里的贴身大丫头,瓶儿名不正言不顺,确实不怎么方便管喜儿。

对这喜儿,轻也不得,重更不能,瓶儿也一直很头疼。更麻烦的是,喜儿总喜欢趁薛夫人午休的时候,溜出来挑是拨非,点着了火后,就躲到一旁看热闹,比猴儿还要精!

瓶儿淡淡的一笑,说:“唉,我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丫头,代管着家务,忙里忙外的,哪有闲工夫胡思乱想呀?有些人倒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想让谁看见呢?不会是二郎吧?”

“你……”喜儿气得脸色发白,很想冲上去撕烂瓶儿的嘴。

可是,喜儿却知dào

,她确实惹不起瓶儿。

家里原来的主母曹氏被李中易撵回万州后,薛夫人虽然没有夫人之名,却有主持李家中馈之实。

瓶儿以前就是薛夫人的贴身婢女,薛夫人因为特殊的落难际遇,也超乎寻常的信任瓶儿。

这后宅的大小事务,甚至连体己钱,薛夫人都一股脑的交给了瓶儿代管。

“哎哟,我差点误了大事,夫人这个时候该醒了,瓶儿,下次再聊啊。”喜儿轻而易举的好了个绝佳的理由,轻飘飘的脚底抹油,闪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黄清是个超级人精,没想到他送来的喜儿同样精明得吓人,也许,老黄花了不少的工夫来训liàn

这个喜儿吧?

第79章 摘瓜

瓶儿故yì

气走了喜儿后,缓步走到蹲在地上,两眼泪汪汪的芍药身前。

“你呀,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就不能多动动脑子?”瓶儿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芍药。

“她……她们,都欺负我……连个刚进院子的三等小丫头,都敢欺负我……呜呜呜呜……”芍药委屈的要命,小手死死的抠住地面的砖缝,嘤嘤痛哭。

“你呀,怎么说你好呢?当初,你可是爷身边最贴身的婢女,却成天想着攀高枝儿,一点都不安分。”瓶儿长长的叹息说,“你真是个猪脑子,抄家的那天,要不是爷保了你,你早就被卖去了那种脏地方。如今,你不过是受了点闲气罢了,难道不比待在那种生不如死,悔恨做女人的人间地狱,强得多么?”

见芍药渐渐的收住了泪,瓶儿也蹲下身子,拉住她的小手,说:“要论及和爷的关系,你比我更近得多,是吧?”

芍药惊慌的抬起那张颇象萧姓女明星的俏脸,连拉摆着手说:“不,不,不,我……我和爷的关系,怎么可能比瓶儿姐姐你更近呢?”

李中易抿紧嘴唇,他既惊讶于瓶儿的明察秋毫,又对芍药的愚蠢解释,深感无奈。

波大无脑的傻丫头,瓶儿其实只是猜测罢了,并无任何真凭实据,她是故yì

试探你来着。

娘的,连这都不懂,看爷回头怎么收拾你个蠢货。

“小傻瓜,爷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你。只是你总是做一些不争气的破事,惹得爷心里不痛快。爷心里不痛快了,你能痛快?”瓶儿脸上闪过一丝黯然,瞬间,她换上笑脸,“等爷回来了,我给夫人去说,让他直接收你入房。”

“真的?我就知dào

瓶儿姐姐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是个有菩萨心肠的好姐妹。等我成了爷的人,一定帮你说好话。”芍药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笑得非常灿烂,也笑得异常之天真。

李中易一阵愕然,恨不得马上暴走,他对蠢货芍药的怨念,已经忍无可忍。

如果不是今天偷听了她们的对话,李中易做梦都想不到,瓶儿其实一直在吃芍药的飞醋!

唉,走眼啊,真是看走了眼。李中易确实没想到,平日里一向乖巧忠诚,会办事的瓶儿,居然不仅会装假正经,而且演技不是一般的高明。

李中易亲眼所见,瓶儿刚才露面,三言两语,就轻而易举的打发走了小丫头和喜儿,没有半分波澜,风平浪静。

现在,瓶儿又轻巧的从蠢货芍药嘴里,套出了隐秘情事,啧啧,这手段可是不得了啊!

娘的,这院子里,竟然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一直战战兢兢的粗使嬷嬷,见李中易冲她点头示意,当即嘎着嗓子,大声叫道:“大郎君回来了。”

“啊!”瓶儿欢喜得立即站起身子,已经迈出了一只脚,却又收了回去。

瓶儿这么一缓,芍药逮着了机会,她一蹦老高,象是一颗出了膛的炮弹,冲向倚门而立的李中易。

“爷,您总算是回来了,可想死奴婢了。”芍药仿佛失踪少女,忽然遇见亲人的一般,扑倒在了他的脚前,抱住一条右腿,死活不肯再撒手。

李中易见了她这副可怜巴巴的小猫儿样子,刚才积攒的怨念倒是稍有减退,可是,对于她的愚蠢,却深感痛恨。

“起来吧,爷浑身是土,先沐浴更衣,拜见了阿娘,再说别的。”李中易端着架子,用脚尖踢了踢一直在赖在腿上的芍药。

“爷,奴婢这就去替您烧热水。”芍药挨了踢后,好象猛然开了窍,她二话不说,站起身就往净房那边跑去。

“爷,您回来了?”这时,瓶儿端着当家娘子的派头,款款的走到李中易的身前,盈盈下拜。

李中易居高临下,那道饱满的深沟,近在咫尺,他的心头不由一热,娘的,多久没沾过“肉味”?至少有大半年了吧?

面对假正经的瓶儿,李中易忽起戏谑之心,抬手勾住她的下巴,邪魅的一笑,柔声问她:“想爷不?”

“想……”瓶儿被李中易史无前例的轻佻动作,惹得心乱如麻,脱口就说出了真实的想法,等到发觉不对的时候,为时已晚。

“嗯,爷打了胜仗,新晋了子爵。等搬到子爵府后,就选个吉日,请夔王和一干兄弟们过府,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李中易的一根手指,稳稳的勾住瓶儿弧线优美的下巴,俯身凑过去,在她的樱唇上,轻轻的一啄,邪邪的问她,“喜欢这滋味么?”

“爷……爷坏死了……”瓶儿羞得俏面几欲滴血,在她的心房之中,好象藏了七八十只小兔子,挠心扒肝,踢腾的非常厉害。

把一向喜欢装假正经的瓶儿,逗得五心烦乱,身软体酥,李中易不由得yì

的哈哈一笑,轻薄的在她滚烫的右颊上,又啄了一口,左右开弓,一边一吻,正好对称。

沐浴的时候,瓶儿因为李中易的承诺,心里甜丝丝的,精力始终难以集中。结果,她一不留神,就让芍药混进了净房。

芍药就象是一只小哈巴狗似的摇尾企怜,她异常卖力的帮李中易洗头发,擦拭前胸和后背。

李中易在水里泡得正舒服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命根子让人紧紧的握住。他睁开眼睛一看,却见芍药居然换了一身粉红的薄纱,玲珑剔透的身子,若隐若现,勾人犯罪。

“爷,舒服不?”芍药甜腻地小声问李中易。

李中易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肉腥味”,见芍药居然如此的乖觉,也不知dào

从哪里学来的情调,居然正对了他的胃口。

说实话,作为和几个贵妇人有过私下勾连,又在网上见识过无数**女优的大老爷们,李中易可谓是饱揽过无数的明媚**。

女人真要是脱得赤果果了,勾人的效果实jì

上,就要大打折扣。

芍药变得这么主动,李中易心里自然明白,一定是让丫头们给欺负狠了。她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他这个爷,才是她唯一靠得住的撑腰人。

这就对了嘛,放着爷这么硬的靠山不依赖,不是犯傻,又是什么呢?

“嗯,折腾硬了,爷就赏你一枪。”李中易来了兴致,就漏了句习惯性的痞话出来。

以前,李中易和校花老婆在床上操演的时候,他发xiàn

,他的痞话越多,校花就越容易湿润,狂潮也就来得越猛。

没想到,“蠢货”芍药福至心灵,居然听懂了李中易的**话,小手儿一松一紧,居然学得似模似样儿。

李中易毕竟是久旷了的身体,又在战场上经lì

过无数次血战,身心正需yào

放松,也就由着芍药去摆弄。

可是,就在李中易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瓶儿突然在门帘外边传话进来,“爷,夫人有急事要传芍药问话。”

李中易被搅了兴致,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不少,懒洋洋的冲芍药摆了摆手,吩咐说:“你快点去吧,别让夫人等久了。”

欲哭无泪的芍药,一边往外边挪动身子,一边回头看看李中易,希望她的爷能够回心转意,

可是,男人突然没了性致,就算是再看一百眼,也是白搭。

等芍药依依不舍的走后,瓶儿轻手轻脚地走到李中易的身后,温柔的替他揉动着太阳穴。

李中易闭着眼睛,说:“你凑近点,爷有话说。”

瓶儿略显犹豫,很快,就顺从地俯下身子,凑近李中易,小声说:“爷,您是要问……”

没等瓶儿反应过来,李中易猛地睁开眼睛,拦腰把同样穿着薄纱的小妮子,抱进了硕大的浴桶之中。

“哎呀,爷,您这是?”伴随着四溅的水花,以及瓶儿的惊叫声,李中易已是暖玉温香抱满怀。

“嘿嘿,小娘子,你刚才进屋的时候,干了啥坏事?”李中易趁瓶儿惊慌之机,熟练地拨开她的两腿,用力地摁住她的翘臀,迫使她跨坐到他的腰间。

“奴……婢……奴家……奴奴……”瓶儿慌得说不出半句囫囵话,李中易邪魅的一笑,探手掏入纱内,擒住一只饱满,“哼,明明想死爷了,却装得和没事人一样,还故yì

搅了爷的性致,看爷怎么收拾你?”

“爷……奴家不想……呃……就这么白白的便宜了……嗯……芍药,”在李中易的黄金右手拨弄之下,瓶儿完全招架不住,迅速的败下阵来,哆嗦得越来越厉害。

“爷,我的好爷,您是我的,奴奴其实早就偷偷的喜欢上您了……”瓶儿娇喘如牛,颤声轻吟,如泣似诉,花枝乱颤,“呀,好……奇……怪……呀”

李中易感觉到怀里的佳人,浑身僵硬绷直,仿佛雕塑一般。

火候已到,李中易邪魅的笑了,拦腰搂住瓶儿,将她抱离浴桶,大踏步向床榻走去。

“咯吱。”一声,李中易放低手臂,将瓶儿轻轻地扔到了榻上,腾身而上。

枪挑朱门,杜鹃嘤啼,花落红雨岛。

缠绵无尽处,娇啼终无痕,春事渐了。

李中易搂住怀中的美娇娘,嘴角翘起老高,就在刚才,他差点要问瓶儿,是不是练过“锁阳功”?

奴怀绝世名器,李中易却不自知,真个是枉费青春啊!

沐浴整装完毕,瓶儿一瘸一拐的娇态,令李中易大为得yì



三次枪挑美娇娘,其中的妙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净房门开处,迎面就见面色煞白的芍药,还没等李中易开腔,芍药忽然哭着跑开了,“瓶儿,你骗人……”

见李中易扭头看过来,瓶儿忽然骄傲地挺起高耸的胸脯,巧笑俏兮,“奴奴一早就喜欢上爷了,自然应该最先成为爷的人,谁都不许和我抢这第一次。”

李中易一阵头晕,这肿么有点象是宣誓主权的感脚呢?

第80章 享受

“我的儿啊,可苦了你了。”薛夫人一见了李中易,眼泪就下来了,她实在忍不住刻骨的思念,硬是把李中易搂进怀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脊背,“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娘亲不图你升官发财,光耀门庭,只盼你能平平安安的过一生,替李家开枝散叶,儿孙满堂……”

薛夫人絮絮叨叨的和李中易,说了很多的体己话,仿佛要把上辈子,外加这辈子的话,一次性说完一般,没完没了。

上辈子,李中易的妈妈是个生物学领域的专家,根本没时间陪他多说话。

原本不喜欢人呱噪的李中易,对于薛夫人的唠叨,居然很享shòu

。他笑眯眯的满嘴跑火车,把沿途各地的见闻,添油加醋的讲给亲娘听。

母子俩并肩坐在一块,天南地北,东扯西拉,张家长,李家短,扯谈了足有两个多时辰。

跛着两腿的瓶儿,一直守在他们的身旁。见室内的气氛,不仅融洽,而且很温馨,瓶儿的鼻头不由一酸,她的娘亲很早就殁了。

一起吃过晚饭后,李中易又陪着亲娘在花园里散了好一会儿步。

回程的时候,薛夫人忽然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对李中易说:“珍哥儿,将来即使新媳妇儿娶进了门,你也别委屈了瓶儿。那丫头不仅忠心,还有主见,心眼也活,镇得住后宅。”

李中易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显然,薛夫人知dào

了下午的情事,晓得他已经连皮带肉的把瓶儿给吞下了肚内,这是要替瓶儿撑腰呢。

“阿娘,您就放心好了,瓶儿是孩儿的第一个女人,一定会倍加珍惜。”李中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以瓶儿那种淡定装逼,从不吃亏的性格,将来大妇进了门,天知dào

李家的后宅之内,会被搅起多少风云?

“唉,我也是这么说说罢了,你们爷儿们的事,我这个做娘的,也不好多问。”薛夫人还在做姨娘的时候,就一直不是爱争权夺利的个性。

尽管以前经常让曹氏欺负到头上,薛姨娘却一直安之若素,不争风头。

李中易送薛夫人回去歇息之后,领着一瘸一拐的瓶儿回到卧房。

明亮的烛光下边,李中易打开今天带回来的一只百宝箱,随手拈起一支镶金的翠玉簪,轻轻地插在瓶儿的头上。

“真好kàn

。”瓶儿冲着铜镜搔首弄姿,喜不自禁。

李中易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瓶儿,经过雨露的滋润之后,眼前的小娘子既有少女的青涩,又藏了几丝新妇的媚艳,秋波流转间,隐现勾人心魄的春意。

经过仔细挑选,李中易又从百宝箱找出一对翠玉镯,捉住瓶儿的藕臂,套在她的嫩白手腕之上。

除了金项链、玉耳环和金戒指之外,李中易特意找出在河池请金匠专门打造的一对精巧的金足链,替瓶儿戴到了纤纤玉足之上。

不顾瓶儿那欲滴的娇羞,李中易硬是将她剥成一只小白羊,亲手将一条缀着一只翠玉兔的纯金细链,系到了她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上。

就着明亮的烛光,李中易惬意的欣赏到,一副活色生香的美娇娘羞卧图。

李中易的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邪魅的笑,闺房里的调调儿,就是要有情趣嘛。

嬉戏间,李中易摁住花容失色的瓶儿,掰开两腿,替她抹上了促使伤口快速愈合的清凉玉膏。

其中的绝妙滋味,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闺房之乐,莫过于此。

李中易将瓶儿搂在身上,笑嘻嘻地说:“小娘子争宠之道,最精妙之处,莫过于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入得洞房。”

“爷,人家……痒……”瓶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当即扭动着光滑的娇体,把红唇凑到李中易的耳边,吐气如兰。

得,药膏全白抹了,李中易又狠狠地吃了瓶儿好几回。

四更时分,李中易被瓶儿叫醒的时候,却发觉自家的这个小娘子,不仅没有半分黑眼圈的迹象,反而带有一种令人惊艳的焕发。

李中易的暗暗感慨不已,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一种女人,你越滋润她,她就越发的茁壮。

吃罢早饭,在瓶儿的伺候下,李中易第一次罩上大红的官袍,脚上穿着黑色的朝靴,十一銙的金腰带上,并排挂着两只绣金的鱼袋,里面分别装着金鱼符和交鱼符。

因为,李中易是殿中省的三位长官之一,实为内朝官,办公地点就在宫内。

除了五品以上的高官才有资格佩戴的金鱼符之外,背面印有殿中少监李某字样的交鱼符,李中易也必须戴上。

一切收拾停当,李中易挥手屏退众人,然后抬手勾住瓶儿的下巴,邪魅的笑道:“先亲一个,爷再去上朝。”

谁料,瓶儿竟然掂起脚尖,搂住李中易的脖颈,在他的脸颊之上,轻轻地香了一口。

得了乐趣的李中易,不由哈哈一笑,在瓶儿鼓涨的胸前,占了几把小便宜,这才扬长而去。

登车的时候,一股凛冽的寒风迎面袭来,李中易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跺了跺脚。

好在瓶儿提前做的貂皮大氅,十分管用,李中易倒没觉得特别的寒冷。

按照蜀国的规制,五品以上的高官,又叫常参官,除非提前请假,必须参加每日举行的朝参。

李中易进宫之后,碰巧遇见也来上朝的孟仁毅,当着外人的面,李中易装模作样的见了礼。

孟仁毅打量了一下手拿象笏的李中易,笑眯眯地说:“除了王书僮之外,你应该算是本朝最年轻的四品重臣吧?”

李中易微微一笑,所谓的王书僮,就是曾经在书房里给孟昶伺候笔墨的王昭远。

李太后曾经当着众人的面,斥骂王昭远是个无赖。可是,孟昶却觉得王昭远是个知兵的奇才,短短几年的工夫,就抬举他当上了知枢密院事。

这一次柴荣伐蜀,王昭远亲自镇守的凤州,只守了区区八天,就被张永德攻破。

不仅如此,王昭远在败回河池的路上,又中了赵匡胤的埋伏,手下的兵将十不存一。

可是,就算是惨败到如此的境地,孟昶不仅没有责罚,反而加封王昭远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

李中易知dào

,孟仁毅明着数落王昭远,实jì

上,是对孟昶赏罚不明的不满。

这打了大败仗,反而升了官,将来谁还肯替孟蜀江山卖命呢?

和孟仁毅的耿耿于怀不同,李中易早就知dào

孟昶是个昏君,对他也没有过高的要求。

常参就在紫辰殿内举行,李中易站在第三排,位置比较靠后,但距离殿门还有一小段距离。

李中易一直低着头研究象笏上的图案,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有几个胡子花白的五品官,正死死的瞪着他。

人家都七老八十了,好容易才混成五品大员,这李中易年未过二十,就已经高居四品之列,不服气的大有人在。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一直是李中易混迹于官场的重yào

哲学。

吃地沟油的命,操西北海的心,那才叫闲得蛋疼!

紫辰殿内不可能出现主席台,但是,按照李中易的理解,他这个第三排的官员,应该属于台下的观众之一,只有听的份,并无资格参与决定朝廷大事。

可是,谁想会得到,今天常参讨论的国家大事,居然是加速砸钱修建孟昶自己的陵寝地宫。

咳,整个蜀国的北部江山,已经丢了一半。孟昶这个昏君,居然不思组建新军,积极谋求北伐,夺回故土,反而要砸大钱,修他自己死后入住的陵寝。

反正花的是国库里的钱,和李中易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微微眯起两眼,仿佛在认真的听,实jì

上,想的却是今晚如何继xù

**瓶儿的美事。

这种一心两用的特异功能,实jì

上,是李中易上辈子参加文山会海,慢慢练习出来的一种硬本事。

上辈子,领导们只要坐到主席台上,都要讲那些无比正确,却没有任何鸟用的空话、套话和废话。

当时,李中易怕留下把柄,又不敢在下面说小话,索性就闭目养神。考lǜ

个新药方啊,琢磨着给校花老婆买几件新首饰啦,儿子的幼儿园里又要交多少赞助费呀,诸如此类的各种杂事。

右相赵廷隐说:“臣去看过地宫的修建进度,还是太慢。”

“老臣以为该增加税赋。”这是张业出的馊主意。

“陛下,臣以为不仅要加快地宫的修建进度,还需yào

重新组建几支新军。”王昭远的建议,面面俱到。

只可惜,钱从哪里来,他却没有说。

站在殿内第一排的重臣们,依此发表了各自的看法,李中易听来听去,其实就几件事:加税赋,大量征调民夫修建地宫,然后就是组建新军。

对于加税赋以及加速修建地宫,重臣们的意见完全一致,没有任何争议。

问题是,由谁来主导组建新军呢?

张业一系、赵廷隐一派,孟昶身边的保皇派,以及和稀泥的中间派,各执己见,互不相让,吵得不可开交。

上辈子,李中易经常见识这种开会吵架的状况。以李中易的会议经验,开会的人数越多,越难达成共识。

尤其是涉及到权和钱的利益分配问题,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最终,政治上的交yì

,还需yào

在暗箱里边,私下进行勾兑,才是最有效率的决策方法。

这种不问是非,只论立场的争论,李中易避之惟恐不及,怎么可能参与进去呢?

原本,李中易以为孟仁毅会出面表达意见,可是,这家伙从始自终,一直缄默不语,仿佛天哑一般。

李中易仔细一想,也就非常孟仁毅的难处,他是皇族亲王,又手握兵权,无论说啥意见,都要担心遭到孟昶的猜忌。

站在孟昶的立场上,孟仁毅只需yào

掌握好部队,忠实的执行他的诏命,也就足够了。

一个太过于能干的御弟,必将对孟昶的皇位,形成致命的威胁。

散朝后,李中易进内朝的时候,“偶遇”秦得贵。

第81章 变色

秦得贵一见了李中易,赶忙点头哈腰的单膝跪地行礼,“哎哟喂,小的拜见叔爷,有些时日没见到叔爷您了,可想死小的了,一日不见如隔三冬……”

见秦得贵也学会拽文了,李中易哑然失笑,这家伙简直就象是黄清的翻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甜言蜜语,哄死人不赔命。

“得贵,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最近有啥比较有趣的事儿?”李中易按照老规矩,依然不露声色的将五两银饼塞进了秦得贵的袖子里。

说起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这些内侍在进宫的时候,都要挨上断子绝孙的那一刀,眨个眼的工夫,人生的乐趣,也就丢了一大半,就剩下贪钱养老了。

李中易在宫里待的时间也不算太短,很是知dào

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实jì

上,很多以前位高权重,威风八面的高级内侍,结局却都很惨。

按照伴死如伴生的君王下葬陋规,先主孟知祥驾崩之后,没有子女的几十个宫妃,以及身边亲信的十几个大宦官,都跟着殉了葬。

“叔爷,您赏得太重了。”秦得贵做梦都没有想到,已是宫内副总管的李中易,居然还象以前一样,见面就给这么重的赏钱。

李中易故yì

把眼一瞪,说:“怎么,才几个月没见面,就嫌弃爷了?”

秦得贵抹了把眼眶,颤声说:“新进宫的谢才人,最近很是得势。据说,她的身上有股子异香,闻一下就会掉魂,圣人整天绕着她转,都快要宠到天上去了。”

“这几日,贵妃吃得很少,睡得也不香,脾气倒是一日坏过一日,砸了不少宝贝。昨儿个,圣人邀贵妃去赏梅花,遭了冷脸子,闹了个没趣儿。”

“黄耶耶,这两天正挖空了心思,想讨谢才人的欢心……”

秦得贵一边引路,一边把宫里最近发生的大小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抖漏给了李中易。

李中易心想,这花蕊夫人胆子也真够大的,眼看着渐渐要失宠,居然还敢甩脸色给孟昶看。

唉,女人呐,可以宠,但是不能宠得没了边。宠坏了的女人,尤其是大美人,一旦你稍不如她的意,不是给你找绿帽子戴,就是抖脾气耍威风乱花你的钱,让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李中易暗暗告诫自己,他的妻妾,不管是何等身份,将来都要有所约束,不能宠得太过了。

两仪殿一侧的含元殿,这里是殿中省的办公地点,距离常参的紫辰殿,大约有一刻钟的步行路程。

秦得贵抢前几步,把李中易到来的消息,传递给了殿中省门前的内侍。

“呼啦啦”就见一大群殿中省的大小官员,一拥而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把李中易围在了正中间。

“下官拜见李少监。”

“小的见过李少监。”

李中易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一边和这些殿中省的官员寒暄,一边心想,这些人如此的热情,难道就不怕得罪了这里的“一把手”——殿中监么?

据秦得贵介shào

过,大内总管——殿中监魏庭岳,曾是孟昶的伴读,一直深得信任,独揽宫内的大权,是个说一不二的强势人物。

听了众人七嘴八舌的介shào

之后,李中易这才知dào

,敢情,众人表现得如此的热情,却是殿中监魏庭岳一手安排的欢迎仪式。

李中易暗暗提醒他自己,这个姓魏的,不容小觑,他很擅长先礼后兵的官场之道。

以李中易混官场的经验,一般情况下,有实权有魄力有靠山的一把手,只要当副手的不去碰触他的核心利益,基本上也会在他吃饱之后,分一点残羹冷炙给你。

如果,当副手的,硬要去挑zhàn

这种实力派一把手的权威,结局必定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这里的池子太小了,李中易压根就没想过,要斗垮魏庭岳,自己上位。

等到和魏庭岳见面的时候,李中易客气的拱手说:“下官见过魏公。”

魏庭岳含蓄的一笑,拱手还礼,说:“无咎此次立下此等大功,我也十分佩服,自古英雄出少年呐。”

这个魏某人不愧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见面就提李中易辉煌的战功,换作是一般人,也就戳到了痒处,好感顿生。

“魏公太过谬赞了,下官还很年轻,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需yào

向魏公你请教。”李中易抖出太极手,把魏庭岳压过来的好听话,轻轻的卸下肩头。

魏庭岳眼眸闪了闪,忽然微微一笑,说:“无咎老弟,你太过自谦了,别的都可以做假,唯独军功,却是实打实的功业。”

李中易心里门清,副手和一把手之间,绝对不可能存zài

所谓的友谊。一把手今天捧你越高,将来,暗中使的绊子就越大,让你摔得更狠。

“下官还是司医的时候,就听说过,魏公是个文武全才,不仅会做诗词,更是亲手斩杀了好几个逆贼。”李中易暗暗感谢秦得贵那家伙。

如果不是秦得贵在路上补了很多资料,李中易恐怕,也不能如此自如的抖出,让魏庭岳最得yì

的往事。

“哈哈,无咎老弟,难为你记得如此清楚,我实在是惭愧啊。”魏庭岳的话很谦虚,脸上的笑容却益发的浓厚。

在没有切身利害冲突的情况下,同僚之间玩出花花轿子互相抬的把戏,确实非常容易活络气氛。

眨个眼的工夫,魏庭岳和李中易二人,就仿佛是老朋友一般,你来我往,越聊越“投机”。

换过几次茶后,魏庭岳缓缓转入正题,他说:“无咎老弟,我的身子骨远不如以前硬朗,正需yào

能人帮着打理宫中的一些重yào

事务。你以前是顶儿尖的御医,我就琢磨着,类似尚药局、掖庭以及西宫的事务,内行管内行,才不至于出大的纰漏。”

就在刚才,李中易从秦得贵的口里得知,宫中油水最厚的衙门,主要是采买和营建,也就是尚食、尚衣和尚舍这三局。

相对而言,负责内宫的掖庭,以及尚药局,虽然也有些油水,但是琐碎的杂事非常多,很容易左右为难,动辄得咎。

看来,这魏某人是捏紧了油水部门不放手,却也给了李中易一定的实权,这取舍之间,也难为魏庭岳想得如此周到了。

“全凭魏公作主。”李中易全然没有争权夺利的想法,面对魏庭岳的试探,他很从容的接受了不算太差的安排。

见李中易不仅没有吵闹,反而是从善如流,魏庭岳反而觉得他自己做得有些过了,就加了一个筹码,“无咎老弟,我腿脚有些不便,太液池的扩建事务,还要拜托老弟你多多费心。”

李中易一听就明白,由于他采取了合zuò

的态度,所以,魏庭岳就扔了块不肥不瘦的骨头过来。

到手的工程,不要白不要,李中易自己不贪钱,并不妨碍他把工程拿去做人情。

“多谢魏公。”李中易故yì

装出一副眼皮子浅的样子,对魏庭岳表达了谢意。

魏庭岳虽然觉得李中易有些油滑,可是,他毕竟年轻,还不到二十嘛,眼界难免有些不太开阔。

“既然说定了,我这就去禀奏陛下。”魏庭岳担心夜长梦多,索性敲上钉子。

到时候,就算李中易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就在魏、李二人交谈勾兑的时候,始终没有见到另一位少监露面,李中易心想,那位同僚也许是出差了吧?

大事谈妥之后,魏庭岳心满yì

足的指挥着内侍们,帮李中易布置办公的官厅。

因为李中易的杂事比较多,所以,魏庭岳体贴的替他着想,腾出一间大约二十平米的屋子,用作李中易的办公单间。

李中易在尚药局待过一段时间,他知dào

,受限于宫中的殿阁不够用,大家的办公官厅,都很狭小。少则几平米,多不过十五六平。

这二十平米的办公单间,已经算是魏庭岳的特殊照顾,作为配合领导工作的优惠待遇。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魏庭岳主动邀约李中易今晚一起去翠玉轩饮宴,李中易欣然应允。

混官场嘛,大家都需yào

吃吃喝喝,在酒桌上联络感情,酒酣耳热之际,平日里不好办的龌龊事,都敢拿出来私下里勾兑。

时近正午,省内公厨的内侍捧来红漆食盒,将菜肴一一摆到了小餐桌上。

一碟炙羊肉,一小盆煮得稀烂的菜羹,半只黄金鸡、一碟芝麻胡饼,一碗面片儿汤,一碗蒸烂了的水芹。

李中易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胃口全无,可是,肚子又很饿,只得啃了两条烤得焦黄的鸡腿,就着热乎劲把面片汤吃下了肚内。

来收碗碟的内侍,见餐桌上的菜肴几乎原封未动,就小心翼翼地说:“少监可是觉得口味不对?”

李中易也没想过难为公厨的人,不过,如果每天都吃这些东西,他恐怕就要长期饿肚子了。

“你去把大厨唤来。”李中易从来都不是喜欢亏待自己的个性。

反正是吃的公家“食堂”,他这个殿中省的三把手应该有资格要求单独开小灶吧?

等大厨来了后,李中易教了他一套炒菜的方法。李中易要求明天吃旱芹炒羊肉,油淋草鳖甲(茄子)、野菌鸡汤,韭黄炒鸡蛋、清炒结球白菘(大白菜)、偃月形馄饨(水饺)。

这里边其余的几个菜倒还好办,惟独韭黄和葱是李中易故yì

出的难题。

李中易在宫里混了几个月,自然知dào

,御菜园里,建了好几座温室,里面就培育有韭黄、葱、茄子、旱芹。

孟昶自己不爱吃韭黄和葱,御菜园里的人,却偏偏一直在种,要说里边没有猫腻,李中易是绝对不信滴。

另外,李中易特意交代,野菌汤里的鸡,应该是剔了鸡肉的鸡架子,而且汤里要加葱。

解决了吃的问题,李中易刚拿起一份公文,还没看完一行字,就有内侍来报,黄清紧急求见。

黄清刚进屋子,就哭丧着脸汇报说:“回李公,出大事了,贵妃养的猫,不见了。”

第82章 糊弄

李中易皱紧眉头,心想,花蕊夫人的猫不见了,黄清却跑来找他这个殿中少监,这里边一定有更深的内幕。

果然,黄清见李中易没吱声,就继xù

解释说:“现在,就连去串过门的小秦子也给抓了去,贵妃大发雷霆,要老奴把猫奴和看守宫门的十几个宫女和内侍都杖毙了。唉,真杀了这么多人,将来老奴可怎么收场?太后娘娘不理这些闲事,圣人又在谢才人宫里,谁也不见。”

李中易算是明白了,花蕊夫人不过是在借题发挥罢了,根子问题,还是孟昶躲进了谢才人的宫里,不肯出来。

“老黄,这事应该去找魏殿监吧?”李中易心里很有些奇怪,黄清放着殿中省的一把手不找,却来寻他这个三把手,这其中藏了什么猫腻?

“唉,怎么没有找过?只是,那魏殿监已经在去陵寝地宫的路上了。”黄清一阵唉声叹气。

李中易恍然大悟,这魏庭岳发觉苗头不对,找了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倒霉催的,刚“上班”第一天,就碰上了这种麻烦事,李中易狠狠地瞪着黄清。

黄清的这个老货,害pà

杀多了人,孟昶会秋后算帐,就故yì

把这种破事捅到李中易的手上。

多个上司承担责任,黄清自己就少一分罪过,这么粗浅的官场逻辑,李中易怎么可能不懂呢?

“太液池那边的工程出了纰漏,我得去盯着点。”李中易站起身,冷冷的说,“老黄,你今天从来没见过我。”

黄清这个死太监,肯定没有完全说实话,李中易撂了挑子,就是有意给他难堪,逼出真实的内幕。

“李公,李爷,您可千万不能扔下老奴啊。”黄清的眼泪说来就来,“老奴以为,应是有人故yì

想激怒贵妃。因为,谁都知dào

,贵妃有多宠爱那只猫。”

李中易凝神细想,谢才人如今非常受宠,贵妃却依然掌握着凤印,代行皇后之权。有权力就必然有斗争,难免会有人趁着这个大好时机,私下里给贵妃下套使绊子。

“老黄,据你的估计,幕后的那个人是谁?”李中易淡淡地问黄清,如果这个问题不搞清楚,他绝对不会傻傻的掺合进去。

黄清犹豫了下,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才吞吞吐吐的小声说:“老奴思来想去,贤、德、淑这三妃,都有可疑之处。”

李中易心想,真相应是如此了。贵妃如果垮台,贤妃、德妃和淑妃,这三个一品夫人之中的一位,确实最有机会取而代之。

“我去太液池监督工程。”李中易其实已经脱不开身了,却也不能太便宜了黄清这个老货,他站起身故yì

装出要走的样子,却被黄清一把抱住了大腿。

“李公,李爷,您无论如何,都要帮老奴想想救命的办法啊。”黄清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显见是怕得狠了。

“老黄啊,你就说免得染脏了贵妃的地界,把人都抓去掖庭再杀。”李中易见黄清急红了眼,就笑着说,“等贵妃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说的,等芙蓉花开的时候再杀。”

“这……”黄清心里稍安,既然李中易这个顶头上司出了面,他的责任就要小不少,别的不敢说,项上的脑袋比此前稳当得多。

李中易看了眼犹犹豫豫的黄清,他心里不由暗暗叹息,黄清来找他的事,肯定瞒不过别人的眼睛,而且黄清明摆着是想推卸责任。

换句话说,李中易现在即使不想出面,身为殿中少监的职责所在,也不得不出面了。

就在这时,贵妃身边的内侍忽然跑来,说是贵妃指名要李中易过去。

得,波谲云诡的宫廷斗争,李中易再也躲不过去了!

黄清原本僵硬的双肩,立马松弛了下来,他谄媚的说:“李爷,还是您在贵妃的心目中,有分量啊。”

李中易瞥了眼黄清,心说,这个死太监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条,将来肯定要遭雷劈。

李中易赶到凤仪殿的时候,殿外的地面上,跪满了内侍和宫女,殿内则时不时的传来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咣当……咣当……”

“来人,把这些贱婢、贱奴都抓去掖庭,慢慢的收拾,要打得皮开肉绽,屁股开花。”李中易眼珠子一转,刻意扯起大嗓门,高声吩咐黄清。

黄清接了李中易使的眼色,心领神会的大声吆喝着掖庭的内侍打手们,“小的们,要狠狠的打,打到芙蓉开花之时为止。”

李中易侧耳细听,发觉殿内忽然没了声响,他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美丽的女人,尤其是绝品的美人儿,一直受到男人们的热烈追捧,难免会有眼高于顶,喜欢耍小性子的坏毛病。

以前,只要李中易的校花老婆耍小性子,他就插科打诨,绝对不说半句正经话,更不可能唇枪舌箭的硬要和她讲道理。

懂得女人心理的花花公子们,绝对不会在美人儿发脾气的时候,和她摆事实、讲道理。

虽然贵妃的地位很高很高,手里还握着宫里众人的生杀大权,但是,李中易已经有过伺候顶级美人儿的经验,而且长达十年之久。

在李中易看来,贵妃也是人,不见得比他的那位精灵古怪的校花老婆更难缠,小心应付着也就是了。

“李中易,你给吾滚进来。”殿内忽然传出花蕊夫人悦耳的清斥声。

李中易心想,大戏正式开场,怎么哄住盛怒中的贵妃,就看他上辈子练出的基本功,是否扎实可靠。

“臣李中易,滚进来了。”李中易大步进殿,快到花蕊夫人的御座跟前,“哎呀。”他手里的象笏忽然掉到了地上,慌忙弯腰捡了起来。

费贵妃发觉李中易头上的乌纱帽居然戴歪了,不由冷冷的一哼,斥道:“殿前失仪该当何罪?”

李中易故yì

装出一副苦瓜脸,吞吞吐吐的说:“应该罚俸一月……三月……”瞥见花蕊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就跟着加了码。

按照蜀律,殿前失仪,也就是罚俸一个月的罪过,这也是李中易敢于故yì

出丑露乖的根本原因。

实jì

上,就算是李中易犯了大过,花蕊夫人也没办法予以直接的惩处。

要知dào

,在整个大蜀国,四品以上的实职大员,全都加一块也不超过百人。

而且,决定李中易去留的公文程序,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复杂。

换句话说,以花蕊夫人目前渐渐失宠的现状,李中易又刚刚立下赫赫战功,即使他有些小小的过错,孟昶也不可能深究。

“哼,堂堂四品的少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油嘴滑舌?”花蕊夫人只要一看见李中易的坏笑,心里就来气,忍不住对他冷嘲热讽。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气,以前,校花老婆生气的时候,他就怕她不说话。

嘿嘿,只要开了口,李中易有的是办法,逆转局面。

“禀贵妃,外面的那些贱奴,一个个都玩野了心,微臣一定好好的整治他们。”李中易故yì

岔开花蕊夫人的嘲讽,

“吾要杀了他们。”花蕊夫人突然想起爱猫不见了,忍住不又来了气性。

李中易拱着手说:“现在就杀了,那也太便宜了他们。微臣以为,要先在鼻子里边灌花椒水,再架上老虎凳,然后,吊到半空中,狠狠的抽鞭子。要打得他们皮开肉绽,屁股开花,哭爹喊娘。”他采用通俗易懂的民间土话,演绎了一大段整人的戏码。

花蕊夫人一阵愕然,她本出自民间,听得懂往鼻子里灌花椒水,却搞不明白,老虎凳是什么东东?

见花蕊夫人沉默不语,李中易故yì

扭头看了看,环伺于四周的内侍和宫女们。

李中易这么明显的暗示,让花蕊夫人明白,他一定是私下里有话要说。

“汝等且都退下。”花蕊夫人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想听一听,李中易究竟想说些什么。

宫女们和内侍们得了吩咐后,全都应声退出殿外。几名花蕊夫人的贴身亲信宫女,虽然也跟着退下了,但依然留在视线范围之内。

李中易稍微上前了半步,刻意压低声音,提醒说:“不瞒贵妃,刚才微臣来的路上,看见刘充仪宫里的内侍,正在殿外探头探脑。”

实jì

上,李中易这是典型的睁眼说瞎话,就算是见到了刘充仪宫里的内侍,那也仅仅是人家认识他罢了。

“你的意思是?”花蕊夫人的心里猛然一惊,也来不及多想,急问李中易。

这种时候,刘充仪派人窥视她的宫内,简直就象是秃子头顶之上的苍蝇,明摆着没安好心。

花蕊夫人这一问,正中了李中易的下怀,他故yì

叹了口气,小声说:“代掌凤印之权,恐怕是被人惦记上了。”

“此话怎讲?”花蕊夫人的心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

由于李中易曾经治愈了她的皮肤之疾,花蕊夫人一直对他的精湛医术,非常信任。

李中易被迫出征之前,花蕊夫人只要觉得身子不爽利,就指名道姓的要李中易来瞧瞧。

人熟是个宝!

有了这么一段往日的渊源在,花蕊夫人对李中易态度,难免有些优容。

“贱奴们犯了错,贵妃尽可以吩咐微臣,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整治。”李中易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可能把话说得那么白,他故yì

又转了个话题,“只是,这些贱奴的性命虽贱,若是给人利用了……”

官场之上说话办事,既要让上司理解你的意思,又不能傻傻的把话说穿。否则,你比领导聪明得多,就等着穿领导的小鞋吧。

见花蕊夫人陷入到沉思之中,李中易明白,他的暗示奏了效。

花蕊夫人能够从民女,当上代后的贵妃,仅靠美貌,是不可能滴。

按照李中易的理解,越是美丽的女人,就越容易高估她自己的魅力。

只不过,男人,尤其是拥有最高选美权的皇帝,无一例外,都有喜新厌旧的坏毛病。

第83章 窥探

上一辈子,李中易刚把校花老婆骗上床的时候,只要找着了机会,就要和她腻在一起,哪怕不是真个销*魂,动手动脚的逗逗她,也是一种莫大的乐趣。

等李中易把校花变成老婆,尤其是有了儿子之后,房事的频率也渐渐减少。

结婚七年之后,在别人眼里越来越美艳丰润的校花老婆,李中易有时候在床上,反应明显要慢半拍以上。

如果,把校花老婆抱到浴缸里,摁到沙发上,或是搂到黑暗的阳台上,李中易往往会情火如潮,勇悍无比。

有一次,带着校花老婆郊游的时候,李中易楞是玩了一把紧张刺激的车震。没想到,从那以后,李中易痴迷的爱上了野外。

由于花蕊夫人一直没吱声,显然是在权衡利弊,李中易难免有些走神。

忽然,一只涂着粉红色丹蔻,似玉脂雕成的白皙嫩足,差点亮瞎了李中易的“贼眼”。

暖玉般的美趾,如五棵细嫩的葱白;圆柔的趾肚像五只蜷缩的小兔,似慌似喜;软缎般的半月型脚弓,光滑细腻;脚型纤长,柔若无骨。

曲秀的脚心如清婉的溪潭,沁身于此,足以令人彻底忘却忧烦。

好半晌之后,李中易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玉手嫩似水,玉足娇如雪,这面上罩着薄纱的花蕊夫人,究竟是何等的天香国色?

李中易的心里边,一股子久违的猎奇感,充斥着整个心房。

对于偷窥,李中易可是老手。他那戴着乌纱帽的脑袋纹丝不动,只偶尔转动着眼珠子,时不时的瞟一眼,那只格外荡魄的美足。

“李少监,谢谢你的提醒,吾知dào

了。”花蕊夫人幽幽一叹,“唉,画喵跟在吾身边,已经好些年了。”

李中易微微抬头,花蕊夫人的面上依然罩着轻纱,只是,好象没梳头?

联想到,散落一地的茶盏残片,他猛然间意识到,花蕊夫人应该是午休刚起床,就发觉她的那只爱猫“画喵”不见了,于是勃然大怒。

李中易心中的疑虑顿解,他心想,如果不是花蕊夫人突发小性子,给气糊涂了,怎么可能赤足召见他这个外臣呢?

由此可见,花蕊夫人原来有多受宠?李中易暗暗叹气,不管多漂亮的女人,都不能宠得没了边,否则,肯定要给惯坏。

“禀贵妃,微臣也许能够找回那只……那只……”李中易其实知dào

那只猫叫“画喵”,却故yì

装出磕巴的样子,想引出花蕊夫人的思宠之情。

“是画喵,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既乖巧,又伶俐……”花蕊夫人喋喋不休的说了画喵的N多优点。

李中易压根就没有催她停下的意思,一边听美人儿唠叨,一边欣赏着她那只晃来晃去的妙足,其中的绝妙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吾以前只是觉得你的医术很高明,这一次却看出,你确实是个忠心的。”花蕊夫人凝眸盯着李中易,“只是,吾可以一直信你么?”

“贵妃待微臣恩重如山,微臣如果不忠心报答,那还算是个人么?”李中易故yì

说得有点痞,目的就是想哄住花蕊夫人,让她看到他效忠的巨大诚意。

但凡混过官场的人,忠心都是需yào

表的,就看你是否表得巧妙了。

“唔,我就知dào

你是个有良心的,不象某些人,只会甜言蜜语的哄骗……”

也许意识到,当着外臣的面数落那个“负心贼”孟昶,大有不妥之处,花蕊夫人的说话声嘎然而止。

李中易心想,不管多么美丽的女人,毕竟还是女人,一旦感情受到严重的挫折,自然就要心生怨恨。

上辈子,李中易的校花老婆,过三十二岁生日的那一天。李中易仅仅因为路上堵车,送花晚了五分钟,就被他老婆唠叨了半个多月。

“哦,对了,你说可以帮吾找回画喵?”花蕊夫人忽然才想起这事,就急迫地问李中易。

按照李中易从校花老婆那里得来的经验,要想获得女人的欢心,必须从很小但是她又非常关注的小细节做起。

毕竟,他这个主管宫内事务的少监,如果获得了代行后权的花蕊夫人的体谅,很多事情办起来,就要容易许多。

“回贵妃的话,臣一定尽lì

想办法,只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李中易看似说得慷慨激昂,实jì

上,话里的意思却非常的活泛。

伺候校花老婆的教xùn

,李中易可是不老少。一旦你某天把话说死了,却又没有做到,她就会小心眼的,替你记上一大笔。夫妻俩只要拌嘴,她就会把这些陈谷子烂麦子的事情,一一抖露出来,让你好kàn



所以,李中易明明很有把握重新捡回那只画喵,他就是不愿意把话说死。

花蕊夫人此刻越是揪紧了芳心,等李中易找回那只猫后,她就越会默默的惦记着他的好处。

“咯咯,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粗……鄙……”花蕊夫人轻声一笑,那只偶尔露出裙外的美足,微微的晃动着,仿佛是有意识的**李中易的眼球。

罪过,罪过啊,李中易暗暗告诫自己,皇帝的女人,多看两眼,都是死罪。

就算是花蕊夫人有些失宠,也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否则,他李中易全家老小的脑袋,都不够孟昶砍的。

“如果贵妃没有别的吩咐,微臣这就命人去找那只画喵?”

李中易觉得,他要是继xù

偷窥那只绝世美足,搞不好真要出大事。于是,他赶紧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迅速撤出凤仪殿内。

“你们这帮子贱奴,竟敢如此的玩忽职守,本官已经讨了贵妃的懿旨,若是等一会再找不到画喵,小心你等的屁股开花,都明白么?”李中易站在凤仪殿外,他故yì

抬高声调,大声喝斥跪满了一地的内侍和宫女们。

“奴婢们叩谢贵妃天恩……”满地的内侍和宫女,就没有一个笨蛋,他们嘴上感激着花蕊夫人的仁慈,心里边更对李中易感恩戴德。

众内侍和宫女的脑袋,撞击地砖,发出的的巨大咚咚声,持续了一段时间。

李中易却故yì

不作声,这些人现在不多吃点苦头,将来就不会长记性。

以前,李中易还是区区司医的时候,花蕊夫人宫里的内侍或是宫女,没少给他冷脸子看。

如今已经不同于往日,花蕊夫人的无匹盛宠,也已变成了昨日云烟。

这帮惯于仗势欺人,跟红踩白的家伙,如果不借机整治一下,压一压他们的嚣张气焰,迟早要替花蕊夫人惹下大祸。

直到,李中易发觉有人已经磕破了前额,他这才缓缓的叫停。

“来人,把这帮子没用的东西,每人打三杖。”黄清得了李中易的暗示,断然下达了处罚的指令。

于是,这一帮子倒霉的货色,又被掖庭的打手们,一一摁到长条凳上,屁股上都挨了三棍。

“如果,因为疏忽大意,找不回‘画喵’,每人都赏八十杖。”黄清又被李中易逼着出头当恶人。

李中易背着双手,云淡风轻的含笑而立,颇有浊仙下凡的气派!

“黄掖庭,你吩咐人去御膳房,多拿一些鱼来。不管大鱼小鱼,都要剖开见血。”李中易说话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吐得很清晰,就是要让黄清听得很清楚,“然后再弄一些装菜的大箩筐,擀面杖、以及长长的麻绳,越多越好。”

不愧是皇宫大内,李中易要的东西,很快就收集齐了。

李中易捋起大袖,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个小时候抓鸟雀的陷阱:用绳子绑紧擀面杖,撑住大箩筐,箩筐里边的碟子里,装着几条血腥味很重的鱼。

“你们每两人一组,在宫内的各处,布下我这样的装置,一旦发xiàn

有猫钻进箩筐里吃鱼,赶紧象我这样的拉绳子,都明白了么?”李中易一边演示陷阱的效果,一边大声叮嘱犯了错误的内侍和宫女们。

等每个人,都上场实jì

操作了一遍,李中易觉得可以了,就把这些内侍和宫女,都撒了出去。

等李中易布置妥当,站起身的时候,却见花蕊夫人身边的一个亲信宫女,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李中易微微一笑,冲那个亲信宫女点了点头,转过身子,潇洒的迈步走回含元殿。

由于第四纪冰川期的周期性气候变化,从公元七世纪开始,中国的大部分地区的气温显著升高。

这个时代,成都盆地的冬天,气温和后世的昆明差不太多。以至于,成都本地人,大多都不知dào

,下雪是个什么光景。

李中易刚才来见花蕊夫人,临出门的时候,发觉气温并不低,也就没有披上瓶儿亲手做的貂氅。

回到自己的官厅里边,李中易抓紧时间看公文。作为服wù

宫中的官僚,李中易必须尽快熟悉宫中的各项事务,以免一时不察,犯下大错。

李中易当年刚被提拔为副院长的时候,除了必要的官场应酬之外,就躲在办公室里,足足看了半个月的院内文件。

混官场最基本的要求是,你必须懂上边政策的基础上,再去了解本部门实jì

运作过程中的各类潜规则。

殿中省内的“文件”,自然就是往来各处的公文了。宫里的哪些事情是怎么处理的,通过抄录的奏折底稿以及公文的原件,李中易至少可以了解到七分的实情。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处理,李中易就需yào

花时间去摸索了,这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问题,不能太心急。

受限于法治观念的淡薄,这个时代的官员们,手里的自由裁量权,非常大。

官员施政或是执法的逻辑是:有律循律,无律循例,无例还可以创例。

创例这事很有点意思,只要绝大部分人觉得有理,就很容易被传为佳话。

到了申时正(下午三点整),鼓楼那边鼓声大作,“下班”时间到!

李中易从胡床(椅子)上站起身子,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一下腰腿,这才缓步离开含元殿。

既然魏庭岳提前溜了,显然,事先约好的今晚饮宴,也就跟着泡了汤。

第84章 不吊你

李中易走出宫门,一只脚已经踩上了车辕,却听见黄清在身后喊他,“李爷,李爷,请留步,请留步……”

娘的,烦不烦呐,这都已经“下班”了,有啥事不能明天再说?

尽管李中易心里很不爽,可是,黄清已经奔到身旁,他总不能装没听见吧?

“老黄,又有啥事?”李中易皱紧眉头,冷冷地看着直喘粗气的黄清。

黄清本就是个人精,自然晓得下午他拖李中易下水那事,办得很不地道,他赶忙陪着笑脸,喘着粗气,说:“贵妃的那只猫……画喵,已经找到了……贵妃欢喜的不得了,说是要重重的赏你,命老奴来请您回宫。”

李中易的心里很别扭,不就是找到了一只猫么,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

“不去。”李中易果duàn

的做出了决定,他心想,老子是有辉煌战功的子爵,响当当的四品大员,又不是你花蕊夫人的奴才。

“上班”的时候,李中易那是职责所在,必须哄好宫中的贵妇们。这都已经下班了,难道还要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啊!”黄清当场傻了眼,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李中易居然是这种态度。

“老黄,你下午那事办得咋样,你自己心里清楚吧?嗯,你回去告sù

贵妃,就说我出宫后,就不知dào

了去向,遍地都没找着,明白么?”李中易借着机会,狠狠的敲打了黄清。

李中易明摆着告sù

黄清,他连贵妃的召见都敢敷衍,何况你小小的一个内谒者监?

黄清这个死太监,心眼子太活泛,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必须要给点教xùn



“这……不太好吧?”黄清显得很犹豫,眼珠子一通乱转。

李中易却心里有数,这个死太监平日里没少做欺上瞒下的破事,说假话骗人,他是个绝对的高手。

“你自己看着办吧。”李中易懒得再理会黄清,直接登车回家,长袖挥摆,没带走一片云彩。

“老子今天这事做得真是缺心眼。”黄清知dào

惹恼了李中易,暗暗懊恼不已,“啪!”抬手重重的扇了他自己一耳光。

李中易回到家中的时候,郭怀已经等在了门口。

“安民,今儿个怎么这么有闲?”李中易故yì

和郭怀开玩笑。

郭怀嘿嘿一笑,说:“夔王命人告知末将,香帅需yào

选若干名元随,末将不才,把他们都带来了。”

按照蜀国的规矩,四品官已经算是朝廷的重臣,有资格享shòu

朝廷发薪俸的“元随”十六名。

若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则更不得了,有超过九十名的“元随”护在车驾左右。

所谓的“元随”,也叫带刀护卫,相当于后世贴身保卫首长的西北海保镖。

朝廷对于重臣身边的元随,所携带的武器,也有着严格规定,允许带刀、枪、棍、甚至是弓,却严禁带弩。

弩这种东东,由于杀伤力大,射击精准,弩手的训liàn

相对于弓手要快速得多。即使是尚武精神最浓厚的大唐朝,也禁止官民私下里拥有,更别提文风日盛的大蜀国了。

通俗点讲,这个时代的单弓弩,就相当于后世的步枪,手弩就是手枪。

李中易的元随,由郭怀亲自在军中优中选优,清一色的原乡军第一营和第二营的最精锐战士。

郭怀拱着手说:“为了保护好您的安全,末将自己做主,让每个‘元随’都携带了弓。”

李中易扫了眼昂首挺胸的“元随”们,果然在他们的肩头,都背着一张弓。

此时的李中易,已经不是纯粹的军事菜瓜,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元随们背的是一石半的强弓。

一石弓,指的是拉满弓的力道为120斤,一石半就是180斤。

在这个时代,能够拉得开一石弓的弓手,已经算是精锐弓手。至于一石半的硬弓,能拉得开的弓手,更是少之又少。

没想到,郭怀一次性就从乡军之中,找出了24个人来。由此可见,李中易一手打造出来的乡军,可谓是人才济济啊!

李中易有些奇怪地问郭怀:“你怎么安排了24个元随?”

郭怀憨厚的笑了笑,说:“末将私下里琢磨着,元随们守在宫门外,也怪劳累的。今儿个跟着您出门上朝的十六名元随,其中的八人,明儿个就留下家里歇息,轮流换班,大家伙的精神头也足不是?”

李中易明白了,郭怀这是担心元随每天都跟着,没办法休息和换班。万一出现紧急情况,恐怕元随们的精力不济,招架不住。

“安民有心了。”李中易抬手重重地拍了拍郭怀的肩膀,这才是真心待他的铁杆兄弟呐。

“既然来了,晚上就在我这里一起喝酒吃肉。”李中易拉着郭怀的手,就要往家里走。

郭怀却说:“弟兄们今天都请好了假,这会子全在染香院内等着请您喝酒呢,夔王也要来。”

李中易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在青*楼里,庆贺他的升官发财。

没办法,这个时代请客的风俗,就是喜欢在青*楼里边,享shòu

吃喝玩乐的一条龙服wù



实jì

上,这种请客的方式,非常符合市场经济的规律。

在青*楼里边吃饭,不仅有现成的美女陪着斟酒,而且有丝竹伴奏,散乐(主要是杂耍)佐酒。

最妙的是,即使喝多了,没法子回家,也有美女相伴一宿。早上酒醒时,若是来了性致,正好捉着美人儿亲热一番再说。

等郭怀陪着李中易到场的时候,孟仁毅已经在座,正磕着瓜子和一帮子丘八胡吹猛侃。

“无咎啊,你看看,人都到齐了,就等你这个正主儿了。”孟仁毅也没个正形,斜躺在榻上,一条腿伸出去老远。

“参见香帅。”刚才还在聊天的一帮丘八,忽然都爬起身子,齐刷刷的躬身行礼。

李中易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没见到外人,这才稍稍安心。

“今天就一件事,喝酒吃肉,没有什么香帅。”孟仁毅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紧交待众人,别在人前乱喊香帅,这里已经不是河池那种小地方。

李中易迈步过去,坐到孟仁毅的边上,见大家都还站着,他忍不住皱紧眉头,摆手说:“都坐下说话吧。”

于是,这一大帮子他的嫡系将领,才重新坐回到榻上。

“弟兄们,这里已经是京师,我又已经离开了军队,现任殿中少监。所以,大家以后只能称呼我为李少监,都明白么?”

李中易和孟仁毅私下里对了个眼色,他们俩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于是李中易索性把话挑明了说,免得这些没见过大世面的丘八,惹来大祸。

“喏。”没想到,这些丘八们习惯成了自然,一直把李中易的话当作是军令,这一次居然又是齐声应答。

李中易扭过头,瞪着有些尴尬的郭怀,冷冷地说:“下次见我的时候,弟兄们再乱叫,你这个鸟都指挥使就别当了,滚回去种地。”

“喏……呃……不对……是……”郭怀觉得很别扭,一张黑脸涨得发紫。

他们都是李中易自草莽之中,一手提拔起的心腹。按照一日为帅,终身为帅的大道理,为啥反而还挨了香帅的骂呢,真他娘的想不通啊?

见李中易有些郁闷,孟仁毅扔掉手里的瓜子壳,笑着解释说:“你们呀,刚从乡下来到京师,需yào

学的东西还很多。这么说吧,你们在无咎的私宅里边,无论称呼香帅,还是臭帅,都随你们。只是,出门在外,只要有一个外人在场,都得给老子管好嘴巴。谁要是乱说话,惹来言官弹劾,别说无咎老弟了,就算是我这个亲王,也保不住你们的脑袋,这下都听懂了吧?”

经孟仁毅一番半文半白的讲解,包括郭怀在内的一干粗汉子,都意识到了其中的严重性。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不懂高层政治,主要是李中易只教了他们训liàn

近代军队的方法,却疏忽了基本政治素质的培养。

以前,在河池的时候,孟仁毅完全可以一手遮天。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和半文盲,跟在李中易的身旁,几乎可以横着走路。

不管是如今,还是后世,军队里面比拼的可不是写诗作词的文化水平高低。

自古以来,丘八们之间就只认一个理: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爷。

开席之初,丘八们一起推杯换盏,举止倒还算是有礼。等到酒酣耳热的时候,原本还算雅致的室内氛围,被“他娘的”,“入他祖宗”等粗言秽语,给活生生的熏掉了好几个档次。

更有甚者,喝多了酒后,直接把手摸进了陪酒女娘的怀里。

孟仁毅和李中易都见过大世面,对于风尘女子,也没多大的兴趣,自然不会失了风度。

李中易顶多也就是让陪酒的娘子帮着斟斟酒,他拿起酒盏敬一下众人罢了。

孟仁毅爱闹,就把陪酒女娘抱到腿上,让她喂酒喝,仅此而已。

“我听说你今儿个帮贵妃抓猫来着?”

孟仁毅摆手撵走了身旁的陪酒娘子,李中易也早就被身旁的劣质脂粉熏得头晕,顺势也赶了她走。

“咳,消息传得这么快?”李中易心想,高高的宫墙看似防守严密,实jì

上,却是四处漏风。

“嘿嘿,宫里的各路眼线多的是,我也留了一手。”孟仁毅的话,让李中易意识到,这正应了股市里的那句老话,鱼有鱼路,虾有虾道,就看谁消息更灵通?

“没办法,魏庭岳提前溜了,我这个懵懂货,却让黄清给撞上了。”李中易抿了口酒,叹息着说,“资历浅,就是吃亏呐。”

“唉,贵妃没杀人,有人欢喜,有人愁啊。”孟仁毅摇头晃脑的说出了令人惊悚的宫帏内幕,“我听说,刘充仪就很不高兴。”

第85章 胃口(新的一周,求推荐票)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当值的时候,如果下令杖毙无数,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我啊。”李中易饮下一盏酒,冷冷一哼,“老子不想惹任何人,但是,谁要想在背后搞老子的鬼名堂,管她是刘充仪还是马充媛,哼哼,老子也不是吃素滴。”

“得,都知dào

你手毒,一口气就杀了几百口人的事,京城里已经传达沸沸扬扬。”孟仁毅咬了一口手里的鸡腿,“你知dào

老百姓都叫你什么?”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刽子手?”

“嘿嘿,李人屠,这名号很响亮哈。”孟仁毅笑惨了,手里的鸡腿一不留神,就掉到了榻上。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他心想,恶名也是名,只要让人有了忌惮,不敢轻易对他下手,就是好事。

“刘东川来找过你?”李中易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子就找准了要点。

孟仁毅取过帕子,擦拭了一番手上的油腻,他点点头,说:“他给我送来了五千两银子,我知dào

你的脾气,就打着哈哈让他原封不动的抬回去了。”

“嗯,你做的对。这种钱可不好收啊。”李中易捧起酒盏,意味深长的说,“说句老实话,在宫里,我不会偏向任何人。就拿贵妃来说吧,昨日还是宠冠六宫,如今呢?”

孟仁毅频频点头,说:“咱们就当个纯臣,不图那点小利,也不须冒啥风险,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

李中易心里忽然一动,就小声问孟仁毅:“你军中的大将,都可靠么?”

孟仁毅眼眸闪了闪,犹豫了好半晌,这才说:“有很多是上边的人。”他拿手指了指屋顶。

李中易立时大悟,敢情孟昶这个昏君治国强军很无能,控zhì

和监视自家兄弟却是一套一套的。

“那乡军编入你的队伍……”李中易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忙又问孟仁毅。

孟仁毅嘿嘿一笑,说:“我一早就写过奏报,皇兄不答yīng

,我哪敢自专?嘿嘿,主要还是张业太跋扈了,在收拾他之前,皇兄只会扶持于我。”

李中易彻底明白了,孟仁毅其实啥都知dào

,一直装糊涂罢了。

‘那你和上边……”由于担心隔墙有耳,李中易故yì

只说了半截话,以孟仁毅的聪明劲,一定能够理解其中的内涵。

“唉,我和皇兄本不是一母同胞。你不知dào

,我八岁那年,宫里突然走水(失火),如果不是皇兄带人及时赶到,又亲自将我抱出火场,我恐怕早就被烧成了灰烬。”

李中易看得出来,孟仁毅对孟昶非常有感情,八岁的事一直念念不忘,可想而知,孟仁毅的确是个很重情谊的好兄弟。

“无咎,说句心里话,没有皇兄的拉拔,就没有我如今的快活日子。”孟仁毅一口饮尽盏中酒,“我们兄弟健在的一共五个,除了皇兄之外,其余的几个,都是富贵的闲王罢了。”

李中易算是搞明白了,孟仁毅感念于孟昶的恩德,没有丝毫要谋反的心思。

另外,孟昶在孟仁毅的军中,安插了不少眼线,由此可见,孟仁毅并不能真zhèng

掌握住金吾卫的兵权。

如今,权臣张业势大难制,孟昶的实力还不够,李中易只得暂时按下鼓动孟仁毅自立为主的小心思,寻机待变吧。

庆功酒喝了两个多时辰,李中易和孟仁毅并肩出门回家,郭怀这些兵头们却继xù

留在了染香院内。

看样子,他们这些久未沾荤的丘八们,今晚九成九是要拥美高卧了。

李中易自己不喜欢沾惹风尘女子,但他不是伪道学,也就没有阻止郭怀等人**作乐。

这个时代的风俗就是如此,当官的如果没玩过几个青*楼里的小娘子,说出去都会惹人笑话。

李中易心想,还是皇权时代好啊,**宿柳都可以传成佳话。

要是在后世的共和国,当领导的别说公然嫖*娼这种美事了,就算是**小三,也必须偷偷摸摸的,惟恐让人发xiàn



李中易回到家中,安顿好元随们的住处后,估摸着薛夫人早就睡下了,就径直回了他自己的卧房。

卧室里亮着灯,窗户纸上映出两个人影,李中易走到门边,却听见芍药的说话声。

“瓶儿,我已经快憋疯了,现在,非问个清楚不可,夫人明明没有唤我去,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说芍药妹妹,我劝你还是坐下说话,别这么着急,好不好?”瓶儿的语调显得很平和,没有丝毫的烟火气。

“你……你今天不说个清楚,我……我……”芍药又急又气,可是,面对不愠不火的瓶儿,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面,毫无着力点。

“其实呢,夫人很早就允诺过,要把姐姐我赏给咱们的爷。”瓶儿不紧不慢的说,“你呢,那个时候一直想攀上二郎的高枝,心思根本就没在咱们的爷身上,唉,怪得了谁呢?”

李中易暗暗点头,瓶儿一语中的,恰好击中了芍药的超级软肋。

“再说了,姐姐我也不是没有照顾你啊?今儿个不是安排了你值夜伺候爷么?”瓶儿的反击并不凌厉,却逼得芍药没话说。

“爷到现在还没回来,真是急人。”芍药知dào

说不过瓶儿,这是典型的没话找话说。

瓶儿却淡淡地说:“我说芍药啊,我必须提醒你,就算是你将来得了爷的大宠,当上了正室娘子,也没资格管爷在外面的事,懂么?”

嘿,瓶儿这种拐着弯子骂人,却不带半个脏字的手段,很对李中易的胃口。

李中易故yì

轻手轻脚的退后几步,然后加重脚步,往卧房门前走去。

“爷回来了。”芍药听出是李中易的脚步声,又是第一个冲了上去。

李中易笑眯眯地望着芍药,心里却在想,这个蠢货,一直学不乖。

芍药这么干,显然,会让后院的管家小娘子瓶儿,很难堪嘛。

可是,瓶儿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一瘸一拐的走到李中易的身前,盈盈下拜,“贱妾拜见爷。”

李中易望见瓶儿蹙紧的秀眉,不由心头一热,算上昨晚的亲热,一共吃了这妮子不下五回。

刚刚破瓜的瓶儿,就承shòu了狂欢之乐,也难怪走路都觉得疼。

李中易爱怜的将瓶儿揽进怀中,在她的粉颊上,轻轻地啄了一口,邪魅的笑道:“等会爷给你抹上药,就不疼了。”

“爷……”瓶儿瞥了眼满脸失落的芍药,她故yì

甜腻地拖长了声调,搂住李中易的脖子,扭动着小蛮腰,嗲嗲的撒娇。

芍药气得脸色发青,却又只能干瞪眼,无可奈何。

李中易搂着瓶儿抚慰了一会儿,临进净房的时候,却把芍药也一起叫了进去。

嘿嘿,妾婢争风,李中易这个大老爷们,夹在中间享shòu

齐人之福,其实挺美!

李中易赤条条的泡在热水里,瓶儿帮着洗头梳头,芍药忙活着搓背按摩的活计

爽啊,李中易微微闭着两眼,心里颇有些自得,这才是大老爷们过的滋润日子呐。

想当初,李中易刚把校花老婆泡到手时,那可是乾坤倒转,他明明累得要死,还要帮着自家女人搓胸擦背的呀!

突然,李中易察觉到他的命根子,被一只小手轻轻的捏了一下。

嗯哼,除了越来越胆大的芍药之外,还会有谁?

李中易懒得睁眼,沿着那只小手,一路摸索过去,隔着薄纱,恰好迎上一对“玉丸”。

嗯,李中易感觉有点象柚子,又有些类似小西瓜,总之,手感蛮不错。

“呀……”芍药刚想凑拢一点,让李中易揉得更舒服一些,却不料脚下的木屐猛的一滑,脑袋重重的磕到浴桶边沿上,疼得哇哇乱叫。

李中易就算没有任何证据,心里也隐约有些明白,芍药倒霉的这事,多半和爱吃醋的瓶儿有关系。

果然,等李中易从木桶里站起身子,却见芍药的脚边,几乎全是滑溜的猪苓(古代洗发精)残液。

这个瓶儿真不是一般的厉害,芍药的前额都差点磕破,却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哎,究竟是瓶儿太狡猾,还是芍药白长了一张明星脸呢,清官难断家务事呐!

嘿嘿,难得糊涂。对于后宅之事,大丈夫就应知之为不知,才是知也。

回到卧房后,李中易轻而易举的摁住瓶儿,拨开她的双腿,又替她的腿心伤口抹了有助于快速愈合的清凉药。

就寝的时候,李中易搂着瓶儿,酣然入睡。

芍药就躺在床前脚踏铺盖上值夜,她始终竖起耳朵注意着床上的动静,楞是一宿没合眼。

忽然,熟睡中的李中易察觉到一丝异样,有一只小手,居然沿着他的胯部,一路摸到了裆内。

李中易悚然一惊,立时发觉不对,瓶儿依然窝在他的怀中,睡得异常酣甜。

芍药,你这小妮子,好大的胆子啊!

李中易本想继xù

装睡,可是,那地方慢慢的变大,越来越硬。

这时,一对娇挺高耸的顶住了李中易的后背,他的耳旁忽然传来蚊呐般的细声,“爷,要了奴吧……”

在小妾的身旁偷*情,李中易这还是一次玩,觉得很刺激。他刚躺平了身子,背后的芍药就迫不及待的贴了上来,整个娇软的身子全都趴到了他的身上。

李中易探手一摸,娘的,这个色妞,居然早被她自己剥了个精光,片缕不剩。

芍药的显然很想成为李中易的女人,这样她就不会明显矮瓶儿一头了。

可是,这小妮子毕竟没开过苞,经验严重不足,在李中易的身上扭了半天,始终也没成其好事。

李中易被芍药给逗出了猛火,但又担心惊动了瓶儿,免得尴尬。

最终,李中易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悄悄的从被窝里出来,揽住柔若无骨的芍药,一起转移到了脚踏的铺盖上。

“咯吱。”谁曾想,脚踏在同时压上两个人之后,居然发出了轻微却又刺耳的响声,芍药吓得立时屏住了呼吸。

第86章 推拿

李中易这时已经停不下来了,他单手揽住芍药的娇体,腾出另一只手,将她的铺盖挪到卧室的地砖上。

由于担心动作过大,惊动了瓶儿,李中易拨弄着芍药让她趴坐在腰上。

李中易的手指尖忽然勾出一大抹浓蜜,他心里暗暗好笑,难怪芍药被骂作是骚蹄子!

芍药有些疑惑,李中易的左手怎么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口鼻,她正在纳闷之际,一股子撕心裂肺的剧痛,刹那间,击穿了她的娇躯。

真个是: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良久之后,李中易抱紧芍药的隆臀,快活的当了“宋江”。

李中易胡乱地扯过芍药的小衣,擦拭了一遍身上的汗珠和黏腻的落红,然后在芍药依旧发烫的俏脸上,轻轻的啄了一口,轻声道:“爷很爽。”

和芍药又温存了一会儿,李中易悄悄的爬回到床上,嗯,瓶儿依然睡得很香。

再次进入梦乡之前,李中易琢磨的却是,下一次,一定要把芍药和瓶儿叠到一块儿,好好的玩儿。

四更起床的时候,李中易暗中观察了一下,他发xiàn

,芍药走路的姿势很正常,并不象瓶儿那般的一瘸一拐。

嗯,这个胆子很大的妮子,属于耐造型的,体质很棒嘛。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一想起芍药这妮子被戳哭了,还不敢哭出声,他的心里就颇为自得。

今天的常参,朝堂之上依旧在扯皮,焦点依然集中在组建新军的主导权上面。

几派力量互不相让,又是一场令人劳累的拉距战。由于朝堂上的力量对比,并未发生显著的变化,李中易私下里以为,这种争权夺利的斗争,恐怕要持续一段时间。

等李中易回到含元殿的时候,恰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内侍捧来饭菜,李中易略微一看,果然都是他昨天点的吃食。

嗯哼,身为殿中省的三把手,享shòu

着点菜吃小灶的特权,不过是根本夹不上筷子的小事情罢了。

吃过午饭,李中易背着手在殿前的空地上溜弯,这时,一个凤仪殿的内侍过来传他,说是贵妃今儿个又没有食欲,一口饭菜都没有吃,怀疑是不是病了。

李中易步入凤仪殿的时候,沿途看见他的内侍和宫女们,纷纷上前,热情的给他行礼问安。

这些内侍和宫女,也都是聪明人,如果昨天不是李中易插手,他们这些人恐怕早就被杖毙了。

“罢了,罢了。”李中易含笑点头,对每个向他行礼的内侍或是宫女,都显得很客气,丝毫也没有殿中少监的官架子。

在宫女的引导下,李中易见到了斜歪在凤榻之上,浑身怏怏无力的花蕊夫人。

“微臣拜见贵妃。”李中易的声音,惊动了昏昏欲睡的娇慵懒怠的花蕊夫人,她缓缓抬起头,瞟了眼立在不远处的李中易,懒洋洋的说,“昨儿个找着画喵,吾本欲重重的赏你,却没找着你的人,只能作罢了。”

“那本是微臣应尽的本分罢了,当不得重赏。”李中易嘴上谦虚着,心里却明白,他昨天故yì

没来领赏,让花蕊夫人心里很不爽,这是被惦记上了。

“你给把把脉,吾怎么老是没有食欲呢?”

“喏。”李中易抬起头,却赫然发xiàn

,花蕊夫人已经取下了原本遮盖住脸部的薄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怎么说呢,很像台湾那位萧姓女模特的芍药,已经算是异常标致的女郎。可是,如果芍药和花蕊夫人并肩站到一起,就完全是衬托红花的绿叶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怎么了?李少监?”花蕊夫人一直没见到李中易挪地方,心里就有些奇怪。

李中易幸好是个厚脸皮,猛然警醒后,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说:“贵妃的气色最近差多了,应该多喝点鸡汤,补补身子。”

“唉,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就是没胃口。”花蕊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

李中易赶紧挪开了,一直盯在花蕊夫人脸上的目光,如果继xù

看下去,天知dào

会出什么丑?

娘的,孟昶那小子真是暴殄天物,放着艳冠群芳的老婆不理,却去宠爱那个身有异香的谢才人,脑子进水了吧?

这时,花蕊夫人已经伸出了香肌玉肤似的皓腕,李中易走到凤榻上的小几子前,就有宫女上前要给手腕遮帕子。

花蕊夫人却十分哀怨的说:“三郎不会再来了,不遮也罢。”宫女吓得脸色苍白,慌忙退下。

和上次隔着锦帕子的感觉完全不同,李中易十分怀疑,他捏在了一团肉若无骨的棉花之上,那白皙晃眼的皓腕,令人不敢直视。

李中易暗暗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勉强控zhì

住呼吸,开始凝神把脉。

脉相紊乱,心律不齐,肝火极旺,痛经,李中易一口气诊断出四种毛病。

难怪,花蕊夫人今天说话,象是吃了火药似的阴阳怪气,敢情主要是痛经惹的祸。

这个时代的药方,尤其是汤药,没办法迅速解除痛经带来剧烈的疼痛,有着疗效滞后的弊端。

针灸治疗痛经有一定的效果,但是,只能缓解两个多小时罢了。

其实,李中易的脑子里,装着一个显效的药膏——《古方温经贴》,这是清代名医“外治之宗”吴尚先的特门绝技。

此方由附子、玄胡、香附、白芷、五灵脂、独活、当归、木瓜、肉桂、川芎、枳壳、生姜、葱白等十三味中药秘制而成药膏,直接贴在肚脐和后腰的俞穴之上,效果异常显著。

可是,话到嘴边,李中易鬼使神差的却说:“贵妃是不是每隔一个时辰,就觉得腰酸得直不起身子,接着,就是难忍的抽痛?”

“是的,酸得坐不直,疼得咬破唇。”花蕊夫人心有余悸的说了大实话。

“不瞒贵妃,臣这里有一套按摩的方法,可以教给您身边的宫女,只要疼得厉害的时候,就让她帮您揉一揉按一按,会舒服很多的。”李中易诚恳的做了解释。

花蕊夫人歪着脑袋,略微一想,就点头答yīng

了,招手唤来最亲信的颦儿,让她跟着李中易学习按摩的手法。

于是,李中易十分耐心的教颦儿,怎样认穴,怎么用劲,什么时候只出三分力,什么时候又要拿出浑身的劲,教得非常细致。

过了半个时辰,突然就听见花蕊夫人“哎哟”一声,手捂着后腰,软趴到了小几子上,高一声低一声的开始闷哼起来。

李中易赶紧让颦儿用刚学到的按摩手法,去帮花蕊夫人捏腰,拿背,他自己则退到了偏殿等候。

过了一会儿,殿内忽然传出花蕊夫人凄厉的喊声,“疼死我了……杀千刀……”

这时,李中易就见颦儿快步朝他跑过来,她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五根清晰的手指红印。

颦儿小声说:“我……我刚才拿捏不好力道,非但没有减轻娘子的痛苦,反而……娘子请您帮着按摩按摩,她……疼得实在受不了了……”

见李中易显得很犹豫,颦儿小声解释说:“娘子这是老毛病了,宫里的御医都给瞧过,药方全部不管用。”

“这……这不太好吧?”李中易确实感觉到为难,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进了贵妃的寝宫,还要帮花蕊夫人按摩?

一旦这事传了出去,李中易的脑袋,恐怕就要难保了啊。

“这倒不妨事,以前,也有按摩博士替贵妃按摩来着。”颦儿哀恳的望着李中易,“娘子她……已经有两个多月,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怪可怜的……”

李中易听明白了,敢情花蕊夫人那些特殊的礼防措施,包括脸上罩薄纱、拿脉要盖帕子,其实都是她自己拿的主意,做给孟昶看的,想讨皇帝的欢心。

如今,皇帝已经两个多月没进花蕊夫人的寝宫,她恐怕也懒得做那些秀了。

这倒也是,男人已经变了心,你就算是做出再多的花样,也没人来看啊。

于是,李中易跟在颦儿的身后,直接进了花蕊夫人的寝宫。

颦儿走到花蕊夫人的身旁,凑到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颦儿拉下床幔,在里边忙活了一阵子,这才叫了李中易过去。

李中易走近床边,定神一看,花蕊夫人正趴在床上,凝脂暖玉般的光滑背脊上,只系了一条红色的肚兜带子。

花蕊夫人的身子两侧,被几层被子堆起老高,遮得严严实实,仅仅露出盈盈一握的水蛇腰以上的部分。

她的臀下是一条名贵蜀锦织成的长裤,腿部的后半截完全被盖在了被子里面,根本看不见内里的光景。

颦儿主动退守到寝殿门口,帮李中易望风,李中易注意到这个细节之后,心下稍安。

“贵妃,等会可能有点疼,请您稍微忍着点。”李中易觉得这个被男人抛弃的女人,其实挺可怜,他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嗯。”花蕊夫人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勉强哼了一声,算是认同了李中易的说法。

李中易伸出最有劲道的右手大拇指,很想找准穴位,可是,亮晃晃的雪肌,晶莹半透明的粉背,令人眼花缭乱,浮想联翩,杂念丛生。

娘的,李中易惊恐的发觉,他裤子里的那个小兄弟,居然有了剧烈的反应。

不行,不行,继xù

这样下去,脑袋迟早要掉的。

李中易恶狠狠地抬手掐了大腿内侧一把,色迷心窍的绮念,立时被剧烈的疼痛感,驱得烟消云散。

“嗯哼……”李中易刚刚用力的摁住肾俞穴,花蕊夫人马上吟叫出声,他不敢怠慢,赶紧又拿住了另一侧的关元俞穴,正反手用力搓揉了几下。

花蕊夫人的哼哼声,立即减弱了许多,李中易松了下手,她马上又大声闷哼出声。

“贵妃,这几个穴位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只是,这长强、腰俞和秩边三穴在臀上,微臣惟恐冒犯了您……”李中易一边搓揉,一边凑到花蕊夫人的耳边,小声提醒她。

第87章 金丝楠(求推荐票)

“嗯。”花蕊夫人沉默了片刻,却只是哼了一声,李中易懂了,她这是同意了。

既然花蕊夫人迷迷糊糊的点了头,李中易也就不客气了,他张开手指,同时拿捏住她腰臀上的几个“治本”的穴位,按照祖传的两仪推拿手法,在治疗痛经的同时,缓缓地拿捏着,抓揉着。

不知不觉间,花蕊夫人已经停止了呼痛,可是,如凝脂般滑腻的娇嫩肌肤,却如同雪浪一般,开始晃动起来。

当花蕊夫人那浑圆丰润的翘臀,缓缓翘起,粉雪的娇躯微微开始发颤,李中易悄悄的在她的腰俞穴上,用了一股子巧劲。

“呀……”花蕊夫人仿佛被人施了定身魔法一般,粉嫩香雪的娇体,僵成了一张美妙绝伦的玉弓。

李中易适时收了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就象是刚刚全副武装,进行了二十公里越野急行军一般。

这时,“呼……”花蕊夫人长吁了一口气,僵硬的背弓忽然软塌下来,整个人瘫趴在了床上,一动不动。

“贵妃,贵妃……”李中易叫了两声,没见花蕊夫人有任何反应,睡得正香。

李中易缓缓的转过身子,深深地看了眼床上的那具美妙娇体,迈步离开了寝宫。

“贵妃已经睡着了,你赶紧进去照料着。”李中易淡淡地嘱咐守在殿门口的颦儿,“估计这两天疼痛的状况,应该大为缓解。如果两天后,贵妃还是疼得厉害,你再使人来找我。”

“多谢少监。”颦儿听说花蕊夫人居然睡着了,喜不自胜地连连给李中易行礼。

李中易摆了摆手,说:“医者父母心,贵妃其实也挺可……”他吞回了那个怜字。

“唉……”颦儿扔下一长串叹息声,进了寝宫里边。

李中易回到含元殿,坐下来喝了口热茶,脑子里始终盘旋着刚才的治疗过程。

花蕊夫人绝不仅仅是痛经的问题,更重yào

的是肝火超级郁积、阴阳严重失调濒临崩溃,引发的综合抑郁症。

其实,她是一个突然失宠后,一直悲愤难当的可怜女人!

如果继xù

这种状况下去,李中易敢断言,她撑不过一个月,就会彻底疯掉。

李中易刚才确实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趁着花蕊夫人痛得神智不太清醒的时机,帮着她泄了一把大火。

其实,就是用催情的按摩手法,变相帮花蕊夫人排出了腿心的郁火。

做这种事情,李红易确实冒了很大的风险。可是,谁叫他当时沉迷于绝美的妙境之中,怜花之心无法阻挡呢?

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如果花蕊夫人要怪他,他也没有办法。

以李中易如今四品大员的地位,即使花蕊夫人要整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中易笃定,他在花蕊夫人的身上,做的令她羞愧的事情,只要是个女人都羞于启齿,更何况是堂堂代后的贵妃呢?

更何况,花蕊夫人已经很久没见过孟昶的面,这失了宠的贵妃,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事已至此,想也白想,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临近下值的时候,颦儿忽然来了,一见到李中易,她就盈盈万福,“多谢少监出手相救,我家娘子两个多月来,头一次睡得这么香。奴婢出来的时候,我家娘子还没有醒。”

李中易心想,这颦儿显然是花蕊夫人的心腹宫女,有她在一旁帮着敲边鼓,替他说好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既然兼管着尚药局,自然有责任治好贵妃的沉疴,你不必如此多礼。”李中易不知颦儿的底细,自然要说些冠冕堂皇的官话。

颦儿却说:“自从上次少监治好了我家娘子的藓疾,奴婢就已经看出,您的医术远超群医。”

李中易淡淡的一笑,说:“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尽心医好贵妃。只是,有些按摩的手法是我李家的独门不传之秘,还望小娘子替李某保守好秘密。”

颦儿眨了眨眼,说:“只要我家娘子能够平平安安的,不再胡思乱想……奴婢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嗯,暗盘交yì

达成,李中易心里很满yì

。有颦儿这个贵妃心腹的协助,花蕊夫人应该不会恩将仇报了吧?

李中易看得出来,颦儿确实对花蕊夫人忠心耿耿,所思所想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贵妃。

“奴婢虽然不懂医道,却看得出来,我家娘子的身子骨,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奴婢抖胆,请少监帮着开几个药膳的方子,我家娘子老不想吃饭,铁人也会饿坏。”颦儿眼里含着热泪,满是哀伤地望着李中易。

李中易仔细的琢磨了下,食欲不振的原因很多,花蕊夫人主要是陡然失去盛宠,以至于忧愤成疾,一般的方子没啥大用。

“我先开个食疗的方子,山楂直接泡茶不加任何料,或是用醋泡旱芹,再熬一小锅鱼脍粥,必须用籼米。”李中易将方子递到颦儿的手上,一一交待的非常清楚。

颦儿手里捏着方子,忽然掉了眼泪,“您真是仁善。有些势利眼,连我家娘子的银霜炭都敢克扣。”她扔下这句话,掉头就走。

等颦儿走后,李中易不由暗暗摇了摇头,这还真应了那句老话,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呐。

宫里的有些真是胆大包天,连代行后权的贵妃的日常用度都敢克扣,可想而知,背后一定有股子势力,盯上了贵妃的宝座。

以李中易的脾气,公开帮花蕊夫人出这个头,无疑是脑子进了水。

李中易只可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私下里帮衬着花蕊夫人度过难关,多活上几年罢了。

至于她的贵妃宝座,只有孟昶可以决定,李中易自是爱莫能助。

当时,那绝世瑰宝一般的美妙胴体,赤果果的暴露于眼前,李中易就仿佛处于原子弹的爆zhà

中心一样,理智被轰得一干二净。

李中易想想就觉得后怕,他可不敢再次玩火,那不是他有资格碰的女人。

下值后,李中易在马车旁,遇上了孟仁毅的近侍,说是夔王邀请他去王府小聚。

夔王府的花厅里,除了孟仁毅之外,还坐了嘉郡王孟仁操,李中易一看就明白了,今天邀宴肯定和孟仁操有关。

寒暄了几句后,孟仁毅笑着替孟仁操说了话,“无咎,我六兄有些琐事,需yào

你帮忙。”

李中易看了眼正盯着他的孟仁操,就笑道:“既然是嘉郡王的事,只要李某能办得到的,没二话。办不到的,也别怨我。”

这官场上的逻辑,李中易早就掌握得滚瓜烂熟,就算是张张嘴就可以办的事,他也必须人为的增加一些难度,否则,别人怎么会感激你的出力呢?

“好,好,无咎老弟果然是个爽快人。”孟仁操竖起大拇指,大肆的夸赞李中易。

李中易私下里琢磨了一下,他管着宫里的尚药局、掖庭令、太液池的工程,以及宫外的太医署。

孟仁操如果不是看上了御药的丰利,就盯的是太液池的工程厚润。总之,如果是特别为难的事,孟仁毅肯定会私下里打招呼的,李中易对此很有信心。

果然,孟仁毅叹息着说:“我六兄家大业大,连带着开销也大,就算是有座钱海,也架不住坐吃山空啊。”

“是啊,是啊,几兄弟里边,就属本王最穷。”孟仁操也跟着摇头叹气。

李中易暗暗有些好笑,求人帮忙的时候,还要自称本王,啧啧,这架子未免端得也太大了点吧?

见李中易没吱声,孟仁毅知dào

他是想听下文,就解释说:“宫里边不是正要扩建太液池么?无咎你正好管着这当子事,随便匀一点工程给我六兄,都可以帮上大忙。”

李中易心想,这孟仁操倒是滑溜,他自己不主动出面,倒找了孟仁毅来出头。

嘿嘿,仅凭夔王的面子,恐怕就不是一点点小钱,就可以轻易打发的啊。

“我刚刚接管太液池的工程,说实话,还没去看过。至于工程量有多大,我暂时还是一无所知啊。”李中易说的是大实话。

孟仁操也知dào

,李中易昨天刚刚接手太液池的工程,连相关的官员也没见过,确实不知dào

实jì

的情况。

按照蜀国的规矩,宫内的工程,都归殿中省管辖,工部调动工匠配合施工。

这也就是说,殿中省相当于小一号的“国家计委”,工部的施工队就是建筑总公司、户部是负责拨款的财政部。

一般来说,宫里的工程建设,不管是工部也好,户部也罢,都不敢拖延工期,或是有钱故yì

不拨。

所以,宫里的工程,算得上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以至于,眼红厚利的人,都想扑上去咬一大口。

“不瞒无咎你,我六兄那里有一些上好的木料和石料,建个亭子,造几条御舟,修几座凉殿啥的,都用得上。”孟仁毅帮着他的哥哥揭开了谜底。

原来如此,李中易心想,皇宫里的亭子倒也罢了,那硕大的凉殿,却是用料比较多的地方,而且按照规制,都必须用最好的金丝楠木。

所谓金丝楠木,其实并没有这种树。被砍伐的大叶或是小叶桢楠,经过数百年(一般是五百年左右)的氧化、醇化后,其中的1-5%,才有可能转变为金丝楠木。

只可惜,蜀国本地的小叶或是大叶桢楠,早就被砍伐得差不多了。

如今,藏有金丝楠木的云、贵等地,横亘着一个大理国。

金丝楠木属于皇家禁用品,孟仁操要想搞到这么名贵的东东,只能靠走私贩运。

“只要木料堪用,价钱合适,我这里没有任何问题。”李中易不了解实jì

的情况,自然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但是,态度还是表得很鲜明。

敢于私藏金丝楠木,就是杀头的罪过,既然孟仁操有胆子掏空孟昶的国库,花的又不是他李中易的钱,怕啥咧?

“好,事成之后,分你这个数。”孟仁操竖起一根手指头,那意思是说,要分给李中易一成的利润。

李中易淡淡一笑,说:“夔王的事,就是我的事,您的利,还是自己留着,下官分文不取。”

第88章 谋划(跪求推荐票)

“这怎么行呢,该你拿的,你就拿着,免得坏了道上的规矩。”孟仁操心里很爽,嘴上却故yì

假正经。

孟仁毅看出,李中易确实不想伸手拿钱,就出面打圆场,他笑着说:“六兄,无咎是咱们自家兄弟,你何必与他客气呢?将来,有什么好做的买卖,拉上无咎一起发财,不就得了?细水长流嘛。”

李中易心想,孟仁毅的这个说法,里外两面光,让孟仁操既得了好处,又没伤了颜面。

一番虚言推让之后,孟仁操只得“勉强”点了头,末了,他想送几个美姬给李中易。

李中易连连摆手,家里的女人已经不少了,而且,都不是省油的灯,再来一组美娇娘,恐怕要闹得乌烟瘴气啊。

实jì

上,李中易主要是被校花老婆,给调高了审美的品味。

上辈子,不敢说倾国,至少是倾城的校花老婆,在李中易的怀里抱了好些年。

就算是老婆再漂亮,再迷人,李中易难免也会有些审美疲劳。

如今,经lì

过瑰宝级“祸水”——花蕊夫人的震撼教育之后,对于那些庸脂俗粉,李中易自是完全提不起兴趣。

至于,加固太液池的石料,李中易问清楚土石方后,觉得量不并算太大。但是,他并不是工程专家,只是答yīng

了问清楚整个工程所需石方后,再给个详细的答复。

酒足饭饱后,孟仁操找地方快活去了,李中易则和孟仁毅一起泡进了温水池中。

“无咎啊,我那六兄当年也是个人物呢,只可惜,办河工的时候,贪得太厉害了,导致锦江决了堤,淹死了不少人,这才被盛怒的皇兄给罢了差事。”孟仁毅饮了口酥酪,“你是新官上任,能办就办,不能办就推给我去说。”

李中易笑了笑,说:“这宫里的工程,即使不是嘉郡王,也会有刘侯爷,马伯爷来求。我这人呐,从来不想挡人的财路,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我都会睁一眼闭一眼,装装糊涂也就过去了。”

“只是有一样,工程的质量必须要有保障。否则的话,我又没沾过钱,没道理平白替人挡灾。”李中易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要把权贵们吸血的贪婪度,控zhì

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不能越线。

“回头我借你几个,木匠、漆匠、瓦匠和石匠,让他们在现场盯着点,质量就有保障了。”孟仁毅也担心把李中易给坑了,主动做了补救的工作。

李中易很满yì

,他手头上正缺少这些懂行的工匠,孟仁毅可谓是及时雨啊。

泡完了澡,来了两个侯爷,嚷嚷着要打麻将。

李中易上场之后,也没客气,放手释为。五局牌下来,把那两个侯爷带来的铜钱,和身上的小挂件都吸干了,这才尽兴而归。

回到家中,李中易先去了外书房,拜见父亲李达和。

李达和刚从老祭祖回来,听说李中易居然高升为殿中少监,并且被封了开国子,比他自己晋升还要高兴,一个劲的夸奖李中易。

什么光耀门庭啦,祖宗显灵啊,李达和说了一大堆吉利喜庆的话。

最后,李达和听说李中易要搬到子爵府去住,他沉默了半晌,最终长叹了一声,说:“儿大不由爷啊。”点头同意了。

蜀国的规矩如此,李达和久走宫中,自然知dào

其中的厉害。

等李中告辞出门的时候,李达和忽然说:“你阿娘最近身子有些不太爽利,吃啥吐啥,老是嗜睡。都这么晚了,就别去打扰她了。”

李中易一听这话,眼前猛的一亮,好家伙,把曹氏那个扫把星赶走之后,他的爹娘这是要老树开花,好事啊。

嘿嘿,李中易走在路上,心里盘算着,老娘这一次会帮他生个亲弟弟,还是亲妹子呢?

李中易满心喜悦的回到卧房,进屋后才发觉,室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瓶儿和芍药大眼瞪小眼的,各据一方,活象一对斗鸡。

李中易一看到这幕场景,心里就想,多半是芍药嘴快,把昨晚偷吃**的事,炫耀了出去,惹得瓶儿不高兴了。

此地大有星火燎原之势,李中易扔下话,说是去书房,扭头就走。

“爷,奴奴帮您磨墨。”芍药象燕子一样,眨个眼的工夫,就掠到了李中易的身侧。

这妮子的反应,倒是每次都要比瓶儿快半拍,脸皮也厚许多。只不过,她做的事,经常要出纰漏,屡屡落人话柄。

到了书房后,只有芍药黏在身边,瓶儿却没跟上来,李中易心里越发坚定了,不能惯坏瓶儿的决心。

女人都是宠坏的,你越是什么都依着她,她越会蹬鼻子上脸。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以李中易的身份,别说只有两个通房丫头,就算是再多十倍,也是理所当然。

见李中易坐到了书桌前,芍药赶紧大献殷勤,腻声说:“爷,奴奴帮您磨墨。”

借着明亮的烛火,李中易发觉,芍药经过雨露的滋润之后,尤如芙蓉花开,颊上隐隐透出嫣红润泽,眉梢眼角均是怎么也掩不去的艳媚风情。

嗯,这妮子虽然脑水不够使,原始本钱却很厚,经昨晚那么一戳,女人味居然渐渐散发了出来,也越来越像萧姓女明星。

李中易提笔在手,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已经很久没练过字,手都生了。

“刷刷刷……”李中易按照脑子里的记忆,奋笔疾书,一气呵成。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赤壁周郎。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羽扇纶巾,谈笑间,强橹灰飞烟灭……”

李中易放下笔,反复欣赏了好几遍,绝世名篇——《念奴娇。赤壁怀古》,最后,微微一笑,显得很满yì



这副旧皮囊的主人,书读得不好,对于经书不求甚解,可是一笔字却颇有亮点。毕竟练了十多年,熟能生巧嘛。

“爷,银耳红枣莲子羹,炖好了,您趁热喝了吧?”瓶儿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

李中易扭头一看,瓶儿的手里捧着一只托盘,上面可不就是一小盅银耳羹么?

嗯,吃醋也没忘了给爷补补身子,瓶儿这小娘子,没有白疼呢,李中易心里的闷气立时消散了大半。

李中易接过银耳羹,心里却在想:他只和瓶儿说过一次这种补血养气的羹,她居然就记住了,很不错哈。

银耳羹炖得很入味,李中易吃在嘴里,甜在心头,身边的两个美娇娘,一个侍墨,一个炖羹,这才是大老爷们过的滋润日子呐。

李中易吃过羹后,瓶儿收了托盘,却没有马上离开书房,手里拿着抹布,见哪里有点灰尘,就过去擦拭一番。

芍药很想有单独和李中易相处的机会,却始终没有找到,她急得直挠耳朵。

李中易却没管这些,他提笔在手,脑子里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

张业越来越跋扈了,孟昶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在夔王府里泡澡的时候,孟仁毅悄悄的告sù

李中易,要他私下里探问一下赵老太公的态度。

显然,孟昶想借助于赵家的力量,一起搞垮张业。

可是,张业在整个成都的兵马,超过了五万人。即使是北部面临柴荣的威胁,他也只派出了一万人增援河池而已。

由于,李廷圭的人马,在河池一战中,受损异常严重。孟昶目前所能依靠的基本武力,也就是孟仁毅统领的金吾卫了。

李中易心想,如果不是张业和赵家的兵马掣肘,他倒是可以利用乡军的力量,趁机把孟昶拉下皇帝的宝座。

只可惜,乡军虽强,数量却非常之少,仅仅两千余人。

李中易现在还有一层忧虑,在干掉张业之后,孟昶会不会削掉孟仁毅的兵权呢?

以李中易的政治斗争经验,他认为,狡兔死,走狗多半要被烹。所以,张业必须被削弱,但不能太过削弱,只有保持住朝中的力量平衡,孟仁毅将来才有机会。

归根到底,还是实力太弱啊,李中易仔细的琢磨了一番之后,只能扔掉手里的毛笔,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中易心里很明白,乡军当初的崛起,其实是利用了河池大营丰厚辎重的力量,而且人数也不多,才没有引起张业以及孟昶的特别关注。

以乡军的训liàn

和薪俸体系,要想训liàn

出两万强军来,没有强dà

的财力和物力支持,李中易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如今,朝廷的实权,分别掌握在张业、赵廷隐以及孟昶这三家的手上。

张业固然骄横,赵廷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一直在私下里扩充军备,壮大自己的实力。

站在孟昶的角度,威胁最大的张业必须要除,但是赵家却也没办法令他安心。

正因为孟昶担心前门驱了虎,后门又进来狼,所以,蜀国的内部局势才变得十分的诡异,却又是最平衡的三角关系。

李中易和赵老太公的关系,也很复杂,他帮着赵家去掉了军中的后患,赵老太公也帮他解决了曹氏的难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互不相欠。

另外,李中易也已经察觉到,赵廷隐对赵老太公的话,远远没有达到言听计从的程度。

这些变数固然重yào

,李中易却觉得只要细细的谋划,并不是特别难解决的问题。

最令李中易感到头疼的是,孟仁毅对孟昶的真感情。以孟仁毅那种超级讲义气的秉性,李中易心里明白,他如果暗中勾结赵家,学习赵匡胤的黄袍加身戏码,恐怕他和孟仁毅的过命交情,也完蛋了!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见惯了当面叫大爷,背后捅刀子的李中易,异常珍惜他和孟仁毅之间的那份真感情。

唉,再看看吧,李中易从椅子上站起身,转身却见芍药正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瓶儿装得象没事人一样,笑吟吟地说:“爷,奴伺候您回去歇着吧?”

李中易一阵头疼,这两个女人显然都担心对方得了手,彼此已经形成了盯稍的关系。

“走,爷今天要荒唐一把,你们两个一起陪爷安寝。”李中易反正早就琢磨着将两女叠到一起,既然她们互不相让,索性来个一锅烩。

李中易一手抱起一个,将两女一起搂到了床上,开始胡天胡地。瓶儿毕竟面子薄,死活不肯与芍药叠到一起。

可是,李中易收拾芍药的时候,瓶儿又在最关键的时刻,将他扯到了怀中,“爷,都赏给奴家吧。”

本来想多承接一些雨露,抢先生儿子的芍药,气得半死,抬手狠狠的掐了瓶儿一把,疼得瓶儿一阵乱哆嗦,居然直接登上了顶峰。

不管两个女人怎样斗法,李中易都爽得直哼哼,娘的,这才是大老爷们过的滋润日子啊!

第89章 大圈套

常参的朝会继xù

在扯皮吵架,最终,勉强达成了一个折衷的方案:允许李廷圭招兵买马的同时,赵廷隐的骁锐军和张业的部队,都可以扩充相应人数的兵马。

李中易注意到,张业很狡猾,也很有警惕心,他来上朝的时候,他的几个儿子都在军中坐镇。

可想而知,一旦宫里有个风吹草动,张业的几个儿子就会带兵杀进宫。

张业虽然喜欢专权,却比三国演义的董卓要聪明得多。李中易有了这个认识后,越发觉得要谨慎从事,不能妄动。

由于今天解决了部分的问题,李中易比平日里更早来到含元殿办公。

李中易走到官厅的门口,却见一个贵妃宫里见过几面的小内侍,正在殿外等他。

那小内侍倒是伶俐,一见到李中易,赶忙跑过来行礼,“小的拜见李少监。颦儿小娘子命小的来禀报您,贵妃昨儿个睡得非常香,直到今儿个五更天才醒,已经用过了鱼片粥,腰也不怎么疼了……”

“贵妃的情绪可好?”李中易摸过贵妃的身子,毕竟有些心虚,就想套话探一下底细。

“回少监,贵妃今儿个没发脾气,还抽空接见了几个过去请安的宫妃。”小内侍可能是得了颦儿的叮嘱,介shào

得非常详细。

“贵妃如有不适,就来找我。”李中易叮嘱了小内侍一番,打发他走了。

可是,自从这一次之后,花蕊夫人那边,再也没有派人来单独叫他。

据李中易所知,贵妃的宫里已经传了好几次御医和按摩女博士,偏偏把他这个宫内第一名医给忽略掉了。

李中易静心一想,也就明白了,他对花蕊夫人做的羞人之事,她肯定有感,这是有意疏远于他呢。

也好,既然花蕊夫人没有当场发作,以后就更不可能把事儿说出来了。

李中易觉得,离她远一点,少受一些致命魅力的影响,更可置身于宫内的权力斗争旋涡之外,也安全得多。

花蕊夫人虽是绝艳,却只敢远观,不可亵玩,如之奈何?

太液池的工程,既是孟仁毅给牵的线,李中易又答yīng

过的,他于是找来分管的殿中丞以及监工等人,不仅要到了施工的图纸,还问清楚了所需yào

石料和木料的总用量。

整个太液池的工程,预算的钱款,居然超过了一百万贯。

咳,这一百万贯,相当于大蜀国三分之一的税钱,足以组建一支武装到牙齿的三万乡军。

李中易摸清底细之后,关门仔细一算,他发觉,仅仅是金丝楠木这一项,至少可以给孟仁操留下八万贯钱的利润空间。

嗯,不能让孟仁操赚得太狠,就六万贯吧,好处不能通吃,利益均沾,才是王道!

李中易再次叫来具体分管的殿中丞,一番暗示之后,让殿中丞忐忑而来,趁兴而归。

原来,李中易留了二万贯的利润,暗示殿中丞分配下去,他李某人分文不取。

千里做官,不为权财,又为什么?难道是真的是为了草民服wù

,而白忙活一场?

那才是扯蛋呐!

