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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城绝恋》


生死契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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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06

当怀中那身子挣脱而出,郑澈轩错愕到无法反应,坐骑依然因那鞭策而向前疾奔,眼前那抹素洁突然跃出,向着那陡峭的斜坡滚了下去。勒马,跃下,却见那道洁白的身影顺着那坡道而下,跌撞间越来越远,终消失不见。

一路跌撞,因为对生命的放弃,所以丝毫不保护自己,天旋地转间,身子最终坠下。

白炎,我在黄泉,定不喝那孟婆汤,如果忘记了你,我不会原谅我自己。

身子如此轻,脑中一片空白,我在哪?

耳畔传来了低低的呼唤,白炎,是你吗?

那颈间飞扬的红巾让那翦水秋瞳泛起薄雾!

白炎,是你来寻我了么?我在这里,在这里……

小竹楼外的桃花开了,绯红一片,在微风中纷纷扬扬,秋千上飞扬的身影如燕翩然,你在身后轻轻地推,我在空中自由的飞!

你去了哪里?小镇上的人都死了,那片红让我的双眼失去了光明,我想等着你,可是,等不到……

你为何还没回来?

我想回到你的身边,可是,我走不了了,无瑕太累了,累得,连回到你身边的力气都已经失去了……

不要再等我,因为……

我已经,回不去了……

那人 那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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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22

那人:

那少年站在殿前,身子修长挺拔,着一身银色铠甲,头上无盔,只一头黑亮长发玉带紧束,随意落在身后,两道云眉斜斜插入鬓角,双目有神,带着笑意望着殿内,居然顾盼生辉,令人怦然心动,直挺的鼻梁下一张微微勾起的唇,带着一股邪魅的笑容,颈间系着一条红巾,那抹红却丝毫没有滑稽的感觉,反而更加张扬了他的不羁与桀骜,旁人望向他的目光,他均不以为意,只直直站立,不卑不亢!

――――――――――――――――――――

那窗口站立的,是一个白衣素裹的人儿,如墨勾勒的眉目,清亮流转的眼波,肤如凝脂,唇若桃花,脸上,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然,一头松挽的青丝随着缕缕春风飞舞飘扬,整个人,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视。

那人如此淡然的站在那片绯红之中,便仿佛整个人在那虚幻之中看着这个世界。

―――――――――――――――――――――

那情:

“我,说不上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他!”

“为无瑕,纵倾尽天下,也在所不惜!”

―――――――――――――――――――――

无瑕说过,九原之战,无瑕不为大晋,不为他人,只为你孟白炎。可是,这大晋终究是我不能原谅的夙敌,如果有一天,那兵戎相见不可避免,我们又将情何以堪!

今生负了你,如果有来生,无瑕必定常伴左右,纵挫骨扬灰,也不能分!

轩城绝恋(炎瑕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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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07

“为无瑕,纵倾尽天下,也在所不惜。”桃枝之下,执手年华,那誓言一遍一遍响在耳畔,仰头望向自己的男子那一句轻声的承诺,终让彼此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桃枝轻晃,枝头人儿瞬间而去,顷刻,一道红影直掷而来。

小侯爷伸手将红巾接住,楼上人儿静静站立窗前:“红巾还给你,此诺,不可再许。”

“既然这红巾是你的,那么,当年救我之人,也是你了。”

“是!”

小侯爷却将那红巾展开,微微一笑,反手搭过肩头,系于颈间,仰头道:“除非这世上没了孟白炎此人,否则红巾自此再不离身,白炎此心,不改不悔!”

清风吹过,红巾随黑发一同卷舞风中,楼上之人望着望着,竟被那抹红色刺痛了双眼,明眸之中,漾起薄雾,渐渐的,落下眼泪。

那一仰头,一俯首,一微笑,一落泪间,两个命运多桀的少年郎,在那漫天绯红片片飞舞的桃园之中,将情感的缕缕红丝,绞成了挣扎沉沦的缠绵。

“我无瑕,终还是没能跳出这红尘之外!”口中喃喃,楼上人儿返身而去,楼下之人却痴了,呆了,深陷了!自此,再难自拔!

轩城绝恋(此情终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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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3

那场景如此相似,十年前,为了躲避追捕跳入水中的李炎与静静呆在水下的无瑕相遇,十年后,依然是那两人,依然是静谧的水中世界,可是那情感,却已纠缠,再难斩断!

手臂被拉住,无瑕没有回头,身后那人却任双臂交错而过,将怀抱展开,将面前之人紧紧拥抱。

沉沦!那情感,挣扎着,慢慢付出,终难收回!无瑕仰起头,发丝随着水波与身后扬起的青丝缠绕,缠绕!那泪,看不见,因为化在了水里,终不能分离!

轩城绝恋(弓茶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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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07

那是召唤弓与公主佰茶的初次相遇,佰茶公主刁蛮任性的一面,就此深深刻入了弓的心里,这萍水相逢的擦身而过如此寻常,却不料,这情,便从此生了根,不自觉的滋生枝桠,然后盘踞,盘踞!几年后,兵临城下,城墙之上佰茶那句“生不同衾,死愿同穴!”让那浴血沙场的男子浩然而立,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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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城绝恋(伊河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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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07

三生石上红绳千匝,这头站着你,那头站着我,此姻缘,天注定!

年少轻狂的执拗,将一份情缘生生扯成了分离。

前尘如烟,那段情,伤了谁的心。

你在我眼前,心却在彼端,我的真心,纠缠了谁人的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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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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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06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时光,已经过去多久了?面前,是一片白茫茫的芦苇荡,随风而过,扬起白纱。

“主子,湖边风大,天气渐凉了,咱们是否该回去了。”凤凰湖畔,一衣着朴素的男子站在另一人身旁低声询问着。被询问的男子负手而立,沉凝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话语拉回,眉间浮现出一丝落寞,臻首而望,那天地间曾经常伴身边之人已经不复,他将双手轻握,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那心却因这难以言明的空洞而隐隐作痛起来。

“南宫,你说,此时此刻,他会在何处?是否也会凝望这天这地,这蒹葭一片!”

被唤南宫之人垂首将手一拱,淡然道:“臣不知!”

男子轻叹一声,嘴角勾起苦笑,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你不必时刻提醒我的身份,此时此刻,你我不是君臣,你只是见证了我生命中繁华落尽的同路人而已。”

“皇上之意,臣不敢苟同,皇上登基不过短短数年,国泰民安,四方安定,又怎可用繁华落尽来形容这一场盛世烟花。”

“天下……天下哪……”男子呢喃着将手中芦苇轻轻一荡,飞絮随风飘散,扬扬洒洒去了天边,他静静的望着,望着,竟一时之间有了错觉,仿佛那随风散去的,便是曾经深埋心底素衣朱砂的纤瘦人儿:“你我都知道,天下之争本非我所愿,在我心里,更宁愿与他相依相伴,做一对红尘之中的凡夫俗子,如同在那白马小镇,我是跑堂的小二哥,他是教孩子们写诗作画的教书先生,平平淡淡,过此一生……”

“冥冥之中万物皆有定律,皇上知道很多事情强求不得,该得到的一定会得到,便如这天下,而不该得到的……”

“朕不知,朕只知道,他走了,朕的心也一并没了。”

男子转身而去,南宫没有立刻跟随,而是望着那挺拔却寂寞无比的身影,继而转头望向了那苍茫的蒹葭。风吹过,将芦穗扬起,纷乱飘向远方,那片雪白如此耀目,便如同曾经一叶轻舟翩然而过烙下的那道身影。

那情如此情深意切,可是,那命运的作弄亦然如此真切,为了助他得到天下,他放弃了所有,抛弃了一切,却在他君临天下之时默然而去,因为,他与他,注定无法厮守。

“唉!”一声长叹,包含了多少无奈,的确如他所说,自己见证了那一场繁华落尽,那倾覆了大晋的两人,那段旷世绝恋,令人扼腕,相爱却无法相守,只因均为男儿身!几度的逃离,却终挣不开那情丝万缕,得无瑕者得天下,可是,得了天下,却失了他!

晋初,新帝登基不过数年,前朝戍因皇帝昏庸体制腐败,导致民不聊生,广陵侯李钰率部于江河之南点燃了反戍的第一把战火,自此反戍之征正式拉开序幕,历时5载,戍终覆灭于李钰之手,是年,李钰登基称帝,改年号晋。

晋历九年,晋帝李钰因顽疾驾崩,太子李宗治以八岁幼龄登基称帝,左相武凡中以辅政为由把持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打压朝中正直之士,手段残忍,一时令朝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时至深秋,狭窄的山道突然出现两道身影,那是两道疲于奔命的身影,随着身后一片喧哗,两人中的老者将手中包袱塞入孩子手中,眼底透露着不舍:“向前跑,不要回头,一定要留住自己的命。”孩子约摸八岁,因奔跑而汗水涔涔的脸上带着一种愤怒,他一拉老者的手,道:“我不走,他们要来,便让他们来。”那眼神那么倔强,那种刚毅,令老者不禁老泪纵横,他将孩子使劲一推,道:“跑,不要回头,若不能逃离,便是负了老奴这一片忠心。”孩子被推得一个趔趄,回头望去,老者已经大叫着将追兵引向了山道的岔路。孩子紧闭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紧握的双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胸中的愤怒难以平复,但是,此刻的情形,令他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他的双脚在地面用力跺下,身子朝着山下直奔而去。

不能回头,向前奔,一直奔,脚下的道路似乎在无限延伸,孩子隐忍的泪水随着急促的脚步而被风吹干,陈忠怎样了?那是自自己懂事以来一直陪在身旁的老仆,对自己呵护备至的爷爷,虽然他说过尊卑不可违,但是,自己的心中笃定,他便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现在,连他都要失去了,为何,这种永无止境的追杀,如噩梦纠缠,绵延不断!

当那身后的追赶声再次传来,孩子发觉路已到尽头。

那路通往的,居然是道渡口。

天要亡我!孩子稚嫩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沧桑感,不停的逃避与追逐,令他心中疲惫难忍,八岁孩童,正该是承欢父母膝下的快乐时光,可是,这孩子,从襁褓中,便已踏上了这种逃亡之途!

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孩子口中轻叹一声,仰首道:“天亡我李炎!”双眼骤然紧闭,李炎纵身一跃,直扑向那幽蓝水域而去。

入水声将追兵拉至水边。

“跳下去了,大人,怎么办?”

左隆德将手一挥:“射箭!”

虽然不明白为何舅舅武凡中一直要追杀面前这孩子,且那密令从八年前开始,从未取消过,但是,现在他已身居左相之职,权倾朝野,却依然对这孩子纠缠不绝,实在令人费解。

水中居然有人!

李炎一惊,一串气泡从口中冒出,水立刻分灌而入,他顿感胸口一紧,正欲浮出,却听头顶喧哗声一片,追兵已至。

对面那道白影动了动,然后一双轻闭的双眼睁开了,那眼睛,在水中居然如光流转,明媚异常,眉间一粒泪型朱砂如血滴落,相隔如此近的两人,就那么怔怔的望着对方,直到,那利箭如雨纷落!

第二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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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08

虽然水势减缓了箭的力度,然当那箭矢毫不留情射来之时,李炎仍然躲避不及,躲也是死,不躲也是死,八岁李炎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无奈,当他双眼闭上,突然袖口一紧,一双白皙小手轻柔拂过,将他的身子向后一拉,一道箭矢擦臂而过,涌出鲜血丝丝。然后一根小苇杆被抵入他的口中,那苇杆上端直通头顶芦苇荡间,丝毫不会引人注意。就是那一丝丝空气,令李炎的呼吸重新顺畅起来,他睁开双眼,眼前白影飘过,乌黑的发丝随水波荡漾,那回眸而望的,是一张如此美丽的脸,那孩子将他的身子带起,轻柔划入了芦苇荡深处。

无声的世界,水下的昏暗因身旁孩子的一片炫白而散发出淡淡光芒,从怀中掏出一条红巾,孩子将李炎受伤的手臂狠狠一扎,抑制那仍随水流失的鲜血。然后那眸子抬起了,神情淡然,便仿佛他们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生死追逐,而是孩童间的水间嬉戏。

难言的沉默,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知道水面上的光线已经渐渐暗淡,孩子示意了李炎一下,让他等待,然后那身子如鱼划过,脚尖一掂,直向水面而去。顷刻,身子再次穿梭而来,当他的头微微轻点,李炎却觉得身子突然间虚脱了,眼前忽明忽暗,面前那孩子近在咫尺的脸顿时模糊起来,那种晕眩,令那额间的朱砂越加鲜明,口中一阵气泡吐出,李炎昏了过去。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上的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这个地方。当李炎的双眼睁开,身子正躺在一张软床上,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他抬起头,细细看着周围,这是哪?

跌撞的脚步落下地面,正欲推门的李炎听到窗边传来了一阵筝乐声,那乐声狰然有力,时而哀婉,时而奔放,时而锵然,时而宁静,筝声顿停,李炎走到窗前,那院中一片桃林间,一个白衣素裹的小小身影负手站立,仰头望着粉色桃花,初晨的阳光从头顶斜斜射下,将那脸与满园春色相映成辉,让人一时产生错觉,仿佛天上花神嫡落人间。风轻轻吹过,扬起春花片片,那晶莹剔透的人儿伸出手去,摘下桃瓣,径直放入口中,可是,为何那脸上,却突然落下泪珠。虽然不知他想到何事,骤然落泪,李炎仍在那泪水滴落之时感到了一种心痛。

发觉窗前站立之人,孩子侧脸拂去脸上泪珠,脚步轻移,翩然而来。

“你醒了!”那问候也是如此淡淡,眼前这孩子似乎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不让自己的心,因这红尘产生一丝丝悸动。

“是,我醒了,马上便离开。”李炎将小手一拱,深深一拜:“多谢救命之恩,此恩情,来日我李炎必当报答。”

“报答不必了,看那么多人追赶于你,你只管保住自己的命罢了。”就连拒绝,也若轻风抚过水面,不留痕迹。

李炎突然感到一丝窘迫,虽然他自小逃亡,但陈忠说过,受人恩惠,纵是一碗水,一碗米饭,都要铭记于心,而此刻,一个陌生的孩子,面对如今人人自危的局势也没有放弃对自己伸出救援的双手,这恩情,岂是点滴便能报答。李炎的手上下摸索,当触及怀中之物,他的双眸一动,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个给你,他日我若不死,能再次遇见你,定以百倍真心报答此恩。”

手心微松,一个小坠落下,随着坠穗轻晃,一颗翠绿琉璃珠流光溢彩的闪动着光芒。

“我――”孩子那拒绝的话语还未出口,触及到李炎凝视的双眼,到嘴边,却成了:“收下了!”

“告辞!”擦身而过的孩童,从未想到,两人的命运会就此纠缠,十年后的相遇,将两人情感的缕缕红丝,绞成了挣扎沉沦的缠绵。

“我叫无瑕!”不知为何要对他吐露姓名,或许是他那种小小年纪便颠沛流离的命运令自己产生了共鸣,无瑕的脸上,现出了淡淡的笑意:“那么,保住你的命,将来报答于我。”

整个小院因那笑意而明媚无比,李炎郑重的点头,近乎于承诺:“李炎当守此诺!”

虽然知道外面充满了危机,但是,心中更明白不能将无辜牵连在内,倔强的李炎踏出小院的那一刹,转头深深回望。

无瑕!无瑕!这名字一如主人,桃瓣纷飞间若翩然而立的仙子,可是,却如自己,有着深埋的伤痛。

无瑕扬起脸,摘下一桃瓣噙入口中,他知李炎此去路途必艰险无比,但是……

“留你不得!”那小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神情,身后一道黑影闪过,无瑕没有回头,冷然道:“可探清楚第二份图之所在。”

“是,公子,正是幽州顾家,然,属下亮出令牌,主家仍拒不承认。”

“卑劣之徒,不留也罢,如我没记错,顾家上下应有人丁八十四口,去,除了襁褓中的孩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余者,一个不留。”

公子记忆过于常人,从小便有过目不忘之本领,也正是因为如此,每当他那稚嫩的口中下达无情的命令时,那让人触目惊心的数字,便会令人心生寒意。

“遵命!”身后黑影遁去,无瑕深吸一口气,默然念叨着从记忆之初便不断增加的杀戮值,正因为记忆异于常人,所以,这溅染的血腥才令自己更加厌恶自己。这双手,沾满了鲜血!

我在为自己的父母讨回血债,那么,死于我手中之人,他们的血债我却又当如何偿还?!

手中一紧,琉璃温润的气息从手心窜入,拎起细绳,琉璃中,居然巧妙的刻着一个炎字,如此精细的雕工与制作手艺,绝非寻常人家所能享有,李炎,他究竟是谁?为何如这般年纪,便在追捕中生存?

罢了,不去想,但愿他能躲过此劫,无瑕将琉璃放入怀中,仰头望向天空。

我这一生,会有多长?如此杀戮,定不会长寿吧。也好,娘在黄泉应当很孤单,我的脚步快些,或许还能赶上。唇边一抹苦笑,无瑕转过身,却被一阵打斗之声吸引顿住脚步,门外小巷似乎发生了什么。悄无声息的,几道黑影已站在了身后,无瑕的小手扬起,道:“退下,我自己去看。”拉开门,走入小巷,却只是几个孩子在一处争夺什么,衣衫褴褛的孩子们常常为了争夺一块吃食而大打出手,无瑕的眉头微皱,正准备离去,却见叠压的人堆中冲出一个孩子来,那孩子速度十分快,当他的身子掠过无瑕身旁,突然回身将手中小石射出,身后追赶的几个孩子顿时扑倒在地。

第三章 召唤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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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09

好快的手法!无瑕心中微微一惊,那身影已经远去,身后的呻吟令他对那离去之人产生了兴趣,身形一动,白影翩然,无瑕径直追去。

“公子!”身后几声轻呼,无瑕的身影瞬间便没,黑影脚步一顿,追随而往。

召唤弓站在破落的庙门前,欲推门的手突然顿住,他细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本不想让妹妹担心,可是,被撕烂的衣服,已经无法掩盖身上的伤痕,正在犹豫间,门内的轻咳令他乱了神。

“又咳了么?”疾步走入,跌坐干草上的小女孩抬起头,一双眼中噙着泪水,伸出手道:“弓,我又做梦了,我梦见爹娘,他们说要把我带走,我想他们,可是我舍不得你,要是弦伊也走了,留下你一个人,好孤单。”

“傻妹妹。”弓伸手拭去妹妹眼角泪珠,笑道:“爹娘如此疼你,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又怎会将你带走呢,你看哥哥给你带来了什么。”从怀中掏出的,是已经变冷的馒头,这个,便是他一直护住的东西,做了半天的苦力挣来的吃食。

“你快吃,虽然冷了,还是很香的。”将手一推,馒头递到了弦伊面前,看到馒头,弦伊的眼泪不禁哗哗掉落,她的目光从馒头移到了哥哥的身上,本来褴褛的衣服,此刻更加破落不堪,身上的淤青随处可见。

“不碍事。”弓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胸脯:“哥哥的身体这么好,这点小伤,几天就好。”

“你吃――”小弦伊突然倔强的将馒头推向了哥哥:“既然你要干活养活我,就得吃东西。”

“吃过了呢。”那年少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疼惜:“哥哥不饿,你这病现在没法看,等我再去挣钱,有了钱,哥一定带你去看大夫。”

无瑕静静的站立在庙门前,门内推让的一幕,令他的心头泛起一丝酸楚。自己虽然亦然孤单,但是,却锦衣玉食,从不曾为生计有过一丝烦恼,这困顿挣扎的贫苦暗淡,带来的震撼如此鲜明。

小弦伊的话语停住了,她抬头去望门口站立之人,那是一个小小的公子,眉目如画,面若桃花,一身素洁,高贵,淡然,眉间的一粒血色朱砂令人双眼刺痛。

看见妹妹诧然的目光,召唤弓的身子迅速回转,眨眼间一枚小石子直射无瑕而去。

“啊――”当看清面前是一位清秀小公子时,弓的口中发出一声惊呼,可那石子已到公子面前。

无瑕的手只一抓,石子便已在手中。

“力度虽够,可速度不够。”他淡然的将手松开,石子掉落而下。

“你是谁?”弓满眼戒备的望着无瑕,双手将妹妹紧紧护于身后。

“你的眉眼,像极了一个人,你可是复姓召唤?”

弓大吃一惊,他带着不解望着面前的无瑕,这个,是比自己仍小几岁的孩童,又怎会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

“你是谁?”

“你不用吃惊,召唤氏曾是前朝一个刺客氏族,为前朝皇室所用,我想,正是因为如此,你们兄妹两,才会落到现在这般孤苦境地吧。”

见无瑕不回答自己的话,弓的脊背微微挺起,冷然道:“想说什么便说,不用言语相探,我父母皆死于大晋之手,我们兄妹两也不会为苟活而摇尾乞怜。”身后的妹妹紧紧的抓住哥哥的手臂,小脸上,一样的倔强。

“为戍者,血溅城墙,无退而进,是为大义者!”

面前小公子口中缓缓而言,那话,如惊雷贯耳,令兄妹两双眼含异,这是大晋的天下,戍乃是前朝年号,何人敢如此张口念出,且,那所念者,是自小便熟记于心的氏族宣言。

“姬无瑕谢两位!”深深一鞠,弓的双手紧握,扑通一声跪在了无瑕面前。

“姬……”

“嘘――”纤长食指竖于唇边,目光流转,双眼饱含赞许,无瑕将弓拉起。

“你们兄妹两,自此便不再是孤苦无依,只要有我姬无瑕在的一天,定让你们不必再东躲西藏,你信我吗?”

你信我吗?

那只是一个八岁孩童,口中所言却因他浑身散发的无形霸气而令人折服。

“当年你父你母为救无瑕母子而命丧东都,此恩无瑕从不敢忘,密室之中,画卷供奉,你与你父样貌几乎一样,所以,今日才能在此相见,定是上天给无瑕机会,让我报答恩情。”

“公子!”召唤弓心头一梗,两行热泪落下。

“来,跟我回家!”白皙十指将兄妹俩的手拉起,身后几道黑影分立而待,无瑕淡淡道:“都散了吧,只是,无瑕的同胞兄妹而已。”

拉着两人从道中走过,渐行渐远,直到身影没入小径,数道黑影倏然遁去,破庙立刻回复到一片宁静之中!

“去去去去――”一连迭声,一个小小的身影被推出了客店。

“要乞讨到一边去,别妨碍了我们做生意。”

李炎从地上爬起,细细的拍去身上尘土,他已经日夜不停走了一天一夜,陈忠曾说过,如果不到走投无路,便不要去找威武侯孟昶龙,那将是他们能去投奔的最后一站。

三月的天气仍然凉爽,李炎的身子因不时吹过的冷风而轻轻颤抖,成乐,这里便已经是威武侯管辖的成乐城了,可是,自己却连威武侯的侯府都进不去,谁会相信几岁小儿口中所言,威武侯,又岂是想见便能见到的,而且,自己去见他,说什么?自己甚至连为什么要来这里都不知道。

李炎拖着虚弱的身子在街边走着,饥饿,日夜兼程,加上臂伤,令他疲惫不堪,当身后那一片混乱的喧哗传来之时,他正头晕眼花,几欲昏倒。

不知道是何人,骑了一头高头大马从市集疾驰而来,毫不勒止的马蹄将街边的小摊卷入脚下,顿时,哭声喊声乱成一片,马上之人却哈哈大笑,嚣张跋扈之极。

“我的孩子――”一个妇女疾步奔追与马后,只见一个几岁孩童被长布卷裹,随着马蹄一路拖沓向前。

李炎顿感一股无名怒火冲上心头,他侧过头,身旁小摊上,却是卖的猎户长弓,他顺手一抓,当马匹从身旁掠过,搭弓射箭,那一箭,蓄积了身体所剩所有之力气,随着一声箭鸣,长箭从马腿穿入,直接将那马撂在了大街上。

马一摔倒,马上之人顿时扑倒在地。

“哪个瞎了狗眼的东西,敢向本少爷射箭,想死了――”

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头戴束发镶宝紫金冠,穿一件两色丝绸箭袖衫,束五彩金丝腰带,脚蹬青缎粉底小朝靴,额头因摔倒流下一缕鲜血,一张俊脸因生气而微微泛红。

李炎正想答话,却觉双眼一黑,顿时晕倒在地。

第四章 遗忘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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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0

眼前人影憧憧,浑身的炙热令李炎呼吸困难,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睛,但是,做不到!一种莫名的疼痛袭击着他的每一根经络,他感到血脉喷张,身体似乎要爆裂开来。

一双微凉的手抚在了他的额头,那种凉,令他不由自主的去靠近,身体的炙热因那触摸而略微退却。

“娘!”

那声呼唤令抚在额头的手剧烈的一颤,面前一个美貌妇人蓦地站起身,掩面而去。

“夫人,你怎么了?”

匆匆赶来的威武侯孟昶龙关切的抚住了夫人白歌月的肩膀。

“本侯听说夫人在集市与武相公子发生争执,可有此事?那武飞云平时胡闹惯了,夫人又何必跟一个十岁黄毛小儿一般见识。”

“闹市之中策马狂奔,将几岁小儿卷于铁蹄之下,若非今天那孩子一箭射穿马腿,恐怕你威武侯管辖下的成乐要血溅城墙了。”

孟昶龙的眉头微微皱起,道:“这武飞云也太嚣张跋扈了,十岁孩童,亦然这般无法无天,今后不知还会闹出点什么事来,纵然他父是当今左相,也不当如此视人命如草芥。”眸间一动,孟昶龙问道:“那个孩子!”

“在里面,发着高烧,嘴里,叫着娘!”此话一出,白歌月再次掩面抽泣。

这孩子,与自己的颜儿应差不多大,可是,自己的孩子,却……

孟昶龙长叹一声,自己孩儿孟白颜在不久前,因跌落池中,竟溺水而亡,夫人整天以泪洗面,今日好不容易动了心思出去走走,又碰到了这等事情。

“夫人……”话刚出口,前院一阵喧哗声,孟昶龙脸色一沉,定是那武飞云因夫人强行将街市那孩子带回,心有不甘,回去带手下来要人了。

果然,一顶软轿径直抬入了后院之中,武飞云头裹白纱,一脸愤然。

“威武侯,本少爷命你,速速将重伤本少爷的小兔崽子交出来,否则,我便将这侯府上下拆砖揭瓦,闹得内外不得安宁。”武飞云口中叫嚣着,牵动伤口,不禁深吸一口气,痛的直咧嘴。

“武飞云,你好大的胆子。”孟昶龙尚未开口,身旁的白歌月已经冷眉怒斥:“这威武侯府岂是你想来便来,想去便去的地方!就算你老子武凡中在此,姑奶奶让他站着,他也不敢给我趴着。”

“你――你――”纵然是嚣张如此,毕竟武飞云还是个孩子,被白歌月呵斥,也不禁心中咯噔一声。

孟昶龙喟叹一声,夫人这脾气,纵使过去这么多年,依然没有改变。

孟昶龙静然而立,居然不说一句话,夫人更是将头别向一旁,不去看面前之人。

武飞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又诺诺然不敢再次贸然出声。

自己当初来这里游玩,父亲便叮嘱过,这成乐的威武侯乃是一介武夫,只要不触及逆鳞,纵使犯点小错皆无妨,然他的夫人白歌月,乃是当今太后一母所生的胞妹,年幼因其聪颖伶俐,深得先帝疼爱,晋立后赐公主之名,封地成乐,是个万不得已不可触及之人。

武飞云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自己逞一时之快,居然将父亲的叮嘱抛于脑后。

这孩子,却也不笨,只稍稍一顿,便挣扎着下地,委声道:“是,夫人说得极是,今日之事,是飞云有错在先,可是那刁民,用箭射穿马腿,将飞云摔伤至此,我也得讨个公道不是。”

听他口气软下,毕竟还是个孩子,白歌月也不好与他一般见识,遂冷然道:“飞云少爷定当如何。”

“请夫人将他交给我。”

“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的孩子,如果飞云少爷定要追究其责,就将白歌月一并带上金銮大殿,交予皇上定罪。”掷地有声的回答不但是武飞云,就连孟昶龙都不禁一愣。

“那孩子衣衫褴褛,又怎会――”

“小儿与我发生争执,几日前离家出走,我今天便是去寻他回来的。”白歌月将眼瞪向丈夫,威武侯爷纵然驰骋沙场也无所畏惧,却偏偏有惧内的毛病,被夫人一瞪,立刻清清嗓子,附和道:“是,是小儿,小儿顽劣,伤到了飞云少爷,还请恕罪。”

这夫妻两一个调调,纵然武飞云心中怀疑,也无他法,只好拱手一拜,道:“那便当飞云此次没有来过,还请侯爷和夫人见谅。”

当武飞云一行离开侯府,白歌月对丈夫道:“此子能进能退,如果调教得当,将来定也能成个人物,但若走入歧途,恐怕其父都难以望其项背。”

回头却见孟昶龙满脸担忧的望着自己,不禁没好气道:“看我做什么?”

“夫人可是要收留这孩子?”

“是。”白歌月带着挑衅的目光望向了丈夫:“从今开始,这孩子我便带在身边了。”话音一顿,神色不禁有丝黯然:“咱们颜儿落水而亡,你我皆怕烦扰,又怕有人打扰他的清净,连死讯都尚未上报朝廷,此刻上苍将这孩子送到我们面前,岂不是天意。”

“可是这孩子来历不明。”

“陈忠――陈忠――”

房内突然传来了孩子的大叫声,门外两人兀自一惊,疾步入内。

孩子伸着双手,口中唤着名字。

陈忠?!

孟昶龙和白歌月俱是一惊,那孩子口中所叫的,可是陈忠二字?可是,待细细听取,孩子亦然进入了昏睡中。

夫妻两惊疑的交换了个眼神,这孩子刚才所叫,的确是陈忠二字,可是此陈忠,是那个失踪了多年的人吗?

焦躁不安的两人在床边守了整整一夜,孩子整晚都发着高烧,手臂上的箭伤令夫妻二人更加费解。

等待,等待!

当天色微白,雄鸡啼鸣,终于盼到了孩子的醒来。

“孩子,你醒了!”白歌月将李炎身子轻轻扶起,孟昶龙递来一杯清水,李炎迫不及待的将嘴凑到杯旁,一饮而尽。

“慢点慢点。”白歌月轻轻拍着李炎的后背,问道:“你可还记得你叫什么?为何来到这成乐?”

“我叫……叫……炎……我来做什么?我来做什么?”孩子茫然的眼神令夫妻二人的心顿时沉了下去,高烧,加上臂伤,这孩子,该不会将一切遗忘了吧?!

第五章 顽劣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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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1

南宫陌将李炎轻轻放下,拱手道:“侯爷,这孩子,恐怕记忆会有点混乱,手上箭伤有发作之势,然以药调理应当无大碍,只是……”

“但说无妨!”

“脑后反骨,日后必叛逆难以调教,如不当,定祸起萧墙,牵连侯府!”

“反骨?!”孟昶龙疾步走到床边,将李炎轻轻扶起,用手一摸,果然脑后枕骨处有一反骨,以发覆盖,平日无法发觉。

“然――”

“先生话可否一次说完,婆婆妈妈,让人心焦。”

“侯爷!”白歌月轻声一嗔:“听先生把话说完。”

南宫陌回身望了望门外,却走到门边将门关上,然后走到侯爷面前,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此子眉头上半指起,上到发际的白会动脉处,各有一骨头上插,乃称龙角虎骨,鼻梁挺直,直上印堂,两眼之间山根部分毫无凹陷,此鼻,相法上称为伏羲鼻。适才南宫为他治伤之时,尚发现……”

“身负七星连珠胎记!”白歌月长叹一声接道。那胎记,在她给那孩子换衣之时,便已发觉。

“如此多的命相集于一身,这孩子,有倾覆天下之帝王之相!侯爷――”南宫陌深深一拜:“此子留不得啊。”

倾覆天下之帝王之相!

孟昶龙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这大晋至覆灭前朝戍不过短短九年,自己面前,便出现了一个具反骨具帝王之相的孩子,如果真让南宫一语成谶,那么,这刚刚平复的天下,岂不又要战乱连连。

“锵――”的一声剑鸣,手中长剑出鞘,孟昶龙竟将剑直刺病榻中的李炎而去。

“侯爷――”随着叫声,孟昶龙不禁大惊失色,手中长剑竟被夫人徒手握住,鲜血顿时汩汩涌出。

“夫人放手。”孟昶龙心痛夫人,将手撒开,长剑坠地,南宫急忙站起,用白布将白歌月的手缠住:“侯爷,按住伤口,南宫去拿药箱。”

“南宫先生!”白歌月叫住了欲离去的南宫陌:“此子,是我与侯爷的儿子,无论他的面相如何,我都不会让侯爷将他杀掉,请先生三缄其口,莫要透露一丝风声,白歌月定不忘此恩。”双腿一屈,竟径直跪在了南宫陌的面前。

“夫人要折煞南宫了。”这可是皇上赐封的公主,当今太后之胞妹,她这一拜,又岂是平常人所能受!

“白歌月定当悉心调教小儿,修身养性,远避戎马,求先生守口如瓶。”再次拜下,南宫陌长叹一声,道:“夫人仁义,既已执意将此子视如己出,却不杀掉南宫以防后患,此活命之恩,应是南宫谢夫人。”

唉,罢了罢了。孟昶龙将夫人拉起,道:“一切依夫人的,可是,夫人以后再莫要空手夺刃了。”

白歌月却嘴角含笑:“这孩子与我有缘,这点小伤,能给你我带来一个儿子,便是废去,我也毫不怜惜。”

“我的傻夫人啊!”

虽然心中仍然隐隐不安,但孟昶龙还是依了夫人之言,留下了李炎。能够重现看见夫人如花的笑容,纵倾其所有,都应在所不惜了。

李炎的伤势恢复很快,当然离不开白歌月的悉心照料,当那双眼睁开,口中再次叫娘之时,白歌月喜极而泣。

“是,娘在。”拿出一条丝巾细细擦去李炎嘴角的汤汁,白歌月答道:“炎儿,从今起,你的名字叫孟白炎,是威武侯孟昶龙和云锦公主白歌月之子,成乐的小侯爷,你可记得了?”

“孟白炎!”这名字,如此陌生,然而,自己的脑海中,却一片空荡。

白歌月将丝巾展开,这个,是从李炎身上找到的,巾角绣着一个炎字,纵然他的姓氏无从问起,至少名字仍然保留了下来。

李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在身上四下摸索,要找的是什么?却连他自己都已无法得知。

“这个是从你的臂上拿下的,你的东西全在,娘都留着呢。”伸手递过一方红巾,李炎接过,这红巾是哪来的?已经全无记忆,但是,脑海中似乎有个模糊的白影,触之不及。

“所有一切,都不要去想了,从今开始,便没人再能欺负于你,有娘在,定不再让人动你一分一毫。”回头招手,白歌月叫进一个小孩来,那孩子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灵动狡黠,走到白歌月面前像模像样的一拜:“南宫热河见过夫人!见过小侯爷!”

这是小侯爷孟白炎第一次见到南宫热河,两个稚龄孩童,在威武侯府的阳光下相视而笑,只当是孩童间的惺惺相惜,又怎知,这一拜,一路追随,金戈铁马驰骋沙场,直至将这大晋江山握入己手!

晋历十九年,春。

二月新芽绿,清风拂水面,令人心中泛起无限遐想。

威武侯府后院中,一群下人正躲在假山后窃窃私语,时而闷笑,时而偷觑,但没有人敢高声喧哗,因为,那个混世魔王正在玩着自己的游戏,任何人坏了他的好事,都是要挨板子的。

看着那脸越凑越近,纵然面前是自己心仪之人,方家大小姐的身子仍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你怕我?”那透着邪魅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之人,棱角分明的唇边浮现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不是自从见了本小侯之后便茶饭不思,哭闹着要方老爷前来提亲吗?现在本小侯就在你的面前,为何反而退却了呢?”伸手揽住那芊芊细腰,小侯爷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邪气凑到了方小姐的面前。

怀中之人粉若桃李的脸颊顿时通红,方小姐的手无力的撑在小侯爷的怀中,似乎想让那炙热远离自己的身体,可是,那拥抱已让她浑身无力,几欲昏倒。

“小侯爷!”口中喃喃。

小侯爷低应一声,身子俯下,当方小姐瘫软在他的怀中,轻闭双眼等待那落下之吻之时,他的双手骤然一松!

“噗通”一声,方小姐掉入了荷花池中。

身旁几道黑影窜过,径直跳入池中救人。

这小侯爷,次次都将前来提亲之人捉弄得狼狈不堪,也不顾及女儿家面皮薄,随心所欲,fang荡不羁,却偏偏有不怕死的大家闺秀趋之若鹜。

唉!唉!唉!

这家伙,又在作践人了。

“总有一天,你会死在这性情上,如此桀骜不驯,看以后谁家姑娘敢嫁于你。”

小侯爷回头一笑:“能跟上我脚步之人,大概还未曾出生吧,南宫,走,跟我出去玩。”

第六章 再见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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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2

“小侯爷――”

“小侯爷――”

弃身后叫喊于不顾,小侯爷一勒缰绳,策马而去。

妖孽啊!南宫热河在身后重重一跺脚,跃上马背直追而去。侯爷吩咐过,今天小侯爷哪都不能去,让自己前去看管,现在人都跑得没影了,自己要是再留下来,岂不是铁定的代罪羔羊。见两人都跑了,身后的下人们全都一哄而散,谁都不会那么没眼色,现在跑去跟侯爷禀报后院发生的事情。

“哈哈哈哈――”一串爆笑从口中发出,小侯爷从马背上飞身而下,轻盈的脚步踏过水面,眨眼间便登上了漂在湖面的一条小画舫上。身子刚站定,南宫热河亦然出现在了身旁。

“今天回去,定要受责罚了,小侯爷,就算是不喜欢那些大家闺秀,也不用如此作弄于她们吧,你这样,以后没人敢再来提亲了。”

小侯爷大大咧咧的将身子靠入舫中软垫,修长的双腿搭在栏边,语气慵懒道:“谁稀罕呢,那些大小姐,动则哭哭啼啼,烦都烦死了,这样多自在。”回头看南宫热河的脸凑得如此近,不禁吓得一跳,拉住领口道:“干嘛,就算本侯爷不答应提亲,也没说过喜欢男子,纵然你有几分姿色,也别想勾搭于我。”

“我呸~”南宫热河张口呸了一声,他与小侯爷自小一同长大,情同兄弟,知道他那顽劣的个性,不禁阴笑道:“我还就咒你此生将为一男子颠倒容华,倾尽天下。”这本是一句玩语,可谁又曾想此语竟一语成谶,那令小侯爷不惜与天下为敌之人,此刻已然出现!

一只小舫轻盈擦过,小侯爷漫不经心的将双眼望向窗外,和暖的春风将窗棂轻纱扬起,那一瞬而过的窗口,一道同样漫不经心的眼光瞥过,只是一眼而已,小侯爷的心却顿时被揪起了。那轻靠窗边的,是一张冷意漠然的脸,轻蹙的眉头如墨勾勒,双眼明媚如波,直挺的鼻梁下一张粉色的唇,带着一种置身于红尘之外的孤寂,更令人注目的,是眉间那一粒泪型朱砂。

好熟悉!小侯爷的心头猛地一跳,他直起身子,趴到窗外,轻泛而过的小舫主人似乎发觉有人注视,伸手将轻纱落下,随着荡漾水波,小舫瞬间远去。

“南宫,追追追――”“砰――”的一声,小侯爷捂住了撞在船顶的额头。

追什么?南宫热河一脸茫然,这小子,又抽的什么疯。

看见南宫那一脸不解,小侯爷修长食指一点他的额头,嗔道:“追本侯爷看上的女人!”

那神情居然妩媚万分,南宫热河不禁打了个冷战,这妖孽,整死人不偿命!

眼前身影一闪,小侯爷竟又径直踩过水面落到岸边,一个呼哨,坐骑疾风迅驰而来,待南宫热河回到岸边,小侯爷身影已随疾风瞬间不见。

唉,我南宫此生,算是栽在这主手里了。

南宫热河摇摇头,唤来自己坐骑,追随而去。

“冷香楼!”

“小侯爷――”南宫热河拉住小侯爷,低声道:“莫不是真要追进去?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要是让侯爷知道了,恐怕夫人都难保你的那顿板子。”

“嘘嘘!别怕,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话音刚落,身旁一人深深一躬:“小侯爷!”

“小侯爷!”

“小侯爷!”身旁穿梭而过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向着站在大门口的小侯爷问候,脸上带着狭促的表情,这冷香楼是何地方,小侯爷站在此处,可也是看上了哪位姑娘,醉倒在这温柔乡!

看着小侯爷脸上尴尬的表情,南宫热河不禁忍俊不禁。这里是成乐,又有谁会不认识小侯爷。小侯爷心有不甘的回望着冷香楼,眸间一动,冲着南宫热河嘿嘿一笑,笑得他心底发麻,这主,又要闹哪样!

“好了,看看,现在没人认得出了吧。”华服被丢在草垛之上,小侯爷穿着顺手牵来的寻常人家补丁遍布的土布长衫,还伸手将尘土抹了两把在脸上,南宫热河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点头道:“恩,不仔细看,定然看不出了。”小侯爷面带得色,昂首而去。

然……

“小侯爷,咱们死心吧。”颓然走下台阶的两人在拥挤的人群中东倒西歪。

“好大的胆子,居然说本侯穿着太过寒酸,不是来这种地方享乐的人,寒酸吗?这衣服,难道体现不出本侯的非凡气度?”“嘶――”的一声轻响,那衣衫居然被小侯爷拉下了一缕布条来。

“噗――”南宫热河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指着小侯爷一身烂衫哈哈大笑道:“你这衣服如此破烂,这冷香楼可是各位大爷一掷千金之地,居然想到这个方法,亏你还自称聪明一世。”

“我还不信今天进不了这个门了,跟我来。”身影一遁,跃上屋背,脚步轻点,夜色渐浓的成乐城中,两道黑影此起彼落,最后,落在了一家成衣店中。

冷香楼外来了两位奇怪的客人,虽然尚是二月,然天气亦然渐渐暖和,这两客人却身着厚重长袍,头戴毡帽,更引人瞩目的,是他们的样貌。

身后窃窃私语,嘲笑声顿起。

南宫热河摸了摸自己的一脸大麻子,早已将面前的小侯爷腹诽了不知多少遍。

小侯爷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脸络腮胡子,一道刀疤从嘴角咧至耳后,修长的身材因厚袍而略显魁梧,站在门口的小厮尚未发话,小侯爷的脸已经狠狠凑到了两人面前,刀疤紧贴的脸上挂起凶相,两小厮顿时萎了下来,陪着笑意将两人请入了冷香楼中。南宫热河忍住腹中一阵狂笑,蓦然回首,发现小侯爷脸上的刀疤居然掉落而下,耷拉在颊边,他仍在兀自不觉的牵动嘴角。南宫热河不停的向他使着眼色,小侯爷望着他脸上抽筋般的动作,啪的一巴掌拍了过来:“你小子抽筋呢。”手一收回,小侯爷眼睛瞪得老大,手心之中居然沾了一手麻子,再抬头望向南宫,顿时一吐舌,身形一动,竟想抛下南宫一人开溜。

“哎呀,冷香楼的姑娘出来了。”南宫热河将脸一捂,混在人群中一声大叫,顿时人潮涌动,两人得以脱身。

“好险好险。”南宫热河与小侯爷藏于墙角,互相补着伪装。

“话说刚刚,小侯爷是想丢下南宫一人逃跑呢?”

“哪有的事。”小侯爷嘿嘿讪笑两声:“那不是麻子掉了,你的一表人才顿时突出,本侯站在身旁不禁自卑,想找个角落反省反省。”

南宫热河翻了个白眼,这小侯爷的性格太过顽劣,自己跟着他,早晚会被他玩死。多年之后,站在雕栏玉砌,飞檐斗拱的东都宫殿,回想当年的这段时光,那时,应是小侯爷生命中,最为无忧的一段光阴了吧。

第七章 情丝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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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3

喧哗的冷香楼因那一声亢长的乐声顿时安静了下来,拱门轻纱之后,端坐着一人,微垂的头没有望向外面的看客,修长的十指轻轻拨弄着面前的古琴,一声,两声,当手指勾起那一抹琴弦,琴声顿止,然后,琴弦啪的一声回落,冷香楼的老鸨堆着满脸的胭脂水粉扭着肥大的腰身从门内走了出来。

“各位各位,今天是姬姑娘到咱冷香楼后头一次见客人,各位大爷就当是捧个人场,涨涨人气,至于打赏嘛,姬姑娘说了,随意。”

“我说妈妈,你们冷香楼啥时候弄这玩意了,有新姑娘进了门,岂有坐在白纱之后,不给大爷们瞧瞧的道理,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叫姑娘出来给大爷们瞧瞧。”

“瞧瞧。”

“瞧瞧。”

首先说话那人得意洋洋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火候差不多了,又道:“要是大爷看了满意了,不定就拿钱给她赎身弄回家去了,美人如玉,不摸不看,怎么感受得到啊,哈哈哈――”

“啪――”的一声轻响,那人顿时感到气塞,捂住脖子一阵猛咳,半晌从口中吐出一块小碗糕来。

“我家姑娘,从来卖艺不卖身,漂泊于此,只是迫于无奈,还请各位大爷莫要言语相辱。”一声脆生生如银铃般的声音从轻纱后响起,却见那端坐之人身旁还立着一道身影,隔着轻纱,隐约浮现,身材曼妙玲珑,显然是一位妙龄少女。

“好大的胆子――”那叫嚣之人不服气的一挽袖口准备冲入纱帐去。

不知死活,那小碗糕从纱帐后射来,不偏不倚,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说明帐后之人绝非泛泛之辈,这厮还往里冲,简直自取其辱。小侯爷的身子猛的挤到最前面,一手将那人的脸撸在了身后,那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顿时火冒三丈,抬头道:“谁?敢打本大爷,不想活了。”蓦然间看见一张络腮胡子刀疤脸凑到自己面前,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大爷我等着听姑娘的天籁之音,你再唧唧歪歪,哼哼。”脸上痞痞一笑,小侯爷指向了自己的刀疤:“你懂的。”

那人也是欺软怕硬之辈,看里面只是两姑娘,为了挣回面子,才想着去胡搅蛮缠一番,现在见这么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挡在面前,只好讪讪道:“好,我就给这位兄台一个面子,不跟这丫头一般计较,晦气晦气。”

“消消气!”老鸨顺势将那人拉起按到凳上坐下:“好了好了,听曲听曲,我说都别呆着啊,伺候各位大爷吃着喝着,快快快!”一连迭声,姑娘们立刻穿梭来往,推盏交杯,软香温玉,顿时喧闹声再次响起。

小侯爷的眉头轻皱,走到南宫热河身旁轻声道:“看好了,那帐后之人,怕没那么简单。”

南宫热河小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生怕一说话麻子就往下掉:“我也觉得,一个风尘女子,身旁居然有如此身手的丫头,那主人,不可小觑。小侯爷,别动!”伸手将小侯爷的刀疤轻轻按了按,然后,两人发觉身旁目光如刀般刷刷射来。

不是这么回事!

南宫热河的手举在半空,尴尬万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四周目光全都注视在了两人身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和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在冷香楼中附耳摸脸,众人皆觉一寒,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小侯爷目露凶光狠狠瞪向了面前之人,南宫热河一缩脖子,转身便扎进了人堆中。正此时,纱内琴声响起,众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转向那七重轻纱之后。

那琴声,如高山清泉,潺潺流水,若空谷黄莺,蜿蜒悠长,令人脑中回荡空响,似乎正站在青山翠柳之间,望天地苍茫一片,又如漂浮太虚之间,身旁云雾缭绕,置身仙境之中,忘却人间几何。纵然是流连于风月场上的性情fang荡之徒,在这乐声中,也感到了一种安宁。

沧桑!不知为何,小侯爷心中却涌动起了这种感觉,那轻纱之后的妙人儿,似乎在用她的琴声诉说心中的话语,那是一种浮华背后隐藏的渴望,那琴声,让小侯爷的心涌起悸动。

当看见小侯爷眼中闪烁的光芒时,南宫热河暗道不好。

虽然小侯爷平时顽劣成性,可是从本质上,并不属于纨绔子弟的行列,他只是随心所欲,不喜欢受到束缚,他的心,平时被一种自我保护裹得紧紧,他用那种玩世不恭让身旁的人远离自己,虽然他不说,但是自己知道,他对自己身世探知的渴望远远无法平复,渴望知道,却又不言于色,将感情深藏,这种人,一旦对某个事物,或某个人动了心,那么,便会义无反顾的投身进去,绝难再退。

当最后一个音符抹平,轻纱之后的那人站起身,准备离去。

“姑娘留步,请姑娘再弹一曲。”小侯爷拱手请到。

“我家姑娘说今天乏了,各位看官明天请早。”

“请姑娘再奏一曲。”身子微微弯下,小侯爷拱手再请。

“我说了,我家姑娘今日乏了,这位大爷明日请早。”那少女声音已经不耐,当奏琴之人身子返过,脚步轻移之时,连南宫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小侯爷的身子只一躬,身形如箭,竟径直冲那七重轻纱而去。

“你大胆――”一声娇斥,帐内少女翩然舞起袖花,身形一闪间,以桌上桃枝为器,挽指飞出,直射向小侯爷而去。

罢罢罢,这主,又惹事了。南宫热河狠狠一顿足,推开人群正欲上前。

小侯爷身子一侧,桃枝带着劲风将轻纱掀起,却见那纱后少女,明眸皓齿,螓首蛾眉,艳若桃李,虽然此刻一脸怒容,也丝毫不影响那风情万种的妩媚婀娜。显然没料到小侯爷能在这么近的距离避开那支桃花,少女一愣神间,小侯爷已经窜入了轻纱之后,站在了正欲离去的人儿面前。

那双眼如此淡然的看着自己,便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旁人嬉戏打闹,丝毫不牵涉其身。

“顽劣!”那口中轻语一声,纤长的手指举起,伸到小侯爷颊边只轻轻一拨,脸上刀疤便被撕扯了下来。鼻间充斥着淡淡的花香,随意挽起的青丝随着主人的离去而拂过身侧,小侯爷呆然站立着,直到南宫热河走到他的身边。

“我要她!”

南宫热河的脸上堆满了诧异,小侯爷却如失神般再次喃喃道:“我要她!”

第八章 再入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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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3

我要她!

疯了疯了!南宫热河随着小侯爷一路狂奔,小侯爷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奇特的色彩,当马到侯府边,他将缰绳勒起,整个人陷在一种极度的兴奋中:“南宫,我此生等待之人,非她莫属。”

“小侯爷,此举万万不可。”南宫热河的脸上浮现了少有的郑重神情:“你这话,我听过便罢,要是让侯爷和夫人知道,你非得挨板子不可。”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的一声怒吼令两人差点落马。

“孟白炎――”当那名字连名带姓从口中叫出,便是那人的愤怒已到极点的表现。

小侯爷无可奈何的的从马上跃下,垂首道:“是,爹。”

“孽子孽子,把方小姐丢进荷花池不算,自己还跑出去玩至此时,你是存心要把你老子我气死你才甘心哪。”

“炎儿不敢!”规规矩矩的回答道。

“你倒是不敢啊,你要是再闹腾几天,我非得先去黄泉路上等你娘了,跟我回去。”

进至内厅,看见母亲白歌月正翘首等待,小侯爷立刻疾步上前。

“又出去疯了?”白歌月溺爱的拉过儿子的手:“你爹说得对,你大了,该给你找个媳妇儿回来定定你的心了。”

“我不要。”

“婚姻大事,由不得你自己做主。”孟昶龙气的吹胡子瞪眼,恨不能一巴掌抽死这孽子。

“慈母多败儿,看看,都惯成什么样了,今年十八了,你爹我十八岁早在军营出生入死跟随先帝打天下了,你看看你,不知所谓,不知所谓!”顿足长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让我进军营,好过现在锦衣玉食,整天无所事事!”脱口而出的话令紧抓小侯爷之手的白歌月双手一颤,孟昶龙望向儿子,良久,长叹一声道:“爹知道你心里委屈,你从小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悟性高于常人,也知道你性子倔强,我的管束越深,你的叛逆就越强烈,可是,爹娘有万不得已的苦衷,如果有可能,我们这一生都不会让你戎马生涯,征战沙场,你就安心的做你的成乐小侯爷,平平淡淡的过此一生罢。”

平平淡淡过此一生罢!

小侯爷负手站于后院之中,心中充满无奈,自己身为武将之子,却只能整天游荡于街边巷尾,教武场上的弯弓射马,边塞战场的沙场搏杀,竟都与自己无缘。成亲!如果就此被束缚,碌碌无为的过一生,倒还不如驰骋沙场,御敌于外。落寞的抬起头,一轮明月高挂,皎洁,淡雅,便如同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那眉心的朱砂如此刺目,令人心生疼痛。

“小侯爷!”身后一人拱手一拜,小侯爷回过头,道:“南宫先生。”

“小侯爷为何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先生,白炎不明白,爹爹是威武侯,手下拥兵百万余,却让自己的儿子做一个整天无所事事之辈,为何!”

南宫陌心中一叹,夫人当年的承诺言犹在耳,绝不让这孩子戎马生涯,可是,抑制不住啊。当朝左相把政已经十余年,这大晋的天下,已经形同虚设,皇上成了傀儡,朝中稍有血性之士不是被罢黜,便是被调防边塞,武凡中利用手中权势,已将整个大晋一点点的噬空,现在唯一还能与之抗衡的,除了北方的赵括将军,便就是成乐的威武侯爷了。这孩子,已经十八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每当他站在身旁听取自己与侯爷调兵布防的计划时,他眼中所闪烁的光芒,明亮得刺人,他静静的听取,然后提出建议,居然颇有见地,连侯爷也私下喟叹:“可惜了此子了。”

天空斗转星移,这局势,要发生变化了,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控制。南宫陌微微一笑,道:“小侯爷,有些事情,不是人说能怎样就能怎样的,当今局势动荡,瞬间万变,这大晋,已经暗潮汹涌,多年来,小儿热河跟随小侯爷身边,虽然顽劣,然天资尚可,老夫悉心教导从不敢忘,若有一天,小侯爷避无可避走入征途,此子定能辅佐小侯爷,如南宫陌于侯爷也!”

局势动荡!小侯爷因南宫陌的话陷入了沉思,当今天下,能够牵制武凡中的,只有自己的父亲与大将军赵括两人而已了,赵将军常年御敌于白山之外,守的,是外敌赫博多虎视眈眈的的九原城,除了赫博多之外,尚有郑,韩两国与晋相毗邻,这两国虽然这些年毫无进犯迹象,却也在休养生息,战乱,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讯号而已。

“如今朝里大多已是武凡中爪牙,前太尉李庭让因不满武凡中伸手其管辖,在大殿之上据理力争,却落得一个血溅金銮殿的下场,现在人人自危,只求自保,依我看,武凡中的下一步,就是瓦解赵括将军和侯爷的势力了。”

南宫陌的话,小侯爷心中早有共识,虽然武凡中无法对父亲做什么,但是,他的手中,有当今的皇上,皇命不可违!愚忠者,向来的下场都很凄惨,而自己的父亲,偏偏就是这样的人。

“依先生所言,这天下局势,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小侯爷,天机,又岂能是人力所能猜度,不问也罢,不问也罢。”南宫陌打了个哈哈,一拜而去。

南宫热河没想到小侯爷果然转天又去了冷香楼,还是那满脸大胡子的打扮,南宫热河无奈的顶着一脸大麻子跟在身后,待两人进入楼中,大厅已经满堂高坐,见两人进来,众人都凑了过来,拱手道:“昨天就这位大爷一人见过那姬姑娘之面,我等实在心痒难耐,那姑娘曲子弹得如此好,连身边的小丫鬟都标致得让人流口水,大爷,这姬姑娘,定美若天仙吧。”

南宫热河也在好奇的等待着小侯爷的回答,他知道小侯爷心高气傲,前来提亲的大家闺秀中不乏美貌者,却都不及他昨晚呆立白纱之后那一眼所带来的震撼,究竟是怎样的女子,会令小侯爷如此倾心,奇怪,奇怪。

小侯爷却只是痞痞的一笑,附耳道:“其实,我呆立在纱后,只是给吓傻的,天下居然有如此丑的女子,实在是令人叹服,唉!”煞有介事的一摇头,身旁的人都如坠云雾,冷香楼绝不会弄个丑女进来,可是,这厮说得如此真实,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对即将到来的姬姑娘更加好奇。喧哗中的小侯爷只是微微一笑,找了个好位置坐下,又招手叫来老鸨,顺手就丢了一张银票,看见上面的数字,老鸨的眼睛都绿了。

“大爷大爷,看上哪位姑娘,我立马给你叫去。”

“姬姑娘。”

“这――”老鸨为难的看了看银票,强咽下那一口口水,将银票退到了小侯爷面前:“姬姑娘,只卖艺,当初是因为答应了她,她才来咱冷香楼的,咱也不能为了钱,坏了规矩。”

倒也老实,小侯爷将银票再丢过去:“只是一会请妈妈容我去后院跟姬姑娘说说话,无他。”

“呃,这样啊,我只能保证大爷一会能到后院楼下,至于姑娘见不见你,还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完了完了,南宫热河心中一叹,看样子小侯爷是动了真格的了,要是被侯爷知道了……南宫热河将头仆在了桌上,死定了!

第九章 公子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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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4

一曲奏尽,小侯爷朝南宫热河一使眼色,两人从旁门直入后院而去。

老鸨站于院后,脸上神色居然仍在犹豫。

小侯爷探手怀中,又掏出了一张银票,老鸨的手抖了抖,忙揣入怀中,却仍兀自叮嘱道:“这姬姑娘,性子淡然,大爷昨天既然见过她,应该知道那感觉,仙一般的人儿,但太淡太冷,连妈妈我见了,都禁不住退却三分,你可千万别惹恼了她,还有,她身边那丫头,脾气可爆,你们自己小心。”罗里吧嗦一大段,小侯爷居然没有半分不耐,南宫热河暗暗称奇,听这老鸨口中所说,那姬姑娘必有倾国倾城之貌,却又是那冰山般的人儿,有趣,有趣,南宫热河心里,居然漾起了一丝开心,小侯爷,南宫这次,看你怎么死,嘿嘿!

沿着老鸨指的小径,两人穿过长廊,从一道小门进入了冷香楼的最东面,一进那小院,两人俱是一呆。虽然现在已经二月,然外面的桃树依旧只发新蕾,而这个小院中,不但种满了桃树,且已经全然开花,枝枝争艳,片片芬芳,实在是令人惊讶!

院中小楼亮着灯火,隐约听见说话声。小侯爷整了整自己的大胡子,走到楼下,拱手一拜,高声道:“孟某唐突,求见姬姑娘,望姑娘应允一见!”

小楼二层之上窗户一推,一个人影只一晃,“啪”的一声窗户又给关上了。

“弦伊,何事!”桌前之人以手撑额,正用笔在写着什么,听窗户被如此用力碰上,不禁眉头一皱,轻声问道。

“楼下两只野猫乱叫,扰人清静。”被唤弦伊的少女愤然将手中衣衫一抱,走向衣橱。

撑在额间的手放下了,那身子站起,走到窗边,轻轻一推。

窗户再次推开,一个人影站在窗前望了下来。

不光是小侯爷,南宫热河的双眼也怔怔然无法挪开。

那窗口站立的,是一个白衣素裹的人儿,如墨勾勒的眉目,清亮流转的眼波,肤如凝脂,唇若桃花,脸上,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然,一头松挽的青丝随着缕缕春风飞舞飘扬,整个人,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视。

“小侯爷――这就是你所说的,丑女姬姑娘?!”喉间喏诺,南宫热河艰难的说完了这话。

“哗――”的一声,一盆清水从头淋下。

“噗――”小侯爷从口中喷出一口水来,看的太入神,忘记闭口了。

南宫热河不禁哈哈大笑。

看他们二人模样实在狼狈,楼上人儿也忍俊不禁,嘴角勾起笑意。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小侯爷口中喃喃,姬姑娘身旁的丫头弦伊狠狠的扬了扬手中的铜盆:“无耻浪荡子,还不走,是不是要本姑娘用盆砸你们。”

“牡丹花下死,哎哟。”

一个铜盆直冲两人砸来,小侯爷拉起南宫热河一退身,径直飘上后院围墙,笑道:“今日得见姬姑娘一笑,不枉此行,孟某告辞,明日再来。”身形一翩,两人远远而去。

“弦伊,你这性子何时能改。”轻叹一声,无瑕走到桌旁,继续写字。

“公子,弦伊就是看不得那些浪荡子觊觎公子之貌,纠缠不断,他们明天还来,我便还泼。”

无瑕公子双眼没有抬起,仍然在写字,口中却缓缓道:“那两人,定不是寻常人,进入青楼寻欢买乐尚且要易容改扮,此二人,必有来历。”

“乔装改扮?公子何以得知?”

这话,倒让无暇公子顿下了手中之笔,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居然再次勾起笑意:“那顽劣之徒,刀疤本是假的也就罢了,偏昨日贴左颊,今日贴右颊,让人哭笑不得。”浅笑,继续写字,身旁的弦伊却吃惊的望向了公子,从小便冷若冰霜的公子,今日居然绽现了如此多的笑容,那厮真有这能力,能令公子暂时忘却彻骨深仇,展颜一笑!

清月高挂!

身后一道黑影瞬息显现。

“怎样?”无暇公子口中淡淡,放下笔等待回音。

“探遍了整个成乐的青楼,均未找到叫蓉卿的女人。”

还是没找到!

无瑕公子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怅然,姨娘,思颖表妹,你们究竟在哪?

“公子可还有吩咐?”那黑影半跪身后请示道。

“弓,你过来。”

随着呼唤,黑影站起,走到身旁。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袭束身黑衣令颀长的身形显得无比挺拔,剑眉入鬓,一双深邃的黑瞳,高挺的鼻梁,总是紧抿着的双唇,走路悄无声息,内敛而沉静,如果他站立不动,身旁的空气也会一并失去生机。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无瑕公子伸手倒了杯茶,递给了面前之人。

“弓不觉辛苦。”召唤弓将茶杯接过,道:“倒是公子你,为了寻找表夫人母女两,费劲周折,甚至不惜扮作女儿身,进入这青楼之中,公子此貌,只怕引起不少麻烦。”

“可不是。”刚踏入门,弦伊便疾步走到了哥哥身旁,将手一挽,笑道:“哥哥,我们有好久没见了。”

弓拉着妹妹的双手细细看了看:“又长高了一些。”

“你们兄妹,同侍我的身旁,却亦然难以见面,待找到姨娘和表妹,你们便离了我,去过一些安宁的日子罢。”

“公子。”召唤弓一拉弦伊,两人跪在了无暇公子面前:“那血海深仇,不是公子一人的,国仇家恨,公子已经背负了这么多年,请公子让弓兄妹两为你分担,纵然只有一二,也能将负于双肩的重担减轻几分,公子你,才十八而已啊!”

那感慨,令无瑕公子双眸一动,一抹不易觉察的伤痛转瞬即逝,他拿起茶杯,轻轻一抿:“冷三寻访第四张图已经两年,如若第四张图寻到,我无瑕,定让这大晋江山乾坤颠倒,天地变色。为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国家,报仇雪恨!弓,你信我吗?”

你信我吗?

信!一如当年八岁儿郎对自己许下承诺,然后始终如一的对待,弓望着面前淡若如此的公子,心中泛起的,除了疼惜,还是疼惜。十八年了,他默默背负着所有一切,那眉头,总有化不开的忧伤,那双肩如此削瘦,却一肩担起了所有,在风声鹤唳的动荡朝代,除了自保,还需要保护身边的人,他的无比的智慧,令所有人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并慢慢建立了自己的暗影势力。无瑕公子!这名字,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这个名字,代表了一股反晋的势力,这股势力已经在伺机而动,且逐渐强大到无法抑制!

第十章 夜雨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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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4

小侯爷最近常常嘴角含笑,兀自发呆,丫头小子们都好奇得不得了,可是,谁都不敢去问,小侯爷那调皮的性子,整死人不偿命。然而整个侯府也因那微笑而生气盎然,这便是那孩子的魅力,能够影响身边的人同喜同悲!

南宫热河匆匆而来,脸上带着的,也不知是何种神情,又是叹气,又是好笑,小侯爷一声不发,看着他在面前踱步,任他卖弄,就是憋住不问,终于,南宫热河忍不住,凑过头来,笑道:“公主逃婚了!”

小侯爷的脸因他说的那话顿时呆滞了,顷刻,站起身子拔腿便跑。

“跑不掉,跑不掉了。”南宫热河在身后幸灾乐祸跺脚大笑:“我就说了,佰茶公主又怎会答应和亲外族,当年你俩在桃树下对天发誓,如果以后有谁敢于反抗指婚,另一个人就得无条件接受他(她),最终,公主要来投奔你了。”

“孩童之话,岂能当真。”

“若不能当真,小侯爷这跑的是哪出啊。”

“还笑,收拾东西,避难去。”

返身便撞在了一个身躯上!

南宫陌蹬蹬退了两步,差点跌倒。

“爹!”南宫热河大汗,正想着一顿臭骂少不了,却见父亲只向小侯爷拱手一拜,便匆匆离去。

发生了什么?

小侯爷双眸一紧,嬉戏的神情顿时隐去,向南宫热河一示意,两人跟随而去。

威武侯孟昶龙此刻正与副将周胤在沙盘前讨论着什么,见南宫陌进来,顿时止住话语迎向了他。

南宫陌擦了擦因赶路而渗出的汗水,脸上神情肃然:“白山不久前遭到了赫博多的偷袭,来犯者达到了十万骑,因赵括将军回都述职,留守副将经验欠缺,加上来袭者人数众多,致使守军节节败退,居然让赫博多攻到了九原城外,赵括将军在京都听闻,顿足连连,竟然气得病倒,此刻那十万余众依然盘踞在九原城外,不曾撤退。侯爷,只怕此次,朝廷要派出侯爷前去御敌迎战了。”

“迎战倒也不怕,只是。”周胤顿住话语,他所顾虑的,三人都心中有数。

“只怕武凡中利用这一次机会,将赵括将军扣与京都,又令侯爷远离成乐,趁机安插亲信,染指成乐城。”

“如此一来,能够牵制他的两股势力都将受到瓦解,一旦他将人手安插进咱们成乐,想再弄出去,恐怕难上加难了。”

“然而,九原之危又不能袖手旁观,想来,过不了多久,京都必有圣旨下来,侯爷,要早做打算了。”南宫陌一语尽了,三人陷入深思。

小侯爷眉头深锁,几欲离去,却终还是一推手,走进了门去。

“爹,让孩儿随您一同前去。”

突然响起的话语令威武侯爷心中一惊,看着走向自己的儿子,他摇头长叹:“爹说过了,你此生不许踏足军营,这些战事,不要去管,你只管好好的做你的……”

“我不要好好做我的小侯爷。”小侯爷大叫着打断了父亲的话:“为什么我就不能征战沙场,为国效力,却始终如废人般碌碌于市井之中,我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勿需多言,总之,除了戎马,你要做什么,爹都随你。”

“我要的,你永远给不了。”小侯爷眉间落寞,带着失望转身而去。

“小侯爷――”身后的叫喊拉不住狂奔而去的脚步,南宫热河一跺脚,正欲追去,却被父亲叫住了。

慢慢踱到父亲面前,南宫热河带着不解望向了威武侯爷,侯爷的态度太过奇怪,哪个做父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侯爷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唉。”南宫陌长叹一声,道:“河儿,你也不小了,应该要懂事了,为父多年来教导你的,你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在父亲面前,南宫热河不敢调皮。

“小侯爷这命相,压不住啊。”南宫陌郑重的将手按在儿子肩头,道:“如果有一天,小侯爷被卷入权势之争,戎马生涯,你一定要尽全力辅佐与他,切莫再小孩性子,万事以大局为重,为成大事者,应不拘小节,若小侯爷受情感羁绊,纵做小人,也要助其摆脱困境,他这一生,命犯桃花哪。”

“南宫先生!”孟昶龙听得一惊,急问道:“你所说的。”

南宫陌站直身子,向威武侯爷深深一拜:“侯爷,天命,压不住,这大晋,要变天了!”

天空倾盆大雨,一道身影从寂静的小巷走过,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啪――”一个酒壶被摔在地面。

“十八年了,我究竟做了些什么?每天锦衣玉食,胡作非为,一事无成。”发髻掉落,发丝覆盖在颊边,菱角分明的嘴唇勾起一丝冷笑,双眼冷冷的望着天空,任凭那暴雨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自己究竟是谁?八岁前的记忆里,究竟隐藏着什么?为何父母极力反对自己踏足军营,只是爱护之心吗?

脑海中晕晕沉沉,却依然不想回去,这天地之大,还有哪能容下自己。

小巷高墙,院中独楼。

“孟白炎唐突,深夜至此,望姬姑娘一见。”

窗户轻轻推开了,弦伊带着不解望向楼下,这声音,是每天来的大胡子没错,然而――

那静立雨中之人,绝非那大胡子。

颀长的身型,一头长发不扎不束,随意披散,那脸扬起,居然是个翩翩公子,剑眉星目,俊朗非凡,脸上,却带着深深的倦意。

“白炎造次,望姬姑娘予以一见。”口中,仍然兀自请求。

“弦伊,让他离开,如此大雨,叫他不要等候。”

“可是公子,那大胡子,成了少年郎,而且,只身站立雨中,似乎满腹心事,且已经略带醉意。”虽然平时伶牙俐齿,丝毫不饶人,然看见楼下之人站于雨中,落寞寡欢之貌,心中未免有所不忍,弦伊第一次向着大胡子说话。

无瑕公子眉头微微皱起,双眸抬起,望向了开着的窗,大雨滂沱,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第十一章 乱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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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5

那大雨,丝毫没有停歇之意,二月的夜晚,依然是凉意飕飕。

“公子,雨更大了。”

“公子,大胡子还在楼下。”

“公子,把外衣搭上吧,雨天,太凉了。”

“公子……”

“公子……”

门轻轻打开,小侯爷双眼微闭,仍然站立雨中,突然,雨住了。

“自己不自在,却扰得别人也不清净,你这顽劣的性子,可是自小便有。”一声轻叹响在耳畔,小侯爷睁开双眼,侧过头,那双眸子淡淡的望着自己,那人儿持手撑起雨伞站于身旁。

“我这性子,在别人眼中是fang荡不羁,在你的眼中,却成了孩童顽劣,你该狠住心,让我在这雨中站到天亮的。”

“弦伊那丫头一直在耳边聒噪,不然,你便是倒在这里,我也不会理睬半分。”

“是吗?”

是吗!未曾回答,无瑕公子手中雨伞掉落了,因为面前那人说完那话,竟径直扑到了他的肩头,那身子,如火般炙热。

“何苦来哉!”那头无力的靠入肩头,沁凉的二月大雨,让小侯爷发起了高烧。

“这么大个人,居然淋雨淋到发烧。”手下没闲着,弦伊将盆放在床边,嘴上仍在埋怨:“公子,你该早点让他进来的,现在不但进来了,还要整晚呆在这了。他这浑身湿漉漉的,可怎么办?”

无瑕公子一怔,抬眼望向了弦伊。

“别看我,除了公子,休想我再伺候任何人,再说了,他是男人,我不要帮他换。”

无瑕公子为难的低头看着面前之人,这一夜大雨定然不停,不换吧,必定令其病情加深,换吧……

换吧……

弦伊返身离开,无瑕公子双手伸向那炙热身躯,却又顿住了,多年的深居简出,令他总是孤独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双手从不碰触他人身体,就算同为男子,却也令他为难万分。脸上慢慢泛起红晕,终长叹一声,将小侯爷身子轻轻揽起,将湿衣脱下,双眼却侧向一旁,不敢面对。

那手如此轻柔拂过身体,小侯爷微睁双眼,模糊的视线中,最为明显的,是眉间的那粒泪型朱砂。脑海中,似乎也有那么一粒朱砂,也有那么一双淡然的双眸,在水波荡漾中与自己两两相望,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记忆,是在自己的哪一个角落里的?

“我叫无瑕!”

我叫无瑕!

我叫无瑕!

小侯爷醒来了。

头疼欲裂,昨天喝了多少?似乎直到整张桌子都堆满了酒壶,然后自己冒雨而出。

这是哪?鼻间充斥着淡淡的花香,那种清香,令人精神一振。房间里十分安静,摆设装饰均非常简单,一方古琴架于琴架,笔墨纸砚端放于桌旁,四壁挂着几幅画,却都是画的桃花,形态各异,争先斗艳。

自己最后来到的,似乎是冷香楼的东楼,那么,这里是――

外窗开着,丝丝凉风从窗外吹入,小侯爷探头向下,俯首而望,可不望便罢,这一望,便乱了浮生,扰了情缘,入了深梦,再难醒来。

那漫天落英之中,一个粉妆玉琢般的人儿静静站立着,眉间锁着深思,双眸不知望向何处,一声鸟鸣唤醒了那张容颜,纤长手指伸出,摘下花瓣,噙入口中,那桃瓣,却与那双唇同样色彩,一片粉色映衬下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整个画面,如同梦境所现,又岂是人间所有!那画中之人,却有着无尽的落寞,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去抚平那轻蹙的眉头,想让那嘴角勾起笑意,脸上绽现欢颜!

“醒了?”身后弦伊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套衣服,道:“你的衣服已经洗好烫干了,我马上去拿粥过来。”

“谢谢姑娘。”

“我叫秋弦伊,你呢?”

“孟白炎!”小侯爷恭敬的一拱手:“孟白炎叨扰。”

“你真是那个脸上刀疤乱贴的大胡子?”弦伊仍然兀自不信的问道。

小侯爷不禁笑意难掩:“弦伊姑娘好眼力。”

“可不是我,是我们家公……小姐发现,告诉我的,她说,恩恩。”弦伊清了清嗓子,学着公子神情道:“那顽劣之徒,刀疤本是假的也就罢了,偏昨日贴左颊,今日贴右颊,让人哭笑不得。”说完自己忍不住扑哧一声先笑了起来。

“你醒了!”门口一人淡淡然而来,经过身旁,未作停留,开口便道:“既然醒了,就自行离去吧,这里实在不方便公子逗留。”

“弦伊姑娘说,有清粥相送,姬姑娘如此大度,容白炎在此避雨,又何必小气那区区一碗清粥呢。”小侯爷大大咧咧的端坐而下,一副耍无赖的模样。

弦伊不禁好笑,这大胡子,跟别人说话尚可,偏就对了公子总是一副纠缠不清,死乞白赖的模样,可惜,咱公子生性冷淡,可不是轻易便能纠缠的主。

果然,无瑕公子双眉一皱,走到桌旁坐下,自顾自的执笔画起桃花,对面前之无赖者不理不睬,任他来来去去,连头都不抬起一下。

弦伊端来清粥,小侯爷将碗拿过,毫不客气吃了起来,听他在一旁聒噪,无瑕公子双眸一抬,却不料小侯爷人虽在喝粥,却一双眼紧盯着自己,一直未曾移开过。

那双眸一动,继而垂下,仍然去画桃花,却在笔尖落下之时,乱了半分。

“昨晚幸得姑娘收留,不但施以汤药,还赠以衣穿,不知昨晚是何人为白炎换下湿衣悉心照顾,白炎要当面一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小侯爷彬彬有礼道。

“嗒――”一滴浓墨从笔尖滴下,霎时晕开,将好好的一副画溅上了瑕疵。

弦伊心中暗道不好,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公子面皮薄,性子虽然淡然,但骨子里却倔强得很,昨晚上要不是这家伙烧得实在厉害,又怕找人招惹了麻烦,公子是打死都不会动手帮他换衣喂药的,却偏偏这不知死活的,还拿着这个说话。

“那门口卖大饼的老汉,昨晚上来送宵夜,正好你浑身湿漉漉,便让他动手为你更衣,要谢,出门右转,那个一脸麻子,皱纹满面的老汉便是。”无瑕公子口中轻语,毫不客气。

弦伊一愣,没想到公子损人也是这般厉害,回头偷看孟白炎,却见他似乎没有听见那话,反而拉起衣袖,放到鼻间一嗅,笑道:“淡淡的花香,与姑娘身上散发一样,那门口卖大饼的老汉,莫不是眉间也有那醉人的一点朱砂!”

笔尖再次顿住,无瑕公子手中之笔“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面前那可恶的小侯爷早已经伸手抓起叠放一旁的衣衫翩然而去,笑声远远飘来:“白炎谢姑娘,明日定再次来访!”

弦伊偷偷的吐了吐舌,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去,这孟白炎,居然能让无瑕公子动怒,真真世上难得,正如公子所说,顽劣,太顽劣了!

第十二章 夜入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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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6

小侯爷一夜未归,侯府上下,亦然翻了天。

白歌月愤愤然站在大厅,威武侯爷居然跟那做错了事情的孩童般惴惴不安,要知道,虽然不是亲生,然这十年的亲情,又岂是一般。

“昨夜一夜大雨,要是淋了雨,生了病,可如何是好。”口中埋怨,白歌月斜觑了丈夫一眼,打定主意不理睬他。

“我再去找。”摇摇头,孟昶龙长叹一声顿足而去。

南宫热河口中喏喏,却最终没有说出来,所有客栈全都翻遍一无所获,那么,小侯爷此刻最可能在的,定是那个地方没错了。

脚步悄悄挪出,一返身却与一个身子撞在了一处。

“有什么好玩的,如此匆匆。”一个笑语响在耳畔,小侯爷狭促的凑过头来。

“我的爷,你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这侯府上下,只怕安宁不了了。”

小侯爷一惊,似乎想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一转身,居然便想开溜,那南宫又怎会放他,顿时一把抓住,大叫道:“夫人,侯爷,小侯爷回来了。”

“放手放手。”小侯爷身子一点,飘然而去,南宫热河哪里肯放,一纵身,直追而上,只见硕大的威武侯府中两道身影此起彼落,一人在逃,一人在追,居然难分难解,一时间引得大家全都仰首而望,议论纷纷。

“小侯爷好身手。”南宫陌手摸胡须,笑叹道。

“河儿又何曾相差,两人自幼一同习武,天资相近,平日里虽然任性妄为,倒也还算勤奋,不至于荒废。”威武侯含笑颔首,脸上掩不住赞许之色,却早将那令自己担心一整晚的可恨忘得一干二净。

“炎儿,再不下来,为娘的就要亲自上去揪你了。”一声娇喝,白歌月冷着张脸站于院中。

罢了罢了,小侯爷无奈的顿下步子,身子直直坠下。

“跟我进来。”一转身,白歌月向着房间而去。

小侯爷回头望向父亲,虽然平日里基本都是父亲唱黑脸,然一旦母亲发火,是连父亲都一并责怪的。儿子乞求的眼神,威武侯却假装没看见,抬头望天,眼神再望过去,连南宫陌也装作看向一旁,谁都不敢去帮腔。

小侯爷用杀死人的眼神狠狠瞪了瞪南宫热河,终无奈的跟随母亲进了房间。

房中圆桌之上整齐摆放着许多东西,白歌月冷脸坐在凳上,小侯爷走到母亲面前蹲下,伸手拉起母亲衣摆摇了摇,道:“娘,炎儿知错了,以后再不敢如此任性妄为了。”那在外桀骜不驯的十八少年郎,此刻却如孩子般撒娇,那轻语,令白歌月的心中漾起温馨,忍了又忍,终还是抓住儿子的手将他拉至凳上坐下。

“你爹说了,从今开始,不再反对你踏足军营,所以,从现在起,你便再不可胡闹妄为,你是威武侯的儿子,是我云锦公主的儿子,切不可让人看低。”

“真的?爹娘果真不再反对炎儿踏足军营,戎马生涯?”

唉!白歌月心中一声长叹。

反对,怎能不反对,我宁愿你做个平凡的小侯爷,好好的在我身旁活着,可是,如南宫先生所言,那命相,压不住呐!这大晋,要变天了!

“这些是什么?”好奇的拿起桌上东西,小侯爷问道。

手中,是一条白色丝帕,边角绣着一个炎字。

“是娘给炎儿的吗?”

“这些,都是你八岁前身旁所带之物,为娘全都悉心收藏,每一件物品,都完好无损,娘害怕你在失去记忆之后,还失去自己的身份,如果有一天,你能够得知自己的身份,这些个,或许有能够证明的东西。”

丝帕,锦囊,衣物,还有一条红巾,小侯爷的手顿在了那条红巾上,那红巾,在这堆东西中,显得如此突兀。

“这是当年缠在你受伤臂间的红巾,或许,是某个救过你的人所留下的。”

手将红巾拿起,那柔软的质地,说明红巾价值不菲,展开,却见巾角处绣着一朵桃花,并在那桃花之旁,绣着一个瑕字!

不知怎的,小侯爷脑中,浮现的,居然是冷香楼中的姬姑娘。

桃花,那漫天飞舞的花瓣,那静立落英之中的人儿,纯洁无瑕。

嘴角浮现的淡淡笑意,令白歌月心中讶然,这孩子,眉间眼底尽含春意,是谁,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走进了这孩子的心中?

“娘,这红巾给炎儿吧,若能找到当年救我之人,我一定好好报答于他。”

“理当如此。”

小侯爷将红巾拿起,望了望,却不塞入怀中,反手往肩头一搭,颀长的身子站起,笑道:“如果有一天,我遇上自己心仪女子,便将这红巾相赠,让她一同记住当年于我有恩之人,将这么一个绝世无双的好男儿留给了她。”

“贫嘴。”白歌月掩嘴而笑:“去罢,你爹还有事要叮嘱你。”

“炎儿告退。”双拳轻抱,小侯爷恭恭敬敬的向着母亲一拜:“谢白夫人饶小儿这一回。”

“还贫!”扬手作势要去打那顽劣孩儿,小侯爷身子只一晃,瞬间便没入了门外春色之中。

细雨如丝,稍作停歇之后,那雨再次落下,绵延不绝。

弦伊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指,公子在沐浴,自己却无事可做,好久没有耍剑,不禁技痒。身子站起,足尖轻点,当那身子从窗而出,手中却多了一柄三尺长剑。

“别推别推,要掉下去了。”微微黯淡的夜色下,两道身影挤在一处,互相推攘,一道冷芒掠来,两人大叫不好,身子瞬间分开,却见那泛着寒光的长剑直逼而来。

“大胆小贼,敢闯我冷香楼,看剑。”

南宫热河叫苦不迭,口中刚被小侯爷塞进的酸果堵住,那剑便汹汹而来,根本没有给他发声的机会,身子躲开的一瞬,却见那不顾道义的小侯爷早已没了身影,留下自己一人被堵在了围墙之内。

“姑娘,我呸!”口中酸果被咬开,顿时一股酸涩之味冲入脑门,南宫热河不禁吐舌甩头,弦伊却听当前之人不知悔改,还敢挑衅,顿时手中长剑再无半分留情,直刺而去。

第十三章 难当此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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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6

见南宫热河被弦伊揪住,小侯爷嘻然一笑,身子一晃,如断线风筝般飘入了二楼。

将手中上好花雕放置桌上,小侯爷探头向内,却没有看见想见之人。

“弦伊,外面何事这么吵!”套阁内传来一声轻柔的问话,小侯爷想也没想,只手一推,门开了,然而他的身子马上僵住了。

房间里轻雾缭绕,热腾腾的薄烟伴着淡淡的花香弥漫了整个屋子,一个木桶放置于屋内,问话之人正背对着大门梳洗如瀑长发,听到推门声,门内人儿一惊,小侯爷抱歉之声尚未出口,却见一道金芒闪过,蜡烛倏然熄灭。

该死该死,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了。

“我不是故意的。”

“出去。”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小侯爷用手一挡,抓住了那瞬间袭来的手臂:“姬姑娘,白炎绝非有意冒犯。”

“啪――”的一声,因慌乱后退,居然忘记身后那低矮的门槛,小侯爷向后仰倒,双手却仍然紧抓那手臂不放,无瑕公子猝防不及,被一把拉住向下扑去,于是,听见屋内响动,丢下南宫热河一跃上楼的弦伊看见的,是自家公子身着薄衫扑于小侯爷怀中的情景。整个房间的空气顿时凝滞了,弦伊呆呆的望着仍然倒于地面的两人,不知所措。当听见身后直追而上的脚步声,她的身子骤然回转,一把拉住了紧跟而来的南宫热河:“出去。”南宫热河一脸无辜的想看看屋内情形,却身不由已的被拉出了门去。

无瑕公子气愤交加,他撑起身子,双眼却正对上了小侯爷那满含歉意的双眼。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略略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无瑕公子一头如墨青丝仍然滴落着水珠,慢慢的,浸湿了小侯爷胸口的衣裳。

“你究竟要搂着我到何时。”那看似平淡的声音已经蕴含了无限的怒火,为何,这人总是能让自己平静的心境如此躁然。

“除非你答应我,不生我的气。”小侯爷索性一副一不做二不休的架势,耍起了无赖。

“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后果很严重。”那口中话语已经冷到极点,浑身散发的杀意浓得数里外都能感受得到,小侯爷却依然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不松反紧,道:“反正我现在松了手也是死路一条,你若不答应我饶了我这一回,纵然是双臂折断,我也打死都不放开你。”

无瑕身子挣了挣,无奈两人倒下的姿势太过暧昧,小侯爷身怀武功,绝非泛泛之辈,挣扎几下,居然无法挣脱,顿时心中羞愤难当,一张脸微微泛红,口中轻喘,那愤然的模样,撩人心扉。正待再次责难,却觉唇边一凉,双眸一垂,只见小侯爷双唇轻轻覆盖,在自己唇间烙下了轻吻一道。那挣扎停止了,无瑕感到脑中一片空白,隔着衣衫,小侯爷那炙热的身躯与自己如此暧昧纠缠,心,如同要跳跃而出,他突然感到不知所措,那种茫然令他的身子骤然紧绷,然后身体蓄力,一道内力将那怀抱推开,两人就那么跌坐于地,两两相望。

“我要娶你。”小侯爷口中,郑重的说出了那话。

无瑕公子双眸动了动,似乎没听明白面前之人所说之话。

“我要娶你。”那双眼如此真诚,那一刹,无瑕相信,面前那人,对自己所说之话,出于真心,然而……

“你走吧,此话,无瑕只当从未听过。”

“姑娘可是怀疑白炎此心。”

“青楼之中,不敢谈真心。”无瑕双眼垂下,避开那炙热眼神。

“我孟白炎今指天起誓,对姬姑娘之心,天地可鉴,今生只愿执子之手,白首不相离,若违此诺言,天地不容。”

没有回答,那朱砂之下的双眸闪过了一丝殇痛,口中仍然执拗道:“此话,无瑕只当从未听闻,孟公子,这里终不是你等久留之地,繁华总有落定之时,珍惜身边人,风月场上的风花雪月,不过是过眼云烟,终有一日,无瑕也只是公子生命中模糊的记忆罢了。”

“白炎真心,姑娘为何不信我。”

语顿,半晌,一声轻叹响起。

“此诺,无瑕当不起!”

那纤长十指缓缓抬起,只伸手在腰间轻轻一拉,薄衫顺着光滑的肌肤一落而下,那身躯在外屋暗淡的烛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如此白皙美丽,然……

“无瑕,却非女儿身啊!”口中喃喃,那心,在对面那人莫名诧异的一刹,突然被刺痛。

沉默,难以忍受的沉默,许久,小侯爷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深深望了一眼仍然跌坐于地的人儿,然后,转身离去了。

痛!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疼痛顺着心脏蔓延。无瑕公子没有抬头,只是拉起衣服,站起身,在小侯爷踏出房间的那一刹,将门轻轻磕上了。

南宫热河发愁的望着醉倒桌旁的小侯爷,心想等会要怎样才能在不被侯爷发现的情况下将小侯爷弄回府中,小侯爷却突然笑了:“南宫热河,你坏啊,你坏啊,你居然咒本侯今生将为一男子颠倒容华,你太坏了,太坏了……”小侯爷口中说着酒话,一旁的南宫热河却是满头雾水。

今天因侯爷终于答应再也不限制小侯爷进入军营,小侯爷特地带了花雕美酒去找姬姑娘庆祝,却不料一进去就被弦伊抓个正着,然后楼上究竟出了什么状况自己根本无法知晓,小侯爷却失魂落魄的带着自己来酒坊买醉,即便是姬姑娘不愿一同喝酒,也不必伤心至此吧。

“小侯爷何出此言!”带着莫名不解,南宫热河将头凑到了小侯爷面前,小侯爷居然双目含泪,口中却兀自大笑道:“竟被你一语成戳,你真该死,你怎么不出家为僧,普度众生去。哈哈哈哈――”一串长笑,小侯爷摇摇晃晃站起身子,推开南宫热河双手,趔趄而去。

“公子!”弦伊小心翼翼将手中茶杯放下,猜度着此刻情形,无瑕公子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然后道:“弓有消息传来,说有人曾见姨娘母女被韩国一富商带离了此地,等他证实此话,我们便离开这里。”

“公子,可毫无牵挂,一如既往。”弦伊突然问道。

无瑕公子手中茶杯轻轻一晃,只一瞬,便恢复了正常,眉间写满了落寞,却依然不动声色。那种压抑,令身旁少女心头疼痛,那单薄双肩负重太多,这种颠簸流离,要到何时,才能结束!

第十四章 缘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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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7

“公子可是又想念娘亲了?”

“为何这么问。”

弦伊却走到套阁门边,捡起一条红巾,递到无瑕公子面前。

“夫人给公子做的红巾掉在这了。”

无瑕眸中讶然,伸手将红巾拿过,巾角一朵绚烂桃花,一个瑕字赫然入眼。

“近来未曾拿出红巾,又怎会掉在这里。”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

跌倒之时,似乎是从他的身上拽下什么,可是,这红巾明明是自己私物,又怎会在他身上。

双眸陷入沉思,然后,一道身影跟那人重合了。

“李炎当守此诺!”十年前那匆匆一面的孩童霎时回到了眼前,无瑕双眸含异,当初一见,便觉十分熟悉,自己记忆力非比常人,却因当时还是孩童,所以未曾深究,原来,竟是他!

手中温润的琉璃散发着迷人的色彩,李炎,孟白炎。

十年前那个被人追杀的孩子,如今,已经成了富贵公子,却,与自己这般相遇……

夜色撩人,仰望月色之人,却心冷如灰!

小侯爷为何如此拼命?

南宫热河勒马立于校武场外,满脸不解。从那夜酒肆买醉之后,小侯爷便一头扎在了军营中,连吃饭睡觉都不曾回到侯府之中,夫人甚是担心,他如此废寝忘食跟于父亲与南宫先生身后学习,本是好事,却带着一种避世之态,令人费解,故找来自己细细询问,可自己哪敢将与小侯爷出入青楼之事如实禀告,真真叫苦不迭。

“小侯爷,休息一下吧。”伸手将湿巾递过,南宫热河将小侯爷拽下马来。

“南宫先生可在帐中?我对于布防一说尚有许多疑问之处,要去向他讨教。”胡乱抹了一把脸,小侯爷挣开南宫热河双手,竟又要上马。南宫热河一把将缰绳拉住,阻在面前不许他上去。

“夫人让小侯爷回家去,你在这已经几天了,夫人很担心你。”

“我,暂时不想回家。”

“究竟那晚发生何事?小侯爷为何如此态度,你可还当我是兄弟手足,不然为何连我也一并隐瞒。”

小侯爷眸间一动,却避开南宫热河目光,将头望向苍茫一片。

静默不语,两人并肩站于广阔天地,半晌,小侯爷轻声道:“我孟白炎此生,深陷于此,再难自拔!天意弄人,纵使如此忙碌奔波,那人却终不能忘,那朱砂,落进了心里面,拿不出了!”

南宫热河心头一震,果然是为了那姬姑娘,敏锐如他,突然想到了那夜小侯爷所说之话,不禁心头骇然。

“小侯爷说南宫咒你今生将为一男子颠倒荣华,莫不然……”

没有回答,小侯爷纵身一跃,飞身上马,疾风一声长嘶,如箭而去,留下南宫热河一人呆然而立,茫然无措!

熙攘的街道,南宫热河踏入纸笔店中,小侯爷书房砚台被丫头不小心碰掉摔坏,自己刚好闲暇,便来逛逛。

手伸出去,却有另一只手同时伸向了那方砚台,一抬眼,竟是那姬姑娘身旁丫头弦伊。

本见有人与自己一同看上此砚,正欲相让,抬眼却是那大胡子身旁的跟班,弦伊顿时将手一压,抬头对店主道:“老板,这砚我要了。”

南宫热河正因小侯爷一事烦恼万分,见这丫头如此挑衅,也是伸手抓住那砚,道:“无论这丫头出多少,本大爷都多加你十两银子。”

“臭小子,趁早放手,这砚台本姑娘今天要定了。”

“大爷我今天就看上这砚了,说什么都要买,丫头,你趁早放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店主快步走出,急道:“两位放手,切莫伤了和气,本店砚台还有很多,两位再选便是。”

“不要――”

“不要――”

异口同声的说完那话,两人竟在那狭小的店中动起手来,店主急得顿足连连,大叫着:“哎呀,我的砚台啊,小心小心,别打了,我的大爷姑奶奶们。”

“啪――”的一声,也不知是谁先放了手,那砚台离了两手,摔在地面,顿时碎裂。

“我的砚台啊,这可是上好的端砚啊。”店主欲哭无泪,那两个祸端却抱起双臂,谁都不愿担此责任。

“大爷,你不是很有钱吗,现在摔坏了人家的砚台,怎么不赔呢。”弦伊满脸蔑然,头偏向一旁,拒不负责。南宫热河却嘻嘻一笑,道:“姑娘,这砚台可是你要死要活从我手上抢的,现在没拿稳,摔坏了,可不能欺负了店家,不给钱啊。”“你――”“我怎样,不服气,找个宽敞地,咱们练练去。”

店外行人越积越多,那两冤家却只是抱着手臂,互不理睬,僵持不下。

“我家小侯爷被你家主子欺负惨了,今天我就要出了这口气。”突如其来的话让弦伊一愣。

“小侯爷,什么小侯爷。”

南宫热河立时闭口,完了,说漏嘴了。

“大胡子孟白炎是小侯爷?!”

听闻弦伊此言,身边有人插嘴道:“孟白炎是咱们成乐的小侯爷,姑娘是新来的吧,居然连小侯爷也不认识。”

被旁人一抢白,弦伊顿时火冒三丈,张口便道:“小侯爷了不起啊,我家主子怎么欺负他了,我家公子才让他欺负了呢,他……”呀――!弦伊捂住嘴,一双眼溜溜望向南宫热河。

果然!南宫热河心头一搐,小侯爷,那姬姑娘,果然是一男子吗?我这嘴,怎么好的不灵坏得灵呢。呸呸呸!

看着南宫热河懊恼万分的模样,弦伊索性一手将他推开,恶狠狠道:“回去告诉你家小侯爷,我家公子至此不想再见到他,让他以后不要再做纠缠。”

推开人群,对面立着的那人却让弦伊脚步顿住了。

大胡子站在人群之后,颀长的身子默然而立,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几天不见,竟然憔悴许多。

“我掉了一件东西,弦伊姑娘可曾看见。”

“什么。”面前这人模样令弦伊心中泛起一丝酸楚,口中不再那般冲撞。

“一条红巾,对我很重要。”

“红巾,可是巾角桃花,绣着个瑕字的?”

“是!”

“那本是我家公子之物,又怎会是你掉下的呢?”

弦伊那话令小侯爷脑中轰然作响,桃花,那满园的桃花,无瑕,那巾角的瑕字……

飞身上马,铁蹄如风,那马,载着主人满腔的沸腾疾驰而去!

第十五章 红巾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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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7

“小侯爷,小侯爷――”冷香楼老鸨满面笑容的跟随在小侯爷身后:“小侯爷大驾光临,看上哪位姑娘,奴家立刻叫她出来,怎敢劳动小侯爷亲自去请。”

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顺手丢给了老鸨,小侯爷道:“从今开始,姬姑娘便是自由之身,你看数目够不够。”那老鸨一听此言,立马展开手中银票,乐的满眼生花:“哟哟,姬姑娘好福气,能得到小侯爷眷顾,够了够了。”

“啪――”的一声,银票却被身后之人抢去,弦伊怒目而视,道:“妈妈,当初我家小姐根本没有卖身这冷香楼,不过暂时借住而已,你收这银子,良心可安。”

“哎哟,弦伊姑娘,这是小侯爷对姬姑娘的一片心意,怎可,如此不通人情呢。”口中不停,老鸨伸手将银票抢过,紧紧护在怀中,小侯爷却不去计较,身形一动,掠过长廊,径直向着那东楼而去。

“你――”弦伊在身后一叫不住,却又不敢贸然跟去,生怕公子见了责怪,顿时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如何是好的,又岂是她一人,南宫热河亦然跟在身后,见小侯爷径直去了东楼,也是欲跟不能,老鸨拿了银票,害怕再被夺去,早就跑没了影,剩下那两个斗气冤家,你看我,我看你,终长叹一声,对坐在廊中石凳之上,互望一眼,“哼!”的一声,将头别向一旁,谁都不理睬谁。

听闻匆匆脚步声,无瑕公子将手一扬,身后一道黑影瞬间逝去。

当看清面前那人,无瑕不禁脸色一变,身子返过,竟是要离开。

“无瑕!”

身后那呼唤令他的脚步一顿,手臂被拉住,身后人一用力,他的身子顿时转了过来。

两两相望!

…………

他憔悴了!

“无瑕当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孟公子似乎依然有所误会。”

“我来拿我的红巾。”

感到手中人儿的那一轻颤,小侯爷眉间了然。

“什么红巾,无瑕不知。”

小侯爷将头微微低下,双眼就那么望着面前人儿,纵淡然如无瑕,也无法面对那目光。

“那红巾,我是要送给心上之人的。”

明眸抬起,无瑕怔怔望向小侯爷,却不知如何回答。即便自己说没拿,红巾也确在手中,小侯爷如此说明,若自己不退还红巾,岂不便默认了他的那话。

嘴角勾起笑意,小侯爷道:“那红巾,无瑕可是收下了?”

心中一动,无瑕公子轻叹一声望着小侯爷,道:“痴儿,这世上女子何止万千,却偏偏缠了我做什么。”

“世上女子万千,却都不是此无瑕,天地间,只有这一个无瑕能让我心动。”

“无瑕本如芦絮,今天这里落了,明天便会去了那里,你又何苦让自己深陷其中。”

“我知道你不是寻常之人,藏身青楼,必定有你自己的苦衷,相信我,只要你需要,我会倾尽全力去帮助你。”

“我所要的,你给不了。”眉间落寞,无瑕拂去抓在臂间的手,身子一顿,竟飘然而上,立于桃枝之巅,轻轻然若浮水鸿毛。

“为无瑕,纵倾尽天下,也在所不惜。”桃枝之下,执手年华,那誓言一遍一遍响在耳畔,仰头望向自己的男子那一句轻声的承诺,终让彼此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

“公子,外面凉了,弦伊推你进去吧。”多年后,在落英缤纷的桃林之中,当那华韵不复,青丝成白发,想起当年的那一句承诺,心头泛起的,却依然是,疼惜!

――――――――――――――――

桃枝轻晃,枝头人儿瞬间而去,顷刻,一道红影直掷而来。

小侯爷伸手将红巾接住,楼上人儿静静站立窗前:“红巾还给你,此诺,不可再许。”

“既然这红巾是你的,那么,当年救我之人,也是你了。”

“是!”

小侯爷却将那红巾展开,微微一笑,反手搭过肩头,系于颈间,仰头道:“除非这世上没了孟白炎此人,否则红巾自此再不离身,白炎此心,不改不悔!”

清风吹过,红巾随黑发一同卷舞风中,楼上之人望着望着,竟被那抹红色刺痛了双眼,明眸之中,漾起薄雾,渐渐的,落下眼泪。

那一仰头,一俯首,一微笑,一落泪间,两个命运多桀的少年郎,在那漫天绯红片片飞舞的桃园之中,将情感的缕缕红丝,绞成了挣扎沉沦的缠绵。

“我无瑕,终还是没能跳出这红尘之外!”口中喃喃,楼上人儿返身而去,楼下之人却痴了,呆了,深陷了!自此,再难自拔!

南宫热河带着担心跟于小侯爷身后,见他拿回了红巾,整个人似乎精神了很多,多日未见的笑容再次回到脸上,心中长叹,只道是少年性情,过去便罢,居然也帮着瞒了夫人,闭口不提。却不料,这一瞒,便种下了他日之祸端,回首之时,却默想,当年那情,又岂能是自己便能挽回,自此,愈加惋惜!

脚步匆匆,召唤弓听随公子之命,前往十里铺外取回一封密函,近三月的天气,阳光明媚,纵冷然若弓,也不禁心头泛起暖意,静谧的林间小道中,远远的一阵马蹄令他心生警惕,多年的刺客生涯,令他的感觉十分敏锐,却听那远处马蹄分沓凌乱,似乎有所状况,抬眼望去,果然一马疯狂行至,马上一道白色人影东倒西歪,却兀自手抓缰绳死不能放,看样子,是马受了惊了。当马从身旁掠过,弓的身子一躬,眨眼便落在了马背上,缚住面前之人将缰绳拉起,谁知那马仍然不能停下,竟还在往前冲去。

深邃的双眸抬起,弓向前望去,小道尽头已经无路,若不能离马,两人便要随了那马一同跌下山谷,弓松开缰绳,将怀中人紧紧抱住,提气而起,脚踏马背离身而去,疯行的速度令他无法稳当落地,便只是紧紧护住怀中之人,顺着冲力直滚而下,跌撞间两人撞在树间,停下了身子。

“你可还好?”那话还在唇边,“啪――”的一声,弓呆住了,怀中那人居然扬手便是一记耳光,那是一张明媚如春的脸,一个貌可倾城的少女,然……

弓放开怀抱,转身而去,身后那少女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你走,让我一个人死在这,反正我是个爹爹不疼,哥哥不爱的可怜孩子,纵是葬身荒野,也不会有人掉下一滴眼泪,谁都欺负我,连马都欺负我,我活着,便也如死了一般,你走吧走吧,如果我死了,你也不用良心过意不去,就当是街边捡了一条流浪的小狗,又被自己不小心踩死了罢了。”

此女如此刁蛮,召唤弓心中一声长叹,脚步顿住了,他回过头,眉头深锁,那少女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实在无法狠心丢下,弓的心,居然犹豫起来,虽然知道自己此刻再次接近,无异助长少女脾气,却见她年龄应与妹妹弦伊差不多,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忍,摇摇头走到少女面前,伸出手去:“我扶你。”少女却一把抹去泪水道:“我要背!”

第十六章 遇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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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8

召唤弓显得有点无可奈何,本欲再次丢下那刁蛮丫头离去,却见她抬起右脚,那脚居然因跌撞而肿起,那么,这算是自己的责任了么?弓那张总是冷意默然的脸浮起了一丝苦笑,走过去,扶起少女,然后返身半蹲下身子,一个温软的身体立刻趴在了他的背上。

“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至于很坏。”

“在下把姑娘从悬崖边救下来,却只换来了一巴掌,现在还要背你回去,莫非上世欠了你何事,今生被你讨债来了。”

“那你欠我的,肯定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你看,我本来骑马好好的,就是因为要遇上你,那马儿才疯了的,你说是不是都是你的错。”那少女居然就此胡搅蛮缠起来,弓觉得自己还是闭嘴较好,不然再过一会,估计身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得算在自己头上了。

走了一会,却再没听见身后少女说话,弓的头微微侧过,那少女居然一头靠在他的颈后,沉沉睡去了。

温热的鼻息轻轻呵于颈后,弓呆了一呆,从小,妹妹身体便不好,也是如这般被自己背于身后四处流离,那些日子不堪回首,如若不是遇见了公子,恐怕多年前兄妹两便已经去了黄泉见父母,思及此事,却又想起了公子那喧嚣中依然孤独的身影,不禁暗叹。

“我不要嫁,不嫁!”身后少女突然梦中出声,搭于肩头的双手骤然用力,弓吃痛的闷哼一声,顿住脚步,却觉两滴清泪落入颈间,被风吹凉,烙上心头!是何事,令这刁蛮少女梦中落泪,弓的心头泛过一丝心疼,愿妹妹弦伊此生不会再梦中落泪,能够开心生活,为此,弓在所不惜!

那是召唤弓与公主佰茶的初次相遇,佰茶公主刁蛮任性的一面,就此深深刻入了弓的心里,这萍水相逢的擦身而过如此寻常,却不料,这情,便从此生了根,不自觉的滋生枝桠,然后盘踞,盘踞!几年后,兵临城下,城墙之上佰茶那句“生不同衾,死愿同穴!”让那浴血沙场的男子浩然而立,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这一觉睡得如此香甜,一路的劳碌奔波已经让体力透支到了极限,佰茶睁开双眼,浑身酸软,柔软的床让她动也不想动,但马上,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这里是哪?自己居然在一个陌生人的背上沉沉睡去……

房间里好多桃花图,形态各异,姹紫嫣红,美不胜收。那一瞬,佰茶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一个世外桃源之中,然后,她听到了一阵幽婉的筝乐声,那琴声如此优美,带着淡淡的悲伤,令听者心境随之一同沉寂,几乎落泪。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陈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奏琴之人口中轻语,令佰茶心头唏嘘。

“屈原先生之《国殇》,居然也能融入这悠悠筝乐之中,何人弹奏,佰茶叹服!”佰茶一掀珠帘,踏出门去。楼外桃花漫天,那树下支着一琴,一道素洁背影席地而坐,听身后传来声音,奏琴之人站起,回身。

佰茶就此顿住了脚步,那树下站着的,是那九天之上的仙子么!随意挽起的青丝随着清风抚过脸颊,那人如此淡然的站在那片绯红之中,便仿佛整个人在那虚幻之中看着这个世界。

倾国倾城!

纵然是公主佰茶,在那张面容之前,都自叹不如。

人间竟然有如此绝色!

然后,佰茶更加呆然,因为好不容易将目光从那张脸上挪开,佰茶发现,面前所立之人,那衣着装束,竟,是一男子!

佰茶顿时石化!

“扑哧——”身后一声轻笑,一个浑身绯红衣裳的少女手端茶盘从身边走过,径直走到男子身边将茶放在石桌上,返身道:“姑娘,睡得可好。”

无瑕公子微微一笑,将头轻点:“姑娘,请坐。”

佰茶痴痴的走到石桌旁落座,喃喃道:“大概是睡了太久了。”使劲揉了揉双眼,却不去看男子,只望了绯衣少女,道:“莫非我眼睛花了,此刻在我身边的,是一男子么?”

弦伊拿了茶盘遮在面前,吃吃笑得弯下腰来:“公子呐,哥哥哪里救回来的这姑娘,太过可爱,哎哟,不行不行,我先走了,呆会会笑得直不了腰了。”俏笑着,弦伊的身子风一般的没了踪影。

无瑕公子伸手将茶杯放在了佰茶面前,道:“姑娘家住何处,无瑕让人送你回去。”

听闻此言,佰茶蓦地惊醒过来。

“我不要回去。”那话脱口而出,令无瑕公子眉间一动,抬眸却见佰茶手指伸出,居然已经到了自己眉间。

“这朱砂,居然是天生的!”

无瑕公子不禁哭笑不得,面前这少女娇憨可爱,本性真然,令人不禁莞尔!

“今儿个笑得够多了,再笑,白炎便要醉倒在这冷香楼中了。”一道身影从高墙掠来,无瑕公子心中轻叹,这人,又来了。

“小侯爷!”无瑕没有回身,只淡淡道:“这冷香楼,你还是少来为好。”

小侯爷被他叫得一愣,居然有点气恼:“这小侯爷,不是无瑕叫的,无瑕只可叫我白炎。”

无瑕公子也不去睬他,自顾喝茶,然后,发现对面姑娘不知何故,居然趴到了石桌之下。

小侯爷脚步渐渐走近,然后突然蹲下,将石桌之下少女揪出。

“佰茶——”那叫声之大,令无瑕公子不禁为之一呛。却见那少女先是委屈的绞动手指,然后,泪水渐渐酝酿,看得火候差不多,哇——的一声大哭,揪起小侯爷衣衫使劲擦着眼泪,凄然道:“孟白炎,当日之誓言你可不能忘,我现在是走投无路,你不要我,我便死了去,打死都不嫁给那个稀里哗啦的外邦太子。”

无瑕抬头,看着小侯爷一脸黑线的表情,心头居然没有来的泛起惬意,放下茶杯,轻笑不已。

第十七章 比翼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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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8

看着佰茶一路挣扎被小侯爷拉出小院,一道黑影瞬间追去,无瑕公子的身子一动,悄无声息的拦住了召唤弓的面前。

“随她去。”

“公子!”弓轻声呼唤了一声,步子硬生生的顿住了。

“他们认识的,那姑娘,想来身份不一般,弓,尽量少跟她接触。”

“是。”弓低低应了一声,继而道:“昨天那密函,冷二爷可说了什么。”

“郑太子依照我的计策,肃清了身边敌对势力,冷二叔说,太子想见我,希望我去郑国一行。”

“公子之意?”

“你打听到姨娘母女随了韩国商人去了韩国,而冷三叔人却在东都寻访第四张图之所在,此刻形势居然形成鼎力,对此,我也有点犹豫。”

“那公子此刻是何打算?”

无瑕双眸抬起,望向满园桃花,一声轻叹:“郑太子曾允诺当时机成熟之时,将助我一臂之力,此刻他的身边暗潮汹涌,必定需要我的辅助,然东都之行也势在必行,再等几日,我们便启程先去东都,了解了东都局势,再去郑国,姨娘母女失踪这么多年,想来找来也不易,一旦郑太子控制局面,我们再去韩国。”

“是,那弓先去打点一下马匹车辆。”

“万事小心。”

弓的身影瞬息没去,弦伊却站于一旁,望了公子,道:“过几日便离开此地,公子,可心无牵挂?”

无瑕公子心头一动,双眸垂下,拂去琴上落花,淡淡道:“你这丫头,又想说什么。”

“那小侯爷――”

“不过是少年任性罢了,我这容貌,总让人误认女儿身,他既已知晓,时间久了,必然将那心淡了去,世间女子何止万千,世上如无瑕者,岂会没有。”话说至此,却忽然想到小侯爷口中之言。

“世上女子万千,却都不是此无瑕,天地间,只有这一个无瑕能让我心动。”

“为无瑕,纵倾尽天下,也在所不惜。”

痴儿,痴儿!心头一道刺痛,竟是那誓言令这波澜不惊的心泛起了波动,那悸动令无瑕公子双眉一皱。不会!自己怎会为一男子心生涟漪,那顽劣的小侯爷,不过是少年性情,又怎可当真。心中否认,却无法平静,无瑕公子纵身一跃,身子翩然而去。

“公子――”弦伊不禁顿足,糟,自己真不该多嘴一问,明明看出公子对那小侯爷不似往日对别人那般,却害怕他自己不晓,便从旁提醒,可是,公子是何人,又岂能不知自心,此刻,必定又是去了那里,这三月的天这么凉,要是生病了可怎么是好……

马在侯府门口停下,小侯爷伸手将佰茶扶下,佰茶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襟,面目凄然:“好表哥,跟我向姨娘求情,让她切不可将我交出去,那蛮子之地,我死都不去的。”

小侯爷将脸凑近,细细看了佰茶的泪水:“公主殿下,你这苦肉计越演越好了,连我都几近被你骗到,等会到了我娘那,你就按这哭,铁定让她一同落泪。”

“孟白炎――”口中一声怒吼,佰茶抬脚狠狠踩在了小侯爷脚上,小侯爷吃痛跳开,佰茶冲着他做了个鬼脸,提裙踏入侯府之中:“姨娘――佰茶来了,姨娘――”那撒娇的声音令小侯爷浑身一颤,这丫头,从小便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和亲,如果将她嫁到赫博多,估计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两国会因她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然,现在赫博多兵犯白山,会是因这和亲之事挑起的吗?小侯爷的双眉微皱,眸中好玩之意顿时隐去,公主到了这成乐,恐怕,成乐的安宁,不会太久了。

白歌月紧紧握着佰茶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这孩子,长大了!

“姨娘,佰茶好可怜,母后和皇帝哥哥让我去嫁那蛮子,我一路逃亡奔波,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您最疼我,难道要眼见我被抓回去,绑着上那花轿不成,姨娘,救我。”口中委屈,佰茶双眼哗哗掉泪,此刻却不是演戏给谁,当真从皇宫逃离,一路奔波,几乎丧命,自觉委屈,在如母般的姨娘面前,再也忍不住,伤心落泪起来。

“这么一个娇弱的小佰茶,他们可也狠了心了要将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别哭,在姨娘这住着,任谁来,也不让他带你走。”白歌月疼惜的拭去佰茶的泪水,口中承诺,心头却叹息不已,这女子终身大事本就身不由已,更何况生在皇家的公主,一旦下令和亲,又岂是逃离便能反抗,权当此刻安慰这可怜的孩子吧。口中长叹,将佰茶抱在怀中轻拍,抬眼却见儿子站在门口望着门内,不禁心头一动,脱口道:“让炎儿娶你吧。”

“不要――”

“我有心上之人。”小侯爷话语脱口而出,令他自己都猝防不及。

佰茶自是一呆,继而也道:“当日与表哥誓言,只是孩童戏语,姨娘又岂可当真。”双眸一垂,不去看那小侯爷,只是兀自走到桌旁坐下,再不说话。

听到儿子口中之言,白歌月眉间了然,果然这孩子已经有了意中之人。

“是谁家姑娘?告诉为娘,娘让你爹提亲去。”

小侯爷脑中轰响,谁家姑娘!谁家姑娘!

心头泛起一丝无力感,自己爱上的,竟是一男子,这话,怎能说出口!

看他脸上神色,佰茶眼中渐渐锁起深意,莫非,是……

那冷香楼中的……

心头骇然,继而,那仙一般的人儿浮现眼前,佰茶心头,居然为这两人泛起疼痛。从小便桀骜不驯的孟小侯爷,提亲之人从少时便络绎不绝,可他的顽劣也是朝野皆知,自己曾经暗叹,会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跟上他的脚步,若浩渺苍鹰,比翼齐飞,却不料……

白歌月却不明白其中玄机,看儿子那神情,却竟是被那心仪之人拒绝一般,不禁暗暗称奇,这孩子心高气傲,多少婉约女子,他都不屑一顾,会是怎样的女子,能令他如此失魂落魄。

“炎儿――”

“孩儿告退。”脚步急急,竟不等母亲话语说完,小侯爷返身而去。

第十八章 此情终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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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19

白歌月急追不上,看着儿子身影没去,心头一阵慌乱,这孩子感情深埋,虽然平时fang荡不羁,却是那认定便不能更改的性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令他如此倾心。颈间红巾随风扬起,那红巾仍在身上,是因那女子不肯收下吗?

回头去看佰茶,却见佰茶将身子趴在桌上,眼睛盯着圆盘茶杯,竟痴痴然,陷入了沉思。

“小侯爷――”南宫热河策马跟于身后,急急道:“东都密报,因为佰茶公主逃婚,皇上震怒,已经命人直奔成乐而来了。”

“佰茶本就不愿和亲外邦,皇上只有这一个妹妹,怎会如此绝情。”小侯爷口中不满,他与佰茶自小交好,心头自是不愿看她受到委屈,姻缘,纵然贵为皇亲,却也无法为自己的命运做主,想到佰茶,继而想到了自己,不禁胸中抑然,自己与无瑕之情,又怎会被世人所接受,无瑕哪,若你心如我心,纵千夫所指,我孟白炎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小侯爷去哪?”

“心里烦,出去走走。喝――”一声大喝,疾风如电,转眼不见了踪影。

心里烦的,可是那人!南宫热河心中了然,长叹一声,勒马而去。

赫博多进犯白山,盘踞在九原城外不肯撤离,佰茶却坚决不愿和亲,皇上现在来成乐要人,只怕整个大晋,就此风起云涌,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皇权,将要旁落他人之手了。憋屈,尽管当今皇上是八岁登基,年幼无知,然现在十年过去,也已近弱冠,却听闻依然嬉笑于妃嫔之间,对江山社稷不闻不问,任由左相武凡中把持朝政,实在令人愤然。小侯爷使劲一镫马鞍,身子离了马儿,却直直扑入了三月的湖水之中。

安静!水下的世界如此安静!将那萦绕心头的一切烦恼都冲刷去了。

然……

那水下,却有一道洁白的身影。

小侯爷一惊,一串气泡冒出,他身子一窜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再次潜下。

听闻响声,水下人儿动了,那明媚双眸睁开,就那么怔怔的望着面前之人,小侯爷却也呆住了,任谁都没想到,这水下之人,竟是无瑕!

修长双臂轻轻一划,无瑕返身而去,小侯爷一愣神间,双臂一振,身子如梭,径直追向那道身影。

那场景如此相似,十年前,为了躲避追捕跳入水中的李炎与静静呆在水下的无瑕相遇,十年后,依然是那两人,依然是静谧的水中世界,可是那情感,却已纠缠,再难斩断!

手臂被拉住,无瑕没有回头,身后那人却任双臂交错而过,将怀抱展开,将面前之人紧紧拥抱。

沉沦!那情感,挣扎着,慢慢付出,终难收回!无瑕仰起头,发丝随着水波与身后扬起的青丝缠绕,缠绕!那泪,看不见,因为化在了水里,终不能分离!

弦伊焦急的等待在外墙的小巷,三月的天气,凉意依然,可是,每当公子心中郁结,他都会一个人静静的呆在水中,那是从自己遇见他之前,便已经形成的习惯,无论是炎热的六月,还是飞雪的寒冬,只要是那心中被尘缘困扰,他都会躲藏在那寂静的水底,仿佛那样,他的心便能变得平静,然,每一次的代价都是,大病一场,身心俱伤!

今天为何去得如此久?天色已经暗淡,弦伊心急如焚,当纷沓的马蹄声传来,她急切的迎上去,看见的,却是南宫热河焦急的神情。

“我家小侯爷可在这里?”南宫热河一跃下马,急急问道。

“你家小侯爷怎会在我们这,你这找得可太奇怪了,难道他是三岁孩童,还怕被人拐了去不成。”弦伊心中正憋气,劈头就是一顿抢白,南宫热河气馁的将缰绳一松,嘟囔道:“他现在可是一心扑在了这冷香楼了,我不上这找,还能上哪找。”

弦伊杏眼一瞪,抬起一脚便狠狠踢在了南宫热河的脚踝之上,南宫热河顿时抱脚直跳,这丫头,忒狠!

“死丫头。”

“怎样――”毫不示弱的昂起头,娇俏可爱的弦伊生气的模样,令南宫热河心头一动,口中话语竟然顿住,顷刻,将头别向一旁,小声道:“好男儿不与小女子斗,就当大爷我今天被马儿撂了蹄子。”

“你敢说我是马。”弦伊一掌便击了过去。南宫热河身形一顿,跃上墙头,笑道:“是,还是一匹烈马。”

“有本事你别跑。”弦伊脚步一顿,身子随之飘然而上,狭窄的墙头,两道身影上下翻飞,互不相让,一时居然难分难解。

这丫头好功夫,南宫热河心中凛然,青楼中隐藏身份的无瑕公子,究竟是何人?!连身旁的丫头都如此身手不凡,他的身边,还有什么人?

马蹄声声,墙头两人同时回头望去,那两人一马,令他们俱是一呆。

马背上坐的,正是小侯爷与无瑕公子两人,弦伊双眼睁得大大,那小侯爷,居然从身后紧握缰绳,将无瑕公子紧紧拥于怀中。

公子脸色很苍白,弦伊双足一顿,落在马前,伸出双手:“公子,弦伊已经熬好了姜茶,你快回去换了衣服,仔细又生病了,每次都这样,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侯爷握住缰绳的双手一紧,双眉锁起了,怀中之人将头轻点,一动身,却被那怀抱轻缚,终不得脱。

“放手。”口中轻语,身子,却摇摇欲坠,感到他的不对劲,小侯爷放开缰绳,带着他的身子一同下马,双手松开,面前那身子,却在迈步间倒下了!

病来如山倒,此病,却由心生!

弦伊噙着泪水端茶送药,小侯爷一步不肯离开,呆在床前,悉心照顾。

“弦伊为何说每次都这样,他可是老这样折磨自己?”小侯爷心痛不已,口中喃喃。

“都怪你,要不是你,公子也不会弄成这样。”弦伊抹去泪水,恨恨望向小侯爷,也不去管对面南宫热河挤眉弄眼提醒,只管口中泄愤,却不料,小侯爷被斥,竟丝毫没有生气,反而眉角浮现笑意,南宫热河叫苦不迭,我的姑奶奶,你如此说,岂不是告诉小侯爷,无瑕公子心中有他,真真一个笨丫头!等到弦伊回过神来,却见南宫热河一脸黑线,摇头轻叹。抬眼去看小侯爷望向公子的目光,竟满满全是心疼,不禁暗暗叫苦,完了,本希望公子挣脱这情缘,却将两人推入了更深的境地,公子身负国仇家恨,却被这不容于世的情感羁绊,此情,必无结果,如果情缘逝去,公子又当,如何自处……

第十九章 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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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料到无瑕公子这一病竟然拖拖沓沓去了半个月时间,本打算几天便离开成乐,也因那病而拖了下来。小侯爷除了每天去军营,便是赖在这冷香楼中不走,到了晚上,弦伊极度不耐,百赶才离开,无瑕公子每日只是闲暇作画,弹琴,对那无赖者不理不睬,小侯爷也不恼,自个呆得很开心,然却苦了南宫热河,除了要打点一切,还得帮着军营侯府两边隐瞒,实在心力交瘁,懊恼不迭。

佰茶每日无聊,便跟了白歌月去城中粥舍施粥,那些,全是从其他地方涌来的灾民,今年南方大旱,很多地方颗粒无收,朝廷却重税不止,很多人背井离乡,颠沛流离。

佰茶站在那些灾民之中,抬眼望去一片皆苦,常常有人走着走着就倒在地上自此死去,那种死亡极力冲击着她的心,想到远在东都众大臣的锦衣玉食,夜夜笙歌,再看着这些孤苦的百姓,佰茶心头涌起了一种悲哀,这对比,令她不堪忍受,自己能做什么?能给这些辛勤劳作,却终被一层层重税剥削丢了性命的百姓们带来什么?眼泪,常常在将那一碗清粥递到那一双双颤抖的手中之时止不住的掉落。

召唤弓站在灾民中,望着那落泪的女子,心底被深深触动,佰茶刁蛮的一面曾令他记忆犹新,她是侯府中的贵客,应该也是深闺之中的大家闺秀,却每日在这污浊不堪,病痛肆虐的灾民中奔波,此刻的她,是婉约的,是美丽的。

“弓哥哥――”一声脆生生的叫声拉回了召唤弓的目光,他俯下身子,将地上的孩子抱起,眼中漾起了笑意:“小虎子,哥哥买了药,等会去给爷爷熬了。”小虎子紧紧搂住召唤弓的脖子,开心叫道:“爷爷,弓哥哥又来送药了。”远处的老人颤巍巍的站起身子,恭敬的给召唤弓作了一揖,浑浊的泪水从满是皱纹的脸庞滑落,佰茶回过身,望着那颀长身影,不禁眨了眨眼,那身影很眼熟。看他与那些灾民的熟络,必定也是常来帮助他们之人,顿时好奇心起,将手中长勺递给身旁丫头,向着人群走去。

弓将手中药包交给小虎子,发觉快步而来的佰茶,想到公子叮嘱之话,脚步一晃,身子瞬间没入了人群之中,见他匆匆离去,佰茶心中讶然,继而涌起不甘,她的身子更加快速追去,等到白歌月抬起头,却发现佰茶身影顷刻便消失在了视线中。白歌月顿时急了起来,这里虽然还算太平,但涌来的灾民太多,其中不乏鸡鸣狗盗之辈,佰茶是公主,万万大意不得,回身叫了几名护卫,细细叮嘱,护卫们领命而去,白歌月依然放不下心,想着这里离校武场不远,便带了贴身丫头径直寻儿子而去。

威武侯孟昶龙于前几日去巡视长乐周边驻军,小侯爷这几日便清闲了下来,此刻刚与南宫热河练习骑射回到营中,听闻母亲到来,不禁心中疑惑,正待迎出,却见母亲已经急急来到面前。

“娘,可是又来施粥,难道是几日没见儿子,想得紧了。”口中嬉笑,小侯爷伸手扶过母亲,白歌月长叹一声,道:“佰茶跟我一同来的,不知见了谁,竟一眨眼便没了踪影,我让侍卫去寻了,你也带人去找一找,千万别出事。”

小侯爷一听诧然:“她才来几天,往日都是跟我们一起的,这成乐她也已经几年未到了,怎会还有认识的人,娘您别急,炎儿这就去找。”一返身将头盔丢在桌上,带着南宫热河急急而去。

佰茶急追不上,气的顿足大叫:“我知道你了,你就是前几日害我摔马的坏人,你快给我出来,你再跑,下次再见到你,我就把你手脚绑了,看你还跑,还跑。”藏身于树枝之上的弓哭笑不得,这丫头还是这么不可理喻,正欲离去,却听林中破空之声,弓一惊,一只利箭居然从林中射出,直奔佰茶而去。

来不及了,那箭如此来势汹汹,弓的身子跃下,已经没有时间去推开佰茶,只有现于佰茶面前,伸手将她拥住,硬生生的挡住了那一箭,箭的力道十分猛烈,居然将弓的手臂扎穿,弓闷哼一声,没等第二支箭矢射来,已经带了佰茶的身子远远而去。

佰茶被那突如其来的一抱惊呆了,正欲推开,却看着一支利箭从面前之人手臂穿过,带着鲜血溅染在自己身边。

身子被弓带起,腾空而去,佰茶扬起头,望向了那双眉紧锁的男子,然后,看见了身后迅疾追来的几道黑影。

刺客!佰茶心头一震,是何人所派?目的何在?

一滴汗珠落在颊边,佰茶抬头,看着那冷汗渐渐滴落的脸,然后侧目望向了那利箭穿透的手臂,那箭,居然有毒。佰茶心头泛起寒意,杀手本领如此强势,却依然箭尖抹毒,那要取自己性命之人,手段狠毒,令人发指。

“放下我吧。”佰茶知道此刻再不停下,那毒会蔓延得愈发迅速,弓没有吭声,只是执着的提步狂奔,那些杀手不是泛泛之辈,若没有中毒,自己尚可一拼,然此刻若停下,两人便都有生命之危。

天色渐暗,那些黑影追随身后,渐入城中,居然也不避讳,可见佰茶之命,他们势在必得。

毒性发作,弓已经渐渐不支,他将食指放于唇边,一声呼哨,冷香楼外突然现出几道黑影,迅疾而来。

弓的身子一纵,径直扑入东院,被唤而来的黑影与追随而来的黑影顿时混在了一起,高手过招,悄无声息,墙外尚有来往行人,那两方争斗却在屋檐瓦砾间上下翻飞,居然未曾惊动任何人。

当那呼哨响起,无瑕公子双眸一动,弦伊将门打开,见弓居然身负重伤而回,不禁大惊失色。

弓将佰茶身子放开,顿时扑倒在地。

“箭有毒。”佰茶双眼掉泪,扑在弓的身边不知所措。

无瑕公子袖风一带,将门关上,返身拿出一个小盒,打开,拿出长短不一的银针,将弓的身子翻过,细细扎下,顷刻,血便止住,再去看那箭,却双眉一皱,道:“弦伊,拿匕首来。”

弦伊从锦盒拿出一把小匕,无瑕公子将弓的身子扶起,让两人抵住,寒光一闪,箭尖被切断,然后,抓住箭柄,将剩余箭身拔出,却见伤口处已经泛黑,转身入内阁拿出一个小盒来。

“公子――”弦伊出声叫道:“那个,是备你不时之需的,就那一颗了――”虽然制止,然垂眸看见哥哥生命已悬一线,顿时泣不成声。

无瑕公子却是没有半分迟疑,十指灵动,将药丸用水化开,给弓灌入,直到药全入口,才舒了一口气,道:“弓的命,与无瑕是一样的,没有什么该不该给的。”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弦伊知道,那药丸这世上已仅此一颗,已逝的神医鬼谷子留下的唯一一颗能解百毒的解药,已经被公子给了哥哥了!

常人无法察觉,然小侯爷在远处便已发觉了那两股厮杀的黑衣人,在成乐,居然出现了这么两股武功高强的势力,小侯爷眉头渐渐锁起深意,无法分清这两股势力孰好孰坏,一时无法动手,南宫热河抬眼却见东楼小阁人影憧憧,忙一拉小侯爷示意,小侯爷抬头去望,不禁心头一乱,口中道:“你好好看着。”身子一轻,已经掠过那厮杀,径直奔了小楼而去。

第二十章 夜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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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20

小侯爷身子一入,一道金芒袭来,伸手将金丝抓住,小侯爷低低道:“无瑕是我!”

“松手!”无瑕口中轻呼,小侯爷将手一松,金芒收回,无瑕身子飘然而来,伸手抓了小侯爷的手一看,金丝勒住之处,皮肉翻开,鲜血滴落。

“无事老跑来做什么。”口中轻怨,无瑕拉着小侯爷来到桌前,将凌乱放在桌上的药瓶拿起,倒在了小侯爷手上,小侯爷任他拉了手细细包扎,嘴角含着笑意,默不作声。此刻却见无瑕浑身素洁溅满血迹,手一抽便抓了他的身子急道:“你可受伤了?这浑身血迹从何而来。外面那些黑衣人可是冲你而来?”竟然不等回话,回身便要出门,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无瑕无奈的抓住他的手臂,道:“不是我的,上次救下的那姑娘,今天被人追杀,弦伊的哥哥弓为了救她被射穿手臂,这血是他的,你别不清楚状况便一头乱撞。”

“佰茶?!”小侯爷心头更惊:“那丫头现在怎样”

无瑕公子返身入套阁,小侯爷急急追上,进去一看,佰茶呆呆站在床前,泪水止不住,回头见他进来,抹去泪水,冷冷道:“孟白炎,调兵,把这冷香楼给我围了,那刺客要是跑了,我便唯你是问。”那神情,居然寒意涔涔。

小侯爷一愣,继而一拱手道:“臣遵旨。”也不多话,返身而去。

无瑕公子眉间一锁,小侯爷口中称臣,这女子应是大晋的无忧公主了!

那么,这些刺客便是冲了她而来,外邦赫博多要求和亲,公主外逃,此消息自己早已得知,赫博多进犯白山,朝廷必要寻找公主回去,这些刺客的主人,却是希望公主无法回到东都,如果赫博多不肯罢休,必与大晋兵戎相见,战端,从此便再难停歇。

佰茶却走过来,冲着无瑕公子深深一拜:“佰茶谢公子救命之恩。”

无瑕公子神色不动,淡淡道:“公主不必如此多礼,无瑕当不起。”

佰茶抬头讶然,继而点头苦笑道:“你已猜到我的身份,可是,这公主之名,于我何用,终生不能自主,连性命,都是别人手中挑起战端的筹码,这公主,又岂能抵上山野之中村妇一名。”

聪明如她,已经知道自己不过是这天下争夺中的一粒棋子,反抗,却终无法逃离。只是一个少女,却被卷在这种阴谋动荡之中,纵贵为公主,又如何,哥哥要嫁了她去平战乱,暗杀,却如影随形。痛!无瑕心头泛起疼痛,自己又何尝不是挣扎在这种漩涡之中,天下,天下哪!

成乐的夜因这场刺杀而变得不平静。

小侯爷调兵包围冷香楼之时,无瑕口中一声呼哨,黑影中几人瞬间遁去,剩下的,直直扑了小楼而来。

小侯爷眸中杀意浓浓,这些黑衣人明显是死士,根本便没打算再活着回去。

“南宫,跟我来。”手中长剑抛上,凌空抽出:“给我围了这地方,一个都不许跑掉。”

南宫热河手中寒光一闪,带着几人跟随小侯爷直追而去,余者皆搭弓静候,纵刺客此刻撤退,也将被射成蜂窝。

冷香楼中人人自危,成乐在威武侯的治理之下,多年未曾有过刀光剑影,听这动静,竟是出了大事。众人皆屏息侧耳,细细倾听。

“弦伊!”无瑕公子自顾倒了杯茶坐下,见弦伊手持长剑往外冲,眼神一瞥,开口道:“小侯爷在,你还出去做什么。”

弦伊一顿足,不甘的抬头望了望窗外,终还是丢下手中长剑,返身到了哥哥身边。服下药丸之后的弓,脸上黑气已经散去大半,额间冷汗渐渐干去。

“弦伊姐姐,是佰茶连累了你哥哥。”

“不干你的事,哥哥自小命大,这次也一定没事的。”弦伊却反过来安慰着佰茶,耳中充斥着厮杀,无瑕公子轻抿着茶,静默不语。

“小侯爷!”南宫热河捏住一个刺客的嘴低呼道:“他服毒自尽了。”

小侯爷冷笑一声,道:“本侯便没打算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死士,根本不需询问。”推开手中尸体,长剑鲜血嗒嗒滴落。

“收拾干净,天亮之前,不留任何痕迹。”

“是。”

小侯爷伸手推开门,走入内阁,回道:“禀公主,已经清理干净。”这话一完,却立时换了副模样,走到佰茶身边将她手臂一拉:“跟我回去。”

“表哥,让我看着他醒过来。”佰茶也是没了那威严的模样,只是哀求小侯爷,一副可怜的神情。

小侯爷望着她,轻叹道:“今夜这消息,不出片刻,便会从成乐传出,各方势力安插在成乐的耳目究竟有多少,你我都不知道,公主殿下难道还想连累无辜之人。”

“你便让她看着弓醒来吧。”无瑕没有起身,只轻声替佰茶说情。

佰茶愈发可怜的望着小侯爷,小侯爷终叹一声,松开手,径直走到桌旁,坐在了无瑕公子对面。

无瑕手中茶杯一晃,放下,起身,小侯爷却步亦趋步的跟了上去,双眉一皱,无瑕恼道:“跟着我做什么。”

“长夜漫漫,邀无瑕共求一饮。”

“我让公主留下,却没叫你孟小侯爷留下,小侯爷请回。”无瑕口中丝毫不饶,返身之时,从怀中掉落一物,小侯爷眼疾手快,拾入手中,却是一翠绿琉璃珠,纵然灯光不明,依然流光溢彩,闪烁光芒。

“拿来。”无瑕公子一抓不中,小侯爷见珠子内巧妙的刻着一个炎字,不禁觉得十分熟悉,似曾相识。

“莫非是白炎送与无瑕的定情之物。”小侯爷口中嬉笑,无瑕公子脸上一红,此琉璃他一直带在身上,以前只想再遇当年李炎,还予于他,却不料此情纠缠,竟令他难以割舍,现在被小侯爷调笑,不禁气恼,道:“的确是当年小侯爷赠与之物,无瑕带着身边十年,只为再次相遇,还给主人,既然现在你拿到了,还给你。”一转身便要离去。小侯爷却伸手抓住他的手臂,郑重道:“既然送出,又怎能收回,我孟白炎此心,便如此珠,透彻可见,却不知无瑕之心,何时坦然。”无瑕公子怔怔然望着面前那恳切面容,轻声道:“痴儿,怎就走不出。”伸手去拿了珠子,挣脱手臂,留下那痴儿呆呆站立!

第二十一章 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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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20

整个成乐戒严了,来往行人都需检查进出。

佰茶因被重重保护而焦躁不安。

召唤弓现在怎样了?那晚他清醒过来之后,自己便被带回侯府,自此已经过去三天了,侯爷派重兵把守了侯府,自己也被禁足,根本无法得知他的情况。想到他醒来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这一次,可还要扇我耳光。”那话,令自己那万分不安的心顿时安稳下来,然后泪水止不住的掉落,面前那男子微笑的容颜,就此深深刻入了心中,再难舍弃。

再难舍弃!佰茶怔怔的趴在桌边,这心,可是便就此动了情?为一个只见过两面,却几近为自己丧命的男子,召唤弓!

东都。

本应处理朝政的宣和殿中笙歌一片,一个男子哈哈大笑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歌舞,美酒,歌姬,美人!

晋文帝李宗治侧躺在软椅之中,懒懒的撑着额头,笑道:“苏美人,你可是又输了,再脱,就没衣服了。”

那苏美人却将美目一转,吃吃笑道:“陛下,您的衣服,可又比臣妾多了多少呢。”

伸手将美人揽入怀中,李宗治返身一压,双手不停游走而下,殿下奏乐歌舞之人何止几十,他却视若无物,苏美人双眸微闭,翘首等待,李宗治却突然脸上一冷,坐起身子,一挥手道:“下去,都下去。”

众人不明所以,却见皇上突然变了脸,全都吓得连滚带爬涌出门去,那苏美人自恃承蒙圣恩,正欲撒娇,却见皇上双眼含霜,令人不寒而栗,忙抓了衣服行了个礼,匆匆而去。

“出来。”

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出现,跪于殿下。

“什么事。”

“佰茶公主成乐遇刺,前去迎接公主的队伍在途中全遭灭杀。”

李宗治双眼寒意更深,武凡中哪武凡中,你这是要逼朕哪!

“成乐情形如何。”

“威武侯爷将整个成乐戒严,公主已在重重保护之下。”

“呵呵呵呵呵――”一串爆笑,李宗治几近透不过气来,修长的身子斜靠在软椅之上,顷刻,冷冷道:“朕便让你的儿子去接了朕的妹妹回来,看你又当如何。”

手指扬起,黑影遁去。

“宗然,拟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今无忧公主偷溜出宫……”

“噗――”一声声嗤笑轻轻传来,这必定是皇上口语,此皇不学无术,朝中人尽皆知,可叹先皇文韬武略,却只遗下这一个儿子,真真辱了皇家威严。

“特命左相之子武飞云前去成乐迎接公主回京,若有闪失,定不轻饶。钦此。”

“相国大人,接旨吧。”宗然走到武凡中面前,双手一拱,却见那武凡中不慌不忙,将身子一躬,道:“承蒙皇上厚爱,然小儿飞云资质鲁钝,恐负圣恩,臣请皇上收回成命,再寻他人。”

顿时殿中人人噤声,这武相,居然在大殿之上直接拒旨,皇上再不济,也仍是真命天子,做为臣子的,怎可在金銮殿上便出口抗旨,然,当今天下,也只有他武凡中一人敢于如此了。

鸦雀无声。

武凡中双眼不抬,神情肃然,拱手而立。

李宗治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到了殿下,伸手从宗然手中拿了圣旨,直接掷到了武凡中面前,众大臣一惊,全都俯身趴下,却听皇上口中长长打了个呵欠,笑道:“武相,就不要再推迟了,把圣旨拾了回去准备准备,朕跟爱妃还有宴席,退朝退朝。”大袖一挥,竟也不去看武凡中,带着宗然扬长而去。

武凡中双眼微抬,看着皇上身影没去,声色不动。

“喝――”

“喝――”

一行数人马不停蹄直奔成乐而去,带头的,是一个翩翩少年郎,面目俊朗,一双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狡狯,此子,便是当今武相之子,武飞云。

虽然武相把持朝政多年,然其子武飞云却鲜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听闻幼时行事乖张,飞扬跋扈,却不知何故,十岁之后便行事低调,隐于朝野之外,只听闻擅骑精武,竟是个少年英才。

“少爷,前面便是峡谷关,是否让属下等人先去肃清。”侍卫头领方冲拱手问道。

武飞云懒懒的一伸懒腰,道:“肃清什么。”

“拦截途中的……”

没有说话,只是用双眸冷冷的扫了方冲一眼,方冲额头渐渐冷汗涔涔。

“迎接公主的队伍,便是在这遭袭的么。”

“是!”

“过去。”

“可是少爷……”

“喝――”一声大喝,武飞云率先冲着峡谷关而去。

方冲一惊,这峡谷关的死士是奉武相之命而来,对于前去迎接公主之人,无论是谁,都格杀勿论,为何武相放了少爷来,也未言明,这父子两,行事太深,让人猜度不透。

见少爷已经一马当先而去,方冲急忙一挥手,命人跟上,要是少爷有个什么闪失,自己便是死一万次,也难以脱罪。

马蹄声声,寂静的峡谷关蕴藏着浓烈的杀机。

“哒哒哒――”武飞云却突然勒紧缰绳,任跨下马儿不紧不慢踱步向前。

方冲额上冷汗如瀑而下,身后的侍卫们全都高度戒备着,这峡谷关四面环山,中间的小道狭窄异常,如果死士们伏击于此,纵然再多几十人,也都将不敌。

“哗――”一声细小的落石之声,武飞云将马勒住,也不抬头,眼角斜觑,但听空中呼啸而来的箭鸣之声,他的身子一翻,一道利箭擦着额头而过,没有丝毫迟疑,拍马而起,身子眨眼间已经到了空中,也不躲闪,伸手从背后抓过几只长箭,拉弓射出,密林中顿时传来几声低吟,“跟我杀进去。”口中话语一落,腰间长剑已经出鞘,武飞云身子直奔利箭射来的方向而去,方冲身子一顿,带着侍卫紧随而上。

那是一场杀戮,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方冲的心头没由来的一阵阵颤抖,武飞云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那种残暴,与他的年龄,模样,大相径庭,令人不寒而栗。

他这是,在杀人灭口了!

如果他们平安过去了,皇上那头必然无法交代,所以,他亲手灭杀了父亲的死士,如此年龄便有这般行事手段,此子心机,更胜于其父,将来必是不甘平庸之辈。

当确定死士已经一个不剩,方冲向武飞云回禀道:“已经全死了,我们伤亡了42人,属下这就命人回禀京都。”

武飞云也不说话,手中寒光一闪,直接划过自己的手臂,顿时鲜血汩汩而出。

“少爷――”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去回禀吧。”

“是!”方冲换来一人,道:“快马回报,飞云少爷峡谷关遇刺,幸只伤及手臂,刺客全部就地格杀,我方伤亡42人。”

“是。”飞身上马,那讯息不出一日,便会自京都,传至整个大晋,武飞云任由方冲帮自己扎住伤口,抬眼望着远方,一双眸中,含着深意。

第二十二章 上巳春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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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21

弓的身子恢复很快,在得知公子为救自己,将唯一一颗解毒丸给了自己之后,他的心中很是不安,公子身子弱,其中最大的原因,是他每日都饮少量的毒药,以便身体对毒性产生抗性,然,毒药毕竟是毒药,长期蓄积,其结果谁人能够预料。

弓站在公子面前,没有说话,公子只是对他微微一笑,便已经将他感激之语堵在了唇边,公子的救命之恩,又岂能用言语便能报答,弓将那份感激深深埋藏,他日就算公子要弓之性命,召唤弓也眉头不皱!

“这一耽误,竟然已到了四月了,看来我们得启程了。”无瑕公子喃喃道,离开,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是否依然先去东都。”

“东都势在必行,赫博多进犯白山,东都必定有所行动,赵括将军被扣留,九原要易主了,这大晋,已经风起云涌,我们,需等待!”

“然郑太子那边……”

“我已经吩咐冷二叔依计而行,此刻郑的局势尚算稳定,郑渊主当年也是一代英豪,虽然现在身体不济,但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依然不敢造次,郑太子亦然不是泛泛之辈,五年前无瑕曾与他匆匆一面,那时的他,尚还是众皇子中不起眼的一个,却已经步步为营,精心布棋,暗蓄势力,当前太子因谋反一案被拉下马,他便一跃成为了新晋太子,在人前一副软弱可欺之貌,背后却有指点江山之气魄。”无瑕嘴角微微一勾,垂眸笑道:“若我能早些出生,依我娘的个性,我的命运必定亦如他一般,我娘常说,可叹她自己生为女子,若为男子,大戍,又岂可轻易被晋覆灭,她说那话的时候,那份气概,又岂是男子所能及,无瑕铭刻于心,从不曾忘!”

“冷妃当年随老将军征战沙场之事迹,曾在大戍广为流传,三岁黄儿亦然口熟能详,却叹皇上重奸逆,近小人,居然将老将军斩杀于阵营之前,致使广陵侯李钰一路挥军而入,势不可挡,最终……”

“我娘从那时便知大戍气数已尽,她呆在冷宫,孤独度日,暗地却联络了家族旧部,以防灭国之时命丧东都,果然不久李钰便攻下了东都,那时,无瑕尚在娘的腹中,若不是召唤氏族拼死相助,恐无瑕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弓的心头一动,那连天的战火仿佛又回到了眼前,自己的父母将尚在襁褓的妹妹交付手中,决绝而去,那时自己几岁?六岁哪,连是非都尚未分明,自己站于父母身后声声呼唤,那种歇斯底里,在那片战火中显得那么无力,妹妹在怀中哇哇大哭,自己抱着她,从日出站到日落,最终明白了父母已经不会再回来,死亡,一路的死亡让那幼小的心灵充满了恐惧,自己在死人堆中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那心中却充满了固执与执拗,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记得的,只有自己和妹妹的名字。

“我叫召唤弓,妹妹随母,叫秋弦伊,为戍者,血溅城墙,无退而进,是为大义者。我叫召唤弓,我叫召唤弓……”

“公子,哥哥,来吃糕点了。”一声俏笑,弦伊手端糕点而来,思绪被霎时拉回,臻首望去,妹妹充满笑意的脸就在眼前,这种安宁与幸福,便是自己所向往的,回眸去看无瑕公子,那脸上,却依然痴痴的想着什么,看着看着,便不由涌起一丝疼惜,公子哪,那肩头负重,你又何时能够放下,何时,能够为自己,好好的活一回!

“无瑕——无瑕——”

弓与妹妹对望了一眼,无奈,这主,又来了。

小侯爷兴冲冲走来,无瑕公子双眉一皱,抬脚便走,小侯爷轻身追来,掠到面前,无瑕猝不及防,一头撞上,小侯爷伸手扶住了他的双肩,无瑕抬起头,双眼一动不动盯着小侯爷,纵脸皮厚如小侯爷,也不禁讪笑着用手指挖了挖眉头,掩饰那小小的得意之色。

“你一个堂堂小侯爷,整天往这烟花之地跑,成何体统,也不知道避讳。”

“为何要避讳,我是来看你的,他人怎样看我,我不在乎。”

“我在乎!”

“我上次跟你说,寻个落脚之处,离了这冷香楼。”

无瑕公子垂下眼眸,不去看他:“我,不久便会离开这里。”

小侯爷一愣,心头泛起慌乱,嘴上却道:“是该离开这里,我去看过房子。”

“小侯爷——你明白无瑕之语,不必装糊涂。”

“我不让你走。”那口中霸道,伸手抚住那削瘦双肩,头微微垂下,紧紧盯着面前之人。

“强求不得!”无瑕口中丝毫不让,小侯爷脸色渐渐泛白,连一旁两人都不忍面对,别过脸去。

“今日是上巳节,陪我,行吗。”口中恳求,无瑕轻叹一声,道:“何苦。”

弦伊站在镜旁,细细梳理着公子长发,将青丝缕缕挽起,镜中人儿风华倾城之貌更甚女子,若真是女儿身,此姻缘,该是多么令人羡慕,然……

“公子,上巳节是什么节日?好奇怪的名字。”

无瑕本陷在沉思之中,听弦伊问话,回过神来,抬眸去望桌上铜镜,那镜中的人儿与自己面面相望,同样的勾着苦笑,含着无可奈何。

心头渐渐泛起了酸楚。

“三月初三,上巳春浴日,诗经有云: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无瑕公子口中喃喃。

“以芍药为信表达爱意,此节……”弦伊呆住了,公子却痴痴然望着铜镜,再不答话。

轻柔的脚步踏出,小侯爷回身,就此呆立。

无瑕公子以女子身份入这冷香楼,自然不能以男子身份出去,青丝织挽,素颜而出,却眉不画自黛,颊不擦自粉,唇色如桃,双眸如波,一条薄披风遮住身躯,一方素纱拉过,挡住倾城容颜。

“走吧。”从身旁擦肩而过,无瑕没有回头,小侯爷心头一酸,双手紧握,怔怔然站立,许久,才疾步跟去。

“小心跟着公子。”弓细细叮嘱妹妹,弦伊一点头,紧随而去。

第二十三章 三生情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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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21

三生石上红绳千匝,这头站着你,那头站着我,年少轻狂的执拗,将一份情缘生生扯成了分离。

前尘如烟,那段情,伤了谁的心。

你在我眼前,心却在彼端,我的真心,纠缠了谁人的红绳。

风与花儿的缠绵,扰了你我的清梦,乱了万物的浮生,挣扎了可恨可恼的三世情缘。

繁华终散尽,执手仍缱绻,眉目依旧,缘来是你,缘去,依然还是你!

熙攘的人群,喧哗声不绝于耳,无瑕眉头轻蹙,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融入这红尘喧嚣,这是真真切切的生活,却离自己如此遥远,自己的世界,也本该如此美好吗?

手被一只手抓起,紧紧握住。

挣扎,挣扎,却终不得脱,那只手,带着一种固执,一种执拗,一种不放弃。

脸上渲染红晕,心中却长叹一声。

便,随他去罢。

挣扎停止了,小侯爷嘴角浮起笑意,似乎那手中所握的,便是满满的幸福。

南宫热河与弦伊跟于身后,面前两人哪怕只是一丝细小的动作都会让他们胆颤心惊。当小侯爷伸手去抓无瑕公子纤长手指之时,弦伊吓得捂住了双眼。这不知死活的大胡子啊!正想着面前那人会是何等下场之时,身旁的南宫热河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弦伊拿下双手,抬眸望去,只见公子的手轻轻挣扎了几下,终不得脱,然后居然便放任了那行为,任那五指交错而过,与之紧紧相扣!

弦伊的心头突然掠过了莫名的疼痛,公子啊,这是你给不起的情哪!

巨大的三生石三字,如朱砂渲染,石上系着红绳千匝,无数怀春少年男女将手中红纸写上自己的名字系于绳端,虽然流传至今的寓意是,红绳那头便是命中注定那人,但却因红绳千丝万缕,纠缠不清,因此从未有人会真正去理清那份缠绵,均只是写下名字,寄予心中相思而已,然,今年……

秋弦伊郑重写下自己名字,一抬头,却见南宫热河亦然站于石的那端,系上了红绳。

人潮人海中,只有那两人静静站立,手中拿着红纸,不系,不缠!

“大胡子,可是有了意中人,不用再将此心交给上天?”弦伊突然开口问道。

小侯爷回过头,双眼不避,径直望向了身旁之人,带着一种不妥协道:“意中之人,却在意料之外,然白炎此心,亦然无法更改,不知上天是否能成全这段姻缘。”

无瑕公子只望着巨石,口中淡淡:“姻缘一说,本应顺应天意,违悖常理,自然天地不容,却有那痴儿,执迷不悟,何苦。”

两人一问一答,简单明了,却同样的固执。

弦伊伸手将手中红绳一拉,道:“那好,我们今天就来看看,这姻缘是否真有上天注定一说。”嘴上说着,手中却没停顿半分,那手中红线不知在三生石上缠绕了多少轮回,绳端的名字,今天系了,明天落了,不知经过了多少痴男怨女之手,可今日,却有那少女弦伊执着到底的追寻,令那三生定情之说有了新的定义。

身子翩然而动,一抹红影如火焰跳动,弦伊轻身起落,顺着手中红线沿着那石来来回回,竟是要将红绳解开,看那彼端姻缘究竟为何。石下熙攘的人群全都站住了,这三生石前纠缠痴怨何止万千,今天是上巳节,有情男女均来系红绳,一时间人群纷涌,瞧那石上舞动的少女身形,都不禁喝彩叫好,更有怀春少女静待石下,翘首期盼,愿此绳确系姻缘,了却心中祈愿。

见石上弦伊身影翩翩,小侯爷心中突然一阵悸动,抓起无瑕之手,拉至石前。

“此意,交由上天,无瑕可敢。”带着一丝挑衅,小侯爷将手中红纸随意系于一条红绳之上,然后站定,望着面眼前人儿。无瑕抬眼望他,轻叹一声,返身走到另一端,只手一拉,亦然随意拉起一绳系上,然后两人站在彼端,静然望着彼此。这红绳交错纠缠,又岂会如此凑巧,便能成一对。无瑕公子心中淡然,静默不语,小侯爷却自负傲然,心中既然认定,上天怎能不允。

眼见弦伊手中红绳越缠越多,南宫热河眉间一动,居然也想看看红绳彼端站着何人,身随心动,脚尖一点飞身而上,弦伊突见一人跃到身旁,脚下一滑,差点踩空,不禁抬眼恨恨望向南宫热河,南宫热河眉头挑起,做了个鬼脸,将手中红绳一拉,轻身穿梭,速度飞快,弦伊不甘示弱,两人背道而驰,身形闪动,却如两道燕儿翩然,令人眼花缭乱,更引得众人喝彩连连。当手中红绳绷紧,两人诧异回身,三生石上,红绳彼端,居然站着彼此。

小侯爷明显感到对面那人身子一颤,无瑕公子紧拽手中红绳,双眼诧然。

“好啊――”

“好――”

围观之人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三生石前,红绳千匝,这头站着你,那头站着我,此姻缘,天注定!

弦伊突然满脸通红:“不算不算。”她伸手去拉那红绳,不料对面那小子却一把抓住,满脸得色,丝毫不放。

“红绳这端,居然是你,我南宫热河此生,苦矣。”南宫热河却不以为意,面带狭促,这红绳一说,怎可当真,不过凑巧罢了。弦伊一拉不动,石下众人轰然,道:“姑娘,对面可是未来夫君,不可如此。”听到此话,弦伊更是又急又恨,双手一用力,竟然生生将红绳从中扯断!本来还是笑语一片的石边,突然寂静。

“孩子啊,这红绳,又岂能如此扯断,胡闹,胡闹。”人群中一年长者顿足长叹:“将来必定悔之,唉!”

弦伊随手将红绳掷向南宫热河,道:“断了便断了,此人顽劣,没什么可惜。”

“小儿无知,唉!”人群中惋惜声一片。

弦伊飞身跃下,站于公子身旁,却伸手去拿公子手中红绳,继而向石上之人挑衅道:“还敢与我解这一根红绳么。”南宫热河被弦伊一掷,心中正恼,一顿足,落到小侯爷身边,也去拿了他手中红绳,道:“来,还怕你个小丫头片子不成。”无瑕公子没有动,小侯爷也没有动,身旁两人却再次越上,互不相让,四眼对瞪,然后负气而动,竟大有竞技之意,掠过身旁之际,明争暗袭,在三生石上,动起手来。

第二十四章 绞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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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22

人声沸腾!

武飞云勒住缰绳站立人后,却见一块巨大的石头上两道身影穿梭来往,四下人群喝彩连连,武飞云微微颔首,示意方冲,方冲跃下马背,挤入人群,顷刻,回来道:“今儿个是上巳节,前面那石是三生石,有三生定姻缘之说,都是些百姓凑热闹罢了。”

三生定情!武飞云带着一种不屑冷笑着,情之一物,天怎可定!

小侯爷依然望着对面人儿,静默不语。石上两人速度越来越快,无瑕心头,却隐隐泛起不安。当那红绳绷直,石上两人诧异万分,彼端站立的,竟依然是彼此。

人群再次爆发欢呼,原来姻缘天注定,果真不假。小侯爷双眼含笑,无瑕却脸色煞白。

一道金芒闪过,几乎没人看清是怎么回事,那石上两人手中红绳却崩然断裂。

“呀――”

那红绳突然断裂,令人惊疑不定,顿时唏嘘声不绝于耳。

金芒隐入手中,无瑕垂眸不去看面前之人,小侯爷却抿了双唇,双眼望向无瑕,身子一顿,飘飘然跃上三生石,从怀中掏出短匕一把,身影闪动,手中匕首削石如泥,人群都静静看着,不知他所做为何,当身子落地,众人抬首,却见那三生石三字边,并排刻着两行字。

“白炎――”

“无瑕――”

那是……

无瑕公子紧握了手中金丝,身子转过,人群纷纷闪开,他从道中走过,强令自己不能回头,清风吹过,将脸上轻纱扬起,远远卷去,那轻纱覆盖下的容颜如此美丽,顿时人声静静,无瑕回头去望了轻纱,却没有停下离去的脚步,弦伊将手中红绳一丢,紧随而去。

轻纱飞扬,武飞云伸手接住,望着那离去的素洁身影,心头一动,天下竟有如此美丽女子,口中轻喝,策马追去。

白炎!

无瑕!

那字,刻在石上,刻进了心里!无瑕公子双手紧握,身形一晃,越上屋顶,轻若鸿毛,飘然而去,武飞云心头一惊,此女轻功居然如此了得,顿时拍马而起,紧随其后而去。

“少爷――”身后方冲等人急追不上,叫苦不迭。少爷平时做事小心谨慎,今天为何如此毛躁。发觉身后有人追赶,无瑕身子顿住,回眸一望,却是一陌生男子。

眉头微微皱起,口中冷冷道:“追我做什么。”

武飞云将手中轻纱递过,道:“姑娘掉了东西,飞云特来归还。”

“谢谢!”手伸过去,武飞云却突然反手一扣,扣住无瑕脉门,无瑕一惊,长袖一甩,身子顿然后退,也不停留,几个回落,霎时不见了踪影。

深藏不露,此女定大有来历,武飞云眉间深锁,这成乐,藏龙卧虎,暗潮汹涌啊!

“小侯爷!”南宫热河低低呼唤,小侯爷依然痴立石前,无瑕的那一绞,绞断了缕缕红丝,却无法绞断自己的痴心。南宫热河心中暗叹,抬头去望那石上刻字,那一刀一笔,已经深深刻入石中,任那风雨再难抹去!

“公子!”

“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无瑕伸手散开长发,随意挽起,然后将桌上东西一股脑推到一处,那神情,居然慌乱无比。弓的心沉了下去,从来都冷静无比的无瑕公子,是何事搅乱了他的心?!抬头去看随后而来的妹妹,弓的双眼中充满了疑问,弦伊心痛的望着公子,一连迭声道:“我来收拾,哥哥,去套了马,咱们这就走。”

无瑕手中不停,壁上画卷被一一拿下,冷香楼的老鸨急急跟来,一见这架势不禁一惊。

“姬姑娘,这可是要离开?哎哟哎哟。”伸手将画卷从无瑕手中夺下,老鸨急道。

“妈妈,我们家小姐可没有卖身给你冷香楼,再说了,小侯爷给了那么多银两,你难道还想阻挠我们离开?”弦伊气冲冲将手中画卷抢过,怒道。

“咱怎么敢哪,可是您就这么走了,小侯爷那我可怎么交代啊。”老鸨一脸苦相,小侯爷对这姬姑娘的好可非同一般,要是知道人让自己给放跑了,可怎么得了。弦伊一回身,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了,老鸨一惊,看那丫头竟一脸狭促,不禁叫道:“弦伊姑娘,你――”话音未落,却已经被弦伊点住穴道,哑口站立,除了两只眼珠滴溜溜能转,竟一动也不能动了。

“你个贪心的老奴才,本姑娘现在收拾东西,没时间收拾你,你不捣乱我便不动你,要是再闹,就绞了你的头发,让你见不了人。”

面前那丫头凶巴巴的模样,让老鸨心中一寒,顿时连眼睛都使劲的闭上,再不敢动弹半分。

当一切收拾妥当,弦伊抬眸,却见公子痴痴的站在窗前,怔怔的望着那满园桃花,陷在沉思之中。

“公子,放下吧!”

弦伊那一声轻语,令无瑕公子心头一痛!

放下吧,那情,怎能给得起!

“公子!马车已经备好。”弓在楼下轻声回道。

走罢,就当此生未再遇见此人!

手中琉璃被紧紧握住,无瑕一伸手,将身上女装脱下,弦伊将外衣给公子套好,细细束好腰带,整好衣冠。这一红妆,为公子带来了这纠缠的孽缘,但愿这一走,便从此天涯,永不相见!

马蹄声声,当马车行出成乐,身后渐渐汇聚马匹,马上之人皆黑衣紧束,跟于马车之后。

窗棂掀起,弦伊脆生生道:“公子说了,你们不必随行,先去东都打点一切,告诉冷三爷公子将至东都。”

“是!”

马匹纷沓而去,无瑕公子双眸轻闭,不说一句话,弦伊欲言又止,终一掀门帘坐到了哥哥身边。

“公子为何突然离开成乐?小侯爷――”

“切莫再提起小侯爷了,哥哥,自此在公子面前,不要再提起成乐分毫,但愿此情,就此便断了,偏偏这小侯爷却是公子十年前救下的那孩子,我曾问过公子随身带着的那琉璃来历,公子说是一救过的孩童相赠,带予身边,若他日再遇,能够归还,却不料那孩童,便是成乐的小侯爷,两人相见,小侯爷误以公子是女子之身,心生爱慕,竟不能自拔,我看公子……在被小侯爷纠缠之中,竟也动了红丝,哥哥,此情,怎容于世哪!”

弓的心中一痛,公子绝世容颜,曾为他带来麻烦无数,为了躲避,曾一度远离喧嚣,孤独,让人心痛的孤独,纵如此,却依然运筹帷幄,为了对母亲的那一句承诺,苦苦挣扎,从幼年到少年,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捱过来的,小侯爷对他之心如此情真意切,却是那不能允诺之情。

“唉!”口中轻叹,弓将手中缰绳扬起,车轮滚滚,带着那份情,决然而去!

第二十五章 落花流水皆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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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23

武飞云径直去了威武侯府,时隔十年,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当年那个嚣张小儿已经不复,年已二十的他,稳重,沉着,深藏不露。

佰茶静静坐于桌旁,冷冷的望着站在面前的武飞云。

白歌月心疼的拉起佰茶的手,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半晌,终叹道:“女子,这命,为何这么苦。”

“姨娘,没事,不过就是嫁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佰茶站起身,走到武飞云面前,挑衅的抬起头:“不知道武大少爷何时押本宫回去。”

“公主说笑了,飞云只是奉旨来接公主的,不过,越快越好!”武飞云一拱手,毫不让步。

“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很讨厌你。”佰茶从武飞云身边走过,身子到门边又顿住了:“我要去见个人,我会让表哥陪我一起去,如果你不放心,怕我跑了去,大可派人跟着我。”

武飞云没有回头,只微微一笑,道:“你跑了,威武侯府还在呢,公主殿下!”

佰茶脚步狠狠一顿,走出门去。

武飞云回头一示意,方冲从门外而入,手中多了一道黄绢。

“侯爷,皇上密令在此!”

没有宣读,只是将密令递到了孟昶龙的手中,孟昶龙展开一看,半晌,对夫人道:“皇上说,很久没看见白炎了,让他此次随了公主一同回东都去。”

白歌月不禁心头一咯噔,皇上此刻召了白炎去东都,如果九原战乱再起,侯爷被调去援救九原,那这成乐,岂不成了无主之地。

心中转念,却没有说出,只是向武飞云微微一笑,道:“飞云少爷也很久没到过成乐了,我让南宫先生陪飞云少爷去这成乐转转,旧地重游一番。”武飞云心中了然,恭敬道:“遵夫人之命,不过怎敢劳动南宫先生,飞云自己去转转便可。”说完也不等挽留,转身便走。

“夫人可是心有顾虑?”孟昶龙将黄绢递与南宫陌,道:“九原之危尚未解除,武凡中却借故扣了赵括将军在东都不放,如果炎儿去了东都,本侯又去了九原,这成乐……”

“我也的确有这顾虑,且九原毕竟不是侯爷的下属之地,赵括将军的手下是否会听从侯爷之令尚还难说,皇上召了炎儿进京,也不知所为何事。”

“唉,局势不明,需步步为营,不能错了半分呐。”

小侯爷脚步尚未进入小楼,那老鸨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到了他的脚下,伸手抓住了衣摆。

“小侯爷饶命啦,奴家阻拦过了,那弦伊丫头太狠,奴家这命差点就丧在她的手中了。”那老鸨张口就哭,小侯爷心底一沉,甩开她的手,直奔小楼而去。

南宫热河和佰茶紧追其后,那老鸨看得小侯爷面色已变,吓得赶紧爬起,找地方躲藏去了。

清风将花瓣吹得满园飘落,小侯爷脚步一掂,径直飘上二楼,整个房间空荡一片!

不可能,不会的!

小侯爷发疯般推开那一道道门,门内,除了空荡,还是空荡!

无瑕,无瑕!

抬眼望去,连墙上的桃花图都不曾落下一幅,所有的一切,都被主人带着离开,没有留下丝毫!

“他们,都走了?”佰茶口中喃喃,跌坐在凳上。

南宫热河担忧的望向了小侯爷,小侯爷脸色煞白,双眼茫然。

心痛!那痛从心头迅速蔓延,无法抑制。

此情,居然付了一男子,且,被抛于身后!

双手慢慢紧握身旁,小侯爷从房间走出,神色冷然,南宫热河难过的闭上了双眼,早知道是这结果,当初拼了性命也要阻了小侯爷那份痴心,那深埋的情感,一旦迸发,怎能收回!

好,无瑕,你走得果然干净,原来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而已。小侯爷嘴角勾起冷笑,我孟白炎,心高气傲,那么多女子都不放在眼里,却偏偏将那一点朱砂烙进了心里面,可笑,可悲!

“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我,活该啊!”长笑一声,小侯爷扬长而去!

“咳咳――”车内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弦伊一掀帘子,进了车内。

无瑕公子突然咳起,难以平复,弦伊急从袖口拿出手绢,递给公子,无瑕用手绢捂了嘴,许久,终停止下来,将手绢递回,弦伊心头一震,抓入手中,也不说话,掀帘便出。

“怎么了?”看妹妹神色有异,弓低低询问道。

弦伊鼻头一酸,双眸落泪,悄悄将手中手绢打开,弓顿时一惊,那手绢上,居然鲜血点点!

“公子最近可身体有异?”

“傻哥哥,公子那病在心里,心中郁结,又岂能一朝一夕便能放下,这孟小侯爷,真真害人不浅。”想到那大胡子,弦伊顿时恨意绵绵,公子性子淡然,轻易不会被扰乱心绪,偏这成乐一行,落下这心病,想到此,弦伊更觉那主仆可恨,将手狠狠拍在马背,恨不能离那成乐越远越好。

“弦伊,拿药来。”无瑕公子在车内低低叫道。

弦伊将泪一抹,回道:“公子,那药不吃了罢,公子身子才刚刚好一些,那药再怎么说也是毒药,天天吃,蓄积了怎么好。”

“拿药来。”无瑕公子也不多话,竟赌了气似的只管吩咐,弦伊坐在哥哥身边,一动不动。弓心头泛过不安,妹妹天生倔强,然公子却也是犟性子,一旦认真起来,可是九牛也难拉回。良久,无瑕在车内幽幽道:“可是连我都已经使唤不动你们兄妹俩了。”

“公子心里难受,只管冲了弦伊发泄出来,憋在心里,憋出病来,可怎么好。”弦伊转过身,一掀门帘,兄妹俩向内一望,都楞住了。

无瑕公子居然双眸落泪,纠结于心,无法释怀。

“公子!”弦伊低低一呼,起身进入车内:“公子此心,可是因那孟小侯爷而起,既然下了决心不辞而别,却又在心里伤心难过,何苦来哉!”

手中琉璃一咯,无瑕将双眸望向了窗外:“不许再提那人,让弓加紧赶路,直奔东都,冷三叔那边布置妥当,咱们就去郑国,这晋,暂时离了,一切皆为过眼云烟,消弭于心中,不再有所牵挂。”

可是公子,此情,真能消弭于心中吗?

弓一声大喝,马车飞驰,扬起了尘土,远离了那思念。曾以为,那纠缠便就此断去了,却不料,反愈加缠绵,不光是公子,不光是妹妹弦伊,还包括了自己!

卷一蒹葭完!

柒柒存稿,下月一天一更3000,早上十点左右,故事还很长,情节不会平淡,有喜欢看的朋友,不妨留个言,另外广集古风歌曲,柒柒是无歌无字的怪人!空间有我很用心找的图片,文字图片音乐,柒柒的最爱!

第二十六章 入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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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24

东都,天下绸缎庄!

苏语墨细细看着手中绸缎,花纹华丽,手感顺滑,此乃上等丝绸缎织而成,令人一见便心生喜欢。

“冷三叔,我的眼都挑花了,你这的绸缎实在太令我喜欢,可是,语墨又不能全部买回去,真真为难了我了。”苏语墨红唇一嘟,看着手中绸缎,却觉哪匹都喜欢,顿时犹豫不决。身旁丫头素云捂嘴一笑,道:“小姐便都买了回去,做成了新衣裳,等飞云少爷回来让他惊艳。”

“我为何要让他惊艳。”嘴上反驳,眉间却含起笑意,转眼看素云还在吃吃笑着,顿时手一伸去,呵气不已,素云俏笑着求饶,冷三站在一旁,看这两人打闹,只是笑,也不做声。

门帘一掀,外面的伙计走进来,附在冷三耳边轻轻说着什么,却见那冷三脸上一喜,出声道:“真的?”那伙计点点头,冷三顿时掩不住激动之色,返身对苏语墨道:“苏小姐,只管选了绸缎,等会冷三让小子跟着你送回去,冷三有事,先行告退。”说完一拱手,转头便走,似乎确有急事,苏语墨好奇,跟在身后掀帘一看,却见绸缎庄外停着一辆马车,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车旁,见冷三出来将头微微一点,冷三一拱手,急急走到车旁,对了那马车内恭敬的鞠躬道:“公子!”

车帘掀起,一个少女露出头来,声如银铃:“冷三叔,可有好久不见了。”

“弦伊丫头!”冷三脸上现出笑意,呵呵道:“你可又漂亮了不少了,相比起来,你哥哥却是更加闷得紧了。”弦伊掩嘴一笑。窗棂一角被一双白皙手指掀开,一张带着淡淡笑意的脸现了出来,冷三心头一酸,半晌道:“公子,为何又清瘦了许多,这一路颠簸一定辛苦,赶紧跟三叔回去小筑,三叔早就打点妥当,只等公子来了。”

“有劳三叔。”车帘放下,冷三跟弓坐在那马车前,轻喝一声,驾车而去。

苏语墨放下帘子,暗暗称奇,这冷三虽然只是一商贾,却是东都首富,手中财富无法估计,更兼与朝中各官员关系甚密,许多小官员,他都不曾放在眼里,那车中却是何人,如此低调,却令冷三如此恭敬,真让人费解。

车至一道高墙边停住了,弦伊将车帘掀起,无瑕公子抬眼一望,那朱红大门上,挂着一匾,上写着:无瑕小筑!

“冷三叔!”无瑕眉头微皱,轻唤一声,下了马车。

“公子,不是三叔铺张,公子就算只住一日,这小筑,也当如当年景园模样,公子终年奔波,劳苦操持,却留得三叔坐享安宁,三叔这心,怎安哪!”

无瑕不再责备,轻叹一声,道:“三叔,无瑕明白你的心,走罢。”

门环不扣,早有那仆人开了门,站在门内等待几人。

无瑕踏入小筑,一入大门,便是一呆。

“与当年景园一模一样,公子,分毫不差。”

的确是分毫不差,满目的桃花漫天飞舞,那片片绯红将那思绪拉得好远哪,景园,那是自己长大的地方,却在一场杀捕中,被付之一炬,那熊熊烈火烧掉的,不但是那园子,还有园子里唯一还残存的对母亲的记忆。

“娘――娘――”燃烧的炽焰吞噬了一切,那时的自己,这心又何曾是如此无情,那呼唤声声泣血,当火焰将娘的身躯吞灭,自己那稚嫩的脸上却突然没有了泪水,哭不出,只是歇斯底里的大叫,小兽般的咆哮,报仇,要报仇,为此,不惜一切!

不惜一切!

无瑕的双手紧紧握住,指甲抠进了手心,却不知疼痛,弦伊在身旁抓了他的手在手中,拼命掰开,看着那手心伤痕,身旁几人俱默不作声,此仇,不共戴天,此恨,绵绵无绝期!

小侯爷细细的整理着马鞍,皇上密令,让他随了佰茶公主一同回宫,自十年前到了成乐,他便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这里是他失去记忆后的重生之地,此刻,他却只想着,要逃离!

南宫陌将儿子的铠甲整了整,叮嘱道:“进了东都,可不比在成乐,无论是小侯爷还是你,都要小心行事,爹平日里教你的,可都记住了,东都局势复杂,各方耳目众多,凡事先想了再做,仔细不能让人抓了小侯爷的把柄。”

“是,孩儿都记下了。”

白歌月只是拉了儿子的手,细细的看,看了又看,不舍放手。

“夫人,炎儿又不是不回来了,看你。”威武侯爷安慰着夫人,可是心头亦然不安,此次东都一行,不知是福是祸,朝中局势复杂,觊觎成乐之兵力者大有人在,儿子从未踏足权势纠葛,此次,只怕是避无可避了。唉,压制了这么多年,却终无法挣开着红尘纷扰,威武侯将夫人双手拉过,对儿子道:“去罢。”

小侯爷站直了身子,双膝跪地,对着父母深深一叩。

“炎儿去了。”

飞身上马,一勒缰绳,疾风长鸣一声,铁蹄如风,直奔队伍最前列而去。

佰茶深深回望了姨母与姨丈,然后将轿帘放下,武飞云向侯爷一拱手,大喝一声,队伍启程,连同随他而来迎接公主的人并威武侯爷派出的护送侍卫共八百余人,浩浩荡荡,蜿蜒而去。

南宫热河拜别父亲,直追向小侯爷。与小侯爷并驾齐驱之时,南宫热河侧目望向了他,自无瑕公子离开成乐,至今已有六日,小侯爷对此一句不提,每天只是跟着父亲出入军营,晚上却常常一个人在院子里发呆,那颈间红巾如此刺目,他却只是束着,毫不理会他人目光。

唉,生在这战乱四起的年代,许多人一别,便已是永恒不见,但愿小侯爷与那无瑕公子,就此便断了情缘,不用再做纠缠。

武飞云不紧不慢的跟在轿边,双眸不时望向面前那人。

小侯爷孟白炎,自己第一次见他,便被他一箭射穿马腿,跌在那成乐街头,这十年间,听闻他顽劣成性,整天混荡于街头巷尾,然此次一见,却全然不是那纨绔感觉,他有内敛的气息,行事也颇沉稳,如果那顽劣只是表象,那么,此人便将是自己需要注意的对手,威武侯手下拥兵百余万,若这小侯爷无法掌控,将来必定是个祸端。

第二十七章 那回忆 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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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25

苏语墨让下人接了天下绸缎庄小子手中的缎子,抬头见父亲从厅内走出,忙疾步走去,抓了父亲的袖子嘻嘻笑道:“爹爹,女儿今天买了好多新缎子,一会给您量好了,做件新衣服去。”

苏青易溺爱的拉着女儿,叹道:“整天就知道做衣服,你一个大将军的女儿,却抛头露面,开成衣店,做些个式样稀奇古怪的衣服出去卖,真拿你没办法。你好好在家呆着,爹爹找你冷三叔去商量点事情。”

“冷三叔不在店里。”

“哦?”苏青易不禁一呆:“我与他约好了,怎么不在?”

“刚才来了辆马车,车内也不知是什么人,冷三叔态度恭敬得很,那窗棂掀开时,只看见一张半露的脸,漂亮得紧,那眉头的朱砂好美啊。”想到那一瞥,苏语墨不禁痴迷。

朱砂!苏青易双手一颤,心头猛跳。

“语墨,你呆在家里,爹爹有事。”说完也不等女儿回话,径直转身离去。

那来的,可是无瑕公子?!

苏青易出了将军府,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无瑕公子放下手中之笔,将信笺递给召唤弓:“你带了这信,去常州找一个叫于瑞安的人,送到便回,不必停留。”

“是!”弓将信笺揣入怀中,返身而去。

冷三站在一旁,看公子不停的翻阅这两年自己在东都收集的情报,也不歇息,不禁向弦伊使了个眼色,弦伊走去,伸手便从公子手中夺了卷宗:“公子已经看了这么久了,刚到的,应该休息一下,本来身子就没好。”

“公子怎么了?”

弦伊气嘟嘟的将桌上卷宗放入匣子,道:“打小便有的那坏习惯,三叔可说是怎么了。”

冷三长叹一声:“公子,你那习惯怎么还不改,炎炎夏日尚好,偏那寒冬飞雪也是这般折磨自己,此心,却又是为何徒添了困扰,老是这样,再好的身子也禁不住折腾。”

无瑕公子却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说话,站起身子朝着门外而去。

景园,这里的布局格调与景园一般无二。

走入后园,径直来到了一道门前,推开。

空气寂然,那熟悉的一切再次出现在眼前,脚步踏入,来到雕花小柜前,打开。

当柜内的那两个面人儿出现在眼前,无瑕扣住柜门的双手猛的一颤,然后慢慢伸进去,抓住了那两个小面人儿。

“瑕儿!”

“瑕儿!”

“娘――”自己那稚嫩的声音,似乎仍然在这个空间回荡。

“娘!”手中紧紧握住那两个面人儿,十二年前的那一幕瞬间回到了眼前。

花朝节,六岁的自己被冷三带着出门去玩,当人群中穿梭而过的官兵直扑向景园,冷三叔带着自己躲在对面的山坡,看着那熊熊烈火燃烧一切。

双眼睁得大大,被捂住的嘴不能发出声音,可是有一种呐喊在心底歇斯底里,双手如此用力的抠进那泥土,直到指甲断裂,鲜血迸流!

景园上下52口,除了带着自己出门的冷三,无一幸免,全遭诛杀。娘在那场烈火中失去了性命,她是宁愿死去,也不愿被晋兵抓住。

当官兵散去,自己站在那断壁残垣之中,口中发出的咆哮,令身旁的冷三肝胆俱裂。

“公子,要活下去啊,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啊。”那痛哭回荡在耳畔,自己那小小的脸颊却突然没了眼泪。

“我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总有一日,我要这大晋终灭我手!”将怀中紧揣的面人儿拿出,丢入那尚未熄灭的火中:“从此,无瑕便不再是孩子,无瑕这命,不再为自己而活,冷三叔,去联络旧部,娘没有做完的事情,无瑕接着做下去,除非我死了,飞灰湮灭终不复,否则,就算是刀山,我也要一步一步踏过去!”

“公子!”门外一声低呼,将那思绪拉回,无瑕顿了顿,将面人儿放回小柜,拭去颊边泪水,转身一看,门口竟直直跪着一人。

“苏将军!”那过目不忘的本领岂是一般,见公子一眼便认出自己,苏青易不禁热泪盈眶而下。

“苏青易有生之年能再见公子之面,足矣!”苏青易叩头一拜,无瑕急急走出,伸手拉起他。

“我们可有多年未见了,苏将军行此大礼,无瑕惭愧了。”

“当年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我苏家上下早就去了黄泉,又岂能还安稳于此,公子这大恩,苏青易没齿难忘。”

“苏将军言重了,无瑕今日刚到,本打算过几天前去拜访。”

“公子有事最管吩咐,只要是我苏青易能够做到之事,就算拼了性命也在所不辞。”

无瑕满含赞许将头轻点,嘴角扬起,那年轻的脸上勾勒的笑容令花瓣片片飞舞的无瑕小筑春意盎然,远处站着的冷三与弦伊,也暂时将那担忧抛去,那笑,让人恨不得永恒留住。

佰茶将帘掀起,望着面前之人,颈间红巾随风扬起,那巾角桃花如此突兀,他却毫不在意他人目光,只是执着系着,那种轻舞,让人心中酸楚。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表哥,你可是亦然深陷,身难由己,他那不辞而别,却仍没有让你醒来,反而,梦得更深了么。”口中幽幽,佰茶低语相询,小侯爷回头望着她,也不否认,也不说话,只是任跨下马儿不急不缓的行走,良久,终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惜,此情,付了流水,终不复!”

口中轻语,耳中却警觉起来。

跟于轿后的武飞云突然拍马而来。

“右边给我,你去左边。”也不多话,腰中长剑凌空抽出,小侯爷缰绳一勒,冲向右侧。

“保护公主――”南宫热河将手一扬,护卫们纷纷拨出长剑,面前黑影憧憧,竟是有人早已埋伏在此。

何人在此阻拦?武飞云眸中含起冷意,父亲派出的死士已遭自己诛杀,况公主回宫已成定论,父亲绝对不会再下杀手,却又是何人,竟要置公主于死地?

心中转念,手中却没有丝毫犹豫,却见那些黑衣人拉开队伍,居然摆出了列阵。

小侯爷心头一沉,看这些人行动架势,居然是训练有素的戎马之人。

“飞云少爷,带了公主冲出去,我来断后。”当下不再犹豫,带着南宫热河并身后几百侍卫以身体为盾,将公主牢牢护住,武飞云勒马而回,佰茶出了轿外,当武飞云马匹掠过,伸手一带,佰茶跃上马背,方冲带人护在身侧,一行人护着公主向后撤去。

第二十八章 银枪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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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26

前列黑衣人一闪,身后出现的,却是手持弓弩的弓箭手。

“小心!”小侯爷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直直扎入地面,身子一侧,从马鞍边抽出一根绒布包裹之物,挥手扯开,一杆铁钩银枪散发着寒光握入了手中,小侯爷拍马而起,枪如银蛇,横扫一片。

利箭破空,南宫热河将手一挥,队形顿时拉开,以半圆形式从两旁包抄。全力厮杀间,心头仍不禁暗暗赞道,爹爹说的果然不错,这路上的确有埋伏,侯爷所挑这几百侍卫,全是跟随侯爷出生入死,征战沙场之人,强敌当前,丝毫不乱,也幸得如此,自己与小侯爷虽然从小习武,这真刀真枪实战,却仍是头一回。

回头去看那小侯爷,却见他脸色如常,没有丝毫惧色,身如蛟龙,动若脱兔,手中一杆银枪灿若梨花,鲜血溅染一身银铠,与颈间红巾相映成辉,竟愈发英姿飒爽,气度不凡。

“啪――”的一声轻响,却是那小侯爷反手将枪头拍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本小侯有心上之人,把你那贼溜溜的眼珠子管好了,这人要是放跑了一个,我唯你是问。”

战场之中,却仍是嬉笑不已,南宫热河心头一热,小侯爷心头那结可是已解开了么,顿时挥起手中长剑,随小侯爷直闯入那一片厮杀,十八少年郎,正是血气方刚之时,胸中那把烈火一旦点燃,又岂能轻易便被湮灭。

武飞云带着公主后撤而去,奔出老远,却不见身后有人追来,不禁心头暗自称奇,纵孟白炎全力阻挡,然见公主被自己带走,那些黑衣人又岂有不追赶道理,心中疑惑,思量处,却突然脑中一闪,莫非,这些人不是冲了公主而来,而是……

“跟我回去,喝――”勒马回转,方冲等人诧异莫名,却也只有跟随而去。

当马蹄踏入那一片血红之地,武飞云眸中泛起寒意,这孟小侯爷,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渐渐暗淡的夜色中,一匹白马缓缓而来,马上之人银铠饮血,长枪反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飞云少爷,刺客已经全部清除,公主可还安好。”

“本宫没事。”佰茶脆生生答应一声,一跃下马。

“小侯爷护驾有功,本宫回去,定叫皇帝哥哥重赏。”佰茶眨眨大眼睛,斜觑了武飞云一眼:“不像有些人,只知道一味逃跑。”

“公主,职责所在,飞云少爷保护公主,与臣并无区别。”

“好了好了,我们也不用文绉绉了,好表哥,天色已经晚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吧。”说完也不去看那武飞云,径直走到小侯爷身旁伸出手去:“坐那轿子,拖拖沓沓,反而不及骑马快,表哥带我一程,明日本宫跟你们一同骑马,那轿,便丢了吧。”

小侯爷望了望佰茶,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拉起带至身后:“自小就是这野性子,再装也还是不像,随你,抓紧了,我们去前面小镇寻找落脚之处。”说完向武飞云一点头:“前面小镇见。”勒紧缰绳,疾风一声长啸,如风而去。

“少爷!”

武飞云将手扬起,制止了方冲之言:“不必多问,你们去前面看看是否需要帮忙,完了来前面小镇跟我汇合。”

“是!”方冲领命而去。武飞云拉马站在夜色中,良久,终大喝一声,向前奔去。

这一觉,却睡得如此安稳。

轻轻磕起的双眼被长而卷起的睫毛密密覆盖,一头如墨青丝松松散在榻边,风将花瓣扬起,纷纷扬扬跌落身旁,弦伊将小毯轻轻拉起,将那露在毯外的手臂盖住,那鼻息如此轻柔,此刻的无瑕公子,如孩童般无邪。手中依然抓着那两个面人儿,那是他曾经丢失的年幼时光,从他丢弃那份无邪开始,肩头便压上了沉沉重担,那负重却没有压弯他的脊背,他那么努力的将身体挺直,就算肩头渗血,也不曾弯下。

公子哪!倔强如你,此生,又有谁能为你,纵倾天下,也在所不惜啊!

身子返过,却听一声细微的声响,弦伊停住脚步,侧头一看,软榻之下一颗翠绿琉璃散发着幽绿光芒,那是……孟小侯爷赠与公子的琉璃珠。弦伊轻身蹲下,拾起,犹豫半晌,终将琉璃握入手中,返身而去。

夕阳的余晖斜斜射入小园,无瑕双眸动了动,睁开了双眼。自己居然在此睡了一下午,只要是冷三叔在身边,自己都会很安心!六岁之前,自己是在三叔的怀中长大的,夕阳西下,自己骑在三叔肩头,手中拿着风车,听他唱那不成调的曲子,那情景,放佛就在昨天。手中一紧,垂眸看着手中面人儿,不禁微微一笑,公子无瑕,居然还在玩这小面人儿,要是被手下之人看见,不知会诧异成什么模样。

“公子醒来了!”冷三从园外走入,低低道:“苏将军已经在大厅等候了。”

“为何不叫醒我。”无瑕不禁轻声责怪道。

冷三却只是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公子好不容易睡个好觉,要是有人叫你了,三叔还非得抽他大耳巴子不可。”

摇头,也不多话,出了园门,径直向那大厅而去,苏青易早就已经等侯在厅中。正午时分与冷三去了后园,却见公子竟然在桃树之下倚塌而眠,沉沉睡去,顿时两人轻声蹑脚出了园门,在这大厅从中午等到了日落时分。

“苏将军,无瑕却成了贪睡小儿,让你久等了。”无瑕上来便是一揖,苏青易呵呵笑道:“看得公子能睡得如此安稳,苏青易便是再等它一晚又何妨。”话音一落,脸上却霎时严肃了起来:“冷三爷所托之事,苏某已经打听到了,只是,却有些麻烦。”

“苏将军但说无妨。”

“公子寻的那东西,本在岭南侯爷手中,晋历十二年,岭南侯被陷谋逆之罪,满门抄斩,家产全数充公,冷三爷所说的那对云纹朱雀尊,有人曾见,被送往了,宫中!”

皇宫!无瑕心头一动,双眸抬起,望向了渐渐暗淡的夜色。第四张图,被分成两份,分别镶嵌在两只云纹朱雀尊中,戍被灭时,那对朱雀尊也随之流散,没想到,却入了这大晋的皇宫之中。

“公子,此事急不得,我们要从长计议。”

冷三叔说得对,多年都等过来了,不能操之过急,无瑕将头轻点,道:“不急,三叔可是不信无瑕能沉住气。”

怎能不信,如此隐忍负重,除了公子无瑕,却还能有谁!

第二十九章 七窍玲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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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27

东都,轩城殿。

烛光不明,灯火不动!

晋文帝李宗治浑身泡在浴池之中,慵懒的将手臂搭于池边,身边,却没留一人。

该有消息回来了。

当黑影出现身后,他懒懒道:“情况怎样。”

“回皇上,派出之人,一个未回!”

李宗治眸中精光一闪,沉凝不语,继而低低笑道:“好,威武侯爷,你养了一只小老虎啊,这么多年来藏着掖着,可惜,老虎终究是不甘呆在那囚笼之中的。小侯爷孟白炎,朕,对你如此期待,可别让朕失望啊。”渐渐浓重的夜,散发着一种无声的狰狞,这皇宫,却又是一个大囚笼,缚住的人想挣脱,站在囚笼之外的人,却想进来!

公子为何久等不回?弦伊暗自奇怪,打开着的门内灯光宣泄,手揽披风等候门边,终还是等不及,走出门,去寻公子。

后院竟然亮着灯火,弦伊诧异的走入月门,那淡淡月色下的素洁身影却不是公子还是何人。

“我在房间等着公子,公子却又跑来这里做什么?”走进一看,公子脸上居然带着深深的落寞,那深锁的眉头,让人一见便心头哽然。

“公子在做什么?”

“没什么,掉了一样东西罢了。”那口中轻语令弦伊心头一颤,可是,在寻那琉璃珠么……

“罢了,本就该丢弃的东西,留着也没用,走吧。”无瑕公子长叹一声,也不等弦伊回话,抬步离去,弦伊在身后欲言又止,终还是忍住,既然那情给不起,又何必让公子深陷其中。

半夜却听隔壁传来咳嗽,竟然止不住,弦伊急急起身奔到公子房间,却见公子半坐床上,竟咳得直不了身子,当下心头焦急,倒了茶去给公子,岂料公子竟连杯子都已拿不住,摔在地面,跌得粉碎。

无瑕捂住胸口,脸色煞白,额间冷汗涔涔,有一种刺痛在心头蔓延,无法忍受。

“冷三叔――冷三叔――”见他那样,弦伊顿时乱了分寸,大叫着奔向西厢。

那呼唤,撕裂了寂静的无瑕小筑,众人都急急起身聚了过来,冷三来到床前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忙不迭的叫请大夫。弦伊一看冷三都乱了模样,不禁泪水涟涟,扑通一声,跪在了公子面前。

“公子可又是为那孟小侯爷伤了心,那琉璃珠本是下午跌落在软榻旁,被我拾起收藏,想着公子别再为那情所困扰,可公子如果是因此而伤了心,弦伊就罪该万死了。”说完从怀中掏出那珠子,放入了公子手中。“公子不辞而别,那孟小侯爷也不知如何看公子,心头不知有无怨恨,可苦了公子你自己,明明不想离开,却偏偏得离开,这心总为了这情而伤,可怎么活。”

无瑕将那琉璃抓入手中,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摇摇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

“公子,如果撑得太辛苦,便放下吧。”冷三双目含泪,径直跪在了床前:“十八年了,总是这么要强的撑着,再好的身子也受不住啊,你自小便是那七窍玲珑之心,大夫说了,不可大喜大悲,这些年来性子也淡然如此,却又是为了谁,折磨了自己啊。”

无瑕不答,只是紧紧抓了那琉璃在手中,靠在床边,昏昏睡去。

“大夫,怎样?”

将门轻轻磕上,冷三跟在大夫身后急急追问。

“冷三爷,这公子,本就是那七窍玲珑之症,心之所系,不可大喜大悲,否则牵动自身,恐……而且……”

“大夫但说无妨。”

“身体蓄积有毒,慢慢侵入五脏六腑,当下,需好好调理,否则以后,很难说。”

冷三心中一颤,脑中轰然作响,竟半晌回不过神来。

弦伊从身边走过,被冷三一把拉住。

“我可问你,这几年,公子是否依然还在服用那滴血烟。”

弦伊怔怔然呆立,继而脸上大变:“公子说,那药每日少量服用,让身体产生抗性,可是那药出了问题?”

“唉唉。”冷三懊恼的顿足连连:“早跟他说了,不能再服了,却依然还在服用,这可怎么好。”转身叫来一个小子:“去跟了大夫抓药,无论是什么药,一味都不能缺,不管是什么,要多少银子,都在所不惜。”

“是。”小子应着跟大夫出了门去。

弦伊双眸落泪,呐呐道:“公子这,又是为何啊。”

“唉。”冷三长叹一声,道:“自小,公子曾有个奶娘名唤蓉卿,公子母子待她不薄,偏她却贪图钱财,在当时动荡逃命之时,拐了表夫人母女卖给那富商,公子发现想要制止,竟被她痛下毒手,灌入穿肠毒药,几近没命,幸得神医鬼谷子相救,从那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自此,公子便每日服用少量毒药,以免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可没想……唉,总之,从现在起,切不可再让公子服用此药了。”

弦伊心头一酸,没想到,总是淡然镇定的无瑕公子,幼年却如此坎坷,点头应着,推门而入,却又转过身低低问道:“那七窍玲珑之症,却又是什么?”

冷三将手按在胸口,摇头道:“心先天便有疾病,情绪动荡,大喜大悲,都会让其病发,胸口刺痛,呼吸困难,唉,却又是谁,让这剔透之心,泛了这难忍折磨呐。”

弦伊当下不再多言,返身入了门去。

无瑕公子依然还在沉沉昏睡之中,弦伊望着公子,不禁心酸难忍,一直以来,公子淡定斯然,智慧超群,运筹帷幄,人前,他是孤傲的,是坚强的,是不可战胜的,可是,当夜深人静,万物俱寂之时,他却又是那么的孤独,那静坐的身影,孤独得让人心碎。

“弦伊,是你么。”无瑕口中低呼,弦伊疾步走到床边,将他扶着坐起:“公子是否胸口还痛,大夫刚走,冷三叔吩咐小子去抓药了,弦伊一会就去熬好,公子有事只管吩咐,自此开始,就安心静养,万事都不要再去想。”

“傻丫头,我没事的,自己的身体又岂能不知,不过是郁结罢了,弓应该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让他来见我,我有事要他去做。”

“公子,你便听了弦伊这话,凡事都先抛了,不去看,不去想,只细细的养好了身子,你是我们大家的眼睛,这眼睛若是闭上了,我们大家便没了方向,你要是倒下了,便是我们大家都倒下了。”

无瑕公子却只是轻轻一叹,将头靠在栏边:“我只怕,来不及了啊!”

那轻语令弦伊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第三十章 那人,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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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28

弓日夜兼程的赶回了东都,却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常州于瑞安于一月前被朝廷秘密抓捕,于府上下一百余口全遭诛杀。

“常州百姓说,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于府整整烧了一天,除了主人于瑞安,于府上下,无一活口,然于瑞安当晚便失踪了。”

无瑕公子双手骤然紧抓了椅臂,冷三急急道:“公子,切莫再动了气。”

怎能不气,无瑕脸色渐渐铁青,此仇不共戴天,要怎样做,才能平复胸中这口闷气。

“东都之中,有多少我们的人?”

冷三面带担忧的望向公子,道:“除了安插渗入朝中大小官员二十八人,手中共下属两千余人,另死士三百。”

“那三百,可是自愿,毫无牵挂。”

“是。”

“让他们待命。”

“公子――”

“不必多言,去罢。”无瑕双眸一紧,不再多言,慢慢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漫天绯红,静默不语。

这花儿,就要凋落了!

姬无瑕,你那纠缠不清之心,趁早丢弃了,你还有未成大业,有这么多追随你出生入死之人,怎可为情,乱了心绪。

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那眼再睁开,却一如往日般,淡然,无情!

夜色不明,一道黑影从皇宫高墙掠过,身形闪处,曲折复杂的地势如烙印般记入心头。无瑕公子修长的身子被一袭黑衣紧裹,身若飞燕,悄然掠过斗拱瓦砾,无声无息。身下是来回巡视的羽林守卫,岗哨林立,夜已三更,那主殿之上,为何还是灯火通明?心头疑惑,无瑕脚步轻点,从守卫头顶翩然而过,叶落无声。

丝竹声声声入耳,那主殿上,居然依然摆着宴席,伏在对面瓦砾之上,遥望殿中,一道身影懒懒而卧,除了奏乐者,殿下服侍者只一人,垂首而立。

“宗然,你说,把一只老虎养在身边,久了,那老虎,会不会反过来咬一口。”

“皇上,那就要看,您给那老虎脖子上缚住的,是什么样的枷锁了。”

“呵呵呵――,留意了,那道枷锁一定要勒得他,透不过气来!”

“臣,遵旨!”

那个,就是当今晋文帝李宗治吗?隔得太远,看得不是很清楚,无瑕公子冷冷望着那大殿,传闻中不学无术,成天醉生梦死,不问朝政的昏庸之帝,双手紧握,但那心在瞬间便冷静了下来,此大晋,至今不在此皇手中,他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心神闪处,将胸中怒火压下,抬眸却见宫门外火光点点,喧哗声起,似乎有人深夜入宫,当下身形一闪,远远而去。

那身影掠过高墙,如燕翩然,却何曾想过,那与之错过之人,却是那心之所系者!

宫门大开,小侯爷护送佰茶公主回宫了!

随风跳动的火光之下,一白马红袍的身影闪过眼帘,却在眨眼间,便没入了茫茫夜色。无瑕公子回过头,只稍一迟疑,就消失在了朦朦月色之中。

召唤弓焦急的等在小院中,弦伊则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一语不发。

晚饭后,公子说要休息,吩咐不许打扰,此刻却不在房中,夜已过半,人却不知是去了哪里。

远处一道身影掠来,弓警觉的飞身而上,却马上顿住了步子,无瑕公子微微一笑,轻轻落入小院中。

弦伊看到他,先是一喜,继而却气嘟嘟的站起身,转身便进了房内。

无瑕公子回头去望弓,弓揉揉额头,表示无可奈何。

“公子却是去了哪里?”弓随在身后进了屋,无瑕公子伸手将外衣脱下,也不答话,径直走到桌旁,拿起笔便开始画图,弓站于身旁,看着公子下笔迅速,只一会,一张平面地形图便跃然纸上,路径清晰分明,一目了然。

“这个,是皇宫的地形图。”无瑕公子放下笔,淡淡道。

弓的心头一惊,那么,公子刚刚便是去了皇宫了。

“公子!虽然弓知道公子必定能够照顾自己,全身而退,但是,公子现在身系复国大任,万事都应以自身安危为先,不可轻易涉险,这种事,交给弓去便可,公子可是不相信弓。”

无瑕公子嘴角微微勾起,道:“那皇宫地形复杂,我需要你去给我找两件东西,所以,地形图必不可少,我的记忆你们都清楚,我必须亲自去看了,绘了图给你,才能放心让你去。”

“公子!”弓心头一热,公子说得如此轻松,可其中风险大家心中了然,为了自己前去能够多几分把握,公子身先士卒,那种不动声色的爱护,慢慢的渗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士为知己者死,为公子,纵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弓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将头一点。无瑕淡淡一笑,道:“去罢,好好休息,这阵子,有得忙了。”

弓的嘴角勾起笑意,道:“忙却不怕,我们忙,官兵,会比我们更忙。”

无瑕公子双眸抬起,去看那朦朦月色,不再说话。

这挣扎,好辛苦呐,然自己此刻尚不能倒下,当自己选择了踏上这样一条道路,便注定了,没有回头的余地。

佰茶站立宣和殿中,轻轻向哥哥行了个礼,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

李宗治从榻上站起,慢慢走到台阶下,只说道:“回来便好了,母后那,太晚了,明早再去请安,去休息吧。”

佰茶转身而去,说无怨言,却是不能,那命运令自己太过无奈,既然已经回到宫中,等待自己的,定已经是那无可挽回的结局。

小侯爷与武飞云静静候在殿中,当佰茶的身子踏出宣和殿,李宗治回身来到了两人面前。

“听闻飞云前去途中遭遇刺客,伤及手臂,伤势如何。”

“回皇上,只是一点小伤,并无大碍。”

“如此甚好,武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有所闪失,朕,还真不好跟他交代。”

“皇上言重了。”

李宗治踱到孟白炎面前,也不说话,只细细看着他。

“白炎,已有多年未曾到过东都了吧。”李宗治突然开口问道。

“回皇上,已经十年了。”

“东都变化颇大,此次既然进了京,也不必急急回去,便在这住下了,朕吩咐人在宫里收拾了屋子,当年你母云锦公主所住的锦绣阁,至今仍然空着,便暂时住进去,等闲暇,朕再让人在宫外给你寻了房子,知道你闲散惯了,宫中拘束太多,你也不习惯。”

小侯爷心中一动,临来之前,娘亲曾对自己说,皇上此次将自己招进京,必定有事,让自己无论何事,均先应了,日后再做计较,看来,确如娘亲所言。

“臣,遵旨,但确因性子闲散惯了,也不敢劳皇上费心,明日臣便寻了房子去,皇上有事,只管吩咐。”

“呵呵,今日太晚了,你们也便去吧。威武侯爷所遣护卫可依然还在殿外等候?”

“回皇上,还在。”宗然低低应道。

“让他们全去了永安殿休息,既然跟了小侯爷一同来的,也便不回去了,就让他们随着小侯爷一同听候差遣吧。”

“是!”

“去吧去吧。”李宗治打了个呵欠,挥挥手道:“带小侯爷去锦绣阁。”

“遵旨。”

“臣,告退。”

小侯爷与武飞云退出宣和殿,武飞云向小侯爷一拱手,扬长而去。

小侯爷将宗然拉住,问道:“这位公公如何称呼。”

宗然恭敬的一躬身,道:“小侯爷只管叫了宗然便是。”

“与我同来有一少年郎,是我从小的玩伴,名唤南宫热河,公公可否唤他与我一同前去锦绣阁。”

“奴才这就去。”

宗然去寻南宫热河,小侯爷站在空荡的台阶上,看着那重重院落,层层殿堂,仿若梦中!自己的命运轨迹已经改变,此事自己心中了然,但却不知这命运,会向着何种方向而去……

明日预告:那高墙,拦住了内外两个世界,令那重逢,擦肩成为分离!

第三十一章 小将白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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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29

商贩林立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身边穿梭来往的行人,小侯爷心头没由来一阵怅然。

“喏!”一串大糖葫芦递到了小侯爷面前,南宫热河如孩童般嘻嘻而笑,口中塞着一颗大枣,含糊不清。

“唉,你倒是什么时候才能像你爹那样稳重呢。”小侯爷长叹一声,还是接了那糖葫芦过来。

“小侯爷你又什么时候,才能如侯爷那般稳重呢,唉!”南宫热河煞有介事的摇摇头:“等小侯爷号令三军,威震天下之时,南宫我,定亦如那三国诸葛,手持羽扇,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此等气概,又岂是旁人能够学到的。”

“噗――”小侯爷口中嗤笑,手中糖葫芦直直敲来,南宫热河身形一闪,遁入人群。

“我以后要是笨了,便是你敲笨的,老拿了东西敲头,实在恶劣。”

小侯爷嘴角扬起笑意,却又是何处,被清风卷来桃瓣漫天,纷纷扬扬飘入这热闹集市之中。

回眸而望,却又自嘲的摇了摇头,天下何其之大,桃枝春来新绿绯红,实是普通,可笑心头却总以为那绯红只为那一人而存在。

痴儿!那呼唤令心头砰然而跳,我孟白炎今生,只为那一人而痴,却不知那人,今又在何方!

“小侯爷――”远处南宫一招手,只见前面酒肆处围着一堆人,也不知出了何事,当下收回心神,迈步而去。市集边那高墙内,却有一人负手站立桃枝之下,凝望着渐渐凋零的花瓣,兀自沉思。那高墙,拦住了内外两个世界,令那重逢,擦肩成为分离!

人群中一个青年男子被一群酒肆小子围住,脸色通红,神情却愤愤不堪。

“我说过了,不是不给钱,实在是钱袋丢了,并非吃霸王食。”

“小子,你这说法,咱们听得多了去了,这可是京都,不是那乡下粗野之地,你这点伎俩,也就骗骗三岁毛孩,废话少说,给钱,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原来是那男子在酒肆吃了东西,结账时才发觉钱袋丢了,跟小子们说了半天,依然被撵出门,现在正被逼着给钱。

小侯爷见那男子仪表堂堂,纵然衣着朴素,却干净得体,再看那双手青筋暴露,竟也是那习武之人,然被那几个小子推攘,却仍然隐忍不发,看样子,应的确不是无赖之徒,遂走上前去,道:“我看这小哥也不是市井无赖之徒,他吃东西的银子,我给。”回头示意南宫热河,南宫热河走上前来,问道:“一共多少。”

那几个小子正得意洋洋,取笑那人寻乐,见有人多管闲事,返身便要骂人,却见面前两人衣着华丽,器宇不凡,也不知是京都哪家公子,顿时不敢造次,拱手道:“一共二两银子,公子爷。”

“你说什么,我就吃了几个馒头,连茶水都不曾喝过一口,你们这不是摆明了讹人吗。”那男子本来被奚落咒骂都不曾还口,却因这小子张口便要讹银子,再也忍不住,双拳一握,就要上前。小侯爷只伸手轻轻一拦,笑道:“南宫,给钱。”

南宫热河也不多话,从怀中掏出银子抛了过去:“剩下的,打赏给你们,你们的馒头不值这个钱,但是这小哥,却远远不止。”

见两人出手阔绰,几个小子再不敢吵嚷,恭敬的拾起银子,入了店门去。

小侯爷微微一点头,与南宫离去,那男子却疾步跟于身后,道:“谢公子出手相助,此恩,泽没齿难忘。”

小侯爷顿住脚步,回头道:“一文钱难倒英雄,举手之劳而已,阁下不必挂在心头,却不知,现在要去往何处。”

那男子被问,脸色黯然,道:“本来东都投军,却没想到此道黑暗,没钱,什么都没的说,泽现在,也不知能去何处。”

投军!小侯爷眉头一挑,头微微侧过,南宫热河心中了然。

男子尚在暗自神伤,却见面前一人骤然暴起,掌风凌厉,顷刻便已到近前。当下脚步一顿,蓄积内力,竟然也不躲闪,硬生生的接了那一掌。南宫热河心头一荡,那掌一对,令他的身子回旋向后,噔噔退了两步,抬头去看,面前之人竟然稳如磐石,面色不改,顿时心头暗暗赞叹。

“好霸道的内力。”小侯爷脱口而出:“不知阁下师承何处。”

“泽自小便是孤儿,从小被一云游道人收养,悉心传授武艺,不久前,师傅说,这天下已经再不能安,让泽下山,寻了明主从军去。”

小侯爷暗暗称奇,正待开口,却听南宫热河已经说到:“这位是成乐的孟小侯爷,刚刚到的京都,虽然只是少年,却重人才,不知阁下是否愿意投在门下,一同为国效力。”

小侯爷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好笑,然面前这人确有英雄气概,带在身旁,他日必定有所作为,当下点头道:“在下成乐孟白炎,阁下可愿随白炎一同效力国家,成就一番事业。”

“泽,定当倾尽全力,为小侯爷效力。”单膝点地,拱手眉前。

小侯爷疾步上前拉起他,却又好奇问道:“泽却姓什么。”

“自幼师傅便只唤此一字,说,他日必定有主赐姓。”

小侯爷微微一沉吟,道:“传说,昆仑有神兽,浑身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很少出没,除非当时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此兽称为白泽,你便唤了此名吧。”

白泽心头一喜,道:“从小侯爷之言,自此,我便叫白泽了。”

南宫热河走来,伸出手去,白泽转过头,与他单掌一扣,紧紧相握。

“自此,便跟我随小侯爷一同征战这天下乱世,做一番事业出来。”

白泽没有说话,那手却如此有力的紧握,祸兮,福所依,当他被小子们围着嘲笑之时,又何曾想到,自己寻找的那明主,已经来到身边。

小侯爷抬起头,那凋零的桃花再次轻舞飞扬,颈间的红巾在点点绯红中,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明日预告:无瑕凝望那桌面,却发觉,自己写下的,是个炎字!

第三十二章 深深 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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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30

明月当空,相国府中却依然人影憧憧。花厅之中坐着几人,正中那人垂眸茗茶,声色不动。

旁边几人喏喏,几欲开口,却被那无形的寒意将话堵住,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自揣度,却谁都不愿先去挑起那话头。

“爹。”一声轻呼,武飞云从门外而来。

“飞云少爷!”那几人见了武飞云却都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武飞云倒是很是恭敬的向着几人做了个揖:“各位大人都在啊。”

“昨晚上到的,却现在才回家,你倒是忙得很啊。”武凡中没好气的将茶杯放下,眼中含着怒意。

“孩儿去给孟小侯爷寻了房子,皇上让他留下来,他却不愿住在宫内,这京都他不熟,所以孩儿便去擅自做主,给他找了处府邸,明早启奏了皇上,也算了咱们为皇上分了忧。”

“皇上让小侯爷留在京都。”武凡中稍一思索,道:“可是说了什么。”

“只是让留下,并带着的侍卫一同听候差遣,我看,皇上是有心要栽培那小侯爷。”

“听闻此子顽劣异常,我们安插于成乐的眼线也说这孟小侯爷每天只是游荡街头巷尾,无所事事,不过却在最近,总是跟随威武侯爷出入军营,却不知性情究竟为何。”

“依孩儿看,这孟小侯爷却与传闻相差甚远,沉稳内敛,武艺不凡,我们卖个顺水人情给他,也看看他对咱们相府,是何态度。”

武凡中微微一点头,道:“你也累了,去休息,明早随为父一同去早朝,既然皇上不甘于安定,要发展自己的势力,咱们,可也不能扫了皇上的兴致。”武凡中眸中含着冷意,缓缓道。

身旁几人却只是对望一眼,这不学无术的皇上,能掀起什么大浪?就凭一个刚刚出道的小侯爷,便能将盘踞了多年的相国大人扳倒么,众人皆不以为然,武凡中扬扬手指,道:“各位大人都歇着去吧,今儿个皇上借故没去早朝,明日必定要将那孟小侯爷宣入大殿,咱们就好好看看,皇上会给咱们上演一出什么好戏。”

众人都恭敬的告退而去,武凡中却因儿子的那话而陷入了沉思之中。威武侯孟昶龙是随先帝一同打天下的猛将,其夫人是先帝所赐云锦公主,又是当今太后的胞妹,所以这么多年来,成乐才能在自己的打压之下巍然不动,如果这小侯爷并非传闻中那般性子顽劣,不学无术,那么,以威武侯手下拥兵百万的实力,还真是一大祸端。可恨十年前自己派人将他淹入水中,却居然没死,后又见他整天游手好闲,毫无建树,便让自己大意了,现在却悔之晚矣。

“管你是少年英才还是鲁钝愚昧,只要是跟我武凡中作对者――”手中茶杯一掷而下,跌个粉碎:“杀无赦!”

“小侯爷可还在想着什么?”

“白泽已经安顿好了?”

“是,让他跟侍卫们一块住下了,小侯爷可是在猜度皇上的用意?”

“不用猜也知道了,皇上有心发展自己的势力,爹爹手下拥兵百万,又是忠心不二之人,自然是最好人选,然树大招风,无论皇上要爹爹做什么,都会有人借故反对,反倒是我,恶名在外,就算是皇上有心提点,众大臣怕也是不以为然吧。”

南宫热河微微一笑,点头道:“所见略同,但是如果皇上真的那么做了,无异将小侯爷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只怕我们将来在京都的日子,不会好过。”

小侯爷却嘿嘿一笑,凑过头来:“本小侯从来都不是那怕事之人,再说了,咱们初来咋到,也没说这品质,究竟是好是坏,咱们大可来者不拒!”眸中一冷,又道:“但若是有人欺到了头上,我会将他的指头,一根一根,掰弯了,给他抵回去。”

南宫热河口中不说,心头叹道,这主,本就是个不安分的,现在又被卷入这权势相争,要是忍得住倒好,要是忍不住,只怕今后祸事便不断了。欲再开口,却见小侯爷痴痴站立窗前,望着那明亮月色,陷入了沉思之中,那心中,可是又想到了那个人?已经过去了这么一段日子了,那情,却没有放下,反而愈加的萦绕,唉,孽缘哪!

小侯爷的手指微微一动,上巳节中与那纤长五指交错而过的情景霎时回到了眼前,那挣扎,挣扎,最终放任的妥协,令这心头泛起疼痛,无瑕,此时此刻,你又在哪?你那心头,在午夜梦回,是否也会想起我!

弦伊端着药碗踏入屋内,无瑕公子一见,眉头立刻皱起,整个身子趴在了桌上,竟似个孩子般低低道:“那药不喝了,太苦。”

见他那模样,弦伊不禁抿嘴一笑,自打公子收留了自己兄妹俩,自己便与他朝夕相处,虽然他在人前孤傲淡然,背地,却经常使那小性子,他这样子,如果让下属们看见了,不定得笑成什么模样了。

“冷三叔说了,这药现在开始便不许断,每天都得喝,公子如果不喝,我便叫了冷三叔来,让他端给你。”

“唉!”一声轻叹,无瑕将手伸了过来:“冷三叔整天里忙来忙去,你就别闹了,我喝便是。”

拿过药碗,双眉紧蹙,却就那么盯着,半晌不动。

“冷三叔――”弦伊张口便叫。

无瑕双眸一闭,仰头将药喝下,丢下碗,叹道:“所以说,人便不能生病,生了病,任谁都可以揉着捏着,还不能反抗半分。”

弦伊吃吃一笑,道:“听说东都的糕点很有名,每一个季节开的花,都能做成那花糕,香甜可口,公子最近喝这药,吃饭也没胃口,不如明天我们去街市,买了回来,也不至于胃内空虚,吃不下饭,又伤了胃。”

“我看是你最近整天的被闷在小筑烦了,想出去玩吧,否则买糕点这种小事,随便唤了小子去便是。”

弦伊嘻嘻笑道:“公子上次夜探皇宫,冷三叔才让弦伊整天不离了你,好好守着,可不是我烦了,是看公子整天闷在房间,也该透透气了,公子可好,这东都咱们也来了一段日子了,却诸事烦着,明天就出门好好玩玩,好不好。”

抬眸见弦伊那烂漫模样,无瑕不禁微微一笑:“说好了,出门不许闹事。”

“是是是!”弦伊拿了碗出门,却又顿住回头问道:“可要唤人跟随。”

无瑕公子不以为然的将下巴搁在左手掌心,右手却蘸着杯中茶水在桌上不知写些什么:“不用了,只出去走走而已,去罢。”那神情,如孩童般无邪可爱,待弦伊走出门去,无瑕凝望那桌面,却发觉,自己写下的,是个炎字!

明日预告:好一个翩翩少年郎,这便是成乐的孟小侯爷了!

第三十三章 初入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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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8-31

那少年站在殿前,身子修长挺拔,着一身银色铠甲,头上无盔,只一头黑亮长发玉带紧束,随意落在身后,两道云眉斜斜插入鬓角,双目有神,带着笑意望着殿内,居然顾盼生辉,令人怦然心动,直挺的鼻梁下一张微微勾起的唇,带着一股邪魅的笑容,颈间系着一条红巾,那抹红却丝毫没有滑稽的感觉,反而更加张扬了他的不羁与桀骜,旁人望向他的目光,他均不以为意,只直直站立,不卑不亢!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这便是成乐的孟小侯爷了!

殿中顿时低语纷纷,这便是朝野皆知的成乐顽劣小侯爷孟白炎了,难怪提亲之人趋之若鹜,如此一个俊美男儿,该是多少深闺梦中人哪。可惜了,性子太差,听说常常将提亲之人捉弄得狼狈不堪,然,这可是威武侯爷与云锦公主之子,如果家中女儿嫁了这样一个身份显赫之人,做父母的,大概梦中都会笑醒吧。小侯爷并不知道,就在这朝堂之上,便已有了许多打定主意要做纠缠之人。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起吧。”晋文帝李宗治急急的一甩袖,坐上龙腾宝座:“好,白炎已经到了,此次接公主回宫,你护驾有功,理当受赏,可是你从未入朝,也不知道该赏些什么,武相,你来说,该赏什么呢?”

武凡中一拱手,道:“小侯爷身无职务,臣也不知皇上能赏些个什么,却只是金银珠宝,小侯爷又不缺这些个,还真是,让臣为难呐。”

“也是。”李宗治点头附和,却双眸一转,望向了殿下亦然站立的武飞云。

“如此一来,飞云的赏赐也是让朕头疼了,飞云此次受了伤,本来朕还想着,赏他个什么职位,还是武相你说的有道理,那就都赏了金银珠宝,其他的,都不说了罢。”

任谁都没想到今日早朝竟是这样一个结果,本以为,大殿之上会有一番争执,皇上必定力提小侯爷,却没料到,如此轻描淡写便被带了过去,不禁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那武凡中亦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当场就楞在了大殿之上,反倒是小侯爷,偷偷抬眼望向皇上,一张脸上带着玩味的表情,默不作声。

那武飞云,却平静的拱手道:“谢皇上!臣启皇上,孟小侯爷刚进京,听闻受不惯约束,在宫中住着不习惯,臣昨日在城中寻了处房子,环境清幽,院落宽敞,正待启奏了皇上,让小侯爷去看看。”

“哦?”李宗治面带笑意望向了武飞云:“飞云甚知朕心,这么快就寻好了房子了,白炎,你看如何。”

小侯爷回过身,双手抱拳,笑道:“如此,白炎就却之不恭了,多谢飞云少爷厚赠。”

摆明了白拿了你的房子了,小侯爷眉头挑起,微微一笑,那武飞云也回以会心一笑,身旁大臣却不知两人在笑什么,见皇上笑,小侯爷笑,飞云少爷也在笑,也都跟着讪讪笑了起来,顿时整个宣和殿一团和气。

皇上在前面疾走,转过御花园,终于忍不住那抑制的笑意,修长的身子靠入软椅,向着身后跟来的小侯爷扬了扬手:“你看见相国大人那模样了没?当场愣住了,他必定以为我会力提于你,大概腹稿都拟好了,结果被朕堵在口中出不来,痛快痛快,哈哈哈――”

小侯爷心头了然,笑道:“皇上知道武相必定不会同意,所以顺便将他儿子的封赏一并免去了,大殿之上,众口幽幽,他自己说出的话,又怎能反悔。”

李宗治却突然顿了笑声,抬眸紧盯着孟白炎,道:“这点小小封赏,不要也罢,朕将你从成乐宣到这里,不是来拿那一点点封赏的,孟白炎,你懂吗?”

小侯爷心头一凛,面前的皇上如同换了个人一般,那神情冷意斐然,一张脸上带着一种无形的杀意:“朕八岁登基,朝政被武凡中把持,当朕还是孩子时,他便将朕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朕谁都不认识,谁也不相信。”深吸一口气,皇上的神情居然落寞起来:“没有人听朕说话,朕害怕了,没人在身边,朕伤心了,也没人在身边,母后只是安于做她的太后,甚至让朕不要违背相国的意思,朕就不明白了,为何朕身为一国之君,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双眼懒懒望向了孟白炎:“夜夜笙歌,昏庸无为,谁又能体会这浮华背后的悲哀。”

小侯爷的心头突然涌起了一种强烈的感觉,皇上要反击了,自己便将是他一颗冲锋陷阵的棋子,如果,皇上并不像表面那样昏庸无为,不,从第一眼看见他开始,自己便已经明白了,他只是在韬光养晦,暗蓄势力,那么,这个大晋也不是没有希望,至少还能放手一搏。

那双眼闪烁的光芒如此明亮,李宗治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一种涌动的力量,心头,浮现了一丝欣慰感,至少,此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这么多年了,自己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苦苦挣扎,朝中大臣,只要是稍有表现对自己支持的,都被无情的贬职,流放,杀害。自己被武凡中孤立在这样一个大囚笼中生活了这么多年,现在,是该反击了。

“皇上,飞云少爷还等在殿外。”宗然轻声道。

“此子,心机不亚于其父,白炎,中庸之道,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生存的基本条件,你可懂。”

小侯爷微微一笑,拱手道:“臣,告退,也看看飞云少爷为臣准备的宅子,会不会过于小气。”

皇上嘴角勾起笑意,扬扬手指道:“去吧去吧。”从宗然手中接过递来的腰牌,丢给了小侯爷:“这个是出入皇宫的令牌,朕准你不受约束进出皇宫,你带的侍卫,朕给你一个地方安置,他们只听命于你,过不久,再让你扩编,招人,每天无事,便陪朕赏赏花,喝喝酒,孟白炎,你可懂了?”

小侯爷接过令牌,会心一笑:“陪皇上喝酒赏花固然重要,不过招了人,整顿训练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臣自小顽劣,带出来的兵,定如臣般,让皇上不省心。”此话一出,李宗治哈哈大笑道:“去吧,别让飞云等急了。”

小侯爷返身而去,身后那双眸子却渐渐凝聚起深意来。

“好好看着,老虎毕竟是老虎,没有枷锁,就算是朕,也不敢放心放在身边。”

“臣,遵旨!”

明日预告:咫尺天涯:那颈间红巾如此刺目,却不是那孟小侯爷还能是谁。

“弦伊,走。”无瑕公子口中一声轻呼,拉着弦伊的手只身一纵,飘然而上,那小哥才听叫声,一抬头,却只见两道身影翩然,顷刻间,便已经远远而去!

第三十四章 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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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01

晨曦的阳光刚刚穿透薄雾,无瑕小筑的门轻轻打开了,弦伊蹑手蹑脚走出门,回身招手:“公子。”

看着她那小心翼翼的神情,无瑕公子不禁好笑,说了去市集,原来是偷偷溜出去,估计她也知道就算是去求冷三叔,冷三叔也不会答应两人出门吧。

大家都是如此小心的呵护着自己,令这心,泛起了无限的暖意。

清新的空气从鼻间吸入,无瑕公子仰起头,那花儿,早就已经凋谢了!春天,已经过去了!

当两人身影没入晨色,身后一人低低道:“冷三爷!”

冷三将手扬起,制止了那话:“随他们去,公子总是将自己紧裹在仇恨中,那心,承受得太多,如果能开心生活,冷三倒宁愿他放弃那仇那恨,快乐的活着。”

小贩的叫卖声,喧闹的人群,清晨赶着出门的行人,街边跑来跑去的孩子。无瑕公子心中突然感到十分轻松,便什么都不去想,好好的玩一玩吧,因为当弓回来的时候,这个京都,便不会再平静了!

“小二哥,可有什么好吃的?”一声笑语,弦伊拉着公子走进一家酒楼之中。

正在给客人倒茶的小二哥闻声回过头来,然后……

“哎哟――你想烫死我呢。”面前的客人大叫着跳起身来,小二哥回过神,吓得脸都白了,忙不迭拿下搭在肩头的抹布给客人擦着手上沾溅的茶水。妖孽啊,这是谁家的公子,长得如此美丽,还让不让人专心做事了。

“扑哧――”一声,却是那公子轻笑出声,小二哥再次愣住了,那客人见他那失魂模样,也不禁顺着目光望去,便就此石化。

“弦伊,咱们还是再找一家吧,这家,估计连菜都上不了了。”无瑕公子站起身,只一晃,身子已出了门去。弦伊吃吃笑着将手中竹筷朝那小二一丢:“小二哥,下次倒茶,可要小心了,别把客人的手烫成了红烧蹄子,冲着你博了我家公子一笑,我便饶了你这一回,下次再盯着我家公子看,便抠了你那眼珠子去。”绯红的身影轻盈一点,瞬间便没。

那脚步刚刚离了这店,小店外进来了三个人。

“这家的梁溪脆鳝,西湖醋鱼可都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别看店小,手艺好。”武飞云微微一笑,将小侯爷和南宫热河请进了门。

“武少爷,您来了。”小二哥恭敬的迎了上去:“还是老地方吗。”

正待答话,却从身后又急急走进一个人来,那人从三人身后匆匆而过,老远便冲着一人大呼小叫道:“哎哟,方老爷,久等久等,您来这么早啊,可惜错过了机会了,李某刚从街道过来,看见一家公子,哎呀,长得那叫美啊,让人看了魂都掉了。”嘿嘿一笑,又道:“老哥您不是有那嗜好,可惜了,看那模样是个贵公子哥,要不然,怕是您要死在这手里了。”

小侯爷三人听得眉头微微一皱,带着厌恶望向了那两人。

“您这手――怎么烫到了?”

“我也看见了。”那方老爷双眼迷离,痴痴的不知道望着何方:“美啊,太美了,要是能到手,便死了也甘了。”

那模样令众人皆浑身一寒。

三人不屑的随着小二哥往里走,却又听那方老爷喃喃道:“那眉间朱砂醉人哪,可惜身边那丫头太凶。”

一听那话,正欲上楼的三人都停了下来。

“那公子眉间有朱砂,身边丫头可是一身绯红衣裳么?”

方老爷仍然沉醉在那勾去了魂魄的一眼上,突见眼前一人出现,不禁一惊。

乖乖,今儿个出门烧了高香了,面前这公子居然也如此俊朗,小侯爷看着那口水猪一样痴呆的男人,闭上眼狠狠的压住了那口恶气,嘴角勾起迷人笑意轻声道:“是,还是不是?”

“是,是。”那方老爷痴痴看着面前之人,看着那脸渐渐凑过来,然后。

两眼一抹黑!

杀猪般的一声嚎叫,方老爷捂住脸向后仰倒,小侯爷还兀自不解气的上去踹了两脚。

“飞云少爷,白炎有事,先走一步。”那话音还未落,身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侯爷――”南宫热河正欲追去,却被武飞云一把拉住了手臂。

“小侯爷为何突然离去?可是因为刚才所说的那眉间朱砂的公子?”

南宫热河也不答话,返身便走到了仍然趴在地上的方老爷面前,那方老爷正顶着两只熊猫眼挣扎着往上爬,不料身子还没稳,又被人一脚踹倒了。

“大爷,大爷,别打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了,这倒霉的。”那方老爷哭丧着脸,旁边那人和小二都吓得不敢近身。

“错就错在,你在不适合的时机说了不适合的话,还有。”南宫热河伸过手去,狠狠的拍在了方老爷那肥硕的脸上:“少打别人少年男儿的主意,越是漂亮的,越离得远远的,否则,你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收回手,却觉得油腻腻的,顿时打了个冷颤,返身向武飞云一拱手道:“我家小侯爷今儿个是陪不了飞云少爷了,飞云少爷莫要见怪了。”

武飞云微微一笑,道:“小侯爷既然急着去找人,飞云又岂敢怪罪,只是,不知那公子,是小侯爷什么人?”

什么人!南宫热河一呆,半晌不知如何回答,武飞云眸中闪过一丝深意,笑道:“不说无妨,飞云只是好奇罢了,既然今日小侯爷不在,咱们明日再去看那房子,阁下若要去寻小侯爷,飞云也不挽留。”

“谢飞云少爷,明日定当谢罪。”南宫热河匆匆一揖,出了门去。

“嘶――”那方老爷好不容爬起,正用手捂着脸,痛得倒吸气,不料刚才那三人中的第三个也冲他而来,顿时不等武飞云来到跟前,他自己个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少爷手下留情啊,我不过就是看了那公子一眼,没犯死罪啊,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武飞云蹲在他的面前,冷冷道:“你的确没犯死罪,起来,给少爷我说说那公子何等模样,要是有一点不实,我还真就让你出人命,你信还是不信。”

那方老爷抬起头,看着武飞云一脸阴鹜,抖抖索索爬了几次,终于爬到凳上坐了下来,伸手抹去那一把鼻涕泪:“小二哥先看的,偏他没事,都来打我。”抬眼一看武飞云的脸色,顿时顿住了那话,颤抖着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那公子,本来是来吃东西的,结果小二哥看人看傻了,茶水倒了我一手,我便也看了,结果跟他一起傻在那,那公子就笑了,说不吃了,转身就走,然后他身边的那个丫头,人倒是漂亮得很,脾气却很冲,说下次再看,抠了我们的眼珠子去。”

武飞云脸上寒霜越来越重,那方老爷还兀自说着,头上已重重挨了一巴掌,武飞云盯着他,狠狠道:“你这脑袋是可是猪头?听不懂人话?我让你形容那公子相貌,你给我说那么一堆没用的做什么。”

方老爷已经欲哭无泪,道:“就是美得不像样,要不我们也不会看傻呀,仙似的,眉间一粒泪型的朱砂红,笑起来,摄人魂魄。”

“你确定是位男子不是女子?”

“以我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是个男子没错。”话语一落,想到自己阅人无数的方式,不禁喉间喏喏。武飞云也不去管他,只陷入了沉思。眉间朱砂,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自己在成乐见过的那女子,便是如此这般,莫非,竟是同一个人?可是,他为何要扮成女子?那孟小侯爷与他,又是何种关系?

有意思!

武飞云站起身,不再去管那方老爷,出门而去。

等几人都走了,那方老爷才松了口气,整个身子瘫软在那桌椅之上,半晌不得动弹。

小侯爷奔跑在人声沸腾的街道,双眼搜寻着那日思夜想的身影,本以为,那人已经再不能见,虽然心中如此渴望,却想,这天这地何其广阔,上苍又怎会对自己如此眷顾,却不料,竟无意间得到了那人的消息,可是,他在哪!就算知道他人在东都,想要找到他,却也是困难重重,而且,他不辞而别,便是要躲开自己,又怎会应允相见……

无瑕,你在哪?

“公子。”

无瑕回过头,一怔,弦伊脸上戴着个面具,得意洋洋的笑道:“怎么样,被我吓到了吧。”

“调皮。”无瑕伸手将弦伊脸上面具拿下:“这东西要是晚上戴出来,估计三叔都会被吓到。”

“公子,我们这的面具,可是能够现做的哦。”那卖面具的小哥笑道。

无瑕公子眸间一动,问道:“能够现做?”

“太好了,我们要做要做。”弦伊拍手称道:“公子一个我一个。”也不管公子愿不愿意,伸手就将他按在了桌前的凳上:“小哥,你照着公子的模样做一个出来。”

“好嘞!”那小哥也不拖沓,立马拿出未曾描线的面具摆在了桌上,拿起笔,细细看着无瑕面容,无瑕抬眸去望,那小哥脸上一红,讪笑道:“公子,只管眼睛看着别处。”

弦伊不禁扑哧一笑。

无瑕公子无奈的垂眸,继而将头看向了一侧,那小哥靠这为生,手艺实在了得,只寥寥几笔,无瑕公子绝世之貌便呼之欲出,弦伊睁大双眼叹道:“好厉害啊,公子。”

几唤不应,侧头去看公子,却发现公子脸色已变,顺着那目光望去,街道那头,一翩翩少年郎正四处拉着人问着什么。

那颈间红巾如此刺目,却不是那孟小侯爷还能是谁。

“弦伊,走。”无瑕公子口中一声轻呼,拉着弦伊的手只身一纵,飘然而上,那小哥才听叫声,一抬头,却只见两道身影翩然,顷刻间,便已经远远而去!

明日预告:我只是,喜欢他:我,说不上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他!

第三十五章 我只是,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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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02

小侯爷站在街头,脸上带着深深的落寞,南宫热河见终于找到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便笃定那就是他们主仆二人么,不管不顾就跑出来,也不怕武飞云起疑。”

“我好不容易得到他们的消息,又怎能不急着跑出来找呢。我想见他,想看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可是,就见到了又如何,他依然会躲着我,悄无声息的离开我,南宫,我是不是很傻,傻得,都不像我自己了。”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小侯爷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可惜了这面具了,唉,多美的公子啊。”耳畔一声轻叹,小侯爷站定身子,回过了头去。

无瑕淡然的双眸就在那里望着自己,嘴角,微微划起一道轻弧,那笑容,魅惑众生,那眉间的朱砂,令自己潸然泪下。

做面具的小哥愣愣的看着那俊朗公子走到自己的摊前,修长的手指轻抚在那张面具之上,那眼中,却为何有泪落下?

“无瑕,你就那么不愿意见到我,你刚刚是在这里吗?是看见了我,才离开的吗?”仰起头,小侯爷的心头,涌起了无力感:“究竟我要怎么做,你才肯见我。”

“公子!”

无瑕公子没有说话,远处那落寞的身影,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将头仰起,不让那泪落下:“依然还是那痴儿一个,弦伊,走吧。”心,在转身的那一刹,痛不可挡,然,非走不可!

冷三看着公子进屋,为何公子早上出门还精神奕奕,却在回来之时,眉间眼底带着忧伤,尚未到晌午,便回到了小筑,究竟发生何事?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弦伊,弦伊却摇摇头,不知如何回答。

“呯——”的一声,门关上了,无瑕公子将自己一人关在了房内,冷三暗暗着急,拉了弦伊到了小院中。

“早上走得时候还好好的,却是在外碰见了什么?”

弦伊一双明眸怔怔的望着那桃枝,喃喃道:“碰见了什么,碰见了,藏在心底的那个人,那个就算不去想,也会让心泛起疼痛的人,在了眼前,却不能相见,明明想靠近,却逃离得更远,三叔,公子此生,怕是要陷在那人那情之中,终难自拔了。”

“却是哪家姑娘?能令公子这般倾心,告诉三叔,无论花怎样的代价,三叔都要给公子圆了那梦。”

弦伊嘴角勾起苦笑,道:“只怕三叔您,纵倾尽全力,都无法帮公子圆了此情。”

“那人是?”

“大晋,成乐小侯爷,孟白炎!”

孽缘哪,孽缘哪!

冷三在花厅之中坐立不安,弦伊刚才所说那话,令他脑中轰然,如被雷殛。

怎就是那大晋的小侯爷呢?

公子心头,该受着怎样的折磨呐!想到那晚心头病发,公子那痛苦落泪的模样,心里就酸楚难忍,那心,被仇恨占据,折磨了那么多年,现在又陷入了这样的困境,老天爷啊,你的双眼究竟在看着哪里,那一层一层不断叠加的痛苦,终会让那心崩溃的!

弦伊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公子却没有睡下,只是静静的坐在桌旁,一整个下午无声无息。

将手中清茶放下,弦伊望着公子,欲言又止,无瑕公子却抬起头,微微一笑,道:“无瑕又使小性子了,只有在你们兄妹和三叔面前,无瑕可以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冷公子,却没想到,自己的任性,增添了你们的烦恼。晚饭做好了吗?这一整天几乎没吃什么,我饿了。”

看着那微笑的容颜,弦伊心头,却没有半分欣喜的感觉。

两人去了花厅,冷三正吩咐人拿了盘子端了晚饭要给公子送去,却见无瑕公子自己出来,不禁一愣。

“三叔,我饿了。”

冷三一时竟回不过神来,呆呆的望着无瑕的笑脸,茫然无措。

手中饭碗刚刚端起,却听大门一响,几人抬眸去看,只见弓一身风尘仆仆现在院中,身后,还跟着一人。

无瑕放下手中之碗,走到门边,望着弓,然后将目光移到了他身后那人身上。

那人到了台阶之下,伸手将头上斗笠拿下,站在那,对着门内的无瑕微微一笑,无瑕双眸顿时睁大,那台下站立之人,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子,星眉剑目,鼻挺唇薄,一笑便微微眯起的双眼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愫望着怔住的无瑕。

“一别数载,无瑕公子可是越来越明艳动人了!”那嘴角勾起,轻声道。

“郑太子!”无瑕震动莫名,因于瑞安一事,自己让弓去郑国打通渠道,待自己救出人后,让人直接接应了于瑞安去郑国,却没想到,跟随弓回来的,竟然是郑国太子郑澈轩!

“无瑕,我们可有多年未见,只是让我站在这台阶之下么。”郑澈轩微笑着走到无瑕公子面前,看着他发愣的模样,不禁笑意难掩:“早知道我来能让你吃惊成这模样,我便早该来了,毕竟能让你无瑕公子猝防不及之事,这世上还是鲜少遇见的。”

听他口中调笑,无瑕回过神来,眉头微微一皱,道:“你有点胡闹了,此时郑国风云变幻,你不在云城呆着,却为了无瑕这点小事跑来东都,如果让晋国知道了,可不是玩笑之事。”

郑澈轩将头微微低下,玩语隐去,轻声道:“你的事,没有小事,没有你无瑕公子,便没有我郑澈轩今天的地位,你已经离开云城5载,归期一推再推,我若再不来见你,怕你今生都不再到那郑国去了。”

“怎会。”避开那目光,无瑕返身将郑澈轩迎进了花厅。

“那于瑞安仍在天牢关押,你确定他未曾供出任何情报么。”郑澈轩问道。

“与他联络之人,至今为止尚未有一人被朝廷抓捕,要是他招了,又岂能如此平静。”

“以这么多人的命去换他的一条命,你认为值得么?”

“他于家上下100多条人命为我无瑕而亡,他此刻受尽折磨,却死守与之联络之人,你却认为,他于瑞安值得么?”

郑澈轩一愣,继而点头道:“好,不愧是冷公子无瑕,对敌人毫不手软,对自己人,却不惜一切,此无瑕,怎让人不……”那话语生生顿住了,此无瑕,怎让人不心动!可是,那话不能说出,因为,此无瑕,太过聪慧,太过骄傲,他是不可能属于任何一个人的。

抬头却见那一桌饭菜尚未动过,不禁道:“可是还没吃饭?这么多年未见,却还是这般清瘦,你该多吃点,好好调养了身子,有些事,总记在心头,会压垮自己的,当年云城承诺之事,澈轩从不敢忘,澈轩登上郑国皇位之日,便是你无瑕公子挥军大晋之时。”

有些人,有些话,说的时候情真意切,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却让那诺言,变成了谎言……

轩城殿!

宗然俯首站在李宗治身旁,默不作声。

李宗治眸中含着深意,半晌,道:“为了一个少年公子的消息,便抛下武飞云,不管不顾而去,这公子,却是何人?”

“臣着人秘密寻访,那店小二说,小侯爷因店中一男子出口轻薄那公子之语,将那人痛打一顿,扬长而去。臣寻到了那男子处,却是东都一商贾,名唤方承安,此人有那喜好男风之癖,今天在小店中见到了一少年公子,惊为天人,那公子离开后,小侯爷三人正好前去,他只是口中有轻薄之意,便被小侯爷痛打一顿,武飞云也曾细细问他,依臣看,他对那少年公子,也颇为上心。”

“命人细细寻访,务必在武飞云之前找到此人。”身子靠入软椅,李宗治手撑额边,道:“那枷锁,看样子已经出现,抓紧了,不能让相国府抢先一步。”

“臣,遵旨!”

白泽带着不解看着小侯爷将烈酒一碗碗灌入喉间,当酒碗再次端起,白泽抓住了小侯爷的手腕:“小侯爷,不能再喝了,再喝要醉了。”

小侯爷拂去他的手,嘴角带着苦笑:“醉,我早就醉了,醉在了那漫不经心的一瞥上,醉在了那漫天绯红的桃园之中,醉在了那眉间一粒朱砂之下。”

“却是谁家姑娘,小侯爷既然如此倾慕,大可以前去提亲,莫非是那姑娘不愿意。”

“哈哈哈哈——”一串长笑,笑得眼角落下泪来,小侯爷带着醉意抓住了白泽的手臂,道:“我爱上的,竟是一男子,你懂吗?男子,此情,天地不容,我却不想放弃,不愿放弃,可笑啊,可笑!”

白泽脸上一怔,喏喏道:“小侯爷此貌,应是多少深闺梦中人,却为何,是这喜好。”

小侯爷抬着一双醉眸,喃喃道:“我,说不上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他!只是他,只是他……”

手滑落了,小侯爷醉倒在了桌旁,南宫热河从外进来,看见那一摊狼藉,不禁长叹:“我才走了多大一会,又喝了这么多,唉唉,你说那么多大家闺秀名门之后排着队在那等着候着,偏为那一点朱砂,毁了自己这一生,却是为何哪!”

明日预告:那痴缠,如何放:他是大晋的小侯爷,我究竟在想什么?我与这大晋有不共戴天之仇,却爱上了,不该爱上之人。

第三十六章 那痴缠 如何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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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03

夜,已经很深,无瑕小筑依然灯火通明。

“天牢每三个时辰会换一次岗,最为松懈的,是子时的那一班岗哨。”苏青易将手中地形图平铺在桌面,指着其中一处道:“这里有一条通道,是以前留下的,外人都不知道,可以从这里进入,但是出口处有人把守,所以,必须得有人从里面接应。”

“我去。”召唤弓请命道。

“不妥。”郑澈轩将头一摇:“无瑕公子在晋一时还离开不了,你是公子身边之人,如果你暴露了身份,以后行事极为不便。”

无瑕将头一点,道:“就让三叔在东都的人之中挑选一个。”

“我此次来,带了一队侍卫,我身边的京天,可以担此重任。”

无瑕公子只将双眸一垂,道:“太子只需助无瑕将人平安转移出去,涉险之事,不可再提。”

“无瑕可是不信我。”

“你是一国储君,此次来晋,便已经是冲动之举。”

“我想见你!”

那话,令当场的人都是一愣,无瑕公子抬眸,淡淡道:“无瑕答应太子之事,定当做到,这晋的事情一完,无瑕会到云城跟太子汇合。”

郑澈轩神色一变,发觉自己失态,顿时浅笑道:“这5载,冷二在我身边,悉心提点,令我逃过了数次劫难,全都是拜公子智慧使然,所以,澈轩希望自己也能为公子做点什么,便让京天去做内应,也算我尽了一份心。”

无瑕当下不再说话,见郑澈轩态度恳切,终点头应允,郑澈轩回头叫进一个人来,那人高瘦身材,一身青衣,走路悄然无声,气息内敛,一双深邃的眸中淡然镇定,那气场,竟与弓十分相似。

“京天见过太子,见过无瑕公子。”

“无瑕谢过!”无瑕公子却上前就是一揖:“为无瑕涉险,请万事小心,如有不测,凡事皆抛开,只以自己性命为先。”

京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便是暗中为太子出谋划策的无瑕公子了,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冷公子,却……

京天深深还礼,道:“为公子,便是为太子,京天定不负使命。”

“那么,我便去安排京侍卫进入天牢之事,天牢守卫森严,万事不能太急,我打听到,武相为了得到于瑞安手中的名册,倒也不至于折磨得要他性命,现在离秋后也尚有时间,公子切勿太急。”

“不急。”无瑕公子嘴角含笑:“于瑞安是我冷家好将,我相信他,他也必定知道,我无瑕不会放弃他。”

那年轻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如此自信,令人心安!

众人散去,屋内只剩下无瑕公子与郑澈轩两人,郑澈轩抬眸望着无瑕公子,不闪不避。

感受到那炙热目光,无瑕不禁心头一叹,口中道:“太子,明日便回郑吧,你现在身系郑国命脉,却为了此等小事以身犯险,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当召唤弓出现在云城,冷二说,公子需要协助,我便无法再安然呆在云城,如果此次不是亲自前来,我必定坐卧不安,无瑕,跟我一同回去吧,你的身份,如果在晋暴露,他们会不惜一切置你于死地的。”

无瑕公子却只是淡淡一笑,道:“虽然我会求你一臂之助,但是,却不会依附于你,你懂吗?”

“我懂!我只是,想好好的保护你。”话音未落,却突然想到,这么多年来,保护自己的,却正是面前这纤瘦人儿,不禁语塞。他是那么睿智无比,只是却生在了灭国之后,否则,又怎会有这颠沛流离的命运!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此无瑕,天下无双!

“无瑕――”

“太子今日刚到,必然累了,无瑕先告退,你好好休息。”

敏锐如他,又怎会不知道郑太子的话中之意,无奈,这容貌,给自己带来了多少烦恼,男子,却生就一副倾国倾城貌,更兼了无比的智慧,使得见过的人,都念念不忘,情难自禁!

看着那翩然而去的素洁,郑澈轩的心头涌起了一种深深的失落。

他依然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明明人就在眼前,他的心,却不知在何处,抓不住,无瑕呐,你所要的怀抱,却是怎样的?谁才能让你放下全身的戒备,毫无保留的给予哪!

那眼前出现的,却是那颈间飞扬的红巾,那桃枝之下的誓约,那三月湖水中的紧紧相拥,那十年前的匆匆擦肩!那集市上,落寞的身影!

那琉璃,在月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芒,那情,在心头萦绕,萦绕,令这心,终不能安。

心中微微刺痛,无瑕捂住胸口靠在了窗边,放不开,自己终究还是放不开,今天在集市上看见那刺目的一抹红时,自己心底居然是不想离开的,想过去,想走到他的面前去,想叫他一声痴儿,想让他将手指交错而过,紧紧扣住,可是,自己还是逃了,不是因为那情不容于世,自己从未想过去在乎世人怎样看待此情,是因为,他是这大晋的小侯爷!

“公子为何还没睡?”弦伊推门而入,看见捂住胸口的公子,不禁一惊:“可是胸口又痛了?可是,想到了,今天的……”

“我想见他,我居然在心里想念着他,弦伊,我是不是疯了?”无瑕公子回过头,怔怔然望着弦伊,口中喃喃:“他是大晋的小侯爷,我究竟在想什么?我与这大晋有不共戴天之仇,却爱上了,不该爱上之人。”心头躁然,那身子轻点而出,弦伊心中一惊,扑到窗前大叫:“公子――”

一道白影追随而去,将半空的无瑕拉住,搂在怀中回旋落地。

“放手!”无瑕口中低呼,伸手便打,那白影也不躲闪,只紧紧搂住他,凭着一股蛮力,硬是将那身子缚住,终不能动弹。

“放手,放手,放手!”那双手毫不留情的捶打,冷静如斯的无瑕公子,何曾有过这样的歇斯底里,郑澈轩的心头,涌起了莫名的疼痛,他背负的一切,终有一天,会将他自己压垮的。

只是不放,任怀中那人如何厮打,那双手始终紧紧搂着,直到那人筋疲力竭,渐渐平复,那额头抵在胸口,停止下来。

“无瑕,跟我回去吧,跟我回去吧。”那口中不停的说着这话,怀中之人却将手一推,离开这怀抱,冷冷道:“太子,无瑕不是女子,太子你可看清楚了。”

“很清楚。”那头微微低下,口中笃定。

纵淡然如无瑕,也不禁胸口涌起波动,为何,自己是男儿,却总是掉入这种纠缠之中,老天这是跟自己开的什么玩笑,也不多话,返身便走。

“无瑕――”

“太子――”弦伊径直挡在了太子面前:“弦伊很感激太子将我家公子拦下,可是也请太子不要再做纠缠,我家公子,再也不能受此折磨了。”

“他的心中,是否已经有了一个人?”

“请太子不要再问,弦伊告退。”不等郑澈轩再次询问,弦伊随公子进屋,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那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那人是谁?能令公子无瑕为之倾心,却又为之伤心者,究竟是谁?双手在身旁慢慢紧握,郑澈轩的眸中闪过了一丝寒意。5年前,郑国正是暗潮汹涌之际,前太子郑云涵为了巩固地位,无情打压同胞兄弟,当时的自己,纵人前总是喏喏之貌,毫无锋芒可言,却依然受到排挤打压,自己暗蓄势力,步步为营,却总是缺少时机,上下不能。

自己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公子无瑕的情形。

那是三月仍然飞雪的天气,雪花飘飘,在自己心灰意冷之际,那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冰天雪地之中,一身雪白裘服裹着的那人儿站在面前,白皙的脸,如黛眉目,明眸如波,眉间一点朱砂红,脸上,带着一种冷然,在那漫天的大雪中,晶莹剔透得如同那雪花一般。

那一刻,自己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因为那人儿如此纯洁无瑕,如同一个一碰便会破碎的幻象。

“郑澈轩,站起来。”那依然稚嫩的脸庞说出的那话,却令自己无法反抗。

“我会帮你在这场争斗中获得一席之地,其他的,要靠你自己,你能做到吗?”

当自己站起身子,才发觉面前那人儿是那么纤瘦,那孩子仰着头,跟自己说着话,语气淡然,却带着一种无比的坚定,那种坚定,令自己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你是谁?”

“你可以不必知道我是谁,但是,我可以助你得到国舅大人的支持,只是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全看你自己,你能做到吗?”

郑澈轩不知道面前这孩子是谁,但是那眸中的光芒令自己无法不去相信,所以他点下了头,那孩子便微微一笑,那一笑,颠倒众生!

“我叫无瑕!”

无瑕哪无瑕!

郑澈轩不知道无瑕是用什么方法让当时支持前太子的国舅转而支持自己的,但是确如他所预料,不久后太子谋反一案东窗事发,所有被牵连之人死的死,跑的跑,就在那时,国舅大人站出来力荐自己,自己便从一个不起眼的皇子一跃成为了当时的郑国太子。自己仍然清楚记得,当圣旨宣布太子之位时,自己跑去找无瑕,他却只是站在春来绯红一片的桃园之中,对着自己淡淡一笑,那笑,却从此便烙进了自己的心底!

明日预告:半城烟沙:纸上无字,却画着一枝绚烂桃花。

第三十七章 半城烟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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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04

潮湿的空气弥漫着一丝腐朽的味道,外面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丝从牢固的铁窗飘入,打湿了地上的干草。

一个人紧紧蜷缩着,身子因寒冷而瑟瑟发抖,那脸上血痂斑斑,浑身伤痕累累,那颤抖如此厉害,他却只是一声不吭,硬生生挨着。

武飞云冷冷望着地上那人,静然站立。

这于瑞安如此顽固,纵百般折磨,却依然死守,毫不松口。

“开门。”

身旁狱卒急急拿了钥匙将门打开,武飞云踏入牢中,于瑞安双眼睁开,手使劲的撑起身子,靠在了墙壁上。

“呵呵呵呵。”口中发出嘲弄的笑声,于瑞安昂起头,望着武飞云,道:“你还真执着,于某说过,纵然你们要了我这命,我也绝对不会说出联络之人,我劝你,还是不要枉费心机了。”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与你一般愚蠢。你不说,终有人会说,你又何必如此固执。”

“他人如何,我于瑞安无法控制,但我,是绝对不会背叛我家公子。”

“传闻中的冷公子,冷酷无情,手中血债,又何止万千,为何你们还这么为他卖命,值得么。”

于瑞安只是轻轻将头一摇:“你们根本不会懂得我家公子,他的冷酷,他的无情,是对你们,他对我们只有关心,只有呵护,终有一天,我于家上下105条人命,公子会给我讨回来,我于瑞安纵然死了,也双眼不闭,等着看那一天。”

武飞云却冷冷一笑,道:“你错了,你于家上下死的,只104人,因为……”手微微一扬,从牢门外走进一个人来,那人手中,抱着一襁褓,当那襁褓跃入眼帘,于瑞安口中咆哮,目眦欲裂。

“皓儿――”

武飞云将襁褓抱在手中,蹲下,襁褓中的婴儿被吼声一惊,睁开双眼哇哇大哭起来。

“畜生――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把皓儿还给我。”身子向前一奔,却被墙上铁锁拉回,于瑞安疯了般伸出双手,却触不到那襁褓分毫。

“啧啧啧啧,还真是父子情深哪,听闻你多年无子,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根独苗,可惜了,这孩子连这世界都尚未看清,便要随了他娘去了,唉!”

于瑞安双眼充血,本以为孩子在那场屠杀中便已经死去,自己心无牵挂,所以坦然面对生死,却不料自己孩儿居然尚在人间,且落入敌手,双眼不见,纵然心底伤痛,也还能挨,若是眼睁睁看着孩儿死在面前,却是万万不能。

“你想怎样――”被百般折磨也不曾落下一滴的泪水,顺着于瑞安的脸颊落下,孩子哪,为父怎能眼睁睁看你离开啊。

“说出与你联络之人,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说出一人便可,我便饶了这孩子一条性命。”

于瑞安双拳紧握,关节泛青,整个身子因愤怒而抖动不已。

说出一个人,可是,那人之下,尚有无数联络下线,如此深挖下去,千丝万缕,牵入的人会越来越多,终无法善了。

于瑞安将头抬起,痴痴的望着儿子。

孩子哪,原谅爹爹,来生,投生去一个好人家,爹爹欠你的,已经没有机会补偿了。当下长叹一声,于瑞安将身子靠在墙边,双眼闭上,再不去望那襁褓分毫。

武飞云双眸一冷,带着深意望向了于瑞安。

居然,放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好,于瑞安,我武飞云也敬重你是条汉子,我给你一天时间,想好了再答复我。”武飞云将孩子抱在怀中,也不多话,返身而出。

一个狱卒喏喏躬身,武飞云身子走过,那狱卒抬眸去望,眼中精光一闪,继而垂下头,直到武飞云身子淡出视线。

“啪――”一声轻响,于瑞安双眼一睁,却见面前干草上落着一个小纸丸,牢门外一个身影一闪即逝。

将纸丸抓入手中,听得门外没了声响,于瑞安背着牢门将纸丸打开,纸上无字,却画着一枝绚烂桃花,于瑞安顿时泪如泉涌,双手颤抖着将纸紧紧抓住,然后张开嘴,将纸吞下。

公子!公子!

公子来到东都了!他要来救自己了!于瑞安心头澎湃难以平复,他知道若公子得知消息,必定不会放弃自己,可是,现在皓儿落入敌手,要怎么做才能告知公子。

“呵――”远远的,传来一声哈欠声,一个声音懒懒道:“这孩子,可让人不安心,晚上得瞧瞧去。”

于瑞安心头突突猛跳,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吗?心中惊疑不定,那人却再没了声音,于瑞安按捺下心头焦虑,将头靠在墙上,双眼怔怔然望着铁栏,静静等待。

无瑕公子站在窗前,一言不发。

京天带回的消息,令众人均静默不语。

“三叔!召集死士。”无瑕公子眸中不动,只轻声道。

“若今晚行动,公子可有把握能够顾全两头。”

是,本来以为只是天牢一头,现在,却听闻于瑞安孩儿尚在人世,并在那相国府手中,如果两头同时营救,不知会发生什么状况。

“救孩子。”

那话令众人均是一惊。

“可是于瑞安尚在天牢之中,终让人不能安心。”

“只管去召集了死士,我自有计较。”无瑕公子不再多话,返身离去。

小侯爷人在身边,心却不知去了哪里。

李宗治带着玩味看着那人,那轻蹙的眉头,痴痴的眼神,手中端着酒杯,却不喝下,无一不表示,他的思绪已经不知飘去了哪里。

“这京都,可还有相熟之人?白炎。”

小侯爷回过神来,道:“十年未来过,已经,不记得了。”

“你那房子,倒是看了几次了都还没看好,可是飞云找得不合你意。”

“皇上让臣扩编,臣招了一些人,却良莠不齐,最近几日,臣都在筛选,也没去看了。”

“上次不是与飞云一同去看,怎么,可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竟还没看的么?”李宗治明知故问道。

小侯爷眸中闪过一丝怅然,道:“的确因臣的私事,误了那看房子一事,本待今日去,却偏飞云少爷有事,又未能成行。”

“哦?飞云有事?可知,是何事?”

“未说,只匆匆一面,他便离去了。”

李宗治满含深意的望了一眼小侯爷,小侯爷低头将手中美酒喝下,道:“臣晚上去街道游玩游玩,也领略一下东都的夜景。”

李宗治嘴角勾起笑意,道:“去罢,好好看,这东都夜景美不胜收,白炎可看仔细了。”

“定不负皇上美意!”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望一眼,浅笑不已。

小侯爷任脚下马儿不紧不慢,这东都繁华,丝毫看不见任何颓败之势,想到成乐中收留的大批灾民,再看看这繁花似锦的街道,不禁心头唏嘘,浮华背后隐藏的这一切如此黑暗,这种腐朽,已经从根底蔓延,摧枯拉朽,若再加上外患,此大晋将不堪一击。

南宫热河与白泽跟于身后,见小侯爷一声不吭陷入沉思,也不叫他,只慢慢跟着,小侯爷此刻出宫,却不知所为何事。

空气中传来粽香,竟然已到了五月了。

“就快到端阳节了。”小侯爷口中一叹,南宫热河道:“小侯爷可是想念爹娘了?每年端阳咱们都在成乐赛龙舟的,却不知道这东都是否也有龙舟赛呢。”

小侯爷回头微微一笑,道:“你难道不想你爹爹,你当我没看见你总是一个人呆呆的样子,莫非不是想念南宫先生,而是,想念哪个刁钻的丫头。”小侯爷口中调笑,南宫热河脸上一红,白泽如发现宝藏般惊讶的大叫:“脸红了,南宫,居然脸皮如此薄。”小侯爷不禁嘻嘻而笑,对着南宫热河一挑眉头,但白泽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他几近跌马。

“你居然比小侯爷脸皮薄,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般无二的呢。”那脸上却没有丝毫玩笑之意,一本正经得令小侯爷暴汗。

“白泽――”南宫热河大叫一声,白泽却早已跃下马,挤入了拥挤的人群之中。

今天这街道上的人,为何如此之多?

小侯爷心中暗暗留意,却见相国府门前,人声沸腾,一群衣衫褴褛的花子居然聚在了相国府门前,不肯离去。

有意思,小侯爷向那两人递了个眼神,三人来到离相府不到数米的茶寮,要了三碗清茶,就这小点心,等着看好戏。

“公子――”冷三叫住了无瑕公子:“公子为何一定要亲自前去,有弓带着死士便可,公子不必以身犯险。”

“我也是这个意思。”郑澈轩走到了无瑕公子面前,道:“我带来的侍卫也全都出动,无瑕你大可不必亲自前去。”

“我们救了那孩子,相国府没了能够威胁于瑞安的筹码,难保不会对他下杀手。”无瑕伸手拿起一个面具,淡淡道:“可是,冷公子已经到了东都的话,他们便不会杀了对他们仍然有用的于瑞安,因为,钓鱼,是需要鱼饵的。”

明日预告:缭乱君心:面具被摘下的那一刹,无瑕出掌重重击在了小侯爷胸口,小侯爷猝防不及,向后退去,面具抓在手中,面前之人却借着那击力再次离去,没有回头,没有回答,没有留下,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三十八章 缭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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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05

那一袭白衣在夜色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青丝轻扬风中,脚尖一掂,无瑕身子翩然而去。

“公子——”弦伊欲跟去的身子被冷三抓住了:“弦伊丫头,公子做事自有分寸,咱们只管等待。”

话音刚落,却见身旁另外一人已经轻身而上,径直追去。

糟!

“太……”那呼唤压在喉间,冷三叫苦不迭。

这可是郑国的太子,要是在这大晋出了什么事,公子多年的苦心经营岂不毁于一旦。

无瑕身在空中,却突然回转,郑澈轩猝防不及,那眉间朱砂只在眼前一晃,手指轻柔点在身上,他顿感一股真气提不上来,身子直直坠下,无瑕双手将他环住,轻身落地。

“三叔,交给你。”将郑澈轩交到冷三手中,无瑕带着歉意望向了那人:“太子身系郑国命脉,不可为无瑕涉险,无瑕答应你,必定好好回来。”当下也不多话,将面具扣在脸上,回身一跃,白影一闪,眨眼便已不见了踪影。

那茶寮三人却已等得不耐,南宫热河摸摸肚皮,道:“这戏可怎么还不开场,再吃下去,肚子撑得受不了了。”

小侯爷将头轻摇,道:“点心一拿上来,你忙不迭的往嘴里塞,真不明白你那脑袋在想什么。”

伸手便要往南宫头上去敲,南宫热河将头一躲,道:“我这脑袋,便是自小被你敲笨的,这么一个大好青年,眼看便要毁于你手,还不自觉。”

白泽却端起茶杯,轻轻一抿道:“好茶,要是再来两斤牛肉,就着喝就好了。”

南宫热河双眼一翻,满怀同情的望向白泽:“这孩子,可跟着小侯爷越跟越傻了,牛肉就茶喝,也就你能想得出。”话语一顿,将手撑在眉间低低道:“小侯爷,相府有动静了。”

三人只端着茶杯,也不回头去望,却听身后喧哗,相府侍卫涌出数人,狠狠驱散着门前的花子们。

“大爷大爷,今年南方大旱,咱们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求相国大人施舍,这么大群人,在这饿了整整一天了,大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带头的那花子伸手便抓住了侍卫的铠甲,苦苦哀求。

那侍卫极为不耐的将手中长剑一挥,道:“你们这些穷花子,竟敢在相国府门口聒噪,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识相的赶紧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侯爷将头一回,却见那带头的花子站起身,只轻轻一撞,那侍卫便应声而倒。

“哎呀,大爷,小的不是故意的。”

“你个臭要饭的,敢撞大爷我,全都给我围了,狠狠打,一个都不许放脱。”

“小侯爷!”白泽低低一呼,小侯爷眼角一抬,却见数道黑影从相国府外轻掠而入,悄无声息。侍卫们全被地面花子拉住视线,丝毫没有发觉头顶翩然而过的黑影。

好快的身手,小侯爷三人心头凛然,那些黑影速度飞快,只一瞬,便没入了相国府中。

竟然径直便扑了相国府而去,这些人的目的何在?

“可要看看去?”白泽首先按捺不住,南宫热河却将他的手一压,悠然道:“小侯爷都说了咱们来看戏,这戏刚开锣,你慌什么。”

门外吵闹,武飞云却坐在厅中一动不动。

“飞云。”武凡中听得那吵闹愈发喧哗,不禁眉头一皱,道:“你可有足够把握,以咱们相国府为诱饵,诱捕于瑞安余党。”

“于瑞安势力在常州,在东都定然有隐藏的相关同党,但已经一月有余,却一直毫无动静,这次以他的孩子为饵,来个请君入瓮,东都一直是咱们眼皮底下看着的,爹爹可曾发觉暗藏的巨大势力?”

“不可小觑了那冷公子的实力,那股十多年前突然崛起的势力发展迅速,这十年来,经为父之手抓捕之人不计其数,却都死忠此人,听闻他们那口气,那冷公子,居然依然是少年一个,现在的少年,十年前,当是孩童一名,如果真是那样,那冷公子,真真深不可测,飞云,万事切不可大意了。”

武飞云嘴角勾起冷冷笑意,道:“如果真是那样,孩儿倒要好好会会这冷公子,看看他,是否真如传闻般,天下无双。”

无瑕公子远远立于彼端,相国府此刻正人声沸腾,弓已经带着数名死士潜入了相府,但是,那孩子究竟在哪,现在没人知道,也不能排除可能,是相府以那孩子为饵,要诱捕东都自己手下之人。

“无论是什么目的,那孩子,无瑕,势在必得!”身子一纵,翩然间,手中一束焰火冲天而起。那绚烂烟花绽放在东都夜空,门口与侍卫推搡的花子们突然变得冷然,身子暴起,哪有那饿得头晕眼花的虚弱模样,手中分毫不留余地,抬手便去夺侍卫手中兵器,手气刀落,干净利落,不带丝毫泥水。也不知何人从街道那头推来了一板车,那板车上燃烧着熊熊烈火,直扑相国府而来。

整个街道顿时混乱不堪,哭声喊声乱做一团,那车冲到相府门口,推车之人从车下摸出一个大包袱,向着花子们就是一丢,那包袱凌空抖开,无数兵器抛去,花子们接了,身形不顿,朝着相府猛冲而去。

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小侯爷心头一惊,此乃死士,看样子,相府中有什么东西,令他们势在必得!

“小侯爷,咱们可还作壁上观?”见那架势,南宫热河也不禁心头呯然。

“再等等!”

武飞云身子直窜而出,口中一喝,但见相国府外突然涌出大批官兵,竟是早已埋伏,然既然来者是死士,又岂会将生死放在心间,顿时两边冲在一起,厮杀声震耳欲聋。

“咱们看看他们要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相府外已经乱做一团,弓带着十余名死士悄无声息在相府内四处搜寻,然整个相府翻遍,却依然没有发现那孩子的踪迹。

难道只是一个陷阱,那孩子,根本不在相府之中。

心头一惊,弓带着死士飞身上屋檐,却见那武飞云身后站着一人,赫然抱着一襁褓,原来孩子一直被他带在身边。

“夺孩子!”弓的口中低低一呼,手中长剑凌空抽出,径直扑向武飞云而去。

武飞云抬头,见数名黑衣人直扑而来,脸上微微一笑:“等的就是你们。”反手抓起几只长箭,拉弓便射,箭风凌厉,十年蛰伏并非徒有其表,顿时便有三名死士中箭跌落。

弓的身子在空中侧翻,一道利箭擦肩而过,身形不顿,依然直扑那孩子而去。

武飞云眸中一寒,抽出长剑,迎战而上。

“小侯爷——”南宫热河低低一呼,那与武飞云纠缠之黑衣人虽然黑巾覆面,却仍让人感到面熟,此人是谁?南宫热河眸中含异,脑中细细搜索着讯息,小侯爷却已经痴了,此人,他认得。

“为何是他?!”却不是冷香楼中跟在无瑕身旁的召唤弓么?

“那——是——”

小侯爷伸手制止了南宫热河口中之言,却已经再也无法静待下去,身子刚刚站起,空中掠来一道白影,那白影手中金丝一闪,径直卷了侍卫手中襁褓而去。

“射箭——”武飞云抵开召唤弓手中长剑,口中下令,顿时外围弓箭手搭弓射箭,箭雨如飞蝗,然那白影速度居然快于箭矢,只一顿间,便已经翩然而去,一袭白衣飘飘,轻若飞鸿。

“阁下何人——”武飞云身子被召唤弓阻住,欲追不能,仍不死心的大叫一声。

“冷公子!”空中幽幽飘来一话,武飞云顿时大惊,冷公子居然现身东都,当下心头涌起万般不甘,怎奈何与之纠缠之人武功并非泛泛,居然甩不开,眼睁睁看着那身影没入夜色。

“怎么办,咱们帮那边?”南宫热河口中为难。

“哪边都不帮!”小侯爷口中话语未落,身形如箭,眨眼便已不见。

哪边都不帮?!

自然是哪边都不能帮了,帮了召唤弓,便撇不开与那些刺客的关系,而相国府这边,自己更是不能帮的。

“走——”伸手从怀中掏出银子,才发现整个街道除了自己三人是凑热闹的,百姓早已关门闭户,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连茶资都省了,当下与百泽对了个眼色,两人身形一闪,瞬间而去。

小侯爷心头狂跳不已,那白影远远在前,轻功胜于自己,见急追不上,小侯爷身子掠过竹枝之际,折枝向前射出,竹枝带着劲风径直而去,面前那白影身子一转,手中一道金芒闪过,竹枝在空中被绞得粉碎,但也因此,失了先机,一停顿间小侯爷身子已到面前。

见有人追来,无瑕一手抱了孩子,一手狠狠袭去,然那手袭到小侯爷面前之时,生生顿住了。

就在那迟疑的一瞬,小侯爷出手了,却没有攻向面前之人,而是径直抓向了那脸上面具。

无瑕怔怔的看着面前那张脸,任他如何想,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之下再见此人。面具被摘下的那一刹,无瑕出掌重重击在了小侯爷胸口,小侯爷猝防不及,向后退去,面具抓在手中,面前之人却借着那击力再次离去,小侯爷手抓面具,大叫一声:“无瑕——”那人却没有回头,没有回答,没有留下,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明日预告:那痛烙上心头:成乐的不辞而别,东都街头的避而不见,此时此刻狠狠击在胸口的一掌,我想,比较无情的人是我,你却还是那么傻,痴儿呐,你要何时才能放下!

第三十九章 那痛 烙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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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06

见孩子到手,召唤弓口中一声长啸,花子与黑衣死士顿时纷纷向四面而去,方向不同,地点不同,一时间官兵们东追西拦,却抓住的极少,纵然抓住了,到了手中,皆是已服毒身亡者,武飞云站在死尸遍地的街道,脸色铁青,本以为,来的不过是于瑞安余党,却不料冷公子本人已到东都,是自己大意了。

“给我连夜搜查所有地方,就算把东都翻个遍,也要把孩子给我找出来。”

渡口小船已经等待多时,无瑕将手中孩子递给了郑国侍卫,问道:“太子人在何处?”

“禀公子,太子说,他要在东都多呆一段时间,让属下带了孩子回云城见冷二爷。”

简直胡闹,但是时不等人,这东都马上便会戒严,无瑕无奈,细细看了孩子一眼,叮嘱道:“路上一定小心,这孩子到了郑国,让冷二叔修书报安。”

“是!”

那孩子已经醒来,却不哭不闹,无瑕轻叹道:“我一定会救了你爹爹出来,让你们父子团聚。”孩子又岂能听懂那话,却滴溜溜睁了眼珠子对着无瑕笑了,那笑如此可爱无邪,令人心生疼惜。

“去罢!”

小舟轻泛而去,无瑕怔怔呆在河边,直到那小舟远离视线之外,才回过神来,却觉心中刺痛,用手抓了胸口,眼中居然落下泪来。

那一掌重重击在了那胸口,面具摘下的那一刹,他可看清了自己的容貌?

我不是故意出手伤你,如果不那样,为救这孩子而死去的人岂不白白牺牲性命,白炎!你可恨我?

成乐的不辞而别,东都街头的避而不见,此时此刻狠狠击在胸口的一掌,我想,比较无情的人是我,你却还是那么傻,痴儿呐,你要何时才能放下!

小侯爷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锦绣阁,南宫热河追于身后,问什么都不答,身子坐下,小侯爷轻咳一声,居然吐出一口血沫来。

南宫热河顿时惊得失了颜色,见小侯爷捂了胸口,奔过去拉开他的衣服一看,胸口处一道掌印赫然入眼。

“谁人出手伤你?对方武功胜于你很多?我的爷,你倒是说句话呀?”

“南宫,这伤不在外面,在心里。”小侯爷将手揪在了胸口:“他便如此厌恶我,连话都不愿与我说一句,头也不回,如此决绝而去,我这心里,痛!”

“我去找太医。”

小侯爷却一把抓住了南宫热河的手臂:“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小伤而已,不必如此惊慌,如果皇上知道了,难免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你去罢,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说完也不去看南宫热河,径直走到床上躺下,南宫热河怔怔站了半晌,终长叹一声,出了门去。

面具摘下的一刹,小侯爷其实并没有看清面前之人,那一掌突然击来,令他毫无防备,那人转身便没,可是,那近在咫尺的一抹冷香,在心头抹不去,那是无瑕身边总是萦绕的味道,那味道,令自己心扉痛彻。

无瑕,不要这样对我,究竟我做错了什么,令你如此厌恶我,我只是,想见你,只是想见你!

无瑕静静跨入小院,郑澈轩站在院中,见他回来,正欲开口,无瑕却已从身边一晃而过。

“太子请休息了,无瑕今日乏了,有事咱们明天再说。”顿了顿,又道:“从今日开始,这东都自此便不会太平,太子就静心呆在无瑕小筑,没事,便不要出门了。”

郑澈轩没有答话,却伸手将无瑕手臂一抓,将他拉向自己。

“太子――”无瑕不禁有丝气恼:“太子本就不该如此胡闹留下,现在东都风声鹤唳,你在这里,很不安全。”

“我不管,我只希望你能呆在我的身边。”

“无瑕说得很明白,太子可看清楚了,无瑕不是女子,也不是可以任人玩弄的无知少年郎。”

“我是认真的。”郑澈轩低下头,看着面前纤瘦却倔强无比的无瑕,道:“一字一句,真真切切。”

心头涌起一种无力感,这情形如此相似,心,在一瞬间被那疼痛袭击。

“除非这世上没了孟白炎此人,否则红巾自此再不离身,白炎此心,不改不悔!”

那话语萦绕在心头,无法散去,无瑕双手骤然紧抓了郑澈轩的手臂,那痛开始蔓延,令他脸色渐白,身子弯下,头,无力的抵在了那胸口。

发觉无瑕的不对劲,郑澈轩伸手将怀中之人抱起,那身体如此轻,让人无法感受到重量!

“公子――”弦伊端着药碗疾奔而来,见公子脸色煞白,当下心头一乱,郑澈轩将无瑕抱入房中,轻放床上,急道:“可是犯了什么病了?”

“你却又跟公子说了什么?太子爷,烦你以后别再对我家公子纠缠,公子那心,受不了大刺激,这些年来一直淡然的性子,生生被你们给磨乱了。”

“他那心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一个人?令他伤心,简直该死――”郑澈轩口中低吼,弦伊也不理他,返身将药碗端起,坐到床头将公子轻轻扶起,慢慢将那药喂下。

“今儿个连药都没顾上吃,到了现在才回,却还要忍受太子你的纠缠,早晚一天,我家公子会被你们磨死。”

听弦伊口中之言,郑澈轩愈加笃定无瑕心底已有一人,这念头令他发疯,居然能令无瑕心动,心痛,此人究竟是谁?

喝下药,无瑕沉沉睡去。

夜,深深,可叹那为彼此折磨了自己的两人,却在那转身的一刹,伤害了对方的心。

四处都是官兵,整个东都因冷公子的出现而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公子的药吃完了,弦伊去了药铺拿药,本来寻常不过的一天,却因一个人的出现,而彻底改变。

南宫热河踏入药铺,小侯爷不许自己去请太医,却一直郁结,闷闷不乐,自己心头担心,便出了宫门,想着在外弄了药进去,给小侯爷喝了,也不惊动他人,却在进入药铺的那一霎,倒吸了口气。

那一身绯红的,却不是成乐处处与自己为敌的丫头弦伊还能是谁。

弦伊手中拿药,返身见呆呆站立的南宫热河,不禁心头一惊。

怎会在这碰上了!

将手中药包往身后一藏,弦伊抬头望向南宫热河,南宫热河却嘴角勾起苦笑,道:“那么大包药,藏得住么,这么久没见,你这丫头依然这么笨。”

“怎样,本姑娘是笨是聪明,与你有何关系,闪开点,好狗不挡道。”

“我说怎么这么久没见了,你这嘴就一点都没变,如此刁钻泼辣,看以后谁敢娶你。”话一出口,却立刻后悔,三生石上两人手持红绳站于彼端的情形霎时浮现眼前,听他一说,弦伊也想到了离开成乐前三生石上那一幕,不禁脸色一红,抬脚就是一踩,南宫热河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抱脚直跳。

“死丫头,性子如此恶劣,难怪生病。”

弦伊却双眸一垂,道:“你家小侯爷实在害人不浅。”

南宫热河心头奇怪,见弦伊神色黯然,竟也不再出口相冲,试探性的凑过头去,道:“却是无瑕公子生了病?你是来给公子抓药的?”

想到大夫所说公子之症,弦伊神色愈发暗淡,也不再理南宫热河,推开他便走,却一把被南宫热河抓住手腕。

“我家小侯爷也不好,很不好,前不久在小店得知了你们的消息,匆匆跑去寻你们,却没寻到。”

“知道。”

只那一句知道,南宫热河心里直想骂人。

“难不成你家公子看见小侯爷苦苦寻他,竟然站在远处,任他伤心,根本不放在心头吗?”

“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家公子――他……”话语生生顿住,弦伊怒斥着一把甩开那手,疾步而出。

南宫热河摇头长叹,这丫头,脾气依然这么爆。可是既然见到了,又岂能轻易让她走掉,当下跟了弦伊,也不说话,走了一段,弦伊回头狠狠道:“跟着我做什么?”

“我家小侯爷受了伤,却不肯瞧大夫,我劝不了他,但你家公子一定可以,所以……”

“休想――”弦伊一口回绝。

“好个不通人情的丫头,就让你家公子去见见我家小侯爷又有何妨。”

“再见,我家公子那命就该搭上了――”弦伊突然口中怒吼,双眸落下泪来。

南宫热河心头骇然,那无瑕公子却是生了什么病?难道竟是要命的疾病?弦伊本来只是轻泣,却想公子此情前途渺茫,受此折磨,终不得脱,越想越伤心,竟无法抑制,蹲坐石阶上,脸埋在双臂间,任泪水掉落,再不说话。

南宫热河看她哭得如此伤心,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只好与她一同坐在石阶上,任那时间慢慢流逝。

“你家小侯爷,却为何受伤?”弦伊口中幽幽,轻声问道。

“昨晚在相国府追一白衣人,竟然带伤而回,问也不答,只是痴痴,说心里受伤,胸口挨了一掌,也不许请太医瞧。”

弦伊心头一惊,昨晚在相国府出现的那白衣人,却不是公子还能有谁,难怪回来之后心痛难忍,原来两人竟已经遇上,公子有难言之隐,当时情形又岂容他多加解释,定是如此打了小侯爷一掌,却不料小侯爷竟因此伤了心。

无奈!老天哪,你为何要让他二人如此纠缠,那情,要不起,给不起,挣不开,逃不掉,这种生生的折磨,要到何时才能解脱掉!

明日预告:燃情:我动手打他,他却只是去抓那面具,口唤无瑕,我却,连回答都没给他……

第四十章 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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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07

弦伊推开门,公子已经起身,正坐在窗前发呆。

“外面乱么。”那声音如此轻柔,弦伊将手中药碗放下,拿起披风走到公子身后,道:“天还没到热的时候,穿这么单薄,可是存心的想折磨弦伊,要是再病了,我便也不管你了。”

见公子不搭话,弦伊将披风给他搭在肩头,道:“整个东都已经戒严了,出入都要检查,幸得公子安排得当,当晚走了水路,现在是谁家有孩子,都得去官府接受查询,只是这样一闹,咱们要救于瑞安,恐是更难了。”

“难怕什么,再难的事,我无瑕都做过。”那口中依然淡淡,双眼却望着窗外,脸上带着倦意。弦伊看得心头一酸,想到了南宫热河之言,竟然心有松动。

“你家公子避而不见,我家小侯爷却执迷不悔,这无论是寻的,还是避的,却都不是无情之人,既如此,咱们何不让他们见上一面,也好过现在两不相见,彼此折磨。”

无瑕公子回过头,看弦伊居然痴痴陷入沉思,几唤不应,便自己站起身,走到圆桌前,伸手去拿了药,却端在手中,难以下咽。

弦伊见公子自己去拿了药,回过神来,道:“本来想着买点莲子糕回来,公子喝了药后也好甜甜口,却,碰见一人,忘了买了。”

“遇见谁了。”无瑕头一仰,将药喝下,那苦涩滋味令他眉头紧蹙,胃中一阵翻滚,几欲呕吐。打小起,五感敏锐异于常人的他,对生病喝药深恶痛绝,却偏偏自小心脏不好,大夫总是让以药调理,6岁之后,性子变得隐忍淡然,那病也渐渐少发,却没料,因那情,竟又让这心受了折磨。

“遇见了……小侯爷身边的南宫。”

那拿住药碗的手猛的一颤,弦伊看得心疼,却依然道:“公子昨晚,是否已经见过那孟小侯爷。”

碗被轻轻放下,无瑕公子垂下眼眸,坐在了桌旁。

“他,没事吧。”那话语在轻颤。

“公子可出手伤他。”

“是!”

“他可知道是公子你。”

“我动手打他,他却只是去抓那面具,口唤无瑕,我却,连回答都没给他……”那双眸黯然:“痴儿,竟如此傻,那心头,定恨着我。”

“南宫说,小侯爷挨了那一掌,只痴痴说,伤在了心里,也不吃药,不瞧大夫,公子却为何,出手如此重。”

“恨,却比记着我要好,我若不伤他,难道还要他街头拉着人苦苦追寻么,此情,无瑕给不起,也要不起,既如此,何必让他记在心头。”

“可是公子,此情,他却没有放下,公子你又何曾放下,如果放下了,昨天又为何会倒下。”

无瑕当下不再说话,弦伊长叹一声,拿了碗,出门而去。

无瑕抬起双眼,怔怔然望着窗外发呆,本以为远上东都,便可避开那纠缠,却没想到局势变幻,这晋一时竟离不了,那人,却又在东都之中,该,如何自处哪!

佰茶去了锦绣阁,没见着小侯爷,南宫热河见了她,却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只差两眼冒星星。

“好公主,今天一定得跟我诳了小侯爷出那教武场,他再在里面呆下去,他不疯,手下的将士也会疯掉的。”

“好好的,又是什么事让他耍那性子,让我诳了他要去何处?”

“晚上街头有灯市,偏他一个劲的要练兵,说谁都不许出去玩,来这东都这么一段日子了,好不容易有个热闹凑,非得如此不通人情。”口中说得真切,却被佰茶一把揪住了耳朵。

“哎呀,公主,好好的,干嘛动手。”

“南宫热河,本公主可不是好唬弄的,你跟小侯爷一块长大,性子一般无二,你那两眼珠子一瞪,我就知道你绝对使得有计,还想让我跟你一块诳了表哥出去,说,到底是何事,你不说,我就把你交给表哥,让他自个儿问你去。”

南宫热河挖挖眉头,讪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公主你,我诳小侯爷出去,是想他去见一个人,可是,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来,怕说了,要是没来,徒增了他心头困扰。”

佰茶双眸一抬,含着诧异道:“莫不非,是那……”

“好公主,南宫实在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来,所以只好先诳了小侯爷出门,要是见着了,自然是好,要是没见着,他不知,也不会心底伤心。”

“偏你这么会来事,将我也拉进来。”佰茶狠狠瞪了南宫热河一眼,半晌,终回身向那教武场而去。

“冷三叔,求求您嘛,我怕去说,公子不理我,又说我贪玩。您也不愿看着公子整天闷在房中,这花灯夜市,也不是天天有的,就去看看,弦伊保证不惹事。”弦伊拉着冷三的袖口摇来晃去,冷三被她吵得头昏脑胀,召唤弓站在一旁,只望着妹妹,默不作声。

“姑奶奶,别吵了,我去就是了。”敌不过那纠缠,冷三终长叹一声,朝着小院而去,弦伊乐的直跳,身子却被哥哥一把拉住,低低问道:“你可耍的什么把戏,这种时候却缠了公子出门看花灯,确实胡闹。”

“好哥哥,你就别管了,我是为了公子好,虽然不知道这么做结果是怎样,但是那心结终究要打开,如此闷在心头,早晚坏了身子。”言辞恳切,召唤弓望着妹妹,轻叹道:“可不知你闹的哪出,仔细跟着公子,千万别出什么纰漏。”

冷三到了房中,公子正看着卷宗,堆得满桌都是,看得冷三不禁摇头,果然弦伊丫头说得对,这不想办法让公子出门走走,早晚会垮了那身子。

冷三走过去,伸手便夺了那卷宗,道:“今天晚上花灯夜市,公子不要再闷在房中,带着弦伊丫头出门去逛逛,这卷宗哪天都能看,花灯却不是每天都有的。”

本以为公子会推辞,冷三想了一肚子说辞,却没料无瑕公子眨着明眸,一口应道:“好。”

那回答太过爽快,令冷三当场愣住。

无瑕只微微一笑,站起身子,道:“三叔为何如此惊讶,无瑕同样有那好玩本性,儿时淘气,三叔可曾少受刁难,有些事,搁在心里,纠结了自己,也累及了旁人,这道理,无瑕岂会不知。弦伊在哪?三叔可得让小子等门,玩得兴起,无瑕或许会忘记回家的时辰。”口中轻笑,无瑕身子只一晃,便出了门去,冷三手指弦伊所在,直到那身子消失,还怔怔然没有放下。

那两人,却在彼此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了灯火漫天的东都街头。

弦伊沮丧的望着身旁,公子与自己出门,眼见计划成功了一步,却,带了一个拖油瓶出来,不禁令她心头恨恨。

郑澈轩侧目望着无瑕,见他嘴角含笑,兴致盎然看着月下灯火,不禁心中一动。昨夜猛见无瑕倒下,令自己坐卧不安,与冷三打听,才知无瑕竟心有隐疾,不可大喜大悲,想到他一直淡然的性子,总是冷冷的神色,竟是因他须得抑制情感所致,当下愈加想让他抛开一切,与自己回到云城去,可是,这个是冷公子无瑕,是有见地,有担当,有胆识有气魄的无瑕公子,他的傲骨,令他不去依附任何人,纵然知道他对自己的辅佐是需要条件去交换的,自己却依然为他不悔。

“却又在想什么?”无瑕口中轻问:“本来无瑕出来就已经算胡闹了,偏还带了个你,要是被晋兵发现了,捉了去,倒白白便宜他们捡了个郑太子。”

听他口中戏语,郑澈轩心头一漾,对无瑕的感觉,在没来晋国之前,仍然停留在5年前的分离,那时的无瑕,只是13少年,纵使冷然,却依然稚嫩,这5年来,书信来往间,渐渐透露着成熟,直到前不久自己站在那小筑院落,看着那白衣素裹的人儿,那淡然依旧的眉目,却令人为之惊艳。

“便让他们捉了去,有你陪着,澈轩同样开心。”

弦伊伸手将公子一拉,杵在了两人中间。

“好好的看灯,又说这些让人困扰的话,公子,前面石桥似乎有热闹看,咱们瞧瞧去。”说完也不管那郑澈轩,拉了公子便走。

南宫热河人在小侯爷身边,心却早已不知到了哪里,眼神四下搜寻,却依然没有找到那主仆二人身影。莫非弦伊丫头竟如此不济,骗不出公子来。当下心头怏怏,小侯爷几唤不应,伸手便拍在了他的头顶,惊得他一回身,却见不远处人群济济之中,一袭白衣,一抹绯红赫然入眼。

来了!

南宫热河心头猛跳,侧过头冲着佰茶直眨眼,佰茶会意,回头一看,那人群中淡然如昔的,却不是无瑕公子还能有谁,当下伸手抓了小侯爷的手,道:“人太多,表哥抓紧我,仔细一会走散了。”小侯爷奇怪的看了看两人,道:“不对劲不对劲,你们有事瞒着我,诳我出来,却比我还神情恍惚,却是在耍什么诡计。”

就在此时,河道中驶来一船,船上堆满了焰火,随着一声长鸣,焰火一瞬点燃,冲天而起,绽在空中,绚烂异常。

人群全都挤去看焰火,一时间人头攒动,也不知谁先推攘,竟效应般倒下一片人,小侯爷当下抓紧佰茶的手,道:“人太多,小心了。”说完那话,却又道:“太不安全,还是回去。”拉了佰茶就要走,却不料身后又是一波人潮,那手一瞬滑脱,小侯爷反手一抓,握入手中,道:“走。”只身一纵,拉了身边之人飞身而上。脚下人潮依然,却有两少女背靠背站立,两手紧握,嘻嘻一笑,再看那河道船上,白泽满脸烟灰,噗噗吐出几口烟来,抬头道:“成了?”

桥上三人相视而笑,抬头去望夜空,烟花绚烂,此情,在漫天焰火中渐渐燃烧。

明日预告:风起:“白炎!”

那是公子无瑕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这名字,从此便刻入心底,伴随一生终不能忘!

第四十一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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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08

那动作如此迅速,待发觉不对之时,空中两人蓦然对望,只一瞬,身子便直直跌下。

小侯爷双臂一环,将那人儿搂入怀中,身子坠到树梢,微微一顿,垂眸看怀中之人竟依然痴痴望着自己,不禁心头一漾,树枝禁不住两人重量,骤然断裂,小侯爷于空中一回身,将无瑕护在怀中,“砰――”的一声,两人掉落在了地上。

没有说话声,四周一片寂静。

小侯爷的双手紧紧环绕着,剧烈的心跳一声一声敲打着无瑕的耳膜。他用身子护住了无瑕,却不敢松手去确认,因为害怕双手一松,那梦便醒了。

无瑕公子伏在那胸口,双眼怔怔,他不明白抓在手中的弦伊为何会成了小侯爷,跃起之后,发觉手中那人轻功过于弦伊,当下心头诧异,回头去望,竟然惊得一口真气提不上,从空中坠下。

“怦――怦――”那心跳如此强烈,当意识到此刻情形,无瑕身子一动,便要起身,身后那手却死不能放。

“无瑕!”那呼唤就在耳畔,无瑕双手骤然一紧,揪住了那人的胸口。

“无瑕!”

“无瑕!”

那呼唤声声落入心底,打得无瑕心泛起了疼痛。

“痴儿,却还找我做什么。”那声轻语,那声痴儿,令小侯爷潸然泪下,那淡淡的香味绕在鼻间,那人,此刻就在怀中,却不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的无瑕。

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搂着彼此,直到远处的焰火再次燃起,将整个夜空映亮。

“白炎!”

那是公子无瑕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这名字,从此便刻入心底,伴随一生终不能忘!

那呼唤,令小侯爷心头泛起悸动。

白炎!如果,你不是大晋的小侯爷,我也不是身负血海深仇的无瑕公子,我们只是这茫茫天地间的沧海一粟,纵使平凡,纵使需为生计劳碌奔波,我也会紧扣这手,白首不离!可是,无法任性,因为,没有回头路!

“你不问我为何出手伤你。”

“不问。”

“不问我是谁?做过什么,或者正在做什么?”

“不问。”

“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将来是要下无间炼狱的。”

“那我就陪你一起下,来了小鬼,就让他们割我的肉,喝我的血,他们敢碰你,我便与他们拼命。”

“死了,还有命么。”

“那就让他们掏了我的心给你,其余的,随他们怎样。”

头轻轻靠在胸口,发丝被风吹起,与那人的发绞在一块,纠缠!

“这情,无瑕怎能要得起。”

“不需要,不需要你给予任何回应,只要让我看着你,守着你,你开心了,对我笑一笑,你落泪了,肩头让你靠一靠,就够了。”

泪水渐渐浸湿了胸口,撑了这么多年了,从6岁开始,无瑕公子的泪就不曾在人前落下,却在这怀中,哭了一次又一次。

发丝拂过脸颊,带着一缕清香,那人就在怀中,终于不再逃避,不再离去。

焰火仍然在继续,一束又一束,绽放在天空,那两人就那么靠着彼此,看着那绚烂闪耀光芒,然后,安心睡去了。

公子居然一夜未归,弦伊顶着两黑眼圈,坐在小院石阶上,弓站在身旁,禁不住长叹。

“可说你什么好,居然跟丢了,公子也不是孩子,怎会一夜未归,弦伊,你老实告诉我,公子究竟见了什么人?”

弦伊一抬头,正要说话,却见郑太子满脸倦意的向自己而来,糟,看样子,竟也是一夜未睡,公子哪,天已亮了,你却还在何处?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清秀的脸庞带着安详之色,睡得如此香甜。本以为他会醒来,谁料他却只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小侯爷低下头,看着怀中那人儿,不由得扬起了唇角。

睡梦中的他如此无邪,那脸上不再是冷漠的神情,双肩如此削瘦,可是,打在胸口的那一掌却又如此凌厉,无瑕,你究竟是什么人?在你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双眼突然一睁,然后蓦地坐起,望着山头冉冉红日,无瑕心头大惊。

居然会睡得如此沉!

感到一双手将自己环抱,昨日种种浮现脑中,回过头,看那双眼正静静望着自己,无瑕脸上一红,挣开了那人的怀抱,道:“一夜未归,该急坏弦伊那丫头了,我要回去了。”

“无瑕,我们何时能够再见。”

再见!还能再见么?无瑕没有回头,身子掠去之时,小侯爷在身后叫道:“明晚石桥等你!不见不散!”

没有得到回应,无瑕依然是那个无瑕,轻易不肯做出许诺,因为,那诺言一旦给出,生死不换。

于瑞安静静靠在壁前,心头澎湃难平,那等待如此漫长,武飞云曾说给予自己一晚时间考虑,现在一天过去了,他却没有出现在这天牢,究竟事态如何发展,那递纸条之人为何还不出现?

两个声音慢慢靠近,狱卒来送饭了。

“听说冷公子出现在东都了,现在外面查的严啊,相府都被围攻了,那冷公子竟如此强势,看样子东都也不太平了。”

“啪――”的一声,却是其中一个狱卒将手中木勺敲在了铁栏上,于瑞安抬头,面前那人身形挺拔,气息内敛,不似一般狱卒般因长期喏喏而弓着身子,将手中破碗往地上一丢,那人道:“闹得慌啊,也不知谁家丢了孩子,弄得整个东都有孩子的人家都人人自危,那孩子至今也未找到,恐怕,早已离了这东都了。”说完便走,于瑞安却一瞬泪流。

为了救孩子,公子居然不惜以身犯险,暴露身份,此恩,于瑞安没齿难忘。拿起地上破碗,那饭菜难以下咽,于瑞安却拼命塞下,公子不放弃自己,自己就要好好活下来,就算死,也要死在沙场,不能如此便没了性命。

回到小筑,看着众人疲惫神情,关切的目光,无瑕不禁心头歉然。

“冷三叔!太子!”转头又见了弦伊和弓,看着弦伊那黑黑的眼圈,想着自己没回来,她定受了责备,不禁愈加抱歉:“弦伊,累了你了。”

回身对几人深深一揖,道:“无瑕又使了小性子了。”

“回来就好了,弦伊,伺候公子梳洗了,一会有事要与公子商量。”

无瑕点头,带着弦伊离去,郑澈轩望着那背影,碍于冷三在旁边,终压住那心,没有阻止无瑕离去。

弦伊打水让公子洗了脸,见他坐在桌旁痴痴入神,拿了梳子走到身后,将那如瀑长发松开,细细梳理。

“公子昨晚,去了哪?”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无瑕公子双眸一动,回头去看弦伊,道:“好好的拉着你,却为何成了那人……”

弦伊眉头一挑,眼睛滴溜溜望向别处,道:“是啊,好好的,拉着我的,人一挤,手便松了,回头就不见公子踪影了。”半晌没有听见回音,弦伊回过眼神,正对上了公子目光,那目光如此犀利,弦伊脸上一红,道:“死南宫,出这馊主意,偏遂了他的愿,我却就得背这黑锅。”

“我见到他了。”

只淡淡一句,弦伊不禁心漏几拍。

“那,昨晚……”

“在山头看那焰火,居然安心睡去,到早才醒!”

“跟小侯爷一起?”弦伊睁大了双眼,手顿在半空,诧异道。

“你们使的伎俩,却那么吃惊做什么。”

“我以为,就算见到了,公子也会离去,却没想,竟一晚上跟小侯爷在一起。”脸上一红,脑中不知想到什么。

无瑕抬眸,看她那神色,不禁也红晕顿起,斥道:“死丫头,却想了什么,三叔说有事情,还不赶紧梳好了。”

见公子脸色红晕,不再落寞寡欢,弦伊不禁嘻嘻一笑,道:“是,那小侯爷可再约公子?”

“明晚石桥等你,不见不散!”

那话回荡耳畔,无瑕心头一动,却不再说话。

“公子,龙传白已经找到。”

脸上一寒,无瑕低低道:“人在何处?”

“混在乌远军营之中,已经派了人紧紧盯着,待公子下令。”

“他却为何出卖了于瑞安。”

“家有高堂,受此胁迫,供出了于瑞安。”

双眸一闭,无瑕轻轻叹道:“好生安顿了他的父母,他,非死不可,否则于府上下100多条人命,怎安哪。”

“是!”

郑澈轩坐在一旁,望着无瑕。

赏罚分明,行事果断,说冷酷,却又非无情,如果他不是生于亡国之后,凭他的智慧与气魄,当是一代明君,与这样的人做朋友,会让人安心,如果是敌人,却会让人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九原告急!赫博多沉寂多日,前几日突然发动袭击,攻下了周边的一些小城镇后,却又突然撤去,只是盘踞在九原城外,再不进退,令人费解。

“白炎,你怎么看。”

“回皇上,赫博多再没提起和亲之事,进犯了又撤退,却盘踞不肯离去,的确令人费解,但不知那赵括将军现在何处?”

“武凡中借故扣了赵括将军在东都,现在九原群龙无首,如果让威武侯去九原,这成乐,恐怕便是武凡中囊中之物了。”

“爹爹也是这说法,可是武相把持朝政这么多年,这朝中恐有一半以上是他的人,如果他在大殿提议,恐怕皇上也难驳众口啊。”

“尚有一人,此人熟读兵书,也曾在沙场御敌,年纪轻轻便建功无数,却因为性子孤傲,难以与人相处,卸了甲,闲赋在家。”

“皇上说的,可是有小孟尝之称的莫寒莫将军?”

“正是他,他卸甲之后,不愿再入朝为官,门下却有众多门客,要是拉得此人,我们便多了一份胜算。”

“莫将军现在何处?”

“东都三十里开外,云雾山庄!”

明日预告:深陷的疯狂:

那欲望在燃烧,想得到他,想得到此无瑕,如此聪慧如此美貌的无瑕,那个冷冷的,却明艳到不可方物的无瑕!

郑澈轩没有因那冷意而扑灭心中的欲火,那团火在心头越烧越旺,那窜入鼻间的冷香,如同一种致命的诱惑,吸引着自己去靠近,去占有。

那一夜,无瑕公子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可笑的是,将他从那生死边缘拉回之人,竟然是晋文帝李宗治!

第四十二章 深陷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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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09

“禀皇上,臣命人四处暗访,得到一消息,位于西南街的一座大宅子里,似乎有那么一个神秘公子,与我们所寻之人极为相似。”

“是白炎街头所寻那少年郎么?”

“是,那公子似乎很少出门,臣令人守了几日几夜,只匆匆见其一面,带去的那画师见了之后,描下了容貌。”双手一拱,一个画卷递到了李宗治面前。

“哦?还画了像?宗然,你办事,越来越让朕放心了。”李宗治口中赞道,伸手拿了那卷轴一抖,一副丹青肖像顿时出现在了眼前。

沉默,宗然垂首站立,许久,终忍不住抬头去望皇上,却见皇上对着那画像兀自发呆。

那画中人儿如此冷然的看着画外之人,画师手艺超凡,将那种超然物外的冷漠勾勒得惟妙惟肖,那眉目如此清澈,那唇粉若桃花,颊边散落的青丝似乎仍在风中飞扬,眉间一点泪型朱砂让人心动。

“千里江山画,怎敌眉间一朱砂!却不料,竟是如此一倾国之容!”李宗治口中喃喃。

“皇上,那小侯爷似乎,还仍未找到此公子。”

“还未找到?!”李宗治眸中一动,道:“却是为何?”

“臣令人在街市询问,听一做面具的小子说,一眉间朱砂的公子曾在他那做面具,却因见一颈束红巾的少年郎而悄然离去,那少年手抚面具,潸然泪下,口唤,无瑕!”

“无瑕!无瑕!好名字,此名,确应配此人啊。”转眼再去看那画卷,却心涌悸动,只是画卷,便如此令人心动,却不知本人,是何种迷人风情。

“那宅子,叫什么名字?”

“无瑕小筑!”

无瑕只坐在桌旁茗茶,也不抬头去望面前坐着之人,郑澈轩终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一晚究竟是去了哪里?焰火燃起之时,只见弦伊不见你,我们急急寻了大半晚,到早也没合眼,都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见他言辞恳切,无瑕不禁心头歉然,放下茶杯,淡淡道:“去,见了一个人。”

郑澈轩心底一沉,一种躁然的感觉涌上心头。

“无瑕!”伸手便去抓那纤长十指,无瑕猝不及防,竟没有躲开,双手被抓在手中,怔怔望着面前之人。

“跟我回郑吧,待我登上皇位,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助你挥军伐晋,你智慧超群,只是缺少了支柱,我信守我的承诺,会尽倾国之力,助你复仇,你不需要如此劳苦奔波。”

“太子,无瑕已经说得很明白,太子你为何还是执迷不悟。”无瑕说完反手便要抽回双手,却被郑澈轩一把抓住,终不得脱。

“那个人是谁?”郑澈轩心头突然涌起怒意:“你心底的那个人,你昨天去见的那个人,那个能牵动你,让你为之伤心的人,究竟是谁?”

“与你无关。”心头涌起逆感,无瑕站起身子甩开那手便要离去,却不料郑澈轩陷入暴怒,一反手将他拉向自己,紧缚在了怀中。无瑕心中一惊,那炙热气息扑面而来,竟令他一时之间哽住了呼吸。

那人与自己如此贴近,让人不安!

无瑕心头怦怦直跳,他挣扎了一下,却在抬头间突然被一唇将嘴堵住了!

那吻来得如此突然,带着一种愤怒与惩罚,狠狠侵入。无瑕怔着双眼,一时间竟失了神。这情况出乎意料,让他不知所措。多年的淡然独处,令他一直洁身自好,除了在成乐冷香楼被小侯爷情难自禁的那一轻吻,从未有人如此侵犯过他的身子,茫然一过,一股愤怒顿时涌上心头,无瑕伸手一推,甩开束缚,却被郑澈轩将手腕扣住,无法离去。

“放手!”反手一耳光甩在了郑澈轩的脸上,那脸上五指隐现,郑澈轩双眸一沉,再无往日谦谦君子之风,手中用力狠狠一推,无瑕一个趔趄向后退去,身子重重撞在壁角上,顿时疼痛难忍。

无瑕无意与他纠缠,双手伸出,想要再次推开他,然手腕却再次被抓起,紧紧按在了墙头。双手被缚,无法再次借力,无瑕心中怒意难平,拼命挣扎,那人的双唇却再次压下,肆无忌惮,舌滑入口中,狠狠汲取那抹冷香。

心头一痛,无瑕双手骤然抠起,身子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那吻疯狂到不加抑制,无瑕渐感呼吸困难,却百挣不得脱,许久,那陷入疯狂之人放开他的唇,却顺着光滑的脖子滑下,埋首在那迷人的锁沟之间,狠狠噬咬,无瑕口中能言,深吸一口气,冷冷道:“郑澈轩,放开我。”

郑澈轩却已置若罔闻,口中用力,引得无瑕低吟一声,一种屈辱感涌上心头,如水明眸顿时浮上一层薄雾,贝齿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一丝声音,白皙的肌肤因无法抑制的愤怒而微微泛起红晕,那淡淡的色彩却令面前那人愈加疯狂。

一抹触目惊心的红从那紧咬的唇边落下,渐渐流到那狠命吮吸的口中,尝到那丝丝血腥,郑澈轩停止了自己的疯狂行为,他抬起头,看着面前那张失去了颜色的脸,看着那顺着嘴角流下的血痕,怔住了,将那按在墙上的双手放开,却见那被自己扣住的手腕已经泛红,透过白皙隐隐现出一抹青淤来。

“你闹够了没有。”那脸上依然冷冷,粉色的唇因那疯狂的索取而微微肿起,看那充满寒意的眸子静静望着自己,郑澈轩瞬间冷静了下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强吻了,无瑕公子……

“我……”

话仍在口中,无瑕身子已经掠过身旁,门一声轻响,人已不见了踪影。

那欲望在燃烧,想得到他,想得到此无瑕,如此聪慧如此美貌的无瑕,那个冷冷的,却明艳到不可方物的无瑕!

郑澈轩没有因那冷意而扑灭心中的欲火,那团火在心头越烧越旺,那窜入鼻间的冷香,如同一种致命的诱惑,吸引着他去靠近,去占有。

“不,我不会将你交给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谁,只要想从我手中夺去你,都将是我的敌人,为此,我将不惜一切。”

“公子――”

公子为何如此着急?弦伊在身后急追不上,不禁大叫。

无瑕小筑的门打开了,一道身影急冲而出,只一晃,便没入了淡淡夜色之中。

“宗然,跟上。”两道身影随之而去。

那是一湖碧波,当那身影奔到湖边之时,李宗治呆住了,那人居然没有丝毫停顿,跃身而下,湖面一声轻响,溅起朵朵水花,身影瞬间便没。

“糟!”宗然口中轻呼,却见身旁身影闪过,回身一看,顿时呆住,居然是皇上随之跃入了湖水之中,宗然叫苦不迭,自己不识水性,欲跟随而下,却是入水便没,又不敢高声叫皇上,急得直顿足。

胸口一股闷气堵住,突然入水,不似往日般沉着,张口一呛,无瑕心中一阵刺痛,竟是怒极引得那七窍之症突然发作,双手一紧,身子欲浮上水面,却已力所不能及,眼看昏暗水波中自己渐渐沉去,却见一人游来,伸手将自己一拉,揽入怀中,直向水面浮去。

感到一双手将自己从水中抱起,无瑕睁开朦朦双眼,那模糊的视线里,发觉那人竟似小侯爷眉目一般,不禁口中喃喃:“白炎!”李宗治看着怀中那人,确是那画中之人没错,却苍白着脸,一双眸中透着薄雾,口中轻轻唤着白炎之名,那失神的模样,让人心底没由来一痛。

“皇――”

李宗治回眸狠狠瞪向宗然,宗然知趣的住了口,道:“主子,快上了岸来,找一处落脚处,换下那湿衣,可不能受了凉了。”

将手中之人抱起,李宗治道:“去沁园。”

疼痛让无瑕的身子蜷缩成一团,脸色愈发苍白,额上冷汗涔涔,看他的脸居然已经变了颜色,李宗治急急道:“宣太医,秘密宣召,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是。”宗然匆匆而去。

李宗治看着床上那人儿,那脖子上一串串的淤痕,自己太明白那是何物了,手腕上,依然留着被束缚挣扎落下的痕迹,却是何人,如此粗暴的对待了这样一个人儿。

这是晋文帝李宗治第一次见到无瑕公子的情景,李宗治的眼中,看见的是一个被施暴,寻取轻生的柔弱人儿,却不知,此人便是令大晋终不能安的冷公子,不知道这个人之所以成为冷公子,与这大晋有着何等重大的联系。

好累啊,身子在沉,跌入了冰冷的深渊!想就此睡去,不再醒过来了。

白炎,你在哪?想依偎在你的怀里,静静看那烟花,看着那绚烂渐渐黑暗,最终沉沦。

无瑕撑不下去了,撑不下去了,撑不下去了……

“白炎……白炎……”

李宗治将手伸过去,将那纤长十指握入手中,听着那人口中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看着泪水从那紧闭的双眸落下,看着他在生死的边缘,徘徊,徘徊……

冷三出动了手下所有的势力,就算是秘密安插在朝中的官员,都无一例外的加入了这场搜索之中,然,毫无结果。

郑澈轩陷入了空前的恐惧之中,无瑕就那么跑了出去,他心有隐疾,不可大喜大悲,走之前那冷冷的神情,却已是隐忍到了极限的表现,一夜搜寻无果,无瑕小筑陷入了一片混乱。

“公子却为何突然离去?”冷三一遍又一遍的询问着弦伊,弦伊双眸含泪,心急如焚:“只是看见匆匆而去,神色冷然,下午还好好的,却不知是出了何事,公子从来不会如此鲁莽,万事都考虑周全,现在就这么不见了,可怎么好。”说完竟轻声抽泣起来。

召唤弓抿了双唇,也不说话,转身而去。

公子有了烦心事,喜欢呆在水里,召唤弓寻了一条河又一道湖,将东都的水流之处细细搜寻,然后,他看见了一样东西。

那翠绿的琉璃掉落在湖边草丛,初晨的阳光令琉璃的光芒刺痛了双眼,召唤弓奔过去,将琉璃抓入手中,那是公子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里面刻着的那个炎字,表明了自己的判断没错,可是,琉璃在这,公子在哪?

那一夜,无瑕公子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可笑的是,将他从那生死边缘拉回之人,竟然是晋文帝李宗治!

明日预告:倾城之诺:面前那儿郎却霎时隐去了嬉笑之色:“乱世,何以安家,十年前,他救了我一条命,十年后,我便要还他一个天下太平,许他一世盛世烟花!”

第四十三章 倾城之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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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10

云雾山庄位于东都三十里开外,山庄附近终年云雾缭绕,由此得名。

“小侯爷,这莫寒莫将军,听闻年纪很轻啊。”

“今年也只二十有四,他是在军营之中出生的,是已故大将军莫风之子,听闻一身武艺十分了得,且熟读兵书,带兵打过仗,却性子孤傲,不屑与朝中势力为伍,丰都之战大捷,在大殿受封之时,居然与武相当殿起了冲突,卸甲而去,发誓终身不入朝堂。”

“呃……那么我们来,岂不便是去碰钉子的?”

小侯爷嘻嘻一笑,道:“确实,要不我拉你一同来做什么。”

南宫热河心中长叹,此主,真是明主啊。

马蹄踏过,小侯爷却突然回身,南宫热河莫名异常,道:“怎么?”

“没事,好像听见谁在叫我。”小侯爷自嘲的摇摇头,道:“走吧,看这天气,竟是要下雨一般,晚上还得赶回城内,喝――”一声大喝,马蹄纷沓而去。

“白炎……”

“白炎……”

那口中,一直叫着这个名字,太医拭去额头冷汗,道:“禀皇上,这公子心头本就有隐疾,称七窍玲珑症,强烈刺激会导致其病发,且他的体内尚有未排清之余毒,现在情况实在是不妙,臣……”

“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得把人给我救活了,否则,你的脑袋也别要了。”冷冷抛来一句话,太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颤道:“臣,定当竭尽全力。”

“还不去开方拿药。”

“臣……遵旨!”太医连滚带爬出了门去,李宗治满脸寒意走到床前,望着那床上苍白人儿,心头实在有太多疑惑,他究竟是何人,既然那宅子以他的名字命名,便一定不是庸庸之辈,却又为何浑身伤痕跳入湖中?那痕迹……分明是遭人施暴反抗所致,孟白炎啊孟白炎,此人与你,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小侯爷,你今天是怎么了?”跟于身后的南宫热河发觉小侯爷今天情绪反常,不禁诧异。

“不知道,心里堵得慌,没由来的不安。”小侯爷烦躁的甩了甩头,深吸一口气,道:“有种抓不住的感觉。”

“可是想到了何人?”南宫热河眉头一挑,冲着小侯爷一笑。

心头突然浮现那晚相拥坐看烟花的情形,小侯爷心头一漾,嘴角勾起笑意:“约了无瑕今晚石桥相见,却不知道他会不会去。”

“但小侯爷你依然会去等。”南宫口中叹道。

“他既不再避我,纵然不去赴约,我也会找到他。”回头看南宫热河静静看着自己,不禁道:“只瞧了我做什么?”

南宫热河却隐去了那嬉笑之色,肃然道:“这情,却让我感不到一丝荒诞了,小侯爷,你可想清楚了,此情一旦暴露在众人眼下,会有何结果咱们都不得而知。”

“我想得很清楚,不管世人如何看待此情,我只要他一个肯定,只要他对我说出那句‘我愿意’,我孟白炎纵倾尽天下,也在所不惜。”

南宫热河至此不再提起此话,当初在成乐父亲的那句叮嘱却霎时响在了脑中:“如果有一天,小侯爷被卷入权势之争,戎马生涯,你一定要尽全力辅佐与他,切莫再小孩性子,万事以大局为重,为成大事者,应不拘小节,若小侯爷受情感羁绊,纵做小人,也要助其摆脱困境,他这一生,命犯桃花哪。”

命犯桃花!那无瑕公子,却与桃花密不可分,南宫热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嗖嗖――”几支利箭破空而来,箭势凌厉,小侯爷口中轻呼:“小心。”脚下坐骑腾空而起,身子一侧,伸手抓住一箭,南宫热河身子一点,跃下马背,径直冲那箭矢射来处而去。

人影憧憧,却不与两人冲突,见一射不中,已迅速撤去。

这里已经是云雾山庄的范围了,小侯爷伸手将箭矢丢下,拱手朗声道:“成乐孟白炎,前来拜访莫寒将军,请莫将军应允一见。”

没有回应。

“成乐孟白炎,前来拜访莫寒将军,请莫将军应允一见!”

小侯爷再次请求,良久,一个男子声音冷冷飘来:“孟白炎,可是那朝野皆知不学无术顽劣异常的成乐孟小侯爷。”

小侯爷不禁无奈的挖了挖眉头,没想到自己的名号还真长,当下讪笑道:“正是。”

“你走吧,我莫寒,从不结交此等纨绔子弟。”不远处一道身影一闪既逝,小侯爷拍马而起,直追那身影而去。

“莫将军请留步。”

见他急追而上,那身影越发轻身提气,欲将他甩掉,小侯爷只微微一笑,也卯住了劲,只紧追不放,两人如此疾行,在林中飞来绕去,居然半柱香时间未曾停下。终于,面前那人住了脚,回过了身来。

小侯爷一抬头,却见面前那人身形颀长,两道剑眉下却生了一双凤眼,冷冷望人却似有万种风情,此刻正带着一种玩味的神情紧紧盯着自己。

想不到这莫将军,长相居然,如此……妖娆。

小侯爷一瞬被震到,那莫寒却突然将脸凑到了他的面前,细细的看了看,道:“如此一个俊朗非凡的少年郎,却那般名声在外,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本性使然。”

小侯爷邪魅一笑,道:“本性如此,他人怎样看待,我孟白炎毫不在意,人生在世,爱恨痴嗔,如果都要为了落在别人眼里那点小小的口实而伪装自己,此人生,岂不是太过无趣。”

那眸中有了一丝诧异:“居然不为自己的顽劣狡辩,如此坦然,倒也是一性情中人,却不知孟小侯爷你来到我这云雾山庄,所为何事?”

“莫将军,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小侯爷勾起嘴角,只望了莫寒,再不说话。

那莫寒见他不再说话,竟也不做声,两人在那浓雾渐染的林中望着彼此,终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趣有趣,不料这孟小侯爷,竟也是如此有趣一人,既然来了,便去庄上喝一杯。”说完便走,毫不停顿。小侯爷一声唿哨,疾风驰来,南宫热河用眼神询问,小侯爷飞身上马,道:“走。”

两马如风疾驰而去。

“皇上,您是否该回宫去了。”宗然轻声问道,皇上居然一夜未眠,守在这榻前,虽然皇上不去早朝群臣已经习以为常,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被人发觉不在宫中,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宗然,你去给我查那小筑是何人所置,家底背景,都给我查清楚了。”

“皇上――”

“还不去。”李宗治丢下那话,居然又去了那床前,宗然心头掠过一丝不安,抬头去望了皇上,见他对那病榻中的人儿颇为上心,不禁暗暗叫苦。男生女貌,我见犹怜,这塌中之人,如此柔弱令人疼惜,却怕是要让这天下终不能安了!

小侯爷与南宫热河勒马站立,却见这云雾山庄前一片广阔之地,整整齐齐列着数人,正在练兵,喊声震天,军姿整齐,当下心头暗暗赞叹,一声悠扬的笛声传来,那山庄牌匾之上,立着一人,脚下兵士操练,他却悠然自得,横吹玉笛。

南宫热河眸中诧异,小侯爷却微微一笑,扬声道:“莫将军,这云雾山庄真是好地方,青山环绕,怡然自得,要是我是你,也当乐在其中,不去管那俗世纷扰。”

听他口中之言,莫寒不禁摇头轻叹,见过来当说客的,却没见过这么当说客的,身子翩然而下,落在身旁,莫寒道:“看样子,居然是莫寒多了心了,小侯爷纡尊降贵来我这山野之地,如果莫寒再扭扭捏捏,也妄为大丈夫了。”回身便叫:“何叔,备酒菜,我要与小侯爷痛饮几杯。”

身后何仲听小主吩咐,不禁诧异万分,这小主性子孤傲,从不屑与他人为伍,面前这红巾束颈的少年,却是何人,头一次来,便得以款待,实是难得。

“听闻莫将军在军营出生,几岁开始,便一直追随大将军戎马生涯,年纪轻轻便建功无数,丰都之战,更是以3000兵力,灭了敌方三万大军,白炎从爹爹口中听闻此事迹之时,心中澎湃难平,与你相比,我孟白炎这十八年,真是白活了。”

莫寒却颇有深意的望了小侯爷一眼,道:“有些人,fang荡在表面,骨子里,却明白得很,小侯爷,你这性子,对了我莫寒的胃口,今天咱们什么都不提,只喝酒,我这云雾山庄,也好久没有人来了,今天咱们就喝个痛快。”

“干――”小侯爷也不多话,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莫寒见了哈哈一笑,也碗底见空。

那雨说来就来,滂沱而下,三人喝酒闲聊,畅饮人生,不觉天色渐晚,小侯爷见时辰不早,起身道:“今天与将军喝得痛快,天色已晚,白炎便不再打扰,改日再来。”

见屋外大雨不停,莫寒道:“雨这么大,山庄空房无数,小侯爷大可在此歇息。”

“不了,白炎,晚上有约。”

“哦?”凤眼一眯,莫寒笑道:“可是佳人有约。”

“却非佳人!”

“不是佳人,却是何人?”

“白炎心上之人。”

此话一出,饶是莫寒,都不禁一呆。

“心上之人,却非佳人,难道竟是……”看见一向以孤傲冷静著称的莫寒将军目瞪口呆之样,小侯爷不禁哈哈大笑:“白炎心上之人,确是一男子。”

那神情更是古怪,半晌,才道:“果然你孟小侯爷,不能以一般世俗眼光看待,即如此,却为何搅入这朝堂纷争,携了心上之人一同远离俗尘,自由自在多好。”

面前那儿郎却霎时隐去了嬉笑之色:“乱世,何以安家,十年前,他救了我一条命,十年后,我便要还他一个天下太平,许他一世盛世烟花!”

明日预告:不见,终不见:那一夜,小侯爷寻遍了整个东都的客栈,一遍又一遍的问着同一个问题。

“你可见过一眉间朱砂的少年公子?”

“你可见过一眉间朱砂的少年公子?”

第四十四章 不见 终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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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11

“还他一个天下太平,许他一世盛世烟花!”

口中喃喃,莫寒抬眼望那茫茫雨幕,小侯爷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可是,他的那话,却仍在耳畔回荡。

“少主。”何仲见小主陷入沉思,轻声唤道。

“何叔,莫寒从小随爹爹征战沙场,戎马生涯,便是希望此大晋能够强大,不受他国欺压,可是,朝政被奸臣把持,皇权旁落,莫寒不愿与之同流合污,大殿受封之时,愤然卸甲而去,虽逍遥自在,却终难心安,此次孟小侯爷前来,必是想让莫寒再入朝堂,何叔,你却说,这允诺,莫寒可应得?”

“大将军在世时曾说,天下不是某一人的天下,而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天下,少主性情孤傲,不肯与武相等人同流,只因那志同道合者寥寥无几,一人难敌众手,这孟小侯爷,少主却是何种看法?”

“性格fang荡不羁,但本性真然,武艺不凡,气度不凡,竟与传闻中相去甚远,当真闻名不如见面。他真性流露,不加掩饰,所以莫寒面对他时,可以坦坦荡荡,无拘无束。”

何仲微微一笑,道:“威武侯爷手中拥兵百余万,当年大将军曾与他一同随先帝打天下,他性格豪爽,武艺了得,他的夫人云锦公主,以聪慧闻名,深得先帝宠爱,俗话说,将门无犬子,这么一对父母,又怎会调教出顽劣不堪的卑劣之徒。”

眉头一挑,那凤眼若有所思的望向了淅沥夜色。

冷三神色凛然,翠绿琉璃被放置桌上,一屋子人相对无言。

弦伊心急如焚,此琉璃公子如此重视,又怎会掉落,莫非发生了什么不测?

“我再去找。”将琉璃抓入手中,弦伊身子一晃,冲入了茫茫雨幕。

那动作带动了一屋子人,顷刻间,房间空空荡荡,只留下一人脸色煞白,心头恐惧无法抑制。

整整一天,无瑕公子音讯全无,以他的性子,就算他不能原谅自己昨晚的行为,也不至于如此毫无交代便消失不见,他必定出事了。郑澈轩心底寒意涔涔,怎么办,自己昨晚上如此对他,如果他出了事……

无瑕,你在哪?在哪?

那身子终于不再因为疼痛而紧紧蜷起,虽然脸色依然苍白如纸,但呼吸却渐渐顺畅平稳下来,那鼻息如此轻柔,令人几乎无法感受。

太医逝去额上冷汗,匍在了皇上面前,道:“这公子病情终于稳定,请皇上,放心。”

那话一出,李宗治竟松了口气,满身疲惫的坐在凳上,扬扬手指,太医忙叩头而去。

“皇上,去歇着吧,这里有侍女伺候着就行了,您在这一天了,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李宗治回头去望那人儿,看他陷在沉睡之中,一时半晌还醒不过来,便点点头,由宗然扶了出了门去。

弦伊奔跑在大雨滂沱的街道,可是,如此大雨,街道已经空空荡荡,除了自己凌乱的脚步,几乎再无声响。

公子!公子!你究竟在哪?

脚下一个趔趄,弦伊身子重重摔倒在地,那琉璃脱手而出,骨碌一声,顺着街道滚下,径直朝着那河道而去。

珠子!

弦伊爬起身子,只身一扑,那珠子却在手到之前,跌入了河中。

没有丝毫犹豫,弦伊向着那河面直跃而去。

那声轻响,令雨中疾驰而来的两人一惊,见一道身影扑下河面,小侯爷与南宫热河飞身下马。

“我去――”南宫热河脚步一掂,跃入河中,大雨中的夜色令水下昏暗无比,南宫热河见那水中身影还在往下沉,双臂一划,追上那身影只手一拉,却不料手中之人拼命挣扎,居然还要往下。

简直胡闹,南宫热河双臂一用力,从身后抓了那身子,也不迟疑,轻身而出。

小侯爷见两道身影从水中窜出,不禁微微松了口气,不料身影刚刚落下,南宫怀中那人反手便是一掌,南宫热河胸口中掌,噔噔退了两步,诧异抬头,撕裂夜空的闪电下,却见那人竟是弦伊,当下心头更是骇然。

“弦伊――”口中失声,弦伊却扬手便是一耳光甩在了南宫热河脸上:“为何拉我――”

南宫热河顿时怔住,弦伊狠狠将他一推,竟又要跳入河中。

小侯爷看清面前那人之后,心头骤然涌起一种恐惧感。

“弦伊――”伸手将弦伊手臂抓住,却见她拼命挣扎,口中哭喊:“放开我,公子的琉璃掉入河中了,让我去拾回来。”

“啪――”的一声水响,弦伊顿感手臂一松,身旁南宫却大叫道:“小侯爷――”竟是小侯爷听闻琉璃掉入水中,下水去寻了。

那水下昏暗,小侯爷睁了双眼细细搜寻,不时闪过的闪电穿透夜空,竟引得那琉璃泛出光彩,幸得落在河中水草纠缠处,否则恐再也不能寻到了。小侯爷身子一滑,径直向下,将珠子抓入手中,向上浮去。

雨越下越大,南宫热河担心小侯爷,欲再次跳入河中,却见身旁弦伊突然跌跪在地,竟哭得难以自已。

“弦伊,究竟出了什么事?”南宫热河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弦伊抬起眼眸,南宫热河心头一颤,那脸色如此苍白,泪水混着雨水不停掉落。

“找不到公子了,公子不见了,不见了……”一天一夜的搜寻,根本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又淋了这么久的雨,弦伊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南宫热河的怀中。身后一声轻响,却是小侯爷寻到了那琉璃出了水面,耳中听了弦伊那话,怔怔然立在了雨中。

不见了!!!

小侯爷有那么一瞬无法反应,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琉璃,又回头去望那空荡的街道,脑中茫然。

不见了,找不到了?去了哪里?

无瑕不见了?!突然反应过来,小侯爷提足狂奔,身子如风般朝着石桥而去,大雨打在身上,那心头如针扎般疼痛。

石桥静静的立在雨中,纵使自己想过无瑕不会出现,却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无瑕――”

“无瑕――”那叫声淹没在滂沱大雨之中,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一夜,小侯爷寻遍了整个东都的客栈,一遍又一遍的问着同一个问题。

“你可见过一眉间朱砂的少年公子?”

“你可见过一眉间朱砂的少年公子?”

……

双眸轻轻动了动,无瑕醒来了。

这是哪?

浑身软弱无力,想坐起来,却发觉自己根本办不到。

“公子醒了!”耳畔传来几声轻呼。

“弦伊,是你吗?”视线依然模糊,看不清,无瑕伸出手去,一双纤细的手将自己扶住,微微坐起,身后被放置了一个软垫,无瑕努力睁开双眼,却发觉面前立着的,是几个陌生的侍女。

“这是哪?”

“公子,这里是沁园,是我们家主子的别苑。”

“我要回去。”将手一推,无瑕踉跄下地,却双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怒喝,侍女们纷纷跪在了地下,轻颤不已。

无瑕撑起身子,却见一双手伸到自己面前,将自己抱起,返身放到了床上。

抬头,面前站着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一双深邃的眸子正紧紧盯着自己。

“你刚刚醒,还是休息一下,再做打算。”

“是你救的我?”

“偶遇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谢谢!”当下不再多话,双眸一闭,靠在软垫上,浑身酸软,竟半分力气都使不上。

闭着双眼,却仍感到面前那人没有离去,无瑕睁开眼,望向面前之人。

李宗治见他睁眼,却眸中淡淡,冷意斐然,不禁心头一悸,那脸上,居然看不见丝毫情感,那个深陷昏迷,口中唤着白炎之名的人儿,仿佛消失了一般。

“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此夜也已过半,我去让人熬了粥来,你多少吃点东西。”

那脸上本无波澜,却听自己口中说出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且夜已过半时为之一变。

白炎!

挣扎着便要下地,却身不由已。

“你还是躺下吧,你这样子,根本哪儿都去不了,外面正下着大雨,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心中一声长叹,无论自己去或不去,那痴儿,必定会等待,抬眸望向李宗治,口中轻语道:“谢谢公子救了无瑕。”李宗治眸中一动,果然,他便是无瑕!

“原谅无瑕的不情之请,无瑕约了一朋友相见东南石桥,如此大雨,他必还在等候,烦公子使人去通告一声,免得他傻站雨中。”

不是说孟白炎尚未找到他吗?难道两人已经碰上了?

心头疑惑,李宗治不动声色应道:“小事,你只管好好休息了,我差人去便可。”一转身出了门去,却不去叫人,唤了宗然过来,让他撑起伞,随自己出了门去。

“皇上,如此大雨,您这是要去何处?有事只管吩咐了侍卫去。”

“去确认一件事。”李宗治再不多话,拔腿便走,宗然忙急急跟了上去。

“小侯爷,还是回去吧,如此大雨,淋坏了可怎么好。”南宫热河心急如焚,大雨倾盆,那雨伞根本已经遮不住,小侯爷浑身湿透,却依然站在石桥之上,不肯离去。

“东都客栈寻遍都不见他,他却是去了哪里,弦伊尚未醒来,也不知出了何事,我约了他在此见面,他定不会见我在这雨中痴等却置若惘然,你去看着弦伊吧,等会醒了身边没个人可不行。”

唉!南宫热河无奈长叹,终顿足离去。

远远的,李宗治望着石桥上站立的孟白炎,脸上渐渐凝起了深意。

果然是他!此无瑕,便是能够禁锢他的枷锁。

那眸子微眯,心中,却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去告诉他无瑕此刻的情况吗?

脚步一转,李宗治道:“宗然,回去。”

那身子转过,朝着来路而去。

远远的,小侯爷那静待雨中的身影渐渐模糊,终,消失不见!

明日预告:鹣鲽情深深几许:

无瑕双手举起,慢慢抚上了那冰凉后背,然后双手用力,紧紧攥住,不是幻听,是他在呼唤自己,不是幻觉,这怀抱是真真切切的。

“白炎!”

“我在,无瑕,我在!”

那两人就那么拥抱在大雨滂沱的夜色中,死不能放!

第四十五章 鹣鲽情深深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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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12

今天是中秋节,柒柒祝大家节日快乐,人月两团圆,也祝文中的有情人们,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生死契阔,不离不弃!

闪电撕裂夜空,雷鸣将无瑕惊醒,双眼一睁,见床边竟坐着一人,房中没有点灯,那人背着光线,静静望着自己。

“你醒了!”

伸手将他扶起坐好,李宗治返身点亮烛火,见屋内亮起灯光,门口一人低低道:“主子,可端了清粥过来?”

“端上来吧。”

门一开,宗然手端托盘,送了一碗清粥进来。

昏迷了两夜一天,身子已经虚得不行,无瑕抬眸,见那碗被面前之人端起,瓷勺在碗边轻轻磕了磕,递到了自己唇边:“吃点东西。”

虽然不习惯被人如此喂食,无瑕却知现在自己连端碗的力气都已没有,如果不吃,身体又如何恢复,当下也不推脱,张口将粥喝下。

宗然在一旁垂眸而立,脸上声色不动,心中却惊涛骇浪。虽然皇上一直在武相操纵之下,然性子却强硬得很,后宫佳丽三千,他只嬉笑从不给予真情,那些女子中,谁又知有多少是受了武相指使接近身旁的呢,那种环境之下的他,对别人没有信任,没有真情,今晚怀中的如花容颜,明日他便能弃之敝履,毫不怜惜。然眼前这情形,却……

清粥喝下,李宗治拿出丝巾,细细去沾那嘴角,无瑕一怔,头微微一避。

宗然心头一搐,却见皇上手只一僵,立刻恢复了常态。

“你说的那个石桥,我遣了人去看了,说雨太大,桥上已经没人,许是等待之人见夜已过半,又大雨滂沱,你必不会去了,所以离开了。”

“如此,最好……”口中如此,脸上,却闪过一丝落寞,然顷刻便逝。

“恕我冒昧,却不知公子你,为何会跌入湖中?”

那话一出,无瑕脸色一变,低头去看自己手腕,那两道被束缚留下的淤痕赫然入眼,郑澈轩那疯狂的行为霎时浮现脑中,自己居然受他强吻,本来心头怒火难平,跳入水中强制自己冷静,却不料引得心疾突然发作,几近丢了性命。想到他曾在自己颈间噬咬,无瑕双肩一颤,伸手去抓衣襟,想将那吻痕盖住,纵使他性子隐忍淡然,也难以面对那受辱的一幕。

见他伸手去抓衣襟,李宗治垂眸望向了那颈间吻痕,那白皙肌肤上的淤痕如此刺目,面前人儿双肩轻颤,令人不忍面对。

“你便安心在此静养,我保证没有人敢再来打扰你。”

那话,却让那心头一惊。

糟糕,自己失踪了两夜一天,无瑕小筑必定翻了天,三叔等人该急成什么样子了,而且,郑太子尚在这大晋,于瑞安还在天牢之中,自己居然如此不管不顾跑了出来,弦伊曾追于身后,此刻必定心急如焚。此念一起,心头着急,挣扎着便要下地。

“你的身子如此虚弱,却挣扎着要去何处?”

“无瑕这么一跑,家里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要是再不回去,恐怕会引起家人不安。”

伸手将他的身子按住,李宗治道:“此刻外面大雨倾盆,你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了这条命,就算你不在乎,我也不允许自己救下的人如此轻待自己的性命,现在已到丑时,再过一个时辰便会天明,却又急在这一时做什么,天亮了我命人备车送你回去。”

见他如此说法,无瑕找不到理由反对,只好默默靠在那软垫之上,静待天明。

小侯爷却依然在雨中痴等,虽然知道那人已经再无出现可能,但因不知去何处寻找,除了这石桥,自己与他竟再无半点联系,思及此,不禁心头哽然。想到早上耳畔出现的幻听,难道竟是无瑕在呼唤自己?他究竟出了何事?他现在人在哪里?滂沱大雨冲刷着身体,小侯爷仰起头,感到那心渐渐被掏离!