那殿中丞岁数已大,权力的方面已经没啥念想了,就图着多捞几个养老钱。

魏庭岳得知这个消息后,好半晌无语,他故yì

分出太液池的工程给李中易,其实是想暗中抓到李中易贪污受贿的把柄,以便借此要挟李某人。

可是,李中易这么一干,魏庭岳的小心思不仅完全落了空,反而成全了李中易会做人的好名声。

那些得了便宜的殿中省官员们,私下里都在赞颂李中易,如此体谅下级难处的好少监,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魏庭岳听了这些话,倍觉刺耳,心里很不舒坦。他一向都是吃独食的性子,眨个眼的工夫,就被大度的李中易给比了下去,心里能不窝火么?

这一天,李中易忽然被孟昶派人给叫去了谢才人的嘉和殿。

走过殿门外的时候,李中易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五花大绑的颦儿,泪流满面的跪在殿外的台阶下。

呀哈,这是肿么了?李中易心头不由一惊,颦儿可不是一般的宫女,而是有品级的女官,又是贵妃身边的心腹,却被逮到了谢才人的地界,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李中易略微想了想,就停下脚步,招手叫过看守颦儿的秦得贵,小声问他:“怎么回事?”

秦得贵看了眼四周的环境,低声解释说:“回叔爷的话,这个贱婢胆大包天,不仅在半道上冲撞了谢才人的鸾驾,还出言不逊……陛下正好经过……抓了个正着。”

李中易隐约明白,忠心耿耿的颦儿应该是着了谢才人的道,掉进了绝命的陷阱之中。

看样子,这宫里的女人之间的争宠战,其残酷程度,丝毫不亚于男人们的权力争斗。

李中易深深的看了眼,嘴巴已经被堵住的颦儿,迈步走进嘉和殿。

“李卿,在这宫里边,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孟昶见了李中易之后,依然是一副气哼哼的样子。

李中易毫不迟疑地说:“按照宫规,应该杖毙,乱棍打死。”幸好他每天坚持看公文,大致了解了一些宫规。

孟昶见李中易并没有劝说他,看在贵妃的面子上来个重罪轻罚,心里不由舒坦了一些。

“李卿,朕一向信你是个忠臣,才把这事交给你来办的。”孟昶看了眼一旁梨花带雨,委屈之极的谢才人,一颗心陡然硬了数倍。

李中易倒不怕孟昶发怒,他有仙之门徒的美誉在前,又是刚立过战功的殿中少监,再加上平日里会讨好孟昶,确实没啥可怕的。

孟昶这个昏君正是吃了他炼的仙丹,才有“肾力”每天欺负谢才人。

“陛下,微臣倒有一个法子,可以让那个贱婢,生不如死。”李中易故yì

露出佞臣的奸笑,一下子吸引了孟昶的注意力。

“就这么杖毙了,未免太过便宜了那个贱婢。微臣以为,不如把他交给微臣用作炉鼎,让厉鬼吸干她的精髓,喝尽她的血,慢慢儿的收拾……嘿嘿……”李中易面露狰狞之色,一副急孟昶之所急,恨孟昶之所恨的忠臣模样。

孟昶犹豫了一下,等看见谢才人面现惧容,他最终点了点头说,“如此甚好。”

李中易偷偷看了眼谢才人,发觉这个女人也算是貌美。只是,她的容貌却比花蕊夫人差出好几条街去,也不知dào

孟昶怎么会迷上这种“丑女”的?

难道说,孟昶的喜新厌旧,已经到了美丑不分的地步?

“李卿,你炼的仙丹,的确有奇效,朕服了丹,浑身都很爽利。”孟昶确实对李中易高看了好几眼,仙丹的灵验,可不是吹出来的。

“陛下,此种仙丹异常珍贵,五百年仅能得一回。后面再炼的丹,效力要差不少。”李中易及时的堵住了孟昶的嘴巴,免得出难题,逼他李某人上吊。

“嗯,朕已经很节省,两日才一粒。”孟昶瞟了眼满面飞红的谢才人,他的心里不由暗暗自得,昨晚弄了五次,今儿个精力依然充沛,此皆李中易这个仙徒之功啊。

“李少监,今后可多来这嘉和殿走动走动,陛下的身子骨有你照料着,吾很放心。”谢才人当着孟昶的面,赏了李中易一柄“灵芝形”羊脂玉如意。

这个时代,玉如意虽然不象后来的明清时期那么盛行,羊脂玉如意却也是极其难得的宝贝,寓意吉祥,祝愿升官发财,青云直上。

李中易手里捏着玉如意,心里却在想,谢才人之所以要重重的赏他,恐怕和贵妃的宫里一直冷落着他,有着很大的关系吧?

嘿嘿,才这么点东西,就想拉拢老子,谢才人啊,你还嫩得很呐!

“多谢厚赏,只要陛下和谢才人不怕微臣呱噪,臣一定经常过来混吃骗喝。”李中易连连拱手,笑得着实很开心。

孟昶和李中易一向随便惯了,也没觉得他举止失仪,胡说八道。

李中易告辞离开嘉和殿后,怒气冲冲的走到颦儿的面前,当着嘉和殿的宫女内侍的面,抬腿就是一脚,踢倒了颦儿。

李中易故yì

高声喝道:“来人,把这个贱婢拖到丹室里去,等我慢慢的剥了她的皮。”

“喏。”秦得贵听了吩咐,当即领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内侍,倒拖着颦儿,离开了嘉和殿。

李中易迈步离开的时候,视线的余光瞥见一个嘉和殿的宫女,转身跑进殿内。

嘿嘿,李中易心里暗暗冷笑,不就是想看老子怎么站队么,现在满yì

了吧?

将颦儿带到丹室之后,李中易挥手屏退左右,将室门关紧后,这才缓缓的走到颦儿的身前。

李中易蹲到惊恐万状的颦儿身前,并没有急于摘下塞在她嘴里的帕子,他微微一笑,小声说:“我知dào

你是受人陷害的。不过,眼前谢才人正受宠,为了救你的小命,我不得不踢了你一脚,以你在贵妃身边的见识,应该可以体谅我的一片苦心吧?”

见颦儿摆动了脑袋,被堵住的小嘴里,发出一阵唔唔之声,李中易又说:“是我忘了告sù

你,明白的话,就点头,心里不舒服,就摇头。”

颦儿一个劲的连连点头,李中易满yì

的一笑,说:“我知dào

你一直担心贵妃的安危,可是,你既然做了天大的蠢事,也应该受到重重的惩罚。所以呢,等会我会把你脱得直剩下肚兜,然后再用篾条狠狠地抽你。”

颦儿瞪大了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李中易心中有数,看样子,这个颦儿的政治斗争智慧和经验,也粗浅得很,和她伺候的那个笨女人一样,都蠢的要死。

“你信不信……”李中易说到这里,故yì

压低了声调,凑到颦儿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

颦儿当即呆若木鸡,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一眨不眨,仿佛痴了一般。

“来人,把这个贱婢绑到长条凳上去。”李中易走到门边,高声唤人进来。

第90章 有骨头

秦得贵几个人,冲进丹室,七手八脚的将颦儿反绑在了长条凳上。

李中易则走进内室,把密封在坛子里的碳酸钠粉末调成溶液,又把大黄找了出来,捣成汁。

颦儿羞得满面通红,可是,李中易依然一边脱她的衣裙,一边把大黄药汁,抹到她的光臀上,大腿上,小腿上,以及后背上。

李中易手里提溜着一根粗粗的篾条,在碳酸钠溶液里面,搅了几搅,然后挥起篾条,在颦儿的臀部比划了几下,这才拔出堵住她嘴的帕子。

“等会即使不疼,也必须叫得越惨越好,懂么?”李中易俯下身子,凑到颦儿的耳旁,小声交代了她一番。

“啪。”李中易挥舞着篾条,重重的击打在颦儿的臀上,这一次是玩真的,用力很猛,颦儿当场被打哭了,“啊……痛死啦……”

李中易看见颦儿的光臀上,“鲜血”横流,他不由满yì

的点点头,挥起手里的篾条,轻一下重一下抽打着颦儿的臀部,后腿。

由于,李中易在数下假打之后,冷不丁的要抽一记狠的,颦儿的哭喊声,倒还蛮真实。

“哗啦。”这时丹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谢才人身边的心腹宫女,闯了进来。

“呀。”当这名宫女看见血肉模糊,已经不成人形的颦儿,不禁吓得哇哇乱叫。

“滚出去。”李中易挥舞着手里染“血”的篾条,恶狠狠地将那名宫女,给赶出了丹室。

“老子练鼎炉的时候,谁敢打扰,下场和这个贱婢一样。”

那宫女被关在门外,耳内听见李中易狂妄的叫嚣,她不由暗暗点头,才人娘子多虑了,这个李中易受了贵妃的冷落,自然怀恨在心,寻机报复到颦儿的身上。

等秦得贵在门外报讯,谢才人的贴身宫女已经走远,李中易这长吁一口,小声笑道:“颦儿啊,你的小命算是捡回来了,将来还有机会伺候贵妃。”

“多谢少监相救,颦儿永世不忘您的大恩大德。”颦儿脸上的泪水,象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滴接着一滴,滴落到了地面上。

李中易上前解开了颦儿身上的绳索,小声说:“事急从权,得罪之处,还望小娘子多多见谅。”

“我……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您呢?”

危机过后,颦儿的臀上感觉到了凉意,她羞得闭紧了双眼,不敢再看李中易。

李中易发觉了颦儿娇羞欲滴的样子,立时恍然大悟,“小娘子请去内室。”他略作交代后,赶紧走到丹室的一侧,面朝窗户,再不回头。

仅仅穿着肚兜的颦儿爬起身子,偷眼看见李中易很有君子之风,脑袋纹丝不动的望着窗户纸出神。

颦儿轻咬下唇,羞得要死,从地上捡起衣裙,慌忙逃进了内室。她的肚兜虽然勉强遮住了最羞人的几个部位,可是那裸臀之下奥妙,只怕都给这个男人看个精光了啊。

好半天后,颦儿才整理好了衣裙,轻手轻脚的走到李中易的身侧,怯怯的说:“少监,奴婢好了。”

李中易这才转过身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颦儿后,忽然叹了口气说:“为了以防不测,你不能穿得这么整齐,尤其是我不在这里的时候。”

颦儿原本是个精明的女官,只不过,为了花蕊夫人所受的冤气,一时冲动,才掉入了陷阱罢了。

“这室内异常温暖,奴婢平日里还是只穿着肚兜吧,让那些人看到血,才不枉少监的一番苦心。”她的美目略微一转,也就明白了李中易担心的是何事。

李中易沉默片刻,一本正经的说:“守得云开见日出,笑到最后的,才是真zhèng

的笑,懂么?”

颦儿盈盈下拜,小声说:“奴婢明白,少监的教诲,奴婢绝不敢忘。将来如果有机会重新伺候我家娘子,奴婢一定把今日之事,好好儿的告知我家娘子。”

李中易摆了摆手,说:“这就不必了,我出手救你,和贵妃没关系。”

“少监,我家娘子突然冷落了你,奴婢一直苦劝,可她就是不听……”颦儿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啊,李中易冒着奇险搭救她,确实没有任何图谋,因为贵妃已经彻底的失了势。

如今,谢才人在宫里的气势日盛,就连伺候贵妃的老人,都开始离心离德,暗地里跑去谢才人那边通风报信。

“每天穿肚兜倒没必要,只是衣裙不能太干净整洁,必须这里破个口子,那边烂一块。”李中易细心的教导颦儿,怎样把上好的蜀锦料衣裙变成补丁裙。

末了,李中易又说:“以后,我会在丹室内吃饭,如果临时有事来不了的话,秦得贵会来给你送胡饼。我必须提醒你,除了秦得贵送的胡饼之外,宁可饿着,也不能吃。”

李中易把颦儿反锁在丹室之中,迈着四方步,回了含元殿的办公地点。

途中,李中易交待秦得贵,如果他没在的时候,由他给颦儿送胡饼和饮水,“只要不让那个贱婢饿死,就行了。”

“爷,您就放心吧,小的一准让那个贱婢饿不死。”秦得贵听说李中易打算找黄清,把他要到身边伺候,不由心花怒放,乐得屁颠。

登车回家的路上,李中易的嘴角微微翘起,他早就听说过,颦儿是作为花蕊夫人的陪嫁,一起跟着进宫的心腹女官。

只是,为什么直到他出了宫,花蕊夫人那边还没有派人来找他呢?

第二天上值的时候,李中易才得知消息,花蕊夫人代掌的皇后凤印,已经被收到了李太后的手上。

原来如此啊,李中易心里暗暗叹息,失了权柄的花蕊夫人,今后的日子只会更加的难过。

李中易没敢把这个消息转告颦儿,颦儿要是心里着急,头脑一发热,肯定会把他给牵连进去。

有些时候,善意的隐瞒,往往比真话,更实用。

可是,宫中的事情就是这么的诡异,有人给孟昶献上了一个瓷娃娃一般的舞姬,金发碧眼,体态轻盈,能够踮起脚尖,仅在瓷碟里内翩翩起舞。

眨个眼的工夫,身有异香的谢才人,就失了宠。

屋漏偏逢连夜雨,墙倒众人推!

有人暗地里在谢才人的寝宫里,藏了诅咒孟昶的巫蛊。结果,倒霉催的谢才人,立即被打入冷宫。

据李中易的估计,刘充仪的嫌疑应该最大,其次是李太后。

身为孟昶的生母,原本的李贵妃,在孟知祥死后,荣升为太后之尊。

李太后平生最恨邀宠狐媚的宫妃,就连花蕊夫人最受宠的时候,也被李太后叫去警告了一番。

李中易叫来黄清,令他把颦儿重新送回到花蕊夫人身边。

颦儿临走的时候,啥话都没有说,只是冲着李中易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前额上的青紫痕迹,令人触目惊心。

李中易刚吃罢午膳,就见花蕊夫人宫里来人,传他过去。

时隔一段时间后,李中易再次见到瘦了许多的花蕊夫人,颦儿就笑吟吟地站在她的身旁。

“多谢李少监,救了颦儿一命,吾想当面替她谢谢少监。”花蕊夫人虽然没有罩着面纱,脸色却很冷,“来人,把赏赐拿来。”

不大的工夫,李中易的面前,堆满了各种珠宝和玉器。

李中易恭敬地拱手说:“不知贵妃有无别的吩咐?”

花蕊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颦儿是我的陪嫁丫头,我一直拿到她当亲妹妹看待,你救了她的命,我理当感谢。”

李中易缓缓站直了身子,说:“贵妃所赐,微臣不敢辞。可是,东西太多了,臣家的奴仆一向毛手毛脚的。万一打碎了几件,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在花蕊夫人的注视下,李中易只拿了一支最不起眼的小金钗,装进怀中,转身就走,任由颦儿怎么呼喊,他都只当没有听见。

以前,花蕊夫人代行后权的时候,都奈何不得李中易,更何况,如今凤印已经在李太后那里了呢?

李中易只拿了一支金钗,就是想告sù

花蕊夫人,他已经得了赏赐,救颦儿一命的事,从此一笔勾消。

当晚,孟仁毅邀李中易泛舟江上,席间坐了一群蜀地有名的文人骚客。

酒酣耳热之际,有人就提议吟诗作词,以助酒兴。今晚月明,孟仁毅拍板定案,以月为题,不限诗词题材。

李中易哪里会做什么诗,吟啥子词,他连连摆手说:“此等风雅之事,我一介小郎中,还是不要出献丑了吧?”

谁知,一旁的陪酒美娇娘,忽然掩嘴轻笑说:“少监若是吟出好诗词,今晚的香资就都包在奴家的身上了。”

李中易诧异的望着那陪酒美娇娘,一直怀疑其中有啥子阴谋?

实jì

上,这陪酒的美娇娘,乃是这江上风*月之地的青*楼行首,也是首屈一指的名妓李香菱。

李香菱坐到李中易的身旁,已经很久了,可是,李中易却连正眼都没看过她。女人的心眼窄,李香菱故yì

拿话挤兑李中易,自是想看他的笑话。

这个时代,由于朝廷不禁官员寻花问柳,行首级别的名*妓,一直受到众人的热烈追捧。其一举一动都非常吸引寻香客的眼球,在官场和商场之中,有着非同小可的舆论影响力。

有些官员成功泡妞的故事,经过演绎之后,变成了一代佳话。另有些官员则因为鲁莽的没素质行为,成了尽人皆知的笑柄。

显然,李香菱因为自尊心受损,看准了李中易的弱点,想把他变成整个成都人民,茶余饭后的笑料。

第91章 翘家的女人

这种风*月场所的小算计,不同于官场上的明争暗斗。很多官员吃了闷亏之后,在达官贵人们的注视下,也不好动用手里的权力予以报复,往往只能自认倒霉。

李中易抓耳挠腮,心里一阵烦躁,娘的,干啥不好,非要吟诗作词?

这副皮囊的旧主人,根本就不是个读书种子,记忆里所作的诗词,不仅少之又少,而且水平其臭无比。

就连李中易这个门外汉,都知dào

,那也配叫诗词?

和李中易这个土包子不同,孟仁毅倒是很会做诗,而且诗名早已传遍士林,广受赞誉。

时间缓缓过去,文人们挨个做诗,眼看就轮到李中易。

李中易本想借口更衣,趁机尿遁,可是,李香菱却一把抱住了李中易的胳膊,甜甜地说:“少监,更衣之地有人占着呢,您稍等片刻,吟完诗词再去不迟。”

让李香菱这么一耽搁,竹筹已经递到了李中易的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再想尿遁,显然已经变成空想。

孟仁毅也知dào

李中易从没吟过诗,更别提做诗了,他悄悄了写了一首诗,原本想让李中易偷看。

可是,李香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用身子挡住了李中易的视线。

李中易的心里一阵冒火,这个小娘皮的心眼太窄,成心想要老子丢脸是吧?

情急之下,李中易瞅了眼天上的明月,却见一轮弯月高挂于半空之中,向人间大地播撒着和煦的银辉。

嗯哼,有了,李中易忽然想起校花老婆最爱的一首词,勉强也算是应景吧?

李中易索性把眼一闭,漫声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吟完之后,李中易没听见任何反应,赶紧睁眼拱手说:“鄙人暂且告退。”

“噗嗵。”李中易转身太急,原本抱住他胳膊的李香菱,促不及防,居然绊住他的一条腿,两人一齐栽到榻上。

“哎呀呀,如此好词,人生哪得几回闻?唉呀呀,少监压香菱的妙景,又哪得几回见呐?妙啊,妙哉……”有骚客反应极快,立即把李中易扑在李香菱身上的妙事给嚷嚷开了。

这妓家的画舫,原本就是一艘紧挨着一艘,相隔不远。一时间,李中易吟的《鹊桥仙》,以及扑倒名花的光辉事迹,立时传将出去,很快就惹来了文人们的争相传诵。

“少监竟是如此大才,请恕奴奴不恭之罪。”李中易更衣出来,迎面却遇上了一直等他的李香菱。

人家小娘子当面道了歉,李中易这个大男人即使心里窝着火,又能怎么着呢?

“呵呵,我本已是江郎才尽,却不料被小娘子这么一激,居然来灵感,献丑了,献丑了。”李中易干笑两声,说了两句俏皮话,算是把尴尬遮掩了过去。

李中易本以为李香菱会善罢甘休,却不料,回到人群之中,这个成都第一行首,居然又提议,以恋花为题,各做诗词一首。

小娘皮,你有完没完呐?李中易气得鼻孔直冒烟,却因刚刚更过了衣,不好马上再借尿遁离场,只得坐困愁城之中。

不知是想赎罪,还是想让李中易继xù

露脸,李香菱居然提议从李中易这边开始。

孟仁毅冲李中易挤了挤眼,小声说:“无咎老弟,我竟不知你居然有此等绝佳的文彩,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李中易恨不得一拳砸烂他的那张驴脸,却只能咬紧牙关,无可奈何。

舟内的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李中易的身上,而且,临近的十几艘画舫内,全都停下了丝竹之声,好些人正竖起耳朵倾听着这边的动静。

娘的,不就是恋花么,不就是抄袭么?老子豁出去了!

李中易检索了一遍,上辈子用来泡校花老婆,而背下的大量宋词,眼前忽然一亮,有了。

李香菱一直紧紧地盯着李中易,发觉他的双目炯炯放光,她立时舞动皓腕,拨动琴弦,替他伴奏。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好,好一个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好极了,妙之极哉!”孟仁毅拍案而起,大声吟诵着这句流传千古,脍炙人口的绝妙佳句。

见李香菱的一双水汪汪的妙目,含情脉脉的盯在他的脸上,李中易心里窝着火,消散了大半。

李香菱并不知dào

李中易其实是个诗文草包,如果让李中易继xù

做词,他肯定要出大丑,丢大人。

可是,李中易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怎么可能继xù

留在这里等死呢?

“诸位,家中老母最近身子一直不适,小弟先告辞了。”李中易故作风雅的抖抖了袍袖,不顾李香菱在身后的声声呼唤,溜之大吉。

却不料,李中易这么一溜,却溜出了一段佳话,世人皆言:少监压香菱,乃作《蝶恋花》。

李中易听说后,原本也没怎么当一回事。可是,当秦得贵告sù

他,连宫妃们都在私下里传诵“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时候,他才晓得行首李香菱的宣传舆论攻势的厉害。

当青*楼的行首和作出妙词的年轻少监,被紧密的联系到一块儿的时候,八卦指数立即翻番,异常之吸引眼球。

李香菱的身价竟然暴涨到,陪弹一首曲子,二百贯文的程度。

近日,李香菱的嬷嬷(**),当着众多恩客的面公开说,就等着李中易来替李香菱梳笼(开苞)。不仅香资全免,并且打造头面首饰、做衣裳、订席面这些开销,统统由她包了。

李中易听说后,并未当真,也不可能当真。按照常理来说,那**若是真有诚意,应该私下送来香笺,问清楚李中易的意思,再做宣传。

如今,那**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自作主张,明摆着是利用大肆声张的机会,抬高李香菱的身价。

下值后,李中易回到家中,却见芍药噘着小嘴说:“爷,您今天回来这么早,没去会那个李行首?”

哟喝,居然连这个不出二门的小妾都知dào

了他和李香菱的故事,看来,八卦的力量实在无穷。

李中易轻舒猿臂,把芍药搂坐到腿上,邪魅的一笑,说:“告sù

爷,你今儿个,是不是又偷偷的溜到街上去玩耍了?”

“没,没呀,真的没有嘛……”芍药转动着眼珠子,想蒙混过关。

李中易轻声一笑,抬手点在她的额头上,低声说:“没爷的吩咐,后门的嬤嬤敢放你出门?别说你只给了人家三十文钱,就算是三千文,她也不敢放你出去。”

“呀,爷你真是神人,啥都知dào

。人家,人家只是觉得闷得慌,想出去买点零嘴而已。”芍药慌乱的躲闪着李中易戏谑的眼神。

“嘿嘿,只是去买点零嘴?”李中易的嘴角高高翘起,“那为啥穿得花枝招展的,勾得人家王大郎神魂颠倒,差点闹出当街抢小娘子的闹剧?”

“爷,奴奴又没故yì

招惹那人,是他死皮赖脸,楞要和奴奴说话,奴奴都没理过他……”芍药委屈的掉了银豆子,窝在李中易的肩头,低声饮泣。

李中易暗暗好笑,他的家门口早被黄景胜手下的武侯,三班轮换,给盯得死紧。

别说芍药这么标致的一个美娇娘,就算是一只猫,或是一条狗,都逃不过黄景胜的眼睛。

另外,芍药前脚塞了钱给后门的看守嬷嬷,那嬷嬷后脚就把钱交到了瓶儿的手上。

李中易也觉得自家的女人,老是关在家里,就象笼中鸟一样,确实闷得慌,也就点了头,同时私下里给黄景胜打了招呼。

瓶儿这才嘱咐后门的嬷嬷装作贪财的样子,悄悄的放了行。不然的话,芍药要想溜出这李家内宅,势比登天还难。

“嗯,以后不许再偷出家门!觉得闷了,就和瓶儿说一声,让王大虎带人护着你的出去逛。”李中易毕竟心疼自家的女人,也不想把她关成金丝雀,只要在外面有安全保障,就没多大的事。

“爷,您待奴奴真好。”芍药展颜笑了,俏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子。

芍药嘟起小嘴,搂紧李中易的脖子,在他的唇边,轻轻的一舔,“爷,奴奴还缺几件金首饰来着……”

李中易哑然失笑,这个小娘子啊,白长了一张明星脸,刚刚聚拢起来的一点小情调,就被她这市侩的要求,给冲得七零八落。

“噫,又圆了一些?”李中易抚上芍药翘挺的丰臀,他惊讶的发觉,经过雨露的不断滋润,怀中的美娇娘仿佛逐渐盛开的牡丹花一般,体态日益丰腴,凹凸有致,手感渐佳。

李中易凝神仔细的端详了一番芍药的容貌,嗯,越来越像对岸的那位萧姓女明星。

嘿嘿,上辈子,李中易只能望着那位很有女人味的大明星,干咽口水。如今,他却可以将惊人相似的她,搂在怀中,恣意怜爱,无须任何顾忌。

这才是大老爷们应该过的滋润日子啊!

“爷,您真坏,它……它又想欺负奴奴……”芍药软趴在李中易的怀中,呢喃着发嗲。

李中易邪魅的一笑,抬手解了芍药的裙带,将她平铺在宽大的书桌上,

这小娘子的腰身天生就柔软异常,她的两条长腿已经被李中易摁成一字马型,居然没叫疼。

书桌的咯吱声,摇晃声,将无尽的**,不断的推向顶峰。

李中易再次当了“宋江”之后,芍药瘫软在书桌上,低低的喘着粗气。她明明已无力到了极点,却咬紧银牙,弯腿收腹,死活不肯马上起来。

瞥了眼芍药高高翘起的圆臀,李中易摸了摸下巴,暗暗有些自得。

李中易心里明白,芍药一直暗中和瓶儿较劲,都想抢先诞下他的长子。

第92章 精馏

这个时代,限于医疗条件十分有限,身体还未发育成*熟的十五六岁的小媳妇儿,生头胎婴孩的时候,简直不亚于硬闯鬼门关,死亡率高得吓死人。

据李中易所知,就算是条件相当优渥的蜀国皇宫里边,妃嫔们生产时,母子(女)双亡的比例也高达30%以上。

年幼的宫妃即使顺利的生下婴儿,其死亡率也高得惊人,产下十个能够活下来两个,已经算是运气很好。

瓶儿的年龄比李中易大一岁半,今年虚岁二十一,实满二十岁,身体已经完全发育,无论怀孕还是生子都毫无问题。

可是,芍药今年虚岁十八,实jì

才满十七岁。

李中易本是名医,自然不会让他的女人去硬闯鬼门关。所以,芍药平日最爱喝的甜羹里边,李中易都暗中加了料,避免她过早怀孕。

毕竟是自己的女人,李中易担心光着大半身子的芍药,受了风寒着凉感冒,他顺手拿起貂氅,盖到了她的身上,

“爷,您对奴奴真好。”芍药甜甜的一笑,满是感激的望着李中易。

李中易暗暗好笑,如果芍药知dào

她现在收腹挺臀,做的竟是无用功,会有什么反应呢?

没办法,有时候为了亲人的平安,还真不能事事说真话,必要的善意隐瞒,对芍药会更好一些。

瓶儿和芍药的肚子始终不见动静,薛夫人的腹部却日益凸起,渐渐显怀。

李达和临老了居然还要得儿,得yì

的不行,成天笑眯眯的,啥事都看得开。

李中易心里一直纳闷,老爹李达和已经年近五旬,居然还如此的龙精虎猛,楞是让年近四十的亲娘怀上了他的同胞弟弟或妹妹。

这年头,高龄产妇产子的风险大得惊人,李中易不敢马虎大意。

李中易琢磨了一宿,鉴于风险太大,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提前准bèi

好,剖腹产的一切工具。

例如,止血钳、手术刀、缝合针、羊肠线这些东西,以李中易如今的身份地位,要想弄到手,并不算啥难事。

最麻烦的是两样东西,一是麻*醉剂的制作,二是浓酒精的提纯。

1970年,徐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研制成功了以曼陀罗花(洋金花)为主料的中药麻醉剂,非常好用。

李中易很清楚其中的奥妙,只可惜,他的手头根本没有提取,曼陀罗花中含有的莨菪碱、东莨菪碱和少量阿*托品等成分的必要科学仪器,只能望之兴叹。

不过,李中易本就是顶级名医,脑子里的麻醉偏方倒也有几个。

其一是《扁鹊心书》里的睡圣散,主要成分是山茄花和火麻花(大*麻),磨成粉用水煎服。

其二是明代《普济方》里的草乌散,主要是用曼陀罗花,磨成粉末,用热酒送服。

其三是《华陀神方》里还原的“麻沸散”,主要成分为羊踯躅两钱、茉莉花根半钱、当归六钱、菖蒲三分,水煎服。

上述三种麻*醉的方法,李中易只知dào

配方,却都没有亲自用过。因为,在后世的手术中,麻*醉剂主要是相对安全稳定的**和**。

按照现代妇产科的临床实践,针对剖腹产的高龄产妇,一般只采用局部麻*醉的方法,以免手术的风险过大。

可问题是,李中易根本没办法搞出注射用的麻*醉针剂,局麻也就无从谈起。

娘的,真的是蛋疼呐,李中易独自坐在书房里,左思有想,抓耳挠腮,异常苦恼。

幸好,薛夫人目前仅仅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子,李中易还有时间用来筹备接生的工作。

李中易先用黑炭细笔,在纸上画出了止血钳、手术刀的形状,并在旁边做了详细的备注。

羊肠线,宫里的尚药局内就有很多,这个不需yào

太操心。缝合伤口的针,只用缝衣针便可,预先做好除锈的工作,到时候在火上烤,外加浓酒精消毒,就可直接使用。

李中易不懂怎么酿酒,不过他却知dào

怎么精馏。波兰精馏伏特加,在反复蒸馏70回后,其最高度数可以达到96度。

医用酒精是75度,李中易自己琢磨着,蒸馏个35回,应该差不多可以达到75度了吧?

这个时代,李中易不可能制作出精确测量酒精度数的测量仪,凡事都得靠粗略的估算。

用高梁等粮食作物,酿的酒,远达不到医用酒精的最佳杀菌效果。最好是淀粉类的植物,如:葛根、百合、土伏苓等,经糖化、发酵、再反复的蒸馏,

李中易说干就干,第二天起,就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让木匠和瓦匠做了一间专用的小厨房。

葛根、百合和土伏苓,外面的药铺里多的是,李中易只是让人拿着钱,大量的收购了一批回来。

所需的麻*醉药材,李中易给尚药局列了个清单,打了个招呼,人家就派人送来了双份的材料,再一次让李中易领略到,当领导的特权好处。

李中易采用的是官窑特制的陶瓷冷凝管,而且一次性就让官窑准bèi

了好十根,殿中少监的特权,再一次发挥到了极致,

官窑为了拍上李中易的马屁,加班加点的硬是在五天之内,就全部完工并送到了李府。

对于官窑的配合,李中易非常满yì

,这才是听话的部下嘛。

准bèi

就绪后,李中易命人在小厨房的灶上,架起一口大锅,将发酵好的葛根、百合及土伏苓,倒入大锅内,加水猛煮。

水蒸气经过陶瓷细管之后,冷凝成液体,滴入圆锥形的木桶之中。反复的如此操作之后,李中易的小院子里,满是浓郁香醇的酒气。

两天后,夔王府的铁匠做好了十把止血钳和两把手术刀,缝合针也精磨了一大把,孟仁毅有几天没见到李中易,索性亲自带了去李家。

李中易收到东西后,很满yì

的拍着孟仁毅的肩膀,笑眯眯的说:“这才是好兄弟呐。”

孟仁毅抽动着鼻子,嗅到香郁的酒气,不由馋虫大动,硬要尝尝李中易酿造的美酒。

木桶中的精馏酒,只蒸馏了十五回,李中易尝过一点,觉得大致有四十五度的样子。

反正也喝不死人,李中易就拿木勺,舀了大约二两酒给孟仁毅喝了,没想到,喝惯了美酒的堂堂夔王爷,居然辣得脸红脖子粗,连连咳嗽呕吐不止,脑袋发晕,脚下不稳。

李中易立时大窘,孟仁毅喝惯了十来度的“米酒”,陡然间适应不了烈酒的猛劲,居然喝醉了。

“瓶儿,赶紧去大厨房取旱芹,用药杵捣出半碗汁,拿来给夔王醒酒。”李中易嘱咐瓶儿后,将孟仁毅扶到他的书房,替他盖上被子。

醉熏熏的孟仁毅喝下芹菜汁之后,倒头便睡,一觉睡到四更天,正好和李中易一起参加常参。

“我说,你酿的是啥酒?劲儿怎么这么大?若是拿去醉仙楼售卖,肯定可以大赚一票。”孟仁毅的无心之言,倒是提醒了李中易。

李中易心想,靠着都江郾的福荫,蜀国的粮食几乎年年丰收,如今的粮价很贱,一百文铜钱可以买到半石粮食。

按照李中易的承诺,在河池战死的五百多名乡军官兵,他们的家属虽然都分到了田,可是,每月一贯钱的赡养费,却需yào

李中易一直掏下去。

长此以往,只出不入,李中易就算是有座金山,也扛不住每月五百多贯,一年近七千贯的巨大开销。

“确实需yào

想法子赚票大钱了。”李中易喃喃自语。

整个朝会期间,李中易的两眼始终盯着象笏,一声不吭,脑子里转的却是赚钱的主意。

由于已经和赵老二搭上了线,而且让赵老二欠下了三个承诺,所以,向后周走私粮食的犯禁行勾当,李中易已经没必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这么干了。

哪里的客人最舍得花钱呢?李中易琢磨过来,考lǜ

过去,他发觉,男人都好酒色财气四字。

而最能集中体现这四点的地方,除了青*楼之外,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更合适的地界来。

在皇权时代做生意,你随时随地都要提防皇家突然插手,把你酿的美酒,变成征用的御用品。

所以呢,卖酒不如借着出名搞拍卖,能赚一票是一票。等到孟昶觉得酒好,想独占的时候,因为量不大,李中易也好有个辗转腾挪的余地。

私酿的酒,自家饮用倒也罢了。如果拿来公开拍卖的话,继xù

用官窑的酒坛子,就很有些不妥了。

李中易忽然想起,孟仁毅曾经说过,他的食邑内,有一座小型的私窑。窑工的手艺不比官窑差多少,主要是烧出来的瓷器的釉面色彩,受到了限制,不如皇宫里的丰富多彩罢了。

于是,李中易下值后,就去找孟仁毅。

孟仁毅听说,仅仅提供酒坛子和掌柜的,就可以分到三成的利润,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我说无咎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自从变成夔王之后,我家里的开销日益增大,可是,田里收的庄稼却越来越不值钱了。这么一进一出,不瞒老弟你,我现在正为钱发愁呢。”孟仁毅的说法,略有些小小的夸张,却和事实相去不远。

亲王的排场必须维持住,家大业大,有无数张嘴巴等着孟仁毅养活。这些还是小头,最大的开销的是,孟仁毅享shòu

人生的巨大支出。

李中易了解孟仁毅的个性,只要是世面上流行的好东西,他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内弄到手。

正好王府在最热闹的西市,有好几座铺面,平日里只是卖一些绫罗绸缎胭脂水粉之类的物品。虽然有些收益,利润率却不大。

毕竟,满城的权贵都在暗中做生意,在一条街上,有好几家卖同样商品的店铺,自然也就提不起价来。

实jì

上,对于李中易来说,就算是没有铺面,他的拍酒生意也做得下去。只是,孟仁毅家里的财政状况,他略知一二。

这么铁杆的过命兄弟,李中易绝对不可能吃独食滴,有钱自然是兄弟俩一起赚哈。

店铺准bèi

好了,掌柜的也是现成的,李中易需yào

考lǜ

的就是怎样勾兑美酒的问题了。

第93章 一招鲜

“老酒虫”孟仁毅喝醉的教xùn

,提醒了李中易。这个时代的男人们,已经习惯了低度酒,陡然喝太多的高度酒,体质受不了的。

“看来,仅仅是酒坛子不足以解决所有的问题,还需yào

烧制一大批,一两装,或是二两装的小酒瓶。”李中易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妙计。

上辈子,李中易有个好朋友贺总,就是白酒的总代理商。贺总只要看好的白酒品牌,都会和厂家签定独家在全国销售的总代理协议。

换句话说,厂家以极低的价,把产品全部卖给贺总,贺总负责分装,并销售到全国各地。

李中易越想越开心,越想越觉得有前途。因为他有个防止窜货的重yào

砝码,那就是孟仁毅这个御弟才有资格拥有的高级私窑。

在大蜀国,顶级的官窑,只服wù

于皇宫大内,哪怕是残砖破瓦,也严禁流入民间。

次一级的就是孟仁毅独家享有的私窑,再次一等的,才是孟昶的其余几个兄弟的私窑。

嘿嘿,用亲王私窑烧制的酒瓶,装的又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超级精馏酒,如果再拍不出好价钱,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李中易目前还和父母住在一块,老娘又怀着身孕,把家里弄得酒气熏天,肯定不合适。

所以,李中易想来想去,最终把酿酒厂,设在了孟仁毅郊外的田庄里边。这么一来,既安全又保密,除了孟昶以外,没人敢来这里撒野。

休沐日当天,李中易在孟仁毅的庄子里,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他才把中等规模酿酒的一应设施,准bèi

妥当。

十日后,第一批次的酒液酿好了,孟仁毅这次学乖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品酒,结果,还是喝醉了。

全新的美酒,取名“玉液香”,初步定价,一两装的拍卖起步价是五贯钱。

孟仁毅把眼珠子瞪得溜圆,抬手摸了摸李中易的前额,惊诧的问他:“兄弟,你没发高热吧?”

“嘿嘿,你才发高热呢?”李中易微微翘起嘴角,反问孟仁毅,“你觉得你家私窑里烧制的如此精美的酒瓶,值多少钱?”

孟仁毅摇了摇头,说:“拿钱也买不到的。”

“物以稀为贵,仅仅酒瓶就是个好宝贝,再加上咱们独家特制的精酿美酒,难道不值五贯钱么?”李中易得yì

的翘起二郎腿,斜睨着根本没有生意头脑的孟仁毅。

李中易指点着酒瓶上古朴的“玉液香”三个字,笑道:“就凭这三个字,咱们兄弟俩,就可以捞不少钱。”

孟仁毅撇了撇嘴说:“这是你的事,我等着分钱,也就是了。”

李中易轻声一笑,说:“你这尊大菩萨,还是有用的。那些青*楼的嬤嬤们,你不仅都认识,还很熟悉。到时候,把她们请到一块儿,凑个热闹。”

孟仁毅挥了挥折扇,自信的说:“我叫她们来小聚,谁敢不来,还想继xù

做生意不?”显得霸气十足。

李中易心想,满城的武侯铺现在都归孟仁毅管辖,开青*楼的嬷嬷,要多不长眼,才会硬顶着不接受邀请?

七天后的掌灯时分,李香菱所在的凝翠阁,宾客盈门,座无虚席。

李中易和孟仁毅同车而至,在他们的马车后边,是一车“玉液香”。

到了凝翠阁门前,李中易和孟仁毅相携了门。

仆人们搬运玉液香的时候,有人突然脚下一滑,他手里捧着的玉液香坛子,“砰”的一声,跌落到了地上。

几乎在刹那间,整个凝翠阁的一楼大厅,被一股浓郁的酒香完全笼罩了进去。

来寻花问柳的恩客们,一边抽动着鼻子,一边探头探脑的东张西望。

“唉,五十贯没了。”孟仁毅摇头叹气,“这么好的酒,根本不愁销路,为什么偏要砸这么一坛子呢?”

柳中易微微一笑,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酒香也怕巷子深呐。”

“唉,真搞不懂你的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孟仁毅看见凝翠阁的金嬤嬷指挥着陪酒女郎,给每张桌子摆了三瓶“玉液香”,不由叹道:“唉,实在是浪费啊,一千贯又没有了。”

李中易心里好笑,孟仁毅本不是个守财奴,今天这是怎么了?

也许是发觉李中易的眼神有些怪异,孟仁毅自嘲的说:“以前,我一天可以花掉五千贯,也没觉得心疼。这次却觉得这玉液香格外的不同,就仿佛是自家的孩儿一样,老是觉得你送的有点多了。”

“哈哈,劳动创业的感觉肯定不同了。”李中易笑眯眯的说,“你每天和我一起定瓷瓶,督促酒工洗淘精米,盯着他们精馏,又照看着装瓶启运,这感觉自然不同了。”

“是啊,以前都是瞎胡混。在你的逼迫下,我这还是头一次,当监工哦。”孟仁毅轻摇折扇,笑道,“我好象有点迷上了酿酒,每天都惦记着去看几眼,心里才踏实。”

李中易心里好笑,孟仁毅身为大蜀的皇族,一生下来就是衣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

孟仁毅有孟昶疼着,只要缺钱花了,言语一声,就有大量的赏赐。

这个时代的娱乐项目,其实并不多,除了床上造人之外,玩来玩去就那么一些有限的内容,孟仁毅其实是富贵之极的精神空虚综合症。

李中易还没有落座,就听楼下的大厅里有人嚷了一嗓子,“好酒,好烈的酒。金嬤嬤,这酒有多少,我都包了。”

孟仁毅笑得很开心,说:“让你小子说中了,这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哼哼,好大的口气,都包了的话,没有几万贯,不太可能吧?”

李中易翘起嘴角,浅浅的一笑,说:“才几万贯?亏你说得出口?上千贯的招幌费都砸下去了,只捞回来这么点钱,够你我花用几天的?”

“金嬤嬤,你说个价吧,有多少我要多少,不二价。”这是李中易特意安排的酒托。

“别介呀,爷这里还没发话呢,当爷出不起钱是吧?”这个是暴发户马老二。

“马老二,上次杏娘让你给梳了笼,这一次,酒都是老子的了。”这兄弟看样子和马老二,因女人之争,成了死对头。

这时,就听金嬤嬤大声说:“此酒名唤‘玉液香’,乃是极西之地出产的精酿,数量非常少。各位客官,都瞧好了,这装酒之物乃是出自夔王爷的私窑,这可是世面上难得一见的好宝贝啊。”

“金嬤嬤,你就甭废话了,出个价吧。”有人就是急性子,大声催促着金嬤嬤。

“刘爷,您先别着急嘛,老婆子还没问过庞爷的意思呢。”金嬤嬤抹唇一笑,不动声色的把非常有钱的庞爷给推出来当枪使。

李中易见戏肉即将正式开场,争抢的气氛已经非常浓厚,他不由微微一笑,选这里搞拍卖会,看来是找对了地方。

据孟仁毅介shào

,这金嬤嬤十分擅长挑动恩客之间的激烈竞争,往往娘子们的梳笼成交价,要远远超过当初的底价。

金嬤嬤掏大价钱,**出来的色艺俱全的小娘子,在恩客们竞价梳笼的时候,就已经帮她赚回了前期的所有投资。

“诸位爷,这一两一瓶的玉液香,起价五贯一瓶,一共只有五千瓶,价高者得。”金嬤嬤见气氛调动得差不多了,就站上了散乐台,当众大声宣bù

一两装的价码。

“六贯。”

“七贯。”

“十贯。”

“……”

“十五贯。”

眨个眼的工夫,价码就被抬高到了十五贯一瓶,孟仁毅连连摇头叹气,说:“和他们比起来,我那点小家底,根本就不叫钱。”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这些人都应是大豪商,兜里的钱虽然多,但也不至于这么奢侈。有些好东西,若很值钱的话,买来送礼,甚至私下里倒卖,却正好合适。”

上辈子的茅台酒,年产几十万吨,还是供不应求,价格一路猛涨,竟然还需yào

领导批条子。

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这酒若是被吹成了国酒,基本就成了重yào

的官场礼品。

就算是非常有钱的土豪,也不可能天天喝茅台。可是,当领导的就不同了,他们坐上酒桌,必喝茅台,上别的酒都是小看了领导。

让领导心里不痛快了,你别说把工程拿到手了,买卖能不能做得下去,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此所谓,买的基本不喝,喝的等人送礼,或是公款大喝。

最终,这五千瓶一两装的“玉液香”,以每瓶四十贯的高价,被马老二抢到了手。

“唉,我算是服你了,半盏茶的工夫,二十万贯落袋。”孟仁毅的算术不行,根本不会乘法,他还是被随行的帐房提醒了,这才知dào

已经赚了至少十九万贯。

窑工是自家的奴仆,除了赏钱之外,却没有工钱的概念。烧窑的材料是现成的专用黏土,除了他们孟家皇族之外,也没人敢用。

精米就算是再贵,按照一斤精米一两酒的消耗量,顶多不超过五十文钱的成本。

谁叫蜀国的粮食,年年丰收,米价贱得吓死人呢?

柴炭?那也没多少成本,除了宫里每个月定量供应的上好银霜炭之外,世面上卖的柴禾,一石不过二十文钱罢了,只要你愿意买,人家樵夫愿意赶老远的山路,直接给你送上门来。

“各位爷,老婆子现在要隆重推荐这二两装的”玉液香”。诸位都请瞧这边,这可是玫瑰红的玉液香呐,稀世罕有的珍品佳酿,底价至少二十贯一瓶,一共三千瓶。”

金嬤嬷说得口唾横飞,孟仁毅叹息着摇头,他指着李中易的鼻子,说:“我家花棚里的玫瑰花,让你榨成了汁添到酒里,就这也敢卖出这么高的价钱?”

“嘿嘿,一招鲜,是要吃遍天滴。美酒只此一家,别人都仿造不来的。我随便加点东西进去,就是独门的绝招,爱买不买,不买拉倒。”李中易显得很有底气。

(PS:兄弟们的推荐票都跑哪里去了?少得可怜,惨不忍睹啊!拜托了,票票砸给司空啊!)

第94章 不吃独食(打滚求推荐票)

上辈子,李中易就算是当上了副厅级的副院长,逢年过节,照样也要送礼。

“九五至尊”香烟,零售曾经卖到1900块一条,也就是190元/盒。虽然这烟贵得吓死人,可是,由于限量供应,即使你兜里有钱,也不见得能够随时买到一条。

李中易是个大烟枪,“九五至尊”和十几块一盒的南京烟,他都吸过。“九五至尊”除了香精更多、烟丝稍好一点之外,他还真没感觉到,两种烟有多大的本质不同?

送礼,送的不就是个尊重的感觉嘛?领导吸高价烟,吸的其实就是个唯我独尊的派头!

越是上层圈子里流行的高价货,并且是需yào

找关系批条子才能搞到的礼品,领导们就越喜欢。

哪怕领导自己不吸烟,拿去送给老领导吸,也倍有面子不是?

谁不想证明自己的路子野,关系硬扎,有面子呢?

于是,不出李中易的意wài

,这一次庞爷果duàn

出手,以八十万贯的总价,买下了全部的二两装玫瑰红玉液香。

孟仁毅摇着折扇说:“无咎啊,你事先让那金嬷嬤告sù

这些豪商,这一两的和二两的酒瓶,以后都没有了,为的就是让这些有几个臭钱的家伙,放心掏钱吧?”

李中易含笑轻轻击掌,笑道:“我的夔王爷呀,你终于开窍了。嘿嘿,如果没有这个限制性的要求,世面上到处都是这两种玉液香,又有哪个豪商会来当这个冤大头呢?物以稀为贵嘛。”

直到整个拍卖会结束,孟仁毅也没见金嬤嬤拿出坛装的玉液香,他就十分好奇地问李中易:“一斤的玉液香,难道不卖?”

李中易没好气地瞪着孟仁毅,叹息道:“咱们轻而易举的落袋了一百万贯的横财,陛下那里如果不送上孝敬的美酒,你认为咱们俩的这种独门生意,可以做多久呢?”

“哎呀呀,你不提醒我差点忘了这一茬。”孟仁毅恍然大悟,连声骂他自己比猪头还笨。

孟仁毅当初就很奇怪,一斤装的大坛“玉液香”,为啥只带了几坛呢?

敢情,李中易早有预谋,根本就没打算拿来拍那个卖,而是直接供奉进宫。

“嘿嘿,想做大生意,就不能吃独食啊。”李中易掂起一只盛满玉液香的酒盏,心情舒畅的一口饮下。

李中易砸巴着嘴唇,娘的,这才是熟悉的酒味啊。

这“玉液香”经过十五次的精馏,已经超过了42度。唇舌之间留下极为熟悉的感觉,让李中易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喝的不是酒,而是浓浓的思乡情怀。

临分手的时候,孟仁毅又问李中易:“这数千瓶玉液香,即使拿来送礼,也显得太多了点吧?难道要给咱们大蜀的七品以上官员,每人送上十几瓶?”

李中易叹了口气,说:“谁规定只能送给大蜀的官员了?周国,唐国,荆南国,北汉国、南汉国,大理国,各路官员不都爱喝酒么?”

“哎呀,我真是个死脑筋啊。”孟仁毅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好东西是流通到了整个中原地区。

蜀国的人口有限,生意规模自然也有限,这些大豪商不可能只做蜀国的生意,而是生意遍天下。

没有这些大豪商的转运,南唐的铁器、瓷器就传不进来,蜀国的招牌商品“蜀锦”、漆器也流通不出去。

李中易坐镇蜀国的经济中心——成都府,利用这些大豪商的销售网络,就可以把“玉液香”遍销整个中原。

“我说兄弟,你既会练兵,又会理财,等把张业……那个啥之后,我一定向皇兄举荐你任太府卿。”孟仁毅显得很兴奋,他是由衷的替蜀孟朝廷得此英才,感到高兴。

李中易却暗暗兴叹,孟仁毅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是,对孟昶那个昏货一直忠心耿耿,怎么暗示都不肯听。

“禀少监,我家小娘子刚学了几首好曲子,想请您帮着品鉴一二,看看拿不拿得出手?”孟仁毅登车离开后,李中易刚想坐车回家,却被李香菱身旁的侍婢给截了道。

李中易很喜欢美娇娘,却对青*楼里的小娘子,没有什么兴趣。

理由?没有什么理由,他就是打心眼里腻味这些经过职业训liàn

的女郎,逆反心理异常之严重。

“请转告你家小娘子,李某家里有急事,必须马上回去,来日有缘了再听不迟。”李中易不顾那个侍婢的苦劝,登车扬长而去。

以李中易对于女人的口味,其实不一定要是处子,不拘艳美的**,还是丰腴靓丽的人*妻,他都很有兴趣。

惟独,对于很可能被无数男人摸过身子,尝过唇的“鸡”,那怕是没被开过苞的名“鸡”李香菱,李中易始终都提不起性趣。

这也许是一种精神病态,但是,李中易从没想过,改变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和选择自由。

这一天,李中易正在宫里当值,颦儿却急匆匆的跑来找他。

颦儿急得满头大汗,说:“我家娘子突然昏过去了,请少监快去救她。”

李中易皱紧眉头,说:“宫里的尚药局有这么多的名医,我不好直接插手吧?”

颦儿闻言后,当即给李中易跪下了,大哭着说:“少监,婢子知dào

是我家娘子对不住您,您救了她,她却一直给您冷眼子看。可是,她……她的心里苦啊,现在只有出气却没多少进气,婢子知dào

,只有您才可以救她,求求您……”

李中易听说花蕊夫人出气多于进气,心头猛的一惊,也就没再言语,和颦儿一起快步跑到凤仪殿。

进殿之后,颦儿不知dào

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没跟着李中易进寝殿,反而守在了殿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花蕊夫人仰面躺在榻上,满头的青丝遍洒枕间,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冰冻的玉雕美人一般,生的气息已经微乎其微。

李中易没来由的,心房一阵抽疼,他赶忙抓过她的右手,刚拿住脉搏,就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花蕊夫人竟然已经失去了脉搏!

危机时刻,李中易也忘记了恐惧,在没有电击启搏的条件下,他目前唯一的选择,只能是人工呼吸。

李中易抬手掀掉盖在花蕊夫人身上的被子,却惊讶的发觉,她竟然只穿了一件鸳鸯红的肚兜,令人惊心动魄的大片冰肌玉肤,粉弯雪股,尽皆暴露在了李中易的眼前。

要命的时刻,李中易也顾不得欣赏,令他终生难忘的绝妙香*艳景致。他俯身下去,大嘴吻上花蕊夫人的樱红一点的香唇,奋力用牙齿和舌头,顶开她的贝齿。

李中易一手用力的捏紧花蕊夫人的香腮,迫使陷入昏迷的她无法闭上小嘴,他的另一只手则捏住她的瑶鼻,让她无法用鼻子呼吸。

李中易深吸一口气,俯身下去,对准花蕊夫人的小嘴用力往里吹气,然后迅速抬头,并同时松开双手,听有无回声。

花蕊夫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李中易的一颗心猛的一沉,他没有丝毫的迟疑,两只大手狠狠地按在花蕊夫人高耸挺拔的酥胸上,用尽全身的力qì

,猛力向下压,两秒钟后,再陡然松开。

可是,花蕊夫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李中易正欲使劲再按时,却陡然发觉,他犯了个十分低级的急救错误。由于太过关注的缘故,李中易死死按住的,居然是花蕊夫人高耸的一对玉丸。

李中易刚才用力下压的时候,由于他的两手根本罩不住,导致大片的胸肌侧滑出他的手心,实jì

上,她的胸腔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压力。

这一次,李中易迫使他自己静下心来,两手侧按在她的胸前V型玉沟之上,然后深深地吸了口长气,恶狠狠地猛力往下一压。

李中易的大嘴噙住花蕊夫人小嘴,在突然松开胸前双手的同时,朝她的樱桃小嘴内,猛的吹出长长的救命之气。

“呼。”也许是李中易用力过猛,花蕊夫人突然闷哼一声,张开的樱桃小嘴弱弱的吸了口气。

李中易一阵狂喜,赶紧很有规律的按压,松手,吹气,再按压,再松手,再吹气。

人工呼吸持续了大约五十下,花蕊夫人虽然还没有苏醒,心跳和呼吸却都已恢复。

这短短几分钟的急救过程,对于李中易来说,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之久。

李中易站起身子的时候,猛然间发觉,他的背心居然都湿透了。

再次拿住花蕊夫人的右腕,李中易察觉到,她的脉搏跳动得比较欢畅。

只是,按照道理来说,她应该已经醒了啊?李中易凝神沉思了好一会,始终没想明白,她继xù

昏迷的医学道理?

根据花蕊夫人的脉相,李中易基本断定,由于长期的心情郁结,进食极少,导致的低血压、低血糖和严重贫血的综合症。

从花蕊夫人仅穿了肚兜来看,李中易估摸着,她应该是午睡刚醒,准bèi

起床的时候,脑部供血严重不足,引发的昏厥。

就在李中易打算去开药方的时候,却猛然瞥见,花蕊夫人的胸前,门户大开。

原本鲜红窄小的肚兜,刚才根本经受不住李中易频繁的用力揉搓,已经明显的挪了位,半边酥胸裸呈,遮遮掩掩的妙处简直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此时无声胜有声!

当李中易瞥见那半边雪白晶莹的绝世美胸时,他的两条腿就象是捆绑了几十吨的铅块一般,再也走不动道。

李中易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两眼盯死在那高耸入云的绝妙玉峰之上,他现在只恨没有1080P的高清数码照相机,无法将这无与伦比的惊艳时刻给完整的记录下来。

一下,就摸一下……不能摸,她是孟昶的禁脔……要掉脑袋的……

李中易陷入到,纠结而又残酷的思想斗争中,不可自拔。

也许是抵御不住玉体横陈的绝代魅力,也许是色迷心窍冲昏了头脑,李中易的右手颤巍巍的伸了出去,抓向耸然傲娇的那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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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傻一回(哭求推荐票)

就在李中易的爪子,即将抚上目标的时候,花蕊夫人突然喃喃的说:“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微乎其微的呢喃声,却把李中易吓得肝胆俱裂,七魂倒被炸飞了六魂半。

李中易那只打算做恶的爪子,猛的一抖,迅速地收回到身后。

吓出一身冷汗的李中易,不敢继xù

待下去了,他咬紧牙关,毅然抬手拉过被子,盖住了那令他今生今世都绝难忘却的“妖娆妙态”。

李中易深吸了好几口气,提笔开好药方后,唤来颦儿,仔细的叮嘱她,贵妃的病情十分严重,最近很可能再次昏厥。

担心出大事,李中易特别强调,一旦发xiàn

不对,颦儿必须在第一时间掐住贵妃的人中穴,等贵妃苏醒之后,马上灌下他开的药。

颦儿重重的点着头,含着泪说:“请问少监,我家娘子还能够活多久?”

李中易按捺住心里的震惊,故作平淡地说:“贵妃主要是吃的少,忧虑过甚……”

颦儿没等李中易把安慰的假话说完,就哭着插话说:“婢子虽然不懂医道,却也知dào

,经常昏厥绝非吉兆。不瞒您说,婢子打记事起就跟在我家娘子的身边,娘子一直视婢子如同亲姊妹一般。

“我家娘子前段日子,彻底的心灰意冷,好几次都私下里和婢子说,不如归去,一了百了。”颦儿抹了把泪,又说,“大约半月前,我家娘子听说了少监的两首佳词。从那日起,我家娘子每天都在念叨着……两情若要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一天怕不有百十来遍……”

这抄来的词,出了大名,李中易居然没有丝毫脸红的觉悟。

花蕊夫人想和孟昶重归于好,朝朝暮暮,关他李中易鸟事?

也许是察觉到李中易的不以为然,颦儿犹豫了半晌,忽然说:“娘子她……”

这时,寝宫内突然传出花蕊夫人的叫声,“颦儿,颦儿……”

“哎,娘子,我在这儿,来了,来了……”颦儿赶忙跑了进去,却见花蕊夫人已经从床上坐起,半边晶白如玉的酥胸,赫然露在眼前。

李中易提笔开药方的时候,老觉得颦儿有些不对劲,她总是用异样的眼神的偷偷的打量着他。

由于做贼心虚的缘故,李中易开了药方后,随便找个理由赶紧撤出了花蕊夫人的凤仪殿。

李中易在前边走,可是老觉得颦儿就站在他的身后,一直盯着他的背影。

回到含元殿后,李中易连喝了几盏茶水,依然控zhì

不住心里发毛的感觉。

以花蕊夫人的高贵身份,别说李中易又是摸胸又是亲嘴的,就算是拉拉手,都是死罪。

李中易回想起当时善后处理的细节,却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觉得不该色迷心窍,居然在帮花蕊夫人盖被子的时候,忘记了把她那件松脱的鸳鸯肚兜系好。

就在李中易忐忑不安的时候,颦儿忽然来了,一见面,她就笑嘻嘻的说:“多谢少监出手相助,我家娘子的精神如今好多了,刚喝了碗鱼片儿羹。”

李中易没看出颦儿有什么异样,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故作平静的说:“是要多吃,吃得少了,身子虚。”

颦儿笑嘻嘻的说:“我家娘子用过羹后,忽然来了雅兴,几个月来头一次动笔,把少监您的好词,一气抄录了三遍。”

李中易疑心顿起,颦儿和他说这些生活细节干啥,莫非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颦儿捂住小嘴,打趣说:“少监压香菱,乃作《蝶恋花》。嘻嘻,那艳名传遍整个大蜀的行首李香菱,主动放下身段邀请您去香闺一叙,居然被您拒绝了,您真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婢子佩服得紧。”

李中易一时间倒猜不透颦儿的心思了,反正事情已经做下了,谅花蕊夫人和颦儿也不敢把这种“丑事”说出去。

老子怕个球?

再说了,李中易把颦儿从濒死的边缘救了回来,颦儿如今也不象是要秋后算帐的模样。

嗯,对了,花蕊夫人的毛病,这个世界上,还真只有李中易有办法诊治。否则,下回她再昏厥过去,神仙也无救。

颦儿既然和花蕊夫人亲如姊妹,又曾经为了花蕊夫人差点搭上小命,应该对他没啥恶意吧?

李中易判断清楚后,笑着开颦儿的玩笑:“你的小嘴如此伶俐,将来啊,我倒要看看哪个婆家敢要你?”

“您……不正经……”颦儿一时羞得俏脸通红,扭头就跑。

望着颦儿远去的背影,李中易心想,颦儿是个知dào

感恩的仗义丫头,对他这个救命恩人,应该没有任何恶意。

于是,李中易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回到肚内。

开春之后,成都的天气异常炎热干燥,城中的火警,已经达数十起之多。

李中易就叫来黄清,仔细的叮嘱他,要多多准bèi

储水的大缸,随时预防宫中走水(失火)。

谁知,李中易刚刚嘱咐没两天,就在他吃午膳的时候,就听见宫墙之内传出鼎沸的人声,“走水了,走水了……”

李中易心头猛的一惊,宫中失火,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受到惩处。他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筷,叫人搬来梯子,登高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

孟昶的寝宫、太后的寝宫以及凤仪殿的屋顶上,居然同时冒起滚滚的浓烟。

李中易当即就决定,先去看看花蕊夫人那边的情况。如果孟昶歹命,被烧死了,对于李中易来说,才是最佳状况。

就在这时,魏庭岳派人来通知李中易,他去孟昶的寝宫护驾,两个少监各负责一宫,由李中易指挥人去救凤仪殿的火。

这个原本不怀好意的安排,却正中了李中易的下怀,他毫不迟疑的带着秦得贵,大步往凤仪殿那边跑去。

快到凤仪殿的时候,李中易发xiàn

大批惊慌失措的内侍和宫女,正往外面跑。

“都不许乱跑,听从本官的号令。违命者,杖毙!”李中易大怒,当即大吼了一嗓子。

跟在身旁的秦得贵,非常机灵,他不待李中易的吩咐,声嘶力竭大声吼道:“都给老子站住,随便乱跑的,乱棍打死!”

很快,慌乱的宫女和内侍们,纷纷停下了脚步,聚拢到了李中易身旁。

“都跟我去救火。”李中易发觉,凤仪殿的上空,黑烟滚滚,火苗乱吐,不敢怠慢,领着被他震住的众人,一路狂奔着去救火。

感到凤仪殿的时候,李中易看清楚眼前的火势,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火舌已经封死了殿门。

这时,颦儿突然从外面跑过来,在人群之中没看见花蕊夫人的踪影,她当即大哭出声,高声呼喊着:“娘子……娘子……”奋不顾身地想冲进殿内。

幸好。李中易手疾眼快,一把拉住颦儿的胳膊。

“你不要命了?”李中易厉声喝斥颦儿,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火头,就这么赤手空拳的冲进去,别说救人了,自己就先给烧死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娘子还在里边午歇……”颦儿挣扎着,硬要往宫里冲去。

李中易也是一筹莫展,这个时代既没有消防车,又没有泡沫灭火器,这么旺的火势,谁冲进去,小命都难保啊。

可是,颦儿死命的挣扎着,如同杜鹃啼血一般,哭喊着,怒骂着,“你这个怕死鬼,快放开着我,我要去救我家娘子……”

李中易暗暗叹了口气,按照魏庭岳的分工,一旦花蕊夫人真被烧死了,他这个负责指挥救火的第一责任人,绝对会被张业等人的口水淹死,后果异常严重,丢官罢职都是轻的。

唉,只要一想起那令他心旌神摇,旷世少有的绝美妙景,李中易脑子里猛的一热,于公于私,他都必须救她。

娘的,算你狠,老子上辈子欠了你的,好不好?

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老子豁出去了,就傻一回吧!

李中易一边死死的拉住颦儿的胳膊,一边吩咐吓得腿软的秦得贵:“赶紧去找几床被子来,用水浇透了,快去……”一脚踢在秦得贵的屁股上。

秦得贵这才猛然回过神,赶忙领着内侍们去一旁的偏殿内,抱出好几床被子,摊开在地面上,然后舀水浇得湿透。

颦儿闹得实在太过厉害,李中易忍不住挥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啪。”把颦儿一下子打懵了。

“你再胡闹下去,贵妃真要没命了。”李中易趁着颦儿发懵的机会,“滋啦。”扯开官袍的下摆,分成两大块,让秦得贵舀水来都给浇湿了。

“快点把这个罩在口鼻之上,”李中易发觉颦儿想说话,他连连摆手说,“我有办法救人,你就别问了,听我的调遣,等会跟我一起冲进去。”

李中易在脸上系好湿润的布料后,把有些发晕的颦儿硬拽到身旁,然后命令秦得贵把浇湿了的被子罩几床到他和颦儿的身上。

“我跟你一起进去救你家娘子,等会咱们必须半蹲着走路,你熟悉情况,注意看地面,在前边领路。”李中易发觉颦儿没有反应过来,就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的手臂,小声告诫她注意的事项。

泪流满面的颦儿,感激得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只是傻傻的说:“多谢您了,多谢您了……”

李中易的心里其实一直发毛,也不知dào

这种麻料的被子,能不能挡得住火苗的烧灼?

算了,陷在里边的,好歹是他占过大便宜的绝美女人,他舍不得她死,只能豁出去了。

李中易和颦儿一前一后,撑着被子,刚靠近殿门口,一股威猛无匹的热浪,就扑面袭来。

滚滚的烟气,熏得李中易脑子发昏,幸好鼻子上裹着湿透了的布料,不然的话,连呼吸都没办法维持,还怎么进去救人?

躲在湿润被子底下的李中易,不时听见殿内传出的“吡剥声”,以及木料烧塌了的“轰隆”声,他的心情越发沉重。

第96章 搂草打兔子(求推荐票)

幸好,对凤仪宫了如指掌的颦儿,在前边领路,不然的话,李中易到处乱闯,倒很有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由于烟气太浓,颦儿很多时候必须十分贴近地面,才能认准方向,速度不可避免的就慢了下来。

手心里的湿意越来越少,李中易心里一急,索性单手揪住颦儿的后衣领,将她的上半身拖离地面,大声吼道:“你就趴着认道,我拖你过去。”

危机时刻,只能从权了。幸运的是,李中易跟着乡军一起训liàn

,体力倒是大大的见涨。

由于有了分工合zuò

,被子由李中易单手顶着,颦儿只需yào

贴近地面认路,他们行进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终于,李中易在颦儿的带领下,找到了花蕊夫人的寝宫。

颦儿贴近地面,大声呼喊着花蕊夫人小名:“媚娘子,媚娘子,你在哪儿呀?”一遍又一遍的焦急呼喊过后,却始终没有听见花蕊夫人的回应声。

颦儿心里一急,挣脱李中易的大手,从被子底下窜了出去,按照她熟悉的方位,扑向床边。

李中易不敢象颦儿这么冲动,他依然顶着渐渐变干的被子,蹲低了身子,顺着颦儿呼喊的声波方向,一路摸了过去。

等李中易摸到床边,却见颦儿正抱着昏迷不醒的花蕊夫人,奋力地将她往床外拖。

“咳,咳……”李中易被突然袭来的烟气,熏得咳嗽不止,眼泪刷的淌了下来。

好容易止住咳嗽,李中易同时伸出两手,一手去摸花蕊夫人的口鼻,一手摸索着想拿住她的腕脉。

嗯,还好,呼吸还在,没给熏死!

嗯,还好,脉搏还在,真是万幸啊!

这么大的火,屋顶都烧透了,花蕊夫人的寝宫里面,火头竟然还没烧到床上,只是烟气异常之大,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李中易用头顶着已经半干的被子,快速伸出手臂,将花蕊夫人揽进怀中,“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梁上突然落下一根火头正旺的粗木,恰好砸在大床之上。

一时间,火星四溅,火苗陡然窜起,令人悚然心惊。

“呀,好险呐,若是再晚半步,媚娘子她,她……”颦儿毕竟年轻,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快走。”李中易的怀里,如今多了个昏迷不醒的花蕊夫人,行动起来比刚才要麻烦得多。

可是,李中易走了几步后,发觉就这么搂着花蕊夫人逃命,实在是碍事,根本就走不快。

危机关头,李中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索性将花蕊夫人那柔若无骨的香喷喷的身子,扛上肩头,抱紧她的腿弯,赶紧撤tuì



李中易小步快跑的时候,倒挂在他肩头的花蕊夫人,高耸的酥胸恰好顶在了他的背上。

唉,真是歹命呐,拜托了,别顶了好不对?

顶得人心痒难耐,李中易实在忍不住了,抽空腾出右手,在花蕊夫人翘挺浑圆的雪臀之上,重重的摸了一把。

嗯哼,这个,就算是老子舍命救了你的,一点小小的福利吧。

好在颦儿熟悉地形,领着李中易七弯八拐的,就冲到了殿门口。

就在颦儿和李中易冲出火窟的一瞬间,凤仪殿的主房梁,陡然垮塌,发出令人惊魂的震耳声响。

好险啊,差一点就要为了肩上的女人,丢掉小命了!

李中易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后,脑子里陡然一清,赶忙把挂在肩头的花蕊夫人,塞进了颦儿的怀中。

如果,李中易抱着只穿了肚兜的贵妃,公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他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和皇妃有染的污名。

嘿嘿,皇妃的小便宜必须占,却应该是偷偷滴,打枪的不要。

秦得贵焦急的带人迎了上来,李中易一看见几个傻站着的宫女,心里就来气,大声喝斥道:“还不快点过来,赶紧的,帮着颦儿把贵妃抬去偏殿?”

几个一直发懵的宫女,见李中易动了怒,慌忙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抬着花蕊夫人进了偏殿。

李中易吩咐秦得贵等人,继xù

拿各种器皿浇水扑火。虽然他知dào

,整个凤仪殿都给烧空了,可是,表面工作还得继xù

做下去,免得落人话柄。

由于担心花蕊夫人被烟熏火燎的折腾出个好歹来,李中易对秦得贵略作交袋之后,就赶去了偏殿。

见李中易快步进了殿内,颦儿也不知dào

怎么想的,居然很有默契的把一干宫女,都赶得远远的。

“贵妃的情况怎样?”李中易好容易冲动了一把,从火堆里捞出了花蕊夫人,如果在这里出现了三长两短,那就是白忙活了一场。

“一直昏迷未醒。”颦儿带着哭腔,反手指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花蕊夫人。

李中易走到床边,却见花蕊夫人的身上,盖了一床被子,把她那玲珑娇媚的旷世**,给遮盖了进去。

“去打盆水来。”李中易把过花蕊夫人的脉搏,又发觉她的呼吸很微弱,最后摁住了颈动脉,他发觉,她应该是在睡梦中,被浓烟给熏昏的。

颦儿走出去吩咐一声,很快,就端回来一盆冷水。

李中易让颦儿把花蕊夫人给扶起来,然后,将她的口鼻摁入冷水之中。

“咳,咳,咳,”花蕊夫人由于鼻子里吸入了冷水,马上给呛醒过来,咳嗽不止。

“你……你怎么在这儿?你走,你走,我要你走……”

令李中易做梦都没想到的是,花蕊夫人清醒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歇斯底里的要赶他滚蛋。

“微臣告退。”李中易心里异常窝火,连礼都没行,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了偏殿。

回到大殿前,李中易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是个滋味。

为了救你,老子傻傻的冲进火堆,差点连命都丢了,你她娘的,不说一声谢谢也就罢了,居然半分情面也不给,直接赶老子走人,我呸。

宫里同时起了三个火头,烧垮了三座宫殿的事,眨个眼的工夫,就传遍了整个成都府。

据事后的调查,应是天干物燥,引发的火灾,而不是人为纵火。

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论,失火和纵火,一字之差,后果却有天壤之别。

宫中走水,是常有的事,以前,就连太极宫都烧了个精光大吉。

孟昶也觉得没人敢在宫里头三处同时纵火,不过,宫里的宝贝被烧了不少,尤其是他的寝宫,损失更是惨重。

结果,包括魏庭岳在内的殿中省的三个主要“领导”,因为失察的缘故,都被革职留任,并罚俸三年。

至于具体负责防火的殿中丞等几十名僚属,都被下了大狱,他们的家也被孟昶抄了个底儿掉。

按照李中易的看法,这是拆了臣子们的东墙,用来补贴孟昶损失极大的西墙。

罚俸三年,才多少钱?对于如今的土财主李中易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三座宫殿被烧空了后,重建的工作马上展开,魏庭岳和李中易成了大忙人。

上次扩建太液池的时候,尝到了甜头的孟仁操,再次通过孟仁毅来找李中易。

“当着无咎老弟的面,我也就不说那些虚话了,金丝楠木,我那里还有不少,最粗的一根双手都抱不过来。”孟仁操的胃口颇大,看样子是想把整个太极宫的重建的木料一口吞下。

李中易扫了眼一直笑而不语的孟仁毅,他的心里基本有了数,孟仁操奢侈无度,开销太大,这重建的工程不能完全不给,但也不能给得太多。

因为,孟仁操有个很不好的毛病,心里藏不住多少话。

上次合zuò

,李中易没往自家的兜里装一个大子,身正不怕影子歪,即使传出来一些流言蜚语,他也没啥可怕的。

这一次重建的太极宫,其地位相当于,盛唐时期的大明宫。这太极宫既是孟昶的寝宫,又是日常小范围问政的所在,其工程量之大,重yào

性之高,可想而知。

“不瞒郡王爷,这一次的太极宫重建,在下也很难单独做主。”李中易依然是老习惯,就算是他可以拍板,也要拖上一拖,推上一推,让孟仁操以为难度很大。

孟仁操咧嘴一笑,说:“无咎老弟,小王早就打听清楚了,太极宫的监造,归于老弟你的名下。”

这一次重建三大殿,魏庭岳一个人独揽了两大殿,却把最大的一个工程交到了李中易的手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直是李中易所信奉的官场准则。

以魏庭岳的贪婪个性,恐怕又想给李中易挖坑,等着李中易经不起钱财的诱*惑,自动跳下致命的陷阱。

实jì

上,李中易早就猜到了孟仁操贪图钱财,还会来找他拉工程。

李中易不在乎工程上的那点钱,却在乎一个他等了很久的机会,引子就在孟仁操的手上。

因为,前几天,孟仁操得了个差使,就任宗正寺卿,管着大蜀国皇族的宗谱玉牒以及皇陵。

然而,李中易的大仇人“高新河”,当时因为他在宫里的远房侄女高容华,帮着吹了枕边风,虽然被贬了官,却依然活蹦乱跳,并且是现任从七品下的“和陵”陵台丞(管理皇帝墓地的官)。

“和陵”是孟昶的老爹,蜀国先主孟知祥的皇陵。高新河被贬到那里去了之后,距离成都的官场太远,李中易鞭长莫及。

如今,贪财的孟仁操当上了宗正寺卿,恰好是高新河的顶头上司,李中易久等不至的机会终于降临。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李中易故作开玩笑的样子,说:“郡王,在下听说和陵的差使很有油水?”

孟仁操一听这话,立时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地说:“和陵的官员都该杀,这帮子家伙,居然连父皇的陵寝的香火钱都敢贪。”

“还有这种事?六兄,你可不能轻饶了那帮子狗东西。”不知内情的孟仁毅,义愤填膺地添了把大火。

孟仁毅也是孟知祥的亲儿子,父皇陵寝的香火钱,居然给人贪了不少,岂能不生气?

李中易微微翘起嘴角,王大虎确实很有手段,采取银钱女色的办法,三两下就摆平了“和陵”的一个老吏,从他的嘴里得知了许多的内幕。

孟仁操知dào

的消息,其实就是王大虎散布出去的,目的就是想引起孟仁操的注意。

如今,李中易添了把柴,孟仁毅加了点油,孟仁操的火头已经被点燃,就看后续怎么演变了。

果然,不出十天,孟昶就下了诏,处死所有贪污过“和陵”香火钱贼官,这其中就包括高新河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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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谋反

晚上,孟仁毅来找李中易,请他帮忙联络赵老太公,共同对付权臣张业。

说句心里话,李中易坚决反对孟仁毅帮着孟昶联合赵家,斗垮权臣张业。

据李中易自己的观察,孟昶虽然治国无能,强军无方,抓权却是个高手。

即位之初,孟昶基本上是个空架子皇帝,除了张廷圭忠心于他之外,举目望去,朝中几乎全是异姓元老的人马。

上次战败,蜀国丢了北部的秦、凤二州后,孟昶、赵廷隐和张业这三方同时扩军,比例基本相当。

如今,孟昶的实力,如果加上赵家的骁锐军,和张业手上掌握的军事力量相比,已经大致相仿。

在李中易看来,目前蜀国的局势,其实是个非常平衡的三角关系,三方彼此之间都奈何不得对方。

张业如果现在就败了,孟昶的实力必定会独大。接下来,孟昶肯定要兔死狗烹,先拿掉赵廷隐的兵权,再让孟仁毅回家去当个富贵的闲王。

这却是李中易最不想看到的糟糕景象。

说句心里话,李中易和赵匡胤搭上线,只是最后实在没了办法,留下的后路罢了。

在李中易看来,最理想的状况是把孟昶拉下马,扶持孟仁毅当皇帝。然后,整个蜀国倾尽国力,支持李中易打造出一支五万人的精锐部队。

如今的李中易,已经不是当初的军事菜鸟。如果在军中多历练几年,李中易有理由相信,凭借这股强dà

的精锐武力,又背靠着物产丰富的成都平原,统一整个中原,绝对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有些事情还是水到渠成为好,李中易暂时不想惊动孟仁毅,就安排王大虎私下里去联络赵老太公。

赵老太公听了王大虎的转告,当即表态,明日是休沐日,他要出去郊游。

得了王大虎的回信后,孟仁毅很高兴,喝了很多酒,当晚硬要和李中易挤在一床,抵足夜话。

第二天一早,李中易的马车从北门出城,绕了一大圈后,转向城西。

城西的菩提寺内,一直藏在李中易车内的孟仁毅,见到了赵老太公。

赵老太公一见了孟仁毅,立即意识到,今天的会面,并不仅仅是所谓的踏青而已。

李中易和赵老太公寒暄了几句后,就把孟仁毅的来意,简单的介shào

了一番。

“老太公,那张业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独揽朝纲,非除不可。”

听了孟仁毅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赵老太公只是捻须不语,显然并不完全赞同孟仁毅的分析。

赵老太公瞅了眼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中易,忽然笑着问他:“珍哥儿,你怎么看这事?”

李中易心里暗暗骂道,你明明心里早有了答案,却偏要把我推出来陪斩,真是一头老狐狸。

“夔王说的一点没错,张业此獠一日不除,我大蜀国内一日不得安宁。”李中易四平八稳地替孟仁毅帮腔,却被赵老太公看出了蹊跷。

赵老太公心想,以李中易的政治大局观,不可能不知dào

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张业倒下了,紧跟着要倒霉的肯定是他赵家。

“珍哥儿,张业其势非小,在京师驻有重兵。咱们稍有不慎,打虎不成,反要被虎咬啊。”赵老太公放出试探手,想摸清楚李中易的真实想法。

“擒贼先擒王,只要找机会先拿下了张业本人,别的倒不足虑。”李中易则使出太极推手,不动声色的把赵老太公的试探,给挡了回去。

小滑头,赵老太公瞥了眼老神在在的李中易,淡淡地说:“张业虽然每日都在政事堂,可是,他的几个儿子,却一直留下军中。以老夫的推测,张业必定和他的儿子们约好了私下的联络方法,若有不测,恐怕整个京师都要遭大灾呐。”

这确实是个大难题啊,孟仁毅皱紧眉头,陷入到苦思冥想之中。

李中易明明看见了赵老太公暗中使的眼色,却故作不见,反而端起茶盏,低头喝茶。

赵老太公立马就明白了,李中易根本不是不懂大局,而是被孟仁毅逼来的。

说句老实话,在赵老太公的心里,对李中易非常忌惮。

一个能够仅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从绝地重获新生,并在战场上立下奇功的少年郎,无论怎么重视,都不过分。

赵老太公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孟仁毅,又想起了他以前的那些荒唐事迹,心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先帝共有七子,除了早夭的两个之外,剩下的五个儿子,全都爱好吃喝玩乐,包括眼前的这位在内,竟然没有一个具有英主之气象。

赵老太公又瞅了瞅故作低头沉思的李中易,联想到李中易和孟仁毅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他的心里大致有些明白了。

这小子恐怕是想把孟仁毅推上皇位吧?

在赵老太公看来,和昏聩的孟昶比起来,一向仁义重情的孟仁毅,不仅心不狠手不黑,还特别天真,显然也不是当皇帝的好材料。

事情是明摆着的嘛,张业完了,他们赵家垮了,以孟昶喜欢抓权的性格,还会在卧榻之旁,留着一个手里捏着重兵的亲弟弟么?

不过,有李中易这个妖孽在孟仁毅的身旁,赵老太公倒觉得扳倒了张业和孟昶之后,赵家的权势不敢说扩大,维持现状的机会其实蛮大的。

毕竟,赵老太公和李中易的关系也非同寻常。赵老太公不仅是李中易的加冠人,还是他的赠字、赠号的贵人。

只是,李中易现在的态度,明着看似很支持孟昶,实jì

上却是模棱两可。这么一来,倒让赵老太公,很有些吃不透李中易的真实想法。

和赵老太公的想法不谋而合,李中易对于怎么解决掉张业和孟昶的问题,早就有了盘算。

目前,挡住李中易步伐的,既不是孟昶,更不是张业,却是孟仁毅这个一直忠心于孟昶的傻小子。

皇帝不急,太监急,是最令李中易感觉到头疼的要命问题。

赵匡胤搞陈桥兵变,那是他本人早有预谋,急迫的想篡周自立为帝。

孟仁毅这个当事人,却压根就没有取孟昶而代之的念头,李中易觉得,真他娘的蛋横疼呐。

赵老太公打定了主意,不摸清楚李中易的真实态度,就绝对不会向孟仁毅表明态度。

“老太公,能不能这样,由陛下在宫里调动近卫擒下张业,你和夔王爷各率本部人马袭击张业几个儿子的军营?”李中易为了麻痹住“傻小子”孟仁毅,故yì

提出了看似非常合理的建议。

孟仁毅仔细地琢磨了一番李中易的意见,他的眼前猛地一亮,十分紧张的盯在赵老太公的脸上。

面对赵老太公这种成了精的千年老狐,以孟仁毅的游说能力,自然而然的也就败下阵来,无功而返。

“唉,那张业如果只有两个儿子就好了。”赵老太公听了李中易的“馊主意”,心里越发明白,这小子一定别有所图。

孟仁毅意识到,张业的数万兵马,分由三个儿子统帅,而且他们所驻扎的军营位置互为犄角之势。

赵家和孟家的数万兵马,在城里调动,显然不可能不惊动警惕心一直很高的张家人。

一旦偷袭失败,或是攻击受阻,孟赵两家的联军,倒是极有可能腹背受敌,反被张家人包了饺子。

为了掩人耳目,孟仁毅趁四周无人的时机,提前躲进了李中易的马车。

赵老太公赶紧逮住机会,问李中易:“珍哥儿,你这个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李中易故yì

叹了口气,说:“妄动的风险实在太大了,咱们必须从长计议。”

“哼,你就不怕廷隐投向张家人那一边去?”赵老太公和李中易斗惯了心机,有心调侃一下这个异常狡猾的小子。

“呵呵,张业当了皇帝,赵家也就覆亡在即了。”李中易谈笑间,轻而易举的破掉了赵老太公的虚言恫吓。

李中易知dào

赵老太公心里对他有些不满,可是,他又不能告sù

赵老太公,孟仁毅其实不想当皇帝,只得出此下策。

见李中易点破了关键要害,赵老太公也懒得和他继xù

玩捉迷藏的游戏,就直截了当的发问:“你打算怎么做?”

“您老觉得夔王如何?”李中易也很想知dào

,赵老太公对于孟仁毅的真实看法。

“交夔王这个朋友,非常不错。”赵老太公知dào

李中易肯定听得懂他的话外音,这聪明人之间交锋,话根本不需yào

说满,彼此就都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

赵家果然不看好孟仁毅,李中易明知dào

是这个答案,心里还是难免有些遗憾。

“夔王若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必不忘赵家的恩德。”李中易这话的意思,已经挑得很明了,希望赵老太公支持孟仁毅做皇帝。

赵老太公见李中易表明了态度,心下立时大安,这些年以来,赵老太公最担忧的就是赵家后续无人,撑不起偌大的家业。

“呵呵,老夫以及全家人,一直把珍哥儿你,视作自家人。”赵老太公这话显然是在告sù

李中易,他们老赵家信得过他。

李中易却听出隐含在赵老太公话里的未尽之意,他当即一本正经的说:“廷隐相公怎么看?”

赵家人的意见也许并不统一,至少,赵廷隐就不是完全听从赵老太公的安排,他羽翼已封,往往自有主张。

赵老太公自信的一笑,说:“涉及到家族倾覆的大事,廷隐那边你就放心好了。”

李中易何等精明,一听此话就知dào

,赵家最终拍板的实权,依然掌握在赵老太公的手上。

和赵老太公私下里达成了共识之后,李中易心里有些高兴,赵家的态度显然是冲着他李中易看的,而不是掌握着至高无上皇权的孟家。

有了赵家的配合,李中易驱除张业,架空孟昶这个昏君的计划,又多了很大的一颗砝码。

从刚才赵老太公的说法来看,赵家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保住有限的权势和富贵,也就可以了,并无谋朝篡位的想法。

话说回来,张业和赵家的矛盾日深,仇恨加剧,对立面与日俱增,已经势成水火,无法相容。

这才是赵老太公愿意采取合zuò

态度的根本原因,没谁会拿整个家族的兴亡去随便赌博。

李中易心里有底,孟仁毅则是郁郁寡欢,在回城的路上,他一直紧闭着嘴巴,一声也不吭。

没办法,李中易只能安慰他,说了很多赵家的顾虑,想让他释怀。

可是,孟仁毅始终提不起劲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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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火急(凌晨上架,提前求月票)

因为最近老出祸事,李太后静极思动,非常想去天台山还愿,祈求三清上仙的保佑。

孟昶也觉得前段时间有很多令人感到晦气的憋屈事,一时兴起,索性带上了费贵妃和高等级的妃嫔们,一起去天台山祈道。

李中易身为殿中少监,自然要参与御驾出行的筹备工作。除了羽林卫、监门卫的禁军之外,按照殿中监魏庭岳的分工,李中易把消息通知了孟仁毅,要求金吾卫派兵前来护驾。

事也凑巧,孟仁毅派来的队伍,居然是郭怀统帅的金吾卫第三军。

临出发的时候,李中易赫然看见花蕊夫人的车驾,就在队伍之中,紧跟在孟昶的御驾后面。

李中易知dào

,孟昶已经有大约一年的时间,没进过花蕊夫人的寝宫了。

难道是孟昶突然回心转意了?

大队伍上路之后,李中易带着元随就跟在御驾附近,准bèi

随时随地听候孟昶的召唤。

车驾离开成都不久,从孟昶的车仗内,不时的传出娇吟声,显然这个昏君正在白昼宣淫。

李中易下意识地看了眼花蕊夫人的仪仗,却见整个贵妃的车驾队伍,不管是车夫、内侍还是宫女们,人人紧绷着脸,表情异常之严肃。

是了,孟昶也太不给贵妃面子了,就不能暂时忍一忍,到了行宫之后再HAPPY?

天台山距离成都大约两百二十多里,整个车驾一共走了七天,这才抵达天台山上。

当晚就住在山下的行宫里,按照魏庭岳的分工,李中易负责行宫的警戒事宜。

李中易心里自然有数,姓魏的又在私下里搞小动作,这皇帝出门在外,最大的问题就是人身安全必须有绝对的保障。

一旦在行宫里边出现了“刺客”这种令人惊恐的生物,具体负责安全保卫的李中易,必定是责无旁贷,会被魏庭岳推出去当替罪羊。

正因为看透了其中的严重性,李中易哪敢有丝毫马虎,他调动着自己的老部下,严格采取分区管理的口令制度。

不管是内侍还是宫女,没有口令却到处乱窜者,一律拿下。

行宫的外面,斥候暗哨,被李中易布出去老远。一旦有警,李中易也可从容调动兵马予以应对。

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之后,一切平安无事,李中易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运气还不错哈。

鉴于孟昶的一家子,今天就要上山,李中易昨天还没到天台山脚下的时候,就按照斥候预先画出的山里地形图,提前吩咐郭怀,做好了警戒线的布控工作。

在沿途的各个要道,布下驻守的官兵,严禁任何外人靠近天台山主峰十里以内。

孟昶陪着李太后,乘坐木椅车(滑杆)上山,先拜了三清祖师,又在道观内吃了素斋。

歇过晌后,孟昶想讨李太后的欢心,就领着老娘和新宠碧眼舞姬,去玉宵峰的后山,观赏此地的特产动物:毛冠鹿、林麝、红腹雉、绿尾虹雉以及鲵鱼(娃娃鱼)。

这时,魏庭岳发觉李中易将安全保卫工作,安排得密不透风,就又耍了个小手段,让李中易留下来,保护没有跟着出游的一干宫妃们。

李中易知dào

魏庭岳的小心思,不就是有功想捞,有过就推嘛,老子还真不想跟着去伺候呢,留在道观内,休息一下,其实也挺好。

为了安全起见,李中易还是安排郭怀亲自保护着孟昶去了后山,他自己则领着几百老部下,把道观围成了铁桶阵。

李中易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元随来报,贵妃驾前的颦儿求见。

颦儿见了李中易,行礼过后,笑嘻嘻地说:“禀少监,我家娘子静极思动,想出去走走。”

李中易知dào

花蕊夫人的身上有各种毛病,其中,最主要的是心病。

在山上转一转,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花蕊夫人的心情,也许会好很多。

李中易虽然对花蕊夫人心里有些怨念,怪她很不懂事,把他的好心当作了驴肝肺。

但是,花蕊夫人毕竟是李中易冒着生命危险,从火海之中,救出来的,他也不想故yì

去难为她。

“嗯,只要不走出太远,没事的。”李中易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答yīng

了颦儿的请求。

颦儿欢天喜地的走了,李中易心想,那个不知dào

好歹的女人,应该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吧?

花蕊夫人即使再不受宠,毕竟还是宫里除了李太后之外,身份最尊贵的贵妃,李中易不敢马虎大意。

除了留下姚洪带兵守住道观,李中易亲自出马,带领三队士兵,随行护卫。

为了避免尴尬,李中易有意远远的跟着,和花蕊夫人的木椅车(滑杆)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也许,花蕊夫人已经知dào

了孟昶在游玉宵峰的后山,她却偏偏选择了另一座偏峰,而且不走主山路,专寻小道。

李中易本想上前阻止,可是,考lǜ

到花蕊夫人此前对他的恶劣态度,说实话,他也懒得凑到她的跟前去自找没趣。

反正,只要安全上没有问题,李中易也不想插手太多。

说实话,在这山林里边,跟在李中易身边的又是他的乡军老部下,他根本不担心花蕊夫人有何危险。

随着时间的推移,山势渐高,前面出现了一座横跨两山的索桥。

索桥的那边是一座小小的山神庙,花蕊夫人从滑杆上下来,缓步走到索桥之上。

在山风的吹拂下,花蕊夫人的一袭白色衣裙,随风起舞,翩翩风姿,宛若仙子。

李中易不由眯起两眼,花蕊夫人那迷死人不赔命的绝妙美胴,他不仅见识过,甚至还摸过还几次。

花蕊夫人沿着索桥径直往前走,颦儿忽然停下脚步,示意众人不许跟上。

李中易因为保护安全的职责所在,不敢马虎大意,就顺手由随从的手上,接过一把军刀,挂在腰间,然后迈步踏上索桥。

一直缀在花蕊夫人身后的颦儿,倒没拦阻李中易的去路,任由他跟上了花蕊夫人的脚步。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跟在花蕊夫人身后李中易,断断续续的听见,前边的她,一直漫声吟着他抄来的名句。

名句就是名句,不管是千年之后,还是如今,都脍炙人口。

花蕊夫人并没有走进山神庙,而是在峭壁边上默默的伫立着,她的一双妙目,始终凝视着远方的天空上,变幻莫测的白云。

也许是花蕊夫人站的时间过久,李中易甚至一度产生了错觉,认为她很可能想跳崖自尽。

就在李中易悄悄的挪动脚步,逐渐靠近花蕊夫人的时候,她突然转过身子,冲着李中易露出了凄惋的笑容。

“李无咎,我听说你至今尚未大婚?”花蕊夫人突如其来的问话,李中易的脑子转得再快,还是慢了半拍。

李中易犹豫了一下,拱手说:“据家父提起过,臣自小的时候,订过一门亲事。”

“好好的珍惜人家。”花蕊夫人扔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掉头就往回走。

李中易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心里始终没想明白,花蕊夫人为何会突然提及他的婚事?

女人的心,海底针,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靠猜!

回程的时候,花蕊夫人在前边走得很慢,李中易也缓缓地跟在她的身后。

由于刚才的自杀猜想,李中易多长了个心眼,不敢离得太远。

花蕊夫人如果成心想死,回宫里上吊、服毒或是投井都可以,这个时候出了事,李中易肯定难脱干系。

下山的时候,花蕊夫人让滑杆走走停停,仿佛不舍得离开山清水秀的天台侧山。

只要花蕊夫人不出事,李中易也没啥意见,就由着她任意游玩。

说实话,这个被关在深宫之中,如同金丝雀一般的女人,确实也很可怜。

一路游山玩水,花蕊夫人的心情,显得好得多了。

趁着花蕊夫人欣赏一株奇花的时候,颦儿凑近李中易,小声说:“多谢您的宽容,我家娘子的心情,比往日要舒畅得多。”

李中易明白颦儿指的是什么,微笑着摇头说:“让贵妃玩得舒心,乃是人臣的本分。”

宫里的人们,素有趋炎附势的陋习,变色龙多如牛毛。

这失了宠的宫妃,就如同脱了毛的凤凰,人人都争抢着要踩上一脚。

李中易虽然受了花蕊夫人的冷遇,也不过是平日里躲远了一些罢了,并没有象黄清那样,想拍别的宫妃的马屁,暗中欺负她。

按照规矩,该给花蕊夫人的供应,只要李中易经手的,绝对没有短斤少两,甚至是直接克扣的现象出现。

回到道观,李中易就听说了,孟昶由于玩得兴起,索性就在山中扎下了大帐,已经传下口诏,要连住三天。

令李中易没想到的是,原本被花蕊夫人留在道观里的凤仪殿的宫女和内侍,居然有大半溜去别的宫妃那里拉关系串门子。

以至于,花蕊夫人回来之后,连沐浴的热水,都没人准bèi



咳,这墙还没倒呢,众人就开始推了。

李中易暗暗摇头,赶紧派人,把这些已经离心离德的家伙们,都给找了回来。

据姚洪的禀报,这些人回去之后,花蕊夫人并没有大发脾气,只是没怎么搭理他们罢了。

花蕊夫人自己身边人的事情,李中易不好管,也不能插手去管,只能任其自理了。

第二天,颦儿又来找李中易,说是花蕊夫人昨天玩得很开心,今天还要出去游山玩水。

由于孟昶和太后都没在道观,花蕊夫人的身份最为尊贵,李中易懒得扫了她的兴致,就只得继xù

带兵跟着。

出行的时候,李中易注意到,花蕊夫人的身旁,只跟了一个颦儿,其余的内侍和宫女,都被她强行留在了道观里。

李中易略微一琢磨,立时明白,花蕊夫人毕竟是个女人,身边人暗中背叛的事,她不可能不介yì



吃晚饭的时候,李中易安排厨子炒了几个小菜,准bèi

犒劳一下自己,却被碰巧来找他的颦儿看见。

颦儿硬是拦截了好几道菜回去,只给李中易留了一碗羊肉面片汤。

虽然花蕊夫人对李中易很冷淡,可是,一直知dào

感恩的颦儿,对李中易却是越来越熟不拘礼,仿佛他根本就不是堂堂的四品殿中少监,而是她的儿时玩伴一般。

李中易望着面前孤零零的面片儿汤,摇了摇头,暗暗叹息,难怪孔老夫子曾经说过: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吃罢饭后,李中易踱到一处悬崖绝壁之前,如画的大好河山,美丽的锦绣风光,尽在眼前。

忽然,李中易想起了天人远隔的美*妻和爱子,不由黯然神伤。

李中易豪兴大发,想到了一首十分应景的名篇,当即吟道:“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宴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好……好一个不如怜取眼前人……”突然从李中易身后传来叫好声,他转过身子一看,花蕊夫人竟然就立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一双黑得发亮的妙目,正炯炯有神的盯在他的身上。

“让贵妃见笑了。”李中易很守规矩的拱手行礼,却没获得花蕊夫人的任何回应,她转身缓缓离开,空气中隐约飘荡着一声长叹。

李中易感觉花蕊夫人有些怪怪的,不过,他并没有追上她的步伐。

说句心里话,李中易虽然性格随和,却有一股子傲气,绝不是天生的受虐狂。

既然,花蕊夫人对李中易很冷淡,他又何必主动跑去跪舔一个曾经羞辱过他的女人呢?

能够做到以平常心对待花蕊夫人,李中易觉得,他自己的心胸已经算是很开阔了。

天色渐暗,李中易让人通知颦儿,必须暗中提醒下花蕊夫人,不能太晚下山。

可是,花蕊夫人仿佛没听见颦儿的提醒一般,依然慢慢腾腾的游山玩水。

李中易担心出大事,赶紧派人去禀报孟昶,李中易交待的话很活,说的是贵妃也许想在山里宿营。

可是,派去找孟昶的人,回来禀报说,陛下已经喝多了。

李中易琢磨了一下,反正他的老部下,都擅长走夜路。这里又是蜀国的腹地,四周还有重兵保护着,到时候为了安全起见,即使点燃了火把赶路回去,也不碍事。

也许是李中易并未直接催促花蕊夫人,起了反效果,她在看过一处小瀑布后,却让滑杆加快了下山的速度。

咳,这个女人呐,真是搞不懂她的心思,李中易暗暗摇了摇头,管他呢,只要安全的回到道观,就是胜利。

回到道观后,花蕊夫人照常沐浴更衣之后,居然又出了门。

李中易得到消息后,只得放下手头的事情,又跟了过去。

好在,花蕊夫人并没有要求离开道观,这让李中易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

花蕊夫人换了一袭粉色的衣裙,径直走到了道观的正殿,跪在三清祖师的面前,小嘴里念念有词。

李中易不想靠花蕊夫人太近,又不敢隔得太远,就始终缀在她身旁,保持大约十米左右的距离。

不知dào

过了多久,花蕊夫人许过愿后,居然又绕到了三清祖师的背后。

李中易暗暗摇了摇头,只得和颦儿一起,又跟了过去。

相比前殿通明的灯火,后殿的光线要昏暗得多,李中易就站在廊柱的后边,默默地守着花蕊夫人。

“颦儿,口渴了。”花蕊夫人抚摸了一阵摆放着三清祖师塑雕的神磬,忽然吩咐颦儿去取水来。

李中易觉得他和花蕊夫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妥当,就想退出殿外。

可是,花蕊夫人忽然问李中易:“不如怜取眼前人,此人是谁?”

没法子,贵妃问话,李中易不得不答,也不能距离太远,他只得走近花蕊夫人,回答说:“一个心很近,却距离很远的女人。”

是啊,都这么长的时间了,李中易也不知dào

他的那位国色天香的校花老婆,如今过得怎样了?

“你……”花蕊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刚想说话,这时,正殿门口突然传来了孟昶放肆的大笑声,“朕说到做到,此地可够宽敞?”

“五郎,在这里行乐,不太好吧?”李中易听得出来,说话的这人就是那位碧眼舞姬。

大事不好!李中易脑子里立即拉响了警报:万一孟昶转到殿后,发觉他李中易和费贵妃竟然独处一室,还站得这么近,肯定会产生极坏的联想,搞不好要出大事!

真到那个时候,李中易只有两种选择,他要么直接杀了孟昶,要么就是他的脑袋被孟昶砍下来当尿壶,然后灭他全族。

李中易在私下里的造反准bèi

工作,远远没有完成,现在他如果杀了孟昶,滞留在成都的一家老小,绝对都要死光光。

可是,要让孟昶砍了他的脑袋,那就更不可能了。

李中易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看向近在咫尺的花蕊夫人,却发觉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显然,身为皇妃的花蕊夫人,也已经想到了那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

“碧娘,咱们去后边看看。”孟昶的声音再次传来。

李中易急的脑门子上,直冒冷汗,花蕊夫人也已经吓得浑身僵硬,仿佛被人点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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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了,鞠躬感谢兄弟姐妹们!

《逍遥侯》终于上架了,说句心里话,司空非常感谢我的主编冬瓜和三生。

在书的成绩非常渣的时候,司空的情绪异常低落,码字的质量也不稳定。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主编冬瓜狠狠的骂了我,也点醒了我,帮我度过了最难熬的一段日子,20几天啊,真心不容易!

由于起点的VIP上架系统,凌晨突然崩溃,司空等到早上七点半,还没上架,真急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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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内外有别(求保底的月票)

危机关头,李中易忽然瞥见罩在三清神台下的黄色布幔,他的脑子里马上灵光一闪,只能赌一把了,实在不行就杀了孟昶。

孟昶近在咫尺,李中易已经没办法提前给花蕊夫人打招呼了,他忽然伸出右手,闪电一般死死的捂住花蕊夫人的口鼻,左手暗中用力,将柔若无骨的她,抱进了怀中。

花蕊夫人也许是被吓傻了,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李中易顺势把头一低,抱着她直接钻进了黄色布幔之中。

十万火急之中,李中易捏着一把汗,刚把花蕊夫人落在布幔外的长裙摆,捞进神台之中,就听见孟昶那粗重的脚步声,已然转过前殿。

我的个小乖乖呀,真的是好险啊,李中易下意识地抹了把前额的汗珠。

只要再晚上那么一点点,一丝丝,李中易就要悲剧了。

“嘿嘿,朕就知dào

这里没人,卿卿,你就从了朕吧。”殿内只有孟昶一个人的脚步声,李中易心想,那位卿卿应该就是最近正受宠的碧眼舞姬吧?

就在这时,一双小手忽然扒在李中易的右手上,死命的向外面扒。

李中易这才意识到,由于太过紧张,他的右手始终紧紧的捂在花蕊夫人的口鼻之上,导致她的呼吸,严重不畅。

李中易担心突然松手,花蕊夫人万一尖叫出声,那就要坏了大事。他赶紧将嘴巴凑到花蕊夫人的耳旁,刻意把声调压到极低极低,说:“千万别出声。”

也许是李中易的声音太低了。花蕊夫人没有听清楚,挣扎得更厉害了。

不得以。李中易只得硬性扳过花蕊夫人的脸颊,凑过大嘴死命的吻住她的小嘴。然后缓缓地松开捏在她鼻子上的右手。

让李中易没有料到的是,花蕊夫人丝毫不笨,她并没有大口大口的呼气,反而刻意控zhì

住鼻息,有意识的不让出气的速度,发出任何声响。

这时,头顶上的神案忽然一阵摇晃,花蕊夫人当即吓得忘了呼吸,李中易也紧张得一颗心都快跳出胸外。

“嘿嘿……”伴随着神案的剧烈摇晃。孟昶的声音再次传入李中易的耳内。

“呀,呀,呀,好……深……”女人的叫声接二连三的扑入李中易的耳内。

显然,孟昶已经把他抱在怀里的女人,压到了神案之上,正在大肆进攻。

好在神案上边,压的是三清祖师的铜雕,不然的话。李中易有理由怀疑,头顶上的神案,肯定会被孟昶肆无忌惮的举动给压倒。

头顶上的神案很是摇晃了一阵子,如果不是心理素质一向过硬。李中易恐怕早就吓瘫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孟昶喘着粗气,停止了进攻。神案也跟着慢慢的不再晃动。

脚步声再次响起,并渐渐转向前殿。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气。

谁知,鼻前的热气不断的撞回到脸上。李中易这才回过神,由于太过于紧张了,他居然一直死吻着花蕊夫人的小嘴。

李中易抓过花蕊夫人的一只小手,打算在她的手心里写字,提醒她千万不能出声。

可是,孟昶的脚步声,就停在咫尺之遥的正面神案前,李中易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居然忘了写字。

“卿卿,这个垫子厚,正好合适……”孟昶话音未落,女人的叫声再次传来。

“好……妙……”孟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等回了京师,朕就废了那个贱人,让你当贵妃,可好。”

“奴……奴要当皇后……”

“哈哈,只要你伺候得更舒服了,朕就依了你。先当贵妃,再做皇后,可好?”