“小侯爷,弦伊姑娘醒了,南宫让我来叫你去客栈。”白泽抹去一头雨水,望着浑身湿透的小侯爷,急急道。

小侯爷转身奔了两步,却又顿住了脚步:“白泽――”

“小侯爷只管去,白泽在这里等。”不待小侯爷吩咐,白泽已经抢道。小侯爷微微一点头,身子飞奔而去。

弦伊已经醒来,却只是痴痴,问什么都不答,南宫热河在一旁干着急,只差给她磕头叫姑奶奶。

小侯爷急急进门,一见弦伊那模样,心头当下便是一堵,这丫头平时耍狠撒泼,丝毫不让,现在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人更觉不妙。

“弦伊,你快告诉我,无瑕到底怎么了?”

弦伊双眸一动,抬眼见是小侯爷,那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哗哗而下:“你快去找我们家公子,我们大家搜寻了一天两夜,公子音讯全无,那琉璃掉在了湖边,公子定又是有了解不开的心结躲去水中,可那湖我们细细搜遍,根本毫无踪迹可循,可怎么好,现在大家都乱了套了。”

手一紧,那握在手中的琉璃顿时咯痛了手心,小侯爷脸色煞白,抿了双唇也不说话,只一顿足,狂奔而去。

南宫热河追于身后大叫道:“小侯爷去哪?”那身影却如箭般只一晃,便消失在了被雨浸透的黑夜之中。

可又抽的什么疯,这主,就是个让人不省心的。

前半夜,整个东都的客栈被那人寻了个遍,后半夜,却连百姓小院大富别苑都受到了那人的侵扰。

拍门声起,灯火一家接一家的亮起,顿时叫骂声,狗吠声,孩子的哭闹声乱成一团,皆只因那口中唤着无瑕的少年郎。

“无瑕――”

“无瑕――”

那呼声穿透了大雨滂沱的夜晚,惊醒了那陷在沉思中的人儿。

耳畔传来了谁的呼唤?无瑕公子惊疑的睁大了双眸。

“无瑕――”那声音似乎飘在远方,身子撑起,细细去听,却又没了声息。

自己居然出现了幻听……难道心头竟思念此人至此?

轻叹一声,无瑕再次靠入软垫,那拍门声却突然响起,然后那声呼唤再次传来。

“无瑕――”

“有没人在?在下在寻人,有没人在?”那拍门声毫不放弃。

“皇上――”宗然心头一惊,却见皇上眉头一锁,道:“让侍卫去应付。”抬腿欲往无瑕房间而去,却又顿住了脚步,双眸一闭,叹道:“怕是挡不住。”心头涌起不甘,却知这情况下,绝对不能与小侯爷照面,当下伸指弹灭烛火,只屏了呼吸,站在门边,静观其变。

侍卫去开了门,小侯爷甩去一头雨水,急急道:“深夜打扰,请问阁下可曾见到一眉间朱砂的少年公子?”

侍卫摇头道:“未曾见过。”

“或许府上有人见过?”

侍卫只将手一推,就要关门:“此乃我家主子别苑,平时无人居住,说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小侯爷被一推,向后退了两步,眼见那门就要关上,不禁神色黯然。

无瑕却在房中听得那说话声,竟真是小侯爷在寻着自己,当下挣扎下地,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扑在桌面,推倒了桌上茶杯,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小侯爷欲离去的脚步被那声响惊得一顿,返身见门刚刚碰上,也不多话,用力就是一推,那侍卫正要栓门,被那一推撞得向后一退,只一顿间便伸手袭来。小侯爷身形翩然,那侍卫左扑右挡,居然无法沾到他分毫,小侯爷心急去寻那声响传来处,见那侍卫一掌劈来,也不躲闪,伸手便是一对,掌力蓄积,侍卫被击得向后一跌,小侯爷身形一闪,穿过月门,见那后院一间房间还亮着灯火,正要上前,却听那房间门一响,一道素洁身影出现,却踉跄不稳,刚下台阶,便重重摔倒,跌入了雨中。

无瑕拼命撑起身子,雨中一道脚步轻轻走来,停在了他的眼前,然后一双手伸出,从他腋下穿过,将他的身子紧紧搂住。

那熟悉的气息窜入鼻间,无瑕怔怔,那人如此用力的搂着自己,恨不能将自己融入那血肉中去。

“白炎!”

“恩!”

鼻间一声低应,小侯爷将怀中人儿紧紧搂住,仿佛一松手,那人便会消失不见。

那怀抱如此冰凉,这一夜大雨,他却是在雨中寻了多久哪!

无瑕双手慢慢举起,抚上了那冰凉后背,然后用力,紧紧攥住,不是幻听,是他在呼唤自己,不是幻觉,这怀抱是真真切切的。

“白炎!”

“我在,无瑕,我在!”

那两人就那么紧紧相拥在大雨滂沱的夜色中,死不能放!

李宗治静静站在那片黑暗之中,门外那紧紧相拥的两人刺痛了他的双眼,在那个怀中的无瑕,才是那深陷昏迷口中叫着白炎之名的无瑕,那脸上没有了冷意,没有了不可靠近,那个卸下全身戒备的无瑕,只在那个怀抱出现。

“可是这园子的主人禁锢了你。”

“是这园子的主人,救了我。”

小侯爷回头,对侍卫道:“你家主子现在何处?孟白炎要当面谢过他。”

那侍卫却也不笨,见屋外打斗,皇上避而不见,显然不想暴露身份,当下道:“我家主子已经离去,让天明便送这公子回去。”

小侯爷手中用力,将无瑕抱起,对着侍卫微微一点头道:“如此谢过,此大恩,孟白炎没齿难忘,他日定当报答。”再不多话,抱着那纤瘦身子只身一跃,瞬间而去。

“皇上!”宗然在身旁低呼,李宗治却怔了双眼,口中喃喃:“鹣鲽情深,却比翼难飞,这天地苍茫,我李宗治的那人,却又在何处?”

明日预告:执手: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再消失不见,不让你一个人呆在黑暗中,不让你一个人独自落泪,不让你一个人去承受这痛苦,无瑕在,白炎就在!白炎不在了,那心依然还在!”

第四十六章 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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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13

经过石桥,白泽依然待在雨中,见小侯爷怀抱一人迅速掠来,不禁一呆。

“回客栈!”那话语一落,小侯爷人已不见了踪影。

门被用力踹开,南宫热河惊得一跳,弦伊一见小侯爷怀中那人,立刻从床上坐起,扑了过去。

“公子――”

无瑕公子浑身湿透,身子瑟瑟。

“去弄热水来。”小侯爷将无瑕放到床上,扯起薄被将那身子紧紧裹住,那脸色如此苍白,究竟他这两天出了什么事?

“公子!”只那一声,弦伊便已泣不成声,无瑕回头轻声道:“傻丫头,不哭了。”手伸出,去拭弦伊脸上泪水,那手腕青淤顿让几人如被雷殛。

小侯爷一把抓了那手腕在手中,脸色渐渐发青,无瑕心头一沉,将手挣开,却不料那人一抬头,又见了颈间淤痕,脑中一响,只伸手将衣襟一拉,那脖子上的吻痕赫然入眼,惊得弦伊脸上顿时失了颜色。

衣襟被拉开,无瑕猝防不及,正待挣扎,小侯爷口中低低道:“你们出去。”

南宫热河刚叫了小二去打热水,回头撞见这情形,顿时呆住,看小侯爷脸色铁青,心道不妙,忙伸手去拉弦伊白泽两人,那两人依然愣愣,被他一拉回过神来,小侯爷双手垂在身边,握紧,沉声道:“出去。”

那三人怔怔离去,门被带上,三人立于门外,惴惴不安。

无瑕只是愣愣,小侯爷却默不作声,伸手将他衣襟拉好,又用被子将他身子裹紧,然后将双臂从那身后环过,将他拥在怀中,再不说话。

无瑕靠在那怀中,渐渐的,落下泪来。

“你不问我发生何事?”

“不问。”

“为何不问。”

“因为我问了你也不会说,但是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再消失不见,不让你一个人呆在黑暗中,不让你一个人独自落泪,不让你一个人去承受这痛苦,无瑕在,白炎就在!白炎不在了,那心依然还在!”

那低语响在耳畔,让那心瞬间安定了下来,坚强如斯的无瑕公子,只在那个怀抱中才能卸下满身戒备,化作一泓春水,让那情潺潺涓流,缱绻缠绵!

白炎哪,这痴缠,无瑕该如何放下!

初晨的阳光照在了床头,一声轻微的门响,无瑕睁开了双眼。

“公子你醒了?”弦伊满脸欣喜的扑在了床头:“小侯爷已经送了早点过来了,说让公子梳洗完吃完了等他回。”

“他去了哪里?”

“大早的,忙里忙外,又是请大夫又是让人做早点的,南宫说,小侯爷为了找公子,淋了整整一夜的雨,偏精神还这么好,这不,说东街的八角粽香甜可口,偏闹着跟白泽两人去买了。”

无瑕无奈的摇摇头,竟以为他那性子改了去,结果还是一样。

坐起身子,弦伊伸手去扶他,一见他手腕青淤,顿时双手一颤,道:“公子,可是郑太子……”

“弦伊――”无瑕双眸一垂,淡淡道:“此话不可再提,我会尽快安排劫狱一事,完了会让太子离去,咱们以后还需仰仗郑国势力,无瑕不想因此事与太子生出罅隙。”

“他竟然敢如此对待公子,却忘了当年是谁助他登上太子之位的。”弦伊口中愤愤不平,公子虽是男子,却因平日深居简出,洁身自好,剔透得如那琉璃一般,何曾受过如此羞辱,想到公子那晚出门时的冷意,定是心头隐忍到了极限,思及此,不禁眼眶一红,道:“如果没有那血海深仇,公子能与小侯爷一同逍遥山水之间,纵使要弦伊以命相换,弦伊也愿意。”

“却又说那傻话了。”坐在桌前,任弦伊将那一头长发散开,细细梳理,无瑕深吸一口气,道:“于瑞安一事需好好策划,相府必定以他为饵要抓捕于我,这东都一直在相府掌控之下,咱们的势力还不足以与之抗衡,上次得手,皆因他们大意,这次要救人,目标又是天牢,更是难上加难。”

“那公子可有把握?”

无瑕却在阳光下微微一笑:“势力不足,却不代表便是弱势,因为,狭路相逢,智者胜!”

“好一句狭路相逢智者胜。”门外一声笑语,小侯爷手提一盒小点心跨进了门内。

“刚刚出笼的八角棕,无瑕可得尝尝。”

嘻嘻笑着坐在对面看着弦伊梳理那如墨青丝,无瑕抬眸道:“盯着瞧什么,难不成无瑕比别人多了一眼一鼻。”

小侯爷却一副平常顽劣模样,摇头轻叹道:“却不知天上神仙在画这脸时用的是什么样的笔墨,多一分太浓,少一分太淡。”

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弦伊不禁忍俊不禁“扑哧――”一笑。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小侯爷口中仍在调笑,却见面前那人脸色一变,恼了,顿时不等那杀人眼光射来,身子已经离了凳子,出了门去。

“等大夫看过无碍之后,白炎再送你回去。”

门框一响,见一个身影入门,无瑕只伸手将桌上茶水一泼,进门之人顿时呆呆站立,不知所措。

无瑕拿着茶杯的手一僵,急急起身,道:“无瑕失礼了。”

小侯爷从那人身后探出头来,一脸得色:“大夫来给你瞧病了,火气这么大可不行。”

那大夫抹去一脸茶水,道:“有这脾气,估计身体应无大碍了。”

无瑕顿时脸色晕染,恨恨抬眼去看那人,那人却一挑眉头,嘻嘻而笑,丝毫不惧。

大夫细细把着脉,脸色却渐渐凝重,小侯爷那嬉笑之色在那渐变的脸色中隐去了。

“可是有什么问题?”

无瑕却知自身情况,当下淡淡道:“无妨,无瑕这病,也不是一时一日了,不必放在心上。”

小侯爷却神色一凛,不去看他,只盯了大夫不放,那大夫搭着脉,又是轻叹,又是摇头,弄得小侯爷几近抓狂,却又不敢打断他的诊断,不禁在一旁坐立不安,心如猫挠。

看他那模样,无瑕心头一酸,冷公子,在人前从来都是冷酷无情的,没有炙热的情感,没有能够牵动自身的人,因为那样,才能心无牵挂,不受羁绊!可是现在……

“大夫,求你说句话,别再摇头了,年纪大了,闪了脖子可不好。”小侯爷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住了大夫的胳膊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无瑕与弦伊两人心头了然,知道必是那病令大夫为难。

“这公子心头有七窍玲珑之症,似乎刚刚发过一场病,身子虚得很,且,体中余毒未清,需好好调理了身子,否则以后……”不再说话,只轻轻一摇头,去看那人儿,不禁长叹,如此一个人儿,可惜了。

无瑕却只轻语道:“生死有命,无瑕从不强求。”

“我却不允。”身旁那人却肃了神情,道:“此命不应由天,这身子好好调理了,如此漫漫人生,白炎不能独自一人走过。”

那话,令得屋内众人都是一愣,见他说得如此露骨明了,无瑕不禁双颊一红,口中道:“老是疯言疯语,却有谁说了要陪你一生。”

“白炎对无瑕说的。”

无瑕脸上更是绯红,抬头对弦伊道:“去跟大夫拿药,回来咱们回家去,老跟这痴儿纠缠不清,人都会傻了。”

那大夫呵呵一笑,道:“少年性情坦诚真然,公子这心本有隐疾,纵然药物调养,也不及顺应本心来得对症,心宽,自然病便少发,否则就算将那性子淡去,也终有因悲喜而牵扯发作之时。”

无瑕将头一抬,对着小侯爷道:“你却哪里请来的这大夫,话都随着你来说,赶紧把药抓了,我两天没回小筑,恐怕家里已经翻了天了。”

“我跟大夫去。”弦伊一起身,随着大夫出了门去,见南宫热河和白泽两人待在门外,道:“看好了你们家小侯爷,老是跟我们家公子说胡话。”

南宫热河却嘻嘻一笑,道:“却不知是谁,找不到自家公子,哭得稀里哗啦,最终还是咱们家小侯爷把人寻回来的,连个人都看不住,你这小丫头,早晚有一天要被公子扔了去。”

“臭小子,可是那一晚一巴掌没煽够了你。”

不提还好,一想到那晚跳入河中救这丫头还挨了她一掌一耳光,当下心头便愤愤不平,南宫热河两眼一翻,道:“此等刁钻的丫头,将来必定是没人要了,还好那日红绳拉断,否则我南宫此生岂不苦哉。”

话语一落,那掌风已到面前,南宫热河身子一轻,飘飘然越出长廊,弦伊一顿足,直追而去,那大夫苦笑着摇摇头,道:“毕竟还是年轻人有精力,里面那一对粉着个脸斗嘴,外面这一对便黑着个脸打架。”回头去看白泽,然后又四处看了看,道:“可有人与你斗嘴打架的,没有的话,就随老夫去抓药吧,唉唉!”说完摇头而去。

白泽不禁好笑,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话果然没错,但见小侯爷此情亦然明了,顿觉心头一豁,没想到那无瑕公子居然是如此一个剔透人儿,与小侯爷站在一起,便如那画中人儿一对,只可惜,世人又怎能接受此情,当下轻叹一声,随了大夫去拿药。

小侯爷坐在无瑕面前,只望了他不动,无瑕被他盯得恼了,随手拿了桌上木梳对他一丢:“好好的,老瞧了我,看得人不自在。”

“无瑕,我不知你心头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心有隐疾,又有余毒,且,那伤――”说到那痕迹,小侯爷不禁眸中一寒,伸手去抓了那白皙十指握在手中:“我是铁了心的要陪着你了,一会药抓好了,我便送你回去。”

却不料一说回去,那手中十指猛的一紧抠,小侯爷心头诧异,低头去看那手,无瑕却一瞬间便已放松了下来。

小侯爷心中疑惑,双眸渐渐凝起深意,只是抓了那手在手中紧紧握住,再不说话。

明日预告:绝不放手:“出去!”低呼成了轻喝,郑澈轩却突然靠近那身子,将头缓缓凑到那冷香缕缕的发丝边,炙热的气息一呼一吸间吹在耳后,用一种霸道且略带放肆的低语,在那耳畔呢喃道:“我不会放弃的,无瑕,我会信守自己的诺言,会助你反击大晋,可是,我也要得到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第四十七章 绝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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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14

那一行人就那么站着看着那人将无瑕公子身上披风整理了一遍又一遍,掩去那颈间吻痕,将袖口笼紧,遮住那手腕淤痕。弦伊突然心头一酸,这小侯爷对公子之情如此真切,那种关心发自内心,不加掩饰,却又那么自然,但偏偏,他是这大晋的小侯爷。

将无瑕小心翼翼放入马车,小侯爷从白泽手中接过马鞭,道:“你们骑马,我来赶车。”

白泽正待开口,却被南宫热河一把拉住,道:“甭说了,能让小侯爷当马夫的,也只有无瑕公子了,你就别抢了他的风头,快快上了马,免得耽误公子回去休息。”

小侯爷对他调笑丝毫不愠,将手中长鞭一扬,口里哼起小调,也不知从哪里学到的小调,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极其难听,顿时连无瑕都不禁皱眉,弦伊将车帘掀起,吃吃笑道:“不行了,这大胡子,怎么总是这样一个人呢,我听闻苗疆之所,对歌定情,大胡子你若生在那处,可能终生都难以娶妻了。”

“无妨,无妨。我孟白炎此生,只赖上了一个人,以后只天天陪着他,伴着他,歌唱得难听,便与他合奏琴乐,结同心尽了今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再无他求。”说完回头去望车内。

“又说些没脸没皮的话。”无瑕公子无奈的摇摇头,眉角一挑,拿眼去瞪他,长而浓密的睫毛柔柔覆盖在那翦水秋瞳上,那带着痴嗔的神情如有万种风情,让那看着的人心头猛跳,看着他那痴痴的眼神,无瑕将弦伊的手一拉,车帘被放下,小侯爷嘻嘻一笑,继续赶车。

“到了小筑,你去拍门。”无瑕低低对弦伊道。

弦伊心头明了,那马车驶过几条街道,弦伊叫停,小侯爷一抬头,见那朱红大门上无瑕小筑四字赫然入眼,又见这街道却不就是他与南宫遇见白泽之处所,不禁心头唏嘘,原来当初两人便被这高墙阻隔,令那相逢化为了分离。

弦伊掀帘跳下,伸手在门环上轻轻扣下了暗号。

冷三正在院中长叹,突听门环传来叩响,却不似往日般,而是以暗号叩门,当下返身将郑太子拉入厅后屏风处。

“太子切记不可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小子飞奔而来:“三爷,三爷,公子回来了。”

一听那话,郑澈轩身子一挣,就要出去,冷三一把死死拽住,道:“太子稍安勿躁,门环以暗号叩响,来人中有外人。”

听了那话,郑澈轩抑住心头狂跳,站在那屏风后,双眼却透过那缝隙死死盯着外面。

“白炎!”口中一声低呼,无瑕被小侯爷横抱怀中,不禁脸上一红,道:“我自己能走。”

小侯爷却就是不松手,轻声道:“这么虚的身子,好好待着。”说完不等反驳,从打开的大门走了进去。

冷三与召唤弓急急迎了出去,却被眼前这一情形惊了个目瞪口呆。

“小侯爷――”召唤弓失声叫道。

冷三听见那话,心头更惊,抬眼便去看抱着公子的那少年郎模样!这,便是成乐的孟小侯爷吗?那脸上带着微笑,手中那么自然的抱着公子,见众人望向他,丝毫不以为意,如此桀骜不驯,偏两人相拥一起那模样,却如那画中人儿一般,竟……

如此相称!

冷三心头一咯噔,自己居然会冒出如此想法,汗颜。

“弓!我们好久不见了。”小侯爷对着召唤弓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了冷三:“却不知这位大叔如何称呼。”

“这是冷三叔。”弦伊在一旁俏生生答道:“冷三叔,这次公子能找到,全亏了小侯爷了。”

“冷三谢过。”冷三上前便是一揖,小侯爷忙急急点点头道:“冷三叔,您是长辈,白炎岂能受此大礼。”

“放我下来。”无瑕轻轻一挣,小侯爷却依然抱着不放,道:“无瑕的房间在哪?他身子太虚,还得静养。”

冷三有那么一瞬的错愕,继而反应过来,忙在前面带路道:“在后院,请跟我来。”

南宫热河与白泽跟于身后,一行众人转过长廊,去了后院,郑澈轩一脸阴鹜的从屏风后走出,双拳握地紧紧,关节泛青。

居然就那么抱着无瑕,站在院中仿佛宣告那人是他的一般,小侯爷,是这大晋的小侯爷么?他怎么能,怎么敢如此抱着无瑕,那个剔透的人儿,是属于我郑澈轩的,从5年前,那个冰天雪地的春天那人儿站在我面前开始,就该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不允许,不允许任何人将那人从手中夺去,那个睿智无比的无瑕,一直为自己出谋划策令自己登上太子之位的无瑕,绝对不能旁落他人之手,绝不能!

“你好好休息,我得赶回宫向皇上复命,药记得喝,身子虚,不要乱跑。”伸手从怀中掏出琉璃珠放入那手中:“不能再丢了这个了,这个是白炎的心,放在你的手里,握好了。”

无瑕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屋子里站了那么多人,这厮却只管自顾自说话,丝毫不管他人目光。

南宫热河以手抚额,虽然知道小侯爷脸皮不薄,但是这好歹也是人家的地盘,一屋子人看着,也难为他面不改色心不跳,那肉麻的话张口就来。

弦伊和弓却早已习惯了他的疯言疯语,倒是冷三,心头骇然,愣愣的杵在那,本以为以公子性子早该恼了,却见他只是绯了双颊,将那珠子握入手中,低低道:“趁早走了干净,还在这聒噪什么。”

小侯爷站起身,向冷三恭敬的一揖道:“无瑕心头病发,身子实在虚得很,劳烦冷三叔悉心照料了。”那模样,仿佛冷三倒是外人,受了托付照顾病人一般。

冷三喉间喏喏,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冷三定当竭尽全力,请小侯爷放心。”那礼回完,顿觉感觉如此奇怪,小侯爷却不再耽搁,又望了一眼无瑕,返身而去。

见三人消失在了视线,冷三疾步走到床前,道:“公子,这两日可是去了何处,我们把东都都寻遍了,所有的势力都出动,依然未找到,可把我们大家急坏了。”

话语刚落,却听门边一响,郑澈轩急急走了进来。

那身影跃入眼帘,无瑕双手下意识的一紧,垂眸淡淡道:“就是心里烦了,出去走走,结果心病发作,被一公子救下,后来被小侯爷寻到了。”看他说得淡然,但脸色却那般苍白,定是此次发作非同小可,冷三顿时长叹道:“公子以后出门,身边不能缺了人,要是突然发作,可怎么好。”

无瑕鼻间低应一声,也不抬头去看郑澈轩,弦伊见了,胸中怒火顿起,身子一动便要上前,却被无瑕一手拉住:“丫头,还不去熬药。”

“公子!”

“去。”

弦伊狠狠望了那郑澈轩一眼,走过身旁还伸手推了他一把,郑澈轩却只是双眼望了无瑕,一声不吭。

“三叔,弓,你们出去吧,我跟太子有话说。”

那不知端倪的两人退出门去,门被关上,郑澈轩慢慢朝那人儿走去。

“无瑕!”那声音干涩无比,走到床前,郑澈轩伸手想去握那削瘦双肩,无瑕的身子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轻颤,只微微一偏,躲开那双手,脚步落下,也不去看那人,径直走到圆桌边坐下。

“无瑕,跟我说话,我知道那晚是我不对,我不该……”

“太子。”那声音如轻叹般响起:“你虽是郑国的储君,然尚有燕王与平王虎视眈眈,所谓一步错,满盘皆输,此刻更应步步为营,不能错了分毫,你此次离郑实是冲动之举,现在东都戒严,我们还需去劫了于瑞安出来,到时候要转移出去实非易事,太子你,当与无瑕同心协力,那事过去了,就不提了。”

“无瑕!”手伸出,披风被抓住,无瑕身子站起,一挣,披风落地,那颈间痕迹顿时落入眼中。

双手一紧,无瑕伸手去抓衣襟,身子背过低低道:“出去。”

那如瀑长发顺着白皙的脖子落在身后,身子微微颤动,那一刻,面前那人不再是冷酷无情的冷公子,而是一个,心头带伤的少年郎。

“出去!”低呼成了轻喝,郑澈轩却突然靠近那身子,将头缓缓凑到那冷香缕缕的发丝边,炙热的气息一呼一吸间吹在耳后,用一种霸道且略带放肆的低语,在那耳畔呢喃道:“我不会放弃的,无瑕,我会信守自己的诺言,会助你反击大晋,可是,我也要得到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那露骨的言语令无瑕心头猛的一颤,从5年前第一次见到郑澈轩开始,自己便知道这个男人有野心有抱负,当初的他,缺少机遇,上下不能,自己助了他一臂之力,令他登上太子之位,这5年间,叮嘱冷二依照自己吩咐辅佐于他,然从他这几年的行事作风上,已经渐渐看出端倪,那书信中透露的气势日渐明显,自己能够清晰感觉到,与他交换条件已经无异于与虎谋皮,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激发他的反逆与占有欲的,竟然是,自己!

明日预告:爬墙有礼:“谁说你爬过了墙就能见我们家公子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打明起,买了那护院大犬来,哪个不长眼的爬过来,就放狗咬他。”

第四十八章 爬墙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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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15

看着那人从外而来,俊朗的脸上闪耀着一种明亮的光泽,飞扬的云眉,顾盼生辉的双眸,勾起的嘴角无一不显示了那人此刻心情,李宗治的双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白炎今天心情很好啊。”轻轻抿了口茶,却在放下之时,手中加重了力道。

宗然在一旁看了,心头一惊,抬眼去望小侯爷,小侯爷却毫不知情,微笑着行了一礼,道:“臣去找过莫寒将军,依臣看,莫将军,终难以沉寂,只要假以时日,必重出山林,为国效力。”

“哦?”眉头一挑,李宗治望向孟白炎道:“可是许下重诺?”

“无诺!”

“有什么条件?”

“没有!”

李宗治不再说话,将身子靠入软椅,静静望着面前之人。

手指在眉间轻绕,轻绕,口中带着玩味,轻轻道:“如此,白炎当真比我那些草包说客强多了,去了一次,便已经能下此定论,那莫将军这事,就全权交给你了。”

“臣,定不辱使命。”

顿了顿,小侯爷又请道:“臣在宫外寻了房子,正待启禀皇上,便搬出宫外居住。”

“终于找好了?可是飞云给你找的?”

“是臣自己做主寻的一处房子,请皇上准臣搬出宫外。”

李宗治不再说话,只细细看着他,良久,道:“准了,去罢。”

见他身子离去,李宗治低低道:“那小筑可查了?”

“回皇上,那个宅子,是天下绸缎庄冷三所置。”

“天下绸缎庄?东都首富,冷三?”

“是,皇上。”

“冷三购置的房子,却以他的名字命名,可有查到他的背景来历?”

“那公子,是最近才到的东都,以前的行踪,竟然无法查到。”

李宗治不再说话,一双眸中含着深意,抬眼去望满园芬芳,那柔弱的人儿霎时又回到了眼前,如此冷漠,如此淡然,却为何在那个怀中,放纵情感!不再掩饰!

“盯紧了。”

“遵旨!”

弦伊觉得头顶似乎有黑鸦聒噪,抬眼去望,却见与小筑毗邻的墙头隐隐出现两个黑影,互相推搡着低低说着话,弦伊顺手抄起赶鸦的长竿对着那黑影劈头盖脸便打了下去。

“哎呀哎呀,”一声大叫,一个人影趴在墙头,伸手抓住了那长竿,满脸狼狈,道:“死丫头,要打死人了。”弦伊一抬头,却见南宫热河发髻散乱,一脸狼狈像,顿时脸一寒,杏眼圆睁,抽回竹竿再次打了下去:“你个臭小子,什么不好学,学人家爬墙头,抽死你。”

那边白泽见弦伊凶悍,哪里敢来帮忙,跳下墙头便往回跑,却一头撞在了小侯爷身上。

“急急的干嘛呢?”小侯爷笑着拉住白泽,却见一人趴在墙头,抱着头,对面那长竿还在不依不饶的打在身上。

“又闹的哪出?”小侯爷飞身跃上墙头,见弦伊寒着个脸,手拿长竿抽得南宫热河抬不起头来,忙跳过墙去,将长竿一抓,道:“再打那小子可没命了。”

弦伊见墙头又跳来一人,抬头却见是小侯爷,不禁一呆,道:“你们主仆都做了贼了,好好的大门不走,爬墙做甚。”

小侯爷松开长竿,笑道:“爬墙有礼,爬墙有礼!咱们从现在起,便是毗邻了,弦伊姑娘,以后要互相照顾了。”

弦伊呆呆的指了指小侯爷,又指了指南宫热河,然后手指向了墙那边的房子,道:“那里,那里……”

“我们今天刚搬过来的。”小侯爷嘻嘻一笑,放开长竿,返身便往无瑕房间而去:“太好了,一爬过墙头便能见到无瑕。”抬腿便要往后园去,却被弦伊一竹竿打得跳开了身子。

“谁说你爬过了墙就能见我们家公子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打明儿起,买了那护院大犬来,哪个不长眼的爬过来,就放狗咬他。”

南宫热河整整衣冠也跳了过来,道:“无瑕公子那般淡然的性子,偏偏这丫头脾气如此爆,真不知道公子是怎么调教的。”

“怎样――”

“哼――”

听他二人斗嘴,小侯爷身形一闪,直奔了后院而去,无瑕正发觉前面闹得慌,推门而出,却见那人一脸笑意出现眼前,不禁一呆。

略略低于那人的身高,因那一推一开碰在了一起,那熟悉的气息窜入鼻间,无瑕心头一慌,本能的伸手便是一掌,小侯爷快速闪过身,抓了那手在手中,道:“可不许再打我了。”说完却拿了那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无瑕顿觉身如火烧,绯红了脸,抽手便道:“老这样没正经的,却又跑来做什么。”

看那红晕渲染的脸颊,眼底眉角尽含嗔色,小侯爷不禁喃喃道:“爬墙。”

话一落,自己禁不住先笑了起来,回头见南宫热河和弦伊闹成一团,奔了这后院而来,忙道:“叫了弦伊丫头吧,南宫怕是要吃亏。”无瑕却将头一偏,道:“偏让你找到了这地方,至此当真不得安宁了。”

小侯爷笑着凑过头去,道:“旁边那房子,我已经购下了,所以呢,现在开始,我会天天看着你守着你,不会让你再消失不见了。”本来还嬉笑的神情,却在那一瞬肃然了下来:“无论是谁,都不能再伤害你,只要我孟白炎还在,就没人能再伤害你。”

抬眸见他那一脸肃然,无瑕轻轻一叹,可惜,纵然你陪在身边,却亦然无可奈何。

屋内还在闹着,却听前院一片喧哗,几人出了门去,见几列官兵戎装佩剑奔入了这后院。

冷三叔去了绸缎庄,太子却在何处?

无瑕心头一惊,手中一动,那金丝握入手中,身子站出,冷冷道:“各位官爷如此闯入小筑,请问何事?”

那带头之人见有人出来问话,抬头向上,却话语未出,人已呆立。只见台阶上站着一白衣素裹的人儿,神色冷然,却明艳动人让人无法直视,顿时傻了眼,口中诺诺,半晌无话。无瑕眉头微微一皱,身子却被小侯爷一拉,护在了身后。

“你们闯进这,究竟所为何事?”小侯爷狠狠瞪向那人,不满之极。

“搜查重犯。”见美人被挡住,那人严重不满的抬起头,道:“相府下令搜查东都所有大院小宅,任何人都不许反抗。”

“这宅子没有重犯,看好你的人,别乱动这里的一分一毫。”小侯爷斜觑着那人,懒懒道:“你是自己带人出去呢,还是要我把你丢出去?”

那人一见他那模样,顿时火气,双手一扬,道:“给我围起来,好好搜,一个角落都不许拉下。”手下之人一见头领下令,都拿了手中长矛东挑西戳,院子里顿时乱成一片。

无瑕双手一紧,身旁小侯爷却一把揽过他,扬声道:“白泽,你还等着看好戏呢。”

话音刚落,却见前院又奔来一队人马,一身玄黄裹身,进来也不多话,伸手便打,那是小侯爷从成乐带来的侍卫队,今天被他假公济私弄来搬家,现在却充当了临时打手。

看着院中鸡飞狗跳之势,无瑕心头长叹,这宅子周围隐藏了自己带在身旁的死士,却不能有任何行动,毕竟明面上与官兵不能起了冲突,若今天不是小侯爷在,还不知如何收场。心头转念,却又急着寻找太子所在,不知他现在何处,可还安全。

那些平时耀武扬威欺压百姓的小官兵又岂能是征战沙场的将士对手,只一会,那些官兵便已经无力抵抗。

头领被白泽抡起,丢到了小侯爷面前,小侯爷放开无瑕,蹲下身,手指轻佻的掂起那人下巴,道:“如果是个美人,投怀送抱也就罢了,长得如此恶心,偏一双眼睛还贼溜溜盯着别人乱瞧。”那口气,居然还气结在刚才那人看无瑕的那一眼上,眸中一寒,作势便要去挖那人眼珠,那人忙哭丧着脸一把捂住了眼睛,道:“公子饶命啊。”

小侯爷嘻嘻一笑,拍了拍他的头顶道:“行了,回去告诉你们家飞云少爷,孟白炎出来寻了房子,改日请他喝一杯。”

此话一出,那人脸色顿变,爬起身子口中喏诺道:“敢问公子是。”

“只管去吧,话带到就行了。”脸色一变,声音突然威严:“还不滚!”

“是是是。”那人一连迭声,带着手下惶惶而去。

抬眼见一院子狼藉之态,小侯爷双眉一皱,道:“这院子乱的,南宫,好好打扫了,我与无瑕出门一趟。”

说完也不等无瑕回应,伸手拉了他便往门外而去。无瑕心头着急太子,却又无法言明,只是将手挣了挣,道:“院子这么乱,不帮着去整理,往外跑什么?”

“有南宫在,不用操心。”

南宫热河站在院中,看着那一地狼藉,心头恨恨,这主,我南宫莫非是大罗神仙,什么都能搞定。一回头,一个扫帚差点砸到他,正待开骂,却见弦伊叉着腰,站在台阶上一幅得意洋洋之色:“你家小侯爷说了,有你在,不用操心,本姑娘现在要去给公子熬药了,你们慢慢收拾,有劳你了,南宫大人!”说完居然一甩手,不管不顾而去。

南宫回头,见一院的侍卫满脸狭促的望着自己,不禁扫帚一扬,口中咆哮道:“干活,笑个屁。”

欲哭无泪啊,爹爹,儿子的苦日子,何时才能结束哪!

那两人一马却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见一个人,他的名字,叫莫寒!”

明日预告:陌路殊途:沉默,却如此紧紧的拥抱,如同两只寒风中的刺猬,为了那一点点温暖,渐渐的,让那尖刺刺入彼此的身体,纵然血肉模糊,也死不能放。

第四十九章 陌路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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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16

手中之笔落下最后的那一点,那眉间朱砂顿时点亮了整副画卷,苏语墨伸手从桌上拿起画卷,道:“奇了怪了,为何现在到处都在谈论此人,出了门,听到的是他,现在连飞云你手中之笔画的也是他。”

武飞云放下笔,回头道:“你认识此人?”

“现在东都谁不知道,那半夜饶人清梦的孟小侯爷寻找的这公子,而且,我见过他。”

“哦?”武飞云急急问道:“在哪见过?”

“在冷三叔的天下绸缎庄。”苏语墨回忆道:“冷三叔对他态度恭敬得紧,我当时只在远处见过他一面,那眉间朱砂,迷人极了。”顿了顿,又道:“却没想到,竟是一少年公子。”

“男生女貌,倾国倾城。”眉头一挑,武飞云带着玩味神色懒懒道:“或许,还会引起一些事端。”

话音刚落,却见一队下属狼狈而来,个个鼻青脸肿,呻吟不已。

眸中一寒,武飞云上前便是一脚将那头领踹倒在地:“出了什么事,如此狼狈,让你们去搜园子,却落得这般境地回来,谁干的?”

那头领被那一脚踹出老远,甩了一把鼻涕泪扑到了武飞云脚下,道:“少爷饶命啊,我们去搜那小筑,结果遇见比咱们还凶的人,让人围了给重重打了一顿。”

“何人如此大胆,敢在我相国府头上动刀子。”武飞云口中冷冷,蹲下身啪啪拍了两巴掌在那头领脸上。

“那少年公子说,让给飞云少爷带句话,说他孟白炎寻了处房子,改天请飞云少爷喝一杯。”

武飞云脸上一愣,继而站起身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他,你们可是乱动了他的东西,惹了他反感了。”

那头领喏喏道:“就看了他身边那公子一眼,便被他如此揍了一顿。”

“哦?”武飞云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样的公子?”

“长得比女人还美,却冷得跟冰似的。”抬眼却看见了苏语墨手中画卷,顿时双眼一亮,道:“就是他,眉间一点朱砂痕,是那公子没错。”

“那小筑叫什么名字?”

“无瑕小筑!”

无瑕小筑!武飞云嘴角勾起笑意,抬眼望向远方,再不说话。那苏语墨见他发愣,自觉无趣,返身而去。

苍鹰在空中徘徊,武飞云手臂扬起,那苍鹰一头扎下,落在了他的臂膀上,从脚环上拿下一个纸条,武飞云返身入了屋内。

“纸条说了什么?”武凡中不急不缓的拂去茶上小沫,问道。

“那吠承淡王子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将威武侯爷弄到九原去,他的十万骑兵盘踞在九原城外,粮草日渐不足,希望咱们尽快行动。”

“老不死的赵括居然如此固执,怎样都不肯将那虎符交出来,拿不到虎符,他的兵咱们一个调不动,如果威武侯去了九原,以他多年沙场征战的经验,估计那吠承淡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听说赵括将军的孙女赵瑜琳,德艺双馨,常年居住在云雾山庄附近,看来是时候,去拜访拜访这位大小姐了。”

疾风一路飞驰,小侯爷担心无瑕身子受不了,勒马停下,低头问道:“身子可还受得住?”淡淡的发香随着缕缕清风窜入鼻间,小侯爷垂眸见那白皙脖颈间淤痕仍然淡淡,不禁将那环抱的双手紧了紧。

无瑕只轻轻一笑,道:“你可把无瑕当成易碎的瓷娃娃了,可惜只有一骑,否则非得跟你赛赛马了。”

“知道此无瑕万不可小觑,只是因你身子刚好点,怕颠簸让你不舒服。”小侯爷将腿一夹,任脚下马儿徐徐前行。

“这云雾山庄的莫寒,可是曾经名动天下的莫风将军之子,在朝堂上卸甲归隐的少将军?”

“你这脑中,真真什么都有,就是他。大晋现在内忧外患,局势动荡,武相一手把持朝政,将皇上架空于朝堂,很多人有心报国,却终难寻到时机,莫将军有鸿鹄之志,却因一人难敌众手,又不愿与之同流合污,遂卸了甲,闲赋在家,皇上现在有心反击,我定当说服了他,与我一同将那皇权为皇上夺过来。”

无瑕没有说话,却将手抓在那怀抱自己的臂间,将头靠进了那个怀中。

白炎哪,我们终究还是陌路殊途,你所要保的大晋江山,却正是无瑕要去一手摧毁的,不敢想象,如果到了那一天,我要如何面对你,面对这一切。

“冷么?为什么身子在颤抖?”伸手紧紧搂住那身子,小侯爷心头涌起不安:“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们站在了对立面,无瑕该怎样面对你,面对此情。”

心头猛的一颤,虽然知道无瑕身世迷离,知道他所做的事,必定与大晋脱不了干系,可是,自己从来不敢深入去想,不敢想,不愿想。

“抛不开一切吗?什么都不再想,只呆在白炎身旁,只做白炎一人的无瑕。”

“你知道我做不到,抛不开,那责任,永远逃不掉。”

沉默,却如此紧紧的拥抱,如同两只寒风中的刺猬,为了那一点点温暖,渐渐的,让那尖刺刺入彼此的身体,纵然血肉模糊,也死不能放。

于是,那两人都小心翼翼的避开了那话题,至此不再提起,因为,那种痛,让人不敢想,也无法承受。

悠扬的笛声回荡在云雾缭绕的山林,小侯爷朗声笑道:“莫将军,白炎又来打扰了。”

远远的,一道白影飘来,无瑕抬起头,见一人手持玉笛,从竹林掠过,轻轻落在了身旁。

“小侯爷!”莫寒拱手一揖,继而去望小侯爷怀中那人,却在一瞬便呆住了。

无瑕同样在望着他,没想到名满天下的莫少将军,居然是如此一……妖娆人儿。

无瑕嘴角勾起笑意,轻轻舒展着眉头,如水明眸似一汪清泓,青丝随着微风拂过耳侧,那笑容,明若春花。

“此,定便是小侯爷那心上之人了!”莫寒叹道:“却没想到,是如此一妙人儿。”

无瑕却也笑道:“无瑕也没想到,驰骋沙场的莫少将军,居然长得如此妖娆。”

小侯爷一愣,虽然他第一次看见莫寒是也是这般感觉,却怕他恼了,未曾敢说,不料无瑕毫不避讳,一语道破。

果然那莫寒一楞,继而笑道:“好,也是个直性子,我这容貌,自小便被人讥笑,所以勤加习武,希望让那些人看看,我莫寒,有的不仅仅是长相,今日一见无瑕公子,却才知什么叫庸人自扰。”

当下那两人相视而笑,莫寒道:“小侯爷每次来,都能给莫寒带来惊喜,走吧,今日既然来了,就当好好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小侯爷翻身下马,手拉缰绳,与莫寒并肩而行,无瑕坐在马上,望着那青山环翠,不禁心宁气定,这种宁静,让人的心也一并远离浮华,恨不得融入这山水间,再不离去。

何仲将上好花雕放置桌上,抬眼去看那三人,莫寒年长,二十有四,小侯爷与那公子年龄相仿,年约十八,三人站在一处,竟似那白玉雕刻的人儿一般,让人赏心悦目,心情大好,当下呵呵一笑,道:“上次见了小侯爷,便道姿容俊美,却不料,此次来的这公子,居然……如仙一般。”

小侯爷嘻嘻一笑,道:“何叔,无瑕不但姿容好,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一会让他与你家小主合奏一曲,凑了这好兴致。”

“又来聒噪,自己脸皮厚也罢了,还拉了我下水。”无瑕斜眼一觑,如黛眉头微微挑起,神态撩人之极,他自己不知,却让旁人看痴了眼。

“莫寒倒有一方古琴,是一好友所赠,只是在下偏爱长笛,倒让那好东西蒙了尘垢了,何叔,去拿了那方古琴出来,既然兴致这么好,我与无瑕公子不妨合奏一曲,对酒当歌,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莫将军,却听那痴儿胡说,无瑕那琴艺,难登大雅。”

莫寒微微一笑,道:“咱们也别客气,我比你们稍长,只管叫我莫寒或者莫大哥,那将军一称,却让我惭愧。”

“那莫大哥也只管唤我无瑕。”

“叫我白炎。”小侯爷走到两人身边,笑道:“倒有一见如故之态,莫大哥可不知当初无瑕对我根本不理不睬,白炎苦苦纠缠,倒与那泼皮无赖一般无二。”

无瑕不禁轻叹一声,道:“世上如你般无赖者,无瑕以前的确没有遇到过。”

“然,却得了如此一有心人,若是莫寒,也宁愿当那泼皮之流了。”

何仲拿了古琴出来,放在桌上,无瑕走过去,伸出纤长十指,只在琴弦上一拨,那清脆琴音顿让人心头一动,无瑕叹道:“果然是一好琴,莫大哥那好友,想来也是爱琴之人,却不知那人,现在在何处?”

那话一出,却引来一声叹息,莫寒眉间现出一丝落寞,道:“她怨我远避山林,不顾苍生性命,恼我,已经与我断绝往来,虽然人就在这附近,却避我不见,恐怕,这一生都不会原谅我了。”

“无瑕便与莫大哥合奏一曲高山流水,叹世间知音难求,却往往因为凡尘俗事,扰了那一帘幽梦,断了伯牙子期之缘。”

“好一句扰了那一帘幽梦,断了伯牙子期之缘,白炎,此无瑕如此晶莹剔透心,白炎今生,切不可负了此情。”

小侯爷站在远处,微微一笑:“我孟白炎此生,定不负此情,此人!”

明日预告:与君共饮:小侯爷身子顺着那抚在颊边的双手俯下,俯下,那唇轻轻覆盖,带着疼惜,带着缱绻,唇齿相依,辗转缠绵,鼻尖轻触,气息交融,那吻,让人心底泛起疼痛,让人想将那人儿融入自己的血肉中去,至死不分!!!

第五十章 与君共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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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17

那两人,一人立在亭边横吹玉笛,一人坐在桌前垂眸抚琴,笛声悠扬,如泣如诉,琴声亢长,深沉质朴,初时绵长回荡,万籁俱静,惟泉水淙淙,尔后,随流水渐深,水流渐急,流淌山涧,击打石面,引空谷回音,那一笛一琴配合恰到好处,丝竹悠悠,令人忘忧!

听那琴声渐渐高亢激昂,小侯爷口中叹道:“昔者瓠巴鼓瑟而流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今你二人合奏,亦然令人心旷神怡,水入峭壁,湍流而下,让人心潮澎湃,难以平复,白炎便来舞枪助兴,凑了这个好兴致。”说完一跃,从亭边的兵器架中拍出一竿长枪,抓入手中,飞身而去。

无瑕口中轻笑道:“如此,无瑕便以古琴奏那琵琶曲十面埋伏,来为你这个好兴致合此一曲。”说完手中一顿,再起之时,已全无那古朴之音,手中急抹,勾托,按,滑,颤,竟是要用那古琴,奏出那琵琶之音,体现出那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见他手中十指如有神助,让人听了浑身热血沸腾,当下莫寒将手中长笛一挥,插入腰间,身子一晃,从那兵器架上同样拍出一竿长枪,身如蛟龙,直追小侯爷而去。

听得那乐声激昂,莫寒手下无数将士停下手中操练,渐渐围了过来,但见亭中一人白衣习习,眉目如画,唇若桃花,明艳不可方物,青丝纷扬风中,十指纤长灵动,那乐声,居然出自于一方古琴,顿时让人大为惊讶。

再看那竹林旁,两道身影若蛟龙翻舞,手中银枪灿若梨花,提、掳、拦、拿、缠、翻、圈、环,丝毫不差,间隙处,两人相视一笑,随着那乐声,时而刚猛暴烈,时而涓涓缠绵,顿时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青山翠竹间,那两杆长枪耍得淋漓尽致,两道颀长身影衣袂飘飘,姿态超凡脱俗,令人眼界大开。

一曲奏毕,两人飞身而回,落入亭中,手中长枪抛出,径直插入兵器架中,莫寒笑道:“痛快,竟遇到如此两人,有此知音,我莫寒不枉此生。”

小侯爷返身拿起桌上花雕,满满倒上两碗,道:“的确痛快,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莫大哥,干了此酒。”

莫寒接过酒碗,却又道:“似乎还少了一碗。”

小侯爷回头去看无瑕:“无瑕刚刚大病一场,恐今日不能陪莫大哥喝了。”

无瑕却微微一笑,道:“今天却无论如何,也要陪莫大哥喝了此酒。”当下返身自己倒上一碗,举至面前,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莫大哥,无瑕敬你!”说完竟一饮而尽。

莫寒笑道:“没想到,无瑕竟也是如此豪爽的性子,倒是莫寒看走了眼了。”当下一仰头,碗底见空。小侯爷见无瑕那般喝酒,吓了一跳,将手中之酒喝下,便去看无瑕的脸色,不禁口中埋怨:“还在吃药呢,怎么像个孩子般。”话音刚落,却见无瑕脸上红晕顿起,竟是见酒便醉之态。

莫寒一见那样,不禁展眉而笑:“居然是不能喝的!性子如此奇怪,看似冷冷,却又如火般炙热,此无瑕,竟如此让人难以捉摸,白炎,你却从何处找到这样一个人儿,真真天下无双。”

无瑕却眉头一挑道:“谁说醉了,不过是喝了就红脸的毛病,自小便是如此。”说完拿了双手去沾那绯红脸颊,十指如葱,纤长白皙,眸中含着微微醉意,水嫩的双唇被那酒色渲染呈现嫣红一片,眼角撩起的万种风情,让身旁将士目瞪口呆,饶是莫寒,也不禁口中喏喏,道:“了不得,让何叔准备房间让他歇着去,此种风情,还是藏着好。”

小侯爷早有那心,将无瑕身子一扶,急急道:“何叔,麻烦你。”

何仲在前面带路,小侯爷见无瑕脚步虚浮,身子一躬,将那人儿拦腰抱起,无奈道:“却是不能喝酒的,偏逞了这能,竟也使这小性子。”

怀中那人儿却扬起水润双眸,吃吃笑道:“无瑕这小性子,就对你孟白炎使了,怎样。”那神情居然妩媚无比,抬眸而笑,眼神潋滟,令人心猿意马,难以自己。

该死!

小侯爷将那人儿放入榻中,却见他喝醉之后神色妖娆,勾人魂魄,竟与平日冷冷之色大相径庭,整个身子散发着无限的魅惑力!双手一紧,才发觉自己手心竟已被汗水浸透!无瑕却突然隐去了那娇嗔之色,双眸一闭,道:“那晚,无瑕只当已再无生还可能,口中唤着你的名字,想着你我那短暂的相逢,想着我若就此沉入水底,今生再也不能见你一面,心头疼痛,难以忍受。”

小侯爷俯下身子,拭去那眼角隐隐泪珠,一头黑亮长发顺着背脊落下,覆在那片素洁之上,口中低语:“不会了,白炎再也不会离开无瑕,就这么陪着你,一直到老,一直到那青丝变成白发,死了,咱们就葬在一处,冰冷的地底,也不分离。”

身下那人儿纤长十指伸出,将那张痴痴凝望的脸捧住,将那人拉向自己。

小侯爷身子顺着那抚在颊边的双手俯下,俯下,那唇轻轻覆盖,带着疼惜,带着缱绻,唇齿相依,辗转缠绵,鼻尖轻触,气息交融,那吻,让人心底泛起疼痛,让人想将那人儿融入自己的血肉中去,至死不分!!!

眉角含笑,无瑕带着醉意,在那个怀中沉沉睡去。

莫寒坐在桌旁,静静望着那竹林,小侯爷走到身边,拿起酒坛,满满倒上:“莫大哥有心事。”

“无瑕睡下了?”莫寒伸手拿起一碗,一饮而尽:“在想一个人。”

“定就是莫大哥那赠琴的佳人了。”小侯爷将酒饮下,又倒上了两碗。

“赵括将军的孙女,赵瑜琳。”

小侯爷拿着酒坛的手一顿,抬眼道:“赵括将军之孙女?”

“莫寒与她自小一起长大,她也随赵括将军辗转沙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却因身子柔弱,不能习武,丰都大捷,莫寒受封,却当殿卸甲而去,她恼我不顾天下苍生,说她如果是一男子,定不会因朝中黑暗,便不顾黎民生死,至此与我断绝往来,人就在这云雾山庄附近,却避我不见。”说完,又是一碗烈酒下肚。

“不料竟也是一性子刚烈之女子,现在赵括将军人被扣东都,九原群龙无首,武相觊觎我爹爹兵力已不是一两日,这两股牵制他的势力只要有一方崩解,这大晋,便至此要天地变色了。”小侯爷口中一叹,仰头碗空。

莫寒一双凤眼垂下,俊朗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犹豫的神情,小侯爷见了,也不多话,只管倒酒,两人一碗一碗,竟将那一坛花雕喝了个精光。

无瑕沉在梦中,呼吸如此轻柔,他却如若冰火两重天,人前,他是冷酷无情的冷公子,在白炎面前,他是团能够融化一切的火焰,让那人如扑火飞蛾,纵然知道会被那火焰灼伤,却依然无怨无悔的靠近,靠近!直到,被那绚烂,吞噬!

武飞云静静站在榻前,那榻上人儿沉在梦中,双颊绯红,屋内,洋溢着淡淡的酒香。就算闭着双眼,那张脸所带来的震撼依然那么鲜明,如此美丽,让人痴迷。

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那片绯红,那轻触令那如黛眉头微微一皱,武飞云快速收回手指。

他在这里,那么,孟白炎必定也在!

身子转过的那一瞬,身后那人却突然睁开了双眸。

一道金芒闪过,武飞云丝毫不顿向外而去,金芒绞在桌边,勒出深深一道痕迹,武飞云心头一惊,那金丝力量居然如此霸道,当下更是不停,奔向屋外,无瑕身子翩然而出,直追而去。

武飞云蓄力而驰,身后那人却轻功了得,居然无法甩掉。

小侯爷二人正站在亭边让那凉风吹醒微微醉意,却听空中凌空而行声,只一抬头间,一道黑影,一道白影转瞬即逝,两人不禁一惊。

“无瑕――”小侯爷已经大叫出声,却在起步之时,见山庄后院浓烟滚滚,竟是失火了。

“莫大哥救火,我去追无瑕。”

身子拔地而起,眨眼不见。

莫寒眸中一寒,居然有人到云雾山庄来找麻烦,当真是活得不耐了。反手从身后抽出长笛,那笛声却不再婉转,而是急促迅速,竟是以笛声为号令,召集人马。只一瞬,山庄里便人头攒动,莫寒脸带寒霜,道:“抽一队人马与我去抓人,其余的去灭火。”

口中一个呼哨,一匹浑身雪白的狮子骢疾驰而来,莫寒飞身而上,勒马长立,口中一声大喝,带着一队人马朝着密林深处而去。

武飞云带了一队死士来抓赵括将军之孙女赵瑜琳,因知她人在云雾山庄附近,如果惊动了云雾山庄的莫寒,必定会令行动受阻,于是分了两路,一路人马去抓人,自己却带了几人潜入云雾山庄放火烧庄,想那混乱能暂时分散莫寒的注意力,趁机虏了人去,却不料人到山庄,居然见到了那眉间朱砂的无瑕公子,一时分神,竟让他发觉,追于身后,终不得脱。

无瑕身子刚刚好些,虽然轻功超凡,却终还是气虚不够,追着追着,便心有悸动,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追下去,身子一顿间,小侯爷人已到身边,见他脸色苍白,急急道:“可是病犯了?”

抬头间,见那黑影已经转瞬而逝,遂搂了无瑕身子落下地面,无瑕捂住胸口摇头道:“无妨。”却在话落间见前面密林惊鸟腾飞,忙一推小侯爷道:“前面必定有事,你去看,我一会跟上。”

小侯爷担心他有事,却又无法放任那黑衣人离去,当下将他扶至树边坐下,道:“你好好待着,等我回来。”说完身形一顿,冲入了前方密林之中!

明日预告:肃杀:身后鲜血浸透了衣衫,小侯爷眉头微皱,却不吭声,无瑕回过身来:“他们若不伤你,我便不会如此伤他们性命,白炎……”双手如此用力的将那人手臂抓住,眼中落下泪来:“我不许你有事,不许别人伤害你!”

第五十一章 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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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18

马蹄纷沓而来,见无瑕坐在树下,莫寒勒马而下:“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无瑕放开胸口道:“不碍事,追得急了,身子没恢复,动了真气而已。”

“上马!”莫寒拉起他,带起一跃上马,大喝一声,再次向前追去,进入林中,却见一地狼藉,必定是小侯爷与之动手了,抬眼望去,却不见任何人,当下策马再进,却听空中传来破空之声,顿时口中大叫:“小心。”

身后下属矮身躲过飞驰而来的利箭,却不料那脚下突然拉起了绊马索,立刻便有数骑扑倒在地。

居然有埋伏。

莫寒一双凤眸微微眯起,眸中,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居然敢在我云雾山庄设下埋伏。”那口中爆发出一串长笑:“够胆识,看样子莫寒是远离沙场太久了,久得连无耻小贼都敢在老虎嘴里拔牙了。”低头将双臂轻轻一缚,道:“无瑕,今日就跟莫大哥一起,闯闯这龙潭虎穴。”

无瑕微微一笑,道:“莫大哥只管向前,无瑕陪你一同进退。”

莫寒将手一扬,身后下属却往后退去,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喝——”口中一声大喝,脚下狮子骢腾空而起,那马随他沙场征战,是赫赫有名的战马,名唤绝影。那林中尚有绊马索无数,绝影却四蹄腾空,在密林中穿梭,竟不碰到那绳索半分,无瑕心中暗赞,再进深处,见四周寂静,然空气中回荡的危险气息却愈加浓烈。

手中金丝暗暗一紧,当那破空之声呼啸而来,无瑕手中金芒顿现,凌空而来的数道利箭竟被他一手绞住,只轻轻一甩,便没入了身后林中。

随着利箭而来的,是黑衣紧束的死士,莫寒口中轻道:“坐着等我!”话语未落,已从马鞍抽出一柄长剑,飞身而下,无瑕只静静坐在马背,看那一片刀光剑影,绝影甚至低头去吃脚下青草,那模样,悠闲得与身边情形格格不入。

小侯爷此刻却在重重包围之中,一手拉着一人,另一手拿着一柄夺来的长剑,与那些黑衣死士陷在对峙之中。

居然如此不济,让他将人夺了去,武飞云双眼含霜,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方冲,方冲额间冷汗涔涔,本来人已到手,却不料小侯爷突然出现,一连杀了数名死士,还将人夺了去。

武飞云站在暗处,虽然黑巾覆面,但自己依然不能出现在孟白炎面前,万一被他识破,今后相国府与他的立场便会从微妙变成明面上的对立,眸中一寒,回头低低道:“莫寒必定已经追来,咱们已经失了先机,让所有人一齐上。”

方冲口中一声呼哨,身旁又窜出数人,竟黑压压一片向着小侯爷围去。

感到手中那人将自己一拉,小侯爷回过头,事出突然,他冲入之时,只见这些人掳了一人,想也没想,劈头便去夺人,现在才看清那人,竟是一清丽脱俗的少女,明眸皓齿,峨眉远黛,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张脸苍白,却倔强的抿着嘴,眼中丝毫无惧色。

“公子,他们为我而来,公子能够出手,我赵瑜琳已经感激不尽,此刻已是生死之斗,瑜琳不想连累他人,公子自己保重,冲了这重围去吧。”

听她口中之言,小侯爷不禁一惊,脱口道:“赵括将军之孙女赵瑜琳?”

手中那人儿听他之言,诧异抬眸道:“公子认识我爷爷?”

小侯爷却望了她微微一笑,道:“既然是赵括将军的孙女,那么,我孟白炎,定拼劲全力,保姑娘毫发无伤!”

说话间,那些黑影已经全力来袭。

小侯爷将手中人儿一拉,道:“跟紧我。”

身形如箭,全力拼杀!

武飞云站在远处,见那涌动的黑影中,那颈束红巾的少年郎居然一路拼杀,势如破竹,剑锋凌厉,势不可挡,当下心头恨意难消,手伸出,方冲将手中长弓递上,武飞云一抹拉开三箭,却并不瞄那小侯爷,而是径直抓箭射向那赵瑜琳而去。

箭风破空,小侯爷深陷重围,抬眼见三道利箭一并射来,却并不向着自己,而是径直朝着身边那人而去,当下挥剑去挡,却不料三箭之后又是三箭,那赵瑜琳虽然也随爷爷沙场驰骋,却因身子弱,不曾习武,根本无法避开那箭,眼见箭已到面前,小侯爷挥剑挡开两箭,伸手抓住一箭,耳中再听箭声,已经无法再躲开,只将身子一转,挡在了赵瑜琳面前,最后射来的那一支箭直直扎入他的后背,鲜血四溅。

小侯爷一声闷哼,那箭力道猛烈,深入血肉,赵瑜琳抬眼见他中箭,不禁大惊失色,黑衣死士顿时猛扑而来。

无瑕与莫寒踏入这片杀戮之地时,眼中所见便是此刻情形。

赵瑜琳听远处马蹄,回眸去望,见莫寒策马而来,怀中,却是一白衣素裹的绝世之容,当下心头一痛,眼见面前黑影憧憧而来,自道终是逃不掉,双眼一回,再不去望那人分毫,却不料那马上白影见此情景,飞身而下,几个回落,便已闯入这包围之中,几乎看不清那动作,却听身旁惨叫连连,竟一连倒下了数人。

无瑕落在两人面前,只一双眼紧紧盯着小侯爷,眸中居然泛起红光。

“无瑕——”小侯爷口中大叫,伸手便去抓那人儿,无瑕却红了双眼,闪身一躲,冲入那死士中,手中金丝毫不留情,金芒闪处,一片血肉翻飞。

“无瑕——”小侯爷口中再叫,无瑕却已听不见那话,浑身被一股戾气包围,手下毫不留情,深陷杀戮。莫寒只一愣间,已经策马闯入,口中一声长啸,刚才从身后退去,转走他道的手下已经蜂拥而来,武飞云见大势已去,口中冷冷道:“走——”也不去管那陷入包围的手下,带着方冲转瞬即逝。

小侯爷将赵瑜琳身子一带,推入莫寒怀中,返身便冲入了那一片血红之中。

“无瑕!”

“无瑕!”口中呼唤,小侯爷将那深陷杀戮的人儿拉下,从身后紧紧缚住:“我没事,我没事!”无瑕被那紧紧一抱,唤醒了心,回过了神,抬眸去看面前那一地狼藉,望着自己手中犹自滴血的金丝,怔了双眼,半晌,喃喃道:“我说过了,我这双手沾满了鲜血,将来,定是要下无间炼狱的!”

小侯爷心疼难忍,只紧紧的抱着他:“我也说过,到哪都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身后鲜血浸透了衣衫,小侯爷眉头微皱,却不吭声,无瑕回过身来:“他们若不伤你,我便不会如此伤他们性命,白炎……”双手如此用力的将那人手臂抓住,眼中落下泪来:“我不许你有事,不许别人伤害你!”

小侯爷伸手拭去那泪,笑道:“顽劣如我,阎罗都嫌聒噪,怎肯轻易收我。”

那些死士却是到手便已服毒而亡,莫寒望着那一地死尸,眸中寒意涔涔,小侯爷那话响在脑中:“乱世,何以安家!”长叹一声,莫寒望向了怀中之人:“瑜琳!莫寒不再逃避了,纵然朝中黑暗,莫寒也再不后退一步,你愿意随莫寒一同进退吗?”

赵瑜琳抬眼去望他,鼻头一酸,眼中含泪,道:“你向前,我赵瑜琳便不会后退一步,就算是死了,我们也死在一处。”

十指紧扣,莫寒向小侯爷道:“白炎,咱们回去。”

唤过绝影来到两人身旁:“你与无瑕共骑,我带瑜琳回去。”

马蹄声声,武飞云却没想到此一役,竟激得莫寒再披战甲,日后成了小侯爷身旁至死追随的一员猛将!

衣衫用剑挑开,何仲一见那箭伤,不禁倒吸了口气。

“这三菱形箭头带有倒刺,要拔出,恐,要以匕剜肉……”

无瑕双手一紧,脸色顿时煞白,小侯爷却微微一笑,道:“何叔尽管动手,白炎自小顽劣,爹爹教导时皮肉之苦从未少受,筋骨顽强得很。”

听他口中调笑,赵瑜琳眸中落下泪来:“却是为瑜琳挡了这一箭。”

小侯爷反道:“对,幸得此箭射中的是白炎,要是是赵姑娘,还当真不好办了。”

莫寒从外进来,将一坛上好花雕置于桌前,道:“莫寒当年也曾受箭伤,剜肉拔箭之时,爹爹说,喝一碗烈酒,忍一口气,好男儿当流血不流泪。”拿起一碗将酒满上,递给小侯爷道:“痛是肯定的,但是,也并非不能忍。”

小侯爷将酒一饮而尽,道:“何叔,动手吧。”

无瑕走到小侯爷身旁,坐下,用手去抓了小侯爷十指握入掌心,抿了嘴,也不说话。

纵然拼命忍受,然那刃入血肉,小侯爷双手仍是一颤,只咬紧牙关,闷不吭声。

将那伤口扩大,细细分开,何仲伸手抓了那箭柄在手,一声大喝,连根拔出,然后拿起身边一盆药汁反复冲洗伤口。

“这是我何家世代相传的治疗箭伤的方法,当年小主便是何仲为他拔箭疗伤的,小侯爷只管放心,此箭并无毒,伤口只要勤加换药,定无大碍。”

小侯爷脸色泛白,却对着无瑕嘻嘻一笑,道:“无瑕却比我还紧张,肩头箭伤,倒不及你抓我来得痛。”话一说完,无瑕才见自己双手紧抓小侯爷之手,心头紧张,竟然将他双手掐出血印,当下松手,煞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也不与那人斗嘴,只松了口气,道:“竟还是这般没正经,怎么伤的不是你这张嘴。”话语一落,却觉自己酒醉之时,竟似主动吻了此人,顿时心头一漾,站起身子便出了门去。

小侯爷却兀自不知,见他突然出门,只将眉头一挑,对莫寒道:“本来今日带无瑕来山庄游玩,却没想到竟出了这么多事,不过,也亏了这一事,莫大哥回心转意,愿意再入朝堂,赵姑娘又能与你冰释前嫌,白炎不枉此行。”

“却不知那些黑衣人要抓瑜琳所为何事!”

小侯爷神情一肃,道:“要是白炎猜错没错,定是为了赵括将军手中那道虎符!”

明日预告:窗间月夕夕成玦:无奈,无奈,跳动的烛火映亮了静静相望的两张脸,却又是何时,在万丈红尘的悬崖边,跌落了又一份纠缠的尘缘,或许是风儿太过寂寞,绕过桃枝,被绊住了衣裳,却在拉扯之中,乱了那一方织锦,被桃花染红了那一缕情缘……

第五十二章 窗间月夕夕成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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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19

小侯爷与无瑕公子回到小筑,天色已经被黑浸透,两人现在只隔一墙,所以当马蹄响起,朱门大开,见那一屋子人正坐在一块吃着晚饭,南宫热河与白泽竟笑嘻嘻混在桌间。原来当院子收拾完毕,冷三回来,得知情由,定要留他二人一同吃饭,那两人正愁没地方混,自然愿意万分。

“公子,小侯爷,可用过饭了?”冷三站起,问道。

无瑕将头轻点,道:“吃过了。”回头去望小侯爷,细细叮嘱道:“回去休息吧,仔细了伤口,别沾了水,何叔开的药方无瑕拿着,明天让小子抓了药,给你熬上。”

小侯爷只紧紧盯着无瑕,道:“这点小伤,不碍事,倒是你,下午又动了真气,可得自己小心,晚上让弦伊多个心眼,千万不可大意了。”

他二人一言一语兀自对话,却让旁人听得一惊一乍。

“小侯爷,你受伤了?伤到哪了?”南宫热河急急一奔,与疾步而出的弦伊撞在一处,两人互瞪一眼,到了院中。

细细一看,见两人居然换了外衣,都已不是出门那套衣衫,当下更惊。

弦伊凑过身去,无瑕却将身子一退,道:“我先回房。”也不多话,转身就走,纵然只是一瞬,弦伊还是闻到了公子身上那淡淡的酒味。

“大胡子……你……居然诳了公子去喝酒了?”弦伊低低一呼,推开南宫热河,将小侯爷拉至一旁,道:“公子可有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出格?小侯爷不禁一愣,想到下午喝醉的无瑕居然主动吻了自己,不知,那算不算出格呢。当下心头悸动,讪讪笑道:“谁知道他竟不能喝,却使了小性子喝了一碗。”

“公子可是沾酒便醉的,下次可不能再让他使了这小性子了,否则……”

小侯爷心头奇怪,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弦伊狠狠白了他一眼,道:“公子十三岁那年,在郑国停留,郑国有一闻名遐迩的学者,人称永安居士,在云城讲学七日,公子去听他讲学,只道他人品正直,竟对他不设防,公子那貌,纵使年少,却觊觎之人大有人在,一日那永安居士诳了公子单独相见,灌了一壶酒给公子喝下……”

“后来怎样?”纵然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5年,小侯爷仍然不禁双眸含霜,双拳一握,心头涌起怒意。

“怎样!”弦伊却突然轻笑一声,道:“那永安居士以两缕美髯出名,自认为风度翩翩无人可及,竟被公子将那长须生生拔了个精光,只怕是今生都长不出来了。”

那话一出,小侯爷一愣间忍俊不禁,哈哈笑道:“确有无瑕行事之风,那永安居士当真该死。”笑毕,却想无瑕喝醉之后,在自己面前真情流露,顿时心中泛起甜意,弦伊在一旁见他痴痴模样,揣度不透,又不想去问他,只轻哼了一声,道:“总之以后别让公子喝酒就是了。”

“是是是,弦伊大人。”小侯爷笑着一揖,牵动伤口,不禁眉头一皱。

“小侯爷!”南宫热河站在一旁,见小侯爷眉头皱起,想那伤定是伤在了背部,也不容他再逗留,唤了白泽,向冷三和弓急急一拱手,拉了小侯爷便出了门去。

“究竟出了何事?”

大门一关,南宫热河便追于身后急急问道。

小侯爷却没了嬉笑之色,眉间凝起深意,眸中一寒,道:“应该是相国府的人为了九原虎符,向赵括将军的孙女出手了。”

“武凡中扣留赵括将军这么久,九原一直没有大的兵马调动,定是那虎符仍未到手,可是那赫博多不时侵扰进犯,终有一日,武凡中会当殿提议让侯爷离开成乐去九原,成乐与九原,他只要得其一手,我们都会很被动。”南宫热河不禁忧心忡忡。

“却不知赵括将军被扣何处,如此无聊的日子,不找个乐子,怎么度日。”小侯爷口中懒懒,顿了顿,又道:“那射箭的黑衣人箭法十分了得,你们可曾记得咱们见过的人中,也有如此一人。”

南宫热河与白泽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武飞云!”

小侯爷当下不再提那话,却嘴角一咧,道:“疼死了,当真不是铜皮铁骨,撑得难受,现在总算能叫了,白泽,弄水来,喝了酒,又溅了血,不洗洗可不行。”

南宫热河两眼一翻,道:“无瑕公子面前你可撑得过去,应得干脆,那伤却怎能沾水,当真不要命了。”

小侯爷将上衣脱下,露出一身古铜肌肤,道:“南宫热河,你9岁那年从马上跌下,摔断了腿骨,却打死不让小丫头给你洗澡,是谁天天帮你洗的,腿没好,打架打不过崔伟那小子,是谁帮你打的,还有……”

“停!不过搓个背的勾当,犯的着将那些陈年往事一件件晒出来么,你也知道说那是9岁的事情了,你现在一个大老爷们,还想让我伺候你呢,要我说,趁早寻几个丫头婆子家丁的回来,省得连饭都没地方着落。”

小侯爷却语中含异道:“你觉得无瑕身世如何。”

“难测!”南宫热河口吐两字。

“那你认为我会让陌生人靠近这个地方么。”

“唉!”口中轻叹,南宫热河摇了摇头:“孽缘!却如何善了。”

“你也知道,我本就不是这成乐小侯爷,如果当年不是无瑕救我一命,又怎会有我孟白炎的今天,我与他此情如此纠缠,或许,是上苍早已注定,逃不开,我,也不想逃开。”

南宫热河只一声长叹,再不说话。

无瑕推开门,却在关上的那一刹身子一僵,不用回头,便知道身后那人是谁了。

“太子!”口中淡淡,无瑕回身看了一眼那人,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这一整天,却是去了哪了?”

“太子何必明知故问,倒是你,官兵来的时候,你藏在哪了?这地方已经很不安全,我必须尽快劫了于瑞安出来,让他随你一同回郑去。”

“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去。”

无瑕深吸一口气,心头涌起了无可奈何。

“我说过,等这晋的事情完了,我自会去云城与你汇合。”

“你不会!无瑕,不要再让自己深陷下去了,你与这大晋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人是大晋的小侯爷,你认为他会为了你,抛弃自己的双亲,背叛自己的国家吗?”

“不会!”

“那你还……”

“太子,无瑕今日乏了,有事明天再说吧。”身子站起,手却被那人一把拉住。

无瑕眸中含起寒意,冷冷道:“太子,不要逼我动手。”神色凛然间手中金丝滑出,郑澈轩眉头一挑,松手,坐下自顾倒了杯茶,道:“燕王可能发觉我人不在云城了。”

无瑕心头一惊,离去的脚步被拉回:“出来了这么久,以燕王的势力,要不被他发觉的确不可能,可是冷二叔来了密函?”

郑澈轩从怀中拿出一封密函递了过去,无瑕拿过展开细细看着。

“那孩子已经到了。”口中轻吁一声,心头泛起一丝欣慰:“总算于家最后一点血脉能够保住。”继而又看见了冷二信中所叙,不禁眉头一皱,走到桌旁坐下,道:“太子回郑已经刻不容缓,如果于瑞安出不了天牢,太子便先行回去,人无瑕再想办法。”

“这个月末,郑会派使者来晋。”

一听那话,无瑕双眸一抬,思量处,脑中一闪,微微笑道:“晋文帝李宗治的生辰!时机到了。”

“可是有了什么法子?”

“太子可还记得蒙语。”

“当初你见与我面目相似,留下的那个农夫?”

“待无瑕修书一封,令冷二叔依计行事,只要太子出使晋国成行,来个蒙语,回去个真太子,也未尝不可,且,太子行程一旦成为两国修好的明面往来,咱们的顾忌便可少了许多。”

“没想到当年匆匆一面的路人,竟都能成为你无瑕公子手中之棋子,却不知我郑澈轩,在公子手中算是个什么棋?”

“以郑国为棋盘,任你驰骋,太子却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棋。”无瑕双眸淡淡,将密函点于烛火,丢于铜盆,返身道:“无瑕实在乏了,太子请回。”

却不料郑澈轩将身子一靠,嘴角勾起,道:“冷三爷说了,至此,澈轩便只能在这房中出入了。”

无瑕眉头一皱,看了郑澈轩一眼,继而回头去看这房间,眼中细细搜寻,果然在一烛台发现端倪,走过去伸手一转,只听身后画壁轻轻一响,一道密室赫然入眼。

“你今日便是躲在此处?”

“从外人入了这小筑,冷三爷便告知了这个所在,让澈轩在危机之时前来躲避,只是我看,现在已经没了安全的时刻,那墙头一爬过来,便能见到无瑕公子你,所以澈轩现在是时时自危了。”

听他口中狡辩,夹带暗讽,无瑕心头无奈,转身向门而去:“如此无瑕便将这房间让出,太子只管在此歇息。”

“你去哪,我便跟到哪,来了官兵,被抓了也实属无奈,没有你无瑕公子的辅佐,我郑澈轩在郑举步维艰,让燕王平王算计也罢,被晋兵捉去也罢,横竖都是一样。”

“平乱司凯,手擒庸袁景,收复丰州,却又是因无瑕哪一计助了太子你,无瑕知道你有伟略之才,何必为了无瑕,妄自菲薄。”

“没有你无瑕公子,便没有今日的郑澈轩,不管你怎么说,我郑澈轩,没你不行。”

无奈,无奈,跳动的烛火映亮了静静相望的两张脸,却又是何时,在万丈红尘的悬崖边,跌落了又一份纠缠的尘缘,或许是风儿太过寂寞,绕过桃枝,被绊住了衣裳,却在拉扯之中,乱了那一方织锦,被桃花染红了那一缕情缘……

明日预告:曾经那份诺言:“好男儿当为国战死边野,马革裹尸而还,我孟白炎今许下此诺,定将李氏江山拱手送到皇上面前!”手伸出,与那人单掌用力一握。

那是小侯爷孟白炎在晋文帝李宗治面前许下的第一个诺言,为了那个诺言,他浴血沙场,无怨无悔,又怎会料到,这无怨无悔,最终换来的,却只是一刀,又一刀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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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曾经那份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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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20

小侯爷一身便装入了宫门,人还没到轩城殿,就被佰茶逮了个正着。

“表哥,表哥!”远远一见佰茶叫自己,小侯爷心头一颤,叫得这么亲热,铁定没好事。

抬腿便要跑,一抬头却又见了武相等人,当真是躲不开,身子掠去,将佰茶拉住躲在假山后,低低道:“不好好在嫣然阁呆着,乱窜什么呢?”

“你们都出了宫去,留我一个人实在无聊,这几日都没见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怎么,见了那人,便把我丢一旁了?”

“不知道你说什么。”小侯爷见武相等人走远,放开佰茶就要离去,佰茶从身后一把将他揪住,道:“就这么就把我打发了呢。”双手抓到小侯爷箭伤,令他不禁双眉一皱。

“好好的,怎么受了伤了?”触到衣下绷带,佰茶一惊。

“没事,小伤而已,我去见皇上。”不再多话,小侯爷返身向轩城殿而去,脚步尚未踏入,就听那大殿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小侯爷脚步一顿,抬眼见殿中伏了一地宫女太监,殿中那人寒着一张脸,面色发青。

“皇上!”小侯爷口中低低一呼。

李宗治回头见是他,走下大殿,口中道:“跟朕出去,宗然不许跟――”后面那句怒喝却是对向宗然,宗然跟随的脚步顿时止住,李宗治满脸怒意,对小侯爷道:“走!”

小侯爷回头去望了宗然一眼,宗然抬起双眸,微微一示意,却见地面丢着一奏折,小侯爷走过之时,也不停留,只是就着那打开的折子匆匆一眼,九原二字赫然入眼。

武相刚从这里出去,想是要逼了皇上下令九原易主了。

小侯爷没料到皇上居然拉了马径直冲了宫门而去,口中呼哨,唤了坐骑疾风,小侯爷直追而上,见皇上在出宫门之时,竟一把将身上龙袍扯下抛出,头也不回,冲出了宫去。

两骑如风,小侯爷也不叫皇上,只是打马跟随。

那马冲过街道集市,冲过树林小河,一直冲到悬崖峭壁边,马蹄腾空,皇上终勒马而立,回身怒道:“朕还是什么皇帝,这窝囊的皇帝,不当也罢!”

小侯爷见他怒意难平,轻叹一声,道:“皇上,小不忍则乱大谋,武相再如何咄咄逼人,都不能替代皇上做了这天下之主,皇上是真命天子,龙纵游浅水,也终非长困池中之物,皇上可是不信白炎,不信白炎能助皇上你拿回这李家天下。”

回眸望去,身后那少年郎肃然而立,脸上,带着一种桀骜与坚定,在微风中直直挺着脊梁,那一刹,李宗治心头涌起了一股豪情,脚下马儿缓缓靠近那人,道:“孟白炎,朕便信了你,朕这十八年,活得太窝囊,现在与你放手一搏,无论成败与否,朕都绝不后悔。”

“好男儿当为国战死边野,马革裹尸而还,我孟白炎今许下此诺,定将李氏江山拱手送到皇上面前!”手伸出,与那人单掌用力一握。

“好!”

那是小侯爷孟白炎在晋文帝李宗治面前许下的第一个诺言,为了那个诺言,他浴血沙场,无怨无悔,又怎会料到,这无怨无悔,最终换来的,却只是一刀,又一刀的回报……

换上衣衫,李宗治伸手一整理,抬眸笑道:“细细看来,白炎与朕,竟倒有几分相似。”听他一说,小侯爷抬头去望那桌上铜镜,镜中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郎并肩而立,斜入鬓角的云眉,直挺的鼻梁,此刻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竟真有几分相似。

“说起来,咱们是表兄弟,样貌有几分相似也却属平常。”

小侯爷只是微微一笑,皇上的表兄弟,是爹娘的另一个儿子,那是一段不能揭露的身世,那身世,注定了要永远埋在地底。

“皇上既然出来了,也不急着回去,我让南宫与白泽去弄了好东西回来,咱们就在这院子好好痛饮一番,臣自小顽劣,难以调教,不知打断了爹爹多少条鞭子,皇上却只在深宫,这民间热闹,定是未曾尝过。”小侯爷嘻嘻一笑,还在说话,却听门外南宫大叫,竟有鸡飞狗跳之势,顿时住了那话,急急拉了门一看,原来南宫热河弄了一只兔子回来准备烧烤,却不料兔子急了会咬人,居然一口咬在了他的指尖,痛得他顺手一抛,那兔子就此飞过了墙头,入了无瑕小筑。

南宫热河与白泽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竟都不肯越过墙头去拾那兔子。

李宗治抬眸去望那墙,如果没有记错,那应是无瑕小筑,没想到,孟白炎竟然在此处寻了房子。突然想到那淡然的双眸,那冷然却绝世的容颜,李宗治不禁心头一动。

不知,他的身子可好了些!

墙那头的弦伊正端了给公子熬好的药从院中经过,却见空中突然飞来一物,啪――的一声打在了托盘上,顿时药汁四溅,染了她一头一脸的药汤。

听得墙那头有人喧哗,弦伊气得伸手将托盘摔下,飞身越上。

南宫热河与白泽二人正在推搡,不料墙头竟越上一人,抬头见弦伊那一头一脸的狼狈样,两人一呆,继而哈哈大笑。

弦伊顿时火冒三丈,身子跃下,也不多话,劈头便打。南宫热河与白泽二人笑着到处躲藏,身形穿梭,弦伊竟一时谁都抓不上,愈加起火,停了手,只对着小侯爷道:“偏跟你们做了邻居,好好的,要给公子去送了药吃,被你们丢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打了个正着,现在药全都洒了,你说可怎么好。”

一听那兔子过去居然扑倒了无瑕公子的药汤,南宫热河与白泽当下一吐舌头,便要开溜,小侯爷脸上一寒,道:“南宫热河,你做的好事,赶紧的去给无瑕熬药去。”

“灶上还熬着小侯爷你的药呢,公子大早就让小子抓了药来,细细煨上,偏你们自己倒自在。”弦伊说完一瞪眼,脚步一掂,回了小筑去。

“白炎为何要服药?”李宗治不解的向着小侯爷道:“身子有恙?”

“昨天去了云雾山庄,竟遇上了死士要劫持赵括将军的孙女赵瑜琳,交手的时候,不慎被利箭所伤。”

李宗治心头一叹,道:“定是为了那虎符,赵括将军知道武相意图,回东都之时,那虎符没有随身携带,没有兵符,九原的兵一个都调不动,武凡中现在也是拼死挣扎了。”

“皇上,莫寒将军要重回朝堂了。”

那话一出,李宗治脸上顿时开了笑颜:“果真如此,我们的胜算便大了许多。”

“臣听闻赵括将军被软禁于大理寺,武相定不让任何人接近那里,我们还得想办法见上赵括将军一面,那虎符若不能到手,他手下强将如云,一旦有了战事,谁都不服谁,恐怕反而是一祸端。”

“这话不错,确实要想个法子见上赵括将军一面,可惜朕这个皇上,被武相架空多年,居然连这等小事都办不到。”

“明面不行,暗地里使点小计俩也未曾不可,反正臣这名声来得容易,要是太循规蹈矩了,岂不是辜负了这盛名。”小侯爷眉头一挑,皇上不禁哈哈一笑,道:“的确不错。”

回头见南宫热河与白泽二人竟坐在台阶仰首望天,小侯爷恨恨道:“弄只兔子居然让它飞过了屋头,还不去酒肆买了酒菜回来,晚上挨饿么。”

南宫热河口中嘟囔道:“三个大男人,又没个丫头伺候,每天一到吃饭就愁得紧。”

皇上摇头大笑,道:“等朕回宫,将一直带在身旁的璎珞赏给你们家小侯爷,那丫头性子可人,厨艺尤其了得,有了她,保管你们不会再为了吃喝发愁。”

“皇上!”小侯爷正要拒绝,却听那边墙头一人轻轻道:“白炎,伤口可好些,药已经熬好了,我让小子给你送过来吧。”

一听那声音,李宗治心头一紧,却不是刚才心头所想的无瑕公子还能是谁。

无瑕那话一落,就见小侯爷飘飘然越过了墙头,落在了小筑。

“这小筑的墙头看来要重建了。”无瑕将手中药碗一递,转身便走。小侯爷一口喝下药汁,却不料刚熬好没多久,一碗入口,烫的直吐舌,无瑕一见,伸手将碗夺下道:“喝药也这般猴急,却是有人要抢了你的去喝,这么大个人了,做事竟还这般浮躁。”

“我才见的你,你便要走,我当然急了。”伸手便要去抓那纤长手指,无瑕身子一闪,翩然退出几步。

“为什么避着我。”小侯爷心中大受打击:“你昨天……”那话一出,便生生顿住了。

完了!

果然无瑕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口中缓缓道:“我昨天怎么了?”

“喝醉了……”小侯爷觉得自己的死期已到,口中居然还在溜出话来,看见无瑕慢慢朝自己走了过来,小侯爷头皮发麻,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道:“然后,你……”

“我怎么了?”无瑕脸上那冷意已经凝聚,眸中含着警告:你说试试看!

“你……你……”小侯爷斜着眼,打量着逃跑路线,脚步一步步后退,终一纵身跃上墙头,口中嘻嘻道:“你说今生定陪了白炎共白首,不离不弃,就算死了,咱们也埋在一处,溶在土里,至死不分。”

“孟白炎――”随着无瑕公子的那声轻喝,小侯爷乐极生悲,脚下一滑,径直摔入了院中草丛,那后背不偏不倚,正咯在了花盆上。

自作孽,不可活,小侯爷感到后背一痛,口中一声低呼,那箭伤,裂开了!

明日预告:谁共江山如墨:孤寂,那孤寂令人窒息!

我究竟在想什么?让璎珞去争取孟白炎的真心,明明知道无瑕才是能够禁锢他的枷锁,我现在却想让他俩分离,我究竟在想什么?

李宗治怔怔望着空荡的大殿,那孤独席卷而来,一瞬将他淹没!

第五十四章 谁共江山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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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21

李宗治负手站于窗前,宗然见夜已过半,皇上居然还没有半点歇息之意,不禁上前请道:“皇上,夜深了,今天要去哪位妃子处?”

李宗治没有动,脑中,想到的是今天在侯爷府看见的那一幕。

白炎跌倒,那人儿从墙头掠入院中,自己藏身柱后,看着那道素洁身影奔向他,看着那几人围着他问话,神情着急,关切流露,自己那心头,居然涌起了一丝羡慕,甚至是,嫉妒。

那是一种没有任何利益掺杂的关心,几人匆匆将孟白炎送回屋,经过身旁,自己对侧目而望的孟白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看着那几人进屋,看着那人儿满脸担忧的为他拆开渗血的纱布,然后紧抿双唇,轻蹙眉头,小心翼翼为他换药,看到洗伤口时,因为疼痛孟白炎那轻轻一颤,却引起那人儿一同颤抖的情形,自己便在想,为何没有一个人能够如此对待自己,不是对晋文帝,而是对李宗治!是用一颗真心来换取自己的情有独钟!为何没有!自己的身边,除了夺权的弄臣,除了争宠的后妃,甚至是自己的娘亲,也只是安于做她的太后,没有人真心关心过自己在想什么,想得到什么,没有人,没有人……

“朕今天就歇在轩城殿了,你下去吧。”

手中画卷缓缓展开,画中人儿依然那么冷然,他的如花笑靥,只对那一个人而绽放!

双眸一闭,李宗治叫道:“璎珞!”

殿边轻纱一掀,一道素洁身影缓缓而出。

低头,却不说话。

“朕,将你赏给孟小侯爷了,你去收拾一下,明天去侯爷府。”

那低垂的眼眸一闪,脸抬起,径直去望皇上。

那是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孔,眉心却因那人的那句话,锁得深深!

“皇上终究还是要将璎珞抛弃了吗。”那声音带着轻颤,却死死压抑,身子瑟瑟,抖若风中蝶翼。

“尽你的所能,赢得孟白炎的心,无论用什么手段,将他牢牢抓在手心里。”

脸上凄然一笑,那纤瘦人儿盈盈一拜,声音轻若浮萍:“璎珞记下了,璎珞今后不能服侍皇上身边,请皇上万事小心,天冷加衣,天凉添被,要是想吃璎珞做的小点心,差人来知会一声,璎珞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额头重重一扣,那声音撞痛了李宗治的心,他没有回过身,只是将手指微微一扬,身后那人儿爬起,躬身退去,却在转身的那一刹,泪水夺眶而出。

“璎珞8岁进宫,蒙皇上厚爱,一直带在身旁,纵然在勾心斗角的宫闱也未曾受到半分委屈,皇上大恩璎珞无以为报,皇上嘱咐之事璎珞定当竭尽全力。”那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道:“皇上保重!”

李宗治回头去望,却只见飞扬的裙角随着那身影一瞬而没。

孤寂,那孤寂令人窒息!

我究竟在想什么?让璎珞去争取孟白炎的真心,明明知道无瑕才是能够禁锢他的枷锁,我现在却想让他俩分离,我究竟在想什么?

李宗治怔怔望着空荡的大殿,那孤独席卷而来,一瞬将他淹没!

大雨倾盆!

梦中的自己依然还那么小,那大火在摧毁一切。

“娘……娘……”口中呓语,可是,那梦魇挣不脱,自己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却怎么跑都跑不掉。

“无瑕!无瑕!”耳畔传来谁的呼唤。

双眼骤然睁开,额间冷汗涔涔!无瑕感到一个人将自己怀抱,那温暖让自己安心,手伸出,拼命的拽住那后背,汲取那份炙热。

房间里静悄悄,一道闪电撕裂夜空,映亮了整个屋子。

脑中突然一闪,无瑕双手一松,推开那怀抱。

郑澈轩坐在床头静静的望着他,手指伸出,去拭他额上汗珠。

“却是做了什么梦?竟唤都唤不醒,瞧这一头冷汗。”

头微微一避,无瑕掀被而下,心因那梦魇而狂跳不已,伸手去倒茶,却发现双手抖动,居然连茶杯都几近抓不稳。

“可是又犯了病了?”郑澈轩急急跟来去拉无瑕双手,无瑕丢下茶杯,甩开他的手,远远的避在一旁。

“你就这么防着我?”郑澈轩眸中带伤,道:“我听外面雷鸣,想起5年前在云城雷雨交加,你晚上噩梦连连,从梦中哭醒那次,所以在密室辗转难眠,怕你有事,才出来看看,谁知出来见你额间冷汗涔涔,居然唤不醒,才动手抱住你,我虽然说过要得到你,可是,我要的是你无瑕公子的那颗真心,你可懂!”

无瑕只将双眸一垂,也不说话,却觉得身子虚脱,乏力无比,走到桌旁坐下,伸手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顿感一种刺痛涌上心头,撕心裂肺,无法忍受。

见他半晌无话,郑澈轩走到桌旁问道:“可是身子犯了病了?”

“我没事。”那话说完,身子一站,却在顷刻间便倒了下去。

“无瑕――”

弦伊被那声低呼惊醒,急急奔到公子房间一看,公子居然倒在了太子怀中,顿时慌了手脚。

“公子怎么了?”弦伊大叫着奔了过去。

“去请大夫,快!”郑澈轩伸手将无瑕抱到床上,见他脸色煞白,眉头紧蹙,双手一个劲的拽住胸口,定是那心疾又犯,见他如此痛苦,却不能以身相代,心中疼痛,有如针扎。

弦伊冒雨冲出,口中叫着冷三,倾刻,小筑内灯火亮起,众人皆急急起身聚了过来。

“弦伊丫头,怎么了?”

“公子病犯了,冷三叔,叫大夫。”

这可怎么好,小筑内顿时人声迭起,弓奔到后院,拉了一马便冲入了雨幕。

这病为何越来越发作频繁?冷三见公子面色已变,顿时老泪纵横。

这边人声沸腾,小侯爷那头立马听到了声响。

拉开门便越过墙头,弦伊一见那身影奔来,不禁口中大叫:“小侯爷――”

郑澈轩心头一惊,听那脚步匆匆而来,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离开,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无瑕,终无奈而去,躲入了密室中。

小侯爷奔到床前,见无瑕煞白了脸,只紧紧揪住胸口,冷汗涔涔,不禁慌了心神,乱了手脚。

“大夫呢?可有去请大夫。”

“弓已经去了,可怎么好,怎么好啊,这病如此频发了……”冷三居然失声痛哭,小侯爷被他那一哭扰乱了心神,只用手去搂了无瑕,见他拼命忍着那疼,身子却越来越无力,心中顿时被恐惧揪住,那人儿,仿佛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消弭于而一般。

“无瑕,不要闭上眼睛,无瑕,看着我,看着我,无瑕……”

耳畔的呼唤,温暖的怀抱,将那眼见便要跌入深渊的神志拉了回来,无瑕睁开双眼,泪水不自觉的落下,抬眸看着那人,却无力回答。

门一声巨响,弓带着大夫闯了进来。那大夫被弓带着策马狂奔,已经吓得两腿发软,进屋一看,却是一愣,小侯爷回头,见居然是在客栈请过的那大夫,顿时口中大叫道:“他的病又发了,大夫你快过来瞧瞧。”

那大夫伸手抹去一把雨水,急急上前,见了无瑕那样,也不多话,从药箱拿了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两粒小药丸,捏住无瑕的嘴,将药丸送入了口内。

“可要喝水?”小侯爷急急道。

“不用,让他含在口里化了。”大夫伸手便去搭脉,眉头锁得死死,小侯爷心头焦急,却不敢催促,回头看无瑕,却见在大夫搭脉间,那痛苦之色居然已慢慢退去,惊疑那药的功效,但总算将心放下了一些。

大夫摇了摇头,道:“按理说吃了老夫开的药,病情应当有所好转了,可是最近又动了真气,逆了血脉了。”

小侯爷心头一惊,想到那日在密林,无瑕压抑不住那暴戾之气,金丝杀人的情形,顿时悔恨连连。

“是,可有什么好法子,将他这病好好治治。”

“护了心脉,增强抵抗力才是上策,倒是有一种药材,能够慢慢调理。却因其珍贵无比,世间难得,所以能不能寻到,还未可知。”

“是什么?无论多少银子,冷三都在所不惜。”冷三在一旁追问道。

“参花!”

“参花?”

“人参四年始能开花,一棵人参一年只有一朵花,60斤人参一年只能收获一两参花,且取之不易,所以其珍贵无与伦比。”

“可有售?”

大夫将头摇了摇,道:“贡品!”

那话令冷三心头一沉,小侯爷却将头一点,道:“明日进宫,我便去跟皇上要。”

“参花性微凉,过量服用或久服易得风寒,每次1-4朵花泡一点开水过会儿温服,最后吃下花,切忌不可服用过多,且这公子身子本身虚寒,用量一定要把握好。”

“那他现在可还有危险?”

“老夫刚才给他吃下的,是我师傅留下专治这心病骤然发作的药丸,可惜,秘方已经流失,这药已经无法得知出处,要是再频繁发作,老夫也是无能为力了。我将公子的药方改一下,让人随我去抓了药熬好给他服下,一定要让他静养,不可再劳累伤身,切记切记!”

那话令屋内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回头见无瑕果然面色渐渐恢复,当下将心放下,弓随着大夫去抓药,小侯爷只呆呆的坐在床前看着榻中那人,一步不离!

明日预告:情字何解:南宫热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悄道:“无瑕公子,是个仙一般的人儿,性子孤傲淡然,平常深居简出,就住在咱们隔壁。你只记住了,你犯什么错小侯爷都能忍,唯独不能冒犯了那个人,那个人是他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及。”

第五十五章 情字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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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22

雨还在下,屋内众人毫无睡意,弦伊急急入门,手中端了一碗汤药走到床前,无瑕却仍然陷在沉睡之中。小侯爷将他微微竖起,用小勺舀出一勺药汁,轻轻灌入口中,却只一瞬,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冷三一见,急道:“竟连药都吃不进,可怎么好。”

小侯爷伸手再舀一勺,却依然过口不入,一屋子人都急得不行,又不敢强行灌入,怕反而呛了他。

小侯爷怔怔握住那纤瘦肩头,突然伸手从弦伊手中拿过药碗,一仰头喝下。

“小侯爷――”弦伊伸手去夺碗,却见小侯爷俯下身子,居然与公子唇齿相依,将口中药汁缓缓喂入了公子口中。

那一屋子人都呆然而立,却没有人出言责怪。

弦伊绯了脸颊,见那药顺着公子喉间而下,没有再流出,顿时也松了口气。

那药喂完,小侯爷接过罗帕将无瑕嘴角细细拭干,身子放好,然后坐在床头,就那么望着他,再也不动。

“小侯爷,你的伤还未好,还是去歇着吧。”召唤弓对小侯爷道,那话却又一瞬顿住,小侯爷又怎会在公子没醒来前离去,当下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那一夜大雨下得铺天盖地,那人儿的病发,却折磨了密室内外的两个人。

郑澈轩只坐在桌前,望着桌上跳动的烛火,一夜未眠!

当雨终于停下,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斜斜射入屋内,无瑕眉头一轻皱,醒来了。

睁开双眼,见房间里居然站了一屋子人,无瑕道:“我怎么了?”口中干涩无比,以为自己说了话出来,却原来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小侯爷将他轻轻扶起,半搂怀中,脸颊紧紧挨着那一头散乱的青丝,喃喃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那种差点失去他的感觉让人无法忍受!

无瑕靠在那怀中,温顺而安静。

“无瑕,把什么都放下吧,所有的一切都抛开,至此什么都不去想,好不好!”

沉默,所有的人都在沉默!

白炎哪,那诺言,无瑕怎能许下,从那场大火烧毁一切,从娘的身躯从眼前消失,无瑕便已经不能回头了,不能了……

小侯爷站在殿前,等着皇上的回应。

“参花?倒是好像有,朕不记得了,一会让宗然去看看,怎么突然想到这个玩意儿?”

“用来给一个人调理身子。”

李宗治眸间一动,拿起茶杯漫不经心问道:“却是谁,能让白炎你如此上心呢。”

“白炎心上之人。”

端着茶杯的手一轻晃,茶水溅出,宗然急急掏出丝巾去沾那溅染皇上指尖的水滴。

“竟不知白炎已经有了心上之人了,却是谁家的姑娘,待朕为你做主,赐了婚去。”

小侯爷淡淡一笑,道:“此婚,只怕皇上赐不了。”

李宗治心头竟掠过了一丝慌乱,明知不能追问,口中竟还是忍不住道:“为何?”

小侯爷只将手一拱,道:“恕臣,不能说!”

李宗治口中竟松了口气,自己在害怕什么?怕他将那个人说出口,怕他让那份情大白于天下?因为那话一旦说出口,便预示着那情再不能回头!

“身子有恙?要以参花调理?”

“心有隐疾,昨夜发作,几近丢了性命。”

“什么――”李宗治骤然站起,那一声大呼令小侯爷诧异抬头。

发觉自己失态,李宗治喉间咳了几声,袖子一挥,急急下殿:“朕突然有点不舒服,宗然,去跟小侯爷上太医院找药,找到了全都拿去。”说完疾步而去。

小侯爷心头疑惑,跟着宗然出了门,问道:“皇上怎么了?”

宗然心头明了,暗暗一叹,第一次见到那无瑕公子,就知道将来必定是个祸端了,不料还真应验了,可是此话又怎能对小侯爷说,当下垂眸道:“许是听小侯爷说心头那人病得如此重,一时惊讶罢了,小侯爷,请!”

进了太医院,却见到了佰茶公主。

“公主!”

佰茶回头见是他,迎上来道:“怎么跑这来了?可是那伤没好,找太医来瞧了?”

“来跟皇上讨种药。”

“什么药,要上这来找?”

“参花。”

佰茶奇怪的望了一眼小侯爷:“那药跟你的伤八竿子打不到边,而且极其珍贵,却要了去做什么?”

“为无瑕找的。”

佰茶脸色一变,道:“无瑕公子身子不舒服了?要不要紧?”

小侯爷神色一黯,道:“他心中藏着事,抛不开,身子却根本已禁不住折腾,昨夜病发,几乎丢了性命。”

佰茶一呆,继而喏诺道:“颖悟绝人,必遭天妒!冰雪如他,思虑太多,必定伤其身心,却为何放不下!”

小侯爷一声长叹:“他的心藏在那么远的地方,我猜不到他的一切!而且他是那么有主见,有自己的思想,旁人根本无法左右他的一切,就算是我,也无法要求他放弃他所坚持事情。”

“究竟他的心中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我不想知道!或者说不敢去寻求那真相,那定是一道不能碰触的伤口,我害怕自己去揭开了那伤疤,他与我,便从此是路人。”

佰茶心头一颤,从此是路人!这念头就算是想起,就让人心痛无比,过于能当。

“你便如此浑噩而过吗?”

“我宁愿让自己浑噩,也不要那清晰的鲜明。”

佰茶怔怔,如此桀骜不驯的孟小侯爷,却为了另一个男子,将自己放在如此卑微的地位,这情,让人感动,却又蕴含了无限的酸楚。可是,这不容于世的情,到最后,又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场?!这念头,却让人想都不敢想。

小侯爷出了宫门,手中掂着一个大锦盒,宗然将宫内所有的参花细细挑选,然后全都给他拿了出来。回到侯府,小侯爷推门而入,进了院子便是一呆。

院中居然有几人正在打扫,看装束便知是下人,小侯爷心头一紧,沉着脸进了屋去。

“南宫热河――”

小侯爷很少如此严厉的唤人,南宫热河与白泽急急奔入,抬头便见小侯爷一脸阴沉,冷冷道:“谁叫你寻了这么多下人回来的,我跟你说过,我不希望看见陌生人出现在小筑的范围之内。”

南宫热河顿时头大,正待开口,却听身后一人急急道:“不关南宫哥哥的事,是璎珞自作主张,请小侯爷恕罪。”

那人儿上前便盈盈一拜跪在了地上,小侯爷吃惊的低下头,口中道:“你是谁?”

“奴婢璎珞,是皇上赐给小侯爷的丫头。”

糟糕,居然忘记了这一出。

小侯爷叫苦不迭,本来当时便要拒绝,却被无瑕叫了过去,然后竟忘了,谁知道皇上上了心了。

“小侯爷不愿看见这么多下人,奴婢马上便遣散了他们,求小侯爷不要赶奴婢走,如果皇上知道了,只道是奴婢没能力伺候小侯爷,惹了小侯爷不高兴,定会责罚奴婢的。”话仍在口中,那清秀的脸庞已经梨花带雨,让人不忍再责。

“你起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回来突然见了这么多人,心头吃惊罢了。”

那人儿却仍在落泪,小侯爷无奈上前,伸出手去:“起来吧。”

白皙十指伸出,轻轻搭在伸过来的手间,璎珞站起身子,却仍垂着头,簌簌落泪。

“皇上说,小侯爷刚受了伤,要奴婢好好伺候,没料到刚来就惹了小侯爷不高兴,奴婢……”长长的睫毛轻轻覆在眼上,那泪眸抬起,望向了小侯爷,好一个清丽脱俗的丫头,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一双大眼含泪如波,温婉而素雅,美若七月青莲。

“没事了,为这点小事哭不值得,你来了也好,我们三个大男人,终究也不是个事。”说完将那手一放,拿起桌上锦盒便要出门去。

“小侯爷去哪?”南宫热河追于身后道。

“给无瑕送参花去。”欲离去的脚步顿了顿,小侯爷回眸对璎珞道:“在我这,不要将自己当下人,你叫璎珞?称了名称便是,那奴婢省了去。我自由惯了,没那么多规矩。”头微微一颔,对着南宫热河与白泽道:“这两人就是泼皮,他们若欺负了你,你就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说完嘻嘻一笑,返身而去。

璎珞当场呆立,南宫热河与白泽笑着走了过来,道:“小侯爷性子随和,不拘小节,慢慢你就习惯了,凡事都不用太拘泥的。”

璎珞似乎仍未反应过来,望着那迅速离去的背影,道:“不将自己当下人,可这尊卑,又怎可违背。”

“说到这,皇上说你的手艺了得,这些天我们天天吃酒肆的饭菜,腻都腻死了,怎么样,有什么拿手好菜给我们做几道。”

璎珞抿嘴一笑,道:“拿手好菜太多了,每天不重样的,能轮一个多月。”

南宫热河乐得与白泽双掌一击,道:“苦日子到头了。”

璎珞却回头轻声问道:“小侯爷口中所称的无瑕,却又是何人?”

南宫热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悄道:“无瑕公子,是个仙一般的人儿,性子孤傲淡然,平常深居简出,就住在咱们隔壁。你只记住了,你犯什么错小侯爷都能忍,唯独不能冒犯了那个人,那个人是他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及。”

眉头微挑,璎珞抬眸去望围墙那头,无瑕公子!却是个男子?双眸含着深意,然后,沉,沉,沉下去……

明日预告:丝雨一帘乱君心:这是一张俊美无比的脸,浓黑的云眉斜斜插入鬓角,直而挺的鼻梁,微微扬起的嘴角,轻轻闭着的双眸上有浓而密集的睫毛,一头漆黑的直发此刻正散在身后,随着水波如墨般荡漾,这男人居然生得如此的……妖孽!

第五十六章 丝雨一帘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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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23

东都大理寺!

一人正立于灯下挥毫疾书,满头银发在烛光中泛着淡淡光芒,脸略显削瘦,却目光矍铄,鼻挺眉直,因泼墨而微微弯下的身子健硕挺拔,听到身后门响,声色不动。

“赵括将军好雅兴啊。”武凡中口中哈哈,迈步走入房中。

眉头一挑,年已六十的赵括将军将手中之笔掷下,溅起一滩浓墨,将好好的一副书画染了个透彻。

“相国大人如此盛意拳拳,留赵某在东都静养,赵某又怎能辜负了相国大人一番好意,每天吃吃睡睡,闲暇便逗逗鸟儿,写写字画,倒也逍遥自在。”

“是啊,将军的确是逍遥自在,却可怜了白山的百姓,流离失所,遍地饿殍,惨哪,惨哪。”

赵括双眼一瞪,一张脸顿时愤然,冷冷道:“赫博多进犯白山,赵某却被相国大人强留于此,却又来说这些屁话,痛快点,来此作甚。”

“将军手下强将无数,纪律严明,却都是些死脑子,将军来时,却将那虎符交付了何人手中?白山战败,赵穆带兵撤回了九原,朝中派了程云将军暂代将军之职,可是你那些部下,却是认符,不认人,连最基本的步兵都调不动,那赫博多十万铁骑盘踞在九原城外,只怕这九原……啧啧!”

“武凡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要是真担心九原,就放了赵某回去,赵某定带着大军,将赫博多驱逐于白山之外,你可敢放我么?”

“哈哈哈哈――”口中爆发一串长笑,武凡中道:“你以为我会放你?将军可知,放虎归山,必留后患之说,既然那符武某到不了手,便只好另寻他法了。赵穆有勇无谋,白山战败,已经在军中失了威信,你的另一臂膀苍浪,虽然谋略过人,却手无缚鸡,行军打仗,没有真本事又有何人会服,偏偏他二人一直不合,现在将军人在东都,九原在他二人手中已经分裂为二,终难成气候,武某倒要看看,这九原,还能撑多久。”

“武凡中,你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你却是要为一己私欲,让天下苍生陷入战火之中么?”

“天下?天下既然在我手中握了这么多年,为何我便不能做了这天下之主!”

“武凡中,你大胆!”

“先帝这江山,不也是从前朝姬氏手中夺过来的么?他做得,为何我做不得?”

“先帝文韬武略,乃人中之龙,你这等无耻卑劣之徒,也敢自称英豪?”

“哈哈哈哈。”笑声嘎然顿止,武凡中狠狠望向了赵括:“那么,我们便看看,这天下,最终落入谁手。”一转身,拂袖而去!

见他淡出视线,赵括将军终双眸一闭,仰头兴叹:“赵穆,苍浪,你二人终究还是解不开那结,如此下去,九原,可真要毁于你二人之手了。”心急如焚,却又无法可想,赵括胸中怒意难平,一掌击在桌面,那雕花梨木桌居然就此一裂两半!

窗外细雨丝丝!

小侯爷趴着身子浸在水中,听身后脚步轻柔而来,口中懒懒道:“南宫,给我好好捏一下,昨晚上坐了一晚,实在乏了。”

一声入水声,璎珞慢慢走到小侯爷身后,白皙十指伸出,轻轻按在小侯爷肩头。

小侯爷趴在池边,身后那人手法了得,虽然感到不似南宫般毫无章法,却因一晚一天下来,实在困顿不行,竟也没去深究,只是闭着双眼,在那揉捏之中,沉沉睡去。

这是一张俊美无比的脸,浓黑的云眉斜斜插入鬓角,直而挺的鼻梁,微微扬起的嘴角,轻轻闭着的双眸上有浓而密集的睫毛,一头漆黑的直发此刻正散在身后,随着水波如墨般荡漾,这男人居然生得如此的……妖孽!

“唔――”那鼻间发出了一声轻呼!

璎珞一惊,自顾去看那脸,居然碰到了那背后的伤口。

那道狭窄的伤口,应是利箭所致!

小侯爷双眉微皱,口中低低道:“想什么呢?太累了,居然睡着了,行了,不按了,歇着去。”说完径直站起身子,回过身来。

璎珞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当小侯爷身子转过的那一刹,她背过了身去,心噗通乱跳,丝毫不敢侧目。

小侯爷终于明白了为何今天那人如此安静,因为,身后那个,根本不是南宫热河。意识到自己此刻身无片缕站在一个姑娘家面前,平常脸皮超厚的小侯爷也不禁心头大惊,伸手便去抓放在池边的衣服,却在此刻门框一响,南宫热河推门而入,口中道:“白泽那家伙拉了我喝酒,居然忘了时辰了,小侯爷,你――”那话语生生顿住,抬头望着屋内那一幕,南宫热河目瞪口呆!

小侯爷身形一闪间已经将长衫罩在身上,看南宫热河嘴张得大大,手指两人,顿时脸一沉,道:“看什么,我累了,去睡了,帮着收拾干净。”说完头也不回,径直而去。

璎珞绯红了脸从浴池中走出,道:“南宫哥哥,我先去换了衣裳,一会来收拾干净。”

南宫热河喉间喏喏,半晌居然不知回应,待璎珞走出屋子,他才回过神来。

小侯爷与璎珞?!

南宫热河脑中轰然,小侯爷不是喜欢公子吗?不过说起来,没遇到无瑕公子之前,小侯爷并无那断袖之癖,他那毛病,却是为无瑕公子才得。越想越乱,思及小侯爷刚才那神态,居然对此不加辩解,太奇怪了。

小侯爷此刻却没南宫热河那般思绪万千,虽然身后那人是璎珞令他措手不及,但他心头,除了那人前冷冷,在他面前却使尽小性子的无瑕公子,已经再难容纳她人。想到无瑕,那嘴角不禁又勾起了一丝笑意,那不再拒绝自己的怀抱,那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的情感,那挑起眉角的一瞥一嗔,那喝醉之后流露的真情,让那心一瞬被塞得满满。

“尽你的所能,赢得孟白炎的心,无论用什么手段,将他牢牢抓在手心里。”

璎珞呆呆的站在窗前,皇上的话不时回荡在脑海,要赢得小侯爷的心,便要知道他的心在何处。

无瑕公子!

听南宫口中所言,似乎那无瑕公子,便是小侯爷心之所系者,究竟是怎样一个男子,能令得小侯爷如此一翩翩少年郎为他迷乱深陷。

我倒要看看,一个男子,怎样能够揪住男人的心。

眸间一冷,却在顷刻间又换上了柔弱之态。

无瑕坐在桌前,看着密函,道:“还有几日郑的使者就要来到大晋,太子至此便不必再委屈在这密室之中了。”

郑澈轩却一双眼径直望着他,道:“澈轩并不觉得委屈,能时时看你在眼前,澈轩心头放心。”

无瑕不搭他那话,将密函烧毁,返身便走。

“无瑕,你便当真如此讨厌我?”那口中低语令那离去的脚步一顿。

“太子,这世上女子万千,总有一人会是你郑澈轩的那人,为何便纠缠在无瑕一男子身上呢。”

“那大晋的小侯爷,难道不是一男子么?为何他便能得到无瑕你的心,你与这大晋的彻骨仇恨,难道忘记了吗?”

“我没有――”

“那就离开他――”

那身子轻轻一颤,双手慢慢紧握,削瘦的背影让人双眼刺痛,不忍面对。

半晌,无瑕口中轻道:“我会的,这大晋的事情一完,我会离开他,去云城与太子汇合,请太子不要再咄咄逼人,无瑕,只是想任性这一回,只是想,为自己好好活一次而已,就算很短暂,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那声音到最后,已经低不可闻,带着痛入骨髓的挣扎,让身后那人的心也一并疼痛了起来。

双手伸出,从身后轻轻缚住了那身子,郑澈轩感到两滴热泪打在了自己的臂间,然后,一滴,一滴,一滴……

“无瑕哪!无瑕哪!”那叹息在耳畔回荡!

倔强如你,纵然已无法再承受那负重,却依然不肯放下!你那纤瘦的身躯,究竟能挺到何时哪!

身子一挣,脚步轻柔而去,郑澈轩望着那离去的身影,心,瞬间跌入了深渊!

雨停歇,夜沉沉!

召唤弓纵身如燕,悄然翻飞于宫墙瓦砾之间,公子交代的去皇宫寻两件东西,却因那一连串的变故而耽搁至今。反手将黑巾覆面,躬身疾行,一个翻飞越过来回巡视的羽林军,悄然落入皇宫内院之中。

公子出生在戍灭之后,虽然从母亲口中得知第四份图之藏匿所在,但是那对云纹朱雀尊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谁都没见过,所以,要寻起来,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皇宫大院,重重叠叠,珍奇异宝,不计其数,要从这找出两个尊出来,唉,弓不禁心头一叹,然公子的命令,召唤弓纵死也不会退却半步。从可能会存放这类东西的殿宇开始着手,弓一个个房间细细搜寻,殿外不时有巡视的侍卫走过,他必须倍加小心不被发现,因为这寻找绝非一两日便能终止,如果暴露了行踪,以后行事会很麻烦。

“啊――”门口一个侍卫长长打了个呵欠,对另一人道:“这晚上的差事还真不是人干的,绕得人黑白颠倒,过不久便是皇上寿辰,咱们还有的忙的。”

“听说这次各国都会来使者,连不久前进犯白山的赫博多都会派人来,那些个外邦蛮夷,犯了我大晋土地,居然还敢来东都,真是猖狂无法无天。”

“嘘――你小声点,就你能耐,有本事当殿闹去,不想活了呀?那赫博多前不久要求和亲,结果公主跑了,现在公主回来了,赫博多又派来使者,说不定又是为了和亲一事而来呢。”

“走吧走吧,为了皇上的寿辰,藏宝阁好多宝贝都被翻出来了,咱们得愈发小心点,多走走,免得出了纰漏。”

那两人渐行渐远,在房间内寻找东西的弓,却因为他们口中所说的公主,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嫁!那是佰茶公主趴于自己背上落泪而说的梦语,那刁蛮任性的公主,那奔波于灾民中的婉约女子,一霎间涌到了弓的心头!

明日预告:未有期:如果你不是这大晋公主,我便带你一同逃离这一切,可是,做不到,你是大晋的无忧公主,我是冷公子身边的死士,我们与这大晋的不共戴天之仇,注定了,我不能靠近你!永远都不能!

第五十七章 未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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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24

召唤弓轻轻将殿门磕上,身形一顿,向着下一道房间而去,隐隐夜色中,却有一人翩然起落,直直追向了他。

指尖仍在门栏,身后一道劲风扑来,召唤弓翻身向后,见一柄长剑直刺而来,心头一惊,纵身一越,飘然向后退去。

面前那人居然也是一黑衣紧束夜行装备,见弓闪身躲开,那人笑道:“兄台好雅兴,难道也是冲了这满殿财宝而来?如此兄台可走错地方了,这皇宫大内,珠宝珍品尽在西苑藏宝阁,却不知兄台在这些殿宇中,寻找的是个什么好玩意儿?”

弓淡淡一笑,道:“在下信步闲逛而已,倒是阁下你,既然也是黑衣紧束,想来也是来寻宝贝的,既然知道宝贝全在藏宝阁,却跟在下在此纠缠,岂不是误了发财的时机。”

“在下看兄台在此逛得开心,也想瞧瞧兄台找的,是件什么绝世宝贝,怎样,说出来,看在下能否帮到你。”

“谢了!”弓将手一拱,道:“如此,咱们各行其事,请了。”抬腿欲走,那人却口中冷笑,一剑刺来。

弓心头一沉,看样子,这人是铁心要纠缠自己了,当下手中长剑凌空抽出,两人身影翻飞,居然就在这皇宫内苑动起了手来。

远处火把憧憧,看样子是巡视的羽林侍卫队朝了这边而来,弓以剑相抵,对那人低低道:“有侍卫来了,兄台可是想与在下一同被抓?”那人却口中一笑,道:“正是!”说完居然身子一退,口中大笑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在下先走一步,兄台断后!”

听见响动的侍卫队一涌而至,那人身子一掂,几个回落便不见了踪迹。弓手持长剑,被围在了包围圈中。

“大胆刺客,居然敢夜闯皇宫,拿下!”头领一声令下,侍卫们挥舞着长剑向着包围圈中的弓直扑而去。

弓心头一声轻叹,居然让人算计了!当下身形一闪,手中利剑锋芒顿起,步法轻快灵动,腰似蛇形,剑随身行,劲力饱满,姿态潇洒豪放!那些侍卫一见这刺客剑术居然如此了得,愈发不敢掉以轻心。听身后喧哗声起,弓在乱剑中抬眸而望,见更多侍卫从苑外涌入,知此刻情形,容不得自己逗留,身子一个后翻,探手向下,挥手间一片银光泛过,顿时倒下一片人影,时机不待,身子一躬,弓直直窜上屋脊,迅速疾行,身下是黑压压一片侍卫追逐。

“暗器来了!”口中突然大叫,身下侍卫一听那话顿时捂头止步,弓刚才那一手暗器丢来,折了他们不少人,令他们现在仍心有余悸,见侍卫们那模样,召唤弓嘴角微微一扬,身子转瞬即没!

发觉上当,那头领扬手就是几巴掌甩在了下属头上:“还不追――”倒忘了刚才他亦然是一样的狼狈模样。

弓知道今日已经再不能够搜寻下去,身子回落间准备离去,却被几道破空声拉住了脚步。

几道利箭呼啸而至,饶是弓身手了得,还是有一道流矢擦臂而过,裂了皮肉,鲜血顿流。身子空中回旋,弓低头一看,那却不是相府的公子武飞云还能是谁。

“兄台就走了么?不留下来多呆一会?”听那口中调笑,弓眸间一寒,原来是他,难怪会那般打草惊蛇,他刚才一身夜行,竟也是在此寻找东西,定是见自己同样在寻找什么,所以故意引了侍卫过来,当真是贼喊捉贼了。

知道他箭术了得,弓不愿与他纠缠,返身便走,武飞云双手一扬,带着人直追而去。

那血迹一路滴落,被武飞云带人一追,弓居然又闯回了内苑,入了一个大院后,听门一响,一个宫女从一道门中走出,返身离去,弓身子一轻,推门而入。

侧头看了看手臂,那伤到的虽然只是皮肉,却依然血流不止,兀自去看那伤口,不料身后一人突然出现,手拿一柄短匕直直刺来,弓反手一扣,将那人牢牢控住,却不想那人扬手便是一抓,将他脸上黑巾扯下。

弓心头一惊,回头去看,竟当场呆立。

佰茶更是惊疑不定,随身侍奉的侍女刚刚离去,就见一道黑影掠入,本就站在门后的她想也没想,拔了随身短匕便刺去,谁料那人竟是心头一直想着的人。

“围起来!”门外一声大喝,佰茶看见召唤弓手臂的伤,然后低头去看那一路蜿蜒的血滴,口中低低道:“放开我。”

弓将手放开,却见佰茶伸手便是一刀割在自己的腕间。

“公主!”

“别出声!”佰茶将弓拉至床边一推,顺手拉下罗帐,自己却捂住手腕去了门口。

“血迹进了公主房间了。”听得门外有人低呼,佰茶伸手将门一拉,跨步而出,冷冷道:“这么晚了,在本宫这里吵什么?”

武飞云将手一拱,道:“宫里出了刺客,飞云带人一路追踪,那贼人中了一箭,血迹滴落,到了公主这便没了踪影,请公主容飞云带人搜查!”

“你说的是这地上血迹?”佰茶眉头一挑,道:“本宫刚才路过宣和殿,看那梨新鲜,自己贪玩拿了一个边走边削,不料碰到石头,手腕被匕首所伤,正要唤人去宣太医,既然你来了,便去给我传太医吧。”说完将手腕在武飞云面前一晃,那一刀割得不浅,按住的手一放,鲜血便纷落而下。

“武飞云,还不去――”口中低喝,佰茶脸上一寒:“本宫这公主就不是你的主子了?”

武飞云垂眸看那地上血迹,已经有渐渐干涸之势,绝非刚刚落下,怎奈何公主此言并无破绽,心有不甘,却终不能违背她的意愿,当下将手一拱,怏怏道:“臣遵旨。”

回头对着身后方冲使了个眼色,道:“贼人还没捉到,大家便在这四周好好呆着,就算是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说完离去,佰茶只望了那满院侍卫一眼,道:“如此甚好,只是都给我安静点,谁吵到了本宫,本宫就割了他的舌头。”再不多话,返身将门重重碰上。

掀开罗帐,见帐内那人一脸关切望着自己,佰茶忍俊不禁笑道:“上次累你臂间中箭中毒,这次就当是佰茶还了你那人情了。”

不料召唤弓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口中低低道:“下次可不许这么胡闹了,那匕首也是乱割的么,弓是男儿,这伤算不了什么,你是女儿家,可不比我们这些刀口饮血的男子。”说完伸手拉了那手过来一看,那一刀割得实在不轻,现在仍在渗血滴落。抬眸埋怨的去看佰茶,却见面前那人竟只是笑着望着自己,不禁双眉一皱,道:“可是弓的脸上有什么可笑的地方,竟一直看着傻笑。”

佰茶却调皮的展了眉眼,道:“的确,哪儿都可笑,整个人,整个身子,都可笑无比。”

弓的眉头皱得更深,垂眸去看自己,逗得佰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笨!”

“太后驾到――”

门口的通传令屋内两人俱是一惊,佰茶将弓的身子一按,拿被盖上,返身将门打开。

“母后为何深夜至此。”佰茶将手放于身后,却被太后一把拉住置于眼前。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整天这么冒冒失失的,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办。”

佰茶心头一惊,不经意的回头去望屋内。

“母后跟你说话,你老瞧了屋内做什么。”

“没,没什么。”在母亲面前,佰茶不敢放肆,只将头一低,道:“只是割伤而已,偏某些人舌根子那么长。”

“割成这个样子,那梨可甜啊。”白太后意味深长看了女儿一眼,跨步而入。

“已经让宣太医了。”

“佰茶,母后知道你心里委屈,赫博多和亲一事,你心头不愿意,可是你大了,终究会嫁人,那赫博多一直对我大晋虎视眈眈,你也知道,你皇兄他……武相把政多年,皇权旁落,母后也是没办法,要不,怎会委屈我的小佰茶呢。”

太后那话一出,佰茶鼻间一酸,泪水扑扑而下。

“女儿知道,此事不怨皇帝哥哥,也不能怨母后,可是,女儿心有不甘,母后,生在帝皇家又如何,女儿宁愿粗茶淡饭,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每日要为生计奔波,也好过去那蛮子之地,嫁给一个对我大晋觊觎,狼子野心之人。”

“你皇兄寿辰将至,赫博多会派使者来,到时,和亲一事必定旧事重提,母后希望你能明大理,识大体,不要再犟了性子,赫博多现在尚有十万铁骑驻于九原之外,就算是为了九原的百姓,母后也希望你能忍,生为女子,婚姻本就无奈,更何况是皇室中的公主,这种政治联姻,哪朝哪代又能避免。”

佰茶不再说话,只是任泪水掉落,门外通传太医已到,佰茶抹去泪水,道:“夜深了,母后回吧,女儿让太医瞧瞧就是,不是什么大伤,让母后费心了。”

白太后一声长叹,点头道:“让太医瞧仔细了,别落下什么伤疤,母后回宫了,你也早点歇着了,过几日母后让你出宫去白炎那住几天,知道你们表兄妹俩感情甚笃,权当散心。”

“谢母后!”

太后离去,太医进屋,给佰茶细细洗好伤口上好药,佰茶却将药箱一压,道:“陈太医,这药留下一些,要是晚上痛了,我好让宫女给我上药。”

“臣遵旨!”

佰茶默不作声给弓的手臂上好药,细细包扎,弓望着她,看着她那哭红的双眼,心头一痛。

不嫁,却不得不嫁!

“逃过一次,为何不再逃一次。”弓口中突然道。

佰茶双手一顿,继而继续给他包扎,那泪,却在一瞬簌簌而下。

“逃得了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且佰茶一逃,是以九原无数百姓性命作为代价,这代价太昂贵,佰茶付不起。”

“可那是你的终身幸福!”

“这乱世,没有人知道自己明天的命运如何,或许,佰茶福薄,不是那长寿之人,在人间走这十七年便烟消云散,也未可知。”口中愈发沉重,弓双眸一紧,心底泛起疼痛,让人不堪忍受。伸手抓住那纤细手指,弓口中喃喃道:“如果你不是这大晋的公主……”口中话语生生顿住,只是将那手紧紧握入手中。

如果你不是这大晋公主,我便带你一同逃离这一切,可是,做不到,你是大晋的无忧公主,我是冷公子身边的死士,我们与这大晋的不共戴天之仇,注定了,我不能靠近你!永远都不能!

明日预告:挑灯拨火:他是大晋的小侯爷,将来是要继承父亲封地的,他的身边,自当应有一绝色女子相随相伴,相濡以沫,白首不离!现在只是一个丫头,自己心底居然都如此难受,要是将来他奉皇命成亲,与她人花烛相对,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第五十八章 挑灯拨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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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25

指尖轻弹,一道纸鸢飘然落入了墙的那边,璎珞出了侯府,敲响了无瑕小筑的大门。

“姑娘有事?”一个小子开了门,见是一美貌少女,出口问道。

“小哥万福。”璎珞盈盈一拜,道:“璎珞刚才放的纸鸢不慎跌入了这院中,想来找了回去。”

“这――”小子迟疑道:“我家公子不喜外人来访,姑娘那纸鸢如果贵重,我便赔偿了姑娘银两,姑娘再去买一个便是。”

居然如此小心!璎珞心头一惊,眉间轻蹙,却指向院内道:“就在那边的墙内了,小哥,行个方便,让我去拾了就是。”

小子为难的回头去看,果然在后院墙头看见一个半挂的纸鸢,挠挠脑袋,道:“好吧,不过小声点,别弄了大动静,我们家公子在后院歇息。”

一听那话,璎珞眉头一挑,嘴角微微一笑,道:“是!”

从院中经过,却眼角斜觑,见整个院子冷冷清清,静得有点奇怪,当下小声道:“你们这么大个院子,怎么这么安静啊,有点碜人。”

小子轻声道:“我家公子身子不好,大家都不敢大声喧哗,怕扰了他静养。”

居然还是如此柔弱一男子,一个男子扶柳般弱不禁风,不知是何等风景。璎珞嘴角带着不屑,脚步入了后院,小子一顿,道:“糟,公子居然在外歇息,可怎么好,姑娘那风筝,还是不拾了吧。”

璎珞一抬头,见那满院桃树之下放着一软榻,榻上侧身躺着一人,看不见脸,只满头漆黑的长发蜿蜒在枕边,身上覆着一条小毯,看那身形很是纤瘦,却十分修长,一手搭在身侧,手指纤长白皙,在七月的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

璎珞冲小子微微一笑,身子已经朝那纸鸢而去,小子不敢高声叫她,只好站在院门前干着急。

“何人!”身后一声轻喝,一道破空声传来,璎珞耳中听见,正欲躲开,却突然改变主意,硬生生挨了那弹指射来的小石块。肩头一阵剧痛,璎珞吃痛出声,捂住肩回头一看,一道绯红身影瞬息已到了眼前。

“什么人闯入小筑。”面前那少女明眸皓齿,却一脸怒容。

“弦伊姑娘,这姑娘是来捡回纸鸢的!”小子见璎珞被控,忙出声叫道。

“谁让你放闲杂人等进来的。”弦伊口中依然轻喝。

璎珞被她缚住,只将手一挣,声音不禁扬了几分:“我只是来捡纸鸢的,姐姐放手。”说完那眼中居然漾起一层薄雾,眼见泪水便要落下,弦伊将眉头一扬,道:“你却是在哪放的纸鸢,居然会飞入这后院。”

“就在这墙的那头,小侯爷府。”那泪水已经落下,弦伊一愣,松了手,道:“侯府?!”

“弦伊,又在吵什么呢?”一声轻叹,无瑕睁开双眼,却张口便是一阵轻咳,弦伊忙急急过去帮公子抚背轻捶,道:“公子,小子放了个姑娘进来,说是来捡纸鸢的。”

无瑕身子坐起,回眸而望,璎珞心头猛的一跳,直直望向他,却瞬间感到呼吸一顿,双眼就此怔住。

这个便是无瑕公子了?!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的男子!

这面容不该是一男子应有的,却偏偏长在一男子身上!

明眸如波,柳眉如黛,脸色略显苍白,一粒朱砂如血烙在眉间,身子削瘦,却修长挺拔,一袭白衣素裹,在阳光下,整个人都耀着淡淡的光芒。

这是一个无论男女见了都会怦然心动的男人!便如同一朵盛开的罂粟,明知道不能靠近,却仍然被吸引,情不自禁的跌落。

“弦伊丫头脾气不好,姑娘没事吧。”无瑕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姑娘刚才说,小侯爷府?”

“是!”璎珞口中低应,道:“璎珞见过无瑕公子!”

“你……知道我是谁?”

“璎珞是皇上赐给小侯爷的丫头!”璎珞却不直接回答,只是柔柔说了一句。

“皇上赐的?”果然无瑕一愣,继而细细看她。

好一个俏丽脱俗的丫头,皇上赐的……

心头不知为何泛起难言的酸楚,无瑕双眸一低,道:“是该有个女子随侍,南宫再细致,也终究是个男子,不及女儿家心思细密。”

弦伊见公子情绪低落,定是因此思及他与小侯爷之情难容于世,心中怅然,当下将纸鸢拿下,放入璎珞手中,道:“好了,纸鸢给你了,姑娘请回吧。”

璎珞手拿纸鸢,盈盈一拜,道:“早就想来拜访公子了,以前小侯爷多蒙公子照顾,以后璎珞定会精心照顾我们家小侯爷,也好让公子省心。”那话一完,抬眸见无瑕公子身子在风中轻轻一颤,脸上却依然带着淡淡笑意,道:“如此甚好,有姑娘照顾白炎,无瑕以后也不用再多操心了。”回头对弦伊道:“去把小侯爷的药拿来吧,交给璎珞姑娘带回去,以后有璎珞姑娘照顾小侯爷,咱们便放手了。”

“小侯爷箭伤已经好了许多,昨夜沐浴之时,璎珞见那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请无瑕公子大可放心。”

无瑕脸色一瞬煞白,贝齿不自觉的咬了嘴唇,继而垂眸道:“姑娘随了弦伊去拿药吧,好好照顾小侯爷,无瑕乏了,先走一步。”说完离了小院,进了房去。

弦伊心头一堵,拿眼去瞪了一眼璎珞,哪来的丫头,偏这么没眼色,在公子面前说这些话。心中愤愤,口中话语顿时冲起:“璎珞姑娘,随弦伊去拿药吧,既然现在姑娘照顾小侯爷了,就尽点心,别让他一天到晚往我们这跑了。”

“弦伊姐姐,璎珞记下了,璎珞定当尽心,请姐姐放心。”眸间一闪,随弦伊入了一间小屋,见灶上还在煎药,故意问道:“怎地还专弄了屋子熬药,可是公子身体不济?”

弦伊愈发火大,将小侯爷的药拿起一把塞入璎珞怀中:“拿了你家小侯爷的药去吧,今天起早了,又来了只乌鸦聒噪,头都晕了,姑娘请――。”

璎珞只微微一笑,道:“谢谢姐姐了。”脚步轻移,款款而去,望着那离去的身影,弦伊没由来一阵烦躁,想到刚才公子离去的神情,心头一酸,怔怔然坐在灶前,望着那火发起呆来。

璎珞回了侯府,见南宫热河在院中,忙走下台阶,却在阶边一脚踏空,跌入院中,手中药包散了一地。

“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着了没?”南宫热河疾步上前去扶她,却在将她扶起之时听那口中一声低呼,竟是痛得脸色发白,当下心头一急,问道:“可是摔着哪了?”

璎珞只是轻轻一摇头,道:“不是摔的,是刚刚去那边小筑捡纸鸢,被弦伊姐姐用石子打到了肩膀,疼痛难忍。”

“弦伊丫头?”南宫热河脱口道:“她为何打你?那丫头脾气太坏,我找她去。”

“南宫哥哥――”璎珞急急的拉住南宫热河,道:“不怪她,璎珞进去的时候没看见无瑕公子在院中,吵到了公子休息,弦伊姐姐才出手伤了我,我不碍事的,你别去闹,要不小侯爷知道了定会生气的。”

“唉,你以后少去招惹那丫头,她的脾气不是一般的爆,连我都惧她三分,怎么样,肩膀有没有事?还有,你这一地的药包又是从哪来的?”

“璎珞吵到了公子,他问起我,我跟他说是皇上赐给小侯爷的丫头,他便让我把小侯爷的药拿了回来,说以后让咱们自己给小侯爷熬了喝了,也省得他们麻烦。”

那话一出,南宫热河脸上一愣,完了,公子定是生气了。

“你可还有跟公子说了什么?”

璎珞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嘴上却道:“没了,再没说什么了,拿了药就回来了。”

南宫热河叫苦不迭,当初无瑕公子为避小侯爷不惜不辞而别,远上东都,小侯爷为了他受尽了折磨,现在好不容易两人相安无事,相处融洽了,偏皇上又赐了个丫头过来,皇命难违,可是今天赐个丫头,过段时间要是再赐个侯爷夫人可怎么好?

“南宫哥哥,可是璎珞做错了什么?”那眼中泪水说来就来,一看璎珞那模样,南宫热河长叹一声,道:“你没错,错在那纠缠的情上,不说了,小侯爷快回来了,收拾收拾,将药去熬上,唉,怕是又要折腾了。”

“好!”璎珞乖乖应道,伸手去拾了那一地药包,嘴角带笑,入了后院而去。

无瑕却只身站在门边,十指仍然按在门上,额头轻抵,静默不语。

放手吧!放手吧!

心底在呐喊,可是,放不下!不想放下!

他是大晋的小侯爷,将来是要继承父亲封地的,他的身边,自当应有一绝色女子相随相伴,相濡以沫,白首不离!现在只是一个丫头,自己心底居然都如此难受,要是将来他奉皇命成亲,与她人花烛相对,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想逃!想再次逃离!

十指紧紧握住,拼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姬无瑕,你却又犯了什么傻?你早知道这是不能允诺之情,你居然会让那份缱绻绊住自己,你真该死,你忘了那么多为你送命的臣子了吗?他们要的,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无能之辈,他们要的是能够复兴大戍的有道明主,你本就不该有此情感,不该!

听到身后缓缓而来的脚步,无瑕口中轻轻道:“等蒙语来了,无瑕便随太子一同回郑!”

身后那人脚步一顿,心头涌起欣喜,伸出的双手却在半空顿住,迅速收回。

不能让他反感了,他既答应了要一同回去,便不能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一定要好好稳住他的那心!郑澈轩嘴角勾起笑意,静静站在无瑕身后,悦意浮现眉间!

明日预告:桃之夭夭:无瑕静静站在墙边,琉璃紧握,耳中听着那头嬉闹,心中五味杂陈,酸楚难忍!

那才是他该有的生活,自己身负血海深仇,与这大晋不共戴天,将来与他,也定是水火不容之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便就此走出他的生命,不再纠缠吧!

脚步轻移,返身而去,细碎的步子,踏碎了那一颗七窍玲珑心!

第五十九章 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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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26

弓一夜未归,弦伊心头焦急,公子与太子在商议于瑞安的接应路线,她在旁不敢多言,只是不安的走来晃去,无瑕手指按在眉边,低低道:“今天怎么了,这般惴惴不安。”没有抬头,仍然与郑澈轩低头看着那路线图,身子散发的缕缕冷香,随着举手投足间淡淡散开,那低垂的睫毛密密覆盖在翦水秋瞳上,粉色的唇因思索而不时轻咬,那模样,令面前所坐之人心头荡漾,难以自己!

“哥哥一夜未归!”

无瑕双眸骤抬,却正碰上郑澈轩炙热的目光,顿时一转,去望弦伊:“到现在还没回来?”

“是!”

无瑕收回眼神,略略一思索,道:“定是遇上了麻烦,差人去打听动静,如果宫内无异变,便耐心等待,任何人都不许轻举妄动。”

“是!”弦伊应着急急而去。

“弓去了哪里?”

双眸一垂,无瑕淡淡道:“皇宫!”

郑澈轩心头一惊:“皇宫?此刻去皇宫岂不是凶险重重,李宗治寿辰将至,宫内把守必定异常严,却有什么大事,非得现在去那里。”

“若非此事非同小可,无瑕也不会让弓冒此危险。”心头一阵烦闷,似乎诸事都不是很顺利,无瑕蹙了眉头,站在窗前望着满院桃枝。

“无瑕――”一声呼唤传来,一道身影闯入眼帘,无瑕心头一悸,不想见他!

返身拉了郑澈轩往密室而去,去得匆忙,竟整个身子扑入了郑澈轩的怀中,正欲挣扎,听密室外一声门响,小侯爷已经入了门来,无瑕顿时不再动弹。削瘦的身子整个陷在了郑澈轩怀中,只到那人耳畔的身高此刻因那拥抱而略显低矮,一头青丝散着冷香窜入那人鼻间,听那人轻叹一声,将下巴轻轻磕在了头顶,然后一双手臂紧紧的将自己抱住,无瑕顿时一僵!该死,怎么为了躲小侯爷,却将自己置入了如此境地,不甘被他如此拥抱,却又不能动弹,寂静的密室之中,渐渐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脸颊靠在那个怀中,听那心跳渐渐激烈,无瑕心头越加慌乱,等待,等待……终于听得小侯爷脚步离去,无瑕双手一推,却被郑澈轩将身子紧紧缚住,挣扎不开。突然想起那晚被此人强吻,无瑕不再挣扎,只是低低道:“松手!”

郑澈轩深吸了口气,放开了怀抱,却将唇缓缓凑到了那耳边:“我不会再勉强你,我还是那句话,我要的是你无瑕公子的那颗真心,所以,我不会再对你用强。”嘴唇突然轻咬过那细致的耳垂,无瑕颊边顿时泛起一层小粟粒,脸颊霎时绯红,也不多话,返身便走。看着那离去的身影,郑澈轩唇边浮起一抹笑意。

他二人怎么了?虽然无瑕曾说要与自己一同回郑,自己却还在疑惑他为何突然下此决心,现在见他连那个人也开始躲避,看样子,是两人之间出了问题,那么,自己更应当好好把握这契机,令两人彻底决裂!

手举至鼻间,闻那指尖淡淡冷香,然后慢慢紧握。

无瑕!你的睿智与计谋将是我争夺郑国皇位的最大筹码,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将你从我手中夺去!

小侯爷闷闷不乐回了侯府,璎珞见他回来,忙急急迎上。

“小侯爷回来了,可用过饭了?”接过小侯爷手中外衣,璎珞问道。

“吃过了,南宫与白泽呢?”

“说是去大理寺附近看什么,去了好一会了。”

小侯爷眉间了然,点头道:“我去歇会,他们回来了叫醒我。”

“小侯爷喝了药再歇吧。”

“药?哪来的药?”

“小筑那边送来的,说以后让咱们自己熬了给小侯爷喝,刚熬好的,璎珞这就去拿。”

“等等――”小侯爷在身后急急一叫,道:“怎么突然让自己熬药了,我的药一向都是弦伊熬的,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去找无瑕也是找不到,弦伊丫头也不见踪影。”

璎珞只喏诺垂眸道:“璎珞也不知道,只是叫我熬了药给小侯爷喝,其余璎珞一概不知!”

小侯爷头疼的扬扬手道:“算了,去拿了来吧。”心头烦闷,又不知发生何事,小侯爷站在阶前,兀自发呆,身后璎珞端了药碗过来,轻轻唤他,见他陷入沉思,居然几唤不应,伸手去碰他,小侯爷一惊,突然回身,碰到药碗,顿时泼了璎珞一手,璎珞双眉一皱,吃痛出声,小侯爷看她两手轻颤,竟被那药烫到,口中顿时叫道:“怎么这么烫,丢了。”伸手拿了药碗丢在一旁,拉了璎珞到了院后,将她双手浸入水桶之中。

抬头看璎珞脸色发白,再拿起那双手一看,居然马上红肿,小侯爷满脸歉然,道:“都是我不小心,该死,怎么烫成这样,我去找大夫来给你瞧。”

“不用了,小侯爷,我们做奴婢的,烧伤烫伤都是常事,本就是下人,哪有那么金贵,过几天便好了。”口中如是说,眸间却落下泪来。

“在我这,可不许说下人奴婢,皇上跟我说了,你是岭南侯爷的女儿,八岁家变,因皇上仁慈,从武相手中救下你一条命,一直带在身边,皇上说,你性子乖巧可人,让我好好待你,所以说,你在这里,不是下人,你跟我们是一样的,懂了么。”

听了那话,璎珞心头一颤,多年来,虽然皇上将她带在身旁,可是因她父岭南侯爷是因谋逆之罪被处死,她背负罪名,在宫中日子并不好过,多年的宫廷生涯,造就了她隐忍的性格,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她都忍,可也正是如此,令她有了双重性格,在人前,她是乖巧懂事的好女孩,但是当心底那份仇恨将她蒙蔽,她便会用尽一切手段去报复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她的好,只对她所爱的人,纵死也无怨,她要报答皇上,所以当皇上让她来小侯爷身边,她无怨无悔,可是,当她真正接触到小侯爷,她动了心,她想要呆在他的身边,想要留住他的目光,所以她便去伤害他所爱的人,她要让公子离开小侯爷,为此不惜耍伎俩,耍手段,可叹公子一颗剔透玲珑心,却因事牵自身,竟被其乱心,不辨真伪,中了她的计,就此疏远了小侯爷,而小侯爷却不明就里,茫然无措!

抹去泪水,璎珞婉约一笑,道:“璎珞一定会好好呆在小侯爷身边,定不再妄自菲薄,我屋里有皇上赐的药,因笨手笨脚,常常出状况,所以那药也是常备的。”

“如此甚好。”与璎珞一同入了小屋,看她从柜中拿出药瓶,小侯爷一把接过,让她坐下,细细将那药给她敷匀。璎珞默不作声,看着面前那低垂的头,心头涌起一阵悸动。

“好了。”小侯爷将那手轻轻放下,道:“这几天歇着,有什么事让其他人做。”

“恩。”鼻间低低应了一声,本来不喜有多人在侯府出入的小侯爷却没有坚持让自己将下人们遣散,只是吩咐所有人不许高声喧哗,吵到那边的院子。

他对那无瑕公子居然如此体贴,璎珞心头不禁泛起一丝酸楚,如果这体贴是给自己的,自己死而无憾!

“那药撒了,我再去熬。”

小侯爷却将她肩头一轻按:“不碍事,我自己去。”说完撒手而去,只留下那人儿一人静静凝望,陷入沉思。

说时容易,当南宫热河与白泽回到侯府,见院后浓烟滚滚,竟似失火一般,心头大惊,急冲而入,却见小侯爷在院中咳得直不起腰来,见两人回来,顿时道:“来帮我把那该死的火弄起来。”一回头间,两人见小侯爷满脸烟尘,一张俊脸污痕斑斑,狼狈之极,不禁哈哈大笑。

“有下人怎么不叫,自己在这弄得如此狼狈。”

小侯爷口中恨恨道:“本以为不就是生个火熬个药的勾当,自己也不是不能做的,岂料那火跟我作对,怎么弄都是浓烟一堆。”

南宫热河笑得直不起腰来:“定是自己逞能,见收拾不了了又不好意思叫人知道,你可真要笑死我了,哎呀不行,白泽去弄,我歇会,笑得累死人了。”

小侯爷将手中竹扇一丢,狠狠向南宫热河扑去:“我倒是看看,这笑也能死人么。”一见那人来势汹汹,南宫热河立马返身便跑,院子里顿时闹成一团。璎珞远远倚在栏边,看着那嬉闹的两人,渐渐的,便痴了。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开心了能笑,伤心了能哭,能看着喜欢的人在身边,就这么一直相随相伴,白首不离!

这头喧哗,院子那头却人声寂寂。

无瑕静静站在墙边,琉璃紧握,耳中听着那头嬉闹,心中五味杂陈,酸楚难忍!

那才是他该有的生活,自己身负血海深仇,与这大晋不共戴天,将来与他,也定是水火不容之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便就此走出他的生命,不再纠缠吧!

脚步轻移,返身而去,细碎的步子,踏碎了那一颗七窍玲珑心!

明日预告:火烧大理寺:沉默,只是紧紧盯着面前这少年郎。

许久,赵括喉间缓缓道:“小子,如果我将兵符托付于你,你能保证它不会落入敌手,成为挑起天下战乱的事端么?”

小侯爷只将手一拱,脸上肃然,口中坚定:“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更新时间恢复早上10点10分!

第六十章 火烧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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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27

黑衣夜行!

手微微一扬,小侯爷低低道:“进去之后,别管其他的,只管放了火就走。”

南宫热河嘻嘻一笑:“放火,咱拿手。”冲着白泽一挑眉,道:“怎样,说了有好事,走吧。”

白泽无奈的摇摇头,道:“师父教过的,都已经被你们颠覆了,我现在已经分不清好坏黑白了。”

小侯爷扬手便是一巴掌拍在了白泽后脑勺,笑道:“所有咱们正在做的,都是好的白的,也包括了,放火!”那口气,甚是理直气壮。

冲着身后紧随的侍卫微微一示意,南宫热河与白泽带着那一队人飞身跃上,径直扑入了大理寺中。

小侯爷静静等待着,背部的箭伤尚未愈合,身子活动间,仍有丝丝痛意。仰望星空,雨后微凉的空气漾在鼻间,这近8月的天气却总是阴晴不定,让人的心也一并上上下下。无瑕哪!心头一声轻叹,小侯爷带着一丝苦恼的揉了揉额头,为什么感觉怪怪的,似乎无瑕在躲着自己一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明白!等手头的事情完了,无论如何也要见到他,问问他到底怎么了。

“失火啦!救火啊――”

一听那叫声,小侯爷不禁忍俊不禁,这两人,放了火了还不跑,居然还扯着嗓子喊,当真是与自己呆久了,竟也这般顽劣了。

那些侍卫随了两人一同进去,共十人,每人一个地方,将大理寺周遭点了个遍,听到喊声奔出来的官兵见着火点居然如此之多,都不禁慌了手脚,摆明了是有人放火了,因为那不知死活的十个人居然还站在墙头嘿嘿直笑。

“大胆贼人,居然敢在大理寺放火,给我抓住他们。”头领一声令下,官兵们气势汹汹而去。

南宫热河嘻嘻一笑,道:“官大哥,你看是要先抓我们呢,还是先救火呢,这样吧,留下一队人救火,其余的,跟我来。”随着那声轻笑,几人已经飞身跃出墙去,那头领一见贼人如此猖狂,不禁气得满脸通红,口中大叫道:“最后一列留下救火,其余的跟我去抓人。”那口气已经被气到不行,当大理寺中守军去了十之八九,小侯爷伸了个懒腰,只一晃间,便没入了茫茫夜色。

赵括将军正坐在烛下看书,听门外喧哗,头也不抬。

门被轻轻推开,赵括口中冷冷:“今天又准备唱哪出?火烧大理寺,是准备杀了赵某,还是想要怎样?”

“火烧大理寺没错,可是白炎却不是来杀赵括将军的。”

听身后陌生的声音传来,赵括将手中书卷放下,回首去望,门内站着的,是一从未见过的少年郎,一身黑衣紧束,身子挺拔修长,器宇不凡,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对着自己深深一揖。

“何事!”口中仍然冷冷。

小侯爷眉头一挑,走到赵括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放在了桌上。

一见那东西,赵括身子霍然站起。

“你见过瑜琳!”

“不止见过,武相为了将军手中兵符,曾派人去掳瑜琳姑娘,幸得莫寒将军将人救下。”小侯爷却只字不提自己为了赵瑜琳挨了一箭之事,只是将莫寒说出,他知赵括将军必定不会因初次见面的自己而一味相信,但是莫寒不同,瑜琳与他是一块长大,他为瑜琳拼杀,赵括将军不会怀疑。

“莫寒将军说,将军只见瑜琳姑娘的那块玉佩必定不会相信白炎,因为这玉佩同样有可能落入敌手,所以,他还让白炎带来了他的那一块。”话一说完,又将另一块玉佩递了过去。

那两块玉佩,本是当年赵括将军与大将军莫风为两小儿特地打造,两块玉佩雕刻着两个孩子的名字,一为琳,一为寒,的确如小侯爷所说,瑜琳那一块容易得手,而莫寒的那一块,若非他自己拿出来,别人便不可能拿得到手,当下赵括眉头一展,脸色神情缓和了许多。

“那两孩子可还好?我至年初回东都便被扣押至今,竟连他们一面都没见过。”心头唏嘘,不禁长叹一声。

“莫大哥已经决心重返朝堂,瑜琳姑娘与他,已经冰释前嫌,现在有莫大哥照顾瑜琳姑娘,将军大可放心。”

“莫大哥?”赵括不禁细细望向了小侯爷:“莫寒这小子一向心高气傲,不屑与人为伍,你小子却又是何人,竟令他另眼相看,将玉佩托付,让你来见我?”

“小子孟白炎,是成乐威武侯孟昶龙之子!”小侯爷恭恭敬敬的答道。

“成乐的小侯爷!你就是孟昶龙那个顽劣不堪的儿子?”赵括更是吃惊,眸中含起深意,突然出手袭去。

小侯爷身子一退,口中叫道:“赵将军,可是白炎曾经犯下何事惹了将军不高兴,为何突然出手。”口中低语,手下却没退却半分,赵括将军虽然年事已高,但多年带军打仗,身子十分硬朗,且一身武艺十分了得,小侯爷手中不停,心头却暗暗叫好,果然这九原之主不是浪得虚名。

数十招过去,赵括将军呵呵一笑,住了手。

“今日总算了了赵某多年的疑惑,出了心中那一口闷气了,好一个顽劣的小侯爷!”

小侯爷满脸不解,只嘻嘻一笑拱手道:“却不知赵将军心头是何疑惑。”

“赵某一直想不通,孟昶龙这老匹夫怎就会养了那么一个顽劣不堪名声远播的败家子,心中不信不服气,憋屈了这么多年,总算见识到你这小侯爷的真本事了。”一掌拍在小侯爷背上,小侯爷痛得倒吸了一口气,赵括眉头一皱,触到衣下绷带,问道:“却如何受了伤的?”

小侯爷这才低低道:“为瑜琳姑娘挡了一箭而已。”

赵括半晌无话,许久,道:“那孩子身子弱,不曾习武,所以我让她远避山林,可终还是逃不开这世俗纷争,罢了罢了,谁让她是我赵括的孙女呢。”

“瑜琳姑娘性格刚毅,当称女中丈夫!”话语一转,小侯爷又道:“其实这次来,白炎还带着一个人的嘱托。”

“何人?”

“皇上!”

“唉!”口中长叹,赵括点点头道:“皇上八岁登基,武凡中一手把持了朝政,将皇上架空于朝堂之上,这么多年了,皇上已近弱冠,必定心有不甘,想要夺回皇权。”

“现今朝堂之上至少有一半以上是武相的人,很多事,皇上都是有心无力,这夺皇权,必定要从夺兵权开始,如今大晋除了将军与爹爹两方势力,其余的全是些零散之军,难以成事,所以,无论是皇上还是武相,都必定从这两方势力入手。”

“赵某与你爹爹当然是向着皇上的,可是……”

小侯爷当然明了赵括所虑,武凡中有何事不敢为之,就算是假传皇命,虚拟圣旨他都做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正是因为如此,很多有违常理的皇命赵括与自己的爹爹才会不为所动,他也无可奈何,可是若战事一起,朝中安插官员入了地方,便会有很多事身不由己了。

“白山战败,赵穆将军带兵撤回了九原,但是赫博多尚有十万铁骑盘踞在九原之外,时不时进犯九原管辖之领地,这种情况如果不及时被制止,恐……”小侯爷忧虑的望向了赵括,赵括长叹一声,道:“赵穆与苍浪是我的左右臂膀,他二人一个骁勇善战,然缺乏智谋,一个经纶满腹,却手无缚鸡,偏他二人因当年一场风花雪月心生罅隙,无论是背地还是明面都是不合,我人在九原,他们尚且如此,现在我远在东都,只怕这情况愈发严重,要是再这样下去,九原恐终要毁于他二人之手了。”思及此,不禁顿足连连。

“皇上寿辰将至,赫博多也会派出使者来晋,所以这段时间九原尚算安定,我们都知道将军手下强将如云,但因将军管教严谨,所以在九原调兵,除了将军本人,便是只认九原兵符,武凡中现在亦然是无符无可奈何,却不知将军将那虎符托付了何人?”

赵括眸间一动,径直望向小侯爷,小侯爷只将身子挺直,目光不避。

“你可有胆量敢从赵某手中接了那兵符去?”赵括带着玩味,微微一笑道。

“武凡中拿不到九原兵符,下一步必定会让我爹爹离开成乐前往九原,将军手下强将众多,可是我爹爹毕竟是成乐之主,就算他们明面上不抵撞,暗地里也必定不服,如果战事一起,谁都不服谁,只怕各自为政,终难成事。”

那话一出,赵括不禁心头一凛,威武侯孟昶龙是与自己一同追随先帝打天下的猛将,身旁的谋士南宫陌智慧过人,有他们入主九原固然是好事,但是赵穆等人的倔脾气自己实在太清楚了,但凡带兵之人都有一份傲骨,如果真如这小子所说,战乱一起,这些人却不能拧成一股绳,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沉默,只是紧紧盯着面前这少年郎。

许久,赵括喉间缓缓道:“小子,如果我将兵符托付于你,你能保证它不会落入敌手,成为挑起天下战乱的事端么?”

小侯爷只将手一拱,脸上肃然,口中坚定:“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明日预告:暗潮汹涌:“泾阳附近的沧田有我们的人马,马上飞鸽传书,让孟广固召集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公子要去追小侯爷?!”

“弓,快马加鞭赶去沧田,等我的命令。”那话一完,无瑕伸手扯过缰绳,一声轻喝,马儿疾驰而去!”

第六十一章 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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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28

小侯爷府的门被用力的推开,璎珞惊得一跳,奔出一看,小侯爷神色匆匆,进了门便道:“他二人可有回来?”

“还没。”

小侯爷径直奔了书房而去,迅速提笔写下一封信笺递给璎珞:“你入宫将这个呈给皇上,南宫与白泽一回来,让他们点兵直奔泾阳。”

璎珞脸色一变,道:“小侯爷去哪?”

“赶去泾阳。”

“身边没带人怎么行!”璎珞追于身后急急叫道。

“事出突然,来不及了。”小侯爷一跃上马,回头去看无瑕小筑,道:“告诉无瑕,我有事出门几日,让他自己小心身体,一定记住了。”话音一落,打马狂奔而去。

璎珞手持信笺,怔怔望着小侯爷离去的身影,无瑕小筑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弦伊探头而出,见璎珞站于门外,双眉一皱,道:“刚才可是小侯爷的声音么?却是说要给公子带什么话?”

璎珞双眸一动,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小侯爷要出门几日,说知会无瑕公子一声,还说公子需要静养,让我们侯爷府的人没事不要去打扰了公子清净。”

弦伊眼带疑惑,问道:“小侯爷上哪了?如此匆匆,连与公子告别的时间都没有么?”

璎珞双眉一挑,口中不禁尖锐道:“小侯爷上哪,难道还需向无瑕公子交代么?却不知无瑕公子,是咱们小侯爷什么人?”

“你――”弦伊被她抢白,不禁心头一气:“你只是个丫头,也敢如此说道主子的事情。”

“难道弦伊姐姐不也只是一个丫头,却又比璎珞高贵了多少呢。”

“好个小丫头。”弦伊眸中一寒,嘴角勾笑:“我看你是居心叵测,当日借故入了小筑,在公子面前故弄玄虚,挑拨了公子与小侯爷的关系,别以为你那点小伎俩没人看得出来,公子只是因为事关己身,乱了心绪,所以不察,我秋弦伊可是看得很清楚,你最好不要再胡搅蛮缠,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璎珞伸手抚住胸口,口中挑衅道:“哎呀,好怕呀,却不知道弦伊姐姐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呀?”

“伶牙俐齿,却如此刁钻,看来今天不教训你,你倒愈发猖狂了。”话音一落,弦伊已经瞬袭而去,璎珞身子一翩,闪身躲过,口中道:“姐姐,小侯爷交代了事情要璎珞去办,姐姐再做纠缠,误了小侯爷的事情可就不好了。”弦伊动手间见她身形翩然,居然身负武功,不禁心头一惊,手下更是不让,看那丫头本还在躲闪,却突然顿了脚步,硬生生挨了自己一掌,身子如断线风筝般向后跌去,当下收手道:“你怎么不躲了?”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一声怒吼。

“你竟又在动手打她,究竟璎珞做了什么,让你屡次伤她――”两道身影从身旁掠过,南宫热河与白泽伸手扶起璎珞,对弦伊怒目道。

“她――”手指璎珞,弦伊大喝道。

“南宫哥哥,不关弦伊姐姐的事,都是璎珞不好,不会说话,惹了姐姐不高兴。”

“你不要再为她辩解,她那爆性子我们都知道,平时就是一语不对便动手打人,我们倒也罢了,你一个不会功夫的小丫头她也这般,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南宫热河――”弦伊只觉一股闷气冲入心头:“我看你是被鬼蒙了双眼,迷了心窍了,好,我现在才知道我在你心中算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你们便护着这丫头,别让她落了单,否则让我抓到机会,会拿她如何就说不准了。”

“你敢――”

“南宫哥哥――不要再做争执了,小侯爷匆匆回来,说要去泾阳,让你们带了兵马上跟去,切不可为璎珞小事,误了小侯爷大事了。”

“小侯爷去了泾阳?身边可带了什么人?”南宫热河听完大吃一惊。

“无人跟随,小侯爷说事出突然,让璎珞去面见皇上,还说让你与白泽大哥马上带兵前往。”

“走走走,差点误了大事。”南宫热河飞身上马,与白泽绝尘而去。璎珞回头望了望弦伊,道:“弦伊姐姐,璎珞有事,先走一步!”眼中闪着狡黠,身子翩然而去,看她身负武功,却在人前一副软弱可怜之貌,弦伊心头愤恨,一转身狠狠关门,见一人从屋檐跃下,当下一惊,细细一看,竟是哥哥召唤弓,心头一喜,叫道:“哥哥!”

召唤弓对着妹妹匆匆一点头,道:“公子在哪?”

“在房中。”

召唤弓身形不顿,直奔了后院而去,弦伊一见哥哥那神色,不禁心头讶然,紧随而入。

无瑕正坐在桌前执笔写字,见弓匆忙而来,将笔一放,迎了上去。

“为何到现在才回?”

“昨夜入宫,遇见武飞云,竟见他也在寻找什么东西,他发觉了我,故意惊了羽林侍卫,转身又带人追捕于我,幸得了佰茶公主相助,将我藏于寝宫,但他们白天仍然围在公主寝宫周围,令我无法脱身,刚才也不知何故,竟调了大队人马匆匆离宫而去,趁了空隙,我才出了宫来。”

“他也在寻找东西?”无瑕眉头一皱,龙传白曾落于相府之手,便是他出卖了于瑞安,自己在寻找第四张图的事,他也是知情人之一,莫非……

“可有听那些侍卫说到出宫去往何处?”

“似乎是……泾阳!”

“泾阳?”弦伊失声叫道。

“你这丫头,大惊小怪什么?”弓不禁出言责怪妹妹道:“泾阳怎么了?那边是相国府的地盘,是武凡中的发家之地,咱们并没人在那边,即使有事,也应不会牵涉到咱们。”

“可是小侯爷刚刚便是赶去了泾阳。”

“白炎去了泾阳?”无瑕心头一惊:“泾阳是武凡中势力集中之地,他却去那里做什么?他可有带了人马同去?”

“南宫与白泽刚刚才出发,似乎还要去点兵,小侯爷应是一人先往。”

“简直胡闹,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他独自一人去闯那相国府的势力范围,宫中侍卫大多是武氏人马,现在调兵,必定是去追白炎了。”话语一落,无瑕身子已经奔出。

“公子――”弓兄妹俩急急追于身后。

无瑕奔到马厩,牵出一马飞身跃上。

“公子去哪?”召唤弓一手抓住缰绳,不让无瑕离去。

“泾阳附近的沧田有我们的人马,马上飞鸽传书,让孟广固召集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公子要去追小侯爷?!”

“弓,快马加鞭赶去沧田,等我的命令。”那话一完,无瑕伸手扯过缰绳,一声轻喝,马儿疾驰而去,弦伊心急如焚,见哥哥拉过一马飞身而上,忙急急追于身后道:“我也去――”

弓却拉马而立,道:“这几日为了皇宫织锦贡品,冷三叔日夜忙个不停,公子现在前去泾阳,无人去通知他怎么行,你去通知冷三叔,然后乖乖呆在这里等我们回。”

“可是哥哥――”

“喝――”不等弦伊多言,弓一声大喝,打马而去。

弦伊怔怔站在院中,心头暗恼,都怪自己没沉住气,公子现在去追小侯爷,要是途中有什么事可怎么好,回身准备出门去找冷三,却见郑太子一脸阴鹜站于院中,口中问道:“无瑕匆匆去往何处?”

弦伊暗暗叫苦,太子对公子之心自己清楚了然,平时就已经对公子苦苦纠缠,每每见公子与小侯爷在一起时那神情愤恨得可怕,偏公子将来需要仰仗郑国势力,不愿与他心生罅隙,纵使冷淡,却也无可奈何。如果他知道公子为了小侯爷只身前往泾阳……

“弦伊――无瑕匆匆去了何处?”郑澈轩再次问道。

“太子稍安勿躁,公子去了沧田处理一些事情,过两日便会回来,太子不用担心,只是去的匆忙,没有跟太子交代,弦伊现在还要去绸缎庄告知了冷三叔,免得他听到消息乱了心神。”说完盈盈一拜,返身而去,出了大门,见郑澈轩没有追来,顿时松了口气,脚步匆匆,直奔了绸缎庄方向而去。

冷三得知消息大吃一惊,急急到绸缎庄后院放出信鸽,将写好的纸条置于脚环中,扬手间信鸽高飞而去。

公子居然为了小侯爷不顾一切而去,冷三心头长叹,却想这情如此纠缠可如何是好,斩不断,理还乱,当真是陷了那两人,乱了身边这许多人。

“唉,孽缘哪,却如何了啊!”

此刻的轩城殿灯火通明,李宗治抓了那信笺在手中。

白炎去了泾阳,那可是武相的势力范围,那虎符居然在泾阳,任武凡中如何想,都不会想到,他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居然在自己的地盘上。

“璎珞,带着你的手下去泾阳,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助白炎得到虎符!”

“是!”殿下那女子,却亦然没有了柔弱之态,应声间身子一晃,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小侯爷拼命催促着脚下疾风,当在大理寺赵括将军说出虎符说在地时,门外一丝轻微的声响引起两人警惕,小侯爷与赵括将军迅速推开大门,却只见一道黑影一闪即逝。

“有人偷听了虎符所在,小子,马上赶去泾阳,记住我的话,上善若水,临水而立,厚德载物,万流归宗!”

小侯爷脑中思索着赵括将军的那四句哑谜,却百思不得其解,那窗外之人只听到虎符在泾阳,却并不知虎符究竟何在,自己有了赵括将军的提醒,虽然一时未曾参透,然到了泾阳,再细细推敲,定不会无功而返,可是那泾阳是武相的发家之地,自己这一去当真是凶险重重,但愿南宫与白泽能够及时赶到。

而此刻在宫门之外,那两方势力却正在对峙中。

南宫热河与白泽手持小侯爷令牌入了宫门,召集了小侯爷手中的侍卫几百,欲赶去泾阳与小侯爷汇合,却不料刚出了宫门,便被武飞云手下方冲带人拦住了。

“这些日子东都宵禁,南宫公子可是忘了这一出?居然在深夜带了这么多人意欲何为呀?”方冲挡在面前,丝毫不让。飞云少爷刚刚急召了自己,说虎符所在已经探知,孟白炎赶往泾阳,他手下人马必定有所调动,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拖延时间,阻挡了那人马,好让他们失了先机。

南宫热河心急如焚,白泽身子一闪冲上了前去,眼见两方人马剑拨弩张,一触即发,宗然手持圣旨现身在了宫门之外。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着南宫热河带领御林军出宫办事,任何人不得阻拦,违者斩!钦此!”

将手中圣旨交给南宫热河,宗然双眼一觑道:“方统领,皇上圣旨在这里,你可还要挡着南宫公子么?或者,你眼中只有武相,没有皇上!”后面那四字一字一顿,惊得方冲胆战心惊。

“臣不敢!”

“谢公公!白泽,咱们走。”当下不再多言,南宫热河一行几百人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明日预告:为君化罗刹:小侯爷手中长枪落地,白衣胜雪的无瑕站在那片血红中静静的望着自己,手中金丝犹自嗒嗒滴落血珠。

为了你,纵化作无间罗刹又如何!

第六十二章 为君化罗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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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29

天色微白,马蹄声声,无瑕渐感脚下马儿衰弱之势,不禁心头暗暗着急。一夜的风尘仆仆令他面带倦意,虽然他会骑马,但因容貌太过引人注意,所以多数时间都是以车代步,这马虽会但不精,且身子尚在恢复,体力终究不够,这一夜下来,已经十分疲倦,却不料疾驰到一茶寮,那马长嘶一声,就此倒地,口吐白沫,眼见已经不行。

无瑕身子落地,怔怔望着那抽搐的马儿,心头一叹,抬眸去望前方,小侯爷依然没有踪影,他的坐骑疾风是千里良驹,小筑因用马不多,所以多是普通货色,又怎能追上那疾风。

那茶寮却早早的便已开张做了生意,见那马儿疾驰倒地,小二哥奔了出来,道:“公子,想是一夜赶路急了,马儿已经受不住了,不如在此歇息吧。”无瑕收回视线,回望小二哥,那小二一愣,见面前这公子眉目如仙一般,却面带焦虑,眉头紧蹙,不禁口中喏诺道:“公子却是要赶往何处?这前面小镇有卖马的商家,看公子如此疲倦,不如在此歇息一下,再前往小镇。”

无瑕却垂眸望了望自己,然后双眼一抬,对小二哥道:“出来匆忙,身上并无银两。”

“公子若不嫌弃,在下请公子饮一杯清茶。”茶寮内却早有几人,其中一人站起身,走到廊边朗声道。

无瑕仰头去望,见那人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却腰悬长剑,气息内敛,且身着服饰并非大晋子民,然微笑而望的模样十分和善,让人无法拒绝,当下将手一拱,轻声道:“谢兄台赠茶!”

入了茶寮,见与那人同行尚有几人,都是长剑随身,内敛沉着之人,桌上放着一个锦盒,看样子是有十分重要的东西要护送。

“在下韩国柳洛冷,却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姬无瑕!”无瑕将头轻点,微微一笑,桌旁一人叹道:“早听说晋国人杰地灵,女子若水,却不料男子居然也是如此之貌,当真让我等喟叹了。”

无瑕自小便因容貌出众,受人议论不知多少,无论是善意或是调笑,早已习以为常,不以为意,那柳洛冷却脸色一变,厉声道:“苏陇,不可放肆。”

说话那人见柳洛冷呵斥,忙急急起身向无瑕一揖:“苏陇失礼了,望公子恕罪。”

“无妨,无瑕早已习以为常。”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无瑕接过柳洛冷递来清茶,轻抿一口,一夜的疾行,纵是八月天气亦然皮肤微凉,这热茶入了口,胸口一暖,神色渐渐缓和,望向茶寮外倒地的马儿,无瑕心头一叹,却也无可奈何,平日出行因都有弦伊跟随,自己身上居然没有放置银两的习惯,现在却……

见他眼望那马儿,柳洛冷心头了然,走出茶寮,到了路旁拴马处,牵过一马来。

“公子定是有急事需要赶往何处,洛冷这坐骑虽然不是什么千里良驹,可也是百里挑一的好货色,就赠与公子,望公子不要推辞。”

无瑕见那马通体枣红色,迈步从容,体型饱满优美,四肢修长,皮薄毛细,在初晨的光阳下隐隐泛出一层血红来,不禁脱口道:“此乃大宛国汗血宝马,极其珍贵,无瑕万不敢收。”

柳洛冷见他一眼识出此马不同,不禁心头一叹,笑道:“公子好眼力,这里离我们的目的地东都亦然不远,慢慢而行,亦可到达,所谓宝剑赠英雄,公子既然有事急需马匹,又何妨收下此马,他日若有缘再见,再谢洛冷也不迟。”

“你们去东都?”无瑕双眸一抬,将头一点,不再推辞:“天下绸缎庄是无瑕家业,在东都一问便知,无瑕事情一完定回东都,还请柳大哥到时来家中做客。”

“一言为定!”柳洛冷将缰绳交至无瑕手中:“此马名唤赤霄,它有个怪脾气,喜欢吃甜点。”说完从马鞍拿下一个小袋,无瑕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小点香甜扑鼻,柳洛冷微微一示意,无瑕拿出小点,举至赤霄面前,赤霄打了个响鼻,先嗅了嗅他的手,然后低头去吃那小点,吃完后居然伸出舌头去tian无瑕手指,那馋样,令无瑕忍俊不禁,展颜而笑。

“它喜欢你。”柳洛冷将袋口一紧,栓至鞍旁,道:“此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定不会误了公子之事。”

“柳大哥今日赠马之举,他日无瑕必当百倍以报。”当下不再多言,飞身上马,缰绳一勒,赤霄立身长鸣一声,在柳洛冷面前转了几圈,飞驰而去。

“将军,这公子却有何不同之处?令将军如此另眼相看?”身后几人见柳洛冷居然以汗血宝马赠与初次相见的这少年郎,都诧异不已。

“贵不可言,此子面相居然如此奇特,有称霸天下之气场,可惜了,眉间一点朱砂痕如血滴落,坏了那道命格,将来必定坎坷异常,然,却有助人夺取天下之应数,得此子者,当得天下!”那话一出,身旁几人俱脸色一变,抬眼去望,那一人一马一抹素洁一道血红,瞬间便已淡出视线之外!

“将军,如此为何不劫了这公子回去?若真如将军所言,得此子者得天下,留在这大晋,岂不是养虎为患。”

“命数,强求不得,他此刻去做的事情,或者去追寻的人,对他而言,究竟是福是祸,亦未可知。”口中长吁一声,回头笑道:“咱们是来给晋文帝祝贺寿辰的,有此机会于东都见识天下英豪,也是一桩美事,上路吧。”

“是!”

长枪反扣,小侯爷打马缓缓踏过那一片血红之地,他知道此路必定不平静,却不料对方手脚如此之快,已经在路上设下埋伏,只等自己自投罗网。

整整一晚快马加鞭,已经让他疲惫不堪,刚才伏击者共四十余人,已经全数被他诛杀,但他自己亦然大耗体力,这里离泾阳少说还有一日路程,这一路下去,不知还有多少埋伏,南宫与白泽却依然没有踪影,小侯爷不禁心头暗自着急。

鲜血溅染一身,这样子上路,只怕所到之处人见人怕,小侯爷策马奔至林边小河,一跃下马,捧水细细擦洗身上血迹。

身后窸窣声起,小侯爷长叹一声,伸手抓起地上长枪反手一挑,身子跃起,几个回落远远退去,见面前人数不下几十,顿时口中笑道:“莫非要用车轮战耗我体力么,你们一共多少人,一块出来吧,这样稀稀拉拉,婆婆妈妈,实在让人不耐。”

“小子,好大的口气,一会让你知道大爷的厉害。”

小侯爷手指一勾,嘴角微翘:“大爷,小子我倒要好好领教一下大爷们的高招,不过,事无不可对人言,却不知各位大爷苦苦纠缠了小子我,所谓何事。”小侯爷口中嬉笑,却在趁机暗自蓄力,自己的后援还不知在何处,这一夜奔波,兼奋力拼杀,体力实在消耗过大,面前这些都是刀口饮血的亡命之徒,如果不能全力以赴,后果不可预料。

眉头轻挑,不羁嬉笑的小侯爷,在那渐渐寂静的河床边与对手相对而望。

风过天地肃杀,当那一絮飞花飘落,刀光晃过眼帘,小侯爷手抓长枪,身子暴起,径直冲入了那一片人影之中。

耳边是簌簌风声,无瑕脸色苍白,紧抓缰绳策马狂奔。

我在做什么?!不是说了要离开他,就此放弃此情,却为何如此不顾一切为他而去。

白炎!等我!无论将来怎样,就算我们水火难容,我也不能见你深陷危险而弃之不顾!

面前是一片血红之地,无瑕勒住赤霄,马蹄缓缓踏过那片红,那色彩刺痛了他的双眼,细细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所有尸体都看了个遍,并无那人,无瑕才口中松气,然后扬起缰绳,再向前奔。

“嗒——嗒——”

耳中尚能听见鲜血从枪头滴落的声音,小侯爷长枪横扫,嘴角带着一抹邪魅笑容,挑眉道:“大爷,似乎小子我的命,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不如大家就此散去,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怎样?”

见他眨眼间一连挑倒数人,对方也不禁为之悚然,但见他虽然口中调笑,体力却渐渐不支,亦然在强撑,当下互递眼神,身子慢慢后退。小侯爷长枪在手,见对方不进反退,心头一惊,暗道不好,果然当对方退到一定范围,突然闪身,瞬间遁去,同时,从林中传来破空之声,小侯爷蓦然抬头,见飞箭如蝗,径直朝着自己密密而来,当下长枪勾起,一套枪法耍得密不透风,以枪术为盾,将利箭一一挡开,然那输出源源不绝,眼见体力耗竭,将要不敌,密林中却突然发出惨叫声,利箭顿止。

难道是南宫与白泽带人赶到?心头一喜,小侯爷几个回落,径直扑了密林而去,当身子窜入林中,却见那一地血红中站着一人,听到身后响动,那人回过头来……

小侯爷手中长枪落地,白衣胜雪的无瑕站在那片血红中静静的望着自己,手中金丝犹自嗒嗒滴落血珠。

为了你,纵化作无间罗刹又如何!

无瑕突然弯下身子干呕起来,血腥!那鲜血的味道如此强烈的充斥着他的身心,五感异于常人的他被那冲入鼻间的腥味拉入了无底的深渊。

小侯爷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将那削瘦的身子紧紧搂入怀中,无瑕哪!这样的你,让我如何割舍得下!

明日预告:袖手天下何为期:“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放开一切,你愿意与我一起浪迹天涯吗?”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能够挣开所有束缚,无瑕一定陪你天涯海角,至死不分!”

马蹄再起,绝尘而去,那话,只是在此时,只是在此刻,因为后来发生的事,谁都无法预料。

第六十三章 袖手天下何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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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09-30

小侯爷细细擦拭着无瑕颊边溅染的血迹,他的脸色如此苍白,自己一夜未停疾速而行,他却不是整整一晚都在打马紧追?!

“当真不要命了么?”难言的心疼泛在胸口,小侯爷口中一声轻叹,无瑕没有说话,只一双明眸紧紧盯着小侯爷,似乎要将他刻入自己的眼底深处去。

“这几天可是在躲着我?”小侯爷的手突然顿了顿,眉头一皱,带着一丝责备道:“可是白炎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了?竟连我的面都不见。”继续沾了河水去拭那脸上血迹,无瑕双眸一垂,起身站在河边,瞧着那粼粼细流静默不语。

小侯爷站起只手一拉,无瑕身子转过,双眉一蹙,道:“你却何时才能不这么冒失,明知道泾阳是武相的发家之地,那里全都是他的人,还敢一个人贸然去闯,我看不要命的人是你。”

“你是在担心我吗?”小侯爷嘴角一勾,笑道。

“与你说正经的,少跟我嬉皮笑脸。”甩开那手,无瑕生气的转过身去。

“就当你是在担心我了。”小侯爷站在身后,伸出双手去环那身子,无瑕扬手打在他的手背,远远而去。

“说话就好好说话,再没正经的,惹我恼了,便撒手不管你了。”无瑕冷冷回身,却一瞬倒吸了口气,不知何时,小侯爷已紧紧站于身后,蓦然回首,两人竟四目以对,鼻尖贴着鼻尖,气息扑面,无瑕脸色霎时通红,回身便走,却被小侯爷一把拉回。

“你可不能再躲我了,几日没见你,心里空落落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不理我,我都当它过去了,我现在要去泾阳,凶险难料,若有不测,你便是想不理我都不行了。”

嘴被握住,无瑕神色冷然,道:“你若再说这样的话,我便永远也不再理你,我要你活得好好的,就算你身边陪伴的是她人,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要你好好活着。”

将那透着凉意的十指握入手中,小侯爷痴痴道:“没有她人,除你之外,白炎今生再无她人,我不管世人如何看待此情,也不怕此情大白于天下,只要你愿意,纵千夫所指,白炎眉头不皱!”

那手却在手心颤抖,抖得如此厉害!

不能许这诺言,无瑕依然不能许下这诺言!

呼吸,呼吸,拼命平复心头的涌动。

“此去泾阳凶险重重,无论你去那里的目的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听我的,走沧田,然后由河道入泾阳。”

“沧田?”

“从这里去沧田只需半日,连夜由河道渡去泾阳,定不会误了你的事,白炎,听我的,好么。”柔柔说着那话,小侯爷听罢嘴角一勾:“可有奖赏。”

无瑕一声轻叹:“却让我认识了如此无赖的一个你,让人这般不省心,我现在身无长物,连马都是别人赠的,却有何奖赏给……你……”

那唇轻轻覆盖,让那话吞回了腹中。

轻吻一道,小侯爷望着面前那倾国容颜,道:“这次,你没醉,我也不再误认你是女儿身,这是白炎给无瑕公子的吻,如果有一天,你敢认了这份情,我孟白炎就敢让这天下人都知道,白炎为无瑕,纵倾尽天下,也在所不惜!”

双眸轻闭,无瑕翩然回身,只留下一道削瘦背影!泪水顺着脸颊无声落下,走到赤霄身旁,无瑕飞身而上,勒马而立:“泾阳之行,无瑕陪你到底!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无瑕也眉头不皱!”口中一声轻喝,赤霄朝着沧田疾驰而去,小侯爷心头怅然,他依然不肯回应,纵心底为自己不顾一切,却依然抛不开那肩头负重!

无瑕哪!你的心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哪!

望着那疾驰而去的素洁身影,小侯爷一声长叹,终飞身上马,大喝一声,直追而去。

南宫热河与白泽带人策马狂奔,小侯爷突然去了泾阳,定是所寻虎符在那处,可是去得如此匆忙,竟等不及带兵前往,一定是有了异变,此途必凶险重重,思及此,众人愈发着急,可是紧追了一晚,小侯爷居然依然没有踪影。

“南宫公子――”前方斥候勒马回转:“你快来看。”

马蹄疾奔,踏入那一片血红之地,众人飞身下马。

对方居然派了人手在此伏击小侯爷,蹲身细细看那伤口,然后起身看那一地狼藉,南宫热河脸色铁青,口中大喝:“上马,继续追!”

再进数里,飞驰而过间见河岸边尸横遍野,南宫热河心头一堵,勒马奔下。

死士,断箭,满目疮痍!

“武――凡――中――”南宫热河心中怒意难平,却又听人在密林处大叫,忙狂奔而去。

前面的人与河床的人都是死于小侯爷枪下,可是――

这是什么兵器?居然痕迹如此细长,便如同――

“金丝绞杀!”白泽细细看着死亡之人脖间伤痕:“好霸道的手法,绞必杀之,我听师傅说,他当年云游之时,曾见过此种手法,那人当年尚是孩童,手法依然稚嫩,可是,此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何人?”

“冷公子!”

南宫热河眸间一动,却突然想起在成乐黑衣人围攻冷香楼,小侯爷带人诛杀死士后,手掌带伤的情形,自己觉得奇怪,他在厮杀中并无受伤,又见那伤口奇特,曾问他,他却笑而不答!

冷汗一瞬冒出!

冷公子!不会的,他怎会是冷公子?可是,看这情形,此金丝杀人者必定是来帮小侯爷的,除了他,何人会如此为小侯爷不惜以身犯险?

苦哪,这二人,可如何是好!

“南宫公子,属下前往前方刺探,并无异动。”斥候回报。

难道小侯爷从这再无前进?南宫热河探首而望。

“这岔路却是去往何处?”

“沧田!”

“沧田与泾阳毗邻,可有河道入泾阳?”

“有!”

缰绳一拉,南宫热河径直冲岔道而去:“去沧田!”

“喝――”

“喝――”

一行几百骑直奔沧田而去。

无瑕渐感心悸,身子在马背上慢慢弯下,小侯爷一见大吃一惊,拍马而起,离了疾风,跃上赤霄:“可是身子受不了了?”抬眼见前方有一小村落,道:“去前面歇息一下。”两人两马如风般朝那村庄而去。

到了村口,小侯爷将无瑕身子带起下马,见他脸色苍白,心头一急:“可怎么好,脸色这么难看,身子本来就没好,这一夜奔波,要是再犯了病可怎么办!”

无瑕捂住胸口,轻轻摇头道:“无妨,已经好了许多了。”话语一顿,却道:“饿了。”

小侯爷一愣,见无瑕只双眼不眨望着自己,嘴角带着笑意。

“我去买吃的。”站起身,走了两步,突然顿住,双手上下摸索,半晌道:“没钱。”

无瑕在身后“扑哧――”一笑,道:“竟也是这性子,无瑕平日有弦伊跟随,没有放置银两的习惯,本指望你能带着银两,却原来也是一不管事的主。”

小侯爷挠头嘿嘿一笑,道:“打小就跟南宫一块,平时都是他带的银两,出来急了,也没想到这一出,可怎么好,难不成饿着肚子。”

无瑕只将头一偏,道:“我不管,只知道饿了,还知道你在身边,至于怎么弄吃的,就是你的事情了。”一双眼睛眨呀眨,透露着一丝平常看不见的调皮,让小侯爷嘴角不自觉的扬起笑意。

“还不去弄。”

见他又使了小性子,模样痴嗔可爱,小侯爷心头一漾,走到他身边蹲下,抓了十指握在手中:“好,你等我,坑蒙拐骗,用尽手段白炎都给你弄了吃的来。”

看他说得如此认真,一脸肃然,无瑕不禁笑道:“倒显得是我指使了你去做坏人一般,歇好了,走吧,速度快点,下午就能到沧田,沧田有无瑕家业,到了那,不用你去坑蒙拐骗就能有的吃了。”抬眸见小侯爷颊边留有一道利刃划过落下的血痕,伸手轻轻去抚,叹道:“好好做你的成乐小侯爷,偏要卷入这天下纷争,何苦!”

小侯爷不说话,只是望着他笑,那两人便那么对望着,微笑着,直到,泪水渐渐落下……

“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放开一切,你愿意与我一起浪迹天涯吗?”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能够挣开所有束缚,无瑕一定陪你天涯海角,至死不分!”

马蹄再起,绝尘而去,那话,只是在此时,只是在此刻,因为后来发生的事,谁都无法预料。

南宫热河带人追了一阵,却突然勒马停下。

“怎么了?”白泽问道。

“不行,纵然小侯爷走了沧田,咱们也不能全部跟去。”

“为何?”

“伏击他的人必定不止在那两处埋伏,如果发觉小侯爷没走此道,定会猜到他改走沧田,便一定会去河道伏击他,咱们能不能追上小侯爷还未可知,不能冒这个险。”说完拉马回转:“白泽,你带一队人马追去沧田,其余的,继续跟我走泾阳官道。”

“你小心!”白泽将头一点,手扬起,一队百余人随他出列,继续赶路,南宫热河一声大喝,带着余下人马回转而去。

明日预告:山雨欲来风满楼:“孟大叔,情之一物,毫无章法可言,爱了便是爱了,没有对错。公子有鸿鹄之志,龙腾四海遨游九天,这世上,又有多少女子能够追上他的脚步,他与这小侯爷,便如同一同腾飞空中的青龙,只可惜,他们将来的立场……却是……水火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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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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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01

南宫热河料想果然无差,当他以一身银铠红巾疾驰于泾阳官道,途中遇袭不下十次,那伏击者,越接近泾阳人数越多,看样子,武相已经下了决心要置小侯爷于死地。

“南宫公子,天色已晚,夜间行动,必有所不便,是否就地休息?”

回头去看身后兵士,一路厮杀下来,自己也是多有人折,南宫热河微微一点头,道:“务必小心,令大家原地休息,两个时辰后继续上路,轮班站哨,这一路下去,咱们万不能松懈,记住,咱们越是危险,小侯爷便越是安全。”

“是!”

当再次踏上泾阳官道,南宫热河便换了装束,扮成小侯爷吸引对方目光,果然那暗袭一拨接着一拨,如果是小侯爷一人独闯……后果不堪设想!

臂间一痛,南宫热河侧头去看臂膀,在拼杀中臂间挨了一刀,幸得伤口不深,尚能撑起。望着手中长枪,南宫热河一声轻叹,小侯爷擅用长枪,自己却擅用长剑,为了假扮他,已是竭尽所能,否则又怎会被伤到。却又想,至此之后,自己与小侯爷已经再无可能回到从前那无忧无虑的生活,卷入了这朝堂之争,天下之夺,将来路途必定凶险坎坷,难以预料!

“爹爹,河儿怕负您所托哪!”夜幕中,那十八少年郎静静伫立,青涩已在慢慢褪去,将来的路,再难,也定要一步步走下去!

天下!天下哪!

无瑕勒马停下,渐渐暗淡的夜色中天下绸缎庄五字赫然入眼。

“白炎!”口中轻唤,无瑕一跃下马,小侯爷随后而至。

门环叩响,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子探头向外,只一愣间口中大叫道:“公子,是公子到了。”

门内急急奔来几人,无瑕抬头一看,弓已经直走沧田官道早两人一步到了这里,见公子到达,口中欣喜:“公子,你可到了。”抬头又见小侯爷跟于身后,道:“可算是追上了小侯爷,快进来吧。”

“孟广固见过公子!”

“孟大叔,安好。”

抬眼见公子面色苍白,孟广固鼻头一酸,道:“孟某有几年未见公子之面了,公子竟还是这般清瘦,可是弦伊丫头照顾不周?下次见到她,孟大叔可要责备她了。”

无瑕嘴角一勾,笑道:“无瑕自小便是这般体质,孟大叔心疼无瑕,可也不能错怪了弦伊丫头,那丫头这些年跟在无瑕身边尽心尽力,孟大叔下次见到她,该夸她呢。”回头向小侯爷招手,道:“白炎,来见过孟大叔。”

“白炎见过孟大叔!”小侯爷上前便是一揖。

孟广固忙还礼道:“孟某不敢当,这大叔之称是公子客气了,孟某只是公子手下一个打杂的而已。”

“孟大叔过谦了,白炎见有如此多的人关心着无瑕,心头欣喜万分。”

无瑕却双眉一皱,道:“赶了一天路,饿了。”

“快进屋,弓说公子出门没有带银两的习惯,必定是饿了肚子的了,咱们早就备下了公子喜欢的吃的菜了,还热着呢。”

一行人入了屋,饭菜上来,整整放了一桌子,无瑕叹道:“料定了这出门的都是不管事的主,活该饿肚子,备这么多菜,吃撑了可怎么好。”抓起筷子,却先夹了菜放到小侯爷碗中:“慢慢吃了,完了咱们走河道入泾阳。”

小侯爷却将筷子一放,道:“吃完了你先休息一下,脸色白的很,仔细了身子,或者你在沧田等我,我办完了事,就来跟你汇合。”

“无瑕说过,就算是刀山火海,都陪你到底。”

他二人一言一语,关切流露自然而然,毫不做作,自己兀自不觉,却让旁人看傻了眼,弓抿嘴一笑,悄悄拉了拉孟广固的手臂,出了门去。

“弓,与公子同来的那小侯爷,是?”孟广固心中惊疑不定,又不敢轻易出口。

“孟大叔,情之一物,毫无章法可言,爱了便是爱了,没有对错。公子有鸿鹄之志,龙腾四海遨游九天,这世上,又有多少女子能够追上他的脚步,他与这小侯爷,便如同一同腾飞空中的青龙,只可惜,他们将来的立场……却是……水火难容!”

孟广固心头一颤,想到公子自小要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受多大的苦,都是一个人硬生生的捱,现在却又陷入这难容于世的情中,不禁眼眶湿润,口中长叹:“公子才十八岁,历经的坎坷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早年我便与冷三说过,如果公子能得到幸福,就算要我们抛却所有仇恨,我们都心无怨言。”

“可是公子抛不下啊,这么多年来,死在这大晋手中的人不计其数,每多死一个人,公子的心头便会多添一份债,这重重叠叠,就快要将他压垮了,弦伊跟我说,公子晚上常常做噩梦,说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他那么要强,在人前总是那么淡定冷然,可是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的那种寂寥,让看见的人,心都要碎了……”

“唉!”

那顿饭却吃得急急,小侯爷坐在阶前细细擦拭着枪头,无瑕换了衣衫,走到他面前递过一套衣衫道:“去换了衣服吧,这一身黑衣紧束的,到哪别人都防备着。”

“昨晚去了大理寺,回来就直接往泾阳来了,也没来得及换,还是你细心。”伸手去接了衣衫,返身时却被无瑕叫住,无瑕伸手去触他的后背,入手竟黏黏一片。

“进来!”伸手一拉,小侯爷随无瑕进了屋去。

“坐下!”

小侯爷却身子一闪,嘻嘻道:“做什么,难不成想占我便宜,我自己换就行了。”

无瑕也不多话,身形一闪间只手一抓,小侯爷衣衫被抓在手一拉,后背露出,无瑕一看,背后绷带已经被浸成血红一片,当下心头一痛,将小侯爷按在凳上:“伤口何时裂开的,你竟然这么久都不说,真当自己是铜皮铁骨,不是肉身了。”

“不碍事,又不觉得痛。”

“乖乖坐好了。”无瑕出了门去,顷刻回转,走到小侯爷身后,轻轻拆开绷带,用端来的清水细细擦拭那背上血痂,小侯爷趴着身子,嘴角勾笑道:“有你这么心疼着,就算再挨两箭也无妨。”

“却又跟我耍这嘴皮子了,怎么就招惹了你这么一个泼皮无赖了呢。”

“定是上辈子你欠了我的情,却偷偷跑掉了,所以老天爷让你这一辈子被我赖上。”

背后那人儿双手一顿,没有搭话,继续换药。

小侯爷心头了然,只是趴在桌上,嘴上带笑,心底却泛着一丝酸楚。

“好了。”双手轻抚过背脊,无瑕低低道:“你的背上,有一道奇怪的胎记。”

“娘亲说,是一道七星连珠胎记,在后背,我也没见过。”

无瑕不再说话,只伸手散开小侯爷一头长发,拿起木梳细细梳理。

小侯爷垂眸道:“如果这一生,你都能陪在我身边,该多好。”

“孟大叔说船只已经准备好了,换了衣服,我们就出发吧。”口中轻轻,双手挽起那发系好,无瑕转身而去,小侯爷怔怔坐在桌前,抬手去抚那一头乌黑长发,那人就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可是,他的心,却在千里之外,触之不及!永远触之不及!

“公子,小子说,泾阳那头今天突然戒严,挨家挨户到处搜查,此去必定凶险重重,咱们的人一时渡不过那么多,怕引起注意,今晚上随公子一同先去两条船共二十人,扮成做小买卖的,到了那里之后,散在各处,公子需要支援之时,以焰火为号。”孟广固从怀中掏出两束焰火,无瑕伸手接过,点头道:“走吧。”

召唤弓将手一扬,带着人马紧随而去。

武飞云静静站在窗前,他在大理寺听到那虎符居然在泾阳,马上飞鸽传书让人彻底搜查,然后快马加鞭赶往泾阳,并在沿途布下重重埋伏,就等着孟白炎自投罗网,可是一天过去了,自己的人为何还没有消息传来?孟白炎紧随自己而来,自己让方冲拦了南宫热河,阻了他的后援,难道他一个人,能够突破自己的重重伏击?

“飞云!”左隆德匆匆而来,拿起茶一口灌下:“搜了整整一天了,整个泾阳都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搜到,你确定没有听错?”

武飞云冷冷一瞥,道:“孟白炎紧随我而来,错不了,只不过我刚听见虎符在泾阳,就被他们发觉,所以没有听见具体在何处何人手中,再去搜,上至大家别苑,下至百姓小间,任何地方都不能漏过,就算把整个泾阳翻过来,都要给我找到了。”

左隆德伸手拭去额上冷汗,这个表弟虽然小了他许多,却总是一副阴鹜不定的神色,让他一靠近就觉得心里毛毛的,不由自主的害怕。

“还不去――”

一士兵匆匆而来,附耳在左隆德身边说着什么。武飞云坐在桌边,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声色不动。

左隆德却在一瞬间脸色煞白,走到武飞云面前喏喏道:“斥候回报,我们途中所设的埋伏,全遭覆灭,那孟小侯爷带着一支几百人的骑兵,直奔泾阳而来了!”

“砰――”的一声,茶杯扣在桌面,砸的粉碎!

明日预告:落叶飞花:窗外月儿高挂,朦朦的月光撒在两人身边,那低语如呢喃般响起。

“那仙子说,她为那颗小草所做的一切出于自愿,不求回报。”

“那小草也说,他为仙子甘愿堕入轮回,生生世世,此心不悔!”

第六十五章 落叶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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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02

“飞云,可还要再派人前去阻拦?”

“还拦什么?你那些草包手下,平日只知花天酒地,不知操练,看样子表哥你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回去了我跟爹爹说说,让你去阵前杀敌,练练手去。”冷冷抛下那话,武飞云抬步而去。

左隆德拭去额间冷汗,紧随着出了门去。

船只在河面轻荡,无瑕从马鞍旁拿出小点,递至赤霄嘴边,看那马儿低头吃点心,小侯爷嘴角勾着坏笑,道:“这马儿有趣,吃小点,看样子,也是个喜欢使性子的主。”

无瑕双眸一动,拿眼去瞟他,口中道:“你可是指桑骂槐,借着说马,在说我么。”

小侯爷嘻嘻一笑,却不答话,只是站在船头望着他笑。

召唤弓在一旁看他二人嬉笑,不禁心头一漾,在小侯爷面前,公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他的快乐与悲伤,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那人面前,这种情形常常会让人产生错觉,似乎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执手不离,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事,自己心头不禁会想,当兵戎相见的那天不可避免的到来,他们会怎样,那种锥心之痛,要怎样才能承受得住,不敢想,不敢想……

小侯爷走到无瑕身边,手伸出,与那人儿手指交错而过,十指紧扣,两人并肩而立,望着粼粼河水,看着那夜色下的一泓深幽,寂寂无语。想留住与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可是,留不住,这紧扣的手,不知何时便会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

究竟我要怎么做,才能分担你的一切,无瑕哪!

“到岸了,大家分散,注意听公子召唤。”

“是!”

街道十分混乱,不时的有士兵疾驰而过,看样子,武相已经彻底搜查整个泾阳了。

“掌柜的,来三间上房。”弓将银子扔到柜面,掌柜的从柜台后抬起头来,道:“对不起客官,官家吩咐了,这几天泾阳城内,任何客栈都不许住客。”

“这客栈空着,也不许住客?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抱歉了您嘞,官家说不许住,咱可不敢为了这点小钱得罪了相国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天一天都在四处搜查。”

小侯爷与无瑕对望了一眼,看样子武凡中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得到那符。

“掌柜的,我们是途经此地,我家公子身体不好,今天才到的泾阳,官兵来了,我们绝对不出声,您就行个方便,给我们三间房,我们可以多给银子。”一伸手,又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丢了过去。那掌柜的探头向外,小侯爷与无瑕站在门边,见掌柜望来,无瑕头一抬,清澈的眸子带着疑惑回望而去,掌柜眼前一亮,道:“如此公子哥,定不是坏人了。”双手一伸,揽了那银子到了柜台内,小声道:“小石头,带三位客官上楼去,上房三间。”

“哎――”小二哥应着迎了上来。

“小二哥,烦你将我们的马好好喂了。”小侯爷微微一笑,道。

“是,是。”见面前这两公子样貌不凡,小二哥痴了眼,口中应着,出门被门槛一绊,差点扑出门去,逗得那三人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毛手毛脚,还不快牵了马去,仔细别让人看见了,喂了马将门关了,今不做生意了。”掌柜的走出来,亲自带着三人上了楼去。

终于安顿好了一切,三人坐在桌前,无瑕这才问道:“这一路匆匆,只随你奔了泾阳而来,究竟是为何而来?”

小侯爷满脸肃然,道:“九原虎符!”

“什么?!”召唤弓霍然起身,返身到门外看了看,将门关好,走到桌旁坐下,望了望公子,不再说话。

“虎符是兵马调动的凭证,九原的赵括将军被武相扣在东都已经半年,朝中派了程云将军暂代赵括将军之职,可是九原文有苍浪,武有赵穆,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那程云虽是朝中所派,却因没有赵括将军的虎符,在九原连最基本的步兵都调不动,也幸得如此,九原才没有更大的异动,可是那苍浪与赵穆二人偏偏不合,赫博多在九原城外虎视眈眈,一旦战事骤起,赵括将军又不能回到九原,只怕……”

“那虎符却在何人手中?”无瑕轻声道。

“当日在大理寺,赵括将军刚将虎符所在地说出,便发觉有人偷听,他让我连夜赶往泾阳,临走前,说了四句话:上善若水,临水而立,厚德载物,万流归宗!”

“所以说,无论是你还是相府的人,都只知道符在泾阳,具体在哪,在何人手中并不知晓。”

“是。”

无瑕双眉一蹙,思索着那四句话。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此语出自于老子的《道德经》,而厚德载物,却是出自于《易经》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赵括将军此话,却让无瑕都万般不解了。”

见他眉头深锁,陷入沉思的模样,小侯爷开口道:“一天一夜策马奔驰的,也该好好歇着了,相府却连这四句话都没有,必定不会在我们之前找到那符,你这身子可再经不起折腾了,睡觉去。”

无瑕却依然痴痴,小侯爷见他那样,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捧了那脸在手中,一字一顿道:“我说,不想了,歇着去。”

“你们去吧,我再想想,做什么――”一声低呼,无瑕双颊一霎绯红,小侯爷将他横抱怀中,嘻嘻道:“让你去睡觉。”

无瑕一见弓在旁边呆望,不禁脸色更红,挣扎道:“放我下来。”

“放了就摔了。”小侯爷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弓站起身,道:“我去睡,我去睡。”说完就出了门去,无瑕生气的望向小侯爷,道:“你放不放。”

小侯爷走到床前,将他轻轻放下:“好好睡,什么都不去想,我要你好好休息,就这么跟来,药也断了,要是再累倒了,可如何是好。”

无瑕却枕在床边,低低道:“那,你唱个曲子给我听。”

小侯爷顿时感到头大三分,这爱使小性子的人儿,还真是瑕疵必报哪。

“你不是说我唱的难听,我怕惊了这附近黑鸦。”

“哧――,却是知道自己唱得难听,还那般耍宝,你唱不唱。”

小侯爷坐在床边榻下,只将头靠在枕边,与那人儿额头轻抵,青丝纠缠,十指紧扣,口中低低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在九天之上,天宫之中,有一个小神,因为他太调皮,犯了错,被罚在瑶池之外幻化为一颗小草,冬天化成泥土,来年再发出新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受尽风吹雨打之苦。有一天,有一个瑶池仙子经过,觉得他很可怜,便偷偷用瑶池仙水浇灌于他,让他无惧风霜雨雪,冬天依然翡绿依然,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他越来越坚强,可是那仙子却来得越来越少,最终不见。当惩罚结束,小神恢复神形,才知道那仙子因为每天用瑶池仙露灌溉自己,被王母责罚,纵如此,她依然有空便去看自己,终有一天,王母大怒,将她贬下凡间,从此不见。小神很伤心,不愿再为神形,甘愿随仙子一同堕入凡尘,生生世世去报答她那施水之恩。他在心里发誓,无论怎样艰难,他都要让那仙子快乐的过完每一生,生生追随,世世缠绵……”

那人儿闭着双眼,没有说话,却有两行清泪顺着颊边落下,一滴,一滴,打在那紧扣的指间。那两人,就那么靠着彼此,朦着泪眼,执手无言……

窗外月儿高挂,朦朦的月光撒在两人身边,那低语如呢喃般响起。

“那仙子说,她为那颗小草所做的一切出于自愿,不求回报。”

“那小草也说,他为仙子甘愿堕入轮回,生生世世,此心不悔!”

………

初晨的阳光刚刚穿透薄雾,那一行几百人站在了泾阳城外的山头。

“南宫公子,脚下便已经是泾阳城了,我们是否马上进去?”侍卫头领傅超上前问道。

“你带两个人去弄了当地百姓衣服进城打探,看看城内是否有异动,相府与咱们明面上还没撕破脸皮,不能贸然行动。”

“是!”傅超领命而去,南宫热河回头道:“所有人下马,不可弄出大动静,就地休整。”

这一路疾驰,兼一夜厮杀,让大家体力消耗不少,要是入了泾阳城去,等待的,还不知是何情形,所以,养精蓄锐十分重要。南宫热河坐在地面,喝一口水,靠在树旁眯着眼,脑中却思绪万千。

不知道白泽可有追到小侯爷,虽然自己这一步没走错,拉了相府的视线,但若他没追上小侯爷,那么小侯爷必定已经走河道入了泾阳,唉,怪自己那天玩大了,拉了大理寺的守军到处跑,早知道会有异变,说什么也不会那般胡来了。

还有,那冷公子确是无瑕公子吗?如果真是他,他此刻必定与小侯爷在一块,冷公子是反晋势力的最高领袖,小侯爷与他如此纠缠,将来可如何是好。他是故意接近小侯爷的吗?不,不会,他为了避小侯爷曾经不辞而别,远上东都,在东都也是避而不见,是自己与弦伊使了伎俩才让他二人再次重逢,唉,该死,要早知道是这样,自己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二人再次相见,可如何是好啊!

“真该死!”南宫热河心头烦闷无比,狠狠一拳砸在树干,顿时皮破血流。

明日预告: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知道你上次病犯,那药是怎样喝下去的吗?”

看着那脸上邪魅笑容,无瑕眸间一冷,道:“怎样喝下去的?”

“你再不喝就会知道了。”

“我却不喝,看你能奈我何!”那爱使性子的人儿撑手坐在桌旁,扬眉挑衅。

“你自己挑衅,不能怪我!”

“白炎,你在做什么?你却喝我的药做什么?唔――!”

……………

……………

“孟――白――炎――”

“啊――”一声惨叫,惊飞了屋顶小憩的黑鸦……

各位看官,抬起你们的小手去作者投票那选择吧,因为这投票的答案会出现在文中,想整小侯爷的亲们,下手吧。

第六十六章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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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03

安心,有他在身边,如此的安心!

无瑕睁开双眼,天已经大亮,枕在床边的那人早已没了踪影。身子一动,发觉手里握着一张纸条。

“无瑕公子今天的任务一:吃早点,刚出炉的桂花糕!”一行有力的小楷跃入眼帘,无瑕不禁抿嘴一笑,坐起身子,弓推门而入,见公子起了,道:“我去打了水来,公子梳洗了吃糕点吧,小侯爷早早的跑去买的。”

无瑕点头,到了桌前,见桌上放着一盒尚有余温的糕点,然后,看见了放在旁边的第二张纸条。

“无瑕公子今天的任务二:喝药,东都的方子,白炎已经背下,差人买了熬了,不许不喝!”

眉头一蹙,却想本以为能够不喝那苦涩难耐的药了,不料那人竟如此上了心。站起身子到了窗前,轻轻一推,见伸至窗边的树枝上居然也系着一张纸条。

“无瑕公子今天的任务三:想我!等我回来!任务二,白炎回来要检查!”心头一漾,嘴角勾起笑意。

却怎会有这么多鬼主意,无瑕将纸条抓在手中,将头轻靠在窗棂边,静静望着远处粼粼碧波,初晨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让那心也一并温暖无比。

“上善若水,临水而立,厚德载物,万流归宗!”这四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公子,水打好了。”

无瑕回过头,道:“白炎何时出去的。”

“大早就起了,买糕点抓药,回来就出门了。他说去探探情况,连我都不让跟,让等他回来。”

“他那冒失的性子,却不知什么时候能改。”

“我看他那满脸大胡子的,就算大摇大摆从相国府的人面前走过去,估计都没人认得出来。”

无瑕一愣,突然想起自己在冷香楼第一次见到小侯爷时的情景,那一脸络腮胡子,一道咧至耳根的刀疤,站在轻纱之后呆呆的望着自己,那情形,仿佛就在昨天。

“我要娶你!”

那是小侯爷误认自己是女儿身时对自己所说的话,当他得知自己身是男儿时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至今仍在眼前。当自己站起身子,在他身后将门轻轻磕上,那心头泛起的刺痛竟是如此的鲜明!那段记忆深深的烙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忘不了,忘不掉!

“除非这世上没了孟白炎此人,否则红巾自此再不离身,白炎此心,不改不悔!”绯红一片的桃园中那翩翩儿郎对自己发下的誓言,让自己潸然泪下,那誓言从此萦绕心头,那情,从此再难舍弃。三生石前的绞断红绳,成乐的不辞而别,东都街头的避而不见,那打在他胸口的一掌,漫天烟花中他与自己的静静相拥,受辱之后自己跌入湖中的绝望,那漫天大雨中他的苦苦追寻!那一幕幕突然全部涌在了眼前!当自己第一次叫出那个名字,当自己第一次那么拼命的回抱那个身躯,自己便知道,那付出的情感,已经无法收回!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回眸再看窗外,却已是眼泪拆两行。

“开门开门――”楼下传来巨大的拍门声,无瑕一惊,回头一看,弓已经出了门去,探头向下,见掌柜朝上扬手,忙闪身进屋,将门轻轻磕上。

“应该是官兵。”

无瑕伸手将窗关上,细细听楼下动静。

“官爷,官爷!”掌柜的陪着笑脸将一队官兵让进了堂内。

“可有陌生人来投宿啊?”带头的官兵大咧咧的坐在长凳上,打着呵欠大声问道。

“没有没有,官家吩咐的,小店哪敢不从啊,这不,都日上三竿了,咱们连这店门都还没开呢。”

“恩,那就好,上边吩咐了,这几日绝对不能留宿陌生人,别为了那点小钱,让爷们为难了。”

“那是那是,各位爷用过早点没,要不我让厨子做点去?”

“不用了,相府公子在呢,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的,也不知道要寻个什么东西,弄得鸡飞狗跳的,一整晚了连睡都没得睡,走了走了,掌柜的记住了。”

“是是,小的一定记住了。”

那一行人眼见便要出了门去,带头的却突然将脚步一顿,眉头一皱道:“你这店中有人生病?”

掌柜的一惊,暗暗叫苦,那后院还熬着药,定是那药味飘入,让这带头的闻到,这可如何是好。

正不知如何回答,却见门外又跨进一个人来。

“表舅,俺那药可熬好了?俺娘子还等着药喝呢。”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跨进了门来。

那带头的官兵双眼一瞪,喝道:“此人是谁?”

“俺?俺是大牛,这的掌柜是俺表舅,咋了?”小侯爷粗声粗气的答道。

掌柜的一愣,扬手便是一巴掌拍在了小侯爷头上:“怎么跟官爷说话呢,药还熬着的,你倒是逍遥自在,自个儿跑出去玩,让老舅我折个老腰在那扇风,还不去弄。”抬起一脚踹在小侯爷腿间,小侯爷痛得跺脚直跳。

“俺去俺去!”说完就要往那后院而去。

“慢着!带爷去看看你家娘子!”那一行人返过身,冲着楼上奔去。

“哎――官爷,俺娘子伤风,别惊了她!”

那带头的一示意,手下之人将那闭着的门一个接一个的踹了开。

“官爷――别惊了俺娘子,俺娘子胆子小。”小侯爷急急冲到众人面前。

那带头的伸手一推小侯爷,道:“该不会是,藏着个要犯吧。”伸手便去推那门,小侯爷一惊,正要伸手去扣那人脉门。

“大牛,可是你又胡闹了!”门内传来一声低低的问话,夹杂着几声咳嗽声。

“没有没有,俺没胡闹,是几位官爷在搜查要犯呢。”

“我那药还没熬好吗。”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小侯爷一连迭声的应着。

那头领满腹怀疑的看了看小侯爷,突然只手一推,门顿时大开,带着人一涌而入,见床上斜斜靠着一人,青丝不束,覆在身侧,见这么多人闯入,抬眸一瞥,冷冷道:“何事!”

因见小侯爷扮相粗野,大家只道他的娘子定也只是村妇一名,然入了房中,见了那人,竟被她那抬眸一瞥惊得站在原地,半晌答不上话来。

无瑕双眸一垂,轻轻道:“泾阳再怎么说也是相爷发家之地,难道此处的官爷,竟是这般欺压百姓之辈,大牛,收拾了东西,咱们也别连累了表舅,就此离去吧。”

那话一完,见那头领喉间咽下一口口水,口中喏喏道:“是我们冒昧了,打扰了小娘子休息,见谅,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说完手一扬,端了端衣襟,道:“走。”返身见手下之人一个个还怔着眼直直瞧着那人儿,不禁双眼一瞪,喝道:“还不走。”

那一群人却拖拖沓沓老半天才走完,小侯爷见他们一个个眼珠子发亮的样子,恨不能扑过去挖了两个才能泄恨。待人全都出了客栈门去,小侯爷回头去看那人儿,却见他斜着眼,挑着眉头,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不禁口中恨恨道:“以后不许这般风情的去瞧人,没看见那些人,一个个狼似的,让人一看就火大。”

见他头顶冒火的样子,无瑕掀被而下,道:“倒是谁是你娘子呢。”

听他口中责问,小侯爷脚底一抹便想开溜,却被无瑕一把揪住后领,道:“换药。”

“已经无碍了。”

也不听他多言,无瑕伸手将他按在凳上坐下,捋开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口中道:“却扮这粗野像扮上了瘾了,下次再满嘴胡诌,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侯爷嘻嘻一笑,道:“那下次换你装大胡子,我来做小娘子。”

见他愈发没正经,无瑕不再搭他那话,只将他把药换好,坐下问道:“可有探到什么消息?”

小侯爷将头一抬,道:“弓呢?”

“听官兵上来,让他从窗而出,怕人多了反而坏事。”正说着,听门轻轻叩响,那掌柜的在门口道:“公子,药熬好了,可端进来?”

无瑕轻声道:“有劳掌柜的,端来吧。”

那掌柜的端了药来,放在桌上,半晌喏喏道:“两位公子爷,咱这是小本生意,弄这么个店不容易,两位公子爷如果是冲着这泾阳有目的而来,我求两位了,别连累了小的。”

无瑕面带歉意的望向掌柜道:“掌柜的,我们也不想连累了你,我们此行,的确有目的。”返身从包袱中拿出几张银票,道:“这些银两,够你再开这样的两间客栈了,我们暂时借住在这里,如果有了异变,掌柜的便弃了这客栈再寻他处,有了这些钱,定不会流离失所。”

那掌柜接了银票一看,心头欣喜万分,忙不迭的道:“谢公子!谢公子!”

待掌柜走后,无瑕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这泾阳现在情形如何?”

“武飞云就在泾阳城,已经派人彻底搜查了整个泾阳,但是依情形来看,那虎符并未寻到,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破解赵括将军的那四句话,我想南宫与白泽应该已经到了这泾阳之外,相国府与我虽然明面上还没撕破脸皮,但这一路截杀大家都心知肚明,以南宫的头脑,定不会贸贸然进城,你的手下一时也聚不到一块,我看咱们还是先暗地寻找。”

“听你的。”

小侯爷只一双眼紧紧盯着无瑕不动,无瑕双眸一转,起身便要走,却被小侯爷一把抓住手腕:“喝药!”

“苦……”

“有糕点。”

“凉会……”

“我尝过了,凉了。”

“不想喝!”

“知道你上次病犯,那药是怎样喝下去的吗?”

看着那脸上邪魅笑容,无瑕眸间一冷,道:“怎样喝下去的?”

“你再不喝就会知道了。”

“我却不喝,看你能奈我何!”那爱使性子的人儿撑手坐在桌旁,扬眉挑衅。

“你自己挑衅,不能怪我!”

“白炎,你在做什么?你却喝我的药做什么?唔――!”

……………

……………

“孟――白――炎――”

“啊――”一声惨叫,惊飞了屋顶小憩的黑鸦……

明日预告:此情可待成追忆:小侯爷勾着嘴角,突然将脸凑到了无瑕面前,道:“我却喜欢那喝药方式。”

无瑕脸上红晕一瞬染至耳根,两人唇齿相依的一幕霎时浮现脑海,恨恨一跺脚,饭也不吃,竟落荒而逃。见他二人那模样,召唤弓不禁以手拍额,克星!冷若公子,在这小侯爷面前却也是千般无奈,万般头疼,一物降一物,此话果然不假。

第六十七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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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04

公子如同没事人似的只管吃饭,小侯爷却时不时龇牙倒吸冷气。

召唤弓低着头,身子止不住的抖动,那拼命压制的笑意终于因小侯爷鼻间严重不满的一哼而爆发。

“倒是出了何事?莫非官兵来了,让小侯爷吃了闷亏?”看着小侯爷那熊猫眼般的黑眼圈,召唤弓大笑道。

“他自己走路不长眼,碰到门框,怨不得他人。”无瑕低头冷冷道。

小侯爷抬眼去望无瑕,见他冷冷不睬,嘴角一咧便对召唤弓道:“你家公子不喝药,白炎只是依照在东都的方法让他喝了药而已。”听他毫不忌讳将缘由道出,无瑕脸上一红,“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

怎就是这么一个厚脸皮的无赖,当时在东都,自己深陷昏迷,然弓等人都在房中陪伴,又怎会不知他那话的意思。

果然弓一愣神间,指着那黑眼圈道:“却是被公子打的?他醒着,你也敢……那般喂药……”吃惊程度太过,令他半天合不拢嘴来。

小侯爷嘻嘻一笑,道:“还好只是打了一只眼,明日再让他打另一只。”

“你却还想——”无瑕身子霍然站起,口中话语顿住,气道:“你敢再来试试!怎就碰到了你这么一个让人头疼的主。”

小侯爷勾着嘴角,突然将脸凑到了无瑕面前,道:“我却喜欢那喝药方式。”

无瑕脸上红晕一瞬染至耳根,两人唇齿相依的一幕霎时浮现脑海,恨恨一跺脚,饭也不吃,竟落荒而逃。见他二人那模样,召唤弓不禁以手拍额,克星!冷若公子,在这小侯爷面前却也是千般无奈,万般头疼,一物降一物,此话果然不假。

见无瑕离去,小侯爷神情瞬间肃然,坐下道:“那虎符如此寻找也不是办法,晚上我去官衙探探,你留下来照看公子。”

“小侯爷,这里是武相势力范围,你一人独闯,要是有什么事,恐难以脱身,还是让弓随你一同前去吧。”

“无瑕身子没好,我要你留下来看着他,不许他跟来。”

“可是——”

小侯爷一低头,埋首饭菜间,再不吭声,弓心头一叹,不再多言。

白泽带人一路急追,终还是没能追上小侯爷,因人生地不熟,晚间竟无人肯渡河,在渡口边焦急的等待了一晚上,到早却听官衙传来口令,渡船停渡!白泽拉了那艄公询问,才知道泾阳传来官谕,这几日附近县镇不许留宿陌生人,水域封锁,渡口全部停摆。

“大人,怎么办?”

白泽眸间一寒,翻身上马,道:“不许民渡,咱们就让他官渡,走——喝——”口中一声大喝,带着那百余人直奔了沧田官衙而去。

沧田县令此刻正悠闲的靠在躺椅上茗着茶,小地方,民风淳朴,鲜有大事发生,每天喝喝茶,逗逗鸟,日子很容易打发,不过今早从对面泾阳传来了官谕,令附近县镇一律不许留宿陌生人,封锁河道,不许任何人由河道入泾阳,也不知出了何事。

“啊——”伸了个懒腰,口中道:“反正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到不了自己头上。”口中哼起小曲,乐的逍遥自在,突听县衙外人声沸腾,喧哗异常,县令坐起身子就要开骂,却见县丞一脸惶然疾奔而入,口中大叫道:“大人,不好了,县衙外突然来了百余骑兵,个个一身玄黄紧裹,此刻正在门外,让大人出去,看样子,是宫里的人。”

那话一出,县令一个激灵!宫里的人,却到自己这小地方来做什么?

“人在何处?”

“就在这县衙门外,连马都不曾下,只叫大人你出去。”

县令急急起身,抬腿就往外奔,却双腿一软,差点扑倒在地,旁边县丞忙伸手扶住他的身子,道:“大人没事吧。”

“没事,没事才怪……”

手忙脚乱的穿好官服,县令奔到门外,见门外果然立着百余骑,一个个玄黄衬里,黑甲覆外,脚下马蹄纷沓,脸上带着丝丝焦急神色。

“下官沧田县令,见过各位大人。”

“你便是沧田县令?”白泽扬着嗓门大声问道。

“是是,下官便是。”

“我们是皇宫的御林侍卫军,奉了皇命,要赶往泾阳,可是今天到了渡口,却得到消息说官府下令封渡,可有此事?”

“各位大人可是武相手下的羽林军?”

见县令不答自己那话,白泽从马上俯下身子,眸中闪着寒意,道:“我们是皇上新建的御林军,归属成乐孟小侯爷麾下,并非武相手下的羽林军,县令大人,你可听清楚了?”

见他一脸寒意,目光凌厉,县令身子一哆嗦,缩了缩脖子,道:“既然这样,恕下官不能让各位大人过了这渡口去,早上泾阳官谕,附近县镇水域全部封锁,任何人不得违令。”

“哦?”眉头一挑,白泽口中厉道:“听县令大人这口气,如果来的是武相的羽林军,这渡口便是畅通无阻的啰,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皇上的旨意,远不如这武相爷的权威来得大?”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但是咱们沧田隶属泾阳,这泾阳官衙下的命令,下官不敢不从哪。”见他口中狡辩,白泽冷冷一笑,道:“今日总算是见识到武相的权势之大了,那如果我今日一定要渡这河可怎么办呢。”

“那么,便恕下官无礼,要请各位大人另寻他径了。”

“好!”口中话语一落,白泽探手向下,抓起那县令往马前一搭,口中一声大喝,缰绳扬起,飞奔而去。

“大人——”县丞一见大人被掳,急得大叫,返身想去搬救兵,却见虽然那带头的将大人掳了去,他的那些手下却一个未走,凶神恶煞般堵在官衙门口,县丞陪着笑脸,却是进退不能,无法求援。

白泽一路疾奔,那县官被搭在马背上颠簸得七荤八素,待一圈马遛完,白泽将他丢下地面,已是如同一摊软泥,连站都已站不起来。

“县令大人,可好玩呀,既然白某过不去这河,只能呆在你这沧田县,百无聊赖,总得找个什么乐子,不如叫了夫人少爷一同来陪白某遛马吧。”

那县令趴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一见白泽如此说法,顿时苦着一张脸哀求道:“大人,别为难下官了,那官渡在东面街尾,平日就一队小兵把守,共大船四艘,渡各位大人绰绰有余,求大人放了下官,下官实在不敢与那相国府作对啊。”

白泽当下不再多言,飞身上马,缰绳一勒道:“走——”

南宫热河静静站立,傅超回报,说整个泾阳已经戒严,看势头,还从附近各地调了兵过来,城内任何客栈都不许住客,水路也被封锁,船只已经无法进入泾阳。

形势竟然如此严峻,自己只带了几百人过来,水路被封,白泽定也被阻在泾阳之外了,至今为止没有小侯爷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城门出入也受到限制了吗?”

“是,只出不进。”

南宫热河眉头一锁,道:“你去抽二十个人出来,晚上随我进城。”

“是!”

那待命的士兵围在一圈,听中间一人唾沫飞溅,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武飞云默不作声走过去,却听那人啧啧叹道:“你们是没看见啊,那汉子粗鲁之极,我们只当他那娘子也是山野村妇一名,谁知道进了门去,那小娘子就那么微微的一瞥,我们大伙就那么定在了原地,那个美呀,我活这么大,在咱泾阳就没见过比她更标致的小娘子。”

“照你这么说,岂不就是那什么,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了?哈哈哈哈——”

“那神情太迷人了,那模样简直就是九天仙子,现在想来,我这骨头都还是酥麻的,要是我也能有那么一个娘子,嘿嘿——”却突然见身旁众人都不说话了,一个个挤眉弄眼的示意自己,那人站起身一回转,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武飞云一张脸阴沉得能够拧出水来,口中冷冷道:“谁家的小娘子,让你如此痴迷,要不要本少爷让你们家大人给你提了亲去。”

“少爷饶命。”那人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我让你们搜查,你们就是这么给相府办事的?”

“少爷饶命啊,是因为那两人太奇怪了,男的一脸胡子粗野得紧,那女的却美得仙似的,怎么看都配不上,所以……”

武飞云脑中突然一闪,追问道:“那女子眉间可有朱砂?”

那人听他一问,顿时一呆,口中喏喏道:“少爷也曾见过那女子?”

武飞云心头一沉,道:“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同福客栈!”

孟白炎居然已经入了泾阳城了!眉间朱砂,当是那无瑕公子,那么,那满脸胡子的,应是孟白炎乔装改扮了,他们竟然已经入了泾阳,那么那一路厮杀过来的的孟小侯爷是……

南宫热河!!

好,倒让你们把本少爷给骗过了,可惜百密一疏,那无瑕公子特征太过明显,纵是想掩盖也掩盖不住。看样子,那虎符你们也未到手,那本少爷就好好等着,让你们自己去找了虎符出来,然后,将之夺过!

暗潮汹涌的泾阳,在无形之间,已汇聚了四方人马,为了那道虎符,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连空气都蕴含着躁动不安!!!

明日预告: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小侯爷一急,紧追而下:“我怎可能丢下你。”

无瑕回眸去望,嘴角微微一勾:“那我们便一同进退,谁都不抛下谁。”

见他如此说法,小侯爷心头一漾,返身从马鞍旁抽出银枪反手一扣:“生死与共。”

无瑕纤长十指将金丝一拉,与那人相视一笑,眨眼便冲入了那重重叠叠之中。

第六十八章 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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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05

小侯爷一袭黑衣掠出门去,前脚刚走,无瑕房间的门便打开了。

“公子!”召唤弓在身后低低叫道:“小侯爷说,让你好好休息。”

无瑕回头去看弓,轻声道:“我不放心,我们人太少,相府有重兵在泾阳,如果有事,我怕白炎难以全身而退。”

弓为难的锁起眉头,他知道小侯爷是为公子好,但是确如公子所说,这里实在太危险,令人不得不防。

“公子!”

“嘘――”无瑕突然噤声,然后抬眸去望客栈之外。

弓心头一惊,他知道公子自小五感异于常人,所有的感知都比他人敏锐,见他不说话,只是凝神听着什么,当下也不敢多言,见公子脚步一点,身子翩然而上,立于那后院树枝之上,探首向下。

外面何时埋伏了这么多的官兵?!无瑕心中一凛,看来白炎的行踪已经曝露!相府的人已经知道了他的所在,却如此埋伏而不抓捕,必是想使那黄雀在后之计,让白炎去寻符,然后夺之。

身子回转,树枝不动!

“公子,可是有情况?”

“咱们行踪已经曝露,弓,你骑马拉了赤霄出门引开官兵,我去找白炎。”

“是!公子小心。”

无瑕轻轻推开门,那掌柜的尚在酣睡之中,被无瑕唤醒,大吃一惊。

“掌柜的,这客栈已经被官兵包围,你速速起来,去唤了小二,等我们拉了官兵的视线,你们便带着银两离去,自此不要再回来了。”伸手又递过几张银票:“无瑕连累你们了。”那掌柜的尚在迷糊之间,一听那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手忙脚乱的下了地,拔腿就往小二房间跑。

无瑕出了门,到了院中,见弓已经勒马而立,遂走到赤霄身边,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道:“好好跟着。”

赤霄打了个响鼻,脑袋在无瑕手中一蹭。

轻轻开了后院的院门,无瑕道:“去吧。”

召唤弓口中一声大喝,打马而出,无瑕伸手拍在赤霄背上,道:“跟上――”

那些官兵正打着呵欠,睡意朦朦,突见客栈后院冲出两马,速度飞快,一时竟也没看清马上有几人,只道是人全跑了,顿时大叫:“人跑了,追呀――”脚步纷沓,竟乱成了一团。

见大队人马随弓而去,无瑕掠出门外,手中金芒闪过,只听惨叫连连,片刻间,客栈外已是尸横遍野,血腥冲鼻,无瑕心头一紧,强忍胃中翻腾,却想到曾经遇到的那道人对自己所说的话:“金丝霸道,绞之必杀,戾气太重,将来定侵害自身,难以善终!”

无瑕心头一叹,自己手中血债累累,早就已经不能回头了。

那掌柜的拉了小二奔到门外,一见这满地尸体,吓得两腿一软,差点跌倒。抬眼见那如仙般的公子站在那片血红中望着自己,不禁心头乱跳,透不过气来。

“走罢,自此不要再回来了。”见他说完入了院中,飞身上马,疾驰而去,掌柜的忙一拉小二,一连迭声道:“走走走――”

小侯爷轻身起落在屋檐瓦砾间,见那泾阳官衙却是漆黑一片,不禁眉头一皱,暗觉不对。

武飞云暗藏官衙之外,见那黑衣紧束者身形与小侯爷极似,当下摇头制止手下,只静静等待,欲待小侯爷离开官衙去寻那虎符所在,好一路跟随,他又岂知小侯爷现在亦然是一头雾水,无法得知那符在何处。

见那寂静如此蹊跷,小侯爷不再逗留,返身准备离去,却听空荡的街道马蹄声声,那疾驰而来的马背上那抹素洁令他心头猛的一跳!

出事了!

“行踪曝露了,白炎,上马。”无瑕那声呼唤令那暗伏者无法再隐藏下去,武飞云双手扬起,口中道:“射箭!”

小侯爷飞跃而下,落在无瑕身后,缰绳一扬,疾风一声长鸣,四蹄如风,向前狂奔。

那官衙附近竟然伏的全是弓箭手,武飞云一声令下,飞箭如雨纷落。

“趴下――”小侯爷俯身将无瑕搂在怀中伏于马背,疾风愈发疾速奔驰,见那马速度如此快,武飞云飞身而下,喝道:“给我追――”

待奔出弓箭射程范围,无瑕身子立起,手中一道焰火冲天而起,霎时映亮了泾阳的夜空。

公子出事了!

召唤弓拉马回转,见身后追兵已到眼前,当下不再躲避,身子跃下,手中长剑凌空抽出,瞬间闯入了那一片人影之中。

“为何有焰火,定是何人在召唤后援。”南宫热河心头一紧,不会是相府的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跟我走!”

随他潜入城内的二十人疾步追于身后,向着那焰火燃起处狂奔而去。

那两人一马极速冲过牌坊,武飞云勒马停下,因为从牌坊暗处窜出了数道黑影,将那道路拦住了。

“还有后援,有意思。”武飞云口中冷冷一笑,双手一挥:“格杀勿论!”

天空几声闷雷,那雨突然落下,铺天盖地!

疾风在原地踱了几圈,小侯爷拉住缰绳,见无瑕手下与那官兵厮杀在一起,口中道:“你等我!”无瑕却一把扣住了他的手,道:“他们人太多,我们无胜算可能,你受赵括将军所托寻找虎符,切不可以身涉险,让我去。”

说完跃身下马,小侯爷一急,紧追而下:“我怎可能丢下你。”

无瑕回眸去望,嘴角微微一勾:“那我们便一同进退,谁都不抛下谁。”

见他如此说法,小侯爷心头一漾,返身从马鞍旁抽出银枪反手一扣:“生死与共。”

无瑕双手一拉金丝,与那人相视一笑,眨眼便冲入了那重重叠叠之中。

那场面一片混乱,当南宫热河带人赶到,望着大雨滂沱中的憧憧人影,顿感头大。分不清厮杀双方是何人,与官兵对抗者,却皆是普通百姓的装束,难道只是官兵缉拿犯人?

“南宫公子!”身边傅超低低一呼,手指那翻腾之中的一席涌动。

南宫热河心头一紧,小侯爷!那长枪横扫的,却不是小侯爷还是何人!他没事,太好了。

“随我去护了小侯爷!”口中一声轻喝,南宫热河带着众人直冲入那一片刀光剑影之中。见对方有稍竭之势,武飞云本已松了口气,却见远处疾速掠来数道黑影,径直闯入了自己的包围圈中。

居然还有后援!武飞云眸间一冷,返身对左隆德道:“调兵,给我全力围剿,一个都不许漏掉。”

“是是!”左隆德拭去脸上雨水,转身对副将道:“将全部兵力给我集中过来,今天就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副将领命匆匆而去,武飞云回身再看,见小侯爷一杆长枪如银蛇狂舞,竟有万夫莫挡之势,他身边那一袭白衣素裹之人更是手中无情,只见身影翻飞,竟看不清他的动作,然不一会,两人身旁便已倒下一大片官兵。

“小侯爷――”闯入包围圈中的南宫热河轻声一呼,小侯爷回头见是他,长枪一扣,扬手便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顶:“你倒是玩得热闹,让你放个火,人都放没了。”

看他依然嬉笑如常,南宫热河松了口气,回头却又见了无瑕公子,看他手中金丝绞杀,毫不留情,不禁心头一堵,果然是他!苦哪!

无瑕却只是对他微微一点头,身形不顿。

“我们在这泾阳之外有几百骑兵,小侯爷和公子随我们杀出城去吧。”手中不停,南宫热河靠向两人道。

小侯爷正待说话,却听破空声至,对方弓箭手寻好了地势,搭弓射箭,直向这圈中之人而来。

武飞云长弓在手,反手抓起三箭,一竖拉开,只对着圈中小侯爷,蓄力,射出!

利箭在空,对面三道银光闪过,竟与那箭径直碰撞,将利箭从中剖开,向外翻裂,三箭变成六箭,减了速度,失了准头,从小侯爷颊边擦过,没入了茫茫雨幕。

何人!武飞云心中一惊,电光火石间那三道银光已至面前,随手从身旁拉过一人,听那皮裂之声,面前之人一声惨叫,就此了了性命。

召唤弓飞身到了公子身边,他一人诛杀了那列官兵,心急公子,拉马狂奔,到了焰火燃起方向,见那包围竟然重重叠叠,又见利箭纷至,众人苦挡,那武飞云一张弯弓直指小侯爷,所以当那三箭射出之时,他将手中暗器惊蝉射出,剖了那三道箭,身形不顿的到了公子身边。

“公子,对方人太多,你与小侯爷先走,我们来挡住他们。”

说话间又有几人中箭倒地,南宫热河见召唤弓加入,顿时也道:“小侯爷与公子先走,你们安全了,我们才能突围出去。”

小侯爷一听那话,口中一声呼哨,疾风四蹄踏血,闯入圈中,小侯爷飞身上马,探手向下,无瑕伸手一搭,口中道:“不可恋战,他们援兵片刻便至。”

“是!”两人应着,小侯爷一声大喝,手中长枪挑开阻拦者,带着无瑕疾奔而去,武飞云一见他二人离去,口中大叫:“骑兵随我去追!”飞身而上,打马回转,从旁边小巷穿过,与小侯爷并肩疾驰,身后一列骑兵紧随他而去。

无瑕双手紧握马鞍,心头噗通乱跳,眼前忽明忽暗,耳畔的风声令他感觉很迷离。

不行,这个时候不能犯病,一定要撑下来,不能倒,不能倒!

暴雨倾盆,视线渐渐模糊,那马蹄一路疾驰,小侯爷感到怀中之人渐不对劲,心头一急,想到他当日在东都病犯深陷昏迷的情形,焦急难忍,勒马停下,问道:“无瑕,你可还好?”

无瑕见他居然勒马停下,手抓胸口深吸了口气,道:“走!”说完拿手拍了马背,疾风一声长嘶再次起步,那身后追兵却顷刻间到了身边。

武飞云于马上挽弓,利箭直射,小侯爷见状,一把将无瑕身子怀抱拍马而起,避过利箭,再次落下。马蹄再奔,却听前方突然传来阵阵烈马厮鸣声,众人皆是一惊,小侯爷只道是武飞云援兵已至,武飞云却惊疑何人会在此出现。

进退皆难,小侯爷将心一横,依然打马狂奔,到了近处,见前方竟然人影憧憧,心中暗自叫苦,借着街尾宅外摇曳风中的黯淡灯火一看,来人居然一身玄黄紧裹黑甲覆外,带头那人却不是白泽还能是谁。

明日预告:金风玉露一相逢:小侯爷推手向外,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那花香四溢的园林之中,栅栏篱笆的小院石桌旁,坐着两个人儿,一样的素洁裹身,青丝松挽,面面相对,听他推门声,两人侧过头来,在雨后的阳光下对着他微微一笑!

笑靥如花人如玉,人间脂粉尽失色!

第六十九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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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06

“白泽给我拦了他们!”小侯爷口中大叫,策马从队伍中穿过,白泽等人一见疾奔而来那人居然是小侯爷与公子,心头都是一喜,又听他口中所令,当下勒马整队,阻在了武飞云面前,武飞云见前路被阻,抬眼一看,竟然是小侯爷手下御林军,心头一叹,自己控制城门,只出不进,却不料他们居然走了水路入了泾阳,真是天不亡他孟白炎哪!

白泽也不做声,只是拉马挡在武飞云面前,他手中所带骑兵百余骑,武飞云却只带了小队人马紧追,权衡轻重,此仗,打不得!武飞云微微一笑,拱手道:“这不是小侯爷手下的白泽吗,却不知深夜到我泾阳地界,所谓何事啊。”

白泽见他倾刻换了笑脸,不禁心头长叹,此子心机颇深,刚才明明急追小侯爷而来,现在却这般发问,白泽也只有将手一拱,道:“寻我家小侯爷而来,飞云少爷可有看见?”

“飞云刚才一路急追一黑衣人,却没看见你所要寻的小侯爷,莫非小侯爷也到了这泾阳地界了么?却不知,小侯爷前来所为何事?”

见他如此狡辩,白泽不愿再与他纠缠,只口中道:“白泽刚从此道过来,却没看见飞云少爷急追的黑衣人,飞云少爷还是回转,去另一头看看吧。”既然你耍赖,白某就陪你一同耍到底。

武飞云看他一列人马肃然而立,丝毫不让,知道已经再无可能追上小侯爷,当下勒马回转,道:“如此,飞云便去其他地方搜寻,各位自便。”说完就走,待他淡出视线之外,白泽一拉缰绳,道:“去追小侯爷!”

铁蹄纷沓,然当白泽一路急驰,顺着小侯爷离去那道追寻下去,小侯爷与公子二人,却如平地消失了一般,无所寻踪!

这里只有一条路,直通渡口,他二人却去了哪里?那四条官渡仍在,黝黑的河道中却再无任何痕迹,白泽心急如焚,那百余骑在身后纷沓不安。

“大人,怎么办?”

“小侯爷从那道而来,前方必定有事,我们回转,去探究竟。”口中大喝,白泽带着人马直朝小侯爷奔来方向而去。

南宫热河与召唤弓仍陷于苦战,对方人数众多,且仍在调兵,如果不能突围,后果堪忧。

“南宫,西南方防御最弱,一会我以暗器射杀,你带人从那边突围。”召唤弓背抵南宫热河,轻声道。

南宫热河回头去望,见深陷苦战的,带自己手下已经只剩不到二十人,若再纠缠下去,定无法脱身,当下点头。挥手一示意,众人皆向他靠拢而来。

“走――”召唤弓口中一声大喝,率先朝着西南方而去,身形闪动间,手中冷芒射出,几乎看不清他的出手,只见前方阻拦者竟刷刷倒下一片。

那惊蝉,薄如蝉翼,却锋利异常,入肉便没!

一看西南打开缺口,南宫热河率人突围而出。

“给我追――”左隆德口中大喝,上马急追。

那场大雨下得昏天黑地,那场厮杀惨烈无比,当白泽带着骑兵踏过那片血红,不禁惊心异常,脚下的尸体,有官兵,有百姓,还有自己的同伴。

“大人――”手下众人已经怒意难平,勒马大叫:“咱们追上去,跟他们拼了――”

耳听前方仍有人马向着西南急追,白泽打马道:“跟上去,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咱们也不要手下留情,杀无赦!”

“喝――”

“喝――”

马蹄顿起,手中长剑抽出,直向西南而去。

南宫热河等人奔了一路,见身后追兵又至,想这一场终是躲不过,当下立身防御,准备拼死一搏,却突听那追兵身后烈马嘶鸣,然后惨叫声连连,居然从后溃败,抬眼一看,一列骑兵势如破竹,疾驰而至,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南宫热河心头一喜,却是白泽带人赶到,那百余铁骑手中厮杀,毫不留情,令局势一瞬发生变化,扭转而回。

“白泽不可恋战――”南宫热河口中大叫,白泽回头见远处有援兵将至,遂大喝一声:“带人上马。”手下兵士探手向下,每骑带起一人飞身而上,打马突围。

召唤弓轻身跃上屋檐,口中呼哨,赤霄一声长嘶,随人马而去,弓脚步一点,飞身追上,随着南宫等人一同向着城门撤退。

那城门有士兵把守,南宫热河坐于白泽身后,口中大叫:“杀过去――”

马上人影急速扑下,手起刀落,斩杀士兵于一瞬间,大开城门,众人策马狂奔,绝尘而去。

待左隆德带人赶到城门,只见满地尸体,鲜血随着大雨蜿蜒流淌,那一行人早已由大开的城门奔出,不见了踪影,左隆德顿时欲哭无泪,完了,这次可如何交差……

武飞云上来,也不多话,只一脚踹在了左隆德身上,左隆德向后跌倒,忙又爬起,仆在了武飞云面前。

“草包――饭桶――就那么点人,你手下那么多兵都没拦住,居然让他们跑出了城去,你是想他们将消息放出去,让威武侯调兵来灭我泾阳城吗?”

“飞云,我不想的啊,突然就冲出了一队骑兵,我们都是猝防不及,他们救了人就跑,等我们赶到,他们……已经没了踪影了……”

“飞鸽传书,令这一路所有的县镇,不许任何人通行,将消息给我锁住了。”

“是是!”左隆德伸手抹去额间冷汗,一连迭声应着出了门去。

武飞云双拳紧握,心中恨意难消,孟白炎跑了,他的手下突围出了城去,这消息如果就此传了出去,成乐必定有所行动,不行,自己一定要加快行动,纵那虎符不能到手,也绝不能让孟白炎得手!

那队骑兵为何突然回转?莫非竟没有追到孟白炎二人?要是追上了,他们定不会让两人再次陷入重围,那么,就是没找到,才回转来探究竟,也就是说,跑了的,只是他的手下,他二人当仍在这泾阳城内。

“来人――”

“少爷!”

“整兵,给我搜城,所有的地方,一个角落都不许漏掉,将孟白炎给我揪出来!”

“遵命!”

那队人马在大雨中疾驰,入了密林,到了在城外等待的余下士兵之处,终停止下来。

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勒马而立,许久,南宫热河终长叹一声,道:“没料到,这武飞云已经下了杀手,早知道,咱们这一列几百骑便就此杀了进去,怎么着,也能让小侯爷离了那泾阳城,现在咱们损兵折将,小侯爷却依然陷在泾阳城内,却如何是好。”

见他神情颓然,白泽道:“你可不能失了精神头,咱们这一列人马还等着你想办法,你若失了信心,咱们便束手无策了。”

召唤弓回头,见突围出来者,自己这方人马只剩了三人,当下下马,道:“你们三人由小径回去沧田,将泾阳城内情况告知孟大叔,让他将手中能够召集之人全部聚集待命,备好船只,以两日为限,若公子还没出现在沧田,便让他带人渡了河道,就算是拼尽最后一人,也要寻到公子。”

“是!”那三人领命而去。

南宫热河见召唤弓一脸肃然,知道他担忧无瑕公子处境,若无瑕真是冷公子的话,那么他的安危,便会牵动晋国暗藏之涌动势力,如果他出事,那暗藏的涌动便会翻涌而出,后果不堪设想。

“弓!休息一下,我们再做商议,小侯爷与公子定当不会有事的。”

弓眉头微皱,口中长叹,道:“可是,我怕公子他,身子受不住哪!”

那话一出,南宫热河心头一沉,深陷重围奋力厮杀的那一幕浮现眼前,如弓所说,公子身子不好,那般动用真气,的确不太妙。

“今日这么一闹,武飞云定会加强防守,他对小侯爷痛下杀手,便定不会让这消息传出去,现在这一路的县镇,恐怕都已经戒严了。”

“很奇怪,我们阻了武飞云的路,回头便去找小侯爷,可是居然踪迹全无,那路通往渡口,我们来时的四条官渡尚在,小侯爷与公子难不成上天遁地而去?”

白泽那话一出,南宫热河与召唤弓俱是一惊,他二人会是去了哪里?难不成真能上天遁地?

“那附近可有其他道路?”

“并无!”

“等等!”弓脑中突然一闪,道:“你们来时,那渡口是否还另有船只?”

“我们心急赶入泾阳,且大雨滂沱,河道黑黝黝一片,未仔细看。”

“可是有何猜测?”

“泾阳河道通往下游,有一座湖心岛,那岛终年瘴气缭绕,无人能够靠近,听说岛上有人居住,然从未有人见过那居住之人,有传那岛曾是神医鬼谷子驻留之地,只是传闻,不知究竟为何。不过倒是有一艘小舫经常出入于泾阳与那小岛之间。”

南宫热河稍一沉凝,道:“莫非,小侯爷与公子竟机缘巧会,遇上了那小舫,被带去了那湖心小岛。”

“渡口被封,寻常百姓何人敢违抗官衙禁令夜渡河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小侯爷与公子就此消失,我看,这个可能性十分大。”

“今晚大雨滂沱,就算水性再好,也只怕不能由水路潜入泾阳,看样子,我们要等一晚了。”

“公子常说,阵前杀敌,养精蓄锐最为重要,南宫,咱们便好好休息,明晚夜渡河道,去那小岛一探究竟。”

“好。”南宫热河回头道:“传令下去,所有人都原地休息,整好了精神,明日随我由河道去寻小侯爷。”说完抬头去望天空,不禁苦笑道:“还好是八月天,纵露天淋雨,也不至于伤了身。”

那一行人对望无言,只是等待,等待!

…………

小侯爷身子一动,醒了过来。

这里是哪?自己为何会在屋子里?

无瑕!

心头一惊,小侯爷蓦然坐起,无瑕在哪?

自己记得与无瑕一骑飞驰,到了渡口,看见四艘官渡,却漆黑无人,无瑕在怀中渐渐失去了力量,自己心急如焚,突见河道中居然荡来一只小舫,当下大叫,那小舫靠了过来,一个年迈的艄公见了无瑕那模样,让两人入了小舫,却不说话,只是撑船离岸,黑暗中看不清方向,然后……

然后怎样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知觉的?!

奔到门口,小侯爷推手向外,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那花香四溢的园林之中,栅栏篱笆的小院石桌旁,坐着两个人儿,一样的素洁裹身,青丝松挽,面面相对,听他推门声,两人侧过头来,在雨后的阳光下对着他微微一笑!

笑靥如花人如玉,人间脂粉尽失色!

第七十章 步步皆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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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07

那两人儿只抿嘴而笑望着自己,小侯爷有一瞬间的错愕感,曾以为,这世上剔透如无瑕者,已经再无他人,却不料那侧头望向自己的两人皆是那般晶莹人儿,一袭白衣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芒,肌肤如雪,眉目如画。见他呆然而立,与无瑕对坐那人站起身子,走到他身旁,上瞧下看,突然动手去捏他的下巴,如同评价货物般点头道:“这个男人长得倒是不错,可惜,面相太过霸道,若涉及权势,将来定踏骨成灰,杀戮太过。”

小侯爷见他眼角含着狡黠,面带得色,不禁扬眉一笑,道:“却不料此间竟也有这般有趣的人儿,无瑕,可是你失散重逢的弟弟么?”

“我比无瑕大,今年十九了。”那人儿颇为不服的挺起了胸膛,一脸天真,童趣盎然,小侯爷嘻嘻一笑,走下台阶细细去看无瑕,见他脸色居然已经大好,心头诧异,问道:“我记得昨天你在马背上已经难以支撑,为何今天气色颇佳。”伸手去抓了那十指在手,见他手指也不再似平常般沁凉,更是惊讶不已。

身后那人严重不满的轻咳了两声,见小侯爷伸手去抓无瑕双手,顿时走上前去,从中拉开,道:“无瑕双手,却也是你随便拉的吗。”那脸上神情愤愤,如同母鸡护崽般将无瑕拉至身后,眼中全是戒备。

小侯爷不禁哭笑不得,眼巴巴望着无瑕,道:“却是怎么回事?这个有母性情结的人儿究竟是谁啊?”

“小子,你多大!”那人儿叫嚣着,一脸怒意。

“请了,小子我今年十八,可是。”小侯爷不再多说,只直直站了身子斜觑面前那人,摆明了身高优势。果然那人儿一见他以个头相欺,顿时口中刻薄道:“倒不知道吃了什么,光长个,不长脑了。”

“你说什么――”

“就说你,你是怎么回事,谁许你随便拉无瑕双手的。”怒目叉腰!

“我就拉了怎样,告诉你,我不仅拉了他的手,我还――”

“你还怎样?”无瑕口中冷冷,一双眸中含满了警告:“你敢再说!”

小侯爷却嘴角一勾,身子向后跃去,那两人见他突然向后,都转过身去望,却不料无瑕身子一转,见那人竟落于身后,与他紧紧相挨,心头一惊就要后退,小侯爷伸手揽住他的腰,身子俯下,在那唇边一吻。

无瑕动作迅速,扬手便是一拳,却被小侯爷伸手挡住,嘻嘻笑道:“上次让你得手,这次还想打我吗。”见他早有防备,自己一拳不中,无瑕身子一挣,离开那怀抱,远远退去。

“你,你,你――”那人儿目瞪口呆,手指小侯爷,半晌合不拢嘴来。

小侯爷眉角一挑,眼含挑衅,道:“此无瑕,只能是我孟白炎一个人的无瑕,怎样。”

“不给他了――”那人儿口中突然蹦出一句话,让小侯爷摸不着头脑,见他那话却是对无瑕所说,心头更加疑惑。

“此水名唤若水,此岛临水而立,艄公名为厚德,你面前这位人儿叫做,宗奚昊。”听无瑕口中一串话语,小侯爷脑中顿时一响。

“赵括将军其实只是很浅显的将虎符所在告知,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

“你是说――”小侯爷手指面前的宗奚昊,口中大叫道:“他――”

奚昊双眼一翻,不去看小侯爷,只伸手拉了无瑕道:“咱们聊咱们的,这坏人,不理也罢。”

“等等等等。”小侯爷心头混乱之极,杵进两人之间一拉两手道:“我现在很混乱,我跟无瑕是昨晚上到的这里?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你却为何与无瑕如此熟络?”

奚昊眉头一挑,嘻嘻一笑,道:“因为,他长得好看。”

小侯爷顿感头大,见他神色调皮,隐隐透着得瑟,知道从他口中定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好一双眼去望无瑕,却不料无瑕恼他刚才那一吻,居然也仰头望天,不理不睬。

苦了,一个爱使小性子的无瑕已经让人头疼了,再加上这么一个毫无逻辑可言的宗奚昊,小侯爷知道自己今天日子难过,只好放了那两人的手,恭恭敬敬的一揖,道:“小子孟白炎给两位公子赔礼了,不该以个头相欺奚昊公子,也不该偷吻无瑕公子,小子给两位作揖,求两位网开一面,饶了白炎这一回。”

见他口中道歉,那两人回头望他,不料听到后面那话,两人中一人红了脸,一人却白了脸。

那宗奚昊,虽然大了两人一岁,年已十九,却不知为何个头总是不高,平时便最恨别人拿这个说事,小侯爷自小身子骨强壮,又因顽劣无比,常常被父亲责罚,围着马场与马狂奔都是常事,所以一身肌肉强健,身材挺拔,无瑕打小身子不好,虽然削瘦,却身形修长,身高到于小侯爷耳畔,可怜那宗奚昊,比无瑕仍矮了一个个头,与小侯爷站一块更是显得小巧玲珑。

见奚昊脸色一白,无瑕双眸一闭,心头暗自轻叹,这人,什么不好说什么,果真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奚昊脸上一冷,道:“好,很好,我这小岛,多年也没人来过,实在是无聊得紧,你们便住下来陪我玩,什么时候我开心了,就把那什么劳什子的虎符交给你们。”说完就走,头也不回。

小侯爷一愣,去望无瑕,无瑕轻叹一声坐了下来,道:“你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打小就恨别人说他个子不高,忌讳得很,你却还说。”

小侯爷眉头一锁,苦道:“谁知道他竟不能说这个了,性子这般怪癖。”突又想到无瑕刚才那话,问道:“你说打小?莫非你们是认识的?你还不跟我说,我真要急死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神医鬼谷子的孙子,外人都只知道鬼谷子此人,却不知道他本名为宗乾莫……”口中话语一顿,无瑕双眸陷入沉思,那回忆哪……

“无瑕四岁那年,家人被官兵追捕,动荡逃命之时,奶娘蓉卿为了一点银两,将无瑕姨娘与表妹卖给了一富商,那事被无瑕无意发现,奶娘为了灭口,给无瑕灌下穿肠毒药,弃于路旁……”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然回忆起来,无瑕依然指尖轻颤。小侯爷心痛不已,将他手指握入手中,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鬼谷子前辈当年正好路过,见无瑕一小儿被弃路边,身中剧毒,诧异为何有人要向如此孩童下此毒手,遂将无瑕带回,施药救治,奚昊当时也在,无瑕昏迷半月,他一直在旁帮着爷爷悉心照料,所以,我与他,从那时便已经是认识的了。无瑕醒后,又休养了半月,鬼谷子前辈才让无瑕下地。那时,无瑕娘亲尚在,因局势混乱,她让冷三叔与奶娘带着我们逃命,冷三叔去买吃的,奶娘便将我们带离了等待之处,却不料遭此变故,姨娘与表妹从此下落不明,无瑕也几近丢了性命……一个月后,前辈将无瑕送到寻到之处,无瑕看见,冷三叔居然依然在那等待,一头须发尽白,看见无瑕,痛哭倒地。”

“不要再说了,无瑕!”拭去那悄然而落的泪水,小侯爷伸手将无瑕揽入怀中,紧紧拥住。“不要再说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怀中那人声音飘若飞絮,如此轻柔,带着一种无力的挣扎:“白炎,无瑕好累呐,撑得好辛苦,可是我没有退路,没有退路!就算面前是万丈悬崖,我也不能后退半步!”

“不要再说了,无论将来怎样,我都不会让人伤害你。”

那人却蓦然抬头,一双眸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情感:“白炎,无瑕是――”无瑕是这大晋死敌,是反晋势力的最高领袖冷公子,白炎,白炎!

那怀抱在轻颤,感受到小侯爷那种无法抑制的轻颤,无瑕双手一紧,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硬生生压了下去。这种陷入两难,进退不能的痛苦,无瑕一个人受就够了,不能将他也拉入这无底深渊,这种痛苦,就让无瑕一人承受吧!

“白炎,抱紧我!”只用双手死命的拽紧那后背,想让自己融入这血肉中去,至死不分!

“抱紧我!我冷!”

阳光如此灿烂,却为何温暖不了这颤抖的身子,这冰冷的心!冷!好冷!

无瑕哪,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敞开心扉,才能让你将所有一切毫无保留的倾诉,你的那种隐忍,让白炎心疼,那种痛,让站在旁边看着你的我,如何自处!无瑕哪!

召唤弓靠着树干,望着天空发呆,南宫热河远远站在一旁,看着他。

无瑕公子是冷公子,那么,他们兄妹俩,便当是公子身边的死士了!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是对大晋的大逆不道,可是,自己却为何无法恨他们,他们在自己的身边生活,那情景,那感觉,如此贴近。

弦伊,那从成乐便与自己争锋相对的丫头,性格暴躁,从不服输,自己对她,当应无它想,可是为什么,当公子失踪,她在那大雨滂沱中倒在自己怀中的那一刻,自己那心头,涌起的居然是疼痛。

老天爷,你的双眼在看着何处?这种纠缠不清的挣扎沉沦,要如何才能了断!

这两天,都在听无名指的等待,听着这歌,写着这字,心里有点难受!

第七十一章 烟花易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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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08

小侯爷满脸苦相,奚昊仍然在生气,与无瑕不同,奚昊自从爷爷过世之后,独自一人生活在这小岛上,虽然年龄大于他二人,却因远离喧嚣,心境透然,依然是小孩性子,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便是不开心,他觉得小侯爷伤害了他的自尊,而且很严重,所以无论小侯爷怎样求饶,他都不予理睬。

小侯爷已近抓狂,那虎符是多少人争夺的目标,偏偏赵括将军将它交到了这么一个人儿手上,无瑕说,奚昊不曾习武,也不知那赵括将军当时是怎样想的,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于一个手无缚鸡之人手中。

“无瑕,你该抛开一切了,有些事,老是在心底里压着,这病可怎么好。”宗奚昊虽然不会武功,然一手医人本领却是传承爷爷而来,否则无瑕病情又怎会突然便有好转。当真福兮祸兮终难分离,小侯爷心头一叹,得知了虎符所在,无瑕病情也略有好转,自己心里,应当是高兴才对,可是,却为何总隐隐透着不安!

“我去熬药,你歇着。”奚昊对药物有特殊的爱好,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当他医治别人的时候,那脸上,是看不见任何嬉笑与稚嫩的。见他返身离去,小侯爷低低道:“我也去。”

奚昊脚步一顿,脸上顿时带上鄙色:“你会吗?只怕连药物都分辨不清吧。”

“为了无瑕,我会学。”

听他口中之言,奚昊一怔,继而道:“跟来。”

小侯爷回头对无瑕微微一笑,紧随而去。

入了那房间,小侯爷见药物琳琅满目,数不胜数,不禁叹道:“这么多药物,你竟都能一一分辨,知其药性,晓其禁忌,真真是了不得。”

见他口中夸奖,奚昊眉间一展,面带得色,道:“那是当然,这里的药物,多数都是我自己种的。”

“愈发了不得了。”小侯爷口中惊呼一声,表情夸张。

见他那模样,奚昊自己倒忍不住先笑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般顽劣,明明是拍马屁,还做得这么明显,也不嫌脸红。”

小侯爷讪讪一笑,道:“本就是,要是让我认这么多药物,不如拿把刀杀了我。”

“你若真心待无瑕,便应让他放下心头负重,他那身子,实在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奚昊突然口中轻道。

小侯爷见他突然转了话语,当下口中长叹:“我想,但是我做不到,他太倔强,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什么负重都自己抗着,每每看见他隐忍痛苦的样子,我这心,亦如刀割!”

“他四岁时,我第一次见到他,当时他被爷爷捡回,命悬一线,那么小的一个身子,在爷爷手中抖若风中蝶翼,那毒侵蚀他的五脏六腑,他却咬着唇,不吭一声。我站在爷爷身旁看着他,看着他在生死边缘挣扎,我就在想,我要他活下来!所以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我寸步不离,悉心照料。昨天晚上,当厚德带着你们入了这小岛,我看见那眉间的一粒朱砂,看见他那苍白的脸,我就忍不住在想,究竟他要将自己虐到何种地步才肯罢手,可是,我却无法去责备他,因为他用那种倔强在支撑自己,如果那意志坍塌,他会倒下去,终掉入无底深渊,再也出不来。”

小侯爷肃然一揖,对奚昊道:“白炎谢你为无瑕之心,他那身子总这样,可怎么好,却有法子好好医治一下么?”

奚昊拿眼去撇他,口中懒懒道:“我为他,却要你谢什么?你又是他什么人。”

小侯爷被他拿话一堵,半晌无语,奚昊去瞧他,见他略略思索一下,竟道:“我孟白炎此生,只愿执手这一人,生同衾死同穴,至死不分。”

“你可知道无瑕是个男子。”

“知道。”

“那你是忘记自己是个男子了?”

“没忘。”

“你却不惧这世俗眼光?不怕落人话柄,遭人耻笑?”

“人这一生如此短暂,我们为自己而活,不为他人而活,我对无瑕之心可鉴日月,如果有一天,他敢认了这份情,我便敢让这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信,还是不信。”

痴痴凝望,许久,终是一声长叹,奚昊双眸一垂,道:“看你那脸皮就知道你说到做到了,果真如此,你倒也算是条汉子,无瑕虽是男儿,却是一颗剔透玲珑心,你若动了他的心,今生便不能负他弃他,你只记住你今日对奚昊所说之话,如果有一天,你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弃他于不顾,我宗奚昊便会让你死于非命,决不食言。”

小侯爷直挺背脊,双眸不避,见他那模样,奚昊两眼一瞪,道:“罢了,本来还想折磨一下你,看在你对无瑕此心上,拿了你那虎符去罢。”说完掀帘而出,片刻,手拿虎符入门抛给了小侯爷。

“赵括将军与我爷爷是旧识,当日他返回东都之际,路过此处,料想定难全身而退,是以将虎符托于奚昊,奚昊虽然手无缚鸡,但是我这小岛,四处都是药物形成的瘴气,外人只要入了此瘴气范围,定会中毒晕倒,如果我不高兴,大可不必救他们性命。”

小侯爷见他说得轻松,却想如果自己与无瑕是自行闯入,而他又不愿施救,已经不知到了奈何桥的哪一端,善医者,多善用毒,思及此,不禁身子退了退,嘻嘻一笑,道:“那么,我还是远离你比较好,我这性子太劣,何时得罪了你都不知道,万一你不高兴了,给我弄个什么毒,让我生死不能可就惨了。”

奚昊却正颜道:“奚昊自小随爷爷四处飘荡,身边无朋友,无瑕与我虽只是一月之交,可是我当他是我的知己,你今生若负了他,哼!”只冷冷哼了一声,小侯爷背上直冒冷汗。

奚昊返身到了小柜旁取出一个锦盒来。

“无瑕身子余毒未清,心头又有病,平日可用何药调理了?”

“上次那大夫让以参花调理。”

“他身子虚寒,参花固然好,但一定要掌握了用量,过了反而伤了身,我这里的丹药于他有益,你带着,让他每日服一粒,当有所好转。”话语一顿,又道:“放宽心,才是根本哪。”

小侯爷接过锦盒,却不再说话,奚昊见他神色忧郁,也不再为难他,只道:“无瑕说你们拿了虎符要赶回东都,我也不留你们,吃过饭,我让厚德送你们回去。”

那一桌却全是素菜,席间更有花瓣为材,小侯爷看得惊奇,道:“花瓣也能吃么?”

奚昊却抿嘴一笑道:“难道你不觉得无瑕身上总是有一股冷香么?”

听他一说,小侯爷顿时点头道:“确有,从开始我便发觉了。”

无瑕坐在一旁,听他二人谈论自己,顿时眉头一皱,道:“好好的,又拿我说事。”

“那你问问他总是喜欢吃什么。”

无瑕道:“可是问我吃什么花么,是你爷爷当年说,让无瑕多吃桃花,于我当年那毒有利,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奚昊调皮的挑眉对着小侯爷一笑,小侯爷想到那绯红桃园之中无瑕确常常摘下桃瓣噙入口中,顿时感慨道:“难怪唇色如桃,身子散着冷香,原来是这缘由。”

“且桃花能滋肌肤,美面容,你瞧无瑕肌肤柔滑,如雪白皙,摸上去手感十分好,也有此因。”

“的确柔滑,肌肤胜雪,摸着……”小侯爷突然噤声,抬眼去看奚昊,见他一脸促狭,只得意洋洋望着自己直笑,当下暗叫不好,再侧目去望无瑕,见他冷冷看着自己,一双眼中却怒意浓浓。

死小子,只道是已经原谅了自己,却绕着弯的将自己带进去了,小侯爷讪讪笑着,身子站起拔腿就跑,身后无瑕恨恨喝道:“孟白炎――”

“宗奚昊,你给我等着――啊――”一声惨叫。

奚昊扬着头,只站在阳光下哈哈大笑,谁说那仇不报了,报得巧妙而已。

风中却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正在嬉闹的三人顿时停了下来。

“有人入岛了。”奚昊神色一凛,站起身子往外而去。

小侯爷紧随而上,走了两步,返身将无瑕拉住,道:“你且先在这等着,身子才好些。”说完从怀中掏出虎符塞入无瑕手中:“我跟去看看。”

无瑕抓了那虎符在手中,点头道:“小心了。”

奚昊见小侯爷跟来,伸手将他一拉,借着茂密的树丛向外看去,不见船只,却有一行人由水路潜入,一上小岛,身形不顿,直朝岛心而来。

小侯爷见那一行人身形十分熟悉,正要开口,却见那队人轻身提气间突然跌下,全都倒在了林外。

“想进这小岛,简直是不自量力。”奚昊将手一松,道:“走,去看看。”

小侯爷随他一同出了密林,走到下面一看,顿时叫苦不迭,那倒了一地的,却不是南宫与弓等人还会是谁。

见小侯爷满面愁容,奚昊眉头一挑,道:“却是你认识的人?”

小侯爷一脸无奈,道:“是我与无瑕的手下,他们可有碍?”

“本来吸入瘴气,我给了药就没事,但是他们提气狂奔,瘴气入侵,真气涣散,就算吃了药,至少也要两日才能恢复。”

小侯爷眉头一锁:“我们却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了,他们只是功力暂时散去,其他无碍吧?”

“是。”

“那就先将他们弄醒了,我们能够离了泾阳,多歇息两日也无妨。”

待众人醒来,见到小侯爷与公子无碍,心头欣喜万分,然一提气间皆大惊失色。

“却不料此瘴气如此厉害。”弓口中轻叹,继而锁眉道:“这可怎么好,我嘱咐回去的那三人,两日不见公子出现在沧田,便让孟大叔带人渡河入泾阳寻人,这回程已经刻不容缓,然现在真气涣散,要是遇到阻兵……”

“如此更加等不了了。”小侯爷回头道:“奚昊,可还有大点的船只,我们不能耽搁了,必须马上走。”

“有,但是他们现在这等模样,如果遇阻,帮不上忙,反而会拖累你与无瑕。”

“我与白炎先回去。”无瑕双眉一皱,道:“如果我们不回去,孟大叔带人入了泾阳,那么死的人会更多。”

“小侯爷――”

“公子――”

“就这么定了。”小侯爷打断那话,道:“我与无瑕先去沧田,阻了孟大叔聚人,两日后,你们由河道出泾阳,然后来沧田与我们汇合,虎符我们已经到手,不必要再与武飞云纠缠,避开他,到了沧田,咱们直奔东都。”

“是!”

天色渐渐暗淡,那一行人站在渡口,看着小舫远去,心头担忧,却知如若同行,若遇袭击,反而绑住了小侯爷与公子的手脚,皆只能在心头默默祈祷,希望那两人能平安到达,一路无险。

小侯爷搂着无瑕静静坐在船头,虎符到手,两人便要回到东都,无瑕望着那黝黑一片的河水陷入沉思。

回到东都,自己便不能如此任性依偎在这个怀中了,晋文帝寿辰,各国来使,整个东都局势会很微妙,若蒙语假扮郑太子入了东都,太子身份明朗能够现于人前,以他的个性,定不会轻易对自己放手,他的那种霸道与占有欲自己深有体会,以前因身份需要掩盖略有收敛,如果……

双手一紧,小侯爷在身后低低道:“怎么了?身子颤抖如此厉害,可是凉了?”

白炎!无瑕在与虎谋皮!明知前路深不可测,无瑕却不得不踏进去,后退不得!

明日预告:落日如血染红天涯:武飞云冷冷道:“我数到三,每次一个人,看看如此多的鲜血,能将你们手中的虎符,染成什么颜色!”刀锋划过那低垂的颈间!

“一……二……三――”

手起刀落,那抹飞溅的色彩,将那双眼染成了一片血红!

第七十二章 落日如血染红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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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09

身后突然亮起几处灯火,小侯爷一惊,回头一看,几艘官渡竟隐于河道之中,见小舫出现,突然燃起灯火,顿时照亮了整片河道。

“河中对我们不利,厚德大叔,尽量驶去沧田渡口。”小侯爷口中低低道。

就知道没这么顺利,心头那不安果真应验。

小舫轻泛,身后那官渡却不急不慢的追赶,无瑕心头一沉,道:“不对劲,前面应当有埋伏。”

临近渡口,见渡口前竟人影憧憧,小舫停下,身后几艘官渡顿时紧跟而上,形成包围,将小舫拦在了中央。

火把一个接一个的亮起,看见渡口那人,小侯爷心头一声轻叹。

“孟小侯爷――别来无恙啊。”武飞云满面笑容站在渡口,扬声道。

“如果没看见你飞云少爷,我孟白炎,过得还真不错。”

“那是当然,青山绿水,美人相伴,这日子,当过得逍遥。”武飞云扬眉去望无瑕,无瑕眸中一寒,手中金丝悄然滑下。

“不知飞云少爷带着这么多人,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小渡口,等待何人呐。”

“飞云听说小侯爷带了一件好东西,飞云好奇,想借来一看。”

“如果我说我没得手。”

“你说我会信吗?”

“那如果我说我不给。”

武飞云依然面带微笑,只是将手一扬,身后队伍散开,一列官兵从队伍后推攘出一些捆绑着的人来。

无瑕身子一颤,抬眸一看,皆是一些普通装束的百姓,可是,当他看见孟广固的那一刹,他的心猛的沉到了谷底。

小侯爷也看见了孟广固,脸色一变,扬声道:“飞云少爷,你这却是何意思?”

“也没什么,飞云知道那虎符小侯爷定已经到手,不过也定不会交给我,所以,我带了些百姓一同来等小侯爷,这些百姓,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普通人,有的,刚刚做了父亲,有的,刚刚娶了妻子,有的,是一个家里的顶梁柱,不知道这些人一夜之间全都丧了命,那些留下来的,该怎样活下去呢。”

无瑕身子一动,被小侯爷反手将手腕扣住,小侯爷道:“除了虎符,你要怎样都可以。”

“呵呵呵呵――”武飞云口中低低笑着:“的确,虎符牵动大晋安定,你孟小侯爷以大局为重,无可厚非,可是,那毕竟是虚的,谁都不知道这大晋将来会怎样,然而这些,却是你眼前便能看到的,这些人就在你的眼前,他们的命就在你的手中,多数都是年青人呐,却不知,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你孟小侯爷眼中可看得见。”

“武飞云――”

武飞云冷冷道:“我数到三,每次一个人,看看如此多的鲜血,能将你们手中的虎符,染成什么颜色!”刀锋划过那低垂的颈间!

“一……二……三――”

手起刀落,那抹飞溅的色彩,将那双眼染成了一片血红!

“武飞云――”

“啧啧啧,如此年轻的性命,看样子,这人是从喜堂上被抓来的!”

那仆地的身子,断裂的头颅,浑身的喜服,和着那满地的血红,让小侯爷心底抽搐,难以忍受!

“现在,下一个。”

“你给我住手――”

嘴角勾起笑意,武飞云斜觑双眼,口中轻轻道:“一……二……三――”

鲜血飞溅!那片血,灼伤了两人的双眼。

小侯爷心头怒意难平,无瑕身子在风中轻颤,一种锥心的痛在心头蔓延……

“怎么,还没想好?”武飞云伸手拉过一个孩子来,那孩子约莫十岁,已经被眼前一幕吓傻,不知哭闹,可是,队伍中一个妇人却在拼命挣扎。

“我的孩子,将我的孩子还给我――”那妇人死命的向前冲,却被身旁士兵一脚踹倒在地,双手被反缚,无法爬起,只一双充血的双眼紧紧盯着武飞云手中的孩子。

武飞云手指轻轻抚过孩子的脸颊,口中狠狠道:“别怪我,只怪那船上之人,将一块牌子看得比这么多人的性命更重要。”

小侯爷当然知道他在出口相激,如果虎符落到了他的手里,那么死的,便不是这里这么一点人而已,可是,确如他所说,这些人是活生生在自己眼前的,自己能为了虎符而罔顾他们的性命吗?

“看样子,小侯爷依然下不了决心啊,那么,飞云便帮小侯爷下了吧。”伸手拿过长剑,武飞云将剑轻轻磕在了那孩子的脖子上,扬起,挥下――

“虎符给你――”小侯爷口中一声大叫,从怀中掏出虎符。

武飞云脸上一喜,双手顿在半空,高声道:“抛过来。”

“我又怎会知道虎符到手你会不会放人。”

“他们只是普通百姓,虎符既到我手,我定当不再伤他们性命。”

“先放人。”小侯爷走到船舷旁,将虎符悬空道:“否则大不了一拍两散。”

武飞云嘴角一勾,长剑放下,道:“放人!”

孟广固混在人群中,当双手被松,他抬眼去望公子,轻轻一点头,然后返身而去。

见人被放,小侯爷手扬起,将虎符对着武飞云一抛,武飞云脚步一点,朝那虎符而去,空中金芒一闪,无瑕手中金丝已经飞出,直绞向虎符往回一拉,口中道:“走――”

小侯爷与他两手一拉,身子翩然向后,离了小舫,直跃上了一艘官渡,只听一声声惨叫,官渡上士兵被绞杀于一瞬间,武飞云飞身上了小舫,扬头对其余官渡喝道:“给我夺符。”

人影憧憧,直扑向那条官渡而去,小侯爷顺手捡起一柄长剑,与无瑕陷入重重厮杀之中。

“白炎,接着。”无瑕将手中虎符抛向小侯爷,武飞云挽弓一箭,虎符凌空中箭,碰撞间跌入人群,小侯爷见虎符跌落,瞬间闯入那人群之中,武飞云眨眼便至,两人在那渡船上奋力而搏,毫不相让!

岸边突然人声沸腾,身形翩然间无瑕见是孟广固带人赶到,正与岸边官兵拼杀,当下手中金丝更是不留余地。

小侯爷探手向下,抓了那虎符在手,用手中长剑与武飞云紧紧相抵,口中大声道:“无瑕,你先走。”虎符抛出一条弧线,直向无瑕而去,武飞云身形一退,勾起地上长弓扬手便是一箭,那箭却不是向着无瑕,而是向着他手中金丝而去,那金丝本是去绞虎符的,武飞云箭术实在了得,竟一箭射在那细小金丝间,金丝中箭偏离,虎符再次掉落。小侯爷反手将手中长剑刺去,虎符掉落船舷之际,被长剑刺中,居然借着碰撞之力再次弹起,眼见虎符弹上半空,那三人都直扑而去。

耳中听得身后破空之声,武飞云无奈沉身落地,虎符被小侯爷一把抓入手中,小侯爷回头去看,见夜色中掠来数道黑影,行动迅速,直直往这官渡而来,那射向武飞云的暗器便发自那些黑影之中。

武飞云身子落地,长弓反扣,三箭齐发,无瑕回头去望河岸,竟一时大意,不及躲闪,小侯爷一见心头大惊,伸手去推他,那虎符竟再次脱手,两人身子向后,那箭射在虎符上,箭力竟带着虎符一同跃上半空,噗通一声,跌入水中。

小侯爷只身一跃,直扑而下,那跃来的黑影手段利落,显见是死士之流,武飞云见对方后援渐多,自己已有不敌之势,且那虎符是铜器,此河道深幽,那符多半已经沉入河底,难以寻见,当下身子回转,跃上另一官渡,口中大喝:“回去。”那官渡就此回转,向着泾阳方向而去。

璎珞一袭黑衣紧裹,黑巾覆面跃入了留下的那条官渡,她比南宫与白泽出来更晚,途中竟见处处封锁,只能带着手下辗转而行,误了行程,料那泾阳已经戒严,难以进入,是以走了沧田,不料一来便见此情形。

虎符落水,小侯爷直追而去,无瑕心急如焚,站在船舷边探首向下,璎珞却没料到无瑕居然出现于此,显见是与小侯爷在一起,当下心头一堵。无瑕发觉身边有人,回头去望,璎珞身子背转,脚步一点,飘然跃上岸边,口中呼哨,带着手下瞬间离去。无瑕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水面轻声一响,小侯爷腾空而起,跃入船中,却一抹脸上水珠,神色黯然。

花了那么多时间,死了那么多的人,那符却最终落入了河中,再难寻得,小侯爷口中长叹:“白炎有何面目去见赵括将军哪。”见他心灰意冷之貌,无瑕心头一酸,道:“都是无瑕不好。”

小侯爷摇摇头,拉了他手入掌心:“你这一路陪我凶险重重,白炎对你只有感激,只是这符关系重大,我大晋江山已经摇摇欲坠,九原是大晋西南屏障,现在群龙无首,却又战事连连,若被外邦直驱而入,定尸横片野,可怜的,是那些无辜的百姓,定流离失所,饿殍满地。白炎真该死。”

无瑕双手一颤,是,无论是何人掌权,最终受战火连绵之苦的,只会是普通百姓。

“你随我来。”拉起小侯爷的手,身子一带,两人轻轻落入岸边。小侯爷唤过疾风,向厚德道谢,待小舫离去,无瑕也不多话,拉了小侯爷便走,官兵已经死的死,跑的跑,孟广固见公子到了岸边,忙带人跟随而去。

无瑕站在桌前,手中下笔迅速,寥寥几笔,那虎符之貌已经呼之欲出。

“无瑕!”小侯爷心头一惊,抬眸望他。

“那虎符,在小岛你曾交于我手,无瑕自小五感超常,只要是见过的东西,基本过目不忘。”

“可是,这虎符,又岂是寻常铁匠能够铸造。”

“你可见过弓手中暗器惊蝉。”

“曾经见过,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那暗器却是何人所铸?确有鬼斧神工之技。”

无瑕只微微一笑,道:“无瑕手中神匠申瓯。”

明日预告:进退皆是错:“只盼他日大晋灭国之时,公子能在申瓯坟前倒上一碗酒,将此消息告知,申瓯纵死也能瞑目,公子保重!”

“申瓯――”无瑕口中大叫,那飞溅的热血瞬间染红了他那一身素洁,无瑕脸色煞白,身子跌撞间向后倒去。

错,错,错!进退皆是错!

第七十三章 进退皆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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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10

那两人一骑出了沧田,朝着沧田一百里开外的三云冈疾驰而去。

初晨的阳光洒在身上,令那飞驰风中略带凉意的身体泛起了一丝温暖,漆黑的长发被风扬起,在身边纠缠。

小侯爷沉默着,无瑕身上有越来越多的谜团让他不解,他的身边,有如此庞大的一个组织,而他,便是那核心,小侯爷心头隐隐猜到了什么,可是,他不想去确定,他害怕自己无法去面对那大白于眼前的真相。

怀中人儿微微渗出汗珠的身子散发着令人着迷的冷香,让人情不自禁的靠近,沉迷,沦陷!

突然勒马停下,无瑕带着不解回眸而望。

“白炎!”口中轻柔呼唤,然后身子一僵,就此怔住。

小侯爷双手紧紧搂住那身子,头无力的埋进那颈后,口中喃喃:“无瑕,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无瑕双手一紧,他知道小侯爷心头定已经有所察觉,他之所以不敢去求证心头所想,是害怕知道了真相之后,不知如何面对自己,面对此情。

“白炎!”那叹息令人揪心。

“无瑕,我知道你心底藏着秘密,知道你有苦衷,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可是,我害怕失去你,只是想让你在我身边,能够看着你,无论你是开心亦或是伤心,白炎都希望陪着你,想一直陪着你!”

无瑕感到两行热泪从那深埋颈后的脸颊滑落,打在自己的身上,生疼!那炙热的泪水,如烙印般深深烙进了自己心底。

“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是,我们该怎么办!你不能为了无瑕抛弃自己的父母,背叛自己的国家,无瑕也不能为了你放弃自己的仇恨,抛弃随自己出生入死的臣子,可是,我们该怎么办?无瑕不想放弃此情,不想放弃你,可是,身不由己,白炎哪!如果有一天,无瑕挥军伐晋,我们这情,该放在何处……

没有说话,只是让他静静的抱着自己,让那心在这种拥抱中渐渐渗血,在这种拉扯中,被撕得粉碎!

疾风缓缓而行,那两人不再策马疾驰,前路漫漫,将来谁都无法预料,想留住与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希望时间能拉长,拉长,无限延伸……

烘炉中烈焰熊熊,一人正背对大门抡着铁锤,挥汗如注,听门轻响,那人回过头来。

无瑕面带微笑静静望着门内,申瓯手中铁锤落地,怔怔望着无瑕。

“公子!”申瓯双膝一屈,跪倒在地。

“申瓯哥哥。”无瑕脚步轻入,伸手将申瓯拉起。

申瓯站起身,望着面前之人,恍若梦中。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你在我眼前吗?”

“是,是无瑕!自西川一别,至今已有六载,这些年你可还好。”

“有吃有喝,不用奔波劳苦,怎比公子,终日东奔西走,身子骨不好,却还那般操劳。”

突见门口还有一人,申瓯抬眸去望,见那人俊朗非凡,正斜斜靠着身子望着自己,嘴角勾着微笑,当下拱手道:“申瓯怠慢了,不料公子还带了客人来。”

无瑕回身让小侯爷进屋,道:“这便是惊蝉的制作者,申瓯。”

“申大哥,白炎有礼。”小侯爷恭敬的一揖,申瓯还礼,将两人让至桌旁,见桌上炉灰蒙蒙,忙拿下搭在颈间的湿巾擦拭,无瑕见他双手伤痕斑斑,十指厚茧,不禁鼻头一酸,道:“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申瓯双手一顿,低低道:“有何苦,再苦也抵不上公子,申瓯这条命是公子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就算是粉身碎骨,都难以报公子大恩。”

“申瓯本是大胜关人氏,当年韩晋交战,大胜关百姓流离,前往上庸求援,可叹当时上庸守将龙成安拒不打开城门,将数千百姓拒于城门之外,韩军一路追杀,血溅百里,尸骸满地,申瓯哥哥一家七口,除他之外,无人生还。无瑕途径上庸,无意发现他,将他救下,那龙成安罔顾数千百姓性命,无瑕当晚便手诛了此人,可是,他一条命,又怎能抵上那手中数千条血债!”

“我们本为大晋子民,可是朝廷不但保护不了我们,在韩军追杀之中,竟将无辜百姓拒于城门之外,我申瓯,不屑于再为大晋子民。”

小侯爷心头一叹,腐败的朝廷机制,已经酿成了无数枉死冤魂,可是,一个国家的兴亡重建,又岂是儿戏,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是用多少鲜血多少人命重重叠叠积压而成的,大晋既已建立,如果能助皇上夺回皇权,也好过将此大晋颠覆,在无数枯骨上再建一个王朝。只是在心头长叹,却无法说出口,此途任重而道远,谁都无法预料将来的事。

“公子此行,定不光来看申瓯如此简单,可是有了什么难题?”申瓯伸手递过两杯茶,坐下问道。

无瑕微微一点头,从袖口拿出画着虎符的图纸。

申瓯低头一看,惊道:“这――可是兵符?”

“九原虎符!”

申瓯双手一颤,惊疑不定的抬眼去看无瑕。

无瑕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白炎,是大晋小侯爷!”

申瓯身子霍然站起,对小侯爷怒目道:“却来此作甚,我一家七口,皆因大晋而亡,大胜关数千百姓,纵死也双眼难闭,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小侯爷口中长叹,身子站起,手却被无瑕按住,无瑕没有抬头,只是轻轻道:“九原虎符已失,赵括将军被扣东都,九原群龙无首,外邦进犯连连,小侯爷奉皇命寻找虎符,若战事一起,虎符无法现身,九原军队无法调度,外邦便可能直驱而入,战火若起,便终难平复。”

“公子!九原是大晋领地,你却为此大晋担忧作甚!”

“百姓哪,申瓯哥哥,九原城有十万百姓哪!”无瑕那句话,打得申瓯心底生疼。

十万百姓!十万百姓!

申瓯脸色煞白,身子一退,跌坐在了凳上。

那被韩军追杀的一幕幕霎时回到了眼前,战火,无情的厮杀,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一个个倒在自己的眼前,自己歇斯底里的咆哮,那柄弯刀划过胸口,将自己从那高高的山坡劈倒,滚下……

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然后紧握。

“无瑕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这虎符,不是给大晋的,也不是给小侯爷的,是给九原十万百姓的!”纤长十指覆在了那颤抖的双手上,申瓯抬起头,望向无瑕。

“公子,申瓯没有鸿鹄之志,但却知公子志向远大,公子做事,定有分寸,这虎符,我做,可是公子,你却是在为难自己呐。”

无瑕双手一紧,抬眼去望小侯爷,白炎,待回到东都之后,无瑕便不能常伴你左右了,无瑕要随郑太子回云城去,因为再待下去,无瑕会陷入此情,再难自拔!

小侯爷见他脸色苍白,只道心头病犯,伸手从怀中拿出奚昊给的药丸,道:“可是病犯了,吃了药。”无瑕只痴痴看着他,任他拿出药,放入自己嘴中,却不说一话。

申瓯在一旁见他二人模样,心头一沉!

公子与这小侯爷!

难道竟是!

“我去做符!”抓了那图纸在手,申瓯返身之际,略略回头,见小侯爷一脸关切,细细瞧着公子脸色,心头更是一堵。公子呐,你却如何是好!你与这大晋是死敌,却陷入如此境地,情何以堪呐!

天色渐渐暗淡,无瑕坐在院中,仰头望着天上繁星,小侯爷走到身旁坐下,轻声道:“却仰着头在看什么?”

无瑕将头轻轻靠在小侯爷肩头,道:“听说,人死了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无瑕在想,不知道我死了之后,会在这天空的哪一个角落,我身边的,可会是认识的人,如果不是,无瑕岂不是太过寂寥。”

“你身边还有我呢,就算变成了天上明星,白炎也还是在你左右,每天烦着你,让你头疼。”

“的确够烦。”嘴角带着笑,那泪却悄然而落:“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找到我,因为我怕我会迷失方向,找不到你。”

“我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那两人就那么依偎着,看着月儿升起,然后落下。

申瓯潜心做着那道符,虎符本由一个劈为两半,一半在朝廷手中,一半于将帅手中,两符合并,丝毫不差才能调兵,由于太过重要,多半是以印章对照,所以对其要求更为精细,符上更有字迹雕刻,公子记忆力非凡,所以自己雕刻也应分毫不差才行。

当初晨的阳光照射大地,申瓯停下了手中雕刻,抹去一把汗,然后,就那么怔怔然对着那半道符发呆。九原是大晋军力中的主力之一,此符当是无数暗藏势力梦寐以求,明争暗夺之物,真符已经丢失,自己做了这假符出来,如若风声走漏……

自己的性命不重要,可是,如果自己成为夺取目标,公子定会不顾一切保自己周全。

多活了这么多年,申瓯已经赚到了,不能让公子为自己陷入困境。

只手将门推开,申瓯踏出门外,无瑕与小侯爷站起,齐齐转过身来。

“申瓯不负公子所托。”伸手将符递过,无瑕接过细细一看,果然分毫不差,当下抬眸对申瓯道:“此处定不能再逗留,申瓯哥哥,你去收拾一下,随无瑕一同离去,今后无论天涯海角,无瑕都带你在身边,不会让你身陷险境,成为他人争夺目标。”

申瓯却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来:“这里,都是申瓯为公子打造的金丝,每年一根,申瓯只盼能再见公子一面,这世上,能够守住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永远闭上嘴。”

“你想做什么。”无瑕一惊,伸手去抓申瓯。

“只盼他日大晋灭国之时,公子能在申瓯坟前倒上一碗酒,将此消息告知,申瓯纵死也能瞑目,公子保重!”

“申瓯――”无瑕口中大叫,那飞溅的热血瞬间染红了他那一身素洁,无瑕脸色煞白,身子跌撞间向后倒去。

错,错,错!进退皆是错!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无瑕倒在了小侯爷怀中!

深渊,走不出的深渊,那么多的人命,压得我喘不过起来,白炎,无瑕走不出来了,那深渊如此黑,让无瑕丢失了方向,回不了头,只能向前奔,只能,向前奔……

明日预告: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无瑕!无瑕!”那话语却一次又一次被堵住,终被撩拨难以自已,小侯爷伸手揽住无瑕的腰,身子俯下,细细去吻那粉色的唇,渐渐深入,缠绵悱恻,那吻,却为何带着一种绝望,让这相拥的两人,浑身彻冷。身子一绞,两人没入水中,却依然死不能放,沉,沉,沉下去……

今天,柒柒在听枯叶之蝶,雪山之后是另一座雪山,你能背我翻过多少座雪山!那感觉,让柒柒心痛。

第七十四章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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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11

东都,轩城殿。

璎珞静静站在殿下,李宗治斜靠于躺椅,双眸看不出任何波动。

“你回去吧,好好呆在孟白炎身边,其余的事都不要管了,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

“是!”

虎符掉入了若水,李宗治一声轻叹,看样子老天都不站在自己这边。站起身,走到后殿,抬眼去看那墙上画卷。

他居然追随在孟白炎身旁一同入了泾阳,此行凶险重重,他却如此义无反顾,我李宗治,却又何时才能得到如此一有心人!

泾阳解禁,当河道中船来船往,南宫热河等人知道此事已经告一段落,可是,结果是什么?

他们先走水路出了泾阳,然后整队奔赴沧田,到了沧田,见小侯爷与公子安然无恙,大家顿时松了口气,可是,气氛为何如此微妙。

那两人俱是默不作声,归程在即,他二人却心事重重,令人费解。

可是小侯爷发觉了公子身份?南宫热河暗自揣测,却又不敢肯定,眼见小侯爷终日郁郁,他心乱如麻,无瑕公子却整日痴痴望着远方,神色冷然,那模样,令众人都不敢接近。

回去了,回去之后,是分离!

那一列人马终于启程,小侯爷打马与无瑕并肩而行,两人都不说话,看得南宫与弓心头发毛。

“你家公子怎么了?”南宫热河试探的询问道。

召唤弓双眉一皱,道:“公子性子淡,不说话是常事,倒是你家小侯爷,如此聒噪之人也如此沉默,实在太过反常,你问我家公子,不如去问你家小侯爷。”

“我要是敢问,还来问你做什么呢。”南宫热河满脸愁容,见那两人不说话,大家皆随之沉默着,这一路走来,甚是沉闷。

两天过去了,眼见东都在即,南宫热河终忍不住,悄悄拉了小侯爷在一旁,问道:“可是与公子有了矛盾?怎么这么几天,话都没说上几句?”

小侯爷拿眼去瞟他,冷冷道:“你何时学会如此八卦,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与无瑕闹矛盾了。”

“那你们这算什么,跟打冷仗似的,弄得大家都不自在,话都不敢大声说。”

小侯爷仰头望天,许久,道:“我似乎,与无瑕走上了两条不同的道路,我想牵着他的手,但是,牵不到了……”

“小侯爷,你……知道了?”

小侯爷双眸一动,回头去望南宫热河,道:“知道什么?”

南宫热河一惊,喏诺道:“无瑕公子……他是……”

“小侯爷――可看见我家公子?”召唤弓急急奔来,神色焦急。

“怎么了?无瑕去哪了?”小侯爷心头一惊。

“刚刚扎营,我返身便没见到公子了。”

小侯爷也不说话,纵身而去。

身子在丛林间掠过,小侯爷心急如焚,自申瓯死后,无瑕便有点不对劲,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当看见那抹素洁立在林边河道处,小侯爷暗暗松了口气。

“无瑕!”口中轻轻呼唤,皎洁的月色下那人儿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愫。

没有回答,却纵身一跃,直直扑入了那深幽水域,小侯爷身形不顿,直追而去。

这是无瑕自小便有的习惯,弦伊说过,只要有了烦心事,公子便会一个人静静的呆在水底,似乎那样,才能让他的心宁静下来,可是,每一次的代价,都是身神俱伤。

伸手揽住无瑕浮出水面,小侯爷心疼的道:“心底究竟藏着什么,为什么不对白炎说出来,无论有什么困难,白炎都愿与你一同面对。”

没有说话,只怔怔望着面前之人,无瑕双眸含泪,突然向小侯爷靠去,那双唇不顾一切的覆上了小侯爷的唇,小侯爷身子一僵,那吻混合着淡淡的咸味冲击着他的心,不是浅尝,而是带着无尽缠绵的缱绻相依……

无瑕竟不顾一切的吻向自己!小侯爷心底疼痛,难以忍受。

“无瑕!”伸手推开无瑕,却见他将额头抵在自己额间,双眸不避:“嘘――不要说话。”那声音低语如呢喃,鼻尖轻触,那吻再次落下,带着一种生涩,却令这心头狂跳不已。

“无瑕!无瑕!”那话语却一次又一次被堵住,终被撩拨难以自已,小侯爷伸手揽住无瑕的腰,身子俯下,细细去吻那粉色的唇,渐渐深入,缠绵悱恻,那吻,却为何带着一种绝望,让这相拥的两人,浑身彻冷。身子一绞,两人没入水中,却依然死不能放,沉,沉,沉下去……

泪化在水中,看不见,却,刺痛心脏!

当那窒息袭来,两人浮出水面,无瑕细细看着面前这人,手指轻柔的抚过那眉,那眼,眸中含着不舍,脸上却带着一种绝决,口中轻轻道:“无瑕,是――冷公子!是反晋势力的最高领袖,冷公子!”

那话语如此轻柔,却如同惊雷一般劈在小侯爷心头。小侯爷双手一搐,那痛迅速蔓延,无法抑制。

双手在止不住的颤抖,想要抓住那身子,可是,力气却如同被抽离一般,抓不住,双手慢慢滑落,滑落……

“白炎,你我的世界,永远在对立的彼端,无瑕挣扎得太辛苦,已经不堪忍受!那死在大晋手中的冤魂重重叠叠,压得我喘不过起来,原谅无瑕要逃了,无瑕已经撑不下去了!从今开始,你我之情义一刀两断,从此擦肩是路人,他日若我们相见于战场之上,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身子一挣,无瑕飞身而起,小侯爷回过神来,没有回头,却一声大喝:“此情如何断!”

那掠去的身子一顿,声音幽幽如泣:“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树枝轻晃,那人绝决而去,小侯爷怔怔立在水中,心冷彻骨!

召唤弓见公子浑身湿透飞身掠来,张口要问,却听公子一声低喝:“我们走――”

跃上赤霄,马蹄腾空,无瑕头也不回,疾驰而去,弓飞身上马,紧紧追向公子,南宫热河在身后急追几步,见两人迅速掠入茫茫夜色,眨眼不见,心头一惊!

小侯爷!

“白泽,走――”与白泽快速朝着无瑕奔来的方向疾奔,到了河道,见小侯爷痴痴站在河边,发间犹自滴落水珠,却不说话,也不动。

“小侯爷!”南宫热河低低一呼,小侯爷茫然的眼神被那一唤惊得一动,蓦然回首,失魂落魄道:“无瑕呢。”

南宫热河心头一痛,小侯爷那模样,让他想起了在成乐无瑕公子不辞而别时的情形,小侯爷情感炙热深埋,那情已经付出,却又如何收回。

“小侯爷,放手吧!”

放手吧!放手吧!

南宫热河那话如同一把利剑,深深扎进了小侯爷的胸口。

双手在身旁轻颤,放手,那手,如何放!

“无瑕在哪?他身子不好,浑身湿透,着了凉可怎么好,我去找他。”口中轻轻说着那话,小侯爷步子蹒跚轻晃。

“他走了!”

“去哪了!”小侯爷却只是痴痴的顺着南宫热河的话往下问:“我要去找他。”

“小侯爷你醒醒吧,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他的身份吗?他是――”

“南宫热河,你给本侯住口,我不管他是谁,我只知道,我要他呆在我身边,我要他能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开开心心的度此一生。”

“你明知道你做不到――”南宫热河口中咆哮,伸手狠狠揪住了小侯爷的衣襟:“你跟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都不可能交集在一起,永远都不可能。”

“住口,你给我住口――”小侯爷怒吼着,一拳打在了南宫热河的脸上。

“好,你要打架,来啊,我陪你――来啊――”南宫热河一把扯掉铠甲,狠狠扑过去,小侯爷猝防不及,向后仰倒,两人顿时滚在一处,手中毫不留情。

“好好说话,别打了――”白泽在一旁急得大叫,拉了这个,却又跑了那个,也不知是谁先给了他一拳,顿时打得他火气,口中大叫道:“好,要打是吧,我奉陪!”

手下士兵听到喧哗奔来之时,只看见那三人打成一团,浑身伤痕累累,丝毫不让。

“白泽给我摁住他――”南宫热河口中大叫着从身后紧紧缚住了小侯爷。

“放开,放开――”小侯爷死命挣扎着:“我要去找无瑕,我不信他会如此对我,那情如何说断就断,说没就没,我们这一路的生死与共,怎能如此轻言放弃,我不信,我不信――”一拳打在河边石块上,小侯爷手指顿时鲜血迸流。

“我们是人,是活生生的人,开心了会笑,伤心了会哭,那付出的情感,又如何说收回就收回――我做不到――放开我――”

那悲呛的挣扎让身边所有人都潸然泪下,南宫热河双眸紧闭,只是不放。

那两人如此用力的摁住那身体,小侯爷终倒地,一头黑发凌乱覆在颊边,双眸恨恨抬起望向南宫热河,南宫热河双眼落泪,任他恨恨,死不松手。

小侯爷却突然身子一松,趴在地面,不再挣扎。

见他身子蓄积之力突然卸去,南宫热河示意白泽松手,看他趴在石上,一动不动,双眼望着那仍然渗血的手指发呆,那血珠一滴滴渗出,落入石缝,融入地底。

“南宫……我放不了手……我的心,痛!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可是,那情付出了,收不回了,永远收不回了!我不后悔再次遇到他……不后悔……”

身体沁凉,冰冷的衣裳贴着身体,飞驰的速度让那身子颤抖不已,那心,却更冷。

回东都,救于瑞安,然后离开,回云城去,回云城去……

那念头在脑海回荡,其余的,都抛开,不去想,什么都不去想……

可是这心太痛,痛得不能呼吸了!

身子骤然一软,无瑕从飞驰的马背上跌落而下,顺着那势头急滚跌撞,召唤弓大惊失色,飞身跃下,扑到公子身旁,一把将他抓住。

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眼前的一切,那口中却呢喃着:“白炎!无瑕好痛呐,好痛呐……”

召唤弓眸间泪水一瞬落下,公子,这伤痛怎堪忍受,为何老天要如此折磨你,为什么他偏偏是这大晋的小侯爷,为什么这大晋偏偏与你有灭国灭族的深仇大恨,又为何,你要遇上他,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尤。可是,这情,怎能要得起……如何要得起……

“公子,我们回家吧。”

“回家!回家!”无瑕失神的仰起头,双眼茫然不知看向何处:“无瑕回不去了,无瑕早就回不去了!”心头一紧,无瑕揪住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然后,所有一切都陷入了沉寂!

明日预告:独揽月下萤火:无瑕,萤火虽小,却能给人以希望,就算是万丈深渊,只要还有一点点光,就一定会有希望。

小侯爷展着手中的琉璃瓶,仰头望着从瓶中飞出的萤火虫,那道墙,阻隔了两个世界,那两人在那对立的两个世界里,将那份缠绵,站成了永远!

第七十五章 独揽月下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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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12

耳边是细细的说话声,倦怠的身子动了动,无瑕睁开了双眼。

自己已经回来了,看见那熟悉的房间,他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东都了。

“公子醒了!”弦伊扑到床前欣喜的大叫道。

“公子――”冷三急急奔了过来,见无瑕睁开了双眼,不禁喜极而泣:“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头疼!无瑕伸手抚上额头,额间裹着层层轻纱,双手尽是擦伤,对的,自己从疾驰的马背上坠了下来,双眸一垂,不让自己再勾起那记忆。

“弓呢。”

“哥哥去抓药了,早上哥哥带着伤痕累累的公子回来,把我们都吓坏了。”

“不小心坠了马,不必惊慌。”无瑕口中淡淡,抬眼不见郑太子,问道:“太子去了何处?”

“蒙语已经到了东都,太子身份亦然明朗,因为是来东都贺寿,晋文帝安排了专门的住所,所以现在已经不住在小筑了。”

听到那话,无瑕口中竟松了口气。

“公子,你这次就这么跑了,药也断了,现在回来了,可得每天按时吃了药了。”弦伊伸手递过一杯茶来:“参花泡好了,小侯爷说的,每次只能两朵。”

无瑕双手一搐,双眼盯着那参茶就此痴了眼神。

“公子!公子!”冷三和弦伊二人在旁几唤不应,不禁不解的对望了一眼。究竟出了什么事?公子虽不擅骑,却也不至于会坠马,然弓回来之时已经交代,任何人不许问起公子此次行程,看他那一脸凝重,就知道事情不妙,所以大家都不曾问起,却不料弦伊提到小侯爷,公子竟就此痴了,难道竟是他二人出了问题?!

“弦伊,以后……小侯爷府的人,不要让他们再入这小筑来了。”

弦伊一惊,果然是与小侯爷出了问题。

“可是小侯爷做了什么惹恼了公子,弦伊替你出气去。”

无瑕将头一垂,道:“只管听了就是,不必问为什么。”

“无瑕回来了?”门外一声问话,无瑕心头一惊,身子背转,弦伊与冷三见郑澈轩入了房间,行了个礼,郑澈轩扬手道:“我有话单独跟无瑕说。”

那二人眉头微皱,却无可奈何,只得出了门去。

门被碰上的那一霎,无瑕身子微微一颤,没有回头。

郑澈轩慢慢走到他的身后,伸手去拉他的手臂。

“让我看看你。”

无瑕身子一挣,依然不肯回头。郑澈轩手中用力一拉,无瑕被拉过身子,却只将头垂下,不去望他。

“你居然弄得一身伤痕累累回来,你知道你们在泾阳弄的动静有多大吗?武飞云再如何封锁消息,都不可能瞒住所有人,你若再不回来,我就要回郑去调兵了。”

见他只是倔强的紧闭双唇,不说一话,郑澈轩拉起他的袖口往上一撸,无瑕双眸一抬,双手骤然收回。

那额上轻纱,臂间伤痕累累,让郑澈轩心底泛起一丝痛楚。

“他倒是如何照顾你的,让你伤成这样。”那口中语气扬了几分。

心头骤然一痛,无瑕口中冷冷道:“这是我的事,太子需要操心的事情,似乎应在国家大事上,无瑕这等小事,不烦太子挂心。”

郑澈轩扣住他的手腕,双眼微眯,缓缓道:“你的事,对我郑澈轩来说,没有小事,这次离晋,我说什么都要带你一起走。”无瑕将手一挣,道:“蒙语可有离晋?让他呆在东都太过显眼。”

“没什么显眼的,因为死人,是不会妨碍到本太子的。”

“你杀了他?!”无瑕心头一寒。

“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任意妄为,我会乖乖的呆在云城,步步为营,郑国的江山,我郑澈轩要定了,你会一直呆在我身边助我的,对吗?无瑕!”那双眸中却透露着一种危险的暗喻,郑国的江山,我要定了,你无瑕公子,我也要定了!

无瑕抬眸望着他,心底寒意涔涔,此人势力日渐强大,锋芒尽露,他的身后,是一个国家,万里江山,如果自己没有与之抗衡的筹码,落入他手,绝难全身而退。

“无瑕累了,太子请回吧。”淡淡说着那话,无瑕拿起桌上参茶一抿,却被那心酸冲入心头,几近落泪,小侯爷的关心渗透在这一点一滴的细节之中,让这心不愿去想都是不能。

“过几日晋文帝会宴请各国来使,我希望你陪我一起去。”

“我去做什么,那种场合不适合我。”

“赫博多的吠承啖王子,韩国的鬼影将军都会出现,你却不去看看?这可是一个了解他们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无瑕略略一思索,道:“无瑕身份不明,如何出席这等重要场合。”

“只要是我郑澈轩身边那人即可。”

见他用词隐晦暧昧,无瑕脸上一寒,道:“无瑕不是无知小儿,太子说话注意了,再言语调笑,无瑕便不去了。”

“好好好。”见他应承下来,郑澈轩眉间一悦,道:“你好好歇着,回头我让下人给你送了汤药过来。”

“有弦伊照顾,不劳太子费心。”无瑕想也不想,开口就拒,郑澈轩也不以为意,骄傲如无瑕,总是冷冷的呆在自己的世界里,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想去靠近。

弦伊送太子出了门去,一回头见小侯爷那边人声沸腾,想起公子交代的话,转身便要关门,却被一人将门抵住,弦伊回头一看,小侯爷一脸憔悴,颊边带伤,只手将门推住,手上伤痕更是触目惊心。

“弦伊,无瑕可有回来了?”

“你们倒是怎么了,怎么都伤痕累累的回来,你也是,公子也是。”话一出口,弦伊双唇一咬,糟,自己这性子怎么总是改不了。果然小侯爷脸上一惊,急急道:“无瑕受伤了?伤到哪了?严不严重?怎么受的伤?”

那手中一用力便要进去,弦伊死命将门抵住,道:“公子说了,小侯爷府的人自此不许再入这小筑的门,小侯爷请回。”

小侯爷身子一僵,愣愣站立,半晌道:“他究竟怎样了?”

弦伊口中一声长叹,道:“哥哥说,公子坠了马,额角碰到石头,幸无大碍,只浑身擦伤而已。”

坠马!他又怎会坠马!当是心神不宁,难以自己,无瑕,你那心头也是痛的对不对,你这样,让白炎更加心疼!探手怀中拿出装着药丸的小锦盒,小侯爷轻声道:“这是奚昊公子为你家公子配的药丸,嘱咐每日一粒,他现在却不肯见我,你且拿了去,让他每日服用,那参花,记得不能泡多了,无瑕身子寒,受不住!”

听他轻声叮嘱,弦伊鼻头一酸,拿过锦盒,低低道:“不知又闹的哪一出,好好的,竟就此不见,小侯爷你也好好歇着去吧,弦伊记下了。”说完将门一关,小侯爷却仍痴痴站在门前,许久才离去。

无瑕望着弦伊放置桌上的锦盒,失了神。

“他还好吧……”

“不好!”弦伊张口便道。无瑕心头了然,自己如此无情的离去,他又怎会还好。

“与公子一样,浑身伤痕累累,让人不忍看。”那话令那双眸一抬:“怎会受伤!”

“小侯爷却与公子问了同样一个问题,怎会受伤,可是让弦伊怎么答,公子为何受伤,弦伊不知,小侯爷为何受伤,弦伊也不知,你们当是一同踏上回程,却互相不知,倒问起我这局外人了。”弦伊依然是那个弦伊,心直口快,心里藏不住也憋不住话!

“伤势如何。”

“脸上那伤该是被打的,只是那指背,竟都裂了口子,也不知那般拼命发疯的拿拳头砸了什么,当自己不是血肉之躯了。”

无瑕身子轻轻一颤,半晌,幽幽道:“痴儿!”

“以前只道痴儿只有一个,现在才知道,原来痴的,不止是那大胡子一人。”弦伊若有所指,只拿眼去瞧公子,无瑕却只是兀自出神,不搭她那话。

已近九月的天了,云城的冬天是很冷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适应那种冰凉。

见公子发呆,弦伊口中一声轻叹,这两人都在折磨自己呐,当初听小侯爷身陷险境,公子那般不顾一切的追随而去,现在两人却如此回来,实在让人唏嘘。

“接应于瑞安的事宜冷三叔可有安排妥当?”无瑕收回心绪,自己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完成,情之一物,抛却吧。

“太子却说,让于瑞安随他的座驾一同离晋。”

无瑕眸间一动,冒险!他在用此计逼自己与他一同离开。

“公子是否也觉得太子此举太过冒险?如果于瑞安被抓,太子会一并受到牵连。”

无瑕心头一声轻叹,却无法言明!他在逼我!弦伊,他这是在逼我呐!我若不随他一同离去,他纵将自己陷入险境,也在所不惜。

身子站起,走出房去。

窒息!如同被人扼住咽喉般无法呼吸,为何那光明离自己越来越遥远,这黑如此黑,让人看不清方向!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找到我,因为我怕我会迷失方向,找不到你。”

“我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那声音萦绕心头,让这心不由自主的疼痛起来。渐渐暗淡的夜色中,却突然出现了微弱的小光点,一个一个,幽绿幽绿!

“公子!为何会有这么多萤火虫?”弦伊诧异奔到墙边,那空中星光点点,美丽之极。

无瑕,萤火虽小,却能给人以希望,就算是万丈深渊,只要还有一点点光,就一定会有希望。

小侯爷展着手中的琉璃瓶,仰头望着从瓶中飞出的萤火虫,那道墙,阻隔了两个世界,那两人在那对立的两个世界里,将那份缠绵,站成了永远!

第七十六章 拱手河山讨你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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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13

手中的暗器如此锋利,这不是普通人能够打造的东西,惊蝉!好名字,薄如蝉翼!指腹抚过那精细的雕刻,武飞云眸中含着深意。

这暗器在皇宫出现过,在泾阳,也出现过,那个男人有问题!他不是孟白炎身边的人,可是却出现在自己的围剿中,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无瑕公子身边的人。

无瑕!他究竟是什么人?!

手指扬起,方冲走了过来。

“少爷有何吩咐。”

“去给我查天下绸缎庄的背景,所有与之有关的一切,都给我查清楚了。”

“是!”

一个绸缎庄,一个分店开遍大晋的绸缎庄,一个手中财富难以计数的绸缎庄!

武飞云抬眸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小侯爷在宫门外遇上了武飞云,两人站在离彼此不远的地方望着对方。

“小侯爷好快的动作,已经回来了,到了泾阳,飞云也没能好好招待,下次一定补偿。”

小侯爷嘴角一勾,笑道:“的确不太尽兴,下次白炎定当好好游玩一番,免得辜负了泾阳美景和飞云少爷一番好意。”

那两人心照不宣,在阳光下相视而笑,小侯爷一拱手道:“白炎去向皇上复命,飞云少爷请了。”

武飞云将头一点,转身而去。

小侯爷入了轩城殿,尚未开口,李宗治略带疲惫的扬起手指,止住了他的话:“朕已经知道了,那虎符不能到手,也不能怪你,泾阳如此大的动静,我想各国都已经有所察觉,暂时压下去,不能让他们有机可趁。”

小侯爷没有说话,从怀中掏出虎符呈到了皇上面前。

李宗治身子霍然站起,惊疑不定,璎珞说,那符掉入了若水,符是铜器,入水便没,若水何其深,这虎符既然掉入,又怎会出现在孟白炎手中?

见皇上诧异万分,小侯爷将手一拱,低低道:“此符,是假的。”

本来看见虎符无恙,李宗治心头涌起欣喜,却又听小侯爷说了这番话,顿时脸上一寒,抓了那符对着大殿一丢,喝道:“孟白炎,你却拿了假符来这做什么,就不怕朕治你个欺君之罪。”

小侯爷走到殿中将符拾起,抬头道:“此符是假,白炎不敢欺瞒,可是,请皇上拿出另一半虎符的对照图之后,再做定夺。”

见他淡定肃然,李宗治心怀疑惑,走下台阶,到他面前接了那符细细一看。

如此精湛的雕刻和制作手法,入手竟与那真符一般无二,李宗治心头一惊,扬声道:“宗然,将虎符对照图与那印泥拿来。”

宗然入了后殿,顷刻拿了印泥与一副黄绢出来。

“过来。”李宗治唤了小侯爷一同到了书桌前,将虎符印上印泥,加盖在一张纸上,宗然将黄绢打开,拿出其中卷着的另一半虎符对照图来,两人将两幅图细细拼凑,李宗治瞬间倒吸了一口气,那两幅图居然衔接得丝毫不差,如果小侯爷不说,定没人知道此符是假。

“这符?”

“请皇上不必追问,制符之人……已经自尽身亡,此符已经无人能制!”

李宗治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面前之人,良久,道:“好,不负所托,朕该怎样赏你。”

“臣不敢邀功,此次能够得到此符,并非臣的功劳。”

“哦?却是何人?”

“恕臣,不能说!”

见他口中拒绝将那人说出,李宗治心头一动!璎珞说,那无瑕公子随着孟白炎一同出现在泾阳,此刻他又拒不说出那人,莫非,竟是他?!

“相府只道虎符落水,再难寻得,是以罢了手,所以这道符,不能走漏了风声,否则定再次掀起波澜,若战事不起,此符当隐藏,皇上!”

李宗治略略一思索,道:“确如白炎所言,若虎符尚在的消息走漏,相府定不会罢手,此刻东都齐聚了其余三国使者,我们更要小心为是,此符,便交由你保管。”

“臣遵旨!”小侯爷接过虎符放入怀中。

“哈哈哈哈,这么多天来,总算有一件令朕开心的事情了。”李宗治心情大好,抬头却见小侯爷颊边青淤,手背缠纱,道:“可是夺符受伤?朕让宗然给你弄药去,散瘀快。”

小侯爷本想拒绝,却想无瑕亦然受伤,太医院的药,当比寻常药物来得好,当下谢恩,随宗然而去。

午后闲暇,李宗治带着宗然偷偷出了宫门而去。

虎符到手,下一步,就看相府有何动作,九原,一定不能落入他手!

“主子,看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雨了,咱们还是回吧。”宗然在身旁低低道。

李宗治仰起头,天空乌云滚滚,闷热中却透着丝丝凉意,此景便如此刻的大晋,处在这大雨前的时刻,若穿透了那片乌云,大雨滂沱之后,便是艳阳一片天!

“今天心情痛快,淋雨狂奔又何妨,宗然,走,陪我透气去。”手中缰绳一甩,李宗治打马狂奔而去,宗然不敢大叫,只能紧随而上。

马蹄踏过粼粼水波,李宗治却突然勒马,马儿就地转了几圈,停下了。

“主子――”

手扬起,李宗治止住了宗然的那声低呼。

不远的河岸旁,一道素洁身影静然而立,天空细雨已经淅沥落下,那身影却依然一动不动。

雨越来越大,宗然见皇上丝毫没有回转的意思,心头暗自焦急,正待开口,却见皇上一跃下马,朝着远处那静立的身影走去。

雨打在身上,让那身体渐渐沁凉!

突然,雨住了!

无瑕双眸一动,缓缓回过头来。

“为什么我每次看见你,你都浑身是伤!”李宗治话语低低响在耳畔,手中外衣撑起,将那大雨挡住。

额上轻纱被雨浸湿,隐隐泛出一抹红来,无瑕眸间泪水一瞬滑落:“因为……快乐的时光总是太短暂,现实却又太过残酷,很多人,很多事,想挽留,却留不住,心伤了,身子怎能不伤!”

“这雨太大了,你身子受不了,我送你回去吧。”

无瑕却将头回过去,口中轻轻道:“不想回去,如果可以什么都不管,袖手天涯,自由自在,该多好!”

他的心头藏着事,而且很重!那削瘦的双肩,似乎便要承受不住了!看着那失神望着远方的人儿,李宗治的心头突然涌起了一种冲动,想为他做点什么,想让他那紧锁的眉头展开,想让他的双眸不再含着眼泪。“你心底最想要什么!”那口中痴迷的喃喃问道。

粉嫩的唇勾起一道美丽的弧线,抬眸而望:“我想要什么!”口中一声轻叹,那人儿带着一种戏谑的口吻道:“我想要一个江山,你能给我吗!”

那本只是一句戏语,为自己无可奈何的命运而发,此时的无瑕,并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会给自己的将来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和多桀坎坷的命运,他只是静静的站立,望着远方,却不料身旁那人竟呢喃道:“能!”

无瑕没有听见那低低的呢喃,只是转头道:“上次无瑕不辞而别,连你的名字都未曾询问,大恩不言谢,只要有机会,无瑕定会报答于你。”

“我叫――李……晋文!”

头微微一颔,无瑕柔声道:“他日如有机会,无瑕定报救命之恩!天色不早,无瑕先回了。袖手天涯……想过,也就罢了!”唇边一抹苦笑,无瑕翩然而去。

他依然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冷冷的,令人无法接近……

那身影越来越远,终消失不见!

李宗治心中却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当初他在昏迷时,曾伸出双手寻找心中的那个人,是自己与那双手紧紧相扣,给他安定,那份因无助而伸出双手寻找依靠的情形,自己从幼年开始便一遍又一遍的经历过,可是,在那硕大的皇宫之内,自己伸出的双手,是永远没有人来握住的……

“我想要一个江山,你能给我吗!”

能,我能给你,大晋的江山,若能回到我手,我便能给你一个江山!

无瑕!

无瑕当晚便发起了低烧,他知道自己的小性子又折腾了身边的这些人,弦伊只气嘟嘟的给他擦拭着湿透的长发,嘴里丝毫不饶:“趁我熬药自己跑出去,哥哥找了你一下午,冷三叔急得直叹气,你倒折磨我们也就罢了,偏还淋了一身雨回来,现在好了,身子发热,看是谁受罪。”

无瑕双颊泛着红晕,以手撑额坐在桌旁,低低道:“好了,丫头,骂也骂了,我现在头晕,别再聒噪了。”

弦伊见他长发未干,也不敢让他睡下,只好去拿了一件厚披风来给他披上。

“你再胡闹下去,我看每天光喝药就够了,连饭都不必吃了,参茶该泡好了,我去拿。”

弦伊出门去了后院熬药小间,大雨滂沱中,却有一道身影迅速掠过。

“何人?”弦伊口中大叫,那身影却眨眼便没,弓听见叫声,急急奔来:“怎么了?”

“刚刚好像看见有人影掠过。”

弓纵身一跃上了屋顶,四处查看,却并无异样,当下回到弦伊身边,道:“若有人,定没这么快的动作便跑掉,是不是眼花了?”

听哥哥一说,弦伊嘴角一撇,道:“明明看见了,让守卫们小心一点吧,这大雨滂沱的,让人感觉不好。”

“现在来这做什么呢。”

“公子今天的参花没吃,我来拿。”弦伊进屋端了茶杯用手一摸:“温度正好,哥哥,你不让我们问公子此次泾阳之行,可是我现在看着他这样子,心里急得不行。”

“过不了多久我们便会随太子回郑去,只管小心公子的身子就是,其他的,别问了。”

弦伊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只好应着离去。

弓口中一声唿哨,黑暗中窜出数道黑影。

“咱们这小筑已经越来越引人注意,你们一定小心防护。”

“是!”

黑影散去,围墙那头,一个人影贴墙而立,脸上黑巾轻轻摘下,璎珞双眸微瞥,嘴角一勾,娇小的身影一闪即逝。

第七十七章 相见争如不见 有情何似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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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14

那身子为何一直火热,都已经过去两天了,烧却为何还是不退?

小筑这两天毫无生气,因为公子那病一直没好。

大夫走了一拨又一拨,大家都束手无策,公子就是莫名其妙的发着低烧,身子乏力,胃口也不好,整个人苍白得让人心疼。

小侯爷府最近也静得很,似乎除了璎珞与几个下人,小侯爷与南宫和白泽都不在府中。

弦伊看着桌上放置的药瓶,那是前天小侯爷悄悄唤了自己让给公子散瘀用的药,可是,公子此刻的情形,比那身上青淤更令人担忧!

无瑕披着披风下了地,身子明明在发烧,却为何感觉寒得紧。走到桌边坐下,弦伊端来参茶,无瑕拿起一抿,皱眉道:“为何最近参茶的味道浓了许多。”

“不会啊,每次两朵,小侯爷……”弦伊口中话语顿时顿住,喏喏道:“……说的,多了公子身子受不住。”

“难道我的味觉出了问题。”无瑕眉头微蹙,喝了一口,实在喝不下,放在桌上,道:“不喝了!”

弦伊拿起茶杯看了看,似乎颜色的确深了一点。

“奇怪了,最近这参花颜色似乎真的深了一点,难道参花出了问题?回头我拿一些去给大夫瞧瞧。”

无瑕点点头,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回眸一看,不禁头疼。

郑澈轩急急入了门来,走到无瑕身旁伸手便去探他额头,无瑕微微一避,却被他拉住身子,抚上额头,道:“怎么还是这么烫,换了那么多大夫,都瞧不好?这大晋的大夫难道都是吃干饭的。”

无瑕甩开他的手,道:“好好说话。”

“你这样子,几天后可怎么去参加那宴席。”

“就不去呗。”弦伊嘟囔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宴席。”

无瑕却轻轻一摇头,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赫博多是个好战的民族,从戍开始,他们的势力就不断往外扩张,其野心很大,他们的军队擅骑擅射,是个在马背上打天下的民族,现在尚有十万铁骑盘踞在九原之外,由他们的王子吠承啖带领,那吠承啖王子骁勇善战,只是听闻过于自负,略显狂妄。而韩国的鬼影将军,用兵如神,自少年起,就鲜少遇到敌手,不过当年丰都一战中,却败在了大晋的莫寒将军手下,至此沉寂,现在这二人一同现身于东都之中,我又怎能错过这个机会。”

“你倒是再去淋一场雨试试。”弦伊口中仍然愤愤,返身端着参茶离去。

见郑澈轩紧紧盯着自己,无瑕垂下双眸,道:“你堂堂一个太子,总这么瞧着一个男子,也不怕落人话柄,遭人诟语,太子以后还请注意点。”

见他垂眸说话,郑澈轩却愈发放肆的看着面前这人儿。那卷翘的睫毛密密覆于翦水秋瞳,双颊因低烧而泛着红晕,粉嫩的唇也呈现着一种与平常不一样的鲜红,因额间的伤,一条轻纱绕过眉角缠于发间,青丝不束,顺着耳畔落于身旁,整个身子因那不寻常的热度散发着淡淡的冷香,令人痴迷!

“无瑕!”低低的话语响在喉间,郑澈轩伸手去抓无瑕双手,无瑕霍然站起身子,退出几步:“太子自重。”

郑澈轩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盒,道:“我遍访了东都,听说这种膏脂对伤痕十分好,你那额角碰到,怕以后留下痕迹,你坐下,我给你抹一些。”

无瑕侧目去望铜镜,嘴角一勾,冷笑道:“留下伤痕又怎样,无瑕一个男子,要如此容貌何用。”

郑澈轩却不说话,身形一闪到了无瑕身旁,揽住他的身子一转,按坐在镜前凳上。无瑕欲起身,却被他压住肩头,身子乏力,竟几挣不起。

“别动!”郑澈轩突然附耳轻声道:“你现在乏力,斗不过我的力气,乖乖坐着!”

伸手拆开那轻纱,无瑕抬眸去望那桌上铜镜!

镜中人儿与自己两两相望,明艳如斯!为何,上天既然给了自己男儿身,却又为何要给自己如此容貌!既然让自己遇上了那个想携手一生的人,却又为何给了两人如此水火不容的身份!

低头,冷笑!

郑澈轩抚在额角的手一顿,道:“在笑什么?”

“笑,笑我这可笑的命运,太子你,又何尝不是想将无瑕握入手中,据为已有。从5年前,无瑕助你得到国舅大人的支持,到这5年之中,使计助你铲除异己,发展自己的势力,巩固自己的地位,难道太子你不是越来越想将无瑕留在身边,不堪于忍受无瑕居然有要离开你的念头。”

郑澈轩将那擦好药膏的额头用轻纱束好,双手抚在无瑕肩头,身子俯下,附于他耳畔喃喃道:“你知道,想要将一个人,一个根本不想留在自己身边的人,留下来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吗?”

无瑕的身子微微一颤,没有说话。

“折了他翱翔天空的翅膀,让他,再也飞不起来!”鼻尖轻触着那冰凉的耳垂,气息吹在那白皙的颈间,那温热的呼吸,却为何让这身子彻冷!“无瑕,你太骄傲,太睿智,太美丽,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垂眸,每一个不经意的微笑,对一个想要得到你的人来说,是种怎样的诱惑。”

无瑕身子一动,却再次被按坐在了凳上。

“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助我登上郑国皇位,我便倾举国之力,为你复仇!”感受到手下那削瘦双肩无法抑制的颤抖,郑澈轩轻笑道:“你怕我,无瑕,你居然会怕我!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5年前那个缺少机遇,上下不能的废人了,我是郑国储君,手中有郑国一半以上的兵权,你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天。”

“是,可是我忘了,老虎终究是老虎,就算困在笼子中,依然有他嗜血的本性。”

“呵呵呵呵――无瑕,是你太年轻了,那心再冷,还是有其柔弱的一面。”深深吸了口气,郑澈轩站直了身子:“可是,你没有退路了,因为你的身后,是层层叠叠的枯骨!”

那话,打得那心生疼!

是,自己没有退路,退不了,就算面前是万丈深渊,自己也只能咬牙跳下去!

那人脚步离去了,无瑕坐在桌前,双眼迷茫得不知望向何处。

白炎!

那名字跃入脑海,令那泪水一瞬落下。

无瑕想逃了,想抛开一切跟你走,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在那里,你不是大晋的小侯爷,我也不是身负血海深仇的无瑕公子,我们能够只为自己而活!

白炎,你在哪?我想你!我想你!

云雾山庄!

莫寒看着倒在桌旁的小侯爷,不禁双眉一皱,道:“两天了,他究竟要醉到何时。”

“他大概是不想醒吧,就这么醉在自己的梦里,好过醒来面对那无情离去的痛苦。”

“他与无瑕究竟怎么了?”

“谁都不知道他们俩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无瑕公子对他说了什么,可是,小侯爷很痛苦,我从来没有看过他那样痛苦过,回到东都,他什么都不说,去宫里向皇上复了命,回头就拉了我直奔而来,然后……”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南宫热河长叹一声,仰头道:“就这么醉了醒,醒了醉,究竟要折腾自己到何时啊。”

小侯爷却睁着一双醉眼,笑道:“谁醉了?南宫,你醉了就去睡,别在这聒噪,莫大哥,来,再陪我喝。”身子蓦地站起,却仰面而倒,莫寒眼疾手快,拉他稳住身子,叹道:“再喝下去,我这云雾山庄的酒窖就要空了,你行行好,饶了我吧。”

小侯爷神情却一瞬间落寞了下来,“为何,这心却醉不了呢……眼前浑浑噩噩,心底,却那般清晰鲜明,一醉解千愁,原来也是骗人的。”

一骑飞骑疾驰而来,小侯爷晃着身子向后望去,白泽跃身下马,奔到面前,道:“小侯爷,皇上有旨,召你回宫。”

“何事?”小侯爷眸间一冷。

“夷陵突现兵变,是……你爹爹威武侯爷手下都护李炳之,因不满军饷被扣,粮草不齐,与粮草官发生争执,一气之下将之诛杀,后又带了一队人马离营而去,夷陵郡守上报朝廷,武相率众觐见皇上,要求围剿李炳之,并严惩束下不力的威武侯爷……皇上怕你突然知道消息按捺不住,所以让我快马来报,让你回宫。”

小侯爷浑身一惊,酒气散了大半,返身对莫寒道:“白炎先行一步,关于招人扩编一事,莫大哥只管放手去做,皇上既然立了咱们这御林军,就已经摆明了要与相国府的羽林军斗到底了,莫大哥的很多旧部仍然盘踞各方,只要莫大哥一声号令,响应者必定不计其数,待你重返朝堂之时,定扬皇上声威!”

“只管去罢,莫寒既然已决心重返朝堂,就一定不辜负皇上信任!”

“南宫,白泽,我们走――”

小侯爷跨上疾风,一声大喝,打马而去。

弦伊进门,见公子痴痴坐在镜前,脸色苍白,不禁一惊。

“公子,出了何事?可是太子又放肆了?”

无瑕双眸一动,回过神来。

“我太小看了一个人的野心与欲望,人心是永远不会得到满足的,得到了一些,便会索取更多,可惜,现在明白已经太晚,我将他推到了那个位置,却让我自己掉入了无底深渊,而且,退不得!”

“公子,那负重,可丢得掉?”

无瑕凄然一笑:“丫头,刀扎入胸口,纵然拔掉,那伤痕都无法愈合,我这一路走来,脚下踏着的是累累白骨,我的双脚已经鲜血淋漓,你认为,我还能回头吗!”

弦伊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公子,心痛万分!

“冷三叔回来,让他来见我。”抬头望向窗外,无瑕轻声道:“逆流而上者,无惧艰难,我的命运,当由自己把握。”

新一轮投票又开始了,送分,看看你们喜欢的是哪一种性格的两主。

第七十八章 昨夜闲潭梦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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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15

弦伊急急出门,迎面撞上一人,手中锦盒掉落,参花撒了一地。

“你这丫头,急着抢东西吃呢。”南宫热河口中抱怨,蹲下帮着拾起锦盒,弦伊伸手抓过,怒目道:“自己出门不带眼睛,怪谁呢。”

“好好好,我不跟你斗,我走。”抬腿正要走,弦伊却在身后叫道:“小侯爷这两天上哪了?”

南宫热河回身将头凑到弦伊面前,道:“奇了怪了,你们无瑕小筑的人,也会问起小侯爷的行程了,托你们的福,我们家小侯爷这两天酩酊大醉,已经没个人形了,好不容易现在专心做事了,您老就别来招惹了。”

“就你们小侯爷可怜兮兮,我们家公子何尝不是……”话语顿住,南宫热河见弦伊竟红了眼眶,不禁一怔,道:“怎么了?”

“公子从泾阳回来就坠马跌伤了,前两天淋了场雨,发了低烧,大夫瞧了一拨又一拨,就是不见好,我们都快急死了。”

一听那话,南宫热河口中长叹:“头大,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你说这两个要人命的主,可怎么好。”又看见地上散落的参花,不禁又道:“你却拿了参花做什么?好好的掉了这么多。”

“公子说最近参花味道太浓,我拿一些给大夫瞧瞧去,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参花――”

“南宫哥哥!”小侯爷府的门打开,璎珞走出门来,手中拿着一件外衣,道:“小侯爷今晚不回来,夜晚凉了,你将这个带去给他。”

“好。”南宫热河应承着接过衣服,对弦伊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照顾公子,那参花,让大夫仔细瞧瞧。”说完返身离去。

弦伊拿了锦盒在手,正欲离开,却听身后璎珞轻轻一笑,道:“弦伊姐姐,可是参花味道变浓?”

弦伊本不愿理她,听她如此发问,不禁住了脚步:“你怎会知道?”

“最近天气潮了,参花扯了湿气,放置之后参液相融,是以冲泡起来,味道较平常浓些,璎珞以前在宫里侍奉皇上,这种情形,曾经碰到过。”

“是么。”弦伊将信将疑,看她一脸真诚,不似平常狡黠之貌,当下微微一点头,道:“谢璎珞姑娘赐教了,弦伊还是找大夫瞧瞧放心一些。”

“那是当然,姐姐只管去,这参花,绝对不会有问题。”

弦伊转身而去,璎珞见她身影渐渐不见,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参花当然不会有问题,问题出在泡制上。眉头一挑,璎珞转身入门,袖风一带,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夜,深深!

弦伊从公子房间走出,将门轻轻磕上。自己拿了参花去,大夫确定那参花果真并无问题,公子喝完参茶后,终沉沉睡去,一天下来,自己也累了,揉着肩膀,回了房间。

无瑕沉睡在梦中,额头渗着细细汗珠。热!那烧依然没退,令整个身子乏力之极,突然,一种清凉从额间传来。

是谁,在轻轻抚着自己的额头!无瑕努力的想睁开眼,却做不到,那抚摸如此轻柔,让人恍若梦中。

是,定只是一个梦吧,只是一个梦!

小侯爷轻轻拭去那额间细汗,那脸颊如此烫手,为何几天烧都退不下去?今夜自己本来是留在皇宫的,偏南宫热河表情怪异的欲言又止,自己只是冷冷瞧他,也不说话,因为知道他那性子,如果有话,定憋不住,果然他磨磨蹭蹭到了半夜,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却给自己带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手指抚过那绯红的脸颊,却有一滴泪水顺着那轻闭的眼角落下,流入指间,那泪如此炙热,烫伤了那手!

无瑕,你为何梦中落泪!

“白炎……”

那呼唤,让那心猛的一颤,小侯爷收回手,紧紧握住。

他在叫着自己,那么,他的那滴眼泪,是为自己而落下,无瑕,你却让我如此自处!这种挣扎太痛苦,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返身轻轻磕上门,小侯爷脚步一掂上了屋顶。

“谁?!”

身后一道剑芒刺来,小侯爷身形一闪,远远而去,召唤弓提气直追,两道身影掠过寂静的屋檐,悄然无声。

面前那黑影却突然顿住了,召唤弓手持长剑冷冷道:“何人夜闯小筑。”

小侯爷回身拉掉黑巾,弓一愣,道:“小侯爷!”