李中易在心里闷闷的一叹,他万万没有想到,堂堂大蜀国的皇后,即将在这供奉着三清的神案前,以一种不堪入目的方式诞生。

怀里的身子猛的一僵,让李中易随即意识到,只要一回到成都,花蕊夫人注定要面对残酷的现实,她极有可能会在阴森的冷宫里,渡过凄惨悲凉的余生。

神案外面,孟昶的喘息声,已经粗壮如牛,那女人的浪叫声,一声高过一声,把庄严肃穆的正殿,搅得乌烟瘴气。

就在李中易时刻关注着殿外动静的时候,他的唇齿之间,突然被一条柔软的物事,舔了一下。

李中易耸然心惊,简直难以置信,原本智计百出的脑袋瓜子里,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第二下,第三下,当李中易的唇齿被连续舔了不下七八次后,他这才意识到,一直搂在怀中的花蕊夫人,竟然主动在吻他。

李中易忽然觉得他自己的脑水,完全不够用了,这是怎么回事?

更惊耸的是,李中易猛然惊觉,一只小手正沿着他的衣襟,摸到胸前,探索了进去。

“嘿嘿,深不深?”外面传来孟昶得yì

的笑声。

神案下面,李中易却苦不堪言,怀里的女人,就象是一条灵滑的美女蛇,正扭动着柔若无骨的娇躯,紧紧的缠绕在他的身上,恣意的勾动着他的念想。

忽然,一只小手摸到李中易的大腿处,只犹豫了片刻,竟然捂住了他的要害。

李中易惊得七魂出窍,八神无主,一时间竟然呆若木鸡。

可是,不争气的兄弟,竟然在一刹那间,发生了剧烈的物理反应,如铁似钢。

老天爷,救命呐!

理智告sù

李中易,绝对不能乱来,怀中女人的正牌子老公,就在外面。

可是,身体的生理反应,却与理智完全背道而驰。

李中易的一只手,颤抖着,摇晃着。最终,居然抚上了怀中女人的翘臀。

就在外面的孟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女人长吟短叹着呐喊起来的时候,花蕊夫人居然翻身伏到了李中易的身上。一只小手勇敢的撩起袍服的下摆。

李中易整个人都被吓懵了,一时间,完全不知所措。

“嗯哼……”外面的孟昶完了事,里边的李中易,却才刚刚开始。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娇啼声,一股子巨大无匹的噬骨的舒畅感,包围住了李中易,将他理智彻底击溃。

木已经成舟。生米也做成了熟饭,李中易或是花蕊夫人,再想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哈哈……”孟昶的体力还真是不错,正在放肆的大声长笑。

“五郎,你真厉害,奴奴还要嘛。”外面的女人,显然精通男人的心理,适时发出了再战的狐媚请求。

当外面的战云再次响起之时。李中易处于一种奇妙的幻觉之中,心情难以自抑。

外面的孟昶在神灵前干丑事,里面的他,却在享shòu

着孟昶老婆的美妙滋味。

唉。世界之大,简直是无奇不有啊!

这都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李中易还没有彻底占领花蕊夫人。却是因为太紧了。

他娘的,李中易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吃到一半的巨大折磨。他一边紧紧地吸住贵妃的小嘴,一边搂紧她的娇躯。缓缓的翻过身子,将她整个的笼罩在了他的身下。

每前进一步,都异常的艰难,李中易经过漫长的努力,终于在孟昶的嚎叫声中,将他的老婆彻底的吃下肚内,再无半分剩余。

李中易不是没亲近过女人的初哥,可是,冲到底之后,他惊骇的发觉,他居然快不行了。

孟昶就在外边“办”碧眼舞姬,李中易却在的神案下边“办”孟昶的老婆,而且还是身份异常尊贵的贵妃。

两个“办”事的地点,仅仅只有一帘之隔,李中易只要想到这里,就觉得异常之刺激,绝顶之魂销。

李中易憋足了一口气,很想一声长啸,孟昶,老子正在入你的老婆,你知dào

么?

花蕊夫人扭了扭水蛇腰,李中易如果不是一直吻死了她的粉唇,差一点就要爽出声来。

这种美妙的滋味,才是大男人应该享shòu

的,还真的是没白活这一世啊!

李中易心里美得直冒泡,理智尚存一丝,动作也就不敢太快,以免惊动了外面的孟昶。

伴随着花蕊夫人越来越热情似火的迎合,李中易沉浸到了前所未有的巨爽之中,浑然忘记了,他已经给孟昶戴上了一顶绿得不能再绿的大帽子!

“卿卿,走,我带你去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外面的孟昶休息了一会,体力略有恢复,就抱着碧眼舞姬,得yì

洋洋的离开了三清正殿。

听见孟昶的脚步声渐渐去远,早就憋得难受的李中易,热血狂涌上头,咬牙切齿地对孟昶的老婆,展开了缓慢却坚定有力的挞伐。

花蕊夫人甚至连思想都停顿了,他带她进入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里,她紧闭着眼,双手紧紧攀附着他,身躯随着他的每一下动作而晃动着,每次被抛高与落下的时刻,她与他缠得更紧。

最终,伴随着李中易极低微的一声闷吼,刹那间,最璀璨的烟火在花蕊夫人的体内彻底爆fā

,她颤抖地紧抱着他,深怕会在狂野的汹潮中彻底溺毙。

李中易舒畅的趴在花蕊夫人的身上,仿佛伏在一团弹力惊人的棉花之上,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呐喊欢呼。

“冤家,你为什么老是要勾*引人家?”就在李中易闭目冒爽气的时候,他身下的花蕊夫人突然揪住了他的耳朵,愤愤不平的质问他。

哟嗬,这是要秋后算帐的节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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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起色回生的今天,司空很希望迎接一个辉煌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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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大家,曾经司空经不住灌水的诱惑,因为啥呢?坐久了颈椎和腰椎都纷纷出了毛病,码字时间一长,就非常难受,坐着想躺着,躺着想站着,所以很想灌水,混过去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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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就坐在电脑跟前,脑子里空空的,很想写书,却不知d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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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带奴走(求保底月票)

李中易也许偷窥过一些不该看的部位,也占过一些手眼上的小便宜,可是,天地良心,如果刚才她不是受了孟昶的强烈侮*辱,居然主动调*戏他,借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种要命的时刻,还想着偷孟昶的老婆,这位堂堂大蜀之贵妃。

不行,这事不说清楚,今后麻烦大了去了。

李中易故作慵懒的小声说:“刚才是谁那么的胆大妄为呐?”

嘿嘿,对付感性的女人,有些关键的问题,你绝对不能直接回答,而应该把难题交给她自己来承担。

“冤家,我早就心如死灰,本想一了百了,干脆死了算了。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了我……还故yì

写出让奴每晚流泪不止的艳词……坏人,偷心贼,死冤家……”花蕊夫人语无伦次的哭倒在了李中易的怀抱中,低声倾诉着衷肠,“回宫以后,奴家就要被贬去冷宫,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个偷心贼了……”

李中易忽然想起,南唐后主李煜的那句脍炙人口的艳词: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敢情,花蕊夫人早就心里有了李中易的身影,只是碍于贵妃的身份,故yì

冷淡于他,免得因情闹出大祸。

李中易心想,怀里的美人得来还真是不易啊。如果不是遭了孟昶的冷落,她的心里异常空虚,恐怕他这辈子都难有机会,一亲芳泽。

“你放心,我哪怕粉身碎骨,也会把你从宫里救出来的。”李中易毫不迟疑地发下誓言。怀里的稀世尤物已经成了他的女人,就绝无半分放qì

的可能性。

这一刻。李中易深深的领悟到,吕布为啥要宰了董卓。这绝代的红颜果然都是祸水呐!

其实,李中易的誓言,绝不是信口哄骗。他有理由相信,只要私下里谋划得当,把孟昶这个绿帽公拉下皇帝的宝座,机会还是非常大的。

“死冤家,有你这句话,奴家就知足了,没有白活一场。”花蕊夫人抬手揽紧李中易的脖颈。主动献上一个大大的香吻,“不过,奴家不想你去冒险,好好儿的活着,心里有我一块地界儿,奴家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李中易心里一阵感动,大手也堂而皇之的抚上了贵妃的翘胸,嘴巴也没闲着。吻了个天昏地暗。

李中易恢复理智之后,已经想得很通透,怀中的“祸水”虽然刚才有报复孟昶的激烈情绪,可是。她对他是有感情的,并不想让他冒险。

“本少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也难怪娘子会喜欢上俺咧。”李中易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他的心思一旦活泛起来,就琢磨着把女人的小心思掏空。然后彻底收入囊中。

“哼,美得你。其实,奴家早就打定了主意,这次出来,就没想过再活着回宫。如果不是姓孟的太欺负人……奴家今晚就已经离开人世了……也不至于把清白毁在了你这个冤家的手里。”花蕊夫人想到痛处,不由伸出小手,在李中易的腰肉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李中易咧着嘴,只抽冷气,却不敢喊出声,只得硬挺着吃了花蕊夫人一掐。

人家都情债肉偿了,李中易仅仅挨了这么一掐,怎么想,都还是他占了大便宜!

花蕊夫人的一席话,也确实令李中易感到后怕,敢情她来这三清正殿,竟是要诀别的前奏。

嘿嘿,运气还真他娘的不错!

如果不是孟昶挑明了,要废掉花蕊夫人的贵妃之位,狠狠地刺激到了花蕊夫人,到了明日一早,李中易就算是再惦记着花蕊夫人,也只得空对香冢,遗恨终生。

“娘子,回去之后,你且在宫里待上一段时日,不许胡思乱想。我必有办法,可以顺利的接你出宫。”李中易暗暗庆幸不已,他这个殿中少监,正好管着掖庭,即便花蕊夫人被打入了冷宫,以他的身份地位以及手段,也完全可以保护她的平安。

“接不接的,都随你,只要你有这个心,就足够了。”花蕊夫人忽然吟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亏你想得出来,唉,可把奴家害惨了。”

李中易心里暗暗自得,敢情这花蕊夫人竟然是个超级大文青,嘿嘿,这就更好办了。

“娘子,等我接了你出宫,咱们纵情山水,吟诗赋词,正好做一对神仙眷侣。”李中易担心花蕊夫人依然存有死志,于是鼓动起如簧之舌,竭力渲染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奴家小名媚娘……”花蕊夫人忽然勾住李中易的脖颈,小嘴凑到他的耳旁,小声道出除了丈夫之外,绝对不能外泄的女儿家的小名。

费媚娘?李中易当即联想到了另一位媚娘,差点灭了李唐皇族的武曌。

就在两人情话绵绵,窃窃私语的当口,布幔外面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少监,娘子,此地不能久留,该回了。”

“啊!”李中易和费媚娘同时吓得目瞪口呆,他们这对男女在神案下偷欢,却不料隔幔竟然有耳。

好在李中易反应很快,当即辨别出,外边的人是颦儿。他的老脸不由一红,他陪着费媚娘游山玩水,最后竟然游到了一起滚床单的程度,还被逮了现行,这叫他情何以堪呐?

两个人赶紧手忙脚乱的整理好衣物,依次从布幔下钻了出来。

颦儿就蹲在布幔的外边,似笑非笑地望着李中易,小声说:“少监,您是在里头给我家娘子瞧病么?”

李中易厚着脸皮,笑眯眯的说:“是啊,本少监替你家娘子瞧好了心病,又治好了相思病,你怎么谢我?”

“我家娘子偏偏是个死心眼儿。每天念着你的词,在纸上写满了你的名字。婢子每天烧字的时候,都心惊肉跳的。”颦儿一语道破天机。

李中易喜出望外的拉起费媚娘的小手。笑眯眯地问她:“既然心里早就有了我,怎么对我还那么的冷淡?”

费媚娘羞得粉面几欲滴血,颦儿叹了口气,小声说:“娘子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

李中易彻底明白了,她是贵妃,他是人臣,如果他们之间有了私情,这纸是很难包得住火的。

一旦东窗事发。整个李家全族,都要跟着一起掉脑袋。

此地确实不宜久留,送走了费媚娘和颦儿后,李中易拿着一只蜡烛,在神案下面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李中易看见神案的角落里,有一团皱皱巴巴的东西,他弯腰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块费媚娘擦拭过身子,遗失的香帕子。

李中易的冷汗立马淌下了背脊。凡是有丰富性经验的男人,一看就知dào

,这是一块偷欢后使用过的香帕子,而且帕子上绣着蕊字。

李中易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暗暗后怕不已,如果不是他格外的小心谨慎,恐怕就要大祸临头了啊!

怀里揣着偷过情的见证。李中易缓步离开了三清正殿,装作四处巡查的样子。在道观里转了一圈,这才心满yì

足的回到了他的住处。

沐浴的时候。李中易将沾满秽物的那方香帕子扔进火盆里,草草的洗澡之后,就惬意的躺到床上。

李中易翘起二郎腿,嘴角高高的翘起,原本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贵妃,眨个眼的工夫,就被他吃到了嘴里,这是何等的艳福?

难怪古人常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天亮之后,费媚娘要继xù

游山玩水,李中易自是乐得奉陪。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中易自然不能,也不敢和费媚娘表现得太过亲近。

偶尔,两人的视线不期相遇,又随即躲躲闪闪的飘开,李中易都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幻觉:他和费媚娘就象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哪怕一笑一颦,皆可传情。

身穿一袭纯白衣裙的费媚娘,漫步于花草之间,笑得令人怦然心动,简直就是一位沉浸于爱河之中的人间仙子。

李中易站在人群里边,心里美滋滋的,上天待李某真心不薄啊,将如此祸国殃民的绝代“尤*物”,送进了他的怀抱,美哉,爽极也!

费媚娘忽然扭头,冲着李中易丢了一个格外迷人的媚眼,她的身影忽然飘入一片参天的古木之中。

李中易的心尖尖猛的一颤,他扫视了四周一眼,除了他的心腹乡军之外,就只颦儿在场。

以李中易的丰富泡妞经验,绝代的美人儿显然向他发出了偷欢的暗示,李中易踌躇了一小会,狠狠的咬紧牙关,毅然迈开脚步,跟着走进了那片茂密的林子。

眼前陡然一黑,李中易的双眼还没适应亮度的反差,一双雪嫩的小手就已经搂上了他的脖颈,紧接着,香软的粉唇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嘴。

“爱我,狠狠的爱我……”费媚娘象八爪鱼一般,将绵软香滑的整个娇躯,完全缠绕了在李中易的身上。

李中易紧紧的搂住佳人,心里却一阵酸楚,她一定很恐惧,回宫之后,再也无法亲近了吧?

最后的晚餐,不对,应该是最后的狂欢啊!

身边都是两人的心腹,李中易这一次再不犹豫,拦腰抱紧已经情动的尤*物,走进了密林的深处。

一时间,美娇娘羞云怯雨,娇啼犹颤媚入骨,如玉雪躯百态千娇,任君尝!

真真是:春至人间花弄色,软玉温香抱满怀,无限情意横眉黛,狂蜂新来深浅入,嫩蕊娇香蝶恣采,玉露滴滴牡丹开!

抵死缠绵之后,李中易死死的搂紧了怀中的妙佳人,心里充满着遗憾。此行回宫之后,恐怕有很长一段时日,无法亲近芳泽了啊!

“带我走,求求你了,带我走吧……”费媚娘泪如雨下,如同杜鹃啼血一般,声声哀鸣,凄婉哀怨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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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我带你走(哭求保底月票)

李中易心如刀绞,把心一狠,承诺说:“我带你走!”反正周边都是他的老部下,做个局让费媚娘来个失踪,还是办得到滴。

到时候,孟昶如果硬要追究保护失职的责任,为了美娇娘,李中易甘愿丢官罢职,正好有闲工夫躲在暗处密谋不轨之事。

“亲我……”费媚娘喜极而泣,主动挑起了李中易的情火,一场鏖战不可避免。

可是,就在李中易有所动作之际,“轰隆……轰隆……”天摇地动,飞沙走石,山崩石裂。

“呀……”费媚娘吓得花容变色,尖叫出声。

地震?李中易起初一楞,接着一阵狂喜,简直是天赐脱身的良机啊,连理由都是现成的。

这林子虽密,却都是小树丛,他和费媚娘亲热的位置,正好是一小片草丛的正当中。

地震的时候,正需yào

待在空旷的地方,免得被倒塌的大树,或是飞石所伤。

大自然发威的魔力惊人,地动山摇的光景,好似人间末日一般,费媚娘吓得瑟瑟发抖。

李中易并没有特别的慌张,地震嘛,只要不被巨石或是粗大的树木砸到,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不过,李中易发觉被他笼罩在身下的费媚娘却吓得粉颊面无血色,樱唇发紫,浑身抖作一团。

这可不行啊,李中易心里有数,现在不可能仅用言语安抚住她,于是。他吻住她的唇,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费媚娘原本僵硬的身子,在李中易的抚慰之下。渐渐变得绵软,心绪也稳定了许多。

整理好衣物后,李中易站起身子,朝外面刚走了几步路,就见姚洪满面是血,盔歪甲斜的从林子外面扑了进来,“香帅。香帅,您在哪儿?”

见姚洪急得满头大汗,李中易心里大觉宽慰。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嫡系人马啊,靠得住!

“我在这儿。”李中易停下脚步,奋力的招手,把姚洪唤到身旁。

姚洪扑到李中易的身前。一把抱住他的肩头。两只沾着血污的手,四处乱摸,直到确认李中易没事,他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说:“谢天谢地,您没事,没事就好。”

“弟兄们都怎样了?”李中易已经有了心理准bèi

,这么大的地震。肯定会损失惨重。

“唉,有十几个弟兄站在崖边。不幸……掉了下去……好在大家都是山民,知dào

不能藏在大石或是大树的下边,躲过了一劫……”姚洪汇报的情况,令李中易频频点头,这么大的地震,只损失了十几个人,运气确实不错了。

“抚恤的事,我会和夔王说的,一定从优。”李中易想了想,又补充说,“在朝廷的抚恤之外,每个家属再送去一百贯钱,作为我的一点心意。”

“多谢香帅。”姚洪倒没显得特别的激动,李帅的为人十分仗义,弟兄们谁不知dào

呢?

李中易把姚洪叫到僻静处,小声叮嘱了一番,姚洪的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

可是,姚洪啥都没问,出去找来惊魂未定的颦儿,和几个牙兵。

在李中易的帮zhù

下,费媚娘露在外满的肌肤,都被涂抹上了泥土,她和颦儿一样,都乔装扮成普通的士兵。

在姚洪的亲自保护下,费媚娘和颦儿从小路下山,被直接藏进了辎重营的队伍之中。

李中易披头散发,满面血污的出现在孟昶的跟前,刚一见面,他就不顾礼仪的冲过去,抱紧了孟昶的身子,上上下下的四处打量,“陛下果真是圣皇下凡,这么大的动静,依然平安无事,没有神仙护佑,绝无可能啊。”

原本十分郁闷的孟昶,刹那间,倒让李中易给逗乐了,“唉,朕虽然没事,可是,朕的女人们死了不少啊……”一副惋惜难当的样子。

李中易一听这话,立觉机会来了,赶忙请罪:“陛下,天灾突然降临,贵妃她和身边的宫女,都被泥石流埋了进去……微臣没有尽到保护的职责,请陛下降罪。”

“唉,蕊娘能歌擅舞,做的诗词亦是绝妙之极,唉,可惜了啊,蕊娘跟了我这么些年,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又随行在侧,朕不能不狠狠的罚你。”孟昶显得很难过,居然淌下了眼泪,“原本,朕打算回去就册封蕊娘为皇后的,蕊娘,你竟然就此弃我而去了……”

李中易一阵恶寒,孟昶这货真不靠谱,昨晚还要封碧眼舞姬当皇后,如今惦记着旧情复燃啊!

好险,李中易的背心都湿透了,如果不是昨晚的阴差阳错,费媚娘怎么都不可能被他得手,老天爷待李某真心不薄啊!

按照孟昶的暗示,李中易这个四品的殿中少监,在任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

能够顺利的偷走孟昶的老婆,可以和绝代的尤物费媚娘相守在一块儿,李中易已是心满yì

足。

虚无缥缈的官位之类的东西,他完全不在乎,更不可能去计较什么。

孟昶不想继xù

待在让人做噩梦的天台山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匆匆的带着众人,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回到成都后,在张业的主导下,经过两府的宰相和枢使共同商议,李中易遭到了严厉的惩罚。

李中易本是从四品上的殿中少监,一下子被连贬了八阶,降为从六品下的成都市令。

通俗点说,李中易原来是独当一面的内务府副总管,如今贬为成都府属下管理商业集市的小令,地位一落千丈。

孟昶这一次对李中易确实下了狠手,如果不是他有献上“仙丹”的一点功劳,只怕连子爵都保不住。

贬就贬吧。李中易真心觉得没所谓,离开皇宫的是非圈子,他正好有大把的时间。代替孟昶好好的“安抚”费媚娘那颗受伤极深的幼小心灵。

另外,李中易还可以躲在暗中,谋划着拱倒孟昶的阴谋,扶持孟仁毅当皇帝。

为了掩人耳目,李中易把费媚娘藏在了别人名下的田庄里边,又把原本养在府里的残废乡军们,暗中安排了一些进入田庄。

每到休沐日。李中易都会悄悄的溜出成都城,去和费媚娘幽会。

你还真别说,这种刻骨的相思一周后。再狠狠的“饱食”几顿的偷*欢日子,带给李中易莫大的刺激和享shòu

,以至于乐此不疲。

享尽艳福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李中易私下里的密谋也大有进展。就差一个合适的时机。

一晃眼的工夫。李中易听说,南唐派的重臣已经到了成都,要和大蜀商量联合对抗大周的具体事宜。

后蜀和南唐,这两个弱国抱团取暖,共同对抗强dà

的周国,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这种形势却和兔子、大毛熊共同对抗世界霸主白头鹰的国际局势,惊人的相似!

看来。古人的政治智慧,确有可圈可点之处哈!

南唐的来使是重臣韩熙载。这个姓韩的不仅仅是中书舍人,还是有资格草拟诏敕的知制诰。

据说,这韩某人乃是南唐中主李璟当太子时的东宫旧人,李璟即位后颇受重用。

按照常理来说,后蜀和南唐理应结成攻守同盟。可是,李璟谋划的却是,两国一起出兵,共同进攻后周的柴荣。

孟昶倒是很想答yīng

下来,可是,权臣张业却担心损耗了他的军力,一直犹豫不决。

南唐来使韩熙载,一直住在馆驿里边,左等右等,始终没见蜀主孟昶召见他。

这么一来,韩熙载的心里自然就很着急,频频离开馆驿,去拜访蜀国的重臣和名流。

原本,按照这个时代各国的规矩,使臣一般情况下,都会被禁止离开馆驿。

可是,蜀国和南唐都面临着大周的强dà

武力威胁,所以,两国的邦交非常之亲密。

对于韩熙载的冒失举动,蜀国君臣基本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视若不见。

这一日,李中易下值之后,刚回到子爵府不久,就听缺了一条胳膊的门子来报,太公派人来请他过去。

李中易搬家到子爵府的时候,李达和并没有跟过来,依然和薛夫人住在李家的老宅子里。

自从,李中易纳了瓶儿为妾之后,李家人的称呼有了大变化。李达和被下人们称为太公,李中易成了阿郎(家主)或是爷,薛夫人则变为老夫人。

李中易回到老宅,进入正厅的时候,却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也在座。

李达和笑着介shào

说:“这位就是唐国的中书舍人韩公熙载,他带来了你岳父的亲笔书信。”

李中易心里有些奇怪,韩熙载奉命联络蜀国,一起进攻周国,应该去找朝中的宰相或是统兵的大将才对,为什么会来拜访李达和这个闲散之人呢?

嗯,醉翁之意不在李达和,也不是他李中易,而是孟仁毅呀!

宾主双方落座之后,又寒暄了一阵子,韩熙载这才缓缓的切入正题,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推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这是婚约,和令尊手头的那一份,一模一样。”韩熙载客气的拱着手,笑得很亲热。

李中易接过书信,打开一看,却见是一份纸色略显发黄的大红婚约,立约人分别是李达和、周宗。

双方约定,李达和的庶长子李中易,娶周宗的某一位女儿为妻,假如有女儿的话。

李中易仔细的看了婚约,他发xiàn

,立这个约的时候,他的父亲李达和还是一介小小的尚药局“司医”,而准岳父周宗则是南唐的庐州(今合肥)巡检使。

一个是八品小司医,一个五品巡检使,地位相差如此悬殊,这两个人怎么会约定要通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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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蛾皇姊姊(哭求月票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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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易忽然想起,父亲李达和以前说过,他曾经救过一个南唐官员的性命,那位官员为了感念他的恩德,就硬要结成亲家。

见李中易手拿婚约望着他,李达和含笑点头说:“据韩舍人所言,你岳父如今共有二女,嫡长女去年嫁给了郑王,嫡次女便是你的媳妇儿。”

“呵呵,公子请看看这个,这封信是令岳周公的亲笔家书。”韩熙载象是变戏法似的,又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韩熙载的作为,很有些怪异,李中易暗暗提高了警惕。

李中易打开书信一看,敢情,他的那位准岳父,因为积功,已经升为南唐的宰相,并且兼任江淮巡抚使(类似于明代的督师)。

南唐的官制和后蜀颇有不同,在后蜀颇有军权的节度使,到了南唐,不过相当于知州罢了,居然是个文官。

信中,周宗大肆夸奖了李中易一番,赞扬他少年有成,战功显赫,深受蜀主的信赖。

末了,周宗叮嘱李中易,要努力促成南唐和后蜀之间的军事同盟,共同出兵讨伐无道的周主柴荣。

李中易想了想,就问韩熙载:“我听说韩公遍访诸公,不知朝中的重臣们。有何高见?”

韩熙载这么迟才上门,李中易心里哪能不明白,姓韩的一定是四处碰壁。不得以才来找他这个没实权的殿中少监,碰碰运气罢了。

如果韩熙载早有相求之心,又带着周宗的家书,为什么不在拜访诸位相公之前,提前来找他李中易呢?

这个周宗究竟是老几,李中易翻遍了记忆,居然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瞒韩公。在下位低权小,这么大的事,恐怕没有多少说话的余地呀。”李红易顺手耍起了最擅长的“太极推手”。将韩熙载精心设下的一个局,破解于无形。

韩熙载也知dào

空口说白话,是不起任何作用的,那周宗的次女。本就是李中易聘定的正室夫人。书信不过是为了拉近关系,方便私下里做交yì

罢了。

“公子既是杨相公的女婿,也就是我大唐的半个自家人。在下抖胆直言,我家陛下的六郎,郑王从嘉,目前就在馆驿之中。”韩熙载也是给逼得没了办法,被迫吐露了实情。

韩熙载早就打听清楚了,李中易虽然官不小。权不大,却和蜀主孟昶的亲弟弟。夔王孟仁毅的关系异常密切。

如果,能够通过李中易,说通了夔王孟仁毅相助,说不准两国联合出兵一事,就会出现重大的转机。

李中易心里有数,韩熙载这是冲着孟仁毅去的,不然的话,又何必把李从嘉的亲王身份给抖露出来呢?

亲王见亲王,对等接待,才符合这个时代的礼仪。只是,这李从嘉既是南唐的亲王,又为何不公开露面,反而躲在馆驿之中呢?

这事还真有些蹊跷啊?

也许是看出李中易的疑惑,韩熙载苦笑着解释说:“在下出使的时候,路上恰好遇见我家郑王爷,他新婚不久,正好想来观赏一下蜀地的美好风光,在下拦不住他,于是……”

原来如此,李中易暗暗摇头,堂堂南唐的亲王,居然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莫非这货就是还没当上皇帝的后主李煜?

李中易对于南唐的历史非常陌生,只知dào

,南唐的后主李煜,一目双瞳。

历史上,南唐后主李煜和蜀主孟昶,这一对难兄难弟的结局极其相似,最后都是国破山河在,老婆归别人。

李达和一向不擅言辞和应酬,陪着韩熙载闲聊了几句,心里又担心薛夫人肚子里的孩儿,就借故先走了。

说实话,李达和的提前退场,确实有些失礼。不过,韩熙载也没太在乎,他的目标,就是能够请出孟仁毅的李中易。

李中易心想,既然韩熙载已经露了底,说出南唐郑王已经到了蜀国,这事迟早要曝光。

反正孟仁毅是自家兄弟,让他见见这个李从嘉,也无伤大雅。

“来人,去请夔王爷过府,就说有好酒喝。”李中易很随意的叫来一个下人,让他去请孟仁毅过来一起喝酒。

韩熙载瞪圆了眼珠子,心说,外界的传闻还真不是空穴来风,这李中易果然和夔王孟仁毅的交情不是一般的深。

很快,孟仁毅就来了,人还没进屋,就听见了他的笑声,“无咎,玉液香到多少度了?”

韩熙载慌忙站起身,肃容恭立,惟恐失了礼数。李中易却大模大样的坐在榻上,态度悠闲,仿佛来的是自家的亲兄弟一般,已经熟不拘礼。

“拜见夔王殿下。”韩熙载恭敬的作揖行礼,孟仁毅看他一眼,淡淡的说,“韩舍人倒是有闲啊。”

韩熙载老脸一红,他这个唐国的使者,按照道理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馆驿之中。

李中易故yì

没吱声,坐看韩熙载受窘,姓韩的很不老实,让他吃点小瘪,不是坏事。

孟仁毅听说南唐的郑王也到了成都,面色立时一整,和韩熙载这个外臣不同,郑王李从嘉乃是唐主的亲儿子,地位异常尊贵。

“不知,郑王是个什么章程?”孟仁毅皱紧眉头,问韩熙载。

韩熙载也知dào

,此事办得很不地道,再怎么说,以郑王的身份,应该提前通知蜀国朝廷才是。

“不瞒殿下,我家郑王并不是正式的使者。”韩熙载不敢瞎说话。毕竟,国书上载明的正使是他,而不是郑王。

孟仁毅松了口气。两国之间,经常有密使来往。只要这郑王不是正使,蜀国也就不会留下招待不周的口食。

接下来的闲聊中,孟仁毅始终在和韩熙载打太极,就是不提共同出兵之事。

直到韩熙载急得额上开始冒汗,李中易这才笑着提议说:“咱们不如去讨郑王一杯水酒喝?”

孟仁毅和李中易早有配合的默契,见李中易这么说了。他也就顺势点了头。

为了掩人耳目,李中易和孟仁毅悄悄的钻进了韩熙载的马车,一路驶入了馆驿里边。

下车后。韩熙载命人进去禀报李从嘉,告sù

他,蜀国的夔王以及李中易来访。

不大的工夫,从馆舍里走出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人。李中易仔细一看。这家伙男生女相,长得漂亮极了。

更重yào

的是,这家伙居然是一目双瞳,笑起来格外的吸引眼球。

李中易恍然大悟,敢情,这个郑王李从嘉,竟然就是五代时期最著名的绿帽公,未来的南唐后主——李煜。

双方客气的见过礼。李煜忽然撇开孟仁毅,笑望着李中易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好词啊,实在是妙不可言。”

站在面前的可是诗词造诣极高的未来词圣,李中易这个腹中空空的妙词抄袭者,可不敢胡说八道,免得丢人现眼。

“殿下谬赞了,在下才疏学浅,不过是偶有灵感罢了。”李中易不敢过于谦虚,免得让李煜看低了。

“哪里,哪里,如此佳句,必可流传千古,脍炙人口。”李煜浑然忘记了立在身旁的孟仁毅,缠着李中易大谈诗词之妙。

韩熙载在一旁暗暗摇头,太子心狠手毒,郑王却不懂世情,唐国的未来还真不好说啊。

“无咎兄,不妨以酒为题,可好?”酒宴摆开之后,李煜居然再次撇开了孟仁毅,直接向李中易发出诚挚的邀请。

李中易暗暗摇头,眼前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受过最基本的政治训liàn

,也难怪,偌大个南唐亡得那么快呢!

这时,李中易突然听见屏风后边,传来一阵清脆的环佩撞击的响声,难道后面藏了女人?

李中易和孟仁毅对了个眼色,就笑着说:“那在下就先献丑了。”

“好,无咎老弟果然痛快。”李煜开心的拍案叫好,惹来韩熙载的哀怨白眼。

李中易刚好想到了一首涉及到酒的佳句,索性先摆出来,堵住李煜这个二货的嘴巴再说。

“一曲新词酒一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李中易本想吟出李煜的那首绝命词,可是,场景非常不对路,他只得打消了显摆的念头。

“好,好一个,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妙啊,妙极了……”李煜不顾场合,竟然拍案而起,大声叫绝。

韩熙载急得鼻子都歪了,却也只得陪着笑脸,跟着李煜叫好。

“娥皇,出来吧,妹婿又不是外人。”李煜叫过好后,居然跑过去把躲在屏风后边的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给拉了出来。

韩熙载的脸都急青了,他恨不得仰天大吼一声,这叫什么事嘛?

什么?娥皇?妹婿?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煜的两个老婆,分别是大、小周后,蛾皇和女英,李中易也是知dào

的。

只因,大周后生病期间,李煜居然把小周后给偷到了手,这件艳事在历史上太出名了,李中易即使想不知dào

,都不太可能。

李中易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由微微的张开嘴巴,大瞪着两眼,莫非和他订亲的竟然是小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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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l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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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女英妹子(哭求月票)

“奴家见过夔王殿下,见过无咎公子。”周娥皇倒是落落大方的分别行了礼。

“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孟仁毅的身份尊贵,自然可以平礼相待,李中易却不可能对王妃失礼,只得离席避开。

“哈哈,都是自家人,何须讲究那些没用的俗礼。”李煜的再次强调,终于让李中易意识到,他那个未来的正妻,极有可能是历史上那位先被李煜偷了身子,又被赵光义强夺的小周后。

“是啊,我和无咎情同手足,这里确实没外人。”孟仁毅也大致听懂了李煜的疯话,看在李中易的面子上,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更有些好奇。

“呵呵,我们新婚出游,嘉敏也闹着要一起出来玩耍,让老泰山给拦阻了。”李煜倒是非常洒脱,直接把不能轻易透露的女儿家的闺名,就这么大咧咧的抖了出来。

周娥皇白了丈夫一眼,浅笑着解释说:“舍妹年幼爱玩,今年才五岁半,家父不许她跟着胡闹,将她禁足于家中。”

什么?李中易翻了个大白眼,他未来的大老婆,今年居然才五岁多,等她成年,至少还有十多年啊?

老天,不带这么玩的,好不好?

“呵呵,妹婿不必多虑,老泰山曾经说过,到时候,可以提前成亲,等及竿之后,再圆房。”李煜这句挑明了的妹婿,让李中易彻底明白了,他那个如今还十分年幼的大老婆。的确是未来的小周后,字女英,名嘉敏。

周娥皇狠狠地白了丈夫一眼。这种疯话也敢在人前乱讲,太没规矩了。

李煜讪讪的一笑,热情地邀请说:“无咎,等你和嘉敏成了亲,咱们结伴游山玩水,如何?”

据正史记载,周女英比周娥皇还要漂亮数倍。以至于,周娥皇重病在床,李煜这小子居然设下圈套。将周女英勾到了手。

人渣,败类,李中易心里一阵恶寒,鬼才要和你一起出游。老子防你都来不及呢。

李中易瞥了眼艳美不可方物的周娥皇。心说,这当姊姊的已经有了花蕊夫人五分姿色,那么,长成之后的妹妹周嘉敏,又是何等迷人的光景呢?

李中易心想,以前,周宗这个准岳父几乎和李家失去了联系,如今。却又突然写了信来。

唉,世态炎凉啊。如果李中易和孟仁毅不是铁杆兄弟,恐怕周宗会一直把他遗忘下去吧?

李煜虽然口无遮拦,不过,这大嘴巴也有个好处,现场的气氛被他闹得倒很融洽。

几个人谈诗论词,品评山水,聊得不亦乐乎,倒把想办正事的韩熙载给冷落到了一旁。

李中易发觉,周娥皇的一双秋水双瞳,始终绕着他的身上打转转。

自信和自恋,一字之差,含义却有天壤之别。

李中易自然不可能有任何的误解,他心里明白,周娥皇很可能是想仔细的观察一下他这个未来的妹婿,回南唐之后,方便周家人问起来时,有个交代。

既然李、周两家已经立了婚约,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李中易已经算是周宗的准女婿。

不过,规矩都是人定的,不到入洞房那天,李中易的心里就不踏实。

历史上,大周后死后不久,周嘉敏就被李煜立为新后。由此可见,李达和与周宗所订下的亲事,最终肯定是毁了约。

不行,绝对不行,老子上天入地,也要先把老婆给抢回来!

这个时候,李中易浑然忘记了,和他订了亲的周嘉敏,此时不过是个还在吸鼻涕的小萝莉。

李中易在别的事情上面,倒还蛮随和,也很看得开。唯独于女人上面,李中易颇有些小心眼。

不管是谁,只要敢把鬼心思动到他李中易女人的头上,那就是死仇大敌,不共戴天。

了解到小周后,竟然是订婚的老婆之后,李中易原本中立的立场,陡然变为坚决支持蜀唐结盟,共同抵御柴荣的大周国。

宾主尽欢,告辞离开之后,孟仁毅小声问李中易:“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你难道不知dào

张业只想保存实力,而不敢轻惹柴荣?”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没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咱们怎么可能灭掉张业呢?”

“哦?”孟仁毅最讨厌的就是张业,听李中易这么一说,他立马来了精神。

“张业的实力虽强,不过是守家之犬罢了。”李中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态,斜靠在车厢内的锦褥上,“南唐有精兵二十余万,只要约好了进攻的时间,就让他们先进攻周国。张业是肯定舍不得离开成都的,那么,就让他待在京师里好了。”

李中易微微翘起嘴角,笑道:“到时候,咱们明着出兵北上,晚上再加快速度折返进城,趁张业疏于防范的时候,完全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孟仁毅凝神细想,眼前立时一亮,李中易说得很有道理啊。

李中易看了眼显得很兴奋的孟仁毅,不由暗暗兴叹,他这个兄弟啥都好,就是对孟昶的救命之恩念念不忘。

嘿嘿,到时候,在赵家军的配合之下,只要张业被击垮,李中易谋划的“黄袍加身”戏码,就会落到孟仁毅的头上。

一旦让李中易带兵进了宫,孟昶即使再想玩狡兔死走狗烹的把戏,李中易还会给他这个机会么?

由于李中易说服了孟仁毅,孟仁毅又把计划讲给了孟昶听,孟昶自然很高兴。

于是,五天后的一次朝会,孟昶当众召见李煜,并许下军事结盟的诺言,打了张业一个措手不及。

张业只是觉得伤了面子,倒没以为。蜀唐结盟对于他的实力,有何实质的影响,也就勉为其难的答yīng

了下来。

韩熙载完成了艰难的任务。心里异常高兴,私下里给李中易送了一大堆金银珠宝和财帛、美女。

李中易也很会做人,只收下了金银,拒绝了美人儿的馈赠,并且转手委托李煜把这些宝贝,都送给周家,作为周嘉敏的私房钱。

李煜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花花公子。他开心的拍着李中易的肩膀,说:“无咎,真有你的。回头啊,我一定在嘉敏的面前,替你多多美言,让她喜欢你。”

李中易心想。得了吧。老子的老婆,不需yào

你去安慰!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李煜的老婆,老子倒可以帮你抚慰一番!

这个小心眼的李中易,只要一想起,李煜在历史上曾经动过他的奶酪,心里就开始不平和了!

“呵呵,那就拜托姊姊了。”李中易故yì

忽略掉了李煜的一番“好意”。笑嘻嘻的冲着周宪拱手作揖。

周宪,才是大周后。周娥皇的大名,而不是所谓的周蔷。

后世的一些电视剧里胡编乱造,硬要说什么大周后叫周蔷,小周后叫周薇,这简直就是胡扯!

“我那个妹妹,好福气呢。她未来的夫婿,不仅一表人才,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大词人呢。”周宪笑得很含蓄,秋波流转间,新妇的媚态毕现。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气,以周娥皇的王妃身份,她这么一说,就等于是周家认可了他这个准女婿的实力。

实jì

上,如果不是李达和早早的放出风去,说李中易已经订了亲事。不然的话,上李家提亲的人,极有可能踏破门槛。

论及李中易的条件,年不过二十,已是堂堂子爵,人也长得蛮清秀,又立下过赫赫战功。

按照这个时代的择婿标准,李中易怎么都算得上是,超级白金钻石王老五。

说来也很奇怪,李中易以前一直偷偷的抱怨李达和,不该搞出盲婚哑嫁的戏码。

如今,李中易既知dào

正牌子的老婆是小周后,那还有啥不满yì

的?简直是满yì

之极啊!

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小周后之容貌,远胜大周后,结果,惹了李煜这个大花货,被偷吃上了手。

嘿嘿,姓李的,小周后是我的老婆,老子绝对不会给你机会得手的!

由于柴荣在成都安排了很多的细作,蜀唐军事结盟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周皇帝的耳内。

蜀国和唐国刚刚达成协议没多久,北方的周国那边突然传出警讯。

周主柴荣居然抢先动了手,他御驾亲征,统帅十万精锐,打了南唐一个措手不及。

短短的两个月内,柴荣统帅的周军,就彻底的拿下了南唐的江淮各州。

几乎就在柴荣出兵的同时,赵匡胤统帅着五万精锐,从凤州一路南下,七天内就攻破了河池城,大军直逼剑门关下。

虽然王昭远在逃离河池之前,放火烧了大部粮草,但是,蜀国朝野震动,一夕九惊,人心惶惶。

消息传到李中易耳朵里,他心想,就算是赵匡胤再厉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也并不是那么好攻破的。

赵匡胤只带了五万兵,而且粮道悠长,补给不易。

可是,退守剑门关的枢密使王昭远,简直就是个大饭桶。他手握重兵五万,又有孟仁毅带着金吾卫全军相助,居然每天十几封的告急战报,象雪片一般发回成都。

外强中干的孟昶一下慌了手脚,急忙派心腹重臣去向柴荣献表称臣,并且自降身份为国主,就连李太后的身份也被改为李太妃。

孟昶接二连三的向后周派去使者,苦苦求饶,可后周方面始终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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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惊变(三更送上,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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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孟昶抓耳挠腮的时候,大周派来的特使,即将到达成都。

张业首先建议,要以最隆重的礼节恭迎大周的特使,原本和他很不对付的孟昶,这一次居然频频点头,索性把迎接的事宜,全都交给了张业去办理。

结果,张业居然要求,亲王以下的文武百官,全部到成都郊外十里,去迎接大周的特使。

大周特使来的那一天清晨,所有政事堂的相公以及枢密副使,全都早早的到了北门外,跟在张业的身后,一起前往十里外,迎接大周的特使。

李中易心里有鬼,不想惊动孟昶,以免影响谋反的大计。

他只得装模作样,混在张业带领的大队伍之中,一起去迎接大周的特使。

蜀国群臣们立在寒风中,足足等了四个多时辰,直到未时五刻(下午两点一刻),大周的特使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姗姗来迟。

前排的蜀国高官们都看得很清楚,周国的特使竟然只是个穿着绿袍的七品小官,这简直是对大蜀的莫大侮辱。

可是,张业不仅视若不见,居然还带头一揖到地,恭恭敬敬地说:“下国小臣,恭迎上国贵使驾临。”

赵廷隐也跟着张业,深深的行礼。异常谦卑地说:“恭迎天使驾临。”

由于,张业的声音异常宏亮,就连跟着队伍后列的李中易。也听得很清楚。

李中易暗暗一叹,孟昶昏聩,张业懦弱贪权,赵廷隐只求保住富贵,这蜀国不亡,还真的是没了天理。

“孟昶何在?”周国特使端坐在马上,趾高气扬的质问张业。

“国主身体不适。不耐跋涉,只能在午门前恭迎天使,还望天使多多海涵。”张业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李中易很想吐口唾沫,喷死他。

这柴荣的大兵,还没打过剑门关呢,至于这么奴颜婢膝的奉承周国的特使么?

也好。让蜀国的群臣们都灰了心。李中易谋反的阴谋,反而更容易成功。

目前,主要是赵匡胤带着周军重兵压境,把孟昶拉下马的时机非常不成熟。

道理很简单,李中易在这个时候,联合赵家起兵谋反,王昭远那个“二货”驻守的剑门关肯定要丢,就等于是白白的把蜀国送给了柴荣。

这种赔本的买卖。李中易肯定不可能去做。

李中易暗暗叹息,如果乡军精锐能够超过三万人。他怕谁?

数百名蜀国的群臣们,卑躬屈膝的陪着大周的特使,缓缓来到皇宫午门前。

“呀……陛下来了。”李中易听见人群里有人惊呼出声,他探头一看,却见孟昶居然就站在午门之前,恭敬的迎接大周的特使。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人群中有人大声疾呼,老泪纵横,更多的人则别过头去,装弄作哑。

这时,令人惊悚的一幕展现在众人的面前:孟昶快步跑上前,居然亲自替大周的特使牵马拽镫,脸上笑嘻嘻的显得很开心。

李中易尽管心怀鬼胎,可是,看见孟昶居然懦弱到了这种骇人听闻的地步,他也不由大感失望。

不惧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此话真的是一点不假。

李中易现在的身份,没资格跟进大殿,他只能和一帮子小官,站在台阶之下。

当大周特使转达柴荣的口诏之时,孟昶头上的王冠都快触到地面,如此跪舔的态度,着实让阶下的群臣们寒心彻骨。

李中易暗暗点头,孟昶的丑态,群臣都看在眼里,寒在心头。只等赵匡胤的周军撤了,乡军精锐回来后,他就联合赵老太公,马上起兵造反。

当着众臣的面,孟昶满口答yīng

了周国特使的所有要求,包括割让蜀国北部剑门关以北的全部蜀地,赔偿铜钱两百万贯,粮食五十万石。

有几个老臣从班列里抢出来,哭喊着劝谏,却被孟昶让卫兵给拖了下去。

显然,孟昶这是要一意孤行,只求偏安苟且于一时。

大周的特使离开的时候,孟昶主动送他出了午门,一时间,殿内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在午门口,孟昶陪着大周的特使,说了很多肉麻的马屁话。

李中易发觉,他身边的蜀国群臣们,脸色都非常的难看,这孟昶做得太出格了,哪有半点国主的尊严?

特使告别了孟昶,打算回馆驿歇息,就朝着马匹的方向走去。

可是,就在大周特使经过李中易身旁的时候,从街对面突然冲出几个彪形大汉,挥舞着钢刀,砍倒了十几个守卫的蜀国禁军,冲向周国的特使。

“周狗欺我大蜀太甚,纳命来!”其中一个刺客最先突pò

蜀国禁军的防线,快步冲向周国的特使。

那周使突然受到惊吓,不自觉的就想往人群里躲,蜀国的群臣也都如同惊弓之鸟,四散奔跑,现场一片大乱。

突然,为首的那个刺客,猛的大吼了一声嗓子,“李中易,事先约定好的,你此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刷。”随着这一声怒吼,蜀国群臣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李中易的身上,很多人的眼里充满了赞赏。

这么多大蜀的武将,都不是男儿,偏偏身为文官的李中易居然有这么大的胆量,敢密谋行刺周国的特使,实在是值得敬仰啊!

李中易暗暗叫苦,心说,这个刺客是谁的人。为什么要害他?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李中易还没想彻底明白整个原由,那伙刺客发觉挡在面前的人越来越多。呼哨一声,这帮人杀出重围,撒开脚丫子,狂奔而去。

“来人,快快把李中易这个刺客抓起来。”孟昶给吓傻了,在张业的提醒之下,他慌忙下令抓人。

手无寸铁的李中易。面对着冲过来的大批禁军,只得束手就擒。

“把他关进天牢。”孟昶担心惹怒了周过特使,果duàn

的下了命令。

“慢着。”周国的特使突然举起右手。厉声说,“贼子既然想行刺本使,谁都有嫌疑,莫非是想杀人灭口?来人呀。把刺客带回去。本使要慢慢的拷问。”

孟昶惟恐躲避不及,哪敢再插手,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周国特使的卫士,把李中易押走了。

“张相公,麻烦你去把这个刺客的家人,全都抓到馆驿来,本使要挨个盘问。”

李中易被押上马车的路上,始终在怀疑。是不是张业察觉到了什么,故yì

设下圈套。想陷害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局面显然失去了控zhì



可是,李中易反复思考了一番,他私下里的动作,不敢说天衣无缝,至少做得非常隐秘。

目前来说,这事仅仅赵老太公和赵廷隐知dào

。而且,他们私下里的联络,根本就是采用的间接方式。

说白了,用的是地下党的接头方式,不管是取情报的,还是联络的人,根本不知dào

对方是谁。

怎么会这样呢?李中易心里确实有些发毛,今天出刺客这事,确实太过诡异了,简直难以理解啊?

等李中易被押到馆驿的正厅之后,周国的特使吩咐随从,紧闭四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来人,松绑。”周国的特使吩咐人解开了李中易身上的绳索,又仔细的安排了他的住处。

李中易心思微微一动,情况不对呀,如果周国的特使认为他就是刺客的帮凶,或是其中的一员,应该是拷打才对,不至于这么客气吧?

莫非,刚才的那个局,竟然是这周国的特使所设?

李中易一念及此,当即联想到了赵匡胤的身上。和李中易有过紧密接触的人,除了赵匡胤之外,李中易暂时想不出有第二个人。

上次,赵老二吃了他的大亏之后,就一直想拉拢他入伙,被他婉言谢绝了。

可是,赵匡胤如果想李中易真心投靠,帮他搞阴谋诡计,却采取这种异常暴力的方法,就不担心李中易最终会反噬?

李中易现在确实有些吃不太准,究竟是谁在背后,捅他的黑刀。

“来人,安排两个标致一点的婢女,去李无咎的住处,好生伺候着。”周国特使的突然吩咐,让李中易看到了一丝希望。

既然,周国的特使对他如此礼遇,想必是另有所图吧?

李中易原本有些焦躁的情绪,莫名其妙的安稳了下来,只要他还有利用的价值,就可以想办法绝地逢生。

“呵呵,李无咎,老夫听闻你的大名,已经很久了。”周国的特使忽然走到李中易的面前,笑眯眯的望着他,“你在河池干的好事,有位贵人一直记挂于心呢。”

李中易发觉,这个特使说有人的时候,忽然朝着北面拱了拱手,态度显得异常恭敬。

不对,如果是赵匡胤的话,他如今不过是大周的武将罢了,还不至于让这位周国特使的态度如此恭敬。

在大周国,比赵匡胤地位还要高得多的人,会是谁呢?

李中易脑子飞转,忽然,他微微的张大了嘴巴,莫非是那个人在背后搞鬼?

这也不对呀,李中易不过是蜀国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官而已,他也没有惹过那人啊?

嗯,不对,周国的特使说过,在河池干的好事……

李中易脑子里猛的灵光一闪,他在河池并没有打过大仗,玩的都是游击战的把戏,却截断了张永德的粮道,导致河池始终没有被攻破。

难道说,周国的那位大人物对他训liàn

乡军的方法,以及游击战的特殊模式,很感兴趣,所以才设了今天这个局?

“特使,在下不过是个小吏罢了,有必要设下如此吓人的大圈套么?”李中易试探着反问周国的特使。

“嘿嘿,你的身份确实比小虾大不了多少。”周国的特使傲然一笑,“以老夫的身份,伪装成七品小官,亲自前来蜀国设局擒你,倒也没有辱没于你。”

“敢问尊使高姓大名?”李中易察觉到周国特使的态度倒不坏,就顺着话头想问明对手究竟是谁?

“老夫乃是大周翰林学士,知制诰,陶谷是也。”

“在下见过秀实公。”李中易面上显得很客气,心里却一片敞亮,幕后的黑手除了柴荣这个“短命鬼”之外,还会有谁呢?(未完待续……)

第105章 卷起千堆雪(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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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易心里非常有数,以赵匡胤目前的身份,显然指挥不动,身兼知制诰之职的翰林学士陶谷。

这个陶谷,陶秀实非常有才,一直深得柴荣信任。

可是,陶谷后来在出使南唐的时候,因为色心荡漾,被韩熙载所算计,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此后,与宰相范质严重不和,受到了柴荣冷落的陶谷,彻底的被排挤出权力的核心。

于是,等柴荣死后,这个陶秀实才在暗中帮着赵老二篡位成功,成了北宋建立的大功臣之一。

唉,李中易暗暗一叹,眼见得造反就要成功,却被柴荣这个“二货”横插了一杠,功亏一篑,心里满是遗憾。

如果李中易没有记错的话,柴荣也没几年的活头了,他的儿子柴宗训七岁登基,转眼间就被赵老二篡了位。

枪杆子里出政权!

李中易非常遗憾,一直以来,他缺的就是大兵权。李中易手头的乡军虽然精锐,数量却实在太少了,起不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哼,柴荣,你等着瞧好了,今天你坏了老子的大事。来日,老子一定要十倍的奉还。

陈桥驿兵变,也没几年了!

李中易决心已定,先把身段放软,找机会骗取柴荣的信任,想方设法的捞到兵权再说。

然后。在陈桥兵变中,李中易完全可以利用先知的优势,在关键时刻出手。左手坑柴荣,右手坑赵老二。

就在这时,馆驿门口忽然传来了喧嚣声,有卫士进来禀报说:“李中易的爹娘和二弟,都已经带到,只是……”

陶谷觉得奇怪,就问那个卫士:“只是什么?”

“只是。刚才出了点变故。小人赶过去的时候,李家的老老小小刚刚出门,显然是有人暗中监视着。通风报了信。另外,包围李某的子爵府时,李家的随从们原本想要反抗,可是被府里的小妾给制止了。”

陶谷深深的看了眼李中易。笑道:“还真没想到啊。你的小妾居然有此等见识,实在是难得呢。”

李中易一听就明白了,这种事情只可能是瓶儿干的,绝对和芍药无关。

陶谷笑着吩咐说:“好生款待着,别吓着他们。”卫士答yīng

着退了下去。

面对陶谷的好意,李中易拱着手说:“多谢陶公周全。”

“李无咎,此去开封是福是祸,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只要你不节外生枝。老夫也不会特意为难于你,自会带你的全家老小。平安的抵达开封。”这陶谷看似态度和蔼,实jì

上,是在暗中警告李中易,不要耍花样,否则全家人都要跟着遭殃。

李中易既然已经身陷囹圄,那就只能暂时隐忍,待机而动了。

李中易的亲娘薛夫人,已经身怀重孕,即使李中易有能力劫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免得反而害了他自己的亲娘。

薛夫人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见识,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疼爱李中易的人,他最缺的就是真诚无私的亲情。

“一切都听秀实公的安置。”李中易也很光棍,为了长远的夺权计划,必须先麻痹住陶谷,再忽悠住柴荣。

“好,很好。”陶谷当即吩咐说,“那咱们明日就上路。”

陶谷和李中易都是聪明人,这聪明人之间,只需yào

一点就透,根本不需yào

说太多的废话。

所以,两个人都很干脆,陶谷急着回去复命,李中易也不想在成都府多待,一拍即合。

在陶谷的陪同下,李中易顺利的见到了李达和与薛夫人,还有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李中昊。

还没等李中易行礼,薛夫人突然拉住他的手,焦急的问他:“珍哥儿,你没事吧?”

李中易不想让薛夫人担心,就笑着说:“娘亲,您就放心吧,这位陶公是请我们去开封府享福的。”他顺手指了指,丝毫不觉得尴尬的陶谷。

“唉,不管去哪里,只要和你在一起,大家平安就好……”薛夫人一看见李中易,就有说不完的话。

等李中易好不容易才安抚住薛夫人后,扭头对李达和说:“阿爷,孩儿以后会解释清楚的,请您务必信孩儿这一遭。”

陶谷就在身旁,李中易一时间也不好细说,只得含糊其词的先敷衍过去再说。

第二天清晨,李中易的全家老小,混在车队里边,跟着陶谷的人马离开了成都。

路上,李中易赫然看见了王大虎的身影,出现在一间酒肆的二楼。

王大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迅速的掏出一张纸,纸上就一个字,随。

李中易当即点了点头,暗示王大虎,派人悄悄跟在身后,等到了开封之后,再找机会联络。

费媚娘还在郊外呢,李中易差点丢了命,才得到了这个绝代的尤*物,怎么可能轻易的放qì

呢。

而且,李中易一手训liàn

的精锐乡军,也在剑门关的前线,跟着孟仁毅抵御赵匡胤的进攻。

这一股忠心耿耿的军队,对于李中易未来在陈桥兵变中,所起的作用至关重yào

,必须暗中安排好。

整个车队,除了陶谷带来的五百大周的卫士之外,还有张业主动派出的五千人马,随行护卫。

李中易心里明白,陶谷这是留下了后手,担心李中易的人,会搞出半路劫道的戏码。

对于决心算计柴荣的李中易来说,在路上搞这种无聊的把戏,纯属毫无意义的牺牲,非但起不到任何效果。反而会把事情搞到最糟。

既来之,则安之,随遇而安。不暴露野心,才是李中易目前最需yào

做的事情。

仅仅从陶谷这么高的身份,却故yì

伪装成小官来看,其中的内幕,肯定不简单。

李中易悠闲的躺在马车上,既然陶谷不想透露内情,他索性懒得问。

实jì

上。柴荣如果想杀了李中易,陶谷随时随地都可以动手,又何必带上他的全家人。去开封就死呢?

李中易想得很清楚,这就说明,柴荣的确有非常用得着他的地方,只要小心应付。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离开成都之后。陶谷决定让薛夫人、李达和以及李中昊,以及李中易的两个小妾,乘第一条船先走,他自己则带着李中易坐第二条船,慢慢的跟上去。

李中易早就看破了陶谷的牵制用心,却也懒得说穿,只要全家都平安就好。

就算是李中易成功脱逃了,李煜那个只会做词泡妞的草包。也值得他李某人去投吗?

至于,做官要先当太监的南汉。以及不战而降了北宋的吴越钱家,就更不需yào

提了!

这些腐朽的家族,完全不在李中易的考lǜ

范围之中。

只要这一次逃过一劫,大难不死,李中易一定要在势力最强dà

的后周政权内部,卷起千堆雪,激发万重浪。

船行非常快,不几日就过了峡州(今宜昌),弃舟登岸后,从襄州北上,在邓州(今邓县)和赵匡胤碰上了头。

陶谷把李中易的一家子交给赵匡胤后,转道南下,出使南唐。

李中易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好笑,姓陶的,此去南唐,你必吃韩熙载的大亏,嘿嘿,身败名裂就在前方等着你呢!

“某家在主上的面前多言了几句,却不料惊扰了先生,某之过也,还望先生勿怪。”赵匡胤诚挚的深深一揖,然后笑眯眯的望着略显狼狈的李中易。

赵匡胤忽然面色一整,肃容说,“我主久闻先生的大名,特命某家便宜行事。”

李中易何等聪明,一听就明白了,柴荣所谓的便宜行事,也就是活的李中易固然好,死的李中易其实也可以,总之不能让他溜走。

既然后周有数的大将——赵匡胤都亲自来了,这就从侧面证明了,柴荣对李中易的重视程度。

“先生,你就不问一问,为啥会被陶谷所算计?”赵匡胤笑眯眯地望着李中易。

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柴荣亲自设下圈套,赵匡胤还真想不到,李中易会被捉了来。

“呵呵,元朗兄统帅大军压上剑门关,日夜攻城,王昭远上次就被你给打破了胆。唐国又一败涂地,连江淮十余州都丢光了。”李中易忽然微微一笑,“如果我是孟昶,也会怕得要死,任由陶谷为所欲为。”

“先生果然明睿,一语中的,妙啊!”赵匡胤摇头感叹了一阵子,忽然提起了一个李中易非常熟悉的人,“只可惜,赵普此番在许州办事,不然的话,倒可以陪着先生好好的畅谈一番。”

赵普?李中易微微一笑,这是一个极其厉害的角色,可谓是赵家两兄弟身边的首席智囊。

这赵普,不仅是陈桥兵变和杯酒释兵权的主谋,还是烛光斧影后,赵光义能够坐稳皇位的幕后重yào

推手。

这赵普,身前为宰相,手握重权,死后被封为韩王,倍极哀荣。

客观的说,赵普的一生,既是辉煌的一生,也是搞阴谋的一生!

一言以蔽之:大宋官场的第一个不倒翁!

更重yào

的是,赵普还是强干弱枝、重文抑武这个基本国策的始作俑者,被两宋的士大夫们坚定的执行了三百多年,直到南宋亡国。

“先生可知,我主为何必欲将你弄到手?”赵匡胤明显来了兴趣,想考较一下李中易的精明程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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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其心必异(2更送上,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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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易早知答案,却故yì

装傻,叹息着说:“我不过是个小官罢了,贵主上雄才伟略,奇谋似海,鄙人确实想不出来是何原因。”

做人不能做杨修!

该张扬的时候尽可嚣张点无妨,可是,该藏拙的时候,却必须三缄其口,否则必有性命之忧。

赵匡胤微微一笑,说:“连先生猜不到的事儿,可真是少见啊?”

李中易叹了口气,谦逊的说:“我那点本事,不过混混小日子罢了,我若真的啥都知dào

,又何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哈哈,先生勿忧,此去东京,只有好事,却无坏处。”赵匡胤眯起两眼说,“只是,先生莫怪便是。”

李中易知dào

,赵匡胤这是在试探他的真实想法,于是,他诚挚的说:“多谢元朗兄考lǜ

周全,中途前来迎接。”

赵匡胤和李中易二人虽未明言,可是,两人彼此心里都有数,当初赵老二许下的三个诺言,已经兑现了一桩。

李中易没杀赵匡义和慕容延钊,反而放了他们俩,赵匡胤苦心积虑的中途跑来接应,也算是还了人情。

一个做了初一,一个还了十五,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异常的复杂。

一路之上,李中易都显得很安稳。该吃就吃,该睡还睡得很香,赵匡胤安排的路线。他从不插话,还很配合。

“则平,这位便是我经常和你提及的李先生。”

到了许州之后,赵匡胤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却带来了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

“在下赵普,久仰无咎公的大名。今日得见尊颜,实是三生有幸。”赵普笑得很是和蔼,实jì

上。话里却夹着骨头。

李中易听得很清楚,赵匡胤介shào

的是先生,而赵普却以无咎公相称,这就暗含着要叫劲的意思了。

赵匡胤也听出赵普的话里。有些不妥。不过,他无意插手赵、李二人之间的暗中斗法,看看谁更厉害,不是挺好的么?

“赵公太过客气了。在下本是臣虏,蒙赵帅不弃,格外优遇,已是愧不敢当,心下忐忑之极。”李中易摆出谦逊的姿态。不动声色的就把赵普的攻势,给挡了回去。

赵普摆手笑道:“无咎公于赵帅有恩。便是某家的恩人,在开封若有任何需yào

,尽管吩咐下来,在下一定尽lì

照办。”

嘿,不愧是北宋第一不倒翁,这话说得漂亮极了!

李中易故yì

装没听懂的样子,客气的说:“不瞒赵公,在下来得匆忙,身边的小妾均没在身旁伺候着,颇觉不便。”

赵匡胤摸了摸下巴,这边的赵普刚夸下海口,大包大揽,那边的李中易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主要要求婢女服侍,嘿嘿,有趣得紧!

赵普不过是说的客套话罢了,谁知,李中易的脸皮竟如此之厚,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当面提出了要求。

哪有这样的?

“呵呵,这有何难,某家定会让无咎公满yì

的。”赵普根本没问赵匡胤的意见,就十分自信的当场拍了板,“来人,选几个标致的,会伺候人的婢女过来。”

这么一来,李中易立即心如明镜,赵普在赵老二这里,的的确确极受重用,拥有独当一面的做主之权。

嘿嘿,赵普的权力欲如此之重,也难怪,他后来被赵老二和赵老三,先后几次罢相,颜面尽失。

“那就多谢赵公了。”李中易微微一笑,“光顾着说话了,倒把赵帅晾在了一旁,该打,实在是该打。”

赵匡胤也不等李中易邀请,大咧咧的就坐到了榻上,两腿伸展得很开,没个正形。

李中易也没含糊,索性躺倒在了榻上,信口唤道:“取酒来。我说元朗啊,好些日子没有沾过酒了,你馋不馋?”

赵匡胤哈哈一笑,说:“是啊,是啊,陪着先生埋头赶路,路上滴酒未沾,还真有些馋呢。”

听了赵老二略有些偏向的回应,李中易刹那间,搞明白了,赵匡胤应该是想把他收入囊中,以平衡赵普的影响力。

嘿嘿,老子才不会那么傻呢,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李中易心中有数,此去开封,应是有惊无险的局面,否则,柴荣直接宰了他也就是了,何苦费这么大的周折,要亲眼见到他呢?

顶破天,也就是当一个被人唾骂的贰臣罢了,李中易压根就不在乎!

赵普的性格,很有些刻板,说话办事,一板一眼,心思却很细腻。

既来之,则安之!

李中易本是个洒脱的个性,他索性放开胸怀,以天然的自我本色,彻底展露于赵匡胤的面前。

“元朗兄,是三杯一组呢,还是三坛子一组?”李中易斜歪在榻上,似笑非笑的瞅着赵匡胤。

“哈哈,还是三杯一组吧?毕竟还在军中呢。”赵匡胤话不多,却明显很开心。

李中易和赵匡胤这种随意性很大的率性而为,赵普很有些不适应,他只得干笑着陪坐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斗酒。

赵普的酒量很差,赵匡胤是海量,李中易是千杯不醉。

这不能喝酒,尤其是痛快的喝酒,可谈的事,自然少了许多。

俗话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赵匡胤说是三杯一组,实jì

上,在李中易的引导下,眨个眼的工夫,一坛子酒已经下了肚。

“痛快,好久都没这么痛快过了。”李中易说的是真心话,这段日子。他一直私下里谋划着篡了孟昶的位,喝酒的机会不少,可是。敢畅快喝的场合,却少之又少。

柴荣要见李中易,打的是什么主意,李中易大致也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换句话说,只要李中易积极配合柴荣强力北伐的想法,不仅不会掉脑袋,反而有可能混个小官做一做。

身为贰臣。就应该有贰臣的觉悟!

主上要用你的时候,就帮着卖命,扩大一点影响力。主上觉得你碍事的时候。就应该自觉的走开,去过悠闲的好日子。

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上辈子,李中易能够迅速获得提拔。核心的秘诀。其实不是所谓的权位,而是要一直简在帝心。

换句话说,哪怕暂时受到了冷落,只要皇帝始终记得你的长处,就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无咎公,不知dào

你对天下大势,有何高见?”赵普原本宁静的心,被赵匡胤和李中易的桄筹交错。给搅得心烦意乱,他有心避开不擅长的领域。切入到他十分熟悉的领域。

“唔,我为蜀之弃臣,就不说什么了。南唐不过是守家之犬,不足为虑。”李中易装作有些酒意的样子,侃侃而谈,“南平和吴越地小人稀,苟延残喘罢了。”

“来,元朗兄,再来三杯。”李中易刚起了个头,就撇开了赵普,向赵匡胤邀饮。

赵匡胤正听得入神的时候,忽然被李中易掐断,不由苦笑一声,陪着他又连干了三杯。

“北汉不过仗着契丹人的势而已,早就是色厉内荏,国力枯竭。”李中易为了在后周混得更滋润一些,自然也要抖一些真本事出来,免得让赵普小看了,“大周一统中原之势已成。”

“好,说得好。”赵匡胤颇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禁不住拍案叫好。

“敢问无咎公,我大周下一步应伐何国?”赵普尽管觉得都让李中易说对了,心里依然不舒坦,故yì

要挑刺。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兵分两路,一路伐党项诸部,得河套之千里沃野,掌出产良马之宝地,此为至要;另一路急取南唐及吴越,得江南膏腴之地,补充北地之军需和民用。”

“无咎公所言,好象有点过了啊。我大周何来如须多之兵将,用于两向作战?再说,难道北汉的刘崇,会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取了河套的党项诸部?”赵普异常诧异的望着李中易,心里暗暗骂道,不知天高地厚,信口开河。

赵匡胤看似不太在意,实jì

上,竖直了耳朵,想听李中易的下文。

“北汉背靠契丹,又凭坚城固守,短时间内,很难取得太大的进展。”李中易举杯向赵匡胤示意,两人相视一笑,酒到杯干。

“如果派一部兵马看住北汉的刘崇,然后大军从灵州出击,反而可以诱出北汉军主力,在套内予以歼灭。”李中易早在路上,就已经考lǜ

过这个战略。

这就好比,乌克兰zf很想收回乌东地区,可是,有俄罗斯这个强援在侧,最终就变成了消耗战。

历史上的这几年,正是契丹内乱,无暇它顾之时。如果,后周能够趁虚提前灭了党项诸部,获得了战马的来源地,同时又拿下了盛产粮食的江南膏腴之地,在战略形势方面,就不至于太过被动。

一旦,后周有了快速打击的骑兵力量,那么,柴荣北伐的时候,也就不至于,即使打胜了也是击溃战,无法及时的扩大战果,让契丹有机会养精蓄锐,卷土重来。

“无咎公,偌大一个南唐,用兵可不少啊。”赵普虽然没有明言,实jì

上是在驳斥李中易的谬论,意思是,大周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可以南北同时出击。

历史上,赵家天子正是听了赵普的意见,采取先南后北的策略。结果,错失了契丹内讧的大好战略机遇期。

北宋太平兴国四年,公元979年,战争门外汉,“二货”赵光义灭了北汉,却违背诺言没有重赏三军。

等赵光义硬逼着三军北伐幽云十六州之时,面对的已经是齐心协力的契丹精锐骑兵大军了。

高梁河之败,宋军伏尸数百里,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从此,北宋君臣都被打垮了北伐的意志,畏辽人如虎,只顾着偏安中原之地。(未完待续……)

第107章 论战(三更已毕,求月票)

李中易微微一笑,望着不通“国战”形势,只知耍阴谋诡计的赵普,淡淡的说:“卫青与霍去病北击匈奴,令鞑虏闻风丧胆,靠的是什么?大唐精锐数年就灭了突厥,靠的又是什么?”

“高平之战,周军大胜北汉和契丹人,虽小有斩获,就因为没有骑兵部队快速追击,终究还是让契丹人溜掉了啊。”李中易故yì

戳到赵普的肺气管,就是想暗示赵匡胤,搞阴谋赵普很行,谈战略,他李中易才是真zhèng

的大牛。

赵普面红耳赤,被李中易问得哑口无言。高平之战,赵匡胤明明打胜了,却只能干看着契丹人打马狂奔,无法及时的追杀上去,扩大战果。

事实胜于雄辩,李中易也是点到为止,并没有让赵普太过难堪。毕竟,赵老二现在还只是个高级军头,并无真zhèng

的决策权。

“先生,党项人居住的定难军,和咱们大周的关陇地区,可是隔了数百里瀚海(沙漠)啊。”赵匡胤乃是名将,熟读兵书战策,自然比赵普这个军事门外汉,强出百倍都不止。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夏季水力充沛的时候,主力从慈州(今吉县)出发,沿无定河水陆并进,吸引党项人和北汉人出兵。偏师从灵州(银州)进击,偷袭党项人的夏州老巢,必可一战定乾坤。”

和后世的北宋时期不同,如今的党项人,远不如西夏那么强dà

。整个定难军。所占的地盘,仅仅是夏、宥、绥、银,这四州而已。总人口也不过十余万,各个部落之间的民族成分,也异常复杂。

赵匡胤不愧是一代名将,他马上意识到,按照李中易所言的策略,主力大军有水路运输粮草辎重,不仅解决了后勤的问题。也使大军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绝佳战略地位。

退一万步说,即使形势不妙。主力大军也完全可以乘船,一夜之间就可以退出去百里以上。

“可是,统万城(夏州)坚固异常,区区偏师。如何顺利偷袭得手?”赵匡胤又问到了点子上。

李中易抿了口小酒。笑眯眯地说:“此计难度太大,我还有一些地方没考lǜ

好。”却是故yì

卖了个关子。

后世著名的延长油田,其主要的产油区,就在延州(延安)附近。到时候,李中易只需yào

召集数千民夫,挖个十天半月的,总可以见到极少量的原油。

把这些被称为猛火油的东东,密封进瓦罐之中。然后用简易的抛石机,趁夜按照留三阙一的策略。扔进夏州。

嘿嘿,到那个时候,党项的蛮子们,单从一门逃跑,肯定会被包了饺子。

假如,党项蛮子硬挺着不出城,恐怕都会被烧成肉炙。

在赵匡胤再三追问之下,李中易这才把火烧统万城的毒计,合盘托出。

赵老二尽管身经百战,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李中易这哪里是什么征服之战,而是要灭了党项人的根啊。

“此计虽然很有效,可是,未免太过毒辣一些吧?”赵普没有明着没有大加驳斥,话里的意思却在质疑李中易没有仁心。

李中易也懒得理他,淡淡的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断不断,必有大患。”

历史上,北宋士大夫阶层过度的以文制武,居然让不懂军事的文官,带兵打仗。

党项人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逐渐壮大起来的。李元昊称帝后,更是三次大败宋军,硬是让旦丸之地的西夏国,变成了北宋的心腹之患。

北宋历史上,著名的“西军”中有名的部队有:府州折家军,麟州杨家将,青涧城种家军等需yào

将门。

西军将领一般世代相承,与“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普通宋朝禁军相比,战力高出很多。

李中易笑了笑,说:“对于畏威而不怀德的异族,要象秋风扫落叶一般,残酷无情。所以,在下之计,仅仅针对辽、党项、吐蕃以及东、西域之蛮夷罢了。”

赵匡胤担心赵普和李中易当面争吵,就故yì

岔开话题,说:“来,来,来,先干了这一坛。”

李中易哈哈一笑,拉着赵匡胤,开始拼酒。赵普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抿酒,李中易和赵匡胤则是一碗碗的豪饮,一时间,室内的气氛,十分热络。

尽欢而散后,李中易背着手,望着赵匡胤和赵普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的翘起。

从陪酒的始终只有赵普,李中易就可看出,这个赵则平,在赵匡胤心目中的地位之重yào



难怪赵普在后来的北宋,可以历两朝,屡任宰相,敢情这个时候,赵匡胤身边的重yào

谋士,仅此一人而已。

不论古今,人在官场,才学是基本,资历是个宝,靠山最重yào



做人不能太极端,一定要多栽花,少种刺,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李中易并不想得罪了赵普,所以,刚才他谈话的重点,基本都放在军事和技术方面。

一个在后周前途未卜的俘虏,刚一见面,就得罪了赵匡胤身边的第一谋士,无论怎么说,都是不明智的。

回开封的路上,赵普对李中易的态度,明显比此前亲切得多。

李中易心里明白,他和赵普之间,不管心里的真实想法如何,都不会撕破脸皮的。

明智如李中易者,并没有问赵匡胤为何直接从剑门关撤了兵。很多时候,不该你知dào

的事,你硬要削尖脑袋去了解,反而会坏事。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应该知dào

分寸之所在!

汴河两岸,桃花嫣紫姹红,一派蒸蒸日上的新气象。

从朱雀门往北,御街直通皇城大内。沿途有大相国寺,开封府衙等。御街宽达百尺,皆用青石铺就。中间更有一道可供六辆马车并行的白石御道,乃是皇家所用,御街两边皆植柏,柏树下有各色店铺。

李中易骑在马上,仔细的打量着街道两旁的景象,他发xiàn

,两侧的店铺虽多。但是,陈列的商品却很少。

嗯,这个时候的开封。还远远没有达到《清明上河图》中的繁花似锦的富裕景象,顶多算是商业刚刚萌芽的初期罢了。

到了宫里后,赵匡胤已经进殿两个多时辰,李中易却一直被晾在崇政殿外。

一阵风刮过。天色很快阴沉下来。乌云突然盖顶。突然,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天际,“咔嚓”一声,倾盆的暴雨,迎头泼到李中易的身上,瞬间就将他淋了个透心凉。

殿前的内侍和宫女们,纷纷拿来雨伞,快步走出廊下。撑开雨伞,迎上了同样来觐见的官员们。

即使近在咫尺。大家也都对李中易视若不见,眼睁睁的看着他淋雨。

李中易微微合上眼睛,如今的他,已经不是蜀国的四品少监,而是被国主彻底出卖的弃子。

身为弃子,李中易早有觉悟,只要过了今天这一关,他就可以自由自在的窝在东京开封,过他的悠闲日子。

明知dào

柴荣是故yì

想整他,李中易自然不可能傻到找地方躲雨,也只能干挺着,让大雨泼到身上,洒透全身。

夏天的雨来得快,收得也快,直到雨停了很久,从殿内草出来一个内侍,走到李中易的跟前,冷冷的说:“跟我去偏殿更衣。”

在偏殿,内侍给李中易拿来的是一袭白衣,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布衣。

李中易一下子就明白了,柴荣利用衣服做暗示,显然是在警告他,别有妄想,很可能会掉脑袋的。

换好衣服后,李中易一脸的淡然,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

内侍忽然问李中易:“这衣服合身么?”

“合身,非常合身。”李中易暗暗好笑,这身布衣虽然略有些宽松,却也象是量身定制出来的“杰作”。

显然,这身布衣,如果不是突然下暴雨,也会换到李中易的身上。

内侍端来一盏茶,李中易接到手上,连一点热气都没有,嘿嘿,柴荣还真是够损的,有这么整人的吗?

李中易正好口渴了,毫不犹豫的将冷茶,一口喝下肚内,“嗯,茶很好,味道也不错,喝得心里凉快。”

内侍大瞪着两眼,眼神异常怪异的打量着李中易,李中易淡淡的说:“可否再来一杯这种凉茶?”

那内侍犹豫了一下,说:“我去看看还有没有。”

等那内侍出去之后,李中易心里已经一片敞亮,这种种冷遇,八成都是柴荣安排的。

李中易心中有数,他领着乡军在河池附近打游击,坏了柴荣的大事,没被直接砍下脑袋,就已经算是柴荣很仁慈了,怎么可能要求太多呢?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内侍才又捧了一杯茶过来,李中易接过来一看,居然是热气腾腾,滚烫滚烫的茶水。

李中易只是小抿了一口滚茶,那内侍阴着脸问他:“不是口渴了么?怎么不一口饮下?”

“此等上品好茶,本应细细品尝才是,如何可以暴殄天物呢?”李中易暗暗好笑,柴荣想看看他的品性如何,他偏偏不能如老柴所愿。

一口喝干了凉茶,说明李中易做了当布衣草民的心理准bèi

。慢慢的细品热茶,反映出李中易能上能下,能屈能伸的人格特质。

实jì

上,按照柴荣和李中易之间玩的哑谜游戏,李中易一口喝干凉透了的茶水,就代表着他有臣服之意。

柴荣又故yì

让内侍拿来热茶,李中易如果一口喝干,烫不烫坏喉咙且不说,这种违背人性的事,必定会引起柴荣的高度警觉。

如果被柴荣打上了佞臣的标签,李中易如果今天没有掉脑袋的话,就只剩下支持赵老二搞陈桥兵变,这一条翻身之路了。

和孟昶那个昏货迥然不同,雄才大略、坚毅果敢的柴荣如果不是早亡,其历史地位必定远在赵匡胤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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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过招(四更到位,有资格喊月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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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会儿,先前那个内侍走过来,冷冷的说:“陛下召你进殿。”

见那内侍始终盯在他的身上,李中易却不慌不忙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摸了摸依然有些湿润的头发,这才迈步跟在内侍的身后,进了崇政殿。

殿内灯火通明,李中易一眼就看见面带关切的赵匡胤,紧接着,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了五代第一雄主——柴荣。

一瞥间,李中易看清楚了柴荣的相貌,长相很普通,只是脸色白得渗人。

“草民李中易,拜见陛下。”李中易也只求今日能够平安的脱身,从容的当一个草民,有意略去了蜀国所封的“伪官”。

“汝不是蜀地的六品成都市令么?为何自称草民?”御座上的柴荣,缓缓发问。

“草民出身微贱,骤然窃居高位,能力实有不及,难堪重任。”李中易刻意避开了对孟昶的口诛笔伐,只提他自己能力很差,不能胜任高位。

李中易也算是官场上的老官僚了,他亲眼见过不少“傻冒”干部,很喜欢在新任领导的面前,大肆说旧领导的坏话。

咳,真是脑子进水了啊,新领导嘴上不会说啥,心里一定会琢磨,等老子离任的时候,你会不会也在后边骂娘?

不论古今,哪怕你的老领导就是这个渣渣。也绝不可以公开说坏话。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官场上。必须时刻牢记,隔墙必有耳!

“你主孟昶如何?”柴荣这一问,异常之刁钻,让李中易非常难以回答。

李中易平静地说:“草民既被弃,旧谊已绝,目前仅为陛下之小民。”

“哼,巧言令色之徒。”柴荣忽然冷冷的哼了哼。瞬间就把李中易贬到了尘埃之中。

李中易丝毫不显慌乱,他对柴荣,只求保住小命。除此之外,别无所求,何怕之有?

“陛下,这李某年纪轻轻的就身居高位。确实擅长花言巧语。不过。他带兵乱击后勤辎重粮道,倒是有一些不入流的小伎俩,令微臣十分头疼。”赵匡胤担心柴荣真的一怒之下,杀了李中易,他赶忙站出来,采取小骂大帮忙的手段,想引开柴荣的注意力。

“赵元朗,你且退下。”柴荣一脸深沉的摆了摆手。将赵匡胤直接赶出殿外。

殿内的气氛,刹那间。降入冰点。

“汝可知罪?”柴荣拉长了声调,厉声质问李中易。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哪怕是做个样子,李中易也必须行稽首大礼,乖乖的请罪,“草民有罪,不该助伪蜀抗拒大周的仁义之师。”

“汝可知,朕杀你,如同屠鸡切羊一般?”柴荣冷冷的释fàng

出危险的讯号。

李中易心里却明白,这分明是帝王心术嘛。柴荣想完整的榨出他所知dào

的练兵秘诀,就要先吓破他胆,迫使他竹筒倒豆子的,都招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与契丹蛮族的脑袋相比,草民这种蝼蚁简直不值一提。”李中易还摸不透柴荣的秉性,不敢明着反驳,却暗中提醒柴荣,杀他一草民,反而有伤柴荣之德。

“哈哈,朕怎么觉着,汝并不害pà

朕宰了你?”柴荣看似笑得很开心,反而让李中易感觉到了巨大的人身威胁,正悄然逼近。

“陛下挥军大杀契丹鞑子,如同宰鸡屠狗一般,草民也觉得畅快之极。”李中易端出柴荣平生最得yì

的高平之战,意思是说,杀鞑子才是真爽快,他这种蝼蚁,根本不值得去杀。

“哼,你倒是很擅长吹捧之道呐?”柴荣语气再次变冷。

说来也很奇怪,柴荣笑的时候,李中易觉得压力山大,甚至觉得随时随地都可能掉脑袋。

可是,一旦柴荣的态度变冷,李中易的心里压力,反而觉得没有刚才那么大。

“不敢欺瞒陛下,草民能在蜀地窃居高位,却不敢在陛下面前信口雌黄。”柴荣问得很尖刻,李中易也不是省油的灯,答得非常巧妙。

李中易虽未明说,实jì

上却在告sù

柴荣一个事实,蜀地多佞臣,乃是因为孟昶的昏聩。

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骗雄才伟略的英主,这正是李中易要传递给柴荣的正确讯息。

“李无咎,朕非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见过不少血,也杀过不少人。”柴荣说到这里故yì

停顿了一下,“汝既有过人的胆识,敢于孤军偷袭张永德重兵把守的粮道,必非胆小怕事之徒。”

“来人,赐坐。”柴荣叫人端了一张圆凳过来,李中易略微松了口气。

可是,柴荣居然笑眯眯地望着他,李中易心里又开始发毛。

“如果不是陶谷带回了你的全家人,朕必杀汝。”柴荣嘴里说着血腥的事,面上却泛起和煦的笑容,令李中易大感惊悚,寒毛乱竖。

李中易表面上显得很惊恐,心里却暗暗的松了口气,柴荣其实并不想杀他。

“朕想知dào

,河池乡军为何可以漏夜行军?”柴荣冷冷地盯在李中易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倾向性的表情。

李中易赶紧解释了夜盲症的根源,以及用何等方法,可以彻底破除夜盲症。

柴荣沉思片刻,叮嘱说:“此事绝对不可外泄。”

李中易心里其实明白,吃肉的草原民族,因为油水和营养过剩,其实并没有夜盲症这种毛病。

反而是,地处南方的南唐、后蜀、南平、吴越以及南汉。其一般的百姓,普遍都患有夜盲症。

“你很聪明,带兵四处游荡。张永德和赵元朗几次布下圈套,都被你逃了开去。”柴荣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和煦。

李中易暗暗加了小心,解释说:“草民当时手下的兵少,才两千来人。从凤州到河池的粮道过长,只要小心一点不钻进伏兵圈,应该可以找到机会的。”

“嗯。朕听说,敌进我退,敌疲我扰。就是出自于你手?”柴荣又抛出一颗震撼弹来,让李中易觉得很不好应付。

李中易想了想,说:“草民当时也是被逼急了,撤兵回去。会被李廷圭所害。草民以前没带过兵。都是自己瞎琢磨的,也不知dào

是否符合兵法。”

“岂止是符合兵法,依朕看来,简直就是以弱克强的制胜法宝。”柴荣忽然叹了口气说,“契丹人便是如此对付我大周精锐的。”

李中易心想,兵法很多都是原理相通的,毛太祖总结的游击战精髓,确实和马背上的民族打防御战时。颇有共通之处。

只不过,契丹人靠的是战马的高机动性。毛太祖麾下的老红军和土八路,就只能靠两只铁脚板了。

“朕听赵元朗说,你认为应该先伐党项?”柴荣忽然话锋一转,突然转移到了战略问题上面。

李中易心知,赵匡胤一定是替他说了很多的好话,不然的话,柴荣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dào

他的私下说法?

“回陛下,我中原儿郎,反击契丹人的时候,始终面临一个很大的难题。”李中易见柴荣双目炯炯有神地盯在他的脸上,就深入解释说,“我若以大军击虏,虏必不敢硬碰,只须派出小股骑兵部队,沿途骚扰我军。如果时机合适,就直接切断我军的粮道,让大军不战自乱。”

“我若是小股军队出击,则虏势必会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先诱我深入,再寻地设伏,谋歼我军。”李中易叹了口气,拱了拱手,“陛下,如果我军有大量的骑兵部队,则可彻底扭转这一颓势。”

柴容端起龙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小口,在放下茶盏的同时,又问李中易:“若是北虏进攻我大周呢?”

李中易口渴的厉害,却不敢去碰面前的茶盏,他干咽下一口唾沫,说:“说句冒犯的话,如果臣是虏酋,一定会几路并进,或三虚一实,或两虚一实,或干脆隐藏下主力,等我大周四面设防,处处分兵之时,再选择最薄弱的一个突pò

口,猛攻破关,长驱直入中原腹地。”

柴荣冷冷地一哼,说:“倒还有点歪才。”

不知dào

怎么的,只要柴荣板着脸,李中易的心理压力,就要莫名其妙的减轻许多。

接下来,柴荣又细细的问了李中易“独创”的游击战术,李中易也不敢藏私,详详细细的做了讲解。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是你说的?”柴荣忽然又换上一副笑脸,李中易的心只得再次提到嗓子眼。

“不敢欺瞒陛下,草民以为华夏是华夏,蛮夷就是蛮虏,泾渭分明。敢犯我强周天威者,虽远必诛!臣愿在有生之年,誓死追随陛下,让蛮夷颤抖在我强周的钢刀与铁蹄之下,习我华夏文字,守我华夏之天理人伦,永世成为了强周的顺民。”李中易豁地站起身,伏地向柴荣表了忠心。

说句老实话,李中易已经酝酿了很久,终于让他找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把柴荣最想说的话,用他的嘴巴慷慨激昂的表达了出来,大撒了一把狗血。

菩萨保佑,希望没有赌错啊,李中易跪在地上,却始终没听见柴荣的声音,他的心里难免有些犯嘀咕!

“哈哈,哈哈哈,犯我强周天威者,虽远必诛!好,好,好,你拍得很无耻,不过,朕喜欢听,哈哈哈哈……”柴荣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身子,拔出座侧的佩剑,猛力挥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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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虽远必诛(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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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一声巨响,柴荣一剑斩下龙案的一角,仰天长啸,“再给朕二十年时间,不破上京,誓不还!”

“陛下,臣请命在东京替那契丹虏酋,修一座‘顺服侯’的大宅子。”李中易非常会来事,这个时候不拍马屁,更待何时?

“哈哈,李无咎,朕倒真有些看不透你了。说你不是佞臣吧,你偏偏擅长拍马,还拍得朕很舒坦。说你是忠臣吧,你又弃蜀臣服于朕。朕问你,究竟哪张面孔是真,哪张是假?”柴荣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李中易克制住内心的恐惧,诚恳的说:“回陛下,在父母面前,臣是孝儿;在妻妾房内,臣是浪子;对亲密的朋友,臣可以肝胆相照;对敌人,臣也下得去黑手。臣还有那么一点点贪图享shòu

的小心思……”

“哈哈,滚起来吧,少装这种可怜样儿。朕不管那么多,只要求你的绝对忠诚,懂么?”柴荣拉下脸,走到李中易的跟前,冷冷的说,“有人要朕杀了你,替死去的无数将士报仇雪恨,朕本想借你的项上人头祭旗的。”

李中易心说,终于闯过了鬼门关,好险呐!

一代雄主柴荣,仅仅从气势上,就比孟昶那个憨货,强出何止百倍?

“你酿的烈酒不错,听说你很有钱。既然你这么会做生意,朕就赏你个逍遥津令吧,替朕多收点税上来。”柴荣转身离开的时候。扔下一句话,“给你十天假,先把家里安顿好喽。”

从崇政殿内出来的时候,李中易的嘴角微微翘起,如果不是“犯强周天威者,虽远必诛”,这话异常中听。柴荣原本的打算,恐怕是要多晾他一段时间吧?

津就是渡口,这逍遥津令。就是管理开封郊区逍遥津的最高税务官。虽然这仅仅是个正九品上的芝麻官,可是,李中易已经非常满yì

了。

这年头,没有一身官皮罩在身上。人身安全就完全没保障呐!

在内侍的引领下。李中易顺利的出了宫门,站到了内城的大街上。

“先生,你可算是出来了。”赵匡胤快步上前,一把抱紧了李中易的肩头,猛力的摇晃了一阵。

李中易咧嘴一笑,说:“蒙陛下厚爱,命某为逍遥津令,以后就要成日里和铜板打交道喽。”

赵匡胤微微一愣。虽然他帮着说了很多好话,可是。柴荣始终没吐口,打算将李中易贬为布衣庶民。

结果,李中易单独在崇政殿内待了两个多时辰后,柴荣居然破例饶了李中易不说,还授了官。

这逍遥津令,虽然官卑职小,可毕竟是大周朝有品级的正式官员。只要入了官门,就等于是度过了最难的一关,将来,以李中易的本事,只要多多的立功,还愁不能升迁揽权么?

“哈哈,无咎先生,我慕容化龙做梦都没有,你居然这么快就与某家同殿为臣,实在是可喜可贺呐。”慕容延钊拦腰把李中易抱起,用力的晃荡着。

李中易的苦胆都快被晃出来,慕容延钊这才罢手。

这时,赵匡义从赵匡胤的身后,露出脸来,笑嘻嘻的说:“无咎兄,化龙兄已经早早的派人替你买了一所大宅子,嘿嘿,宅内美貌的小娘子如云似海。”

见李中易含笑看过来,慕容延钊嘿嘿一笑,说:“某当初发过誓言的,如今必须兑现。”

李中易心头不由一暖,慕容延钊想得很周到,连房子都买好了,幸好当初没宰了他。

“无咎兄,你的家眷都早早的安顿进去了,还是先回家看看吧?”赵匡义十分热情的拉住李中易的手,笑嘻嘻的说,“小弟手紧,二哥和化龙兄买宅子,买娘子的时候,只凑了一千贯,万望兄台莫怪。”

李中易心想,赵匡义比以前成熟多了,看来挫折教育,确实催人进步的啊。

“走,都先家去,喝他个一醉方休。”李中易一把拉住三个人,一起挤到赵匡胤的马车上,直接回新家。

到了新家门口,李中易就看见一脸焦急的黄景胜,正在四处张望,显然是在担忧他的安全问题。

赵匡义指着大宅门,介shào

说:“这宅子,是我出面买下来的,一共四进,占地约有三亩……”

李中易一边点头,一边含笑朝黄景胜走过去,“老黄,我回来了。”

黄景胜大瞪着两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李中易,忽然怪叫一声:“谢天谢地,公子您没事。”

李中易含笑问黄景胜:“你的家眷都接来了吧?”

“回公子,我的家人一早就偷偷的离开了成都,在渡口的时候,就已经接上了船。”黄景胜笑得很开心,全家能够在异地团聚,谁不高兴?

黄景胜的家人不老少,如果不是李中易因为要谋反,事先早有安排,保不齐黄家人就全陷在了成都。

这时,得到了消息的李达和,快步从府内跑了出来,一把抱住李中易,“珍哥儿,你没事吧?”

“阿耶,孩儿不仅没事,还被陛下授了官。”李中易再次看见亲人,眼眶不由一热,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他就再也见不到家中的亲人了。

“伯父在上,请受小侄一拜。”赵家两兄弟和慕容延钊,三个人并肩走到李达和的跟前,深深的一揖到地。

“唉,我不会说话,这些时日,多亏了化龙哥儿,和三郎了。”李达和本来就讷于言辞,感谢的话,也说得有些干干巴巴,不过意思却表达清楚了。

“伯父。您可千万别和小侄们见外,咱们和先生,可都是过命的交情呢。大家都是一家人啊。”赵匡胤的总结性陈词,一下子把关系拉近了无数倍。

李中易暗暗点头,不愧是赵老二,果然是拉关系的一把好手,难怪他可以牢牢的笼络住“义社十兄弟”呢。

进府后,薛夫人看见了李中易,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一把将他搂进怀中,哭着喊着,“我的心肝啊。我的珍哥儿,你可想死娘亲了啊……”

李中易被闹了个大红脸,赵匡胤他们也都是人精,非但没有笑话李中易。反而你一言我一语的帮李中易说好话。

因薛夫人有重孕在身。已经大大的显了怀,李达和担心她情绪激动,会出大事,赶紧护着她,回了卧房。

“爷,可想死奴奴了。”芍药又抢先冲到了李中易的跟前,伏在他的胸前,嘤嘤低泣。

“爷。奴家把家里值钱的金银细软,都完整无缺的带了来。”瓶儿装出管家娘子的端庄贤淑样儿。冲着李中易弯腿屈身,盈盈下拜。

赵家兄弟和慕容延钊都知dào

李中易尚未大婚,这迎上来的肯定是贴身的侍妾,他们倒也没有多礼的回避,只是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李家人相会。

以李中易和他们三人的交情,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绝对算得上是通家之好。

也就是说,李中易将来大婚后,他们哥三如果上门来蹭饭,李家的正室少夫人,完全可以出头露面,陪着说说闲话。

不过,李中易订下的老婆是风华绝伦的小周后,到时候,他可不敢把老婆带到赵家兄弟,尤其是色胆包天的赵老三面前。

自古红颜皆祸水,尽量还是别冒险哈!

李中易陪着几个人,一起坐到饭厅,瓶儿早就吩咐过厨下,预备好了酒菜。

当赵家兄弟和慕容延钊,喝了四十五度的“玉液香”时,一个个赞不绝口,大呼过瘾。

过瘾归过瘾,几杯精馏的“玉液香”下肚,这哥弎全都喝趴下了,烂醉如泥!

李中易安顿好三个人住进客房后,一左一右,搂着两个爱妾,回了卧房。

以前,死活不肯和芍药叠到一起的瓶儿,这一回居然也豁出所谓的管家娘子的颜面,任由李中易乱来。

李中易搂着两个美妾,胡天胡地,享shòu

着无尽的齐人之福,最终大被同眠,酣然进入甜甜的梦乡。

由于李中易口味很刁,所以,自从他当家之后,整个李家,包括奴婢在内,都是一日三餐,而且花样也是不断的翻新。

吃早饭的时候,慕容延钊喝着菠菜鱼片羹,手里抓着芝麻胡饼,吃得满嘴是油。

赵匡胤虽然见多识广,可也没有见识过李家的这种吃法,觉得非常新鲜。

赵老三丝毫也不懂啥叫客气,他探手就抓过两个卤鸡蛋,敲碎蛋壳,一口一个,塞了个满嘴。

“先生真会享shòu

,我等都是粗人。”慕容延钊一边往嘴里塞吃食,一边大发感慨。

李中易瞥了眼吃得还算斯文的赵老二,他笑了笑,说:“我这人胸无大志,就贪图个享shòu

,尤爱和美娇娘一起嬉戏。”

赵匡胤忽然停下筷子,一本正经的说:“确实该多享shòu

一下好日子。”

这话没头没尾的,李中易心里却明白,赵老二这是暗示他,要过一段低调的时日,以便顺利的度过柴荣的观察期。

李中易暗暗点头,赵老二他能够说这话,就确实没见外,拿李中易当自家人看待。

“无咎兄,你这逍遥津令,隶属于开封府管辖。我呢,在开封府里的人面,也算是比较熟。昨儿个,我一得了消息,马上就使人去问过了,”慕容延钊说到这里,烦恼的抓了抓脑袋,重重的叹了口气,接着说,“自从王朴高升枢密副使之后,现任知开封府事的是昝居润,这个昝某是博州高唐人,不仅为官清廉,而且精通细务。”

赵匡胤也叹了口气,说:“此人饱读诗书,一向瞧不起咱们这些军汉,很难说得上话,套得起交情啊。”(未完待续……)

第110章 千里做官(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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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易这还没有上任呢,兄弟们就帮着打听到顶头上司的底细和来头。

不管古今,要想脑袋上的乌纱帽戴得稳当,必须了解同僚们的背景和人脉。

李中易心里非常清楚,红楼梦里,小沙弥衙役对贾雨村所说的《护官符》,对于官场中人来说,绝非戏言。

有些背景深厚的超级大权贵,你永远都得罪不起,否则,就等着倒血霉吧。

李中易虽然是被孟昶出卖的,可是,他这么快就出仕后周,这贰臣的污名,恐怕再也难以洗脱。

“呵呵,清官有清官的好,贪官有贪官的妙处,端看怎么去和他相处了。”李中易摸着下巴,露出轻松的笑意,示意兄弟们不要担心,他自有办法。

嘿嘿,好几年的厅局级领导干部的历练,李中易可不是白混的。如果不是该死的车祸,李中易早已是享shòu

副部级政治和医疗待遇的正厅级院长。

“无咎兄,这贪官还有妙处?”赵匡义放下手里的芝麻胡饼。十分好奇的瞪着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说句心里话,我最担心的是。上司是个不通时务的道学先生。这种人,即使是清官,也无大用。”

鉴于李中易的谬论太过惊世骇俗,赵家兄弟和慕容延钊,全都停下了筷子,竖起耳朵,想听他的下文。

“这种清官。以道德模范自居,凡事都讲所谓的春秋大义,虽然不收钱。却也不办事,因为他根本就不懂怎么去办实事。这种人往往只知墨守成规,甚至刚愎自用,不听人劝说。这就非常容易好心办坏事。”

李中易见面前的三个人都目瞪口呆。不由又是一笑,继xù

解释说:“比如说,我现在想在职权范围内,办一件正经事情,如果上司是贪官,我就可以晓之以利,只须谈妥分成的比例,就可让那贪官、朝廷和草民一起得利。”

“唉哟喂。某家还是头一次听闻此等高论。乍一听,大道理不通。不过。仔细一想,还真有一大批庸官,和你说的一模一样。”慕容延钊连连摇头叹气,十分佩服李中易的过人观察力。

赵匡胤摸了把頦下短须,凝神细想之后,缓缓的说:“先生所言,实乃真知灼见,一语洞穿选官用官之弊。”

李中易暗暗点头,不愧是未来的宋太祖,他小小的点拨了一下,赵老二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千里做官,一为做更大的官,一为钱财。”李中易小小的卖了个关子,等众人聚精会神的望着他时,这才缓缓的说,“朝廷养官,为的是治民。地方官手里的权力太大,屁股随便坐歪一点,金银就得塞满自家的屋子,更有可能威胁到朝廷的安危。可是,如果地方官手头的权力太小了,遇见大灾或是贼人谋反,就只能束手无策,一翻两瞪眼。”

“先生说得对极了。”赵匡胤轻轻的拍了拍桌子,催促李中易赶紧说下去。

见赵老二已经入了瓮,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太平时期和危急关头的局面大不相同,朝廷完全可以定下明确的标准,规定清楚哪些重大的事项,地方官可以统帅本地的官军剿贼,或是开仓放粮。”

“无咎兄说的一点没错。想我大周疆域辽阔,东西长达数千里,地方官的权力太小,平日里倒也罢了。若有反贼做乱,那就很容易误了大事。”

赵匡义的分析,的确让李中易有一种惊艳之感,这小子啥时候成长得如此迅速?

“先生,只是这个度很难把握啊?”赵匡胤非常老道的又说到了点子上。

李中易索性站起身子,侃侃而谈:“这就需yào

监督了。朝廷派人当地方官之副,遇有大事,必须召集众官,当众签押确认相应的状况,则可解决事权不一的问题。”

“妙,妙得很,先生果然胸藏百万韬略!”赵匡胤下意识的叫好,却让李中易看破了内情。

如果不是平时十分注意了解这些东西,至今还是个武将的赵老二,怎么可能有闲心去研究吏治呢?