“我听南宫说,无瑕一直低烧不退,他不愿见我,我只有晚上偷偷来看他一眼。”

弓口中一叹,长剑入鞘,道:“公子既不愿再见你,小侯爷便不要再做纠缠了吧。”

“你有所爱之人吗?”小侯爷却突然问道。

弓一愣,脑中突然闪现的,是佰茶那毫不犹豫一刀划过手腕的情形。

“如果有,又怎会体会不到我此刻的心情。”

可是,水火怎相容哪!

召唤弓心头一颤!

“弓,我……已经知道无瑕的身份了。”

小侯爷那话一出,召唤弓大惊失色。

“无瑕说,我们从此擦肩是路人,可是,我放不了手,无瑕自己又何尝能放下,若他果真那般无情,就不会让自己伤痕累累了。”

“小侯爷,你既已知道一切,就当知道我们所做的,于此大晋来说,是大逆不道之事。公子不想连累你,也不想让你夹在情义之间难以取舍,你应该明白他的心,就此罢手,就算他日战场相见,各为其事,对错难怨!”

“说得容易,你却去将你的心交付一个人,然后再绝情的拿回来,看那颗心拿回来的时候,是否也会千疮百孔,难以完整。”

“小侯爷――”

“弓,好好照顾你家公子,他那身子骨,已经经不起他折腾了。”身子一跃,小侯爷身影瞬间便没。召唤弓怔怔站在屋顶,他已经知道了公子身份,却一直不揭露,冷公子是此大晋的心腹大患,武相的追捕十多年来从未停止过,小侯爷既已知道却三缄其口,可见公子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何等重要。

他们……最终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这场纠缠!而自己,又该怎样去放开内心深处那份隐藏的思念!

夜凉如水,明月高悬,月夕就要到了,人月两团圆,只是一份奢求罢了!

身形一顿,弓身如飞燕,翩然而去。

下午的阳光斜斜射入房中。

冷三站在一旁,公子细细翻阅着手中账目。

“把各小县的生意结束了,从晋将资金抽出,转入郑国。”

“公子!”冷三一惊,道:“咱们在晋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各个小县镇都站住脚,就这么结束掉,岂不可惜!”

“三叔,将来的路还很长,我们的势力在晋虽然庞大,却因藏身暗处,又被朝廷追捕,生长极为缓慢,将资金抽调入郑,有太子的扶持,定增长迅速。”

“可是公子,那么一来,太子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太子对你的觊觎之心,连三叔都能看得出来。”

“三叔,掌握一个国家,首先要掌握的,不是那个国家的兵力,你知道吗,兵力是需要银子来维持的,掌握了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就等于将一个国家的主动权攥入了手中。”无瑕只是垂眸翻阅,口中淡淡说着那话,冷三却如醐醍灌顶,公子说的对,一个国家要强大,首先,不是看他有多强大的兵力,而是他手中,有多少能够支撑兵力的财富。

无瑕放下手中最后一册,抬头道:“我们已经不能太依附于郑了,从前,我们强,太子弱,这5年来,我忽略了他的野心,现在的他已经日渐强大到无法掌控的地步,如果我们没有了能与之抗衡的筹码,便只能转而成为他手中一颗为他争夺郑国江山的棋子。”

公子要反击太子了!冷三看着面前淡定斯然的公子,心头一酸。

“公子,你又要开始与天斗了么。”

无瑕低头一笑:“斗,老天跟我说,姬无瑕,斗,你才能活下去,才能有尊严的活下去,所以,三叔,发话下去,除了8个富庶之所,其余天下绸缎庄的分号,全都给我结束掉,随我转战入郑。不过三叔,从此你便无法再安定的生活下去了,因为无瑕要你去郑打点一切,我们,在郑从头开始!”

“公子倒总算要将我这把老骨头带在身边了,三叔高兴还来不及,公子,我现在就去着手一切,分号遍布了整个大晋,要结束,一时还真有点棘手。”

“前路漫漫,欲速则不达,我们在晋尚有一段时日,不急。”说完却是一阵轻咳,冷三看着公子那模样,道:“公子这病拖得太久了,是不是去其它地方寻访一下名医。”

“无妨,过段时间该好了,就是乏力得很。”

“烧了这么久了,怎能不乏力,三叔先去庄里,回头再打听一下哪儿有更好的大夫。”

“去罢。”无瑕微微一点头,站在窗前,望着院中满园桃树发呆。

“公子在想什么?”弦伊拿着小点入了房间,放在桌旁道:“刚买的桂花糕,公子来尝尝,甜甜口。”

无瑕走到桌边,望着那盘桂花糕,却想起了在泾阳小侯爷早早买了糕点放在桌上留字叮嘱的情形,不禁双眸一垂,暗自神伤。

“弦伊,我昨晚,似乎做了一个梦。”那口中喃喃着。

“什么样的梦?”弦伊抬头问道,无瑕却只手抚在自己的额头,那梦里,有如此轻柔的抚摸,似乎,他曾经到过身边一样。

“没什么,只是,一个梦罢了!”

第七十九章 却怕梦醒人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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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16

弦伊静静伏在黑暗中,她在等待,等待证实心中的那个猜想。

公子的病依然没好,整日的低烧,已经令他的精神极差,那身子,似乎一阵风便能刮了去,可是,因为要结束在大晋的生意,他每天都与冷三叔忙到很晚,劝也劝不住。大家都知道,他是想用那种充实来填补心中的那份空虚,他害怕那孤独袭来,一人独坐的时刻。

公子,你说你在梦中似乎见到了那个人,其实,那不是梦,那个人总在你沉睡之后来到你的身边,哥哥看见过,弦伊也看见过,但是,没有人告诉你,因为,告诉了你,那个梦,便碎了!

一声细微的响声将弦伊的思绪拉了回来。

来了!

熬药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黑影一闪而入,动作十分敏捷。

走到桌前,那杯参茶依然放在每天固定的地方,被开水泡着,等待慢慢降温。

从怀中掏出一条罗帕,打开,将数朵参花加入杯中,轻轻搅动,然后等待,黑影探首四望,片刻之后,用一个小勺将参花细细挑出,剩下两朵留于杯中。

果然有鬼!公子五感异常,是以尝出参茶味道变浓,可是,谁都未曾想到,竟是这个原因。公子身子虚寒,当初小侯爷便一再交代,参花千万不能多,多了易犯寒,这次淋雨着了病之后,一直喝着这么多参花泡出来的茶,那烧才一直退不下去!

该死!居然如此陷害公子,不可饶恕!

弦伊心头一团怒火涌起,手中长剑直指而去,那黑影见梁上竟伏着一人,知道自己行事败露,转身便跑。

“哪里走――”弦伊一声轻喝,手中锋芒顿起,毫不留情。

那黑影却武功不弱,对峙之时,弦伊心头一惊,此人武功招式毒辣,竟若死士之流,且功夫似乎还在自己之上。

听周围有人迅速围来,那黑影蓄力一掌拍在了弦伊肩头,弦伊向后跌下之际,手中暗器飞出,打在黑影胸口,再抬头,却见那人身子一跃,过了墙头,弦伊立刻飞身跟上,竟立时没见了人影。

墙的那头是小侯爷府,上次自己看见黑影掠过,可哥哥一上屋顶,便说没人,难道,竟是小侯爷府中之人?所以过墙便没!

弦伊眸中一寒,如果真是小侯爷府的人,那么,此人便一定是那人!

“你们等着!”弦伊低低吩咐围过来的暗藏守卫,身子一晃入了小侯爷府的院子。

拳重重砸在门上,小侯爷府内灯火亮起。

南宫热河拉门一看,见弦伊在院中砸门,不禁惊道:“死丫头,你跳墙入院砸门,吃错药了呀?”

“你们家小侯爷呢!”

“小侯爷今晚有事在宫中,我与白泽在,可是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弦伊口中冷冷一哼,道:“璎珞呢?”

南宫热河心头一紧,这丫头,也不知怎么的,就是看那璎珞不顺眼,见她面色不善,南宫热河低低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弦伊也不理他,一把将他推开直奔后院而去。

“她的房间在哪?”

南宫热河一把将她拉住,道:“丫头我可警告你,你再无理取闹,我可要发火了。”

白泽急急奔出,见两人在一块拉扯,不禁道:“怎么了?昨晚上当了一夜的岗,正睡觉呢,怎么吵上了?”

弦伊回身便是一掌,南宫热河向后一退,弦伊回头见后院一间房间还亮着烛火,脚步一点,直奔了那门而去。到了门前一推,见门拴住,手中一用力,门被强行撞开。

屋内轻雾袅袅,见门被推开,璎珞一惊,抓起衣衫挡在胸前,一张脸霎时通红。“出了何事?”口中轻呼,满眼戒备的望着门口的弦伊。

南宫热河与白泽奔到门口一看,忙转过了头去。

璎珞竟在沐浴,此刻房门打开,家里下人听见声响全都围了过来,一看人渐渐多了起来,璎珞眼中泪水落下,哭道:“出去!”

“穿好衣服――”弦伊丝毫不让,伸手将门关上,却堵在门口不肯离去。

“弦伊,你到底在闹什么?”南宫热河也火了,这丫头闯入院中就砸门,现在还让璎珞在众人面前出丑,却闭口不说缘由,实在令人恼火。

弦伊口中一声轻喘,伸手捂住了肩头,见她脸色渐渐苍白,南宫热河口中话语顿时弱了几分:“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弦伊却一斜眼狠狠瞪向他:“不用你管。”

白泽返身大喝道:“全都给我去睡觉,一个都不许留。”

下人们一哄而散,门一声轻响,璎珞走了出来。

“弦伊姐姐,璎珞究竟做了什么,姐姐要让璎珞在众人面前出丑!”璎珞眸中含泪走到了几人面前。

“你做了什么,自己应当很清楚才是。”

“璎珞不明白。”

“好!”走到璎珞面前,弦伊只手一拉她的衣襟,胸前一片雪白顿时暴露在了几人眼中。

“姐姐做什么?!”身子一挣,璎珞抓紧衣襟大叫道。

不可能!自己的暗器明明打在了她的胸口,怎会没有一丝伤痕!

“姐姐三番四次出手伤我,现在又在众人面前羞辱于我,究竟为何!”

见璎珞哭泣,南宫热河一拉弦伊手臂,道:“弦伊,你这次实在太过分了,名节对女儿家有多重要你知道吗?你再这样闹下去,璎珞以后还怎样做人。”

甩开南宫热河的手,弦伊冷冷道:“我不知道为何你的胸口没有伤痕,可是我告诉你,只要是想伤害我家公子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抬头望着璎珞,一字一句道:“你给我记住了!”手臂狠狠一挣,弦伊飞身而上,瞬间便没。

伤害无瑕公子?!

南宫热河回头去看璎珞,那柔弱人儿只是手抓衣襟低声抽泣,她不会武功,无瑕公子是冷公子,金丝绞杀何其霸道,她怎能伤害到公子?弦伊那丫头,究竟抽的什么疯?身子一纵,南宫热河直追而去。

到了房中,弦伊一把扑在桌边,那蓄力一掌实在霸道,拉开领角,弦伊低头去看肩头,一道掌印赫然入眼。身后门一响,弦伊一惊,将衣服拉好,南宫热河入门见她撑在桌旁,竟真是伤到,忙疾步而入:“伤到哪了?让我瞧瞧。”

“你却不去安慰那娇滴滴的璎珞姑娘,来我这里做什么,我这伤死不了,不劳你费心。”手抓衣领,弦伊冷冷道。

南宫热河也不多话,见她手抓领口,那伤定是在肩头,顾不上许多,身形一闪到了她身边,缚住那身子,伸手拉开领角一看,不禁心头一痛:“怎么伤这么重,我去拿药。”

“你给我放开――”弦伊一挣,反手将他死命一推。

“去照顾那哭得要死要活的人去,别来我这聒噪。”

“你为什么老是针对于她?她只是个不会功夫的小丫头,皇上让她来照顾小侯爷的饮食起居而已,何处惹来你如此深的敌意?”

“你给我走――我不想看见你,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口中不会功夫的小丫头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弦伊!”

“走啊――不想看见你!”伸手将那人一推,弦伊将门狠狠关上,口中一咸,一抹鲜血顺着嘴角落下。

她的功夫居然如此高,自己太大意了,可越是如此,越让人心头不安,她对公子所做的事,是受人指使,还是,为了小侯爷?

门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弦伊拉门一看,公子带着哥哥和冷三叔回来了!拭去嘴角血痕,弦伊整好衣衫出了门去。

无瑕身披厚披风到了院中,见到弦伊,轻声道:“弦伊,去拿了参茶来,出门一趟,身子寒了,喝了热茶暖暖。”

“弦伊今日大意了,竟忘了冲茶,公子等一下,我马上便去,以后啊,咱们弄了炉子到小院里来,省得跑,公子什么时候想喝热茶了,随时都能喝到。”

无瑕只一动不动望着她,半晌道:“丫头,出了何事!”

公子竟然如此敏锐!弦伊双唇一抿,可这事,怎么跟他说,璎珞是小侯爷身边的人,自己又没有抓到证据……

无瑕静静站在窗前,弦伊重新泡了参茶拿了过来,两朵参花,淡淡的味道,入口一如既往的清雅!

口中一叹,仰头去望那皎洁月色,无瑕喃喃道:“若她是为白炎之心,无瑕却不怪她,若她……要对白炎不利,无瑕便留她不得!”

“公子!”

“丫头,公子知道你受委屈了,将药拿去用水化了服下,好好歇着去。”伸手递过一个小瓶,弦伊接了,望着公子,欲言又止,终推门而去。

皇上赐的丫头,深藏不露的功夫,白炎知道吗?还是,连他也一并被隐瞒着!

白炎,再过不久,无瑕便要离开了,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或许,再见的时候,已是物是人非!

夜,如此寂静!

纠缠了多天的低烧终于慢慢退去,那睡眠却不再如往日般沉,当那温柔的双手再次抚上额头,无瑕紧闭双眼,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将自己的心,打得生疼。

白炎!痴儿哪!

这梦,让无瑕如此沉迷,不想醒来,不愿醒来,却,不得不醒来!

月光如水撒在窗口,床边那人轻轻抚摸着那缠绕枕边的青丝,双眼痴痴望着那榻中人儿,不舍离去!

为君沉醉又何妨,却怕梦醒人断肠!

第八十章 若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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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17

李炳之被截杀于秋水县,所带部属无一幸免,当威武侯孟昶龙带兵赶到,已是满地尸体,武相派去的羽林军从秋水匆匆撤退。那粮草官是武相远亲之子,既然李炳之已死,那粮草官克扣军饷粮草之事,也被武相一手压了下来。因武相私下派兵诛杀李炳之,所以皇上在对威武侯的惩罚态度上也十分强硬,威武侯被罚半年俸禄,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然从此事上,武相越俎代庖之行为愈发张狂,皇上在轩城殿大发脾气,小侯爷也不劝,只是在事后淡淡说了一句:“忍字心上一柄刃,越是刺痛心脏的事情,越是要忍下来,到终有一日,皇上勿需再做忍耐之时,回头再想,这些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小挫折而已。”

李宗治站在小侯爷面前,静静的看着他,许久,点头道:“你比我沉着多了,你是成乐的小侯爷,有爹娘疼着爱着,自小便顽劣胡闹,想不到,却有此隐忍的一面。”小侯爷只是微微一笑,是,可那些都只是表面的东西,自己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在那遗失的记忆里,唯一还能记得的,就只有无瑕而已!

无瑕静立于河道旁,身后脚步声渐渐接近。

“你来了!”口中轻轻一叹,却没有回身。

璎珞顿住脚步,双手在身旁慢慢紧握。

见她没有回应,无瑕回过头微微一笑,璎珞明显的一愣。

“你的双手握那么紧做什么,你很紧张?”无瑕口中仍然淡淡,一双如水明眸中,却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

璎珞身子一颤,面前的无瑕公子,似乎与平时不一样,平日的他虽然冷冷,却不会让人感觉到害怕,而此刻的他,那依然笑靥如花的容颜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漠无情。

“你冷吗?身子在颤抖!”无瑕依然在靠近,璎珞脚步凌乱的向后退了退,面前这人,还是那个在桃树下倚塌而眠,弱不禁风的无瑕公子吗?那眸中闪现的冷意,让人止不住的颤抖。

“你想怎样?”璎珞昂起头,努力让自己后退的脚步停下。

“我想怎样?!”无瑕突然低头浅笑道:“或许,应该问你想怎样吧。”

一道金芒突然绞来,璎珞脚步一点飘然而退,却不料面前那人速度更快,眨眼又到身边。知是躲不过,璎珞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身形不顿,全力袭去。

果然深藏不露,无瑕心头一凛,手中金丝更加不让。

璎珞自见到无瑕开始,便知道他身子十分弱,平日总是很安静的呆在小筑,那日在泾阳,也只见他站于船边望着跳入水中的小侯爷,从不知他居然有一身武功,而且,那金丝竟如此霸道,当真大吃一惊!

“你究竟是何人?”口中惊呼,璎珞再向后退,可是,无瑕的速度实在太快,无论她怎样逃,都离不开金丝的绞杀范围。那金丝绞过肩头,璎珞明显感受到那袭来的力量,如果不是身上软猬护身,她此刻已经皮绽血流了。

“软猬甲!”从破裂的衣衫看见里面所套的金丝软猬甲,无瑕停手叹道:“难怪弦伊那丫头以暗器丢你却毫无伤痕,原来原因在此。”

见他住了手,璎珞退身站定,脸色煞白,额间冷汗涔涔。

“你究竟是什么人?”双手仍然在不自觉的颤动,璎珞怔怔望着面前之人。

“你对我所做的事,是因为受人指使,还是,为了……白炎!”

见璎珞眸中骤然一动,无瑕心头明了。

“是为了白炎!”

“是!”见已经被揭穿,璎珞索性昂起头承认道:“是为了小侯爷,小侯爷如此翩翩少年郎,父亲手中拥兵百万,现在又如此受到皇上器重,纵然公子你有倾世之容,终还是一个男子,此情若大白于天下,小侯爷将来如何立足朝野,我做过的事情自己一人承担,与他人无忧,公子要杀要剐,璎珞悉听尊便。”

无瑕静静的望着她,半晌,回头去望那苍茫水雾,眉间闪过一丝落寞:“我就要走了,离开大晋,不知何时,能再回来……”

“小侯爷知道吗?”

“他知道与否,都留不住我,所以,还是不知道的好。”

“果真那样,倒是璎珞枉做小人了,公子要怎样,璎珞无话可说。”

无瑕回头看了她一眼,垂眸轻叹道:“白炎身边,能有一个为他不顾一切者,无瑕心里应是高兴才是,可是,要得到一个人的心,便一定要以诚相待,任何欺骗和隐瞒都是不被允许的。”

“是,公子教诲,璎珞全都记下了。”

“言尽于此,你以后好自为之!”身形一晃,无瑕飘然而去,那素洁从水面掠过,若惊鸿翩翩!

无瑕公子!他究竟是谁?如此深不可测的功夫,令人不寒而栗,如果不是他那身子不济……璎珞心头一凛,此事,要禀告皇上吗?

李炳之的事完结,小侯爷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吃过晚饭,却心神不宁的望着那边的墙头发呆。那三人见他目光痴然,都各怀心事,默不作声。

南宫热河向白泽一使眼色,两人到了小侯爷身边,南宫热河笑道:“听说祥和苑尘封了18年的好酒开坛了,酒香飘了十里地,闻到的人都醉倒了,说的人那么夸张,咱们瞧瞧去?”

“对啊对啊,我也听说了,那酒香啊,飘得……”

“十里地都闻到了嘛,南宫刚刚说过了,你有新台词没有。”小侯爷双眼一翻,不去理他二人。

“小侯爷,咱们可是好久都没出去喝酒了,好不容易李炳之那事过去了,权当放松,走吧。”南宫热河一把坐在小侯爷对面的凳上,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我看你今天是欠抽了。”小侯爷扬手便去拍他脑袋,南宫热河身子一提,跃出了门去:“你今天要是抽到了我,我就拼了老婆本,请你喝遍祥和苑所有的好酒。”那话未落,身影已经远远而去,小侯爷嘻嘻一笑,道:“白泽,走,咱们今天就喝干了这小子的老婆本。”

那三人你追我赶,丝毫不让,身影顷刻便没。璎珞笑盈盈站在门前,看着他三人离去,小侯爷终于开了笑颜了,无瑕公子不久便会离开东都,离开大晋,只要时间过去了,小侯爷自会慢慢忘记他!只要自己在小侯爷身边悉心照料,定能够换回那片真心!

祥和苑本就是好酒的集聚地,此刻天色渐晚,前来喝酒的人却才开始络绎不绝起来。

“三位公子,里边请,今天小苑好酒刚开封,前来捧场的客人多得不得了,三位,可也是冲着这好酒而来。”那小二忙不迭的将三人让进店中,带到二楼靠窗的雅阁。

“自然是冲了好酒而来,先拿三坛上来,咱们家公子喝高兴了,重重有赏。”此话,却是小侯爷说的,说完冲了南宫热河一挑眉,酒资是南宫出,那赏钱自当也是南宫出了。

南宫热河肉疼得要命,双眼恨恨瞪着小侯爷,小侯爷却偏头不去看他。

那封坛18年的酒果然不同一般,老远便闻到了那酒所散发的冷香。

“来了,三坛上好的玉阳春,外带小店附送的下酒小菜,三位公子,请了!”

小二手脚麻利的放好酒,然后从托盘拿出几样下酒的小菜来:“三位慢用,随时候着您呐!”

小侯爷嘻嘻一笑,南宫热河抛出一锭银子道:“赏!”

那小二一见三人出手如此阔绰,忙不迭谢恩而去。

那酒入口香醇,喝过齿颊留香,白泽大笑道:“好,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了,来,再干!”

小侯爷一瞥他,道:“好酒易入口,醉后不头疼,但是,后劲可是绵绵不绝的,等会喝醉了,别说我们把你扔在大街上。”

白泽一仰头,又是一碗酒下肚:“扔就扔呗,大不了天当被地当床,星星当灯光。”小侯爷听他说话,不禁摇头轻笑。身旁南宫热河却突然趴着身子,对着窗外街道叫道:“弓!上来喝一杯。”

小侯爷转头一看,见召唤弓正好从祥和苑外经过,当下也起身叫道:“弓……”可那话还没说完便噎在了喉间,因为弓的身后,还跟着两人。

今天在庄上忙完事宜,见月色尚好,无瑕说不坐马车,步行回家,冷三在后料理,他们三人便先行了一步,谁知经过这祥和苑,竟遇到了那三人。

听酒楼上有人呼唤,楼下三人俱停步仰头去望,弓和弦伊都是一惊,回头就去看公子,那楼上两人却也是忙不迭去看小侯爷,而那两人却互相看着对方,一时间,六人都呆然而立,寂寂无声。

“无瑕!”小侯爷喉间干涩,低低叫着那个名字,无瑕双眸一动,低头便往前走,小侯爷身子一闪,从二楼窗户一跃而下。

“小侯爷――”楼上那两人叫苦不迭,怎么在这又遇上了……

无瑕抬步就走,不想小侯爷一步不顿的从二楼跃下,径直挡在了他的面前,无瑕突然见他,心头本就一乱,竟一时不察,迎头便撞到了他的怀里。

“无瑕!”那呼唤突然响在耳畔,无瑕一惊,抬起头来,双臂被那人轻轻握住,无瑕颊边一红,低低道:“撒手。”这里本就是东都繁华之处,加之今晚前来祥和苑捧场的人多不胜数,早有那好事之人看见经过的那人儿貌若天仙,唤了大家过来看,现在却又见一个翩翩儿郎挡在面前,不禁都起哄趴在栏边睁大双眼,等着看好戏。

小侯爷垂眸间见无瑕双颊带晕,脸色已经比前几日好了许多,而且身子也不再似那般低热,不禁一喜道:“身子好了?”

无瑕见他还不放手,只手一挣,道:“小侯爷,大庭广众,请你自重。”

小侯爷被他那话一惊,抬眼见他神色冷冷,对自己的态度竟又回复了当初在成乐时的情形,不禁心头一痛,口中喃喃道:“无瑕,不要这样对我。”

“不要这样,还待怎样?”无瑕突然扬眉冷笑道:“小侯爷如果觉得无聊,大可去勾栏院中找乐子去,姑娘小倌,随你高兴,无瑕对你没兴趣。”

小侯爷脸色一瞬煞白,心如针扎:“无瑕,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留着你的甜言蜜语,对她人说去,小侯爷的这份情,无瑕领不起,弦伊,我们走!”

擦肩,如此绝情的离去!

小侯爷没有回头,只愣愣的站在原地,心冷如灰!

无瑕却突然伸出手去抓住了弦伊的手,弦伊一惊,回眸去望公子,那手抖得如此厉害,不光是手,公子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那一步步的离去,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弦伊鼻间一酸,泪水盈眶而下。

公子!那离去的脚步,踏在刀尖,每一步都在淌血,可是,你却不能停下!

“弦伊,抓紧我!”无瑕紧咬牙关,一步步,没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明日预告:意乱情迷:“无瑕!无瑕!”口中喃喃,那吻迷乱狂热,令身下人儿情难自禁的发出着低低的呻吟。

“白炎……”

那呼唤令小侯爷彻底沉沦,离开那柔软的唇,吻顺着光滑的脖子落下,头深深埋在那颈间,呼吸着那抹香味,突然,小侯爷顿住了,他撑起身子,细细看着身下那人,然后酒意一瞬被惊醒!

柒柒表示,那个作者投票是多选的,诶……飘过~

第八十一章 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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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18

南宫热河现在已经不肉疼他那银子了,他肉疼小侯爷那一坛坛灌下的烈酒,18年的珍藏,竟被他如此牛饮,实在暴殄天物!那小二哥已经傻在了一旁,那酒何其烈,这主却一坛又一坛,接连灌下了七八坛了。

白泽霍然站起,从小侯爷手中夺过酒坛,道:“刚才是谁说的,喝醉了丢在大街上,你喝醉了,也别指望我们带你回去。”

小侯爷已经醉得不行,口中大笑道:“就这点酒,能醉倒我?我告诉你白泽,我的酒量,好得很。”

“是是是,好得很。”白泽看着指着小二哥鼻子的小侯爷,哭笑不得。

都已经醉得人都分不清了,嘴里竟还在逞强。

“南宫,回去了。”白泽伸手揽住小侯爷,跌跌撞撞下了楼去。

“我……”南宫热河指着那一桌狼藉,恨恨道:“我都还没喝,都让他一人灌光了。”话虽如此,他还是伸手抛下银子,急急跟了下去。

璎珞见三人回来,连忙迎上前,却见那两人没事人似的,就小侯爷一人竟喝的烂醉,她看罢不禁一呆,道:“你们倒是故意去灌小侯爷喝酒的么。”

“我们俩难道是闲得慌没事做了,好好的,偏又遇到了无瑕公子,公子对小侯爷说的那话,实在……别说小侯爷了,连我们都受不了。”

璎珞眉头一皱,道:“送了小侯爷回房去,你们歇着,我来照顾他。”

那人却在浑噩间仍然叫着无瑕的名字,璎珞让他枕入软枕,伸手拔掉他头上玉簪,然后将那一头漆黑的长发撒在了枕边。

榻上那人如此俊美的容颜,当倾倒多少深闺人儿,却为何为另一个男子让他自己深陷在这痛苦的泥沼,挣扎不出。

手指轻轻抚过那浓黑的云眉,那高挺的鼻梁,那微微勾起的唇,然后顿住;感受到唇间停顿的凉意,小侯爷努力的睁开了双眼,视线却模糊一片。

璎珞起身出门,小侯爷侧目间见朦胧的视线中有一抹素洁离去,不禁心头一痛,口中唤道:“无瑕――”他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落下地面,脚步趔趄间到了桌旁,却再也使不出力气来,只好跌坐在凳上,含糊不清的叫着无瑕,半晌后感到口渴难耐,他伸手去抓了茶壶,仰头将水灌下。

门发出了一声轻响,小侯爷醉意朦胧的回过了头去,眼见一道素洁身影款款而来,青丝不束,衣袂飘飘!

“白炎!”

那呼唤让小侯爷的心猛的一跳,他口中大唤了一声“无瑕!”然后丢下茶壶猛的起身奔了过去。脚步踉跄不稳,来人伸手抓住了他的身子,抬眸之间,那眉心朱砂如血滴落,深深刻进了他的眼底,令他眼中的泪水瞬间落下。

“无瑕,你为何要那么对我,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相信我!”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扶起他到了床边,小侯爷倒入床中,双手却抓得死死,不肯放开。

“无瑕,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不离开……无瑕永远不会离开你……”身子顺着被拉住的手缓缓俯下,发丝蜿蜒在枕边,鼻尖轻触着那高挺的鼻梁,然后将唇轻柔的覆在了那人唇间,辗转缠绵。

小侯爷脑中轰然一响,瞬间迷失了自己。那唇如此柔软,带着淡淡的脂粉香,慢慢的,探入了他那微张的嘴中。

身体的炙热一瞬被点燃,小侯爷手中一用力,将那人拉入床间,然后返身压在了身下。

“无瑕……”口中唤着无瑕的名字,将双手与那纤柔的双手紧紧扣住,无限延伸。吻密密落下,如此热烈,似乎要将身下那人一并燃烧。

“无瑕!无瑕!”口中呢喃,意乱情迷,那热切的索取令身下人儿情难自禁的发出了低低的呻吟。

“白炎……”

那呼唤令小侯爷彻底沉沦了,他放开那柔软的唇,然后顺着光滑的脖子一路吻下,将头深深埋入了那人透着脂粉香味的脖颈之间。

突然,他顿住了。

双眼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然后他撑起了身子,细细看着身下之人,当视线清晰之时,他的酒意一瞬被惊醒!

“璎珞!”小侯爷倒吸了一口冷气,跌撞间落下地面退出了许远。

“你为何要扮作无瑕的模样――”口中怒吼着,小侯爷一拳砸在了桌面上:“该死,你居然扮作他的模样,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无瑕身上特有的冷香,我将你当成他……你……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你。”

“璎珞自己愿意的,小侯爷,你醒醒吧,无瑕公子是个男子,你与他这情世人会如何看待,有悖伦常,天理不容哪。”

“我与他这情不需要世人评论,我只要他一颗真心,此生便已足矣。”小侯爷无法平复心中的怒意,只有返身拉门而去,璎珞望着他狂奔而去的身影,重重跌坐在了床头,眼中泪水簌簌而下。

小侯爷入了院中,头依然昏昏沉沉,想起无瑕今日对自己所说之话,他的心头突然间涌起了一股冲动,然后想也不想,一跃便过了墙去。

脚步尚未落定,就见黑暗中几道人影袭来,小侯爷躲避间口中大叫无瑕,那叫声惊动小筑,一时间人声迭起,灯火通明,小侯爷府这头也听到声响,南宫热河与白泽听竟是小侯爷声音,不禁一惊,也随即越过了墙来。

无瑕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他跨入院中,冷冷的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小侯爷,漠然道:“无瑕已经跟小侯爷说得很明白了,小侯爷夜半入我小筑,所为何事。”

小侯爷却一语不发的看着他,然后突然大步向他走去,无瑕见他便要走到跟前,不禁脚步慌乱的向后一退,质问的话语尚未出口,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小侯爷抓住无瑕的双手狠狠一拉,然后一手揽过他的腰,另一手拂过那一头青丝,撑于颈后,双唇压下,狠狠印在了他的唇间。

一院子的人顿时石化,大家都呆呆的看着那一幕,鸦雀无声!无瑕心头惊得乱了节奏,一时竟也忘了挣扎,只是怔怔的睁大了双眼望着那人,不知反抗。吻越来越深,丝毫没有退却之意,不同于往日的轻柔,而是带着一种霸道,狠狠侵入。

“全都给我回屋去。”冷三一声大喝,那一院子的人都惊醒了过来,回身的回身,上房顶的上房顶,竟乱成了一团,暗藏守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却有人在踏上瓦砾之时差点跌倒,那可是他们的主子,冷酷无情的冷公子,此刻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小侯爷搂在怀中,强行亲吻,真不知那厮等会儿会是何等下场。只一瞬,院中就已无人,连南宫热河与白泽都已溜得不见了踪影。

无瑕终于清醒过来,身子一挣便要离开,却不料小侯爷今日竟用了强,死活拉了他不放手。

“孟白炎,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要撒酒疯去你府上。”突然想到刚才院子里站了一堆人,无瑕脸颊霎时通红,又气又恨,偏那人就是不放手,刚说了几句话,嘴却又被那人堵住,无瑕羞愤难忍,一掌打在小侯爷胸口,却又怕伤了他,也不敢用力;身子一挣脱,他便返身直奔房间而去,门刚要关上,小侯爷竟抵在门口用力一推,挤入门来。

“你到底走不走,今天可是故意来欺负我的。”无瑕心头一委屈,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小侯爷却默不作声,只伸手将他拦腰抱起,向床而去,无瑕双手一紧,挣扎着喝道:“你做什么。”小侯爷依然不理,将他放入床中,双手紧扣,压在了他的身上。

“你究竟要做什么!”无瑕呵斥完后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双唇,眼中盈着泪水瞪向了那人。

“你再咬,嘴唇要破的。”小侯爷略为低沉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言语之间俯身向下,唇再次覆上了他的唇;无瑕身子一僵,心如鼓擂,面前这人如此霸道,毫不退让,那吻炙热得令人窒息。

“唔――”身子热得如同要被融化了,无瑕无力的挣着双手,浑身力气却如消失了一般,那迎面而来的气息令他陷入惊慌。

“你放开我!”唇刚被放开,无瑕便再次出声,然那话语却一如呻吟,那种迷乱的声音令他自己都是一惊,羞愧之下再次咬住了自己的唇,不让那柔媚之音再泄漏半分。

小侯爷的吻从无瑕眉间朱砂一路落下,掠过那已经渗着细细汗珠的鼻尖,掠过那依然紧咬的双唇,顺着那细腻柔滑的肌肤滑下,埋首在那细致的锁骨间,热烈的深吻。那唇烫伤了无瑕的肌肤,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他不知道那人究竟怎么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他要做什么,可是他知道,他必须要制止他,泪水顺着眼角滚落而下,无瑕口中发出了已经低不可闻的警告:“孟白炎,你敢!”

身子散发的冷香因体温的升高而愈发浓烈,小侯爷埋首在那锁骨间,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是无瑕,是无瑕……”口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然后酒意上涌,他竟就那么趴在无瑕的颈间沉沉睡去了。无瑕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要说那话,但是,似乎在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他就变得好安心……所以,他睡着了?!

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无瑕垂眸去看那额头抵在自己颊边的人,长长舒了口气。

他醉了!自己如此对他,他却依然放不下……

白炎,你为何这么傻,伤害是把双刃剑,割伤你的同时,我同样鲜血淋漓,可是,如果我们再纠缠下去,受伤的不光是你我,我们身边的人全都会被卷入其中,到最后,都会被伤害得体无完肤!

手指轻轻抚过那斜入鬓角的云眉,将那散乱的青丝抚顺,指腹轻轻划过那微微勾起的唇,然后将那人紧紧拥抱。

不舍!如此不舍!可是,却不得不舍!

夜,如此静,除了那发完酒疯的一人,其余人都没有睡去,当天空微白,无瑕房间的门打开了。门外站着一圈人,无瑕踏出门,轻声道:“弦伊跟我走,弓留在三叔身边帮着打理一切。”话语顿了顿,无瑕回头望向了那半掩的房门:“让他睡,都别去吵了他。”

话一说完他抬步便走,毫不停留。

“还没收拾东西!”弦伊低呼了一声,却被弓将手臂拉住了。

“我会收拾了送来,再不走,该走不了了。”

“送到太子行馆!”丢下那话,无瑕身影一闪便没,见他离去,弦伊只得急急跟了上去,冷三与弓对视一眼,都不禁苦了脸。

小侯爷醒来,可如何交代。

“我先走――”两人异口同声的出声。

“你去说――”又是一样的话语,冷三却说完拔腿就走:“绸缎庄忙死了,我先走,你正好帮着收拾东西,等小侯爷醒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弓一抬头,冷三居然眨眼就没了踪影,身后的几个下属竟然也跟着冷三溜掉了。弓不禁汗颜,站在院中,瞧着身旁一片空荡,料定自己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等待。

南宫热河与白泽趴于墙头,口中嘶嘶呼叫,弓抬头见了他二人,顿时心头一喜,道:“你们来得正好,我要出门一趟,你们等着小侯爷醒来跟他说,公子走了,让他不要再寻,我有事,先走一步!”他说完身子一晃便没了踪影,那二人趴在墙头目瞪口呆。

感情这些人都怕当炮灰,寻机会全都开溜了,偏自己两人正好撞在刀口上。

那两人互望一眼,突然狠狠压住对方的身子,口中叫道:“谁都别想走。”

屋顶黑鸦一惊,扑棱棱飞起一大片,正此时,无瑕房间的门一声轻响,小侯爷跨出了门来,那墙头两人顿时大惊失色,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下了墙来。

明日预告: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无瑕,无论你能不能看到此字,白炎此心,来世今生,终不变!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无瑕手拿那字,泪水涟涟而下。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第八十二章 山无陵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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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19

小侯爷脸上似乎很疑惑,他发觉自己醒在了无瑕的房间里,然后拉门而出,发现整个小筑空无一人,自己府上那两个活宝倒是从墙头跌入了小筑之中。

头依然有点晕沉,小侯爷甩甩头,到了院中。

“大早的,你们又在耍什么宝。”

那两人见他出门居然没问起公子,不禁心头一喜,白泽笑道:“酒醒了?那好,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昨晚上闹腾了大半夜,哎呦――”话还没说完,头上便挨了南宫热河重重一记。“打我干嘛!”口中仍在埋怨,回头看见南宫热河一副要杀人的模样,白泽突然醒悟,糟!

果然小侯爷愣愣站立,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昨天跑到小筑闹事了?”

“何止闹事,你还――哎呦,我的头。”白泽捂住头蹲了下去。

我做了什么?!小侯爷垂眸细细回想,突然,脑中一闪!

手重重的拍在了额间,小侯爷叫苦不迭,自己做了什么,昨晚上的一幕幕霎时回到了眼前……无瑕!

“无瑕去哪了?”

那两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扒拉着身子准备开溜,却被小侯爷一把揪住:“无瑕去哪了?他人呢?”

南宫热河哭丧着脸,道:“你自己冲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强吻了无瑕公子,冷三叔那一声大喝,谁还敢留下来,我们都跑了,怎会知道你后来竟做过什么,早上我们一来,他们都脚底抹油开溜了,偏我们这么倒霉,撞在了刀口上。”

小侯爷脑中轰然一响,自己追着无瑕到了房间,然后……

双眸一闭,深吸了一口气,小侯爷懊恼不迭。该死,自己居然那般对他,他一定恨死自己了。

见小侯爷那懊悔的模样,南宫热河口中喏诺道:“小侯爷你……该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了吧……”

“胡说――”小侯爷恨恨一喝,道:“我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我只是,只是……”那声音到最后却低到自己都不敢确定。

南宫热河倒吸了一口气,指着小侯爷道:“完了完了,难怪弓说无瑕公子走了,叫你不要再寻他,原来……你竟毁了公子清誉,你……”南宫热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手指小侯爷顿足连连。

走了?!去哪了?!

“无瑕――无瑕――”小侯爷发疯般推开南宫热河,房间的门一个接一个被推开,可是整个小筑已经空无一人,小侯爷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自己为何总是伤害到他,该死!愣愣的站在那桃树漫天的小院之中,小侯爷双眼茫然不知望向何处!

片刻,小侯爷返身入了无瑕房间,走到书桌前,执笔写下一副字,然后,掷笔而去。

无瑕,无论你能不能看到此字,白炎此心,来世今生,终不变!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无瑕手拿那字,泪水涟涟而下。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白炎,此诺太重,无瑕承受不起。

弦伊眼一斜,瞪向了哥哥,这个实心眼的哥哥,明知道公子看了这字,心头定更加放不开,偏他不知道丢了,反而好好的拿了来,这小侯爷,真真是个磨人的主。

郑澈轩入了房间,看无瑕手拿一副字,双眸落泪,眉头一皱,走上前去,道:“写的什么东西,让你看得双眸垂泪。”

无瑕将那字一卷,淡淡道:“《饶歌》小词而已。”

“你匆匆到这行馆,出了何事?”

“暂住!”

郑澈轩不禁一呆,继而面露喜悦,道:“好,我这就叫人收拾房间,添置东西。”

“不必添置东西了,咱们在晋也呆不了多少时日了。”

听那话语,郑澈轩更是心头大悦:“可是,就算你在这只住一日,都不能委屈了你,我马上让人去购置东西,你歇着。”说完便走,无瑕怔怔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失了神。

那三人默默无言,许久,弦伊终忍不住,道:“公子,我们住在这里,岂不是……”

无瑕回过头,黯然道:“无瑕又岂会不知,然我们去了郑国,又怎可能避得开太子,既然避无可避,不如主动出击,太子是聪明人,他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公子却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

“他现在,有更想得到的东西。”

“是什么!”

“郑国的江山!”

郑澈轩站于门外,不动声色。

没错,我现在最想得到的,是郑国的江山,可是,这郑国的江山,却是为你而夺!无瑕!

“弓!朱雀尊的搜寻,是否仍未有结果?”

“这段时间,弓也有夜探皇宫,可是,因为不知道那尊究竟是何种模样,实在……”

无瑕点点头,道:“的确很困难,如果无瑕早点出生,或许便能得知那尊的模样,可惜……如果我们离开仍然未能寻到,你便只能留在大晋继续寻找了。”

“可是公子身边没人随侍怎么行。”

“那图对我们很重要,去了郑国,有冷三叔,冷二叔,还有弦伊,不必太担心我。”

“公子!”

“无瑕。”郑澈轩跨进屋内伸手便去拉无瑕:“随我看看你的房间去。”无瑕身子一翩,躲开那手道:“我跟你去。”

弦伊正要跟上,郑澈轩却回头道:“弦伊的房间也准备好了,弦伊,你随了侍女去吧,弓也去,帮着将东西放置一下。”

那兄妹俩心头一咯噔,不知太子又打了什么主意,无瑕将头微微一点,弦伊只好作罢,心头不安,暗自着急,怕公子再吃了太子的亏,弓却不知当日太子强迫公子的行为,伸手拉住妹妹的胳膊,止了脚步。

无瑕随着太子去了房间,进屋见房间布局竟与当年在郑一般无二,不禁一呆。

“当年你在郑国停留的燕子坞今年因洪水泛滥被淹,这5年间,澈轩常常去独坐,是以记得那房间的每一分一毫,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无瑕从那空间慢慢走过,那书桌依然放在同样的位置,连桌上的花瓶都一模一样。笔架上的笔总是会少一根,因为每次自己都会将笔搁于砚台,那把古琴……

无瑕走过去,伸出手指轻轻一拨。

“这房间,应不是今天布置的吧。”

“从我第一天住进这行馆,便已经布置了。”

“为何!”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你来到这里,看见这一切,会不会想起郑国的燕子坞,会不会想到,郑国还有一个我,在等着你回去。”

无瑕垂下头,低低道:“何苦来哉。”

“无瑕!”

无瑕却不答话,只是扬眉望他,目光中带着一种不妥协,那意思如此明显,令郑澈轩不禁笑了起来:“无瑕依然是那个无瑕,不愿意的事,没人能够强迫,好,我认输,你在这里好好住下,我保证……”那话还未说完,郑澈轩突然脸色一变,走到无瑕面前伸手一拉他的衣襟,无瑕见他突然动手,身子一挣,手中金丝绞出,郑澈轩却不闪不避,无瑕一惊,手微微一偏,金丝从面前那人颊边掠过,那脸上顿时落下一抹血红来。

气氛一瞬间凝重起来,郑澈轩微微眯起的双眸中透露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伸手抹去颊边落下的血迹,他将头缓缓凑到无瑕耳边,一字一句道:“我保证,将来,定要踏平这大晋万里河山!”说完身子一转,扬长而去。无瑕怔怔站在原地,不知他为何突然发难,低头去看衣襟,然后奔到桌边,对着铜镜拉下领口,那颈间,竟密密覆着深深的吻痕,层层叠叠,如夏日最后的荼靡被鲜血染了颜色一般,伤心绝望的绽放,伸手将衣襟一抓,无瑕跌坐在了凳上。

“太子!”

“出去――”郑澈轩口中怒喝着,侍女颤颤巍巍退出门去,屋内立刻传来一阵碎裂之声。

那怒火转移到了屋内的什物上,拂袖将桌上茶杯推下,一脚踹飞了凳子,郑澈轩觉得心头那团火烧得自己就要爆裂了。孟白炎!你怎么敢!无瑕不是你的,不会是你的!我绝对不会将他交给任何人,绝对不会!

门外的侍卫们都胆战心惊,太子不知又发的哪门子的火,门口一个侍女伏在地上,已经被里面传来的摔东西声吓得语不成句:“禀……太……太子,送衣服……的……送衣服的……”

门“哗――”的一声被拉开,郑澈轩阴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一步步走下台阶,抬起一脚踹在了那侍女身上:“话都说不清,可是要本太子割了你的舌头去。”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侍女将头重重磕在地面,求饶道。

“让他将衣服改成束领,能将脖子全都遮起来,弄不好就不用再来了。”恨恨丢下那话,郑澈轩一甩袖出了院门而去。

本来是给无瑕入宫宴席特意订做的衣服,现在却因为那颈间痕迹只得再次重做。

无瑕坐在窗前发呆,听身后门响,回头见太子竟然去而复返,不禁一惊,身子站起,满眼戒备望向他。

“不用那么看着我,我不是来跟你挑起战争的。”走到无瑕面前,郑澈轩将他按坐在凳上,从怀中掏出药膏,道:“你不动,我便不闹。”

无瑕一咬唇,双眼不去看他,郑澈轩将那衣襟拉下,用手挑了药膏抹在淤痕处,完了,却又问道:“身上可有。”

无瑕双颊霎时通红,身子霍然站起,冷冷道:“太子当无瑕是什么人了。”

郑澈轩却眉头一挑,嘴角勾起笑意道:“问问而已,何必这么大反应。”无瑕伸手将药膏拿过,道:“以后不劳太子费心,没事了,太子请回吧。”

“好,我走,你歇着。”郑澈轩却突然心情大好,冲着无瑕微微一笑,出了门去。

第八十三章 泣血的眼中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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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20

无瑕撑手坐在桌旁,望着那药发呆。弦伊转身见公子竟还在耍性子,不禁口中道:“这倒好了,三叔不在,公子耍小性子又不喝药了,弦伊可哪里搬援兵去。”

无瑕眉头一蹙,将那药碗一推,道:“你倒每天喝了试试,苦涩难耐,喝得人胃口都没了,眼见身子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何苦每天拿这药来折磨我。”

“我也不想折磨你,可是,你要是不喝药了,犯了病,这受折磨的,又何止是你一人。”

“不想喝!”无瑕索性将身子趴在了桌面上,与那耍赖的孩童一般无二。

郑澈轩站在门外,透过那半掩的门看着屋内的一幕,那个,是无瑕?是那个人前冷冷,从不轻易显露情感的冷公子?他此刻的神情却如那无邪孩童般可爱,郑澈轩心头涌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此无瑕,如此让人难以捉摸!现在的他,完全的不设防,那性情如此真实的展现在自己的面前,尚还是第一次。

脚步轻踏而入,无瑕一惊,身子坐起,回眸一望,神情瞬间恢复了冷冷之色。

“你非得如此防备我吗?”郑澈轩嘴角挂起苦笑,面前的这个无瑕,又回复了那种冰冷,此刻的他,便是那满身尖刺的刺猬,总是那么小心的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柔软的腹部,只会毫无防备的暴露在那个人的面前。

“他到底有什么?能令你对他完全的不设防,明明应该是对立在两面,水火难容的他,却能够让你全身心放松,毫无保留的给予,为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无瑕返身将药碗端起,一口喝下,苦涩的滋味涌在胸口,让他几欲呕吐。

“明天晚上咱们进宫去。”手一扬,侍女托着一个大锦盒入了门来。

“是什么?”无瑕不解的望着那盒子。郑澈轩微微一笑,伸手打开。

“虽然你与这大晋不共戴天,但毕竟明晚咱们是去见当今的晋文帝,着装理应郑重,我特地让人给你做了衣服,一会你试试,如果不满意,还有一天时间去修改。”

“不需要!”药碗一丢,无瑕将头一偏,抵触道:“我为何要着装郑重,我这样很好。”

见他突然耍了性子,模样嗔然,郑澈轩心头一漾,将那盒子从侍女手上拿过,递给了弦伊:“给你家公子换上,要不――”话语突然一顿,郑澈轩将头凑到无瑕耳旁,低低道:“要不,我来伺候公子更衣?”

“你――”双颊一绯,无瑕回头怒视着郑澈轩,郑澈轩却一挑眉头,懒懒道:“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男人嘛。”

“你倒也知道无瑕是男人。”无瑕眸含怒意,盯着面前那人。

“可是,我却喜欢,这个叫无瑕的男人!”那声音轻得如同幻觉,却字字飘入了屋内各人的耳中。

“郑澈轩!”手重重拍在桌上,无瑕忍无可忍的低喝道。

见公子羞愤,弦伊将手中锦盒一放,道:“弦伊自会伺候我家公子更衣,太子虽是男子,我家公子却不喜他人碰触,公子素来洁身自好,可总有一些心怀不轨之辈觊觎公子之貌,语言轻挑,毛手毛脚,实在是恬不知耻,太子是一国储君,定不会如那些无耻之徒一般,轻薄于公子,太子,是吗?”

“呵呵,弦伊丫头,的确是伶牙俐齿,澈轩刚才冒犯了,无瑕见谅!”口中如是说,眉间眼底,却依然暧昧之意浓浓,无瑕努力压下怒火,冷哼一声,入了套阁而去。

“公子最近性子为何躁了很多?要是往日,你定根本不会理会太子之言。”

无瑕将眸一垂,不去答话,那衣服穿在身上正好合适,他四肢修长,因自小身子不好,所以身型略为单薄,体态却更显轻盈如若女子,平时总是白衣素裹,此次太子定做的衣服依然以白为主,在边角处,却滚入了金丝描边,那领口,因太子重新吩咐,做成了束在颈间的立领,领口略为收紧,带着一种轻微的波形,弦伊将金丝腰带细细束好,无瑕低头一看,皱眉道:“我不喜欢。”

“公子,很适合呢。”弦伊将公子推到镜前,无瑕抬眸一看,顿时不再说话。

“金色与白色搭配,十分耀眼,却不花俏,只是公子太清瘦,乍一看,总让人觉得是一女子!”弦伊抿嘴一笑,套阁外传来了郑澈轩的说话声:“无瑕,你再不出来让我瞧瞧,我便进来了。”

无瑕眉头一皱,心中一声长叹,无奈,返身而出。

那屋子里的人,就算是站在门口的侍卫,都在抬眼的一瞬被惊呆,望着那缓缓而出的人儿,痴然!

郑澈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那人,无瑕抬眸见他一动不动望着自己,当下返身便要走,郑澈轩身子一晃到他身后只手一拉,道:“好看。”

无瑕将手一甩,道:“都说过了,说话就说话,不许再动手拉我,你再这样,明晚我便不去了。”

“好好,我放手。”郑澈轩将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口中却道:“其实,你可以尝试其他的色彩,虽然素色很适合你,但其他的颜色,说不定更加适合。”

听他话中有话,无瑕背过身去,轻轻道:“适合的,却不一定是自己喜欢的,无瑕心头既已认定了那人,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他的位置,依然无可替代。”说完入了门去,留那一人独自怅然。

宫里忙成一团,那人却一个人静静的呆在御花园中,望着那一泓清水发呆。

一个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而来,到了身后,一把扑在了小侯爷背后。

“炎叔叔,抱抱!”那稚嫩的声音将小侯爷不知飘到何处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回过头,看着那张可爱的脸,不禁展开笑颜,伸手将那小人儿抱入了怀中。

“殊宸,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的贴身小太监呢?”小侯爷回头去望身后,可是,殊宸身后竟无一人跟随。

“殊宸饿……”

小侯爷心头一痛,伸手将殊宸抱起,抬步向未央宫而去。

未央宫的大殿内喧哗一片,几个宫女正嬉笑奔跑,殊宸的贴身小太监于文海正蒙着双眼,左扑右抱,玩得不亦乐乎。

小侯爷缓缓踏入殿内,那些宫女一见到他,都吓得住了步子,只有那蒙着双眼的于文海依然伸着双手,笑嘻嘻的摸索着,渐渐到了小侯爷面前。

殊宸看见那伸来的双手,小小的身子突然抖了抖,然后飞快的将头埋入了小侯爷怀中,小侯爷眸中一寒,抬起一脚踹在了于文海的胸口,那于文海当时便飞了出去。

“啊!”那声惨叫令未央宫里的宫女们全都吓破了胆,噼里啪啦的跪了一地。

“小侯爷饶命!”

“小侯爷饶命!”

小侯爷伸手抚在殊宸的发间,一步步走到了于文海的面前,于文海已经扯掉了蒙眼的白纱,鼻子嘴里全都流着鲜血,抖索着爬起身子,一见在面前蹲下的小侯爷,顿时身子一软,匍在了地面。

“小……小侯爷……饶……饶命呐!”

小侯爷眯起双眼,口中语气波澜不惊:“于大爷,本侯爷倒要叫你一声大爷了,你家主子饿着肚子一个人到了御花园,你老在这,玩得可开心呐。”

“奴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小侯爷脸上一寒,厉声道:“这可是皇上的嫡长子,你们的主子,不要以为他现在不被重视就能任由你们这些奴才欺辱,于文海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会每天来未央宫,如果我发现一次你为所欲为,折磨小皇子,我就将你的骨头一根一根折断,然后丢出去喂狗。”

“是,是是,小侯爷开恩,饶命,饶命!”

“殊宸,炎叔叔带你去吃东西。”伸手抱住那依然在瑟瑟发抖的身子,小侯爷扬长而去。

坐在桌旁看着狼吞虎咽的小殊宸,小侯爷眸中浮现出一层轻雾,这孩子才这么小,却因身在这帝皇家的无奈而……

“殊宸,你父皇,有多久没来看你了?”

三岁的小殊宸扬起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小侯爷,道:“父皇?”似乎想了很久,才又道:“殊宸,记得皇姑姑。”

“皇姑姑常来看你吗?”

“皇姑姑每次来,都带好吃的来。”小殊宸漾着两个小酒窝嘻嘻一笑,那笑容如此灿烂,令小侯爷也不禁展开了笑颜。

“殊宸,以后叔叔天天来看你,带你玩,好不好。”

“好啊,我最喜欢炎叔叔了。”小殊宸伸着两只油乎乎的小手要抱抱,小侯爷捏着他的小鼻头,笑着将他搂在了怀中。

“殊宸,你一定要好好长大,以后叔叔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你要快快乐乐的活着,如此幼小的你,不该成为皇权争夺的牺牲品。”

“殊宸!”一声叫声从远处响起,佰茶快步而来,老远便伸出双手,小殊宸顿时从小侯爷怀中跳开,向着佰茶奔去。

“皇姑姑!”那叫声,将佰茶的心打得生疼,将殊宸抱在怀中,挽起他的衣袖,看那手臂上一块一块的青淤,佰茶眼中泪水簌簌而下。

小侯爷心头一紧,道:“何时弄的?”

佰茶将殊宸抱在怀中轻轻拍着,道:“芸妃死后,皇兄将殊宸丢在这未央宫,不闻不问,那些宫女太监见他一个孩子,娘亲死了,爹爹也不要他了,便常常不将他当回事,心里闷了,烦了,就拿他撒气,我上次来,看见一个宫女拿手掐他,他哭得嗓子都哑了,她还不撒手,我当时就气懵了,让人将那宫女拉出去杖责,可是,我现在却已经自身难保了,如果被和亲离开这里,这孩子可怎么办。”

小侯爷长叹一声,道:“皇上究竟在想什么,怎么说,这孩子也是他的嫡亲骨肉啊。”

“芸妃是武相的人,皇兄当时那般疼她,宠她,将她捧在手心,细心呵护,我记得当听说自己要当爹爹的时候,皇兄围着御花园开心得大叫,那时的他,又哪有现在这般无情。之后,殊宸出生,在他出生的第三个月,皇兄联合了西南的宇文邕将军欲从武相手中夺取羽林军的掌控权,却没想,被芸妃出卖,计划失败,可是,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出卖他的竟是他最深爱的女人。而他之所以想要反抗,却正是因为想给这么女人无上的地位。从那以后,皇兄不再相信身边的任何女人,除了殊宸,没有妃子怀上龙种,因为,他不允许再出现一个殊宸。一年后,芸妃死了,殊宸便成了皇兄眼中的那粒沙,揉不出,容不下,因为那粒沙,会将双眼咯得流出鲜血,所以皇兄将他丢在未央宫,不闻不问,他想将殊宸与他娘一样,从心底抹去。”

“可是,抹得去吗。”小侯爷叹息着站起了身子:“有些人,有些事,刻入了心底,就永远也抹不去了。就算是痛,痛得忍不下去,都抛不开,丢不掉!”

话说,柒柒为了可爱的小落然,将每天的更新时间提前10分钟,定在10点整,落然,柒柒会加油!为了你最爱的无瑕!努力!

第八十四章 剪不断 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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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21

武飞云坐在桌前,看着方冲呈上来的东西,越看越惊心!

“啪――”的一声将手中卷宗摔在桌上,武飞云双眸含霜,盯着方冲道:“消息是否可靠?”

“少爷,那无瑕公子倾世之貌,眉间一点朱砂痕,特征如此明显,只要是见过的人,就是想忘都很难,属下刚才给你看的,是这几年间咱们手中势力受损的具体情况,但凡出过事的地方,都有天下绸缎庄的分号,而那无瑕公子,均出现过!”

武飞云倒吸了一口气,天下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如果那不是巧合,那么……

冷公子!

冷公子现身东都,从自己手中夺去于瑞安孩儿之时,那无瑕公子,确也是刚来东都……

武飞云不再说话,只是暗自沉思。

“那无瑕小筑最近有什么动静?”

“属下安排人手日夜不停的监视,的确发现端倪,少爷可知何人出现在了小筑之中?”

“谁?”

“郑国太子,郑澈轩!”

郑太子?!

“那小筑前晚上人声沸腾,也不知出了何事,第二天清早,无瑕公子带着一个丫头匆匆离去,而他现在的落脚处,恰恰正是郑太子的行馆。”

武飞云眉头一皱,郑太子!看这情形,无瑕公子与郑太子关系匪浅,如果他真是冷公子,那么郑太子此次前来,定没这么简单。

等等!若他果是冷公子,那么,孟白炎是否知道他的身份?还是,被蒙在鼓里,或者,知道了,却故意隐瞒?

“哈哈哈哈――”口中突然爆发大笑:“好极,无论他知道还是不知道,都脱不了干系,没想到,他也有落在我手中的一天。”

方冲见武飞云突然发笑,不解的问道:“少爷可是想到了什么妙计?”

“的确妙,那孟白炎对无瑕公子一片痴心,瞎子都看得出来,那么,咱们就来个一石二鸟,让他们,自投罗网。”

“小侯爷――”南宫热河匆匆而来,见小侯爷与佰茶和小皇子在一起,忙行了个礼,道:“侯爷夫人来家书了,还带了东西过来,你在宫里已经呆了一天了,连皇上都问你出了何事,说让你回去歇着去,你也别老是赖在宫里了,赶紧回去吧。”

“正好,母后准了我出宫散心,我便跟你一同回去。”佰茶想了想,又道:“我不放心殊宸,我去跟母后说,带了他一同出去玩几天。”

小侯爷本是借着在宫里避开璎珞,听他二人如此说,也知道定赖不下去,只好伸手去抱了殊宸,对佰茶道:“你去跟太后请示,我带着殊宸在宫门等你。”

小殊宸一听皇姑姑要带自己出门,开心得搂住小侯爷的脖子直蹭蹭,南宫热河在一旁看了,嘻嘻一笑道:“看不出小侯爷你还蛮讨小皇子喜欢的嘛,可惜,你自己性子都够顽劣的了,要是小皇子在你身边呆久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带坏。”

小侯爷只搂着殊宸,斜觑了南宫热河一眼,道:“本小侯性子不知道多可人,既温柔,又体贴,你怎能如此污蔑我呢。”

听他用词,南宫热河一阵恶寒,眼见他眉角微挑,双眼含波,更是浑身一颤,这妖孽,又来了,自小就因为他那该死的,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慵懒模样,勾去了不知道多少少女的心,偏又喜欢作弄人,只要是有人敢上门提亲,到最后无一不是被他折腾得落荒而逃,他却乐此不疲,冷冷的玩着他自己的游戏,然后那名声越来越坏,越传越远,直到朝野上下众人皆知,成乐有个整死人不偿命的孟小侯爷,成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毫无建树,一无是处。可是没有人知道,当他一个人勒马站在被禁足踏入的军营之外,看着那嘶鸣战马,那戎装铠甲,他眼中所浮现的那种落寞,让看见的人双眼刺痛到无法忍受。他一直是那样生活着的,将自己裹得紧紧,不让任何人来探究他的内心世界,直到,那个比他还要寂寥的人出现。那是两个如此相似却又截然相反的人,一个,是被火包着的冰,外表fang荡不羁,内心却敏感自闭;而另一个,却是一团被冰包着的火,外表冷冷无情,然一旦燃烧起来,除非粉身碎骨,否则绝难再弃……

“小殊宸,咱们走。”小侯爷将殊宸搂住,飞身上马,道:“咱们不理这个愣头青了,让他一个人发呆到晚上去。”口中嘻嘻一笑,小侯爷一声轻喝,疾风疾驰而去。

远远的,武飞云见小侯爷出现,身子一翩,入了宫门,小侯爷猝防不及,差点撞上他,勒马一笑,道:“飞云少爷如此匆忙,要是将白炎的马儿撞倒了,飞云少爷可得赔我了。”

武飞云见他调笑,眉头一挑,也笑道:“小侯爷这马是千里良驹,飞云纵有盖世之力,也撞不翻它。”

“却出了何事,飞云少爷竟这般匆匆。”要是换在平日,小侯爷定不会如此发问,只是佰茶还未出来,百无聊赖,随口而问,却不料武飞云眸中闪过一丝狡狯,嘴角微微一勾道:“飞云的确有事要启奏皇上。”你要是不问,我还得找个机会透露于你,正好!

见他说得如此神秘,小侯爷心头莫名的一紧,嬉笑之色隐去,漫不经心的问道:“何事?如此神秘。”伸手去抚小殊宸的头发,却因武飞云接下来所说的那话,而被惊得僵住了双手。

“大晋最大的心腹之患,冷公子!”

小侯爷那一瞬的失态毫无保留的落入了武飞云的眼底!

他知道!他知道冷公子是谁!

武飞云心头涌起了莫大的欣喜,好,很好,你果然知道冷公子是谁,如此一来……

“天牢之中,关押了一名重犯,是冷公子手下一得力干将,名唤于瑞安,冷公子为救此人,定会不惜一切,飞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他敢来,定能将其一举擒获,若此人能够除去,我大晋终能安定,皇上至此也可以安枕无忧了。”

“那么,白炎便祝飞云少爷马到成功,若能一举擒获冷公子,飞云少爷定一战成名,前途不可估量。”小侯爷神色复常,见佰茶与南宫打马而来,小侯爷将缰绳一勒,道:“白炎回去了,飞云少爷请了。”

“请!”武飞云站在一旁,看他四人离去,眸中含起冷笑。

孟白炎,你阻止不了那股势力,而你一定会被卷入其中,我就慢慢等着,看你如何从中脱身!

佰茶与南宫热河十分吃惊,小侯爷一路打马狂奔,神色匆匆。

出了何事?

他二人不解的对望了一眼,见小侯爷脚下疾风眨眼便要没了踪迹,不禁心头一急,扬鞭紧追。

到了小侯爷府,小侯爷却不入府门,而是纵身向上,直接入了无瑕小筑而去。

“小侯爷――”

南宫热河在身后急得大叫,佰茶到了小筑前狠狠拍门,一声轻响,门打开了,见开门之人竟是召唤弓,南宫热河急急道:“小侯爷呢?”

话音刚落,却听小侯爷在院中大声问着:“无瑕可有回来?”

召唤弓咋一开门,见佰茶居然站在门前,便是一呆,现在又见小侯爷从小筑内出来,手中还抱着一个孩子,更是疑惑,道:“小侯爷怎么又来问,公子不在,不是让南宫跟你说了吗,公子走了,小侯爷至此不要再寻他了。”

“我知道他定还在东都之中,弓,你告诉我好不好,我要见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小侯爷请回,弓不能说。”

“好,你倒是不说,你不说,我便一直跟着你,你去哪,我便去哪,看你能撑多久。”那话,却是佰茶所说,她见小侯爷如此着急寻无瑕公子,定是有急事相告,可恼面前这笨人死心眼,偏偏不肯说。

“小侯爷,你是知道公子脾气的,他说了不想再见到你,便一定不会再与你相见,就算你用刀架在弓的脖子上,弓也是不能说的。”

“你家公子可是恨小侯爷毁了他的清誉?你放心,我家小侯爷定会负责到底的!”南宫热河那话一出,弓与佰茶俱是一惊,小侯爷两眼一翻,仰天长叹,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南宫热河,你敢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舌头割掉。”

南宫热河吐了吐舌头,伸手抱过殊宸,道:“小皇子,南宫带你去玩。”说完拔腿就跑。

小侯爷站在弓与佰茶面前,伸手抠了抠眉头,神情尴尬万分,佰茶瞪着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小侯爷被她瞧得心虚,双眼望向别处,道:“我那天,喝醉了……”那话一出,那两人更是大惊失色。

“莫非就是你来小筑闹事的那天……”

“孟白炎――你居然酒后乱性,无瑕公子如此剔透人儿,当真是毁于你手了。”佰茶恨恨一顿足,道:“你居然还让他一个人走掉了,我看你就是没心没肺到了极点。”

小侯爷已经欲哭无泪,他那天实在是喝多了,只记得璎珞假扮无瑕,令自己差点毁了她的名节,然后自己想到了无瑕对自己说的那些锥心刺骨的话,心有不甘,便到了小筑,当着众人吻了他,再然后又追到了房中,似乎被酒意刺激得情难自已,然后,然后……

该死,自己竟然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可是,如果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无瑕定不会就这么消失不见,思及此,心中愈发后悔。可怜巴巴去望召唤弓,弓却一脸痛惜望着他,然后扬长而去。小侯爷回过头,佰茶也是恨恨一瞪眼,返身出了大门。小侯爷头疼万分,却知无论如何也要见无瑕一面,纵使他不原谅自己,也要让他防备了相国府,不能深陷在危险之中。

心头一声长叹,小侯爷直直挺起了脊背,无瑕,我从来不愿为难于你,可是,这一次,无论用何手段,我都要将你找出来。

明日预告:陌上谁家少年郎:那整片整片花海之中,却负手站立着一人,抬眸望着远方,颀长的身子在微风中昂然挺拔,一头漆黑的长发随风轻舞飞扬,听身后脚步,那人回过头来,深邃的黑瞳中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微微一瞥间,却又回过了头去,只去望那远方。那颈间红巾如此刺目,陌上谁家少年郎,静默不语自思量。

第八十五章 陌上谁家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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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22

“公主和小皇子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你让下人去收拾两间房间出来,购置一些东西。”

“是!”温婉的应着,那人转身便要走。

“璎珞!”

“小侯爷还有何吩咐。”口中轻轻应着,垂眸向下,璎珞回身站定,脸上波澜不惊。

小侯爷口中轻叹,走到她面前,道:“那天晚上……”

“璎珞已经没事了,小侯爷是人中龙凤,璎珞只是一个卑贱的丫头,自不量力,怨不得他人。”

小侯爷心头一梗,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丫头,我……”

“丫头便是丫头了,尊卑不可违,璎珞以后,定会记得。”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伸手拉住那转身便走的人儿,小侯爷郑重道:“我从没有看轻你,只是,我心中有了那一人,自此便无法再容她人,虽然我与无瑕此情难容于世,可是,我们只要是彼此的情有独钟就够了,世人如何评论,我当真不会管他半分;我们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可是,我是不会放弃他的。”

璎珞双眸垂泪,良久,道:“好,无瑕公子是小侯爷的那个情有独钟,璎珞也是知进退之人,小侯爷可以不回应璎珞此心,但璎珞对小侯爷这情,却也是烙在了心底。”深吸一口气,璎珞抬眸而笑:“璎珞只要能呆在小侯爷身边便可以了,小侯爷也不必烦恼,该怎样,依然怎样,只是不要再躲在宫里不出来,小侯爷不在,这侯府冷清得很。”

见她眼底含泪,嘴角却强笑,小侯爷心头长叹,却知此事容不得拖泥带水,当下点头道:“好,我不会再避你,公主和小皇子那里,你好好打点,殊宸太可怜,咱们要好好照顾他。”

“是。”璎珞应着出了门去,南宫热河进门见她眼眶红红出去,对小侯爷挑眉示意道:“说好了?”

“说好什么?”小侯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可有探知无瑕下落?”

“无瑕公子本就是深居简出之人,现在要避你,更加会隐藏行踪,我差人打听了一上午了,毫无消息。”

“佰茶那丫头呢?”

南宫热河抿嘴一笑,道:“去缠人了!”

小侯爷摇了摇头,那丫头自小便是个难缠的主,被她缠上,那人估计头都大了。

饶是召唤弓如此沉稳之人,此刻都已经几近抓狂,他无奈的望着身后那人,那丫头却扬眉挑衅,笑道:“虽然表哥做了坏事,可是,无瑕公子如此避他却是不行,说什么我都要让你告诉我他在哪。”

“那好,你要跟便跟,只要,你跟得上。”

召唤弓嘴角一勾,突然轻身而起,佰茶不会武功,眼见那人便要逃脱,突然将怀中小殊宸一抱,哇哇哭起:“孩子,怨娘没用,你爹爹不要咱们了,自此咱们娘俩自生自灭,饿死路旁无人问了。”

召唤弓那提起的脚步因她的那一声大哭而停下,然后被她那话一惊,差点跌下屋檐来。佰茶身旁一瞬聚集了无数路人,见人多起来,佰茶愈发哭得厉害,那小殊宸本来就不清楚状况,见皇姑姑大哭,也跟着哭了起来,更听说爹爹不要他了,口中哭道:“爹爹,爹爹――”那稚嫩的声音让闻着无不潸然泪下。

“姑娘,你别哭,你那负心汉子在哪呢?”有那好事之人开口问道。佰茶一抹眼泪,手指直指屋檐上的召唤弓:“你瞧你瞧,他看见我们娘俩还想跑,我为何这般命苦,嫁了如此一负心汉。”

召唤弓大汗,他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是不知如何解释,那围观之人却人声沸沸。

“看你仪表堂堂,怎就做这般狼心狗肺之事。”

“这孩子还这么小,你也忍心抛下他们娘俩,你还是不是人哪。”

“姑娘别哭,他不要你,我要你。”更有那轻薄之人,见那被抛弃的是个花容月貌的女子,急不可耐的挤上前来。

“真的?你肯要我。”佰茶却唯恐天下不乱,扬起脸,对那人做感激状。

召唤弓全面崩溃,他跃下屋背,伸手拉起佰茶,走前没忘记给了那登徒子一拳,然后将那两人带起,飞身而去。

“殊宸,好不好吃?”佰茶将手中烤鸡细细撕开,放到了殊宸面前。

“好吃。”小殊宸扬着笑脸,口中不停。

召唤弓站在小茶寮外,冷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喂,你生气了。”佰茶走过去,拿手杵了杵那块木头,满脸烂漫。召唤弓回眸看了她一眼,冷冷道:“那人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以后那样的人,不许搭话。”

佰茶一愣,见他脸上居然依然含着怒意,不禁心头一动,嘴上却笑道:“什么人嘛,好心人呢,见你不要我们娘俩了,好心好意要收留我们啊。”

“你――”弓一时气结,望着那满脸促狭的人儿,竟毫无办法。

“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佰茶嘻嘻笑着,抬眼间见弓一副头疼的模样,更加得意。

弓一声长叹,见她天真烂漫之貌,心头一漾,忙将头转向一旁,道:“公主是千金之躯,总是跟在我身后,实在不妥,公主还是回去吧。”

“无瑕公子真的不肯原谅表哥吗?你我都看得出来,表哥对公子的心是怎样的,他们如此不见,真的就能解脱了吗?”

“公主,有很多事你不明白,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因为――”

“因为什么?”

望着佰茶那充满了不解的双眼,弓却不知如何去解释,自己能告诉她,他们之所以不能在一起,是因为,他们所处的世界,根本就是完全对立的吗,就连自己,都不应该呆在她身边,不应该靠近她!

“吃完了回去吧,小皇子――”回过头去,却见小殊宸居然手中抓着鸡腿趴在桌上睡着了,弓不禁望向佰茶摇头一叹:“你呀!”目光中,却含着一份溺爱,佰茶吐了吐舌头,弓返身走去,将小殊宸抱入怀中,道:“还不回去,孩子都累了。”

听他说话,佰茶不禁颊边一红,道:“又不是真的是你的孩子,你――”后面那话却噎在了喉间,脸上越发绯红,垂下头,跟在弓的身旁,慢慢走着。

弓见她突然不再说话,不禁回头去看,见她脸颊绯红,弓嘴角一勾,笑道:“怎么了?为何双颊通红?”

佰茶抬眸瞪了他一眼,道:“果然是根大木头,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哼!”

弓却不知她为何突然生气,不解,却又不敢再问,免得再被她责难,当下闭口,只抱着小皇子与她一同回了侯府。

佰茶进府却不见小侯爷,问了璎珞,才知道寻不到无瑕,小侯爷心里烦,说出城散心去了。

佰茶回头瞪了一眼弓,弓却视而不见,返身而去。

那一人一马疾驰而奔,凉风拂面,令那心也沁凉。

无瑕,你究竟在哪!相府已经对你起疑,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中了他们的计啊。

小侯爷勒马立于彼岸花海,看着那一片血红,驻足沉思。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无瑕,你我便如同此花,花开不见叶,叶落始见花,难道我们此生,当真只能站在彼端,无法碰触到彼此吗。”

清风吹过,花茎摇曳,簌簌入耳,却有两骑马蹄声踏破了这份这寂静。

“德雅,这片花海如此美丽,咱们郑国可从来没见过呢,这花叫什么呀?”

“回公主,奴婢也不知道,从来未曾见过。”

“这次回去,定要弄些种子回去,种在乐源阁,等到花开的时候,一定让她们羡慕死。”

“公主,您可别忘了,咱们此次的目的,可不是为花而来,而是,为您挑选未来夫婿而来。”

“死丫头,本公主说过,能让本公主看上眼的人,只怕还在娘肚子里呆着呢,我是趁着这个机会跑出来透气而已,你认为这大晋,会有让我心动之人吗?”

“咦,公主,前面有人哦,咱们去问问这花的名字吧。”

那整片整片花海之中,却负手站立着一人,抬眸望着远方,颀长的身子在微风中昂然挺拔,一头漆黑的长发随风轻舞飞扬,听身后脚步,那人回过头来,深邃的黑瞳中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微微一瞥间,却又回过了头去,只去望那远方。那颈间红巾如此刺目,陌上谁家少年郎,静默不语自思量。

“喂――小子,叫你呢,这花叫什么名字呀?”

垂眸,眉头一挑,小侯爷懒懒道:“小子叫谁呢,既然小子我没有名字,这花,自然也是没有名字的了。”

“臭小子,你面前这位可是堂堂大郑国的云裳公主,问你话就好好的回答,如此无礼,你们大晋就是这般待客的吗?”

小侯爷嘴角勾起笑意,回身,缓缓走到了那两人两马身旁。

“郑国公主是吗,既然是郑国公主,而非我大晋的主子,小子我,高兴了便答了你的话,不高兴,大可不必搭理。”那抹邪魅的笑容在唇边蔓延,小侯爷口中一声呼哨,疾风疾驰而来,小侯爷飞身而上,勒马而立。

“公主,咱们大晋山穷水饿,民风不良,公主如此花容月貌,可得小心别被哪个道上的贼人劫了去,还是赶紧的,回郑去吧,喝――”口中一声大喝,小侯爷策马而去。

“臭小子――”

“德雅!”

“公主!这小子如此大胆,该让奴婢教训他才是。”

那小巧的唇角却微微扬起,眉间漾着欣喜,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口中道:“看样子,此次来这大晋,定不枉此行,德雅,上马,这小子,本公主看上了,走――”

第八十六章 心似双丝网 中有千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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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23

“太子——太子——”

门外的呼声令无瑕手中之笔一挑,好好的一副百鸟朝凤顿时溅上了墨迹斑斑,眉头一皱,无瑕放下笔,回眸去望门外。在一旁看书的郑澈轩见他停笔蹙眉,再去看那画卷,不禁心头一怒,那大呼进门的侍卫一见太子满脸怒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何事大呼小叫,惊扰了公子。”郑澈轩眯着双眼,冷冷看着那侍卫,侍卫被他那一瞧,已经吓得冷汗涔涔,口中战战兢兢道:“公公公……公主她……”

“太子哥哥竟都是寻的一些结巴做侍卫么?”随着一声娇笑,一抹绿影跃入了眼帘。

“婼歆!”郑澈轩一惊,放下手中书卷,出了门去。

“太子哥哥!”郑婼歆笑着扑入了郑澈轩怀中:“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婼歆可想死你了。”

将妹妹拉开,细细看了看,郑澈轩笑道:“有一年多没见了,咱们的云裳公主,竟出落得如此美丽了,你不是四处游历去了吗,难道此站竟是到了大晋了么。”

“太子爷,公主此次,可是奉了皇上之命,来给自己挑驸马来了。”德雅在身后轻轻一拜,笑道。

“哦?已经回到郑了?可是知道哥哥在大晋,故意找了借口来玩的?”

“还是太子哥哥了解婼歆。”那话一完,却偏头去望门内,见那屋内站着一白衣素裹的人儿,神色淡然,眉目清澈,静静的站在那里,竟若幻月仙子一般,柔美婉约,不可方物,郑婼歆一呆,继而大叫道:“你坏呀,太子哥哥,居然瞒着太子妃在这金屋藏娇,却是何处找到这样一个仙似的人儿,我看看,我看看。”说完撇下郑澈轩,一晃入了门去。

无瑕听她说话口吻,竟将自己当成了女子,又见她进门就奔自己而来,当下身子一翩,躲开了那伸来的双手,郑澈轩随之入了门,见妹妹如此胡闹,生怕无瑕生气恼怒,遂从后扣住了婼歆的手腕,道:“不许胡闹,这是哥哥的座上之客,可不是你能拿来玩笑的。”

“公子,药好了。”弦伊手端药碗走了进来,见公子闪身站在一旁,太子扣着一个女子的手腕拉着她不许动,不禁一愣,道:“却在闹的哪一出?公子,你的药好了,来喝了吧。”

“公子?!”婼歆和德雅同时大叫道,然后两人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没能明白那话。

双眼不动直盯向无瑕,这才发觉的确不假,虽然面前这人容貌似仙一般,可是,身形却较女子都高,一头青丝随意挽起,那装束,确是一男子的装束,婼歆顿时口中惊呼,道:“完了完了,一个男子竟然长得比我们女子都好看,却让我们女子如此自处。”

郑澈轩一听那话,顿感头大,怕无瑕恼了,抬眼便去看他,却见他只是淡淡对婼歆一点头,道:“公主与太子很久不见,无瑕不打扰你们叙旧,先走一步。”

“无瑕——”郑澈轩在身后几唤不应,见那人出了院门,去了后院,回头对妹妹道:“你那冒失的性子却何时能改。”

郑婼歆一绞手指,道:“我怎会知如此一个貌可倾城之人竟是一男子,他那性子如此冷冷,太子哥哥这般骄傲之人,居然对他低眉顺眼,实在奇怪了。”

“无瑕并非寻常之人,他智慧超然,聪颖绝人,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有他暗中协助,哥哥早就不知被燕王平王暗陷于何处了。”

“哦?”听他如是说法,郑婼歆不禁眼含诧异,她与郑澈轩虽然不是同母所生,却自小感情十分好,所以在她面前,郑澈轩也从无过多防备。

“太子哥哥此次回去,定要小心堤防了燕王平王两位哥哥,婼歆虽然回到郑国不久,但见朝堂之上暗潮汹涌,此起彼伏,哥哥这太子之位,觊觎者大有人在呐。”

“所以,哥哥此次,定要带了无瑕一同回去,有他在,哥哥的胜算,岂止大上几倍。”眉头微挑,眼中含着自信,那口中缓缓道:“有他在身边,当抵万军之师!”

小侯爷匆匆从宫里出来,皇宫明日要宴请三国来使,防守以相府的羽林军为主,皇上又调动了小侯爷手中御林军一同入皇城守卫,诸多事宜需要布置,下午从花海回来,便受诏入了宫,此刻已到掌灯时分,想着佰茶与小皇子还在侯府,小侯爷打马匆匆,疾奔回家。

郑婼歆带着侍女德雅穿梭于东都夜市之中,此时已近月夕,夜晚灯市绵延不绝,黑夜亦如白昼,婼歆好奇的四处逛着,虽然此大晋由相国把持朝政,内忧外患,然东都之中,浮华之外,却依然有着繁花似锦的表象。

“公主,那里的灯好漂亮,我们去看看。”

一束焰火冲天而起,映亮了整个夜空。

好美的焰火,将那匆匆离去的脚步拉得停留了下来!

小侯爷勒马而立,望着空中绚烂的焰火,心中想起了那人,想起自己曾与他静静相拥,坐看烟花的情形,此刻,烟花依旧,却已是物是人非!

心头长叹,小侯爷漫不经心的任脚下马儿慢慢行走,双眼掠过拥挤的人群,却在转眸瞬间被一抹素洁勾住了视线。那抹素洁静静立在拱桥之上,一动不动,那人儿正抬头望那烟花,身旁,是一道绯红的身影。小侯爷心头狂乱跳动起来,无瑕!

无瑕!等我!千万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一跃下马,小侯爷从拥挤的人群中穿梭而过,眼见便要踏入拱桥的台阶,却听身后一声轻笑,一个人从后将他拉住,欣喜的叫道:“小子,这次看你往哪走。”

小侯爷回头,却见下午在花海所见的郑国公主笑嘻嘻的抓着自己,待再回头去望那桥上,却已不见了无瑕身影。

“放手!”小侯爷低喝一声,甩手便要走,郑婼歆见他突然冷脸低喝,心头一堵,面子上挂不住,反手将他紧拉,道:“就不放,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家住哪儿,我就让你走。”

小侯爷心头愈发焦急,却见她一个姑娘家,又不能动手打她,由着她抓着向桥上奔去,却哪里还有无瑕的影子,小侯爷心头一痛,抬眼四望,见远处似乎有人相似,抬步便追;郑婼歆不知他在追何人,只是抓住他不肯放手,被他带着一路急追而去,急得身后德雅大叫,小侯爷又追了一路,却在拥挤的人群中失去了方向。

无瑕!为何要躲我,为何不肯出来见我!

小侯爷心头疼痛难忍,怔怔站在人群之中,茫然无措。许久,终一声长叹,见那郑国公主依然紧抓自己,不禁嘴角勾起苦笑,道:“原来恶有恶报是真的,如果下午我没有捉弄于你,现在也不至于失去他的踪影,公主,你可以放手了,小子我向你道歉,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伸手抚下郑婼歆的手,小侯爷转身便走,郑婼歆见他突然落寞之貌,心头骤然一紧,在小侯爷身后扬声道:“小子,我告诉你,只要是我郑婼歆看上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放手!你听好了,我看上你了,无论你是谁,都别想逃掉。”小侯爷离去的脚步被那话拉了回来,回身,缓缓走到郑婼歆面前,紧紧的盯着她;郑婼歆抬眼见他近在咫尺,一双眸中带着戏谑望着自己,心头一慌,却倔强的不肯退步,仰头与他对视,半晌,听他冷冷道:“公主,小子我,却就有那倔脾气,别人越是强迫我的,我便,越是不肯接受。”说完便走,片刻不留。

“公主!”德雅气喘吁吁奔到了郑婼歆身边,抚着胸口道:“突然就不见了你,吓死奴婢了,公主,你怎么了?”抬眼见公主怔怔站立,德雅吓得一跳,伸手在公主面前晃了晃:“公主,公主,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郑婼歆被她一叫回过了神来,望着德雅,口中喃喃道:“德雅,无论用什么方法,给我把那小子找出来,我郑婼歆要的人,绝不放手!”

“公子!”

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弦伊站在门外,心急如焚。

为何总是遇见那人,公子多天未曾出去过,今天用过晚膳,被自己拉着出门散心,心想着如此夜晚,东都如此大,怎可能如此容易便能遇上,可偏偏,却就碰上了。那人是公子心底不能触及的疼痛,就算只是一根小针扎入,都会牵动全身,难以忍受。那人就在咫尺,却不能相见,当公子拉着自己离去的那一刹,那从指尖传来的颤抖,让人心疼。

“公子,你千万不要伤心,你那身子,受不住,公子!”

无瑕趴在桌边,手中,是那颗翡绿依然的琉璃珠,那珠子在淡淡的灯光下流转着光芒。

“白炎!”

这名字,为何打得心底如此疼痛!

无瑕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下,门一声轻响,无瑕喃喃道:“弦伊,让我静一会。”

那人却越走越近,走到身旁站定,然后,伸手去拭那眼角泪珠。

“为何,你就是忘不了他,你这么折磨自己,值得吗?你身边,不止有他一个人的关心,我也在关心你,我就站在离你这么近的地方,你却总是视而不见,为什么,无瑕,为什么!”

“因为,无瑕只有一颗心,那颗心太小,只能住一个人,一个人……”

郑澈轩双眸骤然一闭!

好,既然那颗心里只能住一个人,那么,我便让那个人的名字,变成我,郑澈轩!

第八十七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此恨不关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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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24

那指尖在微微颤动,弦伊看着公子,不禁眉头一皱,走到了公子身旁。

“公子,如果觉得勉强,今晚还是不要去了吧。”

陷在沉思中的无瑕被她那话一惊,抬眸道:“为何。”

“公子,你的双手颤抖得好厉害,那里,曾经是我大戍的皇宫,虽然你出生在亡国之后,可是,那里的每一寸地方,都溅染了我大戍子民的鲜血,公子如果觉得勉强,咱们就不去了,弦伊实在不希望看见你这个样子。”

“我没事!”无瑕深吸了一口气,将双手紧紧相握,努力平复那种颤抖:“我要去,我要用自己的双脚踏踏实实的踩在那个皇宫里,总有一天,我会再回到那个地方,我会让大晋,将属于我的东西,都还给我。”

“公子!”

“弦伊,公子没事,咱们这么多年的努力,一定不会白费,国仇家恨,公子一定会讨回来的!”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屋内两人回头去望,见郑氏兄妹从外而来。

“我不管——我就是要把那个小子给找出来。”

“婼歆!”

“不听不听!”

那兄妹俩一前一后入了花厅,无瑕端起茶杯,静默不语。

郑澈轩见他也在,走到桌边坐下,道:“无瑕,今晚上咱们进宫去,你……可还好。”

无瑕垂眸一笑,道:“太子也在担心无瑕吗,无瑕自认,这点自控能力还是有的。”

“我知道,我是怕……”

“无妨!”只两个字,便将那话堵在了口中。

郑婼歆一见哥哥只顾与无瑕说话,当下恨恨一跺脚,道:“太子哥哥不疼婼歆了。”

郑澈轩不禁头疼,用手揉了揉额头,道:“这人海茫茫,你不知他的姓名,也不知他家住何处,却让哥哥去何处寻找。”

“我不管,总之,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般将我不放在眼里,那小子,我要定了。”

“可是胡闹了,婚姻大事,岂容你如此胡闹,那臭小子却有何处吸引你的。”

德雅嘻嘻一笑,走进了门来。

“太子爷,那小子长得器宇轩昂,俊朗非凡,否则以公主这般尊贵的身份,高傲的眼光,又怎会如此上心,就是可恼那小子,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看,倒像是咱们家公主高攀了他似的。”

“哦?”听德雅一说,郑澈轩却来了兴趣:“你才到这大晋两日,竟然便看上了这么一人,看样子,那小子确有不凡之处,可惜,你连人家名字都未曾问到。”

“依奴婢看,那小子定不是寻常人家子弟,身上衣着一看便是上等人家,其他的倒没什么,不过,有个特征却很明显。”

“是什么?”

“他的颈间,系着一条红巾!”

无瑕双手骤然一抖,手中茶杯“啪——”的一声跌到了桌上。

郑澈轩亦然明了那人是谁,见无瑕失态,他双眼不避,直直望向了无瑕。

“弦伊,随我去更衣。”茶水溅染了衣裳,无瑕站起身子,却被郑澈轩一把扣住了手腕。

双眼盯着无瑕,口中却对着郑婼歆道:“哥哥知道那人是谁了,今天晚上,你跟着我进宫去,自会见到那人。”

“真的?!”郑婼歆心头一喜,站起身子笑道:“就知道哥哥一定有办法,德雅,陪我去挑衣裳去,今天,本公主一定要将那小子揪住了。”说完带着德雅匆匆而去。

“太子!”

“弦伊,你先下去。”郑澈轩扣住无瑕手腕,就是不放。弦伊心头着急,虽然不知道前面发生何事,但是,从郑国公主那言语中,不难窥见其意:她看上了一个男子,那男子没有告诉她姓名,但是,却颈间系着一条红巾,东都上下,又有何人不知那颈间总是系着红巾者是谁。

“太子,不要为难我家公子!”

“弦伊,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家公子。”

无瑕没有回头,口中轻轻道:“弦伊,去泡参茶。”

“公子——”

“去!”

弦伊无奈,返身而去,临走前,仍不放心回头去望,那门,却在她踏出的那一瞬被关上了。

无瑕依然没有回头,郑澈轩手中用力狠狠一拉,无瑕整个身子便跌入了他的怀中。

“放开!”

那人的气息吹在耳畔,令无瑕心头猛的一跳。

“你现在只是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就这般失态,今天晚上,咱们是去见晋文帝的,你认为,他会不在那大殿之上吗?”

无瑕身子一怔,停止了挣扎。

“他会见到你,无瑕……你脖子上的吻痕尚在呢,你避他不见,我能够想象他会有多么渴望见到你,而你见到他,也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吗?如果不能,我宁愿你晚上留在这里!”

无瑕只是怔怔,他无法回答郑澈轩的话,郑婼歆看上的那人,居然是白炎,听到那话,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今天晚上在皇宫大殿相见,自己会怎么样?

白炎!无瑕该怎样面对你!

“无瑕,你还是别去了吧,我不想让他见到你,无瑕!”那低语带着浓浓的欲望,渐渐回响在了耳边:“我想将你藏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你,无瑕!我想你成为我郑澈轩一人的无瑕!无瑕!”深深吸取那抹冷香,郑澈轩俯身去吻那白皙的后颈,无瑕身子猛的一颤,蓄力一挣,离开那怀抱,只一闪间,人已经出了门去。

“无瑕——”郑澈轩追于身后大叫道。

无瑕脚步微微一顿,转瞬即逝。

小侯爷返身细细叮嘱着佰茶:“今晚皇宫宴请三国来使,你不肯回宫,但是我们都得在宫里当差,晚上便只有璎珞和下人在,所以你一定小心了,殊宸还在侯府,千万不能出事,弓就在院子那边,如果有事,便叫他!记下了?”

“知道了,你都说过几遍了,我的好表哥!”佰茶用手指塞住耳朵,笑道:“哈,不知从何时开始,咱们这个fang荡不羁的小侯爷竟变得如此细心了。”手指拿下,佰茶挽住小侯爷胳膊道:“看样子,以后无论谁嫁了你,都会得到一个体贴入微的好夫君了。”

小侯爷脸上带着坏笑,将头凑到佰茶面前,道:“反正你不肯和亲,不如,就嫁了我算了,那么以后享福的人便是你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表哥对你好吧?”

“竟拿自己的妹妹开玩笑,找死了。”佰茶双颊一红,将手放开,恨恨道。

小侯爷嘻嘻一笑,指了指那边墙头,道:“知道了,原来,咱们小佰茶的心,已经飞过墙头,给了一块大木头了。”

“你——还不走,一会让疾风把你颠下来。”佰茶扬手便打,小侯爷飞身上马,对南宫和白泽道:“走——”口中一声轻喝,三人疾驰而去。

佰茶站在门口,望着三人离去,返身到了院子,却见墙头竖着一把长梯,想了想,偷笑着爬上墙去,小筑因公子的离去愈发显得寂静,只几盏小灯点在长廊,佰茶坐在墙头,见召唤弓从院外而来,顺手抓起墙上碎瓦向他丢去,那碎瓦带着风声,弓只手一扬抓入手中,想也不想,便朝着飞来方向丢了回去,佰茶见那碎瓦飞回,躲闪不及,被那一瓦打得掉下了墙头。

召唤弓站在佰茶面前,摇头轻叹:“你啊!”

伸手扶起她,想她偷袭不成,还害自己掉下墙头,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不笑还好,一直忍着疼的佰茶在他那一声轻笑间,泪水涟涟而下。

见佰茶落泪,弓顿时止了笑,抬眸见她额头居然被打得红肿,当下心头一痛,伸手抚上那额头,轻声道:“怎就这般调皮,怪我出手太重,你坐下,我去拿药酒给你揉揉。”

返身准备离去,那手却被这人儿紧紧抓住,不肯放开。

弓回过头,眼带疑惑,见她只是垂泪,总不说话,不禁心头一急,道:“怎么了?可是掉下来伤到哪了?让我看看。”伸手拉着她,低头去看,却不料那人儿将手一放,整个身子扑入了他的怀中。

弓身子一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公主……”喉间干涩,弓双手不知如何安放。

“赫博多使臣已经到了东都,今晚皇兄摆宴邀请三国来使,如果,赫博多再次提出和亲,佰茶……便要离开东都,到那遥远的地方去了。”

“公主……”

“嘘——抱抱我,一会就好。”泪水抑制不住的掉落,佰茶伏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弓!叫我一声佰茶好吗。”

弓的心头泛起了难言的酸楚,那双手颤抖着,慢慢的,抚上了那纤瘦的双肩,然后交错而过,将那人儿紧紧搂在了怀中。

“佰茶!”

“再叫一次。”

“佰茶!佰茶!佰茶!”

佰茶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我不要去赫博多,我不想去,弓,我不想去,可是,九原有十万百姓呐,我不去,他们便会深受战乱之苦,佰茶无法任性,无法抛开一国公主的责任,可是,我也是人……要我毫无思想的活下去,怎能做得到……怎能做得到……”

弓紧紧抱着那失声痛哭的女子,痛彻心扉!那哭声,揪住了他的心,那泪水,打得他好疼,可是,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第八十八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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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25

无瑕站在赤霄面前,伸手抚着那一片枣红,双眼痴然。

“在想什么?”郑澈轩到了身旁,轻声问道。

无瑕垂眸一笑,道:“没什么,走吧。”飞身上马,那一袭金丝白衣衬得肌肤赛雪三分,一头青丝被细细织挽成髻,却有一束从那髻中垂下,如瀑飞落,漆黑直垂,那垂眸一笑,勾起风情万种,令看见的人都不禁痴了神,无瑕见众人寂寂无声,侧目微瞥,眼波流转,带着不解,道:“怎么了?”

弦伊一声轻叹,那金丝白衣映衬着公子绝世之容,却如何让人不看傻了眼,他自己不知他那容貌给人的震撼有多强烈,总是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撩人的风情来,让所见之人为之痴迷。抬眼再望太子,弦伊心头一堵,不妙,公子呆在太子身旁的日子越多,只怕,将来在郑的道路会愈发艰难。

“没什么,将这个戴上。”郑澈轩伸手递上一顶轻纱帽,他早知会是这种情形,是以早就做了准备,否则,怕是这一路不知又要痴了多少人去。

无瑕眉头一蹙,没有去接,口中微愠道:“为何要我遮了容貌。”

见他仍然不觉,郑澈轩跃上马背,与他持平,身子微微探过,在他耳畔道:“你不遮,却是要勾了这一路行人的魂魄去么。”

无瑕一呆,骤然间明白了为何众人无声,伸手去拿轻纱,郑澈轩却仍在耳畔轻轻道:“这容貌,以后不许给别人看。”

双眸抬起,与那人四目相对,无瑕眉头一挑,口中冷冷:“无瑕可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没有人可以限制我的自由。”

郑澈轩嘴角勾着笑容,将手一松,道:“自然!”

“太子哥哥,咱们走吧。”郑婼歆一身盛装出了门来,却一眼瞧见马车,生气道:“我不坐那玩意,你们都骑马,凭什么我就得坐马车,德雅,去,牵马来。”

“公主,咱们可是去大晋皇宫,您一个堂堂公主,骑马,怕是不妥吧。”

郑婼歆回头瞪了德雅一眼,道:“咱们游历四方的时候,何曾不是骑着马儿,什么时候弄了那么多规矩限制了,我说骑马就骑马。”

“我这妹妹,自小被我父皇宠坏了,但凡她要得到的东西,必定用尽手段到手!”那看似无心却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令无瑕心头猛的一颤,郑澈轩声色不动,打马到了队伍最前方。

但凡她要到手的东西,必定用尽手段到手!

她现在想要得到的,却不是物品,而是一个人!无瑕心头涌起酸楚,将轻纱戴上,对弦伊道:“皇宫不用随侍,你去绸缎庄帮帮冷三叔吧。”

“是,公子小心!”弦伊心头担忧,见无瑕打马而去,愣愣站立,许久才离去。

皇城宫门大开,无瑕仰头望着那正德门三字,心若刀割!

娘!我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虽然,我对这里没有任何记忆,可是,这是您曾经生活的地方,您曾经为了这个皇城随外祖父一同征战沙场,无怨无悔。现在我来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将来我都要拿回来,我要将您的尸骨葬回这里,我要让李氏一门为您陪葬!为死在大晋手中千千万万的大戍臣民讨回公道!

“无瑕!无瑕!”郑澈轩见无瑕陷入沉思,低声唤着将他扶下马来。

身后侍卫将马牵过,无瑕只手一挣,那手却被郑澈轩握在手中,挣扎不脱。

“你手心都是冷汗,你没事吧。”郑澈轩紧抓那手不放,侧目去望无瑕。

“我没事,你放手!”

“郑国太子到!”

通传声响在夜空,无瑕抬眸见设宴的澜渊阁灯火通明,人影憧憧,然后一人从内而出,无瑕顿时呼吸一顿,忘了挣扎,只是呆然而立。

“太子驾到,有失远迎,在下大晋成乐小侯爷孟白炎,迎太子入殿!”

感到手中人儿那明显的一颤,郑澈轩扬眉笑道:“久闻小侯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手中紧抓无瑕从小侯爷身边擦肩而过,那轻纱被风吹动,小侯爷作揖的身子尚未直起,突然双眸一怔!

一抹淡淡的冷香被风送到了鼻间,那是?!

小侯爷骤然回头,那轻纱遮盖下的人是谁?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身子一晃便要追去,身后一人却将他紧紧一拉,小侯爷身子一顿,回过头来。

看着那抓住自己的人儿,小侯爷顿感头大。

郑婼歆瞪着两只大闪闪的眼睛得意洋洋的看着小侯爷:“大晋成乐小侯爷,孟白炎,好,总算被我逮到了。”

“公主莫非是与白炎结下梁子了么?为何在哪都能看见你。”

“错,不是在哪都能看见我,这一次,我却是特意寻你而来。”郑婼歆扬眉一笑,道:“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怎么跑。”

“跑?我为何要跑?”

“因为……”郑婼歆却双颊一粉,住了话语,身后侍女德雅嘻嘻一笑,道:“咱们公主此次来晋,可是为选驸马而来。”

那话一出,小侯爷心头一咯噔,这话听着为何如此令人不安。眉头一挑,小侯爷将头凑到郑婼歆面前,盯着她,缓缓道:“那么,请公主一定睁大双眼看清楚了,虽然人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但是,有的人,却是看得,碰不得的,跟那毒瘤一样,沾到便会慢慢溃烂直至全身,公主花容月貌,要是不小心碰到了那么一个,啧啧啧。”双眼一眨,“呼——”的一口气吹在郑婼歆的耳畔,小侯爷哈哈一笑,转身便走,郑婼歆在身后狠狠一顿足道:“小子,本公主就看上你,如何!”

小侯爷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白炎顽劣,朝野上下无人不知,谁家有女,都不敢打我侯府大门过,公主还是另择他人,免得害人害己。”

“你——”手指小侯爷离去的身影,郑婼歆气的大叫:“死小子,你给我等着,我今天就要当殿提亲,看你们大晋的皇帝如何答我!”

“公主别生气!”德雅在身后帮郑婼歆抚着后背,郑婼歆眸中带着恨意,道:“走,我倒要看看,我堂堂郑国公主,要他一个大晋的小侯爷,他还敢跟我摆架子。”

小侯爷紧随着跨入大殿,只见郑太子坐于案后,看自己进门,带着玩味的的神色朝着自己微笑,于是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太子稍候片刻,韩国与赫博多的使者尚未到来,皇上也还在轩城殿,白炎这就去禀告皇上太子已到。”那话说完,却一双眼直直望向坐在太子身旁那人。

“无妨,是我们来得早了。”郑澈轩站起身子,慢慢走到小侯爷身旁,见妹妹从殿外进来,一脸愤然,不耐之极,不禁口中一笑,道:“我这妹妹,自小性子便野得很,又受我父皇宠爱,脾气实在不太好,倒是听说来这大晋两日,竟看上一人,却不知,是何方了不起的少年英才,得到了她的眷顾。”

小侯爷收回眼神,低头一笑,道:“我大晋人才济济,但公主却也要挑仔细了,有些人,看着像好人,说不定,坏到了骨子里。”说完回头对郑婼歆一挤眼,郑婼歆气嘟嘟一昂头,道:“你等着!”

正说着,又听门外通传:“韩国鬼影将军到!”

那话一出,门内众人都扬头去望门外。

一道白影带着几人缓缓而来。

小侯爷返身迎上:“成乐小侯爷孟白炎,见过鬼影将军。”抬头,却明显的一怔,因为面前这人温文尔雅之貌,与那纵横沙场,威名远播的鬼影将军实在难以拉到一处。

柳洛冷微微一笑,点头道:“韩国柳洛冷,见过小侯爷。”

柳洛冷!坐在案后的无瑕骤然站起,柳洛冷,不就是将汗血宝马赠与自己的柳大哥吗?他便是韩国的鬼影将军?!

发觉案后那人突然站起,柳洛冷抬眸而望,无瑕定住心神,将头微微一点,柳洛冷见那人头戴轻纱帽,遮住容颜,稍稍一怔,忙拱手还礼。

“柳将军这边请。”小侯爷将柳洛冷一行迎到与郑太子并列的案后,道:“各位稍坐,白炎去请皇上。”

郑澈轩拉着妹妹坐到位上,见她仍然不高兴,低低问道:“怎么了?难道,此人竟不是你要找的颈间红巾的心仪之人?”

无瑕见他故意说那话,也不做声,郑婼歆低哼一声,道:“太子哥哥是知道婼歆的性子的,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我便越是要不惜一切弄到手。”无瑕在旁听她说话,心头当下便是一堵,抬头去望小侯爷,却已没了他的踪影。

小侯爷在去轩城殿的路上停住了脚步。

那个随郑太子来的轻纱遮面的人,会是无瑕吗?他从身旁走过,那气息如此熟悉,如果真是无瑕……他来皇宫做什么?他为何会在郑太子身旁?相府已经对他起疑,不,不能让他呆在宫里,要让他离开!

“白炎,为何在此发愣?”

抬头见李宗治已到跟前,小侯爷一惊,拱手道:“郑太子,韩国鬼影将军已到澜渊阁,臣是来请皇上的。”

“走吧。”李宗治带着宗然朝澜渊阁而去,小侯爷心头忐忑不安,回头对跟着皇上而来的南宫热河与白泽示意,那两人疾步上前,小侯爷低低道:“一会若我带人离开,你们暗中跟上,如路上有伏兵,杀!”

南宫热河与白泽一惊,抬头去望小侯爷,小侯爷却闪身间直追皇上而去,他二人惊疑不定,不知小侯爷为何如此说法,但却上了心,南宫热河低声道:“你去调一百人,随时待命,我跟去大殿,咱们见机行事。”

“好!”白泽应着离了长廊,南宫热河紧随小侯爷而去。

明日预告:心若许莫相离:“放手!”无瑕身子狠狠一挣,离了疾风,跌入花海,小侯爷一蹬马鞍,跃身而下,抓了他的身子直滚而去,两人一路跌撞,压倒了那一片血红的海洋。

“我让你放手!”

“今日我若再放你,我便是天底下第一大笨蛋,除非我死了,除非这世上再没了孟白炎此人,否则,你这手,便永远别想我再放开!

第八十九章 心若许 莫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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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26

“皇上驾到——”

那通传声,令殿内众人皆起身相迎。

“哈哈哈哈,朕来晚了,各位见谅。”

无瑕垂着头,心头一惊,那入门之人的声音,在哪听到过?!

脑中细细一回想,无瑕双眼一怔,然后头慢慢抬起,在那人回身的一刹被惊得向后一退,郑澈轩见他脚步突然后退,忙伸手将他抓住。

那手为何突然颤抖?

“怎么了?”郑澈轩低低问道。

不可能,为何,这大晋的皇上……

李晋文!

晋文帝,李宗治!

这大晋的皇上,为何是他!

一种苦涩在心头蔓延,无瑕手中用力,紧紧回握了郑澈轩的手,拼命的抑制那颤抖。老天,你是在戏耍我吗?既然他是这大晋的皇上,是我的仇人,你为何又要让他救了我一命,那仇,如何放,那恩,如何报!

小侯爷自进门,便一直紧紧盯着无瑕,见他突然乱了心绪,心头也是一惊。

他怎么了?看他突然紧抓了郑太子的手,似乎,骤然间被何事扰了心,难以自已,小侯爷心头一痛,是,他是冷公子的话,便是前朝大戍的皇子,这里曾是大戍的皇宫,这里溅染了他亲人的鲜血,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他的仇人之子,他又岂能平静!

整个大殿,那一袭金丝白衣,轻纱遮容本就令人注意,此刻见那人突然如此失态,众人的目光都被拉在了他一人身上。

李宗治双眼微眯,细细看着郑澈轩身边那人。

郑澈轩抬眸笑道:“皇上见谅,澈轩身边都是些没见过大场面的人,今日得见皇上威严,难免失态,皇上恕罪!”

“呵呵呵,无妨,太子说笑了,大家不要拘束,坐下吧。”李宗治是何等锐利之人,见郑太子打了圆场,当然知道如何收势。

“朕谢过各位不远千里迢迢来到我大晋为朕贺生辰,来了这许久时日,朕也没能好好款待,今日便举杯痛饮,不醉不归!”

“谢皇上。”

“哈哈哈哈——”一串大笑声中,殿外又走进几人来。

“赫博多吠承啖,见过大晋皇上。”那带头之人声若洪钟,鼻直口阔,双眼圆睁,一连鬓角的络腮胡,整个人粗犷之极。

殿内众人皆抬眼去望他,无瑕却抬头望向了他身后进来那人。

他的身后跟着几人,其中一人身材高大,浓眉星目,嘴角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笑意,进门便睃览全场,然后双眼一垂,站于身后,默不作声。

“来人,给吠承啖王子看座。”

“谢皇上!”那吠承啖王子大咧咧的一拱手,坐到了案后。

赫博多本就是蛮夷寒苦之地,然却凶猛好斗,为了让势力扩充至丰腴之所,不惜连年征战,无论是晋,还是郑,都因与之毗邻,受其侵扰烦不胜烦。

“皇上设宴,王子却还迟到,当自罚三杯谢罪!”郑澈轩懒懒的倒上一杯酒,举至唇边,笑道:“还是那蛮子之地,太阳落得早,升得迟,王子对时辰没有概念。”

“看阁下模样装束,定便是郑国太子了,果然如传闻一般,傲慢无礼得紧。”

“喂,大胡子,皇上设宴,你却迟到,本就是你不对,还敢如此说我太子哥哥。”郑婼歆将头一扬,不屑道:“蛮子就是蛮子,比不上咱们礼仪之邦半分。”

那吠承啖王子却将头微微一侧,望了望身后那人,继而笑道:“公主说得确有道理。”说完端起酒杯走到了郑澈轩面前,道:“说到无礼,却不知,太子带人上殿,在大晋皇上面前,你的人依然头戴轻纱,不以真面目示人,这礼仪,却是何人所授!莫非,是长得不堪,羞于见人!哈哈哈哈——”

见他突来发难,郑澈轩话语尚未出口,却听身旁无瑕轻声道:“此话有理,但不知你赫博多上殿,为何真王子混于随从之中,却让你一个无名小辈在大殿之中指手画脚,如此喧哗,当真将其余三国当成愚钝之辈,任意戏耍吗?”无瑕起身,从那人身边走过,缓缓到了对面案前,向着那随从中一人拱手一揖,道:“王子既然到了大晋,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莫非,是另有所图!”

摇头,轻叹。

吠承啖从随从中走出,微微一示意,那假王子讪讪回到了他身后。

“这位公子实在好眼力,本王子在大晋数日,混于随从之中,四处游玩,大晋陪同之人,未有一人看出端倪,不料却让公子一眼识穿,实在是,佩服!”那话一完,却突然伸手袭去,无瑕身子一闪,手中金丝滑落,却骤然想到这是在皇宫之中,所有兵器一律不许带入,否则当以图谋不轨论处。心神闪念间,手下一迟疑,头上轻纱被吠承啖一把摘去,无瑕身子回旋站定,殿上众人顿时皆惊,但所惊之因,却各有不同。

李宗治霍然起身,任他如何去想,都没料到那轻纱之下的人儿竟是无瑕!

小侯爷呼吸一顿,只双眼紧紧盯着无瑕,心头一阵欣喜,恨不能立刻到那殿下,将他拥入怀中。

当真是无瑕,是他!

南宫热河则怔怔而立,半晌回不过神来。

无瑕公子!他为何会在这大殿之上?小侯爷刚才所吩咐的事,竟是与他有关么?

吠承啖手抓轻纱,看着面前那人,也呆在了原地,顷刻后道:“原来,不是羞于见人,而是……”

“而是貌可倾城,明艳不可方物,无瑕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柳洛冷站起身,向无瑕一揖:“自上次一别,已有数日了。”

“无瑕还未谢柳大哥当日赠马之恩,此时尚在皇宫大殿,改日无瑕定当面谢!”无瑕微微一笑,眼眸却望向了殿上那人。

晋文帝,李宗治!

李宗治喉间喏诺,侧头去望身旁的孟白炎,见他已经痴了眼神,看那模样,竟也不知那人会是无瑕,不禁心头一动,有了疑色。

为何?他们不是在一起的么?出了什么事?为何璎珞没有来给自己回禀。

“王子不准备将轻纱还给无瑕了么。”无瑕眉头一挑,那神情竟如此撩人,看得吠承啖笑了起来:“如此妙人儿,本王子又岂敢冒犯。”伸手递过轻纱,吠承啖向李宗治道:“在下只是好玩性子,好不容易离了呼和单,想放松自己,是以混在随从之中,避开礼节纷扰,还请皇上恕罪。”

“哈哈哈,无妨,被束缚久了,当是想放松的,王子请入座。”

“在下此次来晋……”那话语一顿,抬眼望了无瑕一眼,吠承啖继续道:“受父皇之命,来与皇上再议和亲之事!”

李宗治双眸一抬,不动声色,轻笑道:“今日朕宴请三国来使,只为举杯畅饮,至于和亲一事嘛,朕这个妹妹实在过于刁蛮,不懂事,嫁给王子,恐难以担当一国之母之重责,我大晋尚有郡主淑媛……”

“皇上,在下素闻贵国无忧公主貌美动人,贤良淑德,皇上何必要妄自菲薄,莫非,是想废了当初和亲协议么。”

“说到这大晋,咱们婼歆,倒也看上了这大晋的一位少年英才了。”郑澈轩嘴角勾笑,向李宗治拱手道。

“哦?公主竟也看上了咱们大晋的少年郎了?却是何人,有这等福气。”

郑婼歆站起身子,走到殿前,只手一抬,直直指向了皇上身旁的小侯爷:“你大晋的成乐小侯爷,孟白炎!”

那话一出,小侯爷脸色一变,这丫头,居然当殿提出此事,小侯爷第一时间便去看无瑕,无瑕见他直直望向自己,将头一低,脸色渐渐泛白,心头一乱,拿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却因慌乱喝得急,被那酒一呛,轻咳不止。

郑澈轩见他终还是忍不住,乱了分寸,将头一低,轻声道:“可有呛到?”

无瑕努力平复着咳嗽,道:“无妨,喝得急了。”说完才发觉自己刚才喝下的是酒,不禁暗道不妙。

李宗治见郑婼歆那话说完,小侯爷却只去望无瑕公子,而无瑕又有失态之举,心头一转,笑道:“公主第一次到我大晋,与小侯爷应是初次见面,为何便认定他就是能够与你携手之人呢?”

“我们见过,对吧,孟小侯爷!”郑婼歆抬头去望小侯爷,眸中含着挑衅:“我说过了,我郑婼歆看上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放手。”

“可惜,白炎对公主,却无高攀之心。”小侯爷双眼依然只瞧着无瑕,丝毫不避。

无瑕听他说话,抬眸而望,见他竟一直盯着自己,毫不避讳,忙将头低下,因刚才被乱了心,竟无意喝下了一杯酒,双颊已经立时染晕,垂眸去把玩手中酒杯,再不去望那人分毫。

“孟白炎,可是本公主配不上你?”见开口被拒,郑婼歆下不了台,恨恨一顿足,不依不饶道:“本公主可是大郑正牌公主,父皇的掌上明珠,不知道有多少皇族贵戚求着这等荣耀,你却要拒绝。”话到最后,已经十分愤然。

小侯爷收回眼神,走下大殿,到了郑婼歆跟前,附耳道:“公主,如果你是想报复白炎对你的态度,你大可收手了,拿自己的名节来玩,白炎玩得起,公主你却玩不起。”

众人见他附耳轻语,都十分好奇,再看公主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也不知小侯爷对她说了什么,却见她眉头一挑,对李宗治道:“我这次来,父皇说了,让我会天下英豪,挑选良婿,皇上,我现在就看上你大晋的小侯爷了,却不知皇上,做不做得了这个主。”

小侯爷见她丝毫不让,心头一紧,双眼冷冷望向她,口中缓缓道:“白炎已经有了心上之人,公主请另择他人。”

无瑕本在把玩手中酒杯,当小侯爷附耳于公主身旁之际,却又拿起酒壶自顾倒上了一杯,郑澈轩在一旁见他倒酒,也不阻拦,只是看好戏的望着殿中那两人,看他们如何收场。

突听小侯爷说自己有了心上之人,无瑕双手一颤,郑澈轩撑着身子,带着玩味望向了他,道:“怎么?莫非无瑕酒量竟如此小,喝一杯便醉了么?”

无瑕也不答他,仰头又是一杯下肚,脸色顿时更加绯红,眸中含着微微醉意,抬眸去觑郑澈轩,道:“谁说醉了,我清醒得很。”见他醉态酣然,口中却毫不认输,那神色,竟然勾人之极,郑澈轩心头一动,拿起酒壶,又给他倒上了一杯。

“好,你说你有心上之人,那你说,是谁?”郑婼歆愤然望着小侯爷,此人居然让她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来,她倒要看看,他那心上之人,是个什么样的可人儿。

小侯爷却眉头一挑,懒懒道:“白炎自小便有个毛病,性子恶劣脾气犟,但凡不想说的事情,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别想我说出一个字来,那人既是白炎心上之人,公主如果想知道他是谁,剖开白炎的心,便看到了!”

“你——”

见无瑕拿起酒杯又要喝下,小侯爷撇开公主,径直走到了无瑕面前,从他手中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那一殿人顿时全都呆住。

“弦伊说过,公子不能喝酒,今天已经喝过两杯,不能再喝了。”无瑕拿着杯子的手仍然僵在空中,抬眼愣愣看着面前之人,小侯爷见状嘴角一勾,俯身向下,语气放/荡,毫不收敛的面对着那人:“公子今天失礼了,这样看着白炎已经很多次了,莫非,是看上白炎了!”

无瑕水嫩双唇微微一扬,手收回,撑在颊边,眼神潋滟,浅笑道:“哪里来的浪荡子,可是还想让水泼么。”

那话他人不解,小侯爷却笑道:“能博公子一笑,纵再被泼又何妨。”

南宫热河摇头轻叹,想当初在冷香楼,他与小侯爷在小楼之下,初见无瑕公子,被他那倾世之容惊得呆在原地,从而被弦伊一盆清水从头到脚淋了个遍,此时大殿四国汇聚,他二人竟旁若无人笑说当初,当真让南宫热河汗颜。

郑澈轩见无瑕竟是沾酒便醉之态,不禁后悔刚才为何没有拦住他,小侯爷却知无瑕酒醉之后,小性子顿现,当下轻声道:“如果想让我放弃,便随我来。”

身子站直,小侯爷紧紧盯着无瑕,无瑕听他那话,心头一痛。

放弃,如果不让他放弃,将来他在夹缝之中左右为难,自己又将情何以堪。

“无瑕——”郑澈轩的话音未落,那两道身影已经掠出了殿去。

小侯爷!

南宫热河一惊,小侯爷那话突然响在了脑海。

“追上去!”皇上那话一完,南宫热河已经没了踪影。

那情况如此突然,两人骤然间的离去令一殿人都失措茫然,郑澈轩拱手而立,道:“请皇上恕罪,澈轩先行一步,婼歆,走。”说完匆匆而去。

吠承啖王子不知其中缘由,但因被打断了自己的请求,此刻突然变故,已经无法继续谈论下去,当下也拱手道:“多谢皇上款待,咱们,寿宴上再来。”说完也转身离开。

只有那柳洛冷一人依然在浅酌,抬眸间,见李宗治失神的模样,心底一动!

那小侯爷,必定就是当日无瑕公子所追之人,他二人……

有趣,一个,是人中龙凤,一个,有助人夺天下之应数,妙啊,妙啊,此次大晋之行,定收获甚丰!

低头,浅笑,美酒入喉,畅快淋漓!

这天下哪,终难安了!

那两道身影极速而奔,出了大殿,小侯爷突然回身,无瑕速度过快,见他突然止步回身,一时收势不及,径直扑入了他的怀中。

小侯爷口中一声唿哨,疾风疾驰而来。小侯爷将无瑕身子紧紧楼住,飞身而上,然后大喝一声,策着疾风冲出宫门而去。

“你在做什么?”被风一吹,无瑕酒意醒了大半。

“带你走!”小侯爷紧紧缚住怀中人儿,催促脚下马儿疾奔。

“放手!”

几道破空之声传来,小侯爷紧抓了无瑕身子,道:“有埋伏。”将那身子扑住俯下,两人避开利箭,无瑕不再挣扎,却惊疑何人会在此埋伏。

“出了何事?”

“相府大概已经觉察到你的身份,你不能再做停留。”

无瑕心头一惊,道:“你走,不要卷进来。”他说完一掌击在马鞍,借着那掌力离了疾风,身子翩然而去。

利箭如雨而来,小侯爷拍马而起,直追向无瑕。

“走——”无瑕大叫,手中金丝绞向利箭,小侯爷却眉头一挑,回眸道:“你不走,我便不走。”

“你!”

“啊——”身后传来惨叫声,小侯爷知道南宫热河与白泽定已经赶到,当下拉住无瑕一沉身,跃上马背,道:“走!”

疾风如电,疾驰而去。

黑暗处走出两个人来。

“少爷,要不要加派人手?”

武飞云低头一笑,道:“我只是试探一下,孟白炎为了他,会不会不顾一切。他没劫到于瑞安,定不会离开东都,咱们放长线,钓大鱼,到时候,人赃并获,连孟白炎一起,除掉!”

“开城门!”小侯爷手持令牌,远远大叫道。

那守城门的士兵一见令牌,忙打开城门,那两人一骑直接奔了城外而去。

“放手!”无瑕身子狠狠一挣,离了疾风,跌入花海,小侯爷一蹬马鞍,跃身而下,抓了他的身子直滚而去,两人一路跌撞,压倒了那一片血红的海洋。

“我让你放手!”

“今日我若再放你,我便是天底下第一大笨蛋,除非我死了,除非这世上再没了孟白炎此人,否则,你这手,便永远别想我再放开!”

无瑕被小侯爷紧紧搂在怀中,跌撞的势头已经止住,小侯爷却依然紧紧搂住他,死不放手。

“为何,我见到你,竟如此没了章法,我的冷静去了哪里,我已经变得不像我自己,我究竟怎么了?”怀中那人儿双眼迷离,充满了迷惘:“明明说了要离开你,可是,为何还如此渴望见到你,白炎!我为何如此想你!”

漆黑的长发从颊边垂下,随风拂过那美丽的脸庞,泪水溅在那眉间朱砂,滴进那如水明眸,然后从那双眸中流下,落入花间地底。

无瑕,我要你好好活下去,为此,我会不惜一切,就算是丢掉我自己的性命,我也要你活下去!

明日预告:你若成风去:“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白炎的心中,住着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无瑕!”

泪水一瞬而下,无瑕双眸一闭,手紧紧揪住了那后背。

“无瑕,答应我,无论将来的路有多难走,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答应我,答应我!”

“我答应你!”

那话,说来容易,白炎,当你的鲜血溅染在无瑕眼前,当你的身子在无瑕面前倒下,那一霎,无瑕的整个世界都黑了,都黑了……

没有你的世界,无瑕怎能活得下去……

第九十章 你若成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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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27

“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如此安静的靠在那个怀中,无瑕双眼望着远方,纤瘦的身子陷在那个怀抱之中,感受着那人身子传来的炙热。

那依偎让人沉迷。

嘴角渐渐漾起笑意,无瑕望着远方,轻声道:“还没瞧够么。”

“瞧不够,想将你变成小小人儿,能够每天握在手心,想你了,将手心打开,你就在那里朝着我笑。”

“白炎,无瑕要离开了。”

“我知道。”

“归期,不知在何时。”

“我知道。”

“或许,当我再次踏入大晋的土地,咱们会是敌对阵营中的将帅。”

“我知道!”

那呢喃响在耳畔,小侯爷只手搂着怀中那人儿,脸颊紧靠着那散着清香的发丝,一遍遍的回答着:“我知道!”

“白炎,我们为何有这么多的无可奈何。”

“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身份,可是,我们却能忠于自己的情感,无瑕,无论将来怎样,你永远都是白炎心中的那个情有独钟!”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无瑕此生有白炎,够了!”

那两人依偎在花叶两不见的彼岸花海,静待天明!

当晨曦的第一抹阳光透过薄雾照射在血红色的海洋之中,无瑕睁开了双眼。

“天亮了!”

“让我再抱抱你,然后,我送你……回太子行馆!”

“相府没有追赶,白炎,他们在试探,你不要再卷进来了,否则,你会受到牵连的。”

“我不怕,既然你要离开,我便要你安全的离开,我要看着你好好的走出这大晋。”

“痴儿哪,你为何这么傻。”

“白炎今生,只为无瑕一人而痴而傻,十年前,你不顾危险救白炎的时候,在泾阳,你不分日夜追赶白炎的时候,从泾阳回来,你忍痛断情,从马背上跌下来的时候,你又何尝不痴不傻,无瑕,我们就是两个傻瓜,两个,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傻瓜……”

那呢喃打痛了两颗挣扎沉沦的心,疼痛蔓延,蔓延,蔓延……

双手用力回抱着那个人,无瑕将脸颊贴在那个胸口,听那勃然有力的心跳声。

怦怦……

“白炎,你的胸口好温暖。”

“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白炎的心中,住着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无瑕!”

泪水一瞬而下,无瑕双眸一闭,手紧紧揪住了那后背。

“无瑕,答应我,无论将来的路有多难走,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答应我,答应我!”

“我答应你!”

那话,说来容易,然而白炎,当你的鲜血溅染在无瑕眼前,当你的身子在无瑕面前倒下,那一霎,无瑕的整个世界都黑了,都黑了……

没有你的世界,无瑕怎能活得下去……

“太子,公子回来了!”

郑澈轩骤然起身,脚下竟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无瑕回来了!

身子如风般旋到门外,马背上那两人如此自然的依偎着,那情景,深深刺痛了郑澈轩的双眼,眸中一寒,郑澈轩双手骤然紧握。

无瑕望着奔到门口的那人,心头一紧,手,不自觉的抓住了小侯爷的手。

“无瑕,你去休息!”小侯爷带着无瑕飞身下马:“我有话跟太子说。”

无瑕一惊,回眸去望,小侯爷伸手拂去他颊边青丝,笑道:“去吧,好好休息。”那溺爱的眼神,令无瑕唇边漾起暖意:“好!”

从郑澈轩身边经过,无瑕微微一顿,终擦肩而去。

“喝――”

“喝――”

那两人两马离了行馆,穿过街道,一直奔驰到了粼粼碧波边。

“说吧,何事!”郑澈轩一跃下马,抬眼去望那碧绿河水。

“我,已经知道无瑕的身份了。”

那话一出,郑澈轩眸间一动,返身去望小侯爷,含着深意,缓缓道:“你既已知道他的身份,以你现在的立场,却依然与他这般纠缠,却不觉得可笑么。”

“他呆在太子你的身边,必定是与太子有何约定,相府已经对他起疑,他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所以太子你的处境也不太妙。”

“那又如何。”郑澈轩眉头一挑,伸手掸了掸袖角:“我答应他要与他劫了于瑞安出来,我答应了他的事,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一定要做到。”

小侯爷心头猛的一跳,双眼紧紧盯向郑澈轩。郑澈轩却避开他的目光,只望着那苍茫一片,陷入了回忆。

“5年前,在我最失意,最潦倒的时候,无瑕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时的他,如此小,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便如同画里走出的人儿一般,他走到我面前,对我说,郑澈轩,站起来,我会帮你在这场争斗中获得一席之地,其他的,要靠你自己,你能做到吗。我对他点下了头,然后,他便对着我微微一笑,他的那笑容,自此便深深刻在我的心里。”

小侯爷心头一叹,无瑕的微笑,难能可贵,而颠倒众生!

“他暗中扶持我5载,助我在暗潮汹涌的太子之争中稳稳屹立,他将在大晋生意的大半收入都用以资助我发展势力,所以,可以这么说,没有他无瑕公子,便没有今天的郑澈轩。”

“我想,无瑕的条件,必定就是太子登基之时,助他挥军伐晋吧。”

“没错!”郑澈轩走过来,将头凑到小侯爷面前,一字一句道:“你与他,根本就是水火不容,所以,请你以后,少接近他。”

“太子刚来这大晋没多久,为何会对我与无瑕之事了然于心?”小侯爷心生怀疑,双眼紧盯着郑澈轩。

郑澈轩垂眸轻笑道:“小筑内有一个密室,就在无瑕的房间之中,在那次无瑕失踪之前,本太子就已经到了大晋了。”

小侯爷双眸一动,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

“无瑕那次心病发作,失踪不见,便是因为受你欺辱,愤然而去吗?”

“是,是我做的,我不允许任何人将他从我手中夺去,不允许。”

“你令他几乎丧命――”口中一声大喝,小侯爷挥拳打去,郑澈轩伸手狠狠挡住那拳,身子抵在小侯爷胸口,无情的话语响在了那个耳畔:“孟白炎,我能助他复国,我能助他报仇,你能给他什么,啊?啊?!”

小侯爷的身子颤抖着,那拳硬生生止住了。

“你怎能如此对他――”

“孟白炎我告诉你,我对无瑕之心,不比你孟白炎少一分,那郑国的江山,我郑澈轩为他而夺,待我登上皇位之日,便是我助他挥军伐晋之时,到那时,你又以何种身份来面对他?啊?你告诉我,告诉我――”

小侯爷脸色一瞬煞白,那话如尖刀刺入心脏,令他难以自已。

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又该怎样去面对无瑕!不敢想!

狠狠一咬牙,小侯爷抬头道:“我会帮助你们离开大晋,既然无瑕为你做了那么多,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骄傲如他,纵然肩头渗血,也不曾弯下挺直的脊背,他有一颗剔透玲珑心,不能受到伤害,我希望你能尊重他,不要再强迫他做任何他不愿去做的事。”

“不用你来告诉我该怎样去对他,我为他,可以不惜一切。”

小侯爷心头一搐,本以为,郑太子只是与无瑕交换条件,助他复国,却没想到……

想起当日在客栈,无瑕眸中落泪的情形,小侯爷心头如若针扎。无瑕,你在与虎谋皮啊!此人对你的觊觎之心,你怎会不知?你却不能逃离,因为,那么多为你牺牲的臣子,不允许你后退一步!白炎不想放手,可是,却无法不放手,你抛不开一切,我也抛不开一切,现在能帮助你的,只有郑太子一人了!

“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天所说之话,若有一日,你背弃此言,伤害了无瑕,我孟白炎,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你!”小侯爷飞身上马,一勒缰绳道:“动手之时,我会来助你们,喝――”

马蹄滚滚而去,郑澈轩站在河边,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你不会有那个机会了,因为,我不会让你活到那一天,我们离开大晋之日,便是你孟白炎丧命之时,无瑕说,他的心里只能有一个人,那个人,只能是我,郑澈轩!”

轩城殿内。

小侯爷站在皇上面前,静默不语。

“你对朕,无话可说?”

李宗治首先打破了沉默,长叹一声,将身子靠进了软垫,手指按在额角,显得很疲惫。

“臣无话可说!”小侯爷直直站立,既不说出原因,也不加以解释。

“你便如此带着太子身旁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去,可有想过后果?”

“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你不是如此浮躁之人,有何原因,你当真不肯说吗?”

“请皇上责罚,臣无话可说。”

李宗治眸中一寒,大喝道:“你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郑国公主当殿提亲,你张口便拒,却拉了太子身旁的少年公子不管不顾而去,你可曾想过会对两国邦交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白炎已有心上之人,此生只愿携手他一人,联姻之事,臣,恕难从命!”

李宗治双眸一闭,孟白炎啊孟白炎,你便如此护着无瑕,宁愿被朕惩罚,也不愿说出你与他的关系,也罢,朕救下他之事,也便不必向你说明了。

“罢了,再过几日就是朕的寿辰,你这几天,加强皇宫守卫,要取代武相的羽林军,咱们还得慢慢来。”

“臣遵旨!”

“威武侯有奏章,说你娘亲为贺朕的寿辰,正离了成乐,来东都了,再过几日,你与你娘亲就能见面了。”

“是吗?上次家书都未曾提起,不觉间,臣到东都已经快半年了。”

“想家了?”

小侯爷扬眉一笑,道:“每年的这个时候,臣与南宫都已经去偷西郊那片桂园的桂花了,那桂园花开满园,香味,飘得十里地外都能闻到。”

“无拘无束,逍遥自在,朕好羡慕你呐!”

“皇上是九五之尊,胸怀天下,臣却自小就是一顽劣小儿,爬树掏鸟窝,揭瓦堵烟囱,什么淘气的事都做过,爹爹手中的鞭子,不知道抽断了多少根。”

“好过朕,偌大的皇宫,却孤单得……”一声长叹。

“皇上,殊宸他……”

“不要跟朕提起他,他就是朕眼中的那粒沙,那粒,咯得朕眼睛泣血的沙,朕不想看到他,甚至,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稚子无辜呐,皇上!”

“朕累了,你下去吧。”

“皇上――”

“下去。”

“臣,告退!”

小侯爷身影渐行渐远,李宗治望着那背影,失了神。

殊宸!那孩子,有三岁多了吧,自己上一次见他,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心底骤然一痛,那孩子,就如同一个伤疤,只要看见他,那伤疤便会血淋淋的被揭开,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将心撕碎。

无法面对,无法面对那一切,不能去想,那莫名的窒息,要将自己淹没了。

身子突然站起,然后将桌面的东西一个接一个的砸碎,宣泄那心中的痛苦。

谁能救救我,让我离开这个……该死的囚笼!

奔到后殿,扑在桌前,抬眼去望那墙上画卷。

无瑕!

你为何如此冷然的看着这个世界,你也在不屑于这个物欲横流,摧枯拉朽的黑暗之世吗?你说你想要一个天下,你想要的那个天下,你心中的那个天下,是怎样的?

无瑕!

“公子,我们去哪?”

“去看望两个朋友!”

“公子多年未曾踏出小岛了,居然也会有朋友?为何雪蕊没有见过?”

眉头一皱,那白衣素裹的人儿任脚下马儿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懒懒道:“下次我再让你去更远的地方寻药,三年五载回不来,你便知道为何公子有许多事是你雪蕊姑娘不知道的了。”

双眼一瞪,雪蕊朝着奚昊做了个鬼脸:“那雪蕊就再也不回来了,让公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日子。”

“孤单?”或许吧,奚昊抬头去望那天边晚霞,或许真是孤单了,所以才会走出那小岛,去这凡尘俗世走一遭!

第九十一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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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28

还有几日,便要离开此大晋了,晋文帝寿辰,举国同欢,守卫必定森严,但是,越是热闹的场景,越是容易出乱子,令人,防不胜防!

东都所有死士已经安排妥当,京天在天牢内作接应,劫牢的人马从密道进入,郑国的军队已经在晋与郑的边界设下伏兵,东都之内的人马只要能从城内出去,直奔龙甲关,出了关口,一切就没问题了。

无瑕闭着双眼,陷在沉思之中。

心头为何如此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是哪个环节还没考虑周到吗?相府既已经对自己起疑,那寿辰当日,自己便不能轻举妄动,必须要拉了他们的视线,让行动的人马多一份胜算。

手臂轻拂过水面,那一头乌黑的发在水中撒开,如同一朵盛开的墨莲,妖冶的绽放,卷翘的睫毛上挂着细细的水珠,如雪的肌肤在屋内略微暗淡的光线中泛着淡淡的光芒。

“啪——”的一声,门被用力推开了,无瑕一惊,何人闯入?!

隔着屏风,无瑕低喝道:“何人!出去。”

“就不出去,我倒要看看,你一个男子,有什么勾人的本事,能让那孟白炎为之疯狂——”

“公主——”

“撒手——”郑婼歆反手推开德雅,冲入了屏风之后。

无瑕身子浸在浴池之中,冷冷看着那直闯而入之人。

“公主有何事,待无瑕更衣之后再说。”

郑婼歆径直闯入,本是来羞辱无瑕的,却不料进来之后,看他慵懒的斜靠在浴池边,脸上含着冷意,抬眸一觑间,那眼底眉间透出的神色居然妖娆万分,勾人魂魄,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半晌,终恨恨道:“倒不知是何人调教出来的勾栏小倌,平常看似冷若冰霜,原来竟这般会耍手段,勾魂夺魄,难怪连男人都经不起你的诱惑。”

无瑕眉头一皱,沉声道:“公主是尚未出阁的女儿家,如此闯进一个男子的房间,实在太过无礼,公主请出去,无瑕要更衣了。”

“你不是连男人都不放过么,难道还知羞耻为何。”抬眼间见他颈间竟有重叠的淤痕,纵然再无知,也知道那淤痕因何而来,郑婼歆顿时愈发尖酸起来:“竟如此无耻,私底下也不知如何的yin荡。”

无瑕冷冷看着她,伸手去抓了池边金丝,直接绞了衣服过来,郑婼歆只觉眼前一花,尚未看清那人动作,听水花一响,那衣服裹住身子,已从水中一跃而出,衣袂飘飘间,人已不见了踪影。

“你给我出来——”

从屏风后奔出,却见那人儿正站在窗前整理着自己的头发,那发丝滴落着水珠,渐渐浸湿了单薄的衣裳。

“公子!”

弦伊急急入门,伸手拿起一条长巾走到无瑕身后给他搭上,然后去拿了披风给他披好,口中抱怨道:“天气日渐凉了,身子刚好些,你又使这小性子,要是再生病了可怎么好。”

无瑕没有回头,径直坐到了凳上,任弦伊给他擦拭那一头湿发。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郑婼歆走过来,伸手去扳无瑕身子,弦伊见她动手,扬手便将她手打开,道:“公主,就连太子都对我家公子礼让三分,公主请自重。”

“大胆,你一个丫头,也敢跟公主动手。”德雅口中大叫着,走来便是一巴掌朝着弦伊扇去。

弦伊狠狠抓住那扇来的手,用力一推,德雅当时便摔在了地上。

“你个奴才,主子下作,你也是这般撒泼之辈,看本公主今天怎么收拾你——”郑婼歆怒喝着扬手向弦伊打去,那手仍在空中,无瑕突然起身,郑婼歆只觉身子一轻,然后后背一痛,整个人在一瞬间竟已被无瑕抵在了墙上,无瑕那美丽的容貌就在眼前,但那眼中,却寒意涔涔,面前这人,忽然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冷得让人害怕。

“不要挑战我的极限,我与白炎的情感,发乎情,止乎礼,没有你所想像的那般龌龊不堪,不能任你随意羞辱。”那眸中透露的寒意,令那剔透人儿一瞬让人战栗!

“你——”

“婼歆——你在这里胡闹什么——”门口传来一声大喝,郑澈轩跨入了屋内,到了无瑕身边,轻声道:“无瑕,松手。”

无瑕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郑婼歆脸色煞白,泪水滚滚而下:“好,你们都欺负我,我走,我回去告诉父皇去。”

“婼歆——婼歆——”在身后几唤不应,郑婼歆带着德雅愤然而去。

郑澈轩回过头来,见无瑕竟然赤着一双脚踩在地面,当下沉声道:“弦伊,给公子拿鞋袜来。”说完握住无瑕双肩将他按坐在了凳上。

“婼歆打小就被我父皇骄纵惯了,说话从来都很刻薄,你也别往心里去,她是女儿家,性子难免刁蛮,你冷公子是做大事的人,不应与她一般见识。”说完接了弦伊手中鞋袜,竟蹲下身子,要给无瑕穿上。

无瑕双颊一红,身子一动便要站起,却被郑澈轩一把握住了足底。

“别动,脚已经沁凉了,可还想生病,这几日是关键时刻,这身子绝不能有半点闪失了。”

一听那话,无瑕当下不再挣扎,任他将鞋袜穿好,弦伊站在一旁,叫苦不迭,这可好,还没到郑国呢,就把公主给得罪了,太子对公子越好,公子今后在郑的路就愈发难走,该如何是好啊。

郑澈轩站起身,笑道:“正好,过几天咱们便要逃命,婼歆先回了郑,反倒是件好事,省得到时还要分神照顾她。”

无瑕心头一动,知道太子不想自己为难,当下歉然道:“无瑕没能沉住气,令太子为难了。”

“公子最近当真是性子坏了许多,再也不复往日般沉着了。”弦伊在一旁嘟囔道:“当真被那人带涨了脾气,惯坏了性子,将头发擦干吧,仔细又凉了。”太子却从她手中接过长巾,道:“我来!”

无瑕知道多说无益,只得坐在凳上,任太子细细擦拭那一头长发。

“我去泡茶!”弦伊返身出了门去,郑澈轩这才低低道:“冷二来了密函,说最近乌台军队调动频繁。”

“哦?”无瑕略略一思索,道:“乌台是平王手中的辖地,驻扎了他麾下最大的一支军队,此刻调动频繁,不知所谓何事?”

“不知!倒是燕王,没有一丝动静,奇怪得很。”

“越是风平浪静的,越是让人担心,平王是一介鲁莽,不足为患,只要他自己不闹事,我们不必管他,燕王此人心机颇深,朝中大臣中,不乏他的心腹,皇上现在身体虽不好,但余威尚在,他们一时也不敢造次,只怕……”

郑澈轩低头望着面前那人儿,笑道:“不怕,自此有无瑕在我身边,我郑澈轩,便什么都不怕了。”

“你太看得起无瑕了,无瑕只是一无知小儿,你期望太高,无瑕会倍感压力的。”

“你的睿智与聪慧,大家有目共睹,我今日的地位与你密不可分,无瑕,将来无论你要什么,只要我能满足你,就决不推辞。”那双手突然顿住,然后从身后环绕,紧紧拥住了面前那人儿,无瑕身子一僵,垂眸道:“太子!”

郑澈轩紧紧缚住那身子,深深吸取那抹幽幽冷香,口中喃喃道:“无瑕,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你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无瑕心头骤然一紧,他不明白郑澈轩这话的意思,但是心头却莫名的涌起了不安。

“太子——”

“公子,参茶好……了。”弦伊入门被那一幕惊得一呆,无瑕身子一挣,郑澈轩却死命将他缚住,低头在他白皙的颈后深深一吻,然后放手,离去。

那一片红晕如火般蔓延,从颈后粉至双颊,无瑕低着头,不去望弦伊。

“公子!”那轻叹在耳边回响,带着深深的担忧,弦伊走到了无瑕身边:“公子,弦伊看,太子对公子实在……已经情难自拔,我们还是走吧,回到小筑去,太子的情感太过霸道,只怕将来,公子会毁在太子手中呐!”

“弦伊,再过几日,我们会随着太子一同回郑去,你认为,我能一直避开他吗?你放心,我自有打算,我会用自己的实力自保,不会让自己沦为他人手中的玩物。”

“公子!”

“大晋的生意已经结束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会让冷三叔先行一步去郑,你随他一起走。”

“不,弦伊要跟在公子身边,公子在哪,弦伊就在哪!”

“丫头,晋文帝生辰大庆之日,便是我们动手劫牢之时,到时东都必然一片大乱,我们要劫人,还要从东都突围,人越少,我们的胜算反而越大,你可是不信公子能够逃脱么。”

“弦伊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听话,跟三叔一起走,公子随后便到。”

弦伊当下不再多言,只是望着公子,突然便酸了鼻子,泪水盈眶而下。

“公子,可怎么好,你心系小侯爷,却不能跟他在一起,明知太子对你有所企图,却不得不跟着他走,你的倔强究竟还能撑多久,双肩负重太多,终有一日,会将你压得垮掉,每每想起这一切,弦伊就觉得心疼,如果将来事情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你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唇角勾起了一抹凄美的笑意,双眼去望那窗外明月,无瑕的话语轻柔得如同梦呓一般:“身若蒹葭,随风而去,天地苍茫间,总有一处能够让我停留,只愿良辰美景,那人,永相随!”那淡淡月色下的身影却如此孤单,令人无法面对!

一道黑影如箭而至,俯身半跪在了郑澈轩身后。

“太子!”

“京天,五日后,晋文帝生辰之日,就是我们动手之时,大晋的小侯爷孟白炎会助我们一臂之力,少年郎,颈间一条红巾,记住他!”深吸一口气,郑澈轩垂眸缓缓道:“在他助我们离开东都之后——”话语一顿,继而清晰异常一字一句道:“杀-了-他!”

京天眸中一动,却没问任何缘由,因为,太子的命令,便是一切!

“是!”

第九十二章 月上柳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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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29

“小侯爷――小侯爷――”

门砰――的一声巨响,南宫热河与白泽一同扑入了小侯爷房中。

“哎哟!”

“哎哟!”

两人同时大叫出声,头上被重重踩了两脚,小侯爷身子倏然间又回到了床上,将被子拉起盖过头顶,道:“滚出去。”

那两人爬起,奔到床前,一掀被子大叫道:“无瑕公子来啦!”

小侯爷身子霍然坐起,然后两声惨叫,两道人影被踹出了门去。

“你们玩够了,用这么恶劣的借口来叫我起床。”身后飘来如此一句。

南宫热河与白泽欲哭无泪,身子却被无瑕止住,无瑕小孩性起,走到那床前,轻轻掀开一角,伸手便打,小侯爷听耳畔风声,恼那二人居然还在玩,见那手到了颊边,只手一拉,将那人儿拉住跌入床中,返身压上,嘻嘻笑道:“还敢跟我闹,看我怎么收拾你。”那话一完,却整个人就此呆住。

南宫热河一拉白泽,两人飞奔而去,免得殃及池鱼。

果然房内立刻传来了一声怒喝:“孟――白――炎!”

小侯爷却依然压在那人儿身上,双手紧抓那手臂不放,眼睛眨呀眨,似乎依然不相信此刻发生的情形。

“你给我下来。”无瑕愤愤一挣,无奈那人力气大于自己,一时竟挣不开。见他还盯着自己瞧,无瑕颊边一粉,道:“你放开我,把衣服穿上,再瞧,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小侯爷却突然促狭一笑,道:“睡觉嘛,当然是脱了衣服才睡的,你自己偷袭,被我抓住,只怨你技不如人,还敢跟我使小性子。”说完伸手去呵无瑕痒痒,无瑕见他愈发闹腾,手一被放,伸掌便去打他,却突然想到他此时却赤着胳膊,露着胸膛,手一迟疑间,竟又被他抓住,扣在身旁。

双眼直直盯着身下人儿,小侯爷突然欲言又止。

“我那晚喝多了,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小侯爷口中突然问起那晚之事,无瑕心头猛的一跳,双颊更红,口中呵斥道:“却在想什么,你敢做什么出格的事,不怕我一掌拍死你。”口中如是说,双眼却望向别处,不敢与那人对视。

小侯爷俯身望他,看他双颊通红,红晕渐渐蔓延,然后,小侯爷看见了自己的杰作……

虽然已过数日,那颈间吻痕依然淡淡,此刻透过衣襟,若隐若现。

“脖子……那吻痕……”

“狗咬的!”无瑕想也不想,张口便道。

“噗――”门外几人大煞风景的憋不住出了声,小侯爷讪讪放开了无瑕,起身道:“你们几个干嘛不有多远死多远,真该死。”

无瑕起身下了床,恨恨道:“你才该有多远死多远。”那话刚落,身子却被小侯爷一拉入怀,然后双唇被覆,出不了声来。

“呀!”佰茶一捂小殊宸的眼睛道:“小儿不宜,小儿不宜。”

“唔!”小侯爷一声闷哼,捂住眼睛蹲下了身子,无瑕转身便走,小侯爷捂着眼睛在身后大叫:“无瑕,你去哪?”

“本来是看今天天气不错,邀你同游,现在看来,不用了。”那身子一瞬便到了门外,门外一堆人顿时稀里哗啦倒了一地。

“同游同游,等我,我马上就到。”小侯爷手忙脚乱的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心头雀跃,奔出门去,却不料门口竟堆了那么大一堆人,一个趔趄,重重扑在了地上。无瑕回眸看那一地“尸体”,不禁“扑哧――”一笑,那笑容如此美丽,顿时众人皆寂寂无声,半晌,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殊宸要抱抱!”

小侯爷恨恨看着那马上的小人儿,殊宸乖乖的坐在马背上,无瑕从身后将他环绕,任脚下马儿慢慢而行,再看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一堆人马,小侯爷不禁心头长叹,与无瑕单独相处的时光,看样子是毁了。

在n次诱拐小殊宸不成的情况之下,小侯爷终弃了自己的疾风,跃上了无瑕的赤霄,从身后将缰绳拉过,得意洋洋道:“好马儿,今晚上本小侯亲自给你加餐喂小点,委屈你了。”无瑕被夹在中间,哭笑不得。

那一群人更是起哄,佰茶打马到弦伊身旁,道:“弦伊姐姐,咱们可是有好久没见了,今天,咱们也要好好聚聚。”弦伊却一眨眼,促狭的笑道:“只怕,公主妹妹是更想与咱们家那块大木头好好聚聚吧。”

召唤弓竟脸上一红,不去理睬妹妹,径直追上小侯爷与公子,道:“这么大一群人,可是要去哪?”

无瑕回头与小侯爷一对视,两人异口同声道:“云雾山庄。”

无瑕低头将小殊宸紧紧环绕,道:“小殊宸,坐好了。”

“喝――”小侯爷一声大喝,赤霄马蹄腾空,率先向前疾驰而去。

召唤弓回头大声道:“云雾山庄,走了――”

天空如此蔚蓝,那数人数骑飞驰而过,直奔云雾山庄而去。

无瑕靠在那个怀中,嘴角漾着笑意,珍惜这短暂的平静下唯一还能拥有的美好时光,几天之后,天涯海角,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离别前的相拥难能可贵,小侯爷小心翼翼的呵护令众人心头都隐着疼痛,可是,没有人表现出来,因为,就算是离别,也要笑着说再见。

到了云雾山庄,却发现,自己这一行人,并不是第一个拜访者。

小侯爷老远就叫着何叔,何叔见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忙急急迎来。

“公子,小侯爷!”

无瑕将小殊宸抱起,飞身而下,道:“何叔,咱们这么一大群人,又来叨扰了。”

“求之不得,不过,此刻少主正在竹林之中与人比武。”

“比武?!”

南宫热河与白泽一听兴奋得大叫道:“走――”

拔腿跑了两步,却被小侯爷一把揪住了后领:“这边,瞎闯什么呢。”

那一行人径直往那竹林而去,尚未到跟前,便听破空之声直击入耳,竹林瑟瑟,那比试之人旗鼓相当,正打得难分难解。

“柳大哥!”无瑕惊呼出声,小侯爷走到身后,将他一拉,扬眉道:“你可在大殿之上便叫他柳大哥了,却是何时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好冲的酸味呀,公主妹妹,哪里的醋坛子打翻了?”弦伊一捏鼻子,扑哧一笑。

无瑕明眸一瞥,觑了小侯爷一眼,道:“柳大哥是赤霄的主人,当日要不是柳大哥慷慨赠马,无瑕又怎能在入泾阳之前追上你。”

“哦?如此说来,白炎应当面谢他了。”

“他赠马于我,与你何干,要你谢什么。”无瑕将头一偏,口中刁难道。

弦伊在一旁听他二人拌嘴,不禁摇头叹道:“我却是知道公子为何越来越耍小性子了,当真是被小侯爷你给宠坏的,现在已经跟那刁蛮小儿没两样了。”

小侯爷却一瞬隐去了笑容,伸手拂去无瑕颊边被风吹乱的发丝,喃喃道:“我想就这么宠他一辈子!”那话,令听者都为之心酸,无瑕没有说话,伸手去拉了那拂过颊边的手,然后紧紧的握在手心。

“哈哈哈――痛快,很久没有遇到如此对手了。”两道身影倏然而下,落到了众人面前。

莫寒手中长剑入鞘,见这么多人一同来到山庄,心头一喜,道:“却是奇怪了,莫非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都相约好了要来我这讨酒喝么?”

柳洛冷见无瑕与小侯爷执手而立,顿时笑道:“看来,洛冷那马儿不错,当真追上了那要追之人。”

听他话中有话,无瑕手一挣,却被小侯爷死死抓住,不肯放开:“白炎定要谢柳大哥当日赠马之恩,这山庄好酒多得很,白炎便借花献佛,以酒为谢。”

莫寒摇头叹道:“却比我这主人还要随意,想当初有人伤心,跑来我这山庄,不知道坏了我多少好酒去。”见那两人儿执手相握,只道他俩已经和好如初,却不知,竟是昙花绽放的那一刹芳华,那份美丽,转瞬将逝。

“不知是你们都不记得了,还是这节日太不被重视,今天,貌似是月夕呢。”佰茶在一旁抬头道。

“呀,居然没有留意,今天竟真是月夕。”

“太好了,咱们能聚在一块,实在不易,今天既然是月夕,当然讲究人月两团圆,莫大哥,瑜琳姑娘呢?叫了她一同来,今天咱们便对酒当歌,哎呦!”小侯爷捂头一声大叫,见无瑕冷冷看着他,口中道:“你倒还喝,你再喝醉――”那话却突然顿住,见众人全都望他,其中,又有多人知道他那话的隐喻,无瑕脸色刷的一下便红了,抬眼恨恨看了一眼小侯爷,伸手拉过小殊宸道:“殊宸,走,咱们玩去,像那种喝酒,就……那什么的人,不理也罢。”

小侯爷无奈望天,南宫热河与白泽早已笑弯了腰,就连召唤弓都忍不住低头轻笑。那柳洛冷一见无瑕竟如孩童般使小性子,当下便是一呆,莫寒见他那样,不禁笑道:“你也觉得此无瑕天下无双吗,静时冷若冰霜,动时冷酷无情,时不时,使个小性子,折腾折腾某人,不亦乐乎!”说完摇头而去,其余人皆用一副同情的眼光望着小侯爷,一个个从他面前摇头而过,小侯爷却只讪讪挖着眉头,见众人离去,扬眉一笑,道:“世人只道相思苦,他人何知其中味,甘之若饴,可懂!”

“切――”

第九十三章 你为朝风 我为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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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30

璎珞站在远远的地方,静静望着那青山环翠。

小侯爷怕她一个人呆在家里胡思乱想,叫了她一同前来,却并不知她与无瑕曾经见过面,也不知道她对无瑕所做过的一切,无瑕看她一人闷闷,放下小殊宸,来到了她的身边。

“璎珞姑娘!”

璎珞回过头,微微一笑,道:“我没事!”

“无瑕呆在白炎身边,只有几日了,我希望姑娘能答应我,我走后,好好照顾他。”

“你依然要走?我以为……”

无瑕抬眸去望那远方,轻声道:“无瑕,只是在白炎面前任性这最后一次,此次离开后,再见,我们或许就是不同阵营的对手了。”

璎珞一惊,带着不解去望他,无瑕低头浅笑,道:“不必问我为什么,白炎与我,都无力改变这一切,因为这宿命,从出生,便已经注定。”

那两人站在远处说话,弦伊一见,抬步便要过去,却被南宫热河一把拉住了胳膊。

“看你那面色不善的样子,该不是又要去找麻烦吧。”

弦伊扬头瞪着南宫热河道:“你放手,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还在跟我生气呢,上次那伤好了没。”南宫热河轻声道:“你也别跟我生气了,小侯爷说,你们过几日便要离开大晋了,你难道想临走了还要与我生气呢。”见他不似往日般毫不相让,弦伊心头竟泛起了一丝酸楚。

“说话就说话,倒跟你们家那大胡子学了这坏脾气,拉拉扯扯,放手放手放手!”那一连迭声中,弦伊扬手狠狠打在了那紧抓自己的手上,南宫热河顿时痛得倒吸了一口气,却突然就来了倔脾气,死命一抓那胳膊,道:“就不放,看你能奈我何。”

弦伊见状,抬手便是一掌,南宫热河见她竟然真动起手来,当下大叫道:“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一回话么。”

“哼,做梦!”

见那两人又动起手来,旁人都不禁摇起了头,这两人,从开始见面,就没有一次不打架的,真不知道上辈子是谁欠了谁的,今生跑来讨债来了。

“我听表哥说,公子要离开大晋了,那你呢。”佰茶望着面前之人,害怕从那口中得到离去的消息,可是,就算他要走,自己又能怎样,自己不是他的谁,也,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

召唤弓侧过头,看着身旁这人儿,心底,涌起了一种疼惜,自己能回应这情吗?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回应这份情。

“我会多留一段时间,但是,我终究是要走的。”

不,这不是我心底的想法,可是,我却害怕去承认这情感,我终于能够体会公子心头的那种无奈与疼痛了,那种无可奈何压在心底,抛不开,也无法许下承诺!

“你夜探皇宫,究竟所谓何事?”

弓心头一惊,避开那探寻的眼光,道:“我有自己要做的事,你不要问,因为我不要你被牵连进来。”

“我想帮你!”

“不要!”弓一口拒绝。

不要,因为我所做的事,对于身为大晋公主的你,是种无形的威胁,我们立场不同,如果牵连太深,会彼此伤害。

弓的身子霍然站起,从佰茶身边走开,佰茶起身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难过的低下了头。

为什么,我总是在你的世界之外,你的一切对我来说,如此神秘,你要找的究竟是一件什么东西?那东西对你一定很重要,否则你也不会在守卫森严的皇宫不停的寻找,我想帮你,弓,为何你要拼命的逃离!是因为我的身份,还是,你的心中,根本没有我……

“来啦来啦。”小侯爷与白泽大叫着扬起手中猎物,笑道:“今天晚上咱们吃野味,要吃的人,都给我来动手了,否则,晚上就饿肚子。”

小殊宸怯生生走到小侯爷面前,道:“炎叔叔,殊宸不会,晚上也要饿肚子么。”

小侯爷蹲下身,嘻嘻一笑,道:“那你答应叔叔,一会儿你不缠着那个仙一般的哥哥,叔叔就给你弄好了吃,不让你动一根手指头。”

话音刚落,一个野果在额头开了花。

无瑕冷冷望着他,道:“你我一般大,凭什么殊宸叫你叔叔而叫我哥哥。”

小侯爷委屈的摸着额头,道:“殊宸自己叫的,你不去纠正他,倒跟我在这较劲儿,当真我是好欺负的,不收拾了你,你就不知道我这叔叔的名号是怎么来的。”说完一挽袖口轻身而起,无瑕唇边一勾,身子翩然向后,他轻功本就高于小侯爷,小侯爷树枝借力翻身飞跃,无瑕却飘飘然若凌波仙子,步伐明快,辗转间,小侯爷竟沾不到他衣袂半分。

“哈哈。”弦伊一掌推开南宫热河笑道:“你们家主子轻功倒也不错,可惜了,跟我们家公子比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点点。”

小侯爷听她在下面俏笑,眉间一动,借力之时,竟踏断了一节树枝,身子直直坠下,无瑕心头一惊,回身便去抓他手臂,不料在半空,却被小侯爷反手将他手腕扣住,嘻嘻笑道:“瞧,还不是被我抓住了。”

“你竟然使诈。”无瑕反手便打,可是,既然已经被抓住手腕,小侯爷又岂能容他再挣开,只手一拉,将他搂入怀中,稳稳落地,扬眉道:“我这叔叔之名,就是使诈得来,谁让你看我跌下就不辨真假,怎么,怕我跌了,心疼哪。”

“你――”无瑕回头望他,却见他得意洋洋,丝毫不以为耻,竟一时拿他没办法。

“万物生生相克,果然不假。”远处柳洛冷见他二人那样,不禁摇头道:“那无瑕公子面相十分奇特,孟小侯爷有倾覆天下之帝王之象,莫兄,看样子,你们大晋,要风起云涌了。”

莫寒心头一惊,抬眼去望柳洛冷,道:“柳兄这话,在莫寒这说说也就罢了,虽然你是韩国使臣,但这话若传到当今圣上耳朵里,恐你也会有性命之忧。”

柳洛冷回头望向莫寒,道:“洛冷自十四岁入军营,戎马生涯,征战无数,驰骋沙场,未逢敌手,直到丰都之战,遇到莫兄,败于你手,自此隐退,本是不愿再入朝堂,此次出使,正是因为知你当年当殿卸甲,遁入山林,且就在这东都附近,是以才应了诏,来到此大晋,却不料来了之后,路遇无瑕公子,他那面相让人暗叹,现在又见他与你大晋小侯爷如此纠缠,所以有感而发,莫兄别不信,他二人……”轻轻一摇头,柳洛冷郑重道:“命运相系,坎坷异常,这孟小侯爷面相十分霸道,此刻尚是顽童之性,然既已卷入朝堂纷争,只怕,纵有心远离,将来都已无法脱身,他日若因形势所逼,踏入征途,必定踏骨成灰,席卷天下;而这无瑕公子,有助他人夺取天下之应数,只可惜……”

“可惜什么?”莫寒已被柳洛冷那话惊得心头直跳,他第一次见到此二人,也有不凡之感,却因不谙此道,未加揣测。

“那日在大殿见到无瑕公子,他竟然在郑太子身边,那郑国太子,并非郑国皇后嫡出,当年在前太子谋逆落马之时,却由国舅力挺,跃上了太子之位,然后在其后5年内势力发展迅速,现在,能与他抗衡者,只有皇后之子燕王而已,听闻,他的身边有一神秘公子,一直为他出谋划策,令他在夺权之争中总是先发制人,立于不败。”

“你是说,冷公子?”

柳洛冷低头一笑,道:“各国互派细作潜入他国,所以,这些秘密,已经不能称之为秘密了,然虽然都知冷公子其人,但真正见过他的人却少之又少,莫兄,你看这无瑕公子,像吗?”

那话一出,莫寒心头一沉,转眼便去望那仍然嬉闹的两人。

“我见过他出手,金丝绞杀,霸道之极,厮杀中的他,浑身散发的冷酷无情,令人战栗,而言谈之中,却又睿智过人,俗话说,听琴晓韵,听话明意,闻音知鸟,闻言知人,听你一说,倒……十分符合那冷公子形象!”

“所以,莫兄当知我可惜什么。”

“冷公子是我大晋死敌,若真是他,那他二人……”

“一为朝风,一为夕阳,朝夕何相融!”

“莫寒!”身后呼唤将莫寒的思绪拉了回来,回身见赵瑜琳走到了身后,忙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来,我给你介绍位朋友,韩国的鬼影将军柳洛冷柳大哥。”

赵瑜琳微微一笑,款款而拜:“瑜琳见过柳大哥。”

“这位便是赵括将军之孙女,莫兄的那位青梅竹马了?”柳洛冷忙还礼笑道:“果然是一倾国佳人!”

“柳大哥谬赞,瑜琳愧不敢当。”抬眸见那边依然纠缠不清的二人,赵瑜琳欣喜道:“他二人也在!今日竟来了如此多的客人,难不成都是来这山庄过月夕的么。”

“此良辰美景,若能永远留住,该有多好哪。”

那青山绿水,佳人在侧,逍遥自在,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却可惜,如镜花水月,那幸福只在远方,纵然再美丽,也手不能及,脚下遍布满地荆棘,若要踏过去,除非鲜血淋淋。

“太子,无瑕公子差人来报,他今日停留在云雾山庄,请太子不要等候。”

双手慢慢紧握,然后“啪――”的一声击在桌面,震得那满桌盘碗尽裂,郑澈轩霍然起身,负手站于窗前,望着那深幽夜色中的皎洁明月,努力平复胸口的那股怒意。

无瑕,好好记住这一年的月色,因为,从今而后的月夕,你都只会在我的身边度过,一年年,直到将那个人,彻底从你脑中抹去!

第九十四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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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0-31

铮然有力的古琴声回荡在空旷的夜空,众人皆围坐在篝火边,听那两人合奏。

无瑕嘴角含着笑意,抬眸去望身旁那人,小侯爷望着他,脑中却突然闪过了一些陌生的片段。

依然是满园的桃花,依然是那白衣素裹的人儿,可是,却是那么小,那一闪而过的片段,令小侯爷心头一惊,身子骤然站起,双眸含异。

“白炎?”手中琴声戛然而止,只剩赵瑜琳一琴独奏,听无瑕突然停下,那琴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见众人带着不解望向自己,小侯爷掩饰心头不安,笑道:“皓月当空,有曲无酒怎么行,南宫白泽,随我去拿酒。”说完便走,南宫热河心头疑惑,忙示意白泽紧跟而去。

无瑕见他匆匆离去,心头莫名涌起不安,弦伊见状,到他身旁,道:“公子,夜凉,将披风披上。”无瑕将披上身的披风整了整,道:“丫头,你与南宫见面总是吵闹,本来今日便要与冷三叔前去郑国,要不是绸缎庄突然有事,现在你俩连这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为何不给他一次机会,偏要这般针锋相对,何苦。”

“他不信任我在先,我为何要给他一次机会。”口中依然倔强,心头却因公子那话,产生了一丝松动。回想当初在成乐与那二人初见,酸甜苦辣咸,当真五味俱全,至今竟已相识半载有余,自己自小随公子四处奔波,每个地方都不会停留过多,只这主仆二人,从成乐相识,到东都重逢,也算是有缘,却不知为何,自己总是喜欢与那人过不去,是因为讨厌吗?心头一细想,却又不是那么讨厌,那是因为什么?时时纠缠的,不外乎讨厌与喜欢,既然自己也不算讨厌那人,难道竟是?!

“呸呸呸!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心头一惊,见自己竟然不自觉的出了声,弦伊顿时脸色通红,侧目见公子似笑非笑望着自己,愈发慌乱,口中急道:“公子倒跟小侯爷学了那坏品性,竟也会作弄人了,不理你!”说完抬步便走。

南宫热河跟在小侯爷身后,见他沉默不语,终忍不住挡在了他的面前:“小侯爷最近究竟怎么了,老是不自觉的愣了神,你有何心事,倒是跟我们说说啊。”

小侯爷脚步顿住,呆呆的望着他,半晌,道:“最近脑中,常出现一些片段,应当是8岁前的记忆,可是,很模糊,我似乎,总是在逃亡,不知道什么人在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追我,有一个人,一直在我身边,可是看不清他的样子,也不记得他的名字,刚才,无瑕坐在我身边奏琴之时,我脑中闪现了当年见到他的情形,很零碎,可是,却能肯定是他。”

“难怪你最近常常一个人失神沉思,你那记忆已经丢失了10年,却为何最近常常出现,是不是要恢复了?”

“不知道,我很不安,不知道我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为何一直有人要追杀我,可是,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因为这事如果传出去,我爹娘会受到牵连,南宫,我现在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想探知自己的身世,却又怕知道了之后,会被卷入未知的阴谋。”

“夫人就要到东都了,一切等她来了之后再说,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对自己的身世一直耿耿于怀,可是,咱们现在就在相府的眼皮子底下,相府觊觎侯爷势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如果你不是侯爷夫人亲生儿子一事被相府知晓,后果不堪设想啊。”

小侯爷一声长叹,点点头,道:“我会克制自己的,走,今天,咱们就把这一切都抛开,喝个痛快。”

南宫热河却嘻嘻一笑,道:“你却不怕喝醉了,再……”

“再你个头!”小侯爷扬手一巴掌拍在了南宫热河头上:“竟敢说我毁了无瑕清誉,我警告你,下次再胡说,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白泽,走,拿酒去。”

白泽随着小侯爷疾步而去,南宫热河却放慢了脚步,望着小侯爷离去的身影,眉间凝起了深色。爹爹,小侯爷记忆恢复,是好事,还是坏事?打小您便告诉我,小侯爷命格霸道,且凶险重重,您让孩儿尽全力辅佐于他,可是,孩儿怕难当此责哪!

秋风吹过,竹叶瑟瑟,南宫热河叹然而立,许久,终提步追了上去。

“佰茶记得当日在冷香楼第一次看见无瑕公子的情形,公子当时以琴为乐,口中低吟屈原先生之《国殇》,院中桃花映容,公子风华绝代,站在那绯红一片中对着佰茶微微一笑,如若九天仙子下到凡尘,惊得佰茶当时就呆了。”

“是啊是啊。”弦伊接着那话抿嘴一笑:“公主妹妹当时的模样,弦伊现在想来,都还十分可笑。”

“却是挑不起话题了么,都来拿我说事。”无瑕伸手揽过殊宸,让他坐在自己怀中,拿了他的手去挑那琴弦。

那边小侯爷与南宫白泽抱来三大坛酒,莫寒一看,叫苦不迭:“你们仨可是故意来我庄上骗酒喝的,这可是自我爹爹手上便封存的好酒,一坛估计就够受,你们还这般贪心,抱了三坛来。”

小侯爷放下酒坛,到了莫寒身边一勾他的脖子,道:“别那么小气嘛,这样,等今年年末,我也去弄了好酒来,全都封藏到你这云雾山庄,等咱们古稀之年再来开封,喝死一个算一个。”

听他那话,众人都不禁摇头,无瑕却拿眼去瞄那酒坛,小侯爷一见他那样,忙将身子挡在了酒坛面前,道:“哪,说好了,有些人是喝不得酒的,自己自觉,千万不要使那小性子,一会喝醉了,闹出点什么事,可别怨天尤人。”说完还拿眼去挤兑无瑕。

“他们喝他们的,公子喝不得烈酒,就与我们喝这桂花酒,瑜琳亲手酿的,不比他们那酒差。”赵瑜琳手拿两坛桂花酒走了过来,酒坛开封,顿时香味四溢,喝不得烈酒的几个女子全都围了过来,无瑕闻着那酒味香浓,也不禁起了兴致,由着瑜琳倒上一碗,入口浅尝,顿觉齿颊生香,忍不住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意犹未尽,自顾自的又满上了一碗。

那边几人也开了酒坛,那酒是当年莫风将军从塞外带回,回来之后以陶坛泥头封口,并特意修筑了酒窖作为封尘之所,至今已经30余年。上次小侯爷伤心之时来到这里,四处乱窜寻酒喝,竟将这山庄内藏酒的几个酒窖摸了个遍。

“果然好酒。”那酒一入口,柳洛冷便忍不住赞道:“这可是漠北的紫云亭,在塞外十分闻名,却不料,竟在此处得尝,月夕之夜,有知己相伴,又有好酒共饮,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来,今天就不醉不归,干杯!”

“干!”

“干!”

明亮的月色之下,熊熊燃烧的篝火旁,无论是曾经敌对的,或是将要敌对的人,都抛开了加注在身上的枷锁,举杯高歌。

月色浓浓,情意浓浓!

“我提议――”南宫热河手拿酒碗,跳上了一条长凳,身形不稳的笑道:“哪,今天可是月夕,最重要的是,人月两团圆,今天咱们这么多人在,大家就来玩个好玩的。”

众人皆已经醉意上头,加之其中不乏惟恐天下不乱者,当下都举碗赞同。

南宫热河睁着一双醉眼斜觑着众人,道:“令官遮目,以箸击桌面。”说完丢下酒碗,飞身而上,摘了一枝香气扑鼻的桂枝在手,道:“令官停手,花到了谁的手中,谁就自罚一杯,然后,可以向在座的任意一人提问,要求,据实回答,如若不然,自罚三杯。”

“好!”众人皆来了兴致,围成一圈,却在令官的问题上为了难,谁会放弃这个整到别人的好机会呢,无瑕见众人皆不愿做令官,伸手便去拿箸,道:“我来做令官吧。”话一完,那箸却被璎珞拿了过去。

“还是我来吧,反正我心中没有任何需要得到的答案。”伸手从袖口拿出轻纱,将自己双眼蒙好,璎珞坐到桌旁,拿箸轻敲一下,道:“令官行令,我数到三,便开始传,箸停之时,谁都不许再动。”

“一,二,三。”

“啪――”的一声轻响中,那花开始在众人手中传递,随着箸声,越传越快,谁都不愿被令官抓到,到了最后,几乎到手便丢,行为实在恶劣,大家顿起乱成一片,笑声不断,那璎珞竟也故意整这一圈人,箸敲个不停,众人大汗,却又不敢停下,正当那花被抛来丢去不亦乐乎之时,璎珞口中一声大叫:“停!”箸声顿止,那花被无瑕丢出,正好掉在了白泽手中。

南宫热河满满倒上一碗酒到了白泽面前,阴笑道:“如此不小心啊,可怜呐。”

白泽接过酒碗,一饮而尽,然后望着南宫热河嘿嘿直笑,南宫热河一见他那笑容,暗道不好,返身便要跑,小侯爷伸手揪住他的后领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马上便应验了。”果然白泽嘿嘿一笑,道:“南宫热河,你天天与弦伊姑娘打闹不休,这心底,到底是喜欢她呢,还是讨厌她呢。”说完一脚踏在南宫热河面前的凳上,恶狠狠盯着他,道:“回答!”

南宫热河尚未说话,弦伊却在一旁叫道:“凭什么问他的问题要扯到我身上,不服。”

那话一出,璎珞执手倒了一碗酒递到了弦伊面前:“弦伊姐姐,你违反酒令了,当自罚一碗。”

弦伊一愣,拿眼去瞪南宫热河,南宫热河见状,走到弦伊身旁,从璎珞手中接过酒碗,道:“我喝!”说完一饮而尽,喝完却望向弦伊,柔声道:“我总是喜欢找这丫头麻烦,总喜欢跟她吵架,是因为,我喜欢她!”

弦伊一听那话,当下愣住,一张脸霎时通红:“喝了多少,就醉了,疯言疯语。”

南宫热河却郑重言道:“我可能喝多了,但是,此话出于真心,我南宫热河,喜欢秋弦伊!”

“你还说!”弦伊恨恨一跺脚,推开南宫热河跑了开去,南宫热河愣愣站立,被小侯爷一巴掌扇得两眼冒星。

“还不去追,等着爷给你弄轿子呢。”南宫热河顿时醒悟过来,拔腿便追,白泽见自己一开口竟就跑了一对,顿时笑道:“有趣,再来。”

那花再次传起,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白泽时时小心,当箸声停止,他万分得意的望着佰茶,庆幸自己丢得快。

佰茶接过瑜琳递上的桂花酒,抬眼去望召唤弓,然后将酒喝下,用手拭去嘴角酒痕,突然下了决心,走到召唤弓面前,道:“你喜不喜欢我。”

弓正掩饰的端着酒碗,一听那话,口中烈酒噗――的一声全都喷了出来,白泽欲哭无泪的抹去脸上烈酒,谁让他自己那般好奇,知道公主定会找上弓,凑了耳朵想听实话,结果……

一旁几人已经笑得滚到了一团,白泽怏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大声道:“回答!”

弓却全然没了往日沉着,竟怔着双眼,不知所措!

难言的沉默,许久,佰茶幽幽道:“我懂了。”说完转身而去。

“弓!承认自己的情感,并不是件可怕的事。”无瑕低头轻拍着怀中的小殊宸,夜已过半,孩子已经累得睡着了,璎珞见状,从无瑕手中接过孩子,道:“我带他去睡。”

弓抬眼去望佰茶离去的背影,那背影如此瘦弱,却藏着一颗不屈服的心,从第一次见到她,她便在那么勇敢的去反抗自己的命运,虽然最终依然无法摆脱那宿命,可是,她却敢于去承认自己的心。

“九原有十万百姓呐,我不去,他们便会深受战乱之苦,佰茶无法任性,无法抛开一国公主的责任,可是,我也是人……要我毫无思想的活下去,怎能做得到……”

佰茶在怀中失声痛哭的情景一霎浮现在了弓的脑海,那种疼痛再次揪住了他的心,他站起身,望了无瑕一眼,随即向着佰茶追去。

“呀呀,这木头脑袋,终于开窍了。”小侯爷嘻嘻一笑,回过头见人越来越少,不禁叫道:“不得了,人都没了,怎么玩。”

白泽将箸一拿,道:“我来当令官,我还不信了,这一晚上,我就整不到个人。”

说完便敲,剩下的那5人愈发小心,然此刻却是生怕花在他人手中停下,辗转之时,柳洛冷向莫寒使了个眼色,当白泽停下之时,那花本应到了无瑕手中,却被莫寒一个停顿,落入了柳洛冷手中。

柳洛冷手持酒碗仰头喝下,笑道:“洛冷便要来问个大实话,不答,便喝酒。”

见他话中带笑,神色却十分凝重,无瑕心头突然一堵。

果然那柳洛冷丝毫不避的望向他,道:“无瑕公子,真实身份,究竟为何!”

小侯爷一惊,抬眼便去望柳洛冷,见他只是面带微笑等待回答,再去看无瑕,竟依然十分平静,丝毫不乱。

“或许柳大哥心中已有答案,但是,却恕无瑕依然不能回答。”无瑕返身倒上三碗酒,道:“无瑕自罚。”

说完将酒一一喝下,抬眸之时,已是醉意上涌,原只道桂花酒淡雅,却因接连喝下几碗,且实是不能喝酒之人,竟被那桂花酒醉倒了。

小侯爷伸手去扶他,却被他一手推开,扬眉笑道:“再来,无瑕今日竟还没有拿到那花。”

白泽笑着一敲桌子,道:“好!”

那花再次传起,最后停下之时,却依然没到无瑕手中,小侯爷扬起手中桂枝,哈哈一笑:“老天爷终于开眼了。”说完拿起酒碗一股脑灌下,然后双眼直直望向了无瑕。

无瑕见他径直望向自己,双眼一瞥,眉角勾起,道:“你也来欺负我,你要是问些不着边的话,我便再喝酒。”说完眼眸一转,只手撑在绯红一片的颊边,对着小侯爷翩然一笑,那神色,撩人心扉。

小侯爷十分苦恼的皱起了眉,问吧,他未必肯说,可要是他不说,就得再喝三碗酒,小侯爷有些心疼,挣扎了半晌,终在白泽极为不耐的催促声中,道:“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本以为这答案已在意料之中,却不料无瑕吃吃一笑,挑眉道:“我娘!”

那几人顿时愣住,然后爆笑而倒。

小侯爷回过神来,一拍白泽脑袋道:“给我敲。”

白泽强忍笑意,再次敲箸,花在手中传递,其余三人存心逗弄那二人,不再似刚才那般着急,卡了节奏,让小侯爷再次得了那花。小侯爷喝完酒,手拿桂枝,到了无瑕面前,踌躇了一下,竟在提问前先道:“可以说两个人。”然后清了清嗓子道:“你第二喜欢的人是?”那话一完,又叫道:“三个,三个,允许你说三个人。”然后眼巴巴的望着无瑕,无瑕一看他那样,竟笑得直不起腰来,揉着胸口道:“弓,弦伊,三叔。”

小侯爷顿时傻了眼,莫寒三人已经笑倒在地,那柳洛冷抹着眼泪道:“不行了莫兄,咱们那猜测估计是错的,这两人竟是逗死人不偿命的顽童,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收场。”

小侯爷偏过头,恨恨望向白泽,道:“给我再敲。”

那花一次次落入小侯爷手中,无瑕却借着酒意一次次捉弄于他,无论换何种提问方式,无瑕喜欢的那人中,就是没有他,到最后,小侯爷竟也醉倒,脚步摇晃不定,却依然没有得到那句回答。

如此循环,到最后,瑜琳终看不下去,花到了她手,便抓着不放,也不管那白泽是否已停,自己先去倒了碗酒喝下,然后走到无瑕面前,蹲下身,看着已经醉意朦朦,昏昏欲睡,使尽小性子的无瑕,柔声道:“无瑕此生最爱的人,是谁!”

无瑕此刻因那汹涌醉意,已经无力思考,撑着绯红脸颊,眉角勾笑,喃喃道:“无瑕此生,最爱白炎!”那话一完,竟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瑜琳展颜一笑,回头去望小侯爷:“小侯爷,你可听到。”那话语却立时止住,原来小侯爷竟因喝得太多,早已撑不住,此刻竟靠在莫寒肩头,醉倒睡去。可叹他一晚上不懈追问,希望从那人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却在得到之时错过了耳闻的机会。

莫寒与柳洛冷对望一眼,心头感慨,有些人,有些事,原来不是真心便能就此拥有,或许是上天需要考证,又或许,根本便是,有缘无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九十五章 情深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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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01

“小侯爷,无瑕公子已经走了,小侯爷要追去吗?”

小侯爷勒马站在陡峭山顶,看着那远处飞驰而去的三人,摇头道:“不用了,让他走吧,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而我,会让他安全的离开大晋,自此天涯海角,只要我们在彼此的心里,便足够了!”

“小侯爷,其实,我……早已知道公子身份了。”南宫热河在身后低低道。

小侯爷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一笑,道:“他是冷公子又如何,我只知道,他是我孟白炎此生最爱的那个人,所以,我要他活着,就算不在我身边,我也要他,好好活下去。”

“弦伊,收拾东西,你随三叔先走。”踏入行馆,见冷三叔已在等候,无瑕低声道。

“公子,弦伊想留下来。”

“弦伊丫头,听公子的,咱们先走,劫牢一事,公子需要心无旁骛,你也不想他分神吧。”

“是啊弦伊,哥哥在,绝对不会让公子有事的。”弓轻声安慰着妹妹。

弦伊抬头去望公子,道:“可我就是很不安,我自小就跟着公子,没离开过,我……”

“我在啊。”随着那声话语,郑澈轩微笑着走到了院中。

“有我在,一定让你们家公子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到了郑国,与你相见,弦伊,可好。”

“可是――”

“弦伊,去收拾,然后跟三叔走。”无瑕不再多话,入了花厅,郑澈轩紧随而入,见他神情倦倦,竟还满身酒味,不禁皱眉道:“不能喝酒,为何满身酒味。”无瑕见他欺身过来,身子一翩,躲闪而过,道:“喝了一点,无碍。”

“弦伊走了之后,我来照顾你。”

“无瑕不是小儿,自己能照顾自己。”

郑澈轩收回顿在半空的手,笑道:“是,你不是小儿,不需要人照顾,是澈轩失言了。”

“还有三日,这三日,无瑕会安心呆在行馆,太子尽可放心。”

郑澈轩点头一笑,道:“放心,只要你呆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放心。”

听他话中有话,无瑕返身向门外走去:“我去沐浴更衣,等弦伊走了之后,咱们再来确认一下三日后路线,确保万无一失。”

“好!”

见无瑕身影消失视线,郑澈轩脸上笑意遁去,双眸一眯,沉声道:“鬼翼。”

一道黑影如魅而来。

“通知京天,三日后,照计划行事,你告诉他,该死的人,绝对不能活!”

“是!”黑影一瞬遁去。

郑澈轩走到桌旁坐下,扬声道:“来人,备酒菜。”

弦伊坐在桌间,望着无瑕,心头泛着不安:“公子,弦伊没由来的不安,就让弦伊陪在公子身边一同入郑,好不好。”

无瑕见她神色不宁,心头不禁也是一堵,弦伊亦如自己一般,感到不安吗?自己心头也一直涌着这种感觉,可是,越是如此,便越是不能让她留下。

“你可是连公子的话都不听了。”

听无瑕口中话语突厉,郑澈轩笑道:“弦伊,公子每天参茶中的参花只能两朵,温热喝下,锦盒里的药丸每日一粒,晚上睡觉需要细细留意,天凉了要加衣,桃丝抹茶放在柜子的第二格里面,这些,我都记得呢,只是几日,到了郑国,你家公子,我便还给你,你听了公子的话,与冷三叔先行一步,可好。”

弦伊本还要坚持,竟被太子那一番话说得愣住,见他居然如此留意公子平日的起居,顿时再也无法反驳,愣神半晌道:“那弦伊便在郑等着公子到来。”

“吃饭,吃完好出发。”无瑕柔声道:“公子答应你,一定小心。”

那一行人荡荡而去,弓跟于身后送他们出城,无瑕见人走远,回身入了行馆,郑澈轩见他心事重重,也不扰他,任他入了房间,自己却站在院中静静而立。

无瑕,5年了,你终于要回到我的身边了,从今而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我便不信,我的一片真心,敌不过,一个死人留在你脑海中的记忆!

小侯爷见柳洛冷离去,转身对莫寒道:“皇上寿辰之日,白炎要去完成一件事,此事,有负皇恩,但白炎不得不做,如果我有什么意外,希望莫大哥遵循当日誓言,重出朝堂,辅助皇上,对抗相府,助皇上夺回皇权。”

莫寒心头一惊,见小侯爷如此郑重,不禁伸手抓住他的臂膀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小侯爷深吸一口气,直直挺起了脊背:“只是,报了那人,当年救命之恩而已。”说完返身一跃,飞身上马,大喝道:“南宫白泽,咱们走――”

莫寒追于身后,见他毅然决然而去,心中涌起莫名不安,皇上寿辰,莫非有乱?小侯爷却是要做什么?有负皇恩,莫非,此事竟与无瑕公子有关?不行,虽然皇上现在还未正式下诏令自己回宫,但是既然已经知道有事要发生,自己又怎可作壁上观。

那笛声直透云霄,竹林瑟瑟,顷刻间几道身影倏然而现。

“少主!”

“传我令!召集人马,随时待命,三日之后,随我,进―东―都!”

“小侯爷,你究竟要做什么?”南宫热河追于身后大叫道。

小侯爷勒马而立,回身道:“你们送公主和小皇子回宫。”抬眼望着佰茶和小殊宸,小侯爷打马到了两人跟前:“三日后就是皇上寿辰,你们也该回宫了,这几日我们会有其他事情做,所以,你们在宫里会比较安全。”

“表哥,你不对劲,你告诉我,是否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太了解你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佰茶,你乖乖听话,表哥这次去做的事……总之,你不要问了,回宫后,好好照顾小殊宸,我还有事,让南宫白泽送你回去。”回头对这璎珞道:“璎珞,咱们回去。”说完带着璎珞离去。

身后几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陷入了难言的担忧之中。

“璎珞,你收拾东西,回宫去,家里的下人,全都遣散。”小侯爷入门便对璎珞道,璎珞追于身后,大声问道:“小侯爷究竟要做什么?”

小侯爷回身望着她,微微一笑:“回皇上身边去,我不能告诉你我要做什么,但是,你留在这里,会很不安全,你是个好姑娘,我不希望你出事。”

“从我踏入这小侯爷府的第一天开始,我便没打算,再离开小侯爷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

“璎珞――”

“我去遣散下人,至于我,绝对不离开小侯爷!”

那身影如此决绝,看着璎珞离去的脚步,小侯爷心头轻叹,璎珞,你的这份情,白炎无力回报,愿将来,你能遇到那个能与你牵手一生的人。

进了门,探手小柜的暗格,小侯爷拿出九原虎符,握住手中。

九原战乱未起,此符不能出现,否则定会引起更大的争端,可是现在侯府已经不再安全,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放置,小侯爷略略一思索,返身而去。

天空闷热异常,让人的心也随之燥然。

无瑕在房间踱着步子,自己很少会如此心烦意乱。

“弦伊!”话语出口,才记起弦伊已经随着三叔前往郑国去了,抬眸去望门外,却又不想使唤太子手下侍女,便自己出了门,准备去泡茶。

脚踏出门,却听天空一声巨响,一道闪电直破云霄,无瑕心头一惊,竟突然踌躇不前,就那么站在门外,痴痴然陷入沉思。

郑澈轩入了后院,见无瑕站在门外,天空已经淅沥下起雨来,他竟不躲不避,当下疾步走去,拉起他的胳膊进了门去。

“怎么跑到外面淋雨了,难怪弦伊走时不放心你,以前咱们书信多于见面,你的聪慧睿智让人惊艳,现在这般相处,却才发现……”郑澈轩嘴角一勾,笑道:“竟依然是孩童性子。”伸手拿了长巾去沾无瑕发间水珠,无瑕退开身子,郑澈轩无奈,将长巾递给他,道:“好好的呆在房间,为何出了门去。”

“口渴,想泡茶喝。”

“侍女不在么。”郑澈轩眸间一冷,站起身便要去唤人来,无瑕侧着头,沾着发间水珠,道:“不用叫了,我不习惯陌生人伺候。”

郑澈轩见他低着头,一头青丝顺着肩胛滑落,长长的睫毛随着说话的一张一翕微微颤动,双颊隐隐泛着白色,不禁伸出手指去抚那颊边。

“怎么这么凉!今天参花还没吃吧,我去泡。”说完转身入了雨幕,无瑕见他一头扎入雨中,忙站起身道:“撑了伞!”

郑澈轩听了那话,脚步一顿,回头望他,脸上竟充满了欣喜。

无瑕顿时垂下眼眸,侧过头,不去看他,口中轻声道:“这几日是关键,太子也不能生病了。”

无论他的本意是什么,郑澈轩都感到欣喜万分,本来冲入雨幕,离那茶房不是很远,却因那一顿一耽搁,竟被那雨淋了个透彻,无瑕回眸见太子依然站在雨中,不禁向门走了几步,道:“却为何痴在此处,刚才说我淋雨,现在自己竟也淋起雨来。”

郑澈轩没有说话,脸上绽着笑容,只看着无瑕笑。无瑕见他浑身湿透,还站在雨中傻笑,不禁眉头一皱,道:“太子再不去更衣,着了凉,岂不是无瑕之过。”

郑澈轩回过神来,笑道:“去,我马上去,先去泡了茶,换完衣裳,茶正好温热,你喝了暖暖身子,好早点歇着。”说完转身离去,无瑕站在门边,望着那离去之人,陷入了一种无力感中。太子对自己之心昭然若揭,他如此呵护自己,可是,自己却无法去回应这情。双眸一闭,无瑕靠在门边,细细听取那淅沥雨声,脑中,却突然想到了夜雨蒙蒙中,小侯爷站在小楼下,请求一见的情形,那天晚上的他,如此寂寥,那眉间锁着的落寞,让自己无法放任不管,如果知道两人之后竟会如此纠缠,自己是否还会踏出小楼,为他去撑起那一方纸伞?

唇边勾起了一抹微笑!

会的,白炎,便如同十年前,你我在水中的第一次相遇,如果知道我们会为彼此痛苦,如果上天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依然,会选择,救你!

第九十六章 夜魇难消梦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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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02

漩涡,无尽无底的漩涡,那窒息就要将自己淹没了,胸口传来的刺痛令整个身子紧紧蜷缩起来,然后,在大汗淋漓中拼命的呼喊。

我是在梦中吗?为何醒不过来,远处站立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看不清他的容貌,为什么,当我快要接近他的时候,他却又到了更远的地方?

白炎!你在哪?

飞扬风中的那抹红色刺痛了双眼,抬起头,白炎就站在那里对着自己微笑,伸出手,想要去碰触那张脸,但却在触摸到的那一霎化为了破裂的泡影。

纷乱的脚步一直在跑,一直在跑,可是,为何便没了他的踪影。

白炎!回答我,回答我!

无瑕!

那声音就在耳畔,可是,我为什么看不见你,你在哪?

无瑕!

我看见你了,白炎,你等我,我来了,我来了!

耳边突然传来破空的帛裂声,那么多的利箭从我身边呼啸而过,你却为何不躲不避,你竟就那么站在那里对着我笑,那笑容如此美丽,你伸出的双手依然保持着想要拥抱我的姿势……

可是!

不――

那无数的利箭直直的穿透了你的身体,带着血肉,溅染了那整片土地!

“不要――不要――白炎!白炎!!”

身子骤然坐起,眼中泪水涟涟而下,难言的恐惧排山倒海般袭来,想要抓住点什么,因为那心里空荡得可怕。掀开被子,脚步踉跄下地,无瑕揪住胸口,喘不过气来。

谁来抱住我,我害怕,我害怕!

“无瑕――”郑澈轩疾奔到了屋内,那话仍在嘴边,却整个人愣住了。

无瑕扑入他的怀中,双手紧紧拽住他的胸口,整个身子抖得如同风中蝶翼。

“抱着我,抱着我!”那话与那身子一样在颤抖,郑澈轩怔怔的低下头,看着那个将额头抵在自己胸口的人儿,一时间竟茫然无措。

天空一道闪电,雷声滚滚,无瑕突然捂住耳朵蹲下了身子,郑澈轩反应过来,蹲下,将那个颤抖的身子紧紧拥入了怀中。

这是无瑕第一次没有反抗自己的拥抱,他在害怕什么?做了噩梦吗?是怎样的一个噩梦,竟让他惊慌失措到这种地步?!

“嘘-嘘-,没事了,无瑕,我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

那呢喃响在耳畔,让那个陷在恐慌之中的人儿渐渐安静了下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屋外的雨声渐渐小去,然后雷声消失,万物俱籁,怀中那人儿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然后,他靠在自己的怀中,沉沉睡去了。

将那纤瘦的身子抱起,放入床中,将被子盖好,然后,就那么靠在床边,看着他,守着他,拭去那眼角依然挂着的泪水,口中喃喃道:“好好睡,无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天还没亮,无瑕醒了,他发现自己的手被一个人紧紧握住,一道身影正靠在自己床头。身子一动,郑澈轩睁开了双眼。

“天还没亮,怎么醒了。”那话语响在耳畔,无瑕心头一惊,手一用力便要抽回,郑澈轩却抓着那手,不肯放开。

“我怎么了?”坐起身子,胸口依然隐着疼痛,一声轻咳,无瑕道:“渴了。”

郑澈轩这才放开手,返身倒上了一杯水递来。

“做了噩梦,无瑕,你为何如此害怕下雨打雷天。”

双手一颤,无瑕继续低头喝水,然后掀被而下,走到了桌前。

见他静默不语,郑澈轩走到灯前挑亮烛火,然后将披风拿起,到他身后给他披上。

无瑕坐下身子,沉凝半晌,终低声道:“6岁那年,官府杀了景园上下52口人,然后一把火烧了那园子,无瑕娘亲命丧火海,那时,无瑕就发誓,娘没有做完的事情,无瑕要接着做下去,除非我死,飞灰湮灭终不复,否则,就算是刀山,我也要一步一步,踏过去!”

看他陷入回忆,眸中带痛,郑澈轩长叹一声,坐到了他的身旁。

“娘亲文武双全,女中豪杰,家族旧部在她的领导下,日益强大,而无瑕只是幼稚小儿,纵是皇族血脉,却也难以服众,娘亲死后,众人不服无瑕,势力四分五裂,其中最大的一股力量,是与赫博多毗邻之地丹阳的冷秋之,要众人信服无瑕,只有先取得他的认可。”

无瑕垂眸一笑,继续道:“冷秋之此人,性格十分孤傲,而且冷血,当时与我同去的是冷二叔,冷二叔企图说服他继续追随于我,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冷笑,他不信,如此一个稚儿能够领导偌大的一个反晋势力,所以无论冷二叔怎么说,他都不肯答应。到最后,他走下台阶,走到我面前,对我说,只要我能够通过一个考验,过了那一关,他便答应我,率部追随。”

“那件事,定不是容易之事。”郑澈轩深吸一口气,静静望着无瑕。

这张脸如此美丽,娇靥如花,可是,这张脸的主人,却是个,从不低下头颅的犟脾气。

“无瑕自幼身体弱,不能练习刚猛的武功,所以,自三岁起,娘亲便亲自教授我金丝使用方法,记得刚开始学的时候,拿捏不住力道,常常将自己割得伤痕累累。”

“然现在冷公子金丝一出,绞之必杀,霸道之极,想必当初,吃了不少苦头。”

“无瑕,却不怕吃苦,只是虽然习得金丝三年,却从未真刀实战的动过手,那冷秋之说完那话,叫了晚膳,让无瑕吃了歇着。然……到了夜半,他却来到了无瑕房中。”

无瑕伸手去倒茶,那手,却在茶壶手柄上顿住了。

那手指在微微轻颤,郑澈轩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无瑕双眸一抬,望着他,抽回了手。

“那夜下了很大的雨,冷秋之不让任何人跟随,他带着我,走过了一段长廊,那长廊,好黑好黑,无瑕简直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那片黑暗中找到的道路,他抓着我的手,一路疾行,然后,在一间屋子跟前停下了脚步。”无瑕顿住了话语,他的身子却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无瑕,别说了!”

无瑕却依然沉浸在那片回忆之中:“他对我说,公子,如果明天清晨,你能够从这间房间里走出来的话,我冷秋之,便誓死追随你左右。他将门打开,将我推进门去,然后,将门锁住,离开!”

“无瑕――不要再说下去了,夜凉,去睡了。”

无瑕却突然垂眸一笑,道:“怎么,你不想听无瑕为何总在雨天雷响之时夜夜难寐,噩梦连连了吗?”

“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无瑕,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受苦,虽然现在,你手握权势,冷公子之名威震四国,可是,你心中依然苦痛难当,不要再去回想从前的一切,我保证,以后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你相信我。”

无瑕却如同没听见他的那话,站起身,走到窗前,继续道:“丹阳紧挨赫博多地界,天气寒冷,无瑕披着厚厚的袍子,那袍子,是冷二叔亲手置办,选用的是一等的好皮料,可是,当那门被关上,无瑕一个人站在那片黑暗中的时候,身上竟然冷汗涔涔而下。6岁的孩子,谁不怕黑,再加上,那晚,雷雨交加!”

“无瑕!”郑澈轩走到无瑕身后,扣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拉,道:“不许再说。”

无瑕却昂着头,望着他,丝毫不让。

“那房间里,养着一只,饿了几天的猞猁,当地人俗称山猫,野狸子,猞猁的性情狡猾而又谨慎,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可是……”

“我说了,我一个字都不要再听,你再说下去,我会用自己的方法,让你说不下去。”郑澈轩心头刺痛,眯着双眼,紧紧盯着无瑕,眸中,含着警告。

无瑕望着他,那轻启的双唇,突然勾起了一丝戏谑的笑意:“无瑕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在太子面前吗,太子又何须为那前尘往事动了怒意,要不是那在无瑕心中烙下烙印的一晚,又怎会有这冷血无情的冷公子呢。”

郑澈轩突然俯身向下,双唇狠狠印在了那不肯屈服的唇间,无瑕眸中一寒,身子蓄力,向后退去,太子欺身追上,再去抓他,无瑕飞身到了床边,伸手便去抓那枕边金丝回身绞去,却不料太子见他去抓金丝,竟顿了步子,就那么站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

无瑕心头一惊,手中金丝霍然收回。

“你已经在我手中伤过一次,竟还想受伤么,你再敢动我,伤的就不止是那脸颊了。”

郑澈轩却苦涩一笑,道:“我在你的手中,只伤过一次么?就算伤过,也不是那脸颊,而是,我的心!”

无瑕心头一颤,回头不去看他,低低道:“太子请回,无瑕要歇着了。”

“你看着你睡了就走。”

“你――”

“否则,我就这么站在这里,不走了。”说完挑眉望着那人儿,竟也耍起了无赖。

“你要站便站,你是一国储君,让人看见深更半夜逗留在一个男子房间,传出去,成何体统。”

“要是真传出去,倒还好了,也好断了某些纠缠难断之辈的念头。”

无瑕头疼的蹙起了眉头,无奈的望着他,终长叹一声,道:“我睡,你去吧。”

郑澈轩走过来,将他肩头披风拿下,看着他上床躺下,将那被角掖好,伸向那颊边的手,却在那明眸一瞪中缩了回来。

“你不走,我再说那故事。”

“我走我走。”站起身,看着那孩子般耍了性子的人儿,郑澈轩突然轻笑了起来,摇摇头,终返身出了门去。

门被关上的那一刹,无瑕却双眸骤然一闭,双手紧紧握住,泪水无声滑落。

姬无瑕,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路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他人,开弓没有回头箭,除非,箭断弓折人难全!

第九十七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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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03

“王子!”

“狄戈尔,咱们的人,入了东都了吗。”

“城门守卫严了许多,咱们的人只进了300人,其余的,都在东都百里之外。”

吠承啖仰头去望那雨后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咱们这次来,也不是来挑事的,不过武氏父子说明天会有热闹看,咱们先看着,时不时,来搅上一局,凑凑这好兴致。”

狄戈尔一捋满脸胡子不解道:“这武氏父子究竟唱的是哪出?让咱们攻了白山,却迟迟弄不了威武侯爷到九原,咱们那么多士兵在九原之外干等总不是个事。”

“威武侯孟昶龙不是泛泛之辈,武氏父子是想借了咱们赫博多的手为他夺成乐封地,威武侯离开成乐,他们必定便会染指成乐城,而九原全是赵括将军的下属,威武侯再如何,也不可能掌控全局,武相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可惜了,这大晋的小皇帝,偏偏不下诏,九原虎符下落不明,那程云是武凡中的人,接替赵括坐镇九原,却无法服众,成了个空壳,武凡中这次,还真打错了如意算盘,他现在,也是上下不能了。呵呵呵——”口中轻笑,吠承啖摇头叹道。

“不知明晚,究竟会发生何事。”

“武飞云说,冷公子到了东都,明晚,是以冷公子手下一个得力干将为饵,要诱捕于他。”

“冷公子?就是那个传说中反晋势力的最高领袖,一直隐于郑太子身旁的神秘公子么?”

“郑澈轩此刻人就在东都,所以,明晚之事,郑国,定跑不了干系。”

“王子,郑国与我们赫博多一直不合,既然郑太子现在要在这大晋挑事,咱们何不趁机截杀于他,他人在大晋出事,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若郑向晋兴师问罪,咱们岂不是渔翁得利。”

吠承啖微微一笑,回眸去望狄戈尔,道:“你可还记得前几日在殿中,那头戴轻纱的少年公子?”

“王子是说,郑太子身边那个貌若女子的少年公子?”

“你对他的感觉如何?”

“狄戈尔是个粗人,不懂如何形容,但是,那公子却有种,让人说不清的气势,站在那大殿之上,明明身形纤瘦,却让人不敢小觑,有种需仰视的感觉。”

“大晋的小侯爷,你认为如何。”

“大殿之上公然拒婚,有傲骨,但是,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言语轻挑的纠缠太子身旁的少年公子,fang荡不羁,实在,难以形容。”

吠承啖笑了起来:“不错,当真进步了不少,可是,有一点,你却没看出来。”

“是什么?”

“那小侯爷与那少年公子,是认识的,而且,两人关系,不一般。”

狄戈尔一惊,失声道:“竟是认识的么?两人会是何种关系?”

“他二人……”吠承啖的话语却突然顿住,那二人望着彼此的眼神……会是自己感觉的那样吗?那可是两个男子,低头一声轻笑,吠承啖道:“总之,明晚那场戏,一定很精彩,咱们先看,没有必要,不搅和。”

“是!”

“将军。”

柳洛冷坐在酒肆中,望着赫博多的行馆,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探清楚了吗?”

苏陇一点头,道:“相府确有与那吠承啖王子接触,不过,不清楚是为了何事。”

柳洛冷放下茶杯,冷笑道:“我知道!”

“我们该怎么做?”

“静观其变!你留意到这周围微妙的变化了吗?守卫增强无可厚非,但是相府手中负责保卫皇城的羽林侍卫军却出现在了宫墙之外,看样子,要有大动静了。”

双眼望向那城门之外,柳洛冷冷冷一笑,有意思,这大晋如此水深,看样子搅局的人还真不少,晋文帝这个生辰,当真过得热闹!

“公子,这里还有一个——”雪蕊扑到河边,使劲拉起那身子仍然浸在水中的人,大叫道。

奚昊回过身,心头一堵,这河床边,竟仆倒了一堆人,不,是一堆尸体,几乎已经没了活口,这里发生了什么?这些人是从哪来的?看装束,他们都当是何处的侍卫,可是,为何却死在这里?

“他还活着,公子。”

奚昊疾步奔到雪蕊身旁,那人尚有一丝气息,奚昊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放入那人口中,然后以金针渡穴,那人身子一动,幽幽一叹,醒了过来,奚昊见他双眼涣散,已是不行,但那人一见面前有人,竟一把抓住,拼尽全力憋出了一句话来:“有埋伏……告诉夫人……小心……”

“你们家夫人在何处?”

“西南……十里外……蔡沣河……”

“公子,他死了!”

奚昊返身去望那尸横遍野之地,眉头一皱,道:“他们是被伏击的,刀口干净利落,来人定不是泛泛之辈,这些人全是身怀武艺之人,尚且死的如此惨,你我皆不会武功,肯定更不是他们的对手了,然既然碰上了,定无不管的道理,那边是芦苇荡,松了马儿,咱们往那走,你将蛇粉拿出来,咱们虽然没有杀人的本事,但是要自保,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雪蕊听了公子的话,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跟在奚昊身后小心翼翼入了那芦苇荡中。

听身后苇杆瑟瑟,知道有人紧随,奚昊侧目,见身后数道黑衣紧束者杀气腾腾而来,当下低声道:“撒蛇粉。”

雪蕊将蛇粉随风扬去,奚昊从怀中掏出一管小笛,双唇轻挨,笛声悠悠而起,那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奚昊却垂眸低头,不理分毫,风扬起颊边青丝,白衣飘飘,整个人竟若闲庭信步般悠然自得。

笛声越来越快,那脚步声顿止,芦苇荡中窸窸窣窣的爬行之声骤起,然后响起了一片惨叫声。

奚昊口中小笛停下,回眸而望,身后芦苇中,竟密密麻麻绞动着无数长蛇,昂头吐信,蛇身绞动之处,一地尸体,那种情形,让人头皮发麻。奚昊抬步慢慢走去,那些长蛇居然不敢攻击他,纷纷向后退去。

“好了雪蕊,去牵了马来,咱们直奔蔡沣河!”

“公子刚才为何不策马而去呢。”

“不以自己为饵,怎能抵挡这追击,现在他们应该一时无法跟上,咱们正好离开。”说完小笛声起,那些长蛇竟像听到口令一般,迅速离去。

雪蕊不禁翻了个白眼,道:“公子还说没有杀人的本事,此刻看来,是杀人不用己手吧。本来咱们是出来玩的,却遇到这种事,公子,咱们去给他们报了信便走吧,免得牵涉入内。”

奚昊点点头,两人上了马,直奔蔡沣河而去。

白歌月站在蔡沣河边,等待着先遣斥候前来回报,可是,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为何人一个都还没回来?

“夫人,还是派人去通知前方各郡,调兵一路护送吧。”

“前段时间一直相安无事,昨夜突然遇袭,此处离东都已经不过两日行程,竟然还有人如此大胆,公然截杀,先生认为,是一般匪徒所为吗?”白歌月眼含深意,望着那河水缓缓道。

“当然不是,只怕是有人不想夫人安全到达东都。”

“炎儿尚在东都,既然有人公然对咱们下手,那么炎儿在东都,必定也不安全了。”那话一完,白歌月心头一紧,母子连心,想到儿子可能身陷危机,白歌月心急如焚,深吸一口气,道:“下令,所有将士戎装佩甲,剑不入鞘,随我日夜赶赴东都。”

“夫人三思!”南宫陌上前阻拦道:“来时侯爷交代,宁可误了行期,也不可以身涉险。”

“如果炎儿有事,我留着自己性命又有何用,先生让开!”

“侯爷所托,南宫陌不敢辜负。”

正当两人相持不下之时,听远处有人飞马而来,身边将士持剑而立,警惕的望着那飞驰而来的两人两马。

“切莫动手,我们是来报信的。”雪蕊见对方剑拔弩张,忙扬声叫道。

奚昊勒马而下,那些将士一见来人是一灵秀清逸的少年郎,皆放下手中武器,看着他走入包围圈中。

“夫人可是在等十里河道外的斥候回报?”

“正是。”白歌月见面前少年与自己孩儿差不多大,且俊秀灵动,不禁心生爱惜,听他问话,道:“你说是来报信的,莫非他们……”

“夫人斥候队伍遇伏,已经……全遭诛杀!”

白歌月脸色大变,骤然回身,一跃上马,道:“众将士听令,今有奸逆之臣派伏兵截杀我等,小侯爷尚在东都,白歌月爱子心切,欲与贼人以死相搏,此事无关战事,此地,也不是沙场,有要离去的将士,白歌月绝不阻拦,此役,白歌月为我儿孟白炎而战。”说完勒马而立,英姿飒爽之容令人心头一敬!

奚昊本要离去,一听白歌月口中之言,不禁顿下了步子。

“夫人说,你儿子,孟白炎?!”

白歌月见他眸中含异,竟似认识自己儿子一般,当下点头道:“成乐小侯爷,孟白炎!”

“夫人,我等追随侯爷征战沙场多年,同生共死,此刻,伏兵在前,我等又岂能弃夫人而去,夫人此役为小侯爷而战,我等,亦为小侯爷而战!”

“好!”白歌月颔首而立,道:“不愧是我威武侯麾下好儿郎,既如此,南宫先生,咱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那眼中透着狡黠,南宫陌见众将士血性已起,此刻自己再怎么阻拦也是枉然,心头不禁暗叹,云锦公主当年便是以其聪慧深得先帝宠爱,对于人心人性的拿捏,果然名不虚传,她这一招以退为进,不露声色,却又煽动人心。

“前方既然有伏兵,我们便从这蔡沣河分支由长平入义兴,转走河道。”

“不行,如此耽搁,至少要三日才能到东都地界,南宫先生,炎儿河儿都在东都,既然对方对我们的截杀都如此明显,他们的处境,可想而知。”

“还有一条道,大泽乡,走那条道,我们遇袭的机会非常低,因为那条道路蛇虫鼠蚁横行肆虐,很少有人能活着从那通过,但是从那走的话,我们明晚便能赶到东都,当然,前提是,我们能安全走出去。”

“没问题啊。”那声俏笑令众人都大吃一惊,雪蕊笑嘻嘻的走到了众人面前,道:“这里便有一个能够让大家安全通过蛇虫鼠蚁窝的高人哪。”

“谁?”

奚昊站在流水潺潺的蔡沣河旁微微一笑:“我!”

话说柒柒昨天说了,要感谢小落然每天陪柒柒聊天,给我灵感,因为昨天码字太晚,居然忘记了,今天补上,亲爱的小落然,谢谢你每天的陪伴,另外,各位看官,看到这是不是以为这故事快要完了?小落然,来,咱们告诉大家,这个故事,精彩才刚刚开始!

第九十八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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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04

无瑕在房中更衣,郑澈轩在外唤了几次,听门内侍女答应,却就是不见无瑕出门,声音不自觉的便扬了几分。

“你们这几个奴才,手脚竟如此慢,可是让公子不高兴了?”

一个侍女拉门而出,到了太子面前,急急道:“是……是公子不肯出来。”

“为何?”

“公子说,颜色太过鲜艳,他不喜欢。”

竟到了现在还在耍性子,郑澈轩无奈的摇摇头,抬步踏入门去。

“无瑕,时间……不……多了……我们……”那话顿在唇边,再也说不下去,因为,面前那人抬眸间的惊鸿一瞥,让郑澈轩就此痴了眼神。

衣服是黑色与大红搭配的长袍,袍内露出银丝镂空木槿花镶边,金色的束带让那纤腰愈发盈盈一握,高挑的身材直直挺立,那垂着眼眸的侧影如玉雕刻,秀眉如黛,唇粉若桃,一头水墨般的发丝被细细束起,一根象牙色玉簪穿插而过,发梢直直垂下,如瀑而落。

“无瑕!”郑澈轩喉间声色竟干涩起来。

老天,这不该是一个男子应有的容颜,你却将他给予在一个男子身上,然,更让人为之痴迷,欲罢不能!

“我不穿了。”无瑕突然双颊一红,伸手便要去脱袍子,他打小便以素洁为主,习惯了那种淡雅的色彩,今天太子令人送来锦衣,一看那色彩,他下意识的便为之抵触,太子软硬兼施,死缠烂磨了好半天,终于让侍女给他换了,可是,当衣服上身,无瑕站在铜镜前与镜中的自己两两相望时,便不肯再走出房门半步。

“无瑕……”那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侍女们早就自觉的退下了,无瑕心头一慌,不回头,只是背着郑澈轩站立,低低道:“时间尚早,无瑕要休息一会,太子先出去吧。”

郑澈轩却走到那身后,俯下身子,炙热的鼻息轻轻拂过那白皙的脖颈,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欲望:“你好美!这世上任何女子都比不上这种美丽!”

无瑕觉得自己的颈后被火灼烧了一般,那热从那一小片肌肤迅速扩散,然后整个颈后的肌肤都呈现出一种粉色,当那一道火热的吻落在颈后,无瑕骤然回身,道:“太子请自重。”

“我想让你呆在我身边,一辈子!”

“太子!”

无瑕脚步一退,扬着头,如水明眸中,泛着冷冷的光。

郑澈轩嘴角一勾,低头笑了:“无瑕,此刻的你,像极了一只小刺猬,只要是挨近你的人,都会被你的小刺扎得体无完肤,可是,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你的心不是太小,而是太大,大得想装下整个天下,所以,要征服你,就必须先征-服-天-下!”

皇宫内灯火通明,朝中重臣今晚都将进宫庆皇上寿辰,此刻才到酉时,众大臣们已经齐聚设宴的昌乐殿中,主客未到,大家都三三两两的说着闲话,武凡中整了整衣冠,入了大殿。

“哎呀,相国大人。”见武凡中入殿,等候的大臣们纷纷起身,迎上前去。

“呵呵呵――大家都来得这么早啊,怎么,一个个在家里吃腻了,想上皇上这讨点好东西吃啊。”

“那是,宫里御膳房新来的那个厨子,做得一手好菜系,上次吃过了,还意犹未尽,今天特地再来尝尝。”

“瞧你那点出息。”武凡中脸带笑意,双眼却不时的穿梭在人群之中。

小侯爷直直站立在帷幔轻纱旁,双眸含笑,见武凡中眼神梭来,小侯爷对着他微微一点头。

在找我吗,我会在这里,直到――

眉头挑起,那神情如此桀骜!

武相大人,你的羽林军伏兵绵延数十里,你已经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了,所以,我的立场也亦然明朗,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孟白炎手中这支御林军,可是顽童小儿不堪一击!!

“开门开门――”急促的打门声令璎珞眸中一惊,何人敢在小侯爷府如此喧哗。

“出了什么事?”南宫热河一身戎装出了门来,小侯爷吩咐他将小皇子忘在侯府的东西带回宫去,岂料前脚进门不久,后脚就跟进来一队人来。

“曹建宇,你是武飞云的人,为何带着人马来我小侯爷府?”南宫热河见来人竟戎装佩剑,杀气腾腾,不禁暗道不妙,伸手将璎珞揽在身后,南宫热河冷冷道:“这可是小侯爷府,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曹建宇嘴角一牵,笑道:“可惜,咱们今天来的,就是这孟小侯爷府,南宫公子,相爷接道密报,说小侯爷勾结反贼冷公子,有负皇恩,今天特令我等来搜这侯府,识相的,就站在一边,等我们搜过了,再带你去见相爷。”

“可奇了怪了,你口口声声相爷叫你搜查,我却想问问,你可有圣旨啊。”

“相爷下令――”

“曹建宇,你大胆。”南宫热河骤然打断了曹建宇口中之言:“小侯爷府可是相爷说搜便搜的地方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可敢与我上大殿禀明皇上――”

“南宫热河,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会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伤了谁都不好。”那话一完,却突然冲向了南宫热河身边,伸手扣住璎珞手腕一拉,南宫热河一惊,抬眼见曹建宇将手扣在璎珞咽喉,狠狠一捏,道:“要是不想这丫头死,就给我站在一边好好呆着。”

南宫热河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欲全力一搏,又怕伤及璎珞,站在原地未敢行动,却突然见璎珞手中一动,还未看清怎么回事,却听那曹建宇一声惨叫,整个身子竟直直飞了出去。

璎珞身子一旋,手中一柄软剑闪着寒光直袭而去,口中大叫着:“你去禀告小侯爷,这里我来挡。”

南宫热河见她剑锋凌厉,招式狠毒,已经全然没有了往日柔弱之貌,不禁一呆,继而倒吸了一口气,原来弦伊说的都是真的,璎珞竟真会武功,而且,竟还如此厉害。

“走啊,去禀告小侯爷。”

“你小心!”南宫热河见她功夫如此了得,应付这里应是绰绰有余,心头着急小侯爷,当下身子一提飘然而上,踏于瓦砾,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李宗治斜靠于软椅中,宗然立于身旁,见皇上既不更衣,也不说话,不禁抬头去望,见他陷在沉思之中,似乎,满怀心事。

“皇上,时辰不早了,各国使者应该也快来了,皇上是不是……”

“宗然呐!”李宗治突然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整个东都弄了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跟朕禀报,你说朕这个皇上是不是……可有可无。”

“皇上!”宗然双腿一屈,跪倒了地上:“皇上切不可说这话,皇上是真命天子,只是,生不逢时……”

“武凡中调动羽林军出了皇城,而孟白炎手中御林军亦是调动频繁,他们竟当朕这个皇上是摆设吗!”双手狠狠砸在桌面,然后将桌上东西一扫而下,顿时碎裂声一片。

“皇上息怒,小心龙体啊。”

李宗治眸中一寒,一字一句道:“总有一天,朕要他们尝尝,背叛朕的下场!”

“皇上!”

“给朕更衣。”李宗治却突然隐去了那暴怒之色,站起身淡淡道:“他们要斗,就让他们斗,咱们,隔岸观火!”

“只怕,小侯爷势力终究不足,他手中人马发展不过几月,武相势力盘踞了十多年……”

李宗治突然垂眸笑道:“你却忘了还有一人。”

“臣鲁钝……”

李宗治走下台阶,道:“你就别担心了,孟白炎手中人马不足,那个人,却征战沙场多年,势力雄厚,我便不信,他会不出现。”

“皇上是说……莫寒将军?!”

“更衣吧,人也快来了,咱们看热闹去。”

“来人,给皇上更衣!”

李宗治站在大殿,望着门外沉沉夜色,眸中渐渐凝起深意。孟白炎在做什么,他竟没有来禀告此刻他在做的事情,他究竟在想什么?皇城内外气氛十分微妙,这两方人马竟挑在今日动手,可是有何深意?不解!但是,无论如何,孟白炎不能出事,自己好不容易握到这么一颗棋子,他的身后,有他爹爹的百万之军,自己还要靠他来对抗相府,所以,不管怎样,都要保住他!

“皇姑姑,今天为什么这么热闹啊?”小殊宸坐在凉亭中,吃着糕点,好奇的问道。

佰茶站在亭外兀自沉思,小殊宸唤了几声,佰茶才回过神来。

“殊宸刚刚在问什么?”佰茶走过去蹲下身子轻声问道。

“我问今天为什么这么热闹。”小殊宸稚嫩的声音响在耳畔,佰茶心头一酸:“今天是你父皇的生辰,可你,却连走到他面前去的机会都没有,可怜的孩子,要是皇姑姑也走了,你今后可怎么办。”

“皇姑姑,有小虫,一闪一闪的,殊宸喜欢。”小殊宸突然拍手叫了起来,佰茶回头一看,一只萤火虫闪着幽绿的光芒飞在花丛,佰茶一摸小殊宸的脑袋道:“姑姑帮你抓过来。”说完出了凉亭,却因天黑,竟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但随即身子便被人接住,抱入了怀中。

佰茶一惊,抬头见是一陌生男子,忙一挣身子要离开,却不料那人就着暗淡的烛光见怀中竟是一如花娇颜,一时抓着佰茶不肯放开。

“放肆!”佰茶扬手便是一耳光:“何处来的浪荡子,还不放手。”

那人脸上挨了一巴掌,身后紧随的几人立马便要冲上前,却被他一声大喝呵斥住了,一手抓着佰茶手腕,另一手拂过自己挨巴掌的脸颊,那人嘴角勾起笑意,道:“有意思,这脾气,对我的胃口。”

“你――”

“哎呀,王子殿下,奴才刚才走了另一条道,居然错过了,恕罪恕罪。”一个小太监急冲冲走了过来,一见这架势,当下便是一惊,身子仆地,道:“奴才见过公主。”

“公主?你便是这大晋的无忧公主?”

佰茶使劲将手挣开,道:“你是什么王子,你――”抬眼去看面前这人服饰,佰茶心头一冷,身子退了两步,道:“赫博多的吠承啖王子?!”

吠承啖扬眉一笑,道:“好,原来公主竟是这般性格刚烈女子,本王子喜欢,今天便去向皇上提亲,哈哈哈――”

“你给我住口,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佰茶恨恨一顿足,返身拉起殊宸道:“咱们走。”

“公主,等着我来迎娶你!”吠承啖在身后扬声大叫着,佰茶双眉一皱,回头道:“我不嫁,你最好去跟我皇帝哥哥说,你不娶了,本公主刁蛮任性,要是嫁到你赫博多,定会让你们举国不宁。”

“恰好,本王子本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嫁过去,咱们俩正好一起闹腾。”

“你――”见他对自己这冲脾气竟不已为意,佰茶心头无奈,哼的一声转身而去,一步不顿。

“有趣,没想到这大晋的公主侯爷,竟都是这般有趣之人,狄戈尔,咱们走。”吠承啖含着笑意抬步而去,身后几人忙紧跟而上。

入了大殿,朝中大臣已经在位,那韩国柳洛冷已带人先一步到了大殿,见吠承啖入内,只轻轻将头一点,算打了招呼。吠承啖哈哈一笑到了大殿中,行礼道:“本王子来迟,请皇上恕罪。”

“王子勿需多礼,请坐。”

抬眼见上宾席还空着一席,吠承啖不禁笑道:“上次郑国太子笑本王子不懂守时,没想到今次他自己竟迟到了,一会儿皇上定要重罚他几杯才行。”

李宗治微微一笑,道:“的确,咱们再等等,看时辰,应该也差不多到了。”

正说着,听门外通传声:“郑国太子到!”众人纷纷回过头去。

郑澈轩心头有一丝后悔,他们来迟,是因为临出门前,无瑕突然耍了性子,他实在不愿穿得如此显眼入这皇宫,然太子却一再坚持,他想改变无瑕一成不变的素洁,却没想到,那人儿竟是那般着点墨而明亮整幅画卷之势,那倾国之容竟因那色彩的改变而愈发缭乱人心,这一路走来,看着那些侍卫目瞪口呆之貌,郑澈轩心头不悦之势一路燎原,想到大殿之上还站着一个无瑕心系之人,郑澈轩心头更是妒火中烧。

“皇上,澈轩来迟,皇上恕罪!”郑澈轩首先入了大殿,无瑕踌躇了一下,稍稍顿住脚步,还是跟着入了殿去。

郑澈轩见皇上没有回应,不禁奇怪的抬起头,见那大殿之上,不光是皇上,不光是他身旁的小侯爷,包括大殿中许多臣子,都在望着他身后那人,一时间,整个大殿寂寂无声。

无瑕缓缓走到太子身后,抬眸而望。

白炎站在那里望着自己,眸中,带着惊喜。

白炎,无瑕来了!这两日,你过得可好!

那唇角勾起,微微一笑,翦水秋瞳含着无限情意,在那一颦一笑间,尽传眼底。殿上的那少年郎望着望着,竟润了眼角,颈间红巾称着古铜肌肤,整个人因那毫不掩饰的疼惜与爱意而神采飞扬。

无瑕,今夜的你,好美!

白炎,无瑕的美丽,为你一人而绽放!

第九十九章 满城风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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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05

那两人眷眷情深,相对而望,如此自然,不加掩饰,令大殿上知情之人皆是一惊。

李宗治心头一咯噔,这情形不对劲,可是,哪儿不对劲,自己一时又说不上来。

郑澈轩见大殿中众人皆注目在那二人身上,踏上一小步,笑道:“澈轩只是来迟一小会,怎么,皇上连座都不给看了么。”

听他口中之言,李宗治回过神来,道:“岂敢,太子请上座。”

郑澈轩微笑着将头一点,返身将无瑕身子一揽,道:“无瑕,跟我过去坐。”

无瑕被他一揽惊了一跳,身子一挣,太子却手中加重了力道,附耳道:“一殿人看着呢,你想我将你抱过去吗!”

无瑕身子一僵,双颊顿时染晕,见他垂眸随着太子入了座位,小侯爷双手一紧,却不能有所动作。

无瑕,我怎放心将你留在那人身边,可是,我改变不了这一切,因为你不允许自己后退!白炎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你好好的送出去!

召唤弓细细擦拭着长剑,公子说,以宫内为庆皇上寿辰的焰火为动手信号,当焰火燃起之时,京天会从内打开缺口,自己带人由密道进入,劫了于瑞安后,从西南方的玄武街方向突围,沿途会有太子的人接应。

可这心头为何总是不安?自己跟随公子饮血刀口,这般生死搏杀也并非一两次,记得在两年前,公子带着自己与部属百人对抗相国追捕者八百余人,亦因公子智慧使然,以少胜多,带着众人全身而退,今天有郑太子,还有小侯爷一同相助,却为何不安胜于从前?!

“你在想什么?”

召唤弓收起长剑,回头见鬼翼坐在窗口,仰头望天,弓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道:“时辰差不多了,你还不去准备。”

鬼翼收回眼神,望了弓一眼,笑道:“放个火的勾当,没什么好准备的。”

弓深吸一口气,道:“我人不皇宫,你记得帮我照顾点我家公子,我这心头,总是不安。”

鬼翼垂眸摇头道:“冷公子!他的出手我见过,他的轻功我也见过,他进出皇宫当如无人之境,你却在担心他的安危。”

“公子他,已经不像从前了,从前的他,冷酷,无情,心无牵绊,可是现在……”

鬼翼双眸一抬,凑过了头来:“莫非,他的心里,有了一个人了?”见弓默不作声,鬼翼口中感慨道:“所以说,这人呐,便不能有情,有了情,人就变得脆弱了,没了那股子冲劲,少了那股子狠气,到最后,终究死在这一个情字上。”

“好了,不多说了,今日一别,可能要很久才能相见了,鬼兄保重。”弓拱手一揖,返身出了门去,看他出了门去,鬼翼身形一闪,眨眼不见。

吠承啖再次提出和亲的要求,李宗治正欲拒绝,却听他口中大笑道:“皇上不必再多加言辞,刚才进殿之时,我无意间遇到了贵国的无忧公主,公主性格可人,美貌非凡,与本王子相谈甚欢,皇上可是想毁约,无视九原之外的十万铁骑了。”那话到最后,已经变成了赤裸裸的威胁。李宗治脸色一变,双手骤然紧握,武凡中一见,忙笑呵呵的站起身来,道:“王子说笑了。”倒了一杯酒到了吠承啖面前,盯着他,缓缓道:“只不过王子现在提出要求,似有胁迫之嫌疑!王子若真心想娶咱们大晋的公主,当,拿出点诚意来。”那眼中含着警告,他不知道吠承啖此刻为何在大殿之上如此咄咄逼人,吠承啖却放下酒杯,毫不领情:“相国大人,此事是贵国与我国约定好的,公主来我赫博多和亲,可是公主跑了,要不,我赫博多十万铁骑何必兴师动众攻打白山,若皇上依然要毁约,只怕……”

“你是要威胁朕么。”李宗治眯着双眼,冷冷看着那人。

吠承啖低头一笑,道:“说威胁不敢,不过是要皇上遵守承诺罢了,所谓君无戏言,而且,无忧公主,本王子很喜欢。”

“王子殿下,今天是皇上寿辰,何必扫了大家的兴致,和亲是大事,事关两国邦交,当以文书递呈,宴席之上,只管开怀畅饮,对酒当歌!来,我来敬你一杯!”柳洛冷翩然起身,到了吠承啖面前,举杯相邀。

吠承啖眉角一挑,笑道:“鬼影将军亲自敬酒,本王子岂敢不喝,请!”那话一完,却突然动手袭去,柳洛冷微微一笑,伸手去挡,口中不停:“王子这酒竟如此难敬,看来是洛冷不够这分量了。”

抬眼见两人殿中竞技,无瑕侧头去望大殿之上,小侯爷本在看那两人动手,却心有灵犀般回过了头来。

无瑕,好想多看看你,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无论你在哪,都记得要快乐的生活,记住我在彼岸花海对你所说的话,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白炎,你知道无瑕此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吗,就是,能够遇到你!

郑澈轩仰头喝下一杯酒,然后将酒杯重重扣在了桌上,无瑕一惊,收回眼神,见他又倒上一杯,忙伸手将酒杯握住,低低道:“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郑澈轩低头冷笑,道:“喝闷酒,看不出么。”

“别喝了,等会误事。”

郑澈轩却突然凑过脸去,淡淡的酒味萦绕在无瑕鼻间,那神情如此暧昧,无瑕顿时身子一动便要退开,却被郑澈轩一把将他手腕扣住:“无瑕,不要那么望着那个人,我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你喝多了,放手,这是在大殿上。”无瑕心头着急,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使劲挣扎,好在众人的视线都被殿中那两人拉了过去,可是,有个人却瞧得清清楚楚。

小侯爷双拳一握身子一动便要下殿,无瑕双眸骤然抬起,向他轻轻一摇头。

那一丝细微的动作让小侯爷的脚步顿下了,是,自己绝不能在这与太子起冲突,否则他们都会陷入危险当中。那拳越握越紧,在身旁咯咯作响,李宗治抬眼去望身边那人,见他眉头紧蹙,脸色铁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李宗治眸中也是一寒,无瑕放在桌上的手被郑太子紧紧扣住,他似乎在挣扎,却不敢弄出大声响,那脸颊却渐渐泛白。

孟白炎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让无瑕呆在那个人身边。

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无瑕,他跳入湖中几乎丧命,那颈间的吻痕和手腕上的青淤历历在目,那时的他口中叫着孟白炎的名字,那么,那个欺辱他的人……是……

身子霍然站起,李宗治直直望向了郑澈轩。

那个人,是郑太子!

那时的他,应该不在大晋,难道,他早就已经到了东都了吗?

大殿上那两人因李宗治的霍然起身而住了手,见众大臣全都望向了自己,李宗治强按心头惊疑,扬声道:“两位果然好功夫,当真让大家大开眼界,今天晚上有璀璨烟火,既然大家兴致都这么高,便随了朕一同前往御花园,看焰火漫天,不负这美景良宵,朕去更衣,各位稍后。”说完侧头对小侯爷低声道:“你随我来。”

小侯爷望了无瑕一眼,紧跟皇上而去。

“皇上!”

小侯爷疾步追上皇上,李宗治脚步骤停,回身紧紧盯着小侯爷道:“白炎,你可有话要跟我说?”

小侯爷见皇上神色凝重,心头一惊,莫非皇上已经知道了?

“臣……没有。”

“当真没有?”

“皇上!”

“你与相府调兵频繁,当真朕是瞎子,看不见吗?”李宗治突然口中大喝,小侯爷一惊,望着皇上,半晌,双膝一屈,跪在地面,却直直挺起脊背,肃然道:“臣有负皇恩,臣要做一件事,要在武相手中护一人周全,此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执手之情,所以,纵臣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那人是谁?”

“恕臣,不能说!”

李宗治寒着一张脸,望着小侯爷,许久,终冷冷道:“你便不怕朕要了你的脑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在臣死之前,拼尽全力,也要护了那人,然后,臣自当来向皇上请罪。”

“好好好,孟白炎,你果然有性格,你起来吧,朕不问了,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脾气竟如此犟。朕刚才泼了酒在衣衫上,走,随朕去更衣,一会去御花园看焰火。”

小侯爷站起身,见皇上不再追问,松了口气,紧随而上。

李宗治没有回头,他的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孟白炎到这东都不过几月,能让他如此不顾一切的,只能是那个人,可是,相府为什么要对他动手?无瑕!你究竟是什么人?如果曾经欺辱你的那个人是郑澈轩的话,你为何还要呆在他的身边?而孟白炎,又怎能让你呆在他身边?

无瑕抬眸去望殿外,焰火即将点燃,当焰火点燃的那一刻,便是弓动手劫牢之时,他们会由玄武街突围,而自己与太子,则需再等待,等待鬼翼在这皇宫,烧上一把,熊熊烈火!!

第一百章 痴情若是快刀 我奉献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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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06

武飞云站在能够俯览天牢处的城墙之上,对身边方冲道:“那于瑞安死不开口,对我们已无大用处,这四周我埋伏了弓箭手三百,只要有人劫牢,格杀勿论!”

“少爷,那你呢?”

“我?”武飞云冷冷一笑:“我的目标,在皇宫!”

马蹄纷沓,有两列人马正极速奔往东都。

今夜的东都,注定一夜难眠。

奚昊紧紧跟随在白歌月身边,本来不愿卷入任何麻烦中的他,知道此刻自己已经再难脱身,因为,从这大队人马日夜不停的赶赴之中,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究竟会发生何事?孟白炎会有危险吗?那么无瑕呢?他俩缱绻情深,若一人有事,另一人必定无法独活,思及此,心中实在难安,只愿快点赶到东都,见到那二人。

城门防守加强了几倍,巡视的羽林军不时穿梭而过,莫寒见城墙之上人影憧憧,灯火通明,心头不禁一紧。扬手制止了队伍的行进,莫寒扬声道:“守城的是哪位将军?”

一个卫兵将头伸出,望了一眼莫寒,道:“哪里来的人马?今天皇上寿辰,有三国来使,为防有人趁机作乱,相国下令,任何人马入夜不许入城。”

莫寒凤眼一眯,懒懒道:“那么,我的人马不入城,我就带三个人进去。”说完从腰中拿出一块令牌,对着那守城卫兵一晃。

那卫兵一见是皇上御赐金牌,不禁一惊,忙躬身道:“谢谢将军不为难小的,将军便带三人入了城去,其余的,小的实在不敢放入。”

“无妨,本将军不会为难你。”莫寒回头低低道:“何叔,玲珑,容博,你们仨跟我进去,其余人,退避十里地,慕容,你领军,听我响箭为号,三箭连响,不问缘由,给我强攻!”

“是!”慕容默双拳一扣,拉马返身,道:“众将听我号令,退避十里地,走――”

城门半开,莫寒带着何仲,水玲珑,容博三人入了城去,见时辰尚早,且是皇上寿辰,大街上竟然已几近无人,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危险气息,莫寒一侧头,垂眸笑道:“说起来,莫寒已经有很久没有打过仗了,没想到,复出的第一仗,竟然便是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不知道这份贺礼,皇上喜不喜欢。”

水玲珑抿嘴一笑,道:“少主,你要是再不复出,恐怕手里的长剑便要生锈了。”

“玲珑,容博,疾行主要大街,给我摸清伏兵情况。”

那话一完,两道身影已经一跃下马,眨眼不见了踪影。

“何叔,跟我一起,欣赏一下东都夜景,咱们有太久没好好看看这东都了。”

何仲微微一笑,勒马立在莫寒身旁,仰头去看灯火连天却空无一人的街道,静默不语。

李宗治带着众人们入了御花园,赐了坐,却突然微笑着对郑澈轩道:“朕听闻郑太子博学多才,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如此良宵,可请太子为大家奏上一曲,凑了这好兴致?”

郑澈轩眉头一挑,不知道李宗治此刻提议究竟为何,但是,若说琴艺,自己身边这人儿,当属天下无双。

“皇上说笑了,澈轩那琴艺,实在难登大雅,不过,若说到人间仙乐,澈轩身边倒有一人,能担此称。”

无瑕听他说话,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眉头一蹙,正要开口,却见李宗治将手一扬,身边小太监托着一把古琴,放置在他面前的石桌之上。

“如此,太子便请上那人来,咱们也好一饱耳福。”

无瑕抬眸与郑澈轩一对视,郑澈轩将头轻轻一点,无瑕无奈,只能起身,道:“无瑕献丑了。”说完却见那小太监一动不动,李宗治含着笑意望着自己,竟是要自己到他身边去,无瑕抬眼去望李宗治身后那人,小侯爷只将眼一轻眨,无瑕只好离了座,入了主亭之内。

李宗治见他到了身边,示意他坐下,无瑕微微一点头,坐了下来,纤长十指伸出,抚上那古琴,指尖一勾,琴声悠悠而起。

众人见那风华绝代的少年公子低头抚琴,都纷纷侧目而望,如此良辰美景,佳人抚琴,当是人生一大快事。李宗治挨于无瑕身侧,望着那美丽的侧影,闻着那窜入鼻间的丝丝冷香,不禁心头荡漾。

如此美丽的无瑕,那冷冷的神色,让人不可接近,却又为之痴迷。

那琴声从初时从容悠长,徐缓沉稳,渐渐进入急促的低音扑进,从不可竭之怒火撞击,发展成咄咄逼人,令人惊心动魄的场景。“纷披灿烂,戈矛纵横”的战斗气氛在那纤长十指中亢然而起,壮阔豪迈,让人热血沸腾。然……

无瑕!你在想什么?为何竟奏此曲?

众臣之中,亦然有人听出此曲为何,霍然起身间,却见李宗治突然伸手按住了那抚琴的手指,笑道:“果然是一双抚琴的好手,此音美妙之极,不过,焰火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赏完了古曲,赏焰火吧。”

小侯爷在身后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无瑕,这广陵散,怎可在这场合演奏,你心有怨恨,却也要看清身边局势,切不能再如此使这小性子哪。

无瑕却依然垂眸望着那琴,深吸一口气,按下心头愤然,将手一挣,低声道:“谢皇上救命之恩。”

李宗治见他神色冷然,只道他对自己隐瞒身份一事心怀不满,当下轻声道:“我隐瞒身份,只是迫不得已,无瑕,你别怪我。”

无瑕却突然抬头冷笑道:“无瑕一介草民,怎敢怪罪皇上,无瑕告退。”

小侯爷站在身后,听他二人对话,竟一头雾水,见无瑕起身离去,又是欲追不能,无瑕却蓦然一回首,小侯爷顿时双眼一瞪,怪他为出胸中闷气使那小性子,却不料无瑕反瞪了他一眼:你还敢瞪我!那柳洛冷正抬眼看好戏,一见他二人神色,顿时忍俊不禁,一口酒呛入喉间,辣的眼泪涌出,又不敢放声大笑,当下匍在桌面,忍得难耐。

这两人儿,实在有趣,深吸一口气,柳洛冷止住笑意,坐直了身子。

水火不相容的身份,世人难接受的情感,他二人却偏偏那般执着,那情,让旁人看得生起无限的羡慕,眉头一挑,柳洛冷低头又满上一杯酒一饮而尽。今晚上有好戏,看样子自己不光要看戏了,还得,搅上一局!

“点焰火――”远处传来通传声。

随着一声长啸,一束焰火冲天而起,绽放在绚烂夜空。

无瑕仰起头,望着那璀璨烟花,突然勾起了一抹笑意,他回过头,对着小侯爷灿烂一笑,那眸中,却隐着点点泪光。

白炎,你要好好保重,至此天涯海角,无瑕不能伴你左右了。

郑澈轩站起身,走到无瑕身旁,伸手将他一拉,道:“火起,咱们就出宫。”

大家全都起身去望那天空,那焰火一束又一束,将整个夜空映亮!

天牢之内,京天踏过一地尸体,到了那密道口,伸手丢下一个火折子。

藏身密道中的弓见了掉入密道的火光,将黑巾一拉,遮住容貌,道:“走!”身后众人紧随而上,然刚出密道口,便被如蝗而来的利箭压得抬不起头来。

“进来。”京天将众人带入天牢之中,弓见牢中已经尸横遍野,京天竟已在短短时间之内,肃清了整个大牢。

“于瑞安人在何处?”

“在下便是!”于瑞安到了众人面前,抱拳道:“于某连累大家了。”

弓将头一点,道:“公子让我们来救于大哥,一会我们冲出去后直奔西南方向,那里有太子的接应。”

京天看了一眼门外的形势,道:“四面都有弓箭手,如果大家贸然往外冲,恐怕无法全身而退,刚才我略看了一下,伏击者应不下三百人,弓,极速而出,一瞬之间,你手中暗器能发多少?”

弓略略一思索,道:“惊蝉薄如蝉翼,一次能发百余。”

京天点头一笑,道:“好,只要能打开一个缺口,哪怕只将他们慑住一瞬,咱们便能从这突围出去。”

“好,我来开路,大家跟在我身后,在射程之内,切不可泄了真气,咱们要一鼓作气,直冲而出。”

“是!”

突听那天牢之内没了声响,伏击的弓箭手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顿时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弓微微侧过头,打着手势。

三!

二!

一!

一道黑影冲入视线,正面的弓箭手那箭依然搭在弓上,身子已在那一片寒光中直直扑倒。

“走!”

数道黑影霎时跃出,一步不顿,掠过满墙头的尸体,直奔西南方而去。

方冲额上冷汗涔涔,那暗器速度竟然如此快,而且范围还如此广,等他们回过神来,那突出重围的数人已经迅速没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给我追――”口中一声大喝,方冲跃上马背,直追而去。

南宫热河焦急的等候在宫墙之内,白泽从远处疾奔而来,见他神色不宁,忙问道:“怎么了?”

“武飞云手下曹建宇带人闯入府中,说要搜查小侯爷与冷公子勾结的证据,白泽,小侯爷这两天有事瞒着我们,今晚上铁定要出事,我刚才听傅超说,小侯爷调了御林军近千人,分成4队人马分散在西南和东面两条主街道,他定是要……”

“定是要什么?”白泽急急追问道。

“唉,总之小侯爷这次,要死在这情字上了。”

“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急死我了,小侯爷为何瞒着我们?”

“他知道此事凶险重重,不想我们牵连其内,竟如此小看了我们,白泽,走,咱们分头行事,我去东面街道,你去西南街,见机行事。”

“好!”

“走水啦――来人哪――”

宗然急急而来,跪在皇上面前道:“皇上,东观藏书阁,芸兰殿,玉门轩,突然同时失火,火势颇大,请皇上回宫避一避。”

一听失了火,众大臣们都纷纷乱了阵脚,李宗治见局面混乱起来,一扬手道:“众卿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大臣们惶惶然退去,然人还未走完,却见那飞檐斗拱的殿宇之上赫然出现数道黑影,那黑影迅速朝着御花园掠来,无瑕不禁心头一惊,望向太子,却见他也是一脸疑惑。鬼翼放完火后应当在东面宫门等候自己,为何会有黑衣人来袭御花园?

“有刺客――保护皇上。”小侯爷手中长剑凌空抽出,直奔那数道黑影而去,无瑕身子一动,想去帮他,却被郑澈轩一把扣住了手腕。

“咱们走!”

话音刚落,却听破空之声呼啸而来,竟又有数道黑影伏背瓦砾之上,手中利箭如雨纷落,顿时有数名来不及跑的大臣中箭倒地。

“皇上小心!”宗然抽出长剑,抵挡着射来的利箭。

仍然留在御花园中的吠承啖,柳洛冷等人一见那些黑衣人的目标竟是他们所有人,不禁都动了怒意,身形闪动间,直向那屋顶跃去。

远远的,一道弯弓拉弓满弦,直指主亭之中的李宗治。

小侯爷抬眸看见,心头一惊,口中大叫:“皇上小心。”身子向前扑去,那箭却从他耳畔呼啸而过,直奔李宗治而去。

郑澈轩一脚踏在一黑衣人胸口,返身去看无瑕,见他在那一箭将至之时,竟飞身一跃,挡在了李宗治面前,手中金丝一把绞住那道利箭,然那箭力道竟凶猛异常,将他的身子带起直跌向后,无瑕沉身一稳,顿住了步子。身后宗然忙拉起皇上向后退去,侍卫们围了上来,将皇上紧紧护在其中,向着轩城殿撤去。

“无瑕!”李宗治口中一呼,无瑕没有回头,怔怔然呆立了片刻,口中喃喃道:“无瑕,报了当日救命之恩了。”说完头也不回,闯入了那一片厮杀之中。

“无瑕,走――”小侯爷劈开一个黑衣人,返身对着无瑕叫道:“快走――”

郑澈轩拉起无瑕,向着园外奔去,那些黑衣人却突然向后遁去,霎时不见了踪影。

小侯爷也不追赶,径直朝着无瑕撤退的方向而去。

“狄戈尔,召集人手,追郑太子!”吠承啖一脚踹开脚边的尸体,恨恨道:“武凡中敢跟我玩阴的,咱们去截杀了郑太子,让郑与他们大晋拼个你死我活。”

“是!”

柳洛冷出了宫门,见苏陇已经在外等候,口中问道:“郑太子往什么方向而去?”

“东方。”

“喝――”

“喝――”

急促的马蹄踏碎了宁静的夜晚,赤霄如电般飞驰于东都的夜空中,无瑕回头见小侯爷紧跟于身后,不禁松了一口气。

“太子小心!”鬼翼口中一声大呼,郑澈轩勒马停住,鬼翼身形不顿,直直闯入了面前的阻挡队伍中。无瑕口中一声唿哨,身后黑影迅疾而来,掠过几人,径直扑向了伏击者。小侯爷打马跟上,一见道路被阻,口中轻道:“随我来。”

无瑕与郑澈轩拉马向后,随着他转走他道,小侯爷从小巷冲出,那路边民房之内突然出现数骑,小侯爷口中道:“你们护太子和公子直奔东面城门,路上遇阻,格杀勿论!”

“是!”

“那你呢?”无瑕伸手抓住了小侯爷的手臂。

“武飞云马上便会跟上,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不行!”无瑕一口回绝,坚决不肯放手,小侯爷突然笑了,伸手抚过无瑕脸颊,道:“你放心,我会跟上来,我说过,一定要将你安全的送出这大晋,我说到,就一定会做到。”那话一完,小侯爷却突然动手制住了无瑕的穴道。

“白炎!”无瑕一惊,双眸紧紧盯着小侯爷,贝齿狠狠的咬住了嘴唇。

“傻瓜,这样咬,嘴唇会破的。”小侯爷突然凑过头来,在那唇边轻轻一吻,然后抬头去看郑澈轩,道:“记住你曾对我说过的话。”

郑澈轩纵身一跃,到了无瑕身后,将他环入怀中,道:“我会的。”缰绳扬起,赤霄长嘶一声,小侯爷大叫道:“走――”

那数骑护着那两人一马直奔东城门而去。

小侯爷俯身从马鞍旁抽出长枪,静静的等待着!

“少主!”那两道身影同时出现。莫寒没有回头,轻声道:“怎样?”

“西南与东都有伏兵,武相手中的羽林军全副武装,看样子,一场恶斗少不了。”

“现在情形如何?”

“西南有人突围,东面暂时没动静。”

“西南有什么人?”

“似乎,有个囚犯,那些人拼死在护着他,因羽林军人数众多,本已渐渐不敌,却突然出现了玄黄裹身,黑甲覆外的将士,与羽林军在对抗。”

“那是小侯爷手中的御林军,他们既然在护着那囚犯,容博,放响箭,咱们的队伍正好在西南,让他们强攻,开了城门。”

“是!”

三道响箭冲天而起,慕容默一见信号已起,飞身上马,大喝道:“众将士听令,全力攻城门,杀――”

“杀――”

“杀――”

那西南守军本就因突然加入的御林军而乱了手脚,现在见城门之外竟杀声震天,守城士兵往外一看,见城门外密密麻麻绵延数里都是黑影,顿时更加慌乱,莫寒手下本就是随他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士,对于攻城已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慕容默早已选好轻功一流之士冲在前列,以人梯搭垒,纵身一跃间便上了城墙,将绳索绊于墙头,接应武功一流者数人,一列去抵挡攻击,一列去打开城门。

城门一开,众将士急冲而入,又见一响箭响起,众人抬眼去望,水玲珑立于城门之巅,高声道:“莫寒将军护小侯爷手中御林军周全,各位御林军的将士,请了!”

这大队人马一冲入,守城士兵和羽林军哪里还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召唤弓等人护着于瑞安出了城门而去,刚刚踏出城门,京天返身对召唤弓道:“你带人直奔龙甲关,从六十里外便会有我大郑军队接应,我去接应太子和公子。”

“你小心!”

“弓!小侯爷为你们准备了马匹,叮嘱你们不可停歇,直奔龙甲关。”傅超令人将马匹拉过,弓抱拳道:“替我谢过小侯爷!咱们走――”

那身影迅速离去,傅超回过头,望着莫寒手中大军,朗声道:“谢莫将军相助。”

“好说,咱们走!”水玲珑一声大喝,带着队伍直奔而去。

小侯爷手中长枪滴答滴落着血珠,一身银铠已经溅满了血花。

武飞云眸中含着冷意,一勒缰绳拉马向后,道:“给我杀了他。”身后下属一拥而上,他却打马向后,小侯爷见他不进反退,定是走他道去拦截无瑕,顿时不再恋战,也勒马向后,直追无瑕离去方向而去。

京天疾步狂奔,太子与公子将从东面撤退,所以,大晋的孟小侯爷必定在那个方向。

少年郎,颈间一条红巾!待他助太子出了东都,杀了他!

京天轻身起落瓦砾之间,见远处人影涌动,直向东面,当下提气疾奔。

小侯爷冲至东城门,见城门已经大开,心头一喜,打马直出城门而去。

武飞云一骑飞驰跟于身后,看小侯爷直冲出城,嘴角一勾,冷笑道:“好,全都出了这东门,既然你们要自投罗网,我就来个一网打尽。”

小侯爷打马再进,却见月光下尸横遍野,不禁心头焦急,催促脚下疾风,然在提步间被绊马索绊倒,耳听空中暗器声,小侯爷一个飞跃躲闪而过,疾风一声长鸣,再次倒地,小侯爷见它受伤倒地,奔到旁边一看,一直长箭直直扎入了马腿之中。

“好好待着。”小侯爷一抚疾风的脑袋,反手扣起长枪,向前直奔而去。

柳洛冷丝毫不让的缠着吠承啖,吠承啖抵开他手中长剑,恨恨道:“不知将军如此缠着本王子究竟为何?”

柳洛冷嘴角一勾,笑道:“王子兴致如此好,竟然帮着大晋羽林军追击郑国太子,实在是,居心叵测哪。”

“郑与晋起了战端,难道于你韩国就没有好处?”

“有啊,可是不巧了,洛冷这次来,交了两位新朋友,在下实在是喜欢他二人,所以,就忍不住想帮他二人,王子恕罪恕罪!”柳洛冷口中嬉笑,手中却毫不留情,吠承啖转眸间见自己手下陷在与柳洛冷手下的苦战中,知道现在定已经无法再追上郑澈轩等人,当下收手道:“好,既然柳将军如此重情重义,本王子就卖你个面子,不再纠缠,唉,累了,回去休息。”说完就走,柳洛冷冷冷一笑,道:“不送!”

苏陇见吠承啖离去,收剑走到柳洛冷身边问道:“咱们现在做什么?”

“睡觉啊,没听见王子说的,回去休息。”

“睡……觉……”苏陇顿感头大,怔了半晌,终摇摇头,对手下一招手,道:“全都回去睡觉。”

郑澈轩带着无瑕还在疾奔,身后的御林军小心的戒备着,一出城门便中了埋伏,折了不少人,南宫热河拭去脸上溅染的血痕,道:“大家小心,埋伏定不止那一处。”

无瑕口中低低道:“给我解开穴道。”郑澈轩只将怀抱一紧,道:“不解。”

“南宫,过来帮我解开穴道。”无瑕扬声叫道。

南宫热河为难的皱起了眉,他是在城门口碰见的这一列人马,知道小侯爷吩咐要将太子与公子送出东都,他便一路跟随护送,本来见无瑕公子竟如此安静的呆在那个人的怀中还觉奇怪,在得知是小侯爷制住了他的穴道后,不禁心头长叹,定是公子不肯留下小侯爷一人在危险之中,所以小侯爷才选择了让他如此离开。

“公子,小侯爷既然要你安全离开东都,你就听他的吧。”

无瑕顿时紧咬了双唇,眼睛痛苦的闭上了。

前面突然传来滚滚马蹄声,南宫热河将手一扬,众人顿时止步,明亮的月色下,渐渐出现人影,一个,两个,然后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将整个道路堵得死死!

“太子殿下,相国大人有令,请太子交出手中的冷公子,相国大人定不会为难太子。”

“哼!”郑澈轩口中一声冷笑,扬声道:“相国如何知道本太子手中有冷公子?我看,是相国大人想趁机挑起郑晋两国的战乱吧。”

“太子殿下,末将再问一次,那冷公子,太子是交,还是不交?”

郑澈轩抬头观察四周,这里已经距离城门很远了,自己的接应队伍当不会太远,只要能冲过这列阻拦,就一定能够离开这大晋。

南宫热河深吸一口气,打马到了太子身边,道:“太子请到身后去,南宫定带人杀出一条血路,誓死护公子周全。”

无瑕双眸一闭,两行清泪一瞬落下:“解开我的穴道。”

郑澈轩却拉马缓缓后退,道:“不解!”

见太子拉马后退,那喊话之人口中一厉,道:“众将士听令,相爷有令,协助冷公子逃跑者,按叛国罪一并诛杀。”手中长剑扬起,口中大喝道:“杀――”

人影蜂拥而来,南宫热河紧握手中长剑,拍马而下:“给我杀――”

身后御林军急冲而入,顿时厮杀声一片,血肉翻飞。

一道身影如风般闯入那片翻腾之中,一杆银枪舞若银蛇,凶猛异常,势不可挡。

“小侯爷――”南宫热河心头一喜,口中大叫道。

“随我杀开血路。”小侯爷口中咆哮,一连挑倒数人,那直直刺来的长剑无法让他的脚步后退半分,剑扎入身体,鲜血溅染,小侯爷口中大喝,硬生生将那攻击抵了回去,手中长枪横扫,竟在那一片翻涌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白炎――”无瑕坐在马上,看着那深陷厮杀的爱人,心若刀割。

“走――”小侯爷没有回头,只那一声大叫。郑澈轩双眸一紧,狠狠一脚蹬在马腹,赤霄一声嘶叫,四蹄腾空,踏血而去。

“南宫继续跟――”小侯爷挑倒一人,回头对南宫热河道。

南宫热河抬眼往他,见他浑身已经伤痕累累,却依然在奋力拼杀。

“跟上去――”小侯爷再叫。

南宫热河眸中一酸,飞身上马,带着几人继续跟随而去。

京天看见了那深陷厮杀的少年郎,那颈间红巾纵然在月色下,都是那么的突兀。

闯入那片血红之中,京天身形闪过,一片碎裂声。

小侯爷回头望他,京天低声道:“我是太子的人。”

小侯爷将头一点,道:“太子已经去前方与接应队伍汇合,你也去吧。”

“先收拾了残局。”京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小侯爷不疑有他,道:“走!”

两人杀出重围,向前奔去。

无瑕紧咬牙关,额间冷汗涔涔,当前方出现了接应的队伍,太子停下之时,无瑕冲开了身上穴道,身形一闪间,便不见了踪影。

见追兵还在追赶,小侯爷背靠京天身侧,道:“你走吧,将我的话带给太子,让他好好照顾无瑕。”

“好,做了该做的事,我便走。”京天双眸一抬,突然动手,小侯爷感到腰后一麻,他低下头,看着那从身后贯穿而出的利剑,手中长枪一紧,直直扎入了地面。

身子骤然回转,小侯爷狠狠一掌击在了京天的胸口,京天向后跌去,小侯爷手抓长枪,努力支撑着身子,双眼抬起,却见面前一人搭弓在弦,冲着自己冷冷一笑,然后,利箭离弦!

利箭带着破空之声直射而来,一道身影扑入了自己怀中,那利箭带着血肉贯穿了两个身体,小侯爷艰难的低下头,怀中璎珞微笑着抬起了头:“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不会……”

“不――”无瑕身子一软,从空中直直跌下,小侯爷回眸望着他,脸上带着笑,眼中,却落下了泪水。

无瑕,你答应过我,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下去,你不能不守承诺!不能不守承诺!

小侯爷身子轰然而倒,那眼,却依然望着那双流泪的眼眸,望着那个拼命想要爬向自己的爱人!

“白炎……白炎……”无瑕紧紧揪住胸口,心好痛,痛得不能呼吸了,白炎,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当你的鲜血溅染在无瑕面前,当你的身子在无瑕面前倒下,无瑕的整个世界都黑了……

没有你的世界,无瑕怎能活得下去……

卷二逐晋完

第一百零一章 恨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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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07

白炎,你听见无瑕在叫你吗?无瑕不走了,再也不走了,无瑕要跟你在一起,你等着我,等着我……

可是为什么,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泪水宣泄而下,想到他身边去,想抓着他的手,想将他搂在怀里,可是,连支撑自己站起来的力量都已经失去了!

“白炎――白炎――”

那呼唤声声泣血,胸口好痛,不能呼吸了,谁能帮我站起来,谁能帮我……

武飞云缓缓走到小侯爷面前,丢掉手中长弓,然后转头去看跌倒在地,无力爬起的无瑕。

冷酷无情的冷公子,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心碎心伤到如此地步,我倒要看看,他给你的这份情,究竟有多么刻骨铭心!脚步慢慢朝着无瑕走去,然后蹲下,手中用力捏住那光滑细腻的下巴,将那人儿狠狠拉向自己。

无瑕仰着头,却不去看面前那人,而是透过他的肩膀,拼命去望他的身后,他的双手狠狠揪住了武飞云的手臂,然后拼命挣扎着想站起来。

武飞云脸上带着近乎残忍的笑意,他将唇缓缓凑到了无瑕耳边,轻声道:“你想到他的身边去?我就偏不让你过去,你不是很厉害吗?你的力量去了哪了?”

无瑕大声喘息着,额间冷汗涔涔而下,武飞云低下头,见他脸色煞白,嘴唇发青,不禁眉头一皱。

“你给我放开他――”一道寒光直刺而来,郑澈轩怒吼着冲向了武飞云,武飞云撒手退开,无瑕顿时扑倒在地。

“无瑕!放松下来,看着我,看着我,呼吸!别憋坏了自己,呼吸――”郑澈轩将无瑕搂入怀中,从身上掏出药丸放入了他的口中,无瑕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泪眼直直望着倒在远处的那个人。

郑澈轩心头一动,骤然回身去望撑起身子的京天,京天微微一点头。

那么,那个倒下的人……是孟白炎?!

郑澈轩将无瑕拦腰抱起,无瑕拼命的揪住他的手臂!

“让我过去,让我到他那儿去……”

南宫热河一跃下马,看着那倒在地上的人,脑中轰然一响。

“小侯爷――”狂奔到小侯爷身旁,见他双眸紧闭,胸口匍着一个人,扳起一看,璎珞嘴角渗血,已经没了气息,南宫热河双眼顿时充血,大喝一声,抓起地上长剑直扑武飞云而去。

武飞云闪身躲避,勾起地上长弓,翻身间一道利箭直向郑澈轩而去,京天飞身而起,挡开那箭,道:“太子,带着公子走――”

不,不,我不走!

无瑕无声的摇着头,双手拼命的伸出,想要到那个人身边去,可是,够不着!他的倒下,已经让自己丧失了所有的力量!

白炎!你起来啊!你起来――

武飞云拼命抵挡着南宫热河的攻击,南宫热河已经陷入了一种狂乱之中,那长剑带着一种不顾一切,让人难以招架。

武飞云突然飞身向后,南宫热河与京天直追而去,但马上,他俩便退了出来,因为,再次出现的武飞云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羽林军。

“太子殿下,束手就擒吧。”武飞云嘴角含着冷笑。

郑澈轩怀抱无瑕坐于马背,口中亦然冷冷:“大不了鱼死网破。”他的身后,渐渐出现了人影,那是,前来接应的郑国人马。

“太子殿下是聪明人,这是我大晋的地界,你的人再怎样,都多不过我手中的羽林军。”

“如果,加上我呢!”一声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莫寒坐在绝影背上,身后跟随着戎装佩甲的将士。

“莫将军,莫非你也要搅进这潭浑水中?”

莫寒却眉头一挑,望着对面的无瑕微微一笑:“小侯爷要护的那人,便是我莫寒要护的人,飞云少爷,莫寒手下都是征战沙场的将士,嗜血嗜杀,不比那些成天巡视皇城的庸庸之辈,飞云少爷可要一试?就怕我这手下杀得兴起,看花了眼,杀了不该杀的人!”说完那话,莫寒直直挺了身子,细长的凤眼带着一丝危险的光芒,紧紧盯着武飞云。

“好!”武飞云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侯爷,冷冷一笑,道:“我便卖了莫将军这个面子,太子殿下,飞云恕不远送。”他是聪明人,知道莫寒带着的,都是曾随他出生入死的铁血将士,一旦动起手来,自己根本无胜算可能。

郑澈轩将缰绳一紧,勒马回转,道:“谢莫将军相送。”说完一声大喝,带着手下疾驰而去。无瑕双手一紧,回眸去望,朦胧泪眼中,那个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身子被紧缚,几挣不脱,眼睁睁看着白炎淡出视线,无瑕心头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仰面跌入了郑澈轩怀中,郑澈轩只是将怀抱紧扣,丝毫不顿,直奔龙甲关而去。

莫寒令人让开一条道来,向着武飞云拱手一笑,道:“莫寒送飞云少爷!”

武飞云鼻间一声冷哼,带着人马疾驰而去。

看他们身影没入夜色,莫寒脸色一变,全然没了那镇定自若之貌,飞身下马,直扑小侯爷而去。

“他怎么样?”

南宫热河扶起小侯爷,一探鼻息,道:“气若游丝,可如何是好。”

莫寒拉开小侯爷胸口,见一道贯穿的箭伤绞得胸口血肉模糊,但流血不多,然后,南宫热河发现了小侯爷身后的那一刀,那一刀从身后腰间插入,从腹部刺出,在倒下之时因那冲撞而剑柄入肉。

“何叔快来。”莫寒大呼,何仲急急而来,一见那伤口,顿时大呼不妙。

“伤口还在出血,若刀不拔出来,势必血流不止,可是,如果现在拔刀,我手头无止血的用具,也是毫无办法。”

眼见小侯爷气息越来越弱,南宫热河心急如焚,正不知所措间,突又听滚滚马蹄声,几人俱是一惊,只道是武飞云去而复返,那小侯爷此命当真就此断送,却不料来人中有一人高声道:“我是白泽,可是莫将军部属。”

一听那话,莫寒扬声道:“是。”

“炎儿何在?”随着一声焦急的呼唤,白歌月冲过人群,到了几人跟前。

一见儿子胸口血肉模糊,腹部刀刃刺穿,白歌月脚步一晃,几欲跌倒。

“我拼命赶路,就怕到了东都看不到我的炎儿,没想到……没想到……依然还是来迟了。”伸手揽住小侯爷的身子,白歌月泪如雨下:“娘来了,儿子,娘来迟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娘,炎儿,炎儿……”那哭声揪痛了所有人的心,大家都不忍的别过了头去。

人群中一道素洁身子奔来,一见那情形,奚昊眸中一沉,扬声叫道:“雪蕊,拿我的药箱来。”

南宫热河一听那声音,抬头一看,顿时欣喜的大叫道:“奚昊公子?!小侯爷有救了,太好了,太好了。”说完扑倒小侯爷身旁,对白歌月道:“夫人,让奚昊公子看看小侯爷,他定能够救回小侯爷的命。”

白歌月一听,抬起泪眼望向奚昊,奚昊蹲下身,接过雪蕊手中药箱,道:“诸位之中,何人懂得此道?”

“我!”何仲站出身来。

“还有我!”紧随而来的南宫陌疾步走上了前。

“好,拿东西铺在地面,让人打亮火把,烦两位大叔给奚昊打下手,奚昊要以金针封穴,然后将伤口缝合。”

“好!”

那小小药箱打开,见里面竟一应俱全,何仲不禁叹道:“一见公子这小箱,便知是医术不凡之人了。”

奚昊垂眸拿出金针,道:“不才,奚昊是神医鬼谷子的孙子,所以略通此道,小侯爷这次能不能度过此劫,只能看他自己造化了。”口中轻语,手中丝毫不停,让南宫将小侯爷衣衫挑开,露出那伤口,白歌月却突然站起身,对莫寒道:“夜凉风大,请将军令人围城人墙,遮挡秋风。”莫寒见她突然有此一说,心中不解,却还是唤了部属手手相挽,背对中间,围城一圈人墙,挡住了除圈内几人之外其他所有人的视线。

金针入穴,奚昊让南宫白泽将小侯爷身子竖起,对莫寒道:“请将军拔剑。”

莫寒走到小侯爷身后,一手抓住剑柄,一手去扶小侯爷的后颈,抬眼间却见一道七星连珠胎记在摇曳风中的火光下赫然跃入了眼帘。

这奇特的胎记自己与何叔曾经见过,莫非……

莫寒抬眼去望白歌月,见她正一动不动望着自己,心头瞬间明白了她刚才为何让人围了此处。

“拔剑!”奚昊口中轻呼,莫寒一声大喝,利剑带着一抹血痕,从那个身子直抽而出。

虽然金针封穴,那伤口在剑拔出之时仍然涌出了一股鲜血。

“两位帮忙摁住伤口,奚昊要缝针了。”

那手中针线飞驰,穿插,打结,丝毫不顿,何仲和南宫陌都曾是随战沙场之人,手中处理过的伤口无数,可今日一见这少年公子的手中功夫,都不禁自愧不如。

“雪蕊,拿还阳丹,放在小侯爷舌下。”

“是!”雪蕊应着,从一个小锦盒中拿出了一颗通体血红的丹药,轻轻捏开小侯爷嘴角,将丹药塞在了他的舌下。

“公子,这是为何?”何仲不解的问道。

奚昊微微一笑,道:“很多药,舌下吸收见效快于其他,小侯爷胸口这一箭幸好偏离了心脏,否则,就算大罗神仙,也难救他性命了。”

南宫热河听后不禁神色黯然,道:“不是射偏了,是因为,璎珞姑娘挡了入箭的那一刹,那箭从她胸口贯穿而出的时候,偏离了方向……”

白歌月心头一颤,沉声道:“何人射出此箭?”

“定是那武飞云!”

白歌月低头沉凝间,见奚昊手中已经停下,到了儿子身边一看,虽然脸色煞白,但是,气息亦然平稳了下来,白歌月长吁一口气,心头恐惧却没有退却一分,反而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袭来。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不是巧遇这奚昊公子,如果不是奚昊与炎儿正好认识,那今日,自己便连儿子最后一面都已经见不到,思及此,竟双膝一屈,向着奚昊一拜。奚昊见她突然拜下,心头一惊,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道:“夫人要折煞奚昊了。”

“我白歌月定不忘此恩。”说完却对莫寒道:“莫将军,我现在要马上入宫,将军可否随我同行。”

莫寒躬身抱拳道:“是!”

白歌月回身对南宫陌道:“你带着奚昊公子随河儿一同回小侯爷府邸,一切,待我从宫里回来再说。”

南宫陌当然知道夫人所言为何,小侯爷身负重伤,命悬一线,他刚才就恨不得扒了自己儿子那皮,夫人定是知道自己心思,所以才事先叮嘱,口中一声长叹,南宫陌回身去望儿子,见他发髻凌乱,满脸疲惫,颊边鲜血溅染,亦然伤痕累累,也是全力一拼之态,只好口中喝道:“先送小侯爷回府,你的帐,先记下了,等夫人从宫里回来,你再不如实道明缘由,我定打断了你的腿!”

白歌月带着莫寒匆匆离去,虽然此刻她更想守在儿子身边,但是她知道,皇宫内现在定已在上演一出好戏,若自己动作慢了半分,那么这戏的结局就不得而知了。

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场争斗压制下去,谁敢要我儿子的命,我便拉他一起陪葬!

第一百零二章 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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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08

轩城殿内灯火通明,整个皇宫一片混乱,李宗治脸色铁青站在殿上,武凡中正带着朝中势力站于殿下,与皇上陷于对峙之中。

“请皇上下令严惩莫寒,那郑国太子今若逃脱,将来必定兴师问罪,到时候――”

“相国大人何出此言,郑太子乃是为皇上贺生辰而来,现在皇宫大内竟然出了刺客,累及其余三国使者,相国大人不说自己手下羽林军守卫不力,反倒派兵追击郑国太子,你可是想挑起两国战端?不顾天下黎明苍生?”御史大夫苏品拓义愤填膺,在大殿上据理力争。

“本相接到密报,那郑太子身边的少年公子,极有可能便是令我大晋终不能安的冷公子,是以想要留下太子,查个明白。”

武凡中那话一出,举殿俱惊!

“你说,郑太子身旁那少年公子,极有可能是反晋势力的最高领袖,冷公子?!”李宗治重复着那话,脸色一瞬煞白。

“所以臣才命人――”

“武凡中――你好大的胆――”李宗治口中却突然暴喝而出:“你调动手中羽林军围截郑太子,既然怀疑他身旁那公子是冷公子,却蓄意隐瞒朕,陷朕于危难之中,你倒是打的什么主意?刚才那黑衣人手中利箭直指朕的胸口,若不是那无瑕公子为朕挡住那一箭,那么,此刻你们大家,已经在举国素缟,悼念朕这个皇帝了,你现在跟我说他是冷公子,若他是冷公子,为何要不顾一切的去挡那一箭。”

“皇上――”

“威武侯夫人――”

白歌月伸手制止了通传令官的话,整了整身上衣衫,道:“通传,云锦公主白歌月觐见皇上!”

“云锦公主白歌月觐见皇上――”

那通传声一道道传来,大殿之上众人皆是一惊,武凡中心头一紧,白歌月现在入殿,定是为小侯爷之事而来,刚才儿子带兵回转,告知小侯爷被自己一箭穿心,生死难料,他便知道,一定要抢在有人出现之前将那冷公子一事禀明,最好是利用自己在朝中的势力,让小侯爷助冷公子逃脱的罪名坐实,那么一来,就算是威武侯府有心反驳,也无力回天,却没想到,这白歌月,来势竟如此之快。

白歌月一身正装入了大殿,见殿内群臣济济,口中一声冷笑,扬声道:“好热闹的场面,白歌月千里迢迢从成乐来给皇上祝生辰,没想到,到了东都第一件事,便是替我儿子准备后事。武相大人,你养的好儿子,实在是不错啊。”那话一完,白歌月返身向皇上直直一拜,道:“请皇上赐臣妾一死!”

李宗治一惊,疾步下了大殿,将白歌月扶起道:“姨娘何出此言。”

“臣妾与侯爷只有那么一个儿子,他现在生死难料,却还要背负通敌叛国的罪名,臣妾不服,愿以命相驳,以血明志,我云锦公主白歌月之子,绝不是通敌叛国的卑劣小人。”

“白炎此刻伤势如何?”

“拜武相大人之子所赐,一箭穿心,奄奄一息。”

李宗治脸色大变,口中一冷,怒喝道:“武凡中,如论你的理由为何,孟白炎是我大晋小侯爷,怎可不加查实,妄下杀手,你可有话说――”

“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那孟小侯爷调动手中御林军,协助郑太子与冷公子逃亡――”

“武凡中――”白歌月口中一声怒斥,走到他面前昂首逼问道:“那冷公子现在何处?”

“因莫寒带兵赶到,胁迫我儿武飞云放了那冷公子一行。”

“也就是说,人没抓到?”白歌月冷冷一笑,又道:“那冷公子身份,何人能够证实?”

“他的手下被押天牢,但是,今夜遭人劫持。”

“跑了?那么,我儿通敌叛国的书函,相国大人可有?”

“这……”

“武凡中,不要以为你是相国便能一手遮天,你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就凭你武凡中一句话,我儿子现在躺在那里生死不明,你当我威武侯府手下百万之军都是吃素的不成。”白歌月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霍然亮在武凡中眼前:“先皇御赐金牌在此,我看何人敢造次,我告诉你,让你的人自此不许出现在小侯爷府附近,还有,你最好祈祷我儿子没事,否则,谁要我儿子的命,我白歌月便要他全家的命!”话毕,白歌月返身向皇上一拜,道:“炎儿现在还未挺过生死之关,臣妾就此告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那话一完,竟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返身便走,却在踏出大殿的那一刻略略一顿,道:“莫寒将军此刻就在宫外等候,若小侯爷府附近出现了相府的人,莫说我手下不留情。”说完离去,一步不顿。

整个大殿寂寂无声,云锦公主白歌月是当今太后胞妹,深得先皇宠爱,御赐公主之名,封地成乐,以其聪慧行事果断闻名天下。

李宗治心中长舒一口气,他知道当下的场面已经被白歌月这一阵风卷残云般的掠过而控制住了,见武凡中还欲再奏,李宗治神情疲惫的扬了扬手,道:“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小侯爷府那边任何人都不许打扰,有违令者,别怪朕不讲情面。”

“各位大人,回吧,皇上累了。”宗然躬身示意道,武凡中胸口怒意难平,却也无可奈何,冷哼一声,带着身边众臣拂袖而去,苏品拓见状,也带着同一阵线的大臣躬身而去。

待众人淡出视线,李宗治骤然跌坐在了龙椅之上。

冷公子!无瑕会是冷公子吗?如果不是,孟白炎又为何拼死也要送他出这东都,难怪他瞒着自己,因为,他不能说!

“皇上!”

“宗然,你去小侯爷府,随时向朕回报小侯爷的消息。”

“皇上,那您――”

“朕没事,只是累了,你到了小侯爷府后,让璎珞来见朕。”

“遵旨!”

众人小心翼翼的将小侯爷放入床间,放下之时,奚昊触手到他脑后,见竟有突起之处,心头一惊,抬起自己的手一看,入手竟一片血红。

“糟糕,他脑后还有伤!”口中一声惊呼,奚昊将小侯爷的头微微竖起,探手摸去,先是一怔,脑后反骨!然后再摸,触到一伤口,旁边已经肿起,应是撞击所致,让雪蕊拿来药箱,唤了南宫过来将小侯爷轻轻扶起,先清洗了伤口,然后上好药。

“脑后怎会有伤!”南宫热河细细一想,顿时叫苦不迭,小侯爷倒下之处有一大石,定是撞到了石上,真是祸不单行,不是,早就不是单行了……抬眼见父亲狠狠瞪着自己,南宫热河想死的心都有了,小侯爷怕将自己卷入危险,自己却让他身陷危机,命悬一线,不用爹爹扒了自己的皮,自己已经想向夫人以死谢罪了。

白歌月踏出宫门,整个身子在夜风中微微颤抖,双手一松,那手心竟密密都是汗珠。

还好自己先入了宫,遏制住了事态的发展,如果来迟一步,后果不堪设想。莫寒见她脸色煞白,整个身子颤抖不已,不禁担心的问道:“可是事情压制不下?我去――”

“莫将军,东都你的实力雄厚,请将军定护小侯爷府安全,我白歌月在此谢过。”

“莫寒与小侯爷虽相识不长,但他是我真正相交的知己,夫人吩咐之事,莫寒定当竭尽全力!”

“好!莫风生了个好儿子!”白歌月点头赞许道:“随我一同去小侯爷府。”

“是!”

白泽等候在外,见白歌月带着莫寒出来,躬身请到:“小侯爷已经回到侯府,南宫先生让白泽在此等候,夫人请随末将来。”

白歌月早已心急如焚,并不乘坐马车,从等候的将士手中拉过一马飞身而上:“带路。”入了小侯爷府,径直去了小侯爷房间,见他躺在床中,头上竟也缠了轻纱,当下一惊,道:“为何头上有伤?”

奚昊轻声道:“当是跌倒之时撞在石块之上,不过我已经用过药了,应该无碍。”

白歌月长叹一声,坐在床头,伸手抚着儿子脸颊,眼泪一瞬落下。

“这孩子,打小就犟得要命,认定的事,怎样都不会改变,究竟这几个月在这东都遇到了什么人,竟让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南宫热河喉间喏诺,突听耳边一声怒喝,然后后背一痛,身子顿时仆在了地上。

“你个逆子,来东都之时,我是怎么叮嘱你的,你居然让小侯爷伤到如此地步,你说,究竟是为了何人,为了何事,若敢欺瞒半点,为父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兔崽子。”南宫陌脸色发青,手中长棍狠狠落下。

南宫热河身子刚刚直起,却在父亲的一棍之下再次仆倒。

“先生切莫动手。”白歌月忙出声制止:“炎儿的脾气你我都知道,他认定的事,就算是他爹爹都拿他无分毫办法,何况是河儿。”

“夫人不必替这逆子求情,他有负我平日教导,实在该死。”说完又是一棍,南宫热河拭去嘴角血痕,爬起身子,直直跪在白歌月面前:“爹爹教训的是,河儿没能制止小侯爷今日之事,请夫人责罚。”

白歌月摇摇头,拭去他嘴角血迹,道:“夫人不怪你,可是,你要将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跟我们说清楚,懂么。”

南宫热河抬眸去望病榻中的小侯爷,望着他那浑身伤痕,口中喃喃道:“可是,那情,又如何说得清……”从怀中掏出刚才自小侯爷颈间拿下的红巾,双手呈到白歌月面前,南宫热河眼中泪水滑落而下,半晌,道:“此情,从它开始……”

第一百零三章 系我一生心 负你泪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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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09

那人依然在沉睡之中,郑澈轩回头望着那梦中依然落泪的脸,心头掠过了一丝疼痛。

无瑕,别怪我,我只想你呆在我身边,所以……

伸手拭去那眼角泪珠,听马车外京天低低道:“太子,龙甲关已到。”郑澈轩掀帘而出,见大队人马已在等候,召唤弓上前不见公子,不禁急道:“我家公子在何处?”

“无瑕睡着了。”

召唤弓明显一愣,如此逃亡,公子怎可能睡着!

“出了何事?”召唤弓脚步向前一踏,郑澈轩侧身挑开车帘,弓抬眼去望,见公子果然睡在马车之中,心头疑惑,却知此时不是追问的时候,只好拱手道:“公子命弓留在东都,从这开始,公子就拜托太子照顾,请太子与公子到了云城之后,让弦伊修书告知,也好让弓放心。”

“自然!”郑澈轩放下车帘,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就此返回郑国去了,弓,你保重。”

“太子保重!”

召唤弓勒马站在一旁,看着那大队人马离去,鬼翼经过身边之际,略略一迟疑,轻声道:“弓兄还是立刻返回东都吧,有什么消息,及时告知你家公子,好令他放心。”听他话中有话,弓双眸一紧,正欲追问,他却已大喝一声,打马而去。

不对劲,在这种情况之下,公子怎会睡得着?看他眼角竟似有泪痕,莫非……是小侯爷有事??回去一探究竟!弓飞身上马,暴喝一声,疾驰而去。

白歌月坐在桌边,听着南宫热河之言,竟越听越惊心!

自己的儿子,竟然爱上了一个男子,一个名叫无瑕,与他一般大的少年郎!

“荒唐――”南宫陌狠狠一掌拍在了桌上,望着儿子,恨不得一棍将他打死。

“既然在成乐两人便已经纠缠,你居然不加阻拦,还帮着小侯爷瞒着侯爷夫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好好好,你想死,为父今天就成全了你――”说完一棍打去,那棍却被莫寒抓住了。

“南宫先生切莫动气,小侯爷与那无瑕公子,我们大家……都认识!”

那话一出,白歌月更是大惊!

炎儿与河儿都是顽劣性子,平时胡闹惯了,十八少年郎,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难免会做荒唐事,可是莫寒不同,他自小便随父征战沙场,年纪轻轻建功无数,朝野皆知其孤傲冷静,怎会连他,也牵连在内!

“那无瑕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瑕,有一颗剔透玲珑心,颖悟绝人,容貌超凡脱俗,智慧少人能及。”说这话的,却是那奚昊公子,白歌月一颗心顿时被紧紧揪起:“如此说来,连奚昊公子,都与他认识,所以说,在座的各位,全都知道这件事?!”

南宫陌陷入了一种震惊之中,当儿子开口说出令小侯爷深陷危机的那人竟是一少年公子时,他下意识的便觉得那只是一段少年不知情为何物的荒唐闹剧,可是,现在看见身边这些人神色郑重之态,才发觉,那情,已经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小侯爷逃离过,夫人可还记得当初在成乐,小侯爷日日呆在军营,埋头苦练,日渐消瘦,那时,小侯爷刚刚得知无瑕公子身是男儿而想过放弃,可是,却因夫人手中那条红巾,小侯爷发现了无瑕公子便是当年救他一命的孩童,自此,便再难放手!”

“难怪……他说红巾要赠与心爱之人,却如此执着的系于颈间。”

“因为无瑕公子不肯受他那情,所以,公子不辞而别,那时,河儿想,天下如此之大,他二人自此不见,天涯海角,又怎会说见便能再见。可是没料到,两人竟再次相遇在这东都!”

“莫寒还记得小侯爷第一次到我云雾山庄,举杯畅饮之时,小侯爷说起心爱之人,毫不避讳那人是一男子,莫寒震惊,问他既如此,为何不携心爱之人远离俗世,他却对我说‘乱世,何以安家,十年前,他救了我一条命,十年后,我便要还他一个天下太平,许他一世盛世烟花!’那份豪迈与深情,让人为之动容。不久之后,小侯爷带着无瑕一同出现在我面前,第一眼看见无瑕的时候,莫寒被他的容貌所震惊,然后,是他的聪慧与睿智!那天,赵括将军的孙女遭人劫持,小侯爷为护她身中一箭,无瑕为了小侯爷不顾一切,全力一拼,他们的那份情,不是年少轻狂,不是荒唐胡闹,而是能为彼此付出生命的缱绻情深!”

“河儿上次修书禀告九原虎符一事,其实尚有隐瞒,小侯爷去见赵括将军的当晚便独自一人去了泾阳,我与白泽调兵追随,一路只见伏击者尸横遍野,小侯爷一人独闯,凶险重重,是无瑕公子日夜不停的赶赴追随,令小侯爷化险为夷,我们也是在那时,认识的奚昊公子。”

奚昊轻叹一声点头道:“无瑕自小身子不好,当厚德大叔带着小侯爷与无瑕入我小岛之时,他心疾发作,已经难以支撑,可是当他的双眼睁开,他问的第一句话却是,白炎在哪!”

“从泾阳回来的路上,公子突然离开小侯爷,小侯爷当时心痛难当,不肯放手,我与白泽死死将他按住,他用手去打石面,那指背皮开肉绽,鲜血迸流,而无瑕公子,在离去的路上坠马而下,浑身伤痕累累!”

白歌月回头去望依然昏迷的儿子,心头骤然一酸,泪水涟涟而下。

“孽缘哪,这情竟然如此让人心酸心痛,可是,有悖伦常,怎容于世!”

“方才小侯爷中箭倒地,公子定是承受不住,心疾发作,是以连来到他身边的力气都已没有,否则,就算是相府要了他的命,他都不会离开小侯爷的!”

白歌月深吸一口气,止住那落下的泪水,道:“河儿,你起来吧。夫人不怪你了,听莫将军说,郑国太子已经带走了无瑕公子,所以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能在小侯爷面前提起此人分毫,现在最重要的,是炎儿能够挺过这一关,好好的活下来。”

“是!”

低头看着手上红巾,巾上已经血迹斑斑,那巾角桃花,那桃花边的瑕字深深刺痛了白歌月的双眼,手中一紧,将那红巾紧紧握住,这情如此刻骨铭心,孩子哪,为娘又该怎样让你去遗忘哪!

那身子火热一片,小侯爷整夜发着高烧,奚昊一步不离,细心看护。

“无瑕……无瑕……”那口中无意识的叫着那个名字,奚昊望着那人,心头泛起了莫名的疼痛。没想到,自己到了东都,面对的竟是这样一个局面,无瑕走了,孟白炎身受重伤,本憧憬着与他二人重逢的喜悦,变成了此时此刻悲苦难忍的煎熬。

“唉!”口中一声轻叹,奚昊换下那额间湿巾,门吱呀一声开了,白歌月亲手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熬药之事,叫雪蕊就行了,夫人累了一夜了,怎不去休息。”奚昊将小侯爷的头微微垫高,白歌月走到床边坐下,拿起勺轻轻一磕,将那药慢慢喂下。

“母子连心,炎儿如此,我这做娘的,怎能睡的着,倒是你,忙了一整晚了,竟还在亲自照料,累了吧,去歇着。”

奚昊却抬着双眸,望着白歌月,鼻头一酸,道:“奚昊自幼跟在爷爷身边,连自己的娘亲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夫人与小侯爷母子情深,让人看了,羡慕无比,奚昊却是无人疼爱之人。”

见他眸中含泪,神色黯然,白歌月轻声问道:“今年多大了?”

“十九了。”

白歌月慈爱一笑,道:“比炎儿大一岁,你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吗?”

“爷爷过世之后,便一人生活在小岛上,雪蕊是厚德大叔的孙女,常常随大叔来看我,这次,是跟我一同来玩的。”

“如此可人的一个孩子,怎会无人疼爱,我与侯爷多年就炎儿这一个孩子,若你不嫌弃,我便收你为义子,你自此就多了一个娘亲,一个爹爹,还有一个顽劣无比的弟弟,可好。”

奚昊骤然抬头,欣喜道:“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你对炎儿有救命之恩,我便如疼他般疼爱你,可好。”

奚昊本就是孩童性子,从来不会矫揉造作,当下站起身,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向着白歌月三叩道:“娘亲在上,受孩儿一拜!”

白歌月放下药碗将他伸手拉起,笑道:“倒是便宜了我了,凭空多了个如此不凡的孩儿。”

“陈忠……陈忠……”

小侯爷口中突然叫出了一个名字,白歌月蓦然一惊,返身到了小侯爷面前,细细去听他口中所言。

他是叫了陈忠二字没错,那名字,曾经出现在十年前他深陷昏迷之时,为何已经过去了十年,此刻突然再次出现?

小侯爷身子在不安的颤抖,白歌月一惊,奚昊俯身一看,道:“定是高烧引起抽搐,定要按住了他,不可让他乱动牵动了伤口。”那话一完,见小侯爷脖颈一翻,牙关紧咬,奚昊一急,怕他咬了自己,想也不想,将自己胳膊伸了过去,随着一声闷哼,奚昊脸色一瞬煞白。

“孩子――”

“无妨……”奚昊痛得倒吸冷气,道:“他挺过了这一下就没事了,只要他能挺过今夜,奚昊便能让他恢复如初!”

窗外月色明朗,可是,被牵连在这一场乱斗中的人,却无一人能够安然入眠!

第一百零四章 自此天涯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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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10

李宗治怔怔的呆在轩城殿中。

璎珞死了,为了给孟白炎挡那一箭,穿心而殁!

李宗治有些茫然的望着空荡的大殿,是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私心,璎珞本还能好好的活着,她爹爹岭南侯爷遭人陷害,满门被抄,当时的她,还只是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那是自己第一次违抗武相的命令,在刀口下救下了她一条命,没想到,现在却又残忍的拿了回来。

“厚葬了她,你下去吧……”

宗然抬起头,见皇上神情恍惚,不禁心中担忧。

“白炎伤势怎样?”

宗然身子已到了门边,听皇上问起,忙回身道:“实在不乐观,小侯爷身后中了一刀,胸口中了一箭,倒下时,脑后受到撞击,恐怕……一时难料!”

李宗治犹豫了半晌,终又问道:“那无瑕公子……离开时的情形如何?”

“听回宫的羽林军们说起,他们赶到时,小侯爷倒在地上,那无瑕公子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没有。”

“他受伤了?”

“皇上,他应是看见了小侯爷中箭情形,引得心疾发作,所以……无法站起!”

是,他二人……

从自己第一次看见他二人在滂沱大雨中紧紧相拥,死不能放的情形开始,便知道那情,已经再难斩断了!

“下去吧!”疲惫的挥了挥手,李宗治背过了身去。

突然感到自己一无所有一般,那寂寞如此鲜明,让那心空荡无比,李宗治走出轩城殿,穿过长廊,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越走越黑的道路,让他迷失了方向。

未央宫!未央宫!这宫殿里住着谁?这个名字,似乎曾在记忆的哪一个角落里面!

伸手推开门,昏暗的烛火随着直贯而入的风摇曳不定,跳动的火苗将整个宫殿烘托得异常迷离,脚步缓缓向着殿后而去,挽起的帷幔轻纱之后,放着一张硕大的床,一个小太监正靠在床边打着瞌睡,李宗治走到床边,怔怔的望着床上那人儿小小的脸庞。

殊宸!当这个名字窜入心间的那一刹,一种抑制不住的疼痛席卷了整个身子,李宗治双拳一握,返身便走。慌乱的脚步踢倒了一旁的凳子,李宗治侧过头,那小太监依然在沉睡之中,可是,当他再次抬步之时,却听身后传来了一声稚嫩的声音:“谁在那里。”

李宗治心头一搐,怔怔然站住了,那身后只是一个孩子,是自己嫡亲的骨血,自己却连返过身,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因为自己害怕看见那张与他娘亲酷似的脸。

一声轻微的落地声,脚步缓缓而来,一只冰凉的小手伸进了李宗治的手心里。

“你是谁?你迷路了吗?”

李宗治昂起头,紧闭的双眸中泪水涟涟而下。

是,我迷路了,因为我看不见光明,这黑暗太黑,让我丢失了方向。

“你别害怕,炎叔叔说,男人是不能哭的。”感受到手中那小人儿用力将自己拽下,李宗治蹲下了身子,殊宸伸手拭去那脸上泪水,道:“不哭,不哭,殊宸抱抱,无瑕哥哥说,殊宸的抱抱好温暖。”

殊宸!殊宸!

手指伸出,轻轻抚上那天真无邪的脸庞,李宗治哽咽着,自己有多久没见过他了,他已经三岁了吧,自己将他丢在这硕大的未央宫,不闻不问,他是怎样活下来的?宫廷黑暗,失宠的皇子甚至比不上平民家的小儿,他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于文海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抬眼一看,吓得趴在了地上。

“皇――”

“嘘――”李宗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殊宸抱入怀中:“我带你去睡觉,天很晚了。”

将小殊宸放入床中,看着他,殊宸扬起嘴角,侧着头,笑道:“叔叔你要一起睡吗?殊宸的床很大很大的。”

李宗治拂去他颊边细发,道:“我看着你睡,你要做个好梦,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殊宸不怕。”那小人儿安心的笑着,闭上了双眼。

李宗治坐在床头,一夜未眠!

马车停了下来,站在晋郑交界处,郑澈轩长长舒了口气。

从这过去就进入郑国的地界了,一路上晋兵没有阻拦,看样子,事态没有失控到无法掌握的地步,可是,无瑕……

他为何还在沉睡之中?那眼角的泪,一个晚上没有停止过,就那么顺着脸颊滑下,无法抑制。

“太子殿下!”

郑澈轩抬起头,看着那朝自己而来的人。

“末将胤威见过太子殿下。”

“你是路方云的手下?我吩咐带来的太医可有一同前来?”

“已经到了,就在前面的安平客栈。”

“好,带路。”

太医细细的诊着脉,时而摇头,时而点头,郑澈轩在一旁坐立不安。

“究竟如何?”

“禀太子,这公子心有隐疾,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不过,他所服的药物已经抑制了心病的发作,除了身体虚弱之外,并无大碍,只是,还需慢慢调养。”

“那他为何一直昏睡不醒?”

“这……可能跟他受到的刺激有关,脑子里下意思的抵触,不愿接受,所以……”

“难道他会一直这样沉睡不醒?”

“那倒不会,臣开个方子,服两日,脑中意识慢慢清醒,人便会醒过来的。”

“好,你去开方子。”

“臣告退。”

郑澈轩坐在床头,看着陷在昏睡之中的无瑕,心头长叹。

我知道你必不会跟我回来,所以,我将你强行带回来了,无瑕,虽然你现在伤心,但是我相信,时间慢慢过去,你总会好起来的,我会小心翼翼的呵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伤害,我要你呆在我身边,我想每天都能看见你。

伸手握住那纤长十指,那手指那么长,那么白,白得如同冬天的雪花一样,这纤瘦的身躯里,藏着一颗从不屈服于任何人的心,这心太倔强,宁折不弯,所以,才会让自己伤痕累累。

踏出房门,见京天站在门外,郑澈轩到了他面前道:“你动手的时候,无瑕可有看到?”

“公子赶到的时候,只看见武飞云当胸一箭,未曾看见属下动手。”

“那就好。”郑澈轩点点头,道:“无瑕身子虚弱,受不得疾驰,你先回云城去,注意燕王平王的动静,随时向我回报。”

“是!”京天返身而去。

郑澈轩仰头去望蔚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了笑意。无瑕,我们回来了,5年过去了,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这一次,我会抓牢了你,不会让你再走掉。

雪蕊细细包扎着奚昊的手腕,口中愤然道:“这小侯爷难道属狗的,看这手咬成什么样子了。”

“雪蕊!”奚昊轻叹道:“本已经不那么痛了,反而被你上药,弄得我痛得要命。”

“公子就护着小侯爷吧,明明是他咬得都透了骨了。”

“雪蕊,我有娘亲了,从现在起,小侯爷就是我的义弟,所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让他早日康复起来。”

“你说什么?”雪蕊大叫着站起身,道:“你娘亲――”

“对啊,奚昊现在也是我的儿子,所以,他跟炎儿现在是俩兄弟了。”白歌月笑着跨入了屋内,身后众人一听都开了笑颜。

“恭喜夫人收了这么好一个义子。”

“太好了,以后奚昊公子就在咱们这安家了。”南宫热河与白泽击掌笑道。

“炎儿怎样了?”白歌月到了床边,见儿子呼吸已经十分平稳,不禁心头欣喜,道:“看样子已经稳定下来了,昊儿,娘亲谢谢你了。”

“孩儿应该做的,只是,想到他醒来,知道要叫我做大哥,心里,定十万个不愿意。”

“为何?”

“宿怨!”奚昊抿嘴一笑,带着一丝小小的得瑟,那神情若孩童无邪,姿容俊逸清秀,让人看了赏心悦目,心情大好。

他如此容貌,尚且夸那无瑕公子,竟不知,那无瑕公子,又是何等一个人儿。

唉,白歌月心头一叹,俯身摸着儿子一夜消瘦许多的脸颊,心中五味杂陈。孩子,娘想你快点醒过来,好起来,可是,如果你醒来,娘又该怎样让你将那无瑕公子遗忘,你的情感自小便炙热深埋,从不轻易显露出来,可是,那情感一旦迸流而出,除非红莲燃尽,万劫成灰,否则,定再难舍弃!娘不是不懂感情,而是,你的那份情,这天下容不下!

莫寒站在城外,与柳洛冷并肩而立,望着那苍茫一片,静默不语。许久,终长叹一声,道:“自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能一见。”

“没想到,事情最后,竟到了如此地步,前不久咱们还在一起把酒言欢,畅饮高歌,小侯爷为了心中那个答案,一次又一次的追问,无瑕借着酒意,一次又一次的捉弄于他,小侯爷最终还是没有听到想听到的那句话,唉……天意弄人!若知事情会到今日之局面,无瑕又何必作弄于他,现在,却是揪人心,断人肠哪!”

“现在郑国必定会与我国交恶,无瑕去了郑,小侯爷在晋,当真已经是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可叹,可悲,莫兄,保重,但愿下一次见面,咱们不是在战场上!”柳洛冷飞身上马,一声大喝,带着手下绝尘而去。

明日预告:树欲静而风不止::“白炎……山陵尚在,天地未合……你怎么敢就这么抛下我,你怎么敢……你怎么敢……”那话到了最后,却突然透出了无限的苍凉,无瑕仰起头,失声痛哭起来,那种大哭,让闻者为之悚然,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露出的绝望,让人痛彻心扉。

第一百零五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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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11

将士们都很好奇,那个陷在昏睡之中的少年公子是谁?太子每天寸步不离的守着他,要赶路了,就将他抱入马车内,休息了,就守在他的榻前,已经两天了,竟一步都没离开过。

大家私下都在揣测,太子对他如此呵护,他们的关系究竟为何。

“莫非,竟是太子从大晋带回的勾栏小倌?看他那身段,纤瘦修长,皮肤白得雪似的,那一头青丝柔顺得像女子云鬓一般,可惜,太子每次送他上马车,都以轻纱遮了他那容貌,可是透过那轻纱看那轮廓,竟十分迷人哪,啧啧!真想揭开他那轻纱,看一看——啊——”一声惨叫,鲜血四溅,说话那人顿时扑倒在地,没了气息。

郑澈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将长剑上的鲜血在那人身上一蹭,冷冷道:“谁再敢对公子不敬,他就是下场,你们要是都活得不耐了,我不介意让你们的家人都拿上抚恤费。”

“太子饶命——”将士们顿时跪了一地,郑澈轩扬了扬眉,望向天空,道:“天快黑了,没有赶到宿地,大家今晚上就扎营吧,任何人都不许喧哗,吵了公子休息。”

“是!”

那话刚完,却突听马车内一声轻响,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未看清人影,那人已经远远而去。

“无瑕——”郑澈轩口中大叫着从一旁抢过一马直追而去,那身影如此迅速,眨眼间竟到了数丈之外,可是,却渐渐失了力量,终直跌而下。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那个,便是太子每天照料的少年公子吗?他的身子掠出之际,竟无一人能看清他的动作,那身影竟快如鬼魅。轻功如此高,却不知功夫是怎样的,思及此,都不禁觉得脖间凉飕飕,还好刚才没跟那人一齐起哄,要不,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无瑕——”郑澈轩一跃下马,扑到无瑕身边将他扶起,却见他脸色煞白,身子瑟瑟抖动,抑制不住。

“我们到了哪里?这里是哪?我要回去,我要回白炎身边去,带我回去,带我回去。”无瑕紧紧揪住郑澈轩的胸口,那身子抖得让人害怕。

“放松下来,切不可又乱了心了,无瑕,我们已经入了郑的地界,离开大晋已经有两日了。”

“两日了……”无瑕茫然的抬起双眼望着四周,空旷的一片荒凉地,四处茫茫不见人烟。

离开大晋已经两天了!

“我怎么能走……白炎就倒在我面前,他的眼睛看着我……他居然还在对着我笑……他说过,要我好好活下去……可是,我连他都失去了,我又要怎么活下去……”无瑕靠在那个怀里,喃喃自语着:“白炎……山陵尚在,天地未合……你怎么敢就这么抛下我,你怎么敢……你怎么敢……”那话到了最后,却突然透出了无限的苍凉,无瑕仰起头,失声痛哭起来,那种大哭,让闻者为之悚然,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露出的绝望,让人痛彻心扉。

“无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他浑身是血的倒在那里,我却连到他身边的力气都没有,我就那么看着他,动也不能动……我恨死了这样的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被箭射穿的那个人不是我……为什么——”无瑕突然发疯般挣扎了起来,他拼命的挣开郑澈轩的怀抱,向前狂奔,却在迈步间重重扑倒,手掌擦过尖锐的石块,顿时皮破血流。

“无瑕——无瑕——”郑澈轩扑过去紧紧搂住那个人儿,那个小小的身躯里爆发的力量竟如此惊人,令他几乎压制不住。

“鬼翼——从马车上拿药来——”郑澈轩压抑着心底的恐惧,回头拼命的大叫着。

鬼翼从马车飞奔而来,无瑕却突然停止了挣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子骤然间软了下去。

郑澈轩从鬼翼手中拿过锦盒,却颤抖得根本握不住,锦盒掉在地上,药丸滚得到处都是,鬼翼伸出手,从锦盒中拿出一粒药丸,塞进了无瑕口中,郑澈轩紧紧搂住无瑕,似乎怕他从自己手中流失一般,怔怔然呆着双眼,片刻后,突然狂呼道:“叫太医,叫太医——”那悲呛的呼声在渐渐暗淡的夜空中随风而去,将所有的人心都撞得生疼。

“太子妃,太子妃——”苔兰疾步奔入后院,见太子妃正坐在院中看着侍女们扑蝶,忙急急走过去,道:“胤威飞鸽传书,太子已经到了巫山,大概还有不到三日的路程就要到家了。”

“是吗,太好了,终于回来了,去,吩咐下去,让大家将太子府打扫干净,太子不喜家里乱,多派点人手,一定要让太子回来看了高兴。”

“只是……”

穆紫妍见苔兰吞吞吐吐,不禁不悦的皱起了眉:“苔兰,你是知道本宫脾气的,说话吞吞吐吐,可是想挨板子了?”

“奴婢不敢,是胤威将军说……”

“说什么——”穆紫妍已经不耐的扬起了眉,苔兰一见太子妃那样,顿时双膝一屈,跪在了地上:“他说,太子从大晋带了个人回来,一路上太子对那人呵护有加,日夜不离。”

“啪——”的一声,穆紫妍手掌拍在了桌面,站起身狠狠喝道:“什么人?”

“奴婢不知道,似乎是个十分柔弱的人儿,每天赶路上马车,都是太子亲手将他抱入马车之内,还说……”

“啪——”的一耳光扇来,穆紫妍咬牙切齿道:“狗奴才,说话给本宫说完。”

“说昨天夜里有个将士出言不逊,冒犯了那人,竟被太子当场刺死!”

穆紫妍倒吸一口气,跌坐在了凳上。

“去的时候没有,定是从大晋带回来的,可探知是大晋何家姑娘?”

苔兰喉间喏诺,怕太子妃又打,忙一磕头道:“是一公子!”

“公子?!”

“胤威信上是这么说。”

“原来是个男子。”穆紫妍顿时松了口气,却突然听见身后一人冷笑道:“听见是一男子太子妃嫂嫂似乎松了口气啊。”

穆紫妍回头见是郑婼歆入了小亭,忙站起身笑道:“婼歆,你来了。”

“婼歆来,是好心来提醒太子妃嫂嫂的。”

“哦?却不知,所为何事?来,过来坐。”穆紫妍拉过郑婼歆到了桌旁坐下,郑婼歆冷笑道:“我还以为太子哥哥只是说着玩,没想到,他还真把那个迷人的小倌带回来了。”

听她一说,穆紫妍心头一咯噔,道:“你竟知道此事?”

“我当然知道,嫂嫂此刻放心,是因为你没见到过此人,你若见了,那心可每天就得悬在半空,落不下了。”说完从苔兰手中接过茶,故意断了话音,不再说话。

“好妹妹,你就跟嫂嫂说说吧,你这话说一半的,让嫂嫂心里七上八下的,你倒是说说,那究竟是个什么人?”

郑婼歆轻抿一口茶,不紧不慢道:“若说相貌,嫂嫂,不是我说,虽然你我皆为女子,可是要跟他比起来,还真够不上他一半美貌。”

“什么?”苔兰在一旁倒是忍不住吃惊道:“公主和太子妃可是咱们大郑数一数二的美人,一个男子,怎可能如此美貌。”

“你没见过当然不信,我没见过,我也不信,可是,就有这样勾人魂魄的男人!”后面那句话,却是说得咬牙切齿,穆紫妍见状不禁一怔,既而也拿起茶杯轻抿一口,道:“说到这,嫂嫂倒想起,妹妹前不久不是去了大晋吗,怎么没跟太子一同回来,反而自己一个人先回来了呢。”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穆紫妍笑盈盈的去望郑婼歆。

一听穆紫妍那话,郑婼歆更是愤然,手中茶杯用力一放,道:“嫂嫂想听么,那好,嫂嫂便听清楚了,妹妹在大晋看上了一人,是大晋成乐的小侯爷,大殿之上,我开口提亲,那小侯爷竟想也不想一口回绝,而他看上的那人,就是太子哥哥这次带回来的这少年公子,嫂嫂听了可否满意?”

穆紫妍手中茶杯一晃,水泼了一手,苔兰忙拿出手绢去沾她手上茶水,却被她一把推开:“竟有此事……他究竟是何人?可是有什么后台背景?”

郑婼歆却勾起嘴角一冷笑,道:“东都最著名的勾栏小倌,嫂嫂竟还怕他不成。”她知道哥哥定会带着无瑕一同回郑,太子妃是郑国护国将军之女,父亲穆文宇是三朝元老,声望极高,而且这个太子妃嫂嫂对哥哥更是一往情深,当年可是三年苦心经营,才得到了太子妃这个位置,用她来对付无瑕,当是再好不过的了。自己跟她说无瑕是勾栏院中专门伺候男人的小倌,那么,她动起手来,也当无所顾忌。

“常听说民间勾栏不仅有姑娘,也有小倌,可是,太子为何会沾染到这种下作之人。”

“嫂嫂你是不知道,这些男人从小受人调教,那魅惑人的本事可是透到了骨子里去了,你别看他平时神色冷冷,一旦妖媚起来,便是我们女子,都不及万一。”

“竟是如此下作之人,太子却这般呵护他,看样子,竟真有些手段。”她只道郑婼歆所言是真,无形中已经看低了无瑕一等,口中冷冷笑着,道:“好,本宫倒要看看太子如此稀罕的人儿,有什么魅人的本事。”

郑婼歆微微一笑,站起身道:“婼歆言尽于此了,嫂嫂可要自己上心了,别到时候被一个小倌踩在了脚下,倒叫他人看了笑话。”

穆紫妍手中骤然一紧,狠狠道:“本宫就不信,他能魅惑太子到几时。”

明日预告:劝君莫掬忘川水,入手清浊皆是泪:白炎!你的脚步慢一些,无瑕怕追不上你!黄泉路上三途河畔,忘川之水,孟婆之汤,你记得都不要饮下,无瑕怕你会忘了我,怕我们的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擦肩而过!

第一百零六章 劝君莫掬忘川水 入手清浊皆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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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12

“太子,去靠会吧,天都快亮了。”鬼翼在身后小心翼翼的低声唤道。

郑澈轩只是垂眸望着那昏睡中的人儿,喃喃道:“他没醒的时候我盼着他醒,他醒过来了,我却又希望他睡着,5年了,他的睿智一点点渗透到我的心里,去大晋之前,我想的是,无论怎样都要带他回来,因为我的皇图霸业需要他,可是现在,我却只想让他远离一切杀戮,他的双手,不应该沾满鲜血。可是他太过骄傲,太过倔强,他说过,他要我助他一臂之力,却不会依附于我,他有这份实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也因此逼得自己苦不堪言。我该拿他怎么办?怎么办……”

郑澈轩醒来的时候,见马车内空无一人,心头骇然,他直起身子便往外奔,却因坐了一晚,脚早已酸麻,跃出马车时差点跌倒。

“无瑕――无――”话被咽入口中。

无瑕就站在那里,站在晨曦的阳光之下,听见郑澈轩的叫声,他没有回身,也没有动。

白炎,你等着我,虽然我现在不能来陪你,但当我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我便来找你,你说过,就算变成天上明星,你都会在我的左右,每天烦着我,让我头疼,你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你不能再抛下无瑕一个人了!

深吸一口气,无瑕回过身来,阳光从头顶斜斜射下,照在了他那白皙美丽的脸庞上,那淡淡的光芒将他的脸镀成了一种金色,双眼因为哭泣而呈现着一种淡红,粉嫩的唇泛着一丝苍白,那眉间朱砂却刺目得让人心痛。

“无瑕……”

“我没事。”那削瘦的身子从身边擦肩而过,那种突如其来的冷静令郑澈轩心头泛寒!他回过头,怔怔的望着那个远去的身影!

他的心中定已经有了一个决定,大悲之后突然淡定斯然,这份平静让人不寒而栗。无瑕,你究竟在想什么?我宁愿你哭出来,喊出来,也不要你将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你的这种不可靠近,我受不了。

无瑕慢慢走到马车旁,他的身子十分虚弱,走到车旁已经口中轻喘,那些正在拔营准备的将士看着从身旁经过的这人儿,都怔怔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天底下竟有如此美丽之人!

大家都不敢大声喘气,那人儿单薄得似乎一阵风便能刮了去,那脸上却如此冷漠,冷得让人不可靠近。

这就是太子每天无微不至照料的少年公子吗?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曹子建笔下之洛神恐怕便若此貌吧!

众人心头唏嘘,见那公子抬眸而望,忙都避开了眼神去,似乎怕扰了那仙一般的人儿。

郑澈轩走来,见无瑕依然呆呆而立,从马车拿出披风给他披上,道:“于瑞安跟京天已经先一步回了云城,咱们不急,可以慢慢赶回去。”

“恩。”无瑕鼻间应了一句,自此便再不说话,郑澈轩心头着急,却也无可奈何,许久,无瑕道:“到了前面小镇,我要沐浴更衣,无瑕,果然还是只适合素雅。”那话语淡淡,却带着一种倔强。

无瑕,你是想告诉我,我永远都改变不了你的心,是吗?!郑澈轩心头一痛,垂眸低头,道:“好,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好。”

那大队人马在小镇静静等待着,只因为,公子要换回他的色彩,那份,他此生将一直坚持的色彩。

纤瘦的双足踏在地面,水珠仍然在淅沥滴落,修长的身躯在朦胧的烛光中勾勒出迷人的曲线,到了屏风旁,将那一套素洁拿下,静静的穿好,无瑕却突然停止了动作,双眼茫然不知望着空中的哪一个方向。

白炎!你的脚步慢一些,无瑕怕追不上你!黄泉路上三途河畔,忘川之水,孟婆之汤,你记得都不要饮下,无瑕怕你会忘了我,怕我们的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擦肩而过!

手指伸向桌上的包袱,那是自己放在赤霄马鞍边的东西,那里面的面具,自己曾以为今生不会覆上,没想到……

“如果有一天,你受到了情感的羁绊,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的冷酷无情,那么,你便覆上这个,将你的脆弱,一并遮在这面具之下。”

纤长的指尖从那金丝面具拂过,缠绵,你的话言犹在耳,无瑕曾以为,这心不会为任何人而动而伤,却没想到,竟被你一语成谶。无瑕的心已经回不去了,所以,无瑕将这个面具戴上了,将心底的脆弱遮起来,不让任何人再来窥探。

门被打开,那抹素洁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白衣胜雪,黑发如丝,倾城之容却被一副金丝面具遮住,只露那秀丽的鼻尖,粉若桃瓣的双唇,和尖尖的下颏。

“无瑕!”郑澈轩望着面前那人,口中喃喃。

那双眼中看不到任何波动,无瑕回复到了冷公子的冷漠之中,郑澈轩心底泛起难言的酸楚,无瑕,你果然将自己锁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不让任何人踏入,如果知道会是这样,我是否不应该将你的快乐拿走,你这样对待自己,让我情何以堪。

“走吧。”那人儿如风般从身旁掠过,如果不是空气中漾着淡淡的冷香,自己会觉得他未曾经过一般。冷,有一种冷意拼命挣扎着钻进了心里面,触之不及,为何,永远都是触之不及!

“你们站住――我家夫人说了,任何人都不许探视小侯爷――”白泽拼命阻拦着,那一列人闪身而站,从队伍最后走进一个人来,白泽一见心头一惊。

“怎么,本相来探视小侯爷,你也敢阻拦――”武凡中不悦的沉声喝道。

白泽冷冷一笑,道:“儿子杀了人,老子来做好人,相国大人,咱们小侯爷府容不下相爷这尊大佛,您还是请吧,省得咱们家夫人见了心里气恼。”

“你大胆――”方冲大喝一声冲上了前来,白泽身子一闪退了几步,道:“怎么,还想在这动武?我告诉你,莫将军的人马可还在这东都候着呢,你们瞅着他出了趟门,就见缝扎针,来找麻烦是吧,告诉你们,就算没有莫将军,咱们御林军也不是好惹的。”

“白泽,何人在此喧哗?”南宫陌带着南宫热河出了门,一见这阵势便是一愣,南宫陌毕竟是久居官场之人,说话不像白泽般冲撞,他走到武凡中面前拱手一揖,道:“不知相国大人驾到,南宫陌有失远迎,却不知大人来这小侯爷府,所为何事!”

“本相带了几名神医来给小侯爷瞧瞧,怎么说,也是我家小儿错手射伤了小侯爷,本相也应该尽一份心,代小儿来向夫人陪个不是。”

“这……小侯爷伤势已经有所稳定,怎敢劳烦相国大人,且,我家夫人说了,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小侯爷,还请大人不要为难小人。”

“南宫先生,本相可是一番好意,难不成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怕我害了你们家小侯爷不成!”武凡中口中不悦之音扬起,一张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南宫先生,我娘亲呢?”

南宫陌回过身,见是奚昊,忙答道:“夫人说奚昊公子这两天为照顾小侯爷没吃好睡好,亲自上街去挑鱼,说回来做了鱼羹给公子补补。”

奚昊轻声道:“娘亲为奚昊费心了,我去看白炎。”返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那一院子人,道:“为何这么大一堆人,白炎还未醒来,需要清静,让他们散了吧。”话刚落,却见一道黑影掠来,奚昊一惊,躲避不及,被那人抓住了手臂,顿时疼痛难忍。

“放手――”南宫热河与白泽掠身便攻了过去。

“别动手。”奚昊突然摇了摇头,伸手在那人手腕上一扣:“阁下再不放手,以后这只手废了可别怪我。”

“冉闵,不可放肆。”武凡中口中呵斥,冉闵放开了奚昊的手臂,却发觉自己手腕之上出现了几丝红纹,一闪即逝,继而那只手臂随酥麻难忍,顷刻间,他的脸色开始发青,伸手紧抓自己的胸口,口中喘着粗气跪倒在了地上。

“你对他做了什么?”

奚昊皱眉道:“奚昊自幼就不喜别人碰触,他既欺我碰我,我当然要废掉他的那只手臂了。”听他口中说得轻松,一副蛮不在意的模样,再看那冉闵已经痛得冷汗涔涔,院中众人不禁都泛起了寒意。

“阁下是谁家公子?竟有如此了得的施毒本事!不知师承何处?”

奚昊抬头去望武凡中,天真烂漫的一笑,道:“奚昊的师傅是我的爷爷,别人给了他一个名号,叫神医鬼谷子,大叔,你可听过?”

一听他口中所言,武凡中等人皆是一惊,神医鬼谷子,名满天下,谁人不知。据说他若言人三更死,阎王二更不勾魂,没想到,他的孙子竟师承于他,看这不知不觉施毒的手段,定已受其真传。

“家仆冒犯了公子,本是罪无可恕,但念上苍有好生之德,公子便解了他那毒,饶他一命吧。”

奚昊垂眸见冉闵痛苦之色,口中冷冷道:“我本是在后院见到了一只七彩蛛,看它吐丝时好玩,拿起瞧了瞧,那七彩蛛身体遍布毒素,奚昊自小是药坛子里泡大的,所以无碍,大叔你的这位手下自己抓了我,可怨不得他人。”

“冉闵,还不给公子赔罪!”武凡中双眼一瞪,那冉闵已经呼吸不匀,在地面无力撑起,只口中道:“冉闵冒犯……公子……请公子……恕罪……”

奚昊冷哼一声,从腰中掏出一个锦囊,抛给了冉闵:“自己服了吧,以后不要欺负手无缚鸡之人,但凡没功夫的人都有点怪脾气。”说完便走,南宫热河与白泽一见武相在奚昊手中吃了暗亏,还被调侃无力反驳,顿时忍不住扑哧一笑,武凡中回头见他二人低头闷笑,就连南宫陌都忍不住摇头,顿感脸上无光,一挥衣袖,愤然而去,那随行之人皆回身紧随,却有一人在走时回头望了南宫陌一眼,南宫陌抬头紧盯那人,那人忙一低头匆匆而去。

明日预告:风谲云诡::“十年前,他拿去了颜儿一条命,十年后,又想从我手中夺去另一个儿子,我白歌月,今生与此人,势不两立!”

第一百零七章 风谲云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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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13

“先生确定没有看错?”

“错不了,就算再过去十年,他沙风林的模样我都不会忘记,夫人,他现在出现在武相身边,我看不是那么简单。”

白歌月坐在桌旁,心头澎湃难以平静。

沙风林,颜儿身旁的侍卫,在颜儿落水之后,便突然不辞而别,无所寻踪。十年了,他现在居然出现在武凡中的身边,他扮成大夫想混入这里,是武凡中的意思吗?莫非……

身子霍然站起,白歌月双手一紧,道:“当年颜儿落水,侍女若平一并溺水身亡,那荷花池对颜儿来说的确是深,可是对若平来说,却并非不能自救,此事我与侯爷当时便有疑虑,却因实在伤心过度,未曾深究,但沙风林不辞而别,我们便知事有蹊跷。先生,沙风林是颜儿贴身侍卫,对颜儿体征了若指掌,虽然人长大相貌会变,但是,身子上的特征是改变不了的,若果真是他,此人,留不得!”

“夫人的意思是?”

“炎儿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白歌月抬眸去望窗外,那眼中冷意斐然。

武凡中,我倒要看看,当年我儿子,是否便丧于你手!

夜,沁凉,月儿挂在树梢,四周一片静谧。

一道黑影轻身掠入,身形不顿,直奔小侯爷房间而去,伸手推开门,门内悄然无声,那身子一入房门,却听风声顿起,房间内人影憧憧,动手便攻。

黑影武功不弱,左抵右挡间却并不下杀手,房内几人觉得奇怪,莫寒口中一声低呼,道:“住手,可是弓么?”

召唤弓顿时停了手,南宫热河到桌旁点亮烛火一看,果然是弓,弓抬眼见大家竟都聚在小侯爷房中,不禁一愣,道:“似乎弓扰了你们的瓮中捉鳖之计,莫非有人要对小侯爷不利?”

话音刚落,却突然出手,惊蝉从窗棂破空而出,听窗外一声闷哼,莫寒道:“万不能让他走掉。”

几人飞身而出,起步间弓道:“要死要活?”

眼见那人身子已到墙头,莫寒答道:“死!”

弓手中寒光一闪,那人顿时仆倒墙头。

“不好,外面有埋伏,将人弄进来。”

几人将那人尸首拉回院中,白歌月从门内出来,让人亮了火把一看,地上那人黑衣紧束,已经没了气息,南宫陌将他身子扳过,拉下脸上黑巾一看,正是那沙风林。

“开门开门――”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白歌月返身入了房间,将房间里的东西一股脑拉扯而下,然后拿出一柄小匕反手划过自己臂膀,顿时鲜血直流。

门被打开,一列官兵鱼贯而入,那带头的一见地上仆着一尸体,顿时叫道:“大胆,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那话一完,却听有人扑哧一笑,道:“差大哥,现在是晚上。”

那带头的顿时脸色一红,怒道:“我的意思是,朗朗乾坤之下,你们竟敢杀人。”

“我们杀了又怎样,大胆狂徒,竟敢登堂入室行凶伤人,我们不怪你们官差办事不利,你们倒还敢怪我们自卫反击。”白歌月跨出门外,将手中匕首哐当一声丢在了那带头官差面前:“人死了,死无对证,你可以说我们杀人,我也可以说我们是自卫保命,没想到武相管辖之下的东都居然乱到如此地步,连小侯爷府都有贼人如履平地,你们要拿人么,拿吧,你们只要抓他们其中任何一人,我都会到皇上面前讨公道去。”

“娘亲,您受伤了?!”听到响动的奚昊从东院进了门,一见白歌月手臂血流不止,忙上前扶住她道:“孩儿给您看伤口。”

白歌月口中一声冷哼,道:“河儿,让他们把尸体带走,查实身份,三日之内若不能破了此案,让他们等着丢官卸职吧。”说完转身离去,那官差本来一肚子说辞竟就被她这么几句话堵在腹中,欲说不能,南宫热河与白泽将沙风林尸体抡起,往那带头的手里一塞,道:“差大哥,不管你的后台有多硬,别忘了,你脚下站的,是当今侯府的地盘,再不走,难保我家夫人会立时改了主意,连夜进宫面圣去了。”

那带头的官差尚还在愣神间,没想到对方噼里啪啦一顿抢白,气势压人,令局势一瞬逆转,无法反驳,只好喏诺点头道:“卑职这就走,这就走。”说完将眼一瞪,对自己的手下道:“还不来带人回去――”

待他们出了门去,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除了南宫热河,其余众人都紧随着去了东院。

小侯爷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奚昊细细给白歌月上好药,道:“娘亲估计果然不差,还好将白炎转移了地方。”

白歌月微微一笑,道:“有这么多人在,炎儿就算还在那房中也不会有事。”抬眼望向召唤弓,白歌月道:“不知这位是?”

召唤弓忙躬身一揖道:“弓夜半前来,打扰了,弓只是来看小侯爷伤势如何。”

“有劳费心了,你是炎儿的朋友?”

“是!”

“炎儿现在虽然还未醒来,但是情况已经稳定了很多了,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有奚昊公子在,小侯爷当然不会有大问题了。”弓向奚昊一拱手,道:“上次一别,公子可好。”

奚昊见了他,心头本是一喜,又想娘亲不许人提起无瑕之事,只好点点头道:“好,对了,上次你说要跟我要一味药,一会你来我房中我拿给你。”

弓听他所言,不禁莫名,但还是点点头道:“好。”

正说着,听门一声轻响,南宫热河入了门来,道:“那官差进了相国府!”

白歌月眸中一冷,望向了南宫陌:“先生,看来咱们所猜不错。”

“唉!”南宫陌口中一声轻叹:“果然是他!”

白歌月心头一酸,仰起头,不让泪水落下:“十年前,他拿去了颜儿一条命,十年后,又想从我手中夺去另一个儿子,我白歌月,今生与此人,势不两立!”

在场的除了南宫父子之外,余人皆不知其中缘故,但见她满目悲愤,都不禁噤声不语,奚昊口中轻呼:“弓,你随我来。”

弓跟着奚昊去了房间,奚昊返身将门关上,急切问道:“无瑕现在怎样?”

弓黯然道:“弓与公子分手之时,他竟然在沉睡之中,回来之后,见侯爷守卫森严,弓怕惹人注意,是以过了两日才敢来探小侯爷,没想到,小侯爷竟伤的如此重。”

“无瑕定是见到白炎当时的情形,心疾发作,你赶紧修书告知他情况,他那心,受不得这般刺激,另外,我这还有给他配的药丸,你让人带去郑,让他一定要每日服了,你告诉他,有我在,定不让白炎有事。”

“有劳公子!有了公子这话,我家公子定能放下心头大石,弓带我家公子谢公子了。”

奚昊抿嘴一笑,道:“你公子前公子后绕话玩呢,只要无瑕没事,奚昊就放心了。”

说完返身到了柜前拿出了一个锦盒,道:“我这几日配了这些药,你拿了给无瑕捎去,本以为来了东都能见到他,没想到竟去了那么远的地方,郑国天气寒冷,让他一定注意了身体了。”

“是!”召唤弓应着接过锦盒,道:“弓告辞。”说完转身离去。

武凡中看着地上的尸体,深吸一口气,道:“好,白歌月,你够狠。”

“爹,你为何要让沙风林夜探小侯爷府?”武飞云十分不解的望着父亲问道:“小侯爷府现在是高手重重,这样去,当是白白送死。”

“因为爹爹不明白,十年前明明已经断气的小侯爷,为什么十年后仍然还活着!”

“爹您的意思是?”武飞云心头一惊。

“沙风林是我安插在威武侯府的眼线,当时的他负责小侯爷的贴身保卫,十年前,爹爹让他将小侯爷弄成意外死亡,他来信报,小侯爷掉入荷花池中,已经溺水而亡,我便让他离了侯府,你想,一个身怀武功的侍卫,弄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主,难道还会出何纰漏?然侯府却一直无响动,所以我让他暗藏在我的身边,这次本是借给小侯爷看病的机会,让他去认认人,一个人从小到大,虽然相貌会有变化,但是,身体的特征是不会变的,他曾说那小侯爷身上有一块墨黑胎痕,就在那胸口之下,今日白天我们借故去探视,却受到阻拦,便想让他夜入侯府一探究竟,没想到……”

“爹爹莫非怀疑,现在的这个孟白炎……不是真正的小侯爷?”

“如果真是这样,侯府便有欺君之罪,咱们便可以趁机弹劾于孟昶龙,将威武侯府连根拔起,可惜,人证已死,这个云锦公主做事果断,一点不输于男子,看样子,咱们要小心应对了。”

“说起来,十年前,孩儿便是在闹市之中被那孟白炎一箭射穿马腿,跌倒于成乐街头,当时的他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想想看,他的身份当真十分可疑。”

“让人盯牢了,一旦有蛛丝马迹,咱们便要紧抓不放,势必将威武侯府狠狠踏于足底,让其无法翻身!”

明日预告:天下无双:“你明知道不是,你是无瑕,天下无双的无瑕,这世上再无一人能够与你相同,被你吸引的人,是因为爱上你这个人,所以,才会不顾世俗眼光,不顾道德伦常,你懂么,你若是个女子,我们爱上的便是女子的无瑕,而你是个男子,所以我们爱上的便是男子的无瑕!不是因为其他的因素,只是因为你是无瑕!”

第一百零八章 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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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14

云城最大的青楼花满楼!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正倚在二楼的勾栏边喝着酒,身旁温香软玉,脂粉绕鼻,他却只是冷冷的看着楼外,一双深邃的眼瞳带着一种深不可测,让人看了心生寒意。

门吱呀一声开了,花满楼的妈妈翩然而入,说是妈妈,其实也不过是少妇风韵的女人,进门见男子一双眼径直望着楼外,对身边姑娘毫无兴趣,妈妈不禁脸上一笑,扬了扬手指,姑娘们忙站起身出了门去。

“殿下今日有心事!”伸手拿起酒壶将酒满上,蓝若坐到了桌旁。

郑赟谦一仰头,杯底见空,话语中不带一丝波动:“太子要回来了。”

“听说太子这次在晋弄了很大的动静出来,皇上岂不是会对他心生不悦。”

郑赟谦收回眼神,冷冷道:“也不知道父皇究竟看上了他什么,从5年前他踏上太子之位开始,便对他信任有加,这次在晋的动静虽大,可是因晋与我国毗邻,不时便起战乱,本就不是同盟之国,所以我看父皇也不会因此事而责怪于他。”

“真不明白,殿下您是皇后娘娘的亲骨肉,皇上为何会立他一个妃子所生之子为太子,蓝若替殿下不服。”

郑赟谦垂眸看着空了的酒杯,道:“太子,他这太子岂不也是前太子落马才一跃而上的,谁又知道这云城将来会不会再次易主呢。”说完侧目望向了蓝若:“最近这花满楼可有动静?”

“朝中大臣倒没什么,倒是您那好弟弟,不时就来纵情享乐,我看他是对这太子之位不抱希望了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平王殿下倒是享足了这逍遥自在的福气了。”

“太过纵情,也不尽然是件好事,我这个弟弟庸庸无为,就是这声色享乐上太过狂热,总有一天,他会栽在这色字上。”

“那,燕王殿下您,心里,又可曾有让您心动之人?”

“我?”郑赟谦回眸瞥了一眼,继而回头,望着天空,缓缓道:“蛟龙腾空,凤羽齐飞,除非那人能够与我并肩,否则,宁缺勿滥!”

郑澈轩紧随于无瑕马后,见他不停飞驰已经一天,身子眼见已经撑不住,却还在硬撑,几唤不应后,提气轻身,离了自己的马儿跃到了无瑕身后,双手环过一勒缰绳,赤霄前蹄腾空,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做什么!”无瑕低声喝道。

“我要你停下来休息,你这样策马狂奔,不说将士们跟不上你这马儿,就是你自己这身体也是吃不消的,你若心里不痛快,只管朝了我来,不许这样折腾自己。”

“你放手!”无瑕身子一挣,却被郑澈轩紧紧束在怀中,几挣不脱。

“你的将士都在身后,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你若再使性子,我不能保证自己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感到怀中人儿身子明显的一僵,郑澈轩嘴角勾起了笑意,他知道无瑕妥协了,虽然这种妥协也是对自己无言的反抗。勒马回转,见身后众人紧随而来,郑澈轩扬声道:“大家就地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再上路。”这里离云城已经只有半天的路程了,天黑之前应该便能到达。

下了马,郑澈轩向无瑕伸出手去,无瑕垂眸望着他,终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指间跃下了马去。鬼翼拿来了水和食物,无瑕接了水,吃的东西却一动不动。郑澈轩皱眉道:“你这几天消瘦了很多,回了云城,定要给你好好调理调理,要不,那身子一阵风便能刮了去了。”

“无瑕不是娇弱女子,不用太子费心。”面具之下那人儿冷淡之态,令郑澈轩心底泛起无奈。

“无瑕,你非得要这么满身防备的对着我吗?”

“无瑕没有针对任何人,太子不必太过介怀,到了云城,无瑕——”

“到了云城,你一定要跟我回太子府!”郑澈轩打断了他的话,口气坚决,不容反驳。

那人儿双眸扬起,紧紧盯着郑澈轩,郑澈轩迎着他的目光,丝毫不避。

“何必!”

“求不得,舍不得,抛不开,得不到!但是,我却依然要你呆在我的身边,我不能忍受自己见不到你。”

双眸一垂,避开那炙热眼神,无瑕轻声道:“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从5年前你答应我的那一刻开始,你便应该清楚,我跟你,只是在达成一笔交易,你是做大事的人,情感羁绊,对我们来说,都是致命的伤害。”那身子微微一颤,十指紧扣。

便如同白炎于我,我明知道自己会带给他伤害,却忍不住去回应他,让他靠近我,然后跌入无尽深渊!白炎走了,无瑕的心也没了!

抬头去望头顶的天空,无瑕陷入沉思之中。到了云城,首先要将手中的生意发展起来,自己将在大晋的生意转入郑国,资金虽然庞大,但一切都需从头再来,万事都要打点,所以应该会很忙。忙点好,忙了才不会胡思乱想,自己的动作需快点,否则,白炎会等得不耐的。

那眼神一瞬变得茫然。

白炎,你等得不耐也不能烦我,是你自己抛下我,所以,你一定要耐心的等,等着无瑕与你一同过那奈何桥!

“走吧。”无瑕站起身子,一跃上马,郑澈轩却一手拉住缰绳,道:“你可答应了与我去太子府。”

无瑕眉头一皱道:“太子与太子妃同住,无瑕搬入太子府,实在不便。”

“太子府的西院我早就令人修整过,我会吩咐任何人不得入那院子,你带了弦伊住在那里,定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你,好不好。”

那眼神如此恳切,竟让人心头不忍,无瑕一迟疑,道:“住得不惯,无瑕便搬出去。”

“好!”郑澈轩眉间一悦,一口应道。

“走吧,”带着一丝无奈,无瑕拉过了缰绳,一声轻喝,率先向着云城而去。

天尚未完全黑,那一队人马已经到了云城城门之外。

“何人带队?”城门上守军大声问道。

郑澈轩打马缓缓到了队伍最前方,那守军一看忙欣喜的大叫道:“是太子回来了,开城门,开城门!”

城门大开,守军们站在两旁,欢呼着:“太子殿下回来了,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听见呼声,附近的百姓也拥了过来,将士们忙打马上前维持秩序,无瑕抬眼去望,轻声道:“太子这几年声望渐长,的确做得很不错。”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两年前,我为孟秀安一案迁怒崇安百姓,你令人千里疾驰送来劝谏,你的那句孟夫子警言敲醒了我,令我悬崖勒马。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我从轻发落了孟秀安,崇安百姓因此感念我的恩德,千人联名上表,父皇也因此对我大加赞赏,一件事,做得好能够成为百姓颂扬的功德,做的不好也能成为万恶之源的开端,无瑕,这几年来,若不是你,我这太子之位也不可能稳若磐石,我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

“那太子又是否听说过,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

郑澈轩心头一叹,道:“无瑕,我不是圣人,不可能没有欲望,如此聪慧如此美丽的你在我面前,我怎能不动心,你可以不回应我,但是你却不能阻止我对你的心。”

“太子看中的若是无瑕的容貌——”

“你明知道不是,你是无瑕,天下无双的无瑕,这世上再无一人能够与你相同,被你吸引的人,是因为爱上你这个人,所以,才会不顾世俗眼光,不顾道德伦常,你懂么,你若是个女子,我们爱上的便是女子的无瑕,而你是个男子,所以我们爱上的便是男子的无瑕!不是因为其他的因素,只是因为你是无瑕!”

无瑕当下不再说话,抓起缰绳,一声轻叹,道:“走吧。”

郑赟谦站在花满楼的长廊边,看着那荡荡而来的队伍,望着郑澈轩,然后,他的目光转到了与郑澈轩并驾齐驱的那人身上。

那个,必定就是郑澈轩从大晋带回来的少年郎了,虽然这次大晋追捕郑澈轩之事原因不明,但听闻,起因在他身旁一少年公子身上,看样子,就是此人了。

“殿下在看什么?”蓝若倚在身侧柔声笑道:“太子这几年笼络人心,看样子做得非常不错啊。”

“本王在看他身旁那人。”

“哦?”蓝若挑眉侧目,探首向下,见太子身旁那人骑着一匹枣红马,一身素洁,青丝松挽,身形十分削瘦修长,脸上却覆着一张金丝面具,遮了容颜。

“看那身形轮廓,应还是一少年郎,却为何遮了容貌,难道竟有何见不得人的疤痕不成。”

郑赟谦鼻间一声嗤笑,道:“女人还真是天生善妒,你却为何不说或许那面具之下容貌或许更甚你们女子呢。”

蓝若身子一转,细腰如蛇,手臂紧紧缠上了郑赟谦的身子:“殿下竟如此看待蓝若,蓝若可真是伤心啊。”

“那我倒看看,你是怎么个伤心法。”双手一用力,将那身子拦腰抱起,入了房内,向着床上一抛,郑赟谦将那罗衫抓入手中狠狠一扯,蓝若双手抱在胸前挡住那一片旖旎春色,吃吃笑道:“殿下这样子好可怕,难不成还想吃了蓝若不成。”

郑赟谦俯身将她按住,脸上似笑非笑,道:“你想本王吃了你么。”

蓝若双手被缚,胸前春色遮挡不住,脸微微扬起,双眸透出一种渴望:“想,可是蓝若知道殿下不会。”那眼角突然有泪渗出,郑赟谦放开那手,返过了身去:“蓝若,我跟你说过,你只是我手中一颗棋子,你要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有非分的想法和念头。”

“蓝若知道,蓝若只是……”

“明天我要请司马傅瑜项来这里,你好好准备一下,做好自己的本分。”

“是……”

身后那人带着颤音的回应令郑赟谦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回头,他拉开门,毫不停顿的离去了。

明日预告:自古多情空余恨:无瑕望着空荡的小院,心底突然涌起了一种莫名的空虚感,这院子如此大,静得可怕,无声得令人茫然。

小侯爷突然回身,一脸迷惘。

“为何,我的脸会变成这样,我在哪?陈忠在哪?陈忠在哪?”

那句话,让众人的心都跌入了谷底!

第一百零九章 自古多情空余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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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15

“太子妃,您慢点。”苔兰紧追身后,手中拿着薄披风,听侍卫来报太子已经回府,太子妃放下碗筷就往外跑,快要十一月的天气,夜晚已经凉意飕飕,到了傍晚这会天气突变,看样子竟似要下雨一般,苔兰心急要太子妃加上披风,竟没发觉太子妃已经住了脚步,顿时迎头撞上,吓了一跳。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话毕却不见太子妃训斥,苔兰抬眼一看,门口将士威立,太子正从马上扶下一个人来。

“小心点,云城的十月天可不比东都,入夜便凉,赶明我让人给你做袍子,秋寒露重,你身子骨受不了。”

太子竟然如此温柔的对着那人儿说话,苔兰心头猛的一跳,侧目去望身旁的太子妃,见她脸色已经渐变,忙将披风给她一披,却不料太子妃竟一使劲抖开她的手,那披风顿时落在了地上。

郑澈轩抬起头,见穆紫妍站在门内,披风委地,她却只是怔怔而立,不禁眉头一皱,上了前去,从地上捡起披风给她披上,口中道:“夜晚天寒了,自己当应会照料自己了。”

听他口中说话,穆紫妍脸色微微一缓,抬眸道:“太子这次去了这么久,总算回家了,用过晚膳了没?也不早点通知,臣妾马上令人去做。”

“不急,我这次带了个人回来,他以后便住在西院,你跟侍女婆子们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许靠近西院的院子,无论是谁,都不能打扰到公子休息。”

穆紫妍双手蓦然一紧,一丝愤恨之色辗转眼底,一瞬即逝。

“臣妾知道了。”

“你进屋吧,我亲自带他过去。”

穆紫妍抬眸去望那人儿,见他独立风中,白衣飘飘,青丝飞扬,郑婼歆口中所叙魅惑勾人之貌却被一张金丝面具遮盖,站在那里静默不语,见了自己竟也不来叩拜,心头不禁就是一怒,但碍于太子在场,那火咽不下,却也发不得,只好轻声应着站在了一旁。

郑澈轩到了无瑕身旁柔声道:“走吧,我带你过去,等会我便通知冷二叔,让弦伊过来。”

“恩。”无瑕应着随郑澈轩入了门,他本不愿住在太子府,无奈太子异常坚持,自己在郑立足,还需太子大力扶持,是以答应先做试住,如果住的不开心,大可一走了之。但入门之时,见穆紫妍还在门边伫立,知她定是当今太子妃,于是在经过之时,还是驻足微微一拱手,道:“无瑕见过太子妃。”

穆紫妍本以为他会擦肩而过,不料他竟还是向自己行了一礼,本不愿搭理,却碍于礼数,只好微微一点头道:“公子有礼。”

郑澈轩回过身来,见无瑕停步,正好一阵秋风掠过,无瑕身子不禁一颤,郑澈轩竟伸手将他的手抓入手中,道:“凉了吧,走,去了房间我让人生了暖炉,你好暖暖身子。”

无瑕见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双手,不禁一惊,缩手便道:“走吧。”

郑澈轩微微一笑,抬步而去,无瑕脸色微红,跟于身后,当两人身子没入西院院门,穆紫妍狠狠一咬牙道:“瞧见了吗,竟在本宫面前便如此卿卿我我,难怪公主会来警示本宫,看样子,她说的都是真的,一个男子,竟也这般不知羞耻,本宫要是压不住他,将来指不定会恃宠而骄到何种地步。”

回头见苔兰在风中使劲嗅着鼻子,穆紫妍怒喝道:“在那做什么呢。”

“奴婢只是觉得什么好香,似乎是那公子身上发出来的。”

“下作的东西,定是弄了什么香料在身上勾引太子,果然是个妖媚东西,拿了面具遮脸,弄得神神秘秘,我看就是欲擒故纵,气死我了,还不跟本宫回去。”说完愤愤一甩袖,返身而去。

入了院子,见那院中竟种了一院的桃树,无瑕不禁一楞。

郑澈轩推开门,进屋点亮了烛火,回头见他还站在院子中,笑道:“这些树,移植过来已经三年了,去年才开始开花,等到了三月天,这院子必定芬芳满园了。”

无瑕静默不语,入了屋,道:“让人唤了弦伊过来吧,太子一路劳碌,不必再忙前忙后了。”

“我先让人将暖炉生起来,再让膳房弄几个清淡的菜来,你今天吃得太少了,晚上必定会饿,以后你想吃什么,让弦伊只管吩咐他们做。”

无瑕垂下眸,到了桌旁,伸手摘下了面具。

“无瑕!”

听身后那人声音生涩,无瑕低下头道:“去唤弦伊过来吧,冷二叔和三叔那里说我明天再去看他们,今天累了,想休息了。”

“好,我先去弄炉子。”

“太子——”

无瑕返过身,那人已经出了门去,身影瞬间便没入了茫茫夜色,无瑕望着空荡的小院,心底突然涌起了一种莫名的空虚感,这院子如此大,静得可怕,无声得令人茫然。

天空一道闪电,雷声轰鸣,无瑕心头一颤,抬眸去望那无尽夜空,雨点已经淅沥打下,烛火被风吹得跳动不已,无瑕心头突然泛起不安,双手骤然紧握,不再去望那铺天盖地而落的大雨,身子在沁凉的空气中渐渐冷去。

院门一声轻响,郑澈轩顶着大雨奔了进来。

“你这屋子地下我让人弄了地坑火道,只是回来得突然,火道未曾生火,赶明我让人将火生起来,整个房间就会暖和了。”说完将怀中一个半大暖炉放在了桌边:“你先把身子暖一下,本来是明天才能到云城,被你一路急赶,府里的准备都没弄好,明天我去将东西都采置好,突然变了天,褥子可能都薄了。”

见他一身被雨淋湿,无瑕眉头一皱,道:“你赶紧去换了衣裳吧,要是凉了怎么好。”

正说着,听院门一人恭敬的道:“禀太子爷,您让奴才去找的弦伊姑娘,冷二爷说,因为公子本是明日才到,所以前几日冷三爷带着弦伊姑娘去了蒲州,明日才回。”

“知道了,你下去吧。”郑澈轩回身去望无瑕,道:“弦伊竟不在,你这一晚……”

“无妨,你去休息吧,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话音刚落,天空又是一阵轰鸣,郑澈轩抬眼见无瑕脸色渐白,却依然倔强的抵触自己,不禁抬步向他走去。

“无瑕,让我陪你吧。”

“不需要!”无瑕淡淡答着,伸手拿起一只蜡烛,点亮,然后返身入了套阁之内。

套阁的门“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内烛火亮起,一盏,两盏,直到整个房间的烛火都点亮,

无瑕站在灯火通明的房间之内,双眼怔怔,思绪飘渺。

“哗啦——”一道闪电撕裂了夜空,无瑕骤然回身,脑中突然充斥着一种凄然的叫声,那留在记忆深处的恐惧排山倒海般袭来,当年的那个夜晚,小小的自己站在那只大山猫面前,身子颤抖得根本停不住,那被闪电映亮的房间里,一双金色的瞳孔泛着危险的光芒,慢慢接近,自己往后退,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那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那头山猫已经被饿了好几天,而且,怀着小崽。自己永远都忘不了它的叫声,那种叫声萦绕在自己的脑海中许多个夜晚无法散去,它要生存下去,自己也是!

当第二天那道门被打开,整个房间到处鲜血淋淋,散落地面的,都是被金丝绞裂的血肉,包括那山猫腹中的三个小崽。当屋外清新的空气席卷整个房间,自己冷冷的跨出那道门,昂起头,对冷秋之道:“你可愿继续追随。”

冷秋之那双冷漠的眼神中竟然闪过了一丝残忍的欣喜,他答应了自己的要求,率部归顺,可是,当自己回到房间,将身子浸入水池的那一刹,却趴在池边呕得昏天黑地,从那时自己便知道,自己的这双手,将来沾染的,便会是无数同类的鲜血。

郑澈轩没有离去,这样的夜晚无瑕总是睡得不安的,他害怕这样的雷雨天,这雷鸣闪电,会让他噩梦连连。

穆紫妍站在门边,呆呆的望着天空。

“你说,太子抱了暖炉去了西院?然后就一直没出来了?”口中喃喃着,穆紫妍一脸哀怨。

“听方侍卫说,太子让他去冷二爷那里找一个叫弦伊的姑娘,没找着,他回了话后,太子便一直呆在那屋没出来过。”

“竟刚回来,便在那屋不出来了,那小倌究竟有何魅力,能让太子竟连一刻都不舍离开。苔兰,若太子一直如此,本宫又该如何自处。”

“不会的太子妃,太子肯定就是图一时新鲜,您跟太子几年夫妻了,他可从不是贪图声色之人,上有皇上信任,下有百姓爱戴,怎可能如此荒唐,沉溺男色。”

“对,太子绝不会沉溺男色之中,所以,咱们定要想个法子将那小倌弄走,他走了,太子定便会抽身而出。”

“夜凉了,太子妃还是安寝了吧。”

穆紫妍仍然心有不甘的望了望长廊,依然空无一人,看样子今晚上太子是不会回来了,只好长叹一声返身而入,苔兰将门轻轻磕上,阻了那一院的秋风。

寂静的夜空被那“哐当当当——”一串响声打破,雪蕊一惊醒了过来,抬眼一看,床上居然空无一人,顿时大叫道:“来人,小侯爷不见——了……”那话的后半句被咽回了口中,因为小侯爷正撑着身子站在桌前,那一串响声却是来自于掉在地上的铜镜。

众人都急急冲入了屋内,见小侯爷竟然醒来,且站在桌旁,都不禁一喜,道:“小侯爷醒了。”

白歌月身子一动便要上前,却见小侯爷突然回身,一脸迷惘。

“为何,我的脸会变成这样,我在哪?陈忠在哪?陈忠在哪?”

那句话,让众人的心都跌入了谷底!

明日预告:此恨绵绵无绝期:十年前的相遇,十年后的纠缠,那份让人唏嘘落泪的情感,却因为中箭倒地时的那一撞击,从脑海中全然抹去!那两个人,是能够为彼此付出生命至死不渝的恋人,却因为命运的捉弄,再次擦肩!可是,被抹去记忆的只有一人,另一个人,却依然苦苦挣扎在痛苦的深渊!

宝贝,生日快乐!

第一百一十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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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16

“你们是谁……陈忠在哪?为什么,我的脸会是这样……”

面前那人喃喃话语让众人皆陷入震惊,白歌月走上前,抓起儿子的手,泪水涟涟而下:“炎儿,我是娘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娘?!不,我没有娘,我从小就只有一个老仆,他的名字叫陈忠,他为了引开追兵,不见了,我掉进了水里……一个孩子救了我……你为什么叫我炎儿,你是谁……”

白歌月捂住自己的嘴,跌坐在了凳上。

他的记忆,他的记忆……

“第一次失忆前的记忆恢复了,而这十年的记忆却丢失了?”奚昊的话令众人都惊呼出声。

看着远远坐在桌前望着铜镜的小侯爷,大家都不知所措。

“那他这十年的记忆还会恢复吗?”

“我会用药给他调理,但是,不能肯定。”

“不――不要让他想起来。”白歌月突然低声道:“昊儿,让他的身子好起来,至于记忆,不要刻意去强求,这记忆对他太过沉重,本来我还在想,如果他醒来,该怎样让他去忘记那无瑕公子,可是现在这样,对他来说或许更好。”

“可是娘亲――”

“听我的,今后咱们大家好好呵护着他,他现在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之前,或许这情让他刻骨铭心,可是,也让他几乎丢掉了性命,相比之下,我更愿意让他好好活下来,所以,还是那句话,任何人不许在他面前提起无瑕公子,那条让他为之献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的红巾,从此之后,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侯爷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霍然起身,然后在怀中上下摸索。

“炎儿,你怎么了?”白歌月疾步走到桌前,拉住儿子的手问道。

“我……好像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的琉璃珠,陈忠说,那珠子对我很重要,可是……”

“你别急,好好想想,千万别着急。”那珠子,早在8岁的李炎出现在成乐之前,便被他送给了当年的无瑕,所以白歌月并不知道此事,可是,南宫热河一听那话便不禁口中急道:“夫人――”

回头见南宫热河拼命朝自己摇头,白歌月不明就里。

“对,我将珠子送人了,是,送给了那个叫无瑕的小公子,对,对……”

听小侯爷口中喃喃,众人皆是一惊。抬眼望他,却见他在说过这么一句之后,却安静了下来,那名字似乎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反应,是啊,只是十年前匆匆一面的孩童,十年后刻骨铭心的纠缠爱恋已经全然忘记,又怎会带给他多大的反应。

众人皆松了口气,然后心底涌起的,却又是无限的酸楚。白歌月伸手揽住儿子的头,轻声道:“孩子,娘在呢,自此咱们从头来过,你还有我们大家,我们会好好照顾你,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十年前的相遇,十年后的纠缠,那份让人唏嘘落泪的情感,却因为中箭倒地时的那一撞击,从脑海中全然抹去!那两个人,是能够为彼此付出生命至死不渝的恋人,却因为命运的捉弄,再次擦肩!可是,被抹去记忆的只有一人,另一个人,还依然苦苦挣扎在痛苦的深渊!

无瑕推开门,到了前厅一看,郑澈轩竟然趴在外面的桌上睡着了,昨晚一夜暴雨,天气沁凉,他来时便淋了雨,就着那暖炉坐在桌旁,竟过了一夜。

无瑕心头一叹,走到桌旁轻声唤他,半晌听他应了一声,睁开双眼,却眼底泛红,伸手一探额头,竟如火般炙热,无瑕当下一惊,道:“怎么在外面坐了一夜,让你去换了湿衣裳你竟没听,现在生病了可怎么好。”

郑澈轩见天已大亮,站起身道:“无妨,一会喝碗姜茶,发身汗就好了,你昨晚睡得可好,没做噩梦吧。”

无瑕见他还想着自己,心头犯过了一丝异样,避开他,道:“无瑕不是小孩子了,能够照顾自己,你快回去吧,昨晚才到的,竟没去陪太子妃,倒在这坐了一晚上。”

郑澈轩微微一笑,道:“没事,我先去膳房弄碗姜茶喝,完了给你唤弦伊去,你身边没个使唤的人怎么行。”说完转身而去,无瑕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失了神。

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爽,却也分外的凉,无瑕到了院中,看着那满园桃树,静默不语。院门没有关,门外一队侍卫经过,无意间瞟了院子一眼,却就此怔住了眼神。那院中一道修长身影静静而立,白衣素裹,风华灼灼,韶韵如仙,第一个侍卫站住之后,身后的侍卫接二连三的迎头撞上,顿时一堆人挤在了一处,无瑕听见声响,眼眸一瞥,见状,马上返身入了门去。

苔兰感到很奇怪,为何下人们都在窃窃私语,然一见到她,却又忙分了开去,似乎生怕她问起谈论之事。终于在台阶下抓到一个手脚不太灵光的小子,苔兰连恐带吓,才知道大家都在说,太子一回来就在那西院一整晚没出来,今天早上侍卫们又在院门看见了那少年公子,竟都惊为天人,太子除了太子妃外,连个妾室都没有,现在却带回这么一个公子来,实在让人想入非非。

“该死的狗奴才,吩咐下去,以后谁还敢这么乱嚼舌根,就把他的舌头割下来。”穆紫妍抓起桌上茶杯狠狠摔在地面,胸中怒意难平。

“太子妃息怒啊,奴婢刚刚去膳房,竟听见太子让人在熬姜茶,好像是昨晚上着了凉,有点发热。”

穆紫妍一听,急道:“是太子发热么?”

“是,说是让熬了姜茶,喝了发发汗。”

“那该死的小倌倒是怎样照顾太子的,去,抓副药熬了给太子送去。”

“是!”

弦伊入了西院,径直奔了房间而去,推开门,见公子静静站在窗前,听见门响,回过头来,几日不见,公子竟然清瘦了许多,弦伊不禁鼻间一酸,泪水盈在眼眶。

“公子,你可到了,弦伊自小就没跟你分开过这么久,想死你了。”

见她那模样,无瑕不禁微微一叹,走到她跟前伸手拭去她眼角泪水,道:“公子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么。”

“可是为何才几日不见,公子竟瘦了这许多,可是太子照顾不周。”

“你这丫头,一来就聒噪,怎么空手而来,东西呢。”

“在后面呢,本来我准备了很多东西,冷二叔房子都置办好了,可是太子却来说,咱们要住在这太子府,这不,我把东西都搬来了。”话音一落,就听屋外喧哗声顿起,无瑕眉头一皱,道:“你倒是带了多少东西过来,要这么多人。”

“不是我,是太子置办了很多东西,说都是要用的,对了,这几天云城的天气变凉了,我和三叔趁着空闲给你订做了轻裘,比披风暖和,我去拿来给公子加上。”说完出了门去,无瑕见门外人多,返身入了套阁,待弦伊拿了轻裘入了门,无瑕道:“发热用的那药还有么?”

“有啊,弦伊一来云城就备下了,就在外面呢,你这身子骨,在这寒冷的云城,不定什么时候就犯了寒,发了热,所以我都准备着的,怎么,公子可是不舒服了?”

“不是我,是……太子,你等会去熬一副给他送去吧,昨天没找到你,他在我这屋外坐了一晚上,可能染了寒了。”

“昨晚一夜大雨,电闪雷鸣的,弦伊心里就直打鼓,公子在这样的夜里总是睡不安稳的,要知道你们提前到,弦伊就算连夜也当赶回来的。”

“我的锦盒……你去拿来给我。”

弦伊抬眼望了公子一眼,见他突然神色黯然,不禁一愣,道:“好。”

去包袱中拿出小锦盒,弦伊递给公子,无瑕却伸手不前,那指尖竟颤抖得止不住。

“公子!你怎么了?!”弦伊大惊失色。

无瑕终伸手接过锦盒,打开,盒中锦缎上一颗翠绿的琉璃珠静静的躺在那里。

将珠子抓入手中,贴在胸口,一种疼痛从心底席卷,肆虐而出,无瑕眼中泪水顿时簌簌而下。

“公子,你为何抓着珠子哭,这珠子弦伊护得好好的,不曾磕着碰着,完好无损的,公子,你为何要哭?莫非是小侯爷出了何事?”

“白炎……白炎……”无瑕口中低泣,跌坐在了床头。

见珠如见人,自己因为怕逃亡之时掉落此珠,所以让弦伊带来郑国,却没想到,珠还在,人却已不在!

――――――――――――

“莫非是白炎送与无瑕的定情之物。”

“既然送出,又怎能收回,我孟白炎此心,便如此珠,透彻可见,却不知无瑕之心,何时坦然。”

“不能再丢了这个了,这个是白炎的心,放在你的手里,握好了。”

―――――――――――――

突然间,小侯爷那嬉笑之声重重叠叠回荡在了脑海!

“你都不在了,我留着一个珠子又有何用――”无瑕突然扬手,弦伊一惊,口中大叫:“公子!”

扬起的手却在空中顿住了,无瑕揪住胸口,抓住珠子的手紧紧握住收回,身子无力的靠在床边,悲痛欲绝。

“公子,究竟发生何事,你这样,让弦伊好心痛,公子――”

“弦伊!”郑澈轩入了房中,见无瑕哭得不能自已,心头一痛,道:“别再问了,你去看看东西怎么摆放合适。”

弦伊见公子伤心,不敢再追问,只好返身出了门去。

郑澈轩走到无瑕面前,见他咬着唇,拼命想忍住那哭泣,却因那难以忍受的心痛而根本压抑不住,粉嫩的唇竟被他咬出血痕,不禁心疼不已,到他身边坐下,道:“无瑕,你为何如此倔强,如果痛了,你就哭出来,我的肩膀给你依靠,等你哭过了,擦干泪,你依然是冷酷无情骄傲如昔的冷公子,我不会对你提任何要求,好不好,你这样,会憋坏了自己的。”

无瑕泪水簌簌,终于不再紧咬双唇,那泪无法抑制,郑澈轩伸出手,轻轻揽住他的肩头,让他慢慢靠进自己的怀中,无瑕靠在那个胸口,放肆宣泄自己的泪水,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消沉下去,可是,心太痛,让他不堪忍受!

白炎!无瑕承受不了这种痛,承受不了!

握着那削瘦双肩,郑澈轩闭上了双眼。哭吧,无瑕,尽情的哭吧,哭过了,擦去泪水,再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你才十八岁,今后的路还很长很长,我会在你身边,看着你,守着你,不再让你受到伤害!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昨夜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明日预告:花落两相离:一骑飞骑如风而去,那是冷公子手中负责传递密函信笺的信使,那人正在日夜兼程赶往云城,他的怀中,揣着召唤弓给公子的密信和药丸,本以为,公子看了此信便会就此安心,虽然小侯爷失去了记忆,但是,至少他还活着,却没料到,那信,根本就无法到达公子的手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 花落两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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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17

好多1哦,可惜没碰到11年11月11日,好吧,柒柒又抽风了,听着断情殇码字的人你伤不起啊,6号传文8号写结局的人你也伤不起啊,伤不起的柒柒跳跃式的码字方法你更伤不起啊,小侯爷与公子的快乐时光在后台呼之欲出,有木有……诶,蔫了,看文吧。

弦伊看着放在桌上的面具,继而去看坐在窗边翻阅卷宗的公子,忍了又忍,终道:“公子为何将缠绵公子给你的面具拿出来?这面具你不是一直收藏着吗。”

无瑕指尖一顿,口中淡淡道:“没什么,现在出入的场合会较从前多很多,接触的人也会多,只是不想别人盯着这脸看。”

弦伊抬眸见公子仍然在细细看那卷宗,已经看不到刚才伤心欲绝之态,不敢追问究竟出了何事,只好道:“弦伊去熬药。”

无瑕这才抬头望她,道:“先给太子熬了送去吧,我的先搁着。”

弦伊应着出了门去,见她身影淡出视线,无瑕回过头,盯着那卷宗,却怔了眼神。

太子妃带着苔兰去了太子的书房,在门口却见到一个绯衣少女入了院子,手中端着一小碗,四处探首,似乎在寻人。

“去,问问是谁。”

苔兰手持托盘到了弦伊跟前,道:“哪来的丫头,在这里东张西望什么呢?”

弦伊见面前这侍女说话语气不善,本不愿搭理,却又想公子叮嘱过在太子府不许由着性子来,当下将头一点,道:“这位姐姐,我在找太子,他们说太子在书房,是这里吗?”

“找太子?”穆紫妍顿时觉得奇怪,走下台阶到了弦伊面前细细看她。弦伊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见她衣着华贵,装束打扮都非常人,料想定是太子妃,身子微微一屈,道:“弦伊是无瑕公子的丫头,公子说太子昨晚上受了寒,让弦伊熬了药来给太子。”

穆紫妍心头一堵,脸上顿时含霜。苔兰一见主子变了脸色,忙口中呵斥道:“既然是丫头,就该懂得规矩,见了太子妃,既不行礼,还敢口中自称,你们家公子没教给你做奴婢的规矩吗?”

弦伊性子本就难驯,虽然自小服侍公子,但无瑕未曾将她当过下人,平时从不称婢,跟着公子自在惯了,现在入了这太子府,本就不适应,被苔兰训斥,心头一恼,当下将头扬起,道:“我家公子从不将我当成下人,你要称奴称婢随你,我可不是你们府上的丫头,不必给你们太子妃行大礼。”

“放肆!”穆紫妍怒喝着扬起了手,眼见那手便要扇向弦伊,太子书房的门哗――的一声打开了,郑澈轩跨出门来,一见那架势,忙喝道:“住手――”

疾步下了台阶,将穆紫妍的手一拉,郑澈轩道:“你在做什么?无瑕公子是咱们太子府的贵客,他身边的丫头可不是咱们府上的奴婢,你怎能动手。”

弦伊忍了一肚子火,对着郑澈轩扬眉道:“这可好了,公子说太子昨晚上染了寒,特地让弦伊熬了药来给太子喝,看样子现在不用了,弦伊告退,免得药没送到,自己倒挨了一巴掌。”

郑澈轩忙拿过那药碗道:“无瑕让你给熬的?”那神情竟欣喜万分。弦伊看了冷哼一声,道:“公子自己的药还没熬呢,倒给你先熬上了,送来了还让人一顿骂。”那话一完却见太子一仰头便将药喝了下去,接过药碗,弦伊道:“弦伊告退了,公子说,一会要出门去看冷二叔冷三叔。”

“我随你们一起去吧。”

弦伊却一转身阻了郑澈轩的脚步:“公子说自己去,太子你歇着,弦伊知道路。”说完转身便走,郑澈轩只好住了脚步,回头看穆紫妍万分委屈的站在身后,又见苔兰手端托盘,问道:“盘里放的什么?”

穆紫妍一赌气,道:“太子都已经喝了公子的药了,还问臣妾这个做什么。”

郑澈轩走到跟前见那碗内也是汤药,叹气道:“我喝!”端起碗,却被穆紫妍一把拦住,道:“才喝了一碗,也不知道有没有相冲的,何必再喝。”

“我不喝,你能放过我么。”

“臣妾只是……”

“无瑕是我请来的贵客,我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到他,你是太子妃,要识大体,你这般对待他身旁的丫头,让我如何自处,那西院,就算是你,以后也不能进去,无瑕身子不好,你没事少去招惹他。”说完将那药碗端起仰头喝下,然后将碗往那盘上一丢,返身入了门去。

穆紫妍听了太子那话,脸色一白,身子轻晃,苔兰忙伸手将她扶住。

“身子不好,少去招惹他……好,果然有手段,我穆紫妍,定与那不知羞耻的小倌势不两立。”

无瑕踏出马车,冷二与冷三已经在门外等候,见到他,急急迎了上来。

“公子!”冷二深深一揖,抬头竟然满脸泪痕。

“冷二叔。”无瑕心头一酸,看冷二两鬓斑白,尽显苍老之貌,想着他一个人在郑独立支撑大局,更觉心中愧疚,向着冷二深深回了一揖,道:“无瑕让您费心了。”

冷二拭去泪痕,道:“老三说公子至此要在郑发展势力了,冷二能够时时呆在公子身边,心里开心。”

弦伊见状将冷二的胳膊一抱,笑道:“冷二叔居然还哭鼻子,羞死人了,你们可是要让公子就这么站在门外不成。”

冷二顿时醒悟过来,忙将身子一让:“人老了,脑袋不灵光了,公子快进去。”

无瑕入了院子,见院内台阶处立着一人,手中抱着一个襁褓,看他进门,那人疾步而来,径直跪在了他的面前。

“于大哥!”无瑕忙伸手去拉于瑞安,于瑞安双眼含泪,向着无瑕深深一叩头。

“于瑞安谢公子救了我的皓儿。”

“于大哥何出此言,你于家一门为我无瑕而亡,无瑕何以报此大恩。”

“公子之恩,于瑞安纵粉身碎骨都难以报答。只愿能跟随公子身旁,将来驰骋沙场,挥军伐晋冲锋在前,光复我大戍万里江河,那样,我于瑞安纵死也无怨!”

无瑕将于瑞安拉起,头微微一点,语气淡然却无比坚定:“会的,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那削瘦的身子直直站立,如此年轻的面容,却让人对他充满了信仰与尊敬。

要踏平大晋万里江山,首先,便要助太子夺取这大郑的天下!!

小侯爷低着头,望着自己的伤口,眉头微微一皱,道:“我的身上为何会有这么多伤口?”

奚昊双手一顿,抬眼去望他,见他一脸疑惑,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等待回答,顿时一蹙眉头,不知如何回答。他不会撒谎,是以半晌无声,只是手中不停,继续给那人换药。

房门一声巨响,南宫热河与白泽同时出现,两人身子一同挤入,谁都不肯相让,闹成一团,拉了小侯爷的注意,奚昊松了口气,药一换完转身就想开溜,却被小侯爷一把抓住衣裳:“奚昊,我跟你说话呢,你跑什么。”

奚昊可怜兮兮的望着南宫热河,南宫热河返身推开白泽的头,奔到了床边,道:“小侯爷问什么,我来告诉你。”

奚昊见他忙不迭奔过来,竟没问清是什么状况就一口答应,顿时住了身子,等着看好戏。

南宫热河抬头见奚昊一脸促狭,心头一咯噔,心虚的去看小侯爷,却见小侯爷皱眉去瞧自己满身白纱,然后问道:“我这些伤,怎么来的?”

“诶……”南宫热河有些词穷,抬起头,却见奚昊立时将头望向一旁不看他,白泽站在一旁面带得色,挑眉做鬼脸,顿时狠狠瞪了白泽一眼,白泽装了半天木头人,终装不下去,心不甘情不愿的到了小侯爷跟前,却没料他说话的同时南宫热河也说了话。

“狩猎!”

“遇刺!”

两人一呆,互瞪了一眼,然后顺着对方的话再次道。

“遇刺!”

“狩猎!”

那话一完,两人恨不得扑过去抽对方一耳光。

奚昊以手拍额,果然小侯爷双眸一眯,身子靠在软垫上冷冷看着他二人:“居然连串供都没有,就敢来骗我。”

“其实呢,是在狩猎的时候遇刺。”一声朗笑,莫寒跨入了房内,那二人一听顿时附和道:“对,对,就是这么回事。”

小侯爷翻了个白眼,这话作假太明显了,可是莫寒却一挑眉头,凤眼含笑,到了床头,说道:“小侯爷何必如此执着于这伤口的来历,重要的是,你现在已经从鬼门关捡回了这条命,从此之后,咱们还能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开心了畅饮高歌,足矣。”

小侯爷深吸一口气,笑道:“莫大哥所言极是,可惜我失去了记忆,不过能够交到莫大哥这般的朋友,想来这记忆定也十分愉快,等白炎好了,咱们再痛饮三百杯。”

“自然!”口中应答,心头却依然酸楚难忍,一个人的记忆总是包含了太多情感,小侯爷的记忆里,有他与无瑕甜蜜的过往,辛酸的挣扎,无可奈何的分离,至死不渝的爱情,此刻无瑕人远去郑国,他却已将这记忆遗忘,如果有一天,无瑕当真挥军伐晋,他面对无瑕,又该如何自处。这遗忘让人觉得心被掏离,旁人尚且如此,无瑕若知道,又该将如何!

一骑飞骑如风而去,那是冷公子手中负责传递密函信笺的信使,那人正在日夜兼程赶往云城,他的怀中,揣着召唤弓给公子的密信和药丸,本以为,公子看了此信便会就此安心,虽然小侯爷失去了记忆,但是,至少他还活着,却没料到,那信,根本就无法到达公子的手中……

明日预告:爱恨缠绵似钢刀:小侯爷灵柩已经运回成乐!

当那一行字赫然跃入眼帘,无瑕双手一颤,身子骤然间向后倒去,郑澈轩伸手一拉,将他拉住带入怀中。那削瘦的身子在怀中颤抖得止不住,无瑕双手紧紧揪住了郑澈轩的胸口,他已经无力挣扎,身子里所有的力气已被那一句话打得消失殆尽。

武凡中!武飞云!大晋!这笔笔血债我都刻在心里了,我要一笔一笔的讨回来,大戍的仇,白炎的仇,你们从我生命中夺去的每一个亲人的仇,我都要你们偿还,我要复仇!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复仇!阻挡我的人,我都要让他消失!

情感,我抛却了!让人变得无比脆弱的情感,我姬无瑕,今生再也不要!

第一百一十二章 爱恨缠绵似钢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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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18

“密函拿来!”

郑澈轩将火漆用小匕细细挑开,拿出里面的信笺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孟白炎居然没有死!”

“什么?”京天也是一惊:“那么重的伤,他居然活下来了?那怎么办?他必定会想办法得知公子的情况,那么,我在他身后动刀子的事……”

“等等!”郑澈轩盯着那信,却突然轻笑了起来。

京天见太子突然发笑,不明就里,当下不再说话,等候太子下令。郑澈轩回身到了他跟前,将信笺递给他,道:“去,让休离先生模仿弓的笔迹重写一封,就说,孟白炎的灵柩已经被运回成乐,让公子节哀顺变!”

京天拿起信笺一看,顿时明白了太子为何突然发笑。

孟白炎居然失去了记忆,所有的记忆,当然,也包括了无瑕公子!

郑澈轩长舒一口气,仰头道:“天助我!只要将孟白炎还活着的事实瞒着无瑕,等时间慢慢过去,无瑕心底的伤痛自然会好起来,我会用我的真心去感动他,我就不信,他对我,对我为他所做的一切,当真毫无感觉。”

无瑕坐在桌旁,细细整理着手中账目,郑国的富庶之地,自己都要发展势力,云城自然是不必说了,其余的各个郡县尚有许多关节需要打通,手中要有大笔的资金流通,若不好好计划,恐会有所不济。

郑澈轩到了院中,见无瑕正在窗前垂眸写字,松挽的青丝不时随着秋风拂过光滑的脸颊,思索时,如黛眉头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密密覆盖着如水明眸,粉色的唇不时轻咬,撩人心扉。地坑里的火道已经让人生起了小火,房间内十分暖和,无瑕穿着一件轻裘,细细的白绒映衬着他白皙的肌肤,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郑澈轩站在门外,心底突然涌起了一种空虚感,这人儿此刻就在自己眼前,就在那伸手可及之处,自己,却连一个拥抱都得不到。心头骤然间躁动不安起来,孟白炎还没死,如果无瑕知道了,他还会留在自己身边吗?

手中的密函如有千斤重,如果无瑕知道自己换掉了弓的信,他会原谅自己吗?那脚步突然迈不动,害怕,害怕他在得知真相之后,不会原谅自己,身子转过,准备离去之时,无瑕发现了他。

“你来了!”将笔搁在砚台,无瑕站起了身子:“手里拿的什么?”

郑澈轩双手微微一紧。

已经,来不及了!

“冷二叔让人送来的,说是弓来的密函,信使不知道你入了太子府,所以冷二叔让京天带来给你。”

无瑕脸色一变,怔怔盯着那信函,竟没有勇气去接过它。

“我来打开?”

“不要――”无瑕突然开口制止,他走到郑澈轩面前,脸色煞白,双手用力紧握,许久,终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拿过信,然后打开。

小侯爷灵柩已经运回成乐!

当那一行字赫然跃入眼帘,无瑕双手一颤,身子骤然间向后倒去,郑澈轩伸手一拉,将他拉住带入怀中。那削瘦的身子在怀中颤抖得止不住,无瑕双手紧紧揪住了郑澈轩的胸口,他已经无力挣扎,身子里所有的力气已被那一句话打得消失殆尽。虽然知道那么重的伤,能生存下来的几率很低,可是,自己依然抱着那样的期望,或许事情仍有回转的余地,所以苦苦盼着弓的来信,希望他告诉自己,白炎没死,他还活着,可是……

感受到怀中人儿连撑都已经撑不住,郑澈轩双手更加用力的去搂那个身子,垂眸看他,发现那双眼中却没有泪水落下。

因为,已经痛得哭不出,就如同当年娘亲在自己眼前死去,到了最后,自己连哭,都已经哭不出!

茫然,无瑕双眼茫然的望着面前那人,他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谁的怀中,不知道是谁在搂着自己,只是感觉想要寻找一个依靠,所以,当那人的吻落下之时,他竟没有反抗。

那种茫然无措让人看了心底泛起无限疼痛,郑澈轩捧起无瑕的脸颊,俯下身,唇轻柔的试探,那粉嫩的唇竟然没有紧紧咬住,而是随着那轻触缓缓张开,那舌顺着开启的唇游弋而入,无瑕依然茫然的睁着双眼,任那索取慢慢深入。身子散发的阵阵冷香在温热的空气中晕开,晕开,那令人痴迷的味道让郑澈轩压抑不住自己的欲望,那索取渐渐迷乱疯狂。

粗重的鼻息回响在耳畔,无瑕渐感呼吸困难,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中一片空白,只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房间里明明很温暖,自己的身子却为何感觉那么冰凉,那种冰凉,让自己失去知觉。

此刻的无瑕如此安静,安静得令人害怕,郑澈轩心底涌起了一种深深的恐惧感,怕失去他,不想失去他,不愿失去他,那让人迷乱的冷香让人不能自已,只想着要将这人儿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那身子如此轻,那人此刻温顺得不像他自己。

将那人儿拦腰抱起,向着房内走去,那紧拽的手终于松开,信随着秋风飘飘荡荡落在了地面。

他的身体为何如此冷,冷得彻骨,想要给他温暖,给他想要的一切。

郑澈轩俯下身子,轻轻解开那纤瘦细腰上的腰带,然后埋首在那柔滑细嫩的颈间,那吻一路向下延伸,敞开的衣襟无法遮盖那白皙的胸膛,那肌肤散发着诱惑,让自己沉沦。当那炙热的双唇印在那跳动的心脏,当那双带着温热的手覆盖在那冰凉的身体,无瑕双眸一动,骤然回了心智。迷离的双眼终于聚焦,那炙热覆盖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呼吸。微凉的空气和身子上传来的热量如若冰火两重天,让人如此难耐。

他在做什么?!

感受到那深深印在胸口的吻,无瑕身子一僵,霎时看清了眼前状况。

不,不要!

无瑕突然狠狠一推,一个翻身,伸手将自己的衣襟抓住,背对郑澈轩躺在床内,口中低低道:“出去!”

“无瑕!”郑澈轩声音暗哑,伸出双手想要再次拥抱那个身躯,可是那人儿口中的冷意让他不敢再去尝试。

“出去!”

双手收回,望着那将自己封闭在孤寂世界中的人儿,郑澈轩深深呼吸,按捺下胸口那团快要将他烧裂的欲/火,站起身子,将被子拉过,盖住那单薄沁凉的身躯,然后俯身在那青丝间深深一吻:“我会等你!无瑕!”

无瑕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身体。

冷!好冷!冷得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那人脚步离去了,无瑕就那么安静的躺着,不哭,也不动!

弦伊踏入房间,不见公子,却见地上掉着一张信笺,捡起一看,顿时如被雷殛。

小侯爷……灵柩……

公子!

奔到房中,公子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眼怔怔望着头顶,不知在想什么。

拼命忍住即将涌出的哭声,弦伊慢慢走到床前,公子的脸色如此苍白,他的眼中没有泪,然而他的心中必定已成汪洋!

“弦伊,你说,三生石上的红绳千匝,真能让一世情缘纠缠不断吗?”那声音飘渺不定,却打得人心生疼。

“公子!”

“我为何要绞断那红绳……那千丝万缕中注定的姻缘……我站在这头,他站在那头,我竟生生将那红绳绞成了两段,老天在惩罚我……让我失去他……可是……老天的惩罚太残酷,我受不了……弦伊,我好冷,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样冰冷的天气还能撑多久……我只知道,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一无所有,心无牵绊!

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因为,我连他都失去了!

武凡中!武飞云!大晋!这笔笔血债我都刻在心里了,我要一笔一笔的讨回来,大戍的仇,白炎的仇,你们从我生命中夺去的每一个亲人的仇,我都要你们偿还,我要复仇!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复仇!阻挡我的人,我都要让他消失!

情感,我抛却了!让人变得无比脆弱的情感,我姬无瑕,今生再也不要!

那个无情的冷公子,回来了!

聚德庄。

云城最大的一家酒楼,生意火红得不得了。

聚德庄的老板游岂知此刻正心满意足的剔着牙,看着楼下爆棚满座,心里乐开了花。

生个女儿就是好,就算只是嫁给平王做了个小妾,都这般财源滚滚挡不住。

“老爷老爷,雅间里来了几个人,说要找老爷谈生意。”

“哦?”游岂知噗――的吐出一口菜沫,不耐烦的道:“打发他们走,老爷我今天没心情。”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咱们今天是非谈不可。”随着一声轻语,几个人径直入了门来。

游岂知抬眼一看,见先是进来一个年长的男子,然后是一个绯衣的小丫头,一见那丫头的容貌,游岂知双眼一亮,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最后进来的,是一个白衣素裹的人儿,身形修长,脸上却覆着一张金丝面具。

弦伊见那游岂知一双眼一直在自己身上游睃,顿时杏眼一睁,作势要去挖他眼珠。游岂知一见这丫头如此恶,忙一个激灵收回眼神,看向走到自己面前坐下的那人。

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莫非竟是个女子?

游岂知凑过脸,细细看那人儿身形,应是一男子没错,可是,皮肤竟如此光滑白皙,让人见了忍不住想摸一把,脑中想着,竟真的伸出手去摸了一把那放置桌上的纤长手指。

无瑕眉头一蹙,冷冷道:“游老爷,我是来谈生意的,你若再不老实,信不信我将你的指头一个个剁下来。”

听那说话声音,当还是个少年郎没错,浑身却冷得冰一般,游岂知讪讪缩回手,道:“说吧,找我做什么。”

“我要买下你这店。”

游岂知似乎没听明白,眨着豆大的眼睛,口中嘿嘿一笑,道:“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我这店是谁在背后支持吗?也敢来打这店铺的主意,趁早死了这心,你若是没活计生存,跟了老爷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一生无忧,哈哈哈――”

无瑕垂眸瞧了瞧自己的手指,皱眉道:“弦伊,可看清刚才他是用哪只手碰的我?”

“右手,公子!”

“给我把那只手,剁下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挥剑断天涯 相思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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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19

平王冷冷的看着跪在地面的游岂知。

游岂知哭丧着脸,颤抖着身子,右手手指缠着白纱,脸上的肌肉因疼痛而一跳一跳,却又不敢呼痛出声,忍得极其难耐。

“这么说,你那聚德庄,已经卖掉了?”

“求殿下给我做主啊,那丫头凶神恶煞的杵在那,我这右手的小手指都给她切掉了。”说完扬起右手,看着那仍然渗着血水的白纱,平王眉头一皱,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我平王府头上动刀子,可知道是什么人?”

“那主子是个少年郎,脸上覆着金丝面具,不知道模样,但是出手十分阔绰,他用十万两银子买下了我那个酒楼,给的全是四海老钱庄通兑的银票。我不肯卖,是被逼着卖的,求殿下给我做主啊。”游岂知磕着头,终于忍不住痛哭流涕,他本来就长得极其难看,一哭更是不堪,看得郑璟昱一身发寒,竟不知他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究竟随了何人。

“殿下要为我爹爹做主啊。”游岂知的女儿游雯珊不依不饶的扭着腰肢,蔓藤般缠在郑璟昱身边,郑璟昱抓起那脂粉尽染的十指在唇边一吻,道:“爱妃放心,本王一定会的。”

少年郎?云城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大胆的主?连我平王府的人都敢动,简直活得不耐了!

“无瑕!”

见无瑕准备出门,郑澈轩疾步而上叫住了他。

“听说你买下了聚德庄?”

无瑕一抬头,双眸不避,道:“是!”

“聚德庄的老板游岂知,是平王一小妃子的父亲你可知道。”

“太子,亲王封地,本是无诏不得入都,但是燕王平王却因是当今皇后嫡出,不但在云城有别苑,更有其势力附属,太子又怎可不知无瑕此意。”

“但是这样做太危险,就算是要斗,也应是我站在前。”

“皇后家族势力庞大,太子虽然深得民心,但是势力仍显单薄,百姓生计,衣食住行,我们要从这些最基本的入手,平王此人庸庸无为,根本不足为惧,那妃子的父亲当年从聚德庄老板手中以500两底价买入,无异于强抢,我给了他十万两,是因为这地方值那么多,他既收了我的银两,又在契约上画了押,就算平王来了,也焉能奈我何。”

“可我不想你冒此风险,你要发展自己的势力,我不会阻拦你,但你也要为自己的安危考虑。”

“不必!”无瑕突然垂下头道:“无瑕这条命,并不比手中死士高贵,在生死面前,人人都如蝼蚁,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要助你得到这大郑的天下,然后,我要踏平大晋的万里河山!”最后那句话,虽然淡然依旧,却让人心扉冷彻。

郑澈轩心头一紧,抬眼看着面前这人儿。

他不一样了,说着这话的无瑕,冷得让人害怕。

“无瑕——”

无瑕身子一退,道:“冷三叔过两天就要离开云城前往蒲州,我会从蒲州开始发展我的绸缎庄,还有很多细节我们需要商议,所以这两天会很忙,太子不必太在意无瑕,无瑕自己能照顾自己,我走了。”说完带着弦伊出了门去,郑澈轩怔怔的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头莫名的涌起了不安。

为什么,感觉他似乎离得更远了,从前的他反抗自己,抵触自己,不屈不饶,就算在怀中战栗,都依然倔强的不肯认输,可是现在的他,那么冷,冷到不可接近。

是仇恨!仇恨已经占据了他的心,令他抛开了一切,现在的他活着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报仇!

无瑕!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以为,将孟白炎从你的心中抹去,你就能好好的活在我的身边,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不能迷失自己的本性,不能为了仇恨如此不顾一切,我不允许,不允许!

小侯爷身子恢复得很快,奚昊常常感慨他那小牛犊子一般健壮的身体,据说那身子骨是被威武侯爷用鞭子在身后抽出来的。小时候因为太过顽劣,同龄小孩中,只要有人做了坏事,小侯爷与南宫必定就在其中,而且均属重犯,被爹爹用鞭子抽脚踝是常有的事,实在忍不了痛了,就撒丫子逃跑,渐渐的,身子越来越健壮,性格也越来越顽劣,到了15岁,个子窜得老高,外貌也越来越出众,然后上门提亲者越来越多,可是,到了最后无一不是被他整的落荒而逃,因此那桀骜不羁,野性难驯的名声一传而出,闻名朝野。

奚昊望着他,常常会不禁的回想当初在小岛,他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的去吻无瑕的情形。那是种发自内心的喜爱,不加掩饰,却又那么自然,那种疼惜让人心底悸动。他那么的爱惜着无瑕,可是,现在那份记忆被深埋在他脑海的某一个角落,无瑕人远在郑国,娘亲又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他,时间慢慢过去,那份刻骨铭心会不会真的就此被埋葬?

“在想什么?”小侯爷慢慢走到奚昊面前,奚昊坐在凳上,仰头望着他,阳光从小侯爷身后斜斜射下,在他那古铜色的肌肤上投下了一圈阴影。

小侯爷低着头,突然默不作声,奚昊身形娇小,姿容清逸,一袭白衣,青丝飞扬,那感觉似乎很熟悉,让人有种抓不住的感觉,飘渺不定。

“总这么瞧着我做什么。”奚昊垂下头,他知道自己与无瑕有相似之处,就连弓都常说,每每看见自己站在桃树之下白衣素裹独自静立,便如同看见了公子一般。

小侯爷突然将头凑到了奚昊面前道:“我觉得我们似乎在哪见过。”

话音一落,头上立时挨了重重一记。

“又撒什么疯,我是你哥哥,我们当然见过,别一天到晚跟我神神叨叨,要疯找南宫去。”说完站起身子便要离去,却听身后那人哼哼两声冷笑,奚昊一股火气冲起,果然一回头就看见那死小子挺直了脊背,得意洋洋的斜觑着自己。奚昊心头一怒,抬起一脚踹在了小侯爷脚踝上。

“个子高了不起,谁说了个子高的就该是哥哥了。”

小侯爷一声哀嚎,坐在院子那一头喝茶对弈的几人都皱起了眉头,却没有一人前去解救他,这厮自从能够下地走动之后,便每天都要捉弄奚昊,奚昊虽然年长他一岁,却因自小生活在小岛,性子如同孩子一般,初时大家还去规劝一番,然小侯爷每天乐此不疲的玩这游戏之后,那几人终于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自此任他二人闹得天翻地覆都不去理睬。

“炎儿,又在欺负哥哥,还不给为娘的下来,昊儿那身子骨,怎能背得动你。”白歌月进了小院,见那两人闹成一团,顿时扬声叫道。

小侯爷嘻嘻一笑抬起头来:“他是哥哥,当然应该背我了,更何况我现在是病人,他是大夫,所谓医者父母心,更应该让着我了,对吧,奚昊哥哥。”说到最后已是得意之极。

奚昊被他趴在背后,几甩不掉,已经十分愤然,此刻又见他耍起无赖,更是起火,怎奈自己没有武功,力气又不如他,只好恨恨道:“此刻倒是叫起哥哥来了,那好,你乖乖坐着,哥哥好好疼疼你。”

小侯爷见他从怀中掏出锦盒,不禁大叫不妙,双手一松就要开溜,奚昊扬声唤道:“南宫白泽,扎针时间到了。”话音一落,就见院子那头两道身影刷刷窜来,南宫热河与白泽二人一人一边将小侯爷双臂一夹,嘿嘿冷笑着摁坐在了桌旁。

小侯爷口中大叫道:“不扎不扎,娘亲——”

白歌月头疼的看着他,返身向后院而去:“娘去看看雪蕊将药熬好了没,你忍着点,别叫得天摇地动的,让人笑话。”

小侯爷抬起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奚昊,奚昊眉头一扬,不去看他。看着那手中银光闪闪的银针,小侯爷哭丧着脸道:“奚昊,今天能不能少扎一针,就一针,你答应了我我明天就不报复你了。”

奚昊嘻嘻一笑,走了过来:“南宫白泽,摁紧了,他要是动了,我保不准又像昨天那样扎得移了位。”

小侯爷满脸黑线,看着越走越近的奚昊,拼命挣扎着想站起来,怎奈他的身子未好,一挣扎就牵动伤口疼痛不已,眼睁睁看着奚昊去了自己身后,当衣服被扒拉下来的那一刹,一声惨叫响彻了整个小侯爷府。

“宗奚昊,你给我等着,我要报仇——”

院子那头,南宫陌与莫寒依然在黑白对弈之间,对那惨叫声充耳不闻……

整个东都的局势因那人的失忆而突然风平浪静。

赫博多的吠承啖王子在东都逗留了一月之久,冬季快到,他的十万铁骑在九原之外已经撑不下去,所以他再次提出和亲要求,为了暂时稳定局势,李宗治答应了来年三月将佰茶远嫁赫博多,武凡中与吠承啖的联盟也因和亲一事不能统一而决裂,赫博多一个月后终于从九原之外撤军。

因小侯爷还在恢复期,莫寒替代他统领了御林军,莫寒旧部六万人全部归于麾下,皇上声势一时得以壮大,大晋的朝堂之上对峙力量仍然存在,然越来越多有志之士蜂涌而出,武相势力也因此受到压制,整个大晋,似乎正向一条光明大道疾步而去!而牵动这一切改变的那两人,却在外力的作用下,背离着对方,越行越远!

明日预告:情如火,何时灭:“你再阻我,我便杀了你——”

郑澈轩没有说话,只望着无瑕,然后脚步向后一退。

“太子——”旁人皆惊呼出声。

郑澈轩眼中透着一股狠气,毫不妥协的又是一退。

金丝入肉,鲜血顿时渗出,无瑕双手一颤,泪水簌簌:“不要逼我。”

郑澈轩依然没有说话,脚步再退一步,无瑕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众人看太子颈间鲜血渗出,都惊得慌了神。

当郑澈轩的脚步再向后退之时,无瑕手中一松,跌坐在了地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情如火 何时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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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20

聚德庄重新开张,更名为问鼎轩。

燕王郑赟谦此刻正坐在问鼎轩二楼靠窗的座旁,身边跟着的,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刺客子胥郎。

问鼎轩!好大的口气,居然有人在平王头上动刀子,看样子,这问鼎轩的主人,不是泛泛之辈。郑赟谦自顾自满上酒杯,轻抿一口,道:“这问鼎轩的主子,可有打听清楚了?”

“少年郎,刚来的云城,曾出现在太子身旁。”

手中酒杯一顿,郑赟谦抬眸道:“可是面覆金丝面具?”

“是!”

竟是他?!

太子身旁一直存在着一股神秘势力,这股势力将他一路支撑在太子之位上稳稳而立,那个传说中的冷公子,以其聪慧与计谋隐藏在太子身旁的反晋势力最高领袖,闻名遐迩,但却从未有人见其真实面目,会是此人吗?

不,不会,他太年轻,虽然金丝覆面,但是,他应还是个少年郎才是,冷公子势力盘踞了已经十多年,当年的他,当还是一孩童,有可能撑起如此局面吗?

楼下一阵喧哗,郑赟谦垂眸一声冷笑。

郑璟昱哪郑璟昱,你既甘于平庸声色享乐,又何必搅了这趟浑水,不是我小瞧你,你斗不过这少年郎!

见那一群人凶神恶煞的进了门,跑堂的小二陪着笑脸迎上了前去。

“各位客官,今天咱们新店开张,各位客官里面请。”

伸手狠狠推开小二,那群人站在两旁,平王郑璟昱迈步走了进来。

“问鼎轩!好大的口气啊。”郑璟昱懒懒的一伸懒腰,道:“给我把那牌子拆下来。”

话音刚落,身后几人已经飞身而上,店内正在吃饭的客人顿时你推我挤,惊成一片。

那几人身子尚未够到悬挂于半空的匾额,就见那小二一个箭步,闪身间直追而上,竟看不清他的动作,那几人已经直直跌下。

“这位大爷,小店今日开张,公子说了,不允许任何人闹事。”小二哥轻描淡写的一拱手,道:“各位爷要是来吃饭,小店今日便请了各位,不收分文,要是是来闹事的,便请各位选择,是要横着出去,还是躺着出去。”

“大胆奴才——”郑璟昱一把推开刚刚爬起的手下,恼羞成怒道:“你可知道本王是谁?也敢如此放肆。”

“他不知道,我知道!”随着一声话语,郑澈轩带人入了门来。

“平王殿下,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小店来了?”

郑璟昱一回头见是太子,脸色一变,心不甘情不愿的踱到他面前一拱手,头却懒懒的不愿抬起:“见过太子。”

“这小店,是我一知己好友所开,竟不知道何处得罪了平王殿下,本太子代他给你赔个不是,你成天陷在温柔乡里,也难得四处溜达,不如今天我做东,请平王殿下好好喝一杯。”

“不必了,改日璟昱再登门拜访太子,告辞!”郑璟昱冷冷一哼,带人扬长而去。

郑澈轩回头望着店小二道:“司马,你家公子呢?”

司马逸整了整小二帽,道:“还在后院跟二爷三爷商量事情呢,都一整晚了,也没休息,太子来了,正好去劝劝他。”

郑澈轩疾步向后而去,鬼翼跟在身后,经过司马逸身旁,突然凑过头笑道:“司马,你的扮相很好看。”说完闷笑而去,司马逸无奈的端了端衣帽,将长巾一搭肩头,扬声道:“各位客官,请坐请坐,吃着喝着,菜马上就到。”司马逸,冷二身旁刺客组织头领,无瑕要发展在郑的势力,所有暗藏势力全都需渗入手中生意中去,除了冷二手中的力量,还有这么多年在郑发展的下线,再加上随着冷三从晋辗转而来的部属,人数众多,都需细细安排。

无瑕坐在桌旁,手撑额边,正闭目小憩。已经整整一晚,光是账目分类的卷宗就堆了一桌子,他已经十分疲惫,此刻冷二冷三召集了几个头领分配地点,趁此空暇,无瑕让弦伊去煮清粥,自己则坐在桌旁休息一会。

郑澈轩入了门,见无瑕小憩,忙扬手阻了身后几人。

轻声到了无瑕身旁,看他脸色苍白,神情疲惫,将身上披风脱下,轻轻覆在他的身上。无瑕双眸一动,睁开了双眼,抬头见太子站在身旁,揉了揉额头,道:“你怎么来了。”

“来瞧瞧你,你昨晚没回太子府,我不放心。”

“无瑕不是孩子,太子勿需处处担心。”

“你的脸色很差,自己的身子自己应当知道,怎还是这般不爱惜,听我的,回去歇着去。”

“已经差不多了,等分配了人手,我便回去,你去忙吧,有事我会找你商量的。”

“我先进宫一趟,晚上回来咱们聊。”

“好。”

见郑澈轩身子没出视线,郑赟谦低头放下酒杯,道:“子胥,去摸摸那少年的底,那小二是冷二手中刺客司马逸,连他都藏身在这问鼎轩中,这少年公子,很不一般。”

“是!”

郑赟谦抬起头,望向窗外,天气凉了,云城,要起风了!

无瑕带着弦伊回了太子府,郑婼歆远远的看见他,加快脚步到了两人面前,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无瑕公子,怎么,知道将自己的脸遮起来了?难不成怕咱们云城的男人看见了,都情难自已,被你勾了魂魄去。”

无瑕见是她,身子一退便要离去,却被她狠狠一拉,怀中琉璃珠顿时掉出,咕噜滚到了郑婼歆的脚下。

“拿来——”无瑕伸手去拾,却被她抢先抓入了手中。

“把珠子还给公子——”弦伊见公子珠子被郑婼歆拿去,扬手便去夺,郑婼歆不会功夫,哪是她的对手,眼见就要拿到手,却突听身后一声大喝:“放肆,敢对公主无理。”

穆紫妍带着苔兰匆匆而来,弦伊双手在跟郑婼歆纠缠,脸一回过,竟被那穆紫妍一耳光扇过,弦伊当下便是一愣,穆紫妍喝道:“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竟敢对公主动起手来了,主子下作,奴才也是这般。”

无瑕站在原地,双眸一寒,对郑婼歆冷冷道:“请公主把珠子还给无瑕。”

郑婼歆将手展开,见那珠子通体翡绿,里面竟还刻着个炎字,当下心头一堵,知道竟是孟白炎的东西,更是愤恨。穆紫妍走到跟前,将手一伸,道:“拿来,我看是什么宝贝东西。”

郑婼歆被无瑕盯得有点发毛,返身将珠子往穆紫妍手中一塞,道:“一个男人给的东西,谁稀罕。”

穆紫妍一听,口中冷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宝贝,不就是一个破珠子,竟为了这个跟公主动手,好,还给你——”说完随手一抛,那珠子竟被她朝着池塘抛了去。

“白炎——”无瑕口中一声大叫,身子竟随着那珠子一同扑向池塘而去,沁凉的池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身子。

“啪——”的一声响,弦伊狠狠一巴掌甩在了穆紫妍的脸上,穆紫妍还未反应过来,弦伊已经紧跟着无瑕一同跃入了池中。

十月的池水沁凉入心,天色将晚,那池中水波昏暗,无瑕在水中四处寻找,然秋冬水草枯竭,淤泥深陷,那珠子竟怎样都寻找不到。

穆紫妍骤然挨了弦伊一耳光,人顿时呆住,经过的下人们见了这一幕,更是惊慌失措,新来的那公子带来的丫头竟连太子妃的耳光都敢扇,简直反了天了,但是那公子究竟追了什么跳入了池塘之中?好半天了,那主仆二人竟还在那池中没有出来,如此冷的天,那身子,怎能捱得住。

郑婼歆见了这一幕,心头暗道不妙,她知道太子妃之所以无所顾忌,是因为自己告诉她无瑕只是大晋勾栏院中的小倌,可是自己知道他不是,太子哥哥曾十分郑重的对自己说过无瑕对他的重要性,此刻情形,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身子一动,郑婼歆匆匆道:“天色晚了,婼歆要回宫了,太子妃还是回去吧,不必跟这下作之人一般计较。”

穆紫妍呆呆的捂着脸颊,她没想到那丫头竟会如此大胆,连自己都敢打,胸中的怒火烧得她失去了理智,扬声叫道:“来人,给我在这看好了,那主仆二人最好是淹死在这池塘里,只要出了这池子,就给我乱棍打死。”

郑婼歆见天色已晚,料想太子即将回府,自己再不跑,肯定也要被牵连在内,忙抬步便走:“天色晚了,婼歆先回了。”

匆匆到了院门,迎头便撞上了回府的太子,郑婼歆心头一惊,道:“太子哥哥回来了,婼歆回宫去了。”

“婼歆——”郑澈轩见她神色匆匆,几唤不应,不知道出了何事,入了院门一看,那池塘边竟然密密麻麻站着多人,穆紫妍双手捂脸,眼中带泪。

“出了什么事?”郑澈轩沉声问道。

穆紫妍见太子回府,顿时一声抽泣,哭道:“太子给臣妾做主。”

“什么事情,这么多人站在池塘边,你捂着个脸哭什么?”

“那无瑕公子的丫头,竟然敢打我。”穆紫妍已经泣不成声,郑澈轩心底一沉,弦伊?!

“无瑕在哪?”心头掠过不安,弦伊那丫头虽然脾气暴躁,但是,穆紫妍是太子妃,她再怎么任性,都不会无缘无故出手打她。

穆紫妍见他张口便问无瑕,哭得更是伤心,郑澈轩心急如焚,大喝道:“我问你,无瑕在哪?”

被他那一声暴喝吓了一跳,穆紫妍愣住,然后伸手一指池塘。

郑澈轩推开人群,到了池边一看,那池中两道身影在水中若隐若现,一道素洁,一道绯红。

“无瑕——”郑澈轩想也不想,身子一扑便跃入了池中,沁凉的水立刻淹没了他的身子,穆紫妍见太子也跳入池中,急得大叫:“太子,你出来,水凉!”

郑澈轩到了无瑕身边,伸手将他一拉,无瑕反手便是一掌,挣开他的手,再次潜入水下。郑澈轩拉他的一瞬已经感到他身子凉透,心中焦急,追上去,从身后将他紧紧缚住,无瑕双手被缚,那人又在身后,怎样都挣扎不开,被郑澈轩带起轻身而出。

“放手——”身子落地,无瑕拼命一挣,挣开束缚,向着池塘又要跃下,郑澈轩飞身而上,扣向他的脉门,无瑕身子一退,手中金丝一闪,竟绞住了郑澈轩的脖子。

“你再阻我,我便杀了你——”

郑澈轩没有说话,只望着无瑕,然后脚步向后一退。

“太子——”旁人皆惊呼出声。

郑澈轩眼中透着一股狠气,毫不妥协的又是一退。

金丝入肉,鲜血顿时渗出,无瑕双手一颤,泪水簌簌:“不要逼我。”

郑澈轩依然没有说话,脚步再退一步,无瑕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众人看太子颈间鲜血渗出,都惊得慌了神。

当郑澈轩的脚步再向后退之时,无瑕手中一松,跌坐在了地上。

郑澈轩这才止住后退的步伐,拿下金丝,走到无瑕面前,伸手拭去那脸上泪水,道:“出了何事?”

弦伊已出了池塘,怔怔站在公子身后,道:“小侯爷给公子的琉璃珠,被太子妃扔进池塘里了。”

郑澈轩心头一搐,孟白炎!只要跟他有关的事,都会让无瑕理智全无!

不去顾及他人目光,郑澈轩俯身将无瑕抱起,道:“我会给你找回来。”无瑕只是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任他将自己抱起,一步步踏离众人的视线。

白炎,你一定要等着我!无瑕拼命的做着一切,就是为了能够追上你离去的脚步,所以,你一定要等着我,等着我!

两个世界越走越近,两个方向越走越远,走到最后看不见!这两天在听相思泪,听到这句,就会想到无瑕和白炎,一个以为爱人已经不复存在,另一个,却将那记忆全部遗忘,他们的方向,是否也会越走越远,终消失不见!

明日预告:一寸相思一寸灰:“我说的,一定会找来给你。”

“我也说过,你不要对我太好,我这心中,只容得下一个人,无瑕今生给不了你那句承诺,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得不到我的回应,你这样,我怎能面对你,我明天就离开太子府,我不要看你苦苦挣扎在这求不得,舍不得,抛不开,得不到中,无瑕的心不是冰,受不了这煎熬,所以,请你放了这情,放了你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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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21

无瑕蜷缩着身子,柔软的毯子包裹着他的全身,白皙的皮肤泛着剔透的光,双颊却呈现着发热引起的酡红色,弦伊疾步进了屋内,端着一碗姜茶,道:“公子,来喝了姜茶驱驱寒气,发热的药我已经熬上了,你身子骨不好,不趁早遏制了这热,会引起心头病犯的。”

无瑕默不作声的撑起身子,接过姜茶一饮而尽。

自己还有好多事要做,绝对不能就此倒下,身子已经渐渐缓和过来,可是,那池水的寒气已经入侵,再倔强的性子,都拗不过身体的自身反应。

“是不是很难受?我去拿药来。”见公子脸色渐渐煞白,弦伊返身到小柜去拿锦盒,却见盒内药丸已经所剩无几。这药是当初小侯爷从泾阳带回,说是奚昊公子给公子的药,自己虽然不认识奚昊公子,但他的药对公子的病却十分灵验,可是,这次这么一折腾,公子的病恐又有所反复,药却没了,可如何是好。

几声轻咳,无瑕将身子靠入床中,胸口一股闷气堵住,郁结不通,可叹他好强支撑,终敌不过心头的那一道伤痕。白炎是他心底一道不可触摸的伤,任何人都不能触及,否则便会鲜血淋漓。

突然听到一声轻笑,弦伊吃惊的抬头去望公子,无瑕靠在床中,嘴角竟然勾起了笑意。

“我为何这么傻,就算那珠子还在,白炎也回不来了,我竟如此执着于一个身外之物,我终究还是抛不开哪,老天要我死了这条心,我却还要跟他争夺拉扯,我怎能胜得过天,怎能胜得过天……”

那咳嗽突然密集起来,弦伊忙递过手帕,伸手去轻拍公子后背,无瑕捂着嘴咳了好一会,终忍住,展开手帕一看,却又立时紧抓在了手里,弦伊却早已看的清楚明白,公子竟又咳出血来,他口中含笑,那心底,定已经痛不可当。

“你去歇着吧,我想睡一会。”无瑕躺下身子,不再说话。弦伊见他紧紧抓住手帕,鼻间一酸,返身出了门去。

夜色朦胧,弦伊出了院门,去了花园,那琉璃珠是小侯爷留给公子唯一的东西了,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它。

到了花园,却见一道身影浸在池中,不时潜下。

借着月色,见那身影竟是太子,弦伊一惊,道:“太子,你怎么还在?”

郑澈轩听池边有人说话,返身见是弦伊,道:“你别下来了,我来找,水太凉,你受不了。”

“太子何必自己亲自找,叫人——”

“不用,我要亲自找给无瑕,我一定会找到,亲手交到他的手里。”

弦伊心头骤然一痛,这情如此纠缠,让人情何以堪。公子与小侯爷两情相悦,却水火不容,小侯爷为了公子,连性命都已失去,太子对公子痴心一片,公子却无法去回应他,无论他做什么,都得不到那句我愿意,可叹!这情,该如何了却。

冰凉的水让那手脚失去了知觉,郑澈轩只是凭着一股韧劲一次次的在水中摸索,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珠子,就算无瑕心底依然有那个人,自己也不想看到他落泪的双眸。

指尖被冻到麻木,郑澈轩揉了揉手指,再次潜下,那锋芒入骨的感觉令他的感知迟钝,双手在泥里摸索,一遍又一遍,来来又回回!

突然,手中触到了一颗圆珠,郑澈轩心头一喜,握入手中窜出水面,借着月色一看,一颗翡绿的琉璃珠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光芒。

“找到了——找到了——”郑澈轩一抹脸上水珠,竟如孩童般开心的大叫道,身子一动,窜出水面,落地抖了抖身子上的水珠,然后径直奔了西院而去,弦伊在后追了几步,却又顿下了脚步。

让他自己拿给公子吧!

无瑕的额头渗着细细的汗珠,一张脸因发热而泛着红晕,郑澈轩缓缓走到床前,轻声唤着他,无瑕睁开眼,看着他浑身湿透,趴在床头,手心展开,将琉璃珠递到自己面前。

无瑕眼中泪水一瞬落下,伸手抓了那珠子在手中,然后去看面前那人,他的颈间,被金丝绞过的地方伤口还在,就算只是趴在床头,身上的寒气都不可抑制的直逼而来,那双望向自己的眼中含着泪,嘴角却勾着笑:“我说的,一定会找来给你。”无瑕望着他,泪水止不住:“我也说过,你不要对我太好,我这心中,只容得下一个人,无瑕今生给不了你那句承诺,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得不到我的回应,你这样,我怎能面对你,我明天就离开太子府,我不要看你苦苦挣扎在这求不得,舍不得,抛不开,得不到中,无瑕的心不是冰,受不了这煎熬,所以,请你放了这情,放了你我……”

“我不放!我说过,你可以不回应我,你心里也可以想着他,他在你心中的地位无可取代我也知道,我就是想每天能看着你,就这样就可以了,所以,求你不要走,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好不好,好不好!”

无瑕望着面前那人,心底被深深触痛,这个人曾那么强势的逼迫过自己,可是现在,却这般苦苦哀求,老天,你究竟想做什么?如果是因为无瑕杀戮太多,你就惩罚我一个人,不要将我身边的人都卷入这种无止境的折磨中,你到底要我怎么做……要我怎么做……

郑澈轩身子站起,道:“你歇着,我回去……”那话没说完,却脚步一晃,身子重重跌下了。

穆紫妍痴痴的看着躺在床中的郑澈轩,当鬼翼将太子送回房间时,他的身子已经凉得彻骨,他竟然在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在池塘之中搜索那颗珠子,究竟那个少年郎有什么样的魅力,能够让一国储君为他如此付出。

“太子妃,您歇着吧,奴婢来照看太子。”苔兰在一旁轻声道。

“我如何睡得着,苔兰,太子已经深陷了,我能够看出他对那无瑕公子的心,他对他的那种温情,我从来都未得到过。我花了三年时间,才得到了太子妃这个位置,我以为自己终于能每天呆在他的身边,就算他的眼神从未驻足在我的身上,可是,时间慢慢过去,终有一天,他会将我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可笑,原来,不爱就是不爱,就算我把这颗心掏出来,他依然不会回头望我一眼。”穆紫妍紧紧拽着床栏,哭得难以自已。

“太可笑了,我居然要跟一个男子争夺自己的夫君,我为他可以付出一切,他却为了另一个人付出他的一切,你不觉得这样的我们可笑到可怜吗,哈哈哈——”

“太子妃——”

“我没事,我穆紫妍,不知道认输二字如何写,我决不允许自己的夫君为了一个男子,将我抛在脑后,不允许,绝对不允许——去,把胤威给我叫来。”

“太子妃!”

“我叫你去你没听见吗?难不成你也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

“奴婢这就去。”苔兰匆匆而去,穆紫妍眸中含着杀意,冷笑道:“好,本宫就看看,一个死人,怎么跟本宫争!”

无瑕站在院门,远远望着太子所住的东院,弦伊急急奔来,将披风给他披上,道:“身子还在发热,公子究竟要去哪?”

“三叔今日要去蒲州,我要去送他。”

“三叔要是知道公子病了不好好休息跑去送他,定会生气。”

“咱们在郑尚未立足,三叔这一去,定是困难重重,他年纪已大,却还要如此劳碌奔波,无瑕心头不安,怎能不去送他。”

“反正是说不过公子你,你等着,我让人套了马车去。”

清晨的风拂过耳畔,沁凉!

不知太子病情如何,抬头见鬼翼经过,无瑕轻声道:“鬼翼,太子情况如何。”

鬼翼向无瑕一揖,道:“昨夜请太医来看过了,风寒入侵,已经喝过药了,这会还在沉睡之中。”抬眼见无瑕双颊绯红,却一副外出的装扮,不禁一愣,道:“公子竟要出门么?这么凉的天,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叫属下去,何必亲自外出。”

“无妨,只是去送送冷三叔而已,送完就回。”微微一迟疑,又道:“若太子醒来,问起无瑕,便这般答他就是了。”

“是!”

马车径直去了城外,到了城外,见冷三等人已经整装待发,回头见公子的马车来到,冷三摇头叹道:“我就说,等等公子必定来,果然不错,这么冷的天,你只管在太子府呆着,何必亲自跑来。”

无瑕下了马车,到了冷三面前,道:“三叔,无瑕又要您受累了,这么大把年纪,本该享福了,却还要为无瑕四处奔波。”

握住无瑕沁凉的十指,冷三忍着泪,道:“三叔愿意,为我的小无瑕,三叔不怕劳碌奔波,只要公子你放宽心,三叔什么苦什么累都不怕。”

无瑕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道:“这个是太子给我的,你在蒲州,如果遇到了困难,便去找蒲州郡守,银两流通,三叔只管放手去做,手下这些人,很多是跟随我们从晋背井离乡而来,切不可薄待了他们,三叔,保重!”

“公子保重!”冷三对着无瑕深深一揖,转身上了马车:“公子回吧,三叔定不负公子重托!”

那一行人荡荡而去,无瑕凝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三叔此生受无瑕拖累,到老了竟还要离乡背井来到郑国,他的一头发,因无瑕当年走失而白,无瑕,愧对三叔!”

弦伊听公子口中之言,眼眶一涩,见他依然呆呆而立,走到他身边道:“早上天凉,公子还是回去吧,身子还发着热,回了好好歇着去。”

无瑕点点头,返身向马车而去,突然,赶马车的小哥一声惨叫,无瑕心头一惊,抬眸间见道边林中人影憧憧,顿时将弦伊一拉,道:“去将马卸开。”弦伊身子掠起,奔向马车,无瑕手中金丝一滑,身形不顿,直扑那重重黑影而去。

明日预告:若知结局,可悔当时:无瑕听得耳边风声飕飕,感到有人将自己紧紧揽住轻身起落,他拼命想睁开眼,但是办不到,头越来越晕沉,终支撑不住,倒在了那人怀中。

感到手中一沉,郑赟谦低头一看,怀中之人已经昏迷过去,他停下脚步,稍一迟疑,俯身将他拦腰抱起,再次提气,直奔了花满楼而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若知结局 可悔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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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22

无瑕不知道那个小孩是从何处而来,当他回头看见一人手中长剑直刺一个孩子而去,手中金丝紧随而上,一把绞住了那柄长剑,然后脚步轻点,将那孩子揽入怀中。

“公子上马——”弦伊打马而来,向着无瑕伸出手去,无瑕一揽怀中小孩正欲飞身而上,却突然感到臂上一麻,低头一看,怀中那孩子眼中闪过一丝狡狯,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手中一支银针泛着寒光。

“公子——”弦伊见那孩子突然动手袭击公子,一跃下马狠狠一掌劈向那孩子,孩子身子一挣离了无瑕的怀抱,无瑕感到中针的手臂酸麻,知道那针上喂了毒,当下拉住弦伊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一支利箭带着风声呼啸而来,直接贯穿了马腿,马儿长鸣倒地,马上二人轻身落下,无瑕感到身子渐渐麻痹,知道那毒已经发作,一推弦伊道:“你先走。”

弦伊见公子脸色煞白,中针的左臂已经抬不起来,心中又急又怒,返身挡在公子面前,道:“公子先走,弦伊跟他们拼了。”说话间黑影已经重重而来,弦伊不等公子拉住自己,身形一闪,直直闯入了黑影之中。

无瑕深吸了一口气,他本就发着热,昨晚更是悲极引起心疾发作,此刻又中了毒,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但见弦伊一人陷入苦战,知道再不全力一拼,他与弦伊二人定会葬身荒野,当下硬撑了一口气,将手中金丝一紧,直闯而入,那些刺客见他竟还能支撑,都是一惊,无瑕手下毫不留情,金丝绞动之处,一片血肉翻飞。

那削瘦的人儿竟如此强势,远处那人双眸渐渐凝起了深意,本一直看戏的他,终还是忍不住身形一动,径直掠去,闯入那一片包围圈中,也不停留,只带了那两人向后一退,身后下属见主子动手救人,当下不再观望,手中利剑抽出,径直扑向那些刺客而去。

“何人——”弦伊话刚出口,就觉腰间一麻,身子被人点住穴道,然后那人带着公子飘然而去,弦伊急得大叫,可那两道身影顷刻间便已无影无踪。

无瑕听得耳边风声飕飕,感到有人将自己紧紧揽住轻身起落,他拼命想睁开眼,但是办不到,头越来越晕沉,终支撑不住,倒在了那人怀中。

感到手中一沉,郑赟谦低头一看,怀中之人已经昏迷过去,他停下脚步,稍一迟疑,俯身将他拦腰抱起,再次提气,直奔了花满楼而去。

“将十四娘叫来。”用脚将门踹开,郑赟谦回头叫道,蓝若见他突然进门,怀中还抱着一人,顿时好奇的跟来一看,心头当下便是一咯噔,那金丝面具!那不正是当日所见太子身旁那少年郎么。

“去叫人!”郑赟谦口中一沉,蓝若忙返身去寻人。

低头见榻上那人额间冷汗涔涔,自己刚才看得清楚,他应是中了毒针,却为何脸色泛白,而非发青?

那金丝面具做工十分精细,手艺精湛万分,却不知,这面具覆盖下的容貌究竟为何。手缓缓伸出,却又顿住了,门一声响,十四娘跟着蓝若入了屋来。

“燕王殿下!”

“十四娘,你来看看他,他应是中了毒针,可是为何脸色泛白?”

十四娘走到床边细细一看,然后拿过那手腕,手按上那脉之时便是一愣。

“怎么?”郑赟谦见她神色有异,十四娘满脸疑惑的去望无瑕,然后细细诊脉,半晌,道:“这公子本身身体中便有余毒,此刻这毒,竟被他身子中那毒压下去了,倒是身子发热,致使心疾反复,竟不知是何人医术如此了得,这公子应是那七窍玲珑之症,也不知服用何人药物,能在身有余毒的情况下抑制心疾发作,厉害。”

“所以说,他现在毒性无碍,只是发热?”

“也不是无碍,那毒还是需要清除的,可知伤在何处?”

“应是左臂。”

“火罐拔毒可以一试,不过他此刻发着热,发热不适拔罐……”

“将百韵丸给我。”郑赟谦将手一伸,十四娘一惊,抬眼望他。

“给我!”

“燕王殿下——”蓝若惊呼出声:“难道你想——”

十四娘从怀中掏出锦囊,拿出一粒药丸,郑赟谦伸手拿过,一咽而下,然后伸手将无瑕扶起,那身子此刻如火般炙热。

将那散于身后的青丝挽起,衣襟拉开,露出手臂。当那衣服散开之时,那三人闻到了一种奇特的冷香,郑赟谦俯下身子,将嘴凑到那伤口,用力的吸着,然后将伤口处的毒血吐出,然后再吸,反复几次,见那伤口红晕褪了许多,才接过十四娘递来的药膏,抹在那红晕处。

香!当自己凑到那肌肤之时,闻到的香味竟如此迷人,那不是衣料的香味,也不是脂粉的香味,那是肌肤里散发出来的,冷冷的,却那般勾人。

郑赟谦心头猛的一跳,自己在想什么?!

将那身子放下,接过蓝若递来的茶杯漱口,然后道:“我带他从密道去烟雨湖,你注意太子府的动静。”

“是。”蓝若应着看郑赟谦俯身将那人抱起,到了床边壁画处,伸手将烛台轻转,一条密道赫然入眼,当那身影即将没入,蓝若追于身后问道:“殿下为何救他。”

郑赟谦微微一迟疑,脚步离去:“因为我想知道他是谁!”

弦伊疾步冲入问鼎轩,拉住正跑堂的司马逸低声道:“公子遇袭,人不见了,马上去找。”

那等着上菜的客人只觉眼前一花,面前多了盘菜,小二竟就不见了踪影。正坐在窗边喝茶的鬼翼见弦伊神色慌张,眉头一皱,站起身到了她身旁,见她身上竟血迹斑斑,心头更是一惊。

“公子呢?”

“被人带走了!”

鬼翼身形一闪,瞬间没了踪迹。

“什么?”京天奔到鬼翼面前,道:“可知道何人所为?”

“我一听说就回来了,未曾仔细问。”

“暂时瞒着太子,去调兵,务必在太子知道之前将公子找到。”

“是!”

蓝若倚在栏杆旁,见街道兵来将往,太子府的侍卫竟倾巢而动,看来这少年郎对太子十分重要。突然想到燕王居然为他吸毒,蓝若心头不禁一梗,那面具之下,究竟是张什么样的脸?是如自己所说有见不得人的疤痕,还是如燕王所说,有女子都不及之貌?那身子竟然散发着香味,冷冷的,却又透着一种难言的魅惑。女人果然天生善妒,就算知道他是个男子,但看见燕王俯在他的臂间为他吸毒的模样,自己心里依然嫉妒得要命。

不,不但是太子府,蓝若俯下身子,看着匆匆而过的那人,冷二手中的司马逸也在寻找此人,他究竟是谁?竟能牵动云城这么两股强大的势力寻找他?

郑赟谦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只是一张面具而已,自己竟然犹豫再三,还是没摘下它。在服了十四娘送来的药后,无瑕身子的热已经退了些许,额上渗着汗珠,渐渐润湿了如墨般的长发。

郑赟谦的手再次伸向那面具时,无瑕眸间一动,骤然睁开了双眼,见一只手正伸到自己眼前,想也不想,抬手便是一掌。见他突然动手,郑赟谦伸手将那手腕一扣,无瑕低低道:“放开我。”说完蓄力一挣,身子从床上跃下,抬头却见自己竟被困在一密室之中,身子刚出了汗,十分乏力,动手之后心头突突猛跳。

郑赟谦见他站在桌旁,用手抓着胸口,料他心跳定急,站起身冷冷道:“我救了你,你就这般报答于我?”

无瑕这才仔细去看面前之人,见是一个俊朗的男子,看模样应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想到被围攻时,的确有人带着自己退离包围之中,当下将头微微一点,道:“无瑕谢公子,只是醒来见你似乎要摘面具,是以动手,请公子见谅。”

郑赟谦却嘴角一勾,笑道:“我对这面具之下的脸的确很感兴趣,不知公子是否肯摘下面具,让在下一睹真容。”

无瑕双眸一抬,道:“既然无瑕昏迷之时你未曾摘下,现在为何又要一见。”

“因为,我现在,想看!”那话一完,郑赟谦突然动手袭来,无瑕见他欺身而来,脚步一退就想躲开,怎奈那密室不大,自己此刻又气虚得紧,竟被他缠得无法脱身。一探手,发觉金丝已经不在袖中,郑赟谦一扬手,道:“在找这个吗?”

无瑕见金丝在他手中,他又步步紧逼,心头一怒,不再后退,身子蓄力,狠狠一掌拍在他的胸口,郑赟谦脚步向后一退,那手却只去摘那脸上面具,无瑕猝防不及,抬头间见面具已离脸颊而去。

那眉间,竟然有一粒如血滴落的朱砂!

郑赟谦面具在手,看着那骤然抬眸的人儿,顿住了步子。

竟应了自己所言……

这张脸,却为何长在一男子身上!

“莫非……太子就是被你这张脸吸引的么。”口中喃喃,郑赟谦偏过头去,将面具抛给无瑕,道:“还给你!”

无瑕接住面具,见他看过自己之后,竟将身子侧向一旁,不再望自己一眼,当下不再说话,将面具戴上,两人站在密室中,许久,郑赟谦道:“出去吧。”说完伸手在床栏边一按,一道阳光顿时射入密室,无瑕随着他踏出密室,才发觉,自己竟已经远离陆地,在一座四面环水的小岛之上。

明日预告:烟雨湖畔秋思长:手指伸出,伸向那张依然落泪的脸,然后将那面具摘下。那泪,一滴一滴,打在桌面,渐渐晕开!究竟是一段怎样的情感,能让他如此刻骨铭心!

他应不是那冷公子,因为,他太脆弱了,身子,心,都太脆弱了!

那身子如此轻,轻得,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第一百一十七章 烟雨湖畔秋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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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23

无瑕愣愣的看着那碧波荡漾,任他如何想,都没料到当自己醒来,会是这样一个情形。

郑赟谦若有所思的望着他,见他看着那一泓碧波楞了神,不禁勾起了一丝笑意,走到他身旁只手撑在栏杆上朗声道:“唉,可怎么好,这来往船只如此少,还好这小楼中食物不少,补给的船只每半个月来一次,咱们在这里,还不至于饿着。”

无瑕听他所言,心头更是一惊,自己竟被困在这小岛了么。抬眼望了望,目所能及之处根本看不到陆地,也确如他所言,附近船只根本没有,自己被人追杀,现在又被困在这小岛上,太子那,冷二叔那必定都乱成一团了,天色渐渐暗淡,无瑕感到有点无奈,别说身子还虚着,就算身子好了,没有船,自己也出不去。

“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好奇,想知道你是谁!”郑赟谦一挑眉头,道:“你告诉了我,我便放你走。”

“若有船只,无瑕想走,你也未必拦得住我,若没有船只,我又为何要告诉你。”无瑕冷冷回眸道。

郑赟谦低头浅笑:“好,反正今日是走不了了,天色晚了,我也饿了,你会做饭么。”

无瑕一愣,做饭?!自小到大,从未动手做过这些,看着他带着一丝茫然的神情,郑赟谦摇了摇头,道:“想必是不会了,那你会切菜么。”

无瑕口中更是冷然:“那些菜要是有胳膊有腿,能跑能走,我倒是能用金丝给你绞得整整齐齐。”

郑赟谦骤然一愣,然后放声大笑起来:“竟有人什么都不会做,还理直气壮到如此地步,好好,你赢了,我去做,你等着。”说完入了门去,无瑕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半晌无声。

想知道自己是谁,就这个理由,便能让他将自己带到这样一个远离陆地的小岛上,这人又是何人?!他所谓的想知道的身份,是指自己冷公子的身份,还是出现在这云城的身份?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河风沁凉,无瑕渐感身子泛寒,返身进了屋,听后院传来声响,循声而去,见那人正在做菜,动作娴熟,看样子,竟是经常动手一般。

不大一会儿,四碟小菜就上了桌,竟色香俱全。郑赟谦端着两碗饭到了桌旁,道:“怎么,怕我下毒?”

无瑕一声轻叹,走到桌旁坐下,见那人竟又拿出一壶酒,顿时一抬眸,道:“我不喝酒。”

郑赟谦闻言嗤笑道:“男子,竟不能喝酒,真枉为男子。”

无瑕眉头轻扬,冷冷道:“不用出口相激,不能喝便是不能喝。”

“莫非是喝了之后,便变了性子,不似这般冷冷对人,如若身带小刺了?”

无瑕双手一颤,骤然间想起了心底那人。那个月夕的夜晚,他一次次追寻心中那个答案,自己却在他面前使尽小性子,故意逗弄他,到最后,他也没有得到那句话,现在,便是想说,也再无机会,思及此,双眸一垂,竟眼泪盈眶。

郑赟谦见他突然沉默,眸中含泪,当下不再说话,自顾倒上一杯,手还未触及酒杯,却被无瑕一把拿过,一饮而下。

郑赟谦顿时愣了神,见他一杯下肚之后,双颊立时绯红,竟是沾酒便醉之态,不禁眉头一皱道:“既不能喝,何苦又喝。”

无瑕拿起酒壶,又倒上了一杯,仰头喝下,郑赟谦不再说话,只是带着深意望着他,当他喝到第五杯时,终伸手按住酒壶,道:“别喝了!”

无瑕却手撑颊边,突然笑道:“怎么,竟如此小气,连一壶酒都不舍得么。”那眼眸斜觑,竟勾起万种风情。

原来,喝与不喝,竟真有如此千差万别。

“你醉了……”

无瑕带着醉意拂开郑赟谦的手,喃喃道:“我没醉,我只是……想醉……”

“竟还不承认,性子如此奇怪,你究竟是何人?”

“那你呢,你又是何人?”

“我?”

“你——”那不安分的手指点向前伸出,点到了郑赟谦的鼻尖,撑在颊边的手已经摇摇欲坠。郑赟谦带着玩味看着那醉意朦朦的人儿,眼中闪过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

“你又为何想知道我是谁,你叫什么名字?”那双颊已经绯红一片,就连耳根都已红透。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能喝酒,最好便别喝。”感受到点在自己鼻尖的指尖冰凉一片,郑赟谦伸手将那手握入手中,那手竟如此凉!

“有,可是……他已经不在了……为了我,被一箭穿心……就在我的眼前,就倒在我的眼前,白炎……白炎……无瑕不走了,不走了……你不要躺在地上……你起来,起来……”那泪水顺着脸颊落下,然后那人儿啪——的一声,醉倒在了桌旁。

郑赟谦呆呆的看着那趴在桌旁的人儿,才5杯酒,他竟便醉得倒下了,不,从第一杯开始,他便已经醉了。白炎!这个人,是他所爱的人吗?莫非已经不在人世,他才会如此伤心!酒入愁肠愁更愁,伤心的时候,是不能喝酒的!

手指伸出,伸向那张依然落泪的脸,然后将那面具摘下。那泪,一滴一滴,打在桌面,渐渐晕开!究竟是一段怎样的情感,能让他如此刻骨铭心!

他应不是那冷公子,因为,他太脆弱了,身子,心,都太脆弱了!

那身子如此轻,轻得,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悠扬的笛声荡漾在黝黑的夜空,身后一声轻响,笛声戛然而止。

“怎么样?”

“回殿下,太子府侍卫全部出动,冷二手中人马也全数出动,看样子,这少年公子,对太子很重要。”

头微微一点,郑赟谦长笛一挥,放于唇边,继续吹笛。

“殿下,似乎有心事。”

笛声骤断,郑赟谦冷冷道:“你话太多了,回去吧。”

“是,蓝若告退。”幽怨的眼神抬起,蓝若身影翩然而去,小舟轻荡,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他若不是冷公子,太子却又为何如此看重他?难道……竟是……

那笛声再起,却带着一种连吹笛之人自己都说不清的情愫,远远而去!

夜深了,太子府灯火通明。

郑澈轩脸色铁青站在院中,京天匆匆而来,道:“属下搜遍了方圆百里,都没有公子的踪迹。”

“再去找,就算把整个云城翻过来,都要把人给我找到——”说完,郑澈轩返身进屋拿了件披风便要出门,穆紫妍匆匆而来,一见他那架势便是一惊,一手将他拉住,道:“太医说了,要太子歇着,整个太子府的侍卫都出动了,太子还要怎样。”

郑澈轩一把甩开她的手,道:“一点风寒,要不了我的命,可要是无瑕不见了,便就是要了我的命!你可听清楚了?我告诉你,自此开始,你要是再去招惹他,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穆紫妍身子一晃,跌靠在苔兰身上,道:“你是不是疯了,一个勾栏院中的小倌,竟值得你如此待他。”

郑澈轩离去的脚步一顿,返过身到了穆紫妍面前,微眯的双眼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他缓缓将头凑到穆紫妍面前,道:“谁告诉你无瑕是勾栏院中的小倌?我告诉你,无瑕身子清白得很,他整个人,都清清白白,任何人,都不许如此诬赖他,以后我要是再听到这种话,别怪我翻脸无情。”

郑澈轩带着人疾驰而去,穆紫妍整个身子颤抖不已,她一把抓住了苔兰的手臂,努力支撑自己的身子:“胤威怎么说!”

“他带人赶到的时候,派去的刺客已经全都死了,那主仆二人不见踪影。”

“竟让他跑掉了,没用的东西。”

“胤威说,看情景,应是有人出手救人。”

“会是谁?这云城,敢出手管闲事的主,数着指头都能数到,可是,为何会有人想救他?他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有张什么样的脸,什么样的勾人手段,会让男人都情难自已?我便不信,他竟真能颠倒众生!去备马车,咱们进宫。”

眉间一动,无瑕醒了过来。

身子火热,胃如同绞在了一块儿,疼痛不已,口中如火焚烧。

“弦伊……”轻声唤着弦伊,眼前却模糊一片:“水……”

一双手将他轻轻扶起,揽入怀中,然后一丝凉意从唇间顺流而下,那种凉刺激他睁开了双眼,昏暗的烛光下,见怀靠之人竟似颈束红巾,不禁口中喃喃道:“白炎……你去哪了?无瑕好想你……答应我你再也不走了……答应我……再也不离开我……答应我……”

那火热的身子散发着让人痴迷的冷香,那人儿漾着水润双唇喃喃低语,一双迷离的眸中噙着清凉的泪水,突然,那柔滑的手指从自己的指间交错而过,与自己十指紧扣,郑赟谦感到自己的心被猛的一击,然后突突猛跳,他低下头,看向怀中之人。无瑕正仰着头,迷离的双眼带着一种渴望,张扬着一种诱惑,吸引着那人的靠近。呼吸渐渐紊乱起来,郑赟谦竟无法控制的俯下身子,靠近那张脸,然后吻向了那微张的唇,当双唇碰到那火热双唇的一刹那,他猛的惊醒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双手一紧,将无瑕身子放下,然后奔出门去,直直跃入了黝黑沁凉的水中。

自己疯了么?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一种躁动不安冲击着整个身子,自己肯定是疯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来。郑赟谦,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居然会为了一个男子心动,那个是太子身边的人,就算他不是冷公子,也是你不能去接近的人,你竟然会……

身子一沉,潜入水中,什么都不去想,可是,那眸间落下的泪和那交错而过的纤长手指,竟深深触动了自己的心,不,不会的,不可能,既然他不会是冷公子,那么,明天一早便送他离开,自此再也不见,再也不见!

明日预告:如何让我遇见你:“你可想清楚了,今日你放了我,他日便可能会后悔。”

“不悔!”那口中吐出二字。

此刻的无瑕并不知那二字之意,只道是他不屑于趁人之危而已,燕王郑赟谦,胸怀鸿鹄之志,但是,却因太过强势,所以,当年的自己弃他而选择当时处于弱势的郑澈轩加以辅佐,而现在的他,便是自己助太子登上郑国皇位的最大敌手。无瑕心头喟叹,静默不语,而那不悔二字,却直到自己差点丧命,那人的情感终于爆发之后,才真正明白过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如何让我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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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24

那人一身黑衣斜靠栏边,俊朗的面容上却带着深深的倦意,黑色的长发尚漾着水雾的气息,眼望薄雾蒙蒙的水面,静默不语。

门一声轻响,那道素洁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帘之中。

郑赟谦垂眸不去看那人儿,口中冷冷道:“过会儿会有船来,我送你回去。”

无瑕没有说话,手拼命的捂住胸口,许久,终吐出了一个字:“好!”

听他声音不太对劲,郑赟谦终于抬起头来,见面前之人紧蹙眉头,脸色煞白,却强撑着闷不吭声,不禁心中一动,身子站直,顷刻间,却又转过头去,不去望他。

无瑕深深吸了口气,胸口传来的刺痛令他难以忍受,可是,却倔强的不肯向那人低头,两人就那么僵持着,过了半晌,郑赟谦一声轻叹,道:“喝了几杯便醉倒,空腹喝的,身子发热,怎能不难受,你等着,我去熬了粥给你喝。”

“不用!”那人儿丝毫不让。

郑赟谦不禁漾起了一丝怒意,他回过头,狠狠盯着面前那人儿。

“你一定得浑身带刺的对着人么。”

无瑕捂住胸口坐在栏边,道:“那你告诉我,你是谁。”

郑赟谦走到他面前,将头缓缓凑到他的耳畔,一字一句道:“郑——赟——谦!”

燕王郑赟谦?!!

无瑕霍然起身,抬眸看着面前那人,燕王!他便是燕王郑赟谦!

身子骤然向后一退,眸中神色一瞬冷然若冰。

“你知道我是太子的人!”

“是!”

“所以你将我带来这里,是想知道,我在太子身边,扮演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是!”

“你本可以杀了我。”

“是!”

“为何不动手!”

“不——愿——意!”那人突然冷冷一觑:“不堪一击的身子,不堪一击的心,本王突然对你没了兴趣,所以,无论你是谁,本王都已不想知道。”

“你小瞧我。”无瑕垂眸一笑,道:“是,无瑕现在,竟变得如此脆弱,脆弱得,已经不像是我自己了。”

“你叫无瑕!”

“姬无瑕!请燕王殿下,好好记住这个名字!”因为,我会是你扳倒太子的最大障碍。

那眸中,掠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神色:“白玉无瑕,姬无瑕!本王,记下了,记牢了!”

本王,记下了,记牢了!因为,这个名字,终被刻在心上,伴随一生,让自己痛苦,挣扎,沉沦!却,依然不悔……

若知结局,可悔当时?

不悔,不悔!!

一整晚了,无瑕依然毫无消息,郑澈轩疲惫的站在城门上,京天匆匆而来,可带来的,仍然是一无所获的消息。

无瑕,你究竟在哪?你那身子还发着热,弦伊说,你中了毒针,此刻的状况让我心急如焚,究竟是谁会对你动手?那救你的人又有何居心?我为什么没陪着你一起去,无瑕,你在哪,你在哪……

“给我封锁一切通道,官道,水路,全都封锁了,不许任何人通行!再给我搜!”

“是!”

郑赟谦感到很奇怪,日上三竿,为何来接应的船只仍未出现,莫非有何变故?

“看样子,燕王殿下跟无瑕一样,被困在这小岛了。”无瑕淡淡道。

郑赟谦回头看他,见他脸色苍白,靠在栏边望着那空无一物的水面,不禁眉头一挑道:“既然船没来,本王也乐得逍遥自在,饿了,做吃的去。”说完返身入了门去,无瑕收回眼神,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眉头一蹙,这燕王究竟想做什么?他又为何突然放过自己,不再追问自己的身份?他是这大郑皇后嫡出,也是最有能力与太子夺位的对手,将来,便是自己需要全力对付的人,没想到,竟与自己这般相识。

应该已快到正午了,身子仍然在发热,乏力之极,叹,再要强的个性,也敌不过这不争气的身子。上天为何要给自己这缺陷,不能大喜,不能大悲,可是,自己现在已经无法再回复当年的淡然,这心已经回不去了,便注定,要永远沉沦在这情爱的纠缠之中。

一只小碗递到了面前,无瑕一愣,那碗里盛着浓稠的清粥,温热的散发着香味。抬眸,见郑赟谦一副不耐的模样:“本王看不得那风一刮便能没了去的身子,更不想好不容易救下的人,饿死在这小岛上。”看无瑕仍然在愣神间,郑赟谦突然凑过头去:“怎么,还想让本王亲自喂你不成。”

无瑕双颊一红,伸手将碗拿过,郑赟谦站直身子,道:“喝完了,屋内桌上有退热的药丸,不会也要本王亲手拿给你吧。”

无瑕垂眸轻抿了一口粥,道:“不必,你退下吧。”

郑赟谦一呆,无瑕依然垂着眼眸,见他还在,又道:“无瑕没有带银两的习惯,打赏便没了。”

郑赟谦眨眨眼,看着那低着头的人儿,突然笑了起来:“果然有一身尖刺,一旦遇到挑衅,就将那尖刺竖起来,也不管面前站着的是何人,是好意还是歹意,划出自己的范围,不许任何人踏进。”

说话间,无瑕已将那碗粥喝下,站起身,将碗塞回了他的手中。

“谢谢燕王殿下。”说完转身而去,郑赟谦望着手中的碗,不禁勾起了一丝苦笑。

进了屋,见无瑕倒了水,将药丸放入口中,郑赟谦懒懒道:“你又怎知那不是毒药。”

无瑕皱着眉将药丸吞下:“要是毒药,岂不是浪费了燕王殿下的那碗清粥。”说完又倒了杯水,端起。

“回去了,多吃点东西,那身子骨抱在手中咯得生疼,本王还是喜欢摸着有肉的。”擦身而过的那人突然道。

“咳咳——”无瑕张口一呛,顿时撑在桌边轻咳不已,郑赟谦却勾起眉角,头微微一点,然后扬长而去。

这人,究竟想做什么?!说什么混账话!

无瑕拼命抑制那咳嗽,脑中,却似乎想到了什么。

自己昨夜,似乎……见到了白炎!是梦么?可是……低头去望那握住杯子的手,那十指紧扣的感觉,为何……那般真实!

悠扬的笛声将那睡梦中的人儿唤醒,无瑕睁开眼,吃过药后,自己竟昏昏沉沉睡去,身子似乎轻松了很多,不再似那般难受,起身到了屋外,见那人此刻正斜坐在栏杆上横吹玉笛,笛声悠悠,令人的心也随之平静,脚步慢慢靠近,那笛声却突然乱了音符。

无瑕不解的轻蹙眉头,道:“燕王殿下似乎很不想见到我,就连听到我的脚步声,都会乱了音符的节奏。”

郑赟谦将头一垂,笛声顿止:“船来了,我送你回去。”

无瑕侧头望去,果然一条小舫停靠于岛旁。

“无瑕竟睡着了,耽误了燕王的时间,实在抱歉。”

郑赟谦却一声不吭返身便走,无瑕紧跟于后,不知他为何突然沉默,也不说话,两人上了小舫,艄公轻摆船桨,船破风而去,天色渐渐暗淡,无瑕想到回去之后要面对的一切,一声轻叹,不经意的一回眸,却发觉那人双眼竟一直看着自己,不禁侧头避开那目光,道:“你可想清楚了,今日你放了我,他日便可能会后悔。”

“不悔!”那口中吐出二字。

此刻的无瑕并不知那二字之意,只道是他不屑于趁人之危而已,燕王郑赟谦,胸怀鸿鹄之志,但是,却因太过强势,所以,当年的自己弃他而选择当时处于弱势的郑澈轩加以辅佐,而现在的他,便是自己助太子登上郑国皇位的最大敌手。无瑕心头喟叹,静默不语,而那不悔二字,却直到自己差点丧命,那人的情感终于爆发之后,才真正明白过来!!

蓝若等在岸边,见小舫靠岸,忙迎了上去。

“殿下!”

“为何这么晚。”

“太子封了所有官道水道,才解的禁。”

郑赟谦回头去望无瑕,道:“看样子,你对太子来说,不是一般的重要。”

无瑕不搭他的话,下了船,道:“多谢燕王殿下送我回来,无瑕走了。”

“这里离太子府有多远你知道吗,你那身子骨……”那话却突然顿住,郑赟谦有点烦乱的接过蓝若手中缰绳,一跃上马,无瑕还未反应过来,被他探手一带,身子骤然被带上了马背。

“燕王——”

“别说话,坐稳了。喝——”口中一声大喝,那马纵身一跃,疾驰而去。

蓝若追于身后,望着那离去的两人,怔了神!

夜风冷冷,吹在脸上,扬起了青丝,无瑕身子在风中微微颤抖,感受到那在风中慢慢沁凉的身子,郑赟谦的双臂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那烈马疾驰,蹄声沓沓,惊醒了寂静的夜空。

当那两人一马出现在城门前,那依然站在城门之上的人顿时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不等城门打开,身子已经径直跃下,直奔了那人而去。

“无瑕!”那声音竟已沙哑万分。

无瑕垂眸看着那人,心头竟泛起了一丝酸楚。

“无瑕让你担心了,太子!”

郑澈轩抬着头,他不明白为何无瑕会在郑赟谦的怀中,可是,他安全回来了,便比什么都重要。

“无瑕,咱们回家!”手伸出,无瑕搭在他的指间跃下了马背,走了两步,却突然回过头去。

郑赟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他,郑澈轩抓住无瑕的手在手中,对郑赟谦道:“谢谢你送他回来。”

郑赟谦眸间一动,骤然一勒缰绳,返身疾驰而去。

明日预告:难度帝王心:“无瑕不怕,既然已经决定了来到郑,便料到有一天,会示人于前。我的身份尚未曝露,若有一天曝露了,只怕,就算是太子你,也保不住我!皇上绝对不会允许太子身边有一个要拿大郑天下去复仇的人存在。”

“无论怎样,我郑澈轩今生都不会放开你的手,你若不信,我们便来赌一赌,看我能不能保住你。”

第一百一十九章 难度帝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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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25

郑澈轩一路沉默,只是紧紧缚住怀中那个身体,马到了太子府门前,他跳下马,将无瑕扶下。

“太子,您可回来了,魏公公在府中等了您一天了。”

郑澈轩一惊,回头看着那等在门外的侍卫。

“何事?”

“好像是皇上下旨,要您带着无瑕公子入宫。”

无瑕双眸一抬,郑渊主要见自己?!所为何事?

“太子妃在哪?”郑澈轩口中一喝。

“回太子,昨晚上您出了府,太子妃便进宫去了。”

见郑澈轩一脸怒意,无瑕心头一沉。太子对自己的情感太过执着,自己失踪,他如此大肆搜查,定是惹恼了太子妃,去皇上面前告了御状。

“我去换件衣服。”无瑕抬步往西院而去,进院子却不见弦伊,想来定在冷二处,进了屋,却听身后脚步匆匆,还未回过头,身子已被那人从后紧紧搂住。

“太子!”

“让我抱抱你,无瑕,你不见的这两天一夜,我都要疯了!”那呢喃响在颈后,无瑕垂着头,没有挣扎,任那人紧紧搂着自己。

这痴缠,该如何了却……

“进了宫,一切有我,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父皇伤害你。”

“无瑕不怕,既然已经决定了来到郑,便料到有一天,会示人于前。我的身份尚未曝露,若有一天曝露了,只怕,就算是太子你,也保不住我!皇上绝对不会允许太子身边有一个要拿大郑天下去复仇的人存在。”

“无论怎样,我郑澈轩今生都不会放开你的手,你若不信,我们便来赌一赌,看我能不能保住你。”

“我不赌,太子你有大好前途,将来定登九五,无瑕身旁尚有无数追随之人,他们的命,都在我一人手中,所以,我不会赌。”

“无瑕!”

“等着我,我换了衣服,咱们进宫去。”那语气竟如此淡然,离开那怀抱,无瑕没有回头,脚步轻柔的一步步踏入那烛光之外的黑暗之中。

郑澈轩伸出的双手没有收回,似乎依然想去碰触那离去的人儿,可是,却漾着一种无力!

无瑕,你的那份倔强,何时能够放下,那肩头渗着血,一滴一滴,红得触目惊心,你却依然挺直了脊背,这样的你,让人更加心疼,更加,放不下哪!

那是谁?那总是模糊站在远方的人是谁?那漫天绯红中,自己拼命想要追寻的人是谁?

那人为何总是落下泪水,那伸出的双手想要去紧紧抓住他,可是,够不着,永远够不着……

“小侯爷——小侯爷——”

耳畔的呼唤将陷入梦魇中的人唤醒,小侯爷满头大汗的坐起了身子。

“你怎么了?做了噩梦了么?”南宫热河将蜡烛拨亮,小侯爷一掀被子落下了地面。

“我没事。”拭去额上冷汗,小侯爷双眼怔怔:“南宫,在我遗忘的记忆里……是否有我不该忘记的东西?”

南宫热河心头一梗,有点慌乱的别过了头去。

“你为何不敢看我?”

“没有!”

“你不敢看我。”

“我没有。”

小侯爷习惯性的摸了摸脖子:“怎么老觉得脖子空荡荡的。”

“天凉了,你以前到了冬天都戴着围领的,在夫人柜子锁着呢,既然觉得空荡,赶明我跟夫人说了,让她拿了出来。”

小侯爷点点头,道:“我现在的感觉,很奇怪,十年了,我只能记得十年前的记忆,便如同睡一觉醒来,自己突然便长大了,没有经历,没有记忆,心里很空荡,空荡得,令人害怕。”

“会好的,小侯爷定会慢慢想起一切的。”

“会吗……”

“会的……”

我想想起来,因为,在我的梦中,总是有一道模糊的身影,一双落泪的眼睛,那种感觉让我心痛,可是,太飘渺,触之不及!那人究竟是谁?那泪落下的时候,打得我的心生疼,似乎,有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从我的生命中遗忘了……

郑澈轩与无瑕入了宫门,却见皇上身旁小太监小六子匆匆而来:“太子爷,您可来了,不过,皇上这会儿改主意了,说,让无瑕公子一人前往承德宫觐见。”

“我也去。”

“皇上说,只见无瑕公子一人,太子殿下请留步。”小六子恭敬的一揖,阻挡了郑澈轩的步子。

“小六子——”

“太子殿下,请殿下不要为难奴才。”

“太子!”无瑕到了郑澈轩面前,见他脸上带着深深的担忧,突然伸出手去,将他的手紧紧一握:“等着我!”

等着我!那话从无瑕口中说出,如此淡然,在郑澈轩的心头,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无瑕——”

那人儿抬眸一笑,水润的唇角微微勾起,如此轻柔的微笑,却让郑澈轩的心一瞬安定了下来,便如同5年前的那个雪天,那眉目如画,晶莹剔透的小人儿对着自己颠倒众生的一笑一般。

“我等你!”

无瑕返过身,随着小六子向前走去,身影渐行渐远,终消失不见。

郑渊主站在书桌前,垂着头,静静的勾勒着笔下的梅花。

无瑕进了殿内,小六子轻声道:“回皇上,无瑕公子带到。”

郑渊主没有吭声,依然执笔画画,便仿佛没有听见那话一般,小六子躬身退出门去,门一声轻响,关上了。

无瑕站在硕大的宫殿内,既不说话,也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郑渊主终将笔一搭,一双透露着威严的眸子抬起,看着殿中站的那个人儿,沉声道:“胆子倒是蛮大的,见了朕,既不下跪,也不请罪。”

“无瑕自认无罪,且,只跪明是非的明君!”

郑渊主从书桌后走出,颇带深意的望着那人儿,然后缓缓到了他的面前。

身型如此削瘦单薄,性子竟如此犟,要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已经吓得跪地求饶了。

倒,有点意思。

“听说,朕的好太子竟迷上了一少年郎,朕今日倒要看看,这少年郎,有什么让人痴迷的地方。”手一伸,便要去摘无瑕脸上面具,无瑕身子一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外貌皮囊,便如同自己的身份一般不可选择,皇上今日若只因无瑕相貌便要定我蛊惑太子之罪,恐,无瑕不服。”

“哦?那么,是太子妃无理取闹,冤枉了你?”见他身子后退,郑渊主不再紧逼,返身上了大殿,坐在了龙椅之上。

无瑕闻言微微一顿,半晌道:“太子对无瑕,确有情愫!”

居然,承认了!郑渊主明显一愣,继而手撑额边,眯着眼,紧紧盯着殿中那人。

“这么说,荒唐的,是朕的儿子,一国储君,竟然会违悖伦常,爱上一个男子,这样的人,怎堪大任!”

“皇上却又武断下了定论,太子是皇上的儿子,他的品行,皇上应该很清楚,他当上太子之后的政绩功德,皇上也是一清二楚,若因为无瑕,而令皇上对太子的品行德行产生了怀疑,无瑕愿求一死,但无瑕,绝不背负蛊惑太子的罪名而死。”

那眼眸中带着一丝深意望着那人儿,探寻的凝望,许久,缓缓道。

“你今年多大?”

“十八。”

“可知道太子多大?”

“二十有四。”

“朕的儿子中,就数太子与燕王赟谦最有出息,其余的,都是些庸庸之辈,赟谦是当今皇后嫡出,你却知道,为何朕要立澈轩为太子,而非赟谦吗?”

无瑕双眸一抬,他不知道郑渊主为何突然与他谈论此事,微微一思索,道:“因为,外戚的势力太大。”

郑渊主突然笑了,他走下台阶,到了无瑕面前:“你很聪明,很多事,就算朕是皇上,也无法全然掌控。赟谦文韬武略,但性子太犟,他认定的事,便很难更改。本来皇后家族势力大,她的儿子若被立太子,将来登基做了皇帝,是顺利成章的事,可是,赟谦绝不会受制于人,他若当了皇帝,首先便会从外戚手中夺权,那么,便无异于将郑国江山陷于危难之中。”

“所以当初前太子谋逆,皇上废了当时的楚后,立了当今皇后为后宫之首,却立了当时的秦王澈轩为太子,借用皇后家族势力巩固皇权,稳定江山,却不让外戚干预内政,觊觎江山。”

郑渊主赞许的点点头,道:“澈轩这几年,总算没让朕失望,他一步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到了现在这步境地,所以,朕不允许有任何外在因素牵绊于他。”

无瑕安静的站立着,许久,道:“太子将来,定能成为明君,皇上,若无瑕非死不可,请皇上放过无瑕身边之人。”说完轻盈一叩。

“你不是说,不拜不明是非的昏君么。”

“皇上心若明镜,只是,为君者,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无瑕代所有与我有牵连之人,谢皇上不杀之恩。”

“朕有说过,要杀了你吗?”

无瑕站起身,低头不语。

“你在太子身边几年了?”郑渊主突然问道。

无瑕心中一惊,骤然抬头。

“太子身边有一如影子般存在的人,朕早就有所察觉。听说,那人人称冷公子!此人睿智无比,计谋过人,只是,居心实在令人猜疑,这人,你可认识?”

无瑕与郑渊主对视而立,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若他一心辅佐太子,倒是一良将,但他若本存他念,朕知道后,定不轻饶!”郑渊主紧盯无瑕,半晌,道:“朕累了,你下去吧,小六子——”

“奴才在!”

“拟旨,公子无瑕性格狂妄,顶撞当今太子妃,罚,在家闭门思过半个月,任何人不得探视。”

小六子傻了眼,如此奇怪的圣旨,简直闻所未闻。

“无瑕谢皇上不杀之恩。”无瑕低头轻语,欲返身离去之时,郑渊主突然道:“摘下面具,让朕瞧瞧你。”

无瑕身子一僵,终缓缓抬手,将面具摘下,回身,抬头。

郑渊主望着站立殿前,直直挺立的少年郎,一声长叹:“倾世之容,却错生为男儿,去罢,你那容貌,还是遮着好。”

“遵皇上谕旨。”无瑕将面具带好,返身时,却又听郑渊主道:“记住朕今日所言,一心辅佐了太子,若有他心,朕,绝不手软。”无瑕身子一顿,抬头,翩然而去。

明日预告:彼岸花开,花叶永不见:“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白炎,现在的你,在这天空的哪一个方向看着我?我想你了,你呢!”

无瑕,为何你没有任何回应,弓告诉了你,白炎伤得这么重,他失去了自己拼命想挽留的一切,你却为何没有只字片语回来?他虽然每天闹得很欢腾,可是,我们都知道他在追寻什么,他好脆弱,他在拼命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他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来触摸。没有记忆对他来说,便如同心被掏离了,一个人连心都没了,又要怎样快乐的活下去!

无瑕,你究竟在想什么?为何,连一句话都没有回来?为什么?为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彼岸花开 花叶永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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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26

无瑕出了大殿,郑澈轩正焦急的等在石桥上,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

走到郑澈轩面前,无瑕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冷汗涔涔,被风吹凉,令身子一阵轻颤。

虚弱的身子强撑到此时已经透支,郑澈轩见他全身而退,知道必定已经无事,也不说话,拉了他的手到了宫门外,上了马车便往回赶。无瑕困顿之极,竟在马车上便靠着软垫沉沉睡去。

郑澈轩看着他,心头一阵酸楚。不知道他这两天究竟在哪,可是,他的精神已经极差,他中的毒是否已经无事?脸色那么白,身子竟又隐隐的泛起热来。

到了太子府,见那人儿陷在睡眠中,竟不舍唤他,伸手揽过那盈盈一握的腰,将他抱入怀中。无瑕双眸一动,见已经到府,顿时一挣扎,郑澈轩低低道:“别动。”

“放我下来。”

“身子又犯了热了,你好好呆着。”说完抱了无瑕入了西院,见弦伊还未回,才想到自己竟然忘了通知冷二无瑕已经找到。

抬眼不见弦伊,无瑕道:“无妨,无瑕能自己照顾自己,今日太晚了,就不必差人去叫她了。”说完下了地,坐在了桌旁。

“弦伊说你中了毒针,伤在哪?我瞧瞧。”郑澈轩伸手去拉无瑕,无瑕摘下面具,见他伸过手来,顿时身子一躲,道:“已经无碍了,不用看。”

“在哪!”

“都说了不必看,太子——”无瑕伸手一抓衣襟,双颊通红,郑澈轩正抓着他的衣衫褪下去看那手臂。

“只是伤在手臂,已经没事了。”

郑澈轩已经看见了那手臂上的青淤,心头当下便是一堵。

“是,燕王救的你?”

“是!”

“他为你解的毒?”

“是!”无瑕带着一丝疑惑回头去望郑澈轩:“怎么了?”

那手臂上的淤痕,分明是有人用嘴将毒吸出后留下的痕迹,为何!他与无瑕当并不相识,他为何要救他,而且,还为他吸毒……

“你当时……”

“昏过去了,究竟何事?”无瑕看不到自己的后臂,也不知道那毒是郑赟谦为他吸出,所以十分疑惑太子的态度。

“没什么。”郑澈轩将无瑕衣衫整好,道:“身子竟又发热了,你至此好好休息,哪也不能去。”

无瑕不禁泛起一丝苦笑:“自然是哪也不能去,皇上罚我闭门思过半个月,谁都不许探视。”

郑澈轩一愣,似乎没明白无瑕的意思,继而脑中一转,吃惊道:“所以说,父皇给你的惩罚便是在家闭门半月?”

“是。”

郑澈轩望着无瑕,突然低头笑了:“无瑕,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本以为……”

“无瑕,只是运气好罢了!”

那手却突然被面前之人抓住,然后紧紧握入了怀中:“无瑕,从今开始,我不会再离开你,我不会让别人再伤害你,谁敢再动你一根手指头,我便要他的命。”

无瑕却将手一挣,回身垂眸道:“你定要无瑕背负蛊惑太子之名吗?从今开始,你不许再碰触我,也不要一天到晚往这西院跑,无瑕与太子,只是为了达成彼此目的的交易双方,请太子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再纠缠在这令大家都痛苦的情感之中。”

“我去给你熬药。”郑澈轩返身便走,不去听那绝情话语。

“太子——”无瑕在身后几唤不应,不禁无可奈何。郑渊主已经对自己起疑,他之所以依然留自己在太子身旁,是因为相比较之下,自己对太子的辅佐大于此刻带来的弊端,如果有一天,太子真为自己不顾一切,那么,自己的命运,便将叵测难料!可是,要怎样,才能让太子放开自己……

清凉的风拂过耳畔,无瑕无力的仰起头,倚着门栏,望着天上明月,口中呢喃:“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白炎,现在的你,在这天空的哪一个方向看着我?我想你了,你呢!”

你呢?

你呢……

“你在做什么?”奚昊站在树下,看着趴在墙头的小侯爷,哭笑不得。

小侯爷回过头,食指竖起,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墙的那一头。奚昊好奇的攀上长梯,探首一看,见旁边的院子中,一只浑身雪白的小鸟正在啾啾鸣叫。

“那边院子为何总是这么安静?弓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真浪费,咱们过去瞧瞧去。”小侯爷说完那话,身子一动便要跃过墙头去。

“那边不能去——”奚昊心头一急,伸手抓住小侯爷的衣服向后一拉,长梯一晃,两人直直跌入了草丛之中。

“宗奚昊——”小侯爷抹去一脸尘土,愤然道:“干嘛拉我。”抬头看奚昊脸色煞白,竟被跌到,心头一急,扶起他的身子道:“摔哪了?让我瞧瞧。”

奚昊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任小侯爷扶起他,一摸,左臂竟然脱臼,顿时额头冷汗涔涔。

“你忍着点,我来帮你接上。”小侯爷抓住奚昊的手,手中一用力,听一声轻响,手臂复了位,奚昊长长吐了口气,却心头猛跳,无力支撑,小侯爷一俯身,将他拦腰抱起,道:“我送你去休息。”

奚昊没有说话,墙的那头,是无瑕曾经的住所,谁都不知道小侯爷入了那院子是否会想起什么,所以,大家都不让他越过那道墙去。无瑕走了,不知是否还会回来,小侯爷身子尚未完全恢复,如果他现在想起来,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不,还是等他复原之后,再给他调理,那样,至少他的身子不会受到伤害,他只是失去记忆,无瑕应该能够承受,虽然小侯爷忘了他,但是,至少他仍然活着。

怀中的身子如此轻,那低头沉凝的人儿兀自想着自己的问题,而那抱着他的人,却在低头的一瞬陷入了沉思。

自己的怀抱中,似乎曾经有过这么一个身子,如此轻,如此安静,那是种什么感觉?心头突然一跳,然后一种疼痛在心头四下奔散。

两滴热泪悄然滴落!

奚昊吃惊的抬起头,那望着自己的人为何突然落下泪水?!

“白炎,你怎么了?”

白炎——

白炎——

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是谁的?是谁的?小侯爷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我怎么了?为何突然落泪?

小侯爷不明就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落下泪水,只是感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充斥了整个身心。

脑中突然嗡——的一响,然后无数的片段在脑海中拉扯,一种无法忍受的痛楚袭击而来,如一把重锤击在胸口。小侯爷的身子骤然跪倒在地,头痛,头如撕裂般疼痛起来,他一声低吼,放开奚昊,拼命的捂住自己的头。

“白炎,你怎么了?”奚昊大叫着抓住了小侯爷的手,那手捂得如此紧,想将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压制下去,可是,那声音却越来越大,直到那呼唤声充斥了整个脑海。

“啊——”小侯爷痛苦的将额头抵在地面,头似乎要爆裂了一般,那眼中泪水抑制不住,是谁,那个在叫着自己的人,是谁?

“炎儿——”听见叫声的众人急急奔入院内,见小侯爷如此痛苦,大家都慌了神,白歌月紧紧搂住儿子的身子,泪水涟涟而下:“怎么了?究竟怎么了?炎儿,停下来。”

停不下来,停不下来!那道模糊的身影再次出现,那种飘渺不定要让人发疯了。

“啊——”仰头一声长啸,小侯爷身子一软,倒下了。

奚昊坐在床头,静静的看着床中昏睡的那人,那斜入鬓角的云眉深锁着,就算是在睡梦之中,他都如此焦躁不安,这不是好迹象,模糊的景象会让他陷入一种恶性循环之中,苦苦求索却总得不到答案,会让他崩溃。

手中银针如有千斤,封闭穴位,将那模糊的景象牢牢控住,是现在唯一的办法,可是,他那么渴望知道自己的记忆,如果封闭了穴位,如果白炎忘记了一切,无瑕怎么办。

泪水顺着脸颊不停的落下,模糊了双眼,颤抖了双手。

无瑕,为何你没有任何回应,弓告诉了你,白炎伤得这么重,他失去了自己拼命想挽留的一切,你却为何没有只字片语回来?他虽然每天闹得很欢腾,可是,我们都知道他在追寻什么,他好脆弱,他在拼命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他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来触摸。没有记忆对他来说,便如同心被掏离了,一个人连心都没了,又要怎样快乐的活下去!

无瑕,你究竟在想什么?为何,连一句话都没有回来?为什么?为什么?

“公子——公子——”

无瑕骤然睁开了双眼,弦伊拭去他额间冷汗,道:“公子做了什么噩梦了?唤都唤不醒,看这一头冷汗出的。”

无瑕坐起身子,抓住了胸口:“我梦见白炎了,梦见在成乐,他站在三生石前望着我,对着我笑,可是,突然间他便不见了,我拼命的找,拼命的跑,可是,可是我找到的,是他的尸体……是他的尸体……”无瑕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弦伊,我的心回不去了,白炎是我心底的那道伤,鲜血淋淋,我不能去想,可是,却又无时不刻不在想,我快受不了了,我要撑不下去了……”

“公子,别再伤心了……等报了那仇……咱们便回成乐去……在小侯爷的陵墓前,种上一整片的桃林,公子至此便伴着他,与他再不分离……”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时候……弦伊,如果我死了……带我回去,让我跟白炎在一起……我想陪着他,一直陪着他……”

“公子——”弦伊已经泣不成声,为何,情爱让人如此痛苦,回想当初在成乐,小侯爷满脸大胡子站在楼下请求一见的情形,仿佛还在昨天,那时的公子冷漠如冰,那平淡如水的心却被小侯爷勾起涟漪,至此深深陷入,痛苦挣扎,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在东都自己就不该助他二人再次相见,可是,没有如果,因为,时光无法回到过去!付出的情感,永远也无法再收回!

明日预告:云深无迹,秋叶不知:这是自己如此渴望得到的人,可是,他的心,却不在这里,不在这大郑,而是在那遥远的晋国,在那个,叫孟白炎的人身上。可惜,你与他,今生已无再见可能,因为,弓的每一封来信,我都给换掉了,我不会让你有再次见到他的机会,他能给你的,我也能,而我能给你的,他却,不能!!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云深无迹 秋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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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27

“哗啦——”一声,桌上的东西全都摔在地面,碎片砸了一地。

“他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连皇上都向着他,闭门思过半个月,公主,你听过这么可笑的惩罚吗?”

“太子妃嫂嫂,说话慎重,宫里可不比太子府,人多嘴杂。”

“我还能怎样,本以为,皇上会为我做主,可是,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他是什么东西?莫非是魅惑众生的妖孽不成,他的容貌竟真有那般倾国倾城?我不甘心,怎能让一个身份下贱的小倌将我踩在脚下,我不甘心,不甘心——”

“嫂嫂,稍安勿躁,既然他靠的是美色迷惑别人,那咱们就毁了他的那张脸,看他还能怎样去勾引太子哥哥。”

“你有什么主意?”

“他平时的饮食由谁负责?”

“苔兰——”

苔兰道:“是膳食坊的贺联,奴婢以前问过,说是公子平时吃得清淡,太子特令了他将公子的膳食另置。”

郑婼歆回头一示意,德雅到了小柜前,拿了一个小瓶,递了过来。

“这个,是我游历之时,在一个小地方发现的,当地人有人用这个方法来逃避宫中选秀,用了之后,皮肤会泛红,脸上会起疙瘩,少量可自愈,但是若大量,则会毁了那张脸。”

将小瓶放置桌上,郑婼歆道:“要怎么做,就看嫂嫂你的了。”

穆紫妍望着那小瓶,犹豫了一下,郑婼歆见她此态,伸手将那小瓶一拿,道:“既然太子妃嫂嫂没这个胆,便当婼歆没说过。”

“拿来。”穆紫妍一咬牙,从郑婼歆手中夺过小瓶:“便毁了他勾引别人的本钱,看他还能怎样!”

郑赟谦望着窗外,思绪飘渺,蓝若望着他,欲言又止,感受到蓝若的犹豫,郑赟谦皱眉将酒喝下,道:“你何时变得如此犹豫,想说什么?”

“殿下似乎心事重重。”

“长史有逆贼作乱,舅舅带军灭了邱岗营八万反贼,他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大,而他的野心,也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

“安逸王是殿下的亲舅舅,殿下却在担心什么?”

郑赟谦抬眸望着蓝若,道:“外戚势力过大,你说本王担心什么。”

“不是还有皇后娘娘么。”

“母后为父皇立太子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我知道她想为我争取,可是,如此放任舅舅势力坐大,只怕将来,控制不住局势。”

“殿下是怕……”

郑赟谦一声轻叹,将身子靠入软垫,晃着手中酒杯,道:“若能逍遥自在常乐山水,该有多好。”

“殿下……您……”

“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人已经多久没有如此安稳的睡过了?难得的一个艳阳天,被禁足在府中的无瑕终于闲暇下来,在桃树枝下倚塌而眠。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肌肤上细细的绒毛泛着一种柔和的光,那一身素洁让人无法直视。

“太子!”

“嘘——”食指竖起,噤声到了那人儿身边,郑澈轩眼中泛着柔情,手指轻柔的拂过那颊边青丝。

无瑕,你不该卷入这天下纷争,剔透如你,怎能让鲜血溅染全身!

这是自己如此渴望得到的人,可是,他的心,却不在这里,不在这大郑,而是在那遥远的晋国,在那个,叫孟白炎的人身上。可惜,你与他,今生已无再见可能,因为,弓的每一封来信,我都给换掉了,我不会让你有再次见到他的机会,他能给你的,我也能,而我能给你的,他却,不能!!

问鼎轩!

好大的口气,看样子,这店的主人不是太过狂妄,便是故意张扬。

一抹清影款款踏入问鼎轩中,将手中纸扇一折,那人双眸抬起,微微一扬嘴角,竟令整个店堂如若明灯照亮,光艳无比。

“公子,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司马逸扬着手中长巾迎上前去,那年轻公子扬眉一笑,道:“既打尖又住店,听说这是整个云城最好的酒楼了,所以来瞧瞧,贵店牌匾上的字,倒是霸气十足,竟不知,是何人所写。”

“是本店店主所写,公子里面请。”司马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色,躬身将那年轻公子请进了店内。

“这云城我倒是头一回来,给我一间上房,若玩得开心,或许要住上一段时间。”

司马逸返身扬声道:“上房一间,流萤,带这位公子上去。”

那公子一路慢行,风采飞扬,看得楼下食客们目瞪口呆,好一个翩翩风流儿郎!看那装束应不是郑国人士,却不知何处山水,润了如此一俊美男儿。

司马逸手中没有停下,眉头却已经皱得不像样,如果一个人从早便被人盯着不放,换做任何人都会不耐。口中一声轻叹,司马逸走到那年轻公子面前,拱手一揖,道:“公子若有事相问,请尽管问,这一早上一直盯着小的瞧,实在让人如芒在背。”

那公子口中轻笑出声,道:“无他,只是觉得,以阁下一身功夫,屈居在这酒楼之中当一个跑堂小二,实在令人疑惑,由此,让在下对贵店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知是怎样一个英雄人物,能够收纳如此多身手不凡的剑士甘当下属。”

司马逸眼中一寒,站在那公子面前冷冷道:“阁下究竟是何人?来这问鼎轩,冲何人而来?”

“我?”那公子扬眉轻笑道:“只是一个对什么都好奇的人,喜欢四处游玩,看见新奇的东西,都忍不住要去凑个热闹。”说完身子一侧,懒懒靠在栏边:“特别是对比较漂亮的东西。”

“那公子却是看上小店里什么漂亮的东西了?”

那公子眉头一挑,脸上神色突然俏皮起来:“你啊!”

“我?!”司马逸有点哭笑不得,仰头长叹一声,道:“公子,你就别拿小的寻开心了,说吧,你究竟冲了什么而来。”

“真的只是四处游玩,看见了好玩的,好看的,就忍不住想凑热闹,你为何不信我?”那脸上竟然委屈万分。

“我——”司马逸感到自己快要抓狂,一返身,竟发觉那公子抓住了自己的衣摆,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道:“我在云城人生地不熟,你可不可以带我四处逛逛?”

“流萤——”司马逸扬声大叫道:“这位公子退房,过来结账。”

“好吧好吧。”那公子见状将手一松,道:“真无趣,这世上如那人儿般有趣的人真是没了,好吧,你将你们店主叫来,我便不缠你了。”

司马逸回头冷笑道:“早说,原来是冲着我们家公子而来,可惜,我们家公子不是整天无所事事能够四处闲逛,见了热闹就能凑的人,抱歉,没空。”

“好一个咄咄逼人的小二哥,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件小玩意儿,你代我呈给你家公子,如果他想见我了,就通知我。”说完从袖口掏出一只骨簪,递给了司马逸,司马逸接过来一看,那玉骨通体晶莹剔透,簪工古朴大方,雕刻神工鬼斧,竟是一十分精湛贵重之物。

“你与我家公子相识?”

“不识。”

“此簪如此精细,贵重无比,你竟只是将它作为一普通物品随意给出,阁下究竟是何人?敢问,尊姓大名!”

“莫道相思苦,此情最缠绵!”那人微微一笑,起身翩然而去,司马逸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轻锁,将手中骨簪一握,返身而去。

“公子,可怎么好,我去找太子!”

“弦伊——”无瑕低声唤住弦伊,道:“别去,只是一点泛红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可是公子,虽然你的身子骨不好,但这皮肤自小到大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症状,是否上次中的那毒还在体内,得找个大夫瞧瞧去。”

无瑕坐在镜前,轻触着自己的脸,身子的热已经退了,那双颊却为何如此绯红,且,有微微的刺痛感,这的确不太寻常,但是,自己实在不愿让太子知道,叫住弦伊,无瑕道:“没事,或许明天早起症状便会消失,去歇着吧,没事的。”

“可是公子——”

“去吧,太子妃才回的府,咱们好好呆在西院,别再给太子惹事了。”

“公子倒是能忍,那太子妃如此咄咄逼人,要是换了以前,哼!”

“我不能再任性了,弦伊,肩头的担子太重,由不得我再如从前般无所顾忌,咱们在郑尚未稳足,处处都需小心,若退一步能换回风平浪静,何苦要掀起波澜。”

“那说好了,明儿早上起来要是这红还没散去,说什么都得找大夫瞧瞧。”

“知道了,丫头,去睡吧。”

那一夜却睡得十分不安稳,到了早,弦伊急急奔到公子房中,见到那张脸时不禁大惊失色。

看弦伊一脸煞白,无瑕倒是毫无惊慌之色:“不必张扬,这脸,本就是个祸端,或许现在这样,反而是件好事。”

“可是公子,这症状来得如此奇怪,万不可大意了,说什么都得找大夫来瞧瞧了,公子别阻我,阻了也不听。”那话一完,弦伊拔腿就往外跑,出了院门,一头便撞上了太子妃。

“你——”抬头一看是无瑕身旁的丫头弦伊,再看她一脸慌张的神色,穆紫妍不禁心头一喜,口气竟缓和了许多:“你这丫头,一大早慌慌张张的,路也不看,跑什么呢。”

弦伊见是太子妃,身子一让,从旁一掠而过:“公子身子不适,弦伊告退。”

苔兰一听轻声道:“太子妃——定是——”

穆紫妍将手一扬,笑道:“园子里的芙蓉开了,正艳着呢,走,跟本宫,赏花去!”

明日预告:火在遇到风以后蔓延:痛!痛得受不了!

口中透着丝丝咸味,紧咬的唇鲜血渗出,那血顺着荡漾的水波渐渐散去,身子颤抖得止不住,如此隐忍的无瑕,也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郑澈轩抬步出了门去,那门口站立之人让他一怔,郑赟谦浑身尚在滴水,他怀中那人,却不是无瑕还能是谁。

“你若照顾不了他,便不要再将他绑在身边!”郑赟谦口中冷冷,走到郑澈轩面前,将怀中之人放到他的手中:“若有第三次,我便——带他走!”

那人说完这话转身便走,毫不停留,郑澈轩的心,却一瞬跌入了谷底!

第一百二十二章 火在遇到风以后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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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28

谢谢清舞大早捧场,好心情,从早上开始!柒柒会加油!

大夫们都束手无策,最后连宫里的蒋太医都被太子弄来了,可是,因为无瑕体内本就有余毒,令诊断困难重重,山野偏方,无根无据,不入医学典籍,无从考究,当蒋太医也摇头轻叹之际,太子骤然跌坐在了凳上。

无瑕身子皆绯红一片,脸上冒出细小疙瘩,让见者都不禁浑身一寒,弦伊双眼红肿,低头抽泣,太子坐在床前,心痛不已。那疙瘩刺痛皮肤,且奇痒无比,饶是无瑕性子隐忍,都忍得十分难耐,那脸就连轻抚都是不能,否则钻心疼痛。

“可怎么好,公子自小皮肤水似的,何曾出现过这样的状况,偏偏到了这云城,心也好,身也好,都受到如此折磨,早知道,就呆在大晋,何苦来受这苦。”

“无瑕,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我这就发告示广悬天下名医,一定让你好起来。”郑澈轩起身便要走,无瑕挣扎着坐起身子,道:“太子,不必了,如此兴师动众,未免惹人诟语,这脸,毁了就毁了,无瑕一男子,不怕这些。”

“你当我是瞧了这脸害怕么,无瑕,我是心疼你,我看你忍得如此难耐,我这心就痛得挡不住,只要你不痛不痒,就算这脸满布疤痕,你依然是我心中那个毫无瑕疵的无瑕,我说过,我要的是你这个人,就算你的脸毁了,也休想我放开你的手!”

“太子——太子——”无瑕见根本叫不住那匆匆而去的人,身子一挣扎下了地,弦伊忙过来扶住他,道:“好好歇着,下来做什么?”

“背后刺痛,想来,那疙瘩已经开始蔓延了。”

弦伊一听泪水滚滚而下,手足无措:“究竟是染了什么怪病,一夜之间竟就成了这样,可怎么好,怎么好。”

无瑕无力的摇了摇头,道:“别哭,公子没事。”

“怎么没事,那疙瘩连碰都不能碰,公子忍得如此痛苦,弦伊看在眼里,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怎能不哭。”

“傻丫头,哭,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去找冷二叔,看他有什么办法没。”

“丫头,别去,冷二叔知道,又该着急了。”

“公子倒是为这个想为那个想,怎么就不为自己想想,或许民间有奇人,有了医治的办法也说不定,公子歇着,弦伊这就去。”

“弦伊——”无瑕身子一动,竟发觉足底也有刺痛之感,顿时住了脚步。

这症状来得如此奇怪,似乎,是中了什么毒,可是,连太医都无法判断出是什么,痛痒倒是能忍,却不知是否还会有其他反应,若就此蔓延全身,后果不堪设想。

回头去望桌上铜镜,那镜中之人已经恍若陌生人,眼角一滴泪水落下,流过脸颊,令皮肤如火烧般疼痛起来,无瑕心头骤然一紧,手撑桌旁,拼命忍受。

见西院进出的大夫皆摇头而去,穆紫妍站在阶前冷冷一笑。

你也有今天,我倒看看,被毁了脸的你,还怎样留住太子的心。

见太子匆匆出门,穆紫妍脚步紧追而去。

“京天,去,广发告示悬赏名医,只要能够治好无瑕,花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太子,无瑕公子怎么了?”

郑澈轩回头见是穆紫妍,冷冷一觑,道:“没什么,你好好呆在东院,没事别四处走。”

见他神色冷冷,脸上的焦急之色却掩饰不住,穆紫妍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盈盈一拜,道:“臣妾告退。”

郑婼歆见太子妃心情大好的入了宫来,将她拉到房内,道:“嫂嫂如此高兴,可是成了?”

穆紫妍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连宫里的蒋太医都去瞧过了,都说没办法,你这东西还真是灵验,一晚上,那无瑕公子的脸,就已经毁了。”

郑婼歆冷冷一笑,道:“他就是靠了那张脸,连男人都不放过,现在美色没了,看他还能拿什么来魅惑他人。”

“是,我倒要看看,一个奇丑无比的小倌,还能怎样去留住男人的心。”

那肌肤传来的刺痛如此难耐,要怎样,才能将这疼痛压制下去!撑住身子的双手渐渐紧握,那额间,冷汗涔涔,身子如火焚烧。身子一晃,白影翩然,顷刻间便消失在了渐渐暗淡的夜色之中。

热,浑身的皮肤似乎要焦裂了一般,无瑕脚步一点,径直扑入了寒冷的水中。

冰冷的水一瞬淹没了身子,那热稍稍退却,然后浑身却如万蚁噬咬。

痛!痛得受不了!

口中透着丝丝咸味,紧咬的唇鲜血渗出,那血顺着荡漾的水波渐渐散去,身子颤抖得止不住,如此隐忍的无瑕,也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门一声响,郑赟谦挑起眉头,道:“何事?”

“殿下让属下注意的那公子,此刻,在蜀氲河!”

郑赟谦一抬头,吃惊道:“此刻,在蜀氲河做什么?”

“属下不知,那公子冲出了太子府,直接奔到河边,就,跳下去了。”

“殿下——”那人回过身,只见轻轻晃动的门一扇一合,燕王早已不见了踪影。

黝黑的水如此凉,无瑕疲惫的舒展着身子,慢慢的,慢慢的沉下去……

人,为何要活得如此痛苦,从出生开始,便注定了这一生坎坷的命运,亡国,复仇,苦苦挣扎在情爱的纠缠之中,生死不能,这种苦,无瑕受够了,无瑕累了,无瑕,想睡了……

无瑕——

无瑕——

白炎,是你吗?无瑕来找你了,等着我,抓牢我的手,抓牢我——

那纤长的手指被紧紧握住,然后身子被紧紧怀抱!

他怎么了?!他的脸,为何变成这样?是因为中的那毒吗?不会,自己为他吸毒尚且没事,他又怎会变成这样?!

手指轻抚过那脸颊,看见那身子狠狠一搐,郑赟谦的心一瞬被揪起。

他痛!他在忍受疼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奇怪的症状?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拭去脸上水珠,郑赟谦怔怔看着那人儿。

白天听说太子悬赏名医,竟是因为他么?

伸手将那纤瘦身子抱入怀中,郑赟谦提气疾奔。

送他回去,太子或许已经找到名医了,他这么痛苦,让人不忍去看。

太子府已经乱成一团,郑澈轩暴怒万分,无瑕竟人又没了,可是,那西院是他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的,弦伊又去了冷二处,是以无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谁也不知道。侍卫们都诺诺不敢吭声,郑澈轩抓起茶杯狠狠摔在地面,喝道:“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去找——”

“太子——太子——”门口侍卫大叫着奔了进来:“燕王殿下来了!”

燕王!他现在来做什么?

郑澈轩抬步出了门去,那门口站立之人让他一怔,郑赟谦浑身尚在滴水,他怀中那人,却不是无瑕还能是谁。

“你若照顾不了他,便不要再将他绑在身边!”郑赟谦口中冷冷,走到郑澈轩面前,将怀中之人放到他的手中:“若有第三次,我便——带他走!”

那人说完这话转身便走,毫不停留,郑澈轩的心,却一瞬跌入了谷底!

无瑕睁开双眼,见屋子里站满了人,太子,弦伊,冷二,就连司马逸都站在一旁,大家神情焦急,紧紧盯着他,见他醒来,俱是口中一松。

“公子!”冷二抹去清泪,到了床边,半跪在榻前,颤抖的双手却不敢去碰触公子的身子。

“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该有多疼啊,冷二叔这心,痛哪!要是能帮公子分担一二,冷二死也甘愿。”

“冷二叔却来说这傻话了,无瑕才来郑这会儿时间,竟然祸事连连,累得大伙都跟着受罪,实在是无瑕之过。”

“是我没照顾好你,让你接连受罪,我已经让京天广布告示,这天下总有能为你诊治之人,你放心,一定会好起来。”

无瑕微微一笑,道:“身子已经不怎么痛了,只是,这脸……或许已经毁了,也好,至此再也不用担心别人总盯着这脸瞧了。”

“毁不毁,你都依然还是无瑕!天下无双,独一无二!”郑澈轩坐在床头,伸手想去握住无瑕双手,却害怕令他疼痛而不敢碰触。

“公子放心,冷二这就回去拟信,发给咱们各地的下属,让大家遍访名医,一定让公子好起来,恢复当初倾世之容!”冷二站起身子,转身便走,司马逸跟在身后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住在店中那公子所给之物,犹豫了一下,还是返身到了床前,从怀中掏出那骨簪,道:“本不该再让公子烦心,可是问鼎轩中来了位奇怪的客人,说是想见公子,司马说公子没空,他便给了这个,说让拿给公子,公子若是想见他了,再告知他。”

无瑕伸手去接那骨簪,却在骨簪入手的一瞬愣住,然后抬眸问道:“那客人,可说他叫什么名字?”

“属下问他,他只说了一句,莫道相思苦,此情最缠绵。”

莫道相思苦,此情最缠绵!

“公子!是——”弦伊眼中带着惊喜,冲着无瑕扬声道。

无瑕垂眸看着那骨簪,眉间却轻轻锁了起来,他将头轻轻一摇,制止了弦伊那话,弦伊带着不解望向公子。

“司马,你告诉那位客人,公子,不见他!”无瑕口中淡淡道。

“公子——”弦伊奔到床前,带着不解望着公子:“若真是他——”

“弦伊!”无瑕突然厉声喝住了弦伊:“我累了,全都出去,我要休息。”

弦伊不甘的望向公子,郑澈轩见此情形,心头不解,却又不敢惹了无瑕生气,只好站起身,道:“都散了,让公子休息,弦伊,大夫开了清火的药方,我已经抓了药来,你去给公子熬上,有用没用,都给公子喝了,能减轻痛楚也好。”

“是!”弦伊万分委屈的应着,随着司马逸一同出了门去,郑澈轩回头看着无瑕,无瑕却将头一偏,不去望他,他只有无奈的出了门去。

门被轻轻碰上的一刹,无瑕眸中却突然盈起了泪水,抓了那骨簪在手中细细瞧着,口中喃喃道:“缠绵!无瑕想你,却,不能见你!”

明日预告:血溅桃花玉罗刹:无瑕冷冷一笑,道:“好,既然来了,就别想再活着出去了。”心底杀机已起,冷公子,又岂是软弱可欺之辈,多年杀戮造成的嗜血之性一旦勾起,便很难平复,便如当初在云雾山庄看见白炎中箭,在去泾阳途中河道密林内绞杀那数名刺客一般,那道素洁一刹化为无间罗刹,耳听惨叫连连,弦伊心头颤抖,这样的公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

“公子——”弦伊口中大叫,那人却已经至若惘然,手中金芒闪现,鲜血溅染全身!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溅桃花玉罗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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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29

5555,小落然,表骂哦,定了10点的,居然忘记关后台,自动保存了,下次不敢了~

将沁凉的身子浸入浴池之中,郑赟谦眸中锁着深意,思绪飘渺。

无瑕!他究竟是谁?他的身边为何总是暗潮汹涌,突然想到那因触摸而轻搐的身子,郑赟谦心头泛起了一种难言的疼痛。

他的脸不会无缘无故变成那样子,是谁在向他动手?小六子说,自己送他回去的当晚父皇便传了他,因为他的失踪,太子大肆搜索,太子妃闹到了父皇那,可是,在父皇与他单独见面之后,给他的惩罚却是闭门思过半个月。如此严厉的父皇,却为何偏偏对他另眼相看?

他……很不一样!是哪儿不一样……?

那喝醉之后的抬眸一笑,那笑如孩童般无邪,可是,却又透露出无限的酸楚,他的心中,有一道抹不去的伤痕——白炎!那人究竟是谁,能在他的心目中,占据如此重要的一个地位?突然好想了解他,想知道他的一切,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仰头靠在池边,心头无力的长叹。虽然自己一直否认,可是,自己似乎……爱上了这个人!这个,叫无瑕的,浑身若长满尖刺的……少年郎!

身子一沉,没入水中,黑色的长发随着水波漾开,漂荡不定,一如,此刻的心情!

蓝若将身子靠在墙头,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头顶明月。

殿下变得不一样了,比以前更沉默,可是,他的心,却再无以前的淡然。他竟在听到那消息后一步不停的奔到蜀氲河,当自己看见他从河中抱出那道素洁身影时,他的脸上带着的,竟满满都是疼惜!那是他从前从未出现过的神情,他……

唉!一声轻叹,蓝若身形一闪,瞬间便没!

郑澈轩冷冷的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们。

有人在对无瑕动手,无论是上次的遇刺,还是现在的突然染疾,都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自己心头已经怀疑一人,可是,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西院的公子突然染了疾,那院子,是谁也不许靠近的,公子自前两日回府之后便没有踏出过这太子府一步,所以,能在他身上动手脚的,除了咱们自己府里的人,别无他人。”拿起茶杯轻抿一口,郑澈轩突然笑了:“是否是我平时疏于管教,让你们胆子越来越大,敢在这太子府为所欲为了。”

那跪在地下的下人们已经瑟瑟发抖,太子虽然平时对下人从不严声厉色,但是,他的冷酷却是大家都知道的,一旦触及他的底线,那么,下场可想而知。

“我知道你们没这么大的胆,可是,让你们做事的人有。”站起身,缓缓走到众人面前,郑澈轩蹲下身去:“我只想知道,公子中的,是什么东西,他喝的茶,吃的东西,经过何人之手,我都知道,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没人出来承认的话——”话语一顿,郑澈轩起身向外走去:“让你们的家人来给你们收尸!”

贺联跪在地上,身子已经抖得止不住。

太子妃身边的苔兰昨儿个来到膳房,将那东西交给自己,让放在公子吃的食物之中,那可是太子妃身边的人,自己一个下人,如何敢说个不字,然而,从今儿个这动静看来,西院的这公子在太子心中的地位,竟远远高于太子妃之上!

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

贺联颤悠悠的拉起袖子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怎么办,就算自己说了,太子妃是何等人物,她大可矢口否认,而自己,却连下的那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死定了,已经死定了!看着身旁跟自己一样惶惶不安的下人们,贺联瘫软在了地上。

郑澈轩站在黑暗之中,身后一道脚步轻柔而来。

“太子!”京天低声道:“已经布置妥当。”

“好,咱们就等着,看那来的人,是谁!”

“太子妃!”

“让你传的话可曾传到?”

“胤威说,定让贺联闭上嘴!太子妃去哪?”

“本宫不放心,太子定是已经有所察觉,本宫还是去瞧瞧。”

“太子妃——此刻那里定已经十分凶险,您还是别去了。”苔兰跟于身后急急追道。

“我定不能让这事扯到咱们头上,那东西是什么,你我都不知道,要是事情闹大了,连公主都要被牵连进来,绝不能让那贺联开了口。”说话间,穆紫妍已经匆匆而去。

无瑕躺在床上,身子的刺痛感已经渐渐消失,弦伊小心翼翼的沾去他额间的冷汗,道:“公子,为何不让司马将缠绵公子带来?你这症状,缠绵公子一定有办法医治。咱们是在你十岁的时候认识的缠绵公子,公子6岁那年被那大山猫抓的旧痕他都能有办法消除,更何况是这刚刚形成的疤痕。”

无瑕将双眼一闭,柔声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要见他。”

弦伊一惊,抬头盯着公子,道:“莫非公子你是想……毁了自己这张脸,想因此让太子对你死了这心?”

无瑕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没有否认。

“公子明知太子对你之心,并非完全是因为你的容貌,却依然要毁去这脸,何苦。”弦伊霍然起身,道:“纵然你这脸毁了,真心爱着你的人,是不会介意容貌的改变的,若太子依然不肯放手,公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缠绵曾跟我说过,容貌胜于女子,今生必定遭女子妒恨,却被男子怜惜,情缘难断。那时无瑕还小,曾在他面前信誓旦旦,说,我姬无瑕此生,仇恨在心,绝不会纠缠在情爱之中,他却笑着对我说,无瑕,你看着吧,总有一天,我的话会应验,等到了那一天,你会变得脆弱无比,不复往日!所以,他做了那面具给我,他说,如果有一天,我受到感情的羁绊,再也无法回到以前的冷酷无情,那么,便覆上那个面具,将我的脆弱,一并遮在那面具之下!弦伊,我现在,怎能面对他,他说的都已经应验了,我不但纠缠在了情感之中,而且,还让自己体无完肤!”

弦伊沉默了下来,然后起身去换热水,脚步踏出房门的一刹,手中铜盆乒乓落地。

“何事!”无瑕心头一紧,弦伊做事从不毛躁,怎会掉了铜盆。

“无事!”弦伊口中应着,身子却已掠了出去。

院子里竟然黑影憧憧,弦伊挡在阶前,冷冷道:“诸位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送你主仆二人上路。”那话一完,黑影强势来袭,弦伊脚步一退,飞身进屋,继而马上掠出,手中多了一柄长剑,身形不顿,直冲而去。

听屋外喧哗,无瑕惊疑,听声音,外面必定起了打斗,何人竟敢如此放肆,公然在太子府中对自己动手,看样子,应是上次刺杀自己的那伙人了。

竟如此咄咄逼人,无瑕眸中一寒,自己的退让,却换来了如此强势的进犯,实在忍无可忍!

脚步踉跄下地,一整天根本吃不下东西,身子实在乏力,无瑕深吸一口气,将面具扣上,抓起金丝,身形一闪,向外而去。

“公子!”弦伊一惊,口中大叫道。

无瑕冷冷一笑,道:“好,既然来了,就别想再活着出去了。”心底杀机已起,冷公子,又岂是软弱可欺之辈,多年杀戮造成的嗜血之性一旦勾起,便很难平复,便如当初在云雾山庄看见白炎中箭,在去泾阳途中河道密林内绞杀那数名刺客一般,那道素洁一刹化为无间罗刹,耳听惨叫连连,弦伊心头颤抖,这样的公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

“公子——”弦伊口中大叫,那人却已经至若惘然,手中金芒闪现,鲜血溅染全身!

郑澈轩正带人追击前来杀人灭口的刺客,如他所料,果然是自己府中的人出了问题,那刺客径直闯入,以暗器射杀了负责无瑕膳食的贺联,然后返身便逃,但立刻便被埋伏的京天擒获,可是,人一到手,竟已经服毒身亡,继而见居然还有接应之人,于是带着侍卫前去追击,不料跃上房顶,见西院人影憧憧,郑澈轩心头大惊,看来下毒之人与刺杀无瑕之人是同一批人,竟如此大胆敢公然来太子府杀人,当真活得不耐。

“不要追了,去护公子——”郑澈轩口中大喝,带人直扑西院而去。然入了西院,众人皆震惊呆立,那满院的桃树已经被染成血红一片,而站在那片血红中的人,浑身散发着暴戾之气,满身鲜血淋淋,那不是他自己的血,那是那些死在他手中的刺客的血,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无瑕……”

那人儿站在碎尸一片中回过来头来,眼瞳如血!

“无瑕……”郑澈轩喉间干涩,他伸出手,慢慢走向那人儿。

“放松下来,已经没事了,无瑕!已经没事了。”

那手握得如此紧,金丝已经勒进了他自己的血肉之中,手中鲜血尚在滴答滴落。

“把你的手给我……”郑澈轩柔声的唤着那人,然后将自己的手缓缓伸到他的面前:“把手给我!”

无瑕眼眸一动,两行泪水哗然而落。

弦伊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泪水抑制不住。

整个院子寂静无声,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那人儿如此削瘦,那身子在风中弱不禁风,然,却如同阿鼻地狱爬出的无间罗刹,让人感到害怕。

“他们不该如此逼我,不该……”那口中突然说出了那么一句话,然后那人儿弯下腰去,干呕起来。郑澈轩伸出双手接住了那个跌跪在地的身子,然后将他紧紧怀抱。

“我……追不上白炎了……因为他在天上,而无瑕,要永堕地狱了……”

“无瑕——无瑕——”

“公子——”

明日预告:公子缠绵:“在下缠绵,阁下定就是郑国太子了,哪,无瑕呢,我要带走了。”见郑澈轩身子一动,缠绵挑眉道:“诶,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制止,你知道无瑕为什么不愿见我吗?”

郑澈轩见无瑕依然不肯回头,又见缠绵那模样,应是与无瑕熟识,现在更听他如此说法,当下道:“不知!”

“因为,我能让无瑕的脸,恢复如初!”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公子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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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1-30

穆紫妍坐在桌旁,握住茶杯的双手颤抖得止不住。

“他……他究竟是谁……太可怕了,竟如此……那脚下踏着的尸体……苔兰……苔兰……”

“太子妃,奴婢在这里,您别怕,您究竟看到什么了?身子竟抖成这样!”苔兰吃惊的望着穆紫妍,刚才太子府乱成了一片,自己没有跟上太子妃,此刻她却这般惊恐的跑了回来。

“关门关门,将门给我关紧了,关紧了——”那口中突如其来的大叫令苔兰骤然一惊,见太子妃竟被吓到这种地步,苔兰心头也是一慌,奔过去将门死死拴住,返身道:“太子妃您究竟看到什么了?”

“那……那无瑕公子……咱们至此不要再惹了……咱们惹不起……他不是人……他杀人……杀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太子妃您说什么呀,那无瑕公子身子就跟那风一刮就要没了似的,他怎会杀人?”

穆紫妍一把抓住苔兰的手臂,那手握得如此紧,苔兰吃痛的紧皱了眉头,却不敢甩开她。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西院一地都是尸体,那些尸体鲜血淋淋,那无瑕公子就站在那些尸体中,浑身素洁被染成了鲜红,脸上的面具变得那么狰狞,好可怕,好可怕,如果他知道是我们给他下药让他的脸毁了,他一定会报复我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太子妃您冷静下来,千万别自己乱了阵脚,贺联已经死了,那些刺客也死了,没有人会知道是咱们做的,您千万冷静啊。”

“对,对,没人知道,我要冷静,冷静。”穆紫妍抓住茶杯,抖抖索索举到唇边,喝下水,好不容易定下心来,却突然又道:“胤威呢?怎么不见他?”

“奴婢这就去找。”

“不——不用了,今天哪也别去,把门关好了,别让任何人进来,你陪着我,陪着我。”

“奴婢会陪着太子妃,太子妃放心。”

穆紫妍脸色煞白,心头怦怦乱跳,久久不能平复。

那人儿却已经睡着,身上的衣服被换了下来,放在桌上的面具亦然血痕斑驳,侍卫们在处理院子中的尸体,没有人相信如此多的刺客竟是被那人一人诛杀,他平时那么安静的呆在西院中,就算是经过前院,也如同一阵轻柔的风,可是……

“太子,你还是回去歇着吧,我来照看公子。”弦伊轻声唤着坐在床边那人。

郑澈轩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我想陪着他,这院子我现在已经布下重重防卫,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人来打扰到他。”手指轻柔的拂过那柔顺的青丝,看着那脸上泛红的疙瘩,郑澈轩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无瑕!你为何要受到这么多折磨,我真想将你藏起来,藏到一个谁都找不到你的地方去,不让任何人靠近。

突然想到郑赟谦的那句话,郑澈轩心头一紧。

自己的担心果然应验了,究竟无瑕失踪的那两天,他们发生了什么?可是,无瑕似乎毫不知情,他不知道自己的毒是谁吸出来的,是怎样吸出来的,他也不知道这次是谁将他送回的太子府,可是……郑赟谦的意思很清楚明白,他那么清晰的表达了自己的话,他……

无瑕,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的魅力!你会让身边的都人情不自禁的去靠近,不想放手!

“主子!”

一道黑影静静站立,低沉的声音响起。

“情况怎样?”

“太子府乱成一团,太子妃让属下杀了贺联,属下派了一队死士过去,不过……”

“怎样?”

“贺联已死,但去杀那无瑕公子的刺客,全被诛杀!”

“哦?”那黑影声音扬了几分:“都死了?太子府的侍卫不错啊。”

“并非是侍卫所杀。”

“那是何人?”

“是,那无瑕公子!”

黑影霍然转身,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究竟是何人?不是说,只是太子从大晋带回的一个漂亮少年郎吗?”

“属下本也以为是,因看太子对他如此重视,而太子妃暗生杀机,所以属下才借此机会想让太子府上下难安,岂料,这公子,竟不是普通人物。”

“有意思!你可见过他的相貌?”

“在尚未回到云城时,见过一次!”

“何貌?”

“容若女子却更甚女子!”

那黑影沉凝半晌,道:“太子为人谨慎,你混入太子府这么多年,却依然无法进入其核心,所以,太子妃这步棋一定要好好把握,既然这少年公子如此有趣,以后便多注意他的动向,随时向我回报,去罢,别惹人起疑了。”

“属下告退!”

胤威返身离去,那黑影独自站立,许久,仰头轻笑道:“郑澈轩,没料到,你的软肋竟是一少年郎,是否掌握了他,便掌握了你呢?呵呵呵——有意思,无瑕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令我们的太子殿下如此倾心,看样子,要找个机会会会他了。”

太子府遇袭,消息不大一会便已传遍,皇上震怒,下令彻查,禁军连夜搜寻整个云城,鸡鸣狗盗之辈倒是抓到一些,刺客却根本不见踪影。

郑澈轩只是静静的伴着那人,整夜无眠。

司马逸托着木盘,头顶已经开始冒烟。

缠绵笑眯眯的望着他,无论他走到哪,那直勾勾的目光便跟到哪。终于在忍无可忍之后,司马逸走到缠绵面前,嘴角勾着笑意道:“公子,如果你再要这么盯着我呢,我便要收费了,陪聊陪玩一个时辰100两银子,谢谢。”手指伸出,挑着眉头看着面前那人。

“100两啊,那这样,你帮我约你们家公子,我给200两一个时辰好不好啊!”那人竟顺势而上,司马逸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双手抱拳道:“公子,你饶了我吧,不是我不给你通传,是咱们家公子说的,不——见——你!”

“不可能!告诉我你们家公子现在在哪,我去见他。”

“公子你既然说过不认识我们家公子,现在却又如此纠缠不清,实在令人费解。”

双眸微眯,缠绵望着司马逸,半晌,道:“无瑕出了什么事?”

听他口中说出公子名字,司马逸一惊,抬头诧异道:“你认识我们家公子?”

“从我踏进这间店开始,我便知道这家店的主人是无瑕,因为,那问鼎轩三个字,是他的笔迹!”

“公子竟然跟我们家公子如此熟悉,连他的笔迹都这般了解,可是,我们家公子,为何对公子你避而不见?”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你告诉我,无瑕究竟出了什么事?”

司马逸踌躇半晌,吞吐道:“公子不让说,请不要为难在下。”

“无瑕,依然还是那么倔强。”缠绵一声轻叹,将身子靠入椅背,道:“你只需告诉我,他在哪,其余的,你便不用管了。”

司马逸犹豫了一下,想到公子现在的情形,实在不容乐观,又怕将他的行踪曝露了被他责怪,缠绵看他为难的模样,心头更加觉得不妙,正在这时,身后响起的一个声音让他骤然起身。

“因为公子现在的情形,十分不妙。”

“弦伊丫头!”缠绵回过身,看着那疾步而来的人儿,温润一笑,弦伊泪水霎时盈眶而下。

“缠绵公子,你快去看看我们家公子,他不让我来找你,不让你见他,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公子他自小就听你的,你去劝劝他,公子他……他的脸……”

院子里已经清理干净,一丝血腥味都已闻不到,四周如此安静,便如同昨夜的一切不曾发生过一般,和煦的阳光照射在庭院,那纤瘦的身子靠在软榻之中,静静的闭着双眼,突然,一丝轻微的响动令那人儿双眼骤然睁开,一道清影直袭而来,无瑕身子一动,翩然而起。

院子四周突然出现数道人影,直扑了那清影而去,可是那人影竟然身形如电,那些侍卫左扑右抓,居然沾不到他衣袂半分。

郑澈轩奔入院内,见无瑕站在一旁,侍卫们正在追着一道清影轻身起落,顿时从京天手中拔出长剑便要跃上,却不料无瑕口中喝道:“住手!”

听公子制止,侍卫们都停下了手,那道清影落下之后,径直朝了无瑕而去,无瑕却背过身去,不去望他。

那脚步越来越近,无瑕心头一乱,轻声道:“别过来。”

缠绵却一步不停的走到无瑕身后,然后从身后将那身子紧紧怀住。

郑澈轩双手一紧,疾步上前便要去拉缠绵,缠绵听身后脚步匆匆,不禁微微一笑道:“说好了,别动手,无瑕会生气哦。”

郑澈轩顿时住了脚步,缠绵放开无瑕,返身对郑澈轩笑道:“在下缠绵,阁下定就是郑国太子了,哪,无瑕呢,我要带走了。”见郑澈轩身子一动,缠绵挑眉道:“诶,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制止,你知道无瑕为什么不愿见我吗?”

郑澈轩见无瑕依然不肯回头,又见缠绵那模样,应是与无瑕熟识,现在更听他如此说法,当下道:“不知!”

“因为,我能让无瑕的脸,恢复如初!”

明日预告:且听风吟:“你将面具戴起来了,无瑕,你已经遇到让自己刻骨铭心的那份情了,可是你却又失去了他!”

“是,我已经失去他了,所以,外在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来!”缠绵突然伸手抓住无瑕的手,身子一点,向着窗外而去。

那两道身影从空中掠过,翩然如燕!

一阵风吹过,天空中开始纷纷扬扬下起雪来,那一抹清影一抹素洁轻身起落,灵动飘逸,衣袂飘飘,如谪仙落入凡尘!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且听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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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01

听身后脚步再次靠近,无瑕低头轻喝:“我说了,不见你!”

缠绵微微一笑,继续向着那人儿走去,到了他的身后,伸手将他的手臂轻轻拉住,柔声道:“弦伊丫头都告诉我了,八年过去了,当年的小无瑕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可是,那倔强的脾气,竟丝毫没变。”

无瑕身子一挣,缠绵却依然拉着他的手臂,然后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你终还是戴上了……你当还记得我做这面具时对你所说的话,无瑕,这是命数,是你逃不开,挣不掉的命数。”

无瑕身子轻轻一颤,低垂的头没有抬起,但蓄力的身子却已经柔和了下来,然后那泪簌簌落下。

“你的话都应验了,无瑕终还是没能跳出这红尘之外,缠绵,这挣扎如此痛苦,可是,无瑕却逃不开,也挣不掉。”

缠绵俯下身子,双手轻柔的抚上了覆在无瑕脸上的面具,然后,将它拿下。

身子明显的一颤,那面具之下的脸让缠绵的心被猛的一击,双手骤然紧握,那总是温润的眸子中扬起了无限的怒意。

“谁下的药!”

“人已经死了,我本想擒获前来灭口的人,好知道无瑕中的究竟是什么,可是……”

“死得好,如果他没死,我便也要他来尝尝无瑕受过的这份痛楚。”修长的十指似乎想去抚摸无瑕的双颊,可是,却颤抖着不敢尝试。

“你傻啊,你明知道我在这里,你居然不见我,如果我知道你是因为想毁去自己这脸而不见我,我便不会那般等待,让司马来给我呈骨簪了。”

“无瑕!”郑澈轩心头一痛:“你居然为了毁去自己的脸……你明知道我是不会放手的。”

无瑕垂下眸,轻声道:“现在已经没事了,无瑕已经不感到疼痛了,所以――”

唇被那人的手指轻点,缠绵垂下头,对着无瑕道:“休想!”

“缠绵――”

“我不会退让,你乖乖跟我走,你是知道我的,我说到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回头望向郑澈轩,缠绵道:“给我十天时间,你也不必跟不必问,十天之后,我还你一个毫无瑕疵的无瑕!”

“我不能走,皇上下旨让我闭门思过,此刻才过四天!缠绵――”无瑕一声低呼,身子被缠绵抱起,缠绵微微一笑道:“那些,是太子的事,不是我的事!”清影一闪,那两人竟立时不见了踪影。

“太子,可否要追去?”京天急追几步,问道。

“不用!”郑澈轩将长剑抛回京天手中:“随我进宫去见父皇!”

郑渊主静静的望着跪在殿前的太子,不宣不传也不说话,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他竟还是那般跪着,双唇紧闭,双眼望着地面,身子一动不动。

小六子端过茶杯,轻声道:“皇上,已经一个时辰了,秋霜重,您歇着去吧。”

听了那话,郑渊主不满的冷哼了一声,道:“你是在提醒朕,太子跪了多久,这天有多凉吗?”

“奴才哪敢哪,是看皇上有了倦意,怕皇上累着。”

“行了行了,你去告诉那逆子,朕困了,让他回去吧。”

“奴才遵旨!”

郑渊主拂袖而去,小六子急急出了门,到了殿前道:“太子殿下,皇上让您回去了。”

“父皇不再追究了吗?”郑澈轩抬头道。

“哎呦,太子爷,您要是再不走,难保皇上要是睡不着,又来了这里了。”

郑澈轩眉间一展,身子一动,双腿却已麻得不能动弹,小六子忙过来扶起他,道:“太子快回去吧,这天冷的,别着了凉了。”

“小六子,谢谢你!”郑澈轩返身离去,远远的,一个人站在永乐殿外,冷笑道:“哼,居然为了一个少年郎,将整个皇宫闹得鸡飞狗跳,我便不信,这世上,真有那么漂亮的男子。”

身旁一个小太监听罢躬身道:“说到这,奴才倒是听到一些言语。”

“哦?说什么?”

“那无瑕公子在皇上宣召要离去之时,皇上曾让他摘下面具,然后,皇上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倾世之容,却错生为男儿!”

“竟……真有这般美貌的男子?那,找机会,我倒是要好好见识见识了。”那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不知道,在太子身下辗转承欢的人儿,是不是,滋味会非同一般呢。

“诶――平王殿下,您慢点,慢点!”

俗话说,眼皮跳呢,绝对没好事啦。那人此刻正趴在墙头拼命往外爬,可是等到身子落到墙外,看见眼前出现的两双脚时,他的身子立刻站直,手撑墙壁,摆了个自认还算潇洒的姿势轻咳两声道:“本小侯是看见咱们院子里的树叶飘到了这围墙之外,想来拾回去,呐,我可不是想逃跑啊。”

南宫热河与白泽嘿嘿两声冷笑,一人一边架起小侯爷的胳膊道:“收到收到,既然小侯爷现在树叶也拾完了,是不是该回去换衣服了?夫人说,今天那个什么曹小姐,也就是那个曹大人的千金,还有什么张大人啊,李大人什么的,都要带着他们的女儿一同来咱们小侯爷府,所以,夫人让您老换好了衣服等着,哪也不能去。”

小侯爷一张脸苦瓜似的皱在了一起,道:“简直烦死了,今天是曹小姐,昨天是周大人和他的女儿,娘亲到底想干什么呀?”

“这还不清楚啊,夫人不是看你每天闲得慌,想找个人回来跟你一块玩呗。”

“去死吧你。”小侯爷一巴掌扇在了南宫热河的后脑勺上:“你当我傻啊,我告诉你们,我不好过,我让你们都不好过。”口中叫嚣着,却仍然被那两人连拖带拽揪回了小侯爷府去。

“奚昊!”那脑袋刚凑过来,就被奚昊一个白眼给顶了回去。

“好,你不帮我是吧,行,咱们走着瞧。”小侯爷眼神斜觑,带着坏意只瞅着奚昊冷笑,奚昊顿时感到后背发凉,这死小子,不知又在想什么办法整自己。

“呐,既然你们大家都不帮我,我自救。”那人说完返身而去,身后几人对望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歌月正坐在前厅,跟几位大人喝茶,那些大人身后,站着他们的女儿。

小侯爷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自从上次突然头疼,被奚昊施针封住穴位,将那纠缠着他的记忆封闭之后,白歌月就开始计划着要给他娶妻了。威武侯爷和云锦公主的儿子,成乐的孟小侯爷要娶妻,消息一传出,小侯爷府的门槛已经快要被踏平了,小侯爷烦不胜烦,常常趁人不注意溜出去,所以,南宫热河与白泽便多了一个任务,那就是――看人!

奚昊站在窗前,看着小侯爷离去的身影,心头酸楚。

他已经……彻底忘记无瑕了!没有了任何记忆,就连破碎的记忆都已经没有了,他也不再做噩梦,不再去追寻心中那个模糊的影像!现在的他,便如同一个全新的人,他现在过得很快乐,可是,自己的心中,却为何这般酸楚,无瑕在他心中的位置那么重要,但是自己却一手将他抹去了!自己这样,是不是很残忍,可是,如果不这样,白炎会撑不下去的!

无瑕,冬天到了,云城是不是要下雪了?你一个人在那么遥远的地方,会不会感到孤单?你究竟过得怎样?奚昊想你了,你一定要记得吃药,天凉了要穿厚一点,你的身子总是那么凉,没有白炎在你身边,你冷了,谁又来握住你的双手给你温暖呢……

窗子被推开,一股凉风吹入了房中,无瑕坐在桌前,望着站在窗口的那人。

“缠绵,我真的――”

“嘘――”那人将食指竖在唇边,回头轻柔的一笑,道:“今天刮风了,看样子,云城马上就要下雪了。”

无瑕站起身,走到缠绵身边,望着窗外。

“是啊,快要下雪了,已经到冬天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记得,那年无瑕十岁,带着弓和弦伊经过相思谷,那天天上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我们要渡相思谷前的那条大河,去对面的小镇,你坐在小船上,悠闲自在,可是,却不肯载我们过河,所以――”

“所以弦伊丫头很生气,说缠绵不是侠义之士,不肯与人方便,于是她便拉了你和弓强行上了船,结果――”

“结果我们上了船,却全都掉进了水里面,因为那船底根本不能负重,那船,是你用冰雕刻,然后外面覆上一层薄树皮,用来捉弄人的。”

“其实河岸边都结了一层薄冰,天色将晚,你们根本看不真切,缠绵本是一时好玩,却不料你竟因此便生了病,继而在相思谷逗留了下来。”

“在相思谷的那段日子,无瑕真的很开心,缠绵你对一切美丽的事物都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热爱,相思谷中的东西,实在都非常美。”

“可最美的,却是我看到的,小无瑕的笑容!”

无瑕垂下眸去,道:“你曾说过,无瑕容貌太过美丽,将来定招女子妒恨,被男子怜惜,无瑕,已经不想要这张面孔了。”

“你将面具戴起来了,无瑕,你已经遇到让自己刻骨铭心的那份情了,可是你却又失去了他!”

“是,我已经失去他了,所以,外在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来!”缠绵突然伸手抓住无瑕的手,身子一点,向着窗外而去。

那两道身影从空中掠过,翩然如燕!

一阵风吹过,天空中开始纷纷扬扬下起雪来,那一抹清影一抹素洁轻身起落,灵动飘逸,衣袂飘飘,如谪仙落入凡尘!

身子落于松树之巅,缠绵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然后展在无瑕面前。

雪花在手心存在片刻,便化为一粒水珠。

“无瑕,你就跟这雪花一样,如此晶莹剔透,虽然它现在在我的手中化为了一粒水珠,但是,它依然还是它,依然那么纯洁无瑕,并不因为它的形态改变了,它便不再是它,而你也一样,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依然还是无瑕,就算你的容貌改变了,你也不会变成其他人,冰雪如你,怎会不懂其中含义,何必如此执着于自己的外貌,让这成为你伤害自己的借口,我不许你如此待你自己,听到了吗。”

双手伸出,摘下无瑕脸上面具,缠绵轻声道:“这面具遮住的,只能是你自己,明艳如昔的你,而不是去为你遮盖这满脸的伤疤,所以,我要你好起来,我要你当回以前的无瑕,好吗,无瑕!”

那笑容如此温润,让人安心,无瑕抬起头,望着缠绵,泪水悄然而落,然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那么……让我……好起来吧,缠绵!”

那微笑,令万物失色!

明日预告:相思相见知何日:那巾角还有一朵绚烂桃花,绣工如此精细,花朵栩栩如生。

小侯爷手拿红巾抬头去望桌上铜镜,然后,将红巾展开,反手搭过肩头,系于颈间。

镜中之人与自己两两相望。

手指伸出,去触那铜镜。

心底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一般!

那是种什么感觉?这红巾,仿佛,是自己的?!不可能,这应是何人私物,又怎会是自己的?!可是……

小侯爷低下头,望着颈间红巾,可是,这感觉,好熟悉!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思相见知何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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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02

门外一声轻响,一个人影冲了进来,南宫陌抬眼一望,一口茶水“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屋内众人皆是一呆,见他竟呛得半天直不起腰来,都回头去看那进来之人。

白歌月头疼的揉起了额头,几位大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走进来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然……

一张脸上尽是坑坑洼洼的麻子,眉毛一条长一条短,鼻翻嘴歪,头发乱蓬蓬的跟稻草一般,若不是他浑身华服,便与那街边乞丐一般无二。

“嘿嘿,娘亲!”那人一开口,冲着白歌月一笑,然后竟笑嘻嘻的直扑了那几位大人身后的小姐而去,一见那模样,几位小姐顿时尖叫声起,向后退去,碰倒了桌子椅子,屋内顿时乱成一团。

“炎儿――你给我住手――”白歌月冷眉怒斥道:“你竟又是这般胡闹,还不给我乖乖把脸洗干净去,再这样,为娘的就要亲自动手了。”

小侯爷住了脚步,咧着一张歪嘴道:“娘亲既然等不及抱孙子,炎儿尚有哥哥,所谓长幼有序,为何不给奚昊先说了亲,接下来才到炎儿。”正说着,听门外一声怒吼:“孟白炎――你把我的药丸藏到哪去了,你再胡闹,我就对你不客气。”话音一落,一道白影翩然而入,屋内众人抬头,见那人一袭白衣,俊秀清逸,气质不俗,让人眼前一亮,赏心悦目。

一进门见屋内人数众多,奚昊一愣,忙将头一低,道:“昊儿见过娘亲。”

小侯爷却突然冲出,从后揽住奚昊的脖子笑道:“哪,各位大人,这个呢,就是我的哥哥奚昊了。”说完挑眉示意,大家一看他二人模样,实在对比鲜明,顿时都在心底打起了主意。

奚昊抬头一见这阵势,心头当下便明白了,果然这小子睚眦必报,将自己引来,又将他自己弄得如此难看,摆明了想既整了自己,又让他自己脱身,果然是个报仇的好办法。

心头转念间,脚步向后一退,却被小侯爷抵住身子,后退不得。

“孟白炎!”奚昊沉着嗓子咬牙切齿低声道:“趁早放了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侯爷附耳挑眉道:“大不了鱼死网破,谁让你不帮我,拉你一起下水,看你下次还逮不逮我。”正得意间,突觉腰上一麻,顿时暗道不妙。

身子骤然跌坐在地,奚昊手中一根银针泛着光芒,抬头对着屋内众人轻柔一笑,道:“白炎平时就喜欢胡闹,各位大人稍等片刻。”说完返身出门,顷刻手端铜盆进来,到了小侯爷身旁,小侯爷被他制住穴位,动弹不得,垂眸见他端着清水过来,心头暗自叫苦。

那脸上麻子被抹掉,然后是两道粘起的眉毛,嘴角沾过水后立刻恢复了正常,眨眼间,那俊朗非凡的容貌已经跃然入眼,伸手散开那乱蓬蓬的头发细细梳理,然后挽上公子髻,等奚昊住手之时,那翩翩少年郎已经容光焕发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小侯爷心头一叹,自己总是小瞧了身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儿,他虽然没有功夫,却不知哪儿来得那些稀奇古怪的招式,让自己总是讨不到便宜。

“各位大人勿怪,这两孩子平时打闹惯了,刚才吓到了各位千金,实在抱歉。”

那些大人本还在奇怪,这孟小侯爷当初在朝堂之上也见过,容貌出众,俊朗非凡,只是听闻那一夜遭袭,卧榻两月,怎就会变成了这般恐怖的模样,此刻才知竟是故意为之,当下都哈哈一笑,果然顽劣之名名不虚传。

“炎儿,还不来给各位大人谢罪。”

小侯爷站起身,拿眼去瞪奚昊,奚昊眉角一勾,正欲转身,却不料小侯爷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后一并拉到了众人面前。

“各位大人,我这哥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一手医术能够起死回生,你们谁要是得了这么一个女婿,保准梦里都要偷笑出声。”

奚昊拼命挣扎,几挣不脱,拿手肘一撞小侯爷的胸口,小侯爷吃痛的闷哼一声,奚昊面带笑容,微微将头一点,返身而去,小侯爷揉着胸口,望着面前两眼放光的大人们,欲哭无泪。

“我家小女贤良淑德――”

“我家嫣儿女工刺绣手艺无双――”

“我家……”

“我家……”

小侯爷捂着头,几欲抓狂,不行,一定得逃,一定要逃出去――

小侯爷蹑手蹑脚的进了娘亲的房间,要出门,身上没银子怎么成,上一次逃跑就是因为忘记带银两自己又乖乖的回来了的。手脚麻利的翻箱倒柜,然后,他发现了一个锁着的小柜。

拿了那锁在手里细细一瞧,小侯爷眼珠一转,从头上将束发银簪拿下,伸进锁扣细细拨弄,只一会,听锁内咔哒一声轻响,小侯爷得意洋洋的将银簪握入手中,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手,竟如此得心应手,他却不知自小他与南宫没少干这些勾当,将家里大小门锁拆拆关关,不知弄坏了多少。

打开小柜,却不见银两银票,只见一个小长盒,小侯爷觉得奇怪,拿出那盒放在桌上,打开。

这是什么红巾?为何整间屋子就这一个小柜上锁,却只锁着这么一条红巾?

小侯爷将红巾拿起,那柔软的质地,说明红巾的价格不菲,将红巾展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应是洗好收藏,可是,娘亲为何对这红巾如此重视?

瑕!巾角处竟绣着一个瑕字!

瑕?奇怪了,不是娘亲的物品啊,自己周围,也无人有此字,而且,那巾角还有一朵绚烂桃花,绣工如此精细,花朵栩栩如生。

小侯爷手拿红巾抬头去望桌上铜镜,然后,将红巾展开,反手搭过肩头,系于颈间。

镜中之人与自己两两相望。

手指伸出,去触那铜镜。

心底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一般!

那是种什么感觉?这红巾,仿佛,是自己的?!不可能,这应是何人私物,又怎会是自己的?!可是……

小侯爷低下头,望着颈间红巾,可是,这感觉,好熟悉!

“炎儿!”白歌月疾步而入,一见回过头来的儿子,脑中轰然一响,身子一晃,几欲跌倒。

“拿下来――”口中厉声道。

“娘亲!”

“拿下来――”那眼中竟然骤然落泪。

小侯爷心头一慌,忙将红巾摘下,放在桌上,走过去扶住娘亲,道:“娘亲别生气,炎儿不戴便是。”

白歌月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双手颤抖不已。

自己如此小心收藏,竟依然还是被他发现了,要是他再想起那无瑕公子,可怎么办。

“那个,是他人寄存于此的物品,以后不许乱碰了。”

小侯爷心头疑惑,也只有应道:“炎儿知道了。”口中应着,头却不自觉的去望那红巾,为什么,自己会有那种感觉?

白歌月闭上双眼,心底一声长叹。当初自己一时心软,竟没有毁去这条红巾,这条儿子曾用鲜血染红过的红巾,现在被他发现,已是欲毁不能了,否则反而令他起疑,这孩子,虽然平时不羁,却心思缜密,万不可让他再陷入这世人难容的情感之中,所以,成亲之事,势在必行!

“炎儿,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这些天来娘亲让你看的诸位小姐中,你可也有中意人选?”

小侯爷云眉深锁,道:“炎儿不想成亲,那些大家闺秀名门之后,炎儿也没一个看上眼的。”

“哦?那你告诉娘亲,你心目中想要的女子,当是怎样的?”

小侯爷一怔,心目中的女子?

低头细细去想,奇怪,自己心目中想要的女子,脑中似乎有一种模糊的概念,似乎有一个人,可是是谁?奚昊说,自己失忆了,那么,那人是否便在那失去的记忆中呢?心头突然烦乱起来,小侯爷深吸一口气,道:“炎儿有点不舒服,先行告退。”说完便走,一步不顿。

“炎儿――炎儿――”

白歌月在身后几唤不应,跌坐在凳上,回头去看那桌上红巾,失了神!

白袍委地,那纤瘦的足底踏过地面,水面一声轻响,身子渐渐滑入雾气盎然的浴池之中,手指抬起,将束在发间的玉簪一拨而出,满头青丝如瀑落下,跌入水面,开如墨莲。

景如仙境,然那人,却在拼命忍受疼痛。

无瑕眉头紧蹙,双唇紧咬,这池中,放置了缠绵所配的药粉,身子浸入,如万蚁噬咬全身。痛,便如同中毒之时一样的疼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双手紧抠,指甲陷入金丝造成的伤口处,可是,这疼痛远不及身子上的疼痛,无瑕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整个身子没入。

整个脸如火焚烧,似乎要裂开了一般,纵隐忍如无瑕,都禁不住低哼一声,然后口中一咸,鲜血渗入喉间。

痛!虽然缠绵说过会很痛,但是,自己终还是忍不住了!

身子渐渐麻木,那种噬心的疼痛终于慢慢减弱,然后门一声轻响,一道脚步轻柔而来,有人在接近自己,感到一双手将自己抱起,无瑕身子一松,昏厥了过去。

缠绵拿起小毯将那身子紧紧裹住,然后抱他离去,那身子已经让人不忍面对,皮肤红得如若鲜血流出,整个脸已经看不到一处好肌肤,这种情形,让人揪心。

无瑕哪,如果当初你听我所言,抛却这俗世纷争,放下一切仇恨,此刻的你,当活得何等潇洒自在,可是,你却无法放下,因为,你的肩头压了那么多条血债,让你放不下!然而,你却忘了,你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会哭会笑,也会痛呐!

明日预告:风起天阑:殿下有心事,而且,令他十分烦心。

蓝若说,在自己去东都的这段日子,殿下救了太子身边那公子,似乎,动了心!

殿下哪,你怎可,对那人动了情,太子身边的人,都是我们不能放过的敌人,不但不能动情,而且,应,杀之而后快!若你动不了手,那么,便让子胥来吧。你是翱翔天空的鹰,绝对不能有束缚翅膀的那根丝!

第一百二十七章 风起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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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03

一夜大雪下得纷纷扬扬,当无瑕睁开双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时分,身子一动,才发觉自己根本就已经无力动弹。

身子的灼热感已经退却,疼痛也已经消失,见无瑕睁开双眼,缠绵微微一笑,坐到了床头。

“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了许多。”一说话,才觉得唇边刺痛,缠绵打开手中的一盒药膏,用指尖挑起一点,轻轻抹在了无瑕唇边。

“唇已经咬破了,连你都忍受不了,想来定是很痛了。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给你调理,不会让你再受此罪了。”

门一声轻响,弦伊端着碗走了进来,见无瑕已醒,脸上一喜,奔到床前道:“可算是醒了,昨儿个公子那模样可把弦伊吓死了。”

缠绵回头望她,笑道:“这丫头,都跟她保证了你不会有事,她看你昏迷不醒,还是吓得哭了一宿。”

无瑕微微一笑,道:“傻丫头,有缠绵在呢,竟也哭了一宿。”

“看见公子醒了就好,刚熬好的清粥,公子喝了好好歇着。”

“是,喝了粥,好好躺着,药膏我已经做好了,一会就要给你敷上了,这几天会比较难熬,身子不能沾了水,每天除了粥,不能再吃其他的食物,也不许乱动,总之,这几天,你便一切都要听了我的。”

“好!”轻声应着,无瑕望着缠绵浅笑道:“那,缠绵定要让无瑕恢复如初,否则这罪,无瑕要向你讨回来。”

见他轻声说笑,缠绵伸手拂去那颊边青丝,道:“我的小无瑕啊,明明倔强得要命,却让人打心底里疼惜。你知道自己有种奇怪的魅力吗,就算脚下踏着枯骨,手中鲜血淋漓,却依然像个透明的娃娃,这世间,怎就有如此一个你呢。”

“不要把我说得太好,无瑕手中血债万千,将来定是要永堕无间炼狱的。”拿过碗轻抿一口粥,无瑕垂眸道:“我的杀孽太重了,必定会有业报。”

“那就跟我走,别再卷入这天下之争。”

“缠绵,你知道我做不到。”依然是淡然的语气,可是,却坚定异常。

缠绵微微一笑道:“其实你做得到,只是,对象不是我。”

无瑕也微微一笑,道:“无瑕永远是缠绵的小无瑕,不会变。”

“哎呀,心受伤了。”缠绵捂住胸口,夸张的皱眉道:“弦伊丫头,你太偏心了,缠绵也在这,怎的就拿了无瑕的一碗来,你要是不给我也乘上一碗来,我就……留一个小疙瘩在公子那粒朱砂上。”

“你敢——”弦伊怒目叉腰道:“公子的脸上要是有一点点瑕疵,我就要砸了你天下第一妙手的招牌。”

“凶丫头,将来怎么嫁得出去。”缠绵嘻嘻笑着返身而去:“我去拿药膏,弦伊丫头,回避了,难不成想站在这看你家公子的身体。”

“缠绵——”

“缠绵——”

那两人同时怒喝出声,缠绵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这个给你!”伸手递过一只发簪,无瑕接过一看,惊道:“你做的?”

“弦伊说,这个是你的宝贝。”缠绵指尖点在发簪的一头,道:“呐,这颗琉璃太过圆润,听说你掉了几次,引得心头病犯,所以,我将它做成发簪,让你每天戴在头上,这样就不容易掉了。”

无瑕将那发簪拿在手中细看,上好的玉石磨成的簪子,也不知缠绵用的什么方法将一头穿插小洞,然后绞以金丝,做成了一朵未开的花蕾,将那琉璃紧紧扣在了其中。

“喜不喜欢。”

无瑕细细摩挲着那粒琉璃,嘴角勾起笑意:“好美,缠绵的手真巧,所有的东西只要经过你的手,便都会变得十分美丽。”

“现在经过我手的,却是这天底下最美丽的人儿了,眼睛闭上,我要开始敷药了,开始会有一点点疼,只要药入了皮肤,便会有清凉感了,准备好了吗。”

卷翘的睫毛轻轻覆盖在了翦水秋瞳上,那人儿露出了一丝安心的微笑。

“缠绵在,无瑕不怕,开始吧。”

纤长的手指挑起药膏,开始在脸上细小的疙瘩上细细涂抹,那手如此轻柔,似乎想用自己的动作来减轻这人儿的痛楚。

眉头微微一蹙,继而展开,缠绵手指一顿,无瑕道:“无妨!”

“唉!”一声轻叹,缠绵继续抹着药膏:“你这肌肤自小便水似的娇嫩,正因如此,那药才将你伤成这般,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幕后指使,我定要他尝遍你所受的这所有痛楚。”

“这明争暗斗才刚刚开始,缠绵,只要无瑕未从这纷争中抽身,便不可能不被算计陷害,无瑕早就已经有此觉悟,所以,怨不得他人。”

缠绵自此不再说话,只是细细抹着药膏,他心疼这倔强的小人儿,却亦然无可奈何。

天空的雪花依然在纷扬落下,一只小舫轻荡而来,那笛声戛然而止,抬眸去看来人,郑赟谦身子一动,迎上了前去。

“殿下!”子胥郎抖去满身雪花,拱手道。

“子胥,进来说话。”

子胥郎随着郑赟谦入了屋内,抬头望着他道:“这么冷的天,殿下为何又独自一人在这烟雨湖,身边连使唤的人都不留。”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人多。”

“我也知道殿下有了烦心事,喜欢来这里。”子胥郎自小便跟随在郑赟谦身边,两人名为主仆,实际感情甚笃,这或许便是生在帝皇家的悲哀,亲兄弟是争夺皇位的敌手,反而不如身边人来的亲近。

“说说你这次打听到的情况吧。”郑赟谦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了子胥郎,那茶壶放在小茶炉上温热着,子胥郎接过一饮而尽,身子顿时暖和了许多。

“殿下让子胥打听的那公子,在大晋是做绸缎生意的,太子此次去了东都之后,他便出现在了太子身边,至于是何时相识,确实不知,那公子的绸缎庄开遍了大晋的大小城镇,家业十分庞大,不过,在不久前,除了几个富庶之地,其余都已经结业了。”

“就是在随太子前来郑国之时结业的么?”

“是!”

郑赟谦双眸一垂,眉头轻锁,兀自沉思,却又听子胥郎道:“子胥在东都,还听到了一段传闻。”

“什么传闻?”

“是一眉间朱砂的公子与那大晋成乐小侯爷的一段故事。”

眉间朱砂!郑赟谦心头猛的一跳,脱口道:“那大晋小侯爷叫什么名字?”

“威武侯孟昶龙与云锦公主白歌月之子,孟白炎!”

孟白炎!白炎!

那么那眉间朱砂的公子,便是……

无瑕!

见郑赟谦脸色突变,子胥郎颇为不解,双眼紧盯他道:“殿下为何突然如此紧张?莫非你认识他二人?”

“那个故事……是怎样的……?”

子胥郎见他避而不答,满含深意的望了他一眼,道:“这故事其实十分隐晦,那成乐小侯爷本性顽劣,大晋朝野上下皆知,十八少年郎,平时颈间总是束着一条红巾,行为颇为放dang不羁,晋文帝想要从武相手中夺权,于是令这小侯爷组建了御林侍卫军,可是,就在晋文帝生辰当晚,御林军与武相手中羽林军竟兵戎相见,起因,便在那眉间朱砂的少年公子身上。不过具体原因可能只有当事人才清楚明白,只是那小侯爷为了护那公子出东都,被武相之子一箭穿心,命悬一线,差点丢了性命,时间,正好与太子出东都之日相同。”

一箭穿心!

——————————————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为了我,被一箭穿心……就在我的眼前,就倒在我的眼前……

——————————————

无瑕那晚的话一瞬回荡在了耳边,果然,那故事中的二人,便是无瑕与那小侯爷孟白炎!

“等等!”郑赟谦霍然起身,失声道:“你说,差点丢了性命?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那小侯爷没死,卧床两月,现在已经痊愈,好好的活着。”

他还活着?!孟白炎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无瑕那晚为何伤心欲绝,听他那口吻,那孟白炎当已经不在人世,莫非……

他不知道他还活着,所以,才那般痛苦。

不对,若子胥打探属实,他在大晋的势力应当不弱,又怎会连那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郑赟谦不解的坐了下来,突然,脑中一闪。

除非,是有人不想让他知道这消息,或者是,将这消息牢牢控制在了他的耳目之外。眸间一锁,在无瑕身边,又有这个能力的人,只有一个。

郑澈轩!

“殿下去哪?”

郑赟谦的脚步被子胥郎的一声大叫拉住了。

无瑕心中,如此重视着那个人,若他知道那人没死……若他知道了……

那脚步停住了,心中突然明白了为何太子要将那消息封锁,因为,自己心头竟也泛起了一丝酸楚。

从来都行事果断的燕王竟然踌躇起来,子胥郎在身后望着那人,眉间渐渐深锁。

殿下有心事,而且,令他十分烦心。

蓝若说,在自己去东都的这段日子,殿下救了太子身边那公子,似乎,动了心!

殿下哪,你怎可,对那人动了情,太子身边的人,都是我们不能放过的敌人,不但不能动情,而且,应,杀之而后快!若你动不了手,那么,便让子胥来吧。你是翱翔天空的鹰,绝对不能有束缚翅膀的那根丝!

明日预告:起落参商照晋津,人如棋子梦如真:缠绵轻轻磕上门,无瑕已经睡去了,睡梦中的他如此恬静,轻柔的鼻息,微微蜷曲的身子如同小猫般可爱,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的身边已经暗潮汹涌,整个大郑因他的出现,已经骚动不安,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渐渐到了抑制不住的地步,因情爱而生的欲望与妒恨,想得到和想除去他的人,因时局变幻想掌握,想控制他的人,已经呼之欲出!整个大郑已经向着生死搏杀的权力之争狂奔而去,而无瑕,在这迷离的棋局中,又将担当如何一种角色?恐怕此刻,连他自己,也无法回答。

好吧,故事到了这里,柒柒也觉得自己太虐无瑕了,小落然说,能不能把无瑕受辱于平王一段删除,(诶,跳跃式码字的柒柒抽风之作)柒柒考虑再三,平王受公主挑唆与太子妃联手陷害无瑕,令无瑕差点受辱,可以说是郑国篇正式开战的导火索,所以,柒柒还是保留了下来。

越来越丰富的人物情感,无论是失忆的小侯爷,占有欲极强的太子,还是将情感隐藏的燕王,我想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让人心疼之处,按照大纲走向,柒柒还得努力努力再努力,谢谢一直支持柒柒的各位看官们,其实柒柒最想看到的,是你们看完文后在书评区里的那句话,加油!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起落参商照晋津 人如棋子梦如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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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04

缠绵轻轻磕上门,无瑕已经睡去了,睡梦中的他如此恬静,轻柔的鼻息,微微蜷曲的身子如同小猫般可爱,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的身边已经暗潮汹涌,整个大郑因他的出现,已经骚动不安,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渐渐到了抑制不住的地步,因情爱而生的欲望与妒恨,想得到和想除去他的人,因时局变幻想掌握,想控制他的人,已经呼之欲出!整个大郑已经向着生死搏杀的权力之争狂奔而去,而无瑕,在这迷离的棋局中,又将担当如何一种角色?恐怕此刻,连他自己,也无法回答。

平王郑璟昱此刻正懒懒的窝在宫里,他对太子之位已经没有了欲望,因为知道自己在这场夺权之争中根本无胜出可能,因而选择放弃,现在的他只热衷于声色享乐,每天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倒也逍遥自在,如果他一直如此庸庸无为,或许他还能做他的亲王,美人在怀,声色犬马,可是,正如燕王郑赟谦所说,太过纵欲,也未免是好事,因为,他现在打着主意的,是太子身旁的少年郎——公子无瑕!

“殿下,殿下!”小太监海宝屁颠屁颠的朝着平王奔去,手中拿着几个画卷。

“做什么。”郑璟昱不耐的看了他一眼:“大呼小叫的,你怕父皇不知道我又溜进宫来了,随我去见母后,然后去花满楼找几个姑娘去。”

“这些个,都是今年待选的秀女,一个个美得仙似的,殿下您不看看?”

“去去去——就你那眼光,能看上什么好货色。”伸手一推,画卷掉到了地上,一人到了跟前,将画卷捡起一看,口中嗤笑道:“平王哥哥倒是又来宫中瞎混了,小心父皇知道了,给你一顿板子。”

郑璟昱抬头一看,见是郑婼歆,忙笑道:“婼歆妹妹,千万别跟父皇说,我是来给母后请安的,完了就走。”

“平王哥哥倒是整天醉生梦死,怎么,你刚娶的小妾,又烦了?”

“女人嘛,就图个新鲜,看来看去都一样。”

“那倒是,你娶的那些,都是些庸脂俗粉,能对上几天都已经很不错了。”

“哦?听妹妹这口气,莫不非倒有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成。”

郑婼歆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口中却倒:“还是不说了,一来,那人也不是个女子,二来,平王哥哥怕是没这个胆量。”

这一说,倒勾起了郑璟昱兴趣,他哈哈一笑道:“笑话,倒是何处有那么个人,这男风之癖,也不是咱们这朝才有的,不算稀奇,富贵人家养着娈童,民间勾栏小倌卖身,怎么,你还当哥哥我怕这个。”

郑婼歆眉头一挑,道:“那么,就是平王哥哥,没这个胆了。”

“更是笑话了,谁不知道我郑璟昱风月流连,只要我想弄到的人,就没有弄不到手的,说,何人?”

“这样吧,哥哥知道婼歆画技不错,我给你绘了那人出来,你看了满意了,我再说。”

“有趣,走,哥哥今天就看看,你倒是能画出个什么样的绝色人儿出来。”

郑婼歆细细画着手中画卷,她自幼喜好画画,更拜过名师,笔下功夫堪称一流,待她停笔之时,郑璟昱走到她身旁一看,就此便怔住了眼神,再难移开。

“婼歆妹妹……只怕……夸张了吧。”喉间喏诺,郑璟昱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那画卷上的人儿神色冷然,眉若远黛,眸若秋水,唇若桃花,青丝飞扬,眉间一点朱砂痕勾人魂魄,倾国倾城。

“确有其人!”郑婼歆嘴角勾着笑意,眸含深意望着郑璟昱。

“是……何人?”

“他本是大晋东都勾栏院中著名的小倌,以此为生,后来被人赎了身,此刻,便在咱们云城。”

“竟有如此美的男子,看样子,年龄应不算大。”

“比平王哥哥你还小一两岁,怎样,婼歆是否有所夸张?”

“若真有此貌,倒真是一绝色,此人现在何处?”

郑婼歆眉头一挑,一字一句道:“太—子—府!”

郑璟昱蓦然一惊,抬头道:“莫非……便是那——无瑕公子?”

“正是!”郑婼歆说完那话,返身去桌旁倒了杯茶,轻抿之时,却眼角斜觑平王,然后勾起了一丝冷笑。太子妃说,来了个什么叫缠绵的,将无瑕带走了,说,十日之后,定还太子一个毫无瑕疵的无瑕,好,既然有人让他恢复容貌,那么,就让他那容貌,变成催命的毒药,这纵情无度的平王殿下,可是为了美色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他那身子被摧残了,还有脸在太子府呆下去不。

“画卷送给平王哥哥了,那无瑕公子本人,可比画卷美多了,神色冷冷,却勾人魂魄,平王哥哥要是见到了他本人,可别被勾了魂去了。不过,他那性子十分倔强,只怕,不肯屈从于你。”郑婼歆轻笑出声,返身离去。

手指抚过那画中之人的唇角,美!这般美的人儿在身下辗转承欢,不知是何等勾人风景。

一个小倌!勾栏院中的小倌很多都是自小调教,手段非凡,难怪太子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为了他,不惜与太子妃翻脸。

有意思,既然太子能碰,为何我便不能!

“海宝,走,随本王出宫去。”将画卷卷起,郑璟昱大步而去。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海宝疾步跟于身后叫道。

“花满楼,弄个好东西去,哈哈哈——”性子倔强?只怕,吃了那东西,再犟的性子,都会迫不急待了吧。

这是谁的房间?自从自己能下地走动之后就没见有人踏入过这房间一步。

小侯爷推开房门,踏入屋内,桌面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这摆设布局,似乎,是一女子的房间。

奇怪,这里的女子除了娘亲和雪蕊,再无她人,看这样子,是以前有个女子住在这里,为何从未有人提起过?

指尖抚过桌面,桌上顿时出现几道指印。

已经许久没人进来过了,小侯爷走到小柜前,自从前几天在娘亲房间发现锁着的小柜里的红巾之后,自己心中便充满了疑惑,不知道这间房间是否也会有何秘密呢。

小柜没锁,只是一些衣物,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小侯爷将柜门关上,回头之时,却发现床上枕下似乎放着什么,到了床边,将枕头拿开,发现枕下放着一件奇怪的衣物,拿起一看,这是?金丝软猬甲?

这里怎么会有一件软猬甲?软猬甲是护身之物,既然是护身之物,这甲的主人为何没有穿上,却放在了枕下?双手一抖,那甲内竟飘飘然落下一张信笺来。

“白炎!允许我这么叫你一次,虽然你不说会发生什么,可是,璎珞知道此次必定凶险重重,你曾说过,璎珞会找到自己的那个情有独钟,可是,璎珞想告诉你的是,你便是我的那个情有独钟,璎珞对你的爱,与公子是一样的,软猬甲我拿下来了,因为,如果能为你而死,能在你的心中占据一个小小的位置,哪怕只是一个名字,璎珞也死而无怨!”

小侯爷望着那信笺,痴了神。

这是写给自己的,璎珞,这是个女子的名字,那么,这便是她的房间,究竟两个月前发生的是什么事?她现在在哪?难道……

璎珞对你的爱,与公子是一样的!

公子是谁?那口吻说的是什么?与公子是一样的!

情有独钟!与公子是一样的!

她究竟说的是什么?难道……自己心中的那个人……

不!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哪怕只是一点点片段,都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脑中突然“嗡——”的一声响,小侯爷骤然捂住了头。

痛!好痛!头似乎要爆裂开了!不,不能去想,不能去想!停下来!停下来!

“小侯爷——”雪蕊奔进屋子,见小侯爷双手拼命的捂住头,痛苦万分,不禁慌了神,伸手去抓他的手臂,可是根本拉不动他。

“公子——公子——”雪蕊放开小侯爷返身去叫奚昊,却不料那公子二字一入小侯爷耳中,小侯爷愈发狂躁不安起来,身子站起向外奔去,雪蕊躲闪不及,被他撞倒在地,忙大叫道:“公子——小侯爷疯了!”

奚昊奔入院中,见小侯爷双眼通红,身子直向外冲,忙奔过去便要拉他,不料小侯爷反手便是一掌,奚昊身子顿时飞跌了出去。

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奚昊跌到地面,嘴角鲜血渗出,雪蕊一见顿时哭道:“公子!你怎么样?”

小侯爷狂奔的脚步突然顿住,他回过身,怔怔然望着仆倒在地,挣扎不起的奚昊,脚步一转,疾步向着那人儿而去。

“小侯爷——不要伤害公子——”雪蕊大叫着朝这边奔来。

奚昊抬起头,看着那人走到自己面前,双眼痴然的望着自己,然后突然蹲下,一双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拉入怀中,紧紧环抱。

“无瑕!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奚昊双眼骤然睁得大大,他口中叫着的,是无瑕?!

已经忘记了挣扎,因为,那人口中叫着的的的确确是——无瑕!

难道他已经记起了一切,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了?!

不!他没有记起,他也没有恢复,因为他抱着的是自己!

双手缓缓抚上了那个拥抱自己的身子,然后摸准穴位将针扎了下去,怀中骤然一沉,那抱着自己的人依然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但是他,睡着了!

明日预告:鹧鸪清怨,听得见,飞不回堂前:“蓝若,做这些,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不需要他知道。”话说完,那人将头望向窗外,紧抿了双唇再不说话。蓝若看着他,心头难过,却知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已无用,叹苍天作弄,燕王是何等人物,他曾说过,能让他动心者,必能与他齐肩,蛟龙腾空,凤羽齐飞,可是,却怎么都没想到,那人竟然会是一男子,且,立场水火不容。

第一百二十九章 鹧鸪清怨 听得见 飞不回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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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05

“昊儿!”

“娘亲,昊儿不能再施针了,无瑕与白炎的那份情,在白炎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就算他现在忘记一切,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到那时候,他会不会恨我们,他对无瑕之心情真意切,昊儿是亲眼所见,我们不能如此残忍,我们没有权利剥夺他的这些情感,就算您是他的娘亲,也没有这个权利!”

“我知道,我知道!”白歌月跌坐在凳上,已经泣不成声:“可是他就算想起来了又能怎样?无瑕人在郑国,更何况,他有可能便是那冷公子,这情,如何能允。”

“可是娘亲,昊儿真不忍再这么对白炎了,咱们顺其自然好吗?不要再压制他的记忆,否则,他会崩溃的。”

“你们在说什么?”

那两人蓦然回首,见小侯爷已经醒来,用手抚着额头,道:“我怎么了?头昏沉沉的。”

“你……可还记得什么?”奚昊走到小侯爷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记得什么?”小侯爷突然抬头,一把抓住奚昊的胳膊道:“我伤到你了?我刚才突然头很痛,我……我打了你一掌?奚昊,我伤到你了没有?”

“我没事,已经无碍了,只是,你还记得什么?”

白歌月站在一旁,双手紧握,她听奚昊说,白炎叫出了无瑕的名字,那么,他是否已经想起了一切?

“我……”小侯爷低头沉凝了半晌,道:“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自己打了你一掌,然后,然后……”小侯爷抬起头,疑惑的望着两人:“为什么我的记忆那么奇怪,总是会忘记东西,就算刚刚发生的事情,我都记不住?”

白歌月松了一口气,到了儿子身边,拉住他的手道:“没事,是你上次中箭跌倒的时候撞伤了后脑,所以,记忆会模糊混乱,相信娘亲,慢慢的就会好起来。”

小侯爷点点头,突又道:“那间屋子——”

“璎珞……已经死了,你中箭的时候,她扑在你的胸口,为你挡了那一箭,所以,她是为你而死的。”

小侯爷心头一颤,双眸垂下,再不说话。

那两人望着他失神的模样,心底心疼,却无可奈何,不能去要求他忘记一切,但是,也不能告诉他一切,只有,顺其自然了!

“缠绵!”

缠绵坐在窗前,充耳不闻。

“缠绵!”那声音在乞求。

沉下一口气,继续看书。

“缠绵!”那声音突然委屈万分,缠绵双拳一握,将头抵在了书上:“无瑕,不要再叫我,你知道我会心软。”

“我已经躺了三天了,再不下地,我的双腿要废了。”那人儿明眸如水,可怜巴巴的望着缠绵,缠绵回头去望他,然后一声轻叹,沦陷在了那一泓清泉之中。

“你简直——”口中恨恨,终还是过去将被子掀开,用细绒的小毯裹住那修长的身子,然后将他抱起,来到了桌旁。

“只许坐一会儿。”伸手整好小毯内单薄的衣裳,然后将那人儿细细裹好,又返身到床边拿过鞋袜,蹲下身子,轻轻给他穿好。

无瑕抬头去望窗外,清凉的风吹入房间,扬起颊边青丝,深深吸了一口气,无瑕笑道:“还好只是十天,如果要无瑕一生不能行走,倒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以后别再给我整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你知道你那样子,没人能挡得住。”

无瑕却手撑颊边,扬眉道:“何样!”

“呐,我告诉你,你这样子,在缠绵面前也就罢了,在他人面前,切不可如此。”

“为何!”那人儿仍然兀自不觉,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只盯着缠绵不放。

缠绵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倒不知你是如何在太子面前保全自己的,竟这般不解风情。”

无瑕心头一动,抓起桌上的书朝着缠绵丢去:“跟我说什么浑话,等我好了,看我如何收拾你。”

“等你好了,缠绵便要走了。”

手中一顿,无瑕突然噤声。

“无瑕!”

无瑕垂下眼眸,不吭声,缠绵是自己鲜少能够放下满身戒备坦然面对的人之一,在他面前,自己可以不必竖起浑身的尖刺,不必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心底百转千回才能说出,自己希望缠绵能够呆在身边,哪怕能够多一天也好。

“无瑕!”

“我没事,缠绵有自己的事,无瑕不能如此任性,只是,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又能再见。”

“我去灵州,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个月,定再回云城看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缠绵回来之时,才能看见一个明艳如昔的小无瑕。”

唇角一勾,无瑕终笑了起来。

无瑕,这微笑难能可贵,你可知道,爱上你的人,为了你唇边的这一抹微笑,纵要其倾尽所有,也定当在所不惜。

“殿下!”

指尖轻挑门帘,望着郑璟昱离去的身影,郑赟谦道:“平王来要什么?”

“是……”

见蓝若吞吐的样子,郑赟谦眉头一皱,道:“罢了,他能要的,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过两日我要回燕京一趟,你留意云城动静,子胥会留下来,有什么事,便去找他。”

“是!”

见那人到了窗边,只瞧着远处默不作声,蓝若心底一叹,柔声道:“殿下,可是在想一人?”

郑赟谦眸间一动,低下头道:“你想说什么。”

“殿下是否对那公子动了心!”蓝若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大声道。

郑赟谦回过头去望了她一眼,倚在栏边,垂眸道:“你是否说得太多了。”

“蓝若一心为了殿下着想,先不说那公子是太子身边的人,就看太子对他重视的程度便知太子对他的意思,殿下上次救他,为他吸毒,这次又将他从河中救起,他根本一无所知,也不会对殿下您心存感激,殿下您又何苦……”

“蓝若,做这些,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不需要他知道。”话说完,那人将头望向窗外,紧抿了双唇再不说话。蓝若看着他,心头难过,却知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已无用,叹苍天作弄,燕王是何等人物,他曾说过,能让他动心者,必能与他齐肩,蛟龙腾空,凤羽齐飞,可是,却怎么都没想到,那人竟然会是一男子,且,立场水火不容。

“殿下!您让奴才打听的那公子,此刻,不在太子府。”海宝谄媚的轻轻敲打着郑璟昱搁在长廊边的腿,道:“奴才跟太子府的高盛打听过了,说,公子不在太子府已经好几天了,太子现在正令人在给西院整浴池子,好像是那公子身子骨不咋的,要弄个每天都能有热水的浴池子,让他泡了驱寒气。”

“身子骨不好?”

“是,听说,终年药基本没断过。”

邪邪一笑,郑璟昱低头掸了掸鞋边尘土,道:“那么,就让他的药,更加对症一些。去,给我探清楚他人现在何处,本王要先看看,这娇弱的人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迷人风情。”

“奴才这就去。”

那人儿躺在床上不停的叹息,缠绵用手指将耳朵塞住,双眼望向一旁不去看他。

已经八天了,无瑕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走路了,只要睁开双眼,缠绵都在一旁看着他,守着他,不许他下地走动。

“缠绵!”那人儿侧着身子,眼巴巴望着缠绵,缠绵拿眼瞟了他一眼,道:“呐呐呐,我跟你说过了的,不许这般风情的跟我乞求,倒像是我虐待了你似的,已经八天了,你再忍忍,再过两天,你要奔要跑,随你开心,缠绵陪你到底,现在,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我又不是伤了脚,为何不许动。”无瑕有些委屈的抬眸瞥了那人一眼。

“怎么?想偷师?我这么做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我这天下第一妙手的招牌,可不许你给我砸了。”

“那,你给我唱个小曲什么的,给我解解闷。”那人儿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神色,青丝散落,双手放在颊边,侧着身子紧盯着那一抹清影不放。“我……倒是想听听,你的那个故事!”缠绵突然回过头,望着那人儿一本正经道。

无瑕眸中一闪,手放下,身子一转,侧向了床内。

“无瑕,其实我很早就想说了,你不能一直逃避,伤痛,不是压抑便会没了的,相反,只会越压抑,越痛苦。”缠绵走到床头坐下,伸手去扳那人儿的肩头:“跟我说说,你的那颗琉璃和你的那段故事,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你知道,缠绵的肩头,是可以让你依靠的。”

“可是那回忆太沉重,无瑕受不住。”

“难道他留给你的,只是悲伤么?”

“当然不是!”

“那么,就说说他给你带来的快乐,他,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

无瑕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便是一泼皮无赖!”

“原来,是一顽劣不堪的坏小子。”缠绵笑着将无瑕稍稍扶起,放上软垫,让他斜靠在怀中。

“在他之前,无瑕从未遇到如此无赖之人,如此缠人,如此桀骜不羁,可是,他却将无瑕放在心上,捧在手中,呵护备至!他从不强求无瑕去做任何事,在他的面前,无瑕可以放下满身防备,不用伪装,不必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

靠在那个怀中,无瑕脸上带着笑容,眼角却簌簌落下泪水:“他便是个痴儿,他的痴,却只为无瑕!无瑕曾那么拼命的想逃开他,可是,逃不开……而且,也……不想逃开!”

伸手去抚那满头青丝,缠绵搂着那人儿柔声道:“宿命!怎能逃得开,承认自己的情感是件很美好的事,无瑕,爱是毫无章法可言的,爱了,便爱了!”

“可是,我不要他为了我丢掉自己的性命,他就那么倒在我的眼前,傻瓜,居然还对着我笑,说让我一定要活下去,可是,没有他的世界,无瑕又怎能活得下去!”

“可是你依然活下来了,因为你抛不开自己的责任,无瑕,你如此苦待自己,他又怎会安心。”

“无瑕已经追不上他了,缠绵,白炎在天上呢,可是无瑕,却永远行走于地狱!”

明日预告:无法平息的暗潮:郑澈轩冷冷一笑,道:“你最好是不懂,我对无瑕说过,我会好好保护他,可是,却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一再对他下手,无瑕性子淡,从未想过要跟别人争什么,可是我告诉你,他不是普通人,若到了他忍无可忍之时,便是谁,都保不住你!”那话说完,郑澈轩返身向外走去:“给太子妃传太医,生病了就吃药,没事了就好好呆在屋里养着身子。”

看那人决绝而去,穆紫妍鼻中一酸,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苔兰,你看见了吗,他便是如此对我,我不争,我不争还有地位吗——啊——”愤恨的叫嚷着跳下床,奔到桌旁抓起茶壶狠狠摔向房门。

“太子妃——”

“哈哈哈哈——”穆紫妍突然恶狠狠道:“好,那咱们便谁都别好过,无瑕,我倒要看看,他那干净的身子,能保到何时!”

第一百三十章 无法平息的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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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06

司马逸迎上前去,见平王郑璟昱带人入了问鼎轩,不禁眉头一皱,道:“平王殿下今儿个来,可还是来砸场子的?”

郑璟昱懒懒一伸腰道:“今儿个,是来捧场的,给本王来间雅间,把你们店里最好最拿手的菜都给本王上上来,另外,准备一间上房,本王在家里住腻了,想,换换口味。”

司马逸颇不以为然的看了看面前之人,整天只会陷在温柔乡中的平庸王爷,根本不足为惧,量他也翻不起大浪来,只是,公子此刻就在这问鼎轩中,倒不要让他打扰了缠绵为公子医治。

“平王殿下,请!”司马逸返身对着身后叫道:“秋瞳,带殿下上雅间,让流萤给殿下准备一间上房。”

“是!”秋瞳应着走了过来,郑璟昱眼中一亮,笑道:“有趣,你们这小店中,连丫头都如此标致,来,跟本王上去,好好伺候着。”说完伸手便去捏秋瞳的下巴,秋瞳眸中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伸手反扣住郑璟昱的手腕,柔声笑道:“殿下小心点,刚打扫的地板,小心滑。”

郑璟昱倒吸了一口冷气,手腕传来的剧痛令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身后侍卫玄夜疾步上前,指尖一弹,秋瞳顿觉腕间一麻,手不自觉的松了开。

没想到,平王身旁,竟还有深藏不露的高手!司马逸眸中一凛,道:“秋瞳笨手笨脚,怕是不合殿下的意,司马亲自带你上去。”说完迎身而上,掠过玄夜之时,微微一顿,继而带着众人向楼上而去。

今天已经是第九天了,公子明日便能离开问鼎轩,回到太子府了,平王此刻来到这里,不知究竟为何。司马逸心头暗自揣思,只愿他不要打扰到公子便好。

上了楼去,却迎头碰上了缠绵。

“司马,让流萤将我上次开的方子抓好,我明天要用。”

“是,公子!”司马低头应道。缠绵脚步不顿,从众人身边经过,郑璟昱抬头望他,见擦身而过之人风度翩翩,温润如玉,肌肤竟如女子一般光滑白皙,不禁心头一动。

“这问鼎轩倒是风雅之地,竟藏了这么多妙人儿。”

刚吃了秋瞳的亏,转眼那好色的性子竟又是这般抑制不住,听耳畔风声,玄夜伸手一抓,一粒金弹子被他抓入手中,缠绵回头一笑,道:“好快的身手,让你家主子管着点自己的嘴,否则下次就不是一粒金弹子了。”那回头斜觑的模样悠闲中却透露出一丝狠气来,缠绵说完返身便走,郑璟昱从玄夜手中拿过那里金弹子,嘴角一勾,笑道:“有脾气,我喜欢。”

司马逸强压下胸口闷气,道:“平王殿下,这边请。”

听门一声响,无瑕眉头微微一皱,道:“缠绵,你发脾气了?”

缠绵到了桌旁,抓起茶杯倒上一杯茶,道:“没有。”

“怎么了?”五感敏感异常的无瑕从缠绵的语气中愈加肯定了自己的感觉:“你很少发脾气的,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缠绵突然返过身恨恨道:“什么东西,居然敢说我是妙人儿,我的长相难道如同女子么?个子如此高,身子如此壮,只要我愿意,捏死他跟捏死只蚂蚁一样,敢如此对我品头论足,简直该死!”

无瑕“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见缠绵十分不满的望向自己,忙将头一低,埋入被中,忍着笑,身子却在被中轻轻颤动。缠绵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愤然道:“你再笑,再笑,再笑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无瑕从被子中伸出头来,道:“你是天下第一妙手,如此喜爱美丽的东西,自己的容貌长得如何难道还不自知?肌肤顺滑白皙,平时说话总是十分温润,你倒是去外面走上一圈,看男男女女目光是否会被你拉住便知,却还不许别人说。”

缠绵鼻中冷哼一声道:“我再让流萤加上一味药去,等明天你回了太子府,往太子面前一站,不让他痴定三天决不罢休。”说完竟真返身而去,无瑕在后几唤不应,突想到明日便要回太子府,双手抚在颊边,脸上的疙瘩尽已结痂,若容貌果真恢复……

唉!一声轻叹,无瑕坐起身子,望着窗外漫天雪舞发起呆来。

“刚好了一点,竟又折腾起这身子来了。”弦伊推门而入,见公子靠在床边,衣裳单薄,忙走到床边拿起披风给他披上:“你倒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珍惜你这身子骨,这几日有缠绵公子在身边,你倒老实了许多。”

“弦伊,我突然觉得很累,我……”

“公子想什么?”

无瑕垂眸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倦怠而已,冷三叔来信说,蒲州的店子已经开张,等我的身子好些,咱们便去蒲州一趟,顺便将各个郡县的店铺都去看一遍,看还有什么没考虑周到之处。”

“公子又要开始奔波了么,在大晋的几年,几乎都是在马不停蹄,奔走各地,没想到现在到了郑国,也依然是如此。”

“忙碌点好,可以不必想太多,还能,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公子……”

“我想搬离太子府,太子妃与我一直不合,我呆在太子府,实在有所不便,而且,离太子远一些,多少也能避开他点。”

“我们上次看的那宅子还在,已经购下了,若要搬,直接就能入住,回头我跟冷二叔说。”

“好。”

“可是,太子那……”

“我会跟他去说,不必担心。”

“弦伊是怕,太子不允。”

无瑕眉间一锁,垂下了眼眸。太子是绝对不允的,其实自己也没有把握开口,可是,若继续留在太子府,定会牵连太子声誉受损,得不偿失。

燕王郑赟谦自己已经见过,十分内敛的一人,心思也十分缜密,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对付之人,还有他的母后萧后以及他的舅舅安逸王萧君莫,太子虽然德行声望甚高,手中也握有重兵,可是,他们的势力毕竟太过庞大,若计划不周,恐难以周全。

郑渊主身子已经大不如前,储君之争已经暗潮汹涌,不能排除若他突然驾崩,马上便会有人起军夺宫的可能性。

形势逼人哪!无瑕心头长叹,事情诸如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偏偏自己又接连遭人陷害,以前隐藏在暗处尚能退避,现在已经现于人前,避让不能!太子对自己之心令自己陷在被动之中,若有人以自己要挟于他……

“公子,你那药丸已经所剩无几,那奚昊公子可是人在大晋?要不要让哥哥再去跟他要些来?”

心头骤然一痛,奚昊!一想到奚昊,那人的容颜霎时又跃入了脑海。

“路途遥远,他那小岛,别人也踏不进去,弓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便用大夫开的药方调理吧,不必了。”

“哦!”弦伊应着,却又不甘的道:“可是那药丸对你的身子实在有用,要不,写了信去,让哥哥去要一些来,以备不时之需。”

“咱们的信使多久没来了?”无瑕突然问道。

“有段日子了,或许是哥哥那边没什么进展,所以没来信吧。”

“恩!”低应一声,无瑕拿下披风,道:“乏了,我睡会,你去冷二叔那问问房子的事。”

“好。”将被子拉好,看公子闭上双眼,弦伊返身而去。

西院门口一个身影一直在晃,京天抬眼望向院门,见是太子妃身边的苔兰,忙低声道:“太子,苔兰在院门口。”

郑澈轩回头去望,见她一脸惶然,不禁眉头一皱,走过去道:“何事?”

却不料苔兰竟抽泣着跪在了地上,道:“太子爷,您去瞧瞧太子妃吧,太子妃这几天不舒服,又不许奴婢去传太医,连饭都没怎么吃,再这样下去,奴婢恐怕……”

“她怎么了?”

“太子妃那天晚上回来就病倒了,说……”

“说什么?”

“说看见死了很多人,她害怕,就病倒了。”

郑澈轩眸间一动,回头对京天道:“你在这看着,让他们动作快点,无瑕明天就该回来了,今儿晚上就弄好,免得扰了无瑕休息。”

“是,太子。”

“走吧,瞧瞧你们主子去。”郑澈轩出了西院,向着东院而去,苔兰忙疾步跟了上去。

进了屋,见穆紫妍侧躺在床中,到了床边,看她双眼轻闭,脸色苍白,郑澈轩道:“怎么了?生病了怎么不让太医瞧,苔兰,去传太医。”

“不用。”穆紫妍睁开眼见是太子到了跟前,又听他叫传太医,忙挣扎着坐起身,制止道:“不用瞧,我没事。”

“脸色很难看,还是让太医瞧瞧好,苔兰——”郑澈轩沉声道:“去传太医。”

“太子,臣妾,只是……”

郑澈轩见她还在坚持,回过头,双眸一眯,道:“只是什么?”

“臣妾只是那日……那日,见到那无瑕公子杀人……被吓到……”

郑澈轩深吸一口气,漫不经心的道:“说到这个,那晚情况混乱,你不好好在东院呆着,跑出去做什么?”

“臣妾是因为……听见外面乱成一团……所以……”

“你确定你不是去看那个膳房的贺联死了没?”郑澈轩突然厉声道。

穆紫妍蓦然抬头,脸色一瞬煞白。

“太子……说什么……臣妾不懂!”

郑澈轩冷冷一笑,道:“你最好是不懂,我对无瑕说过,我会好好保护他,可是,却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一再对他下手,无瑕性子淡,从未想过要跟别人争什么,可是我告诉你,他不是普通人,若到了他忍无可忍之时,便是谁,都保不住你!”那话说完,郑澈轩返身向外走去:“给太子妃传太医,生病了就吃药,没事了就好好呆在屋里养着身子。”

看那人决绝而去,穆紫妍鼻中一酸,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苔兰,你看见了吗,他便是如此对我,我不争,我不争还有地位吗——啊——”愤恨的叫嚷着跳下床,奔到桌旁抓起茶壶狠狠摔向房门。

“太子妃——”

“哈哈哈哈——”穆紫妍突然恶狠狠道:“好,那咱们便谁都别好过,无瑕,我倒要看看,他那干净的身子,能保到何时!”

明日预告:靥舞倾城:“无瑕!”口中一声轻呼,缠绵直追而上。

白衣胜雪,衣袂飘飘,那人儿听见叫声,回眸一笑,青丝飞扬风中,身子却在漫天大雪中翩然翻飞,灵动飘逸,若九天仙子,明艳不可方物!

郑璟昱呆立窗前,当他听见那人口呼无瑕之名时,忙奔到窗边抬头去看,却见那人儿在空中回眸一笑,然后翩然而去,那浑身素洁在漫天卷舞的雪花中,若融为一体,晶莹剔透,那一笑,令天地失色。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靥舞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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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07

听着许嵩的歌,勾勒着笔下的无瑕,很开心,清舞,美丽的无瑕,给你一整天快乐的心情!

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外面依然大雪纷扬,紧闭的门窗令屋内的光线稍显暗淡,烛光在浴池边投下淡淡的光晕,将那人的身子也镀上了一层暗金的色彩。

修长的身子慢慢浸入浴池之中,黑色的长发随着水波荡漾不定。

好香,竟不知这水中加入的是什么东西,如此让人沉迷。

无瑕慢慢将整个身子沉入水中,10天了,药膏涂了一层又一层,不能碰水,早就已经令他十分难耐,身子在水中轻柔的舒展,肌肤自由的呼吸着。没有刺痛感,这药水也不再像第一次浸泡时那么刺激皮肤,反而感觉十分滋润,纤长的指尖抚过手臂的肌肤,发觉竟如丝般顺滑,身上已经白皙如初,轻触脸颊,平滑如昔,细小的疙瘩已经全部消失,整个身子,从头到脚,都已经完全恢复!

弦伊焦躁不安的在门外走来走去,缠绵被她晃得头昏眼花,伸手将她拉住道:“丫头,你再晃下去,我头晕,会吐的。”

看他夸张的表情,弦伊站住了脚,道:“公子进去这么久了,会不会跟上次一样在里面昏厥过去?”

缠绵严重不满的哼了一声,道:“你是不相信我的本事?我告诉你——”正说着,听屋内水声骤然一响,屋外两人皆是一惊,缠绵手中一用力,将门强行推开,却见无瑕从水中浮起身子,见两人冲进屋内,无瑕抬起头道:“缠绵,你在水里放了什么,出了水了,竟又被滑得掉了进来……”

缠绵笑嘻嘻走到无瑕面前蹲下,伸出手去,道:“秘密。”

无瑕伸手搭在他的指间,出了水来,见弦伊一脸惊喜望着自己,不禁微微一笑道:“怎么,丫头,天天看着的,竟像见了陌生人似的。”

“公子,缠绵公子天下第一妙手真不是浪得虚名的,你的脸已经完全好了。”见公子才穿好的衣裳又被水浸湿,弦伊忙返身去拿干衣服。缠绵拿过一张小毯将那湿漉漉的身子裹紧,俯身一把抱起无瑕,无瑕惊呼道:“十天已过,无瑕现在能够行走了。”

“可是,赤脚踩在地面是很凉的,房间暖炉已经生起来了,我抱你过去。”

那身子刚刚转过拐角,身后一道身影便跟了上去。

见缠绵抱着无瑕进了房间,郑璟昱住了脚步。

那个是昨天见到的那年轻公子,他怀里抱着的又是谁?背着,没看到脸,郑璟昱一闪身,进了旁边一间空房间。

弦伊拿来干衣服,缠绵将无瑕放下,让他踩在小毯上,道:“你换衣服,太子这会也差不多到了,十天没见你,他定已经迫不及待了。”

听他口中调侃,无瑕眉头一蹙道:“你又来胡说,小心我一会儿不放过你。”

缠绵笑着与弦伊出了门去,无瑕换下湿衣服,穿戴整齐,然后拿起长巾细细擦着长发,转眸间见屋外雪花飘飘,天地苍茫一片,突然心头一动,十天了,不能自由行动对他来说简直是种折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脚步轻点,身子从窗口一掠而出。

听屋内那一声轻响,缠绵与弦伊入了房间,见那身影一闪而逝,缠绵无奈的摇摇头道:“我便知道被禁足之后,他定会放纵一番。”

说话间,身子已经随着那人儿直掠而去。

“无瑕!”口中一声轻呼,缠绵直追而上。

白衣胜雪,衣袂飘飘,无瑕听见叫声,回眸一笑,青丝飞扬风中,身子却在漫天大雪中翩然翻飞,灵动飘逸,若九天仙子,明艳不可方物!

郑璟昱呆立窗前,当他听见那人口呼无瑕之名时,忙奔到窗边抬头去看,却见那人儿在空中回眸一笑,然后翩然而去,那浑身素洁在漫天卷舞的雪花中,若融为一体,晶莹剔透,那一笑,令天地失色。

竟!真有如此人儿!

郑璟昱心头怦怦乱跳,难怪连父皇都说,倾城之容,却错生为男儿!

美,那眉间一粒朱砂痕竟如此勾人魂魄!

无瑕身子回旋落于树枝之巅,对着缠绵扬眉道:“咱们已经有很久没有比试过轻功了。”

唇边勾起一抹笑意,缠绵道:“那么,咱们便来赛一场,谁输了,便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

“一言为定!”

身子骤然跃起,那两道身影从雪花中穿过,所过之处,雪花被拉扯飞扬,形成了两条直线。

郑澈轩站在地面,仰头看着空中那两道身影,心头欣喜万分。

他好了,看他如此快乐,旁人也情不自禁的开心起来。

“太子殿下在看你——”缠绵突然轻呼道,无瑕闻言脚步一乱,被缠绵抢了先机,低头一看,见郑澈轩果真仰头望着自己,抬眸又见缠绵得意的住了脚步,当下身子一沉,落到了地面。

“你使诈!”见缠绵到了自己跟前,无瑕低声道。

缠绵却似笑非笑的走到郑澈轩面前道:“太子殿下,十天了,缠绵将无瑕交还给你了。”

郑澈轩缓缓走到无瑕面前,无瑕听他靠近,不禁心头一乱,别过脸去,不去望他。

“无瑕,让我看看你……”双手伸出,慢慢抚上那纤瘦的双肩,然后将那人儿拉向自己。

无瑕垂着头,不知为何,他就是无法去面对郑澈轩。那双手却捧在他的颊边,然后将那脸抬起,无瑕双颊一霎绯红,身子一挣道:“无瑕已经好了。”

那肌肤竟如此柔滑,更胜从前。无瑕双颊含晕,被浑身素洁和漫天的苍茫映衬得愈发迷人。郑澈轩轻吐一口气道:“还有东西落下么,我来接你回太子府。”

无瑕回头去望缠绵,缠绵微微一笑道:“缠绵要走了,刚才的比试你输了,所以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无瑕点点头道:“好!”

缠绵走到无瑕面前,伸出双手紧紧拥抱了那个身子,道:“快乐!就像你刚才那样,快乐的活下去,无瑕,负重太多,你最终会垮掉的,如果有机会,能够抛开一切离去,不要犹豫。”

无瑕双手一紧,轻声道:“会吗,会有那么一天吗。”

缠绵放开双手,笑道:“那个人会出现的,等到了那一天,记得,不要犹豫!”

无瑕点点头,道:“记得再来看我,我会想你。”说完回头对郑澈轩道:“我去拿东西,你在问鼎轩门前去等我。”

身子一点,翩然而去,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缠绵笑着走到了郑澈轩面前:“怎样,缠绵说的,十天后还你一个毫无瑕疵的无瑕,可有食言?”

“缠绵公子妙手,无瑕这次能够好起来,全靠了你,澈轩再此谢过了。”

“不用谢我,我看得出你对无瑕的心意,无瑕肩头压着血海深仇,可是,他的身子我们都知道,希望你以后好好照顾他,还有,你若真心待无瑕,便不要对他有任何欺骗,他的心玲珑剔透,容不得别人的谎言。”

郑澈轩心头骤然一跳。

欺骗!

孟白炎的死,便是自己对无瑕最大的欺骗!如果他知道了……

“太子去等无瑕吧,缠绵,便要走了。”

“公子保重!”

“保重!”

郑澈轩返身离去,缠绵站在漫天雪舞之中,轻轻仰起了头。

好美的雪,如此晶莹剔透!

无瑕,记得要快乐的生活!

拉开门,无瑕踏出了门外,脸上覆着金丝面具,青丝松挽,紧扣琉璃的玉簪插在发间,整个人飘逸充满灵气,郑璟昱此刻正站在长廊楼梯边,看着那人儿缓缓而来。

擦肩而过,青丝飞扬,那身子散发着一种奇特的香味,直直窜入鼻间,郑璟昱身子一动,跟了上去。

“我——”那话刚出口,竟没发觉已到楼梯旁,郑璟昱身子一扑,向下跌去,无瑕见身后骤然出现一道黑影,身子一翩,伸手将那人影一扣,止住了他下跌的步子。

“客人请小心!”这里是他的店,所以他出手拉住了差点跌倒的郑璟昱。

香!这是什么香味?竟如此诱人。

郑璟昱呆呆的站在无瑕面前,一动不动的望着他,无瑕疑惑的眨了眨眼,手一动,却发觉那人竟反过来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放手!”口中一声低呼,无瑕抽回了自己的手,郑璟昱回过神来,将头一点,道:“谢公子出手相救,在下郑璟昱!”

郑璟昱?平王郑璟昱?!无瑕错愕的抬头去看面前之人,这个,便是平王郑璟昱?他在这里做什么?

眉头一皱,无瑕道:“问鼎轩只是一间小店,不知平王殿下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郑璟昱却突然一笑,凑过头,缓缓道:“看……美人!”

无瑕眸中一惊,身子一退,返身便走。郑璟昱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将手指放到鼻间深深一嗅:“竟真有如此绝色,这是什么香味,这般诱人,难怪太子被迷得神魂颠倒。”嘴角勾着笑意,呼吸着那依然轻荡空气中的冷香,郑璟昱紧盯着那人儿快速离去的身影,呢喃道:“无瑕!人如其名,本王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你在身下辗转承欢的模样了!”

明日预告:旧楹联红褪墨残谁来揭:呼吸抵触着呼吸,那人如此强势的拥吻让人无力挣扎,渐渐粗重的呼吸声在烟雾腾蔓的空气中荡漾。无瑕紧咬着牙关,抵触着那吻,郑澈轩身子用力一压,无瑕后背咯在池壁,吃痛的低哼一声,那舌已经顺势滑入口中,追逐着他拼命退让的舌。

伸手拔掉无瑕头上发簪,让那一头青丝落下,然后将那身子抱紧,再次没入水中。

发丝随着水波荡漾,无瑕双手紧抓着郑澈轩衣襟,已经无力再挣扎,那吻仍在深入,渐渐缠绵。那紧抓的双手缓缓松开,柔软的舌尖无法再退让,被那人探索,吮吸,纠缠,身子在那窒息中失去知觉。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旧楹联红褪墨残谁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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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08

从上马车开始,无瑕便在心头暗自思量,自己该怎样跟太子去说,现在的自己太过显眼,各方势力似乎都在蠢蠢欲动,要是自己再在太子府待下去,似乎弊大于利。可是话到嘴边,抬眼见太子丝毫不避紧盯着自己,却又心头一堵,开不了口。

院子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无瑕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天太子在西院做什么,到了房间,屏退了随从,郑澈轩带着无瑕和弦伊去了旁边那间房,进了房门,发觉格式布局皆已经改变,无瑕和弦伊俱是一呆。一道红木雕花屏风隔断了空间,转过去一看,见屋内竟建了浴池,那池中此刻正雾气腾腾。

“这是?”无瑕睁大双眼,不解的望向了郑澈轩。

“云城太冷,你的身子虚寒,这池子改造过,以后每天下午都会有热水进来,你泡了澡,好驱赶寒气。”郑澈轩笑着对无瑕道。

“公子不在的这些天,太子每天就弄这个了呀?”弦伊吃惊的蹲下身去,用手掬起水道:“好暖和。”

无瑕却低声道:“弦伊,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太子说。”

弦伊听他那口吻,知道他要跟太子说搬出去之事,点点头道:“我去给公子熬药。”说完却抬眼望了郑澈轩一眼,见她神色有异,郑澈轩心头一沉,弦伊刚出了门,郑澈轩便道:“刚回来的,身子乏了没,有什么,明天再说。”说完竟转身便要走。

“我要搬出去!”没有给他逃离的机会,无瑕快速说出了那话,郑澈轩离去的步子一顿,没有回头,口中道:“我不允。”

“你拦不住我。”

“我说了,我不允!”

“你说过,如果我住得不惯,便搬出去。”

“我不允!!”那身子在努力挺直,口中仍然不让。

“太子!”

“无瑕!”

“无瑕现在麻烦不断,如果再呆在你身边,定会将你一并牵连!”

郑澈轩突然回身,然后大踏步而来,无瑕心头一乱,身子向后一退,才发觉自己到了浴池边缘,回过头正要开口,那人却一把将他抱住,向着那水面直摔了下去。

猝防不及的入水令无瑕张口一呛,脸上面具被摘下,然后一道炙热的吻直压而来。

身子一僵,无瑕拼命挣扎,却被紧缚着一并向着水底沉去。

无法呼吸了!无瑕双手下意识的去抓那人后背,头拼命摆动,可是,那吻却如影随行,任他如何躲都躲不开。窒息!心头狂乱跳动起来,可是那怀抱如此紧,让他动弹不得,那吻霸道疯狂,那人似乎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在即将昏厥的眩晕之中,身子被带起浮出了水面,无瑕双脚一点,才发觉水并不深,只到腰际。

身子在颤抖,发丝凌乱的贴着脸颊,无瑕抬起头,刚呼吸到一口空气,却又骤然向后跌去,身子被郑澈轩抵在了浴池边,然后那吻再次落下。双手拼命去推那人,可是,竟已经没了气力。

呼吸抵触着呼吸,那人如此强势的拥吻让人无力挣扎,渐渐粗重的呼吸声在烟雾腾蔓的空气中荡漾。无瑕紧咬着牙关,抵触着那吻,郑澈轩身子用力一压,无瑕后背咯在池壁,吃痛的低哼一声,那舌已经顺势滑入口中,追逐着他拼命退让的舌。

伸手拔掉无瑕头上发簪,让那一头青丝落下,然后将那身子抱紧,再次没入水中。

发丝随着水波荡漾,无瑕双手紧抓着郑澈轩衣襟,已经无力再挣扎,那吻仍在深入,渐渐缠绵。那紧抓的双手缓缓松开,柔软的舌尖无法再退让,被那人探索,吮吸,纠缠,身子在那窒息中失去知觉。

感到怀中之人慢慢失去力量,郑澈轩放开他的唇,带着他的身子浮出水面,浑身湿透的两人站在温热的水中,额头抵着额头,拼命呼吸。

“无瑕!”抬眼去望那如水明眸,无瑕却只是失神的呆立,没有任何反应。

“无瑕!”口中呼唤,然后唇再次凑向了那水润的唇角,一遍遍的轻吻。

眸间一动,无瑕身子一退,却被郑澈轩揽住腰狠狠拉了回来。

“我不许你离开我,无论怎样,都不许。”

无瑕无力的将头抵在了他的胸口,泪水簌簌,口中呢喃着:“放了我!放了我!”

郑澈轩却更加用力的搂住了他的身子,下巴轻磕在他的头顶,一字一句道:“除非我死!否则,休想!”

弦伊望着坐在窗前发呆的公子,欲言又止,不知道公子与太子发生了什么,两人竟浑身湿透的从那房中出来,是不小心掉了进去……还是……

看着公子苍白的脸,血红的唇,弦伊直觉十分不妙,莫非,公子又被太子欺负了……

无瑕却站起身,到了小柜前,拿出了一个纸卷。

弦伊心头一叹,公子又在看小侯爷留给他的字了,那个纸卷公子常常一个人痴痴的看,看着看着就会落泪。小侯爷已经不在了,公子如此伤心可如何是好。

指尖从那一字一句摩挲而过,那顽劣之徒满脸胡须粗野之相霎时浮现脑海。

――――――――――――――

“倒是谁是你家娘子呢。”

“那下次换你装大胡子,我来做小娘子。”

――――――――――――――

垂眸一笑,在泾阳与白炎相处的一幕幕回到眼前,正如缠绵所说,自己仍然活下来了,所以,就靠着这些快乐的回忆,好好活下去吧。

教武场上杀声震天,莫寒坐在马背,向着那道白影疾驰而去。

“小侯爷!”莫寒飞身下马,向着那人奔去。

“莫大哥!”小侯爷与莫寒单掌一扣,笑道:“很久没看见你了,今天天气好,所以来看看你。”

“我可听说你最近忙得很,怎么样,那些个大家闺秀,可也有入你法眼的?”

小侯爷走到绝影身旁,将头抵在马背,道:“乖绝影,让我依靠一下,现在这些人都没人性了,不帮我,一个个还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你家主子也被带坏了。”

见他靠着马儿喃喃自语,莫寒无奈的摇摇头道:“东都但凡年龄合适的官员之女皆都到过你小侯爷府了,你不是把她们整得落荒而逃,就是吓得她们再也不敢提及,我算是明白当年在成乐你那名声是如何而来了。”

“我不喜欢,可娘亲却执意要我娶亲,实在逼急了就跑,跑不了,就随便弄个人回来得了。”

莫寒心头一凛,试探的问道:“你的心中,是否有人?”

小侯爷蓦然回头,道:“是否,该是我问你们,我这心里,是否有人。”

莫寒一愣,将头别开,不去望他。

“唉,你们都是一个样,我能肯定你们有事瞒着我,可是,却没有人会告诉我。”小侯爷飞身跃上马背,道:“绝影借我一用,喝――”口中一声大喝,小侯爷狂奔而去。

耳畔风声簌簌,小侯爷策马狂奔,心头思绪纷乱。

公子!

璎珞信上提到的公子究竟是谁?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是否便是自己遗忘的那个人?而自己之所以如此抵触亲事,是因为,自己心头已经有了那个人?

马到悬崖边前蹄腾空一声长鸣停了下来,小侯爷便那么愣愣的坐在马背,任呼啸的狂风飞舞黑色的长发,双眼轻闭,默然而立。

心中如此空荡,空荡得让人害怕,自己的怀中,似乎有过那么一个人,可是,他在哪?在哪?

无瑕看完最后一本账目,冷二走到桌旁,道:“老三那边已经入了正轨,余下的分店都已经开张,咱们刚立足,万事都急不来,公子还是小心自己的身体,没事可以多出去走走,权当散心。”

“是,正好,吃了饭,与弦伊走路回去,便当是散心了。”无瑕微微一笑,站起了身子。弦伊入门见公子起了身,忙将披风拿过给他披上,道:“马车在门外了。”

“刚冷二叔还说,让无瑕没事多走走,走吧,今晚月色不错,咱们走路回去。”

大雪已经停歇,月色与苍茫一片相映成辉,听公子说要步行,弦伊又拿了一条貂绒围脖出来,道:“围了这个,月色再好,风还是凉的。”无瑕知道自己身子不好,任弦伊将围脖围好,然后跟冷二道别,两人踩着簌簌深雪出了门去。

繁华的云城街道,大红灯笼挂了一整条长街,街边的小摊贩仍未打烊,嬉戏的孩子奔来跑去,好一番热闹景象。好久没有如此自在,不光是弦伊,就连无瑕都不禁扬起了笑意,见前方一个小摊人声鼎沸,弦伊好奇的奔上前去,顷刻跑回无瑕身边道:“那边有灯谜,公子,咱们去瞧瞧。”说完拉了无瑕的手便跑,见她兴致盎然,无瑕随她到了人群中,却见这灯谜小摊与他人不同,灯笼挂在远处,桌上去放着几把长弓,那摆摊的小哥道:“各位,我这小摊的灯谜可不是举手便能摘下的,这里有弓有箭,要猜谜的,得先用箭射下了挂着灯笼的主线,才能揭下这谜面。”

无瑕抬头见那灯笼全用三线悬挂,两边的线略显粗明,中间名为主线的,却细若悬丝,看样子,一般人连谜面都拿不到。

弦伊顿时来了性子,对着无瑕道:“公子,这小哥好大的口气,公子便去射下一个谜面来,咱们也看看他有些什么好迷。”

无瑕正待推辞,那小哥却已经拿起弓箭到了他的面前:“看这位公子雍容华贵,定也不是泛泛之辈,我这小摊今儿个一晚上还没人能拿下一个谜面,公子便给小子我开个张吧。”

身旁凑热闹的人一听都起哄道:“公子,就射下一个来,挫挫这小哥的锐气。”

弦伊拿过弓箭往无瑕手中一塞,笑道:“公子,来吧。”

无瑕无奈,拿了弓箭在手,到了地面划线之处,满弓搭弦,随着一声啸鸣,箭势凌厉,竟一箭射下两盏来,顿时众人欢呼,那小哥跑到远处拉下谜面到了跟前。

“公子果然好身手,现在便来看看是什么谜面吧。”

“黄绢幼妇外孙齑臼。”

谜面一出,身旁人声唏嘘,众人猜度,无瑕垂眸一笑,道:“这是老典故了,出自世说新语捷悟篇,黄绢,色丝也,这是一个‘绝’字;幼妇,少女也,是一个‘妙’字;外孙,女之子也,是个‘好’字;臼,受辛也,这是一个‘辞’字。这八个字的意思是‘绝妙好辞’,乃东汉时曹娥碑文。”

听他一瞬便已得知谜底,那小哥笑道:“公子果然好文采,那,便来看看这第二个谜面吧。”

“绿鬓婆娑,自入郎手青少黄多;经过几多磋磨,经尽几许风波;莫提起,提起来,泪满江河。”

无瑕双眸一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之色,仍然不动声色道:“此乃事物迷,谜底是艄公手中船篙。”那话一完,却突然一拉弦伊的手,道:“弦伊,咱们走。”

见他突然转身,众人大是不解,弦伊疑惑的跟在身后,道:“公子,怎么了?”

“不要回头,有人在用这小摊试探于我,只管走。”

那两道身影瞬间远去,远远的,一道含着深意的眸子垂下,一人手端茶杯,杯盖轻抚过茶面,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口中缓缓道:“文武双全,看样子,太子身边的这人儿,实在不简单!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明日预告:我们的爱太倔强:那人瞳孔骤然一缩,手伸出将那人儿一拉入怀。

无瑕一惊,伸手便要去抓桌旁金丝,却被那有力的臂膀缚住,无法动弹,身子被向后一抵,背靠在书架上,书架一晃,架上的描金花瓶顿时掉下,摔得粉碎。

听见响声,弦伊奔到房内,见到这一幕,心头一惊,道:“太子,放手!”

郑澈轩低头看着那倔强的人儿,摇头轻叹道:“无瑕!无瑕!究竟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接受我。”

“太子是一国储君,将来要执掌这大郑天下,纠缠在与一个男子的情爱之中,如何立足人前,此情,无瑕绝不能允!”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们的爱太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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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09

房间里十分暖和,无瑕穿着轻裘,正坐在桌旁默不作声的看着书,松挽的发丝被玉簪绾起,双眸微垂,纤长的手指撑在颊边,手旁放着一个小手炉。

可能看得太过入神,竟连已经近在咫尺的脚步声都没有发觉。

双手搭在那削瘦的肩头,郑澈轩低低道:“怎么坐在窗边看书,风太凉,小心受了寒。”

手下那人骤然一惊,身子站起便往后退。

自从那天两人跌入浴池,受他强吻,无瑕便一直躲着他。

“无瑕!”声音带着无奈,看着那退开身子的人儿,郑澈轩一声长叹,道:“你竟就这般防备我。”

无瑕避开他的目光,道:“我没有!”

身子向前,无瑕的脚步又是一退,郑澈轩苦笑道:“还说没有,分明就是不让我靠近你。”

无瑕将头一低,道:“太子既然知道,便不要再靠近我。”

“怎能做得到,你就在我身边,就在我眼前,却让我不要靠近你,无瑕,你这分明就是对我的折磨。”

“那就让我搬出去。”

瞳孔骤然一缩,郑澈轩突然伸手将无瑕一拉入怀。

无瑕一惊,返身便要去抓桌旁金丝,却被那有力的臂膀缚住,无法动弹,身子被向后一抵,背靠在书架上,书架一晃,架上的描金花瓶顿时掉下,摔得粉碎。

听见响声,弦伊奔到房内,见到这一幕,心头一惊,道:“太子,放手!”

郑澈轩低头看着无瑕,摇头轻叹道:“无瑕!无瑕!究竟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接受我。”

“太子是一国储君,将来要执掌这大郑天下,纠缠在与一个男子的情爱之中,如何立足人前,此情,无瑕绝不能允!”无瑕扬着脸,口中丝毫不让。

“那为什么他就可以——为什么孟白炎就可以——”郑澈轩突然暴怒的喝道。

“不要跟我提起那个名字!”无瑕心头一紧,死命的去推那人的胸膛。

“为什么不能提,他已经死了,死了——你究竟要活在那个世界到什么时候——你醒醒,就算你哭,你痛,他都已经不会再来抱着你,他已经化为尘土,不会再感受到你的一切,你听清楚了没有——”

“不——他感受得到,他还在,他说就算他死了,也会变成天上明星看着我,他的双眼在看着我,他在看着我——你放开我,放开我——”无瑕拼命挣扎着,弦伊奔上前,使劲去拉郑澈轩的手臂。

“你快放开公子——公子脸色变了,你快放开他——放开他——”

郑澈轩低头一看,无瑕脸色一瞬煞白,呼吸急促,双手拼命揪着胸口。

“无瑕,你怎么了?”郑澈轩慌了神,放开束缚,无瑕大声喘息着倒在了他的怀中。

“公子病犯了!”弦伊返过身奔到小柜前,拿出锦盒一看,顿时大惊失色:“怎么办,药丸没有了,怎么办——”

郑澈轩回头去看那锦盒,突然想到弓当初来信的时候,是有一个锦盒一并送来的,因为自己换了他的信,所以那个锦盒便搁在书房了。

伸手将无瑕抱入房中,郑澈轩返身狂奔而去。

“公子!”弦伊扑在床边看着捂住胸口冷汗涔涔的无瑕急急道:“你快平复下来,不要太过激动,可怎么好,我去叫大夫。”返身跑了两步,想到太子急匆匆而去,自己若也走了,公子又无人照料,顿时急得手足无措。正慌乱间,见郑澈轩又狂奔而来,手中拿着一个小锦盒,到了床边,将锦盒打开,拿出一粒药丸塞进了无瑕口中。

“你给公子吃的什么——”弦伊伸手去拉郑澈轩的手,郑澈轩将锦盒放在她手中,道:“公子的药!”

弦伊拿了那锦盒在手中细细一看,果然跟公子以前吃的药丸一模一样,心头顿时疑惑,问道:“太子从何处得到这些药丸。”

郑澈轩却不答她那话,只是去拭无瑕额上冷汗,一会,听门外有人说话,京天拉着太医疾步而来,那太医已经累得直喘粗气,见太医到来,郑澈轩让开身子,拉着弦伊到了一旁,道:“这个是跟弓的信一起来的,只是上次忘了给无瑕了,一直搁在我的书房,你只管好好收好了,不必再问。”

眼中带着疑惑,弦伊看向了郑澈轩。

跟哥哥的信一起来的,为何那信上只字未提,哥哥平时虽然少言寡语,但做事十分稳重,定不会如此大意,心头疑惑,却百思不得其解,又见太医在给公子诊治,当下不再说话,返身去将锦盒放入了柜中。

那药起效十分迅速,太医诊完脉,叹道:“竟不知是何人医术如此了得,这公子的脉象已经稳下来了,切不可再让他受大刺激,下官开了药方,请太子差人随我去抓了药吧。”说完起身,踌躇半晌,又道:“可否将公子服下的药丸给下官一粒,下官想回去参详参详。”

“也好。”郑澈轩示意弦伊,弦伊返身拿了一粒药丸给了太医,京天随着太医去抓药,弦伊见郑澈轩站在床边,道:“还是让弦伊照顾公子吧,不然……”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郑澈轩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头一叹,道:“看着他醒我便走。”说完也不管弦伊,自顾坐在床头,轻抚着那被汗水浸湿的长发,眼中满含疼惜。弦伊无奈的轻叹一声,返身出了门去。

看着太医出了门,穆紫妍冷冷一笑,道:“怎么不一口气上不来死了算了,三天两头传太医来瞧病,当他自己是什么身份,下贱的东西,也配!”

苔兰在身旁低低道:“太子妃您也不用气,奴婢看那无瑕公子身子骨还真不怎样,说不定哪天便去了,人没了,太子自然便会回心转意了。”

“哼!”一声冷笑,穆紫妍道:“随本宫进宫去,本宫不想跟这种人呆在一个房子里。”

入了乐源阁,见郑婼歆一脸愤恨坐在桌旁,正扬手打着一个侍女,穆紫妍笑道:“怎么了,什么事又惹了咱们公主殿下不高兴了?”

“死奴才,笨手笨脚,打坏了搁在外面的花瓶。”

穆紫妍回头一看,道:“那个花瓶公主上次不是说不喜欢,才让人移到外面去的么,既如此,又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郑婼歆冷哼一声,道:“本公主的东西,就算是不喜欢,也不许别人弄坏,我的就是我的,任谁都不许碰。”

“我看,今儿个绝对不是花瓶这么简单,公主可是在气其他的?”

“别说了,想着就气。”郑婼歆抬脚踢开了跪在地上的侍女,道:“还不滚。”

那侍女忙爬起身子跑出了门去,郑婼歆这才恨恨道:“李和东那老匹夫,也想让本公主给他当儿媳,居然敢向父皇开口,本公主是什么人,他那个草包儿子也配。”

穆紫妍闻言一笑,道:“我说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呀,我倒听说李和东的儿子李成凯文武双全,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谁稀罕,就他那模样,还入不了本公主的眼。”

“哦?听公主这意思,竟似心底有了一人?那好办啊,去跟皇上说,我还不信,公主看上了,还会有人不愿意。”却不料那话一出,郑婼歆竟闪过一丝怅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偏偏就有这种人,对你不理不睬,你却见过之后,竟就再难忘记。”

穆紫妍吃惊的抬起头望着郑婼歆,这可是大郑的公主,皇上的掌上明珠,自小就被捧在手心上,竟然会有人对她不顾?

“却是何处有了这么一人,竟在公主心中占据位置,还不怜惜?”

德雅端着茶进了房中,见公主默默不语,将茶杯放在桌上,道:“都是拜那无瑕公子所赐,否则公主这片心,也不会遭人践踏。”

一听竟又与无瑕有关,穆紫妍一愣,道:“怎的又跟那小倌拉上关系了,他倒是个什么东西,是男人都不放过么。”

德雅道:“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竟让那些好男儿都为他痴狂,当初在大晋那小侯爷——”

“德雅——”郑婼歆口中一厉,德雅却依然道:“公主让奴婢说,当初他呆在太子身边,却又与那大晋小侯爷不清不楚,公主也说,在大殿上那小侯爷竟与他不顾而去,为了他,连大晋的皇上也不放在眼里了,这种魅惑人的本事,却又有几个人是他的敌手。”

“了不得,上次虽说妹妹说过此事,可是也没深究,没想到在大晋他竟已经这般不顾羞耻,究竟是何处出来的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东西,真是说起来就有气。”穆紫妍一顿,又道:“莫非,公主心中依然对那大晋小侯爷念念不忘?”

郑婼歆双眸一垂,不说话。

“既然看上了,大可以跟皇上说,两国联姻实属平常,那小侯爷再怎样,难道还敢抗旨不成?或者,公主妹妹便认输在了那小倌手里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穆紫妍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认输?”郑婼歆冷哼一声,道:“本公主却不知认输二字如何写,平王哥哥已经见过那无瑕公子了,咱们都知道平王哥哥别的本事没有,在风月场上却是老手,就怕,太子妃嫂嫂没那个胆,敢再对那人动手。”

“怕什么,咱们一个亲王,一个公主,一个太子妃,难道还真抵不上一个勾栏院中卖身的小倌,只是我曾见过他的身手,他杀人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我只怕……”

“你放心,平王哥哥有办法让他乖乖就范,只要你有这个胆跟我们联手,我们便能让他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明日预告:腹化风雪为刀剑:看着德雅离去的身影,郑璟昱竟还充满了期待,他不曾想到的是,他所算计的那人,与他所知道的勾栏院中小倌的身份相去了十万八千里,他也低估了那人儿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所做的这件事,会对整个大郑产生怎样的影响,他只是一心期待着那肉yu上的满足与占有,如果他知道那看似柔弱娇嫩如花的人儿,对自己所给予他的屈辱将还以怎样的狠击,那么,他可能还会考虑一下后果,可是现在……

第一百三十四章 腹化风雪为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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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10

疾驰的马蹄在太子府门前停下,马上之人一跃而下,向着府内而去。

书房的门被推开,郑澈轩抬头一看,鬼翼风尘仆仆出现在了面前。

“太子!”

“回来了!过来歇会。”郑澈轩示意鬼翼坐下,鬼翼点头道:“属下去查过,出现在太子府的刺客,是属于安逸王爷手中影刺,可是,影刺为何会对公子动手?”

“萧君莫的人?”郑澈轩脸上掠过了一丝诧异。

“安逸王可在封地?”

“属下逗留的这些日子,没有发现过他的行踪。”

郑澈轩一声轻叹,那么,他必定已经到了云城了。

“他的影刺,为何与府上的下人有了联系?”眉间一沉,郑澈轩道:“看样子,咱们太子府,已经有了他的人了。”

“什么?”鬼翼吃惊的道:“太子是说……?”

“有他的人,其实也不必惊讶,可是,他的人,为何要对无瑕动手?”想到无瑕,郑澈轩不禁心头一乱。曾以为,将他带回来,将他绑在自己身边,不让他离开自己是对的,却没想到竟将他推入了四面树敌的境地,可是,此刻他已经现于人前,退不得,躲不掉。

“安逸王必定已到云城,咱们得小心应付了,他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云城,只怕难安了。你先下去好好休息,这安逸王爷的行踪,还得靠你去弄清楚。”

“是!”

无瑕将手中信笺递给弦伊,道:“让信使快马加鞭赶去东都,弓这么久没来信,我怕他有什么意外。”

“好,我这就去。”弦伊拿了信,一出门却碰到了郑澈轩,见他要进院子,弦伊稍稍一迟疑,公子刚好了些,要是太子又像上次那样用了强……

看弦伊欲走还留,郑澈轩道:“你要出门便放心去,我不会再如上次般对你家公子。”

见他识破,弦伊轻叹道:“你知道便好,公子身子刚好了些,切不可再刺激他了,弦伊告退。”

抬眼见他二人在院门口说话,然后郑澈轩朝院内而来,无瑕身子一转,到了桌旁坐下,听那人到了身后,无瑕道:“太子有事吗。”

“安逸王爷,到云城了!”

“萧君莫?”无瑕回身望着他道:“消息可靠吗?”

“鬼翼刚刚从淮安回来,萧君莫不在封地,而且,上次前来刺杀你的,是萧君莫手中影刺。”

无瑕一愣,安逸王爷自己至今尚未接触过,为何是他的人对自己下手,脑中一转念,无瑕道:“太子身边有了他的人了!”

郑澈轩赞许的一点头,道:“跟我想的一样,我想真正要对你动手的,当不是萧君莫,但是,我身边的那人,却想借着这事,让太子府上下不宁。”

见无瑕低头沉思,郑澈轩问道:“在想什么?”

“两日前,无瑕在街市遇到一卖灯迷的小贩,他的花灯与旁人不同,谜面挂在远处,要猜谜之人,要以弓箭射中一细若悬丝的主线,而谜面,也非平常市井百姓能够猜度之词。”

“你是怀疑,有人在试探你?”

“无瑕一时兴起,射下两盏灯,待后来醒悟,已经晚了。”

“无瑕!”郑澈轩一声轻叹,伸手握住那放在桌上的双手,道:“我好想将你藏起来,藏到一个谁都找不到你的地方去。”

无瑕将手一抽,站起身走到了窗边:“无瑕不是任何人的附属,也不是柔弱女子,太子大可不必如此。”

看着那站立窗前的人儿,郑澈轩涌起了一种无力感,他竟如此倔强,不依附任何人,他的确不是柔弱女子,可是,却总让人觊觎,想据为己有,而他自己在拼命反抗这种命运,不屈从,不退步,所以,才会浑身伤痕累累!

无瑕啊!我该怎样做,才能换到你的一颗真心哪!

“去去去——”挥手打掉举到嘴边的酒杯,郑璟昱懒懒的靠入了软椅之中,看着身旁脂粉尽染的妃子,却突然没了任何兴趣。

那漫天雪舞中的回眸一笑如此深深刻在了心里,那么美的一个人儿,那手上肌肤顺滑如丝,充斥鼻间的香味冷冷的,却又那般让人心猿意马,那人如果在怀中,不知是个怎样的风情。

想得到他!不惜一切,都想得到他,想将那个身子搂在怀中狠狠蹂躏,想看他在身下承欢,辗转呻吟的模样!那冲动抑制不住,只是一个回眸,一抹微笑,一丝冷香,竟就这般撩人心扉,若那白袍委地,青丝散落,岂不是要了人命。

“殿下,殿下——”海宝在身边轻声唤着,郑璟昱不耐的抬起头道:“做什么。”

“公主身边的德雅来了。”

郑璟昱霍然起身,道:“人在哪?”

“在前厅候着呢。”

“走走走。”一连迭声,郑璟昱几乎小跑着向前厅而去。

“平王殿下!”德雅道了个万福,郑璟昱疾步上前拉住她低声道:“怎么,可是有了好消息。”

德雅抿嘴一笑,道:“瞧殿下急的,您这么多妃子,竟也稀罕那一个小倌。”

“怎能不急,自见过他人以后,本王可是日思夜想,果然如婼歆妹妹所说,那般冷冷,却勾人魂魄,竟不知何处便有了这么一个人儿,难怪他平日总要以金丝覆面,那模样要是示于人前,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

德雅心头一凛,平王如此说,那么,那无瑕公子的脸定已经恢复如初了,可恨,竟然没有毁掉他的那张脸。

“太子妃已经答应跟公主联手对付那小倌,殿下不是有好东西给他吃么,交给奴婢吧,殿下只管等了太子妃的消息。”话语一顿,德雅又道:“可是,公主说,毕竟那小倌是太子的人,殿下便那么将他弄走了,可怕太子怪罪?”

“笑话,大不了多弄几个人给他送去,他不是平时故作清高,连侧妃都不曾有一个,竟也好这男风,再说了,既然那人儿是小倌,以此为生的,却又怎能不许别人碰了。海宝,将药给德雅。”

海宝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纸包,嘿嘿笑着递给了德雅:“这可是殿下去花满楼弄到的好东西,无论是多烈的性子,都过不了这一关。”

德雅眸间一动,嘴角一勾冷笑道:“奴婢告退。”

看着德雅离去的身影,郑璟昱竟还充满了期待,他不曾想到的是,他所算计的那人,与他所知道的勾栏院中小倌的身份相去了十万八千里,他也低估了那人儿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所做的这件事,会对整个大郑产生怎样的影响,他只是一心期待着那肉yu上的满足与占有,如果他知道那看似柔弱娇嫩如花的人儿,对自己所给予他的屈辱将还以怎样的狠击,那么,他可能还会考虑一下后果,可是现在……

自上次发生贺联的事之后,无瑕的膳食已经独立出来,厨子是冷二手中之人,在膳食中下药已经再无可能,苔兰去膳房找了几次机会,最终不了了之。

南充和遭遇了百年难遇的雪灾,灾情严重,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拿出大量金钱赈灾,可是,每一个国家都不可避免的存在蛀蚀之辈,那大笔的赈灾款层层剥削,到了最后竟已经所剩无几,白雪皑皑,天寒地冻,无数百姓冻死街边,饿殍遍野,郑渊主震怒,下令彻查,太子郑澈轩每日被此事烦扰,已经几日没有回到太子府,无瑕倒也落得自在,每日只是去问鼎轩转一转,然后便是呆在太子府看书,作画,身子也眼见慢慢好了起来。

弦伊站在台阶前,抖掉披风上的雪花,笑道:“了不得,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这么大的雪了,还好这屋子里暖和,公子这几日也这般悠闲,这种情形倒让弦伊想起了当年在相思谷里的日子了。”

无瑕放下手中之笔,等待墨干,伸手将小手炉抱入怀中,道:“只是如此大雪,那南充和的百姓,不知是否已经安置妥当,赶明儿让冷二叔看看咱们手中还能抽出多少银两来,捐了出去,能帮多少是多少。”

“知道了!太子也已经有几日没回府了,看样子这次这事闹得很大。”

“蛀蚀国家之人哪朝哪代都不可避免,可是,竟视人命如草芥,连救命的银两也层层剥削,当真不可饶恕。”

弦伊将手中药碗放下,道:“公子的药吃完了,弦伊去药铺再抓些来,正好去问问冷二叔银两之事。公子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问鼎轩带了过来。”

“流萤做的梅酥,倒是合我的胃口,每天喝药,喝得难耐,你去拿些过来吧。”对着那药碗,无瑕紧紧蹙起了眉头,弦伊见状扑哧一笑,摇头道:“公子竟还是这性子,这药可不会因为你耍赖便不用再喝,趁热喝了自在。”

双眸一闭,无瑕仰头将药喝下,弦伊接过碗,拿起披风出了门去。

到了长廊,见穆紫妍带着苔兰从外进来,弦伊头一低,正想让开,却不料那穆紫妍今日竟主动道:“这么大的雪,弦伊姑娘还要出门啊?”

弦伊见躲不过,只好答道:“去给公子抓药。”

“哦?无瑕公子身子还没好么,还要喝药?”

“恩!”弦伊低低应了一声,也不多话,擦身而过,穆紫妍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眉间一动,低声道:“苔兰,无瑕公子的药是每天都喝么。”

“是,每天都喝,都是这丫头亲自煎熬,每日午时浸泡,然后熬制,到了这个时辰便端去给公子喝了。”

穆紫妍抬眸一笑,道:“好!”

苔兰却不知太子妃为何叫好,不解的去望她,那人却已心情大好的转身而去。

明日预告:祸起萧墙:那身子竟如此轻,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冷香,让人心头荡漾,脸上没有覆上面具,那倾世之容赫然入眼。

美!好美!郑璟昱呼吸竟一瞬急促起来。

热!身子似乎要被融化了,无瑕无意识的伸手去拉了衣襟,白皙顺滑的肌肤暴露在沁凉的空气中,让那浑身的燥热得到了一丝丝缓解。双眼微微睁开,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见他眼神涣散,郑璟昱嘴角一勾,也不停留,返身便走。

第一百三十五章 祸起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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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11

弦伊推开院门,见郑澈轩从长廊走来,不禁一喜道:“太子回来了?可是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公子这几日怎么样?我这几日忙,竟没看他,心里……实在想他了。”

弦伊抿嘴一笑,道:“公子昨晚上看账目太晚了,这会儿还没起呢。”

“怎么看那么晚?定要他注意了身子。”

“还不是为了南充和的灾民,公子让冷二叔将手中账目呈来,细细算了算能够抽出来的银两,说要拿了去赈灾民,所以昨晚上睡晚了,这会还没醒。”

郑澈轩心头一叹,当年无瑕藏身暗处,沧州大旱,他也是慷慨解囊,让自己以太子府名义广设粥铺,救济灾民,现在他的生意刚转来郑,万事都需用钱,竟依然这般毫不犹豫,如此一个人儿,却让人如何割舍得下!

“我这会还要进宫去,下午应就能回来了,你告诉公子,等我回来,邀他去苏月湖赏雪景去。”

弦伊嘻嘻一笑,道:“只怕公子不理你。”

郑澈轩也是一笑,道:“那我就站在院门口淋雪去,公子什么时候答应了,我便什么时候罢休。”说完疾步出了门去。弦伊返身入了小院,到了公子房间,听公子竟依然没有丝毫动静,不禁心头一凛,伸手将门推开,入了套阁,却见那人斜靠在床上,手中抓着玉簪,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粒琉璃珠。

“我的好公子,你倒是什么时候才知道起身了便要将衣服套好,总是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弦伊急急走去将衣服给无瑕披上,无瑕却只是愣神,见他那模样,弦伊道:“却又想到什么了?”

无瑕将头一垂,道:“没什么。”起了身,任弦伊将衣衫整好,出了门去。

梳洗完毕,弦伊拿来了梅酥,无瑕一看道:“没到喝药时间,怎么就拿上来了。”

“流萤说,既然公子喜欢,便要做了热的来给公子,这不,是才送来的,说下午再做了新鲜的来,公子便只管吃,你平时东西本就吃的少,好不容易说了有想吃的了,大家还不得变着法的让你多吃点啊。”

无瑕不禁摇头轻笑道:“那下回定得说想吃月亮上的桂花糕,瞧你们当中,谁有本事去摘那桂花。”

弦伊见他使了小性子,笑着将泡好的参花放在了桌旁,道:“吃了糕点,喝了茶,公子上午要做什么?”

无瑕抬头见屋外大雪纷飞,轻叹一声道:“如此大雪,蒲州之行也被耽搁,哪也去不了,还是看看书罢。”

弦伊将小手炉放在无瑕手边,道:“昨儿个去抓药,铺子里说少了一味,让今儿个去拿,公子吃完了就看书,弦伊去拿药。”

无瑕点点头,望着那窗外飞絮,痴了一会,然后吃了几个梅酥,喝完参茶,却突然没了看书的兴致,起身到了窗前,见外面白雪皑皑,天地苍茫一片,万物俱籁,只能听见簌簌雪花声,不禁心头一沉,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回头望了望放置桌角的古琴,然后走过去,伸出手指轻轻一拨弄,清脆的声音回荡空中,驱赶了那种空荡与寂静。

将古琴放在书桌上,无瑕坐下身子,纤长十指轻轻拨弄,悠扬绵长的琴声顿时穿透小院,远远而去。

“太子妃!”

穆紫妍将手扬起,制止了苔兰的话。

那琴声所奏乃是古曲《梅花三弄》,奏琴之人造诣深厚,将梅花的静与动两种形态体现得惟妙惟肖,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梅花的清雅素洁,冰肌傲骨,在那潺潺细流的音律中静静流淌。突又琴声一顿,再起竟如铁马奔驰,跌宕起伏,节奏变幻,将傲骨铮铮,斗雪绽放的梅花勾勒得淋漓尽致,而后曲调慢慢平缓,悠扬深邃,余音袅袅。

穆紫妍长吐了一口气,道:“不料他的琴技竟如此了得。”

“奴婢上次还看见过那弦伊丫头拿了公子的字画去裱糊,那桃花图十分美丽,字苍劲有力,实在不像他那般人儿所写。”

“可惜,他踏错了府门,越是才貌双全,本宫,越是容不下他!”

弦伊觉得奇怪,太子妃平时对自己不理不睬,今天为何如此热情。刚给公子熬好了药准备端去,太子妃身边一小丫头竟来说,太子妃有东西要让给公子带去。端着药碗穿过长廊,苔兰远远而来,将弦伊手中药碗一接,道:“弦伊姑娘只管去,苔兰给你端着公子的药,免得撒了,姑娘见完太子妃,回来拿便是。”弦伊满脸疑惑,终还是跟着侍女去了亭中。

“弦伊姑娘,本宫平时太忙,也没怎么招呼好无瑕公子,今天皇上赏赐了雪莲糕,本宫让人拿了来,你带去给公子尝尝吧。”

抬眼见石桌上放着一个小篮,穆紫妍示意小丫头拿给了弦伊。

“弦伊谢太子妃!”纵满腹疑惑,弦伊还是接过小篮返身而去。

见她离去,穆紫妍抬眼去看苔兰,苔兰站在远处,帮着弦伊将药碗一同放入竹篮,然后对着穆紫妍微微一点头,穆紫妍起身望着亭外秋色,暗自道:“别怪本宫,谁让你一个男子竟将太子整个心都占据,若不如此,本宫将来地位何在。”

弦伊推门而入,见公子坐在书桌前写字,将竹篮放置小圆桌上,打开,将药端出,道:“公子,刚熬好的药,你便住了笔吧,好将药趁热入口了。”

无瑕点头,放下手中之笔,来到桌旁,却蹙着眉头,望着那药发愁。

弦伊抿嘴一笑,道:“刚才从花园经过,太子妃居然叫我拿了皇上赐的雪莲糕过来,正好给公子甜口。”

“太子妃?”无瑕双眉一皱,太子妃一向与自己不合,竟转了性子,给自己送糕点来?

见他静默不语,弦伊问道:“公子可是怀疑这糕点有问题?”

“如此明目张胆,这糕点当不会有问题,只是觉得奇怪她为何突然转了性子,主动向无瑕示好。”

“或许是太子与她说了什么了吧,公子,这药再不喝可要凉了。”

拿起药碗,无瑕轻叹一声,仰头喝下。

“太子今早回来过,说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让公子等他回来,要邀公子同游苏月湖赏雪景去。”

“这云城又不是没来过,有什么可玩的。”将药碗放下,无瑕走到窗前,望着那院中满园桃树发呆。

弦伊见公子又发起呆来,返身到了书桌前将公子刚作的字画用镇纸压好,然后将桌上整理干净。

“这院中居然种了如此多的桃树,莫非是知道公子喜爱桃花,特意为公子种下?”

“不许胡说。”无瑕双眸一垂,却觉百无聊赖,正想出门走走,突然一股燥热涌上心头。

“唔——”鼻间一声低呼,无瑕捂住胸口弯下了身子。

“怎么了?好好的,可是突然犯了病了?”一见他那样,弦伊心头一惊,奔过去扶住了公子的身子。

热,没由来的燥热充斥了整个身子,被弦伊扶着到了桌旁,无瑕渐感身体不对,心头一惊,伸手将弦伊一推,厉声道:“出去——”

“公子——”弦伊见公子脸色已变,顿时慌了手脚,又听他口中呵斥,愈发不知所措。

“出去——”无瑕口中大喝,弦伊何曾见过公子如此对自己大呼小叫,霎时慌了神。

“公子,你怎么了!”

无瑕站起,将弦伊身子一握,推向门外。

“没我吩咐,不许进来。”

抬眼间见公子面色潮红,口中喘息,唇色如血,整个身子轻轻颤抖,弦伊大惊失色:“究竟出了何事?公子,你让我进去。”

门被狠狠关上,无瑕将门从内拴住,弦伊几推不开,不禁心头乱跳,手足无措,返身奔到窗边,却听一声响,窗竟也被公子关上,弦伊愈发慌乱,在屋外拼命拍门,可是不见任何回应,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慌,返身向外狂奔而去。

见弦伊向外狂奔,太子妃眉头一挑,那药,起效竟如此快!

身子一让,从她身后走出一个人来。

“你想要怎样?”

郑璟昱邪邪一笑,道:“太子那么珍惜他,我倒要看看,他与这旁人究竟有什么不一样,那药是青楼中调教那些不听话的姑娘的,药性烈得很,我在想,他在本王身下辗转承欢的姿态,会有多撩人!”

穆紫妍双颊一红,道:“你将他带出太子府,随你带去哪。”

“太子妃却不怕太子回来知道了,饶不了你?”

“我是堂堂太子妃,他还能拿我怎样,难不成杀了我,我就不信这人会比我的命重要。”

郑璟昱当下不再多言,径直朝了无瑕房间而去,伸手一推,见门已关上,抬脚便是一踹,门开了,外间却不见人,入了套阁,见无瑕倒在床边,身子喘息不定,郑璟昱缓缓走去,俯身将那人儿抱起。

那身子竟如此轻,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冷香,让人心头荡漾,脸上没有覆上面具,那倾世之容赫然入眼。

美!好美!郑璟昱呼吸竟一瞬急促起来。

热!身子似乎要被融化了,无瑕无意识的伸手去拉了衣襟,白皙顺滑的肌肤暴露在沁凉的空气中,让那浑身的燥热得到了一丝丝缓解。双眼微微睁开,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见他眼神涣散,郑璟昱嘴角一勾,也不停留,返身便走。

自己在哪?嘴唇如此干燥,粉色的舌头伸出,轻轻tian舐被药物染红的双唇,双颊呈现着奇特的酡红色,松挽青丝被汗水浸透,散乱的贴着身子。

这人儿,居然如此迷人,那模样能够颠倒众生!

郑璟昱艰难的咽下口水,怀中人儿撩人的姿态让他心猿意马,难以自己。

马车在路上疾驰,路人纷纷闪开,这是平王的座驾,谁人敢挡路。那马车后,却有一道身影在屋檐上轻身起落,疾步狂追。

明日预告:囹圄深陷:“放开你?”郑璟昱嘿嘿一笑,将头凑向那血红渲染的唇角,无瑕将头一转,拼命躲避,双手使劲想要推开他,郑璟昱却早已欲/火焚心,抑制得难耐,伸手扣住他的下巴,道:“怎么,你不是靠身子取悦男人的么,跟我说说,你平时,是如何伺候太子的,不过本王今天疼惜你,不用你伺候,只要你——承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囹圄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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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12

马车在熙攘的集市狂奔,一个卖首饰的小贩躲闪不及,小摊被马车撞翻在地,马车内的两人随着那撞击跌倒在车内,无瑕额角撞在车壁,剧烈的疼痛将那已经迷乱的神智拉了回来,双眼骤然睁开,见自己竟在马车之内,身子拼命撑起,却在下一秒便跌入了一个怀中。

“乖乖呆着别动。”那声音就在耳畔,无瑕回过头,看见了郑璟昱充满贪欲的面孔。

“放开我!”

身子却被那人紧紧缚住,无瑕一提气,发觉真气涣散,根本无力挣扎。

“你对我做了什么!”

郑璟昱将头探到无瑕耳边,邪邪一笑,道:“让你吃了快活的好东西,没想到,你竟还能清醒,还好,本王这还有。”

无瑕返身去推那怀抱,郑璟昱却顺势将他压在身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捏住他的嘴角,强行将那药粉灌了下去。

马车一声轻响,继续向前,郑璟昱狠狠压住无瑕,无瑕被他捏住嘴角,竟无法动弹,那药粉灌入口中,一瞬便已吸收。

车行一段,感到身下之人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郑璟昱终松开手,指腹掠过那血红色的唇,然后俯身在那耳畔轻轻一咬,那人儿已经神智不清,被咬住的耳垂令他不安的别开头去,绯红的颊因郑璟昱急促而炙热的呼吸浮现出一片小粟粒,整个身子热得烫人,那冷冷的香味却愈发浓烈起来。

诱人!竟如此诱人!若不是想好好享受这香艳美色,定要他此刻便在这马车内春光外泄,与自己共赴云雨了。

车终于停下,驾车的侍卫将车帘打起,郑璟昱抱起无瑕下了马车,一直紧追马车后的身影一顿,然后直扑而去。

面前一阵风声掠过,京天的攻击被人挡住了。

“玄夜!”京天身子一退,大喝道:“你让我过去。”

玄夜将手中长剑一扬,阻了京天的脚步:“你我各为其主,无论平王做什么,他是主子,我便要保护他不受伤害。京天,你若要在此跟我纠缠,那公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京天心头一凛,是,就算自己闯进去,被侍卫缠住,也根本无法及时救下公子,现在能救公子的,只有太子了!思及此,京天骤然回身,一瞬便已不见了踪影。

郑澈轩拼命的策马狂奔着,刚刚出了宫门的他见到站在宫外焦急等待的弦伊,听说无瑕有事,一步不顿,拉马就跑。

“太子——”

“太子——”

郑澈轩抬脚踹倒拦在面前的侍女,闯入了房间中。

“无瑕去哪了?”回来后到了无瑕房间,见门居然被人由外踹开,屋内空无一人,他回头便来找穆紫妍。

“无瑕公子?”穆紫妍吃惊的站起身子,道:“他不见了吗?臣妾不知啊,刚才还让弦伊带了雪莲糕去给他吃,这会应该在房间中啊。”

郑澈轩眯了双眼,就那么盯着穆紫妍,本来还算镇定的穆紫妍在那种眼神下,也不禁颤起了身子。

“你当真不知?”

“不知!”

“我一再给你机会,你可是要挑战我的极限!”那口中寒意已经彻冷。

穆紫妍强撑着身子,扬起头,不肯退让。平王才带走无瑕没多久,既然这事已经开始了,若不让他毁了无瑕的清白,不能逼无瑕离开太子,那这事便是白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是撑,也要撑到底!

眼神一转,见站在穆紫妍身边的苔兰身子簌簌,抖动不已,郑澈轩双眸一垂,道:“苔兰!”

还未逼问,苔兰双腿一软,已经跌跪在了地下。

郑澈轩缓缓走到苔兰面前,蹲下,语气波澜不惊:“说,出了什么事!”

熟悉太子的人都知道,他的语气越是平淡,神色越是漠然,便是他的忍耐已到极限的表现。

苔兰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口中已经语不成句:“奴……奴婢……不……不知道。”

郑澈轩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伸出,轻轻抚过苔兰的脸颊,然后慢慢滑下,落到颈间,骤然一掐。

“啊——”见他掐住苔兰脖子,穆紫妍一声尖叫,双腿一软,也跪了下来。

“趁自己还能说话,告诉我,出了什么事!”郑澈轩的语气已经冷到极点,手中渐渐用力,苔兰双眼一翻,伸手去抓太子双手,口中透不过起来。

手微微一松,苔兰大口喘着气,眼中泪水哗哗落下。

“还不说——”口中一厉,郑澈轩手中再次用力,苔兰大叫道:“是平王,平王将公子带走了。”

“苔兰——”穆紫妍欲出口制止,已经来不及。

“无瑕并非泛泛之辈,平王又怎能轻易带走他——说——”

“是太子妃,太子妃假借送雪莲糕之名让弦伊姑娘前去,让奴婢在公子喝的药中下了东西。”

郑澈轩眸中骤然一寒,回头去望穆紫妍,暴怒道:“什么东西?”

穆紫妍身子瑟瑟,面前的太子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就连看她的眼神都能杀了她。

见她不说,郑澈轩没有回头,手却突然向后袭去,刚喘息过来的苔兰连哼都没哼一声,脖子已经断裂,身子仆倒在地。

“啊——”太子妃双手抱头,失声大叫。

“还不说——”

“平王说,是青楼中调教姑娘的春药,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郑澈轩的心一瞬跌入谷底,双手用力紧握,恨不能立即杀了面前这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不能杀,不能杀!

狠狠一耳光甩在穆紫妍的脸上,郑澈轩胸中怒火难平,狂怒的咆哮着:“你们竟敢如此对他,我告诉你,你最好祈祷无瑕没事,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郑澈轩返身狂奔而去,穆紫妍痛哭匍地,她没想到,太子为了那人竟真能不顾一切!

平王!平王!

那怒火要将身子燃烧了!

郑澈轩从房间狂奔而出:“来人——所有人马,戎装佩剑,随我去平王府,遇到阻拦,格杀勿论——”

一道身影疾驰而来!

京天从屋顶跃下,对郑澈轩道:“公子被平王带去了别苑!”

“情形如何?”虽然知道情况不妙,郑澈轩还是忍不住问道。

京天略略一迟疑,道:“公子,被平王抱入别苑。”

郑澈轩脸色霎时铁青,双拳紧握,也不多言,带着人马疾驰而去。

热!好热!

感到身子被放入床中,无瑕拼命睁开双眼,郑璟昱捏住他的下巴道:“别急,本王马上就来。”说完返身而去。

无瑕伸手去抓床栏,撑起身子跌下地面,想爬向凳子支撑自己站起来,可是,全身竟没了丝毫力气。

不能!绝不能就此失去意识。

伸手从头上拔下玉簪,紧握,然后狠狠扎向自己的手背,那痛楚瞬间袭入身体,无瑕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爬到凳旁,伸手抓住凳子边缘努力撑起身子。

门一声响,郑璟昱拿着一个香炉进了屋来,嘿嘿淫笑道:“竟已经迫不及待了么,本王给你点个香,怕你药力不够,给你催催情!”

“我在哪……太子在哪……”

“太子?”平王走过去,伸手去抓无瑕,无瑕将手中玉簪扬起,身子向后跌去。

“你再过来,我杀了你。”

郑璟昱没有后退,步步紧逼:“你撑不了多久,等那药在你身体里发作,你会过来渴求本王疼惜你,没想到,你竟能抗药性这么久,还真小瞧了你,不过没关系,一会儿后,你就会乖乖的躺在本王身下,用你的身体来讨好本王了!”

无瑕身子又是一退,那燥热越发难耐,口中轻喘着,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郑璟昱脚步慢慢靠近,无瑕发觉自己双眼视物逐渐模糊,他甩了甩头,想让自己看清眼前的一切,但是,所有的景象都变得十分模糊。

郑璟昱突然扑上前,一把抱起那身子抛向床中,然后扑上去,压住那人儿,手指抚过那柔滑的肌肤,抬眼看他脸色绯红一片,低低道:“等过了今晚,你就不会再想太子了,本王保证让你舒舒服服,欲仙欲死,以后再也离不开本王。”

“不要……你放开我……放开我……”

“放开你?”郑璟昱嘿嘿一笑,将头凑向那血红渲染的唇角,无瑕将头一转,拼命躲避,双手使劲想要推开他,郑璟昱却早已欲/火焚心,抑制得难耐,伸手扣住他的下巴,道:“怎么,你不是靠身子取悦男人的么,跟我说说,你平时,是如何伺候太子的,不过本王今天疼惜你,不用你伺候,只要你——承受!”

无瑕拼命挣扎,双手去摸索因跌入床中而掉落的玉簪,那人却一把扣住他的手,扯下一条轻纱帷幔将他双手紧紧绑住。

无瑕双眼迷离滟潋,浑身渗着细细的汗珠,那燥热让他难耐,双手被缚,无力挣扎,只凭着最后一丝丝理智呢喃着:“你快放了我……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不是……今日你若不放我,他日必定死于我手……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看他浑身肌肤渗着细汗,那被药性挑起的春色遮挡不住,郑璟昱嘿嘿一笑,伸手拉开他的衣襟,手指轻抚上了那白皙细滑的胸膛。

无瑕身子一颤,屈辱感涌上心头,但是那股燥热却压制不下,那手指缓缓抚下,引得他身子轻颤不已。

“杀了我……杀了我……”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下,无瑕口中喃喃,双手无力的挣扎着,不能受此屈辱,绝对不能!

牙关一紧,嘴角却瞬间被郑璟昱捏住。

“想死?!”

从帷幔扯下一条轻纱勒住他的嘴,郑璟昱将头凑道那颊边深深的嗅闻着:“如此香艳佳人,本王怎舍得让你死呢,竟如此敏感,莫非,还是个雏,太子竟还没碰过你?!”鼻尖从那细嫩的肌肤掠过,郑璟昱沉醉的笑道:“香,本王在问鼎轩第一次见到你,就闻到过这香味,冷冷的,却那般勾人魂魄,曾以为是香料的味道,却不料,竟是肌肤生香,妙啊,妙啊。”

俯身挑开腰带,手沿着那迷人的曲线一路向下,无瑕双手一紧,指甲霎时陷入了掌心。

此仇,必报!!!

明日预告:爱恨恢恢:“放开我……”沙哑的声音从喉间发出,无瑕舔了舔干涸的唇,手开始拼命去推压住自己的那人,那人抬起了头,无瑕看见了郑澈轩那双充满欲望的眼睛。

“无瑕,我要得到你!”那呼吸吹在耳畔,让那燥热的身子愈发难受,无瑕拼命挣扎,却浑身无力,无法反抗!那亲吻再次落下,顺着脖子一路蜿蜒,无瑕身子一颤,双手紧抠,那燥热令他不由自主去靠近那一路落下的亲吻,那欲望要将整个身子燃烧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爱恨恢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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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13

身子被烙下深深的吻痕,那人贪婪的掠夺着一切,暗哑的声音回荡在耳畔:“美人儿,本王要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门被用力踹开,郑璟昱还没弄清状况,已经被人抓住后领摔了出去。

“何人如此大胆——”身子回过,却一瞬倒吸了口气。

郑澈轩冷冷的望着他,脸色铁青。

没有说话,只是越过他走到床边,那双眸一瞬变得血红,双拳在身旁紧握,然后俯身将那床上人儿衣衫拉紧,解开双手束缚,扯掉口中布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做着一切,眼见无瑕双手青淤,嘴角渗血,郑澈轩心痛难当,俯身去抱那人儿,无瑕依然陷在迷乱中,双手获得自由,在床上摸到玉簪,想也不想伸手便刺,郑澈轩吃痛的握住那手腕,低声道:“无瑕,是我,没事了!”那人儿却已听不到任何话语,那手握得如此紧,身子在无法抑制的颤抖。郑澈轩没有强行去拿掉那玉簪,他将无瑕抱起,回身而立,双眸微眯,走过郑璟昱身边,附耳道:“知道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你与燕王想尽办法都无法将我拉下马吗?”

见郑澈轩竟带兵闯入别苑,郑璟昱已暗自惊心,他居然为了此人不惜与自己公然翻脸,这人究竟是谁,能够让他如此不顾一切。

“听说过本太子身旁的冷公子吗?”

那话一出,郑璟昱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冷公子,在晋国存在着强大的势力,是太子身旁的谋士,这是郑国谋权势力间公开的秘密,可是因他太过神秘,多年来并无人知道其真实身份,然正是此人,将郑澈轩支撑在太子之位上5年无人能动!

“那么,你知道冷公子,是谁吗?”

郑璟昱额间冷汗已经涔涔而下,从郑澈轩这话语中,他已经听出端倪,身子突然止不住的轻颤起来,郑璟昱抬眼去望郑澈轩怀中那人。

不可能!如此一个柔弱人儿,怎会是那让人闻之色变的冷公子?!

“看在兄弟一场,我给你一天时间,是去是留,你自己把握,一天一过,别怪我辣手无情。”郑澈轩不再多言,返身便走,郑璟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今日你若不放我,他日必定死于我手……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那话一霎回荡在脑海!如果他真是冷公子,那,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

一天,只有一天时间,身子颤抖间,却双拳一握,既然已经没有退路,已经没有退路,那么,便放手一搏——

郑澈轩将无瑕放入床中,弦伊疾奔而来的身子被他一把拉住:“弦伊,不要靠近他,你在外面候着,我来照顾他。”

“可是——”

“听我的,不要靠近他,我会照顾他,你相信我!”

弦伊抬眼去望,见公子面色潮红,比最初所见愈加有过之而无不及,心头一痛,却只能听了太子的话,双眼含泪,道:“一定要照顾好公子,是弦伊大意了,竟让他人害了公子。”神色凄凄,热泪滚滚而下。

郑澈轩返身将门关上,到了床边,见床中人儿衣衫尽湿,一头青丝贴着脸颊纷乱散落,双眸微睁,透露着一种无法抑制的欲望,整个身子轻轻颤抖着,口中发出着低不可闻的呻吟,郑澈轩脑中嗡的一响,牙关一紧,一股欲/火瞬间从心头燃起!那面前躺着的,是自己如此渴望得到的人,那眉那眼,那所有的一切,都对自己有着致命的诱惑,此刻的他这般诱人的展现在自己的面前,让那欲望瞬间燃烧。

手指扬起,慢慢伸向那人儿,微凉的指尖抚过那如火般炙热的脸颊,那种凉让无瑕情不自禁的靠近,光滑的肌肤轻轻摩挲着那份微凉,郑澈轩喉间一动,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手指迅速收回。好不容易得到一份凉意,却再次被火热包围,无瑕身子一转,双眼睁开,模糊的视线让他看不清面前的一切,只是想让这火热离开自己的身体。

“白炎……”口中呻吟般的呼唤着这个名字,郑澈轩身子一僵!他居然还在想着那个人,他的眼中,他的心里,从来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为什么,自己如此真心待他,却依然换不回他的那颗真心。

“热吗?无瑕!”身子俯下,鼻尖轻抵着那秀丽的鼻梁,唇轻轻掠过那血色尽染的红唇,然后在那个耳边低低道:“我能让你的这份炙热停止下来,你要吗?无瑕!”轻咬过那细致的耳垂,听身下人儿那轻声的一呻吟,郑澈轩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要爆裂开一般。

想要得到他!想要他成为自己的人!想要占据他所有的一切!

指腹轻抚过那被勒出血痕的嘴角,然后,将自己的双唇覆盖……

身子慢慢贴向那团火热,郑澈轩在那耳畔辗转缠绵:“想要吗,无瑕!无瑕!”那声音透着蛊惑,令那深陷迷乱的人儿愈发难耐!那贴过来的身体带着一丝凉意,让那炙热稍稍退却,无瑕伸出双手,无意识的拽住了那份清凉。

“白炎!”口中呼唤的,依然是那个名字。

郑澈轩眸中一怒,口中用力一咬,无瑕身子骤然一紧,那种带着惩罚狠狠噬咬带来的痛意将他那即将迷乱的神智拉了回来!自己在哪?还在平王手中吗?是谁?那令身子不能动弹的人,是谁?

“放开我……”沙哑的声音从喉间发出,无瑕舔了舔干涸的唇,手开始拼命去推压住自己的那人,那人抬起了头,无瑕看见了郑澈轩那双充满欲望的眼睛。

“无瑕,我要得到你!”那呼吸吹在耳畔,让那燥热的身子愈发难受,无瑕拼命挣扎,却浑身无力,无法反抗!那亲吻再次落下,顺着脖子一路蜿蜒,无瑕身子一颤,双手紧抠,那燥热令他不由自主去靠近那一路落下的亲吻,那欲望要将整个身子燃烧了……

那身上被郑璟昱烙下了如此多的印记,不可原谅,无瑕只能是我的,无论是谁,都不允许靠近他,不允许。

唇覆盖在那些泛红的痕迹上,要将这些耻辱的痕迹抹去,他的身子只能烙下我一个人的印记!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无瑕绝望的咬住唇,残存的理智眨眼间便要淹没在那无法抑制的迷乱之中,他听到了自己口中那近乎呻吟的低语:“郑澈轩……不要让我恨你……不要让我恨你……”然后,脑中一片混沌,一切知觉都失去了……

眼前一片黑暗,我在哪?为什么看不到一丝光明。

“公子,你醒来啊,我求求你,醒过来啊,公子……”是谁在耳边呼唤?那声音好遥远啊!

“弦伊……”

“公子,你醒了——”弦伊仆在床边,眼泪簌簌:“你终于醒了,公子!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无瑕睁开双眼,想要坐起来,可是做不到,身子酸痛得如同散架一般,头疼欲裂。

“我怎么了!”自己的声音为何如此沙哑!口渴,喉间如同干裂了一般。

“水!”

“我去倒。”弦伊疾奔到桌旁倒了一杯水,到床前将无瑕身子扶起:“水来了,公子。”

那杯尚在唇边,无瑕突然双眼一怔,反手便将那茶杯打掉,弦伊猝防不及,茶杯脱手而出,跌在地面,摔得粉碎。

“出去——”

“公子?”不知公子为何突然发火,弦伊惊慌所措。

“走——出去——”无瑕口中大喝,反手便去推弦伊,却因浑身无力,推了弦伊的身子,自己反而跌下了床去。

“公子!”弦伊一个趔趄,见公子摔下床,忙扑过去扶他,却又被他死命一推。

“我让你出去——走啊——”喉间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冷静如斯的无瑕公子此刻便如同那被困猛兽,惶然而愤怒!

“公子你不要再赶弦伊了啊,求求你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屈辱!昨天那一幕幕霎时回到了眼前!

平王!

太子!

这身子已经肮脏无比,自己居然受此侮辱,被肆意玩弄!

“我让你出去——我不要见任何人,出去——”那咆哮让弦伊心底泣血。

“公子,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好不好,你不要这样,求求你,你这样,弦伊好害怕。”弦伊跪倒在地,失声痛哭:“你不可以这么激动,小心了身子啊!”

“哈哈哈哈——”那笑声从低声嗤笑,到仰头大笑,笑得眼泪簌簌落下:“这身子已经脏到不行了,要来何用,死了,倒干净了,倒干净了!”抬手眼前,看着腕间那一道道淤痕,无瑕身子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自己为何会沦为如此地步,自己是戍的皇子,是人人敬畏的冷公子,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起身扑到镜前,望着那镜中容颜!

就是这容貌,让自己陷入这苦涩的无奈之中,毁了他!毁了他!

“公子——”随着弦伊的那声惊叫,无瑕抓起镜前剪刀朝着自己脸颊猛刺而去。

那剪刀深深扎入手中,郑澈轩一声闷哼,一回身将无瑕搂入怀中,伸手将那剪刀夺下。

“公子,切不可如此啊!”弦伊哭着跪在了地上,无瑕只是怔怔,神智全无。

郑澈轩心头一痛,不去管手背被扎处鲜血累累,只是对无瑕道:“我没有,我没有碰你,你最后的那句话,你说‘郑澈轩,不要让我恨你,不要让我恨你!’你的那句话惊醒了我,无瑕,我不要你恨我,我知道如果我真那么做了,你一定不会原谅我,一定会恨我,会放弃自己的生命,所以,我用白绫绑住了你的手脚,我站在那里,看着你痛苦挣扎,可是我不能接近你,我怕,我怕我自己把持不住要了你,怕我要了你的人,却从此失了你的心,丢掉了你的信任!昨天一整晚,弦伊也在这里,我让她来照顾你,我们两都在这,可是,我们帮不了你,只能看着你痛苦,不能靠近!”

无瑕眸间一动,去望弦伊,弦伊流着泪,默默的点了点头,无瑕顿时潸然泪下,然后整个身心放松了下来,天旋地转间,倒在了郑澈轩怀中。

白炎!无瑕活得如此痛苦,你可知道!

“太子,平王带领一队侍卫,离了云城,直奔乌台而去了。”

京天一惊,道:“乌台有平王手中最大的一只军队,只怕是,要反!属下这就去调兵!”

郑澈轩没有说话,却听身后一道声音冷冷传来:“勿需阻拦!”

回头见无瑕已经醒来,一双明眸冷意斐然,瞳色深幽,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寒意。

“不反,如何除掉!京天,去叫司马,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三日之内,郑璟昱必须起兵!”

平王,我说过,你若不放我,他日必死于我手,我无瑕,说到,做到!

明日预告:涅槃:所谓伏击,当然要趁其不备,所以当皇后手中侍卫踏入这条道路之初,那索命的大网已经毫不留情的收紧了锁口。

不留一个活口,这是公子下达的命令,冷酷无情的冷公子,终于开始张扬他嗜血的一面。曾经他也拼命忍让过,可是换来的却是步步紧逼,重重迫害。所以,从现在开始,他要主动出击,且不留余地!因为传闻中的冷公子,一旦认定了一个目标,那么,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会眉头不皱的踏过去!

话说柒柒又开了个调查,本来是单选,但小落然说,多选吧,好吧,因为那三人,柒柒同样难以取舍,权当大家刷分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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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14

“公子进去多久了?”

弦伊呆立在门外,怔怔道:“公子说,不许任何人靠近,太子,你便不要多问了吧。”

郑澈轩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知道这次的事对无瑕的伤害有多大,虽然自己最终没有趁人之危,做出难以容忍之事,可是无瑕那么纯净的一个人儿,又怎能承受这种耻辱,就算身子好了,心中的那伤,又该怎样去磨平。

那身子浸在水中,肌肤依然嫩滑如昔,然,却伤痕累累。手腕的青淤,额头的撞伤,手背的刺痕,身子上开若荼靡的吻痕,无一不在提醒那屈辱的一幕幕。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跌入水中,融合,无法分辨,这水是咸的,因为,刺痛身子,刺痛心脏!

无瑕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揉/搓着身子,反反复复,执着麻木,娇嫩的肌肤因那大力的揉/搓而变得绯红,如同要滴出鲜血一般。

脏!无法抑制的恶心涌在心头,这身子如此脏!为什么这么拼命的洗刷,自己依然觉得肮脏!发疯似的去抠身子上的吻痕,想让它们消失,想让它们离开自己的身体,丝丝鲜血随着水波荡漾开来,那人儿终紧紧蜷缩起身子,双手抱膝,沉入水底。

轻荡的水波缓缓冲击着身子,那感觉,很轻柔,如同那人将自己环抱,无瑕闭上双眼,在那寂静中安静了下来。

窒息!透不过气来!可是,不想动,不想……

脑中突然一片空白,那炫白之中,缓缓出现了一个人,飞扬的云眉,微微勾起的唇角,他就站在那里,那么温柔的对着自己微笑,那颈间红巾如此刺目,张扬着他的不羁,印证着他那执着的爱情!

无瑕——

无瑕——

那声音在脑海无限放大,回荡,让人晕眩!

“无瑕——”耳畔的呼唤渐渐清晰,无瑕睁开的双眼动了动,那炫白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郑澈轩焦急的脸。

“醒了醒了!”弦伊抹去眼泪趴在了床边。

“我……怎么了……”

“在水中晕过去了。”郑澈轩长舒了一口气,身子瞬间放松了下来。

看着他浑身湿透,发间水珠仍在滴落,无瑕垂下了眼眸,他那受伤的手掌缠绕的白纱被水浸湿,正隐隐的透出血色来。

“伤口湿了水,去重新包扎一下。”

“无碍,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京天和司马已经出发了吗。”

“是,为何要他二人去逼反平王?平王既然已经去了乌台,他的心中,便一定已经下了决定。”

“你马上令鬼翼去通往乌台的官道小路伏击皇后身边的人。”

郑澈轩一惊,道:“你怎知皇后会派人去乌台?”

“平王会离开云城去乌台,就说明他并没有去向皇后说明情况,否则以萧皇后的智谋,定不会让他这么离开,可是这消息不出多久便会传回皇后耳里,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擅自调动军队犯了大忌,所以,一定会派人去阻止。”

“可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截杀……”

“太子!边关无战事,亲王却擅自调动军队,你认为皇后会愚蠢到让这消息传到殿前,授人以柄吗?她同样不敢明着来,所以,我们要让她吃哑巴亏,若平王起兵,她便是想压,也压不住了。”

郑澈轩眸间一动,恍悟过来:“好!我去调兵。”

“太子!”那人儿突然轻声叫道,郑澈轩脚步一顿,那声音再起,轻柔,却又是那般无情:“不留一个活口!”

郑澈轩的头微微一侧,然后起步离去。

“公子!你确定你已经准备好了么,这大郑的局势一旦风起云涌,便再难压制了!”弦伊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无瑕却只是睁着双眼,怔怔的望着空荡的房间,轻声道:“弦伊,我已经,忍不下去了,这战役一旦开始,除非有一方完全消亡,否则,就不可能再停歇下来,所以从现在起,我们要全力以赴,而从今开始,无论是谁,都别想让我再后退一步!”

朗月,雪止,风却不停!

那人儿紧紧蜷缩着身子,他睡得如此不踏实,就算是在梦中,都十分的不安。

他的额头……还有嘴角……

该死!郑璟昱!竟使出如此手段对待他!

郑赟谦站在床前望着那人儿,心头涌起了无限的愤怒!

自己为何便有那么一个同胞兄弟,为了欲念,竟连这般卑劣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无瑕的身子轻轻一搐,一滴泪水从眼角渗出,顺着那光滑的脸庞落下,郑赟谦伸出手去,修长的指尖抚过那颊边,轻轻拭去落下的眼泪,无瑕双眼骤然一睁,抓起枕边金丝便绞了过去。

金丝缠绕在郑赟谦腕间护手处,无瑕双眸冷冷,道:“燕王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那宽大的袖口无法遮掩淤痕斑斑的手腕,郑赟谦眉头深锁,又抬眼去看那人儿身子,因辗转而松开的衣襟下刺目的吻痕层层叠叠,让人心痛!

无瑕心头一惊,伸手紧抓了衣襟,怒喝道:“你难道是来羞辱我的么,你给我背过身去,不许看!”

郑赟谦竟真就转过了身去,心头疼痛难忍,口中却冷冷道:“我只是来看你有没有事,我听说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竟……”那口中话语顿住,无法继续。天知道当他从传信飞鹰脚环下拿下那个纸条时所受到的震惊,从燕京到云城千里之地,他一路疾驰,一天一夜未曾停歇,刚刚赶到云城,便来了太子府,趁侍卫换岗之际悄悄潜入,只是想看看这人儿是否还好,可是,眼前这情形……

“我有没有事,却又与燕王殿下有何关系!”那人儿浑身小刺一瞬张开,抵触着一切靠近。

“我只是——”郑赟谦骤然回头,无瑕眸中冷冷,浑身戒备,手中金丝一紧,郑赟谦感到腕间一丝疼痛在蔓延。

“殿下最好现在离开,否则无瑕不会再客气。”

他,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郑赟谦突然低头一笑,身形一闪间到了无瑕面前,无瑕一惊,抬头见他近在咫尺,身子向后一退,却被床栏阻了脚步。

“我却想知道,你如何对我不客气法。”

“殿下很快便会知道!储君之争,能上位者,除了太子,便是殿下你,两方势力明争暗斗,各凭本事,纵然殿下身后有皇后,安逸王支撑,无瑕也会保太子全力一拼,殿下曾与无瑕有救命之恩,所以无瑕今日允你,他日若太子有幸荣登九五,无瑕定让他放你一命。”

“你……又凭什么能给本王这份承诺。”那眼中带着探寻,带着深意。

“凭——无瑕便是殿下当初心中猜测那人!”

郑赟谦眼中现出诧异之色,然后缓缓将头凑到无瑕面前:“你是——冷公子!”

无瑕昂着头,丝毫不避。

郑赟谦却突然眉间一展,笑道:“好,很好!你是冷公子!太子身边最具谋略的冷公子!本王当初竟被你的柔弱迷惑了,没想到,这么一个身子里,竟藏着如此强大的一个影子。”

“殿下可是后悔当日救了无瑕,放了无瑕!”

那人却突然止住了笑意,双眼紧紧盯着面前之人,许久,一字一句道:“不悔!”

那二字吐出,无瑕心头骤然一跳,他感觉燕王对自己的态度十分奇怪,可是,却总说不上不是哪儿不对,无论是在烟雨湖他将那碗清粥放在自己手上,还是他送自己回太子身边时离去的神情,都让人费解,无法言喻。

“好,既然要斗,本王会奉陪到底,姬无瑕,你记住,你的命是本王救回来的,也只有本王才能拿回去,所以,若本王不让你死,你便一定不能死!”

“无瑕会好好留着这条命,将来兑现今日之诺!”手中金丝收回。

郑赟谦身子一退,深深望了无瑕一眼,然后返身离去。

那身子瞬间没入夜色,身后却有一道黑影驻足凝望着。

殿下居然一回来便不顾一切潜入太子府看望那人,若再不除去此人,只怕殿下将来会被其牵绊,难以周全!子胥郎回眸去望那重叠院落中的一点烛火,脸上寒意渐渐凝聚,平王在太子带兵闯入别苑之后突然去了乌台,究竟当中发生何事?就算他觊觎那公子之貌,做出不齿之事,可他是亲王,又是当今皇后嫡出,就算太子威胁于他,他都不应如此鲁莽,犯下大忌擅自调兵?那公子身份实在堪疑,看样子,一场争斗已经不可避免,平王虽平庸无才,但仍是燕王殿下的同母胞弟,若他有事,燕王府必定也会受其牵连,皇后当会派人前去制止,只盼,还来得及!

月色下的雪地本应是炫目而洁净的,可是,现在的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屠宰场,汩汩热血融化了那素洁一片,鬼翼轻轻擦拭着手中利剑,缓慢而悠闲。

所谓伏击,当然要趁其不备,所以当皇后手中侍卫踏入这条道路之初,那索命的大网已经毫不留情的收紧了锁口。

不留一个活口,这是公子下达的命令,冷酷无情的冷公子,终于开始张扬他嗜血的一面。曾经他也拼命忍让过,可是换来的却是步步紧逼,重重迫害。所以,从现在开始,他要主动出击,且不留余地!因为传闻中的冷公子,一旦认定了一个目标,那么,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会眉头不皱的踏过去。

明日预告:且试天下:你所要的,是一份自私的占有,而无瑕要的,是这个天下!

那场战役奠定了郑澈轩稳足太子之位的基础,也让他身边冷公子一战成名,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找到傅樾言,又与他做了何种赌注,只知道,蜀城之乱一夕平息,但龙成安直系部属两万余人,却被冷公子下令坑杀于蜀城之外,手段毒辣,令人战栗,由此,冷公子智慧超然,却冷酷无情之名声一扬而出,当时,郑澈轩十九岁,但没人知道,那年的冷公子,才十三岁!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且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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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15

一抹红日冉冉而起,光芒照射在皑皑白雪上,将那苍茫一片镀上了一层粉色,风雪都已停歇,永安殿中人声寂寂,平时的这个时辰,皇后娘娘早该传膳了,可是今天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因为,萧皇后此刻正坐在大殿上,或者说,她是一夜都未曾离开过。

依然没有任何消息,自己派出去的人为何没有丝毫信息反馈!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殿外慢慢走来,萧皇后疲倦的抬起头,看着那渐渐进入视线之人。

“儿臣给母后请安!”燕王郑赟谦跪在地上向母亲叩了一个头。

“何时回来的。”萧皇后伸手示意儿子靠近,郑赟谦站起身,到了母亲身旁。

“寅时到的,怕扰了母后休息,所以现在才来。”

萧皇后口中一叹,道:“为何都是本宫的儿子,昱儿却比不上你分毫,无才无谋也就罢了,本宫本就不指望他,可是现在他却一声不吭擅自跑去乌台,他手中最大的一只军队就在乌台,若有人挑起事端,趁机参他一本,岂不是怎样都脱不了干系,自前太子谋逆,你父皇便下旨,边关无战事,亲王不许调兵,你说他是不是想气死本宫。”

“母后莫非还不知璟昱在太子府掳人,太子带兵闯入别苑之事?”郑赟谦吃惊的问道。

萧皇后脸色一瞬煞白,身子霍然站起,道:“何时之事?”

“儿臣正是因为得知此事,所以快马赶回,以为母后得知,定会派人前去阻拦,莫非母后……”

“本宫昨夜已经派人前去追赶,可是,至今尚无消息。是安插在昱儿身边的玄夜昨夜飞鸽来报,只说昱儿带兵前往乌台,竟不知还有这档子事!”

不妙!郑赟谦倒吸了一口气,身子一动便往外而去。

“谦儿!”

“儿臣赶去乌台!”

不行,只怕已经来不及!

“给本宫站住!”萧皇后疾步上前,拉住了郑赟谦匆匆的脚步:“你回烟雨湖去,没有本宫的旨意,不许离开烟雨湖半步。”

“母后——”

“已经来不及了,派去的侍卫,此刻定已是他人刀下亡魂,你绝对不能搅和进来,母后自有定夺。”

“可是——”

“你可是连母后的话都不听了?”口中一厉,萧皇后狠狠拉住了郑赟谦的手臂:“有人在向咱们娘仨动手了,此人只怕是要逼昱儿反,咱们的人现在定到不了乌台,所以……”

“母后难道想——”

萧皇后却松开那手,返身扬声道:“来人,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觐见皇上!”

郑赟谦返身想叫母后,他心头已经明白了此刻母后去见父皇的用意,可是,他却阻挡不了。郑赟谦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纵然那人有千般万般错,终究还是自己的胞弟,母后这是,要弃他而保自己了!

鬼翼站在郑澈轩面前,回报道:“通往乌台的一条官道,四条小径,属下派人在三条道上伏击到皇后身边侍卫共三十二人,而另两条道,却有人在我们之前设下埋伏,诛了那些侍卫。”

无瑕双眼一抬,若有所思的沉凝了一下,轻声道:“看样子,有人比我们还急着要挑起这大郑事端,燕王虽然做事果断,但平王毕竟是他的胞弟,所以,做这事的人必不是他,那么,这人当是——”

“安逸王萧君莫!”郑澈轩冷冷一笑,道:“无论平王是否有事,这笔账,萧皇后都会算在咱们头上,他倒是可以撇个干净。”

“无论如何,咱们都已经撇不清了,所以,便是揽下也无妨。”无瑕淡淡起身,道:“京天和司马有消息回了通知我,心头闷,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

“不用!”语气轻柔却坚决的拒绝着,无瑕抬步出了门去,郑澈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三十二人!不久的将来,死在自己手中的,便远不止这个数字了!

这太子府,自自己进来之后,除了西院,从未踏足过其他地方,今日竟不知不觉在长廊水榭中迷失了方向。

怔怔的站立在水边,却感到有一股哀怨的视线直直射向自己,无瑕抬起头,穆紫妍站在水榭的那一头,眼中带着愤恨直直盯着自己,那模样,如此可怕。

无瑕没有避开她的眼光,而是抬步向她走去。

有了一丝慌乱,穆紫妍脚步向后退了退,可是,只是一瞬,便住了步子,然后扬头,努力的挺直了身子,等着他的到来。

无瑕走到穆紫妍面前站定,然后手缓缓抬起,在她面前摘下了面具。

听到了一声倒吸,无瑕垂下眼眸,道:“无瑕曾以为,只要将我这张脸遮起来,便可以避开事端,可原来,并不是我想,便一定能够实现的。太子妃,当一个人被别人推入逆境的时候,就算身边只有一根稻草,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去紧紧拽住,可是,太子不是那根救命的稻草,那根稻草,是我!”

穆紫妍吃惊的抬起头望着无瑕,她不明白无瑕所言之意。

“太子当年受人排挤,纵有才华,却无力施展,或者说,能不能够保住性命都是未知。无瑕是晋所灭戍之皇子,虽然国被灭,但家族旧部势力庞大,娘亲文韬武略,堪比男儿,她将散在各地的反晋势力紧紧拧成了一股绳,所以在她过世后,无瑕以6岁稚龄坐上了反晋势力最高领袖的位置,然后在十三岁那年,来到云城,认识了如今的太子郑澈轩。”

“你……你……”

穆紫妍心头突然狂乱跳动起来,她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测,可是,那人已经说得那般明显。

“你便是……一直隐藏在太子身边的……冷公子?!”

无瑕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她。

他是冷公子!是5年来一直暗中支撑着太子之位稳稳屹立的冷公子!

穆紫妍身子一晃,跌坐在了水榭栏杆上。

自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不,自己根本从开始便没有胜算的可能。冷公子!他对于太子来说,是任何人都不可比拟,无可替代的!

“太子妃,无瑕从未想过跟你争什么,因为,太子此情,无瑕从未接受过,可是,他与我的命运休戚相关,所以无瑕挣不开,也逃不掉。而你,你太不了解太子了,你也看轻了真正的情感,我告诉你,虽然我不接受太子的情感,但是,他对情感的执着,远远高于你们肤浅的理解,我没有夺去太子的爱,是你自己,一手推开了他!你所要的,是一份自私的占有,而无瑕要的,是这个天下!”

金丝覆盖倾国之容,无瑕转身而去,穆紫妍垂下头,泪水止不住的掉落,从低声的抽泣,到无法抑制的痛哭。

人心便是如此,在猜忌与不信任中假想出一个敌人,然后不顾一切的去摧毁,到最后造成无法弥补的局面,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将自己推入了无底的深渊!

郑璟昱惶惶不安的躲在乌台军营之中,当他踏出云城,奔向乌台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

郑历三十四年,蜀城内乱,当时刚刚登上太子之位的郑澈轩领兵前去镇压,叛将首领龙城平骄纵狂妄,然一身本领实在了得,而他身边副将傅樾言谋略超然,智勇双全,蜀城负隅顽抗,竟与太子僵持了半月不分胜负,本就不服郑澈轩的朝臣趁机上本,要求更换主将,更甚者,有人对他是否胜任储君提出疑议,然几日之后,蜀城之中突然内乱,龙城平居然阵前欲射杀傅樾言,傅樾言一怒之下倒戈相向,斩杀龙城平于城墙之上,郑澈轩最终不费一兵一卒进驻蜀城,而当时随他一同进城有一马车,那傅樾言在马车入城之后,径直到了车前,单膝跪地,说了一句:“公子,龙城平果然并非明主,傅樾言愿赌服输!”

那场战役奠定了郑澈轩稳足太子之位的基础,也让他身边冷公子一战成名,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找到傅樾言,又与他做了何种赌注,只知道,蜀城之乱一夕平息,但龙成安直系部属两万余人,却被冷公子下令坑杀于蜀城之外,手段毒辣,令人战栗,由此,冷公子智慧超然,却冷酷无情之名声一扬而出,当时,郑澈轩十九岁,但没人知道,那年的冷公子,才十三岁!

蜀城之战后,冷公子突然销声匿迹,然郑澈轩却声望渐长,其后5年间,于太子之位上稳稳而立。有人在背后支持着他,无论是谋略,还是金钱!

郑璟昱抹去额上冷汗,无瑕的话语一直在脑中回荡,他已经无力去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否妥当,他只是牢牢记住了当自己离开云城时,舅舅安逸王萧君莫对自己说的那句话:“除了你自己,没人能救你!”

是!呆在自己的军队中才是最安全的,他是冷公子,却如此年轻,歆婼说过,他比自己还小两岁,才十八,那么当年他坑杀那两万叛军的时候……

十三岁,十三岁就有那般毒辣手段,此时他若要自己的命,岂不是更加容易。

“来人来人,把灯全给本王点起来,给我增加巡逻的人手,不许让任何人靠近这里,玄夜——玄夜——”

玄夜挑起帘子入了帐内。

“我让你通知母后,可有回音?”

玄夜垂眸低低道:“至今未有任何回音。”

郑璟昱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凳上:“莫非连母后也不管我了么,我知道,我知道她一向看不起我,她的心中只有我的哥哥燕王,没有人能够救我了,没有人了……玄夜,你会保护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玄夜低垂的眸子抬起,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神色,口中缓缓道:“是!我会一直陪着殿下,直到最后!”

明日预告:扑火飞蛾:那包袱内,放着几颗人头,女人的头!他不知道这些女人是谁,但郑璟昱却已经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这几个,都是他在云城最为宠爱的妃子,春宵帐内度过了多少销魂之夜,现在她们的头却毫无声息的摆在这里,摆在自己面前,甚至还有一人眼都未曾闭上。

郑璟昱双腿一软,如一摊烂泥般瘫在了地上。

这冷公子果然如传说中无情毒辣,自己居然招惹了他!郑璟昱觉得颈间凉意飕飕,背后冷汗一瞬涔涔而下。

第一百四十章 扑火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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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16

黑影在夜色中飞跃,十米高的城墙如履平地,那数道黑影跃入城墙之后四下散去,动若鬼魅,只一瞬便已不见了踪影。

悄无声息的靠近,干净利落的手起刀落,没有人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侵袭。

“救火啊——”一声凄厉的叫声撕裂了寂静的夜空,驻军首领于鸿飞匆匆出了帐营,伸手抓住一个被浓烟熏得晕头转向的士兵喝道:“怎么回事?”

“将军,粮草仓突然起火,火势蔓延迅速,已经烧伤了咱们不少人了。”

“哪一边的粮草仓?”

“四面,四面的粮仓都起火了。”

于鸿飞心头一沉,有人潜入乌台了。

“殿下——”口中一声轻呼,于鸿飞直奔了郑璟昱的帐营而去。

玄夜提气急追着面前那人,那人却突然站定,然后摘下黑巾,对他微微一笑。

“玄夜,咱们又见面了。”

“京天。”玄夜扬眉冷冷道:“你是来送死的吗,这里是平王殿下的军营,就凭你们几人,能翻起什么大浪。”

京天抬头去望远处那火光一片,道:“翻不起什么大浪,只是来给平王殿下送点东西,只希望他看了,不要太开心。”

玄夜若有所思的回头去望平王帐营,见他回头,却身形不动,京天脸上掠过一丝诧异,继而满含深意道:“你……似乎,不怎么关心平王殿下此刻的情形。”

玄夜低头一笑,道:“你的主子当然不会只要平王一条命,平王再不济,终究也是个亲王,又是燕王殿下的亲弟弟,皇后娘娘的嫡出,手中也是有几分势力的,你们既然要做,当然是掀天下之大波澜,所以,玄夜此刻并不担心平王会丢了性命。”

“你的主子,不是平王!”京天双眸微眯,带着一丝探寻紧紧盯着面前之人。

“当然不是!”

“我想,也不会是皇后娘娘,如果是她,你更不会让平王陷入这种危机。”

玄夜的笑意更甚,口中轻叹,道:“你我此刻的目的,当是一样的,挑起事端,搅了大郑这多年来的死水,至于之后谁的主子能成为上位者,咱们,拭目以待!”

郑璟昱怔怔的站在营帐之中,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大包袱,刚才听帐外高呼着火,他口中唤着玄夜,身子瑟瑟的往外冲,却在帐门被一人给堵了回来。

那是问鼎轩中的小二哥!

当看清面前之人时,郑璟昱的心一瞬彻冷。

来了!冷公子的人……果然来了!

司马逸没有动手,只是走到桌前将背上一个大包袱“啪——”的一声丢在了桌上,然后淡淡的,却又透露出一丝邪气的凑过头来,缓缓道:“我家公子说了,平王殿下一个人在乌台太孤单,没人陪伴怎能行,所以,他让司马给你带来了你最爱的东西,平王殿下,好好享受,千万别辜负了我家公子一番好意。”那话说完,司马逸挑着眉角,浅笑而去。郑璟昱回头望着那个大包袱,身子竟抖得止不住,就在这时,于鸿飞入了帐内,郑璟昱忙指着那桌上包袱道:“你来得正好,你去给本王打开!”

于鸿飞见他一脸惶然,显然受了惊吓,又不敢问他究竟发生何事,只好走到桌旁伸手将那包袱打开,包袱打开之际,饶是于鸿飞是浴血沙场的将士,也禁不住大喝一声,退了脚步。

那包袱内,放着几颗人头,女人的头!他不知道这些女人是谁,但郑璟昱却已经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这几个,都是他在云城最为宠爱的妃子,春宵帐内度过了多少销魂之夜,现在她们的头却毫无声息的摆在这里,摆在自己面前,甚至还有一人眼都未曾闭上。

郑璟昱双腿一软,如一摊烂泥般瘫在了地上。

这冷公子果然如传说中无情毒辣,自己居然招惹了他!郑璟昱觉得颈间凉意飕飕,背后冷汗一瞬涔涔而下。

“殿下!殿下——”于鸿飞见他脸色煞白,整个身子都抖得止不住,走过去想扶起他,可是那人已经没了任何气力,身子沉得几乎拉不动。

玄夜挑开营帘走了进来,看见桌上的人头,先是一愣,继而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走过去帮着于鸿飞拉起郑璟昱,道:“殿下,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了,看样子太子这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活命,咱们只有一拼了。”

郑璟昱听到活命二字,眸间一动,然后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玄夜道:“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活命?”

玄夜心底一声冷笑,嘴上道:“咱们,要回殿下的封地去。”

“回昌平?可是,这里离昌平路途遥远,他们若要本王的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乌台军营里的,可都是殿下的人!”

于鸿飞一惊,脱口道:“莫非想让于某调兵随殿下杀回昌平?这可是犯了大忌的,皇上知道的话——”

“于鸿飞——你可是殿下的人,不为殿下拼,还为谁拼?莫非想让殿下在途中丢了性命,殿下若是有个好歹,你认为你的军队能在太子手里幸存吗?只要咱们回了昌平,殿下就还有一线生机,你别忘了,殿下身后,还有皇后娘娘!”玄夜怒喝道。

“对对,回去,于鸿飞,你去点兵,所有将士,都随本王一起走。”

“可是殿下,若途中城池抵抗——”

“那就杀啊——”郑璟昱已经神志模糊,口中狂乱叫嚣着:“只要本王不死,其他人,都给我杀!杀!杀!”

手臂扬起,飞鹰振翅离去,鬼翼匆匆入了房内。

“平王已经调兵了。”郑澈轩将纸条递给无瑕:“看样子,他是要回昌平去。”

无瑕走到沙盘前,细细看着。

“回昌平要途经六个郡,第一个郡灞上,守军是谁?”

“吴邱毅,我的人。”

“好,咱们要让平王过了此郡。”无瑕口中不停,手中挥毫疾书,写完后递给郑澈轩,郑澈轩一看,道:“此举,岂不是鼓舞了平王的士气。”

“自然!若开始便让他受挫,他又怎会乖乖的进入口袋之中。”

“可是,第二个郡的守军,是燕王的人。”

“皇后娘娘是聪明人,她定知道此事已经压不住,所以,她决不允许燕王插手进来。”

“你的意思是——”

“燕王才是她的筹码,或许她不舍放弃自己的儿子,但是权衡利益,她会舍平王而保燕王!所以,第二个郡,平王不可能顺利通过,但是,人到逆境,是会不顾一切的。他挑起的事端越大,咱们的胜算也就越高。京天信上不是说,平王身边的玄夜应是安逸王爷的人,那么,我相信他到时候,会助咱们一臂之力。”

“安逸王心机颇深,不但是平王,连我的身边也有他的人,此人,不得不防。”

“他此刻的目的,却与我们是一样的,无瑕现在反而放心了。”

“放心什么?”

“安逸王的野心越大,欲望越多,对我们就越有利。”

“除了我,燕王便是他的最大障碍,所以,他们的联盟,已经到了破裂的边缘了。”

“是,所以,现在的局势变成了三方鼎立,可是,咱们与皇后燕王本就是水火不容,但是,安逸王却是背叛者,所以,咱们要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我相信这个机会很快便会到来。”

“你怎知——”

“圣旨到!太子郑澈轩与无瑕公子接旨。”

眸间一动,无瑕淡淡道:“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着太子澈轩与公子无瑕立刻入宫觐见,钦此!”

郑澈轩站起身接过圣旨回头去望无瑕,无瑕却只微微一笑,道:“走吧。”

“无瑕!”郑澈轩带着一丝担忧的拉住了无瑕的身子。

“太子放心,无瑕不会有事。”那人儿返身拿起桌上面具扣好,率先走出了门去。

郑渊主冷冷的站在殿中,萧皇后正站在他身旁静静等待着。

“公主——公主——”德雅拼命拉住郑婼歆道:“此刻万万不能去皇上那,奴婢听说太子妃身边的苔兰已经死了,平王殿下又突然离了云城去了乌台,咱们不知道究竟出了何事,您这么贸贸然闯去,若真是东窗事发,只怕皇上也饶不了你。”

那两人正推搡着,郑澈轩和无瑕随着魏公公已经过了御花园,直奔了长春殿而去。

“公主殿下!”魏公公恭敬的一揖,郑婼歆回头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婼歆,在这做什么。”郑澈轩问道。

郑婼歆却越过他,去看他身后那人,见他只是安静的跟在身后,心头一堵,上前道:“这么晚了,太子哥哥带着这人来此做什么。”

“是皇上下旨,宣太子与公子觐见。”魏公公在身后低低道。

郑婼歆心头一惊,喏诺道:“父皇叫你们做什么?”

郑澈轩没有说话,身后那人儿却突然上前,慢慢走到郑婼歆面前,道:“这个,公主殿下很快就知道了。”语气波澜不惊,面具覆盖下的那张脸看不见任何表情,可是那如水明眸中,却透露着冷冷的寒意。郑婼歆脚步一退,伸手抓住了德雅的胳膊。无瑕却只是微微一点头,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笑意,柔声道:“太子,走吧。”

郑澈轩紧追无瑕向着长春殿而去,郑婼歆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手一松,才发觉手心已被汗水浸透。

明日预告:翻手为云:“无瑕能让太子五年来稳稳立于其位,便有能力助他夺取这本该属于他的大郑天下!”

郑渊主紧紧盯着面前之人,那人儿倔强的扬着头,丝毫不避。他的身子是那么纤瘦,容貌如此美丽娇弱,可是,他是冷公子,那个自小就摸爬滚打在晋军追捕之中却依然牵动整个大晋的冷公子!所以,任何人都不能小觑了他,因为他够隐忍,够坚强。

第一百四十一章 翻手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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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17

无瑕静静的站在大殿中,他料到此刻萧皇后必定在郑渊主身旁,果然不出所料,他与郑澈轩入了大殿之后,郑渊主没有说话,萧皇后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无瑕面前,绕着他看了一圈,然后道:“太子带兵闯入平王府,可便是为了此人?”

郑澈轩强压心头怒火,低头拱手道:“平王在太子府掳人在先,请皇后娘娘明察。”

“本宫是皇后,你的母后,太子却从不叫我母亲,可是依然心存怨恨。”萧皇后到了郑澈轩身旁,看着他,缓缓道。

“儿臣不敢!”