一顿早饭,吃了一个多时辰,李中易也真zhèng

坐实了先生的身份。就连一直喊无咎兄的赵匡义,也在赵匡胤的冷眼逼迫下,改口叫了先生。

实jì

上,李中易刚才当了一阵子老师,等于是提前给赵老二打了预防针。万一,赵老二夺位成功,真zhèng

成了宋太祖,可不能偏听,赵普那家伙的文官过度集权的建议。

强干弱枝的政策,固然加强了朝廷的权力,却也使地方上基本无力抵御外敌的入侵。

吃罢早饭,李中易发觉赵家兄弟和慕容延钊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除了赵匡义是个闲人之外,剩下的两个可都是统兵大将,如果不事先请假的话,耽误了军务,那是要掉脑袋的。

有瓶儿这个得力的管家娘子在,李中易非常放心,他平日里只是拿钱回家,却很少过问内宅的事宜。

临出门的时候,赵匡胤把李中易拉到一旁,小声提醒说:“先生,千万不要再和蜀国有任何瓜葛,陛下最忌惮的是,内外勾连。”

李中易心头猛的一凛,赵老二提醒得非常及时。他当即点头说:“元朗,你就放心吧,我既已是周臣。断无暗中联络蜀臣之理。”

赵匡胤明着说是内外勾连,实jì

上是暗示李中易,柴荣的疑心病很重,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他,必然在暗中会布置。

“那元朗你……”李中易意识到,不能给赵匡胤添麻烦,就关切的问他。

赵匡胤眯起两眼。微微一笑,说:“三郎和化龙兄被你捉了的事,我已经私下里禀报给了陛下。陛下非但没有责罚,反而夸我无私。”

原来如此!李中易瞬间明白过来,赵匡胤之所以能一直深得柴荣的信任,敢情。他做到了待君以诚!

当皇帝的。最担心的,不就是官僚们联起手来,忽悠他么?

早年当过米贩子的柴荣,不过是柴皇后的内侄罢了,和郭威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结果,郭威选择接班人的时候,直接越过了嫡亲的外甥李重进,反而扶持着柴荣顺利的登上了皇位。

这样的柴荣。有可能是简单的人物?

别的且不提,昨天李中易觐见的时候。面对柴荣的巨大心理压力,可比陪在孟昶那个昏货身边,有着天壤之别。

“多谢元朗提点。”李中易一本正经的拱手作揖,诚恳的感谢赵匡胤。

赵匡胤把眼一瞪,没好气地说:“我可是从来都把你当作自家人看待的啊,可别和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没意思!”

李中易陪着笑脸,说:“元朗莫怪,我读书无成,倒学到了一股子酸气。”

“哈哈,先生你这都算是酸气的话,朝中的那些老道学先生,岂不成了酸瓜菜?”慕容延钊笑得很粗鲁,李中易也不禁哑然失笑,军汉嘛,不能要求过多。

墨容延钊对开封府比较熟悉,就由他当向导,领着几个人在街面上闲逛。

离开李家,没走出去几步,就见一个皂役服色的年轻人,凑到慕容延钊的跟前,笑嘻嘻的拱手说:“二哥,小的听说您,最近又买了不少美貌的小娘子?”

“哈哈,你小子,耳目太灵通了。前几日的事,你这么快就知dào

了。”慕容延钊抬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笑问道,“小乙哥,五哥他们都还好吧?”

“嘿嘿,哥几个都好着呢。三哥最近榨干了一个富员外,还得了那员外的小妾,每日拥美高卧,误了好几次当值,让上官打了屁股,发落去了左军巡院,每天只能苦哈哈的巡街。”这小乙哥毫不避讳有外人在场,公然说出自家兄弟的丑事,确实让李中易开了眼。

“呵呵,先生,他叫张小乙,目前在府衙的吴推官手下当差,是这东京城里有名的包打听。”慕容延钊着重的介shào

,引起了李中易的高度重视。

堂堂禁军的大将,居然对一个小小的差役,如此的看重,由此可见,这个张小乙必有过人之处。

“小乙哥最近也发了不少的财吧?”李中易摸了摸下巴,故yì

打趣张小乙。

张小乙眉心一挑,说:“不瞒这位哥哥,倒也没发什么财,只是得了一处两进的小宅子。”

这还不叫发财?在这开封城内,随着承平日久,商贸往来日益频繁,百姓安居乐业,房价只可能步步高升。

后世的魔都、帝都,以及穗、深两城,因为土地资源有限,那个房价只可能涨,却绝无暴跌的可能性。

李中易乐了,竖起大拇指,笑眯眯的说:“小乙哥好本事。”

“也没啥大不了的。员外们当‘库户’,利用父钱赚‘赊贷’的子钱,咱们这些苦差役,帮着员外们花用一些昧心钱,也算是劫富济贫了吧?”张小乙大咧咧讲明了生财之道,令李中易着实大开了一番眼界,感叹不已:好胆量!

(注:库户就是放高利贷的有钱人,赊贷就是高利贷,父钱是本金,子钱就是利息,后不赘述。)

不过,李中易却发xiàn

,这张小乙一直在和慕容延钊暗中对眼色。他心想,这就对了嘛,有慕容延钊使眼色,张小乙才敢口无遮拦。

嗯,李中易心里很清楚,慕容延钊倒确实没把他当作是外人。至于赵老二,伪装得太好了,李中易一时也看不清楚,他的真面目。(未完待续……)

第111章 下馆子(3更送上,求月票)

“小乙哥,逍遥津那边你熟不熟?”慕容延钊这么一问,引起了李中易的高度重视,他知dào

,慕容延钊这是在替他打听内情。

“那地方鱼龙混杂,闲人太多,往来汴河的商人大多不在那里卸货。”张小乙不愧是包打听,一口道出逍遥津的惨淡现状。

李中易却见怪不怪,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早料到,柴荣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不过,李中易的灵魂来自于商业贸易异常发达的全球化时代。就算他仅仅是个名医,可是圈子里的好朋友,不是经商就是做官,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现代商业贸易的运作模式。

如果,李中易仅仅是个布衣草民,那倒确实有些难度。不过嘛,他现在可是逍遥津令,就算是品级再小,也还是逍遥津这个码头的主官。

“逍遥津背后的那一片街坊归谁管?”慕容延钊显得很随意的问张小乙。

张小乙咧嘴一笑,说:“那是三不管的地界,府衙和开封、祥符两县,都可以管,却都嫌麻烦,不太爱管。”

“呀,这可就有些麻烦了啊。”慕容延钊皱紧了眉头,替李中易担上了心。

李中易一听是三不管的地界,不由微微一笑,说:“不麻烦的话,怎么可能显出我的真本事呢?”

以李中易的官场经验,管理同一件事的部门越多,就越麻烦。越管不好。

不管是,五龙治水也好,十虎管药也罢。涉及到的部门越多,真空地带也越大,留给李中易操作的空间,就不会小。

李中易最担心的就是,只有一个顶头上司,并且给他画死了圈圈,半步也不许逾越。

慕容延钊又找张小乙问了许多有关逍遥津的情况。李中易就站在一旁,听得很仔细,也很认真。

等张小乙走后。慕容延钊把手一摊,叹息着说:“娘的,情况太复杂了,小小的一个逍遥津。仅帮伙(帮会)就有好几拨。难办啊。”

赵匡胤发觉,李中易完全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就笑着说:“化龙兄,区区小事怎么可能难得倒先生这种高才呢?”

]赵匡义忽然插话说:“二哥,咱们家倒还有点闲钱,我回去就和阿娘说说,倒时候,拿一些钱出来。替先生撑撑场面。”

“廷宜,等我实地看了逍遥津的情况。再说吧?”李中易只是从侧面了解到了逍遥津的情况,一向谨慎的他,自然不可能满嘴巴跑火车,胡诌一气。

赵匡义,字廷宜,这个字还是他的亲娘,杜夫人亲自取的。由此可见,这个赵老三,在杜夫人心目中的地位,确实非同寻常。

在酒肆里吃午饭的时候,慕容延钊抱怨说:“这叫什么饭菜,比先生那里差得太远。”

李中易微微一笑,不管那个朝代,吃货都多如牛毛,对于肚腹之欲,有着莫名其妙的追求。

赵匡胤为了招待好李中易,点了满满一大桌子的所谓“下酒的好菜”,包括:果子(点心)、炙肉、胡饼、汤饼、面片儿汤以及煮得很烂的菜羹等等。

李中易看着名为花红果的一种水果,怎么看都觉得是苹果,只是这花红果的个头明显偏小,只比枣子大上那么几圈罢了。

至于,摆在桌上的所谓百味羹啊,新法鹌子羹呐,三脆羹呀,李中易只看一眼就没了胃口。

倒是挽着篮子的闲汉(客串的服wù

员),送来的应季水果拼盘之类的东西,倒让李中易觉得眼前一亮。

广芥瓜儿、咸萝卜条、杏片、酸李子、梅子姜、莴苣笋以及鹌鹑馉饳(馄饨的一种),李中易倒是看着还有些顺眼,拿起筷子每样都尝了一点,最后,他决定,还是只吃盐拌莴苣笋和鹌鹑馉饳算了,别的东西实在是太难吃了呀。

至于,黄中带黑的酒,李中易只喝了半盏,就觉得难以下咽。

和粮食年年大丰收的后蜀不同,后周由于粮食产量严重不足,屡屡需yào

外购,所以有着极为严格的榷酒制度,也就是酒类由官府专卖。

在这开封城内,除了顶级权贵开的酒肆之外,一般的民间酒肆,只可能提供浑浊的黄酒,而绝不可能有十分浪费粮食的精酿白酒出现。

“唉,原本可以去最好的聚德轩。只是,我最近和张永德闹得有点撕破脸皮的感觉,我不好意思再带先生你去。”赵匡胤细心的发觉,李中易很少动筷子,显然吃得不香,就赶紧做了解释。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元朗兄,我一路行来,发xiàn

这开封的酒肆非常之多,可惜的是,竟无一家上档次的酒肆,实在是遗憾呐。”

“是啊,是啊,喝了先生家里的玉液香后,再喝这些鸟酒,简直难以下咽啊。”慕容延钊嚷嚷过后,忽然突发奇想,“元朗,你不是和榷酒的那帮子人很熟么,不如帮着先生搞个‘酒户’吧?”

赵匡胤笑了笑,说:“只要先生愿意,这有何难?”

“那就多谢元朗了。”李中易等的就是赵匡胤的这句话。

说实话,主要是大周的酒类有专卖,李中易又是初来乍到,除了赵家兄弟和慕容之外,别无人脉。

瓶儿提前把很多铜钱,换成了金银,虽然在开封兑换的时候,可能会损失一部分,这也总比全都白扔了强得多。

换句话说,李中易如今的手头上,并不缺少发展商业赚钱的启动资金。如今,赵匡胤利用特权,帮他补上了所需的官府特许,那也就是说,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不论哪朝哪代,要想办到特殊的事,就需yào

特殊的渠道,人脉、钱脉和权脉,缺一不可。

“先生,你可知陛下为何让你去管逍遥津?”赵匡胤瞥了眼吃喝正欢的赵匡义和慕容延钊,小声问李中易。

李中易夹起一筷子莴苣笋,微微一笑,说:“出兵打仗,最缺的是什么?”

赵匡胤毫不迟疑的说:“后勤补给,粮草弓弩,驮马民夫。”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李中易咽下嘴里的莴笋,接着解释说,“中原还未统一,北方的蛮夷又一直虎视眈眈,十余万精锐禁军,需yào

大量的物资和钱财来养活。”

“可是,这些年来,我大周几乎年年征战,草民们几乎没有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所以,陛下当前最缺的就是钱粮,而不是再增加几十万精锐的虎贲。”李中易其实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破,也不敢说破。

李中易隐隐觉得,柴荣一直对他有所忌惮,暂时不太可能再让他掌握兵权。

想想也是,李中易在短短的数月之内,居然把一群乡下的土包子,训liàn

成了战力惊人的虎狼之士。

不管是谁当了皇帝,身边有这么一位掌握重兵的狠角色,有可能睡得安稳,睡得踏实么?

其实,李中易也没想过一到大周就可以带兵打仗。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被柴荣逼急了,他宁愿一辈子就窝在这繁华的开封城内,做做生意,收藏一些美女,小娃儿满院子的乱跑,多爽?

既然,柴荣不许李中易再碰兵权,那么,李中易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要抓财权。

大周禁军再是勇敢顽强,没有天量的钱粮支撑着后勤,只会越打越穷,越打国力越衰竭。

在李中易看来,以柴荣的耳目之灵通,应该早就知dào

他在蜀国卖酒的旧事,恐怕是想试探一下,他捞钱的本事吧?

总之,不管柴荣怎么想的,李中易要想保持对皇帝的适度影响力,就必须在柴荣的眼皮子底下,干出一番捞钱的大事业来。

休假十日,李中易转遍了开封的各大集市,对于畅销的手工制品,基本做到了心中有数。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李中易故yì

没去逍遥津,反正他有的是时间,等正式上任后,慢慢的收拾局面,也不迟。

这几日,瓶儿已经点算过家里的浮财,原本有四十几万贯的铜钱,由于兑换金银的损耗,还有藏在地下没法取出的纯亏,仅仅剩下不到十五万贯。

黄景胜带领的老随从们,倒是一个都没少,全都跟到了开封府。

另外,李中易已经和王大虎暗中接上了头,已经安排好了,接费媚娘来开封的事宜。

正式去逍遥津上任的前一天,李中易吃过了午饭,才穿上深青的官服,坐上马车,晃晃悠悠的去找开封知府昝居润报到。

李中易赶到开封府衙的时候,衙前的凉亭里,已经挤满了身穿青袍和绿袍的各级小官。

“哟,这位仁兄,好年轻啊,不知dào

现任何职?”李中易刚走到凉亭的旁边,还没站稳脚跟,就听身侧有人和他打招呼。

李中易转过身子一看,敢情也是个身穿青袍的九品小官,此人长得倒也清秀,只是神态里头隐约带出一丝轻佻之气。

“在下李中易,字无咎,现任逍遥津令。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李中易是新官上任,自然不想随意得罪同僚,所以显得很客气。

那人笑道:“在下王洪江,字白松,乃是延津县尉。今日相见即是有缘,等会我请客,大家一起小酌几杯如何?”

按照周制,京县尉是从八品下的小官,恰好比李中易略高半级。

李中易拱手笑道:“既然白松兄如此好客,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呵呵,王白松一向好客,等会大家都一起去了。”凉亭里有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就鼓动着众人,跟着起哄。(未完待续……)

第112章 冷脸(呼喊月票的支持)

一回生,二回熟,在王洪江的引荐之下,不过半个多时辰,李中易就认识了十几位京郊各县的八九品小官。

这些人都不是主官,除了县尉和县丞,就是主簿。也有两个是临县渡口的津令,和李中易是同行。

大家都坐在凉亭里,一边小声闲聊,一边等着里边的上官召见。

可是,坐了足有两个多时辰,王洪江等人都走光了,李中易还在凉亭里苦熬。

每逢大事有静气,一直是李中易的座右铭,即使人都走光了,他也始终不慌不忙的耐心等待。

上辈子,李中易除了喜好戏曲之外,最喜欢看的记录片,就是动物世界,有段改成了人与自然。

在动物的世界里,李中易最欣赏的是非洲毒蜘蛛,这种动物的机动能力不行,却最擅长慢慢的结网,以及耐心的等待。

等到飞蛾等昆虫落网之后,非洲毒蜘蛛瞅准机会,扑上去一击毙命,绝不含糊。

王洪江原本派了下人守在府衙外,等李中易出来。可是,左等右等,始终没见李中易的人影。

于是,王洪江马上意识到,知府事的昝居润对李中易有看法,故yì

晾着他。

天都快黑了,昝居润始终没有接见李中易。李中易依然四平八稳的坐在凉亭里,脑子里琢磨着,怎么在逍遥津扩大税源的问题。

李中易心里明白,昝居润之所以要给脸色他看。恐怕是因为瞧不起他的贰臣身份吧?

嘿嘿,如果老子不搞破坏,再过三年半。等柴荣驾崩了,赵老二当上了北宋的太祖,你昝居润还不是和老子一样,都成了贰臣么?

李中易倒是自动忽略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是贰臣,而是弎臣了。嘿嘿!

当然了,北宋取代后周的时候,也有硬骨头。那个不想当贰臣的韩通。其全家老小,都被王彦升屠杀殆尽。

“李津令,昝公命你进见。”天已全黑之时,一个府衙的差役。跑过来叫李中易进去。

李中易缓缓站起身子。嘴角微微一翘,老子料你今天必定要见我,所以就是不走。

新官上任,总有个蜜月期吧?也就是说,李中易这还没有开始正式办差呢,根本不可能从公务上面挑出错来,昝居润顶多仗着官威,给他个难堪罢了。

李中易跟在差役的后边。走进宽敞的后衙公事房,见上首坐了一个紫袍老者。他拱手行礼说:“下官李中易拜见昝公。”

“免了。”昝居润不屑的拂了拂手,“汝既已经投了我大周,就应戮力办差,不要三心二意的心存杂念,懂么?”

李中易早料到昝居润会口出恶语,他的涵养本就修liàn

到家,岂会区区小事,就大动肝火?

再说了,李中易新投了大周,寸功未立,有何资本敢和柴荣身边的近臣,位居高权重的顶头上司叫板?

这就好比,国企的新员工第一报到,让主管的部门经理扎由头数落了几句,难道你要出手打他一顿么?

“喏。下官一定听从昝公的教诲,努力把分内的差事办好,不辜负浩荡的皇恩。”李中易拱着手,“虚心”的接受了昝居润的“指点”。

“符、印等物,老夫都已让人替你准bèi

好了,下去拿也就是了。”昝居润不想十分厌恶的摆着手,想赶李中易出去。

李中易却厚着脸皮,说:“不瞒昝公,下官在外面等的异常口渴,还请赐杯茶,润润嗓子。”

昝居润张大两眼,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区区微末小官,居然敢触他的霉头,这不是想着死么?

“我这里倒有一杯茶,没喝过的。”昝居润成心想侮辱李中易这个贰臣,故yì

指着他面前的一杯茶,让李中易端去喝了。

李中易拱手笑道:“谢昝公厚赐。”他走到昝居润面前,拈起那只茶盏,装作要喝的样子。

“咣。”李中易故yì

手一松,那茶杯瞬间掉出手心,跌到地面上,摔得粉碎。

“你好大的狗胆……”昝居润气得浑身直发抖,指着李中易的鼻子勃然大怒,李中易却根本懒得理他,掉头就出了门。

离开昝居润的公事厅后,李中易发觉,有许多人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旁,正在偷窥风色。

嘿嘿,这就对了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李中易笑容可掬的望着刚才领他进来的那个小差役,客气的说:“劳驾带下官去领符印?”

“竖子……贰臣……”公务厅内的昝居润气得好一阵咳嗽,喘息不匀。

李中易嘴角微微一翘,和老子玩官场潜规则,你这条老狗,还嫩了点!

面对昝居润的猖狂侮辱,李中易索性拉了他一起下水,与其忍着等昝居润慢慢的找理由收拾他,不如提前把脸撕破。

一旦,把脸皮撕破之后,消息一旦传了开去,昝居润无论想使什么阴招整李中易,都要顾忌到舆论的影响力。

你就算是告到皇帝的跟前,打死柴荣也不会相信,李中易这个还没上任的贰臣,敢当着顶头上司的面,公然摔杯子,发泄不满。

柴荣只可能认为,昝居润心胸狭窄,容不得人,没事找事。

以前,李中易可没少和这种伪道学打交道。有个教授明里装出道德高尚的样子,暗地里却利用职权,专门欺骗无知的少女学生。

这正是,白天当教授,晚上做禽兽。

对于这种伪君子,只要是犯到了李中易的手上,一律采取公开打脸的方法。

这一次,道学先生昝居润成了李中易的第一个牺牲品,吃了他的哑巴亏。有苦难言。

今后,昝居润只要稍有对李中易不利的举措,官场上的舆论。尤其是他的政敌,都会有话说。

实jì

上,按照官场的逻辑来说,昝居润的所为,确属不智。

当下级的,最怕的是,领导明明心里恨你。却到处说你的好话,公开场合对你异常亲热。

可是,一旦你有把柄落到了领导的手上。这领导就会想方设法的把你往死里整,小鞋穿得你没话说。

这昝居润也是把李中易惹毛了,反正他只是个屁大一点的津令,舍得不做官了。敢把昝居润的伪道学好名声。搞得臭哄哄的。

嘿嘿,看谁损失大?

李中易多的是来钱的手法,根本不可能伸出黑手去贪污。而且,这年头,只要你有钱,谁会管你养几个小妾、小三或是外室?

说白了,这个时代真是好啊,领导干部根本就没有作风问题这一说。

将符印拿到手后。李中易冲着大公务厅的众人挥了挥手,潇洒的离开了开封府。

这开封府衙之内。就是翻沙的筛子一般,四处漏风,根本藏不住消息。

李中易回家不久,昝居润故yì

修理贰臣,并且摔了茶杯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柴荣的耳朵里。

有人得知消息后,先是一楞,接着仰面哈哈大笑,“这条老狗一向爱惜羽毛,他也有今天呐,哈哈,乐死吾了。”

“唉,昝兄谬矣,何苦为了一个贰臣,而自损颜面呢?”

“我听说……”

“你知dào

么……”

好事不出门,八卦传千里!

不出三天,整个京师的官场人士,几乎都知dào

了昝居润的道学之风,严重破功的八卦消息。

李中易回到的家中,却没见芍药和瓶儿的踪影,他心里暗自奇怪,平日里,这应该是开晚饭的时间了,这两个妮子会去哪儿呢?

“爷,您回来了?”喜儿不知dào

从哪个缝隙里钻了出来。

李中易眼眸一闪,信口问她:“怎么没见瓶儿?”

喜儿眼珠儿微微一转,故作羞涩的说:“回爷的话,奴刚才还看见她们俩在一起来着。”

李中易心想,瓶儿和芍药明争暗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两个妮子恐怕又躲在哪个角落里,拌嘴吧?

嗯,喜儿故yì

这么说,显然是想引他往不好的方向想,李中易暗暗一叹,家里的女人都不省心啊。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家里的两个小妾和一个婢女,已经斗得不可交了。

再来一个独占欲极强的费媚娘,唉,李中易一想到这事,脑仁就疼。

李中易平日里倒没觉得什么,如今两个小妾同时不在身旁,他倒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一片,仿佛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缓步踱到后花园的池塘边,李中易随便找了块草坪,坐了下来。

慕容延钊替李中易买的这处宅子,确实花费了一番心思,李中易看得出来,仅凭假湖中间的那座精致的湖心亭,就价值不菲。

不仅如此,慕容延钊还偷偷的在后宅的主卧室内,放了几只大木箱子,除了古玩玉器之外,就是整整十万贯铜钱。

李中易再一次感到庆幸,当初打着和赵老二搭线的主意,没有杀了慕容延钊,实在是英明的决定。

慕容延钊送的美娇娘,李中易一个都没要,全都退了回去。

开什么的玩笑,经过校花老婆以及绝世尤*物费媚娘的熏陶,以李中易如今的品味,对于一般的庸脂俗粉,根本看不入眼。

说句丑话,除非他“饥饿”了很久,否则的话,连眼皮子都懒得夹一下。

就在李中易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独自惆怅,思念校花老婆和爱子的时候,忽然树丛边的小路上传来,熟悉的窃窃私语声。(未完待续……)

PS:月票真的是太少了,异常之惨淡,长期下去,很可能影响到司空码字的情绪啊!

第113章 分爷(2更送上,求月票)

“瓶儿,这次咱可说好了啊,不许乱抢,到下一次爷休沐之前,都归我伺候着。”

“嘻嘻,你呀,是想儿子都快想疯了吧?”

“哼,我就想了怎么着?只要替爷生个大胖小子,我这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哦。”

“你呀,你现在吃香的喝辣的,穿的是绫罗绸缎,这刚一到开封,你的月例钱就涨到了十贯钱,爷哪一点亏待过你?有什么可愁的?”

瓶儿这话,简直说到了李中易的心坎上,就是嘛,老子哪一点对不住你芍药了?

“唉,我前儿个出去逛街的时候,听人说,隔壁鹿判官家的宠妾,先一天刚得了重赏,转过日头就给卖了出去。如果她生养过一男半女的,我琢磨着啊,那鹿判官看在孩儿的面子上,也不至于做得这么绝。我啊,只要一想这事,就觉得心里渗得慌。”

“你呀,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白长一副漂亮的脸蛋,就是不长心眼。爷是什么人,你伺候了这么久,还不知dào

么?”

“人家不管了啦,只有生了儿子,才稳妥。”

芍药的话,倒让李中易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如果不是无意中,听到了两个小妾的私房话,他还真没意识到,母以子贵的伦理逻辑,竟已深入这个时代所有女人的骨髓之中。

芍药年纪还小,不到适产的时机,且不提她。

李中易对于瓶儿的情况,倒是有些奇怪。瓶儿各个方面的身体条件。均已完全发育,无论从例假,还是从脉相上看。都没有丝毫不适孕的迹象。

李中易也在瓶儿的身上,耕耘了许久,尽量创造机会让她怀上他的第一个亲骨肉。

可是,瓶儿的肚子,始终没有任何的反应。

瓶儿是管家的小妾,如果产下李中易的长子,且不论嫡庶吧。她在家中说话办事的底气就要足上不少,和此前不可同日而语。

吃罢晚饭,李中易在书房里嘱咐黄景胜。明日正式去逍遥津当差的一些注意事项。

等黄景胜走后,李中易回到卧房,就见芍药美滋滋的迎了上来,“爷。奴奴伺候您沐浴吧?”

“嗯。瓶儿也来伺候着。”被自家的小妾在背后算计,李中易的心气多少有些不顺,他故yì

逆着芍药的意思,把瓶儿也领进了净房之中。

李中易泡进温水之中,芍药谄媚的大献殷勤,帮着他捏腰掐背,忙得不亦乐乎。

你还真别说,经过深度开发的芍药。伺候李中易的手法,越来越娴熟。穴位也都拿捏得很准。

李中易让芍药搓揉得大火雄雄燃起,本想把她就地正法,可一想起她刚才的恶劣表现,他硬憋住了念想,就是不去碰芍药。

清洗干净之后,李中易换了个搞法,不顾芍药的哀怨的眼神,楞是把瓶儿也一起摁趴在床上。

芍药深深伏进床中,一直期盼着李中易的怜爱,可是,李中易始终只在瓶儿的身后用劲,根本没有碰她。

李中易当了“宋江”,惬意的闭眼躺下休息,芍药居然连一点雨露都没分到,全被瓶儿吸收得一干二净。

一种莫名其妙的惶恐,笼罩住芍药的心房,她欲哭无泪,哀怨之极,小心肝,怕怕,颤颤,抖抖。

李中易搂着瓶儿呼呼大睡,把爱折腾的芍药,完全晾在了一边。李中易传达出不高兴的态度,就是要让芍药好好的想一想,为什么?

如果芍药想不明白,李中易就打算晾她十天半个月,让她的脑子清醒清醒,不要整天胡思乱想。

第二日,钟鼓楼刚敲过五更,李中易就起了床。他草草的吃过早饭后,登上马车,领着黄景胜等一干随从,抄小路绕去东城。

逍遥津位于开封东门外的宜春苑附近,距离城内大约十五里左右的路程,是汴河上的一个不太起眼的渡口(码头)。

赵匡胤所送的几匹挽马,是标准的大理马,虽然跑起来不快,却胜在可以持久的奔跑,赶远路正好合适。

辰时七刻的样子,李中易带着随从赶到了逍遥津。

李中易站到汴河岸边,借着渐渐大亮的天色,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他发觉,这里的情况,比想象之中样子,还要糟糕十倍。

黄土夯平的渡口税关,长不到十丈,宽不过六丈的样子。

从河岸下,由青石板铺成的几十级台阶,一直延伸到第一座木栅栏门前。

这座木栅栏门边,站了一个耷拉着脑袋,一直在打哈欠的皂役。

皂役的身后,是一栋两层的简易木屋,一直延伸到第二座木栅栏边。

李中易注意到,绕着二楼,修了一圈的箭垛。他心里明白,这栋小木楼,或恐怕就是他今后要办公的地方了。

李中易缓步走过去,站到挂着大铜锁的临街的这道木栅栏门前。黄景胜见李中易点了头,这才扯起喉咙大喊了一嗓子,“兀那公人,李津令在此,还不速来开门迎接?”

那个皂役身子猛的一抖,缓缓的四处张望了一会,他的视线这才聚焦到了头戴乌纱,身穿官服的李中易的身上。

“唉哟,我的娘哎……”那皂役撒开两腿,跑过来开门。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小的们,津令已到门前,速速出来迎接。”

李中易微微一笑,这个皂役倒还有几分小聪明,居然知dào

给小楼里的“同事”们通风报信。

以李中易的官场经验,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虽然已经过了上值的时间,小楼里的一众杂役和小吏们,肯定还在蒙头睡着大觉。

那皂役跑到门边。隔着紧锁着的木门,十分恭敬地冲李中易行礼,“小人钱小乙。见过津令。”

李中易点点头,掩饰住笑意,说:“速速开门。”他早就发觉,这个钱小乙行礼的动作慢慢腾腾,显然是在拖时间。

钱小乙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腰间,忽然一声怪叫,猛地抬手扇了他自己一耳光。“请津令恕罪,小人竟然忘了带开门的钥匙。”

李中易的嘴角微微翘起,嘿嘿。真没想到啊,如此小小的一个低级渡口,竟有这种说唱俱全,演技上佳的艺术表演天才。这人呐。还真是不可貌相呀!

“限你一刻钟内,速去取来。”李中易也不想刚上任,就拿部下们太过刻薄的坏印象,就故yì

网开了一面,留出时间让手下人赶紧起床。

那钱小乙点头哈腰的答yīng

得很麻溜,转过身子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到近在咫尺的屋子里取钥匙。哪里需yào

一刻钟这么久?

不好,让上官发觉了。搞不好今儿个就要屁股开花啊!

不管是后周,还是未来的北宋,入流的官员和吏员、皂役之间的待遇,简直有如天壤之别。

入了流的官员们,除了要遵守朝廷的律例之外,手上的自由裁量权,大得惊人。

如果,李中易刚才想借机立威,完全可以直接命人拿大棍子,揍烂钱小乙的屁股。

“公子,这钱小乙如此刁滑,为何轻饶了他?”黄景胜可是混老了底层的黑心官,对于钱小乙玩耍的小伎俩,简直再熟悉不过。

“呵呵,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需yào

立威。”李中易背着手,笑吟吟的望着黄景胜,“当然需yào

立威,不过,是在我定好了规矩之后罢了。”

黄景胜的眼珠子滴溜一转,立时领悟到了李中易的意思,他嘿嘿一笑,说:“公子说的没错,定好了规矩,再揍屁股,谁都没话说。”

李中易微微翘起嘴角,淡淡的说:“恩威并施,刚柔相济,才是驭下之道。一味的宽仁或是严苛,都不可取。”

说白了,李中易来这逍遥津,并不是来当太平官的,肯定会有一番作为。

总不能上任的第一天,就把所有的手下,都推到对立面上去吧?

毛太祖的某些过激的作为,李中易不见得特别赞同。不过,被毛太祖玩得出神入化的“统一战线原则”,李中易一直牢记于心。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一起向共同的目标前进!

钱小乙跑进小楼后,就听见里面鸡飞狗跳,呼喊声,叫嚷声,甚至,还传出年轻女子的尖叫声。

黄景胜暗暗摇头,不论哪国都有严格的规定:津卡内部或是公事房里不许有女子出现。

李中易一脸的平静,看不出有丝毫动怒的迹象,仿佛压根就没听见各种怪异的声响。

黄景胜心想,如果换成他是津令,一定要捉住带女子入内的家伙,狠狠的揍屁股,再撵出逍遥津。

半刻钟内,李中易手下的二十几个手下,终于姗姗来迟,在栅栏门内的空地上,七弯八扭的排成了三行。

“不知尊官驾临,小人有失远迎,请您重重的责罚。”

李中易在逍遥津的主要副手,流外七等的津史——王有德,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惟恐李中易气不顺,要拿他立威。

黄景胜斜睨着这王有德,心说,这小子表面上看上去显得很恭顺,实jì

上,并没把李中易这个顶头上司放在眼里。

如果,王有德有心,他就应该知dào

,这几日内,李中易这个新官即将上任。

稍微懂点官场常识的人,在这个时候,惟恐保不住现有的位置,谁敢如此懈怠呢?

黄景胜记得很清楚,他当初还没在大理狱正式上任的时候,就已经有手下人,主动跑他家里去送礼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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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反手一耳光(3更,求月票)

李中易随口问王有德:“屋内的女子,是何人引入津卡?”

“啊……津卡内竟有女子出现,我平日里怎么教诲你们的?一定要谨守朝廷的法度,管好自己的裤裆。”王有德一脸震惊的模样,扭头就开始斥责手下的皂役们,“谁干的?赶紧站出来,免得皮肉受苦。”

李中易扫了眼满色有异的皂役们,不由微微翘起嘴角,他心想,王有德也是个难得的演戏高手啊!

试问,如果不是手里握着权力,谁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把女子带入津卡,答案已是不问自明嘛。

咳,小小的一个津卡税关,竟然接二连三的出现水平不差的“戏子”,李中易倒觉得有些趣味。

唉,生活实在是太枯燥了,多些乐趣,不是坏事啊!

“谁干的,快点自己滚出来,免得皮肉受苦。”王有德的话,是冲着全体皂役们说的,实jì

上,李中易已经注意到,他的眼神正凶狠的瞄着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皂役。

嗯哼,想找替罪羊么?李中易是何许人也,岂能看不破王有德的企图?

“是……是小人……”那中年皂役顶不住王有德几乎要吃人的肃杀眼神,战战兢兢的从队列中走出来,跪倒在了李中易的面前,“求您行行好,饶了小人一命……”

“汝叫何名?”李中易淡淡的问那个中年皂役,没有丝毫要大发官威的样子。

那个中年皂役结结巴巴的说:“小……小人叫……马小六……”

“欠了不少钱吧?”李中易冷冷的盯着马小六,直到他的身子抖成了筛糠。吓得魂不附体的时候,这才冷不丁的突然发问。

“是啊……啊……”马小六也是被李中易凌厉的眼神给吓懵了,居然稀里糊涂的就说了真话。

“欠了多少?”李中易冷冷的一笑。“汝不说实话,就别怪本官心狠手毒。”

“十……十贯文。”马小六颤抖着身子,脑袋紧紧的碰着地面,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双目几欲喷火的王有德。

“区区十贯文,你就不要命了?”李中易忽然叹了口气,吩咐黄景胜。“赏他三十贯文,让他连子钱也一起还了。”

“喏。”黄景胜虽然没想明白,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严格的执行李中易的命令。

“啊……”在场的所有人都完全没有料到,被王有德推出来当替死鬼的马小六,不但没有受到严厉的惩罚,反而得了新任津令的厚赏。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天上会掉下馅饼么?有人忍不住仰面看了看天色。却见。晴空百里无云,大日头已经从东边升起,艳阳普照大地,没有丝毫刮风下雨的迹象。

马小六望着面前货真价实的三十贯钱,死命的揉着两眼,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老马,还不赶紧谢上官的赏。”

“谢您……的赏……小人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马小六伏在地上。频频磕头,居然一口气把感谢的话。说得既清楚,又明白。

“嗯,等一会,汝自己主动去领三杖,然后就跟着伺候本官吧。”李中易淡淡的说,“私带女子进津卡,本官不罚你,难以服众。”

“啊……”马小六张口结舌,一脸的难以置信,脑子里空空如也。

“小六哥,快别楞着了,赶紧谢上官的大恩呀。”

经过旁人的提醒之后,马小六立时来了精神,狠狠的给李中易磕了几个响头。

也许是喜疯了,马小六居然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后排的一名皂役的跟前,拱着手说,“张五哥,求求你,先打了板子吧,回头我好一心一意的伺候上官。”

这马小六受了责罚,居然还要对李中易感恩戴德,黄景胜不由暗挑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场的所有皂役,全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新来的这位津令,举手投足间,就把王有德推出来当替罪羊的马小六,变成了深知逍遥津内幕的心腹。

高,真的很高,实在是高得很啊!

李中易只花了三十贯文,就拿到了开启逍遥津内幕的钥匙,黄景胜觉得,无论怎么看,这笔投资都是远远的物超所值。

王有德做梦都没有料到,李中易的手段竟然如此高妙,他越想越害pà

,已经连肠子都快悔青了。

李中易瞥了眼已经吓得脸色大变的王有德,故yì

把这个“戏子”撂在了一旁,也没有搞训话的花架子,而是把马小六招到身旁,和颜悦色的说:“小六,领我去官厅。”

“小人得令。”马小六乐滋滋的带着李中易上了二楼,详细的解释了,那几间屋子有何用途。

李中易坐到公事厅的书案后边,吩咐黄景胜,让他一个一个的找逍遥津的皂役们谈话。

主要是问清楚,谁介shào

来的?这津卡之中,谁和谁关系好或坏,等等等。

马小六殷勤的提来水壶,按照李中易的吩咐,泡了两杯没有加任何料的清茶。

退到门边后,马小六心里觉得很奇怪,李津令的对面并没有人,为何要在那边摆上一杯茶呢?

李中易喝了口热气腾腾的“义阳茶”,悠闲的翻着帐本,大致的看了看,逍遥津最近的税收情况。

这义阳茶,也就是后世的信阳茶,在陆羽的《茶经》里边,属于淮南茶系。

虽然,这个时代的义阳茶的制茶工艺,还远远没有突pò

到信阳毛尖的程度,却也多了几分原汁原味的豫南荆湖的古朴风味,所以,李中易到了开封之后。就喜欢上了这种茶。

只是有一点,却颇令李中易感到头疼,好好的义阳绿茶。却偏偏要做成团茶(茶饼)售卖。

李中易对团茶彻底无爱,黄景胜买来的义阳绿茶,他又要让瓶儿安排府里的婢女,小心翼翼的分捡成后世绿茶的单叶状态,实在是麻烦透顶。

喝了口略带股子涩味的义阳茶,李中易信手又拿过一本帐册,大致对照了下。他发xiàn

,逍遥津的税收状态,实在是令人堪忧。

这逍遥津一天的税收。竟然不到二十贯,也就是说,一个月也就是六百贯的总收入,实在是少得可怜。

整个税关。一共有不入流的小吏两名。杂役十九名,再加上李中易这个津令,一共二十二人。

其中,在开封府有底档的,也就李中易和王有德二人,其余的全是没有工钱的白役。

白役,也就是自带干粮免费服徭役的草民,或是市井乡野的闲汉。

官府只负责这些人的住宿。也就是津卡一楼的大通铺,至于衣食行。全部自理。

可想而知,他们这些白役的收入来源,完全靠私下里盘剥来往的客商。

李中易轻轻的敲击着书案,随后站起身子,走到后窗边。

李中易看见津卡背后的荒地上,有一大片用茅草和土墙,搭建起来的贫民窟。他不由微微一笑,税收很低,可用的流民却很多,这就好办多了。

李中易重新坐回到书案前,这时,王有德哭丧着脸,跑来找他这个顶头的上司。

“坐吧。”李中易抬手指了指面前那杯已经凉透了的冷茶,“小六泡的这杯,已经很久了。”

李中易早就料到王有德要来私下里请罪,竟然提前预备好了茶水,到了这个时候,王有德如果还不明白李中易的厉害之处,那就活了这三十多岁。

“咚。”王有德双膝跪地,重重的磕头,“多谢李公开恩。小人有罪,不该违犯津规,公然留宿姐儿。”

李中易没有如王有德预想中的那样,直接扶他起身,反而沉下脸,冷冷的说:“既知有罪,那就写个自供状,呈给本官吧。”

吩咐过之后,李中易背着手离开了公事房,领着黄景胜下楼,去江边看看客商们过往的情况。

“公子,那王有德如果不写自供状呢?”黄景胜十分好奇的问李中易。

李中易笑眯眯的说:“那就是自绝于人民了,自作孽不可活。”

“人民?公子,啥叫人民?”黄景胜一头雾水的追问李中易。

李中易轻声笑道:“所谓的人民嘛,就是本官,本公子是也。”

“嘿嘿,只要这个王有德写了自供状,这小子就再也跳不出公子您的手掌心了,厉害啊,小的佩服之极。”

黄景胜在蜀国的大理狱里边,干了不少的黑心事,昧下过许多黑心钱,官场上的一些把戏,他知dào

的颇为不少。

“嗯,我给了他选择权,他如果硬要作死,谁又能够挡得住呢?”李中易轻轻的摇动折扇,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说实话,黄景胜最喜欢李中易如今的洒脱模样,千钧重担,一肩挑,却胜似闲庭信步。

官场上,站队既是一个政治态度,也是一门高深的政治学问。不管古今,站错了队的人,即使不死不关,也要脱层皮。

这一次,由于疏忽了孟昶完全没有底限的出卖,李中易已经狠狠的错过了一次。

如果不是赵匡胤够义气,讲交情,并且鼎力相助,李家老小都要跟着李中易,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中易注意到,汴河上的货船或是商船,其实并不少,可是,主动靠岸逍遥津的,却屈指可数。

“老黄,开封城内这几日的物价情况,都打听清楚了吧?”李中易扭头问黄景胜利。

黄景胜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帐册,小声念道:“糙米,九十文一斗,白菘五文一斤,柴禾三十文一石……”

李中易一边听,一边点头,看来这开封的物价,尤其是粮价和菜价,远远的高出成都一大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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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罪证

其实,仔细的想一想,也很可以理解。北方的五代时期,中原地区,几乎年年征战,草民并没有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

此时的南唐,依然是个独立王国,所以,江南盛产粮食的膏腴之地,并没有彻底为后周所用,粮价自然要比后面的北宋高得多。

“猪肉多少钱一斤?”李中易又问黄景胜,黄景胜翻了下小册子,回答说,“猪肉不贵,十文钱一斤。羊肉却贵得吓死人,要八百文一斤。我在那肉铺旁边站了一个多时辰,买猪肉的人并不多,两只羊倒是一下子就被人买光了。”

李中易暗暗点头,从羊肉的销售情况来看,开封的官绅以及富裕大户的消费力,还真是不低。

过了大约一刻钟,王有德垂头丧气的捧着几页自供状,走到李中易的面前,单息跪地发誓说,“李公,小人一切听凭您的差遣。”

李中易微微一笑,心说,这就对了嘛,这细胳膊如何扭得过大腿呢?

识实务者,方为俊杰嘛!

李中易含笑扶起了王有德,温和的说:“李某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

黄景胜顺手接过王有德手里的“罪证”,仔细的叠好,并收进了怀中。

“这津卡所辖之地,几何?”既然王有德已经投靠了过来,李中易自然要抓住时机问清楚辖区的范围。

“回李公的话,按照开封府的惯例。沿汴河北岸的渡口,长两里,宽一里的地界。都归本津管辖。只是,本津卡的客商和行人不多,小人觉着,占着那么大的地段不好辖制,所以,就只在渡口近处设置了关卡。”王有德交出自供状之后,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替李中易效劳。

“你觉得,本津卡的税收如此之少,原因何在?”李中易不动声色的抛出问题。就看这王有德如何回答。

王有德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不瞒李公,白役们全都指望着咱们这个津卡过日子,这个……那个……可能是捞得有点多了。”

李中易点头笑道:“你肯说实话。我很满yì

。”王有德心想。把柄都落到了你的手上,能不乖乖的听话嘛?

王有德担心李中易站累了,主动叫人从屋里搬来胡床(椅子),请李中易坐了下来。

李中易观察了一阵子,发xiàn

除了少量的客船或是货船靠到逍遥津之外,汴河上还有一条小船。

船上只有一名头发斑白的稍工,他只是用一根长长的撑杆,来回摆渡南被两岸的行人。

对岸的行人们下船上岸后。李中易手下的皂役们,都要挥舞着枪棒。大声吆喝着,让行人排队站好,依次出关卡。

每一个到了木栅栏门边的行人,其随身携带的包裹或是行李,都要接受严格的盘查。

李中易有些好奇的注意到,一般来说,身穿白色布衣的男子,无一例外,都要被皂役们搜身。

对于已婚的大嫂,或是未婚的小娘子,皂役们倒是没敢太过猖狂,只是搜检一下包裹,就草草了事。

“这些行人一般都是在哪里用饭?”李中易琢磨了一阵子,就问一直伺候在身旁的王有德。

王有德小声解释说:“本地没有好酒肆,这些行人或是商人,一般都是去开封东门城下进食。更多的人,因为舍不得钱财,只吃自带的干粮。”

李中易心想,靠行人赚钱,不仅费时费力,而且收益还很小。

“那边的闲汉可多?”李中易抬手指了指津卡背后的贫民窟,笑问王有德。

王有德略有迟疑,却还是详细的解释说:“那边何止是闲汉众多,是非也多,常有寻衅滋事的殴斗。”

经王有德这么一解释,李中易再结合张小乙的说法,互相一对照,就得出结论。

不管古今中外,贫民窟基本都是黑帮滋生的温床,每天不知dào

有多少罪恶,在那里发生。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贫穷惹的祸!

老话说得好,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仓禀实方知礼仪!

这时,一艘中型货船正在缓缓靠岸,刚才还空空如也河岸,突然冒出几十个蓬头垢面的闲汉。这些闲汉,三五成群,就站在河堤上,一边指点着那艘货船,一边彼此小声的商量着什么。

突然,李中易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嗓子,“这位东主,您这批货物,可不老少的啊。一百文搬上岸,若有损坏,小人全包。”

“东主请了,小人只需九十文。”

“这位东主,小人只要八十文。”

李中易还没看清楚第一个出价闲汉的相貌,也许是担心被人抢了生意,先后又有两个人抢着出了价。

“这一船货,可是不少啊。”李中易指着货船上堆积如山的货物,笑问王有德。

王有德叹了口气,解释说:“咱们这里的货船太少,力夫们平日里也没多少活干,可是,家里的浑家和孩儿们都在等米面下锅,没办法,钱再少,总比没有的好。”

“八十文,太贵了吧?最多五十文,谁先应承,活计就归谁了。”

一个东主模样的商人,从船舱钻出来,站到船头,此人看似一团和气,砍价却特别狠。

可能是价格实在低得离谱,三帮力夫聚在一起商量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

“六十文,不能再多了。”那东主颇为机灵,见力夫们始终没来接活,他也知dào

此前开的价,确实太过宰人,赶紧加了十文钱的力资。

“多谢大官人恩赏,这活小人接了。”这时,最先搭腔的那个黑面闲汉,果duàn

的出了手,拿下了这笔寥胜于无的力qì

活。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这货物的东主实在是个猴儿精,他最后这十文钱的加码,正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别介呀,大官人,小人五十五文,可接。”就在李中易以为已经成交的当口,半路上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楞是又减了五文钱的力资。

嗯,这就有点意思了,李中易的兴致盎然的欣赏着,眼前相对比较原始的商业竞标案。

“呵呵,鄙人刚才已经约好了,六十文,谁先应承,归谁接活。这位大哥,实在是对不住了,鄙人总不能失信于人吧?”那位东主倒也干脆,客气的回绝了恶意降价的竞争行为。

李中易暗暗点头,商业交yì

嘛,你可漫天要价,我可就地还钱,一旦成了交,再无中途反悔的道理。

接过马小六递里的茶盏,李中易吹散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喝了几口热茶,起身开始闲俇。

黄景胜和王有德,一左一右,陪着李中易到处走走看看。

李中易走了几步路,又问王有德,“货物一般按照什么规矩来征税?”

王有德陪着笑脸说:“一般是值百抽五,不过,有些货物确实难以估价,就只能概算一下,征收个大概数目,也就作罢。”

李中易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心说,恐怕有很多猫腻就藏在这个概算之中吧?

由于中原地区还出于分裂的状态,商品流通的信息,严重闭塞,只掌握在少数大行商的手中。

由于信息的传递很不及时,各地的物价,实jì

有着很大的误差。

小小的逍遥津税关,实jì

上并无能力及时掌握各种商品在本地的实jì

价格,就只能估算个大概的货物总价值。

税卡的皂役,必然会狮子大开口,商人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讨价还价。

最终,多半会以商人私下塞钱,和皂役之间达成某种默契,从而顺利过关。

这种勾兑式的征税方式,只会便宜了商人和皂役,亏的却是国家的钱。

李中易站在河岸边,望着长满了草堤岸,他心里琢磨着,如果在此地搞个一条龙式的服wù

,不知dào

效果会如何?

如今的开封,还没有大规模的修建新城,旧城因为地方狭窄,早已是人满为患,寸土寸金了。

所以,李中易在开封城内外闲俇的时候,他细心的发觉,城内大商人的货仓,大多设在城郊,而且由于每个人的条件都不同,所以货仓也显得十分分散。

商人之间的货物贸易,由于道路,车马,力夫等资源,并没有集中配置,也就显得非常的不方便。

嗯,如果把一年六百贯的津卡,变成辐射整个东京开封府的货物集散地,小商品批发市场的话,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啊!

现在大城市周围,大多都建有各类的商品批发市场,商品琳琅满目,品类多种多样,人气自然就聚集了起来。

一个便宜十个爱,就算是大客商不来逍遥津,也不要紧。

李中易完全可以学习国美电器的搞法,看准了某一个类别的商品是畅销品种,他就以超低的价格,一口吞下一大批。

然后持平卖出,不赚利润,赚个名声,让逍遥津一炮而红,李中易还是完全有能力做到的。

就在李中易深入盘算的时候,却听见了刚才那位东主的声音,“草民斗胆,敢问尊驾可是李津令?小人刘东明,乃是开封东城刘记绸缎庄的东主。”

李中易转过身子,却见这位刘东主身穿一袭白衣,长得一表人才,唇红齿白,男生女相,俊俏的一塌糊涂。

“汝有何事?”李中易故yì

没有正面回应,却反问刘东明的来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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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逍遥盒饭

刘东明经皂役的暗中指点,早就知dào

李中易的身份,于是,他哭丧着脸,拱手说:“不瞒李公,这批货物皆是一些残次的绫罗绸缎,如若估价过高,小人就要赔死了。”

李中易心里直想叹气,长得如此俊俏,逼格直追俏周瑜的年轻人,竟然满嘴都是铜臭味,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啊。

“汝为何在此地弃船登岸?”李中易毕竟不是专业的商人,有些问题他必须找行业内的熟手了解情况。

刘东明转动着眼珠子,犹豫着该不该说真心话,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只要你老实的回答了本官的问话,别的都好商量。”

“不瞒李公,此地虽然商税较……那个……高……可是,汴河前面,越是靠近开封城的各个津渡,力资费也越贵,还经常丢东西,告状都没用。另外,赁来的牛车或是驴车,也要多花不少钱。小人为了尽量省下几个小钱,宁愿辛苦点,就从逍遥津上岸。”

李中易一边仔细的听,一边频频点头,这刘东明所说的困难,其实就是他李某人的重大机遇。

想了解更多的情况,李中易就把刘东明领回了公事厅内,命马小六泡好了茶,然后就开始交流。

这人真的是不可貌相,长得如同神仙一般的刘东明,居然市侩得很,为了省几个税钱,对李中易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然了,刘东明对于他的进货来源。以及真实的价格,销售的渠道,那是绝口不提。

李中易心里明白。这个刘东明显是想获得他的好感,方便以后从外地进货的时候,都能够在逍遥津享shòu

到低税的好处。

聊了大约两个多时辰,李中易心满yì

足的放走了刘东明,他的货物税率不变,还是值百抽五,只是实jì

的总价值方面。李中易给他打了个七折。

刘东明连连道谢之后,欢天喜地的走了,黄景胜快步走到他刚才的位置旁边。弯下腰,从地面捡起了一串钱。

“呵呵,区区一串钱就想收买我?老黄,退给他吧。”李中易微微一笑。信手拿过一本帐册。仔细的翻阅里边的内容。

不论古今,商人们给有实权的官员行贿,已经成了尽人皆知的显规则。

吃罢午饭,李中易命王有德去找十几个闲汉过来,帮着搭几间简易的茅草棚。

王有德心里不太明白,却又不敢问李中易,只得揣着狐疑下去安排。

因为现在是夏季,李中易暂时不需yào

考lǜ

防寒的问题。只需yào

茅草棚坚固不倒,就算是大功告成。

津卡的帐目上。存有五十贯钱,这个是历年积累下来做门面的公款,李中易只要不装进自家的兜里,可以随便支用。

茅草不值钱,黄泥做的砖也不值钱,木头稍微值点钱,不过,李中易并不打算修成碉堡,自然不需yào

太贵的木料。

按照朝廷的规矩,李中易当差期间,除了休沐日之外,必须请假才能回家。

所以,当晚,李中易就住到了,津令的官舍里边。

逍遥津令的官舍,就在距离逍遥津渡口两里多地的逍遥镇内。

说来也很奇怪,这座不大的三进小院子,横跨两县,左墙外是开封县,右墙边是祥符县。

小妾们都没在身边,李中易看了一会书,洗过脚,就上床睡觉。

第二日,李中易早早的起了床,在墙边活动了一下手脚,黄景胜在镇上买来面片儿汤和芝麻胡饼,对付着吃了早餐。

出门后,李中易骑马走在镇子里的街上,他发xiàn

,有很多镇民都没有在家里自己做饭,而是在外面吃早点。

李中易心想,农民一般不舍得在外面吃早饭的,这些镇民恐怕都是在开封附近有活干的市民了。

到了渡口后,李中易就见王有德正督促着他找来的一大帮子闲汉,开始搭建茅草棚。

黄景胜看了一阵子,也有些好奇的问李中易:“公子,修茅草棚做什么?”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打算卖盒饭,凉茶,以及雨伞之类的东西。”

“盒饭是啥?”黄景胜很有些不解的追问李中易。

李中易的嘴角微微翘起,笑道:“盒饭就是大碗的米饭。”

“公子,北人以面食为主,您为何要卖米饭?”黄景胜越发的不解。

“南人却喜欢吃米饭啊,再说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回头啊,面食肯定有的。”李中易也懒得和黄景胜解释得太细,有些事情还真是一时半会说清楚的。

三面透风的茅草棚,很快就有了个雏形,李中易让王有德把津卡的皂役们叫到一块。

黄景胜接了李中易的眼色,就大声问话这些皂役:“李公问话,谁的浑家会做饭的?”

皂役们不知dào

李中易是何意,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

李中易笑了笑,说:“本津卡需yào

会做饭的五个婆姨,每日工钱十文,还管饭。”

这下子,皂役们全听懂了,有些自以为浑家做饭很棒的皂役,纷纷挤到黄景胜的面前,抢着报名。

名额只有五个,可是报名的人,却有八个,大家都眼巴巴的望着李中易,希望他能够选上自己的浑家。

李中易原本只是随口说了五个人,见大家都想替老婆找份管饭的工作,他也就松了口,全都接纳了进来。

“多谢李公成全,这下子帮咱们解了大难啊。”一时间众说纷纭,大家都对李中易的赞不绝口。

李中易微微一笑,饭铺是津卡所开,参加的人员又都是皂役的浑家,倒很有些机关食堂的味道哈。

约好是第二天早上过来,有些性急的人,当天中午,就找来了他的浑家,想要做饭给李中易吃。

王有德见了眼前这一幕后,知dào

彻底的大势已去,他对李中易善于收买人心的心机,感到异常忌惮。

茅草棚以及炉灶搭建完成后,李中易吩咐王有德去买摔伤后宰杀的牛骨头,牛油以及几斤牛肉来,准bèi

熬汤。

黄景胜则带人去附近的村子里边,采购米、面、青菜、萝卜等菜,很多东西直接从农民手上买,价格比在开封城内,要便宜得多。

八个女厨师,李中易根据她们的特长,有人专门负责切菜,有人负责擀面,有人按照李中易的教导,专门负责炒大锅菜。

李中易大致计算过,第一天只准bèi

六十人份的饭菜,津卡本身有二十几个人,加上八个女厨师,剩下的三十份,就是今天要销售的盒饭量。

昨日有三批闲汉,据说马小六说,他们很多都是单身,家里不开火做饭,总是在外面吃。

这又可以消耗掉十份左右的饭菜,那么剩下来的二十份,就是要给来往的行人或是客商提供饭食了。

菜式方面,李中易不打算搞得太复杂,三荤一素一汤即可。李中易家里每天要吃掉半只羊,他只需yào

把羊骨头、羊油和少量的羊肉带来,就可以解决掉两荤的问题。

含有大量浓汁的羊骨头炖萝卜、熬得直冒油的牛骨头蘑菇汤,清炒白菘,一小碟子腌萝卜,再加上一碟子红烧鱼块。

因为津卡附近就有卖鱼的渔翁,买鱼非常方便,也很便宜,李中易特意加上了这道菜。

实jì

上,李中易在安排菜谱的时候,刻意以荤菜为主,那道清炒白菘,实jì

上是给他自己留的。

镇上吃饭,没有炒菜,还不如就在津卡里边,解决掉中饭和晚饭,也方便得多。

李中易又安排一个随从,去镇人找人制作招幌,也不需yào

太过花哨,上书几个大字:五文钱管吃饱。

所有的东西采办齐全后,据黄景胜的精确计算,至少需yào

每日卖出两百份这种所谓的盒饭,才有可能发出女厨师们的工钱。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这种买卖,只需yào

保本,或是略赔一点就可以了,谁指望靠这个赚大钱?”

黄景胜这才恍然大悟,自家公子办这种所谓的盒饭铺子,不过是为了笼络住皂役们的心罢了。

“公子,小的还是不太明白,为啥要搞这么多荤菜呢?”黄景胜想了半天始终没明白这里边的道理。

“呵呵,荤菜多汁,又有牛骨头汤垫底,这油水一足啊,吃的饭就少了。”李中易笑眯眯的揭开谜底。

黄景胜频频点头说:“是啊是啊,咱们府上荤菜也是多汁的,所以下人吃的米饭就少得多了。”

“嗯,以前我家里穷,爷爷一顿饭可以吃下去两斤米饭。真来了一群大肚汉,这五文钱连米钱都不够啊。”李中易轻轻的摇动着折扇,这盒饭铺子一旦开起来,他就有了聚拢客商的由头,还可以解决掉皂役家属的工作问题,一举数得。

隔天中午的时候,李中易命人竖起“五文钱管吃饱”的硕大招幌,让经过码头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因为很多人都不识字,李中易又安排了两个皂役,逢人就说:五文钱管吃饱。

可是,皂役们吆喝了很久,路过的行人,却没人来买“盒饭”吃。

李中易凝神一想,不禁哑然失笑,赶紧让那两个皂役下去,换上两个女厨师来吆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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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批发市场

果然,刚下船的一个行人,在女厨师的热情邀请下,略有些犹豫的坐进了饭棚,点了一份盒饭。

黄景胜毕竟是个聪明人,他摸着下巴,嘿嘿一笑,说:“公人的名声太臭了啊,老百姓心里都发虚,担心会遇上讹钱的圈套。”

李中易也总结了教xùn

,让一部分皂役换上便服,提前吃午饭。

按照李中易的规矩,皂役们每个人只需yào

花四文钱,就可以吃上可口的饭菜。

得了实惠的皂役们,一个个喜笑颜开,三五成群的拥进了饭棚。

要知dào

,他们走远路,去镇上吃清汤寡水的面片儿汤,也要五文钱一碗呐。

人都有从众的心理,见饭棚里有很多吃客,有些想省钱的行人,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李中易发觉,有人担心受骗,一个劲的问,是不是真的五文钱管饱?得到了准确的答复后,那人才交了五文钱,打了一份饭菜。

饭棚里没菜碟,菜都装在面盆里边,吃饭的碗也是一文钱一只的粗瓷大碗,不怕即使吃客失手摔了碗,也赔偿得起。

这时,一艘客船突然靠了岸,从船上下来一个梢工,小心翼翼的走到木栅栏门前,询问看门的皂役:“这位端公请了,船上有几个客人想买点饭菜回船上吃,他们不过津卡,不知可否不收‘过津税’?”

那皂役不敢做主,赶紧跑来禀报李中易。李中易轻声笑道:“告sù

他们,不需yào

买到船上去吃的,只要不过二门。就不收过津税。”

客船上的客人得了消息后,依然不敢上岸,最终还是让梢工连续跑了几趟,买走了八份“盒饭”。

陆陆续续有一些行人,加入到了卖盒饭的队伍之中,

眨个眼的工夫,李中易原本拿来试点的四十份“盒饭”。就被一扫而空。因为没有货船靠岸,当力夫的闲汉们还没赚到钱,没敢买饭吃。

李中易站在津卡二楼的公事厅窗户边。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微微一笑,一个便宜八个爱,不爱的那两个。不是土豪。就是没钱。

见排队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八个女厨师,只得把准bèi

好的晚饭材料,也拿来做了。

黄景胜将茶杯递到李中易的手上,笑道:“小人想明白了。镇上一碗面片儿汤就是五文钱,还没有多少荤腥,咱们这饭棚的菜却是油水十足。”

“嗯。还有呢?”李中易喝了口茶,笑嘻嘻地问黄景胜。

“除了牛骨头、羊骨头、羊油、牛油之外。其余的蔬菜或是大米,咱们都是大批量的直接从农民手上买来,比开封城内至少便宜三分之二。”黄景胜越说越兴奋,“按照您的吩咐,牛羊肉和骨头可以用芒硝冷冻起来,储藏在津卡的地窖里,至少可保五日不坏,成本自然也就省了下来。”

黄景胜佩服的望着李中易说:“我想的话,只要把名气做出去了,凡是在中午或是天黑前,经过咱们津卡的客船或是货船,都很有可能上岸来吃饭,反正不出二门不交过津税。”

李中易嘴角微微一翘,说:“那就用你的名义,把津卡附近的近千亩荒地都买下来。注意了,我只要公认的不能种粮食种菜的荒地,而不是上好的水田。”

“您莫非是想建仓库?”黄景胜跟在李中易身边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倒也学到了一些商业知识。

“呵呵,仓库算什么?”李中易哈哈一笑,“本公子要建一座大型的集贸市场和各类商品的批发市场。”

“集贸市场?批发市场?”黄景胜摸了摸脑袋,跟在李中易身边的时间一久,他经常可以听见一些莫名其妙的新鲜词汇。

等过了中午的饭点,王有德统计过销售的盒饭数量后,笑嘻嘻地向李中易禀报说:“回李公,晌午一共买出了两百份饭菜,大多数都是过路的客船上的客人所买。”

李中易点点头,客船上因为旅客多,梢工的浑家做饭不方便,所以大多选择上岸吃饭。

这些旅客,也就是李中易的保本客户,只要买过两百份,多余的就是利润了。

仅仅昨日一天,据随从统计,汴河上,从逍遥津经过的各类船只,就已经超过了四千多艘。

其中有从江淮地区来的运粮船,也有从南唐来的货船,同时还有各地来商船、客船和货船,这些人都是要吃饭的。

撇开一批在开封有房子有饭吃的人,李中易相信,很多外地人只要知dào

了这里的盒饭的厉害之处,肯定会聚集过来。

晚饭前,李中易故yì

安排几条渔船,将硕大的“五文钱管饱”的招幌挂到船帆上,就在不算很宽的汴河上,来回晃荡,着实吸引了不少过路船的注意力。

几个精通水性的皂役,就坐在渔船上,一遍又一遍的吆喝着“五文钱管饱”的口号。

结果令李中易大跌眼镜,路过的客船一下子就来了十条之多。船上的乘客们,看了饭棚的饭菜,二话不说,纷纷掏钱,准bèi

吃饭。

看见帮着洗碗烫碗的皂役们,忙得团团乱转,李中易不由暗暗懊恼不已。

他还是算漏了一点,居然没有准bèi

足够的碗筷,以及洗碗用的木盆。另外,由于同一时间涌过来的旅客太多了,大米也不够了。

以至于,大量付了钱的旅客,都在等碗筷洗好,才能开吃。

这个时候,黄景胜随机应变的素质,得到了充分的展示。他一边安排手下人乘马车,去镇上或借或买碗筷来,一边让人紧急去田间采买急缺的物资。

李中易暗暗点头,在他的身边,本就应该看事做事,而不是和算盘珠子一样,拨一下,才动一下。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在天色全黑之后,总算是送走了最后一批吃客。

负责管帐的王有德,算了很久,终于把今天的进销帐,搞清楚了。

李中易看见密密麻麻的记录帐本,就觉得头疼,他索性懒得看了,让王有德总结给他听。

“回李公,今日的两顿饭,一共卖出了五百八十份。每份的成本为三文钱,除开弟兄们的优惠一文钱,以及雇渔船的费用,一共赢利五百五十四文。”王有德的算术还可以,口齿也清楚,“李公,您的妙招实在是厉害之极,小人佩服得紧。”

“嗯,弟兄们也都辛苦了,每人分十文钱吧。”李中易心里很明白,皇帝不差饿兵的道理。

今天的生意如此火爆,众皂役也都换班参与到了其中,没有功劳有苦劳嘛。

“你自己也拿五十文吧。剩下的钱,由你保管好,明日安排大家去采办各类物资回来。”

这才多大点的钱财?李中易自然不会放在眼里,索性交给王有德去折腾,顺便还可以看清楚他的本性。

“啊!”王有德做梦都没有想到,李中易竟然会把最有油水的采买事宜交到他的手上,“多谢李公信任。”

李中易心里很清楚,王有德作为逍遥津的最高副职,也应该给一些空间让他自己去操作。

其实,李中易今天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王有德是个有心人,他一直默默的关注着整个饭棚的运作情况。

把饭棚的细务交给王有德去处理,李中易正好腾出手来,办大事。

商品批发市场,肯定是先有了经营的场地,宣传好了,才会有商家进来入驻。

按照后世的保税区概念,只要商品在逍遥津的辖区内部流通,就可以不纳税。

这个时代,无论是后周,还是后蜀,商税普遍偏低,一般都是二十税一,也就是说,5%的税率而已。

税率的问题,不是李中易这个九品小官可以控zhì

的,但是,他却可以通过扩大税源,来增加税收。

来往的客船也好,货船也罢,在吃便宜饭的时候,让小商人们顺便有个合适的场合,可以交流彼此之间的生意,这个才是李中易目前想做到的事情。

这个时代的大商人,一般都富得流油,不可能停船跑来逍遥津这种小地方吃便宜饭。

李中易的目标,实jì

是,开封城内外,各家做中小生意的东主们。

这些人本小利薄,从大豪商手上拿货,往往都要被盘剥很大一块的利润出去,很不划算。

正是这些商人,就和刘东明一样,为了从牙齿缝里省下一些利润,不怕多走一点远路跑来进货。

至于大豪商,大多都有硬扎的靠山,李中易目前根本惹不起,不可能直接从这些大豪商的嘴巴里抢食。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不能着急,更不能妄动,李中易必须有耐心。

有了第一天的生意垫底,王有德干劲十足,转天的一大早就带着几个皂役,去田间地头买新鲜的东西回来。

李中易只仔细的叮嘱过一件事情,没有经过官府认可的私宰牛,绝对不能买。而且,买牛的时候,必须要找里正、乡邻啥的,做个见证。

耕牛,这种重yào

的生产资料,不管是在后蜀还是后周,都严禁私屠滥宰。胆敢犯禁的人,只要捉住了就是重罪。

李中易目前的身份比较尴尬,凡事都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让昝居润抓住把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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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兄弟们满yì

不?

第118章 吃拿卡要

王有德毕竟是在逍遥津混了多年的津史,和开封、祥符两县公差,以及附近的里正都很熟悉,他不仅很快买到了牛肉,还和县衙的公差达成了私下的协议。

如果谁家的牛出了问题,申请官府确认宰杀的时候,只要公差来通知了王有德,一律给好处费三十文。

牛肉比羊肉便宜得多,如果能够得到长期的供应问题,很自然也就解决了荤菜以及荤油的来源。

羊身上的脂肪还是太少了,也太过精贵,不适合大规模的炒菜、熬汤之用。相对而言,廉价许多的牛油,油水则要充足得多。

饭棚内的女厨师们,忙得热火朝天,劲头十足。

还不到中午吃饭的时间,王有德已经安排人乘渔船,在江上大声吆喝起来。

准bèi

的时间充足,中午一顿饭,就卖出了七百多份。由于货船增多,昨天没有找到多少活干的闲汉力夫,今天兜里也有钱买饭吃了。

就在王有德张罗着卖“盒饭”的时候,黄景胜已经悄悄的领着衙门里的公差和本地的里正,开始丈量逍遥津附近的荒地。

这些荒地太过贫瘠,连蔬菜都无法种植,更别提种庄稼了,自然也就没有人前来购买,分别归开封和祥符两县官府所有。

买地是很有讲究的,有白契(民契)和红契(官契)之分。

白契就是买卖双方私下里签定契约,没有到官府里过税。并不属于完全合法的土地交yì



不过,由于民间白契的大量存zài

,官府法不责众。一般也就是睁一眼闭一眼,算是默认了。

李中易目前的身份比较尴尬,附近的荒地又都归官府所有,所以必须签押盖有官府大印的红契。

黄景胜那可是混老了下层官场的老油条,不仅亲自安排马车去接县衙下来丈量荒地的三个公差,而且,私下里每人都塞了两贯钱。至于本地的地头蛇——里正。黄景胜给得更多,三贯铜钱。

按照李中易的说法,当强龙吞不掉地头蛇的时候。就应该利益均沾,让大家都有点甜头。

到了地头后,负责丈量的一个官差,皱紧眉头说:“黄大官人。此地如此贫瘠。有必要买这么多地么?小人劝你一言,还是少买点吧?”

黄景胜笑着解释说:“我是想在本地做点小生意。”

“在这里做生意?”那公差异常惊讶的上下打量着黄景胜,严重怀疑他的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

黄景胜微微一笑,说:“到时候还要请端公多多照应啊。”

“好说,好说。”那公差得了黄景胜的好处,自然是万事好说。

黄景胜心里暗笑,老子以前管大理狱的时候,人家送钱托他照顾牢里的亲属。他也是这么信口雌黄的敷衍。

好说?没有银钱打点着,再好说的事。也得变成不好说!

千亩荒地虽然不是个小数目,可是,两个县的十个公差,居然花了八天时间,才算是丈量完毕。

黄景胜心里很有数,这些公差们是惦记着他给的好处,故yì

拖延着进度,想多捞一点。

尽管如此,黄景胜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这些公差,丝毫也没有催促他们快点干活。

公差里也有明白人,对于黄景胜的豪爽和慷慨,倒生出了几分好感。

按照李中易的叮嘱,黄景胜显得很有耐心,人脉的瓜葛,需yào

时间去相处。

这些县衙里的小人物也许帮不了你的大忙,却可以在关键时刻坏你的大事,不可不防。

多栽花,总比到处栽刺,要强得多吧?

丈量完土地后,黄景胜在立界石的时候,有意往里边挪动了大约两丈的距离。

公差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丈量过无数的土地,只听说过多占多用的,却从没见过象黄景胜这样主动少拿地的“呆瓜”。

黄景胜想起李中易的慎重叮嘱,也懒得多做解释,只是笑着说:“凡事留一线,将来好见面,在下绝对不会让诸位难做的。”

公差们纷纷挑起大拇指,七嘴八舌的夸赞黄景胜,说他行事光明磊落,豪爽大气,不像某些土财主,石头缝里都要抠出钱来。

黄景胜只是笑,却不搭腔。祸从口出,是非只缘强出头的道理,即使李中易不交待,他也很清楚。

里正和乡邻确认之后,黄景胜陪着公差们回县衙,缴纳了税款,拿回了盖有两县大印的红契,正式成为逍遥津附近,最大的荒地地主。

“公子,买地的钱,加上税钱,折合一亩地五贯钱。衙门里的出价实jì

上是四贯钱一亩,按照您的吩咐,我抬高了价格收的地。”黄景胜详细的汇报了买地的过程。

李中易轻声笑道:“老黄啊,你做得很棒。咱们现在的处境不同,尽量不要让别人在钱财上抓住把柄。”

在这大周国,又没有道德风化的问题,李中易只要有钱,养上十个八个小妾,谁都管不着。

除了谋反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理由之外,昝居润那个伪道学,只可能从钱财方面入手。

和孟昶那个傻X迥然不同,柴荣乃是一代雄主,连李中易都吃了他的算计,可想而知,有多厉害?

昝居润如果真想告发李中易“谋反”,嘿嘿,那就是自作孽,不想活了!

凡是李中易过手的银钱,他都要求一律帐目准确,库钱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不能有丝毫的错漏。

为此,黄景胜每天都要带着请来的帐房,逐一核实逍遥津卡的每一笔收入和开销,务求准确到位。

荒地到手之后。李中易画了一张规划图,按照后世批发市场的规律,把即将兴建的市场划分为五大块。分为食品、日用品、奢侈品、胡货、南货等几大功能区块,到时候方便进行集中的管理。

批发市场的门脸房,李中易打算学习后世的经验,建成二层小楼,一楼作为商品陈列和洽谈生意的场所,二楼当作是小仓库,以及伙计们的宿舍。

当然了。一次性搞那么大的市场,是不合时宜的,李中易也不可能一开始就把摊子铺得那么大。

一期工程。先搞个小一点的市场,慢慢的聚集人气后,再扩大出二、三期工程。

所以,李中易就安排黄景胜。在紧挨着津卡的附近。先建起来一座简易的茶楼。

按照李中易的规划,茶楼内部,散座很少,几乎全是隔开的雅座,目的很清楚,就是为了方便商人们洽谈生意。

为了抢时间,黄景胜通过牙行的牙人,同时请来了一百多名搞建筑的木匠、瓦匠、窑工。以及出力qì

的闲汉们。

人多就是力量大,在专业修房子的老工匠指点下。很快开挖了地基。

工地这边干得热火朝天,王有德的饭铺这边,生意也是越来越好,中午和晚上来吃饭的过路客商,也越来越多。

眼看着木栅栏门内很快挤满了人,李中易果duàn

的下令,就在津卡的二门外,暂时用麻绳围出一个长方形的空地,几个皂役就守在附近监视着。

白线内,有皂役按照李中易的吩咐,摆了近百只小马扎(折叠凳子),让大家坐在马扎上,捧着碗吃饭。

李中易换上一身便装,背着手,走到一个商人的身边,含笑拱手说:“这位官人,在下看你吃得这么香,饭菜很可口?”

“可口?岂止是可口,简直是太满yì

了,物超所值啊。区区五文钱罢了,竟然有两荤一素,牛骨汤管够,再加三文钱,还可以吃到三荤……”那商人扒干净最后一口饭菜,抬手抹了把嘴角的油腻,“唉,吃得好饱。”

“不瞒你说,小人在家里的时候,一个月也那见几次荤腥,一般是十天半个月才带着浑家和孩儿一起称一斤肉,打打牙祭。

“这里好象很有一些外地的客商,你如果打算和同行们交换一下行情,在下倒是可以帮你引见一下。”李中易故yì

试探着问这个商人。

这商人摇了摇头,说:“小人已经在开封府买齐了货,也雇好了船,顺水回密州去贩卖。”

李中易点点头,含笑和这个密州的商人拱手告别。

等商人走后,李中易的心想,相信过不了多久,商人们就会云集此地,进货出货,交流市场行情了。

下午的时候,李中易专门让皂役们,暂时把一楼的大通铺腾出来,专门请一些商人打扮的客商进来吃盒饭。

现在社会,事业有成的商人,一般都有部好车充门面。这个时代的商人,虽然只能穿布衣,却可以在腰间挂一些显摆身份的小物件,所以非常好认。

商人们吃饭的时候,李中易并没有出面,只是默默的在暗中观察。

很多商人都没啥文化,也不讲究士大夫所遵循的“食不语”的规矩,他们一边吃饭,一边和同伴小声交谈着。

李中易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做生意讲究的就是扎堆的效应。同伴之间先聊着,如果旁边有心人听见了有用的商业信息,自然会主动加入进去。

这时,李中易忽然看见一个矮个子商人塞了一把钱给马小六。马小六接了钱后,就跑到另一个正在排队打饭的高个子商人身旁,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那高个子商人赶紧从队列里出来,走到矮个子商人的身旁,含笑拱手说:“这位东主对漆器有兴趣?”

“哈哈,在下很有兴趣……”

两个商人四处看了看,最终决定到腾出来的津卡宿舍里边,好好的聊一聊。

李中易摸着下巴,微微一笑,马小六不经意间,充当了一把商业交yì

的中间人,还得了不小的好处。(未完待续……)

PS:今天继xù

三更,这是第一更,第二更大约下午18:00左右,第三更是晚上十点左右!

第119章 猛龙过江

搞商业,一是物流、一是钱流,更重yào

的是钱流。只要有了扎堆的往来客商流,李中易根本都不用担心,商人们不会自己找生意做。

二个月后,逍遥津五文钱管饱的“盒饭”,已经在汴河上乘船经过的客商那里,叫响了字号。

盒饭的收益,也是节节攀升,从最早的一天只有几百文,发展到一天可赚三贯钱的纯利润。

就连逍遥镇上,不想在家里烧火做饭的人家,都会隔三差五的带着全家老小,到逍遥津来吃荤腥油水很足的“盒饭”,打打牙祭。

李中易心里很明白,柴荣在高平打败了契丹人之后,东京开封距离战争已经越来越远,商业也会越来越发达。

逍遥镇上的居民,目前已经有了成为市民的基础,男人们基本上白天在城里城外找活干,晚上带着钱粮回家交给浑家。

市民越多,商业就会越发达,古今同此理。

这时,李中易的茶楼,以及批发市场的一期工程,已经全部竣工。

李中易别出心裁的,从津卡的木栅栏墙上,开了个大口子,直通批发市场内部。

到了此时,李中易的保税区的构想,完成了初步的建设任务,下面就是招商引店进来的大问题了。

李中易也不着急,只要来吃盒饭的商人,他都事先安排了专门引路的闲汉,把这些商人都带到茶楼里去。

让这些商人们,在吃完饭后。可以喝到便宜的热茶,消消食,聊聊天。谈谈生意,其实挺好的。

后来,李中易发xiàn

,商人们吃完饭后,基本上只和同伴交谈,对于陌生人上前搭讪,显得很警惕。

李中易当即意识到。他犯了主观性的错误,于是私下里吩咐引路的闲汉,尽量把同行业的商人。领到同一个包厢附近。

同时,李中易安排手下的皂役,故yì

去盘问茶楼内的商人身份,包括行商所需的过所。以及货物过津卡纳税时盖的官府大印。并记录在册。

平时,商人们最怕的就是公差查过所和纳税证明,如今,官府帮着商人们确认了彼此的身份,他们反而更容易彼此交流市场的情况。

黄景胜按照李中易的吩咐,也在暗中做着一件事情,凡是靠岸吃饭的客商,他都会主动上前搭讪。从商人的手上,把不同品类的商品。各买几样。

样品渐渐增多之后,黄景胜就在茶楼的对面搭了个硕大的棚子,把这些样品全都陈列进去,任由过的客商进来观察询价。

当黄景胜问李中易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李中易摇了摇折扣扇,轻声笑道:“一斤羊肉都要几百文钱,咱们家一天半只羊,开销太大啊!如果只赚几个茶钱和饭钱,我这不是白忙活了一场么?老黄,咱们要做就做开封附近最大的牙行,甚至直接买断一些畅销的货物,自己送货上门。”

见黄景胜还没太明白,李中易敲了敲手里的折扇,笑着说:“老黄,你见过蜘蛛怎么捕食的么?”

“先织好网,自等虫子落网。”黄景胜摸了摸脑袋,公子又要传授经商的宝贵知识了。

李中易的嘴角微微一翘,说:“你说的一点没错,我现在就是想织起一张商业贸易的大网,在掌握了各地商品需求情况之后。或以牙人的身份,把需求卖给外地的商人,或自己直接去赚那个利润。”

“总而言之,近的地方,咱们就直接供货,远的地方,可以卖消息捞点零花钱。”李中易笑嘻嘻的把他的计划说了一遍。

实jì

上,除了保税区的批发交yì

之外,李中易更想承担类似于淘宝网的职能,不仅是商人们的交yì

平台,更成为商人付款的公证中心。

如果,顺利的延伸下去,李中易的理想状态,肯定是控zhì

周国金融血脉的银行雏形——李氏钱庄。

有了钱庄的资金调度功能,李中易就完全可以运用金融杠杆,提高资金的利用率,把一文钱当作五文钱来使用。

嘿嘿,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官员真zhèng

懂得金融业的重yào

性,属于李中易的独门绝技。

虽然飞钱已经出现,但是,功能却非常之单一,而且使用起来面很窄。

一旦让李中易搞出,按照现代金融机制建立起来的,覆盖整个大周疆域的李氏钱庄。

那么,李中易身为大周国第一财神的地位,必将牢不可破。

柴荣不是打仗缺钱么?找李中易的钱庄借呀。

柴荣不是缺少粮食,难以维持长期作战么,李中易可以通过钱网和物流网,对粮草进行最有效率的调度。

要想获得一代雄主柴荣的赏识,李中易就必须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否则,将来还是个弃子的命运。

李中易在外面“上班”的时间一长,在家的时间自然就要短得多。

瓶儿担心李中易会养外室,就把芍药硬塞到了李中易的身旁,暗中监视着李中易,不让这位爷偷吃外面的野花。

李中易当然知dào

瓶儿的小心思,不过,有芍药在身边陪着晚上解解闷,倒也不错。

芍药一个人在官舍里闲不住,闹着要找点事干,李中易也不想把自家的女人,拘束得太厉害,索性把她放到茶楼里边,当个管帐娘子。

李中易在茶楼的二楼办公,芍药就在隔壁的帐房室内,帮着数钱算帐,妥妥的夫妾组合。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芍药想献殷勤,就去那边,主动去帮李中易端饭菜来吃。

李中易双手抱胸,就站在二楼,看着芍药摇摆着婀娜的身姿,提着一只红漆的食盒。款款而去。

嗯,不错哈,芍药也开始知dào

疼人了。渐渐的长大了啊!

李中易的心情很不错,一向好吃懒做的芍药,到了逍遥津之后,乖得和猫似的。

反正这里也没有瓶儿和她争宠,芍药心里的不安全感,已经降到了最低。

李中易眯起两眼,望着湛蓝的天空。心思渐渐的飘远,不知dào

远方的校花老婆和儿子现在怎样了?

听见刺耳的马嘶声,李中易愕然低头。看见一辆马车几乎以极限速度奔驰而来。

“哈哈哈,小娘子别跑呀……”伴随着马车里传出的狂笑声,车厢几乎紧贴着芍药的身上,疾驰而过。

李中易亲眼看见。芍药仿佛风中落叶一般。摔倒在地上,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瞬间布满心头。

三步并作两步,李中易象一阵风似的,狂奔着下了楼,冲到芍药的跟前,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异常紧张的问她:“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芍药给吓傻了,眼泪汪汪的望着李中易。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哈哈,小娘子,本公子的车技如何?虽然有些唐突了佳人,不过,谁叫你不搭理本公子呢?”马车已经掉头驶了回来,一个年轻人手摇折扇,从车上下来,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表情。

“爷,他是故yì

调*戏奴家,他一直追在后边问奴家的名字,奴家没搭理他,还以为他已经走了……”芍药终于哭出了声,大声倾诉着心里的委屈,菜汤溅得满身都是。

李中易脸色一片铁青,他的女人,却被眼前的狗东西所戏弄,还险些出了大事。

从来没有感觉到的愤nù

,把李中易变成了一头暴走的喷火龙,当场宰了眼前这小子的心都有。

那个年轻人摇了摇折扇,居然还在拽文,“这是你家的奴婢吧?本公子愿意拿五个青?楼的女子,换她一个,你觉得怎么样?”

李中易二话不说,走过去揪住年轻人的发髻,冷酷无情的说:“你的提议令老子印象异常深刻啊……”将他的脑袋,猛地砸在车厢之上。

“哎哟,疼啊,你敢打本衙内?”年轻人万没料到,李中易居然毫无预兆的动了手。

李中易挥舞着拳头,仿佛铁匠打铁一般,一记勾拳正好砸在年轻人的肚子上,疼得这小子当即倒在了地面上。

“老子的女人你也敢惹?”李中易抬腿就是一脚,踢在这个所谓鸟衙内的屁股上。

“干你娘,你就算是条猛龙,在这逍遥津的地面上,也得给老子盘着当草蛇!”李中易从黄景胜的手上接过一把钢刀,走到车边,照着马肚子就是狠狠的一刀。

“唏溜溜……”那马长长的哀鸣一声,抽搐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李中易挥舞着钢刀,“咔”一刀斩进了车窗内,却用力过猛,居然没有拔出来。

有个随从很机灵,从茶楼里提着一把大斧子,递到了李中易的手上。

李中易二话不说,挥斧就砍,三五下就把马车的车厢,砍垮成渣。

“你知dào

这匹马值多少钱么?”那年轻人居然还很嚣张,大放厥词。

“嘿嘿,老子就告sù

你值多少钱吧。”李中易扔下手里的斧子,走过去,再次揪住年轻人的发髻,抬起右手左右开弓,扇得这小子鼻青脸肿,嘴角渗血。

“哎呀,疼啊,你知dào

我是谁么?”那年轻人被打得狠了,依然还很嚣张。

李中易才不管他是谁呢,打到手酸的时候,才接过随从递来的茶水,一口喝干后,冷冷的说:“你公然袭击本官的内眷,打死都活该。”

“我爹是延津县令,你等着瞧好吧。”这小子,鸭子死了嘴巴还硬。

李中易也懒得和他废话,嘱咐黄景胜:“问明口供,让他签字画押,留下一份亲供状存底,再找几个靠得住的闲汉做证人’,枷送去开封府衙。”

逍遥津和延津县都隶属于开封府管辖,却互不统属,李中易连开封府的大BOSS昝居润都不鸟,还会担心小小的一个县令衙内么?(未完待续……)

PS:今晚的第三更推迟到23:00点左右,肯定会更,仅仅是推迟一下!

第120章 私访

“嘿嘿,公子请放心,小人最擅长干这种活计。”黄景胜阴阴的一笑。

那个衙内被黄景胜带人押走了,李中易拦腰抱起芍药,回到二楼的房中,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身体,除了摔倒时手掌蹭破了皮之外,倒没有大碍。

“爷,奴家真的没有招惹那人。”芍药窝在李中易的怀中,委屈的直掉金豆子。

看见自家女人白嫩手掌上那块破坏美感的伤口,李中易又有一种要抽人的冲动。

经常无数次的浇灌,芍药越来越有女人味,也越来越像对岸的那位大明星,名模特。

李中易替芍药清洗过手掌之后,撒上药粉,又缠上了消过毒的麻制绷带。

这一幕后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茶楼内重利的商人,该谈生意就谈生意,该砍价比谁都狠。

这时,李中易的简易仓库早已修好,根据商人们的需yào

,可以整租,也可以零租,灵活机动。

商人们谈好生意之后,就可以领着客户去仓库提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

商业的气氛,最怕扎堆,一旦人气起来了,逍遥津的名声就越唱越响。

忽然有一天,开封府所有涉及到贸易的牙行,以及稍微具有一点规模的货栈东主都收到了一份请柬,上面写明了时间地点以及事由,落款是逍遥津集市。

最重yào

的是,附在请柬一起的是一份货物清单,清单上标明了各地的各类商品的种类。以及已经入驻集市的各地客商的名头。

做生意的人,最担心的是,上找不到货源。下没有销售的渠道。

李中易不仅仅解决了上游供货商的问题,而且,品种异常齐全,完全可以做到按需进货,按销备货。

更因背靠着逍遥津卡,拥有着货物进入集市内不纳税的大好处,商人们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以前。不管你的商品卖不卖得出去,只要进城过卡,就必须纳税。

如今。按照李中易的土政策,货物进入逍遥津是免税的,只有出货过津卡的时候,才需yào

缴纳5%的国定税款。

仅此一项。就对于有商业头脑的人。拥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九号这天一大早,逍遥津集市内,就已经挤满了人。集市内,有卖时鲜蔬菜的菜商、果商,也有购买绫罗绸锻的胡商,以及瓷器商,甚至还有后蜀来的粮商,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李中易身穿一袭便服,陪着芍药在集市内玩耍。女人嘛,就是爱个热闹。反正就在自家的地盘上,到处都是李中易请来维持治安的丁役,怕个球?

说实话,李中易也没有想到,天刚大亮不久,集市里边已经是人山人海,人满为患。

不过,李中易仔细的一想,也不觉得奇怪。

虽然现在的开封城内外,还不象后来的北宋时期,有接近二百万人口的庞大规模,也至少超过了三十万人,依然是中原第一大城市。

再加上开封城郊各县的人口,怎么计算都不可能少于六十万人。

开门几件事,柴米盐醋茶菜,虽然没有油,但是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睡的问题,就给商人们创造了巨大的生意空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尤其是商人,最看重的就是利益。

集市内热闹非凡,问价的,砍价的,打货的,卖货的,纯粹只是观望看风色的,比比皆是。

李中易心想,按照这个趋势走下去,二期工程恐怕很快就要上马了啊。

镇上的小商贩,也很有生意头闹,他们提着篮子,推着车,拿来自己做的吃食,在人群里兜售。

等李中易陪着芍药回到茶楼的时候,黄景胜已经笑眯眯的等在二楼。

“回公子,开门大吉呀,一个时辰内,咱们的集市已经做成了六百笔交yì

,要租赁仓库的商人,更是抢得要打架。”黄景胜乐滋滋的汇报了交yì

的情况。

“呵呵,慢慢来吧,不出一年,这逍遥津就会变成税款过十万贯的大税卡。”李中易心里已经非常有底。

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小报”宣传广告,也就是附在请柬一起的商品清单,其实起了至关重yào

的宣传作用。

虽然纸价很贵,仅仅几百份厚厚的货物清单,就已经花了近千贯钱。

不过,舍不得孩子,就套不住狼,反正,养毛出在羊身上。只要交yì

量不断扩大,李中易还需yào

发愁么?

李中易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就往津卡那边逛了过去,见了王有德后,他笑着问道:“今天出货的税收情况如何?”

王有德乐得合不拢嘴,喜滋滋的说:“不瞒李公,小人很想多多的申请人手了。”

李中易知dào

王有德已经喜晕了,也由着他胡说八道,等王有德乐过了劲头后,他这才笑嘻嘻的禀报说:“由于都是集市内的交yì

,连半文钱的税款,都跑不掉。刚才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咱们已经收足了六百多贯的税款。”

李中易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从税率倒推回去,一个时辰的成交金额,恐怕已经超过了一万二千贯文。

李中易琢磨着,这么大的成交量,应该不仅仅是开封一地的商人进货,肯定还有外地的客商,从本地打货回去。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饭棚的跟前,排起了一眼望不到头的人龙。

幸好李中易提前做好了准bèi

,早早的聘来了五十几个女厨师,不然的话,超过两千人的饭菜,怎么可能一下子做得出来呢?

只不过,可苦了负责洗碗烫筷子的闲汉们。一个个满头大汗,两手不停的忙了整整一个时辰。

李中易走到江边,看见几十条小渔船上。都挂着逍遥津集市开张大吉,万商聚会的白底红字的布条。

江上不断有货船靠岸,原本就停在渡口的货船,又要离岸远行,一时间江面上混乱极了。

早知dào

这么热闹,在扩大码头的时候,就应该胆子放得更大一些啊!

事已至此。李中易只得先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再做打算。

李中易换上一身青色官服,头上戴了乌纱帽。亲自走到码头附近,不断的吩咐手下的皂役们,指挥进出的货船,有序的出港。

其实。码头的秩序。就和马路上的交通一样,只要大家都不抢,都不乱,按照左进右出的规矩行事,现有可以同时停靠二十条中型货船的码头,其实是够用的。

李中易之所以要换上显眼的官服,其实就和穿便服的交警没人理会,是一个道理。

不论古今。草民们最怕的就是“大盖帽”。

等渡口的交通基本通畅之后,王有德快步走到李中易的身旁。完全不顾四周嘈杂的环境,大声说:“李公,李公,税款过了两千贯了,一天顶上了咱们原来三个月的全部税款。”

李中易没好气的瞪着王有德,轻声斥道:“区区几千贯税款何足道哉?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好大的口气?”李中易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清斥,他正欲发怒,扭头一看,却见身穿一袭粗布衣裳的柴荣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啊,陛……黄(皇)爷来了啊,在下有失远迎……”李中易下意识的就想大礼参拜,忽然意识到不对,改成了拱手行礼。

柴荣根本就没理会李中易,径直询问王有德:“此前一年的税款是多少?”

王有德根本没注意到李中易频频使的眼色,他还以为柴荣是李中易的好朋友,也就说了真话,“不瞒您说,以前这逍遥津一个月的税款,也才区区六百余贯。据小人琢磨着,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怎么着也有机会超过三千贯吧?”

“嗯,有些人捞起钱来,倒是一条好汉啊?”柴荣笑吟吟的目光,在李中易身上打了个转,李中易暗暗告诫自己,形势不太妙。

皇帝的这种话,李中易哪敢回答,他只得故yì

装傻,把头一低,想蒙混过去。

“一天是三千贯,一月是多少?”柴荣象是问王有德,却又死死的盯着李中易。

王有德的算术虽然也还可以,但是他还没有掌握九九乘法口诀,对于这种倍数的乘法,颇感头疼,算了好一阵子都没算出个结果。

手下不行,李中易这个津令只得硬着头皮顶上去,小声禀报说:“回皇爷,是六万贯。”

“一年是多少呢?”柴荣笑得非常开心,李中易的心里却直发毛,他低声回答说,“回皇爷,是七十二万贯文。”

“文素,开封一年的商税是多少?”柴荣忽然扭头问身后的一个身穿布衣的老者。

文素?李中易一下子警觉起来,朝中的重臣之中,字文素的,只有一个人,平章事,左仆射,宰相范质。

范质也是典型的贰臣,历五朝,两任相,只比冯道那个贰臣中的贰臣,官场不倒翁,少历了一朝罢了。

“回黄(皇)爷,不到九十万贯文。”范质略微欠了欠身子,信口就说出了数字,李中易不得不佩服此公的记忆力之强悍。

“这么说来,假以时日,这逍遥津的税款,很有可能超过开封城内的商税?”柴荣问的是范质,眼睛却睃着李中易,脸色阴晴不定,让李中易的心里一直发毛。

“以在下的看法,不出半年,此地的税款,应该远超开封城内的商税才是。”(未完待续……)

PS:PS:太累了,本来喝多了,又码了一万字,不想说啥,睡觉去了!

第121章 皇商(求月票的支持)

范质还真是个有眼光的宰相,他管着国家的财税系统多年,实干的能力,比那些不食人间烟火,只知dào

读圣贤书的道学先生,不知dào

强出了多少。

只是,对于范质的持平公论,李中易却暗暗叫苦不迭,柴荣的态度明显不对头啊。

李中易事先料到税款会大有增加,却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封城内外的商人们,竟然会爆fā

出如此巨大的采购热情。

“嗯,说说看,你自己的小买卖,赚了多少钱?”柴荣此话一出口,李中易刹那间明白过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柴荣的监视之中。

以柴荣的过人手段,肯定不会是无意中说漏了嘴,而应该是暗中警告李中易,赚钱太多,要遭雷劈的。

李中易确实过不来苦日子,为了展示无私的胸怀,他主动请柴荣去茶楼,亲自听取黄景胜的汇报。

柴荣走到茶楼门口,看见李中易自营的陈列室内,挤满了讨价还价的各地商人,突然笑眯眯的问李中易:“这是谁家的铺子?”

李中易小心翼翼的回答说:“是微臣拜兄黄景胜的铺子。”

“哦,这么说来,也就是你们李家的铺子喽?”柴荣这么理解肯定没有错,可是,李中易哪敢就这么承认啊?

李中易小心谨慎的回答说:“臣虽然投了点小钱参了份子,也只是帮着出了些馊主意,分一点红利而已。真zhèng

主事的是黄某。

“哼哼,越描越黑。”柴荣从鼻孔里喷出冷气,李中易倒暗暗的松了口气。

很快。黄景胜就被找到茶楼的二楼。黄景胜很精明,见李中易站在下首,以为是来了上司,却万万没有想到,坐在李中易那张特制交椅上的,居然是今上柴荣。

“今天的买卖不错吧?”柴荣和颜悦色的问黄景胜。

黄景胜看了看李中易,李中易在柴荣的虎视眈眈之下。哪敢使眼色?

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黄景胜决定说真话:“不瞒您说,买卖确实不错。今天到现在为止。共签成了二十多万贯的契约,交割了两万贯的货物。”

“怎么交割的这么少?”柴荣注意到这个细节,追问黄景胜。

黄景胜笑了笑,说:“咱们的展示室。给出的是样品。货源还需yào

调集。”

“哦,调集货源需yào

几天?”柴荣明显来了兴趣,继xù

追问黄景胜。

黄景胜拱了拱手说:“一般来说,上午签约,下午就可以发货了。只是今天订货的人太多了,大家都忙不过来,只能明日在调集货源,发货到户。”

“发货到户?”柴荣仔细的琢磨着这四个字的含义。

黄景胜傲然一笑。说:“别的商家都是自己进货,小人这里只需yào

把货款交到津卡上。就可以直接把货品送到商家的门口。”

柴荣一下子听懂了,他扭头笑吟吟的问李中易:“逍遥津还负责收货款?”

李中易躬身拱手说:“只是替做买卖的商人,临时代管一下货款罢了,做个见证。”

“嘿嘿,恐怕你不会白做见证吧?”柴荣冷冷瞄着李中易。

李中易只作不见,拱手说:“津卡针对交yì

的两方,各收五毫的见证钱。”

“各收五毫,那就是说津卡只作个见证,就要收一厘的好处喽?”柴荣以前当过粮商业,算术水平很是不低,他自然明白一厘等于十毫。

“回您的话,津卡只是收了点小钱罢了,却最大程度的减少了商户可能受骗的机会,商户还是很愿意掏这个小钱买个心安的。”李中易知dào

柴荣也是个商业的内行,所以,尽量想给柴荣洗洗脑,让他大致可以理解更新的商业运作规律。

“呵呵,一天之内仅仅你一家就做成了十万贯的买卖,牙口很好啊。当年,我卖粮食的时候,赚的可都是苦哈哈的辛苦钱啊。”柴荣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李中易心里明白,舍财的时候到了,他躬身行礼说:“只求您给个名目,在下愿意每年纳税十万,哦……不……二十万贯。”发觉柴荣的笑容异常可掬,他赶紧改了口。

“嗯,你要何名义?”柴荣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李中易心想,这是满yì

了吧?

“皇商。”李中易舍了钱,总要捞回点好政策,才对得住砸出去的每年二十万贯。

柴荣摸着下巴,凝神想了一阵子,忽然说:“这个名目倒没啥问题,只是,我也参几股,汝意下如何?”

“不知您想入几股?”李中易暗暗骂道,这不是公开抢劫么,亏你说得出口。

“嗯,暂时定为五成吧。”柴荣狮子大张嘴,一口就吞下了一半的利润,太狠了。

也许是察觉到李中易的心情有些不爽,柴荣冷冷的说:“怎么,不愿意?”

李中易只得拱手说:“实在是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哼,我也不会亏待了你的拜兄。老范,回去就下一道敕牒,命黄某为逍遥津丞,同提举皇商公事。”柴荣琢磨了一下,赏了黄景胜一个官儿做。

逍遥津丞,就是李中易正牌子的副手,从九品下。重点是后面的兼职,同提举皇商公事。

同提举皇商公事,就是提举皇商公事的副手,这个其实是柴荣给了李中易,大周第二或是第三皇商的名号。

至于大周第一皇商,自然是皇族柴家了,李中易已经非常满yì

了,自然不可能去计较所谓的虚名。

李中易面上装得很苦,实jì

上,心里非常高兴。黄景胜成了光明正大的大周皇商,又有了官身。这里头究竟藏了多大的利润,简直无法用金钱去衡量。

黄景胜绝不是笨蛋,如果他现在还不知dào

柴荣的真实身份。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黄景胜骤然得了官,心里自然是异常激动,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起来吧,好好的挣钱。”柴荣只拿出了一张敕牒,就换得一年几十万贯的纯利润,无论怎么计算,都是大赚而特赚。

李中易非但没有亏本。反而因为拿到了正式皇商的名义,生意可以光明正大的做遍整个大周的疆域,肯定要赚得一塌糊涂。

竟然是个双赢的大好局面!

“朕听说。你有一管家的小妾,非常能干?”柴荣忽然话锋一转,居然问及李中易的内宅家事。

李中易猜不透柴荣是何用意,只得小心翼翼的回答说:“那贱妾叫瓶儿。其实也算不上能干。只是管家的方面,倒也凑合。”

“嗯,你这么能捞钱,朕也不想亏待了你,就赏她个平妻的名分吧。”柴荣突然开了天恩,倒让李中易很有些措手不及。

李中易心想,现在就有一个御封的平妻,将来把小周后娶回来。家里恐怕要闹翻天,永无宁日了啊!

柴荣才不会去管李家将来会如何。反正,他已经赐下了天恩,李中易受着便是。

李中易一向信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至理名言,恐怕柴荣又要出难题了吧?

果然,柴荣笑眯眯的对黄景胜说:“军中严重缺粮,给你半年的时间,替朕筹来三十万石粮食。”

“这个……”黄景胜一下子就懵了,三十万石粮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这可怎么办呢?

这柴荣太过阴险,他明着是吩咐黄景胜买粮食,实jì

上是给李中易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李中易心里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他这个贰臣还没有获得柴荣的信任,军权也没有到手,必须继xù

隐忍不发。

谈妥了敲诈勒索李中易的好事,柴荣的兴致很不错,他扭头故yì

问一直默不作声的范质,“老范,朕隐约记得,三司使衙门还缺个盐铁副使?”

范质深深的看了眼李中易,拱手笑道:“回陛下,确实已经空缺很久了。”

见柴荣笑眯眯地盯在他的身上,李中易心里很明白,姓柴的一定知dào

,他在河池守山寨的时候,制作的简易投石机那档子事。

根据柴荣的暗示,只要李中易顺利的买来三十万石粮食,就提拔李中易为正七品上的盐铁副使,连升了足足九级官阶,这还有啥可说的?

这时,茶楼的门前突然传来鼎沸的叫喊声,柴荣笑眯眯的望着李中易,呶了呶嘴唇。

李中易当即会意,这是让他看看,究竟出了何事?

既然是皇帝的吩咐,李中易二话不说,带着黄景胜,下了二楼来到门口。

这时,就见一个身穿的深绿色官服的六品陌生官员,骑在高头大马上,耀武扬威的冲到了茶楼前。

这名官员的随从,大声吆喝着:“此地窝藏有反贼,都给老子站好了,不许乱动,违者格杀勿论。”

李中易一听这话,就明白了,骑在马上的官员是想故yì

捣乱,坏掉他苦心经营的好事。

只是,李中易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他啥时候得罪过此人?难道是昝居润故yì

派来的?