“好一个不敢,却不知太子跟昱儿说了什么,竟吓得他连夜逃离云城,躲到乌台去了。太子此时便有了此等气魄,不知他日登基之时,会不会连我这个母后……都不放过呢。”

“无瑕,你可有话说!”郑渊主突然开口喝道。

无瑕将头一垂,道:“无瑕无话可说,太子为了无瑕带兵闯了平王府,惊了平王殿下,无瑕愿受责罚。”

“朕的两个儿子为了你居然兵戎相见,你倒是撇得干净,来人——将公子无瑕给朕带去长亭苑,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许探视。”

“父皇——”郑澈轩叫道。

“你给朕住口——”郑渊主怒喝着指着郑澈轩道:“上次是太子妃,这次是平王,你倒是要闹出多少事你才甘心,给朕回太子府好好反省,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进宫来!”

“父皇——”郑澈轩身子一动,郑渊主却已拂袖而去,回头再看,无瑕早已被人带走,没了踪影,皇后见状冷冷一笑,也转身而去。

指间一动,郑澈轩展开手心,无瑕的玉簪就在他的手中,刚才快要进入长春殿的时候,无瑕叫住他,从头上拿下玉簪放到了他的手中,道:“进去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为了无瑕与皇上起争执,你要信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这簪对我的重要你也知道,所以,我会回来将它拿回去,好吗。”

无瑕!

看着簪子中那颗翡绿的琉璃,郑澈轩心头一瞬安定了下来,这个是孟白炎给无瑕的定情之物,他一直带在身边,对他来说意义非同小可,他是想用这个来告诉自己,相信他,相信他一定会没事。

转过身,那握住玉簪的手越来越紧,然后郑澈轩迈着步子,大步而去。

从未一个人在如此陌生的地方呆过,无瑕怔怔的望着窗外,月色大好,照在积雪上,泛着淡淡的光芒。

“公子,晚膳好了,您过来用膳吧。”几个宫女从食盒中端出碗碟,放在桌上,轻声道。

无瑕回头去看,那桌上的菜竟都是自己平常喜欢吃的,心头有一丝诧异,却依然声色不动的走过去,见宫女要给他夹菜,无瑕道:“我自己来。”

宫女立在身后静静等待,无瑕吃得不多,只一小碗便放下了碗筷,听门口太监宫女跪地道:“叩见皇上!”

无瑕起身,郑渊主走了进来,见他已经吃完饭,道:“饭菜不合胃口?吃得如此少。”

“皇上特令了问鼎轩的厨子做了这些东西来,是想让无瑕安心,不会为了这事迁怒无瑕吗。”

郑渊主赞许的点头道:“你很聪明,非常聪明,刚才在大殿朕还担心你会趁机让平王翻不了身,看样子,倒是朕多虑了。”

无瑕却不再说话,立在一旁。郑渊主看了他一眼,道:“面具拿下来。”

无瑕伸手摘下面具,那嘴角勒痕已经消失,但伤痕仍在,拿下面具时,手腕的青淤也历历在目,郑渊主一叹道:“朕的儿子中,就属平王璟昱资质最为平庸,却不知为何生性如此放/荡,他的荒唐事朕也知道,却只想他终不会如此过分,所以当皇后来跟朕说这事时,朕想到的第一个可能性便是,那人是你!果不其然,而且朕也知道,此事璟昱一人根本做不到,所以,牵连的人,应还其他人,是以朕方才才问你可有话说,而你,的确也做了最好的回答。”

“无瑕只想一心辅佐太子,只是,很多事,身不由己。”

“朕知道你受了委屈,皇后的意图很明显,她怕朕责罚璟昱而牵连赟谦,所以想先发制人,可无论怎样,璟昱都是朕的儿子,朕老了,只要他不是做出大逆不道,有害国体之事,朕都希望能给他一次机会,而且,这事若能压下便最好压下,否则被挖出来的,定不止他一个,朕实在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只能委屈你。”

无瑕依然垂眸站立,他能够体会郑渊主此刻的心情,可是,事情的发展,已经由不得他了。

“皇上——皇上——”小六子一路疾奔而来。

无瑕心头一叹,知道郑璟昱的结局已定,纵郑渊主有心保他,都已经无力回天了。

“何事如此大惊小怪。”郑渊主口中一厉,小六子仆倒在门口,颤巍巍道:“平王……平王殿下起兵造反,带了乌台所有军队,直逼灞上,已经攻入城池,此刻正奔了秋岬关而去。”

郑渊主心头猛的一跳,回头去望无瑕,见无瑕神色冷然,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郑渊主顿时明白了过来:“你知道!你知道他会反!根本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朕倒是小瞧了你——”口中怒喝着,郑渊主抓住无瑕的身子狠狠一推,无瑕向后跌倒,衣衫零落,那身上累累痕迹顿时赫然入眼,郑渊主倒吸了一口气,无瑕只是冷冷的拉起衣襟,站起身子,扬头道:“是!这场战役已经开始,就算是皇上,也已经无法让它停止下来,平王擅自调兵,作乱犯上,现在无论是谁,都已经压不住此事。”那口中掷地有声的回答令郑渊主脚步一退,身子轻晃,小六子忙爬起身子扶住皇上,道:“皇上,司马傅瑜项此刻就在承德宫等着皇上呢。”

“好,好……”郑渊主仰头一声长叹,道:“看样子,朕是老了。无瑕,赟谦虽然性子倔强,但是他秉性善良,你若能争取他而不是敌对他,你们的胜算便会大了很多,安逸王萧君莫是个极其难应付之人,他有野心,也有实力,你既已经决定搅了大郑多年来的死水,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夺天下,可不是区区一点小手段便能翻云覆雨的。”

“无瑕能让太子五年来稳稳立于其位,便有能力助他夺取这本该属于他的大郑天下!”

郑渊主紧紧盯着面前之人,那人儿倔强的扬着头,丝毫不避。他的身子是那么纤瘦,容貌如此美丽娇弱,可是,他是冷公子,那个自小就摸爬滚打在晋军追捕之中却依然牵动整个大晋的冷公子!所以,任何人都不能小觑了他,因为他够隐忍,够坚强。

“记住朕的话。”郑渊主突然爆出一阵猛咳,小六子忙掏出锦帕递过去,郑渊主捂住嘴努力平复着咳嗽,无瑕看着他那模样,心头便是一沉。果然,郑渊主咳完没有将锦帕递给小六子,而是紧紧拽在手中返身而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瑕双眸一闭,口中一声长叹。郑渊主的身子已经每况愈下,他刚才那动作,自己也曾经做过,因为那罗帕中的鲜血点点,自己也曾不想让人看见。

此刻情形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是,这一箭射出之后,藏身暗处蠢蠢欲动的势力便会呼之欲出,自己是否已经有了能力能够承受这一切?!无瑕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秋岬关抵抗异常激烈,或许是因为众人皆知秋岬关守将余福平是燕王一手提拔之人,所以,更应撇清与平王的关系,于是在平王攻陷灞上直逼秋岬关之后,余福平下了死令,除非秋岬关不剩一兵一卒,否则决不让平王的军队从城中经过。

无瑕依然被禁在宫中,从宫人们暗处的窃窃私语中,他得知了秋岬关战况,他知道平王现在已经是困兽之斗,他若不能通过秋岬关,此刻朝中派去的增援便会从后直追而上,令他腹背受敌。所以,他现在定会放手一搏。

与秋岬关紧张的局势截然相反,无瑕现在的日子只能用过于悠闲来形容,皇上没有下旨放人,也没有处罚他,他便如同被人遗忘了一般静静的呆在长亭苑,太子被禁令进入宫中,无瑕现在的饮食起居都由皇上身边的小六子全权照料,宫中突然多了这么一位身份不明的公子,一时间议论之声纷纷而起,无瑕却只是淡然处之,他知道此刻的形势有多微妙,所谓一步错,满盘皆输,所以,他必须很好的收敛锋芒,不声不息。

十二月的第一场大雪铺天盖地,无瑕刚刚起身,寝宫的门便被人狠狠推开了。

萧皇后双眼通红,大失仪态的冲入了长亭苑,看着萧皇后那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无瑕知道,平王完了!虽然他最终没有被自己手刃,但是他,还有他手中的万军之师,全都是毁在自己手里。

“啪——”的一耳光,无瑕脸上的面具被萧皇后甩落在地,无瑕回过头,没有反抗,只是轻轻拭去嘴角血痕,缓缓道:“皇后娘娘,当初你派去的五支追回平王的侍卫军,只有三支是死在无瑕手里的,你知道,另外两支是何人所诛吗?”

萧皇后看着面前那张绝美的脸,看着那柔弱更胜女子的少年郎嘴角勾起的戏谑,脸色一瞬煞白。

“你想说什么——”

“平王当初若不用卑劣手段欺辱无瑕,无瑕根本不屑动他,论争夺天下的对手,他还不配!”那人儿嘴角勾起的笑意让人看了心底泛寒,萧皇后的脚步向后一退,口中却厉道:“你敢再动本宫的儿子!”

“燕王殿下文韬武略,可惜,他有一个野心勃勃,欲取而代之的舅舅,皇后娘娘此刻依然还不知是何人诛了那两队侍卫吗——”

“胡说!你胡说——”萧皇后返身撑在桌旁,不愿去相信无瑕口中所言。

“一个是杀,十个也是杀,我姬无瑕既然敢开了这个头,就不怕利剑指在胸膛,皇上为何不立燕王为太子,皇后娘娘明明懂,却为何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安逸王爷要什么,你当比无瑕更清楚!”

不!不会的!君莫,君莫——

萧皇后双手紧握,努力平复着胸口的翻涌,不能哭,不能认输,谁敢动我的儿子,就算是亲弟弟,我也不会放过!不会放过!

明日预告:情丝绕笔尖怎落都难了:“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郑赟谦双手一紧,愣愣站立了半晌,终回头去望那人儿。

因为,我居然爱上了一个男子,爱上了一个与自己水火不容的对立者!

可是,那口中道出的,却是……

“因为,我希望我的对手,不但是计谋,不但是精神,他的身体,也应是强大的,这样,才配做我郑赟谦的对手!”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情丝绕 笔尖怎落都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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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18

无瑕没有想到,安逸王萧君莫直到此刻都没有出现过,似乎这事他完全没有参与,由此也可见他的心机不能以常理猜度。

郑渊主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平王之事安定下来之后,大郑似乎又回复了往日的宁静,可是,只有参与其中的人才能感到那股暗流已经涌动澎湃,各方势力都在暗自蓄力,只怕郑渊主若真有个风吹草动,这一触即发之势便会汹涌而至,无法抑制。

无瑕依然呆在长亭苑中,郑渊主既没说让他回太子府,也没说让他在长亭苑呆多久,小六子每天跟在身边,看着他如此平淡的面对,不禁心头暗自叹服。这公子年纪不大,居然有如此隐忍的性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无瑕慢慢的描绘着手中画卷,小六子走到身旁,笑道:“公子的画艺实在了得,这桃花竟如此美丽,栩栩如生,色彩也是这般得体,奴才看了都心情大好。”

无瑕回头微微一笑,他在长亭苑中已经不再脸覆面具,除了每日伺候梳洗膳食的宫女,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小六子一人了,所以他的容貌不再需要遮掩,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正是因为如此,才令更多的宫女太监们不惜爬墙翻壁,只为能看一眼长亭苑中比女子还美的少年公子。

墙头一声轻响,小六子返身出了门去,揪起了一个小太监道:“居然还敢来爬墙,一个个都不要脑袋了,要是让皇上知道了——”

“小六子,放了他吧。”无瑕站在门边轻声道:“他们只是好奇罢了,其实无瑕就是个普通人,只是这皮囊生的比一般人美,纵然再美,又有何用,倒不如他们来得快乐!”

那小太监抬头见公子对着自己微微一笑,顿时傻了眼,站在那里半天动弹不得。

看他那副傻愣的模样,无瑕倒真难掩笑意,走过去道:“快走吧,一会被人发现,要挨板子了。”

“是,是,奴才这就走,奴才小安子给公子请安了。”

“你叫小安子?”无瑕勾起笑意,点头道:“我叫无瑕!”

小安子身子僵硬的返身向门走去,小六子一见他居然同手同脚,连路都已经不会走,不禁笑着抬脚便是一踹,小安子正好走到门边拉开门,被他一踹,顿时扑出门去。

“大胆奴才——”小安子刚抬起头,脸上就被人狠狠刮了一耳光。

“公主的脚也是你乱碰的吗,当真是活得不耐了——”

无瑕抬起头,见郑婼歆身边的侍女德雅正扬手扇着小安子,不禁眉头一皱,道:“他不过是摔倒不小心碰到公主而已,何必动手打他。”

郑婼歆见状冷冷一笑,道:“本公主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无瑕公子啊,怎么,在宫里头待得可还习惯,宫女奴才可有怠慢的地方,话说这也奇了怪了,在外面那么多王公贵公子哥巴巴的望着你,到了宫里,连这些个小太监都瞧着你如此喜欢,你说,你是不是很有男人缘哪。”

听她口中挑衅,无瑕返身便走,郑婼歆却一把推开小六子,疾步上前抓住无瑕的胳膊狠狠一拉:“怎么,这里是宫里,见到本公主,还端你公子哥的架子,告诉你,太子哥哥把你当宝,本公主可不把你放在眼里。”

“放手!”无瑕口中冷冷道。

郑婼歆见他神色冷冷,心头有些发悚,却见宫女们都围了过来,面子上过不去,强撑着道:“怎样,你还敢对本公主动手不成。”

无瑕回过身子,轻轻挣开郑婼歆的束缚,下了台阶,站在了她的面前。削瘦却修长的身子高出郑婼歆许多,他将头低下,缓缓凑到郑婼歆面前,一字一句道:“你知道,平王是怎么死的吗?”

郑婼歆身子一颤,脚步凌乱的向后一退,无瑕却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以为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不想对女人动手,现在,离开这里,如果你认为你有资本跟我斗,尽管放马过来,我姬无瑕,随时候教!”

面前这人感觉变了!变得……很可怕!

郑婼歆突然感到呼吸困难,这人的气场一瞬变得如此可怕,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任自己凌辱的无瑕公子了!

“你……你放开我……”

“小六子,送公主出去!”甩开郑婼歆的手腕,无瑕返身而去。小六子走到郑婼歆身边,躬身道:“皇上说,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了公子,公主殿下,请!”

“公主!”德雅见公主脸色煞白,也不知道无瑕凑到公主面前说了什么,伸手去扶郑婼歆,郑婼歆被她一扶胳膊,反射性的一甩手尖声道:“别碰我——”

德雅一愣,道:“公主,是奴婢。”

郑婼歆回过神来,愣愣的望着德雅,道:“走,离开这里,我不要再呆在这里。”说完竟逃也似的奔出了门去,小六子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暗自称奇。这无瑕公子竟如此奇怪,平时待人十分和善,从不端架子,面对皇上的掌上明珠,大郑的正牌公主,却反而态度冷冷,毫不让步。这是宫里,谁不知道云裳公主自小恃宠而骄,他这般丝毫不让,竟也不怕得罪于她。

一阵风吹过,天空飘飘扬扬又开始下起雪来,无瑕进了房间,透过开着的窗望着天空,一时竟愣了神。想当初在大晋自己是何等自由自在,因手中生意遍布大晋各地,一年四季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更别说是被关在这如同囚笼一般的皇城之内了。云城的冬天太冷,自己究竟还能在如此冷的环境中撑多久?!伸手去摸发间,才想到那玉簪早已不在头上。自己果然还是害怕孤独,这样冷的冬天,没有人来握紧双手给予温暖,自己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公子,您怎么了?”见无瑕双臂环抱,身子轻晃,小六子不禁担心的问道,无瑕回头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可能是昨晚上忘了关窗,受了风寒,不碍事。”口中如是说,身体却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头一晕眩间,无瑕跌坐在了凳上。小六子踌躇的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额头,顿时一惊道:“竟发了热了,太子说,公子身子虚寒,生病万不可大意,奴才这就请太医去。”说完就走,无瑕想叫住他已是不能,坐了一下,更觉头晕沉沉,此刻不到用膳时间,这长亭苑只有小六子一人随侍,现在他去叫太医,竟无人能够扶自己去后院休息。无瑕站起身,想自己走去,却觉脚步虚浮,他知道自己身子不好,生病不能儿戏,只好强撑着等待小六子回来。

小六子一路疾奔,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一路上众太监宫女见了他要巴结恭维一番,弄得他烦不胜烦,索性低着头只管往太医院奔,岂不料在转角处迎头便撞上了一人,跌倒时看见那人紫金衣摆,小六子心头一惊,忙道:“小六子给燕王殿下请安。”

郑赟谦见他神色匆匆,不禁眉头一皱道:“何事如此匆忙,撞了我还好,要是撞到父皇母后,你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用的。”不对,小六子不是被父皇调去长亭苑伺候无瑕了吗?为何如此神色往这里奔?郑赟谦回头望了望小六子要奔去的方向,那里不是太医院吗?

“无瑕出了何事?”心头一急,那话竟脱口而出。

小六子一愣,马上便道:“公子昨夜受了寒,这会竟发起热来,奴才正要去请太医来给他瞧。”

“他身边可有人伺候?”

小六子这才想起自己匆匆跑来,竟忘了叫人去长亭苑,顿时抬头道:“奴才一急,竟忘了,此刻长亭苑中无人伺候,糟!”口中叫苦,小六子爬起身子便往回奔,跑了两步又想起还未曾叫太医,见他失了方寸,郑赟谦道:“你去叫太医,本王去长亭苑。”

小六子应着急急奔了太医院而去,跑了两步回头一看,燕王竟似比他还急,身子一闪便已没了踪影。

无瑕趴在桌旁,脸色绯红,他知道自己发热之症可大可小,弦伊在身边时,那发热的药是常年备着的,可是入了宫后,不但药断了,连那药丸都很久没有服用,太子被禁令不许入宫,听小六子说,他让人带了药丸进来,竟也被阻了,他当时急得都快疯了,还好自己这段时间身子争气,却没想昨夜睡不着,起来看夜色,竟忘了关窗,因此便受了寒,自己此刻倒希望这消息不要传出去,否则太子定会不顾禁令强闯入宫,要是皇上大怒,刚压下去的暗涌只怕又起波澜。

胸口很闷,自己竟如此不小心,只盼小六子叫了太医瞧了,吃了药便没事,自己实在不想为此再闹出什么事来。

听有人入门,无瑕强撑起身子,抬头道:“小六子,可是太医到了?”

却不料来人令他一怔,郑赟谦入了门来,看无瑕双颊绯红,身形轻晃,不禁眉头一皱,道:“竟不知你平时是如何照顾自己的,身子不好,当知处处都需小心,这宫里可不比太子府,有人惦着你,宠着你。”

无瑕心头一堵,扬头道:“无瑕不是孩子,不需要燕王殿下来教训,殿下是否走错了地方,这长亭苑现在是无瑕居住,殿下请了。”那神情,居然下了逐客令。

郑赟谦眸中一沉,走上前去,也不多话,伸手将无瑕身子抱起,无瑕一惊,正欲挣扎,郑赟谦却低低道:“你再动,我便这么抱着你去太医院。”闻言无瑕身子一僵,不再挣扎,郑赟谦抱起他,返身去了后院,入了房间将他放入床中。身子躺下,无瑕感觉胸口不再那般紧,却依然侧过身子,慢慢蜷缩,郑赟谦一见他那模样,惊道:“可是心头病犯?”

无瑕蹙着眉头,没有应他,郑赟谦见他默不作声,返身便向外走,却听身后一声轻语:“你不恨我吗?”

郑赟谦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平王是我设计除去的,你当恨我的。”

郑赟谦依然没有回头,口中缓缓道:“天下之争,本就是脚下踏着枯骨,手中鲜血淋漓,他日你我水火对峙,还不知谁死谁手,或许有一天,我郑赟谦也变成了他人脚下一沓血肉,亦或许你无瑕公子功败垂成,成为一缕亡魂,所以,这个世界,只有胜者,失败者永远都是不被怜悯的。”

“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郑赟谦双手一紧,愣愣站立了半晌,终回头去望那人儿。

因为,我居然爱上了一个男子,爱上了一个与自己水火不容的对立者!

可是,那口中道出的,却是……

“因为,我希望我的对手,不但是计谋,不但是精神,他的身体,也应是强大的,这样,才配做我郑赟谦的对手!”

明日预告:莫失莫忘:画卷缓缓展开,无瑕那美丽的容貌赫然跃入眼帘,殊宸望着那画卷,开心的笑道:“是无瑕哥哥,跟真的一样,那,白炎叔叔想无瑕哥哥了,殊宸也能叫他来看么?”

李宗治抚摸着殊宸柔顺的短发,道:“不能哦,因为,白炎叔叔看了,会流泪的。殊宸想白炎叔叔流泪吗?”

“不想!”

“那么,咱们就来守住这个秘密,好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莫失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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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19

无瑕喝过药后沉沉睡去了,郑赟谦站在远处,望着他,很难想象如此一个柔弱的人儿,竟是那让人闻之色变的冷公子。他若不是生于亡国之后,若不是身子如此不济,此刻的他,当是称霸一方的人中之龙。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上天给予了他无上的智慧,坚韧不拔的个性,却又给了他一个如此柔弱,不堪一击的身子,给了他绝世之容,却又给了他一个翩翩男儿身。

无瑕哪,这世上本不该有这样一个你,却偏偏就有了!

颖悟绝人,必遭天妒!

“燕王殿下,公子已经睡着了,您还是回去吧,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恐怕……”

“好,我这就走。”郑赟谦口中应着,却抬步到了床边,看无瑕额头渗着细汗,他拿起床边湿巾浸入温水中拧干,然后轻轻擦拭,那动作如此轻柔,似乎怕扰了那沉睡中的人儿。小六子站在一旁,竟看得胆战心惊。燕王郑赟谦,自小便是皇上十分宠爱的皇子,性格刚毅,行事强硬果断,文武双全,或许正是因为太过完美,所以人人敬畏,宫里很少有人敢与他亲近,却没想到,竟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看燕王殿下望着公子的模样,不由得人不去想象,他似乎,很在意这无瑕公子!

小六子心头一咯噔,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想法,可是……

“父皇难道还没说什么时候放无瑕回太子府吗?”郑赟谦口中轻轻道。

小六子忙答道:“皇上最近身子也不怎么好,公子每天都很安静的呆在长亭苑中,奴才也不知道皇上究竟何时才会放公子回去。”

郑赟谦轻叹一声,放下手中湿巾准备离去,却不料那床中人儿突然眉头一蹙,头不安的动了起来。

小六子一惊,忙走了过来。

————————————————

那呼啸的利箭直直穿透了那个胸膛!

“白炎——白炎——”

那含着泪水却带着微笑的脸就在自己的面前,想要到他身边去,想要到他身边去!

————————————————

“不要——不要——白炎——”无瑕大叫着坐起了身子,含泪的双眸骤然睁开了。

白炎在哪?他在哪?想要他抱着自己,想要他给自己温暖。

“白炎,不要丢下无瑕,白炎!”那朦胧的泪眼模糊了一切,双手想要去抓住那个人,抓住那个为了自己失去生命也无悔的爱人!

那无助的双手在寻找依靠,一双温暖的手将他紧紧搂住了,那温暖让人好安心,无瑕伸出手,紧紧的拽住了那份炙热。

“白炎……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无瑕!安心的睡,我在这,白炎在这!”那低低的呢喃让人如此安心,无瑕靠在那温暖的胸膛中,闭上了双眼。

他如此思念着那个人,他不知道那人其实还活着,自己是否要告诉他一切,告诉他,孟白炎还活着,他还活着!

长枪被抛出一条弧线,稳稳的扎入了兵器架中。小侯爷抹去一头汗水,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南宫热河无奈的紧随而上,口中大叫道:“小侯爷,已经一整天了,你倒是不累,疾风可也在恢复期,你难道想它成了跛脚马,以后再也不能飞驰吗?”

小侯爷勒马而立,斜觑了南宫热河一眼,道:“我看不是疾风不行了,是你不行了吧,这才多大一会,你就累成这样了。”

南宫热河趴在马背,恨恨道:“你说你的身子是铁打的吗?以前就这么精力旺盛,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丝毫没有影响,莫非奚昊公子的医术如此了得,竟让你的身子比以前更好了?”

小侯爷嘻嘻一笑,探过头来,道:“如此,咱们就再来赛一场,谁输了,今儿个玉楼东请客喝酒,怎么样。”

“你饶了我吧,我的私房钱都要被你榨干了,要我说啊,趁早的,让夫人给你娶个少夫人回来,管管你这野性难驯的性子。”

“南宫热河,你知道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小侯爷恶狠狠的用手臂勒住南宫热河的脖子,道:“再敢说这话,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每天吃饭的时候,给你三炷香伺候着。”

南宫热河吐着舌头,拼命挣扎着,远远的莫寒疾驰而来,见两人闹成一团,忙扬声叫道:“小侯爷,皇上口谕,让你进宫。”

小侯爷松开南宫热河,眉头一挑,道:“今儿个先饶了你,下次再说,当场咔嚓掉。”说完直起身子,一拉缰绳,打马而去。

望着小侯爷离去的身影,南宫热河眉头一皱,口中一声轻叹,见他那模样,莫寒道:“却又想到了什么?如此垂头丧气。”

“莫大哥,你说,小侯爷他还会记起无瑕公子吗?”

莫寒也是一叹,摇头道:“说不准,他心中如此抵触婚事,定是有所察觉,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抵触,为了谁抵触,而夫人又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无瑕,奚昊说,没有强烈的刺激,小侯爷可能永远也无法想起这份记忆了。”

南宫热河不再说话,只呆呆的望着远方。无瑕公子人在郑国,或许他还会回到大晋,而他再回来之时,说不定与大家已是兵戎相见,如果小侯爷到那时再记起他,是不是太过残忍,他又如何能承受得住!

李宗治刚刚看完边塞递呈的奏折,因为朝中局势变化,武相势力受到压制,皇权有所回落,所以李宗治近来心情十分不错,只是有一件事让他一直闹心,那便是,九原虎符!

“臣叩见皇上。”小侯爷刚刚入了轩城殿,李宗治已经站起身迎了下去。

“白炎,不必多礼,朕叫你来,是看你身子是否已经痊愈了。”

“谢皇上,白炎身子已经完全复原,只是……那虎符,至今尚未有任何印象。”

李宗治脸上掠过失望,道:“无妨,当日你怕虎符丢失,所以在离开小侯爷府时换了地方,可惜后来重伤,醒来竟失去了一切记忆,但既然虎符从那之后未曾现世,定没有落在他人手中,只是,你竟也想不起来放于何处……”

“白炎实在惭愧!”

“听说你的义兄是神医鬼谷子的孙子,莫非他也没有办法帮你恢复这段记忆么?”

“奚昊说,他没办法,可是,白炎常常感到心底有种飘渺不定的感觉,似乎有个人,在那段记忆之中,可是,只要一去想,头就痛得止不住。”

李宗治心头一颤,无瑕!白炎心中的那个人,是无瑕!如果无瑕果真是那冷公子,那么,这段记忆或许被埋葬掉,反而更好。

“赫博多虽然撤了兵,但是他们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现在虎符也不知所踪,只盼三月将佰茶嫁去,能暂时压制他们的野心。”

听到此言,小侯爷心头一痛,一个国家,居然要靠一个柔弱女子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换取暂时的安定和平,实在让人心头难平。

“公主,最近是否还好?”小侯爷心底长叹,口中低低道。

“她不愿和亲,可是……”李宗治自嘲的笑了笑:“真可悲,朕居然连自己妹妹的终身幸福都无法保证。”

“我去看看她!”

“去吧。”

小侯爷身子刚刚出了轩城殿,小殊宸从殿内走了出来,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道:“父皇,您在跟谁说话?”

自从那夜陪伴殊宸之后,李宗治开始关注殊宸的一切,那是他唯一的血脉,大晋唯一的皇子,现在殊宸每天都随在他的身旁,让他体会到了为人父的快乐与责任。

“白炎叔叔刚刚来过。”

“我要去看他,殊宸可想他了,还有无瑕哥哥。”

小殊宸脱口而出的话令李宗治一惊,他拉住殊宸往外奔的身子,道:“殊宸,从今开始,在白炎叔叔面前,不许再提起无瑕哥哥。”

“为什么?殊宸很想无瑕哥哥。”

“因为——”因为什么,他只是个几岁的孩童,又怎会知道这其中的复杂关联,李宗治望着殊宸,百感交集,竟不知如何跟他去说。

“父皇,是不是无瑕哥哥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你们都不许在白炎叔叔面前提起他,因为,白炎叔叔会伤心?”

“是……白炎叔叔会伤心……会很伤心,所以,殊宸答应父皇,不提起,好不好。”

小殊宸扑闪着大眼睛,细细的想了一会,道:“那,殊宸想无瑕哥哥了,怎么办。”

李宗治拉起殊宸的手,慢慢上了台阶,转到后殿,从书架的匣子里拿出一个画卷,道:“你可以来看看他。”

画卷缓缓展开,无瑕那美丽的容貌赫然跃入眼帘,殊宸望着那画卷,开心的笑道:“是无瑕哥哥,跟真的一样,那,白炎叔叔想无瑕哥哥了,殊宸也能叫他来看么?”

李宗治抚摸着殊宸柔顺的短发,道:“不能哦,因为,白炎叔叔看了,会流泪的。殊宸想白炎叔叔流泪吗?”

“不想!”

“那么,咱们就来守住这个秘密,好吗?”

明日预告:岁月荣枯意阑珊:无瑕睁大了双眼,怔怔的望着身上那人,郑赟谦也呆住了,对望着那如水明眸,一动不动,身后那宫女仍然没有爬起身子,因为她的身后还压着几个人,郑赟谦在落地的那一刹用手肘撑在了地面,使他的重量不至于全部压在无瑕身上,可是,他的唇却不偏不倚印在了那粉嫩的唇间。

那人儿散发着淡淡的冷香,他的唇是如此柔软,竟让人不舍离开。

第一百四十四章 岁月荣枯意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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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20

宫中挂上了色彩鲜明的大红灯笼,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脸上都洋溢着无限的欣喜,无论过去的一年怎样,都已经过去了,新的一年带给人的,总是无限的希望。

很庆幸,无瑕这次的风寒很快痊愈,当他与小六子单独相处时,他其实很想问,那天在自己发热昏睡时,燕王是否一直都在。因为,自己在梦中无助哭泣的时候,似乎有一个人给予了自己温暖和依靠,那感觉,在烟雨湖似乎也出现过,可是,他不敢去问,因为,这不可能,那个总是冷冷面对自己的燕王,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小六子抖去身上雪花,入了长亭苑中,笑着对无瑕道:“公子,今儿个皇上让奴才给公子带来了新衣服,公子来试试合不合身。”

无瑕放下手中之笔,回头奇怪道:“为何有新衣?我看这两天宫女太监们似乎都穿上了新衣,外面也挂上了灯笼,可是皇城有了喜事?”

“我的公子爷,已经到新年了!”小六子摇头笑道:“公子如此伶俐的一人,却连新年都忘记了么。”

新年了?!

无瑕有了一瞬的错愕,自己竟然已经在宫里呆了这么久了?

“今天可就是腊月三十了,外面现在正热闹呢,云城上下灯火漫天,今晚上不但有花灯会,还要放焰火呢。”

无瑕抬眸去望窗外,心头不禁涌起了一种孤独感,这是自己第一次独自一人度过新年,当娘亲还在的时候,自己总是骑在三叔的肩头吃着糖果,听三叔唱着不成调的曲子,被他带着穿梭在热闹的集市,开心的过着每一个盼望的新年,收留了弓兄妹俩后,每年的三十都是与弦伊在一起的,可是今年,却连弦伊都已不在身边。

见无瑕神色黯淡,小六子将衣服放在桌上,道:“公子来试试吧,皇上听说公子前不久受了寒,特令人做了这加厚的袍子来,依奴才看,皇上却是很关心公子的。”

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无瑕回头看着寂静的院子,被如此软禁在这令人窒息的皇宫,倒不如严厉的惩罚来得痛快。

自己竟已被隔绝在了尘世之外,这种孤寂,让人无力。

依然是素洁的色彩,暖和却轻软的袍子将那修长的身子束得越发挺立,那盈盈一握的腰让女子见了都为之妒忌,细绒圈在领口,白色映衬着细滑的皮肤,那人儿整个身子在雪光的反射下竟泛着淡淡的光芒,一头乌黑垂直的长发如瀑落在身后,秋瞳若水,粉唇若桃,眉间一点朱砂让人砰然心跳,小六子喏诺的咽了口口水,道:“了不得,公子此貌,要是从这宫里走上一圈,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了。”

无瑕抬头望着桌上铜镜,镜中人儿如此美丽,可是,自己宁愿不要这种美丽,只希望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没有仇恨,没有阴谋,没有让人无奈的这一切一切。

“天快黑了,今年因为……平王殿下的事,皇宫的家宴取消了,这宫里头,竟还比不上寻常百姓人家来得喜庆了。”小六子叹息着,无瑕闻言心头一堵,低下了头。

“奴才传膳吧,今儿个特地弄的问鼎轩中公子最爱吃的菜,冷二爷一早就送来了,这会应该都热好了,公子多少吃点,也不算辜负了他们的一份心。”

无瑕垂下眼眸,将头一点,道:“无瑕被禁在这里,却苦了他们。”

小六子一声轻叹,出了门去。

无瑕愣愣的走到院子前,看着漫天飘扬的大雪发呆。听门外有人踩过簌簌积雪,在长亭苑门口停下,无瑕双眸一抬,正想着小六子动作竟如此快,却不料门一推开,进来那人却是燕王郑赟谦。

无瑕怔怔的望着郑赟谦,从那日自己生病他到过长亭苑后,已经过了好几日了,今天是三十,新年的开端,他却为何来到这里!

郑赟谦静静的望着面前的人儿。

好美!那人儿只是斜斜的倚在门边,那抬起的双眸如此纯净,他整个人,就如同这晶莹的雪花般剔透无瑕。

那两人一人倚在门边,一人站在院门,隔着一层层飘落的雪花,静静的望着彼此。

终于,无瑕双眸垂下,口中轻轻道:“燕王殿下今日到此,又是所为何事?”

郑赟谦低头一笑,道:“今年家宴取消,本王竟没了去处,想到公子你也是孤单一人,所以想来共邀一醉,却忘了,你本是个不能喝的主。”

无瑕却将头一偏,去望他的身后,道:“却不知燕王殿下手中藏了什么,竟怕无瑕看见么。”

郑赟谦突然脸上一红,道:“没什么。”

见他突然红了脸,无瑕先是一呆,继而起了促狭之心,身子一动,雪花翩然,竟一瞬就到了郑赟谦的身后,定眼一看,无瑕顿时笑了起来:“燕王殿下竟也跟个孩子似的,拿了烟花来,莫非是想让无瑕一同放烟花么。”

郑赟谦见他突然奔到身后发现了自己手中的烟花,索性将手一摊,道:“谁规定的烟花只能孩子玩乐,本王不过是看了宫女太监们玩得有趣,想你一个人定十分无聊,所以拿了一些来,你既不想放,本王便丢了它们。”说完竟一扬手就要抛出。

无瑕忙出口道:“无瑕想玩。”

听他一说,郑赟谦倒是一愣,无瑕从他手中拿过一个烟花,道:“无瑕,已经很多年没有放过烟花了!”那神情一瞬间落寞起来,郑赟谦走到院中,将手中烟花放在雪地上,道:“那好,今年,就让你放个够。”

小六子进了门,见那两人竟然如孩子般摆了满院烟花,脸上带着平时从未出现过的欣喜,心头不由便是一乐,果然这无瑕公子非同一般,连燕王都与他如此投契。

身后的宫女们被小六子阻了脚步,挤入一看,都当场愣了神。

郑赟谦回头一看,皱眉道:“怎么,你竟还没用晚膳么,先吃了,一会该凉了。”

无瑕却扑闪着两只大眼睛,只紧盯着那烟花道:“先放,先放,要不等会雪下大了,湿了烟花,就点不着了。”

看他一脸兴奋,郑赟谦难掩笑意,回头道:“小六子,帮忙来点烟花。”

小六子笑着去拿了火折子,宫女们一见有烟花看,都奔入房中放下食盒,站在阶前兴奋的等待着,天空雪花越来越大,小六子拿着火折子蹲下去点烟花,却不知是烟花湿了水还是怎的,竟半天不见响动,小六子凑了头去看,不料身后郑赟谦突然出口一声大叫,小六子吓得丢了火折子,一跤摔倒在雪地上,那火折子被丢到半空,打在了院中的树枝上,树枝上的积雪顿时扑棱棱掉了一地,郑赟谦正站在树下,被那雪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见他捉弄小六子,自己倒弄得如此狼狈,院子里的宫女们顿时笑成一团,连无瑕都忍不住撑在柱边,笑得直不起腰来。

小六子回头看见雪人般的燕王,忙喝道:“还笑,还不来给殿下将雪花抖掉。”

宫女们奔过去帮郑赟谦抖身上雪花,无瑕却捂着胸口道:“他自己作弄人,落得如此下场,活该。”

郑赟谦回眸见他笑得得意,身子一躬,从地上掬起一捧雪径直砸了过去:“居然敢笑我,让你也尝尝雪粒子砸在头上的滋味。”

无瑕正在取笑他,竟没防备,被那雪砸个正着,心头一恼,抖去身上雪花,脚步一点到了院中,捧起一把雪就丢了过去,那些个宫女还围在郑赟谦身边,见那雪花砸来,都惊叫着四下逃散,郑赟谦身子一躲,立刻抓起一捧雪回敬过去,你来我往间,宫女们嬉笑着也加入了雪仗之中,院子里顿时尖叫声起,乱成一团,烟花被踢得满园都是,大家都在四下逃窜。

此刻的无瑕与郑赟谦,便如同两个大孩子般放纵着藏在心底的那份童心,不去想明天将要面对的一切,只是在这个新旧交替的特殊时刻,抛开一切恩怨,因为彼此都不愿去面对的那份孤独,让对方成为陪伴自己度过这一刻的伙伴。

无瑕身形实在太快,因为大家都无法捕捉他的脚步,于是在不知不觉间他竟成了所有人的目标,那身子掠过身旁,大家都伸手想去抓住他,所以当那个宫女身子扑去,却撞倒前面宫女,连带大伙儿一起扑倒时,谁都没料到的情况发生了。

郑赟谦正专心致志想要抓住无瑕,当身后那一串扑通声起,他丝毫没有想到避让,手刚抓到无瑕的身子,便在一瞬间被身后的人撞上,脚步向前一趔趄,手中人儿正好回身想要挣开,却就此被他扑倒在地,顿时院子中人声寂寂。

无瑕睁大了双眼,怔怔的望着身上那人,郑赟谦也呆住了,对望着身下那人儿大而美丽的眼睛,一动不动,身后那宫女仍然没有爬起身子,因为她的身后还压着几个人,郑赟谦在落地的那一刹用手肘撑在了地面,使他的重量不至于全部压在无瑕身上,可是,他的唇却不偏不倚印在了那粉嫩的唇间。

那人儿散发着淡淡的冷香,他的唇是如此柔软,竟让人不舍离开。

无瑕双颊霎时绯红,宫女们一个个爬了起来,看见这一幕皆是惊得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郑赟谦仍然愣愣,头微微一抬,眨着眼,与身下人儿两两相望。

“你……没事吧。”见郑赟谦低头望着自己轻语,无瑕脸色更是绯红,道:“让我起来。”

郑赟谦撑起身子,向无瑕伸出手去,无瑕被他拉着起身,两人近在咫尺,竟都有些不自在的退了脚步,小六子一见这情形,忙道:“烟花都湿了,公子还是进屋去用了晚膳,免得一会凉了。”

“恩。”无瑕抽回手,应了一声,却在回身时怔住,因为,长亭苑的门口正站着一人。

郑澈轩静静的望着无瑕,见无瑕回身望向自己,他的嘴角微微一勾,轻轻道:“无瑕,我来接你回家!”

明日预告:君可见刺绣每一针有人为你疼:双手在身旁慢慢紧握,郑赟谦没有抬头,只是听着那人儿脚步一步,一步,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郑赟谦拼命奔跑着,他不知道自己要追赶什么,只是想再看那人一眼,或者,想让那人回头看自己一眼。口中喘着粗气,一口气登上长长的阶梯,可是,站在冰冷的宫墙上看见的,却只是那马车在漫天大雪中模糊的离去,渐行渐远,终消失不见!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君可见刺绣每一针 有人为你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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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21

“无瑕,我来接你回家!”

那人嘴角勾着笑意,轻轻说着那话,无瑕怔怔的站在院中,指间还残留着郑赟谦的温度,他的身子动了动,然后竟不自觉的看了一眼立在身旁的郑赟谦。

郑澈轩仍然静静的等在门口,他的手慢慢伸出,口中道:“咱们回家,无瑕!”

无瑕眸间一动,在长亭苑的这段日子,是他来到云城之后,最为与世无争的一段时光,可以不用去考虑任何事情,虽然孤独,但是却十分平静,而现在,只要自己踏出了这道门,将来要面对的,又会是永无止境的勾心斗角与权势相争,可是,自己却无法逃避。

返身进了屋子,再出来时,那倾世之容再次覆在了面具之下,那脸上已经看不到刚才嬉笑如孩童般无邪的笑容,身子缓缓从郑赟谦身旁走过,走向那个等待自己归来的人。

双手在身旁慢慢紧握,郑赟谦没有抬头,只是听着那人儿脚步一步,一步,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郑澈轩伸手将那纤长手指握入手中,不敢用力,又不敢放松,害怕一松手,那人儿便会消失不见,无瑕的身子顿了顿,然后随他出了门去,踩过簌簌深雪,渐渐离去。

当一切归于宁静,郑赟谦的身子动了动,小六子担忧的望着他,正想开口,却见他突然向外狂奔而去。

一路如此安静,那两人都没有说话,无瑕只是跟在郑澈轩身边,任他拉着自己的手转过重重宫墙,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郑澈轩依然没有放开那手,无瑕也没有挣扎,只是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马车一晃,缓缓前行。

郑赟谦拼命奔跑着,他不知道自己要追赶什么,只是想再看那人一眼,或者,想让那人回头看自己一眼。口中喘着粗气,一口气登上长长的阶梯,可是,站在冰冷的宫墙上看见的,却只是那马车在漫天大雪中模糊的离去,渐行渐远,终消失不见!

脸上落下的是什么?郑赟谦抬起手,拭去颊边的那片冰凉。

泪水!多么可笑,自小心高气傲的燕王,居然也会为情落泪,而且,是为一个男子。

郑赟谦闭上双眼,仰起头,那冰冷的雪花飘荡而下,落在脸上,化为了水珠。

太可笑了!这不是真的,自己怎会如此荒唐。

可是,这心为何如此痛,痛得,似乎要裂开了。

无瑕,我不想跟你站在敌对的两面,不想手中的剑指向你,不想与你势同水火,不想,不想!

情爱,竟让人如此痛苦,却,又让人……无怨无悔!

“你……瘦了,是否事务繁重了许多。”无瑕轻轻说着那话,手不着痕迹的抽了回来。郑澈轩双眼不避,直直盯着他道:“你不在身边,我度日如年。”

听着那毫不掩饰的话语,无瑕侧头去望窗外,想借沉默来冲淡车内暧昧的气氛,郑澈轩却丝毫不容他逃避,伸手又将他的手握入手中,道:“如果父皇再不放你,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如此等待多久,我想你,想得都快疯了。”

“太子!”无瑕双颊一红,想要将手抽回,却发觉郑澈轩将一个东西放入了自己手中。

那是自己的玉簪!无瑕一顿,郑澈轩松开双手,道:“你回来了,所以,我将它还给你。”

无瑕望着手中的玉簪,那粒琉璃在渐渐暗淡的夜色中依然流光溢彩,那握在手中的感觉,让人心底踏实。

“谢谢你替我保管。”

“我也谢谢你,回到我身边。”那人若有所指的回答令无瑕心头一颤。

郑澈轩静静的望着无瑕,当他进入长亭苑的那一刹,他本是充满欣喜与期待的,因为皇上今天突然下旨让他去接无瑕回府,已经这么多天了,皇上终于不再将无瑕软禁在宫中,他在接近长亭苑的那一刻,心头竟如孩童般雀跃万分,他一遍又一遍的想象着与无瑕相见的场景,却没有想到,那出现在眼前的,却是让他如被雷殛的一幕。

郑赟谦为何也在那里,他为何扑倒在无瑕身上,他的唇为何……

无瑕没有生气,也没有反抗,那院子那么多人,那么,他们是不小心跌倒的,可是,自己就是无法抑制的慌乱,害怕,害怕当自己伸出手去,那人儿不再回到自己身边,不再跟自己离去。

无瑕!如果失去了你,那么,我夺这大郑江山又为了何人!

马车行了一段,却在一片喧哗中停了下来,无瑕一愣,抬眼去看郑澈轩,郑澈轩却抿嘴一笑,伸手拉过他,道:“走,到了。”

挑开车帘,无瑕抬头一看,马车竟停在了问鼎轩门前。

“不是回太子府么?”

“公子——”弦伊大叫着奔出了门,身后一群人紧随而来,大家脸上都浮现着惊喜,眼中,却都噙着泪水。

“冷二叔,冷三叔——”抬眼见大家竟都在问鼎轩中,无瑕惊讶之余,漾起了万分欣喜:“大家都在。”

“公子终于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冷三到了跟前,抹去泪水,道:“听说公子遭遇变故,竟被禁在了宫中,回来的这几天,冷三每天吃不下睡不着,就怕公子在宫里受了委屈,现在公子终于被放出来了,冷三心里,放心了……”

“冷三叔,无瑕让你担心了,冷二叔,还有你们大家,都为无瑕担心,无瑕实在过意不去。”

“还有我还有我。”弦伊又是哭又是笑的搂住了公子的胳膊,道:“那皇上怎么这么坏啊,不让咱们去看公子也就罢了,太子去送药也被阻了,若不是公子让咱们无论怎样都不许轻举妄动,咱们早就进宫劫人去了。”

“丫头,竟还是这般口没遮拦。”听弦伊口中之言,无瑕轻声制止道,弦伊抬眼望了一眼公子身后的郑澈轩,吐了吐舌头道:“本来就是,太子自己难道不是急得要疯了,生怕公子在宫里心疾发作……”

“还说!”无瑕口中轻喝,继而道:“无瑕本以为今天要一人在宫中度过,倒没想到最终竟是与大家在一起,走吧,咱们正好过一个热闹年。”

“走了走了,太子今儿个可是买了好多烟花来,一会吃完了饭,咱们一起放烟花去。”弦伊满脸兴奋,多年来跟随公子东奔西走,这可是至今为止人数最多的一个腊月三十夜了,怎能让人不兴奋。

无瑕被众人拥簇着入了门去,今天是除夕,家家户户都挂起灯笼过团圆年,问鼎轩早早便打了佯,流萤秋瞳亲自掌勺,做了一桌子菜,就等着公子回来吃饭,这会儿见大家都进了门,开心得抱出了几坛酒道:“公子回来了,这可是最大的喜事,今儿个大家都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郑澈轩突然想到无瑕不善饮,到了他身边低低道:“你是不能喝的,就不要勉强。”

无瑕摘下面具,笑道:“无妨,在自己家里,喝醉了便往床上一躺,莫非无瑕酒品不好,喝醉了会撒酒疯。”

弦伊嘻嘻一笑,道:“那倒不会,可是会使小性子,又会拔别人的胡子。”

听她口中之言,熟知那典故的几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冷二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那一会儿公子喝多了,冷二第一个要离公子远一点,免得生生被你拔了胡须,明日出门见不了人。”

那话一完,席间众人笑得东倒西歪,司马逸直拿眼去瞧冷二,似乎在想象他没有胡须会是什么模样,冷二将脸一沉,道:“瞧什么,还不把公子面前那坛酒拿开,莫非真想公子喝醉来拔了我的胡须么。”

弦伊揉着胸口,笑得趴在桌上直不起腰来:“了不得,了不得,司马平时多好的一个人,竟也被你们带坏了,冷二叔,你定要严加管教了,否则这几人不知道还要闹出点什么事来。”

见众人如此开心,无瑕不禁润了眼角,伸手倒上一杯酒,起身道:“无瑕最近让大家担心了,这是无瑕自成为冷公子后,过的第一个如此热闹的年,无瑕敬大家,从现在开始,咱们要面对的是更加严峻的形式,但是,有你们在,无瑕无所畏惧。”说完一饮而尽,大家都举杯同饮,各人心头都明白云城形势已经十分严峻,公子与太子现在是窥探皇权者的首要目标,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各方势力,所以如今日这般轻松热闹的场面,过了今晚都将不复,因为明早开始,大家便又要各奔东西,各司其事,再见不知是何日,亦或许,已是阴阳相隔两不知!

无瑕一杯酒下肚,红霞飞至耳根,越发显得水色盎然,或许是在宫中闷了太久,或许是想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放纵自己,当那酒一杯接一杯下肚,无瑕手撑颊边,醉眼朦胧道:“烟花呢,今儿个本来在长亭苑就要放烟花的,无瑕想看呢,无瑕好多年没放过烟花了,自从娘亲过世,无瑕……就不再是孩子了,无瑕想做孩子……不想长大……不想长大……”那话说完,眼角泪水悄然而落,郑澈轩望着他,道:“走,我带你放烟花去。”说完拉住无瑕的手,将他揽在怀中出了门去,后院的大院子中盖着一大块绒布,挡住了飘扬的雪花,郑澈轩放开无瑕,走到院中,扬手一拉,那院子中放着无数的烟花,被绒布挡着,丝毫没湿。

“弦伊说,每到过年,公子最羡慕的就是放着烟花的孩童,所以今年,我也要你做快乐的孩童。”走过去拉过无瑕,郑澈轩将一个火折子递到了无瑕手中:“今后每一年的除夕,我都希望你在我身边,都希望你快快乐乐!

无瑕望着他,眸中含着热泪,口中喃喃道:“我可以吗,我还能做回那个快乐的孩童吗。”

郑澈轩握住他的手,将火折子打开,吹亮,环过那身子,带着他到了院中,道:“当然可以。”

火折子亮着明火点燃了第一个烟花,一声冲天的长鸣将大家都拉到了院中,那璀璨的焰火如细碎的星光闪耀在天空,将头顶的天空映亮,然后那烟花一个接一个燃起,冲入夜空,绚烂的绽放,承载着那份小小的快乐,将那片漫天飞舞的剔透染成了一片耀眼的彩虹!

明日预告:君可见牡丹开一生有人为你等:“无瑕此生,心中只有那一人,就算他已化作浮尘清风,无瑕此心,终不改不悔。”

见公子落寞之貌,弦伊轻叹一声,松开那一头青丝细细梳理着:“活着的,在眼前的,公子视而不见,却为了这么一粒珠子,赔上了自己这一生。”

“丫头,那痴儿,却又何尝不是为了一条红巾,赔上了他的一辈子……”

“无瑕从未后悔过!白炎是无瑕生命中的一缕阳光,就算他给予我的温暖只有那么一小段,可是,那温暖一直在无瑕的心里,永远不会消失,太子……无瑕今生,给不了你那个承诺……”

清舞,你问我无瑕与白炎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柒柒告诉你,三月桃花飞满天,纵然那份记忆已经不复,但原来,来生爱情会重演!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君可见牡丹开一生 有人为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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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22

无瑕醒来了,睁开双眼望着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才想到自己已经回到太子府了。

虽然自己知道此途必定不宁,却没想到来郑才三个多月,便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

身子一动,发觉头有些痛,伸手抚住额头,没有发热,也没有什么不舒服,那么,是昨夜自己喝得太多了罢。

“公子醒了!”弦伊从外而入,拿起衣服给无瑕披上,道:“可是头疼了,昨晚上喝了那么多,本就是不能喝的,竟凑着兴致劝也劝不住,还好太子没醉,才把你给抱回来了。”

一听弦伊那话,无瑕颊边一粉,道:“我可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弦伊听罢抿嘴一笑,道:“事后倒是怕起来了,还好,冷二叔的胡须还在,没被公子拔掉。”

听她口中嬉笑,无瑕佯怒道:“你这丫头越来越坏了,看样子公子快要留不住你了,趁早给你找个郎君嫁了,相夫教子,驯驯这野性子。”

“弦伊不嫁,这辈子就跟着公子了,公子去哪,弦伊便去哪,休想我离开。”

无瑕却突然顿住了笑语,低头轻轻一叹,然后下意识的便去摸枕边,那玉簪昨天郑澈轩还给了他,他平常睡觉都是放在枕边的,却不料一摸竟摸了个空。

簪子呢!

无瑕伸手拿开枕头,掀开被角,竟都没在。

弦伊见公子突然慌了神,顿时也跟着一顿乱翻,道:“公子在找什么?”

无瑕心头怦怦乱跳,光着脚下了地,口中道:“玉簪不见了!”说完竟只一件单衫,赤着脚便往外奔,弦伊一听玉簪不见了,想到昨晚上竟也没注意,似乎伺候公子歇息的时候,没见到玉簪。

“公子――穿了衣服再去。”弦伊急得直叫唤,无瑕却只一个劲往外奔,踏出门的一刹狠狠撞入了一个怀中。

“何事如此匆忙。”郑澈轩抓住无瑕的身子道:“竟连衣裳都没加。”再往下一看,郑澈轩更是大惊,俯身便将无瑕抱起,道:“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赤着脚去哪,哪也不许去。”

怀中那人却一脸焦急,双眸漾着水雾,竟似要哭出来。

“我的玉簪不见了,我找不到了,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回来。”

郑澈轩却用劲缚住了那身子,抱着他进了屋去,弦伊一看公子被太子抓了回来,顿时松了口气,跟在身侧进了屋去,郑澈轩将无瑕放入床中,拿被子盖住那已经泛凉的身子,道:“昨儿个你喝多了,那簪子掉在了马车上,送你回来后,收拾马车的下人看见了,交到了我的手上,我这会儿正是来给你送簪子的。”说完从怀中掏出那玉簪放到无瑕手中,无瑕一见,泪水顿时簌簌而下。

“我竟这般不小心,缠绵说,因为珠子太过圆润,所以做了这玉簪给我,我现在却连玉簪都丢,这是白炎留给我的唯一一件物品了,如果我连这都留不住……”

听他口中所言,郑澈轩心头当下便是一堵。

孟白炎!就算在无瑕心中他已经死了,却依然占据这那个位置,让这人儿为他思,为他伤,自己竟感到那般无力,无论自己如何做,都抵不上孟白炎在他心中烙下的那份记忆。

身子坐在床边,将那冰凉的纤足搂入怀中,无瑕一惊,脚一缩,郑澈轩却丝毫不放,道:“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就算你要去找,都记得先照顾好自己,你冷了,病了,痛了,我也会心疼。你为了孟白炎可以不顾一切,我为了你,也一样。”

无瑕垂着头,感受着那人手心的炙热,终低低道:“以后不会了,无瑕会好好照顾自己。”

弦伊见公子尴尬,忙走上前道:“公子也睡得够久了,弦伊伺候你起了,冷三叔明儿个就要回蒲州了,公子定还有许多事要跟他说吧。”

“恩。”无瑕口中应着,趁机躲开了郑澈轩,见窗外依然在飘着飞絮,喃喃道:“云城的冬季果然比大晋冷,而且总是下雪。”

“上次说邀你去苏月湖赏雪景,竟……发生了这么多事,今日便陪我一同前去,好不好。”那人恳求般说道,无瑕抬眸看着郑澈轩望向自己的眼神,拒绝的话竟堵在口中道不出来。

“公子便答应了吧,你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太子每天傻傻的来这西院发呆,弦伊都看不下去了,好不容易回来了,权当放松心情,你也好,太子也好,只管放开了心去玩一天,从这之后,这般安静的日子,只怕也没几日了。”

郑澈轩见无瑕没有拒绝,心头一喜,起身就往外走:“你先梳洗了,我让人去备车。”

无瑕见他匆匆而去,回头望向弦伊道:“就你这丫头多嘴。”

“弦伊是看太子每日想得苦,公子,其实太子对你……”

“不许再说。”那话却被无瑕打断,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簪,轻轻摩挲着那粒琉璃,无瑕轻声道:“无瑕此生,心中只有那一人,就算他已化作浮尘清风,无瑕此心,终不改不悔。”

见公子落寞之貌,弦伊轻叹一声,松开那一头青丝细细梳理着:“活着的,在眼前的,公子视而不见,却为了这么一粒珠子,赔上了自己这一生。”

“丫头,那痴儿,却又何尝不是为了一条红巾,赔上了他的一辈子……”

那屋内话语低如呢喃,却如此清晰的飘入了屋外那人的耳中,郑澈轩靠在门栏边,无奈而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出门前,无瑕望向了桌上面具,终还是没有伸手去拿起它,弦伊撑着伞等在门外,道:“走吧,公子。”无瑕踏出门去,等在阶下那人顿时眼前一亮。

如此素洁的无瑕,那份灵动清逸,一如当年冰天雪地中那个眉目如画的小人儿,5年过去了,当年的孩子已经成为少年郎,却依然那般剔透,让人心动。

上了马车,才发觉弦伊没有跟随,无瑕挑开车帘道:“弦伊为何不上来。”

弦伊嘻嘻一笑,道:“冷二叔说,今天要开粥铺施粥,大家都要去问鼎轩帮忙,公子只管去玩,反正是你出钱,我们出力。”

“那我……”

“你跟太子呢,就好好玩!”弦伊打断无瑕的话,道:“太子今天当车夫,因为大家都好忙,没时间陪你们。”说完竟拉开无瑕的手,将车帘一关,向着两人扬扬手,然后返身而去。

郑澈轩将马车上的斗笠戴在头上,一扬长鞭道:“无瑕,坐稳了,我这个车夫技术可能不好,可是今儿个是大年初一,车夫都回家跟老婆孩子团圆去了,你就勉为其难,将就将就。”

无瑕透过镂空的车帘望着郑澈轩,见车外大雪飞扬,他头戴斗笠,手扬长鞭,两匹大马被他赶得东摇西晃,不禁抿嘴一笑,道:“果然技术不怎样,还好你的双手不是赶马车的,否则,还真讨不了生活。”

郑澈轩见他说笑,心头一漾,道:“如果有一天,我没了地位,没了权势,只剩下这一双手,那么,再苦,再累,我都会靠它们活下去。”

“不会的,只要无瑕还在,还活着,就一定会助你夺取这大郑天下。”那人儿坐在车内,声音低柔却坚定。

“如果……我失去了一切,不再是郑国的太子……无瑕,你还会呆在我身边吗……”

沉默,让人如此难耐的沉默!

郑澈轩勾起一抹苦笑,道:“不必告诉我答案了,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太子!那人儿一声叹息道:“我不接受你,跟你的身份地位没有丝毫关系,系我心者,我与之同喜同忧,就算每日为生计劳碌奔波,无瑕也无怨无悔。锦衣玉食,抵不过贫贱糟糠却你侬我侬的涓涓情深。无瑕知道你的心,可是,却不能接受你的情。”

“为何5年前我没有留住你……如果当时我便紧抓了你,你也不会为情所伤,将自己锁在那个永远走不出的囚笼。”

“无瑕从未后悔过!白炎是无瑕生命中的一缕阳光,就算他给予我的温暖只有那么一小段,可是,那温暖一直在无瑕的心里,永远不会消失,太子……无瑕今生,给不了你那个承诺……”

“我知道!”

那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赶着车,雪花越下越大,马车行至苏月湖畔停下,郑澈轩拿下斗笠跳下马车,将车帘打起,道:“来。”

无瑕躬身出了车外,见天地苍茫一片,雪花纷飞,万物俱籁,湖面却蔓着袅袅青烟,远处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玩闹,苏月湖边的小亭也聚了一些人,似乎在作画,不禁对着郑澈轩一笑,道:“没想到竟如此热闹,走,瞧瞧去。”

“等等!”郑澈轩却拉住他,将他的长发细细整理,然后将披风的帽子给他戴上,那炫白一片映衬着无瑕白皙的肌肤,让人看了不舍转目。

无瑕嘴角一勾,道:“太子也把帽子戴上吧,免得湿了头发。”

那两人踩着深雪,慢慢而来,亭中作画者抬头去看,竟当场便惊得呆立,然后那几人急急将手中画卷一拨,放上新卷,看着那踏雪而来的两人下笔勾勒,无瑕见众人皆望向他俩,身子一顿,道:“还是不过去了。”

郑澈轩却一伸手将他拉住,道:“到了边了,怎突然打了退堂鼓,走,瞧瞧他们画的什么去。”

两人到了亭中一看,那作画者三人,现在均在画同一个风景,郑澈轩走过去细细一瞧,笑道:“没想到竟在画咱们俩,无瑕,你来瞧瞧,倒有几分趣味。”

那作画者身边站着的凑热闹者有人便道:“这大雪漫天的,天地景色剔透晶莹,本就美不胜收了,却不料突然便出现这么两个人来,男子俊逸非凡,女子容若瑶池仙子,今年还真是开了个好彩头啊。”

“公子好福气啊,夫人竟这般美貌,若是我,可根本不敢带了出门啊。”

“妙啊,妙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人群一阵骚动,大家竟都挤过来来瞧无瑕,无瑕脚步一退,双颊绯红,道:“太……”想到郑澈轩换了便装,头戴风雪帽,定还未有人认出,顿了顿,只好唤道:“澈轩……,咱们走吧。”

听他口中所唤,郑澈轩先是一愣,继而嘴角一勾,凑过头道:“叫我?”

无瑕脸颊更红,头一垂,道:“咱们走吧。”

“你再叫我一次,我便跟你走。”那人却突然耍起无赖,双眸含着笑意,掩不住喜悦的紧盯着他。

无瑕见众人皆在望他,他穿着袍子,又披着披风,发髻因弦伊想到要戴帽子,所以没有挽起公子髻,只是用发辫绕过,用簪子绊住,再加上容貌美丽,体态轻盈削瘦,实在让人无法想象竟是一男子,现在更是绯了脸颊,若成熟的蜜/桃般水色盎然,让人越发痴迷。

感到那数道炙热的目光,无瑕不禁心头暗悔出门没戴面具,抬眼见郑澈轩竟真就站着不动,顿时双唇一抿,继而口中低低道:“澈轩,咱们走吧。”

郑澈轩走过去抓起他的手,道:“走!”

“夫人,夫人――等等,在下再看一眼就画好了,夫人――”身后一画师大叫着追出几步,却因下雪路滑,下台阶时一个不稳,竟当场扑下台阶去,顿时众人哗然,无瑕听身后那人大叫,本恼他们将他当做女子,谁知一回头看见那滑稽的一幕,竟忍不住眉头一舒,嫣然一笑,那画师本摔得满面泥雪,狼狈不堪,却在抬眼间见那人儿回眸一笑,顿时痴住,也不知爬起,就那么撑在地面傻傻的看着那两人渐渐远去。

两人淡出视线,众人扎堆唏嘘议论时,一个男子走入人群,来到了亭中石桌旁。

修长的指尖划过画卷,唇角微微勾起,抬眼去望那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那人口中低低道:“果然貌可倾城,看来,他对那人不是一般的重要,有意思,玄夜,备马,咱们去蒲州!”

明日预告:若花怨蝶你我怨谁:“公子敬启,弓按公子所嘱前往潼关,与周安费商谈妥当,所需物品不日便会由官道前往云城,另,公子此次来信因小侯爷失手掉落火盆烧毁,若有急事,还望再次告知。弓敬上!”

那信被信使千里疾驰送往云城,弓不知道自己所有信笺均被郑澈轩换掉,由此抹杀了小侯爷在公子面前的一切信息,也没料到,这封信最终居然绕过了郑澈轩到了公子手中。而当弓的信被送到无瑕手中,信中小侯爷三字赫然跃入眼帘时,无瑕……

第一百四十七章 若花怨蝶 你我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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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23

房间内传出乒乓碎裂的声音,德雅站在门口焦急的叫着:“公主别摔了,千万别扎伤了自己,公主——”

“不要你管,你给我出去,出去。”又一个花瓶摔在地面,碎片四溅。

郑渊主跨入屋内,德雅一见,忙跪在地上,道:“皇上,请小心。”

郑渊主沉着一张脸走到房门前只手一推,郑婼歆正举着一个花瓶欲往地面摔,一见门口站立之人,不禁心头一颤,脸上泪水哗哗而下,将手中花瓶丢在地上,然后哭道:“我不嫁,要我嫁给那人,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李成凯文武双全,少年英才,怎么就如你说的那般不堪了,你倒是说说,这样的人你不嫁,你还要嫁个怎样的?”

“父皇是不是看着女儿烦了,莫非皇家已经养不起女儿了,这般急不可耐的要将女儿嫁出去。果然没有娘亲的孩子没人疼,现在连父皇也不要我了,我还不如,还不如死了算了。”

郑渊主头疼的看着那仆在床上哭泣不止的女儿,口中止不住的长叹,他自觉身子已经大不如前,只想着趁自己还在,为女儿寻一个靠得住的驸马,将来也好有个依靠,那李成凯为人沉稳,他父李和东官拜司徒,家门显赫,自己这女儿自小便受宠,性格骄纵,寻常富贵人家也供不起她,自己又不想让她远嫁,纵观上下,李成凯倒是唯一适合人选,却不料郑婼歆竟偏偏看不上他,说什么都不同意这门亲事。

“你倒是说说,你究竟要个怎样的驸马,不要李成凯,好,父皇便令人再寻他人,定让你称了心,不让你受委屈好不好。”

听到那话,郑婼歆止住了哭声,站起身子到了郑渊主面前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道:“父皇说的是真的?”

郑渊主故作威严的看了看郑婼歆,冷哼道:“倒是自小将你惯坏了,由着你胡闹,现在成了这种性子,只是若你是看上了哪个穷小子,也别想父皇答应你,连衣食都无法保证的爱情,根本经不起现实的考验。”

德雅听罢却“扑通”一声跪在门口道:“皇上,其实公主她——”

“德雅——”郑婼歆脸色一粉,扬声道:“还不住嘴。”

郑渊主一看郑婼歆那模样,顿时来了兴趣,走到桌旁坐下,口中笑道:“原来如此,看样子朕这个宝贝女儿心里是有人了,怪不得对父皇指婚这事如此抵触,说说,谁家小子如此好命,被咱们家云裳公主看上了。”

“没有的事。”郑婼歆低下头摆弄着衣角,低低道。

“还不好意思,看样子竟上了心了,德雅,你说。”

德雅抬头望了一眼郑婼歆,终心头一横,道:“当日奴婢随公主一同去大晋,在东都遇上一少年郎,公主对他一见倾心,至今念念不忘。”

“大晋的?”郑渊主抬眼看了看郑婼歆,郑婼歆脸色更红,低头不语。

“是何人?”

“是那大晋成乐的小侯爷,名叫孟白炎!”

“成乐,大晋威武侯爷孟昶龙的儿子?”郑渊主反问道。

“那,奴婢倒不知了,总之是成乐的小侯爷没错。”

“孟昶龙的儿子……”郑渊主兀自沉思着,威武侯孟昶龙,他的夫人白歌月是晋明帝赐封的公主,封地成乐,孟昶龙手中拥兵百余万,是牵动大晋安定的重要势力之一,只是听闻他的儿子,似乎十分顽劣。

“既然如此,父皇让人去大晋打探,若他的人品德行能够配得上咱们的云裳公主,父皇便定为你做主,与大晋联姻,了了朕的乖女儿这一桩心愿,可好。”

郑婼歆听闻却双眸一垂,道:“或许,只是女儿一厢情愿,若被拒,女儿……”

“他敢——晋文帝被相国武氏压制多年,势力难堪,朕嫁了女儿,便定会在势力上支持皇权,那威武侯的夫人是当今太后胞妹,晋文帝的亲姨娘,他们是一家,当然愿意多一分外力支持,自古联姻多为巩固皇权,权衡利益,朕便不信他们会拒绝。你等着,朕这就让人去大晋,瞧瞧那小侯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那话一完,郑渊主返身而去,郑婼歆在身后追了几步,却只是怔怔,德雅站起身,到了她身边道:“有皇上做主,公主还怕什么?”

“德雅,那人的性子如此倔,当日在东都大殿他便当场拒婚,只怕这次依然如此,罢了,若还是如此,我郑婼歆此生便孤独一辈子,谁都不嫁,老死在这宫中,反正我不爱的人,休想我委屈自己。”

甩了甩发间的雪珠,那人脱下外袍,中衣,内衣,直到将一身古铜肌肤暴露在风雪之中,然后向着水中一跃而去,南宫热河追于身后大叫着:“我的爷,你就别折腾了,这天寒地冻的,要是凉了可怎么好。”

小侯爷返过身,借着掌力将水泼向南宫热河,笑道:“看样子我得拉你一同下水才行,这水中可比地面暖和,来,下来陪我游一段。”

“饶了我吧,我宁愿回去抱个暖炉跟爹爹下棋去。”

小侯爷嘻嘻一笑返身向着河水深处游去,南宫热河站在河边,心头暗叹,小侯爷变了,虽然表面上依然顽劣,依然嬉笑如常,可是,他的心却藏得更深,他知道大家有事瞒着他,也知道他必探不到究竟,所以他每天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不让自己有停下来思考的空隙,可是,他越是如此,大家心底越是疼痛,害怕触及到他的记忆边缘,让他在求索不到中再次承受那种难以忍受的头痛。

“我便知道他必定又来了此处。”奚昊走到南宫热河身边,望着河中那人道。

雪蕊撑伞站在奚昊身边,道:“公子,小侯爷天天这般折腾自己,最终会不会不堪负重,彻底垮掉。”

南宫热河也是一叹,道:“他的记忆在小时候就失去过一次,在这十年中,他常常一个人发呆,想追寻自己的身世,在那种求不到中,他将自己层层包裹,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的心,没想到现在,竟又一次遭遇这种情况,而这一次,我们大家明明都知道,却瞒着他,所以那种痛苦更甚从前。”

“我已经忍受不下去了,娘亲说,边关有了战事,爹爹在燕山度带兵御敌,我要离开东都,到燕山度去。”

“公子要走?”南宫热河一惊,道:“那小侯爷——”

“他的身子已经好了,他那伤在心里,奚昊没办法,又不想看他痛苦挣扎,所以奚昊要逃了,过两日便随南宫先生一同前往燕山度,那里受伤的将士更加需要我。”

南宫热河不再说话,奚昊将眼望向河中浮沉不定的那人,苦痛难言。

无瑕,奚昊要走了,白炎的伤已经好了,可是他心头那伤,却只有你才能抚平,只有你……

你为何依然没有只字片语问到他,这不像你,就算你与他水火不容,你也不该如此待他,他为了你,连性命都可以失去,你却怎能这么对他,无瑕,你究竟,怎么了?!

好安心,为何自己感觉呆在水中的宁静胜于在地面?那拂过身子的水流,若有人将自己环绕,便如同曾经有一个人,在这种静谧中与自己两两相拥,让人不想离开。

我的心底,究竟藏着一份怎样的记忆,记忆中的那个人,又是怎样的?!

马蹄停歇,马上那人疲惫的落下地面,手还在门上,听身后一声破空之声,顿时身子一翩,躲闪而过。

召唤弓回头望着那嘻嘻而笑的人,摇头道:“小侯爷,你饶了我吧,刚从潼关回来,门还没进呢,你就别来捣乱了。”

小侯爷一挑眉头,道:“他们都已经被我折腾得不行了,好不容易你回来了,还不陪我练练手。”小侯爷勾着邪魅的笑意,一上一下抛着手中的小石子。

弓推开门,那守房子的小子捂着一只眼迎出来道:“我的爷,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咱这房子就要被小侯爷拆掉了。”

弓见他哭丧着脸,拉开他的手一看,一只眼睛青淤一片,顿时叹道:“这小祖宗你可惹不起,以后见到他跑远点。”

小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公子来信了,你去潼关的第二天就到了,也不知有何急事没。”

弓伸手拿过信,突然想到身后那人,一转身间,手中信笺已被人一把夺过,小侯爷身子翩然而去,嘻嘻笑道:“要信,来我这拿。”

弓心头一惊,他就是想到小侯爷在身后,以他那顽劣的性子,不夺信才怪,却不料他动作居然如此快,心头焦急,弓一声大叫,飞身追上,道:“小侯爷,把信还给我。”

小侯爷却将信抓在手中,几个飞跃便进了侯府:“来拿。”

弓害怕他看了公子字迹,发觉端倪,只好紧追着进了侯府,小侯爷四下奔蹿,笑道:“弓,你的速度不敌以前了哦。”

弓在追赶间,已经隐隐发觉小侯爷轻功竟似高了许多,想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但在三个月间完全康复,似乎身子还健壮了许多,不禁心头唏嘘,因为大家都逃避他的记忆,所以他每天埋头苦练功夫,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炎儿,又在疯呢。”白歌月进了院子,见弓追在身后,自己儿子却手中拿着一封信上蹿下跳,知道他又在使坏淘气,顿时扬声道:“手中拿的什么,还不还给弓。”

小侯爷回头一笑,道:“莫大哥,南宫白泽他们现在都避着我,没人肯陪我,炎儿实在无聊得紧,好不容易弓回来了,当然要他陪我练练手了。”那话说完,小侯爷站在长廊边将信举到面前一看,道:“咦,竟连名字都没有,什么信如此机密。”

“别看——”弓大声制止着小侯爷,那话一完,才想到因为是信使直接传递于自己和公子之间,所以信的封面根本没有字迹,小侯爷本还不觉得,被他那一叫,反倒起了疑。

紧紧盯着弓,小侯爷道:“你似乎,很怕我看到这信?”

听他一说,白歌月也觉得弓的态度十分奇怪,突然想到弓虽然说他是小侯爷的朋友,但是,院子那头是无瑕小筑,弓又住在那里,他定与那无瑕公子认识,如此……

那信,莫非是……

“炎儿,将信还给弓!”白歌月突然厉声道。

小侯爷见娘亲突然扬了声,不禁脚步一退,望了望娘亲,又望了望弓,然后低头去看那信笺。

弓见小侯爷起了疑,又不知信中公子究竟说了什么,心头一急,身子一躬向前袭去,小侯爷见他突然动手,身子向后急退,却不料雪蕊手端着火盆正要去各屋生起暖炉,被那疾步后退的两人吓得一声惊叫,弓伸手去夺信,小侯爷手一松,那信却没有被夺去,反而随风飘落,正好落入了雪蕊手中的火盆之内,顿时随着炭火燃烧起来。

“糟!”那两人同时惊呼出声,伸手去火盆夺信,那信未燃的部分被两人手中一扯,顿时撕成了两截。

弓低头一看,入手的部分已经所剩无几,料想小侯爷手中应也没有什么能够猜出端倪的字迹,松了口气,却又叹息道:“可好,现在连信的内容都已无法得知。”

小侯爷见自己手中也只剩残缺的字迹,讪讪的挖了挖眉头,道:“糟糕,可别误了来信人所托之事,弓,快写了回信告知情况,顺便,帮白炎告个罪。”说完吐了吐舌头,弓无奈的摇头而去,小侯爷低头去看手中残片,却只看到无,云城,皇宫,朱雀尊等等几个不成句的字迹,无法猜度,只好作罢。

弓回到小筑,入了房间,见书桌边包裹牌匾的绒布散开,忙走过去重新将牌匾裹好。

公子走了之后,无瑕小筑的牌匾便被自己摘了下来,用绒布包裹放置在了书房之内,虽然公子离开,但暗地监视小筑的人常常在四周走动,自己不想张扬,而且,也不想小侯爷看见公子的名字,所以,一直放置在书房之中。

提起笔,弓又是一声长叹,很奇怪,自己一直写信告知公子小侯爷的复原情况,公子的来信却从未提起过,究竟公子在云城出了何事,他与小侯爷缱绻情深,至死不渝,却在去了大郑之后竟如此淡漠,实在令人堪疑。自己,还要不要继续告诉他小侯爷的情况,还是,就此不再提起,了断了这令人痛苦的纠缠……

手下之笔如有千斤,如此果断的召唤弓竟也犹豫不定起来,许久,终还是下笔。

“公子敬启,弓按公子所嘱前往潼关,与周安费商谈妥当,所需物品不日便会由官道前往云城,另,公子此次来信因小侯爷失手掉落火盆烧毁,若有急事,还望再次告知。弓敬上!”

那信被信使千里疾驰送往云城,弓不知道自己所有信笺均被郑澈轩换掉,由此抹杀了小侯爷在公子面前的一切信息,也没料到,这封信最终居然绕过了郑澈轩到了公子手中。而当弓的信被送到无瑕手中,信中小侯爷三字赫然跃入眼帘时,无瑕……

明日预告:翠竹泣墨痕锦书画不成:他还活着,活在这个世上,跟自己共同呼吸在同一个天空之下,曾以为,他已经灰飞烟灭,化为清风,化为尘土,就算自己哭,自己痛,他都已经不会知道,可原来,他依然在,他还活着,还活着!

“白炎——”那呼唤似乎要撕裂人心般叫出,无瑕跪倒在苍茫的雪地间,雪花随着狂风呼啸在身边,他却只是宣泄般的大声哭泣着,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马蹄缓慢靠近,马上那人没料到会在此处见到此人,他勒住缰绳一跃而下,看着那在风雪中痛哭的人儿,静静的站立着,然后,脱下身上的披风,慢慢走到那人儿身后,将披风覆盖,将那颤抖的身子揽入怀中,紧紧拥抱,雪花落在他的紫金长袍上,渐渐的沉积,沉积,直到炫白一片!

第一百四十八章 翠竹泣墨痕 锦书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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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24

无瑕细细看着手中的绣品,见整个缎面针法光亮平整、构图疏朗、浑厚圆润、色彩明快,绣的孔雀更是光洁透明,色调柔和,真实立体,不禁爱不释手道:“果然蜀绣是晋中川西之最,这种刺绣手法郑尚未流行,咱们这次大量引进,倒也是博了个好彩头。”

“此绣品做工精细,但因成品极难,所以价格偏高,只有上层人家才能买得起,川西之地的霍昔阳已经着手组织绣女学习此种绣法送来大郑,只要咱们在大郑的绣庄掌握了这种技术,将来普及,价格下去了,适合的阶层自然便广泛了。”

“好,三叔做事,无瑕放心,蒲州的店子现在已经稳定,只要货源不出问题,便可以放手去做了。”

“蒲州几家大户人家已经看过样品,下了订单,等到咱们的货运到,只要卖出第一批,以后的订单定滚滚而来。”

“铺子周转可还行?手中银两莫要短缺,不够的话让冷二叔从问鼎轩拨些出来。”

“够了。”

“大家的日常用度……”

“公子,你放心,三叔都会安排好的。”冷三见无瑕不放心,不禁慈爱的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三叔知道公子怕咱们在外受委屈,不肯让大家吃了银两上的亏,可是咱们的生意刚刚转来郑,一下子开了如此多的分店,做生意,信誉是最重要的,咱们在郑只是新名号,所以,在底子上不能薄,公子手中的银两一定要有计划,别怕咱们吃苦了,就不管不顾的乱丢银子。”

无瑕闻言抿嘴一笑,道:“是无瑕太性急了,三叔是老掌柜,知道孰轻孰重,以后在生意上无瑕还要跟三叔好好学。”

“公子天资聪颖,若要认真学,只怕三叔立马就不及了。”

弦伊进屋见两人说笑,放下茶杯道:“说什么如此热闹,外面饭菜都已经好了,三叔吃了饭还得赶回蒲州去,便去用了饭吧,省得一会儿天空又飘了雪,路上就愈发难走了。”

“好!”无瑕站起身,道:“三叔吃了饭路上要小心,让马车行慢一些,再过些日子,无瑕便带着弦伊去各地巡游,也好了解一下郑的形势。”

冷三抬头去看无瑕,不禁一声轻叹,道:“公子又要开始奔波了,倒是何时才能好好的安定下来呢。”

无瑕不答那话,只是微微一笑,出了门去。

吃罢饭,送冷三上了马车,无瑕道:“咱们也回去了。”

带着弦伊回去太子府,却在门口见到了自己手中的信使。那人刚刚下了马,在门口等着通报,弦伊一见扬声道:“公子在此,可是东都来的信?”

那信使回头一见无瑕,忙上前行礼道:“东都来的,公子。”

无瑕点点头,拿过信,见信使衣衫被雪打湿,马儿也是疲惫不堪之态,不禁道:“为何如此急,你且去问鼎轩歇息,今日便不必急着赶回去了,好好休息。”

“谢公子!属下告退。”信使跃上马背,疾驰而去,无瑕手拿信笺,不知为何弓令人如此急赶,带着弦伊回了西院,弦伊返身去泡茶,无瑕将信打开,细细看着,然,只看了两行,便盯在那信中的三个字上再也移不开眼睛。

“公子此次来信因小侯爷失手掉落火盆烧毁……”

无瑕怔怔的看着这句话,脑中一片空白。

小侯爷……

是谁……

谁……

无瑕痴痴的站在桌旁,他不知道弓的来信说了什么,因为他已经被那三个字惊得无法思考,他低下头,将那信在手中把弄了一会儿,然后放下,出了房间,站在了院子中。

“公子怎么跑外面去了?”弦伊泡了茶回来,见无瑕竟痴痴的站在院子中,忙放下茶杯急急到了无瑕身旁问道:“哥哥说了什么?莫非东都有了异变?”

无瑕不知飘到何处的思绪被弦伊拉了回来,他回过头望着弦伊,脸上带着疑惑,口中道:“弦伊,小侯爷是谁?”

弦伊一惊,不知为何无端端的公子竟又提起了小侯爷,心中惊疑不定,只望着公子道:“好好的,又提起他做什么?”

“他?哪个他?”无瑕依然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似乎他并不知道弦伊所指何人,弦伊一见他那失心的模样竟有些害怕起来:“公子这是怎么了?哥哥究竟说了什么?”脚步一退,弦伊返身奔入屋内,顷刻,又奔了出来,手中拿着那信,身子在止不住的颤抖。

“小侯爷……指的是谁?”无瑕依然在发愣,弦伊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句话,不可能,她细细去看那信,的确是哥哥的字迹没错,可是,小侯爷不是已经死了吗?哥哥说他的灵柩已经运回了成乐,可是,这又是怎么回事?

“白……炎……”那呼吸似乎要顿止了,无瑕骤然抓住胸口,跌跪在地。

“白炎在哪……弓究竟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双眼睁得大大,那泪水不可抑制的滚出来,那白皙的脸愈发的惨白,心头似乎有什么在割锯,渐渐痛到无法承受。院门一声巨响,郑澈轩口中喘着粗气出现在了门口,他望着跌跪在地的无瑕,然后看见了弦伊手中拿着的信笺。

无瑕!

郑澈轩的身子在颤抖,他轻轻的摇着头,然后一步步走向那人儿。

看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一步步靠近的模样,无瑕的心被狠狠一击。

“你骗我……”那口中话语如此轻,却一字一句打在了郑澈轩的心头。

“无瑕……”那声音低得似乎要跌入地底下去。

“你骗我……你骗我……所有的信,都是经你的手交给我的……”无瑕口中喃喃着,然后突然疯了般站起身奔向那人,手中的拳狠狠的砸在那人的胸口,口中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你骗我——是你换了弓的信,是你——是你——”

“无瑕……”那人只有苦涩的承受着重重打在胸口的拳,伸出手想要抱住无瑕,可是,他那般激动,无法平息,带着一种愤恨,一种绝望:“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骗我的人是你——我恨你——我恨你——”

“无瑕——不要恨我,我受不了你对我的恨,我受不了——”

泪水顺着脸颊落下,落下!郑澈轩想要去抓住那个拼命捶打自己的人,可是,根本抓不住,那人此刻心里除了对他的恨,再无其他。

“放开我——”无瑕狠狠推开他,身子向后一退,望着他,带着一种陌生与绝望:“我还能相信你吗?你对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有多少是真的,你看着我痛苦,看着我挣扎,看着我生不如死,白炎是为我才被人一箭穿心的,他倒在那里,慢慢流逝自己的生命,而我却就那么离开了,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每到午夜梦回,我惊醒难眠之时,就总是在想,为什么当时中箭的那个人不是我,他不该死,不该死——可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谎言,你想将我绑在身边,你说过,要将一个不想留在自己身边的人留下来,便要折了他翱翔天空的翅膀,让他永远也飞不起来。可笑,我居然认为你对我的心是真的,原来,不过是你手中一个任意玩弄的棋子——”

“我没有,无瑕,我没有……”郑澈轩无力的摇着头,那眼中泪水无法控制的滴落,无瑕突然之间离自己如此的遥远,远得即将消失不见了:“我对你是真的,我知道自己不该骗你,可是,我想你的心中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有把你当棋子,我对你是真心的,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得到你,不要这么对我,无瑕,你的恨我受不了……无瑕……求你……”

那人儿却闭上双眼,任那泪水滑落,然后骤然向着门外奔去。

“无瑕——”

身子被那人儿狠狠推开,郑澈轩竟一个趔趄,回身想要抓住他,却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无瑕……我不是……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的……”

天空再次飘起大雪,郑澈轩口中呢喃着跌跪在了地上。

心痛,痛得不能呼吸了!身子紧紧蜷缩,头抵在冰冷一片的地面,无力抬起,因为那个人的话如一把利剑刺穿了心脏!

恨!无瑕,你的恨,我怎能忍受……

弦伊急追着公子,可是,他的身形如此快,只一瞬间,便已不见了踪影。

口中喘着大气,弦伊茫然的望着苍茫一片,她也还在懵懂之间,小侯爷居然没有死,太子换掉了哥哥的来信,怎么会这样?公子该有多伤心,没想到,骗了他的人居然是太子,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弦伊没有动,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她知道公子现在需要冷静,可是,他去了哪……

无瑕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一路疾奔,心太乱,乱得无法思考。

白炎没死!

当那四个字钻进他的脑海,他突然住了步子,然后失声痛哭起来。

他还活着,活在这个世上,跟自己共同呼吸在同一个天空之下,曾以为,他已经灰飞烟灭,化为清风,化为尘土,就算自己哭,自己痛,他都已经不会知道,可原来,他依然在,他还活着,还活着!

“白炎——”那呼唤似乎要撕裂人心般叫出,无瑕跪倒在苍茫的雪地间,雪花随着狂风呼啸在身边,他却只是宣泄般的大声哭泣着,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马蹄缓慢靠近,马上那人没料到会在此处见到此人,他勒住缰绳一跃而下,看着那在风雪中痛哭的人儿,静静的站立着,然后,脱下身上的披风,慢慢走到那人儿身后,将披风覆盖,将那颤抖的身子揽入怀中,紧紧拥抱,雪花落在他的紫金长袍上,渐渐的沉积,沉积,直到炫白一片!

明日预告: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突然没有了所有的力气,因为,那个人说他恨!他恨!

泪水顺着紧闭的双眸落下,不想睁开双眼,不想去面对一切,因为心被掏空了,没有了!

江山!好空洞的词,就算拥有了江山,却没有了那个与之分享的人,那么,自己如此拼命的夺取江山又为何?!

无瑕愣愣的坐在桌旁,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伸出纤长手指拿起那一杆墨笔。

白衣胜雪,眉目如画,眸中柔情若水般凝出。

白炎没死!

那唇瓣微微一咬,那泛着痛疼的喜悦慢慢在心中延伸,如同一丝燎原的星火,渐渐的,将那颗心燃烧。

郑赟谦站在门外,看着那人儿落泪微笑的情景,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第一百四十九章 蜡烛有心还惜别 替人垂泪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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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25

那人儿只是愣愣靠在栏边望着轻雾袅绕的湖面,天空大雪依然在下,令视野所见皆为朦朦一片。松挽的青丝覆在颊边,灵动的双眸不知望着何处,脸色如此苍白,将眉间的那一点朱砂痕映衬得伤人眼眸。

郑赟谦走过去,将手中的披风覆在无瑕身上,无瑕双眸一动,两行晶莹的泪水随着那轻微的一动一落而下。

“出了何事!”声音如此轻柔,似乎怕刺痛了手中之人一般。

无瑕没有回答,只是无力的将头靠在柱边,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郑赟谦走,他只是想逃离,想要得到一丝温暖,因为云城的冬天,冷得让人无法呼吸。

“湖边风太大,你再这样,会生病。”郑赟谦伸手将无瑕冰凉的双手握入手中,那手已凉得透人心脾,令人心疼。

“我……还能相信谁……”

无瑕口中呢喃的话语令郑赟谦心头一惊,骤然之间愣住了神。

他怎么了?如此大雪,他竟一个人在苍茫雪地哭泣,那无助的模样裂人心扉,太子在哪?他如此重视他,又怎会让他一个人伤心哭泣。

莫非……

“是他伤了你的心?!”

无瑕却突然垂眸,凄然一笑:“5年了,就算只是一笔交易,就算我姬无瑕再冷酷无情,也是个人,心也是肉长的,他对我好,我不是没有感觉,我躲着他,避着他,我怕自己会伤害他,可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不过就是用尽手段要我留在他身边而已,他怎能如此对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好像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我现在……心灰意冷!复国,我还能将期望寄予于他么……”

他受伤了,伤在了心里面,当他独自一人跪在冰冷的雪地中,他口中呼唤的是孟白炎的名字,那么,他已经知道孟白炎还活着的事实,所以他从太子身边逃离了,因为,他所信任的这个人,欺骗了他!那个和他命运休戚相关的人,欺骗了他!

“嘘——嘘——没事了,剔透如你,又怎会有人舍得欺骗,他只是……因为爱着你……所以,才会害怕失去你!不要哭,不要哭!”展开怀抱,轻轻的搂着那个人,让他的脸颊贴在胸膛,给予他哪怕只是多一点点的温暖。

“我该怎么办……白炎还活着,我却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给他……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他的伤口会不会依然还痛……那么重的伤,他是怎么捱过来的,我居然没有一句问起他的话,如此无情的我,怎能去面对他……我不配,不配他的情有独钟……不配他的不改不悔……”

双手紧紧的拽住那胸膛,只想有个能够让自己拽住的依靠,害怕双手伸出空无一物的感觉,身子蜷缩,蜷缩,缩得不留缝隙,似乎那样才能让自己安定下来。

他竟如一个孩子般彷徨无助,他真是那个睿智无比,冷酷无情的冷公子吗?

郑赟谦望着怀中的无瑕,心痛难当。

他寄予期望与信任的人欺骗了他,令他对自己深爱的那个人无情淡漠,他现在既无法面对郑澈轩,也无法面对孟白炎,原本那是一份份给他的爱,现在却变成了割他血肉,刺他心脏的利剑。

无瑕,这也是我不敢靠近你的原因,因为给予那份爱的同时,也会给予疼痛!一旦那爱无法抑制,也就意味着那痛,锥心彻骨!

无瑕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郑澈轩痴痴的靠在长廊边,这一次,他没有大肆去搜索,因为,他知道就算那人儿回来了,他的心,也回不来了!

憔悴!从来都蓄着一股暗力,透着一股狠气的太子竟然一夜憔悴到如此地步,那模样,令所有人都不忍面对。

京天和鬼翼从院外匆匆而来,郑澈轩的双眸动了动,抬眼望向他二人,那两人只轻轻摇摇头,他那本来就黯淡的眼神越发迷离起来,没有说话,只是疲惫的扬了扬手指,然后靠在栏边闭上了眼睛。

突然没有了所有的力气,因为,那个人说他恨!他恨!

泪水顺着紧闭的双眸落下,不想睁开双眼,不想去面对一切,因为心被掏空了,没有了!

江山!好空洞的词,就算拥有了江山,却没有了那个与之分享的人,那么,自己如此拼命的夺取江山又为何?!

“太子,已经一晚上了,再坐下去,恐身子受不住,还是去歇息一下吧。”京天走到身边低低道。

郑澈轩睁开双眼,曾经星光熠熠的眼眸充满了迷惘,竟带着一种恐慌,一种无助,双眼去望京天,似乎在渴求他的答案,又害怕听到那个答案:“京天……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只是想他呆在我身边,只是想他只属于我……如果他知道孟白炎身后的那一刀……”

“太子!那个人已经失忆了,所以公子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都只是想公子呆在你的身边,就算是不择手段,也从未想过伤害公子,所以,他一定会原谅你的,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不会了……京天……他的心,已经回不来了!缠绵说过,无瑕不能容忍别人对他的欺骗,而孟白炎……孟白炎是他所爱的那个人,我却用那个人的生死欺骗了他,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永远都不会了……不会了……”

烟雨湖畔,大雪依然在飞,那人在这座小楼已经呆了三天了。

郑赟谦望着桌上未曾动过的饭菜,再望向斜靠在床上,将身子隐在阴影中的那个人,心中充满了无奈,挣扎着痛苦。

“无瑕。”他放下粥碗,唤着那人,慢慢走到了床头。

无瑕没有回应,他的气息那么轻柔,轻柔得让人几乎感受不到。

“无瑕!”郑赟谦的声音扬了几分。

依然没有回应。

“姬无瑕!”声音突然暴怒起来,郑赟谦伸手扣住无瑕的手腕狠狠一拉,将他拉下床,推到桌旁,一手捏住他的嘴角,一手拿起勺子将粥向着那口中灌去。

无瑕身子一动,伸手打掉勺子,郑赟谦眸中一冷,拿起碗,再次捏住他的嘴角,无瑕狠狠撑开,扬手打掉粥碗,随着一声碎裂声,粥溅得到处都是。

“你想做什么——”郑赟谦怒喝着一把抓住了无瑕的手臂:“你再不吃东西,可是想饿死在这烟雨湖上。”

“放开我——”

“姬无瑕——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没有权利如此自私,你死了,你身边那么多人怎么办——你想过他们没有——他们跟着你出生入死,你没权利挥霍他们给予你的支持和追随——你看着我,看着我——”双手捧住那苍白的脸颊,不让他避开自己的视线,郑赟谦愤怒的咆哮着:“你听好了,我会跟郑澈轩斗到底,你苦苦支撑他5载,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的一切渗透着你的心血和努力,你想一手摧毁了他吗,如果是那样,我会感激你,因为,你努力将他支撑在天上,然后又一手将他拉入了地狱,等我登上郑的皇位之时,我会在你的坟前烧上三炷香,让你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是,你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你的存在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手中之人在止不住的颤抖,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粉色的唇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彩,身子不堪重负,双手伸出,拼命的撑在桌面上,想平复那种颤抖。

是!自己有什么权利寻死,他说的对,姬无瑕这条命,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那么多追随着的,为自己献出生命的人,为自己不顾一切,失去生命也不悔的人,他们还要靠自己去报他们的血海深仇,如果自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就算到了地底,都无颜去面对他们!

自己居然变得如此懦弱,因为自己害怕了,如果郑澈轩登上郑的皇位,自己挥军伐晋,面对那人,又将情何以堪!原来这才是自己害怕的,因为无法面对那个人,所以想逃离,想不顾一切的逃离。

无瑕静静的坐在桌前,郑赟谦在做饭,动作娴熟,甚至可以说十分洒脱,他是皇上宠爱的皇子,皇后的嫡出,因为太优秀,太完美,所以人人敬畏,却不料,竟连这般生活琐事都亲力亲为。

“君子远庖厨,殿下却为何独爱做菜。”

郑赟谦手中一顿,继而继续动作,口中轻笑道:“你不觉得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全身心的投入,心里宁静,然后看着自己做出的东西让人喜欢,是件赏心悦目的事么。”

无瑕抬眸望着他,嘴角微微一勾,道:“无瑕懂了!”

“懂了就好,你便等着我做好了菜,然后将这三天浪费的食物都给我补回来,你知不知道你浪费了本王的心意,本王可从未给人……”那话语突然顿住,郑赟谦明显一愣,然后继续做菜,再不说一句话。

无瑕见他突然噤声,也不追问,等到菜做好后,果然乖乖的吃了起来,一碗吃完,却被郑赟谦将碗拿去,道:“虽然我很想你多吃,但是三天未吃东西,吃多了胃却受不住,两个时辰之后,我再做给你吃。”

“可我还没吃饱。”那人儿却突然手撑颊边,边说边去夹菜,郑赟谦将筷子一抽,道:“两个时辰之后再吃。”

“燕王殿下竟如此小气!”

“本王可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激将法对我不管用。”

桌上摆上了纸笔,无瑕一愣,抬头去望郑赟谦,郑赟谦深吸一口气,道:“你心中的那个人,是大晋的小侯爷孟白炎吧。”

那名字令无瑕身子一颤,他有些慌乱的垂下眼眸,道:“为何突然提起。”

“无瑕,其实你一定很想知道一切对吧,既然他的一切对你来说如此重要,你又为何要逃避自己的心呢。”

“你不懂!”

“对,我不懂,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的故事,也不知道为何你如此深爱此人,却又要离开他,来到郑国,可是我却知道,你想他!无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梦中都唤着这个名字。”

“你怎会知道!”

郑赟谦心头一梗。

我怎会知道!因为你在烟雨湖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吻你的人是我,在长亭苑呼唤这个人的时候,抱着你的人也是我!可是,你却不知道这一切,也永远不会知道!

“你忘了么?你是我的敌人,我郑赟谦可不是泛泛之辈,只要我愿意,没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住我。”那人返身便走,掩饰了眉间的那一点柔情:“写完之后,我会帮你送到问鼎轩,也会告诉他们你的行踪,差不多了就回去,本王可不是小子,没功夫伺候公子你!”

无瑕愣愣的坐在桌旁,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伸出纤长手指拿起那一杆墨笔。

白衣胜雪,眉目如画,眸中柔情若水般凝出。

白炎没死!

那唇瓣微微一咬,那泛着痛疼的喜悦慢慢在心中延伸,如同一丝燎原的星火,渐渐的,将那颗心燃烧。

郑赟谦站在门外,看着那人儿落泪微笑的情景,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明日预告: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不需要他知道……江山之争,各凭本事,他当初选择郑澈轩为扶持对象,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子胥,我同样不会忘了我们所做的努力,等他离开,我便回燕京去,不让他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这样,我便不会越陷越深,越来越痛苦,子胥,子胥……”

那话让子胥郎心头泛起酸楚,如此沉着冷静的燕王殿下,竟深陷在情爱之中苦苦挣扎,却连自己的情感都不能表露于那人面前,深埋,深埋,内心明明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外表却掩藏得像一团寒冷的冰,如此折磨,让人怎堪忍受!

殿下啊!你竟如此傻,傻得让人心疼哪!

第一百五十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未妨惆怅是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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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26

“殿下究竟想做什么?”子胥郎追于身后大声问道:“他是太子的人,若他与太子有了罅隙,我们更容易趁虚而入,让太子的势力崩解,殿下此刻所做之事,究竟为何。”

郑赟谦不说一话,只是打马狂奔,子胥郎见他不答,心头愤然,一勒缰绳,道:“殿下若下不了手,就让子胥来,子胥绝不让殿下深陷下去。”

郑赟谦身子骤然回转,一个飞跃追上子胥郎,扑住他一同滚入雪地,狠狠钳住了他的身体。

子胥郎蓄力挣脱束缚,脚步不顿,直奔渡口而去。

“子胥——”

子胥郎对身后叫喊充耳不闻,只管轻身狂奔,到了渡口,挥剑砍断绊住船只的绳索,竹篙一撑,船顿时远远而去。

“子胥——你若伤他,我不会原谅你——”身后那人咆哮着,却已经无法追上远远而去的船只,子胥郎带着满身杀气直奔烟雨湖而去。

郑赟谦心急如焚,他知道无瑕武功不弱,但身子太虚,子胥郎并非泛泛之辈,此刻情形只怕于无瑕不利,可是大雪纷飞,整条湖除了远去的小船再无一只船影,眼见小船速度加快,郑赟谦一把扯下披风,脱去外袍,竟就此跃入湖中,直追而去。

子胥郎听身后入水声,回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云城的冬季寒冷异常,再加上今年的风雪极大,温度已经十分低,郑赟谦竟不顾一切跳入水中,这里离岛心尚远,他定是不肯罢休,然如此追下去,那身子又如何受得住。子胥郎双拳紧握,心有不甘的一声咆哮,终将船停下,向着郑赟谦划去。

郑赟谦全身湿透,刺骨的水已经让他失去知觉,上了小船,子胥郎将外衣脱下,将他一把裹住,仰头长叹:“殿下,你如此付出,那无瑕公子又怎会知道!天下女子万千,偏偏将此情付与一男子,何苦!”

“不需要他知道……江山之争,各凭本事,他当初选择郑澈轩为扶持对象,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子胥,我同样不会忘了我们所做的努力,等他离开,我便回燕京去,不让他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这样,我便不会越陷越深,越来越痛苦,子胥,子胥……”

那话让子胥郎心头泛起酸楚,如此沉着冷静的燕王殿下,竟深陷在情爱之中苦苦挣扎,却连自己的情感都不能表露于那人面前,深埋,深埋,内心明明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外表却掩藏得像一团寒冷的冰,如此折磨,让人怎堪忍受!

殿下啊!你竟如此傻,傻得让人心疼哪!

“你的信已经送到了,冷二说,立刻让人日夜兼程赶往东都,还说,太子令人问过你的行踪……”

“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无瑕打断了郑赟谦的话,指尖触向他的额头,郑赟谦身子一退,避开他的手,然只一触间,无瑕已经感受到了那不同寻常的热量。

“怎会突然发热了?你这里可有备药。”

“没有!”那人老实的答道:“一点发热而已,没事,天黑了,外面风雪太大,懒得来回折腾,睡一觉,明早便好。”突然想到那人儿还未吃晚饭,郑赟谦道:“我去做饭,你定已经饿了吧。”

“我来做。”无瑕伸手将他一拦。

郑赟谦低下头,似笑非笑的望着无瑕:“我怕一会儿没得吃。”

无瑕一愣,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双颊一粉,却又不服输的扬眉道:“不过就是做个饭,我便不信我竟真就做不了。”

一刻钟过去了,郑赟谦终还是忍不住进了膳房,见那人儿青丝高束,长袖扎绾,一身素洁站在灶台前,架势十足,然……

郑赟谦摇着头走了过去,将无瑕一拉,道:“你去坐着,我来。”低头一看,无瑕那美丽的脸颊上污痕点点,一双明眸带着不甘,又透着一丝无奈,模样实在痴嗔可爱,不再如往日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不可接近,而是平添了一种普通人该有的喜怒哀乐,让人更觉亲近。

“脏死了!”郑赟谦笑着抬手去拭那脸上污痕,无瑕一愣,郑赟谦手一顿,马上收回,将无瑕一推,道:“擦下脸,马上便能吃饭了。”

无瑕身子被推着走了几步,却回过身,站在门边,望着郑赟谦发起呆来。

感到那人儿站在门边望着自己,郑赟谦回眸去看,道:“竟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莫非我的脸上也有什么污痕。”说完拿起手抹了一把脸。

无瑕突然低头笑了,口中低低道:“你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个人,跟你在一起,无瑕似乎没什么压力,如果,我们不是敌人,或许可以做朋友。”

“莫非跟你心中所想那人感觉一样么。”郑赟谦调笑道:“那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是我,他是他。”那声音突然低了半分,似叹息,又似一种自嘲:“我可不希望自己成为任何人的影子。”

“我……明天便回去了。”

郑赟谦身子一僵,抿着嘴角微微一点头,道:“当然,你对我,也不必有什么顾忌,我只是恰好路过,给了你一个避难的地方而已,你终究还是要面对一切的,明天之后,你踏出这烟雨湖,依然是太子身边的冷公子,你我,依然是敌人!”

那话,却突然令这人儿心头一酸,无瑕望着面前这人,他不知道郑赟谦为何要如此待自己,似乎很冷淡,却又似乎很贴近,他与自己是敌对的两面,可是,却又一次又一次的陪在自己身边,给予自己温暖和安慰,心里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令人有些烦乱。

身子一动,返身出了门去,想到离开这烟雨湖回去面对太子,无瑕突然感到茫然无措起来,自己依然还是无法面对他,便带着弦伊去巡游四地吧,也好仔细想想以后的路,该往哪走。

5年的时间,没想到最终只得到了这样一个结局,自己,还能再次给予他信任吗?还能将自己的命运与他紧紧相连吗?

席间有酒,拿出酒的时候,郑赟谦是有犹豫过的,他知道无瑕不能喝,所以,他将酒放在了自己面前。他不能喝,但自己能喝,正如自己所说,明天无瑕踏出这烟雨湖,自己离开云城回燕京,两人之间便又是对立的两面。

心中苦涩,却又不能将自己的情感显露,郑赟谦揪着一颗心,满满的倒上了一杯酒,笑道:“我也要走了,回燕京去,今后咱们各凭本事,今日,便当是告别了,你不能喝酒,便以茶代酒跟我干了这杯吧。”

无瑕却站起身子,进屋拿了两个碗出来,道:“要喝就用碗喝,俗话说,一醉解千愁,无瑕看得出殿下也有心事,无瑕心里正好也不痛快,便任性一回,看看这一醉,是否真能解千愁!”

郑赟谦哈哈一笑,拿过碗满满倒上两碗,道:“那说好,一会儿有人喝醉了,可要讲酒品,不许借酒撒泼,否则,本王可是不客气的。”

“区区在下酒品一流,倒是燕王殿下你,喝醉了别撒泼。”那人儿突然一扬眉,神情若孩童般无邪,端起酒碗道:“今天咱们不提是非恩怨,只喝酒,无瑕敬殿下!”说完竟仰头一饮而尽。

见他如此喝酒,郑赟谦倒是吓了一跳:“你倒是也敢喝。”说完也是一饮而尽,那一碗酒对他来说没什么,但对无瑕来说,却是一个挑战,他很少如此喝酒,当初在云雾山庄如此喝过,却立时便已醉去,因而主动吻了孟白炎,此刻的他,因想到明日要面对的一切,想逃避,却又无法逃避,引得心中烦乱,竟也如此喝了一碗,却不料脑中竟没有糊涂,反而愈发清醒,所以,他又动手倒上了两碗。

“呐,你自己要喝的,一会儿醉了小心我将你扔进烟雨湖去。”郑赟谦见他又倒上两碗,伸手按在了酒碗上。

脑中清醒,但那身子却已经发软,无瑕跌坐在凳上,眼神潋滟,双颊绯红,笑道:“还说不定是谁扔谁呢,怎么,殿下怕了?来,再喝!”说完拨开郑赟谦的手,拿起碗,又是一饮而尽。

郑赟谦望着他,摇了摇头,道:“不知死活,敢跟本王拼酒。”

那两人各怀心事,难言于心,推杯换盏间竟斗起狠来,互不相让的你一碗,我一碗,到了最后不光是无瑕,就连郑赟谦都已醉得不行。他二人一人是根本不善饮,一人却是身子受了寒,发着热,这一下都醉得晕头炫目,连站立都已不能。

醉眼朦胧间,无瑕抬头望着面前那人,突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脸,道:“你太皮了,居然敢装死骗我,我告诉你,我为你掉的那么多眼泪,你要一滴一滴的还给我。”

郑赟谦酒意上涌,发觉有人伸手拉自己的脸,一把将那手扣住,道:“大胆,敢拉本王的脸,可是不想活了。”

无瑕唇角一勾,扬眉道:“拉了怎样,你能奈我何。”那斜觑的眼眸带着挑衅,神色居然勾人万分,郑赟谦怔怔的看着面前那人儿,似乎想不起来他是何人,凑过头去细细看他,然后笑道:“你的脸脏了,眉间染了什么,让我瞧瞧。”

修长的指尖触到那眉间朱砂,郑赟谦喃喃道:“竟似天生的,倒是为了谁,烙下的这一滴朱砂泪。”

那人儿仰着头,用一种迷离的眼神痴痴的望着他,呢喃着:“无瑕的这一粒朱砂,今生为你烙下,白炎……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郑赟谦望着那近在咫尺的脸,那水润的唇角透露着无限的魅惑,那轻柔的气息让人沉醉,让人无法清醒,他的头慢慢压下,唇轻轻的碰触着那粉嫩的唇,那人儿没有退开,没有躲避,似乎在等待着这炙热的亲吻,郑赟谦伸出手,紧紧搂住了那个身子,然后肆虐着那一片透着酒香的芬芳,那压抑的情感如同奔腾的水流一发不可收拾,呼吸渐渐急促,却不愿放开那柔软的唇,那透着冷香的身子。一种求而不得的感觉紧紧摄住了心智,想带着这人离开,不想放开他,想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欲望,无法抑制的欲望在燃烧。

透不过气来,无瑕推搡着那个怀抱,将头向后仰,避开那份炙热,郑赟谦低下头,将额头抵在那光滑的额间,口中喃喃着:“无瑕!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儿抬起头,望着他的脸,似乎带着一种疑惑,纤长十指慢慢伸出,抚上那脸颊,柔声道:“你不是白炎,不是……”然后身子一软,靠在那怀中沉沉睡去了。

明日预告:情针意线绣不尽相思泪:风雪交加,耳边簌簌之声传来,无瑕突然勒马回转,远远的山坡之上,一人一马静静站立,在苍茫一片中,似幻影般不真实。

见无瑕突然回转,郑赟谦口中一声大喝,勒马向后。

那是燕王吗?无瑕心头疑惑,可是,那人却向后退去,只一瞬便已没了踪影。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此情,付与一男子,却依然无怨无悔,只因,爱……便爱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情针意线绣不尽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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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27

郑赟谦走了,当无瑕醒来的时候,整个烟雨湖小楼空无一人。

“渡口有小船,蓝若姑娘会送公子离开,粥应还是热的,喝了再走,赟谦便回了燕京,自此不见,公子保重!”

只有一张薄笺压于桌前,没有开头,也没有落款,因为,留这信的只会有一个人,而看这信的,也只会有一个人。

无瑕有些恍惚,他回头去望外屋,桌上的粥静静的放在那里,走过去,打开盖子,温热的雾气腾腾蔓出。

他走了!

没有一句道别!

无瑕伸手抚了抚额头,有点晕,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自己居然有了酗酒之势,明明不能喝,却抑制不住那种想要大醉一场的冲动,自己的确不应放纵这种趋势了。

说到喝酒……

无瑕有些发愣,那手指顺着脸颊滑下,然后点在了粉嫩的唇间。

似乎……

有人吻了自己,不是白炎,那感觉仿佛是他,可是,却不是他……

不可能!这烟雨湖除了自己,便只有燕王郑赟谦了,就算昨天大家都喝醉了,他也不会……

不,那定只是一场梦罢了!

无瑕自嘲的摇了摇头,走到梳妆台前用水洗了脸,然后去喝了粥,那温热的触感让他的身体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蓝若姑娘会等在渡口!

无瑕深吸一口气,踏出了小楼,远远的渡口处立着一个身影,天空依然在下雪,无瑕急走了几步,他没料到那蓝若姑娘竟会站在雪中等候。

蓝若披着厚厚的披风,怀中抱着一件裘袍,那是殿下吩咐给公子披上的。

那便是那面具之下的人儿了,看着一步步靠近的无瑕,蓝若痴了眼神。

老天这是开的什么玩笑,若要给予这等容颜,为何不给予在一个女子身上,却偏偏给了一个少年郎。

那漫天的雪花似乎都没那人儿晶莹剔透,竟有如此美的人,难怪殿下会为他痴迷,若有人能无视他的容貌,除非那人是瞎子,否则怎能不心动。

“无瑕竟让姑娘在大雪中等候,实在是抱歉。”

蓝若依然在望着他,无瑕有一丝尴尬,蓝若只盯着他瞧,不说一话,无瑕只好轻声又说了一遍。

蓝若回过神,将手中裘袍展开,道:“殿下走时,让蓝若等公子来后给公子披上,还说,天冷,请公子一定注意了身子,这裘袍是皇上赐给殿下的,十分稀有,只望公子不要辜负了殿下一片心。”

听蓝若口中所言,无瑕忙身子一退,道:“皇上赐给殿下的,无瑕怎能要,请姑娘代为还给殿下。”

“殿下送出的东西,便不可能再收回,请公子不要为难蓝若,否则殿下责怪,蓝若无法交代。”

蓝若带着一种坚决,令无瑕无法拒绝。裘袍上身,整个身子顿时暖和异常,无瑕眉头轻蹙,他不明白郑赟谦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明明两人立场不同,却……

“谢谢姑娘,走吧。”

小船轻荡,无瑕坐在船中,望着湖水发呆,自己回去,该说什么?他会放任自己的离去吗?垂眸沉思,心中慢慢感到郁结。

蓝若荡着船桨,那人儿静默不语,看得出他有很重的心思,殿下又何尝不是,昨天他来花满楼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子胥郎说,殿下要回燕京了,因为,要逃避心中的那份情感,所以要离开云城。

下了船,蓝若拉过一马将缰绳递到无瑕手中:“公子,蓝若告辞。”

无瑕飞身上马,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打马向前。

风雪交加,耳边簌簌之声传来,无瑕突然勒马回转,远远的山坡之上,一人一马静静站立,在苍茫一片中,似幻影般不真实。

见无瑕突然回转,郑赟谦口中一声大喝,勒马向后。

那是燕王吗?无瑕心头疑惑,可是,那人却向后退去,只一瞬便已没了踪影。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此情,付与一男子,却依然无怨无悔,只因,爱……便爱了!

无瑕策马疾奔,当马停在问鼎轩门口,店内忙碌的众人一涌而出,就连冷二都忙不迭的奔到了门口。

“公子回来了!”

无瑕微微一笑,跃下马背,一路走去,店中正在吃饭的人们呆若木鸡。

无瑕快速的掠过大堂,白影翩然间便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店痴了眼神的食客。

“公子——”弦伊急急奔来,拉住无瑕上下打量,道:“可算是回来了,方圆百里咱们都翻遍了,也不见你的踪影,却不料燕王来了说你人在他那,怎么会跟他在一起呢?下次再这样消失不见,只怕大家都承受不住了。”

无瑕抱歉的回头去望身后跟来的众人,道:“不会了,冷二叔,这问鼎轩劳您费心了,无瑕要带弦伊离开云城。”

“公子去哪?”冷二一惊,急急追问道。

“巡游一下咱们各地的生意。”

“为何如此急?冷二这就去安排人手。”

“冷二叔——不必差人跟随了,只是去看看手中的生意,了解一下形势,人太多,反而引人注意。”

“可是这天冷的,不如等天气暖和了再出行,公子身子弱,可不能受了寒。”

“冷二叔!”弦伊却突然开口道:“公子自然有他的打算,您就别为难他了,权当出去散心罢。”说完直朝冷二挤眼。

冷二反应过来,忙点头道:“好好,不过人还是要一个的,司马,赶紧的去换了你这一身小二服,跟公子一起去。”

“不必如此急,无瑕……还要去见太子……”那话一完,却引得冷二一声叹息:“公子,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得跟太子闹,已经这么多年了,你悉心安排一切,不就是为了太子登上这大郑的皇位,助我们挥军伐晋,报了国仇家恨么,若能忍,便忍了罢,其实太子对你……”

“冷二叔,无瑕,自会考虑。”那人儿却一句话便将冷二的话堵了回去,冷二一声长叹,对司马逸扬了扬手:“去准备,等公子回来,便跟公子一同走,一路上定要小心,不能让公子有了闪失。”

“是!”

马车在太子府门前停下,挑开车帘,无瑕竟踌躇了半晌。

门口的守卫熟悉他身边的弦伊,然露出真容的无瑕倒是头一回看见,顿时傻了眼。

弦伊很是不满的扬声道:“倒是不怕眼珠子掉下来,还不去跟太子通报,公子回来了。”

“是,是。”那守卫一个趔趄扑进了门去,无瑕也不说话,抬步入了门内,径直朝西院而去,却不料门一推开,那人竟就在院中。

听到门响,郑澈轩眼眸一动,回过了身来。

便仿佛阴霾之中的一缕阳光,那一身素洁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竟不由自主的拿手去挡那炫目的光。无瑕也没料到那人竟突然便在了眼前,明显的一愣之后,脚步竟向后一退,看他后退,郑澈轩口中大叫着:“无瑕——”奔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身子,双眼紧紧盯着他,然后双臂交错,将他紧紧搂入了怀中。

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搂着那个身子,恨不能将这人儿揉进自己的血肉中去。

那怀抱如此紧,令无瑕透不过气来,弦伊从两人身边走过,进了屋去,只留下那两道修长的身子紧扣交错。

无瑕没有挣扎,只是无声无息的站立着,直到郑澈轩感受到他的沉默,颤抖着双手松开那怀抱。

那如水明眸慢慢抬起,望向了那个憔悴不堪的男人。

看着那缓缓开启的粉唇,郑澈轩轻轻的摇了摇头,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在蔓延。

“不要……不要离开我,无瑕……无瑕……”

“我要离开!”那声音如此轻柔,却如惊雷般响在耳侧,郑澈轩睁大了双眼,他似乎没有听见无瑕在说什么,低下头,捧住那人儿的脸颊,口中喃喃着:“无瑕,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只是想你能永远呆在我身边,不要恨我,自此之后,你说什么我都依你,只要你不离开我,只要你呆在我的身边,好不好,好不好!”

“我要离开!”那话再次响起,郑澈轩突然推开无瑕,返身向门而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刚回来,一定累了饿了,我让人准备吃的去,你好好歇着。”

“太子——”无瑕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一字一句道:“我要离开!”

“我不许——我不许你离开我——”郑澈轩突然大叫着,抓住无瑕的手臂,低下头,望着他,眼中带着一种卑微的乞求,身子在颤抖,话语也在颤抖:“不要再说离开我……无瑕,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你不在身边,我生不如死……”

那眼中泪水止不住的掉落,那滴落而下的炙热,让无瑕的心一点,一点,被揪起。这个人,还是那个强势而霸道的太子吗?那个胁迫自己,让自己战栗的郑太子去了哪?面前这个男人,竟如此卑微的渴求自己的原谅,可是,他对自己所做的事,让自己心灰意冷!自己不知道是否还能相信他,不知道!

弦伊拿着包袱走了出来,到了两人身旁,略略停顿,道:“弦伊在外等。”

郑澈轩摇着头闭上了眼睛,无力,那人儿近在咫尺,却又为何远在天边。

“你要放弃我了么。”全身气力如若被抽离一般,郑澈轩轻声低语着,已经无法大声说话,因为每一句话,都牵动着呼吸,而那呼吸,刺痛心脏,让人无法承受。

无瑕抬起头,望着郑澈轩,呢喃道:“我不知道,可是,我已经无法面对你,也不能原谅我自己对白炎的漠然无情,只要看到你,我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一切,所以我要逃了,太子如今大权在握,相信没有无瑕,也能独自支撑局面,无瑕要好好的想想,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太子保重,无瑕走了!”

身子返过,一步一步的离去,泪水顺着脸颊无法抑制的落下,身后那人拼命压抑的颤抖让人不能面对。为何,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如果,他依然是当初那个为图霸业不顾一切的郑澈轩,如果,他没有让他自己深陷这情爱的泥沼,如果两人之间依然只是一笔交易,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一切都已经不能回头,情如此,恨如此,爱如此,痛苦亦如此!

第一百五十二章 山水一程风雪又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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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28

马蹄声声,鬼翼策马追在车后,弦伊挑起帘子,道:“公子,鬼翼在后面。”

无瑕收回心神,推开车窗,鬼翼与马车持平,道:“公子,太子令属下跟随公子,另外,太子让属下给公子送来了这个。”探手怀中,鬼翼拿出了一个小方盒,司马逸将马车停下,无瑕下了马车,接过那盒子打开。

飞絮漫天,那三人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马车内那人看着手中一封封信笺,泪水簌簌而下。

“小侯爷背后中刀,胸口贯穿一箭,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奚昊公子来了,弓相信有他在,小侯爷定会捱过来,今晚人多,弓过两日再探,等小侯爷醒来,再一并回禀公子!”

“今天小侯爷醒了,虽然身子仍然很虚弱,但是他毕竟活过来了……”

“公子,小侯爷在中箭倒地之时,后脑撞击在石头上,奚昊公子说,他失去了记忆,已经,不记得公子了!”

无瑕愣愣的盯着那字,失去了记忆,不记得……

白炎?失去了记忆,不记得……谁!

白炎……忘记了无瑕?

不记得无瑕,那么,连我们的这份情,也一并失去了吗?

不会的,白炎怎会忘记无瑕,便如同他是刻在无瑕心里的一样,无瑕难道不是刻在他心中的么?他怎会忘记,怎会忘记!

身子在颤抖,无瑕紧咬着唇,拼命忍着不断落下的泪水,继续打开余下的信。

“公子,小侯爷在受煎熬,他根本不记得你,却又强迫自己去想那段记忆,他就要崩溃了……”

“小侯爷今天被无法忍受的头疼击倒了,奚昊公子用银针封住了他的穴位,奚昊公子说,小侯爷以后,不会再执意的强迫自己去想一切了,公子,弓很难过,非常难过。”

“小侯爷身子恢复了,公子,虽然他已经不再追寻自己的记忆,可是,他却依然很痛苦,纵然他极力掩饰这种痛苦,但大家都看得出,他想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今天,小侯爷的娘亲散了消息出去,要给小侯爷娶亲,小侯爷府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可是公子,小侯爷不愿意,他捉弄所有人,让他们狼狈不堪的逃出去了。”

“弓遵公子的吩咐,明日就前往潼关,东都也开始下雪了,小侯爷的身子已经完全复原,他每天都拼命的习武,不让自己有一丝空闲,不让自己思考一切,弓终于知道他的顽劣之名如何而来了,整个小侯爷府的人都已经远避他了,公子,为何你的回信从未提起他,公子是否有何不便,弓,还要继续告知小侯爷的情况吗……”

白炎!白炎!

那么多信笺,一字字,一句句,从白炎受伤,到他的苦苦挣扎,自己居然连一个字都不曾看见过。身后一刀,贯穿胸口的一箭,他该有多疼。失去记忆,却又拼命的想记起一切,无法忍受的头疼,需要奚昊用银针封穴强制压抑,他到底受了多少折磨,他如此痛苦,自己却连一丝一毫都不曾知道,自己居然以为他已经灰飞烟灭,以为他已经不会再哭,不会再痛,却没想到,他竟然在如此挣扎。

“白炎……白炎……无瑕怎能面对你,怎能面对你!”

那哭泣拼命压抑,却依然从车内传出,令站立车旁的三人心头酸楚。

弦伊默默垂泪,她不知道事情为何到了如此地步,小侯爷没死,本是好事,但是,他与公子身份水火不容,如此一来,公子反而更加痛苦。该怎么办,公子此刻不但是逃离太子,他是在逃避一切,因为,他无法面对那为他丢过一次性命的小侯爷。深爱之人,却是自己不能原谅的大晋的小侯爷,与大晋的血海深仇抛不开,与小侯爷至死不渝的爱也抛不开,公子又该怎么办?

马车缓缓前进,司马逸和鬼翼驾着马车静默不语,弦伊望向靠着车壁,抱着那小方盒的公子,心疼难忍。车轮碾过深雪,顺着苍茫一片的道路渐渐远去,雪如此大,覆盖在马车上,终让马车与那苍茫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弓愣愣的望着手中来信,然后抬眼去望院子那头。

小侯爷依然在折腾人,小侯爷府中人声沸腾,不过,是因为被大雪阻了行程的南宫先生和奚昊公子就要离开了,大家正在整装行李。

小侯爷正可怜兮兮的望着白歌月,白歌月头疼的揉了揉额头,道:“一个字都不许再提。”

“奚昊不会武功呢,他都可以去,为什么炎儿不能去?”

“因为我就是要避开你,你要是再跟去,我便当真生不如死了。”奚昊愤愤的甩开小侯爷的手,道:“我是去救人的,你去了只会添乱。”

“我要上阵杀敌!”

“我说了,一个字都不许再提——”白歌月突然扬声道:“你给我好好呆在东都,你要是再敢以身犯险,你倒看看为娘的怎么收拾你。”

“娘亲!”那人不甘的抗议着:“好男儿自当为国效力——”

“你现在的任务是,给我结婚生子,让爹娘早日抱孙子。”

“简直不可理喻——”

“南宫白泽,给我把这折腾人的东西拉下去关起来,实在头疼。”白歌月挥了挥手,南宫热河和白泽上了前来,小侯爷见状身子一退,道:“我看你们谁敢碰我。”说完却身子一转,只一晃便没了踪影。

见围墙处突然跃入一人,弓心头一惊,手中信笺一握,收入怀中,道:“你倒是又折腾大家了。”

“弓,帮我挡一下。”那人说完身子直奔了后院而去,弓正要去抓住他,却见南宫热河和白泽也跃了进来,道:“可有看见小侯爷。”

弓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若是出卖了小侯爷,以他顽劣的性子,保不准今儿个晚上又来折腾自己,是以一指那边的围墙道:“刚跑掉。”

那两人奔了两步,却突然顿住脚步细细去看弓的脸色:“弓,你不会又骗我们吧。”

弓不禁苦笑了一声,天知道这小侯爷有多磨人,上次自己出卖了他,被他闹得头都大了,后来便帮他打了一次掩护,现在居然也被划入不能相信的行列了。

“你们若是再不追,指不定又要多给多少银子了。”

上一次小侯爷逃跑,进了畅春园,弄了几十个姑娘给自己遮掩,还装成女子扎堆在里面,结果最终还是被南宫热河给揪了出来,可是他允诺姑娘们的银子却一个都不肯少,南宫热河掏银子掏到肉疼,想到这,那两人连忙拔腿便追。

等两人不见了踪影,弓才松了口气,返身便奔了后院而去。

进了院子一看,弓脑中轰然一响,公子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小侯爷——”

坐在桌前的那人双眸一抬,见弓如此着急的跑进来,眉角一挑,道:“怎么,火烧眉毛了?”

弓抬头四望,公子走后,所有的东西都已经遮盖起来,现在只有书桌的遮盖物被小侯爷拉开放在了一旁。

“这院子这么多桃树,到了春天,一定美极了。”透过开着的窗,小侯爷痴痴的望着院子中的桃树。

“还是去弓的房间坐一坐吧,这房间很久没有打扫了,都已经满布尘灰了。”

“说到这,我倒是觉得奇怪了,弓,你究竟是做什么的呢?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除了不时来的信,也没见有人来看过你,你难道没有亲人吗?”

“有,不过不在这里,在……很远的地方。”弓拿起地上的绒布,忙不迭拉开小侯爷,将书桌盖好。小侯爷耸耸肩,嘻嘻笑着出了门去。

“呼——”弓刚松了口气,不料小侯爷却突然回转,凑进脑袋道:“奇怪,我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当然没有——”那话如此大声,将弓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侯爷双眸渐渐敛起深意,他推开弓,走进房内,细细看着,然后走到墙边将绒布全都拉开。

空荡!除了家具,就连一个摆设都没有放置。

“我都说了,这儿很久都没有打扫了,没什么好看的。”弓说完,也不顾去重新盖好东西,只拉着小侯爷便出了门去,小侯爷边走边回头,弓的态度很奇怪,令他心头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弓却依然震惊在公子的来信中,公子终于问起了小侯爷的情况,而此刻才问起,是因为,太子换了自己的信,从第一封信开始,公子就以为小侯爷已经过世,已经不在这个人间!于是那人变成了他心底一道伤疤,不能提及,不能碰触,否则就会鲜血淋淋,才导致误会越来越深,若这次不是碰巧公子自己拿到那信,或许他至今仍然蒙在鼓里!

望着身边渐渐沉默的小侯爷,弓心头长叹。

小侯爷已经没有了对公子的记忆,所以,连带他们之间的那份情,都已经失去了。公子知道小侯爷还活着的实情后,以他的个性,当不会再呆在郑太子身边,那样他在郑的处境岂不是变得很微妙。心中实在担忧现在的局势变化,而自己却不能到公子身边去,一种无可奈何在心中蔓延,弓兀自沉思着,而他身边的那人,却对这宅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拼命挣扎着钻进了心里面,撩拨着那强烈的探知欲,生根发芽。回头去望那刚刚离开的房间,小侯爷嘴角一抿,一抹深意在眼底一闪即逝。

清舞,燕王郑赟谦是至今为止柒柒觉得最让人心疼的一个角色,看见你的留言,知道你很喜欢他,柒柒也一样,书评置顶了,有柒柒对燕王殿下的勾勒,你来了,就去看看吧。

明日预告: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娘亲,为何要如此对我。”

“因为,我不愿我的儿子再一次失去生命!”白歌月紧咬牙关,丝毫不让,身子向前,小侯爷脚步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

“娘要你活着,要你好好活着,就算你恨,娘也不能容忍你再次卷入那要你性命的情爱之中。如果你恨,便恨吧,恨也抵过失去生命。”

小侯爷却嘴角一勾,浅笑道:“娘亲,没有恨啊,因为,我连爱都已经不能,又怎会有恨哪!”

第一百五十三章 嗟余只影系人间 如何同生不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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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29

“白炎!”

“白炎!”

我在!

是谁?是谁在叫我?

你是谁?

月色朦朦,粼粼的河水边站着一道素洁身影。

脚步慢慢靠近,靠近!

那人儿回眸一望,脸色沉浸在月色下的阴影中,看不真切。小侯爷缓缓伸出手去,一步步的靠近,那人儿却突然纵身跃入了黝黑的河水之中。

冰凉!那水如此凉!

小侯爷拼命追逐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手终于碰触到那洁白的衣袂,抓住,将那人儿拉向自己!

可为何?为何离得如此近,那脸却依然模糊一片。

那眉间是什么?!

修长的指尖碰触到那眉间,那是……

一粒朱砂!

手指抚过桌面,然后静静的坐在桌前。

这是自己白天来过的房间,刚刚做的梦竟如此真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醒来之后,会越过围墙,来到这里。静谧的黑暗围绕着自己,整个房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这是谁的房间?为何如此空荡!抬眸去望,尚未再次遮盖的这一切竟让自己有了一种错觉,似乎这里曾经摆过什么,自己知道!

痴儿!

心头猛的一跳,小侯爷抬头四望。

这是谁的声音?是自己的错觉吗?这是梦中出现过的声音,如此轻,如此柔,却让人心痛!

“我孟白炎今生只为你一人而痴!”口中喃喃的话语惊醒了如陷梦境的小侯爷,他怔怔的望着面前的一片空荡。

自己为何会说这话?

今生只为你一人而痴……

可是,你是谁?是谁……

“你会不会想我?”

面前那人嘻嘻笑着望着自己,奚昊叹息着拂去那人颊边随风扬起的黑发,道:“会!”

似乎没料到得到的答案是这个,且如此肯定,小侯爷当下便是一呆。

奚昊伸出双手,紧紧的拥抱了面前那人,在他耳畔低低道:“白炎,不要再折磨你自己,我们都知道你在受着怎样的煎熬,不是我们不帮你,而是那份情,让我们大家不知所措,如果你确定今生为那人无怨无悔,那么,去郑国!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小侯爷静默不语,颀长的身子直直挺立,双手伸出,回抱着怀中那娇小的身躯,许久,道:“好好照顾你自己,一定不要让自己有事。”

“没你在身边聒噪,奚昊应能多活几年。”奚昊松开双手,回身对白歌月深深一拜:“昊儿拜别娘亲。”

白歌月鼻间一酸,拉着奚昊不舍放开:“到了燕山度,让爹爹好好照顾你,这么一个人儿,娘怎舍得让你去那杀戮之地,刀剑无眼,切记不可以身犯险,你是医者,不是冲锋陷阵的将士,好好的呆在城里救治伤员便可,等娘回了成乐,要看着你好好的,不许伤着碰着。”

“昊儿知道了!”伸手拭去娘亲眼角泪珠,奚昊微微一笑,转身去了弓的身边。

从雪蕊手中接过锦盒,奚昊道:“这药,给那个人,告诉他,奚昊知道了一切,不怪他,这情最终会如何,咱们谁都不知道,可是他一定要好好的,奚昊与他,永远不弃。”

“弓会转交我家公子,也会将话带到,公子一路珍重!”

“说什么这么神秘。”小侯爷到了身旁,那两人立刻噤了声。

“呐,疾风很早就跟着我了,十分有灵性,以后就让它伴着你,代替白炎这个弟弟好好守着你。”小侯爷将缰绳递到奚昊手中,奚昊手搭他的指间跃上了马背,笑道:“没曾想依然甩不开你,还好疾风不会耍手段折磨我。”

“夫人,小侯爷,时辰不早了,南宫陌就此拜别。”南宫陌飞身上马,对着南宫热河道:“好好看着小侯爷,记住为父跟你说过的话,你若再跟着小侯爷胡闹,为父就剥了你的皮。”

南宫热河眼角一润,道:“河儿知道了,爹爹此次去燕山度,定要小心,儿子不能随侍爹爹身边,实在不孝,等回了成乐,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南宫陌冷哼了一声,终还是没能掩住眉间的一点疼惜,道:“自己也要注意了身子,功夫不能落下,等回来为父要检查的。”

“南宫先生放心,白炎会好好督促他的。”小侯爷嬉笑着一把挽住了南宫热河的脖子,南宫热河忙一矮身躲闪开去:“算了吧,你别整我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大家保重!”

“一路小心!”

那一行人渐渐远去,留下的,却依然在痴痴凝望,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有些人,这一别,便已经是永恒!

到了晚上,四处找不到小侯爷,整个小侯爷府炸了锅。

“可是去了莫寒那里?”

“刚才还在,属下这就去莫将军那瞧瞧。”白泽匆匆出了门去,见夫人焦急万分,南宫热河道:“夫人别慌,河儿这就让人去找。”

却不料刚说完那话,弓却出现在了院外。

“不必找了,小侯爷在那边院子里。”

那二人皆是一惊,南宫热河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莫非是炎儿想起了什么?”白歌月急急道。

“倒不至于,却,应是有所触动,小侯爷此刻一个人呆在那空屋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他想得入神,弓也没叫他,只过来报个信,免得大家着急。”

那人此刻正站在开着的窗边,望着那一院的桃树发呆。

月光如水,斜照在那颀长的身子上,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随着轻柔的夜风,不时的拂过俊朗的脸庞,漆黑的眸子深幽如墨,却在月色中熠熠生辉,斜入鬓角的云眉微微挑起,直挺的鼻梁下自然勾起的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听墙头轻响,小侯爷懒懒的一勾眉角,身子往窗棂边一靠,慵懒中带着一丝不悦,道:“竟连丝毫自由都没有了么,你倒是以后跟我同塌而眠算了。”

“你当我喜欢一个劲儿的跟屁虫似的粘着你啊,夫人不放心,让我来看看。”南宫热河大喊委屈,谁让他如此倒霉,什么事都要冲锋在前。

“南宫,你说这桌上摆上一副笔架,墙角放置一把古琴,书架上摆上古朴大方的雕刻,墙上挂上形态各异的桃花图,是不是很合适?”

那话语淡淡,却听得南宫热河胆颤心惊。

随着小侯爷所指之处,所说之话,无瑕公子以前的起居摆设竟如赫然入目。

南宫热河感到一丝冷汗从背后涔涔而下,小侯爷回头见他神色惶然,眉头一挑,步步紧逼而去,头缓缓凑到他的面前,嘴角勾起邪魅笑意,伸手一弹他的脑门,轻声道:“如此,就害怕了,果然这屋子以前是这样子的?”

“谁……谁说的……这屋子以前住着一个老头,半百的年纪,身子骨又不好,常年吃药……”那话一完,南宫热河将嘴一捂,两只眼滴溜溜望着小侯爷。

“果然!”小侯爷身子让开,微微一笑:“我刚才去过旁边的小屋,里面改建过,应该是一间熬药的小间。看样子,咱们跟这家的主人,当是很熟悉了。”

“不熟悉不熟悉,他老早都离开了,去了……”

“郑国!”

那两个字从小侯爷嘴里说出,南宫热河顿时惊得半晌无话,小侯爷了然于胸,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南宫,我的脑中有一道白影,无论我怎样努力,都看不清那个人的脸,我能听见他叫我的声音,可是我却不知道他是谁。”

“不过是你的臆想罢了,时间久了,这些虚幻的影像自会消失。”

“我要去郑国!”

“你说什么――”南宫热河一声大叫,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背过身去不看小侯爷。

“我想好了,我要去郑国,寻找自己的追寻的东西。”

“夫人不会同意――”

“我便跑!”

“小侯爷――”

“南宫热河,你可知道求而不得,锥心刺骨是什么感觉?”

“我……”

“那个人在我的记忆深处,午夜梦回辗转难眠之时,他便在我的脑海里声声唤着我,一声一声,一遍一遍,那呼唤揪我心,刺我骨,让我落泪,让我疼痛!我怎能忍受,不能忍受!”

“可是……可是……”南宫热河发觉自己是多么词穷,那个是小侯爷宁愿失去生命也要保护的人,是他深深爱着的人,就算他倒在那个人的面前,都依然微笑着要那个人活下去,自己能对这种爱说什么?这种让人至死不渝的爱情,无论是谁,都无法抗拒,无法远离。

“帮我!”

南宫热河抬起头,望着面前那人,竟无法抗拒。

小侯爷是如何知道公子在郑的?召唤弓藏身门外,静静站立在阴影之中。

公子此刻在郑的处境极其微妙,小侯爷如果去了郑,公子会不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小侯爷失去了记忆,可是公子没有,他能坦然面对既是敌对又是所爱的小侯爷吗?

不,不能让小侯爷贸贸然出现在公子面前,否则不知会造成怎样的局面。一定要阻止小侯爷离开东都!

细细听取小侯爷的计划,弓的身子一闪,瞬间便没了踪影。

小侯爷是在渡口被围住的,弓站在远处,看着包围圈中的小侯爷奋力反抗,看着白歌月带着御林军毅然决然的阻挡。

小侯爷夺过长剑,拼命抵挡,却在回身的一瞬顿住了身形。

白歌月冷冷的站在他的面前,那剑尖,直指她的咽喉!

“如果你要走,便杀了娘亲!”

那剑在颤抖,无法抑制!小侯爷直直挺立着身子,泪水顺着漆黑的眸子落下,打得人心生疼。

“娘亲,为何要如此对我。”

“因为,我不愿我的儿子再一次失去生命!”白歌月紧咬牙关,丝毫不让,身子向前,小侯爷脚步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

不能,怎能将手中利剑对着自己的娘亲!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那一声轻响,撕裂了小侯爷的心,他怔怔望着面前无论如何也要阻挡自己离开的娘亲,身子一软,直直跪倒在地。

“炎儿,咱们不要再去追寻那记忆了,好不好,娘要你活着,要你好好活着,就算你恨,娘也不能容忍你再次卷入那要你性命的情爱之中。如果你恨,便恨吧,恨也抵过失去生命。”

小侯爷却嘴角一勾,浅笑道:“娘亲,没有恨啊,因为,我连爱都已经不能,又怎会有恨哪!”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画地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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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30

白歌月从南宫热河手中拿过钥匙,道:“一日三餐,送去的时候来我这拿钥匙,不许他再离开这小侯爷府半步。”

“夫人!”南宫热河明显的底气不足,小侯爷被抓回侯府的时候看他的眼神,让他连死的心都有,恨不能剖开自己的心脏来让小侯爷看看。

“夫人不怪你,他那个倔脾气我知道,但是夫人也不会告诉他,不是你出卖的他,我倒宁愿他对身边的人都不抱信任,省得他又打了什么歪主意。”

南宫热河欲哭无泪,天知道夫人是怎么知道了小侯爷的计划的,自己扮成小侯爷呆在房间,小侯爷却在渡口被抓了回来,换做是自己,也定不会相信不是自己出卖的他。

小侯爷站在房间内,一动不动。

白炎――

白炎――

停止!停止!不要再叫我,不要再叫我――

小侯爷拼命的捂住耳朵,不想再去听那个声音,可是那个声音却如狂风般肆虐而来,铺天盖地,席卷得他透不过气来,忍受不下去。

房间里的一切都被砸得粉碎,小侯爷疯了般摔打着一切,似乎想宣泄心中的不满,又似乎想阻止那一直回荡在脑海中的呼唤,院子里的人被房间里的声响惊得胆战心惊,南宫热河扑到门边,急切的扑打着门。

“小侯爷――小侯爷――你冷静下来,你不能这样,万一牵动伤口,引起病犯可不得了,小侯爷――”

“唰――”的一声,小侯爷伸手拉开了自己的衣袍,靠着墙壁的铜镜上倒映出他那健硕的身躯,手慢慢抬起,抚上胸口,那伤口已经痊愈,可是,那伤疤却已经永远都无法抹去。

脑中突然出现了什么景象?便仿佛是铜镜中出现的幻影,小侯爷感到了那利箭骤然入心的痛楚,如此清晰真实。

“白炎――”

那人影从空中直直跌下,倒在自己手不能及的地方。

那是自己失去的记忆吗?那就是自己中箭时的记忆吗?

那呼唤声声泣血,将自己的心打得好痛,好痛!

自己在望着那个人,可是,够不着!

他在哭,他在哭,他无法站立,他想爬到自己身边来,可是,他站不起来!

你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啊――――”

那咆哮穿透了紧闭的门,狠狠击打了屋外众人的心,然后,房间内恢复了宁静,没有了摔打,没有了怒吼,什么,都没有了……

“公子,咱们是直接去蒲州,还是先去附近的寻城,于大哥就在寻城。”弦伊将暖炉放入无瑕手中,问道。

无瑕挑开车帘,见赶车的那两人身上已经覆上了厚厚的雪花,一点头道:“去寻城吧,看看于大哥和孩子。”

“驾――”马车从岔路上了去寻城的官道,于瑞安便安家在寻城之中,经营着一家绸缎庄。

入了寻城,风雪都小了许多。马车从热闹的街市穿过,无瑕挑起车帘,在一家首饰店铺门前叫停了下来。

“公子要买什么?”弦伊觉得奇怪,将披风给无瑕披好,无瑕将面具扣上,道:“皓儿已经半岁了吧,咱们来得匆忙,也没给他准备金锁片,便去瞧一瞧这铺子有没有什么好货色,孩子家,图个吉利,希望他能健康的成长。”

听他口中所言,弦伊心头一酸。

公子自己又何尝不是孩子般,偏自小起便隐忍着性子,一般孩童该有的快乐与安定他没有,孩童不该有的苦难与折磨却如影随形。

见弦伊半天没下来,无瑕抬步入了店铺,司马逸和鬼翼忙急急跟了进去。

那店铺颇大,却因天色将晚,没有客人,正缩着脖子的伙计一见有人进来,忙疾步迎了出来。

“公子,可是要买什么首饰?本店的首饰可是独一无二的,全手工雕刻,虽然价格不菲,但一定物有所值。”

无瑕走到柜前细细一看,见有一个镂空双鱼戏水紧扣玉石的小锁十分精巧,纤长指尖一点,道:“拿了那个锁片给我瞧瞧。”

“公子果然好眼力,这个锁片是我们掌柜的今儿个刚刚带回来的,说是云城的匠师邱仲子大师所铸,做工精细,只不过嘛,这价格……”

鬼翼两眼一瞪,道:“公子让你拿了,还罗嗦什么,价格怎样,难不成还想吃人骨头不成。”

那伙计见无瑕虽然脸覆面具,但言语十分轻柔,全身装束一看便知是大家公子哥,偏身旁那两人往旁边一杵,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人害怕,忙忙不迭的点头道:“小的这就拿,这就拿。”

拿了那锁片出来,无瑕接到手中一看,不禁笑道:“伙计,我听闻云城的邱仲子可是大郑闻名的匠师,如此名号,却为何中扣假玉,你这锁片骗骗一般人家也就算了,用来敷衍我,只怕是挑错了人。”

鬼翼一听,向那伙计凑过头去,道:“我家公子拿钱出来,是要买好货色的,你竟弄个假的在这里唬弄我们,可是不怕我们砸了你们这招牌,司马――”那一声大叫令司马逸头疼万分,无瑕却只是笑而不语,司马逸无奈,只好抬步上前,与鬼翼站成一排,恶狠狠的盯着那伙计,天气如此冷,那伙计却已经额间汗水细细渗出,偏这时弦伊进了门来,见公子把弄手中锁片,拿过一看,顿时呸――的一声,将锁片丢回了柜面。

“这是什么店铺啊,竟弄一些假玉卖,公子,咱们走吧,省得便宜了这些黑心店主。”

无瑕点点头,正欲迈出门去,却听身后门帘一响,一个声音轻轻飘然耳中。

“公子留步,在下有一好货色,却不知公子可否赏脸移驾。”

无瑕回头一看,那门帘被一人斜斜挑开,一个青衫男子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十分高的身材,挑开门帘的手背青筋隐现,整张脸却长得极其平常,毫无特征,然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意却带着一种难言的挑衅。

“这店铺的柜面,不过卖些平常稀疏的玩意儿,平时也就唬弄一下没什么钱的普通百姓,至于公子这般尊贵的客人,本店主都是相邀另待的。”

“谢店主一番好意,无瑕还是不买了。”

无瑕将头微微一点,带着三人往店外走,那人鼻中轻嗤一声,弦伊顿时来了火气,回身道:“怎么,怕咱们公子没钱,买不起你这儿的好东西不成?”

“只是看这公子如此年轻,却这般小心提防,对咱们这么一个小店都心存怀疑,错过了好玩意儿,实在可惜。”

无瑕虽自小便身陷权斗,却终究有那孩子性子,听那人如此坦白,心中竟被他勾起了兴致,脚步微微一顿,回身道:“却不知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让店主你不惜激将无瑕一见。”

那店主只是一笑,返身便进了店内。

无瑕示意三人,跟随而入。

与外面的那锁片是一模一样的款式,但是,其中所扣之玉却质地细腻,光泽滋润,状如凝脂,无瑕一见叹道:“这是上好的羊脂玉,果然白玉无瑕。”

那人却微微一挑眉头,瞧着面前人儿,道:“的确无瑕!”

无瑕只顾看着手中锁片,竟没有听出那人话外之意,点头道:“这锁片我要了,多少银两?”

那人将头一低,眼望无瑕发间玉簪,道:“公子这玉簪好生精细,这里面的珠子是什么?”

无瑕见他不答自己那话,却突然问起头上玉簪,双眸一抬,那人一见忙笑道:“公子不要误会,在下只是见这玉簪做工如此精巧,做这行的,难免好奇。”

“是无瑕一个朋友所赠,里面扣着一粒琉璃!”

那人却突然探头向下,在无瑕耳畔低低道:“白玉如人,琉璃剔透,果然好东西,是要配美人的。”

无瑕心头一惊,将手中锁片往那人手中一塞,道:“弦伊,咱们走!”

那三人站在门口,只见公子与那店主交谈,却没听清谈话的内容,见公子突然转身,忙伸手将门帘挑起。

“五百两!”那店主在身后扬声道。

无瑕脚步一顿,道:“弦伊,给钱,拿锁片,咱们走。”说完一步不顿,出了门去,弦伊走到店主面前,掏出一张银票,接过那锁片嘟囔道:“竟如此黑,这么小一块玉石,要这么高的价格,公子如此聪明一人,却如何被你蒙蔽了。”说完拿眼狠狠剜了一眼那店主,店主却只是笑嘻嘻的接过银票,一副市侩模样。

待马车离去,男子挑帘而出,笑意盎然的眸子突然一冷,将手中银票对着那伙计一抛,懒懒道:“去,找人好好瞧着去,不可让他发现了,看他下一步去什么地方。”

“是!”那伙计亦然没有了喏诺之貌,身子一闪便出了门去。

无瑕!好名字!

一个少年郎,却为何如此吸引身边的人?

美貌,智慧,财富!

他能助太子在太子之位上5年不倒,还能在来郑之后短短数日便开出如此多的分店,他是冷公子,周旋于大晋十多年发展其势力且能全身而退,竟不知道,那么削瘦的一个身躯里,究竟藏着多大的能量。

太子!甚至是燕王!他能够牵动的人都是能够主宰这大郑命运的人。

“啧啧啧,这么一个小人儿,纤瘦得盈若女子,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魅力,让人欲罢不能!真是,令人期待哪!”

“公子?你怎么了?”见公子自上了马车便静默不语,弦伊将暖炉放入公子手中,问道。

“没什么。”无瑕回头去望窗外,眉间渐渐锁起了深意。

那个店主,绝非普通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花落流年度 春去佳期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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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31

东都最著名的老媒婆祝妈妈此刻正懒洋洋的伸着懒腰,边嘟囔边走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身子干瘦的老头,微微佝偻的身型,手中撑着一根拐杖,浑身服饰普普通通,相貌也普普通通,属于那种丢进人群便立刻找不出来的人。可是他身边站着的那个少女,却让祝妈妈那尚未呵出的呵欠给吞了回去。

两眼透着精光,祝妈妈立马堆起职业笑容,一张老脸能开出花来似的道:“哎呦,难怪昨儿个做了个如此好梦,原来今天有贵人到,啧啧啧,瞧这姑娘模样美得,要是让少爷公子哥见了,还不得让那眼珠子掉下来呀,来来来,请里面坐。”

那老头由少女扶着,颤巍巍进了门去,坐下之后咳了半晌,才道:“老夫姓武,这是小女云岚,今年16了,老夫听说祝妈妈是东都最好的媒婆,所以带着女儿来,想让祝妈妈给老夫说一门媒。”

“哎呦,您老可找对人了,不是我吹,这东都,要说能找出比我祝妈妈还能说会道的人,我便再不踏出这门去了,您闺女这模样如此标志,别说一般人家,就是配个王公贵族,也是绰绰有余的。”说完拿手一掐那少女屁股,笑道:“哟,还别说,看着纤瘦,竟是个好生养的模样。”

那云岚姑娘被她一掐,一张脸霎时通红,身子往父亲身边一躲,低头玩弄着衣角,连眼角都不敢斜瞟。

“我这女儿,虽然害羞,但性子犟,前不久看上了一人,竟一直念念不忘,说什么今生非那人不嫁,老夫实在闹不过,只好来拜托祝妈妈,去给咱这傻孩子提一回,行不行,也好让她死了这心。”

“哦?竟有了下家?倒不知是谁家公子哥如此好福气,让云岚姑娘如此挂念?”

那老头露出一丝为难的模样,先从袖口掏出了一叠银票,推到了祝妈妈面前,祝妈妈拿过一看,顿时绿了眼,那银票每张一百两,数了数,竟有十张。

祝妈妈乐得脸上肥肉乱颤,忙不迭将银票收入怀中,道:“没看出,您老装束不咋样,为了女儿,竟如此肯下血本,您说,这东都上下,没有我祝妈妈说不下来的媒。”

那老头这才挤出一丝笑意,口中吐出了几个字:“成乐小侯爷,孟白炎!”

那话一完,那刚刚放入怀中的银票竟被祝妈妈如烫手山芋般的丢了出来,身子霍然站起,祝妈妈大声道:“姑娘还是死了这心吧,妈妈我还想多活几日,上次为了周家小姐去了一次小侯爷府,到现在想来脚肚子还在打颤,不是我不帮忙,放眼这东都上下,没人敢再接那小侯爷府的媒了。”

“却是为何?”那老头急了,身边的少女更是一低头,落下泪来。

“姑娘,不是妈妈我不帮忙,你还是趁早死了这心,那小侯爷简直就是个整死人不偿命的妖孽,要说模样,那的确是一等一的好模样,别说你们姑娘家,就是妈妈我见了,都恨不能多看两眼,可是那性子,妈妈我说了这么多媒,就没见过性子如此顽劣的人,呐呐呐――”祝妈妈说着,将自己的衣袖一挽,那手臂上青淤依然未消:“我可是从小侯爷府的后墙爬出来的,跌得鼻青脸肿,就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好快点逃跑,要我再踏进那小侯爷府的大门,除非我不要命了。”

“这小侯爷性子竟如此顽劣?”那老头似乎十分吃惊,望着祝妈妈道。

“您是不知道啊,他那名声,自小便传遍朝野了,咱们这一行谁不知道,只想着他也大了,是否成乐的媒婆们没口才,说不下,才故意放出那风声去,所以前不久,侯爷夫人一说小侯爷要娶亲,那小侯爷府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可是现在你去问问,整个东都,还有谁家女儿敢嫁,哪个媒婆敢说。”

那老头为难的沉凝了半晌,道:“或许,是他有了中意的人了?所以故意作弄大家。”

“那,倒是不得而知了,不过,他几个月前遇到了刺客,听说伤得很重,现在人倒是好了,但是,大家都在传,他被撞到了脑袋,竟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所以您老说的这茬,咱们就真不知道了,说起来,他在遇刺之前,颈间总是系着一条红巾,倒有点像个定情之物啥的,之后却再也没看见过,或许,真如您老所说?是心里有人……”那祝妈妈突然来了兴趣,兀自一个人想了一会,觉得大有可能,顿时若发现了珍宝一般滴溜了双眼,笑道:“如果能将这个人找出来,说成了这媒,岂不是要发财了,哎?我说,人呢?”回过头,祝妈妈才发觉那老头和那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茂密的树林中,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地上扔着两套衣衫,一套男装,一套女装。

“哎呀,一直佝偻着个身子,真也累得够呛。”那身子放肆的舒展着,修长高大。

“哎――”说话那人笑道:“乖女儿,再叫声爹爹。”另一人却冷冷的斜觑了他一眼,道:“想死趁早,咱们来东都也够久了,皇上吩咐的事也办好了,就此回了云城去吧。”

口中一声唿哨,两匹马应声而来。

“云岚,你说皇上让咱们来东都打探这大晋小侯爷做什么?”

云岚在马上勾勾手指,无风探过头去,云岚在他耳畔轻声道:“回了云城,爹爹您老人家亲自去问皇上不就得了。喝――”最后那声大叫吓得无风差点跌马,正欲破口大骂,云岚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无瑕逗弄着怀中的孩子,那孩子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丝毫不惧生人,于瑞安见孩子伸手抓住无瑕长发,忙道:“还是让奶妈抱吧,小心一会儿抓了公子的头发,这小子手可紧,抓着生疼。”

“无碍。”无瑕将头抵着孩子的额头,轻轻一摩挲,那孩子拖着稚嫩的音调笑着将手放在了他的脸颊上,无瑕浅笑道:“这么一个粉嫩嫩的孩子,好招人疼惜。”

那孩子胖嘟嘟的脸蹭在无瑕的颊边,众人见他与那孩子在一处,肌肤竟一般柔嫩,笑容一般无邪,都不禁看傻了眼。

于瑞安在一旁轻声一叹,如此人儿,竟自小便在腥风血雨中苦苦求存,恨老天不公,却又无可奈何,只希望公子以后不要再受尽坎坷折磨。

弦伊打开小锦盒,无瑕将锁片拿出给孩子戴上,道:“皓儿要乖乖长大,要快快乐乐的,健健康康的,无忧无虑的长大!”脸颊贴着孩子的额头,无瑕轻轻摇晃着那粉嫩嫩的小肉/团,他的声音是那么轻柔,柔得如同温润流淌的水流,皓儿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在那个怀中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整个寻城,最让人怀疑的,应是一家首饰铺了。”

于瑞安将手中地形图放置桌面,指着那平面图纸上的一处道。

“南安门,岂不就是咱们刚刚来的那条街道?”司马逸看着那标示道。

无瑕没有说话,弦伊见他不做声,问道:“对了,公子,刚刚那店主跟你说了什么?你竟突然便转身就走。”

无瑕眸中一动。

说了什么?

――――――――――――――

“白玉如人,琉璃剔透,果然好东西,是要配美人的。”

――――――――――――――

那人突然凑到耳畔说了那么一句,那暧昧的语气……

还有,当他欺身靠近的时候,自己闻到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味道,说不上是什么,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没什么。”无瑕颊边微微一粉,低头道:“那店主不简单,应不是普通人,司马,让人摸摸他的底,看他除了在寻城,可还有其他家业。”

“是!”

“于大哥在此地,定也要小心,这里咱们都不熟,万事都要慢慢来,切不可急功近利,一定要扎稳了根基。”

“知道了,公子。”于瑞安微微一笑,摇头道:“公子这般年纪,做事却老成得不像个少年郎,有时候,公子也要放松一下心情,总是绷着一根弦,再结实的弦都有崩断的时候。”

“无瑕也知道了,于大哥。”

“知道了还不去休息,今天刚到的,也不知道在路上颠簸了多少时辰,早就该歇着去了,公子身子不好,就当是为我们大家,也要好好保重。”

无瑕唇角一勾,道:“无论到哪,大家最先考虑的,永远都是无瑕,无瑕却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得到这么多人的疼惜。”

怎能不疼惜哪,公子。

于瑞安望着面前那削瘦的身子,心头一酸。

6岁接手整个冷氏旧部,13岁来到云城将郑澈轩顶上郑国太子之位,然后在其后5年间不断的给予他金钱和物质上的帮助,18岁又将大部分势力辗转入郑,不惜从头再来,就算是一个成年人,都未必能有如此魄力和信心,然而,他却做到了。他总是那么淡淡的站在大家的面前,便仿佛多大的事,都能一肩扛起来一般,可是,只有最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他在背地里流过多少眼泪,那些打压追捕不是没有击倒过他,而是,他选择了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飞雪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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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01

云城依然在下雪,厚厚的覆盖着一切。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穆紫妍手端茶盘入了门来。

那人依然在看卷宗,满脸倦意,却不肯歇息,或者说,不想让自己有停下思考的间隙。

“太子!臣妾端了茶来,太子喝了再看吧。”

“搁着吧。”轻声答了一句,郑澈轩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翻阅。

“臣妾……做了糕点,要不要拿来给太子尝尝。”

“不用了!”依然没有抬头,就连语气,都没有丝毫变化。

“太子――太子――鬼翼有消息来了!”门外传来京天的声音,郑澈轩霍然起身,奔到门边,京天进了门,见太子妃也在,脚步一顿。

“无瑕可好?”那话语脱口而出。

见京天低着头不答话,郑澈轩才意识到穆紫妍在身旁,回头道:“没事你下去歇着吧,我还有事跟京天说。”

穆紫妍拼命抑制心头的酸楚,轻轻一拜,转身而去。

“鬼翼怎么说?”

穆紫妍离去的身影一顿,然后疾步而去。

“公子现在在寻城,估计下一站便是蒲州了。”

“他,可好?”

“鬼翼说,公子一切安好,身子也没事,路上也颇为平静。”

“那就好,那就好。”口中长舒一口气,郑澈轩那略为苍白的面庞浮现了一丝安心的笑意。

“太子既然如此担心公子,何不亲自去瞧瞧,老这么惦着念着,每天吃不好,睡不好,京天看了,心头实在……”

“不了,他此刻,定不想见到我,我又何必去扰了他的清净。”郑澈轩苦笑着摇了摇头。

“莫非太子竟就此放弃公子,不再见他,放任他离开?”

“京天,在孟白炎这事之前,无瑕便说过要离开我。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是否,是因为我太执着,太霸道,所以让无瑕感到窒息,感到喘不过气来!我自认我对他的爱,不比孟白炎少一分,可是,孟白炎为了他,可以容忍我带着他离开,因为他懂得为无瑕放弃,懂得为无瑕考虑,而我,在这一点上,的确比不上他。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爱,并不是说将那个人绑在自己身边便能够拥有的,京天,我想试试,尽我的付出,能否换回一片真心。”

“可是太子,如果公子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你……”

“京天哪,无瑕的心,是水做的!”

――――――――――――

“没想到于大哥的账目做得如此精细,计划也如此周详,无瑕实在不用担心了。寻城虽小,但是咱们每一个地方都不能有了差池,积少成多,生意才会越做越大。”无瑕将手中账目合起,递还给于瑞安,于瑞安接过笑道:“自然,于某可是生意人出身,这里虽然是郑国,可是,人的生存,衣食住行,是怎样都少不了的,公子放心,我会好好经营的。”

“自然放心,无瑕什么都不怕,只怕大家在外受委屈!”

“傻公子!”

“于大哥竟在说公子傻么?”弦伊端着参茶从外而入,笑道:“这倒是头一回听说,聪明绝世的无瑕公子,竟也有被人说傻的一天。”

“丫头,可是许久没教训你了,跟公子耍贫嘴了。”无瑕脸色一沉,却丝毫不见怒火。

弦伊吃吃一笑,道:“公子竟也跟弦伊耍脾气了,虽然我是丫头,可是,比你大哦。”

“月份而已!”

“那也是大!”弦伊很不满的哼了一声,然后又道:“再过两月,公子就要满十九了呢。”

听弦伊一说,无瑕才想到,自己竟又要大一岁了。

十九!自己就要满十九岁了!

三月初三,上巳节!

六岁过后,自己便再也没有过过生辰,但是,去年的那一天,却因为那个人,而让自己的生辰变得不一般。那一天,自己与他在三生石前绊了红绳,纠缠了那份情缘。

那走在街道慢慢牵住,十指交错的紧扣,那红绳紧系,站在对面扬眉挑衅的神色依然历历在目,那人此刻,可还好?没有了对自己的记忆,没有了对自己的爱,于他,是否还好一些?毕竟,自己与他的分离,痛苦得,让人不能回想!

“小侯爷!”南宫热河低低唤着那人,心疼不已。

扬眉,唇角勾起,垂眸一笑,小侯爷靠在床边轻轻道:“怎么,本小侯还没死,竟摆了张死人脸作甚。”

“这事真不是我出卖你的,夫人带着你回来的时候,我还在房内呆着呢。”南宫热河无力的辩解着,小侯爷望着他,道:“我知道!”

“你知道?”南宫热河惊呼出声,然后低吼道:“就是说,你打开始就知道不是我?那你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盯着我。”

“怎样啊,现在被抓回来的人是我,你都说了,自己自小便是我的出气筒了,难道现在才有觉悟吗?”小侯爷竟满脸不耐的瞪了瞪他,理直气壮。

“你这人真是――”南宫热河气得直跳:“早说啊,还怕你以为是我出卖了你,至此连我们大家都不再相信了。”

“你们都是我至亲的人,我若不相信你们,还能相信谁……”小侯爷口中似叹息般的话语让南宫热河心头一堵。

他依然是放不开的,就算此刻脸上带着笑,那心里,必定也在淌血,该怎么办?若不能让他见公子,他必人前嬉笑,人后落寞,让人无法面对;然若是让他见了,谁都无法预料将会发生什么事,竟让人如此纠结为难!

“不知奚昊跟南宫先生一路可好。”小侯爷突然转了话题。

南宫热河挤了挤小侯爷,靠在床栏边,道:“燕山度自建国便是晋韩必争之地,隔几年便要起战乱,战况应不是很激烈,也勿需十分担心,倒是九原,武凡中那老匹夫,仗着京中势力,一直扣押着赵括将军,偏虎符被你换了地方,竟无法得知下落,现在已经是一月天,三月公主和亲,若中间有所差池,赫博多再次挥军进犯,倒是令人担忧。”

“我去看过佰茶,南宫,佰茶心底,是否有人?”

“诶……”南宫热河不知如何回答,佰茶心中那人,是弓!小侯爷失去记忆,所以不记得了,可是,弓是公子身边的人,他与佰茶,便如公子与小侯爷,根本就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人,却偏偏爱上了对方!

南宫热河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天这到底是耍的什么把戏,情爱本就是让人痛苦纠缠的东西,更何况是不被允许的情爱。

“公子今日可还在寻城逗留?”木梳理过如墨青丝,弦伊将那长发松松绾起。

无瑕抬头去望窗外,本已经晴朗了一天的天空,又开始飘飘扬扬的下起雪来。

“竟不知郑的冬天如此寒冷,去年的这个时候,咱们才刚刚离开庆安前往成乐,天气可是暖和多了。”弦伊整理着桌上物件,口中溜出那话,当意识到成乐二字在公子心中的分量时,话语猛的一顿,抬眼去瞧公子脸色,却看不见任何波动。

“让司马套了车,咱们,去蒲州!”无瑕突然起身向外而去,弦伊追在身后急急道:“怎突然就要走,司马去办公子吩咐的事情,还没回呢,公子,公子――”口中叫着,却不见无瑕停下,弦伊将手中东西一放,向门外奔去。

无瑕让鬼翼套了马车,于瑞安得知消息,放下手中生意赶回宅子,见公子正站在门前等着弦伊准备东西,忙道:“司马人还未回,公子为何突然便如此着急离开?”

“让他随后跟上,我们直接去蒲州,应不会在中途逗留。”

“公子,出了什么事?”

无瑕微微一笑,道:“无事,只是……不想静下来。”

弦伊拿着东西的手一顿,无语的望着公子。

不想静下来,这算什么理由!

“公子――”口中一声大叫,见无瑕无辜的望着自己,弦伊气嘟嘟的憋了半晌,那责怪的话语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将手中东西狠狠一放,哼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可要派人跟随,此去蒲州路途较远,司马未回……”

“不用了,于大哥,你要好好保重身体,皓儿也是,一定要好好照顾这孩子,无瑕走了。”轻柔的一转身,那道素洁没入马车内,鬼翼一声轻喝,车轮滚滚,在渐渐飞扬的大雪中缓缓而去。

于瑞安长叹一声,知道公子从来说一不二,不敢派人跟随,却又不放心,回身召来一小子,道:“从小道直奔蒲州,告知冷三爷公子将至,让他尽量让人往前迎,这一路大雪,马车必定快不了。”

“是!”

弦伊将暖炉生好放入无瑕手中,又将厚绒毯盖在无瑕脚上,无瑕低头一看,笑道:“鬼翼在外头赶车都没我穿得厚实,你再弄下去,公子就要成个大粽子了。”

弦伊闻言一看,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帘子一挑,见鬼翼披着蓑衣,拿着长鞭的手通红一片,顿时眉头一皱,道:“如此一看,最可怜的还是鬼翼,可是马儿又不能自己辨别方向,要说都怪公子,偏急急上路。”

鬼翼扬起长鞭,回头一笑,道:“这点风雪算什么,我是男子,又是习武之人,不怕这些。”

“那,公子为何身子虚寒?公子也是男子,也是习武之人哪!”

“丫头,今天可是专找公子麻烦?”无瑕眉头一皱,却突然凝神不语,弦伊一看奇怪,还未开口,无瑕食指竖起噤声,然后突然道:“鬼翼,打马疾行!”语顿,又道:“来不及了,小心应付!”

马车后突然出现数骑,一溜的黑衣紧束,马蹄纷沓,直追而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疑云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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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02

除了马蹄声,没有任何声音,那一溜黑衣者却越过马车,径直向前。

车帘一挑,无瑕望着那急速离去的马队,疑惑不解。

这些黑衣人经过马车的时候没有丝毫停顿,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自己,那么,他们的目标,定还在前方。

“鬼翼,不用停下,小心跟随着,既然他们的目标不是咱们,那么定是在咱们的前方。”

鬼翼本是要停下的,听无瑕一说,长鞭一扬,继续前进。

“公子,咱们没带人,这么跟去,会不会有何不妥?”

“无妨!”无瑕只吐出两个字,便不再说话,弦伊猜度不透公子心思,只好默不作声。

天色渐暗,马车疾行一段,转过一道山谷,见前方烈马嘶鸣,果然那些黑衣者正在全力强攻几辆马车,双方厮杀激烈,死伤无数。

“公子――”

无瑕扬手制止弦伊那话,只细细看着战况,见那些黑衣人的攻击基本集中在其中的一辆马车上,再看那马车边的人正誓死护着车内之人,但似乎已经力不能及,那些黑衣者也是所剩无几,此刻双方正在拼着耐力,无瑕眉头一皱,道:“那马车不是普通人家所有,车内之人到此刻依然不见出来,看样子情况不妙,鬼翼弦伊,你们牵制黑衣人,我去马车上救人。”

“是!”

甩开蓑衣,手中长剑凌空抽出,鬼翼直扑那些黑衣人而去,弦伊一挑车帘,紧随而上。

无瑕扣上面具,身影翩然间从厮杀中穿梭而过,到了那马车前一挑帘子,向内一看,不由便是一呆。马车内斜躺着一人,却不是那首饰铺的店主还能是谁。

“是你?”那人也认出了无瑕,手中长剑一扬,指在无瑕喉间,道:“是你的人?”

“不是!”

那人一挑眉头,冷笑道:“莫非公子想说,你是来救在下的?”

“本来是,现在,却又不是了。”无瑕轻皱眉头,他对此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那便不要罗嗦,走!”那人冷冷的收回长剑,无瑕低头一看,他的胸口处正渗着鲜血,渐渐浸湿了青衫。

难怪外面如此拼杀,他都不曾出去,因为他受了伤。

“跟我走!”无瑕伸手去拉他,那人手中刚放下的长剑再次扬起,无瑕眸中一寒,手中金丝倏然而出,绞上长剑一甩,那剑脱手而出,深深扎入了马车的车壁。

“不想死就跟我走。”无瑕伸手扣住那人手腕用力一拉,两人身影霎时冲出,无瑕口中轻呼道:“弦伊驾车,鬼翼不可恋战。”

奔到马车旁将那人推入车内,无瑕道:“走!”

“驾――”弦伊狠狠一拍马背,那两匹马长嘶一声,疾驰而去,无瑕身形一动,拦住了前来追击的黑衣人,鬼翼退到他身旁,与他一道且战且退,待马车远去,两人抢过两马,飞身跃上。

“走!”随着喝声,鬼翼手中银光一闪,暗器撂倒了一片阻拦者,两人丝毫不顿,狂奔而去。

“大人!”

手扬起,制止了那人话语,玄夜望着脚下疾驰而去的两人,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随他们去,让你的人回来,等待王爷的进一步指示。”

“是!”

无瑕与鬼翼追上马车,弦伊与鬼翼换了手,和无瑕一起进了车内。

那店主已经体力不支,昏了过去,无瑕拉开他的衣襟一看,伤口血肉模糊,竟还有一粒暗器扎在里面。

“拿短匕来。”无瑕低低道。

弦伊打开锦盒,拿出短匕,无瑕抬眼见那人额间冷汗涔涔,不禁眉头一皱,道:“这暗器似乎有毒,弦伊,将备着的药丸拿出来给他含着。”

弦伊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小药丸放入那人口中,无瑕将那人身子一按,道:“按好他。”

纵然已经神志不清,匕尖挑入胸口,那人仍然身子一颤,然后剧烈挣扎起来。

“抓稳他!”无瑕紧握匕首,狠狠一剜,那暗器被挑了出来,然后他将药粉撒在那人伤口,细细包扎。

“公子,咱们也不知道暗器上喂的什么毒,怎知这药有没有效。”

无瑕抬头去望窗外,扬声道:“鬼翼,前面是什么地方?”

“回公子,前方开阳,是个小镇。”

“直接驶去,咱们在小镇给他找个大夫瞧瞧。”

“是!”

“公子。”弦伊擦拭着马车内的血迹,道:“这店主也不知是好人坏人,咱们干嘛要救他。”

“他好歹也与咱们有一面之缘,而且,这是我从一个黑衣人身上拿下来的,你瞧瞧。”

伸手递过一个小腰牌,弦伊接过来一看,那腰牌上雕刻着淮安两字,不解道:“淮安,怎么了?这是一个地名吗?”

“安逸王萧君莫的封地,淮安。”

“安逸王爷?那么,那些黑衣人是安逸王的手下?”

无瑕拿过腰牌撑开车窗往外一抛,道:“那么多人追杀他,所以我想,他定不是普通人,再说,安逸王爷,也是咱们要防备的对手。”

“所以公子想救了他,问问是怎么回事。”

“但愿他的毒,要不了他的命。”低头见那人脸色愈发惨白,无瑕不禁有些担心。

风雪较先前更大,马车在路上疾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开阳镇,去客栈投了宿,无瑕让鬼翼去请了大夫,那大夫来了之后,把了脉,半晌,道:“这位公子中了毒,不过倒也不深,待老夫开了方子,你们去抓了来,连服5剂便会无碍。”

“多谢大夫,鬼翼,随大夫去抓了药。”

“是,公子。”

弦伊一叹,道:“这可好,连服5剂,我们岂不是要在这开阳呆5天。”

无瑕反而是微微一笑,道:“反正去哪都是一样,便在这呆上5天,正好等了司马。”

“是是是,公子说什么都好,我一想到这厮骗了咱们500两银子,就恨不得给他来上几脚。”

“他那玉,的确是上好的羊脂玉,虽说宰了咱们的银子,却也不算是骗,你这丫头,嘴里就是不饶人。”

“说到这,公子,你明知道他讹诈了咱们银子,那天为何不与他理论,给了银子就走?”

“因为……”无瑕顿时语塞。

因为他言语中暧昧难明,调笑自己,可是,这理由又怎能说出口。回头去望那人,很普通的一张脸,除了在自己耳畔说那话时的一刹,整个就是一副市侩商人的模样,普通得毫无可疑,可是,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看样子,这个人,很值得探究。

鬼翼抓了药回来,吩咐客栈的小二熬好,然后借故出了门去。

开阳虽小,但是,同样有太子的耳目,鬼翼此刻,便是去找人将信给太子带回去。公子刚刚救下的这人,身份堪疑,不得不防!

小二送了药来,弦伊找了一会儿不见鬼翼,只好自己去喂药,平躺着喂不进,只好将那人身子扶起,可是那人身材高大,她一人竟半天摆弄不好,正发愁间,见无瑕进来,忙道:“公子,鬼翼也不知去了哪,弦伊一人,竟喂不好药。”

无瑕一看,叹了口气,道:“我来。”

拿起药碗,想了想,弦伊一个姑娘家,这样抱着一陌生男子似乎不妥,只好道:“我来扶着他,你来喂。”

伸手揽起那人身子,让他半靠怀中,弦伊忙拿起汤匙喂药,喝了几口,那人眸间一动,醒了过来。

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香味,那人双眼一睁,发觉自己在一人怀中,抬头一看,无瑕正垂头望着他,见他醒来,道:“既然醒了,自己坐着吧。”说完身子一站,那人始料不及,竟一个不稳,向前扑倒,跌下床去。

见他跌下床,无瑕一惊,想到他刚醒来定十分乏力,自己居然便如此丢开他,实在也是不该,忙蹲下身子去扶他。

“骤然醒来,却发觉被个美人儿搂在怀里,感觉实在不赖。”那人一开口便调笑起来,无瑕脸上一粉,将他扶起撒手一推,那人顿时跌入床中。

弦伊见公子恼怒,幡然醒悟,莫不非那天在店里便是因为这厮言语调笑,所以公子才转身便走。思及此,不禁狠狠的一脚踹在了那人尚在床沿边的脚踝上。那人吃痛的大叫一声,弦伊恨恨一瞪眼,道:“这嘴竟如此不老实,早知道是如此浪荡子,就该让你被安逸王的手下千刀万剐,咱们路过还得啐你几口。”

“好凶的姑娘,你家公子可比你温柔多了。”

“信不信他们没杀了你,本公子要了你的命。”无瑕冷冷道。

“好,既然公子恼了,莫言给你赔个不是,公子你大人有大量,不跟小人一般见识。”

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无瑕眉头一蹙,道:“既然醒了,自己把药喝了,大夫说,你那伤没什么大碍,喝几剂药便没事了,这几天我们会停留在这个小镇,你安心养着,好了之后咱们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那可不行,怎么说也是公子救了莫言的命,怎可不报答,不知公子要前往何处?可有莫言能够效劳的地方?”

“先保住了你自己的命再说吧。”冷冷丢下那话,无瑕转身而去,弦伊将手中药碗往莫言手中一塞,哼了一声,随着公子出了门去。

莫言低头看着药碗,然后嘴角一勾,笑道:“香!真香!”

第一百五十八章 风鸣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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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03

郑婼歆进了大殿,见父皇撑着额头坐在桌前,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一喝,郑渊主身子一动,见她站在身旁,佯怒道:“越来越不像话了,见了父皇不请安,还这般调皮。”

郑婼歆俯身趴在郑渊主身后,道:“女儿给父皇请安。”

郑渊主无奈的摇摇头,继而又道:“云岚和无风已经回来了。”

“哦?”郑婼歆神色一紧,见父皇一脸肃然,心头不安,走到一旁喏诺道:“就是,父皇说的,让他俩去东都……”

“恩!”郑渊主沉声应了一声,然后扬声道:“小六子,让云岚无风上来。”

郑婼歆心头忐忑,瞧了瞧父皇,见他面无喜色,当下更是堵得慌,也不知道云岚和无风从东都探到的是什么消息,竟让父皇如此神色。

那两人上了殿来,请了安,站在一旁。

郑渊主站起身子,慢慢走到两人面前,道:“说吧,这次去东都打探到的情况,那成乐小侯爷性格品行,究竟如何。”

那两人对望了一眼,竟都生起了迟疑之态。

“你们倒是说啊——”郑婼歆急了,也顾不上仪态,奔到那两人面前喝道。

“回公主,属下和无风两人先是混在军营附近,那小侯爷在军中口碑倒是不错,文武双全,然后,咱们……去了东都最著名的媒婆处,倒是……”

“倒是什么?可是那小侯爷已经娶妻?”

不可能,他与那无瑕公子关系绝不简单,怎可能才分开几个月便娶了她人?

“倒不是娶妻了……而是……”

见那两人吞吞吐吐,郑婼歆恨恨一顿足道:“倒是这般吞吐,究竟是怎样的。”

云岚见状低头拱手道:“无风与我扮成父女俩,希望那祝妈妈去小侯爷府提亲,结果那祝妈妈说,小侯爷性格顽劣,但凡前去提亲者,无一例外,全都被他整得狼狈不堪,落荒而逃,如今整个东都女子无人敢嫁,媒婆无人敢提。”

郑婼歆“扑哧——”一笑,这倒是蛮符合那人性格,想自己堂堂郑国公主他都不放在眼里,那些名门闺秀,他又怎会看上眼。

“婼歆!”郑渊主有些不悦的看了看女儿:“如此顽劣的性子,竟还是未长大的孩子一般,怎么可能做一个好夫君,父皇看,你还是另寻他人。”

“女儿不要,女儿就看上了那人,父皇若要女儿嫁,便除了他,谁都不嫁。”

“另外……属下还听说,那小侯爷几个月前遇到了刺客,受了重伤,被撞到后脑,似乎……失去了记忆。”

“失忆——?”郑婼歆脱口惊呼:“那他现在?”

“似乎,是已经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无风低头回禀道。

失忆?!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

郑婼歆心头竟涌起了一阵狂喜,那么,就是说,以前的一切他都已经忘记了?便是那个人,也遗忘了么?

“消息可靠么?”

“属下两人打探了几日,那小侯爷受伤后,没有请外面的大夫瞧,好像是他的义兄是神医后人,所以,具体情况外面人无法得知。”

“那他现在可有改变?”

“其他的倒是没有听说什么,只是听闻受伤前颈间老是系着的一条红巾,现在已经不戴了。”

红巾!从自己遇见他的那天,他便是那种装束,那般突兀的红巾,他却执着的系着,自己曾不明白那是何人之物,直到后来回想,那巾角隐约绣着一个瑕字,而那无瑕公子身上带着的翡绿琉璃中,又刻着一个炎字,这才明白过来,那是他二人定情之物,现在,却连那红巾都已经摘下来了,那么,那失忆是真的了,因为他已经不记得那个人了!

心头突突猛跳,郑婼歆竟难掩那喜悦之色,郑渊主见她的模样,不禁眉头一皱,道:“怎么,听了他们两人的话,你竟还笑得出来,哼!”

“我不管,总之,父皇要女儿嫁,女儿便非他不可,否则,女儿便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婼歆——”

“父皇,性子顽劣,终是可以改过来的,只要他肯娶,女儿便愿嫁!”

郑渊主看着犟了性子的郑婼歆,不禁长叹一声,道:“终身大事,怎可儿戏,你若如此中意此人,父皇修书,让那晋文帝派他出使我郑国,父皇要亲自看看他,否则,免谈。”

出使郑国?!可是,无瑕公子人在郑,他若见了此人……

“父皇——”

“勿需多言,朕倒要看看,是个怎样的少年郎,名声这般不堪,却还能让朕的宝贝女儿神魂颠倒,如此坚持。”

郑渊主转身离去,郑婼歆追了几步,见父皇主意已定,无力挽回,当下住了步子,想到那人不久便会出使来到云城,心中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又想见到他,又怕他见到无瑕,真真矛盾纠结。

想了一会,终还是喜悦占了上风,毕竟那人失去了记忆,便当是赌一把,或许他果真已经忘记无瑕,也未可知。身子翩然一转,郑婼歆迈着轻盈的步子,直奔了自己的寝宫而去。

风雪越来越大,第二天傍晚时分,司马逸到了腾隆客栈。莫言所中的确不是什么剧毒,到了第二天,便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鉴于他的行为恶劣,无瑕离得他远远的,他找机会缠了无瑕几次,都被弦伊给抵了回去,待晚上他睡下之后,司马逸来到了无瑕的房间。

“可查清了这莫言的来历?”

“禀公子,咱们到过的那首饰铺是蒲州莫家的产业,莫家是蒲州的一个大户人家,以做首饰起家,现在家业十分庞大,遍布大郑十六个郡县,涉及首饰,成衣,酒楼,甚至青楼,莫家有两子,大公子莫笑,不愿继承家业,选择从军,却在去年一场战乱中以身殉国,皇上还追封其为少将军,小公子莫言,倒是热衷于生意场,精明干练,但生性放浪,风流成性,实属一个花花公子。”

弦伊在旁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一浪荡子,公子,咱们还是走吧,反正他现在也缓过来了,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我瞧着他看公子的神色,是恨不能将公子面具摘下一探究竟,这般好色之人,咱们还是离得远远的为好。”

无瑕没有说话,但凡家业庞大的商户,都不可避免的会与朝廷扯上关系,莫家既受皇恩眷顾,却又为何惹上了安逸王爷?

门外传来敲门声,司马逸将门打开,鬼翼在门口轻声道:“安逸王的手下入开阳了!”

“司马去套车,鬼翼去叫莫言,咱们走。”无瑕扣上面具,身子一闪出了门去,弦伊不甘的跺了跺脚,终还是返身拿了公子的药丸跟着出了门去。

马车内十分沉默,无瑕与弦伊远远的坐在一边,那莫言却丝毫不避的只瞧着无瑕不放。

“喂——咱们好好的行路,受你连累被人追捕,你倒好,还敢打我家公子主意,你敢再瞧,我便把你眼珠子抠下来。”弦伊恶狠狠的一瞪莫言,口中毫不留情。

莫言却嘻嘻一笑,道:“你家公子自己要带着我逃命的,我看,倒是你家公子对莫言有意思,不舍让我命丧他人之手。”

“呸呸呸——公子,我看,咱们还是一脚把他踹下马车去,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无瑕垂眸不说一话,那莫言却丝毫不退怯,竟依然道:“不知无瑕公子此去何处?这条道可是直通蒲州,莫非竟与在下如此有缘,也是去蒲州?那倒好,到了蒲州,便直接与我回家,好吃好住供着你,绝不让公子你受半分委屈。”

“安逸王爷为何要追杀你?”无瑕不去理会他的调笑,轻声问道。

那莫言明显一愣,道:“安逸王爷?难道那个男人竟是当今的安逸王爷?”

“你不认识?”无瑕眉头一蹙,道:“他的手下在追杀你,你却不认识他?”

“你说追杀我的人是安逸王萧君莫的人?”莫言似乎很吃惊,继而冷嗤道:“难怪他的气势不同常人,可是,也未免太狭隘了吧,为了一个青楼的女子,居然让人来追杀我,这安逸王爷是不是脑袋有毛病啊。”

“你是说……”无瑕更是不解。

“唉。”莫言烦躁的一扬手,道:“不过就是个花魁娘子,模样也算入眼,我也就是凑个热闹,见有人抬价买她一夜良宵,便跟着起哄,谁知道那抬价的是安逸王爷啊,你说他一个王爷,往那烟花之地去凑个什么劲儿。”

弦伊长叹一声,以手拍额道:“就这么大点事,你竟便将我们卷入了与安逸王爷的恩怨之中,你说你们男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话一完,才想到此刻这里除了自己一个女子之外,皆为男儿,顿时冲着无瑕吐了吐舌头。

无瑕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瞧着那莫言。

事情怎会如此简单,他既不想说,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马车后传来了马蹄声,然,立刻便淹没在了一片厮杀声中。

无瑕没有回头,只低声叫了一句:“鬼翼!”

鬼翼在马车前应了一声,然后回头道:“太子说了,不许公子有任何闪失,属下不敢大意,请公子见谅。”

无瑕垂眸不语,身后的追击者已经被太子的耳目牵制,不再追来。弦伊见公子沉默,知道他不愿与太子再次纠缠,可是,这里是大郑,那个,是大郑的太子,他若真想做什么,公子亦然是无可奈何。

小侯爷没死,却失去了记忆,太子虽然放任公子离开,却绝不可能会放开公子的双手!公子离开了云城,似乎一切都解决了,又似乎,更加纠缠,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更何况,现在还出来了这么一个纠缠不断的浪荡子,此去蒲州,只怕终不能安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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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04

小侯爷终于被解禁,不过活动范围,终还是被限制在了小侯爷府内,莫寒来看过他一回,却因急事被皇上召回,过了两日,竟听南宫说,莫寒被派去了西境协助守将左玉堂镇压乱民。

小侯爷很无奈,如今他的处境十分尴尬,被娘亲禁足一事,竟连皇上都已知晓,现在的他进退不能!既不能上朝堂为皇上效力,因为御林军首领一职已由莫寒代替,也不能回成乐继续当他游手好闲的小侯爷,因为九原虎符还在他的手中,而他却又无法说明其下落。每日逛荡在小侯爷府那方寸之地,心中抑郁难平,却又无可奈何。

南宫热河站在远处,看着小侯爷落寞寡欢之貌,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记得父亲曾跟自己说过,小侯爷命格霸道,将来绝非池中之物,然命犯桃花,受情感羁绊,现在看来,果然不假,本来以皇上对他的重视和御林军的发展,他是有很好的前途的,却因为与无瑕公子缱绻难断的情感走到了今天的这种地步。

“唉!情之一物,是非难明,只愿小侯爷能慢慢走出这份羁绊,不再深陷其中。”

“难!”白泽在身旁只说了一个字,南宫热河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回头见白歌月正装出行,忙过去问道:“夫人要出门?”

“听闻傅衡将军有一女,年方十六,性格可人,模样秀丽,今天有空,我去将军府拜访拜访。”

见白歌月带人出门,南宫热河与白泽对望一眼,均摇了摇头,整个东都已经无人敢再登小侯爷府了,小侯爷乐得逍遥自在,却急坏了夫人,只怕再这样下去,夫人便要在全国贴榜选媳了。

那边小侯爷见娘亲出了门去,嘻嘻一笑轻身掠来,站在此处的两人却一闪身便没了人影。

“你们——”小侯爷恨恨一咬牙,然后望了望四周,身子一轻,越上了围墙。刚下过雪,屋檐瓦砾上都结了一层薄冰,小侯爷踏上围墙,突然脚下一滑,身子后翻,一个飞跃入了那边的院子。那下坠的一瞬间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一丝画面。

—————————————

“你说今生定陪了白炎共白首,不离不弃,就算死了,咱们也埋在一处,溶在土里,至死不分。”

“……就这么陪着你,一直到老,一直到那青丝变成白发,死了,咱们就葬在一处,冰冷的地底,也不分离。”

—————————————

那是谁?那纤长的指尖抚在自己颊边,慢慢将自己拉向他。

他的唇那么柔,那么凉,让人疼惜,让人不舍,可是,为何那脸依然是模糊一片?

桃花!脑中突然闪过了漫天绯红的桃花!

小侯爷奔到后院,看着那在雪中静立的桃树,如此多,如此安静。

这个院子究竟是谁的?这么多桃树,花开的时候,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推开房门,空气中飘荡着一种莫名的气息,让人如此安心。双臂交错,小侯爷靠在推开的窗边,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眼角,却落下泪来。

无论你是谁,人在何处,我都不会放弃这份记忆,若它是快乐的,我便让它快乐下去,若它是痛苦的,我便让它入髓铭心!

有了太子势力的暗中协助,这一路平静了许多,在风雪中走了几天,马车终于到了蒲州城外。

城门口早有冷三派来的人在守候,因在开阳耽搁,所以推迟了预计会到达的日期,那两人也不知在如此大雪中守了几日。

“大人!”那两人是司马逸手下,是以一见那马车出现,便已经到了跟前。

司马逸一点头,道:“公子到了,去通知冷三爷,蒲州的宅子在何处,带我们去。”

“是!”那两人分头行动,一人去通知冷三,一人走到马边抓住缰绳,将马车带着慢慢前进。

“蒲州到了,莫公子可以回家了。”无瑕没有抬头,垂着眼眸轻声道。

“如此大雪,公子竟忍心让莫言这么一个病人自己步行回家?”莫言扬起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无瑕,弦伊作势要去打他,他脖子一缩退到了马车的角落,道:“这么冷的天,莫府离这里至少还有几里地,公子真忍心就此将莫言赶下马车么。”那模样实在可怜,无瑕轻蹙眉头,半晌,道:“司马,让人带路先去莫府,送莫公子回去之后,咱们再回宅子。”

车行一段,停了下来,司马打起帘子,道:“公子,莫府到了。”

莫言闻言抬头一看,见果然到了家门口,忙笑道:“果然到了,还请公子进府一叙。”

“不必!”无瑕冷冷吐出二字,然后将头微微一点,道:“莫公子请了。”

莫言也不勉强,下了马车,门口家丁一见,忙大叫道:“老爷——夫人——二公子回来了!”

马车回转,透过半开的车窗,无瑕见两位老人急颤颤的迎出大门,那莫言恭敬的行了个礼,伸手去拉他的两位老人却在不经意间闪过了一丝怯意,无瑕正待细看,莫言却突然回头望他,带着一种玩味将手指放在唇边一点,无瑕将车窗一搭,道:“回去。”

望着离去的马车,莫言嘴角现出一种莫名的笑意,回首间,一丝慵懒浮现眉间,口中道:“爹,娘,孩儿累了,去休息了。”说完迈步进了莫府,丢下那一对在寒风中瑟瑟战栗的老人,漠然而去。

因为绕了路,等到了宅子,冷三早已经候在了门口,见无瑕从马车上下来,忙急急迎上前去,一把握住了无瑕的手道:“这么冷的天,不好好在云城呆着,竟使性子跑来巡视,非得赶在这种冰凉的天气四处走么。”

见冷三责怪,无瑕柔声道:“在云城呆不住,出来走走。”

冷三抬眼望他,颇含深意的道:“是呆不住,还是不想呆?”

弦伊到了身旁道:“冷三叔,可是要咱们在这里挨冻呢,这一路可是惊险重重,咱们能够好好的到达,已经算是不错了。”

听了那话,冷三忙将身子一让,道:“瑞安早就派人自小道来通知说公子将至,可是,都过去几天了,竟到了今日才到,房间早就备好了,跟我来,先安顿好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入了宅子,见院子中亦然种满了桃树,弦伊抿嘴笑道:“这可好,到哪都种着桃树,都知道公子喜欢桃花,看样子到了三月天,公子便有新鲜的桃花吃了。”

无瑕住了脚步,抬眸去望,竟痴了神色。

冷三一拉弦伊,低低道:“老二说,公子与太子闹了矛盾,所以才离了云城,可有此事?”

“三叔还是自己去问公子吧,弦伊,不敢说。”

“竟还有你这丫头不敢说的事情?”

“实在是因为,那人在公子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所以弦伊不敢多言。”

听弦伊一说,冷三心头一惊,脱口道:“莫非是那孟小侯爷?可是,他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吗?为何还会让公子与太子起了争执?”

弦伊凑过头,轻声道:“问题就是,小侯爷其实并没有死,是太子换了哥哥的来信。”

那话一出,冷三脑中轰然一响。

公子最恨别人对他的欺骗,更何况骗他的人是太子,而谎言又是那孟小侯爷的生死。难怪老二说,公子去意坚决,拦都拦不住。

“唉!”冷三口中一叹,见公子回过神来,步子紧随而上,与弦伊噤了声,只带着众人去了房间。

弦伊到了房间,将东西放置妥当,问道:“公子准备在蒲州呆多久?”

无瑕只抬眸望着窗外,口中轻声道:“不知!”

弦伊见他又发起呆来,无奈的摇了摇头,返身出了门去。

郑澈轩从宫内出来,见京天在宫门外守候,不禁一呆,接过侍卫递过的缰绳,拉马与京天走了几步,低声问道:“何事这么急,竟在此守候。”

“鬼翼从开阳传回消息,公子在路上救了一人,招惹上了安逸王爷,信是四天前写的,今天咱们在开阳的人也传回了消息,公子一行在出开阳时遇到追击,不过被咱们的人拦下了,这会儿如无意外,应该是到了蒲州了。”

无瑕招惹上了安逸王爷?

郑澈轩心头一惊!

萧君莫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开阳那么一个小地方?奇怪,平王那么大的事,他都那般沉得住气,连脸都没露一个,现在却在开阳出现行踪。

“无瑕没事吧?”

“公子没事,只是,他们救的那人,是蒲州莫家的二公子,莫言!”

“莫言?莫笑的弟弟么?”

“是!”

“莫家不是一直暗中支持着安逸王爷么?那莫言为何会被安逸王的人追杀呢?这事有蹊跷。”

“倒是听闻莫家上次因邱岗营围剿一事与安逸王爷起了冲突,莫非便是因此生了变故?”

“无瑕人在蒲州,他的势力在郑尚未稳住根基,现在招惹上安逸王爷实在不太妙,不行,我不放心,京天,你去准备一下,我跟父皇告个假,咱们秘密去蒲州。”

“太子!”

“燕王已经回燕京了,安逸王爷又在蒲州附近出现,且燕京与蒲州毗邻,我实在不放心无瑕一人在那里。”

京天眉头一皱,公子招惹到了安逸王爷,可是,跟燕王又有何关系?不明白太子心中所想,然还是领命而去。

见他一脸疑惑,郑澈轩心底一叹。

郑赟谦对无瑕的情愫,自己早就有所察觉,无论是无瑕被人追杀受他所救,还是这次与自己闹翻,被他带走,他在明知无瑕是冷公子的情况下依然让无瑕呆在他身边,其意已经十分了然。心头一堵,郑澈轩甩了甩头,赶去脑中那些难耐的念头,转身入了宫去。

第一百六十章 剩几阕 真心能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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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05

冷三不解的望着那几箱绫罗锦缎,然后揭开那些家丁手中端着的托盘,见盘中尽是一些个珠宝金器,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对着那站立厅中的莫府管家莫从然道:“莫管家,这些是?”

“冷三爷,你们家公子救了我家二公子的命,这些,都是我家公子吩咐带来答谢公子的谢礼,我家二公子说了,知道你们家公子不缺也不稀罕这些个,可是,除了这些,咱们也没有什么稀世玩意能够拿出手,所以,希望冷三爷笑纳!”

冷三已经听无瑕说了来此途中发生的事,莫家在蒲州是个富甲一方的大户,手中财富不计其数,而且,也正是自己手中绸缎庄生意的最大买家,冷三当下微微一笑,道:“莫管家客气了,咱们天下绸缎庄虽然初到蒲州,但是,也并非小门小户,莫管家这些东西还请拿回去,否则我家公子见了,说不定会生气。”

“哦?这样啊。”莫从然心头暗赞,果然二公子所言不差,这些东西要是平常人家见了,不定得乐成什么样子了,有些商户就算做一辈子,也不一定攒得到这点东西所值的价值,可是见这冷三居然毫不思索,开口便拒,这样的人只会有两种,一种是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但依情况来看,冷三并非不懂,而另一种,便是他本身手中便掌控着无法小觑的财富。正当莫从然思索间,门外进来了两人。

“三叔,何事!”无瑕迈步进了大厅,见厅内站着如此多的人,开口问道。

莫从然见进来之人白衣素裹,身形修长,面覆金丝面具,知道便是二公子所说的无瑕公子,没等冷三开口,已经拱手上前,恭敬一揖道:“莫府管家莫从然见过无瑕公子!”

无瑕一听他自报家门,再一看这架势,心头了然,浅笑道:“莫二公子好大的手笔,看来无瑕救人还当真物有所值。”

听他口中所言,莫从然知道他必定已经恼了,忙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函,道:“我家二公子说,公子必定不会收他的谢礼,所以,让小的带了他的信函来,既然公子不收谢礼,从然告退,打扰了公子,还请见谅。”莫从然递过信函,急急的一扬手,带着手下匆匆而去。

手拿信函,无瑕不解的望着那匆忙而去的众人,身旁冷三弦伊等人也是摸不着头脑。

无瑕低头望了望手中信函,然后伸手打开,只看了几句,脸色一变,竟将那信一把捏住,恰时莫从然回头一望,见那面具覆盖下的人儿霎时绯了双颊,忙一回身,快速离去。

“哈哈哈哈——”一串爆笑从那人口中传出,高大颀长的身子懒懒靠入软椅,道:“所以说,他很生气?”

“是!”莫从然抹了抹额头,点头道:“虽然覆着面具,但是那公子那一刹的确是动了杀气,难怪二公子说让小的递了信就走,如果小的当时还在他面前,估计会很惨。”

莫言抖动着身子,笑得透不过气来,半晌,他忍住笑意扬扬手指,道:“下去吧。”

“是!”莫从然恭敬的低身退下。

“出来吧。”莫言拿起茶杯轻抿一口,眸中精光一闪,那神色一瞬变得冷然,似乎突然间便变了一个人一般。

“主子!”一道黑影出现在了身旁。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妥当,只等那无瑕公子亲自前来。”

“好!”口中吐出一个字,那颀长的身子再次靠入了软椅之中。

“主子……”身旁那人突然吞吐起来。

“说吧。”

“主子不是说,那无瑕公子是咱们起事的一大隐患,当除之而后快吗?现在却又为何……”

“因为我突然发觉,他的实力不容小觑,而拥有强大势力的人,如果能够为我所用,岂不是比除去更有价值。”

“可是他未必会答应跟咱们合作。”

“一个人为了复仇,是会放弃很多东西的,他是晋立之前的戍之皇子,生于灭国之后,6岁,他的娘亲冷妃被晋兵杀害,他以6岁稚龄登上了反晋势力的第一把交椅,13岁时来到了郑国,选择了当时的秦王郑澈轩作为扶持对象,然后一直将他支撑在太子之位稳稳而立,18岁,结束了在晋的大部分生意转战入郑,发展在郑国的势力,你认为这么一个少年郎,没有超然的智慧,运筹帷幄的气魄,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吗?”

“属下是怕,主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那黑影终于一咬牙道:“怕主子掌控不了这少年郎的心。”

“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杀了他!”垂眸茗茶,眉间神色不动,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似乎一切都已在掌握之中。

他要的是什么?他呆在太子身边,目的只会有一个,复仇!大晋给予他的伤痛,他要一刀一刀的还回去,他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可以助他复仇的强劲后盾,所以,那个后盾不一定非得是某个人,只要那个人够强,便能够将他绑在身边!

“殿下!”子胥郎在身旁低低唤着那人。

眉间一动,郑赟谦回过神来,见子胥郎站在身旁,他站起身低低一笑:“来了多久了?”

“殿下似乎心不在焉!”子胥郎满含深意的望了郑赟谦一眼,郑赟谦摇摇头,道:“昨晚上吴中军嫁女儿,邀我去饮了几杯,他的私藏,可是性子极烈的老刀子,所以到了今日还有些晕沉。”

“殿下酒量不弱,区区几杯老刀子便能将你醉倒么?只怕是心中有事,借酒浇愁了吧。”子胥郎意有所指的道:“吴中军送殿下回来的时候便悄悄问过子胥,殿下是否有心事,喝的时候倒像是想借机一醉似的。殿下说,子胥该怎么答?”

子胥郎咄咄逼人的望着郑赟谦,郑赟谦苦笑着返身到了桌前,倒上一杯茶,却举在面前失了神。

“那无瑕公子,离开云城了!”

“咳咳咳——”刚入口的茶令那人轻咳不已,眉间有了抑制不住的波动。

放下茶杯,郑赟谦强忍下心中的冲动,淡淡道:“是吗。”

“殿下何必要假装漠不关心,殿下的心已经回不去了,子胥看得出来,殿下是真的对那无瑕公子动了心,动了情,既然殿下对他下不了手,那么,咱们便将他争取过来。”

“争取?”

“公子走的时候,太子府只有鬼翼一人跟随,我看也是太子强行令他跟随,现在公子与太子有了罅隙,咱们何不趁虚而入,让公子站在咱们这一边。他是冷公子,有他的计谋智慧与财富,咱们的胜算可以大很多!”

“不,子胥,我不能!”郑赟谦狠狠一摇头道:“我不会利用无瑕,我宁愿不见他,也不要让他沦为帮我争夺大郑天下的工具。”

“就算你不利用他,至少也让他离开太子,这样,你也不必因跟他陷入敌对而不堪忍受,他现在人在蒲州,咱们在蒲州的眼线说,他与蒲州的莫家扯上了关系,莫家是什么人咱们心知肚明,莫家背后是安逸王爷,殿下你就不怕无瑕公子因此被安逸王爷盯上?若安逸王爷对他感了兴趣,以他的性格,若得不到,便会一手将他毁掉。”

“他人在蒲州?他为何会来蒲州!”口中涩涩,郑赟谦跌坐在了凳上:“我本以为,只要自己离开了云城,从此不见,便可以不再去想,不再挣扎,可是,他为何要来到蒲州。”抬眼去望门外,蒲州与燕京只有一江之隔,那人此刻就在江的那头,就在自己抬眼就能望见的地方!好想他!心中竟然如此思念他!郑赟谦无力的将头抵在了指间。

“殿下自己考虑,子胥,先行退下了!”子胥郎微微一低头,返身而去。一向都果断明智的燕王殿下,却在无瑕公子一事上深陷迷乱,毫无章法可言。子胥郎心底长叹,若这次殿下依然不能下定决心,那么,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让那无瑕公子,出不了这蒲州城!

无瑕坐在桌前执笔画着桃花,弦伊站在一旁,见他根本心不在焉,走过去将镇纸一拿,伸手抽去画卷,道:“既然无心作画,何必勉强。”

手中墨笔仍然悬于半空,无瑕深吸一口气,将笔搁在砚台边,道:“你想说什么?”

“那坏人究竟写了什么竟令公子如此生气?既然知道他本就是一个浪荡子,风流成性的,便不必去理睬他,何苦气恼了自己的身子。”

“你说的没错,公子最近做事的确有些欠缺考虑了。”说完那话,无瑕转身去了桌旁,却从发间拿下玉簪握入手中把弄。

“公子,可是又想小侯爷了?”弦伊端过茶杯,小心翼翼的问道。

自从公子得知小侯爷还活着后,居然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如此将心事深藏,可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手中一顿,无瑕眼角一勾,继而又垂眸去望那粒琉璃。

“他没死,我却突然间茫然无措起来,弦伊,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面对他,我很想他,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想问问他伤口还疼不疼,可是,他却连我是谁都已经不再记得!只要一想到这个,我的心便如刀割一般疼痛,我害怕,怕看见他面对我时陌生的眼神,怕他与我擦肩而过却不回头,怕他的视线不再停留在我的身上,怕他从此成为我生命中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无力的摇着头,无瑕将玉簪紧紧握入了手中:“我宁愿他就此将我遗忘,也不要那种生生分离的痛楚!”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迷离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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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06

首先要谢谢默默关注柒柒和轩城的看官们,有你们在,柒柒才有动力!燕王殿下又了1粉丝,不过sun,文章的开头,的确是个插叙,也就是说,那个,并不是最终的结局哦!

弦伊正忙着生起暖炉,无瑕倦倦的靠在床边,在云城自深秋起便住在有着地坑火道的太子府内,令身子对寒冷没有了很好的抵抗力,兼之一路奔波,早起竟然身子倦怠,昏昏欲睡,弦伊探手一摸,惊道:“这可好,刚到的,竟便染了寒,公子歇着,我去请大夫。”

出门到了台阶,遇到鬼翼,弦伊道:“让司马告知冷三叔一趟,公子身子染了寒,今天不能去庄上了。”

“公子病了?有无大碍?”鬼翼知道无瑕身子弱,心有隐疾,就算是普通风寒,都需细细调理,否则便会引起大患。

“我这就去请大夫,应就是染了风寒吧,本来身子就才好些,赌了气似的跑这么远,能撑到蒲州我都觉得已经很不错了。”弦伊摇了摇头,疾步离去。

太子要来了,自己要告诉公子吗?

鬼翼为难的踱了几步,太子飞鸽传书,蒲州的郡守派人来告知自己,太子过几日便会秘密来蒲州,虽然自己不知道这次公子为了何事执意离开太子,但似乎两人闹得很僵,还是,不要告诉公子了吧。

鬼翼迟疑了一下,转过长廊,去寻司马逸。

无瑕掀被下地,到了桌旁倒了一杯水,还未入口,便听门一声轻响,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转过内门,来到了套阁内。

“三叔,怎么了?”见来人竟是冷三,且面带焦急之色,无瑕心头一紧,杯子放在桌面,沉声问道。

“从大晋来的那批蜀绣,出问题了。”

“怎么回事?”

“本来前几日就该到了,结果遇到大雪,误了行程,但只要能够及时到达便也无妨,可是,却在前天遇到劫匪,丢失了一批绣品。”

“丢了多少?”

“八十七副!”

无瑕倒吸了一口气,此次的订单是三百零二副,丢失了八十七副,就意味着至少有几户订户无法交货。做生意最重的便是诚信,若时间到了交不出货物,自己在蒲州的店铺就算是完了。

“补货的话需要多少时日?”

“我已经让人日夜兼程赶往川西,可补齐缺货,来回至少要半个月时间。”

无瑕沉凝半晌,道:“可有哪一户订单大于八十七副的?”

冷三为难道:“有倒是有,只是……”

“将余下的绣品送到各订户手中,最大订单的这家,我去请罪,看他们是否能够宽限时日,就算赔些银两也无妨。”

“这个……公子,最大的订户,是莫府!”

无瑕终于明白了为何冷三吞吐了这么半天,一听最大的订户是莫府,他心头当下便是一堵,那莫言信中毫不掩饰的调笑霎时浮现在了脑中。

见无瑕眉头紧蹙,脸上神色一瞬变得极不自然,冷三忙道:“这样,三叔去,那莫府我也打过交道,况且公子又救过他们家二公子,想来定也不会过于为难咱们。”

“三叔,还是无瑕去吧。”无瑕口中一声长叹,返身去拿披风:“三叔年纪大了,如此去求人,无瑕于心不忍,那莫言虽然放浪,当也不至于如此过分。”

“可是公子――”

“三叔去发货吧,剩下的几家,定不能再出差错了,咱们在蒲州尚未稳足,如果第一批货物便出了问题,以后便再难将生意做下去了。”

“弦伊呢?”冷三四处张望不见弦伊,问道。

无瑕将披风系好,拿上面具,抬步向外,边走边道:“出门了,一会儿便回。”他知道自己若是说身子犯了寒,发了热,冷三是决计不许自己出门的,是以没说身子不适,只唤了小子套车,见鬼翼和司马逸一同前来,无瑕道:“你们去探探,丢失的绣品可能在谁的手里。”

“绣品?”那两人摸不着头脑,无瑕只一点头:“具体情况问三叔,去瞧瞧,如果能够找回来,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是!”虽然不知道出了何事,那两人还是拱手应道。

“公子一人能行吗?”冷三追在身后,扬声道:“还是等了弦伊丫头一起去。”

“无妨,三叔去忙,能不能说好还未可知,大家分头行动。”无瑕知道弦伊回来定不会让自己出门,是以步子更急,冷三在身后见叫不住他,只好作罢。

司马逸和鬼翼细细听着情况,然后返身疾步而去。

马车在雪中疾行,无瑕坐在车内,竟心生忐忑起来。

莫言!此人绝不简单。自己出现在寻城,他便出现了,然后途中又遇,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吗?安逸王爷竟会为了一花魁娘子便派人追杀于他?这种蹩脚的谎言,明明漏洞百出,他却为何依然要这般狡辩?

实在有太多的不明白。

“呼――”无瑕轻舒了一口气,被风一吹,本来晕沉的头有了一丝清醒,但身子泛着的热却更加明显。

但愿能够撑到出莫府,无瑕心头暗揣,马车一晃,停住了,小子将车帘打起,道:“公子,莫府到了!”

无瑕躬身出了马车,回头对小子道:“你去那边等着,我应该一会儿便出来了。”

“是,公子!”小子拉起缰绳,将马车赶到围墙边,无瑕迈步上了台阶,轻轻叩响了门环。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仆人探出头来,一见无瑕,便道:“可是无瑕公子?我家二公子吩咐过了,公子来了勿需通传,公子里面请!”

无瑕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他怎知自己会来?

眉间深锁,迈步跟着仆人入了门去,听身后厚重的门响,无瑕心头没由来的一跳,自己这是怎么了?就算那莫言言语不敬,自己也并非是被人任意玩弄之辈,怎就突然感到有何不妥。脚步一顿,无瑕停住了身子。

“公子?”那仆人疑惑的看着无瑕,无瑕脚步又是一退,道:“今天身子不太好,无瑕还是明日再来,烦请通告你家二公子一声。”那话说完,无瑕回头便走,却在回身的一瞬直直撞入了一个怀抱。

“公子果然性急,竟如此便投怀送抱了。”耳畔响起低低的调笑声,无瑕感到颊边一瞬起了小粟粒,双臂被那人拉住,令他心生气恼,双手一挣不开,碍于仆人还在身旁,只好沉声道:“无瑕今日来,是有正事与莫公子商议的。”

“莫言也是很郑重的在等公子你的到来啊。”那人竟一脸无辜的模样,见无瑕恼怒,一撒手,笑道:“公子别生气,既然来了,便去花厅一坐,有什么,咱们慢慢聊。”

他的身型十分高大,饶是无瑕个子不算矮,在他面前竟也略显小巧,那身子堵在面前,竟让无瑕无法躲开,只好转身道:“走吧。”

见他随着仆人往花厅而去,莫言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不动声色的跟在身后。

那仆人将无瑕迎进花厅,等莫言进了厅内,竟将门一带出了厅去,无瑕听身后门碰响之声,心头一惊,回身时却见莫言竟然紧紧挨于自己身后,顿时眸中一寒,身子翩然后退,道:“莫公子莫非是猫么,总这么悄无声息的接近他人。”

“无瑕你莫非是刺猬么,总是满身尖刺的对着他人。”那人竟然连尊称都直接省去,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无瑕,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无瑕将头一垂,避开他的视线,道:“无瑕今日来,是有事来与莫公子相商。”

“叫我莫言。”

无瑕一愣,抬头看着那人,那人却一挑眉头,大有一副不叫便不再谈下去的架势。

“好,既然莫公子无意与无瑕谈下去,无瑕告辞!”身子一动,无瑕从那人身边擦肩而过,伸手便去开门。

居然如此倔强!莫言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然后返身去扣无瑕手腕。听身后传来风声,无瑕身子一躲,手中金丝倏然而出,莫言一惊,躲闪不及,被金丝划过手腕,顿时鲜血直流。

见那鲜血滴落,无瑕心头一叹,自己是来赔罪的,现在居然沉不住气,跟莫言动起手来,如此,便真无挽回的可能了。

“你……有没有事!”无瑕收回金丝,伸手去捂莫言手腕,那鲜血一路滴落,染红了他的衣裳。

“没事,舔/舔就好了。”那人说完,竟真就抬起手去,放在唇边一舔。

舌尖掠过指缝,传来一阵酥麻感,无瑕双颊一红,手霎时收回。

他竟说舔就舔,而且,受伤的不是他自己的手腕吗?竟如此孟浪!此人果然不可理喻。

“你走了,一切都免谈!”见无瑕身子一瞬转过,莫言在身后急速扬声道。

脚步一顿,无瑕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拼命抑制心头的怒意,轻声道:“你可戏耍够了?若依然这般不可理喻,无瑕便不再多言。”

“保证!”

走到无瑕面前,莫言低头望着他,道:“伤口虽然不是很深,但无瑕你定不会介意我去将它处理处理吧,而且,你的衣服脏了,我让人带你去换。”说完也不等无瑕拒绝,叫了仆人进来,道:“带公子去东厢客房换衣服。”

那仆人恭敬的对无瑕躬身道:“公子请。”

无瑕抬头,见莫言竟已经抬步离去,再低头看自己身上素洁溅染了朵朵血花,确也不雅,只好随着那仆人向着东厢而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飞雪起沉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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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07

“主子!”

手扬起,制止了那话,莫言那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上含着一种深意,口中缓缓道:“性子竟如此犟,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想到那抽手退身的窘态,莫言不禁嘴角勾起,笑意蔓延,伸舌舔过嘴唇,那纤长手指带着一种淡淡的香味,似乎依然萦绕鼻间。

无瑕脱下身上外套,见仆人放置床边的竟是一套色彩鲜艳的紫金长袍,不由便是一呆。指间抚过那衣衫,那种色彩,让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燕王!这是他的色彩!

甩了甩头,无瑕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想起此人,头似乎较刚才更为晕沉,身子竟开始渗出细汗,感觉不是很好,但愿自己能够撑到出府!

袍子上身,竟如量身定做一般修身合适,无瑕愣愣的望着镜中的自己,如此鲜艳的色彩,自己在大晋也曾穿着过。

――――――――――――――

“不――”

――――――――――――――

身子一颤!

月色下,那呼啸的利箭直直穿透那人身子的情景依然清晰鲜明,那痛楚,自己感同身受!

骤然紧握了胸口,离开大晋时的一幕幕霎时回到了眼前。

拼命平复着心中的涌动,无瑕深深呼吸着,跌坐在了凳上。

白炎倒下的那一幕一直在眼前晃动着!

“姬无瑕,平静下来,他没死,他还活着,就算他已经不记得你,可是,只要他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不是吗?”泪水簌簌而下,无瑕摇着头,想让自己承认这个想法,可是……

不够!

纤长十指痛苦的捂住双眼,泪水顺着那指缝蜿蜒而下。

不够!不够!

想要他在身边,想要他给自己拥抱,想要他嬉笑着对自己说:“白炎此生,只为你一人而痴!”原来,自己竟如此贪心,如此贪心!

“白炎,无瑕想你,想你……”

“所以说,你这次前来,是告诉我,我们莫家所订的蜀绣,不能按期交货了?”莫言轻茗了一口茶,望着面前那人儿道。

无瑕双手捧着茶杯,手肘撑在桌面,垂眸发着呆。

莫言见他走神,眉间不经意间闪过了一丝不悦。

他在想什么?竟如此走神。

那卷翘的睫毛密密覆盖着双眸,金丝面具遮去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秀丽笔挺的鼻尖和水润的双唇,略尖的下颌光滑细腻,柔顺漆黑的长发顺着脸颊散落身旁,身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刚上身的紫金长袍将肌肤映衬得愈发白皙。

“呼――”口中轻吹出一口气,毫不避讳的撩动起无瑕额边的短发,一个激灵,无瑕回过了神来。

“做什么!”口中低低喝道,这人为何总是这般举止孟浪!

“似乎该是我问公子你,究竟来赔罪的人是你,还是我?”莫言有点哭笑不得,说了蜀绣丢失之后,这人儿竟便分了神,思绪不知游离到了何方!

无瑕双颊一粉,将茶杯放下,道:“我们已经让人日夜兼程赶往川西补齐缺货,只是路途遥远,来回至少还需半个月,无瑕知道府上有做成衣生意,或许也有订单是等着我们的蜀绣制作,所以,我们会承担一切损失,绝不会让你们吃亏。”

“可是,做生意诚信很重要,因为你们的货不能及时到达,导致我们的生意受到牵连,这信誉一旦受损,不是银两便能赔偿得了的。”莫言慢条斯理的把弄着腕间的白纱,那种市侩商人的模样一览无遗。

“无瑕知道此次是我们不对,所以前来看看,可还有什么通融的方法。”深吸一口气,无瑕轻轻的摆了摆头,心跳得有些急,自己该回去了,如果倒在这里,倒让人看了笑话。

“办法嘛,也不是没有。”

无瑕抬起头,渐渐模糊的视线中发觉莫言笑容中带着一丝邪气,预感十分不好,身子勉强支撑,口中低低道:“什么方法?”

那人突然凑过头来,嗅着发间缕缕清香,勾起嘴角轻轻道:“留下来,陪我一晚!”

无瑕身子霍然站起,踉跄着向后一退。

“茶里放了什么?”

“茶?没有啊,这可是上好的龙井,无瑕你不喜欢?”那人离开座位,越逼越近。

“无瑕身子不适,还是改日再来拜访,莫公子,告辞!”无瑕脚步凌乱的向后退去,那人却依然在靠近:“我说了,留下来陪我一晚,我便将绣品的收货期延后。”

“陪你一晚……”思绪已经迟钝,似乎并不明白面前那人所言,无瑕喃喃重复着那话。

“当然,不是陪我聊天吃饭,你该懂这陪字之意。”手指轻抚过那绯红的脸颊,那人儿双眼已经迷离。

好烫,他病了?所以对这迷药的敏感度更甚?

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莫言感到心中竟有了一丝渴望,面前这人儿散发着一种奇特的香味,让人欲罢不能。

欲罢不能?!

是,的确有了这种感觉,自己以前还在奇怪他的身边为何会吸引如此多手握强权之人,原来,靠近了他,便真就会有这种感觉。

“平王为了得到这个身子,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太子与燕王深陷泥沼,苦苦挣扎,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真的很好奇!”那低语响在耳畔,无瑕似乎想明白那人口中话语的意思,可是,身子已经摇摇欲坠,无力支撑。

当那人的唇凑过来时,无瑕使尽全力一掌击出,身子借力翩然后退,不辨方向,只轻身而上,想要离开,却在一瞬被人搂住纤腰,落下地面。

身子被桎梏,那人力气十分大,根本挣不开,无瑕回头去望。

终于知道为何那人给人感觉不对劲了,他脸上的皮肤跟脖颈处不一样,他的脸易容了,他是谁?竟不惜以苦肉计,费劲心机的接近自己,便是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吗?

“萧君莫,你放开我!”

紧搂身子的双手骤然一顿,那人低低笑道:“被你发现了!”

无瑕身子一僵,刚才那一瞬他只是试探性的脱口而出,却不料竟真被自己言中!

安逸王萧君莫,此时此刻正在自己身后,正紧紧的搂着自己的身子!

“放开!”心脏在猛烈跳动。

“你的心跳好急,无瑕,似乎,你的痼疾发作了,我想想,叫什么来着?七窍玲珑症,大夫可说过,这病是不能大喜大悲的,你最好安静下来,否则惊世绝才的无瑕公子便要命丧在这小小的顽疾上了。”

无瑕停止了挣扎,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已经力不从心。

这身子令他感到无奈,纵胸有鸿鹄之志,都敌不过那一次又一次揪心痛苦的病犯,除了苦涩的接受胁迫,竟毫无办法。

“你想怎样?”

“我?”那气息缓缓的吹在耳畔,那人低下头,在耳边轻轻道:“我说了,让你留下来陪我一晚。”

“休想!”身子一挣,却根本毫无用处。

“你让那么多人为你疯狂着迷,本王还真想看看,这身子与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你……简直无耻――!”无瑕又是一挣,胸口怒意已经爆发,却被束缚,动弹不得。

“我想想……”鼻尖掠过颈后的柔滑,那人深深吸了口气,暧昧的低语道:“莫非,让无数人神魂颠倒的无瑕公子竟仍然是个尚未开窍的雏?被那么多人宠着爱着,却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如此,本王不介意做你初尝情爱/欲望的第一人!你说,可好?”

自己太大意了!明明知道此人不简单,竟然如此草率的一个人来到这里,如今身子不济,被他所擒,该如何脱身。

“说说你的条件。”无瑕努力平复胸中怒意,冷冷道。

身子细汗渗出,被凉风一吹,冰凉一片,呼吸似乎也不顺畅起来。

后背紧紧贴着那人胸膛,此刻若有人进来,当会以为两人是在紧紧依偎。

将那人儿更加用力的陷入自己的怀抱,萧君莫扬眉道:“跟我合作!”

“你凭什么要我跟你合作!”

“凭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你便能够得到你想要的。”

“你又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复仇!”

…………

“公子可有回来?”弦伊心急万分,见冷三摇头进门,身子一晃,慌乱道:“莫府怎么说?”

“说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车程又不远,公子在蒲州人生地不熟,会去了哪里。”

“可怎么好,早起公子身子便已经发热不适了,现在却连行踪都已不明,三叔,公子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我去找――”弦伊转身就往外奔,正好司马逸和鬼翼回来,见她急冲冲往外撞,忙一手将她拉住。

“出了何事?如此匆忙?”

弦伊挣扎了一下,扬起双眸,含泪道:“公子不见了,早上出了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丫头,你别急得到处跑,三叔已经将手下都派出去了,有了消息定会传回来的。”

“三爷――三爷――”一个小子急冲冲扑进门,手中拿着一件白衣,奔到几人面前,道:“公子的马车找到了,赶车的周复已经遇害,我们在马车边发现了……发现了这个!”

弦伊抓过白衣展开一看,脑中顿时轰然一响。

“这是公子的外衣,为何上面全是血迹,公子去哪了?去哪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莫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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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08

灯火通明!

淡淡的光晕笼罩着那人的身子。

双眸一动,无瑕睁开了眼睛。

远远的软椅上斜靠着一个人,那人有着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说陌生,是因为那个人自自己认识开始,便是以另外一张脸出现在眼前,而说熟悉,是因为他的眉眼轮廓,像极了一个人!

撑起身子,无瑕掀被下了床。

那人没有动,带着一种玩味撑着脸颊,紧盯着无瑕。

“我一直在想,你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魅力,能够如此吸引人。”

“大概让安逸王爷你失望了。”无瑕捂住胸口走到桌旁坐下,脸上的面具还在,他不知道为何那人不趁自己昏倒拿下来。

“本王已经见过你的容貌了。”似乎明白他的心事,萧君莫站起身子,缓缓向他走来:“云城的那个雪天,你一身素洁,剔透得如同天上的雪花,头上戴着帽子,身上穿着炫白的袍子,与郑澈轩踩着深雪去苏月湖游玩,你的脸上没有覆盖这面具,眉目如同笔墨勾勒,一点朱砂如血滴落,回头的那一笑,令本王铭刻在心!”

听那人口中所言,无瑕心头骤然一跳,然后他恍悟的抬头去望萧君莫:“那次在街市,用花灯试探我的人,果然是你!”

“没错,是我!开始我以为你不过是太子从大晋带回来的一个靠着脸蛋取悦男人的少年郎,可是,当我手中影刺丧于你手,我便开始对你有了兴趣,于是我让人在街市摆了那个小摊,不对,其实那一条街,都是我的人。”男人身子靠得更近,无瑕转过身子,不让他站于自己身后,然后倔强的扬起头,制止自己后退的脚步,却在抬头的一瞬发觉自己错得离谱,因为那男人浑身散发的气息让人窒息!

“怎么,见到我的这张脸,让你不自在了?”那人眯着双眼,将身子慢慢凑到无瑕面前:“这张脸,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是!这张脸,像极了一个人——燕王郑赟谦!

“应该说,他长得像我,我的外甥,燕王郑赟谦!几次救过你命的那个人!对吧?”

无瑕背过身去,不让自己去看他,萧君莫嘴角勾着笑意,坐到了桌旁,倒上一杯茶,推到了无瑕面前:“平王那事上,我倒是看出了你的一股子狠劲,可惜,你的势力终究不足,必须依附在他人身上,我听说,你与太子闹翻了?”

“与你无关!”无瑕走到一旁,细细看着自己所处的房间。

“这是个密室,机关在外,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是不会将门打开的,所以,你还是乖一点,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我是不会跟你合作的,你大可以杀了我。”

“你现在,死跟没死,没多大区别。”那人懒洋洋的道。

“你做了什么?”

“不过就是杀了等在外面的小子,然后将你染了鲜血的外衣丢在了马车边,你现在,已经是个不知所踪的人了。”

无瑕心头一叹,早就知道安逸王爷不好对付,自己却一脚踏进了他设下的陷阱之中。

“另外,听说太子殿下秘密来蒲州了,不知道他得知你失踪的消息之后,会不会急得发疯?”

“你不必用我来要挟他,无瑕与他,已经没有丝毫关系了。”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我要看过了才知道。”那人起身走向无瑕,无瑕身子一退,眸中警惕的盯着他。

“其实你倒像一头小豹子,张牙舞爪的抵御侵袭,却不知道你越是这样,越是吸引人靠近,所以——”那身子突然强袭,无瑕刚刚出了汗,脚步虚浮,竟一闪没闪开,被萧君莫扣住手腕,狠狠抵在了壁角:“我在外面说的话,依然算数,如果你需要体会情爱的销魂滋味,本王不介意当你的第一人!”

“你放开我!”无瑕窘得满脸通红,双手拼命挣扎,那人却突然将头一低,双唇紧紧吻在了那白皙的脖间,无瑕身子骤然一僵,继而抬起一脚,那人已经快速松手,身子倏然而退,大笑道:“本王总算知道所谓的香汗淋漓是何物了,你歇着,我得好好想想该怎样招待太子殿下了。”那话一完,萧君莫到了门前,扬声道:“开门。”

门打开,无瑕奔去,那人却已经迅速消失,然后门再次紧闭,无瑕伸手扣了扣那闷实的石门,无可奈何!

太子要来蒲州?他为何要来蒲州?

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他为何要来!就算不想承认,却也知道他必定只为一人而来,而那个人,就是自己。

无瑕退到桌旁,慢慢调理着气息,自己最大的障碍,无疑便是这不争气的身子,一旦心疾发作,自己竟只能任人鱼肉,就算不甘,却也毫无办法。

抬头四望,无瑕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看样子除了那道石门,竟再无出去的通道。自己被禁,三叔等人发现了马车,小子的尸体和自己的血衣,该会急成什么样子,萧君莫既然设下陷阱引自己入瓮,必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急是没有用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自己的身子尽可能的恢复!

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现在又是什么时辰,只知道此刻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细细调理着气息,无瑕坐在床中,陷在一种半睡眠状态之中,直到那石门再次响起,他睁开双眼,见是一仆人手提竹篮送了饭来。

“公子请用膳!”

很快桌上便摆上了四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那人甚至还拿出了一壶酒来。

“我不喝酒!”眉头一皱,无瑕冷冷道。

“我喝!”一声回应从门外传来,萧君莫带着笑意走了进来,一看见那张脸,无瑕眉头蹙得更加厉害。

“王爷难道没有自己吃饭的地方,非得跑来这里凑热闹,一会儿只怕无瑕见了你,没了吃饭的胃口。”

“无妨,你不吃,本王可以喂你吃!”那人丝毫不愠,依然笑眯眯的望着那使性子的人儿。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懒得搭理那轻挑的言语,无瑕到了桌边坐下。

“自然,是吃饭的时辰。”

感到跟那人说话简直是白搭,无瑕不再言语,只端了碗吃起饭,他需要恢复体力,所以犯不着跟自己的身子较劲儿。

“不错,知道现在自己急需恢复体力,也省去了本王的口舌。”

“留着你的口舌去欺骗他人,你若不杀我,便也别来烦我。”

“啧啧啧,我倒是不知道,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冷公子,竟也是个使性子的孩子,倒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那人的身子竟又靠近了几分:“说起来,你的确还是个孩子,多大?十八?十九?这般年纪,却已经历经沧桑,经历了许多人一辈子也无法经历的事情,无论是身子,还是心,都已是伤痕累累!”

无瑕拿碗的手微微一颤,继而垂眸继续吃饭,见他垂眸不语,知道自己撩起了他的伤心之地,萧君莫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身子缓缓俯下,双手撑在桌面,从身后将那人儿圈在了怀中。

“我能让你不再颠沛流离,无瑕,跟我联手,覆了这大郑江山,然后,我助你复仇,我助你踏平大晋的万里河山。”那声音轻柔,却又透露着浓浓的魅惑,气息呼吸在那个耳边,无瑕端着碗的手慢慢紧握,纤长的十指关节渐渐泛白。

“这么用力,手会疼的。”那人从身后将碗筷拿下,然后将那个纤瘦的身子环进怀中,下巴搁在那柔滑的颈窝,深深呼吸着那浑身散发的冷香:“你要一个可以倚靠的后盾,我自信可以给你那个承诺,无瑕,说,‘我愿意!’”

“放——开——我!”

“好倔强的小无瑕!本王,是越来越喜欢看你毫不妥协的模样了!”那人的脸依然深埋在那柔滑的颈窝,湿润的舌轻轻勾勒着那修长的曲线,无瑕身子一颤,反手一掌,那人却紧紧的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究竟想做什么——”

“本王在向你求欢,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那人的双眸暗哑,透露着一种危险的气息,无瑕扬起的手在萧君莫手中骤然成拳,一张脸煞白。

“你害怕了!”那人放声大笑起来:“无论怎样,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如此诱惑人的神情,让人忍不住想尝呢,没想到计谋过人的无瑕公子,在情事上竟如此生涩,怎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本王的提议?”似乎怕无瑕不明白,所以特意加上了几个字:“本王来做第一人!”

“你简直不可理喻到了极点。”

“嘘——别生气,好好吃饭,我晚上再来。”

“还来做什么——”无瑕忍无可忍的喝道。

“睡觉啊!不守着你,本王怎能放心。”

身子轻颤着,无瑕跌坐在了凳上。

要离开,一定要离开这里,这个男人是疯子,自己怎能让他任意耍弄。

萧君莫!总有一天,你所给予我的屈辱,我一定要狠狠的还击给你,我要让你知道,我姬无瑕之所以有今天,并不是靠这张脸,这个身子得来的,我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绝不是!谁都别想掌控我,谁都别想!

明日预告:身如蒹葭命若浮萍:眉若远黛,睫如蝶翼,眉间一点朱砂痕刺人双目,那人儿浑身伤痕累累,让人不忍面对。这是寇云第一次见到无瑕的情形,本以为那是一个触怒了安逸王爷的妃子,可是,当他给那胸口的齿痕上药的时候,才知道,那个人,竟是个男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身如蒹葭 命若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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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09

萧君莫晚上却没有来,因为,他有事情要应付了。

数道黑影轻声掠入,萧君莫依然不紧不慢的写着字。

“二公子!”

“随他们去。”淡淡的说出那话,声色不动。

这些人绝非泛泛之辈,如此迅速便已组成了一支搜索队伍,果然这无瑕公子手中势力不弱。玄夜说,仍然有人向着蒲州汇聚,看样子,自己得好好应付了。

莫府上下被搜了个遍,一无所获。

“莫非公子的确不是在莫府失踪的?”

“看来看去,只有那莫言最为可疑,之前就对公子言语不敬,公子若不是身子不济,当也不会遭人挟持,我去问莫言——”说完那话,弦伊身子一闪竟直扑了院子而去,身后几人见拦不住,只好随着她一同入了莫府。

双眸一动,发觉竟有人然明目张胆的进了院子,萧君莫知道自己再也装不下去,只好懒懒一伸懒腰,出了门去。

“弦伊姑娘?”似乎非常吃惊的看着那院中之人,萧君莫扬声道:“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姓莫的,我问你,我们家公子是不是在你的手里,识相的就把人交出来,否则把你莫府上下拆砖揭瓦,让你鸡犬不宁。”

“莫言白天就已经说过了,无瑕公子来说过绣品一事后,便已经离去,怎么,人还没找到?”

弦伊恨恨的看着面前那人,自己为何没有跟着公子,现在人不见了,这人却一副无辜的模样撇个一干二净,就算再怀疑,自己没有证据,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样吧,诸位若是还不相信,整个莫府任各位搜,若是搜出人来,莫言甘愿以死谢罪。”

“搜就搜,谁怕谁。”

刚才是暗中搜索,很多地方不能周全,既然现在主人发了话,哪有不趁机搜索的道理。

似乎没料到弦伊竟一口答应,萧君莫微微一愣,继而又道:“莫言可不怕诸位搜,怕只怕诸位在搜这宅子的时候,无瑕公子却落在了贼人手里,公子平时都戴着面具,也不知道被人拿下来了没有,你们说,那些人若是见了他的真面目……哎呀,那肌肤都那般幼滑,让人着迷,想来相貌……啧啧,可有艳福了。”

“你——”听他口中胡言乱语,弦伊心头一阵慌乱,公子之貌自小起便觊觎者大有人在,他若不是心疾发作,没了抵抗力,当也不至于被人挟持,若真如这坏人所言,落入贼人手里……

见面前那人有恃无恐之貌,司马逸上前一拉弦伊道:“咱们还是沿路再搜,别耽误了找公子的时机。”

“哼——”弦伊狠狠一顿足,轻身而上,萧君莫望着众人离去的身影,低头一笑,然后返身朝着自己房间而去。

好险!居然连自己的房间都已经被翻过。

可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那通往密道的机关并不在屋内的物品上,萧君莫抬头四望,然后拿出一粒金弹子直直打在门框上的一处小凹处,身后的墙壁发出一声轻响,整扇墙居然都向后陷去。

进了密道,每几步就是一人,见他进来,并不请安,仍然直直站立。

无瑕已经睡下,萧君莫并没有给他送来药物,只要他的心疾还在控制之内,萧君莫便不会让他有恢复元气的机会。

无瑕额间渗着密密的汗珠,脸上的面具已经拿了下来,既然萧君莫已经见过自己的面容,便没有必要再做遮掩。

萧君莫走到床前,见那人儿双颊绯红,一头青丝已经被细汗浸透,本来水润的双唇此刻已经微微泛白,长卷的睫毛在不安的颤动,那泛着高热的身子隐隐的透出一种冷香来。

听床边有声响,无瑕睁开了双眼,昏暗的烛光让他产生了错觉,面前站着的那人,是燕王么!

“我怎么总是能看见你!”

听他口中所言和望向自己的朦胧眼神,萧君莫知道他认错人了,他将自己当成了燕王郑赟谦!

“要喝水么!”

到桌边倒过一杯水,将那身子揽入怀中。

滚烫!

那身子已经如此软弱无力,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他那心头的隐疾是否能够挨过如此高热?

“你不是说回了燕京了吗,怎会还在这里……这里……”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无瑕喃喃道:“是烟雨湖吗……”

心中竟掠过了一丝不忍,那人儿此刻如此柔弱的躺在怀中,那热量透过薄衫向外张扬,炙热得烫人。

不,他不是普通人,或许现在的他是软弱的,是无助的,可是他若是强势起来,也是十分冷酷无情的,六年前的那场屠杀,他的双手同样沾满了鲜血,还有在平王的那件事上,他料定了皇上会于心不忍,所以他果断的切断了平王的后路,逼得他不得不反,此子不可小觑,若不能掌握他,便只有,杀了他!

“我在等着你给我答案,无瑕,你要的是一个能助你反击大晋的人不是吗?那么,为什么不答应我?”

无瑕迷离的双眼因那人口中话语而渐渐清朗,然后,他意识到了那人不是郑赟谦,而是萧君莫!

“放开我!”

“怎么,发现不是郑赟谦,便迫不及待的要离开这个怀抱了?莫非,你跟他……”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双眼深究着怀中那人儿。

“收起你的肮脏思想,我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啧啧,你竟这般不解风情,倒可怜了我那个傻外甥,痴痴的为你付出,却连一个肯定都得不到。”

“放开!”直起身子,推开那怀抱,无瑕捂住了胸口。

心跳得如此急,这是自己第一次在高热的情况下没有得到任何药物,不知道这身子是否还能支撑下去。

“我倒觉得此刻更应该抱紧了你,而不是,放开!”

身子骤然间被扑倒,无瑕惊慌的扬起双眸望着压住身子的那人,不可否认,自己害怕这个男人,无论是他在耳边的低语,还是他那毫不收敛的行事作风,都让自己害怕,因为此刻的自己竟是这般的无助!

高大壮硕的身子压在身上,令无瑕透不过气来,他狠狠的推搡着那个人,想让那人远离自己的身体。

萧君莫毫不费劲的将无瑕的双腕固在头顶,然后将自己的唇压下,天知道他早就想这么做了,身下那人越是反抗,越是激起他强烈的兴趣,几乎是一场肆虐,那绯红的颊,苍白的唇,那秀丽的鼻尖,那透着冷香的一切,都被那人狠狠的吮吸,就像一股呼啸而过的狂风,肆无忌惮的摧毁着一切。无瑕颤栗着身子,喉间发出了小兽般的咆哮,恨!好恨自己的这种无能为力!

嘴被强行堵住,无瑕紧咬了牙关,抵御着那侵袭,唇角一痛,一丝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那人竟毫不怜惜的咬破了他的唇,舌尖混着鲜血一并挤入,围追堵截。

“放开——唔——”含糊不清的话语被尽数吞进了咽喉,无瑕感到自己要被撕碎了,那人开始撕扯他的衣服,听着那帛裂声,无瑕绝望的摆动着身子,青丝在枕间纠缠,额间的汗珠开始大粒的滑落。

已经不再满足于那半遮半掩的进攻,萧君莫放开无瑕的双手,开始去扯他的衣服,无瑕双手被松,摸到头上玉簪直直向着那人刺去,感到背后一痛,萧君莫那情/欲渲染的双眸更加暗哑,趴下身子,在无瑕的胸口狠狠一咬,无瑕抽出玉簪,再次刺下,却被那人扣住手腕,强行将玉簪抠出,然后挥手抛掉。

眼神随着那道玉色划过夜空,一声清脆的响声,玉簪被摔成了两半。

白炎!

无瑕突然愣了眼神,只静静的望着那碎成两截的玉簪,然后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突然便没了声音,萧君莫扬起头,那本还在拼命挣扎的人儿却突然没了任何动静,他怔了半晌,终于放开了那个身子,然后去探他的鼻息。

气若游丝!

看着那已经混乱不堪的一切,萧君莫有些发呆,自己为何突然便控制不住,竟抑制不住的想要了这个人,自己的定力何时变得如此脆弱。

那唇角已经被咬破,胸口那月牙形的齿痕还在渗着鲜血,自己竟然如此粗暴的对待了他。

双眸一闭,深深吸了口气,萧君莫站起身子,没有整理衣衫,只疾步到了门边扬声道:“来人,宣寇云,一刻不许耽搁。”

返身到了床边,看着那似乎一碰便会碎掉的人儿,竟不敢伸出手去。

浑身柔若无骨,纤瘦的身子被放平,已经被撕碎的衣衫褪去,只用锦被将那修长的身子裹住。

眉若远黛,睫如蝶翼,眉间一点朱砂痕刺人双目,那人儿浑身伤痕累累,让人不忍面对。这是寇云第一次见到无瑕的情形,本以为那是一个触怒了安逸王爷的妃子,可是,当他给那胸口的齿痕上药的时候,才知道,那个人,竟是个男子!

那身子自然而然的散发着香味,撩人心扉,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竟让王爷暴怒成这样,就在寇云暗自叹息之时,才发觉王爷身后竟然也在渗血。

那道刺狠竟如此深,这人儿竟然敢对安逸王爷动手,当真是胆量不小。

“他的身子有没有事?”

“王爷若想他死,大可不必对他下重手,因为这高热便能要了他的命,他心有七窍玲珑症,根本不能任风寒入侵而不治疗,若王爷此刻要他的命,寇云便可以不再给他施药了。”

“我要他活!”那人脸色阴沉的站在床边,咬牙切齿道:“我便不信,我萧君莫掌控不了区区一个少年郎!”

明日预告:心无崖:门碰上的那一刹,无瑕的泪水顺着紧闭的眼角落下,然后他睁眼去望床边的玉簪,那断面已经用金箔接起,可是,断了就是断了,就算接起来,也会有裂痕,便如此刻的局势,自己与太子已经回不去了,而自己又该将命运,纠缠于何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心无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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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10

随着低不可闻的一声呻吟,床上那人儿动了动。

寇云放下手中纸扇,离开小炉走到了床边。

无瑕疲惫的睁开双眼,刺眼的光线灼伤了他的眼睛,睫毛一闪,双眼又闭上了。

屋子里散发着浓浓的药味,自己在哪?在那密室是看不到如此强烈的光线的。

自己竟又活过来了么,昨天的那一刹,自己以为已经再也撑不过来了。

明明身子弱得如同一颗小草,却在被压折踩踏之后,又顽强的活了过来。

“公子可有好些?”

听耳畔那人说话,无瑕再次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个陌生人,年纪不算大,还很年轻,一张笑意盎然的脸让人看了心头一松,声音也十分和沐,不会让人反感。

“我在哪……”那声音响起,无瑕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居然如此沙哑。

“百草居!”

百草居?!是什么地方?

“你是大夫!”

“是,我是大夫,你放心,既然王爷要你活下来,寇云便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无瑕嘴角勾起一丝苦笑,那笑容牵动了嘴角的伤口,令他眉头一蹙。

伸手去抚嘴角,却不料自己居然身无片缕,被子顺着修长的手臂滑落,露出了颈下一片大好春光。

世上居然会有如此美丽的男子。

寇云喏诺的咽下了一口口水,食色性也,美丽的东西,果然让人心动。

无瑕双颊绯红,一把抓住被子将自己盖得严实,口中道:“我的衣服呢?”

“昨晚上王爷吩咐连夜将你带来这里,所以,当时是什么样子,现在便是什么样子,衣服,应一会儿便会送到。”

正说着,门外传来声响,寇云忙站起身迎出门去。

萧君莫进了门,脸色依然阴沉,见无瑕已经醒来,口中竟松了口气,然后冷冷道:“醒了就好,本王还没折磨够你,岂能让你轻易死掉。”

无瑕斜觑了他一眼,然后将头返向床内,不去看他。

一股怒气冲上心头,萧君莫疾步上前俯身扣住无瑕下颌,将他转向自己:“你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

“不然怎样?杀了我?”那人儿突然扬眉挑衅道。

“或许你其实根本便不想报仇,那么多跟随你的人为你而死,你却已经倦怠得不想为他们的生命讨回公道,你已经害怕得想逃了,姬无瑕,你是一个懦夫,你根本就担不起复仇复国的大任!”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没有——”

“这么一个大好时机放在你的面前,你却为了自己选择放弃,你不是懦夫是什么?你说——”

“为什么要是我——为什么总是我——对,我不想复仇,一个6岁的孩子懂得什么?娘亲死在自己面前,就因为不堪那疼痛,所以一脚踏上了这无法后退的道路,然后死的人越来越多,手上沾染的鲜血也越来越多,那么多条人命压得我根本喘不过气来,我的确想逃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许我后退一步,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

“因为,你根本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无瑕圆睁着双眼,那人隔得如此近,甚至能从他的瞳孔看见自己的倒影。对,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无论选择了谁,结果都只会有一个,夺大郑,灭大晋,然后呢?然后呢……

“你当知道若你选择了我,你的胜算会大很多。”那人已经松开了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唇角的伤痕。

无瑕倦怠的闭上双眼,道:“你让我想想!”

“好,我给你时间,想好了,答复我!”回身从侍卫手中接过衣服,放在床头,萧君莫道:“衣服在这里,你的面具和玉簪都在,我明天再来。”身子回转,脚步微微一顿,那人又道:“你果然还是适合素洁。”

门碰上的那一刹,无瑕的泪水顺着紧闭的眼角落下,然后他睁眼去望床边的玉簪,那断面已经用金箔接起,可是,断了就是断了,就算接起来,也会有裂痕,便如此刻的局势,自己与太子已经回不去了,而自己又该将命运,纠缠于何人?!

但凡蒲州附近无瑕手下之人都已经汇聚一堂,搜索范围越来越广,却依然毫无音讯,而且那搜索因一个人的到来而变得越发张扬。

郑澈轩坐立不安,他本是秘密前往蒲州,却在未到之时便已得知了无瑕失踪的消息,于是那千里之地一路疾行,日夜兼程!

蒲州郡守早就得到密令全力搜城,务必要尽快找到无瑕公子,而手绘的无瑕肖像也在京天手下影刺之中传递,老百姓不知道官兵要搜要寻的是什么,大街小巷突然之间多了许多身怀功夫的陌生人,一时间,整个蒲州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的燕京,燕王郑赟谦也得知了蒲州城此刻的情况,太子突然到来,然后全城搜捕,虽然那些官兵影刺没有表现出搜索的是什么,但是依这情形来看,蒲州确实出了大事了。

“殿下可要一探究竟?”子胥郎低低问道。

郑赟谦眉间深锁,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江流,轻叹道:“让人去探探吧,安逸王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无瑕招惹上他的人,只怕不太妙。”

“殿下是怕此刻蒲州城出的乱子与无瑕公子有关吧!”子胥郎毫不客气的点破了郑赟谦的心事,郑赟谦苦笑一声,道:“子胥,你既知道,何必非得要我剖开心脏。”

“子胥只知道,殿下若是想要那个人,便去争取,试都没试过,又怎知他怎么想。”

“去吧,我自有分寸。”

子胥郎望着那人的背影,摇头轻叹。

我的傻殿下呐!

依然一无所获,蒲州的宅子已经密集了从各地赶来的人,于瑞安焦急的踱着步子,见流萤从外而来,忙急急上前,流萤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公子已经失踪七天了,就连附近城镇都已经派人去找过,却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公子便如平地消失了一般无所寻踪。

“三爷,你说这劫持公子的人既不为财,也不与咱们联络,他们究竟要什么?”

冷三坐在桌旁,低头沉凝着。

“只怕是,公子被人盯上了,公子手中握着巨大财富,又有这么多追随他的人,最大的一个可能,这个人,想要公子的势力。”

“如此说来,公子暂时应还不会有事。”

“怎么不会有事。”弦伊一抹眼泪,道:“公子那倔脾气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清楚吗?若他已经答应了那人,定不会到现在还没一丝消息,要是那人胁迫他,他又不肯低头,就算不至于丢了性命,定也吃了不少苦头。”

那话一出口,让厅内众人更加揪心,沉默了一会儿,大家动身准备再次出门,却见鬼翼带着两人走了进来。

“太子!”众人惊呼。

郑澈轩入了门,微微一点头,道:“冷三叔,附近城镇我都已经搜遍了,无瑕究竟是怎么不见的?”

看他一脸疲惫,神色倦倦,知道他这几天到了蒲州之后便没休息,一直在搜寻无瑕下落,众人心中都掠过了一丝心酸。

公子与太子从初识到现在已经6年,无论他们为了何事闹成今日的局面,他对公子的真心,的确是毋庸置疑的。

冷三细细叙述了当天情形,郑澈轩蹙着眉头,越听越觉得可疑。

无瑕与那莫言在寻城相遇,途中再遇,莫家是这批蜀绣的最大买家,绣品突然被劫,然后无瑕在去过莫府之后失踪,似乎一切都与那莫言搭上了关系。

“莫言的哥哥莫笑曾效力于朝堂之上,我曾有过几面之缘,莫言是个很精明的生意人,就是名声不怎么好,莫家富甲一方,但是暗地里,却与安逸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正因为如此,鬼翼派人来告知无瑕因莫言而招惹到安逸王爷的人时,我便觉得不对,所以才与京天赶来蒲州,却不料,还是来迟了!”

“我就说这莫言不对劲,他既然认识安逸王爷,却骗我们说因花魁娘子才结识,此人之言既如此不可相信,咱们现在就去莫府找他。”弦伊身子一动就要往外奔,郑澈轩一把将她扣住,道:“他既然敢动手,就必定做了万全准备,就算现在去了,他大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那怎么办,公子失踪已经七天,临去莫府的时候就犯了热,若非如此,定没那么容易便被人劫持,也不知道这几天身子好了没,都急死我了。”

“急也没用,京天,让你的人去莫府周围守着,上至莫言,下至莫府的一个丫头小子,都给我看好了,所有人的行踪,我都要知道。”

“是!”

“我们也去!”司马逸匆匆一扬手,与流萤带着手下急追而去。

郑赟谦感到最近两天子胥郎十分反常,总是来去匆匆,自己因为平安雪灾,为赈灾一事每日忙碌,子胥郎却一反常态没有跟在身旁帮忙,而总是早出晚归,是以在这一天拦住了那又准备出门的人。

“子胥,你有事瞒着我。”郑赟谦站在台阶上叫住了那已经到了门口的子胥郎。

“殿下每日为灾民奔忙,子胥不想殿下分心。”子胥郎知道今日定躲不过,只好站住身子面对那人的质问。

“出了何事?”

子胥郎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卷:“子胥在找此人。”

“何人?”郑赟谦好奇的拿过画卷,打开,然后整个人被震在原地。

“画卷从何而来?”

“太子手中影刺全都在寻找此人,殿下,是他吗?”

郑赟谦愣愣的望着那画卷,无瑕,画中之人,是无瑕!

“为什么寻找……”郑赟谦似乎仍未反应过来。

“他已经失踪七天了!”

明日预告:扑朔迷离:身如蒹葭,命若浮萍,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狼毫突然掷下,溅起一摊浓墨,染了那一方宣白。

轻身而起,从窗口翩然而去,掠过满园寒梅,那人儿浑身素洁,立于树枝之巅,风华灼灼,仿佛与那苍茫融为一体,又仿佛一个一碰便会破碎的幻象,让人不敢接近。

第一百六十六章 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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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11

那人儿正坐在窗前看着枝头梅花,雪后开得正艳的寒梅朵朵绽放,冰肌玉骨,与那眉目相映成辉,美得让人无法直视。

萧君莫站在门边,没有去打断那人的思绪,只是静静的靠着门栏,赏那一副绝世好景。

双眸一动,无瑕低下头,拿起笔,慢慢的写着字。

风掠过他额边的长发,心静如水,波澜不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身如蒹葭,命若浮萍,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狼毫突然掷下,溅起一摊浓墨,染了那一方宣白。

轻身而起,从窗口翩然而去,掠过满园寒梅,那人儿浑身素洁,立于树枝之巅,风华灼灼,仿佛与那苍茫融为一体,又仿佛一个一碰便会破碎的幻象,让人不敢接近。

萧君莫看着那苍劲有力的勾勒,看着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突然觉得,那人儿竟如同虚幻的镜像,根本让人无从掌控!心头掠过一丝茫然,口中喃喃道:“或许,你本就不该属于这人间!”

铁骑纷沓,那一行人紧随着那抹紫金色疾驰。

无瑕失踪了,自己居然不知道,因为他的近在咫尺,所以自己拼命逃避,每日扎堆在事务中不让自己停歇。他与太子闹翻了,6年的时间,只换来了如此一个结局,在他茫然无助的时候,自己为何没有留在他身边,而是选择了逃离。

萧君莫的为人自己太了解了,若他想得到无瑕,必定不惜一切手段,这个年长自己7岁的舅舅,自6年前前太子谋逆一案中临危受命,十分巧妙的化解了那一场危机而被父皇赐封安逸王爷后,其野心和气魄愈见逼人,已经到了压制不住的地步了。

“子胥,你说在咱们燕京的盘古峰附近发现安逸王的行踪?”勒马立于九江源头盘古峰边,郑赟谦扬声问道。

“是,咱们的人发现安逸王的影刺突然出现在此附近,而太子的人这两日也出现在了燕京,子胥这两日便是在查实此事。”

“盘古峰!”郑赟谦陷入了沉思:“盘古峰人烟稀少,除了神医寇云之外无人居住,等等,百草居,寇云的百草居!”脑中突然一闪,燕京是自己的地盘,若非得已,那两人定都不会轻易涉足,除非,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

莫非无瑕的心疾又发作了?所以才被萧君莫送来盘古峰,因为太子到了蒲州,必定会将整个蒲州控住,而他却多日搜索无果,那么,无瑕极有可能已经不在蒲州城,而是在盘古峰上!

“随我上盘古峰!”飞身下马,郑赟谦正准备带人上峰,却发现远处烈马嘶鸣,一骑骑队飞奔而来。

“何人!”侍卫扬声喝道。

来人没有回答,郑赟谦扬手制止了侍卫,因为他已经看清了队伍最前方那人。

“太子!”

郑澈轩见到郑赟谦,心头一堵,知他必定也为那人而来,不禁一声长叹,微微一点头道:“燕王,别来无恙。”

两人心照不宣,竟相峙而立,谁也不让谁。

“你们要是想打架,等我找到了公子你们好好练练去,现在都别挡在前面,误了我们找公子的时间。”弦伊毫不客气的从那两人面前穿过,伸手一推,道:“司马,咱们带人先上去。”

那两人终于想到此时不是斗气的时候,忙带人急追而上。

盘古峰上百草居,是神医寇云居住之地,寇云此人,为人圆滑世故,是孙长智的唯一传人,他不像许多人那样不屑世俗,只要你有钱,有权,便能让他为之效力,虽然此人市侩,但本质不坏,且医术十分了得,因此来找他的人,王公贵族居多。

百草居坐落在盘古峰顶,因地势较高,阳光充足,是以山顶花草茂密,四季皆有好景。此刻顶峰梅花正艳,待那一行数人到达之时,却见寇云蹲在百草居门口,正在捣鼓他的一堆药草。

被突如其来的那一片人吓了一跳,寇云站起身子,见面前站着的,是当今大郑最为显贵的两人,不禁一惊。

“寇大夫!”

那两人均没有厉声呵斥,而是微微一躬身,向着寇云行了个礼。

寇云忙不迭的迎上前,深深一鞠,还礼道:“百草居哪里修来的福分,竟劳动了当今太子与燕王两位殿下前来。”

“我们,来寻人!”郑澈轩毫不避讳,直接道。

寇云心头一紧,莫非,是来寻那仙一般的无瑕公子的?

“不知两位殿下,所寻何人。”

“安逸王爷可曾请寇大夫医治过何人?”

“这个……”寇云有丝犹豫,虽然他世故圆滑,不想得罪了面前之人,可是至少也有作为医者的德行,正为难间,突然想到早上安逸王走时曾交给了自己一张字条,说若有人来找公子,便将此条交予那人。不过此时来了两人,究竟字条该交予何人呢?

返身进屋拿了字条出来,寇云道:“安逸王爷说,若有人来寻公子,便将此条交予来人,不知……哪位殿下……”

那两人互看了一眼,竟同时伸出了手去,寇云一呆,正左右为难间,弦伊已经疾步上前将字条接过打开。

“这是什么东西?”弦伊看得莫名其妙,那两人到了身旁一看,字条上只写了几个字。

“邀君共饮,莫府一聚!”

“莫府?安逸王爷在莫府?那无瑕……”

“无瑕公子今天早上刚刚与安逸王爷下了山去。”

“什么?!”众人皆异口同声大叫道。

“你说公子与安逸王爷下山,是什么意思?公子是自己下去的,还是受人胁迫,被逼下山的?”弦伊一把揪住寇云的手腕,寇云顿时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姑娘,请放开在下。”

“我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几日前,王爷令人来找寇云去蒲州莫府救人,因那人需要静养,所以寇云带回这百草居医治,今早,刚下了山去,人是自己跟王爷走的!”

“不可能,无瑕怎会自愿跟他走!”郑澈轩摇头道:“他定是受了胁迫,你说,他可是因心头病犯,无力抵抗?”

寇云顿时眉头皱成了一团。

自己该怎样去说,那公子当时泛着高热,七窍玲珑之症差点要了他的命,而且他当时浑身青淤,伤痕累累,那咬痕……

“诶……上来的时候,公子昏迷着,然下去的时候,的确是自愿跟着安逸王爷走的,寇云不敢有半点欺瞒,请两位殿下明鉴!”

那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无声。

“意思是,公子现在人应该已经回到了蒲州了?”

局面一瞬扭住,令众人不知所措,究竟情形发生了什么变化?看样子,只有莫府一行,才能揭开谜底了。

入夜时分,莫府灯火通明!

府门大开,莫府的仆人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全是戎装佩甲的侍卫。

萧君莫懒洋洋的靠在软椅上,玄夜站在身旁,默不作声。

“你今天太沉默了。”萧君莫挑起话题,伸手揽过一杯酒,仰头喝下。

“属下不敢多言。”

“说!”

“王爷真的相信那无瑕公子确属真心,不是缓兵之计?等着太子或燕王来救他?”

萧君莫放下酒杯,冷冷一笑,道:“是与不是,很快就有揭晓。”

“为了如此一个少年郎,不惜公然与太子燕王撕破了脸,王爷觉得值得吗?”

那人深吸了口气,双眸一眯,指腹轻轻掠过唇角,似乎在思索,半晌道:“他若真心,本王,便在所不惜。”

玄夜双眸一闭,心底长叹,平王是死在自己面前的,从他受公主教唆对那无瑕公子动了心思开始,就是自己,都不觉得那么一个柔弱少年郎会掀起多大的浪,只不过当成一场闹剧想看看太子府的热闹罢了,可是,就是那么一个看似花般娇嫩的人儿,让这表面死水一潭,暗地明争暗斗的大郑掀起了波澜,如今,连王爷也不可避免的卷入了争夺他的战争中,这感觉让人难以言喻,便如同不是众人争夺掌控那人,而是,那人在掌控着这些争夺他的人!

“王爷,太子燕王已到大厅!”侍卫匆匆来报,萧君莫扬眉一笑,道:“两个都来了?正好,这出戏,更加热闹。”

厅中摆上了长长的宴席,盘中美味佳肴,珍馐满座,然坐于案后的那些人,却各怀心思,毫无食欲。

萧君莫缓缓步入大厅,郑澈轩扬眉看了他一眼,只微微一拱手,道:“王爷安好,许久不见,竟没想到在蒲州这么一个小地方见到终日忙得不见影子的安逸王爷。”

“臣见过太子殿下,燕王殿下。”萧君莫虽为赐封安逸王,但毕竟面前这两位才是正统的大郑皇子,这君臣之礼依然是省不得的。

“舅舅好闲暇,到了燕京,也不来燕王府一叙,倒是不把赟谦这外甥看在眼里了。”郑赟谦冷冷一回礼,直盯着萧君莫道。

“燕王殿下说笑了,本王不过是带个朋友过去求医,怎敢叨扰了燕王殿下清净。”

那三人站在厅中,言语中冷嘲暗讽,互不相让,一时间暗潮涌动,气势逼人。

这边三人暗自较劲,那边随着冷三前来的弦伊却突然出声道:“原来是你!我就说这么高大的人蒲州能有几个,现在听了声音,原来那莫言是你假扮,竟还敢说公子不在你手中,什么花魁娘子,被人追杀,原来都是假的,不过是让公子放松了警惕,入了你的圈套罢了。”

听了弦伊那话,萧君莫嘻嘻一笑,神色与那莫言一般无二,口中道:“你家公子自己送上门来的,不小心发了心疾,我可是好心救他,弦伊姑娘何出此言。”

“你——”弦伊顿时气塞,狠狠道:“如此,便将我家公子交出来,你们争权夺势,明争暗斗,随你们高兴,咱们家公子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没时间掺乎在你们的权斗之中。”

“丫头,几日不见,怎还是这么聒噪!”一声轻叹,一道素洁身影从远处款款而来,当那人儿出现之时,厅内众人皆噤了声,只紧紧盯着那越走越近的人儿,各人心事皆不同!

“无瑕,让各位久等了!”明眸如水,眉间勾起风情万种,那人儿依然是那般纤尘不染,然,那微微的笑意为何如此冷,让那等待许久,渴望许久的心,跌入深渊!

明日预告:锥心刺骨:“无瑕——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无瑕很清楚,不知何时开始,太子与无瑕之间已经没有了坦诚,无瑕是人,不能让自己的情感被人任意戏耍愚弄,太子昨日能做出私换信笺之事,便不能保证他日不会再次这般对待无瑕,我姬无瑕今日当着众人之面,与你割袍断义,从今往后,咱们,互不相干!”

第一百六十七章 锥心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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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12

“三叔!”无瑕走到冷三面前,看着那满头白发的冷三,恭敬的一揖,道:“无瑕又让您担心了。”

冷三眼角含泪,只一点头,弦伊却已经一把拉住了无瑕的袖角,急急道:“公子竟还嫌弦伊聒噪,你可知这几日为了寻你,咱们大家吃不下睡不着,都要急疯了。”

无瑕只是温润的一笑,拭去她眼角泪珠,道:“公子没事,只是那日心疾发作,得安逸王爷相救,在百草居调养。”

那话一出,厅内各人皆是一惊。

郑澈轩怔怔望着无瑕,他不相信无瑕口中所言,可是,无瑕却连望都不向他望一眼,只轻轻走到郑赟谦面前,道:“多日不见,燕王殿下为何今日也在此?”

郑赟谦喉间喏诺,与郑澈轩一样,他根本不相信无瑕所言,可是……

“本王……”一时间,竟无法回答那人那话,本以为他是受萧君莫挟持,所以前来要人,却不料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任谁都有些无法反应。

无瑕终于回身,抬眸望了郑澈轩一眼,道:“无瑕给太子请安!”

郑澈轩被他的这句话打得心底生疼,半天说不出话来。

无瑕,你这是,要离开我,转而投向安逸王爷了么?!

本来暗潮汹涌的宴席因那人儿的到来突然寂寂无声,无瑕婉约一垂眸,迈步走到萧君莫身边,道:“王爷说今日有贵客到访,原来是两位殿下,无瑕与两位殿下熟知,正好借了王爷的光,谢两位殿下往日对无瑕的照顾之恩。”

“公子……”弦伊禁不住呆呆出声,公子这是怎么了?为何说这些伤人心扉的话刺痛太子?

“丫头!”冷三在一旁将弦伊拉住,默不作声的坐到了案后。

那两人依然呆呆而立。

不,这不该是无瑕说的话,这话如此无情,让人不堪忍受!

“无瑕!”郑澈轩苦涩的叫着那个名字,然后看着那人儿执手拿起酒杯走向自己。

“无瑕谢太子殿下6年来的照顾之恩,无瑕自13岁那年认识太子,一直受太子殿下照顾,虽然现在咱们走上不同的道路,但太子殿下的恩情,无瑕铭记于心,莫敢忘怀,无瑕先干为敬!”

那人儿仰头将酒喝下,郑澈轩双手一瞬紧握,身子竟无法抑制的轻颤起来。

“无瑕,不要这样对我,我受不了……无瑕……”

“呵,太子殿下还没喝酒,莫非便醉了么。”无瑕突然浅笑道:“无瑕与太子之间,已经再无瓜葛,太子此话,倒让无瑕觉得可笑了。”那人儿竟突然之间尖酸刻薄起来,口中冷冷道:“无瑕自认在太子身边之时尽心尽力,没有半点对不起殿下之处,如今殿下大权在握,却不知还想要无瑕怎样?”

“无瑕——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无瑕很清楚,不知何时开始,太子与无瑕之间已经没有了坦诚,无瑕是人,不能让自己的情感被人任意戏耍愚弄,太子昨日能做出私换信笺之事,便不能保证他日不会再次这般对待无瑕,我姬无瑕今日当着众人之面,与你割袍断义,从今往后,咱们,互不相干!”

那金丝划过夜空,郑澈轩却一把将丝握住,狠狠一拉。

“我说过,我郑澈轩今生不会放开你的手,就算你今日伤我心,锥我骨,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你堂堂一个大郑太子,为了一个男子,不顾礼义廉耻,却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他人要笑便让他来,我郑澈轩无所畏惧。”

“我畏惧——”那人儿怒喝着手中用力一拉,郑澈轩眉头一锁,却依然紧抓金丝毫不松手。鲜血顺着手腕滴落,渐渐的汇聚成一片血红。

郑赟谦愣愣的站在一旁,他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此刻的无瑕竟如此冷漠,便仿佛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心痛!心如同被刀割绞一般疼痛。这不是自己所认识的无瑕,那个无瑕,虽然冷冷,但是心底却是炙热的火焰,是个不愿伤害别人宁愿自己受伤的孩子,而面前这个,是谁?!

“好,太子殿下既然不愿松手,就请王爷借刀一用。”无瑕突然松手,返身到了萧君莫身边,抽出钢刀挥刀而下。一声帛裂,袍角被挑起凌空割断,郑澈轩怔怔站在面前,看着那一脸冷然的无瑕,踉跄一退。

“太子殿下!”京天架住那已经站立不稳之人,低低道:“咱们走吧!”

郑澈轩只是愣愣,低头看了看仍在兀自滴落鲜血的手,然后抬眼看着那人,喃喃道:“无瑕,你当真如此对我。”

“不然怎样!无瑕说过,你我,不过是一场交易,如今无瑕与你既再无合作可能,良禽择木而栖,太子殿下深陷权斗之争,当很明白这个道理。”那人竟看都没看面前之人,将钢刀抛回刀鞘,随着那一声龙吟,那人却撇开郑澈轩径直到了郑赟谦面前。

“无瑕也要谢燕王殿下。”返身倒上一杯酒,举至郑赟谦面前,郑赟谦望着眼前人儿,竟突然茫然无措起来。

无瑕嘴角一勾,笑道:“无瑕与何人合作,与燕王殿下的敌对,却也没什么改变,这杯,便谢殿下救过无瑕,收留过无瑕,陪伴过无瑕,无瑕当日所说之话,依然算数,咱们,各凭本事夺这大郑江山,无瑕保证,将来无论谁做了皇帝,只要是我还活着,便保燕王殿下一条性命。”

仰头酒尽,双颊绯红一片,那眼眸一转,撩起风情万种,却让面前所站之人心冷如灰。

双眸含着道不尽的深意紧盯着这剔透的人儿,郑赟谦抬手想去碰触这张突然之间如此不真实的脸,那人却脚步一退,对着萧君莫道:“无瑕大病初愈,竟有些乏了,王爷还是陪客人好好喝一杯吧,无瑕先去休息了。”说完返身对冷三道:“三叔,您回绸缎庄吧,弦伊留下,无瑕使唤不惯他人。”

冷三起身一揖,道:“三叔知道了,公子只管去休息。”

弦伊望了望郑澈轩,竟心生不忍,见公子冷冷之貌,又不敢多言,只好随着无瑕出了门去。

那人儿风一般旋进,又风一般的旋出,却将那两颗等待他的心,伤得支离破碎。

弦伊紧跟无瑕身后,欲言又止,进了房间,终于忍不住道:“公子为何如此!那安逸王爷不是什么好人,他——”

无瑕却身子踉跄向前一扑,到了桌旁,狠狠一抓胸口,低声喝道:“关门!”

弦伊一见公子那貌,忙返身将门一关,奔到桌旁急道:“怎么了?可是又犯了病了?弦伊随身带着药呢,公子快坐下。”

将无瑕扶起坐下,弦伊从怀中掏出小锦盒,拿出药丸放入无瑕口中,却在收手之时,被两滴热泪打得双手一颤。

“公子!”见公子双眸落泪,弦伊大惊失色:“公子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请大夫?”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没事。”无瑕开口制止道。

“公子!”弦伊鼻间一酸,呐呐道:“你又何苦跟太子说那些,公子明知道太子对你的心,如此伤他,公子自己又怎会好过。”

“我倦了,去休息了。”

无瑕避而不谈刚才之事,走到床边,道:“一会让王爷给你安排住处,咱们随他在蒲州呆几日,然后,跟他一同回淮安去。”

“公子真的决计与这坏人一起走?若说太子骗了公子,这安逸王爷何尝又不是,公子与太子6年的相互扶持,竟抵不过区区才认识几天的安逸王爷么?”

无瑕静静的躺下,不去理睬弦伊嘀咕,弦伊见公子不理他,只好伸手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出了门去。

到了大厅,却见已经人声寂寂,整个大厅空无一人,才过这么一会儿人竟全走光了,看样子太子与燕王真被公子伤到了!

“那安逸王有什么好,公子为何突然……”

“弦伊姑娘,背后说人坏话可是不行的哦。”萧君莫笑嘻嘻的站于身后,弦伊吓了一跳,扬声道:“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我问你,你倒是给我们家公子说了什么,他怎会站在了你这个坏人的一边,从头看到脚,你这人除了会骗人之外,别无长处,还有,没事干嘛要跟燕王长得如此相似,让人看了,心底替燕王殿下不平。”

“这个嘛,该说他像我吧,毕竟我是他舅舅,至于无瑕为何会呆在我身边,便要去问你家公子了,或许,是那日与我良宵一度,他便死心塌地的爱上我,也未可知。”那人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弦伊顿时气结,呸呸吐了两口,道:“我家公子爱的只那一人,你啊,等下辈子吧,公子必定是被你迷了心窍,看着吧,你绝对赢不到我家公子的真心。”

“是么。”那人眉角勾起深意,继而马上又换上了嬉笑之貌,道:“也对,公子对相扶持了6年的太子都可以一手抛开,看样子本王定要加快脚步了。”

“做什么?”

“自然是,让你家公子从心到人,从思想,到身子,都尽快成为我萧君莫的人,否则,我怎可对他放心。”

弦伊心头一沉,自己,似乎促涨了那人膨胀的欲望!公子,你呆在此人身边,果真是要与他踏上同一条道路吗?此人如此危险,怎能呆在他的身边!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迷途难返情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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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13

萧君莫走进房间,无瑕已经梳洗完毕,见他进门,回身道:“无瑕去绸缎庄瞧瞧,刚站稳的生意,无瑕不想有何差池。”

见他说完便走,萧君莫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我让人炖了燕窝,喝了再走。”

“无瑕不喜燕窝。”

“一等的白燕窝,对病愈的体质最适合了,听话,喝了再走。”那人说完竟伸手来揽他的腰,无瑕身子不经意的一轻颤,闪身躲开,道:“让人拿过来吧,王爷有事先去忙,无瑕自己喝。”

“本王要亲眼看你喝下去。”

燕窝放置盘中,无瑕站在丫头跟前,竟半晌不动。

“还是本王亲自喂你喝吧。”

“我自己来。”无瑕端起碗,竟如喝药般一仰而尽,然后丢下碗道:“无瑕先出去。”

见他神色有异,萧君莫不解的追于身后,不料那人转过长廊,竟就撑在栏边呕吐起来,本来已渐恢复红润的脸颊一瞬苍白。

“你是怎么了?”萧君莫十分诧异,看着情形,无瑕竟是喝不得燕窝。

“公子!”弦伊急急奔了过来,道:“怎么了?”

“无瑕为何不能喝燕窝?”

“你说公子喝了燕窝?是哪个不长眼的让公子喝了这东西,公子自小便不能忍受燕窝的味道,沾到便会呕吐不止。”

“我没事……做什么――”身子骤然被那人抱起,无瑕仰起苍白的脸望向那人。

“好好歇着去,今天哪儿也不去了。”

“王爷自重!放我下来!”

那人却丝毫不听,抱着无瑕返回了屋内,弦伊刚跟过去,门却被人从内砰――的一声关上了。

“做什么!”无瑕返身便要去开门,却被那人揽住腰一带,跌入床间。

“放开我!”无瑕狠狠一挣扎。

“为何你不能喝燕窝,却不明说,而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告诉我。”萧君莫双眸微眯,狠狠压住那个身子,含着深意问道。

无瑕挣扎了几下,发觉靠力气,自己根本挣不开此人束缚,于是放弃了挣扎,只冷冷道:“王爷生性多疑,若无瑕说我不能喝,王爷倒觉得是我找了借口拒绝你的好意,现在无瑕喝了,吐了,王爷又觉得无瑕居心叵测,不可相信,王爷竟如此难以相信别人,那么,又何必留我在身边,让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萧君莫低头看着身下的那张脸,那人儿神色冷冷,却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竟,如此撩人!

发觉那人的唇要压下,无瑕身子一僵,继而勾起了一种嘲弄的笑意,道:“王爷不是自诩是风月场上老手,却为何总是要纠缠无瑕一个男子,莫非女子,竟满足不了王爷……”

看那人儿强撑之貌,明明身子抗拒得要命,却不允许自己显露害怕神色,萧君莫抑制着那冲动,促狭的轻吹一口气,无瑕眸间一动,被那凉风吹得一闭眼,感到那唇掠过唇角,顿时脸颊绯红。

“太子竟让你呆在身边而不碰你,倒不知是他太傻,还是你太不解风情。”

“王爷还是尽早放手,否则这门,要被弦伊那丫头踹倒了。”

萧君莫回头望了一眼被踹得咚咚响的房门,嘴角一勾,道:“我说公子你为何要留这丫头在身边,原来是为了防备本王,也罢,不过,本王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成熟的男人,你这般秀色可餐的人儿呆在身边,要我不动坏心思,似乎,很难!”那人说完,松了手,返身开了门。

弦伊正狠狠踹着门,见萧君莫出来,也不退让,抬腿便是一脚,萧君莫身子一闪,倏然而退,笑道:“丫头,我跟你家公子调情,你却跑来捣乱,真是煞风景。”

“调你个大头琴,你要再敢欺负我家公子,我就,我就……”

那人却没有等她说完,已经没了踪影。

无瑕落寞的靠着床栏,弦伊进门见他发髻凌乱,衣衫不整,心头一痛,道:“公子何必委屈自己,郑国呆不下去,咱们便去韩国,这安逸王根本不是好人,公子若再呆在他身边,总有一天――”双唇一咬,弦伊生生顿住了话语。

无瑕双手骤然紧抓了锦被,抬眸冷冷望了一眼门外,道:“无需多言,跟我去绸缎庄。”

弦伊不明白公子心底究竟在想什么,见他神色冷冷,不似平常柔和模样,只好走过去道:“公子发髻散了,弦伊给你重新梳理一下。”

从发间抽出玉簪,细细梳理,然后绾好,却在插玉簪时双手一顿:“早上竟没仔细看,公子的玉簪为何断裂?就算金箔再接,也不牢固,还是换根簪子,把这个收起来吧。”

“无妨!无瑕只要这一支。”无瑕起身到了桌旁,覆上面具出了门去,弦伊无法,只好跟随。

见无瑕出门,玄夜闪身站在了一边,无瑕经过之时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口中轻轻道:“听说玄护卫是平王身边的人,竟不知原来与王爷也是这般关系匪浅,可惜,玄护卫上一个主子下场实在不怎么样,所以这次,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谢公子教诲!”玄夜声色不动的拱手一揖,抬头间见无瑕回眸一瞥,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虽然覆着面具,然整个人那种飘逸灵动的气质却根本掩藏不住,玄夜一刹那间竟有些失神,无瑕垂眸一笑,道:“玄护卫,你的东西掉了。”

东西?自己掉了什么?玄夜带着一丝茫然低头去看。

没有啊,地上空空如也。

随着一声轻笑,玄夜抬头,却只见那抹素洁已经淡出了视线之外。

怔怔的站在原地,听身边一声呼唤,玄夜回过神来。

“喂,别跟块木头一样杵在路中间啊,你掉魂了?”弦伊毫不客气的推了推玄夜,紧追公子而去。

掉魂?!玄夜一瞬竟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无瑕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冷冷的说话,冷冷的微笑,却为何让人感觉透着一种难言的魅惑?不,此子绝对留不得,无论怎样,都不能让王爷留下他,他刚才所说的话,倒更像是一种警告,他究竟是否真的投向了王爷,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此子看似柔弱,却十分难以把握,这样的人,留在身边的不可预知性太大,所以……

“太子!”

那人没有动,从昨晚上回来之后,他便一直坐在那里,似乎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了一体,让人无法触及。

“太子,或许公子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那人鼻间发出了一声闷笑,双眸抬起,望着京天,声音飘渺得让人无法捕捉:“我不怪他,京天,当年的他的确是因为要复仇,所以才来到了我的身边,那时候的我,只是感到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虽然面前的孩子那么小,虚幻得不可触摸,却依然让我在飞雪漫天的冬天感到了一丝温暖,他是我生命中的第一道光,你知道的,我的娘亲是怎样死的,我自小又是过的怎样的一种生活,所以,我想抓紧了他,不可否认,当时的我只是出于私心,他在燕子坞停留的那段日子,我感到自己有了依靠,你能相信吗,一个19的少年郎竟因为一个13岁的孩子而感到他的生命有了依靠,所以我十分小心的呵护着那份感觉。然后蜀城之乱开始了,我受命去平复战乱,当时的我,身边没有可以相信的人,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手下的将士也是对我这个平时根本不起眼的秦王不屑一顾,我的处境可想而知,我与那龙城平僵持了半个月依然无法入城,然后无瑕来了,他说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便入了城去,当时我是不信的,然后那晚他带着弓出去了,几个时辰之后,他回来说,明日便出分晓。然后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一场变故,龙城平阵前欲杀傅樾言,傅樾言一怒之下斩杀龙城平于城墙之上,我们赢了,没动一刀一剑便入了城去,无瑕坐在马车里,那傅樾言丢下手中兵器,到了马车前,只对无瑕说了一句话‘公子,龙城平果然并非明主,傅樾言愿赌服输!’京天哪,你能想象当时我受到的震撼是多么大吗?原来武力很多时候,是根本及不上智慧的。”

“那便是奠定了太子之位牢固基础的蜀城之战!”

“是,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便对自己说,我要这个孩子,我要他永远呆在我身边,可是,几天后,他对我说,他要走了,回大晋去,他让冷二跟在了我的身边,在尔后的5年间,我们一直书信来往,他一直关注着郑的局势,时刻给我提出意见和建议,给我分析局势,让我趋利避害,稳稳的发展自己的势力,他还将他在大晋生意所得的绝大部分收入用于我巩固势力,他给予我的一切,让我产生了错觉,以为他的心也是跟我系在一起的,所以因为于瑞安一事,他让弓来郑寻求帮助时,我好开心,于是我亲自去了。那是他第一次开口向我做出要求,京天,我当时太开心了,我想他,我想见到他,我想他回到我身边,所以我去了,可是,我看见了那个人,那个与他一般大小的少年郎,他站在那里,手中抱着那剔透的人儿,便仿佛向世人宣告,那人儿是他的一般。我不能忍受,无法忍受,于是我让你除掉他,我只想无瑕回到我身边,只是想……他回到我的身边!”

双手捂住双眼,漆黑的长发散乱的覆盖着一切,泪水顺着指缝落下,那人竟无助的低喃着:“可是,他为何没死,他居然还活着,于是谎言一个接着一个,我欺骗了我所爱的那个人,我伤了他的心,我丢掉了他对我的信任,是我自己,将我们的关系推进了绝境,而我却回不了头,京天,我回不了头……回不了头……”

第一百六十九章 莫笑痴情太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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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14

一道黑影从空中掠过,急速翻飞于重叠宫墙之间。

“听说了吗,凌霄阁的淑贵人死了。”两杆红灯笼远远而来,黑影身子一顿,伏于瓦砾间,屏息静气。

“唉,可怜啊,名誉上背了贵人之名,实际上,皇上现在是哪个妃子都不宠幸,咱们做宫女的,等到大赦还有可能出了宫门,找个好人家,过个安稳日子,她们呢,虽然锦衣玉食,却……”

“哎呀,大半夜的,别说这个了,感觉有点寒。”

“说到嫁人,咱们公主再过两个月还不是要嫁去那蛮子之地,听说那地方十分寒冷,而且,男人粗鲁之极,公主人这么好,娇嫩得花儿似的,如果真远嫁,倒不知会不会受到折磨。”

“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儿,竟也落得如此归宿,自古无情帝皇家,更何况,只是一个女子。”

那两宫女渐行渐远,伏于瓦砾之上那人却因此而痴了神。

三月,三月她便要远嫁赫博多了,自己明知不该卷入这种情感中,却在听到此消息时,依然剜骨锥心般的痛。

召唤弓!你是不是疯了,那个女子,岂是你能够靠近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去靠近她,以什么身份去靠近她!

弓紧握双拳,将头抵在瓦砾间,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身而起,再次向着夜色中跃去。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徙徙。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寒风吹过,卷起书桌纸卷,纷乱散落,那人儿盈盈站在门边,望着那漫天飞舞的雪花静默不语。

听说,赫博多从春季到冬季,都会比大晋寒冷,自己能在那么残酷的环境中,活多久?!

如果有来生,我愿生在山野之间,纵然是一朵不起眼的野花,也有自由绽放的权利。

她在想什么?这么冷的天,她为何静立门前,那双眸带着一种难言的悲伤,让人不忍看!

召唤弓,回过身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皇宫,不要再深陷其中,你身上负着公子的重托,怎能为了私情罔顾公子多年来的情谊!

脚步动了动,一根断裂的树枝发出了一声轻响。

那静立门边的女子骤然抬眸,身子急切的奔出,四处张望。

“弓!是你吗?是不是你来看我?”

隐藏,隐藏!将自己的身子缩进那个黑暗的角落,看着那人儿一遍又一遍的寻找,一声又一声的呼唤,让自己的心在这种揉捏中渐渐粉碎。

佰茶!佰茶哪!

我召唤弓何德何能,有你如此相待!你我根本就是对立在不同的世界里,我要摧毁的世界,便是你不惜远嫁也要保护的这个世界,这样的你我,怎能在一起!

将召唤弓三字从你的生命中剜去吧,这情感如此痛苦,令我不堪忍受!

弓终于能够体会小侯爷当日那话了!

————————————

“说得容易,你却去将你的心交付一个人,然后再绝情的拿回来,看那颗心拿回来的时候,是否也会千疮百孔,难以完整。”

————————————

弓已经明白了,因为,那心一旦付出,就根本已经拿不回来了!

返身,飞跃而去,留下那孤单身影依然在簌簌而落的风雪中站立。

门被猛烈推开,小侯爷手持蜡烛迎着寒风到了门边,黑暗中那萧索的身影令他一惊。

“弓?!”

那人抬头而望,那内敛气息竟然如此不稳,深邃的黑瞳在雪色映亮的夜空中闪烁泪光。

“你……怎么了?”

“小侯爷,你告诉我,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她的存在对你来说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你会怎么办?”

“我会尽我所能,给他一切。”

“如果,她所要的,你给予不了呢!”

“那么,便将我的生命给他!”

那闪烁的泪光终于无法抑制,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我召唤弓,不如你!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就算是我这条命,都不能给她!”

那人却突然笑了起来,跳动的火焰燃烧了漆黑的瞳孔,俊朗的面容洋溢着一种奇特的色彩:“你能的,弓,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殿下,夜深了,该歇息了。”子胥郎皱着眉头望着那坐在殿上翻阅卷宗的郑赟谦,轻声提醒道。

“你去将最近未解决的军中事务卷宗都拿过来,我不困,想仔细看看。”

“子胥不认为一个两日两夜不吃不睡的人,还有精力去整理这些东西,如果殿下闲得慌,不妨与子胥过两招,很久没与殿下比试,子胥技痒了。”

“子胥!”那人突然疲惫的撑住了额头,低低道:“我睡不着,我不想闭上双眼去回想那一切,只要一闭上双眼,那人的面容就一直在眼前晃动。他跟我说那话的时候,我根本看不到他的心,那不是他,可是,那又怎会不是他。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那粒朱砂,乌黑柔顺的发,散着淡淡冷香的身子,那就是他,可是,怎会那般无情,我受伤了,子胥,伤在了心里,我以为自己很坚强,却,也不过是一个俗人,无法逃脱情感的束缚。”

子胥郎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站立在殿中,抬眼望着那个曾完美得令众人不敢接近的燕王殿下,心头泛起了一丝愤怒。

是谁改变了殿下的生活,那个不经意间闯入他生活的少年郎,在将他的心一点点占据,一点点吞噬之后,毫不怜惜的转身而去,让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为他深陷痛苦的泥沼,挣扎不出。他怎能如此,怎敢如此!

姬无瑕,你要为你所做过的一切,为你对殿下所造成的这一切苦痛,付出自己的代价!

烛火轻轻跳动了一下,倏然而灭。

那人儿的呼吸如此轻柔,房间内听不到一丝响动,静得可怕!

飞雪簌簌!

如此冷的天气,那人却为何额间冷汗涔涔。

坐在床头,细细看着那睡梦中的人儿,萧君莫眉间锁起了深意。

他梦见了什么?为何如此不安?

指尖绕过那额间的细发,然后竟俯下身去,细细啜/着那带着一丝丝香味的汗珠,无瑕身子一动,骤然睁开双眼,因黑暗而无法适应的眼中带着一丝茫然,感到有气息吹在自己的脸上,无瑕睁大双眼看着那隔自己如此近的人,然后狠狠一推那人的身子,坐起向后退去。

“萧君莫——这是我的房间,你夜半三更跑来这里撒什么疯?”

“不过是路过,看你的房间门没关紧,所以进来看看。”

因为是自己睡下之后弦伊才离开,所以那门自然是没有从内锁住的,无瑕冷冷一扬眸,道:“多谢王爷关心,无瑕没事,王爷请回。”

“可是本王看你睡得十分不安稳,做了什么梦?”

“无瑕虽然答应与王爷合作,可是,王爷却没有权利限制无瑕的自由,窥探无瑕的一切。王爷要的,不过是无瑕手中势力和财富,既然无瑕答应了你,便自当竭尽全力,至于其他的,不劳王爷费心。”

你错了,无瑕,本王要的,不光是你的智慧和财富,还包括了,你的人!

身子站起,萧君莫转身而去。

“我在蒲州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最多几日,完了咱们便回淮安去,这几日你还是好好养着身子,此去淮安路途尚远,我不希望你在途中有所不适。”

“无瑕知道!”

门被那人关上了,当门碰上的那一刹,无瑕深深吐了口气,紧绷的身子骤然间放松下来。

只有几日了么?自己定要加快脚步了,否则几日之后离开蒲州,自己便当真无法脱身了。

孤寂!

身边没有了任何可以依靠的人,这是自己一个人的战斗,无论成败如何,都会直接牵动整个大郑的局势,要么那三股势力继续互相牵制,并存而立,要么,掀起大浪,覆了那风口浪尖上的一人!将整个郑国,推入不可避免的腥风血雨之中!

小侯爷站在御花园中,望着那满院素洁覆盖下的萧瑟发呆。

今日午后,皇上下诏宣他入宫,可是,却一直没有接见他。

小侯爷将手中石子打在结了薄冰的湖面,随着一声脆响,冰面破裂,届时身后响起了稚嫩的声音。

“炎叔叔抱抱!”小殊宸浑身裹得像个小球一般跑了过来,扑进小侯爷怀中直撒娇。

“炎叔叔很久没来看殊宸了,殊宸想你,还有无——”

“殊宸——”李宗治突然出现,扬声打断了小殊宸的话:“你太皮了,父皇说过,你自己一个人不可以来御花园,你的随身太监呢?”

“殊宸饿,要吃东西,他去拿。”小殊宸将额头在小侯爷脸颊上一蹭,李宗治眉头一皱,道:“宗然,带小殿下去御膳房,让他自己去挑吃的,朕还有事跟白炎说。”

宗然疾步上前,从小侯爷手中接过小殊宸,道:“奴才带殿下去吃东西,皇上跟你炎叔叔还有事说,殿下听话。”

小殊宸依依不舍的望了望小侯爷,任由宗然将自己带离了御花园。

李宗治站在回廊边,许久都没有说话,小侯爷也只是站于他身旁,静待着。

终于,李宗治深吸一口气,道:“郑渊主来了书函,说,郑国愿与我国建立友好邦交,可是,却要朕派出一名使臣去出使郑,他指明,要你去!”

第一百七十章 江山为棋谁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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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15

出使郑国?!

小侯爷呆呆的站立在李宗治面前,似乎没有听懂那句话的意思。

“白炎!”

那人又唤了他一次,小侯爷回过神来。

“皇上是说,让白炎,去郑?!”

李宗治见面前那人错愕的表情,心中一叹。

郑渊主的书函已经到了几日了,这几日,自己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郑渊主指明要孟白炎作为出使大臣,从那书函中的意思来看,应与上次来过东都的大郑公主择婿有关,自己要将这个告诉白炎吗?还是,瞒着他,免得他借故推脱?

无瑕在郑国,可是,孟白炎已经忘记了从前的一切,意味着,他们的那份情也已经失去了,以这几个月的动静来看,他与无瑕,的确没有丝毫联系,那么,自己是否能够放心让他走这一趟?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冒险?若无瑕真是冷公子,若他再次记起无瑕,他们会不会再次纠缠在一起,这也正是自己的顾虑之处。

“可是不愿意?”见小侯爷依然愣愣,李宗治满含深意的问道。

小侯爷心头砰然一跳。

“愿意!”那声音如此之大,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不问此去目的为何?”

“不问!”

眸间一动,李宗治缓缓道:“或许,你有熟识的人在郑国,想借机一见?”

小侯爷苦笑了一下,道:“就算有,白炎现在,也已经无从记起,只是在东都闷了几个月,想出去走走,权当散心罢了。”

见他眉间萧索,不似作态,知他果然已经记不起心底那人,李宗治口中竟松了口气,道:“此次去的,是郑都云城,郑渊主年轻时骁勇善战,将郑的版图不断向外扩展,如今虽然年事已高,但余威尚在,此刻的郑势力分鼎而立,太子郑澈轩手握兵权,民心所向,燕王郑赟谦是郑皇后的嫡子,封地燕京,文韬武略,朝中声望极高,安逸王萧君莫,野心勃勃,暗地势力十分不俗,本还有个平王,不知何故,不久前竟私自调动军队,意图谋反,听说,已经被下旨诛杀,郑渊主还有一女,封号云裳公主,是一十分美丽的女子。”

那话说到最后,李宗治抬眼去望面前那人,见他眉间不动,对那郑公主并无任何反应,显然已经不再记得当初在大殿之上当众拒绝郑公主提亲之事,心头转念间,又道:“听说姨娘为你找了多门亲事无果,这次去郑,不定便有了缘分也未可知。”

他的本意,是在暗示郑渊主择婿之意,却不料那人所想,却是奚昊之言。

“是,或许……”那人双眸噙着笑意,不再说话,只望着那苍茫一片,独自思量,渐渐的,笑意染上眉角,映亮了那张年轻飞扬的脸庞。

“属下按照公子吩咐四处探查,那莫言在不久前还出现在蒲州常去的地方,包括酒楼,成衣店,和青楼,然后突然便没了踪影,直到安逸王爷假扮的莫言出现为止,没有任何出城的迹象。”

“如此说来,他若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便是遭人软禁,无法自由行动。”

司马逸站在无瑕面前,不解的问道:“司马不知公子为何要查莫言此人。”

“你说太子曾说过,莫家其实暗地里是一直支持着安逸王爷的,但因为去年邱岗营一役,莫家与安逸王爷产生了分歧,我让三叔打听过了,原来莫家大公子莫笑,便是殁于此役。那莫言虽然平时为人浪荡,然与哥哥感情却非常好,我想,定是因此而与萧君莫发生了摩擦,但凡商人,都会做一笔账,就算是不能见光的东西,他们都会做一笔隐秘的账目,而这些账目,恰恰便是某些图谋不轨之辈的死穴。”

“公子是想知道那莫言手中是否也有这么一本帐,如果真有,那么,这个,便是能坐实安逸王爷图谋不轨的证据。”

“莫家家业庞大,既然暗地里支持安逸王爷多年,那么,涉及的定不仅仅只是金钱方面,暗地发展势力,除了钱,还需兵马,我定要找出莫言来,看看萧君莫停留蒲州的目的,是否也正是在此。”

“所以公子那日在莫府与太子割袍断义,是为了得到安逸王爷的信任?”

“司马,我之所以做这些,并不是为了某个人,我只是,不希望出现第二个姬无瑕。太子与燕王,无论是谁成为上位者,这大郑的天下,依然是郑氏一门的,就算新帝登基,也不会朝局动荡,民不聊生,而谋朝篡位者,必掀起腥风血雨,我只是,不想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

“可是公子如此做,岂不是很危险,太子与燕王若不能明白公子的心,而是以为公子真心投靠了安逸王爷,司马只怕……”

“司马,公子不怕!”

“公子……”

那人儿唇角扬起,微微一笑,制止了司马口中话语:“无瑕只是不希望,在自己复仇的道路上,铺满他人的血肉,如果可以,我会尽我所能为大郑的安定尽一份力。”

司马逸一声长叹,摇头道:“公子又何必伤了那两位殿下的心,如果安逸王的罪证真的寻到,只怕以咱们在蒲州的势力,难以与之抗衡。”

“已经没有时间了,司马,萧君莫说他只会再在蒲州呆几日,所以我要加快步伐,你让流萤带着人暗藏在莫府附近,若果有变,我会召唤。”

“是!公子。可要告知冷三叔?”

“不必,三叔忙绸缎庄的生意,无瑕不想他再添了困扰。对了,于大哥已经回寻城了吗?”

“昨日已经回去了,说,如果有事,请公子随时召唤。”

“蒲州毕竟不是萧君莫的地盘,我想暗藏势力应该也不是很大,咱们小心应付便是,出来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你去找流萤。”

“是!”

“弦伊丫头呢?”

“进门的时候碰见,说是给公子去买梅糕,公子还是再等等,咱们大家现在实在不放心公子一人出门了。”

无瑕不禁勾起了一丝苦笑。

“从暗处到了明处,却招惹了各方势力,无瑕还真是让大家一同受连累了。”

“公子此话可要折煞咱们这些人了,能跟随公子,是咱们大家的福气。”

只怕,他们这些人,最终会受我连累,难以周全啊。无瑕望着司马逸,心底长叹,却无可奈何。一个人默默的站了一阵,又坐了一阵,才听弦伊笑着入了门,手中拿着一包糕点,还捏着一个小面人儿。

“公子看,这蒲州也有卖小面人儿的,全是半大的孩子在买,弦伊可是挤了老一阵才挤进去抢了这么一个,公子给你!”那小面人儿被弦伊递到面前,无瑕一愣,继而接过,拿在手中细细瞧着,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弦伊拿出小篮,将梅糕小心翼翼的放好,无瑕抬眼望她,喃喃道:“弦伊,何时公子才能给你一个安定的家呢。”

弦伊双手一顿,低头垂眸道:“公子又在说什么傻话,公子在哪,弦伊便在哪,就算跟着公子浪迹天涯,弦伊也无怨无悔。”

“丫头,你可想那人?”

“哪人!”弦伊依然没有抬头,口中低低。

“公子实在不想你一个女儿家跟着我东奔西走,那南宫……”

“公子,咱们回莫府吧,再不走,这梅糕要凉了。”那话说完,弦伊将小篮一拎,率先出了门去,无瑕见她装楞充傻,只好作罢,紧跟而去。

细细打量着莫府中的布局格式,无瑕信步走着,却在拐过一道长廊时,被两个侍卫拦住了。

“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院子,请公子回转。”

无瑕抬头看了看那寂静的院子,问道:“王爷说无瑕可以在府中自由行走,却为何不能进这院子?”

“属下不知,请公子莫要为难我们。”

“哦?倒也有趣了,难不成王爷在里面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无瑕说着抬步便走,那两侍卫立刻拔刀相向,制止了他前进的步伐。

“请公子离开。”

“如果我说,不呢?”

“公子又何必为难两个小卒,玄夜给公子赔个不是,这院子,的确是王爷吩咐过不许任何人靠近的,就算是公子,也不行。”身边人影一闪,无瑕侧目一望,玄夜站在一旁拱手作揖,恭敬中却带着一丝执拗。

“玄护卫此话,倒是无瑕无礼了,偏偏无瑕有个怪脾气,别人越是不让我看的东西,我就,越是好奇。”白影一动,那两个侍卫尚未反应过来,只觉一阵风从面前掠过,无瑕身子已经到了院子之中。

好快的身手!玄夜心头一凛,果然这无瑕公子并非徒有虚表,那动作竟快如鬼魅。玄夜直追而上,暗自惊心。手中长剑抽出,直刺而去,一道金丝倏然而现,绞上长剑,玄夜顿感手中一沉,那剑竟差点脱手而出。

如此柔弱的一个人儿,竟有这般让人心惊的武功,玄夜眸中一寒,招式变幻,竟下了杀手,不留余地。

无瑕见他动了杀气,也不后退,仍然直袭而去,那金丝柔中带刚,游刃有余,步伐轻快身形闪烁,一时间玄夜竟处在了下风。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闯入两人纠缠之间,扬声道:“都住手。”

萧君莫面带寒意,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了院子中。

“王爷,公子他——”

萧君莫扬手制止了玄夜的话,回头望着无瑕,嘴角竟勾起了一丝笑意:“怎么,公子才说了不喜别人窥探你的一切,现在却又不惜硬闯来窥探本王的一切,好,你想知道这院子里有什么,你随我来。”

突然伸手扣住无瑕脉门,将那身子一拉入怀,笑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怨不得他人。”无瑕脉门被扣,手臂酸麻,无法反抗,只能任由那人将自己揽着入了房间。进门一看,房间内轻纱之后,一个香艳身躯若隐若现,那纱内人儿听见响动,媚声道:“王爷,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便不理奴家了,奴家还等着呢。”

“你不是想看吗,不如,本王就给你上演一幕活色生香图,怎样?”那人从身后紧紧搂住无瑕身子,在那耳边呢喃道。

无瑕双颊一瞬红透,身子狠狠一挣,道:“无瑕先告辞。”

那人却紧抓那身子不放,深深嗅着身子散发的淡淡冷香,沉迷道:“本王倒更愿意跟公子你共赴云雨,这身子,竟比女子更加诱人,真不知尝过之后会不会食髓知味,让人欲罢不能!”

无瑕身子轻颤,红晕将颈后肌肤都渲染成了粉色,口中呵斥道:“王爷再不放手,无瑕真要恼了。”萧君莫俯下身子,在那颈后狠狠一吸,无瑕身子猛烈一挣,离开了那束缚,也不停留,极速掠过,只一瞬,便消失在了院门之外。

“王爷!”那纱内女子突然变了语调,萧君莫一扬手,道:“去瞧瞧那人今日如何。”

“是!”女子应着,在床头一按,一声轻响,那张床竟翻了个个,女子随着机关没入了床中,萧君莫站在门前,望着无瑕离去的方向,漾起了笑意。

第一百七十一章 风云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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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16

飞雪簌簌,一道黑影翩然而过,悄无声息,伏于瓦砾看了看周围动静,然后翻身回旋而下,落地之声竟被飞雪覆盖,可见其轻功之高,惊世骇俗。

门外站立的侍卫丝毫没有发觉已经有人潜入,无瑕到了门前,细细听取门内声响,然后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

没有急于四处翻找,而是静静站立,在适应了那片黑暗之后,开始细细观察屋内的一切。

似乎的确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摆设也没有丝毫可疑之处,走到床前,突然想到白天那女子衣衫不整卧于床间,无瑕的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那被子已经被堆叠整齐,满床的脂粉香味令他眉头一皱,终还是动手搜索着那床内的一切,可是,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竟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间屋子不简单。

突然门外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无瑕一惊,想要返身出去已是不能,只好将身子一缩,上了床去,却不料上去之时手抓到床栏,听耳中一声轻响,那床竟向下翻去,身子顿时直直坠下,无瑕忙提气轻身,待双脚踏到地面,发觉自己竟掉入了一个密道之中。

果然有蹊跷!

密道壁上每隔数米便点着一个火把,顺着密道一路下去,转过一道弯,无瑕发觉面前出现了一道石门,到了门前,细细摸索,却没有发现任何机关。

这门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自己该怎么进去呢。抬眼没有看见任何可疑之处,无瑕低下头,发觉自己脚下踏着的地面有了端倪。

向后退了几步,再去看脚下,发觉地面由无数个方形构成,每一个方形地面中,又雕刻着无数星星。这是个什么阵法么?无瑕蹲下身子,指尖抚过第一块地面。

这地面有字!

纤长十指慢慢的抚过,无瑕闭上双眼,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触感。

“天枢!”地面凹凸不平的沟壑在昏暗的灯光下无法看清,只能凭指尖的触感去判断那雕刻的文字。天枢!这是北斗七星中的第一颗星,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这七颗星排列如斗杓,那么,自己是否便需按照这种排列来寻找进入的通道?

踏上第一块方形地面,无瑕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那无数的方形中轻身飞跃,每次踩中与七星相对应位置的地面,果然在踏到第七块时,那方形地面向下微微一陷,然后石门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打开了。

里面有灯光,身子刚入了门,两道寒光便直袭而来,无瑕轻身一退,没有用金丝,而是以极快的手法点中了那两人的穴位,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那两人尚没有看清他的模样,便已经倒在了地下。

“嗤――”黑暗中一道嗤笑传来,一个人懒洋洋道:“安逸王爷今晚上又是唱得哪一出?莫非想弄个人来劫囚,好让莫言感激涕零,以身相许么。”

此人果然在这里,无瑕唇角一勾,笑道:“莫二公子,无瑕此刻虽然也算是安逸王爷的人,今天也正好是来劫囚的,可是,却没想让公子你以身相许。”

那人眉角一勾,微微一回头,见门口站着一黑衣紧束者,身形修长,面覆黑巾,然听声音十分年轻,不禁冷笑了一声,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想得到的东西,我莫言是永远不会给他的,当然,我若是死了,自然会有人将那东西上交京都,总之,我莫言今生是跟他杠上了,他之所以有今天,在他不顾我兄长性命,下令不分敌我一并诛杀邱岗营8万将士之时,便应该料到了。”

无瑕心头长叹,世事无常,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必定会失去一些东西,安逸王爷当时只想着如何将叛军一并歼灭,又岂会想到,往日种下的因,会得到今日所得之果,果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莫二公子如果还想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笼之中,无瑕也没有办法,只可惜了,少将军在天之灵,难以得到安慰。”

感到那人身子一颤,无瑕缓缓靠近。

“听说莫二公子与少将军兄弟情深,莫家一直支持着安逸王爷多年,便如此,他尚不顾少将军性命,下令屠杀,莫二公子虽然名声不堪,然在邱岗营一役后,毅然决然与安逸王爷划清界限,不再与之共谋,确让无瑕佩服。”

莫言低下头,苦笑一声,叹道:“想我莫家如此大业,只因为哥哥一心从军,于是不惜一切攀上安逸王,只想着哥哥能够一展所长,我莫言没什么大志,风月流连,声色犬马,手中除了钱,再无其他,却没想到,竟是自己,一手葬送了哥哥的性命,如果知道会是这种结局,我倒宁愿哥哥闲赋在家,纵然他不喜经商,我莫家也不是养不起这么一个大公子,如今,却连性命都没有了。”

无瑕走到莫言面前,看着自己曾经熟悉的那张脸,道:“安逸王爷曾假扮二公子引我入瓮,此人心机颇深,行事谨慎,且手段毒辣,如此一人,却握着大郑以南,淮安周遭无数兵权,他的野心,相信莫二公子十分清楚,不用无瑕多言。而无瑕此次不惜以身犯险,便是想请莫二公子与无瑕合作,揭露安逸王爷的狼子野心,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

“我又凭什么相信你!”那人依然懒洋洋的靠在长椅中,无瑕垂眸一笑,道:“无瑕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莫二公子也可以选择不信,如此,于无瑕并无任何损失,而于公子你,却错失了一个报仇的良机。”

那人抬头紧紧盯着无瑕,然后扬扬手指,道:“把黑巾拉下来,我要瞧瞧你这张脸。”

无瑕一怔,面前那人顿时不耐道:“怎么,连这张脸都不能示于人前,这般行事作风,倒让我如何相信你。”

无瑕顿了顿,伸手拉下黑巾,一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中泛出柔和的光芒,莫言抬头望着他,怔了半晌,突然道:“你说你此刻算是王爷身边之人?”

“的确算!”无瑕据实以答。

那人却突然凑过头道:“那么,你的身子可还干净?”

无瑕一愣,眨了眨眼,继而明白了莫言的意思,一张脸顿时绯红,口中语气不再柔和,带着一丝恼意道:“是否任何人见到了无瑕这张脸,都会将我当成靠着脸蛋,靠着身子取悦他人,以求生存之人,我姬无瑕,从不屈从于他人胁迫之下,莫二公子如果不愿合作,无瑕告辞!”说完冷冷一瞥,转身便走。

“公子留步!”那莫言出口叫道。

“莫二公子还有何话说,如果依然是羞辱无瑕之言,恕无瑕不再奉陪。”

“公子莫要生气,我莫言虽然不才,但也算是精明之人,阅人无数,自然知道分辨人之可信与不可信,刚才出言冒犯,请公子见谅。”

听他言语恳切,无瑕住了脚步,回头道:“无瑕只是想,莫家暗中支持安逸王爷多年,按照商人的习惯,必定会有一本隐秘的账目,当不光涉及金钱,其中很可能会有能将安逸王爷治罪的证据,所以才不惜冒险寻找莫二公子。”

“的确如此,公子还真是了解商人的本性。”莫言动了动,双臂努力支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却终还是重重跌回了长椅中。

“你的腿……”

“莫言的脚筋,已经被安逸王爷挑断了。”

无瑕心头一颤,回到那人面前,蹲下身子,撸起他的裤脚一看,伤痕已经不新,想来已经有些时日。

眉间紧蹙,无瑕望了望门外,他已经进来太久了,再不出去,恐难以脱身,莫言看他的神色,知道他心中为难,顿时笑道:“公子不必为难,我的腿已经废了,以公子这身子,恐怕就算想救我,也是力不从心,当我反抗安逸王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自己会是如此下场了,无碍,只是不能亲手为哥哥报仇,心中未免遗憾,公子今日若答应我,将来无论如何都会让那人落得悲惨结局,我莫言今日就给公子叩头道谢,下落九泉也有脸去见哥哥了。”

见莫言说着便要伏下身去,无瑕忙伸手将他一拉,道:“莫二公子何出此言,你尚有二老需要侍奉,万不可生轻生之念。”

“我的爹娘,已经死于那人之手了。”

无瑕唇角一咬,双拳骤然紧握。

莫言凄然一笑,道:“莫言苦苦支撑到今日,只盼能遇到一个可以托付之人,今日得见公子,终于得偿所愿。”说完从手中摘下一个玉石扳指,道:“公子带着这个,去燕京平和堂找当家掌柜莫岑友,让他把当日我让他收藏的东西交给公子,公子将那些东西直接呈交给皇上,便一定能让安逸王意图谋反一事成为铁案,若真有那一天,我莫言纵死也无遗憾。”

无瑕接过扳指,道:“莫二公子一定不可心生他念,明日无瑕便带人来救你,莫家如此大的家业,那么多人还要依靠公子才能生存下去,就算是为了他们,公子也要撑下去。”

莫言却扬眉一笑,眸中含着深意,点点头道:“那些人,自然会有他们的归宿,莫言也相信他们将来的主子,一定会照顾好他。子时将近,公子快走吧,王爷快来了。”

无瑕闻言一惊,手握扳指,返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望那莫言,道:“无论世人怎么说,我姬无瑕,钦佩莫二公子。”

莫言双眸一闭,没有回头,待无瑕脚步离去之时,才轻轻说了一句:“只希望公子今后能够好好照顾我莫家众人,莫言,再此谢过。”

风扬雪急,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无瑕身子向内假寐而眠,回来不久,被子尚且冰凉,门突然被推开,无瑕骤然起身,见一人入了门来,一步步到了床前。

“出了何事?王爷为何深夜至此?”无瑕冷声道。

“无事,本王突然觉得冷,想找个暖被窝的人。”

“如此王爷便更不该来无瑕这里。”身子在轻颤,单薄的衣裳御不了随着那人一并卷入的冷风。

“可惜,本王今日,却只想与公子同眠。”那人边说边脱着自己的衣裳,无瑕身子尚未跃下,已经被那人一把扑倒,萧君莫紧紧扣住他的身子,然后将被子扯过,将两人一并覆住。

无瑕身子一僵,那人炙热的身躯紧紧贴着他冰凉的身子,让他不由自主的打着寒战。

“无瑕,你说,如果本王得不到一个人的心,那么,便占据他的身子,将他永远绑在身边,是不是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无瑕心底一寒,竟忘了挣扎。

他知道了?那么,他此刻……

第一百七十二章 血溅苍茫夜不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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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17

屋内没有了说话声,只有渐渐粗重的呼吸在回荡,无瑕紧咬着唇,拼命的反抗着那人的束缚,两人竟都是用着蛮力在对抗,一个攻城掠地,一个毫不妥协。

“莫言死了!”

身下那人儿突然没有了挣扎,萧君莫低头看着他,看他的眼神从诧异到了茫然。

“死了……”刚刚还在跟自己说话的一个人,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便失去了所有一切,成了权斗之中的又一个牺牲品。

“有人到过那密室了,那人轻功很高,以至于守卫根本没有发觉,地上的七星图,我想根本难不倒他,能得到莫言的信任,又能全身而退,无瑕,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呢?”那人缓缓的说着话,唇顺着那人儿修长的脖颈轻轻勾勒着曲线,无瑕回过神来,伸手一推那胸膛道:“王爷认为那人是我?那么是否应该把我抓起来,而并非压在身下,任意羞辱。”

萧君莫伸手扣住那人儿手腕,狠狠压制,身子与那人儿紧紧重合,密不透风。

“本王居然掌握不了你的心,姬无瑕,我萧君莫居然无法掌握你的心,这让我很生气你知道吗。而我觉得,对于你的不忠最为严厉的惩罚,不是将你抓起来任意折磨,而是,侵犯你这干净的身子,让你,生不如死!”那人一瞬化身为魔,双手那么用力的紧扣,让无瑕感到自己的手腕就要粉碎了。

“萧君莫,你疯了吗,你看清楚,我姬无瑕不是女子,也不是靠身子取悦男人的小倌,你今日若敢动我,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代价!代价!我很期待!”那人用手肘压住无瑕的手腕,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让他的头不由自主的上仰,无瑕的身子一挺,更加的贴近了那人的怀抱,发间传来的剧痛令他倒吸了一口气,然后那人低头捉住了他的唇,无瑕牙关一紧,萧君莫顿感舌尖传来锐痛。

敢咬我!

身子狠狠一抵,无瑕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修长的双腿被那人扣在锦被之下,浑身紧绷得若满弦之弓,那人的手已经开始游弋,从那单薄的衣裳之下伸入,不再像上次般急不可耐,而是霸道的压制,尽情的挑逗,一寸一寸的占有。

无瑕开始惊慌,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怎么了,那人手指抚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开始火烧火燎的发起热来。

“你放开我!”

“瞧,你的身子太过敏感,已经,不怎么听你的话了。”那人低笑着,张口咬住了那精致的耳垂,炙热的气息扑在耳畔,让无瑕更加不知所措。

狠狠的吮吸一路滑落,小巧的锁骨从散开的衣襟露出,诱惑着那人的视线。

“啧啧啧,竟如此敏感,这身子果然让人着迷,肌肤幼滑得像婴儿一般,这么美的一张脸,这么美的一个身子,当是让人宠爱承欢身下的,何必如此倔强,卷入这腥风血雨的复仇与权斗之中,无瑕,放松下来,好好的接受我,我会带你体会这世间最销魂的情爱滋味,让你知道这世上除了仇恨与厮杀,还有快乐可以享受。”

“我有快乐,可惜,不是你所说的这种――”手摸到了枕边金丝,一道金芒闪过,萧君莫双臂一撑,身子骤然而起,却依然快不过那急速而来的丝,颊边一痛,一缕鲜血顺流而下,拭去血痕,萧君莫双眸一冷,飞身落地,抽出长剑直刺而来:“本王可不是太子,若得不到你,本王宁愿毁了你――”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手抓玉簪,插入发间随意一挽,无瑕眼中寒光一闪,迎战而上。

“大人――”

玄夜伸手制止了身后那人,道:“且再等等!”

摇曳的火光映亮了那间屋子,屋子里的那两人在全力一搏。

一道黑影突然闯入了院中,然后一道焰火冲天而起,玄夜一惊,回身抽出长剑,道:“何人!”

“你家弦伊姑奶奶――司马流萤,保护公子――”随着那声娇喝,院子外嗖嗖出现数道黑影,司马逸带着手下入了院子,逢敌便杀,玄夜冷冷一笑,道:“好,既然都要陪着你家主子上路,就成全了你们,给我杀,一个不留――”

两方人马奋力拼杀,顿时整个莫府喧闹异常,杀声震天!

听门外厮杀之声,无瑕知道司马逸带人入了莫府,自己在蒲州毕竟刚刚建立势力,也不知萧君莫在蒲州究竟有多少人,如果继续纠缠,实在于自己不利,转念间不再硬拼,而是寻了个空隙奔到门边,推开一看,场面已经混乱异常,因天色太暗,敌我难辨,只见血光一片,也分不清孰胜孰败,只好扬声叫道:“司马不可恋战,寻机会冲出去!”

“公子――”众人见无瑕出现,全都向他靠去。

听身后利剑破空声,无瑕脚步一点,翩然而上,口中大叫道:“走!”

萧君莫见他离去,也纵身一跃,道:“给我追,谁都不许放掉!”

跃出墙外,听流萤在身后叫道:“西南方备有马匹,公子且先行一步。”

无瑕知道此时不能推脱,自己没有脱身,其余人便都无法离开,于是直奔了西南方而去,行了一段,果然看见几匹马,回头却只见弦伊紧随,其余人皆不见,弦伊见他回头,忙道:“司马带人阻挡追击,公子只管先走!”

飞身上马,无瑕一声大喝,弦伊道:“公子,咱们去何处?”

“九江渡口,咱们入燕京!”

“公子?!燕京是燕王封地,为何此时要去那里?”

“莫言说,那里有安逸王意图谋反的罪证,此刻蒲州咱们是呆不下去了,若不及时赶去燕京,只怕坐失良机。”

马蹄飞驰,弦伊追于无瑕身后,昏暗的夜色中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使劲打马跟随,才发觉无瑕竟只穿着单衣,纤长的双足未着鞋袜,在飞雪乱舞的凉风中疾驰。弦伊顿时大惊失色,叫道:“公子――公子为何如此装束,赶紧停下,你的身子如何承受这般冰冷的寒风。”

无瑕没有停下,身子已经在冷风中渐渐失去知觉,可是,不能停下,因为若被萧君莫追上,若不能前去燕京,自己又有何面目去面对莫言。

“喝――”双足狠狠一踢马肚,无瑕反而加快了速度,弦伊在身后几唤不应,只好紧紧跟随。

萧君莫的追兵暂时没有跟来,想来是被司马逸牵制了速度,无瑕与弦伊到了上游渡口,却只见漆黑一片,无瑕眉头一皱,九江渡口分上游下游两道,因为燕京是重要枢纽,所以上下官渡是终日开放的,可是,为何今日不见夜渡?

“嗒-嗒-嗒――”一声声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分外刺耳,渡口处的道路突然传来声响,不急,却为数众多。

“弦伊,后退!”无瑕直直坐在马背上,望着面前缓缓出现的黑影,轻声道。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飞扬的雪花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跃入了眼帘。

“无瑕!”

听到那声音,无瑕心头泛起了诧异,心酸,矛盾。

“太子!”苦涩的回应着那人,无瑕的身子却骤然间放松了下来!

那人打马靠近,见无瑕那般装束,心头一惊,脱下身上披风跳下了马背。

“为何如此便跑了出来,身子怎能受得了。”飞身上了无瑕的马儿,用披风裹住那身子,然后将那人儿紧紧拥抱。那单薄的身子在风中轻颤,将那人的心一并打痛。无瑕没有挣扎,那人的紧拥让他感到了一丝温暖,然后身子缩得更紧,因为那份炙热,使得那份冰凉更加沁入人心。

“太子为何在此!”

“是……司马告诉了弦伊,弦伊又告诉了鬼翼,那什么……所以……”弦伊在一旁低头讪讪道:“所以……”

“所以我来了!无瑕!”依然紧拥着那人儿,那人双臂如此用力的环绕,只因心底那无法抑制的害怕。害怕,如果自己没有得知那个消息,如果自己已经离开,如果不是这几日时时关注莫府的动静,如果这人儿有何不测,自己该怎样去面对一切。

“无瑕,无瑕,无瑕!”

那声声的呼唤打痛了无瑕的心,没有回应,只是轻声道:“无瑕要渡九江,去燕京!”

“我陪你去,无论去哪,我都陪你去。”

沉默了半晌,无瑕终轻叹了一声,吐出了一个字:“好!”

只是轻轻的一个字,却让郑澈轩欣喜若狂,他伸手拉过缰绳,回身道:“京天,你带一队人马断后,此处渡口无人,鬼翼带人随我们去下游渡口。”

“喝――”

“喝――”

马蹄纷沓,那一队人马沿着河道疾驰,直奔了下游渡口而去。

到了渡口,发觉火光重重,竟有人在渡口处驻扎,郑澈轩心头一惊,道:“大家小心戒备。”

打马慢慢接近,发觉蒲州郡守顾云霄戎装佩甲站在渡口前,见郑澈轩带人靠近,顾云霄拱手一揖,笑道:“太子殿下好兴致,如此深夜,带着这么多人,赏雪景吗?”

“顾云霄!”郑澈轩望着那人,冷冷道:“你在我手中已经快十年了,是何时投靠了安逸王爷?”

“太子殿下果然名不虚传,竟一眼便看穿了下官在此的目的,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安逸王爷势力日渐扩张,又有莫家如此家业在背后支撑,太子殿下也莫怪我顾云霄权衡轻重,选择更有可能执掌这大郑天下之主。”

“很好。”郑澈轩双眸微眯,看着那人笑道:“果然好眼力,那么,今天本太子就让你好好看看,这大郑天下,将来谁做主!”

第一百七十三章 爱上你 我不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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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18

顾云霄扬眉看着面前众人,笑道:“太子殿下带着这么点人便来强渡,也未免太小看了下官了。”

郑澈轩伸手紧了紧无瑕的披风,懒懒道:“萧君莫假扮莫言,莫家二老突然辞世,这么大的事,顾大人对本太子只字未提,大人以为,本太子还会傻傻的相信你对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吗?你道我这两日出了蒲州去了哪里,鬼翼,你来告诉顾大人,本太子这两日,究竟做了什么。”

鬼翼冷冷一笑,道:“太子这两日也没做什么,只不过知道顾大人家眷在不远处的十里长亭,带属下过去问候了一下而已。”

“对了,顾大人的儿子十分可爱,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顾锦鹏吧,顾大人对儿子的期望倒是蛮高,可惜,有如此父亲,这孩子将来,还真不好说!”

那两人一问一答,轻松悠闲,那顾云霄却一刹间脸色煞白,身子瑟瑟。

“你们,竟如此卑鄙——”

“顾大人——”郑澈轩扬声打断了那人的话,直立着身子冷冷的看着他:“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顾大人敢做,就应敢承担,何人不知稚子无辜,可是,顾大人犯的是灭诛九族的大罪,便应当知道后果,说到卑鄙,本太子,又怎及得上顾大人你。”

“你想怎样?”

“放我们过去,本太子允诺你,罪不及家人。”

顾云霄站在风雪之中,额间却冷汗涔涔。他知道太子之话不可尽信,可是,如果自己的家人真的在他的手中……自己居然大意了,不知太子何时起疑,竟不动声色的做了对策!

无瑕没有说话,郑澈轩握住他臂膀的双手指尖在不时的用力,他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然后,他看见了风雪之中急速接近的黑影。

“哈哈哈——”顾云霄突然爆发出一串长笑,然后眸中一寒,道:“罪不及家人,太子殿下认为顾云霄真会相信这话吗?今天我若是让你们活着,明日我便是个死人,所以,我若要活,今日就定不能让你们活。”咬牙切齿的说完那话,顾云霄双臂一扬,道:“给我杀——不许留一个活口——”

耳畔破空之声响起,顾云霄一瞬陷入震惊,身边的将士几乎没有发出更多的声音,便已经成为刀下亡魂,那数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身后。

“谁——谁——”顾云霄扬起长剑,慌乱的退着脚步,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臣傅樾言来迟,让太子与公子受惊,罪该万死!”

“傅……傅樾言!”

6年前蜀城之战归降于太子手下,如今的云城禁卫军头领,傅樾言!

那么,站在他身后,击杀蒲州守军于一瞬的,便是太子手中的禁卫军了!

双腿一软,顾云霄瘫坐在了地上。太子居然从云城调了禁卫军来,如今局势逆转,自己……

“顾大人,是否可以让开一旁,本太子还要过了渡口,到对面去。”郑澈轩冷觑着地上那人,顾云霄身子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臣……臣……”

“傅大人,人交给你了,萧君莫不知暗藏了多少势力在蒲州附近,你先在此处理,明日来燕京与我汇合。”

“是!”傅樾言应着,却反手脱下披风,搭在了无瑕的脚上。

“公子保重身子!”

无瑕微微一笑,道:“多年未见,傅大人安好。”

“当年若不是公子将傅某从悬崖边拉了回来,傅樾言又怎会有今天,公子大恩,傅樾言没齿不忘!”

无瑕点点头,道:“咱们走吧。”

郑澈轩一扬缰绳,马匹缓缓踏上了官渡。

船舱之中,那人儿被厚厚的披风堆裹着,见他脸色苍白,郑澈轩心急万分。

“可怎么好,这么冷的天,竟就这般便跑了出来。”伸手去整无瑕身上的披风,郑澈轩突然一顿,那颈间……

弦伊端着一碗热茶疾步而入,道:“船上没有其他的,公子且先喝了茶暖暖身子。”见郑澈轩杵在一旁默不作声,弦伊不解道:“怎么了?”

郑澈轩突然眸中一酸,泪光闪烁。

“无瑕,至此之后,不要再以身犯险了,萧君莫是怎样的人,我太清楚了,他若得不到的东西,是一定会毁掉的,你不能再让他靠近你了。”

无瑕捧着热茶,垂眸轻啜,不说一话。

“无瑕!”

“无瑕的事,自己会料理,太子不必过于担心。”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无所谓原谅不原谅,无瑕说过了,无瑕与太子,已经再无瓜葛。今日太子相助之恩,无瑕定想办法报答,上岸之后,太子还是尽早离去,燕京是燕王封地,太子前去,实在有所不便。”

“你知道我不会离开!”

“太子!你若带兵进入燕京,当知道会掀起怎样的风波,无瑕不能再将你牵连在内。”

“那么你这么做,又是为了谁呢?是为你自己么?”

弦伊接过茶碗,见那两人僵持,摇头一叹,出了门去。

喝了热茶,却突然感到喉痒,无瑕开始咳嗽,一时竟无法止住。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郑澈轩伸手抚着他的后背,无瑕无法回答,只是摇着头,不停的咳。郑澈轩脱下身上的袍子,无瑕摇头制止,却被他强制穿上,然后奔出门,又寻了几件披风来盖在无瑕身上,见他依然在咳,想到他双足赤/裸,一伸手,将那纤长双足握住,暖入了怀中,无瑕身子一颤,依然说不出话,却挣扎起来。

“别动,好好呆着,这么冷的天,赤着脚在风中飞驰,竟依然还是这般不会照顾自己。”

无瑕拼命止住咳嗽,突然想到那次掉了玉簪,自己赤足往外跑,也是这人,如此这般将自己冰凉的双足暖入怀中。

————————————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就算你要去找,都记得先照顾好自己,你冷了,病了,痛了,我也会心疼。你为了孟白炎可以不顾一切,我为了你,也一样。”

————————————

可是,这份情,无瑕回应不了!

双眸一闭,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见那人儿突然落泪,郑澈轩却微笑道:“竟不知令人闻风丧胆的冷公子,原来却是水做的心,总爱落泪。”

“你明知道,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得到我的回应,为何如此执迷不悔。”

“因为你是我生命中出现的第一道光,如果这道光失去了,我便会在黑暗之中丢失方向。就算我得到了所有的一切,没有了你,那一切都会没有意义。”

无瑕不再说话,因为,锥痛人心的话,一次就够了,就算这人为了自己曾不惜一切手段,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亦然让人无法无视,爱,让人深陷,如此痛苦!

“你说什么?”子胥郎压低声音将来报信的人拉到了一旁。

“蒲州出了乱子,听渡口的守军说,太子刚刚下了官渡,此刻落脚在云龙客栈。”

太子?!

“还有谁?”

“太子带了一队人马,队伍中还有一个女子。”

女子?太子身边,当没带女眷。

细细一思索,子胥郎道:“队伍中可有一白衣素裹的纤瘦人儿?”

“似乎,没有,但是听守军说,太子与一人共骑,那人被披风裹着,看不清容貌。”

是他!他居然出现在燕京!而且,是与太子一起。

双拳骤然紧握,子胥郎眼中燃起了怒火。

好,很好!什么割袍断义,原来不过是演的一场戏,那人居然敢如此对待燕王殿下,在殿下为他做了那么多之后,那般绝情的将殿下伤得体无完肤,姬无瑕,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别怪我子胥郎,心狠手辣!

回头看着好不容易入睡的郑赟谦,子胥郎示意那人跟他出了门去。

“此事,瞒着殿下,任何人都不许透露半点风声,否则,军法处置!”

“是!”

说话声音已经沙哑,喉间疼痛无比,无瑕躺在床上,看着弦伊忙来忙去,道:“可差人去找我说的那地方?不行,我躺不下去了,得尽快去找那莫岑友。”

“公子呆着,太子已经派人去找了,你要是再不歇着,只怕那人未找到,自己倒先倒下了。”

无瑕一声轻叹,知道急也无用,可是,又怕那莫岑友出何状况,负了莫言的嘱托。风寒入侵的症状已经十分明显,身子正热一阵,冷一阵的折磨着他,勉强支撑着身子半靠在床头,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

郑澈轩推门而入,无瑕忙急急问道:“怎样?”

郑澈轩摇摇头,道:“可不巧,那平和堂的掌柜前天去了乡下,这两日大雪纷飞,想是因此误了归程,至今未回。”

“乡下?在何处?离这里有多远?”

见他挣扎着坐了起来,郑澈轩忙疾步走去按住了他的身子。

“现在急也没用,你说莫言告诉你,他手中的账本交予了此人,那么,就算他人在乡下,也不可能随身带着如此重要的东西,所以,那东西必定就在燕京,咱们不能贸贸然去找他,这里是燕王的势力范围,我想咱们入了这燕京城,他定已经知晓,如果再这般张扬的寻人,必定引起他的怀疑。”

“对,无瑕太过心急了,只是,害怕负了那人所托,如有闪失,无瑕纵死也难以面对他。”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调理好身子,你自己的身子自己是知道的,不用咱们多费口舌,我已经派人盯着那地方了,一有消息便会前来通报的,放心好了。”

无瑕点点头,弦伊返身出了门去,一会儿拿来了一碗姜茶,道:“公子喝了姜茶,好好睡一觉,药已经让人去抓,等会熬了再喝,天快亮了,竟已经折腾了一宿,再不睡会,身子定撑不住了。”

无瑕接了姜茶喝下,感到身子倦倦,的确累极,递回碗,道:“我睡会儿,有事立刻叫醒我。”

“睡吧!”那人不由自主去抚那满头青丝,却再次被那颈间淤痕刺痛双目。

“无瑕,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唔?”那人儿已经倦怠之极,似乎没明白郑澈轩所问为何,只是轻声道:“好累,有事等会说。”

“好,等会说。”修长指尖轻轻抚摸着那柔顺的黑发,那人儿在那种抚摸中沉沉睡去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雪无痕 夜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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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19

眼前朦朦一片,身子动了动,发觉颊边有轻柔的呼吸声,无瑕侧过头,黯淡的烛光下,郑澈轩趴在床头,头与自己枕在一块,正在沉睡之中。

头好痛,自己睡了多久了?浑身酸软无力,双臂用力将身子撑起,见弦伊靠在那头床栏边,也在昏昏欲睡。

屋内带着一丝暖意,无瑕甩了甩头,轻声唤道:“弦伊!”

床头那人却身子一动醒了过来。

“无瑕,你醒了?渴了还是怎么了?我倒水给你喝。”

“我睡了多久了?”

郑澈轩返身倒上一杯热水,小心翼翼的扶住无瑕道:“一天一夜了,发了高烧,弦伊已经照顾了一整天,让她去睡也不肯,这会刚睡着。”

自己竟睡了这么久!

“那莫岑友可有消息?”

“尚未有消息传来。感觉好些没?衣服已经买来了,换一下,一身冷汗出的,我去让小二送点吃的来。”

“太子!我不饿。”无瑕叫住了那人,道:“口中无味,天色晚了,不用忙来忙去这么麻烦了。”

郑澈轩止住步子,回头道:“不麻烦,好不容易我才能再看见你,再呆在你的身边,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听他如此说话,无瑕顿时不再多言,知道此次避无可避,只好由他,听两人说话,弦伊身子一晃,醒了过来。

“公子醒了?我去叫吃的。”

“不用了,太子已经去了。”无瑕站起身子,发觉全身无力,弦伊见他衣衫尚湿,忙拿过放置桌上的衣服,道:“干净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公子换了吧。”说完帮着无瑕脱衣,散开衣襟,却顿时一惊。

公子颈间,锁骨处,竟都是於痕斑斑。

“公子倒是怎么伤到了?”话一问完,突然反应过来,弦伊一咬唇,垂眸道:“公子何时才能摆脱这种纠缠,却不知这些人都是怎么了,明明公子是个男子,为何都这般欺负于你。”

无瑕听她口中所言,明白自己身上被萧君莫侵犯之处痕迹鲜明,也不做声,只任弦伊帮自己换好了衣服,穿上了暖和轻巧的裘服,因郑澈轩早就发觉了无瑕颈间痕迹,是以特意寻找了带着领子的袍子,带着细绒的领口紧紧束着修长的脖颈,避免了无瑕的难堪。

“太子还真细心。”弦伊下意识的说道,无瑕只是静静,待衣服穿好,到了桌旁坐下,想那莫岑友尚未找到,又怕生何变故,心头着急,正欲待太子来了问清方向,自己再去看一次,却听门一声响,郑澈轩出现再门外,却没有端着饭菜,而是一脸凝重,无瑕心头一颤,站起身道:“何事?”

“平和堂刚才发生大火,鬼翼说他与人交手了,来人直接冲了那地方而去,到了之后点火便走,那地方现在只怕已经是废墟一片了。”

脚下一踉跄,无瑕感到头一阵眩晕,弦伊忙扶住他道:“公子小心。”

“去瞧瞧。”无瑕推开弦伊,径直朝了门去,郑澈轩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那地方现在正乱,也不知道点火之人是谁的手下,我想萧君莫的动作当没有这么快,因为今天蒲州到燕京的渡口已经全面封锁了,如果要从陆路到这里,今晚决计到不了。”

“所以,那些人只会是燕王的人!”无瑕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是燕王的势力范围,他如果想做什么,咱们也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所以,现在不能贸然行动。”

无瑕心头焦急,他不知道自己要寻找的东西究竟在哪,会不会便在那被烧掉的平和堂之中,如果然如此,那莫言岂不是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

伸手从头上拿下玉簪,那紧扣琉璃的金丝之中,还扣着一样物品,莫言的玉扳子!