黄景胜忽然扯了扯李中易的袖口,他侧头一看,却见上次在茶楼前驾驶马车惊吓了芍药,让他亲自狠扁了一通的刘光宇,赫然就站在队伍之中,正得yì

洋洋的望着他。

只是,这小子的亲爹只是延津县令罢了,延津县又管不到逍遥津。李中易琢磨着,这个六品官员,多半是开封府的推官或是判官吧?

李中易身上也穿着九品官服,公对公的事情,大家也都指望着他,肯定要主动出头。

“这位上官请了,在下是逍遥津令李中易,这津内的治安都归下官所辖。”李中易拱着手,态度显得很客气。

柴荣虽然就在楼上,李中易却算不清楚,他会不会出头。

“莫非这逍遥津就不是我开封府的辖地?就不是我大周的辖地?”这六品官员大咧咧的斥责李中易,却故yì

没有表露身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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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敲掉门牙(哭求月票的支持)

李中易可不会打乱仗,他再次拱手说:“请问上官尊姓大名,以免下面的人慢待了。”

那个六品官呶了呶嘴唇,他身边的随从当即大声炫耀说:“此乃开封府吴判官是也。”

李中易明白了,敢情确实是次一级的顶头上司吴存山来了,他这个津卡恰好归属于人家的管辖之下。

“哦,原来是吴判官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柴荣就在身后的茶楼内,不管李中易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上的礼仪工作,都必须做到位。

“李中易,汝本贰臣,却不思悔改,报效我大周,竟敢窝藏反贼,该当何罪?”吴存山劈头盖脸,就给李中易扣上了大一个天大的帽子。

李中易知dào

,对方这是想置他于死地,已经难以敷衍过去了,他索性挺直了腰杆,冷冷的反问吴存山:“良臣择英主而侍,下官何错之有?”

黄景胜心头微微一动,自家公子这是又要挖坑埋人了啊,嘿嘿,姓吴的,有你好kàn

的。

“哈哈,你个臭不要脸的贰臣,简直恬不知耻。贰臣就是贰臣,哪有什么择英主而侍,呸。”吴存山早已在暗中设好圈套,就等着抓李中易落网,哪里会给半分同僚的情面?

这时,刘光宇双手抱胸,从随从队伍里主动站了出来,得yì

非凡的说:“舅父,何必与这窝藏反贼的贼子废话呢,直接锁拿到府君跟前。治他的死罪。”

李中易彻底明白了,敢情,是这刘光宇上次挨了他的胖揍。心怀不满,故yì

挑拨着吴存山来找碴。

“反贼拿着了,反贼拿着了。”这时,开封府衙的几个皂役,押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推推搡搡的来到李中易的面前。

“主谋是此人么?”吴存山挥起马鞭指着李中易,问那个被抓来的反贼。

“就是他。就是他,他说要杀进东京城,和我们共坐天下。”反贼是早就串通好的死囚。吴存山已经有言在先,只要这反贼咬死了李中易就是谋反的主谋,就保他的全家老小平安过一辈子。

这就属于典型的牺牲他一个,幸福全家人!

刘光宇轻摇折扇。走到李中易的跟前。得yì

洋洋的说:“你好好在牢里等死吧,你的小妾归俺照顾了。”

“大郎,胡说些什么?”吴存山担心刘光宇得yì

忘形,泄露了底细,免得节外生枝。

李中易眼珠子一转,故yì

嘲讽刘光宇:“就为了抢了我的小妾,你才故yì

唆使你的舅父,来抓我是吧?”

“哼哼。你已经死到临头了,本公子也不介yì

让你死个明白。”刘光宇轻轻的摇了摇折扇。狂傲的说,“我阿爷是延津县令,我嫡亲的舅父是开封府的判官……”

李中易暗中冲黄景胜使了个眼色,黄景胜当即振臂高呼:“大家都听见了吧,开封府的判官吴存山,因为外甥觊觎别人的小妾貌美,故yì

设下圈套,陷害我家公子……”

现场除了吴存山带来的开封府的公差之外,不是和李中易有瓜葛客商,就是他请来维持秩序的闲汉,要么干脆就是李中易的直系手下。

一时间,群起响应,大家纷纷指责吴存山。

“好一个徇私枉法的吴判官……”

“姓吴的,我认识你这个所谓的反贼,不就是奸杀了寡嫂的恶徒高峰么?”

“朗朗乾坤,大周的天子脚下,你竟敢如此栽赃陷害,还有没有天理?”

吴存山火了,他在马上挺起腰杆,厉声喝道:“再敢喧哗,统统以反贼论处。”

“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么?”这时一个有一点点耳熟,却又很陌生的声音,忽然传入吴存山的耳中。

吴存山以为是认识他的人,想打抱不平,他异常猖狂的说:“王法?在这开封府地界,本官就是王法。来人,还不把勾结反贼的李某拿……”

他这下子还没说完,“嗖!”一股劲风猛然刮了过来,“啊……”伴随着一身惨叫,吴存山捂住血淋淋的嘴巴,从马上栽了下来。

李中易就近在咫尺,看得很清楚,茶楼上忽然飞下一柄玉钺,狠狠的砸到了吴存山的脸上。

随着吴存山栽下马来,李中易的视线下意识的跟了过去,却见,就在吴存山倒地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好几颗断牙。

“谁,谁敢偷袭本官,都拿下,都拿下……”吴存山给砸懵了,口齿含糊不清,胡乱的下达了抓人的命令。

“来人,用我的玉钺,把这个狗官的门牙都给敲碎了。”柴荣的笑声,终于传到了李中易耳中,他不由微微的翘起了嘴角,姓吴的,活该你要倒霉,事先也不打听打听,谁在这里镇场子呢?

柴荣身边的近卫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得了口诏后,已经有人快步抢到吴存山的跟前,捡起掉到了地上的玉钺,“当当当。”照着吴存山的嘴巴,狠狠的砸破了一个大血口。

刚才还想仗势欺人的吴存山,立时疼昏了过去,让柴荣的近卫们象拉死狗一样,倒着拖进了茶楼的一楼,听候陛下的进一步发落。

“有人冒充朝廷官员,故yì

栽赃陷害,大家都散去吧。”李中易把握住机会,趁围观的不明真相的群众,还没有进一步反应的时候,就抢先出了招,安抚住了大家的情绪。

跟着吴存山来的开封府的皂役班头,起初还是一头雾水,等柴荣的近卫悄悄的亮出腰牌,连一个屁都不敢放,乖乖的带着他的手下们,灰头土脸的撤了。

刘光宇见大势不妙,就想趁乱溜走,一直盯着他的黄景胜二话不说。冲过去一把揪住了刘光宇的衣领,将他拽到了李中易的跟前。

“阿爷,亲祖宗。您就饶了小人吧……”刘光宇吓得浑身直发抖,嘴里不知dào

胡说八道些什么。

忽然,空气中传来一股子浓浓的骚味,黄景胜嗅了嗅,顺着来源看过去,却见刘光宇的身子下边,湿了一大团。甚至还夹着了一陀黄色的屎。

真他娘的晦气,黄景胜担心屎尿失禁的刘光宇熏了柴荣,赶紧吩咐手下人。把这个败类拖了下去。

等李中易回到茶楼二楼的时候,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柴荣的笑声,“老范。你下几道敕牒。把这姓吴的一家子,还有他那外甥一家子,都抄了。”

“喏。”范质一边答yīng

着,一边心想,李中易的运气,还真不赖。今天这个死局,如果不是被皇帝亲眼所见,肯定够李中易喝上几壶的。即使不死,也会被整脱几层皮。

等李中易见过了礼。柴荣笑眯眯的说:“从吴家和刘家抄来的金银财帛田产,你我一人一半,至于娘子、美妾、婢女、奴仆什么的,就都赏给你吧。”

李中易和柴荣已经交锋过了几次,也有些了解老柴的脾气,这柴荣越是笑得很开心,心里的怒火,就越是烧破天。

既然柴荣正在火头上,又这么吩咐了,李中易自然不会傻到去反对,装作很高兴的样子,欣然笑纳了赏赐。

“朕等着你的粮食。”柴荣吩咐李中易,“你且先去安抚住商人们,比耽误了生意。”

李中易暗暗好笑,所谓的别耽误了生意,实jì

上,别耽误了收税的代名词。

到了一楼,经过满嘴是血的吴存山身边的时候,姓吴的正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嘴里念念有词,腥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淌出来,把地面滴红了一大片。

因为吴存山说话老漏风,李中易也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只隐约觉得,好象是“饶命”二字。

哼,自作孽不可活,李中易懒得理会已经彻底完蛋了的吴存山,快步走出茶楼,大声说好话,安抚住惊魂未定的商人们。

等众人纷纷散去,李中易经过刘光宇身边的时候,猛地踢出一脚,踹在这狗东西的肚子。

黄景胜一向是整治人的老手,没等刘光宇疼叫出声,他手疾眼快的死死捂住了这狗东西的嘴巴。

李中易连踢了四、五脚,把刘光宇踹得满地找牙,哼哼唧唧的躺在屎尿之中,软成了一滩臭泥。

“狗东西,敢给老子上眼药,倒血霉了吧?”李中易最后看了眼臭哄哄的刘光宇,大踏步的走向了集市中间。

尽管出了这么个小插曲,不过,由于很快得到了平息,商人惊慌的情绪也渐渐缓解。

有心人暗中散布着,黄景胜成了同提举皇商公事的消息,商人们更加可以安心做生意。

吴存山的垮台,虽然带有很大的偶然性,却也让汴梁官场上的很多人,对李中易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已经与此前迥然不同。

当李中易押着几万贯税款,到开封府交帐的时候,同僚们都惊得目瞪口呆。

此前,一个月仅仅只有几百贯税款的逍遥津,居然一口气缴纳了足有五万贯的商税款。

一时间,整个开封府衙都被惊动了,各曹的小吏都在不远处,对李中易指指点点。

李中易心里很平静,逍遥津集市办得火爆起来,他会捞钱的形象,想必已经给柴荣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柴荣这辈子做梦都惦记着要北伐契丹人,收回燕云十六州。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包括:兵器、钱粮以及运输的力量,李中易相信,只要他抓住这个关键点,柴荣即使对他再不放心,也不会把他怎么着的。

说白了,就是在北伐和统一中原的大战略之下,擅长捞钱搞后勤的李中易,已经有底气让柴荣奈何不得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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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昝公倒霉(三更到,月票呢?)

昝居润这次居然没让李中易在外面等很久,很快就把他叫进了公事厅。

李中易走进公事厅里,却见昝居润的四周坐满了开封府的官员,他心想,姓昝的应该又想耍什么花样吧?

既来之,则安之,李中易不主动惹事,但是,谁要想故yì

下绊子害人,他也不是吃素的。

“见过府君。”李中易按照官场上的礼仪,给昝居润行了礼。

“来了?坐吧。”昝居润对李中易的态度虽然还是很冷淡,但是,居然赏了座,这倒确实没有让出乎李中易的意料之外。

李中易坐到最靠门边的一把椅子上,静静的等候昝居润的下文,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见招拆招。

无事献殷勤,必定是非奸即盗,李中易暗暗加了小心。

“李津令好生能干啊,短短的两月之间,居然把区区一个逍遥津,变成了开封城外的大埠。”昝居润放下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的望着李中易。

李中易心里已经拉响了警报,他拱着手故作谦逊的说:“府君太过谬赞了,下官不过是运气稍好一点罢了,哪里有那么能干?”

一旁的开封府右判官郭崇,忽然笑着插了话:“李津令,你莫要太过谦虚,你的能吏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开封府呢。”

“是啊,李津令如此能干,本官自然要好好的予以重用。”昝居润忽然微微一笑,“郭判。府里好象还缺一个专管清丈田亩的能吏?”

郭崇笑道:“是啊,是啊,谁都没办法算清楚城中的大户们。究竟有多少田,此事除了李津令之外,恐怕本府之内,再无别人可以胜任。”

娘的,你们两个二货,是要捧杀老子么?李中易心如明镜,这昝、郭二人。明着对他大肆吹捧,实jì

上,是想把他往火坑里推。

开封城内的大权贵多如牛毛。李中易以贰臣的身份负责丈量田亩的事情,不清理成功,昝居润饶不了他。

清理成功后,问题更大。昝居润得了大功一件。他李中易却死死的得罪了开封城里的所有大权贵。

当一个贰臣成为大周官场上的“公敌”之后,李中易的命运不须多问,也就注定了要彻底灭亡,神仙都挡不住。

“下官算术不行。”李中易心里冷笑,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露。

郭崇笑眯眯的说:“我的手下,倒是很有几个算术不错的小吏,借你用上一段时日,倒是可以滴。”

李中易故作绞尽脑汁的样子。吭哧了一阵,才说:“下官愚钝。惟恐被小吏所骗。”

昝居润闻言后,嘿嘿一笑,这算什么理由?看来,李某已经技穷矣,他的心里越发得yì



上次,李中易狠狠的扇了昝居润一记“耳光”,身为京师道学先生之翘楚的昝居润怎么可能一直忍下去呢?

“谁敢玩忽职守,本府一定严惩不怠。”昝居润斩钉截铁的想断掉李中易的一切退路。

郭崇也跟着帮腔说:“是啊,谁敢欺瞒于你,本判绝不轻饶。”

旁边有些官员,看着有些不忍心,可是,又不敢当面得罪了“一把手”昝居润,只得暗暗叹息,别过头去,不敢再看李中易。

“呵呵,本府已经奏明陛下,保举你负责清丈田亩之事。”昝居润虽然读了很多书,但是,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书痴,假公济私整人的手段,他还是有滴。

一干李中易的同僚们,眼睁睁的看着李中易掉进火坑,即将被诸多权贵的怒火所焚烧,多少有些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的凄凉感。

有人一不留神,居然叹息出声,结果,当即招来了昝居润的冷眼,众人受到了警告,再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李中易叹息一声说:“昝公,您真的非要下官去丈量田亩?”

“本官从无戏言。”昝居润冷冷的盯着李中易,仿佛欣赏着釜底残鱼一般,这煮熟了鸭子,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

“昝公,您真的已经奏明了陛下?”李中易反正和昝居润已经撕破了脸皮,索性咄咄逼人的追问昝某。

“本府是何等身份?岂会骗你区区一个小吏?”昝居润勃然大怒,竟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砸到桌案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郭崇皱紧眉头,斥责李中易:“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有没有一点点尊卑之分?”

李中易轻声一笑,说:“郭判,你既为开封府的判官,不仅不劝谏昝府君,反而推波助澜,助其欺君,该当何罪?”

“啊!”李中易此话一出口,满厅的官员们立时大惊失色,一个个瞠目结舌的盯着李中易,仿佛他的脸上长出了桃花一般,需yào

细细的研究。

“狂妄之极,来人,把此人给本府叉出去。”昝居润勃然震怒,猛的一拍桌子,大声叫人进来抓李中易。

面对如狼似虎的差役,李中易突然一声暴喝:“慢着!”差役们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中易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纸,展开之后,双手举着,摊开在两手之间。

“诸公请看,这是什么?”李中易从座位上站起身,双手举着那张黄纸,依次走过在场每个人的身前。

李中易故yì

走得很慢,目的就是想让所有人都卡清楚黄纸上的内容,一个字都不让漏掉。

“啊!”第一个看清楚纸上内容的官员,不由自主的惊叫出了声。

“呀……怎么是这个样子?”第二个看清楚黄纸内容的官员,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大家都看清楚黄纸上的内容之时,很多人已经用异常怜悯的眼神。转而看向昝居润。

“府尊,你看清楚了,这是什么?”李中易故yì

忽略掉了郭崇。直接把黄纸举到了昝居润的眼前。

昝居润的心里已经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恶感,当他看见,柴荣命李中易请假去买粮食的时候,不由感觉到祸事来了。

尤其是,当昝居润看见,柴荣的专用私章,竟然出现在黄纸上时。立即觉得他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昝公,你身为开封府尊,竟然伪称上奏。这可是欺君之罪呐。”李中易怜悯的看着身子一阵乱晃的昝居润,一字一吐,“昝公,你是自己向陛下请罪呢。还是等着御史的弹劾?”

“唉。万没想到啊,堂堂道学先生,竟敢谎言欺君,昝居润,你简直是居心叵测。”郭崇突然横插了一杠子,他在没有看见黄纸内容的前提下,居然临阵倒戈一击,反而向昝居润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小人。厅内的众人并不尽是昝居润的人,有些还是柴荣派暗中监视开封府动静的眼线。可是,大家不约而同的都异常鄙视,仿佛变色龙一般的郭崇。

李中易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否则,他不至于拿出杀手锏来,反倒把昝居润逼上了绝路。

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教xùn

,李中易已经牢记于心。所以,他引昝居润入圈套之后,果duàn

的把柴荣的手令,让在场的人都看了,目的就是把昝居润牢牢的钉在欺君的耻辱柱上,以后再难翻身。

“各位同僚,对不住了,请诸位各自报上姓名和官讳,以免泄露了陛下的密令。”李中易故yì

把所有人都拖下了水,让他们做了见证的同时,又不敢泄密出去。

实jì

上,购买这么多粮食的事情,即使想保密,也无密可保。

这是因为,大量的粮食在市面上流动之后,大的粮商即使用脚趾头去思考,也一定会知dào

,有人在暗中收购粮食。

“哼,老夫自会主动向陛下请罪。”昝居润大意失荆州,居然着了李中易的道,他悔恨莫及,早知dào

就不该为了恐xià

李中易,说他已经奏明了柴荣。

结果,到头来搬起了石头,反倒砸了他自家的脚。

昝居润心里很清楚,柴荣最中意的知开封府事,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只不过,因为朝中几派争夺得很厉害,柴荣出于平衡权力结构的考lǜ

,才把昝居润搁到了现在的位置上,目的仅仅是想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罢了。

没过几天,昝居润就被免去了知开封府的差事,提前告老还乡。

不仅如此,昝居润原本是道学君子的好名声,在政敌的暗中打击之下,反而成了士林的典型败类。

既然接了买粮食的任务,李中易自然要放在心上,“玉液香”虽然卖得精贵,可以换来一些铜钱,却无法大规模生产。

原因其实很简单。大周朝疆域内,由于粮食产量不高,导致各地都严重缺粮。没有足够的酿酒所需的粮食,李中易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算是李中易筹集到了足够的原料,如果拿来酿酒,他的脑袋恐怕先给柴荣给砍了。

当然了,柴荣和李中易实jì

上都心里明白,开封城别说筹集出三十万石粮,就算是八十万石也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大周朝有粮食,可是,这些粮食全都囤积在权贵们的仓库里,或是地窖里。

如果仅仅是一两个大粮商搞垄断,柴荣完全可以砍了他们的脑袋,抄了他们的粮食。

可问题是,整个大周朝的顶级权贵阶层,几乎全是大地主。这些权贵里边,有相当部分人,一直暗中勾结粮商,低买高卖,投机倒把,大赚黑心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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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走投无路

令李中易感到头疼的是,收购粮食本就不易,柴荣给的钱却非常少,只是按照市面上粮价的七成拨的款。

就算李中易搞到了钱,开封府的粮价如果抬高到老百姓们承shòu不起的程度,他的脑袋还是会被柴荣砍下来,当作草民们出气的替罪羊。

这么一来,李中易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被迫接受买粮任务的同时,面对的却是几乎不可逾越的天堑。

李中易自己关在家里,琢磨了三天,决定要干一件大事。此事一旦干成了,柴荣就再也离不开他这个“李财神”了。

在逍遥津附近,由于李中易事先买下了千亩荒地,所以,他直接圈下五十亩地。

然后,李中易以三十文钱一天,还管饭的优惠工钱,请来了五百个身强力壮的闲汉,让他们在圈好的荒地里,分组轮班挖坑。

紧接着,李中易又安排黄景胜,在集市内散布出高价收购竹子、楮皮、松树皮、破麻布、麻皮、烂草等等物品。

由于有集市的支撑,李中易的收购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其实,他收购的这些东西,在民间根本就不值钱。

如今,这些废品居然可以换钱了,远近的商人们,趋之若骛。如今,正处于农闲的时候,很多农民甚至都推着独轮车,帮着收购这些废品,转手卖给李中易。

按照约定的时间,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李中易还没有收来一粒粮食。

得到眼线报gào

的柴荣,有些坐不住了,砍下李某的脑袋事小。筹备军粮事大,这可耽误不得!

李中易正在竖起高墙的工地里忙活着,忽然听说赵匡胤来了,他不由微微一笑。

嘿嘿,柴老大恐怕是担心了,这是让赵匡胤来打探风声吧?

李中易把赵匡胤迎进戒备森严的高墙内,两人刚一见面。赵老二就小声问他:“你怎么还不赶紧去筹集粮食?在这里捣腾些没用的东西,真不怕掉脑袋?”

李中易重重的叹了口气,说:“现在整个开封府的大粮商都知dào

我要买粮食。只要我这边一出手,城里的粮价立即要翻番。到那个时候,你倒是说说看,我的脑袋掉不掉?”

赵匡胤也是个大明白人。他跟着叹息说:“唉。陛下给你出了个要命的大难题啊!”

“唉,如果陛下拨下足够的钱,我也不至于这么头疼啊。”李中易此时不诉苦,又更待何时?

赵匡胤陪着李中易唏嘘了一阵,善意的提醒说:“如果到时候,你交不出粮食,以陛下的脾气,很可能要……”他抬手做了个下挥的动作。

李中易狠狠的一叹。说:“元朗兄,你总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我掉脑袋吧?”

赵匡胤拍着胸说:“先生说的是哪里话来?只要我能做得到。绝不含糊。”

李中易心里暗笑,他等的就是赵老二的这句话,在他和柴荣之间,目前确实需yào

一个传话的中间人。

“你暗中禀报陛下,就说这么这么着……”李中易附在赵匡胤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好一阵子。

赵匡胤听完之后,不由瞪圆了眼珠子,惊诧的问李中易:“这能行么?”

李中易叹了口说:“不能行,也得行啊,难道你要眼看着我的全家老小,走上绝路?”

“好吧,我一定帮你干成这件事儿。”赵匡胤也知dào

柴荣这是在故yì

刁难李中易,只是和北伐契丹的大局相比,李中易的脑袋也就成了小局。

就在李中易私下捣腾的时候,开封城里的权贵和粮商们,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嘿嘿,那个贰臣,这一次死定了。”

“是啊,是啊,粮食只要储存得好,放个三年五载的,完全没有问题。不给个合理的价格,老子宁可捂烂了,也不卖。”

众说纷纭,说啥的都有,反正,没一个看好李中易最终会顺利的收到足够的粮食。

这一天,李中易从工地上忙活之后,回到津卡上,刚坐下来,喝了一口热茶,就听说京城十大粮商之一的梁国宾来访。

梁国宾进门之后,趾高气扬的说:“李津令,我那里倒有三十万石粮食,只需yào

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头,摊开在了李中易的面前。

五十文一升?李中易心里暗暗冷笑,姓梁的,你还真是想钱想疯了。

大规模的购粮,必定要和大粮商打交道,靠市面上的零售购粮,不仅价格高,而且,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凑齐几十万石粮食。

梁国宾恐怕是吃准了李中易已经走投无路了,这才主动上门来敲诈勒索。

见李中易没吱声,梁国宾嘿嘿一笑,说:“不瞒李津令你,城中的粮商们早就商量好了,低于我刚才说的这数字,别说三十万石粮食了,就算是一万石,你都凑不齐的。”

李中易背靠着逍遥津集市,对于粮食的行情,自然不可能陌生。他知dào

,自从消息走漏之后,开封城里的各大粮商,纷纷加紧了针对粮食的收购,就等着从他的手上狠赚一大笔,然后再坐在岸边,看着他翻船。

柴荣给李中易的购粮款虽然不多,但也是一笔巨款。眼红暴利的人都盯着他手上的这一大块肥肉,都想一口吞下去,梁国宾显然是其中最沉不住气的一个。

李中易心里暗暗冷笑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淡淡的说:“有人已经要卖粮食给我了,而且,价格很低,十文钱一升而已。”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这已经远远低于了收购价。”梁国宾瞪圆两眼,难以置信地瞅着李中易。“你没发高热吧?”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梁公既然不信,在下也没啥好办法。”

“哼。如果真是这样,有多少,我要多少。”梁国宾背后的靠山,异常之硬,硬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所以,他才敢如此的嚣张。

“呵呵。梁公,只有有粮食,还愁卖不出去么?我凭什么要卖给你呢?这开封府内。不知dào

有多少粮商等着排队啊。”李中易心里很有数,如果他的手上,真有大量的粮食,开封的粮商们必定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敞开收购。

道理其实很简单。粮商以及他们的后台老板,赚的就是高卖低买,趁火打劫的垄断买卖。

市面上的粮食,一旦大量出现,大粮商手头的存粮,也就会大幅度贬值,暴利将从何而来?

“哼,老夫还会怕你的虚言不成?谅你也买不到多少粮食。”梁国宾一想起后台老板的滔天权势。心里的底气陡然爆增,“不如这么着。咱们找一些有名望的士绅做个见证,你我之间立个字据,你如果到时候搞到了三十万石粮食,我梁某人的全副家当都归你所有,反之,你这逍遥津的集市,就都归老夫,你意下如何?”

李中易心想,你这不是欺负人嘛,明知dào

老子短期内很难搞到大量的粮食,居然设下如此狠辣的赌局,明摆着是想吞了老子苦心经营起来的批发市场嘛。

话说回来,梁国宾也的确是有长远的战略眼光,假以时日,李中易手上的逍遥津集市,逐步的发展壮大起来,必定会成为整个大周朝举足轻重的商贸集散地。

不管是人流、商流、钱流,都会令人看着只流口水。

狗东西,老子不去惹你也就罢了,居然起了觊觎之心,惦记上了老子的家当!

李中易心里很清楚,梁国宾和他幕后的主子,料定他李某人已经不可能翻身,必死无疑。所以想提前下手,在他死之前,夺下他产业。

其心实在可诛!

李中易装作犹豫的样子,故yì

不说话,梁国宾等了很久,始终没见回音,心里难免有些着急。

逍遥津集市,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手快才有,手慢绝对无,梁国宾岂能坐失良机?

“要不这么着吧,老夫替你交上三十万石粮食,你的家小全部卖与老夫为奴,你意如何?”梁国宾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故yì

使出激将法,想引李中易上勾。

“姓梁的,汝个匹夫,欺人太甚!”李中易猛的一拍桌子,霍的站身子,“老子陪你赌这一把。”

梁国宾心里暗暗得yì

,臭小子,姜毕竟还是老的辣啊,你如此的狂躁,就等着身死家败吧。

妙计得逞之后,梁国宾担心野长梦多,赶忙派人去写贴子,请人来做见证。

一个多时辰后,李中易在茶楼的二楼偌大一个雅间,竟然挤满了开封府的名流和豪商。

其中地位最高的居然是宰相范质,李中易一见到此人的身影,心里就明白过来。

柴荣一直在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次故yì

派范质过来,做个见证,这是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呢。

梁国宾的背后老板,就是大周第二大实权武将,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进。

李重进是后周太祖郭威的嫡亲外甥,可是,郭威病重的时候,却将皇位传给了当时的晋王柴荣。

李中易早就打听清楚了京城十大粮商的背景。柴荣在朝中有两大对手,一是实力最强的殿前都点检张永德,二是对皇位血统威胁最大的李重进。

这李重进手握兵权,却私下里大肆扩财,图的是啥,柴荣这样的雄主,能不知dào

么?

说白了,柴荣故yì

给李中易压上万钧重担,就是想逼着李中易切断朝中权贵们最赚钱的收入来源——粮食。

如今,李重进的白手套主动跑来挑衅,想一口吞下李中易的心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呢?

于是,在众人的见证之下,李中易拿出逍遥津集市做赌注,梁国宾以全副身家作为筹码,签定了契约。(未完待续……)

第125章 下扬州(求月票)

等众人都走了之后,范质却没马上就走,他板着脸质问李中易:“你不要命了?”

李中易故yì

苦着脸说:“范公,下官不赌这一把,脑袋就能够保得住么?”

范质一时无言以对,柴荣的目的是啥,他这个心腹宰相,自然是一清二楚。

“让你这么一弄,京城里的粮商就更不会出售粮食了,明白么?”范质异常怜悯的瞅着李中易,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子都象个必死之人。

“范公,下官也是为了咱们大周,才豁出去的。”李中易重重的一叹,“下官有几个小小的请求,还请范公帮着成全。”

“唉,说吧,只要老夫能够做到的,一定尽lì

。”范质也觉得柴荣对李中易太狠了,即使要压榨才干,也没必要把李中易逼上绝路的道理吧?

李中易凑到范质的耳边,小声说了几项要求,范质凝神一想,觉得都不算是难事,也就点头答yīng

了下来,算是在李中易临死之前,帮他最后一把。

等范质走后,李中易又钻进了工地,指挥着请来的工人,抓紧时间干活。

为了保险起见,李中易早就让人搭建起临时的宿舍,就让这些工人吃住都在工地上,免得泄露了风声,给自己找麻烦。

三百个工人,正挥舞着手里的斧锤等物,将已经切断了的竹子、麻皮、楮皮,砸烂,敲碎,搓成渣。然后,由挑夫将这些烂料,分别倒进三十几口全由石头垒成的大水坑内。

几十个身强力壮的闲汉。正用长长的粗木棍,搅拌着大水坑里的各种烂料。

李中易蹲下身子,用木勺子,从大水坑里,舀起一勺浑浊的料水,仔细的观察了一番。

李中易命人将事先称量好的生石灰(氧化钙),倒进大水坑中。然后用木棍密集的搅拌,直到料液均匀。

一直跟在一旁做记录的黄景胜,他发xiàn

。三十几口大料坑内,李中易吩咐人添加的东西大不相同。

有些添加的是生石灰,有些则是草木灰,极少数的料坑里添加的居然是。经过石磨压榨后。浸出来的沙树和松树的根茎液。

最后几个料坑,李中易命人添加的是木瑾叶和榆皮的榨汁。

黄景胜很有些看不懂了,就问李中易:“公子,为何料坑里加的东西都不一样?”

李中易拍掉手上灰尘,站起身子,笑眯眯的说:“用途不同,加的料自然不一样,而且。还有最后一道工序,必须你、我。还有从成都一起来的弟兄们悄悄的干。”

“为啥?”黄景胜搞阴谋诡计很有一套,玩技术活,却是个典型的门外汉。

李中易无奈的看了眼黄景胜,叹了口气,说:“这么重yào

的法宝,我本来是打算留下来捞钱用的,如今,只能提前拿来保命或是换官做了。”

“哦哦,独门绝技,不传之密。”黄景胜意识到,李中易最后添加的药剂,恐怕才是最最关键的东西。

李中易看了看经过切、挫、磨、压,踏碓、切翻、捣浆、淘浆等大工序,配合小工序之后,慢慢成型的料坑,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如果,不是当年在陕西的北张村,待过一年的时间,他还真没办法,搞出这么新鲜的花样来。

嘿嘿,梁国宾,你就等着瞧好了吧,看老子拿不拿得出三十万石粮食?

当天晚上,李中易带着黄景胜和众多随从们,按照称好的比例,依次往各个料坑里边,添加李中易私下里制作苏打、小苏打以及碳酸氢镁的混合药剂。

末了,李中易再将奇异果(弥猴桃)藤榨出的浓汁,挨个舀进料坑里。

干完了活后,李中易郑重其事的地叮嘱随从们,“咱们后来加的这些料,一个字都不能泄露,都明白么?”

“喏!”黄景胜带头领着大家答yīng

下来,实jì

上,除了黄景胜之外,就算是李中易的随从,也没一个人知dào

,他在最后添加的居然是弥猴桃的藤汁。

没错,李中易就是想造纸,而且品种异常繁多,除了专门用来擦屁股的草纸之外,还有普通麻纸,白麻纸,苎麻纸,大白宣麻纸。

造纸其实很早开始了,只是,刚开始人们不知dào

纸药的重yào

性,所以,人工造纸的成本异常之高,导致纸张因为其价格昂贵,只能在少数权贵阶层里边流通。

“纸药”的作用主要有二,一是充当悬浮液,纸药和纸浆混合,能使纸浆中的纤维悬浮,匀称分散,这样一来,抄造出来的纸张就比较均匀;其二,是作为“滑液”使用,这一点尤其重yào

,能防止抄造出来的纸液相互粘连,导致废品无数,增加近百倍的成本。

正是因为李中易使用了近代的先进“纸药”,所以,成百上千张新抄造出来的湿纸,摞在一起加压去水后,仍然可以一张张完整的揭分开来,从而把造纸的生产效率,提高到了百倍以上。

李中易之所以要严格保密“纸药”,最核心的目的,是想一举数得,为将来“交子”的流行铺通原料纸张的道路。

尤其是最可能被用来当作交子的楮纸,其纸药更是李中易的独门绝招,绝对不允许外传。

这就和后世的美元一样,用于造美元的纸张,都是特制的,让人无法完全仿造得一模一样。

技术上的一招鲜,才能吃遍天!

再过十年,李煜当上南唐的国主之后,也会督造出上等的“澄心纸”。不过,和李中易使用先进纸药造出来的超级大白纸比起来,不仅产量相差悬殊,就连纸张的质量。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工地上忙活了一个月后的一天傍晚,从上游驶来十几艘千料的大船,悄悄的停靠在了逍遥津的渡口处。

身穿便服的李中易领着随从李小七和李小八。缓步登上了第一艘的大客船。

在李中易的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身穿便装,但是仿佛一座黑铁塔似的壮汉。

李中易瞥了眼正在经过跳板的壮汉,嘿嘿,有谁会想得到,陈桥兵变之中,唯一被灭了满门的后周大将。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韩通,竟然会被柴荣派来监视他呢?

“东主,开船吧?”假扮作李中易贴身老管家的韩通。故作恭敬的请示李中易。

李中易含笑点点头,说:“走吧,时间不多了。”他在开封府内的全家人,应该也已经被严密的监视起来了吧?

十几条商船。沿着古汴水一路向东。经宋州、徐州,抵达南唐的东都——江都府(扬州)。

在过关卡的时候,南唐的士兵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船舱,没发xiàn

可疑的地方,这才让化装成商人的李中易等人,交了津税,上岸进城。

由于,南唐认识李中易的。只有韩熙载和李煜,所以。李中易放心大胆的走在街道上,也不怕被人看破身份。

李中易身边的心腹随从,只带了李小七和李小八,剩下的则是韩通率领的一百多个禁军伪装的仆人。

由于随行人员非常之多,李中易只得先包下一座客栈,作为临时落脚的地方。

吃过饭后,路上一直对李中易很冷淡的韩通,居然主动来找他。

刚一见面,韩通就催促说:“东主,咱们是不是先上街看看米价?”

李中易笑了笑,说:“不急,距离粮铺关门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先歇歇脚,再去探问不迟。”

韩通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冷着脸说:“东主,大东家可不是让咱们来这里享福的。”口气很冲。

李中易明白韩通对柴荣的一片忠心,他肯定是想一来这里,马上就把粮食买回去,以补充大周的军粮。

“大东家吩咐过,此行一切由我做主。”李中易心里有底,只要他不想私下里逃跑,接了特殊任务的韩通,其实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有本事,你韩通去搞来三十万石粮食啊?没这个本事,就得听老子的!

韩通碰了第一个硬钉子,心里很不爽,可是,又只得忍了。柴荣叮嘱过,买粮食的事情,确实都需yào

听李中易的安排,他只是负责暗中保护李中易的安全罢了。

当天吃过午饭后,李中易领着韩通去了牙行,委托牙行的牙人,想买一座大宅子。

那牙人的手头上,正好有两处不错的好宅子,就笑着说:“不瞒大官人,小人倒知dào

有两处要卖的宅子,一处是一位即将致仕的本地司马的宅子,占地大约三亩。主家说得很明白,连家什一起买,不二价,五万贯。”

“另一处则是本地一位胡商的宅子,占地五亩左右。因那胡商年纪大了,想回大食养老。所以,也想连家什一起卖了,开价十万贯。”牙人倒还算是专业,把两处宅子的情况,介shào

得非常清楚。

李中易略微一想,决定先去看看那个胡商的宅子,等看不中,再去瞧那位南唐司马的大宅。

那牙人坐在车辕上,李中易和韩通坐在车内,一起去看房子。

马车经过一处粮铺的时候,韩通小声提醒李中易:“东主,是不是下去瞅瞅行情?”

这韩通确实非常敬业,李中易却偏不想如他的意,就摇着头说:“没啥好kàn

的,看了也是白看。”

韩通瞪起铜铃一般的眼珠子,瓮声瓮气的反问李中易:“为何?”

“说了你也不懂,到时候,你就知dào

了。”李中易明知dào

韩通心里着急,却故yì

把他晾在一旁,任他独自干着急。

韩通原本就黑的脸色,更是漆黑一团,如果不是柴荣有过吩咐,他恨不得一拳砸烂李中易那张可恶的脸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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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护法居士(三更,求月票)

由于商机往往就出现在一线之间,稍纵即逝,所以,商业组织,原本就是最适合独断的组织。

老话说得好,与其千人掺合,不如一人当家。

韩通一而再的越界,李中易必须给他一个教xùn

,告sù

他,谁才是此行做主的老大。

总之,不能让韩通这个只懂得打仗的粗汉,破坏了李中易的预定计划。

那位老司马已经不住在这座宅子里,看门的一个管家,领着李中易和牙人,进了院子。

李中易边走边看,发觉,这里虽然没有雕梁画栋,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却都尽显士大夫的风雅之韵。

家具也都是上等木料制作而成,李中易看了很满yì

,也没怎么还价,直接就和牙人约好,二日后,去牙行一手交钱一手交宅。

回客栈的路上,韩通根本没长记性,又提醒李中易要去看看米铺的价格。

为了让韩通死心,李中易索性领着他下车粮铺转转。

韩通一马当先,走进粮铺,指着摆在门前的糙米,问迎接出来的伙计:“此米多少钱一升?”

那伙计看了眼韩通,笑着说:“官人是从北方来的吧?此米两文钱一升,不二价。”

韩通表面上不动声色,私下里却狠狠的瞪了眼李中易,那意思是说,如此便宜的粮食,为何不买?

李中易装作没看见韩通眼色的样子,含笑问那伙计:“小可初来乍到。贵店可否帮着雇船运粮?”

那伙计笑着说:“当然可以了。只不过,小人必须提醒下两位官人,这粮船只能往南运。不能北去。按照咱们大唐的规矩,凡是私下里运粮北上者,只要超过一石,立即斩首示众。”

韩通面上没啥表情,却没再说话。李中易担心漏了底,索性买了二十石粮食,雇车运回了客栈。

一路之上。韩通都沉默不语,一声不吭。李中易心里明白,这韩通其实是个粗人。心是好的,却不懂政商之间的规矩。

还真的是性格决定命运呐!

正因为韩通比较“耿直”,所以,赵老二搞陈桥兵变的时候。整个韩家全都跟着韩通一起殉了葬。

交割宅子的这一天。韩通虽然一直跟在李中易的身旁,却只是默默的在一旁看着,一直没插话。

李中易心里明白,受了打击的韩通,终于找到了他自己的位置。

带着众人搬了新家之后,李中易把李小七和李小八撒出去打听消息,他自己则带着韩通,去逛笔墨铺子比较集中的东明坊。

李中易随便挑了一家笔墨铺子。踱了进去,一直守在门口的伙计。点头哈腰的走过来,热情地招呼说:“这位大官人,您要点什么?鄙店不仅有上好的松烟墨、桐烟墨,还有地道的端砚,上好的白麻纸……”

李中易对于收集砚台没啥兴趣,就在伙计的陪同下,看到了南唐出品的白麻纸。

嗯,不管是色泽,还是质地,都比李中易添加了全新纸药的大白麻纸,差很远。

“这种纸怎么卖?”李中易不露声色的问伙计价格。

“零买的话,一张三百文,量大的话,超过一百张,可以打九五折。”

也许是发觉李中易的穿着及佩饰都很考究,那伙计犹豫了一下,根据大掌柜授予的权限,说了他能够出得起的底价。

李中易略微一算,这种白麻纸的出厂价,应该在二百文左右,生产的成本非常之高。

沿途看了好几家笔墨铺之后,李中易得出结论,他带来的上等好纸,如果以南唐自产的白麻纸的价格出货,根本就不愁销路。

问题是,他即使换了大量的钱,也买到了粮食,如果不走特殊的渠道,也不可能顺利的运回大周。

这一切,也都在李中易事先的预料之中,不足为奇。

晚上,李小七汇报了一个极其重yào

的信息,引起了李中易的高度重视。

李小七说,五天后,东都江都府最有名的才女杨寒烟,将在上清宫内举办一次盛大的文会。

据茶楼里的传言,到时候,不仅江都府的文武大员都会到场,甚至连南唐最著名的大文豪——李中,也会赶来捧场。

嗯,文会,还很盛大,李中易微微一笑,真的是天赐良机呐,倒省去了他一番谋划的工夫。

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李中易带着李小七和韩通,以及不少随从,分乘几辆马车去了位于江都府西郊的上清宫。

李中易踱进正殿,“虔诚”的拜了三清祖师之后,走到负责迎客的道长面前,提笔在纸上写下了香火十万贯的字样。

迎客的道长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复看了三遍,才敢确认,的确是二万贯,他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好阔绰的大手笔啊。

南唐举国上下都崇道,上清宫每年获得的赏赐也不少,可是,全部加一块,也不可能达到一万贯的程度。

李中易根本没看迎客的道长,随心所欲的迈步绕到了正殿的后面,欣赏着南唐的道教文化,和中原的有何不同?

李小七走到那迎客道长的身前,客气地说:“我家大官人诚心向道,俗物都在观门前的马车上,还请道长派人随小人去取。”

“贫道青松,多谢施主厚赠……”青松说话的时候,声音一直发颤。

李小七心里暗暗有些得yì

,这青松的反应,果然在公子的预料之中。

这年月,就算是富得流油的南唐国主,也不可能一口气馈赠二万贯钱给一个道观。

李中易绕过上清宫的正殿,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一路走到一座凉亭处。

跟来的随从们,将精美的茶具等物,摆到了凉亭之中。架起小炭炉,开始烧水泡茶。

“无量天尊,这位施主请了,贫道长鹤有礼了!”水刚刚烧滚的时候,李中易的身边忽然响起一声道号。

李中易转过身子,见一位白发白须,仙风道骨的老道。就起身笑道:“道长,请坐,茗已备好。”

长鹤坐到李中易的对面。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茶上,寡淡无味的喝了口茶,笑问李中易:“贫道琢磨着,施主一定有事?”

李中易暗暗好笑。任谁收了这么大的馈赠。心里边都很难淡定的。

“长鹤道长,在下李易,久闻上清宫的盛名,只是想在天尊面前还个愿罢了。”李中易故yì

含糊其词,让长鹤去猜。

长鹤根本就不信李中易的鬼话,哪有送这么大一笔香火钱后,什么都不图的人呢?

李中易故yì

晾着长鹤,只谈本地的风水人情。却丝毫不提及所求之事。

长鹤也是见过世面,颇有些道行的老道士。既然李中易不说何事,他也放宽了心,陪着李中易谈天说地。

几杯香茗喝罢,李中易忽然起身告辞,长鹤心头暗惊,难道说,眼前的年轻人,真的不图回报么?

“施主请留步。”眼看着李中易即将去远,长鹤赶忙叫住了他,“施主,本观将于四日后,举办一场盛大的文会。如果方便的话,贫道想请施主共襄盛会。”

李中易心知肚明,长鹤老道是想采取拖延战术,目的就是想在他的兜里,多掏一些钱。

试想,捐了天文数字的款项,却不求任何回报的施主,需yào

多少年才能遇上一个这么傻的呆瓜?

长鹤的提议,正中李中易的下怀,李中易却故作犹豫,摆出不想参加文会的样子。

见事情有门,长鹤赶紧口呼道号:“无量天尊,此等盛会,施主怎可不亲临其盛?”

李中易有意叹了口气,说:“既然道长如此的盛情邀请,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命了。”

长鹤心里一阵大喜,按照惯例,被道观特邀的俗家人士,很自然的也就是文会的护法金主之一。

其实,素斋饭之类的东西,长鹤倒不在意,这些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道观需yào

提供上好的笔墨纸砚,这些东西里边,除了松烟墨以外,就属白麻纸最贵。

一天文会下来,白麻纸的开销,至少在千张以上,按照市价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至少需yào

好几百贯钱。

尽管主办者会提供这些钱,可是,长鹤依然想省下不菲的买纸钱。道观一个月的维持费,也还不到千贯呢。

一直在观里当家作主的长鹤老道,最是知dào

,世道不易,维持艰难。

李中易当然知dào

护法居士的规矩,只不过,他却故yì

不吱声,等长鹤先开口。

长鹤拉着李中易东扯西拉,谈了一会子道教的经典,又扯了一些俗世的闲篇,最终,他主动暗示李中易,“鄙观有上等的松烟墨,施主既是护法居士……”

李中易暗暗好笑,这长鹤看起来的一副“仙道”的架势,说的却是铜臭之事。

“既是文会,道长又有上等的好墨,在下忝为护法,这纸的事,就包在鄙人的身上了。”李中易也不想晾长鹤太久,免得节外生枝。

“这怎么好意思呢?”长鹤明明很想一口答yīng

下来,却还要装一装B。

李中易差点笑出声,忍着笑意说:“既是共襄盛会,在下略尽绵薄之力,理所应当。”

“不知居士需yào

鄙观做些什么?”长鹤也是个懂规矩的,既然李中易出了血,他也应该给这位李居士提供一切可能的支持。

李中易装作为难的样子,仔细的想了想,这才小声叮嘱了几件事。

长鹤一想这几件事虽然有些出格,但也无伤大雅,也就点头答yīng

了下来。

回程的路上,韩通嘟囔着说:“钱多就是好啊,花都花不光。”

李中易无视于韩通的冷嘲热讽,只当没听见。韩通这个莽夫,经济头脑不行,政治头脑更差,根本不通人情世故,也难怪后来会全家死光光。(未完待续……)

第127章 仙纸(月票的鼓励不能少啊!)

文会这天,上清宫前冠盖云集,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远近的文人墨客,只要接到了请柬的,无一例外,都赶来参加这次盛会。

约好的是巳时正,就连南唐第一大文豪李中,都已经赶到现场。可是,临近午时,江都府的第一才女,杨寒烟,才坐着马车,翩翩而至。

一干原本傲气凌人的文人骚客,包括李中在内,对此却毫无疑义。原因其实很简单,杨寒烟不仅诗词双绝,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有一个厉害的爹。

杨寒烟的父亲,乃是江都府的第一号人物,南唐的东都留守杨知秋。

对于这么一个才华出众,身世显赫,貌若天仙的女子,男人们的包容度,自然超过很多人的想象之外。

杨寒烟刚一露面,就被一大帮子本地的名流,围拢在了当中。

大家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把杨寒烟请到了最中间的位置,杨寒烟也不客套,还真就直接坐到了主位之上。

南唐第一大文豪李中,为人狂放不羁,又和杨寒烟是忘年的文友,彼此之间的交情很深,自然早就习惯了杨寒烟的傲骨,他含笑坐到了佳人的身旁。

众文人纷纷落座之后,杨寒烟起身,娇笑道:“诸位,今日文会,每个人都必须赋诗词十首以上,共襄如此盛会。”

“好极,妙极……”一帮文人纷纷应和,大肆吹捧杨寒烟的高见。

这时。却有一个年轻人忽然冷哼一声,“不知有何妙哉?”

众人扭头一看,敢情是一向和杨寒烟不对付的江都府尹王学中之子。王冠林。

就知dào

他会出来挑事,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儿,也都不以为怪。

在杨寒烟成名之前,王冠林一直都是倍受江都士林推崇的年轻诗人之中的佼佼者。

自从,杨寒烟凭空杀出之后,王冠林在江都士林之中的地位,渐渐被杨寒烟所取代。一向心高气傲,才高八斗的王某人只得屈居人下,又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杨寒烟早就习惯了和王冠林斗法。他们俩斗诗比词,早已不是头一遭。

李中生性随和,他笑着插话说:“如此良辰美景,何不以怀古为题。赋诗词一首?来人。取笔墨纸砚来。”

在李中的打岔下,王冠林也不好继xù

和杨寒烟计较,只得闭上了嘴巴。

长鹤道长使了个眼色,一直伺候在身边的道童,转身进了殿内。

这时,上清宫忽然钟鼓齐鸣,在场的文士们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开始东张西望。

在一阵庄严道号声中。一个穿着礼袍的年轻道士,手捧着一只长长的紫檀木匣。表情肃穆的从内殿出来,排队走到杨寒烟的面前。

杨寒烟不知dào

这些道士要搞什么鬼名堂,却碍着身份,不好多说什么。

这时,长鹤道长主动出列,朝着紫檀木匣,念了一阵道教经典,这才口呼道号:“无量天尊,感谢上清赐福。”

由于长鹤老道的地位很高,他这么装模作样的摆了姿势,就不能不引起大家的重视了。

长鹤老道接过一只紫檀木长匣,亲自捧到杨寒烟的面前,庄重的说:“三清祖师知dào

今日之盛会,特降下仙纸。”

随着长鹤老道缓缓打开长匣,一种洁白如玉,光滑如丝绸,从没有见过的一种纸,展现在了杨寒烟的面前。

“呀,好纸,好宝贝……”杨寒烟探出白嫩的柔荑,拈起一张匣中的白纸,只看了一眼,就禁不住惊叫出声。

李中的情绪异常激动,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捧起一张纸,仿佛捧着稀世之宝一般,小心翼翼。

王冠林因为隔得远,探头看了一阵子,虽然没看清楚,却也自峙身份,并没有凑过去细看。

这时,几个小道童捧出原来十分畅销的麻纸,摆到了书桌之上。

有人把两种纸放到一起,这不比不知dào

,一比吓人一大跳。

无论是色泽,还是品相,或是匀称的程度,长鹤道长亲自捧来的那种白纸,连一点瑕疵都没有,近于完美。

王冠林这时已经看清楚,两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倒也没啥。问题是,凭什么杨寒烟就可以用上等的“仙纸”,他王某人只能用低等麻纸呢,这确实是个问题啊!

“长鹤道长,为何给我等用这么差的麻纸?”王冠林实在忍不住,质问出声。

长鹤道长瞥了眼满面不忿的王冠林,微微一叹说:“不瞒王公子,这仙纸太过珍贵,价值相当不菲。”

王冠林家里有的是钱,他哪里受得了这个呀,当即喝道:“无论多珍贵,都先给本公子准bèi

一万张。”

长鹤道长显得很为难的解释说:“此纸乃是一位过路的居士,虔诚向道,赠与本观的极其珍贵的礼物,数量着实不多啊。”

南唐的文风远远盛于后周,而且,知名的文人基本都是大地主,生活一向豪奢无度。

在王冠林的带头鼓噪之下,众人根本不问价钱,你要一千张,我也绝对不能少于这个数字。

在场的数百个文人,你追我赶,经过层层加码,眨个眼的工夫,长鹤道长的手上,已经捏了二十几万张“仙纸”的订单。

长鹤道长是个明白人,有些文人的家底并不十分宽裕,这么贵的纸,实jì

上,只可能自用一小部分。

大多数在场的文士抢着买这种仙纸,恐怕是为了送给座师啊,老师啊,山长啊,以及有后台的同窗等。

相对于送钱送物,送这种异常稀有的好纸,反而容易获得士林前辈们的青睐。

李中易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暗中叮嘱长鹤老道,装模作样的摆出了经典的POSE造型。目的就是要炒高“大白麻纸”的身价。

得不到的东西,才是真zhèng

的好东西。经过现场数百位本地著名文士的口碑宣传,李中易手上捏着的“仙纸”,即使想不出名,都很困难。

纸好,墨好,杨寒烟立时诗兴大发。提笔就写了一首好词,“念娇出阁难……”

“最爱枫林晚……”王冠林不甘示弱的挥毫狂书,眨个眼的工夫。也是一首好词出炉。

李中拿过两人的词,彼此对照了一下,说句心里话,应在伯仲之间。

“吾意。不分上下。”李中的持平之论。立时获得了王冠林的极大好感,他暗暗佩服大挑起大拇指,好一个大文豪李中,真丈夫也!

一连对了好几首词,王冠林和杨寒烟始终没有分出高下,李中倒是有些为难了。

这时,一个前来送茶水的道童忽然插话说:“小道倒是听过一位大官人吟过一首词,觉得气势磅礴。令人神往……”

不待众人回应,那个道童自顾吟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清晰可闻。

“好,好极也!”杨寒烟听小道童吟罢,仔细的回味了一番,情不自禁的拍案叫绝,“此词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王冠林闭紧嘴唇,握住双拳,反复的念叨着这首脍炙人口,流传千古的豪迈怀旧之词。

在场的几百个文士,也摇头晃脑的品味着佳句的绝妙之处,如痴如醉!

李中易其实也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幕,那日,他在上清宫的山顶上,欣赏到云涛滚滚,白云苍狗的变幻莫测,不由自主的吟出了这首《念奴娇。赤壁怀古》。

却不想,却被伺候在侧的小道童听了个正着,并且记全了。

这小道童其实是长鹤道长在俗家的嫡孙,一直被长鹤带在身边,悉心教养,指望他将来成为一代名道。

王冠林的面色一阵惨白,说实话,他的词虽然不错,但是,比起人家的赤壁怀古,的确差出几十条街去。

李中忽然重重一叹,说:“和此人的文才相比,某远不如也!”倒也是坦荡的君子。

杨寒烟一把住小道童的胳膊,急忙问他:“不知那位先生如今何在?”

小道童和长鹤道长对了个眼色,眨眨眼,说:“小道只知dào

那位先生已经离开了江都北上。”

杨寒烟异常失望,幽幽一叹,说:“如此高人,竟然缘悭一面,实在是可惜了啊!”

李中笑望着一脸郁闷的杨寒烟,他心想,此女一向自峙才高,死活不肯胡乱嫁人,如今恐怕是红鸾星动了吧?王冠林虽然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只可惜,才华方面始终没办法高出杨寒烟一头,导致屡屡上门提婚,屡屡被拒,倒成了一对死对头。

长鹤道长手头上自然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仙纸,按照李中易事先的嘱咐,他一边广洒请柬,一边大力的做了宣传。

众人拿了请柬,才得知,造这种仙纸的主人,五日后,将在原江都老司马的旧宅内,举办百纸小宴,广邀各路英才与会,品纸谈诗论词,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一时间,在场的人,纷纷向长鹤道长表示,到时候一定去捧场。

杨寒烟一直抓着小道童不肯放手,硬要问明做出绝妙好词的那人是谁,小道童却得了长鹤道长的眼神告诫,咬死了就是不知dào



结果,杨寒烟趁兴而来,幽怨而归,异常之扫兴。

等众人都走光了之后,小道童就问长鹤道长:“祖师,为何不让徒孙,说出实情?”

长鹤道长拈须一笑,说:“须知祸从口出,知之为不知,方为真知也。”

小道童若有所思地望着长鹤道长,忽然发问:“祖师,咱们到时候去不去?”

“呵呵,修道之人,就不掺合这种俗事了。”长鹤道长爱怜的摸了小道童的脸蛋,牵着他的小手,回了内室。(未完待续……)

第128章 盛会

司马的老宅内,韩通却在当面质问李中易:“你如此拖延时间,是何居心?”

李中易轻摇折扇,淡淡的一笑,说:“你且莫急,等时间到了,李某没有买回粮食,再任由你处置,如何?”

韩通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憋得慌,却又发作不得,只得狠狠的一跺脚,跑到后院练武去了。

望着韩通气急的背影,李中易直想摇头,如此莽撞之人,雄才大略的柴荣,为何会派他来就近监视呢?

看来,除了忠心,应该还是忠心吧?

李中易暂时管不到这些,他把李小七和李小八叫到身旁,笑着问他们:“消息传得如何了?”

李小七笑嘻嘻的说:“咱们刚进茶楼,还没开始说话,就听人说了前日文会的盛况,市井的小民,都没见过仙纸,却仿佛亲眼看见一般,把仙纸都快要吹到天上去了。”

李小八摸着下巴说:“但凡是和文房四宝有关系的店铺,小人都派人送过去了一张用仙纸制作的请柬,并留下话,见仙纸如见贵宾。”

李中易微微一笑,鼓励说:“干得漂亮,就是要见仙纸如见贵宾。”

据李中易所知dào

的消息,参加文会的好些权贵子弟家里,都在暗中经商。

实jì

上,李中易要在江都司马老宅举办品纸诗会的小道消息,早就已经流传到了商界。

所以,这几天接连有大商人来拜会李中易。目的只有一个,愿意出大价钱,一口吞下“仙纸”在南唐的销售权。

李中易态度很热情。回绝得却也坚决,仙纸的销售权只参与竞价,价高者得。

遍撒请柬,李中易是为了防备大商人们暗中串通一气,才故yì

把所有纸商都拉进来搅局。

品纸会这一天,有些急性子的纸商早早的就来了。其实,这些人不敢不来。如果错过了今天,以李中易所提供的纸品样品,凡是没有进到上品新纸的商人。以后都没有办法卖纸了。

道理很简单,根据李小八派人上门的说法,品质远远高出市面上各种纸的李记纸品,价位却和老纸大致相仿。

这么一来。可就要了老纸商的命了。即使再不想来,也得来。更何况,请柬只有一张,很多人即使想来,却没有收到请柬。

带着特制的请柬,来赴品纸论诗会,和才华横溢的杨大娘子近距离接触,不仅不丢人。反而大大的长脸,纸商们自然趋之若骛。

杨寒烟这一次没有迟到。反而提前到了,她父亲的生日快要到了,仙纸作礼物,正好投老父之所好。

下了马车后,杨寒烟惊讶的发觉,大宅子门前,站了一排身穿统一服饰的婢女。

门前只要来一位客人,她们就会半蹲着万福,娇滴滴的齐声说:“贵客临门,不胜荣幸,蓬门生辉。”

杨寒烟只站了一会儿,已经有三位客人进了大宅,这些婢女的欢迎词,竟然没有一句是同样的。

连婢女都能出口成章,可想而知,此地的主人,又是何等人物?

杨寒烟带着好奇,缓步走近宅门,为首的一个蓝裙貌美的婢女,带头叫道:“恭迎娘子芳驾,愿娘子一举夺魁。”

站在不远的李小八,摸着下巴,心说,公子说过,今日来的女诗人,仅有杨寒烟一人,自然也就成了重点对象。

用公子的话说,只要忽悠住了身份高贵、才华横溢的杨寒烟,其余的文人墨客,豪商大贾,其实都不在话下。

随侍的丫头替杨寒烟递上了请柬,那为首的蓝裙女婢,看清楚杨寒烟的名字,心知,正主来了。

“娘子里边请。”蓝裙女婢亲自陪同杨寒烟往府内走去。

沿途之上,杨寒烟发觉,府内并没有俗气的张灯结彩,迎面的照壁之上,居然挂了一幅狂草书就的《念奴娇。赤壁怀古》,端的是异常逼人,大气磅礴,气势非凡。

杨寒烟眼前不禁一亮,莫非此宅的主人,竟与那位先生有联系。

可是,等她走近一看,狂草的下边,却没有留下任何落款,心里不觉有些失落。

照壁上的一笔狂草,虽然还残留着几许匠气,可架不住词意太佳,令人自动就忽略了过去。

杨寒烟克制住急迫的心情,缓步往里走,只见,回廊内,处处有对联,遍地皆文萃,竟无半分世俗之气。

再往里走,一草一木,皆现奇姿,花红叶绿,相得益彰,令人如有误入桃源之感。

进入湖心亭后,杨寒烟发觉,她已经来得算早了,可是,王冠林和李中,竟然到得更早。

见众人都低着头,凝神苦想,根本都没注意到她的到来,杨寒烟好奇的走了过去。

却见亭中的石案上,摊开来一幅狂草书就的对联:官渡战赤壁战夷陵之战。

李中挠着头,叹道:“此联太过难矣!”

“怕是此地的主人,也没有下联吧?”王冠林频频摇头,此联紧扣三国时期的三大决定性战役,实在是太难了。

杨寒烟凑过去,看了对联,不由倒吸了口凉气,芳心一阵抽紧,这哪里是要对对子啊,简直是故yì

难为人嘛。

人群中的李小七,拱手笑道:“我家公子说了,此联不过是道开胃菜罢了,更有趣的还在后头呢。”

杨寒烟心里象猫抓似的,很想见到此地的主人,却碍着身份,不好主动提出。

大约一刻钟后,李中易亲笔书就了一幅狂草下联,命人送了过来。

杨寒烟抢先接到手中,定神一看,这狂草墨迹未干,和照壁上的狂草笔体一致。显然是一个人所书。

“袁绍哭曹操哭刘备亦哭!好,对得好,对得妙。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一向心高气傲的杨寒烟,心服口服,娇声叫好。

“哼,也不过如此。”王冠林和杨寒烟是冤家对头,凡是杨寒烟叫好的,他都要想办法找出理由来反对。

“某远不如也!”李中微微一叹,此地的主人不仅会造纸。更擅诗词,显然是个隐于市的大文豪。

从湖心亭里出来,在李小七的指引下。杨寒烟一马当先和众人,游到一片桃花林的前边。

迎面就见一幅酣畅淋漓的狂草,上书: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清波十里红。自别西川海棠后。初将烂醉答春风。

“妙。妙啊,妙极了,实在是妙哉!”王冠林这一次抢在杨寒烟的前头,大发了一通感慨,气得杨寒烟粉面含霜,怒意丛生。

李中暗暗摇头,面对如此应景的好诗,他着实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在狂草的旁边,又有一幅狂草的对联。只是这一次却仅有下联:思如流星心存慧,智夺乾坤,满目巾帼。

杨寒烟凝神细细一想,就象喝了蜜似的,芳心里面甜丝丝的。显然,这阙下联,专为杨寒烟所作,夸她智慧似海,才学很高。

李中倒是想到了上联,只是,由于下联夸的是杨寒烟,他不太好插手其中。

王冠林苦思冥想,本欲力压杨寒烟一头,怎奈才思不足,脑中空空,徒唤奈何。

不大的工夫,一个蓝裙小婢,手捧着上联,出现在了李中的面前。

李中接过上联一看,不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缓缓吟道:“笔墨如竹发如雪,才赢天下,好多才子。

杨寒烟心知,这是此地的主人,故yì

吹捧前来赴会的士林才子,免得大家心里失去了平衡。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发掘趣味性十足的对联,适逢其会的江都士林一众“学霸”们,啥时候见过文风如此之盛的文会?

一时间,包括李中在内,大家渐渐融入到了鼎盛文墨的浩瀚海洋之中,而无法自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直居中坐镇的李中易,信手摆平了整个江都士林之后,开始谋划着应对整个南唐的豪商阶层的到来。

临来南唐之前,李中易心里就很清楚,江都府才是南唐真zhèng

的文教和商业中心,江都之富,甲于天下。

由于南唐十分发展农业的生产,土地肥沃,地力充沛的常熟地区,已经渐渐开发成形。

以至于,南唐的粮食产量,节节攀升,粮价则是逐年递减,达到了惊人的两文钱一升米的程度。

由于江都府附近,不仅产粮,更产盐,自然吸引了各路豪商,云集此地,商业贸易活动异常之频繁。

豪商们进宅之后,刚落座,就有人捧来一杯没有加料的香茗。待众人品过茶后,蓝裙婢女们捧着纤细如雪的餐巾白麻纸,递到大家的手边。

本地最大的纸商,抱月轩的东主叶向华,看清楚手里的餐纸后,不禁大惊失色。以他的眼力,仅仅这两张擦手的餐纸,至少值八百文钱。

茶过几味后,叶向华突觉内急,就在小厮的带领下,去了更衣间。

还没进更衣的净房,叶向华就已经嗅到,一股子极为难得的龙涎香的特殊气息。

净房里都用上了龙涎香,可想而知,此地的主人,有多豪阔?

在马桶上解决了生理问题后,叶向华东张西望,却没看见刮屁股的竹筹存zài

,不禁有些生气,这是什么服w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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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情敌(3更求月票)

“咳。”叶向华故yì

重重的一咳,却见一名蓝裙女婢手里捧着一沓叠得异常整齐的黄色草纸,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这是……”叶向华有些迟疑的问那名蓝裙女婢。

蓝裙女婢屈膝蹲身,行了万福礼,浅笑着解释说:“回东主,这是入厕后的草纸。”

叶向华接过草纸,在手上捏揉了一下,再定神一看,不由一阵狂喜。

如此细腻,质地均匀,纹理密实的入厕草纸,只要价格合适,如果推广到整个大唐国,会是何等的暴利,他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

在整个府里,已经完全看不到湿手巾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无一例外全是价格令人瞠目结舌的上等纸。

写字的上等大白麻纸,擦手的白柔麻纸,刮屁股的是黄竹纸,李中易惊世骇俗的大手笔,把见过无数大世面的南唐顶级豪商们,震得一楞一楞的。

主人还没露面,就已经用行动,震慑住了豪商们。

一旁的李小八,心中暗暗有些得yì

,什么豪商嘛,和我家公子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群没有开化的土包子。

李中易故yì

藏在幕后,始终没有露面。不管是士林文豪,还是豪商大贾,都热烈的期盼着李中易的现身。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你越是搞得神神mì

秘,他的好奇心就越强烈。

当杨寒烟看到,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这句缠绵悱恻的千古名句之后,她再也忍不住想见此地主人的迫切愿望。借口更衣,私下里脱离了江都士林的大队伍。

也许是为了照顾女性入厕,杨寒烟使用的竟是豪商们用来擦嘴的白柔麻纸。

一生下来,就不知钱为何物的杨寒烟,全然没有想到,她刚才用过的十张白柔麻纸,仅批发价。就至少是两贯钱。

这时的南唐,两贯钱足够普通三口之家,两个月的花销。

“你家主人可在书房?”杨寒烟故yì

耍着心机。想套问李中易的去向。

蓝裙女婢傻乎乎的回答说:“我家公子没在书房,好象是在温泉那边。”

杨寒烟美眸一亮,立时计上心头,哄着女婢说:“你家公子刚才使人来寻。让我去见他。你在前面带路便是。”

蓝裙女婢被李中易买来不久,竟不知是计,等杨寒烟更衣完毕,赶忙领着她去找书房找李中易。

李中易确实没有料到杨寒烟的胆子如此之大,竟然会离开大队伍,私下里来找他。

前边的李中等人,又卡在了一处上联的前边,李中易得讯后。不由微微一笑,提笔在白麻纸上。“刷刷刷……”写下了完美的下联。

上联是:山中山,水中水,山水似画,画中似水,妙哉,妙哉!

李中易写到得yì

之处,不禁轻声吟道:“云追云,月追月,云月映辉,辉中映月,美兮,美兮!”

“好一个辉中映月!”杨寒烟恰好就在这时,来到了李中易的书房外面。

李中易透过竹帘看清杨寒烟的容貌,脑子里不由冒出了一个人,那位叫志玲的美媚。

论及相貌,两人应在伯仲之间,只是,杨寒烟更显丰润,身材也更修长一些。

书房只有一道门,门前仅垂着竹帘,李中易已经避之不及,只得走出书房,拱手笑道:“让娘子见笑了,在下实在是惭愧之极。”

“先生说的哪里话来?小女子如果没有料错的话,照壁上的绝佳妙词,应该是先生的大作吧?”杨寒烟的眼神死死的吸住李中易,心脏竟然抑制不住的剧烈跳动着,充满了期待感。

李中易这段时间,学着怀素和尚的狂草,倒有几分形似。只可惜,即兴赋诗词这种事情,难度还是太高,他依然只是个半瓢水。

“呵呵,在下只懂得一些对联。那照壁之上的绝世好词,其实是在下的一位好友所作。”李中易抢在杨寒烟追问之前,笑着堵死她的话头,“那位好友因为有事,已经回了北地的徐州。”

“哦,原来是这样啊。”杨寒烟显得非常失望,螓首低垂,也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按照李中易事先的盘算,是想烘托起文雅的气氛,然后,借着江都士林的好评,去敲诈勒索垂涎高额暴利的南唐豪商们。

只要在南唐敲到了天量的钱财,即使换不来粮食,李中易完全可以沿着长江一直出海,转道去吴越国的西府(杭州)购粮回大周。

当然了,由于吴越国地狭人少,包括西府在内的苏州和湖州,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李中易很难一次性购满三十万石粮食。

这仅仅是李中易谋划的退路之一罢了,最理想的状态,自然是在江都就地搞到粮食,然后悄悄的过海走私回大周。

走私粮食回大周,最大的敌人就是,南唐驻扎在江都城外的水师。

李中易看得出来,杨寒烟属于这个时代典型的女文青,爱诗词已成痴,她只是想以文会友罢了。

“娘子,若是有缘,岂无相逢之时?”李中易终究只是个半瓢水,担心漏了馅,只得温言安抚杨寒烟。

“唉,如此名家,却缘悭一面,实在可叹啊。”杨寒烟抬起头,望着李中易,恳求说,“可否告知那位名家的名讳?”

“君子之交淡如水,在下也只知dào

他叫李松白。”李中易有些恶趣味的说出了他自己的表字,却隐下了真名。

“李松白,李先生,你真可是难寻啊。”杨寒烟喃喃自语,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心下暗暗发狠,回去之后,一定努力练习写诗做词。

通过杨寒烟的追星行为,李中易深刻的意识到,随手写出好诗词,居然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泡妞工具。

当李中易以此宅主人的身份,陪着杨寒烟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南唐第一大文豪李中,当众挑起大拇指说,“不虚此行。”

不想,王冠林发xiàn

,杨寒烟一直私下里和李中易窃窃私语,不由妒火中烧,故yì

提议说:“在下偶有所得,欲画梅,还请无咎公子题诗一阙以助兴,如何?”

李中易刚想找理由拒绝,却不料,竟然被杨寒烟抢了个先,“好啊,好啊,传将出去,必是一段佳话。”

杨寒烟起了个头,在场的数百文士,纷纷起哄叫好,倒把李中易闹了个骑虎难下。

王冠林二话不说,提笔在仙纸上,刷刷的开始作画。

李中易已经被顶住了腰眼,此时再想脱身,已经来不及了!

小娘子,何必要害某家呢?李中易急得直冒汗,却又无可奈何,本是文雅的诗会,吟诗作画,本是题中应有之义。

你还别说,王冠林的基本功,确实异常之扎实,寥寥数笔之间,一树绽放于苦寒的红梅,赫然跃于纸上。

王冠林放下手里的画笔,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笑吟吟的望着李中易,说:“请无咎公子,不吝赐教。”

“既然适逢盛会,何不一显墨宝呢?”杨寒烟紧盯着李中易不放,居然主动催促他题诗。

李中易已经退无可退,情急之下,忽然想起原本挂在老爷子客厅里的一幅名画,正好题的是梅。

那诗还是挺押韵的,李中易虽然还是半瓢水,自己无法即兴做诗,却看得懂,什么才是好诗词。

没办法,李中易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走到书案边,凝神想了想,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诗意,提笔一书而就。

杨寒烟眼尖,李中易这边刚停笔,她已经看清全文,情不自禁的吟道:“吟竹诗含翠,画梅笔带香,雅极,妙极。”看向李中易的目光,藏有一丝令人看不懂的光芒。

王冠林反复看了好几遍李中易的题跋,很想鸡蛋里挑骨头,却偏偏找不出半点碴来,只得假腥腥的拱手说:“无咎公子真不愧是文学名家啊。”

“岂止是名家?”杨寒烟十分不满王冠林给的评语,“比某些人要强上百倍。”

“你……”王冠林气得俊脸发青,他很想就此拂袖而去,却又惦记着买到好纸,拿回去孝敬书院的老山长,德高望重的老座师,只得忍下一口闷气,留了下来。

南唐的文士们一边吟诗,一边对对子,用的还都是极珍贵的“仙纸”,众人对李中易的好感直线上升。

如此有高才的主人,如此豪爽的主人,无论到哪里,都会吃得开。

杨寒烟始终陪在李中易的身边,他被迫抄诗的时候,她居然主动帮着磨墨。

别人可能不清楚,王冠林却对杨寒烟的傲娇性格了如指掌,如果不是对李中易动了凡心,那才叫有鬼?

老子得不到的女人,你李中易也别想得逞!

王冠林被妒火烧穿了脑壳,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一个妙计,趁众人纷纷夸赞李中易之机,他忽然插话说:“在下倒有一个妙对,如果无咎公子能够一天之内对出,在下愿将家中的船行赠于无咎公子。”

嗬,这是严重的公开挑衅啊,看来,有好戏看了!

在场的南唐文士们,都非常了解王冠林和杨寒烟之间的恩恩怨怨,方才,杨寒烟对李中易的亲近之态,众人也都看在眼里。

李中摸了摸长须,心想,看样子,有人要为了情缘,付出代价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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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聚齐了

由于涉及到了儿女之间的私情,在场的人都不好出言阻止,怕惹来大麻烦。

王冠林的家世,也仅比杨寒烟略低一些罢了,在场的所有文士,都无法与相提并论。

李中易是来买粮食的,可不是来斗气滴,他摆了摆手,刚欲推脱,不料,杨寒烟却抢先问王冠林,“你的雅园修得金碧辉煌,为何不一起拿出来?莫非是怕了不成?”

王冠林略微迟疑了一下,接着底气十足的说:“就依你所言。只要无咎公子对得好,对得妙,区区雅园算得什么?不过,若是无咎公子对不出来,这造纸之术,是不是应该归王某所有呢?”

在场的所有人,一下子都明白过来,这王冠林不仅仅是因情生怨,还惦记着人家李无咎的高超造纸术。

李中易心里窝着火,王冠林显然是不怀好意,杨寒烟,你瞎掺合个啥呀?

半瓢水的李中易心里很明白,王冠林既然敢赌得这么大,那就说明,一定是诸多大文豪都没有对出来的绝对。

“好,小女子就替无咎公子作个主,答yīng

你了。另外,我再添一对夜明珠进去,押无咎公子赢。”杨寒烟语速极快,显得对李中易的才华,非常有信心。

王冠林的鼻子都气歪了,心里嫉妒得要死,杨寒烟,你个贱人,人家正主儿还没发话呢,你倒主动出头,替李无咎做了主。

李中易知dào

他自己是个啥实力,他可不管杨寒烟是怎么想的。赶紧表明了态度,诚恳的说:“小赌怡情,大赌既伤身。又伤了和气。王兄,以在下之意,不如就赌喝酒吧?”

“那怎么能行,不让姓王的输得心服口服,他还以为你怕了。”杨寒烟的话很冲,简直把王冠林伤入骨髓。

这杨寒烟大肆的煽风点火,简直是惟恐天下不乱啊。搅的李中易心里直冒火,恨不得扒光她的裙子,狠狠的打屁股。

“无咎公子。你怎么说?”王冠林克制住妒火,没去看杨寒烟,而是死死的盯着李中易。

“还是不要伤了和气吧,在下不赌。”李中易确实是心里有些发虚。索性不接王冠林的招。

在场的江南文士们。都纷纷点头,李中易谦逊的作为,深合儒门中庸之道。

仅从沿途的佳句妙词来看,李中易过人的文采,早已展露无遗,根本不需yào

特别的证明,高下已判。

谁知,杨寒烟却主动跳了出来。“我替无咎公子答yīng

你了!”

李中易气得要命,小娘皮。你就对老子这么有信心?

这一次,王冠林不等李中易作出回应,就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对子。

李中眯起两眼,定神一看,不由狠抽了几口冷气,王冠林这一招,简直太狠了,显然是要挖断李无咎的根呐。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杨寒烟小声念出王冠林出的上联,呀,这可是千古的绝对啊,就算是宗师级的大诗人,也至今没有对出。

杨寒烟把眼一瞪,厉声指责王冠林:“王冠林,这是数百年的绝联,无人可以对出,你这是耍无赖,真不要脸。”

王冠林却没生气,微微一笑说:“是你自己要赌的吧?”

杨寒烟一时语塞,李中易走过来,看了看王冠林所写的绝联,等他看清楚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唉,杨娘子,你可把我坑苦了啊。”李中易摇着头,直叹气。

杨寒烟愧疚得不行,都是她一时冲动,却把李中易给害惨了,这可怎么办呢?

“你真的要赌你们家的船行?”李中易忽然扭头,似笑非笑的望着王冠林。

王冠林本已笃定必胜,可是,看了李中易的神态之后,他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就赌船行。”王冠林陡然想起,他出的可是绝联啊,多少年来,无数的大文豪都想对出来,却都一无所获。

李中易摇头笑道:“想必你暂时无法做家中船行的主吧?更没可能输出那万顷良田吧?依在下的看法,不如这样,如果你输了,就拜我为师。我输了,就把造纸的秘术给你,如何?”

刚才,李中易始终没有松口,一直是杨寒烟在那边窜掇,所以,在场的明眼人都知dào

,如今出自李中易的之口的才是可靠的赌约。

李中心想,这李无咎的条件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莫非他居然可以合上这个绝联?

王冠林却是输人不输阵的个性,以他在家里的受宠程度,即使真的赌输了,祖父自然会出面替他摆平的,何怕之有?

“不行,就依前议。”王冠林想了又想,笃定必胜,死活不肯松口。

在场的南唐文士们,除了杨寒烟之外,没一个人认为,李中易会赢。

所以,当王冠林吆喝着加注赌谁赢的时候,大家虽然都很同情李中易,押的却是王冠林这一方。

没办法,当感性和现实利益起冲突的时候,儒门士林大多都会选择趋利避害。

最终,只有杨寒烟,押李中易赢。李中保持中立,其余的人全都一边倒,选择了支持王冠林。

李中易微微一笑,提笔在纸上写了下联,掉头就走,任由杨寒烟如何叫他,都没有任何回音。

咳,还有一大帮子豪商,等着他去收拾呢!

杨寒烟早就看清楚了,李中易的下联是: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呀,无论是韵脚还是平仄,都异常对仗工整,已经也非常的优美,妥当。对得好极了,妙极了,顶呱呱!

杨寒烟的一双美眸。猛的放大,过了一会,才渐渐的恢复常态。

“诸位,鄙东主已到。”伴随着李小七的唱和声,李中易在商人们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施施然的出了场。

“哎呀呀,李东主。小人等你好久了。”叶向华率先站起身,朝李中易行礼。

一大帮子商人们,纷纷起身。正欲行礼,杨寒烟突然从后边跑过来,娇笑着站在李中易的身旁,“先生。你别走得这么快啊。等等我嘛。”

在场的大商人,都见过杨寒烟,也知dào

她是本地留守的独女,掌上明珠。

商人们的心思都很伶俐,他们察觉到,杨寒烟对李中易的话语声,居然带有一丝撒娇的意味,一个个先是面面相觑。接着一阵狂喜。

李中易的上等好纸,再加上杨寒烟的显赫家世做基础。以后的生意,还需yào

犯愁么?

“哈哈,无咎兄,你怎么走得如此之快啊?也不等等愚兄?”李中易刚刚张嘴,南唐第一大文豪李中就从后边赶了上来,态度亲热的站到李中易的左手边。

在场的纸商们,谁人不识李中?

一时间,大家对李中易的看法,有了翻天覆地的惊人大变化。李中乃是大文豪,李中易有可以当聚宝盆使用的仙纸,杨寒烟的父亲权势显赫。

文、财、权,都聚齐了,商人们一想到这里头隐藏的巨大利益,禁不住要流出口水来。

可是,李中易的心里却很不爽,原因其实很简单,当着杨寒烟和李中的面,和这些满身铜臭味商人讨价还价,太失体统。

可是,不狠狠的捞上一票,李中易怎么可能甘心呢?

嘿嘿,李中易眼珠儿一转,马上计上心头,他拱着手说:“来的都是好朋友,在下不为己甚,今天只拍卖大白麻纸。每州只供货给唯一的一位东主,零售一张定为两百文,鄙人这里的出货价为一百文一张,预付购纸款最多者得之。请各位东主将自己的需求量和销售地点写在纸上,密封起来,交给李小七吧。”

李中易说得很隐晦,不过,在场的商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肯定听得懂他的暗示。

望着一脸平静的李中易,叶向华心里却很不是个滋味,大家都在暗中出价,肯定只会算宽,而不是算窄。

这种暗盘出价的方式,对于竞买的商家来说,处于绝对不利的地位。

叶向华扭头一看,却见商人们四散开来,彼此之间象防贼一样,躲得很远。

唉,厉害啊,叶向华事先准bèi

好的措施,在李中易这种暗盘交yì

的手段之下,全都成了无用功。

就在商人们和帐房先生私下里讨论出价的时候,李中易邀请李中和杨寒烟,回到了后室的小花厅,坐下喝茶。

杨寒烟喝惯了加料的团茶,对于女婢端上来的清茶,多少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她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学着李中易品茶的方式,轻抬玉腕,轻轻的用盖子,撇去浮在水面的茶沫。

李中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倒是对喝清茶,没有特别的不习惯。

喝了几口茶后,闲聊了几句,李中有些不安的提醒说:“那王冠林的家世背景,很不一般,李兄还应多多注意才是。”

李中易心里很清楚,李中这是在作善意的提醒,暗暗告诫他,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了,王冠林的背后是一股强dà

的势力。

“呵呵,有中兄,那只是诗会的一桩雅事罢了。”李中易含笑补充说,“既无字据,不过是戏言尔。”李中,字有中。

李有中含笑点头,李中易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他并不想把王冠林往死里得罪。

明眼人都知dào

,王冠林拿出来的赌注,是他根本无法做主的东西。除非,王家的长辈全都死光了,王冠林才有资格擅自将家产输给李中易。

不过,这么一来,王冠林在江南士林的名声,可就要臭了大街。

李中易实在是坏透了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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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勾结

‘哼,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姓王的。有这么多人作证,根本不怕他毁约。”杨寒烟早就看王冠林不顺眼,故yì

在一旁煽阴风点鬼火,窜掇着李中易主动找王冠林的麻烦。

李有中暗暗摇头,他心说,你杨家势大,自然不怕王家报复。李中易只是布衣罢了,王家要想暗中找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李中易倒不怕得罪了王冠林,他如今是周臣,南唐距离亡国也没几年的时间了,有啥可怕的?

别的倒好说,赚钱买到了粮食,怎么走私回大周,确实是个问题。

这种节骨眼,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横生事端,坏了大局!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子霞,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将人逼得跳了墙。”李中易一本正经的劝说杨寒烟。

表字子霞的杨寒烟实在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这个李无咎实在是太坏了,骂人都不带脏字。

李有中微微一笑,这李无咎的确是个妙人,不仅才高八斗,骂人也有水平,只有狗急了,才跳墙吧?

三个人笑了一阵子,李中易却见李小七捧着一大叠密封好的信封,走进了花厅。

李小七将厚厚的一叠信封,摆到李中易的面前,小声禀报说:“几个大商人各自出了价,有些中小商人,三五成群,决定合股出价。”

李中易点点头,心想。不愧是商业茂盛的南唐啊,中等的商人为了拿到高额的利润,居然会想到办合资商行。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自古以来,中国的商人,大多喜欢吃独食,很少有合zuò

精神的商人。、

没想到,南唐这里的商人,倒是很开通。明知dào

,单靠个人的力量无法拿下意味着高利润的纸品专卖权。索性三五个好友聚在一起出价。

这些南唐的商人们,按照出资的比例,来决定分红。这已经是萌芽阶段的股份制民营企业了。

‘小七,这些事情就交给你去处理了。“李中易看了密密麻麻的信封,就已经知dào

,竞价销纸已经大获全胜。没必要在李中和杨寒烟的面前。毁掉文雅儒门高士的高贵形象。

李有中暗暗点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不能一心钻到了钱眼里,搅得满身都是铜臭味。

杨寒烟也非常满yì

于李中易“耻商”的态度,如此才华横溢的李先生,可不能被低贱的商人们给教坏了。

当晚,李中易听了李小七汇报,不由微微一笑。南唐人还真是有钱啊。

仅仅叶向华中标的江都府一地,他一口气就出了一百万贯的预付货款。财力实在是惊人的庞大啊。

不过,李中易仔细一想,倒也没觉得奇怪。论及武力的强悍程度,自然是雄主当国的后周牛B

可是,在文治教化方面,无论是文风鼎盛的南唐,还是偏安一隅的吴越国,其重视程度都远强于武夫当国的后周。

令李中易感到惊讶的是,今天到场的商人之中,居然有吴越国的大豪商,参与到了竞标之中,出手也很是不凡。

仅仅西府(杭州)一地,有个叫马大勇的商人,其出价就和叶向华大致差不多。

而且,东府越州(绍兴)也被这个叫马大勇的中了标,两项预付款加一起,马大勇居然一口气拿出了一百三十万贯钱。

李中易对叶向华和马大勇这两个豪商,非常有兴趣,于是命李小七下请柬,请他们后日来府一叙。

到了第三天,叶向华和马大勇应约而来。可是,有个不速之客,也接踵而来。

当李中易看见杨寒烟的身影时,不由一阵头疼。他心想,你就不能悄悄的来么?

如果,杨寒烟是一般人家的女子,李中易把她收做妾室,倒也随意。

只是,这杨寒烟的家世却异常之显赫,她老爹是响当当的南唐东都留守杨知秋。

以杨知秋的身份,宁可杀了杨寒烟,也绝无可能让独女,成为李中易的小妾。

就算如此,李中易也不会有何担心,等南唐被灭了之后,就没啥障碍了。

真zhèng

的问题是,李中易的正室老婆“小周后”,她的父亲周宗,却是南唐的宰相。

一旦,周宗现在听说李中易居然和杨寒烟有私情,李中易和小周后的亲事,妥妥的要泡汤。

至少,在李中易将小周后带回北方之前,他不可能和杨寒烟有公开的私情。

“子霞,你先去书房看看书画?”李中易想打发走杨寒烟,方便和马大勇、叶向华谈正事。

杨寒烟点点头,主动跟着婢女去了书房。

叶向华和马大勇都认识杨寒烟,也都知dào

杨寒烟素日的脾气,活象一匹没有收拢缰绳的胭脂马。

见了杨寒烟在李中易的面前如此“淑女”,他们俩人难免会往歪处想。

“叶公,你对这大白麻纸,就如此的有信心?”李中易的含笑问叶向华。

叶向华收回看向杨寒烟背影的视线,笑着解释说:“数日之前的上清宫文会,眨个眼的工夫,就有十几万张的采购量。一旦,此纸全面铺开,又是何等畅销的光景?”

李中易微微一笑,这叶向华倒是个妙人,说的也很直白。

马大勇见李中易的目光投注过来,咧嘴一笑,说:“在下知dào

李公的疑惑,嘿嘿,吴越确实国小地狭,不过嘛,西府的胡商却比这江都府还要多出五成以上。”

见李中易听得饶有兴致,马大勇嘿嘿笑道:“北方的大周重武,江南的唐国崇文,我吴越的国主却特别喜欢做生意,尤其是和海上来的胡商谈买卖。”

马大勇的说法通俗易懂,李中易不由连连点头,看来,这一次下江都,倒是来得非常正确,也十分的凑巧。

“不瞒李公,这胡商最喜欢的几样东西,除了瓷器、绸缎之外,就属上好的纸品。”马大勇喝了口茶水,抬手抹掉嘴边的水痕,“不是马某夸口,李公您有多少这种大白麻纸,在下都敢拍胸脯,将之销售一空。”

李中易淡淡一笑,这马大勇看似粗鲁少文,实jì

上,心思却很细腻。

既马大商敢说出胡商的需求,这就说明,他根本不担心李中易去和胡商直接做交yì



嗯,也是,仅从马大勇一口气拿出百万贯的雄厚财力,可想而知,他和阿拉伯那边来的胡商,生意规模有多大?他又和吴越国的官方,关系有多深?

叶向华见李中易望过来,不由颔首一笑,说:“在下不象马东主那样和海商关系密切。不过,在下族中的长辈,和江南的士林名门,相交甚厚。”

这叶向华说得很客气,实jì

上是想告sù

李中易,他叶家和本地的官场大人物,瓜葛甚深,

也正因为如此,叶向华才敢一口气掏出这么多钱来,买断整个江都府的纸品独家销售权。

只要是做大生意的土豪,傻子都知dào

,垄断所带来的暴利。

面前的两个大土豪,都是明白人,李中易心想,这就好谈了。

“在下手上的铜钱实在是太多了,总要运些好东西回去才是。”李中易淡淡一笑,说了个大实话。

叶向华的眼眸闪了闪,李中易此话虽然很狂,却也有资格这么狂。

马大勇看似不哼不哈的,脑子却很好使,他当即拱着手说:“不知李公想进些什么货北上?如果有在下能够帮得上忙的,请尽管吩咐。”

叶向华猛然警醒,李中易这次拍卖纸品的独家销售权,仅仅各州商家预付的货款以及抵货的绢帛、麻布、丝绸、金子和银子,其总价值就至少超过了千万贯之巨。

商人最看重的就是资金的流转频率,可想而知,李中易手上捏着这么大一笔巨款,肯定不可能白来南唐一趟吧?

“不知李公可有进货的计划?”叶向华不甘示弱的主动询问李中易,想进哪些货?

“不知贵地有哪些特产?”李中易揣着明白装糊涂,故yì

反问叶向华。

叶向华思来想去,还真心没有太多的特产,足以消化掉李中易手头的巨额财富。

马大勇倒是没有任何顾忌的说:“在下倒是听说北方的大周严重缺粮,如果把粮食运去北地,肯定要发大财。”

这个说法,正中了李中易的下怀,李中易却摇着头说:“运粮北上,是要掉脑袋的重罪。”

马大勇叹了口气说:“在下主要是和周国的水师将领不熟,不然的话,早就运粮食过江了。”

叶向华皱紧眉头说:“这几年,唐国的粮食年年都是大丰收,唉,粮价也越来越贱了。不瞒李公、马公,在下的粮仓里,至少堆积了好几十万石粮食,已经都快装不下了。”

“只是,这么大批量的粮食从江上运出去,难免会惊动水师那边。”叶向华没提不卖粮食的事情,却担心的是水师会坏事。

李中易暗觉好笑,他之所以要把马大勇和叶向华一起叫来,为的就是有个竞争的关系。

商人是没有祖国的,这句话无论放在现在,还是后世,都通用。

马克思引用邓宁格的那句话,说得很棒,一针见血:有300%的利润,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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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交易成功(三更送上)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能够从南唐直接将粮食运过江,当然很好。如果不行的话,利用马大勇的关系,绕道吴越去搞粮食,其实也蛮不错的,还可以顺道联系一下阿拉伯的大海商们,何乐而不为?

马大勇冷笑着说:“叶东主,在下可听说过,你家的粮食有一些送去了高丽国?”

李中易摸着下巴,心中暗想,高丽王朝自从统一之后,再无战乱,粮食应该是比较充裕的,这肯定是偷运粮食去了大周国。

敢情,这叶向华除了做纸品、稠缎、麻布的生意,还有门路做走私粮食的买卖啊!

叶向华老脸微微一红,转瞬又恢复了正常,他完全没有料到,马大勇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

马大勇见叶向华朝他看过来,不由撇着嘴说:“鱼有鱼路,虾有虾道。据在下所知,别说是你了,就连本地的杨留守,都私下里送了一些粮食过江,很是捞了一票。”

李中易听了此话,不由暗暗摇头,难怪南唐占地不小,亡国却很快,敢情是从上到下,都被腐败官员给蛀空了啊!

叶向华既然被揭穿了老底,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他叹息着说:“就算是水师睁一眼闭一眼,那也是在量少的情况下。”

李中易听得很清楚,这个马大勇在江都府经营的关系,应该不比叶向华差,所以,消息异常灵通。

不过,对于马大勇如此肆无忌惮的大谈走私。李中易倒也有几分好奇。

此地乃是江都,并不是马大勇的大本营,西府。是什么使他有胆子这么说话呢?

也许是发觉李中易看他的目光有异,马大勇咧嘴一笑,说:“唐国的官员非常喜欢胡商带来的番货,在下不才,正好经营着香料、宝石以及金砂的独门生意。”

李中易听懂了,敢情这个面相憨厚的马大勇,竟然是超级大垄断商人。

中国的史书。一向只记载王侯将相的传奇故事,根本没商人什么事,难怪李中易就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关马大勇的事迹。

“如果,能够暂时调开江都的水师大部,倒是可以试一下。”叶向华十分担心李中易手里的大量钱财,被马大勇一个人给吸光了。

善财难舍啊。叶向华把心一横。咬着牙提出了条件。

李中易点点头,这叶向华在马大勇的刺激下,终于忍不住贪财的诱惑了。

商人,或是资本家,果然是没有祖国的!

不过,为了不惊动叶向华,李中易并没有直接答yīng

下来,而是说需yào

考lǜ

考lǜ



诸事谈妥。马大勇和叶向华告辞离开。李中易送他们出门之后,就吩咐李小七马上过江。拿着他的信符去对岸找负责暗中接应的赵匡胤。

李中易回到书房的时候,却见杨寒烟单手托腮,一双美眸盯在他的脸上。

“你为什么要骗我?”见李中易进来,杨寒烟蹙紧秀眉,冷冷的质问他。

李中易揣着明白装糊涂,故作不知的反问杨寒烟:“骗你什么?”

“你不是说,吟出赤壁怀古的那位先生,已经北上了么?”杨寒烟冷冷的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没等李中易反应过来,杨寒烟顺手操起书桌上的玉镇尺,狠狠地砸过来。

李中易赶紧偏头躲闪,“啪!”杨寒烟手里的玉镇尺重重的砸到李中易的肩头。

“你太欺负人了,根本瞧不起我。”杨寒烟见真打着了李中易,不由呆了呆,接着扔下玉镇尺,哭着要冲出书房。

李中易吓了一大跳,让杨寒烟就这么哭着跑了出去,他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把拉住杨寒烟的小手,李中易急忙解释说:“我没骗你,我太年轻了,如果骤然出了大名,很容易被名气所累。”

这种时候,李中易只能坚持强调低调的做人方式,否则的话,无论他怎么解释,都很难说得通。

“你不想出名?”杨寒烟果然被李中易的说法所吸引,下意识的停止了哭闹。

李中易叹了口气,说:“我出身寒门,又这么年轻,一旦名气太大,反而容易遭人嫉恨。”

咳,这真是神逻辑。不过,女人激动的时候,绝不是愿意讲道理的动物。

这个时候,不着边际的歪理往往比正经的说理,更容易获得她们的理解。

“也是,”杨寒烟好象理解了李中易的苦衷,“你……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李中易这才意识到,他一直紧紧的抓着杨寒烟的小手,得了提醒之后,他赶紧松手放开了。

“我今天不请自来,是想告sù

你,你的纸生意,很可能做不长了。”杨寒烟忽出惊人之语,让李中易吓了一大跳。

李中易赶紧问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杨寒烟蹙紧眉头,说:“今天听我堂兄说,北面的周国水师有异动,江都这边封江在即。我要的几本书,可能要延迟一些时日,才能买回来。”

李中易一听就明白了,南唐肯定在后周国内派驻了不少细作,可能已经察觉到,配合他行动的赵老二的动静。

南唐靠啥抵抗后周大军的进攻?主要就是靠水师啊。

李中易下江南搞粮食的时候,首先需yào

考lǜ

的就是怎样避南唐水师的拦截。

杨寒烟提供的这个信息,实在是太及时了,李中易暗暗庆幸不已,认识这个美妞,收获很大。

李中易陪着杨寒烟吟了会诗,又抄了几篇经典的好词,借口有事,把心满yì

足的她送出了门。

等杨寒烟走了之后,李中易写信命人去通知马大勇和叶向华情况有变。计划要改。

与此同时,李中易领着韩通等人,当即离开宅子。带上已经装船的大量钱财,顺利的过了江。

杨寒烟的消息果然灵通,李中易过江的第二天凌晨,南唐的江都水师全体出动,彻底的封了江,南北的水运交通立时禁绝。

赵匡胤背着手和李中易并肩站在江边,他忽然叹了口气。说:“朝中有人利用水师搞走私,却惊动了南唐的水师。幸好先生你见机早,不然的话。再想过江,可就难上加难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倒没啥事。随时随地都有办法过江。主要是在南唐赚的这些钱财。装了十几条大船,这个就很麻烦了啊。”

“按照先生所言,那马大勇和叶向华,果真有办法将粮食运过长江?”赵匡胤有些迟疑的问李中易。

李中易淡淡的一笑,说:“叶向华不好说,不过,我对马大勇的能耐,非常有信心。”

见李中易这么笃定。赵匡胤只是点点头,也就没再说啥。

按照信里的约定。一个月后,李中易在通州(南通)等来了马大勇。

李中易看见宽大的江面上,缓缓驶来的超过百艘的千料商船之中,夹杂着十几艘阿拉伯商船,不由微微一笑,马大勇和胡商的关系,确实非同小可。

马大勇下船之后,笑嘻嘻地说:“李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怪想你的。”

李中易没看见叶向华,心知有变,拱着手说:“马公果然是个信人。”

马大勇咧嘴一笑,解释说:“接了你的信后,我和叶东主都觉得很妙。叶东主担心他亲自出面,目标太大,就和我约定好了,由我从西府发运粮食北上。他从水陆两路,补充粮食到西府(杭州)给我。”

李中易闻言后,不由微微一笑,这个叶向华,不愧是商场的老油条,既赚了大把的粮食钱,又不冒任何风险,可谓是一举两得。

“李公,以后我马记商行在北地的生意,还望您老多多照应啊。”马大勇扫了眼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赵匡胤,若有深意的向李中易拱手。

李中易心里自然有数,马大勇应该已经猜到了他是周臣,这家伙还真的是很聪明啊。

“开封城外的逍遥津集市,恭候马东主的大驾。”李中易含蓄的一笑,点明了自己的皇商身份。

马大勇笑得很开心,说:“李公,今天仅仅是第一批,后天还要来一大批。”

李中易想想也是,一百多万石的粮食,区区几十条千料船,根本不可能一次性运来。

“马东主,有个事需yào

商量一下……”李中易把马大勇拉到一旁,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马大勇开心的点了头。

随着赌约的时间日益临近,梁国宾先后好几次派人到逍遥津来找李中易,担心他可能畏罪潜逃。

可是,李中易始终没有露面,黄景胜也只是叹气,却绝口不提李中易的去向问题。

梁国宾越来越担心李中易私下里跑,于是找来部分见证人,亲自杀到逍遥津,想一探究竟。

李中易刚下船回到逍遥津不久,就见梁国宾气势汹汹的领着众人,闯进了津卡公事厅。

“李东主,实在是让梁某好找啊?”梁国宾一见到李中易,气就不打一处来,极尽冷热讽之能事。

李中易看见跟在梁国宾身后的一大帮子人,其中还包括几个见证人,心里立即明白过来,敢情梁国宾是担心他跑了。

“梁东主,你这么急着找我,所为何事?”李中易冷冷的看着梁国宾。

梁国宾鼻孔朝天,趾高气扬的说:“姓李的,你到现在还没有买到一粒粮食,嘿嘿,已经来不及了。这片集市即将属于鄙人,我自然有资格来看看自家的财产。”

“李津令,不是我说你,怎么可以把契约当作儿戏呢?”有个见证人及时的跳出来,替梁国宾帮腔,“这都过去了三个多月了,你没有收到多少粮食,莫非是想潜逃?”

潜逃你妹呀!(未完待续……)

第133章 做局(四更,大吼一声求月票)

李中易不动声色的说:“既然知dào

签了契约,就应该按照契约办事。等时候到了,李某二话不说,输了就交集市,赢了就接收你的全部家产。”语气斩钉截铁。

“你要是跑了怎么办?”另一个见证人,又跳出来拉偏架。

李中易冷冷一笑,说:“你怎么不担心梁某人跑了?”

“这个……梁东主家产巨万……”

“咳,我这个集市每天的交yì

额也是巨万。”李中易硬梆梆的话,顶得这个趋炎附势的见证人,哑口无言。

“好了,我要办公事了,来人,送客!”李中易在自家的地盘上,自然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一点面子也不给梁国宾以及一干吃里扒外的所谓见证人。

梁国宾其实只是想确认一下李中易的状况,他也知dào

理亏,时候还没到呢,太过着急反而不好。

“那好,到时候,一定要把好朋友都约到一起来,三头对六面,让大家一起做个见证。”梁国宾步步紧逼。

李中易淡淡的说:“随便你请谁都可以,我没意见。诸位,失陪了。”他迈步出了公事厅,把梁国宾气得鼻孔直冒烟,却无可奈何。

在梁国宾暗中让人的嚷嚷之下,已经失踪了三个多月李中易,眨个眼的工夫,成了整个开封城的焦点。

所有知dào

内幕的人,也都议论纷纷,大家几乎一面倒的认为,李中易这一次输定了。

就连范质都暗中派人来暗示李中易。如果实在买不到粮食,干脆直接向柴荣请罪得了,免得拖下去。脑袋难保。

李中易只是淡淡的回复说:“到时候再说吧。”

范质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清楚,李中易的葫芦里边,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第二天起,李中易开始派人到处去收购粮食,可是,市面上的大粮铺竟然不约而同的做了限定。一人一天只许买最多一斗(十升)粮食,再多只能找东主们去谈了。

李中易亲自出马,找了好几家大粮商。洽谈购买粮食的事情。可是,这些东主们虽然话说得很好听,可是,粮食是一粒也不卖给李中易。

消息传出去之后。开封府的士绅们。都一致认为,李中易输定了,距离脑袋搬家,已经为时不远。

李中易和梁国宾的赌约到期前的第三天,柴荣一时兴起,召集群臣出城射猎,声势异常浩大。

范质不知dào

出于什么考lǜ

,居然把满城的近千大富商们也都请了来。鉴于商人们虽然很有钱。可是,并没有政治地位。所以他们的位置距离柴荣等人,非常之远。

有眼尖的人发xiàn

,身穿青袍的李中易居然就在现场,他正在指挥着禁军士兵,在休息场外的不远处,搭建了上百个帐篷。

中午开宴的时候,端上来的全是大鱼大肉,羹粥无数,以至于,很多大臣或是将军们,等柴荣离席小憩之后,纷纷出来找方便之所。

范质被内侍领到一顶专用于方便的帐篷里边,就着马桶舒畅过后,却没发xiàn

帐内备有刮屁股用的竹筹。

“来人。”范质不禁有些生气,这李中易搞的什么鬼名堂,他搭建的帐篷内,居然连刮屁股的竹筹都没有。

这时,一个内侍手里捧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的走到范质的身前,战战兢兢的说:“请相公用草纸。”

“草纸?”范质看着黄黄的草纸,不由一楞,纸张有多贵,别人不清楚,他这个管财务的宰相怎么可能不知dào

呢?

说句心里话,用竹筹刮屁股,确实屡屡刮不干净,老觉得心里很腻味,惟恐屁沟内夹着一陀屎。

但是,用纸张或是绢帛擦屁股,除了富有四海的皇帝柴荣,就连他这个算是很富裕的宰相也是用不起滴。

范质小心谨慎的掂起一张黄草纸,擦屁股的时候,反复叠了又叠,楞是没舍得扔掉。

那内侍忽然提醒说:“范相公,上头吩咐过,这些草纸尽管敞开来用,不必担心浪费了纸张。”

“噫,怎么会这样呢?”范质心想,反正是皇帝的赏赐,也就多抓了几张草纸,奋力的擦拭干净屁股。

当范质站起身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舒畅的叹息出声,以后要是每天都能用这种草纸擦屁股,该多舒服啊?