将金丝拉开,取出玉扳子,戴在了大指间,无瑕坐在凳上,陷入了沉思。

见他一脸忧郁,郑澈轩道:“弦伊,去看饭菜好了没,先让公子吃了东西,其余的,咱们慢慢想办法。”

“燕王封锁了河道,定是知道咱们入了燕京,要切断咱们的后援,太子,无瑕连累你了。”无瑕一脸歉然的望着郑澈轩,郑澈轩心头一动。这事有点不对,郑赟谦与自己争斗多年,如果此刻是自己一人,他如此行为尚不奇怪,可是无瑕也在,他对无瑕的情意虽然深埋,甚至连无瑕自己都不知道,但他绝不会如此对待无瑕。

“我不怕受你连累,只怕你不连累。”郑澈轩唇角勾着微笑,坐到了无瑕面前。

“如果此次账本能够拿到,安逸王意图谋反定会成为铁案,这么多年来,皇上之所以容忍他,除了朝中有众多他的党羽之外,还因缺乏铁证,我想这账本当不光只是金钱来往如此简单,只怕到时候会牵连出众多人来,太子,你可有做好这个准备?”

“你曾说过,未雨绸缪,所以这些年来,我除了发展手中势力,还安插了人手进了各地方军队,就算是安逸王的封地淮安,都有我的人,如果他敢反,我会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不会阵前手忙脚乱。”

“如此甚好。”无瑕赞许的点点头,道:“不见刀光血影定是不能,可是若能将范围控制,于社稷,于百姓,都是一件功德,太子做事已经十分稳重,无瑕倒多虑了。”

“公子快来吃东西,一天一夜了,胃再空下去,又得疼了。”弦伊端着小盘进了门来,无瑕全无食欲,却在那两人毫不妥协的注视之下无可奈何的吃了一碗。

刚放下碗,便听客栈之中传来喧哗,三人骤然回身,听声音不对,郑澈轩一拉无瑕道:“你跟弦伊先走,我去瞧瞧。”

无瑕却一把拉住他道:“这里是燕王封地,太子的安危比无瑕重要,太子先走,无瑕来断后。”

见那两人推搡,弦伊抽出长剑,道:“两个主子都不能有闪失,你们走,弦伊与鬼翼来断后。”

正说着,鬼翼已经一个健步冲上了楼梯,道:“太子和公子先走,咱们先阻了他们。”说完一推那两人,道:“子胥郎已到门外,咱们的后援未到,恐难敌燕王的影刺,快走!”

郑澈轩却突然欺身靠近鬼翼,附耳道:“想办法见燕王!”

鬼翼一愣,郑澈轩已经转身拉着无瑕离去,鬼翼细细揣摩太子所言之意。

想办法见燕王?难道太子怀疑子胥郎是擅自做主,燕王竟毫不知情?!

子胥郎已经带兵闯入,鬼翼见自己手下已经死伤无数,子胥郎站在楼下扬眉道:“鬼翼,太子殿下人在何处?来了这燕京城,为何不来燕王府一叙,莫非是看不上咱们燕王府。”

“子胥可真会说笑,咱们都不过是听命于主子的,主子的行踪又怎会知道,就像燕王殿下,既然是来见太子的,为何不见殿下亲自前来。”

“哼。”子胥郎冷笑一声,道:“这里是燕王殿下的封地,自然应当是太子去拜访主人,废话少说,要么交出太子,要么留下你们的人头。”

果然如太子所料,似乎是子胥郎自作主张前来拿人,鬼翼挑眉道:“太子与公子赏雪景去了,子胥如果要见太子,不妨在此等等。”

话音未落,听长剑龙吟,子胥郎已经拔地而起,直袭而来。

“弦伊小心!”鬼翼高声提醒着,迎战而上,他二人一人武功深厚,一人轻功过人,纠缠之间竟难分难解,鬼翼有意牵制子胥郎,是以不去硬拼,只是带着他上下翻飞,子胥郎追了一阵,知道他故意拖延时间,一个回旋丢开他,直奔了弦伊而去。

见子胥郎长剑劈来,弦伊身子翩然一退,她知道鬼翼故意拖延时间,是以也不正面去迎战,子胥郎心底火起,不再留有余地,伸手一探,雪光中一道荧光映亮了众人的双眼。

“月夜!弦伊小心!”鬼翼飞身扑向弦伊,将她的身子狠狠一推,那道荧光从子胥郎手中射出,极速回旋,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目的弧线,鬼翼推开弦伊,已经躲闪不及,被荧光贴身划过,顿时鲜血迸流。

“鬼翼——”

“走——”鬼翼大叫着制止弦伊,弦伊双唇一咬,返身跃入了茫茫雪幕之中。

月夜顺着轨迹回到了子胥郎手中,子胥郎双眸一抬,道:“带回去!”

鬼翼没有挣扎,任由他人将自己双手反缚,带离客栈。

子胥郎拭去月夜上的血迹,太子定已经走远,还是先弄清那两人来此目的为何。平和堂的莫岑友曾经是蒲州莫家家仆,几年前离开蒲州来到了燕京安家,他经营的是一个药铺,明面上与莫家并无关系,可是,为何莫家一出乱子,太子的人便马上到了平和堂寻人,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令人放火烧了那铺子,无论他们的目的为何,都绝不能让他们在这燕京城得到任何东西!

官道上的守军传来消息,安逸王带着人直奔了燕京城而来,紧随他的,还有太子手中禁卫军,竟然连傅樾言都出现了,司马逸的人也在往这赶,究竟是什么吸引众人不顾一切而来,答案定在那人身上,若不是为了他,太子定不会如此贸然带兵到燕王封地来。

姬无瑕!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会牵动这么多人为你一搏,我实在不懂,你究竟好在哪?!

第一百七十五章 恍然中当时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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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20

街道上人影憧憧,到处都是打着火把搜寻的队伍,郑澈轩与无瑕小心翼翼的行走于黑暗的小巷内,天空依然在下着大雪,身子却因奔跑而发起热来。

“小心!”一声低呼,郑澈轩伸手将那人儿揽入怀中,紧紧拥抱,身上的黑披风覆过,将那一身素洁遮盖得严严实实,纷乱的说话声就在小巷的那头,无瑕没有挣扎,身子陷在那人怀抱之中,任那人将自己紧紧环绕。

脸颊贴着那人的胸膛,那身子的炙热透过衣服向外张扬着,心跳如此强烈,在耳畔咚咚作响。

“好了。”放开无瑕,郑澈轩抬头四望,道:“看样子客栈是回不去了,咱们且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等傅大人和京天赶到再做打算。”

无瑕点点头,身子依然十分乏力,他知道这是发热后的必然反应,心跳得很急,自己实在需要休息。

两人跃上屋顶,轻身起落,远离了城中心,到了偏僻之所,郑澈轩敲开了一家农户。

“谁呀!”一声透着呵欠的声音响起,两人在门口等了好一会,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将手中烛火举高,细细打量着郑澈轩,一个老者低喘着问道:“如此深夜,公子何事?”

“老人家,我们路过此处,不想身上银两被人所盗,住不了客栈,天上下着大雪,实在无处可去,冒昧打扰,可否行个方便,容我二人在此落脚。”

“老头子,怎么了?”一个老妇随之而来,见门口站着两衣着华丽之人,忙凑过身子瞧了瞧。

“哎呀,这么冷的天,公子怎么带着小娘子在门外逗留,瞧她脸色实在不好,老头子,快让开,这姑娘要冻坏了。”

无瑕头上套着风雪帽,细绒映衬着肌肤,任谁见了,都会认作女子,正待解释,却突听郑澈轩道:“谢谢大娘,我家娘子身子不好,银两被盗,住不了客栈,只好来敲门请求收留。”

“来来来,快进来,这大冷的天,雪又大,你们大老爷们没关系,姑娘家家可冻不得。”那老妇说完伸手便拉过无瑕,道:“瞧这手凉的,进来进来。”

无瑕脸色绯红,只能任由老妇拉着自己入了门去。

到了屋内,生起火盆,两人坐在旁边烤了烤身子,老者又倒来两碗热茶,两人喝下之后身子顿时暖和起来。

“啧啧,瞧这姑娘俊的,公子竟如此好福气,娶了这么一个仙一般的娘子。”老妇漾着慈爱的笑容望着无瑕直笑,无瑕被她瞧得脸色更红,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去说,只好低着头,默不作声。

见无瑕尴尬,那老者轻咳了一声,责怪的望了望老妇:“老盯着人家小娘子不放,看他们也累了,去把偏房收拾收拾,让他们小两口在那委屈一晚。”

“不用――”无瑕抬头脱口道。

两老人一呆,无瑕发觉自己失态,顿时咬唇蹙眉,正想着如何应对,郑澈轩已经微微一笑,伸手将他身子一揽,道:“我家娘子是怕打扰了两位老人家,我们就在这里坐一晚上不打紧的。”

“姑娘可是嫌弃我们贫穷人家。”

“不是!只是,天色已晚,我们来打扰就已经很不应该了,怎还能劳烦两位老人家。”

那老妇一笑,道:“不麻烦,我家闺女刚出嫁不久,屋子空着,换个被子就好了,你们先烤烤身子暖和一下,我去收拾。”

见那两老人家出了门去,郑澈轩将手一松,道:“你要好好休息,明天咱们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况,身子不养好怎么行,你放心睡,我身子好,趴桌边就行。”

到了屋子,见屋内摆设简洁,因为地方不大,竟没有桌椅,只一个小柜,一张床。

“两位早点歇着,我们老两口就在旁边这屋,有事叫我们。”

“谢谢两位老人家!”两人点头道谢,待两老人出了门去,郑澈轩回头道:“你睡,我靠在床边。”

无瑕有些无奈,天气如此冷,却只有一张床,那人坐在一旁,自己又怎能安心睡去。

站了半晌,那边屋子传来了几声咳嗽,两人相对无言,竟都有些尴尬,终于无瑕将头一垂,轻声道:“太子也睡吧,明日不知要面对什么情况,养精蓄锐实在很重要,无瑕相信太子不会做出什么非分之举。”说完先到了床边,脱了披风外衣,上了床去,却背对着床外,再不说话。

郑澈轩站了一会儿,到了床边,也脱掉披风外衣,掀被子上了床,却面对着无瑕,看着那柔顺黑发下的白皙脖颈,突然轻声道:“无瑕,让我抱着你吧,你身子寒,这被子如此薄,整晚下来,恐身子还是凉的。”

“不必!”那人儿低低答了一声。

“无瑕!”手缓缓伸去,搂住那人儿往怀里一拉,无瑕一挣扎,床立刻发出了嘎吱响动,那边屋内又传来了几声咳嗽,无瑕顿时僵了身子,再不动弹。

郑澈轩慢慢的靠近着那个身子,终将胸膛紧贴了那冰凉的后背,然后用身子温暖着那人儿虚寒的身子,无瑕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挣扎,只是一直保持着背对的姿势,终在倦倦的疲惫感中闭上双眼,沉沉睡去了。

这感觉如此不真实,那人儿此刻竟就在自己的怀中,轻柔的呼吸声响在耳畔,此刻的他如此柔顺,没有了那抗拒一切的倔强,那身子因沉睡而渐渐放松下来,慢慢温暖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萦绕鼻间。

其实他对自己,应还是抱着信任吧,因为他竟就如此安心的便睡去了,对于一个渴望得到他的人如此放心,那么,自己定不能再将这份信任失去了!

将头靠在那柔滑的青丝间,郑澈轩带着微笑闭上了双眼。

鲜血!白衣!

那些人竟被那人绞杀于一瞬,那人浑身素洁,漆黑的长发随风飞舞,整个白衣被鲜血溅染,若风中摇曳的罂粟。

小侯爷身子骤然坐起,额间冷汗涔涔。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梦到那个人了?!

这是自己无法逃开的梦魇,无论那个人是谁,在哪,自己都注定无法抹去那铭刻心中的感觉。

推开窗子,见娘亲房中还亮着烛光,小侯爷眉间一锁,披上外衣出了门去。

白歌月愣愣的坐在桌旁,望着那装着红巾的锦盒发呆。

“娘亲!”

她在想什么?竟如此入神,连自己推门呼唤都没听见?

那红巾?!

不是上次娘亲说有人寄放于此的红巾吗?为何半夜不睡,望着那红巾发呆?

“娘亲!”小侯爷到了身旁,再次呼唤着坐了下来。

白歌月回过神来,伸手将锦盒一关,道:“炎儿,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是娘亲如此夜深还在静坐,炎儿才过来瞧瞧,娘亲有心事?”小侯爷踌躇了一下,道:“可是因为炎儿要出使郑国一事?”

白歌月心头猛的一搐,人算不如天算,自己拼了全力阻挡儿子去郑的脚步,现在却因两国邦交,不得不去,那人此刻就在郑国,虽说天下之大,何曾那般凑巧便能遇到,可是,若真遇到了呢?

“炎儿,娘亲明日进宫,咱们推了这趟差事。”

“娘亲!”小侯爷直直盯着娘亲,道:“皇上说,郑渊主指明要炎儿前去,炎儿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是,事关两国邦交,皇上现在虽然势力有所回升,但是武相盘踞十多年的关系网,又岂能是一时半刻便能扳倒的,无论这次目的为何,只要不是炎儿力所不能及之事,炎儿定会竭尽全力让两国交好,为皇上争取一份外力支持。”

“可是,那郑国……”

“娘亲可是有话要跟炎儿说?”小侯爷满含深意望着娘亲,问道。

“……无事,时候不早了,早点去休息,行程定的何时?”白歌月轻叹一声,知道必是拦不住,心头着急,抑郁不安。

小侯爷站起身子,走到娘亲身后,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了她的肩膀,下巴搁在肩头轻声道:“五日之后!娘亲,炎儿答应你,不会再鲁莽行事,完完整整的去郑,毫发无损的回来,好不好。”

“我的炎儿哪!”白歌月抓着儿子的手,想到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儿子血肉模糊的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模样,心头就如针扎一般疼痛。

“娘亲,炎儿小时候会这样搂着娘亲撒娇吗?”那人嬉笑着将头靠在娘亲的颊边,感受着那发自内心的疼爱。

“你爹要打你的时候,你就会跑来向我求救了,你啊,太皮了,小时候侯府附近的人……”

…………

夜色正浓,那屋子内的女子喃喃回忆着当年的一切,她那个已经十分高大的儿子,却如同孩童一般紧紧依偎着她,听她讲着自己已经遗忘的童年,讲着他这十年来的快乐与悲伤,直到睡意汹涌,趴在桌上睡去。

孩子哪,娘不能一辈子跟在你的身边,所以,很多事,终究还是要你自己面对,但是你要答应娘亲,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还有,就是,一定要快乐的生活!

指尖轻轻抚过儿子那飞扬的云眉,那个衣衫褴褛站在成乐街头,一箭射穿马腿的小儿已经长大了!白歌月含着泪,轻轻道:“娘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能再失去你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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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21

郑赟谦感到很奇怪,整个燕王府实在太静了,拍了拍晕沉沉的头,他走下台阶叫住了一个丫头。

“子胥人呢?”

“奴婢不知!”侍女行了个礼,匆匆而去,郑赟谦不解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十分困惑。

果然不能酗酒,自己竟又跑去讨那老刀子喝,唇边勾起一抹苦笑,郑赟谦摇了摇头,自己何时变得如此脆弱,竟要靠喝酒来麻痹自己了。

“来人!”

“殿下。”一个侍卫疾步而来,拱手应道。

“给我备马,我要去军营。”

“属下遵命。”那人应着走了几步,又被郑赟谦叫住了。

“可有看见子胥?”

“回殿下,属下不知。”

郑赟谦扬扬手指,带着一丝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这老刀子的后劲还真是大,自己该抛开一切了,痛过,醉过,便放手罢!

“喝——”打马疾驰,身后的侍卫被远远甩在了身后,经过集市,发觉有种奇怪的气氛在蔓延,大家似乎都很不安?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么?

马蹄缓缓踏过那一片废墟之地,平和堂发生了什么?燕京最大的一间药铺,为何一夜之间便化为了焦土废墟?

“殿下!”正在做善后处理的官兵一见郑赟谦,忙走过来请安。

“发生何事?”

“属下勘察过了,应是烛火引起的火灾,整个药铺都毁了。”

“可有人员伤亡?”

“掌柜的去了乡下,还未回来,几个伙计都逃了出来,未伤及无辜。”

“那便好,将伙计妥善安置了,等莫老板回来,让他来见我。”郑赟谦锁着眉头,一拉缰绳,疾驰而去。

很奇怪,为何子胥不在燕王府,有店铺被毁,他也不在,他究竟在哪里?

子胥郎冷冷的看着那浑身伤痕的人,这人嘴竟如此硬,怎么都不肯说出太子与那无瑕公子来燕京城所为何事。

他们究竟要在那平和堂得到什么?

“好,你既不肯说,我也不为难你,便委屈你坐坐我们燕王府的大牢,若太子离开,我自然会放了你。”

鬼翼扬起头,冷冷一笑:“好得很,你们燕王府的大牢,我也正想尝尝。”

“带他下去。”子胥郎微微一觑,一个侍卫奔来附耳道:“大人,殿下在找你。”

“殿下人在何处?”

“去了军营。”

子胥郎返身而去,鬼翼抬眸望着他,眼底闪过了一丝深意。

“睡得可好!”

睁开双眼,见面前是一张放大的微笑的脸,无瑕的脸唰的一下便红了。

自己何时竟转过了身子,正与那人面面相对,相拥而眠!

“什么时辰了?”掩饰住自己的尴尬,无瑕霍然起身,郑澈轩见他起身,也坐了起来,道:“不算早了,看你睡得沉,没舍得叫醒你。”

“咱们今日还得去探消息,也不知道弦伊和鬼翼怎样了,竟睡过了头。”无瑕伸手去抓外衣,郑澈轩却抢先一步拿起衣服,站在床前,道:“我来帮你。”

“不用!”

那人却坚持将衣服拿在手上,无瑕无奈,只好转过身去,任他将衣服套好。

“一会儿咱们先去看看情况,子胥郎找不到咱们,只怕是要搜城,咱们不能连累了这两位老人家。”

“走是必然的,不过,子胥郎却未必敢大肆搜查。”郑澈轩胸有成竹的道。

“哦?”无瑕带着一丝不解出声问道:“为何?”

因为他若是大肆搜查的话,又要怎样才能瞒过燕王呢。

那话,郑澈轩却没有说出口,毕竟这也只是他的猜测,不过,的确不能再逗留,若是被人知道了,说不定真会连累这两位老人。

“公子与小娘子可已经起了?”门外传来问话声。

“起了起了。”郑澈轩一连迭声的应着去开了门,门一打开,老妇站在门口笑意满面的道:“我们老两口做了粥,两位起了就来洗漱,完了喝碗热粥。”

无瑕急急走到门边,道:“我们便要走了,怎敢劳烦两位老人家忙前忙后。”

“不忙不忙,家里冷清,有人来求之不得。”老妇慈爱的笑着,弯着个腰咳了几声,又道:“昨晚睡得可好?被子薄了没。”

本只是一句关心的问候,无瑕却脸色一红,道:“无瑕先去洗漱。”说完抬腿出了门去,见他离开,老妇一笑,道:“公子与娘子真恩爱,这么个招人疼惜的姑娘,公子定要好好待她呀。”

那人盈盈笑着,站在门前,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喃喃道:“自然!”

街道上没了昨晚剑拔弩张的紧张气势,可是人群中三三两两散落着气息内敛之人,让人不得不防。郑澈轩拉着无瑕小心的穿梭在街角巷尾边,两人要不时的停下来避让可疑之人,所以速度很慢。到了平和堂附近,见竟仍有官兵在守卫,两人一惊,看样子这地方已经被盯上了,可是莫岑友两人都不认识,若他回来了,又该怎样才能在官兵的眼皮子底下与他联系呢。

无瑕轻声一叹,与郑澈轩对望了一眼,嘴角漾起了苦笑。

他们二人一个是当今太子,一个是势力不俗的冷公子,没想到竟也有如此落魄的一天。

见无瑕苦笑,郑澈轩心头一漾,道:“没想到咱们竟也有如此不堪的一天,可是,我却觉得很幸福,因为,你在我身边。”伸手抓住无瑕的手放在了胸口,郑澈轩十分郑重的说着那话。

“太子!”无瑕低呼一声将手一抽,脚步向后一退,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人。

那人一副农夫装扮,挑着一担菜,被无瑕一撞,菜筐偏颇,菜撒了一地。

“实在抱歉,我来帮你捡。”无瑕忙回身蹲下去帮着拾菜,那人本一声不吭的捡着菜,却在无瑕伸手的那一刹明显一愣,然后双眸抬起,细细看着面前这张脸。

感到那人目光不避,无瑕一抬头,那人却霎时一压斗笠,道:“姑娘手中扳指如此贵重,怎可做这等粗活。”

无瑕心头一惊,轻声道:“可是莫掌柜?”

“山野挑夫一个,家有好菜,姑娘若想挑点新鲜的,不妨跟我来。”将扁担一扛,那人压低斗笠疾步而去。

“来!”无瑕回头低声一呼,将头上风雪帽一戴,跟着那人快步离去,郑澈轩忙紧紧跟随而上,那人脚步非常快,转过一道弯,发觉前方有官兵,三人脚步俱是一顿。

郑赟谦正从军营回府,子胥郎跟在身侧,正在跟他说着昨晚上平和堂一事,郑赟谦听完,漫不经心的抬眼四望,那三人正从侧面的巷子穿过,那一瞥间,只看见一道白影一闪而过,郑赟谦心头一动,那人身形似乎十分眼熟。

“喝——”突然打马勒转,郑赟谦直朝了那巷子而去,可是,待他赶到之时,那巷子已是空荡一片。

“殿下?何事?”

郑赟谦有些发呆,子胥郎的那声唤声让他回过神来。

“无事!”嘴角勾起苦笑。

怎么可能是他!他此刻若不在蒲州,便定已经跟着安逸王爷去了淮安,又怎会在燕京出现。

郑赟谦,你该醒醒了,既然从头至尾,他都不知道你的情感,你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走吧!喝——”口中一声大喝,郑赟谦策马而去。子胥郎疑惑的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又望了望那空荡的巷子,没有立即跟随,而是扬手叫来人,道:“顺着这巷子,搜!”

“是!”

地势越走越偏,在一条山道边的小木屋旁,那人终于停了下来。

“在下莫岑友!”那人搁下菜筐,对着无瑕一揖,道:“姑娘手中扳指可是从我莫家主子手中而来?”

无瑕尴尬的回了一礼,道:“莫掌柜,无瑕是个男子!”

那莫岑友闻言一愣,刚才只是看到无瑕的脸和双手,如此容貌,十指纤细,只当定是位女子,却不料……

郑澈轩在旁低头微笑,无瑕回头一觑,他连忙转过头去望向一旁。

从昨日开始,无瑕便一直被当成女子,令他自己实在又无奈,又有些恼怒。

“莫某本来是昨夜便回来了,却发觉自己的铺子被人付之一炬,是以暂时躲藏,今日又去看看情形,不想却看见我家二公子的信物,公子,我家公子现在何处?”

无瑕心头一梗,莫言!

“他……”

“你家公子,已经过世了!”郑澈轩在一旁轻声道:“请莫掌柜节哀!”

“公子!”莫岑友被那话击得一退,双腿一屈,跪倒在地,眼中泪水盈眶落下:“这怎么说的,大公子战场阵亡,二公子不过是个商人,怎会也遭到不测,他是怎么死的?”

“莫二公子死前被安逸王爷……挑断了脚筋,关了起来,无瑕见过他之后,安逸王说,他死了,但是,无瑕并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莫岑友抹了一把泪,道:“我就说了,安逸王绝非善类,可为了大公子,怎么劝都劝不住。我莫家为了大公子,跟那人扯上了关系,却让大公子把命葬送在了战场之上,现在连二公子也……”

“莫二公子说,他有东西让莫掌柜收藏,他让我带着这个扳指来作为信物,说只要让无瑕将那东西直接呈给皇上,便定能让安逸王企图谋反一事成为铁案,可是平和堂被付之一炬,那东西?”

“公子放心,如此重要的东西,莫某怎可能放在铺子中,既然我家公子如此信任公子,连这硕大的家业都一并托给了公子,莫岑友当竭尽全力为新主效力。”

“等等……莫掌柜,你家公子并未说将莫家家业托付与无瑕……”

“公子,你道这玉扳指可是随便谁都能拥有的么,这个,是我莫家家主信物,二公子既然将它给了你,便是将我莫家遍布十六个郡县的七十八家店铺都交予在公子手上了!”

好吧,小璐纸,表跟柒柒生气了嘛,我说过了,太子郑澈轩,是轩城中最为复杂的一个角色了,他对无瑕的爱,从开始想留无瑕在身边成就皇图霸业,到后来的为了无瑕不惜一切,从始至终,他的爱都十分强烈,也十分矛盾,一方面,他可以为无瑕放弃自己的生命,(马上就要出来的桥段,咱们讨论过的)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可以为了无瑕不惜伤害他身边的所有人,(将来的发展,你也知道的)所以这个人物十分复杂,打心底,柒柒蛮喜欢他,因为爱的强烈,恨的透彻。可是,正如柒柒所说,一个人掌握了无上的权利之后,他的欲望会随之膨胀,无瑕的势力便如同他的羽翼,如果将来太子无法掌控无瑕,那么,折断那翱翔天空的翅膀,将那个人永远绑在自己身边,便是他唯一的选择。他对无瑕的爱是不会变的,变的是时局!柒柒捏耳朵了,因为每一个人物的设定,都会影响整个文的走向,所以,这几百字,算柒柒给你的道歉嘛,从轩城开始你就一直陪着柒柒了,不能生气走掉!柒柒为了这几百字,戴上了好久没戴的耳机听歌了,因为有戴眼镜,耳机戴久了耳朵会痛的,乖哪~——给太子/党,可爱的小璐纸~

轩城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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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01

轩城中至今为止,已经出现了三个与无瑕纠缠不断的角色,小侯爷,太子,燕王。说实话,柒柒真的写得很纠结,轩城是古风耽美文,定位很明确,但是,处境却很尴尬。

有人说,让我把无瑕这个角色改成女子,那么,机会会多很多,可是,我真的不愿意。我只是单纯的觉得,情感是什么,情感是自己最真挚的一种表达方式,便如文中几次提到的,爱,便是爱了,没有对错。

小侯爷爱上无瑕的时候,无瑕的身份,是青楼中的一个女子,或许懵懂,或许开始也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小侯爷逃离过,可是,却在知道无瑕是当年救下自己的那孩子时,不再去压抑自己的情感,他想与他在一起,便如此简单。

无瑕离开了,他的肩头负着血海深仇,而那个让他动了心的小侯爷,还是自己仇敌之国的小侯爷,他却不能告诉他这一切,于是他选择了走。三生石前的红绳千匝,纠缠了他们的一世情缘!

太子对无瑕,开始只是为了成就自己的皇图霸业,他需要无瑕呆在身边,助他成功夺取大郑的江山。但是后来,那种独占欲渐渐变成了想真正相守的情感,他不能容忍无瑕的情归他处,所以,在小侯爷助两人逃离东都的时候,让京天在背后下手,令小侯爷被武飞云一箭穿心,然后强行将无瑕带离。然后便是一次又一次的谎言,让无瑕以为小侯爷已经命丧黄泉,想用时间让无瑕淡去对小侯爷的那份情。他很执着,他认为,只要自己付出,等待,总有一天,无瑕会给他那个承诺。他是一个很矛盾的角色,一方面他会为无瑕不惜一切,一方面,却一次又一次伤害他和他所爱的那个人。(文还在继续,所以,精彩也还在继续,后面的纠缠更复杂。)

燕王此人,是柒柒加进来的角色,但是,却在勾勒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他的情感很真,也很炙热。无瑕与他在一起,是快乐的,宁静的,所以,不但是清舞,就连柒柒自己,也希望无瑕能与他在一起,文到了这里,他却依然连自己的情感都没有让无瑕知道,他可以毫不犹豫的靠近无瑕,给予他温暖和依靠,却又可以逃离得远远,不让他知道自己的心,他的爱很包容,让人心动。

文接下去,会给燕王的情感一个交代,变幻的形势会让无瑕做出艰难的抉择,太子也好,燕王也好,终会得到一个答案。想看燕王的情感因何爆发,而无瑕面对那份情,又会如何,那么拭目以待吧。

小侯爷会因联姻来到云城,他与无瑕的相遇,又会是个怎样的局面。

郑国的夺权已经开始,三月的佰茶和亲又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当赫博多的铁骑再次踏上大晋的土地,已经稍稍平静的晋国霎时风起云涌,明争暗斗开始上演,顽劣的小侯爷最终会因这场勾心斗角的征战成为怎样一个人物,一个少年郎到一个成熟男人的蜕变,无瑕为了他,又会有怎样的举动?小落然说,柒柒,已经50w了,能到100w么?柒柒说,不能吧,她又说,可是高\潮部分才刚开始啊,柒柒一想,汗了,果然如此。

2012的轩城,金戈铁马的征战,情感依然纠缠,文字依然炙热,情节却不按常理,让你意想不到!喜欢小侯爷的亲们,锻炼好你的心脏,因为,会跌宕到,你想不到~加油~大爱无瑕!

好吧,柒柒下载酷狗,结果把自己黑了,保存点成了发表,把大后天的章节发了,只好用评论代替内容了,大家见谅……(柒柒90°鞠躬!)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却不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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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22

纷沓的马蹄飞驰在通往燕京的官道上,明知道对方赶到燕京的目的为何,那几股势力却出奇的平静,各自行路,互不干扰。

渡口被封,河道不能强渡,只有从陆路走,那两个人竟入了燕京城,明知带兵进燕京必定惹起不必要的麻烦,太子却依然义无反顾的去了,所以,莫言手中的东西,必在燕京无疑!

萧君莫带着大军拼命的赶路,他不能让那东西落在那三人的手里,无论是谁得到,都必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就算是挑起厮杀,他都在所不惜。

“玄夜!”

“王爷!”玄夜打马到了萧君莫身旁。

“召集影刺,将队伍化整为零,争取在天黑之前进入燕京城,先不要惊动燕王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与他起冲突,燕京毕竟是他的封地,他手中强将皆集中于此,万一动起手来,咱们怕是应付不了。”

“是!”

“喝——”

“喝——”

前方之人突然没了踪影,傅樾言勒马回转,京天和司马逸挥手让众人停下。

“安逸王的人定是化整为零,准备趁夜色潜入燕京城了。”

“咱们怎么办?燕王封锁了渡口,太子与公子必定不会受到礼遇,咱们若是贸贸然进去,万一中了他的埋伏……这可是他的封地,任何人带兵入城,都必须得到他的允许才行。”

“咱们人多,目标太大,也只能采取化整为零的方法,可是燕京城突然出现这么多人,要不引起燕王的注意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要有人去牵制燕王的视线。”傅樾言看了看人数,道:“我从正门带人进去,我虽然是太子的人,但是隶属禁卫军,燕王就算想动我,也必定有所顾虑,你们带着的基本都是影刺,便由你们潜入寻人。”

“好!”那两人应着扬手召唤手下,换上夜行衣,丢下马匹疾步而去。

傅樾言回身将手下禁卫军整队,张扬的向着燕京城门靠近。

大牢!

牢卒打着呵欠走到了牢门前,将手中端着的碗往栏杆内一放,叫道:“吃饭了吃饭了。”半晌不见响动,牢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往牢内一看,顿时慌了手脚,那牢中竟一个人都没有,那犯人是何时不见的?一个激灵,牢卒吓得没了瞌睡,掏出钥匙手忙脚乱的打开门,奔进一看,果然四壁无人,正欲回头大叫,听头顶一声轻响,然后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鬼翼摸到钥匙,将铐住双手的镣铐打开,然后扯下一段衣摆将自己胸口的伤狠狠一裹,轻身向着牢外奔去。

悄无声息的接近门口的侍卫,极速的点中那两人的穴位,鬼翼没有立刻离开,却返身向着燕王府内而去。

郑赟谦正坐在桌前批阅着卷宗,突然眸间一动,眉头微微一挑,声色不动。

鬼翼捂住胸口的伤,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一道寒光从他刚接近的门内射来,鬼翼身子向后一仰,翻飞而下。

“好大的胆子,敢夜闯我燕王府。”郑赟谦没有抬头,依然在写字。

“在下并非夜闯燕王府,而是,刚刚从燕王府的大牢里逃出来。”鬼翼听出说话之人便是燕王郑赟谦,是以直直立在院中,答道。

笔下一顿,郑赟谦抬起了头。

那不是太子手中的影刺吗?为何在此?

郑赟谦放下笔,起身到了门外。

“殿下果然非寻常人,整个院子竟没有一个侍卫,便如此自信没有人可以行刺你吗?”鬼翼努力撑着身子,郑赟谦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突然动手拉开他的衣襟,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

“月夜。”郑赟谦眉头一皱,道:“你跟子胥动过手了?”

“子胥郎的月夜鲜少有人能够躲过,可是我鬼翼的轻功却也非泛泛,之所以束手就擒,是因为,太子让我想办法见到燕王殿下。”

“太子?!”郑赟谦有些震惊。

“太子殿下与无瑕公子前天夜晚由官渡入了燕京城,子胥郎却带人追捕两位主子,莫非,燕王殿下竟毫不知情?!”

“你说什么?你说,无瑕也在……”突然想到白天所见那道白影,郑赟谦心头猛的跳动起来。那么,自己所见的那个人,真的是无瑕!

“他们在哪?”

“我们失散了,蒲州出了乱子,公子被安逸王爷追杀,所以太子与公子夜渡九江,不料,到了燕京,却又被殿下的人追捕!”

“无瑕被安逸王爷追杀?他有没有事?”郑赟谦急切的追问着。

鬼翼满含深意的望着面前这人,原来太子早就知道……因为这人在听到公子出事的消息时,竟完全没了平日沉着冷静之貌,他……似乎太在意公子了!

“公子病了,逃离莫府的时候,竟只穿着单衣,赤着脚在风雪中疾驰,所以病倒了,后来子胥郎带人前来追捕,我们便失散了。”

子胥!

“来人!”

“殿下!”院子外的侍卫急急奔来。

“子胥人在何处?”郑赟谦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子胥大人傍晚时分带着一队人马匆匆出门了。”

那人话音未落,郑赟谦已经返身而去,口中喝道:“去调兵,随我去寻人。”

鬼翼见那人匆匆离去,身子一晃便没了踪影。

烈马嘶鸣!尚有未曾打烊的店铺被穿梭而过的官兵吓得纷纷收了摊。

这城中多了种奇怪的感觉!郑赟谦没有停下,但是已经暗暗留意身边涌动的气流。

不对劲,这燕京城内,竟在守军不查的情况下入了这么多武功不俗之人,是谁的手下?太子的?还是安逸王爷的?

风雪声簌簌,郑赟谦勒马停住,冷冷一笑。

好,竟都入了我燕京城,却都不把我这个燕王放在眼里了么。

“离火!”

没有回应,只一道黑影如风而来。

“带你的人去招待一下咱们的客人,记住,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黑影将头一低,然后倏然而去,随他同去的,是不知从何处便突然出现的数人。

“走!”郑赟谦扬声叫着跟随的侍卫,继续前进。

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

风雪太大,无瑕感到身子正在渐渐失去知觉。

“怎么样?”郑澈轩见他脚步慢慢迟缓,停下身子向他伸出手去。

无瑕轻喘了一下,道:“心跳有点急,不碍事。”将手递给郑澈轩,只因知道自己身子不济,已经无力再强撑。

郑澈轩紧紧握住无瑕的手,拉着他继续向上。

“就在前面。”莫岑友指着山巅的一点亮光道:“隐云寺的主持跟我是多年好友,当年公子将那东西交予我之后,我便将它藏在了寺庙之中。”

无瑕回头望了望身后,山道因风雪而变得泥泞,雪光映亮了幽暗的山涧,除了簌簌风雪声,整个山谷静得出奇。

突然一声扑棱棱的响声,三人顿时屏气凝神,站了半晌,见头顶不知名的鸟儿飞过,俱松了口气。

无瑕自小五感异于常人,十分敏锐,此刻却也因那沁入心脾的凉意而变得迟缓,身子已经开始瑟瑟,山涧的冷风如刀割过,令他虚寒的身子无法承受。

“你有没有事?不然你在这里等着我,我随莫掌柜去拿东西?”郑澈轩见他脸色苍白,抓在手中的指节已经僵硬,忙将身上披风脱下,将无瑕紧紧裹住。

“你不能再走了,这里地势高,一会儿怕是呼吸也困难,便在此处等我,我一拿到马上回来。”

无瑕拼命平复着激烈的心跳,调整着呼吸,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不允许他再向上,只好点点头,道:“我便在此处等你,拿到之后让莫掌柜寻它径离开,不要从这里下去了,告诉他,燕京的铺子没了,他还有蒲州的家,让他去蒲州。”

“好,你等我!”郑澈轩将披风给无瑕系好,然后用手抹去一块大石上的厚雪,将无瑕扶至石边坐下:“千万别走开,我马上回来。”

无瑕点点头,看着那两人再次向上,然后消失。

子胥郎没有惊动那人,因为身后出现的一列人马,正迅疾向着这里掠来。

是谁的人?

子胥郎眉头一皱!

且先等等,如果是安逸王的人,那么自己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手一挥,子胥郎身旁的影刺向着四面分散,眨眼便无影无踪。

无瑕依然在捂着胸口,过高的地势令他十分不适,耳中在嗡嗡作响,他甩了甩头,却无法赶去那种鸣叫声。

当感到不对,无瑕蓦然回首,那窸窣的脚步声却已经近在咫尺。

手中金丝倏然而出,绞在了一柄长剑上。

萧君莫微微一挑眉头,将手中长剑一放,无瑕尚未收回金丝,那人的身子已经猛烈撞击过来,无瑕猝不及防,被他撞得仰面而倒,身子重重的跌在了石面上。

“我们又见面了,三日不见,本王发觉自己竟如此想念这个身子。”那人凑过头,在那颊边深深一吸,然后双手按在石面上,紧紧环住了无瑕的身子。

“无耻!”无瑕扬手一耳光甩在了萧君莫的脸上,萧君莫没有躲避,只是冷笑着俯下身子,在那耳畔一字一句道:“这一耳光,等本王将那东西到手之后,会向你讨回来,本王不会还你一巴掌,本王要你用你的一生来偿还。”

“你休想!”

“嘘——无瑕,听,你的心跳得多急,似乎要迸跳而出了,无论你多么要强,都敌不过这不堪的身子,现在,乖乖的跟我等太子,他已经去拿那东西了吗?咱们就在这里一起等他,等他回来,送他上路!”

第一百七十八章 爱 嗜血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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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23

新的一年,柒柒祝大家身体健康,阖家欢乐,有情人终成眷属,十指紧扣,白首不离。

呼吸化为白雾,深雪映衬着冰冷,无瑕强迫自己闭上双眼,那身子在无法抑制的轻颤着,因为冷,因为一种穿透肌肤,肆虐而来的冷!

“你在害怕!”

是,害怕!

因为此刻的自己无法反抗,因为此刻的太子正在踏入死亡的归途之中!

“放过他,我跟你走!”

萧君莫突然笑了,声音不大,却透着一种怒意与张扬:“放过他?!无瑕,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这么好的机会,你无法反抗,他毫无防范,而这里,是燕王的封地,他死了,我走了,你觉得谁会背上这个黑锅?嗯?”

“你放过他,我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那人眯着双眼,缓缓凑过身子,手指轻佻的捏住了无瑕的下巴,摩挲着:“你爱那个人?”

“不是!”

“你这么做的理由——”

“我姬无瑕不想欠人人情,尤其是人命,他若不是为了我,怎会深陷如此境地,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那人身子凑得更近,然后伸手揽住无瑕的腰狠狠一按,将他整个陷入自己的怀抱之中。

“放松……你的身子,太紧张了。”

那唇缓缓压下,无瑕双手骤然紧握,但是,他没有挣开,也没有反抗,那人的唇映在他那冰凉的唇瓣上,然后张口咬住。

无瑕终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萧君莫笑道:“只是一个吻,你都无法忍受,如此没有诚意,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无瑕怔怔的望着面前之人,他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再动摇此人,双手一挣,返身向着山上奔去。

跑了两步,心头骤然一跳,然后感到自己的双脚被人狠狠一击,无瑕重重扑倒在地。

有什么溅染了脸颊,无瑕抬起头,面前的雪地上迅速的晕开了一摊血红,那个为阻挡他而动手击打他双腿的人已经倒在了面前的雪地上,双眼睁得大大,似乎并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便成了主子刀下的亡魂。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动他!”萧君莫走到无瑕身后蹲下,一把抓住他的长发,迫使他仰起头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根寒毛,我会带你回淮安,废去你一身武功,甚至不惜挑断你的脚筋,让你不能行走,我会将你绑在身边,让你永远也无法离开我,我要你夜夜承欢,生死不能!”

那纤长的十指紧紧抠进雪地,无瑕紧咬牙关,不吭一声。

平复心头的涌动,试着调息,在萧君莫将他的身子拉起的那一刹,无瑕突然蓄力一掌,萧君莫胸口中掌,噔噔退了两步。

“无瑕!”双手向前一抓,却扑了个空,无瑕的身子已经远远而去。

“王爷!”

萧君莫微微一扬手,纵身一跃,直追而去,玄夜知是劝不住,只好一挥手,带着手下紧随。

想不到,竟看到如此一幕好戏。

子胥郎从藏身之处慢慢走出,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姬无瑕,倒是真没想到,就连安逸王爷,竟也对你动了心。

萧君莫,好得很,想要除掉太子,然后栽赃给殿下,那么,我便借你之手,除了那二人,然后……

双拳紧紧一握,子胥郎冷声道:“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手。”身边黑影憧憧,本因知道那无瑕公子武艺不凡,太子也非泛泛,所以调动了燕王影刺中的精英,没想到,此刻的无瑕公子竟如此不堪,而安逸王萧君莫却自己送上了门来。

有趣,人算不如天算,既然自投罗网,又岂有让你们逃脱的道理。

子胥郎眉角一挑,身形如箭,向前急追,身后黑影悄无声息,飞跃间紧随而去,苍茫的山涧回复到了一片死寂之中。

无瑕依然在提气狂奔,可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因为,他已经无法支撑下去。

每一次呼吸都在牵动着心脏,那激烈的跳动似乎要将他的胸膛撕裂了。

不行,已经无法聚气!

身子从空中直直坠下,跌撞在积雪厚重的树枝间,擦伤了身子,刺痛了心脏。

有人将自己接住了!

无瑕睁开了双眼,郑澈轩正一脸诧然的望着他。

“说好了等着我,发生什么事?”

“走啊——”无瑕清醒过来,他挣扎着抓住郑澈轩的胳膊站了起来,急切将他一推:“萧君莫来了,你走,不要管我——”

“说什么?要走一起走,我绝不会丢下你。”郑澈轩抓住无瑕的手腕,将他拉住。

“你走,他是来杀人夺物的,太子,你的安危关系着整个大郑,怎可儿戏,他不会杀我的,我会想办法逃掉,你相信我。”

郑澈轩摇着头,狠狠扣住了那个手腕:“我说了,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无瑕,就算今天被萧君莫杀了,我也不会弃你不顾。”

“啪——啪——啪——啪!”那人带着戏谑的神色从黑暗中走出,拍着手,笑道:“好一对同命鸳鸯,哦,不对,似乎只有鸳,没有鸯,怎么样,太子殿下,无瑕的床上功夫可了得?本王可是食髓知味,欲罢不能。那肌肤滑得如同婴孩一般,身子淡淡的冷香让人神魂颠倒,尝过之后,恨不能揉捏入骨,融为一体,你可听过他那柔若狐媚的呻吟……”

“太子不可——”无瑕话音未落,郑澈轩已经红了双眼,直冲了那人而去。

“太子——”无瑕一抓不中,感到手中一沉,低头一看,手中多了一本青绸包裹似账本之物。

见郑澈轩直冲而来,萧君莫冷冷一笑,双手一扬:“给我杀!”

玄夜长剑一扬,身后影刺向着郑澈轩围去。

明知那人是故意激怒自己,却仍然在听了那些不堪之语后没有压抑住那股冲动,此刻的郑澈轩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因被挑战了底线而暴怒不已。

子胥郎静静的看着那一场搏杀,不用自己动手的战斗,只需观看,不用着急。等待!然后,给予致命的一击。

无瑕紧抱着那账本,暗暗提了提气,却发觉此刻自己根本无力一拼,身子的状态很诚实的告诉了他,他现在除了站在这里,别无它法。

恨!好恨这样的自己。

萧君莫已经掠过厮杀到了无瑕面前,也不多话,伸手便去扣他脉门,无瑕身形一闪,虽然真气涣散,无力厮杀,然躲避却并非不能。

见萧君莫对无瑕动手,郑澈轩一分心,被玄夜挑中手臂,顿时鲜血汩汩而下。

“太子——”无瑕脚步一乱,被萧君莫追上,反手扣住手腕,拉入了怀中。

“啧啧啧,刚才只是说说,太子竟就那般暴怒,不知,此刻当着你的面做了,又当如何。”那话到了最后突然一厉,无瑕感到手腕一声轻响,吃痛的低呼一声,然后那人的唇骤然压下,席卷而入。

“放开他——”郑澈轩咆哮着挡开面前两剑,一个回旋踢掉一人手中长剑,扣入手中,向着萧君莫直刺而去。

无瑕感到面前那人手中一动,顿觉不妙。太子来势汹汹,自己双唇被覆,无法出声示警,眼见萧君莫眸中闪过一丝冷笑,无瑕突然不避,用舌勾住了那人依然在口中肆虐的舌,那生涩的回应令萧君莫心头一漾,只一瞬间,射出的暗器发生偏差,寒光掠过郑澈轩的身子,没入了茫茫雪夜。

“嘶——”萧君莫痛得倒吸了一口气。

居然又咬我!

一手扣住了无瑕下颌,将他狠狠拉向自己。

无瑕倔强的仰起头,丝毫不惧。

“本王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刚刚那个,算是我们的定情之吻吗?你回应我了呢,无瑕。”

“随你高兴!”无瑕冷冷答道,突然将手中账本对着郑澈轩一抛,道:“太子,走!”

郑澈轩飞身接住账本,萧君莫却在转瞬间扣住了无瑕的咽喉。

“相比起来,本王更愿意保证自己的性命,郑澈轩,将账本给我,我便放了你们。”

“王爷,你当我们是三岁小毛孩么。”无瑕垂眸冷笑道:“王爷也太瞧得起无瑕这条命了,太子是做大事的人,怎可能为了区区一个无瑕,错失铲除他登上帝位的一大绊脚石,若我是王爷,便趁现在离去,傅樾言带着禁卫军,就快到了。”

那话没有让萧君莫动摇,却让黑暗中的另一人心头一惊。

傅樾言!6年前蜀城之战降于太子手中的傅樾言!此人不可小觑,他不同于那些靠着权势攀升而上的人,而是真正浴血沙场,征战无数的将士,他手中的禁卫军实力不俗,若他来了,那么京天,司马逸必定也到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指尖微微一扬,做了个手势,一直压低身子,收敛气息的影刺在看见那个手势之后,皆反手抽出背后弓弩,直直瞄向了那对峙的双方。

举起的手指在空中一握。

射杀的目标,是包围圈中的所有人!

郑澈轩站在那两人面前,他的身后,是玄夜带着的影刺,萧君莫的手指紧扣在无瑕的喉间,静静等待着。

没有人说话,四周寂静得如一潭死水。也正是因为这种寂静,让那细微的弓弩上弦声显得格外张扬。

那些人岂是一般,当那细微的声响传入耳中,众人皆是一惊。

“王爷小心!”玄夜飞身一扑,凌空削断了那支利箭,然后,从黑暗中射来了更多的箭,一时间鲜血四溅,死伤无数。

萧君莫带着无瑕的身子向后急退,郑澈轩紧追不放,玄夜带着人在身后抵挡着利箭,顿时那本还在厮杀的两方竟向着同一个方向撤退而去。

萧君莫要的是郑澈轩手中账本,是以三人身子持平之时,他一手扣住无瑕脉门,一手挥出长剑向着郑澈轩袭去。郑澈轩举剑抵挡,却不顾自己,只管去夺萧君莫手中那人,无瑕见他竟不顾安危,只想让自己挣脱萧君莫的束缚,心头一酸,道:“郑澈轩,你走吧,我姬无瑕不愿再欠你人情,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得到我的回应,你得不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你听到了没有——”

郑澈轩却只是紧咬牙关,全力一搏。

“小心——”空中呼啸而来的利箭令郑澈轩一惊,那利箭直射无瑕。

挥剑挡开一箭,另一箭却紧随而来。

“不要——”

那场景何其相似,那人将自己一推,直直挡在面前,带着血肉的利箭穿透了那个身子,径直扎入了萧君莫手臂中。

无瑕脑中轰然一响,萧君莫闷哼一声,放开无瑕,伸手去夺郑澈轩手中账本。

“啊——”无瑕捂住头跪在了地上。

“白炎……白炎……”口中喃喃的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那个厮杀的夜晚,自己所爱的那个人在面前血肉模糊倒下的情形霎时充斥了整个脑海。

“啪——”的一声,郑澈轩倒在了无瑕的面前,双眼含着泪,直直望向无瑕:“走!”

脑中一片空白,一股逆流在身子乱窜,血脉贲张得似乎要喷涌而出。

眸中血色渲染,无瑕突然抬头,萧君莫正将账本打开粗粗浏览,手中金丝一滑,无瑕飞身而起,金丝如电,直向那人,令那人猝不及防。

子胥郎放下手中弓弩,望着那三人。

发生了什么?那本已虚弱得不堪一击的无瑕公子,竟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此强势的反攻了。

“无瑕……停下来……”郑澈轩努力撑起身子,无瑕此刻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现在被戾气所控,如此强势的反攻,然不需一时,便会气竭倒下,若心疾发作,恐无力回天。

停不下来!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就是,杀死面前的这个人!

萧君莫十分诧异,本以为无瑕已经无力挣扎,所以放松了戒备,不料他此刻竟浑身散发着暴戾之气,杀意浓浓袭来,一时间,竟令自己抵挡不住。

心头转念间,萧君莫抛开无瑕,手中利剑直指郑澈轩。

金丝一绞,扣住长剑狠狠一拉,萧君莫感到手臂一麻,那长剑竟然脱手而出,径直扎入了树干之中。郑澈轩伸手去夺账本,却突听破空之声传来,一道荧光划破夜空,回旋而来。

荧光转瞬便到面前,萧君莫脚步极速后退,下意识的用手中东西去挡,那荧光锋利无比,竟将那账本一分为二,无瑕手中金丝一动,直接绞了一半入手,荧光在空中转了一圈,向着来路回还,萧君莫勾起一石打在无瑕胸口,无瑕脚步一退,回头一看,身子竟已到了崖边,萧君莫伸手一掌拍去,无瑕身子一晃,郑澈轩飞身跃去将无瑕身子扣住一推,自己却收势不住,向着山崖跌去。

“太子——”

无瑕向前一扑,狠狠抓住了那人双手,那一半账本跌撞间落在了崖边石缝处,郑澈轩身子一顿,下滑之势暂时止住,他抬起头,看着那张一瞬之间煞白的脸,然后望向了他身后那含着冷意居高临下望向自己的人。

“无瑕,放手……”

无瑕身子一动,拼命的想将那人拉上来,却被郑澈轩的重量带着缓缓向着深崖滑去。

“放手——”郑澈轩大叫着。

那人儿没有说话,只是摇着头,双手却渐渐失去了力量。

萧君莫冷冷看着那两人,眸中一寒,伸出手去:“将东西交给我。”

“无瑕……放手!”身子又是一沉,郑澈轩仰头去望那人,看着他用尽全力的拉扯,看着他那紧咬的唇角落下的鲜血,看着他随着自己慢慢下滑的身子,然后摇着头,将手指一根,一根松开!

“你放手……无瑕,没有我,你还有燕王……你记住,燕王可以助你复仇……相信我……无瑕……到他身边去……”

只是不放,那眼中泪水渐渐落下,随着冷风,一滴滴落入了身下那人眼中。

被那冰凉的泪水砸痛了双眼,郑澈轩抬着头,望着那个人,轻轻道:“够了……你能为我落下一滴眼泪,就够了!”

那人微笑着,双手不再用力,身子越发沉重,那脸上,带着一种诀别的笑容。泪水模糊了视线,无瑕紧咬的唇间终于吐出了一个字:“不——”

子胥郎深吸一口气,月夜再次出手,荧光划过夜空,贴着地面直袭而去,萧君莫一个后翻躲避而过,无瑕感到肩头一痛,有温热的液体从肩头涌出,双手终无力再抓住身下那人,那一瞬,无瑕却唇角一勾,终不再坚持,带着一种如释重负,随着那人一同向着深幽的崖底坠落而去……

郑赟谦呆呆的望着那山崖,那从眼前一瞬消失的两人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回头望向子胥郎,然后望向了那道山崖,郑赟谦喃喃道:“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那话到了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子胥说过,那人,不能活——”子胥郎站在郑赟谦面前,扬着头,一字一句道。

郑赟谦心头一阵剧痛,伸手捂住了胸口:“我要他活,我要他活!来人,给我下山搜,无瑕死了,你们,都不用活了!”

姬无瑕,我说过,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只有我才能拿回去,我若不让你死,你就一定不能死,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

第一百七十九章 痛不论多少 泪一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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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24

子胥郎紧追了几步,回身才发觉萧君莫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哪!

子胥郎长叹一声,见山下突然亮了无数火把迅疾而来,知道定是太子的后援到了,这山崖虽不算低,但是树木丛生,那两人跌落而下,当真生死难断,若果然没死,自己也已经失了先机,无法下手了。

没料到,那无瑕公子最终还是没有松手!

心头一动,竟然对那平时看着弱不禁风的人儿多了一分钦佩。

那蜿蜒而上的队伍,却是由离火带队,郑赟谦从山头一路疾奔而下,碰上离火,看清他身后所带之人之后,明白了为何离火没有向此人动手。

“臣傅樾言见过燕王殿下!”傅樾言上前一揖,朗声道:“敢问殿下,太子人在何处?”

郑赟谦眉头深锁,匆匆一回礼道:“傅大人,勿需多言,让你的手下与本王的人一同从山崖下开始搜寻,务必尽快寻到太子与无瑕公子两人。”

傅樾言闻言脸色大变,也不及追问,返身向后大叫道:“所有人,分成小队,去山崖下搜寻太子和公子。”

风雪夹杂着雨点一同落下,道路变得泥泞无比,黑暗吞噬着一切,搜索的队伍从山脚分散,开始细细寻找那两人的行踪。

身子在不由自主的发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的哪,也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无瑕努力的睁开双眼。

黑暗!无边无尽的黑暗!

手里抓着什么?!

树丛遮住了所有光亮,无瑕用尽全力将手中的东西挪到胸口,摸索了一下。

是那半本账本!

太子!太子人呢?

肩头传来的剧痛令无瑕的身子狠狠一搐,神智却出乎意料的清醒过来。

“太子……”无瑕爬起身子,虚弱的唤着那人。

没有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无瑕伸出双手,在冰冷的泥泞中摸索着那人,眼中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太子……太子……”

依然没有回答,除了雨雪砸落的声音,就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难言的恐惧突然摄住了无瑕的心,那人挡在面前的那一箭再一次让他想起了离开东都的那个夜晚,不,不能为了我丢掉自己的性命,这负重,无瑕无法承受!无法报答!

双手更加急切的摸索着,然后口中开始大叫:“郑澈轩!你回答我,郑澈轩!郑澈轩——跟我说话,跟我说话——郑澈轩——你说话,跟我说话——求求你,求求你……不能再有人为我而死了,不能……”

头上的树枝传来一声断裂声,然后一个身子重重的跌了下来。

无瑕一愣,继而欣喜的扑了上去。

“太子!”

那人艰难的睁开双眼,身子满是泥泞雨雪,污秽不堪。

“太好了,你还活着,还活着。”无瑕紧紧的搂住那人的身子,伸手拭去那颊边凌乱的湿发,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想,再听你叫我一次澈轩……便如同……苏月湖边的你我一般……”那人将头靠在无瑕的怀中,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好不好,无瑕……”

无瑕骤然闭上了双眼,泪水滚滚而下。

“你傻啊……”

郑澈轩虚弱的漾着笑意:“为了你,我便是个傻子又如何……”那笑意凝在脸上,双眼却慢慢闭上了。

“不能睡——睁开眼睛——太子——澈轩……澈轩!你不能睡,不能睡——”无瑕疯了般摇晃着那个人:“把眼睛睁开,我带你走,我们从这里出去,我们去找大夫。”无瑕将那人身子扶住,放在了自己背后,他想将那人背起来,可是,脚下一滑,两人一同摔进了泥水之中。

背不动!自己根本背不动这个人!

无瑕从地上爬起来,将那人扶住搭在自己的肩头,想让他站起来,可是,郑澈轩的身子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任他如何拉扯,都无法挪动半分。

“起来啊,你起来啊,你是郑国的太子,是一国储君,怎可为了无瑕丢掉自己的性命,我不许,我不许——”无瑕哭叫着一次又一次的拉扯着那人的身体,然后再一次又一次的跌倒在泥泞之中,到最后,他已经无力爬起,只能用身子紧紧的护住那人,想让那渐渐冷却的身子再次暖和起来。

不,不可能!无瑕拍打着郑澈轩的脸颊。

他怎会如此冷,他的身子不是很暖和的吗?就在昨天,他还用自己的身子给自己温暖,为什么现在如此凉,凉得穿透人心。

“澈轩……你再支持一下,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跟我说说话,别睡了,你醒过来,别睡了……”无瑕将那人的头紧紧搂入怀中,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那话。

那心跳如此急,透过耳膜敲打着自己的脑海。

是谁在叫着自己?是谁在搂着自己?是谁,在一遍又一遍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思绪飘得好远哪,远得找不到方向了。

“澈轩……澈轩……”

那声音在吸引着自己靠近,靠近……

那是谁?

那漫天大雪中,眉目如画的小小人儿,站在那晶莹剔透的雪地上对着自己微微一笑!那微笑,颠倒众生!

无瑕!

无瑕!

“无瑕……”

“是,我在,我在!”无瑕低头望着那人,泪水顺着脸颊打在那人的眉间:“你醒了,你醒了!”

无瑕竟如此用力的搂着自己,他的语气充满了喜悦,他哭了,他为了我而哭吗?

郑澈轩嘴角勾起笑意,感受着那人如此用力的第一次主动拥抱,一种喜悦在心底蔓延,然后那身子的疼痛排山倒海的袭来。

“别闭上眼睛,陪着我,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黑暗里……澈轩……不要闭上眼睛……”

郑澈轩无力的靠在那个怀中,身子已经完全不能动弹,失血带来的寒冷让他颤抖得止不住,无瑕脱下身上的披风,紧紧的盖在他的身上,可是,那完全被雨雪浸透的披风根本带不来任何温暖,郑澈轩颤抖得更加厉害,无瑕将他身子扶起,从腋下将他搂住,拼尽全力的拉到一颗树干旁,头顶的雨雪被树叶暂时阻挡,无瑕望着那脸色苍白的人,望着那瑟瑟不止的身子,俯下身去,展开双臂,与那人紧紧依偎在了一起。

“澈轩……等我们回去,我便再也不跟你闹脾气,我会好好的呆在太子府,不再任性……所以,你一定要撑下去……撑下去……”

那低低的呢喃响在那人耳畔,令那人潸然泪下。

手颤抖着挪到那人的指间,将那冰冷的手指抓入手中,无法回答,只是望着他笑。

无瑕!你终于,原谅我了!终于原谅我了……

“殿下——”

一声大叫让那人狂奔而至,顺着侍卫所指之处,郑赟谦的心被猛的一击。

“无瑕!无瑕——”郑赟谦大叫着那个名字,脚步在那两人面前顿住了。

无瑕神智模糊的抬起头,怔怔的望着站在面前那人。

那是谁?好熟悉!

“殿下……”无瑕下意识的吐出了两个字。

郑赟谦看见了他怀中那人,先是一怔,继而回身咆哮道:“来人——立刻送太子去就医——”

傅樾言奔来一看,脸色大变。

“救太子——”

“来人——快来人——”

场面一瞬混乱起来,无瑕愣愣的看着众人将郑澈轩架起来,快速离去。

有人从身后将自己扶起来了!

是谁!

无瑕虚弱的转过身去,郑赟谦痛苦的紧锁眉头,伸手抚着无瑕凌乱贴在颊边的发,一遍又一遍的拭去他眼角止不住掉落的泪水,轻声道:“无瑕!我来了!无瑕!”

无瑕似乎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来救自己和太子的,会是燕王郑赟谦。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

那话还未说完,身子突然被那人紧紧搂住了。

那人,为何搂住自己?!

无瑕没有动,因为他已经无力挣扎,可是,那人为何要搂着自己?

疑惑!

无瑕仰起头,呆呆的望着那人,然后,他看见了那人眼中落下的泪水。

他哭了!

他为何要哭!

那轻颤的手指慢慢抬起,触向了那人的脸颊,那泪如此炙热,滚烫!

“所以说……那晚在烟雨湖……不是梦境……不是我的错觉……那个人是你!”无瑕喃喃说出那话,强撑的身子再也无力支持,骤然向后倒去,郑赟谦环住那虚弱的身子,将那人儿抱起,低头看着他,道:“是我,无瑕!一直都是我!”

双眸一动,却又慢慢闭上了,无瑕靠在那个怀中沉沉睡去了。

太子得救了,身心的突然放松,让那人儿终于撑不住倒下了!

郑赟谦将他抱住,转身极速而去。

无瑕!

我不许你有事!不许!

…………

整个燕王府乱成一团,燕京城所有的大夫都被召集了。

太子郑澈轩被强弩从背后射穿,身上多处撞伤,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却奇迹的没有骨折,当寇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清理干净,只等伤口缝合,寇云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了傅樾言一人。燕王府内外聚满了禁卫军,太子的影刺和无瑕的手下,子胥郎望着那乱纷纷的一切,仰头兴叹。

殿下哪!你究竟在做什么。如此大好时机,便被你一手毁掉了。

郑赟谦此刻在照料那人儿,太子那边已经有了众多的人,自己只需等待消息,可是,这人,自己却不要他人碰触。

那身子到处都是青淤,冷得彻骨,背后那道伤痕血肉模糊。

温热的水让浑身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无瑕感到自己似乎飘在云端,没有踏实感。水被人掬起温暖着身子,那种感觉很清晰,自己还活着!

双眼一睁,无瑕看清了状况。

自己竟泡在一个很大的浴池之中,温暖的水一漾一漾的撞击着身子,是谁,在支撑着自己的身子?无瑕回过头,看见了郑赟谦神色复杂的眼睛!

第一百八十章 谁情深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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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25

无瑕有些发呆。那人与他近在咫尺,双眼直直的望着他,两人竟都浸在烟雾腾蔓的浴池之中。

“我……”无瑕有些慌乱的去遮挡身子,脸色绯红,虽然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水中,仍然让他感到十分窘迫。

“你的身子凉透了,不用热水浸泡,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恢复知觉,我不想让别人碰触你,所以——”

“殿下!”无瑕背过身去,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那光滑的后背上,一道深深的伤痕刺痛了郑赟谦的双眼。

指尖的碰触让无瑕的身子一颤,继而抖动起来。

痛!恢复了知觉的身子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不光是肩头的伤口,还有跌下山崖时的撞伤,在这一瞬全部袭来。

“我扶你上去。”

“不用!”无瑕拼命忍住疼痛,道:“还请殿下回避,无瑕自己能行。”

“好!”郑赟谦没有坚持,他知道无瑕的脾气,不愿去强迫他接受自己的帮助,所以起身出了浴池,道:“我去换衣服,你穿好了去床上躺着,我马上来。”

无瑕没有回答,只轻轻点了点头。

郑赟谦拉门出去了,无瑕突然有些恍惚。

燕王!

自己在晕倒前……他的确是抱住了自己,望着自己落下了眼泪。他没有否认自己说的话,那么,他……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无瑕心中一动,轻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于是以前不解的一切都得到了解释,他为何会对自己那么好,为何会在自己生病时呆在自己身边,为何会在腊月三十带着烟花来陪孤单的自己,为何会收留自己在烟雨湖,为何会一个人悄悄的走掉!因为就算他爱,他也不允许他的情感暴露在自己的面前!如此隐忍的爱,让人怎堪忍受!

不,不要再有人卷进来了,这个漩涡已经深陷了如此多的人,不能再让人卷进来了……

无瑕无力的将脸埋在了两手之间,润湿的黑发如墨般跌落而下,随着水波不断的荡漾开来!

身后伤口被水浸湿,隐隐的渗出血珠来,无瑕坐在床上,见郑赟谦拿着药和白纱进门,忙道:“殿下做什么,上药这等事,让大夫来就行了。”

郑赟谦不说一话,只是走到床边,将东西放在凳上,伸手要去拉无瑕领口,无瑕身子一退,有些慌乱。

骤然发现了那人的情感,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无瑕,不要避开我。”郑赟谦叹息了一声,伸出的双手没有收回:“你的伤口必须马上处理,大家现在都在全力医治太子,不要让我分心好吗,我必须给你上好了药,才能放心去等消息。”

无瑕一瞬回过神来,抬起头急切的问道:“他怎么样?有没有危险?我也要去等消息。”

“那么,就让我给你上药,然后咱们一起去。”

无瑕望着那人,然后慢慢转过身去,褪开衣襟。

药粉撒在伤口,无瑕身子猛的一搐,郑赟谦双手一颤,然后继续,眉头却锁得更深。

“为什么不来找我!”

无瑕双眼一闭,心头怦怦乱跳起来。

“你认为我会趁机对太子动手?”

依然没有回答。

“燕京是我的封地,太子若是出事,除非我现在马上便反,否则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你应当能够想到。”

“殿下……”

“叫我赟谦!”

“殿下!”

“我姓郑,名叫赟谦。公子!”

无瑕顿时语塞,垂下眼眸,等着那人给自己上药,包扎。

绷带环过身子,那人轻柔的呼吸吹在脖颈间,无瑕双颊渐渐染晕,只希望快点结束这难言的煎熬。

终于等到那人说:“好了。”无瑕松了一口气,然后骤然回身,却不料那人身子依然探在床前,那一回身,两人竟面面相对,呼吸相触。双颊绯红一片,无瑕快速回过了身去,那人却伸出双手,从身后将他环住了。

“殿下……”

“叫我赟谦。”那人将头埋在他的身后,尽量避开伤口,然后将他紧紧拥抱。

“你没事太好了,我看着你们掉下去,那一瞬,我整个人都懵掉了,我甚至都还未跟你说……甚至都还没能让你知道……无瑕……无瑕!”

无瑕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为何……会这样!老天爷,你究竟,要做什么!

“公子!”

“公子!”

见无瑕进院子,众人纷纷涌来。

“公子——”弦伊抹去泪水,道:“怎么会掉下山崖去的,司马找到我的时候,说公子和太子掉下山崖,弦伊吓得魂都没了,怎么样,可有受伤?”

无瑕笑着摇了摇头,还未开口,郑赟谦已经将他的身子一揽,道:“去那边坐下。”

无瑕被他带着去了长廊边,郑赟谦伸手整了整无瑕的披风,又将自己的披风脱下铺在长廊石凳,让无瑕坐下。

无瑕见他只管照顾自己,不顾他人眼光,又见众人皆呆呆望着两人,忙低声道:“殿下……”

郑赟谦眉间一挑,直直望向无瑕。

“……赟谦……”无瑕声音低如蚊呐,尴尬的示意了一下:“大家都看着,不必这般小心无瑕。”

郑赟谦唇角一勾,道:“管他人做什么,你身子太虚,我答应了你来等太子的消息,你便要听了我的。”

无瑕抬头见众人皆神色讶然,只好低头避开大家的目光,只低低道:“我听。”

说话间,门一声轻响,寇云疲惫的走了出来,大家皆迎上前去。傅樾言手端铜盆紧随而出,无瑕一见那满盆血红,心头一紧,急切的问道:“太子怎样?”

寇云一见是他,忙拱手一揖,道:“公子!那箭从太子肩胛处射穿,幸不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身子虚弱,还要细细调理,若不然,只怕以后手难以负重。”

听说没有生命之忧,无瑕松了口气,道:“我能进去看他么。”

“可以,不过他现在尚未醒来。”

“我想等他醒来。”无瑕抬步进了门去,郑赟谦紧随而入,其他人仍然站立院中,放松之余,开始暗思此刻的局势,空气中的气氛渐渐发生了变化。

安逸王爷已经从燕京城逃出去了,守城门的士兵说,他们从东华门强行通过,虽然死伤无数,但安逸王还是逃掉了。

安逸王跑了,太子和无瑕公子却进了燕王府。子胥郎站在远处,看着那众多的影刺聚集在燕王府中,不禁勾起了一丝苦笑。

殿下!最佳时机已经失去了,子胥不会让这罪责牵连燕王府,子胥会一力承担!只是以后不能伴在殿下身边,为殿下分忧,子胥惭愧,还望殿下保重!

傅樾言抬头望着远处那人,眸中渐渐凝起了深意。

那人仍在昏迷之中,只是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浑身上下已被清理干净,肩头裹着厚厚的白纱,见他的手滑出被外,无瑕伸手握住那手,放入了锦被之下。

好暖和,他的身子已经恢复了温暖了。

想到泥泞之中那冰凉的拥抱,无瑕不禁鼻间一酸,泪水盈在了眼眶。

“他是为了推开我,才中的这一箭。”

“无瑕,不要难过,寇大夫既然说了没事,便一定不会有事了。”

“殿下有事只管去,无瑕想在这里呆着,看着他醒。”

“公子!”那人略带不满的低唤道。

无瑕回头看着郑赟谦,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赟谦!”

“好,我正好去有点事情,你便在这里等着。”说完移了软榻过来,将无瑕按坐在了塌中:“你身子也不好,坐在这里等。”

出了门,郑赟谦扬声道:“傅大人。”

傅樾言到了跟前道:“殿下!”

“太子一时还不会醒,大人可带着手下随本王去安顿好,全都聚在这里实在不妥。”

“是,殿下所言极是,只是太子身边却少不了人。”

“太子既然已经入了我燕王府,我郑赟谦自当保证他的安全,怎么,傅大人可是不信本王?”那人一瞬变得冷然,双眸含着冷意,透露出一种无形的霸气,站在台阶上,懒懒的觑着那满满一院子人。

“臣,不敢!”傅樾言忙低头拱手应道:“谨遵殿下之意。”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我家公子。”弦伊走出人群,大声道。

“姑娘是公子的贴身丫头,自然留下,我会让人安排房间,傅大人,请——”那一众人被郑赟谦的气势压制,纵然担心太子,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随着他一同出了门去。

无瑕静静的守在那人身边,然只一会,那倦倦的睡意便涌了上来,本来泛着热的身子经过这么一折腾竟退了烧,但是浑身的倦怠却愈发明显,渐渐的支撑不住,闭上了双眼。

寇云知道无瑕受伤,开了方子,郑赟谦让人去抓了药,弦伊等在院中,拿到药后跑去膳房,却见郑赟谦竟绾着袖子,正在灶台前做着东西。

弦伊有些发愣,在云城便常听公子和太子谈到这个燕王爷,知道他是当今皇上皇后嫡子,文韬武略,深受朝中许多老臣爱戴,是太子登上帝位的最大敌手,刚才自己也见到了他那压倒一切的气势,可是,现在的他却这般站在灶台前做厨子才做的事情,实在让人费解。

回头见弦伊站在门口,郑赟谦微微一点头,道:“可是公子的药到了,烦姑娘熬了,你是公子身边的人,平时照顾公子的一切,由你来,本王才放心。”

“是,殿下。”弦伊进了门,拿了桌上的药罐去冲洗,却又好奇的凑头望了一眼,道:“殿下在做什么?为何亲自动手?”

门边挤满了燕王府的厨子,大家都十分好奇为何殿下今日亲自进了厨房,听弦伊问出了众人心中疑惑,皆纷纷探头向内,想一听究竟。

“没什么。”郑赟谦微微一笑,道:“给你家公子熬粥。”

弦伊拿着药罐,怔怔的站在门边,郑赟谦拿勺子乘出一碗清粥,放上少许调料,返身出了门去,只留下一屋子愣了神的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 谁为你 勾起一抹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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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26

蜿蜒的队伍缓缓的前进着,通体黝黑的骏马上坐着一个神情极为不耐的少年郎,飞扬的云眉微微挑起,望向远方的双眸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要死不活的队伍,那人隐忍的怒火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南宫热河——你给我死过来。”

正骑在马上困得东倒西歪的南宫热河被那一声怒喝惊得一跳。

“又抽什么疯——”打马到了那人身旁,南宫热河满脸黑线:“我的爷,你倒是又怎么了?”

“你可是怕踩死了地上的蚂蚁,还是准备像虫一般拱到大郑去?”

“噗——”正在喝水的某人听了那话忍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然后趴在马背上拼命压制着笑意。

“小侯爷——”南宫热河回身指着身后的队伍道:“大家已经不分日夜赶了两天路了,你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别说是人了,马也会受不住的。”

“我觉得我的马儿还好啊。”那人促狭的挑了挑眉,拍了拍身下的坐骑。

“你倒是铁打的身子骨啊?也不知道奚昊公子究竟给你用了什么,竟如此精力旺盛,我告诉你,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扎营休息了,谁都别想我再走一步。”说完那话,南宫热河梗着脖子,瞪了那人一眼,回身扬声道:“所有人,都给我下马,咱们今天就扎营在这里,全都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再出发。”

队伍发出了一声欢呼,南宫热河很有成就感的回头挑衅那人,却不料那人回以他扬眉一笑,然后离开人群,一个人默默的站在了远方。

白泽向南宫热河使了一个眼神,两人慢慢走到了小侯爷身边。

“小侯爷,是否心头不安。”

“我?我为何不安。”那人还在嘴硬。

“其实你是希望我将队伍拉下来吧,因为你太过渴望,却又害怕自己失望。”

小侯爷双眸一垂,半晌,带着一丝苦涩道:“郑国如此大,我连自己寻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心中的确十分渴望,但却又根本无从找起,空荡得让自己都觉得可怕。”身子霍然回转,南宫热河和白泽却都别过头去,不去与他对视。

“你们都知道,却都不告诉我分毫,为什么——”

“小侯爷,夫人说过,她阻挡不了你去郑国,但是,也不许我们刻意让你去寻找那个人,若是有缘,你们自会相见,若是无缘,又何必强求。”

小侯爷低下头,轻声一叹:“怕只怕,情缘被生生拉扯成两条永远无法交集的线,我站在这头,他却站在那头,永世都不见!”

“无瑕,无瑕!”

眉间一动,无瑕睁开了双眼。

烛光映亮了整间屋子,天已经黑了么?

双手一撑想坐起来,才发觉肩头那伤撕裂般疼痛,让他无法用力。

“来,我扶你。”郑赟谦伸手揽住无瑕的腰,将他从软榻上扶起坐下。

“太子醒了么?”无瑕回头去望那人,见他依然陷在沉睡之中,不禁有些焦急:“怎么还没醒,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别急,刚才寇大夫来瞧过了,说没事,倒是你,真该吃药吃东西了。”

正说着,弦伊端了托盘进来,见无瑕醒了,忙道:“正好醒了,这粥可是热了好几次了,公子快点喝了,暖了胃好喝药。”

无瑕点点头,接过碗,却发觉自己只一只手得力,另一手竟无法拿起勺子,正欲就碗喝下,郑赟谦已经抢在弦伊之前拿过了那碗,将勺子里的粥吹了吹,然后送到了无瑕嘴边。

无瑕大窘,抬眼去望郑赟谦,见他一脸坚持,又抬眼去望弦伊,弦伊却身子一转,道:“我去看药。”

无瑕见弦伊跑开,那勺子一直举在自己唇边,只好张口喝下。

弦伊出了门去,心头怦怦直跳。

可怎么办,看样子燕王对公子竟是真心,本来一个太子都已经让公子头疼万分,现在又来了一个燕王,偏偏两人还是争夺帝位的对手,这纠缠真有让人抓狂之势,太子这次拼了命的与公子一同进退,公子当不会再对他避让千里,可是,燕王也救过公子……

理不清,实在是乱成了一团麻。

弦伊怔怔的想了一会儿,终还是无奈的长叹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门内那三人,然后返身出了院门而去。

这粥的味道……

“殿下竟又自己动手煮粥了。”

“无瑕,我说过——”

“叫你赟谦。”无瑕叹息了一声,道:“你可是堂堂燕王殿下,在自己的府上动手做这些……”

“好喝么。”那人打断他的话,轻声问道。

“好喝。”无瑕老实的回答了那话。

“那我以后只做给你一个人喝。”

无瑕心头猛的一跳,恰时床间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呻吟,无瑕忙起身奔到床边,望着那人,轻声唤道:“太子!”

郑澈轩离散的瞳孔因那人的呼唤而聚焦,等到看清面前那张脸时,他的身子一动,竟想撑起来。

“别动!”无瑕伸手去按他的身子,却牵动伤口痛得眉头一蹙。

“无瑕,你没事!”

“是,我没事,你也活着,我们都还活着。”无瑕噙着泪水回应着那人的话。

“无瑕,你说过,你要跟我回太子府,是不是……”那人仍然在急于求证,害怕当时听到的那话,得到的那个拥抱,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是,我跟你回云城,跟你回太子府,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好!”那人放心的舒展了眉头,然后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个他此刻并不想见到的人。

“燕王!”

“臣弟见过太子。”郑赟谦微微一揖,道:“在赟谦的封地发生了这样的事,是我的失职,安逸王爷已经离开了燕京,所以暂时没办法采取任何行动,还望太子见谅。”

“我们在燕王府?”

“是!”

“好,很好。”郑澈轩疲惫的闭上了双眼,道:“有你在,无瑕便没事了。”

听了那话,无瑕心头一咯噔。

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在那生死时刻,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

事情怎会演变成这样?自己竟会掉入这种夹缝之中。

见他脸色微变,郑赟谦道:“你陪太子说会话,我去处理点事情,一会来接你回房间。”

听他出门,郑澈轩睁开双眼,望向了无瑕:“你知道了!”

无瑕不知如何回答,垂下眸,不答话。

“还记得你第一次中毒针,回来之后我查看你的伤口吗。”

无瑕点点头,道:“我问你,你却没告诉我。”

“你的毒,是被人吸出来的。”

无瑕一愣,喃喃道:“所以当时……你才没有告诉我。”

“我希望自己是错的,可是……”郑澈轩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皮肤突然染疾那次,跑了出去,可还记得自己去了哪里?”

“我……我当时皮肤火烧一般又痒又疼,所以去了蜀氤河,我跳入河中,想让那种炙热停止下来,可是,水根本减少不了那痛楚,浑身有如万蚁噬咬,我昏了过去,然后在太子府醒来。”

“是郑赟谦浑身湿淋淋的抱着你回到了太子府。”

无瑕不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背过了身去。

“无瑕,我不想再瞒着你,他对你的情,你应当感受得到,我之所以今天要说出来,就是希望你自己做决定,你不要因为我中的这一箭而违背自己的心,你若选择他,我会放手。”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无瑕突然起身,却被郑澈轩一把扣住了手腕。

“嘶——”一声低呼。

无瑕回过身,急急道:“你别动,伤口刚缝起,可是又想裂开。”

“无瑕——”

“我说过,我会跟你回云城,回太子府,所以,你要安心养伤,什么都不去想,好不好。”

郑澈轩望着那人儿,听着那不改的允诺,终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轻轻道:“能再叫我一次吗,无瑕,我想听你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那人儿明眸中透出了一丝无奈,然后将那人的手捉住放入了锦被之中:“澈轩!”

轻轻碰上门,无瑕返身向着自己房间走去,出了院子,在一道水榭处看见了两个人。

“殿下不必为难,子胥自己会向太子交代。”

“不用。所有的事情,本王会一肩担起,就算父皇惩罚,我也不会将你交出去。”

“殿下——”

“不必多言,我不会让你有事,但是,我也不会让你再动无瑕一根寒毛,子胥,就算是你,都不许再动无瑕,你听到了没有,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殿下,子胥跟在殿下身边十六年,虽然我们名为主仆,可是子胥知道,殿下把子胥当成兄弟一般对待,生在帝皇家,亲兄弟反而是争夺江山的对手,所以,子胥很庆幸遇到殿下,受到殿下的照顾和信任,此次的事太大,子胥不愿连累殿下,殿下,子胥以后不能伴随左右,殿下请保重!”

寒光一闪,子胥郎袖中短匕突现,直直刺向自己的胸口。

“子胥——”

却有一道身影十分迅速的掠来,然后金芒一闪,那短匕被绞住一拉,掉在了地上。

无瑕低哼一声,捂住了肩头,一抹鲜红迅速晕开,瞬间染红了那片素洁。

“无瑕——”郑赟谦伸手接住了那因疼痛而站立不稳的身子。

子胥郎怔怔的望着面前那人,他不明白为何无瑕要救自己。

“你背后的伤是我造成的,将太子和你逼上山崖,用强弩射杀太子的人也是我,你却为何此刻要救我?”

无瑕忍住疼痛,昂起头,道:“或许无瑕从前不会明白你为何要如此对我,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我能理解你的心,你不过是护主心切,我姬无瑕此生最敬佩硬骨头的人,虽然我们阵营不同,但这并不代表,我便不能佩服一个敌人。”

“我带你去重新包扎一下。”郑赟谦伸手抱起无瑕,走了两步,回头道:“子胥郎,你若是条汉子,就给我活着,自杀是最懦弱的行为,将士,就算死,都要死在沙场之上!”

看着那极速离去的背影和他手中那鲜血晕染的白衣人儿,子胥郎一瞬愣了神。

姬无瑕,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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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27

“殿……赟谦……你一直盯着我瞧什么。”

见那人儿自觉的转了称呼,郑赟谦满意的一笑,将凳上东西收拾干净,道:“你很少如此听我的话,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是像足了一只浑身尖刺的刺猬,总是毫不客气的反击我。”

“无瑕不记得了,我有那么恶劣么。”那人儿挑眉垂眸,然后拿起了枕边的那半本账本。

“这个便是你们来燕京的目的?”郑赟谦好奇的坐到了床头。

“可惜,只剩下半本,而且,皆已经模糊不清。”无瑕叹息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莫言以生命相托,无瑕竟无法完成他的托付,实在愧对于他。”

“没有什么,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了,这个不过是一本死物,没有这个,咱们还有其他方法扳倒安逸王爷。”

“咱们!”

“是!”郑赟谦点点头,道:“咱们!”

“你的意思是?”

“我不可能放弃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可是,我这个舅舅其野心之大,我想就算是父皇,都一清二楚,我与太子之争,无论最终谁能够成为上位者,掀起的风浪都不及改朝换代来的激烈,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与他是一致的。”

无瑕低头想了一会,突然抬眸望着那人道:“其实你心底,对那皇位并不是那般看重吧,你却为何如此坚持?”

郑赟谦明显一愣,继而掩饰的避开无瑕的目光,道:“天子之位,只要是有理想抱负的皇子,谁不看重,你为何会如此说。”

“你的烟雨湖,远离喧嚣,连个下人都没有,一个心中有野心的皇子,怎会如此心静如水。”

“你太看得起我了。”郑赟谦突然起身,道:“太晚了,你早点歇着,待身子好一些,再做打算。”

“赟谦——”

“怎么,想我留下来陪你?”那人突然一本正经的回过身来,无瑕一愣,然后见他眉角勾起的揶揄之色,当下脸色一红,随手拿了个软垫丢了过去。

“小心伤口。”

伤口牵动,令无瑕眉头一蹙,抬眼恨恨道:“你竟也如此戏弄于我,待太子伤势稳定,我们便走。”

郑赟谦将软垫放回床头,突然显出落寞之色,道:“当然,你终究还是要跟他走的。”

无瑕心头一紧,自从知道此人对自己的情愫之后,两人皆闭口不提,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回避便能解决的。

“我与太子6年的情义与纠缠,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波折,6年前我们是相互扶持,彼此依靠的契约双方,6年后,他为了我,差点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一切,都已经不再是原来预想的那样,所有的这一切,无论是他,是我,是白炎,还是……你……都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现在好茫然,突然没有了方向感,我不知道自己一直坚持的是不是对的,复仇,牺牲更多的人,流更多的血,助太子登上郑的皇位,让他助我挥军伐晋,然后呢……然后……我的路又在哪里……我找不到方向了,找不到了……”那人儿喃喃低语着,单薄的身子因压抑的泪水而轻颤着,水墨一般的长发顺着低垂的头拂过脸颊,然后那纤长的十指紧紧捂住了眉头深锁的脸颊,黑发遮盖了一切。

“无瑕,无瑕哪!”郑赟谦叹息着伸出双手,抚过那顺滑如丝的发,让那人儿靠进了自己的怀中:“你心底的负重太多了,这么忍着,总有一天会将你自己压垮的。”

“可是我退不了了,我的身后是层层叠叠的枯骨,那么多条人命才换来了我姬无瑕的今天,我怎能后退,不能后退!就算前面是万丈悬崖,我都得跳下去!”

心痛!

这是人人敬畏的冷公子!他的冷酷无情,聪明睿智这么多年来众所皆知,可是,又有谁知道背地里的他竟是如此脆弱。

“抛开一切,走吧。”那人突然握住无瑕的双臂:“离开这一切,离开这些权势相争,什么都不再去管,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无瑕怔怔的望着面前那人,继而轻声道:“你若为郑赟谦,当可抛开一切,为自己活一回,而你若为燕王,却能抛开一切,丢下追随你多年的臣子吗?那些臣子中,或许是自己的父亲,或许是自己的孩子,在殿下你的权斗之中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你的存在,是他们苦苦支撑下去的动力,你能抛开一切,不顾他们而去吗?”苦涩的笑容浮现在脸上,无瑕摇摇头道:“不,你不能,所以,我也不能!”

“如果是他,你会跟他走吗?”

“他?!”似乎没明白那话,无瑕抬头望着郑赟谦,重复道。

“孟白炎!藏在你心底深处的那个人。如果有一天,他抛开一切要你跟他离开,你会走吗?”

无瑕脸色一瞬煞白,他低下头,道:“他……已经不再记得无瑕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忘却了,没有了对无瑕的记忆,也没有了对无瑕的情爱……”双眼因那低语而迷离起来,无瑕兀自沉思了半晌,道:“我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情形,满脸络腮胡,脸上胡乱贴着刀疤,十分笨拙的伪装。无瑕当时的身份是冷香楼中卖艺的姑娘,所以,当时的他,并不知道我身为男儿,他为了我打抱不平,却又阻挡我离去的脚步,当他第一次看见我的容貌时,傻傻的站在那七重轻纱之后,我与他擦肩而过,曾以为,他不过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却没想到,竟有之后那无尽的纠缠……”

郑赟谦没有说话,无瑕眼中漾起的那份柔情,让人看了心头不由自主的对他所回忆的那人产生嫉妒。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男子?”

“他,只是一个顽劣的坏小子,放/荡不羁,桀骜不驯,他的爱意从不掩饰,但是,却又为了无瑕而深埋。他说,如果有一天,无瑕敢认了这份情,他便敢让天下人都知道,白炎为无瑕,纵倾尽天下,也在所不惜。此话言犹在耳,无瑕却已经是他生命中的一个陌生人……这种感觉,让人无法承受……”无瑕深吸了一口气,再也无法说下去,身子轻轻躺下,却因肩头的伤无法平躺,只好侧着身子,望着枕边的那支玉簪发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人在他的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替!感情果然是不可理喻的东西。郑赟谦勾起一抹苦笑,将被子轻轻掖好,返身出了门去。

萧君莫懒懒的躺在马车内,颠簸带来的不适令他双眉深锁。

车帘一挑,玄夜探身低低道:“血鹰来消息了,太子与无瑕公子被燕王所救,现在正在燕京,两人都没死。”

萧君莫扬扬手指,车帘放下了。

没死!好,很好!

姬无瑕!

手指翻过身旁那半本账本,萧君莫冷冷一笑。

天不亡我!此账本分成两份,被雨雪所浸,皆已经模糊不清,就算能得到几个名字,又能奈我何。姬无瑕,你等着,我萧君莫要到手的东西,便一定会不惜一切手段夺取,就算得不到你的人,我也要毁掉你,让任何人,都无法拥有你!

“玄夜——从寻城入云城,咱们不回淮安,直接进京都。”

“王爷!”玄夜一惊,挑起车帘道:“太子与那无瑕公子定不日便回云城,咱们现在去,是否太过冒险。”

“他们现在没了证据,跌下山崖也并非本王动手,便是见了本王,也焉能奈我何!本王便要看看,他们还能怎样。”语气一顿,萧君莫不再多言,颀长的身子懒懒靠在软垫之中,低头看了看胳膊上的伤,然后冷声道:“云城的眼线说,郑渊主突然修书要与大晋交好,大晋派了成乐的小侯爷来出使大郑,咱们去瞧瞧,看看其中可有何玄机。”

车帘再次放下,玄夜在外扬声道:“所有人,从寻城上去云城的官道,咱们直奔京都!”

萧君莫推开车窗,望着窗外渐渐盎然的春意,眼底掠过了一丝阴冷。无瑕,本王期待着与你的再一次相逢,这一次,我绝不会手软!

无瑕低头看着手中账本,虽然已经模糊不清,但是隐约中仍然能够寻出一丝丝痕迹。

“吴汉云……楚……楚中河……”那账本中提到过的名字,在笔下渐渐多起来。

“娘亲……娘亲……不要——不要杀她——娘亲——”

被突如其来的叫声惊得一抬眸,无瑕放下手中之笔奔到了床前。

“太子?太子!澈轩——澈轩——”无瑕呼唤着那陷在沉睡中的人,见他额间全是冷汗,口中还在喃喃低语着,忙伸手去摇了摇他的身子。

那人倒吸了一口气,骤然睁开了双眼。

“我怎么了!”

“似乎是做了噩梦,怎么了?”无瑕伸手拭去那额间冷汗,拿过软垫让郑澈轩靠好,又返身去倒了一杯水给他喝下。

郑澈轩定了定神,见只有无瑕在房中,忙道:“你怎么不去休息,你的身子不好,肩头的伤又没复原,让京天或者鬼翼守着我就行,你快去歇着。”

“躺不下去。”无瑕摇了摇头,回头望向桌面,道:“我在看看那账本中可否还有能用的信息,已经发现了一些相关的人,可能会给我们一些提示。”

“无瑕,你不需要如此辛苦,这些,本该让我去做的。”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尽快的恢复身子,我们才能赶回云城去。对了,明日我会回蒲州一趟,既然莫言将莫家如此大的产业交到了无瑕手中,我除了要给他一个风光体面的葬礼之外,还要安顿他名下店铺的所有生意,所以,会离开几日,你等我!”

你等我!只这么轻轻的三个字,却让那人心底涌起了莫名的感动。

“无瑕,你能回到我身边,真好!”

唉,柒柒本来想由此章冲到60w字的门槛,结果感冒药吃下去,困得快趴在键盘上睡着了,大家晚安,明天见!好吧,我是晚上码的,(vv)所以,安了各位~

明日预告:技压群雄:无瑕眉头一挑,双眸一抬,那浑身突然散发出一种寒意,那本欲动手去拉他的人竟生生住了脚步。

“我叫姬无瑕,从今天开始,便是你们的新主子。”大指竖起,将指间的玉扳指亮在众人面前,无瑕缓缓道:“莫二公子将这扳指托付于我,便是将莫家硕大的家业和诸位今后的生存一并托付与了无瑕,还希望从今开始,咱们能够一同合作,将莫家产业继续发展下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技压群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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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28

沁凉的河风吹在脸上,扬起了颊边青丝。

无瑕站在船头,司马逸走过来道:“公子,三爷在渡口了。”

无瑕回身一看,渡口那白发飞扬的人正紧紧的盯着靠近的船只,脸上带着深深的关切。

“三叔!”无瑕下了跳板,走到冷三面前,冷三叹息着摇了摇头,道:“你若是要三叔的老命,不必这么折腾,老这么犯险,若有一天要真有个好歹,三叔也随了你去了,一了百了。”

“无瑕知错了,三叔。”无瑕细语道:“以后真不会了。”

“冷三叔,无瑕知道回来必会被您责怪,已经备下赔罪礼了。”郑赟谦微微一笑,将手中小盒递到了冷三面前:“燕京最好的玉莲糕,他自己一早出去买来的,三叔,无瑕身上还有伤,您便别再责怪他了。”

看着无瑕身旁那人,冷三有一瞬的错愕。

燕王郑赟谦!他为何……

“三叔!”见冷三目不转睛的盯着郑赟谦,无瑕有些尴尬,率先向前走去,郑赟谦跟随而上,冷三仍然呆立,见弦伊下了船,忙一手将她拉住,道:“怎么回事?怎么跟燕王扯上了关系。”

弦伊愣了愣,然后一指身后的司马逸流萤等人,道:“他们比我清楚,三叔去问。”说完拔腿便跑,司马逸和流萤见弦伊逃跑,忙也一闪身,道:“三叔还是自己去问公子,咱们都不知。”

冷三左抓右拦,一个也没捞到,只怀中抱着那个小盒一个人楞了半晌,才想到竟忘记问太子的情形,太子没有跟公子一起回来,倒回来了个燕王,太子与燕王不是死对头么?这算是个什么情形?

无瑕直接去了莫府,到了门口,见门悬白纱,不禁心头一酸,进了府门,莫岑友正在让人打扫庭院,见无瑕进门,忙迎了上去,道:“公子可回来了,咱们莫家的掌柜们全都赶来了,在大厅候着呢。”回头又见了郑赟谦,莫岑友忙行了个大礼,郑赟谦微微一点头,道:“莫掌柜不必多礼,本王是陪公子回来善后的。”

无瑕进了大厅,那硕大的厅内此刻聚满了人,互相交谈着,嗡嗡声一片。

突见有人进门,大家都回头去看,却霎时便都寂静了下来。

许多人都是疑惑不解之态,更多人却是呆呆的看着那踏入大厅的人儿,目瞪口呆。

白衣素素,风华绝代!那轻踏而入的,是个容若仙子的人儿,那装束,却是个公子哥!

无瑕缓缓走到了大厅之上,踏上了主人的位置。

本还寂寂无声的大厅顿时轰然一片。

“哪里来的小子,这主家的位置,岂是你这般小儿能够坐的——”有人已经按捺不住,高呼出声,更有甚者已经向前涌去,似乎要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拉下来。

郑赟谦的手指微扬,制止了跟随身后欲冲入大厅的司马逸等人。

无瑕眉头一挑,双眸一抬,那浑身突然散发出一种寒意,那本欲动手去拉他的人竟生生住了脚步。

“我叫姬无瑕,从今天开始,便是你们的新主子。”大指竖起,将指间的玉扳指亮在众人面前,无瑕缓缓道:“莫二公子将这扳指托付于我,便是将莫家硕大的家业和诸位今后的生存一并托付与了无瑕,还希望从今开始,咱们能够一同合作,将莫家产业继续发展下去。”

“笑话,二公子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又岂会将这么大一个家业托付于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上,哼哼,看你长得这般容貌,该不是,用美色迷惑了二公子,将那扳指骗到手的吧。”漠河的顾当家冷冷一笑,带着不屑扬了扬眉,挑衅的望向了无瑕。

“这位当家的如何称呼。”无瑕没有动怒,只是微微一揖,问道。

“好说,顾崇焕,漠河镖局的当家!”

“镖局!”无瑕点了点头,看样子莫家的行业还真是涉猎广泛。

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无瑕来到了顾崇焕面前:“但凡习武者,大多都是重情重义的汉子,顾当家的为莫二公子抱不平,无可厚非,可又怎知我姬无瑕是以美色迷惑二公子,而并非是二公子真心相托呢。”

“就你——”那尾音拖得有点阴阳怪气,顾崇焕看着无瑕单薄的身子骨,轻蔑的笑了笑:“公子若是弹得一手好琴,附庸风雅的作诗作画,倒也罢了,跟我们这些刀口饮血的汉子,便别来些文绉绉的玩意儿。”顾崇焕今年四十一岁,性格十分粗犷,做镖师的,武艺当都不弱,身子骨铁铮铮,无瑕与他站在一起,虽然个子不相上下,身子骨却有天壤之别,一个状若铁塔,一个盈若扶柳。

无瑕垂眸一笑,道:“看顾当家十指厚茧,虎口厚实,平时可是擅长使刀。”

顾崇焕一愣,继而道:“算你猜对,顾某使燕环刀。”

“刀力道沉猛,刀法大开大阖,变化较少而威力不减,进攻刚劲,今日,我姬无瑕便以金丝一根来会会顾当家的燕环刀,看世人所道以柔克刚,可真有此一说。”无瑕面色不惊,神色如常,衣袂飘飘间闪身出了门去,众人一见这柔弱得女子一般的少年竟如此大的口气,以金丝挑战顾崇焕的燕环刀,都惊得睁大了眼,纷纷涌出来门去。

“公子!”弦伊低低一呼,无瑕脱下披风,回头道:“呆在一旁。”

郑赟谦知道他要服众,劝也无用,只走到他身边道:“小心点力道,肩头的伤还没合口子。”无瑕只微微一点头,脱下披风的身子更显纤瘦,顾崇焕看着他,竟有些不忍动手。

“顾当家,请了!”无瑕见他不动,知道自己的模样实在让人无法动手,于是身形一闪,率先袭了过去。

手中钢刀一沉,顾崇焕心头当下便是一惊。

这少年郎手中的金丝倏然而现,绞住钢刀只一拉,自己紧握手中的钢刀竟差点脱手。

无瑕眉头一蹙,肩头传来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知道伤口又裂开了!

那一院子人站在一旁,看着圈中那两人比试武艺,顾崇焕燕环刀走的是刚猛路线,数十招过去了,他竟连那少年郎衣袂都未沾到分毫,反而手中钢刀有越来越握不住之势,围观者中不乏身怀武功之辈,俱都看的胆战心惊,那少年郎手中金丝竟如有生命一般,无论顾当家的怎么回挡,都无法甩开他的纠缠。

脚下步子明快迅疾,无瑕身如飞燕,翩然间金丝罩得顾崇焕脱不开身,欲退不能。

突感心头猛的一跳,无瑕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实在不能再撑下去,且比试之说,当点到为止,不能如此咄咄逼人,思及此,手中金丝一收,身子翩然而退,拱手道:“无瑕体力不支,无法再与顾当家的比试下去,还请顾当家的看在无瑕身子不堪的份上,让了无瑕这一回。”

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场比试,占上风的是那少年郎,此刻见他突然停手,且言语中竟似有认输之意,不禁都是一愣。

顾崇焕当然知道比试孰输孰赢,见无瑕退让,且给自己台阶下,当下收回刀势,拱手道:“公子金丝霸道之极,我顾崇焕服了,刚才有对公子言语不敬之处,公子便当顾某是个粗人,不懂说话,当个屁放了便罢。”

听他言语粗俗,但是却耿直爽快,无瑕深深回了一揖,道:“顾当家的性情中人,无瑕岂敢怪罪。”说完站直了身子,回头望向众人,道:“诸位之中可还有人不相信无瑕,今日大家敞开了心扉,免得日后心生罅隙,倒愧对了莫二公子对无瑕的嘱托。”

“我们风月场,用不着刀枪剑影,倒是想瞧瞧公子文采如何。”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扭着腰肢推开众人走了出来,到了无瑕面前一甩脂粉渲染的手绢,吃吃笑着围着无瑕转了好几圈。

“啧啧啧,竟有公子这般模样的男子,与公子比起来,咱们洛月轩的姑娘小倌便如同草芥一般,提鞋都不配。”

无瑕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退,然后轻柔一笑,道:“妈妈说笑了,无瑕因故曾在青楼呆过一段日子,知道风尘之中多侠女,所以,青楼之中也有很多贞烈豪爽之女,多数也是为生活所迫,并非本愿,梅为花之最清者,今日无瑕便作一副梅花图送给洛月轩,还请妈妈笑纳。”

手中笔墨如勾,渲染那炫白一片,下笔如神,勾勒描拓,一气呵成。

当那一副长卷落下最后一笔,众人纷纷喝彩,赞叹不已。

莫岑友这才挤入人群,道:“二公子生前将一重要物品交予莫岑友保管时曾说过,他日他若有何不测,定会找到一个他认为可靠的人来接管咱们莫家的生意,不会让我们大家因他的不测而颠沛流离,而那个人,会带着他的玉扳指来找我,当无瑕公子带着扳指来找我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此信物的重要性,所以,他并不是觊觎我莫家势力之辈,各位,如今试也试过了,各位心里也有了底,可有信心与无瑕公子一道再续我们莫家的辉煌。”

“但凭公子吩咐!”

那异口同声之音让无瑕眉头舒展开来,然后那年轻的脸庞却突然一冷,道:“既然大家觉得我姬无瑕有能力发展莫家的家业,我也丑话说在前头,做生意的,精明过头,便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姬无瑕手中也有大片家业,不是没领教过人性的贪婪,诸位之中若有人在这之前做过什么不干净的事,我给他三天时间来交代一切,然后自己离开莫家,如果三天过后有人心存侥幸,认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那么,别怪我辣手无情!”那张年轻美丽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冷酷无情,那人儿眉角一勾,冷若冰霜的脸上突又出现了一丝笑意,却让人心底战栗:“现在,烦各位掌柜当家的,将手中账本交给莫掌柜,三天之内我会整理清楚,查清账目,然后,重新安排一切,如果没问题,无瑕先告退,莫掌柜,各位掌柜当家的一切住行便请你安排打理了。”那话一完,无瑕抬步便走,只留下一院子忐忑不安的人。

出了院门,郑赟谦已经抢先一步揽住了无瑕的腰,无瑕一直硬挺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肩头隐隐的透出了一抹红来。

“司马,去套车,咱们去绸缎庄。”无瑕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不由自主的抓在了郑赟谦的臂间,郑赟谦眉头一蹙,伸手将那身子拦腰抱起,道:“别动,让我抱着你,伤口定是又裂开了,你再这样下去,恐要留下其他隐疾了。”

无瑕已经痛得无法挣扎,伤口本已结了痂,却又再一次被撕裂开来,那痛比刚受伤时更折磨人。郑赟谦抱着无瑕出了门去,到了马车上一看,无瑕整个后背竟已经被血浸透,且似乎仍然在流出,当下顾不上许多,伸手便拉开了无瑕的衣襟,弦伊探头一看,惊道:“怎么样?”说完掀帘进了车内。

“伤口裂开了,把寇大夫给的药拿来。”郑赟谦伸手解开白纱,无瑕俯身趴在软垫之上,身子因背部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之中而微微颤抖。

“你倒是何苦!”郑赟谦心疼的摇了摇头,见那人儿隐忍之貌,又不忍再责怪,只好叹息着对外扬声道:“司马,赶回绸缎庄!”

“喝——”司马逸一声大喝,马车疾驰而去。

明日预告:流水送走呼唤我不忍想:那声音依然响在耳畔,那人没有离开,而是将额头轻轻的抵在了无瑕的发间,深深的呼吸着那淡淡散发的冷香。

“无瑕,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困了,想停下奔跑的脚步,记得还有一个叫郑赟谦的人,可以给你无忧无虑的生活。”

“赟谦!”

无瑕骤然回身,那人却已经出了门去,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一百八十四章 流水送走呼唤 我不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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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29

无瑕坐在桌前,桌上是厚厚的一沓账本,他细细的翻阅着,然后不时的停下来做标记,有看不懂的地方,便唤来冷三一同查看,听他的解释,然后再继续往下看。

“怎么,公子还没休息?”郑赟谦见弦伊端着茶盘出来,满脸倦意,不禁有些焦急。

“殿下去瞧瞧吧,从下午就没停过,这茶都换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你说他的伤口需要静养,这倒好,他就此赖上了,可这叫静养吗?”

郑赟谦推门走了进去,无瑕轻蹙眉头,手指撑在额间,听见响动,道:“弦伊,再去给我拿点纸来,我觉得这本账目有点问题,我要记下来。”

见身后那人没有响动,无瑕正欲抬头,突见一双手臂环过,将自己手中的账本和笔拿了下来,然后一个声音响在了耳畔:“你说,是你自己停下来休息,还是,我让你停下来。”

那轻柔的呼吸吹在耳边,无瑕顿时不自在起来,将头一垂,道:“别闹,我没多少时间了。”话一说完,自觉语气暧昧,顿时双颊绯红,身子霍然一站,道:“我去瞧瞧药好了没。”

“有弦伊在,要你去瞧什么。”

“那丫头毛手毛脚,我……”身子被揽住一拉,无瑕顿时住了话语:“赟……赟谦。”突如其来的慌乱让无瑕脚步一退,却被桌子阻了身子,抬头看了着那人的脸,然后别开了脸去。

“你需要休息,临走时,太子特意叫了我去,让我一定看住了你,这么多年来,太子头一回如此郑重的拜托我,却是为了你。”那人紧紧的盯着无瑕,一双深邃的眸子在烛光下闪烁着光芒,那神情如此郑重,让人无法反驳。

“好,我休息,你放手。”无瑕回转了身子,伸手去整理桌上的东西。那人却没有松手,将他的身子轻轻一按,让他坐下,道:“寇云说过,止血的药敷两个时辰便要换掉,我看时辰差不多了,我来帮你换愈伤的药。”

“不用——有弦伊就行了。”无瑕低呼一声,却被那人将手臂一握,漆黑的长发从颊边拂过,那人在他的头顶轻轻道:“让我来,我想为你做点什么,你的将来都是太子的,所以,现在留给我。”

无瑕一瞬间连耳根都已红透,想反驳,又不知如何去说,半晌,终道:“我的将来是我自己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掌控我。”

“自然。”那声音依然响在耳畔,那人没有离开,而是将额头轻轻的抵在了无瑕的发间,深深的呼吸着那淡淡散发的冷香。

“无瑕,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困了,想停下奔跑的脚步,记得还有一个叫郑赟谦的人,可以给你无忧无虑的生活。”

“赟谦!”

无瑕骤然回身,那人却已经出了门去,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他不想要现在这种生活,他要的,不是权力欲望的争夺,可是,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卷入其中。

无瑕望着郑赟谦离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他究竟要保护什么?是什么让他不惜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深陷在这充满阴谋与杀戮的权斗之中,他的心底,究竟藏着什么?

白皙的肌肤在烛光下闪着淡淡的光芒,如此柔滑,美丽。

无瑕微微俯着身子,头侧在一旁,如墨青丝被松松绾在脑后,受伤的肩头暴露在沁凉的空气中,弦伊捧着手炉站在一旁,想让无瑕的身子稍稍暖和一些,郑赟谦则小心翼翼的沾拭着那伤口的痂壳,一遍一遍,直到整个伤口干干净净。

“父皇令人千里传书,说最近会有大晋的使者出使我国,他知道太子在这里出了事,所以让我随太子一同回云城去,到时候,可能要我接待来使吧。”

“哦?大晋使者?大晋与郑平素并无太多往来,为何突然会有使者来访?”无瑕没有抬头,只是低低问道。

“不知,父皇让我们十日之后务必返京,时间有点紧,不过还是以你的时间为主,别为了赶时间,没日没夜的看账本。”将药细细涂抹,然后用绷带将伤口束紧,郑赟谦帮无瑕将衣服拉好,道:“不知此次来的是什么人,你在大晋这么多年,朝中臣子可有相熟,不定来的还是位故人呢。”

无瑕垂眸苦笑道:“离开云城这么久了,走前跟大晋的手下说过,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云城,若无大事,便不必来信通知了,想来是不认识的人,所以没有什么好特别留意的吧。”

无瑕只道是因大晋来使为无关紧要之人,是以连弓都没有向他禀告,却不知因蜀绣一事,弓亲自跑了一趟川西,等他回到东都,小侯爷早已出发,便是想告知,也已经是来不及。

换好了药,弦伊端了汤药来,无瑕皱着眉喝了下去,见时间尚早,想看账本,却无奈郑赟谦竟因怕他再劳神,坐在屋内不肯离去,令他无法翻阅,正想着如何让那人先去休息,听门外传来了流萤的声音:“公子,莫府有人到。”

“请进来。”无瑕将桌上账本一推,吩咐弦伊去奉茶,郑赟谦见有人来访,身子一动,道:“我还是回避了。”

“好!”无瑕也不挽留,待郑赟谦出了门去,门外进来一人,无瑕一看,那人莫约三十来岁,一身锦服,目光闪烁,进门也不多话,竟径直跪在了地上。

无瑕没有说话,弦伊进门被吓了一跳,抬眼见无瑕神色冷冷,也不敢多言,放下茶杯便出了门去。

“是哪个店铺的掌柜。”无瑕轻抿了一口茶,声色不动。

“公……公子。”那人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抖抖索索的撑在地下,道:“小的是……是淮安流云坊的凤庆。”

淮安!

那两个字直直刺进心里,让无瑕的眸间微微一动。

“萧君莫的封地!凤掌柜这么晚了来这里,可是有话跟无瑕说?”依然没有让凤庆起来,无瑕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凤庆面前,蹲下。

凤庆抬起满头大汗的脸,望了一眼无瑕,喉间喏诺,半晌语不成调。

“凤掌柜很热?”无瑕轻言细语的问着那人,然后伸手将凤庆的胳膊一拉,让他起身坐下。

“公子!”凤庆如坐针毡,终忍不住双腿一哆嗦,竟又要跪下。

“说吧,什么事。”无瑕伸手一捞,那凤庆看似壮实的身子竟被他扣在手中,动弹不得。

“那个账本,凤庆……做了手脚,有一笔账目……被安逸王爷征作他用,凤庆罪该万死……愧对了二公子!”凤庆说着,一抹眼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无瑕眉头一蹙,道:“莫二公子与安逸王爷在去年邱岗营一役后便已经决裂,凤掌柜莫非不知,还在帮着安逸王爷做事?”

“可是公子,流云坊在淮安,安逸王爷是淮安的主子,他说要用钱,凤庆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说不啊。”

倒是实话,百姓,怎斗得过官。

“多大的窟窿。”

“八万两……”凤庆苦着一张脸,道:“流云坊的生意一直不错,以前也一直支持着安逸王的,去年公子来信说,与安逸王爷决裂了,至此不再允他分毫,可是,凤庆一家老小全在淮安,怎敢不从,所以……便让人在账目上动了手脚,只是想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无瑕点点头,放开凤庆,想了想,道:“淮安的店铺,现在定也经营不下去了,安逸王与无瑕已经公然翻脸,你若依然在淮安,恐遭不测,这次回去,便将手中店铺变卖,那八万两,我会让人补上,手续依然要有,否则怕其他掌柜当家的不服,且开了先例,以后便难以服众,你回来交了账目之后,便带着家小寻个安全的地方安家去,无瑕会给你一笔银子,不会让你流离失所。”

“谢公子,谢公子!”凤庆双膝一跪,咚咚给无瑕叩了几个响头,然后爬起身子便往外跑,无瑕知道他定是连夜赶回淮安,忙扬声叫了弦伊,让她去绸缎庄拨银子,另派人跟随,免得凤庆到了淮安遭遇不测。

弦伊应着出来门去,无瑕返过身正准备关门,突听破空声传来,身子一转,一支利箭被他抓入手中,见墙头人影憧憧,无瑕冷冷一笑,道:“果然人性贪婪,我这里,今晚上竟如此热闹。”

那些黑影入了墙来,其中一人扬声笑道:“莫家如此大业,却让一个外人捡了便宜,模样如此美丽,还敢说不是靠身子上位,今天爷就送你上路,让你在黄泉跟莫二公子双宿双栖去。”

无瑕眸中一寒,杀性顿起,冷声道:“莫二公子的名声,岂是你能够侮辱的。”

“的确,死人,是不会说这么多话的。”一声冷冽的声音响在了那人耳畔,说话那人回过身去,看着郑赟谦那微微挑起的眉头,然后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一柄利剑已经悄无声息的扎穿了他的身体。

“给我杀,一个不留。”郑赟谦缓缓抽出长剑,司马逸没有回答,却用手中的利剑回应了他的命令!突然出现的影刺,让那些黑衣人一瞬沦陷,如待宰的羔羊,淹没在一片血的海洋之中。

郑赟谦丢下长剑,走到了无瑕身边:“你的伤没好,回去歇着。”

无瑕转身而去!

死人,我看得多了,杀戮,我也看得多了,如果你们认为我姬无瑕是个烟火不染的娃娃,那么,我便会用事实来说话。

门轻轻关上了,那微微抬起的双眸在门磕上的那一刹,闪现了让人颤栗的冷意!

明日预告:万物为谁春:“好美,那院子,定已经十分美丽,每到春天,无瑕都特别开心,当年无瑕所住景园,便是桃花满天,那情景,深深印刻在无瑕的脑海中,永远无法抹去。”

“无瑕当年站在桃树下对着澈轩的那微微一笑,也深深印刻在澈轩的脑海中,永远无法抹去。”郑澈轩口中喃喃,痴痴看着那人儿,却不敢去靠近,心中如此渴望,却害怕自己伸出手去,碎了那一道镜花水月!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万物为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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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30

那院子里一溜烟的摆放着一地尸体,众当家掌柜的一进院子俱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悠扬的琴声袅袅传来,那人儿白衣素裹,垂眸抚琴,神色淡然,浑身散发的冷意却让人噤若寒蝉。

“各位当家掌柜的,请坐。”琴声没有停下,无瑕只微微一抬头,示意了一下。

围着一堆尸体落座,那滋味实在不堪,很多人已经变了脸色。

“这些,是昨晚上来拜访无瑕的几位当家的以及他们的手下,当然,他们若不是痛下杀手,无瑕也不会这般对待他们,他们所管理的店铺,我会重新安排人去接手,至于剩下的各位,账目如果没有问题,无瑕便会让你们继续管理下去,方式还是以你们的喜好为主,我不会过多干预,各位可还有疑问。”

院子中寂寂无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多言。

无瑕轻叹了一声,起身到了众人面前,美丽的脸庞带着一种肃然,道:“无瑕受莫二公子所托,接手如此大的家业,无论外界所传二公子为人如何,他都是无瑕所钦佩的人,所以,无瑕莫敢负他重托,自此,无瑕会与诸位共同进退,只要有我姬无瑕的一天,倾尽全力,都会让各位好好的生活下去。”身子深深的弯下,无瑕的那一揖,终换来了众人恭敬的回礼。

接下来的一天,无瑕一直埋头在厚厚的账本之中,冷三,司马逸在旁协助,终在第三天傍晚理清了所有账目,然后连夜召集人手,分配妥当,因行刺无瑕而被诛杀的当家掌柜所处地界由莫岑友选出可靠的人前去接手,无瑕的行事手段让所有人皆信服,莫家的殷实家底给他在大郑商界的立足奠定坚实的基础。

凉风习习,夜渡之上那两人各怀心思。

无瑕看着站在身旁那人,静默不语。

他很想探究郑赟谦的内心世界,这个对权利毫无欲望的男人,为何要迫使自己与太子去争夺这大郑天下?想问他,却又不敢去问他,因为怕靠得太近,陷了彼此!

“你在看什么?”郑赟谦笑着回过头,无瑕忙别开脸去,低低道:“没什么。”

“你对我充满了好奇?我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让你感到好奇了吗?”

无瑕垂眸一笑,摇摇头,不去答他那话。

“三日不见,太子定想你了,回去之后,若不去见他,他定辗转难眠了。”

郑赟谦突然开起玩笑,无瑕颊边一粉,道:“你竟也开起这般玩笑,当真是过得无聊,还好去了云城,你有差事,倒省得寂寞。”

“到了云城,你会避开我吗?”那人突然低声问道,无瑕心头一跳,听身后脚步声,弦伊手拿披风走了出来,道:“夜风这么凉,公子那披风薄了,换了厚的来。”说话间才发觉无瑕身上竟披了两件披风,抬头见郑赟谦似笑非笑的站在一旁,遂伸手将披风递给了郑赟谦,道:“殿下披上吧,我家公子自小便是这般了,从来不会照顾自己的身子,还好身边的人都对他照顾有加,否则真不知道病了多少回了。”

无瑕见弦伊来揭了他的短,眉间一蹙,抬眸道:“自小便是这般了,总叨念,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弦伊一听,竟也恼了,双眼一瞪,气嘟嘟道:“反正公子也是娶不了了,弦伊就此跟着公子终老一生罢。”那话一完,见无瑕脸色一变,弦伊顿时噤了声。

该死,自己怎么说出这话。

弦伊懊恼不及,喏诺间又不知如何圆此话。

郑赟谦见无瑕脸色一瞬煞白,伸手想要碰触他,却被他一退躲开,身子一转,无瑕道:“夜凉,风果然太大,无瑕倦了,先去歇一会。”说完回了舱内。

郑赟谦心底长叹,难怪无瑕会生气,他本是男儿,却一直纠缠在与男子的情爱之中,纵心有所系,也是难容于天下,娶,那人不是女子,嫁,自己又非女儿身,可笑这世间定律,只因此,便束缚了他自己的一生。

等回到了燕王府,太子果然尚未睡下,只躺在软榻中,闭目养神。

见烛光尚明,无瑕脚步踌躇了一下,终还是推门而入。

听到轻柔的脚步声,郑澈轩双眼一睁,见了面前那人儿,心头一喜,撑起身子,道:“回来了,事情可顺利。”

无瑕柔柔一笑,到了塌旁,蹲下,脸颊却贴在扶手旁,突然便楞了神。

郑澈轩从未见过无瑕这样,伸手抚了抚他满头黑发,想要碰触更多,却又怕惹了他反感,只好收回手,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麻烦?”

无瑕楞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抬头看着那人,道:“夜深了,去歇着,再养几日,咱们便要启程回京都了,或者过两日便走,在路上慢点,免得颠簸。”

听他回避自己的问题,郑澈轩也不多问,只细细看了看他的脸色,不禁担心道:“怎么才三日,竟脸色白了许多,可是身子又不好?等回了云城,定要给你细细调理了,免得再落下其他病根来。”

“无妨,无瑕又不是女子。”那人儿说着,伸手去扶郑澈轩:“睡了,无瑕也困了,有什么,明日再说。”

“好。”由着无瑕扶着自己去躺下,等那人儿身影离去,房门关上,郑澈轩才将手举到面前,想着那人儿轻柔的搀扶,想着那不再冷冷对着自己的眉目,一丝喜悦在心底蔓延,然后迅疾占据整个身心。

接下来的两日十分平静,很难想象太子与燕王能够和平的共处一室,然即便是这样,两人的手下依然不敢放松分毫,毕竟两人的争斗已经持续了多年,就算是暂时的平静,也不可掉以轻心。无瑕倒是难得的清闲,每天看看书,陪太子说说话,与燕王聊聊时下局势,日子转眼便过。三日后,依无瑕所言,大队人马提早上了路,宁愿在途中慢点,省得急赶,倒让太子的身子受到颠簸。

冬天已经过去了,春意开始在大地蔓延,一路走去,新绿发芽,春花片片,令人的心境也大好起来。

春天,已经开始萌芽了!

“西院的桃花,便要开了吧,等这会回去,正好看了那满院的绯红。”郑澈轩靠在马车内,看着那挑帘望向车外的人儿,笑道。

无瑕那日渐红润的脸颊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水雾般润泽的眸中扬起了一丝欣喜,微微一点头,道:“好美,那院子,定已经十分美丽,每到春天,无瑕都特别开心,当年无瑕所住景园,便是桃花满天,那情景,深深印刻在无瑕的脑海中,永远无法抹去。”

“无瑕当年站在桃树下对着澈轩的那微微一笑,也深深印刻在澈轩的脑海中,永远无法抹去。”郑澈轩口中喃喃,痴痴看着那人儿,却不敢去靠近,心中如此渴望,却害怕自己伸出手去,碎了那一道镜花水月!

“前面便是石里镇,今晚便在此停歇吧。”车外传来郑赟谦的声音,然后帘子被挑起,郑赟谦探身向内,道:“天色将晚,今日停歇在石里镇,太子,可好。”话虽是对那人说,双眼却径直望向无瑕。

郑澈轩眉间闪过一丝不悦,抬眼见郑赟谦却挑眉对着自己,不禁语气不善,道:“本太子现在只是个病人,一切但凭燕王殿下安排。”

“臣弟遵命。”郑赟谦毫不退让,回身道:“进石里镇。”

无瑕抬眼见那两人暗暗斗气,不禁好笑道:“两人都是手握重兵的皇子,既说了合作,哪里还有口头也要针锋相对的道理,竟都这般不让,却是为何。”

为何!

那话一说出口,无瑕登时便后悔了,果然那两人都毫不避讳的望向了他,无瑕尴尬万分,那二人一人在马车内,一人在马车外,让他进退不能,只好低了头,再不说话。

气氛一瞬凝重,终于等到马车停下,无瑕身子一动,挑帘便出,郑澈轩张口欲叫他,却见那人动作更快,已经随着无瑕一同离去,顿时眸中一沉,靠入软垫,陷入了沉思。

无瑕奔到一旁,听身后有人追赶,顿了脚步骤然回身,郑赟谦见他停步,伸手将他一拉,道:“你生气了?”

“我为何要生气。”明明不满已经写在脸上,那人儿仍然倔强的还击:“你们打小便已经是这样了吧,我只是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去说道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

“无瑕……”

那人儿将头扬起,偏向一旁。

“无瑕!”

还是不理。

“无瑕!”声音已经低了许多。

无瑕的眉头皱了皱,神情有所松动。

“我保证,不再故意挑衅。”

听了那话,无瑕不禁唇角一勾,回头道:“接触了这么久,才知道你竟也有那小性子,明明自己做主的事情,还非得故意去挑衅太子,莫非跟他斗嘴斗气,你心里便会好受?”

“如果可能,我倒不愿与他去斗。”那人眉间突然闪过一丝落寞,转瞬即逝,却没有逃脱无瑕的眼睛。

“赟谦,你的心里藏着秘密……你究竟为何……”

那话被堵在了口中,那人俯下身,对着那粉嫩的唇轻轻吻了下去,无瑕霎时呆立,那人浅尝着那芬芳,轻轻一笑:“果然,这便是让公子你停止疑问的最好方法。”

明日预告:爱是生命的莫测:“太多的人为我付出,让我已经快要透不过气来了,我的双手溅满了鲜血,怎么都洗不掉了,洗不掉了!”

“没有,你的双手没有鲜血,很干净,无瑕,很干净。”伸手将无瑕紧紧搂入怀中,郑澈轩低迷的声音透露着一种蛊惑,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那人儿。

无瑕,我不会再放手了,我要将你留在我的身边,我要你的一切都属于我,你的快乐与悲伤,都属于我!只属于我!

第一百八十六章 爱是生命的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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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1-31

无瑕呆呆的站在原地,待他抬头,那人已经远远而去,指挥众人安顿着一切,那修长挺拔的身躯立在人群中,如此耀眼。

“在想什么?”

无瑕骤然回身,见郑澈轩不知何时已经站于身后,忙伸手将他一扶,道:“太子做什么,身子没好,怎可行走。”

“叫我什么?”那人低下头,双眼不动的望着无瑕。

“澈轩……”相处了6年,却突然被那人要求改了称呼,一时之间难以适应。

“虽然到了春天,夜晚依然太凉,站了这么久,小心风寒入侵。”郑澈轩伸手整了整无瑕的披风,一听那话,无瑕心头一惊,他来了多久了?那么刚才那一幕……

见无瑕双颊渐渐染晕,郑澈轩口中一叹,轻声道:“无瑕,怎会有这样一个你呢,如此让人疼惜,让人想给你一切,偏偏你又倔强的不肯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深陷,难以自拔。”

听着那人毫不掩饰的话语,无瑕脸色更粉,扶住郑澈轩胳膊的双手紧了紧,然后低低道:“咱们过去吧,寇大夫一会还得给你换药呢。”

“我想要你陪着我,换药太疼了。”

无瑕抬眼一望那人,禁不住“扑哧――”一笑,道:“你可是郑澈轩呢,从来都透着狠气的大郑太子,换药,也怕疼么。”

“我当然怕,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会哭,会笑,也会痛的!”

无瑕霎时沉默了下来,扶着郑澈轩走了几步,才道:“无瑕失言了,总瞧见你强势的一面,忽略了你的感受。”

“无瑕,这几天,我总在想,在悬崖之下,你抱着我,呼唤着我的名字,那些,是不是我的错觉,只是因为我当时神志不清,魂魄飘离,所以产生了错觉吗!”

无瑕再次沉默了下来,身边这人与自己相识相扶持6载,他的个性自己太了解了,若自己给了他机会,那么,便如踏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沼,越挣扎,便会越深陷,因为,他的执着将不会再允许自己后退一步!可是,事实却是,当时的自己的确害怕他就此失去生命,害怕他那毫无声息的模样和渐渐冷去的身子,那一瞬,自己的确是感到了心痛!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为何会卷入了这么多理不清,扯不断的情感之中,怕,好怕去面对这一切。

想逃离!想逃离……

“那些……不是错觉,我的确抱着你,叫着你的名字,我害怕你会死,从心底里害怕……那一刻,我没有了对你的恨,对你的怨,我只想你活下来,想你活下来……”无瑕停住脚步,扶住郑澈轩手臂的手指渐渐用力,想要平复心中的波动,可是,那手却轻颤得止不住,然后泪水悄然落下。

“太多的人为我付出,让我已经快要透不过气来了,我的双手溅满了鲜血,怎么都洗不掉了,洗不掉了!”

“没有,你的双手没有鲜血,很干净,无瑕,很干净。”伸手将无瑕紧紧搂入怀中,郑澈轩低迷的声音透露着一种蛊惑,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那人儿。

无瑕,我不会再放手了,我要将你留在我的身边,我要你的一切都属于我,你的快乐与悲伤,都属于我!只属于我!

无瑕趴在桌旁,眼睛还有些红,见寇云将郑澈轩肩部的绷带拆掉,他站起身,走了过去。

伤口愈合得很好,那已经收口的圆形伤口结着痂,四周也没有红肿。

手指不由自主的伸出,触向了那道伤痕。

箭伤!贯穿的箭伤!

那人的伤口,也是如此吗?

他的是在胸口,所以,是不是更痛!

诧异于无瑕的触摸,郑澈轩却立时想到了,他定是想到了那人。

孟白炎!无瑕心底永远不可碰触的伤口,也是自己与无瑕之间最深的那道沟壑。

没关系,无瑕,时间慢慢过去,终有一天,你会忘记那个人的。

伸手将那指尖握住手中,无瑕一瞬清醒了过来。

自己在做什么?!

手微微一挣,却被郑澈轩紧握手中,无瑕抬起头,见寇云调好了药走了过来,心头一紧,低低道:“澈轩,放手!”

郑澈轩将那手指放到唇边轻轻一吻,道:“好。”

无瑕被那一吻惊得忘了挣扎,寇云见两人双手紧扣,不禁尴尬的退了退,道:“寇云是否呆会再来。”

“不用――”无瑕出声叫住他,双手一挣,道:“天色太晚,无瑕回去休息了。”

“可是,那个……公子,咱们都还未吃晚饭呢。”寇云在身后扬声叫道。

无瑕脚步一顿,回望两人,见那两人皆眉角含笑,才想到自己这个借口有多么蹩脚,也不多言,逃也似的出了门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郑澈轩嘴角勾起了笑意。如此可爱的无瑕,只有在不设防的人面前才会出现,现在的他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自己了,所以,自己更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小小幸福。

“无瑕的伤怎样了?”

寇云动作一顿,继而道:“公子的伤,一向都由燕王殿下照料,当已经无碍了。”

郑澈轩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寇云悄悄抬眼望了望他,心头实在疑惑,这兄弟两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得出,两人都喜欢这无瑕公子,也难怪,公子倾国倾城貌,女子都不及,且个性独立,如此年轻,便手握那么大的势力,有那么多追随之人,换做是谁,都无法抵挡他的魅力,可是,奇就奇怪在这兄弟两的态度上。

要说不争不斗,似乎两人都不待见对方,可是,却都容忍对方呆在公子身边,若是真心喜欢,不是应该争个你死我活吗?可若说不喜欢,他们与公子呆在一起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情感却又是那么真挚。

不懂!真不懂!

不光寇云不懂,弦伊也不懂。

为了避开那两人,无瑕的晚饭吩咐弦伊端到房间里,弦伊提着一个大食盒进了门,倒把无瑕吓了一跳。

“丫头,你做什么,我一个人吃而已,为何弄这么多菜。”

“我的好公子,你明天还是跟大家一块吃吧,一说你不出去吃饭,那两个殿下只差让弦伊将整桌的菜给你端来了,这倒好,你倒是自在了,弦伊这一样样端出来,你吃了两口,又要一盘盘端回去,累死我了,倒不知你们三人唱的哪一出。”

无瑕不禁哭笑不得,本来为了避开那两人准备一路上自己单独吃饭,便因为弦伊这一席话宣告破灭了。

云城,问鼎轩!

冷二正坐在后院看着问鼎轩这个月的账目,他很佩服当初公子的这个决定,问鼎轩的生意十分稳定,足以支撑他们在云城新开的两家店铺的一切费用,本还觉得公子在大晋经营多年却突然结束生意辗转入郑冒的风险实在太大,却没想到才短短数月,大郑的生意皆都步入了正轨。

一只信鸽扑棱棱的飞入院子,冷二走去,从脚环上拿下了纸条。

公子要回来了!而且是与太子一块!

心头一喜,冷二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公子与太子突然闹了矛盾,竟然拦都拦不住的离开了云城,现在总算要回来了,而且,是与太子一起,实在太好了。

冷二站在院中,想到公子,突然鼻间一酸,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那孩子,快十九了吧。

自己至今仍然清楚记得六岁那年与公子前去丹阳,说服冷秋之率部追随,那一晚,自己是看着公子被冷秋之带走的,却竟然自私的没有去制止那一切。

国仇,家恨!居然让一个六岁的孩子来承担了所有。

那一夜雨下得如此大,雷声震裂人心,自己站在远处,听着那间屋子里天翻地覆的动静,听着那孩子口中的哭喊,还有那被困了几天的山猫的叫喊声,那种孩童的稚嫩和野兽的咆哮在那铺天盖地的雨夜显得那么渺小,却一声一声打得人心碎裂。

第二天,当那道门被打开,那整间屋子便如同炼狱一般,公子浑身伤痕累累,鲜血渲染,但是他的神情却冷得可怕,他只问了冷秋之可愿率部追随,然后返身离去。自己跟在他的身后,给他放满洗澡水,然后看着他将血肉模糊的身子浸入水池,看着他趴在池边吐得昏天黑地,似乎要将整个身子都吐空一般,他却拼命忍住那落下的泪水,紧咬牙关,不允许那嘴唇咬得破裂的口中发出一丝呻吟,那种孩童不该有的隐忍让自己赫然泪下,跪在池边痛哭不已。

公子!冷二愧对你哪!

冷二仰起头,想让泪水流回眼眶,却发觉自己根本做不到,因为心疼,心疼那个自小便将自己裹在冷冷外表下的公子,十九年的岁月里,他究竟有多少时间是真正开心过的?!

“公子,好不好玩!”面具拿开,弦伊露出了可爱的笑容,无瑕回过头,看了看她手中的面具,道:“怎么不学别的姑娘家拿漂亮的,弄这么个吓人的做什么。”

“那边有花神庙,公子公子,咱们也去拜一拜。”

无瑕无奈的被弦伊拉着随着拥挤的人群向着庙门而去,这一行人行至这岳湖县,正好赶在宿头,碰巧今日竟是花朝节,于是安顿好了之后,弦伊拉着无瑕便出了门去。

无瑕面覆金丝面具,随着弦伊入了庙门,见弦伊那来劲的模样,不禁笑道:“花神专管植物的春长夏养,你倒是求个什么。”

“求……就求咱西院的桃花开得好,公子回去了,便能吃上新鲜的桃花。”弦伊盈盈一叩,神情天真烂漫,令无瑕不禁莞尔。

“嘶――”拥挤的人群你碰我擦,本不可避免,偏偏那一声吸气声就响在自己身后,且贴身贴肉,令无瑕耳根一麻,身子回转间,见一蓝衣男子紧紧贴于自己身后,这一转身两人顿时四目相对,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那人竟还一副陶醉的模样,手中纸扇微微一挑无瑕的下颌,举止轻佻,低声道:“莫非竟是花神下凡么,身上为何带着一种冷冷的香味,勾人魂魄,妙啊,真妙啊!”

弦伊回身一望间,见公子冷冷瞧着那人,一动不动,便知要坏事,心中暗叫了一声:“糟!”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明日预告:今夜人不寐:“别怕,有我呢。”那声音低沉,却字字分明的传进了无瑕的耳中,鼻中充斥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无瑕双眼一闭,倒在了那人怀中,人潮散去,偌大的街道只剩下两个焦躁不安,拔足狂奔的身影。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今夜人不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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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01

弦伊心头叫苦,正欲去拉公子,却见他只是微微一挑眉头,冷冷道:“弦伊,咱们走。”

弦伊松了口气,不是她不生气,若换了平时,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她,可是,现在不同,公子肩头有伤,且太子燕王都在,这一行人虽然人数众多,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皆是便装出行,若能不惹事,当是不惹的好。

站起身随着公子往外走,经过之时,弦伊一推那人,那人却只微微笑着,弦伊那一推,竟纹丝未动。

不对劲!弦伊心头一惊,走了两步,回头再看,那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公子!”弦伊低低唤了一声,无瑕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然后一步不顿,往落脚的客栈而去。

行人熙攘,天色将晚,花灯漫天,将整个街道染成了一片炫目的红,见身后无人尾随,弦伊拍了拍胸口,对身前的无瑕道:“好不容易碰到个节日,又少了烦心事,本当放松一下,竟又碰到如此浪荡之人,公子,莫不非你真是花神下了凡间,身子带着香味,引来如此多蜂蝶狂浪。”

“你再贫嘴,小心我回去饶不了你。”无瑕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不禁有些恼怒,弦伊却跟在身后吃吃低笑,正说着,抬眼见不远处人群之中一个紫袍男子唇角含笑望着这边,顿时捂嘴一笑:“可不是我说,瞧,那边有人等不住,来寻人了。”

无瑕抬头一看,灯火连天的那头,郑赟谦正含着笑意望着自己,那拥挤的人群在他眼中仿若无物,眸中含着柔情,只盈盈的望着自已一人,无瑕不禁有些懊恼的回瞪了弦伊一眼,道:“还说,定是咱们出来太久,大家着急了,走罢。”身子回过,向前走去,突然从身侧涌来许多人,脚步杂乱无章,只一瞬,无瑕与弦伊便被冲散,再抬头,郑赟谦也一刹那间被挤得向后退去,无瑕伸手去挡人潮,却在转身之间,再次见到了花神庙中的那个男人。

“别怕,有我呢。”那声音低沉,却字字分明的传进了无瑕的耳中,鼻中充斥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无瑕双眼一闭,倒在了那人怀中,人潮散去,偌大的街道只剩下两个焦躁不安,拔足狂奔的身影。

门被狠狠推开,郑赟谦没有多话,对着屋内几人道:“有人挟持了无瑕,子胥京天,你们带人从西往南搜,司马流萤,你们从东往北搜,鬼翼随我带人去岳湖驻守的军营。”见傅樾言身子一动,郑赟谦返身将他一阻道:“傅大人不能去,太子行动不便,咱们不能排除有人想调虎离山,借机对太子下手的可能性,所以,你要留下来保护太子。”

“可是太子那怎么说?”

“什么都别说——弦伊留下来!”那人风卷残云般掠过,只一瞬便分配好人手,没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耳边有荡漾的水声,鼻间有水雾的味道,纵然双眼被蔽,无瑕也知道自己此刻在一条船上。

“公子醒了!”那声音近在咫尺,无瑕的头微微后仰,躲开那人扑在脸上的鼻息。

“若知道是这么一个妙人儿,阙某便不答应安逸王爷不可碰触你的要求了。”那人无视无瑕的躲避,俯下身子,越贴越近,无瑕双手被反缚,躲闪间竟跌在舱内,挣扎不起,那人就势将他的身子环在身下,带着戏谑的捏住了他的下巴:“阙某很好奇,安逸王爷怎会对你这么一个少年郎感兴趣,除了这让人着迷的身子,是否,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无瑕别开头,冷冷一笑:“原来是萧君莫的人,怎么,他还没逃回淮安去,倒还想打什么主意?”

感到那人越凑越近,无瑕抬脚一踹,却被那人扣住了脚踝。

“王爷说得果然没错,倒还真是个浑身尖刺的小东西。”

“那,他可有告诉你,这浑身尖刺的小东西,扎的可不光是手,别一个不小心,折了自己的性命。”

“说了说了,可他说的是,千万别让那小东西爬上你的床,否则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哈哈哈——”那人十分恶劣的伸手扣了扣无瑕的腰,贪婪的嗅着那身子散发的冷香,然后恋恋不舍的爬起,道:“王爷说,让你把那半本账本交给阙某,还让我给公子你带句话,说‘我萧君莫天天想着公子,想公子那一逗弄便颤栗的身子,想公子散着香味,勾人魂魄的肌肤,想公子那魅惑人心的低吟……’”

“住口——”无瑕怒吼着打断了那人的话,然后感到船身一荡,那人伸手将他拉起,带出了舱去。

这是什么地方?

当双脚踏在坚实的地面,无瑕听见了一列脚步声从身旁经过。

“将军!”

有人在说话,没有听见回应,只是拉住自己的那人身子微微的顿了一下。

将军!这人是将军?那么,这个,当是军营了。

被那人带着走了一段路,无瑕进入了一个营帐之中。

蒙住眼睛的白绢被拿下,无瑕眨了眨有点疼痛的眼睛,然后抬眼四望,果然,自己是在军营里。

“公子请坐。”金丝面具被放在了桌上,无瑕抬眼去望对面那人,三十来岁的模样,没有常年征战沙场的那种戾气,眼中却闪着一丝狡狯,一身蓝衣,模样阴柔有加,英伟不足,不像个将军,倒像个寄情山水,风流逍遥的纨绔子弟。

见无瑕盯着自己瞧,那人将手中玉骨扇一折,笑道:“怎么,莫非公子看上在下了?”

无瑕双手动了动,不知道当时那人给自己闻了什么,竟浑身无力,无法挣开那缚住双手的绳索。

见无瑕眉头微蹙,那人似恍然大悟,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道:“阙凌该死,竟忘了公子双手被缚。”说完快步走到无瑕身后,便去解那绳索,口中仍然道:“王爷说,公子性子太恶劣,所以阙凌不得不防,见谅见谅。”

无瑕感到那人在自己腕间胡乱拉扯一通,知道他故意使坏,也不做声,却不料他左拉右扯,然后竟贴着自己的身子,在腰间上下其手,终忍无可忍退到一旁,怒目对着阙凌,阙凌见他恼怒,才嘿嘿讪笑着一拍手,道:“来人,给公子松绑。”

进来的小兵将无瑕双手松开,无瑕动了动绑得酸麻的手臂,然后暗暗提了提气。

看见无瑕的动作,阙凌笑着靠在了软榻上,懒懒道:“公子不用试了,阙凌没其他的本事,却就喜欢弄些个稀奇古怪的药物,公子中的,是阙凌自制的毒药,没有我的解药,公子只怕是想走都走不了。”

“阙将军如此盛意邀请,无瑕岂会如此不识趣,不走,却想四处看看,可好?”

阙凌只是轻挑眉头,笑眯眯的望着无瑕,无瑕见他不答话,遂自顾走出帐营去。

这是岳湖的驻守军吗?四周漆黑一片,自己刚才是坐船过来的,那么,这驻军当远离城镇了,难怪那阙凌有恃无恐。

“请公子过来修书吧,阙凌让人送了去,免得你的手下担心你。”

无瑕心头一叹,萧君莫果然事事小心,他当也知道那半本账本被雨雪所浸,字迹定已经模糊不清,纵如此,依然要想尽办法拿回去,此人不除,当真难安。

返身入了帐内,无瑕没有推脱,提笔写下信笺,那账本他早已经看过,能够辨认的名字都已经另外记下,所以,不必因此与这人起冲突。

等等!无瑕突然一顿,骤然抬眸。

萧君莫既然知道自己必定跟着太子回京,在这里设下圈套,那么太子——

见无瑕突然停笔,阙凌舞着扇花嘿嘿一笑,道:“怎么,担心太子了?不用担心,等账本到手,我自会让你跟太子相见,只不过,是见到他的人呢,还是尸体呢,就说不好了。”

“你们居然敢——”

“没什么不敢的。”那人嗤笑着将信笺拿过,叫来一人,低声吩咐着,然后回身对无瑕道:“公子体内的毒也不是说着玩的,所以最好不要打什么主意,夜深了,公子休息吧,明日,便知分晓!”

无瑕见他胸有成竹的走出帐营去,心头不禁一堵。

阙凌手下是正归的军队,不是泛泛,虽然太子身边有燕王,有傅樾言等人,可是,因为当初不想动静太大,大家便装出行,所以带的侍卫并不算多,自己被劫持,他们若四下寻找,实力定更加分散,太子有伤,当会被留下……

心头掠过慌乱,无瑕坐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自从此次与太子坠崖,看见他那毫无声息的模样,自己便总是不由自主的害怕,害怕身边的人再遭遇任何不测。

萧君莫的目的如此明显,他要太子死,阙凌不过是他的一个傀儡,若得手,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若不得手,不过死的一个手下,可是自己不能赌,自己赌不起!

面具被阙凌放在桌旁,无瑕走过去,握在手中,轻轻抚着那面具的一角,刚才他便已经找过,袖中的金丝已经不在了,当是萧君莫告知了阙凌自己所用的武器,是以被他拿走,可是,他却忘记了,这面具,由金丝织成!!!

明日预告:潜行于刺:眼前那人在打量自己!

无瑕抬头倔强的与那人对视。

他的长相为何如此奇特,深邃的眼睛,居然带着一种淡蓝色,高高的颧骨,直挺的鼻梁,他不是中土人士,应是从塞外而来。

“无、瑕。”那人一字一句的念出无瑕的名字,手中微微一松:“王爷可便是看上了这张脸?”

无瑕闻言脸色一变,冷冷笑道:“终有一天,无瑕会将手中匕首狠狠扎进安逸王爷的胸口!”

第一百八十八章 潜行于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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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02

利箭破空。

傅樾言凌空将箭抓入手中,回头去看太子房间。

寂静无声!

他稍稍吐了口气,然后从箭头处拿下信笺,展开细看。

对方要公子手中的那半本账本。

萧君莫!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劫人求物,那么,他们的目标定不光是公子,还包括了太子。

对方射出那一箭之后,并没有现身,傅樾言拿着信笺去了旁边的房间。

弦伊听推门声,霍然起身。

“他们要公子手中的半本账本。”傅樾言将信笺递给弦伊,弦伊细细看了看,是公子的笔迹没错,她返身去拿那半本账本,东西只是死物,不必那么执着,可是,如何交给对方?

“他们没说怎么交东西,怎么办。”

傅樾言闻言心头一惊,道:“糟!他们的目标是太子。”返身极速离去,拉开门,听客栈之外烈马嘶鸣,知道对方来袭,口中大喝道:“保护太子。”

正说着,听太子房间传来两声惨叫,傅樾言心急如焚,推开门,却见郑澈轩手持长剑,剑身仍在兀自滴落血珠,地上倒着两人,已经断气。

见傅樾言进门,郑澈轩抬眸冷冷道:“出了何事?”

傅樾言知道瞒不过,拱手道:“太子恕罪,请太子跟臣一同杀出去,臣拼尽全力,定护太子周全。”

郑澈轩挑了挑那两刺客的衣摆,道:“岳湖军营的腰牌,岳湖的阙凌是萧君莫一手提拔之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劫杀本太子,当真是不想活了。”

“那么,劫持公子的人……”话一出口,傅樾言顿时叫苦不迭,果然,郑澈轩一听那话,双眼一抬,望着傅樾言大喝道:“无瑕怎么了?”他本因为今日赶路颠簸,觉得困顿,听无瑕与弦伊去逛花神庙会,好久没见无瑕如此开心,便由着他们去玩,自己早早的便歇息了,却不料此刻夜已过半,竟听到如此消息。

傅樾言没有回答,耳听门外已经交手,遂将手中长剑出鞘,用身子护住郑澈轩道:“请太子跟属下冲出去。”

知道此刻也问不清楚,郑澈轩随着傅樾言出了门去,见客栈中已经人声沸腾,乱成一片,来人全身黑衣,见人便杀,局势难以控制,顿时一拉傅樾言道:“将他们引出去,不要牵连无辜。”

弦伊护着寇云到了两人身边,道:“看样子对方早有准备,故意分散了咱们的实力。”

“弦伊护着寇大夫,傅大人,咱们引人出去。”郑澈轩伸手握了握伤口,不待傅樾言回应,已经飞身而下,直闯入了那片厮杀之中。

“太子——”傅樾言没有丝毫迟疑,直追而去。

弦伊将寇云一挟,道:“走!”

寇云不会武功,被她挟着从屋顶掠过,吓得脸色煞白,纵如此,还是不甘的回头叫道:“太子切不可太用力——”可那声音瞬间变湮没在了一片厮杀声中。

弦伊回身见情况不容乐观,那客栈之外黑压压的全是人,对方显然有备无患,且是下定决心要置太子于死地,此刻只有叫回分散的各人才能有所一拼,于是将寇云安置在屋顶,道:“寇大夫且等在此处,弦伊要回客栈去拿响箭召唤众人。”

那寇云见她话一说完身子一晃便没了影,顿时双腿一软,趴在屋顶不敢动弹。

浓烈的血腥味在空中扩散,禁卫军正在全力抵挡,可是,对方是正规的军队,实力不容小觑,且人数众多,层层叠叠的尸体堵满了客栈小院的各个角落,那袭击者仍然在源源不断的涌入。

弦伊轻身伏于屋顶,见无人注意,一个探身下了屋檐,闪身进了屋内。

无瑕平时自由惯了,十分不喜人随时跟随,所以弦伊常常备着响箭,以备不时,没想到,此次竟派了这么大的用场。

随着一声冲天而起的响声,那客栈之外等候的副将元民治不禁一惊,双手一挥,道:“他们召唤后援了,给我全力围攻,务必取下太子人头。”

“杀——”

一时间杀声震天,弦伊没料到自己这一支召唤救援的响箭居然会让对方不顾一切的进攻了,顿时顾不上依然在屋顶等待自己的寇云,下楼冲入包围圈中,与众人一同奋力拼杀。

当响箭冲天,在外搜索无瑕的几人皆是一惊。

“响箭响在客栈方向,定是客栈出了事,咱们回去——”

子胥郎和京天带着人马全力向着客栈疾奔,还未赶到,便见客栈方向竟火光冲天,顿时心急如焚,恨不能将马鞭策疯狂,冲至一条小巷,见一队人马从黑暗中迅疾靠近,顿时一惊,正欲强冲,却听来人道:“可是京天?”

京天听是司马逸的声音,忙道:“客栈出事了,咱们赶回去。”

大队人马汇聚,直奔客栈而去。

“将军——有大队人马从玉屏街冲过来了——”一个士兵奔到元民治面前急急道。

元民治一咬牙,道:“竟来得如此快,所有人,给我杀进去,今日太子不死,便是我们死。”说完跃下马背,反扣钢刀,带人强势而入。

临行前,阙凌对他说过,如果今夜太子不死,别说他,就是整个岳湖军营,一人都别想活,当然,也包括了他们的家小!

郑赟谦微微一扬手指,身后众人皆慢慢跟了上来。

鬼翼伏在他的身边,轻声道:“殿下为何夜渡来岳湖军营?”

郑赟谦看了看远处的营帐,道:“岳湖的阙凌,是安逸王一手提拔之人,此人打仗无甚建树,却喜欢弄些个阴人的勾当,无瑕并非泛泛,那人潮来得如此奇怪,一瞬之间他便已经没了人影,当是有人用不光明的手段制住了他,在岳湖地界,有这个胆,有这个能力的,只有阙凌一人了。”

鬼翼甩了甩满头湿发,为了不引起注意,这一行人全都潜水而入,如今出了水,又被风一吹,身上顿时冰凉一片。

一队士兵手持火把走了过来,众人顿时静静的伏下了身子。

“呵——”带头的长长的打了个呵欠,道:“也不知搞什么,这么晚非得让咱们加两个队巡视,莫非有什么事情?”

“副将军今夜带了一大队人马出去了,是不是又有什么好生意,让咱们好好的肥一笔。”

“得了吧,就算得了什么好处,咱们做喽啰的,还不是分不到一杯羹,说起来,将军今天带回来的那个少年郎,倒的确像一个大家公子哥,模样美得不像样,看得人心痒痒,嘿嘿,我看将军今天对他上下其手,想必占了不少便宜。”

郑赟谦双手一紧,胸中怒火顿时燃起。

果然不出所料,无瑕真的被带来这里。

那一队人慢慢远去,郑赟谦回头将人召到身边,道:“咱们人太少,也不知无瑕究竟在何处,硬拼是不行的,鬼翼,你带几个人去寻找粮草仓,一把火把粮草全给我烧了,扰乱他们的视线,其余人,随我去找无瑕。”

人影四下分散,眨眼不见。

帐营外站着四个守军,无瑕出了帐门,一个守军忙道:“请公子回去,将军吩咐,公子不能外出。”

“我正要去找你们将军。”无瑕不睬,继续向前,那守军见他脚步不停,伸手便去抓他肩膀,不料手一碰到,无瑕竟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嘶——”无瑕痛得倒吸了一口气,手抓在脚踝,半天站不起。

那守军一见他双眉紧蹙,楚楚可怜之貌,忙蹲身道:“公子,你怎样了。”

“脚崴了,你们扶我进去。”无瑕伸出手去,立刻又过来一人,与那人一同将他扶起,搭着手臂入了帐营。

帐门放下,无瑕被扶着到了凳旁,见那两守军转身欲走,无瑕眉头蹙得更深,柔声道:“谁会揉脚,给我揉揉,很痛。”

那两人见他那貌,本已经口干舌燥,心头怦怦乱跳,此刻又见他细语说话,斜斜瞥来的明眸中含着一丝道不清的意味,顿时僵了手脚,愣愣走到无瑕身旁,蹲下身子便去给他揉脚,却不料一蹲身间,两人登时便倒在了地上。

手中金丝嗒嗒滴落着血珠,无瑕站起身,闪身到了帐门之后,果然另外两人见那两人半天没有出来,感到不妙,挑帘而入,只一瞬间,也仆倒在了帐门边。

无瑕捂了捂胸口,体内真气依然无法聚集,那阙凌果然没有骗自己,不能聚气拼杀,但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让大家陷入被动。

微微挑开帐门,见四周还未有人发觉动静,无瑕身子一动,出了门去。

除了帐营边三三两两的篝火,四处皆漆黑一片。

无瑕小心翼翼的避开巡视的士兵,却在一座营帐前停住了脚步。

“王爷说,这次无论太子如何,那无瑕公子,由血鹰带回去。”一个背对帐门站立的男子正对着阙凌说话,十分高大的身材,一头金色的长发在烛光下泛着光芒。

血鹰?是安逸王爷的手下吗?

安逸王居然对自己仍未死心……

无瑕的脚步向后退去,一声轻微的响动,无瑕一惊,抬头间一道凌厉的掌风扑面而来,咽喉被人扼住,无瑕被动的仰起了头。

“住手——是无瑕公子!”

眼前那人在打量自己!

无瑕抬头倔强的与那人对视。

他的长相为何如此奇特,深邃的眼睛,居然带着一种淡蓝色,高高的颧骨,直挺的鼻梁,他不是中土人士,应是从塞外而来。

“无、瑕。”那人一字一句的念出无瑕的名字,手中微微一松:“王爷可便是看上了这张脸?”

无瑕闻言脸色一变,冷冷笑道:“终有一天,无瑕会将手中匕首狠狠扎进安逸王爷的胸口!”

明日预告:龙战于野:一道暗影闪过,火光中映出了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和一头火红的长发。

血鹰后退的脚步一顿,脊背挺得笔直,然后他竟放开了手中的无瑕,没有回头,只十分平静的叫出了一个名字:“离火!”

身后那男人没有说话,一把寒光熠熠的弯刀紧握手中,火红的发随着河风轻柔的掠动。

第一百八十九章 龙战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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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03

这个,便是王爷下令无论如何也要带回的公子无瑕?!

血鹰眯着双眼紧紧盯着手中那张脸,不得不承认,他很美,美得不像个男子,或者说,不像个凡尘中的俗人。

幼滑精致的肌肤,明眸如水,眉若远黛,那是一粒天生的朱砂痣吗?很奇怪,男子眉间朱砂,本应是很突兀的,可是,为何在这张脸上,却让人觉得如此迷人。

王爷居然从燕京负伤而去,自己接到王爷密令赶去燕京,得知太子与王爷特别交代的无瑕公子已经被燕王所救,于是遵循王爷的命令来此途中等候,除了要除去太子,便是要带走这无瑕公子。或者说,自己得到的命令只限于带走此人,至于太子,那是阙凌的任务。

无瑕见血鹰放肆的打量着自己,身子一挣想挣开他的束缚,却发觉此人的力气大得惊人,而且,内力十分浑厚。

“好,既然公子自己来了,便跟血鹰走吧。”血鹰没有挪开落在无瑕脸上的目光,扼住无瑕咽喉的手一松,转而扣住了他的肩膀。

肩头伤口被血鹰扣住,无瑕眉头一蹙,血鹰低头看了看,道:“你肩头有伤?”

“不用你管!”无瑕不耐的侧开身子,血鹰岂容他离开,伸手便去扣他脉门,无瑕身子一退,手中金丝倏然而出。

“小心!”阙凌在一旁出口提醒道。

一丝锐痛,血鹰望着自己被割裂口子的手掌,突然笑了:“王爷说,公子脾气十分不好,果然如此。”

无瑕冷冷抬眸,道:“安逸王爷还真抬举了无瑕,无瑕今日若不是中了小人的毒,无法聚气,你这手掌便是废了,你信还是不信。”

血鹰依然在笑,步子却慢慢向着无瑕靠去:“相信,但是,公子今天还是得跟我走。”

骤然而来的气流令无瑕身子一弓,胸口似乎被重击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被血鹰搂住凌空而起。

一只火箭划破夜空,点燃了岳湖军营的粮草仓。

血鹰看见了夜空中飞跃而来的黑影,他没有停下脚步,手中依然搂着无瑕,那高大的身形却如飞燕一般轻盈。

“留下人!”

利箭从血鹰的颊边掠过,他翻身跃下,反扣无瑕的咽喉挡在面前。

郑赟谦丢下手中长弓,道:“将无瑕留下,血鹰!”

“燕王殿下当知道,王爷交代的事情,血鹰是一定要办到的。”

“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当真要跟着萧君莫一条死路走到底?”郑赟谦突然怒喝道。

无瑕见他痛心疾首之貌,不禁一愣。这血鹰与燕王竟是认识的,不,不光是认识,应还是十分熟悉的!

“血鹰说过,今生与那人势不两立,殿下既然要护那人周全,便不要再在血鹰面前说道血鹰主子的不是。”

“当年那事不是离火的错,你相信我,其中定有误会。”

“不用再说了——我血鹰今生若不能手刃此人,死不甘心!殿下请让开,公子我要带走,殿下不是我的对手,不要妄做拼杀。”血鹰说完带着无瑕的身子向后退去,郑赟谦脚步一动,步步紧逼。

“殿下当年待我不薄,我不想对殿下动手!”血鹰眸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无瑕见郑赟谦不肯退步,血鹰又不肯放手,怕郑赟谦真与他动手吃了亏,当下暗自蓄力,想自己挣开束缚,却不料一用力,体内一股气流乱窜,四肢百骸如火烧一般,无瑕口中一喘,脸色顿时染上了奇特的酡红色。

整个军营已经因那冲天而起的火焰一片混乱,郑赟谦对鬼翼所下的命令是,杀无赦,所以,此刻的岳湖军营,已经是杀声一片。

阙凌没料到郑赟谦竟带人悄悄潜入了军营,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是,却都是影刺,属于主子下了令,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会眉头不皱的踏过去的死士,是以一时之间竟有了压制不住之势。

见局势一时无法控制,阙凌悄悄走到营帐之后,拉过一马飞身而上,马蹄腾空,向前飞跃,落地之时,阙凌的身子却从马背上直扑而下,的确是一具身子,因为,他的头咕噜噜滚到了一边,身首异处!

一道暗影闪过,火光中映出了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和一头火红的长发。

血鹰后退的脚步一顿,脊背挺得笔直,然后他竟放开了手中的无瑕,没有回头,只十分平静的叫出了一个名字:“离火!”

身后那男人没有说话,一把寒光熠熠的弯刀紧握手中,火红的发随着河风轻柔的掠动。

郑赟谦伸手将无瑕拉入怀中,见他神色异常,忙将他抱起返身离去。

无瑕伸手一紧郑赟谦的衣襟,郑赟谦见他双眼后望,脚步一顿,口中道:“那是他二人之间的恩怨,外人勿需管,也管不了。”无瑕见他如此说,当下点点头,松开衣襟,由着他带着自己离去。

阙凌死了,整个岳湖军营群龙无首,鬼翼十分容易便控住了场面,郑赟谦站在帐外,面前跪了黑压压一片。

郑赟谦没有说话,是以整个军营都无人敢吭声。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离火该回来了!

当那高大的身影跃入眼帘,郑赟谦松了一口气,但马上,他便发觉了来人不对劲。

离火慢慢走到郑赟谦面前,吐出了三个字:“他走了!”然后轰然而倒。

望着床上那男人血肉模糊的身子,无瑕禁不住不忍的别开了头去。

“血鹰,离火,他二人本是同族兄弟,来自大宛,迁居大郑,十岁遭遇郑内乱,家人皆被杀害,两人从死人堆中爬出,一路逃亡,被我收留。他二人天资聪颖,在我的影刺中,是一等一的高手,当时两人感情很好,亲如嫡血。4年前,安逸王来到燕京,外出遇刺,血鹰救了他,让他对血鹰十分欣赏,开口向我讨要,被我拒绝,几个月后,血鹰遇到一个叫云萝的女子,然后……陷在其中。”郑赟谦长叹一声,苦笑道:“离火发觉血鹰不对劲,悄悄去调查云萝,发觉她竟与安逸王交往过密,是以劝说血鹰,可惜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血鹰根本听不进去,云萝见离火插手她与血鹰之事,设计将离火灌醉,等血鹰赶到之时,离火衣衫不整,云萝躲在角落哭泣,血鹰怒不可遏,与离火拔刀相向,离火本以为能够解释,却不料,那云萝竟一头碰死在了两人面前……”

无瑕双手一颤,轻轻一摇头道:“那云萝,当是安逸王爷的影刺了。”

“可惜当时情形变故,让血鹰无法接受,我保了离火,便是舍弃了血鹰,于是他离开了燕王府,自此,投入了安逸王的门下。”

“安逸王此人,为了达到目的,当真无所不用其极。”无瑕突然想到他在帐外听到血鹰与阙凌的对话,想到安逸王竟仍对自己心存妄念,不禁默默的垂下了眼眸。

郑赟谦见他突然沉默,正欲问他,却听离火喉间一低吟,醒转过来,忙疾步到了床前,问道:“怎么样,可还好?”

离火睁眼怔了一会儿,才道:“不好!我有多重的伤,他便有多重的伤,怎会还好。”不待郑赟谦说话,离火又道:“我在燕京发觉了他的行迹,一路追踪,本想就此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要么他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他,只可惜,到了最后,竟谁都下不了手……”

郑赟谦与无瑕对望一眼,皆不再说话,让离火休息,两人出了营帐去。

“殿下,这些将士怎么办?”鬼翼走到两人身后低低问道。

“我已经通知了岳湖郡守带兵前来,等他们到了,咱们便回去,该怎么办,他自有定夺,这是谋逆之罪,咱们谁都无法左右他们的生死。”

正说着,见岳湖郡守廖仁功带兵前来,却一副疲惫模样,郑赟谦不禁眉头一皱,道:“廖大人为何这般模样。”

廖仁功跃下马背,急急一拱手道:“昨夜军营副将元民治竟带人劫杀太子,岳湖县衙也遭到攻击,情况混乱,下官一直在肃清叛党,是以现在才来,请燕王殿下恕罪。”

“太子如何——”

“太子如何——”

郑赟谦竟与无瑕异口同声问道。

“太子现在已经安全,所有人都已经转去了县衙,请殿下放心。”

“这里你来接手,咱们走!”郑赟谦拉过无瑕,回身对鬼翼道:“你帮着料理,完了带离火一同离开,我与无瑕先回去。”

“是!”

无瑕站在船头,手指被郑赟谦紧扣手中,那指尖竟然在微微颤抖,他怎么了?无瑕抬头望着身旁那人,带着一种疑惑,一种不解,他是在……担心太子?!

“赟谦。”无瑕轻轻唤着那人,郑赟谦回头望他,却在一瞬转开了头去,道:“什么都别问,我不会回答。”

无瑕顿时沉默了下来,握了一会儿,才发觉郑赟谦的手指竟冰凉沁人,触到他的衣裳,才想到昨晚他抱着自己时便是湿漉漉一片,伸手去触他的身子,惊道:“怎么全身湿透?”语顿,脑中一转,道:“这么冷的天,居然带着人潜水而来,刚才应当换了湿衣,要是凉了可怎么好。”

郑赟谦微微一笑,道:“无妨,我的身子一向很好,不必担心。”那话一完,却突然一个喷嚏,无瑕不禁抿嘴一笑:“你倒是再逞能。”

“说到这,你的身子可有什么不适?我看在血鹰手中时你一蓄力脸色便酡红一片,可是有什么问题?”郑赟谦突然想到无瑕当时的情形,不禁急急问道。

无瑕却只微微一笑,道:“无事,气虚罢了。”他没有告诉郑赟谦自己中毒一事,阙凌已死,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中的是什么毒,似乎除了不能聚集真气之外,并无其他异样,现在说出来,反而让郑赟谦着急,不如等回去之后,让寇云给瞧瞧。

下了船,已经有人在渡口边等候,两人一人一骑飞驰到了岳湖县衙,见县衙内皆是伤痕累累的影刺,由此可见当时情况非同一般,两人心头一沉,急急奔入后院,院子中站着多人,见两人回来皆是一喜。

“太子人在何处?”

一道身影从门内奔出,无瑕话音未落,便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你没事,太好了!”那人紧紧的搂住他,也不顾众目睽睽,似乎害怕一松手他便不见了一般,无瑕尴尬的仰起头,对着郑澈轩道:“我没事。”正欲推开他,却突感手中一沉,郑澈轩身子一软,竟倒在了他的怀中,无瑕呆呆的望着那人,然后抬手一看,手中血红一片!

明日预告:意难平:若自己当真成了废人一个,便成了大家的包袱,如果再牵连了他人,却又该让自己如何自处。

窗外初阳冉冉而起,明亮的色彩穿透薄窗照进了屋子,放在桌上的玉簪中那粒翡绿的琉璃流光溢彩的闪烁着光泽,无瑕坐在桌旁,手撑颊边,纤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圆润的珠面,口中低低道:“白炎,小筑的桃花,也开了吗……”那如水明眸中渐渐漾起薄雾,顺着光滑的脸颊落下,慢慢,聚成汪洋。

第一百九十章 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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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04

寇云努力平复着颤抖的双脚,弦伊忍不住“扑哧——”一笑。

“姑娘竟还笑,寇云在屋顶趴了一晚上,三魂六魄都快没了,竟然把我忘记在了屋顶,若非这里需要救治,可能至今还把我晾在房顶吧。”

弦伊吐了吐舌头,朝寇云扮了个鬼脸。

寇云给郑澈轩换好了药,道:“太子的伤无妨,只不过伤口裂开了,至此好好静养,应无碍。”

无瑕听完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身指着房中另一人道:“寇大夫去给燕王殿下瞧瞧吧。”

郑赟谦正捂住嘴咳了一声,见无瑕指向他,忙摆手道:“无事,已经换了衣裳,不必大惊小怪。”说完竟一连咳了好几声。寇云走过去把了把脉,道:“风寒入侵,殿下也不可大意,等会便抓几剂驱寒的药给殿下熬上。”

郑赟谦一听,不再推辞,道:“让人去多抓点,昨晚上大家全都是潜水而入,天气太凉,身子估计都受不住,等鬼翼回来,让大家都喝上几剂。”

“是!”

无瑕这才站起身,对着弦伊使了个眼色,弦伊忙走过来道:“公子也累了,衣裳弄得这么脏,弦伊伺候公子去梳洗了。”

无瑕点点头,闪身与弦伊出了门去,到了旁边房间,无瑕道:“你去把寇大夫叫来。”

“公子身子有恙?”弦伊一惊,忙追问道。

“去罢。”无瑕不再多言,待弦伊带着寇云到了房内,他才伸出手去,道:“寇大夫给无瑕瞧瞧。”

寇云见他一脸凝重,不敢怠慢,细细诊着脉象,半晌,问道:“公子是何时中的此毒?”

果然是中毒了,无瑕口中一叹,道:“昨日。”

寇云疑惑的看了看他,没有搭话,却再次扣住他的手腕诊起脉来,过了好一会,才道:“不对啊,看这脉象,当是蓄积的毒性,不是刚中的呀。”

听他所言,无瑕才恍然大悟,道:“寇大夫是说那个毒,那个是历来已久蓄积的一种毒药,叫滴血烟,无瑕已经久不服用了,但是却难以清除,药也喝了不少,至今却仍然蓄积在体内。”顿了顿,又道:“昨日在军营,那阙凌说我中了他自制的毒药,无瑕当时被人挟持,发觉无法聚气,这滴血烟蓄积已久,并无这般症状,所以请寇大夫诊断,莫非并没有中新的毒药?”

听他一说,倒是寇云疑惑了,抓了无瑕的手又是细细诊断一番,才道:“公子可有中过其他毒药,却被身子里的滴血烟压下来的。”

无瑕一听,忙道:“上次中了毒针,似乎确实如此,可是有何不妥。”

“请恕寇云直言,寇云以前曾遇到过因身子本身的毒性而压制后来毒性的病例,如果公子的确中了新的毒药,而现在却无法诊断出,那么,这毒可能已经被压制,但是,却产生了另外的效果,寇云先给公子开药试试看,若能将那滴血烟清除一二,公子再试试聚气,只是寇云对毒药一向研究甚少,若无法清除,只怕……”

“莫非公子便无法恢复功力了么?”弦伊一听,急得不得了。

无瑕也是心头一凛,他知道现在自己是众矢之的,若无法自保,当真是多了不少麻烦,可是,此事既不能张扬,也不可超之过急。

“有劳寇大夫,还请寇大夫为无瑕保密,无瑕不想两位殿下担心。”

“寇云自当从命,弦伊姑娘,寇云现在去开方子,你先去抓了熬上。”

“好。”弦伊急急跟着出了门去,无瑕坐在桌旁,失了神。

如果连自保都不能,自己又拿什么去帮太子夺天下,说不定到时候自己会成为他人要挟太子的筹码。痴痴想了一会儿,竟连郑赟谦进门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无瑕,无瑕。”郑赟谦叫了两声,无瑕抬起头,眸中依然带着一丝茫然,见他神色不对,郑赟谦不禁担心的坐下,抓了他的手在手中,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无瑕避开他探寻的目光。

“不是说换衣服吗,怎么还是这一身?我看弦伊跟着寇云出去,你可是有何不适?你不要瞒我,告诉我。”

“当真无事。”无瑕微微一笑,道:“倒是现在再也不敢随便离开大家了,萧君莫竟依然不死心,是我连累了大家。”

郑赟谦伸手撩开无瑕颊边的细发,带着一种宠溺的口吻轻轻道:“有什么都别憋在心里,你的身子自己知道,能够放开的,便不要紧抓手中不肯放下。”

无瑕因他那动作和口吻绯了双颊,明眸一垂,道:“我换衣服,你回避吧。”

“可是,肩头的伤我还要换药呢。”郑赟谦眉头一挑,竟坐着不动。

“换药……”无瑕脸色更红,站起身将那人一拉:“我的伤在肩头,不在身上,你走不走。”

郑赟谦顿时忍不住笑道:“逗你玩,看你害羞的样子。”

“你竟也变得如此恶劣,还不走。”无瑕双眼一瞪,神色却可爱之极,郑赟谦哈哈一笑,出了门去,待门关上,却神色一凛,快步离去。

衣衫脱下时,从怀中掉出金丝面具来,无瑕捡起拿入手中,那面具被他拆下一段金丝,却依然缜密均匀,令他不禁暗叹缠绵的手艺,又想到缠绵若知道自己拆了金丝去杀人,不定会生气成什么样子。

唇角一勾,却霎时又浮现了落寞之色。

若自己当真成了废人一个,便成了大家的包袱,如果再牵连了他人,却又该让自己如何自处。

窗外初阳冉冉而起,明亮的色彩穿透薄窗照进了屋子,放在桌上的玉簪中那粒翡绿的琉璃流光溢彩的闪烁着光泽,无瑕坐在桌旁,手撑颊边,纤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圆润的珠面,口中低低道:“白炎,小筑的桃花,也开了吗……”那如水明眸中渐渐漾起薄雾,顺着光滑的脸颊落下,慢慢,聚成汪洋。

寇云如坐针毡。

郑澈轩和郑赟谦两人皆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寇云面前的茶杯却一动未动。

“诶……”喉间发出了一声哀叹,寇云抬眼看了看面前那两人,终于撑不住,伏在了桌上。

“两位殿下饶了我吧,公子……公子说过,不让告诉两位殿下。”寇云还想着做垂死挣扎。

郑澈轩放下茶杯,微微一挑眉,道:“本太子听说,寇大夫曾寻找过一种十分珍贵的药材,叫十日雪莲,不知燕王可还记得否,去年父皇寿辰之时,似乎有外臣进献过三朵。”

“这个呀……”郑赟谦似乎有些困惑,仔细的想了想,道:“似乎的确如此,不过前不久穆大人身子有恙,似乎需要这个,求了父皇,给了一朵,大概只剩两朵了吧。听说这药是很多大夫梦寐以求的东西,不如这次回去,你我二人求父皇一人赐一朵,也开开眼,瞧一瞧,倒不知熬汤放不放得。”

寇云初从郑澈轩口中听到十日雪莲四个字,眼睛都亮了,再听了郑赟谦的话,心如猫挠一般,听到最后,身子霍然站起,急得结结巴巴道:“那可是60年才会开一次的雪山圣物,极其珍贵,殿……殿下熬汤……熬汤——”那话到了最后只差吼出来。

郑澈轩和郑赟谦皆是一愣,没想到平时温文尔雅的寇大夫居然会有如此失态的一面,顿时两人皆忍不住笑了起来,见两人眉间尽是揶揄之色,寇云知道自己中计,怏怏的坐下身子,道:“没想到两位殿下竟也会作弄人。”

“并非作弄。”郑澈轩敛住笑意,郑重道:“燕王说,无瑕必定有事瞒着我们,我们也知道他的脾气,他若不想说,任我们如何他都不会说,所以,我们来求寇大夫,那十日雪莲,的确还剩两朵,此次回京,必与父皇要来,赠予寇大夫。”

寇云挣扎了半晌,终长叹一声,道:“寇云知道两位殿下对公子之心,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是以公子叮嘱寇云绝对不能让旁人知道,还请两位殿下知道之后,不要有所异常,让他人察觉。”

“究竟何事!”听他说得如此凝重,那两人顿时慌了神,只急急追问道。

“公子说,他此次中了阙凌自制的毒,可是寇云却无法诊断出来,公子本身身体蓄积有毒,两位殿下当知道,所以,可能是这次的毒药与身子里的毒发生了反应,以致公子内力全失,也就是说,现在的公子……毫无还击之力!纵能够反抗,也不过是没有内力的招式,根本不足以自保!”

那话一出,却如晴天霹雳,将那两人震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说……无瑕现在,现在……”

那两人终于明白为何无瑕不肯告诉他们真相,且也知道这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否则……

那眉头为何在睡梦中依然无法舒展,他总是这么小心的呆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任何人的靠近,纵然他在怀中,心却依然飘渺得不可触及。

无瑕哪,究竟要什么样的付出,才能得到你全心全意的回应,毫不犹豫的依靠哪!

郑澈轩站在床头,看着那沉在睡梦中的人儿,心中充满了疼惜,身子俯下,将唇轻轻印在那光滑的额头,眷恋的亲吻。

无瑕,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相信我,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让你快乐!

唇离开那透着冷香的肌肤,郑澈轩直起身子,转身而去。

明日预告:君归期何在:大队人马立在云城的城门之前,静静等待着。

那个,便是大晋成乐的小侯爷了么。

纵然皆是戎装佩甲,那黑色骏马上脊背直直挺立的少年郎却如此醒目。

脸上没有丝毫怯意,不卑不亢,漆黑垂直的长发束在脑后,一身银色的铠甲映衬着古铜色的肌肤,斜入鬓角的云眉张扬着年轻的气息,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君归期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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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05

春风袅袅,吹暖了人心,漾起了思念。

那一袭白衣立在翠山环绕之间,青丝舞动了那张明媚的脸。

“公子,怎么又一个人跑来这里了?”

回头一笑,奚昊淡淡道:“没事,想起了那两人而已。”

“侯爷刚还在找公子呢,说昨晚上公子太累了,让早点回去歇着,好好的,怎又想起小侯爷与那无瑕公子了呢?”

“只是觉得世事无常,听说白炎终还是去了郑国了,却不知这一去,能否见到无瑕,他二人是否能够再续前缘,白炎没了记忆,无瑕处境又太过尴尬,且郑国那么大,怕只怕,两人擦肩而不相逢。”

“姻缘天注定,非人力所能及,咱们也不过多一分担忧罢了,公子还是回去休息吧,昨晚上救治了那么多伤兵,也该睡睡了。”

“这仗,却不知要打到何时,人哪,为何总要这般杀来杀去,雪蕊,我竟有些倦了,我果然还是适合远离喧嚣,不问世事,待此役结束,咱们便拜别爹爹,回若水小岛去。”

“听公子的,这些日子见公子日渐消瘦,雪蕊心疼着呢,就回了小岛去,公子闲暇种种草药,心情好了救治几个求医者,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当更开心。”

奚昊没有接她那话,只是将双眸望向了那重重叠叠的山峦。

怕只怕,入了这尘世,想转身离开,已不可能毫无牵挂,潇洒自在了!

大队人马立在云城的城门之前,静静等待着。

那个,便是大晋成乐的小侯爷了么。

纵然皆是戎装佩甲,那黑色骏马上脊背直直挺立的少年郎却如此醒目。

脸上没有丝毫怯意,不卑不亢,漆黑垂直的长发束在脑后,一身银色的铠甲映衬着古铜色的肌肤,斜入鬓角的云眉张扬着年轻的气息,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感觉竟如此敏锐!

发觉那人抬头望向自己这边,萧君莫身子斜斜一靠,站在城墙上对着小侯爷挑眉一笑,小侯爷见那人神色慵懒,却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气势,不禁微微一点头。

“小侯爷!”南宫热河在身旁低低唤道,小侯爷回过头,见城门大开,一队人马迎了出来,一扬手,带着众人下了马,走上了前去。

“大郑司马傅瑜项率部迎接小侯爷入城,小侯爷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请随我入城!”傅瑜项急急迎上前,拱手相请道:“小侯爷是大晋贵客,本应是太子亲自接待,只因太子人不在云城,皇上特令了燕王赶回,不日便会回京,还望小侯爷见谅。”

“无妨,本小侯不过借了我大晋皇上所托,来云城见识贵国风土人情,游历一番,傅大人不必客气。”

“小侯爷请!”

“南宫,入城!”

小侯爷飞身上马,一勒缰绳,带着众人荡荡入了城门,过了城门之后,再回头,却已经不见了城墙上那人,小侯爷收回眼神,声色不动,带着人跟随傅瑜项而去。

“公主——公主——”德雅一路狂奔,也顾不上众人诧异的目光,一口气冲入了乐源阁。

郑婼歆正坐在桌前整理妆容,被她一叫吓了一跳,站起身怒喝道:“死奴才,想吓死本公主吗?”

“是,是,小侯爷,小侯爷进城了!”德雅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

“他来了?!”郑婼歆急急奔到德雅面前一拉她的胳膊,德雅身子一扑,差点跌倒:“来了来了,已经入了城门了,奴婢刚才就听人说司马傅瑜项去迎人了,这会估计已经快到宫门了。”

郑婼歆惊得双手一放,德雅登时跌在了地上。

“快快快,给本公主梳妆,换衣服。”手忙脚乱的扑倒镜前,才发觉刚才被德雅一叫,眉角竟被挑了老高,郑婼歆恨恨道:“还不快打水来,本公主要重新梳妆。”

“可是公主,您这会又怎能见得到小侯爷呢,他当是先进宫见了皇上,然后去接待使臣的行馆落脚。”

听她一说,郑婼歆停住了手,想了想,道:“是啊,他应该不会在宫里呆着,哎呀,不行,太子哥哥回来了没?我听说他去寻那无瑕公子了,千万不可让那两人再见了面,你去太子府打听一下,顺便让人提醒一下太子哥哥,我可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就是不能让那小倌再来坏了我的好事。”

“是,奴婢这就去。”德雅应着跑了出去,郑婼歆坐在桌前想了一会,却终按捺不住,让人打水洗了脸,梳了妆,想了想,跑去衣柜里将衣服全数拉出,令宫女找了一件最为素洁的衣裳出来换上。

那无瑕公子总是一袭白衣,自己便也如此打扮,那人若真失去了记忆,说不定第一次看到自己便能留下好印象,心头想着,郑婼歆抬步出了门去。

奔跑在高高的宫墙之上,看见蜿蜒而来的长龙,郑婼歆抑制着狂热的心跳,张望着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少年郎。

自己为何偏偏爱上了如此一人,那人明明对自己不屑一顾,不但在金銮殿中当众拒婚,而且,还爱着另一个男子。然就是这样一个顽劣不堪的小子,却如烙印般烙进了自己的心里,为了他,自己曾不惜一切去伤害那无瑕公子,去伤害他所爱的那个人,然而现在,他居然已经忘记了那人,那么,自己是否能够得到那份真心?

“大胆宫女,竟敢在此逗留,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一声大喝在身后响起,郑婼歆吓得一跳,本欲转身责骂,却突然想到自己此刻这身打扮的确与宫女相似,转念之间,竟返身一推那巡城士兵,拔腿便跑,那士兵一见,手中长矛一挑,道:“还不停步,竟找死吗?”

郑婼歆正退到城墙边,被那长矛一挑,脚下一滑,身子直直坠下了城墙。

小侯爷刚欲下马,见城墙之上一人直坠而下,想也不想,拍马而起,伸手便去接那坠下之人,郑婼歆本已吓得花容失色,突然身子跌入一个怀抱,抬眸间竟见那人俊朗的面容近在咫尺,不禁痴了眼神,待两人身子落地,仍然勾着小侯爷的脖子,呆呆然说不出话来。

见她失神的模样,小侯爷不禁嘴角一勾,道:“姑娘,回魂了,再不跑,要被责罚了。”他见怀中之人一身素洁,眉目淡描,只道是宫里的小宫女,如此冲撞了这队伍,只怕等会要受责罚,是以好意提醒。

郑婼歆依然未回过神来,顺着小侯爷那话喃喃道:“受何责罚。”

“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竟如此胡闹——”傅瑜项一声大喝走上前来,郑婼歆这才回过神,双手一松小侯爷的脖子,低头对傅瑜项道:“宫女婼歆,见过傅大人。”

傅瑜项一听那名字,头皮一麻,到了跟前见果真是公主,那一口怒气顿时被堵回了胸口。

小侯爷见他脸色一瞬变得十分难看,还道他是被气到,忙将郑婼歆拉到身后,道:“傅大人不必生气,还好这小宫女没事,也算是有惊无险,便放了她,瞧她脸都吓白了,以后定不敢如此调皮了。”

那傅瑜项哪敢责罚眼前这主,见郑婼歆对自己眨眨眼,只好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小侯爷开口求情,你便下去吧,下次可不能如此了。”天知道若这主真的有个好歹,自己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郑婼歆暗自好笑,身子盈盈一拜,道:“是,奴婢知道了。”

“你快回去吧。”小侯爷回身望着郑婼歆,然后将手掌展开,伸到了她的面前:“你的耳环掉了。”

郑婼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果然掉了一边的耳环,她没有去接那耳环,却退开步子,转身而去。

“你——”这一次轮到小侯爷愣神了,他的手掌还伸在面前,那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宫女似乎有点面熟!

南宫热河皱了皱眉头想了想,似乎,在哪见过?

小侯爷不解的回眸去望众人,南宫热河翻了个白眼,看样子那宫女竟对小侯爷十分倾心,这倒好,刚到的,就惹了别人姑娘家。

小侯爷见他脸上神色,猜到他心底所想,不禁两眼一瞪,将那耳环向他一抛:“你拿着,下次见到那姑娘,还给她。”

傅瑜项本知道皇上指明要大晋派这小侯爷来是何用意,公主突然出现,定是等不及想来看此人,可是依这情形来看,似乎,这小侯爷对公主并无太多印象……

这……

“无瑕,无瑕!”

“恩?”

无瑕被那人的呼唤拉回了思绪,回头见郑赟谦端着药碗站在身后,不禁一惊,道:“怎么让你端来了,弦伊呢。”

他本是瞒着众人自己内力全失之事,此刻见郑赟谦端着药碗,竟一时有些失措。

见他那神色,郑赟谦心头一痛,脸上却没有显露,只是轻声道:“寇大夫说你的身子太弱了,所以给你调理调理,刚才我看弦伊忙着其他的事情,便顺手端了给你,怎么了?这药……”

“这药就是调理身子的,没什么。”无瑕接过药碗,像要证明什么似的一仰而尽,喝得太急,竟被呛到,咳得直不起腰来。

“做什么这么急,这是药,苦涩难耐,如此喝法,怎么受得了。”郑赟谦伸手去抚无瑕后背,无瑕咳了一阵,突觉口中一咸,顿时一捂嘴,推开郑赟谦便跑,郑赟谦见他突然跑开,伸手一抓竟没抓住,不禁疾步直追。

无瑕跑了几步,放开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脸色突变。

那掌心炫红一片!

郑赟谦已经追到身旁,无瑕将手一握负于身后,骤然回身道:“追我做什么,我有些倦了,想回房歇会。”

郑赟谦颤着指尖抚向了无瑕的嘴角,然后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翻转过来,顿时被那一手的鲜血惊得心神俱裂。

明日预告:画梁呢喃双燕惊残梦:桃花开了!

“美不美,以后,咱们便永远生活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你倦了,便来我的怀抱,我要与你一同看尽花开花落,好不好,无瑕……无瑕……”

“好,咱们,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里,在这里……”

绯红落英中,那人紧紧的搂着自己,依偎在芬芳满园的桃枝之下,清风扬起长发,不断的纠缠,纠缠!

白炎,我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没有了仇恨,没有了无可奈何,没有了世俗阻隔,终于能够自由自在,展翅翱翔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画梁呢喃双燕惊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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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06

似乎还想挣扎,可是眼前越来越虚幻的一切还是让无瑕软下了身子,跌入了那人的怀抱。

“无瑕——无瑕——”

那呼唤好遥远哪,无瑕睁着双眼,想要回应,可是,却无法出声。

“寇大夫——来人——来人——”

耳边一片喧哗,无瑕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奔过来,看着他们张大了嘴,拼命的呼喊自己,可是,他听不到,他的世界里,只有一片寂静。

他们在说什么,在说什么……

双眼终于还是疲惫的闭上了,身子如若掉入了冰冷的冰窖,然后那嘴角鲜血不断的涌出,那情形,让所有人都傻了眼,寇云奔到无瑕身边,看着那跌跪在地的燕王手中的人儿,胆颤心惊。

“将公子抱回房——”

郑赟谦只是傻傻的抱着那人,直到郑澈轩奔出来将无瑕从他手中强行抱走,直到众人都随着寇云往屋内奔,他仍然只是呆呆的跪在地上,双手依然保持着怀抱那人的姿势,然后怔怔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觉那人儿已经不在怀中,才发了疯似的爬起身子,奔向了屋子。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那焦躁不安的两人终于惹怒了寇云,寇云回头怒喝道:“来人,将两位殿下拉出去,不要挡在这里。”

那两人被人强行拉出了门去,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两人身子一挣,却被众人紧紧扣住。

“两位殿下若真想要了公子的命,便只管去——”

司马逸大喝着挡在了门前,那话让那两人一惊,然后身子卸了力,不再挣扎。

他怎么了?是否毒性突然发作?

郑赟谦拼命压抑着身子的颤抖,无瑕刚才那模样,似乎便要在他的手中逝去一般,那灵动的双眸如此毫无色彩,那纤瘦的身子似乎便要没了。

不,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郑赟谦痛苦的捂住了头!

不要这样!这毒发的模样,让自己害怕,让自己战栗,便如同,当年的自己看着那人毒发一样,那种痛苦,那种让自己至今依然无法忘却的痛苦,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印在脑海,折磨得人快要疯掉。

郑澈轩苍白着脸,双眼茫然的不知望向何处。

是体内的毒发了吗?

无瑕,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眼前一片炫白,无瑕嘴角鲜血涌出的模样,如同重锤重重撞击着自己的脑海。

娘亲!

娘亲那含泪的双眸,那嘴角大片的黑血将美丽的脸庞染成了一片乌黑。

不要,不要再这样对我,不要——

“太子——”

“太子——”

屋内屋外皆乱成了一团,郑澈轩倒下了,众人七手八脚的架起那人,离开了门口,郑赟谦望着昏倒过去的郑澈轩,两行清泪无法抑制的落下了。

我欠你的,我知道是我欠你的,可是,我有自己要保护的人,有自己要保护的人……

……

桃花开了!

“美不美,以后,咱们便永远生活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你倦了,便来我的怀抱,我要与你一同看尽花开花落,好不好,无瑕……无瑕……”

“好,咱们,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里,在这里……”

绯红落英中,那人紧紧的搂着自己,依偎在芬芳满园的桃枝之下,清风扬起长发,不断的纠缠,纠缠!

白炎,我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没有了仇恨,没有了无可奈何,没有了世俗阻隔,终于能够自由自在,展翅翱翔了!

“白炎……白炎……”

“寇大夫,公子究竟怎样了,你倒是说个话呀。”弦伊托着托盘,盘内放着寒光熠熠的银针,寇云正在一丝不苟的为无瑕扎针,他没有回答弦伊的话,额间的冷汗却涔涔而下。

这毒发作起来竟如此来势汹汹,事前毫无征兆,究竟那阙凌给公子下的是什么毒,竟能与他体内的毒药发生如此猛烈的裂变。

弦伊见寇云不答她的话,也不敢再追问,怕分了他的神,只是扑棱棱的直掉眼泪。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屋外众人都已经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为何这么久了,那房内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子胥郎站在郑赟谦身旁,看着那脸色煞白的人,心底泛过了一丝疼痛。

殿下定又在想那事了,那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将那罪过强拉在自己身上,受尽折磨。他刚才望着太子落泪,定是觉得心底亏欠于他,可是殿下,当时的你才7岁,你又能做什么,那是宫闱之中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你一个7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无瑕如何——”郑赟谦扑倒门前,握住了寇云的肩膀。

寇云痛得倒吸了一口气,疲惫的道:“殿下松手,公子暂时无碍了,只是,体内的毒急需压制,殿下曾说皇宫尚有两朵十日雪莲,那雪莲有清毒的奇效,只怕咱们必须赶快赶回云城去了,公子的身子,实在耽搁不得了。”

“好,赶回去,大家都去准备,咱们立刻出发,一步不停,直奔云城。”郑赟谦松开寇云,回身道:“传令下去,备好一切,从现在起,所有人马不停蹄,回京都。”

“是!”

马车内铺上了厚厚的软垫毛毯,且换成了三驾马车,车厢内十分宽阔,因为那车内此刻容纳着两人。

郑澈轩侧躺着身子,目不转睛的望着怀中那人。

无瑕依然没有醒来,他深陷昏迷,且失了内力,为了方便照料,将保护力集中,郑赟谦将两人安排在了一辆马车上。

大队人马在夜色中踏上了归程,滚滚的马蹄,震得大地都在颤抖。为了防止再次发生遇刺事件,郑赟谦召唤了附近的军营,选了一队八百名的精英随行,这一行千人,因马车内那昏迷不醒的人儿,全力赶赴京都。

郑赟谦紧抿双唇,不断的鞭策着脚下的马儿。

“殿下——殿下——”子胥郎追于身后大声叫道:“一整晚了,大家需要停下来稍作歇息,否则马儿受不了。”

郑赟谦却不答那话,依然扬鞭疾驰。

子胥郎策马上前,伸手便去抓那缰绳,郑赟谦眸中含着怒火,侧目道:“本王说过,所有人全力赶回。”

“只是稍息片刻,纵然要赶,也要补充体力,殿下身后,跟着的可是千人,太子与公子也需要吃东西。”

那话倒是令那人脊背一僵,马儿渐渐慢了下来,然后回身将手一扬,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原地休息,喝水进食,一盏茶的时间,完了立刻启程。”

“原地休息一刻钟,喝水进食,时间一到马上启程——”传令官立刻传令下去,郑赟谦一跃下马,到了马车前,将车帘一挑,望向了车内。

郑澈轩没有回头,依然在望着那人儿,郑赟谦愣了愣,轻声道:“无瑕可有醒来。”

“未曾!”郑澈轩答了他那话,却并不回过头来。

郑赟谦痴痴的望着那锦被之下的人儿,他多想进去瞧瞧他,多想他是在自己的怀抱之中,多想他若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是自己,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他现在唯一该做的,是带着这大队人马,尽快赶回云城去,这样,这人儿才有可能度过这一劫。

“臣弟吩咐人送食物来,太子身子未好,也不能太过操劳,吃了,便也休息,臣弟一定好好的护送太子回到云城!”

那话一完,郑赟谦放帘而去,郑澈轩望着那仍然晃动的车帘,敛起了一丝深意。

长春殿的大殿一片寂静。

小侯爷静静的站立在殿中,郑渊主令人将他带到了这里,却一直未曾出现,小侯爷动了动站得有点酸麻的双腿,抬眸间竟见到了在城墙外救下的那宫女。

郑婼歆偷偷的从柱子后面伸出脑袋,对着小侯爷扬了扬手。

小侯爷有些疑惑的指了指自己,然后向着郑婼歆走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这个殿里的宫女?小心不要到处跑了,要是再被责罚便不好了。”

见小侯爷口露关心之意,郑婼歆心头暗暗欣喜,她抿嘴一笑,道:“皇上还在承德殿呢,今儿个有了急奏,恐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不如我带你去四处转转。”

听她所言,小侯爷双眉一锁,细细看了看她。

见小侯爷双眼不动盯着自己瞧,郑婼歆心头一咯噔,糟,他当自己是宫女,自己现在的表现是不是太随意了?

“奴婢是看小侯爷一人等得不耐……”

小侯爷双眼一眯,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意,邪魅得似乎不怀好意,那俊朗的脸渐渐靠近郑婼歆,然后极其恶劣的向着她绯红的脸颊轻吹了一口气:“你不是小宫女,说,你是谁?”

郑婼歆心头砰砰乱跳,那人的身子凑在自己面前,散发着一种龙涎香的香味,那炙热的鼻息扑在耳畔,让自己的呼吸渐渐不顺畅起来。

“还有,你怎知我是小侯爷,我不记得自己有告诉过你我的身份。”

郑婼歆身子向后一退。

他果然已经不再记得从前的一切了!

小侯爷见她后退,也不紧逼,只一挑眉头,返身回到了大殿站定:“你走吧,我既是使臣,皇上让我在此等候,纵然是等到天黑,也绝没有擅自离去的道理。”

“我——”郑婼歆还欲开口,却见门口正站着一人,扬手制止着门口太监的呼声,一看那门口站立之人,郑婼歆一吐舌头,脖子一缩返身便跑。

郑渊主见她离去,也不加阻拦,只慢慢走到了小侯爷身后,听见身后脚步声,小侯爷回过了头。

明日预告:爱着你像心跳难触摸:指尖轻轻的抚摸着那顺滑的青丝,郑澈轩揽着怀中那人喃喃低语着。

无瑕如此安静的躺在自己怀中,这感觉太不真实,让自己觉得如同一个梦一般。

“西院的桃花定芬芳满园了,等天气暖和了,我便每天陪你在桃枝之下晒晒太阳,赏赏桃花,那时的风定也是暖暖的,柔柔的……”

无瑕闭上双眼,唇角含起了笑意。

那个,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没有杀戮,没有鲜血,如此纯净!如此……遥不可及……

第一百九十三章 爱着你 像心跳难触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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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07

谢谢清舞的上元节礼物~也谢谢所有一直支持着柒柒的朋友们,柒柒昨天一整天都在修改前面的章节,基本是做了增加,情节不变,语言结构而已,璐纸,口水话就不多说了,上元节快乐!才修改到117章,加油!另外,sun,被催更是作者值得开心的事~谢谢大家~

凌晨了,柒柒才改到了122章,明天继续,各位晚安!

小侯爷踏出长春殿时,门外已经星光璀璨。

这郑渊主是怎么回事,让自己等了这么久,却只一个劲儿的询问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见小侯爷踏出殿门,在外等候的南宫热河与白泽忙急急迎了过来。

“小侯爷,怎样?皇上跟你说了什么?”

“莫名其妙,只是跟我闲话家常,问我这个,问我那个,倒像是老丈人相女婿,只差将我小时候掏了几个鸟窝都问出来。”小侯爷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这皇帝老儿大概年纪大了,儿女不孝顺,闹心。”

“噗——”那两人没憋住,笑出了声来。

“小侯爷,皇上令小六子送小侯爷出宫,行馆已经安置妥当,小侯爷可以去歇息了。”

“谢谢小六子公公!”小侯爷恭敬的一揖,然后冲着南宫热河两人做了个鬼脸,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被小六子听去了没。

“皇上!”

“云岚,你去行馆附近盯着,瞧瞧这小侯爷,平时行事如何,随时向朕回报。”

“遵旨!”

孟白炎!

郑渊主在心底一字一句叨念这那个名字。

无可否认,这的确是一匹野性难驯的野马,纵然他十分小心的隐藏自己的锋芒,却依然会在不经意间淡淡流露。

如此年纪,便有这般隐忍的性子,倒有些奇怪。

他的父亲是威武侯爷,母亲是云锦公主,按说这种门第出来的小侯爷,多多少少都会有骄纵之气,他却十分的内敛,那么,那些关于他的传闻,又是如何来的?莫非是他自己有意为之?若真是如此,此子倒是一个十分有趣之人,一个行为放浪形骸,内心却极度敏感的小侯爷,他的心里是否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郑渊主深思着,慢慢踱步到了门边,见门外晃着一个身影,不禁故意一怒,喝道:“婼歆,还不给朕过来。”

郑婼歆磨磨蹭蹭到了门边,郑渊主脸色一沉,道:“傅瑜项都跟朕说了,你一个堂堂大郑公主,装成个小宫女四处逛荡,也不怕宫人们笑话。”

“谁敢笑话,本公主割了他的舌头。”那掩藏不住的本性一瞬便张扬了出来,郑婼歆伸手抱住父皇的胳膊,撒娇道:“父皇可看了那人,觉得如何?”

“哪人哪?”郑渊主明知故问道。

“父皇!”郑婼歆跺了跺脚,不依不饶道。

“呵呵呵——看你急的,父皇跟他说了这么久的话,倒也发觉他似乎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顽劣不堪,言语得体,不卑不亢,进退自如。不急,他在这云城可有的日子呆了,慢慢来,慢慢来。”郑渊主笑着撇下郑婼歆出了门去,郑婼歆站在原地,暗自揣摩了一下父皇的意思,心中暗喜。

父皇已经不像刚听到云岚无风从东都带回消息时那般坚持了,也就是说……

郑婼歆开心的笑了起来,心中的喜悦按捺不住,身子如燕般翩然而舞,想了一阵,终还是忍不住要与人分享,想到德雅去了太子府,也该回了,顿时脚步不顿的向着自己的乐源阁奔去。

“你说什么?太子哥哥遇刺?那那个人可有跟他一起回来?”

“奴婢在太子府没见着太子妃,是回来的路上跟在于福磊大人身后听到的,皇上今天就在为这事召见群臣呢,为了接待小侯爷,将燕王殿下也召回来了,那无瑕公子,定也跟着回来了……”

郑婼歆眉头一皱,她很讨厌又听到了那个人的消息,费尽心机也没有除去此人,现在他又要出现在云城,而孟白炎此刻也在这里,那两人若是相见……

不行,自己决不允许那人再来破坏自己的幸福!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指尖微微的活动让郑澈轩欣喜不已,他将那人儿抱起,靠入怀中,低声唤着:“无瑕,醒醒。”

无瑕眉头一蹙,头不安的动了动,然后睁开了双眼。

“醒了,醒了。”郑澈轩回头向着车外叫道:“无瑕醒了。”

马车一晃停住了,一个身影倏然入了车内,郑赟谦见无瑕果然睁开了双眼,忙挑帘大叫着:“寇大夫,无瑕醒了,你快来瞧瞧。”

寇云急急到了马车上,郑澈轩将无瑕身子抱起,稍稍外倾,寇云拿起他的手腕细细诊断着,良久,终舒了口气:“脉象平稳,公子算是捡回这条命了,现在起便安心在车内静养,咱们依然不能停下,不知道那毒是否还会发作,所以,越快赶到云城越好。”

“好,好。”

郑赟谦回身准备出去,却又回过头眷恋的望向无瑕,无瑕双眼睁开,却依然无力说话,只静静的靠在郑澈轩怀中望着那欲走还留之人。

郑澈轩看着那人复杂的神色,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他轻轻放下无瑕,在他的额头一吻,道:“我出去透透气。”

无瑕温顺的躺在软垫上,无法动弹。

郑澈轩捂着肩头出了马车,经过郑赟谦时微微一顿,终还是走了开去。

“无瑕!”

那人喉间苦涩无比,来到无瑕身旁,看着那张煞白的脸,泪水竟不由自主的滴落而下。

“你活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无瑕眸中一热,那滴落而下的泪水砸进了他的眼眶,生疼。

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希望能够让那人的泪水停止,可是,那泪无法抑制,一滴滴落在他的颊边,打在了他的心头。

“你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我以为,我会失去你,你毫无声息的倒在我的怀里,我当时害怕极了,我从未感觉如此害怕,无瑕,不要再这样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那人捂住脸颊,如孩子般哭泣起来,如此无助。

“赟谦……”不要哭,无瑕怎能承受你的这份情,承受不了!

无瑕无声的摇着头,手拼命伸出,握住了那人的手腕,然后让那人靠向了自己的肩头。

那个沉着冷静,强势完美的燕王,居然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居然会如一个孩子般惶然无措。

你的心底究竟藏着什么?为什么不说出来?赟谦!

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你们怎么办?我该拿这情怎么办?!

那个在权斗中摸爬滚打多年都不曾示弱的男人,此刻却在这样一个肩头放肆宣泄着内心的脆弱。

围着马车的人都陷在沉默之中,郑澈轩站在远处,竟突然感到了一丝茫然。

燕王郑赟谦,自己与之斗了这么多年的弟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所有人上马,继续赶路。”

那人已经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若非他的眼睛依然红着,没有人会想到那马车内无法抑制的低呜是那人发出来的,因为在大家心中,他是那么不可接近,却居然也有如此弱势的一面。

众人皆静默不语,没有人会去笑话这样的情感,因为,那情感如此真挚,让人唏嘘落泪。

那两个人,都深陷在与公子的纠缠之中,那个剔透的人儿,用自己的人格魅力,赢得了众人的尊重,他总是那么安静,静得如同一泓清泉,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渗透到了他身边围绕的每一个人心中,让大家为了他,付出所有也在所不惜。

“回到云城,便安心的静养,我答应你的事,还未兑现承诺呢,无瑕,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现在,该是我回报你的时候了,无瑕。”

指尖轻轻的抚摸着那顺滑的青丝,郑澈轩揽着怀中那人喃喃低语着。

无瑕如此安静的躺在自己怀中,这感觉太不真实,让自己觉得如同一个梦一般。

“西院的桃花定芬芳满园了,等天气暖和了,我便每天陪你在桃枝之下晒晒太阳,赏赏桃花,那时的风定也是暖暖的,柔柔的……”

无瑕闭上双眼,唇角含起了笑意。

那个,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没有杀戮,没有鲜血,如此纯净!如此……遥不可及……

“咱们的人都驻扎在哪了?”

小侯爷返身关上门,脸上嬉笑的神情一瞬隐去。

“呈上东西之后,便出了城,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处,做什么一惊一乍的?”南宫热河见他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不禁心头一惊:“可是有何不妥?”

“说不上来,那郑渊主似乎对我太感兴趣了,我以前是否来过郑国?”

“当然未曾来过。”

“便是我认识什么人,与这郑国有着联系?是那个人吗?”

“这个……”南宫热河一时语塞,他回头望了望白泽,白泽一见,忙将头望向了一边。

这没道义的小子!

南宫热河心头暗自叫苦,不明白为何每次都是自己充当炮灰,想了想,终还是道:“倒是郑国的太子去年皇上寿辰到过东都,不过小侯爷与他,并无过多交往,当也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听他一说,小侯爷侧头想了想,却根本什么也想不起来,当下将门一开,把那两人踹了出去。

“全都给我死回去睡觉,没事别来闹腾我。”

“喂——等了这么久,饭都没吃,前厅备着呢,小侯爷——小侯爷——”南宫热河锤了锤门,门一开,丢出来了一件外衣,然后哐当——一声又关上了。

“衣服脏了,弄干净,没事别来烦我。”

扬起的拳头恨不能砸到那人头上去,南宫热河比划了几下,听白泽在身后嘿嘿直笑,顿时返身将手中衣衫对着那人一砸:“拿去,我去吃饭。”

那两人争吵不休的出了院子,待四处一片寂静之后,小侯爷房间的门轻轻打开了,小侯爷一身整齐,嘻嘻一笑,出了门去,也不走院门,轻身而上,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明日预告:少年不羁:“本小侯劝你还是别跟了。”那人经过身旁,突然回转,俯下身子,在云岚耳边低语道:“白炎名声实在不怎么好,而且癖好奇怪,看你细皮嫩肉的,老是跟着我,要是哪天我喝醉了,说不定将你当成女子给办了。”那唇角勾起,笑容越发邪气,云岚一口烈酒含在口中,竟被那话呛得喷了出来,怒火顿起,回头间,见小侯爷竟然没有离去,这一回转,顿时与他面面相对。小侯爷挑着眉头,一脸无辜,眸中却闪烁着勾人的光芒,竟,如此妖孽。

看着面前呆掉的那人,小侯爷轻浮的伸手一挑他的下巴,道:“要跟快来,本小侯要走了。”

云岚脑中一片空白,他居然被一个少年郎给轻薄了,且毫无还击之力,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少年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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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08

那身影如此迅速,只一瞬便已不见了踪影。

云岚有些吃惊,他发现自己了么?心头转念,脚下却一步不停,拥挤的人流中,终于再次见到了那金丝白袍的锦服,云岚松了口气,还好,没跟丢。

小侯爷微微一顿,唇角勾勒起一丝戏谑,慢慢的走了几步,突然一个飞跃,上了房顶,然后纵身一跃,入了一片灯火辉煌中。

所谓马有失蹄,小侯爷此刻正颇为无奈的置身在一片莺莺燕燕中,挪不了步。

“啧啧啧。”一条带着脂粉香的手绢甩在了小侯爷的面前,蓝若扭着腰肢围着小侯爷转了一圈,嗔笑道:“好俊的少年郎呀,倒是头一回见,是哪家的公子哥呀,第一次来咱们花满楼吧。”吃吃笑着,蓝若伸手揽住小侯爷的胳膊一拉,小侯爷顿时坐在了凳上。

蓝若将手肘压在小侯爷肩头,附耳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妈妈我给你叫过来。”

小侯爷眼角一挑,见云岚隐在人群之后,顿时一笑,道:“本公子就喜欢妈妈你这样的。”说完伸手将蓝若一拉入怀,俯身抱起,拔腿便往楼上去。蓝若身子一僵,虽只一瞬便放松下来,小侯爷却依然感到了那一丝异样,眸中闪过深意,双手却愈发用力的搂住蓝若,上了楼,抬脚踹开一门便进了房去。

“公子好生性急,待我去叫了酒菜来,与公子好好喝一杯。”蓝若落下地面,转身便要走,却被小侯爷手中一带,再次跌入了怀中。

“不用喝酒,本公子现在就要享受。”

云岚附耳听了听门内动静,见里面娇/喘声连连,顿时心头一堵,愤恨道:竟头一天到云城,便迫不及待的逛青楼寻欢作乐,如此顽劣不堪之徒,难怪名声那般差。心头愤然,云岚返身准备离去,却不料那门突然被拉开,云岚顿时呆在了原地。

身后一个声音懒懒的响起:“阁下跟了我一路,辛苦了,不如,进来喝一杯。”

云岚顿时咬牙切齿,心头一横,转过身去,却是一愣。

那门内两人衣衫整齐,正是蓝若开的门,此刻正站在门边,小侯爷却坐在桌旁,兀自喝着酒,见云岚发愣,小侯爷微微一笑,道:“怎么,看见这般情景,你失望了?”

“你们刚才——”

“若非如此,阁下又怎会放松警惕呢。”门内那少年郎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突然抬头一笑:“怎么,要本小侯亲自来请?”

云岚见他那模样,愈发火大,抬步走了进去。

“说吧,跟着我做什么。”小侯爷伸手倒上一杯酒,推到了云岚面前,云岚也不客气,坐下之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蓝若见两人说话有趣,存心想在旁听个究竟,待云岚进来之后,她返身将门关上,漾着无害的笑容到了两人身边,为两人添酒。

小侯爷见她不肯出去,也不挑破,仍然一副死样瞧着云岚直笑。看着面前那人的笑容,云岚不禁心底暗叹,要说模样,此人倒的确是无可挑剔的美男子,莫说女子,就算是男子看了,也赏心悦目,却偏偏竟是这等顽劣的性子。

“看样子小侯爷早就发现我了,却耍着我玩,云岚现在无话可说。”

“从我们出宫你便已经跟着我了,我很好奇,究竟你们的皇上为何对我那么感兴趣,怎么样,跟我说说,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那人挑着眉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听两人对话,蓝若心头一惊。

早听说大晋成乐的小侯爷入了云城,莫非,便是眼前这少年郎?

“行,不说也行,不过还是不要再跟着我了。”

“云岚职责所在,恕难从命。”见小侯爷起身,云岚没有阻止,只端起面前酒杯说了那话,准备喝下。

“本小侯劝你还是别跟了。”那人经过身旁,突然回转,俯下身子,在云岚耳边低语道:“白炎名声实在不怎么好,而且癖好奇怪,看你细皮嫩肉的,老是跟着我,要是哪天我喝醉了,说不定将你当成女子给办了。”那唇角勾起,笑容越发邪气,云岚一口烈酒含在口中,竟被那话呛得喷了出来,怒火顿起,回头间,见小侯爷竟然没有离去,这一回转,顿时与他面面相对。小侯爷挑着眉头,一脸无辜,眸中却闪烁着勾人的光芒,竟,如此妖孽。

看着面前呆掉的那人,小侯爷轻浮的伸手一挑他的下巴,道:“要跟快来,本小侯要走了。”

云岚脑中一片空白,他居然被一个少年郎给轻薄了,且毫无还击之力,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孟——白——炎!”口中一字一句的吐出了那人的名字,云岚霍然起身,出了门去。

蓝若呆呆的看着敞开的门,这大晋的小侯爷,竟然如此放/荡不羁,且邪得魅人!这般性子,当真无愧他那名声。

等等,自己为何会知道他名声在外?

孟白炎,这名字为何如此熟悉?

蓝若回过身,细细思索着,突然,一个讯息从脑中闪过。

子胥郎去过东都,回来之时似乎说过那无瑕公子在东都的情况,还提到过一个大晋小侯爷与一眉间朱砂的公子的一段故事,孟白炎,对的,那个大晋小侯爷便叫孟白炎,听说他的顽劣不堪,大晋举国上下世人皆知,而朱砂……那无瑕公子不就是眉间朱砂么!

殿下已经来信说他不日便到云城,似乎便是因有使臣来访,皇上让他回来陪同。殿下对那无瑕公子一片痴心,现在这小侯爷人又在云城,且不知那无瑕公子与他,是否仍有纠缠……

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蓝若有些忐忑的紧咬了唇。

自己要告诉殿下来使是谁吗?可是,若那两人真还有情,趁此机会,是不是可以让殿下就此死心,不再与无瑕公子再做纠缠?

想了一会,终还是私心占了上风,蓝若走到门口扬声叫人进来收拾,不再去想那一切。

若告知了殿下,说不定他会阻止那二人见面,倒不如推波助澜,让此事瞒不住,挡不住,等着看好戏。

那一行千人急赶紧走,眼见还有一日便可到云城,无瑕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已经能够自己坐立,脸色也好了许多,于是大家心头稍稍放下,却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看弦伊拿着药碗过来,无瑕眉头一皱,将脸埋进了被子。

“倒是好笑了,公子竟又开始耍性子了,这药可要趁热喝,凉了更苦,你现在不喝,一会儿我是不会再热的。”弦伊上了马车,伸手便去拉被子,无瑕将头埋在被子里,死活不抬头。

听见两人在马车里闹,郑澈轩走了过来,几天了,他陪着无瑕坐在马车里,实在闷得慌,这会儿伤口刚换了药,也在跟寇云打商量,想骑马透透气,却被一口驳了回来。

无瑕这几日喝药已经喝得胃口全无,他本五感异于常人,现在更是闻见药味便想吐,实在喝不下,却又拗不过弦伊的性子,是以一到喝药的时间,便会上演这一幕。

围着马车的,全是那三人最亲近的手下,平时看惯了无瑕冷冷的样子,现在才发现,他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无瑕没了内力,身子的戾气竟也似化去了一般,性子柔和了许多,心中的防备也弱了下去,其真实的一面渐渐显露在了众人面前。

听那两人又在争吵,郑澈轩接过药碗,见无瑕仍然将头埋在被子里,到了他身旁低低道:“昨个儿买的桃酥还有,喝了药,用那个甜甜口。”

“不喝——”

那人儿头都不抬,狠狠丢出两个字来。

“无瑕!”声音愈发低了几度,郑澈轩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我好了,不喝——”

蒙在被子中的声音显得瓮声瓮气,无瑕将自己裹了个严实,说什么都不肯出来。

“看吧,看吧,都成什么样子了,倒成了半大的孩子,还得灌药么。”弦伊气得直嚷嚷,无瑕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般使性子,只是这几日却愈发的抵制喝药。

“你若再不喝,可别怪我喂药了。”郑澈轩突然凑过头去,在那人头顶轻笑道:“我不介意自己先喝,然后喂给你的,你要试试么。”

被子中那人儿身子一僵,然后霍然坐起,因蒙在被子中而绯红的双颊在听了那人的话语之后愈发红润,双眼瞪着郑澈轩,无瑕狠狠一咬牙道:“你敢!”

话音刚落,见那人端着药碗便要喝下,无瑕忙一伸手将碗抢过,咕噜噜一仰而尽。

苦!难耐的苦涩从舌尖蔓延到胃,无瑕眉头绞在了一块,翻涌的恶心感让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干呕了几声,却什么都没呕出,眼泪却随着那呕吐声而落下。

看他如此难受,那本还在笑着的众人顿时噤了声。

每天三次药,他都要拼命忍受这苦涩和呕吐,让人看了,实在于心不忍。

“吃了这个。”

一块桃酥递到了面前,郑赟谦锁着眉头站在了马车前。

心疼!看着无瑕那模样,郑赟谦心底泛着难以忍受的疼痛。他希望无瑕快点好起来,不用再受这种折磨,可是寇云说,到了云城之后,他也没把握能够清除无瑕体内的毒素,所以,无瑕会一直需要喝药,也就是说,这种折磨或许还会伴随无瑕很长时间。

接过桃酥,无瑕那因呕吐而苍白的脸上漾起了笑意:“竟如此小气,只给一块,莫非这一路无瑕已经将燕王殿下吃穷了么。”

知道他故意拿话来逗大家开心,郑赟谦想配合他,却牵着嘴角,硬是笑不出来。

“我没事!”无瑕拿起桃酥吃了一口,似自言自语,又似对所有人说一般:“我姬无瑕,不会如此便倒下的!”

明日预告:缘妙不可言:见云岚突然沉思,小侯爷有些不满的一搭他的肩头,在他耳边道:“怎么,可是盘算了怎样才能既省了银子,又让本小侯爷吃饱了喝足了?”

“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见云岚妥协,小侯爷一脸兴奋的问道:“去哪?”

“问鼎轩!”

第一百九十五章 缘 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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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09

“滚出去――”

无风被那声暴呵吓得一跳,见一个不明物体直摔而来,忙双手一伸,将那东西抓入手中,见竟是瓷枕,顿时脖子老粗,对着那床上之人吼道:“你抽疯了,想砸死我吗?”

“我告诉你,趁早别来烦我,我明儿个就跟皇上告假去,那什么该死的小侯爷,我绝对不要再对着他。”

“只是看你回来了,知道皇上让你去跟着他,问问而已,干嘛这么大反应。”无风缩了缩脖子,这云岚,平时冷静得很,自己想尽办法都难将他那万年不变的死人脸激起一个波澜来,没想到才去跟了那小侯爷一日,回来竟变得如此暴躁。

“那个,啥,跟我说说,那小侯爷怎么你了?你这么大反应。”

见那人还不知死活的凑过头来,云岚双拳握地咔咔直响,无风见他那模样,当真被吓了一跳,讪讪笑着退出了门去:“好,好,我不问,我不问了,我走我走――”甩开膀子大步逃离,那人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再多呆一刻,便会被生吞活剥了一般。

云岚愤愤然爬起身,下了床,正想着那人可恨之处,却听得窗边有人“嘶嘶――”叫唤,走到窗前推开一看,当下一股火气便冲上了脑门。

“云岚,云城什么地方的东西好吃?本小侯爷没吃晚饭,饿了。”那人竟好死不死的现在出现在了眼前,云岚也不多话,返身抽出长剑便刺,小侯爷嘻嘻一笑,身子凌空后翻,一跃便上了房顶。

两道身影从来往巡视的禁卫军头顶掠过,悄然无声,见小侯爷身形闪烁,轻功过人,云岚渐渐按下了心头的怒火,也不出声,只紧身跟随。

回落间两人出了宫墙,小侯爷突然顿住身子,云岚收势不及,差点迎头撞上,步子一停下,便忍不住大吼道:“你究竟要怎样?”

“真的只是饿了,云城我不熟,怕吃了难吃的,又怕被人宰了银子,所以找你介绍一家,要不,你请我也可以。”那人眉头一挑,竟摆出了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我为何要请你,我跟你很熟吗。”云岚发觉自己这一天的火气已经被这人烧到了极点,颇有些无可奈何在里面了。

“大不了你下次来东都,我请你。”那本是小侯爷的一句玩语,却不料云岚竟想到了上次去东都,自己居然装成少女去央媒婆给自己上小侯爷府提亲,心头当下便是一寒,脸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如此一个顽劣之徒,公主要是真嫁了他,岂不是被他整死。

不行,说什么都得在皇上面前说说这小子的不是,免得害了公主一生。

见云岚突然沉思,小侯爷有些不满的一搭他的肩头,在他耳边道:“怎么,可是盘算了怎样才能既省了银子,又让本小侯爷吃饱了喝足了?”

“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见云岚妥协,小侯爷一脸兴奋的问道:“去哪?”

“问鼎轩!”

问鼎轩!

好大的口气!

整个酒楼的摆设却十分古朴,毫不张扬。

小侯爷抬头望着那悬空的匾额,不禁停住了脚步。

好字!

却没有落款,莫非,是店主自己所作?

“两位客官,里面请。”秋瞳迎上前来,眼前一亮。

陌生的面孔!云城何时出现了如此一个少年郎?

前面那人是宫中的侍卫云岚,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金丝白袍的陌生男子。身材修长挺拔,肤色古铜,漆黑的眸子在烛光中闪烁着光芒,气势狂野不拘,自然微勾的唇角正含着一丝笑意,毫不收敛的张望着这店内的一切。

“将你们这里的拿手好菜都端上来,这主是个饿死鬼投胎的。”云岚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手中长剑啪――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对,的确很饿,有什么好吃的都端上来,再拿两坛好酒,最好是店主私藏的。”

秋瞳抿嘴一笑,道:“我家公子却是个喝不得的主,不过这好酒,的确是有的,客官稍候,酒菜马上上来。”

见秋瞳返身而去,小侯爷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道:“这云城果然繁华,这个时辰了,连酒楼都还不曾打烊,倒开了眼界。”

“那是,如果打烊了,估计还得拍门叫人了,倒不知你的那些手下怎么受得了你的,还好你不是云岚的主子,否则,我便是卸甲归田,都不愿伺候你。”

“好说,好说。”那人竟丝毫不以为意,拱手一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云岚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挑着眉头望着那人,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公主究竟看上了他什么。

见云岚盯着自己瞧,小侯爷心底好笑,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举至唇边,懒懒道:“怎么,对本小侯好奇?可惜,你却不是个女子,否则可能还有这个机会。”

“哼。”云岚冷笑一声,道:“东都的女子都不敢入你小侯爷府门了,你当我不知道么。”话一说完,云岚登时住了口。

糟!居然说漏了嘴,果然言多必失。

抬眼看小侯爷,见他低着头,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盯着那茶杯,缓缓道:“果然将本小侯调查得一清二楚,看样子,此次出使,倒是直接冲着我来的,莫非你们大郑的皇上看上我了,要我做驸马爷么。”

云岚却不答那话,头一偏,双眼望向别处。他不知道公主在大晋是如何遇到这小侯爷的,怕说多了反而不妙。小侯爷见他不搭话,也不勉强,恰时秋瞳端了酒菜上来,一看那摆上桌面的菜肴色香味俱佳,小侯爷食欲大动,毫无吃相的动起筷子来。

“你还真是饿死鬼投胎啊――”一见他那样,云岚无语的抚住了额头。秋瞳在一旁见小侯爷毫不做作,一副憨态,不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晋的脸都给你丢光了。”云岚在心底狠狠的鄙视了小侯爷一把,小侯爷却只是嘻嘻笑着倒上了两碗酒,道:“人生在世,吃喝拉撒,莫非连这些基本的生存都要惺惺作态,那这样的人生岂不是太过无趣,你们那个皇上,让我从中午等到下午,然后拉着我说话说到晚上,你当我是铁打的身子,不用吃饭了呀。”

“好,算你有理,多吃点,撑死你。”云岚端起一碗酒,闻了闻:“好香的紫云亭,这酒出自大漠,在这里倒是头一回喝。”

秋瞳站在一旁浅笑道:“这是我们家公子吩咐人寻来的,一般人家,可是喝不到的。”

已经接近夜深,街道上行人稀少,问鼎轩本也已经要打烊,只因云岚身份特殊,秋瞳才让人做了这满桌的菜上来,此刻硕大的店子中也只剩下那两人,是以秋瞳在一旁整理桌椅,未曾离去。

紫云亭!

这酒名好像在哪听说过!

小侯爷端着碗浅尝了一口,果然入口十分够劲,香醇绵延。他本是去年月夕在云雾山庄时喝过这酒,当时无瑕还在身旁,可惜那记忆已经不复,所以,也已经记不得了。

“你家公子既然是不能喝的,却又为何备着这等好酒,这酒一般人家也是喝不起的吧。”

“这个,我便不知了。”秋瞳摇了摇头,她当然不知无瑕为何会备着这酒,她只知道,公子有时会对着这酒发呆,倒上了,却不喝,只是愣愣的看着,一坐就是老半天。

小侯爷果然十分饥饿,不一会一桌子菜便扫了个空,看着他心满意足的放下碗,云岚身子一动,准备离去。

“喂,付钱哪。”那人在身后叫道。

云岚闻言一呆,然后将双手平展,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又扬了扬手中连剑鞘都未曾有的长剑,道:“你认为我这样子,像带着钱的吗?”然后,他看见小侯爷那一脸无辜的模样,不禁眼角跳了跳,回身坐下,将头凑到小侯爷面前低低道:“你别跟我说,你穿得衣冠楚楚的,却身无分文吧。”

那人却一个大白眼将他顶了回去。

“本小侯爷出门,从不带钱。”

云岚愣住了,果然此人理不得,天煞孤星掠过,连地皮都会翻起三分。

“所以……”

“所以――”小侯爷突然回身扬手道:“姑娘!”

云岚紧张得一把扣住了小侯爷的手,道:“做什么。”

“咱们没银子,便只有跟这姑娘打个商量了。”

云岚顿时一张脸通红,他可从未如此出过丑,大摇大摆的来酒楼吃东西,吃完了却连账都结不起。小侯爷却没有他那般尴尬的模样,只是笑容可掬的扬了手,然后等着秋瞳靠近。

秋瞳见那两人中一人突然紧张得脸都红了,另一人却满不在乎的扬手叫着自己,也是一愣,继而走到两人身旁,听那嘻嘻笑着的少年郎对自己道:“姑娘,咱们出门急了,竟忘了带银两,这问鼎轩可有其他付账方式?”

“其他……付账方式?”听小侯爷一说,秋瞳不禁不解的眨着眼睛,云岚更是尴尬的连脸都不敢抬,低头道:“小侯爷便在此等候,云岚回去拿银子来。”

“你要是趁机报复我,不回来了,我岂不是处境更糟,这样吧,姑娘瞧我俩身体都这么健壮,不如就让我们在这里做伙计还债,什么时候清了债,就什么时候放我们回去,怎样?”

秋瞳当下是哭笑不得,还从没见有人吃了饭没钱付账还如此胡搅蛮缠的,正待说话,听楼上一个声音道:“两位不必如此,云护卫咱们也并非认不得,既今日忘了带银子,这顿便算咱们问鼎轩请了这位公子了,公子,请回吧。”

小侯爷一抬头,见楼上下来一位鬓角斑白的长者,捋着胡须带着笑意望着自己,忙躬身一揖道:“白炎冒昧了,既然这位大叔说了不必给银子了,那么明日开始,我便来这问鼎轩做伙计,报答大叔的恩情。”

“冷二爷!”云岚见来者是冷二,忙一揖,道:“是云岚大意了,明日便送了银子来。”

话一说完,身旁那人严重不满的哼道:“这一桌子菜都是我吃的,这位大叔也说了不必给银子了,我明日便来此做伙计,还债。”

“小侯爷!”云岚低低一呼,那人却已经向冷二一抱拳道:“今日太晚了,白炎告辞,明日再来。”说完竟不等几人反应,拔腿便出了门,云岚愣愣的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向冷二行了个礼,急急跟随而去。

小侯爷?大郑并无此人物,听说大晋的小侯爷到了云城,那么,竟是那成乐的孟小侯爷么?

冷二心头一惊,想到大晋与自己等人的血海深仇,不禁心中涌起波澜。

门外突然响起了大片的马蹄声,在如此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心。

“何事!”门内两人警惕的到了门边,却不料那马蹄到了门边竟停下了。

“冷二叔竟还没睡么?”一声银铃般的声音隐隐传来。

“弦伊丫头――”冷二口中一呼,急急出了门去,见门外黑压压的停着一片人马,一辆马车正对着门口。

“可是公子回来了?”

车帘一掀,无瑕身子微微一倾,露出了半张脸来:“冷二叔,无瑕回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夜蕊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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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10

sun,我心目中的小侯爷,是颈间“红领巾”的《武当》中的朱元璋,是《秦王李世民》中的太子建成,那部戏实在不怎样,却成就了一个让人惊艳的李建成(扮相,其他不管,嘿嘿)。云眉,星目,自然勾起的唇角,俊朗的面容,挺拔的身材,这的确就是柒柒心中的小侯爷了。另外,今天跟璐纸聊天,说到给了柒柒创作灵感的《倾尽天下》,才发觉,原来除了红巾,朱砂,和小侯爷这名号,轩城在故事情节构造上,与其并无任何联系,所以,请刚开始阅读此文的看官们,安下心,看下去。

小侯爷知道自己回去之后必定被审,果然一进院子便看见南宫热河与白泽两人恶狠狠的盯着自己,顿时讪笑着便要往房间里钻,却被那两人一人一边挟着进了门,使劲按坐在了凳上。

“我就知道不对劲,看你这油光满面的,原来是撇下我们自己一个人跑去吃独食了,说,去了什么地方。”

话音刚落,白泽吸着鼻子在小侯爷颈后嗅了嗅,然后“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喷嚏,揉了揉鼻子,白泽道:“好大的脂粉味,小侯爷,你竟去了那些风月场了吗?”

闻言,南宫热河一伸手臂扼住了小侯爷的脖子,道:“夫人说过的,要我们好好看着你,你竟头一天到就跑去那些场所,信不信我写信告诉夫人去。”

“放手放手。”小侯爷大叫着拉开南宫热河道:“不过是慌不择路,跑错了地方,没想到云城的青楼竟如此大的排场,我还道是哪家的大院子呢。”

“慌不择路?”那两人疑惑不解的问道:“谁在追你?”

“应是郑渊主让来监视我的侍卫,今晚上将他耍得团团转,估计明日见了我恨不能离我越远越好,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个好地方,那里的酒菜十分好吃,而且……”那人突然一顿,眼底闪过了一丝深意:“我们去的时候尚还有几个伙计在,那些伙计竟全是身怀武功之辈,十分有趣,一个酒楼,竟藏了那么多高手做跑堂的,你们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竟还有这么个地方?那酒楼叫什么?”

“问鼎轩!”

“好大的口气啊,问鼎天下,这店主却是何人?”

“那姑娘口中所言——公子!”

——————————————

“公子可要停歇?”冷二站在车前看无瑕脸色似乎不怎样,不禁担心的问道。

“无瑕身子不适,便随着太子回太子府了,这段时间需要静养,一切劳烦冷二叔操心。”无瑕只是细语答了冷二的话,因为一路急赶,身子实在倦怠,冷二本因刚才听云岚口中所说小侯爷一事要告知公子,却见他一脸疲惫之态,竟不忍提起令他担心,于是身子一退,站在路旁道:“公子只管静养,这里有冷二,一切不必担心。”

“辛苦冷二叔了,无瑕走了。”

手指放下,无瑕退回了马车内,郑赟谦一声轻喝,带着众人向着太子府而去。

“总算回来了,到了太子府,让人将火道的火生起来,你这一段时间哪儿也不能去,安安心心的静养了身子。”郑澈轩将手中披风给无瑕披好,细细整理,无瑕低着头,却不说话。

“怎么了?”感觉到他的沉默,郑澈轩顿住了手,柔声问道。

“无事。”无瑕轻叹般回应了一句,然后偏过头去,透过开着的车窗望着车外。

自己来这云城已经近半年了,这些景物都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本以为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踏出了太子府,自己便不可能再次回到此人身边,却没想到,自己不但回来了,且,陷得更深!

安逸王爷必定不会罢手,自己呆在太子府,会不会再次掀起事端?可是,若不呆在太子身边……

郑赟谦骑着马,紧紧跟随在马车旁,无瑕微微一抬眸,正好与那人关切的眼神撞上,卷翘的睫毛一闪,无瑕收回眼神返身对向了车内。

不,更不能呆在燕王身旁,自己绝不能再害了这人,太子那是逃不开了,因为自己与他的命运休戚相关,根本避无可避,那么,便不要再让燕王深陷其中,可是,自己还能逃得开与他的纠缠吗。

车到太子府门前停下,门开了,一道人影从正屋内奔了出来。

郑澈轩先下了车去,无瑕随后出了马车,穆紫妍疾步奔出的脚步随着无瑕的出现而顿住了。

“太子!”那人低低的唤着面前之人,包含着一种苦涩,然后将目光停在了无瑕身上。

无瑕感到十分尴尬,他知道太子妃此刻并不想见到自己,郑澈轩伸出的双手就在眼前,无瑕却躬着身子,顿在马车上上下不是。

突然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拦腰抱起了,无瑕低呼一声,伸手抓住了那人衣襟。

“我抱你进去休息。”郑赟谦没有多话,抱着无瑕离开马车,到了门前对着穆紫妍微微一点头,道:“太子妃安好。”

“殿下!”穆紫妍退开身子,见燕王竟如此抱着无瑕,而无瑕只将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并不挣扎,不禁心头诧异,回头看太子却无更多异样,更觉奇怪。究竟这蒲州一行,他们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竟会产生如此微妙的变化。

“夜深了,你去歇着吧,我还得去西院安顿。”郑澈轩从穆紫妍身边走过,未作停留,穆紫妍怔怔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眸中一酸,泪水盈在眼眶,却不愿在众人面前落下,拼命忍着返身而去。

许久没人居住,院子未免有些萧索之貌,无瑕由着郑赟谦抱着自己进了门,发觉果然满园子的桃花都已经开放,纵然月色不明,那花香依然扑鼻而来。

“哈哈,桃花真的都开了,好美。”弦伊跟着进了门,看见那满院绽放的花朵,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每到春天桃花开放的时候,公子都会很开心,冷妃自小便爱桃花,公子又出生在三月,所以这喜好倒是随了娘亲。

无瑕让郑赟谦放下自己,走到桃树下,抬头望着那月色下的绯红,忍不住便扬手去摘新鲜的花瓣,入了口中。

见无瑕摘了桃瓣便噙入口中,郑赟谦先是一愣,继而也走过去摘下一瓣,却只嚼了一下便吐了出来。

“看似美丽的花瓣,竟也这般苦。”

无瑕回头一笑,道:“谁让你竟看不得也来吃的。”

“我们家公子自小便如此吃了,虽苦,他却偏爱这味道,每年春季便是他最爱的时节了。”

“难怪公子唇色如桃,肌肤白润,身纤盈若女子,《千金药方》载:桃花三株,空腹饮用,细腰身。《国经本草》记载:采新鲜桃花,浸酒,每日喝一些,可使容颜红润,艳美如桃花。所以这桃花是有美容的功效的。”随之进门的寇云走到院子中,看着那满院桃树叹道:“果然美不胜收,可是公子,桃花久服即耗人阴血,损元气,公子身子虚寒,其实是不能多吃这个的。”

听他一说,弦伊一愣,道:“如此说来,公子今年竟不能再吃了么。”

无瑕却又伸手摘下一瓣,笑道:“一年只这个时节才有,喜欢的,竟也不能吃,岂不是让人难受,弦伊,将东西放好,夜深了,大家都该歇着了。”

正说着,郑澈轩进了院门,道:“我已经让人将火道的火生起来了,寇大夫的房间安排在南院,京天会带你过去,无瑕该休息了。”

“谢太子。”寇云跟随京天离去。

见弦伊将屋内的烛火点燃,无瑕走了几步,回过了头来。

“赟谦……”

郑赟谦站在院子中微微一笑,道:“我自有去处,你去歇着,明日我便进宫去跟父皇讨那十日雪莲,你安心养着身子。”

郑澈轩走到无瑕身后,轻轻一扶他,道:“去歇着吧。”

无瑕点点头,返身进了屋,再回头,却已经不见了郑赟谦的身影。

这一觉睡得十分沉,多日来的车马奔波实在让人疲惫,等第二天无瑕睁开双眼时,才发觉已经十分晚了。

“公子醒了,寇大夫已经过来瞧过了,公子竟连把脉都没醒过来,真是累坏了。”弦伊将铜盆放置梳洗架上,帮着无瑕将衣衫整好,然后散开那一头长发细细梳理着。

“太子已经上朝去了,听说大晋的使者早就到了,太子有伤,可能是燕王负责陪同,等太子回来,要了那十日雪莲来,寇大夫便要配置药方了。”

“恩。”感到身子依然倦怠,无瑕鼻间应了一声,却不想说话,见他眉间疲惫之态依然浓浓,弦伊也不再多说,只伺候着他梳洗了,然后去膳房端早餐。

大晋的使者!晋与郑一直没有什么往来,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使者来访。弓没有书信来,应是来人并不重要,是以觉得没必要提及吧。

无瑕兀自想了一会儿,却发觉心神不安,没由来的感到心悸,只道是心疾发作,起身到小柜去拿药丸,打开之后,才发现弦伊竟将那放着弓来信的小盒一并放在了小柜之内。

指尖从那盒面拂过,无瑕伸手打开了盒子,看着那一封封的信函,痴了眼神。

不知那大晋使者是何人,会是认识他的人吗?那一夜的生离,至此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可还好!

唉!一声轻叹,无瑕盖上了小盒,也没去拿药丸,返身关上柜门,出了门去。

郑渊主负手背对着那两人,也不说话,殿内沉默得难耐。

“赟谦,你说,你该当何罪。”终于开了口,却说出了这么一句来。

“儿臣知罪,太子在儿臣的封地出事,儿臣责无旁贷,愿受一切责罚。”郑赟谦跪在大殿上,挺直了身子,然后重重一叩。

“哼。”郑渊主冷哼了一声回过了身来:“燕京是你的地方,竟让太子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差点命丧燕京,若不是你自己上书请罪,朕还真要怀疑你的居心。”

“父皇,此事,却不能全怪燕王,儿臣自己也有责任。”郑澈轩也是一叩。

郑渊主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诧异,然后将手一扬,道:“你身子有伤,起来说话,赟谦给朕跪到正午。”

“父皇!”

“不必多说,你跟朕告假,说去蒲州有事,却出现在赟谦的封地,你的确也有责任,朕看你有伤在身,现在也平安回来了,不与你计较,回太子府好生休养,至于赟谦,跪倒正午自己回去,明儿个陪大晋的使者四处转转,省得别人笑话咱们大郑无人。”

“父皇,儿臣尚有一事相求。”

郑渊主正欲转身离去,一听那话顿住脚步回过身,见郑澈轩竟又与郑赟谦跪在了一处,不禁眉头一皱,道:“何事。”

“请父皇将十日雪莲赐给儿臣。”

那两人竟同时请求。

见那两人一同开口,郑渊主沉思了一下,破含深意的看了他二人一眼,然后走到塌上坐下,道:“朕本来想等这事平息了再问,既然你们迫不及待的要将这事抖出来,说吧,这次的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那两人却一瞬噤了声。

“既然还没想好,便等想好了再来跟朕要求。”

“父皇——那十日雪莲,是……”

“是用来救一个人的性命的。”

郑渊主眼中的深意更甚,一字一句问道:“何人!”

“无瑕公子!”

明日预告:一人一花一世界:“母后……儿臣之所以要争,不过是想保护母后,儿臣害怕看见那人登上皇位之后第一个不肯饶恕之人,便是母后您……母后,您可知道,当年的赟谦,正在那重霄宫内……那一切,儿臣都看见了……都看见了……”泪水顺着那人俊朗的脸庞滑落,那口中的呢喃如此轻柔,却让人心碎。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人一花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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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11

手持锦盒从大殿经过,见郑赟谦依然直直跪立在大殿之上,郑澈轩脚步微微一顿,踌躇了一下。

“太子只管回去,让寇大夫调配药方,臣弟无碍。”郑赟谦没有回头,一动不动。

望着那背影,郑澈轩心头漾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从未与这人如此接近过。

“你……”说了一个字,竟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修长的眉微微一挑,郑赟谦垂眸笑道:“太子与臣弟的关系一向不好,不必为了这件事,让大家处境尴尬,咱们依然还是敌人,不过此刻需要合作而已,我为无瑕所做的一切,是我自己愿意的,太子不必介怀。”

“无论怎样,还是谢谢你。”郑澈轩望着那人,眼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静立片刻,终返身离去,硕大的长春殿中,只留下那道孤寂的背影。

司马逸呆呆的看着楼下那忙得脚不沾地的人,满脸黑线。昨夜刚回到问鼎轩,今儿个发觉竟来了这么一个主!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早上来便跟所有人打招呼,然后跑到后院跟流萤要了问鼎轩小二哥的衣服,换上后便开始穿梭于上下楼层之间,不明情况的人,还以为这是新来的伙计,问了秋瞳之后,才知道竟是昨夜吃了饭没钱给,自愿来这做伙计还债的。

“啧啧啧,瞧那身材,诶,司马,似乎比你还结实呢。”流萤斜斜倚着身子,看着楼下那人,勾唇一笑。

“此人绝不简单,就算他收敛了气息,也能感受到他的气场,却不知,他如此费尽心思进咱们问鼎轩做什么。”司马逸放下帘子,入了门内,冷二正坐在桌前写着东西,听他的话,停笔道:“昨夜与他一同来的,是宫里的侍卫,郑渊主身边的云岚。云岚口中称他为小侯爷,我怀疑,他便是大晋刚入云城的成乐孟小侯爷。”

“什么!”司马逸一惊,到了桌旁道:“如此咱们便更不能留他在此了,大晋与咱们有不公戴天之仇,莫非他发觉了什么,故意来接近此处吗?”

“这里是云城,他翻不起大浪,随他去,我倒要看看,他能呆多久。”

问鼎轩却因这个新来的伙计,进账翻了一番,秋瞳站在柜台后,看着人来人往,不禁目瞪口呆。

“了不得。”她扬手叫过小侯爷,道:“奇了怪了,怎么今天的生意如此好,莫非这便是公子说的招牌效应。”看着面前那人捋开额边黑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神采飞扬的一笑,秋瞳摇头道:“看样子得让你站在门口去揽客,要不真白白浪费了这副容貌。”

小侯爷嘻嘻笑着眼角一勾,冲着一个来住店的男子道:“客官,咱们问鼎轩今日普通房客满,上房价钱贵了一倍,可是小二哥伺候得更周到,客官,要不要来一间。”

那客人痴痴的看着小侯爷,半晌道:“上房一间。”

小侯爷冲着秋瞳得意的一笑,岂料那客人拿了房牌,经过之时竟伸手一掐他的屁股,冲着他妩媚一笑,小侯爷身子一躬,捂嘴便跑,冲到后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看他一脸寒颤的模样,一个声音在房顶笑道:“似乎,小侯爷你的癖好,也不是那么奇怪嘛。”

抬头见云岚怀抱长剑,仰躺在房顶望着天,口中笑意难掩,小侯爷身子一纵,飞跃而上,云岚身子尚未坐起,已被小侯爷双手一撑围在了身下。

漆黑的长发顺着肩胛落下,随风拂过云岚的脸颊,小侯爷透着邪气的脸越靠越近:“本小侯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动心,云护卫,你要试试么。”

“试你个大头鬼——”云岚身子一动,翻越而起,几个起落便远远而去,身后飘来了那人极其恶劣的笑声。

“臣请皇上另寻他人,臣实在难担此责。”云岚跪在地上,任无风在一旁怎样使眼色都不肯起来。

“说说,那孟小侯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臣还是那句话,此人绝对不能做驸马,否则祸及公主一生。”

“云岚,你在胡说什么呢。”随着一声娇喝,郑婼歆跨入了大殿之中。

“臣是为公主好,那孟小侯爷实在顽劣难堪,公主若嫁了他,恐一生难以幸福!”云岚本就是个倔性子,纵知道郑婼歆一心看上此人,也丝毫不怯。

“本公主的事,轮不到你一个侍卫说三道四——”

“婼歆——”郑渊主脸色一沉,喝止了郑婼歆,走到云岚面前,伸手将他拉起,道:“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有些人,会将自己紧紧的裹在一个壳里,外表或许放浪,其实,只是掩饰内心的一种手段,这种人,你要用心去看,去听,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皇上——”

郑渊主扬手制止了云岚的话:“三日,如果三日过后,你依然坚持,便回来。”

云岚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拱手道:“臣,告退。”

云岚返身离去,郑渊主回过头准备教训一下自己的女儿,才发现她早已没了踪影。

屋内洋溢着暖暖的气息,那轻纱之后的人儿身形若隐若现,曲线妙曼,一头长发如瀑般宣泄在枕边,修长的身子趴在床上,只腰际搭了一条小毯,赤裸在空气中的身子散发着淡淡的冷香。

弦伊正站在门口,堵着那人不许入内。

“弦伊,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太子爷,寇大夫正在给公子施针呢,公子说了,不许任何人进去。”

“我想陪着他。”

“公子他……不许任何人看……”弦伊想到自己刚才进去送针时的情形,不禁白了郑澈轩一眼。公子这会的情形若被这人看见了,那还了得。

郑澈轩无奈的在门口踱着步子,他回来已经一个多时辰了,那针竟然仍未扎完,令他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来。

寇云擦了擦额间的汗,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这简直就是种折磨,天知道面前这人对看着他的人诱惑有多大,那肌肤柔滑得便如同丝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去占有!这等容貌与身子,若不是生在一个性子如此淡然的人身上,定祸倾天下,魅惑众生,不,纵淡然如他,也依然吸引着无数人的靠近,让人难以自拔!

“好了。”终于拔出最后一针,寇云抑制住渐渐浮躁的心绪,吐了一口气,别开头去,道:“公子歇息,今日起便以药物调理,半个月后再施针助疗。”

“有劳寇大夫。”那人儿带着倦意的声音竟透着一丝暗哑,显得慵懒无比。寇云拿起药箱,连头都不敢回,口中说着话,抬腿便往外走,弦伊见他出来,道已经全好了,身子一让,郑澈轩向寇云一点头,急急奔入了门去,寇云回过神来,一叫没叫住,当下便呆在了原地。

听脚步声传来,无瑕依然未从针入穴位带来的酸麻感中回复过来,趴着的身子转为侧躺,那小毯被他拉起,却依然只盖及腋下,一双修长的腿更是露在毯外,一手撑在颊边,一手随意搭在身侧,修长的脖颈,精致小巧的锁骨一览无遗。听脚步顿住,无瑕双眼微睁,勾起眉角去望来者,那慵懒神色竟透露出一种平时没有的妖娆,只是微微的抬眸一瞥,便让那人火气上涌,差点把持不住。

该死!郑澈轩心底暗骂了一声,终于知道为何弦伊不让自己进来了,这人儿此刻却是那勾人魂魄的妖精,只一个眼神,便会要了人命。

见郑澈轩突然又出了房间,脸上神色极不自然,弦伊顿时明白过来,道:“太子跟寇大夫还是等公子恢复了再来吧,这会便让他休息了。”

“好,寇大夫,十日雪莲已经找来了,请跟我来。”郑澈轩抬步便走,一步不留,寇云见他神态,不禁心底一笑,自己对那人儿不敢有任何觊觎尚且难以自持,更何况是一个对他如此渴望之人,他若不是孤傲自清,洁身自好,这天下,恐早就乱了。

正午的阳光直直照射下来,郑赟谦动了动跪得已经麻木的双腿,站直了身子,却半天挪不了步子。

终于等到那酸麻感消失,知觉恢复,却在转身间顿住了身形。

“母后!”

萧皇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已经十分高大的儿子,眼神中,却带着一种失望,甚至,愤恨。

“母后——”见母后转身便走,郑赟谦急急跟上,却在追上之时被那一耳光扇得愣住了神。

头偏在一旁,郑赟谦尚未从那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伸手捂住那刺痛的脸颊,然后望向了萧皇后。

“本宫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萧皇后冷冷笑着,看着面前的儿子眼中落下的泪水,脚步踉跄一退:“璟昱没了,你竟跟太子站在了同一阵线上,你弟弟是被他害死的,你竟然还跟他搅在了一块,你眼里,根本就已经没有我这个母后了。”

“儿臣不敢,母后要打,便打吧,儿臣自有儿臣的道理。”郑赟谦放下手,直直站在萧皇后面前,闭上了双眼。

“你——”扬起的手却在空中顿住了,这可是自己的儿子,从小便孝顺听话,优秀强势的燕王,是自己的希望,现在却为何会变成这样?莫非,这便是报应,便是自己做了错事,害了那人得到的报应。她的儿子现在是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就算自己现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又有何用。

“哈哈哈哈——”萧皇后仰头大笑着,带着一种愤恨转身而去:“虞晗玥,你赢了,你的儿子出息了,你死也该瞑目了,哈哈哈——”

听着那渐渐远去的笑声,郑赟谦睁开双眼,怔怔的站立着,许久,轻声道:“母后……儿臣之所以要争,不过是想保护母后,儿臣害怕看见那人登上皇位之后第一个不肯饶恕之人,便是母后您……母后,您可知道,当年的赟谦,正在那重霄宫内……那一切,儿臣都看见了……都看见了……”泪水顺着那人俊朗的脸庞滑落,那口中的呢喃如此轻柔,却让人心碎。

这两天,柒柒在听侃侃的滴答和阿朵的一人一花,听着这种安静的音乐,勾勒着笔下的燕王,感觉很悲伤,每个人,都有他的一人一花一世界!没有深究,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其中的秘密。

明日预告:明月照不尽离别人:那个人,他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他所呼唤的,是他所爱之人吗?遗忘,将自己生命中重要的那个人遗忘,那种痛,是怎样的!

郑赟谦回过身来,竟愣在了原地。

面前站着的,是一翩翩少年郎,而让他发愣的,却是那少年郎口中自称的名字。

“孟——白——炎!”

“白炎,见过燕王殿下!”

第一百九十八章 明月照不尽离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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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12

无瑕睁开双眼,发觉四处皆是烛光一片。

枕边趴着一人,柔柔的呼吸声响在耳畔。

那人的眉头紧蹙着,似乎很不安。

他梦见了什么,为何紧锁双眉。

指尖轻触到那眉头,然后顺着那笔挺的鼻梁滑下,勾勒着那菱角分明的五官。

长长的睫毛一动,那人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刚刚醒来的声线漾着沙哑,那人伸手抓住了依然停留在下颌的指尖,放在唇边一吻。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看你未醒,想看着你醒来,说说话再走。”郑赟谦伸出手,拂开那人儿颊边散落的发,柔声道:“明儿个我要陪大晋来使,或许有些日子不能常来,所以,想多看看你。”

无瑕却只是微微一笑,道:“无瑕又不是孩子了,你们大家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等我好了,咱们来比试一场,你未必能赢得过我。”

“知道,这段时间,你便好好的静养,我知道你有计划对付安逸王爷,可是,现在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暂时先放下。”

“知道了。”

“天黑了,我要回去了,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我去叫弦伊,吃了东西,便吃药。”起身走了两步,郑赟谦眉头一皱。

“怎么了?”见他突然顿步,无瑕坐起身子问道。

“无事。”郑赟谦回头一笑,道:“舍不得走。”

“还不走。”无瑕双颊一粉,见那人笑笑返身,脚步却不似平常般轻捷,不禁心头疑惑。

郑赟谦唤了弦伊进屋,弦伊伺候着无瑕穿戴整齐,出了门,见郑澈轩走了进来,无瑕坐下身子,问道:“燕王今日,似乎身子不适,你们今日进宫,皇上是否问起了什么。”

郑澈轩微微一愣,暗叹无瑕的敏锐,点点头道:“因讨要那十日雪莲,父皇问起了这次发生的事情,燕王将所有罪责揽于一身,被父皇罚跪了几个时辰,想来,双膝定已经肿了。”

无瑕眼眸一垂,心头掠过了一丝疼痛,沉思了半晌,道:“无瑕一直有一个感觉,燕王殿下其实并非觊觎皇权之辈,他心底定有一个秘密,让他不惜一切也要与你争斗,你知道是什么吗?”

郑澈轩摇了摇头:“我似乎越来越不了解他,以前,我跟他对立在两面,无论什么事,他都会跟我争,跟我斗,我们对彼此只有恨,可是现在,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竟变得让我茫然,我不知道他究竟要的是什么。”

无瑕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赟谦,要怎样,你才可以让自己撕开那伪装的面具,真真正正的寻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搞定!”收拾好最后一张凳子,小侯爷拍拍手,回过了身来。

那一群人都无奈的望着他,司马逸道:“小侯爷,你是大郑的贵客,可不是来打杂工的,明日,便不要来了吧,咱们问鼎轩只是一家小店,请不起你这尊大佛。”

小侯爷却不以为意的笑道:“我这是在还债呢,不过明日还真来不了,皇上说明儿个大郑的燕王要陪我四处看看,放心,明日的份儿,我回来了,加倍补回来。”

司马逸只差去撞墙,自己等人本与大晋有着血海深仇,偏偏这小侯爷死活赖在这不肯罢休,冷二爷说,没有公子的吩咐,任何人不许向此人动手,于是大家只好按捺了性子,任由他胡闹。

踏出问鼎轩,已经将近深夜。

小侯爷哼着不知所以的小调走在人声寂寂的街道,眼中却渐渐凝起了深意。

一道黑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阁下是劫财还是劫色?”小侯爷笑嘻嘻的继续前进:“这财嘛,本小侯出门从不带钱,至于色,阁下如果长得还算入眼,本小侯倒还可以考虑考虑。”

来人不说一话,身子一闪,却从身后又出现几个黑衣人,身形不顿,直袭而来。

小侯爷见来人气势汹汹,口中调笑,手中却没闲着,身子一探,勾起墙边一根长竿,虚步一晃,一个过背枪法,当场便挑翻了一人。

好枪法!

看着那身陷重围却丝毫不乱的身影,司马逸不禁心头暗叹。大晋成乐的威武侯孟昶龙,枪法闻名天下,这孟小侯爷果然亦非泛泛,枪法凌厉,招式刚猛,不可小觑。

“哎呀,倒是欺负我手中长竿么。”小侯爷嬉笑着飞身而上,那几人紧随而去,功夫实委不凡,小侯爷跑了几步,突然回身叫道:“司马兄,看了这么久热闹,竟不来帮帮忙吗,等到白炎倒下了再来,我可不会领情了。”

司马逸头疼的摇了摇头,他自认已经小心的隐藏了气息,竟没料到小侯爷感觉如此敏锐,早已经发现了他,无奈之下,只好拔剑而出,刚刚跃起,便见身旁一道身影闪过,抬头一看,云岚已经与那些黑衣人交手了。

那三人功夫岂是一般,一时之间形势逆转,眼见那几个黑衣人渐渐不敌,突听远处传来一阵短箫声,那几人不战反退,几个飞跃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小侯爷静静站立着,神色冷然,手中用力一握,那长竿入手处,竟在掌中碎裂。

身旁两人亦然静立,半晌,云岚开口道:“我明日便启奏圣上,派人保护小侯爷。”

那人却将头一垂,唇角一勾笑道:“不用,白炎自由惯了,不喜欢受到约束。”说完回身对着那两人一揖,道:“谢两位相助,既然撞在了一块,不如相邀喝一杯。”

司马逸稍稍犹豫了一下,虽然他此次助了这小侯爷,并不代表他便将此人当成了朋友。

“白炎交朋友,从不问出生贵贱,只因对了脾气便是,两位若推脱,白炎也不强求,告辞!”那人此刻的神色,却与平日判若两人,云岚心头一凛,果然皇上的直觉是对的,这人,内心极度敏感。

“小侯爷,此刻已经夜深,哪里还有好酒呢。”云岚开口叫住了那人。

那人回过头,对着司马逸一扬眉,司马逸顿时头大。

“来——虽然咱们相识不长,也或许大家立场不同,今日,便只喝酒,其余,一概不问。”小侯爷将手中酒坛高高举起,笑道:“今日,算是自我失忆之后,最开心的一醉了。”

那三人此刻正在碧波粼粼的蜀氤河畔开怀畅饮,身边滚了一地的酒坛。

司马逸仰头将酒灌下,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神差鬼使的受了那人蛊惑,到问鼎轩搜刮了这么多酒来陪着此人疯,或许开始的想法,是想将此人灌醉,然后套出点什么话来,但是现在,却连自己都已经倒下了。

“上次到东都,便听说小侯爷遇袭,受了重伤,失去了记忆,原来,是真的……”云岚已经晕晕沉沉,想到自己还扮成女子央那媒婆上小侯爷府提亲,更是兀自笑得不可开交。

小侯爷踉跄一退,坐倒在地,靠着司马逸的背,摇摇欲坠。

“是啊,遇袭,嘿嘿,遇的什么袭,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没了……记忆,我拼命想挽留的东西……消失了,全消失了——”那人突然口中一声大叫,将手中酒坛狠狠扔向了河中。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为何我总是看不清你的脸,你若知道,便回应我一声,我到大郑了,奚昊说,让我来这里寻找自己追寻的东西,可是,你在哪?你在哪——”那人口中宣泄般的大叫着,然后酒意上涌,站起身子,唰——的一下扯开了衣袍,露出了健硕的身子。

“你干嘛——”云岚伸手便去拉小侯爷,小侯爷回过身甩开了他的手,一个飞跃,入了依然凉意飕飕的蜀氤河中。

那胸口是一道箭伤么?还有那腰后,便是他遇袭时留下的伤痕么?竟全是贯穿的……全都是贯穿的伤口……

看着那在水中浮浮沉沉的人,那岸边的两人陷入了难言的沉默中。

那个人,他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他所呼唤的,是他所爱之人吗?遗忘,将自己生命中重要的那个人遗忘,那种痛,是怎样的!

郑赟谦站在行馆门前,等待着。

小侯爷拍着依然晕沉的头,出了房间。

“我的爷,你以后要是再敢甩我们自己一个人出去,我便——我便——”南宫热河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狠话能够威胁面前这主,只好恨恨的道:“赶紧的,去梳洗了,燕王都已经等在门口了,竟睡到这个时辰。”

小侯爷一惊,道:“怎么不叫醒我。”

“你倒是再喝得不省人事回来试试,还跳下河游泳,不要命了——怎么不淹死在水里,你属鱼的,在水里能呼吸啊——”

“噗——”小侯爷一口漱口水喷了出来,南宫热河忙不迭跳开身子,小侯爷哈哈大笑着,接过白泽递来的湿帕抹了一把脸,然后任南宫热河给自己套上外袍,急急的一扬头,道:“走吧,可不能让大郑的燕王站在门口等急了。”

郑赟谦皱了皱眉头,回身对子胥郎道:“回来忙别的事情去了,竟忘了问大晋来的是谁,你知道么?”

“这一路急赶的,子胥也未曾细问过,竟让殿下在门口等了这么久,是否是年迈的老臣。”

郑赟谦点了点头,正此时,听身后一人朗声道:“让燕王殿下久等了,白炎真是该死。”

郑赟谦回过身来,竟愣在了原地。

面前站着的,是一翩翩少年郎,而让他发愣的,却是那少年郎口中自称的名字。

“孟——白——炎!”

“白炎,见过燕王殿下!”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叶一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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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13

苦涩!

那心,从诧异,到震惊,到苦涩!

郑赟谦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他没有说话,倒是身旁的子胥郎忍不住脱口而出:“大晋成乐的小侯爷孟白炎?!”

小侯爷觉得很奇怪,这情形,令他不得不怀疑,面前这人,这个大郑的燕王殿下,自己认识么?

他回过头,带着征询的目光望向了身后两人,那两人摇了摇头,于是他更加疑惑不解了。

郑赟谦有些措手不及,面前这个陌生的少年郎,便是无瑕心底深深爱着的那个人,那个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人。他为这个人落下的眼泪,为这个人喝下的烈酒,在梦中呼唤这个人名字的情形历历在目,现在这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殿下!”子胥郎能够体会郑赟谦此刻的心情,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太子,恐怕情形会更糟。

郑赟谦已经回过了神来,他努力平复着胸中的涌动,拱手一揖:“赟谦见过小侯爷,小侯爷到了云城几日,赟谦至今才来,实在是失礼了。”

“殿下客气了,让殿下在外等了这么久,失礼的是白炎。不知殿下今日准备带我们去何处游玩。”小侯爷缓缓说着那话,面前这人极不自然的神情告诉他,此人定是知道自己的,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与此人,是由什么而产生联系的。

“本以为大晋使者是朝中老臣,是以安排的无外乎歌舞玩乐,却不料此次竟是小侯爷这般年轻英伟的少年郎,倒是让赟谦为难了,云城郊外六十里处有一马场,骏马无数,今日天气不错,不如便去赛一赛马,下午还能打打猎,咱们云城的苏月湖,夜晚月明之时,月光湖光相映成辉,倒也是一处好去处,小侯爷意下如何。”

“全听殿下安排。”

“子胥,让人快马先去安排,我与小侯爷随后就到。”

“是!”

子胥郎策马离去,郑赟谦向小侯爷微微一点头,飞身上马,小侯爷回过头,向着远处一扬手,道:“云岚,既然来了,不如便一同去吧。”

云岚正在远处,见那人不管不顾只是叫唤,顿时头大,只好现身,到了几人身边,先是向郑赟谦行了一礼,然后无可奈何的向小侯爷等人抱了抱拳。

郑赟谦见到他,已经心底了然,知道是父皇让他看着此人,却不知用意为何,不便多问,只一拉缰绳道:“小侯爷请。”

小侯爷拉过自己的马儿一跃而上,然后看了看云岚,道:“你的马呢?不如,跟本小侯共骑吧。”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坐骑,脸上神色一本正经,似乎他真的关心云岚是否有马骑,只有云岚知道,这小子又想玩自己了,本因昨夜见他真性流露,对他有所改观,此刻那点好感又如风中摇曳的残叶,转眼便要没了。

“谢小侯爷,云岚的马儿虽不及小侯爷的踢云乌骓,却也不是跛脚马儿,跟不上脚程。”说完口中一声唿哨,一匹青色皮毛的骏马应声而来,云岚飞身而上,一拉缰绳,道:“两位主子,请。”

那一行人疾驰而过,街边一酒肆二楼雅阁的窗“啪嗒——”一声轻响关上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踱着步子,然后到了桌旁坐下。

“东都回信了吗?”

“刚拿到的。”玄夜从怀中掏出一份密函,萧君莫伸手接过,抖开,本毫不在意的眼神却随着那信中所述越来越深邃。

冷酷的嘴角渐渐勾起笑意,然后竟如发觉了十分可笑之事一般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压抑不住,萧君莫似乎从未发现过这么好笑的事情,本以为那小侯爷的到来翻不起什么大浪,原来自己错了,没想到,没想到那个人儿,那个平时冷艳不可方物的小人儿,竟有这么大一个软肋。

“王爷……”玄夜不知道萧君莫在笑什么,见萧君莫那模样,实在不解:“武相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笑声戛然而止,萧君莫眼中精光一闪,将信递给了玄夜。

玄夜看着那信,越看眉头越深锁,看到最后竟止不住出声道:“没想到,那小侯爷,竟然便是无瑕公子心之所系者……”

“咱们都知道太子和燕王对无瑕的情感,他俩竟因那人儿而站在了同一阵线上,现在上天助我,将孟白炎带到了云城,我倒要看看,无瑕的心,究竟系在谁的身上。孟-白-炎,失去记忆的小侯爷,无瑕所爱的那个人,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咱们的皇后娘娘此刻定还不知道她的好儿子为何会与太子走到一块,本王该去加深加深他们母子的感情了。”

身子一转,去了旁边的一间房间,那房内床上躺着一人,见萧君莫进来也不起身,只是静静的呆着。

“血鹰,你说在岳湖军营,你挟着无瑕之时,发觉他脉息不稳,内力全无?”

血鹰靠在阴影之中,微微一点头,却不说话。

“好生养着,你的仇,本王会让你有那个机会报!”萧君莫一勾眉角,道:“玄夜,你留在这里,皇后那里,你最好不要露面,否则平王的死,她定会起疑。我去见见我这个姐姐,燕王大了,也该说门亲事了。”想到接下来即将乱成一团的局势,萧君莫实在笑意难耐,郑渊主为了女儿将孟白炎弄来云城,却没想到,让这大郑的局势发生了难测的变化,他若知道自己的儿女全被牵连进那两人的情感之中,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昨晚上出现了一列黑衣人,袭击了那孟小侯爷。”

“我知道,武凡中那老匹夫,手都伸到云城来了,那小侯爷对我们还有用,你去找个机会警告一下那队人,本王要用的人,任何人都不许动。”

“是!”

“啧啧啧,皇上的身子,似乎大不如前了,咱们得做做准备了。”萧君莫貌似无意的轻叹了一声,然后抬步离去。

“公主——公主——”

“嘘——别出声,你想死啊,要是燕王哥哥发现我了,不定把我出卖到父皇那去呢。”郑婼歆狠狠扬手打断了德雅的叫声,两人此刻正毫无姿态可言的藏在马场的马厩后,张望着那在远处疾驰的人马。

“吁——”

郑赟谦拉住缰绳,小侯爷跨下乌骓一个腾空,也停了下来。

“殿下果然好骑术,白炎服了。”

郑赟谦扬眉一笑,道:“小侯爷这马儿实在不错,我这赤兔马是父皇赏赐,也算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听闻小侯爷几个月前受过重伤,没想到,身子恢复竟如此快,跑了这么久,还是去歇息一下的好。”

“好!”

那一行人到了马场,纷纷下马休息。

小侯爷因突听郑赟谦提到自己受伤一事,不禁感慨的笑道:“没想到各国之间,竟连这等小事都知之甚详,白炎现在,竟还不及他人知道的情况多。”

“小侯爷!”南宫热河低低一呼,他知道小侯爷不满众人瞒着他,可是,却也不能不分场合加以埋怨,小侯爷见他不满,笑道:“知道了。”

郑赟谦知道小侯爷曾经失忆,见他突然落寞,心中有所怀疑,不知他是否已经想起了一切,又想到他此次来郑,是否是为无瑕而来,心头竟忐忑难安。

“殿下!”马场的头于堡匆匆赶来,道:“因皇上下旨春季狩猎在即,所以马场这边暂时封了去猎场的通道,殿下今日恐不能尽兴了,臣请殿下恕罪。”

“这样啊。”郑赟谦点点头,回身对小侯爷道:“今日扫了小侯爷的兴致了,晚上苏月湖,赟谦请小侯爷喝酒赔罪。”

“无妨,春季狩猎可是一件大事,说不定到时候白炎尚在云城,便可以与殿下好好赛一场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对了殿下,上次太子令人将一匹汗血宝马送到此处,说让暂管,臣听说太子已经回来了,那马,是否需要带回去,还请殿下代为转问。”于堡突然想到太子上次令人送来一马已经很久,那汗血宝马实在太过名贵,生怕在马场有个闪失,自己负不了这个责,是以抓住机会,便想让太子将那马弄回去。

“马儿?太子的马上次不是随他一同去的蒲州吗,莫非什么时候又弄了新品种来,带来让本王瞧瞧。”

当那枣红色的骏马跃入眼帘时,南宫热河和白泽一瞬愣在了原地。

赤霄!

那是无瑕公子的赤霄!

小侯爷开始并没有注意远远而来的赤霄,他是在看见那两人抽搐的表情时,才转而看向了那马儿的。

郑赟谦此刻也已经知道了那马的主人是谁,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你们见鬼了?”小侯爷看着那两人欠抽的表情,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就算是名贵的汗血宝马,你们也没有必要这幅表情吧。”那话一完,那一群人都呆立在了原地,因为赤霄走过来后,竟径直到了小侯爷面前,低头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这一下,倒轮到小侯爷发愣了。

“这……这可奇了怪了……”那于堡喏诺道:“这马儿性子烈得很,刚送来的时候,谁都近不了身,却为何……”

小侯爷甩了甩头,然后伸手抚住了赤霄的脸。

马的嗅觉和听觉都很灵敏,尤其对气味的记忆很强,这马为何对自己如此亲昵,莫非它的主人,自己认识?

明日预告:天不老情难绝:修长的指尖从那幽亮的皮毛抚过,看着赤霄温顺的服从,小侯爷心底泛起了一种难言的情愫。

马儿没有语言,可是,它却用最真实的情感给了自己回答。

它的主人,定是自己十分熟悉的人,在这个遥远的大郑静静存在的人!

“你的主人,现在过得好不好。”那声音轻如呢喃,小侯爷将额头轻触在赤霄的额间,他当然知道马儿给不了自己回答,但是,已经足够了!它的出现,让自己觉得那追寻有了意义!

第二百章 天不老 情难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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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14

西方的情人节,祝大家节日快乐!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郑赟谦不明白小侯爷为何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那马儿却对他如此熟悉,他却似乎很吃惊。这是无瑕的坐骑,如果他与无瑕那般亲密,怎会连他的坐骑也不认识?!

他的记忆,果然没有恢复!!

南宫热河将脸埋在自己的一只手中,另一只手却恨不能掐断白泽的胳膊。

为何便如此凑巧,本来自己知道此次来接待的是大郑的燕王而非太子,心头大石算落了一半,可是,怎么会在这里见到无瑕公子的坐骑,小侯爷如此敏感,怎能感觉不到其中的蹊跷。

修长的指尖从那幽亮的皮毛抚过,看着赤霄温顺的服从,小侯爷心底泛起了一种难言的情愫。

马儿没有语言,可是,它却用最真实的情感给了自己回答。

它的主人,定是自己十分熟悉的人,在这个遥远的大郑静静存在的人!

“你的主人,现在过得好不好。”那声音轻如呢喃,小侯爷将额头轻触在赤霄的额间,他当然知道马儿给不了自己回答,但是,已经足够了!它的出现,让自己觉得那追寻有了意义!

那些在身边沉默的人各怀心思,这么多人,都知道这人遗忘的过去,却,一个字都不肯告诉他!

小侯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若无其事的放开了赤霄,回头笑道:“好奇怪的马儿,竟跟我如此亲近,还好白炎不是马痴,否则定拐了它跑掉了。”

那话引得旁人讪笑,却漾着一种无力感。

郑赟谦望着那人,心底在挣扎。

自己是否应该告诉这个人,他所爱的那个人,此时此刻就在云城,就在太子府中,可是,自己竟不敢开口,害怕,害怕他们见了面,一切便不再受到控制,他是为无瑕差点失去生命的人,是无瑕小心翼翼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个人。

“殿下,殿下——”子胥郎看见郑赟谦渐变的脸色,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开口叫住了他,身子不着痕迹的一挡,对着面前的小侯爷道:“子胥让人逮了几只麋鹿,正杀了剥皮等着上烤架,小侯爷也该饿了,吃了东西,咱们慢慢回去,今日阳光这么好,晚上的月色定也是美不胜收,苏月湖上泛舟赏月,对酒当歌,岂不快哉。”

“好,白炎恭敬不如从命。”小侯爷应着,伸手拍了拍赤霄的身子,道:“你的主子,会来找你的。”说完返身便走,一步不停。他知道自己问不出个所以然,若再呆下去,保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这里是大郑,自己是晋的使臣,自己的行为便代表着大晋,不能让私人情感,引起两国不必要的争端。可是,他却不知道,他自认为能够很好克制的情感,在见到了那人之后,会变成怎样的无法抑制,因为,那爱,又怎能抑制!

那顿宴席却如此索然无味,肉是新鲜的野味,酒是封坛多年的好酒,丰盛的菜肴,却因各自的那份心不在焉而黯然失色。

“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那马如此高大,小心别惹恼了它……”

“哼,莫非你没见过那马儿吗?没想到那小倌的马儿竟被太子哥哥送到了这里代管,而且还好死不死的被带到了孟白炎的面前,你难道没看见他望着那马儿的眼神,只恨马儿不能说话,否则便要替他主子勾人了,你让开——”甩开德雅的手,郑婼歆从头上抽出金簪慢慢靠近着赤霄,赤霄正低头吃草,在这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它已经慢慢适应了陌生人的靠近,却没料到,那此刻接近它的人,要做的是什么。

当那金簪刺入身子,赤霄一声长啸,腾空而起,郑婼歆正在得意,却不料赤霄腾起之时缰绳甩过,竟绞住了她的身子,因受惊和疼痛而跃起的同时连带拉扯着她一同向前而去,郑婼歆顿时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拽住缰绳,大声哭喊道:“救命——”

“公主——公主——”德雅被那情形吓得失了神,只顾着在后面拼命的追赶,却只跑了几步,便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救我啊,救我——”郑婼歆此刻已经没了那得意之色,赤霄速度飞快,背后的疼痛和身子边拖拽的人令它十分不耐,它不时的甩着头,试图甩开那负重,郑婼歆脑中一片空白,她知道自己此刻松手,定便会被踩踏在马蹄之下,不敢放开,但力量却在渐渐消竭。

那沉闷的宴席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被搅了局,听到喧哗声,众人奔出一看,俱都大惊失色。

那被马儿拖曳向前的,不是婼歆么?!

郑赟谦心头猛的一跳,口中大喝着:“去拦马——”

身随声动,已有数道人影飞跃而去。

赤霄是韩国鬼影将军柳洛冷赠予无瑕的马儿,因其跟随柳洛冷驰骋沙场多年,性子十分暴躁,见众人全都来拦截,它竟来了犟性子,撒丫子一跃,那几人只感到风从身旁掠过,那马儿一窜之下竟如离弦之箭般穿梭而过,几人手中顿时都抓了个空。

小侯爷与郑赟谦极速向前奔,跃上马背向前直追,到了赤霄身边,小侯爷却突然回转大叫道:“马儿叫什么——”

“赤霄——”那话却出自于南宫热河和白泽之口,然话一出口,那两人便已经叫苦不迭。形势危急,竟让他们忘了避讳,如此,便更加撇不开与这马儿主人的关系了。

“殿下救人!”

小侯爷身子一跃扑上马背,赤霄愈发烦躁不安起来,马蹄四踏,只想将紧抓身子的那两人甩下来,郑赟谦打马急追,与赤霄持平之时,向着郑婼歆伸出手去:“婼歆,抓住我的手——”

郑婼歆已经被颠簸得视线不明,眼泪随着呼啸而过的狂风纷乱坠落,全仗着她平时游历骑马有着经验,没让自己的身子被缰绳绞着在地下拖曳,而是紧拽了马鞍将身子挂住,然此刻也已经摇摇欲坠。

小侯爷试着在马背上俯下身子去拉郑婼歆的身子,却因缰绳被她绞着,无处借力,差点被赤霄颠下马来,郑赟谦见状,忙扬声道:“小侯爷只管稳住马儿,我来。”将自己马儿的缰绳拉过绞住右臂,然后将双脚紧紧扣在马镫上,郑赟谦探过身子去抓郑婼歆,郑婼歆浑身颤抖,已经无力支撑,听身后一声破空之声,郑赟谦将郑婼歆的身子拉离马鞍,脑袋按入怀中。一道荧光贴着两匹马之间的缝隙闪过,绞住郑婼歆身子的缰绳应声而断,下一秒,她便已经在了郑赟谦的怀中。

赤霄疾驰的步子仍未停下,小侯爷俯下身子,紧紧贴于马背,双手慢慢探向赤霄的脑袋,然后轻柔的抚摸着,口中叫着它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所有人都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小侯爷与赤霄疾驰而去,渐渐消失不见。

郑婼歆浑身颤抖得止不住,郑赟谦抱着她下了马,奔到了营帐中。

“马上去叫大夫——”看着郑婼歆痴傻的神情,郑赟谦心急万分,纵然这个妹妹平时骄纵跋扈,终究还是自己的血缘至亲,看着她那失神的模样,心中难免会着急。

早就有人去找了马场的军医来,等那大夫将郑婼歆的手拉过诊脉之时,她才回过神,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见她还知道哭,郑赟谦便知道她定没事了,当下松了口气,然后眉头一皱,脸一沉,道:“你什么时候跑来的?为何会惊了那马?”

郑婼歆已经缓过神来,见郑赟谦责问,喏诺的垂着头,也不回答。天知道她为何自小就怕这个哥哥,平时总是冷冷,对任何人都不亲近,令自己一见到他就心底发怵,这也正是为何她自小便喜欢黏着郑澈轩的缘故,郑澈轩小时并不受宠,是以少了那份难以接近。

见她低头不答,郑赟谦也没有办法,又见她一身狼狈,双手更是因紧拽马鞍而磨起了血泡,也不愿再为难她,只是沉声道:“你的随身宫女呢,让她给你弄干净,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回去。”

“哦……”郑婼歆不甘的应着,郑赟谦见大夫开了药方,让人随着去抓了药,然后想到小侯爷竟还未回来,不禁心头一急,掀帘而出。

“小侯爷人呢——”刚刚问了那话,就见远处出现了一个黑影,小侯爷骑着赤霄奔了回来。

“马儿受伤了,殿下让人瞧一瞧。”小侯爷跃下马背,伸手抚住赤霄的背,入手处血红一片,因快速奔跑渗出的鲜血仍在滴落,令小侯爷十分心疼。

郑赟谦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半掩半闭的帐门,马儿不会突然受惊,定是婼歆做了什么,可是,她为何要对一匹马下手!这个妹妹的性格太过乖张,将来定会吃亏。

郑赟谦唤来于堡,让他带着赤霄去治伤,被这么一闹,众人都没了心思,于是稍歇了一会儿,便全队人马返程而去。

小侯爷看着走出营帐的郑婼歆,慢慢眯起了眼睛。

是那天那个小宫女,可是她此时的装束,却不再是小宫女了。

“殿下,可否为我介绍面前这位英姿飒爽的女英雄,第一次见面坠城墙,第二次见面又这般惊险刺激,姑娘,果然是女中丈夫。”

听他口中调笑,郑婼歆双颊一红,她知道自己此时样子极其狼狈,正想着逃开,已听得郑赟谦道:“婼歆,还不来见过大晋的孟小侯爷,小侯爷,这位,是我大郑的云裳公主,婼歆。”

小侯爷此刻已经明白了自己踏入了怎样一个境地,郑渊主之所以让自己出使大郑,目的便当在此了,而南宫热河此时也已经认出了那女子便是当初在东都大殿当众向小侯爷提亲被拒的大郑公主,当下暗自叫苦。

小侯爷之所以不惜一切也要来郑,不过是为了追寻自己的记忆,而他的记忆,便是那无瑕公子,郑渊主之意现在亦然明了,那人是打死都不会从,自己这一行人如此深入郑的腹地,若真起了争端,又该如何全身而退!思及此,不禁背间冷汗涔涔。

小侯爷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动声色,只是随着众人跃上马背,郑婼歆正想着好强也要骑马,郑赟谦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然后只对着她微微一挑眉,她便已经乖乖上了马车去。

德雅颤巍巍的随着上了马车,见郑婼歆一身狼狈模样,云鬓凌乱,衣衫沾满了那马儿的鲜血,不禁后怕得落下了眼泪:“公主,可吓死奴婢了。”

郑婼歆却只是透过半开的窗看着前方那人,喃喃道:“德雅,我觉得……”

“什么,公主?”

看着那人突然回过头,深邃的眼神望着刚刚离开的马场,郑婼歆心底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抓不住,自己永远也抓不住此人的心!

“我已经……没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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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来生爱情会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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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15

回到城里,小侯爷以身子不适为由推掉了苏月湖之行,郑赟谦也不坚持,从那人的神色里,他感到小侯爷身边的人对他隐瞒了很多东西,现在的他定急于去弄清一切。

郑赟谦没有回烟雨湖,也没有去花满楼,他让子胥郎送郑婼歆回宫,自己却径直去了太子府。

无瑕刚刚喝完药,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桃树下晒太阳,天气如此好,却令他感到十分倦怠。

郑澈轩将小毯轻轻覆在无瑕身上,看他半寐着懒洋洋的蜷着身子,不禁好笑的道:“竟跟只小猫一样,不过这么懒的猫,可是抓不到老鼠的。”

无瑕闻言皱了皱眉头,秀气的鼻尖因那皱眉而微微一动,然后将身子舒展开来,抬眼斜觑了郑澈轩一眼:“皇上让太子休养,太子的院子在那头,却为何总是黏在这院子里,趁早回去休息了,省得在这里聒噪。”

“又在叫我什么……”那人突然附耳轻语道,无瑕见他突然凑过头来,身子一侧,下了榻,只坐着仰头去看桃花,留给那人一个单薄的背影。

那一头黑发不绾不束,随着清风丝丝掠动,这人儿如此安静的呆在身旁,让郑澈轩感到了一种安定与幸福感,他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了无瑕柔顺的发。

无瑕的身子一僵,双手一撑便准备站起,却被那人从身后俯身缚住了。

修长的双臂从那削瘦的肩头越过,将眼前那人紧紧搂入了怀中。

“澈轩……”无瑕低垂下头,身子挣了一下,却没有挣开。

“好喜欢这样的生活,宁静得我什么都不想去争,只想跟你这样一直慢慢到老。”将下巴轻轻磕在那漾着清新气息的发间,郑澈轩喃喃低语着。

那紧贴后背的胸膛散发着炙热的气息,勃然有力的心跳让无瑕的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握,他知道自己答应跟此人回来之后,处境必定更加尴尬,可是,却躲不开这纠缠。

“无瑕——”

叫声戛然而止,郑赟谦突然出现,却被眼前那一幕怔在了原地。

无瑕心头猛地一跳,没有抬头,只是蹙着眉头闭上了双眼,然后那双颊粉色一瞬蔓延,连耳根都已红透。

郑澈轩却只是勾起唇角笑笑,便如同他常常做的那样,在那白皙的颈后轻轻一吻,然后站直了身子,在阳光下对着郑赟谦一笑,道:“天气如此好,燕王不是陪大晋使者出游了么,怎么,便散了?”

郑赟谦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臣弟,有事要告知太子。”话虽是对郑澈轩所说,那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榻上那人儿。

无瑕依旧没有抬头,直觉告诉他,郑赟谦一直在望着自己,他不敢抬起头来,被夹在这种夹缝之中,令他感到窒息。

“什么事?”见郑赟谦一脸凝重,郑澈轩心头不禁掠过了一丝不安。

“太子很久没跟臣弟赛过马了,不如今日便陪臣弟溜一圈。”

郑澈轩紧紧盯着郑赟谦,然后口中吐出了一个字:“好!”

待两人出了门去,无瑕才松了一口气,抬眼见两人身影淡出视线,他站起了身子,却莫名的便失了神。

“公子,公子?”弦伊在身旁唤了几声,无瑕回过神来,却依然带着一丝茫然。

“公子怎么了?池子的水已经放好了,公子去泡泡身子吧。”

无瑕却只是望着弦伊,喃喃道:“弦伊,我该怎么办……”

知道公子心底苦恼,弦伊长叹了一声,没有回答那话,却道:“过两日便是公子生辰了,冷二叔说要给公子庆贺庆贺,公子说可好?”

“算了,已经久不过生辰了,不必那么麻烦。”无瑕转身去了浴池,弦伊见他落寞,也不再多言,返身去给他拿衣衫。这个院子平时是没人进来的,无瑕每日这个时辰都要浸泡身子驱寒气,吃了寇云配置的药丸之后,体内的毒已经有所压制,虽然聚气不是很稳定,但轻功却已经开始恢复,因此也让大家放心了许多。

一道身影从西院院门一闪而过,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那两人两马从太子府一路疾驰,一人满腹心事,一人满心疑惑。

穿过集市,出了东华门,终于,郑赟谦不再打马狂奔,停了下来。

“说吧,什么事?”郑澈轩勒住缰绳,马儿跺了跺脚,也停住了步子。他与燕王从前水火不容,就算是明面里,也不见得有多和谐,是以听闻郑赟谦说很久未同自己赛马,便知他有事故意要背着无瑕告诉自己。

郑赟谦低头拍了拍自己的坐骑,他不知道太子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实在无法再去思考。

“我今日,见了大晋使者。”

见他神色不对,郑澈轩心底一堵。

不妙,一种莫名的恐慌在心底蔓延。郑澈轩摇了摇头,口中嗤笑了一声:“你想说什么?大晋来的何人?父皇让你陪同,你却跑来跟我说什么。”纵然心底强撑,郑澈轩却渐渐心烦意乱起来,不待郑赟谦再开口,他竟一拉缰绳,策马回转,想要逃离什么一般准备不顾而去。

“孟白炎——”

马蹄已经起势,那人的身子却随着那三个字几近跌下马来。

随着一声长鸣,马儿被生生勒住了步子。

“你再说一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眼,郑澈轩脸色铁青,打马回转,奔到郑赟谦面前暴喝道:“来使是谁——”

“孟白炎!”

那三个字如同一把尖刀刺进了郑澈轩的胸膛,他努力的想平复下心中的那份无措,可是,没有用,那个人的名字已经让他惊得失了分寸。

无瑕!

首先跃入脑海的却是无瑕的名字,恐惧感瞬间慑住了郑澈轩的心,他颤抖着身子,伸手紧抓了马鞍,然后不断的用力,用力……

面前那人隐忍的模样让人不忍,郑赟谦痛苦的紧锁双眉,道:“他的记忆没有恢复,可是,他定在寻找记忆中的那个人,我们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不——我不允许,不允许他再出现在无瑕面前,不允许,不允许——”郑澈轩疯了般朝着郑赟谦怒吼着,然后大喝一声,策马而去。

看着那人狂奔而去的身影,郑赟谦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无瑕,他来了,他在找你,你可知道?

我不敢告诉你这一切,因为,我也是人,也有私心,我不想失去你,不想……

“太子——”

看着从身边急速掠过的人,弦伊有点被吓到。

太子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何直奔了公子房间而去?

“太子——”弦伊疾步追了上去,公子身子刚好了点,太子这是要做什么?

门被推开,然后“呯——”的一声又关上了,弦伊感到不妙,伸手拍了拍门,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房间里很暖和,无瑕刚穿好了衣衫,发间尚且润湿,他坐在桌前,正侧着头,用一条长巾轻轻擦拭着黑亮的长发,听有人进门,也不在意,甚至身子都未曾动一下。

一道脚步声缓缓靠近,听音辨人,无瑕知道是郑澈轩进了房间,只轻声道:“燕王殿下有何事,竟要背着无瑕告知。”

“无事!”

听那人声色干涩,无瑕双手一顿,然后放下长巾回过了头去。

一道气息直逼而来,无瑕坐着身子,回头去望时自然而然的仰起头,却正接上了那人炙热的双唇。

骤然而来的吻让无瑕脑中一片空白,郑澈轩没有容许他的退让,他将身子俯下,将那人儿紧紧搂入怀中,然后,那吻渐渐加深。

无瑕一瞬间竟然忘记了呼吸,此人已经有多久没有对自己如此无礼了,久得已经让自己忘记了他的危险性。

感到那灵活的舌撬开了自己的齿,然后强势的夺取,无瑕才回过神来,双手一推,本以为会如从前般被此人强缚,却不料那一推竟将那人推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他怎么了?

纵恼怒他的行为,却又诧异他的无力,无瑕怔怔的望着郑澈轩,不明所以。

“你……”

话未说完,身子被那人拉住狠狠一带。

没有再一次的侵犯,郑澈轩只是将无瑕拉入怀中,那般用力的拥抱着。

他究竟……怎么了?

无瑕在他的怀中被动的仰起头,耳畔听见的是那人激烈的心跳,一声一声,砸得他耳膜生疼。

南宫热河坐卧不安着。

从马场回来之后,他与白泽都做好了万死的准备,正想着任那人如何审如何问,都坚决不开口说关于赤霄的事情,结果,那人竟一个字都没问,而是安静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步都没离开。

“你说小侯爷是不是气傻了,现在知道来云城竟是被皇上下的一个套,八九不离十是让他来当郑国驸马爷的,所以现在在想着怎么逃跑呢?”白泽挤到南宫热河身边,着急的道:“咱们就带了那么点人来,这主要是犯了浑,真闹出点什么事来,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的。”

“你少来烦我,太不对劲了,他明知道咱们都知道那马儿的名字,也知道既然那马儿都在云城,主子便更不可能走远了,竟没来审问咱们,的确不对劲。”

正说着,突然身后一阵冷风吹过。

有杀气!

那两人忙不迭的跳开身子,见小侯爷正冷冷站在身后,忙讪笑着往后退去。

“小侯爷,你别冷不丁的就出现在身后,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本小侯要休息了,你们俩,从现在起,不要弄出一点声响,否则——”啪的一声丢下一柄出鞘的长剑,小侯爷返身进了房间,然后便如那门跟他有仇似的狠狠摔上,那两人顿时头皮发麻,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蹑手蹑脚的出了院门去。

还以为他没生气,原来,已经快要爆发,如此,还是远点为妙,省得呆会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一夜红烛不熄,窗上投射着那人的剪影,他便就那么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南宫热河与白泽去看了好多次,不敢靠近,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心慌意乱的晃荡到了半夜,然后竟迷迷糊糊的坐在台阶上睡了过去,等到醒来之时,已经天色大亮,两人起身向着房间一看,房门大开,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独自一人走在熙攘的街道,小侯爷回身看了看,今日竟连云岚都未曾跟来。

唇角漾起了苦涩的笑意,这硕大的云城,让自己感到茫然。身边没有认识的人,也不再是熟悉的景物,淹没在这人潮人海中,卑微得如同一粒尘埃。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太阳从斜射到明晃晃的压在头顶,然后,再渐渐西移。

终于,感到了一丝饥饿,原来自己还是有知觉的,至少还知道饿了。

走进一家店铺,刚坐下,才想到自己出门竟是从不带钱的。

“客官,要点什么?”小二哥热情的打着招呼,小侯爷牵动嘴角挤出了一个笑容,然后摇摇头,起身又出了门去。

天地之大,似乎,不知归于何处了。

小侯爷长叹一声准备回转,却在转身的一瞬,被一人重重一撞。

本已无力的身子竟被那人撞得眼前一花,小侯爷有些恼怒,他抬眼看了那人一眼,却不料那人径直便是一匕刺来,小侯爷一惊,身子倏然而退,那人见一击不中,转身便跑,小侯爷稍稍一迟疑,还是追了上去。

那人对地形十分熟悉,带着小侯爷东窜西跳,眼见便要被追上,却身子一闪,进了一个大院子。

小侯爷有些疑惑,这人竟然向着住宅跑,莫非,是这宅子里的人?

纵心底疑惑,小侯爷还是随着那人进了院子,却发现这宅子十分大,而这院子,竟静得奇怪。

转过院门,小侯爷眼前一亮,那院中竟然满满的种着桃花,此刻正朵朵开放,争先斗艳,整个小院香气扑鼻。

踏入院中,置身于那绯红一片,小侯爷心头突然漾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抬眸去望那枝头娇艳,一种似曾相识的记忆涌入脑海。

整个院子静谧无声,竟似无人居住一般,小侯爷深吸一口气,抬步往那院子深处走去。

而此时,院门口闪现的一人嘴角勾着冷笑,悄然而去。

推开大门轻闭的房间,小侯爷不禁心头暗叹,好一个清新素雅的居所。房间摆设朴实无华,墙上挂着的,均是形态各异的桃花图,可见这房间的主人对桃花有着特殊的爱好,临窗的书桌上放着一副小楷,小侯爷顺手拿起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是《饶歌》中的《上邪》,这词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这字!

为何这字的笔迹与自己的笔迹如此相似?小侯爷细细查看,竟连笔锋勾角写字手法都一般无二。

“奇怪了。”口中喃喃,放下那字,小侯爷回头去望那房间,可是,却再无任何能够让他有所想象的不一般之处,带着不解,小侯爷跨出门去,听旁边的房间似乎有细微的声响,小侯爷到了门口,想也不想,只手一推,门开了!

脚步轻踏而入,见屋内竟水雾腾蔓,似乎是沐浴之所,且听屏风之后竟有水响,小侯爷当下一惊,正准备退出屋去,却听那里面人儿一声轻语:“弦伊,把衣服放下吧,等我穿好了再叫你。”那声音空灵飘渺,如若清风拂过水面,小侯爷欲离去的脚步竟因那一声低语而被拉住,然后,鬼使神差的缓缓向着屏风之后走去。

轻雾缭绕的浴池之中浸着一个人,背对着入口,纤长的手指抚在肩头,微微侧过的脸被烛光投下了美丽的剪影,一头青丝荡漾水中,若凝脂般的肌肤在池边朦胧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芒,见自己的话没有得到回应,那人儿站起身来,尚滴落水珠的长发蜿蜒贴在背后,修长的身形勾勒着迷人的曲线,淹至腰际的水波因那起身而荡漾不定,然后,那人儿回过了身来!

明日预告:我与天约定了在劫难逃:无瑕呆呆的站在水中,他不知道眼前出现的是不是幻觉,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思念那个人,所以才产生的幻觉,他不敢动,他怕一动,那人便消失了。

第二百零二章 我与天约定了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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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16

小侯爷怔怔然呆立,那回身而望的人儿竟长得如此美丽,那份美丽,能够颠倒众生。

然而更令小侯爷吃惊的,是那眉间朱砂!!!

无瑕呆呆的站在水中,他不知道眼前出现的是不是幻觉,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思念那个人,所以才产生的幻觉,他不敢动,他怕一动,那人便消失了。

水珠顺着光滑的肌肤一路滑落,湿盈的雾气让那一切显得朦胧迷幻,那两人就那么望着彼此,房间里静得渐渐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终于,小侯爷的眼眸动了动,他的目光顺着那往下滴落的水珠一路下滑,然后他发现,面前这人,居然是个……男子!

当发现他的目光从自己的脸上移开,慢慢下移之时,无瑕终于醒悟过来,他慌乱的想遮住自己,却发现硕大的浴池之中,根本没有任何遮拦之物。身子一沉,整个没入水中,无瑕呆呆的抱着双膝,他依然无法相信此时此刻的情形,那是谁?那是真实的白炎吗?是白炎吗?

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混在水里,令他窒息。

发觉那人在靠近,无瑕心底涌起无限的恐慌,自己怎能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身子极速跃出,只一闪间,已经抓了池边的长衫,身子回旋落地之时,长衫裹身,无瑕远远到了一旁。

“我……”喉结滚动,那人声音暗哑,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字,却只见那人儿从身旁抓起一面具,脚步一点间径直朝门而去。

“无瑕——”口中大叫,小侯爷返身去抓那离去的人儿。

那一声呼唤,令无瑕脑中轰然一响,脚下一滑,竟直直扑向地面,小侯爷飞身跟上,揽住那盈盈细腰,手中用力一拉,那人便就此跌入了怀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小侯爷没有动,无瑕也没有动。

无瑕双手按在小侯爷胸口,惊疑不定,他在叫什么?弓说,他当时中箭倒下,脑后受到撞击,失去了记忆,他已经不记得发生的一切,不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自己在他的身边,可是,他刚才又为何脱口而出叫出自己的名字?!

怀中这人儿心跳为何如此激烈?小侯爷不明白,可是,这人浑身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冷香,令自己不由自主的想去靠近。感受到那人轻微的挣扎,小侯爷双手紧紧一扣,不允许他离开自己的怀抱。

自己为何会如此?不允许他离开自己的怀抱?!为何,为何?

这感觉如此熟悉,心头突然涌起了一种疼痛,狠狠揉捏着胸口,如若针扎,刺痛了整个心脏。

——————————————

“白炎,你的胸口好温暖。”

“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白炎的心中,住着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

——————————————

叫什么,叫什么?那是东都的彼岸花海,那是自己与那人的相拥,可是,自己依然无法想起身边的那人是谁,为什么!

无瑕慢慢抬起了头,小侯爷低头望着他,他不明白这人望向自己的双眸中为何会带着一种莫名的……悲哀……

“你是谁……”

听见小侯爷口中呢喃的话语,无瑕眸中泪水一瞬落下。

白炎!你果真已经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不记得我们之间刻骨铭心的那份情!心痛,心好痛,明明你就站在我的面前,可是,却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我不要,我不要这种擦肩而不回头的痛苦,我不要。

那眸中突然落下的泪水令这心头泛起了莫名的疼痛,他为什么要哭?就因为自己无礼的闯入?不肯放开的相拥?还是……

“这么美的一张脸,为何要用这面具遮起来?”口中喃喃着,小侯爷伸手抚住了那张精致的面具。

想仔细的看看这张脸,看看刚才与自己两两相望的这张脸。

不!不要看!那手却在揭开面具的一刹被那人儿抓住了。

不要看!白炎!无瑕已经不在你的记忆里了,既然已经忘记了,何必还要再想起来,你为了无瑕,差点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无瑕已经无法再承受这种痛苦了,忘了我吧,忘了我们曾经的一切,就当我们从未开始,从未爱过!

那泪从白皙的脸庞滑落,小侯爷的心被狠狠揪在了一起,伸手去拭那颊边滑落的泪水,可是为什么,他的眼泪如同不受控制般落下,落下……

不,不想看见这张脸哭泣,不想!

那水润的双唇带着一种难言的诱惑,吸引自己毫无理由的吻下去……

身子突然俯下,探向那挂着泪水的脸颊,然后轻啜着那一切。无瑕身子一僵,双眼一瞬睁得大大。

他在做什么?

“你放开……”

轻启的双唇令那游弋在唇边的亲吻一滑而入,无瑕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那熟悉的气息令他沉溺了。

推开他!脑中有个声音在呐喊,不能让他再一次深陷。

可是,这怀抱是自己如此渴望的,曾经以为他已经不在这个人世,无数个夜里在梦中哭泣,他中箭倒下的情形让自己不能回想,他是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疤。而他现在就在自己面前,将自己抱在怀中,这种恍如隔世,重生再见的感觉让自己无法放开双手!

那舌缠绵着这份生涩,令自己无力阻拦,力气如同被抽离了一般,身子已经无力支撑!

双手慢慢抓住了那炙热的身躯,自己在做什么,明明想推开他,可是,却不由自主的被他缠绕,慢慢深陷。想他,自己是如此想他!想他的拥抱,想他的气息,想他的一切,自己竟如此贪心,心甘情愿的被纠缠,不想逃离。

那生涩的回应,火红的双颊,迷乱的眼神令小侯爷腾起了无限的欲望,那吻越来越深入,越来越霸道,呼吸似乎要停止了一般,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将这人,融入自己的身体中去。那淡淡的冷香,柔软的双唇,感觉如此熟悉,似乎这人曾深深镌刻在自己的生命中一般,令自己不想放手!

“孟——白——炎——”怒吼随着主人一同席卷而来,小侯爷感到自己怀中骤然一轻,然后一个拳头重重落在了他的颊边。

郑澈轩脸色铁青的紧握着拳,眼中的怒火恨不能将眼前这人熔化一般。

小侯爷逝去嘴角血痕,抬眼望向他。

“你竟敢——”郑澈轩双眸一寒,又是一拳挥了过来。

小侯爷伸手去挡,他不知道面前这人是谁,因为他已经不再记得此人,可是,那人的怒火他感受得到,他为何如此愤怒,是因为——

双眼去望无瑕,见他依然怔怔站立,单薄的衣裳在风中轻荡,一双纤瘦白皙的脚正赤足踏在地面,小侯爷心头一痛,狠狠抵开郑澈轩的攻击,对着无瑕道:“去添衣裳,地上凉。”

听他一说,郑澈轩回过头,见无瑕竟只裹了一件单衫,赤足踩地,纤瘦的小腿裸露在三月的冷风中,一看便是慌乱间想要逃离之貌,郑澈轩心头更是大怒,撇开小侯爷,走到无瑕面前,见他还在发楞,似乎仍未从那震惊中回过神来,郑澈轩一俯身将他拦腰抱起,无瑕这才双眸一动,眼神茫然的望向了他。

该死!因为无瑕身子虚寒,所以自己特意让人修建了那浴池,他此次回来之后每天下午都会泡澡驱赶寒气,因他不喜喧哗,所以这小院除了弦伊之外,不许任何人靠近,刚才因婼歆来了府中,所以自己在厅内跟她说话,却不料看见一人闪过,自己追出来后,竟看见通往小院的门被打开,却没想到,进来看见的,居然会是这样一个让人难以忍受的场面。

郑婼歆站在院门口,望着那一切,不知所措。她曾以为,小侯爷已经全然没有了对那人的记忆,她今天来,便是告诉太子哥哥大晋来使是谁,让他想办法应对,不要让孟白炎再出现在那人面前,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

“你究竟是谁——”见郑澈轩抱着无瑕往屋内而去,小侯爷追于身后急急问道。

双眸抬起,越过郑澈轩的肩膀,望着那个将自己遗忘的爱人,无瑕轻声道:“谁都不是!”

门被重重关上了,小侯爷呆然而立,郑婼歆走到他身旁将他使劲一拉,哭道:“孟白炎,你是不是疯了,那个人是个男子,你看清楚了没有?你居然,居然吻他,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你一见到他就情难自已,你这样,让我怎么办。”

谁都不是!谁都不是!

小侯爷没有理会郑婼歆的哭闹,他的脑中回荡着那句话语。

不,他怎会谁都不是,他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烙印烙在心底一般,怎会谁都不是!

那眉间朱砂如此刺目,在自己的记忆里,也有那么一粒朱砂,那是在自己被人追杀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向自己伸出双手的一个孩子,对的,无瑕,刚才自己为何会突然叫出这个名字,是因为,那个孩子的名字就叫无瑕!那漫天的桃园中白衣素裹的小人儿,在当年人人自危的情况下救了自己的那个孩子,当自己将要离去的那一刻,他说出了他的名字,没错,那孩子,就叫无瑕!

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小侯爷望向了那紧闭的门。

是他吗,十多年前,救了自己一命的那个孩子!

好奇怪的感觉,自己抱着那个人,居然,不想放开!

“你说什么?”南宫热河大叫着站起了身子:“你去了太子府?见到了一个眉间朱砂的公子,你……你还吻了他……”手指小侯爷,南宫热河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口水:“你你……你,他……他……”

“你什么你,他什么他。”小侯爷一巴掌扇在了南宫热河的头顶:“告诉你,本小候可对你没兴趣,还有你。”指向站在一旁避难的白泽,小侯爷道:“我可不是喜欢男人,可是,就奇了怪了,一见到那人,感觉,啧,说不上来。”小侯爷苦恼的皱眉道:“难道我出了问题?竟然看上了一个男子?我只是在进去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后来,他戴上了面具,不让我看他的脸,可是当我搂着他的时候,便不想放开那手,他的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冷香,好熟悉,我似乎在哪闻到过,他抬眼望着我,然后那眼中便落下了泪水,当那泪水落下的一刹那,我觉得自己的心好痛,我似乎特不想看见他落泪的样子,不想……所以,我……便吻了他……”小侯爷烦乱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我想……我喜欢那个人!”

唉!南宫热河闻言一声长叹,摇了摇头。

你当然喜欢他,你为了他几乎命丧东都,你失去了关于他的一切记忆,可是,当你再次见到他,就算没了那记忆,却依然还是磨灭不了那份感觉,孽缘啊,注定此生,在劫难逃!

第二百零三章 回得了过去 回不了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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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17

无瑕依然靠在黑暗之中,房间里寂静得失去了生机。

弦伊看着坐在外屋的太子,欲言又止。

出了什么事?自己只是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那两人竟便如此静坐了一下午。

烛火跳动,等弦伊进了套阁,将烛台上的蜡烛一一点燃之时,她回头望了无瑕一眼,然后便当场愣在了原地。

公子的脸如此苍白,失去了原有的光泽,那眼中一直在流泪,便如同不受控制一般,不停的滴落。

发生了什么?是太子做了什么吗?弦伊不知所措,直到那烛泪落下,灼伤了手,才急急吹熄,然后丢下蜡烛到了无瑕面前。

“公子。”轻声的唤着那人,看着他那落泪的脸,弦伊的心头泛起了疼痛,她伸出手去,想要擦去无瑕脸上的泪痕,可是,为何那泪水滚落得止不住。

“究竟出了何事?公子为何如此伤心,公子不要再哭了,眼睛要坏掉了,再哭要坏掉了。”弦伊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这种无声的哭泣,让人心底颤抖。

一声轻柔的脚步传来,郑澈轩进了房间,却只是无力的站在门边看着那人儿,他知道无瑕一直在哭,可是,他竟无能为力。

慢慢靠近了那人,郑澈轩伸出手,想要去碰触那张脸,却被那泪水砸得缩回了手去。

“你早知道了是吗。”无瑕轻轻问道:“所以,你没有一丝诧异。”

郑澈轩心头猛的一颤,急切的一扬头扬声道:“昨天燕王才告诉我,我不是故意想瞒你,我――”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样面对他……该怎样,面对他……”落泪的脸深深埋进掌间,那满头青丝纷乱零落,无瑕终于止不住,低声哭泣起来。

“无瑕,无瑕!”郑澈轩终还是伸出手去,紧紧抱住了那人。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无瑕无助的窝在那个怀中,他的身子颤抖得止不住,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切让他无措与害怕。他伸出双手,紧紧的拽住了郑澈轩的后背。

想要逃避,想要逃避这一切,自己想见那个人,可是,见到了又怎样,他依然是大晋的小侯爷,自己依然是与大晋不共戴天的冷公子,不会有任何改变。

无瑕,不要如此痛苦,你的这种痛苦,让我情何以堪。

郑澈轩感受着那人的无助,心渐渐被一种愤恨取代。

为何他要再次出现,他的出现毁了所有的一切,他给不了无瑕幸福,只会带给他痛苦,只有痛苦。

孟白炎,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事情办好了?”

“是,属下按照王爷吩咐,将那小侯爷引入了太子府,然后……”

“然后怎样。”

“那小侯爷竟……吻了无瑕公子,太子因此与他动了手。”胤威将头一低,向面前那人说道。

双手骤然一紧,萧君莫眼中闪过了一丝寒意。

吻了他!他不是没有记忆了么?只是想让他见到那人,想让这局势乱成一团,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难道说他已经想起了一切?

“那小侯爷,知道他是谁吗?”

“属下听小侯爷问了公子是谁,公子只答了一句,‘谁都不是’。”

谁都不是!

萧君莫冷冷一笑,道:“好,你继续藏在太子府,记住,要小心行事,太子妃最近怎样?”

“自从她的贴身侍女死了之后,她都很安静的呆在太子府中,也没再让属下做什么。”

“她可不能丧失了斗志,她爹爹是朝中重臣,哥哥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她若沉寂了,咱们便少了许多乐趣了,你找机会,给她与太子的关系,浇点油,最好一把火,把整个太子府都烧起来。”

“是,属下告退。”

萧君莫扬扬手指,胤威转身而去。

“玄夜,你说,小侯爷总是去问鼎轩?”

“是。”

“找人盯着太子府,无瑕如果出了府,马上告诉我。”

“是!”

那一夜,无瑕辗转难眠,那人,却在院子中站了一宿。

早上寇云进了西院,一见郑澈轩呆立在桃枝之下,不禁大惊。

“太子殿下,你身子尚未恢复,如此清凉的早晨便站在这里吹风,是否太过不妥。”寇云是大夫,虽然平时性子温和,但看见自己的病人如此不爱惜身子,难免不满,语言中有了几分不悦。

“无妨,无瑕还未起来,寇大夫陪本太子赏赏这桃花吧。”郑澈轩仰着头,带着一丝迷离,静静的望着那满院绯红:“好美,如果这花儿能够永不凋谢,该多好。”

“很多事情,却强求不得,太过执着,只怕最后伤的,不光是自己。”寇云看似无意的话语让郑澈轩心头猛的一跳,他若有所思的转头去看那人,那人却只微微一笑,转身向着屋内走去。

疲倦,那疲倦排山倒海般涌来,郑澈轩身子轻晃了一下,没有跟着进屋,反而转身出了院子,离开了。

寇云细细给无瑕诊了脉,然后另外开了方子,道:“那十日雪莲果然有效,公子好生静养了,这毒还得慢慢清除,切记不可胡乱聚气,免得再伤了身子。”

无瑕点点头,弦伊看方子里改了几味药,忙道:“这药得重抓了,我今日要出门的,便让我去抓吧。”

“好,方子姑娘拿好。”寇云将药方交给弦伊,站起身道:“今日是上巳节,街道上可热闹了,寇云正好也要去逛逛,便跟姑娘一同出门吧。”

弦伊闻言抿嘴一笑,道:“寇大夫莫非是想到外面瞧个漂亮的姑娘,娶回来做夫人。”

寇云听她口中调笑,不禁红了脸,道:“姑娘竟拿我来取笑,只是在府里呆久了,趁着节气出门玩玩而已。”

弦伊却不信他那话,只管笑着往外走,寇云似乎还想解释,偏又跟不上弦伊的步子,出门时一绊,几近跌倒,这下连无瑕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寇云更是尴尬,抖了抖袍子,急急便往外奔去。

那两人说笑着出了门去,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无瑕一个人怔怔的望着院子,半晌,却站起身,拿了桌旁的披风,扣上面具,出了门去。

站在东院门口,无瑕张嘴欲叫郑澈轩,却试了几次,终还是没有叫出声来,于是他将身子一转,出了门去。

胤威藏身柱后,见无瑕走出院门,身边却没带任何人,忙脚步一动,紧随了而去。

无瑕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出门,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呆在那空荡的房间内,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中,身边全是挤来碰去的行人,倒让他感到安心了几分。

自己究竟要去哪?今日是上巳节,去年的上巳节,自己与那人在成乐的三生石前绊了红绳,而今年,自己却连靠近他,都不敢想。

很久没去问鼎轩了,也不知道冷二叔他们怎样,既然无处可去,便,去看看他们吧。

问鼎轩的厨房已经变成了一片战场,当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再次传来,司马逸已经无力再去责怪了,秋瞳翻着白眼从厨房奔了出来,急不可待的将司马逸一拉,道:“你快去把那爷给弄出来,他再洗下去,那盘子估计都要洗没了。”

司马逸苦着一张脸,烦躁的揉了揉头,道:“一大早就来了,几乎没停过,你说他就跟燕王出门游玩了一场,却是哪里惹了不痛快,尽来咱们这里发泄来了,今日可是上巳节,人多得紧,还是让他呆在后院的好,出来了,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也对也对,万一来了脾气,跟客人吵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问鼎轩来了个犟脾气的伙计,怕今后连带生意也遭了殃。”秋瞳认真想了想,终还是决定忍受那人摔几个盘子的好,流萤倒是在一旁吃吃笑得直不起腰来。

“了不得,他竟又跑去给于师傅帮忙了,说,要跟他学学拿手的好菜,将来烧给自己的娘子吃,只怕一会儿于师傅要哭着出来了。”

那话一完,那两人皆扶额长叹了起来。这小侯爷也不知道前辈子是个怎样的主,尽做些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来。

果然只一会儿,于师傅弓着腰,呛得眼泪直流的奔出了厨房,小侯爷倒是一脸笑嘻嘻,在身后端着一盘惨不忍睹的菜冲着几人挑眉道:“于师傅的拿手好菜,红烧狮子头,本小侯亲自出品,谁来帮着尝一尝。”那话一完,那几人作鸟兽散,只一瞬,便都不见了踪影。

小侯爷手中端着盘子,那笑容凝在脸上,然后,渐渐落寞,他走到台阶前,坐下,望着手中那菜,就此发起愣来。

――――――――――――

“你究竟是谁――”

“谁都不是!”

――――――――――――

骗人,怎会谁都不是!

那握着盘子的手渐渐用力,那人将头埋在双臂间,无声无息。

如果,从我记忆中消逝的那人是你,你却为何要转身走掉!

“小二哥,送几坛好酒上二楼落霞飞烟。”一人从小侯爷面前经过,轻声吩咐了一句,小侯爷抬起头,只看见那人离去的背影。

自嘲的笑了笑,小侯爷将手中的菜放在台阶前,返身去了酒窖。

无瑕踏入问鼎轩,见店内人头攒动,生意十分好,秋瞳站在柜台后见是他,不禁一喜,道:“公子来了,冷二叔刚出了门,公子去楼上休息。”

“公子!”司马逸放下手中的菜,急急迎了上来:“公子怎么会来,前天弦伊还说公子生辰,却不让庆祝,今日既然来了,不如便让流萤做几道好菜,在这里用了膳。”

“好,冷二叔回来,跟他说无瑕来了。”

“是。”

“不用跟,今日忙,你们做自己的,无瑕自己上去。”

无瑕穿过大堂,上了楼去,转过长廊,见二楼雅阁落霞飞烟外站着两人,一身劲装,纹丝不动,不禁心头一凛,踌躇了一下。

今日来了什么人?看这样子,来人来头不小,也不知是何人在招呼,转念间,身子已经到了雅阁门口,无瑕从那两人面前经过,正要通过前往后面的房间,却不料那雅阁的门突然打开,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将他一拉,他顿时整个人都跌了进去。

明日预告:为了你,我化作泪流出眼角:“客人,你们要的酒来了,可要送进来?”小侯爷再次问道。

无瑕感到整个身子冷得彻骨,他呆呆的看着萧君莫,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送进来。”

那三个字如惊雷炸在耳边,无瑕下意识的想藏起来,可是,萧君莫的双手如此用力的禁锢,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第二百零四章 为了你 我化作泪流出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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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18

那气息吹在耳畔,炙热低沉,无瑕感到耳后一片酥麻,身子从后被缚,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被何人紧抱。

“放手!”

这里是问鼎轩,何人敢如此大胆。

脸上面具被人一摘,顺手抛在了地下。

心头一沉,无瑕的挣扎更加激烈起来。

“萧君莫,你放开我!”

果然,身后那人低低一笑,张口/含住了那精致的耳垂,气息呵吐间愈发逼人。

“看来,本王的小无瑕心里还是有着我的,便如此,就知道抱着你的人是谁了。”

这屋里还有人!

无瑕顿时羞愤难忍,偏偏那人从背后抱着他,竟令他无法挣开。

“这里是问鼎轩,你可是要惹事!”无瑕愤怒的掰着那人的手指,萧君莫笑意更浓,在那白皙的颈间轻轻吻着,喃喃道:“玄夜在呢,你可是要惹事,我不介意有人看着我吻你。”

无瑕闻言身子一僵,依然紧绷,却不再挣扎,感受到他的妥协,萧君莫愈发放肆起来,无瑕见状低喝道:“你想做什么。”

直挺的鼻梁摩挲着那散着冷香的肌肤,萧君莫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本王想你了,来看看你。”

那身子在怀中轻颤起来,萧君莫的双手愈发用力的紧扣令无瑕的身子深陷在他的怀中,竟拉扯不开。

“呵呵呵,你的内力竟然还没恢复,阙凌的毒,果然名不虚传,这么久没见,你的性子依然还是这么犟,无瑕,听说你接管了整个莫家家业,不错,这么纤弱的身子,竟也如此顽强。”那手不安分的游走着,渐渐探入了衣襟。

无瑕一愣,返身去推那人,萧君莫却双手一松,令无瑕转过之时正对上了他的怀抱。

“多日不见,我的小无瑕竟如此热情了,迫不及待的想接受本王的吻了吗?”搂住那盈盈一握的腰,萧君莫邪笑着探下了身子。

“客人,你们要的酒来了。”

萧君莫动作一停,再次俯下身去:“听,是谁在说话。”

无瑕已经惊得失去了思考能力,因为门外那声音让他陷入了慌乱,那是白炎的声音,他怎会在此,他来做什么?送酒,送什么酒?

听门内没有回应,小侯爷眉头一蹙,回身看了看门口那两人,那两人双眼直盯着前方,毫无表情。

“客人,你们要的酒来了,可要送进来?”小侯爷再次问道。

无瑕感到整个身子冷得彻骨,他呆呆的看着萧君莫,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送进来。”

那三个字如惊雷炸在耳边,无瑕下意识的想藏起来,可是,萧君莫的双手如此用力的禁锢,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气息扑面,那人直直的吻了下来,无瑕双手一紧,竟不敢推开,他不敢让白炎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自己竟被此人如此羞辱,却无力反抗。

小侯爷进了屋子,便是一愣。

这算是个什么情形,那屋子里站着三人,一人站在远处,毫无表情,另两人却抱在一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吻着怀中之人,那人看来十分温顺,纤瘦的身子被遮去了一半。

“咳咳。”小侯爷清了清嗓子,将酒放下,道:“酒在这里,客人慢用。”风月场上的场面他不是没见过,虽然诧异,却也见怪不怪了,说完那话,小侯爷返身便走。

无瑕睁着双眼,泪水顺着脸颊不断的落下。

自己竟然陷入如此境地,自己还有何面目去面对那人。

“你为他哭,你竟然为他哭,我以为你无瑕公子是个无情无欲的人,没想到,你竟也有为情所伤所困的痛苦,不许哭,不许为了那人哭――”萧君莫低吼着扣住了无瑕的长发,强迫他仰起头来,然后狠狠吻下。

小侯爷心不在焉的走了几步,然后,突然顿住了。

出门的时候,自己看到的……不是……

那地面上的面具,不是那人的么?

身子急速回转,门口那两人见他突然奔回,手中长剑一拦,小侯爷身子一滑,从两人身边掠过,双手狠狠一推。

门内的一切不再是刚才看到的那样子,那方才被吻之人在拼命的挣扎,而另一个却在疯了一般的掠夺。

“放开他――”小侯爷怒吼着,将桌上的酒坛抓起狠狠砸了过去。

一道寒光闪过,酒坛被凌空劈开,四溅的烈酒洋溢了整个屋子,楼下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

萧君莫眉头一挑,放开无瑕回过了头来。

是那天城墙上看见的那人!

小侯爷却只看了他一眼,便越过他的遮挡,看向了那个似乎还想将自己藏起来的人儿。

无瑕的脚步向后一退,碰倒了桌上的花瓶,他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白炎,不要这样子看着我!

泪水无法抑制的落下,无瑕感到自己跌入了无底的深渊。

门口几道风声掠过,问鼎轩中的人都已经汇聚,门外两人被制住了,司马逸进门一看,顿时呆住,竟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无瑕后背抵在壁上,却仍然想往后退,被阻了脚步的身子似乎想蜷缩起来,双手握得那么紧,几乎能够听见骨节咔嚓的作响声。

不,不要过来了,无瑕该怎样面对你!

伸手去抓了胸口,无瑕无力的俯下了身来。身子如同落入了冰冷的冰窖,呼吸瞬间急促,他感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在失去知觉。

小侯爷没有动手,他撇开萧君莫,径直走到了无瑕的面前。

“跟我走!”

他伸手抓住无瑕的手腕轻轻一带,无瑕竟无法反抗的脚步一动,跟着他奔出了门去。

“公子――”

司马逸诧异的望着这一幕,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回事?安逸王爷是怎么进来的?小侯爷又是怎么回事?他认识公子吗?因为公子被他拉着,竟丝毫没有挣扎!

那两人便那般从众人面前奔过,一路疾行,下了楼,穿过大堂,出了门去,留下了一堆追随而上,却惶然无措的人们。

熙攘的人群之中两道身影快速掠过,瞬间消失了踪影。

萧君莫阴沉着脸望着那消失的两人,咬牙切齿道:“孟白炎,没有人可以夺走无瑕,本王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萧君莫转身离去,司马逸这才回过神来,望着身旁的流萤道:“这怎么回事?公子为何跟着小侯爷走了?”

流萤也是一脸茫然,半晌,才急道:“赶紧让人去找,公子若有闪失,可怎么得了。”

司马逸却站在原地,突然想到了小侯爷那夜在蜀氤河边的话,想起了他所呼唤的那个人,那个人……难道竟是……

不,不可能,公子与大晋的血海深仇入骨噬心,又怎会与这小侯爷产生情愫,可是……

后背一瞬凉意飕飕,司马逸竟茫然起来。

流萤在旁几叫不应,恨恨一顿足,自己返身叫了人去,本还十分热闹的问鼎轩,突然说要打烊,引来了众多食客的不满。

弦伊与寇云从外而入,见身旁人群纷纷离去,不禁大惑不解,抬眼见流萤秋瞳带着人换了便服急急奔出,弦伊不禁心头一沉,道:“出了何事?为何大白天打烊?”

“安逸王爷竟趁人多混了进来,公子受他欺辱,那孟小侯爷把公子带走了――”那两人带人离匆匆离去,弦伊楞在了原地。

孟小侯爷!

所以说,昨天公子见到的那人,竟是小侯爷,所以,才会那般伤心。

小侯爷把公子带走了?他不是失去记忆,不记得公子了吗?

弦伊将手中东西向寇云怀中一推,转身便跑,寇云手中本就提了药包,顿时抱不住,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弦伊姑娘――你去哪?”

“找公子――”

南宫热河怔怔的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那擦肩而过的人,然后猛地回过了头去。

那一身绯红如此刺目,令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弦伊姑娘――”寇云在身后大叫了几声,见根本拉不住弦伊的脚步,只好作罢。

发觉手臂被人拉住,弦伊焦急的返身一推,道:“说了我去找公子,别拉着我。”那话却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那张脸惊得变了语调。

南宫热河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愫愣愣的看着弦伊,眉目之间神色复杂。

半年不见,这丫头为何依然冒冒失失。

“弦伊。”

弦伊没有说话,脚步一退,才发觉手臂被那人抓住,根本逃不开。

“弦伊――”见她要跑,南宫热河也急了,欺身上前便去握她的双臂,弦伊一见,一掌拍出,南宫热河也不躲避,生生被她打了一掌,顿时胸口一痛,有些恼怒的道:“为何还是一见就动手,这么久未见,可曾想我。”

弦伊双颊一红,喝道:“我干嘛要想你,你快放手,你们家小侯爷竟又把公子带跑了,也不知上辈子谁欠了谁的,竟如此纠缠不清。”

“你说什么――”南宫热河一听也吓到了,小侯爷今天出门的时候,说是去问鼎轩混时间,自己看他精神不佳,又怕他追着问那太子府中公子的事情,所以便由着他出了门,现在正好中午,正想着去瞧瞧那地方,谁知竟听到这个消息。

“人去哪了?”

“你要是再抓着我不放,咱们就都别找了。”弦伊愤愤的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那劲儿可不是一般,似乎恨不能将小侯爷的帐一并算在南宫热河的头上,南宫热河吃痛的松开手,甩了甩,见弦伊身影瞬间便没,忙大叫道:“等等我,我也去――”

无瑕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竟只因为那人伸出了手,自己便无法挣扎的跟他走了。

疾奔的脚步依然没有停下,那紧扣的双手让他安心,所以,不想放开。

小侯爷不知道自己要带着这人去哪,他只知道,他的泪让自己心痛,让自己无法忍受。

脚步突然间一停,无瑕没料他会停下,毫无防备之下跌入了他的怀中。

“无瑕!”

那呼唤让无瑕惊慌,他抬起头,诧异的望向了小侯爷。

“你还记不记得,十一年前,你曾救过的一个孩子,那个在渡口被人追杀,走投无路跳入湖中的孩子,你可还记得。”

指尖在轻颤,无瑕撇开头去,咬住了唇,然后低声道:“你认错人了,我从未救过任何人,也不是你口中的无瑕!”

“不会,我不会认错,这粒朱砂存在于我的梦中,深深刻在我的心里,这个名字又怎会不是你的。”小侯爷手中用力一握,不许无瑕避开自己的视线。

“是又如何,无瑕当年救人,从没想过得到报答,公子也看见了,无瑕现在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别人怀中的一个玩物,公子放手,无瑕要回去了,否则我家主子要不高兴了。”无瑕淡漠的拉开了那人紧握自己的双手,然后转身便走。

那一步一步的离去如此艰难,可是,他却紧咬了牙关,强迫自己不去回头。

白炎,安逸王是不会罢休的,无瑕不能将你牵连在内,如果终要有一人来做无情的一方,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有个人,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我听得到他的声音,感受得到他快乐与悲伤,他哭了,我也会哭,他痛了,我也会痛,我的命是从鬼门关前捡回来的,身子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折磨,我都能忍,我唯独不能忍,他站在我的面前,却对我视而不见!无瑕,你头上的那粒琉璃珠,是我的!”

身子一顿,无瑕停住了脚步。

“十一年前的珠子,你竟然还带在身旁,你敢说,我们不认识,你的心中,没有我!”

唇角终被咬破,拼命忍住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随着那人的话,慢慢流出了眼角。

突然想到了柒柒的第一本文,米路,其中的一段文字,分享!

我在那片黑暗中走了多久?

我伸出的双手永远抓不住那个深深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爱人。

我的快乐与悲伤,他感同身受。

我笑了,他的眉头展开了。

我哭了,他的眼眸受伤了。

我落泪了,他的心也颤抖了。

你在那片黑暗中走了多久!

你伸出的双手在黑暗中不住的寻找着我。

你的快乐与悲伤,我感同身受。

你笑了,我的心也柔软了。

你哭了,我的泪也落下了。

你伤心了,我的心也颤抖了。

无法靠近彼此的我们,注定只能远远的望着对方,将时间从那一刹站成永恒。

第二百零五章 花灯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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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19

本不该交集的两条线绕成了一段剪不断的缘,挣扎了你我,燃尽了似火红莲!无论怎样的谎言,都敌不过身后的那一声呼唤。

“无瑕,那人若便是你,请不要对我视而不见,那种痛苦,白炎已经受够!”

无瑕站在远处,削瘦的双肩因哭泣而轻颤。

走不掉了,自己,已经走不掉了。

白炎,在无瑕无助哭泣的时候,在无瑕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在无瑕独自挣扎在无间炼狱的时候,无瑕也在想你,那种噬心的痛苦,你可又知道!

那气息慢慢靠近,靠近,然后从身后紧紧相拥。

无瑕的身子瞬间被抽去了力量,他无力的仰起头,闭上双眼,靠进了那人怀中。

轻柔的风吹过耳畔,勾起了青丝万缕,拂过脸颊,熔化了两颗苦苦挣扎的心。

如此安静的世界,如虚幻的梦境,让人沉迷。

漫天的灯火染红了整个天空!

“没想到郑国的上巳节也如此美丽。”那人温柔的吻掠过那丝柔的发,双手拂过那修长的指尖,与怀中之人十指交错,紧紧相扣。

“今天,无瑕十九岁了。”

“今日是你的生辰?”小侯爷低呼一声,垂眸望向了无瑕:“为何不早说。”

“因为,六岁之后,无瑕便再也没过过生辰了。”清澈的双眸痴痴的凝望着远处,美丽的脸庞却浮现了一丝痛苦。

因为,六岁之后的无瑕,哭不能在人前哭,笑不能在人前笑,除了隐忍,除了一个人躲在黑夜中悄悄落泪,从不能将自己的一切示于人前,直到……

那个满脸胡须,刀疤乱贴的你出现……

白炎,你是第一个让无瑕心底泛起涟漪的人,可为何,也是无瑕不能执手一生的那个人……

“来!”

“做什么!”

小侯爷站起身,向着无瑕伸出手去,俊朗的面容充满了笑意:“跟我来。”

并肩走在灯火漫天的街头,那人的手从宽大的衣袖伸出,扣住那在风中微微泛凉的指尖,长袖之下的双手给着彼此温暖,那两人的脸上渐渐漾起温润,那一垂眸,一侧目间,万种柔情尽传遍,在彼眼底,在此眉间!

“过来。”

无瑕随着小侯爷到了一个小摊前,见小侯爷拿起两盏花灯,他忙伸手将那人一拉,道:“无瑕身上没带银两。”因知道小侯爷出门也是不带钱的,是以无瑕怕两人竟连花灯钱都拿不出,未免尴尬,却不料小侯爷只是微微一笑,道:“今儿个路过的时候,这卖花灯的小哥说,今日是上巳节,所以,有情人来放花灯,不收银两,对吧,小哥――”小侯爷冲着那摆摊的小哥扬眉一笑问道。

“是,是。”那小哥忙不迭的应着,笑着对两人道:“这位公子竟真的寻到有情人一同来了,这花灯,便送给两位了。”

无瑕站在小侯爷面前,有些紧张,眼底却闪过了一丝落寞,低声道:“就算无瑕是当年救过你的孩子,你也看到今日那情形了,无瑕身份低微,只怕,受不起你的这份情。”

那人却只是执着的将花灯举到他的面前,不肯放下。

“我不管你的身份如何,地位如何,你若便是我心中那人,就算你是勾栏院中笑脸求生的小倌,我孟白炎今生都非你不可。”

“我若不是!”

那四个字却让小侯爷身子一颤,继而他扬起双眸,对着那人笃定的一笑:“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那字,是白炎的字迹,我不认为,一个八岁的孩童能有此情,此迹。那是我何时所写,却又为何到了你的手中,你不说,我也不问,可是,你跑不掉的。”

“痴儿……”无瑕没有回答那话,只是口中低低一叹,伸手拿过了一盏花灯,转身走向河道。

“我孟白炎此生,只为你一人而痴!”

那轻声的回应令他二人皆心酸无比,小侯爷疾步追上,将手中火折子吹亮,递给无瑕,道:“听说,对着河灯许愿,我们的愿望便一定能够实现。”

将手中花灯点燃,无瑕怅然一笑,道:“此言,怎能当真。”

小侯爷拿过火折子,也点亮了烛火,却突然长叹了一声,道:“白炎自小身世扑朔迷离,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甚至连何时出生都无从知晓,这一点,你却好过我了。”

无瑕心头一惊,虽然当初救下白炎时,他的确是被人追杀,可是,原因为何,他从未提起,自己也从未问过。十年后见面,他已经是成乐的孟小侯爷,身份显赫,地位不凡,而自己,因与他立场不同,总是竭力避免触及其身份涉及范围,所以,根本不知他此刻言下之意究竟为何。

“白炎,你,在说什么?”

小侯爷却因他的呼唤而欣喜起来,云眉微扬,唇角漾起了无限的喜悦,露出了一口白瓷般整齐的牙齿,紧盯着无瑕道:“你叫我什么。”

无瑕幡然醒悟,掩饰的低下了头去,摆弄着手中花灯,却在那人的注视之下渐渐绯了脸颊。

“既然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那么,从现在起,我便跟你定在同一天,你多大,我便多大,以后,你便不会寂寞,我也不会孤单了。”

“倒是又说些没脸没皮的话,这生辰,也是自己能定的么。”无瑕摇头轻叹,不去理他,到了河岸旁,将手中花灯放下,虽然口中如是说,在那花灯随着水波荡漾而漂浮移动之时,他却还是在心中悄悄的许下了一愿。

“许了什么?”那人突然凑过身来令无瑕吓了一跳,他将身子一让,给他空出了一个位置来:“不告诉你。”

小侯爷也不追问,只是放下花灯,道:“我也许了一个。”说完他对着无瑕眨了眨眼,突然站起,向着人头攒动的河道大声喊道:“我希望我孟白炎今生能够与无瑕共白首,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无瑕的脸唰的一下红了,那么多的人全都望向了他们二人,令他窘迫万分,他返身便跑,却被那人拉住了手臂,动弹不得。

“无瑕,你说可好。”

“别闹,这么多人看着。”无瑕懊恼不迭,自己竟然忘了此人性子顽劣,怎会如此便跟他跑来这里,实在是咎由自取。

“他们要看便由他们看,我只等你的回答。”那人却一瞬认真起来,脸上神色没有丝毫玩笑之意:“我是死过一回的人,知道珍惜眼前人是多么难能可贵,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我只在乎,你的想法。”

人群向着这边涌动而来,无瑕脸色愈发绯红,回头对着那人急道:“你可还要闹,等会恼了,把你推下河去。”

“白炎在等你的答复,公子!”

“哎呀,如此俊美的两少年郎,竟是在此上演一出凤求凰吗?”耳边有好事者唯恐天下不乱般大声问道。

小侯爷唇角一勾,朗声道:“白炎在向这位公子求亲,公子若不嫌弃,白炎愿与公子结发共枕席,白首不相离。”

“唉唉,别推,别推――”

“公子,你便答应了吧,今儿个可是上巳节,多好的日子啊。”

“啧啧,竟长得比女子还美,难怪迷了少年郎的心了……”

无瑕被身后推来挤去的人潮所挡,欲退不能,偏偏那人又一副认真的模样抓着他不放,心底一急,伸手将那人一推,道:“我真恼了,你――白炎――”

随着那惊呼,只见那人被他一推,竟径直向后倒去。

无瑕上前一拉小侯爷的手臂,却迟了一步,小侯爷嘴角带着微笑,双臂展开,直直跌入了烛光渲染的河道之中。

“白炎――”与那叫声一起,那道素洁的身影也直直跃入了水中。

一见两人都跌入了水中,那些好事者竟一涌而上,将整个河道堵了个结实,可是,河面只因那两人的入水而波动了一下,旋而复于平静,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竟都没有再从河中浮出来,又等了一会儿,见实在无望,众人才三三两两的散去。

在离热闹拥挤的集市外数里处,随着水波慢慢浮上了两个人来。

“哈哈哈哈――”那人坏笑着一拉无瑕,无瑕则无可奈何的蹙起了眉头。

上了岸,被风一吹,无瑕低头便打了几个喷嚏,小侯爷一见,忙将自己身上的衣衫脱下罩在无瑕身上,却因湿了水,根本毫无作用。

“该死该死,竟没想到你的身子受不了,跟我回去,换干净的衣裳去。”说完也不由无瑕挣扎,小侯爷揽住他的腰提气便奔,不消一会儿便回到了行馆。

行馆之内只亮着几盏小灯,人声寂寂,小侯爷觉得奇怪,却没想到那些人全都出去找自己了。他将无瑕带进屋子,从柜内寻出几件衣衫,道:“换了我的,千万别凉了。”说完伸手去拉无瑕衣襟,无瑕身子一退,道:“我自己来,你先出去。”

小侯爷楞了一下,继而道:“好,我等你。”

出了门,小侯爷便站在院子中等着无瑕换衣服,一会儿后,听无瑕道:“好了,你进来吧。”

小侯爷这才抖了抖身上的水珠走进了屋子,看无瑕穿着自己的衣衫,一头黑发披散而下,神色倦倦的坐在桌旁,不禁一笑道:“衣服大了点,头发等会要擦干,否则会着凉,我也换换,换完了给你擦头发。”说完却一双眼望着无瑕,不再说话。无瑕见他一脸坏笑,不禁双眼一觑,道:“又盯着我坏笑什么。”

“公子,白炎也要换衣呢,莫非,你想看。”那话未完,无瑕已经霍然起身,向着门走去。

小侯爷嘻嘻笑着伸手脱下了湿衣,无瑕将门带上之时,看见了他身后的那道刀疤。

第二百零六章 一生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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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20

那身后的刀疤,在弓的信中也提到过,身后贯穿的一刀,如此近距离的击杀,以他的功夫,怎会躲不开?!

无瑕静下心一想,竟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自己赶回去的时候,在场的,除了遍地的尸体,只有三个人活着!

武飞云,白炎,和京天!

自己是看着武飞云手中利箭离弦的,那么,那身后的一刀……

不,不可能!

如果真是京天在身后动手,那么,指使他的,只会是那人!

身子一晃,无瑕跌靠在了柱旁。

会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吗?如果是真的,那么,害了白炎的人,便是自己!

“你怎么了?”