与此同时,和范质有多样想法的重臣们,也都不约而同的大发感慨:如此柔软如绢,不易被浸透、戳破的草纸,只要价格合适,务必要大量购买回府。

重臣还算是比较含蓄,大豪商的营地那边,已经闹翻天了。商人就是重利,他们不仅自己擦屁股要爽,而且还要让大家都一起爽,这才能够赚到大钱。

李中易则老神神在在的和慕容延钊坐在一起喝酒。慕容延钊刚才入厕的时候,也已经使用过这种绵软如绢帛,却不易被浸透的黄草纸,不由得赞不绝口。

“先生,不知这黄草纸怎么卖?”慕容延钊只要一想起每天夹着屎,上朝或是办公,心里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化龙兄,你觉得这种黄草纸,什么样的价位,你可以接受?”李中易喝了口酒,笑着问慕容延钊。

“不可能只买给我自己用的,家父家母自然要每日使用,我,还有我的妻妾们,都必须用的。唉呀,算下来至少有几十号人吧。”慕容延钊挠着脑袋,很有些发愁,“如果不是太贵……我想的话,凡是有些身份的人家,都会买来自用。”

“呵呵,这一斤黄草纸,换多少文钱,你才会觉得不算啥?”李中易夹了炙肉塞进嘴里,细嚼慢咽。

“不知一斤黄草纸有多少张?”慕容延钊大瞪着两眼死死的盯着李中易。

李中易笑嘻嘻的伸出一根手指头,说:“一百张。”

“如今,一升米价为20文,十升一斗,那么,一斗米是200文钱,一石五斗,这就是一贯钱,合十文钱一张黄草纸。”慕容延钊算了很久,忽然怪叫一声,“奶奶的,便宜,简直是便宜得要死啊。”

慕容延钊瞪着李中易说:“你知dào

,市面上的一张普通麻纸是多少钱一张么?”

李中易笑嘻嘻的说:“一般情况下,两百五十文一张,最贵的时候,三百多文一张,也是有的,比羊肉还要贵得多。”他心想,如果不是纸张太贵,草民们读不起书,也不至于98%以上的人都是文盲了。

“是啊,十文钱一张黄草纸,富户和士绅都用得起。一般人家里年节的时候,咬咬牙,也可以买几十张,给读书的孩儿们练练字。

客观的说,李中易采用先进“纸药”和造纸工艺,制造出来的纸张,质量都非常好,远超清代开始普及的只能擦屁股,却不可能写毛笔字的草纸。

等商人营地那边已经闹得沸反盈天之际,李中易在慕容延钊的陪同下,飘然而至。

梁国宾一眼就看见了李中易,他不由讥讽出声:“李东主,你的粮食凑齐了么?哈哈,依然是颗粒无收吧?”

李中易淡淡的一笑,说:“梁东主,咱们拭目以待吧。”

“哼,本东主倒要看看,你还能够耍什么花样,嘿嘿,等死吧。”梁国宾也够猖狂的,只可惜,他一直被蒙在鼓里,根本就搞不明白,李中易已经造出了啥?

李中易忽然拱了拱手说:“梁东主,为免伤了和气,不如就此解除契约如何?”

“什么?你说什么?解除契约?你就做梦吧。”梁国宾以为李中易怕了,顿时气焰高涨入了云宵,“只要你拿不出足够的粮食,你的集市,你的家产,你的美妾,梁某就都笑纳了哈。”

“诸位,李某很想和气生财,可是,梁东主硬要继xù

赌约,大家的看法如何?”李中易拱了个罗圈揖,想请求大家的帮zhù



唉,这个李某怎么可能斗得过梁国宾呢,梁国宾是什么人?人家老梁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从来没有吃过亏,只听说他赚大钱。

在座的商人们,即使有人和梁国宾不对付,鉴于李中易至今没有搞到粮食,有败无胜,也都不想自取其辱,没有站出来替李中易帮腔说话。

范质看清楚形势后,发觉李中易处于绝对的劣势,梁国宾稳操胜券。

“呵呵,梁东主,我倒要劝一劝你,先盘点清楚家产,还有美如天仙的娇妾。到时候,这些东西可就全归了在下了哦。”李中易的心情很棒,也有闲工夫逗逗梁国宾。

“哈哈,老夫可不是吓大。”梁国宾越发觉得李中易心虚了,他不怒反笑,“嘿嘿,老夫虽然年纪大了,不过嘛,替你抚慰一下美妾的基本功,还是足够滴,哈哈……”

一些已经被梁国宾所收买的商人,也跟着一起狂笑起来,李中易已经完了!

李中易淡淡的一笑,说:“梁公,莫要逼太甚呐,做人做事还是留一线的好。”

“哼,吾意已决,汝不必多言。”梁国宾铁了心要置李中易于死地,很多人都看着李中易,面露不忍之色。

嗯,既然已经板上钉了钉,李中易再懒得理会梁国宾,随便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诸位,这种黄草纸,零卖价为十文一张,大量购买可以九五折优惠,独家专卖,可以到九折。”一个外地的商人走到众人的跟前,大声宣bù

了黄草纸的价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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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粮食的海洋

就在一帮子大土豪议论纷纷的时候,这个外地商人又抛出一颗重磅炸弹,“鄙人只接受暗标,不接受明价。所以,请各位将所需yào

的黄草纸数量,以及愿意付出的银钱,写在纸上,装进信封里面。一律是价高者得,童叟无欺。”

“你搞的什么鬼?”梁国宾忽然站起身子,厉声质问那个外地的商人。

那外地商人微微一笑,说:“和各位东主在一起,自然是商量着做买卖,赚大钱的事情哦。”

梁国宾隐约觉得这事应该和李中易有关,可是,李中易如果能够搞来这么便宜又好用的黄草纸,肯定早就得yì

忘了形,也不至于让他“戏弄”了。

就在梁国宾吃不准的时候,他身边的大豪商,大粮商们,纷纷离开座位,找来各自的帐房,窃窃私语的商量着,究竟要进多少黄草纸的事宜。

“东翁,这黄草纸绝对可以畅销整个中原,甚至包括北边的契丹,南边的大理国。”这时,梁国宾的帐房,小声提醒他的东主。

就在梁国宾迟疑的时候,很多大富商已经写好了信封,让自家的帐房交给那个外地的商人。

李中易悠闲的坐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商人们图利心切的贪婪表现。

李中易在商人们的营地坐了一会儿,始终没人搭理,他索性站起身子,缓步向外面踱去。

三天后,梁国宾气势凌人的带着很多大富豪。来逍遥津找李中易,准bèi

当天就接收他的集市。

同行的还有当天的全部见证人,李中易略微看了眼。包括范质在内,人都到齐了。

“诸位,不是梁某不讲仁义,不过,契约就是契约,人人都必须严格遵守。”梁国宾见李中易没有开溜,一颗心已经放下了一大半。当下他得yì

洋洋的开始说场面话。

李中易只是微笑,却不说话,任由梁国宾去自由发挥一下口才。

“请见证人问话。”梁国宾胜券既然在握。这日进斗金的逍遥津,即将是他的了,志得yì

满的请范质出来准bèi

交割的事宜。

范质乃是当朝的宰相,等闲难见一面的实权派。跟来的这帮人。也都异常恭敬,不敢有半点失礼。

“咳。”范质轻咳一声,从首位上站起身子,拿出一份见证契约,当众宣读了。

就在范质念到一半的时候,外面来报,“李都指挥使来了。”

哦,李重进居然亲自来了。梁国宾不由暗暗窃喜,就算范质想暗中偏帮李中易。也没有了机会。

李重进一进门,除了向范质行了礼之外,谁都不看,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由于李重进的搅局,众人重新见礼,寒暄了好一阵子,这才再次归座。

范质念完契约之后,先问梁国宾:“梁东主,可有异议?”

梁国宾有李重进在场撑腰,自然有峙无恐的点着头,说:“相公所言极是,小人没有异议。”

“李津令,你可有疑义?”范质又问李中易,李中易笑着点头说,“没有。”

“那好……”范质正打算说交割的事项,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暴喝,“陛下驾到。”

“啊……”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柴荣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跑来凑热闹。

得,一帮子人又都赶紧出屋,恭迎柴荣的大驾光临。

李中易跟在人群的后边,略微一瞧,嘿嘿,除了柴荣之外,殿前都点检张永德也来了,赵匡胤也来了,当朝的相公们除了出差在外的,几乎都到齐了。

“嗯,张抱一说,怕有人徇私舞弊。朕也来了兴致,就来了,你们继xù

吧。”柴荣懒洋洋的坐到了范质刚才的位置上,随意的瞥了眼张永德,抱一是他的字。

在众目睽睽之下,范质轻咳一声,说:“那就开始交割吧,先拿出地契以及财产清单。”

随着范质的一声吩咐,李中易和梁国宾各自拿出了自己的全副家当,摆到了柴荣的面前。

“李无咎,你的三十万石粮食何在?”范质本想暗中帮李中易一把,可惜的是,张永德、李重进都在场,这就没办法明帮了。

李中易先向柴荣拱手作了揖,然后又向诸位相公和枢使行了礼,这才慢腾腾的说:“禀陛下,臣为我大周尽忠,买粮食理所应当,并不想占梁东主的便宜。所以,臣以为,不如取消了契约吧?”

柴荣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张永德,又瞅了瞅李重进,这才示意范质。

范质平静如水的问梁国宾:“梁东主,你意下如何?”

“不行,我大周乃是礼仪之邦,怎可言而无信呢?”梁国宾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李中易的一番好意。

李中易不动声色又说:“虽是契约,不过,以家人和女子为约,确实有些不太仁义,请问梁公,可否取消此议?”

梁国宾料定李中易是怕了,成心想帮着家人脱难,他还要骑李中易的美妾呢,自然又是一口回绝,“在下不同意毁约。”

李中易点点头,事不过三,加上昨天前几天的那一次机会,老子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任谁都无话可说了。

“那好吧,微臣斗胆,有请陛下和诸位相公,随下官到渡口处一观。”

在柴荣的默认之下,李中易领着满朝的大人物,一起踱到了岸边的高处,

“呀……”有人惊叫出声,柴荣定神一看,却见江面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无边无际,黑压压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头。

“撤顶棚!”李中易忽然扯起吼咙大喊了一嗓子。

“哗哗哗!”顺着顶棚被拆卸下来,装满了黄灿灿粮食的大小船只,简直快要亮瞎了梁国宾的狗眼。

梁国宾也是做老了生意的人,他自然看得出来,如果江上的这千余条大小船只,都装满了粮食,绝对超过三十万石。

范质看了眼前的场景,不由扭头怜悯的望向梁国宾,这个梁国宾也是生意场上的百胜大富豪,没想到,今天居然彻底的栽倒在了李中易的手上,悲剧啊!

李重进忽然插话说:“会不会有诈?”

柴荣面无表情的望着李中易,李中易拱手说:“请随便派人检查,只要不把粮船弄翻了就好。”

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粮食,李中易怕个球,只要堵住李重进暗中搞鬼的可能性,梁国宾的家产、奴婢、美妾,就要改换门庭,都归了他李某人。

梁国宾不死心的安排了随行的帐房、掌柜、伙计,嚷嚷着要大规模的抽检。

出乎意料之外,柴荣居然点了头,梁国宾象疯了一样,一连查了近百条粮船,居然每条船的粮食,都只有多的,竟没有少。

范质具有丰富的实jì

操作经验,他大致数了一下粮船的数量,就公开宣称:“一千七百多艘粮船,即使是半载粮食,别说三十万石了,肯定超过五十万石。”

一时间,全场都惊呆了,大家全都注目在李中易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外星人一般。

“不可能,不可能,满城的粮商都和我约好了,绝对不可能卖粮食给你的。”梁国宾明明知dào

大势已去,却开始胡言乱语。

“不可能,绝不可能,你哪来的这么多粮食?”梁贵宾象没头苍蝇一般,咆哮如雷。

柴荣皱紧了眉头,瞥见李重进面色铁青的一片,也就没有吱声。

李中易扫视了全场一周,轻声笑道:“梁东主,和你事先约好不卖粮食的东主们,昨日为了黄草纸,换得最起劲。”

到了这个时候,梁国宾还不知dào

,他被李中易耍了,那真成了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了。

“你,你是骗子,你骗了我……”梁国宾进入到语无伦次的状态。

李中易重重的叹了口气说:“梁东主,在下先后给了你三次机会,主动要求解除契约,你当着陛下的面,又是怎么说的?”

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起来,“是啊,李无咎确实做到了仁至义尽,机会都给了三次,姓梁的真是自己做孽不想活啊……”

“这个姓李,太狡猾了,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让梁国宾跳了进去。唉,梁家的家产全完了。”

“姓李的贰臣真厉害啊,连梁国宾这种狠角色,都输得脱了裤子,不好惹啊……”

现场的大人物众说纷纭,议论不小,可是,他们再看李中易的眼神,却是嫉妒、羡慕、仇恨、畏惧等各种情绪混杂在了一块,不知dào

是个什么滋味。

“三司使衙门还缺个盐铁副使。”一直面无表情的柴荣,在深深的看了眼李中易之后,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起身领着心有不甘的李重进,另怀鬼胎的张永德,以及诸位相公和枢使们回了城里。

“唉呀呀,李公,小人家里刚好买来几个胡姬,还请赏脸,帮着破个瓜。”

“李公,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做了一些糊涂事,还请你老多多海涵啊。”

“哎哟喂,李公,您还未订亲吧?小人的长女,长得如花似玉……”

一时间,阿谀之词,如同潮水一般,把李中易整个的淹没了。

李中易还用得着这些大豪商,一一作了安抚之后,迈步往外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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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绝不失言!

第135章 阉小猪

黄景胜注意到,原本嚣张跋扈的梁国宾,如今已经成了丧家之犬,身边竟无一人,连他帐房、掌柜、伙计们都跑光了。

唉,早知dào

我家公子的厉害,你姓梁的又何必硬要起贪念呢?真是活该啊!

“李爷,求求您给条活路吧?”梁国宾突然跑到李中易的跟前,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

李中易冷冷的看了看梁国宾,吩咐随从说:“给他五百贯。”掉头就走。

“多谢李爷,多谢李爷……”梁国宾感激得不得了,连头都磕破了。

黄景胜有些诧异的追上李中易,小声问道:“公子,凭什么要给他钱?如果不是您造出了好纸,从南唐的李煜以及喜欢写诗作画的士绅手上,换得了几十万石粮食,姓梁可不会放过咱们。”

李中易冷冷的一笑,说:“梁国宾坏了李重进的大事,我敢断言,只要他离开此地,小命就难保,这五百贯不过是提前预付的丧葬钱罢了。”

“哦哦,原来如此啊,哈哈,姓梁的早知dào

有今日,又何必当初呢?”黄景胜恍然大悟,咧嘴笑得很开心。

“老黄,这逍遥津的税款,必定会成为越来越重yào

的财源。我自己估摸着,津令的人选,多半要我来推荐,你务必要看好这个宝地。”李中易扭头看着黄景胜,笑嘻嘻的向他交了底。

黄景胜倒没有太过惊讶,以李中易的本事。区区逍遥津令又算得什么?

李中易高升为三司使下属的盐铁副使之后,已经摇身一变,跨进大周朝的中高级官员行列。

三司使。号称计相,是后周最高级的财政官员,下设三司:盐铁司、户部司、度支司,每部皆有使、副使各一人。

盐铁使掌管七个案(分部),除了两税之外,所有来钱的商贸税源,无一不插手;户部使。则主要负责征收两税、酿酒、修造、后勤供给;度支使则相当于财政部预算司长,权力也很大。

通俗点说,李中易现在的级别也许不高。但是手上的经济实权,却相当的可观。

由于上一任的盐铁副使,正在外地查税,需yào

等他回京来办交接。所以。李中易倒有了一段空闲的时间。

薛夫人已经怀胎八月有余,即将临盆,李中易早早的准bèi

好了止血钳、手术刀,以及麻*醉散,除此之外,还有75%的医用酒*精,大量提前预备好的麻纱布和绷带。

蜀国第一名医李达和的心已经乱了,连薛夫人的脉都拿不准。李中易上阵的时候。第一次也是拿滑了脉,他洗了把冷水脸后。这才真zhèng

的静下心来,替亲娘号准了脉。

“大人,阿娘的脉相上佳,毋须过虑。”李中易把准了脉后,起身安慰李达和。

李达和叹息着说:“当初,你阿娘生你的时候,为父好象都没有如今这么紧张过,唉,越老越胆小怕事了。”

“哦,对了,你阿娘最近腻味了羊肉,牛肉看着就想吐。唉,她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一直吃素,身子骨怕是顶不住啊。”李达和一阵长叹。

李中易想了想说:“孩儿去买几只小猪,试探着阉了,稍微养大一点,做乳猪的菜给阿娘换换口味?”

由于李达和对薛夫人的饮食看得很紧,李中易只能事先征得他的同意,才有可能把猪肉端上亲娘的饭桌。

李达和犹豫了一下,联想到薛夫人最近的食欲很差,换了很多花样,都不顶事,他只得无奈点了头,算是勉强同意了吃猪肉的建议。

他们李家并不是正经的儒门士大夫家族,又是世代行医,对于猪肉这种下等人才吃的东西,并不完全排斥。

李中易一边让人去买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公猪和小母猪,一边命人在家中的后院,建起一座不大的猪圏。

养猪和养马一样,气味都很大,每日的清洁卫生工作,李中易就非常重视。

李中易让请来的工匠,绕着猪圈的四周挖了一圈深达一尺的明渠,底部呈现一定的坡度,方便让冲刷的水,顺利的流进花粪池。

明渠的底部和四壁都铺上平滑的石板,其上部留下了可以盖上石板的凹槽,避免臭气四溢。

钱多力量大,请的工匠们也肯卖力,没有两天,李家的猪圈就已经修造成功。

李中易让工匠们,沿着墙壁遍洒石灰,提前做好了防疫的工作。

随从李小五一口气买来了二十头刚出生十多天的小猪,公多母少,李中易看着这些睡态可掬的小猪,不由微微一笑,以后有猪肉吃了。

李中易按照后世的零星记忆,命人煮了杂粮,喂这些还没有断奶的小猪吃。

有些小猪吃了饲料,另一部分小猪,却一直在睡觉,李中易也没太在意,回房去整理具有消炎杀菌功效的云南白药残方。

这云南白药,乃是国宝级的药方,以李中易的地位,也仅仅知dào

得不全。

不过,李中易添加了一些别的药材之后,虽然药效略逊于云南白药,大致也够用了。

第二天一早,李中易带着全套的阉猪工具,命人捉来一头小猪,他要亲手实验阉猪的方法。

临时搭起的大灶上,架起了一口大锅,锅内是冒着腾腾热气的滚水。

李小五和李小六死死的摁住了小猪的四蹄,李小七压住小猪的脑袋,李中易拈起手术刀,用麻布制成的麻签,仔细的在刀上消了毒。

李中易伸手揪住小公猪的小JJ,在要阉掉的部位四周,遍擦医用酒精,以免感染。

小公猪也许知dào

厄运即将降临,拼命的嘶叫着,听着倒有些渗得慌。

李中易上过无数次手术台,自然不会在意这么点小插曲,他握紧锋利的手术刀,左手揪紧小公猪的小JJ,迅速的一刀下去。

伴随着小公猪凄厉的叫声,它的小JJ已经被李中易切下,猪血随即从创口部位喷了出来。

李中易不敢怠慢,顺手抓起一把消炎止血的仿云南白药,捂在了小猪的伤口上。

即使仿造的云南白药,其功效也不是盖的,从伤口内涌出的血很快就被止住。

李中易放下手术刀,探手取来消毒过的麻绷带,紧紧的缠绕在小公猪的伤口上。

李中易事先一直担心被阉过的小公猪,到处乱窜,蹭破了伤口,导致感染死亡,所以提前预备了单独的干净猪舍,把小猪放了进去。

“你们几个仔细盯着点,发xiàn

不对,赶紧来报我。”李中易虽然是顶级名医,却从来没有干过兽医的勾当,心里自然不太摸底,需yào

好好的研究。

当晚,芍药的“亲戚”来了,只能在旁边干看着李中易变着花样的欺负瓶儿。

完事后,李中易躺在床上,瞥了眼装睡的芍药,他心想,还是叠一起比较好。

以李中易的年龄,体力,以及膳食营养均衡的保养,仅仅是一夜二次郎,也太跌份了。

第二日一早,李中易去给父母双亲请过安后,就接到了一个坏消息:昨天阉掉的那头小公猪,一动不动,不吃也不喝,更不撒,仿佛死猪一样。

李中易快步赶到实验猪圈,仔细的检查过了小公猪的伤口,他惊讶的发xiàn

,伤口并没有感染。可是,小猪却浑身僵硬,成了一头只会喘气的活死猪。

怎么会这样呢?李中易绕着实验的猪圈,走了好几圈,始终没有任何头绪。

嗯,不如去驴、羊市那边看看,人家是怎么阉的?

隔行还是如隔山呐,身为名医的李中易,遇到了全新的挑zhàn



李中易吩咐了瓶儿几句,就领着几个以前的牙兵,如今的贴身随从出了府门,乘马车直奔开封城内有名的牲畜场。

由于大周和契丹是敌对关系,定难军(西夏)的李家又是独立王国,大周朝失去了马的来源。

所以,李中易在街上看到的马车极少,大多是驴车,驴骡车或是牛车。

到了牲畜场后,李中易四处晃悠着,想亲眼见识一下,卖驴子怎么阉小驴?

可是,走了一大圈,除了叫卖驴、骡和牛的小商人之外,李中易楞是没见着阉割的现场。

李中易见势不妙,索性让随从掏钱,买了头小驴,顺便想看看那商贩怎么阉割小驴的。

可是,让李中易没有想到的是,那商贩拱着手,显得很为难的说:“这位大官人,小人不敢隐瞒,如果小人现在阉了这小驴,您直接带回去后,恐怕活不过几日?”

李中易眼眸一闪,赶紧追问这个商贩:“为何?”

那商贩苦笑着解释说:“才出生不久的小驴,在还没断奶的情况下,骤然离开母驴,很容易夭折。”

李中易这才恍然大悟,还真是隔行如隔山呐,敢情核心是在母猪的身上。

“小八,你赶紧回去通知买猪的小七,让他把生下小猪仔的母猪给买回来。”李中易吩咐过李小八后,索性掏钱,连那头母驴也一块儿买回去。

阉割小公驴的时候,李中易发xiàn

,这商贩根本没有采取任何的消毒措施,只是让伙计们把那头小公驴死死的摁住,然后用一把沾满了血污的匕首,手起刀落,直接切下了小驴的小JJ。(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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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这次搞对了!

李中易凑近一看,敢情,小驴的小JJ还在,小蛋蛋却没了。

小驴疼得一阵乱抖,血流如注,那商贩手疾眼快的抓起一大把香灰,猛的捂到了小驴的伤口处。

一把,两把,三把香灰敷到伤口处后,血渐渐的被止住,只是小驴叫得依然异常凄惨。

到目前为止,和李中易阉小猪的手段,有着本质性的不同。

李中易毕竟不是兽医,直接切下了小猪的小JJ,自然问题很大了,不死才怪!

让李中易感觉到惊讶的是,那商贩替小驴止住血后,直接将那驴抬到了母驴的身旁。

在母驴大舌头的舔弄下,刚才还叫得惊天动地的小驴,其嘶鸣声渐渐减弱。

李中易故yì

问那个商贩:“你只是撒了香灰,我买回去搁到驴棚里头,不会继xù

流血吧?”

那商贩笑着解释说:“这小驴还没断奶,只要母驴在身边,小驴本能的就想吃奶。另外,这驴皮粗肉糙,伤口的愈合能力其实很强的。”

李中易恍然大悟,敢情,他是把小猪当作是病人来看待了。

其实,就算是后世的农村阉猪人,也不可能做到李中易这样的仔细小心,也就是阉过之后,随便打一针消炎针,也就完事了。

李中易回家之后,小猪仔的母猪已经被买了来,正在给小猪仔们喂奶。

在喂奶的现场站了一阵子,李中易没忍心破坏猪的一家人和睦亲昵的气氛。索性决定第二天再进行实验。

开封的夏天,异常之炎热,李中易在屋子里完全坐不住。索性让人把特制的摇椅,摆到后院的树荫底下,那里还时不时的有点风。

“爷,这花红果,在水井里冰了一夜,您尝尝?”芍药就坐在李中易的腿上,一边替他摇着折扇。一边撒着娇喂他吃水果。

李中易大致上确认,这花红果应该就是没有经过改良的小苹果,个头不仅小好几圈。而且口感很差,酸得很,比“红富士”差远了。

瓶儿没好意思坐到李中易的腿上,她拖了一个小马扎。靠在摇椅的一侧。小声汇报着家里最近的收支大帐。

“爷,服伺夫人的喜儿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放出去呢,还是该配人,您得拿个主意。”瓶儿一本正经的汇报了这事。

李中易一听就明白,这喜儿越长越大,也越来越成熟、标致,瓶儿恐怕是担心他的身边。又多一个家养的小妾吧?

一般情况下,家养的小妾。要远比外面买来的小妾,和男主人更有感情基础,也更懂得男主人的喜好。

比如说,芍药吧,这妮子以前一心想攀高枝儿,可是,由于跟在李中易的身边时间久了,多少有些感情。

李中易除了偶尔喜欢逗一逗芍药,其实,自从把她收了房后,从来就没有亏待过她,吃穿用度仅比管家的瓶儿略低一点点罢了。

而且,芍药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老喜欢上街闲逛。李中易在安全有保障的前提下,也没有把她关着笼中鸟,或是金丝雀的想法。

至于瓶儿,因为要管家理财,亲自出头露面和商贩们讨价还价,早已是家常便饭,司空见惯。

喜儿虽然越长越标致,李中易却没有要收她入房的心思。

家中的美女已经如云:贴心能干却又假正经的瓶儿,貌美却没多少脑水的芍药,绝代尤*物费媚娘又已经在来开封的路上了。另外,在南唐还有个未来肯定是艳冠中原的正牌子老婆——小周后。

李中易就算是顶级的名医,知dào

很多补肾养气的名方,可是,斩伐过巨,他也是吃不消的。

其实呢,主要还是喜儿资历比不过芍药,贴心比不过瓶儿,容貌又远远不如费媚娘,属于夹心阶层,李中易自然也就对她提不起精神。

“喜儿是阿娘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她的事还是等到阿娘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说吧?”李中易话里的意思,瓶儿听得很清楚,喜儿的事就由薛夫人亲自做主。

芍药忽然插嘴说:“爷,最近这些时日,喜儿一直念叨着什么人,好象很亲近一般。”

瓶儿没好气的瞪着芍药,狠不得撕烂她的小嘴,这么没智商的挑拨离间,怎么可能骗得过精明似鬼的爷呢?

李中易明明瞥见了瓶儿的脸色不对,却故yì

逗芍药:“哦,那喜儿一直念叨的是谁呢?不会是她远房的表哥吧?”

“对对对,爷,还真让您说对了,好象就是远房的表哥来着。”芍药懵懵懂懂的掉入了李中易设下的陷阱之中,令瓶儿满头黑线,直翻白眼。

李中易哈哈一笑,又问芍药:“你的远房表哥来了没有?”

芍药叹了口气,说:“爷,奴奴哪里来的远房表哥?”

瓶儿已经是忍无可忍,想岔开话题,小声说:“芍药,这花红果挺好吃的,居然塞不住你的嘴。”

经瓶儿提醒,芍药才知dào

又上了李中易的当,不由大羞,面红耳赤的把脑袋藏到李中易的背后,不敢见人。

李中易抬头看了看,斑斑点点的树荫,不由露出了微笑,这种恬淡的生活,其实也蛮不错的。

只可惜,在这种兵强马壮者当皇帝的武人当权时代,再温馨的生活,也只能是短暂的。

第二日,李中易学着阉驴商贩的样子,没有再用珍贵的仿云南白药。在酒精消毒后,李中易手起刀落,阉了小猪仔的蛋蛋,然后直接杂伤口处抹香灰。

由于担心薛夫人的胃口始终不好,李中易一次性把小猪仔都给阉了,抹过香灰后,就把这些小猪仔都摆到母猪的身边。

由于天气太过炎热,细菌繁殖力超强,仅仅两天的工夫,有一只小猪仔的伤口开始化脓。

李中易为了试探下麻*醉剂的功效,索性给小猪仔喂了药水,很快,小猪仔就不再动弹了。

在切去小猪仔伤口的腐肉,挤去脓水之后,李中易好心的替它敷上了具有奇效的仿白药。

十天过去了,被李中易亲手阉过的小猪仔,伤口大致长好了,一个个绕着母猪上窜下跳的抢奶喝,十分惹人怜爱。

随着小猪开始断奶,食量大增,负责管家的瓶儿开始表达不满,“爷,这几十头小猪,一天要吃好几顿,比五个成年壮汉还能吃。”

李中易仔细的一想,也觉得纯粹用粮食去喂猪,确实太过浪费了。他琢磨了一番,就让瓶儿安排人去郊外,大量的采摘灰菜、鸡爪子菜、猪芽菜以及车轱辘菜。

也许是担心随从不认识这种菜,李中易特意画出了图形,让他们进行对照。

这几野菜,在开封府的郊外,随处可见,想要多少,就可以随便采多少。

李中易嘱咐瓶儿,以前倒掉的剩菜残汁,不要扔了,可以和这些野菜一起煮熟,再配上少量的粮食,用来喂猪。

和马、驴、牛不同,猪是杂食动物,食谱很广。在要杀之前的一个月,除了日常的饲料之外,还要加苜蓿用于催膘。

李中易窝在家里养猪,逗妾,研究接生的医术,下馆子,携美郊游,成天悠哉乐哉,有人终于看不过眼了。

这一日,李中易正式接到政事堂的敕牒,任命他为:武功大夫、左司谏、直龙图阁、权盐铁副使,限三日内正式走马上任。

后周的后期,已经出现了官、职和差遣分离的某种倾向。

武功大夫是正七品的散官,虚衔罢了;左司谏名义上是谏官,实jì

上,李中易根本不属于言官系统,仅仅靠这个领薪俸而已;直龙图阁是馆职,代表他从此不仅是朝官,更是天子的亲近词臣;权盐铁副使才是李中易真zhèng

的权力所在,这个是差遣。

之所以是“权”,这是因为李中易是从九品小官被超擢到了盐铁副使的岗位上,资历严重不足,只能从代理盐铁副使开始。

等李中易的资历混足了,就可以去掉“权”字,成为正牌子的盐铁副使。

上任的这天,李中易身穿浅绿官袍,乘坐马车从西华门进宫,先去了龙图阁,拜见过阁内的长官之后,在内侍的带领下,去三司使衙门报到。

三司使衙门,紧挨着大庆殿,在文德殿前。

李中易在内侍的带领下,从端礼门绕了一圈,终于来到三司使的衙门跟前。

和后蜀惟恐不富丽,就怕不堂皇的宫殿比起来,后周的宫城要寒酸得多,三司使衙门前边,连两头石狮子都省下,就是一排公事厅罢了。

兼任三司使的范质,去了垂拱殿议事,临走前,他已经发下话来,李中易可以先上任,后办交接。

得,顶头上司这么说了,李中易只得去找现任的盐铁使孙大清。

孙大清见了李中易,态度倒是非常客气,好一阵嘘寒问暖之后,才笑着说:“无咎兄,咱们盐铁司里事物繁杂,你刚来不久,就先从胄案和铁案管起吧?”

李中易心中有数,孙大清名为商量,实jì

上,根本不是在问他的意见,而是安排工作。

新官上任,哪怕以前的功绩再显眼,也没资格和正使叫劲,李中易含笑点头答yīng

了下来。

等李中易问清楚三司胄案和铁案的管辖范围之后,心中不由一阵愕然,三司胄案除了军器作坊、造箭坊、弓弩坊、旗鼓坊等部门之外,居然还管着修河堤河渠等河工事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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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神臂弓

胄嘛,就是甲胄,管军器的制造,铁案就是冶铁、制造铁器的行当,李中易倒很可以理解,只是,修河堤不是工部的活么?

实jì

上,孙大清的安排很对李中易的胃口。军器军器,顾名思义,也就是国防高技术装备嘛。

李中易以前听说过很多有关冷兵器的名目,例如:陌刀、斩马剑、神臂弓、床子弩、步人甲、明光铠、大黄弩等等,他对这些东东,其实还蛮有兴趣的。

听说李中易这个主管胄案的副使来了,胄案判官周冲满面春风的把李中易迎进了公事厅。

“李公,下官等候您已经多时了,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周冲的姿态显得异常谦卑,李中易信奉的一向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逻辑,也就暗中加了小心。

“周判太客气了,鄙人不过是运气较好罢了。”李中易陪着周冲一起打太极拳,混官场嘛,大家说说闲话,也是交流感情的一种良好方式。

周冲主动叫来了胄案的孔目官、都勾押官、勾覆官,带领着大家拜见了李中易这个新来的上司。

也不知dào

怎么搞的,三司胄案下属的各个作坊,居然分得很散,南、北两个军器作坊分别在城北和城南,弓弩坊却在城东,李中易管辖下的铁案作坊,却又在城西。

弄清楚各个作坊的地点后,他不由一阵苦笑,是不是应该找柴荣多申请几匹上好的大理挽马呢?

李中易态度温和的安抚了一番众人,周冲带头做了感谢。

由于弓弩坊主管着甲胄和弓弩的制作。自然引起了李中易格外的重视。

于是,李中易、周冲等人,一起去了城东的弓弩坊。开始了上任后的第一次视察工作

军器重地,自然要严密把守,看守弓弩坊的是一个指挥的禁军。

李中易到地方一看,禁军对于进出的盘查,还算是比较严格。有周冲在旁做证明,他这个权盐铁副使还是亮明了符印以及官诰之后,才被放了行。

李中易进入弓弩院后。眯起两眼,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院内情况,他发xiàn

。这里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作坊。

制造弓弩的车间,就是一座巨大的四面透风的茅草棚,几百名工匠正在工棚里劳作。

李中易走近一个造弓的工匠,他发xiàn

。这名工匠正在给一张弓上漆。

这时。周冲的一声暴喝,打断了李中易想问问情况的想法,“李副使已到,还不快快拜见?”

“哗哗哗……”棚内的工匠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纷纷跪在地上,向李中易行礼。

“都免了吧。”李中易觉得十分惊讶,右手虚抬。让工匠们都起来。

在这后周,除了犯罪的囚犯见官之外。一般情况下,皂役见上司都不需yào

跪拜,这是肿么了?

周冲看出李中易的神态有异,赶紧解释说:“这些贱匠都入了奴籍。”

李中易细问之下,才知dào

,官营工匠在这个时代的地位,简直低得惊人。大多数布衣平民都不愿意当工匠,即使是真有手艺的工匠,也会私下里隐瞒掌握技术的真相。

结果,官府为了提高弓弩的制造质量,就强行把会造弓臂的,制弦的,上漆的工匠,按照名册都给抓了来,列入奴籍。

由于军器是国之重器,朝廷非常重视,所以,严格规定,胆敢偷跑的工匠,只要被抓住了,直系血亲全部处死。

李中易绕着工棚转了一大圈,他发xiàn

,这些工匠们,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完全没有高级技术工人应有的精气神。

要知dào

,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在后世的深圳,一个熟练的技工,其薪资每月过万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技术过硬的,特别熟练的高级技工,每月拿到数万块,甚至是十数万块也是常事,比刚毕业的博士,收入高得多。

李中易注意到,工匠们的工作,完全没有流水线作业的概念,都是一个人把所有的工序,从头干到尾,绝不假手于他人。

周冲原本以为李中易做做表面工作,转一圈后,就会离开这个异味很浓的鬼地方。

却没想到,李中易站在一个工匠身后,饶有兴致的看了足有半个时辰。

就在一干胄案的官员们,一头雾水的时候,李中易居然蹲到那个工匠的身边,笑着问他:“造好一张弓,带上弦,需yào

多长时间?”

那工匠慌得手忙脚乱,想跪下行礼,却被李中易一把拉住,“不要慌,慢慢的说。”

也许是李中易温和的态度起了作用,那工匠低着头说:“回上官的话,制这一张弓,至少需yào

三年以上的时间。弓弦倒是快得多,不过,也须一年的时间。”

李中易点点头,笑着问这个工匠:“有没有办法缩短制弦的时间?”

那工匠一直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李中易,他小声回答说:“主要是牛筋干燥太慢……”

李中易其实根本不懂弓,上辈子,他也不是个弓箭的爱好者。如果他不是这里的最高长官,内行的技术官员肯定会反驳他,问的都是不入流的问题。

不过,李中易虽然不懂弓的制作技术,却知dào

一种很牛的弓——神臂弓。

李中易只知dào

,神臂弓其实是一种用脚踏着弓臂上弦的弩,却不清楚它的制造方法。

从造弓的工棚,转到造弩的工棚,李中易转了一整圈后,始终没有见到用脚踏着上弦的弩。

李中易有些疑惑的问周冲:“弓弩坊的军器,都在这里了?”

周冲拱着手回答说:“回李公,都在这里了。”看着李中易那张超级年轻的脸,他就嫉妒得要死。

李中易故yì

挨到了工匠们吃午饭的时候,却见,工匠们的伙食,除了糙米杂粮饭之外,也就是发黄的咸萝卜佐餐,看不见半点油星子。

见了此情此景,李中易禁不住暗暗的叹了口气,工匠的地位低待遇差,工作环境恶劣,生产流程落后,怎么可能造出高水平的军器呢?

尤其是,当李中易看见班头收成品的时候,居然将几把弓随意的扔进了竹筐内,他更是摇头叹息,管理水平如此低下,就算是合格弓弩,也会被折腾成不合格。

李中易暗暗告诫他自己,不能急,饭要一口口的吃,很多东西不可能一夜之间予以纠正。

“周判,本官想造一些特别的东西,需yào

技术比较熟练的工匠。”李中易扭头望着周冲。

周冲听李中易自称本官,就知dào

这是要交待正事,他赶紧叫来都押衙,吩咐他按照名册去挑人。

熟悉情况的几个都押衙,分别从造弓、造弩、造箭的人群里边,各选了五个手脚麻利、技术娴熟的中年工匠,领着他们到了李中易的跟前。

李中易吩咐那都押衙:“替他们准bèi

好必要的造弓、弩和箭的工具,找个空旷的地方,单独盖几间房舍,另外搭个小灶出来,本官有些想法需yào

做做实验。”

那都押衙偷眼见周冲点了头,这才大声领命,答yīng

了下来。

李中易身为盐铁副使,别说只是召集了十五名工匠做实验,就算是出再大的难题,只要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任何人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正因为李中易不懂造弓弩和箭的技术,这才需yào

找人来,慢慢的实验。

周冲一直担心李中易刚上任,就大肆改动胄案的运作流程,这必将影响很多人的利益。

牛筋、竹片、牛角、羊角、漆、胶、箭木、铁矢等物,都有专人供应,采购价比市场价,高出五倍都不止,这可是财源滚滚的暴利。

反正亏的是朝廷,肥的却是供货的商户,以及胄案大大小小的官吏,属于典型的损公肥私。

李中易实地考察过之后,心里岂能不明白这些猫腻,只不过暂时隐忍不发罢了。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反腐败,而是先实验出厉害、实用的军器,建立起正常的军器生产工艺、流程标准,同时大幅度提高他这一摊子工匠的待遇。

第二天,李中易又去了三司铁案那边。主管铁案的判官钱东山,领着李中易走进炼铁坊,李中易在里边转了一圈,又问了负责炼铁的几个工匠,不由大失所望。

据钱东山介shào

,官营的炼铁坊,造出来的铁料,还远远不如从民间铁坊买的原料。

李中易吃了一惊,不是说盐铁都归朝廷专营么,怎么还有民间铁坊给官营的炼铁坊供货的道理?

钱东山苦笑着说:“那铁坊主本是一名铁匠,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战场上救过陛下的命,所以……”

李中易误以为,那个民间铁坊敢情是个特别的关系户,需yào

照顾生意。

可是,钱东山的进一步解释,却让李中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民间铁坊炼出来的生铁比官营铁器,更加的坚固耐用,质量至少高出几筹。

官营的炼铁坊,在制作枪尖,铁箭头,战刀等高质量铁器的时候,居然要去买民间铁坊的精铁回来加工。

李中易不由暗暗摇头,既是如此,又何必要建一座拥有上千名铁匠的炼铁坊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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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再穷不能穷军器

大致看了所管辖的铁案和胄案之后,李中易发觉,他面对的是很大的难题。

工匠的待遇一团糟,管理极其混乱,工艺杂乱无章,这些都是缺点。

优势只有一个,朝廷的拨款好象非常充足,按照柴荣的意思,翻译成白话,就是再穷不能穷军器。

只可惜,柴荣虽有雄心壮志,却是个科学技术的门外汉。老柴同志只知dào

傻砸钱,却搞不明白,他投资的大部分银钱,都落入到了贪官污吏,以及商人之手。

对炼铁,李中易暂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头绪。他只知dào

,杂质越少,鼓风越大,温度越高,炼出来的铁就越好。

尤其是,使用焦炭炼铁,炼出来的铁,质量比用木炭作为燃烧料的铁,高得多。

李中易回家后,想了一晚上,最终决定,先以神臂弓作为突pò

口。

对于神臂弓,李中易至少知dào

,大致的形状,反复加以实验,几个月内,倒是可以出一定的成绩。

改进炼铁的技术,难度大得惊人,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绝对算是顶尖的高科技。

李中易在胄案的公事厅内,一边看往来的公文,一边用黑炭笔,在纸上画了好几张想象中的神臂弓设计草图。

磨刀不误砍柴工,既然大周朝的军器作坊都已经是这个烂相了,李中易就琢磨着,先做出亮眼的政绩,将远程克敌的神器——神臂弓,先捣腾出来。再说其他。

周冲见李中易一直待在公事厅内,心里渐渐的踏实了下来,很多供货商都在私下里向他打听。新来的盐铁副使喜欢什么。

这帮子奸商,周冲心里明白这些商人问这个目的,不就是想用银钱、美女或是古董之类的东西,暗中想拉李中易下水么?

其实,周冲也很想把李中易拉下浑水,只是,李中易刚上任不久。还摸不清楚脾气秉性,不敢妄动罢了。

等李中易估摸着他手下的工匠们的住处,以及用于实验的场地都准bèi

好了。就改变了作息时间,每天只是到三司衙门报个到,转一圈,就一头扎进了弓弩坊。

李中易也不知dào

手下的工匠。谁的技术更强。他索性采取轮流当班头的制度。先让几个年纪最大的工匠,分别带领弓、弩和箭这三组,共十五个人。

“照这个样子做出来,需yào

几天?”李中易拿出第一副草图,问弓班的班头蒋小三。

蒋小三左看右看,却没看懂李中易画的图,他有些心虚的拱手说:“回副使的话,请恕小人愚钝……”

李中易毕竟是个门外汉。就把他的构想,详细的解释了一遍。

一遍不够。李中易又解释了一遍,蒋小三这才明白李中易的真zhèng

意图,他回答说:“回副使,这个倒是不难。小人只需yào

用麻绳将这个……这铁环固定在弓臂上,一刻钟内就可以做完。”

李中易满yì

的点点头,当即吩咐人,给蒋小三一把制造完工的弩,让他把脚踏的铁环绑到弓臂之上。

与此同时,李中易命随从竖起几个箭靶,等会要实验一下,大周朝第一张神臂弓的威力。

蒋小三别看年纪超过了五十岁,手脚却不慢,不到一刻钟,就做出了李中易想象中的神臂弓。

李中易让以前是老猎人的李小七,用脚踩着刚绑上弓臂的铁环,缓缓上弦。

谁知,弓弦刚刚挨上弩机,弓臂发出咔的声响,居然出现裂纹。

渣弓,李中易暗骂了一声,只得又让人拿来了十张制作好的弩,让蒋小三的这班人仔细的挑选。

经过筛选后,蒋小三的这班一共五个工匠,又同时制作了五张类似的脚踏上弦的弩。

这一次,李小七倒是顺利的上了弦,只是在大约一百米外射击的时候,没羽毛的弩箭居然偏离了箭靶三尺以上。

李小七连续射击了三箭,别说靶心了,连标靶的边缘都没挨着。

李中易就问李小七:“为何会射不中?”

李小七摸着脑袋想了一阵子,解释说:“今日无风,小人以为,很可能是弩箭不对。”

李中易把造箭班的黄小乙叫到身旁,笑着问他:“影响弩箭射出准确性的有哪些?”摆手示意他不要惊慌。

谁知,这黄小乙却说:“回副使,小人以为应该和望山的调节有关系。”

哦,望山?李中易当即来兴趣,追问黄小乙:“据你的估计,望山应该怎么调整?”

黄小乙却低下头,小声说:“小人也不是很清楚。”

得了,白问了,李中易心里有些郁闷,原本很高的兴致,瞬间低落了不少。

也许是发觉李中易的情绪不佳,黄小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声提醒说:“回副使,这弓弩坊中原本有一个最会做弓和弩的老工匠,只是……”

“只是出了事?”李中易大致猜得到原由,索性替黄小乙说出了口。

黄小乙低着头,小声说:“那老工匠名叫郭六,都押衙杨正看上他的标致女儿,想纳为妾,他不肯。结果,工棚里丢了工具,杨正硬说是郭六偷的,给关进了柴房。”

李中易暗暗一叹,这是典型的狗血剧情了,居然让他给遇上了。

“本官知dào

了。”李中易没问黄小乙为什么要替郭六出头,理由不外乎就是那么几种,徒弟,婚约,或是有恩。

李中易命人找来都押衙杨正,当面嘱咐他,由于机密军器的研制需yào

,需yào

调郭六帮忙。

见杨正有些迟疑,李中易知dào

他的担心,就冷冷地说:“如果交出来的是死的郭六,后果你懂的。另外。有些不该有的念头,我劝你还是不要妄想。”

李中易独身一人搞到了几十万石粮,斗垮了背景异常雄厚的梁国宾的光辉事迹。早就传遍了整个东京开封城。

杨正自知理亏,只得赶紧派人去把郭六放了出来,李中易亲自替郭六诊了脉,发觉除了体虚之外,倒没有太大的问题,也就放了心,随手开了个方子。命人去取药来。

黄小乙见郭六被人扶来,心里由衷的高兴,赶紧跑过去嘘寒问暖。显得好不亲热。

李中易叮嘱蒋小三好好的照料郭六,转身离开了弓弩坊。杨正见李中易并没有拿他开刀的意思,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这个人吃人的时代。类似郭六的遭遇。简直多如牛毛,李中易根本都管不过来。

据李中易估计,柴荣再次讨伐北汉的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从粮食的囤积量来看,至少足够十万周军将士,八个月以上的军粮。

历史上,由于大周这几年的天灾人祸颇多,黄河又总是决堤。缺粮也就成了必然。

从而,拖累了柴荣北伐的进度。导致他屡次拖延北进的时间,含恨死在了半道上。

如今,有了李中易这个“天外客”的帮忙,柴荣筹备粮草的工作,比历史上至少快了两年以上。

柴荣的手上有了粮食,又安排李中易来整顿军备,不是想打仗,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中易回到三司使衙门,喝了两口茶,又翻看了一些胄案和铁案的往来公文。

研究神臂弓的事情,李中易是个门外汉,必须靠着工匠们去慢慢的摸索。

一旦这种远程的打击利器发明成功,周军的机动性固然还远远弱于契丹人,可是,列阵防御的能力,必将大大的加强。

李中易只知dào

火药的配方,却搞不懂火绳枪怎么制造,就更别提燧发枪了。

不过,李中易认为,这神臂弓,无论是射击速度还是有效射程,应该远在装填步骤繁琐,射程很近的火绳枪之上。

而且,弓弩坊内,已经制成的弩,数量惊人,李中易现在缺的只是实验和改造的时间而已。

经过半个月的悉心调养,郭六的身体逐渐恢复了的健康,只是体力还比较虚罢了。

李中易去看望郭六的时候,郭六正靠在床上喝药,郭六唬得不行,挣扎着想下地行礼。

“不必多礼。”李中易快步走过去,抬手拦住了郭六,温和的安抚说,“你是病人,事急从权,不必讲究那么多虚礼。”

“多谢上官搭救,不然的话,小人……”郭六老泪纵横,感激涕零。

李中易笑着说:“你的家里不会有事了,我已经吩咐了下去。”

得了李中易的承诺,郭六拱着手,胡乱说了一些感激的客套话。

郭六本以为李中易会问他有关制弓弩的问题,可是,李中易除了留下五十贯钱之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郭六张开嘴巴,本想叫住李中易,却最终还是没叫出声,眼睁睁的看着李中易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李小七有些好奇的问李中易:“公子,您怎么不把杨正直接拿下?”

李中易扭头看了眼李小七,淡淡的说:“我是管着军器的盐铁副使,不是开封府尹或是祥符县令。天下间,类似的事情多如牛毛,我即使想管,也是管不过来的。

李中易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是圣人,对于郭六的遭遇,他确实很同情。

不过,郭六虽然吃了些苦头,毕竟没有出现无可挽回的“大事”。

买粮食的事情,李中易已经狠狠的得罪了张永德和李重进。开封府尹昝居润,也是李中易顺水推舟,给搞下台的。

在这种背景之下,李中易即使把杨正送进开封府,也不会有令人满yì

的结果出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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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司空陪好了老泰山,一定加更补上,敬请谅解!

第139章 接生

薛夫人的产期临近,李中易担心出事,索性向孙大清请了假,专心在家里的准bèi

接生的器械和方案。

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男人进产房,绝对是一件晦气的倒霉事,所以,李中易即使准bèi

得很充分,也只能是在危急的时刻当作备用的手段。

李达和也是名医,自然知dào

接生的规矩,早早的就请好了两个稳婆、四位接生嬷嬷和四个奶嬷嬷,厚厚的红包也送了不止一次。

李中易也在暗中培训着瓶儿和芍药,以及伺候她们的几个婢女,万一接生嬷嬷不顶事,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靠得住。

“芍药,你不能这么用力,按的时候要轻柔一些……”李中易一看见芍药笨手笨脚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忍不住冷嘲热讽了一番。

芍药嘟着小嘴,也不敢反驳,只得竖起耳朵,听李中易再一次详细的讲解,接生的步骤和方法。

躺在床上当实验品的瓶儿,一直没吭声,这种大张着两腿的样子,早就让她羞死了,哪敢说半句话?

晚饭的时候,李中易亲自到了厨房,指点着瓶儿,把刚宰的一头小猪,洗剥干净,做了一小碟溜肝尖,一道猪油渣炒白菘,一道韭菜炒鸡蛋,一道豆腐肉片蘑菇汤,一道旱芹茱萸炒瘦肉,配上一小碟白切鸡,一碟凉拌鸭肫片。

最近,薛夫人的食谱上,已经完全看不见羊肉和牛肉的踪影。原因其实很简单,薛夫人吃腻了羊肉。只要一看见带羊的动物,就完全没了食欲。

由于是三口小灶一起炒菜,六菜一汤。很快就做好了。

李中易和瓶儿各提着一只食盒离开厨房的时候,小灶上,还用温火炖着鸡汤。

由于是李中易亲自参与制订的食谱,薛夫人的各种营养倒也是均衡,鸡汤也没必要每天都喝,一周喝两回,也就足够了。

为了这个事情。李中易和李达和这两个当世的名医,还关起门来,在书房里辩证了一个多时辰。

最终。李中易用营养过剩反受其害的道理,勉强说服了李达和,不能每天让孕妇补得太狠了。

否则,胎儿一旦个头太大。很容易难产。

薛夫人本来就是近四十的高龄产妇。危险性比一般孕妇,要高出好几十倍。

开饭后,李中易和李达和彻底抛弃了不和妇人同桌的士大夫逻辑,父子俩一左一右,陪着薛夫人用餐。

薛夫人原本胃口不好,看在儿子和丈夫都如此关心的份上,她勉强吃了几口菜,喝下两口汤。就说吃饱了。

李中易也没勉强亲娘,这孕妇越是临产。心情就越容易焦虑。反正家里的条件很好,仅厨娘就请了八位,轮班值夜。只要薛夫人喊饿,随时随地都有吃的端过来,可谓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从中医养生学的角度来说,少吃多餐,无疑更有益于孕妇的身体健康。

见薛夫人放下碗,擦了嘴,李中易也跟着搁下筷子,笑吟吟的说:“阿娘,孩儿陪您溜溜弯儿?”

李达和见了此情此景,不由暗暗感慨不已,这个好儿子,没有白养啊!

想当初,薛夫人产下李中易的时候,李达和这个做丈夫的,虽然也很重视,但却远远没有李中易照顾得这么周到。

李中易搀扶着薛夫人,开始缓慢的在院子里散步,瓶儿提着一只食盒,里边装的是温水和小点心。

喜儿的手里也有一只食盒,里边是诸多的零嘴,甜的,咸的,不甜不咸的,数量不多,却品种异常丰富。

芍药手上,端着一只果盘,全是洗干净了的花红果啊,甜瓜之类的时鲜水果。

最出奇的是,在芍药的果盘里,居然出现了,刚从北方的契丹传入中原不久的小西瓜。

大热天的,孕妇少少的吃一瓣西瓜,正当其时。不过,价格也是贵得令人肝颤。

“珍哥儿,真的是难为你了,想得如此周到。当年,娘亲生你的时候,比现在可苦多了。”薛夫人单手捧着鼓涨的肚子,爱怜的看着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阿娘,只要三弟或是大妹,将来不怪我这个做长兄的,孩儿也就知足了。”

“不会的啦,你这个做兄长的,都已经照顾到这个程度了,谁再敢说你不好,看我不撕烂他的嘴?”薛夫人知dào

儿子是故yì

找话题,让她开心,脸上的笑容,异常甜蜜。

“珍哥儿,我这右眼皮一直跳得厉害,这一次恐怕真要给你添个妹妹了啊!”薛夫人有些担心的问李中易。

李中易心里明白,薛夫人其实是想生个儿子出来,等这小子将来长大了,好帮衬着他这个长兄,一起支撑家业。

在李中易看来,无论是弟弟,或是妹妹,都是好事。上辈子,他是独子,一直没有享shòu

过手足之间的血缘亲情,心里充满了期待感。

逛到花园里,薛夫人忽然停下脚步,把瓶儿叫到身边,小声问她:“你这孩子,怎么到现在还没一点动静呢?”

瓶儿俏丽的脸蛋,刹那间,布满了红云,羞得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走。

李中易很有些尴尬的扭过头,他这个亲娘,脾气很直,说话口无遮拦,太让人难堪了。

“珍哥儿,你房里的事,本来轮不到我这个做娘亲的来管。不过,瓶儿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有个生养了。我要不是有你这么个顶孝顺的儿子,也享不大今天的这种好福气啊。”薛夫人的观念很朴素,也非常符合这个时代女人的普遍想法,母以子贵。

“阿娘,您就放心吧。孩儿挺喜欢瓶儿,还有芍药。”李中易原本只夸了瓶儿,等看见芍药的脸色发白。心头不忍,就梢上了她。

“芍药啊……”薛夫人的声音拖得老长,芍药心知不妙,赶紧把头一低,装没看见的样子。

李中易瞥见芍药的身子微微打颤,他不禁暗觉好笑,自家亲娘对芍药一直没有好脸色看。根子还是在当年这丫头一心想攀高枝上面。

薛夫人一直觉得芍药身为李中易身边的大丫头,却没有照顾好李中易,这个疙瘩看来短时间内。很难解开了。

等把薛夫人送回房间后,李中易领着两个小妾往回走。刚才还很尴尬的瓶儿,腰杆挺得笔直,满面春风。

反观芍药。却没了以往争宠的凶悍劲头。脑袋一直垂得很低,好象犯错误的罪妾一般,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李中易瞥了眼瓶儿,他心想,这个小妾从小跟着薛夫人,不仅忠心,还很能干,让薛夫人时刻挂念着。也是理所当然。

嘿嘿,不管在哪里混。都必须有靠山呐!

当晚,李中易刚把两妾摆平在了床上,突然听见喜儿来报,“爷,夫人开始喊疼,好象是快生了……”

李中易心头猛的一惊,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跳到地上,瓶儿和芍药手忙脚乱的伺候着他更衣。

等换好衣服后,李中易已经静下了心,还真是关心则乱啊。

唉,亏他还是个名医,女人生孩子,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一般情况下,从肚子开始发动,到最后生完孩子,至少要花几个时辰。

产房其实早就布置好了,而且是紧邻的两间,中间只隔了一道木门。

李中易扭头吩咐瓶儿:“把我前些日子准bèi

好的各种器械,再检查一遍。另外,命人多架几口大锅烧水。”

瓶儿笑道:“爷,奴家早就安排好了。这会子,稳婆和接生嬷嬷们应该已经被请过去了。”

李中易点点头,瓶儿办事就是可靠,值得信赖。

往外走的时候,李中易无意中瞥见芍药想跟上来,却又显得很犹豫。

这个小妾也怪可怜的,李中易心中不忍,就招手把芍药叫到了跟前,嘱咐说:“你就跟着我打下手,等会不许毛手毛脚的,懂么?”

“是,奴奴一定听爷的吩咐行事。”芍药就担心一大家子忙碌的时候,她被扔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李中易带着一大帮人赶到产房那边的时候,稳婆和接生嬷嬷们果然已经提前到了场,而且已经把薛夫人转移到了产房之中。

“唉哟喂,您现在可不能进去啊。”一个接生嬷嬷看见李中易径直往产房里走,赶忙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中易猛一拍脑门子,哑然失笑,这当医生的习惯还真是很难改啊。

按照这个时代的产房习俗,就算他是顶儿尖的名医,不到危急关头,也没有人会放他进去,“参观”亲妈生孩子的全过程。

李中易这边替老娘操足了心,李达和却没有来产房现场,而是窝在书房里,提笔练字。

对于李达和的举动,李中易还是蛮理解的,这些日子,他这个便宜老爹每天至少要替老娘把五次脉,每天都陪在身边,聊聊天,说说话,讲讲古,极大的舒缓了薛夫人在产前的焦虑情绪。

只是,和李中易这个现代名医不同,李达和毕竟是这个时代士大夫群体之中的一员。即使不算是正牌子的士大夫,李达和也一直以士大夫为荣。

士大夫们讲究的是抱孙不抱子,疼女虐儿,所以,李达和尽管心里也很焦虑,却强装出士大夫的派头,宁可在书房里急得直打转,也不愿意到现场来等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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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嫌隙

李中易作为现代的名医,自然没有这些所谓的忌讳,他就坐在产房的隔壁,一边检查必要的器械和设备,一边竖起耳朵仔细的倾听老娘那边的动静。

“爷,麻醉药已经在熬了,八口大锅已经架了起来,同时烧滚水。”瓶儿忙里忙外,安排各种接生的准bèi

工作,也确实很辛苦,“各种器械都按照您的吩咐,放到滚水里先煮一刻钟,再用酒精全部抹一遍……”

李中易含笑点头,心里却觉得有些乱,也不知dào

老娘这么大的年纪生孩子,能不能挺得过今晚这一关?

也许是发觉李中易的神态有异,芍药忽然来了灵感,居然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怀中,羞羞怯怯的说:“爷,奴家的那里又涨了一圈,不信您摸摸看?”

李中易先是一阵愕然,接着,爱怜的抚摸着芍药的头发,想必她也看出来了,他今天确实很有点紧张?

李中易苦等了两个多时辰,隔壁的薛夫人已经开始发动,哼哼声,长短不一,每一声都叫得李中易异常揪心。

以李中易的医学知识,当然知dào

薛夫人这才仅仅是个开始,不过,他依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夫人,您先省着点力qì

,别叫得太凶,喝口参汤,养养精神。您就放心好了,老身已经摸过了娃儿的形状,位置都对,不需yào

太过担心。”

李中易听见隔壁稳婆的安慰声,不由暗暗点头。撇开迷信的一些东西,这个稳婆的经验和心理学,倒是已经过了关。

“啊……”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薛夫人的叫声,开始一声比一声高。

李中易心里明白,这是已经正式发动,即将瓜熟蒂落。

“爷,您已经坐了几个时辰了。稳婆说了,至少还需yào

三个时辰,不如喝口鸡汤。先躺下歇会?”瓶儿有些担心的劝说李中易。

李中易苦笑一声,说:“瓶儿啊,你觉得我现在睡得着么?”

瓶儿走到李中易的跟前。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上,小声说:“爷,有奴家盯着呢,保准不会耽误事。您就放心的躺一会儿吧。哪怕闭目养神也行哦。”

李中易心头一暖,不由揽住了瓶儿的纤腰,这么好的小老婆,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一直坐在李中易腿上的芍药,见四下里除了瓶儿并无外人,她胆子陡然一壮,凑到李中易的耳边,轻声细语。“爷,奴奴陪您一起歇会?”

李中易没有想歪。知dào

这种时候,芍药绝不是勾他上床下种的意思。

摸了摸芍药的隆臀,李中易也觉得必须养好精神,才有精力面对可能的突发事件。

李中易被瓶儿拉到了榻边躺下,芍药主动替他盖上了薄被,然后拿了把扇子,轻轻地扇风。

闭着两眼,李中易也不可能睡着,脑子里象是放电影一般,完整的过了一遍,薛夫人待他的母子情深。

至亲的老娘始终无私的惦记着你,这种温馨的感觉,令李中易非常享shòu



“啊……”忽然,薛夫人凄厉的痛叫声,惊动了微闭双目的李中易,他腾的一下,就从榻上坐起,厉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瓶儿头一次听见李中易这么大声说话,她简单的问明稳婆后,三步并作两步的笨到李中易的身前,小声汇报说:“稳婆说没事,一切都很顺利。”

李中易反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正在后怕的时候,却见李达和从门外进来。

“见过太爷。”瓶儿和芍药赶紧蹲身行礼,李达和没理她们,却直接问李中易,“情况怎样了?我刚次听见叫声不对啊。”

李中易的情绪也有些紧张,不过,李达和露出的破绽,还是被他所察觉。

李达和肯定是一直就在附近,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这么巧,听得见薛夫人的惨叫声?

“阿爷,稳婆说了,一切顺利……”李中易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老爹李达和也是名医,他这种程度的安慰,李达和以前可听得多了。

“唉,真是难为你了。象你这么有情有义的兄长,上哪里去找?”李达和虽然话不多,却是个明白人,他走过来,重重的拍了拍李中易的肩膀,“二郎能够入大周的太学读书,也多亏了你这个兄长的照应。”

李中易诚恳的说:“二郎是我李家的二郎,您的儿子,儿的弟弟,一家人啊,何分彼此呢?

“好好好……”李达和连说了三个好字,父子俩,一切尽在不言中!

薛夫人在那边生孩子,李中易和李达和在这边守了一夜,最终,天色微白的时候,“生了,生了……”伴随着隔壁稳婆的呼喊声,婴儿清脆的啼哭声突然传出。

李达和与李中易刚刚面露喜色,却听见隔壁又传来另一个婴儿的啼哭声……

双胞胎,李中易的念头刚起,就听见隔壁的稳婆和接生嬷嬷们嚷嚷开了,“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弄瓦又弄璋,双生子儿,大吉大利啊……”

李达和闻言后,喜得直搓手,差点乐晕了过去。好在,李中易反应还算快,赶忙吩咐说:“赏,重重有赏。”

薛夫人顺利的产下了双胞胎,给李中易添了一弟一妹,原本人丁单薄的李家,又增加了两个生力军,简直是天大之喜。

李达和看见谁都是笑脸,李中易则是大把的撒出赏钱,两个稳婆一人赏了一百贯钱,外带一人一头羊。接生的四个嬷嬷,一人赏了五十贯钱,外加一人一只小乳猪。

凡是参与过接生的仆人或是婢女,每人除了赏十贯钱之外,本月的月例。一律发双份。

一时间,李家上下,皆大欢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由于李达和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替薛夫人诊脉的工作,只能交给李中易了。

李中易的心绪也不太稳定,诊了三次脉,才确认,身体基本无恙。只是一次性产下双胞胎,体力大亏,需yào

进补而已。

等两个小娃儿洗干净血污。被两个奶嬷抱进产房时候,李中易小心翼翼的接过一个小娃儿。

李中易看着怀中婴儿,闭紧双眼,皱着脸皮的怪模样。不由逗着乐子说:“小东西。你是男生,还是女生?”

空着手的奶嬷,笑道:“您抱着的,是位千金小娘子。”

李中易凑过嘴去亲了下嫡亲的妹妹,满足地说:“这个小东西先出来,那就是姊姊了哦。”

“哇……”另一个小娃儿忽然大哭出声,也许是在抗议李中易这个长兄的偏心。

说来也奇怪,李中易将亲弟弟抱进怀中。他竟然不哭了。

“嘿嘿,这小东西。真是调皮啊。”李中易的两手分别抱着,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弟弟和妹妹,心里边别提多美了。

“珍哥,让娘亲看看她们俩。”略微恢复了一点精力的薛夫人,尽管脸色异常苍白,没有半丝血色,心里依然惦记着肚子里钻出去的一对亲骨肉。

李中易将弟弟和妹妹抱到薛夫人的眼前,笑着说:“阿娘,弟弟和妹妹,象不象我小时候的模样?”

薛夫人喘着粗气,展颜一笑,说:“你刚出生的时候啊,皱巴巴的,难看死了。”

李中易咧嘴一笑,他虽然不是妇产科医生,却也知dào

,刚出生的婴儿,哪一个不是皱巴巴的样子?

李达和在开封没有一个亲朋好友,李中易也不想大肆声张,所以,弟弟和妹妹满月的这天,他只请了赵匡胤、赵匡义兄弟俩以及慕容延钊,摆了一席低调却异常丰盛的家宴。

“先生,我家的四哥儿,本来也要来看看小娘子的,可是被我娘亲给拘在了家中。”赵匡义看似无心的一席话,却令李中易感到异常惊悚。

老子的亲妹妹这才刚刚满月啊,你们老赵家居然已经惦记上了,居心何在?

李中易瞥了眼不动声色的赵匡胤,心想,赵老二,这事恐怕和你脱不开干系吧?

“唉,将来的事,谁又知dào

呢?我两岁的时候,得了急病,差一点没了命。”李中易故yì

暗示,这个时候的婴儿夭折率,异常之高。

赵匡胤深深地看了眼李中易,举起手里的酒杯,说:“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扯什么闲篇呢,喝酒,喝酒。”

李中易心里明白,赵匡胤看似云淡风轻,实jì

上,应该是不太高兴的。

赵老二的不高兴,李中易压根就不在意,赵老四,赵匡美算个什么东西?

就冲对方是历史上有名的草包,只会哭着鼻子等死的赵匡美,李中易只要有一口气在,也绝不可能把亲妹妹往火坑里推。

和参与过陈桥兵变,跟着赵匡胤上过战场,打过仗的赵匡义不同,赵匡美还没成年,他的二兄就做了皇帝。

所以,赵匡美虽然辈份和赵匡胤、赵匡义兄弟相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却属于典型的皇二代子弟。

这赵匡美从小含着金匙长大,只知dào

享shòu

着皇族的特权,却不知dào

创业的艰难。

结果,傻乎乎的以为真有所谓的“金匮之盟”,信了“兄终弟及”谎言的魏王赵匡美,却被宋太宗赵匡义的各种阴险毒辣的手段,给吓死在了外地。

如此废才的赵老四,李中易连正眼都懒得夹他一下,怎么可能还让赵匡美变成他的妹婿呢?

娘的,老子活了两辈子,才有这一个亲妹妹,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把她推进火坑里去呢?

不管将来的后周政局会如何变化,被赵家的主母杜夫人惯坏了的赵匡美,性格大致已定,几乎没救了。

李中易心里明白,赵家是想利用结亲的关系,拉拢他这个财神爷,将他绑在老赵家的战车之上。

说句心里话,赵老二虽然讲义气,很够兄弟,可是,北宋的体制积弊却多如牛毛。

李中易暂时还需yào

仔细的观察和等待机会,不会盲目的押宝到赵家那边去。

经过暗示结亲这件事情之后,李中易和赵匡胤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很有些微妙了。

赵匡胤依然对李中易很尊重,走动得也很殷勤,可以说是一如既往,和此前没有任何变化。

李中易没有任何证据,可是直觉告sù

他,赵匡胤心里应该有了小疙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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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风起

等李中易销假回三司衙门重新“上班”,却猛然间发xiàn

,原本兼任三司使的宰相范质已经离任,新任三司使高洪泰已经上任。

按照常规,新的顶头上司到任,李中易这个中层干部,不管多忙,都应该到场迎接。

可是,李中易却在事前,没有听到丝毫的风声。别人倒也罢了,李中易的直接上司,盐铁使孙大清,却为何不派人给李中易报信?

李中易吃了个哑巴亏,还没办法找人说理,他自然要在心里,给孙大清狠狠的记上一笔小帐。

这件事余波还在荡漾,这天吃过午饭之后,李中易忽然被盐铁使孙大清给找了去。

孙大清见了李中易,也没废话,直接拿出一份公文,递到李中易的手上。

李中易接过公文一看,却是新任三司使高洪泰,下达的生产指令。

范质的指令很简短,分量却不轻,要求三司胄案所属的造箭坊,加快生产的进度,务求在两个月之内,造出至少七十万支合格的羽箭。

孙大清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说:“无咎,说句心里话,别说七十万支箭,就算是三十万支,我这心里都完全没底啊。不过,高公既是新上任,自然不肯堕了威信,公文既下,想方设法都必须办到。”

李中易去过造箭坊几次,那里有八百多名工匠,人数确实已经不少了。只是,由于生产的工艺流程存zài

严重的问题。一名工匠需yào

从头到尾,独自完成造箭的整个过程,效率怎么可能提得高呢?

孙大清的意思很明白。想让李中易这个分管造箭坊的盐铁副使,把高洪泰的生产指令给顶回去。

高洪泰突然加大了弓箭的生产指标,不管合理性怎样,配合的肯定是柴荣的北伐大计,李中易只有脑子进水了,才会去公开反对。

“孙公,在下初来不久。各种情况还没有特别熟悉,所以,也不太清楚造箭坊的的生产能力。”李中易说的是实情。孙大清即使心里不爽,也无话可说。

孙大清也猜到了李中易会躲闪掉这个任务,可是,高洪泰是新任三司使。大权在握。他哪敢轻易得罪?

“无咎,不如你我一起去找高公,做个说明?”孙大清自然不想独自硬顶高洪泰的无理要求,怎么着也要把李中易这个该管的副使,拖进去一起垫背。

李中易心想,来钱的肥缺你都占着,倒霉的事情就拖俺下水,有你这么干的么?

“孙公。你在任日久,非常了解造箭坊的能力。在下刚来不久,两眼一抹黑,连门都不知dào

往哪边开啊。”孙大清越是要求得紧,李中易就越起疑心,不推出去才有鬼。

这么离谱的事情,偏偏在李中易销假上班的时候发生,如果说其中没有内幕,那才叫有鬼。

“孙公,下官见了高使,该如何说呢?”李中易使出太极绝招,故yì

装傻到底。

李中易虽然不知dào

这里头藏着什么奥妙,不过,以造箭坊目前的生产状态,别说两个月造出七十万支箭,就算是二十万支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造箭坊最多的一个月,也就造出了十万支箭而已,生产效率之低下,令人发指。

“那好吧,我就告sù

高公,造箭坊无能为力。”孙大清叹了口气,黑着脸不再说话。

造箭坊无能为力?这不是当面指责他李中易无能么?

看来,三司衙门换了新长官之后,孙大清也露出了真面目啊!

无能?老子无不无能,是你说了算的?

李中易丝毫没有动怒,反而脑子里异常之冷静,敌人逼得越狠,这就说明,内幕越不简单。

搞不好,这孙大清是张永德或是李重进,埋在三司衙门里的眼线,也未尝没有这种可能性。

“请孙公回禀高使,就说下官刚上任不久,对于造箭坊的情况非常不了解,请恕下官对此无能为力。”李中易借着孙大清的话头,把无能为力这四个字,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只有巨大的风险,却没有任何好处,李中易宁愿承认自己无能,也不可能往陷阱里边去钻。

盲目逞能,是政治幼稚病患者的专利,李中易恕不奉陪!

李中易盘算得很清楚,造箭的工序异常之复杂,人财物的权力都不在他的手上。

无论是铁料,箭木、或是羽毛,随便哪一个方面出了问题,李中易都会一头栽进深不可测的深渊之中,有嘴也说不清楚。

孙大清深深的看了眼李中易,他心想,这家伙不象是那人所说的,狂妄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啊?

过了两天,李中易和孙大清被一起叫到了高洪泰的公事厅,高洪泰的态度异常和蔼。不仅赏了座,还命小吏上了茶。

高洪泰笑着说:“无咎啊,老夫刚刚上任,不明细务,险些被小人所蒙蔽,你莫怪啊。”

顶头上司如此客气,李中易心头的警报立时拉响。以他混官场的经验,顶头上司找你谈话,要么是提拔的好事,要么就是难以预测的坏事,尤以后者为多。

“高公,您言重了,都是下官无能,让您老费心了。”李中易摆出谦逊的态度,想看看高洪泰究竟要玩什么把戏?

“哎,无咎老弟,老夫素知你是个能吏,不论是买粮食,还是办集市,都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高洪泰打着哈哈,一个劲的夸奖李中易。

李中易的态度很端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好话先说尽,静观高洪泰出牌。

三个人闲聊了一阵子,高洪泰手拈胡须。含笑问李中易:“不知造箭坊如今每月可以造出多少箭支?”

李中易心头立时一凛,他不过是个盐铁副使罢了,高洪泰放着孙大清这个正使不问。却来问他这个副手,这可严重不符合官场办事的逻辑啊?

“回高公的话,下官刚上任不久,对于造箭坊的情况,还非常陌生,实在是不敢妄言。”李中易在摸不清楚状况的前提下,索性以退为进。他倒要看看高洪泰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孙大清见高洪泰的视线瞟了过来,赶紧起身抱拳拱手说:“回高公的话,造箭坊正常的情况下。可以造出大约十一、二万支羽箭。”

李中易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心里却在想,孙大清的这个回答,倒是非常贴近造箭坊如今的生产能力。难道说。是他自己刚才想歪了方向?

“嗯,老夫上任之前,王相公曾经有言在先,羽箭的制造必须加快进度,大量囤积。”高洪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顺便看了看李中易的表情。

高洪泰接着又说:“老夫虽然不懂作战,却也听人说过。临敌之际,羽箭的消耗异常巨大。往往一战就可以用去几十万支羽箭。”

孙大清陪着笑脸,附和说:“高公说的极是,不愧是知兵的朝廷重臣。”

也许是孙大清的这个马屁拍得很舒服,高洪泰捋着胡须,摆手笑道:“老夫从未带兵打过仗,不过,听人言说一些战事罢了。”

李中易默不作声看着高、孙二人的紧密互动,既然高洪泰把他找了来,肯定会把事情说清楚的,他一点都不着急。

“十一、二万支箭,确实少了点。以老夫的看法,不如就定为十五万支羽箭吧?”高洪泰说得很轻巧,看似商量着办,实jì

上,以他的重臣身份,这已经算是下达指令了。

孙大清犹豫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官领命。”

“无咎,你看呢?”高洪泰没见李中易表态,就侧过脸来,含笑望着他。

李中易隐约感觉到此事不简单,可是,高洪泰下达的生产任务,已经不象上次那么离谱,甚至还很合情合理。

孙大清这个正使都答yīng

了,李中易实在没有理由当面反对,否则,官司打到柴荣的面前,李中易也完全不占理。

这么一来,无能和畏难的帽子,肯定会扣到他的头上。

“高公,孙使非常熟悉情况,既然他认为可以完成,下官倒觉得孙使必有把握。”李中易故yì

没把话说死,而是推到了孙大清的身上。

高洪泰摸向胡须的右手,中途僵了一下,尽管很短暂,但还是被李中易及时的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嗯,盐铁司事务繁多,无咎啊,你既为副使,似乎责无旁贷的要替朝廷非一些忧啊。”高洪泰的手离开胡须的一刹那,他突然做了决断,“无咎,老夫以为,由你负责督造五万支羽箭的制造,肯定没问题的。”

李中易心里已经明白了,此事必定有鬼,只是这高洪泰异常之狡诈,所说的话,句句占理,让他无法公开反驳。

孙大清这个正使,负责十万支羽箭的制造,他李中易这个副使,只承担一半的生产任务。

高洪泰的这个安排,合情合理,即使摆到柴荣的面前,也完全说得过去,没人会说高洪泰处事不公。

“呵呵,老夫已将此事禀了政事堂的诸位相公。这是堂札,无咎,你拿去看看吧。”高洪泰不露声色的从桌案上,拈起一份黄麻纸的公文,递到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接过堂札一看,上面不仅有值笔宰相王溥的签押,以及宰相李谷的副署,还盖有大红的“中书门下之印”。

毋庸置疑,这是正儿八经的政事堂的正式堂札,这就意味着,李中易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李中易的心里除了惊叹之外,更多的是对高洪泰行事老辣,谋划周全的赞许。

这个姓高的,可比昝居润那个伪道学,厉害十倍以上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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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大阴谋(四更求月票)

“高公,下官有个请求。”李中易没再犹豫,在被迫接受任务的同时,心里也充满了期待感。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高洪泰已经准bèi

得如此之充分,也已经做到了先礼后兵,里外两面光。

李中易心里很明白,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迎难而上,直面挑zhàn



高洪泰手抚胡须,和蔼的笑道:“无咎啊,有何要求尽管提,老夫能做到的,绝不二话。”显得正气凛然。

李中易拱着手说:“分给下官的工匠,下官必须有全权做主的权力。”

高洪泰既然已经把局做好了,又有孙大清的全力配合,李中易有理由相信,不管是工匠还是原料,都很可能出问题。

据李中易的推测,原料供应方面,孙大清应该不敢做手脚,那会给李中易以脱身的口食。

相对而言,工匠方面,倒是极可能出现分配不公的情况。

高洪泰不露声色的和孙大清暗中对了个眼色,他拈须笑道:“分给你的工匠,老夫许你自专。”

李中易一听就明白了,高洪泰既然如此的大方,显然,这个局早已做成。

等李中易回到造箭坊,眼前的情景,恰好印证了他的想法。现场少了三分之二的工匠,留给他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青涩的毛头小子。

除了壮年的熟练工匠之外,胄案判官周冲以及都押衙、班头们。全都不见了踪影,工坊的管理人员居然走得一个不剩。

李中易对此早有预见,心里倒是一片平静。没有丝毫的慌张。

“小七,你点算下,留下了多少人?”李中易凝神想了想,又吩咐李小八,“小八,你找个老工匠,仔细的看看造箭工具的情况?”

李小七和李小八领命去办事后。李中易走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工匠身前,温和的问他:“老人家,怎么称呼你?刚才挑人的时候。你怎么没跟着过去?”

那名老工匠当即就要下跪,被李中易一把搀扶住,李中易含笑道:“老人家不必多礼,咱们坐下说话。”

李中易没理会所谓的官体。拉着那老工匠满是污秽的右手。让他坐到了自己的身旁。

“小……小人,叫王小乙,刚,刚才周老爷挑人的时候,嫌弃小人岁数大了,手脚不利索,就没要小人。”王小乙战战兢兢的回答了李中易的问题。

李中易暗暗冷笑不已,果然是周冲这个家伙。背着他在暗中搞鬼。

“老人家,您看留下来的这些人。一天可以造出多少支箭?”李中易温和的问王小乙。

只是,李中易心里也有些讶异,他认识的人中,已经出现了好几个名字叫小乙的,黄小乙、马小乙、王小乙,就差一个水浒传里的燕小乙了啊。

王小乙吭哧了半天,才闷闷的说:“小人一天最快可以造三支箭,留下的老工匠大致和小人差不太多,那些毛头小子手还很生,一天能够造出一支好箭,就算是可以了。”

按照李中易的理解,所谓的好箭,应该是指合格的箭支。

这时,李小七快步走回到李中易的身旁,凑到他的耳旁,小声禀报说:“回公子,留下来的工匠,一共两百五十五名。其中超过五十岁的老工匠有六十多个,剩下的全是十五、六岁的学徒,最能造箭的青壮年工匠被周冲挑得一个不剩。”

李中易略微一想,一个月五万支箭的制造任务,这就意味着,留下来的这些工匠们每人每天必须造出7支合格的箭,才有可能完成高洪泰压下来的制造任务。

其中,六十多个超过五十岁的老工匠,由于营养长期不良,不管是精力还是体力,都肯定难以支撑长时间的生产工作。

至于,剩下的毛头小子,竟然全是学徒工,显然,孙大清已经替李中易设下了一个死局。

李中易现在也懒得琢磨,究竟是谁在背后整他,总之,高洪泰、孙大清和周冲,一个都跑不掉,都肯定有份参与这个阴谋。

“老人家,你觉得这些学徒工匠,可堪一用?”李中易含笑望着王小乙,仅从这个老头褴褛的衣着,可知,他平日里并没有跟着周冲那些人享福。

按照毛太祖的说法,这王小乙的处境,应该属于妥妥的被压迫的无产阶级,是李中易可以紧密团结的对象。

当然了,李中易也不可能排除,被挑剩下的工匠里边,依然藏有周冲的眼线。

不要紧,慢慢的来,事到临头,李中易始终记得那句座右铭:每逢大事有静气!

二百五十五个工匠,全部都不堪大用,也亏周冲想得出来这种歪招啊!

王小乙想了老半天,才吭吭哧哧的说:“仅仅是锯木这一关,那些学徒们没有十来年的经验,恐怕很难使得上劲。”

李中易点点头,微微一笑,说:“如果,你亲自指导锯木呢?”

“回老父母,请恕小人愚钝,您是说?”王小乙没听懂李中易话里的意思。

李中易笑着详细解释说:“比如说这锯木吧,你先起个头,然后让学徒工匠,顺着往下锯,可行么?”

王小乙低着脑袋,想了好一阵子,才说:“倒是可行,只是,很容易会锯歪。”

李中易点点头,王小乙的顾虑,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学徒工匠其实并不缺少力qì

,主要是没多少经验。即使老工匠锯了个开头,等锯断木头的时候,倒很有可能成为废品,不仅浪费率太高,而且很容易耽误工夫。

李中易觉得很有些苦恼,他手上的牌。很少很少。高洪泰给的任务虽然比孙大清少了一半,可是,条件却差了好几倍。

经过仔细的询问。李中易从王小乙口中得知,造箭的各个工序之中,锯木头其实最大的难点问题,直接决定了造箭速度的快慢。

除此之外,上铁箭头、打磨箭杆、粘贴箭羽啥的,都还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利用新工具提高工作效率。

这时。李小八回来禀报说:“公子,留下来的工具,虽然不老少。可是,好些都无法使用。”

李中易点点头,他早就有了心理上的准bèi

,既然他狠狠的得罪了张永德和李重进。就应该有被敌人寻机报复的自觉。

李小七和李小八虽然慢慢的培养出了精明能干的劲头。可是,造箭这种技术活,他们却帮不上太大的忙。

李中易被逼得没了办法,凡事只能亲力亲为,全程参与进去。

为了验证王小乙的说法,李中易命他选一个相熟的学徒工匠,手把手的教那个学徒锯木头。

李中易就站在现场,看着王小乙熟练的操作着锯子。在一根已经去皮的柳木上,锯开了一个口子。

锯了一会儿。王小乙的速度明显下降,李中易知dào

,王小乙的体力已经不济。

不过,李中易并没有干预王小乙的操作,他不是木匠,只有内行的木匠才知dào

,应该让学徒在什么时候接手。

王小乙又缓缓的锯了一刻钟左右,这才让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学徒工高小二,沿着他刚才锯开的方向,一路锯下去。

可是,高小二刚锯了几下,原本的一条直线,就扭曲成了斜线,显然是锯歪了。

王小乙叹了口气,赶紧上前,手把手的带着高小二,继xù

往下面锯。

一把短锯,两个人一起操作,确实很有些碍手碍脚,效率非常不高。

大约一柱香的工夫,王小乙才领着高小二,将圆柳木锯成了两截。

李中易亲眼所见,一老带一新,锯木的工作效率依然低得惊人。

难点问题有两个,一个是学徒手艺不精,无法锯出一条直线;另一个则是,现场只有短锯,使用起来非常不得力。

李中易背着手,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就在这时,他耳中忽然听见“咔嘣”一声轻响,抬头一看,敢情是铁锯条因为摩擦过热,断成了两截。

老的问题没有解决,这新的问题又摆在了面前,铁锯条的质量也非常令人堪忧。

肿么办呢?

李中易心里有数,藏在暗中的对手,并没有指望仅仅这一次,就将他置于死地。

可是,一旦时间到了,李中易却交不出合格的五万字支羽箭,对手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往他的身上泼脏水,盐铁副使显然是无法继xù

干下去滴。

李中易在朝中的文官系统,并无得力的靠山,一旦被污名化了声誉,必将影响到他在柴荣心目中的地位。

咦,李中易忽然想起,他刚当上副院长的时候,按照级别,换了四室两厅的新家。

在装修期间,木匠师傅为了给李中易的书房,打造特制的书柜,特意架起了长条形的简易木架。

李中易也记得不大清楚了,他大致瞟过一眼,隐约回忆起了当时的一些情况。

当时,木工师傅为了锯出直线,先在板材上,画出一道清晰的墨线。在用电锯开割的时候,木工师傅沿着墨线,一路锯下去,不至于锯歪或是走样,免得浪费材料。

对了,李中易隐隐记起,木工师傅的电锯上面,本身拥有控zhì

方向的隔板,只要是手不抖,几乎不可能割歪。

嗯,看样子,需yào

改进一番工艺了。李中易没有急于下手,他这个门外汉,不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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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没标准(五更完成,求月票)

就在王小乙和高小二换了一根锯条,继xù

锯木的时候,李中易低着头,在咯个的锯木声上,开始考lǜ

解决方案。

首先,画出墨线的工具,倒是好办。李中易的家里就有好些特制的炭笔,这是他设计神臂弓,私下里画图纸的时候,命瓶儿领着家中婢女磨制出来。

反正,李中易还没有下一代,家中的众多婢女们除了打扫卫生之外,并无特别多的工作,大多数时间都是闲着聊天,或是绣帕子。

在李中易造出白柔麻纸之前,他的大袖之中,始终带着好几块瓶儿和芍药亲手绣的白绢帕。

如今,自然是鸟枪换上了炮,李中易打心眼腻味,一张手帕子既擦嘴巴,又擦汗,别提多恶心了。

嗯,短锯也有些问题,如何改成两个人操作的长铁锯,工作效率应该大大的加强吧?

想到这里,李中易不禁眼前一亮,对啊,造箭坊的工棚里边,他一直没见有长铁锯的踪影,显然,这个工具即使已经发明了,也应该是没有在官营企业里边推广才是。

李中易一想起,锯铁质量不行,一旦过热,很容易就断掉,就觉得脑袋很疼。

难道还需yào

炼钢不成?

如果时间足够,李中易倒是可以考lǜ

一下重新建出新炼钢炉,实验炼出好钢。

如今,整个造箭的任务,顶多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恐怕。李中易的新炼钢炉还没造好,就已经被免职,回家歇菜去了。

造箭坊虽然管理不善。工作效率低下,可是,麻雀虽小,五脏却俱全。

就在距离工棚的不远处,就有一座小型的炼钢炉,李中易走过去一看,炉温尚热。木炭、铁矿石堆得和一座小山似的,可是铁匠们却一个没见着。

李中易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周冲玩的这一招。简直是太狠了,这是直接要断他的根啊。

不内行,就要挨打,古今同理!

李中易心里很明白。现在再去找周冲要铁匠。只会耽误工夫,没有任何用处。

与其等靠要,不如自己去想办法,李中易想到这里,转身回了公事厅。

李小七知dào

李中易的习惯,赶紧从随身携带的胯包里,找出炭笔和白麻纸,搁到书案之上。

李中易捏着木炭笔。在纸上列出了需yào

马上就办的几件急务:长锯,墨炭笔。上等钢料,贴在箭尾的羽毛,磨圆箭杆的石磨。

铁箭头的模具,倒是有,问题是,铁匠都不见了踪影。

他暂时能够想到的,也就是这些东西,至于想不到的,只能在实践中摸索了。

嗯,李中易停下笔的一瞬间,忽然想到,制图或是画线,首先就要用到一把直尺。

直尺,这可是标准化生产的第一件重yào

工具,可谓是必不可少!

“小七,你去找找看,工棚里有没有直尺?”李中易有一种打乱仗的感觉,可是,也没有啥子好办法。

谁让他读大学的时候,选的是中医药学科,而不是工程机械专业呢?

李小七在工棚里找了一大圈,楞是没找到一把直尺,据他找的工匠问来的情况,大家都是凭借既有的经验,进行操作,根本就没听说过直尺这种东东。

李中易暗暗摇头不已,他曾经看过的一部记录片《复活的军团》,里边出土的古文物,介shào

得很清楚,早在千年之前的大秦帝国,标准化的生产已经大行其道。

秦弩非常厉害,是秦国对付草原蛮族和中原六国的利器法宝,据《复活的军团》介shào

,每一支秦弩箭的误差,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

李中易想到这里,不由暗暗摇头,千年之前的老祖宗都掌握的标准化作业,到了这后周朝,却退化到连一把标准直尺都没有的程度。

可想而知,独尊儒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从根子上鄙视应用工程科学技术的结果,对于中国古代科学技术的更新换代,起到了多么大的阻碍作用?

上哪里去找作为参照物的基准尺度呢?李中易陷入到了长考之中。

由于北方中原地区,长年处于战乱时期,城头经常变幻大王旗,唐代的一些计量工具的标准,很多都遗失了,或是根本无人考lǜ

要去整理。

因为平时很少注意的缘故,官府并不重视直尺的标准化,只要目测比较直,也就可以了。

但是,针对升、斗、石,这些装粮食的体积单位,官府涉及到切身税收利益,就异常重视。每座县衙门前,都有加盖有官印的标准计量工具,作为基准。

当然了,在实jì

操作过程中,大斗收粮税,小斗交给官仓,类似的损公肥私现象,屡见不鲜。

李中易亲自检查过已经造出的羽箭,有了一个惊人的发xiàn

。每支箭的长短都不一,即使是目测,也有很大的差距。

多则相差几厘米左右,比李中易的左手第一根指节还要长,显然,完全没有标准化的概念,大致差不离,也就糊弄过去了。

这就和中国的战史记录一样,都有个不精确的毛病。比如说,战史上经常出现杀敌无算。

这个无算,究竟是几千呢,还是几万,就需yào

后世的史学家,熬干脑水去猜测了。

有了,李中易脑子里灵光一闪,别的地方的标准尺很可能都有很大的误差,卖布的布商那里所用的布尺,应该是相对最精确的尺子。

想到这里,李中易担心李小七不懂标准的重yào

,索性带上王小乙,离开了造箭坊,乘坐马车直奔附近小镇上的布店而去。

临走的时候,李中易在现场留下了李小七和李小八。仔细的叮嘱他们,务必守好工棚,谁敢妄动除了杀人之外。随便他们处置。

李中易目前就剩下这么点小小的家当,再要是让周冲和孙大清暗中捣几下鬼,真心受不了。

到了镇上的布店之后,李中易缓步走进店内,一个伙计点头哈腰的小跑过来,一边行礼,一边热情的询问李中易:“官人。您要点什么?鄙店有各色的好布料,还有上等的绫罗绸缎,甚至连难得一见的蜀锦都有……”

李中易在铺子里转了一圈。指着最薄的一种麻布,吩咐说:“这种布,给我扯一丈八尺三寸。”

“好嘞。”那伙计见生意上门,客人也很爽快。一点不墨迹。心里很开心,顺手扯开那卷麻布,拖到柜台上的划线处,开始量布的长度。

李中易买布是假,想看标准的计量却是真,他不动声色的走到伙计的身旁,全神贯注的盯着这个伙计的一举一动。

伴随着伙计的动作,李中易赫然发xiàn

。就在柜台的上边靠前的位置,有人用细墨笔画了一条长线。总长度为一尺,其下是寸。

李中易注意到,在寸的位置上,墨线略粗一些。整个度量里边,最小的单位,也就是寸,寸以下就只能靠目测了。

布铺伙计的手脚异常麻利,他扯开布卷,略微放了点布头,然后,就在柜尺上面,一尺一尺的开始量布。

李中易注意到,每到换下一尺布的时候,布铺的伙计都会特意用大拇指的细指甲,死死的摁住已经量好的布匹。

伙计一边卷动布匹,一边用两手的指甲,轮流卡死已经量好的那一尺布,然后,趁着换手的时候,左手的拇指会替换出右手的拇指。

李中易心想,如果不是特别需yào

标准化的计量,按照伙计的搞法,倒是可以勉强敷衍过去。

那伙计量好了一丈三尺八寸麻布之后,还刻意往前放了两三寸的布,显然,是故yì

送出来的小便宜,让买布的李中易心里舒坦一些。

“唉呀,我忽然忘记了,我的浑家做衣裳的尺子前儿个丢了,不知dào

贵店可有布尺卖?”李中易故yì

编了个故事,想看看有无卷布尺之类的东西。

谁知,那伙计摊着两手说:“不瞒大官人您,小店是坐贾,直尺倒是有一把,却仅此一把,没办法借于大官人您。”

“可否借于在下一观?”李中易自然不可能白来一趟。

那伙计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找来一根直尺,递到李中易的手上。

李中易凝神一看,这可真是一根简陋的直尺啊,即使是目测,寸与寸之间的误差,都大得惊人。

据李中易的观察,这布店柜台上划的尺度,倒还有些靠谱,至少寸和寸之间的距离,相对比较均匀,用肉眼看过去,差别相对细微。

李中易琢磨了一下,决定不能空手而来,他从买来的麻布上面,抽出了一根麻线。

就在伙计有些狐疑的时候,李中易将那细细的麻线摆到了柜台之上,命随从将两端拉直。

那伙计以为李中易是想画出线尺,拿回去给浑家做衣服,也就乐呵呵的看着李中易施为。

等随从把线头拉紧之后,李中易取来细细的木炭笔,按照柜台布尺的标记,一一在麻线上点下了黑色的小点。

两个小点之间的距离,就代表了一寸,这是李中易的理解。

时间很紧,李中易马不停蹄的又赶回了造箭坊。路上,他吩咐随从去置办一些好菜回来,尤其是肉菜。

不管是老弱病残也好,无能的工匠也罢,李中易目前只能靠着这些人发挥主观能动性了。

回到造箭坊后,李中易找来王小乙,把从布店画的尺度麻线交到他的手上,笑着问他:“可否按照这个尺寸,做出一根笔直的尺子?”

王小乙仔细的端详了一阵子手里的麻线,皱紧眉头说:“恐怕只能画出一边,另一边则很难与之对齐。”

李中易仔细一想,这王小乙说的一点没错,换句话说,即使按照麻线的尺度,造出了直尺,也仅仅只能使用单面,另一边则没办法对齐。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这个时代没有精确的游标卡尺,或是具有类型性质的标准直尺,以便和旧尺之间形成直角的夹角关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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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难题

两点之间,也就很难对得齐,也不可能完全对齐。

“嗯,先作出一面尺再说。”李中易点点头,认可了王小乙的意见。

标准化的工作,任重而道远,短短的一个月内,李中易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么重大的任务。

按照目前的技术,最多可以精确到尺这一层级,至于寸的标注,难免会出现较大的误差。

娘的,也不知dào

秦朝的劳动人民,怎么就可以在一千多年前,造出几乎没有误差的弩箭?

你还真别说,这王小乙虽然年老体衰,经验却异常丰富。

接了李中易的造尺任务之后,王小乙首先找来两根短锯条,李中易看见这两根短锯条,眼前不由一亮。

仅仅是目测,这两根薄薄的短锯条,光滑的背面,看上去就觉得很直,显然是用固定的模具生产出来的锯条。

王小乙将李中易带回来的麻线,摆到了短锯条的上面,命高小二把直尺拉到最紧的程度。

李中易赶紧把手里的木炭细笔,递到了王小乙的手上,王小乙道了谢之后,左手操起另一根短锯条,横压到麻线上,比对着李中易在麻线上点出的圆点,开始极其认真的做出了标记。

由于进展异常缓慢,需yào

反复的斟酌,王小乙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在锯条上画出了李中易经手的第一根标准直尺。

李中易注意到,王小乙造尺的方法。正好符合现代数学的直角定位的逻辑。

用模具生产出来的貌似笔直的薄短锯条,交叉进行比对和定位,其科学性比李中易的目测。自然强上许多。

李中易望着王小乙手里的第一根标准直尺,他不由暗暗苦笑一声,在现代,人们司空见惯的一些东西,到了这科学技术十分落后的后周,居然成了高科技的东西。

“回上官,小人只能画出寸。至于寸以下,则无能为力了。”王小乙拱着手向李中易做了汇报。

李中易满yì

的点点头,说:“你做得不错。不过,一根这种直尺肯定是不够的,而且锯条的存量也不多,还是要做出木尺才好。”

王小乙仔细的想了想。解释说:“不瞒上官。这木尺颇有些为难,首先要削得和锯条一样薄,就不可能。”

李中易想想也是,工期太过紧张,他完全没有为了追求绝对的标准化,而可以浪费的时间。

“嗯,那就先按照这个样子,造出十把直尺吧。”李中易下达了任务给王小乙后。开始着手解决下一个难题。

目前,有了直尺之后。墨笔画出直线,就有了基本保障。

当然了,李中易不可能要求完全精确的笔直,只能捏着鼻子认可,大致是一条直线,尽量少浪费锯木的工时,也就视为成功。

长锯条一根都没有,李中易仔细的想了想,决定只能暂时放qì

这个念想。毕竟,锯条涉及到了炼钢,炼铁,模具等更加专业冶金领域。

现场连一个铁匠都没有,李中易即使想做实验,也是巧妇难为无匠之炊。

当李中易的目光扫过一把锯子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把锯子和给他们家装修的木匠所用的锯子,显然大有不同。

李中易依稀记得,装修的木匠师傅所用的木锯,上面不仅有麻绳加固,而是呈现工字形的式样,一面好象是绷线,另一面则是锯条。

而且,李中易看见过的那把锯子,在绷线上应该还缠了一根固定的木头。

李中易想到这里,就走到工匠们的面前,大声询问:“有谁的做过五年以上木工活的?”

起初,工匠们面面相觑,你望着我,我看着你,没人敢主动站出来。

后来,李小七帮着喊了几嗓子,说是上官有赏,这才有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工匠,抖抖索索的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李中易客气的把老工匠领到了公事厅内,当着他的面,画出了一幅大致差不多的近代木锯的图样。

“老人家怎么称呼?”李中易亲手递过去一杯热茶,塞到了老木匠的手上。

老木匠手一抖,差点摔了茶杯,颤声回答说:“小人没名字,工匠们都唤小人‘老狗蛋’。”

李中易也知dào

,很多贱民因为父母都是文盲,他们没有名字。

不过,老狗蛋也确实太过于难听了一些,李中易想了想,就说:“你以后就叫李单吧。”

“哎呀,多谢上官赐名,多谢上官赐名……”以前的老狗蛋,现在改名为李单的老工匠,开心得都快要蹦了起来,点头哈腰,拱手作揖,要下跪磕头,被李中易拦住了。

能够获得尊贵上官的赐姓,令老狗蛋沉浸到无边的喜悦之中,他恨不得马上跑出去,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sù

给大家,他终于有名字了。

“李单,这个图纸,你看得懂么?”李中易以为老狗蛋很可能看不明白,谁曾想,他居然哈着腰说,“回上官的话,小人看得明白,左边是锯条,右边是麻绳,中间顶着一根木头。只是,小人不识字,看不明白旁边的东西……”

李中易点点头,不识字不要紧,很多工匠都不识字,造的东西却不差。

于是,李中易详细的解释了新式锯子的原理,李单的年纪虽大,领悟能力却不差,李中易刚刚解释了三遍,他就已经听懂了李中易的意图。

“回上官,这个东西看似复杂,实jì

上还算是比较容易的。主要是小人以前没有见过这玩意。”李单掰着手指算了算,小心翼翼的说,“不知dào

小人在半个时辰内做出来,算不算慢?”

李中易两眼直放光,在他眼里已经很复杂的新式锯子,没想到李单居然可以这么就做得出来,还真的是捡到了宝啊。

锯子的问题交给李单之后,吃饭的时间到了,工匠们看见猪肉烧白萝卜,两眼直冒绿光,有些嘴馋的工匠,甚至连口水滴到了衣服上,都浑然不觉。

工匠们吃饭的时候,李中易整理了一下思路,发觉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很有些打乱仗的感觉。

蛇无头不行,除了必要的技术准bèi

之外,更重yào

的是,组织管理生产的机制需yào

健全,负责监督协调生产的班头,也需yào

落实到人。

等工匠们吃过饭后,李中易把其中年纪比较大的人,都找到了身旁。

由于铁匠奇缺,李中易首先就问大家:“谁懂得打铁,本官保证顿顿都有肉吃,还有赏钱。”

众人犹豫一下,最终有六个人畏畏缩缩的站了出来,李中易暗暗点头,还不错嘛,居然有六个人的懂打铁。

李中易细问之后,却有些失望,这几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是正经的铁匠,知dào

怎么用木炭融化铁块。

另外的五个工匠,只是大致知dào

,怎么打磨箭头,令其锋利不锈。

李中易现在也不知dào

,究竟谁能干,谁不能干,只能按照工匠们各自的技能,将他们简单的分为:铁匠、木匠、粘贴匠,打磨匠。

模具匠这个工种,由于和铁有关,所以,李中易就把这项工作,纳入到了铁匠班之中。

由于这些工匠全都没有受过有组织的管理训liàn

,李中易琢磨着,与其让他们乱指挥,不如干脆把他的随从调几个进来,临时担任各个工匠班的班头。

象李小七、李小八这些人,跟在李中易的身边,时间日久,对于李中易的意图,了解得肯定比旁人深,沟通起来也方便一些。

就这样,李中易把全部的二百多名工匠,都重新进行了编组,组织成了以工序为基础的流水线作业的生产队。

其实,搞出流水线的作业,李中易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

他手下的工匠,老的老,少的少,如果继xù

按照一个人从工序头做到工序尾,别说五万支箭,就算是一万支箭都生产不出来。

在李小七和李小八的牵头之下,李中易的随从们,也是新任的班头们,按照人头,逐一清点了所需的制造以及备用工具。

最终,他们发xiàn

,至少还缺十个手摇的磨箭杆的石磨,切削箭杆的小匕首二十把,给箭尾粘羽毛的鱼鳔胶也缺了不少,储备的铁块也偏少,照明用的蜡烛居然一根都没有。

李中易看了看渐暗的天色,今天要这些东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明天去找孙大清。

磨刀不误砍柴功,一直是李中易所遵循的原则,人心未定,职责未明。

即使李中易现在就让大家开工造箭,效果不一定会好,不如,今晚就把李小七等人留下来,陪着工匠拉拉家常,套套近乎,了解一些基本的个人家庭情况,再做定论。

李中易本想也留下来,后来一想,他这个官员在场,工匠们只怕会心有顾忌,反而不敢说出心里话吧?