身子被那人拉过,无瑕扬起苍白的脸,望向了那张充满了关切的双眼。

“脸色如此苍白,冷么,进了房间,我给你擦擦头发。”

“不用了,无瑕该走了。”身子返过,无瑕转身便走,小侯爷的手仍然顿在空中,望着那逃也似离去的人儿,轻声道:“究竟是什么,让你我之间有了如此深的沟壑,填不平,迈不过,我拼命的追赶,你却拼命的逃离,是否真要我剖开自己的胸膛,让你看看那颗为你而跳动的心!无瑕,你若果真弃我,便一把利剑扎在这个胸口上,好过让我生生陷在这无止境的折磨之中。”

疾奔的脚步猛的一顿,无瑕低下头去,道:“我说过,我不是你心中的那人,你会找到他的,无瑕,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哈哈哈哈――”那人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竟抑制不住,直到眼中泪水哗然而落,才收声低头,望着他道:“过客,过客,原来我孟白炎在你眼中竟如此不堪一击,好,那就在这胸膛上,再来上一剑――让我死了这心,来啊――”

双手扣住衣襟狠狠一拉,他怒喝着,直直站立在了无瑕身后。

无瑕仰起头,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白炎,无瑕的心好痛呐,可是,若当初那一刀真是京天所刺,你现在的处境只会比那时更糟,无瑕又怎能让你再次陷入险境!

身子回转,本想要坚强的去面对一切,对那人说不,说让他走,说,让他不要再做纠缠,可是,那拼命支撑的意识却在那人身子入目的一瞬瓦解崩塌,支离破碎。

身子回转,不由自主的靠近着,指尖慢慢触向了那道伤痕,然后泪水簌簌而下。

那指尖的触摸令小侯爷的身子微微一颤,然后身子若疼痛般一弓,炙热的泪水打在了那人的指尖,四溅而去!

“还,痛不痛……”无瑕已经无力再伪装下去,看着那曾为自己全力拼杀,倒下之后依然微笑着面对自己的爱人,落下了痛惜的泪水。

“没有心里的伤来得痛,便如同一觉醒来,我什么都没有了,记忆没有了,情感没有了,身边的人全都那么陌生,心中空荡得可怕。总是惊醒的夜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一声一声呼唤着我,我却靠近不了,我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记忆,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他的一切,全都不可触摸,可是,他就那么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不掉,抹不去,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着我,让我发疯。”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还活着,我不知道你在受着怎样的煎熬,我不知道,不知道……”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无瑕将头抵在那人胸口,终不再否认那一切,小侯爷伸出双手,将他拉入怀中,紧紧拥抱。

“我怎舍怪你,虽然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可是,你在我心头烙下的永远只有心疼,无瑕,我不求回想起过去,我只要你的现在,只要你的现在和将来。”

心头一搐,无瑕双手骤然间紧扣在了那坚实的臂膀间。

现在,将来!

白炎,无瑕的现在和将来,与你都势如水火,这情,让我如何割舍,如何了断。

行馆外突然马蹄阵阵,火光一瞬映亮了整个夜空。

一列士兵推开了行馆的大门,鱼贯而入。

无瑕返身将小侯爷一拉,紧紧护在了身后。

一人踏入小院,抬眼望向了两人。

“无瑕,我来接你。”

郑澈轩站在院门口,向着无瑕伸出了手去。

“夜深了,风太凉,你身子不好,吹不得这夜晚的风。”淡淡的说着那话,似乎心底未有任何波澜,却只有那人自己才知道,当一觉醒来,看不见西院中的那人儿,然后见寇云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说无瑕不见了之后,自己是怎样的恐惧和惶然无措,愣了好久,才跌跌撞撞的往外奔,撞倒了穆紫妍令人刚买回来的青玉瓷器,然后带人寻了一整天,直到此刻,在连自己都不记得是第几次经过这行馆了之后,发现了亮起的烛火,才终于寻到了那让自己几近发疯的人儿。

无瑕的身子动了动,脚步向前,才发觉自己的手指依然交错在那人的指间。

小侯爷手中微微一用力,带着一种执拗,不肯放开。无瑕又是一顿,没有回头,只慢慢的抽回自己的指,一点一点,离开那温暖的掌心。

“无瑕!”郑澈轩没有动,手依然伸向那人儿,无瑕慢慢缩回自己的手,眉间深锁,眸中闪着泪花,然后,一步一步,离开小侯爷的怀抱,走向了郑澈轩。

“赤霄很孤单!”

小侯爷没有追上来,只是站在原地轻声说了一句,无瑕深吸了一口气,从郑澈轩身边擦肩而过,道:“走吧。”

那院子一瞬空空荡荡,小侯爷依然站在原地,月色如水,洒在那颀长的身子上,勾起了一缕淡淡的光芒。

南宫热河看着那从面前经过的队伍,看着那马上熟悉的几人,心头一沉。

他们从行馆出来,那小侯爷――

郑澈轩打马从那一队人马面前经过,微微一顿。

无瑕的眼眸一动,侧目看向了站在街道旁的着大晋服饰的数人,然后看见了南宫热河和白泽,还有他们身旁的弦伊。

“公子!”弦伊先是欣喜的一呼,继而发觉了不对劲,无瑕依然望着那几人,没有说话,随着郑澈轩打马前行,渐渐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白泽,走――”带着手下直扑了行馆而去,南宫热河语中透着急促。弦伊踌躇了一下,终还是随着南宫热河去了行馆。

“小侯爷――”

“小侯爷――”

那数人奔入院内,一道人影静然而立,修长的身子斜斜倚在柱旁,只仰头看着皎洁月色,听纷乱的脚步声,他勾眉一笑,道:“做什么这么慌张,我还没死呢,急急的嚎什么丧。”

“你没死,我们倒差不多了,这一整天也不知道上哪去了,你这性子倒是什么时候能改。”南宫热河急吼吼的冲上前去,恨不能对着小侯爷来上一拳。

“我见到他了!”

只那五个字,便如抽去脊骨一般,让南宫热河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软,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你果然与公子在一起?”

风声掠过,小侯爷的身子一瞬间已经到了南宫热河面前。南宫热河喉间滚动,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口水,嘿嘿干笑了几声,小侯爷瞧着他,然后将唇缓缓凑到他的耳畔:“是!公子无瑕,眉间朱砂,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听分毫,没有人可以左右我的思想,还有,别这么紧张,我不会乱来,我答应过娘亲,不会再鲁莽行事,但是,我也不会答应娶郑国的公主,从现在起,你吩咐下去,跟我们来云城的士兵全都给我提高警惕,随时待命,郑的局势太过复杂,咱们人少,更不能掉以轻心。”

“小侯爷――”南宫热河返身欲叫住那离去之人,却被那人斜觑过来的一眼给堵了回去。

弦伊看着那渐渐接近的人,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退,小侯爷抬眸看了她一眼,道:“哪儿拐回来的小姑娘,赶紧送回家去,这么晚了――”

“你说谁是小姑娘呢,你个不知死活的大胡子,敢拐了我家公子出去,你再试试看,看我不打断了你的腿――”弦伊怒目叉腰,冲着那人挑衅的一抬头。

小侯爷身子一退,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丝画面。

这姑娘,好面熟!

脑海中闪现的,是一根长竿劈头盖脸的一顿乱抽,那是东都的侯府与小院,南宫热河狼狈不堪的趴在墙头,白泽退得老远,自己却站在一旁看着,然后呢?

那后院,那一推一开的碰触,阳光下,对着自己扬起脸的那个人,那绯红的颊,那眉间眼底的羞涩,那使尽小性子的人儿……

“喂,你傻了――”弦伊将手举到小侯爷面前晃了晃,看那人竟站在原地,唇角漾着笑意,痴痴的失了神,不禁将南宫热河一拉,道:“我回去了,你们家这主还是这般让人不消腾,本就是跟着来看看,回去了也好让公子放心,现在看来,还是不说的好,省得这两人都一般的痴了。”

见弦伊要走,小侯爷回过神来,扬声道:“弦伊――”

那两字一出口,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几人都愣在了原地。

“弦伊……弦伊!”小侯爷重复着口中的那个名字,然后一笑道:“弦伊,回去告诉无瑕,白炎三日后在六十里外的皇家马场等他,告诉他,赤霄想他了,白炎,也想他了!”

烛火随着清风跳动不已,那人儿坐在窗前,只抬头望着月色发呆。

他在想什么?

嘴角勾起了一丝苦笑,郑澈轩远远的站在长廊边,心底渐渐漾起了苦涩。

想什么?想什么!

当,是在想那人了,那个能够让他失了分寸,乱了章法的人。

情爱呐,竟这般不可理喻,自己为了这人可以不顾一切,他却只将心系在另一人身上,原来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是得不到那句――我愿意!

仰头将烈酒灌下,郑澈轩踉跄而去。

第二百零七章 菡萏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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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21

“出去——出去——”

身子一侧,避开那迎面砸来的花瓶,郑渊主一脸怒火,沉声道:“怎么又是这般,婼歆,你再胡闹,别说父皇惩罚你。”

那仍然举在手中的花瓶被紧紧拽住,郑婼歆咬着唇,万般委屈的落下泪来。

“听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又在跟朕闹个什么劲儿——”郑渊主冷哼一声,走到桌旁坐下。

“女儿吃不下!”郑婼歆抹去泪水,站到了郑渊主面前。

“还敢说,竟跑去马场胡闹,你是一国公主,如此失礼,成何体统,当真是父皇将你宠坏了,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女儿不服,凭什么那小倌——”

脸色一沉,郑渊主扬声道:“什么小倌——”

郑婼歆心头一咯噔,怯怯低下头去。

“很多事情,不要以为父皇老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你母妃死得早,朕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所以自小便捧在手心疼着爱着,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你能逾越能掌控的,你知道吗。”

郑婼歆见父皇动怒,不禁双眸一垂,眼泪滴落:“女儿知道,可是,女儿只不过想要一个真心喜爱之人陪伴一生,难道也错了吗?父皇这一生,难道不是独爱那一人,女儿的母妃,甚至是母后,到现在,又可曾得到过父皇您的真心,父皇当知道这种情有独钟的痛楚,那人若是个女子女儿便也不争了,可他是个男子,女儿能不争吗。”

郑渊主双手一握,郑婼歆触到了他的痛处,他这一生,虽然后宫无数,可是,真正刻骨铭心的,却只那一人,那个,身份低微,却让他心痛,疼惜,却最终不得不放弃的女子——太子澈轩的母妃虞晗玥。

见郑渊主脸上阴晴不定,郑婼歆知道自己触犯了父皇的底线,双膝一屈,直直跪在了地上。

“女儿无意冒犯父皇,也无意冒犯虞妃娘娘,更不想勾起父皇的伤心往事,女儿只求父皇,若女儿此生得不到那人,便孤独终老一生,求父皇不要再管女儿,任女儿老死宫中。”额头碰地,狠狠一叩,郑渊主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婼歆哪,那无瑕公子,根本无意卷入这纷杂凡事,他的志向本远不在此,可惜,他挣不开,也逃不掉,既如此,父皇便为你做了这一回恶人,父皇老了,照顾不了你多久了,可是,你要知道,强扭的瓜,甜不了!”

“女儿,不悔!”

那笔尖轻轻勾勒着远处的好景,阳光明媚,湖光艳潋,那人披着单衣,低头作画,黑亮的发丝随着清风不时拂过脸颊,听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手中笔尖一顿,继而继续,眉目不动。

子胥郎看着站在窗前作画的郑赟谦,心底一叹。

两日了,自从那日见了那孟小侯爷之后,这人便回到了烟雨湖,不再踏出小岛半步。

“殿下今日兴致如此好,不知,画的什么。”

“没什么,不过闲暇无事,打发时间罢了。”郑赟谦停下笔,回头向子胥郎微微一笑:“可是父皇有了旨意?两日没出岛了,外面,一切可好?”

“殿下是问那人一切可好吧。”子胥郎毫不客气的戳穿了他的心思,郑赟谦双眼一眨,也不否认,再次问道:“无瑕可好。”

“不好!”

“他……”想问更多那人的情形,却又害怕听到的是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情,郑赟谦犹豫了半晌,子胥郎见他那踌躇之貌,竟不忍再为难他,道:“那两人已经遇上了,且,公子随着那人失踪了一日,昨天半夜,被太子在行馆寻到。”

郑赟谦脸色一瞬煞白,双手猛的扣在桌面,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许久,才轻声道:“知道了,父皇若没新的旨意,你便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呆着。”

“安逸王爷出现了!”

只那一句,将那人死灰一般的心震得一动,郑赟谦双眼骤然抬起,急切的问道:“何处?”

子胥郎却突然犹豫了,他知道殿下的心一直系于那人儿,他若是知道安逸王对无瑕动手了,定不会作壁上观,现在的局势如此微妙,大家全都在看着对方的行动,错一步,满盘皆输!安逸王与皇后本是一同阵营,现在殿下与太子联手,皇后娘娘已经十分恼怒,如果再因那无瑕公子而与安逸王爷起冲突,会不会,让这母子二人的感情更加难以修护。

“殿下还是安心在此休息,如果有事,子胥会通知殿下的。”

“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

子胥郎霍然回身,道:“皇后娘娘已经十分不满殿下的行为,殿下当真要为那人跟娘娘再起冲突?”

“子胥,安逸王的野心众人皆知,就算他此刻觊觎无瑕,将所有心思放在他一人身上,可是,若无瑕有事,牵动的,将不光是太子府,他手中势力,莫家的产业,光是明面上的便不知是多少人,这许多人都会因他一人的安危而受到牵连,更何况,太子若与安逸王动起手来,咱们就算想撇清也是不可能的。”

子胥郎有些无力,他知道郑赟谦说的都是事实,可是现在他们跟太子府站在了同一条线上,皇后娘娘那里必定过不去,且不说她与太子多年的罅隙,就是平王那事,她都绝对不会原谅太子与无瑕公子,可是,如果真让萧君莫得逞,整个郑国便会因此而动荡不堪,此刻情形实在让人头疼,更何况,这几人还有纠缠不清的感情纠葛。

“殿下,就算咱们与太子府联手除去了安逸王爷,可是殿下你想过没有,之后呢?太子,会放过咱们吗?”

郑赟谦收拾东西的双手一顿,神情一瞬落寞了下来:“子胥,我不会让他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会跟他斗下去,直到,我们其中有一个人倒下为止!”

子胥郎望着那人,神色复杂。

殿下,其实,你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了不是吗,你如此努力的支撑到今时今日,不过是想自己的生命没有遗憾而已。殿下,你太善良,根本不适合这弱肉强食的权力斗争,上一代的恩怨与痛苦,你却生生将它拉扯在自己身上,那强势不可接近的面具之下的心,远比我们更为脆弱,谁又能抚慰你,给你温暖。只愿来生殿下不要再投在帝皇家,能够自由自在,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院子里依然安静,可是,敏锐的感觉却让无瑕感到了一丝不悦。

“弦伊,将窗子关上。”无瑕揉了揉额头,坐在桌旁看着账目。

“怎么了公子,天气如此晴朗,公子不如去院子中坐坐,晒晒太阳,为何还要弦伊关窗?”

“太吵了。”无瑕放下账目,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弦伊莫名其妙的张望着窗外,然后顺手关上了窗。

“没任何声音啊,公子是否太过敏感了。”

正说着,郑澈轩抬步进了屋子,弦伊返身去泡茶,无瑕则抬头看了那人一眼,道:“无瑕整理了一下在燕京得到的那半本账目中能够辨认的人名,太子看看能瞧出什么端倪不。”

那人走到身旁坐下,却将那账目一扣,抓住了那递过账目的十指。

“无瑕,你身子还未好,这些,就交给我吧。”

“无瑕实在无事,所以整理了一下,太子——”

唇被那人的指尖轻点,郑澈轩摇了摇头,无瑕心头一堵,望着那人失了神。

看不透,自己竟然看不透这人的心,他为自己做得太多,好的,不好的,他都执迷不悔,可是,他若真为了自己而去伤害自己身边的人,自己又该怎么办。

“澈轩……”

“嘘——别说话,无瑕,让我靠一下,我感到好累,不知道怎么了,似乎这么多年紧绷的弦突然便断掉了,我好茫然,茫然得,找不到方向了,无瑕……无瑕……”

那人就那么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这人儿的名字,然后竟如孩子般趴在了他的双膝上,一头黑发如瀑散落,双眼轻闭,枕在那人的身上,沉沉睡去了。

弦伊进门被惊得一呆,那情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无瑕没有动,低头看着那个满脸憔悴的男人,竟无端的生起了疼痛。

太子郑澈轩,自小是在宫外长大的,他的娘亲虞妃娘娘只是一个山野小户人家的女儿,当年郑渊主西伐,遇到伏击,与随侍失散,受了重伤,被路过的虞晗玥救下,那山路崎岖,她一个弱质女流竟一路背着郑渊主在泥泞中摔爬数里,最终救下了郑渊主一条命。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明眸善眯,深谷幽兰锁烟云。

郑渊主睁开双眼,看见的,是一个明媚如春的女子,没有华丽的衣衫和贵重的首饰,身着粗布衣服,却若雨后菡萏,让人怜惜。

郑渊主回宫,带回了一个民间女子,入了宫,做了娘娘,恩泽承欢,诞下了龙子,两年后,却失宠被弃,因她来自山野,郑渊主竟没有将她强留宫中,而是放她带着儿子回了当年小村,五年后,又再次被接回宫,这一次,她没有再能离去,因为,重霄宫的那一夜,她在当时只有七岁的儿子怀中死去,然后,重霄宫被一把火烧得干净,当宫人们从火场拉出那个依然抱着娘亲不放的孩子时,他的双手已经被火烧得不忍入目。

郑渊主在郑澈轩身旁守了几天几夜,却又在他捡回了那条命后,将他移出了宫外。

一个小院子,几个听从吩咐的宫女太监,那一方小小的天地,让那一个娘亲死去,爹爹遗弃的孩子慢慢长成了一个俊朗少年郎。

那炙热渗透衣料烫伤了皮肤,无瑕低下头,看着那人轻闭的眼角落下泪水,一滴,一滴浸入自己的衣衫,一种难言的疼痛顿时蔓延了整个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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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预告:弦断那三千痴缠:“我这个外甥呐,外表看来冷酷,强势,其实,内心却柔得水似的,特别是对情感,一旦认定了,便会毫不保留的付出,傻得让人心疼,臣弟是怕,有人利用了他的痴心,玩弄了他的感情。”

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萧皇后已经明白了萧君莫言下之意,口中一厉,吐出了四个字:“那人是谁!”

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萧君莫坐下身子,自顾倒上一杯茶,举至唇边,缓缓道:“太子身边的公子无瑕!”

第二百零八章 弦断 那三千痴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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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22

“皇后娘娘是在故意躲我么。”

踏入永安殿的萧皇后被那说话声吓了一跳,屏退左右,撩开轻纱,见那人懒懒的侧躺在软榻内,手中摇晃着一只酒杯,正漫不经心的轻啜着。

“怎么,想到来看看本宫这个姐姐了?”丝毫不掩饰眉间的不悦之色,萧皇后走过去,站在了那人面前。

萧君莫挑眉一笑,站起了身来:“姐姐何处此言,弟弟我不是遵循姐姐的旨意,无事不得进这云城么,姐姐你当初可是亲手从我的手中拿去了云城禁军虎符,可惜,皇上却将符交给了太子,而不是燕王。”那人凑过身子,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冷嗤道:“臣弟现在连入这云城都得偷偷摸摸,若非如此,我那可怜的外甥,又怎会被太子逼得在乌台造反,最后落得一个如此惨淡的下场。”

“住口——”萧皇后浑身轻颤,手指萧君莫道:“本宫问你,昱儿出事,本宫命人去向你求援,想你能够保他一命,你为何避而不见,还有,当初派去追回昱儿的侍卫,是否也有丧命于你手中的?”

萧君莫一愣,继而仰头大笑了起来:“姐姐聪明一世,却受了何人挑拨,竟怀疑起臣弟的忠心来了,你我是亲姐弟,莫非姐姐竟信别人的话来怀疑我吗?”

“你敢说你没有——”

“没有!”那人笃定的望着面前之人,信誓旦旦。

“哼,反正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说吧,这么晚不惜偷偷潜入宫来,所为何事。”萧皇后走到桌旁,倒上一杯茶端起,等着那人说明来意。

“无事,怕姐姐在宫里耳目不聪,该担心的不担心,等到事后才追悔莫及。”

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萧皇后一蹙眉头,道:“有话直说。”

“臣弟是看,燕王也大了,姐姐似乎应该给他说门亲事了。”

萧皇后眉头蹙得更深:“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姐姐想知道?”

“别拐弯抹角。”

“我这个外甥呐,外表看来冷酷,强势,其实,内心却柔得水似的,特别是对情感,一旦认定了,便会毫不保留的付出,傻得让人心疼,臣弟是怕,有人利用了他的痴心,玩弄了他的感情。”

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萧皇后已经明白了萧君莫言下之意,口中一厉,吐出了四个字:“那人是谁!”

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萧君莫坐下身子,自顾倒上一杯茶,举至唇边,缓缓道:“太子身边的公子无瑕!”

“啪——”的一声,皇后手中茶杯狠狠砸下,跌在地面,粉碎四溅。响声惊动了门外的宫女,急急推门进来,却又被萧皇后一个耳光甩了出去。

“给本宫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来人,将这不懂规矩的奴才给我拉出去杖责。”话音刚落,已经有几个太监入内,将那宫女拖了下去。

“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

萧君莫冷冷一笑,道:“姐姐又何必将气撒在宫女身上,依臣弟看,燕王不过是受了那人蛊惑,要想他回心转意,当尽快给他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咱们都曾年轻过,知道这情之一物是怎么回事,姐姐也不必急,成了亲,那心思自然便收回来了,谁人年轻时,没有过荒唐事。”

萧皇后不再说话,思索了半晌,道:“放眼朝中,又有谁家女子能够配得上谦儿,当初他说过,要自己寻找执手一生之人,一直以来,他都独立有担当,我竟忽略了此事,没想到他陷入了如此境地,我说怎么他会与太子突然站在了一条线上,原来……”

“那无瑕公子容若女子,清若青莲,燕王被他吸引,一点也不必奇怪,本来他若是常人,便呆在燕王身旁也无不可,可惜他经纶满腹,个性独立,鸿鹄满志,且自小便跟太子搅在一块,这样的人,姐姐放心他靠近燕王么。”

“谦儿大了,是该娶妻定心了,这一点,本宫竟没想到,本宫这就去找皇上,你可有好提议?”

“定国将军的孙女柳兮飞,蕙质兰心,聪颖过人,且容貌十分美丽,记得三年前,她进宫给姐姐贺生辰,似乎还跟燕王见过面,两人相谈甚欢。”

“柳城魁的孙女?说起来,本宫的确还记得那孩子,谈吐得体大方,家世背景也十分般配,今年二八,正是女子最美丽的时光,不错,让她配谦儿,倒也让人放心,本宫这就去见皇上。”

“恭送皇后娘娘,臣弟,也该溜出去了。”那人玩世不恭的躬身一揖,见萧皇后转身离去,眸中闪过一丝寒意,直起身子,冷笑道:“只怕,姐姐愿意,燕王却不愿意,这乱成一锅粥的场面还真有趣。皇上要嫁女儿,皇后要娶儿媳,偏偏那两人,心都在那一人身上,不知道,皇上震怒起来,会不会损害了龙体,啧啧。”身子一闪,那人一个飞跃,瞬间便没。

鲜血如泉奔涌,将视野所见全都渲染成一片炫目的红,那是恶鬼哀嚎的炼狱,白骨露野,尸骸遍地,断箭密布,为何,硕大的战场,只有自己一人在奔跑。

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脚下的尸体层层叠叠,身子渐渐失去知觉,麻木的双腿终于再也迈不动,一个趔趄,重重扑倒在地,浑身的素洁被溅染成了一片狰狞。

害怕,自己竟如此害怕,他们都去了哪?为何,全都不在了身边。

“轰隆——”

雷声阵阵,那天空风云诡谲,瓢泼的雨点落下,割裂了身体,鲜血四溅。

痛,那疼痛瞬间袭遍全身,如此鲜明!

远处一道身影掠过。

抬头,呼唤。

郑赟谦的脸在眼前消失……

“赟谦——”

自己为何动弹不了?

那是什么声音?!

“哒哒……哒哒……”声音停止了,那模糊不清的雨幕中,静静立着一匹马,无瑕拼命的爬起,挣扎着扑过去,那马上趴着一人,被他拉扯着落下,倒在了怀中。

血肉模糊,自己居然看不清那张脸!

是谁……

是谁……

雨水打在脸上,那血迹慢慢淡去。

“白炎——”身子霍然坐起,无瑕抓住胸口,额间冷汗涔涔。

窗外雷雨交加,白天天气如此晴朗,却为何晚上突然变了天气,果然是三月的天阴晴不定。

哗啦——

闪电撕裂了夜空。

无瑕心头骤然一跳。

那梦境竟如此真实,是因为自己想得太多了吗?

掀被而下,到了桌旁,听门一声轻响,弦伊的声音传了来:“公子可还好?打雷了,是否又做噩梦了?”

弦伊进了房间,见无瑕仅着内衣站在桌旁,忙拿了披风过来,道:“公子是喝水了便睡,还是要坐一会儿?披了披风,我去把暖炉抱来。”

因地坑火道依然生着火,所以房间十分暖和,无瑕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你去歇着,我睡不着,坐会儿。”

“那便加了衣裳。”

无瑕抚了抚额头,道:“有点闷热,不必加了,你去吧,我坐坐便睡了。”

弦伊不放心的看着无瑕,却见他一抬头,蹙起眉头道:“我没事,这院子周围围了那么多人,已经烦不胜烦了,你就别聒噪我了。”

因为上次公子突然不见,所以现在这西院周围太子已经加派了许多人巡逻,这举动令无瑕十分不悦,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言语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于是弦伊也不坚持,返身出了门去,临了,依然不放心的对无瑕道:“公子若有事,大声唤了弦伊便是。”

无瑕没有答话,只是疲倦的扬了扬手指,然后撑着额头坐在桌旁。

有人在靠近!

无瑕一惊,回身之时,发觉自己被人环抱,然后眼前一片黑暗。

那是一种看不到任何光亮的黑暗,便如同……自己的双眼失去了光明。

“放开我——”

“呵呵呵——无瑕,你终于是我的了,他们已经全部都死了,所有的人,都死掉了,为了你,全都死在了我的手中,无瑕,无瑕!”那声音透露着贪婪,那人将无瑕的双手狠狠反扣,将他的身子压在了桌面上,那动作如此粗暴,甚至能听到关节错位扭动的咔嚓声,无瑕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人的唇摩挲着他的脸颊,鼻梁,唇角,脖颈,然后慢慢向下。

“萧君莫——你放开我——我恨你!恨你!”

“恨吧,你越恨,我便会越疼惜你,我要让你将这种疼惜刻入骨髓,一辈子都忘不掉。”

“放开我——放开我——”

深深吸了口气,无瑕睁开了双眼,脸颊一片湿润,身子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种疼痛。

自己竟又做梦了,就坐在这桌旁陷入了梦境。

萧君莫,这人便如一个魔魇一般跟随着自己,让自己寝食难安。

身子在颤抖,自己竟感到了一种害怕,是否要发生什么事情?这感觉,便如同当初白炎要出事之前一般,自己竟被这梦境吓到了。

站起身,想站到窗前去透透气,走了两步,突然,感到一股逆流冲上胸口。

自己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

身子踉跄一退,向后仰倒,返身想要撑住,却连带桌面的绸缎一同拉着跌下地面,茶壶茶杯顿时摔了一地。

“无瑕——”

门被推开,郑澈轩浑身湿淋淋出现在了门口,见无瑕跌在地面,忙冲过去将他抱起。

“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有点晕。”无瑕无力的摇了摇头,弦伊跟着进了门,急急道:“可要叫寇大夫。”

“去叫了来。”郑澈轩将无瑕放入床中,伸手去抚他的额头,道:“好烫哪,何时受了凉?”

无瑕一听,才想到自己跟白炎跌入水中,定是那时便凉了,却因事情烦心,自己也未加注意,现在倒发起热来了。

见郑澈轩浑身湿透,无瑕伸手将他一推,道:“你回去换衣裳,怎么连个伞都没撑便跑了来?”

“无妨,我身子好,不碍事,突然听到雷响,不放心,来看看你。”

“你……还睡在书房?”

郑澈轩低头一笑,道:“公子似乎操心过分了,莫非,连澈轩的床弟之事,都要过问。”

“你——”无瑕双颊刷的一下红透,返过身子,朝向床内,不去理那人。

郑澈轩俯下身子,伸手拂过那人脑后发丝,笑道:“又恼了?”

正说着,寇云被弦伊拉着气喘吁吁奔了进来,郑澈轩让在一旁,无瑕转过身来,也不去瞧他,只伸手让寇云给自己把了脉。

寇云细细诊断了一会儿,道:“只是受了寒,调养调养便好了。”说完斜觑了站在一旁那人一眼,道:“倒是有些病人,太不自觉,这么大的雨,淋湿了还在这里杵着,要是也凉了,寇云岂不是要忙死了。”

无瑕身子一转,又朝向了床内,带着鼻音低低道:“赶了出去,无瑕要睡了。”

郑澈轩看着无瑕,又看了看寇云,只好无可奈何的出了门去。

待天色大明,郑澈轩出了书房,才到门口,便听传来通传声。

“魏公公到!”

郑澈轩感到奇怪,抬步下了台阶,却见那魏公公竟径直去了西院,心头一惊,疾步追去,才进了院子,便听魏公公在院中大声道:“皇上有旨,无瑕公子接旨。”

门被打开,无瑕一脸倦容出现在门口,那魏公公也不等他靠近,只将手中圣旨一扬,道:“皇上有旨,公子无瑕聪颖机敏,深得朕之欢心,令从今日起,入住长亭苑,随侍朕之左右,即刻进宫,不得有误,钦此!公子,接旨吧。”将手中圣旨一扬,魏公公身后跟随之人立刻上前去拉无瑕的手臂。

“谁敢碰他——”郑澈轩怒吼着进了院子,一脸阴沉的到了魏公公面前,道:“魏公公,出了何事?父皇为何突然要让无瑕进宫?”

“奴才不知,太子,请让在一旁,不要为难奴才。”

“我要跟着公子一同去。”弦伊在一旁急急叫道。

“皇上说了,无瑕公子一人进宫,就算是太子爷,也不许阻拦。”

“我去见父皇——”

“皇上还说了,让太子今日午时进宫面圣,无瑕公子,请!”魏公公身子一躬,无瑕看了郑澈轩一眼,道:“请公公容无瑕去拿面具,皇上曾下旨让无瑕遮面。”说完不等魏公公说话,无瑕返身进了屋,弦伊忙紧跟而去,到了屋内,奔到无瑕身旁急道:“这皇上又要做什么?上次扣了公子那么久,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公子不能去,去了,怕难出来了。”

无瑕返身拿了面具,又到小柜拿了装药的锦盒,他自知郑渊主这次是有预谋要软禁自己,自己身子不好,在宫里出了状况,实在无人可以依靠,是以将药丸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公子——”弦伊急得不得了,想了半天,又道:“小侯爷那夜说让公子三日后在六十里外的皇家马场相见,公子这一进宫,小侯爷那怎么办?”

无瑕心头一堵,回头看了看弦伊,道:“你去告诉白炎,让他做好万全准备,一有机会,便出了云城回东都去,云城局势太过复杂,他若不走,定也会牵连其内。”

“我的好公子,小侯爷对你的心,莫非还要弦伊来说,你被郑渊主扣在宫中,他就算是死,都不会离开这云城半步的。”

“他若不走,定便会陷入一场阴谋当中,弦伊,郑渊主这是要以我来逼白炎了。”

“逼小侯爷?小侯爷与这大郑……公主!!”弦伊醒悟过来,拍了拍额头道:“那主又岂是个怕硬的,可是,若以公子要挟的话……”

“你去找南宫,让他想办法诳了白炎离开,出了云城便直接回东都。”

“可是公子,若皇上已经知道你与小侯爷的关系,小侯爷跑了,他会不会迁怒于你?”

无瑕将面具扣起,身子返过,淡淡道:“我会自保。”

郑澈轩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那张面具下的脸,喃喃道:“为何,你为了他,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以不顾。”

“澈轩,无瑕今生欠你的,若有来生,定报答!”那人儿擦肩而过,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香味,萦绕鼻间,久不散去……

明日预告:斑驳尘缘:“殿下先请。”

“本王,想跟公子一起走。”手伸出,微微一俯身,拉起那透着凉意的手指,握入掌心。无瑕没有抬头,也没有挣扎,任那人拉着他的手,慢慢走进了宫门。

厚重的门缓缓关上,那两人肩并肩,执手慢行,越走越深,越走越远,终淹没在那毫无生气的宫殿楼宇之中,消失不见。

第二百零九章 斑驳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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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23

这层层叠叠的宫墙,究竟藏了多少秘密,断送了多少人命,又埋葬了多少份感情!

这脚下的每一步,都滴落着伤心的泪水,渗透着殷红的鲜血,人哪,究竟要怎样,才能得到满足。

无瑕自嘲的摇了摇头,自己一心想着复仇,想着回到那溅染了自己亲人鲜血的宫殿,可是,却似乎,越走越远了!

疲倦,疲倦得,想要逃!

对面走来的那人令他的脚步一顿。

郑赟谦静静的看着那浑身素洁的人儿。

他的身上披着自己送给他的裘袍,光滑亮泽的绒毛映衬着他幼嫩的肌肤,似粉团一般让人不舍转目,那美丽的面容再次被遮住了,只能看见那粉色的唇对着自己勾勒着迷人的微笑。

“殿下也进宫么。”

“听说,父皇宣了公子随侍。”

那两人客套得生分,脚步抬起,慢慢靠近。

站在宫门前,两人相视微笑。

“殿下先请。”

“本王,想跟公子一起走。”手伸出,微微一俯身,拉起那透着凉意的手指,握入掌心。无瑕没有抬头,也没有挣扎,任那人拉着他的手,慢慢走进了宫门。

厚重的门缓缓关上,那两人肩并肩,执手慢行,越走越深,越走越远,终淹没在那毫无生气的宫殿楼宇之中,消失不见。

郑澈轩静静的等待在承德宫外,听说燕王也被宣进宫了,究竟父皇在想什么?为何突然要将无瑕带到宫中,那意图如此明显,他是要软禁了无瑕,为什么?

身子不由自主的靠近殿门,燕王在里面已经很久了,为何还没出来?

“儿臣不从!”

那声音如此激烈的穿透而来,郑澈轩心头一凛,郑赟谦在抗拒什么?

“放肆!”

“谦儿——还不跪下——”

郑澈轩的心突然猛烈跳动起来,皇后也在里面,父皇究竟跟那人说了什么?为何会引起如此激烈的反抗?那可是平时比自己都冷静的燕王,竟也会如此顶撞父皇。

“儿臣有心爱之人,此生非他不可,若不能厮守,宁愿终身不娶,请父皇不要逼儿臣。”

“你——”郑渊主的声音有了明显的喘息:“你是谁,你是朕最优秀的皇子,竟也如此荒唐,好好,你存心要气死朕是吧,朕告诉你,你若不从,那人便从此别想再踏出长亭苑一步,没想到啊没想到,朕的儿子一个两个全都陷入了如此不堪的情感之中——”

“儿臣与无瑕的情感发乎情止乎礼,并无逾越之处,何来不堪之说!”

“男子相恋,不容于天下,你是要背负天下人耻笑唾骂的罪名吗?”

“爱己之所爱,何为耻!”

“谦儿,你是不是疯了,那人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执迷不悟,还不给父皇跪下,跪下——”

郑澈轩脚步一退,如被雷殛。

竟,是在逼婚么?拿无瑕来逼迫燕王娶亲!那么,父皇叫自己来做什么?

身子一转,郑澈轩匆匆抬步,想要逃离。

“把太子给朕宣进来——”

那声音传来,郑澈轩脚步一顿,双拳骤然紧握。

宫门大开,郑澈轩知道自己走不了了,他回过身,望向了殿内。

郑渊主和萧皇后站在殿中,面前跪着的那人直直挺立了脊背,纹丝不动。

“进来。”那声音冷得让郑澈轩心底一怵,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全身。

进入大殿,门被从外关上。

那殿中没有一个侍卫太监,也不见一个宫女,只有这貌合神离的一家人。

郑澈轩没有说话,走过去,径直跪在了郑赟谦身旁。

“你倒很自觉。”郑渊主冷冷一笑,负手走到了那两人面前。

“太子,跟太子妃成亲几年了?”

“回父皇,四年!”

“四年了,为何仍然未给父皇添孙儿?”

一个簿子被郑渊主拿过,丢在了郑澈轩面前。

郑澈轩眉头一锁,双眼轻闭,低下了头去。

“太子似乎,对太子妃太过冷淡了,四年了,同房的时间屈指可数,可是不会,需要朕让人教给你么?”

“父皇!”那人的辩白十分无力:“儿臣只是,事务繁忙……”

“忙,忙可以在无瑕的门外站一夜,可以坐在他的屋外一整晚不动,你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无瑕!”郑渊主带着玩味念叨着那个名字,仰头笑道:“朕还真是小看了他,竟不知道,如此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有如此手段将朕的两个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且能进退自如,朕倒要看看,是他的本事大,还是朕的本事大。”

“此事与无瑕无关,父皇何必将他牵扯进来。”

“哦?”郑渊主挑眉侧目,望着那跪在地面的两个儿子,一字一句道:“既如此,你们便一个娶了亲,一个给朕生个孙儿出来抱抱,朕累了,都退下,赟谦给朕出宫去,不许逗留,至于澈轩,朕会派人跟你一同回府,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退下!”

“父皇——”

“父皇——”

“难道还要朕说第二遍——”郑渊主突然怒吼起来,那两人身子骤然一震,起身,出了门去。

一路无话,从承德宫出来,转过御花园,却都在那道宫墙前顿住了步子。

长亭苑!

那院子就在那头,那人儿此刻就在那道门内。

身子一动,两人都向着长亭苑而去。

“皇上有令,太子与燕王殿下即刻出宫,不许停留。”小六子疾步上前,将那两人一拉,道:“公子现在处境实在不妙,两位殿下可是要让他在此呆不安宁?”

“小六子,无瑕现在怎样?他昨日染寒发热,这会可有好些?”郑澈轩心急如焚,身子一挣,却被小六子牢牢拉住,道:“太子让人带话,奴才已经让太医来瞧过了,公子上次便由奴才照顾,这次皇上依然指定奴才,太子只管放心,奴才会好好照顾公子的。”

郑赟谦站在一旁,痴痴的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郑澈轩兀自站了一会儿,听身后一个小太监跟来道:“奴才遵皇上旨意,随太子爷回太子府,记录太子房中之事,皇上说,让太子这些日子不用早朝,不用请安,且,不许离开太子府。”

郑澈轩心头一怒,回头看了那小太监一眼,恨不能一脚踹死那奴才,忍了一会,终平了心气,拂袖而去。

门轻响一声打开了,无瑕倚在栏边,正仰头看着天空,听脚步声传来,也不动,只微微一笑,道:“小六子,竟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小六子给公子请安,太子与燕王刚走,皇上下旨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所以奴才拦了两位殿下的驾。公子上次留下的笔墨都在,奴才这就给公子拿出来,闲暇,作画写诗,也好打发时间。”小六子进屋打开了柜子,边整理边道:“还好公子性子淡然,也不怕寂寞,等明日,奴才再去给公子找一副好琴来。”

听着那话,无瑕眉间了然,自己果然被软禁起来了,他只是想到郑婼歆对白炎之心,认为既然郑渊主想用自己来逼白炎就范,若白炎离开了郑国,那么,软禁自己也就没了意义,却不料郑渊主还利用他胁迫了那两人。

这院子,竟没有种桃花,看样子,今年再难看到那绯红春色了,心底一叹,无瑕返身进了门去。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叩门声,小六子一听,道:“定是太医院的药熬好了,奴才去拿。”

伸手将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人,穿着太监的服饰,却空手而来,小六子抬眼一看,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别出声!”郑赟谦将他一推,进了门去,小六子吓得魂飞魄散,返身关了门,疾步追上那往屋子而去的人,道:“皇上说了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殿下可知你这是抗旨?”

“我来瞧瞧无瑕,瞧完便走。”那人几步入了屋子,无瑕听门外说话急促,已经站起身子往门口而来,却不料刚到门边,便撞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赟……谦!”一瞬的错愕,无瑕立刻反应过来,身子一挣,却被那人死命一扣。

“我来看你,无瑕,别动,让我抱抱你。”那人高于无瑕的身子微微俯下,埋首在他的肩头,就那么抱着他,死不放手。

“发生了什么事?赟谦,你怎么了?”无瑕感到了一丝不安,燕王绝不是一个鲁莽冲动的人,为何不顾皇上禁令执意闯进这里?

“无瑕,你跟他走吧。”那人的头依然没有抬起来,透着一种痛苦与挣扎,却说出了那么一句话。无瑕身子一僵,继而明白了他话中含义。

“跟他走,离开这里,回大晋也好,去其他地方也好,不要再卷入这种权斗争夺之中,快快乐乐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心底泛起疼痛,双手慢慢举起,终抚在了那轻轻颤栗的后背,无瑕轻柔的拍着郑赟谦的身子,如同哄着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没事的,赟谦,无瑕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小六子站在门外,看着那一幕,鼻头一酸,脚步悄然后退,离去了。

————————————

指尖轻轻抚过赤霄枣红的毛发,然后将脸紧紧贴靠着它的身体,那人嘴角噙着笑意,朗若明星的双眸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赤霄,你的主人,我找到了,你说什么?他是个怎样的人?”那人调皮的趴在赤霄的耳边,低低道:“他是个像琉璃一样剔透的人儿,却有点傻傻的,笨笨的,你不相信?”伸手抱住那因耳朵被呵气而甩头不耐的马儿,小侯爷笑道:“真的真的,他竟傻得认为我会相信他不是那人,会相信他与我只是陌生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路人,他笨哪,笨得让人心疼,赤霄,陪我坐会儿,太阳快下山了,你说,是不是他忘记了,或者,弦伊忘了说,定是那样的,他是不会忘记的,他怎会忘记呢,我在等他,他不会忘记的……”那人喃喃着,坐在了草地上,就那么一遍又一遍的自语,直到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

他没来,他竟没有来!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他么?

血红的夕阳渐渐西沉,当最后一丝阳光跌入地面,那人闭上双眼,陷入了死寂一般的黑暗之中。

第二百一十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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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24

郑渊主站在御花园中,静静等待着,一阵轻柔的风声掠过,一道黑影倏然而现。

“朕让你查的事,怎样了。”

云岚半跪地面,答道:“安逸王爷已经不在淮安,云城曾经出现过他的人。”

郑渊主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让无风去查,你继续去跟着孟白炎,务必不能让他出了云城去。”

“皇上……是……”云岚有些吃惊,自己不过离开了几日,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必多问,他若要离开,就算是用武力,都将人给朕扣下了。”

“臣遵旨!”纵然心中疑惑不解,云岚还是领命而去。

两人两马从街道疾驰而过,临近城门,发现了那意兴阑珊归来之人。手中拉着自己的乌骓,小侯爷闷闷不乐的踱着步子,听疾驰的马蹄靠近,他心头一惊,抬头一看,南宫热河与白泽打马而来,到了跟前一跃而下,道:“小侯爷,东都来了密函,因侯爷在燕山度,成乐最近出现了暴民作乱,皇上令人让小侯爷速速回晋,今日便要动身。”

“成乐出了事?密函在哪?拿来我看。”小侯爷伸出手去,却被南宫热河一挡,道:“我与白泽看完已经烧毁,小侯爷,这郑渊主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咱们要走只能悄悄离去,否则定受阻拦,小侯爷这便随我们上马出城吧,只怕再晚,便走不了了。”

那人双眼微眯,就那么盯着面前之人,南宫热河有些许心虚的避开了那目光,急急一拉小侯爷道:“再不走真来不及了,小侯爷上马吧,趁着城门还没关闭,咱们直接出城,带了队伍连夜赶回东都。”

南宫热河和白泽飞身上马,小侯爷思索了一下,也一跃上了马,却没有向着城门,而是向着太子府的方向而去。

“小侯爷——”那两人顿时叫苦不迭,虽然知道那人敏感,却不料他竟第一时间便想到是那人儿出事了。

乌骓如电,只一瞬便没了踪影。

“快追——”南宫热河拼命打马追赶,当弦伊来找自己,将无瑕公子的话带到之时,自己第一反应便是,必须马上离开云城,否则真不知事态会失控到何种地步,所以自己没有先去找小侯爷,而是跟白泽悄悄出城去了手下驻扎之地,通知他们做好准备,只待小侯爷一出城,便立刻离开,回大晋去,却不料,竟被那人识破。

“现在怎么办?”白泽回头大声问道。

“先追上去,无论用什么方法,就算是绑,都得将他弄出城去。”

那三骑你追我赶,迅速掠过云城的街道,一人在屋檐上轻身起落,疾步狂奔。

他们怎么了?为何如此匆忙,不妙,那人是否发觉了什么?云岚顿住了脚步,然后身子一转,向着皇宫方向而去。

乌骓速度太快,南宫热河与白泽追赶了一阵,眼见渐渐落后,不禁心急如焚,这主,便是个让人不省心的,这里是云城,是大郑的地盘,若郑渊主真用了强,自己这么点人,怎能逃得掉,偏这人为了无瑕公子,连性命都可以不顾。

“小侯爷去哪——”南宫热河明知故问道。

小侯爷只管打马狂奔,根本不去理他,眼见太子府近在眼前,小侯爷拍马而起,一个飞跃,已经入了墙去。

那院子一片寂静,如此漆黑的夜晚,竟没有一盏烛光。

无瑕去哪了?!

小侯爷狠狠的推开那一道道的门,然后疯了般大叫了起来,只一瞬,太子府的侍卫已经将他牢牢围住。

郑澈轩跨入院门,一见那火光之下的面孔,心头当下便是一堵。

“孟白炎!”口中恨恨叫出那个名字,郑澈轩阴沉着一张脸,道:“你来我太子府发什么疯。”

“无瑕在哪?”

郑澈轩感到心头怒火一瞬燃烧,口中喝道:“这里是太子府,就算你是大晋的小侯爷,都没有资格来质问我任何事情,无瑕在哪,本太子不需要向你交代。”

小侯爷却突然锁了眉头,慢慢走向了郑澈轩。

身边的侍卫随着他一同向前移动,他却只是紧紧的盯着郑澈轩,然后将视线转向了他身后那人。

京天见小侯爷的视线转向他,不禁脚步一退。

“我们以前见过吗?”小侯爷问出了心中疑惑,面前这个大郑的太子,和他身后的那人,为何自己感觉在哪见过?

郑澈轩见他神色微变,冷冷一挑眉头道:“本太子去年曾去东都为你们的皇上贺生辰,见过,有何奇怪。”

小侯爷想了想,却无法搜集更多的片段,只好继续问道:“无瑕人在哪?我约了他今日马场相见,为何他的房间此刻无人,他去了哪里?”

“孟小侯爷——”那人扬起了声线,预示着他的怒火已经即将爆发:“本太子说过了,这里是太子府,不需要向小侯爷你交代任何事情,小侯爷若再不离开,别怪我太子府的侍卫不懂规矩。”

身子一让,院子中的侍卫慢慢向着小侯爷靠近,瓦砾一响,墙上又跃下两个人来,直直闯入了包围圈中。

“太子恕罪,咱们这就走。”南宫热河向郑澈轩一拱手,朝白泽使了个眼神,两人一人一边,将小侯爷狠狠一挟,小侯爷正欲挣扎,听南宫热河在耳畔低低道:“要找公子,便听了我的。”那话一出,那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随着两人越过墙头,出了太子府去。

“太子!”京天在身旁轻轻一唤,郑澈轩扬手制止了他的话,眉头一蹙,道:“我倒是没想到,听说是父皇指明了大晋来使为孟白炎,现在看来,定是为了婼歆的婚事,那么,无瑕被带入宫,也与这人脱不了干系。”

“太子的意思是,皇上会用公子来要挟小侯爷娶公主?”

“有那可能。”

“那咱们?”

“暂时不动,无瑕此刻并没危险,父皇为了燕王娶亲一事,也以无瑕相胁,且看看燕王有什么动作。”

烦乱!不是不想让无瑕回到自己身边,而是,自己现在便有一个大问题摆在眼前,那便是……

穆紫妍有些紧张,她听说皇上叫了太子进宫,竟然问及了他们夫妻床地之事,这让她感到很尴尬,却又多了一丝慌乱与期待。

四年了,她与太子成亲四年,太子与她行夫妻之实的日子屈指可数,在无瑕来郑之前,太子从未对其她人多看一眼,无论是那些想尽办法想入太子府大门的官员之女,或是想在太子府分一杯羹的心计之辈,都是徒劳无功,太子也从不出入烟花之地,更别说是好男风。可是,这一切在那个人来了之后,都变了,太子的双眼一直追随着那人,他为那人毫无保留的付出一切,就算换不回一个拥抱,一个承诺,他都无怨无悔,他开始回避自己,甚至不再回房,每到夜晚,自己对着那空荡荡的房间,心底的委屈他人又何以想象。

“太子妃,池水放好了,您沐浴吧。”苔兰死后,婢女如墨便随时跟在了身边,见太子妃痴痴的陷入沉思,如墨小心翼翼的扶住了穆紫妍的手臂,道:“宫里的内侍公公说,从今日起,太子每日要与太子妃共寝,奴婢伺候太子妃沐浴更衣吧。”

被那说话声拉回了心神,穆紫妍双颊泛起了红晕,这夫妻间的事,竟由别人涉足进入,实在让人感到羞涩,可是,若非如此,自己又怎能挽回那人的心。

“内侍公公说了,皇上等着抱皇孙,准了太子不必早朝,不必请安,且不许离开太子府,太子妃,这可是个大好机会,若太子妃真有了太子的孩子,太子又怎会不将心思放在太子妃身上。”

太子爱着住在西院的公子,这事在太子府已经不是秘密,每天看着太子妃心事重重,独自枯坐到天明,如墨的心头实在为她不平。一个女人,就算嫁入富贵帝皇家,求的,不过也就是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夫君,否则锦衣玉食,也如噎在喉,更何来幸福之说。这下好了,那公子被宣入了宫中,皇上又下了这道旨意,摆明了不是为太子妃做主,要让太子爷收心了吗,如此大好机会,又怎能错过。

满池的芬芳随着薄雾散发空中,光滑的肌肤在烛光粼粼的水波中轻柔划过,如墨将香薰烘烤的锦衣平整的放在桌上,然后跪在池边,轻轻按摩着穆紫妍的肌肤。

“太子妃的皮肤真好,又白又光滑,奴婢帮您按按,让这香味渗透到肌肤里去。”

肌肤生香!

穆紫妍有些落寞的低头去抚自己的身子。

那无瑕公子,身子总是带着一种淡淡的香味,很冷,却很诱人,虽然自己不愿承认,但是,当时在水榭,他摘下面具的一刹那,自己是完全震惊的,他的容貌的确胜于女子,那般冷冷,却又如此不可方物。他是冷公子,多年来扶持太子稳立其位,有智慧,有谋略,又兼如此美貌,试问有哪一个男子能够抵挡这样一个人儿。

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掉入水中。

“太子妃,您怎么了?”如墨惊慌的看着那人,问道:“是否奴婢按痛了您。”

“如墨,你说,如果一个人的心完全给了另一个人,那心,还能收回吗?”

“奴婢,不明白太子妃您的话。”如墨有些怯怯的缩回了手,穆紫妍垂眸一笑,道:“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行了。”

玲珑有致的身躯带着水珠从浴池走出,云鬓如丝而落,如墨用长巾擦拭着那柔滑的肌肤,心头怦怦直跳。

太子有多久没来这里了,那个平素看似冷漠不苟言笑的太子,在床地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风情。如墨的脸霎时绯红起来,见太子妃闷闷不乐,却又感到十分怪异。

太子妃平时那么渴望太子能来,为何今日反而如此不开心。

一层又一层的衣裳穿起,繁琐却郑重,当整理到袖口时,如墨才发觉太子妃指尖冰凉。

“太子妃,您……”话音刚落,听门口通传声起:“太子驾到——”

穆紫妍竟浑身一颤,然后惊慌的转过身去,脚步后退,似乎想躲起来。

“太子妃,太子来了,太子妃回房间吧。”如墨将穆紫妍的手臂一扶,才发觉那身子竟在颤抖。

郑澈轩经过浴池房间外,见里面亮着烛火,微微一顿,抬步向着卧室而去。

穆紫妍忐忑不安的到了房门外,竟不敢推门。

“太子妃请入房间。”突然响起的一个声音让穆紫妍身子一麻,来监督太子的内侍太监躬身站于身后,略为尖锐的嗓音十分刺耳。

如墨将门轻轻推开,穆紫妍踏入门去,那人正坐在桌旁,听她入门,丝毫未动。

“如墨,你退下吧。”穆紫妍轻声道。

如墨抿嘴一笑,退出了门去,那内侍太监便站在门外,扬声道:“时候不早了,请太子太子妃歇息。”

穆紫妍走了几步,发觉郑澈轩抬起头来望向了自己,不禁更加慌乱,双手绞在一块,不知如何应对。

郑澈轩却突然低头笑了:“怎么,竟如此害怕本太子了,你过来。”

穆紫妍心头怦怦乱跳,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她害怕,她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她怕那人只是敷衍这一切,只不过做场戏给门外的太监看。

到了郑澈轩面前,见他骤然起身,穆紫妍突然咬唇昂起了头,挑衅着那人的视线,那人的指腹渐渐抚上她的唇,轻轻摩挲,那触摸让她浑身轻颤,气息慢慢不匀。

突然被抱起,穆紫妍一声惊呼,郑澈轩只是挑了挑眉头,然后向着床走去。

身子被放入床中,然后那人欺身压下,穆紫妍的脸色开始泛红,秀气的鼻尖竟渐渐渗出细汗来。

烛火摇曳,郑澈轩一拉扯断了穆紫妍颈上的珍珠项链,捻起珠子,将烛火一一弹灭。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穆紫妍死命的抓住锦被,身子轻轻颤抖着。

那人的手没有犹豫的拉扯着她的衣服,一件,两件,她感到身子越来越冷,然后双手不由自主的去抓那人的身子。

郑澈轩半坐起,脱去自己的衣袍,然后扣住身下的那人,一同裹进被中。

男人结实紧凑的身子紧紧贴下,穆紫妍被他一压,不由自主的低吟了一声,那声音如此之大,令她自己都是一惊,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咳,她顿时咬住了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丝毫声音,可是那人却似乎故意逗弄她,双手游走,然后在那耳畔轻轻一咬,那感觉让人无法抑制,穆紫妍难耐的贴近着那人,感受着他的炙热。

他是有感觉的,他并不是对女人没有感觉,他只是凑巧爱上了那个人,而那个人,又凑巧是个男人。

郑澈轩拼命抑制着身体上的冲动,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虽然他爱的是无瑕,虽然无瑕是个男子,可是,并不代表他便对女人的身体没有了感觉。

那柔软的身子在怀中战栗,肌肤散发着花瓣的香味,如此清新,那是自己的娘子,是于理于情都属于自己的女人,身子上的冲动在跃跃欲试,父皇不是要皇孙吗?只要自己进入这个身体,洒下种子,如他所愿便可。炙热覆盖着那柔软而冰凉的身体,郑澈轩一把扣住那盈弱的腰身,让那人儿紧紧贴向自己,那团火在燃烧,烧得理智快要没有了。那坚挺在叫嚣,想要发泄,想要让身子得到那畅快淋漓的感受,可是,闭上双眼,脑海中闪现的,却都是那一颦一笑深深刻在心底的人儿,那一勾眉角的斜觑,一抿嘴唇的浅笑,那使小性子不肯喝药的孩子气,那被逗弄便绯红的双颊,点点滴滴,一时间全都撞进了脑海。

自己做不到,做不到!

低吼一声,郑澈轩翻身而下,睡到了一旁,感到身子骤然一轻,穆紫妍双眼一闭,唇角紧咬。

就知道,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如果是这样,自己宁愿他不要靠近,不要踏入这个房间,这种羞辱,怎堪忍受。

泪水渐渐滑落,先是无声的流泪,然后是无法抑制的低泣。

郑澈轩侧着身子,忍受着那难言的折磨,发间的汗水渗出,浸湿了软枕,他知道身后那人在哭泣,可是,他却无法转过身去,他怕自己会抑制不了那冲动,背叛了自己的心,于是,沉默代替了一切。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哭泣渐渐平复,那两人便那么背对着背,在那片黑暗中睁着双眼,直到天明!

第二百一十一章 莫离莫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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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25

南宫热河低估了小侯爷对他的防备,当他的手指伸出的一刹那,小侯爷快速的点了他与白泽的穴道,然后站在两人面前,冷冷的看着他们。

“你们该知道我的脾气,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南宫热河不知自己现在是该咆哮还是咒骂,他呆呆的站立着,只剩下两只眼珠随着那人的身子转动。

“不说话是吧,我就把你们丢在这里,自己去找,信不信我将整个云城翻过来。”

南宫热河的喉间发出了呜呜声,双眼恨不能杀人,小侯爷回过头盯了他半晌,突然笑了:“你要说话了?”

那两人十分无力的回应,该死,封了穴不许别人说话,还故意挑衅,这人究竟是个怎样磨人的东西。

“呼――”哑穴解开,南宫热河轻吐了一口气,朝小侯爷挑了挑眉道:“不解开我们的穴道,休想我说一个字。”

“好!”那人一脸邪魅的凑过了身子,手轻轻扣住南宫热河的背,然后慢慢下移。

“我警告你,你敢点,我就,我就――哈哈哈哈――”一串爆笑发出,南宫热河身子不能动,被那人点了笑穴的身子似乎想弓起来,却因不能动而狠狠颤动着,只一会儿,便已经透不过气来。

“我记得上次你坚持了一盏茶的功夫,不知道这次,能坚持多久。”那人低下头,有一步没一步的踢着脚下石子,看似不焦不躁。

不急吗?

不,自己快要急死了。

无瑕究竟去了哪里?脑海中能够得到的记忆太过有限,除了笃定他便是那人之外,他的一切对自己来说根本便是一张白纸,他是谁,为何住在太子府?为何出现在问鼎轩?等等……问鼎轩,自己上次带他离去的时候,司马逸似乎在身后叫他公子?!

飞身上马,小侯爷一勒缰绳打马而去,那两人还被定在原地,见他离去,急得大叫起来。

俯身探下马背,抓起两粒小石子,弹指飞出,那两人穴位被解,那人却已经打马狂奔,瞬间不见。

“二爷,咱们不能如此等待下去了,公子上次被郑渊主禁了一个多月,这次竟又被带入宫中,公子身子不好,如果出事――”司马逸站在冷二面前,一脸焦急。

冷二低头沉思着,扬手制止了他的话:“太子是绝对不会让公子出事的,他且未有行动,便证明公子应无危险,咱们不可轻举妄动,公子一人身系咱们这么多人,凡事都要有万全准备,不可冒失。”

“可是连弦伊都无法随侍公子身旁,那宫中勾心斗角,公子的内力尽失,如果有事,根本无力自保,实在让人无法放心。”

“你说什么――”冷二陷入震惊之中,司马逸发觉自己说漏口,不禁一怔,继而心虚的低下头,道:“回来的途中,公子中了毒,几近丧命,公子的内力,已经全都失去了,他现在根本没办法自保。”

“混账!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说――”冷二怒吼着,一掌拍在了桌面上。

“公子吩咐,除了知道的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许透露半点风声,公子说,二爷每日操劳,已经十分辛苦,他的内力还得慢慢恢复,不敢让二爷知道了担心,所以特别交代了我跟流萤,不许说――”

“傻孩子呐!”冷二摇着头,泪水迷了双眼,伸手抹了一把眼睛,他开始焦躁不安的踱起了步子。

公子武功不弱,轻功更是少人能及,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略为放心,可是,若真如司马逸所言,他的内力已失,那么,在宫中,如果有人欺负于他,他是否连反抗都做不到?!

“备马,我要去太子府。”

司马逸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窗外,此刻夜已过半,现在前去太子府,似乎过于不妥,冷二见他迟疑,才想到此刻前去也于事无补,不禁顿足连连,走到桌前,拿起纸笔道:“发信鸽出去,通知各地,所有人全都待命,只要收到召唤,不问缘由,全都给我回云城,另外,派人去东都通知弓,联系大晋各地部属,以应不测。”

“是!”

司马逸很头疼,因为他一出门,便被那人揪住了。

“小侯爷,我现在没时间陪你疯,你快放开我。”

“你告诉我,无瑕去哪了?”

司马逸很认真的望着那人,道:“你跟我们家公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公子与这人失踪了一整天,太子都要找疯了,他与公子究竟有着怎样的纠缠?莫非,真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那人也很认真的回望着他,然后郑重道:“白炎曾遇袭失去记忆,在那段记忆中,有一个人让我锥心刺骨的疼痛,不管你家公子如何否认,白炎相信,他便是那人,所以,我不会再放开他的手,我孟白炎此生,只爱他一人。”

司马逸站在原地,震惊万分,他没料到小侯爷会一口承认,脑中有些转不过弯来。

爱!他说他爱公子!

“你忘了自己是男子么?”

那人却只是勾着嘴角一笑。

“我家公子也是男子。”

那人依然微笑。

司马逸结结巴巴的半天凑不出一句整话来,就那么手指着面前之人,呆呆站立。

“老天爷,南宫竟如此不济,这个时候了,你竟还在云城――”身后响起的说话声让小侯爷一喜,他回过头去,却一瞬间被那人狠狠一推:“那小子果然靠不住,笨得要死,这么点小事他都办不到。”

“弦伊,你来得正好,你告诉我,你家公子去了哪?”小侯爷扣住弦伊的手腕,弦伊狠狠一挣,道:“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公子也不会被大郑的皇上软禁起来,公子一心为你,叫我通知你赶紧离开,你倒好,还有这闲工夫跟司马聊天――”

司马逸满脸黑线,他才不想站在这里跟这主聊天呢,要不是被这小子的话震得动弹不得,他早就走了。

听门外喧哗,冷二走了出来,一见小侯爷,也是一愣,继而道:“小侯爷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正说着,见两道身影轻身掠入,南宫热河和白泽边跑边叫道:“小侯爷,再不走来不及了,宫里的侍卫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

郑渊主这是要用强了吗?

小侯爷眸中一寒,身子却向后一退,道:“弦伊,你说你家公子被郑渊主软禁了?而且,是因为我?”

“公子第一时间就叫我来通知你离去了,你快走吧,否则公子知道了,会生气的。”弦伊也急了,耳听喧哗声已经到了问鼎轩外,伸手将小侯爷死命一推。

冷二与司马逸并不知道弦伊通知小侯爷逃离一事,此刻一听,当下诧异不解,心头疑惑,又听说禁军竟来阻拦小侯爷离开,也有些着急,偏偏那主竟在听了弦伊的话之后,反而身形不动,倒像是铁了心的让禁军来抓自己一般。

“我的爷,你倒是走啊――”南宫热河与白泽去拉那人,那人却突然身子一闪,竟径直下了楼去。

云岚正准备带人强入,门突然打开,倒让他猝防不及。

“云护卫可是想本小侯了?深夜带着这么多人来,怎么,想对本小侯用了强,是要暖床被呢,还是,做其他什么?”那人一副无赖模样,将手臂往云岚肩头一搭,懒懒道:“正好,本小侯累了,要回去歇着了,云护卫既然怕白炎寂寞,便一同走吧。”说完回头对楼上扬声道:“南宫白泽,回行馆,累得慌,回去睡觉。”伸手便去扣云岚脉门,云岚被他一闹,有点昏头,见他伸手扣来,忙身子一退,道:“既如此,云岚恭敬不如从命,便送小侯爷回去,为免有不周之处,云岚决定日夜不离,跟着小侯爷了。”

“日夜不离,你自己说的,别忘了……”那人附耳轻笑,云岚竟被他那暧昧的语气闹红了脸,心底不禁咒骂一声,见南宫热河与白泽心有不甘的跟随而出,云岚一扬手臂,道:“送小侯爷回行馆。”

戎装佩甲,全副武装的禁军分列两旁,小侯爷丝毫不以为意,抬步从中间穿过,扬长而去。

待那一行人全都离去,四寂无声,冷二令司马逸去关门,待确定无人之后,才脸色一沉,望向了弦伊:“弦伊,你说,是怎么回事?”

弦伊心底有些发怵,公子与小侯爷的事,冷三知道,冷二却不知,现在被他沉脸一问,弦伊不禁有些慌乱,垂着头半晌,听身旁司马逸也急了,催促道:“姑奶奶,我都摸不着头脑了,究竟公子这些年在大晋,都遇到了什么人,做过些什么事?你倒是说啊,那小侯爷竟然说他爱的人是公子,弦伊,这玩笑可开大了,你定要说清楚。”

听到这,冷二倒吸了一口冷气,也急了:“开什么玩笑,且不说两人都是男子,公子与那大晋的不共戴天之仇又岂是儿戏,怎可与这大晋的小侯爷牵扯不清――”

“那怎样――”弦伊突然来了脾气,声音不自觉的扬了几分:“公子是谁,他会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冷二叔,情之一物,又有何章法可言?谁说了男子便不能爱上男子,公子聪明绝世,容貌倾城,自小到大,觊觎之辈何止少数,他与小侯爷两情相悦,从无逾越礼法,对,他们的身份太过敏感,可你们根本不知道那两人受过多少折磨,经历过什么样的挣扎,你们知道公子出东都,是谁用性命为他换回的周全吗?就是这大晋的小侯爷孟白炎,身后贯穿的一刀,胸口透骨的一箭,是他用自己的生命让公子安然离开东都来到了云城,他的后脑受到撞击,记忆全都没有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之付出一切的那个人是谁,所以他来找那个人,来找那段记忆,你们认为,他们的感情,是儿戏吗?”

那两人被弦伊的一番话震在了原地。

“郑渊主要用公子来逼小侯爷娶这大郑的公主,所以公子让我通知小侯爷离开,他不要小侯爷为了他陷入如此境地,可是咱们都看见了,这两人都笨得要死,一个心甘情愿被软禁,一个心甘情愿被扣押,他们怎么可能抛弃彼此,所以,请冷二叔不要再责怪公子的情感,也不要质疑小侯爷对他的心,现在最重要的,是怎样让公子的处境得到改善,咱们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小侯爷,是安逸王爷萧君莫!”

明日预告:断翼之蝶:衣襟被拉开,然后那人的指尖顺着那精致的肌肤慢慢下滑,扣在了那胸口的一点樱红处,慢慢的揉捏。

无瑕感到身子一瞬间冰冷,虽然那人的手很温热,可是,他却感到自己身子里的血液被凝固了。

不,不可能是那人,这里是皇宫,他怎可能如此放肆的进入这里。

“皇上让我来保护皇宫的安全,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燕王忙着筹备婚事,太子忙着跟太子妃生孩子,没人顾得上来保护皇宫安危,保护这个人人都想得到的小人儿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断翼之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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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26

“王爷!”

“恩。”那人拖着鼻音应了一声,身子靠在软榻上,一探手,将身旁的女子拉入怀中,尽情挑逗。

“皇上下了旨意,让王爷入宫。”

手中一顿,那人的手再次探入那柔软的腰肢下,大笑了起来:“看样子,皇上沉不住气,要找个人来压场面了,燕王不肯娶亲,太子不肯同房,两个儿子爱上了同一个少年郎,这场好戏刚开锣,皇上定不会给我实权做什么,不过用我来造造势,他既拿了无瑕做筹码,本王就顺他的意,好好演这场戏。”

无瑕蹙着眉头将药喝下,在宫里,没有人会给他准备好甜口的食物,也没有人会惯着他的性子来哄他喝药,一时之间,竟让他感到了一种孤寂感。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不知道大家都在做什么?

四周一片寂静,这院子,除了小六子之外,已经无人踏足了,因为皇上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否则以抗旨诛杀。

试着提了提气,无瑕有些颓然,本来已经渐渐恢复的功力因为被带进宫,断了药,停止在了那个阶段,除了能够施展轻功之外,实在无法更多的聚气。

小六子见他喝完了药,走到身后轻轻道:“公子精神依然不佳,还是去歇一会,小六子去给公子寻把好琴来,无事了弹奏,也好解闷。”

无瑕点点头,见小六子出了门,自己也确实觉得乏力,便去了房间内,躺下了。

喝了药,身子渐渐透了细汗,无瑕愈觉乏力,睡意更浓。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外面传来推门声,无瑕没有起身,只是将身子一转,侧向床内,迷迷糊糊的闭着双眼。

那脚步声慢慢靠近,很轻,很慢,如同一种催眠的魔咒,让人无力去深究,感到有人到了床边,无瑕努力的睁开双眼,想回过身子看清楚,却发觉有一只手从自己后背拂过,然后,自己的穴位被那人制住了。

“小六子……”

那声音透露着一种无力,却显示出一种平时没有的魅惑来,身后那人的呼吸靠得很近,鼻息甚至掠动了自己的发,无瑕试着动了动,可是,却根本动不了。

是谁?这不是小六子,可是,会是谁如此大胆,还敢靠近这里,靠近自己?

那手从身后慢慢探到身前,无瑕产生了一丝慌乱,这人在干什么?

衣襟被拉开,然后那人的指尖顺着那精致的肌肤慢慢下滑,扣在了那胸口的一点樱红处,慢慢的揉捏。

无瑕感到身子一瞬间冰冷,虽然那人的手很温热,可是,他却感到自己身子里的血液被凝固了。

不,不可能是那人,这里是皇宫,他怎可能如此放肆的进入这里。

是梦吗?便如同几天前的那个夜晚自己所做的那个梦境一样,如此真实,让人害怕。

那人的鼻梁触在了那冰凉的脖颈间,那因害怕而颤栗的身子渐渐被拉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无瑕!”

当那两个字传入耳朵,无瑕一瞬间跌入了无底的深渊。

萧君莫!萧君莫!

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是那个人,那个让自己噩梦连连的人,他为何在这里,为何在这里?!

自己现在竟连动都动不了!

无瑕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润湿了枕被。

“你放开我,不要碰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咆哮,无瑕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唇。

那手依然在不安分的游走,那人终于将无瑕的身子扳过,平放在床上,然后翻身压上了上去。

“你在瞪我!”萧君莫好笑的望着身下那人儿,扬了扬眉,然后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那个小红粒:“无瑕,你的身子在回应我。”

“你无耻――”无瑕愤怒的望着那人,可是,换来的,却是那人更加用力的揉捏,然后,那人俯下身子,将另一边的樱红卷入了口中。

他在做什么?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袭遍了全身,无瑕惊慌的想抽出身子,可是,根本办不到。

那身子散发着浓烈的冷香,因退热而产生的细汗润了肌肤,却更显光滑,萧君莫渐渐陷入了一种狂乱,这身子如此诱人,让人忍不住想更加深入,想狠狠占有,可是,不能!因为,时机还未到!

“无瑕,无瑕!”那透着情/欲的暗哑随着那人的呼声渐渐上移,当那张充满了欲望与渴求的脸映入眼帘,无瑕拼命偏过头,想避开那种索取,可是,动不了!那人十分不耐的用手扣住了他的下颌,将他拉向了自己。

“皇上让我来保护皇宫的安全,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燕王忙着筹备婚事,太子忙着跟太子妃生孩子,没人顾得上来保护皇宫安危,保护这个人人都想得到的小人儿了。”

那话将无瑕的脑海震得嗡嗡直响。

燕王娶亲……

太子……

那么,自己被软禁,胁迫的,不只是那一人,而是,那三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无瑕紧咬着唇,身子因那拼命压抑的颤抖而僵硬,压住他的那人却笑得更加放肆,双手拉开那散乱的衣衫,让那白皙的身子暴露在自己眼前,然后将那人儿紧紧扣住,俯下头,慢慢的,狠狠的吮吸。

无瑕的身子下意识的想躲开,那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感到害怕,那痛感夹杂着一种难言的酥麻感,让他僵硬的身子渐渐发热,苍白的脸颊开始变得潮红,感到那身子有了一丝温热,萧君莫笑了。

“瞧,你也是个人,无瑕,就算你对我没感觉,你的身子却依然对这抚摸和亲吻有反应,原来,你也是个普通人,就算你将自己伪装得有多么坚强,在原始的本能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那人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欲望,想要得到这个人儿,想要狠狠的蹂躏他,让他求饶,想将他骄傲的自尊践踏在脚下,看着他哭泣。

“萧君莫,你会为你今日对我姬无瑕所做的一切而后悔!”那人儿没有了咆哮与愤怒,只是睁着双眼,任那人为所欲为,不反抗,不呵斥,只是冷冷的,麻木的由他掠夺,便仿佛突然之间,成了一具没有灵魂只剩下躯壳的娃娃。

“本王太期待了,我的小无瑕,究竟会用什么手段来报复本王所给予你的一切。”口中突然用力,无瑕眉头一蹙,却死命的咬唇不许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其实本王更喜欢你的挣扎,不过这里是皇宫,本王可不敢让你的呻吟飘出这屋子去,所以,便享受一下这种无声的反抗吧。”那人口中如是说,手却慢慢下滑,抚过那修长的腿,然后从衣摆下探入。

无瑕的脸一瞬煞白,身子似乎想动,却在试了一次之后放弃了那徒然的努力。

小六子在哪?为何还未回来。

无瑕第一次将希望寄予他人,从来都坚强不倚靠他人的冷公子,第一次想要得到别人的保护!

为何没有一个人进来,哪怕是一个宫女也好,只要有人发现,只要有人能够制止这一切……

“无瑕,小六子就在门外,玄夜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所以,他来不了了。”

那话击得无瑕脑中一片空白。

身子好冷,意识开始飘渺,那人的声音突然之间变得好遥远,若有若无,一切似乎都变得虚无,不复存在。

漾着泪水的双眼空洞得失去了灵性,那瞳孔没有了色彩,思想,感觉,都在消失。

若,自己被这人侮辱,又该如何苟活下去!

“这身子为何如此诱人,无瑕,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吗?像极了一朵静静绽开的虞美人,花瓣薄如素绫,洁若丝绸,轻盈的花冠似朵朵红云,无风亦似自摇,你根本不需要去诱惑任何人,因为,你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致命的诱惑,虞美人是有毒的,可是,却让见过它,闻过它的人,不顾一切的靠近,不择手段的去得到。”

双手狠狠揉捏着那柔韧的身子,萧君莫情不自禁的轻叹着。那柔韧不同于女子的盈弱,也没有男子的厚实。纤瘦,却很紧致,那光滑的肌肤让人爱不释手。

“你好美,美得让人为你癫狂!!”那人的唇轻咬着那小巧的耳垂,然后轻轻舔/舐:“你要让本王疯掉了,本王恨不能现在就要了你,可是,你若出了事,太子和燕王便会失控,所以,这个,只是个警告!本王今日放过你,不要再跟本王作对,无瑕,你要的,本王一样可以给你,好好的呆在这里,牵制住那两人便可,等到本王得到这大郑江山,本王,给你一切!”

那人突然住了手,然后离开了那个身子。没有了炙热的覆盖,那白皙的身子被凉风掠过,浮起了一层小粟粒,飕飕凉意让那人儿的瞳孔回缩,然后,麻木消失了,身子的痛感回来了。

无瑕没有说话,似乎那人已经不存在了一般,他静静的躺在那里,怔怔的望着空中,泪水已经干涸,心却一阵一阵搐痛起来。

“我走了,从现在起,我会常常来长亭苑,看你!”那凑在耳畔的声音终于远离,那人走了几步,又返身到了床边,没有系上被自己拉扯开的衣衫,只是将锦被拉起,盖住了那个身子,然后在那人儿的脖颈间留下一个深深的吻痕,转身离去。

屋内一片寂静,随着一声重重的跌倒声,一个人连滚带爬的扑进了房间,到了床头。

“公子――公子――”小六子惊慌失措,看着无瑕通红的双眼,凌乱的发,苍白的脸,和那半露在锦被外的脖颈间开若荼靡的痕迹,失了分寸。

“公子――”见无瑕不动也不说话,小六子突然哭了起来,他回到长亭苑的时候,见到院子中站立的玄夜,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已经被利剑架在了脖子上。

开始还能听见屋子内公子的怒吼声,但是,渐渐的什么都听不到了,他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情况必定很糟糕。那么久过去了,安逸王萧君莫从屋内走了出来,经过身旁时,安逸王爷只是很轻的对他说了一句:“本王还会再来的。”

然后……进了房间,见到的,竟是这样一个情形。

公子怎么了?为何一动也不动?看样子,竟似被人点住了穴道一般?

“奴才该死,竟让公子陷入如此境地,公子说说话,别吓着奴才。”

无瑕轻轻闭上了双眼,他的穴道没有被解开,萧君莫必定知道如果当时便解了穴道,自己就算是死都不会放过他,所以他走了,却依然封住穴道让自己冷静。

是,要冷静,因为,现在的自己,根本斗不过他。

虚弱,心跳得好急好快,身子不能动,可是,呼吸却渐渐不顺畅起来。

“公子!公子!”看着无瑕渐变的脸色,小六子吓得魂飞魄散,他慌乱的爬起身子,向外狂奔:“奴才去找人来,公子等着,奴才这就回――”跑出门外,却被摔在地面的古琴绊了个正着,小六子的头重重撞在了柱子上,一阵眩晕后滚下了台阶。

眼前一片缭乱,小六子再次爬起,在明暗不定的视线中向着大门跌撞而去,门拉开,辨了方向,便拔足狂奔,却在转过一道宫墙时,径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人是谁?

小六子的耳中嗡嗡作响,脑中有些迷糊,面前这人一身金丝白袍,器宇轩昂,似乎有些面熟。

“小六子公公,为何如此匆忙?”那人面带诧异的问道。

这人,是……

“小侯爷!小侯爷会不会解穴!”病急乱投医,小六子此刻已经顾不上对方的身份,当注意到小侯爷身后的云岚时,更是一喜,道:“云护卫也在,去给公子解解穴,奴才不会,公子情况似乎很不好――”

“长亭苑的无瑕公子?!”云岚惊呼出声,而另外那人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脸色霎时大变,一拉抓住小六子的手臂大喝道:“人在哪?”

顺着小六子手指的方向,小侯爷疾步狂奔,一种莫名的恐惧摄住了他的心。

无瑕,白炎来了,你等着我,等着我!

第二百一十三章 唯愿此生魂梦相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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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27

现在是凌晨0:31分,柒柒塞上耳机,听着薛之谦的《未完成的歌》,开始码字。

你说过,这是属于燕王的歌,柒柒在重复到n次之后,体会到了!

无瑕依然静静的望着空中,小六子走得太快,他的意识尚未来得及反应。

门被狠狠一推,一道脚步声疾奔而来,当那道身影闯入眼帘,无瑕失神的双眼看见那人的一刹那,他那已经止住的泪水奔涌而出,喉间瞬间爆发出一种歇斯底里的哭叫。

“不要过来——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那人气喘不定,怔怔的看着那人儿,听着他那不顾一切的喊叫,心如被万箭刺穿。

“无瑕……”

“你走——”

“无瑕——”

“不要看我——”

“无瑕!”

“不要看见我这个样子,不要看——不要看——”那人儿神情激动的想挣扎,却无力动弹。

不要看,无瑕现在的样子如此不堪,如此脆弱,如此耻辱!这样子的我,怎能让你看见。

“无瑕!”脚步慢慢靠近,小侯爷的双拳越握越紧,那人儿凌乱的发缕缕贴着脸颊,混着泪水,丝丝纠缠,那脖颈间的痕迹如此刺目,说明着一切。

“白炎,无瑕不想让你看见这样子,你走,让我保留一点尊严,不要靠近我,我求你,我求你……”双眼紧紧闭住,无瑕绝望的哭泣着,可是,那人没有离开,怎能离开。

“我来了,无瑕,我来了!”

指尖拂过,穴道被解开,那人儿却伸手狠狠一推,然后跳下床便往外奔。

“无瑕——”一抓不中,那道身影转瞬即逝。

小侯爷身子极速奔出,无瑕却只到门外,便重重摔倒在地,双手擦过地面,留下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小侯爷奔过去,从身后紧紧缚住了那个身子,无瑕不吭一声,只是死命的挣扎,被擦破皮肉的双手拼命去掰那人的手臂,却因此时此刻的他毫无内力而无法挣开。

“唔!”鼻间一声低呼,小侯爷蹙着眉头忍受着臂间传来的疼痛,如此无助的无瑕,竟极不理智的张口咬住了他的手臂。

屈辱,那受辱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让人无法忍受,无瑕的齿深深陷入了那人的皮肉之中,慢慢的,一缕鲜血顺着那衣衫渗出。

“嘘——没事了,没事了,无瑕,白炎在这里,在这里。”那人只是紧紧的搂着那个身子,将自己的脸贴在那汗水浸湿的发间,轻轻摇晃着那个身子,在那个耳畔一遍又一遍的低语,直到那人儿终于安静下来,松开口,然后缓缓倒在怀中。

那两人便那么依偎着,紧拥着,给着彼此温暖。

小六子怔怔的看着那一幕,十分茫然,他回过头,去望云岚,却发觉他比自己还要吃惊。

这个人,这个长亭苑中两度被软禁的无瑕公子,难道,便是小侯爷铭刻心底却又遗忘的那人?这两人,他们二人,莫非……竟是恋人……

云岚当场呆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看这情形却也十分不妙。自己是否要禀告皇上?脚步踌躇了一下,却没有离去,那两人紧紧依偎的画面,竟让人心头泛起酸楚,没了主意。

小六子似乎醒悟了过来,突然返身将门一关,身子紧紧抵在门后,道:“请云护卫等公子冷静下来再做定夺,此事并不简单,因为,因为刚刚来过的那人,是安逸王萧君莫!”

萧君莫!

那三个字深深刻进了那人的脑海。

小侯爷眸中泛着寒意,伸手将那人儿拦腰抱起,向着屋内走去。

安逸王萧君莫!

云岚愈发震惊,皇上是下旨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的,可是,看这情形,他不但来过了,而且,还做过什么。

无瑕靠在床头,身子依然在轻颤,小侯爷伸手拂开他颊边的发丝,指腹轻柔的勾勒着他的眉目,轻声道:“你傻啊,明知自己会有危险,却不让我知道,你便那么狠心的要将我赶回东都去,自此不见么?”

晶莹的泪水顺着那人的指缝滴落,无瑕抬起双眸,望着小侯爷,道:“若因我而让你陷入两难,进退不能,无瑕情何以堪。”

“若因我而让你身陷险境,受尽屈辱,白炎又情何以堪。”

额间轻触,那两人轻靠着彼此,低低呢喃着。

“皇上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如今安逸王竟然无视禁令,云岚这就去向皇上禀告。”

“云护卫——”

“公子!”云岚被叫住了脚步,他与无瑕曾经有过匆匆一面,却不料无瑕竟就此记住了自己的身份和容貌。

“无瑕谢云护卫为无瑕之心,可是,此事,不能让皇上知道。”无瑕落寞的低下了头,轻声道:“安逸王便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放肆,而事实是,无瑕,的确不能让此事闹出去。”

小六子心头一凛!

对的,自己虽然不知道这小侯爷与公子是何关系,可是,燕王与太子对公子的心,自己是看在眼里的,如果此事闹出去,那两人势必不会罢休,此时局势如此微妙,因公子被软禁,那两人正与皇上暗地较劲,如果此事再被捅出去……

安逸王这是在掀起风浪,唯恐天下不乱哪。

思及此,小六子不禁额间冷汗涔涔,难怪那人走时说他还会再来,他便是算定了公子洞悉了他的心机,不敢让事情闹大,所以有恃无恐。

低头看见小侯爷臂间血红一片,无瑕心疼得不敢触及:“痛不痛。”

小侯爷没有去看自己的伤口,只是笑着拭去那人儿眼角泪水,道:“你给的痛,就算是锥心刺骨,白炎都能忍。”

“为何不走,还要进宫来,弦伊没有将话带到么!”

“带到了,所以,我来了。”那人开心的笑着,抓了那十指在手,放在唇边一吻:“若非如此,我又怎知你的心你的情。”

“傻瓜……”

“便傻吧,如此才会显出公子你的聪慧来。”小侯爷溺爱的望着面前那人儿,丝毫不掩饰那柔情蜜意。

那两人缱绻情深,轻声低语,倒让一旁那两人不自在起来。

“咳咳。”云岚将手放在嘴边低咳了两声,道:“小侯爷,时辰不早了,皇上还等着咱们的。”

被他一提醒,小侯爷才想到今日郑渊主让自己进宫来,说有事要议。

无瑕的双手骤然一紧,小侯爷只是微笑着将他的手轻轻一放,回头对小六子道:“小六子公公,劳烦你照顾好无瑕,他的双手擦破了,去找了药给他抹上,公公对无瑕的照顾之情,我孟白炎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定报答。”

“小侯爷言重了,小六子定竭力照顾好公子。”就算是再不济,小六子也看懂了那两人之间的情义,心头暗叹之余,又想到了燕王与太子,不禁更加唏嘘。

“我去见皇上,你好生休息。”那人站起身,看那望向自己的双眸中带着不安,不禁俯下身去,在那唇边轻轻一吻:“你相信我不会乱来,也相信我,不会背弃你我这份情。”

当小侯爷的身影淡出视线,无瑕将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举到面前,然后慢慢紧握。

白炎没走,太子与燕王因自己而受到胁迫,萧君莫竟如此羞辱于自己,这局势已经无法控制,若不能反击,当被那人步步紧逼,难以翻身。

萧君莫,你认为,你扣住了无瑕的软肋,无瑕便能任你揉捏,毫无反手余地了吗?

你却不知道,我姬无瑕,自小便在逆境中生存,越是狭窄的夹缝,我便越要挣扎着冲出去!

小六子去太医院要来了治疗皮肉伤的药物,给无瑕洗净双手,擦拭好了之后,正欲转身,听无瑕在身后叫道:“小六子。”

“奴才在,公子有何吩咐。”

那人儿落下地面,一步步走到小六子面前,然后躬身一揖。

“公子折煞奴才了,公子有事只管吩咐。”小六子急急的将手中东西一放,搭住了无瑕的手。

“无瑕有一事,想求你去做,此事,虽然不大,却有些冒险,若为难,无瑕也不强求。”

“公子只管说,小六子伺候公子两场,也算有缘,公子为人小六子心知肚明,若能帮到公子,小六子在所不辞。”

“无瑕要弄一个人进宫来。”

“谁?”

“神医寇云!”

郑渊主静静的看着面前那人,他已经料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却没料到那人没有丝毫犹豫,一口便回绝。

“你可想清楚了,朕现在跟你说的是,朕唯一的女儿,才德兼备的大郑正牌公主,不是随便谁都有这等荣耀的。”

“承蒙皇上厚爱,白炎确有心上之人,所以,恕难从命。”

“哼。”郑渊主冷笑一声,拂袖道:“心上之人!”顿了顿,郑渊主带着一丝鄙夷看向了那人:“朕不认为,两个男子的情爱,会得到世人的祝福与肯定。你大晋成乐小侯爷的身份地位何其显赫,爹爹拥兵百余万,将来定前途无量,竟也如此荒唐,天下女子何止万千,却跟一个少年郎纠缠不清,便不怕世俗怒骂,无惧他人不屑眼光了吗?”

“真情挚爱,何惧之有!”小侯爷直直挺立脊背,那一刹,郑渊主竟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燕王,这人的神情姿态,与当日拒婚的郑赟谦何其相似,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感,让这几人纠缠其中,绵绵不断?

“皇上若真心为白炎赐一段好姻缘,便将长亭苑中的无瑕公子赐予白炎吧。”那人扬眉挑衅,毫不相让。

郑渊主望着他,半晌,一字一句道:“好,你既不答应,便留在云城多玩一段日子,什么时候想通了,答复朕,只不过,无瑕的身子不大好,也不知能不能适应这宫中的生活,朕的两个儿子最近都太忙,所以朕调了安逸王萧君莫来暂守皇城,听说他与无瑕关系不错,倒,也能照顾照顾无瑕,让他不至于寂寞。”

萧君莫!小侯爷心头叨念着那个名字,双拳慢慢紧握。

没有人,可以如此无视别人的情感与感受,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无论是皇上,还是王爷,都不行!

第二百一十四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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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28

“手怎么了?”看着那胳膊上一抹红色,郑渊主皱起眉头问道。

小侯爷垂眸一笑,伸手抚了抚臂间的伤口,轻声道:“没什么,只是一点小惩罚,惩罚白炎竟然敢忘了他。”

郑渊主收回眼神,背过了身去:“小侯爷既然觉得咱们云城山明水秀,想多呆一段时间,朕便如你所愿,为免小侯爷有何差池,朕与晋文帝难以交代,便让云岚跟随左右,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谢皇上,白炎,自当从命。”那人不卑不亢,不焦也不躁,平静得奇怪,郑渊主当下不再多言,抬步离去,走了两步,又道:“我大郑不久将有喜事,皇宫守卫严了许多,小侯爷若要进宫,最好走了正门,否则误伤了,可就不好了。”

小侯爷没有回答,只是拱手一揖,等郑渊主走远,才回头看了云岚一眼。

云岚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发怵,头皮一麻,道:“皇上说了,让我跟着你,我警告你别打什么歪主意,我是不会帮你打掩护的。”

小侯爷却勾着眉角一笑,不说一话,返身离去。

定国将军府!

郑赟谦站在府门前,手中拉着赤兔,静静等待着。

柳兮飞!

不久的将来将成为自己王妃的那个人,给自己的印象依然停留在三年前的那个午后,那个因为追逐天空的苍鹰而跌倒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

她的容貌是怎样的?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可是,她当时的话语却依然清晰的映在脑海。

———————————————

“你为什么要追逐苍鹰?一般的女孩子都是喜欢扑蝶的。”那个紫金长袍的少年郎站在阳光下向着自己伸出双手,那掌心的温暖,让自己记忆犹新。

“因为,飞得越高,看得越远,便越自由!”

————————————————

“小姐——小姐——”丫头木木一路叫一路奔,直冲了青莲池而来。

笔尖一顿,柳兮飞蛾眉一蹙,也不回应,等那丫头到了身边,冷不丁的回身拿笔在那张秀丽的小脸上一勾,笑道:“叫得这么急,怎么了?”

木木跑得满脸通红,滴溜溜的双眼充满了欣喜,也顾不上自己被小姐作弄,拿手一抹小脸,抢过墨笔,道:“小姐不要再写了,门口有位好俊朗好威风的公子找小姐呢,小姐快去瞧瞧去。”

本来见她一脸墨黑,柳兮飞还忍不住俏笑,却在听了那话之后脸色一沉,道:“木木,在说什么疯话,我平日足不出户,怎会认识什么公子,你去,若是什么登徒浪子,便给我赶了去。”

“可是小姐,那公子器宇不凡,怎会是那浪荡子,他那马都十分威风。”

说话从不说重点,已经是丫头木木的特色,柳兮飞懒得跟她计较,也不去管她,返身便要离去,木木见小姐不相信,也急了,大声道:“是真的嘛,木木刚才从外面进来,那公子正好下马,便让我代为转告小姐,说郑赟谦求见,小姐不信,出门一看便知。”

“你说什么?那人叫什么?”柳兮飞有些无力的抚了抚额,既然来人报了名字,也不知道这丫头刚才乱七八糟说了些什么。

“郑赟谦啊,一身紫金色的长袍,帅极了!”木木痴痴的抬眼望着空中,想象着那人的模样,少女的痴嗔让人莞尔,柳兮飞却已经呆在了原地,然后心头猛烈的跳动起来。

紫金色是燕王独有的色彩,燕王郑赟谦,他来做什么?他此刻便在门外?

柳兮飞有些无措,返身走了几步,却又想到那人正在门外等她,脸色一绯,不知如何应对。

“小姐——”那丫头拖着尾音,围着柳兮飞转了一圈,诧异道:“小姐脸红了,怎么了?莫非小姐真认识那公子?”

“你个笨丫头,那人的名字岂是你能够喊叫的。”柳兮飞不再理睬木木,抬步向着院外走去。

“小姐,小姐——”见小姐突然朝了院门而去,木木觉得奇怪,兀自想了想,道:“奇怪,说起来,这名字似乎真的很熟,郑赟谦,郑赟谦,郑……燕……燕王……”倒吸了一口气,木木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心头怦怦直跳。

燕王郑赟谦,不就是小姐不久要嫁的那个人,小姐未来的夫君?!

看他那微笑的模样,好温柔,这么一个俊逸非凡的男子便是小姐将来的夫君!

木木突然觉得好开心,为小姐将来的归宿感到由衷的高兴,身子快乐的旋转了一下,才想到自己脸上被小姐抹了墨黑,嘻嘻笑着奔到池边蘸水抹了抹脸,然后站起身去了亭子中。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小姐定是在想那人了,所以才会写了这《子衿》。将镇纸放好,笔墨收起,木木抿嘴一笑。

听说燕王文韬武略,才学过人,而小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此登对的一对璧人,倒不知要羡煞多少旁人了。可是,不久便是两人大婚,燕王怎会此刻突然来见小姐?莫非,是等不及看自己的新王妃了?

木木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忍不住嘻嘻笑出声来。

“一个人傻笑什么呢?”一声透着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木木一个激灵,回身低头,吐了吐舌头,道:“没有啊,爷爷今日回来得这么早,木木忘了浇花,先走一步——”话音刚落,便被揪了回来。

定国将军柳城魁带着笑意看着在手中挣扎的小人儿,朗声道:“做什么这么心虚,兮飞丫头呢?”

“小姐,小姐……”木木心虚的左顾右盼,终在柳城魁渐渐严肃的目光中喏诺道:“出门了!”

“出门?”柳城魁有些诧异,兮飞的性子淡,连云城名门闺秀每月一次的聚会都鲜少参加,平时无事也只是在家写字,看书,今日为何会出了门去?而且……

“小姐出门,你为何没跟?”

“爷爷……燕王找小姐……木木……怎么跟啊!”那小人儿委屈的绞着手指,柳城魁心头一凛,大声道:“燕王殿下找兮飞出门了?”

“是啊,爷爷,殿下长得如此俊朗,跟小姐登对极了,木木看啊,等小姐过了门,入了王府……”

那小人儿自顾说话,柳城魁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燕王殿下找兮飞,莫非,是……

唉!柳城魁心底一叹,摇了摇头。

殿下竟然拒绝了皇上的赐婚,这事,自己早两天便已经知晓,皇上说,此事由不得殿下,可是,成亲是两人的事情,若他不想娶,兮飞纵然是嫁过去了,又怎会有幸福。

自己本想着过几日再跟那丫头说,却不料,殿下竟自己找来了。

兮飞自小丧父丧母,跟随自己辗转南北,平定边关,好不容易四年前回了云城,安定了下来,本想着她今年也满了十六,正要给她寻了好人家嫁了,却惹上了这么一桩麻烦事。

若说人品德行,地位相貌,燕王当是多少深闺梦中所求,可是,也正是因为他太过优秀,所以,当皇上跟自己说起的时候,自己其实是不允的。

一个有抱负有担当的皇子,当不会甘于屈居人下,燕王与太子明争暗斗,争夺权势,已经不是秘密,自己实在不想让兮飞陷入这种争斗之中,于是在得知他拒绝婚事时,自己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皇上竟逼迫于他。

兮飞虽然自小不争不求,可是,却也是个玲珑人儿,若燕王来请求她开口拒婚,她那心头,又该作何感想。

柳城魁踱了几步,心头实在不安,正想着让人去寻寻,听院门一声轻响,兮飞竟从外走了进来。

“丫头——”柳城魁几步踏过,柳兮飞却抬眸飞快的望了他一眼,然后身子一退,轻声道:“爷爷,兮飞身子不适,先回房去。”说完也不等柳城魁反应,返身便往房间奔去。

“兮飞——”柳城魁在身后几唤不应,不禁叫苦连连。

奔到房间,关上门,柳兮飞将背紧紧抵在门边,无力的低着头,渐渐的,落下泪来。

他的笑还是那么温柔,便如同三年前站在阳光下向自己伸出双手的那一刻一样,那时候的自己,是不知道情感是什么的,只是因为那人伸出的双手,温暖的掌心而发觉了人人敬畏的三皇子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那发现让自己欣喜不已。他将食指竖在唇边,让自己保守秘密,他牵着自己的手,躲过所有人去清理被弄脏的鞋袜,让自己免受责罚,可是,在回到人前的那一刹,他放开了自己的手,那温柔的双眸霎时回复到一片冷漠中,他站在人群中,孤傲,冰冷到不可接近。从那一刻开始,自己便对那人充满了好奇,他是在用那种不可接近来划出一个领域,一个不允许任何人窥探与靠近的领域。

自己于是开始盼望长大,因为,喜欢追逐苍鹰,追逐自由的柳兮飞,发现了那只翱翔天空的鹰!自己想要与他比翼齐飞,并肩而行,所以自己拼命的努力,学识见闻,书画琴棋,只是为了做一个能够配得上他的女子,可是……他说,他有了心爱的那个人,一个,叫无瑕的少年郎!一个少年郎!

双手紧紧的捂住嘴,抑制着那呜咽声,身子慢慢滑下,滑下,最终坐在地面,紧咬着唇,柳兮飞将头埋在膝间,将身子蜷缩,直到,缩无可缩!

第二百一十五章 雨一时风一时暮已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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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2-29

“站住――”

已经十分模糊的夜色中,守宫门的守军拦住了那欲出皇宫的人。

“瞎了眼,也不瞧瞧是谁。”小六子冷冷一觑,那两守军忙低下头,道:“原来是小六子公公,这么晚了,公公这是要去哪?”

“长亭苑的公子这几日身子不好,这会突然想吃问鼎轩的糕点,本来想打发小太监去买了来,又怕毛手毛脚的将糕点损了,怎么,这会宫门还没关,竟连本公公都不能出去了么?”

“这个……”那两人为难的对望了一眼,道:“安逸王下令,酉时一过,所有人不许出入宫门,除非有他的手谕。”

“我有出入宫门的腰牌,莫非还得要安逸王爷同意才能出去?”小六子有些恼火,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平时就算是大臣官员见到他也要让三分,却不料此刻竟连这宫门都出不去了。

“属下不敢冒犯了公公,只是,安逸王爷特别交代了,长亭苑中的人,一律不许出宫!”

“长亭苑!”小六子重复着那三个字,突然笑了:“感情你们都认为皇上让我去伺候了公子,便是被贬了弃了,所以,不再将本公公放在眼里了。”小六子进宫十多年,从一个小太监做起,一直到如今的太监总管,人情冷暖怎会不知。

那两人被他说得有些尴尬,嘿嘿干笑了两声,却不让步。

安逸王萧君莫是什么人,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淮安之主,是手握实权的人物,自己范不着为了一个被皇上冷落的公公得罪了这人。

见那两人堵在面前毫不退让,小六子心知自己今日竟是出不了这宫门了,正气愤间,听身后一人问道:“何事喧哗?”

那两人抬头一看,忙躬身一揖,道:“将军!”

“恩。”傅樾言应着走到了几人面前,一见是小六子,双拳一抱,道:“小六子公公,这么晚,可是要出这宫门去?”

“傅大人!”小六子还了一礼,语气依然不佳,道:“现在皇上给的腰牌也不管用了,特别是对咱们长亭苑来说,若非有安逸王爷的手谕,小六子竟连这宫门都出不去了。”

“公公出宫是要?”

“公子这几日生病,胃口不好,这会儿突然想吃问鼎轩中的糕点,小六子看还未到关闭宫门的时辰,是以准备出宫给公子买了来吃,却不料,竟被这两人阻了不许出去。”

“公子的病――”发觉自己失言,傅樾言掩饰的将手放在嘴边一咳,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放行!”

“可是将军――”

傅樾言带着一丝不耐,双眼一瞪,厉声道:“就算皇上下令安逸王爷此刻负责宫内安全,这禁军的统领依然是我傅樾言,怎么,便迫不及待的,要换主子了?”

“属下不敢!”

那两人见傅樾言动怒,忙闪身站在一旁,小六子只知道六年前傅樾言降在太子手中,后受太子提拔举荐,却不知他与无瑕的牵扯,见他为自己撑腰,心底也是感激,思及公子让自己去做的事情,也不耽搁,急急一揖,出了宫门去。

见他走远,傅樾言眉头一皱,回身望向了长亭苑的方向。

公子那毒,也不知清除了没,他的身子一向不好,太子被阻无法进宫,自己需得时时注意,不能让他在宫里受了委屈。

那两人见傅樾言回头凝望,忙喏诺的站回岗位,傅樾言想了一会儿,终抬步向着长亭苑而去。

桌面上没有笔墨,那人的脑海中却有一副万里长卷。

无瑕闭着双眼,细细梳理着自己掌握的分布图,那是在回到云城之后,自己令鬼翼去收集的与萧君莫有明面生意往来的店铺资料,那些郡县分布之中,他掌控了大部分金钱流动的钱庄,这曾经是自己来郑之前的打算,掌握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从而掌控这个国家的走向,可是,被他抢先了一步,他的势力实在深厚,自己若无万全准备,还真不敢轻易挑起与他的战争。

疲倦!

无瑕揉了揉额头,心底涌起了一丝无力。

自己被软禁于此,与外界完全隔绝,任何消息都无法知晓,便若失聪盲目,听不到,看不到,这样的自己,又如何与那人斗!

小六子也不知道出去了没有,自己定得让寇云进了宫,体内的毒若不清除,自己连自保都不能,萧君莫此刻负责皇城守卫,他要来,自己根本无力反抗。

双眼睁开,望向桌上铜镜。

摇曳的烛光下,颈间的痕迹历历在目。

不光是颈间,整个身子被那人揉捏得青乌点点,这情形,让人感到耻辱。

一个身影跃入铜镜,无瑕霍然起身,脚步向后一退。

那人进一步,他便退一步,直到后背撞到床柱,退无可退。

从头顶拔下玉簪与来人对峙,那人却眉头一扬,戏谑的笑了。

“本王发觉一日不见你,心底实在想得慌,你把簪子放下,咱们好好说说话。”萧君莫坐在了凳上,拿起了无瑕刚喝过的茶杯轻抿一口,道:“香,公子的唇齿留香,更甚此茶。”

无瑕没有靠近,他知道此人说话断不可信,见萧君莫挑着眉头,双眼毫不掩饰的在自己身上游睃,无瑕不禁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这人行事作风根本称不上光明磊落,甚至十分卑劣,可是,偏就缠上了自己,竟让自己感到恐惧。

“啧啧,公子皮肤太嫩了,瞧那脖子,竟成了那副模样,想必身子上也是如此吧,真不知太子或者燕王见到了,会不会不顾禁令,强行带着公子你出宫呢。”

无瑕心头一凛,他知道此人是来挑衅的,自己若理他,反而费了口舌,当下打定主意不予理睬。可是,他不说话,那人却站起了身来。

“本王以后不会下如此重手了,保证会很温柔的对待公子。”那人慢慢靠近,脸上带着一种张扬而出的欲望:“无瑕,过来,到我身边来。”

那胁迫感如此清晰,无瑕警惕的移开身子,返身便往外跑,却在一瞬间被人从后拦腰抱起。

“萧君莫――我警告你,不许再如此对我――”

那小兽在咆哮,萧君莫紧紧的扣住无瑕的身子,低头笑道:“本王从未想到,人人敬畏的冷公子,其实不过是一个害怕情/欲的孩子,怎么样,当本王吻着你,抚摸着你的时候,你是否也感觉到了身体中本能的渴求?”

无瑕只是死命的挣扎着,额间细汗渐渐渗出。

为何!为何要是我!为何要给予我这让人觊觎的容貌,让人渴望的身子,我恨这样的自己!我宁愿生如修罗,面目可憎,只要能复仇,只要能为我的家人我的国家复仇,便已足矣!

我不想陷入如此境地!不想!

“王爷好生兴致啊,微臣可曾打扰了王爷的雅兴?”门口一声声音响起,傅樾言脸色不善的站在台阶上,冷冷的望着那一幕。

嘴角一勾,萧君莫放开了缚住无瑕的双手。

“傅大人竟如此辛劳,这个时辰了,还在巡视么?”

“若非如此,又怎知这皇上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的长亭苑,竟招来了王爷这位贵客了呢。”傅樾言拼命抑制着胸中的怒意,身子一让,拱手一揖,道:“时辰不早了,王爷也该回去歇着了,这晚间的巡视,还是让微臣来,特别是这长亭苑,微臣以后会加派人手,保证公子安全,便,不劳王爷费心了。”

“如此甚好!”萧君莫也不气恼,抬步便欲离开,无瑕见他松了手,心底舒了一口气,放松了戒备,不料那人突然回转,伸手将他一拉,无瑕猝防不及,诧异抬头,竟被他吻住了唇,顿时浑身一冷,双手狠狠一推,身子踉跄而退。

“本王会想你的。”那人十分恶劣的大笑着扬长而去。

无瑕怔怔的站立,傅樾言也是愣在了原地。

此人!竟如此对待公子!

傅樾言愤意难平,回头见无瑕一脸落寞的站在原地,忙上前深深一揖,道:“这几日因燕王大婚在即,宫里戒备都需加强,竟误了来看公子的时机,傅樾言,愧对公子。”

“傅大人,有心了。”无瑕垂下眼眸,走到桌旁坐下,半晌无话。

“公子若有事需要傅某,只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的,绝无推脱。”

“无瑕知道大人重情重义,如此,便请大人保证这长亭苑能有几日安宁,不再受那人骚扰。”

抬眼见无瑕颈间淤痕,傅樾言心头一堵,道:“傅某定保长亭苑安宁,公子,此事,是否要禀告皇上?”

无瑕却突然笑了,那明眸垂得更低,卷翘的睫毛密密覆盖着眼睑,语气轻得几乎听不到:“傅大人认为皇上不知?他只是,要这盘棋,下得更有趣而已。”

傅樾言站在那人面前,看着他那纤长的十指慢慢紧扣,直到骨节泛青!他的神色依然淡然,甚至没有一丝变化,可是,却让人渐渐的感觉到一股寒意来!

那大殿上空无一人,郑渊主负手站立窗前,看着天上明月,低声笑了。

“无瑕,你究竟,能忍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朕,等着看呢。”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运筹帷幄 制胜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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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01

云岚看着面前那人,有些发傻。

这人究竟是故意的还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因为他此刻对南宫热河所说的话,让自己很是无力。

等到听完了全部计划,云岚终还是决定提醒提醒那人,自己似乎并不是他身边的人。

“咳咳!”云岚成功的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却被他那一记白眼顶得差点背过气去。

“小侯爷——”云岚忍不住大叫道:“你究竟有没有看见这么大一个我站在这里,听着你所谓的计划?让人密信通知你的人潜入云城来,你认为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吗?”云岚神情激动的扬着手臂,似乎下一秒他便会拔腿而出,进宫去告发这让人捉摸不透的主。

小侯爷没理他,等到南宫热河与白泽出了门去,才站起身来,缓缓靠近云岚。

看着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意,云岚后背发凉。

“你搞清楚立场,我是大郑的子民,但凡有威胁到我大郑安危的事情,我当然是责无旁贷,该告密的,绝不帮着隐瞒。”

“好啊,你便去,告诉你们的皇上,我要让你们大郑上下难安,若有可能,我还要带无瑕走,除非我死了,否则谁阻了我,我便跟谁过不去。”

云岚有些抓狂,他知道这人定说到做到,可是,时局是,他根本无胜算可能。

“你如何看待萧君莫此人?”

那人突然问道。

萧君莫,郑国上下,谁人不知其狼子野心,这大郑势力鼎力,本来是与安逸王爷更为贴近的燕王在最近却突然倒向了太子一方,其原因,便出在了那无瑕公子身上。

云岚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小侯爷,这无瑕公子在郑国的地位,远比小侯爷现在所知道的重要,他清了清嗓子,低低道:“那个,小侯爷,那无瑕公子,在太子,甚至是燕王的心中,地位颇重,小侯爷你可知道?”

小侯爷心头一凛!

太子!

从自己在太子府第一次看见无瑕开始,便已经有所感觉了,他对无瑕很在乎,很紧张。那种恨不能将他藏起来的感觉如此明显,所以现在云岚问起,自己已经早有定论,可是燕王?!燕王郑赟谦,难道也……

突然想到燕王与自己第一次见面怔在原地,失措震惊的模样,小侯爷心底似乎被什么狠狠一击。

他知道!他定知道自己与无瑕的关系,所以他猝防不及,他没料到大晋的来使竟会是自己。

一时之间思绪纷乱,小侯爷竟感到有些烦乱起来。

还有安逸王萧君莫,在长亭苑自己没有见到那个人,可是,他对无瑕所做的一切,与那日在问鼎轩所发生的何其相似,那么,那人定便是安逸王爷了,也就是说,如果自己要带走无瑕,所要面对的,是整个大郑的皇权势力!

看小侯爷神色凝重,云岚心头竟有了一丝不忍,他走到小侯爷身边轻叹一声,道:“便好好做你的大晋小侯爷,何苦卷入这权势相争中,皇上现在拿着公子不但是逼了你,且还……”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云岚噤了声,扶额长叹。

自己这是怎么了,在看了那两人在长亭苑中让人辛酸的相依相偎之后,竟心中动了恻隐。那无瑕公子虽然自己接触不多,可是,他第一次被禁长亭苑中,自己路过之时,见他竟为了一个小太监,不惜与公主发生争执,就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明明自己都已经是囚笼之徒,却还敢得罪骄纵跋扈的云裳公主。他在宫里呆了一个多月,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却吸引着无数的宫女太监不惜翻墙一睹真容,他从不惩罚那些人,只是微笑着将他们放出门去,那段时间,走到哪都能听见众人的议论,而对象,只有一个人——公子无瑕!

小侯爷玩味的盯着云岚的脸,看他那变幻的神色,也不说话,只是将身子懒懒一靠,道:“且还什么?”

云岚闭口不语,返身便走,小侯爷身子一跃而起,瞬间便已经到了云岚面前,伸手去扣他的肩膀,云岚手中长剑反手一挑,抖开那人的束缚,也不停留,冲到门外,轻身而上,欲甩开那人的追赶,小侯爷被他挑得兴起,哪里肯罢休,渐渐暗淡的夜色中两道身影极速掠过,你追我赶,毫不相让。

“小侯爷——再不住手,别怪云岚冒犯——”

“倒是想痛痛快快打上一场,也好出了心里这口闷气!”那人手中丝毫不顿,翻越间直袭而来,云岚见他不肯退让,返身勾起一杆驱赶黑鸦的长竿,向着那人抛去。

小侯爷抓住长竿划出一道枪花,笑道:“却是已经被我磨得受不了了,想趁这个机会报了仇么。”

云岚抽出长剑,扬眉道:“云岚便好好来领教一下小侯爷的孟家枪法!”

剑如闪电,枪法虽以竹竿使出,却凌厉异常,你来我往间,丝毫不让。

那两人倒是打得畅快,却闹得附近人家鸡鸣狗吠,最终不知谁家有力气有脾气的主瞅准了甩了一拳大的石头过来,才止住了两人的打斗,那两人站在屋顶相对而立,竟都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来。

“你身边是否有人对你说过,你有一种很奇怪的感染力,竟会让人忍不住的跟你疯。”云岚带着一种无可奈何收回长剑,一声龙吟回荡在了夜空。

“走——找司马喝酒去——”将长竿随手一抛,小侯爷跃下屋顶,听旁边院子“哎呦——”一声惨叫,小侯爷吐了吐舌,一转身溜得没了踪影。一个脑袋从围墙探出四下张望,口中更是骂骂咧咧,云岚见状忙一矮身,紧随那人狂奔而去。

小六子从问鼎轩出来,手中拿着一盒桃酥。无瑕让他来问鼎轩带话,冷二正因无法得知公子的消息而心急如焚,见他到来欣喜若狂,小六子将无瑕的亲笔短笺从发间掏出给冷二,然后要了糕点匆匆离开,去了太子府。

郑澈轩正在整理无瑕留给他的账目副本,不能进宫,也无法得知无瑕的消息,他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有每天来看那账本,然后将其中人名与自己所掌握的人相对应。

京天急急而来,说小六子正在院外,郑澈轩一听既诧异又惊喜,连账目都不及收拾,起身便奔出了门去。

“奴才给太子爷请安!”

“小六子,可是无瑕有什么事情?”天色已晚,小六子竟出了宫来,郑澈轩不由得不着急:“可是无瑕的身子有恙?他怎么了?是不是那病还未好?宫里的太医怎么说?”

听他一口气问了那么多问题,小六子不知如何回答,忙道:“太子爷稍安勿躁,公子让奴才出宫,是要让太子想办法通过太医院弄一个人进去。”

“何人?”

“神医寇云!”

郑澈轩双眉一锁,眼眸微眯,望向了小六子:“无瑕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这……”

太子的感觉竟如此敏锐,自己还未说什么,他便已经开始怀疑。

“公子只说让奴才带话,其余,奴才一概不知。”

“不知!无瑕已经被父皇孤立,如今在他身旁的只你一人,你会不知!”那人已经明了,双拳骤然紧握,然后冷冷道:“安逸王爷可有去长亭苑?”

小六子轻叹一声低下了头去,半晌,才道:“奴才来时,公子说太子如若问起,便给太子爷带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

“小不忍则乱大谋!”口中叨念着那七个字,郑澈轩仰头闭上了双眼:“无瑕,你却又让我如何忍!”

“奴才该回去了,公子现在身边无人,若有事,连个照应的都没有,太子,为了公子,您也一定要忍,否则公子在宫里的日子,当更不好过。”

郑澈轩心头一搐,想到那人儿此刻一个人被孤立在那硕大的皇宫内,体内蓄毒,内力全无,想到安逸王此刻便围绕在他身旁,只要寻到机会必定便会骚扰于他,心头不禁更是难以平复。

小六子见他魂不守舍,也不再多言,躬身告退。

郑澈轩坐了一会儿,又想了一阵,起身扬声道:“京天,备马,我要去问鼎轩。”

“这么晚了……”

郑澈轩有些不耐的看了看门外,道:“我要去跟冷二爷商量点事。”

“可是内侍太监还在那边院子候着。”京天提醒着:“这都已经几天了,太子晚上睡在书房,再这么下去,想不让皇上知道也难呐。”

郑澈轩冷冷一笑,道:“知道又怎样,难不成还强迫了我去,把人给我看好了,父皇只说了让他来盯着我,也没限定个时间让他回去,他若听话也就罢了,若敢胡言乱语,太子府的侍卫,莫非是吃素的么。”那人的脸色一沉,抬步出了门去,京天知道拦不住,只好疾步跟上。

冷二正与司马逸流萤商量着小六子带来的那短笺。

若非是无瑕亲笔字迹,这三人是绝难相信那信笺上的意思便是公子的指令,因为,太不合常理。在大郑的生意刚刚稳定,且绝大部分已经开始盈利,正是发展的大好时机,公子现在却让结束其中大部分生意,抽调资金渗入他指定的几个郡县,且不说要做什么,这实在是让人费解。

“二爷,怎么办?”

冷二负手踱着步子,他也十分不解无瑕的这一举动,这些郡县有特殊的意义吗?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但是,公子让小六子冒险出宫,便一定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那么,自己又怎能违背他的意愿。

“去传书,一切依照公子吩咐,所有事宜尽快办好,省得公子担心。”

“是!”流萤领命而去,司马逸见冷二神色倦倦,走到桌旁道:“二爷休息吧,这几日担心得食不下咽,寝不安枕的,也要小心了身子。”

正说着,听门外秋瞳低低道:“二爷,太子来了。”

冷二忙站起身准备迎出门,郑澈轩却已经踏入了房间。

“无瑕可有让小六子来此?”心知小六子出宫,定会来问鼎轩,是以郑澈轩随口问道。

“怎么,公子也让小六子公公去了太子府?所为何事?”

“他要我想办法将寇云弄进宫去,定是为了体内那毒,萧君莫此刻守卫皇城,他深知无瑕内力被毒所侵,定不会让太医院的人为无瑕医治,可是,寇云他也认识,就算弄进去了,恐怕也会被他识破,我手下没有精通易容之人,所以连夜来此,想问问冷二爷手中可有。”

“倒有一人,可是,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啊。”冷二一听也急了,可是,那人却远在外地,就算现在召回也根本等不及。

屋内几人皆是一叹,正想着还能去何处寻那么一个人来,司马逸突听窗外一人轻笑,不禁一惊。

这屋内本除了他,冷二,太子和京天之外并无他人,此刻在如此沉默的几人身旁却突然多了一人的笑声,不由得他不吃惊。

桌上利剑只一瞬便拔出挥去,一道清影闪过,速度十分之快,从几人身边掠过,然后站定回身,手中玉骨扇一道道折起,那人抬眸一笑,道:“才多久不见,司马,竟便如此招呼老朋友么。”

屋内几人一见那人,皆是一喜,同时出声道:“缠绵公子!”

第二百一十七章 长亭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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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02

缠绵依然温润如玉,一身青衣纤尘不染,见众人眼中欣喜,他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

“似乎,我来得太是时候,你们的眼神,恨不能以身相许一般,说吧,什么事?”

眉间带着揶揄,缠绵环视了一下,然后望向了郑澈轩:“无瑕呢?我可是答应了回来看他才来的,为何大家都在,唯独不见了他?”

那一屋子人顿时沉默了下来,一见那阵势,缠绵心头掠过了一丝不安,低头把弄着手中玉骨扇,揣思着该如何开口,却听郑澈轩道:“无瑕,在宫里。”

缠绵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你把他弄丢了,太子殿下,你竟然将他一个人丢在了皇宫里面,他怎么样,吃得可好,睡得可好,冷暖可有人知!”双眼凝视着郑澈轩,缠绵勾起嘴角浅浅一笑,语气里却带着尖锐的责备:“他自小好强,就算是痛了,也不曾向他人弯下脊背,现在却因为你,被囚禁在了那深不见底的皇宫之中。”

“公子并非只为太子才被软禁――”京天听得缠绵语气不善,不禁心有不平,话刚出口,就被郑澈轩一声喝止。

“当然,他可能为了别的原因陷入此境,可是,他最终的目的,依然是助太子殿下登上这大郑的皇位不是吗?不然,他大可以离开此地。”

“是,是我没能保护好他,缠绵,他现在一个人在宫里,且因为身重奇毒,失了内力,我现在要将神医寇云弄进宫去,让他去无瑕身边,可是,他的容貌安逸王熟知,你是天下第一妙手,你定有办法将他改变容貌,对吧。”

缠绵看着那人,半晌,吐了口气,似乎也知道自己语气过重,是以回答之时,柔了几分:“是,让一个人改变容貌对于我来说轻而易举,而弄人进宫,对太子你来说,也当是轻而易举,所以,要进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还有谁?”

“我!”

小侯爷最终没有进入问鼎轩,因为从那里面出来的人让他住了脚步。

太子这么晚从问鼎轩出来,不知所为何事,是否与无瑕有关?小侯爷想要一探究竟,却终究还是忍住了,不知东都回音如何,自己实力不足已是定论,所以,更加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会连累无瑕在宫中难以度日,郑渊主若是心起杀机,一道圣旨下去,不知会掀起多少风浪,这大郑暗地竟如此暗潮汹涌,令人不得不防,此刻更需步步为营,切不可踏错一步。

云岚见小侯爷到了问鼎轩门口却不进去,又见太子从里面出来,心知他必有所顾虑,于是伸手将他一拉,道:“便回去吧,闹了这么久,也该消腾了。”

本以为那人会挣脱,却不料竟便乖乖随着他转身而去。

一路无话,小侯爷只低头走着,经过一座酒肆,听里面喧哗依然,抬头去看,云岚见他盯着酒肆,怕他进去买醉,忙道:“南宫与白泽应该要回来了,你不去听消息。”

那人眉头一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却不进宫去告密?”

云岚揉了揉额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与这人多费口舌,他只知道自己竟真的无法去向皇上禀告此事,他知道小侯爷必定料定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刻意不避自己,毫不犹豫的将自己也拉了进来,虽然感到被算计,却奇怪的无法去恨那人,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走了几步,小侯爷再次抬头,那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丝画面。

――――――――――――――

“弓!上来喝一杯。”

――――――――――――――

那是自己与南宫,白泽在酒肆!

南宫趴在窗口叫着一人。

努力回想,小侯爷眉头渐渐舒展。

是弓!

那是在东都的街头。

弓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小侯爷心头一凛。

那抬头而望的人儿,被一件厚披风紧紧裹住,修长的身形,如画的眉目,那眉间,烙着一粒如血朱砂。

――――――――――――――

“无瑕,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小侯爷如果觉得无聊,大可以去勾栏院中找乐子去,姑娘小倌,随你高兴,无瑕对你没兴趣。”

“留着你的甜言蜜语对他人说去,小侯爷的这份情,无瑕领不起……”

“领不起……”

“领不起……”

――――――――――――――

脑中好混乱,那声音在脑海中回荡,那的确是无瑕,可是,那算是个什么情形,他为何对自己说那些话?

小侯爷脸色有些苍白,他实在无法分辨记忆中的无瑕与自己一直追寻的影子有着怎样的重叠,他只知道,此刻脑海中闪现的场景,让自己心痛。

“小侯爷,你怎么了?”云岚抬头望了望小侯爷视线所到之处,不过是一间普通的酒肆而已,没什么可疑之处,可是,他的脸色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差?

“没什么,走吧。”小侯爷疾步离去,他心头实在有太多的不明白,那个在自己怀中轻轻依偎的无瑕,他对自己是有情愫的,而且,那情感如此真挚炙热,可是,为何记忆中的他,会那般冷冷的对待自己?还有,他的身份是什么,他若也爱着自己,却又为何要远离东都,究竟那失去的记忆中,还有什么是自己应该知道而没有被记起来的?

无瑕趴在窗前,看着天上明月,一动不动,小六子走到身后,将裘袍轻轻覆上,道:“公子在想什么?”

无瑕轻叹了一声,将脸慢慢贴在臂间,眸中带着一丝落寞,低语道:“想,他若记起了我的身份,会怎样!”

会怎样?一个是大晋的小侯爷,一个,是与大晋不共戴天的冷公子,如果,他记起了这一切,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白炎!我该如何面对你!

蒋太医走进太医院,清嗓子咳了两声,回头道:“进来吧。”

身后跟着的两人跨进门内,蒋太医扬声对众人道:“这两人,是经举荐刚刚入咱们太医院的同僚,虽然在地方上也小有名气,不过到了这里,一切都需从头开始,各位大人,以后多加关照关照,来,你们自己介绍一下自己。”

那两人走上前来,向着门内众人深深一揖,身形修长的男子道:“在下缠绵。”另一个个子稍稍矮一些的男子则道:“在下云聪,见过各位大人。”

“好说!”

那些人也不过随意打个招呼,继而转身各忙各事,这里是太医院,每日给皇上皇后,各位嫔妃娘娘的养生药丸是要现配现送的,此刻正是早上忙碌时机,是以对新同僚也是敷衍而过,这样的情形,于那两人来说却是求之不得。

蒋太医将两人带入一间配药房,轻声道:“这里,需要的药物一应俱全,公子的药平时是本官配置,既然太子说了,从今日起由两位接手,本官也便不再插手,不过,安逸王爷对长亭苑的看管很严,你们需处处小心,别让他察觉到不对。”

“大人尽管放心,我们会小心行事,不会给大人带来麻烦的。”

蒋太医返身离去,缠绵走过去将门关紧,看寇云丝毫不顿的便开始记忆药柜,称取药物,不禁心头一动,走过去道:“听说寇大夫在民间也是名扬天下的神医,却为何甘为无瑕冒如此大险,缠绵虽不是郑国人,却也知道郑国的这个安逸王爷不是个善茬,寇大夫便不怕受到连累?”

寇云将手中药物用钵捣碎,然后抬头一笑,道:“莫说是安逸王爷了,就算是寇云自己,此刻都已经不认得自己这张脸了,天下竟有如此妙手,寇云真是大开眼界了。”

那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毫无特色的五官,的确是那种丢入人群便立刻找不到的人,而此刻的缠绵,又何曾有那翩翩风采,不过是一个稀疏眉头,平凡模样的中年男人,那似有似无的傲气反而成就了一个迂腐不堪,略带自负的形象,让人看了,平白的生出几分厌恶来。

摇了摇头,抬眼看一眼,寇云又摇了摇头:“明明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竟将自己扮成这副模样,只怕无瑕公子见了你,会认不出来。”

缠绵扬眉一笑,道:“那咱们就来看看,我的小无瑕,认不认得缠绵。”

那两人一路慢行,缠绵时不时抬眼看看四周的兵力分布,越接近长亭苑,那分布越是密集,且很是奇怪。

那是两股不同的势力么?竟形成了对峙的势头,虽然不明白其中有何奥妙之处,可是,其中有一方,必定是安逸王萧君莫的人。

“站住!”一个守军扬手挡住了两人:“做什么的?”

“给长亭苑里的公子送药的。”寇云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答道。

“送药?为何要两人一起来?”

缠绵微微一笑,道:“蒋太医今日有些不适,本官是新进来的,蒋太医特别交代,今日公子需要诊脉,所以本官便一同过来了。”

那人围着两人看了看,然后挑开药篮子,伸手一顿乱摸。

“小心别泼了公子的药。”寇云急了,伸手去拨开那人的手。

那人抬眼瞪了他一眼,还没等说话,就听身后一人厉声道:“在这喧哗什么?”

寇云抬头一看,心头一喜:“回将军,我们是新进太医院的太医,今日蒋太医身子不适,特令了我们来给长亭苑中的公子瞧病,这位守军大哥胡乱搜查,下官怕药撒了,回去受责怪,是以――”

“王爷的人似乎对这长亭苑照顾太过了吧。”傅樾言扬声怒目道:“还不让开,公子是皇上下旨进宫随侍的,可不是囚徒,这长亭苑自此便由傅某接手了,王爷要是有什么不满,让他冲了我来,我傅樾言随时候教!让开――”随手一推,那守军竟被傅樾言甩得老远,跌倒在地。

“你――”那人爬起,身后数人一涌而来,傅樾言冷冷一笑,道:“怎么?在皇城里面,敢跟我禁军动手,回去问问你家王爷,他可有这个胆。”

那人伸手拦住了身后的人,这里可是皇宫,禁军在皇城的地位纵然是太子也要让其三分,更何况是封地远在淮安的安逸王爷。

“咱们走!”那人低吼一声,带着手下返身而去。

傅樾言不屑的看了看,然后将身子一让,道:“两位大人请。”

听到此话,寇云不禁呵呵一笑,重新对着傅樾言行了一礼,道:“傅大人,寇云有礼了。”

傅樾言瞪了双眼,愣愣的看了寇云半晌,才道:“寇大夫怎会变成如此模样?若非还能分辨声音,傅某当真是不敢相认的。”

寇云闻言一笑,缠绵也是笑而不语,正那时,长亭苑的门被轻轻打开,小六子出门一看,忙道:“是公子的药到了么?太医请进。”

那两人当下不再逗留,随着小六子进了门去。

三月的天,虽然阳光明媚,却也透着一丝凉意。

无瑕倚在长廊边,正怔怔的看着飞入院中啾啾鸣叫的小鸟,听身后脚步声不止一人,无瑕回眸一看,却又呆了呆。自己让太子想办法将寇云弄进宫来,可是,为何随着小六子进来的是两个人?

站起身走了几步,看着那两人中身形略高的一人,无瑕顿了顿,然后细细打量着,顷刻扬起较之从前更为削瘦的脸,在阳光下灿烂一笑。

“缠绵,你回来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置诸死地而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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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03

月如弯刀,沁凉如水,小六子守在门外,听屋内传来低低的咳嗽声,一声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分明。

公子怎么了?那寒症都喝了这么久的药,昨天开始,便已经眼见好转,却为何又突然咳了起来?

“公子,需要奴才进来吗?”小六子附耳听了一会,见那咳嗽似乎有抑制不住的势头,不禁有些心急。

“不必……”屋内传来无瑕的声音,却透着一种无力,然后又是一阵难以抑制的咳,渐渐的,平复下来。

小六子松了一口气,打了一个呵欠,起身准备伸伸懒腰,舒展舒展筋骨,自从再次进了长亭苑,他每晚上几乎都是不睡的,因为公子晚间需要人小心照顾,只有到了早起用过早餐之后,他才去旁边的房间休息,然后下午醒来,如此循环。

外间暖炉依然生着火,小六子缩了缩脖子,双手呵气,靠近暖炉暖和了一下身子,抬眼看了看窗外,应该已经是申时了,天马上就要亮了,公子这一夜似乎有些不妥,一直在辗转,是因为昨日见了的那人吗?公子看见他时十分欣喜,那笑容灿若骄阳,让人看了心情大好,可是,在那两人走了之后,他却一个人默默的坐了好久,晚饭也吃得极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屋内突然传来轻柔的脚步声,小六子屏住呼吸细细一听,公子似乎是起了身,是渴了么?小六子返过身子,边走边问道:“公子可是渴了?小六子给公子倒了热茶来。”走到桌旁,从一个小炉上抡起茶壶,倒上一杯热茶,小六子走到无瑕房门外,正准备敲门,却听里面声音不对。

公子在做什么?一种拼命抑制的呜咽声传来,然后是凳子被碰撞在地的声音,小六子心头一惊,手一用力将门推开,见无瑕身子匍在桌面,不知在做什么。听他进门,无瑕使劲抬起头来,小六子只一看,手中茶杯“啪――”的一声摔在地面,四溅粉碎。

“公子――”

无瑕无力的抬着头,身子却狠狠的抵在桌面,一张脸几乎看不见血色,苍白得可怕。

“公子怎么了?别吓奴才,公子――”小六子扑过去,抓住无瑕的胳膊,想将他扶起,无瑕却摇摇头示意他别动。

公子是哪儿痛吗?似乎是痛得受不了了,是以将身子抵在桌面拼命忍受,可是,那情形太过糟糕,他那模样让人害怕,似乎下一秒便会昏厥过去一般。

“奴……奴才去叫人……公子撑一下――”小六子返身便要跑,却被无瑕一手抓住,不许他动弹。

“等……等……还不行……再等一下……”

小六子不知道自己要等什么,也不知道公子要等什么,他只知道,公子的脸已经白得可怕,由此可见他现在忍受的痛苦有多大。

“等什么,公子,奴才等不了……公子……公子……”小六子害怕得浑身颤抖,只看着无瑕,眼中泪水涟涟而下。

好痛,痛得受不了了,可是,缠绵说过,要忍受,一定要忍受……

身体似乎要被撕裂了,无瑕趴在桌面,额间冷汗涔涔而下,唇被咬得破裂,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桌面。

一种贯穿的疼痛袭遍了全身,整个人似乎被人活生生的撕开了,然后,一股翻腾的气血冲上心口,无瑕却松了口气,抓住小六子的手一松,扬起失去血色的脸,对着小六子道:“去叫太医!”

小六子回头见他似乎稳定了许多,双脚动了动,却一个趔趄扑倒在地,然后爬起,向着屋外狂奔而去。

无瑕拼尽全力直起身子,慢慢挪向床头,却只走了一步,便身子一软,跌下了地面。

鲜血流出,先是一缕,然后是嘴角无法抑制的喷涌,无瑕无力的仰面望着头顶,看着那摇曳的烛光不安的跳动,视线从模糊到炫白,然后沉于黑暗,直到一切都寂静,万物不复!

长亭苑外黑压压一片禁军,院子里不断跑进奔出的宫女脚步匆忙慌乱,那屋子里聚了一堆太医,惊惶不安。

郑渊主站在床前,脸色铁青。

“难道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那怒吼声穿透了黎明前的黑暗,令屋内的众人皆瑟瑟发抖,噼里啪啦的跪了一地。

“无瑕的药谁负责?”

蒋太医满头大汗的低着头,颤悠悠的撑在地面,欲哭无泪。

“臣……负责公子的药……”

郑渊主双眼一眯,紧紧盯着蒋太医,道:“一直都是你负责吗?为何突然犯病?”

“臣……臣昨日身子不适……因为各位大人都有负责的嫔妃娘娘,所以……昨日公子的药,是两个新进入太医院的同僚送来的……臣也不知为何公子便突然犯了病……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蒋太医身子一晃,几近瘫软在地。

“人呢――”郑渊主一声怒吼,门外那两人被侍卫推了进来。

寇云双腿一软,连带缠绵一同跪在了地面,缠绵心头不悦,却没有丝毫显示,自己不是大郑子民,自小也从不跪他人,平素自在逍遥惯了,可是,此刻为了那人儿,不但要跪,而且……

那两人仆在地面,瑟瑟发抖。

郑渊主细细瞧了瞧,道:“太医院刚来的太医?昨天公子的药,是你们谁调制的?”

“是……是微臣……”寇云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恐惧,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当缠绵昨天对自己说出他的计划时,自己便已经预知了现在这个局面,虽然在心底做了准备,可是,等事情真正来临时,自己却依然吓得两腿发软了。

“你可有改动药方?”郑渊主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抬起头来,看着朕!”

寇云的身子已经颤抖得止不住,缠绵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对上了郑渊主的目光:“微臣,加了一味药进去。”

那话一出,便如巨石击在水面,惊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为何!”郑渊主望着面前那人,有了一丝兴趣。

“这位公子身子虚寒,体内蓄毒,臣不知道为何没有人为他医治,他那毒,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是,毒毕竟是毒,蓄积了,日常月久,难免有害,是以,臣说服公子让臣以毒攻毒,将体内的毒逼出来,公子考虑了之后,答应了!”

“所以,这就是他现在躺在这里,昏迷不醒的原因――”郑渊主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扬了几分,脸色十分难看,返身走到床前看了看无瑕,怒火顿起:“来人,把这两人推出去斩了――”

门口的侍卫疾步而入,扣住那两人反手一拉,两人身子立起,缠绵见状冷冷一笑,道:“医者父母心,微臣已经告诉过公子其中凶险,让他有事第一时间通知微臣,微臣既然敢为他施药,便有把握让他无事,现在公子躺在那里昏迷不醒,皇上却要下令诛杀微臣,为何!”

“你――”郑渊主怒喝着指向了缠绵。

竟然出了这种事,自己以无瑕胁迫那三人,还利用萧君莫来造势,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可是,若这人出事,局面必定便会失控!

缠绵抬眼望着郑渊主,丝毫不避,郑渊主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好,朕给你机会,从今日开始,你二人便呆在这长亭苑,公子若有事,你们的脑袋也保不住!”

“微臣遵旨!”缠绵将身子一挣,揉了揉被反扣扭伤的手臂,道:“臣要为公子医治了,请皇上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

“小六子,传令下去,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到这院子,傅樾言,随朕来。”郑渊主抬步离去,他知道这消息不出一会儿便会传出宫去,自己那两个儿子,只怕会按捺不住。

“皇上!”傅樾言跟于身后急急请到,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寇云入宫,必定是太子安排,可是,为何突生变故?

“调集禁军,守住宫门,无论是太子燕王,或是那大晋的小侯爷,都给朕拦住了,无瑕醒来之前,任何人不许靠近长亭苑。”

“臣遵旨!”傅樾言匆匆而去,出了门,碰上了闻讯而来的安逸王萧君莫。

“傅大人急匆匆,怕是要去拦宫门了吧。”萧君莫扬眉一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傅樾言只是微微一拱手,扬长而去。

“臣叩见皇上!”进门见了郑渊主,萧君莫行了礼,然后道:“臣听闻无瑕公子身子犯恙,怕有人因此冲击宫门,是以来瞧瞧。”

“不用了,朕已经叫了傅大人带了禁军前去阻拦,不过既然来了,便一同去看看,里面有人正在为无瑕医治,没事,便不要去打扰了。”郑渊主说完,抬步离去,萧君莫躬身站在一旁,待郑渊主走后,回头看屋内出来了一大群太医,也不禁心头一凛,顿感不妙。

无瑕的身子自己也知道,虽然他平时要强支撑,可是,那种支撑便如强弩之末,就算没有外力侵袭,也根本经不起折腾,究竟此次为何病犯?又犯到了怎样一个地步?

身随心动,萧君莫等众人皆离去之后,身子一闪,进了院内。

“王爷――”小六子正端了一盆水出门,一见萧君莫,惊得大呼起来。

屋内两人一听,身子一动,从床边退开,去了桌旁磨药。

萧君莫看了一眼小六子手中铜盆,那盆中,竟都是鲜血。

疾步进了屋,萧君莫看了桌旁那两人一眼,也不停留,直接到了床边。

无瑕陷在昏迷之中,脸色苍白如纸,鼻息微弱,萧君莫眉头深锁,返身望向了桌旁两人:“公子情况如何?”

寇云有些心虚,生怕萧君莫看出破绽,缠绵见状忙答道:“失血过多,想要醒来可能还得等一阵子,王爷不妨先回去,等公子醒了再来不迟。”

萧君莫细细看了缠绵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了寇云,盯了半晌,道:“所以说,公子无性命之碍?可为何会失那么多血?”

缠绵心底已经不耐,从司马逸口中,他已经得知了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一切,对这安逸王爷实在反感,见他还在追问,心头火起,却依然强压,道:“气血逆流所致,王爷若希望公子早点醒来,便不要再耽误微臣为公子医治,王爷,请!”

身子立起,向着那人做出请状,萧君莫带着深意看了看缠绵,然后返身到床边,伸手抚了抚无瑕的脸颊,道:“本王明日再来看你。”

待萧君莫走出门去,缠绵拿起桌上湿巾,到了床前,半跪身子,细细擦拭着无瑕的脸颊。

寇云不禁低头一笑,道:“生气了?”

缠绵眉头皱起,没有理他,只是轻轻擦着,一低头看见无瑕颈间的淤痕,伸手松开他的衣襟,看那身子密布的痕迹,越看越起火,霍然站起,道:“简直莫名其妙,这傻瓜,为了复仇如此苦待自己,若非他后退不得,我早就带他离开,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了,何必受此屈辱。”

寇云轻叹一声,将药钵中的药液倒入杯中,递给了缠绵:“真不知他这么一个羸弱的身子,能够经受怎样的强压,又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缠绵伸手扶起无瑕,让他靠入怀中,轻轻道:“咱们兵行险招,若非如此,根本无法守在他身边,为他调息医治,只是可怜了他,受了这场折磨。”将药轻轻喂下,看着那毫无血色的脸颊,缠绵满心疼惜,将杯子递给寇云,然后搂着无瑕轻轻拍着,助他将药液咽下。

“缠绵,你,究竟是无瑕公子的什么人?”寇云带着一丝好奇问道。

缠绵低头看着怀中那人儿,唇角一勾,柔声道:“只是小无瑕的缠绵而已,是只要他想,便能依靠的那个人!”

“莫非……是跟太子和燕王一样对公子……”

“不是!”缠绵微微一笑,依然搂着那人儿,脸颊轻靠着那被汗水浸湿的长发,声音愈发轻柔:“只是,他的缠绵而已!仅此而已!”

第二百一十九章 我们的爱犯了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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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04

空中漾着薄雾,透着湿气,城门上的士兵打着呵欠,期待着回家去大睡一觉。

傅樾言站在城墙上,警惕的注视着远方。

“哒——哒——”隐约中,有马蹄声传来,傅樾言手搭城墙,探首而望。

蒙蒙的远方,渐渐出现了人影。

一个,两个……

一列队伍,然后,是人影憧憧!

来了!那消息果然立刻便传出了宫去。

“来者何人?”傅樾言扬声叫道。

缓缓而来的马背上端坐着一人,到了宫门外,扬起了头:“傅大人!”

“太子!”傅樾言叫苦不迭,虽然知道太子必定会来,可是,看这架势,今日他若不能进宫,只怕是要短兵相接了。

“请傅大人代为启奏父皇,说我要进宫觐见。”

“太子殿下,皇上下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长亭苑,太子若为了公子而来,便请回去。”傅樾言心头焦急,公子此刻情形不知如何,自己就算想给太子一个交代都给不了。

“傅大人!无瑕现在究竟如何!”双手狠狠拽着缰绳,郑澈轩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宫里传出消息,无瑕突然犯病,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召进了宫,自己不是刚送了寇云与缠绵进去吗?为何突然遭此变故?那二人此时此刻又在何处?不能进宫,不能得知那人儿此刻的情况,自己快要疯了!

“太子!刚进宫的太医在给公子看病,太子稍安勿躁!”不能明白的告诉太子寇云此刻便在公子身边,傅樾言只好打了哑谜,郑澈轩一听,顿时明了。

寇云在,那么,缠绵定也在,可是,整个太医院都被召集了,若非无瑕情形不妙,怎会如此大动干戈。

马蹄在践踏,一声一声踏碎寂静的黎明。

无法后退!

郑澈轩勒紧缰绳,扬声道:“傅大人,请代为禀告父皇,我今日,定要进这宫门。”

“皇上下旨,公子醒之前,无论是太子还是其他人,都一律不许靠近长亭苑,太子殿下,请恕微臣无能为力。”傅樾言心底长叹,知道今日绝难劝退此人,可是,众目睽睽,自己又怎能放他进去。

郑澈轩微微一回头,京天手臂一扬,太子府的侍卫军渐渐向着宫门靠近。

“殿下——”傅樾言心急如焚,他毫不怀疑太子为了公子是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的,这点从他在燕京看见满身泥泞,人事不省的太子时便已经知晓,一国储君,竟会为了一个男子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如果有人对这种情感还无动于衷的话,那么,那人若非无心,便是冷血。

可是,情感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如果太子今日敢在宫门前动了武力,那么,那些暗藏的不满势力,必定群起而攻之,如此,岂不是正中了某些图谋不轨之辈的下怀。

“殿下请等等,臣这就去向皇上回禀,殿下给臣时间,好不好!”

傅樾言急切的大叫着,见那前进的步伐顿了顿,心头一松,返身准备离去,可是,在转身的那一刹,他呆住了。

郑澈轩回过头去,从自己的侍卫军身后,荡荡的又是一队人马。

那抹紫金色在微露的晨光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郑赟谦打马缓缓到了郑澈轩身边,侧目看了他一眼,然后跟他并肩而立。

苦了!

傅樾言愈发无力,伸手抚住了额头。

这两人都来了,此时此刻的宫门外,密密麻麻的分布着两人手中的侍卫军,与宫门的守卫形成了对峙,看样子,今日不能进了这道门,这两人都是不会罢休了。

“好热闹的场面啊。”身旁一人懒懒出声,萧君莫身子靠在城墙边,看着脚下密布的侍卫军,笑了:“似乎,还差了一人。”

正说着,听远处烈马嘶鸣,四道身影急速而来。

“小侯爷——”云岚在身后大叫着,那人却已经充耳不闻。

“拦住他——”那三人同时拍马而起,直扑了那人而去,小侯爷一跃下马,避开三人,轻身提气,疾步狂奔。

就在刚才,宫里的侍卫来找云岚,告诉他长亭苑中的公子情况很不好,让他一定看住了小侯爷不许闹事,结果,当那侍卫离开,云岚一转身看见那人之时,便知情况不妙,果然那人返身便跑,拦都拦不住。

“小侯爷想做什么——”南宫热河与白泽左右夹击,想将小侯爷拦下,小侯爷身子暴起,两拳重重打出,竟将那两人身子扣得后退,跌在一旁。

“谁都不要拦我——”那人怒吼着,口中一声唿哨,踢云乌骓应声疾驰,小侯爷飞身上马,再向前奔。

“你能做什么——”云岚打马再追,冲着那人大叫着:“你想独身一人闯这宫门吗?”

小侯爷身子贴于马背,回头看了云岚一眼,突然笑了。

云岚心底一沉,口中大喝,紧追而上。

乌骓旋风一般冲入宫门前的侍卫队伍,引起了一阵骚动,被人阻了脚步,小侯爷的势头弱了下来,到了队伍最前方,看见了那两人。

见了小侯爷,那两人脸色微微一变,小侯爷眉间了然,也不多话,打马到了两人身旁,那三人三马静静站立,气势逼人。

“人齐了。”萧君莫冲着傅樾言一笑,道:“傅大人,看样子,你是挡不住这三人了,需要本王助你一臂之力吗?”

“哼,王爷不火上浇油便是傅某的福气了。”傅樾言冷哼一声,见此刻形势已经无法抑制,顿时心乱如麻。若要阻挡那三人,必定便要兵刃相见,而最希望这种情形发生的人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己身边,等着瞧这场好戏,自己又该怎样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云岚立在人群之后,看着那端立马背的三道背影,然后回头对南宫热河和白泽道:“看着你们家小侯爷,万不可让他动了手。”

“你去哪?”

“入宫!”身形一晃,云岚眨眼不见了踪影。

郑渊主冷冷的站在大殿上,云岚跪在面前,一动不动。

“人都到齐了?”那声音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好,不但人来了,还带了军队来,自己这两个儿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皇上,那三人不过只想知道公子此刻情形,皇上又何必一定要阻了他们在宫门之外,安逸王爷在城墙上看着,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恨不能再掀波澜,皇上圣明,又怎会不察,若太子燕王真与禁军动手,必定落人口实,皇上——”

“给朕住口——”郑渊主拂袖大喝道:“那两个不孝子,为了一个男人,竟如此荒唐,当真朕不敢治了他们的罪,想要反了吗?”

“皇上明知两位殿下并无此意,何必苦苦相逼,若事情真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岂不是得不偿失。”

“皇后娘娘驾到——”

萧皇后急匆匆而来,她听到消息,无瑕公子突然病犯,昏迷不醒,太子燕王正带着人马准备闯宫,皇上让傅樾言带了禁军前去阻拦,此事竟闹得如此大,若双方动手,事态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皇上,臣妾请求皇上下令让他们进来,宫门之前,决计不能动手,皇上——”

“他们翅膀硬了,敢对朕动手了,朕要是不给他们点教训,将来岂不更助长了他们的气焰,那两个逆子,逆子——”郑渊主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一时之间竟止不住。

“皇上——”萧皇后脸色顿变,掏出手绢递给郑渊主,郑渊主捂住嘴咳了许久,身子却依然轻颤不已,萧皇后见状不对,回身急道:“来人,宣太医——”

郑渊主气喘吁吁的撑着身子,低头一看手帕,顿时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云岚大惊失色,那手绢上的鲜红如此明显,皇上身子竟已经如此不济。

“皇上!”萧皇后失了分寸,郑渊主睁开双眼,扬了扬手,带着一种无力,对云岚道:“让那三人进来,既然他们要等,好,朕就让他们等,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云岚心头一喜,起身便往外奔,来到城墙,见双方已经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宫门外聚集了前来上朝的大臣官员,一见这架势,皆顿了脚步,议论纷纷。

“皇上有旨,传太子燕王和小侯爷进宫。”云岚庆幸自己赶得及时,傅樾言也是松了一口气,令人开了宫门。

那三人下了马,入了宫门,毫不停顿的便奔了长亭苑而去。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远远的那道门,拉扯了三颗不安焦躁的心。

缠绵坐在床头,细细擦拭着无瑕额间的冷汗。

无瑕依然没有醒来,自己低估了那药对他身体的损害,不过寇云已经诊断过,他的脉象已经平稳下来,只要他能醒过来,便会没事了。

这边事情未完,又听了小六子说到宫门之事,缠绵终于明白了昨天自己与无瑕说过之后,他为何半晌无话,忧心忡忡了,看样子,他是估到了会出现这种情形。

唉!

一声轻叹,缠绵起身去换毛巾,却听门外一声巨响,然后是纷乱的脚步传来。

房内骤然之间多了三人,皆都直奔床头去看那人儿,一时之间,缠绵有些错愕。

除了太子郑澈轩之外,还有一紫金长袍的青年男子,走在最后的,是一金丝白袍的少年郎,模样较之那两人都年轻,三人皆是一副急切心痛之貌,缠绵心头一凛,看样子,宫门口的人,进来了。

紫金长袍的,当是大郑的燕王了,那么,最后的那人……

缠绵将眼光转向了小侯爷。

眉目俊朗,菱角分明,器宇轩昂,这个,便是大晋的小侯爷孟白炎?无瑕心之所系者吗?

他没有急急的走上前去,只是站在了原地,静静的望着床中的那人儿,似乎他的心远不似那两人焦急,可是,身侧那越握越紧的拳和那突起的青筋一览无遗的暴露了他的内心。

“无瑕,无瑕!”郑澈轩轻声的唤着那人儿,寇云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一见一屋子的人,先是一愣,继而低低道:“两位殿下不必着急,公子没事。”

“为何会这样?”郑澈轩忍不住低吼道。

缠绵走过去,轻轻掀开锦被,拉开无瑕的衣襟,道:“因为若不这样,无瑕身上留下的,便不止是一些印记了,他是何人,怎能受此屈辱!所以就算他知道那药会让他痛不欲生,也毫不犹豫的喝下去了。”

屋内顿时寂静无声,那三人都没有说话,无瑕浑身的淤痕,除了小侯爷知道,太子与燕王是第一次看到,其震惊程度太过,以至于半晌无法反应。

萧君莫!

那两人同时想到了那人。

这屈辱,对于无瑕来说,该是怎样的难堪,被带入宫中软禁,身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没有内力,无法反抗,当他在那人身下拼命挣扎的时候,他的心里,该是怎样的难过!

无瑕,无瑕!

那两人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小侯爷则默默的望着那人儿,低下头,任泪水滑落!

究竟我们的爱犯了什么错!上天要如此惩罚我们!

第二百二十章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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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05

“皇上怎样?”

太医拭去额头冷汗,对着萧皇后躬身一揖,道:“恕臣直言,皇上龙体日况愈下,实在,不能再多操劳,当安心静养,臣这就去开方子,皇后娘娘劝了皇上,凡事都不可再动了怒,臣……”太医摇了摇头,萧皇后身子一晃,身边侍女忙伸手将她扶住。

“去开方子,这消息,不许传出去。”萧皇后有些慌乱,厉声吩咐身旁人不许走漏风声,然后站在硕大的长春殿中失了神。

皇上的身子似乎是撑不了多久了,可是,君莫已经无法掌控,谦儿又陷入了如此境地,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那空荡的大殿突然变得好可怕,不敢想象,如果皇上驾崩,太子登基,局面会变成什么样。

不,不能再等下去了,太子登基,第一个要动手的,必定就是自己,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新月!”

一道身影悄然而现,半跪地面没有抬头。

“通知司马傅瑜项来见本宫,另传令中军大将军董震连夜从驻地给本宫赶回云城。”

“是!”

屋内十分沉默,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人儿的醒来,可是,直到掌灯时分,无瑕却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是否有何不妥?”那几人都有些焦急,无瑕已经如此昏迷了一整天了,按说喝了寇云调配的药,下午就应该醒来了。

“别急,再等等。”缠绵安慰着那几人,无瑕的脉象已经十分平稳,或许是那药对他的刺激过大,所以恢复得有些慢。

小侯爷站起身,走出了门去。

缠绵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四周一片寂静,月儿散着淡淡的光芒,撒在那人的身上。那人只是愣愣望着空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小侯爷!”

缠绵轻声唤着,小侯爷眸间一动,回过了身来。

“阁下在叫我?”

“在下缠绵!”缠绵走到小侯爷身旁,也抬头去看那天上明月。

“缠绵公子为何知道白炎身份。”小侯爷侧目望了望他,然后微微一笑:“公子易容了吧,这等气质与感觉,怎会生了如此一副让人生厌的模样,你是为了无瑕而来吗?”

“小侯爷好敏锐的洞察力,缠绵,领教了。”伸手一抹,一张人皮面具被抓在手中,缠绵回眸对着那人一笑。

小侯爷点了点头,唇角一勾:“这容貌,这名字,公子当是一逍遥山水,不拘小节之人,却为了无瑕不惜陷入世俗纷争,权势之斗,无瑕对公子,定意义非同一般。”

“小侯爷对无瑕,才是意义非同一般。”

小侯爷心头一凛,诧异道:“莫非,无瑕曾提起过白炎。”

“无瑕对缠绵说起小侯爷的时候,小侯爷在他心中,已经是个过世之人了。”

小侯爷苦笑了一声,轻叹道:“白炎受了重伤,且,失去了记忆,无瑕远在大郑,定是其中有了误会,让他误以白炎已经不在人世,此事,怨不得他。”

“自然怨不得他,缠绵看着他抓着那琉璃落泪的模样,便知小侯爷在他心中地位是何等重要了。”

“是白炎对不起他,让他一人陷入此境苦苦挣扎,可是,白炎尚未想起一切,所以连他当初为何要离开我都不知缘由,这样的我,又有何资格去要求他什么。”

“你的记忆尚未恢复?”这下轮到缠绵诧异了,本以为这人为了无瑕,不惜单枪匹马来闯宫门,定是已经记起两人当初纠缠,却不料,他竟根本没有记起一切。

“那为何……”

缠绵的话顿住了,心突然被那两人揪得疼痛起来。

“便,只是感觉吗?”

小侯爷笑了,没有去否认那话,是感觉吗?只是因为自己再次见到那人时的感觉,便让自己又一次沦陷,无力逃离,心甘情愿的被纠缠。

缠绵深吸了一口气,看了小侯爷一眼,摇摇头,再摇摇头,也笑了:“原来真是两傻瓜,世上诸如多情者,却总有这般那般不如人意,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哪!”口中笑着,缠绵返身而去,小侯爷回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无瑕的眉头微微一蹙,睁开了双眼。

痛!

胸口传来的刺痛令他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自己在哪?眼前十分模糊,呼吸也不是很顺畅,喉间很痒,却咳不出。身子慢慢弓起,正想说话,发觉一双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额头。

“你醒了!”

“赟谦……”口中唤着那人的名字,无瑕慢慢抬起眼眸。

郑赟谦正心疼的望着他,手轻轻抚在他的额头,轻声道:“渴不渴,还是饿了,你总算醒过来了,以后不许这样了,你躺在这里一动不动,让我们都急死了。”

我们?!

无瑕心头一惊,身子拼命撑起,郑赟谦忙伸手将他扶住,揽入怀中。

听到说话声,那坐在桌旁的几人都围了过来。

太子也在!

小六子,寇云,缠绵!

眼神再向后看。

那人站在人群后,静静的望着自己,双眼充满了欣喜,心疼,不舍!

白炎!

眼中泪水一瞬落下,无瑕无力的靠在郑赟谦怀中,看着那人。

“你们还是来了……”

郑澈轩走到床头,看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伸出手,轻轻擦拭着那落下的泪水:“怎能不来,将你一个人丢在宫里,背负一切,现在你有事,我们怎能不来。”

“只是想让缠绵寇云留在身旁……没料到……事情闹大了……”无瑕虚弱的扬起嘴角,想露出一丝笑意,却牵扯胸口,引起了一阵咳嗽。

“你歇着,醒过来了就好,等会让小六子给你准备吃的,身子太虚,多少吃点。”郑澈轩轻声说着话,然后身子一直,对向了郑赟谦:“咱们走吧。”

郑赟谦眉间了然,点点头,将无瑕轻轻放下,也站起了身:“好好歇着,你醒了,我们也放心了,现在,该去向父皇请罪了。”

“赟谦,澈轩——”无瑕撑起身子,望着那两人道:“无论再发生何事,都不要再来,也不要跟皇上顶撞,相信我一定会没事——”急切的说完那话,无瑕俯身喘着气,那两人身形一顿,点点头,然后大步离去。

那人在慢慢靠近,无瑕趴在床头,看着那渐入眼帘的衣摆,却不抬头。

“这里是大郑,你可想过自己的安危。”口中带着一丝埋怨,然后看着那人蹲下身,看着那漾着笑意的眉目闯进自己的眼中。

“我只是想见你,想知道你能挺过来,想你睁开双眼,能够看见我,其他的,我顾不上,也管不着。”小侯爷轻轻摩挲着那人儿的眉角,双眼满含疼惜。

“咳咳。”缠绵轻咳一声,将小六子和寇云一拉,道:“杵在这发光呢,去,熬药的熬药,煮粥的煮粥去。”

“那你呢?”那两人有些不满的回头,缠绵微微一笑,抬步出了门去。

“无瑕,是否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原因,令你必须留在这里,必须离开我的身边,我记不起一切,可是,若非如此,当初在东都,你又为何会离开我?”

双手骤然一紧,无瑕眼眸一垂,避开那人目光,心头怦怦直跳。

他感觉到了,他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因为那个自己不得不离开他的理由,已经被他遗忘了。

“无瑕,能够抛开一切跟我走吗?只要你愿意,咱们便走得远远的,不涉及任何权斗,我可以不要大晋小侯爷的身份,跟你浪迹天涯,你在哪,我便在哪,只要你在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就算每日为生计奔波,我也无怨无悔。”

白炎哪!

无瑕伸手抓住那人双手,将自己的脸埋在里面,感受着那种温暖。

“白炎,你的双手好温暖,无瑕倦了,想睡了。”那埋在掌心的呢喃带着一种撒娇的意味,让那人的心霎时化为了一泓涓涓的春水。

“你还记得曾经给我说过的那个故事吗,不,你一定已经不记得了,可是,无瑕记得,无瑕永远都会记得,记得那个故事,记得我们经历过的一切,记得你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它们都镌刻在无瑕的心里,永远也无法磨灭,它们在无瑕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候支撑着无瑕活下去,可是……白炎……你却忘记了……你忘记了……”

“对不起,无瑕,对不起!”小侯爷俯下身子,紧紧搂住了那纤瘦人儿,感受着他那拼命压抑的抽泣,心若刀割。

究竟,那个原因是什么?!为何会让他如此痛苦,如此挣扎!

烛花轻闪,映亮了两张年轻俊逸的脸,身子依偎着给着彼此温暖,那心,却在沉默中慢慢的,慢慢的碎去!

长春殿内,那两人跪在地面,默默等待着。

烛光摇曳,风从大殿掠过,跳动了一切,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憧憧中透出一丝难耐的压抑来。萧皇后挑开轻纱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双眼通红的郑婼歆。

看了看跪在面前的那两人,萧皇后冷冷道:“你们是来看你们的父皇是否被气死了是吗?”

“儿臣知罪!”

那两人同时出声,然后俯身重重一叩。

“皇上已经睡下了,你们若知罪,便从宫里出去,带着你们的人,回到府邸,面壁思过,不要再做出忤逆犯上的事情来了。”

“父皇是否不适?儿臣想当面请罪。”郑澈轩直起身子,望向了萧皇后。

“不必了,太子还是带着人回去吧,你们进来了,手下的将士可还站在宫门外堵着的,怎么,还想让人看笑话呢?”

“儿臣不敢!”

“下去吧,本宫也乏了。”萧皇后看了郑赟谦一眼,没有说话,扬了扬手指,示意两人退下,郑婼歆见状,也行了一礼,紧随而去。

“婼歆,父皇怎样?”出了长春殿,郑澈轩拉住了郑婼歆的胳膊,急切的问道。

郑婼歆摇了摇头,抹了一把眼泪,道:“我进去的时候,父皇还在沉睡之中,可是,脸色很差,太子哥哥,父皇是不是……是不是……”

“胡说,父皇身子一向不错,定是今日被我们气的,待明日我再入宫向父皇请罪,你先回去歇着。”

“恩。”郑婼歆应了一声,返身离去。

郑澈轩回身看了郑赟谦一眼,见他也是一脸担忧之色,知他心底也十分不安,不禁双眉一锁,道:“情形似乎不对,以父皇的脾气,定不会如此轻饶了咱们,现在却避而不见,实在让人堪疑。”

“的确不对劲,但今日天色太晚,便想怎样都于事无补,不如先遣散了侍卫,明日再做定夺。”

“走吧。”

那两人走下台阶,穿过御花园,却在那道宫墙前顿了脚步。

抬头去望灯火透亮的长亭苑,想着此刻那门内的情形,两人心头皆意味难明。

已经答应了无瑕不可再轻举妄动,便当是为了他,也绝不能再踏入那小院,踌躇半晌,两人终抬步转身,与那个小院背道而去,越行越远,渐渐没入茫茫夜色,消失不见!

卷三到了这里,也快接近尾声了,此卷中,最大的一个难题便是燕王郑赟谦的结局,燕王是柒柒写着感觉十分舒服的一个人物,初时冷冷,难以接近,情感炙热深埋,时不时,也会说出让无瑕面红心跳的话语,一本正经的去开无瑕的玩笑,他的情感总是让柒柒很心痛,为了自己的母后,深陷在他所不屑的权斗之中,很大程度上,他有着与无瑕一样的无可奈何,背负着沉重的命运。

在轩城中,他便是一只渴望翱翔天空,自由自在的苍鹰,柒柒心中,其实已经设定了他的结局,于是,为了给大家那5分,柒柒开了新的问卷调查,为了你们心中的燕王殿下,投票吧,告诉我,你们的决定!

第二百二十一章 檐下燕 替我飞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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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06

“此话当真?”

“子胥看得清楚,是新月。”

郑赟谦心底泛起一阵寒意,新月出宫了,自从前太子落马之后,母后便从未派她出过宫,以至于大家都遗忘了那个杀戮性极强,如修罗般的女子了。

事情不对劲,父皇究竟怎么了?太子是否也觉察到什么?安逸王爷呢?

“子胥,你快马赶回燕京,调集人手做好准备,这形势不对,只怕……”

“殿下,若局势真有变,皇后娘娘与太子必定是势不两立,殿下这是准备帮太子反娘娘,还是——”子胥郎突然抬头望向郑赟谦,眼中精光熠熠:“朝中那么多支持殿下的老臣,殿下,咱们——跟太子夺这天下吧。”

郑赟谦双眼一闭,深吸了一口气。

夺天下!虽然自己一直以来处处与太子为敌,可是,夺天下,做这大郑之主,自己却从未想过,然而,一步步走到今天,自己的身后,亦然堆满了枯骨,那些为了自己而没了性命的大臣将士,他们的付出自己又该如何偿还。

“殿下——当机立断哪,如今形势逼人,咱们若不尽早打算,等太子登基为帝,是绝对不会放过殿下的——”

“回燕京,调集人马,听我号令,子胥,你要答应我,绝不再擅自做主,听到没有。”双手紧紧握住子胥郎的臂膀,郑赟谦郑重的望着他,子胥郎缓缓摇了摇头,看着面前那人,轻声道:“殿下,妇人之仁,是无法在战乱中存活下去的,子胥会去调集人马,可是,若时局无法控制,子胥,断不能让殿下身陷险境。”

“子胥——”

子胥郎急速离去,对身后呼唤充耳不闻。

伸出的手在空中骤然成拳,郑赟谦知道子胥郎说的是实话,且此刻局势也不是自己一人便能掌控得了的,如果明天不见父皇上朝,那么,情形定更加不妙,母后阻拦太子必定事出有因,怎么办?入宫见母后?

想起临走前萧皇后的那一瞥,郑赟谦知道自己现在是没有机会再劝阻母后了,这大郑战端已经一触即发,由不得人了。

起风了,今年的春天,竟如此凉!

小侯爷离开长亭苑时,天已大亮,出了宫门,见那三人还在等候,看他出来,那三人先是一喜,松了口气,继而偏过头去,都不理他,小侯爷也不多话,过去跃上踢云乌骓,疾驰而去。

第二日,郑渊主果然没有早朝,萧皇后下令阻挡所有前来探视的大臣,说皇上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喧哗,一时之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人心动荡。然不一会儿,便出了圣旨,令太子郑澈轩暂时代为理政,表面上似乎没有任何不妥,郑澈轩接到圣旨之时,却心底一沉,直觉告诉他出事了,可是,萧皇后已经牢牢控制了长春殿附近的一切,纵使心有疑虑,郑澈轩也是有心无力,回到太子府,召来京天,让他尽快通知各地眼线,探查各方势力动向,他知道,大郑已经是山雨欲来,所有人都在暗自行动,蓄势待发了。

“王爷!”

萧君莫懒懒的扬了扬眉头,道:“皇后在召集中军大将军董震赶回云城,看样子,皇上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去,发出密令,各地人马秘密聚集,上次说的那批粮草要尽快弄好,各地的钱庄一定要稳住了,万不可出了纰漏。”

“是!”玄夜返身离去,萧君莫起身到了窗前,看着天上朗月,冷冷一笑:“姐姐,咱们,便来拼拼速度。”

“等等,做什么的?”

宫门口一个挑着担子的汉子被守军拦住了,那守军细细看了看汉子,道:“怎么如此面生?这担子里都是什么?”

那汉子满脸络腮胡,放下担子抹了一把汗,低头弓腰道:“小人是御膳房程大人的远方亲戚,程大人说皇上最近胃口不好,想吃了乡下新鲜的蔬菜,令小人摘了送来的,这是腰牌,兵大爷请过目。”从怀中摸索出一块令牌,那汉子憨厚的一笑,又掏出了一锭银子塞给了守军:“小人今后会经常出入宫门,跟兵大爷混个脸熟,大爷休要嫌弃。”

那守军将银子拿入手中掂了掂,然后将牌子向着那汉子抛了回去:“进去吧,算你还识相。”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汉子担起担子,陪着笑脸入了宫门,脚步生风,只一瞬便没了踪影。

无瑕坐在桌旁,蹙着眉头喝着药,缠绵拿出一个小锦盒,打开,捻出一粒果子递到了他的面前:“酸甜可口,去去药味。”

无瑕接过果子放入口中,眉头一舒,道:“有缠绵在身旁,无瑕便成了只会撒娇的娃娃了。”

“缠绵愿意让你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娃娃。”缠绵溺爱的捏了捏那秀丽的鼻头,笑道:“看到你今日精神好了许多,我的心里总算安慰了许多了。”

“让大家担心,无瑕真是过意不去。”正说着,无瑕突然抬头,缠绵一惊,身子站起,掠到门外。

一道身影跃入院中,缠绵定睛一看,不禁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司马逸看着面前那人欠抽的神情,不禁两眼一翻,道:“笑够了没,公子在何处?”

缠绵忍住笑意,指了指屋内,轻声道:“无瑕,司马来了。”

司马逸几步跨入屋内,无瑕正站起身准备迎出,冷不丁见了那么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也不禁一抿嘴,道:“果然还是缠绵的易容术最好,你们这些个装扮,也只能骗骗那些见了银子就看不见模样的守卫了。”

司马逸嘿嘿笑着,走到无瑕面前,看他虽然消瘦了许多,但此刻精神尚好,不禁一喜,道:“公子没事了?听说了公子突然犯病,太子带人闯宫门,大家都差点按捺不住,弦伊那丫头现在还在问鼎轩哭呢。”

“回去告诉冷二叔,无瑕无碍,上次让小六子带的话,冷二叔办得怎样?”

“听公子的吩咐,将手中生意结束了大半以上,汇聚从莫家抽调的资金一道转入了公子指定的几大郡县,可是公子,这么大笔的资金注入,究竟是要做何用?”

“冲击萧君莫手中钱庄!”

“公子是想?”

“派我们的人化作商人,去落脚各地,将手中资金拆零存入钱庄,一定要做得隐秘,不可让他们发觉蹊跷。”

“可是公子,现在大家都在传皇上病重,如今大郑的局势已经是一触即发,咱们这么大笔的金钱出手,会不会到时候收不回来,损失惨重?”

“司马,钱财便如流水,成大事者应不拘小节,正是因为此时局势动荡,很多事情无法顾全,萧君莫才会放松警惕,我不怕财如水去,只怕他不入此瓮!我姬无瑕今日便舍了手中千百万银两,买他萧君莫一个万劫不复!平了这大郑的动荡不安,还大郑子民一个太平天下!”

司马逸怔怔站立,许久,才吐了一口气:“从前公子一直行走于大晋,司马虽常听冷二爷提到公子心胸气概,可是,却总因公子容若女子,身子终年缠疾而打了折扣,今听公子一席话,司马逸汗颜,公子的这份气魄,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及,司马定将公子的话带到,也请公子保重自己的身子,你是引领咱们大家的那盏明灯,可以随风飘曳,却绝对不能灭了那份光明!”

那人儿站在斜斜射入的阳光下微微一笑,明艳耀目。

“无瑕便如野草,纵秋霜冬雪,来年,依然发出新芽!”

狂风吹打着窗棂,天空渲染着一抹诡异的红色,佰茶倚靠在栏边,抬头凝望,却不知望向何处。

“公主,风太凉了,看样子,要下大雨了,您还是回屋吧。”小蝶儿将手中披风覆在了佰茶身上,佰茶眸间一动,低头笑了。

“我倒想淋淋这初春的大雨,没有夏的尘灰,秋的萧瑟,冬的冷冽,是否,别有一番滋味呢。”

“公主,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奴婢还是去给您弄些吃的来,否则身子会受不了的。”

“小蝶儿,不必麻烦,我不饿,再说,月末便要远嫁赫博多,前路漫漫,我独自一人前行,也不知能撑到何时,倒不如死在故土,也不至于枯骨埋他乡!”

听了那话,小蝶儿眼眶一红,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公主洪福齐天,定会长命百岁,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在公主身边,公主远嫁,奴婢便跟着去,公主饿了有奴婢给您找吃的,渴了有奴婢给您找水喝,公主累了乏了,奴婢便给您铺床整被。”

佰茶回过头微微一笑,伸手拭去小蝶儿颊边泪水,轻轻道:“傻蝶儿,我要的,你永远也给不了。”

“公主可是为了那人伤心。”

佰茶心头一惊,抬眼道:“何人?”

“公主别骗奴婢了,前日公主晚间做噩梦,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奴婢看过公主写的字,那上面都是一个弓字,那人是谁,公主如此思念他,他却为何这般无担当,连来见公主一面都不敢,公主即将远嫁,难道他不知?”

佰茶捂住嘴,眼中泪水呛然而下。

他怎会不知,可是,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又能怎样!

“小蝶儿,我的心好痛,他为何要如此对我,明明就在东都,就在这里,他都狠心得不肯来见我一面,就算我哭,我痛,他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不知道——”

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雨花溅湿了罗衫,狂风吹乱了黑发,佰茶推开小蝶儿,冲入了雨幕,跌倒在泥泞之中。

“召唤弓——我恨你——恨你——”

“公主——”小蝶儿的身形顿住了,因为从那棵几人合抱的大树阴影中走来了一人,颀长的身子被裹在一袭黑衣之中,容貌在渐渐暗淡的夜色中看不分明,他走得很轻,很慢,却很坚定,他走到了佰茶身边,蹲下,然后伸手搂住了那哭泣的人儿。

冰冷的雨水湿透了衣衫,那勃然有力的心跳紧紧贴于身后,佰茶顿住了哭泣,睁大了双眼,她没有回头,只是放松了身子,慢慢靠入了那个怀抱,然后闭上双眼,任那泪水宣泄而下。

“弓,你来了。”

“是,我来了,佰茶!”

第二百二十二章 风吹帘落 月难圆人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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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07

那是一份怎样的情缘,明知不可靠近,却又身不由己。

漆黑深邃的瞳孔倒映着绚烂的烛火,跳动,跳动!

那人坐在桌前,黑色的衣,黑色的发,如此安静,静得,无声无息。

门一声轻响,召唤弓的眼眸一动,似乎想起身,却发觉自己连回头都做不到。

脚步慢慢靠近,如此轻柔,却一步一步,踏碎人心。

“佰茶……”

“嘘——别说话。”

一个柔软的身子紧紧贴于身后,刚刚沐浴过的清新气息直直闯入鼻间,弓心头猛的一跳,骤然闭上了双眼。

“别抱着我,我的身子是湿的……”

双臂从身后环绕,那人儿略带暖意的脸慢慢贴在了颊边,从未如此靠近过彼此的两人,渐渐乱了呼吸。

“佰茶……”从来都果断干练的男子竟然有了一丝慌乱,双手伸出,想要拉开从身后环过的手臂,却被那人儿紧紧一抱,竟如被抽去了力气一般,拉扯不开。

“弓……”

“恩,我在。”那人笨拙的回应着,竟慢慢红了脸颊,身子明明是湿的,凉的,却因那碰触而渐渐的发起热来。

“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身子霍然站起,那环住脖颈的双臂被挣开,弓走了几步,身后那人儿没有说话,没有阻拦,只是悄然无声。

双手按在门框上,弓顿住了脚步,然后将头慢慢抵在了门上,颀长的身子被烛光拉的老长,投射在壁上。

那柔荑再次环上背腹,脸颊贴着后背,泪水浸透了衣衫,在那冰凉一片的背上烙下了一道火热的伤痕。

“弓,陪我!”那话如此轻柔,却让人心怦然而动。

“佰茶,我不能!”

“嘘——别说话,弓,看着我,看着我……”

那低语如若梦魇,让那脊背僵硬的男子情难自禁的回过了身来,当那落泪的脸闯入眼帘,弓感到自己的心被撕裂了。

“我不该来……不该来……不该接近你,不该靠近你……佰茶,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想你,你趴在我的背上落泪的情形便仿佛就在昨天,我做不到对你视而不见……明知不应该,明知不可能……佰茶,佰茶……我竟无可救药的陷了进来!”带着厚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爱人柔美的眉目,召唤弓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在那个哭得不能自已的人儿面前喃喃倾述着自己的内心。

双手伸出,将那人儿紧紧拥抱!

只是想要一份真爱,为何,会有这么多痛苦与无可奈何。

轻吻着那润湿的发,感受着那人儿发自内心的颤抖,召唤弓心疼万分!

和亲!

一个人去那么遥远的地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一个弱女子要为生存苦苦挣扎,那种惶然无措,光是想起,就让人无法忍受!怎能放手让她离开,去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佰茶,我带你走!”伸手扣住佰茶的手腕,弓带着一种不理智的冲动,将那人儿紧紧拉住。

佰茶摇了摇头,流着泪望着弓笑了:“九原十万百姓怎么办,弓,我无法任性,这是我的宿命,就算是死,我都只能死在赫博多的土地上。”

弓双眉一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弓,我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可是,我能选择自己所爱的那个人……”双手轻轻挣开,伸手在腰间一拉,那素洁薄衫顺着光滑的肌肤一落而下。

弓睁开双眼,蓦然一惊,猛的背过了身去。

“佰茶!”

“佰茶此生只愿牵手召唤弓一人,就算咱们不能花烛相对,佰茶的身子,却只愿给你召唤弓一人!”身后自此没了响动,风呼啸而过,吹动窗棂,掠过衣衫湿透的身子,令弓的身子一阵轻颤。

双眼痛苦的闭上,再睁开,喉结轻滑,咽下了所有话语,弓回过身去,看着那烛光下泛着光芒的身子,泪水滚滚而下。

牙关紧了又紧,泪水却依然忍不住,那两人就那么望着彼此,无声落泪。

紧握的双拳终慢慢松开,然后缓缓抚上了那哭着,笑着,默默望着自己的双眼:“佰茶,我不能……”

那人儿突然踮起了脚,水润的双唇凑向了那张菱角分明的嘴,堵住了那话语。

脑中轰然一响,弓整个人懵在了原地。

那柔软的唇带着一种绝望,烫伤了他的嘴唇,不知如何避开,双手更是僵硬得不知道如何安放,等那透着凉意的身子依偎入怀抱,弓蓦然惊醒,可是,却已经无法抑制。

双手伸出,终将那柔软的身躯紧拥,唇角从轻碰,到深吻,到缠绵,然后沦陷在那无法自拔的泥沼,挣不脱,也,不想挣脱!

气息交融,给着彼此温暖与依靠,那哭泣停止了,因为唇吻干了泪水,燃烧了一切。

狂风吹过,烛火摇曳跳动,终被拉成一条直线,然后倏然而灭,只留下一道袅袅青烟。

那夜,如此短暂,因为那刻骨入髓的爱,永远要不够!

——————————————

郑赟谦走出门外,看见了等待着自己的那个人。

“小侯爷找我有事?”自从闯宫门那日开始,郑赟谦便知道已经无法隐瞒自己对无瑕的情感,现在见小侯爷来找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太自在。

小侯爷回头微微一笑,道:“殿下今日有时间吗?”

“小侯爷要做什么?”

“我想替无瑕把赤霄带回来。”

那人沉凝了一下,点头道:“好。”

那两人两马急速狂奔,一路疾驰出了城门,皆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到了马场,于堡急急迎出,一看小侯爷又来了,不禁一笑,道:“小侯爷今日可又是来看那马儿的?它的伤已经好了,现在正在那边的草地呢,属下带殿下和小侯爷过去。”

两人跟着于堡去了马场后面,远远的,赤霄正低头吃着草,小侯爷口中唿哨,赤霄抬起头,往这头望了望,然后疾步奔了过来。

将头埋在小侯爷手心,赤霄撒着娇,小侯爷回头对着郑赟谦笑道:“这马儿有趣得紧,爱吃小点心。”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袋子,拿出一个小点心递到了赤霄面前:“我上次来这里,带了吃的来,无瑕却没来,于是,东西都被这家伙吃光了。”

骤然听到无瑕的名字,郑赟谦心头猛的一跳,他知道,这人的目的并非光与自己来看马儿这么简单,果然小侯爷将点心喂完,转过了身,望着郑赟谦道:“殿下与无瑕认识多久了?”

“小侯爷是想问,赟谦与无瑕,是什么关系吗?”

小侯爷摇摇头,有些落寞的笑了:“你对无瑕的心,白炎怎会看不出来。”

“可惜,无瑕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小侯爷你一人,小侯爷有什么只管问吧,赟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侯爷抬眼望着那人,眸中带着一丝诧异,看着他那神情,郑赟谦也笑了:“小侯爷是不信赟谦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回应得如此爽快。”

“不然怎样?我郑赟谦也有自己的骄傲,就算我爱着无瑕,就算无瑕爱着的那个人是你,我也不会妄自菲薄,我相信自己的爱,不比你少半分,你能为无瑕做的,我也能,可是……”那人深吸一口气,望向了远方:“我能给他平静的生活,可以溺爱他,宠着他,却,无法给他心中所向往的快乐,你看过他的笑容吗?你当然看过,那笑容,让人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

“太子很敌对我,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无瑕,是在太子府,所以我相信,他与太子,必定有着某种关系,虽然我失去了记忆,可是,我笃定无瑕便是我一直追寻的那人,然而,我却遗忘了当初他离开我的原因,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可是我能感觉到,我跟他之间有一道深深的沟壑,就算我们爱着彼此,都无法去逾越!我想追寻答案,可是,我身边的人都不告诉我,无瑕也不告诉我,我已经,快要受不了了!”那人将头轻轻靠在赤霄的颊边,痴然而立。

原因!

那原因,无瑕怎能说得出口,他拼命的想挽留这破碎的关系,他害怕那理由说出了口,那份情感,便到了头!

“小侯爷,你……最好还是不要再问,如果无瑕能够放弃一切跟你走,你便带着他走得远远的,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去,没有身份的羁绊与阻拦,你当不惧世俗眼光,无瑕性子淡,更不会在乎他人如何看待此情,可是,如果无瑕无法放弃……我想小侯爷也不会强迫他,否则当初在东都,小侯爷就不会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放他离开了!”

“所以说,你也不会告诉我……”小侯爷唇角一勾,拍了拍赤霄的背,长吐了一口气,道:“无论怎样,还是谢谢你,至少让我明白了一点,那理由必定非同小可,正如你所说,否则我也不会宁愿没了性命也要让他离开,我与他……”突然顿住,小侯爷回头一笑,道:“殿下介意陪我喝一杯吗?”

“当然介意。”那人扬了扬眉,小侯爷一愣,继而大笑道:“殿下的意思是……”

“一杯怎么够,只管放马过来,若不能放倒了你,倒显得这大郑无人了,你可想好了,敢跟本王拼酒,没几分本领最好别开这个口。”

“如此,白炎便来会会殿下,看这大郑的酒,喝得喝不得!”

那两人相视而笑,然后飞身上马,带着赤霄向着城内疾驰而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叹多情自古遭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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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08

酒是上好的紫云亭,喝酒的两人是晋郑两国炙手可热的深闺梦中人,此时此刻这两人却毫无姿态的大醉在问鼎轩中。司马逸坐在一旁,愣愣的看着那一地狼藉,抚额长叹。

情之一物,竟让人如此痛苦!公子才貌双全,却陷入这种境地,也的确让人唏嘘。这些人个个都是人中之龙,若他们爱的只是一般普通女子,又或者公子没有血海深仇,能够抛开一切,他们,也不至于这般无可奈何了!

“司马——酒呢。”那人已经醉得不行,却在摇了摇手中酒坛之后再次大叫起来,身子已经摇摇欲坠,视物不清的双眼望了望四周,然后啪啪——两声拍在了郑赟谦的身上,含糊不清的叫道:“燕王殿下,起来再喝,怎么,这么便趴下了——”

郑赟谦不耐的甩了甩头,身子霍然站起,却又立时跌坐在了凳上。

“司马,再拿十坛酒来,不把这人灌趴下,我便……”

“殿下——”司马逸伸手将那人扣住一拉,郑赟谦身子一晃,仆在桌面,口中喃喃道:“孟白炎……你带着无瑕走吧……别让他再受伤害了……孟白炎……孟白炎……”

听见那叫声,小侯爷有些恍惚的抬眼四望,朦胧着醉眼,道:“谁在叫我?谁——”身子突然站起,小侯爷踉跄一退,踢倒身后酒坛,一个不稳向后仰倒,后脑勺重重撞在了柱上。

“小侯爷——小侯爷——”

脑中轰然乱成一片,小侯爷抚着后脑,看着眼前乱晃的一切,头痛欲裂。

那叫声好遥远,一切都是那么飘渺不定,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些画面,小侯爷甩了甩头,试图让它们停下来,可是,做不到,那画面重重叠叠,压得他透不过起来。

那是哪?那是一条什么河?无瑕为何在哭?!他……竟不顾一切的吻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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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瑕!”

“嘘——不要说话。”

“无瑕,是——冷公子!是反晋势力的最高领袖,冷公子!”

“白炎,你我的世界,永远在对立的彼端,无瑕挣扎得太辛苦,已经不堪忍受!那死在大晋手中的冤魂重重叠叠,压得我喘不过起来,原谅无瑕要逃了,无瑕已经撑不下去了!从今开始,你我之情义一刀两断,从此擦肩是路人,他日若我们相见于战场之上,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

“此情如何断!”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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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小侯爷——小侯爷——”司马逸焦急的摇晃着那人的身子,他的眼神为何如此涣散,他怎么了?莫非被撞伤了何处?他口中在念着什么?

“小侯爷——”

———————————————

“除非这世上没了孟白炎此人,否则红巾自此再不离身,白炎此心,不改不悔!”

“我无瑕,终还是没能跳出这红尘之外!”

清风吹过,红巾随黑发一同卷舞风中,楼上之人望着望着,竟被那抹红色刺痛了双眼,明眸之中,漾起薄雾,渐渐的,落下眼泪。

那一仰头,一俯首,一微笑,一落泪间,两个命运多桀的少年郎,在那漫天绯红片片飞舞的桃园之中,将情感的缕缕红丝,绞成了挣扎沉沦的缠绵。

———————————————

“无妨,无妨。我孟白炎此生,只赖上了一个人,以后只天天陪着他,伴着他,歌唱得难听,便与他合奏琴乐,结同心尽了今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再无他求。”

———————————————

“痴儿!”

“我孟白炎此生,只为你一人而痴!”

“白炎在向这位公子求亲,公子若不嫌弃,白炎愿与公子结发共枕席,白首不相离。”

———————————————

思绪突然从混沌中醒来,心头如同被一根细针扎过,先是一丝细微的疼痛,然后那痛龟裂般迅速蔓延,直至全身。

“无瑕……无瑕……我怎会忘了你,怎会忘了你!你的名字,当是刻在白炎心里的,三生石前,咱们结了红绳,纠缠了此生情缘的,白炎怎能忘了你,忘了十年后的再次相遇!无瑕……”

“小侯爷!”

那人仰面倒在了一地乱滚的酒坛之中,双眼怔怔的望着空中,然后,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慢慢流下!

司马逸愣了神,回头看了看仆在桌面的郑赟谦,又看了看倒在地面的小侯爷,有些茫然,听楼上传来脚步声,他抬头一看,冷二深锁眉头看着楼下,然后轻叹一声道:“收拾好了,把这两人带到房间去,真不是造了什么孽,偏都纠缠在此情缘之中,可如何得了。”

司马逸应着,唤来流萤,扶了那两人上楼,然后收拾着那一片狼藉。

门外一丝轻微的响动,司马逸手中竹筷突然飞出,破了窗棂,然后身子迅速掠出,问鼎轩外人影憧憧,见司马逸出门,那些人向后退去,跃上屋檐,几个回落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流萤和秋瞳奔出,司马逸眸中敛起深意,道:“不知,或许是冲着咱们问鼎轩而来,也有可能,是冲了那两人中的一人而来。”正欲转身,见南宫热河与白泽匆匆而来,到了门口,一脸焦急的问道:“我家小侯爷可在此处?”

司马逸苦笑一声,道:“在,能不在么。”

那两人随着司马逸上了楼,看见了那酩酊大醉的人,不禁也是满脸苦笑。

大郑局势紧张,战争眼见一触即发,郑渊主此刻病倒,没了阻挡小侯爷离去之人,偏他现在又不肯走了,因为,那人在这里,他又该如何走。

“司马兄,麻烦你了,小侯爷我们带回去了,以后不会放纵他再到处跑了。”

“只怕……”司马逸话未说完,那两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尴尬的笑了笑,一人一边扶起小侯爷,出了门去。

那三人离开,司马逸转身又去看了燕王,或许是听到了门外声响,郑赟谦已经醒了过来,见司马逸进门,用手拍了拍额头,道:“竟醉倒了,小侯爷人呢?”

“他的手下来将他带走了,殿下,司马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能行。”脚步依然虚浮,却执拗的不肯要司马逸相送,郑赟谦出了门,唤来了马儿跃上,一拉缰绳疾驰而去。

头被冷风吹过,渐渐清醒,可是,却依然昏沉,从长街驰过,行至西华门,郑赟谦迎头撞上了一支队伍。

“何人!这么晚还在街道疾驰?”对方拦住了郑赟谦的去路,赤兔在原地转了一圈,郑赟谦拉紧缰绳,细细看了看对方的队伍。

“放肆!”一人从队伍中策马而出,对着郑赟谦一抱拳道:“老臣参见燕王殿下!”

郑赟谦定睛一看,却是定国将军柳城魁!

“见过将军!”

“殿下折煞老臣了,这么晚了,殿下从何而来?”柳城魁感到有些奇怪,郑赟谦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本王……”

“殿下喝酒了?殿下不喜人多,此去烟雨湖,身边没个照应的人怎么行,老臣家就在前面,殿下不如去老臣家暂住一晚。”

“不必了,本王,一人能行。”想到柳兮飞,郑赟谦心头一动,自从那日见过她之后,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就如此悄无声息,自己是否已经伤透了那丫头的心?

想起那日当自己对她说出那些话后她那一瞬煞白的脸和轻轻颤抖的身子,自己心中竟腾起了不忍。她十分好强的支撑到了最后,甚至没有让自己送她回来,只是深深的望了自己一眼,然后转身走掉。

“柳姑娘她……”欲言又止,郑赟谦第一次感到了无所适从。

柳城魁闻言轻轻一笑,道:“殿下多虑了,兮飞虽是女孩子,可也是自小随老臣辗转各地,有见识有胸襟的女子,嫁娶之事,本就应是你情我愿,殿下既不喜欢她,对她说了,拒绝了,反而是件好事,我柳城魁也就这一个孙女,也希望能有一个一心一意对待他的夫君。”

郑赟谦点点头,感激的望着柳城魁,道:“只怕本王措辞不当,伤了柳姑娘的心。”

“殿下请吧。”柳城魁轻喝一声,拉马与郑赟谦持平,郑赟谦无奈,只好随他而去。

到了定国将军府,本想着这么晚了,柳兮飞应该早就睡下了,连柳城魁都没料到她竟这么晚还在等着自己归来,当门被打开,柳兮飞满脸担忧的站在门边看见郑赟谦的那一刹,竟愣在了原地。

郑赟谦也没想到会突然见到柳兮飞,也是站在门边,进退不能。

“诶,小姐,是燕王殿下呢。”丫头木木十分没有眼色的笑着一拉柳兮飞的手臂道:“殿下这么晚了还来看小姐啊。”

“木木!”柳城魁无奈的呵斥了木木一声,道:“还不伺候小姐去歇着了,殿下累了,今晚上便在这里休息了。”抬眼见木木还一脸古灵精怪的望着那两人,柳城魁伸手一敲她的头,木木忙一缩脖子,吐了吐舌头,道:“小姐,木木伺候你歇着去。”

柳兮飞已经从开始的震惊中回过了神来,也不多话,转身便走,郑赟谦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那一夜辗转难眠的,不止那一人,当初晨的阳光射入窗棂,郑赟谦起身推开了门,看见了不远处水榭之中的人儿。

“殿下醒了,殿下梳洗了,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木木是给殿下端过来,还是殿下自己去吃?”木木一连迭声的走进屋内,郑赟谦抬眼看了看柳兮飞,然后回身去洗了脸,道:“不忙,本王,去看看你家小姐。”

木木抿嘴一笑,端着盆子快步离去。

柳兮飞正痴痴的望着远处,听身后脚步声,也不回头,只轻声道:“殿下起了,兮飞想清楚了,过两日,等皇上身子好些,兮飞会亲自进宫,向皇上辞了这门亲事,殿下不必担心。”

“柳姑娘……”

柳兮飞回过头,漾着浅浅的笑意,在阳光下淡然一笑:“兮飞知道感情不能勉强,只是,兮飞也会心有不甘,若有机会,兮飞倒很想看看殿下心仪的少年郎——公子无瑕!”

于是柒柒码完字,居然已经凌晨1点19分,今天是三八节,祝所有的姐妹妈妈奶奶们都节日快乐,谢谢每天给柒柒票票的看官们,虽然大家没有留评,也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是柒柒很开心有大家的支持!另感谢秋秋群(柒钥的小窝)的全体兄弟姐妹,虽然咱们人不多,但是柒柒每天跟大家在一起很开心!轩城加油!后妈柒,三八节敬上!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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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09

长春殿内外寂静一片,重重帷幔遮挡了一切,床榻之中的人悄无声息,屋内飘溢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药味,因为服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所以那味道已经快要散去。

一道脚步慢慢靠近,床上那人突然睁开了双眼,然后坐起了身子。

“臣见过皇上。”

郑渊主掀被而下,跻着鞋缓缓走到了帐外。

“情形如何?”抚了抚胸口,郑渊主缓缓坐在了凳上。

云岚起身到了他的身旁,低头道:“中军大将军董震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安逸王爷各地势力皆在暗囤粮草,备置武器,燕王手下子胥郎前天晚上离开云城回了燕京,太子在注意各方势力,皇上,您这一着棋,是不是走得有点险?”

郑渊主咳了几声,抬眼看了云岚一眼:“你放心,太子这些年已经暗自做了很多准备,他不会因此而手忙脚乱,而且,别忘了长亭苑中的那小人儿。”

“皇上是说无瑕公子?”

郑渊主轻轻一笑,道:“你别被他弱不禁风之貌蒙蔽,冷公子其人你当不会不知。”

云岚心头骤然一惊,脱口道:“反晋势力的最高领袖冷公子!”似乎不敢确定,云岚望着郑渊主喏诺道:“皇上是说,那无瑕公子便是……冷公子?可是他……臣亲眼见他受安逸王爷凌辱之后痛苦之貌,冷公子其人十分神秘,听说能毙人于转瞬之间,又怎会……”脑中有些混乱,云岚十分不肯定自己的猜测。

郑渊主颇具深意的笑了:“一个人,在极限的打压下,是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的,他呆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朕知道他的心思,一个生在亡国之后的前朝皇子,要的,无非就是外力支持助自己复仇。”

“那么,待太子登基之后,岂不是便会起战端?太子对公子的心,皇上应……不会不知。”

郑渊主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起身走了几步,才低低道:“澈轩那孩子十分固执,当年朕为了保护他们母子,送他们出宫,可是,因为太过思念,明知道他们母子回来会有危险,朕还是忍不住让人将他们带回来了,结果,重霄宫的那场大火,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澈轩被人从火中拉了出来,虞妃却……”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郑渊主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却依然情难自禁的落下了泪来:“朕在那孩子身边守了几天几夜,他醒了,朕却将他移出了宫外,不闻不问,他那时候该有多害怕,朕,连想都不敢想!可是,朕要他活,就算他心里恨着这个父皇,朕也要他活着。”

“太子殿下定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那孩子十分缺乏安全感,当年蜀城之战,朕知道对他来说有多困难,因为朝中几乎没有支持他的臣子,本来朕是准备派人去助他的,可是,那个小人儿出现了,无瑕!那时的他,当只有13岁吧。朕的人回来说,蜀城破了,没费一兵一卒,朕当时何其震惊,于是令人暗中调查,得知了傅樾言阵前倒戈,却只是因为他与那无瑕公子的一个小赌局,蜀城降军中龙成安的直系部属两万余人被下令坑杀,云岚,当时的太子是没有那种气魄的,那道令,是无瑕下的!”

云岚倒吸了一口冷气,似乎不敢相信郑渊主此时所言。

无瑕公子,那个长亭苑中安静得几乎不存在般的人儿,那个柔弱得让人连大声呵气都不敢的人儿,13岁便会有那等气魄与手段?!云岚感到心底泛起了一丝寒意,如此,这人儿实在不能小觑。

“朕不怕萧君莫有所行动,因为无瑕必定已经在撒网,朕担心的,却是燕王。”

“燕王殿下在朝中的支持者众多,且,皇后娘娘定不会让太子占到先机,皇上的打算是?”

“你手中虎贲暂时不要有任何行动,此刻时机未到,待所有人马都开始行动,实力全部暴露,再寻找契机一举歼灭,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了最上面那一人,下面的便不足为惧了。”

“可如此,朝局必定动荡,皇上不怕——”

“朕老了,也明白皇权上位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根本避无可避,朕只是想在活着的时候,将这大郑的江山好好交付在太子手上。”说完那话,郑渊主不再多言,只是转身站定。

云岚没有动,静静的站在那人身后看着他。

那人曾经挺拔的身躯已经微微弯曲,发白的发因为刚刚起来而略显凌乱,那人是曾将大郑国土无限拓宽的一代霸主,现在,却因枕边之人与自己的亲生儿子争夺权势而不得不暗耍计谋,这或许,便是生在帝皇家的悲哀。他的身子已经十分不济,不知什么时候这大郑便会因他的逝去而陷入一片混乱,他现在,是在与天搏命!

新帝登基!这时局必定动荡,云岚突然之间有了一丝迷茫,自己自小便被郑渊主带在身边,他是亦君亦父的那个人,如果他逝去了,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皇上,那小侯爷,该怎么办?”

郑渊主轻叹了一声,道:“那小子性子竟与赟谦一般犟,本以为用无瑕威胁他答应与婼歆的婚事,不料他竟一口回绝。”

“可是臣看他对那无瑕公子十分重视,他却不怕皇上对公子动手么?”

郑渊主回身一笑,道:“他很聪明,知道朕若敢对无瑕动手,便不会将他软禁,而是直接入狱了,他在赌,赌朕——不敢动无瑕。所以,朕用了另一个人来让他感受危机。”

“皇上是说,安逸王萧君莫!”

“萧君莫的势力已经不可压制,他觊觎无瑕,朕便让他靠近无瑕身边,他知道无瑕身系那三人,所以,他不会太过分,但是,那效果却十分明显。”

云岚突然想到那日无瑕阻止自己来向皇上禀告萧君莫闯入长亭苑一事,他说不想让那事闹出去,其实,他是已经知道就算皇上知道了,也根本不会有任何行动!

云岚突然感到后背有一些发寒,很多当时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全明白了。

那无瑕公子如此年轻,却事事洞悉先机,运筹帷幄,这样的人,当真让人觉得后怕。与这样的人做朋友当得益许多,如果是做敌人,定会让人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如此说来,安逸王爷现在,定已经踏进死亡陷阱了!”

郑渊主没有说话,只是仰头去望窗外,然后笑了。

“太子殿下!”魏公公躬身拦住了郑澈轩,道:“皇后娘娘凤谕,皇上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打扰,请恕奴才不能让太子殿下进去。”

郑澈轩双眉深锁,望着长春殿道:“父皇的身子可有起色?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皇上是积劳成疾,需要静养,太子殿下,您还是回去吧,要是皇后娘娘看到了……”

“本宫看到了又怎样,难不成还敢责罚咱们的太子殿下!”一声娇斥打断了魏公公的话,魏公公身子一颤,忙匍倒在地:“奴才叩见皇后娘娘,奴才失言,请娘娘恕罪。”

郑澈轩一拉衣摆,跪在地面向着萧皇后一叩,道:“儿臣见过皇后娘娘。”

听了那话,萧皇后冷冷一笑道:“本宫不是太子的亲娘,受不起太子的大礼,太医说了,皇上需要静养,既然皇上下旨让太子暂代国政,太子便一切做主,要是闲得无事了,倒不如去看看那心头肉,本宫要伺候皇上吃药了,太子请回吧。”萧皇后说完转身上了台阶,入了长春殿去。

待长春殿的殿门关上,郑澈轩才站起了身来,魏公公见状,也不敢多言,躬身一揖,后退而去。

郑澈轩回望着长春殿,静然而立,许久,终返身离去。

脚步缓慢,站在那道宫墙前,郑澈轩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

想见他!

虽然他说过,而自己也明白,此时此刻来看他是十分不明智的举动,可是,真的好想他!想得快疯了!

双手放在长亭苑的门边正准备叩响,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太子殿下!”那声音十分急促,郑澈轩返身一看,傅樾言面带焦急的挡住了他的臂膀。

“殿下做什么!”

郑澈轩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脚步略略退了一步,然后又再次跨上了前去。

“我想见无瑕!”

“太子殿下当明白现在的局势,此时再见公子,无论对你对他,都没好处。”

“我看他一眼就走,傅大人,让我见见他。”

“殿下——”

傅樾言站在门前,挡了去路,坚决不让,正此时,那门却突然一声轻响打开了。

“太子殿下,公子有请!”小六子出了门,低低道。

郑澈轩和傅樾言皆是一愣,郑澈轩喜颜于色,避开傅樾言便奔了进去,傅樾言则不解的站在一旁,看着小六子。

小六子却摇了摇头,向他行了一礼,然后看了看四周,才低声道:“公子说给大人带句话,大人手中禁军驻扎云城周围,虽然稳固,可临时有事召唤需令官传令实在繁琐,且令官当为稳妥之人,然乱世之秋,人心叵测,不得不防,公子说,军中有虎符,大人不妨效仿之,做四面令牌,只告知四大将领,如有事召唤,只认令牌,如此便撇除了许多弊端,如今局势紧张,公子让大人多加小心,令牌之事,除你们5人,任何人都不得知晓!”小六子说完,再行一礼,返身进门,傅樾言则站在原地沉凝了半晌,然后仰头看了看头顶被乌云遮蔽的太阳,深吸了一口气。

公子,这战局,已经要开始了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逢乱世 唯此情最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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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10

郑澈轩跑得很快很急,他太渴望见到那人了,突然之间发生变故,父皇病倒,皇后阻挠,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这些事情一瞬间摆到了他的面前,他需要有个人来分担这一切,而无瑕毫无疑问便是此人!

无瑕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纤瘦的身子被裹得严实,他很无奈缠绵的这种保护,现在天气日渐暖和,缠绵却依然要他穿着厚衣,想到当初为了恢复容貌被缠绵禁足十日,无瑕还是妥协于了这种保护之下,十分配合缠绵所要求的一切。

白皙的脸上渲染着淡淡的红晕,因为暖和,也因为身子的确好了许多,寇云每日用药调理,清除体内残留毒素,小六子则每天变着法儿的弄好吃的,于是无瑕在那三人的照料下,竟胖了几分,那种与世隔绝,又被浓浓关爱着的日子常让他产生错觉,似乎这天下已经太平,似乎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被大家宠着爱着的孩子!

小六子进门之后,站在门边愣了半晌。

他其实是每日都候在院子中的,公子说,太子必定还会来,傅大人也必定会阻拦,有些话,他必须对太子说,所以,让自己时刻注意门外动静,如果太子来了,便让他进来。

公子竟如此料事如神,这样一个聪慧的人儿,却又为何总要受到这般那般的折磨,所有人,似乎都想得到他,又似乎都想……毁了他!

郑澈轩站在门口,静静望着那人儿。

无瑕太入神,竟没有立时发觉门口站立之人,因傅樾言的守护,这院子现在相对起来变得很安全,萧君莫这些日子收敛了许多,未曾前来骚扰,而身边围绕的,全是自己信任的人,是以无瑕的警惕也松了几分。

见无瑕入神的模样,郑澈轩笑了笑,无瑕一惊,抬头一看,忙起身道:“来了许久了么?怎么也不叫我。”

“看见你如此安静,舍不得坏了这气氛。”郑澈轩走进门内,到了无瑕身边,坐下。

“我知道你必定会来,只是没想到你竟能沉住气,到此刻才到。”无瑕也是一笑,坐了下来。

“你料事如神,定也知道我有多想你了。”

双眸闪烁了一下,无瑕避开郑澈轩望向了一旁。

“无瑕!”那人低低的嗓音带着一种渴望,让无瑕的心不自觉的乱了一下。

“太子!”

“恩?”郑澈轩不满的拖着鼻音,伸手扣住了无瑕放在桌面的手指:“叫我什么。”

“澈轩。”无瑕双颊染晕,轻轻挣开双手,站起了身:“现在外面局势如何?”

听他问起时局,郑澈轩一瞬收起了嬉笑之色,也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动,京天传回消息,萧君莫各地势力已经在暗囤粮草,大量购置武器,一直听令于皇后娘娘的中军大将军董震正在赶回云城,燕京也是调兵频频,大家都在等待时机,父皇病倒,皇后控制了长春殿,我连见父皇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听完那话,无瑕却突然说出了一句不搭边的话来:“无瑕知道云城还有一支十分隐秘的军队,直接听命于皇上。”

“你是说虎贲?”

“对,那支军队的所有一切都是不公开的,没人知道哪些人是隶属于虎贲的,或许禁军,或许就连太子你的手下都有这支队伍中的人,他们都是由皇上直接调配,平时有可能存在于任何地方,身份神秘,实力神秘,皇上病了这么久,各地势力如此动荡,虎贲军都没有丝毫动静,太子当知道这是为何了。”无瑕说完看了郑澈轩一眼,郑澈轩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

“是父皇!父皇在暗中观察一切,他只是设了这个局,让大家暴露实力!”

无瑕赞许的点了点头,郑澈轩看着他,然后轻叹一声道:“无瑕,我在外面,竟还没你想得透彻,难怪你让小六子等着我,你是想让我安心,不要自乱阵脚是吗。”

“不是,无瑕知道太子有打算,有筹谋,只是,因为无瑕此刻不能在你身边,跟你并肩而战,觉得心头不安,另外是想告诉你,安逸王爷,撑不了多久。”

“你做了什么?”

无瑕微微一笑,十分淡然:“不过是借了钱给他筹备军饷粮草而已。”

郑澈轩一怔,没有听明白无瑕那话。

无瑕也不解释,只是勾着唇角眨着明眸,然后一字一句道:“十日之内,我姬无瑕要萧君莫在整个大郑的钱庄全部垮掉。”

那浑身素洁的人儿在三月的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黑色的长发被细细织挽,梳了整齐的公子髻,整个人显得更加纤瘦清秀。郑澈轩站在他的面前,耳边依然回荡着那句话,十日之内,要击垮萧君莫在大郑的所有钱庄!

“你的所有身家,莫非都已经……”郑澈轩喉间有了一丝干涩,无瑕手中财富何其庞大,更何况还有莫家的产业,若因此而毁于一旦,当真令人心痛。

“自然没有,莫家的产业无瑕是不会动用的,莫二公子将那么多人托付予无瑕,无瑕怎能让他们颠沛流离,不过抽调了一些资金出来,只是,经此一役之后,无瑕自己手中生意定会一落千丈,大家,又得跟无瑕从头来过了。”

依然淡淡的微笑,可是郑澈轩却知道那微笑背后所付出的牺牲,那么多年积累的财富即将毁于一旦,这人却这般淡定,这种胸襟,常人根本难以望其项背。

“无瑕!”郑澈轩向着无瑕走去,然后伸出双手,道:“这一役咱们都必须独自面对,没有你在身边,我心头实在不安,怕自己有何处考虑不周,又怕你在宫里出事,这种煎熬,让我快受不了了。无瑕,让我抱抱你好不好,一下就好,无瑕!”

无瑕低下了头去,他知道那人此刻的心情,骤然而来的一切定已经给了他太多的压力,储君之争,所有矛头都直直指向了他一人,现在的自己又不能在他身边为他分担,他必须一个人对抗所有觊觎皇位的敌人!

那身子在慢慢靠近,双臂从身侧环过,然后将那修长的身子抱入怀中,郑澈轩将下巴轻磕在无瑕发间,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无瑕的脸贴着他的胸口,有些发愣。

“无瑕,你为我郑澈轩所做的一切,我都铭刻于心,我答应你的事,也绝不反悔,待我登上了大郑的皇位,我会不惜一切,助你复仇!”

心头猛的一搐,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之间紧握成拳,无瑕双眼痴然,不知自己该望向何处。

复仇!复仇!

白炎!

无瑕的脚步已经停不下来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之间的这份情又该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无瑕挥军伐晋,站在敌对阵营的那个人是你……

不敢想!

不敢想!!!

“小侯爷,小侯爷――”南宫热河狠狠拉住那人手臂,道:“你究竟还在这里做什么?这大郑就要打仗了,咱们现在不走还等什么?”

小侯爷不去理会那人的吼叫,他细细梳理着赤霄的毛发,那温柔的触摸,令赤霄不由自主的眯上了眼睛。南宫热河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这主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从前两天在问鼎轩买醉醒来之后,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很久,然后一副讨人厌的模样,嬉皮笑脸的跟自己插科打诨闹了老半天,虽然他的脸上带着笑意,可是,自己太明白这人的个性了,越是如此,便越让人担心,他究竟怎么了?莫非,他想起了什么?

“小侯爷,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南宫热河试探性的凑过了头去,小侯爷返过身,冷不丁的拿起梳理赤霄的梳子在南宫热河的脑袋上一刮,笑道:“干嘛,是不是你还欠着我十万八千两,准备赖账来着?”

“我跟你说正经的!”南宫热河不耐的拨开小侯爷的手,然后很认真的看着他,然只一会儿,便败在了那人的装疯卖傻中,最终愤然道:“一句话,你到底走不走。”

小侯爷看着他,突然十分正经的敛起了笑意:“走!但不是现在。”

“大郑要打仗了――”那人抓狂的吼叫着,来回踱着步子,气愤得站不住:“你认为咱们这么点人有实力搅在这大郑皇权的争斗中吗?”

“没有!”小侯爷很老实的回答道:“我不管大郑的江山落入谁人之手,也不管他们斗个怎样的你死我活,我只要那一个人好好的,我知道自己实力不足,但是,我会尽我所能,护他一人周全!谁若敢动他一分一毫,我孟白炎定会要那人百倍偿还。”

“可你知道他是谁吗?”吼完,南宫热河突然顿住了,然后别过脸去,不敢面对那人。

小侯爷垂眸一笑,拍了拍赤霄的背,大声道:“好马儿,还是你最乖,不像有些人,憋得都要出毛病了,还是那副没担当的样子。”

南宫热河两道目光刷刷射向了那人,憋屈得可怜。

这究竟是谁的错!

我南宫热河此生便栽在此主手上了!看着那人跟马儿细细说话的模样,南宫热河终被磨得没了脾气,长叹一声,无精打采的离开了院子。

城门的守军增加了一倍,来往客商行人皆要接受盘查。

排着长龙的队伍中有一男子,着一身水蓝色长袍,外罩轻纱长衫,身材挺拔,一头长发随意挽起,冷冷看人的凤眸中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妖娆感,手中牵着一匹雪白的狮子骢,站在熙攘的人群中,便如鹤立鸡群一般引人注目,他的身旁站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子,明眸皓齿,明艳动人,浑身服饰华丽贵重,因人群拥挤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带着一丝不耐,手中也拉着一马,那马儿黑色的毛发随着身子的轻晃而荡漾不定,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人,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男人和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身后的马车十分大,似乎装了很重的物品,这一行人皆在等着入云城,眼见天色渐渐暗淡,带头的那男子抬眼看了看四周,一双凤眸敛着深意,然后懒懒道:“容博,小心了马车,里面可都是贵重的瓷器,万不可碰到了。”

容博闻言一点头道:“少爷,小的知道了。”

回过头,男子似不经意般望向了城楼,然后将城门兵力分布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小侯爷,应你的召唤,莫寒,来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这伏兵还未动 即如弦上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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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11

守军细细看了看莫寒,然后走过去,用长矛戳了戳马车上的木箱,道:“什么东西,全部打开接受检查。”

何仲堆着笑脸上前,将那几人一拦,道:“各位大爷轻点,这里面放的全是上等的瓷器,是云城珍秀阁的掌柜跟我们家少掌柜订购的,若损坏了便不好了。”将那几人拉到一旁,何仲从袖口掏出几张银票塞在了带头的那人手中:“我们家少主本就是个不爱跋涉的,夫人更是不耐,等了这么一会儿,已经筋疲力尽了,几位大爷就做做样子,随便看看,好不好。”

那带头之人将银票拉出一个小角瞧了瞧,被那数目惊了一跳,然后揣进怀里,嚷嚷道:“打开打开,瞧瞧。”

何仲回身将头微微一点,容博几人小心翼翼将上面的几个木箱打开,那些守军探脖子望了望,见箱内果然是瓷器,颜色素雅,通体诱人,就算不懂此道,也知其价格不菲,于是也就了然为何何仲会出手如此大方,这要是损坏了一件,应远不止这点价钱了。

“恩。”守军们装模作样的伸手进去摸了摸,然后一扬手道:“进去吧。”

莫寒回头微微一撇,然后向几人点了点头,拉着绝影率先而去。

待几人走远,那几个守军凑在一块窃喜不已,无端的发了这么一笔横财,这些银两足以抵上他们两年的俸禄了,让他们怎能不喜。

银票在手中还没拿热,便被一人从身后拿了过去,那带头的一整头盔扬声骂道:“那个不长眼的,敢抢老子的东西。”

身后那人慵懒的抖了抖那几张银票,出手快如疾电,啪啪――两声,那带头的被扇得晕头转向,还没回过神来,听身旁众人全都跪下大叫王爷饶命,那人身子一颤,双腿发软,跌跪在了地上。

“出手够阔绰的,人呢――”萧君莫阴沉着一张脸,一脚踹在了那人身上,那带头的被一脚踹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强忍着痛又爬了回来。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从哪个方向走的?”萧君莫怒吼着,恨不能一拳打死面前这人,如此明显的混入,这几人却因这几张银票而放人进来了。会是哪路的人马?此时的云城已经人满为患,能除去的更当尽早除去,省得到时候添乱。

顺着那人所指方向,萧君莫带着自己手下急追而去。

四处搜查,然后在西街的一条小巷发现了守军们所说的马车,车上的物品都甚至没有转移,打开箱子,一箱箱的瓷器被摆放得十分凌乱,看样子,那些人的兵器应就藏在这些瓷器之下。

这些东西全是上好的货色,就算是一件普通的瓷器,拿去变卖都能弄个好价钱,这些人却整车将之遗弃,他们的目的如此明显了,不为财,那便是为人了。

“给本王搜,所有陌生人,都要细细盘查,带兵器者,一律给本王抓起来。”

“是!”

那一群人早已换上了郑国的服饰,十分低调的进入了问鼎轩中。

司马逸扬了扬手中长巾迎了上来,眼见带头的那个男子气度十分不凡,司马逸心头当下便是一凛,这一行人不简单,就连其中的那个女子,都是身怀武功之辈。天色将晚,这么一群人进入问鼎轩中,不要惹了事才好。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今日不巧,小店生意太好,吃的已经没了,客房也已经满了,实在对不住各位,还得另寻客栈了。”司马逸说着便做出了请的姿势,莫寒看着他,一挑眉头,含着笑意道:“不知是没吃的没房间了,还是,小二哥你根本不想做生意。”

司马逸依然弓着身子,一揖道:“小的怎敢不做生意,只是今日的确无食物无房间了,对不住了各位。”

莫寒没有后退,反而踏上前坐了下来,此时天色将晚,问鼎轩中只三三两两散落的食客,司马逸见莫寒不出去,知道此人必定有备而来,只有直起身子,道:“这位公子,还请借一步说话。”

莫寒笑了笑,起身随着司马逸去了后院,脚刚刚踏下台阶,司马逸已经急速袭来,莫寒口中笑道:“莫非真进了黑店了么,也就那小子会让我们来惹这麻烦。”

听他口中所言,司马逸脚步硬生生顿了下来,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在心头蔓延。

“阁下口中说的是……”

“大晋成乐的小侯爷孟白炎!他说,让我们来了之后便来这问鼎轩,因为,官兵必定很快就要搜城了!”

司马逸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恨不能咬牙切齿。

那小子,果然会给人找麻烦。

正说着,见那一行人皆入了后院,水玲珑低声道:“官兵在搜城了。”

司马逸叫苦不迭,无奈,只好一返身道:“随我来。”

那一行人跟着他快步上了楼去,冷二正好出门,一见那一大群人不禁一惊。

“出了何事?”

“小侯爷的人,似乎是萧君莫的人在搜捕他们。”

冷二先是一愣,继而头疼的摇了摇头,道:“进房间,我来应付。”

“莫寒谢过!”莫寒一拱手,带着人进了房间,冷二则愣愣的站在原地,半晌才回头去看了那房门一眼。

莫寒!

莫非便是传闻中当殿卸甲的大晋少将军莫寒?!他竟如此来到大郑,便是因为那孟小侯爷才来的吗?他跟那小侯爷是什么关系?竟不惜为他以身犯险?

小侯爷究竟想做什么?此刻大郑局势不稳,他应该脱身离去,却为何依然呆在云城?他,难道是为了公子才留下来的吗?

“给我搜――”一列士兵鱼贯而入,冷二快步走到二楼楼梯口,大声喝道:“何人在此放肆?”

“冷二爷,好大的火气啊。”一声冷冽的声音传来,萧君莫高大的身影跃入了众人的眼帘:“本王得知有图谋不轨之辈混入了云城,所以四处查查,冷二爷当不会阻扰本王搜人吧?”

“安逸王爷,咱们问鼎轩可是正经开门做生意的,王爷要是故意挑衅,我冷二也不会因为你是王爷便让你三分,店里还住着客人,希望王爷的手下不要惊扰了冷二的客人。”

“本王,恭敬不如从命。”萧君莫冷笑着扬了扬手:“仔仔细细的搜,不过,可别惊了这店里的客人,否则,本王的小无瑕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冷二见他毫不避讳道出公子的名讳,其语气暧昧难明,不禁心头一怒,道:“王爷请自重,我家公子洁身自好,岂容王爷如此羞辱。”

萧君莫只是眼含挑衅望着冷二,然后带人向着楼上而去。

房门一间间被推开,官兵们细细搜索着每一个角落,然所有房间都搜过了,没有任何可疑迹象,萧君莫虽然怀疑,却亦然无可奈何,带着人走到楼梯口,冷二站在扶手旁道:“王爷没搜到?还真难为王爷如此抬举咱们问鼎轩,有人刚入了城便带兵直奔问鼎轩而来,可惜,让王爷失望了。”

萧君莫看着冷二,眉角一勾,将头缓缓凑到了他的面前,道:“本王今晚要入宫,冷二爷可有东西或者有话要带给无瑕?本王一定转达。”

“你!”

萧君莫仰头大笑着从冷二身边擦过,大声道:“走,再去搜。”抬步到了楼下,萧君莫的身子顿住,回头望着冷二道:“如今云城局势复杂,还希望冷二爷做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别做了不该做的,本王虽然爱惜无瑕,却不能容忍他的手下在云城乱来。”

冷二没有说话,待萧君莫带人离去,才狠狠一拳砸在了扶手上,身子因气愤而微微颤动着,许久,终平复下来,然后返身去了房间。

走到壁角轻轻拨动烛台,一道暗门现了出来,莫寒等人从密室内走出,向冷二拱手道谢道:“谢谢阁下相助。”

“在下冷二!”冷二细细看了莫寒一眼,有些迟疑,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听你口中自称,莫非便是大晋的少将军莫寒?”

莫寒也不否认,只微微一笑,冷二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苦!

这是怎么说的,这些人明明与自己立场对立,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却偏偏被那小侯爷胡搅蛮缠拉在了一起,相比较起来,安逸王萧君莫此刻却更加危险。冷二心底不甘,可是,既然刚帮着这些人隐藏了行踪,现在便断无再将其暴露的道理,这小侯爷行事竟如此不循常理,当真不可理喻,又让人无可奈何。

见冷二兀自在那又是摇头,又是叹息,莫寒与何仲对望了一眼,然后抱拳道:“冷二爷,咱们这么多人在此也是不便,若被抓住反而连累了问鼎轩,待天黑,我们便去行馆寻找小侯爷,不会让冷二爷为难。”

冷二摆了摆手,道:“此刻这街道必定戒严,如此多人行动反而不便,萧君莫既然刚搜过了这里,就算不甘也只会派人监视,断无再来的道理,行馆附近定也是伏兵重重,莫将军便带两个得力的人一起去,其他人在这里等着,我冷二定会尽力护其周全。”

莫寒点了点头,突又道:“无瑕……可还好?”

司马逸站在一旁本已经要离开,听了莫寒那话,被惊住了脚步,抬眼看了冷二一眼,却见冷二也是一脸错愕,疑惑不解之貌。

冷二当真有些糊涂了,他不知道为何莫寒也认识无瑕,按说公子在大晋这么多年,应会因为自己的身份特殊而与大晋朝堂中人撇清关系,可现在不但是小侯爷,就连赫赫有名的少将军也与他熟知,当真让冷二震惊了。

“小侯爷来信说,问鼎轩的主人是无瑕,还说,无瑕被禁入宫中,莫寒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

“莫将军与我们家公子……认识?”

“莫寒曾助小侯爷协助无瑕离开东都,莫寒与无瑕,是旧识!”

冷二无力的跌坐在了凳上,久久无语!

――――――――――――――――

夜半!

几道黑影从问鼎轩腾跃而出,速度飞快,只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二楼的房间内灯火依然,冷二坐在桌旁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门被轻轻推开,司马逸走了进来,见冷二沉思,到了桌旁轻声道:“夜深了,二爷为何还不歇息。”

冷二没有抬头,双眼依然盯着跳动的烛火,口中喃喃道:“我在想,要如何,才能助公子斩断了这纠缠不清的孽缘!”

第二百二十七章 此情最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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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12

一声轻微的响动,傅樾言警惕的回过了头去,四周很静,身边的禁军发觉他赫然回望,不禁都是一凛。

“无事!”傅樾言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这段时间局势不安,他日夜加派人手巡防,已经几日几夜没有合眼,再结实的身子都禁不住这种折腾。见他面露倦容,副将易风走到他身边道:“将军去休息一会吧,这里属下来盯着。”

傅樾言回头望了长亭苑一眼,细细听了听,见的确没有动静,才道:“你好生守着,现在宫里面,这个院子虽然是最平静的,可也是最容易起事端的,所以一定要看好了,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属下知道了,将军去睡一睡。”

傅樾言点了点头,又回望了一眼,才抬步离去。

脚步在慢慢靠近,门的轻响细不可闻,转过套阁的门,渐渐接近床头。

此刻已近子时,无瑕早已经睡下,天气日渐暖和,这屋子又生了暖炉,空气中漾着温暖的气息,令他不自觉的将手臂探出被外,想寻求一丝丝凉意。

微微突出的锁骨在半掩的衣襟中若隐若现,一头青丝温顺的缠绕于枕边,呼吸均匀轻微,那人儿此刻正沉睡在梦中。脚步在床头停下了,不远处唯一一盏烛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让此刻沉睡在梦中的人儿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几日不见,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因这屋子暖和,竟还微微的泛着红晕,那探出被外的手腕依然隐现着当日被束缚留下的青淤,脖颈间的痕迹已经淡不可见,看样子,是有人给他上了药,散了淤痕,那么,那身子上……

手慢慢伸出,掠过那颊边的细发,突然一声轻响,一道黑影从后袭来,萧君莫身子骤然回转,硬生生接了那一掌,臂间一麻,萧君莫噔噔后退了两步,然后稳住了身形。

“谁!”

“王爷当真好笑了,闯了别人的院子,却问别人是谁。”

萧君莫眯起双眼,细细看着面前那人。

很高,身子修长,气息内敛,看样子,功夫实在不弱,因背着光,且烛火昏暗,所以看的不是很真切。

宫里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

“本王来看看我的小无瑕,怎么,阁下有意见。”

“别辱没了无瑕的名声,无瑕的确是小无瑕,可惜,却不是你的。”

“哦?”萧君莫颇感兴趣的扬起了眉头,紧紧的盯着面前之人。

缠绵十分恼火,因为无瑕的身子急需恢复,所以,每到晚上,寇云都会给他吃安神助眠的药物,保证他能睡好,因此,就算这人潜入,真对他做了什么,除非是很大响动,否则他根本醒不过来。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十分小心这屋里的动静,生怕无瑕出任何差错,而刚才自己听到响动,第一时间便到了这屋,结果,便看见了此人,还有那让人火冒三丈的动作。

“好,很好。”萧君莫看着缠绵,突然笑了:“原来如此,阁下便是那日两个太医中的一个吧,看样子是颇费了一番心机,与无瑕合演了一场苦肉计,不过就是想让本王放松了警惕,由得他身边多了照顾他的人。这么一来,本王还真好奇了,瞧瞧这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下究竟是什么样子。”身子突然暴起,萧君莫一瞬便已到了缠绵面前,缠绵脚步一动,身子翩然而退,那屋内放置着桌凳家具,他的身子却若浮影一般不可触及,你来我往间,两人竟不分伯仲,谁也无法制住谁。屋内的动静终于惊醒了寇云和小六子,那两人跑出一看,见无瑕房门被打开,皆是一惊,急急奔到屋内,看到那情形都不禁呆立在地。

萧君莫已经感到缠绵功夫不在自己之下,知他必定易容,却无法探究他的身份,于是一返身直奔了寇云而去。

寇云手无缚鸡之力,见萧君莫突然而来,一时慌了手脚,向后一退撞到了小六子,两人跌在一块儿,萧君莫上前将他制住,向着那脸一抹,一张做工精致无比的人皮面具赫然在手,见萧君莫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寇云慌了神,扬起手臂就要去遮挡自己的脸,却已经是来不及。

“寇云!”萧君莫一字一句顿道:“好,好,好,原来如此。”

无瑕眉头一皱醒了过来,感到全身乏力无比,听房间里乱哄哄一片,他努力撑起身子,问道:“何事?”

缠绵见他醒来,忙一伸手将他扶住,道:“没事。”

无瑕抬头看见门口堵着的那三人,眸中一冷,道:“萧君莫,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萧君莫冷冷一笑,将手中面具抛开,向着无瑕走去:“本王还不知道,原来你费尽心思将寇云弄了进来,怎么,想恢复内力,想反抗本王?本王便看看,你是否已经全都好了。”

缠绵将无瑕一拉,挡在面前,道:“王爷最好快走了,这院子附近全是禁军,王爷当也不是正大光明进来的,怎么,想闹了出去?”

萧君莫依然在靠近,似乎没有听见缠绵的警告。

无瑕深吸了一口气,将缠绵身子轻轻一推,落脚下了地,站起了身子,直直面对着萧君莫。

“你想怎样!”

萧君莫笑了,看着对面那小人儿倔强的脸,伸手捋了捋他的发,然后轻吹了一口气:“不怎样,不过是来看看你,看你,身子上的痕迹好了没。”

无瑕被他吹得一闭眼,头微微一偏,道:“如今看也看了,王爷请回去吧。”身子返过不去理睬那人,萧君莫伸手一抓,无瑕却被缠绵一拉避开,萧君莫顿时抓了个空。

手依然顿在空中,萧君莫望着缠绵,眼中愈发怒意斐然。

缠绵微微一笑,神色淡然,无瑕被他紧紧护在身后,萧君莫竟碰不到分毫。

“公子――可是有事?”门外突然传来了叩门声,易风在门外扬声问着话。

屋内众人互望了一眼,无瑕冲着小六子眨了眨眼,小六子忙返身到了院子对着门外道:“没事,公子有些咳嗽,太医在给他配制药。”

“公子要不要紧!”易风依然没有离去。

“无大碍,多谢易将军关心。”答完那话,小六子站在院中听了半晌,听易风离开了门口,才舒了一口气,那屋内几人相峙而立,皆不退让。

“王爷若想比试,缠绵乐意奉陪,虽然缠绵入宫耍了手段,王爷进这院子却也是违抗了圣旨,王爷是想两败俱伤么。”

那两人身高差不多,火药味浓浓的杵在一块,让寇云和小六子看得胆战心惊。

“好,没料到无瑕身旁还有阁下这么一号人物,缠绵!本王,记下了。”那话说完,萧君莫侧头去看了看无瑕,轻佻的扬起了嘴角:“无瑕,本王还会来的!”无瑕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说一话。

那人出门一个翻跃上了屋顶,看了看门外守卫,然后轻身而去。

听他离去,无瑕才松了口气,皱起眉头对缠绵道:“缠绵,为何如此浮躁,你当知道若动起手来定会暴露你们的身份,无瑕不想你们有事。”

缠绵抬头看了寇云一眼,扑哧一笑:“寇大夫,下次可别跌倒了。”

寇云知缠绵笑他胆小,他只是一个大夫,本何其逍遥自在,别人拿钱来求他,还得看他愿不愿救,这次却被牵连在这皇权争斗中脱不了身,当真叫苦不迭,现在听了缠绵的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十分有趣。

无瑕见寇云尴尬,知道缠绵故意不接他的话,用寇云当了挡箭牌,只好轻叹一声从缠绵身后走出,向着寇云恭敬的一揖,道:“是无瑕连累了寇大夫,寇大夫本可以逍遥自在,根本不必担惊受怕,现在为了无瑕陷在这深宫之中,无瑕实在不安,寇大夫若要离去,无瑕定让人护你周全。”

寇云见无瑕如此说法,脸色更红,急急一回礼道:“寇云只是一个大夫,除了施药什么都不会,公子能看得起寇云是寇云的福气,只是寇云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惭愧。”

无瑕有些嗔怪的回头瞪了缠绵一眼,那模样实在可爱,令缠绵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走到寇云身边将人皮面具捡起,道:“这个不能用了,缠绵再去做一个,寇大夫不会武功还敢以身涉险,缠绵岂敢嘲笑。”说完眼角微挑,示意寇云,寇云见他突然冲自己挤眉弄眼,不禁疑惑不解,问道:“你可是有话要跟我说?如此挤眉弄眼。”

缠绵抚额长叹,果然无瑕在身后道:“寇大夫先去歇着吧,无瑕还有话跟缠绵说。”

寇云这才恍然大悟,缠绵一脸无辜,望着他摇了摇头,寇云不禁闭嘴一笑,回身对小六子道:“咱们去歇着吧,公子跟缠绵公子有话要说。”语气不乏幸灾乐祸。

那两人很快便没了踪影,缠绵背对着无瑕,一脸苦相。

“明日便出宫吧。”无瑕在身后轻声道。

缠绵双拳一紧,眼睛闭上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明知不可能。”

“缠绵,大郑要打仗了。”

“所以……”

“所以,无瑕要你离开云城,离开大郑,回大晋去,回相思谷,去过你以前的日子,嬉笑山水间,潇洒自在,不要为了无瑕卷入这红尘俗世!”

“无瑕,你当知道缠绵的脾气。”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要你留下来,无瑕身陷于此,是因为无瑕身上的血海深仇和身后那么多的追随者,可是你不同,缠绵,你与大晋没仇,与这里的所有人都没仇,你是谁,你是天下第一妙手缠绵公子,你的世界只有美好的一切,无瑕跟你不一样,无瑕手中血债累累,根本就已经行走于地狱,缠绵,别让这些鲜血玷污了你的双手。”

缠绵回过身,看着那倔强得让人头疼的小人儿,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缠绵不怕鲜血溅染全身,缠绵只怕离开了,我的小无瑕伤了痛了,缠绵不知不晓,将来该如何面对你。”

“缠绵――”

“姬无瑕,你便是个傻瓜!”

第二百二十八章 谁将烟焚散 散了纵横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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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13

“缠绵!”

那人温润如玉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修长的眉头微微挑起,对身后的叫声充耳不闻。

“缠绵……”声音又低了几分,那人儿委屈求全之貌,让寇云和小六子看了都万分不忍,缠绵却只是慢慢的捣着手中的药,连头都不回一下。

“你便当真不理无瑕了?”眉头紧蹙,无瑕伸手去拉缠绵的手臂,缠绵手中一顿,冷哼一声,偏过了头来。

“公子叫缠绵?有事吗?”

“无瑕已经知道错了,至此之后再不提让你离开,你做事自然有自己的考虑与计划,是无瑕不对,你便理了我,从大早便这般疏离,无瑕很难受。”

“你却也知道难受,好好的一颗心为你付出,却换来你如此推搡,我缠绵不要你任何回报,只希望我在的时候,你有危险,我能站在你的身边,你身后虽然追随者万千,然在缠绵面前,你还是那个掉入冰水,发着高烧,却依然不肯向缠绵低下脑袋的小无瑕,你是缠绵的亲人,不是不相干的谁。”

寇云和小六子早已收拾了东西避难去了,竟不知昨晚上公子跟缠绵说了什么,缠绵气呼呼的从公子房间走出,到早便一直对那人儿不理不睬,现在更是发了如此一通脾气。

无瑕不再说话,坐到桌旁,将手一抬,十指从缠绵握住捣药锤的掌弓处钻入,将自己的手塞进缠绵的掌心,然后一双眼可怜兮兮的望着那人,缠绵紧了紧牙关,斜觑了那人儿一眼,实在不想就这般便饶了他,可是,架势十足的摆了一会儿,终还是败下了阵来。

“寇大夫,今儿个这药不许放糖,苦了,才长记性。”缠绵气恼的向后扬声道,寇云不禁一抿嘴,连声应着,与小六子大笑而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定国将军柳城魁之孙女柳兮飞年方二八,容貌出众,兰心蕙质,德才兼备,朕闻之甚悦。今燕王赟谦年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柳兮飞待字闺中,与燕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柳兮飞许配燕王为王妃。三日之后完婚。钦此!”

柳兮飞跪在地上,双眼痴然。

“定国将军,接旨吧!”魏公公将圣旨递到了柳城魁面前,柳城魁依然跪在地上,他没有去接圣旨,反而回头去看了柳兮飞一眼。

“奴才恭喜定国将军,恭喜燕王妃!时候不早了,奴才还得去向皇上去复命,告辞。”将圣旨强塞入柳城魁手中,魏公公带人扬长而去。

“小姐,你怎么了?”木木十分不解的望着柳兮飞,她爬起身子,兴奋的扑到柳城魁身边笑道:“爷爷,爷爷,你又怎么了?怎么你们都痴痴傻傻的,皇上赐婚了呢,燕王妃,这封号多气派,是不是,小姐。”那丫头兀自一人手舞足蹈的兴奋了一会儿,才见柳城魁起身对着柳兮飞道:“丫头,爷爷入宫去。”

柳兮飞起身整了整衣衫,抬头对着柳城魁淡然一笑,道:“爷爷将圣旨给兮飞,兮飞自己去。”

“丫头——”

“爷爷放心,兮飞不会乱来,殿下心有所属,且不论世人如何看待那情,我柳兮飞却不能做那让殿下深陷痛苦之人,爷爷便让兮飞去吧,兮飞去辞了这门婚事,然后,咱们回定远,爷爷不是说年纪大了想退隐朝堂吗,就借此机会,走了吧。”

“丫头哪,你那心里如果痛,便哭出来吧,你这样子忍着,爷爷看了,心疼……”

“爷爷,小姐这是说什么胡话了?皇上刚赐了婚,为何要进宫去辞掉,小姐傻了,爷爷您可不能傻啊,小姐是喜欢殿下的,既然喜欢了,为何不嫁,爷爷,爷爷……木木不答应,小姐都要哭了,爷爷,您别让小姐进宫去——”

柳兮飞从柳城魁手中拿过圣旨,木木奔过去一把将她的胳膊搂住,死不放手,嘴里哭喊着:“怎么了,小姐这是为什么,明明喜欢殿下,皇上都已经赐婚了,为何要去退掉。”

“木木你放手!”柳兮飞死命一挣,本隐忍的泪水被那一推一晃颠得四溅而下。

“不放,死都不放,小姐你在哭,木木虽然什么都不懂,可是木木知道小姐哭了,必定便是伤心了,既然不想退,又为何要进宫去,木木不放!”

“木木——”柳城魁上前将木木一抓,扬声道:“邵丘,子瑜,护送小姐进宫。”

那两人迟疑了一下,柳兮飞已经挣开双臂,头也不回的向着门外走去。

马车轻晃,柳兮飞将身子紧紧靠着车壁,眼中无声的落着泪水。

心痛!

为何如此难受,似乎不能呼吸了一般!

双臂越缩越紧,车外如此艳阳,却为何温暖不了这颗心。

邵丘和子瑜骑马跟在车旁,互望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这燕王也不知是何眼光,如小姐这般知书达理的女子他不娶,他究竟还想要个怎样相伴一生的人?

“母后——”

“放肆,你给本宫住口,你父皇已经下旨,三日后在宫内为你大婚设宴,本宫警告你,你父皇现在身子不好,受不得半点刺激,若非如此,他为何如此着急让你大婚,为人子者孝道为先,便如此一个小小心愿,你都不能让父皇如愿,还有何面目来跟本宫谈条件。”

“儿臣心有所属,不能害了柳姑娘!”

“男子相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是母后为之骄傲的儿子,文韬武略,朝中威望何曾逊于太子,若非皇上顾忌外戚势力过大,现在这个太子之位当是你的,谦儿,你不该是这样的,你的志向远不止于此,为何要将自己束缚进这世俗不容的情爱之中,母后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郑赟谦身子一动,返身便走。

“郑赟谦,你给本宫跪下!”萧皇后已经仪态全无,她努力平复着颤抖的身子,一手拍在桌面大喝道:“给我跪下!”

双眉一瞬紧锁,郑赟谦闭上双眼,回身一跪,咚咚两声狠狠叩在地面。

“请母后恕儿臣不孝,儿臣,恕难从命!”

那额头碰地的声音撞得萧皇后胸口一堵,身子踉跄一退,跌坐在了凳上,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她摇头痛哭了起来。

“可笑,我萧梓染一生好强,从不向人服输低头,没想到,竟会败在一个少年郎手中,一个儿子命丧黄泉,一个儿子情陷泥沼,老天这是要惩罚我了,让我陷入这般不堪境地。”

郑赟谦没有说话,挺拔的身姿被身后斜射而入的阳光拉得老长,黑色的发在微风中轻轻掠动,双眸轻闭,便那般沉默的坚持着自己的思想,爱是什么,爱便是全心全意的给予,如果,连这心都不能完整,那么,不如不爱!

厚重的宫门重重叠叠,柳兮飞怀中抱着圣旨,神情有些茫然。

脚步没有停下,带着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的固执,越走越快,到了最后开始奔跑,死命的奔跑,身边的宫女太监纷纷让路,那个纤瘦的身影如风般旋过,让大家议论纷纷。

心跳得好急好快,这种奔跑令自己呼吸都顿止了,手撑在宫墙上,柳兮飞抬起了头,然后,被怔在了原地。

长亭苑!

那三个字撞进眼里,让她的双眼疼得似乎要裂掉。

密集的睫毛将大大的眼睛狠狠一盖,柳兮飞拼命的抑制着剧烈的心跳,大口大口的吸气,然后将双眼睁开。

“兮飞?!”身子被人扶住了,柳兮飞扬起双眸,看向了身旁。

“傅叔叔。”口中叫着那人,柳兮飞伸手去抹眼泪,可是,那泪却就那么不受控制的从眼中落下,傅樾言诧异的看着她,道:“你怎么进的宫?”低头看见柳兮飞手中的黄绢,傅樾言心头一动,失声道:“听说皇上今日下旨赐婚,你是来……”

“我用爷爷的令牌进来的,傅叔叔,我想进这院子,我想看看无瑕公子!”

傅樾言倒吸了一口气,皇上今日下旨赐婚,且婚期十分仓促,燕王对公子之情,自己是从燕京一路看过来的,早就听说了燕王拒婚,没想到皇上今日竟用了强,可是燕王的性子众人皆知,如此倔强的一个人,被强压着放弃自己所爱另娶她人……

“丫头,你去见公子又有何用呢,这些,并不是公子一人能够左右的。”傅樾言十分明白柳兮飞现在的心情,他只道是柳兮飞得知燕王拒婚心有不甘,想看看,这个能够让男人动情的人儿,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柳兮飞垂下头,拭去眼泪,整理好心情,然后再次抬头,恳切的望着傅樾言道:“傅叔叔,兮飞不会胡闹,兮飞不过是想看看,我究竟输在哪里。”

缠绵细细织挽着手中金丝,无瑕坐在长廊边,带着微笑看着他。

“老瞧了我做什么。”缠绵将手中面具举起,在阳光下看了看,道:“我警告你,下次再敢拆了金丝去杀人,别说我以后都不见你。”

无瑕将头靠在栏边,柔声道:“缠绵最疼无瑕,怎舍得再不见我,这手如此巧,任何东西都像被施了法术,变得生动逼人。”

“来试试看可有不适。”

无瑕站起身子,走到院中接过面具向着脸上一覆,然后唇角一勾,笑道:“跟以前一样。”

“好,那我倒来看看这身手是否也跟以前一样。”话音未落,缠绵脚步一点,身子翩然而上,无瑕笑着向后一退,身子从长廊穿梭而过,快如闪电,缠绵伸手抓了几次都未碰到其衣袂,不禁笑道:“果然恢复得很快,速度似乎更甚从前了。”当下手中更是不让,似乎誓要将无瑕抓到,无瑕只抿嘴轻笑,身形闪烁,行踪不定。

那两人嬉闹,竟没听到敲门声,小六子走出,到了门边低声问道:“何人?”

傅樾言有一丝犹豫,可是,看到柳兮飞那楚楚可怜之貌,终还是忍不住道:“小六子,是我。”

小六子听是傅樾言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的将门打开了,当看清门外并非是他一人之时愣了一下,然后道:“傅大人这是?”

“这位是定国将军柳城魁的孙女柳小姐。”

一瞬间小六子便知道了面前这人是谁。

皇上赐婚,这事整个皇宫都已经传遍了,自己特意瞒了公子,却不料,正主找上门来了……

“柳小姐,公子身子不适……”

小六子的话被打断了,因为那两道身影已经到了院中,缠绵终于追到了无瑕,伸手将他轻扣一拉,无瑕反手一掌推开他,身子翻跃向后,躲避抓捕。

“公子好了?!”傅樾言心头一喜,脱口道。

无瑕这才发觉门口站着人,身形一顿,缠绵从身后掠过,挑了他的面具在手落下地面一扬:“你走神了。”

那道素洁的身影如叶儿飘落,悄然无声,柳兮飞看着那缓缓靠近的身子,看着那张被拿掉了面具的脸,看着那清澈的双眸,那如血滴落的朱砂,泪水一瞬落下。

“傅大人……”无瑕有些吃惊,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个少女是谁?为何见到自己骤然泪下?

“这是……定国将军的孙女柳兮飞,三日后便要嫁给燕王殿下的,未来燕王妃!”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天凉尽天荒 地老了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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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14

“三日后便要嫁给燕王殿下的,未来燕王妃!”

那句话似乎还在脑中回荡,无瑕有些懵,他抬头看了看傅樾言,带着一种疑惑,然后又望了望身边的人,再然后,才又看了柳兮飞一眼。

柳兮飞一直在看着无瑕,从见到无瑕的第一眼开始,她便陷在了震惊之中。

眉如墨画,目若秋波,色如春晓之花,万种情思尽堆眼角,一段风韵全在眉梢,此人儿,绝代风华!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如此姿容,又让人如何抵挡,可上天,为何又要给公子你男儿之身!”柳兮飞口中喃喃,握住圣旨的双手颤抖得厉害,眼中的泪水止住了又落下,一滴一滴,打得人心生疼。

那一群人堆在门口,皆焦躁不安,傅樾言在院子中踱着步子,几次欲开口,都被那三人用眼白了回去。

“唉!”傅樾言懊恼万分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心底暗暗叫苦,公子与兮飞在屋内很久了,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倒不要出了何事才好。

那屋外几人急得上火,屋内,却平静得出奇。

柳兮飞已经不再哭泣,只是怔怔的坐在桌旁,无瑕伸手倒上一杯茶,轻轻放在了她的面前。

“柳姑娘。”说完那三字,无瑕沉默了下来,他不知如何去跟面前这人说,燕王对自己的情,自己是无法否认的,就算自己从未说过接受那情,可是,人心非铁,怎能不被感动。

“兮飞冒昧了,只是想看看公子本人,无意冒犯,如今见了公子,更知自己可笑……”那声音到了最后,已经低不可闻,无瑕心头突然一痛,抬眼望向了柳兮飞。

这个女子,当深爱着那人,如此尊贵的身份,如此谦逊的个性,当是陪在那人身边的最佳眷侣。

“柳姑娘为何如此说法,无瑕只是一个男子,就算容貌出众,又怎堪女子,柳姑娘是定国将军孙女,无瑕听闻定国将军柳城魁镇守定远十余载,战功卓著,声望极高,姑娘爹娘皆战死于沙场,便如此,却仍然随着将军辗转,雍州内乱,姑娘当年十岁,被扣为人质,却丝毫不屈于乱军淫威之下,拒不向柳将军写书劝降,如此德才兼备之人,又怎可妄自菲薄。”

“公子为何会知道这些?”柳兮飞被无瑕那一番话惊呆。

无瑕淡然一笑,道:“姑娘不必如此不安,无瑕当年便在大郑,雍州平定,姑娘的事迹当时大郑上下朝野皆知,无瑕不过记忆力比常人好一些而已。”

柳兮飞垂下头,陷入回忆。

“那一役之后第三年,兮飞随爷爷回到了云城,然后,在皇后娘娘的寿辰上,见到了燕王殿下。殿下那年十九岁,英气逼人,兮飞不喜人多,趁爷爷不注意跑去花园玩,结果看见天空自由翱翔的苍鹰,一时性起追逐疾奔,撞到殿下,跌倒在他的面前。”

“殿下人前虽然冷面,私下里,却是个十分温柔的人,他定不会责怪于你。”

美丽的眸子被那回忆渲染起一抹温情,柳兮飞带着微笑轻轻一点头:“他见我鞋袜弄脏,怕我被爷爷责怪,于是,伸出双手,牵着我避开人群,悄悄帮我清理干净,那时候的兮飞是不懂感情的,只是感到好诧异,人人敬畏的三皇子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他站在阳光之下的微笑如此耀目,就那么深深刻进了兮飞的心里,再也无法抹去。”回忆中的甜蜜让柳兮飞脸上漾起色彩,少女特有的娇媚尽显眼底,竟刺痛了无瑕的双眼。

眼眸一闭,无瑕唇角轻咬,并不去打断那人儿的回忆。

“兮飞好想追上他的脚步,从那之后,兮飞便开始留意他的一切。他平定了天关,他在春季狩猎中夺得了第一,他新作的词被文人广诵;他受了伤,他与太子殿下殿前起了争斗,他带兵回了燕京,他所有的一切,兮飞都知道,兮飞那么努力的想追上他,想要与他并肩高飞,可是,却在赐婚之时,被他告知,他有了心上之人,他这一生,非那人不可;那一刻,我柳兮飞眼中的天黑了,我找不到方向了,因为天空中的那只鹰,飞得太高太远,兮飞看不见了!”

柳兮飞趴在桌面,纤瘦的双肩在无法抑制的轻颤。无瑕知道她在哭,可是,他竟不知如何去安慰这个女子,这个,被自己夺去所爱的女子。

手指伸出,却不敢碰触,那指在折磨着手掌,反反复复,直到掌心被印出指甲印,无瑕轻声叹息了一声,道:很多事,虽然不是无瑕本意,可是,燕王殿下对无瑕之情,无瑕无法否认,也不会否认,殿下是个好人,他的情感不可受到质疑,是我姬无瑕对不起他,无法许他一生,却又纠缠他身陷其中,承受所有压力。”

听了那话,柳兮飞直起了身子,拭去眼泪,道:“公子竟如此不避讳与殿下之情,倒让兮飞感到了欣慰,这样,殿下的付出也当有所值。”

“柳姑娘,殿下不值!”

无瑕扬声打断了柳兮飞的话,兮飞诧异异常,抬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便是公子对殿下根本无心?”

“我姬无瑕的心又岂是铁做的,殿下为我所做的一切,一点一滴烙在心头,无瑕纵粉身碎骨都难报其恩,可是……”无瑕突然顿住了,双眉紧蹙,痛苦的紧握着双手,柳兮飞看着他,半晌缓缓道:“莫非……公子心中……”

无瑕苦笑了一声,没有否认:“无瑕不但与殿下立场对立,且……已经心有所属,无瑕与那人立场更为矛盾痛苦,所以此生,恐注定孤独,也正是因为如此,无瑕才希望殿下能得到幸福,柳姑娘,既然深爱,便应为那人无怨无悔,姑娘手持圣旨,可是要来退婚?”

“兮飞不愿看殿下痛苦,皇上赐婚,殿下无法反抗,可为明君者,不能强迫自己的子民去做不愿意的事情,若我不嫁,皇上当不会再为难殿下。”

无瑕看着面前那哭过笑过,痛苦过,却依然万事以那人为先的女子,突然笑了。

“燕王殿下有你陪伴,无瑕,放心了!”

――――――――――――――――

那三人互相使着眼色,却谁都不愿去开口询问。

无瑕静静勾勒着笔下桃花,那鲜红的花瓣晕开,渐渐的,让他痴了眼神。

“嗒――”一声轻响,饱满的墨端滴下一抹嫣红,溅染了空白,无瑕垂下眼眸,看着那突兀的一点红,悬笔于上,然后轻轻点下,一瓣,一瓣,将那一抹伤心的红色勾成了一朵美丽的桃花。

“好美的桃花图,却为何这般伤心绝望的绽放,无瑕,你若心头有事,便对缠绵说出来,这样憋在心里,会憋坏身子。”

“无事!”那人儿口中倔强,伸手一推桃花图,那刚刚画好的画被他一推,飘飘荡荡落下了地面,贴在一块,染成了鲜红一片。

无瑕重新铺上画纸,用镇纸一遍又一遍去抚平纸面,然后提笔悬空,却再也无法落下,许久,那笔“啪嗒――”一声掉在纸面,污了炫白的纸面。

双手撑在桌上,无瑕垂着头,渐渐的,有泪滴落而下,打在纸上,溅开,浸透。

“无瑕,无瑕!”缠绵深吸了一口气,从身后将那人儿搂住。

无瑕突然便没了力气,他返过身去,无力的窝进了缠绵的怀中:“缠绵,他为我坚持,我却为了他,要将他推入无法后退之境,我竟如此对他,我姬无瑕根本不配任何人的感情,因为我给他们的,没有快乐,只有痛苦。”

“怎么会,我的小无瑕怎会不配任何人的感情,若不是那么多不可抗拒的外力,现在的你当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儿,你纠缠于红尘,便要承受这世俗的压力,今天是燕王,明日便可能是孟小侯爷,我知道你的感受,你根本不敢面对这一切,可如果有一天,小侯爷也娶了亲,你该怎么办,无瑕,你为何放不开仇恨,你若能放开,便跟他一起远走高飞,人生数十载,不过是白驹过隙,如此短暂的人生,难道不该快乐的度过吗?”

“缠绵,缠绵,你看看我,你看看无瑕的这双手。”无瑕突然神情激动的推开缠绵,将轻颤的双手举在缠绵面前,哭泣着:“这手中血债累累,无瑕不敢回头去望,因为无瑕身后是白森森的枯骨,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我耳边咆哮,我甚至害怕晚上一人入睡,因为梦里会有索命的冤魂,他们会掐住我的双手,扼住我的咽喉,让我不能动不能呼吸,当无瑕一个人在梦中惊醒的时候,也会蜷缩起来偷偷哭泣,爱不能爱,恨又无法恨,这种折磨已经快要让无瑕疯掉了。白炎问我,为何不告诉他我的身份,缠绵,无瑕怎敢说,如果他知道了,无瑕便也将这情失去了。天要罚我,因为我业障太重,可是这惩罚太过,无瑕受不了了,受不了!”

屋内的痛哭狠狠刺痛了那人的心,小侯爷怔怔的站在半开的窗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小六子骤然见了那人,大吃一惊,正欲开口,小侯爷却冲着他轻轻一摇头,然后一个飞跃不见了踪影。小六子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想回头告知公子,却喏诺的不知如何开口,心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返身到了院子,拉开门一看,小六子呆在了原地,长亭苑外一片空荡,驻守多日的禁军竟看不到半个人影,发生了什么?人都去了哪?

第二百三十章 终是谁使弦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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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15

整个皇宫忙碌一片。

郑澈轩站在大殿上,有些茫然。

燕王要成亲了!

这消息如此不真实,今天早上从宫中突然传来了这消息,得知之后,自己一步不停的奔入皇宫,等候在这长春殿外,然后,长亭苑被解禁了,父皇不再限制他人接近那个院子,这一切太过突然,竟令自己不知所措起来。

父皇究竟在想什么?此刻这样的局势他竟逼着燕王娶亲,然后解禁了长亭苑,可是,却不放无瑕出宫去,如此,岂不是将无瑕置于了更加危险的境地之中?

“公子,公子――”

无瑕走出门外,顺着小六子所指之处抬眼四望,不禁也是一愣。

长亭苑外竟如此空荡,皇上解禁了吗?可是,自己没有得到出宫的消息,那么,皇上现在是允许任何人靠近这里,靠近自己了?

“小六子,关门,任谁来都不必理睬。”话音刚落,无瑕神色一凛,五感敏锐的他,已经听见了那疾步而来的脚步声。

避无可避!

缠绵伸手将无瑕一拉,无瑕却轻轻一挣,摇了摇头。

该来得,总是躲不过去的。

当那抹高大的身影跃入眼帘,无瑕心底一沉。

萧君莫唇角含笑,缓缓而来,身后跟着一整队侍卫军。

“缠绵。”无瑕将缠绵的手轻轻一握,然后撒开,示意他退后。

萧君莫走到长亭苑门口,看着无瑕微微一笑,道:“宫里面有喜事,皇上说了,上至娘娘嫔妃,下至宫女太监,所有人,都有赏赐,本王特地来给公子送东西。”身后一个侍卫端上一个托盘,萧君莫扬手拉开遮盖,那盘中竟然放着一件大红喜服,喜服上放着凤冠霞帔。

无瑕脸色一瞬煞白,身子踉跄一退,怒喝道:“萧君莫,你可是来羞辱无瑕的?”

萧君莫这才看了那托盘一眼,似乎很惊讶,道:“哎呀,你个死奴才,这是燕王妃的新喜服,怎么给公子呈上来了。”

那侍卫看了一眼,躬身道:“属下以为王爷见的,正是燕王妃。”

“哈哈哈哈――”萧君莫爆笑出声,无瑕身子一转便要进门,萧君莫伸手将他胳膊狠狠一拉,无瑕猝防不及,竟向后跌去,整个人摔进了萧君莫的怀中。

“放开他――”缠绵怒吼着便要冲上前去,萧君莫眉头一扬,伸手将无瑕双臂狠狠一缚,无瑕吃痛的皱起眉头,却抬头对着缠绵微微一摆,缠绵双拳紧握,手背青筋尽现,拼命忍耐着,如果这人敢再有下一步动作,他不排除自己马上带无瑕出宫的可能。

“王爷今日来,究竟想做什么!”无瑕恼怒的一挣身子,萧君莫低下头,嗅了嗅那发香,低声道:“燕王要娶亲,本王自然是来告知公子此消息的了。”

“有劳王爷费心,此事无瑕已经知晓,王爷现在可以放开无瑕了?”

萧君莫笑了笑,突然附耳道:“皇上说,燕王大婚宴请群臣,公子这个皇上的随侍虽然不尽职,却也是要出席的,所以,让本王来通知公子,三日之后玲珑阁,静待公子到来,啧,本王听说,到时候不光太子会来,公子的老熟人大晋的小侯爷也会在场,本王,还真期待那场面呢。”双手一松,放开无瑕,萧君莫扬了扬手指,另一个侍卫走上前来,萧君莫将那侍卫手中托盘放到小六子手中,道:“皇上特地赏赐公子的服饰,小六子,三日之后,让公子穿上,去玲珑阁。”

那人带人离去了,无瑕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六子伸手将托盘上的锦缎掀开,那托盘上放着一件紫金色的长袍,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那色彩如一把利剑穿过了无瑕的心脏。

“无瑕,你没事吧。”看着那张苍白的脸,缠绵担心的伸出了手去。

“无事!”依然是那二字,无瑕紧咬了唇,一步一步踏入了长亭苑中,那纤瘦的身子在轻轻颤抖,那轻柔的脚步却越走越坚定,越走越有力。

黑影掠过城墙,守城的士兵骤然抬头,望着四周,然后带着疑惑探头城墙外,却没发现任何人影。

手指微微一扬,莫寒轻声潜行,速度飞快,身后两人紧随其后,眨眼没入了黑夜之中。

小侯爷手下御林军驻扎在云城之外三十里处,莫寒带入的将士早已与其汇合,这几日云城戒严,慕容默与傅超此刻正在帐营中细细看着地形图,听门外轻响,两人赫然起身,挑帘出了营帐,见莫寒带着水玲珑和容博出现,忙急急迎上了前去。

“莫将军,我家小侯爷如何?”傅超很着急,自从上次南宫热河与白泽前来通知,让他整队待发,随小侯爷连夜离开云城回东都后,却就此没了音讯,他装成百姓混进城几次,发觉行馆附近埋伏重重,小侯爷身旁更是一直跟着一个大郑的侍卫,令他无法近身。

前不久终于盼到南宫热河与白泽再次到来,却是令人千里疾行,密信回东都交给莫寒少将军。于是,在前两天自己看到慕容默带着莫家军出现的那一刹,便知道,小侯爷这次,要在这云城掀起大波澜了。

莫寒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形图,递给了慕容默与傅超,两人将地形图展开,放在了桌面,问道:“这是何处的地图?”

“断弦谷!”

“这名字为何如此邪门?”慕容默细细看了看图,道:“这谷下窄上宽,确是伏击的好去处,可是,既然知道这里地势险要,过之必损,何人又会从此通过呢?少主,小侯爷这是要对付谁?”

“大郑安逸王爷萧君莫!”

慕容默骤然一惊,抬眼去看水玲珑和容博,眼中带着不满,那两人见他目光责怪,皆装作没看见,别开了头去。

“不必怪他们,是我与小侯爷一同挑的这个地方。”

“少主可是忘了咱们现在脚下踏着的是大郑的土地,萧君莫是大郑的王爷,他的封地淮安兵力强盛,且此人十分狡猾谨慎,又怎会轻易便中圈套,纵然他到了断弦谷,他的手下又岂是泛泛之辈,少主三思,慕容认为此举不可!”慕容默毫不让步,坚决反对这计划。

“慕容。”莫寒轻声一唤,笑道:“你们几个是自小便跟在我的身边,当知我莫寒脾气,不打无把握之仗,咱们现在虽然踩在大郑的土地上,却并不表示便无法取胜。”

“少主当知现在大郑局势难明,朝堂动荡,太子燕王安逸王三人是夺这云城之主的鼎立势力,现在这三人皆在此地,势力更是向着这里汇聚,若少主只是接应小侯爷回东都,咱们便当拼了兵力,也不会难以护其周全,可是若还要搅入这大郑的天下之争中,只怕难以全身而退,少主,慕容请少主收回成命。”

莫寒点点头,拍了拍慕容默的肩膀,然后紧紧一握:“我知道你的顾虑,既要护小侯爷的周全,又要在除掉安逸王爷之后全身而退,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慕容,你可还记得几年前的那场以一敌十的丰都之战,咱们三千兵力,在韩国大军重重包围之中出奇制胜,灭了对方三万兵力,最终将韩军大师驱逐出了丰都之境。那时的莫家军凭的是一股热血和冲劲,而现在的我们,还有与之共谋者,此人在大郑势力不弱,只是……”

“少主所指何人?”

“冷公子!”

“什么――”

这下子不光是慕容默,就连水玲珑,容博与傅超都叫出了声来。

傅超走到营帐门口向外瞧了瞧,然后将帐门紧闭,到了莫寒面前,急急道:“将军是开玩笑吧,咱们谁人不知冷公子与大晋有不共戴天之仇,他若得知咱们在大郑,恐恨不能食了咱们血肉,又怎会与咱们共谋。”

“他是不知晓,可是小侯爷已经与他的手下达成了协议,他们在大郑有一次很大的动作,会扰乱萧君莫的视线,动摇他的军心,打击他的势力,而咱们只要在这一刻将萧君莫带入埋伏,定能将他一举歼灭。”

“冷公子不知,他的手下却……这……”那四人已有些混乱,不知莫寒之意,可是看他言之凿凿,定非空穴来风,又不由得人不信。莫寒知道自己的话难以让人信服,可是,自己又该如何告知他们小侯爷与冷公子二人之间的关系,那两个人,既是水火难容的敌人,却又是深情挚爱的爱人!无瑕为小侯爷深陷囚笼,小侯爷为了此情搏了一次又一次,可是,这二人,却注定不能厮守,因为……

小侯爷,咱们,该回了!

“二爷为何要答应小侯爷的要求,咱们明明知道他与公子……”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答应他的要求――”冷二喝断了司马逸的话,背过身去,不去看司马逸:“你明日进宫告知公子事情已经全部准备妥当,按照公子的吩咐,明日所有死士会暗袭萧君莫遍布各地的粮草仓,牵制他的势力,你记住,不可跟公子提起小侯爷所说之事。”

“可是二爷,此事如此凶险,若小侯爷有事,公子他――”

“那又如何,你当公子与他还能怎样?他既一心为公子除去安逸王爷,那么,便生死由命,成败难怨。司马我警告你,你若敢跟公子透露半分,别怪我不留情面,公子此刻在宫中已经举步维艰,万不能再让他增加了负累,安逸王爷若被除去,太子登上皇位便去了一大障碍,离咱们复国复仇也就更近了一步,孰轻孰重,当不用我来教你。”

司马逸痛苦的紧锁了眉头,小侯爷在蜀氤河边对着粼粼河面大声呼唤的一幕依然在眼前,公子在他心中地位超然,他明知势力不足,却仍为了公子全力一拼,这份情,又让人如何能视而不见。

怎么办?若告知公子,公子必定阻拦,若不告诉他,万一小侯爷出事……

“去睡了,明日进宫去!”冷二说完转身而去,司马逸则愣愣的望着跳动的烛火,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为君化作焰火飞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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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16

定国将军府!

木木打开门,口中的呵欠被门口站着的那人给吓了回去。

“殿……殿下,您找……找我们家小姐吗?”木木脚步一退,差点跌倒,郑赟谦伸手将她拉住,轻声道:“你们家小姐起了吗?”

“恩恩恩。”木木拼命的点头,却半晌不动,在郑赟谦面前杵了好一阵子,才回过了神来:“殿下要我去叫我们家小姐吗?”

“劳烦!”

面前那人竟如此憔悴,长发轻扬风中,双眼满含疲惫,身姿依然挺拔,却隐隐的透露出一种倦怠来,他,出了什么事?

“小姐,殿下来了——”木木快步冲入屋内,进了门,又是被吓了一跳,小姐那身装束,竟是昨晚上没睡么?

回头看了看床榻,果然整整齐齐,那么,小姐便是昨晚上在这桌前坐了一整晚?

“小姐……”

柳兮飞回眸一笑,站起身,道:“是殿下来了么?我去见他,爷爷问起,说兮飞马上便回。”

“小姐,你没事吧?怎么看着这般憔悴,殿下也是,精神似乎很不好,木木跟着小姐一块去吧,小姐这样子,木木不放心。”

“木木,小姐没事的,我与殿下有话要说,你乖乖呆在府里,等我回来。”柳兮飞出了门,脚步站定,想到即将要去面对的一切,心头一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步离去。

赤兔如风旋过,那两人一马迅速掠过街道,只一瞬便没了踪影。

柳兮飞心头怦怦猛跳,她昨日进宫本是去退婚的,可是,却因那无瑕公子的一句话而改变了主意。

既然深爱,便应为那人无怨无悔!

殿下深爱公子,公子今生却无法回应于他,正因如此,自己便更应当守在他身边,当他痛了,哭了,累了,倦了,也能有人倾述,有人依靠。就算再纤瘦的臂膀,都能撑起一片天,自己无法与他并肩,便追寻他的足迹,此生不离不弃,永不后悔!

狂风呼啸而过,郑赟谦手拉缰绳站在悬崖边看着那苍茫一片,清澈的双眸透着一种渴望与向往,轻声道:“姑娘说过,会去向父皇退婚,赟谦听说,姑娘昨日进宫了。”

“是!”声音在轻颤,柳兮飞一瞬紧握了双手,秀丽的眉头蹙起,贝齿狠狠将唇角一咬,把那涌动到喉间的哽咽吞下。

“可是我听魏公公说,姑娘是进宫去谢恩的!”那人没有回过头来,依然在看着远方的风景,那声音,却透着一种倦意。

“是!”

依然只是回答,柳兮飞没有为自己辩白一句。

“赟谦说过,我有心上之人,此生非他不可,姑娘那日可听清楚了。”

“是!”

那人终于不再背对,他转过身来,双眼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静静望着面前的少女。

“何苦!”

“世间纵有千般万般求不得,我柳兮飞却只愿呆在你的身旁,做一个抬头便能看见你的女子,就算你不爱,也请不要推开我的双手。”

“就算我不爱……”

“就算你不爱,我也无怨无悔。”

“我却不能如此对你!”

“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纬。蒲纬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兮飞今生求不到殿下的怜爱,只愿来生不会再错过殿下的回眸,殿下保重!”声如丝,轻柔入耳,却如此决绝,柳兮飞突然纵身一跃,直直扑向深崖。

郑赟谦反应何其迅速,那道身影刚从眼前掠过,他已经飞身而去,扣住了那人的身子。

脚下一滑,两人同时向着悬崖跌去,赤兔一声长鸣,纵身一跃,缰绳甩过,郑赟谦伸手将缰绳一抓,借力回转,上了崖面。

“你究竟在做什么——”那人突然怒吼起来,手中用力的捏住了那瘦弱的肩头,狠狠一晃。

眼中泪水被那人晃得四溅,柳兮飞咬住嘴唇不吭一声,粉色的唇渐渐被她咬出血印。

痛,好痛呐!那心被揉捏得无法承受了!

突然,那人温热的指腹扣住了那已经疼痛到麻木的唇角,然后轻轻摩挲。

“别咬了,唇要破掉了,兮飞,放松下来,没事了,没事了!”

身子渐渐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轻声安慰着,柳兮飞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双手伸出狠狠拽住那人的后背,恨不能融入其血肉,郑赟谦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然后将手轻轻抚在了那人儿柔顺的发间。

无瑕!

无瑕!

“无瑕——”

“恩?”无瑕回过了神来,望向了缠绵,眸中带着一丝茫然。

“我都已经叫了你好几遍了,你怎么了?”缠绵担忧的望着无瑕,无瑕从早上便很失常,是因为燕王的大婚在即了吗?还是,他心头有事?

“可能没睡好,有些倦怠,我去歇着。”无瑕起身便走,却连身后的凳子都不曾避开,一转身竟将凳子撞翻在地。

“刚起一会儿,睡得着么。”缠绵有些无奈,摇了摇头,手中仍在调和着不知名的糊状物。

无瑕回头望了他一眼,然后垂下了头去,轻声道:“缠绵,无瑕被禁宫中,冷二叔冷三叔在外奔劳,无瑕却半分力都出不上,心头实在不安,上次吩咐的事情,也不知办得如何,司马这几日竟也没进宫来。”

缠绵抬头看了无瑕一眼,继而继续手中的动作:“你虽然是他们的主子,可是这么多年来,你人在大晋,吩咐他们做的事情,又有几件是他们没有办到的?为何这次如此担心,既放手让他们去做了,便放宽了心,只管等待。”

“可是这次咱们的对手是安逸王爷,他的为人无瑕十分清楚……”

手中一用力,缠绵顿住了动作,口中冷冷道:“安逸王又怎样,他若再敢动你分毫,我缠绵便只身行刺于他又如何,你若不是顾全大局,又何必受他羞辱,无瑕,忍字心头一把刃,缠绵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你要考虑的事情太多,需要顾全的人也太多,可是,你别忘了,你才多大,今年也才十九而已,很多时候不必如此苦待自己,你身边有那么多可以依靠之人,每个人为你减轻一份重量,你的步伐当轻快许多。”

无瑕听完微微一笑,返身又坐了下来,双手撑在颊边,就那么盯着缠绵,缠绵不去睬他,目不斜视,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无瑕挑了挑眉头,伸出指尖在那碗中一沾,然后一点,一点的抹在了缠绵的脸上。

缠绵脸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就连手中的动作都不曾停顿半分,无瑕却越抹越起劲儿,似乎嫌一根手指不够用,索性五指全都浸入碗中,然后对着缠绵脸上一蹭,缠绵那易过容貌的脸本就普通让人生厌,此刻更是横一道竖一道的花痕,实在难看至极,无瑕顿时忍不住“扑哧——”一笑,缠绵终于住了手,勾起眼角觑了无瑕一眼,见他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身来,甚为得意,不禁唇角一抿,伸手将他的手腕扣住一拉,道:“所谓有难同当,既然这事儿这般好笑,咱们便来同乐。”

手指快如疾电,无瑕被他一拉正好扬头,一瞬间便被缠绵抹了个透彻,那冰凉的触感令无瑕呼吸一摒,继而反应过来,身子站起拿起那碗对着缠绵一泼,缠绵闪身躲过,刚进门的寇云可便没那般身手了,突然发觉空中一股不明物品抛来,寇云下意识伸手去挡,却不料那东西竟是稀软的,手臂没有挡住,整个脸竟都被那东西覆盖。

发觉寇云中招,无瑕身子一转便往外跑,缠绵见状忙叫道:“那人是罪魁祸首,寇大夫抓了他,不能让他跑了。”

寇云双眼被糊,根本辨不清方向,感到身旁掠过一人,忙伸手去抓,却没想到自己刚进的门,竟没顾及到那门槛,顿时仰面一倒,重重摔出了门去。

听到响动,无瑕回身一望,见寇云狼狈不堪的跌出门来,又是歉意又是好笑,想去扶他,又怕被缠绵抓住,果然脚步刚一动,缠绵便向他直奔而来,无瑕顿时脚步一点,身子翩然向后,刚到了半空,身后大门一响,一人进了院子。

那院中笑声朗朗,小侯爷抬头看着空中翩然的身影,心头一喜,而那半空中的人却在看到他时心中一慌,径直跌了下来。

飞身而上,小侯爷揽住那人轻身落地,却在看见那张脸时骤然一愣,抬眼去看另外两人,更是“噗——”的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无瑕双眼轻眨,看小侯爷抿着嘴拼命忍笑,才想到自己现在脸上定污痕一片,再想到那两人,回头去看,寇云最为严重,整张脸竟只能看见两黑眼珠转动,那模样实在让人憋不住,顿时也如小侯爷一样忍得难耐。

寇云见那两人站在院中看着自己笑,再看无瑕脸上尚且如此,自己被迎面打中,肯定更加不堪入目,不禁尴尬的一挡脸,返身便往自己的房间跑。

见寇云“啪——”的一声将门关上,缠绵笑着朝后院而去:“我去打水,小侯爷将这顽童带进去,好好惩罚,竟也这般顽劣,看这一身脏的。”

院子中只剩下那两人,小侯爷的手尚还揽着无瑕的身子,无瑕看了他一眼,身子一挣抬步走向房间,小侯爷几步追上,将手指伸出与那人儿一扣,道:“怎不等我。”

无瑕被他指间交错紧扣,脸上一红,将手一甩,道:“老是没正经,这里是皇宫,不许跟我拉扯。”

那一甩没有甩掉,小侯爷更加用力的握住那人儿的手指,然后抬手到了面前:“扣了怎样,皇宫又怎样,无瑕是白炎的无瑕,白炎是无瑕的白炎,他人管不着。”

“谁是你的无瑕,你又是谁的白炎,脸皮竟如此厚,一年了,却丝毫没有长进,还是这般顽劣。”

“先瞧瞧你自己的样子吧。”小侯爷溺爱的一捏那人的鼻头,笑道:“如此模样,让你的手下看见了……”那话突然顿住,小侯爷心头一惊,果然手中那人儿身子一颤,然后双眼骤然抬起紧紧盯向了他。

“白炎,你刚才……唔!”

唇被那人封住了,无瑕的脸颊刷的一下绯红,双手想去推开那怀抱,可是那人的双臂是那么有力,那扑在脸颊的气息如此灼热,烫得他喘不过气来了,想问的话语被那吻惊得忘掉,脑中无力再去思考。

“咳咳——”那两声咳嗽惊醒了两人,无瑕耳根一瞬红透,拼命推开那人,连望都不敢去望缠绵,返身便跑,到了房间便狠狠将门关上,小侯爷则笑意盎然站在院中,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看得缠绵都直摇头。

“我倒是知道无瑕怕什么样的人了,所谓一物降一物,果然是万古定律。”

小侯爷扬起眉头对着缠绵一笑,然后却默不作声的去听无瑕的动静,见那房中半晌无声,才走到缠绵身旁轻声道:“白炎有一事相求。”

缠绵见他突然肃然,心头一凛,低声回道:“何事?”

“请缠绵公子照着一个人做一张人皮面具。”

“何人?”

“无瑕!”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天地大 情路永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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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17

小侯爷细细擦拭着无瑕脸上的污痕,无瑕则静静坐在他的面前,双眼不动的盯着他,内心在深究,却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几日不见,发现我愈发俊朗,看得不舍转目了?”那人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之貌,带着调侃之意打着趣,无瑕轻吐了口气,道:“你刚在外跟缠绵说了什么?”

手中微微一顿,小侯爷将无瑕双眼一抹,道:“闭眼,连眼角都沾了污痕了,竟也这般调皮,寇大夫倒不知受了多少牵连。”

“白炎,别跟我打诨。”伸手拉住小侯爷的手,无瑕睁开双眼望着他,轻声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小侯爷双手一顿,一动不动的回望着他,然后突然起身探过,无瑕心头一惊,仰头道:“做甚么。”

那气息近在咫尺,小侯爷俯下身子,在无瑕发间轻轻一拨,道:“头发上沾了一点,你别动,我来拿掉。”

两人靠的如此近,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小侯爷轻轻抚弄着无瑕的发,无瑕则低着头,渐渐红了脸颊。

发间的玉簪通体晶莹,金丝所扣的琉璃珠泛着淡淡的光芒。

那是自己十一年前送给他的东西,他便如此带在身边这么多年,十一年前的彼此只是孩童,并不懂这种坚持的含义,可是,一年前的两人,却是将情感付出的爱人,在自己与他分离的这半年以来,在他以为自己已经逝去,已经不在世上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却依然这般坚持,睹物思人,他的心里又该有多痛。

“无瑕。”

“恩。”

“头发被我弄乱了,我来帮你梳理。”伸手拔出玉簪,那一头黑发顿时如瀑而下,发香四溢。

“簪子断了么?”看见玉簪中间的金箔,小侯爷伸手摸了摸:“为何不换掉。”

“不用,簪子是缠绵亲手做的,这样琉璃就不会掉了,无瑕很喜欢,不换。”

转到无瑕身后,小侯爷接过他递来的木梳轻轻梳理着那漆黑的发,一下一下,轻柔似抚摸。那情形,让无瑕想起了当初在沧田的一幕,那时却是小侯爷坐在桌前,自己站在身后帮他梳理长发。

“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小侯爷将那长发挽起,用玉簪绾好,然后伸出双臂,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无瑕的双肩,无瑕的头垂得更低,柔声道:“别闹,让人看了笑话。”

“想就这么搂着你,一辈子!”

一辈子!

这么长久的时间,无瑕却连想都不敢想!

“白炎,为何总岔开话题,无瑕在问你……做什么……”

透着凉意的耳垂被那人张口/含住,无瑕感到颊边一麻,身子一动想要甩开,却被那柔软的舌尖挑得没了气力,耳根传来的酥麻感如此陌生,让他的心骤然急跳,他有些恼怒,却更多的是羞涩,头偏向一边,避开那人的骚扰,小侯爷却低低一笑,道:“说了没什么,老是抓住不放,可别怪我得寸进尺,讨了你的便宜。”

“你便是泼皮无赖,你再敢――”

“怎样!”那人丝毫不惧,直挺的鼻梁轻轻摩挲着那修长的脖颈,呼吸吹在无瑕的耳后,令他陷入了慌乱。

“你再闹,我便打你了。”

“便再被你打成熊猫眼又如何。”那人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透着一种蛊惑,无瑕颊边红晕渐渐扩散,皮肤透着粉色,那身子的冷香愈发扑鼻。

“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很正经的在跟你说话。”低头轻吻着无瑕光滑的肌肤,小侯爷鼻间时不时应两声,根本没去听他的话。

“公子!”小六子刚推开门,便急速后退,门“砰――”的一声又被关上了。

无瑕被那声音惊了一跳,终于缓过神来,回身将小侯爷一推,恼道:“好好说话,动手动脚。”

话仍在嘴边,小侯爷便俯下身子狠狠印住了那柔软的双唇,无瑕被动的仰着头,根本避不开那纠缠,身子在呼吸紊乱间想向后退,却被那人搂住动弹不得。那吻撩动情丝,缱绻缠绵,直到两人都呼吸不匀,小侯爷才放开了无瑕的双唇,眼中含着不舍,轻轻一抚他的眉头,道:“无瑕,好好照顾自己,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孟白炎此生唯一。”双手放开,小侯爷突然毫无预警的转身而去。

“白炎――”诧异于他的突然离去,无瑕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

小侯爷疾步到了门边将门一拉,脚步踏出,走几步之后在阳光下回过头来,璀璨一笑:“怎么,没吻够么。”

那话如此赤裸,院子里的几人皆是一愣,无瑕绯红了脸,恨恨一顿足道:“竟不知是来做什么的,总是这般没正经,要走快走,省得呆会儿恼了让你吃拳头。”

“你才不舍得打我呢。”那人依然是那副欠揍的模样,对着无瑕嘻嘻一笑,然后转身朝缠绵望了一眼,意味深长,顿住的脚步再次提起,小侯爷最终没有再回头,只是将手举在空中对着身后扬了扬,似乎在向何人道别一般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无瑕愣愣的站在屋内,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心头没由来的便是一慌。

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虽然他平时放/荡不羁,却也不会这般胡闹,这是怎么了?

向外走了几步,无瑕又顿住了,他抬眼去看缠绵,缠绵却扬扬眉头,伸手点了点脖子,冲着无瑕一笑,无瑕顿时醒悟,一拉衣襟,冲着缠绵狠狠一瞪眼,返身将门一关。

寇云同情的看了看缠绵,然后抡起发愣的小六子,道:“有些人似乎被人埋怨了,哈哈,小六子公公,咱们还是做药丸去,这是非恩怨,不理也罢。”

那两人满脸同情的冲着缠绵摇摇头,返身离去,缠绵站在院中,看着那道紧闭的门,陷入了沉思。

小侯爷要自己做面具,而且是要做无瑕的面具,他要拿去做什么?看样子,无瑕是什么也没问出来,是以才这般生气,这小侯爷装疯卖傻的本事还真不一般,连无瑕这般伶俐的人儿都拿他没办法。小侯爷让自己保密,于是,自己注定要被那小人儿埋怨了,想到无瑕方才那狠狠的瞥,缠绵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如此可爱的无瑕,性子便如孩子一般,这才是他的真实本性,人前如冰般冷冷,内心,却是一团炙热的火焰。

“哟呵,又来送菜了?”城门的守军冲着司马逸一吆喝,司马逸放下肩头担子,拿起帕子擦了擦脸,憨厚一笑:“兵大爷辛苦了,这不,燕王大婚在即,程大人让多送些新鲜蔬菜进来,这点酒钱,请笑纳。”将一锭银子塞入守军手中,司马逸笑呵呵的担起担子,冲着那人一扬手,进了宫门而去,走了几步,却迎面撞上了萧君莫。

“站住,干什么的?”萧君莫身旁那侍卫叫住了司马逸,司马逸弓着身子,喏诺的低着头,道:“小的来给御膳房送新鲜蔬菜的。”

萧君莫伸手捻起了几根菜叶,然后放下,道:“过去吧。”

司马逸哈着腰,点了点头,快步向前,转过壁角,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长亭苑,没有停留,从那院子门口经过,去了另一条通道。

“去,跟着瞧瞧。”萧君莫扬了扬手指,令人紧紧跟随司马逸而去。司马逸将担子径直挑入了御膳房,御膳房的程大人此刻正在清点着物品,见他来忙叫道:“倒总算来个人了,去,把东西放好,然后帮我把明天要用的东西分一下类,皇上大宴群臣,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宫里人手有些不够,你先在这里分类,完了跟我去库房搬些东西。”

“好。”司马逸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埋头开始将食材分类。那侍卫跟到御膳房门口,见司马逸在那一堆食材前面忙得不亦乐乎,也不走开,便在御膳房门口的大树旁斜斜靠着盯着里面,司马逸眼神斜觑,发觉那人一直未走,也不动声色,只是细细做着手中的活计,丝毫不顿。等那一大堆材料分好类别,已经快一个时辰,拍了拍手,司马逸扬声叫着程大人,程大人从房间走出,见他已经办妥,点了点头,道:“很好,你随我来。”

带着司马逸出了门,见到门口的那个侍卫,程大人眉头微微一皱,也不言语,抬步便走。那侍卫站了一个时辰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也觉得不耐,又怕回去了被王爷责怪,只好耐着性子跟着两人,靠得不近,也离得不远,那两人到了库房,却见库房内此刻人来人往,大家都在准备明日喜宴要用的东西,一时之间,穿梭的人群将那侍卫的视线阻断,待他冲入库房内,只见那程大人在一人站在人群之后,他身边那人却不见了踪影。

“人呢――”那人恼羞成怒的冲过去向着程大人呵斥道。

程大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道:“什么人?本大人的手下都在这里,安逸王爷看上谁了尽管带走。”

“我问刚才跟你一起进来的人呢?”

“呀!”程大人似乎很惊讶,他环顾了四周一下,道:“本官刚才是与别人一起进来的吗?怎么本官自己不知道啊?”

“你――”那侍卫气结的指了指程大人,然后返身疾奔而去。

司马逸轻身跃入长亭苑,他知道萧君莫必定已经起疑,自己不见,不消片刻他便会带人四处搜查,时不待人,只有尽快给公子说明情况,然后马上出宫去才是上策。

听到那细微的落地声,无瑕没有抬头,依然在写着东西,轻声问道:“可是司马?”

司马逸推开门,闪身入内,急急道:“公子,萧君莫的手下跟着我,我是趁机跑掉的,只能呆一会儿,公子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接下来该怎么办?”

“将这个交给冷二叔。”无瑕也不拖沓,将刚刚写好的书函一折,交到司马逸手上。

“让冷二叔飞鸽传书,明日辰时,所有明面上的人全去钱庄要求提钱,若不能将钱取出,便上各地衙门状告钱庄,切记了,钱可以拿不回来,但萧君莫的钱庄,一定要垮掉。这消息不出两日便会传回云城,到时萧君莫必定恼羞成怒,咱们要做好应对,无论如何,这一步既然走了,就一定要将他的后路切断,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

司马逸一瞬间明白了无瑕的意思,公子将那么大笔银两分散存入萧君莫的钱庄,那些钱本是用来流通的,萧君莫要造反,便需要钱财购置粮草,配置兵马,公子令人将钱存入,便如借了钱让他去周转,现在却派人去烧粮草,劫兵马,粮草被烧毁,萧君莫必定便要调集钱庄的钱去补充,而此刻公子让所有人全去钱庄要求提钱,如果萧君莫给不出钱,那么,他的钱庄便会受到冲击,若不能补充粮草,那蓄势待发的军队便无供给,又如何起兵打仗,若调钱,便意味着他无法给钱庄的储户一个交代,他在各地的钱庄便会倒闭,这种坍塌拉扯的将不仅仅是一两座钱庄,而是他在大郑各地的所有钱庄,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抽离,将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公子,此次只怕咱们要大伤元气了。”司马逸微微一叹,无瑕却抬眸望着他,轻声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无瑕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只是,派出的死士,只怕……”眉头一蹙,无瑕狠命的一咬唇,不再说话。

钱财跟生命比起来,又能算得了什么,经此一役,我姬无瑕手中血债再添万千,已经永远也无法洗净了!

心底长叹,无瑕扬起双眸,看向窗外渐渐暗淡的天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司马逸看着公子暗自神伤的模样,几欲开口,都被脑中回荡的冷二的警告给压了下去。

小侯爷要去做的事情,自己要告诉公子吗?此刻风云变幻,公子应要心无旁骛,专心应对,可是,若小侯爷出事,公子还能撑得下去吗?

第二百三十三章 山海啸箭万支火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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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18

房间里很暗,烛火被压得低沉,让空气也漾着一种压抑感,一道身影陷在软榻之中,不时的传来咳喘声,一声一声,如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那不匀的呼吸声透露着这人现在的身体状况。

挑帘入内,云岚将手中茶杯递到了那人面前,郑渊主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过茶杯,只是扬扬手指,将身子调整到一个舒服一点的位置,眯着眼望着空荡的大殿,轻声道:“云岚哪,你跟在朕的身边,多少年了?”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郑渊主爆发出一阵猛咳,云岚放下茶杯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背,低低回道:“回皇上,已经十六年了。”

“十六年了……”郑渊主重复着那话,抬眼望了望云岚:“朕当年找到你的时候,你才六岁,这一眨眼,竟都过去十六年了。”思绪飘渺,那漫天的战火无情的燃烧,残破的车轮下卡着的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倒下,鲜血将他的双眼也染成了红色,他的泪早已哭干,嘴唇干裂得如同焦土,近乎麻木的思想在被郑渊主从马车下拉扯而出的那一刹由茫然转为愤怒,小手伸出,拼命的挣扎,喉间发出着小兽般的咆哮,那眼神愤恨得可怕,似乎要以这弱质之身,将面前之人撕裂生吞。

郑渊主无法安抚那小东西,那孩子已经陷入疯狂,以双手去抠去抓,低头去咬,只是想要挣开面前那人对自己的束缚,怀中一面令牌随着剧烈的挣扎掉下,郑渊主低头看见了令牌上的云冲二字。

虎贲军三万八千人,因自己一时判断失误,全军覆没,虎贲驻扎的东昌城被赫博多的铁穆耳汗屠城,鲜血成河,枯骨满地,尸横遍野,待自己带援军赶到,已经为时晚矣。虎贲头领云冲率部抵抗,直到最后一兵一卒,当自己跨入东昌城,看见那被悬于空中的尸体时,那满腔的怒火将自己烧得近乎爆裂。

云冲的夫人因拒不透露百姓躲藏的入口被挑死在了城墙之上,那夫妻俩至死都没能在一块儿,可是,他们不是还有个儿子吗?他又在哪?

几万兵马在残垣断壁中细细搜索,每一具尸体,每一个孩子,每一个角落,然后,在那坍塌的马车底下,有人发现了那个孩子,他的脚被马车压住动弹不得,一身被鲜血浸透,当有人叫出云岚此名时,那孩子的眼眸动了,可是,那眼中的仇恨却令人害怕。

云岚!

“云岚……”

“臣在,皇上。”身边那人低低应了一声,郑渊主回过神来,看了看那俊秀的男子,有些茫然。他的个子不算太高,与他父亲不一样,可能,更倾向于他的母亲,脾气有时略显暴躁,有时却又沉静如水,在他十六岁那年,自己重新组建了虎贲军,较之从前不同,这支军队是隐秘的,每个人经过精心挑选,然后分布各地,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如果没有召唤,他们也可能如此隐藏直至老去,而他们的头领,便是这个年轻人,这个平时低调得丝毫不引人注意的年轻人。

“皇上在想什么?”

郑渊主深吸了一口气,咳了一声,然后摇摇头,叹息中透着一种苍老与疲倦:“朕在想,你很好,这么多年,尽心尽力跟在朕的身边,朕老了,很多事都已经有心无力,澈轩这孩子有野心,等他登上皇位,定不会甘于现状,你的仇恨埋在心底这么多年,也苦了你了,若有一天,你能上战场杀敌报仇,朕只希望,你能……活着。”最后那两字说得很轻,却让云岚心头一酸,他展眉一笑,道:“皇上今天怎么了,尽说些让人心底泛酸的话,臣这么多年蒙皇上带在身边,照顾有加,皇上虽是君,亦是父,臣虽万死都难报答恩情。”

郑渊主笑了笑,身子撑起,背对着云岚,低声道:“孟白炎可有行动?”

“他的人马,在聚集。”

“他倒很有胆识,身在云城,也敢有此动作,你说曾有人夜入行馆。”

“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带着一男一女,功夫皆很高。”

“那男子什么模样?”

“俊逸不凡,一双凤眼特别醒目,带着三分妖娆,却又很有霸气,十分奇怪的感觉,他们进了屋,我看不便,便出来了。”

“凤眼!”郑渊主的脑中细细搜寻着这般相貌之人,大晋的年轻人中如此貌者,最为著名的,当是那少将军莫寒了,他在去年已经重返朝堂,接替了那孟小侯爷御林军头领一职,如此说来,来者莫非是!

“云岚,若孟白炎有事有求于你,无论那事是什么,你都答应他。”

“皇上?”云岚并不明白郑渊主的意思,小侯爷最近神神秘秘,也不知在忙什么,自己跟在他身边之时,他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是,自己能够感到他在进行一件事情,莫非,皇上已经猜到了?

“所有的要求,都答应他,你随他去,自然便会知道他要做的是什么,他若成功了,对我们大郑来说,便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他若失败了,便只能怨他命不如人,可是,就算他成功了,朕,也不会放过他,因为,这黑锅,注定要有人来背。”

云岚双眼骤然一闭,听了郑渊主的话,他已经隐约猜到了小侯爷要对付的是谁,的确如皇上所说,他若成功了,对大郑来说确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是,就算他成功了,也注定逃不脱郑国大军的追捕,因为,那人,毕竟是大郑册封的王爷!皇后娘娘的亲弟弟!

火光映亮了一切,连天上的云霞似乎都在燃烧。

这一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因为,冷公子手下的所有死士,皆在全力一搏。

弦伊站在远处,看着那一道道火箭划破夜空,那烈焰灼烧的,不但是安逸王爷的粮仓,还有公子这许多年来积累的财富,这一切,便在这大火中化为灰烬。

流萤打马到了弦伊身旁,看着那冲天的烈焰,带着几分惋惜,又带着几分澎湃的热血,跃跃欲试。

与淮安遥遥相望的漳河县突然出现了几道响箭,弦伊抬头去望,然后回头看了流萤一眼,没有说话,只将手中长剑一紧,大喝一声,率先冲向了淮安的军营,她的身后,是人影憧憧。

公子,咱们的战役,开始了!

郑历四十年三月二十六日晚,大郑遍布十三个郡县隶属于安逸王萧君莫的二十四个营地,当然,还不包括其暗藏势力,全部受到突袭,来人以火焚毁粮仓,几乎同时发动进攻,令其势力无法互救,暗袭者全属死士,目的只在粮仓,军营的将士一时之间竟慌了手脚,待到发觉已经无法扑灭那以无数生命来燃烧的大火时,一场疯狂的屠杀开始了!

玄夜站在淮安的城门上,看着那赤色的天空,双拳握得咔嚓作响,身后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冲上城门,道:“大人,漳河,秦方,八闽军营皆发信号告急,看样子,是都受到了袭击,大人,对方人数不少,根本无惧生死,咱们的粮草仓,快要保不住了。”

玄夜返身下了城门,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暗袭并非偶然,淮安附近所有郡县均告急,对方显然是有预谋的。

马蹄冲入军营,那混乱的场面令玄夜心头一惊,他一勒缰绳,厉声叫道:“杨大人人在何处?”

“属下在――”一个浑身血污的将领从乱阵中冲出,对着玄夜扬声应道。

“让你的人从粮仓附近撤离。”

“可是大人――”

“八百弓箭手蓄势待发,一刻钟的时间,就算我没出现,都给我将那地方夷为平地。”玄夜说完,狠狠一踢马腹,掠过之时,从地面抽出一杆长枪反扣,直冲入那一片火海当中。

有击鼓声!

弦伊一脚踹在一人胸口,挑起的长剑带出一道血痕,溅污了她那秀丽的脸庞,侧耳去听,弦伊回头扬声道:“流萤,大火已经无法抑制,你带人冲出去。”

流萤手中长剑刚从一士兵的脖子抹过,见弦伊身后一人猛扑而来,一个飞跃扬剑劈下,那人头戴头盔,未被伤及,却也被那力道甩得仰面而倒,未待起身,已经被弦伊一剑刺中,挣扎了一下,终不再动弹。

不对劲,身边的士兵在撤离。

“他们要弃粮仓了!”弦伊回身看了看,身边的人已经所剩无几,虽然此次来者皆为死士,了无牵挂,可是,若能有一线生机,又岂能就此丢掉性命。

“咱们走――”弦伊说完正欲上马,却被迎面而来的一杆长枪挑下了马来。

“弦伊――”流萤口中大叫,飞身一扑,一手抓住弦伊,一手扬起长剑一剑劈下,那枪头就此断在弦伊肩头,两人身子急速后退,玄夜冷冷的站在对面,眼眸如血。

“没想到,不是太子,不是燕王,竟是他!”

弦伊按住肩头,抬眼笑了:“让你们王爷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头。”

“好,既然你们活得不耐,我便成全了你们,黄泉路上,等着你们家主子――”那黑衣紧束的男子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一瞬袭来,一声清脆的龙吟,寒光映亮了弦伊那双美丽的眼睛。

今天的更新来晚了,只因为柒柒昨天突然气馁了,不想写了,于是,墨迹了一天一夜,在这里以正文3111回来了,谢谢给我鼓励的朋友们,无论怎样,柒柒会好好写完,给轩城一个交代,给还在看文的朋友们一个交代,加油!

第二百三十四章 红药叹夜太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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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19

云城在下雨,瓢泼一般,电闪夹杂着雷鸣,令那人儿辗转难眠。

长亭苑的门被轻轻叩响,小六子竖起耳朵细细听着,问了一声:“谁?”那敲击声似乎又没了,雨下得更大,春天的这个时节总是会如这般阴晴不定的,白天还是晴空万里,晚上却已经电闪雷鸣了。

空气中漾着潮湿的气味,已经子时,应不会有人来了,小六子自嘲的摇了摇头,听屋内公子轻轻的咳了几声,忙低声问道:“公子可要喝水?”

“好!”屋内那人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又是一阵轻咳。

小六子倒上一杯热茶,推门进了套阁,见无瑕坐在桌旁,竟仍然在写着什么,不禁一惊,道:“只道公子已经睡了,竟还没睡么?”

无瑕轻轻摇了摇头,右手写着字,左手握住嘴还在轻咳。

小六子将茶递了过去,无瑕这才放下笔,喝了口茶,道:“睡了,却一直辗转,刚才你在屋外问什么?”

“奴才似乎听到有人敲门,问了问,却没人回答。”

无瑕将茶杯放下,抬眼去望窗外,小六子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忙疾步走过去,将那窗一关:“奴才竟忘记关窗了,这三月的倒春寒可不能大意,公子小心又凉了。”

无瑕苦笑了一下,脑海中却突然想到了白天那人走时的回头一笑,那感觉竟让人如此不安,似乎,在向自己道别一般。

垂下头,看着桌上的字,无瑕轻叹了一声,然后,脑中突然闪过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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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再被你打成熊猫眼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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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背一道寒流掠过,无瑕霍然起身,双眼惊疑不定。

他说的话,对应了当初在泾阳因他用嘴为自己喂药而被自己打得眼圈青淤一事,那么,他已经恢复记忆了?他已经记得了一切,也已经记得自己当初是因何理由而离开他的了吗?

身子一晃,无瑕跌坐在了凳上。

白炎,你已经知道了无瑕的身份,也知道了为何我不能留在你身边,可是,你却不说,你在想什么?你又在做什么?

那感觉一瞬明朗起来,于是知道了为何他使尽一切手段都不让自己追问下去,自己竟被他骗过去了!

“咚咚咚——”

确实有人敲门!

无瑕示意小六子去开门,自己返身去拿了披风披上。

这夜竟如此漫长,云城在下大雨,那么,淮安呢?凤庆呢?漳河,秦方,八闽,大宁,上郡,广信,云中,汉皋,司州,仪门,关索岭,那十三个郡县的名字在脑中萦绕不去,此时此刻,那里的情形如何?那些用生命在搏杀的人们,又如何了?

烛光映亮了那张年轻的脸庞,那脸上凝着深意,带着深深的忧虑,被那些身陷战场的下属们牵动其心。

小六子的惊呼传来,无瑕听见缠绵的房门打开了,然后,却又关上了。

小六子竟还没进来,究竟来者是谁?为何缠绵打开了门,却又关上了?

脚步有些急,无瑕跨出门去的那一刹怔住了,他也知道了为何缠绵也回避了,因为门口出现的那人,此刻本不该出现,却又不可能不出现。

“如此大雨,你却为何连伞也不撑一把?”无瑕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心疼,那人此刻的样子十分狼狈,却揪痛人心。

“你别过来,雨太大,小心溅湿了你的衣裳。”那人的话语十分轻柔,却带着一种坚定。

“殿下,奴才给您寻把伞来,您衣衫都湿透了,明日是您的大喜之日,可不能有了闪失。”小六子返身便往屋内跑,郑赟谦却只是站在那门口,远远的看着无瑕。

“赟谦。”无瑕脚步一动,郑赟谦却伸手制止了他。

“无瑕,别过来,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这便走了。”那抹紫金色在大雨倾盆的夜色中十分黯淡,却愈发映衬出那人苍白的脸来,无瑕眉间一紧,心底酸楚翻涌而出,看他神色恍惚,郑赟谦突然唇角一勾,笑了。

“你可悔过……”那声音隔着雨幕飘渺不定。

“不悔!”

“我姬无瑕此生负你,来生定当结环以报,赟谦,无瑕愧对你。”反手扣住门框,无瑕努力支撑着自己,郑赟谦看着那人儿单薄轻颤的身子,脚步不由自主的进了几步,却就此踏入了雨幕之中,雨点放肆的打在身上,那双眼突然便抑制不住的落下了泪来。

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一切,只看见面前那道素洁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伸手抚住了那如墨勾勒的眉目,郑赟谦低声呢喃着:“此生得以与你相识,相知,我郑赟谦无悔今生,无论将来的结局如何,我只要你知道,你是我郑赟谦此生最爱之人。”

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了那粒血红的朱砂,然后将唇紧紧印在眉间。郑赟谦拥着那人儿,许久,松开,从怀中掏出一对剔透的玉石,笑道:“此珏,注定不能圆了,便,代替赟谦守在你身边吧。”将玉石的一半放入无瑕手中,郑赟谦返身而去,无瑕站在雨中,看着那离去的背影,然后低头去看掌心的玉石,贝齿狠命的一咬,抑制着那眼见便要落下的泪水,心底在告诫自己不能哭,可是,雨太大,砸得双眼生疼,疼得无法控制那泪水了。那人没有回头,从慢走到疾行,然后到放肆的狂奔,脚步在空荡的宫墙过道间回荡,踩裂了人心,撞痛了心脏。

小六子愣愣的看着那狂奔而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雨中呆然而立的公子,然后撑起雨伞走到了无瑕身边。

“公子,身子都淋透了,赶紧去换衣裳,千万别凉了。”

无瑕依然望着漆黑一片的雨幕,双眼眨了眨,然后带着倦意轻声道:“小六子,我……好困,想睡了!”

柒柒有事,今天晚上6点加更!

第二百三十五章 峥嵘露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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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19

柒柒这周全果奔,早上的章节悲剧的因为没到2k连更新显示都没有,于是,晚上来看文的朋友,返回上一章看起,很喜欢的章节:红药叹夜太漫长!

反反覆覆折磨着那床,无瑕最终还是坐起了身子,靠在床栏边静待天亮。

雨依然在下,手中的那半块珏在掌心渐渐温润,指尖打开,垂眸细看,那玉石如此剔透,一如自己与那人之间的情感,清澈可见。

那踏裂了雨夜的脚步声似乎还回荡在耳边,一声一声,捏碎人心。

这一晚,决定了安逸王萧君莫的命运,也了断了自己与燕王郑赟谦之间的情意,如论将来的局势如何,自己所坚持的,只能是一个人——太子郑澈轩!

萧君莫马上便会得知那十三个郡县的情况,他必定不会放过自己,而皇后,也必定会支撑燕王与太子夺这储君之位,现在唯一还能控制局势的便是郑渊主,可是,他又还能撑多久!

手骤然一紧,那珏的断面扎痛了手掌,无瑕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眸中淡然一片。

自己,该好好收拾心情,面对一切了,这大郑,要易主了!

晨醒的钟声悠远流长,雨已经停歇,清新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缠绵踏进房间,在外不见无瑕,抬步入了套阁,见那人儿正静静站立窗前看着窗外景色发呆,乌黑的发被高高束起,顶端绾了一个简洁的公子髻,一身紫金长袍衬着修长的身子,愈发显得体态轻盈。

听身后脚步声,无瑕眉间微微一动,然后回过了头来。

那是平素在无瑕身上所看不到的色彩,紫金色一直以来都代表着那个人,那个今日便要与他人花烛共枕之人,郑渊主这是故意的,逼着自己的儿子娶亲,然后,还要这人儿在一旁看着一切。

“无瑕,你的脸色很不好。”缠绵走到无瑕面前,他知道昨晚上燕王来过这里,当那两人告别之时,他就站在门后,他能够想象当时的情形,也知道这人儿必定一夜无眠,可是,这一切谁都无力改变,所以,只能是那两人自己承受。

“听说喜宴从正午开始,缠绵,咱们出去走走吧。”

“无瑕?”缠绵有些吃惊,自从被禁足以来,无瑕便没踏出过这长亭苑的院子,今天这么一个日子,他竟要出去走走?

“走吧。”不待缠绵反应,无瑕已经抬步出了门去。

回头看了看桌上的面具,缠绵想扬声叫住无瑕,却在思索片刻之后放弃了。

匆匆而过的宫女太监在见到那人儿之后皆是一愣,然后躬身退在一边,待无瑕走过之后,才又神情激动的聚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这便是长亭苑中的公子?”

“是他是他,上次我跟小豆子爬墙去看过一回,那时还下着雪呢,他坐在长廊边看见我俩趴在墙头,然后微微一笑,结果,我们便就那么跌进墙去了。”

“难怪那么多人爬墙去看,这模样竟比女子还美,那皮肤——”几个宫女伸出自己的手瞧了瞧,又痴痴想了想刚刚经过之人的皮肤,然后仰头兴叹。

无瑕走得很快,缠绵在后急追了好一会儿,才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下。

“无瑕,你今天究竟怎么了?”

“无事。”无瑕被缠绵拉得住了脚步,他在宫里已经不再受到限制,是以已经快接近宫墙,仍无人阻拦。

脚踩在青石厚重的台阶上,无瑕一步一步踏上了宫门城墙。清晨的风十分凉爽,那身紫金袍子虽厚实,却很轻巧,他的身子已经恢复,行走的步伐愈发轻盈,风撩起了耳边细发,无瑕深深呼吸着空气,笑道:“好清新,缠绵,无瑕已经闻到自由的味道了。”

自由!

自由!!

无瑕,你本就应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鸟儿,是你自己,将自己绑在了世俗的爱恨之中,那种真正的自由,你又要到何时才能真正去争取,去得到!

“大人——大人——”

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玄夜看着头顶那张焦急万分的脸,骤然一下惊醒了过来。

后背一阵刺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然后抬眼四望,脑中的记忆有些模糊混乱,这里是哪?自己已经离开粮仓了么?

“怎么回事?”他还记得当时的那一场混战,那无瑕公子的手下来突袭粮仓,当自己赶到之时,他们的人数已经所剩无几,自己重伤了那个叫弦伊的丫头,然后很快的收拾了另外几个死士,有一个曾出现在问鼎轩中的伙计,他的功夫实在不弱,然自己与他的对决也处在上风,然后……

有人带人闯进来了,那些人蒙着面,动作十分迅速,而且作战能力很强,带头的那个一来就直接挑上了自己,他的身形似乎很熟悉,自己当是认识的。他与自己纠缠了许久,然后,那数道利箭如蝗而来,那是自己进入此地时下达的命令,时间一到,杨大人下令进攻了。

打斗的人都顾不上互相厮杀了,大家都在抵挡那些索命的利箭,那一群人带着那仅剩的两人且战且退,眼见便要离开射程,自己追了上去,准备全力一拼,可是,箭雨凌厉而来,自己是被射中了么?

身子一动,背后的刺痛更加鲜明,杨大人急急将玄夜一扶,道:“大人被流矢射中,幸偏离了心脏,箭头已经拔出,属下让人送大人去休息。”

“不用。”玄夜死命一撑站起身来,跌跌撞撞走向粮仓,那四处已是一片焦土,粮仓已经化为了灰烬,尚有些许零星火苗在晨风中露出一点踪迹,淮安尚且如此,那么,其余的地方呢?

低头看见昨夜后来者的尸体,玄夜蹲下身子,细细查看。

那来放火者皆为死士,而后来之人看身手动作和执行命令的习惯当属将士之流,他们不是一起的,是谁在背后支援了无瑕公子?

脚下踢到一柄长剑,玄夜眼中一动,俯身将剑拾起。

百密一疏!

来人定没带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可是,他们的兵器上却留下了蛛丝马迹。

秦!

太子郑澈轩在册封前,封号秦王!

“杨大人,点一队精兵,随我赶去云城——”玄夜深吸一口气,飞身上马,大喝一声,疾驰而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你是我今生未完成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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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20

“哧——本王还道是谁呢,原来,是无瑕公子。”一声冷嗤从鼻间发出,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那两人的视线中。

“缠绵,咱们走。”无瑕眉头微微一皱,身子返过,便要从那人身边擦肩,萧君莫身子一动想要扣住他,却在眨眼间被缠绵一抵,两人一抵一退间,身子急速向后,无瑕一见忙扬声道:“缠绵住手——”

扬起的长发随着风掠过那人耳畔,缠绵的眼中带着一种挑衅,狠狠望向了萧君莫:“别再想动无瑕一分一毫,你若皮痒了,尽管放马过来,我缠绵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个男人。”

“哈哈哈——”一串爆笑从那人口中发出,萧君莫松开手,避开缠绵望了望无瑕,道:“公子好本事,竟让身边的人都对你死心塌地,不知,是使的何种手段?什么功夫?”

那语气暧昧难明,无瑕只是淡淡的瞥了萧君莫一眼,眉眼间透着一种冷意,根本不受他的挑衅,

身子一动,到了缠绵身边将他的袖口轻轻一整,道:“咱们回去,缠绵。”

那两人并肩而去,萧君莫站在身后,看着那丝毫不受挑衅的人儿,有了一丝疑惑。

他的神色如此冷淡,既不恼怒,也不像从前般愤然,如此沉静,便如一汪深泓,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寒意,突然之间让人看不透了,他……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哪儿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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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列铁骑精兵在日夜兼程赶往云城,玄夜疯了般打马前行,恨不能一步便能到达那千里之地。早上传来的消息,淮安附近所有郡县的军营昨晚同一时间皆被冷公子手中死士暗袭,粮草被焚毁,早上,王爷手中八大钱庄皆告急,突然出现的大量储户要求提取银两,因很多钱庄的银两被用以购置粮草兵器,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凑齐数目,那些储户将钱庄告上了衙门,现在钱庄已经人心惶惶,因那少数人的煽动挑拨,已经引起了所有储户的惊慌,导致了整个郡县百姓纷纷要求提钱,从其他地方的钱庄调钱已经来不及,且根本无法堵上那么大的窟窿,那些钱庄,眼见便要撑不住了。

有人在剑走偏锋,全力对付王爷了,王爷人在京都,只怕,此刻还蒙在鼓里,且那人若也是冷公子的话,那么,王爷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妙。

“喝,喝——”铁骑踏得大地都在震动,玄夜紧紧握着缰绳,心头竟涌起了一种恐惧感,这冷公子行事果然不依常理,他派人焚毁粮草,然后让人冲击钱庄,切断王爷的后路,可是,他自己受到的损失又何止万千,人力,物力,财力,他竟如此不顾一切的动手了,此人,当真让人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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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玄护卫上一个主子下场实在不怎么样,所以这次,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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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在蒲州莫府那人对自己所说的话一瞬回荡在了耳边,玄夜发觉后背渐渐被冷汗浸透。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爷出事,否则,一切都完了。

柳兮飞痴痴的坐在桌旁,思绪飘渺。

喜娘在耳边的话语似乎都远在天边,听不清,听不进,听不见。

“小姐。”木木闷闷不乐的坐在一旁看着柳兮飞,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皇上特意将喜宴摆在了皇宫之内,这是何等的荣耀,且,嫁的那个人又是自己真心所爱,可是,为何小姐此时此刻的模样,却让人如此心疼。

“王妃将这个拿着。”喜娘将一个红彤彤的沙果放入了柳兮飞的掌心:“这果子红红圆圆,象征着王妃与殿下之后的生活也是如此,进入洞房之前,千万别放下,更别掉了。”

柳兮飞眼眸一动,低头望向掌心,那沙果香气四溢,红艳异常,甜美得让人心动!渐渐的,柳兮飞的唇角浮现了一抹觉察不到的笑意,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粒果子,一遍又一遍。

“殿下驾到,请新王妃出门。”

郑赟谦站在院子中,静静的等待着,大红的喜袍将他的身子衬托得愈发修长,俊朗的脸庞也被那抹红色掩盖了倦意,眉间依然带着一丝萧索,却不动声色。

喧哗声中,环佩叮当脆响,生生将院中众人的嘲杂打断,那纤瘦的身子盈若扶柳,大红盖头下人儿也不知是何等风情,白皙的双手紧紧握着一颗沙果,指节微微泛着白色,显示了那人儿此刻紧张的心情。

“王妃到。”喜娘扯着嗓门扬声叫道:“请殿下扶王妃出门上轿。”

柳兮飞十分紧张,流苏轻摆的盖头令她看不清脚下的一切,木木扶着她走了几步,突然叫道:“糟,小姐的镯子刚被褪了下来,忘记戴上了,那可是夫人留下的,爷爷说小姐大婚一定要戴着的,小姐等着,木木去拿。”

前进的步子因木木的离去而顿住,柳兮飞不安的紧握着手中的沙果,那喜娘见木木久不出来,有些不耐的回身叫道:“姑娘快点,别误了时辰。”

“来了来了,我来了。”木木一连迭声的应着就往外奔,过门槛时未曾注意,竟一个趔趄扑了出来,双手下意识的向前一推,柳兮飞后背受力,手中紧握的沙果竟就此一扬,脱手而出。

“果子——”口中惊呼,柳兮飞慌了神,竟想也不想便向前一扑,想将沙果接住,却因头盖遮挡,忘记了面前的台阶,脚步一个虚踏,就此跌了下来。

“啊——”众人皆是一惊,木木更是吓得捂住了双眼。

眼前一道红影闪过,众人的惊呼尚在喉间,柳兮飞已经落进了郑赟谦的怀中,那个沙果被郑赟谦接在手中,稳稳的递到了柳兮飞的眼前。

柳兮飞双手一揭盖头,眸中含泪,一把抓过了果子,柳城魁见状走过来低低一喝,道:“兮飞,怎可自己揭了盖头,还不向殿下道歉。”

“无妨!”见柳兮飞望着那沙果落泪,郑赟谦轻声制止了柳城魁的呵斥,女子出嫁,沙果是要一路握在手中直到洞房的,途中掉落,会被认为不吉,看柳兮飞如此重视这果子,郑赟谦心头一酸,俯身将她一把抱起,道:“走吧。”

“那个,镯子,小姐……”木木在身后叫了几声,却越来越小声,最终将那叫声咽进了自己的腹中。

殿下对小姐,似乎,也蛮好的!单纯的木木突然便笑出了声来,柳城魁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木木忙一缩脖子躲在了喜娘旁边,遮挡着跟随喜娘而去。

那乐声越来越近,哔哔啪啪的炮竹声也越来越近。

无瑕倚在长廊边,头靠在柱旁,听着那喧闹声渐渐接近,长亭苑的位置正处在那队伍所经之处,让他就算不想去听去想都是不能。

好热闹!

成亲!

赟谦今天……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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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无瑕!”

“姬无瑕!请燕王殿下,好好记住这个名字!”

“白玉无瑕,姬无瑕!本王,记下了,记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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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想清楚了,今日你放了我,他日便可能会后悔。”

“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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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既然要斗,本王会奉陪到底,姬无瑕,你记住,你的命是本王救回来的,也只有本王才能拿回去,所以,若本王不让你死,你便一定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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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不知你平时是如何照顾自己的,身子不好,当知处处都需小心,这宫里可不比太子府,有人惦着你,宠着你。”

“无瑕不是孩子,不需要燕王殿下来教训,殿下是否走错了地方,这长亭苑现在是无瑕居住,殿下请了。”

“天下之争,本就是脚下踏着枯骨,手中鲜血淋漓,他日你我水火对峙,还不知谁死谁手,或许有一天,我郑赟谦也变成了他人脚下一沓血肉,亦或许你无瑕公子功败垂成,成为一缕亡魂,所以,这个世界,只有胜者,失败者永远都是不被怜悯的。”

“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因为,我希望我的对手,不但是计谋,不但是精神,他的身体,也应是强大的,这样,才配做我郑赟谦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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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啊,你将那情感埋得如此深,深得,无瑕根本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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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有小船,蓝若姑娘会送公子离开,粥应还是热的,喝了再走,赟谦便回了燕京,自此不见,公子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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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那晚在烟雨湖……不是梦境……不是我的错觉……那个人是你!”

“是我,无瑕!一直都是我!”

“你没事太好了,我看着你们掉下去,那一瞬,我整个人都懵掉了,我甚至都还未跟你说……甚至都还没能让你知道……无瑕……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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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瑕,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困了,想停下奔跑的脚步,记得还有一个叫郑赟谦的人,可以给你无忧无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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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悔过……”

“不悔!”

“我姬无瑕此生负你,来生定当结环以报,赟谦,无瑕愧对你。”

“此生得以与你相识,相知,我郑赟谦无悔今生,无论将来的结局如何,我只要你知道,你是我郑赟谦此生最爱之人。”

“此珏,注定不能圆了,便,代替赟谦守在你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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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公子……午时到了,咱们,该去玲珑阁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卿若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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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21

多日以来,郑渊主终于第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朝中大臣已经汇聚玲珑阁,一见郑渊主带着萧皇后入了门来,忙伏地高呼万岁,郑渊主只是微微一点头,笑了笑,朗声道:“众卿都起来吧,今儿个是燕王大喜的日子,设宴不过是大家凑个喜气,都,不必拘束了。”

众大臣闻言,皆眉开眼笑的拱手道喜,郑渊主坐在龙椅之上,淡淡的瞄了一眼殿下,道:“怎么不见太子?”

“儿臣在这里。”殿角处站着一人,甚至连众大臣都未曾注意到。

郑澈轩一身玄黄金丝袍立在柱旁,神色倦倦,且,有些心不在焉。

“到朕这来。”郑渊主示意了一下,郑澈轩抬眼望了望殿门,脸上带着一丝担忧,踌躇了一下,似乎还想磨蹭,见郑渊主眉间闪过一丝不悦,终还是向着大殿之上走去,萧皇后冷冷看着郑澈轩,却忍住性子,没有表现出不耐来。

“安逸王爷到——”门口一个小太监高声通报,安逸王萧君莫大笑着入了大殿,先向郑渊主和萧皇后行了叩拜之礼,然后起身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道:“今儿个大好日子,臣得了个好玩意儿,正好送给燕王殿下当了贺礼了,咦?殿下还未到么?”

郑渊主眉间含笑,道:“差不多该到了。”

“大晋小侯爷到——”

“无瑕公子到——”

那两声通传声竟同时传来,殿内众人皆是一愣,神色难明。

那两人也是一愣,因行走的方向不一致,两人在台阶上尽之前,皆看不到对方的身影,这一下竟在大殿之前撞了个正着。

白炎!

对面那人眼底眉间漾着笑意,眼中星光闪烁,带着一丝惊喜,一丝柔情,微微勾起的唇角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身上一袭黑袍雪白滚边,玉色腰带,墨黑的发垂直而下,在风中微荡。

无瑕的脚步动了动,却不进反退:“小侯爷先请。”

身子微微一侧,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翦水秋瞳,满头青丝被细细梳理挽着发髻,露出了如珍珠般白润的脖颈,那人儿一身紫金色在阳光下耀目异常,让人怦然心动!

他没有戴上面具!是的,本就应当如此,容貌上天所给,怎能因总被他人觊觎,便一辈子让自己隐藏在那面具之下!无瑕,你便早该走出来了。

那笑容越发灿烂,小侯爷没有推脱,这里是大郑的皇宫,自己是来使,无瑕的身份是随侍,他所做的一切合乎情理,自己绝无推脱之理。

“白炎谢过公子。”小侯爷抬步入了大殿,见他进门,无瑕稍稍松了口气,却一刹间又想到了前两日那人在长亭苑中丝毫不拘的行为,心头一堵。

抬头看着那人的背影,无瑕有了一瞬的失神。

白炎,你那天的行为如此奇怪,除了不让我发觉你的记忆恢复之外,是否还有其它事情瞒着我?

低头跟入了大殿,脚步轻柔缓慢的走到了殿中,无瑕身子一躬,并不跪下,只是拱手眉前,轻声道:“无瑕见过皇上。”

殿内一片哗然,站在两侧的大臣议论纷纷,郑渊主身子斜靠,手撑颊边,看着那殿下所站之人,微微一笑。

“无瑕,到朕的身边来。”

抬头,双眼望向郑渊主,无瑕又道:“无瑕岂敢冒犯天威,无瑕只是一名小小的随侍,站在角落便好,谢皇上!”那话说完,无瑕返身径直往大殿角落而去,人群散开,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那人儿如轻风拂过,淡定从容,他的容貌引来众人一阵惊呼,顿时所有人的视线全集中在了他一人身上。

“放肆!”萧皇后忍不住出声轻喝道,郑渊主微微一按她的手背,轻咳了一声。

小侯爷默不作声的望着无瑕,忍俊不禁,这人儿当初在东都大殿之上挑衅晋文帝,弹奏广陵散,这次又在大郑的宫殿之上公然让郑渊主下不了台,果真是性子来了谁都挡不住。

大殿上忍不住笑的又何止一人,郑澈轩也在摇头轻叹,父皇为了胁迫自己,燕王和孟白炎,故意将无瑕软禁,又故意让萧君莫接近他,无瑕虽然性子淡,但耍起小脾气的时候却也是很让人抓狂的。

无奈的望向那人儿,郑澈轩恨不能此刻便能到他身边去,无瑕却只是淡淡的垂着眼眸,谁也不看。

郑渊主倒是身子一靠,爆发出一大串笑声来。

这人儿的确有趣,性子冷冷淡淡,却总让人无法掌控,他当知道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故意纵容的结果,现在这般让自己下不了台,便是算定了自己不会治他的罪。

那一干人等本见场面尴尬,正怕皇上发怒,却不料皇上不怒反笑,顿时也讪讪的跟着笑了起来,一时之间,整个大殿竟和气一片,气氛颇佳。

乐声一路响彻,正午时分,迎亲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的到了玲珑阁。

郑赟谦下了马,回头看了一眼那八人大轿,然后接过身边小太监递过的弓箭一箭射在轿顶上。

弓箭入木的声音惊得柳兮飞一个激灵,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地方了。

“新王妃下轿——”随着喜娘的一声高呼,柳兮飞双手骤然紧握,轿帘一掀,阳光顿时撒了下来,纵然低着头盖着红巾,那刺目的光芒依然让柳兮飞情不自禁的闭上了双眼。

“小姐,该下轿了。”木木在一旁轻声提醒着。

“姑娘,该改口叫王妃了。”喜娘在旁哈哈一笑,伸手去扶柳兮飞,柳兮飞握着手中沙果,紧张至极。

“我来。”一声轻柔的声音,修长的手指从掀开的轿帘伸到了柳兮飞的面前,那大红的衣裳撞进了柳兮飞的眼帘,柳兮飞知道伸出手指的是何人,心头顿时安定了下来。终于松开一只手去抓住那人伸来的手指,躬身下了轿,然后由着那人牵着自己一步一步,踩着台阶向着那高高的殿门而去。

“燕王,燕王妃到!”

那声悠长的通传声撞痛了那人儿的耳膜,无瑕没有抬头,站在角落一动不动。

小侯爷透过人群看着无瑕渐渐苍白的脸,心头泛起疼痛。

虽然自己不知道无瑕与燕王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可是,燕王爱着的人是无瑕,这一点自己很清楚,燕王也毫不避讳的在自己面前承认过。无瑕在大郑的这半年多,自己是完全在他的生命之外的,所以,就算他的心中有着那人的位置,自己也没权利去责怪他,因为,那才是无瑕,才是那个人前冷冷,内心却炙热如火焰般的无瑕,他的心不是冰冷的铁,而是温柔的水。

心疼,看着他低头无助的模样,自己好心疼!

双手在不自觉的用力,感到有视线透过人群直直而来,无瑕轻轻一抬眼眸,却在与小侯爷眼神碰撞的那一刹骤然一缩,避了开去。

成亲!总有一天,他也会如此这般牵着别人的手从自己面前走过,将他的一生与另一个女子紧紧相连!因为这情世俗不允许,就算他爱,他的家人呢,他的父母呢,他们又怎会承认这份情,自己的身份与仇恨,又如何容纳他的存在!

脑中浑浑噩噩,无瑕不知道大殿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有些茫然,看着身边的人在不停的说话,看着大殿中那两个浑身大红的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然后对拜。胸口有些闷,呼吸也有些不顺畅,想离开,想离开这喧闹的人群,脚步一动,人却突然清醒了过来。

自己在做什么?这里是大郑的皇宫,面前的,是大郑的皇上皇后,自己若就此离去,便犯了欺君之罪,自己竟然糊涂了。

整个行礼过程,郑赟谦都一丝不苟的完成,虽神色淡然,却出奇的配合。

当一切礼毕,他带着柳兮飞前往颐宁宫时,脚步突然顿住了。

视线从那熙攘的人群透过,直直射向了那躲在人群之后的人。

无瑕突然有些慌乱,脚步一退想要避开,才发觉自己竟已经到了壁角,那人与自己的距离如此遥远,可那眼神却盯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不!别那么看着我!赟谦!

郑赟谦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后回过头,抓住柳兮飞的手指,带着她离去了。

无瑕身子一松,才发觉紧握的双手中全是汗水。

郑渊主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一幕,然后微微一回头,看了看身旁的郑澈轩。

郑澈轩也在紧紧的盯着那一幕,他知道此刻那两人心里有多难受,这一切不但是对那两人,就算是对自己,也是一种折磨,自己不会被逼娶亲,可是……

“听说太子最近又去睡书房了?朕看太子对这房中之事似乎还不甚明了,改日真得寻个得力的人去教教太子了。”郑渊主似漫不经心的瞧了瞧郑澈轩,低声道。

郑澈轩一瞬惊出了一身冷汗,父皇逼燕王娶亲,燕王娶了,现在又要逼自己回去圆房,自己又该怎么办?那事当然不是不会,而是不愿!抬眼去看无瑕,郑澈轩心头一堵,郑渊主见他半晌无话,又道:“这无瑕公子聪明伶俐,深得朕心,朕,倒还真想就这么将他留下去,不过他一直呆在太子身边辅佐,朕倒也不忍心这么一个人儿就此被锁在深宫之中,不如这样,朕何时抱上了皇孙,便何时放无瑕回到太子身边去,如何?”

“父皇——”

“好了!”郑渊主突然出声喝住了郑澈轩的话,站起身扬声道:“礼毕了,摆驾建章宫,今日设宴直到明天,所有人都开怀畅饮,朕很久没这么开心了,众卿随朕去热闹热闹吧——”

走下台阶,郑渊主扬长而去,大臣们一见忙紧紧跟随,不一会儿,硕大的宫殿只剩下寥寥几人。萧皇后没有跟着郑渊主离去,她依然坐在大殿上,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才起身看了郑澈轩一眼,笑道:“皇上说了,等着太子妃的佳讯,本宫可也等着抱皇孙,太子殿下可要加油了。”起身下了大殿,萧皇后看了萧君莫一眼,然后离去了。

萧君莫一直抱着看好戏的神情看着一切,此刻见只剩下自己几人,才整了整衣衫,幸灾乐祸的走到无瑕面前,轻声道:“公子脸色不好,要本王带公子去休息吗?呀,本王忘记了,公子的老情人在呢,怎会轮到本王来操心,公子可要悠着点,别让那两人在大殿之上为你动了手,闹了大笑话,哈哈哈哈——”那人极其恶劣的放声大笑着出了门去。

小侯爷看了一眼郑澈轩,然后走到无瑕身边,道:“我从宫外来的时候,冷二叔让我跟你说,一切安好,让你放心,无瑕,我要去建章宫了,你若累了便回去歇着,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一人承担,要记得,在你身后还有那么多支撑着你的人。”

“白炎,你是否已经记起了一切?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嘘——听话,乖乖照顾好自己,我走了。”那人不再如往日般眷恋,伸手抚了抚无瑕轻蹙的眉头,然后转身便走,似乎有什么急需去做的事情,令他不得不离开,无瑕站在硕大的宫殿中,看着那人越走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只剩下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不见!

第二百三十八章 狂啸里誰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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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22

建章宫内喧哗异常,郑赟谦已经脚步不稳左摇右晃,那一条长龙的宴席他从头敬到尾,喝下的烈酒让人咋舌,萧皇后有些心疼,郑渊主则深吸了一口气,轻闭上了双眼。自己的强压和皇后的逼迫都没有让那个骄傲倔强的儿子低下头来,最终是那个柔弱的女子用她自己的生命换来了这人的妥协,而那个主意,却……

无瑕低着头,静静的坐在角落里,一杯又一杯的将那烈酒灌下。

让柳兮飞以她的生命相要挟,这主意,是自己出的。

长长的睫毛轻轻扑闪着,无瑕的双手有些颤抖,那人痛苦买醉之貌,令他心若刀割!

赟谦,你一定要幸福,你若不幸福,无瑕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自己明明是不能喝的,却为何在如此狂饮之后依然这般清醒?

双颊泛着红晕,无瑕感到头开始晕沉,身子也在摇摇欲坠。

郑澈轩没有去拦他,他就坐在离那人儿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

双眸抬起,含着微醺的醉意,无瑕抬头看了郑澈轩一眼,勾唇一笑,嘴里嘟囔了几句,然后竟身子一扑便靠向了长案,似乎马上便要睡去,喝酒时便被他揉得松散的发髻霎时散开,一头乌黑的发顺着肩胛柔柔落下,带着一种卷曲,平添了万种风情。

身子开始发热,无瑕的鼻尖渗着细细的汗珠,双颊红得诱人。坐在身旁的几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然后嗅了嗅鼻子,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郑澈轩身子一动,却听郑渊主扬声道:“太子到朕这儿来,朕有话跟你说。”

郑澈轩回头看了看郑渊主,又望了望无瑕,身子又是一动。

“朕的话没听到么?”郑渊主突然厉声喝道,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怎能让儿子对那人之情暴露于人前,眼中含着警告,郑渊主双眉紧锁,脸带怒意。郑澈轩双手一紧,脚步返过,向着郑渊主而去。

孟白炎在哪?

郑澈轩细细搜寻着那人的身影,可是,却不见其分毫。

见郑澈轩走向殿堂之上,萧君莫冷冷一笑,起身到了无瑕身旁。

郑澈轩回头一瞥,脸色一变便要回身,郑渊主突然起身将他的肩膀一扣,从案上拿起一个酒杯递到了他的面前:“今日是燕王大婚,你这个做哥哥的,似乎还没敬酒呢。”

郑澈轩身子微微一挣,郑渊主见状冷哼一声,道:“你今日若敢近了那人的身,朕便叫他这一辈子都走不出那长亭苑去。”

身子狠狠一颤,郑澈轩骤然回头,那父子俩相峙而立,丝毫不让。

郑渊主将手中酒杯放入郑澈轩手中,松开扣住他肩膀的手,轻轻拍了拍:“为君者,应知孰轻孰重,你既选择了这条道路,便当知会失去很多,太多的身不由己,就算是朕也无可奈何。澈轩,就算你现在强留,总有一天,你终究还会失去那人,不如趁早放手,免得将来受尽噬髓锥心之苦。”

那人手中握着酒杯,回头微微一笑:“父皇,已经来不及了,就算将来儿臣这心为那人化为灰烬,儿臣,也绝不后悔。”

“咳咳咳——”郑渊主突然爆发出一阵猛咳,身子踉跄一退,郑澈轩忙伸手将他一拉,放下酒杯帮他顺着气息,萧皇后在一旁见状忙扬声道:“来人,扶皇上回去休息。”

众大臣们正喝得兴起,此刻骤然一停,整个大殿顿时寂然无声。

“皇上今儿个高兴,喝多了而已,众卿只管尽兴,本宫扶皇上去休息。”萧皇后起身去扶郑渊主,郑澈轩帮着她一起扶着郑渊主下了大殿,临走时匆匆一瞥,见无瑕竟果真趴在桌上醉倒,而萧君莫却似笑非笑的坐在他的身边望着自己,顿时心急如焚,却无奈不能放手,只好扶着郑渊主出了门去。

郑赟谦已经醉得晕沉,发觉身边有人经过,只回头望了望,也不在意,笑笑道:“来,谁敢再与本王拼酒。”

萧君莫眉头微扬,向着身旁一人示意,那人抓过一个酒壶上了前去,道:“微臣今日便来与殿下拼上一拼,殿下,这杯壶如何尽兴,咱们不妨来拼大的,来人,拿酒坛来。”

“好好好。”郑赟谦口中大笑着,身子却是一晃,众人忙将他一拉,到了案前坐下,然后挤在一堆起哄打诨,萧君莫见众人皆被拉了视线,俯身将那人儿一抱,身子一晃,出了门去。

玉簪轻轻晃动着落下了地面,翡绿的琉璃在灯火通明的宫殿之中泛着光芒,剔透晶莹,而玉簪的主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群之后缓缓走来一人,到了那人去案空的桌边俯身将玉簪一拾,雪白滚边的黑袍轻轻一摆,转身而去。

肌肤如火般滚烫,身子香气扑鼻,青丝随着夜风荡漾,那人儿鼻息轻柔,醉意倦倦。

喉结滚动,萧君莫艰难的压抑着燃烧腹部的那团火,带着无瑕轻身起落。

“王爷!”入了院落,一人跟在身后低低道:“王爷回来了,可要更衣。”

“备水,本王要沐浴。”

“是!”那人应着躬身而去,萧君莫低头望着怀中之人,嘴角一勾,抬步向着浴池而去。

几日不见,这人儿竟更加诱人了。

汉白玉的兽头涌出大量热水,萧君莫贪婪的嗅了嗅无瑕的发,然后抱着他一同浸入了浴池之中。

身体被温水轻轻撞击,毛孔舒张,浑身血液也温热起来,无瑕下意识的睁开双眼,发觉自己竟浸泡在水中,心头顿时一惊!萧君莫身材高大,那浴池也较寻常浴池深,无瑕骤然醒来,猝防不及,脚竟无法落地,顿时伸手将那人一抓,萧君莫见状笑道:“怎么,公子便这般迫不及待了?”

“我在哪?”无瑕十分吃惊,醉意依然没有散去,心底却清晰鲜明,他没料到萧君莫竟如此大胆,敢将自己带出建章宫!

“不用害怕,自然还是在宫里,只不过,现在是在本王的寝宫之内。”因皇上下诏萧君莫负责皇城安危,是以将他安排住进了华阳宫,而此刻无瑕正处在华阳宫中。

“你别碰我——”推开那人,无瑕返身便往浴池边缘而去,萧君莫鼻间一声嗤笑,伸手一捞,将无瑕拽了回来:“本王还以为你当真波澜不惊了,怎么,竟还是这般害怕我吗?”

无瑕也不说话,回身便是一掌,萧君莫一手抓着无瑕,一手便去扣他的手腕,却被那一掌震得手臂一麻,顿时脸色一变,道:“你的功力恢复了?”

身子一挣,无瑕竟如鱼般一滑而去,萧君莫伸手再抓,无瑕双手击在水面,身子倏然而起,轻若飞鸿,一瞬间便已到了门口。

“想走,只怕没那么容易——”萧君莫紧随而出,掠过屏风,勾起一柄长剑凌空抽出,丝毫不顿直袭而去。

无瑕拉开门,那柄长剑已到身后,脚步一点,无瑕回身望向萧君莫,两人一退一进间,那剑尖直指无瑕胸口,却始终差之分毫,无法跟上他的脚步。

“王爷——”萧君莫身旁侍卫突听打斗,全都聚集,无瑕见状一个后翻,萧君莫从他头顶掠过,在墙头住了脚步。

“很好,寇云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看样子,你竟已经全都好了。”

无瑕没有说话,他本也以为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刚刚喝了酒,骤然聚气,才发觉依然感到力不从心,可是此刻这般情形,自己决计不能让那人识破,否则今日定难以全身而退。

“萧君莫,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你忘了这里是皇宫,当真不怕皇上治你的罪吗?”无瑕暗暗揣度了一下环绕身旁的侍卫实力,然后提了提气,发觉情形实在不妙,顿时懊恼自己竟大意贪杯了。

萧君莫冷冷一笑,道:“只怕,皇上现在顾不上本王,或许,太子此刻也顾不上公子你了。”

听他话中有话,无瑕一惊,抬头道:“你做了什么?”