天色如果全黑,开封的城门就会关闭,李中易迈步走出造箭坊的大门,迎面就见周冲正好从另一侧出门。

“李公,一整天没见着您老,怪想念的。”周冲居然主动跑到李中易面前,热情的问好。

李中易瞥了眼周冲,笑道:“周判,你做的一篇好大的文章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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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中风

周冲明知dào

李中易指的是他暗中故yì

做了手脚,把好工匠都分配到了孙大清那一组,却不以为意,皮笑肉不笑的说:“不瞒李公,下官这么细的胳膊,怎么可能扭得过上边的粗大腿呢?得罪之处,还望李公多多包涵啊。”

李中易和周冲已成敌对,自然没啥话好说,各凭本事,一决胜负!

他掉头正欲登上马车,不料,周冲却说:“李公,下官劝你,还是早早的向高使磕头认错,别到时候,丢官罢职事小,就连家小都难保了。”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李中易心里已是怒极,面上却不动声色,缓步靠近周冲。

上辈子,李中易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全是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工作狂,李中易虽然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却没有享shòu

应有的家庭亲情。

李中易这辈子,最最珍视的是,富有人情味的小家。

这周冲,居然敢拿他的家小做威胁,恰好击中了李中易的软肋,也是他最大的逆鳞。

“嘿嘿,下官的意思是说,当心你的家小遭殃!”周冲得yì

洋洋大放厥词。

李中易走到他的跟前,含笑说:“周判,你的嘴角怎么流涎了?”故yì

嚷得很大声。

趁着周冲低头向下看的时候,李中易右手握紧成拳,四指并拢,利用只露出来的大拇指尖,顶在周冲前胸的“气舍”穴上,狠狠的一摁一搓。

“呃……”周冲只觉得脑子里热血猛的上涌。胸口闷得发慌。

李中易假作惊慌的样子,赶紧扶住周冲摇摇欲坠的身子,趁他的仆人乱哄哄冲上来的机会。李中易的大拇指尖猛的使出暗劲,阴柔的敲在了周冲的“天枢”穴上。

成了,李中易将嘴角流涎,突然中了风的周冲交到他的仆人手上,特别关心的叮嘱说:“赶紧送去医馆,路上不要耽搁了,马上要关城门了。”

周家的仆人虽然觉得自家的主人突然中风。有些不太合常理,可是,李中易手无凶器。即使可疑,也找不出任何的破绽。

周家的仆人们七手八脚的,将周冲抬上马车,快马加鞭奔向开封城内。

李中易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心里暗暗冷笑一声。周冲如果在原地休息个把时辰,倒不会中风。

可是,周家的仆人不仅擅自动了周冲的身子,而且将他抬上了马车。这么一来,气血原本激剧上涌的周冲,哪里经受得起长途的颠簸和折腾,这是妥妥的要中风啊!

收拾了周冲之后,李中易登上马车。悠哉游哉的回了家。

由于家里添了一对小宝宝,很自然的也就成了李家上上下的焦点。李中易直接在薛夫人的房中,找到了李达和。

给李达和行过礼之后,李中易笑着问他:“阿爷,阿娘的身体可好些了?”

李达和点点头,说:“身子骨恢复得很不错。你先前说得没错,坐月子不能老是关在不通风的屋子里,否则,好人都可能被捂出病来。”

李中易笑道:“阿爷说的是,适当的通风和运动,确实对阿娘大有好处。”

李达和犹豫了一下,说:“我这整天在家里闲着,也不是个事啊。”

李中易一听就懂了,父亲这是静极思动,想捡起老本行,开医馆行医了。

说句心里话,李达和的医术功力,异常之扎实,不愧是蜀地第一名医。

“大人喜欢干什么,孩儿都是支持的。”李中易含笑同意了李达和的想法。

李家的家务事,不知dào

从何时开始,变成由李中易来做主了。

李达和想开医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下意识的,他觉得应该和李中易商量一下。

父子俩聊过之后,李中易听婢女说,薛夫人睡着了,他转身就去了婴儿房。

两个小娃儿,刚吃过奶,被奶嬷嬷抱在怀里,正在房中四处走动。

李中易走过去一看,两个小家伙都没睡着,他从奶嬷嬷的手上,一手一个,将两个娃儿抱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啵啵。”李中易左边亲了口弟弟,右边啄了口妹妹,就好象当初抱他自己的儿子一样,异常开心。

“公子,您对弟弟和妹妹,真比自家的孩儿还要亲。”一个奶嬷嬷捂着嘴,小声打趣李中易。

李中易在外面忙碌了一天,也勾心斗角了一天,回家来看到这一对双胞胎,心情非常不错,也没计较这奶嬷嬷的失礼之处。

李中易笑眯眯的说:“长兄当父,我这一对弟妹,可不得好好的疼着?”

“哇……”李中易左手上的弟弟,乳名宝哥,忽然大哭出声。

李中易有抱儿子的经验,马上意识到,弟弟宝哥恐怕是要尿了。

可是,李中易还没来得及将宝哥交到奶嬷嬷的手上,他的手上已经感觉到湿意,一股子淡淡的尿骚味,扑鼻直入。

奶嬷嬷接过宝哥,麻利的替他擦拭着小PP,换上尿布片。

李中易右手抱着的妹妹,乳名甜丫,却一直显得很安静,不哭不闹,静静的躺在他的怀中,小嘴里流出的涎水,沿着李中易的手臂淌了下来。

嗯,这么可爱的妹妹,怎么可以嫁给赵匡美呢?

李中易逗弄了一番甜丫,将她交还到奶嬷嬷的手上,这才心情舒畅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中间的老槐树下,李中易常坐的躺椅旁边的小茶几子上,除了一壶香茗之外,还有一碟瓜子。

李中易缓步走过去,仰面坐到躺椅上,脑子里开始琢磨着,怎么按时完成造箭的任务。

目前。可以采取以老带新,两人一组,同时锯木的措施。勉强搞定伐木造箭杆的工作。

最令李中易感到头疼的是,他手上只有一个顶用的铁匠,另外五个所谓的铁匠,不过是半瓢水罢了,不堪大用。

仅靠一个铁匠,就想在短短的一个月内造出五万支铁箭头,这显然是天方夜谭。

唉。头疼啊,李中易左思右想,觉得高洪泰此人。确实异常老辣,轻而易举的就将他这个下级,逼进了死胡同。

这时,一双小手轻柔的抚上李中易的太阳穴。缓缓的揉动着。

李中易鼻内嗅到熟悉的体香。心知是瓶儿在背后,嗯,劳累了一天,是该放松放松身心了。

“爷,您口渴了吧?”芍药不知何时,也转到了李中易的身前,陪着笑脸大献殷勤。

李中易即使闭着双眼,也猜得到。芍药恐怕一直派人盯着他的动静,不想让瓶儿专宠于前。

瓶儿和芍药暗中斗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李中易早已习惯了这种一天不斗就心里不舒坦的后宅生活模式。

说实话,这两个小妾若是一天不斗不上几回,李中易反而会觉得家里太过冷清了。

“爷,二爷刚刚才回家,一脸的闷闷不乐,好象有什么心事?”瓶儿一边替李中易按摩,一边小声汇报着家里的一举一动。

李中易心里明白,因为曹氏被赶出家门的缘故,他和二弟李中昊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李中昊偶尔撞见李中易,态度上虽然很恭敬,行礼如仪。其实,李中易看得出来,李中昊骨子里对他是非常有怨言的。

换位思考一下,薛夫人如果被曹氏赶出了家门,李中易这个做儿子,心里肯定不会舒坦。

李达和这个做父亲的既然就在家中,那么,教导李中昊的义务,自然和李中易没有多少关系。

父慈子孝,长兄当父,兄友弟恭,这些伦理实jì

上都是有前提的。弟实不恭,李中易这个兄,又何苦自找没趣,用热面孔去舔李中昊的冷屁股呢?

“随他吧,月例、花销别少了他的,也就是了。”李中易依然闭着双眼,懒洋洋的嘱咐了瓶儿。

李家上上下都有月例钱,薛夫人每月可花用一百贯钱,李达和的例是两百贯。

可是,李达和与薛夫人的生活一向俭朴,两个人加一块,每月的开销,从没超过十贯文。

李中易身为李家的家主,又是李家的顶梁柱、摇钱树,花销自然是没有限度的。二郎李中昊因为还在读书,李中易担心他大手大脚惯了,将来要败家,就只给了三十贯的月例钱。

不过,家里的吃饭穿衣、笔墨纸砚等各种用度,全都是公中包了,李中昊的这三十贯钱,乃是正儿八经的零花钱。

按照李中昊的学业水准,本无资格进入国子监学习,只因李中易搞来了大票的粮食,趁柴荣高兴的时候,提了要求,这才走通了后门。

不管是现代道德,还是古代伦理,李中易替李中昊铺垫到了这个程度,在人前完全可以挺得起腰杆,他对得住李中昊这个异母弟弟。

“瓶儿,太爷想出去开间医馆,你怎么看?”李中易依然闭着双眼,享shòu

着小妾的温柔按摩。

瓶儿略微想了一会,笑嘻嘻的说:“二爷的年纪渐长,顶多一两年内,恐怕就要提亲了吧?”

李中易频频点头,瓶儿的确是聪明,短短的一句话,就点到了关节上面。

李达和都已经年近五旬了,不在家里待着享福,却要出去开医馆。显然,李达和是想多攒点钱,为李中昊将来的成家立业,尽到做父亲的职责。

想当初,李中易和薛夫人在家中,受到曹氏肆意凌辱和欺压的时候,李达和嘴上没说啥,暗地里却替李中易准bèi

了一处婚宅,和两百两银子的家用。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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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突破点

“搬来开封的时候,阿爷的家当全都陷在了成都,瓶儿,你回头从帐房上,取两千贯钱给阿爷,具体怎么个说法,你自己看着办吧。”李中易不缺钱,最缺的是家庭的和睦亲情。

“嘻嘻,奴就说,是公中暂时借给老太爷的钱。”瓶儿笑嘻嘻的把理由端了出来,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这个小妾没白娶。

只要是人,都与尊严,李达和虽然话不多,也不善于交际,可是,骨子里却颇有股子封建士大夫的刚硬。

瓶儿如果直接说是李中易给的开医馆的钱,李达和八成不会接受这种馈赠。

与此相反,如果是借的钱,李达和暗中替二儿子李中昊积攒家底,心理上也会舒服得多。

“爷,吃个花红果吧?”芍药见李中易和瓶儿谈完了正事,赶紧见缝插针,献上殷勤。

李中易接过花红果,小小的啃了一口,随口夸奖芍药,“这果子用井水镇得不错,很有味道。”

芍药喜笑颜开,瞥了眼瓶儿,心里多少有些小得yì

。她虽然不会管家,帮不了正经事,可是,撒撒娇,逗李中易笑上一笑,这点小本事还是有的。

“呕呕……”瓶儿忽然没来由的干呕起来,吐的全是黄水。

李中易起初没在意,转念一想,两眼不禁瞪得溜圆,莫非是有了?

擒过瓶儿的右手,李中易深吸了一口气,定神把了脉。脉相搏动有力,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

嘿嘿,这不是喜脉,那什么才是喜脉?

望见李中易脸上渐渐绽开爽心的笑意,冰雪聪明的瓶儿,羞涩的别过脑袋,心里甜丝丝的,她终于怀上了!

李中易心里美得很。他终于又要当父亲了,瓶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彻底融入这个时代的见证。

芍药发觉李中易和瓶儿的眼神有些不对。起初她还不太明白,等李中易吩咐瓶儿多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的时候,她这才隐约有些明白了:瓶儿抢在了她的前头。怀上了爷的种!

李中易开心了一阵子。发觉芍药的脸色越来越白,就揽住她的细腰,将她抱坐到腿上,安抚说:“急啥?你迟早也会怀上爷的孩儿。”

芍药至今都不知dào

,她最爱喝的汤里,一直添加了温和的避孕药物。

在芍药的身体各方面条件成熟之前,李中易丝毫也不打算,让自己的女人去闯生育的鬼门关!

薛夫人顺利的产下一对双胞胎。除了她以前生过李中易之外,另一个主要的原因是。李中易绞尽脑汁,想尽了办法,从营养、运动、精神等各个层面,给予了充分的照顾。

从优生学的角度,身体远未发育成熟的初次生孩子的孕妇,难产的机率,高得惊人。

即使李中易是顶级名医,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女人,绝对能够顺产。

当然了,瓶儿怀孕,李中易可以使用的手段就比薛夫人要多得多,起码,他可以随时随地摸清楚胎儿的脑袋所在。

自家的老娘再亲,李中易也不可能摸她的肚子,总有点隔着靴子搔痒的无奈感。

早上,城门刚开不久,李中易就乘坐马车出了城。没办法,任务重,时间紧,工匠还缺得厉害,他只能多用点心思了。

坐进公事厅后,李小七站到李中易的身前,小声说:“公子,昨晚大家扯谈到很晚才睡。据老工匠们说,这造箭最难的就是三棱箭头,和伐木造箭杆,至于其他的,都还好说。”

李中易点点头,示意李小七继xù

说下去,李小七咽下一口唾沫,解释说:“这箭头需yào

铁匠一锤一锤的去敲出尖锥形,还要留出插入木箭杆的孔洞,不仅工序繁琐,而且废品率极高。”

“是啊,可是,我现在手上没有铁匠啊。”李中易叹了口气,孙大清和周冲暗中把事情做绝了,让他有苦难言。

周冲昨晚中了风后,李中易算是要回来了一点债务,只是,造箭的难题却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

“我昨晚想了一夜,临时调集铁匠的可能性,几乎不存zài

。唉,只能考lǜ

制作箭头的模具了。”李中易昨晚确实睡得不怎么踏实。

冶铁业属于官府垄断管制性的行业,民间的铁匠大多只会打造一些农具之类的东西,修补一下菜刀或是剪刀,即使这些民间铁匠来了,也顶不了多少用处。

铁匠严重缺少,那就只能从提高工作效率入手了,李中易决定搞出箭头的模具来。

有了模具,就可以利用标准化的生产方式,加快造箭的速度。

“小八,我记得开封城郊有卖石炭的,你去卖几大车来。”李中易吩咐李小八去买东西,就把昨日硕果仅存的那个铁匠,谢小三给找了来。

“能不能用耐火泥造出箭头的模具?”李中易也不想耽误时间,开门见山的就问谢小三。

“模具?”谢小三一脸懵懂的望着李中易,李中易哑然一笑,模具是现代词汇,应该叫范式才符合规矩。

经过李中易的解释之后,谢小三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摸着脑袋回答说:“用泥做的范式,很容易破损,下次就没办法再用了。”

泥?谢小三的误解,却让李中易的眼前,陡然一亮。

史书上记载过,有人用泥土制造出炮范,极大的增加了火炮的生产效率。

虽然,泥制炮范的不合格率很高,一般在30%左右,可是,那是工艺太过复杂。

泥制的箭头范式,只要提前做好了三棱锥形状的箭头木模,剖成两半。在其中夹实泥土,晒干之后,就只需yào

倒入铁水。就可以了。

这么一来,所有工匠经过短暂的培训,都可以参与到造箭头的工作中来,其效率必定大大提高。

即使有废品,也可以直接回炉再用,不至于浪费了铁料。

一个月三十天,昨天已经浪费了一天。也就是说,满打满算,还有二十九天的时间。

现在正是大热天。开封城郊的气温很高,泥制的箭头范式,相信很快就会晒干。

再说了,就算是天气不好。李中易也可以烧起大炕。人为的提高室温,加快泥范干透的速度。

谢小三没做过泥范,李中易也仅仅是凭借想象罢了,最终的成果,还需yào

实验一下。

“李公,幸好炼铁炉没有熄火,小人昨晚又加了一些木炭,保持了炉温。不然的话。要想重新点火,至少需yào

五天以上的时间。”谢小三的解释。让李中易觉得非常幸运。

现在的节骨眼上,白白的耽误五天时间,他还真是受不了!

造箭坊内,只有小型的炼铁炉,其实就是这个时代的化生铁的坩埚炉,只是李中易不懂罢了。

首先是木匠上场。由王小乙领头,比照着铁矢箭头的三棱锥形状,在一个时辰内做出了一只木制三棱箭头的模具。

王小乙按照李中易的要求,将木模具一切为二,方便将湿泥夹出箭头的形状来。

有了第一个实物的木模之后,王小乙就领着他的木匠班,照着葫芦画瓢,在两个多时辰内,制造出了二十支这种木模。

李中易抽查之后,他发觉,除了王小乙亲手制作的第一个木模之外,其余的木模外形都非常难看,不过,这种时候,李中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要里面顶用,外形难看,李中易完全没有办法计较。

这箭头的木模,比羽箭上的铁矢要大上一圈,看得出来,王小乙也是动了一番脑筋的。

五万个箭头,还剩下29天,黄泥干透大约需yào

两到三天的时间,大约每天要生产出二千二百个箭头。抛开次品的比例,每天至少要捏出3000个空心的泥箭头,才有可能顺利的造出合格的铁箭头。

好在到处都是黄泥,原料根本不需yào

发愁,于是,李中易调集了几十个工匠,一边担水,一边稀释挖来的黄泥。

与此同时,李中易为了提高黄泥干透的效率,方便晚上可以烘干黄泥,命人又搭建起了一座建有火坑的木板房,大约三百平米的样子。

危机关头,一切从简,火坑的夹缝,李中易只是命人用稀黄泥涂抹了一层,就草草了事。

李中易暂时只有二十个箭头的木模,也只能安排二十个年轻的工匠,夹黄泥的箭头模型。

别看人不多,由于工作简单,黄泥充足,据李中易的私下观察,最快的一个工匠,一个时辰内,居然夹出了二百个泥模。

嗯,李中易非常满yì

,箭头的工作,总算是有了着落。

接下来,李中易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铁匠这一块,为了实验箭头的泥模,究竟是否顶用。

李小七花了两个多时辰,硬是在火上烤干了二十只空心泥箭头。

李中易命李小七就在炼铁炉的旁边,挖了个小土坑,形状只比空心泥箭头略大一点,方便摆进去就可以了。

谢小三那边有三十个工匠,六人一组,轮流上前拉动巨大的鼓风风囊,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却咬紧牙关,等待换班的那一刻。

李中易见了此情此景,不由暗暗要头,靠人力鼓风,效率太低,而且很难持续。

如今是没了办法,李中易即使有心改进将风囊改进为了可以反复鼓风的活塞式风箱,也已经没有了那个时间来做实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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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曙光

就在这时,李中易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无咎,瞧你这满身灰头土脸的样儿,忙什么呢?”

李中易扭头一看,不由大喜,却见,一身戎装的慕容延钊,正含笑朝他走来。

嘿嘿,帮忙鼓风的劳动力,自动送上了门。

不用问,慕容延钊这个时候,又是这副装扮,肯定是带兵来换防的。

果然,慕容延钊走到李中易的跟前,拱了拱手说:“愚兄奉命带人接管整个三司胄案的防御,还请无咎多多照应啊。”

李中易也顾不得满手都是黄泥黑灰,一把拉住慕容延钊的胳膊,急忙问他:“化龙兄,你带了多少兵马过来?”

慕容延钊笑嘻嘻的说:“足有五个指挥,近三千兵马。不过,若要动用愚兄手下的禁军,必须把你家里的好酒菜取来,让本将吃饱喝足了,再作考lǜ

。”

李中易含笑一拳,轻轻的捶在慕容延钊的胸前,没好气的说:“先借三百身强力壮的军汉给我,肉菜包在我的身上。”

反正,造箭坊的公帐上,还有一万贯钱,就锁在库房里边,李中易本着不花白花,花了也白花的原则,索性拿出来改善禁军的伙食。”

“成啊,老子就知dào

你不会亏待了弟兄们。”以慕容延钊和李中易的深厚交情,区区小事,根本不足挂齿。

鼓风纯粹是体力活,有慕容延钊的几百禁军帮忙。李中易手头可用的工匠又腾出了三十多个。

炼铁炉内的坩埚内,装满了生铁和木炭的混合物,从谢小三彻底点燃燃料开始。整个加热熔化生铁的过程,还是持续了三个多时辰。

谢小三用铁钩,勾破炉膛下部密封的黄泥,又勾开耐火石,就见火红火红的的铁水,沿着耐火道,直接流入到了耐火的搅拌坑。

李中易隔了有两丈多远的距离。依然觉得热浪滚滚,灼气逼得他不得不后腿了好几步。

“赶紧搅,用力搅拌。”随着谢小三的一声吆喝。七八个工匠,手里捏着粗粗的木棍,在铁水坑里,用力的搅拌着。

李中易发觉。木棍伸进滚烫的铁水之中。仅仅搅拌了一次,前端就被烧短了好几寸。

就在众人搅拌铁水的时候,谢小三操起一只小号的坩埚,在铁水坑里,舀起一勺子铁汁。

李小七早就准bèi

好了,他用几块浸透了的湿润麻布,裹着铁火钳的末端,紧紧的夹住空心泥箭头。并让大口朝上。

谢小三缓缓的倾斜小坩埚,将铁汁慢慢的倒进泥箭头的空心部位。

李中易瞪大了两眼。仔细的盯着整个过程,惟恐漏点丝毫有用的信息。

在谢小三的指挥下,趁铁汁逐渐冷却,却未完全凝固的时候,用一根事先准bèi

的,和木箭杆大致粗细的铁棒,插进铁汁之中,以便于后面安装箭杆。

李中易注意到,这个工序环节,异常之危险,稍有不慎,铁汁溅到人身上,就要出大事。

嗯,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呀,而是要反复操作五万次,出事的比例高得惊人。

李中易最终想了个办法,建一座由砖石和黄土搭建而成的操作台,将操作人和铁汁隔开。

由于是第一次配合,很没有默契,谢小三和李小七,联手合zuò

,在铁水坑里的铁汁冷却前,仅仅灌了二十支泥箭头。

李中易事后总结了一下,主要是挖的箭头固定坑太少,如果一次准bèi

三十个以上的坑,效率会高出许多倍。

李小七尽管很小心,用铁筷子夹起箭头的时候,依然夹破了好几个箭头,浪费了铁水不说,还耽误了工夫。

李中易仔细的琢磨了一番,发xiàn

问题出在铁筷子上面,粗圆的铁筷子夹力太大,很容易弄破盛满了铁汁的干泥。

既然是铁筷子不行,那么索性就用两根截面很宽的竹板去夹,经过实验之后,还真没被夹破。

难题一个接着一个解决,李中易忙过了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当晚索性就住在了公事房内。

晚上虽然不能干细活,却可以点着火把,和稀黄泥,造空心泥箭头,用手摇石磨打磨已经削成雏形的木箭杆。

李中易一边到处晃悠,一边心想,除了流水线作业之外,完全可以采取三班倒的方式,日夜不停的造箭,打磨、上箭头。

据李中易自己的估算,按照三班倒的模式开展工作,造箭的效率,至少会提高50%以上。

别的都还好说,熟练的铁匠也就谢小三一个人,这就极大束缚了生产的效率。

肿么办呢?

李中易暂时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自己亲自上阵,亦步亦趋的跟着谢小三学习炒钢之法。

经过一天的暴晒,一夜的烘烤,可使用的空心泥箭头,已经有一千多只。

谢小三炒钢的时候,李中易就手拿炭笔,和一叠白麻纸,站在他的身旁,仔细的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有不清楚的,就反复的询问,直到搞懂为止。

经过仔细的观察,李中易发觉,谢小三很多时候也仅仅是凭经验推断而已,并没有精确的操作指南。

李中易觉得,其他的都是次要的,主要有两点,一是生铁和木炭的混合比例,一是铁水熔化后,有什么反应?

第一个问题,谢小三用一把不太准的杆秤,给予了回答,四斤生铁块砸碎之后,搭配八斤木炭。

李中易也不知dào

谢小三的这个比例是从哪里来,目前为了应急,只要顶用,也就足够了。

至于攀登科技树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实验。根本就是急不来的事。

谢小三告sù

李中易,出铁水的密封口的温度,如果隔着三尺远。都能够感觉到惊人的烫度,这就说明铁水化了。

李中易一阵无语,不过,好歹他有了个参照物,寥胜于无罢了。

早上第一炉铁水出炉的时候,李中易全程观摩了一遍,他发xiàn

。谢小三确实时不时的就伸手,隔着空气试探密封门的烫手程度。

嗯,儒门士大夫根本瞧不上低贱的工匠。很手留下文字的记载,导致很多工匠的独门绝技,只要经过战乱或是火灾,就会失传。

这一次出铁水。由于李中易事先安排好了几十个工匠。摆布好空心泥箭头,谢小三倒铁水的进度,倒是加快了许多。

这一炉铁水,一共灌注了三百支只泥箭头,李中易琢磨着,除了谢小三之外,如果再多做几只耐火的坩埚,速度还要加倍。

有了这个认识之后。一直悬在李中易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舒了口气。

望着正往炼铁炉内加料的谢小三。李中易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能不能新建一座小型的炼铁炉呢?

据李中易的观察,谢小三操作的这座炼铁炉,一次出铁水,也不过是三百余斤罢了。

由于带兵驻守造箭坊的换成了慕容延钊,李中易已经不缺鼓风的壮汉,顶多每天搞来一头猪罢了。

猪肉便宜,即使有些腥骚味,作菜的时候,只要多加一些茱萸和香料,倒是可以遮掩一部分膻腥。

听了李中易的问题后,谢小三摸着脑袋说,造这样一座炼铁炉,至少需yào

十天左右,而且还需yào

耐火的粘土之类的东西都齐全。

李中易一听,心里就满yì

了,有慕容延钊的军汉打下手,只要他搞齐了耐火材料,甚至可以同时造三五座炼铁炉出来。

李中易是中医大家,对于炼铁很陌生,可是,做实验用的坩埚,他却是知dào

一些主要材料,比如说,粘土,石墨、石英等熔点高的物质。

李中易在后蜀国,炼仙丹忽悠孟昶的时候,所造的丹炉内壁,就加了粘土和石墨。

超级耐高温的坩埚,其主要成分,李中易是知dào

的,也就是氧化铝,或是刚玉。

以现在的条件,短期内肯定没办法用实验室的方法,提纯氧化铝。不过,李中易可以通过将含硅很多的粘土,制作出非常耐高温的坩埚。

由于只需yào

从搅拌的铁水坑中舀出铁水,李中易觉得将小坩埚做成舀水的木勺子大小即可,反而方便了操作的便利性。

炼铁炉旁边,到处都是用剩下的粘土,李中易看了之后频频点头,黑色的石墨和石英倒是不常见。

不过,这不要紧,铁水出炉经过搅拌之后,其温度已经只有几百度而已。李中易粗略制作出来的小坩埚,应该至少抗得住一千度的高温灼烧。

动手制作的时候,李中易考lǜ

到还是需yào

大一点坩埚,索性就一起做了。

李中易在粘土的中间,挖了个大洞,然后不断的加水,水多加粘土。等这些粘土半干半湿的时候,李中易索性亲自动手,捏出十只小号的带柄坩埚,又做了五只和谢小三所用的坩埚,大致差不多的形状。

趁一窑铁水出炉的时候,李中易让谢小三顺便把他做的坩埚以及作为燃料的木炭,一股脑的都塞进了不大的炉内,然后用粘土将窑门封死。

五十名军汉,光着膀子,挥汗如雨的轮流推拉着鼓风的囊,炉温一下子就上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李中易感觉到差不多了,就让谢小三捅开密封的粘土,用火钳将大大小小的坩埚,一一取出。

李中易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小坩埚的长柄坏了两只,大坩埚倒是都完好无损。

大功告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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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萌芽

李中易显得很有些兴奋,这些坩埚可是他亲手制作的心血啊,劳动者最光荣!

有了这些坩埚的帮忙,灌注空心泥箭头的工作效率,显著提高。在李中易的亲自组织之下,刚才出炉的经过搅拌的铁水,居然一口气灌注了一千只泥箭头。

李中易频频点头,这个效率进行下去,即使不另建炼铁炉,一天至少可以整出五到六千个空心泥箭头。

实jì

上,李中易和谢小三都没有意识到,经过搅拌的铁水,已经属于炒钢的范畴。

如果,原本负责的铁匠在场,绝对不会允许谢小三这么胡来。

谢小三年轻的时候,是后唐冶铁坊的铁匠,他的师傅懂得怎么炒钢,也就是铁水出炉后,必须进行最大化的搅拌,

说实话,谢小三不过是依着葫芦画瓢罢了,却在无意中,大大的提高了箭头的质量。

没有经过搅拌的生铁,或是搅狠了的熟铁,都存zài

足以致命的缺陷。

未经搅拌,也就是炒炼的生铁,虽然异常坚硬,却非常之脆。用这种生铁造出来的箭头,扎肉身和穿皮甲的敌人虽然没有问题,可是,遇见明光铠这种坚固的甲胄,不仅扎不透,而且还会中途断掉。

至于炒过了头的铁水,凝固之后,就成了熟铁。熟铁很有柔韧性,却不适合用来做坚硬的箭头。

谢小三炒出来的铁,恰好介于生铁和熟铁之间。兼顾了坚硬和可塑性,做大砍刀固然不行,充当高射速的三棱锥形箭头。却刚刚合适。

李中易全程参与了一把造箭头的工作,事后总结,却惊讶的发xiàn

,这些技术其实说穿了,也不是那么的深奥难懂。

由于,很多老工匠都敝帚自珍,不肯把多年的心血教给外人。

再加上官僚们。不仅垄断着冶铁行业,又根本不重视手工科技的发展和总结,这才导致先人们的很多先进技术。往往以失传而告终。

箭头的浇灌工作解决后,李中易又把注意力放到了,造箭杆上。

王小乙的年纪不算很大,可是。常年累月的超负荷劳作。已经压垮了他的身体。

李中易看着造新式锯子的王小乙,几乎每动一下,就要喘一口粗气,着实非常辛苦。

站在王小乙身边观察了一阵子,李中易突然发xiàn

一件怪事,王小乙平整木头上面的树皮的时候,用的是斧头和小刀,进行细细的切削。而现场没有看见刨子的踪影。

李中易家里装修的时候,打柜子的木工师傅手边除了电锯、木锯。还有几种刨子,一是电动的压刨和平刨,一是手工的平刨。

电动的就不需yào

去想了,李中易觉得很奇怪,就趁王小乙干累了,休息的时候,含笑问他:“我怎么没见到刨子?”

“刨子?什么是刨子?”王小乙一脸茫然的反问李中易。

李中易比划着手势想解释清楚刨子是什么,可是,王小乙一直有听没有懂。

难道说,这大周朝竟然没有削木板的刨子?李中易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现在,李中易也顾不得去研究大周朝有没有刨子的事儿了,至少他现在是急需的。

而且,据李中易以前见过的木工刨子,其实非常简单,一点也不复杂。

说白了,也就是木制的长方形推手上面,固定了一把刨刀,仅此而已。

于是,李中易用黑炭笔,在白麻纸上,画出了木工刨子的简略图。

由于结构非常简单,李中易只解释了三遍,王小乙就已经完全懂了。

王小乙望着纸上的刨子,喘了口粗气,异常肯定的说:“不敢欺瞒上官,小人以前确实没有见过这种刨……刨子,小人的师傅从未提及过刨子。”

李中易暗暗有些得yì

,一不留神,他居然成了手工平刨的发明者。

平刨的木工活,归王小乙带着徒弟去办,锋利的刨刀,就需yào

谢小三的帮忙了。

李中易把要求详细的说了一遍,谢小三听说刨刀的上部需yào

钻孔,还要打楔子进去予以加固,就显得有些为难。

“李公,按说这刨刀并不大,很容易锻打出来。只是,这钻孔可真有些麻烦。”谢小三抓着头发,凝神细想之后,又解释说,“搅拌出来的铁,虽然有些韧性,可是,强行钻孔的话,很容易整体折断。”

李中易毕竟不懂铁的性质,让谢小三这么解释,他也觉得有麻烦了。

可是,这个问题不解决掉,王小乙那边造箭杆的活计,就很可能拖垮整个羽箭的生产。

肿么办呢?李中易再次陷入到长考之中。

想了两个多时辰,就在李中易即将绝望的时候,谢小三突然拉找他,建议说:“小人想了好几个法子,都不太管用,不过,倒是有个方法可以试一试。”

李中易面露微笑,鼓励谢小三继xù

往下说,谢小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回上官的话,小人刚才是也是胡思乱想的,也不知dào

管不管用。”

“呵呵,你想到啥就说啥,这些都是在帮我的忙。”李中易故yì

把帮忙咬得很重,就是想鼓励谢小三大胆的说出他的想法。

“熟铁有韧性,生铁太过坚硬,小人的琢磨着,是不是先用厚熟铁做出钻了孔的刨刀,然后在刀刃的部分,浇上生铁水,再打磨一番,也许有点用。”谢小三说到这里,老脸都红了,显得非常的不好意思。

李中易眼前却立时一亮,按照谢小三的说法,倒是很有成功的可能性。

“走,我陪着你一起,先干出来再说。”李中易用实jì

行动支持了谢小三的异想天开。

还是谢小三想得周到。在新的一炉铁水出炉之后,先顾着浇灌箭头,等铁水尚未完全凝固。彻底变成熟铁的时候,他用火钳夹起那一小块熟铁。

李中易就站在边上,聚精会神的看着谢小三,左手用火钳夹住铁块,右手操起大铁锤,一下一下的锤击着熟铁块。

见谢小三有些累了,李中易觉得有趣。就接过铁锤,学着谢小三的样子,敲打着熟铁块。

咳。这种超级体力活,还真的不是李中易干得了的活计,他只敲击了二十来下,就已经觉得手酸无力。累得直喘粗气了。

在铁锤的敲击下。熟铁块很快就冷却了,谢小三就用火钳夹住铁块,扔进旁边的木炭炉内。

军汉们在谢小三的指挥下,奋力的鼓风,给木炭炉加温。等熟铁块烧红之后,谢小三将之夹出火堆,再次用大锤反复的敲打。

谢小三挥舞着小铁锤,一个军汉则抡起长柄的大铁锤。你一下我一下,经过一个时辰的敲击。熟铁块慢慢的被敲出刨刀的雏形。

这时,有一炉铁水出炉,谢小三用坩埚舀起一锅铁水,然后用火钳夹起刨刀,将刀刃的部分,插入铁水之中。

大约几个呼吸的工夫,谢小三再次挥舞着铁锤,开始敲打刨刀的刃口部分。

时间缓缓流逝,最终,谢小三的铁锤敲打出了大周朝第一把平刨的刀刃。

这时,王小乙带着他的学徒,也已经做出了平刨的木工部分。

安装的时候,却出了问题,刨刀过长,刃口远远的伸出刨子底部。

谢小三仔细的观察一下平刨的结构,等军汉们推动风囊加高炉温后,他用一把铁钎宰下了多余的熟铁,又重新钻了孔。

OK,这一次平刨终于顺利出闸,李中易这个木工的门外汉,当着王小乙的面,在一快没有削净树皮的厚木板上,做起了示范。

虽然,李中易的动作很不标准,可是,王小乙依然惊讶出声,“我的老天爷啊,好宝贝啊,好宝贝。”

李中易坚信,磨刀不误砍柴功。他手上的熟练工匠,数量严重不足,没有合适的制造工具,造箭的效率不可能获得质的飞跃。

平刨虽然发明了出来,可是,使用的时候,由于工匠们经验不足,难免会出现,上一刀很浅,下一刀又刨深了的问题。

不过,李中易相信,木匠们一旦适应了这种平刨,其效率绝对比用斧头来削平树皮以及小疙瘩。

有了第一次的制作经验,王小乙指点着他的学徒们,连夜造出了二十把平刨。

新式锯子有了,平刨有了,斧子是现成的,木匠们的必备工具,大致齐活了。

由于坊内的木料堆积如山,即使木匠们出了错,也不怕浪费材料。

由于箭杆的制造,已经成了当前的瓶颈,李中易只得尽量把工匠们都调过来,跟着王小乙学习劈木、锯木,刨木。

由于工匠太少,捉襟见肘,原本的流水线作业,被李中易改成了集中力量办大事。

也就是说,哪道工序拖慢了进度,李中易就只能把工匠集中派往那边,以提高制造的效率。

早期的工业化,其实也是从手工业开始的。通过改进手工机械,提高生产效率仅仅是一个方面的重yào

因素。

大量训liàn

有素的产业工人,在近代化的生产模式组织下,变成每一道工序里边的一颗螺丝钉,这就从根本上,改变小农经济落后的松散生产方法。

不夸张的说,这种把工人组织起来,集中生产的方式,具有革mìng

性的意义。

明末时期,苏杭等江浙的大城市,已经出现了几万人的手工工场。虽然没有蒸汽机,但是,如果这种竞争激烈的生产模式继xù

发展下去,机械化的大生产,迟早会出现。

只可惜,中国早期资本主义的萌芽,由于皇帝刚愎自用,官僚士大夫集团的集体堕落和内讧,导致了极其严重的后果:李闯灭了大明正统,吴三桂领着野猪皮入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北宋也是亡于党争,宋徽宗和宋钦宗各自结党,只知争权夺利,互相倾轧,而无法凝聚国力,对抗金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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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垂拱殿算帐

李中易清醒的认识到,如果按照原来历史的趋势发展下去,严重崇文抑武的北宋登上历史舞台,崖山之后无中国的悲剧,依然会上演。

在北宋那种严重束缚个人权力和威望,统治权力过度制衡的体制基础之上,即使是李中易,也完全没有把握可以斗赢整个士大夫官僚阶层。

不改革就下台,此话多么的霸道?

可见,政治强人一旦准确的抓住了时代进步的脉搏,对于整个国家和社会的进步,将起到不可估量的巨大推动作用。

真理永远都只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上,李中易坚信这一点!

造箭杆的工作虽然繁琐,可是,毕竟不是特别高精尖的技术活。在李中易的亲自安排下,年轻的工匠负责劈木,王小乙负责现场指导,其余的老木匠则负责切削出箭杆的雏形。

然后,再由年轻的工匠对箭杆的雏形,进行精削和打磨。实jì

上,这也属于流水线作业的范畴,只不过,相对于整个造箭的工序而言,规模略小一些罢了。

面对造箭的任务压力,李中易目前只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他还来不及细想,其中规律性的东西。

箭头的问题解决了,箭杆也正在解决之中,两个最难的关节,已经出现了突pò

,李中易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随着工作时间的推移,工匠们渐渐熟悉了一专多能的集中生产方式,工作效率立时大大的提高。

尤其是。当平刨大量出现之后,伐木造箭杆的工作效率,获得了长足的进展。

二十天过去。李中易实jì

上,已经完成了任务,正在暗中向十万支羽箭推进。

“孙公,下官那里缺少铁匠、木匠、胶匠……”李中易为了麻痹住孙大清,故yì

每天都要去找他诉苦,要钱要物要东西。

孙大清喝了口茶,叹息着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我这里的原料也快见底了呀。”

“孙公,假如原料供应不足,那下官只能去找高公说理了。”李中易一点也不着急。步步为营,挤压孙大清的躲闪空间。

由于李中易采用的是新工艺,铁料和木料的浪费情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已经领到手的原料。经过仔细的计算。其实足够造出十万多支箭。

嘿嘿,李中易秉承着有备无患的原则,只要撞见孙大清,就要大大的诉苦一番,让孙大清误以为他是故yì

找碴,想将来推卸责任。

孙大清比周冲聪明得多,只要李中易去他要东西,他或多或少。都会给一点点,可是。又不一次性给足。

而且,孙大清也被李中易给缠怕了,很多时候都不敢在公事厅里待着。

今天是休沐日后的第一天到岗,孙大清避无可避,又让李中易逮了个正着。

“无咎啊,要多多体谅在下的难处啊。”孙大清知dào

躲不过去了,真要让李中易闹到了高洪泰跟前,吃排头的只会是他孙某人,“这样吧,铁料再给你一千斤,柳木、杉木各一百根。”

到了嘴里的肥肉,李中易自然不会放过,他毫不客气的一口吞下,末了又叫苦说:“孙公啊,现在别说五万支箭,就算是两万支,下官也没有造出来啊。”

孙大清虽然觉得李中易的态度有些许奇怪,可是,李中易所掌握的条件,确实有限。他一直坚信,到了日子,李某人肯定交不出五万支箭来。

‘无咎啊,这个就只能去问高公了。”孙大清又不是傻子,直接把这事推到了高洪泰的身上。

李中易就知dào

是这个结果,他索性起身告辞,去找高洪泰。

“不巧”的是,高洪泰刚刚离开三司使衙门,小吏们都不知dào

他去了哪里。

有人说,高洪泰可能去面君了,又有人说,高洪泰可能去了政事堂。一时间,众说纷芸,就是没个准确的话。

李中易来找高洪泰,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为的是迷惑着高、孙等人。

等李中易回到造箭坊后,李小七兴奋的跑来禀报说:“公子,咱们造出来的箭,传透力极强,小人用两石弓,一百三十步(1。5米)以外,可以射穿普通铁甲三寸左右。”

李中易赶到现场,命李小七再次实验了一遍,“嗖。”弓弦轻响,一支羽箭风驰电掣般钻进挂在箭靶上的一副铁甲,尾羽晃动不停。

李小七得yì

的一笑,说:“小人不敢胡吹,要射肚子,绝不射胸口。”

李中易含笑看了眼李小七,他心想,这家伙都是老猎人了,这么点工夫都没有,早就饿死了。

走到铁甲旁边,李中易仔细的看了看,发觉,确实如李小七所说,铁箭头狠狠的扎入铁甲内,至少三寸。

如今的李中易已经不是军事菜鸟,据他训liàn

河池乡军的时候总结的经验,后蜀军的弓箭,在不到一百步的距离,也就是相距一百三十米左右,用一石半的硬弓射击,只能穿透两层皮甲。

李中易不懂弓好坏,只能采取排除法,他扭头命人取来老式方法生产的羽箭,想看看是不是箭的问题。

结果,同样的距离,李小七发箭之后,羽箭明明射到了铁甲之上,却没有扎穿,反而掉到了地面上。

李中易走过去,捡起两种羽箭,经过仔细的比对,他发觉,老式羽箭的箭头,居然折断了,然而新式箭头却仅仅是略微钝了一点。

有了这个惊人的发xiàn

,李中易又让李小七分别用两种羽箭,连续射击了三次,结果却都一样。

李中易凝神仔细琢磨了一番,他猛然间意识到。应该是新的炒钢法起了作用。

有了这个认识之后,李中易暗暗留了心,将来有机会的时候。一定用心改进炼钢的技术。

如今的大周朝,看似强dà

,实jì

上危机四伏。北有契丹的铁骑威胁,南方还没有纳入疆域版图,中原地区的力量远未整合进来,力量还很薄弱。

柴荣在世的时候,可以镇得住场子。一旦他死了,王溥和李谷等人就会协助赵老二展开阴谋篡位的活动。

另外,张永德和李重进也不是省油的灯。各自都有地盘,是实打实的军阀,土皇帝。

李中易举目望去,手头竟然没有多大的本钱。去参与未来的国运争夺战。

即将和高洪泰摊牌的前两天。李中易去三司衙门“上班”,批了几份公文后,门前忽然来了一个内侍,宣李中易去垂拱殿。

垂拱殿一直是柴荣召集重臣们议事的主要场所,其政治意义非同小可。

李中易的嘴角微微一翘,心说,老子终于有资格进入垂拱殿,发表自己的意见了。

能够在皇帝和宰相的面前说话。对于李中易来说,意味着他的理财能力。已经获得了柴荣的高度认可。

李中易进殿之后,却见柴荣身穿着便服,独自坐在御榻之上,他的身前站了范质、王溥和李谷,这三个宰相。

“臣李中易拜见陛下。”李中易给柴荣行了礼,柴荣淡淡的摆了摆手,“罢了。”

范质得了柴荣的暗示,就问李中易:“我听说你家里有一种快速计算帐目的物件,叫算盘?”

李中易心想,柴荣对他盯得可真够紧的,搞不好,连他晚上抱着那个小妾酣睡,都知dào



瓶儿那日抱怨用“算筹”算帐,太过缓慢,也很容易算错。李中易出于减轻枕边人工作压力的考lǜ

,就根据以往的记忆,琢磨着造了一架算盘出来,教会了瓶儿用法。

“回范相公的话,那不过是家宅之中算小帐的工具罢了。”李中易也没啥好隐瞒的,只是故yì

降低了算盘的威力。

“老范,甭和他多说废话。”柴荣忽然抬手指着一堆帐册,笑眯眯的望着李中易说,“算不清楚,不许离开。”

李中易心想,柴荣叫他来,难道只是想考较一下的他算术能力?

“喏。”算帐一向是李中易的拿手好戏,不管柴荣是个啥想法,他若能展示出快速而又精准的算帐能力,绝对不是坏事。

可是,当李中易拿起一本帐册,定神一看,当即傻了眼。

这哪里是帐册啊,简直是一本流水帐啊,而且写得密密麻麻的,很难看清楚细目。

李中易连看了两本帐册,都是一样的流水帐,想找个数据,都难得要死。

“陛下,如果不给臣派几个识字的人配合着,臣恐怕很难在一天之内算完这些帐册。”李中易也不是吃素的,该提条件的时候,必然要趁机提出来。

三个宰相,面面相觑,眼神乱晃,最终,范质试探着问李中易:“你是说一天之内可以独自算完这么多的帐册?”

李中易有些诧异的望着范质,说:“回范相公,只要有人配合着,下官一定可以在一天之内算完。”

令李中易头疼的,不是帐目上的数字,而是帐目非常混乱的大问题。

柴荣冷冷的看了李中易一眼,冲范质点了点头,吩咐说:“调五个堂吏过来,朕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样在一天之内,算完这么多的帐目?”

等五个堂吏被调来之后,李中易让内侍拿来了几大张作画用的长卷,裁成几段。

接着,李中易利用柴荣桌上的镇纸,当作米尺,画出了借贷记帐法的表格。

五个堂吏,其中的三人,每人手捧一本帐册,开始念帐目上的事由。

李中易则领着剩下的两个堂吏,一一在表格上做了记录,只是需yào

写阿拉伯数字的时候,才由李中易去做标注罢了。

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更旺。不到一个时辰,十多本杂乱无章的帐册,渐渐的被李中易梳理得一清二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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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国舅爷

算帐的时候,瓶儿使用的小算盘已经被人送来,李中易手上乱拨着算盘珠子,实jì

上,是利用心算,来进行加减。

李中易手落如飞,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狂响不停,在场的一位皇帝和三位宰相纷纷侧目而视。

由于是借贷式记帐,李中易只需yào

一路从头加到尾,最后得出总数,再将借贷两项相减即可,速度自然是快得很。

有堂吏帮着写备注的细目,李中易更是轻松自如,信手拈来。

很快,李中易将整理好的表格,递到了范质的面前。

其实,范质刚才就一直站在李中易的身旁,李中易的整个操作过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李中易所得出的结论数字,和王溥事先算好的数据,却相差极为悬殊。

柴荣就在殿内,一直没走,李中易干了些什么,又是怎么干的,他也是完全清楚的。

显然,柴荣来了兴趣,索性把政事堂内的所有堂吏都叫了来,叫他们复核王溥所提供的数据。

只不过,李中易的图表,别说堂吏们,就算是在场的一个皇帝,外加三位宰相,就没一个人知dào

这是什么东西。

柴荣指着阿拉伯数字9,十分好奇的问李中易:“这是什么?”

李中易拱手回答说:“回陛下,因为图表位置狭小,所以,臣为了简便起见,用9来代替‘九’。”

‘哦,那这个就‘叁’了?“柴荣指着阿拉伯数字3。又问李中易。

李中易惊讶于柴荣的精明睿智,赶忙回答说:“陛下圣明。”

柴荣点点头,深深地看了眼李中易。询问了从0-9的详细用法,李中易一一做了解答。

在柴荣的要求之下,李中易再次核算一遍表格上的所有数据,最终得出的结论,和此前一模一样。

李中易心里有了底,就拱着手说:“回范相公,下官算过了两遍。总数皆为一致。”

“李无咎,告sù

朕,你这个鬼画符。是怎么弄出来的?”

近百名堂吏还在苦苦的计算之中,李中易却在半个多时辰以内,居然复核完毕,这也太过骇人听闻了。以至于。柴荣陡然来了很大的兴致。

李中易就捧着借贷记帐的表格,详细的介shào

说:“回陛下,这边是进项,另一边是出项,进项的总数减掉出项的总数,就是留存的银钱……”

柴荣乃是绝顶聪明之人,以前也当过粮商,经李中易这么一解说。他当即意识到,如果所有的帐册。都按照李中易的这种表格进行记帐,而且使用数字0-9的组合。

那么,不仅每一笔款项都清清楚楚,而且,收入和支出的总数,也都一目了然。

“这个细目太多,朕需yào

的是总帐。”柴荣冷冷的看了眼李中易,心里已经异常称许,嘴上却要挑出骨头来。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陛下,主要是时间不够,不然的话,臣完全可以做出一本与之对照的总帐来。”

柴荣现在对于李中易的性格,已经有了很深刻的了解,他心里明白,如果李中易做不到的事情,绝不会轻易说出口。

换句话说,只要李中易说了,就一定可以做到。

“嗯,诸公,随军转运副使之职,这李某可胜任啊?”柴荣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脸色很有些不好kàn

的王溥。

范质拱手说:“恭喜陛下,慧眼识英才。”

王溥看了眼还在忙活着算帐的近百名堂吏,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他心里明白,已经挡不住柴荣对李中易的赏识和重用,于是拱着手说:“臣无异议。”

李谷是个老油条,见形势已经大明,他赶紧附和说:“陛下之卓识,远在臣之上。”

随军转运副使,这是个临时差遣,李中易一听就已经明白,下一次,跟着柴荣一起出去打仗,已成必然。

“回陛下,微臣还有五万支的造箭任务,尚未……”李中易刚解释了一半,不料,柴荣摆了摆手说,“朕知dào

了。”

朕知dào

了,李中易一听这四字,心里就已经明白,这些天来,他干了些什么,又是怎么干的,恐怕早就在柴荣的掌握之中。

显然,工匠或是看守的禁军里边,藏有柴荣的眼线?

而且,李中易即将和高洪泰摊牌之际,眼看就要大胜,柴荣突然让他收手,显然是从政治大局的高度,深思熟虑的结果。

李中易刚开始不太清楚,后来也打听明白了,那高洪泰其实是张永德的人。

显然,柴荣觉得,现在不适合去刺激张永德,李中易暗暗摇头,真是一笔糊涂帐。

李中易退出垂拱殿之后,走到半道上,却被一个从后边赶来的内侍,大声叫住,“李副使,请留步。”

“圣人唤你。”那内侍惜字如金,短短的四个字,很容易令人浮想连翩。

李中易跟着那名内侍,穿过宣佑门,经过崇政殿,居然来到了后苑的临华门前。

咳,李中易心头猛地一凛,不由停下了脚步,他是外臣,这皇宫后苑岂是他轻易能进的?

水浒传里,林冲被骗进白虎节堂的悲剧,立即浮上李中易的心头。

那名内侍看出李中易的顾虑,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双手捧到了李中易的面前,“圣人有言,若李某犹豫不敢进后苑,则把此物予他。”

李中易深揖行了礼,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那个物件,定神一看,却是一方私印。

私印乃是用于阗大玉雕刻而成,异常之精美,上有几个小篆的字样:天下之主。

咳,好霸气的名目啊!

于阗大玉乃是皇家御用之物。后周太祖郭威登基做皇帝的时候,因为始终找不到传国玉玺,就用于阗大玉另雕了两方印玺。一曰:皇帝承天受命之宝,一曰:皇帝神宝。

李中易当即明白,这绝对是柴荣的私印。除了柴荣这个至尊之外,没人敢用于阗大玉乱刻印章,否则,就是要灭三族的逆天重罪!

有证据在手,就好办了。李中易顺手将这方“天下之主”的私印,揣进了怀中。

临华门里就是皇帝的后苑,李中易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先留下证据再说别的。

那内侍等了半天,没见李中易把私印还回来,就催促李中易,“李副使。圣人的私印。请还于小人。”

李中易闷闷的一哼,说:“这个就不需yào

你操心了,等见了陛下,本官自会亲手奉于君前。”

李中易见那内侍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就板着脸说:“外臣岂能轻入后苑?汝硬要拿回此印,那本官就不进去了。”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直到里边出来内侍传唤李中易,僵局才算是被打破。

只是。那方柴荣的私印,自始至终。都揣在李中易的怀中。

在内侍的引领下,李中易进入到御花园之中,隔着老远就见一群人坐在湖心亭内说话。

等李中易走近一看,心头猛的揪紧,只见,坐在柴荣身边的居然是小符贵妃和四岁的梁王柴宗训。

这两个人倒也罢了,湖心亭里居然出现了薛夫人以及李家一对双胞胎的身影。

柴荣这是搞的什么鬼?李中易心里一阵嘀咕,这一次,他确实猜测不透柴荣的心思。

唉,没办法,只能见机行事,见招拆招了。

李中易走到湖心亭的外面,躬身行礼说:“臣李中易拜见陛下,拜见贵妃,拜见梁王殿下。”

“呵呵,罢了。”柴荣笑得很开心,李中易的一颗心立时抽紧,等着老柴同志出牌。

“无咎,你家的元娘,长得可不怎么象你啊。”柴荣抬手指着被薛夫人抱在怀中的甜丫,笑眯眯的和李中易开玩笑。

李中易觉得这话,无论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

唯一的亲妹妹,甜丫刚刚满月不久,五官远远没有长全,除了眼睛之外,别的确实都不太象李中易。

“陛下圣目如炬,微臣佩服得紧。”李中易摸不清头脑,只得使出擅长的太极拳,想敷衍过去。

柴荣正欲说话,这时,一直安静的坐在符贵妃身旁的柴宗训,突然跳下凳子,跑到薛夫人的跟前,拉住甜丫的小手,居然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薛夫人没见过大世面,她一直低着头,心里始终忐忑不安,一个不留神,倒让柴宗训得了手。

“父皇,儿臣要和这个小娘子一起玩儿。”柴宗训死死的拉着甜丫的小手,扭头天真的看着他的父亲。

“哈哈……”柴荣忽然仰面大笑起来,“李无咎,犬子倒和令妹十分投缘呐。”

李中易背心上的冷汗立马淌了下来,姓柴的,你这是个啥意思?

符贵妃忽然站起身子,走到薛夫人的旁边,主动从她的手上接过了甜丫。

咳,这位未来的小符皇后,如今的符贵妃,与其说是接,不如说是抢。

“您……您……轻……点……”薛夫人不想放手,可是,架不住符贵妃的热情,最终,甜丫还是被抢走了。

李中易看着自己的亲娘,泪花儿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悠,想哭又不敢哭的委屈的样子,他的心头不由一酸,他的亲妹妹恐怕要出大事。

小符贵妃冲着柴荣抛了个秋波过去,笑吟吟的说:“这小娘子长得可爱极了,臣妾想收了她做义女,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柴荣抚着短须,哈哈一笑,说:“朕也觉得这小娘子挺可爱的。”

得,李中易算是看明白了,眼前的这一对公母俩,显然演的是一出双簧戏,他的亲妹妹真的要出大事了。

柴荣的打算是什么,李中易到现在,也基本上看清楚了。

如果,李中易是纯正的古人,一定会大喜欲狂,叩首谢恩。

一旦,李中易的亲妹妹,甜丫,成了柴宗训订下的妃嫔,甚至是皇后。

李中易也就摇身一变,成为大周朝的外戚,堂堂的国舅爷!(未完待续……)

第151章 李都监

“无咎?”柴荣没等来李中易的谢恩,于是,扭头盯在他的脸上。

李中易的背心当即见汗,如果他的回答出了纰漏,只怕是再也出不去这座御花园了。

“臣妹尚年幼……”李中易刚想推托,却被柴荣摆手打断,“有符氏亲自带在身边教养,你难道还不放心么?”

柴荣脸上的笑容愈来愈盛,李中易心知,如果继xù

敷衍下去,他们全家老小的脑袋,恐怕就都要搬家了。

“臣叩谢天恩。”李中易暗暗一叹,亲妹妹呀,做哥哥的也是没了办法。

实jì

上,这是观念上的一种冲突。柴荣这么做,在古人看来,绝对是一种无以复加的恩宠。

可是,李中易却是现代人的灵魂,鸡同鸭讲,根本吵不到一块儿去。

柴荣虽是一代雄主,毕竟无法看透李中易的内心,见李中易“欣然”接受了他的一番好意,就说:“你陪朕四处走走。”

当下,柴荣起身,朝湖心亭外走去,李中易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柴荣走到湖畔的一株柳树旁边,不经意的说:“有人一直劝朕杀了你。”

李中易做梦都没有想到,柴荣的思维竟然如此跳跃,刚才还要结为干亲,现在,却吐露出浓浓的杀机。

也许,这就是恩威并施的所谓帝王心术吧?

“臣惶恐……”李中易刚刚组织起语言,想解释一番。柴荣却冷着脸,摆手说,“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莽操之志,汝可知其意?”

李中易的额头已经见汗,自从曹操和王莽篡位得逞了之后,这两个小段子已经成了历代统治者心目中,最大的魔谶。

“臣……臣不过是略微有点小聪明罢了……”李中易赶忙撇清,他和曹贼、莽贼之间的联系。

这个大帽子一旦扣到了李中易脑袋上。全家老小都得死光光啊。

柴荣冷冷的扫了眼诚惶诚恐的李中易,他忽然闷哼一声,说:“你没有本事做曹操!”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气。面前的柴荣乃是一代雄主,当然知dào

,李中易来了大周之后,一直走的是孤臣的路线。

除了赵家兄弟和慕荣延钊之外。李中易平日里和朝中的重臣们。几乎没有任何来往。

历代帝王都是喜欢纯臣,柴荣肯定也不例外。所以,李中易在没有拿到大权之前,只可能把他自己包装成孤臣,以迷惑柴荣。

客观的说,柴荣的战略眼光,远胜宋太祖赵老二。老柴同志亲手定下先北后南的正确决策,打得内讧之中的契丹人。一路抱头鼠窜。

如果不是柴荣病死在了军中,燕云十六州。很可能被大周国早早的就收入囊中。

“朕不是汉献帝,汝也做不了曹操,所以,朕要用你,而不是杀了你!”柴荣异常自信的下了决断。

李中易把头一低,心里却在想,老柴啊,如果不出意wài

,你最信任的赵老二,就要当曹操呢。

这时,首相范质、次相兼枢密使的王溥和次相李谷突然一起赶到,君臣一番重新见礼。

“文素,你来说吧。”柴荣把玩着手里的玉钺,瞥了眼李中易,叮嘱范质介shào

情况。

范质轻咳一声,说:“由于粮食已经齐备,朝廷精锐禁军正在加紧训liàn

……”

“陛下决意编练新军。”范质瞥了眼,一直不动声色的李中易,继xù

介shào

说,“新军军号为:破虏,员额一万,共一厢两军二十个指挥。一应物资供应,及练兵方略,皆以原河池乡军的标准执行。”

李中易恍然大悟,柴荣之所以没杀他,并一直出难题考验他,敢情落脚点是在编练破虏新军上面啊!

这也是柴荣有雄主之气魄,换作一般的统治者,李中易的表现越出色,就越容易掉脑袋。

“朕意,以符昭信为破虏军都指挥使,李中易兼破虏军都监,不知诸公以为如何?”柴荣淡淡的抛出震撼弹,一石激起千层浪。

柴荣一心想北伐,破了契丹铁骑对中原政权的巨大威胁,作天下之主!

李中易擅长练兵,而且有过实战大胜后周精锐禁军的经验,而且,他还非常会捞钱、搞生产以及抓后勤。

这么一来,一代雄主和一代“妖臣”,形成了完美的结合体。

都监,就是监军,在唐朝中后期,一般由太监担任,权力大得惊人,往往可以架空统兵的大将。

五代和北宋早期,都监基本都是中高级文官或是武将,很少有宦官。李中易这个破虏军都监,远不是水浒传里,被武松所杀的张都监那种小角色可比。

具体的说,在破虏军中,统帅兵马是都指挥使符昭信的事。可是,决定军将们升迁降调的奏报定稿权却在李中易的手上。也就是说,没有李中易的签字画押,符昭信想提拔任何将领,都是不算数滴。

而且,后勤辎重的调拨大权,也在李中易的全权掌握之中。

嘿嘿,这种管军的制度设计,李中易,李都监,倒还真有点“党委书记兼政委”的风范哈!

范质早知这个结果,也没有太过惊讶,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事先都把意见告sù

给了柴荣。

王溥和李谷,却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他们俩不由大惊失色。

“陛下,岂有既管钱粮,又督兵马之理?而且,让外戚掌握兵权,此乃亡国之兆。”王溥声色俱厉的坚决予以反对。

李中易心想,王溥这一席话,同时打翻了两个人。前边的钱粮和兵马共管,自然指的是他李某人。所谓的外戚掌握兵权,那肯定是说符昭信。这个正儿八经的国舅爷。

实jì

上,王溥这是在偷换概念,李中易就算是当上了兵马都监。依然是个文官。

按照周制,兵马副都监以下,才是正儿八经的武将,都监则由文官充任,目的是起到文官监军的作用。

如果王溥知dào

了,李中易的亲妹妹甜丫,已经成了符皇后的义女。恐怕。李中易也会被骂作是外戚掌军,大周要亡国吧?

李谷这时面现难色说:“国朝从无外戚掌朝廷禁军的惯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大符皇后和小符贵妃的父亲。符彦卿也是一方节度使,妥妥的地方军阀。

李谷显然也是偷换概念,故yì

强调的是朝廷禁军,而有意识的忽略掉了老符的军阀身份。

范质心里明白。王溥和李谷真zhèng

反对的是符贵妃的亲哥哥。不想让符昭信掌握到军权。李中易不过是顺带被他们拉来作箭靶而已,属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范畴。

在大周国,除了柴荣御驾亲征之外,一向有文官监军的传统。李中易身为文官系统中的一员,兼任破虏军都监,完全说得过去。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柴荣乃是一代雄主。他已经打定的主意,不可能由人随意的更改。

李中易心里明白得很。他这个暂时的假外戚,未来的真外戚,和当今国舅爷符昭信共管破虏新军,乃是极佳的互相制衡手段。

未来的太子柴宗训,其实是大符皇后的儿子,小符贵妃只是他的姨母罢了。

如果小符贵妃也产下亲儿子,嘿嘿,皇位的继承权就有好戏看了!

李中易的亲妹妹,如果成了柴宗训的妃子或是皇后,那么,李中易将成为柴宗训最铁杆的支持者,也绝对会牵制住符昭信,迫使其不敢妄动。

与之相对应,符昭信这个都指挥使,也会监视并牵制住李中易这个兵马都监。

咳,柴荣还真是厉害啊,高手下棋,算清三步已是大师,这位老柴同志居然算到了十步开外呢!

以柴荣过人的战略眼光,肯定看得出来,大周朝廷禁军未来发展的方向,必定是走河池乡军的编练道路。

这也是李中易,被柴荣所赏识的根本性因素。

对于锐意北伐的一代雄主来说,柴荣如果能够手握十万破虏新军,就有了硬撼契丹铁骑的雄厚本钱。

只可惜,天不假年,柴荣才三十多岁就驾崩了。否则,大周朝变成大汉或是大唐的可能性,高得惊人!

“朕问你,造箭两百万支,何时可成?”柴荣笑眯眯地望着李中易,显然来势不善。

柴荣亲自问话,李中易自然不可能继xù

敷衍塞责,可是,他又不想冒然接下这个烫手的任务,只得回答说:“回陛下,原料不足,工匠不足,臣刚上任不久,确实不知从何下手。”

“依朕看来,恐怕是手上的权力不够吧?”柴荣笑得异常灿烂。

李中易心头一凛,这话可不好接,却又不能不接,他只得小心翼翼的说:“陛下待臣恩高如山,臣就算是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万一。”

“老范,黄河下游有几处决口,就派孙大清去巡视吧?”柴荣丝毫也没有犹豫,直接把李中易的顶头上司孙大清给调离了开封。

“李无咎,朕给你足够的原料,和工匠,盐铁司副使以下,全归你调遣。两百万支箭,一支都不能少。”柴荣果然是一代雄主,丝毫也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的把李中易顶到了墙角。

李中易已经和柴荣交锋过好几次,大致明白柴荣的豁达性格。也就是说,条件你尽管提,柴荣只看结果,并且赏罚分明。

既然,亲妹妹已经成为小符贵妃的义女,这甜头已经给了,柴荣盯着李中易干活,这也是应有之意。

已经被柴荣顶到了腰眼,李中易也知dào

又要接下一个烫手的烂山芋,心有不甘的提出一个令所有人匪夷所思的条件。

“陛下,微臣以为,重赏之下才有勇夫。造箭坊的工匠虽多,却皆是奴籍,还没有任何工钱,这么一来,造箭效率自然严重低下。”李中易一本正经的说出了他一直等待最佳时机,才肯说的大道理。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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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翻天覆地(求月票)

“少跟朕绕圈子,直接说你的要求?”柴荣把玩着手里的玉钺,冷冷的问李中易。

李中易拱着手说:“请陛下暂时授臣自专之权,并赐臣三十份空白的文散官敕牒,俱为将仕郎即可。”

“朝廷名器,岂可轻授于贱匠?李中易,你是何居心?”王溥没等柴荣表态,已经抢先站出来,坚决予以反对。

李中易淡淡的一笑,说:“王相公,正因为某些官员不重视工匠的死活,视他们为奴,随意打骂,吃食差到极点,才导致我大周的军器生产,问题丛生,效率和质量异常低下。另外,朝廷仅仅拿出区区散官作为悬赏罢了,和北伐的军器供应大计比起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说完道理后,李中易闭上嘴巴,索性不看王溥,等着柴荣决断。

“陛下,万万不可,我儒门士大夫岂可与贱匠为伍?”王溥让李中易给噎得不行,喘着粗气,极力反对。

李谷装作苦想的模样,一直没吭声,不愧是一代官场的老油条。

“老范,你怎么看?”柴荣不动声色的问范质的意见。

范质却是在场三相之中,最为难的一个,身为首相,他有义务配合好柴荣倾力北伐,统一天下的基本国策。

可是,身为士大夫阶层的顶尖代表人物,他又对李中易的“谬论”,极为不满。

“陛下,臣从未听闻过工匠为官之异事。不过。事急从权,如果李某能够及时的督造出两百万支上等箭支,臣以为不妨一试。”范质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厉声说,“假如,到期无法完成造箭的计划,须重重的治李某欺君之罪。”

李中易暗暗佩服范质的老辣,正反两方面的话,都让他给说光了。而且面面俱到,令人找不出丝毫的破绽。

“准了。”柴荣果duàn

出手,平息了现场的争论。在他看来,和北伐大业相比,别的都是小节。

柴荣本身当过粮商,而且从小跟在养父郭威的身边。也算是出自于将门。脑子里对于士大夫的条条框框,也没有宋朝的皇帝那么尊重。

“李无咎,你的要求朕都准了,如果到时候出了岔子,你这破虏军都监也不要当了,替朕养马去。”柴荣一锤定音,决定了对李中易可能的惩罚措施。

王溥尽管心有不甘,可是。公然推翻柴荣的决断,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范质瞥了眼李中易。又看了看柴荣,他心想,陛下以前对臣子,可不是这么温和的态度啊?

李中易嘴角微微的一翘,只要不答yīng

老子的条件,那就另请高明吧!

儒家确实有好的东西,比如说,对于温良恭俭让,等道德方面的自我修养和追求。

可是,“独尊儒术”就非常不对头了。由于儒门士大夫阶层,长期垄断着教育权和任官权,并且在小圈子里钻研所谓的经典,异常排斥科学理论及技术的传播,导致百家齐喑,大家一起愚昧。

“独尊儒术”,严重束缚了精英阶层对于科学技术的探索与支持,一直是李中易心目中最大的毒瘤。

嘿嘿,走着瞧,今天撬开了一个小裂缝,明日再砸出一小口子,慢慢来,不着急!

“臣奉诏。”李中易心里有底,一旦给了工匠们做官的机会,哪怕仅仅是虚的文散官,也必将对大周的军器生产,科技创新,产生极大的正面影响。

“老范,你回去后,召集三司衙门的各官,传朕的话,谁敢暗中搞鬼名堂,耽误了箭支的储备,朕不怕手上沾满他全家的血。”柴荣决然的撂下这句血腥味十足的威胁。

李中易暗暗点头,柴荣的这个口诏,来得异常之及时,等于是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

当然了,李中易捏准了柴荣想北伐的雄心壮志,如果不趁机夹带一点他的私货,那他还是李中易么?

李中易回到家中,按照往常的习惯,去薛夫人的房内请安。

到了薛夫人的门外,李中易隐隐听见薛夫人的哭声,他不由暗暗一叹,万恶的封建皇权害死人呐。

李中易刚停下脚步,就听见了李达和的训斥声:“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陛下如此厚爱咱们家的甜丫,那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好福气啊,别人家想都想不到的莫大恩宠呢。”

“哼,你只管哭吧,哭得再大声一点,咱们全家人距离满门抄斩,也就不远了。”

“老爷,我们的甜丫才刚刚满月呢,妾身实在是舍不得啊。”

“愚蠢之极!甜丫还这么小,根本不到学规矩的时候,怎么可能现在就送进宫里呢?”

“啪!”室内传来李达和拍桌子的声音,这还是李中易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不许再哭了,应该大笑才对。咱们到了这大周国后,老夫没有睡过一天的囫囵觉啊,整日里战战兢兢,难以自安。现在好了,咱们家居然和皇家结了亲,此乃天大的喜事啊。哈哈,老夫再也不担心了。将来,二郎和三郎在珍哥儿的提携之下,肯定能谋个好前程。”

听了李达和那发自内心的爽朗笑声,李中易明显感觉到了,他们父子之间,思维模式的巨大鸿沟!

李中易进屋的时候,看见薛夫人紧紧的将甜丫抱在怀中,死活不肯撒手。

“珍哥儿,你去求求陛下,放过我们甜丫吧。”薛夫人见了李中易,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她刚刚收住的眼泪,又哗哗的往外淌。

“无理取闹。”李达和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直拍桌子。

李中易微微一叹,说:“阿娘。皇命难违啊,孩儿也没有任何办法。”

李达和说的没错,薛夫人如果继xù

闹下去。惹恼了一直紧盯着李家的柴荣,反而要出大事。

与其拉拉扯扯的搅不清楚,李中易认为,不如干脆打消薛夫人的念想,尽管现实很残酷。

不过,甜丫即使将来要嫁给柴宗训,那也至少是十五岁及竿以后的事情了。柴荣有可能活那么久?

换句话说,只要李中易到时候势力壮大起来,要想翻云覆雨。推翻前议,还不是由着他自己的心意么?

归根到底,庙堂实力论,谁的胳膊更粗。武力更强悍。谁就是大爷。

朱温靠武力灭了唐朝,郭威靠军队灭了后汉,赵匡胤靠十万禁军篡了柴家的天下。

有枪就是草头王!

尊贵如首相范质者,由于手头没掌握住枪杆子,哪怕心里再有不甘,面对赵老二的武力威胁,也只得乖乖的就范,俯首称臣。

如今。李中易的一只小手指,已经摸到了枪杆子的尾巴。正是紧要关头,容不得半点闪失。

“阿娘,您就放心的养育甜丫成人。”李中易不可能揭开谜底,只能陪着笑脸,安抚住薛夫人。

薛夫人没见过大世面,低声哭了一阵子,在李中易的安慰下,她也知dào

事不可为,只得无奈的收住了泪。

“唉,珍哥儿,我没想过那么多的好处,只指望着养大甜丫和宝哥儿,一家子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也就心满yì

足了。”薛夫人叹了口气,将脸颊贴在甜丫的小脸上,母女亲情怎么都挡不住。

李中易又安抚了一阵薛夫人,哄着她上床歇下之后,这才跟着李达和一起去了书房。

“珍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你娘她也太不懂事了。”李达和依然有些愤愤不平。

李中易心里明白,李达和绝不是卖女求荣的人,他考lǜ

的是,有女入了皇家的无上荣光。

亲生女儿被贵妃收为义女,对于习惯了艺卖帝王家的封建士大夫们来说,尤其是中下层士大夫,都会觉得非常的荣耀。

这是个古老的观念问题,李中易不想纠正,也难以纠正李达和的这种看法!

“阿爷,甜丫还小,很多事情,远未到最终定论的时候,孩儿也说不太清楚。”李中易藏在心里的秘密,和谁都不可能说,只得含糊其词的打了个太极拳。

李达和叹了口气,说:“为父知dào

你一个人支撑家业,异常之艰难。元娘连话都不会说,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获得了陛下和贵妃的欢心呢?咳,还不是因为朝廷要重用你,又怕你有二心,让你有个依托罢了。”

这李达和虽然平时话很少,毕竟在后蜀的时候久走宫廷,知dào

皇家的一些内幕,显然也是个明白人!

李中易略微一想,还真是李达和说的这么回事,柴荣既要重用他,又利用儿女亲情来羁縻他,再安排了符昭信予以牵制,三管其下,非常有效。

至少,因为李家元娘,也就是甜丫的关系,李中易天然就要和柴宗训亲近许多。

等李中易回到三司胄案,大家对他的态度,全都变得异常的恭顺。

李中易马不停蹄的去了造箭坊,把都押衙等人都召集到一块。

“诸位,陛下命本官全权负责造箭的所有事宜,务必要在半年内造出两百万支箭。”李中易开宗明义,讲清楚了柴荣的要求,“如果觉得有困难的,等会可以私下里找本官申请退出,本官会安排去弓弩坊或是铁案。”

李中易心里有数,没人会傻到当面提出退出的地步,于是径直往下说:“陛下赐下三十份空白敕牒,凡是有功之人,本官直接填写姓名,就可一步登天,成为朝廷品官。”

“呀……”

“啊……”

整个场内一片吸冷气的声音,大家都难以置信的盯在李中易的脸上。

这些都押衙,班头等人,头衔说起来好听,实jì

上,都是未入流的小吏而已。

小吏要想成为入流的官员,在运气好的前提下,至少需yào

三十几年的磨堪转迁,才有可能,也仅仅是可能罢了。

因为,这个时代成年男子的平均寿命,还不到四十岁。老百姓随便发个高烧,得个重感冒,或是染上风寒,随时随地都可能丢掉小命。(未完待续……)

第153章 流水线

在李中易的示意下,李小七捧来一只托盘,托盘上整整齐齐的摆了一叠空白的敕牒。

李小七很会做怪,故yì

脚下一崴,有几份空白的敕牒掉到了地面上。

有几个手快的都押衙,捡起敕牒定神一看,上面一应的手续全部齐全,不仅有几位相公的签名,还盖有政事堂和尚书吏部的朱红大印。

千真万确的合法空白敕牒,这个讯息在都押衙和班头们的眼神交流之中,很快传遍了整个会场。

李中易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李小七,他心想,这小子跟在身边,越学越坏,胆子也越来越大。

“大家都知dào

,按照以前的老章程,别说半年造出两百万支箭,就算是一年,也绝无可能造得出来。”李中易铿锵有力的给出了定性的结论。

都押衙和班头们纷纷点头,自家知dào

自家的烂事,以目前造箭的速度,和效率,以及废品率来看,800名工匠,每人每天能够造出三支合格的箭支,就已经非常令人满yì

了。

这是因为,熟练的好工匠毕竟是少数,而且大家吃的都是大锅饭,干好干坏一个鸟样,积极性完全没有调动起来。

李中易看了看众人的脸色,淡淡的说:“既然按照老规矩,已经不行了,那么,本官只能选择有所变革。”

造出合格的箭支,一共有锯木,拉杆、磨杆、铁矢箭头等十道工序,李中易当众放出重磅炸弹。“在座的诸位,可以选择负责这十道工序中的某一项,只要带领着工匠干出成果。空白的敕牒就是你的了。”

在场的都押衙、班头等管理人员,至少超过三十个人,李中易只选择了十个出来,这就意味着剩下的人将失去获得官诰的机会。

“李公,小人请求负责铁矢这道工序。”李中易话音未落,有人已经喊出了声。

“小人擅长锯木……”

“小人懂磨杆……”

一时间,在场的吏员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叫嚷着要报名。

李小七看着群情激动的吏员们,心想,公子可真是厉害啊。三十个吏员多少有几个懂行的,通过敕牒的重赏,把这些内行的吏员拢到身边来,剩下的门外汉们。就好收拾了。

不管是谁。只要是报名的,李中易都点头答yīng

了下来。结果,报名人数远远超过十个名额。

吏员们都紧张的望着李中易,惟恐他自己在竞争中,失去了做官的机会。

面对眼巴巴的吏员们,李中易的心里却暗暗一叹,此情此景,和后世的公务员考试。有何不同?

万般皆下品,惟有做官高的官本位思想。可不是一夜之间就形成的,而是有着深厚的历史和社会基础。

见李中易没有做仔细的清查,起初有些犹豫的几个都押衙,也跟着混进了报名的队伍之中。

“诸位,你们每个人都挑出五个能干的工匠,作为你们的直接下属。”李中易明明看见混进来的吏员,去故yì

视若不见,而是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见众人一哄而散,跑去挑选本工序的熟练工匠,李小七暗暗挑起大拇指,公子这一招妙得很。

在李小七看来,既然这些吏员都想做官,那么,他们挑选出来的工匠绝对不可能是酒囊饭袋,或是只可能溜须拍马的小人。

这么一来,熟练工匠的基本目标,就被锁定了。即使这些吏员最终不堪重用,工匠们却可以继xù

为李中易所用。

不大的工夫,吏员们从工棚里,分别挑出了五名熟练的工匠。有人甚至为了抢工匠,居然吵了起来。

好在,李中易就在现场,没人敢把事情闹大,所以,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嗯,很好,你们带着本组的工匠,各自选好材料和工具,本官倒要看看,在两个时辰之内,谁造出合格品最多最快。”李中易瞥见几个吏员的脸色有些发白,却也懒得理会他们。

有了柴荣给的尚方宝剑,李中易就算是把造箭坊闹得天翻地覆,也没人会管他。

“小八,你带上钱,然后吩咐灶上,按照咱们以前练兵的规矩,把伙食分成荤和素,好和差。”李中易招手把李小八叫到跟前,笑眯眯的做了交待。

李小八含笑去了灶上,李中易背着手,领着李小七,站在专门开辟出来的空地上,看着各个工序的“同志们”热火朝天的工作着。

有些吏员一看就是个行家,领着他的那组人,紧张有序的展开了加工。

另一些吏员,明显就是个门外汉,只知dào

催促下边的工匠,却不知dào

应该怎么去做?

还有几个吏员,拉着工匠的手,好言好语,求他们帮帮忙,又快又好的造出合格品来。

总之,高压和利诱,双管齐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溜,见见真章,很快就会显出原形。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没有真工夫的,就是嘴皮子。

在可以量化的标准之前,所有人都没办法造假,李中易一直坐在现场,就是想堵死舞弊的空间,看看这些吏员里边,有谁真的顶用。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李中易挨个验收工作的成效。当李中易发xiàn

,大家的工作效率和工作质量,都远远超过往日数倍,甚至是十数倍的的时候,嘴角不由微微一翘。

只有充分的竞争,才有可能逼迫国营企业的“干部们”认真的干活呐。

李中易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造出来的半成品,发xiàn

,磨出来的箭杆,比起以前,要光滑得多。

铁矢也打磨得锃明瓦亮,晃得人眼花。李中易点点头,国有企业也不是干不出成绩来,关键是激励机制和制度创新。

开午饭的时候。工匠们分为了两堆吃饭,一堆是参加了吏员工序的熟练工匠,另一堆则是按照老办法搞生产的一般工匠。

左边这群工匠,碗里都有肉,吃的是精米白面。右边更大的一群工匠,碗里只有泛黄的糙米和区区几根咸萝卜佐餐。

有比较才有压力,有竞争才有动力!

下午。李中易午休完毕后,就听李小七汇报说,找他打听总装工序怎么弄的吏员。足有十几个人。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不急,时间还多的是,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

经过上午的现场比拼。有十个吏员带领的工序小组。获得了胜利。

剩下的二十几个吏员落了选,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李中易,惟恐被李中易找到了借口,立马要“下岗”。

安排好了总装的工序后,李中易含笑问落选的吏员:“谁和供料的商人最熟?可以保证他们不断原料?”

有两个吏员抢着报了名,李中易点点头,就安排他们负责催料,并给出承诺:只要在生产期间保证不断料。空白的敕牒,他们每人就有一份。

三十几名吏员。算上催料的和另外十一道工序的负责人,已经安置了十三名。

剩下的人,李中易又选出十一个人作为替补人选,专门负责每道工序的监督和检验。

李中易有言在先,只要他们查出的不合格率,超过了一定的比例,就由他们顶上去,负责接管该道工序。

李小七差点笑出声,公子简直是太坏了,这么一来,谁还敢偷奸耍滑?

剩下的十个吏员,李中易全都带在身边,让他们随时随地听候使唤。

李小七暗暗好笑,公子这一招看似没啥,实jì

是就近把这些可能捣乱的家伙,看管了起来。

在李中易的眼皮子底下,这些人即使想干坏事,也得掂量掂量他们的胆子有多粗?

下午,试点性的全工序开工造箭之前,李中易又宣bù

了一个新招:十道工序的所有吏员和工匠,其中完成任务最快,用料最省的一大组人,不仅可以吃到肉菜和精米,还有每天一百十文的赏钱可拿。

这么一来,大家的积极性,全都被调动了起来。一天一百文钱,一个月三十天,就是三贯钱呐。

在这物价很高的开封城内,家里每个月多出三贯钱的收入,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官身、饮食、钱财,都备齐了,接下来,李中易倒要看看,谁是英雄,谁好孬种。

流水线刚开始,并不顺畅,主要是负责锯木杆的工匠,技术含量最高,人数也最少,很有些忙不过来。

就在现场的李中易当即下令,从没有被选中的工匠中,挑出几十个木匠出来,帮着锯木。

只要进入流水线的工匠队伍,就可以每餐享shòu

一荤一素的待遇,干得好了,还不仅有赏钱,甚至还有机会做官。

尤其是做官,对于这些身陷奴籍,儿孙不让参加科举的工匠来说,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好多工匠抢着报名参加流水线作业。

参加流水线作业的工匠一多,负责监督的吏员数量,就明显偏少了。

李中易大手一挥,让他们各自挑几个能干的工匠,帮着打下手。

讲到检验质量的时候,李中易特意祭出了一个法宝,即监督人员必须在每支箭杆上,标注出工匠的名字。

李中易有言在先,如果出现无名的箭矢,则由监督检验人员承担相应的严厉惩罚。

下一道工序的检验人员没有查出毛病,则要负起连带的责任,一起被撵出流水线工厂。

奖惩分明,职责清晰,可以追究到人,这么一来,李中易一手建起的流水线,初具规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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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陈桥驿

整个下午运作下来,李中易发xiàn

,有些工匠确实很努力,但是,技不如人,次品返工率非常之高。

肿么办呢?李中易独自转了几个圈,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国营企业不是一直讲究学比赶超传帮带么?

按照陋规,很多工匠都不愿意把独门的技艺,传给外人。有一种说法,叫作传子不传女。

嗯,敝帚自珍可不行啊,李中易摸着下巴,问李小七:“你打猎的技巧,在什么情况下,会传给外人?”

李小七连想都没想,直截了当的说:“除非我的儿子死了,养子负责养老。”

嗯,典型的小农思想,李中易懒得给李小七上课,又问他:“如果,我让你教人打猎,每教会一个新猎人,给多少赏钱,你才会干?”

李小七迟疑了一阵,说:“这个还真难说,万一教会了徒弟,饿死了我这个师傅,给的一点点钱财,顶什么用?”

李中易觉得很头疼,在没有社会保障体系的如今,要想让手艺人交出独门技术,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

“如果,教会了一大群徒弟,有个官做呢?”李中易试探着又问李小七。

李小七忽然瞪大了眼珠子,直勾勾的瞅着李中易,喃喃的说:“真是这样的话,谁不教会徒弟,谁就是傻子。”

李中易点点头,接着重重的一叹,官本位的思想。还真是根深蒂固,牢不可破啊!

由此看来,空白的文散官敕牒。还是要少了,必须找个合适的机会,去和范质打商量了。

其实,柴荣虽然打败了北汉和契丹人,整个大周国境内依然远未达到完全统一的程度。

西北的藩镇还是蛮多的,比如说,延州的高家。府州的佘家,盐州附近的史家,都是手握兵权的独立王国。

朝廷为了笼络住这些外藩。撒下了大把的空白敕牒,反正只是给名义罢了,又不需yào

柴荣掏一个大子,何乐而不为?

李中易的难点是。让大批工匠做官。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现在,还没有干出大成绩,李中易也没有好由头,等两百万支箭造到差不多的时候,再去找范质或是柴荣谈条件,肯定会容易得多。

目前,在没有多余敕牒的情况下,李中易决定先从吏员的名额着手。

造箭坊内。从九品下以上的官员数量,是有定额的。就那么几个人。可是,对于吏员的名额,李中易这个盐铁副使,却有很大的自主权。

于是,李中易把一大批熟练的工匠找来,直截了当的说:“教会一个徒弟,赏钱二十贯;教会十个,提拔为班头;教会五十个,直接任为都押衙;教会一百个,那就要做官了。”

有个胆子大一点的工匠,也许是见过一些世面,就问李中易:“请问上官,此话当真?”

李中易郑重其事的点着头说:“本官绝无戏言。”

虽然一干工匠还是半信半疑,可是,私下里也都开始带徒弟。

流水线的威力,是巨大的,每支箭上都标注清楚工匠和带班吏员的名字,压力也是明显的。

于是,流水线作业,试运行的第五天,造出了一万五千支合格的木杆铁矢箭。

李中易心里有了底,这还是没有完全开足马力的情况下的,生产状况。

等磨合期过了,大家配合默契之后,李中易有理由相信,每天造出三万支箭的可能性极大。

造箭的工作逐渐走上正轨之后,李中易的注意力又挪回到弓弩坊那边,正在紧锣密鼓研制之中的神臂弓上。

由于老工匠郭六的参与,李中易预想中的神臂弓,获得了极大的进展。

关键因素有三,一是,郭六取消了弓臂上的铁环,直接以麻绳圈作为踏环,既减轻了重量,又避免射击的时候,受到铁环无法及时落下的巨大影响。

其二,郭六从成品库内选了一张以山核桃树、牛角切片为主材的弩;

其三,弩弦也换成了牛皮、牛筋和麻绳混合搓成的特种弦。

传说中,神臂弓的射程,可达三百多步,按照宋制,一步是1。5米,也就是说,其射程将超过四百五十米以上,这是一个令人惊悚的距离。

可是,经过郭六的改良后,李氏神臂弓,最大的射程不过三百四十米左右。其有效射程,也就是射穿铁甲两寸(6CM)的距离,在二百五十米。

李氏神臂弓,最大的问题是,超过一百米以上,就无法瞄准射击。

李中易不知dào

的是,神臂弓和后世的步枪一样,最大射程几乎都是不具备实jì

的意义。不管是弓、弩或是步枪,真zhèng

起作用的是,有效射程。

按照赵匡胤提供的数据,契丹骑兵一般从三百丈(约1000米)处,开始加速冲锋,百息之内,即可冲到眼前。

李中易换算过来,契丹骑兵冲过百米的速度大约为45公里/小时,12。5米/秒。

按照赵匡胤的解释,骑兵的冲锋速度过高,非常不容易控zhì

方向,或是转向侧冲,不具备实战的价值。

也就是说,临阵的时候,契丹骑兵冲过250米的时间,只需yào

20秒。

目前,李中易身边,最有弓弩实战经验的老猎手李小七,一分钟内也仅仅能上弦六次而已。

这已经属于特例!

这就意味着,从实战的角度出发,周军的神臂弓手,刚刚放出一箭,顶多两箭,契丹骑兵就已经杀到了跟前。

目前,弓弩坊现有的弩,包括蹶张驽在内。射程也许略带一些,但是威力都不如李氏神臂弓,而且上弦非常之缓慢。

射程仅仅是一个方面的问题。弩箭的准确性,也非常令人堪忧。

李氏神臂弓,因为是弩,所以没办法在箭尾安装雕羽。

据李中易的观察,弩箭被射出去之后,很多都会在空中突然转向,甚至翻跟头。

嗯。技术难度太高,难怪神臂弓会在北宋亡了之后,就失了传。

《复活的军团》。这部记录片里面,专门介shào

过秦弩的威力,尤其是,弩箭的锥形箭头。呈现的是三棱形。

据考古学家论证。三棱形的箭头,非常符合空气动力学的原理。

李中易失望之余,继xù

打起精神,开始从箭尾做文章。

一张李氏神臂弓,按照正常的制弓、贴片、上胶、驯弓的完整程序走下来,至少需yào

三到四年。

不仅生产效率低下,而且,大大的提高了使用的成本。按照老工艺。李中易即使从现在开始大规模生产神臂弓,最快也要三年以后。才可以派得上用场。

技术研究不可能一蹴而就,李中易的造箭任务接近尾声的时候,就在三司使衙门里接了诏书。

“门下,三司盐铁司副使李某,素有能吏之名,有功于社稷……制授:澶水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五十户……迁卫州团练使,除破虏军都监,持旌节……尔其钦哉!”

李中易接诏之后,心里暗暗惊叹不已,柴荣这一次确实下了大本钱,不愧是一代雄主,手笔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澶水县是什么地方?大周朝的傻子都知dào

,那可是今上的龙兴之地呢!

柴荣登基之前,以皇子的身份出任澶州刺史,长达数年之久,这澶水县既是澶州的首县,又是州治的所在,其政治意义绝对不容小觑。

李中易偏偏被封了澶水县开国子,还给了食实封五十户,隐藏在背后的浓厚内涵,令人不得不浮想连翩。

显然,柴荣是在暗示李中易,卿不负朕,富贵共之!

更重yào

的是,李中易这个破虏军都监,拥有了持旌节的权力。

按照周制,类似张永德和李重进这种拥兵数万的重量级节度使,都要持双旌双节,包括:门旗四面、龙虎旌两面,节杖两支,麾枪四支,豹尾四支,一共十六件,以示拥有升赏杀伐的绝对权力。

李中易,李大都监,持的是单旌单节,虽然比节度使少了麾枪和豹尾,但也是极其难得的圣宠,大周朝监军中的独一份!

说得直白点,平时,李中易有权斩杀指挥使以下的犯罪军官。战时,如果符昭信胆敢临阵脱逃,李都监也可以请出旌节,擒而杀之。

更妙的是,破虏军的驻扎地,居然是在陈桥驿。

嘿嘿,陈桥驿啊,东京开封府的北方最后一道门户,李中易的嘴角微微一翘,实在是太巧了啊!

“哈哈,无咎,这可是大喜事啊……”陪同一起接诏的高洪泰,笑容可掬的冲李中易拱手道贺。

李中易含笑拱手还礼,说:“下官多承高公照应,必将铭记于心。”

高洪泰一脸坦然的笑道:“哪里,哪里,老夫只不过是替朝廷发掘了一个干才罢了。”仿佛完全听不懂李中易的弦外之音,也根本没有下套陷害李中易一般。

李中易心想,这高洪泰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害人于无形,的确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

高、李二人打着哈哈,耍着太极,在众官员的面前,演绎了一出“将相和”的好戏。

官员们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将李中易围在了中间,他们浑然忘记了,当初一直在暗中骂李中易是贰臣的丑陋嘴脸。

世态炎凉,官场险恶,各人还是自求多福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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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八贤王

在三司使衙门里边应酬了很久之后,李中易回到家中,刚进大门,却见赵匡胤兄弟和慕容延钊,正含笑望着他。

“小的见过子爵先生大官人。”赵匡义抢先一步,和李中易开起了玩笑。

李中易赶紧拉住赵匡义的手,含笑说:“三郎何其多礼也?”

赵匡义笑嘻嘻的说:“先生,家母听说了您的大喜事,心里非常高兴,特命小的请您明日过府小宴。”

李中易心里明白,随着他的地位升高,实权加大,赵家肯定会加大对他的笼络力度。

别人也许不清楚,在场的三个人却都早早的见识过,河池乡军那剽悍的战斗力。

手指已经摸到了兵权的李中易,而且监管的还是精锐中的精锐——破虏新军,其地位无论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一旦,大周的十万新军,按照计划编练完成,身为练兵总设计者的李中易,对朝廷新军的影响力,会有多大?

慕容延钊抬手照着李中易的胸口,就是一拳,他哈哈一笑,说:“恭喜先生获得陛下的赏识。”

“是啊,天恩浩荡。”李中易笑着点头,慕容延钊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没有简在帝心,就不可能有他今日的飞黄腾达。

“先生终于可以一展抱负了。”赵匡胤的话说得比较含蓄,不过,内涵却很丰富。

李中易心想,赵匡胤应该是后悔了。没有在他还是小吏的时候,将他彻底绑上赵家的战车。

如今的李中易,撇开开国子爵位不谈。仅仅是从五品的卫州团练使这个官职,就已经只比正五品的赵老二低了半级而已。

换句话说,侍卫亲军司的马步军副都指挥使赵匡胤为帅的话,李中易已经有资格当监军,地位也相差无几,足以分庭抗礼。

在场的四个人,也都是老兄弟了。李中易含笑把赵家兄弟和慕容延钊,请进了花厅。

这一顿酒,足足喝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快宵禁之前,才结束。

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李中易打着哈欠起了床。他站到院子里。活动手脚的时候。却听见院墙外面,传来一阵喝彩声,“小七,神箭手的名头,已经非你莫属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昨天,随从们知dào

又要重新进入练兵场,将来还要上战场。一个个兴奋得脸色发红。

功名,但在马上取!

此话。一直是李中易用来激励河池乡军将士们的口头禅,早已深入人心。

功名之心,人皆有之,根本不足为奇,郭怀等人的崛起,就是鲜明的例子。

李中易身为都监,他的随从们战时自然就是牙兵,很有机会上战场立功升官。

在李家大门口值守的残废孤苦老兵们,从另一个角度,用他们的亲身经lì

告sù

大家,李香帅绝对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与血汗。

李中易缓步走到后院的操练场,就站在门前,笑眯眯的望着几十个一直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随从。

“哥哥们,上战场没有好马可不成啊,小弟琢磨着,等不当值的时候,就去城里的马市逛逛,没有宝马,也要买一匹良马回来。”

“唉,我早就去逛过不止一遍了,这开封府哪有什么好马可买?”

“是啊,城里边驴子和牛倒是挺多的,马,尤其是战马,不仅少,而且贵得吓死人。”

听见随从们的窃窃私语,李中易暗暗一叹,由于契丹人的有意控zhì

,大周国的马匹,甚至比后蜀国还要少。

物以稀为贵,在开封城内,一些低级权贵之家,也只能用牛车代步,而没办法承shòu马车的巨大负担。

后蜀国虽然也缺战马,好歹还可以从大理国那边,买一些擅长驮东西的大理马回来配种,渐渐演变成后世的川马。

和第一次掌军不同,李中易已经有了领兵作战的实jì

经验,虽然打的是游击战和偷袭战,却也积累了大量的实战经验,和往日的军事菜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对于超过万人的破虏新军,柴荣不可能舍不得给高级将领配备马匹,只是,李中易这个都监的随从们,就很难做到人人有马了。

李中易略微思索了一下,招手唤过李小七,让他去找瓶儿领钱买马。

由于马政的弊端,即使是宝马的后代,也很容易被养成废柴。大周国的带兵将领们,一般都选择自家备好的骏马,而放qì

了朝廷配备的军马。

李中易的随从们,都有马,平日里骑乘没啥问题,却无法上战场疾速的冲锋陷阵。

吃罢早饭后,李中易逗了会子宝哥和甜丫,带着礼物登上马车,直奔赵家。

赵家的家主赵弘殷,去世还不到三年,如今,赵家的当家主母乃是未亡人杜夫人,也就是赵家四兄弟的亲娘,未来的北宋杜太后。

赵家的好色是有传统的,赵弘殷纳妾数十名,居然没有一个妾室能够产下一男半女。

妾室不生孩子也就罢了,赵家的后宅一直风平浪静,水波不惊,从来都没有闹出过丑闻。

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可以从中看出,杜夫人的厉害之处。

李中易的马车刚到赵家门口,就见赵匡义从门口走了出来,笑嘻嘻迎了上来。

“廷宜,这么闲啊?”李中易含笑拱手,心里却明白,赵匡义一定是早就等在了门前。

“先生,家母说先生您第一次登门,理应正式一些,以后啊,就没有这么多规矩了,你随时来,随时进,大家都是一家人嘛。”赵匡义的城府越练越深,个性也越来越成熟。

李中易笑着点头。他和赵家还真算是通家之好。只是前些日子,杜夫人身体有恙,按照道理。李中易的正室老婆,应该请来问安。

可是,李中易尚未大婚,派妾室瓶儿来问安,又显得不尊重,所以,只是送了几株百年的老山参。略表心意罢了。

还没进二门,就见赵匡胤领着赵普,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李中易心里略微有些讶异。以他和赵家兄弟的交情,到目前为止,赵家摆出了迎接阵势,很有些隆重和多余。

“无咎先生。好久不见尊颜。普怪想念的。”赵普笑着拱手行礼,话里藏着话,弦外更有音。

李中易一听就明白,自从上次争论过先南还是先北的基本国策之后,赵普还想找机会,继xù

争辩。

咳,此一时彼一时也,李中易如今虽然没有掌握兵权。可是,无论身份还是地位。或是手里的实权,都不弱于赵老二。

在李中易看来,继xù

和赵普争论南北之辩,纯属没有意义的事情。因为,柴荣早就定好了,先北后南的基本国策,并正在逐步推进。

李中易没看见慕容延钊,就问赵匡胤,赵匡胤笑着回答说:“化龙兄被临时派去巡河,今儿个恐怕很难赶得回来了。”

随着身穿绫罗的丫环们,沿途声声通禀,李中易被领进了赵家主宅的正房。

“小侄拜见伯母。”李中易和赵家兄弟平辈论交,对杜夫人以伯母相称,乃是题中应有之义。

“呵呵,无咎贤侄来了,老身真真是心里高兴,快别多礼了。”杜夫人笑得很慈祥,频频冲李中易招手,把他叫到了身前,拉着他的手说,“往后啊,一定要常来走动,老身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热闹。”

李中易赶紧解释说:“小侄即将常驻陈桥驿,回开封的时间,恐怕会很少了。”

杜夫人亲热的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嘛!老身知dào

你军务肯定会异常繁忙,有空的时候常来坐一坐,瞥着老身说会子话,喝几杯酒,也就行了。”

嘿,这杜夫人非常会说话,三言两语之间,就拉近了和李中易的关系,而且不带丝毫做作的烟火气。

真不愧是让老赵家没有庶子的杜夫人啊!

“只要伯母不嫌弃小侄呱噪,一定经常来讨几杯水酒喝。”李中易欣然接受了杜夫人的邀请,可谓是从善入流。

站在一旁的赵普,一直冷眼旁观,他发觉,李中易比初见的时候,更多了几分圆滑,少了几许指点江山的书生意气。

就冲李中易刚才的回答,赵普就觉得,极富人情味,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共鸣。

“呵呵,只要你肯常来,老身这里的酒,不怕被你喝空。”杜夫人虽是女流,说话却颇有男儿的爽朗气概,令人很难不生出好感。

“多谢伯母。”李中易含笑接受了杜夫人的一番好意,两家的关系是明摆着的亲近,互通来往也是应有之义。

杜夫人命人唤来赵匡胤的媳妇贺氏,以及赵匡胤的次子赵德昭。

“妾见过叔叔。”贺氏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温文尔雅的和李中易见了礼。

李中易赶紧侧身还礼,客气的说:“嫂嫂不必如此客气,小弟和元朗兄相交莫逆。”

这贺氏的长相很普通,难怪赵匡胤总是喜欢纳妾回家,敢情,这贺氏根本就笼不住赵老二的心。

刚刚六岁的赵德昭,引起了李中易极大的兴趣,这就是那个未来的“八贤王”的亲哥哥?

“昭儿拜见叔父。”赵德昭在贺氏的教导下,规规矩矩地向李中易的行了大礼。

一般情况下,非嫡亲的异姓长辈,在叔父的前头,都要加上姓,比如说,李叔父。

可是,不知dào

是赵德昭早慧,还是事先有人教过他,他居然对李中易直接以叔父相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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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赵雪娘

按照这个时代礼法伦理,别看仅仅少了一个姓,关系的远近却犹如天壤之别。

李中易心里明白,赵家这是没和他见外,至少在表面上,拿他当自己人看待。

所谓的世交,通家之好,也不过如此了,连不轻易见人的老婆、儿子都出来相见,热乎劲就别提了。

李中易看着奶娃娃赵德昭,长得白里透红,十分可爱,忍不住将他抱到怀中,塞了一个小物件到他的手上。

“使不得,使不得!”赵匡胤看清楚那个小物件,不由大吃了一惊,连忙出声阻止。

赵普眼尖,一眼就看清楚,那是一块通洁白,没有一点瑕疵的玉佩。这玉佩的正中间,刻了一个醒目的十万两字。

听赵匡胤说起过这个小物件的赵普,不由倒吸了口凉气,不管是谁,只要持了这块玉佩去逍遥津的集市,就可以换得十万贯钱,或是价值十万贯的各种货物。

李中易的出手如此大方,即使是赵匡胤,也完全没有想到。

“呵呵,我这个做叔父的,出门太急了,也没带啥好东西,德昭啊,平日里拿着耍子,摔坏了不要紧,叔父这里还有。”李中易哄住了赵德昭,这才扭头笑望着赵匡胤,“哪有长辈送出去的小物件,还要收回的道理?”

“唉,先生,实在是太过贵重了,当不起啊。”赵匡胤也知dào

李中易的脾气,送出去的礼物。也确实没有再让人家收回的道理。

赵普把眼前的一幕,全都看在眼里,他暗暗点头。这个李某人倒是很讲人情的一个人。

李中易刚来开封的时候,慕容延钊送了一座大宅子,赵匡胤家大业大,手头紧,也凑了两三万贯钱,恭贺落户之喜。

如今,李中易一出手。就是十万贯的回礼,显然是记得赵家及时出手相助的情谊。

开席的时候,众人围着杜夫人坐了一圈。杜夫人硬拉着李中易坐到了她的身旁。

赵家乃是武将之家,也没有儒门士大夫那么讲究,酒过一巡之后,原本安静的饭厅。响起了杜夫人爽朗的笑声:“无咎。老身这里的所谓美酒,还是廷宜从你那里弄来的,只能算是借花献佛了。”

李中易拱着手,笑道:“不瞒伯母,小侄一向嘴馋,又是好酒之人,平日里也就贪图这些享shòu

之物。”

“钱这东西,没有可不成。太多了就更不成了。”杜夫人此话一出口,立即引起了李中易的高度重视。

“多谢伯母提点。逍遥津那边的买卖,其实,皇家有入股。”李中易不可能泄露太多,这聪明人之间,只需yào

点到为止,对方就会心领神会。

果然,杜夫人含笑点头,说:“如此处理甚好,老身也就放心了。”

陪坐在一旁赵普,暗暗点头不已,非常佩服杜夫人的好手段,如此掏心窝子的体己话,有哪个外人会及时的提醒李中易呢?

换做一般人,应该已经入了彀中,只是李中易有些特别,赵普也吃不准,姓李的究竟吃不吃这一套呢?

酒宴散罢,杜夫人又领着李中易逛进了赵家的后花园,一边欣赏着奇花异草,一边关心着李中易的个人情况。

赵普心想,以杜夫人在赵家的老祖宗地位,对李中易如此之重视,可谓是给足了面子,姓李的应该知dào

感恩吧?

一行人逛进了花园深处,前方突然传来女子的笑闹声,李中易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他是外男,怎好惊扰到赵家的女眷?

杜夫人却笑着说:“一定是二娘又淘气了,咱们过去看看。”

既然杜夫人发了话,李中易也不好说啥,只得跟着继xù

往前走。

走到近处一看,却见一名粉腮雪肤的红衣少女,正在坐在秋千之上,随风起舞,飘来荡去。

“雪娘,别光顾着玩儿,快来拜见你无咎哥哥。”杜夫人含笑招手,叫过了那名红衣女子。

李中易看得很清楚,这个叫雪娘的红衣女子,果然是名副其实,只见她粉面雪白娇嫩,露在外面的肌肤,莹白如玉。

这雪娘的年纪,大约在十四五岁左右,看样子,应该是赵匡胤的妹妹。

“小妹见过无咎哥哥。”这雪娘倒是不认生,听了杜夫人的吩咐,大大方方的朝李中易蹲身行礼。

李中易赶紧侧身避过,拱手还礼说:“娘子莫要如此多礼。”

杜夫人瞥了眼有些手忙脚乱的李中易,笑道:“无咎,和自家的妹妹,不必如此外道,都是一家人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以李中易和赵匡胤的交情,杜夫人这么说,其实也不为过。

这个时代,风气还算是开化,对于女子的禁锢,远不是程朱理学当道之后可比。

女子死了丈夫,改嫁他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根本不足为奇。

远的且不说,本朝太祖郭威的皇后柴氏,就是被遣散的后唐妃嫔。

而且,刚刚崩殂不久的大符皇后,柴宗训的亲娘,以前也是别人的老婆。

“无咎哥哥,可带了礼物来?”赵雪娘居然把手伸到了李中易的面前,一脸的天真烂漫,仿佛没长大的孩子一般,显然是被惯坏了。

李中易显得很有些为难,他临来之前,特意在兜里装了不少小玩意,可是,这赵雪娘却是女子,不好送礼物啊!

杜夫人也许是看出了李中易的为难,就笑着解围说:“这个死丫头,最喜欢作弄人,无咎你别理她。”

“娘亲……”赵雪娘一头扎进杜夫人的怀抱,扭股糖似的撒娇,“咯咯,人家只是逗逗无咎哥哥嘛,嘻嘻,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谁知却是一只呆头鹅。”

李中易只觉得脑袋涨成了八个大,这赵雪娘还真不是一般的精灵古怪,将来,无论谁娶了她,都得头疼得要死。

“二娘,不得对先生如此无理。”赵匡胤忍不住出言教xùn

赵雪娘,她确实闹的很不象话。

“嘻嘻,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我看也不过如此嘛!”赵雪娘显然不怕赵匡胤这个哥哥抖威风,将李中易在江南文会上的成名作,轻声吟了出来,末了,还大加鞭挞。

杜夫人瞥了眼有些尴尬的李中易,沉声喝道:“雪娘……”声调拖得老长。

“哼,不好玩儿,我去荡秋千了。”无法无天的赵雪娘,竟然当着老娘和哥哥的面,把李中易撂在了当场,转身跑开了。

如果说,李中易此前还在怀疑赵家有意安排了这次相会,那么,他现在已经打消了仅存的疑虑。

如此天真烂漫,被惯坏了的赵雪娘,实在不适合充当阴谋的主角。

逛过园子之后,杜夫人回房歇息去了,赵匡胤兄弟和赵普则陪着李中易,坐到凉亭之中。

众人刚坐稳,赵普就说:“先生,在下听闻符贵妃收了令妹妹做义女,此事可当真?”

符贵妃收甜丫当义女的事,目前仅仅是口头的决定罢了,还没有正式举办仪式,所以知dào

这事的人,非常之少。

消息居然泄露得如此之快,李中易心想,赵匡胤在暗中恐怕另有准确的消息来源。

“确有其事。”李中易也没啥好隐瞒的,就把那日柴荣召见了薛夫人和一对双胞胎的事情,详细的解释了一番。

赵普眯起两眼,想了一阵,忽然笑道:“先生,从此青云直上,无忧矣!”

李中易淡淡一笑,说:“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咱们做臣子的,只需忠诚王事,可保一生富贵。”

“先生,谬矣。”赵普摆着手说,“破虏新军显然要取代朝廷旧军的地位,先生荣登都监之高位,将来为一方节度,绝不是什么难事。”

赵普此话,看似没什么,实jì

上,是把李中易这个新军的头面人物,和赵匡胤这个旧禁军的重将,分作了两方。

李中易见赵匡胤没吭声,就笑着说:“在下不过是个监军的文臣罢了,符国舅才是新军的实权大将。”

“嘿嘿,先生虽是文臣,却练出了精锐的河池强军,替朝廷储备了无数的粮食,造出了可供几次大战的弓箭,实乃国之干城。”赵普猛夸了一阵李中易,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先生身处风口浪尖,还须当心才是啊。”

李中易心里很清楚,赵普的言外之意是,新军和旧军之间,因为物资供应、体制不同,待遇也很悬殊,肯定会有很深的矛盾。

张永德和李重进这两个旧禁军的领袖人物,肯定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柴荣的嫡系势力坐大,必然会扯后腿。

咳,李中易心想,赵普的真实意图,恐怕是要他多和赵匡胤亲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吧?

按照赵普的想法,赵匡胤手握数万虎捷军,李中易如今监管着一万破虏新军,将来还可能是十万破虏新军的都都监,如果这两兄弟联起手来,咳,柴荣的天下危矣!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则平兄,你可知?这一万破虏新军练成之日,就是在下转任之时。”

事情是明摆着的,以柴荣的政治智慧,怎么可能将如此重yào

的精锐新军,完全交到一个人的手上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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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誓死北伐(求月票)

在李中易冒头之前,大周国的禁军系统,一直分为两大块,以张永德为首的殿前司系统,以及李重进为首的侍卫司系统。

柴荣在殿前司安插了都虞候王审琦、副都指挥使石守信以及副都虞候慕荣延钊,目的是牵制住张永德。

而在侍卫亲军司,柴荣则利用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韩通、赵匡胤,以及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等人,监视住李重进。

如今,柴荣又在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之外,另立了破虏新军,并且由两个外戚掌权,作为保卫皇家的最基本武力。

可想而知,整个大周军方的势力要一分为三,互相震慑与牵制。

北宋的皇帝们所擅长的异论相搅,其实,拾的是柴荣的牙惠罢了。说穿了一点不出奇,也就是文官做坐大,军权分立,避免任何一方势力独大。

听李中易这么一说,赵普仔细的想了一会,不由暗暗叹息,还是李中易看得远,以柴荣的脾气,绝对无法容忍任何一方的军权,盖过皇权。

“先生所言甚是。”赵普嘴上服了,心里却不怎么服气,下次有机会再辩。

“元朗,我如今身处嫌疑之地,今日之后,恐怕再难登门讨酒喝了。”李中易一声叹息,说出了大家都心中有数的事实。

以破虏新军的重yào

性,柴荣一定会死死的盯着李中易和符昭信的一举一动,李中易和大军头赵匡胤的关系如果过密。很难逃过君王的猜疑。

这也是,赵家为何要请李中易在上任之前,过府小聚的根本性原因。

大家都是明白人。不需yào

点破,就已心知肚明。

“先生,我倒是盼着你早点成婚啊。”赵匡胤此话说得很妙,李中易听出弦外之音后,不由暗暗感叹不已,只知dào

仁义,却不会耍阴谋的赵匡胤。有资格篡位当上宋太祖么?

按照赵匡胤的暗示,李中易这个破虏军都监的身份敏感,李家的正室少夫人。却可以没有顾忌的来看望杜老夫人。

李中易苦笑一声,说:“元朗你是知dào

的,小弟若要大婚,至少还须十年。”

虽然李中易定下了小周后做老婆。可是。他如今已经离了蜀国,成为了南唐之敌,大周的臣子,天知dào

未来是个什么光景?

赵普不露声色的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家有嫡长子,举家和睦。”

赵则平,你这是个啥意思?李中易随意的瞥了眼赵普,却故yì

装起了糊涂。一声不吭。

“咳,咳……”赵匡胤连声咳嗽。打断了的赵普的胡言乱语。

不管赵家是个啥想法,李中易都绝对不可能,放qì

掉小周后那个绝代的尤物。

周嘉敏,你是老子的老婆,谁敢抢你,老子就要了他的命!

喝罢晚宴,又喝了会子茶,聊了好一会儿的闲篇,临别之际,李中易拉着赵匡胤的手,笑道:“咱们永远是兄弟。”

扔下这句话,李中易登车扬长而去,再不回头。

“明公,这个李某太过滑溜,在下很难看透他的心思。”赵普收回盯在远去马车上的目光,扭头向赵匡胤表明他的看法。

赵匡胤摸着短须,说:“有啥看不透的?我倒是一下子看透了他,只要真心待他,不把他逼急了,万事都好商量。”

“二郎说的没错,这李无咎其实天性散漫,并无多大的野心,却又有盖世鸿才,千万不能逼急了他。”

这时,杜夫人的声音,突然回荡在众人的身后。

翌日的四更天,已是五品大员,又跨入常参官行列的李中易,领着元随去上朝。

八名元随,全都骑着高头隆背的河曲马,他们身背强弓,腰挎钢刀和箭囊,护卫在李中易的马车左右。

李中易升任破虏军都监之后,仔细思考过他的处境。李家有钱,整个大周朝几乎无人不知,他如果太过低调,反而会被人含沙射影的指责,藏有操莽之志。

所以,纯粹的屌丝作派,李中易没有予以考lǜ

。可是,如果把家当搞得太过奢华,也会惹来非议。

在普遍缺马的大周国,李中易的元随们都骑上了高大的河曲马,显摆的意思,也就很明显了。

定难军李家,也就是党项人拓拔家,每年都会进贡一批上好的河曲马。可是,这些适合短途冲锋的河曲好马,一到大周境内,就被顶级权贵们哄抢一空,剩下的种马也被送去了负责马政的飞龙左右二院,民间根本难得一见。

即使市面上有少量的河曲骏马存zài

,价格也贵得让你肝颤,看得起却买不起。

昨日,李中易的元随一共买了十八匹河曲骏马,平均每匹的价格高达三千贯。

你若是问这些河曲马怎么来的,嘿嘿,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历朝历代可曾真zhèng

禁止过走私,而且还是合法的走私?

李中易的手头,有买马的合法契约,还有牙人的签押,官府小吏的见证,整个手续,已经合法得不能再合法。

光明正大,何怕之有?

车队行进过程中,走不多远,就要靠边,给官位高于李中易的朝廷大员让道。

李小七不满的嘟囔道:“咱们应该换一所宅子,至少要离皇宫近一点。”

“咱们马上要去陈桥驿驻扎了,何必兴师动众,惹人闲话呢?”李小八倒有些见识,及时出言阻止了李小七继xù

发牢骚。

李中易听见两个贴身随从的交锋,不由微微一笑,这就是官场的身份伦理。

做几品官,乘什么马车,有几个元随,朝廷都有规制。不得随意逾越。

那句老话说的是啥来着?

哦,对了,不能违抗。就要选择加入,此话十分有理!

大周朝的常朝,一般在文德殿内举行,重臣议事则在垂拱殿。

再一次有资格穿上绯袍的李中易,身份依然很低,只能站在文德殿的殿门附近的第四排。

以前,在后蜀的时候。李中易站在第三排。大周国力强盛,冗官更多,所以。又往后边挪了一排。

大礼参拜过皇帝之后,首相范质出列,第一件事情,就是当众宣bù

组建破虏新军的一事。

嗯。这大周常朝谈的都是正经事。可比只会务虚的后蜀强出太多了!

范质讲完之后,王溥缓缓出班,面南背北而立,厉声喝道:“破虏军都监李中易何在?”

“臣在。”李中易原本有些走神,突然听见王溥唤他的名字,赶忙从队列的后边走了出来,拜倒在柴荣的御座阶前。

“诸文武大臣,躬迎陛下制文……”王溥见殿内殿外的众官纷纷低头垂腰。就从赞礼官手上接过一份诏书,朗声念道。“显德四年七月丙辰,大周皇帝制曰:兵者国之大事也,不可不察……朕自登基以来,殚精竭虑,宵衣旰食……白旌黄钺,赏罚分明……特授卫州团练使、破虏军都监李某,旌与节,制至奉节,尔其钦哉。”

“臣李中易……奉制……谢恩。”李中易早已不是当初的古文菜鸟,这种官样的四六格式的诏书,已经难不倒他。

一名佩刀的殿前奉礼官,将旌旗交到王溥的手上,王溥拖长了声调,喝道:“从此以往,军下诸将,都监制之!”

滋,殿内传来众人的吸气声,军下诸将,都监制之,这话可不是随便说出口的啊。

李谷瞥了眼跪在殿中的李中易,他心想,陛下还真的是重视这支破虏新军呢,给小小的五品都监授旌节罢了,居然搞得如此隆重,异数啊!

李中易面色肃然,躬身接过旌旗,交到了跟在身后的一名军汉手上。

这时,王溥又从赞礼官的手上,接过一支龙头节杖,交到了李中易的手上,“从此以往,犯军法之将,都监可持节斩之。”

李中易正欲说话,却听柴荣冷冷的说:“李无咎,朕赐下八个字,汝且收好。”

没等殿中群臣反应过来,柴荣竟然从高高的御座上站起身子,快步走下台阶,将一张沾满墨迹的白麻纸,递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双手接过那张白麻纸,展开来一看,不由一呆,竟是笔透字背,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驱除鞑虏,还我河山!

望着这八个字,轻易不动感情的李中易,也不禁两眼湿润,哽噎道:“臣奉诏!”

“朕,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北伐的路上。”柴荣以玉钺拄地,忽然厉声怒吼出声,引得群臣激愤,纷纷振臂高呼,“誓死北伐,誓死北伐……”

城府很深的李中易,竟也激动难抑,朗声吟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汴州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惨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阕。”

王溥本想出言阻止李中易的逾越行径,可是,这个李某人吟的词,实在太过于振奋人心,异常之提气。

以至于,王溥已经张开的嘴巴,又缓缓的闭上了。

“哈哈,好,好,好,好一个壮志饥惨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柴荣仰长啸一声,心绪久久无法平息。

范质却始终注意着柴荣的情绪,当他发觉柴荣手里的玉钺竟然随着李中易吟词的节奏,在半空之中肆意挥舞之时,不禁暗暗一叹。

这个李中易实在是太过聪明,居然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遇,把柴荣的情绪,彻底的调动了起来,真的是人才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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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都监上任

李谷却一直盯着李重进的一举一动,柴荣想北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从李中易搞来粮食,造出几百万支箭开始,李重进在暗中的小动作就一直不断。

北伐?说起来很轻巧,行营都部署的兵权归谁统管呢,这个才是核心!

群臣队列中的赵匡胤,死死的盯在李中易的身上,先生啊,你太牛了,说的都是陛下的心里话啊!

“李无咎,汝好自为之,喏,这个赐你了!”柴荣激动了一会儿,突然把手里把玩了数年之久的玉钺,塞进了李中易的手上。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呀!”王溥大惊失色,柴荣一直贴身把玩的玉钺,满朝的文武大臣,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简单的说,这玉钺代表的内涵,和明代“如朕亲临”的尚方宝剑,其实没啥区别,等于是给了李中易生杀予夺的至高军权。

“陛下,李某未立一寸战功,岂能重赏至此?”首相范质也看不过去了,赶紧发声阻拦。

“陛下,万万不可呀。”群臣们也跟着劝阻柴荣,心里边却对李中易的盛宠,羡慕得要死。

李中易背心猛的一凉,脑子里异常清醒,这支玉钺可千万不能要。

“陛下,驱除鞑虏,还我河山,臣一定牢记于心。”李中易捧起那柄玉钺,正色道,“臣恳请陛下一事。”

“说吧。”柴荣大手一挥,气势磅礴。一派雄主的气概。

李中易肃容道:“臣请陛下,将此钺供于太庙,昭告我大周的列祖列宗。誓破胡虏之伟志。”

开什么玩笑,柴荣随身的玉钺,极具象征意义,目标实在太大了!

李中易如果现在狂妄的收下了,不被群臣们的口水给淹死,那才是咄咄怪事!

柴荣眼珠儿一转,哈哈一笑。说:“就依李无咎所言。”他既然这么说了,此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气,他这个鸟都监。还没上任呢,就已经被柴荣推了出来,成了众臣攻击的箭靶。

等他协助符昭信练出一支精锐的强军来,天知dào

柴荣又会耍出何等花样?

凡事有得必有失!

李中易虽然一只手摸到了兵权。可是。也因此而变成了柴荣制约群臣的一张好牌。

好厉害的后周世宗啊!

散朝之后,李中易将御赐的旌和节,交到李小七和李小八的手上,又亲自去了枢密院,领来破虏军都监的符和印。

手续齐全之后,李中易这才带着随从们,骑马穿过马行街,出了开封城北的封丘门。直奔陈桥驿而去。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陈桥驿,就在开封城北十里之外陈桥镇上。距离非常之近。

难怪,赵匡胤当年演完了黄袍加身的戏码之后,眨个眼的工夫,就带着六万精锐禁军杀回了开封城内,夺取了江山。

李中易带人刚渡过黄河,就见一员武将快步从岸上跑了下来,单膝跪地,恭声道:“末将破虏第一军第五指挥指挥使张敢当,拜见李都监。”

“罢了。”李中易虚抬右手,温和的示意张敢当起身。

李中易心里明白,这张敢当一定看见了渡船上,飘扬着门旗和旌旗。至于龙头节杖,则没有那么显眼,张敢当应该是看不清楚的。

“末将奉符帅之命,在此等候李都监多时了。”张敢当见李中易还算是随和,就壮着胆子,讲明了来意。

李中易微微一笑,看样子,符昭信这个正牌的国舅爷,对于他这个假国舅真都监,倒也有几分忌惮。

俗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分管军法和后勤辎重的李中易如果不配合,符昭信几乎是寸步难行。

“张指挥使,且在前面引路,咱们回营。”李中易也不想在路上过多的耽搁时间,直接吩咐张敢当在前面带路。

于是,李中易一行人打马扬鞭,在张敢当的陪同下,直奔破虏军大营。

破虏军成立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由于,李中易中途被柴荣调去造两百万支箭,这募集士卒,调动军官的工作,几乎全让符昭信一个人包了。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符昭信就可以一手遮天,随意任用私人。

按照后周的军制,练兵和带兵乃是都指挥使的责任,至于调动军官,下达作战命令,则是枢密院的职权范围。

通俗点说,军政大权由皇帝、宰相和枢密使共掌之,调动兵马的军令大权则属于枢密院,符昭信只有听命行事的份。

等李中易赶到破虏军大营门前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一大帮将领,等在了辕门外。

显然,符昭信事先得知了消息,带人来迎接。

“无咎公,在下等你等得好苦哇。”符昭信一见了李中易,就快步走过来,拱手行礼。

李中易笑着还礼,说:“信诚公,在下久仰大名,今日终于见到了尊颜,果然是英武的上将军啊。”

“哪里,哪里……”符昭信和李中易打着哈哈,热情的寒暄着。

李中易发觉,今年刚满三十岁的符昭信,皮肤黝黑,膀阔腰圆,活象一座黑铁塔一般,果然是将门世家出身,打熬筋骨的时间,应该不短了。

闲聊的时候,符昭信也在暗中打量着李中易,他发xiàn

,这位李都监,简直年轻得不象话,令人嫉妒羡慕恨极。

等众将都围拢过来后,符昭信一一替李中易做了介shào

,首当其冲的就是,第一军都指挥使刘贺扬,其次是第二军都指挥使马光达,接下来才是几十位将校。

李中易一边颔首,一边注意观察各将对他的态度。如果连表面文章都懒得做,可想而知,那人必定对李中易颇有不满。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武将。都粗鄙少文,好勇斗狠,不太尊重文官,尤其是监军的文官。

李中易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倒把露面的这些人,记了个七七八八。

众人簇拥着李中易,一起进入中军大帐后。现场只有两个座位,正中间的肯定是主帅符昭信的位置,略偏左的则应该是李中易的地盘。

大周以左为尊。李中易的座位靠左,显示了符昭信对于李中易代表朝廷监军的尊重。

“众将听好了,李都监已经上任,今后你们谁要是胆敢触犯军法。就要小心项上的人头了。”符昭信别开生面的开场白。让李中易意识到,刚才那种温情脉脉的场景,不过是个假相罢了。

看来,符昭信是在担心李中易侵夺了他的兵权,有意给众将们打个预防针,警告大家别站错了队伍。

李中易平静如水的坐在椅子上,临来上任之前,各种可能的情况。他都已经考lǜ

了进去。

兵权,如果是这么好拿的。嘿嘿,那就谁都可以当皇帝了!

符昭信训过话后,请李中易发表意见,李中易略微欠了欠身子,说:“朝廷自有法度在,本都监只有一句话,胆敢以身试军法者,绝不宽贷。”

李中易亲手制订的河池乡军练兵方略,自然知dào

,其中的深浅。简而言之,杀头的罪过很少,挨板子的军法,多如牛毛。

别的且不说,后蜀国的军法里头,就有三十六斩,全是一碰就要杀头的重罪。

大周就更不得了,共有七十二斩,触犯了每一条都要掉脑袋。

李中易的乡军条令里边,除了临阵脱逃、临阵不服从军令、临阵大声喧哗,等少数砍脑袋的重罪之外,几乎全是打屁股的细则。

这么一来,符昭信想揽权的小心思,也就立时曝露无遗。

没等众将反应过来,李中易的简略发言已经结束,他施施然的坐回到了椅子上,捧着刚泡的热茶,小啜了一口,显得悠闲自在。

接下来,符昭信开始安排练兵的细节,李中易微闭双眼,静静的听了符昭信布置。

李中易大致在心里过了一遍,也就有了数,符昭信明着没说啥,实jì

上,将他定下的练兵大纲改得面目全非,从精气神多方面综合养士的精髓,几乎荡然无存。

比如说,李中易非常强调机动作战的能力,要求每天至少来一个五里的全副武装的越野,每十天来一次三十里重装越野。

到了符昭信的手上,则改为,每天一操,专心致志的练习他的家传阵法。

咳,听见符昭信那复杂到根本不可能办到的所谓阵法,李中易暗暗觉得好笑。

后面的北宋,从宋太宗开始,将领带兵出征,军中居然都有一名排阵都监,难道是从这里衍生出来的不成?

如今的李中易,已经远远不是当初的军事菜鸟,而是统帅过两千多河池乡军精锐,转战数千里,亲自指挥过数十次游击战,破袭战的步军运动战大师。

大军作战,旗帜鼓角等指挥信号,越是复杂,士兵们形成战斗力的时间也就越久。

而且,临战之时,中下级军官、旗鼓官负担,也就越重。

为啥?

从中军传下号令,到专门的旗鼓官翻译出来,再转达给前线指挥官,指挥官再下令调整部署。

咳,这么复杂的过程,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头很疼啊!

李中易淡定如水的坐在座位上,对于符昭信的布置,左耳进右耳出,完全倾听的价值。

李中易是刚刚上任的监军,符昭信是到任数月的主帅,又是纯正的国舅爷,此时此刻,如果两个人当众起了冲突,损害的只可能是双方的威信。

嘴巴官司即使打到了柴荣的面前,也不可能出现有利于李中易的结果,只可能是各打五十大板,草草了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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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

第159章 心乱

等符昭信说完之后,李中易不动声色地问他:“符帅,不知监军营,可曾安排妥当?”

符昭信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一位幕僚,咧嘴一笑,说:“一个指挥的兵马,已经安排妥当,归无咎公你全权调遣。”

“多谢符帅的周到安排。”李中易微微一笑,拱手谢过了符昭信的一番好意。

符昭信的心里多少有些讶异,他本以为李中易会尽量多的争取带兵权,却不想这个李都监,居然不吵不闹的就接受了这个安排。

李中易心想,还不错,给了一个指挥,有五百人的直属部队,他已经很满yì

了。

由此看来,符昭信很聪明,采取的是抓大放小的策略,在吃掉最大最肥的部分之后,多少还给了李中易一点点汤喝。

实jì

上,符昭信分配权力的方案,十分符合他和李中易之间,目前的实力和地位对比。

散会之后,众将领着他们手下的士兵,开始练习符家的经典阵法。

李中易则带着随从,接管了监军营的五百多名官兵。从此时起,他和符昭信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末将监军营指挥廖山河,拜见都监。”

监军营的最高指挥官廖山河,领着手下的几百弟兄,站成歪歪斜斜的队列,欢迎李中易的到来。

绕着监军营全体官兵的队列,李中易缓步转了一整圈。他发xiàn

,符昭信安排了大约两百名长枪兵,一百名刀盾兵。一百名弓兵和一百名弩兵。

从兵力配置上来说,倒也算是齐全,李中易微微一笑,这个符国舅的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就眼前的兵力配置来看,符昭信确实狠下了一番工夫,算计到了骨头里。让李中易这个人精,也几乎无话可说。

不过,李中易另有打算。掌握兵权不可能是一蹴而就。

上一次,李中易训liàn

河池乡军的时候,多少有些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意味。

那时的目的。主要是临时保命。所以,李中易用填鸭的方式,锻炼了士兵们的体力,对于思想的控zhì

仅限于小恩小惠的范畴而已。

如今,李中易已经扎根于大周国,又和柴荣成了干亲,地位基本稳固。

连张永德和李重进,这两个早有反心。却始终没反的死对头,柴荣都可以装糊涂。予以最大程度包容。

说句实话,只要李中易不犯傻,在柴荣还活着的时候公开举起反旗,全家的富贵,可保无虞。

“廖指挥,符帅是怎么吩咐你的?”李中易不动声色盯着廖山河的两眼,锐利的眼神直透他的心底。

“末将的心里只知有都监,他非所知。”廖山河的回答,令李中易大感诧异。

要知dào

,这里可是符昭信掌权的军营呢,廖山河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如此公开的叫板?

直到后来,李中易才知dào

,他的所谓监军营,俱是从各个指挥使手上刷下来的强壮兵痞之流。

敢情,符昭信作出这种安排,成心是想看李中易的笑话。

这廖山河原本是第二军的副都指挥使,因为公开顶撞了符昭信,才被贬为监军营的指挥,心里岂能无怨?

监军营即使上了战场,也不可能冲锋陷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的功名,但在马上取了!

换句话说,符昭信的安排,等于是彻底断掉了廖山河的上升之路。

子曰:有教无类,李中易有本事把大字不识一个的山民,训liàn

成铁血强军,自然不怕符昭信在暗中使绊子。

“廖指挥,本都监的训liàn

方式,格外的与众不同,你去和兄弟们讲清楚,无法适应的,随时随地可以退出。”李中易将手背在身后,含笑吩咐了廖山河。

廖山河心里憋了一口气,当即朗声回答说:“回都监的话,小人敢打包票,弟兄们都不是孬种。”

“那好,现在,传本都监的军令,伍长以上,全部到本官身边来。”李中易淡淡的下达了,第一道军令。

“喏。”廖山河毫不迟疑地执行了李中易的军令,把近百名伍长、五十名什长,五十名正副队正,十名正副都头,都叫到了李中易的身前。

“小人等拜见都监。”这些人无一例外,都省略了李这个姓,而直呼都监。

李中易淡淡的说:“因为本官的训liàn

方式有别于其他的官军,所以,本官暂时免去你们所有人的官职,从头练起,汝等可愿意?”

这一次,李中易所图甚大,历史性的机遇已经摆在了这些人的眼前,就看他们抓不抓得住?

想当年,跟着毛太祖上井岗山的,“双一”出身的嫡系将领,只要活到了建国,混得最差的,也至少是个中将。

“啊……”李中易的安排,太过匪夷所思,令众人一时间难以理解。

廖山河在众人的眼色催促下,只得硬着头皮,拱手说:“都监,您这是何……意,小人不太明白。”

从末将变成了小人,李中易看得出来,廖某人的心,已经乱了。

李中易也懒得多作解释,淡淡地说:“监军营是本官所自将,手心手背虽然都是肉,总有个亲疏远近吧?放心好了,只要踏踏实实的跟着本官,好日子肯定在后头。”

解释也就到这里了,李中易也懒得多说,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强扭的瓜不甜。这就好比,有些人临解放前几天,还要参加KMT一样,不作就不会死。

廖山河心里重重的一叹,他们这些人都是符昭信那边千挑万捡,选剩下的。

如果。现在就离开了李中易的监军营,那边收不收另说,反正。绝无丝毫前途可言。

这个李都监也实在太狠了一些,刚刚上任,屁股还没有坐热,就急着要夺去所有人的兵权。

“小人愿听都监调遣。”廖山河把眼一闭,横下一条心,听任李中易胡闹。

领头的都主动缴了枪,剩下的这些都头、副都头们就更不用说了。符昭信的大军就在旁边,谁敢妄动,脑袋立时要搬家。

“小人愿听都监的调遣。”不管心服了没有。至少一干小军官们的嘴巴是服了软。

都头、副都头、队正和副队正们的心里直打鼓,很有些患得患失,至于什长和伍长们,那根本就不是官。他们的心理负担要小得多。

李中易见众人这么乖。心里倒有些遗憾,少了立威的机会啊!

他这次为了练出更精的兵,带来了好几十个全程参与过河池练兵的随从。

他的随从们,原本就是无依无靠的牙兵牙将,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跟着李中易打了好几十仗,见过无数血光的老兵。

杀过人的老兵,其意义根本不需赘述。一个个都是杠杠的!

“全体都有!”伴随着李中易一声令下,“向右看……齐。”

李小七等人兴奋的挺起胸膛。用力并拢双腿,脚后跟猛的一碰。

“啪!”几十双皮质军靴的撞击声,仅仅响了一下,就一下!

李小七他们,一个个热泪盈眶,激动难抑,目光炯炯的盯在李中易的脸上。

功名,但在马上取!

憋屈了如此之久后,他们终于又回到了久违的军营,从今往后,他们要跟着香帅打天下。

数条充满着杀气的笔直队列,刹那间,展开在了廖山河等人的眼前。

“啊……”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很多人喘不过气来,他们情不自禁的往后倒退。

“立正!”李中易满yì

的一笑,尽管有些日子没有练了,可是,小伙子们的技能水准,却没有降低多少。

士兵素养的养成,一旦形成习惯,即使稍有荒疏,也很容易就恢复过来。

“除李小七和李小八外,其余的人,以什为单位,各自挑选自己的待训士卒。解散!”李中易言简意赅的下达了训liàn

军令。

“喏。”老兵们异常兴奋的四散开来,根据以前的训liàn

条令,开始撒网捞人。

一时间,监军营里,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李中易挥手把廖山河招到身前,板着脸说:“从现在起,你们暂时听他们俩的指挥,凡是不听指令的,一律撵出监军营。”

“这个……喏……”廖山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俯首听命。

事已至此,廖山河也只得认命。除非,他有硬靠山罩着,有个更好的去处,或是冒着杀头的危险,逃出军营。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李中易有意识的把监军营的原有编制打乱,目的就是想加快训liàn

的进度,组建起合格的军官团或是教导队。

当初训liàn

河池乡军,李中易最头疼的是,没有帮着训liàn

的军官团可用,凡事都需yào

他一个人亲历亲为。

现在,李中易有好几十个随从可用。由他亲自管理这些旧军官,然后把士兵们一股脑的交到河池老兵的手上,训liàn

的效率肯定会提高许多倍。

即使这些旧军官的脑子僵化,成材率不高,也不会影响到监军营的整体训liàn



安排好一切之后,李中易又交待了李小八一番,这才转身迈步进了属于他独享的大帐。

李小八安排队列的时候,特意把廖山河留在了他身旁,没有编进旧军官的行列之中。

这廖某人一直很配合,李中易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这就叫作礼尚往来,关键就是站队的态度问题。

李小七和李小八,费了很大的劲,把旧军官们,编好了队列。然后,按照李中易的事先吩咐,李小八大声宣bù

了轮值当官的规矩。

也就是说,完全不考lǜ

这些人以前是个啥官职,大家轮流担任每五天的训liàn

值星官。

由于是非固定的临时任命,这些旧军官们虽然不是太情愿,勉强还可以接受。

李小七和李小八,按照流程,先详细的示范了好几遍训liàn

的要领。然后,他们俩手持军棍,看谁的动作严重变形,就拖出来,狠揍几棍。

打完了屁股,再让这些人一瘸一拐的回队列接着训liàn

,用李中易的话说,这就叫作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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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民族大义

李中易则找来辎重营的指挥龙向高,嘱咐说:“每天至少一头羊,面食不能发黄,佐餐的菜必须丰富,五天之内不能重样。”

龙向高暗暗松了口气,他原本以为李中易上任之后,就会盯着要查帐。可是,李中易根本没提及这些,只是针对监军营的伙食做了具体的交待。

“都监请放心,小人一定办得妥妥当当。”龙向高拍着胸膛,打了包票。

李中易点点头,说:“军器的配置,必须要上品;军袍一月两套,不能再少。”

“喏。”龙向高刚刚高兴了几秒钟,忽然听李中易随口又说,“以前的帐目,本都监不想多问,从今日起的各项用度,必须每天报于我知。”

龙向高心里哀叹一声,大把捞钱的好日子,就要结束了啊。

李中易统领过数千兵马,心里早就有了一本明帐,就以河池乡军的超常消耗水平,顶多到什么水准?

“另外,你命人制作两百个木制的浅盘,上面必须铺满薄沙。”李中易见龙向高的脸色比苦瓜还要苦,也懒理他,顺着自己的思路,又吩咐了一件大事。

“喏。”龙向高虽然不知dào

李中易想干什么,却也不敢违拗,只得点头答yīng

了下来。

一天的训liàn

下来,监军营的旧军官们累的够呛,身子快散架不说,每个人的屁股上面,最少挨了三军棍。

吃晚饭的时候,廖山河惊讶的发xiàn

。菜谱居然是两荤两素,外加羊肉面片儿汤管够。

大周的士兵,基本都是北方人。主食以面食为主,所以李中易取消了米饭的供应,改成了面条或是刀削面。

廖山河大口大口的嚼着羊肉,心里却在想,别看他是个指挥,也只能是每十天左右,偶尔打一次牙祭罢了。

吃完饭后。休息了一个时辰,李中易把大家召集到了监军大帐之中。

廖山河刚进帐门,就看见大帐的正中央。摆了一块很大的,漆得乌黑的木板。

由于地上铺满了毡毯,在李中易的招呼下,众人纷纷坐到了地面上。

李中易等大家都坐好了之后。手里拿着一支特制的白色粉笔。走到黑板前,写下了一个大字,天。

“有谁认识,这是什么字?”李中易见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主动回答,就笑着鼓励说,“认识的就举手,赏糖果一粒。”

在这个物资异常匮乏的年月。尤其是在与世隔绝的军营里边,糖果对于下级军官来说。也是极难吃到的零嘴,颇具有诱*惑力。

“回都监,小人念过几年私塾,这是个天字。”一个胆子大的丘八,终于举手发了言。

“没错,这就是天字。请问诸位,何为天?”李中易含笑走到那个丘八的面前,顺手塞过去一粒糖果。

李中易也没指望在座的人回答天为何物,就直接解释说:“天者,天理也!”

“天地君亲师,天理最大。”李中易微微一笑,“何为天理?民族大义是为天理!”

李中易心想,俺不是民粹主义者,不过,任何一个强国都需yào

有一个强dà

的主体民族,否则,必定是国无宁日,战乱纷飞!

近代以来,饱经沧桑和磨难的中华民族,虽然边疆的疆域比满清时代缩小了一些,可是,主体领土依然保留了下来。

之所以没有四分五裂,在李中易看来,超过总人口90%以上的汉民族,作为国家的主体民族,其大一统的全民意志,起到了至关重yào

的作用。

“诸位,请牢记下面的这句至理名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中易侃侃而谈,“泱泱盛唐,毁于谁人之手?”

“蛮子……”

“安禄山……”

“鞑虏……”

“奸贼……”

“小人……”

“昏君……”

在李中易的鼓动下,旧军官们众说纷纭,讨论得异常热烈。

“蛮夷可不可以用?当然可以用。不过,必须习我华夏文化,服我华夏衣冠,守我华夏之天理。”李中易看了眼,直勾勾望着他的一众军官们,淡淡的说,“只是有一条,绝不可使蛮夷,掌握太大的兵权。”

“本属于我华夏的燕云十六州,为谁所卖?”李中易循循善诱,逐步引导着旧军官们,深入思考与探索民族大义,这个最关键的核心问题。

“回都监,小人知dào

,这燕云十六州乃是恶贼石敬塘所卖。”廖山河忽然站起身子,义愤填膺的直斥石敬塘的罪孽。

廖山河原本就是幽州人士,石敬塘卖了十六州之后,他们举家被迫背井离乡,结果,家破人亡,财富瞬间灰飞烟灭,岂能不恨?

“没错,这石敬塘就是我华夏民族不共戴天之奸贼,实乃汉奸也。”李中易抓住群情激愤的时机,果duàn

的抛出了汉奸的名目。

“都监说的很有道理,出卖我汉家江山的恶贼,就是汉奸。”

“狗汉奸……”

“鸟汉奸……”

“洒家一定要亲手宰了那个贼汉奸……”

“契丹蛮子到处‘打草谷’,屠杀我大好的汉儿,抢掠我汉家的财产,JY我汉家的女子,把我汉家儿郎视为猪狗,如何能忍?又怎么可以忍得下去呢?”李中易忽然转过身子,在黑板上写下了八个大字:驱除鞑虏,还我河山!

“试问,你能坐视父兄被鞑虏肆意屠杀?你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妻女被鞑虏淫辱?”李中易忽然大吼了一声,振臂高呼,“告sù

我,你们是不是汉家好男儿?”

“驱除鞑虏,还我河山!”

汉家儿郎那原本凝固的热血。被李中易一步步的激发出来,军官们不约而同的纷纷站起身子,挥舞着双拳。跟着李中易一遍又一遍的怒吼声声,“驱除鞑虏,还我河山。”

成了!李中易看着激动难抑的军官们,不由暗暗点头,民族大义果然是凝聚民心军心的利器,军心可用啊!

凡事都有两面性,只要不走极端。堕入民粹主义的旋涡,就是好东西!

上一次,李中易训liàn

河池乡军的时候。只做了治标的工作,训liàn

出了战士们的杀敌本领,却疏忽了思想和文化教育。

如今,李中易有权又有闲。可以专心致志的培养出大周朝。第一批既有民族主义思想,又有初级文化,还具备近代军队作战技能的军官团。

从今晚起,李中易一手打造的军官团,白天训liàn

队列,培养高度守纪律的军事素养,晚上就跟着李中易学习文化知识,理解民族大义。

第一天晚上。李中易按照《千字文》的顺序,教了二十个字。要求所有人都必须背下,至于理解其中的含义,则暂时放到一边。

准确的说,这些已经成年的丘八们,已经过了读书习文的黄金时期,李中易对他们的要求其实并不高。

等这些旧军官从训liàn

班结业的时候,识得几千个常用字,看得懂白话公文,写得出白话报gào

,基本了解地图、沙盘、等高线等军事地理常识,也就基本足够了。

李中易带过兵打过仗,知dào

这个时代军官,基本上都是靠着自己的个人努力,慢慢积累出的实战经验。

由于敝帚自珍的古怪逻辑,很多专业的军事作战知识,都被少数绵延几代的将门所掌握。

非常有名的党项人拓拔家,就是将门世家,慢慢的培养出了军事天才李继迁。结果,李继迁连续数次击败北宋军队,占了十余州的地盘,建立起了拖垮北宋财政的西夏政权。

嘿嘿,蒋光头靠黄埔军校的枪杆子起家,毛太祖依靠抗日军政大学打下扎实的红太阳基础。

他李某人,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陈桥驿步军军官学校,已经正式开张!

清晨,整个新军还在酣睡之际,李中易已经领着监军营,悄悄的出营晨跑。

在军队的各项技能之中,李中易最重视的有两项,一是铁的纪律,另一个则是超强的机动作战能力。

快速行军,快速集结,快速参战的军事理论,无论放到哪个时代,都不可能落伍。

唯快不破!

李小七一边跑步,一边大声喊着口令:“1,1,121……”

李小八带着教官们,手里捏着一根军棍,看谁跑出了队列,顺手就是一棍!

李中易的体力,已经远胜当初,他不紧不慢的跑在队列的一侧,时不时的停下来,仔细的观察一下,大家跑步的情况。

客观的说,即使这些被挑剩下的军汉,基本的身体素质也高于当初的河池乡军。

区别在于,河池乡军的基础力量,几乎全是个头不高的山民和猎人,脚力强悍,射术不错。

如果是列阵撕杀,人高马大的监军营官兵们,从身材和力量上,就占了很大的便宜。

尽管跑得很慢,掉队的还是不老少,李小九带着骑马的教官们,用棍棒驱赶着沿途落下的散兵,将他们收拢了到一块。

符昭信听说了监军营的事,晒然一笑,文官监军,他懂个屁的行军打仗!

由于,李中易并没有干预军务,符昭信也不想惹恼了李某人,由着他去折腾。

主帅和持节的监军,真闹开了,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何苦呢?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监军营的情况,也一天天变好。

鉴于夜盲症的普遍存zài

,李中易早早的在汤里添加了猪肝等物,做了提前的预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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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洗脑

廖山河对于军事训liàn

,队列呀,跑步呀,立正稍息之类的战术动作,虽然不理解,倒也可以接受。

他最头疼的就是识字,认字,和写字,起初是一天要认二十个字,半个月后,涨到了五十个字。

被削得细细的竹棍,捏在廖山河的手里,怎么都很别扭。

廖山河看了眼四周的老弟兄们,他发xiàn

,大家的状态都和他大致相仿,一个个龇牙咧嘴的握紧小竹棍,在沙盘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今天学来的新字。

军营里的晚上,其实是个空窗期,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区别只是睁眼还是闭眼。

练了一个时辰的字后,李中易含笑叫停,开始按照教案,讲战史故事。

听李中易讲古,这是军官团内所有人都喜欢的事情,他们扔下手里的竹棍,聚精会神的盯在李中易的脸上。

李中易喝了口茶,淡淡地说:“元狩二年春,汉武帝任命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率领精骑一万人,从陇西出发,攻打匈奴。河西战役,南路军张骞行动缓慢,李广只身被围,霍去病改变原有作战计划,冒险从浑邪王的地区直插过去。当时霍去病只有一万兵马,而浑邪王与休屠王兵马合计不下六万人。霍去病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抢在敌人主力部队集结以前迅速突进,各个击破。使得匈奴人虽然不断调兵遣将,其兵马却只能象羊羔入虎口一样被汉军一只一只吃掉……”

“请问诸位,霍骠骑何以能够以少胜多。取得辉煌的战绩?”李中易讲完战史之后,含笑发问。

“报gào

。”廖山河按照李中易定下规矩,抢在众人之前。提高举手发言。

见李中易含笑点了头,廖山河摸着脑袋说:“霍骠骑率领的是精锐骑兵,行军迅速,打了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

“嗯,说的好。”李中易微笑着频频点头,给了廖山河很大的鼓励。

廖山河受到了激励,更加愿意说话。他补充说:“以末将的看法,除了骑兵突击迅速之外,霍骠骑主要是集中了优势兵力。采取了各个击破的手段,没有让匈奴蛮子聚集成一团。”

“说的很好,还有没有谁要补充一下自己的意见?”李中易见都头杨烈有些跃跃欲试,就抬手指着他说。“杨烈。你来说说看。”

“回老师的话,学生以为,是匈奴人太过自大,大军集结异常缓慢,才给了霍骠骑集中优势兵力,突袭的大好机会。”杨烈在李中易的微笑鼓励下,大着胆子说出了敌人所犯的错误。

“好,好。好,好极了。继xù

说,继xù

说。”李中易很有耐心的鼓动着杨烈,把他的想法都说出来。

杨烈抓了抓脑门子,腼腆的说:“学生还以为,汉军原本骑兵就少,还要分兵数路,其实是有大问题的。”

李中易眼前立时一亮,当即来了兴趣,于是追问说:“你倒是说说看,问题出在了哪里?”

“学生以为,兵分数路,其实是可行的。但是,兵分出去容易,再想集中起来,却难上加难。”杨烈越说越流畅,越说胆子越大,“老师以前曾经分析过,卫青卫大将军第一出击匈奴的时候,之所以取得斩首七百的战功,根本性的因素,匈奴的主力没有以他目标,又是以多打少,再加上是偷袭战,所以才获得了成功。”

“胡说八道。”有人不顾礼仪的站出来,反驳杨烈的谬论,“想那卫大将军,乃是我汉儿抗击匈奴的盖世名将,岂是你这小儿所能妄议的?”

“张老五,我说的是实情。”杨烈见李中易并没有出言阻止,索性大声加以驳斥,“按照老师以前所言,汉军共分为四部,匈奴的主力一直盯着李广的区区万余兵马,以多击少,又断了粮道,李广安能不败?卫大将军第一次出战匈奴之时,不过是运气甚好罢了……”

撇开民族情绪,英雄情节,杨烈说的一点没错,李中易不禁暗暗点头。

军事作战,必须无所不用其极,绝不能死守所谓的条条框框。换句话说,军官团的成员,要有敢于挑zhàn

权威的勇气,监军营的军事作战思想,才会出现较大的突pò



那马谡,满肚子都是纸上谈兵的军事理论,只可惜,临战的时候,墨守军事教条,导致失了街亭,脑袋最终被诸葛亮给砍了。

一时间,帐内唇枪舌箭,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

李中易静静的坐在榻上,一边喝茶,一边暗暗有些得yì

,争论吧,吵架吧,嚷得越厉害,他就越开心。

如今的军官团,未来的参谋本部,嘿嘿,参谋们不吵架,怎么可能拿出合理的作战计划呢?

面对部下们的激烈争论,李中易只是冷眼旁观,绝不轻易干预。

吵闹了一个时辰,李中易见李小九已经停下了记录的笔,就果duàn

结束了争论。

李中易领着众人,转移到隔壁的一座大帐,大家进帐一看,却见一只巨大的地形沙盘,跃然眼前。

杨烈十分好奇的走到沙盘的近前,仔细的一看,不由惊叫出声,“这不是咱们军营附近的地形么?”

李中易深深的看了眼杨烈,心想,有些人就是有天赋,人才呐!

区区一个都头,居然仅从沙盘的形状,就看得出这是陈桥驿附近的地形缩略图,除了天才二字,还能做何解释?

要知dào

,这副地形沙盘,可是李中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骑马勘察了半个多月,才制作出来的简易沙盘。

李中易自己也就是军事地理的半瓢水,他心里有数。这座简易的沙盘,只不过大致相仿罢了,和实jì

的地形。依然有着不小的差距。

“诸位请看,这里是开封城,这里是黄河,咱们这边是陈桥驿。试问,如果契丹骑兵南下,我破虏军将作何应对,方为上策?”

可是。帐内鸦雀无声,李中易的问题,无人回答。

李中易把视线从沙盘上挪开。却见众人全都呆若木鸡,两眼直勾勾的盯在沙盘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廖山河摸着脑袋。感叹道:“老师这里。竟有此等神器,实在是天佑我大周哇。”

李中易淡淡一笑,影响作战的因素非常多,他也不敢说,按照近代练兵方法训liàn

出来的破虏军,在面对契丹铁骑的时候,就可以百战百胜。

不过,简单的工作重复做。把影响作战的日常基本工作,都纳入到计划之中。形成严格的条令,少犯低级错误,却是完全可以做到。

至于,临敌时的军情,千差万别,绝对不可以教条。

有些突发状况,根本就让人难以想象,要想应对自如,就只能依靠扎实的基本功训liàn

来弥补了。

“唉,很不好办啊,此地一马平川,非常适合骑兵冲锋,或是大范围的机动作战。”杨烈叹了口气,补充说,“学生琢磨着,如果咱们在本地集结了重兵,契丹的主帅如果不是太笨,多半或采取绕道进攻的手段,从别处渡过黄河,直攻开封城。”

廖山河摇着头说:“杨烈,你这一次可说错了。我军背靠黄河,只需yào

大营扎得牢固,作战的士卒以及粮草辎重等物,皆可由水路予以补充。契丹人即使从别处绕过了陈桥驿,难道不怕我军切断其粮道么?”

杨烈重重的一叹,反驳说:“山河兄此言谬矣。契丹人出兵,不可能携带太多的辎重和粮草,老师曾经说过,他们很喜欢打草谷。”

廖山河的脸色立时大变,如果契丹人果真绕道渡过了黄河,杀进中原的腹心之地,靠着强dà

的机动能力,无论是抢劫金银珠宝,还是奴隶女子,或是粮草辎重,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换句话说,开封城危矣!

李中易听了他们的争论,不禁微微一笑,廖山河和杨烈都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估计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吧?

在这陈桥驿驻扎大军,抵抗契丹铁骑,除了形成重兵集团之外,核心要靠水师来运送补给和人员。

水师只是被廖山河用来运送物资而已,由此可见,这个时代的北方人,对于水军的战略能力的认识,有多么的不足?

远的且不说,李中易和赵普争论的讨伐定难军党项人的策略之中,最基本的要素,就是水师。

没有水师的协助,大周军队就无法采取水陆并进的方略,沿着无定河,越过数百里大沙漠,直捣党项人的腹心之地。

周军不仅缺少马匹,还没有几匹骆驼,更不知dào

大沙漠里边,水井或是绿洲的准确方位。

黄河百害,唯利一套,定难军党项人占据的地盘,不仅出产河曲大马,更是塞上最富饶的千里沃野。

英明神武的唐太宗,亲自统帅盛唐的精锐府兵,进攻高句丽,也是屡屡无功而返。

相反,在后人眼里一直很懦弱的唐高宗李治,所任用的苏定方,靠着水师的高机动性,运送大军登陆朝鲜半岛的南部,一战而灭了高句丽。

“若是我大周有三万水师,数百条战船,驻守在黄河之上,契丹人还能过河么?”李中易指着沙盘上的黄河,笑问众人。

大帐内陷入到了死一样的沉寂之中,最终杨烈的叹息声,打破了宁静,“以学生的看法,如果是那样的话,契丹人想渡过黄河,基本就是痴人说梦。”

廖山河也点着头,说:“契丹人主要靠的是战马,而且蛮子不习水战,即使冒险强行渡过黄河,不知dào

要死多少人,损失多少匹战马?”

李中易微微一笑,北宋朝廷在开封附近养了近百万禁军,庞大的军费开支,到了神宗时期,已经完全压垮了朝廷的财政。

每年花出三、四千万贯的军费,却不知dào

训liàn

出一支五万人的黄河水师,北宋君臣们的战略防御观之浅薄,简直令人发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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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看老子的精兵(四更,求月票)

时间一晃眼的工夫,过去了三个月,监军营的军官团,在李中易的亲自教导之下,渐渐养成了质疑权威的好习惯。

新兵训liàn

三个月,队列、纪律、内务也都具备了河池乡军的基本素质。

与河池乡军比起来,监军营的官兵们,脚程的耐力方面,还大有不如。这个是基本生活环境所决定,只能靠时间去慢慢的弥补。

至于弓弩手的方面,射箭的准头方面,其实监军营略胜一筹。毕竟,北人善射,破虏军又是优中选优,从各路禁军之中,选拔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

李中易果duàn

决定,让军官们归建,白天带领士兵们参加训liàn

。晚上依然集中到李中易的大帐,学习军事作战的各种技能。

军官团的训liàn

,虽然远不如后世军校那么系统化正规化,可是,这已经是这个时代,最正规最有启发性的军官培训体系。

训liàn

和学习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李中易看着逐渐显现出强军姿态的监军营,心里也暗暗点头。

古人其实一点都不笨,就拿杨烈来说吧,自从掌握了比例尺画图、等高线制图的规律之后,他画出的地形图,比李中易这个半瓢水,还要专业得多,

而且,李中易带领诸将,实地考察地形的时候,杨烈的反应速度,比李中易还要快得多。

哪里可以藏多少兵,哪里容易被伏击。哪里的渡口一个时辰内,可以通过的最大的兵力,简直是如数家珍。

李中易有理想相信。这个杨烈绝对是出身于将门世家,只是,既然他自己不愿意说,李中易也不会去勉强。

只要李中易的军官团里,没有异族蛮子,别的都好说。李中易用人的习惯,真zhèng

做到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论出身,能者上,不能者坚决下。

一个小集团。或是一个团队,草创之时定下的规矩,对于后来者,具有绝对的示范作用。

早在第二个月开始。李中易就把教士卒们识字的任务。交待给了军官团的成员。

月末考核的时候,识字士兵的比例,作为一票否决的硬指标,成了悬在每个军官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读书才能明理,明理才知dào

民族大义,而不是只知dào

谁给饭吃,就给谁卖命。

后世的愤青们,大多数都是学生。他们的阅历不多,思想也很简单。偏偏还自命不凡,以为天下兴亡,非他们莫属。

但是,李中易也是从愤青岁月一步步走过来的。这人嘛,总要有点精神力量的支撑,哪怕是无脑子的热血,总比浑浑噩噩的当奴才,要强上百倍。

契丹人灭了后晋,一路打进汴梁城,沿途干下了许多罪恶滔天的坏事。北方人受害极其严重,几乎家家都有一本血泪帐。

李中易抓住这个机会,组织官兵,以都为单位,大搞诉苦会,加深对契丹人的仇恨心理。

“娘的,契丹人太坏了,打草谷不说,还杀了俺爹,抢走了俺姊姊。俺姊姊那时才十四岁呀,结果,光着身子……”一个士兵泪流满面的现身说法,公开控诉契丹帝国主义,对我善良中原民族的肆意凌辱和欺压。

“杀了那些狗东西……”

“对,杀光他们……”

“俺家的牛也被他们抢去烤了吃……”

“他娘的,俺家的庄稼都已经长成了,眼看着要收割,却被契丹狗贼抢去喂马,驴入的狗贼……”

由于说的都是切身的伤痛,深深的引起了众人的共鸣。一时间,群情激愤,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吃契丹人的肉,喝契丹人的血。

大帐内的李中易,听见帐外的诉苦声,不由微微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有精神支柱的军队,就不可能在入侵的异族铁骑面前,屈膝弯腰,而是誓死奋战到最后一个人。

民族主义,是李中易用于快速凝聚军心的一杆大纛旗。如今看来,威力大得惊人。

这几个月,符昭信也没闲着,由于是两日一操,他的符家阵法,也大致有了雏形。

“无咎公,某的精兵练得如何?”符昭信为了显摆,特意拉着李中易和他一起站到教阅台上,看着麾下的官兵们,在各级军官的调动之下,站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李中易定神一看,不禁暗暗摇头,原本是很完整的步军方阵,硬是在符昭信的令旗指挥下,东一堆,西一陀,长枪兵、刀盾兵和弓弩兵混杂在了一块,整个就是一锅大杂烩嘛。

“呵呵,如果契丹人的精骑,集中数千兵力,从那边突击过来,怎么办?”李中易手里捏着初步成形的军官团,还有几百名当作士官来培养的识字士兵,腰杆子已经挺起来了,说话自然不会象刚上任的时候那样平和。

符昭信顺着李中易手指的方向,凝神一看,却是步军长枪兵最薄弱的一面,只有区区三排而已。

“呵呵,这有何妨?附近有大量的弓弩兵可以掩护,不碍事的。”符昭信没和契丹人交过手,也不象李中易那样,把可控的战争因素,尽量事先计算了出来。

“符帅,在下觉得那边的阵列,好象有些不太妥当,不如做个小小的验证?。”李中易不动声色的激了符昭信一把。

符昭信一听这话,立时来了精神,他抿唇一笑,问李中易:“无咎公,如何验证?”

李中易含笑解释说:“我就想看看,骑兵冲到队列前,需yào

多长的时间,还有弓弩兵射箭掩护步军的速度。”

“好,怎么个作法,你来定。”符昭信用的是家传绝密阵法。也是经过实战考验的阵法,他对此很有信心。

李中易微微一笑,在冷兵器时代作战。步军的阵列暴露出来的面越少,就越容易集中精力,应对当面之敌人,而且队列越厚实,骑兵就越难突pò



符昭信摆出来的战阵,可以直接触敌的面,已经超过了六面。真要到临敌的时候。很容易被敌人的骑兵从各个方向夹击,给士兵造成被合围的假相,军心崩溃的可能性极大。

于是。在李中易的解说下,符昭信下令,那三排步军附近的弓兵全部只配备折断了铁箭头的弓箭,弩兵因为射速慢。干脆原地休息。

然后。在符昭信的命令下,两百多名有马的军官或是牙兵,全都集中到了李中易的跟前。

李中易命人取来双层铁甲,让这些骑兵穿上,然后,命人给弥足珍贵的这些马也罩上了皮甲。

好马太贵了,伤不起啊!

准bèi

妥当之后,李中易找来马术功夫已经练得异常纯熟的李小七。让他带队冲锋。

李小七带着两百多名骑兵,驱赶着马匹。沿着场地的外围,低速绕到千米之外。

符昭信见的骑兵部队准bèi

好了,就猛的一挥令旗,李小七就开始带着全副武装的骑兵们,缓缓加速,等冲到五百米的时候,李小七突然纵马狂奔了起来。

这时,面对来势凶猛的骑兵部队,有些弓兵就慌了手脚的,竟然有一些胆小鬼,早早就射出了箭,引得许多人跟着一起放了空箭。

好在符昭信也不是吃干饭,等到骑兵大队冲进三百多米的样子,在军官的约束下,弓手们开始乱箭齐发。

李中易仔细地看了看弓手们射击的样子,不由暗暗一叹,没有规矩的乱射,也就失去了火力的集中打击密度,对骑兵部队固然有一些威胁,会造成一些损失,却起不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果然,李小七一边带头加速冲锋,一边索性藏身于蹬侧,三百米的距离内,二十秒,就已经冲到了三排步军的跟前,而弓手们仅仅只放出了区区三箭而已。

从来没有见识过骑兵集团冲锋的步军们,望着奋蹄怒嘶,卷起飞扬尘土,呼啸而来的大队骑兵,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有人甚至扔掉了手里的长枪,拔腿就跑。

眼看着骑兵大部队就要撞上已经溃散的步军队列,李小七拨转马头,领着骑兵大队,在距离步军队列几丈远的地方,来了一个华丽的大转弯。

符昭信看了此情此景,死死的抿紧了嘴唇,久久无语。

教阅台上的破虏军将领们,也都大感震撼,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李中易的身上。

所有人都明白,即使弓兵们不掐去铁箭头,也无法给这些身披了双甲的骑兵部队,造成太大的损失。

更何况,这才仅仅是两百多骑兵部队而已。

如果是身披铁甲的五千契丹铁骑,呼啸而来,符昭信摆下的看似坚固的大阵,必将瞬间被打开突pò

口,阵内军心动摇的所有人,全都会变成契丹人肆意屠杀的羔羊。

说句心里话,符昭信练的兵,确实有他的独到之处。首先,都是精兵,其次军法也很严格,没有人胆敢骚扰地方,仗势欺人。

问题是,符昭信练的兵,在李中易看来,机动力太差,而且摆出大阵的速度太慢。

摆的阵势越复杂,耗费的时间就越久,号令起来也很难如臂使指。

两军还没开战,士兵们在军官的调动之下,仅仅摆阵就需yào

用一个多时辰,接近三个小时。

可想而知,如此教条的所谓阵法,除了穷折腾之外,其实没啥好处。

李中易带着河池乡军,打过数十仗之后,深深的体会到了一个道理:队列越简单,什长、队正和都头等基层军官越精干,军令就越容易被彻底执行。

“要想挡住骑兵,还得用本都监的办法。”李中易趁热打铁,领着符昭信等人,进了监军营。

“紧急集合。”李中易断然下达了指令,廖山河毫不迟疑的吹响了早就叼在嘴里的竹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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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收权

“轰轰轰……”在营房里歇息学习的监军营官兵们,一个个手拿着武器,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了各自的都头身旁。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稍息!”

“各队报数!”

“1,2,3……8……9……”

五百多名监军营的官兵们,仅仅只用了五分钟,就已经集合好了队伍。

符昭信以及他带来的将领们,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有人甚至下意识的看了看天色,没打雷呀?

“报gào

总值星官,本都应到一百零五人,实到一百零五人,报gào

完毕,请指示。”一个都头大踏步跑到杨烈的跟前,两腿并拢,单手捶胸,大声汇报了他那个都的详细集合情况。

“入列。”杨烈回了个捶胸礼,接着又听了剩下几位都头的汇报。

符昭信特意留了心,他仅仅呼吸了五十下而已,五个都的都头,已经汇报完毕。

“全体都有……”今天的总值星官杨烈有意要显摆一下训liàn

的成果,故yì

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

“立正!”随着杨烈的口令声,监军营的官兵们啪的一声,碰了下脚后跟,一个个挺胸收腹,站得笔直。

小教阅台上的符昭信已经看傻了眼,这简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呀!

监军营里的军汉都是一些什么样的货色,别人不清楚。他符昭信不可能不明白的。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李中易居然把这么一大群兵痞,调教得就象一个人似的。横看是一条笔直的线,竖看还是一条直线。

哪怕是斜着看,依然是一条直线,这简直太可怕了!

符昭信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国舅爷了,远的不说,就算是他手下这些一日一操的精兵,仅仅集合。就需yào

至少半个时辰。

“稍息!”杨烈的这个口令下达之后,队列里边没有传出丝毫的声响。

杨烈暗暗点了点头,转身迈着正步。走到李中易的跟前,“啪!”捶胸立正,大声说:“报gào

都监,监军营应到五百五十一人。实到五百四十九人。一人因病休养,一人去了辎重营,报gào

完毕,请您指示。”

“入列。”李中易抬起右手,重重地捶在胸口上,作为还礼。

等杨烈归队了之后,李中易大声下令:“全体都有,持枪!”

“哗啦。”一声。在符昭信等人的面前,出现了刺猬一般密密麻麻的枪阵。

“滋!”有人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即使是契丹铁骑,要想硬闯这种密不透风的枪阵,只要主将不是白痴,恐怕要好好的考lǜ

考lǜ

啊!

“上枪盾!”随着李中易又一声令下,符昭信看得很清楚,前排的枪兵纹丝不动,后排的刀盾兵,则迅速的提着硕大的盾牌,跑到队列的前端。

符昭信发xiàn

,这些大盾上面都被凿了若干大孔,刀盾兵们将拖来的几捆长枪,快速的插进大盾的孔洞之中,枪尾狠狠的扎进了地面之中。

眨个眼的工夫,一排排枪盾,就已经整齐的摆开在了长枪兵的面前。

符昭信仔细的一琢磨,这一招在突然遇敌的时候,还真的很管用。至少,敌军骑兵冲在最前面的一排,全都要死光光。

只是,高速冲锋的战马,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即使马和骑士都被扎死了,依然会撞进长枪兵的队列之中。

当符昭信试图用这个问题为难李中易的时候,李中易淡淡一笑,再次下令:“上车阵。”

这时,刀盾兵们,从营房的一侧,推出了十几辆特造的盾车。

由于盾车近在咫尺,符昭信看得也很清楚,车的外部全都镶了铁皮,车辕上,也被挖出了好些洞,只是不知dào

做何用途。

不大的工夫,刀盾兵们将一面面钉了铁皮的盾牌,架到了车上,然后将长枪插进洞孔之中,斜支在车厢的底部。

“呀!”符昭信情不自禁的惊叫出声,他终于看懂了。

先是插了长枪的枪盾阵,这个可以对敌人的第一排骑兵,产生恐xià

作用,逼迫其减速。

如果,敌人的骑兵,来不及减速,就要先撞上枪盾阵,这肯定要死一批人了。

由于冲击的惯性,插满长枪的刺猬盾车,会对冲过来的死马,起到良好减缓冲击力的作用,不至于对车阵后面的步军枪阵造成太大的损害。

仅仅这种战术上的应对安排,据符昭信自己的估计,至少可以消耗掉,敌人冲在前四排,又刹不住冲击速度的骑兵战士。

前四排的骑兵和战马都被刺死了,其实也就等于在车阵的前边,堆出了散乱的肉盾,势必会影响到后边骑兵冲锋的速度和冲击方向。

骑兵失去了迅猛的冲击速度,就意味着,失去了最大的制胜法宝。

还没正式接战,就要损失数百的精锐骑兵战士,这对于一向承shòu不了太大战损率的草原游牧民族来说,确实值得深思之!

李中易布置的这种车阵加盾阵的安排,明显是针对草原民族,纪律性很差,有好处就上,损失太大就赶紧撤tuì

的固有特点,量身定制的阵法。

“符帅,两军交战,只有让敌人伤亡最大化,却可以最大限度保存我军有生力量的阵法,才是好阵法哦!”手下亮出强悍的实力,并且显摆完毕后,李中易转过身子,底气十足的笑望着符昭信。

符昭信比李中易多出数月的练兵时间,却摆了个不堪骑兵一击的破阵,此时此刻,胜败早已经分明。

练兵,应该上正轨了!

“都监高明。某不如也!”符昭信有气无力的认同了李中易的说法。

事已至此,如果符昭信还要和李中易起争执,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因为。李中易已经不是初来乍到的光杆司令,而是手里捏着监军营这个强dà

的练兵样板。

按照周制,都监和主帅起了冲突,朝廷肯定会派出重臣来调查。陈桥驿和开封城又近在咫尺,枢密院的长官,眨眼即到。

柴荣可不是后蜀国主孟昶那种无知的昏君,在练兵这种军国大事之上。哪个大臣敢胡说八道,肆意偏袒符昭信,就不怕掉脑袋么?

“本都监奉皇命持节督练新军。诸位却置既有的练兵方略于不顾,这已经耽误了很多的工夫?”李中易陡然拉下脸,黑着脸厉声喝道,“诸位有何话说?”

“末将谨奉都监之练兵方略!”第一军都指挥使刘贺扬主动站出来。表示愿意听从李中易的安排。

刘贺扬并不是符昭信的人马。他以前一直是柴荣身边的带刀侍卫亲将,算是皇帝的心腹。

皇帝的心腹,不需yào

,也不敢对国舅爷惟命是从,否则,必定会失宠。

第二军都指挥使马光达,偷眼看了看垂头丧气的符昭信,不由暗暗一叹。我的国舅爷啊,你把咱们这些人都给坑苦了啊!

军中永远是强者为尊!

李中易不动声色的就把一群兵痞。练成了一支强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势已不可挡。

马光达心里明白,继xù

跟着符昭信混下去,将来,在这破虏军中还有何前途可言?

权力是皇帝给的,威信却需yào

自己去创建,符昭信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整出来的宏伟大阵,却根本就不堪一击,怪得了谁呢?

李中易抓住机会,已经在全军将士的面前,展露了惊人的军事才华,一举赢了军官们的信任。

“末将愿奉都监之练兵方略。”马光达想到这里,不再继xù

犹豫,跟着刘贺扬的步伐,主动向李中易示好。

成了,两个重将都带了头,下面的指挥使们还有啥可说的?

一时间,众人纷纷向李中易行礼,表达了重新站队的意思。

李中易看了眼,很有些落寞的符昭信,不由笑道:“本都监只负责督练新军,至于调兵遣将,指挥作战,那是符帅的职权。”

一旁的刘贺扬暗暗直叹气,好厉害的李都监呀,明明已经侵夺了符昭信的练兵之权,却又故yì

重申尊重符昭信的统军之权,里外两面光呐!

可谓是好处占尽,还让别人抓不到半分把柄,高,实在是高!

马光达听了李中易的表态,也是大为感慨,李中易的作为名正言顺。即使,符昭信将来闹到陛下的驾前,不仅讨不到半分好处,反而会遭来严谴。

归根到底,错在符昭信没有严格遵守皇命,自以为是的改动了练兵的方向和标准,让李中易抓住了大把柄。

符昭信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满是诧异的瞪着李中易,想看清楚,姓李的究竟是个啥意思?

李中易拉住符昭信的手,笑道:“信诚公,你是主帅,在下是都监,你我应该同舟共济,一起商量着完成陛下赋予的练兵重任,如何?”

符昭信听了李中易再次表达的善意,心里多少有些触动,柴荣派他来当破虏军主帅的目的,就是想打造一支只忠于皇家的精锐嫡系铁军。

如今,颜面和威信扫地的符昭信,只有与李中易紧密的合zuò

,才能重新在军中竖立起威信。

“无咎公,在下惭愧之极,悔不该没听陛下之言。”符昭信也是明白人,婉转的表达了紧密合zuò

之意。

李中易早就看破了柴荣的战略意图,如果现在就把符昭信撵出破虏军,他非但掌握不了军权,反而会惹来柴荣的猜疑。

替他人做嫁衣的事情,李中易绝对不会去干滴,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与其把符昭信逼上鱼死网破的绝路,不如两个人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商议一下,如何重新划分各自在破虏军中的势力范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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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怨言

李中易领着符昭信,进了他的监军大帐,众将心里都明白,破虏军中的两头巨头,要分赃了!

两人分宾主落座之后,李中易笑着说:“符帅,在下并无争权的想法。”

“只是,陛下委你我以编练新军之重任,责任可谓是重大啊!”李中易开门见山,说出了他的心里话,“朝中有人掣肘,陛下也很为难。你我如果不能同心协力,共同练出一支强军,梁王可还很年轻啊!”

符昭信的心头猛的一凛,梁王柴宗训今年不过四岁而已,确实还是无知孩童。

陛下共有七子,前三子,包括追封的越王柴宗谊在内,都被后汉隐帝所杀。

如今,健在的皇子共有四位,柴宗训这个皇四子,成了事实的大皇子。可是,他后面的三个弟弟,分别是杜贵妃和秦贵妃所生。

偏偏这两个贵妃,长得花容月貌,也非常受宠,她们一直联起手来和符贵妃明争暗斗,显然是瞄着大周国的储君之位。

符昭信是柴宗训的正牌子舅父,大符皇后和小符贵妃的亲兄长,李中易的亲妹妹又是符贵妃的义女,柴宗训提前订下的妃子人选,甚至都有可能做皇后。

从柴宗训的角度来看,至少在他登基之前,符昭信和李中易都应该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只能合,而不能分!

“无咎公放心,练兵之事,某家一定全力支持。”符昭信权衡过利弊之后。发xiàn

他只能选择和李中易合zuò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李中易的嘴角微微翘起。和聪明人谈交yì

,就是舒服,这符昭信还真是一点就透,不愧是国舅爷哦。

符昭信话里的意思是说,从今以后,练兵归李中易全权掌握,可是。带兵依然要他说了算。

李中易本就只想拿到练兵权,至于带兵权,即使符昭信被撵出破虏军。柴荣也不可能直接交给李中易,多半会换个心腹过来。

“就依信诚公。”李中易爽快的答yīng

了符昭信的提议,让符大国舅暗暗松了口气,兵权对他们整个符家。也非常重yào



“哈哈。无咎公,你我精诚团结,同心协力,练出强军。”符昭信含笑冲着李中易拱了拱手,势力范围划分清楚了,军权依然在他的手上。

李中易也微微一笑,嘿嘿,按照他那种独特的洗脑练兵的方式。过得数月,这破虏新军究竟是谁说了算。嘿嘿,那就要另说了哦。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李中易是个很务实的人,绝不会求虚名,而害本质。

谈妥之后,符昭信高兴的回到大帐,向幕僚桑远华把整个过程说了一遍,桑远华跌足顿首,惊叫道:“东翁,大事不妙啊!”

“何出此言?”符昭信不悦的瞅着桑远华,桑远华叹了口气,解释说,“东翁有所不知,这李某练兵的课目,在下也有所耳闻,一旦让他全权负责练兵,过得数月,这破虏新军不在东翁您的新军了。”

符昭信仔细的想了想,说:“你出的主意,让我利用新的阵法震慑住李某,可是却让本帅在将士们的面前,丢尽了颜面,威信扫地,哼!”

桑远华见符昭信提及这桩“公案”,不由面现惭色,正因为他出的馊主意起了负面的效果,让李中易抓住了机会,反而夺去了实jì

的兵权。

咳,千算万算,最终还是失算了!

“嗯,那李某人也是个聪明人,想必一定心里明白,即使本帅去职,他也做不得主帅。”符昭信也是符家训liàn

了很久的千里马,对于权谋之术,丝毫也不陌生,李中易的想法,他也大致猜得出来。

这个才是能够坐下来谈判的基础,东风和西风彼此压不倒,就只能谈了!

这就好比前苏联和米国,在古巴核导弹危机之后,差一点擦枪走火,大家都意识到,继xù

直接热斗下去,恐怕真要毁灭地球了,就只能坐下来,利用各自的附庸国,暗地里耍心眼玩文斗。

桑远华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笑道:“东翁,在下有一计……”

符昭信却摆着手打断了桑远华,他淡淡的说:“那李某来营里数月,从来没有掣肘于我,如果换个存心捣乱的新都监,你觉得本帅的日子会好比现在好过多少?”

桑远华身子微微一僵,都监可不是主帅的部下,而是持旌节的朝廷使者,拥有分庭抗礼的实权。

符昭信说的一点都没错,李中易真要成心捣乱的话,多的是手段钳制符昭信。

“先这么着吧,好在我的人已经安插了下去。”符昭信微微一笑,他虽然输了第一局,可是,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有翻身的机会。

李中易接管了练兵大权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都头和队正一级的军官都揪了出来,跟着他的军官团,学习民族大义,识文断字,掌握新军事革mìng

的精髓。

至于,第一和第二两个军的都指挥使、指挥、副指挥,这些人的兵权,李中易没有去碰,只是把他们带在身边,进行言传身教的辅导。

李中易公布决定的时候,每人敢当面反对,嘴巴都服了。

可是,散会之后,第一军都指挥使刘贺扬的大帐内挤满了人,副指挥以上的将领,全都围拢在了他的身旁。

“姓李的这是何意?莫非是想架空刘公你么?”有人实在憋不住了,就站出来第一个放了炮。

有人带了头,这些丘八们纷纷跟进,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刘贺扬脑袋足有八个大。

“我问你们一件事,如果答得出来,不须多说。鄙人第一个找符帅去说。”刘贺扬不动声色提了个条件。

“好,就依刘公,实在不行。就让底下人闹他娘的……”有人大喊了一嗓子,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对,闹他娘的!”

刘贺扬看了煽动的那个人一眼,心里暗暗冷笑,闹,怎么闹?

如果说。符昭信这个国舅爷兼主帅领头闹事,倒是可以跟着浑水摸鱼。可是,破虏军的两大巨头。显然已经达成了共识,重新划分了权力的边界。

现在,谁敢唆使部下们去闹,嘿嘿。就等着掉脑袋。全家死绝吧!

“刚才谁说的要闹事啊?”刘贺扬冷冷的扫了眼全场,立时压下了粉乱的怨言。

“哼,陈桥驿是什么地方?谁敢在京畿首善之地闹兵变,不要命了?”刘贺扬冷冷一笑,“人家李都监一没克扣过军饷,二没有克扣过物资的供给,更没有随意打骂士卒。远的且不说,仅仅黄河的北岸。陈桥驿的周边,就驻扎了不下五万禁军。”

刘贺扬没说出口的话。其实还包括,黄河的南岸,开封城的周边,还有十五万精锐的朝廷禁军。

恐怕这边刚刚出状况,朝廷派来镇压的大军,眨眼即到,到那个时候,必定是玉石俱焚,全都要完蛋。

“刘公,姓李的太欺负人了,我们是符帅任命的,他凭什么说架空就架空?”那人依然不知dào

死活,成心要挑拨众人的情绪。

刘贺扬冷哼了一声,说:“高指挥使,你莫非忘了,这也是符帅的军令?”

此人姓高,名智深,直接从枢密院那边带着调令来上任,好象是殿前司的军官,总之来路有些不明。

高智深本想唆使刘贺扬主动出头,却不料,刘贺扬却异常冷静,不仅没被煽动起来,反而替李中易说了话。

“本使绝对服从符帅和李都监的将令,诸位若有异议,可直接去找符帅或是李都监陈情。”刘贺扬忽然话锋一转,厉声喝道,“谁敢私下里煽动士卒闹事,本使一定提兵砍下他的脑袋当夜壶。”

众人见刘贺扬的态度异常之坚决,只得悻悻的离开,大家的脑子都没进水,所以,也没人敢去找李中易理论。

和掌握着军法的监军,谈道理,嘿嘿,需yào

有多大的勇气?

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刘贺扬微微叹了口气,说句心里话,对于李中易上来就夺权的搞法,他的心里也非常不满。

只不过,暗中唆使部下们闹事,那是傻瓜才会做的蠢事!

刘贺扬心里有数,参与闹事的士兵不可能全杀光,带头的军官却必死无疑,此所谓法不责众也!

坐在监军大帐内的李中易,却丝毫不担心下边的人,闹出兵变!

原因很简单,李中易虽然动了丘八们的奶酪,可是,马上又给了基层都头们以巨大的升职希望。

大家轮流当值星官,能者上,不能者下,公平公开公正合理!

所谓,公生明,廉生威,李中易都做到了,何怕之有?

毛太祖把党支部建在连上,李中易把军官团成员,撒出去控zhì

住各个都,其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李中易派出去的教官,并没有直接侵夺都头们的权力,他们承担的主要是训liàn

和日常生活方面的服wù

工作,充当着思想和军事教员的角色。

简而言之,李中易对于教官们的要求,除了严格的军事训liàn

之外,必须做到和官兵们打成一片,推食解衣、嘘寒问暖的戏码,必须每天都上演。

嘿嘿,如果硬要准确的给予定位,这就是指导员的变种嘛!

教官们吃苦在前,享shòu

在后,喊出的口号是:弟兄们跟我冲,而不是弟兄们给我冲。

跟和给,仅仅一字之差,其内涵却谬出去不止一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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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搅马勺

有了军官团的帮zhù

,即使是一万多人的破虏军,李中易训liàn

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应付自如,毫无当初的吃力感。

清晨,李中易换好一身短打扮,穿上特制的皮底登山鞋,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步出大帐。

帐前,刘贺扬和马光达已经早早的等在了外面,李中易含笑点了点头,吩咐李小七:“开始吧。”

“喏。”李小七捶胸行了礼,然后吹响竹哨,把新编成的监军牙兵营,召集到了一块。

整队完毕,李中易一马当先,领着刘贺扬和马光达跑在了最前边。

每天早饭前,五里的晨练,是必修科目,李中易也不例外。

跑出去一里地后,刘贺杨的两条腿,就象是绑上了重铅块似的,渐渐的有些迈不动了。

马光达的身体要强壮许多,可是,自从当了指挥使之后,养尊处优惯了,他的脚力就大大的退化了,勉强跟得上李中易的步伐罢了。

“洪光兄,不要心急,跑上两三步,深吸一口气,再跑两三步,就将胸中的气全部吐出去。”李中易轻松自在的跑在刘贺扬的身旁,极有耐心的讲解着中长跑的技巧,“呼吸的时候,口鼻半张,同时呼气和吸气。”

刘贺扬艰难的摆动着双手,每迈出一步,都觉得胸闷心慌,四肢无力,非常想停下来歇息。

可是,李中易这个都监,却始终跑在他的身边。不断的鼓励他,替他打气。

刘贺扬又跑了半里路,觉得身上的外套。比铁块还重,后背早就被汗湿了,脚下实在没力qì

,就想放qì

算了。

“洪光兄,坚持就胜利,相信我,过了这一关。前面就是坦途。”李中易的声音适时在刘贺扬的耳边响起。

“呼……呼……”马光达喘着重重的粗气,笑话刘贺扬,“怎么样?老……老刘。不行了吧?老子的第二军,终于要当第一了。”

去你娘的!刘贺扬和马光达因为地位相当,脾气却完全相反,平时一直不对付。表面上一团和气。私下里叫劲的事情,可不老少!

刘贺扬拖着沉重的步子,死死的咬紧牙关,踉踉跄跄的往前挪动着脚步,几乎每跑一步,都觉得要死了。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不知dào

跑出去多少步。刘贺扬忽然觉得脚下轻松了许多,呼吸也平缓了不少。

一直注视着刘贺扬的李中易,暗暗点头,长跑的要点,一个是控zhì

住呼吸,最主要的还是突pò

所谓的“意志极限”。

跑完五里路后,大家休息了半个时辰,然后开早饭。

监军营原本单独建有食堂,可是,如今练兵已经扩大到了整个破虏军,士兵们只能和以往一样,或是蹲在操练场上,或是打了饭回营房去吃。

刘贺扬躺在自己的大帐内,让牙兵按摩了好一阵子,腰酸背疼的毛病,依然没有缓解多少。

士兵们正在排队打饭菜,这时,李中易拿着碗筷,出了大帐,走到一队士兵的身后,笑吟吟的排进了队伍。

李中易在河池练兵,总结出了一条十分有用的经验,只有平时和士兵们在一个锅里搅马勺,士兵们才会对你有高度的认同感。

推食解衣,其实道理相同,不管是做假还是真心,只要长期坚持了了下来,就会给丘八们以自己人的好印象。

同甘共苦,道理很朴素,可是绝大部分的高级将领都做不到!

站在李中易前边的一个士兵,原本没有注意,可是,当他发xiàn

四周的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下意识的扭头一看,“哎哟喂,鹅滴个娘哎!”他一个不留神,碗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那士兵当场就要下跪行礼,被李中易一把拉住,他笑着说:“现在是歇息时间,不必多礼。”顺手把自己的碗塞进了那个士兵的手里。

李中易回到大帐内,重新拿了一副碗筷,再次回到打饭的现场,排进了另一个队列,不可避免的又引起了一阵骚动。

轮到李中易打饭的时候,马光达已经闻讯赶到,他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挤到李中易的身旁,陪着笑脸说:“都监,您也喜欢和军汉们一起吃饭?”显得他好象平时总跟士兵一起吃饭一般。

李中易却知dào

马光达的老底子,这家伙倒在军中有些威信。只不过,只有在输了摔跤之后,才会陪着赢家吃一顿饭,而且是在他自己的大帐内。

“大家一起吃饭,伙夫们才不敢肆意克扣饭食。”李中易没有去揭穿马光达的老底子,反而端出了似是而非的理由,混淆是听。

“唉,象您这样的都监,打着灯笼都难找啊。”马光达趁机大拍马屁,摆出一副李中易的同路人姿态,目的显然是想套近乎。

既然马光达愿意在姿态上靠拢过来,李中易自然不会拒绝,两个人先后打了饭菜,蹲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丘八们吃饭,可没有士大夫家族那么多规矩,吃饭聊天,天经地义。

马光达扒了两口饭,却见不远处的一个士兵,“哄!”突然撸了把鼻涕。

那士兵擦拭干净鼻子之后,居然顺手在抹在脚上的草鞋上,反复的擦拭,磨搓了一阵子,才擦干净。

马光达突然觉得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龟孙子,这也太恶心了吧?

李中易也看到了这一幕场景,他却视若不见,依然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津津有味。

马光达偷眼看了一阵子,发觉那恶心的场景,确实对李中易没有任何负面影响,不由暗暗有些佩服。

李中易只当没看见马光达的小动作。不过是小小的卫生习惯问题罢了,算个啥呀?

那一年,大地震的时候。李中易乘坐直升机第五波就进了震区。

刚从瓦砾和废墟之中,被解放军救出来的受伤灾民,成百上千,李中易哪里来的工夫吃什么大餐?

在紧急抢救的手术之后,李中易随便泡一碗方便面对付着填了肚子,接着进行下一个手术。

泡面的水脏得令人作呕,那是黑得发臭的池塘水。经过军医简单过滤消毒之后,烧的开水。

刘贺扬听牙兵说,马光达和李中易蹲在一起吃早饭。脑子里马上拉响了警报。他腾的一下,就从榻上蹦了起来,拿着碗筷,三步并作两步的跑来打了饭。然后也蹲到了李中易的身旁。

李中易瞅了眼腿脚依然有些不利索的刘贺扬。不由暗暗有些好笑,当小官靠苦干,做大官靠站队的好脑子,此话果然不假!

吃过早饭,略事休息之后,李小七亲自给高级军官们示范队列的要领。

李中易则背着手,绕着整个队列缓缓转圈,发xiàn

谁的动作严重变了形。就命人将那军官拖出队列,狠狠的打屁股。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个上午的队列训liàn

,唯独刘贺扬和马光达,没有被打过屁股。

这不是李中易故yì

放水,法外开恩,而是他们学得确实很认真,不仅姿势棒,而且动作也很标准。

李中易暗暗点头,这两个家伙都是军都指挥使一级的大人物,当着下级的面,被打了屁股,且不说丢不丢得起那个人,将来还怎么带兵?

白天训liàn

完毕,吃过晚饭后,李中易又把这些高级将领召集到了的自己大帐,先练字,再讨论战史,看沙盘纸上谈兵。

“洪光,如果给你五千骑兵,你会怎么进攻耀明的万人步军大阵?”李中易亲热的叫着刘贺扬的字,提出了一个战术假设,耀明则是马光达的表字。

刘贺扬和马光达,在军营混了不少年头,虽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作战的理论,实战的经验却不少。

刘贺扬嘿嘿一笑,说:“都监,就算是末将有十万骑兵,也不会去冲马大麻子的步军大阵。末将会先派出一千骑兵切断马光达的粮道,然后,再派一千骑分成三拨,轮番去骚扰马光达,等到他没了粮食,或是没水了,军心大乱的时候,末将再统帅养精蓄锐许久的三千铁骑,踏破他的鸟大阵。”

李中易频频点头,刘贺扬所言,正是草原游牧骑兵对付中原农耕步兵的绝招。

马光达摸着脑袋,有些为难的说:“如果末将率领的是之前的步军,恐怕难逃刘老抠的毒手。不过,末将如果带领的是监军营这样的一万精锐步军,那就不同了。”

李中易下意识的看了眼马光达,没想到这个满脸小白麻子的家伙,眼光倒是蛮不错的,一下子就看出了监军营的厉害。

“末将笨得很,就学习都监的方法,在大阵的外面以两层车盾阵为依托,摆开四四方方的步军大阵,且战且走。这步军的弓弩,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远强于马弓。末将把弓弩兵摆在最外面防守,敌骑若多则迅速撤回车阵,敌骑若少,则射而杀之。”马光达嘿嘿一笑,补充说,“都监所造的那种外面裹了铁的盾车,不怕火烧,还耐撞,我倒要看看刘某人有多少骑兵的性命填进来?”

刘贺扬摸着下巴,不满的说:“那是都监的本事,你自己的阵呢?”

轻骑兵最怕的,就是武装到了牙齿的步军方阵,李中易独创的大阵,更在步军的方阵之外,加了车盾阵,这就更麻烦了,刘贺扬也觉得无计可施。

马光达嘿嘿一笑,说:“都监既然教会了我,就是我的阵了。”他和刘贺扬别惯了苗头,每天不斗几次嘴,浑身就不舒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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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止步!缴刀!(四更求月票)

李中易见刘贺扬的脸色很有些难看,就笑着说:“这世上没有包打天下的无dí

阵法。耀明的车阵固然不错,可是,阵内的军士和牲畜的干粮和饮水,却是个大麻烦。到时候,你只需控zhì

水源和引火的木柴,势必会大大的拖慢耀明后撤的速度。等干粮吃完,饮水喝尽,大可以从容的收拾耀明。”

马光达仔细一想,立时面如土色,李中易教导得一点没错,不能教条的墨守成规,必须因地制宜的制订作战方略。

李中易瞥了眼马光达和刘贺扬,和后蜀的将领比起来,柴荣手下的将军们,战术指挥能力,明显要高出一大截。

北人尚武,南人善舟,历朝历代,莫不如此。而且,统一全国的政权,无一例外,全是从北向南!

新兵的纪律队列训liàn

过后,李中易把手里的军官派下去掌握军队,从指挥一级的开始,逐步升级的训liàn

大兵团作战的必要技巧。

竹哨、旗鼓、号角、小鼓,这些必备的指挥信号,就需yào

专门的训liàn

,不仅旗鼓官要熟悉,各级指挥官也必须熟悉。

战场上的形势变幻莫测,战机稍纵即逝,各级指挥官熟练的掌握到了,从中军传出的各种信号,那么,整个大军调动的灵敏度,必将大大的加强。

这个,也是李中易总结了河池乡军的教xùn

之后,着重强调的要点。

鉴于军营的生活异常枯燥,每隔七天。李中易都会组织一批能说会道的士兵,搭台表演节目。

寓教于乐,是李中易最喜欢干的事。经他亲手改编的《岳飞传》。一经露面,就广受官兵们的喜爱。

当然了,李中易把女真人改成了回鹘,南宋也变成了晚唐,免得出包。

晚上,李中易领着贴身随从,提着灯笼。举着火把,开始例行巡查。

沿途经过不少帐篷,帐篷内都点着火把。每间帐内都传出读书声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嫡后嗣续,祭祀蒸尝……”

李中易暗暗点头。这是在复习千字文。他继xù

缓步朝前走,耳内传来另一本书的内容,“三皇为皇,五帝为帝。以德行仁者王,以力假仁者霸。天子天下之主,诸侯一国之君。官天下,乃以位让贤;家天下,是以位传子。陛下。尊称天子;殿下,尊重宗藩。皇帝即位曰龙飞。人臣觐君曰虎拜。皇帝之言,谓之纶音;皇后之命,乃称懿旨……”

嘿嘿,这是李中易自己按照印象,结合大周的实jì

情况,瞎编的《幼学琼林》,目的是要让这些丘八们懂规矩,守礼仪,知所进退。

李氏《幼学琼林》由许多小故事组成,通俗易懂,朗朗上口,便于学习。

文考,作为每月考核的一个重点,一直为李中易所重视,明理,才能知dào

民族大义!

李中易正欲往前走,突然看见了符昭信的身影,他心里就有些奇怪,符昭信一般在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就寝了啊?

“信诚公,怎么还没睡?”李中易笑着朝符昭信走过去,符昭信没吱声,脸色很有些古怪。

李中易走到符昭信的跟前,刚要说话,却赫然看见一个极其熟悉身影。

那人正背着手,低着头,在原地打转,脚下的步点,恰好应合着帐内士兵们读书的节奏。

柴荣竟然来了!

李中易赶紧快步走过去,可是,走到半道,却被人拦阻了下来。

“止步!缴刀!”听见低沉有力的极具威慑性的闷喝声,李中易的心头猛的一凛,他往常巡营,腰间都要佩上钢刀。

李中易赶紧停止下脚步,摘下腰刀,又由着侍卫搜了身,这才被放了行。

走到柴荣的近前,李中易赫然发xiàn

,首相范质和次相王溥、李谷都在场,再往前走,张永德和李重进的身影,居然也出现在了视线范围之内。

“臣李中易拜见陛下。”李中易走到柴荣的跟前,大礼参拜。

柴荣一直低着头在原地转圈,并没有搭理李中易。李中易心下坦然,也没有丝毫的惊慌,只要柴荣不笑,就没啥大事。

“李无咎,这是何人所作?”柴荣忽然抬起头,漫声问李中易。

李中易陪着笑脸,解释说:“回陛下,臣琢磨着军士们粗鄙少文,不知礼仪和尊卑,就胡乱编写了一些小故事。”

“哦,这么说来,是你所作了?”柴荣既没有笑,也没有板着脸,略显昏暗的火光之下,李中易也看不清楚他是个啥神态?

“确是微臣闲时所胡编的。”李中易编完《幼学琼林》之后,特意请了好几个儒门的老学究,花了足足一月的时间,勘查有无禁忌或是避讳的地方,并进行校正,他自问此书没有问题,心里也很平静。

“胡编的?”柴荣的神色很有些古怪,“李无咎啊,你胡编都可以编出如此精彩的好文,朕该怎么赏你好呢?”

李中易听出话意有些不对劲,赶紧想撇清自己,“陛下,臣……”

柴荣却不想听李中易的解释,摆着手说:“朕听信诚说,破虏军可以在晚上快速集结?”

李中易对这个倒是很有把握,不过,他暂时看不透柴荣的心思,只得婉转的说:“回陛下,或许可以一试。”

李重进这时突然插话进来,语带讥诮地说:“李中易,在陛下面前胡吹,那可是要掉脑袋滴。”

张永德叹了口气,说:“无咎啊,君前不可妄言。我带兵多年,岂有晚上集结将士的道理?难道不怕营啸生乱么?”话说得很婉转,骨子里却是想看李中易的好戏。

李中易心里却很清楚。柴荣不动声色的就混进了破虏军大营,除了符昭信亲自领他进来之外,应该还有多个柴荣的心腹将领予以配合。

要知dào

。破虏军的大营,除了三道不同的口令盘查之外,另有几层潜伏在外围的暗哨。

柴荣这是在用事实告sù

他李中易,千万不要起异心,否则,死都不知dào

怎么死的!

只可惜,一代雄主啥都算到了。就是没有算明白,他的命太短!

“集合吧。”柴荣没说集结,却用了李中易独创的军事术语。显然,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尽在柴老大的掌握之中。

李重进原本以为李中易会叫来传令兵,却不料。李中易只是从衣领之内。掏出了一支竹哨,塞到了嘴里。

“滴……”李中易用力吹响了警哨,声调尖锐悠长,即使在朗朗的读书声中,也清晰可辨。

李重进皱紧眉头,正要怒斥李中易,却不成想,眨个眼的工夫。整座破虏军大营里,尖利的警哨声响成了一片。

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帐篷内刚才还亮着火把,突然在一瞬间,全都熄灭了。

紧接着,李重进听见近在咫尺的帐篷内的轻斥声,“是敌袭,不是演习,按照方略五,咱们去甲八区集结,都明白么?”

“喏。”声音不大,却胜在整齐,李重进心想,搞什么鬼名堂?

“滋啦。”张永德忽然听见,帐篷被刀割破后,发出的轻微而又沉闷的声响,紧接着,有人低沉的喝道,“都跟老子来。”

声音未落,就见一群人悄悄的钻出帐篷,跟在领头的军官身后,鱼贯而出,奔向了与大营寨门相反的方向。

李重进的念头,还没有转完,却被一阵沉闷的拖拽声所吸引,他远眺过去,却见大营门口的两侧,突然冲出无数黑影,黑影的中间传出阵阵木轮的咯吱声,那是什么?

一个呼吸间,李重进的念头,还没有转完,却又听见繁杂的脚步声,从各个帐篷外边传来。

“轰轰轰……”整个大营内,除了略显杂乱的脚步声,竟然没人说话。

张永德仔细的倾听着古怪的动静,他心里觉得非常奇怪,天上只有星星散发出来的微光,这么黑的天色,居然不举火,这怎么集结士兵?

大约半刻钟后,漆黑的大营里居然没了声响,李重进就觉得非常奇怪,刚才那么多的脚步声,显然不下于万人。

难道说这么多人,在刹那间变成了鬼魂不成,李重进想到这里,不由暗暗打了冷战。

“陛下,破虏军已经集合完毕,请您示下。”李中易气定神闲的向柴荣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做?

“让朕瞧瞧,你是怎么集合的?”柴荣淡淡的吩咐了下来。

李中易再次掏出竹哨,塞进嘴里,吹出三长四短的声调。

“嘭!嘭!嘭!”火把的噼啪声响成了一片,几乎在一瞬间,整个大营陡然间,亮如白昼。

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李重进突然发xiàn

,原本空旷的操练场上,居然站满了披甲执锐的官兵,“呀!”他情不自禁的惊叫出声。

张永德狠狠的揉了揉双眼,定神一看,却见数千将士,整齐的排列在了他的眼前,无论左看右看,还是斜着看,都是整齐划一的直线。

由于他们所处的方位,正好对着大营的门口,次相王溥圆瞪着一双老眼,嘴巴张得很大,他惊讶的发xiàn

,营门口已经被一排排插满长枪的盾车堵得严严实实。

车后,一排排弓手,已经半开弓弦,搭上了羽箭,随时随地都准bèi

展开射击。

弓手的背后,是已经上好了弦的弩手,他们双手持弩,斜指着半空。

沿着大营的寨墙之上,在前排刀盾手的掩护下,后排的弓弩手们,已经准bèi

就绪,摆出了随时射击的架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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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大做秀

柴荣深深的看了眼李中易,然后迈开脚步,缓缓的走向操练场正中的教阅台。

次相李谷,一边跟着柴荣的脚步往前走,一边悄悄的四下张望。他发xiàn

,列队而立的将士们,一个个表情严肃的抿紧嘴唇,两眼平视前方,绝无一人扭头偷看他们。

李谷心里的震撼,简直难以用语言去形容。身为当朝宰相,李谷熟知人性。

喜欢看热闹乃是天性,这些将士们却对他们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外人视若不见,其中的艰难,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张永德越往前走,越觉得心里发毛,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他注意到,所有列队而立的将士们,衣甲整齐,军器完备,无论是刀枪还是弓弩,都摆放在了最适合随时进攻的位置。

身为宿将的张永德心里很清楚,黑暗之中,别说衣甲整齐,就算是把刀枪弓弩都随身带着集结,已经是了不得的精锐。

李重进心里憋了一口闷气,他突然走到一个士兵的面前,猛的用手推了他一把。

那名士兵促不及防之下,整个身子歪向了一旁,撞到了同袍的身上。

李重进原本以为,突然撞在一起的两个人,至少会发出惊叫声。可惜的是,现场居然鸦雀无声,既没有尖叫声,也没有说话声。

更让李重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四周的士兵们居然纹丝不动,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士兵撞到了一块儿。却没有任何人主动去扶。

所有人都悄无声息,象标枪一样,站得笔直。两眼平视着前方,旁若无人。

连吸了数口凉气之后,李重进不由自主想的想到了一个词汇:不动如山!

众人登上高高的教阅台之后,在火光的映照下,对于整个大营的情况,看得就更加的清楚。

张永德惊讶的发觉,台下耸立着无数整齐的方阵。就象是刀切过的豆腐块一般,万众如一人!

火把的光亮,照到如林的枪尖之上。反射出来的耀眼光芒,晃得王溥的一双老眼,时不时的就要眨几下。

见柴荣的目光不经意的投到他的身上,李中易深吸了口气。猛的提高声调。大声下令,“全体都有,立正!”

“啪!”三军将士们挺直了胸膛,上身纹丝不动,脚后跟紧紧的碰在了一起,整个操练场的上空,立时回荡起巨大的响声。

范质眯起两眼,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现场的动静。他看得很清楚,也听得很明白。在范质的正前方。纵列的一排将士,仿佛是同一个人一般,即使在做动作的过程中间,依然保持着一条直线。

“陛下亲临,诸军拜迎!”李中易厉声大吼了一嗓子。

“哗。”的一声,台下原本站得笔直的所有人,仿佛波浪一般,顿时矮下去半截,齐声呐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仙福永享,寿于天齐!”

“吾皇战无不胜,一统天下!”

“臣等誓死效忠吾皇,驱除鞑虏,复我河山!”

万人同声呐喊,直冲九宵,那整齐如一人,咄咄逼人的气势,以排山倒海之势,势不可当的扑入众人耳内,令人不免心抖肝颤!

柴荣冷冷的盯着李中易,瞅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他:“都是你教的?”

李中易拱手说:“回陛下,将士们读书明理,知dào

忠君爱国,乃是发自内心的呐喊,微臣不过是加以引导罢了。”

“哼,马屁精!”柴荣冷冷的闷哼出声,非但没有表扬李中易,反而当众大加斥责。

李中易却象没事人一样,低着脑袋,躬身听训,压根就没有委屈辩解的半点意思。

次相李谷看到此情此景,心里不由暗暗一叹,李某人这哪里是接受斥责啊?简直比封了侯,还要占便宜啊!

王溥偷偷摇头,柴荣的脾气,他这个近臣,可谓是了如指掌。打是亲,骂才是爱啊,李中易当众挨了骂,嘿嘿,距离升官已经为时不远了!

首相范质的比较与众不同,他的注意力至少有一半留在张永德和李重进的身上。

只见,张永德表情木然,浑然没有往日的飞扬神采。

再看李重进,这家伙的脸色一团漆黑,嘴唇微微的颤动着,紧紧的握住双拳,好象是和谁在暗中叫劲一般。

可是,不断小幅挪动的双脚,却暴露出了李重进此时此刻,紧张至极的情绪。

范质收回视线,目光掠过李中易身上的时候,不由微微一笑。陛下掌握了一把还未出鞘,就已眩目之极的利刃,帝位必将坐得更稳。

君王一旦拔刃在手,心怀不轨的宵小们,岂能不担忧,又怎能不胆寒?

只是,利刃都有两面性,搞不好也会自伤啊,我的陛下?

“解散吧。”柴荣淡淡的下令,李中易听命行事,解散了队伍,让大家继xù

回营读书。

李谷发xiàn

,破虏军集结的时候,整齐划一,解散的时候,也是井然有序。

将士们并有嘈杂的四散而去,他们在各自的长官带领下,从整个队列的两边开始,列队依次回营。

身侧的队伍没有撤空,中间的士兵们依然站得笔直,纹丝不动。

显而易见,破虏军拥有良好的训liàn

水准,和铁一般的纪律性。

“抱一,朕若有如此的十万兵马,可破契丹否?”柴荣忽然扭头笑问张永德。

张永德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回答说:“必可直捣上京,擒下虏酋。”

“哈哈,好你个张抱一,居然也学会了拍朕的马屁?”柴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张永德的身子,越躬越低。态度异常“诚恳”的说:“陛下,有此铁军在侧,微臣现在倒觉得。北伐大有可为。”

王溥听了此话,心里哪能不明白呢,柴荣领着张永德漏夜来看破虏军,就是想利用鼎盛的军威警告他,不要继xù

反对北伐。

李重进见柴荣把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略微犹豫了下,回答说:“臣附议。”

两大主要对手纷纷低头。柴荣的心情很不错,吩咐李中易,要去他的大帐里边看看。

于是。朝中的重臣们跟在柴荣的身后,缓步走进了李中易的大帐。

柴荣抬眼就见了一幅巨型军用地图,他走到地图跟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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