“公子果然敏感,这么一个妙人儿,便乖乖留在本王身边做个侍宠岂不妙哉,何必处处跟本王作对,不识抬举。”那话含着一丝戏弄,又隐隐的透出一丝气急败坏来。

为何太子,燕王能得到这人儿的真心以待,自己却怎样都无法掌控他?!

无瑕脸上带着冷冷的笑意,身子却在慢慢移动。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王爷莫非连这个浅显的道理也不懂么?”

“你要复仇,本王拿下这大郑江山,便能满足你这个愿望,机会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你却一再拒绝,究竟是何道理?”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若助你夺取这大郑江山,只怕午夜梦回也会惊醒难眠,我姬无瑕,绝不会与你为伍。”

“好,好好,双手沾满鲜血的冷公子也敢跟我谈清高,姬无瑕,你既不识抬举,本王也不会对你留情,等到本王登上大郑皇位的那一天,本王要你跪在面前,要你,用自己的身子来换取一切。”

“只怕王爷你,等不到那一天了!”话音未落,那道纤瘦的身影突然发动了进攻,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便已有几个侍卫倒下了。白皙的脸上溅染了殷红的鲜血,无瑕回身站定,手中金丝缓缓拉开,金丝上,依然兀自凝聚着血珠,一滴,一滴,染红了地面!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这江山谁主 才不算一场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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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23

寂静的夜空中一道身影急速狂奔着,粗重的喘息声在空中回荡,那人跑一段歇一段,眼见已经撑不住,却一咬牙再次向前奔去。

“何人——”巡防的禁军见状呵斥道。

“奴……奴才,华阳宫小安子。”

禁军副统领易风看了一眼小安子,道:“何事如此着急,华阳宫的小太监,为何夜半到长春殿来?”

“奴才……奴才……”

见他说话吞吐,易风眉头一皱,沉声喝道:“有事快说,否则休怪我以冲撞圣驾治你的罪。”

小安子咬了咬牙,双膝一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下身子道:“求大人让小安子见皇上一面。”

易风双眉锁得更深,华阳宫的小太监半夜居然来长春殿求见皇上?这算哪门子事?

“今日燕王大婚,皇上喝多了,皇后太子刚扶了皇上回来歇息,你有事,去向上头的管事说,别说你身份低微,就算是大臣们来了,此刻也是见不着皇上的。”

小安子一听愈发着急,也不多话,只是不停的磕着头,易风见他神色慌张,又如此坚持,不禁起疑,道:“可是宫中有事?华阳宫是安逸王爷的寝宫,说——何事——”突然心头一悸,易风跨上前去,一把揪住了小安子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

“大人——大人——”小安子被他揪起悬在半空,不禁手忙脚乱拼命挣扎。

长亭苑的无瑕公子此刻被困华阳宫中,自己本是巡夜路过,听见打斗,吓得准备找地方躲起来,却不料见那包围圈中的竟是那无瑕公子,公子为人和善,自己上次爬墙偷看他,被小六子公公逮住,公子只是笑笑,并不责罚,更为了自己而与云裳公主起了冲突,自己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太监,公子却真诚以待,那份恩情虽小虽淡,或许公子自己都已经不再记得,可此刻他有难,自己又如何能坐视不管。

安逸王爷势力庞大,这宫里也不知何人是他的眼线,自己贸贸然说出的话,说不定马上便会没命。

见小安子闭口不说,易风将他抡起一摔,道:“来人,将这小太监拉下去。”

“何事喧哗?”郑澈轩迈步出了门,见长春殿外的巡视禁军围着一个小太监,不禁眉头一皱下了台阶。

“臣见过太子!”

太子!!

小安子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双眼金星,突听身旁有人向太子请安,不禁一喜,上次公子突然病犯,听说太子燕王带兵闯宫只为一见,那么,太子必定是站在公子一边的!

“奴才叩见太子,请太子马上带人去华阳宫救公子——”

那话一出,身旁众人皆是一惊。

“是无瑕吗?他不是在建章宫吗?华阳宫是萧君莫的寝宫,他怎会——”郑澈轩骤然反应过来,也来不及细问小安子,回身对易风道:“派人去通知傅大人,你带人随我去要人!”

“是!”易风返身叫来一人吩咐完毕,带着人便跟着郑澈轩往外奔,却不料刚跑了几步,长春殿内跌出一个小太监来,那小太监扑倒在地,抖抖索索爬起大叫道:“宣太医——宣太医——”

郑澈轩疾奔的脚步被拉住,那小太监叫唤的声音颤抖难平,让人大感不妙,回身几个飞跃,郑澈轩上了台阶,拉住那小太监喝道:“父皇怎么了?”

“皇上……皇上突然吐血不止,太子殿下,您快瞧瞧去吧——”

身子猛地一颤,郑澈轩回头去望易风,易风见状忙一拱手道:“殿下放心,臣这就带人去华阳宫,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保公子周全。”

“太子,您快去吧,皇上他……只怕是……”那小太监伏在地面痛哭不已,郑澈轩心乱如麻,看了一眼易风奔去的方向,双拳紧握,脸色铁青。

孟白炎!孟白炎!那怒吼堵在喉间,眼见便要爆发而出!

在无瑕这般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

额间细汗涔涔而下,无瑕的气息愈发不稳起来,他的身边已经伏尸层层,身上本就被浸湿的袍子此刻更是冰凉一片,绯红的双颊已经开始泛白,脚步也凌乱起来。萧君莫只是站在远处看着一切,见无瑕渐渐不支之貌,他扬眉一笑,道:“公子性子好强,武功也不弱,偏这身子不争气,否则现在也当是称霸一方的枭杰了,本王在想,呆会儿该怎样好好疼爱公子你,倒不知公子的呻吟声,会不会若女子一般让人销魂呢。”

无瑕紧咬下唇,丝毫不敢松懈,他的体力已经透支,这华阳宫里全是萧君莫的人,今夜形势特殊,禁军的守护都集中去了玲珑阁,此时此刻,除了自己,已经无法依靠他人了。

对面那人直勾勾的眼神似乎要将自己生吞下肚一般,无瑕知道今夜自己若再落入此人手中,定再难全身而退,若真遭此人凌辱,自己宁愿一死。

他究竟如何将自己带出建章宫的,太子呢?莫非情况真有变?究竟萧君莫做了什么?

只是微微的一走神,无瑕发觉手中一紧,金丝绞在一人剑上,那人狠狠一拉,无瑕身子一退,金丝竟然无法收回,霎时陷入手掌的皮肉之中,鲜血顺着那丝滴答落下。

萧君莫唇角一扬,懒懒道:“公子何必再做困兽之斗,要是再伤了其他地方,本王会心疼的——”话音刚落,萧君莫挑起长剑,身子一动直刺而来。

一道身影如风般旋入,直奔向包围圈中的无瑕,萧君莫一惊,身子一退,那人已强势而攻,直挑了那些侍卫而去。

何人?!

那人一袭黑袍紧束,身形矫健,动若脱兔,只一瞬,便击倒了数人。

无瑕手中金丝一松,抬头去看,顿时眸间一酸,口中唤道:“白炎!”

小侯爷回头一看,见无瑕脸色苍白,发丝凌乱,不禁心头一痛,抬眼斜觑了身旁侍卫一眼,然后慢慢后退着到了无瑕面前,侧头柔声道:“白炎来迟了,无瑕,你可还好。”

站在小侯爷身后,无瑕看着那人宽阔的肩膀,心头一瞬安定下来,微微一笑,道:“好,有你在我身边,我姬无瑕今日便是死了,也不怕。”

“咱们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白炎怎舍让你死,白炎要用剩下的时间,来补偿这半年对你的遗忘,所以,咱们谁都不能死!”

“好一个鹣鲽情深哪。”萧君莫带着讽刺的笑了,伸手抚了抚眉头,漫不经心的道:“孟小侯爷似乎忘了,这里,可不是大晋。”

小侯爷扬声大笑道:“王爷似乎也忘了,这大郑的江山,姓郑,不姓萧!”

“你——”萧君莫恼羞成怒的一扬手中长剑,双眼一眯冷笑道:“好,既然你要送死,本王便成全了你——”

小侯爷伸手将无瑕一拉,轻声道:“跟我从西南方冲出去。”话音一落,小侯爷探手怀中,口中大叫道:“暗器!”

那些侍卫下意识的一闪,小侯爷拉起无瑕轻身而上,朗声笑道:“骗你们的。”

萧君莫勃然大怒,一耳光甩在了一人脸上,喝道:“还不追——”

“暗器——”空中又是一声,那些侍卫不再上当,飞身而上,却一瞬便跌下了数人来。一道清影站在屋檐上浅笑道:“都说了有暗器了还来,安逸王爷,你的手下是不是也忒笨了点?”

“缠绵——”听音辨人,萧君莫知道那人是无瑕身边的缠绵,愈发起火,回身叫道:“来人,将侍卫全给本王召唤出来,本王今日若不能擒得这几人,难泄心头之忿!”

“哎呀,那王爷你可要快点,小侯爷要带着无瑕远走高飞了,王爷动作慢了,便再也找不到他们了。”缠绵嬉笑着返身一跃,翩然而去,萧君莫心头怒火难平,回身叫了人,急追而去。

“白炎!”从华阳宫冲出,无瑕一扣小侯爷手臂道:“你出宫去,萧君莫不敢拿我怎样,你连夜闯了城门回大晋去,不要再在此逗留了。”

“好!”小侯爷应得干脆,倒让无瑕一愣。

“你跟我一起走。”

无瑕身子一颤,握住小侯爷手臂的双手不由自主的一紧,感受到他的矛盾与痛苦,小侯爷疼惜的一抚他的眉头,柔声道:“白炎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情,无瑕,若有一天,你能够抛下一切跟白炎走,我孟白炎定不会有丝毫犹豫。”身子突然俯下,凑向那水润的唇角,无瑕一惊,却被动的由着那人吻住了自己。

无瑕,保重!

“白炎,你给我吃了什么?”无瑕捂住嘴,呆呆的看着小侯爷,小侯爷微微一笑,道:“寇大夫第一次做迷药,他说不知道管不管用。”

无瑕伸出双手用力的去抓小侯爷的手臂,意识却越来越模糊,他将头狠狠抵在那人胸口,口中喃喃道:“白炎,我不许你做傻事……白炎……”身子一软,无瑕倒下了,小侯爷伸手接住那人儿,俯身抱起,然后纵身一跃,迅速消失在了重重叠叠的宫墙院落之中。

易风带人闯入华阳宫,只看见满地的尸体,整个华阳宫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发怵。

“大人,没人!”禁军迅速搜查了整个华阳宫,易风一扬手道:“封锁整个皇宫,将情况告知傅大人。”想到长春殿内的情形,易风眉头一皱,皇上情况不妙,太子定抽不出身来,安逸王爷若是胡来,自己又如何能够制止他,此刻能够压制他的,当只有燕王一人了,回身望向手下,易风道:“派一人去建章宫告知燕王殿下,其余人随我来。”

这本是燕王郑赟谦的大喜之日,却因那一场权斗之争的上演而溅染了鲜血,当报信的禁军将情况告知郑赟谦,那本已烂醉之人竟一瞬惊醒过来,奔到门外吐得翻天覆地,然后接过小太监递来的醒酒茶,郑赟谦眸中含着杀气,冷冷回身道:“给本王召集人马,本王要让萧君莫看看,这大郑的江山,究竟姓什么!”

第二百四十章 苍山负雪 谁离了锦瑟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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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24

建章宫的殿门被关上了,关上之前,郑赟谦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各位大人尽兴,天亮之前,文官武将,任何人都不许踏出这建章宫半步,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这些人之中,除了明面上与萧君莫交往过密者,私下也不知还有谁与之勾结,现在让人一并将其软禁,省得到时候乱上添乱。

见燕王带兵离去,建章宫被重兵把守,殿内众人大感不妙。

“发生何事?”

“禁军将殿门把住了,可是宫中有异变?”

武将们心急如焚,文官们却吓得瑟瑟发抖,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好好的喜宴变成了一场煎熬。柳城魁到了门边向外细看,从殿下答应娶兮飞那天他便感到不安,生怕其中有何变故,今日只看到一切顺利,也放下了心头大石,不料此刻竟突然发生这事,建章宫被封锁,那兮飞在颐宁宫可又安全,不行,自己不能如此等下去。

回身环顾大殿,然后悄悄去了后殿,拉开帷幔,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窗,柳城魁纵身一跃,双手攀住窗栏稳住身子,然后一掌劈在栏杆上,窗栏应声断裂,前殿喧哗一片,那声音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柳城魁探身而出,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红烛轻晃,柳兮飞痴痴的坐在床边,身子已经失去了知觉,已经几更了?他,为何仍未归来!

流苏轻晃,那大红的盖头让双眼所见皆为一片红色,低头看了看仍然紧握手中的沙果,柳兮飞有些发呆。

“小姐,殿下为何还未回来?”木木坐在桌旁撑着脸颊,双眼已经困得睁不开,柳兮飞抬头望了望门的方向,然后轻声道:“困了吧,你去睡。”

“不行不行,喜娘走时说了,要木木呆在这里,等殿下回来让小姐与殿下喝了合卺酒才能睡下,木木不能睡,一定不能睡。”那小丫头坚决摇了摇头,却根本已经撑不住,嘴里说着,身子却渐渐趴下,最终倒在桌上睡去了。

柳兮飞深吸一口气,唇角浮现了一抹苦笑。

那人,此刻是否在用酒意麻醉自己呢,今天在大殿之上,当他脚步顿下的那一刹,自己竟慌乱得无以复加,听说无瑕公子也会在那大殿之上,那时的他,是否便在望着那人呢。

虽然知道他的心中无法抹去公子,可是,自己仍然感到心酸无比。两行清泪顺着眼眸滴落,打在了手中的果子上,柳兮飞伸手将眼泪抹去,她不愿让那人回来之后看见自己哭泣,因为自己答应过公子,既然深爱那人,便不能让他感到压力,可是那泪为何越抹越多,越来越止不住。

门猛的一响,柳兮飞骤然一惊,听门外宫女高呼“将军”,柳兮飞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掀开盖头站起了身,门被推开,看见门内那人儿,柳城魁松了口气,柳兮飞却在那一瞬身子一退,跌坐在了床上。

“爷爷,何事……”

柳城魁踌躇了一下,他并不知道宫中究竟出了何事,可是燕王封锁建章宫,在大婚之日不顾新娘而去,说明情形实在不太妙,自己,该怎样去跟兮飞说?

柳兮飞的身子瑟瑟抖动起来,她再次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柳城魁面前,张嘴想问,却半晌不知如何开口,终在深吸了一口气后,轻声道:“爷爷,殿下在哪?”

“丫头……”柳城魁叫得有些心酸,看着兮飞那煞白的脸,他不忍的别开了头去:“没事,爷爷就是来看看你。”

“爷爷!”柳兮飞再次叫道,声音已经不再颤抖,却更加得让人心疼:“出了何事?”

柳城魁双眼一闭,眉头深锁,长叹了一声,道:“宫中可能发生变故,殿下让人封锁了建章宫,派了禁军把守,他,带着兵马离去了。”

身子猛的一颤,手中果子顺着纤长的十指落下,摔在地面,然后噜噜抛向一旁,柳兮飞身子一动,抬腿便往外奔。

“丫头——”

柳兮飞被拉得骤然一回身,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嘴唇抖索,气息不匀。

“宫里现在兵马调动,外面情况不明,你切不可出去。”

柳兮飞死命一挣,可又怎挣得开常年征战,老当益壮的爷爷,纵如此,她却依然不顾一切的向外冲,木木听得动静,头一抬起,睁着睡眼惺忪的双眼,道:“怎么了?殿下回来了么?木木这就准备合卺酒。”

柳兮飞隐忍的哭声被木木的那一句话打得失声而出,她哭泣着回头望向了柳城魁:“爷爷放了我,不管宫中变故为何,我一定要看着他安全,若那变故冲了他而来,兮飞既然嫁了他,便要同他一起进退,他若有事,我柳兮飞绝不独活!”

柳城魁那紧抓的手被那一番话震得一哆嗦,柳兮飞身子一挣便出了门去,木木呆呆的站在桌旁,半晌才道:“怎么了?小姐去哪?爷爷,怎么了?”话虽在问,木木却没等到那人回答,已经拔腿紧随柳兮飞而去。

四处都是戎装佩甲的禁军,柳兮飞从长廊冲过,那一抹大红的喜服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凤冠已经被她弃掉,浑身叮当作响的环佩也被她摘下抛开,松散的长发在夜风中飞扬,到了颐宁宫外,一队禁军拦住了她的去路。

纵然很多人并不认识这位新王妃,可是今日是燕王大喜,这宫里除了新王妃,又有谁会身着喜服呢。

“属下叩见王妃,燕王殿下下令,宫中戒严,请王妃回宫!”

“殿下人在何处?宫中出了何事?”柳兮飞急切的追问道,那带头的禁军迟疑了一下,低头道:“属下只是听命行事,请王妃回宫。”

“让我过去!”柳兮飞脚步一动,那一队人马却起身将她拦住了。

“殿下有令,任何人都不许在宫中走动,王妃还请回宫等候。”禁军挡在面前,丝毫不让。

“放肆——我是燕王的王妃,谁敢拦我——”柳兮飞怒喝出声,那一队人急急一躬身,却依然不动。

“殿下之令,属下不敢违背,若王妃执意要过去,便请杀了属下几人!”

柳兮飞心急如焚,却又越不过那道阻挡,木木匆匆奔来,一见这架势不禁一惊,伸手便去拉她,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突然多了这么多兵马,定是出了大事了。”

紧握的双手被指甲咯得生疼,柳兮飞转身的一刹,看见了从高高台阶之下匆匆而过的人。

殿下!

“殿下——殿下——”那叫声眨眼便被淹没在了纷乱的脚步声中,柳兮飞扑在石栏边,身子拼命探出,希望能够让那人听见,可是,那人的身影却渐渐远去。

不,不要走!就算只看一眼,也让我知道你没事!

赟谦!

“赟谦——”

那疾奔的脚步突然被拉住了,因为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如此喧哗的场景中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是谁?!

郑赟谦回过了头来。

夜色中那拼命向外探着身子的女子刺痛了他的双眼,身子一转,向着那人飞跃而去,柳兮飞看着那极速而来的人,欣喜的落下了泪来。

“我……”突然想到自己此刻如此形象,柳兮飞有些慌乱,凤冠霞帔早已被她丢掉,散乱的发髻被汗水浸湿贴着脸颊,自己跑出了新房,没有等他来掀盖头,也没等他来喝下合卺酒……

此刻的自己竟如此不堪!

“你担心了!”那人到了跟前,伸手抚了抚柳兮飞颊边凌乱的发,轻声道:“我考虑不周,应该叫人通知你的,你回房间去,不要乱跑,我会让人保护你。”

“赟谦!”伸手抓住那人便要转身离去的身子,柳兮飞道:“答应我,一定回到我的身边!”

那人的身子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却十分清晰的点下了头,然后一跃而下。

柳兮飞站在石栏边,看着郑赟谦迅速没入夜色的身影,心一瞬安定了下来。

他没事!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的!

站了半晌,柳兮飞回头对木木微微一笑,道:“咱们回房间。”

“属下恭送王妃。”

轻轻一点头,柳兮飞带着木木离去了。

那人儿陷在沉睡之中,半露锦被之外的手中,被人放入了一支玉簪。

小侯爷站在床边,眼中带着不舍与眷恋,修长的手指轻轻勾勒着那人儿的眉目。

无瑕,原谅白炎,如果可能,白炎希望带着你离开这一切,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你抛不掉仇恨与责任,白炎不忍逼你,却也不能看你受人欺辱,你好好睡,白炎走了!

“小侯爷,萧君莫的人已经到了。”缠绵在门外低低道,小侯爷收回手指,回身走向了桌旁坐着的一人,道:“咱们走!”

桌旁那人站起身子,回过了头来。

浑身素洁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那人抬眸一笑,灿若朗星,眉间一粒朱砂如血滴落,见小侯爷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那人双眼一瞪,道:“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小侯爷“噗”的一笑,伸手将他一拉,道:“缠绵的手果然巧夺天工,不过神韵依然不及无瑕,无瑕可不常露出笑容。”

“走啦——”那人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返身拉门而去,小侯爷回头看了一眼无瑕,似乎想将他的模样镌刻入心,不舍,却终还是返身而去。

床上那人儿身子动了动,没有醒来,却有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慢慢落下……

“走!”

两道身影从长亭苑一掠而出,萧君莫抬头去望,空中那两人回头一瞥,眨眼便没。

“给我追——”双手一扬,萧君莫气急败坏大叫道,当那大队人马随着那两人直奔宫门,缠绵从黑暗处走出,他看了看那队人离去的方向,然后飞身入了长亭苑,推开了无瑕房间的门。

“无瑕!”指尖沾去那人儿眼角渗出的泪水,缠绵怔了怔,然后回身叫道:“小六子!”

小六子跌跌撞撞从屋外奔入,神色焦急,指着屋外慌张的道:“公子,公子跟小侯爷他……他们……”那话却在看见无瑕的一刹那顿住了,小六子吃惊的张大了嘴,指了指屋外,又指了指床上的无瑕,半晌说不出话来。

寇云紧跟在身后进了门,一见无瑕,也是一副诧异莫名的模样。

“你们好生守着这院子,我要出宫一趟。”缠绵也不多言,拔腿便出了门去,小六子与寇云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为何,会有两个无瑕公子?!

第二百四十一章 瞬息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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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25

长春殿内外乱成一片,萧皇后脸色煞白的在大殿不停的踱着步子。

太医不是说皇上的身体已经稳定了吗?为何突然犯了病?

郑澈轩站在床边,看着郑渊主因失血而苍白的脸,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怎么办?!父皇这病症竟来得如此迅猛,无瑕呢?易风是否已经将他带出了华阳宫?萧君莫竟如此胆大妄为,他便当真不怕自己与燕王对他动手么?还是……

心头突然一惊,郑澈轩返身朝着殿外奔去,见他一脸凝重往外奔,萧皇后不禁出声叫道:“太子去何处?”

“看燕王!”

一听那话,萧皇后莫名之余胸口涌起了一阵慌乱,脚步跟随着向外一奔,郑澈轩去得着急,到了门口冷不丁的撞上了端着药碗的魏公公,手中药汁随着那撞击泼了一地,魏公公脸色大变,怔怔的盯着那药碗,竟失了神。

见撞翻了药碗,郑澈轩叫苦不迭,又看魏公公失神发呆,不禁怒喝道:“竟还站着发呆,还不赶紧的再去煎了药来——”

被他一吼,魏公公回过了神来,颤着身子返身便跑,萧皇后因不明郑澈轩之意正追了上来,见他被拉住了脚步,忙伸手将他一拉,厉声道:“你给本宫说清楚,为何此刻要去看燕王——”

郑澈轩冷冷一笑,道:“皇后娘娘的好弟弟,竟敢在建章宫掳人,无瑕在我与燕王心中地位如何皇后娘娘当知道,安逸王爷又怎会不知,便如此,也敢公然对无瑕动手,他若不是有了万全安排,又怎敢如此放肆,胆大妄为——”

正说着,傅樾言疾奔而来,几步上了台阶,到了跟前急急道:“华阳宫内伏尸一片,听东宫门的守军说,小侯爷带着公子冲出了宫墙,安逸王爷带着一队人马在身后急追,燕王殿下已经调动禁军追出宫门去了!”

“什么?!”

那两人异口同声惊呼道。

“太子,小侯爷是大晋来使,若安逸王爷伤其性命,那成乐的威武侯爷又怎会善罢甘休,只怕会挑起咱们与大晋的战端,而今日这般情形安逸王爷也敢挑事,只怕是早有准备,燕王殿下此刻带兵追赶,臣怕……会中了圈套!”

萧君莫!

萧皇后身子一晃,几欲跌倒。

君莫,你果真已经不顾亲情,准备向赟谦那孩子动手了么?

郑澈轩回头看了一眼殿内,宫中的几个太医正慌乱的围着郑渊主诊治,却丝毫不见起色,郑渊主仍然陷在昏迷中没有醒来。

“傅樾言——”郑澈轩突然扬声道。

“臣在!”

“调兵给我搜城,让人探知那几队人马的去向,皇城外围的禁军暂时不动,以防万一。”

“臣遵旨!”

傅樾言领命匆匆而去,郑澈轩回头再看身后,萧皇后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郑澈轩往回踱了几步,突然想到了长亭苑中的寇云,脚步一动,直奔了长亭苑而去。

寇云此刻正呆在无瑕房中,小心翼翼的看护这那人,小侯爷早上突然来找自己,说寻一道能让人骤然入眠的药物,因前段日子为保证公子睡眠,自己正好研制了这类药物,小侯爷便让自己加大了用量,谁知,他竟是用在了公子身上!

想到方才所见空中飞跃而去的两人,寇云依然疑惑不解,公子在这里,那么,跟小侯爷走的那个,又是谁?

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打声,寇云惊得一个激灵,小六子从屋外奔入,也是一脸惶然。

缠绵出宫了,自己与小六子都不会武功,此刻若有人来对公子不利,凭自己二人又如何能够抵挡。

那两人在屋内慌了神,郑澈轩在屋外也乱了心绪。

无瑕跟着孟白炎走了,他终究还是随那人离开了!当自己听到那消息的一刹那,心似乎也被掏空了一般,浑身竟如凉水浇透,眼见便要支撑不住,可是,此时此刻的情形却容不得自己去颓废,燕王去追萧君莫了,傅樾言是征战沙场的将士,又统领禁军这么多年,自己应当相信他们能够应付,而此刻最主要的,是让父皇醒过来。寇云虽来自民间,可是他的医术自己是知道的,宫里的御医束手无策,或许他会有良方!

那屋内烛火突然熄灭,整个院子陷入一片黑暗,郑澈轩心头一凛,不再敲门,飞身跃上,入了院中。

奇怪,无瑕离去,缠绵跟着一块走了不足为奇,为何小六子寇云也不吭声?

那两人静静的站在黑暗之中,听着那院子中的脚步缓缓而来,然后站住,那人似乎在思索,后竟脚步一转,直奔了公子房间而来。

身子一入,两道人影扑来,郑澈轩一个闪身,只一招,便放倒了那两人。

“谁!”郑澈轩口中轻喝,那两人一听声音,顿时一愣,这才回应道:“可是太子?”

郑澈轩听出了寇云与小六子的声音,不禁松了一口气,道:“为何灭了烛火?”

小六子已经爬起了身子,摸索到火折子吹亮,点燃了烛火,寇云也十分狼狈的爬了起来,道:“我们以为是坏人入了院子,缠绵走了,咱们都不会功夫,怕公子受伤。”

“公……子……”郑澈轩似乎没明白寇云所言,他喃喃重复着那两个字,然后骤然回头望向床去。

那人儿在暗淡的烛光中沉睡着,鼻息轻柔平稳,郑澈轩有些发呆,他回过头,没有说话,看了看那两人,然后一仰头,不说话,只是仰着头,深深呼吸。

寇云看见了那人眼中聚集的泪水,心头一酸。

虽然公子心之所系者是那孟小侯爷,可是太子对公子的情意自己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他定是以为公子随了小侯爷走了,却不料那人儿竟还留在这里,他还能再见到他,是以心中所感,却拼命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世间情爱,这般求之不得却又弃之不得的,当真让人看着心酸。

当郑澈轩低下头,那眼中泪水已经没去,他走到床边,看着那人儿,然后蹲下身,伸手抚着那柔顺的青丝,道:“你没走,你还在这里,还在这里……”

身子霍然站起,郑澈轩俯身将无瑕抱起,返身道:“你们随本太子一同前往长春殿。”

长春殿?!

小六子身子猛的一颤,失声道:“可是皇上有事?”

小六子跟在郑渊主身边十余载,一直忠心耿耿,也正是因为如此,郑渊主才让他来伺候无瑕,此刻见太子竟要带公子去长春殿,小六子直觉其中不对,若非皇上有事,太子无法顾全两头,又怎会将公子带入长春殿。

郑澈轩神色黯然的一点头,道:“父皇今夜病犯,至今未醒,我便是来寻寇大夫前去瞧一瞧的。”

寇云一听,忙道:“如此便快些,我去拿药箱。”寇云此人倒十分奇怪,平日说到见皇上,估计脚肚子都要打弯,可是一听是去瞧病,便恨不能一步到达,倒十分有医德。

一路上见禁军调动频繁,寇云与小六子暗自惊心。郑澈轩怀抱无瑕,无瑕身上覆着一条小毯,他本身形纤瘦,此刻更是十分温顺,黑暗之中匆匆而过的将士也看不真切,皆不知太子怀中所抱何人。

到了长春殿门口,郑澈轩脚下一滑,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刚才撞到魏公公所泼汤药,顿时回身对小六子道:“父皇的药刚撒在这里了,你让人收拾一下。”

小六子点点头,回身便要去叫人,却被寇云一把拉住了身子。

郑澈轩眉头一皱,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寇云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子,吸着鼻子使劲嗅了嗅,然后伸手在地上轻轻一拭,放在鼻间闻了闻,继而竟又放在口中一舔,惊道:“太子令人拦住汤药,这药中有曼陀罗。”

小六子不禁一愣,道:“皇上常喘,药中有曼陀罗并不足为奇。”

“分量过大,便会产生幻觉,甚至昏迷,有人擅自加重了剂量!”

郑澈轩早已掠身疾奔,屋内太医仍然还在,其中一人正扶着郑渊主的身子,魏公公躬身站在床边,将手中药勺放在郑渊主唇边正在喂药。

“住手——”那声大喝惊得魏公公双手一哆嗦,药撒了一半,见郑澈轩大步而来,魏公公突然将手中药碗紧紧一握,竟将那汤药向着郑渊主嘴里灌去。

郑澈轩手中抱着无瑕,距离也尚远,根本来不及阻拦,那些太医一见魏公公突然灌药,全都呆在了原地不知反应,郑澈轩心急如焚,侧头望见桌上的烛台,勾起一脚将烛台飞出,那烛台顶端蜡烛早已燃尽,顶端尖刺就此刺入了魏公公的后背,魏公公身子一晃,手中药碗跌落,向后仰倒,撞击地面,令那尖刺没柄而入。

郑澈轩几步上前,踏在魏公公胸口怒喝道:“说,何人指使你的?”

魏公公嘴角渗血,看了郑澈轩一眼,突然口中一紧,大片污血顺着嘴角涌出,寇云奔到跟前一看,道:“他服毒了!”

郑澈轩一脚将那人尸体踹开,大叫道:“救父皇!”

寇云起身看了看郑渊主的面容,然后抓了他的手腕一搭脉,道:“还好,皇上本就晕迷,药入的不多,公子身子蓄毒,所以这段日子寇云配置的全是解毒的药丸,那十日雪莲对清毒有奇效,太子不必太着急。”口中说话,手中却没有丝毫停顿,寇云拿出一个小瓶,倒出十余粒小若米粒的药丸放入了郑渊主的舌下,然后道:“我要施针,哪位太医来与我帮手?”

“我来!”蒋太医急急奔了过来,郑澈轩一见众人皆着手帮忙,料自己也插不上手,身子一退,才发觉后背冰凉一片,竟全是冷汗。

无瑕依然没有醒来,郑澈轩抱着他的双手在不由自主的轻颤着,心底后怕不已。若不是自己凑巧撞翻了第一碗药,又想到寇云,带了他来,此刻情形混乱,谁人会料那魏公公会在这么多太医眼皮子底下动手,他的主子是何人已经昭然若揭,此人既早已安排了今日动手,那么,这皇城内外定少不了他的伏兵!

萧君莫!

可惜,你却没料到,你的后援已经被无瑕切断,你若知道,你若知道……

定便不会这么做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策马啸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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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26

那两道身影带着纷沓铁蹄席卷而过,夜空中的云城在颤抖。

萧君莫狠狠策着脚下马蹄,胸中的怒火要将他烧得爆裂了。这一夜本在他掌控之中,云城内外早已伏兵重重,燕王大婚召集群臣,文武百官全都齐聚玲珑阁,如此一个大好机会,可将一切不顺势力一网打尽,郑渊主身边的魏公公会在子时动手弑君,只要郑渊主一死,自己带兵控制云城,杀尽所有不归顺之人,太子燕王在自己手中,他们分散各地的部属必定不敢轻举妄动,而自己早已蓄势待发的军队便可以挥军北上,一路畅通!

可是,这一切皆只因那一人而被打破了。

他就那么醉倒在那案桌旁,毫无防备的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动作,却就那般吸引自己神差鬼使的走了过去,带着他离开了建章宫,然后竟还带兵追击而出!

萧君莫心底一声长叹,然后怒意更甚。

姬无瑕,你究竟使了什么伎俩,竟让本王控制不了自己,想得到你,不顾一切的都想得到你!你最好祈祷这次能够逃掉,否则,本王定会挑了你的手脚筋,将你绑在身边,让你生不如死!

“上马——”

口中一声唿哨,那一黑一红两匹烈马疾驰而来,小侯爷将身边那人一带,低声道:“西华城门已经清理,咱们出城去!”

那人回头一望,然后对着小侯爷道:“萧君莫的人马就在身后,你确定你的计划可行?”

小侯爷看着面前那张脸,微微一笑:“我确定无瑕能有那能力让萧君莫不顾一切,等到他接到淮安传回的消息,他会更加愤怒,他也会知道,此刻无瑕便是他全身而退的唯一筹码,所以他会跟着我们一起走!”

手拉缰绳便要扬起,小侯爷却又叫道:“云岚,此刻你便是无瑕,所以你的处境会更加危险,若难敌,我希望你能以自己性命为先!”

云岚勾起唇角笑道:“到此时却想起云岚的安危来了,这般言语,倒不像你孟小侯爷的性子了,走吧——喝——”云岚大喝一声,率先疾驰而去。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那两人两马带着身后大队人马朝着西华门狂奔,云岚双手紧握缰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人。

当小侯爷来找他的时候,他心底暗叹皇上的先见之明,小侯爷需要一个武功不弱,体形相似于无瑕公子,且能够自由进出皇宫的人,而自己,便是最好人选,因为皇上事先对自己说过,无论小侯爷说什么都答应他,所以,自己现在不过是在完成皇命而已。

——————————————

“若难敌,我希望你能以自己性命为先!”

——————————————

小侯爷刚刚的话一瞬回荡耳边,云岚心头微微一悸,收回眼神,身子伏于马背,不再去看那人。

敏锐如他,又怎会不知自己身负皇命,他应当知道今日无论安逸王爷下场如何,他都逃不开大郑军队的追击,可为了那人,他依然义无反顾的去做了,他与公子的这份情,却为何这般让人揪心。

一道身影倏然而现,萧君莫一勒缰绳,马蹄腾空,那人径直挡在面前,拦住了去路。

“血鹰!”萧君莫不悦的紧锁双眉,道:“为何在此?你的人呢?”

血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呈到了萧君莫面前:“请王爷连夜出云城!”

萧君莫见他一脸凝重,心底一沉,抓过那信抖开一看,顿时双手瑟瑟,身若坠入冰窖。

“淮安,凤庆,漳河,王爷兵力分布的十三个郡县粮草皆被烧毁,八大钱庄同时受到冲击,眼见便要撑不住了,王爷,今夜不能动手,否则无异于将自己置于死路!”血鹰扬声急急道。

那信笺在手中被捏成齑粉,萧君莫脸色铁青立在原地,半晌无声。脚下马蹄不安的跺着脚步,那声音将他停顿的思绪惊醒过来,眸间一动,萧君莫骤然回身唤来一人道:“回宫通知魏公公,计划推迟——”话语一顿,听远处钟响,萧君莫深吸一口气,仰天长叹道:“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势力受损,纵然郑渊主驾崩,单凭在云城的伏兵,若无后援,是无胜算可能的。

暗袭粮草,冲击钱庄,那么大笔的银两调动,没有雄厚的资金后盾根本无法完成,那人不声不响的进行着这一切,目的只在此时给予自己致命一击。

姬—无—瑕!!!

这便是你给予本王的还击!

“血鹰,通知人马暂缓动手。”

“王爷去何处?”

此刻形势逆转,自己在宫中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太子燕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若要安全离开云城,唯一的筹码便是无瑕,他若在手中,那两人才不会轻举妄动!

小侯爷耳听身后急追的马蹄,扬眉一笑。

萧君莫,你果然还是来了。

郑赟谦感到十分奇怪,整个云城街道空荡得奇怪,那种寂静让人心底不安。

“殿下,情形似乎不对!”易风在身旁低低提醒道。

手指微扬,郑赟谦制止了易风的话,云城的守卫一向森严,今日更应严兵把守,可是,人都去了哪?

风掠过,残纸飞扬,马蹄一声一声踏破了这种寂静,郑赟谦声色不动的打马前行,易风浑身紧绷,微微示意身后,所跟随的禁军在行进之中,已经摆出了防御之势,以便应付突如其来的变故。

十分轻微的拉弦声,却在夜空中分外分明。

“有埋伏——”

利箭如蝗,那被伏击的人却十分迅速的做出了反应,身子飞跃,躲开了第一波攻击,数道人影很快便朝了利箭射来方向而去,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举动,但凡中了伏击者,第一时间基本都是寻找突破口逃离,可是,禁军所受的训练,却是在第一时间内清楚隐患,确保其保护之人的安全,是以当他们直扑了弓箭手而去之时,那些暗藏者都诧异莫名,手起刀落,十分干净利落的出手,然后回身。

街道恢复了寂静,空中却渐渐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郑赟谦冷冷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一踢马腹继续前进。

郑澈轩守在床边,郑渊主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寇云拭去额头细汗,收回了最后一个银针,然后起身长长吐了口气,道:“皇上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了。”

郑澈轩舒了口气,然后回身看着那一群太医,见他脸色不善,那一群人双腿一软,全都仆倒在地,身子瑟瑟,却不敢出声求饶。

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让人向皇上下了毒,这罪责非同一般,若太子一个暴怒,这些太医甚至是他们的家小便会被一同诛灭。

郑澈轩负手踱了几步,胸中的确火大,可是,魏公公在父皇身边已经数载,平时为人低调,从未有过逾越之举,别说是太医,就算是自己也未曾怀疑过,回身看了看那惶恐不已的数人,郑澈轩疲惫的扬了扬手,道:“你们都退下吧,今日之事,任何人敢透露半句,诛灭九族。”

“臣等遵命!”

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众太医们忙不迭的往外退去,郑澈轩回身看了看郑渊主,见他呼吸已经平稳,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了半分,然后回头去看软榻上那人儿,看他依然陷在沉睡中,不禁有些着急,向着寇云问道:“无瑕怎么了?为何这么久都未曾醒来?”

寇云走过去细细看了看,诊了诊脉象,然后回头道:“小侯爷给公子吃了药物令他沉睡,本也不会如此昏沉,可是公子今日喝了酒,是以药性要散得慢一些。”

“孟白炎去哪了?”

寇云迟疑了一下,他并不知道其中变故,可是,跟小侯爷一同走的那人与公子一模一样,实在让人费解。

“他带着一个与公子一模一样的人出宫了,安逸王爷便是随着他二人走的。”

郑澈轩心头一动!

与无瑕一模一样的人?

无瑕还在这里,缠绵却为何出宫去了?缠绵是天下第一妙手,那么,与孟白炎一同离开的那人必定便是易容改扮的,孟白炎要引萧君莫去哪?他竟要在大郑的土地上对萧君莫动手么?

沉凝半晌,见寇云手伸出似乎想碰触无瑕却又不敢放肆,郑澈轩走过去俯下了身去。

他……

那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渗出,落下!

郑澈轩双手狠狠一颤,然后紧握成拳。

你为他哭!

无瑕!

就算是在梦中,你依然为了那人而哭!

心中涌起了一阵无力感,郑澈轩回身大踏步而去,拉开门,凉爽的夜风吹在脸上,令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

孟白炎!

你当知道你若对安逸王爷动手,无论成败,我大郑都是不可能放过你的,你够胆识,竟还敢如此做!上次那一刀一箭贯穿而过,你居然还能活下来,倒果真命大,可是这次不同,你若无法脱身,任谁都保不住你!

“来人——”

“太子!”

“通知傅大人,皇城外围禁军疾行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给我大范围搜索。”口中话语顿了顿,郑澈轩回头看向了殿内那软榻中的人儿。

无瑕……

你若知道我再对那人动手,是否永远也不会原谅我?!

见郑澈轩许久无声,那侍卫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郑澈轩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道:“下去吧。”

“那,是否还要通知傅大人……”那侍卫有些拿捏不准,不敢妄加揣度,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郑澈轩冷冷瞥了那人一眼,却不说话,那侍卫吓得后背一凉,不敢再问,只好喏诺着退下了身去。

马蹄扬起尘土,在夜色中看不清,看不明,可是,那马儿所奔驰的方向却十分明确,那条道路将决定,谁会将生命留在黑夜之中!

第二百四十三章 风流尽写 为你披甲凌霄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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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27

伏兵未动,那两人两马风驰电擎,紧随而来的大队人马眨眼便过。莫寒微微一扬手指,身子悄然而起,身后黑影憧憧紧随,面前的谷口已经蓄势待发,自己只需切断后路,将那人赶入包围圈即可。

“少主!”慕容默突然低声一呼,莫寒握拳一扬,本还在疾行的数人一瞬间伏倒,鸦雀无声!

怎么回事?为何身后还有追兵?是来追小侯爷的?还是来追安逸王爷的?

一时间莫寒不明所以,没有任何动作,只待那些人马过去,才起身前望。

“少主,现在怎么办?”

“跟上去再说,后面这队人马当是云城禁卫军,今日是燕王郑赟谦的大喜之日,带头的那个浑身喜服,莫非是他带兵追击?”

“燕王?!”慕容默不禁心底叫苦,燕王郑赟谦文韬武略,行事手段丝毫不逊于郑国太子,本来一个安逸王爷就已经十分棘手,现在还多了一个燕王!只怕今夜一战,需全力一搏了。

马蹄踏入了断弦谷的范围,那两人突然停下了。

“王爷,这断弦谷地势险要,属下恐有埋伏,王爷,咱们还是连夜离开云城回淮安吧。”身旁侍卫拉住不安踱着步子的马匹,抬头看着四周,担心的说道。

断弦谷!

上宽下窄,此地的确是伏击的好去处,这二人一步不顿直奔此而来,看样子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引自己上钩了。

萧君莫冷冷一笑,道:“孟小侯爷倒是打得好算盘,可惜,本王并非头脑发热,庸庸无为之辈,不会中你的计!”

见他驻足不前,小侯爷仰头大笑,看着萧君莫懒懒道:“只怕是王爷没胆了吧,怎样,十三个郡县粮草皆被烧毁,八大钱庄一夕倒闭,啧啧啧。”十分恶劣的扬着眉头,小侯爷望向云岚道:“无瑕,跟你说了此人便是那输不起的草包王爷,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却不想,他的一切在你的眼中,皆那般可笑,你若翻手为云,他又怎堪覆手为雨,根本,不堪一击!”

云岚没有搭话,只是对着小侯爷微微一笑,然后冷冷的望向萧君莫,眸中淡然如水,却那般鲜明的透露出不屑来。

萧君莫隐忍的怒火一瞬爆发,脚下马蹄跺踏之间向前猛冲而去。

“给我杀了那人!”口中暴喝着,萧君莫抛开小侯爷直奔了云岚而去。

跨下赤霄一声长鸣,云岚拍马而起,身子急速后退,小侯爷从马鞍边抽出长枪,径直挡在了萧君莫面前。

伏击圈还在前方,需得引萧君莫再进断弦谷。

身后侍卫见王爷动手,皆跃下马背,身形不顿直袭而去,云岚后退几步,手中金芒一闪,金丝绞出,却并不前进,只是一味的退让。

无瑕自小便用金丝,那丝在他手中动如灵蛇,霸道之极,而云岚武功走刚猛路线,此刻便如赶鸭子上架,那金丝力道倒有,却毫无技巧,一时之间,那些侍卫竟也被他晃得近不了身,小侯爷分神一看,顿时满脸黑线,几欲跌倒。

萧君莫听身后喧哗,直觉不对,小侯爷怕他发觉,长枪一晃,挑了他手中长剑,道:“怎的,知道无瑕身子不好,故意挑了他欺负,有本事冲本小侯来,本小侯铁打的身子,无惧千锤百炼。”手中长枪如蛟龙翻腾,小侯爷纵身一跃,挡在萧君莫面前,枪式凌厉,招招不让。

萧君莫被小侯爷缠住,云岚心知需得自己引萧君莫入瓮,且时不待人,若被萧君莫发现自己并非无瑕,定不会再进半步。

心头转念,云岚伸手绞住一人手中长剑,然后竟一个拿捏不稳,被那人将金丝夺了去,身边侍卫暗自一喜,极速而袭,云岚一个飞跃,身子从包围圈中回旋而出,只一瞬便远远而去,眨眼没入夜色。

萧君莫见他突然不见,一个力劈,小侯爷脚步噔噔一退,再抬头见那人已经直追云岚而去,小侯爷也不追赶,反扣长枪跃上马背,正待起步,却听身后传来纷沓马蹄声,不禁一惊。

萧君莫的人马这么快就赶上来了?因为清理城门被延误了时间,只怕前方伏兵按捺不住,不待人马全部进入伏击圈便动手,失了先机。小侯爷心头一急,也不停顿,双腿一夹马腹,乌骓如电闪过,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刚刚经历过战斗的那片土地,一道火红的身影缓缓出现。

郑赟谦没有急赶,这断弦谷地势险要,需得处处小心。他只知道萧君莫将无瑕从建章宫带走,然后再出了宫门,却不知情形究竟为何,无瑕怎会落在萧君莫手里,太子人又在何处?

自己竟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被萧君莫带走了!该死!

握住缰绳的双手越来越紧,郑赟谦眸中含着冷意,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回头道:“令人从两旁疾行,探知前方情况,其余人跟我进谷,提高警惕,谨防有人伏击。”

“殿下,是否等后援到来再行进退?”易风有些担心,这断弦谷曾经殁过一人,确切的说,是殁了那人与他身后千万之师,这些年来,都被称为不祥之地,平时鲜少有人踏足。

郑赟谦听易风口中之言,知道他想起了几年前前太子被击杀于断弦谷一役,那一次的战斗,自己也在,因谋反事迹败露,前太子带兵从断弦谷逃离云城,却中了伏击,命丧于此,而那场战役的指挥者,正是萧君莫。

“易将军莫非怕萧君莫故技重施,引本王入瓮,要让本王也亡于这断弦谷么?”

听郑赟谦道出自己顾虑,易风反而不再遮挡,只拱手一揖,低头道:“是!”

郑赟谦闻言笑了笑,也不多言,只是一踢马腹,赤兔低鸣一声,带着他向前而去。

“殿下——”易风见根本拦不住那人,只好作罢,双臂一扬,喝道:“跟上!”

数道身影倏然而现,莫寒看着那渐渐远去的人马,陷入了沉思。

“少主……”慕容默也与莫寒一样被这状况闹糊涂了,这燕王似乎不是跟安逸王爷一伙的,他追的人,是安逸王爷而非小侯爷,那么,一会儿动起手来,他究竟该算在敌对还是同一阵营呢?

看样子,事情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变化。

莫寒看着那列人马离去的方向,然后回身对慕容默道:“咱们不从身后追赶了,带人从旁边绕过去,跟小侯爷汇合,既然燕王要追的人是萧君莫,那么此刻的他们便已经将萧君莫的后路切断,咱们去支援小侯爷。”

“是!”

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慕容默身后的将士已经依照命令化整为零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莫寒抬头看了看月色,深吸一口气,道:“咱们走!”

云岚的身子从树枝掠过,然后落下。他已经不停的提气狂奔了许久,身后的追击声若即若离,在他停下的片刻之内,一道高大的身影闯入了他的眼帘。

那人的眼神似乎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萧君莫缓缓的靠近着面前之人,他很诧异无瑕竟然还能如此狂奔,在华阳宫中,他便已经体力不支,在自己的印象中,这人儿虽然功夫不弱,轻功一流,可是,却因身子太弱而无法持久,可是面前这人在这般狂奔之后,竟然还能支撑!

有些不对劲!

萧君莫双眼微眯,在明朗的月色中细细打量着面前之人,他每进一步,那人都十分警惕的后退一步,神色戒备,却没有了那人儿每次面对自己油然而发的恐惧与厌恶。

“你是谁!”

口中话语未落,萧君莫手中长剑一瞬刺出,剑气直逼云岚,云岚依然不与之对抗,脚步再退,萧君莫抬头见自己已经深入断弦谷深处,料想伏兵就在不远处,顿时不再追赶,待身后下属赶到,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道:“留一队人马防守,其余人跟我走。”

小侯爷打马赶到,见萧君莫不再追赶,反而带人直奔了西南方而去,不禁心头一动。

自己是今日才听说原来当年郑国前太子便是被萧君莫带兵伏击于断弦谷内丧命的,他既在此伏击过,那么,必定对这周围情况熟知,此刻他深入谷底却不慌张,莫非是有出去的途径?

不行,自己在这大郑是留不下去了,可是无瑕还要在这里呆下去,若今日让他逃脱,自己又怎能放心,他必定会报复无瑕,无论如何,此人,绝对不能活!

伏击圈还未到,自己却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了。

身子霍然而起,小侯爷不再等待,手中长枪灿若梨花,在月光下划出一片银光,力量一瞬爆发,直直挑了那一队人马而去。

“不知死活!给我杀了他!”萧君莫双臂一扬,身旁侍卫疾扑而去,小侯爷身形一稳,长枪若银蛇缠绵而上,力道张弛有度,招式凌厉异常,那猛扑而来的侍卫刹那间便倒下了一片。

头顶山坡突然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响动,萧君莫抬头四望,从身旁一侍卫手中抢过一弓,扣起三箭直射而去,箭没入夜色,却没有丝毫回应,他略略松了口气,然后身子回转,准备不再等待,马上离开。

水玲珑秀美紧蹙,一支长箭径直扎在她的胳膊上,血顺着手臂滴答落下,她却只是一声未吭,伏击的队伍因为时间的延误,已经慢慢前移,果然到了这里发现了这队人马。

一道素洁身影直闯而入,云岚手中握着长剑,直直冲了萧君莫而去,萧君莫抬头看着他,冷冷一笑,道:“你果然不是无瑕。”

“自然不是!”云岚长剑挥出,口中喝道:“可是,却也是来要你命的!”

何仲手指微微一扬,身旁队伍正待扑下,却骤然间听到远处烈马嘶鸣,众人皆是一惊,莫非是萧君莫的援兵赶到?手握成拳,那蓄势待发的将士瞬间伏下,除了身下那片厮杀,整个山谷寂静无声。

是萧君莫的援兵么?

小侯爷手中长枪一掸,那阻拦者被他那力道刚猛的一撞击纷纷向外跌去,枪身一个回旋,锋利的枪头直指萧君莫胸口,萧君莫驾开云岚手中长剑,见那枪头直刺而来,立剑挡在胸前向后急退,小侯爷紧握枪杆再一个回旋,枪头勾起万朵梅花,在那剑身划出一道道火花,萧君莫双臂一震,长剑竟脱手而出,小侯爷再攻,枪头直挑萧君莫胸口,钻骨而入,萧君莫胸口中枪,双手将枪头紧握,不再让那人进之分毫,只是电光火石间的一刹那而已,快到那些侍卫甚至来不及反应。小侯爷口中大喝,身子向前一抵,萧君莫被他顶得向后而退,突然没入了身后那藤蔓垂荡之中,剑光闪过,几名侍卫应声而倒,云岚回头一看,几名侍卫已经直扑了小侯爷而去,小侯爷只是紧握手中长枪,誓要让那人殁于此处,背后中了几剑也不放手,云岚长剑挥去,挑开那几柄利剑,正此时,那追踪而来的队伍出现在了眼前。

郑赟谦一见眼前情形,拍马而下,身后禁军紧随其后,何仲见状,手指一扬,弓箭手搭弓在弦,箭头直指禁军,只待他们稍有动作便无情射杀。

郑赟谦已经看见了依然紧握长枪的小侯爷,口中一喝,道:“给我杀了萧君莫的人!”

禁军得令,直袭而去,小侯爷耳听说话之人的声音,扬声道:“可是燕王殿下。”

“无瑕人在何处?”

云岚闻言回身站定,伸手在脸上一抹,一张人皮面具赫然在手:“没有公子,是云岚,殿下。”

郑赟谦诧异莫名,回头去看小侯爷,顿时醒悟过来。

“你只是,要诱杀萧君莫,那么无瑕……”

“还在皇宫之中!”那人身后伤痕累累,却依然挺直了身姿,对着郑赟谦微微一笑。

“萧君莫呢?”

小侯爷正待回答,突然感到手中长枪一松,心底一沉,几步上前挑开藤蔓一看,那藤蔓之后,竟阴风阵阵,一个黑洞洞的洞口无声的张扬着狰狞之色。

“逃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成败似云烟聚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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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28

小侯爷十分警觉的扬起头,然后口中一个呼哨,那重重伏兵见他竟与来人认识,顿时放下防备,迅速汇集。

郑赟谦有些诧异,他没料到小侯爷身边竟然有如此多人,那些人刚才没有丝毫响动,定是以为自己是萧君莫的后援,准备一并伏击,若不是小侯爷与自己搭话,只怕此刻双方已经交战了。

“这山洞通往何处?”大队人马站在夜色之中,小侯爷挑开藤蔓看了看,问道。

郑赟谦双眉深锁摇了摇头,萧君莫的手下已经全被击毙,他现在只一人在这山洞之内,如此大好机会,万不可放过,可是,这山洞究竟通往何处无人知晓,也不知洞内是否有机关。

容博已经将水玲珑手臂上的利箭拔出,撕扯下一段衣摆替她包扎妥当,水玲珑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然后道:“追踪我在行,我来带路。”

“可是我们都没有照明的东西。”

那洞口黝黑,里面的空间不知有多大,若没有照明的东西,无异于盲人摸象,水玲珑微微一笑,反手从后背拿过一个半大的包裹,轻轻放下,打开。

“少主已经考虑到了一切,为防万一,特地让咱们带了这个来。”

包裹内层层叠叠的放置着一些厚棉,似乎是怕包裹之内的物品互相碰撞,水玲珑拨开厚棉,拿起一个长形物品轻轻摇晃。

那手中物品竟然开始发光,小侯爷蹲下身拿起一看,竟是十分薄晰透明的琉璃瓶,很长,两端封了口,那瓶内也不知放置何物,随着水玲珑的摇晃,竟隐隐泛起光来,然后越来越亮。

“你们家少主是?”郑赟谦也拿起一个琉璃瓶细细查看,如此奇怪的照明方法实在是闻所未闻,令他对这些人的主子产生了兴趣。

“我大晋的少将军莫寒!”小侯爷低声应着,将琉璃瓶轻晃,然后起身。

郑赟谦双手微微一顿,骤然抬眸。

莫寒!

名动天下的少将军莫寒,连韩国的鬼影将军都败于他手,他竟也来了云城!

突然想到自己与面前这人狂饮买醉的情形,郑赟谦心底一叹,这小侯爷性子顽劣却又十分坦荡,似乎有一种奇特的人格魅力,吸引身边的人去追随,那莫寒将军少年成名,听闻性子极其孤傲,当年更是因与大晋武相一句话不合,当殿卸甲而去,如此性情之人却为了这人深入大郑腹地,这小侯爷当真让人不能小觑。

“何叔你带人去跟莫大哥汇合,应是燕王殿下带兵追随,将他的断后行动打断,此刻他必定已经赶来,容博水姑娘带人跟我进山洞。”

发觉身子被人揪住,小侯爷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不进。”

云岚没好气的看着那人,道:“所以说,我的任务完成了?如此荒山野岭,你就打算将我抛在这里了?”

听了那话,小侯爷扬眉一笑:“如何听着跟那怨怼的小媳妇一般。”

云岚知他性子,懒得理他,蹲身拿起一个琉璃瓶,也不多言,率先入了山洞之中。

“殿下!”

见郑赟谦也拿起一个琉璃瓶,小侯爷出言制止道:“殿下不必如此!”

郑赟谦看了他一眼,只轻轻说了一句:“为无瑕,也为我大郑!”

很快人群便分成了两队,小侯爷带着水玲珑容博并手下十余人,郑赟谦带着易风和禁军二十来人一同入了那洞口,其余人皆从山谷直奔外围,汇合莫寒而去。

因夜色之中敌我难分,小侯爷令所有人红巾束颈,莫寒得知之后,曾面带深意探究于他,他却只是笑笑,扬长而去,如今在这般明朗的夜色下,那一抹红巾倒也真起了明辨敌我之势,当那大队人马与莫寒汇聚,莫寒问明缘由,不禁抬头看了看月色。

月已偏西,再过两个时辰就该天亮了,小侯爷入了山洞,只怕其中会有变故,安逸王爷在云城势力当不止如此,必定还有后援,莫寒看了看四周地势,见人群中混杂着大郑禁卫军,不禁扬声道:“哪位将军负责禁军?”

“在下骆辕!”一人从禁军中策马而出,向着莫寒一拱手,道:“敢问阁下是?”

“大晋少将军莫寒!”

那名号一出,禁军中顿时轰然一片,骆辕本还不屑于面前这容貌略带妖娆之色的俊秀男子,此刻却一跃下马,恭敬的再次抱拳,道:“骆辕见过莫将军。”

“虽然这里是大郑土地,然既燕王殿下此刻目的与咱们一致,那么由莫寒来负责一切,骆将军可有异议?”声音十分轻柔,却带着一种凛冽,令人无法抗拒。

“但凭莫将军差遣。”

“将红巾撕下一半给众位禁军兄弟!”莫寒微微一示意,待月色下众人颈间皆为一抹红色,他才抬眼看了看远处,道:“弓箭手每十步三人,短兵蓄势待发,拉起绊马索,其余人十人一小队,扇面分布,来两列人随我从两面呈八字包抄,萧君莫的后援人马全部进入伏击圈才能动手,否则就算箭入胸口,都给我捱住了!”

“是!”

队伍一瞬便已经分散,各自为点,莫寒与骆辕各带一队人马从两旁轻声掠去,眨眼没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水玲珑细细查看着脚下的足迹,萧君莫离去的方向本还有血迹可循,但再深入,那血迹突然便没了踪迹,地面的尘土有些沉淀,四面漆黑一片,在这种黑暗之中,他不可能还能分辨方向,除非,他知道这山洞的道路走向。

队伍行进了一段,那山洞内部愈发宽阔,就连郑赟谦都不禁轻叹:“竟没料到这山谷之中竟是空的,看着情形,倒似乎曾有人居住过一般。”

“没错。”小侯爷手抚洞壁,抬头看着那干燥的石面,道:“你们来看,这里,似乎是有人记载了一些东西。”

众人全都聚到他身旁,手中琉璃瓶同时举起,展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副十分巨大的叙事画壁。

“这里还有字!”站在最旁边的云岚指着那画壁一角,细细查看,然后疑惑的道:“这是……为何戍之建朝史会出现在咱们大郑的境内?”

郑赟谦闻言走过来一看,点了点头,道:“百余年前,郑国尚未建立,咱们大郑疆土隶属于遒国,史书记载,戍213年,遒国与戍交战,虏了当时的太子关押于吴阕,而吴阕,便是现在的云城,看这情形,那太子当时竟并未被关在城中,倒是被囚在了这山洞之中了。”

“可是这些标记又是何意?”水玲珑指着那壁上已经模糊不清的特殊符号,道:“倒像是在提醒什么位置一般,莫非是宝藏图?”

小侯爷看了看,笑道:“纵然是宝藏图,这日积月累,皆已经模糊不清,倒听闻戍曾留下一笔巨大的宝藏,可是,没有人知道那宝藏藏在何处,似乎是记载着宝藏的地图被分成几份,却已经随着戍的灭亡而流失了。”

容博闻言轻叹道:“只怕若有人找到了那笔宝藏,这天下又要再起波澜了,那么大笔的财富,拥有他的人若睥睨天下,存心要搅起各国之争,恐怕无人能挡得住那份诱惑。”

小侯爷突然回身,食指贴唇噤声众人,耳中听得一丝细微的声响,手中长枪已经直袭而去,一道黑影一掠而过,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追!”

那一众数人在身后急追,萧君莫手抚胸口,拼命狂奔。

这道山洞的另一端出口就在那谷口,自己曾因伏击前太子而来过。

身子不断的撞到石面,萧君莫浑身已经伤痕累累,可是,相对于活命来说,这些伤根本不算什么,自己怎能就此死在那人手中,这耻辱,自己定要讨回来。

肩头狠狠撞在峭壁上,萧君莫倒吸了一口冷气,洞内太过黑暗,他只是凭着直觉在奔跑,幸好这洞的通道宽阔,且没有机关,否则自己不知已经死过几回了。

胸口刺痛鲜明,那人的枪头旋入血肉,自己以穴位封住出血处,可是,也正因如此,真气渐渐涣散,眼见身子已经不支。

不,绝不能就此倒下,孟白炎,姬无瑕,你们所给予我萧君莫的一切,我将来会狠狠还给你们的。无论将来用什么手段,我都要让你们痛苦,让你们受尽折磨,我发誓,我发誓!

一丝微弱的光透了进来,一直处于黑暗状态中,即使只是一点点微弱的夜色,都给了那人无限的希望,身子蓄力一扑,萧君莫从洞口飞跃而出,正此时,身后那杆银枪已经袭到,枪头挑入肩头,却因那人身子骤然堕下而失去了目标,萧君莫跌撞间滚下山谷,却正正掉入了莫寒分布的包围圈中。

那数人跟随奔下,萧君莫拼命撑起身子,看着那数道黑影直扑而来,然后看见了黑暗中静静埋伏的弓箭手。

天亡我!

心底一叹,萧君莫有些颓废的闭上了双眼,那叹息仍在喉间,身子却在一瞬间被一道极速而来的黑影扑倒,利箭从耳畔呼啸而过,萧君莫睁开双眼,看见了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和飞扬的金发。

“王爷!”血鹰低声唤了那人一声,然后一手拉起萧君莫,一手拍地而起,他的身后跟着铁骑数骑。

“动手!”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命令,绊马索绷直,疾驰而来的马匹骤然倒地,箭矢如雨而去,一时间只听见烈马嘶鸣和人的惨叫声,莫寒与骆辕带人从队伍之后直追而上,两方人马就在那断弦谷口冲杀在了一起。

因身后突然被袭,血鹰带领的侍卫从后涌入谷口,那扇面包围而来的莫家军与禁军将其紧紧扣在了包围圈中,侍卫们左突右攻,却无法打开缺口,正当那大网即将收拢之际,那陷在拼杀中的众人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颤动。

是何人带了大队人马已到身后?!

两方人马都不知来者是何人,但是,那突然出现的队伍毫无疑问的打破了这即将收拢的大网。

夜空中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呼哨声,听到那声音,萧君莫精神一振,扬声道:“血鹰,带人突围,玄夜到了!”

这一夜的断弦谷杀机重重,因为玄夜的突然出现,本已经受到控制的局面再次发生变化,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一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但是,已经没有人去考虑这件事情,因为,生命的存亡,只在一瞬间!

差点忘记了,祝亲爱的墨墨即将到来的幸福时光永久长存,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快乐永远!

明日预告:风中一抹红色轻荡而来,无瑕抬起头,站起身,缓缓转过了那道弯,那砂石林立之中,静静立着一颗已经枯萎的大树,在生机盎然的绿色中,却那般刺目,因为,那树的每一根枝桠上都系着一条红巾,随着微风轻轻飘扬,让那枯萎的褐黄成了一片火红的海洋。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刀剑如谱过曲 就让我成为你的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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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29

杀戮覆盖了一切,四溅的鲜血模糊了双眼,长剑的龙吟在山谷回响。

“王爷上马——”一匹烈马冲入包围,玄夜探手向下抓住那人,萧君莫一个飞身落在他身后,然后马蹄腾空,踏在面前之人的身上疾驰而去。

郑赟谦勾起地上一柄长弓,一个飞身,箭在空中离弦,并不射向人身,而是径直贯穿了马腿,那马惨鸣一声被撂倒在地,马上两人身子扑下,一瞬而起,身后的侍卫拦在身前,护住了萧君莫。

场面异常混乱,断弦谷口并不宽敞,且此刻已经伏尸满地,令行动受阻,浓烈的血腥味在空中散开,令人作呕。

一杆银枪挑过人群,直追向那被众人护住急速后退的人。

溅染的鲜血顺着修长的眉头流下,滴过双眼之际,那人手中一紧,枪挑一线,若潜龙出水,锐不可挡!

顺手抓住一人挡在身前,萧君莫一个侧身躲闪而过,那枪头穿透人身,小侯爷松手一掌劈在枪柄,整杆枪身透骨而过,手抓枪杆,小侯爷再刺萧君莫,枪头扎入萧君莫腹部,小侯爷暴喝一声狠狠一抵,萧君莫身形一晃向后退去,双手紧紧握住枪杆,不让那枪头再进半分,两人一抵一退,皆用尽全力,以死相搏。一道寒光从中劈过,小侯爷身子骤然间一扑,那长枪被玄夜从中劈断,萧君莫抬起头,狠狠瞪向小侯爷,然后双手抓住枪头,竟生生将那枪头拔了出来。

“护住王爷冲出去——”玄夜口中大叫着直冲小侯爷而去,萧君莫双眸充血,恨不能将面前那人碎尸万段。伸手扯下衣摆将伤口狠狠一缚,萧君莫不再停留,返身跃上一马便往外奔,小侯爷被玄夜缠住,无法追赶,却见身旁一马掠过,紧追而去,那大红的衣裳在夜风中飞扬,只一瞬两人便已没了踪影。

“上马——”手中长剑直挑玄夜,莫寒俯身一探,小侯爷握住他的手飞身而上,莫寒口中一声大喝:“慕容容博断后——”然后策马紧随那消失的二人而去。

耳畔风声簌簌,萧君莫咬牙支撑,身后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他将身子紧伏马背,只是不停。

眼见萧君莫冲出断弦谷,郑赟谦拍马而起,径直一扑,两人碰撞着跌下马去。身子翻滚间郑赟谦挺身而起,扑住萧君莫刚刚爬起的身子,一拳重重击在了他的颊边。

萧君莫仰面而倒,当那拳再落下之时,他狠狠一挡,然后扣住郑赟谦的手道:“赟谦,你果真要赶尽杀绝?我是你亲舅舅——”

郑赟谦俊逸的脸庞溅满了鲜血,听这那话微微一顿,然后一字一句道:“当初璟昱从云城前往乌台的时候,你又可曾想过给他一条生路!今日你派人伏击我的时候,你所谓的亲情又在哪里——”口中怒吼着,又是一拳挥去,萧君莫口中吐出一口血水,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郑赟谦,你杀了我,杀了我,就算你杀了我,你也得不到这大郑的皇位,因为无瑕最终选择的人依然是郑澈轩,不是你——你会与他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吗?啊——?”

“住口——住口——”

暴怒之中的郑赟谦如若一头狂野的豹子,那拳一拳一拳不停落下,一道寒光划破夜空,龙吟之声响在耳侧,郑赟谦一个翻身避过寒光,眼见血鹰挡在了自己面前。

“血鹰!”郑赟谦突然有些疲惫,口中唤着那人,带着一种无可奈何:“你竟还要呆在此人身边,明明是条死路,为何要一条道走到头?”

“血鹰还是那句话,殿下待我不薄,血鹰不愿对殿下动手,殿下让我们走!”血鹰俯身扶起萧君莫,他的身后竟又聚集了黑影憧憧。

“你的人马竟还有!”

血鹰护住萧君莫没入黑影之中,道:“殿下曾说过,实力不可一次露于人前,王爷这次带来的人远不止这些,血鹰来时已经层层分布,每一段路都有人接应,所以劝殿下还是让我们走,免得误伤了殿下。”

萧君莫被血鹰扶着上了马背,低头浅笑了几声,突然眸中一寒,抬头道:“给我杀了他!”

身后黑影听到命令,一瞬发动了进攻!

小侯爷与莫寒踏入那一片厮杀地中,见萧君莫竟又聚集了如此多人,不禁心头一惊。

从马鞍抓出一柄弓弩,一排拉开,嗖嗖声中,数道黑影倒地而亡,莫寒返身将弓弩对向了萧君莫,萧君莫见状拉转马身,狠狠一踢马腹,极速向前奔去。

“救殿下!”小侯爷飞身下马,从旁抢过一马继续追击,莫寒打马闯入黑影的包围圈中,挑起一柄长剑向郑赟谦抛去,郑赟谦接住长剑,寒光一闪,身子从几人身边掠过,那几人身形一晃,接连倒下。

一道黑影骤然挡在面前,扬起双拳对着那马身狠狠一击,马儿一声长嘶,轰然而倒,小侯爷跃身下地,血鹰收回双臂,手握弯刀站在了他的面前。

正待说话,却发觉萧君莫竟又打马回转,血鹰也是一惊,回头间见马蹄纷沓,萧君莫竟被人堵截而回。

“王爷好兴致,如此月色,跑什么呀?”一道清影跃入眼帘,缠绵身后跟着司马逸等人,直奔了此地而来。

手中金弹子射出,挡在面前的黑影应声而倒,缠绵跃下马背,与小侯爷站在了一块儿。

“我就说嘛,你弄个人皮面具定有好玩的,却不告诉我,还好我找了司马,要不,还真不知这热闹上哪凑去。”

小侯爷抬头见他浑身衣衫亦然鲜血斑斑,定是已经过一番厮杀,不禁摇头苦笑道:“竟还不知道你也有这爱好。”

“安逸王爷的盛宴呢,缠绵怎可错过!”

月儿渐渐偏离,断弦谷中的两方人马纷涌冲出,迅速汇聚,对峙的双方渐渐没了声响,呼啸而过的风在谷口盘旋,形成了刺耳的空鸣之声。

马儿开始焦躁不安,所有人都没有动,那肃杀之气却已渐渐凝聚,此刻的断弦谷如若死寂的潭水,只要一粒小石子,便会波及整个水面。

身形在无声无息的调整,只待那蓄力爆发的一击。

三月的夜依然沁凉如水,那额间,却已经细汗密布,顺着眉角,缓缓流下。

“嗒……”

长剑上的血迹依然兀自落下,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动了!

没有震天的吼叫,每个人都憋着一口气,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萧君莫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是众矢之的,当那进攻发动的一刹那,他的身子向后一翻,准备抛开所有自顾而去,可是,没有人给他那个机会。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莫寒手中弓弩直射那人胸口,萧君莫身子微微一侧,那利箭贴肉而过,扬起一道血痕,在空中四溅,同时后背被郑赟谦的长剑划过,掠过一片血红,小侯爷当胸一拳,萧君莫骤然后退,双膝却中了缠绵两粒金弹子,一阵剧痛,身子重重扑倒在地。

“杀了他!”小侯爷口中大喝,挑起一剑直刺而去,萧君莫仰头看着那直刺而来的利剑,一个挺身跃起再退,脚下砂石扑棱作响,萧君莫回头一看,身子竟已到了一道崖边。

“王爷——”那陷入厮杀中的人回过头来,对着萧君莫大叫道。

“救王爷——”

侍卫们不顾一切的反扑了,可是,那种挣扎已如强弩之末,不值一提。萧君莫看着面前那疾奔逼近的人,牙关一紧,双眼骤然一闭,竟朝着那深崖一跃而去。

小侯爷直追而去的身子被缠绵扣住了,缠绵喝道:“不要命了?”

“不见此人尸体,让我如何安心离去——”

见萧君莫跳入深崖,玄夜和血鹰不再拼杀,强行突围,疾奔而去,剩余侍卫顷刻之间尽数被诛,整片山谷顿时寂静下来。

“小侯爷,时候不早了,咱们该撤离了!”莫寒回身一扬手,召集部属聚集,郑赟谦回身看着小侯爷,一时竟有些恍惚。

离开!他竟就这么走了么?他走了,无瑕怎么办?

口中呼哨,两匹烈马疾驰而来,小侯爷伸出双手,抚了抚赤霄的背,然后将它牵到缠绵面前:“这是无瑕的马儿,替我还给他!”

“你不向他告别?”

小侯爷拭去脸上血痕,苦笑道:“只怕,没机会了。”

水玲珑突然扬手噤声,身子伏下,贴于地面,然后霍然起身,道:“有人来了,人数很多,咱们得走了。”

小侯爷回头看了看郑赟谦,郑赟谦一点头,道:“我马上让人从山崖搜寻,我不会让无瑕身陷险境。”

小侯爷身子一退,跃上马背,道:“白炎就此告别,各位保重!”眼神从那一圈人的脸上游睃而过,小侯爷微微一笑。

众人纷纷上马,顺着断弦谷向内疾驰,踏云乌骓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然后在那人的大喝之中飞奔而去。留下来的人站在那一片血红之中,看着那刚刚还在一同厮杀浴血的数人渐渐远去。

“来人——顺着山崖给本王搜——”

缠绵与司马带人离去了,郑赟谦也带人循着途径搜向崖底,只有一个人留了下来,因为,他的心中已经下了一个决定。

无风带着一支队伍如风般旋入,云岚闭着双眼,静静站在断弦谷口等待着。

“他们人在何处?”无风一跃下马,奔向云岚问道。

云岚睁开双眼,看着无风身后那一列戎装佩甲的玄黄之军,口中轻吐了一口气。

“走了!”

“我这就追——”

“站住——”云岚突然出口喝止,无风不解的回过头来,道:“你该不会是跟他们相处久了,有了感情,竟不顾皇命,要放他们离去吧?”

“回去,此事我一力承担。”

“你疯了——”无风口中大喝着冲向了云岚:“违抗皇命是要被杀头的,你是虎贲头领——”

“你也知道我是虎贲头领,我的话在虎贲之中便是军令,无风,你可是要违抗军令——”

“云岚——”

飞身上马,云岚打马到了那列队伍前,冷冷一觑,道:“虎贲军听令,跟我回宫!”

“是!”整齐的回应声,云岚没有回头,一声大喝带着虎贲向着与小侯爷离去的相反方向疾驰而去,无风看着那离去的骑队,狠狠一叹,却终无可奈何,只好跟随。

“小侯爷,南宫白泽在前方关口等候,防军已经肃清,咱们必须一路不停的直奔归途!”莫寒打马与小侯爷持平,扬声叫道。

小侯爷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点头,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马蹄载着一颗为那人而跳动的心脏离去。

当卯时的晨钟回荡在空旷的皇宫,无瑕眉头一皱,醒了过来。

双眼痴痴的望着空中,思绪依然有些迟钝。

白炎!

身子骤然间坐起,无瑕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自己在哪?这不是长亭苑,这是哪?

“公子醒了!”小六子欣喜的奔了过来,郑澈轩听到叫声,也随即奔了过来。

“无瑕,你醒了!”

无瑕没有答话,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紧握的玉簪,突然想到了昨晚的那一幕。

白炎!

掀被而下,无瑕落地便往外奔,刚刚醒来的身子十分乏力,脚步趔趄着差点扑倒。

“无瑕——”郑澈轩急追而上,扣住了那人儿的手臂。

“白炎在哪!”无瑕被拉得一回头,脸色苍白如纸,那身子竟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他昨夜引着萧君莫出城去了。”

无瑕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伸手抓住郑澈轩扣住自己的手臂轻轻一拨,抬步便往外走。

“你去哪?”

脚步一顿,无瑕抬眸看着殿外。

去哪?去哪!

自己甚至连他去了哪都不知道,不知道……

脚步一点,身子翩然而去,郑澈轩走了几步,看着那人儿离去的身影,没有追赶。

孟白炎就算没死,也应不会再逗留了,便,随他去吧!

那道素洁的身影若白烟飘过,飘渺虚幻,晨起的宫女太监怔怔的看着头上飘过之人,瞠目结舌。在宫门之外,无瑕看见了那熟悉的清影和他手中牵着的枣红汗血马。

缠绵看着那轻身而下的人儿,口中一叹,将手中缰绳递向了无瑕。

“他说,让我把马儿还给你。”

身子一晃,无瑕努力平复着胸中的涌动,轻声道:“他在哪?”

“从断弦谷去了吴兴,回大晋去了,无瑕……无瑕——”

飞身上马,无瑕策马狂奔着,单薄的衣裳根本无法抵挡清晨的凉意,那心,却比身子更冷。

孟白炎!你怎可如此对我,怎可如此对我!

“公子,公子——”赤霄从问鼎轩前呼啸而过,司马逸追了几步,然后返身拉马,直追而去。

脑中一片空白,无瑕已经无法再去思考,他只知道,自己想再见那人一面,就算是远远的,也想再看他一眼。

赤霄极速掠过那片杀戮之地,看着双眼所见的伏尸满地,无瑕的心被揪得生疼。

白炎,你等等无瑕,让无瑕再看你一眼!

“小侯爷,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大郑的追兵不知何时便到,咱们已经人疲马乏,实在无力再做抵挡,南宫与白泽在前方也不能支撑太久,小侯爷,咱们……回吧!”

小侯爷回身去望身后,然后点头一笑,道:“好,咱们走!”

无瑕,原谅白炎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了,如果只是白炎一人,便是刀尖在背,白炎也会等下去,就算只能看你一眼,白炎也无怨无悔,可是,白炎身后尚有这么多人,白炎不能对他们的生命不负责,所以,白炎要走了!

无瑕,你保重!

无瑕,我孟白炎此生,唯你一人,不改不悔!

无瑕……

无瑕……

“喝——”

“喝——”

纷沓的马蹄扬起尘土,绝迹而去!

无瑕大口喘着气,沁凉的空气令他无法抑制的咳起来。

他走了!

吴兴的城门大开着,伤兵累累,他们已经通过了这城门,回大晋去了。

双眼茫然的望着四周,无瑕不知在想着什么,赤霄已经不再疾奔,却依然缓缓的踏出了城门去。

风勾起了颊边的长发,春花随着风儿飘扬飞舞,无瑕下了马,愣愣的站在道旁,然后蹲下身子,慢慢蜷缩,双臂环绕,膝盖顶着胸口,似乎想让那丝疼痛停止下来。

风中一抹红色轻荡而来,无瑕抬起头,站起身,缓缓转过了那道弯,那砂石林立之中,静静立着一颗已经枯萎的大树,在生机盎然的绿色中,却那般刺目,因为,那树的每一根枝桠上都系着一条红巾,随着微风轻轻飘扬,让那枯萎的褐黄成了一片火红的海洋。

白炎!

眸中泪水终于滑落,无瑕走到树下,伸手抚着那一条条溅染着鲜血的红巾,含着泪笑了。

白炎,无瑕看见了,你呢?

卷三夺郑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红尘自有痴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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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30

晋历二十年春,东都内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因为,今日是大晋无忧公主和亲出嫁的日子。

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从宫门出发,途中皆是欢送的百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立着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漆黑的长发随意的扎起,随着春风微微动荡,深邃的眼瞳带着一种难言的情愫,紧紧盯着那送亲队伍中缓缓而来的马车,眉头深锁,双唇紧抿,颀长的身子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武飞云打马跟在马车旁,似漫不经心的瞥了人群中那人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狡狯,唇角一勾,声色不动。

“公主――”小蝶儿突然扑到马车旁扬声一叫,那浑身锦服的女子被蓦地一惊,绞住衣角的双手狠狠一颤,眼眸抬起了。

“那……他……”

身子扑到车窗前,佰茶拨开窗帘向外一看,那眉目俊朗的男子怔怔的站在熙攘的人群之中,愣愣的望着自己。

弓!

佰茶!

双拳紧紧一握,弓的身子动了。

马车依然在前进,弓在人群中随着马车慢慢走着,佰茶捂住嘴,冲着他狠狠一摇头。

别看!弓!不要看,这太残忍,我不要你看着我走!

眼中带着柔情,似乎想将那身影刻入心底,召唤弓痴痴的看着那花团锦簇的马车上露出眉目的女子,泪水渐渐蓄积。

佰茶!

我怎能让你如此离去,你我现在不是能将彼此抹去的陌生人,你是我召唤弓的妻子,我怎能放手让你走。

抑制的泪水终于模糊了视线,双手紧紧抓着窗棂,佰茶望着那依然跟在身后的爱人,拼命摇着头,晶莹的泪珠溅落在十指间,渐渐的,润湿了袖角。

弓,我佰茶今生只你一人,我的心,我的身,都只会是你一人的,我抛不开身为公主的责任,可是,我也不会抛却我们之间的这份情,永远不会!

心好痛,弓,佰茶的心好痛呐,你是否也是一样?是否,也在受着一样的煎熬!

马蹄突然腾空,武飞云扬声叫道:“所有人,加快速度,出城门――”

佰茶骤然抬头,急切的回眸望向那人,弓的身子被拥挤的人群堵住了,佰茶看见他那总是沉稳的脸上扬起了惊慌,那一刹,他竟那般无助与失措,佰茶紧紧揪住了胸口,哭得不能自已。马车加快了速度,那人的身影在拥挤的人群中渐渐远去,远去,最终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公主……”小蝶儿扶住佰茶的胳膊将她拉回了马车之中,佰茶的身子一软,跌倒在了车中软榻之上。

泪水依然在流,可是,却没了抽泣,只是任那泪水模糊一切。

“公主……别哭了……”小蝶儿坐在一旁抹着眼泪,她不知如何才能安慰公主,她只知道,公主的幸福已经没有了,从那个晚上她将自己交给了那人,她的幸福就已经没有了,因为,那人不能娶她,因为,娶她的,不是那个人!

篝火在熊熊燃烧,营帐之内,小侯爷正趴着身子让人包扎着伤口。

南宫热河皱着眉头,心头不满,手中也加重了力道。

“嘶――”那人倒吸了一口气,霍然起身,一头黑发顿时披散而下,覆在了赤裸的背部。

冷冷一扬眉,小侯爷斜觑着南宫热河,挑衅道:“怎么,想打架?”

南宫热河没好气的丢下手中绷带,起身道:“要不是看你受伤可怜,我才懒得理你,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是蛮牛的身子,不停狂奔了一天还有精力同你胡闹。”

“怎么,心疼本侯了?”那人竟还不知死活的挑着眉凑过了头来,南宫热河一个白眼将他顶了回去:“心疼,更心疼小侯爷回到东都被夫人的那一顿板子,这倒好,来时好好的,回去又是一身伤痕,到了东都,我去小筑避难,该如何跟夫人交代,便别找我了。”

小侯爷闻言挠了挠头,两眼一翻,望向头顶,下唇向着额前细发吹了口气,道:“来的时候娘亲让你照顾我的,你不交代,难道我去说。”

“你――”

小侯爷摇了摇头,一脸同情的看着南宫热河,叹了一声,扬长而去,南宫热河指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磨人的主,也就无瑕公子那般淡然的人儿才能受得了他!

“莫大哥!”走到营帐外,见莫寒还坐在火边,小侯爷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

莫寒将手中酒坛递了过去,小侯爷仰头喝了一口,看他满腹心事,问道:“莫大哥在想什么?”

“小侯爷可想过此次回去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小侯爷侧头看了莫寒一眼,道:“白炎倒是要回去问皇上一件事。”

莫寒面带深意的望着小侯爷道:“无瑕……”

小侯爷突然笑了,仰头又喝了一口酒,将酒坛对着莫寒一抛,道:“白炎这大郑一行,想起了很多事情,所以,也知道当初为何你们大家执意要瞒着我了,我与无瑕身份尴尬,立场对立,可是……”回头微微一笑,小侯爷毫不避讳的道:“我孟白炎此生,却非他不可。”

“若有一天你们战场相见――”

“不会的,无瑕手中的剑,永远不会对着白炎的胸口!”

星空下那儿郎自信的双眼闪烁着熠熠光芒,年轻的脸庞带着微笑,令旁人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了笑意。

但愿那战争,永远不会到来吧!

莫寒轻叹一声,仰面而卧,小侯爷与他并肩躺在地面,看着浩瀚的星空,伸出手,透过指缝过滤着那星光点点:“无瑕说,如果有一天,我们都死了,变成天上明星,他会因害怕寂寥而不安,而白炎,会一直在他身边,永永远远陪着他!”

莫寒看了那人一眼,突然伸手一拳打在了他的肩头,笑道:“能不能别这么肉麻,我看是你想永远烦着他吧。”

“噗――”

身边几人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小侯爷讪讪看了那几人一眼,嘿嘿一笑,不再说话,只是凝望着那点点星光,陷入了沉思。

无瑕,你看见那颗大树了吗?白炎在系那些红巾时,很开心,你呢?

你呢?!

云城,太子府。

月夜如水!那人儿静静站立院中。

好久没看见桃花了,没想到,自己竟还能在桃花依然盛开的时节回到这里。

“无瑕。”

“恩。”鼻间应着,无瑕回身而望,郑澈轩端着一碗汤药进了院子,无瑕将手中捻住的花瓣放入口中,跟着郑澈轩进了房间。

“你又何必亲自动手,等唤了弦伊来弄就行了。”

郑澈轩双手微微一顿,将药放在桌上,回身望着无瑕,道:“淮安的粮仓……是弦伊与流萤带领的。”

双眸一抬,无瑕脸色一变,愣了半晌,才轻声道:“弦伊人在何处?”

看着他那有些轻颤的身子,郑澈轩伸手抚住了他的肩头,让他坐了下来:“受了伤,当便要回到云城了,你不必担心,无生命之碍,待回来之后,细细调养,不出一个月就会没事了。”

无瑕松了口气,突然有些恼怒,站起身子走了几步,才轻叹道:“她若出事,我如何对弓交代,他们的父母为我姬氏而亡,他兄妹俩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颠沛流离,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我实在不想他们任何一人出事。”

“已经没事了,我派去的人接应了他们,弦伊肩头受伤,所以回程的队伍慢了些,可这两天也当到了。”

“无瑕身在宫中,令他们担惊受怕,他们拼命之时,无瑕却不能与他们一同进退,实在,很惭愧。”

“谁说的,他们凝聚在一起,而你是孤身一人被困在宫中,无瑕,你已经做得够多的了,此次萧君莫势力垮掉,你当居首功。”

双眸一垂,无瑕脸色暗淡,低低道:“无瑕不过失些钱财,相对于失去生命的人来说,无瑕无功有过。”

“只可惜,燕王带人搜了一天一夜,那断弦谷山崖竟没发现萧君莫的踪影,无瑕,萧君莫现在最恨的便当是你了,从现在开始,你便好好呆在我的身边,我不会让你有事。”

“无瑕身子已经快要复原,太子不必如此担心。”长长的睫毛一闪,无瑕回身拿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之味令他不由自主的轻锁了双眉,郑澈轩伸手一抹他嘴角药渍,无瑕一怔,继而转身道:“夜深了,太子回去歇着,夜里唤个仆人来便好。”

“他们粗手粗脚,做什么我都不放心,旁边那屋子我已经让人收拾了,弦伊回来也伺候不了你,我便住在旁边那屋,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太子――”

那人身子一凑,在那耳畔低低道:“竟又叫我什么?”

无瑕垂下头,身子一动便要走开,却被那人从身后握住了双肩。

郑澈轩深吸了一口气,道:“无瑕,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从此之后,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咱们要一起夺这大郑江山,一起为你和你的族人复仇,踏平大晋万里河山,夺回本应属于你的一切!”

身子狠狠一颤,那人儿呆呆站立着,心被那话揪得生疼。

大晋!

白炎!

我们的情……该如何安放!!

尘土飞扬,送亲的队伍慢慢行进着,不远处的山坡之上,一匹烈马不停的跺踏着马蹄,马背上端坐着一人,风从耳畔吹过,扬起了那人纷乱的长发,当那队伍中的马车出现在眼中,那人右手一紧,一柄反扣的方天画戟随着那动作轻轻颤动了一下。马蹄开始向下,从慢行到疾奔,随着那人的一声暴喝,烈马嘶鸣着直冲而下,扬起漫天尘土,径直冲了那送亲队伍而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纸钱晚风送 谁家又添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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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3-31

“放开公主——放开——”

羸弱的双拳狠狠砸在士兵健硕的臂膀上,却根本不起丝毫作用,小蝶儿左扑右打,看着那被揪住了胳膊的佰茶,声泪俱下。

“召唤弓——你走——”

佰茶绝望的望着那深陷厮杀的爱人,拼命挣扎,嘴唇被咬破,叫喊已经声嘶力竭,苍白的脸上泪水滚滚而下。

一粒小石子从武飞云手中凌空射出,打在佰茶的膝盖上,士兵们松了手,佰茶双腿一软,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弓回过头,双眸充血,喉间怒吼着,狠狠一劈,面前阻挡之人竟被他一分为二,鲜血霎时溅满了他的整个身子。

小蝶儿被士兵一推跌出老远,佰茶抬起头,看着那浑身鲜血淋淋的男子,突然发了疯似的爬起,抓起地上的石子狠狠向他砸去:“召唤弓,我佰茶不要你可怜,你给我走,从今以后,你我之情意一刀两断,我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走——走啊——”

那石子打在身上根本不痛不痒,却异常鲜明的刺透了那人的心脏。

“召唤弓!”武飞云吁了口气,冷冷一笑,道:“怎么,终于肯露面了?私通公主,可是要杀头的,够胆,还敢单枪匹马的来劫人!”双手一扬,武飞云喝道:“给我抓住他,若反抗,格杀勿论!”

佰茶爬起身子,向前奔时双臂再次被抓住了,云鬓已经撒乱,泪水已经干涸,那脸上带着绝望,圆睁的眼瞳之中倒映着那人颀长的身影,她看见,那个男子对自己露出了微笑,那微笑,如此温柔。

——————————————

“小侯爷,你告诉我,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她的存在对你来说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你会怎么办?”

“我会尽我所能,给他一切。”

“如果,她所要的,你给予不了呢!”

“那么,便将我的生命给他!”

“我召唤弓,不如你!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就算是我这条命,都不能给她!”

“你能的,弓,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

小侯爷,弓现在已经知道了!!

面前的人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佰茶睁大了双眼,静静的看着那一切,那个男子,在用他的生命去完成对自己的承诺!

没有了挣扎,佰茶轻轻甩开了士兵的束缚,站在那里,看着溅开的鲜血将眼前的世界染成血红一片。

身上已经伤痕累累,方天画戟在手中却威力依然,武飞云坐在马背上,看着那全力一搏的男子,冷冷一笑,伸手从马鞍旁拿出了弓弩,直直对向了包围圈中奋力厮杀的那个人。

强烈的冲击力将那人的身子带倒,召唤弓在仆地的那一刹用方天画戟撑住了自己的身子,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佰茶望着他,看着他胸前迅速晕开的那朵血花,流着泪,笑了。

弓,那一夜,当你的手紧扣我的手时,你问我,可悔当初遇见你,我对你说,不悔,遇见你,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弓,你等我!

“拦住公主——”武飞云厉声大叫着。

那话随着锋利的金簪入肉而没,小蝶儿哭叫着从远处跌撞而来,那两人就那么看着对方,跌跪在地,仆倒的身子依然想向对方靠近,伸出的双手努力的想要得到彼此的温暖,却始终差之分毫……

那人的双眼闭上了,曾经明亮的瞳孔刹那间失去了颜色,佰茶听到耳畔的纷乱的呼唤,脑中浑浑噩噩,喉间透不过气来,她感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翻转间天旋地转的眩晕,然后,双眼无法抑制的闭上了,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变成了一片黑暗!

李宗治脸色铁青的站在轩城殿中,手中握着一份传书。

无忧公主在和亲途中遇刺,刺客已经伏诛,公主伤势严重,送亲的队伍正连夜赶回东都。

这算什么事?上一次是逃婚,这一次竟在途中遇刺,上次逃婚的后果是直接引发了九原战乱,这一次竟然出现这么严重的情况,看来,九原是保不住了,赫博多必定马上便会挑起事端,自己要立刻做出反应了。

“宗然——”

“皇上!”

“立刻召集群臣,朕要商讨计策。”

宗然见状不解道:“皇上何事惊慌?”

将手中信笺丢在宗然面前,李宗治来回踱了几步,道:“将莫寒召回东都,还有,白炎在云城可有消息回来?”

“上次来信已经是十天之前,这几日没听到任何消息。”

“相国大人到——”

门口那通传令李宗治一惊,回身冷冷看了看殿外,然后返身踏上台阶,坐在了龙椅上。

竟来得这么快!

“臣,叩见皇上。”武凡中进了门,见宗然手握信函立在一旁,心头暗自冷笑,口中却道:“臣听闻公主和亲队伍途中遇刺,心急如焚,皇上,和亲之事关乎九原稳定,昔日赫博多退兵不过因为寒冬难耐粮草不足,如今草木皆春,万物生长,只怕他们要卷土重来了。”

“朕正要召集群臣商讨对策,相国大人有何良策?”

“这……”武凡中故意踌躇了半晌,才道:“赫博多屡犯我九原边境,实在欺人太甚,我大晋并非蛮荒之地,这些年更是在皇上的治理之下,国运昌盛,兵强马壮,依臣愚见,咱们不可再做退让,他们若敢犯我边境,我必狠狠反击之。”

“如此,是否应将赵括将军——”

“皇上——”武凡中突然扬声打断了李宗治的话:“赵括将军年事已高,他一生为我大晋操劳,如今病疾缠身,怎可让他以带病之身再上沙场,此无异将他置于险境之中。”

李宗治心头恼火,明知武凡中不会放了赵括,自己却又无可奈何,心头愤然,语气不悦道:“那依相国大人,该派何人去九原应对?”

“御史大夫苏品拓之子苏翀,自小聪慧,武艺超群,所谓江山代有人才出,皇上,咱们是不是也应该让小将们替父辈们分忧了。”武凡中说完抚须一笑,道:“便是犬子,将来也应为国分忧,为皇上排解烦闷,现在,也该让他们成长了。”

李宗治带着玩味的看了武凡中一眼。

苏翀!

苏品拓之子,人称小龙王的苏翀,此子倒是个人才,文采武艺都在上层,只可惜少年性子,虽然曾跟随右将军李穹池经历过平定常鸾,丠河的战役,但是,毕竟也才二十岁,九原是大晋西南屏障,就算当年赵括将军在,赫博多也是屡屡侵扰,且九原的赵穆与苍浪,又怎会服一个毛头小子,武凡中此刻不提议威武侯爷或者右将军李穹池,却将苏翀推上台面,不过是因为苏品拓一向与他不合,见地不一,意见不一,也拒不同他合流,明明九原现在群龙无首,难以控制,他却让苏翀去坐镇,借刀杀人之心,朗然可见。

“依朕看,少将军莫寒似乎更为妥当。”李宗治似漫不经心的掸了掸袖口,然后抬眼撇了武凡中一眼,似笑而非笑。

“莫将军威名赫赫,自然无可厚非,然他现在统领御林军,负责皇城安危,皇上身边难得有这么一个可信之人,若远派了边境之地,皇上,不觉得可惜吗?”武凡中若有所指,丝毫不让。

放在桌面的双手骤然一紧,李宗治眸中一寒。

武凡中竟如此咄咄逼人,可是,自己却不能当面驳了他的话,只待莫寒赶回东都,一切再从长计议。

“呵呵呵,武相此提议似乎也很有道理,这样吧,待群臣汇聚,咱们再好好商议,毕竟九原不是泛泛之地,不可掉以轻心。”

“臣,遵旨!臣,告退。”袖口一拂,武凡中扬长而去。

双拳重重落在桌面,李宗治起身下了大殿,愤怒的一扬手,道:“倒瞧瞧他这咄咄逼人之势,抓住一切机会铲除异己,当真无愧他翻云覆雨这么多年,朕这次若让了他,他便会得寸进尺,下一个,还不知道将矛头对准何人。”

“皇上息怒!”宗然躬身站在李宗治面前,道:“奴才这就去让人召回莫将军,莫将军门人众多,势力广泛,朝中更有许多同他交好之人,若他坚持,量武相也不敢太过放肆。”

“再派人去燕山度,待那边时局稳定,让威武侯爷回到成乐去,成乐空权太久,只怕武凡中会趁机而入。”

“奴才这就去。”宗然匆匆而去,李宗治兀自一人在大殿上站了一会儿,却觉烦乱无比,佰茶受伤,也不知伤势如何,虽然自己将她远嫁,可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血浓于水,自己不希望她出事。

似乎诸事都不顺利,李宗治踱了几步,实在无法安静下来,又想到孟白炎此去云城,也不知郑渊主其意究竟如何,上次听说大郑燕王要娶亲,至于公主,倒没听见任何动静,是否情况有变?依孟白炎的性子,若知道此次被诳了去娶那大郑公主,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而且……他……可有见到无瑕?!

李宗治口中轻声一叹,抬头去望渐渐暗淡的天空,突然感到了一丝茫然。

他若见到了无瑕又会怎样?是否会想起一切?是否,还会将那人埋在心底,还会为他不惜一切!!

露珠在初晨的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缓慢的马蹄踏碎了那一粒粒玲珑,马背上的人唱着极其难听的歌,闹得众人都堵住了耳朵。

何仲呵呵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缰绳:“这要是放在苗疆之地,小侯爷只怕是娶不上亲了。”

小侯爷拉着缰绳,任乌骓不紧不慢的踏着步子,笑嘻嘻道:“还好还好,白炎此生不用对歌定情,倒也省去了大家的担心。”说完一抱拳,冲着众人道:“多谢多谢!”

见他不以为耻,那一干人等皆摇头轻叹,天空苍鹰翱翔,莫寒抬头去望,突然一惊,两指放入口中一声唿哨,那苍鹰闻声而下。

从苍鹰脚下拿下字条,莫寒匆匆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何事!”小侯爷敛去一脸嬉笑,沉声问道。

“公主出事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花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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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01

大队人马在日夜兼程赶回大晋,苍鹰是从西境而来,莫寒知道此次回京皇上必定会责怪于自己,因为从西境前往云城,自己并未向皇上奏明。

小侯爷心急如焚,来信说佰茶和亲途中遇刺,刺客伏诛,会是谁派去的人?武相当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可是,若不是他的人,又有谁会向佰茶动手?还有,佰茶和亲,弓呢?自己已经记得以前的很多事情,也记得弓与佰茶的那份情意,那么,弓现在又在何处?

赫博多一向觊觎九原及其附近城池,此次定会以此为由挑起事端,九原若再战,皇上刚刚平稳的势力便会受到波及,且,只怕武氏父子不会如此便善罢甘休。

“小侯爷,今日不能再行了,大家的马儿都受不了了。”南宫热河在后急追而上,小侯爷回头看了看,道:“咱们这么多人马同时赶路的确不妥,这样,我与莫大哥先赶回东都,你们带着人马随后再来。”

小侯爷的踢云乌骓与莫寒的绝影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且皇上急召莫寒回京,定是事态严重,实在刻不容缓。见小侯爷返身准备打马而去,南宫热河伸手扣住了他的胳膊。

“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需要休息,更别说你身后的伤口未愈,就这么一路疾驰,只怕到了东都人也垮了。”

“没事没事,本小侯倒不了的。”那人嬉笑着一甩手,对着莫寒使了个眼色,率先疾驰而去,莫寒回身细细嘱咐了何仲等人一番,也紧随而上,南宫热河见状恨恨的咬了咬牙,冲白泽扬了扬头,对着傅超道:“你们跟着队伍走,到了东都先回小侯爷府。”

“属下遵命!”

那四人四马放肆疾奔,一路兼程直奔了东都而去。

灵活的针线穿插而过,一副栩栩如生的牡丹图跃然而出,突然一个走神,指尖被尖利的针尖刺破,顿时一副好好的刺绣被染上了一抹嫣红。

“夫人!”身旁侍女见状低低一呼,白歌月低头看着指尖那抹血红,突然愣了神。

炎儿有多久没消息了?上次进宫听姐姐那说法,似乎此次出使竟是因郑渊主看上了炎儿,有意招他为驸马,自己太了解那孩子的性子了,他若知自己被诳去相亲,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夫人,夫人――”一个侍卫疾步奔入了屋内,白歌月心头一惊,起身问道:“何事?”

“公主在和亲途中遇刺,现在正在返回东都的途中。”

“此话当真?”

“太后身边的流云刚刚来过,说是前儿个的事情,也就是公主出东都的第二日,现在人已经快要到东都了,太后让您进宫。”

“快给我更衣――”白歌月有些慌乱,心头怦怦乱跳着,一时竟不知要做些什么。

遇刺,佰茶伤势如何?两日之前的事情,姐姐竟到现在才令人召自己入宫,转念间,白歌月心头了然。

是,这消息引发的事态太过严重,这根本就是一根导火索,一个不小心就会烧起九原的战乱,武氏父子只怕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急匆匆入了宫门,在常平殿正巧撞上了被带回宫的佰茶,白歌月跟在一旁细细一看,顿时惊得三魂失了六魄。

这怎么说的,谁人会对这么一个可人儿下毒手,眼中泪水霎时簌簌而落,白歌月跟着侍卫奔入常平殿,白太后早已经等在殿中,一见被侍卫抬入常平殿的佰茶,顿时失声痛哭。

虽然自己无力阻拦用这孩子去和亲,可是,她走时是好好的,现在怎会这般模样被送了回来,女儿是娘亲的心头肉,纵有千般万般不愿,自己也希望她能好好活着而非如此便失去性命。

“太医呢――”白太后有些失控,看着佰茶那失去血色陷入昏迷的模样,双手颤抖得不知如何安放。

得知公主回宫,太医院的太医急急而来,白歌月拉着白太后向后退去,可是,那些太医一听小蝶儿所说公主伤处,竟都踌躇着不敢动手。

“姐姐稍安勿躁,流云,扶太后去后殿休息。”白歌月发觉事情不对,将白太后向后殿一推,示意流云带她离去。

待白太后去了后殿,白歌月脸色一沉,几步上前厉声喝道:“究竟何事?”

“这……”太医院提点程佑诸面带难色上前一步,低低道:“公主所伤在胸口,臣等不敢放肆。”

白歌月闻言微微一愣,继而道:“医者父母心,生死攸关之际,何惧礼节,你是太医院提点,找个医术最好的留下来,其余人退下,我会在一旁看着。”

“臣遵命!”程佑诸回身看了看,指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道:“此乃江南神医安德泉之子安然,一身医术十分了得,且为人十分沉稳,当时最好人选。”

“好!”白歌月上前指着安然道:“安太医留下来,其余人去殿外等候,任何人暂时都不得离去。”

“臣等领命。”

待众太医出了门,白歌月令人将常平殿的大门关上,走到安然面前,道:“公主是千金之躯,女儿家身子本不应叫人查看,可你是医者,如今她是你的病人,所以不拘小节,但为人臣者当知礼数,很多事,当说不当说,你该懂得。”

“臣懂!请夫人放心。”安然恭敬的一揖,然后来到床榻,小蝶儿依然在旁落泪,见太医近了跟前,忙将公主身上所盖锦被掀开一角,然后将衣襟松开,露出白皙的脖颈,安然伸出手,有些颤抖的将那衣襟再往下拉,看见那伤口时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了疑惑之色,再低头细看,才抬头看了小蝶儿一眼,问道:“公主这伤,是何物所刺?”因听闻公主途中遇刺,可这伤口如此狭小,何种兵器会形成这种伤口?

“是……是……”

小蝶儿吞吐半晌,竟无法回答,白歌月愈发觉得不对,脸色一寒,将小蝶儿一拉,低声道:“你可是想害公主丢了性命?究竟这伤口是刺客所刺,还是另有隐情,你若不说,我便将你交给大理寺!”

“夫人饶命,奴婢……奴婢不是不说,是说了也没人会信――”小蝶儿扑扑落着泪,双膝一软跪在了白歌月面前:“求夫人给公主做主,小蝶儿知道夫人行事手段,但求夫人能保了公主不再受人陷害。”

这头说话,那头安然已经拿了佰茶的手在手中细细诊脉,那脉象还算平稳,看样子当时便有人采取措施将她的失血止住,可是……

安然额间冷汗一瞬而下,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他侧头看了看佰茶,然后拭去细汗再次诊脉,十分入神。

“公主其实……并非是被行刺,那公子,是来救公主的,因为,公主与公子……早已私定了终身,而且……”

“住口――”白歌月脑中轰然一响,厉声喝住了小蝶儿的话,回头去看佰茶,见安然神色大变,面带惶然,白歌月心头一惊,上前几步,到了安然身边道:“脉象有何不妥?”

安然见她竟如此敏锐,顿时喏喏的咽了口口水,不敢不回,却又不知怎么去回,殿中霎时寂然无声,白歌月眸中一紧,盯着安然冷冷道:“说!若敢不实,别怪我不留情。”

安然心底叫苦,这白歌月是先皇御赐的云锦公主,又是威武侯爷的夫人,还是当今太后的胞妹,其为人聪慧,却十分善耍手段权谋,是朝野皆知的厉害人物,自己这次竟接手了如此一个烫手山芋,抛不得,却又咽不下,当真是自寻死路。

心知今日逃不过,安然返过身,径直跪在了白歌月面前:“夫人,公主脉象此刻并不是十分明显,臣,不敢说。”白歌月盯着他,也不说话,那眼神却越来越凌厉。安然死捱了一阵,终还是捱不住,抖索着拭去颊边冷汗,结结巴巴道:“臣,诊……诊到了……喜……喜脉!”最后那两字,已经用尽了安然全身的气力,他深知说与不说,自己的生死都只在这人一念之间,可是,若真如自己诊断,公主的确身有喜脉,白歌月便不会再让自己之外的太医来为公主诊断,如此,自己或许还能保住性命,此刻,便当是赌了一把。

白歌月身子一晃,倒吸了一口冷气,怔怔的看了看佰茶,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小蝶儿,愣了许久,才若被抽去了全身力气般轻声道:“那人,是谁!”

“奴婢听公主叫那公子,召唤弓!”

双眼一闭,白歌月仰头站立,许久无声。

召唤弓!

小筑内的那个人,无瑕公子身边的那个人!

召唤弓!

孽缘呐!

脑中一闪,白歌月睁开双眼骤然回身,急切道:“那刺客――”

小蝶儿本已止住的泪水被那三个字打得又落了下来:“哪有刺客,是公子单枪匹马来找公主,想要带公主离开,却被武少爷一箭穿心,公主以金簪刺入胸口,根本就是要随了公子一同去,夫人,求夫人救公主一命,如今公子死了,公主若再被逼和亲,当真是要了她的命了,小蝶儿给夫人磕头了,求夫人想办法救公主一命,求夫人!”额头咚咚叩在地面,小蝶儿拼命求着白歌月,白歌月看着佰茶那苍白的脸,心疼万分。

可怜的孩子,竟一个人将心事埋在心底,若不是途中出事,真到了赫博多,她又该受到多少折磨。

走到床前,伸手抚了抚佰茶的脸颊,白歌月柔声道:“我的小佰茶,姨娘就算用尽手段,也要保了你和你腹中的孩子。”起身走了几步,白歌月顿了顿,没有回头:“安太医,该怎么做你清楚,自此之后,公主的一切事宜都由你打理,她若出了事,你便也没了脑袋!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许传出去,你是太医,此刻该如何医治用药你在行,小蝶儿,以后所有与公主有关的事情,不许经手她人,除了你,任何人不许靠近公主。”

“夫人要去何处?”见她转身离去,小蝶儿有些焦急。

脚步一停,白歌月沉默了半晌,随即清晰而坚定的道:“去见皇上!”

第二百四十九章 情不知所以 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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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02

无瑕奔得有些匆忙,听说弦伊已回到太子府,他放下手中事务便出了问鼎轩,直奔太子府而去。

赤霄疾驰过街,在牌楼下撞上了一支队伍,马蹄腾空,无瑕勒住缰绳,抬头一看,对面那人面带惊喜看着自己,口中道:“无瑕!”

面具之下的双唇微微一动,无瑕轻声回应道:“赟谦。”

郑赟谦打马到了无瑕身边,问道:“何事竟如此匆忙?”

无瑕看见了他身后的马车,知道柳兮飞此刻就坐在那马车之内,或许侧耳在听,亦或许凝眸在望,于是身子一动,将赤霄轻轻一拉,退在了一旁:“弦伊回来了,无瑕赶去看他,惊扰了殿下的座驾,殿下先请。”

听他突然连称呼都换了回来,郑赟谦心头一酸,抬眼见他垂着眼眸,一副波澜不惊之貌,心底更是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公子既有急事,咱们便让公子先行,公子请!”

那两人生分得令人难堪,握住缰绳的手微微一颤,无瑕也不多言,轻喝一声,打马从郑赟谦身边走过,两人便那般擦肩,一人渐行渐急,一人,呆然而立。

车帘一放,柳兮飞将身子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

“小姐,呀,不对,是王妃。”木木捂住嘴看了看柳兮飞,然后扑闪了双眼,古灵精怪的道:“王妃为何突然不高兴了?殿下带王妃去看爷爷呢,王妃早上不是还很高兴的吗?”

柳兮飞无奈的看了看木木,见她一副天真无邪之貌,不禁苦笑了一声:“还是你好,无忧无虑,真希望你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王妃也可以啊,殿下对王妃这么好,木木看啊,连呵气都怕将王妃吹了去,王妃竟还要怎样。”

“傻丫头,你永远也不会懂的。”

你永远也不会懂,那呵护备至背后的疏离,那宛若陌生人一般的相敬如宾,那夜夜不在身旁的厮守,那种让人痛苦不堪,遥遥无期的等待。他与自己明明处得很近,却又似乎远在天边,他看着那人的神情如此温柔,那种温柔若能分给自己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自己也死而无怨了。

郑澈轩静静的站在书房内,他的背后站着京天,鬼翼,和一个面覆鬼脸面具之人。

“这次大家做得都很好,萧君莫现在的势力已经不堪一击,只可惜至今仍未找到他的踪迹,他身边的玄夜和血鹰也未曾露面,大家还需处处小心,特别是公子,萧君莫现在最恨的便是他,他的安危至关重要。”

“公子回来了。”

听门外侍卫请安,郑澈轩疾步到了门边将门一拉,看无瑕匆匆而过,忙紧追上去,道:“怎么一个人?侍卫们呢?”

无瑕被他拉得一住脚,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听说弦伊回来了,直接从问鼎轩回来看他,侍卫们随后就到。”

“无瑕!”见他身子一挣便要走,郑澈轩不禁手中加重了力道,将他拉住,郑重道:“我知道你担心弦伊,可是,以后切不可再单独一人行动了,你此刻在风口浪尖上,萧君莫若再出现,首先要对付的人便是你,所以,你的安全十分重要,答应我,好吗?”

见他一脸凝重,无瑕敛了那焦急之色,回身望着他,点头道:“无瑕知道了。”

“还有,京天回来说,云冈,江淮一带突然匪患频频,淑平,安于,月鞍山屡现乱民暴乱,在这种非常时期,突然出现这么多情况,你心中可有猜疑?”

无瑕低头沉凝了半晌,走了几步,道:“那两片地界地处西北,隶属于中军大将军的管辖,中军大将军董震可是皇后娘娘的人?”

“是!董震曾是皇后家族中十分得力的将士,因屡建奇功,被封为大将军,镇守西北边境,他是十分忠于皇后娘娘的。”

“听说董震已经回到云城了。”

“上次父皇病重,皇后召他回宫的。”

“他人不在,那些匪患乱民如何处理的?”

“他的手下有一员猛将,武艺计谋都十分了得,名叫宇文策,但凡董震受召回京都,军中事务都由此人一手代劳。”

“董震十分信任他?”

“自然。”

无瑕不再说话,沉凝了半晌,才道:“我先回去看弦伊,上次从萧君莫手中夺回的那半本账簿,咱们该开始着手了。”

“无瑕——”见他急急又要离去,郑澈轩再次拉住了他:“你脸色很差,虽然生意受损急需挽回,可是也不能如此拼命,你昨晚上是在问鼎轩过的夜么?”

“跟冷二叔看帐看得太晚,就在问鼎轩歇息了。”

“以后每晚我去接你。”

那人儿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想如何开口拒绝,郑澈轩站在他的面前,只不说话,许久,无瑕眨着双眼,低头一笑:“所以说,无瑕现在是需要被保护的孩子了。”

郑澈轩不去反驳他的话,这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他已经十分了解这人儿的性子,如果自己去强压,只会激起他的反抗,所以,倒不如让他自己退让。相持半晌,无瑕终点头,轻声应了一句:“好。”然后抬头看了郑澈轩身后那三人一眼,当看到第三人时,他微微一愣。

那人的身型略为高大,浑身服饰十分朴素,脸上也覆着一张面具,却是十分狰狞的鬼脸,见无瑕眼神望向他,那人的头稍稍侧了一下。

“这是袁朗,此次便是他去的淮安,接应了弦伊与流萤。”

无瑕闻言身子一动,上了前来,十分郑重的向着袁朗拱手一揖。

“无瑕谢过救命之恩。”

袁朗从太子的态度上已经知道面前这人是谁,纤瘦的身子,灵动的双眼,容貌却被遮在那金丝面具之下看不真切,这边是太子身边的冷公子么。见无瑕如此恭敬的向自己作揖,袁朗似乎有些措手不及,脚步向后一退,然后一抱拳,喉间喏喏,似乎不想回应,却碍于礼数,还是说了一句:“公子言重了。”

无瑕有些猝防不及,因为面前那人的声音十分嘶哑,便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不能出声一般,十分碜人。

见无瑕吃惊,袁朗抱歉的勾了勾唇角:“属下面目狰狞,声音难耐,吓到公子了。”

无瑕回过神来,回以一笑,然后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袁朗明显的一愣,随即却骤然转身,背对无瑕道:“请恕属下冒犯了公子天容,属下身上煞气太重,不敢靠近公子,太子殿下,属下先行告退。”那话说完,袁朗抬步便走,无瑕有些发呆,他不解的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然后回头望向郑澈轩道:“是否无瑕做了什么让他反感的事情?”

郑澈轩看着面前那人儿无辜之貌,口中一叹,道:“他大概是觉得如他们这般嗜血嗜杀的死士,不该靠近如你这般剔透人儿吧。”

无瑕闻言苦笑了一声,带着一种自嘲返身朝着西院而去,进了门,发觉西院里竟有几个侍女,不禁眉头一皱。郑澈轩随着他进了门,道:“弦伊在屋内,她恢复的这段时间,就让这几个侍女来打点一切,我知道你不喜人多喧哗,可是,弦伊是女儿家,换药更衣,都需侍女们来,所以……”

“不必解释,无瑕明白,我去看她。”无瑕推开门,弦伊正陷在沉睡之中,无瑕脚步轻柔的到了床边,看她脸色依然苍白,然呼吸十分平稳,当是已无大碍,不禁松了口气,却又想她只比自己大几个月,却从被自己收留之后便一直照顾自己,终日随自己东奔西走,刀口舔血,想来,实在觉得对不起她兄妹二人。

手指轻柔的拂过,手中罗帕拭去了弦伊额间细汗,无瑕回身轻轻道:“寇大夫可有回来?”

“父皇的病情刚刚稳定,寇云被留在宫中了,待明日我去叫了他出来给弦伊开几幅药,好好调理了,免得将来落下病根来。”

“好!”

抬眼见郑澈轩不时的伸手揉着肩头,无瑕眉头一蹙,道:“怎么了?”

郑澈轩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没事,上次中箭的肩头不时的有些酸痛,可能最近没休息好,无碍。”

无瑕想了想,返身出了弦伊的房间,进自己房间翻了好一会儿,找出一个小瓶来,看郑澈轩跟着自己过来,道:“以前寇大夫说过,你那肩头如不好好调理,只怕将来手难以负重,此事万不可大意了,这个是我从大晋带来的药酒,效果十分不错,你坐下,我来给你揉一揉。”

郑澈轩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见那人儿只自顾回身去拿了罗帕,见他还愣着,不禁不解道:“怎么了?以前弓兄妹两随我四处奔走,跌打损伤是常事,你怕无瑕不会做?”

身子被拉过坐在桌旁,衣襟拉开,露出半臂肩头,郑澈轩心头忐忑不安,怦怦直跳。明知无瑕没有其他意思,可是,自己却依然如坐针毡。

掌心在肌肤上细细涂抹,然后开始按揉,无瑕虽然身子纤瘦,然毕竟是习武之人,手中力道也非女子所能及,揉捏了一会儿,那已经愈合的伤口处开始泛起热,一阵阵温热透过肌肤钻入了那人的心脾之中。

“无瑕……”

“恩。”那人儿只是顺着那叫声低声应着,见郑澈轩半晌无声,不禁奇怪的侧头看了看他,道:“怎么了,如此吞吐。”

“无事,只是,想叫叫你……”

屋内寂静一片,无瑕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的不妥之处,在郑澈轩起身的那一刹,他迅速收回了双手,背过了身去:“已经好了,药太子拿去,让京天或鬼翼每日揉捏几次便可。”

郑澈轩伸出的指尖在离那人儿身子寸许之处停住了,犹豫了一下,手指似乎还想前移,却随着无瑕不动声色的移步而缩了回来。

他在防备自己!

郑澈轩心底无奈,却知自己不能超之过急,孟白炎走了,无瑕与燕王也已经撇清了关系,现在他的身边只剩自己一人,只要自己付出与等待,终会换来他的一颗真心!

无瑕,我会等!我会一直等到你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付与我,完全与我相系的那一天,为了那一天,我郑澈轩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第二百五十章 彼岸花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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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03

李宗治依然坐在轩城殿中,殊宸不知道父皇在做什么,他小心翼翼的坐在父皇身边,从天明到天黑,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敢吭一声,因为父皇的脸色难看得让他害怕。

父皇……似乎,哭了,又似乎十分愤怒,整个轩城殿都是纷乱飞扬的纸张,时不时被风吹动,跑几小步,又随着风儿的离去而落回地面。

宫女太监谁都不敢进来,因为下午侯爷夫人从轩城殿中出去之后,皇上疯了一般砸着东西,然后再不吭声,任何人都不敢靠近那个地方,就算是宗然,都远远的站在一旁。

又困又饿的小殊宸被一阵轻柔的抚摸弄醒了,睁开大大的双眼,看着摸着自己脸颊的父皇,殊宸咧嘴一笑:“父皇好了么?父皇不要再生气了,殊宸以后一定听父皇的话,再也不惹父皇生气了。”

“不是你的错,不是。”李宗治低喃着将殊宸抱起,静静的站立在大殿中。

这一切,又是谁的错?

佰茶,你让朕,如何待你!

晋历二十年春,无忧公主佰茶在和亲途中遇刺,回宫不治身亡,时年十七岁,晋文帝悲痛欲绝,追封谥号懿德,昭告天下,举国同悲。同年五月,赫博多二十万铁骑挥军北上,从白山一路长驱直入,九原之战自此正式燎原!

“小侯爷――”

“别过来――”小侯爷怒吼着伸手制止那人的靠近:“你让我自己冷静,什么都别说!”

南宫热河看着小侯爷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却又无可奈何。

没想到,如此日夜兼程,却依然没能赶到见公主最后一面,小侯爷与公主自小感情十分好,突然得此消息,怎能让他不伤心。

莫寒走到南宫热河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让他自己冷静吧,现在除了他自己,咱们谁都帮不了他。”

小侯爷发足狂奔着,这种突然之间天人永隔的感觉令他茫然而痛苦,刚才在小镇买东西,听百姓们议论纷纷的那一刹,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的。

骗人的,佰茶怎么会死?

那个自小跟在自己身后一同掏鸟窝的丫头,那个离开成乐在马车上哭得一踏涂地的丫头,那个趴在冷香楼中石凳之下躲避自己的丫头,怎会就这么没有了?她才十七岁而已,不,这不公平!

“啊――”放肆宣泄着胸口的愤膺,小侯爷咆哮着一跃入水,由着身子慢慢沉入水底。

无瑕,我感到很痛苦,这不该是她的结局,如花年华,她本该是何等幸福,却因卷入了这种永无止境的权谋争斗而痛苦不堪,现在更是连性命都已经失去,权力欲望,竟如此可怕!

无瑕,虽然我不愿承认,可是,我们是否也会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天?如果会,我们又该情何以堪?

无瑕,我想你!想你呆在我身边!想你轻轻抱着我,想你给我安慰!无瑕……

我……竟如此想你……

我想你……

双手紧紧环抱,乌黑的发丝随着水波荡漾开来,那总是在人前嬉笑的小侯爷此时此刻终于不再掩饰心底的伤痛,放肆的宣泄着深埋心头的痛苦。水波轻柔的撞击着身子,那不安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好安心!

无瑕,每当你不安挣扎时,你也喜欢如此呆在水底,也正因此,才换来了十一年前你我的相遇,那时的你我是无法预料将来的纠缠的,而如果知道会有今天这锥心刺骨之痛,你是否还会伸出双手,将我拉离那利箭所指之处?

双眼睁开,粼粼水波纯净如那人儿一般,那道素洁身影被光影投射,缓缓出现在了面前,小侯爷微笑着伸出手去,抚向了那美丽的脸庞。

会的,你一定还会救我的,是吗,无瑕。

手指拨乱了那道光影,无瑕的影子一瞬间消失了,小侯爷看着面前那片空荡,慢慢缩回了双手。

或许,是因为泪在水中看不见,所以,更利于我们隐藏脆弱伪装坚强!

轻轻舒展着身子,小侯爷静静闭上了双眼。

“太医安然医术不精,医治不利,朕念其以往功绩,免其一死,从今日起,革职离开太医院,打回原籍,钦此!”

抖索着双手接过圣旨,安然再次叩头:“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医院门口堵着许多人,有人暗自庆幸,也有人心头忐忑。

无忧公主竟然死了,也该这安然倒霉,偏被他撞上了。

有些人还做做台面功夫,走过去安慰安然几句,有些人却早已便转身,一个被贬被革职的太医,已经没有什么出路了,离得远点,省得沾染晦气。

安然苦笑着回到住所,回头看了看住了几年的院子,然后看了看早已打包整理的东西,才发觉这么几年了,自己竟没什么东西可以带出去的,心底一声轻叹,伸手将包袱拿起,几步出了住所,早有侍卫等在门口,跟着他出了宫门,道:“安太医,皇上说,让你好自为之。”

安然点头一揖,道:“臣,遵旨。”

门口早有一辆马车在外等候,见安然出了宫门,那赶车的车夫将车帘一掀,低声道:“请安太医上车。”

安然点点头,上了马车,那车夫一声轻喝,马车一摇,缓缓而去,安然挑开车帘,看着渐渐远去的宫门,心头唏嘘。这一次出宫,倒也让他体会到了世事无常,本以为做个安分守己的太医,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便不会被卷入事端之中,可是,事到临头,身不由己哪。

马车直接去了东都的小侯爷府,停住马车,那车夫四下张望了一下,才叩响了小侯爷府的大门,早有侍卫等在门后,听门环叩响,马上开了门,迎了安然入门去。

无瑕小筑内的桃花开了满园,随着清风飘荡入了小侯爷府,小侯爷府后院的院子中,一个女子正倚塌而眠,纤瘦的身子陷在锦被之中,白皙的脸颊带着一种憔悴无力,四月的阳光透过院子的树叶细细碎碎洒在她的身上,听脚步声传来,女子睁开了双眼,坐起了身来。

“臣,叩见公主殿下。”安然上前一步,跪倒在地。

佰茶低头轻咳了一声,然后十分沉默的看着安然,许久,才道:“连累安太医了,佰茶实在惭愧。”

“公主殿下切勿如此,臣能保住性命已经十分欣慰了。”

佰茶闻言垂下了头,黯然道:“其实佰茶这条命已经不再重要,若真死了,反而解脱了。”

安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因为当时给公主诊脉之时,那脉象并不十分明显,所以侯爷夫人叮嘱自己不可对她言明,省得若不是,反而扰了她的心绪,现在已经又过了几日,是否,可以再试试看了。

“臣为公主殿下把把脉。”

佰茶不置可否,只是呆呆的坐在榻上,安然踌躇了一下,大胆伸出手,扣住了佰茶的手腕。

细细诊着脉象,良久,安然神色复杂的抬头望向了佰茶,佰茶抬眼见他神色犹豫,也不多问,只一瞥又移开了眼光,抬头去望小筑那头的围墙。

桃花快要谢了吧,乱红纷飞,弓会寂寞吗?自己没有跟着他一同走,他一个人,定会寂寞吧。

“臣,有一事禀明公主。”安然咬了咬牙,终还是向着佰茶一揖道:“臣,恭喜公主殿下,公主,有喜了!”

那脉象虽还是很不明晰,但是,行医这么多年,若连喜脉都诊断错误的话,自己这行医生涯也当是白做了,安然思忖着,终还是将自己的诊断说了出来。

佰茶愣愣的看着安然,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安太医确定么。”白歌月入了院子,佰茶愣了神,她却接过了话去。

“臣确定!”

佰茶终于回过了神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然后霍然起身:“你是说――”

白歌月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抚去她颊边细碎的短发,柔声笑道:“安太医是说,咱们的小佰茶,要做娘亲了。”

不可能!

佰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泪水一瞬落了下来。

也就是说,自己跟弓,有了孩子了?!

“姨娘,这是真的吗?我真的,有了弓的孩子了?”那本已经憔悴苍白的脸上突然染起了红晕,那种骤然而发的欣喜充满了那张年轻娟秀的脸庞,佰茶终于忍不住扑到白歌月的怀中失声痛哭了起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都在尽情的释放,然而却重新燃起了对新生生命的渴望。

那是弓的孩子,是自己与弓的孩子!

弓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根本不能去回想,那种疼痛撕心裂肺,让人无法承受,而现在,自己却有了他的孩子。

“傻孩子,否则姨娘怎会用尽手段也要将你弄出宫来,你有了弓的孩子,怎能还去和亲。”

“可是姨娘,九原的百姓――”

“孩子――”白歌月出言制止了佰茶的话,抚住她的肩头,坚定而有力的道:“一个国家的江山不是牺牲某一个人便能换来一世安定的,赫博多屡屡进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就算你嫁过去暂时稳定了时局,也难保他们不会转脸无情,你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就算生在帝皇家,也没有义务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去搏这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可能,不要再给自己压力,国家大事,让男人们去承担,你现在只要好好的养好了身子,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替弓留下一点血脉,也不枉他为你拼这一场。”

佰茶听着白歌月的话,潸然泪下。

在自己孤独无助的时候,自己的母亲没有为自己争过分毫,只是哀怨自己的命运使然,可是姨娘却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挡住了一切,这份恩情,该如何才能报答。

“别哭了,孩子,你现在可是做了娘亲的人了,不许再孩子气了,哭多了伤身子,姨娘可等着抱白胖胖的孙子呢,你跟安太医暂时避在小侯爷府,等风声过去,姨娘安排你们去成乐,到了成乐便安心住下,姨娘姨父养着你,一辈子养着你!”

“可是皇帝哥哥――”

“佰茶,若没有皇上同意,姨娘又怎能瞒天过海,将你弄出宫来,皇上说,让你自由自在,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双眼一闭,佰茶心头一痛,再次落泪。

小时候皇帝哥哥在硕大的皇宫中偷偷哭泣的一幕霎时浮现在了眼前。

自己走了,留下他一个人,是否太过残忍,还有殊宸,他在听到自己死去的消息时,又会怎样的伤心。

“对不起……皇帝哥哥,对不起……殊宸……对不起……佰茶这一生,要为另一个人而活着了,所以,对不起……”

含着泪抬起头,那阻隔着小筑的墙头将往昔的回忆一瞬推到了眼前,佰茶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总是沉默如水的黑衣男子,似乎又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无可奈何的摇头轻叹,带着一种溺爱,一种无奈,轻声对自己说:“你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宿命尽 缘难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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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04

袅袅琴音空灵如诗,那奏琴之人,却似乎没将心思放在琴上。

“乱了乱了。”一抹清影翩然而来,身子落地,扬眉一笑。

“什么乱了。”无瑕没有抬头,指尖依然抚在弦上,却因那人的那句话而顿了下来。

“这里,这里,这里!”缠绵笑着俯下身子,从身后点了琴弦,无瑕的手指,然后再到他的胸口。

“呐呐呐,别动手,我自己闪到一边去。”口中笑着,缠绵身子倏然而退,到了桃树下,抬头看着那片片绯红,轻轻一叹。

“可惜呐,花美,人美,景美,这心哪,却不知道已经飘到哪儿去了。”

无瑕起身,抬头看着缠绵,眼中含着警告,一步步向他而去。

缠绵挑了挑眉头,冲着无瑕一眨眼:“无瑕,你可自小就这性子了,一被人说中心思就恼羞成怒,怎么到了这么大了,还是这般孩子气,君子动口不动手,唉唉唉——”

身形一闪,躲过那直追而来的金丝,缠绵拍了拍胸口,吁了一口气,笑道:“看样子缠绵当真得走了,要是被你伤了脸,岂不是得不偿失。”

金丝收回,无瑕站在屋顶,与那人远远对望:“你要走了!”

缠绵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看着无瑕,轻轻一点头:“要走了。”

“回大晋去?”

“缠绵在外飘荡了很多年了,突然便思念起相思谷了,所以,要回去了。”

“相思谷!”无瑕垂下眼眸,有些黯然。

相思谷,现在定已经是春花满园了吧,整个山谷都是美丽的血蝴蝶,一片一片,随着春风翩然起舞,那情景,何似人间该有。

“何时动身。”话一出口,无瑕自嘲的摇了摇头,笑了:“竟问了这个傻问题,你若不是立刻要走了,也不会来与无瑕道别了。”

“缠绵身无长物,来去皆两袖清风,可是,心底却压着一人,重得让我迈不动脚,挪不了步。”

“你本就是个不该卷入世俗的,世间情爱于你不过是沧海一粟,胸中装着广阔天地,便不要让某一个人绊住了你的脚步,缠绵,自由何其珍贵,那是无瑕求而不得之物,无瑕希望你能做到,海阔天空,鸟飞鱼跃,永远不受束缚!”

来如此,去亦如此!

云城之外,十里长亭!

缠绵没有回身,只是将手在空中轻轻扬了扬,无瑕看着他那渐渐消失眼底的身影,失了神。

身后侍卫在静静等待着,无瑕痴了许久,终回过身来,将缰绳一扬,轻喝一声,策马离去,侍卫们紧随而上,在众人刚刚离去之处,一道高大的身影倏然而现,银色的长发在风中轻轻荡漾,看着无瑕离去的方向,那人一个飞跃不见了踪影。

“小侯爷?!夫人,小侯爷回来了,小侯爷回来了——”侍卫一路大叫着回奔入府,小侯爷默默的将缰绳交给南宫热河,与莫寒一同进了门去。

炎儿回来了?

白歌月霍然起身,抬步就向外跑,奔得着急,差点跌倒。

为何如此悄然无声的出现在东都?可是在大郑发生了何事?

入了院子,却只看见莫寒一人,白歌月扬声道:“炎儿人在何处?”

莫寒指了指院子那头,道:“也不知道去做了什么,似乎是去了夫人的房间。”

正说着,那半敞的门一声轻响,白歌月回过了头去,就此呆住。

小侯爷站在门边,对着娘亲微微一笑,他的颈间,系着一条红巾,在阳光之下,刺痛双眼。

“炎儿——”白歌月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失措,看着那英姿焕发的翩翩儿郎,看着那颈间飞扬的一抹红,白歌月的心一瞬沉到了谷底。

莫寒也十分吃惊,这红巾,不就是小侯爷以前常戴的吗?那是无瑕送给他的红巾!巾角桃花,绣着一个瑕字!

小侯爷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的笑着,然后低头抚了抚红巾,道:“原来,这红巾是孩儿的,娘亲,孩儿现在拿回来了,自此之后,再也不会让它离去。”

白歌月身子一晃,果然自己担心的一切都应验了,那么,他在云城,果真已经见到那人了,他与他,当真再次重逢了!

“炎儿……”声音有些干涩,白歌月不知如何去说,小侯爷走上前来,突然双膝一屈,跪在了白歌月面前。

“娘亲,孩儿与无瑕之情,发自内心,止于礼法,无论他人如何看待,孩儿此生只他一人,就算不能与他在一起,此心也只系于他一人,娘亲可以不认可,可是,请不要剥夺孩儿思念无瑕的权利。”

白歌月猝防不及,她没料到这孩子刚进门,就这般毫不掩饰的与她摊牌了,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令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表哥这是做什么……”

一声细语打破了这尴尬难堪的场面,小侯爷脑中轰然一响,与莫寒一样,他诧异的望向了院门。

“公主,该喝药了——”小蝶儿急匆匆端着药碗跟过来,看见那一院子的人站的站,跪的跪,不禁奇怪的道:“这是在唱哪一出哪?”

小侯爷霍然起身,吃惊太过,向前一奔竟与莫寒撞到了一块儿,莫寒揉了揉发疼的肩头,回头道:“这是——”

佰茶已经明白自己的死讯定已经传遍了大晋,小侯爷在回来途中听说,现在却又见到自己安然无恙自然诧异,是以上前一步,正待开口,却被小侯爷一扬手打断了。

“我回房了!”那人突然返身便往自己房间而去,让那一干人等都措手不及。

“小侯爷?”刚刚入门的南宫热河和白泽与那人擦肩而过,回身叫他却根本叫不住。

“他——”回身指着小侯爷,南宫热河正待求证,却也被佰茶惊得呆在了原地。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小侯爷双手按在门框上,额头轻抵,心头怦怦乱跳。

佰茶没死!

她没死!

她没死!

心头一阵狂喜,继而泪水模糊了视线,小侯爷突然有些恼怒,他伸手拭去泪水,拉开门,向着院子回转而去。

见他气势汹汹而来,佰茶抬步便往白歌月身边而去。

小侯爷也不说话,只是指着佰茶,然后来回踱步,心头明明十分欣喜,脸上却一副十分恼火的表情。

“姨娘,表哥生气了。”佰茶有些怯怯的往白歌月身后躲了躲,这人自小便是这样,平时嬉笑,一旦生气,却十分吓人。

“他自然生气,在回来的途中听说了公主的死讯,小侯爷疯了一般,只差淹死在水里。”南宫热河倒会抓住一切机会损那人,小侯爷闻言住了脚步,冲着佰茶狠狠一瞪眼,喝道:“越玩越过分了啊,这生死,也是这般能够拿来玩笑的么?”他一时气愤,却忘了去想为何皇上会昭告天下,让明明依然活着的佰茶变成一个没名没分的活死人。待到觉察不对之时,小侯爷才蓦然一惊:“不对,究竟出了何事?”

佰茶本还被他的模样吓得躲在白歌月身后,此刻听他一问,想到弓至今连尸首都无人收敛,顿时眸中一酸,落下了泪来。

看她突然哭泣,小侯爷面带不解望向娘亲,白歌月长叹一声,伸手将佰茶拉过搂入了怀中。

“好孩子,不哭了,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腹中的孩子想想。”

小侯爷心头一梗,双眼骤然一闭,仰着头,不再说话。

孩子!

谁的孩子?

佰茶的孩子!

佰茶尚未出嫁,如何会有孩子?!

“弓在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话语,小侯爷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佰茶。

双手捂住嘴,佰茶身子一软,跌跪在了地上。

小侯爷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低低道:“弓在哪?”

“小侯爷别逼公主……召唤公子……他……他已经……死了!”

“什么?!”那几人同时脱口而出,几步上前到了佰茶身边。

“出了什么事——”小侯爷拼命压制心中的涌动,伸出双手,将佰茶轻轻揽入怀中,抚着她的发,柔声道:“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佰茶轻颤的身子在那轻柔的抚摸中渐渐放松了下来,那哭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碎裂人心。

“我不知道他会来……不知道……他一人单枪匹马面对那么多人,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就那么倒在我面前,他的手就在我眼前,我却够不着,我抓不到他的手,表哥,我为何没能制止他……他不该死,不该死……可是,他却死了,甚至到现在,他的尸首都还悬在氿武门外,任风吹雨打,武飞云怎能如此对他,表哥,你要为弓报仇,一定要为他报仇。”

武飞云!

双手骤然紧握成拳,小侯爷脸色铁青,那怒火在胸口燃烧,令他几乎失去理智。

“炎儿——”白歌月的轻喝让小侯爷瞬间清醒了过来,双拳慢慢放松,然后轻轻拍着佰茶的背,低声道:“会的,你放心,表哥去将他带回来,不会让他被风吹,被雨打,表哥向你保证,一定将他带回你的身边!一定!”

第二百五十二章 青灯夜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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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05

小侯爷与莫寒并肩而立,硕大的轩城殿中除了那三人,再无他人。

李宗治似乎已经忽略了面前那两人,他只是垂着头,细细临摹着手中的画卷。

日已偏西,当最后一丝阳光跌入地底,一个宫女手提宫灯入了大殿。

手中画笔一顿,李宗治冷冷一抬眸,指间画笔带着一股劲风掠过烛火,刚刚被宫女点燃的蜡烛倏然而灭,整个大殿顿时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出去!”声音冷冽如冰,宫女被惊得一个激灵,忙不迭的奔出了门去。

那两人挺拔的身姿没有丝毫波动,李宗治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去。

“皇上——”

“皇上——”

那两人同时低呼,出手架住了那突袭而来的掌力,大殿之外的灯光透着一丝昏黄,让那三人在黑暗中上下翻飞的身影若鬼魅飘移。

不敢出手相搏,却又不能就此罢手,那两人身子急速后退,李宗治紧追不舍。

脚步一顿,莫寒硬生生接了李宗治一掌,李宗治被反弹向后,小侯爷伸手将他一拉,低低道:“皇上心里不痛快,尽管冲了臣来,莫大哥是受白炎牵连,皇上要罚便罚我一人。”

“哼——”李宗治狠狠一甩双手,扬声叫道:“掌灯——”

大殿的烛火一盏接一盏亮起,宗然抬眼看了看那三人,微微一示意,宫女们急急出了门去,宗然退出之时,将门带上,立在了门外。

“啪——”一封密函被李宗治丢在了小侯爷面前,小侯爷低头看着密函上的标志,没有说话。

“白炎哪,你倒是越来越锋芒毕露了,安逸王萧君莫是何等人物,你带着莫寒区区数百人,竟也敢劫杀于他,朕让你出使大郑,是去建立邦交的,你倒是说说,你究竟做了什么?”

“此事——”

“让他自己说——”李宗治厉声打断了莫寒的话,只冷冷盯着小侯爷,等着他的回答。

“白炎有一事想请问皇上。”小侯爷突然犟了性子,与李宗治对视着,一字一句道:“此次派白炎出使,是否另有隐情!”

见小侯爷丝毫不避,直直质问,李宗治心头恼怒,拂袖而去,上了大殿,倚在龙椅上,冷笑道:“怎么,倒质问起朕来了,是,的确如此,郑渊主看上了你,有意招你为驸马,自古两国联姻实属平常,有何大惊小怪!你孟小侯爷少年英才,郑国公主貌美贤良,如此大好姻缘,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怎么,难道一国公主配你,倒还辱没了你不成——”

“白炎自知性格顽劣,难堪大任,皇上将与郑修好寄予在臣这般不堪之人身上,倒也不觉得可笑么。”

“孟白炎——你敢如此与朕说话——”

“皇上息怒,小侯爷并无此意!”莫寒急急一拱手,李宗治心中怒意难平,起身踱了几步,喝道:“你便当真朕不敢治你的罪?还好郑渊主身子不济,你们逃离得快,否则现在朕便要向大郑讨要你们的尸骨了,不知悔改,倒还敢如此放肆,看样子朕若真不重罚你,你根本不长记性,下次不定再闹出什么事来!”

“皇上,小侯爷身子有伤,臣替小侯爷求个情,皇上知道他的性子,又何必跟他如此计较,此刻咱们要解决的事情根本不在这事上,皇上,事有轻重缓急,请皇上免了小侯爷的惩罚。”

听莫寒口中之言,李宗治眉间一锁,狠狠瞪了小侯爷一眼,然后不耐的坐下身子,扬声道:“别当朕不惩罚你了,先记下了,若再犯,别怪朕新帐旧账一起算。”

“臣,谢过皇上。”莫寒用手肘一撞小侯爷,小侯爷吃痛的揉了揉胸口,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抱了抱拳:“谢皇上饶命。”

李宗治一见他那模样,不禁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道:“从今日起,你给朕禁足一个月,哪也不能去,莫寒留下,朕有事与你商量,至于你,现在就给朕回小侯爷府,闭门思过——”

“臣遵旨,臣告退!”小侯爷也不多言,行了礼,颇具深意的向莫寒眨了眨眼,转身便出了门去。

“莫卿,你过来——”

“是,皇上!”

身后的门被关上了,小侯爷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了轩城殿一眼,然后抬步下了台阶,直奔了宫门而去。

“小侯爷!”宫门之外早有人等候,将手中缰绳递到小侯爷手中,南宫热河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宫门,道:“你确定皇上最近几天不会找你?”

“放心,皇上现在看见我就头疼,他罚我闭门一个月,咱们现在就出城!”飞身上马,小侯爷一扬缰绳,乌骓如电般驰入了茫茫夜色。

北边的城门边一人正在翘首以待,见小侯爷出现,那人回身示意,守着城门的士兵将城门一拉而开,小侯爷打马而来,那人低低道:“白大人已经带着一小队人马出了城门了,说在苏安等候小侯爷,莫将军交代,小侯爷若要用人,只管带了这个去找氿武的慕枫慕将军,慕将军是咱们将军的旧部,十分可靠。”将手中令牌交在小侯爷手中,那人退开身子,闪在一旁,小侯爷点点头,一声轻喝,带着南宫热河直奔了城外而去。

佰茶坐立不安,见白歌月端坐一旁,只细细绣着手中织品,似乎丝毫不担心,佰茶走到桌旁,坐了下来,轻声道:“姨娘,表哥此去是否会有危险?如果因此而让表哥涉险,佰茶心头又怎会安宁,佰茶实在太任性了,实在不该……”

“佰茶,你当知道炎儿的性格,弓是他的朋友,又是为你而死,他的尸首若不能入土为安,炎儿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姨娘就是因为太了解他了,知道阻拦也无用,如此,倒不如不拦,让他安心去做,不去扰乱他的心绪,尽量让他多一分胜算,少一份危险。”

“姨娘心思缜密,考虑周全,佰茶当真不及万一,怕只怕,武飞云将弓的尸首悬挂示众,便是要引表哥上当,如此,岂不是将表哥置于险境。”

白歌月闻言微微一笑,继续手中刺绣:“孰胜孰负,尚且未定,武氏父子觊觎我成乐势力不是一天两天,十年前,武凡中毁了我一个儿子,十年后,又想对白炎动手,我白歌月势必与他们对抗到底!”

“姨娘……”佰茶十分吃惊的望着白歌月,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白歌月心头一凛,没有去解释,也没有惊慌,只是垂眸做着手中活计,似乎刚才那一番话只是佰茶的幻听一般。佰茶惊疑不定,她直觉姨娘话中有话,可是,却不明白那话究竟何意,姨娘为何说十年前武凡中毁了他一个儿子,表哥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难道,其中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隐情?

说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表哥时,才六岁,其后两年自己也未曾到过成乐,八岁再入成乐城,表哥已经十岁,性格倒似乎大变,自己依稀记得,当时的表哥十分文静,每日无事,都喜欢跟在夫子身后习文,却十分厌恶习武,且身子十分柔弱,可是待表哥十岁时,已经长得十分高大,样貌似乎也变了很多,性格顽劣得不得了,整个成乐就没有他没招惹过的人家,姨父每日拿着鞭子在他身后追赶,他便撒丫子四窜,还带着自己去掏鸟窝,堵别人家的烟囱,总之,他与南宫,便是那人见人厌的夜叉小鬼。

“噗——”佰茶忍不住轻笑出声,白歌月见她兀自发笑,不禁眉间一悦,也浅笑道:“倒想起了什么?如此忍俊不禁。”

“佰茶想到表哥小时候,不知为何本如此讨厌习武,后来竟那般卖力的跟在姨父身后学习,性子也变得那般顽劣不堪,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手中一顿,针尖挑破指尖,白歌月将手指放入口中轻轻一啜,佰茶见状忙道:“可是佰茶说错了什么?”

“不过是刺破了手指,没事,做针线,哪有不刺伤指尖的,时候不早了,让小蝶儿伺候你休息了,安太医说你要好好休息,万不可动了胎气,你再忍耐些日子,等到了成乐,姨娘将西郊的嫏嬛阁整理了,让你搬去住,那里环境清幽,气候宜人,对你的身子大有好处。”说完扬声叫了小蝶儿伺候佰茶去休息,待佰茶出了大厅,白歌月将手中针线一放,陷入了沉思。

武氏父子已经对炎儿的身份起疑,虽然当年能够佐证的人已经被自己除去,可是,就怕百密一疏,若真被他们查到炎儿并非自己亲生,这欺君大罪又岂是一般,自己一定要步步为营,小心应对了!

天空几声轰鸣,闪电撕裂了夜空,那踏夜疾行的人马在全速前进着,南宫热河抬眼看着奔在最前方那人,心底一叹。

小侯爷,虽然你不愿陷入权斗,可是,不可否认,咱们都已经无法从这勾心斗角之中抽身而出了,这弱肉强食的权势相争,永远都是强者胜,弱者亡,你是否已经觉悟,已经意识到了,还是,你依然选择逃避,不愿去面对!

夜色中那儿郎俊朗的面容凝着深意,飞扬的云眉深锁着,总是微微勾起的唇角也紧抿着,整个人已经看不到平时那种放/荡不羁之貌,此时此刻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弓!等着我,我来带你回家!

明日预告:“嗖——”随着何五的那句话,一支利箭划破夜空,径直射断了悬挂尸首的绳子,扎在了氿武门三个大字正中间。

那高悬的尸首随着绳子的断裂而跌落,一道身影极速而来,凌空接住了尸首,与之一同坠下地面,然后一个起身,跃上了紧追而来的马背。

“弓!我来了!”

小侯爷将弓的尸首返过,用绳索在自己身上狠狠一扎。

“我带你回家!”

第二百五十三章 任谁来笑我太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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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06

狂风呼啸,氿武城门外,一具高高悬挂的尸首被狂风吹得四荡,那守城门的士兵缩了缩脖子,呵了口气,嘟囔道:“倒不知大人要咱们守着这个做什么,人都死了,在这也悬挂了多日了,风吹太阳晒的,都快成肉干了,既没收尸的,也没露面的,白白让咱们在这活受罪。”

“嘘——不要命了?没听大人说,是武相的公子吩咐的,悬尸示众。这可是刺杀公主殿下的刺客,这倒好,他死了,还连带公主也没了性命,公主可是去和亲的,我看啊,这不久啊,九原就要打仗了。”

“今儿个这风吹得我心里毛毛的,看样子要下雨了,这三四月的天,就跟那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啊。”

“走吧走吧,今个儿估计也没什么事,咱们也去那边喝两杯,去去寒气。”那两人抱怨着向那几人围坐一堆的篝火走去。

“去去去,过去点,给爷让点座。”

“五爷,您坐,您坐!”一个小喽啰满脸谄媚的拉了衣角擦了擦凳子,让何五坐下,然后倒了杯茶递了过来,堆笑道:“这天,五爷您怎么还亲自跑来巡视了,叫咱哥儿几个看着就行了。”

何五斜觑了那人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喝完热茶,将杯子对着那人一丢,道:“长点眼色,这可是刺杀公主的刺客,武少爷说了,或许还有余党会出现,所以让咱们小心,切不可大意了。”

“是是是,五爷放心,咱们盯着呢,不过这尸首悬挂了这么多天了也不见有人来,小的看哪,或许他的同党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来了。”

“嘿嘿嘿嘿。”

身旁众人皆干笑着,讨好着那何五。

“恩,这些鼠辈,估计早夹着尾巴逃了。”

“嗖——”随着何五的那句话,一支利箭划破夜空,径直射断了悬挂尸首的绳子,扎在了氿武门三个大字正中间。

那高悬的尸首随着绳子的断裂而跌落,一道身影极速而来,凌空接住了尸首,与之一同坠下地面,然后一个起身,跃上了紧追而来的马背。

“弓!我来了!”

小侯爷将弓的尸首返过,用绳索在自己身上狠狠一扎。

“我带你回家!”

“呜——”号角的鸣响响彻了整个氿武城,何五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呆立的士兵头上,叫道:“还愣着干嘛?给我追啊——”

城门大开,火把憧憧,官兵们鱼贯而出,氿武城外漆黑一片,那来人黑衣黑马,溶入夜色密不可分,一时之间,官兵愣了神,不知往何处而追。

“何事——”一队骑兵疾奔而来,带头那人见何五惊慌失措之貌,扬声喝道:“为何吹响号角?”

“慕……慕将军。”何五狼狈的整了整头盔,指着茫茫夜色道:“那尸首,被,被人劫走了——”

还当真有人来劫尸首!

慕枫心头一动,当初公主在此地遇刺,刺客被武飞云穿心而殁,他将尸首悬于此处,说定会有人来替刺客收尸,自己见多日无动静,竟道他是危言耸听,不料真有人不怕死,还敢来抢尸首。

“兵分三路,从三条岔路追,发现情况以响箭召唤后援,何五,你守住城门,眼睛放亮了,若刺客回转,切不可放他入了这氿武城中。”

“小的遵命。”

“喝——”

“喝——”

那列骑兵一瞬间一分为三,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而去,何五返身走了几步,才发觉脚肚子发软,身子一扑,旁人忙伸手将他抓住。

“我让你乌鸦嘴,揍死你小子——”何五扬手便打在了刚才跟在身旁奉承之人的头上:“好的不灵坏的灵,你小子怎么不去算命去,我让你说,让你说——”追打着那人,何五带人入了城门去。

紧握缰绳的手随着身后那人无力的耷拉而越拽越紧,小侯爷策马疾奔着,本来只一人一骑的道路旁渐渐汇聚人马。带人打马紧随其后,看着小侯爷背后紧紧捆绑之人,南宫热河鼻间一酸,几欲落泪。

弓为何会落到如此下场,就因为自己所爱的那个女子,他召唤弓终也抛开一切,无怨无悔的拼了一回,当那利箭穿透身体,当他在佰茶面前倒下之时,他当是微笑着的吧,因为,将生命付与所爱,纵死,也当是无憾的!

沁凉的夜风吹干了小侯爷颊边的泪水,天空一声巨响,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渐渐密集。

“小侯爷——有人追来了——”南宫热河大叫着甩开湿发,伸手将脸一抹,道:“白泽就在前方,小侯爷先走,我们来断后。”

小侯爷一勒缰绳,乌骓前蹄腾空,在原地转了一圈,停了下来,小侯爷回头一看,远远的马蹄纷沓而来,似乎不是普通追兵,突又见身后一声巨响,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小侯爷大喝道:“可能是驻扎氿武的军队,咱们一起走,他们在召唤后援了。”

“将军,西南方有响箭——”

慕枫拉马回转,带着人马向着西南疾驰而去。

道路因大雨而渐渐泥泞,马蹄踏过,扬起泥水,那一逃一追两列人马眼见渐渐拉近距离,小侯爷咬牙狠狠一抽乌骓,乌骓吃痛的长鸣一声,铁蹄如风,愈发迅速。

白泽伏身树丛之中,看着那极速而来的人马,见小侯爷身后竟是一大列骑兵,心头顿时一凛。

看样子,是惊动了驻扎氿武的军队了!

身子略微一直,手中弓弩直指追兵。

指尖微微一勾,白泽做了一个手势,身边弓弩手皆将弓弩向下移动了半分,对向了马腿。氿武的军营半数人马是莫将军的旧部,定是此刻情形小侯爷来不及解释,虽然此刻情非得已,但若无端伤了氿武士兵,将来不定会起什么波澜,此刻只有拖延他们的速度才是上策。

“动手!”

黝黑的林子中突然利箭如蝗,氿武骑兵猝防不及,被阻了步伐,却见来人不射人身,只射马腿,当下一跃下马,直扑了利箭来处而去。

入了林中,才发觉那些人在射了马腿之后皆尽数撤离,不见了踪影,而面前追着的人马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见面前战马倒地,慕枫恼火万分,怒目而问。

“咱们中了埋伏,弓弩手直射马腿,现在人都跑了。”

“岂有此理——”慕枫回身大喝道:“其余人与我再追,还敢设伏兵,当真活得不耐——”

白泽带人从林中狂奔而过,到了置马处,一跃上马,直追小侯爷而去。

小侯爷与南宫热河带人疾行一段,却因今夜突然降雨,滂沱而下,致使月色难明,方向难辨,竟在那林中迷失了方向,转了几个圈,发觉还是无法走出去。

“小侯爷,雨太大,如此漆黑,咱们根本找不到方向,追兵定还会再来,小侯爷下马避一避——”

南宫热河在身后扬声叫着,正当时,突然一道身影从空中掠过,手中长枪直直挑了小侯爷而去。

惊呼仍在喉间,那人已到小侯爷身后。

耳听风声,小侯爷俯身躲过,一跃下马,从马鞍旁抽出长枪,一个回旋,挑开了那人长枪。

“倒有点胆色,将你身后那人放下,本将军与你好好战一场!”慕枫手中长枪直指小侯爷,见他身负尸体,眉头一扬,冷冷说道。

小侯爷长枪反扣,伸手将弓的尸首紧了紧,道:“不必——我与我的兄弟,今日便来会会将军——”

见他毫不退缩,慕枫心头倒是平生了几分佩服,口中道:“好,我慕枫敬重你是条汉子,敢这般前来劫人,报上你的名来,将来敛骨之日,也能让你留个名字。”

慕枫!

那名字令小侯爷心头一惊,抬眼看着面前那人,小侯爷微微一迟疑,然后从腰中拿出一块腰牌,对着慕枫一抛。

慕枫本还在等他回话,此刻见他突然将一块东西对自己抛来,伸手一接,因夜色不明,遂拿入手中细细一摸,顿时也是一惊。

“这腰牌你从何处得来?”慕枫心头怦怦直跳,上前一步追问道。

“少将军莫寒给我的,他说,若我有事,可去找氿武的慕枫慕将军。”

慕枫身形一顿,懊恼的摇了摇头,回身叫道:“所有人都不许动手——”然后又向小侯爷一抱拳道:“莫将军所托,慕枫莫敢不从,请问阁下是——”

“成乐孟白炎!”

“成乐小侯爷,孟白炎?!”

“正是!”

慕枫将手中长枪向地面狠狠一扎,再次抱拳,恭敬的一揖,道:“莫将军当年当殿卸甲,归隐山林,我们这些旧部想尽办法都没能让他重出朝堂,孟小侯爷却有办法令他再披战甲,小侯爷若无过人之处,莫将军当也不会如此跟随左右,这里全是我氿武军营之人,小侯爷尽管放心,咱们不会将今日之事透露半分。”

小侯爷轻舒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白炎谢过慕将军。”

“只是,这人不是刺杀公主的刺客吗?小侯爷却为何要来找回此人尸首?”

“此事,一言难尽。但是,他绝对不是刺杀公主的刺客,他是我孟白炎的好兄弟,也是……”

也是佰茶的挚爱之人呐!

滂沱大雨被密集的树丛遮挡,淅沥滴落,却不再汹涌,早有士兵亮起了火把,小侯爷松开绳索,将弓的尸首放在了一颗大树旁。

南宫热河手持火把到了小侯爷身边,火焰不时被雨滴打中,发出哧哧轻响,小侯爷伸手拂开弓脸上乱发,突然手中一顿,然后骤然紧握成拳。

弓的脸上刀痕重重,整张脸竟已经全被毁去!

“砰——”拳狠狠砸在树干,那指背顿时皮破血流。

“小侯爷——”南宫热河口中低呼,一见弓的容貌,心头顿时也是一股无名怒火:“武飞云太过分了,人都已经死了,竟还下此毒手——”

武飞云!

武飞云——

小侯爷将额头抵在树干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见弓身上衣衫褴褛,破落不堪,心头一酸,伸手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将弓身上的衣衫一扯,然后将外袍给他穿上。

那手臂已经僵硬,小侯爷强忍热泪将长袍套入弓的身子,却突然手中一顿,然后急急将那长袍一脱,回身抓过南宫热河手中火把细细一照。

身子一松,小侯爷坐在了地面,火把被他丢在一旁,他低着头,额头在膝盖上撞了几下,突然低声笑了。

“小侯爷,你在笑什么——”南宫热河伸手拉了拉那人,担心的问道:“突然发笑,让人心底犯寒。”

“武飞云啊武飞云,枉你聪明一世,却也是自作聪明,你既要做,就当做得更像一些。”

身旁那些人被他一闹,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南宫热河反应过来,捡了火把细细看着那尸首,然后在照到手臂时明显一愣。

当初佰茶在成乐遇刺,弓为她挡了一箭,那箭直透手臂,且因箭口喂毒,所以,弓手臂上留下的伤痕十分明显,而这人……

这不是弓!

武飞云如此大费周章悬尸示众,又弄毁了这人的脸,便是想让别人以为弓已经死了,而他越是如此,便越说明——

“弓还活着!他还活着!南宫,他还活着!”

小侯爷如释重负,然后身子一仰,就那么倒在了泥泞之中,任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那唇角勾起,露出了一道灿烂的笑容。

只要你还活着,我便一定找到你!

第二百五十四章 相逢意气为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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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07

何五奇怪的看着回城的队伍,怎么较之之前,人数似乎多了许多?

他有些疑惑的探头望着那列队伍,其中夹杂着许多受伤的马匹,看样子,竟似遇到了伏击……

这些刺客竟如此张狂,幸亏不是自己追出去。

何五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见慕枫打马经过,忙扬声道:“慕将军。”

慕枫带着几分不耐的看了看他,沉声道:“去回禀大人,刺客跑了,本将军中了伏击,现在要回营休整去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说完也不去理睬何五,带着那比之前多了近一倍的人马扬长而去,何五喉间喏喏,明明出去的队伍没这么长……

大雨依然滂沱,慕枫进了营帐,将手中衣衫放在了桌上,他看小侯爷身形健硕,遂拿了自己的衣服来给小侯爷换,入了门,正好看见那人裸露的后背,没被长发覆盖之处,竟横七竖八有着无数伤痕,慕枫见状一愣,道:“小侯爷当没随威武侯爷出过征,为何浑身如此多的伤痕,莫非真如传闻所说太过顽劣,竟都是与他人打架打得么?”

小侯爷闻言回身一笑,道:“倒没那么夸张。”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抚着那道已经愈合的伤口,道:“这一箭,拜武飞云所赐,若不是奚昊妙手,我孟白炎此刻,已经命落黄泉了。”

“便是去年皇上寿辰那夜的一役么?”

“你知道?”小侯爷有些吃惊,因为那一夜的一切都被禁口,外界的传闻十分多,可是真正知道真相的,却少之又少。

“莫将军有一次经过氿武,与慕枫喝酒之时,曾说起过此事,他没有过多提及,只是十分愤然武相一手遮天的行为,还说,小侯爷当时,失去了一切记忆。”

小侯爷走到桌旁,拿起衣衫穿上,道:“其实白炎至今也尚有很多事情未曾想起,但,却记起了此生最爱的一人,如此,白炎已经心满意足了。”

见他从脱下的衣衫中拿出一条红巾,细细展开,放在一旁晾干,慕枫一笑,走到一旁倒了杯水端起道:“看样子,这是你与那姑娘的定情之物了?能配上小侯爷这般英姿焕发的翩翩少年郎,那女子当是一绝代佳人了。”

小侯爷回身一挑眉头,朗声笑道:“若说容貌,这世上当真少人能及此人,不过,他却不是个女子。”

慕枫端起茶杯准备喝水,刚入了口,竟被那人那一句话惊得一呛,噗——的一声全都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抚着胸口,慕枫俯身趴在桌上咳了老半天,终憋出了一句话来:“难怪莫将军说你性子不羁,桀骜不驯,做事从不依常理,若是换了别人,喜爱之人竟是个男子,恐避于人前,耻于提及,偏你竟如此不忌。”

“情爱发自内心,喜欢就是喜欢,有何畏惧。”

“那,小侯爷心仪之人……”

“保密!”

慕枫摇头轻叹,然后忍不住大笑道:“有趣,有趣,难怪莫将军与你相交甚深,他本就是个孤傲性子,最看不得别人惺惺作态之貌,小侯爷这脾气倒是对极了他的胃口。”

“莫大哥为人坦荡荡,我孟白炎此生能有此知己,也是死而无憾。”

“倒又在这里攀了什么交情了——”来人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小侯爷的话,南宫热河一挑营帐走了进来,伸手整了整衣衫,对慕枫道:“慕将军这里可有伤药?没料到会遇到大雨,我带来的药都湿了水了。”

小侯爷知道他担心自己后背的伤口,不禁一扬手道:“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我又不是女儿家,没那么娇气。”

“你倒当我喜欢给你上药呢,临出门夫人叮嘱了,你那身子上刀痕箭伤已经密布,虽然不是女儿家,不怕这些,可也不能让那伤口沾了水,发了炎,要不到头来,受罪的还是我。”

小侯爷被南宫热河揪住坐在了凳上,慕枫从小柜拿出伤药,南宫热河不由分说,将那人身子一按,把刚穿好的衣服扒拉下来,拂开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接过伤药,道:“自小到大,你便也没几次让我省心的,我南宫热河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挨骂受罚,样样少不了我的一份,真是冤死我了。”

小侯爷趴着身子,任由他给自己在断弦谷留下的剑伤上好药,慕枫站在一旁,见小侯爷背后竟然有一道十分奇特的胎记,不禁走近细看了一下,南宫热河蓦然一惊,将小侯爷衣衫一拉,道:“好了好了,倒别再湿了水,省得又要麻烦我。”

小侯爷叹息着将衣衫拉起,笑道:“此人姓南宫,名热河,是我身边第一号遭人嫌,小时候与我一同做尽了坏事,总之,就是好事没他,坏事少不了他。”

“好意思,什么坏事不是你逼我一同去做的。”南宫热河很无辜的翻了翻白眼,然后问道:“如何,慕将军可有问清当日情况?”

小侯爷神色一凛,也收起了嬉笑之貌,起身望着慕枫。

慕枫点了点头,道:“我去问过了,当日武飞云从氿武出城,就在这外面不到二十里的地方遇上了那……”

“召唤弓!”小侯爷郑重的说出了弓的名字。

“之后,公主受伤被带回氿武,找了氿武最著名的大夫鹤白云,鹤大夫给她止了血,说,公主的刺伤太深,咱们这里的药物只怕是跟不上,且那样子,也不可能继续前去和亲,于是建议人马回东都,武飞云连夜带人离去,可是,他的一个手下,似乎是名叫方冲,留了下来,两天之后,方冲带着一队人也走了。”

“若回转,怎会留下方冲,当是弓受了伤,被留在了氿武,然后两日后被方冲带走,可知道方冲去了何处?”

“问了当时驻守的士兵,似乎不是往东都方向。”

“对了,咱们回到东都,根本没见到武飞云,可知他去了何处?”

南宫热河双眉一皱,道:“倒听说,他说自己护驾不利,甘愿受罚,向皇上请辞,回泾阳去了。”

小侯爷眉间了然,微微一笑,道:“他不是良心不安,他只是赶回泾阳去有事而已,可是,他为何会对弓这么感兴趣?甚至不惜捏造弓已死的假象,他究竟想从弓的身上挖掘什么秘密?”

“弓的性子咱们了解,他根本不会屈服于武飞云,但也正因如此,他还活着的可能性十分大,不过,肯定已经受尽折磨。”

“所以咱们要想办法潜入泾阳去。”

那话一出,帐内三人皆陷入了沉默。

泾阳是武相发家之地,前后多个郡县皆受其控制,要想从势力如此密集之处救出一个人来,难如登天。

“再难,都要将弓救出来!”

“此事,可要告知公子?”

“不要告诉他!”小侯爷出言止住了南宫热河的话,他深知如果无瑕知道弓出事,定会心急如焚,他此刻在云城处境已经十分微妙,且云城局势动荡不定,自己绝不能让他来涉险。

“可是公子他——”

小侯爷走到桌旁,细细摩挲着晾在桌面的红巾,垂眸道:“他,不能回来!”

他不能回来,若他再次出现在大晋,武氏父子又怎会善罢甘休,皇上呢,他是否还会放过让他寝食难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冷公子,他似乎与无瑕认识,可是,可能么?无瑕怎会与他有所交集?实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回想那一晚,无瑕在他身边弹奏那一曲广陵散时,他明显的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压下去了,他似乎在维护无瑕,可是,为什么?!

“小侯爷,小侯爷?”南宫热河在身旁叫了几句,见那人竟兀自失了神,伸手将他一杵,道:“为何老是失神,可是又想起了什么?”

“无事。”小侯爷掩饰的笑了笑,回身对慕枫抱拳道:“看样子我们明日要直奔泾阳了,慕将军,谢谢你此次相助,白炎铭记于心。”

“小侯爷何须客气,但是你们此去泾阳,人数似乎少了点。”

“就这点人,我们都还需化整为零,武飞云并非泛泛之辈,人数太多,反而引起他的注意。”

“那好,慕枫也就不再坚持,不过,虽然泾阳是武相的地盘,却并不代表我们在泾阳便没了势力。”慕枫指着桌上放置的腰牌,道:“这腰牌小侯爷还是随身带着,泾阳西营的白少卿是曾经与慕枫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当年丰都之战,我们随着莫将军一同浴血沙场,在将军卸甲归田之后,分散各地,小侯爷只管带着这个,若遇困难便去找他,他定无推脱之理。”

小侯爷闻言轻叹一声道:“若莫大哥果真就此沉寂山林,咱们大晋,倒真失去了一得力支柱。”

“武相盘踞多年,势力庞大,要扳倒他亦非一朝一夕所能办到,但是,莫将军旧部分布各地,几年之间,势力皆已得到发展,朝中也尚有御史大夫苏品拓之类不与武相同流之人,且还有威武侯爷与赵括将军这样独撑一方的军队向着皇上,慕枫敢言,将咱们大晋李氏江山的皇权重新夺回皇上手中,绝非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好,待到那一日的到来,我孟白炎定与慕将军痛饮三百杯,以天为庐以地为席,无醉不归!”

“一言为定!”

那两人击掌为誓,狠狠一扣,年轻自信的脸庞带着微笑,点亮了整个夜空!

第二百五十五章 风华是一指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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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08

窗口敞开着,已经快要凋谢的桃花随着四月的暖风吹入屋内,令侍女们刚刚整理完的屋子又沾染了绯红片片。无瑕出门去了弦伊的房间,门在轻碰之后因惯性弹撞再次敞开,一道身影出现在院门口,踌躇了半晌,进了院子,四处张望。

“有人在吗?”如墨小心翼翼推开了敞开的门,见屋内整齐明亮,墙上挂满了姿态各异的桃花图,色彩鲜明,美不胜收,顿时咋了咋舌,轻叹道:“好美的图啊。”

这个便是西院的无瑕公子的房间了吗?那么,太子的房间在哪?

看着桃花图,如墨向后退去,欲转身出门,却不料看得入神,竟撞到了桌角,那桌边放着的一块玉佩被她一撞,啪——的一声跌下了地面,如墨一惊,急急捡起一看,那玉佩的一角竟隐隐的透出一丝损痕来。

糟糕!

这是公子的东西,定是十分贵重之物,如今被自己摔坏,可如何是好?

如墨心头乱跳,将玉佩抓在手中便忙不迭的往外冲,出门之时,差点撞到一个西院的侍女。

“做什么这么急!”那侍女被撞得一个趔趄,抬头看了一眼如墨,却只见到她匆匆离去的背影。

“公子……”

“恩。”无瑕应着将手中药碗放下,然后眉头微微一蹙,道:“任何要求都不予接受,五月之前,你便别想出了这院子。”

“公子——”

“现在倒知道讨饶了,你跑去淮安之时,便当知道我今日的态度。”

“弦伊知错了,公子便饶了我,让我出去透透气。”弦伊万分委屈的看了看无瑕,无瑕眉头一挑,带着几分孩子气,笑道:“如今你是病人,可还记得当初无瑕生病时,你是怎样逼我喝药的?难得有这机会让我反击一次,我又怎会浪费。”

“公子这是孩子气,毫无道理,弦伊不服。”

“驳回!”无瑕吐出两字,站起身向着门外而去,到了门口却又突然住了脚步,似乎在犹豫,终还是回身望着弦伊道:“弓很久没有信函来了,我有些担心。”

正说着,郑澈轩推门而入,脚步匆匆。

“出了何事?”无瑕心头一紧,见郑澈轩神色不对,突然感到了莫名的不安,回身制止弦伊,自己迎了上去。

郑澈轩将无瑕手臂轻轻一拉,带着他到了自己房间,无瑕看他那凝重之色,不禁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究竟何事?”

郑澈轩返身将门关上,轻声道:“大晋的无忧公主,被刺身亡!”

无瑕呆呆的看着郑澈轩,半晌没反应过来。

无忧公主?!

大晋的无忧公主,不是佰茶么?

遇刺……身亡!

佰茶死了?那么,弓呢?

弓这么久没来信函了,是否出了事?

“怎会……佰茶怎会死?何人下此毒手?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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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我眼睛花了,此刻在我身边的,是一男子么?”

“这朱砂,居然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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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佰茶记得当日在冷香楼第一次看见无瑕公子的情形,公子当时以琴为乐,口中低吟屈原先生之《国殇》,院中桃花映容,公子风华绝代,站在那绯红一片中对着佰茶微微一笑,如若九天仙子下到凡尘,惊得佰茶当时就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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佰茶!

无瑕有些茫然,他抬眼看了看郑澈轩,然后突然一手将他推开便要出门,郑澈轩转身将他一拉,道:“我知道你与大晋的公主相识,可是,你也当知道她的身份,你又怎可为了仇人之女而伤心。”

“不,你不明白,佰茶死了,弓怎么办……弓又在哪?他很久没来信函了,他定也是出事了,否则,他不会让佰茶死的,就算死,他们也当是在一块儿的,你懂不懂——懂不懂!”

郑澈轩闻言一呆,拉住无瑕的手没有放开,口中喃喃道:“所以说,弓与那大晋公主……他们……”

门外一声响动,无瑕甩开郑澈轩的手,拉门一看,弦伊倒在门外,人事不知。

“我来!”郑澈轩俯身将弦伊抱起,匆匆去了她的房间,无瑕跟在身后跑了一段,却突然顿了步子,身形一闪,眨眼不见了踪影。

“我要两个人,日夜兼程赶去东都无瑕小筑,去探明弓的行踪。”

“公子,发生何事?”司马逸见无瑕急急进门,忙将手中长巾一掸,脱下小二帽跟了进去。

“弓可能出事了,司马,你带流萤去,那小筑……在东都的小侯爷府旁边,如果去了见到了弓,你们便立刻回转大郑,如若不然,便呆在东都打探消息,务必要找到弓的下落,还有……不要让白炎发现你们的行踪,无瑕不想让他担心。”

“是,司马这就动身。”

司马逸脱去外衣丢在桌上,返身便去寻流萤,无瑕一人在房中呆了一会儿,却无法静下心来,又担心弦伊醒来出事,遂转身也出了门去。

弦伊早已醒来,见无瑕进门,眸间一酸,泪水簌簌而下。

“我已经让司马和流萤去了东都,丫头,你便安了心,弓一定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公子,公子是从不会骗人的。”

“可是,连佰茶妹妹都出了事,我那个傻哥哥对公主的心,咱们都知道,若公主真死了,他可怎么办?公子,哥哥轻易不会动心,可是,一旦动了心,除非他死了,否则绝难再弃,我好怕,我怕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好怕!”

“嘘——公子说了他没事,他便一定还活着,你相信我,你们兄妹俩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一直聚少离多,无瑕实在愧对你们!”

弦伊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掉泪,无瑕知道劝也无用,与她相对无言,直到弦伊哭得累了,终沉沉睡去,无瑕才离开弦伊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夜幕降临,无瑕根本无心用晚膳,郑澈轩来了几次,见他实在吃不下,便让侍女们拿了糕点来,无瑕硬撑着吃了几块糕点,便推脱不再食用,郑澈轩也不勉强他,亲手泡了参茶,待温热,给他端了上来。

无瑕坐在桌旁发呆,郑澈轩知道他担心弓的安危,在他身旁坐下,轻轻抓了那十指入手,见那双手沁凉如水,不禁一惊,起身去屋内拿了披风来给他披上,才道:“趁早放宽心,弓必定不会有事,你身子不好,又是如此伶俐之人,当知此刻担心也是无用,定不会徒自伤悲,倒让自己的身子吃了亏。”

“无瑕知道。”无瑕轻声应了一声,喃喃道:“弦伊看着我呢,我若垮了,她便也垮了,所以,我不会让她感到心底不安的。”

“如此甚好!”

无瑕点点头,低头看了看桌面,突然起了身,然后在桌旁细细四望着。

“在寻什么?”

“今日摘了玉佩放在桌旁,不知为何现在找不到了!”无瑕有些着急,踱着步子四处查看,可是,那地面一片空荡。

“是你最近一直带着的那块珏么?”

“是,下午因换了衣裳,所以摘下放在了桌旁。”

“是……燕王送给你的么?我看他身边也有一珏,本早就想问你了。”

无瑕身子一顿,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郑澈轩心头一痛,却在片刻之后扬声叫道:“来人!”

一个侍女到了门边,郑澈轩返身问道:“下午何人来过公子房间,可看到桌上的玉佩?”

那侍女摇了摇头,郑澈轩带着一丝莫名的怒火,几步上前,呵道:“将所有人都叫来!”

“澈轩——不要兴师动众,或许是无瑕自己放失了手,让无瑕自己再找找。”

郑澈轩突然伸手将无瑕的手腕扣住,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你的记忆力岂是常人所能及,不见了,咱们便将它找出来!”

“澈轩!”无瑕挣扎了几下,那人的手却那般有力,扣得他手腕生疼。试了几次之后,无瑕终还是放弃了反抗,由着郑澈轩扣住他的手腕站在房中,等着侍女们的到来。

院子一溜烟站着一排人,郑澈轩将无瑕拉着出了房门,到了众人面前,道:“公子放在桌面的玉佩不见了,你们可有人看见?别说那玉佩价值连城,就算是公子的一笔一墨,一丝一线,在我太子府都不允许任何人动,我现在给你们机会,有人看见了,或者拿了,现在交出来,或许还能保她一命!”

那些侍女全都吓得脸色发白,有几个胆小的更是当场便抽泣了起来,无瑕一见,欲甩开郑澈轩的手上前说话,却不料郑澈轩手中一松,竟就此搂住了他的腰,无瑕顿时双颊一红,却不敢再挣扎,他深知此人性情,自己将燕王所送的玉佩随身携带,他定已经十分不悦,自己实在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与他再起摩擦。

感到无瑕身子一僵,郑澈轩眉间一皱,却不放手,只冷冷抬眸看着那些侍女,那些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说,没人承认是吗?”

“澈轩——”无瑕反手将郑澈轩一拉,道:“万不可如此,玉佩只是死物,远没有人命珍贵,物品掉了定还能找回来,可是人命一旦失去,便——”

“太子殿下——奴婢,奴婢今日看见太子妃身边的如墨来过这院子……可是,奴婢不知道她是否拿了公子的玉佩,她走得十分匆忙,差点撞倒了奴婢……太子殿下饶命,奴婢实在不知……”

“澈轩——”无瑕有些慌乱,郑澈轩突然松手便往院子外走,无瑕知他必定是去找太子妃,可是,这太子府现在刚刚平静下来,自己怎能让这好不容易得到的宁静再次被打破。

郑澈轩走得很倔强,他根本无视无瑕的阻拦,或许是因为那玉佩是燕王所送,又或许是因为无瑕竟每日将它带在身边,此刻的他,竟十分执拗的要去将那东西给找回来,无瑕跟着他跑了几步,追上他的脚步,却无法拉住他的步伐,眼见郑澈轩穿过了书房,直奔东院,无瑕突然伸出双手从身后将他搂住了。

“不要再跟太子妃起冲突,就算是为了无瑕,也不要再惹了事端,好不好,澈轩!”

那骤然一抱令郑澈轩的脚步顿住了,那人儿透着冷香的身子紧紧靠着他的后背,双手那般用力的将他搂住,令他的心猛的一跳,然后站直了身子,不再前进。

“咱们现在已经四面树敌,不能再因这等小事而让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被打破了,或许是那侍女看花了眼,又或许就算如墨到过那屋子,也没有拿去那玉佩,这一切都没定论,不能如此便掀起了波澜。”

“可是……那珏——”

“过去了,澈轩,燕王郑赟谦对无瑕来说,已经是一个过往的记忆,他对无瑕的好,无瑕永远也不会忘记,而现在,他是我们争夺天下的对手,无瑕不会因此而手软,所以,让那一切都过去,随风散了,没了,就算有什么,都只会在无瑕的心底,永远也不会有所改变,所以,澈轩,咱们回去,好不好。”

郑澈轩仰头轻叹一声,拉开无瑕的双臂,回过了身去。

无瑕垂着眼眸,不去看他的眼睛,那卷翘的睫毛下闪着晶莹的光!

他……终还是舍不去心底的那份眷恋!

傻无瑕呐!永远只会将心事埋在心底,那珏承载着一份真挚的情感,又让他如何能潇洒的转身便离弃。

郑澈轩随着无瑕离去了,不远处的水榭处静静的站着一人,神色冷然的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

“太子妃!”

穆紫妍双眸一闭,不说一话,就那般从繁星满天,直站到破晓黎明!

第二百五十六章 堂前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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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09

昏暗的地牢弥漫着腐朽的气息,铁索的声响不时荡在空中,一个侍卫从刑架边走过,抬头看了看那被铁索绑住之人,啧啧叹了两声,道:“爷们儿,够狠,居然还能忍,依我看,你还是趁早招了,也免受皮肉之苦。”

刑架上之人低垂着头,长发凌乱的遮盖着脸颊,听了那侍卫的话后,那人轻轻一笑:“有本事杀了我,要是没那个胆,便给我滚远一点。”

“你——”那侍卫返身抽出长鞭,狠狠一甩,鞭子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然后一鞭一鞭落在了那人的身上。

牙关紧咬,只一瞬,那人额间已经冷汗涔涔。

牢门“哐当——”一声被打开了,侍卫回头一看,忙献媚的朝着来人点头哈腰道:“少爷,您来了。”

武飞云漫不经心的抬眼看了一眼刑架上的人,道:“怎样,可有什么要说的?”

那人的头抬起了,眸中带着一种嘲讽,嘴角勾起,大声笑道:“说?说什么?武飞云,你休想从我口中套出只字片语,要杀要剐只管来,我召唤弓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个男人!”

“召唤弓——你不要挑战本少爷的耐性,说,你在皇宫寻找的,是不是第四份藏宝图?”

“武飞云,这般可笑之事你都会相信,藏宝图,哈哈哈——你们武氏父子大概想钱想疯了吧。”

“你给我住口——”武飞云恼羞成怒的抓过侍卫手中长鞭狠狠抽在了弓的身上:“龙传白当日除了招出于瑞安,还告诉了本少爷一个秘密,他说,冷公子手中有寻找前朝戍之宝藏的线索,那宝藏图被分成四份,其中三份都已经被找到,最后一份却依然毫无踪迹,要是本少爷没记错,咱们在皇宫见过面,说,你在皇宫里找什么?是否就是那第四份图?”

“龙传白!一个连主子都出卖的人的话你也相信,武飞云,是你太笨了,还是我太高估你了。唔——”

鼻间一声低呼,弓狠狠一咬牙,武飞云冷笑着将鞭子的手柄抵在了弓胸前的伤口上,然后慢慢用力。那胸口的箭伤受到过治疗,现在,却在外力的作用下再一次被撕裂,弓紧闭牙关,就是不吭声。

鲜血顺着胸口流下,划过健硕的腹肌,然后滴落在地面。

看弓的脸色已变,武飞云退开身子,将鞭子对着那侍卫一抛:“让大夫来瞧,他要是死了,本少爷在这里的日子岂不是了无生趣。”

“小的遵命。”

待武飞云出了门,侍卫才抬眼看了弓一眼,阴阳怪气的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你,别以为还会有人来救你,你的‘尸首’现在还悬在氿武城门呢,没人知道你还活着,所以,你若不想每天受此折磨,便乖乖听了少爷的话,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还有——”那人突然声音一沉,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凑到了弓的耳边轻声道:“无忧公主已经死了!你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你现在坚持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那被百般折磨都不曾落下一滴眼泪的男子在那一刹间却被泪水模糊了双眼,身子开始剧烈的挣扎,铁索窸窸窣窣发出乱响,召唤弓喉间迸发出了竭斯底里的咆哮,那神情如此可怕,令那侍卫心底泛寒,脚步趔趄一退,差点跌倒。

“你,你给我等着,我,我——”又是一跌,侍卫狼狈的爬起,整了整衣衫,且退且走,口中话语明显的底气不足:“我回头再来收拾你。”

“啊——啊——”手腕被铁索磨破,渗出血丝,召唤弓狂怒的挣扎着,那消息令他发疯,佰茶死了,自己为何还活着——为什么——

“为什么——”

那怒吼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天色灰暗,声音终于停止了下来,门口侍卫抖抖索索拿出钥匙打开牢门,将大夫带进了地牢。

霍大夫叹息着站在弓的面前,他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来给这人上药了,这伤几乎每一天都要被重新撕开一次,也不知这人究竟是谁,竟惹得武相公子如此仇视。

“你便别犟了性子了,听老夫一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苦每日受这折磨。”霍大夫将那伤口清理干净,细细上好药,或许是这人的硬骨头让他生了几分敬佩,他每日带来的伤药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是,就算再好的药,隔天也保不住这伤口的崩裂。

弓没有吭声,眼中带着一种冷意,十分默然的看着霍大夫,胸口的伤已经痛到麻木,而那心底的伤却那般鲜明,撕心裂肺!

佰茶那毅然决然的一刺,扎在了她的胸口,也扎入了自己心底!

你竟如此傻,现在连你都不在了,我召唤弓又是为谁而活着!

公子!

弓对不起你!

“哎哟,霍大夫,你还要多久,今儿个不知吃了什么,我要去方便方便,你换好了药就去外面等我,我回来了带你出去。”

“陈大人请!”霍大夫恭敬的一揖,那侍卫忙不迭的往外奔,地牢之中顿时只剩下了两人。

“霍大夫。”

霍大夫吃惊的扬起了头,这么多天以来,他是第一回听到弓说话。

见他一脸诧异,弓双眼不避,低声道:“霍大夫有心了,弓知道你每日带来的,都是十分好的伤药,就算我召唤弓注定命丧于此,也感激你的大恩。”

霍大夫摇摇头,道:“生命何其珍贵,公子你又何必如此固执。”

“大丈夫立足天地,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东西,比性命更重要。”

听了那话,霍大夫沉凝了半晌,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丝悸动。

霍大夫本名霍华,原本是军中随行大夫,年轻时也曾参加过几次战役,然在一次战役中为救伤兵被流矢射中,昏迷两日之后醒来,自己爬回了军营,可也因此废了一条腿,于是回到了家乡,做了一名坐堂大夫。

“公子可有可相信之人?或者……能救你的人?”

弓一愣,继而摇了摇头:“霍大夫不必如此。”

霍大夫的神情有了些许激动,他顿了顿,终道:“我霍华当年也曾浴血沙场,武相一手遮天这么多年,但凡有些血性之人,都已经忍不下去了,这大晋的天下毕竟是李姓的,就冲着公子如此不屈于那武飞云的犟脾气,我都愿为公子搏上一回。”

弓的心头一堵,大晋,却是与自己有不公戴天之仇的敌对,自己又怎能让霍大夫为自己涉险。

“召唤弓谢过霍大夫,只是,弓的身份实在很尴尬……”

“哟,还没完呢?”门被推开,屋内两人顿时噤了声。

霍大夫将药箱拿起,看了弓一眼,返身出了门去。

泾阳附近的郡县把守皆十分严密,小侯爷将带着的人马分成了几人一组的小队,分散着过了无数关卡,渐渐接近了泾阳。

“站住——面生啊,做什么的?”

城门口的官兵叫住了几人,小侯爷将头上斗笠一抵,扬了扬身后的野兔,道:“咱们是沧田附近的猎户,听说这里的大户人家喜欢吃些个野味,这不,打了这许多,来试试运气。”小侯爷说完将身子一让,身后的马车上放着一大堆新鲜的野味。

两官兵走到马车旁看了看,小侯爷见状忙使了个眼色,南宫热河粗着个嗓子吆喝着抓起几只野味往那两官兵手中一堆,道:“山野人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几位爷拿去下个小酒,尝个鲜。”

“恩——”那官兵顿时眉开眼笑,扬了扬手,让开了道。

“等等——”突然一人开口叫道,小侯爷身子一顿,双拳渐渐紧握。

“这马是什么品种?如此威风,毛色这么好。”一个官兵走到乌骓身旁伸手一摸,乌骓一个腾空,吓得那人往旁边一躲,另外几人见状哈哈大笑道:“看你多事!”

小侯爷嘿嘿一笑,将乌骓的头摸了摸,道:“这马常年放养,怕生,官爷见谅。”

“走吧走吧——”那人讪讪的一扬手,放几人入了城去。

入了泾阳城,几人来到了一家客栈门口,小侯爷抬眼一看同福客栈四个字,不禁一愣。

这客栈,竟还开着么?

抬脚进了客栈,一个小伙计正忙得脚不沾地,见几人进门,忙回身迎接道:“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小侯爷看着面前那伙计,不禁一笑,道:“小石头!”

小石头一见来人叫出自己名字,心底疑惑,细细看了看,面前这人一副猎户打扮,满脸胡须,面生得紧,旁边几人也是一个都不认识,不禁喏诺道:“客官是?”

小侯爷也不多言,进了店内坐下,道:“这客栈可还是表舅他老人家开呢?”

小石头这才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小侯爷,然后竟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掌——掌柜的,他,他,他——又来了——”

掌柜的刚刚吃完了饭,正心满意足的在后院剔着牙,听小石头惊慌失措的叫声,一掀帘子走了出来,喝道:“鬼叫什么?”

小侯爷闻言起身,向着掌柜的恭敬的一揖,抬头挑眉,一副玩世不恭之貌道:“表舅,大牛又来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你是谁 为我插刀两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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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10

窗口依然对着若水,湿润的河风在夜中格外凉爽,小侯爷站在窗前,静静的望着那闪着点点渔火的河面,陷入了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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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曾经给我说过的那个故事吗,不,你一定已经不记得了,可是,无瑕记得,无瑕永远都会记得,记得那个故事,记得我们经历过的一切,记得你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它们都镌刻在无瑕的心里,永远也无法磨灭,它们在无瑕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候支撑着无瑕活下去,可是……白炎……你却忘记了……你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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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瑕,白炎现在就在这里,在你我曾经同生共死过的地方,泾阳的同福客栈!

无瑕,这里依然还是老样子,只是,少了你在我身边。

无瑕,掌柜的见到白炎,几乎便想遁地逃了,你在,一定又会取笑白炎了。

夜如水,那个俊朗的男子轻轻靠在窗边,深深思念着远在他乡的那个人,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情丝如绵,绕之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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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仙子说,她为那颗小草所做的一切出于自愿,不求回报。”

“那小草也说,他为仙子甘愿堕入轮回,生生世世,此心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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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瑕,你便是那为小草施水受到惩罚堕入凡尘的仙子,而小草自愿随你堕入轮回,回以你那滴水之恩,就算再苦再难,都绝不放弃!

同福客栈!

早已打烊的客栈之内,无精打采的趴着俩人。

去年的那个夏夜,令那两人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整个同福客栈外血流成河,那如仙一般的少年公子一人手诛了那么多的官兵,然后整个泾阳城陷入一片杀戮之中。

“唉!”佟掌柜叹了口气,转换了一个姿势。

那少年公子给了自己一笔银两,让自己带着小石头跑了,可自己舍不得这个客栈,于是在外转悠了两个月,又悄悄回到了这里。本以为这客栈会被官府查封,却不料那晚的事竟如同没发生一般,没有任何人提及,也没有任何人问起,似乎,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小石头怯怯的看了看楼上,然后将身子靠近掌柜的,轻声道:“掌柜的,你说这小子回来,是不是又来干坏事的?”

佟掌柜哭丧着一张脸,恨不能狠狠抽小石头两耳光。

这怎么说的,好好的,他怎么又回到这个地方来了,此次倒是没带那个杀人眉头都不皱的公子了,可是,怎么看,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也不是善茬。

“唉!”又是一声长叹,佟掌柜再次变换了一个姿势。

一双手按在了佟掌柜的肩头,轻轻揉/捏,佟掌柜满意的在鼻间哼了哼,道:“恩,小子手法不错,这边也捏捏。”

眼见小石头在对面挤眉弄眼,佟掌柜一瞬间清醒过来,眼角斜觑,那漾着邪魅笑意的脸缓缓凑到了他的耳边:“表舅,大牛这手艺,表舅可还受用!”

佟掌柜一个不稳从凳上跌下了地面,屁股摔得生疼,牵扯着嘴角,却笑得比哭更难看。

“我的小祖宗,您就别折腾我了,您这次又要做什么,咱这小店,供不起您这大佛,我求求您了,您老行行好,挪个地儿行不。”

小侯爷将佟掌柜从地上抡起置在了凳子上,笑道:“表舅,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牛这次要来这里寻一个人,正好要个落脚处,咱们怎么说也共过一场患难,怎么弄得如此生分呢。”

佟掌柜已经欲哭无泪,天知道他上哪会有这么一个外甥出来,偏偏还甩不掉,真真冤得六月飘雪。

“表舅放心,我们既也不是江湖匪类,也不是被捕缉的囚犯刺客,只不过刚好与这武相不是一路的,若真出了什么事,大牛拼死也让表舅跟小石头离开这泾阳,离开之后,只管去成乐,大牛保你在成乐衣食无忧,供奉你直到终老。”

佟掌柜本还在懊恼不迭,听小侯爷口中所言如此郑重,倒不像玩笑之语,不禁也正了神,犹豫了几下,终还是壮起胆子问道:“公子,您究竟是何人?”

小侯爷微微一笑,倒上一杯茶,推到了佟掌柜面前:“成乐小侯爷,孟白炎!”

熙攘的街道!初晨的阳光透过格子窗射入了屋内。

南宫热河将临街的窗子一搭,回身对小侯爷道:“白泽已经到了!”

“让他们好好休息,我出去查看情形。”小侯爷回过身来,他的面容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整张脸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南宫热河摇头轻叹,小侯爷嘻嘻一笑,道:“缠绵手如此巧,不过跟他多要了几张面具而已,你却在这里叹个什么劲儿。”

“我是在叹,幸好那缠绵公子跟咱们不是一伙儿的,否则,以你的性子,如此变换容貌,不知又有多少人会死在你手里。”

小侯爷讪讪的挖了挖眉头,干笑着出了门去,南宫热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仰头无语,这么一个顽劣到让人避之不及的小子,会是父亲口中所说,能掀起这天下之大波澜之人?打死都不相信!

“不相信!打死我都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白泽从门外而入,南宫热河翻了个白眼,道:“不相信这主将来会成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你信不信?”

“我倒更愿相信这若水中的鲈鱼会自己蹦上船舱去!”

“若水有鲈鱼?”

“自然是……没有!”

武府门口的侍卫已经盯着不远处墙角蹲着之人许久,这小子是傻吗?看那一头愣头青的模样,也的确不像个聪明的主,这个时节野味抢手,他竟如此便宜的叫卖,弄得人心痒痒,若不是正在当值,自己早都过去给他连筐端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侍卫忙挺了挺身子,收回了目光。

方冲走到门外,抬眼看了看,然后一扬手叫道:“喂,卖野味的,将你的东西拿来瞧瞧。”

小侯爷傻愣愣的嘿嘿一笑,屁颠屁颠的收拾起箩筐奔了过来。

“大爷大爷,您是要买野味么?便宜,整筐买了更便宜,这么多,只要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

那侍卫眼巴巴的看着那筐野味,咽了咽口水,这人果然是傻子!

方冲低头翻了翻那筐,应了一声,道:“行,整筐留下,带他去账房拿钱。”

侍卫伸手去接筐,不料小侯爷将筐一抱,道:“筐可不能留下,我要带回去的,要不下回没东西装了。”

“哎我说你傻啊,那么多银子,你不会重新买个筐吗?”

小侯爷将筐抱了个囫囵,死活不松手:“这筐是我娘编的,多少钱都买不到,要是不还给我,我,我就不卖了。”说完将筐一抱,返身便要走。

方冲见小侯爷返身便走,不禁头疼的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好了好了,带他进去,将东西放去膳房,然后将他的筐还给他,傻子——”

小侯爷嘿嘿笑着,随着那侍卫进了门去,一路走来,见武府内戒备森严,刚抬头看了几下,突然看见了一道身影,小侯爷心头一惊,忙低下了头去。

“做什么的?”武飞云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小侯爷弓着腰,一副喏诺之貌,半晌不说话。那侍卫见是武飞云,忙躬身一揖道:“卖野味的,方大人让送去膳房。”

武飞云走过来,伸手捻起了一只山鸡,瞧了瞧。

那山鸡被利箭射穿,伤口从头部贯穿,干净利落,武飞云扬了扬眉,问道:“哪的猎户?箭法不错。”

“小……小的,是沧田的猎户……公子爷!”那声音带着哆嗦,像极了未经大世面的乡下猎户。

“恩,去吧。”武飞云将手中山鸡丢回了筐里,一回身却见方冲急急而来,顿时一扬手,令那二人离去。

“何事!”

“氿武来了密函,果然有人劫尸首了。”

“何人?”

“守城门的说来人一箭射断了绳索,带了尸首就跑,氿武军营的慕枫将军带人追击,却中了伏击,折兵而回,来劫持之人却没了踪影。”

“快走——”

小侯爷还想磨蹭,却被那侍卫一拉,进了一道园门,顿时听不清了那两人的对话。

到了膳房放完了野味,又随着那侍卫去账房拿了银两,小侯爷慢吞吞踱出了院子,却在出门之前看见了一中年男子从另一道院门走出,肩头挎着药箱,走路有些微跛,看那模样,应是一名大夫。

这院子谁生了病?还是……

有人受了伤?!

出了武府,小侯爷抱着箩筐慢慢跟在了那大夫身后,行了一段,见那人住了脚步,进了一家医馆,小侯爷抬头一看,回春堂三个字赫然入眼。

小侯爷继续跟着那人进了医馆内,那些来看病的人皆称那人为霍大夫,待那霍大夫放下药箱歇息之时,小侯爷走上了前去。

“这位小哥,一路跟着霍某辛苦了,有什么话,咱们后堂说。”

小侯爷没料到这霍大夫竟也这般敏锐,倒当真不能小觑,心底也不急躁,对着霍大夫轻轻一笑,道:“请!”

第二百五十八章 笑叹词穷 爱恨痴嗔谁人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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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11

无瑕细细算着手中账目,冷二站在一旁,见他双眉紧锁,不禁道:“公子是否从莫府产业抽调出一部分来暂时支持一下咱们,这个月的情况实在不好。”

无瑕放下笔,蹙着眉头又看了许久,才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无瑕实在不想动用莫府的资金。”

“可是公子,现在莫家产业已经交付在公子手中,既如此,便亦如公子自己的一般,咱们先调钱出来周转,等缓过了神,再还回去,且若莫府的生意出了问题,公子莫非也分得如此清楚明白?”

无瑕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无瑕知道了,既然接管了一切,便是同进同退,不分彼此,倒是无瑕自己没看开。”

“理当如此!”

无瑕提笔写下信函,递给了冷二:“将这个送到冷三叔手中,让他与蒲州的莫掌柜商议着来。”

“好!”冷二接着信函出了门去,无瑕这才直了直身,发觉肩头酸痛,低垂下头,轻轻揉了揉颈后。

“累么。”身后一声低语,无瑕一惊,欲站起的身子却被那人轻轻一按,然后一双手按在他的肩头,轻轻揉捏。

“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府。”郑澈轩细细按着无瑕的肩头,低声道:“已经快子时了,无瑕,下次别这么晚了。”

子时了?

无瑕抬头去看窗外,才发觉夜色浓浓,竟真已经夜半了。

“走吧,你明日还得上朝,无瑕下次会注意。”

身子霍然站起,突然一晕,无瑕一把按在了桌面,郑澈轩在身后看他不对劲,伸手一揽,摇头道:“便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生意再怎样,都不能如此没日没夜的拼命,你便将生意结束掉,只呆在我身边,我也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无瑕――”

“太子――”无瑕突然扬声打断了郑澈轩的话,回身之时脸色十分难看。

郑澈轩见状心头一堵,急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无瑕。”

“我姬无瑕,从不倚靠他人,我说过,我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却并不代表――”

“无瑕――”

无瑕双手一甩返身便走,郑澈轩伸手将他一拉,无瑕本就头晕不稳,被他一拉竟向后跌倒,郑澈轩伸手一接,无瑕却又是一挣,然后甩开退到了门边。

郑澈轩双手愣在半空,神色惶然。

无瑕有些发呆,看着那人无措的神情,心头竟没由来的一痛,然后闭上双眼靠在了门边。

这人……是郑国的太子,一国储君,大郑将来的皇上,以前的他是那般强势逼人,他威胁过自己,强迫过自己,也伤害过自己,可是现在的他,这神情……这般忍让……

“我说过,你不要对我太好,你我之间不过是一笔交易,待你登上大郑的皇位,君临天下之时,无瑕对你来说,不过便是过眼云烟,澈轩,你何苦……”

“不是,不是交易,或许当初的郑澈轩是为了一己私欲想要得到你,可是现在的我,我所做的一切,我的心,对你姬无瑕都是真的,你对燕王都可以眷恋回眸,为何独独对我这般残忍,无瑕,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给予不了的,便不能给你希望!

双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将那话说出,无瑕垂下眼眸,轻声道:“太子以后还是不要来接无瑕了,无瑕会在酉时便回府。”

郑澈轩沉默着从无瑕身边擦肩而过,第一次没有要求无瑕对自己的话做出回答,因为,他害怕听到更为无情的话语从那口中说出。

一路上的寂静,无瑕几次抬眸去看那人,却都在他那不知飘向何方的思绪中收回了眼神。

进了院子,弦伊的房间依然亮着烛火,无瑕到了门边轻声问道:“弦伊,为何还没睡?”

门打开,弦伊带着倦意看着无瑕,道:“公子为何这么晚才回,可是生意不顺利?”

“无妨,你便只管养好了身子,万事都有公子,不必担心。”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见郑澈轩跟进来,无瑕心头感到了一丝不安。

“怎么了?是否又与太子闹矛盾了?”弦伊倒是十分敏锐,这太子与公子,真真让人纠结难缠。要说他对公子不是真心,当真毫无道理,那次在那般寒冷的天气为公子摸琉璃珠,又为了公子不惜以身犯险,堕下悬崖,若说无真心,谁人会信,可是,正因为他的爱恨太过强烈,令他的行事手段很多时候都让人难以接受。公子心系之人是小侯爷,小侯爷为公子也是不惜以命相搏,然他的爱却十分宽容,他从不强迫公子去做不愿做的事情,性子虽然顽劣,却待人以诚,令人信服。

无瑕见郑澈轩许久不见踪影,回身对弦伊道:“去歇着,我也回房了。”

弦伊点点头,关门之时,却见公子神色犹豫,似乎拿不定主意,当那门关上之时,弦伊看见公子终还是抬步下了台阶,往院门而去。

问了门口的侍卫,发觉郑澈轩并未出府,无瑕四下看了看,书房内漆黑一片,并无人在,再往内去,瞧了瞧通往东院的水榭,也是空荡一片,正当无瑕准备返身回房时,听见花园中传来了声响,似乎是什么掉入了水里,身形一动,无瑕直奔了花园而去,进了门,看见一个背影靠在亭中的柱旁,脚下竟堆了一堆酒坛,那人此刻正抱了一坛酒仰头灌下,只一会儿便坛空酒尽,然后手胡乱一抛,将空坛丢入水中。

无瑕几步上前,将郑澈轩手中的酒坛夺下,才这一会儿时间,那水面竟浮浮沉沉了几个空坛。

“你在做什么――”

身子被霍然起身的那人逼退,无瑕脚下一绊,身子靠在柱旁,郑澈轩双手撑起,将他堵在了怀中。

“你喝太多了。”无瑕伸手去推郑澈轩,那人突然靠近的气息吹在他的颊边,令他心头一阵猛跳。

“是,我喝多了。”郑澈轩低喃着,头竟越靠越近,直到额头抵在了无瑕的额角。

浓烈的酒味窜入鼻间,无瑕愈发慌乱,脚步一动,却被那人挡住了身子,竟左右都去不得。

“澈轩――”

“嘘―,别说话,无瑕,无瑕,为何我感到如此痛苦……为何……我要爱上你……无瑕……”炙热的呼吸吹在脸上,无瑕的双颊霎时绯红,他知道面前这人喝醉了,也知道他此刻所说的,全是真心话,可是,自己却不能让他再说下去。

“我带你回去休息。”伸手便去扣那人的脉门,无瑕的身子刚一动,那人突然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身子一僵,无瑕伸手便去打郑澈轩的胸口,那人却快他一步扣住他的双腕向后一推。

压抑了许久的情感一瞬爆发,那人的力气如此大,无瑕感到自己的双手似乎要被捏得粉碎了一般,那放肆的掠夺令他呼吸困难,想反抗,却使不上力,心头骤然间乱跳起来,那感觉如此明晰,那是――

心疾发作的讯号!

“澈……轩……”被堵住的双唇根本发不出完整的语调,无瑕感到身子越来越乏力,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可是,那人却疯了一般狠狠扣住他,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澈轩!

澈轩――

无瑕无力的睁着双眼,整个人瘫软在了郑澈轩的怀中。

感到他的放松,郑澈轩放开了扣住他的手,然后将他拥在怀中。

“无瑕,不要离开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眷恋你,无瑕,不是你倚靠我,而是,我郑澈轩害怕你离开我,你知道吗,当年娘亲倒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感到这世上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父皇将我遗弃在宫外,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那一切,我受尽了欺辱,每天忍气吞声的活着,没有人,没有人可以了解我的痛苦,直到……那一年你的出现……无瑕,你便是一个虚无不可触及的梦……离我如此遥远……却让我如此安心……无瑕……无瑕……”

修长的指尖轻颤着触到了那落泪的眼角,无瑕无力的仰着头,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双眼一闭,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郑澈轩低下头,感到怀中之人突然失去力量,发觉不对,霎时慌了神。

“无瑕――无瑕――来人――宣太医――”俯身将无瑕抱起,郑澈轩大叫着向外奔去。

不,无瑕,别吓我!

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郑澈轩才想起在问鼎轩无瑕便已经头晕不稳,顿时懊恼自己为何当时便没注意,反而……

寇云细细扎着针,额间已经冷汗涔涔。

这个时辰,太子府的京天竟然入宫来找自己,说公子心疾突发,情况危急,自己随他出宫回到太子府,公子竟已经陷入了昏迷。

郑澈轩烦躁的踱着步子,那脚步声声声传入了屋内,寇云眉头一皱,大声道:“太子稍安勿躁,如果不安静,寇云实在难以集中精神。”

郑澈轩闻言顿住了脚步,却依然神色不宁,在屋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将那药丸再给公子含上一粒。”寇云示意,弦伊忙将锦盒中的药丸拿出一粒,轻轻捏开无瑕唇角,放入了他的舌下。

“身子竟如此虚了,太子莫非不知么?”寇云口中埋怨,弦伊在旁轻声回道:“公子最近忙手中生意,想将对付安逸王爷受到的损失尽早扳回来,每日早早的便出了门,常常夜半才回到府中,太子也说过多次,可是公子的性子……”

“唉!”寇云口中轻叹,用袖口拭去额头汗珠,收回了银针,舒了口气,道:“本就是心有隐患,忌大喜大悲,忌操劳奔波,却总是这般不得自在,可如何得了。”

弦伊听了双眸含泪,道:“可不是,自小身子便弱,偏偏性子强得要命,凡事都不服输,可再怎么犟,都犟不过这病。”

“切不可再让他如此了,如若不然……”寇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收拾了东西起身去开了门。

“无瑕怎样?”郑澈轩急急奔过来,寇云将身子一让,道:“暂时稳定了,太子明日定要拦了公子,他若再不休息,操劳太过,恐寇云救得了这次,也救不了下次……”

郑澈轩身子一晃,撇开众人,到了床头,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床中那人儿,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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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不是剧透,打死都不承认~

最后最后,其实,那个是多选!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冥冥之中轮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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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12

那一堆人看着那人夸张的动作,皆愣愣的举着筷子半晌不动。

“啪——”南宫热河手中的筷子被那人狠狠一夹,两人对着盘中的一块红烧肉较着劲儿,小侯爷凶神恶煞的扬起头,嘴里塞满了饭菜,说话间只差喷出来:“这是我赚银子买来的,没让你吃,你敢动。”

“咱们这么大一堆人,你倒是什么菜都不许别人吃,你是土霸王吗?”南宫热河不甘示弱的再次伸筷,小侯爷动作迅速,一瞬间将菜全都拉到了自己面前,叫嚣道:“谁都不许吃,今晚上,就给本小侯吃白米饭。”

“我说你受了什么刺激了,在外面卖了一圈野味,怎么,卖傻了?”

小侯爷抬眸怒视,那眼神恨不能将南宫热河生吞活剥了一般,南宫热河努力咽下了一口口水,有些心虚的放下了筷子,道:“怎么,遇到土匪打劫了?是被劫了财还是劫了色?”

这小子,果然是三天不打皮痒嘴贱!

南宫热河口中话音刚落,小侯爷突然暴起,惹事的人早就看好了退路,小侯爷起身间他已经一个飞跃上了二楼去,小侯爷紧随而上,南宫热河往下一看,只差没跌下楼去。楼下那些讲义气的兄弟们一见小侯爷退席,忙不迭的伸筷子夹菜,只一眨眼间,桌上便只剩下几个乱晃的空盘。

“好兄弟!”南宫热河仰天长叹,见小侯爷已到眼前,忙返身逃命而去,小侯爷却突然顿住了脚步,一个白眼,道:“懒得跟你一般见识,睡觉。”

南宫热河那一口真气憋在腹中,看着那人便那般不屑的离去,又看了看楼下那些个拼命扒拉着饭菜的人,欲哭无泪。这倒是怎么说的,这主白天去卖野味,晚上回来便跟吃了火药一般,只差将身边的人都炸个灰烟无存,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让他受了气,于是回来找自己撒气来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南宫热河一跃下了楼,还没走近桌旁,那些吃饭的人竟一哄而散,连白泽都跑得不见了踪影。

深呼吸,努力平复着胸中的愤慨,南宫热河堆着笑脸对着佟掌柜一扬手,佟掌柜嘿嘿干笑着将桌上的盘子一收,道:“夜深了,南宫公子,歇着吧。”说完招呼着小石头收拾干净,一瞬间,堂中只剩下那茫然发呆的一人。

这算……哪门子的事!南宫热河翻眼望着头顶,看见了一堆呱呱乱叫的黑鸦……

回春堂的伙计刚开了门,便被门口坐着的那人吓了一跳。

“这谁啊?这么大早,想吓死人呢——”那伙计面色不善的扬声问道,小侯爷起身回头,灿烂一笑:“小哥早,在下大牛,来找霍大夫。”

伙计挖着脖子看了看面前之人,从头到脚游睃了几遍,才爱理不理的道:“霍大夫刚起,看病的,去那候着。”

“在下,不看病。”

“哎,我说你不看病,凑啥热闹呢?”伙计不耐的伸手将小侯爷一推,小侯爷依然带着微笑,脚下一顿,那伙计竟推不动他丝毫。

“哟嚯,行啊小子,找茬呢?”那伙计气势汹汹的一挽衣袖,啪啪吐了两口唾沫,退出老远,然后对着小侯爷直冲而来,见他到了面前,小侯爷嘻嘻一笑,闪身躲过,那伙计蓄了一股子力,扑了个空,顿时一个趔趄,跌下了台阶去。

“山子——又在闹甚!”

小侯爷正对着那伙计挤眉大笑,突听身后传出呵斥声,回头一看,霍大夫满脸怒意的出现在了门口,见是他,眉间一锁,道:“这小哥,霍某昨日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霍某只是一个本分的大夫,小哥若是有什么麻烦事,尽管去衙门,霍某帮不上忙。”返身走了几步,才发觉小侯爷跟着进了门,霍大夫双眉一皱,道:“你究竟想怎样?”

“大牛有一朋友,受了伤,伤口应在胸口,霍大夫,可见过这般伤痕之人?”

霍大夫心头一惊,昨日这人跟着他进了回春堂,到了后堂,竟问及武府之事,因不明他的身份,是以自己将他赶了出去,不料今日他竟又来了,且,还问及到胸口受伤之人,武府地牢内的召唤弓岂不就是伤在胸口?

霍大夫不答话,只是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

整张脸毫无特色,当真让人无法记忆深刻,身形倒是挺拔健硕,看样子,若不是习武之人,也当常常从事体力劳动,身上衣衫极其朴素,总之,此人从头到脚,便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霍某……”

霍大夫踌躇了一下,终还是咽下了那话语,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道:“霍某恕难从命,不过,倒是想问问小哥你,姓甚名谁,或许哪一天,有幸见到了你的那位朋友,可以将情况告之于他。”

小侯爷心头一喜,拱手一揖道:“若霍大夫见到那人,便告诉他,白炎在找他!”

这里便是大晋的京都东都了!

司马逸与流萤走在行人熙攘的街道,感慨万千。

东都!

这里,曾经也是大戍的京都。

“闪开,闪开——”一骑飞骑从街道中穿过,行人纷纷让道一旁。

“唉,听说没,赫博多的铁骑又开始出现在白山附近了。”

“公主在和亲途中遇刺,赫博多怎会善罢甘休,只怕九原又要起战乱了。”

“那刺客当真可恨,自己死了不算,还害无忧公主也命陨黄泉,现在更连带两国因此而起战端,想来,安宁的日子已经长久不了了。”

“哎,倒听说……”说话那人压低嗓音,看了看四周,才道:“听说那人不是刺客,是公主真心相恋的恋人,因不忍公主远嫁他乡,竟是去与无忧公主一同殉情的!”

“不要命了,这般话语你也敢说,当真活得不耐了——”

司马逸与流萤对视一眼,不再停留,拉马顺着街道前进,到了一道围墙前,抬头看见了侯府二字,料定便是小侯爷的府邸,再往旁边去,看见一道朱门,门上却空荡无物,也不知道是否便是公子所说的小筑,到了门前,轻轻叩响了门环。

“来了!”门内有人急急回应而来,大门打开,一个男子满脸欣喜的扬起了头,却在看清来人之后一愣,然后问道:“两位有何事?”

司马逸上前一步,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男子,男子将信封打开,里面只一张薄纸,无字,一只绚烂桃花赫然入目,那男子神色激动的将那桃花图一折,抬头望向了面前两人,司马逸轻声道:“在下司马逸,从云城而来。”

“冷二爷手中司马大人?”那人闻言急急退身道:“两位请!”

四处看了看,待两人进门之后,男子将门关上了。

“属下徐谦,负责看守这小筑,本以为是我们家大人回来了,却不想……”

“公子担心弓出事,所以特让我与流萤从云城赶来,怎么,莫非弓果真出了何事?”

“已经音讯全无近半个月了,我跟附近的人联系过,可是,大人便如消失了一般,既无音讯,也无踪影。”

“弓做事一向十分稳重,怎会如此毫无交代便消失不见,看来公子的担心并非多余,弓当真是出事了,何时发现弓不见的?”

徐谦回忆了一下,道:“应是大晋的无忧公主离开东都的日子,大人很早出门,然后回来过一次,脸色很差,我当时问了他,他却只是默然不语,然后到晚出了门,便再也没有回来,我去看过他的房间,他那一直放置未曾动过的方天画戟不见了!”

司马逸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那无忧公主与大晋小侯爷关系如何?”

徐谦一听,脸色有些呐呐,吞吐了一下,才道:“其实公子还在东都之时,咱们小筑便与小侯爷府走得很近,无忧公主……在小侯爷府也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那公主……倒是与大人,颇有些亲近……”徐谦说着,抬眼看了看那围墙:“小侯爷府,便在这小筑的墙那头!”

流萤见司马逸神色凝重,不禁心头一堵,声音有了些急切:“你是怀疑,咱们在街市听到的那话,是说弓与那无忧公主——”

“东都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无忧公主遇刺一事发生在何地?那刺客——”司马逸顿了一下,心头也有些乱,双眉一皱,继续道:“那刺客,尸首,如何处理了?”

听他二人一说,徐谦脸色大变,失声道:“莫非,你们怀疑那刺客是——属下这就让人去查!”徐谦向两人一拱手,匆匆而去。

那院中乱红纷飞,桃花落了满地,司马逸与流萤站在院中,竟都有些不知所措。如今这情形,该如何向公子回禀?若那人不是弓,倒让公子与弦伊白白担心,可那人若真是弓,又该如何将此事告知。

“嘘——”司马逸突然噤声,那边院子似乎有人说话,虽然知道墙那头便是小侯爷府,小侯爷身旁之人皆非泛泛,若隔得太近,只怕会让他们发觉,可是因此刻事情突然没了头绪,令人十分茫然,司马逸竟鬼使神差的靠近那墙角,屏住呼吸细细去听那对话声。

“消息当真可靠?”

似乎是一女子的声音,听声音应不是少女。

“是,夫人,小侯爷已经去了泾阳,差属下回禀夫人,省得夫人担心,还说,那人可能还没死。”

白歌月双眼抬起,看着来人,急急道:“不是悬尸氿武?已经死了吗?”

“小侯爷说,尸首不是那人!”

白歌月身子一晃,有些失措,然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低声道:“此事万不可传出去,特别是对公主,省得乱了她的心。”

“是!属下遵命。”

院子那头又恢复了宁静,司马逸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

小侯爷去了泾阳,公主……大晋还有另外一个公主吗?如果不是,那么,公主已死便只是一个假消息,那人没死!那人又是谁?

谜团重重,司马逸感到脑中有些混沌,见流萤站在远处带着征询的望着自己,不禁唇角一勾,浮现了一丝苦笑。

公子!只怕这一次,司马无法立刻给你回禀消息了,因为这局势,竟如此复杂!!

第二百六十章 自嘲墨尽 情到深处无怨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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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13

“公子醒了!”

无瑕睁开双眼,见房间内烛火摇曳,也不知是何时辰,却见弦伊坐在床头,面带欣喜看着自己,然后返身去端了汤药过来。

“做什么。”无瑕双手一撑,才发觉自己双手竟那般无力。

“我怎么了?”脑中有些浑浑噩噩,此刻情形,让他尚未反应过来。

“公子倒说是怎么了,寇大夫说,公子身子竟已经虚得不行,你却再如此操劳看看,这般拼命,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们大家怎么办。”

“只是有些累而已,不必大惊小怪。”无瑕伸手去接药碗,入了手,才发觉那端着碗的手竟轻颤不已。

不可能!怎会这样!

一手将那轻颤的手狠狠一握,汤药随着那碰撞泼洒出来,星星点点溅染了锦被。

“寇大夫怎么说――”无瑕口中话语有些急促,弦伊见状忙急急将那药碗抢过,返身去拿了帕子过来,伸手去拭无瑕指间的药汁。

“怎么说,公子倒想他怎么说――”弦伊说着竟落下泪来,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低声道:“我不管,至此我要全权照顾公子了,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公子也别想我再歇下去,你现在再敢操劳试试看。”

无瑕仍然握着手腕,指关节泛着青白,见他如此用力,弦伊忙伸出手将他的手一掰,道:“公子撒手,手要被握出青淤的。”

这身子竟如此无用!

心头郁结,无瑕将手一松,向后一靠,隐入了阴影之中。

此刻正是恢复生气的关键时段,自己竟又病倒了,这身子如此羸弱,要来何用!

一向冷静的冷公子竟无法平复胸中的愤懑,伸出双手,狠狠的将拳砸在了被子上。

“公子做什么――”弦伊惊呼一声便来拉无瑕的胳膊,无瑕推开弦伊,掀被而下,却在落地间双腿一软,重重摔下。

“怎么了――”郑澈轩从屋外奔入,见无瑕摔在地面,忙伸手去扶他,却不料无瑕将手一甩,挣开他的搀扶,道:“无瑕自己能站起来。”

心头怦怦乱跳,耳中甚至能听到咚咚的心跳声,无瑕甩了甩头,想将耳中的鸣响压下,可是那嗡嗡之声却一直回荡在脑海,手伸出,抓住凳子,然后攀上桌面,那白皙的指尖在不断的用力,紧咬的唇泛着一种青白,那人儿却倔强的依靠自己站了起来,然后手撑桌面,双眼含着一种不甘,一种愤怒,勾着唇角冷笑道:“废人!我姬无瑕便是一个废人!这样的身子,这种下一刻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药物来挽回性命的身子,凭什么来带领大家光复大戍,可笑,太可笑――”抓住桌上的杯子狠狠砸向壁角,一声脆响,杯子被砸的粉碎。

“无瑕……”身后那人低呼着,伸手将那人儿紧紧搂住,无瑕死命一挣,却根本挣不开那束缚。

“我会让寇云好好给你调理,你便放了心,无论用什么药物,花多大的代价,我都不会让你有事,无瑕,你冷静下来,寇云说过,你不可大喜大悲,不可操劳奔波,你便听了我们的,不要再这般犟性子,好好休养,身子养好了,才能继续你的复国大计,你身后还有那么多的人需要你,你是不能倒的,安静下来,乖乖听话。”

身子骤然间一紧,然后渐渐放松,双眼一闭,无瑕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轻声道:“没事了,太子放手吧,无瑕想去歇息了。”

郑澈轩双手一松,然后俯身将无瑕一抱,返身向着床头走去,无瑕没有挣扎,放下之后,弦伊将那泼了一半的药端起,道:“我再去熬一副。”

沉默,屋内的两人都十分沉默。

“无瑕,我昨夜――”

“太子喝多了。”那人儿抢过话语,打断了郑澈轩的话。

“可是我说的话――”

无瑕身子一侧,面对向床内,低低道:“无瑕乏了,太子先出去吧。”

郑澈轩坐在床头,看着那人儿如瀑的黑发,伸出手轻柔的一抚:“那你睡,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恩。”鼻间低应一声,无瑕没有回头,郑澈轩站起身子,出了门去。

听门被轻碰,无瑕伸手从枕旁拿过了骨簪,细细摩挲着那圆润的琉璃珠,望着望着,竟落下了泪来。

白炎,无瑕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如果有一天,无瑕死了,没了,无瑕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可是,如果无瑕真没了,你又该怎样活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有这对立的身份与立场,白炎,无瑕好倦哪,想依偎在你怀里,什么都不想,就那么一直在一起。无瑕想你了,想你那顽劣的性子,想你那包容的宠溺,想你那坏坏的笑意,想你所有的一切,无瑕太贪心了,白炎,无瑕怎能在想着怎样去毁掉大晋的同时要求你毫无保留的付出,无瑕根本不配想你,根本不配!

指尖轻轻划过那晶莹剔透的珠子,看着珠子内的那个炎字,泪水渐渐汇聚汪洋,无声,无息,却直直刺入心脏。

白炎,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自由了,无论生死,不管天上人间,无瑕都会伴你左右,纵挫骨扬灰,也不能分!

“小侯爷……小侯爷――”

南宫热河有些吃惊的伸出手去,轻触到那人轻闭的眼角,拭去了那顺流而下的泪珠,然后将手收回,怔怔的举在面前。

他做了什么梦?为何会在梦中落泪!

外表放荡不羁,天地不惧的孟小侯爷,内心却极其敏感自闭,他总是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除了那个比他更为寂寞的人,就算是夫人都无法探究他的内心深处,可是,为何他二人又是这般的水火难容,若是无情,他们也就不会如此痛苦,明明都深爱着对方,却因种种原因而无法在一起,既不能靠近,又无法离弃……

“唉!”

听到那一叹,小侯爷双眉微皱,醒了过来。

拍了拍额头,小侯爷坐直了身子。

自己竟在桌旁睡着了!

似乎感到了颊边的凉意,小侯爷伸手一拭,明显的一愣,只一瞬,便恢复如常,瞪起双眼看了看南宫热河,道:“好不容易做了一个好梦,你好死不死在我耳朵边叹个什么劲儿。”

南宫热河鼻间突然便那么一酸,眼中有些湿润,小侯爷一见他那模样,似乎十分嫌恶,不耐的站起身子,到了窗口架旁拿了长巾胡乱的抹了一把脸,返身便走。

“小侯爷去哪?”

脚步顿了顿,小侯爷道:“去回春堂看看。”

霍大夫细细给那伤口上着药,眼角时不时瞄一瞄身旁的侍卫,两天了,自己才被叫来给这人上药,看样子,武少爷依然未从此人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伤口已经有些溃烂,一次又一次的崩裂,再好的伤药也是于事无补,能捱这么久还得益于此人身子底子好,体格强健,要是一般人,只怕早就见了阎罗去了。

心底十分矛盾,霍大夫想到了前两天来找自己的自称白炎的人。

他若真是此人的朋友,自己是否应该将现在的情形告诉他?如此折磨,只怕再好的身子,过不了多久也会垮掉了。

心神不宁,转身间竟将清洗伤口的铜盆撞翻,那污水顿时泼了在一旁监视两人的侍卫一身。

“我说――”陈侍卫脑门青筋尽现,想发作,又不敢太过分,毕竟霍大夫是这泾阳城最出名的大夫,见陈侍卫一身被血污浸透,霍大夫忙不迭赔礼道:“霍某收拾了东西便离开,陈侍卫快去换一身衣裳,这伤口溃烂,血污难闻,赶紧清理清理。”

“晦气!”陈侍卫懊恼的转身而去,走了几步,又道:“霍大夫收拾完了等等我,陈某马上便回。”

“霍某遵命。”

牢门哐当――一声被关上了,霍大夫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牢门边向外望了望,除了入口处把守的士兵,四处再无一人。

身子回转,到了弓身边,见他脸色愈发苍白,霍大夫低声道:“公子可还撑得住?”

弓牵着嘴角笑了笑,那唇已经发白干裂,一笑,便牵扯着渗出了丝丝血痕。

“谢霍大夫关心,弓还能撑得住,只是,自己都不知道还撑着做什么……”那苦涩愈发难耐,弓垂着头,眼神有些涣散。

霍大夫踌躇了一下,突然抬起头,道:“公子可有相识之人,名叫白炎!”

白炎!

思绪有些飘渺,弓抬眼看了霍大夫一眼。

“白炎……白炎……”口中喃喃叨念着,弓的眸中突然闪过了一丝难言的深意,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头仰起,一字一句问道:“他在哪?”

见弓的神情,霍大夫心头一定,他认识,他果然认识那人。

“就在这泾阳城内,寻找一个胸口受伤的人,他说,若我见到那人,告诉他,白炎在找他!”

双眼狠狠一闭,弓的双手慢慢紧握,身子在轻轻颤抖着。

小侯爷!你竟为了弓再次来到泾阳,你当知若武氏父子发现你,定不会再让你安然离去,弓与你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所做的,所信奉的,都与你截然相反,可是,你竟还是来了,我召唤弓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相待。

“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他弓此刻的情形,就说,你不知,根本就不认识我这么一个人!”

“你的身子根本就已经经不起――”

“霍大夫,我不能让他为我涉险!”

霍大夫闻言一怔,然后轻叹一声,道:“那天,就在他要离去之时,他顿住脚步,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如果那人不见我,你告诉他,无论立场如何,他都是我共过生死的好兄弟!”

“哗啦――”一声,手中铁索发出了一声巨响,那个浑身伤痕累累的男子仰着头,拼命抑制着眼中的泪水,紧咬的牙关咯咯作响,双手如此用力的紧握,似乎想将那铁索捏碎一般。

心底在挣扎!

那个人,与自己在泾阳曾经同生共死过,他与公子的关系非同一般,若他知道自己被囚于此,绝不会袖手旁观,可是,自己又以什么身份去承受他这份兄弟之情!

他所保的大晋江山,是自己不惜一死也要去毁灭的东西,不敢想,若有一天,战场之上兵戎相见……

不!纵然是现在便死了,也好过要去面对那般难堪的场景。

双眼一闭,弓决计缄口不语,却被霍大夫随后的一句话惊得失了颜色。

见他双眼轻闭,霍大夫不禁佩服起了那人的先见之明。

――――――――――――

“霍大夫,我的兄弟脾气古怪,若告知白炎身份他仍不肯就范,你便帮我再带一句话!”

――――――――――――

“你在……说什么……”弓睁眼看着面前之人,脑中轰然作响。

“白炎让我告诉你,你的娘子,在等你!”

令人抓狂的延迟,柒柒昨天换了头像,于是,从昨天开始,几乎每一个人说的头像都不一样,本来换了眉间朱砂的公子,可是很多人说还是颈间红巾的小侯,于是,看完文的看官瞧瞧柒柒的头像,留个言~~(>_<)~~,告诉柒柒是谁吧,咱都成黑户了,泪奔~

第二百六十一章 珍珑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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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14

云城的天空在下红雨!

一场由太子郑澈轩与燕王郑赟谦联手发起的肃清行动席卷了以云城为首的多个郡县,但凡与安逸王萧君莫有关联的官员商贾都受到了清查,当上报的人数越来越多,牵涉出的官员职位越来越显赫,郑渊主感到了莫名的震惊。

身子已经十分不济的郑渊主站在硕大的长春殿内,默默闭着双眼,他身旁的桌案上,堆积了厚厚一叠关于安逸王萧君莫企图谋反的证据。

没想到,此人的手伸得如此宽,若不是此次无瑕拼尽家产将他拉入瓮中,只怕,这大郑的天下……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令郑渊主直不起腰来,小六子端着贝母梨膏急急而入,见皇上咳得止不住,忙上了前去,将梨膏放在桌旁,用手抚着郑渊主的背帮着顺气。

“皇上歇着吧,夜深了,梨膏刚刚做好,吃了润润喉,省得咳得如此难受。”

郑渊主摆了摆手,待咳嗽平复了一些,才直起身子,低声道:“朕睡不着,小六子,陪朕说说话。”

“奴才遵旨。”

拿了梨膏放入口中,那略带凉意的味道顺着咽喉慢慢润下,郑渊主感到了一丝舒畅,点了点头,走到龙椅上坐下,靠了半晌,突然道:“小六子,你在公子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你告诉朕,你眼中的无瑕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奴才……不敢妄言。”小六子小心翼翼的躬着身子,揣摩着皇上的心思。

“便说说,公子的为人吧。”

“是。”口中应着,小六子顿了半晌,抬头看了看皇上,道:“若说为人,公子人很好,待人从没有架子,就算是长亭苑里的小宫女小太监,他都从没给过脸色看,公子平时十分安静,很不喜吵闹,如果可能,他更宁愿安静的坐在角落,有时写写字,有时做做画,更多的时候是发呆,他的心底,似乎有很多心事,可是,他却很少将心事说出来。”

“那是因为,能让他倾诉的那个人,不在他身边……”郑渊主双眼望着空荡的大殿,若有所思的接过了小六子的话:“因为能让他毫无保留,放下防备的那个人,又走了……”

“皇上是说……大晋的孟小侯爷!”

郑渊主突然一低头,带着几分自嘲,轻笑道:“朕的三个儿子,一个为他死了,两个为他苦苦挣扎,可是,他却撇得那般干净,居然丝毫不为所动,心中只坚持那一人,朕的两个傻儿子呐……到头来,谁都得不到他,他终究是要走的……要走的……”

“皇上……”小六子有些惶然,想表达自己的想法,却又怕惹怒了郑渊主,喏诺了半晌,终还是没敢开口,郑渊主见他那犹豫不决的样子,鼻中冷哼了一声,道:“你可是要为他说话——”

“奴才不敢——”小六子双膝一屈,跪在了地上。

“你当朕老糊涂了吗?朕难道不知道这不是他的错,那般容貌,那等智慧,那种手段,那份翻云覆雨的气魄,放眼当今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及上他,可是,越是这样,这天下越是容不下他!他是亡国的皇子,他身后有那么多追随他,为他卖命的人,他若当真复了国,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够掌控于他!不过可惜啊,他身子不济,又陷入了世人难容的情爱之中,六子呐,你看着吧,这情爱,最终会成为让他脚下淌血的尖刀,让他每走一步都锥心刺骨,鲜血淋漓!咳咳咳咳——”

“皇上保重!”小六子急急起身,将桌旁的茶杯递过,郑渊主抿了口茶,努力平复了那咳嗽,然后将身子靠入椅背,长叹了一声:“朕的傻太子,竟如此执着不肯放手,将来伤的,又何止他一人!晗玥啊,朕对不起你,澈轩那孩子太犟了,当年重霄宫的那把火,将他对朕的信任烧得荡然无存,他的世界现在只剩下那一人,那人与他从最艰难的时刻相互扶持到如今,所以,他根本不肯回头,朕拉不回他了,晗玥……咱们的儿子澈轩,将来该怎么办……怎么办……”

那叹息在空荡的大殿回荡,当年威风凛凛驰骋沙场的男人,现在也只是一个垂垂暮年的老者,只是一个,为那可以预见,却无法改变的未来痛惜不已的父亲,那叹息让人心酸,让人可怜。拥有无上权力,能够决定生杀又如何,皇权,帝位,在命运面前,也不过是指缝的流沙,再如何紧握,都终将逝去,不复挽留!

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曳,刚刚下过大雨的街道空空荡荡,更夫披着蓑衣从小巷走过,挽起的裤脚溅染了泥泞,更夫半蹲下身子,将裤脚向上再挽。一丝细微的响动传入耳中,在寂静的夜空分外分明。

这绸缎庄的大门,为何半开?

更夫直起身子,暗叹伙计的不小心,竟连门都忘记栓牢。

脚步慢慢靠近,手中灯笼被狂风吹得乱动,更夫腾出一手推开了绸缎庄的门,门“吱呀——”一声开了,更夫清了清嗓子,叫了几声,庄内却一片寂静。

奇怪,晚上当值的伙计去哪了?

更夫再次呼唤,然后壮着胆子跨进了屋子,只抬步间,便被一物绊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灯笼滚动,更夫忙不迭将手柄抓住,将灯笼提起一照,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急速向后挪,到了门边死命一爬,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夜空中。

“救命啊——杀人了——来人啦——”

天下绸缎庄分布各地的店铺突然之间死了数人,皆为他杀,凶手手法干净利落,手段极其残忍,现场毫无线索,命案陷入迷局,其所处郡县皆人心惶惶,一时之间,百姓将天下绸缎庄视为不祥名号,牵连其生意一落千丈,很多地方因撑不下去,皆暂时歇业重修,损失惨重。

“啪——”手中卷宗重重摔在了桌面,郑澈轩满面怒意,扬声叫道:“京天!”

京天急急入内,郑澈轩回身一指桌面的卷宗,道:“你去,给我查清楚,看是谁在背后捣鬼,无论用什么方法,把那人给我找出来。”

“属下遵命!”

郑澈轩踱了几步,心头烦闷,突想到此事万不可传到无瑕耳中,忙抬步出了门去,刚走到院子门口,便见到了匆匆而来的冷二。

“冷二爷!”出声叫住了冷二,郑澈轩到了他面前问道:“可是来找无瑕回禀最近绸缎庄出的事情?”

冷二长叹一声,道:“有人在向公子动手了,咱们在明,他们在暗,实在防不胜防,很多店铺都已经撑不下去了,此事,当瞒不住公子,太子,可如何是好。”

“冷二爷,无瑕此刻的身子,实在经不得这样的打击了,他本就性子好强,此次为对付萧君莫而自损元气,更因急于恢复生意而病倒,如果再让他得知这个情况,只怕他……”

冷二闻言点了点头,道:“冷二糊涂了,现在便是天塌下来,咱们都要为公子顶住了,当不能再让他受了刺激,多谢太子提醒,冷二这便去想办法,偏偏司马流萤都不在身边,当真什么事都碰到一块儿去了。”

“冷二爷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了京天去彻查,不管是谁,只要是对无瑕动手,我郑澈轩都绝不会放过他!”

“太子可有怀疑之人?”

双眸微微一眯,郑澈轩冷冷笑道:“自然!”

无瑕坐在桌旁,抬眼看了看身旁那人。

弦伊勾着眉角回以一瞥,道:“怎么,公子闷了?寇大夫说了,公子最近不许出门,更加不许骑马,要是闷了,不如跟我来学绣花,上次进来的那绣品,我看过了,针法十分有趣,公子要不要来跟弦伊参详参详。”

无瑕蹙着眉头,眼眸一垂,道:“丫头,你这报复心也越发重了。”

“公子前不久不是还很得意终于能整到弦伊,不许这个不许那个,恨不能将弦伊这十多年来对公子的‘关心’一并还回来,所谓风水轮流转,公子,做人呐,还真不能如此笃定。”弦伊只细细绣着手中刺绣,眉间眼底含着揶揄,丝毫不让。

无瑕百无聊奈的把弄着手中的书本,却根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心里似乎感觉有些不安,听说太子与燕王在联手肃清萧君莫的残余势力了,那半本账本虽然只剩下一些名字,可是,天网恢恢,只要有一丝的联系,便能顺藤摸瓜,牵扯出更多的人来,只是,牵连的人过多,行事太过张扬的话,只怕会适得其反,兔子逼急了尚且咬人,若萧君莫没死,他现在必定在想着如何报复自己了!

太子这两日,似乎在躲着自己?

无瑕轻轻甩了甩头,躲着自己?这想法有些可笑,他为何要躲着自己,就算是要躲,也当是自己躲着他吧。

正想着,抬头间见那人从院外而入,到了院中顿了一下,然后竟真便返身向他自己房间而去,便是弦伊看了,都不禁奇怪的“咦——”了一声。

“这倒是怪了,太子这两日,似乎在躲着公子呢?”

无瑕心头一动,起身出了门,到了郑澈轩所住的房间门口,扬手敲了敲门,道:“澈轩!”

门轻轻一开,郑澈轩勾着笑意看着他道:“怎么?”

见他满脸笑意,似乎并无不妥,无瑕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愣了愣,轻声道:“无事。”

身子一返便要离去,郑澈轩忙伸手将他一拉,道:“倒是闷得无趣了吧?去拿了面具,我带你出去走走。”

明日预告:赤霄突然腾空而起,长鸣一声向前一跃,无瑕没想到它会突然奔驰,猝防不及,差点跌下马来,双手紧紧一拉缰绳,赤霄却似受了何人控制一般,根本不听使唤,无瑕见无法拉住它,只好伏身马背,随着它一并而去。

郑澈轩听见响动,回过身来,那一人一马已经从惊慌的人群中冲过,眨眼不见!

第二百六十二章 断刃旁 岁月悄然的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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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15

见无瑕那般吃惊,郑澈轩故意挑了挑眉头,道:“既然不想,便算了。”

“不要——你等我!”无瑕返身便跑。

“你慢点!”

无瑕闻言脚步一顿,回身蹙眉道:“你可不许反悔。”那神情纯若孩童,带着一种害怕被欺骗的孩子气,令郑澈轩忍俊不禁,轻笑出声。见他出声轻笑,无瑕有些懊恼,自己竟在此人面前显出这般幼稚神情,当真让人可笑。

见无瑕懊恼不迭的神色,郑澈轩心头一暖,踏出了屋子:“你去,我等你!”

无瑕去了房间,拿了面具,弦伊跟在身后叫道:“公子去哪?”

无瑕回头一笑,扬了扬手中面具,竟带着一种小得意,道:“太子说,带我出去透气。”见弦伊放下刺绣,无瑕伸出手指轻轻一点,道:“可是,我却没说你可以出去哦。”

“公子——怎么如此赖皮,弦伊不服——”

身后的抗议被置若罔闻,到了院子,无瑕将郑澈轩一拉,向外奔去,丝毫不理会弦伊的跺脚声,郑澈轩被他一拉愣了神,只一瞬,那诧异被微笑代替,心头浮现一丝甜蜜,也不点破,任那人儿拉着自己向院子外奔去。

风从耳畔掠过,那面具下的唇角微微扬起,那人儿已经好久没如此开心过了,郑澈轩看着无瑕唇边的那抹微笑,心底涌起了无限的欣喜。

好喜欢这笑容,如此纯净美丽!让人恨不能用一切来交换。

奔出门外,看赤霄与郑澈轩的龙骧齐身而立,无瑕放开手,带着一丝欣喜道:“我可以骑马吗?”

郑澈轩漾着笑意,道:“知道你闷了这许久,所以刚才让侍卫去牵了马来,不过,可不许策马狂奔,否则寇云那,我可过不了关。”

“好!”无瑕走到赤霄面前,伸手将它一抱,脸颊贴在赤霄的毛发上,浅笑道:“好马儿,待会带你去问鼎轩吃小点。”

赤霄打了一个响鼻,晃了晃头,轻轻蹭着无瑕,撒着娇,郑澈轩见状笑道:“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马儿。”

无瑕闻言回头一觑,鼻间冷哼了一声,然后飞身上马,缰绳刚刚扬起,便被身旁紧随而上的那人一把握住了:“公子这可是要策马呢?”

唇角一咬,无瑕抬眼看了郑澈轩一眼,有些泄气。

“是要我将缰绳一并拉住,还是,咱们共骑一骑?”

“无瑕不跑!”无瑕急急截住郑澈轩的话,然后将缰绳一松,轻轻一碰赤霄,赤霄踱着小步慢慢前进着,郑澈轩微微一笑,跟在了身旁。

大街之上果然有几分萧条,无瑕看着四周的店铺,心底轻叹。

权势相争勾心斗角,这天下易主,兵马践踏,最终遭殃的只会是百姓,其实,无论谁成为上位者,只要国泰民安,四方安定,便是百姓所期待的君主。思及此,竟心头暗淡,想到自己此刻做的事情,想到将来要将大晋子民一并拉入战乱,心底竟生出了几分惆怅。

眉间萧索,人也沉默了下来,郑澈轩在一旁看着,有些心疼,抬眼看见街旁卖糖葫芦的,笑着将无瑕一拉,道:“等我。”

一跃下马,郑澈轩走向了糖葫芦小贩,无瑕侧头看他,知他是去买那个逗自己开心,深吸了口气,调整了心情,在马背上坐着等他回来。

远远的一道身影立在瓦砾之上,那人看了街道上的那两人许久,然后,将一个小哨放在唇边,缓缓吹起。

赤霄突然腾空而起,长鸣一声向前一跃,无瑕没想到它会突然奔驰,猝防不及,差点跌下马来,双手紧紧一拉缰绳,赤霄却似受了何人控制一般,根本不听使唤,无瑕见无法拉住它,只好伏身马背,随着它一并而去。

郑澈轩听见响动,回过身来,那一人一马已经从惊慌的人群中冲过,眨眼不见!

“无瑕——”郑澈轩大叫着飞身上马,打马紧随,可是,赤霄起步快于龙骧,又突然狂奔,街道上行人早已慌乱一团,东西被撞翻,倒了一地,竟阻了郑澈轩的道路,见前方一片混乱,郑澈轩狠狠一拉缰绳,从旁边小巷改道急追。

无瑕从马背上微微仰起,突然发觉身旁屋檐上有一人紧随自己而来,那人轻功十分了得,口中发出着一种十分明快的哨声,而赤霄在听见了那哨声之后,奔驰得越发快速。

身后骤然间多了一人,无瑕直起身子,那人双手从他身侧环过,拉住了缰绳,然后大喝一声,继续前进。

无瑕没有反抗,因为,就在那一瞬,他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

铁蹄如风,踏过草香,不知奔驰了多久,终于在一道山坡前停了下来。

身后那人终于松开缰绳,看着怀中人儿,低头一笑:“无瑕,好久不见。”

“柳大哥!”

柳洛冷下了马,伸出手将无瑕扶下了马去。

赤霄亲昵的用头蹭了蹭柳洛冷,柳洛冷笑着拍了拍它的头,道:“好久不见了,老伙计!”

回身见无瑕盈盈而立望着自己,柳洛冷有些歉然的走到了他的面前,道:“刚才没有吓到你吧。”不待无瑕回答,他又兀自说道:“瞧我说的,你没反抗,当是刚才便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只是,柳大哥何以要如此引无瑕出来,只怕这会儿太子已经在调兵搜城了。”无瑕摘下面具,走到草地上坐下,抬眼看着远方。

柳洛冷毫不在意的一笑,到了无瑕身旁坐下,两人一同望着远山,许久无语。

“你还好吗。”

无瑕收回眼神,垂眸一笑:“柳大哥问的是——”

“我听说小侯爷到过云城。”

“无瑕看到柳大哥,便想起了过往的一切,当日柳大哥赠马,让无瑕追上了白炎,也因此将无瑕本要斩断的情缘再次续起,到了后来,所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无瑕的预料,白炎为了无瑕差点丧命,他失去记忆,受尽折磨,然后来到云城,却又再次为无瑕涉险,可是,柳大哥,无瑕心里存在的依然是感激,感激你让我与他共同经历了这一切,所以,无瑕很好!”

“可是你与他,依然分离了。”

“心在一起,柳大哥,无瑕与白炎的心,永远在一起!”

那人儿喃喃低语着,眸中闪烁着光芒,令人怦然心动。

“柳大哥来云城,当不是为与无瑕叙旧的,发生何事?”

柳洛冷点了点头,道:“有人在我大韩勾结奸逆,企图发兵支持其在大郑境内的谋反,我大韩如今是韩高主执政,你当知其为人。”

“韩高主刘轲瑜!精通音律,喜欢诗词歌赋,但是对朝政根本一窍不通,韩当朝相国于子孚为人刚正不阿,却因当年力挺政王刘劭康而受到韩高主排挤,权利几乎被大将军赫连弘架空,这情形,倒与此刻的大晋有几分相似。”

“我本已置身权势之外,想过些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是,政王刘劭康于我有知遇之恩,他不忍见韩国被卷入大郑的战乱之中,是以让人找到我,希望我重出山林,再为国效力。”

“所以柳大哥来到云城,是想借大郑的力量将那势力压制下去?”

“其实我不说,你也当知道那势力是何人掌控,郑的局势也是风云变幻,太子郑澈轩一向都十分强势,而燕王郑赟谦又深得许多老臣爱戴,萧皇后家族势力庞大,安逸王萧君莫现在虽然下落不明,却生死难断,不排除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无瑕,你是站在太子一边的,若燕王得到外力支持,太子的情况可能不妙。”

“柳大哥,那人……当不是燕王。”

柳洛冷闻言一楞,道:“若不是他,还会有谁?”

“他的母后,大郑的萧皇后!”

柳洛冷沉默了半晌,道:“你能肯定?”

“柳大哥,燕王其人,根本不屑于权势相争,他之所以卷入纷争,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眼底闪过了一丝深意,柳洛冷意味深长的看了无瑕一眼,道:“为何如此笃定?”

无瑕有些尴尬,他抬头望着远山,双眉紧蹙,不知如何回答。

柳洛冷却突然笑了:“洛冷明白了!”

无瑕颊边一粉,掩饰的低下头,道:“柳大哥可知其具体情形如何?”

“具体行动时间并不知晓,但是,西北交界会是他们进入的缺口。”

“西北,岂不就是中军大将军董震的地界,看样子最近的匪患民乱并不简单,无瑕定要提醒太子仔细彻查了。”

“无瑕,你的身份已经渐渐曝露,虽然很多人没有见过你,不知你的长相为何,可是,郑太子身边的冷公子一夕之间令安逸王萧君莫的势力土崩瓦解,这消息已经传遍各国,各国的细作纷纷潜入打探,对你感兴趣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无瑕,你的锋芒已经掩盖不住了,也就意味着,你的危险也越来越大了。”

拔起几根小草在手中把玩,无瑕浅浅一笑:“危险,无瑕自小开始,便在逃亡中求生存,娘亲还在时,无瑕尚有怀抱可以依靠,可自从娘亲去世之后,无瑕便只能独自一人撑起整个家族旧部,就算当时只是几岁孩童,都不能向任何人低头认输,无瑕连害怕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我若害怕了,我身后的人便都退却了。”

“心无所系,情无所依,所以那时的冷公子何其冷酷无情,无瑕,现在的你,当变了吧。”

双眼一怔,无瑕顿住了双手。

改变!

从何时开始,自己伤了,痛了,那泪也会流出眼角了?

开心了会笑,伤心了会哭,这本是人的本性,可是在过去的十多年里,自己是不会如此的,隐忍,就算是痛得忍不住,自己也会咬牙忍下去,可是,现在……

无瑕有些茫然的抬起了头,是自己变软弱了,还是……

“我竟变得如此软弱了,我不该如此的……”

“不,无瑕,这不是软弱,这是人的本性,当一个人心中有爱的时候,他的仇恨必定会慢慢淡下去!那被仇恨蒙蔽了多年的心,也会渐渐回复到当初的清澈,无瑕,你告诉我,当年你下令坑杀蜀城两万将士的时候,你心里可曾想过他们的家人?”

胸口被狠狠一击,无瑕双眼骤然间睁大。

两万人,便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被坑杀于蜀城之外,而那时的自己,根本没有去想这些!为了让太子威慑群臣,所以自己做出了那个决定。

家人!那么多将士,他们的家人,在他们逝去之后,又是怎样活下去的?!

“柳大哥……”

“无瑕,争夺皇权,流血杀戮不可避免,你的做法从现在郑太子的稳固地位来看根本无可厚非,且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可是,你也该知道,你活着,并不只是为了那一个目的,你同样可以选择,该怎样继续自己的人生。”

第二百六十三章 执棋天下 谁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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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16

无瑕牵着马儿慢慢往回走,刚到了城门口,迎头碰上了带兵前来的郑澈轩。

“无瑕――”一跃下马,郑澈轩到了无瑕面前拉住他细细看了看:“你有没有事?那人去了哪?”

“太子不必再问,咱们回府去。”

见他毫发无损,且气息平稳,郑澈轩知他与来人并未交手,其中定有隐情,也不拖沓,点头道:“好,咱们回府。”

一路上无瑕十分沉默,郑澈轩在一旁看着,心头竟忐忑不已。

那人是谁?当时自己看见有一人在瓦砾上直追那一人一马,轻功十分高,只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云城何时出了这么一个身手不凡之人?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何要引无瑕离开?

回了太子府,无瑕一声不吭直奔自己的房间,郑澈轩脚步匆匆紧随而上,到了房内,无瑕从小柜拿出一副长卷向着桌面一抛,郑澈轩低头一看,整个大郑的兵马分布图赫然跃入。

“无瑕――这是?”

“无瑕在长亭苑时,曾让小六子给我找过大郑的地势图一览,那日听太子说到西北匪患,于是让京天将各地兵马分布细细说给了无瑕听,这几日无事,画了这兵马分布图。”

站在桌旁,看着那甚至细微到每一个险要地势标注的图,郑澈轩陷入了震惊!

“只是……看了图,听了京天的描叙,你便能……”指尖轻抚过那长卷,郑澈轩惊叹道:“无瑕,你的记忆力实在匪夷所思,让人叹服。”

“无瑕自小便是如此,但凡过目,便如有沟壑在心,难以忘记。”

“可是为何一回来便突然拿出这个?究竟那人是谁?是否他跟你说了什么?”

“澈轩,西北匪患,皇上是如何下旨的?”

“因匪患乱民哄抢粮仓,烧毁店铺,致使很多地方将士无粮百姓无所归依,所以朝中拨了大量银两粮草调去西北,怎么?”

无瑕心头一惊,道:“何人前去监军?”

“司马傅瑜项!”

“他手下无人么?为何亲自前去。”

“无瑕,你在怀疑什么?”郑澈轩感觉有些惊心,无瑕回身到了长卷面前,细细查看。

“无瑕――”见他沉默不语,郑澈轩更觉不安,无瑕看了那一路走势,霎时明白了。

“傅瑜项一直跟燕王靠得很近,西北,看样子已经被他们全权掌控了!”身子一晃,无瑕向后一退,听了他的话,郑澈轩脸色大变,低头去看。

“那暴乱,不过是贼喊捉贼,如此别人便不会将视线放在兵马调动之上,而谎报粮草受损百姓流离,将朝中拨下的银两粮草作为后备充盈,以备战乱时的不时之需,澈轩,咱们都被骗了。”

背后冷汗一瞬而下,郑澈轩身子一动便往外奔,无瑕在身后将他一扯,道:“去何处?”

“将此事告知父皇。”

“皇上身子不济,此刻得知情形,必定急火攻心,皇上安在,尚能给我们一些时间应付,若皇上有何不测,咱们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了。”

“那该如何?”

“太子最近可有事瞒着无瑕?”无瑕突然说出一句不搭边的话来,郑澈轩心头一凛,敏锐如无瑕,自己再如何隐瞒,终还是被他发现端倪,可是,该怎样告诉他绸缎庄此刻的情形?

“你不说,我自有办法知晓。”无瑕肃然而立,脸上神色微愠,郑澈轩心头无奈,伸手将他一按,坐在凳上,道:“你且听我说,但是听了之后,不许动怒冲动。”

“说吧!”那人儿只是轻声一叹,静静等待。

郑澈轩深锁眉头,腹中酝酿,该怎样说才能让无瑕的怒意降到最低,无瑕见他万般为难之色,突然浅笑道:“太子当无瑕是三岁娃娃么,我姬无瑕什么样的打击没受过,莫非此刻便会垮了么?”

见他坦然,郑澈轩倒觉得自己过于担心,只好长叹一声,道:“近日天下绸缎庄的分号……死了很多人。”

双眸骤然一抬,那眼中闪过了一丝寒意,无瑕的身子一动不动,继续等待。

“本来因资金周转不过生意每况愈下,现在还惹上命案,很多店子已经撑不下去,闭门歇业了,冷二爷来过,因怕你知道了身子受不住,被我拦下,我已经派了京天去调查,无瑕,你放心,生意会慢慢好起来,你――”

“太子立刻传书将京天召回,如此小事,不值一提。”无瑕出声打断了郑澈轩的话。

“无瑕,你若心里不痛快――”

无瑕站起身子,走到窗前看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来,淡然一笑:“我姬无瑕已经很多年没与人这般斗智搏命,就算是老虎,时间久了,也会缩回利爪,倦怠懒散。此刻他们既然挑衅,我便与他们来搏上一回,看看那淬取毒汁的利箭,能否扎进我的胸膛,就此断了我的性命!”

清风扬过,勾起绯红漫天,飘飘洒洒荡入屋内,无瑕伸手将花瓣接住,捻起,放入口中。

苦涩,这枯萎的花瓣早已没了鲜润的汁水,留在口中的,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无瑕要去见两个人,太子现在不必问,见了之后,无瑕自会回来,然后,来告诉太子,下一步,咱们该怎样走。”那话一完,无瑕返身出了门去,脚步轻柔得几乎听不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郑澈轩知道,风暴要来了,那席卷整个大郑的风暴,已经要来临。

“咦?王妃来看,这玉佩不是殿下的吗?”看着掌柜的手中玉佩,木木伸手一把夺过,那掌柜的一见急忙出了柜台,到了木木面前一拱手道:“请姑娘还给小的,这玉佩是太子府的侍女送来的,说不小心摔到,有了裂纹,看是否能修补的。”

“太子府?”木木将那玉佩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疑惑不解,柳兮飞见状从一旁走了过来,接了那玉佩入手一看,心头一堵。

这不是殿下身上的那块,但是,却与那是一对!

太子府送来的,那么,这玉佩……

是公子的!

“请王妃还给小的,这玉佩太过贵重,要是有个跌撞,小的实在负不起责。”

“掌柜的――”

门口传来一声轻唤,掌柜的回身一看,顿时叫苦不迭。

“如墨姑娘,你来了。”

如墨点点头,轻声道:“我送的那块玉佩呢?可有修好?”

柳兮飞闻言将手一伸,道:“姑娘送的玉佩可是这一块?”

抬眼看了柳兮飞一眼,如墨伸手将玉佩夺过,道:“掌柜的,这玉佩不是你店铺的卖品,怎可让人随便拿了去瞧。”

一听那话,木木心头一梗,颇为不服的道:“怎么,莫非连碰都不能碰么?不过是看了跟咱们家殿下的玉佩一般无二,觉得好奇罢了,不就是一块玉佩,有什么了不起。”

听木木口中所言,如墨心底一惊,她倒是个伶俐之人,看面前女子气质不凡,身上衣着贵重无比,当下对着柳兮飞道了个万福,道:“请夫人不要见怪,奴婢只是因玉佩贵重,怕有所闪失,担当不起,所以言语莽撞,还望夫人原谅。”

“哼。”木木将头一扬,伸手扶了柳兮飞,道:“看好了,这是燕王的王妃,就算你是太子府的奴婢,也该知道礼数,还不向王妃赔罪了。”

“好了木木,不知者无罪,况且她也是担心玉佩,咱们走吧。”柳兮飞再次看了看如墨手中的玉佩,走了两步,突然道:“这玉佩,可是无瑕公子的?”

如墨心底叫苦,她本因玉佩受损,悄悄带了出来,想看看有办法修补没有,太子府是何等地方,若太子真要查玉佩丢失一案,自己又怎能瞒得过去,但见这几日无动静,想是那无瑕公子性子淡,将此事压下,自己便想待玉佩修好,悄悄还了回去,免得闹出风波,可没想到,竟在此处被人发觉。

“是!”一咬牙,如墨轻轻点了点头,燕王府与太子府一向交恶,就算是燕王妃,倒也不怕她将此事说出去。

柳兮飞愣了愣,然后突然抬步便走,如墨兀自站了许久,才长吁了一口气,一松手,才发觉手心中全是冷汗,也不敢再将玉佩交给掌柜的,几脚跨出店铺,却在抬眼间站住了脚步,然后身子一颤,“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太子妃!”

穆紫妍坐在临街的窗口,双眼望着楼下人来人往,思绪飘渺得不知在何方。

如墨仍然跪在桌旁,身子瑟瑟。

“你是自己去,还是我将你交给太子。”身子一动未动,穆紫妍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收回,口中轻言。

“太子妃救救奴婢,那日太子妃让奴婢去寻太子,奴婢去了之后,进了公子房间,这玉佩就放在桌上,奴婢不小心碰到,因有了损痕,怕受责罚,竟一时糊涂拿了出来,想着让人看看能否修护,再还了回去,奴婢不想的!太子妃不要把奴婢交给太子,太子那般宠溺公子,奴婢会没命的――”话语一出,如墨双唇一咬,身子一软,几欲倒地。

该死,自己竟这般口不择言,果然穆紫妍在听了那话之后双手狠狠一颤,看向街道的双眼收了回来,然后望向了如墨。

如墨摇着头,泪水哗哗而下。

“太子妃饶命,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嗤――”一声冷笑从雅阁门外传来。

“何人――”身旁侍卫出声怒喝,雅阁的门被轻轻一推,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外慢慢而入,穆紫妍双眼一抬,霍然起身。

“太子妃别来无恙!”那人懒懒的行了个礼,一步一步靠了过来。

身旁的侍卫握住长剑的手在见到来人之后有了些犹豫,只一瞬,便被两道身影制住了。

如墨已经停止了哭泣,爬起身子躲在了一旁。

看着来人,穆紫妍脚步一退,心头怦怦直跳,口中轻呼道:“王爷!”

第二百六十四章 青丝锦缎裁几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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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17

这男人居然没死!

穆紫妍退到角落,见侍卫被制,她努力挺直了身子,声音微颤:“王爷好大的胆子,竟还敢出现在云城,倒不怕——”

萧君莫冷笑一声,打断了穆紫妍的话,他走到桌旁坐下,自顾拿起酒壶倒上了一杯酒。

穆紫妍睁大了双眼,萧君莫那拿着酒壶的手竟然颤抖不已,那手?!

一道冷冽的目光射过来,穆紫妍感到后背一寒,不由自主的又是一退,身子撞在了壁角,才发觉已经后退无路。

“太子妃请坐。”萧君莫低下头,拿起酒杯,轻轻浅酌。

知道自己必定逃不掉,穆紫妍挪着步子,慢慢到了桌旁,如墨惊慌不已的到了她的身旁。

唇角一扬,萧君莫笑道:“难怪太子妃勾不住太子的心,你知道有野心的男人希望身边那人是怎样的吗?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会乱了阵脚,就算是利剑指在胸口,那人却依然倔强的扬着头,你可以折了他的手脚,却折不了他的骄傲,公子无瑕,便是那般吸引着身边这些人,让人为他疯狂,为他不惜一切。”

双唇狠命一咬,穆紫妍带着几分嘲弄笑了:“倒真是不顾一切,王爷为了那人,现在连身家性命都要赔上了!”

“砰——”的一声,穆紫妍吓得一跳,萧君莫阴冷的望着她,手中的酒杯已经碎裂。

“本王来,不是来跟太子妃耍嘴皮子的,本王来跟你做笔交易。”

“跟我?”穆紫妍有些诧异,她不明白自己有何资本来与萧君莫做交易,心头一转念,明白了萧君莫的打算:“只怕要让王爷失望了,家父早已经不问世事,哥哥镇守牧辽关,我穆家在京都的势力,早已经今非昔比,只怕是,帮不了王爷了。”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的玉佩,萧君莫勾着眉角笑了:“太子妃这么年轻便独守空房,倒真是可惜了这花容月貌,等到太子登基为帝,后宫佳丽三千,恐,那守空房的日子就那么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直到红颜变白发,连最后一丝丝结发之情,都会被岁月无情抹去,到最终,不过是墓碑上刻的一个名字,在那人心中,连分毫都留不下。”

十指狠狠一扣,忍了又忍,泪水却终被那人的一番无情话语打得落下,穆紫妍仰起头,望向窗外,静默不语。

“太子妃不愿连累父兄,本王也不为难你,你便帮我一个忙,自此你也不会这般痛苦,受尽折磨。”

“你想要我做什么?”

“以你的名义,帮我约一个人。”

“谁?”

“无瑕!”

“哗啦——”一桶水从头淋下,小侯爷甩了甩头,将衣服脱下,光着膀子擦着湿发。

突然一件衣服往他身上一罩,小侯爷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向后一甩,打得那人一头一脸的水珠。

“要死了,做什么!”小侯爷抹了一把脸,回身看着南宫热河骂道,南宫热河被他那一甩,水珠入了眼,正痛得捂住眼睛,闻言口中恨恨道:“谁让你在院子里乱脱衣的。”

小侯爷哈哈一笑,头凑过去,揶揄道:“怎么,看见本小侯的身材,自惭形秽了?”

“我惭你个大头鬼,小祖宗,你知道自己身后胎记惹人注意,还不知道处处小心,夫人可是一再交代过了,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这个,你倒好,大大咧咧,我跟在后面不知操了多少心,我南宫热河是你的丫头吗?”

小侯爷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忍不住一笑:“还是那种欠揍的丫头。”

翻了个白眼,南宫热河懒得跟此人耍嘴皮子,只揉着眼睛走到一旁,道:“你在武府也混了这么久了,可有接近霍大夫所说的那个地牢?”

小侯爷有些郁闷的将衣服一套,道:“果真是去当了苦力,还得寻个机会靠近那里瞧瞧。”

南宫热河有些幸灾乐祸,摇头一叹,道:“当初武府招人,我就说我去吧,有人还偏得跟我抢,说什么,本小侯机智过人,应对能力强,露出马脚的机会会低很多,还说——”

“我也说你个大头鬼——”小侯爷狠狠一条长巾丢过去,南宫热河大笑着跑了开去。

前几日霍大夫带来回音,弓果然在武飞云手中,霍大夫说,弓被关在地牢里,武飞云几乎每日都去审问他,也不知道想从他口中得知什么,可是,每日的酷刑是少不了的,他当初胸口的伤也是反反复复的被崩裂,实在已经撑不了多久。所以当武府扩建,召集工匠工人之时,小侯爷跑去报了名,想着借机靠近地牢,查看一下形势,因为带的人手太少,此刻更不比上次只是寻物,若无完全把握,当真不敢轻易动手,这泾阳附近全是武相掌控,定要稳妥,可是,没想到已经过了几日,竟连那地牢的边都没挨着。

小侯爷叹息一声,低头看着手中长期握枪磨出的老茧,长吁了一口气。

胎记!

突然想到南宫热河如此小心翼翼的帮自己遮挡的胎记,小侯爷有些郁结。

娘亲曾说过,自己的胎记是不能让别人看见的,究竟那印记是什么样子的?小侯爷站起身,入了房间,到了铜镜前,将衣衫拉下,返过身去,细细去望镜面。

自小到大,自己根本就没仔细去看过,所谓命运,自己根本不屑,命运当掌握在自己手中,天又怎可定!

一手返过将长发绾起,后背上十分明晰的七星连珠赫然入眼,小侯爷有些发呆,这胎记果然十分特别!自己的身份只有少数几人知道,若真有人以此大做文章,恐会对爹娘不利。

黑发覆下,小侯爷又楞了半晌,才穿好衣衫,到了窗前。

依稀记得,自己的名字的确有一个炎字,姓氏……

————————————

“那么,保住你的性命,将来报答于我。”

“李炎当守此诺!”

————————————

那场景,是当年的自己与无瑕!

李炎!

是自己的名字么?

时间过去太久,已经不能那般肯定了,可就算知道自己名叫李炎,又有什么用,自己的爹娘是谁,自己又为何自小便被官兵追杀,都已经不得而知,因为,唯一一个可能知道其中缘由的人——老仆陈忠,已经死了!若非如此,他定不会抛下自己不管的……

爷爷!

是吗?

你是不会抛下炎儿的,不会就这么对炎儿不闻不问的……

双眼一闭,一粒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紧握的双拳泛着青白色,然后狠狠砸在了桌面。

门轻轻的关上了,南宫热河悄无声息的转身而去。

小侯爷,你又到何时才能将那心结打开,那深埋的情感本如此炙热,你却生生让它成为了煎熬!

“殿下回来了么?”

侍女急急在身后一跟,道:“王妃留步,殿下有客人!”

柳兮飞站住脚步,回头问道:“谁来了?”

“是……”

“为何如此吞吐?”木木感到奇怪的向前走了几步,那侍女见状忙急急将她一拦,道:“是一个面覆面具的人,听声音应是一位年轻公子,殿下说,任何人都不许去打扰。”

柳兮飞心头一咯噔,伸手将木木一拉,道:“跟我回房间。”

木木不解的看了看柳兮飞,还想张口说话,柳兮飞突然口中一厉,道:“跟我回去。”

木木吓了一跳,怯怯的看了看柳兮飞,万般委屈,柳兮飞见状轻叹一声,道:“走吧。”

从长廊穿过,远远的水榭亭中,对坐着两人。

“殿下在那呢。”木木伸手一指,柳兮飞站定脚步,痴痴的望着那亭中的两人,望着望着,竟落下了泪来。

“王妃为何突然哭了?”木木有些不知所措,柳兮飞含泪一笑,道:“没事,尘土迷了眼,流一下眼泪,便没事了。”

“哦!”木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着柳兮飞离去了。

无瑕坐在桌旁,十指轻扣,许久,终抬头看着面前之人。

郑赟谦正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等着他说话。

一个侍女从长廊走来,奉上了清茶。

“试试,雨前龙井,昨日刚到的。”点住杯盘,将白玉茶盏推到无瑕面前,郑赟谦细心的将杯盖轻轻掀起一角,盈盈薄烟带着一股清香飘荡而出,萦绕在空中。

“无瑕自己来。”那人一如既往的体贴令无瑕心头一跳,伸手去拿茶杯。

“小心烫!”

那话刚落,无瑕的手碰到杯面,倏然一缩,茶杯发出一声脆响撞在了桌面,滚烫的水顿时泼溅在了他的指间。

“我瞧瞧——”郑赟谦伸手便去拉无瑕的双手,无瑕将手一缩,道:“无碍。”

“我该早些提醒你的,该死!”郑赟谦起身到了无瑕身旁,不由分说的将他的双手捉住放在眼前一看,那指间已经红斑点点,竟已经被溅出的茶水烫到。

“跟我来!”将无瑕手臂轻扣,郑赟谦带着他去了书房。

入了房间,郑赟谦去书架上拿了一个小瓶过来,道:“你坐下,我给你上一下药。”

双手指间已经焦灼难忍,无瑕知道此刻不是推脱的时候,点点头坐下,将十指伸到了郑赟谦面前。

那小瓶内也不知是什么药膏,散着淡淡的香味,擦在指间清凉无比,顿时那焦灼感便消失了。

“无瑕太不小心了,殿下见谅。”

郑赟谦正直了身子准备去放药瓶,被无瑕的那句话打得心底一痛,怔在了原地。

“无瑕,你非得与我如此生分了吗?”

双眸一垂,无瑕收回双手,起身道:“无瑕今天来,是有事来问殿下。”

“无瑕!”

没有理会那人的话,无瑕继续道:“无瑕来求证一件事情,希望殿下能据实以答。”

“无瑕!”

“无瑕只是想知道——”

那人突然返身,带着一种被伤害的神情,直直盯着面前这人儿:“你非得如此对我?”

心头一颤,无瑕狠狠一咬唇角,背过了身去。

“殿下,无瑕今日来——”

身子突然被一拉,无瑕骤然回头,那人伸出双手将他一抱,无瑕陷在那怀中,有些发愣。

“殿下——”

“叫我赟谦,跟以前一样,叫我赟谦。”郑赟谦紧紧的搂着那人儿,下颌轻轻磕在那透着发香的头顶,喃喃低语着。

这里是燕王别苑,要是让王妃见到!

无瑕有些慌乱,伸手去推那人,却怎样都推不开。

“殿下——”感到搂住自己的双手随着那呼唤一抖,无瑕心头涌起了一丝苦涩,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终于轻声道:“赟谦……”

那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鼻间低应一声,道:“说吧,来找我的目的。”

“只是……想要确定,那个人,不是你!”

第二百六十五章 生死一线 血顺手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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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18

沧田县!

寂静的夜空,两道身影极速掠过,落入小院,无声无息。

院子四周突然出现几道黑影,攻势凌厉,只一瞬,便与那两人纠缠在了一起。

出鞘的利剑被其中一人迅速抵回,那人将手中小卷凌空一抛,另一人接住小卷另一端展开一抖,攻击的黑影顿时都住了手。

院子中亮起了灯火,孟广固踏出房间,见被包围着的两人端然而立,两人手中,一副桃花图赫然入眼,顿时一惊,沉声道:“都退下。”

到了跟前,孟广固细细看了看图,忙拱手一揖,道:“在下孟广固,两位是?”

“冷二爷手中司马逸,流萤!”

孟广固闻言脸上一喜,将身子一退,道:“快进屋。”

进了屋子,将司马逸和流萤让到座上,孟广固急急问道:“两位如此深夜前来,可是公子有何谕示?”

司马逸抱拳回礼,道:“孟大叔不必惊慌,公子无事,只是,公子说弓可能出了事,所以令我二人日夜兼程赶往东都,咱们在东都,果然没有见到弓的踪影,他的手下说,他已经失踪了近半月了。”

孟广固赫然起身,失声道:“弓?!”

来回踱了两步,孟广固着急道:“弓如此稳重之人,怎会无所交代便离开?这不像他的性格。”

司马逸与流萤对望了一眼,道:“我们打探到的线索,弓的失踪,可能与大晋的无忧公主遇刺有关。”

“大晋的……公主?”孟广固更是诧异,想了一会儿,突然惊呼道:“你们是说,那刺客,是弓?!”

大晋无忧公主和亲途中遇刺身亡,这事皇上已经昭告天下,可是,那个刺客的身份却从未明示,但弓又怎会去刺杀那大晋公主?这根本毫无道理,这应不是公子的命令,否则公子也不会不知道弓的下落了。

见孟广固一脸疑惑,司马逸长叹一声,道:“我们掌握的消息,弓与那大晋公主……极有可能,是恋人!”

身子一晃,孟广固向后一退,跌坐在了凳上。

怎么会这样!

当初公子为大晋的小侯爷陷入泾阳之乱,现在弓为了大晋的公主又不知所踪,这是怎么说的?怎会……都陷入了这般难堪的境地!

“可是有了弓的消息?否则你们怎会千里迢迢,从东都来到沧田?”

“我们让人去打探过,无忧公主在氿武遇刺,刺客伏诛悬尸城门,前不久被人将尸首劫持,不知所踪。”

“如果是咱们的人,定不会不互通消息,确定了那尸首是弓吗?”纵然听到那消息心头震惊,孟广固还是在那话中听出了端倪。

司马逸叹了一声,道:“我们在东都小筑听到了小侯爷府内的人传回的消息,那人说,‘小侯爷说,尸首不是那人!’还说,‘那人可能还没死。’我们当时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是现在想来,当是弓还没死,悬尸不是他,而前去劫尸首之人,极有可能就是大晋的小侯爷,孟白炎!”

孟广固双眼一闭,长叹了一声。

这小侯爷,去年与公子出现在沧田之时,对公子的情意便已掩藏不住。他二人涓涓情深,站在一处,便如若画中人儿一对,虽然那情难容世人,却也让旁人羡慕,可是,他们的身份……

没想到,公子去了大郑,他却依然为了弓不惜犯险,这份恩义,又让人如何承受。

“小侯爷从氿武直接到了泾阳,所以我们猜测,弓可能被带到了泾阳,因而来到这里找孟大叔,咱们要想办法,将弓救出来。”

泾阳!

武相!

“好,此刻河道封锁,夜渡是不能了,明日一早我便调集人手从河道入泾阳,如果弓真落在武相手中被关在泾阳,无论怎样,咱们都要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夜如刀!沁入人心!

无瑕踏出书房,郑赟谦紧随其后拉住了他的手臂。

“无瑕!”

无瑕微微一顿,没有回头:“我信你!”

指间一紧,郑赟谦深锁眉头,道:“你我,非得走上这对立的两端吗?”

“你根本不屑权势,赟谦,此时抽身,尚且未晚!”无瑕突然回身紧紧盯着那人,郑赟谦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握住无瑕肩头的双手,无力的滑落了。

“你能吗?在那么多条性命为你而化为枯骨的今天,你能后退吗?无瑕……”

不能!

这是我姬无瑕的悲哀,也是你郑赟谦的悲哀!

“不要为我落泪,无瑕,这是我的宿命,就算知道结局,就算知道……我也不悔!”指腹抚过那骤然泪下的眉眼,郑赟谦笑了:“你我何其相似,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原因,被推在惊涛骇浪之中,浮沉求生,我知道你希望我得到自由,可是无瑕,你有自己坚持的东西,我也有!所以,不要再为我担心,将来也不要为我难过,那个人是我的母后,对我有生育生养之恩,无论她犯下了什么错,我都会一力承担!我郑赟谦,绝不后悔!”

马蹄踏碎夜空,一抹枣红色如电疾驰。

赟谦,我说过,只要我活着,我就要保你不死,我姬无瑕,也说到做到!

风呼啸而过,无瑕压抑着怦怦狂跳的心,策马疾驰。

耳中有嗡嗡回响,无瑕甩了甩有些晕沉的头,再次轻喝,赤霄一声长鸣,愈发迅疾。

“何人——”宫门的守卫扬起长矛喝道。

马蹄在原地转了一圈,无瑕拉住缰绳,扬声道:“长春殿随侍姬无瑕有事求见皇上,请代为启奏。”

那两守卫抬眼看了看无瑕,见他一身素洁,面覆金丝面具,确如传闻中皇上的随侍无瑕公子一般,不禁有了些犹豫。

长亭苑中两度被禁的无瑕公子,金銮殿上都敢于与皇上公然叫板,太子与燕王更是为他闯过宫门,倒的确是个不能得罪之人,可是,现在已经过了入宫门的时辰……

见那两守卫为难之貌,无瑕道:“此时已过时辰,你们只是守卫,无瑕也不为难你们,烦你们去个人将傅大人叫来,无瑕在此等候。”

守卫闻言一喜,忙不迭道:“公子在此稍候,小人这就去找傅大人。”

傅樾言是禁军首领,有他说话,今夜见到皇上的可能性便大了许多。见一个守卫入了门去,无瑕将头一垂,伸手抚着赤霄,静静等待。

那守卫一路疾奔,在转角处却撞上了一支队伍,抬头一看,顿时吓得两脚发软,跌跪在地。

“大胆奴才,竟敢惊扰娘娘凤驾。”

见那守卫奔得着急,萧皇后扬手制止了太监的话,下了凤辇,到了守卫面前,道:“哪的守卫?”

“回……回娘娘,小人是……东华门外围的守卫。”

萧皇后眸中闪过一丝深意,声色不动,道:“起来说话。”

那守卫抖抖索索爬起了身子,却脚肚子一软,又差点跌倒。

倒霉,怎今儿个尽遇上惹不起的主了!

“宫门当已经关闭了,何事如此着急,可是什么人要入宫?”

“回娘娘,宫门口来了一位公子要觐见皇上,让小人去寻傅大人。”

“何人?!”萧皇后心头一惊,口中一厉,那守卫一听,吓得“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一身白衣,金丝覆面,说是长春殿随侍无瑕公子!”

是他!

眸中一寒,萧皇后似漫不经心的向身后一瞟,道:“新月,去瞧瞧。”

队伍中一个女子走出,低垂着头,没有回应,只微微一点头,返身而去。那守卫悄悄抬眼瞄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皇上已经睡下了,你回去,就告诉那公子,有事明日再来。”

“遵娘娘凤谕。”

凤辇离去,那守卫才敢抬起头,拭去额头冷汗,抖索着身子半晌才站起来。

无瑕见那守卫出了门,轻轻一拉缰绳,到了宫门前。守卫咽了咽口水,清了一下嗓子,躬身一揖,道:“傅大人说,皇上已经睡下了,请公子明日再来。”

无瑕一愣。

傅樾言当不会说这样的话,就算皇上真的睡下了,他也会亲自来见自己。

有人将守卫拦下了!

无瑕心底了然,却无可奈何,抬眼看了看那重重叠叠的宫墙,轻喝一声,拉马回转,马蹄声声,渐渐隐入夜色。

一道身影在身后轻声起落,几道利器划破夜空,直袭向马背上的无瑕,无瑕飞身一跃,飘然而起,银光掠过面门,却又急速回转,脚步在路边树枝上借力一点,无瑕身形如鸢,高高跃起。

来人动如鬼魅,只一瞬间,便已到了面前,一柄透着寒意的软剑发出轻响,如银蛇一般缠绕而上,手中金丝一滑,无瑕伸手绞住了那软剑。

手臂皆是一麻,无瑕抬眼看了看面前之人,来人竟一身宫装,且,是一女子。

是萧皇后的人!

“新月!”无瑕口中低呼。

新月眸中一寒,秀气的脸庞没有任何波动,声音冷得如九天寒冰:“奉主子命令,取首级!”

这便是萧皇后身边的第一杀手新月!如此年轻,却满手血腥,杀人如麻,听闻她因自小便无痛觉,根本对身体受伤的疼痛毫无感知,是以杀人从不留情,前太子谋逆一案中,她一人手诛了六百八十余人,令人闻其名色变,见其人胆颤心惊。

修长的眉头微微挑起,金丝绞在软剑上,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无瑕勾着唇角,淡然一笑:“好,便来看你,有没有那本事取我项上人头——”

乌云闭月,那肃杀,席卷了一切!

明日预告:“无瑕,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对燕王如此重视……”郑澈轩喃喃低语着。

那人儿微微一笑,却漾着一丝苦涩。

“因为,他便像我,我不得自由,却希望,他能够自由。”双眼迎着阳光望向窗外,带着一种深深的渴望,无瑕低声呢喃道:“心似浮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无拘无束,翱翔九天!”

剔透晶莹,此人儿虽就在眼前,却为何永远触之不及,便如水月镜花,一碰,便碎裂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画着你 画不出你的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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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19

清风掠过白纱,扬起了薄烟,永安殿内一道身影倏然而现。

粗重的呼吸在空中回荡,那身影脚步趔趄,摇摇欲坠,身子从墙边磨磨蹭蹭到了殿中,然后“啪——”的一声倒在了大殿上。

听见宫女们的惊呼,萧皇后睁开双眼,坐起身子,一手挑开了帷幔。

寝宫内倒着一人,纵灯火不明,仍能看见那人浑身鲜血淋淋,身子在轻轻搐动。

萧皇后怔怔的下了床,推开了身边的宫女,慢慢走到了那血人面前。

“新月……”声音有些颤抖,萧皇后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却轻颤着不知如何着力。

血人动了动,指尖无力的在地面抚过,似乎想撑起身子,却在试过一次之后放弃了。

“新月……”

手指挑开凌乱覆在脸颊上的湿发,新月那秀气的脸庞跃入了眼帘。那发,不是雨水打湿,也不是汗水浸透,而是,血水粘连。

“娘娘……新月这次……没完成任务……娘娘……娘娘……”那因无力抬起而贴着地面的脸上,缓缓落下了一行清泪。

“没事……没事……娘娘不怪你……新月,你撑着……”霍然起身,萧皇后的声音突然失控,身子一动,大喝道:“还不去宣太医——”那尖锐的叫声回荡在永安殿中,宫女们顿时慌成了一团。

衣摆被抓,萧皇后低头一看,新月那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在她的衣摆留下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红。新月拼命的仰起头,不停涌出鲜血的唇在喃喃低语着什么,萧皇后跌跪在地,将那陪伴了她无数岁月的女子抱住,头轻轻的靠近,听到了那几乎已经分辨不清的呢喃:“娘……娘……,新月……痛……”

泪水一瞬落下,萧皇后搂着那慢慢在怀中冷去的女子,失声痛哭。

娘娘,新月不是不痛,而是,新月不想看见娘娘痛!

娘娘的救命之恩,新月,还了!

那一夜,永安殿中的哭声,从夜半,到天明,一直未歇!

郑澈轩坐在床头,看着床上那人儿,失魂落魄。

当无瑕出现在太子府时,他那一身素洁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血,一身的鲜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屋子,他是自己走进西院的,然入了门,便倒下了!

寇云有些发呆,当他又一次被人从皇宫内带出时,看到无瑕那副模样,简直吓得要死,然而,当那人儿被清理干净,检查伤口之时,才发觉除了后背一道割伤之外,浑身上下竟再也找不出伤痕,当然,也除了那被金丝割裂的双手。

金丝是公子的武器,若非陷入苦战,那金丝怎会伤及自身,竟不知他究竟碰到了何人,那浑身鲜血,若不是他的,便是那人的,那么,那人定已经无力回天了!

无瑕的鼻息很轻柔,轻得几乎感受不到。

郑澈轩精神恍惚,他常会产生错觉,似乎那人儿的呼吸已经没有了一般,因为,那一动不动的模样,让人心底害怕。

“太子,去歇一会儿吧,公子这一时半会还不会醒来。”寇云在身旁低低道,郑澈轩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坐在床头,额头抵着床栏,盯着那人儿不放。

“他下午出门,说去见两个人,我竟便就让他一人去了,我该一同跟着的,我竟会让他一人出门。”额角狠狠一撞床栏,寇云一惊,道:“殿下稍安勿躁,我已经诊过公子的脉象,虽然受了内伤,但并无性命之忧,当是最近调理得当,也幸得如此,公子此次才能度过此劫,只要让他好生休息,定会复原,殿下保重。”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冲着他来,他本是一个性子如此淡然之人,可是,为什么谁都不肯放过他!为什么!”

弦伊端着药碗进了门,听了郑澈轩那话,双眸一垂,簌簌泪下。

公子竟陷入了如此境地,此刻大郑风声鹤唳,所有矛头竟都指向了他一人,手中生意一落千丈,安逸王爷生死未卜,隐患难断,现在又有人公然对他动手,这样下去,公子如何承受得住!现在只盼他的身子能早日好起来,如此折腾,实在已经不堪重负。

鼻间一声低吟,无瑕竟悠悠醒了过来,寇云一见心头一惊,上前搭了脉,却发觉他的眼神涣散,似乎十分迷离,郑澈轩心头焦急,追问道:“不是说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吗?可是有何异变?”

寇云没有回答,低头看着无瑕,细细观察了一会儿,才道:“似乎是梦魇,公子此刻并没清醒,太子别急。”刚说完,无瑕双眼一闭,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郑澈轩舒了一口气,轻轻揽起无瑕,就着弦伊手中的药碗,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将药给无瑕喂下,因沉睡,那药汁不时的从口中流出,一碗药喂下来,竟去了不知多久时间,待将无瑕放下,郑澈轩的手臂已经酸麻。

“太子,京天回来了!”

鬼翼在屋外小声回禀道。

郑澈轩将锦被掖好,返身对寇云道:“我让鬼翼送你回去,明日白天,我会进宫求父皇让你出宫一趟,你明早开好药方,在太医院抓好药。”

“是!”

郑澈轩又回头看了无瑕一眼,弦伊见状道:“太子只管去,这里有我。”

郑澈轩点点头,带着寇云出了门去,弦伊走到床前,见无瑕脸色苍白,额间渗出细汗,忙回身去打来一盆水,细细擦着那额间汗珠。

事情怎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一瞬之间,公子要承受的东西太多,而哥哥此刻又下落不知……

好像所有一切都不顺起来,这境况以前从未有过,竟令人心底恐慌。

公子,这一次,咱们能撑过去么?

当晨曦的阳光射入屋内,弦伊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自己竟靠在床栏边睡着了!

公子!

低头看见床上空无一人,弦伊顿时慌了神,大叫一声:“公子——”起身便准备向外跑,一转身才发现无瑕竟坐在桌前,透过窗口望着窗外。

“公子为何起了?”弦伊急急走过去,无瑕回头微微一笑,道:“睡得倦怠,所以坐一会儿。”

抬眼见他脸色苍白如纸,眉间倦怠依然掩藏不住,弦伊到了桌旁,道:“我去打水,给公子梳洗。”

“恩。”鼻间应着,无瑕又回头去看窗外,见他神色淡然,弦伊也放了心,刚出了门,便看见郑澈轩进了院子。

“公子已经醒了。”不待郑澈轩发问,弦伊已经说道,郑澈轩听了那话,脸上一喜,疾步奔入,却见无瑕竟坐在桌旁,忙走过去,道:“醒了便该躺着,怎么坐起来了?”

无瑕见是他进门,微微一示意,让他坐下,轻言道:“昨日,无瑕去见了燕王。”

郑澈轩心头一堵,却没说话,等待无瑕接下所言。

“澈轩,无瑕曾说过,若我不死,且助你登上这大郑皇位,我便一定会保燕王一命,此话,无瑕现在便向你请求,我要你答应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帮我兑现这个承诺。”

阳光斜射在那荀白的脸颊上,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着,若蝶翼一般,透着一种明晰,清澈的双眸如湖水一般透彻的望过来,令郑澈轩一瞬间失了神。

“无瑕,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对燕王如此重视……”郑澈轩喃喃低语着。

那人儿微微一笑,却漾着一丝苦涩。

“因为,他便像我,我不得自由,却希望,他能够自由。”双眼迎着阳光望向窗外,带着一种深深的渴望,无瑕低声呢喃道:“心似浮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无拘无束,翱翔九天!”

剔透晶莹,此人儿虽就在眼前,却为何永远触之不及,便如水月镜花,一碰,便碎裂了!

本想第二日进宫去见皇上,却因身子实在受不住而被拦下了,无瑕百无聊奈的躺在院子中晒太阳。

新月!

那名字闪过脑海,无瑕轻轻闭上了双眼。

掌中传来了丝丝锐痛,那是被金丝割裂之处传来的痛感,昨夜的一切,便如同一场噩梦。

不愿再去回想那一切,那被金丝绞得血肉模糊的身影一直晃在眼前,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惜生命去维护的东西,而那个叫新月的女子,她所维护的那个人,在看见了她的模样之后,是否也会为她心痛!

若你不是苦苦相逼,我也不会如此伤你性命,正如我们都有各自坚持的东西,我姬无瑕的命不光属于我一人,所以,无论是谁要取我性命,我都会毫不留情的反击!

院门被轻轻一推,如墨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踏入了西院之中。

弦伊刚出去了,西院的侍女前几日便已经回了各屋,现在这院子,当只剩下那一人。

一个浑身素洁的人正躺在软榻中,倚在桃树下小寐,修长的身子被薄毯勾勒着曲线,青丝顺着塌侧松松落下。

缓缓靠近,如墨慢慢摒住了呼吸。

好美!

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男子,简直不可思议。

眼前一花,如墨被动的仰起头,面前突然出现一人,那眉目,不就是刚刚还躺在软榻中的无瑕公子吗?动作竟如此迅速,让人心底颤栗。

“为何靠近。”声音十分轻,却透着一股寒意,扼住如墨脖颈的手微微一用力,如墨透不过气来,伸手去抓那手,喉间发出着低呜。

“太……子妃让奴婢来找公子……”

无瑕手中一松,后退了一步,眉间轻蹙,问道:“太子妃找我何事?”

“太子妃说,公子的玉佩在她手中,她想亲自还给公子。”

眼中透着疑惑,无瑕低头沉凝了半晌,道:“太子妃人在何处?”

“就在东院水榭处。”

无瑕点点头,道:“走吧。”

步伐有些缓慢,刚刚只是瞬间袭击,便已经有些气虚,无瑕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出了西院,穿过长廊,见穆紫妍果然等在水榭处。

到了跟前,发觉四周竟无一人随侍,无瑕坐下之后,穆紫妍从袖口拿出玉佩,放到了无瑕面前。

无瑕低头一看,果然是自己丢失的玦,伸手将之拿起,道:“谢太子妃。”说完也不多言,起身便走。

“你不问此玦为何在我手中?”见他转身便走,穆紫妍起身急急道。

“勿需多问,既然太子妃已经还给了无瑕,无瑕便谢过太子妃。”

“果然好性子,我穆紫妍,当真不如你,如此,便以茶代酒,谢公子宽容以待。”穆紫妍倒上两杯茶,立于身后道。

无瑕转过身,看着她,穆紫妍微微一笑,道:“公子是怕这茶有问题?”

无瑕闻言也是一笑,道:“无瑕相信太子妃不会如此傻。”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无瑕低头一揖,再次转身,走了两步,却发觉眼前事物模糊,脚步一踉跄,跌撞间扶住了木柱,穆紫妍在身后跟了几步,轻声道:“茶并无问题,可是公子,那珏,却沾了毒。”

视线越来越模糊,全身酸楚无力,无瑕低下头,展开手,看了那玉佩一眼,然后回身看着穆紫妍用茶水慢慢清理着双手,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几个巨大的木柜从太子府中抬出,郑澈轩入门一见,皱眉问道:“抬了什么?”

胤威令人将木柜放下,向着郑澈轩一行礼,道:“太子妃见府中有些用不着的东西,说让属下拿了去捐给善堂。”令人将木柜打开,郑澈轩看皆是些平时闲置的什物,点点头道:“去吧。”

胤威再次行礼,令人将木柜抬起,出了府门。

一路疾行,到了一处小巷,一辆马车早已等候,车帘一掀,走下一个人来。

“王爷!”胤威将一个木柜打开,扣开夹层,那柜底,竟侧躺着一人。

萧君莫俯身抚摸着那人儿光滑的脸颊,冷冷一笑:“无瑕,咱们又见面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逆水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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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20

耳畔是车轮滚过地面的轰响,身子十分倦怠,不想醒来。

自己这是在哪?

指尖的触感如此清晰,那是一种暖暖的,带着温度的接触。

“咚,咚!”

是什么在回响?

心跳声?!

如此贴近,为什么?

长长的睫毛轻轻闪了一下,然后双眼睁开了,带着一丝迷茫,望了望四周。

入眼处漆黑一片,无瑕的身子没有动,他有些发呆,那心跳声依然敲打着他的耳膜,下一秒,他终于反应过来。

自己在一个人的怀抱之中。

有风吹过,扬起了车帘,现在是什么时辰?除了马蹄声,四周一片寂静,黑暗笼罩着一切,令人窒息。

身子刚刚竖起,无瑕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用力一拉,随即再次跌入了那人的怀抱之中。

“何人!撒手――”无瑕有些恼怒,虽然没弄清楚此刻的状况如何,但是如此被人搂着,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那人没有说话,只发出了一声浅笑,虽然很轻,却让无瑕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放开我――”挣扎的身子突然被那人一按,随着不断晃动的车帘宣泄而入的朦胧月色,无瑕睁眼看着压住自己的那人。

背着光,实在看不清那人的脸,双腕被那人死死摁在车底,竟然无法动弹。

那人依然没有说话,长发随着车轮的滚动不时的拂过无瑕的脸颊,无瑕不安的将头偏向一旁,那人俯下了身子,用手肘去压无瑕的手腕,然后用手指将他的脸捧住,固定在了自己的眼前。

“好久不见了,我的小无瑕!”

无瑕的思想霎时停顿了,一种莫名的的窒息袭击了他,他张开嘴,深深吸了口气,身子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萧君莫低笑着用力压住无瑕的身子,在那耳畔轻语道:“没想到,太子妃办事竟如此利落,无瑕,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你吃了逍遥散,内力已经被全部压制,强行运气,只会让自己吃苦头。”

双手突然被那人扭住向后一扣,无瑕吃痛的挺起了身子,额间冷汗一瞬密布。

“你知道本王吃了多少苦头吗?本王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要你痛苦,我曾发过誓,只要我没死,便要你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姬无瑕,你现在落在了我的手里,你说,我该怎样对待你――”手中又是一用力,手腕发出一声轻响,无瑕将唇一咬,身子因疼痛而狠狠一颤。

“让我想想,是先毁了你的这张魅惑众生的脸,还是,废了你这灵动的双脚,让你,再也站不起来,再也无法从我身边逃离――”

“萧君莫,你要带我去哪――”双腿抵在车壁,向上弓起,想让那人的身子离开自己,然只一瞬,便被那人压住,动弹不了分毫。

身子渗出细汗,渐渐润湿了衣裳。

“我萧君莫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居然全毁在了你的手上――我恨不能立刻杀了你――姬无瑕――”呼吸一紧,咽喉被扼住,无瑕下意识的仰起头,双眼却依然狠狠瞪向那人,毫不妥协。

指间慢慢用力,耳中甚至能听到那纤瘦脖颈间发出的咔嚓声,手中那人儿却突然双眼一闭,然后身子卸力,不再抵抗。

“想死,好,我成全你――成全你――”锁住那人儿的咽喉,理智在愤怒中丧失,萧君莫叫嚣着加重了力道。

呼吸不了了,脑中一片空白,四肢如万蚁爬过,刺痛无比,眩晕充斥了脑海,整个身子已经麻木,失去知觉,然只一瞬,那手却突然松开了。

空气重新在喉间流通,无瑕剧烈的咳嗽起来,可那呼吸尚未平息,他的嘴便被那人堵住了。

那是一种带着惩罚甚至是残暴的噬咬,唇角被那人狠狠咬住,无瑕伸手想要推开,却已经全身无力,毫无办法。

那是如此痛恨着对方的两人,正因为那恨噬心入骨,所以那侵犯与抵挡皆毫不留情。

腥味充斥着整个唇舌,那人强势而霸道的掠夺受到了死命的抵挡,那整齐的牙齿毫不犹豫的咬破了侵入口中的舌,那两人皆气喘吁吁,却都互不妥协,毫不让步。

“为什么,为什么我得不到你,为什么――”一把扣住无瑕的发,萧君莫低吼着俯下身子,在那突起的锁骨间狠命一咬,无瑕痛得倒吸了一口气,那锐感令他的胸口刺痛无比,呼吸也渐渐不顺起来,似乎发觉了他的不适,萧君莫终于停止了暴虐的行为,松开了手,却依然压在他的身上,不肯离开,无瑕已经倦怠无比,仰头望着车顶,随着那颠簸晃荡,竟慢慢闭上眼睛,陷入了昏睡之中。

当清晨的阳光从被风扬起的车帘射入,无瑕眉间一动,醒了过来。

身子如同散架一般,根本无力动弹,头侧过,发觉整个马车内只剩自己一人,无瑕咬咬牙,拼命撑起了身子,扑到车窗前挑帘一看,车窗外晨雾迷蒙,马车竟疾驰在一片空荡的地界,自己究竟到了哪里?看样子,是早都已经离开了云城,可是,这马车究竟要奔向何方?

车身一晃,听到有人跃上马车,无瑕警惕的向后一退,背靠在车壁,满眼警觉的看着车帘。

帘子一挑,萧君莫似笑非笑的看着那满怀戒备的人儿,道:“这小刺儿倒竖得蛮快,可惜,你现在内力受制,若敢跟本王动手,只是自寻死路。”

“你要带我去哪?”无瑕望着那人,冷冷问道。

“自然是,本王去哪,公子你便去哪,从现在起,你姬无瑕便是本王的侍宠,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那话语就此顿住了,因为面前那人儿倔强的扬着头,根本不屑他的警告。

“你又在瞪我了,哈哈哈哈――”萧君莫放声大笑着,直到透不过气来,才一躬身,入了马车,斜斜靠在一旁,懒懒道:“人人都想得到的冷公子,此刻却跟他最痛恨的人一同亡命天涯,这话要是传出去,当真要笑死人了,无瑕,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否则,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无瑕没有回话,他侧过脸,抬头去看马车外,陷入了沉思。

车又行了一段,萧君莫突然伸手将无瑕一揽,拉入怀中,无瑕想也不想,回身便是一掌,却因毫无内力,被那人轻松一扣,双手被反剪,挣扎不脱。

“又做什么!”无瑕心底恼怒,自己竟屡受此人胁迫,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唇角一捏,一粒小药丸被塞入口中,无瑕一惊,张口便要吐出,那人早已抓了水囊在手,药丸刚入了无瑕的嘴,他便仰头喝下水,然后将唇凑向了那水润的唇角。

药丸被水送下,无瑕想闭上嘴,那人却用力一捏他的下颌,水顺着嘴角流下,滑过喉间,打湿了衣襟。

“嘶――”

萧君莫骤然放开无瑕,手背拭过唇角,擦去血痕,低头一笑:“果然是头张牙舞爪的小豹子,前面因你中了毒,所以逍遥散的药量过少,现在吃的这个足够维持十日,玄夜和血鹰都在外面,如果你自认现在这般情形,可以从他二人手中逃脱,本王也不拦你,你大可以去试试,不过要是伤了哪,本王可是会心疼的。”

无瑕恨恨的一抹嘴唇,退到另一角坐下,偏着头,也不去看那人,便那么靠着车壁,也不知在想什么,萧君莫见状也不去扰他,身子向后一靠,闭目养神。

右手随着车轮的颠簸而微微一颤,眉头一皱,萧君莫睁眼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然后慢慢紧握。

这手,在从断弦谷崖跃下之时,撞在石壁之上,经脉受损,已经难以负重,根本就已经无法握剑!

孟白炎!

心底念叨着那个名字,萧君莫恨不能将那人碎尸万段,食其血肉,以消心头之恨。但是,那人现在远在大晋,鞭长莫及,不过还好,他所重视的人此时此刻就在自己身边,毫无抵抗之力,任由自己蹂躏!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萧君莫冲着无瑕扬声道:“公子累了么,昨日给公子换衣衫时,看见背后有伤,等到了下一个镇子,本王亲自给你换药,公子要不要跟本王一同躺一躺,休息一下。”

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衫,无瑕才发觉自己已经不是昨日的装束,昨夜昏暗不明,刚才醒来只顾去看四周环境,现在听萧君莫一说,才发现自己竟然身着女装,脸色一沉,再往头上一摸,发髻竟也是女子所绾发式,当下回身对萧君莫怒喝道:“你是存心要羞辱无瑕吗?无瑕是男子,怎可如此妆扮。”

萧君莫哈哈一笑,伸手勾起无瑕的一缕黑发在指尖轻绕:“公子容貌如此美丽,若是女子,当没男子那般让人诧异,莫非是想用这容貌,再去勾了谁的心?”

无瑕十分反感的撇开头去,那人更是得意,欺身向前,道:“如此,公子便脱了衣衫,本王倒不介意看看这香艳美色。”

无瑕此刻却冷静了下来,对那人的挑衅丝毫不理,身子挪到一旁,轻轻靠在车壁,闭目养神。

这马车似乎一直在往西行,萧君莫究竟想带自己去哪?

西北如今形势紧张,司马傅瑜项调动了大量的粮草人马前去西北,若他果真是去支援董震的西北军,那么,西北缺口一旦打开,韩国大军长驱直入,只怕大郑的江山,当真摇摇欲坠了。

心底一叹,无瑕感到有些无力。

自己居然再次落入此人手中,可是,此刻自己内力受制,玄夜和血鹰并非泛泛,看样子是跑不了了,既如此,不如安心等待,看他们去何处再做打算,只是……

感到身后那人直勾勾的目光,无瑕心底泛起了一阵寒意。

与此人同行,无异于与狼共舞,锋芒尽显只会激起他的斗志,不如收敛性子,淡然处之,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常人所难成之事,姬无瑕,你能忍,你一定能忍!

第二百六十八章 恨如绵 妄厮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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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21

无瑕踏出车门之时,被一顶轻纱帽将容貌遮住了,萧君莫抓住他的手,将他带下了马车。

身形灵动,体态盈若,一条薄披风将身子遮了大半,轻纱被风掠动,那倾倒众生的容颜若隐若现,吸引了小店中无数视线。

伸手将无瑕的肩头一揽,萧君莫微微一示意,玄夜到了柜台前,要了三间房,无瑕听闻,身子一动,却被萧君莫暗暗一扣,肩头的疼痛令他双眉一蹙,那话语生生止住了。

“将饭菜送到房间!”玄夜吩咐了掌柜的,小二带着四人走上了二楼。

入了房间,无瑕将身子一挣,伸手拿下了轻纱。

“我要独自一间房。”

“不予考虑。”萧君莫懒懒一扬眉,否定了无瑕的话,走到床边,脱下外衣,回头一笑,道:“怎么,害怕本王会对你怎样?”

“我讨厌你。”无瑕毫不隐晦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不要跟你一间房。”

萧君莫缓缓走向无瑕,感到那危险气息的张扬,无瑕脚步一退,却被他伸手狠狠一拉,然后低笑着垂下头,在那耳边轻轻道:“就是因为你讨厌,所以,我会一步不离的跟着你,就连晚上睡觉,你都别想离开我的怀抱。”突然张口咬住那小巧的耳垂,见无瑕的耳根一霎绯红,萧君莫放肆的大笑了起来:“竟还是这般生涩,怎么,跟老情人见了面,却没体验一番那销魂的滋味么?”

“你――”无瑕狠狠一巴掌甩去,虽然内力受制,但那速度却依然让人猝防不及,脸上骤然间挨了一巴掌,萧君莫不怒反笑,伸手一拭唇角,冷冷道:“能让本王挨巴掌的,也只有你姬无瑕一人,你放心,我会如你所愿,从你身上一点一点讨回来。”

无瑕放下手,愤然转身。

双手狠狠一握,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忍!

姬无瑕!

除非到了底限,否则,你便一定要忍下去!

指甲深深陷入那被金丝造成,尚未愈合的伤口,那锐利的痛感,让无瑕渐渐冷静了下来!

自己被萧君莫带走,离开了云城,行踪不明,太子府当已经翻了天了,世间最苦的情爱莫过于求而不得,自己太低估一个女人为爱而做出的疯狂行为了,自己当该想到的……便如同自己与白炎一样,难道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么……

白炎,你曾对无瑕说过,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便为了这个承诺,无瑕也一定会撑到底!

司马逸挠了挠头,似乎有哪里不对。

从自己踏入这家客栈开始,便一直有两道视线追随着自己,待回身去看时,却又不见了踪影。

仰头将酒喝下,然后有一下没一下的将手指轻点在桌面,司马逸压低声音对流萤道:“有些不对,仔细了,别大意着了道。”

正说着,门口进来一人,一脸的络腮胡,浑身脏兮兮,进了门就扬声叫道:“我回来了表舅,小石头,快给我拿吃的来,我饿坏了。”

流萤口中的酒“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幸好司马逸身手快捷,头一偏躲了开去,心底正恼怒流萤的不淡定,却在回想了刚才听到的声音之后也呆住了,回过头,看着身后听见响动望向自己二人的大胡子,司马逸暗道不妙。

“走――”身子刚刚站起,那大胡子一脚踏在凳子上,乍呼呼大叫道:“走?来了还想走?敢来同福客栈吃白食,当真活得不耐了,兄弟们,好好伺候――”

话音一落,后院涌出一群人来,那些食客一见这架势,皆起身向外跑,小侯爷邪邪一笑,双手一扬,道:“关门!”

门被关上了,司马逸拍着脑门重新坐下,流萤更是趴在桌上懒得抬起头来。

竟如此巧,刚到了泾阳,就遇到了此人,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就算变换了容貌,可这人刚才的声音让人一听便得知了其身份,看着笑嘻嘻坐到两人身旁的粗野汉子,司马逸摇头轻叹道:“小侯爷,别来无恙。”

小侯爷嘿嘿一笑,伸手将司马逸肩头一搭,道:“无恙无恙,司马兄还是这般不地道,见了白炎就想跑,我孟白炎难道是洪水猛兽,让人避之不及。”

“倒比那洪水猛兽更让人头疼。”流萤没有抬头,闷闷的答了一句。

“噗――”身旁刚才还架势十足的众人皆忍不住轻笑出声,南宫热河伸手将小侯爷一拉,道:“还不去清理一下你这一身,脏得要死。”

小侯爷看了司马逸与流萤一眼,突然便隐去了那嬉笑之色,正颜道:“你们来,可是为了弓?”

听他毫不避讳的问话,那二人倒是呆了一呆,因深知小侯爷脾性,司马逸也不否认,点头道:“公子说弓可能出了事,于是令我二人前往东都查探,我们在小筑听到了你的手下带回的话,于是猜测,弓没死,人在泾阳,是以赶到这里,话说,具体情况究竟为何,我们至今只是猜测,若小侯爷肯说,咱们愿闻其详。”

“此事,说来话长……”

“好吧,小侯爷还是听了南宫的,去清理了再来。”司马逸伸手一捏鼻子,道:“一身臭汗,倒是去做了什么,这一身打扮的,若不是因为实在熟悉了你的声音跟做派,还真认不出来。”

“这叫臭汗么?这叫男人味。”

身旁众人皆一哄而散,小侯爷这才讪讪的挖了挖乱蓬蓬的头发,向着后院而去。

背后的伤口根本还未愈合,无瑕坐在桌旁,感到后背传来的阵阵疼痛,眉头轻蹙,却不吭声。

月已上悬,屋内静悄悄。

萧君莫在一旁不知写些什么,无瑕抬眼望了望,却根本看不清字迹,不想靠近那人,于是将头一偏,去望窗前明月。

已经一夜一天了,太子定在疯了般寻找自己了,这般敏感且一触即发的局势,自己竟然被人劫持离开了云城,离开了他的身边,不敢想象此刻情形对他的打击有多大,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一定会撑下去的,一定会的!

那呼吸已经近在咫尺,无瑕才回过神来。

身子霍然站起,身上衣衫竟被那人一拉,光滑圆润的肩头顿时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无瑕双颊一红,狠狠一挣身子,道:“你放开我。”

“别动,给你上药。”身子被那人一摁,无瑕重新跌坐在了凳上,那人将他的衣衫拉得更低,然后掏出一个小瓶,将瓶盖抵开,将那药液倾下,冰凉的覆盖与刺痛感令无瑕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修长的指尖轻轻涂抹过那道伤痕,随即,却随着那药液的流向向下探伸,抚过那微微弓起的脊背,一路下滑。

身子一僵,无瑕感到浑身彻冷,伸手一抓衣襟,拼命挣开那人的束缚,远远退到了一旁。

看着无瑕满脸通红,浑身紧绷之貌,萧君莫笑着将药瓶放入怀中,道:“时辰不早了,公子是自己歇息,还是本王来伺候公子你上床?”

“萧君莫,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再敢动我,我便杀了你!”

“啧啧啧啧,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没什么杀伤力,我倒宁愿相信你会让本王陷入温柔乡,死在你怀中。”

身子一动,无瑕直奔房门而去,身后那人只是一个踏步,伸手一捞,便将他凌空抱起,一个回旋摔在了床上。

头撞在枕边,引起一阵眩晕,无瑕尚未起身,紧随而来的那人探手一扣,身子向内一滚,便将他狠狠压在了身下。

心头怦怦乱跳,那感觉实在不妙,无瑕深呼吸了几下,调整着那已经十分紊乱的呼吸,低吼道:“你放开我,我不跑,但是你也不许碰我,否则我便是死,也不会屈从。”

萧君莫低头看着那人儿,扬唇一笑:“很好,公子果然是识时务者,不用本王多说。”

“但我明日要换回男装,我会尽量不让人注意我,不惹麻烦。”

那话倒是引得萧君莫细细看着身下之人,指腹轻轻抚过那光滑如丝的肌肤,鼻间一笑,俯在那耳畔低低道:“可是,我很怀疑你会让人不注意到你。”

身子一扭,无瑕想侧过身去,却被那人用力一扣,那暗哑的声音透露着一丝危险,贲张而出:“别乱动,你可是要惹火烧身,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本王对你的渴望,你再乱动,我便不能肯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了。”

身子绷得僵硬,无瑕却真的不敢再动,这男人的欲望如此明显,令他打心底恐惧,他知道这人之所以不敢动自己,不过因为他需要一个人质,一个活着的,能够让他有足够筹码的人质,而他若真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便绝对不会再活着,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得以在他的身下保全自身,可是,那贲张的欲望会越来越强烈,自己不能去挑战他的忍耐极限,否则结果当真难以预料。

感到无瑕慢慢放松,萧君莫伸手一挑他那有些润湿的长发,低头看着那被自己咬破已经结痂的唇角,然后看到了那齿痕依旧的锁骨。手感的柔滑令萧君莫心底一叹,将头埋在那人儿透着冷香的脖颈间,轻轻摩挲着,然后放肆的吻下。

双手用力揪住锦被,无瑕拼命抑制着胸口翻涌的不适,咬住了唇角,慢慢的,那已经结痂的唇角再次裂开,鲜血从白瓷般整齐的齿间渗入,渐渐充斥了整个口腔,泪水模糊了双眼,却,始终没有落下!!

第二百六十九章 肆月有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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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22

“大牛来了!”

“大牛哥,今天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大牛,谢谢你昨天送小狗子回家!”

司马逸跟在小侯爷身后,看着那一溜烟的打招呼者,心底暗暗一叹。

小侯爷当来到此地没有多久,可是,竟已经与这些人打成了一片,他虽然顽劣,却品性真诚,若非他与自己等人是敌对者,倒是个可以托付依靠之人。思及此,不禁想到公子,想到那二人在云城的纠缠难舍与为对方不惜自己身陷险境的付出,心底不禁唏嘘不已。

“左大叔,这个是我的兄弟二驴,今日刚来投奔了我,没生计,却有的是力气,左大叔行个方便,让他也进了这院子一同做事吧。”小侯爷嘻嘻笑着将司马逸拉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前,司马逸听他介绍完自己,为没事先取好名字,肠子都只差悔青,此刻被推到那管事的人面前,也只好陪了笑脸喏诺的一揖,道:“左大叔好。”嘴上如是,心底却已经将小侯爷骂了不知多少遍了。

“恩。”左大叔应着上下看了看司马逸,然后伸手一捏他的臂膀,啪啪拍了两下,道:“还真是个好劳力,大牛,便跟你一起吧,做事你最卖力,你带来的人,左大叔放心。”

“谢谢左大叔!”小侯爷冲着司马逸一挤眼,司马逸正欲说话,突然旁边经过的一辆载物马车马儿一声嘶鸣,前蹄腾空,那马车上的麻包骤然间向后倾倒,司马逸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小侯爷见状口中大叫道:“小心!”然后却疾步上前,手肘向着司马逸的腰后狠狠一撞,司马逸本已经将那几个麻包接住,被他那一撞,腰间一麻,真气涣散,噔噔几步,向后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众人闻讯纷纷聚拢,小侯爷将麻包从司马逸身上扒拉开,将他拉起,向着众人笑道:“没事没事,这点小伤不碍事。”

他们没事,那赶马车的老头却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半天爬不起来。

“张大爷,你没事吧?”左大叔伸手扶起那老头,老张头捂着腰,哼哼了老半天,才哭丧着脸道:“只怕是闪了腰,这可怎么好,这米要送到膳房,还要搬动,张荣今个儿病了,又不能来。”

“我们来,我们来。”小侯爷伸手抓起一个麻包,利索的向着马车上一抛,道:“左大叔,我跟二驴帮张大爷去卸米,咱们年轻人,力气大,多动动手没事。”

左大叔看了看老张头那模样,只好点点头道:“那行,去了之后马上回来,后院可不是咱们能随便进去的。”

“知道知道。”

那两人将麻包重新放好,然后跟着老张头进了后院。

待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司马逸才舒了口气,带着敬佩之意向着小侯爷微微一点头。他刚才接麻包本是下意识的动作,习武之人反应灵敏,趋利避害本是本性,可是,那院子附近有那么多守卫,若非刚才小侯爷那一撞,凭他刚才那身手,便已经暴露了他会武功的事实了。一个身怀武艺的乡下小子,却跑来武府做苦力,其居心,如何让人不起疑。

没想到小侯爷年纪如此轻,却有如此迅捷的反应,倒当真让人佩服。

两人随着老张头去了后院,将麻包一袋袋卸下,堆放整齐。

“谢过两位,没事了,你们去忙吧。”老张头说完返身去了灶台,小侯爷侧目一看,一个半大的小子正提着一个食盒从灶台边离开,似乎,是要给谁送饭去,眼中一示意,也不管那小子究竟是去给何人送饭,司马逸足尖微微一挑,一粒小石子飞射而出,也不打向小子,只是正巧落在他脚下,那小子踩得一滑,向前一扑,额头重重撞在门槛上,伸手一摸,见入手全是血,顿时吓得大叫起来。

“哎呀,竟如此不小心。”那两人跑过去将小子一扶,咋咋呼呼夸张道:“完了,那么大一个口子,这血不会流光吧。”

小子吓得脸色大变,呜咽着将额头一按,道:“张大爷,我要去看大夫,这牢饭,您老帮忙送一送。”

“呀,再不去可真要流光了。”小侯爷还在一惊一乍的煽风点火,那小子急急一推两人,抬步便跑,让那老张头在身后叫也叫不住。

老张头捂着个腰,站在门槛前呼呼直喘息,小侯爷将地上食盒捡起,递到老张头手上,道:“张大爷,您这腰要不要紧?”

“这死小子,跑得兔子一样快,我这腰这会根本动不了,可怎么办。”

“这食盒……”

老张头犹豫了半晌,好强撑起身子,却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然后身子一躬,痛得大叫道:“不行不行,走不了,张荣那死小子,昨儿个也不知去哪喝酒,现在还没清醒,连个接手的人都没有。”

小侯爷心底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将老张头扶起到一旁坐下,冲着司马逸道:“咱们也来了这会儿了,还是回去吧,省得一会儿说咱们偷懒了。”

他本因混入武府,易了容,满脸胡须,模样十分憨厚,平日又总是乐呵呵,傻乎乎的,深得大家喜爱,这老张头现在动不了,又怕送饭晚了被责罚,当下将小侯爷一拉,道:“大牛,这样,你帮我去送送饭,就在花园的那头,腰牌在我这,你送了饭再回去,也耽误不了多少时辰。”

小侯爷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怯怯的摆出一副为难之色:“左大叔说了,后院不是咱们能随便来的地方,大牛可不敢到处走。”

见他推脱,老张头愈发着急,也不管那么多,咬牙撑起身子,从腰间摸出腰牌往小侯爷手中一塞:“径直走,到了花园有两守卫,跟他们说你是来送饭的。”

那腰牌似烫手山药一般,令小侯爷几近抛出,似乎真被老张头那痛苦之貌打动,小侯爷十分为难的拿起食盒,对司马逸道:“你先回去,我送了饭就来。”

见小侯爷那极其不愿的模样,司马逸既是好笑,又是暗叹,点点头道:“仔细看路,别迷了眼。”

小侯爷微微一挑眉头,拿起食盒腰牌,径直而去。

那花园中果然有两守卫,可是却站在亭榭假山处。

“站住――干什么的?”守卫拦住了小侯爷,小侯爷将手中腰牌一亮,道:“送饭。”

“怎么不是膳房的人?你是谁?”

“我是前院做工的大牛,张大爷刚刚闪了腰,动不了了,正好我帮他卸完了米,他便让我来送饭了。”

“为何不叫小超子?”

小超子?!

脑中迅速一转,小侯爷呵呵一笑,道:“他呀,出门槛居然跌倒,撞得一脑门的血,跑去包伤口去了,张荣今日不适,也没来,所以……”

见他能将膳房负责送饭的几人详尽叙述,那两守卫这才点点头,将身子一让,示意小侯爷顺着假山中的洞口进入。

那假山入口仅容一人,可是,越走到里面越是宽敞,小侯爷细细留意着一路的守卫情况,除了门口那两守卫,从台阶下去,几乎每百步便有两人,直至到了坚实的牢门前,守卫者不下四十人。

牢门打开,里面又是两人坐在桌旁,见了小侯爷,却不闻不问,依然吃着花生米,说着话,只伸手一指里面的一间牢门,然后继续聊天。

握着食盒的手在不自觉的用力,小侯爷心头怦怦直跳,慢慢走向牢门,一股血腥味夹杂着腐朽的霉味铺面而来,心头一堵,小侯爷脚步突然快了两步,到了铁栏前,只一看,便眸中一酸,几近落泪。

那是弓吗?

那个浑身衣衫褴褛,长发凌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还是那个意气风发,冷静如水的男子吗?

指节在咔嚓作响,小侯爷狠狠一咬牙,在铁栏前蹲下身,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拿出,轻轻放到了铁栏内的干草上。

“吃饭!”

只那两个字,牢内那个男子突然便睁了双眼,身子一动,却又突然顿住了。

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召唤弓慢慢踱到铁栏前,坐下,伸手拉过那还算过得去的饭菜。

小侯爷一声不吭的看着他,弓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伸手去扒拉那饭菜,遮盖了眉眼的乱发下,却突然滴下了两粒泪珠来。

小侯爷拼命忍住心中的酸楚,双拳紧握。

他知道是自己来了!霍大夫说,自从他知道佰茶还活着之后,他的求生欲一天强过一天,就算武飞云再如何折磨他,他都不再抗拒上药,就算饭菜如何难以下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便只为了能活着出去,能活着回到佰茶身边去!

“啊――”小侯爷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靠在铁栏边对着那坐着的两守卫道:“听说这附近有个院子桃花满园开,美不胜收,可惜那家主子没回来,倒是打发了家仆回来打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够一览那满院春色。”

其中一个守卫听了冷嗤一声,道:“这都快五月的天了,哪儿的桃花不凋谢了,看你那傻样,定是被人骗了。”

小侯爷嘿嘿一笑,道:“有种桃花,是不会凋谢的,寒冬数九,炎炎夏日,都娇艳如春,不过要的是奇遇,并非所有人都能有幸见到的。”

那两守卫闻言对视一笑,皆叹那汉子傻,却有一人听得心里清楚明白。

手中一顿,然后继续咽着饭菜,召唤弓那低垂的头没有抬起,整个人却在一瞬间充满了力量。

公子的人,到泾阳了!

第二百七十章 倔强的花儿 绝望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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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23

“大人!”

鬼脸下的面孔看不见丝毫表情,袁朗微微一点头,道:“兵分三路,往西北追。”

候命的几人顿了顿,道:“可是公子的容貌……”

“眉间朱砂!”手中画卷一抛,袁朗身形已经远远而去。

天气日渐变暖,艳阳高照,很多人都已经换上了薄衫。

无瑕睁开双眼,空气中漾着热意,令他的额间渗着细汗,双手一撑,坐起身子,却浑身酸痛,无力支撑!

修长的眉头从睡梦中便一直紧蹙,此刻皱得更深。

因反抗那人用力过度,致使身子酸痛,更因那暴虐的噬咬而浑身伤痕累累,痛感蔓延。无瑕抚住胸口,轻咳了一声。

头有些晕沉,他轻轻拍了拍额头,然后抬眼四望。

萧君莫并不在屋内,整个房间寂静一片。

起身下地,无瑕走到房门细细听了听,没有任何响动!返身拿了玉簪将长发一绾,无瑕径直奔了窗口而去,身子走过,却突然停住,然后倒退着回到了桌前。

桌上一面铜镜在斜射而入的阳光下泛着光芒,镜中人儿的脖颈间层层叠叠布满了吻痕,伸手一抓衣襟,无瑕回身去找轻纱,听身后门一声响,一个声音笑道:“在找这个么?”

萧君莫扬着手中的轻纱帽缓缓入了房间,嘴角勾着一抹嘲弄的笑意,道:“公子身子含香,让本王情难自禁了,本王下次会记得避开显眼之处,省得公子羞于见人。”

知道自己跑不掉,无瑕走到梳洗架边,道:“水呢。”

眉角一挑,萧君莫望向了那人儿,无瑕冷冷一瞥,道:“无瑕自小便是他人伺候,王爷若不会做,大可以找个下人来做,如此,也请王爷离无瑕远一点,我姬无瑕身边,从不带废物。”

听他口中挑衅,萧君莫哈哈一笑,双手抱拳,低头一揖:“遵公子命,本王这就去打水,若公子还要额外伺候,本王,也乐于从命!”

说话间,玄夜与血鹰已经站在了门外,无瑕见状,不再寻思逃跑,待萧君莫果真为他打来水,让他梳洗完毕之后,将桌上的一套衣衫递到了他的手中。

“身子出了汗,换了衣裳,咱们好出发。”

无瑕接过衣衫,抖开一看,顿时无名火起,回身对萧君莫喝道:“无瑕说过,我是男子,王爷若要故意羞辱于我,大可不必在装扮上做文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要想再让我着女装,除非杀了我。”

萧君莫眉头一皱,道:“太子这会儿只怕已经全力追踪公子的踪迹,你容貌如此出众,若不改装,莫非想等着太子的人来找到我们吗,我告诉你,你不换可以,血鹰,一盏茶之内,公子若再不换装,你便下楼去,这客栈来往客人,全部给我杀个片甲不留——”

“萧君莫——”

“你可以试试——”

那两人对峙而立,剑拔弩张之势一触即发!

血鹰没有说话,却身子一动,直奔楼下而去。

“站住——”无瑕双眼狠狠一闭,咬牙道:“你出去,我换!”

鹅黄的长裙被风掠动,那人儿盈盈而立,纵心有不甘,却不愿伤及无辜,终还是换上了女子的服饰,然在发饰上,却依然使了性子,只用玉簪将长发松挽,任萧君莫再如何威逼,坚决不从。因有轻纱罩容,萧君莫也不再坚持,抬眼见无瑕立在桌旁,明眸含愠,然那一身装束却尽显风华,让人看了难以转目,当下走到他身旁,在那耳畔低笑道:“今晚上,本王让你瞪个够。”

听他言语调笑,无瑕心头恼怒,拿起轻纱帽,伸手将他一推,抬步出了门去,萧君莫在身后放声大笑,脚步跟随,到了无瑕身旁,伸手将他一揽,无瑕脚步一顿,也不说话,眼底寒意涔涔回身而望,萧君莫低头看了他半晌,终还是松了手,道:“好,我不碰你。”

下了楼,见门外官兵穿梭来往,无瑕心头一凛,急走了几步,跨出了客栈,萧君莫在身后一抓不中,无瑕身形一晃,隐入了因官兵经过而被阻了道路,因此挤在道旁的人群之中。

道路两旁人头攒动,无瑕在人群中左推右挤,却行步艰难,眼见萧君莫已经近在咫尺,心头一慌,返身便去推搡前面遮挡之人,那人本还站在道边看官兵过路,突被一推,向后退了几步才住了脚,那人身旁跟着三随从,其中一人见主子被推,有些恼怒,无瑕经过之时,伸手一抓他的手腕,道:“何人如此放肆!”

无瑕急急一挣,却不料抓住他的那人身怀武功,他此刻内力受制,竟被那人抓住动弹不得。

“放手!”

见萧君莫已经推开人群直追而来,无瑕更是焦急,返身一掌打在那人胸口,那人见他突然动手,当下聚气一挡,无瑕内力全无,被他那一挡震得噔噔后退两步,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啊!”那人此刻才看清无瑕装束,只当他是一女子,又在接了他一掌之后发现他根本毫无内力,心头倒有了些歉然,向前两步,伸出手去,道:“邱壑失礼,姑娘见谅。”

“邱壑,还不退下。”

一声明朗的声音传来,刚才被无瑕推搡的那人到了无瑕面前,将他一扶,道:“家仆不懂规矩,姑娘见谅。”

无瑕抬头一看,萧君莫已到面前,当下心头一叹,也不答话,只轻轻一点头,起了身,却不回到萧君莫身边去。

“无瑕,咱们该走了。”

萧君莫伸出手,站在对面看着无瑕,眸中含着警告,静静等待着。

“我看这位姑娘似乎并不想回到阁下身边去。”身旁那男子突然开口,身子不着痕迹的向无瑕身前迈了一步。

“这是我与内子的事情,公子若闲得无事,不妨去青楼喝喝花酒,漂亮姑娘多得是,何来插手别人夫妻间之事。”萧君莫口中冷笑,手依然伸向无瑕,然后将头一侧,微微示意,无瑕随着他的眼神向旁望去,见玄夜与血鹰站在远处,手中长剑皆已出鞘,玄夜手中更是不知从何抓来了一个孩童,此刻正远远的望着自己!无瑕深知萧君莫此人性格暴虐,若自己不回去,他当真会毫不犹豫大开杀戒,于是脚步一动,在那人身后低低道:“公子仗义直言,无瑕铭感于心,请让我过去。”

指尖被萧君莫握住狠狠一拉,无瑕顿时撞入了他的怀中,头上轻纱随着那一撞向后跌落,无瑕下意识的回头去望,萧君莫眼疾手快,已经将那轻纱入手,转瞬便给无瑕戴上,然后将他一揽,从人群中穿过,眨眼不见。

“主子!”

手指微扬,刘劭康制止了邱壑的话。

那回头的一瞥,策动了心底的那根弦!

惊鸿一暼清流溪。

一抹华云,一曲清柔。

谁家有女起蹁跹,朱砂映容,绝代风华!

无瑕!

好名字!

薄唇微微一挑,鹰眼中闪过一丝流光,刘劭康侧头问道:“柳将军可有回来?”

“应该这几日便到,主子,咱们是就在此等候,还是且行且等?”

“倒是有了让我感兴趣的事,去,瞧瞧!”微微一示意,邱壑心头了然,身形一动,直随了萧君莫与无瑕离开的方向而去。

这路线,的确在向西北!

无瑕靠在车壁,默不作声。

萧君莫与萧皇后当已经闹翻,西北现在是萧皇后的势力范围,他却为何一直往那奔?

心头疑惑,无瑕抬眼看了看萧君莫,发觉他正一动不动望着自己,不禁眉头一蹙,道:“难不成我姬无瑕比别人多长了两眼两耳,倒引得王爷如此感兴趣!”

“对你感兴趣的,远不止我萧君莫一人,本王有时候也会在想,你是那勾人魂魄的狐媚子么?明明是一个男子,却为何让这么多男人为你神魂颠倒,不惜一切。”

粉色的唇勾起一道戏谑的弧线,无瑕垂下眼眸,冷冷一笑:“我倒想做那勾人魂魄的狐媚子,有通天遁地之术,诛尽这天下该诛之人,让乱臣贼子堕入十八地狱!永难超生!”

高大的身子懒懒舒展开,萧君莫伸手去拉无瑕,无瑕警觉的一退,躲开了他的手。

“如今便有一乱臣贼子在你面前,可惜,你现在却拿我毫无办法!”萧君莫笑着再伸手,无瑕甩开他的碰触,坐到马车另一头,与他对望着。

“无瑕,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本王听说你手中生意因与我对抗而一落千丈,昔日风光已不复存在,当初若你答应与我联手,此刻这大郑的天下便早已是你我囊中之物,又如何会落到现在两败俱伤的地步。”

“王爷似乎忘了,无瑕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安逸王爷选择的路,会让我一同万劫不复,我姬无瑕虽然双手沾满鲜血,却还不愿背负此千古骂名了此一生。”

“哈哈哈哈——”萧君莫仰头大笑,直到透不过气来,才住了声,突然欺身逼近,扣住无瑕狠狠一压,眼中泛着寒意,指尖在无瑕的颊边来回摩挲,轻轻道:“如此,便做本王身下那人,夜夜承欢,用你的身子,来抵偿你让本王失去的一切——”

双手抓住衣襟使劲一拉,那白皙的身子早已青紫一片,此刻随着马车的晃动在那人身下挣扎,汗水浸湿了长发,无瑕紧咬双唇,不顾一切的抵挡着那人的侵袭。

“萧君莫——你敢动我,我便让你什么都得不到——”嘴角一紧,却霎时被那人捏住了,萧君莫喘息着扣住无瑕的唇角,低吼道:“你敢死——本王不会让你死——不会——”

唇角被那人捏得发青,无瑕一声不吭,只是忍受,萧君莫右手突然一颤,然后松开了无瑕的嘴,身子坐起,向后一退,靠在一旁用另一只手狠命将右手一握。

那手在无法抑制的颤抖,萧君莫竟似十分痛苦,无瑕无力的爬起身子,到了另一端,将衣襟握住,身子慢慢蜷缩。

白炎!

无瑕已经忍不下去了!

白炎,你在哪!

无瑕想回到你的身边!

似乎想将自己藏起来,那身子缩到不能再缩,然后,手缓缓伸向了埋在双膝间的发端,轻轻拔出发间的玉簪,握住,收回!

白炎,无瑕太累了,无瑕跑不动了!

白炎,无瑕此生终能不用顾忌他人,为自己做一回决定了!

萧君莫终于平复下来,松开右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眼去看无瑕。

那人儿身子依然蜷缩着,可是,那鹅黄的衣衫边,却有一抹血红在迅速蔓延,蔓延……

第二百七十一章 染血的眉睫 眼见的皆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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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24

“跑,不要回头,若不能逃离,便是负了老奴这一片忠心!”

骤然入水的凉意让自己的呼吸顿止了!

耳畔有利箭穿透水面的声音!

面前那孩子是谁?

那眼睛在水中如光流转,眉间一粒朱砂如血滴落!

“我叫无瑕!”

我叫无瑕——

我叫无瑕——

声音在脑海回荡,挥之不去!

胸口透不过气来,那无限扩大的回响让自己窒息。

“小侯爷——小侯爷——”

双眼一睁,身子骤然坐起,小侯爷拭去额间冷汗,胸口起伏不定!

“小侯爷,你做噩梦了?”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开合的窗在风中发出碰响,南宫热河返身去将窗关好,看着小侯爷那模样,有些担心。

“做了什么梦?竟大叫公子的名字,是否这些日子因弓的事情太过劳累?”

不是!

自己梦见无瑕了,梦见了自己与他的第一次相遇,梦见了自己被人追杀,跳入水中与他相遇的情形。

“小侯爷?!”

那双手竟颤抖不已!

南宫热河吃惊的看着那人,返身倒上一杯水递过:“喝点水。”

小侯爷伸手将杯子握入手中,那水竟泼溅而出,打湿了被面。

闭上双眼,深深呼吸,可是,一种莫名的恐慌竟紧紧摄住了他的心神,令他难安。

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无法再安睡,小侯爷下了床,放下杯子,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那瓢泼大雨愣了神。

“小侯爷?”

“明日我要去西营一趟。”

“小侯爷是想去找白少卿?”

“弓的情形实在不妙,也不知道武飞云要从他口中得知什么,我昨日见到他时,真恨不能立刻杀了那人!那地牢守卫严密,咱们人太少,无万全之策,绝不能动手。弓现在不光是佰茶的希望,也是她腹中孩子的爹,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他回去。”

“公子的人在沧田,咱们要从沧田过吗?”

小侯爷摇摇头,道:“司马说,无瑕让他避开我,他怕连累我,我也不想将他的人拉入这场争斗,弓不光是他的手下,也是我的兄弟,更是佰茶的夫君,所以他不是我孟白炎不相干之人。咱们就从泾阳走,皇上让我面壁思过一个月,可不定什么时候便想起我,下诏入宫,所以,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武飞云定以为我们已将氿武悬尸当成了弓,所以没有深究,趁他防备松懈,咱们才正好下手。”

南宫热河轻叹一声,望向了小侯爷:“小侯爷,从去年咱们踏出成乐,果然,便已经回不了当初了!”

小侯爷没有说话,负手站在窗前,看着那淅沥雨幕,渐渐陷入了沉思。

风吹过,扬起长发,拂过耳畔,勾起了思念。想到自己与那人儿的相遇与分离,小侯爷心底微微一搐。

无瑕,你曾说过,你我永远对立在不同的世界里,所以,你不断的逃离!可是无瑕,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爱恨情仇随着那一捧黄土,皆会化为过眼云烟,聪慧如你,却为何总是看不穿,让自己挣扎沉沦在恨意之中!无瑕,我想你,想你在我身边,想自己每天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你,可是,这希望如此遥不可及,渺茫得让我看不见方向。

无瑕,此时此刻的你是否也在想着我?

无瑕……

——————————————

“瑕儿——”

“娘亲——娘亲——”

这是哪里?

是景园吗?

脚步轻踏入园,那满院的绯红如此美丽,伸出双手,接住那落下的花瓣。

这手为何如此小?

双手抚上脸颊,然后再低头去看自己的装束。

这是……自己的童年吗?

“瑕儿!”

远处那漾着笑意,眉目如春的女子向着自己展开了怀抱。

“娘亲!”

小小的身躯拼命的向前奔,双手伸出,扑向了那个自小便丢失的怀抱。

可是……

娘亲为何不见了?

那场景一瞬改变,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之中,火还在蔓延,整个景园苍夷满目。

“三叔——”稚嫩的哭声在空中回荡!

不,不要丢下无瑕一个人!

水!

粼粼水波中径直而来的那人是谁?

那闯入眼帘的身影让自己慌乱。

回身,向上游,可是,那人将自己搂住了,他的双手那般有力,令自己挣不开。

发丝在水中纠缠,情亦如此!

白炎!

——————————————

“无瑕这小性子,就对你孟白炎使了,怎样。”

“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身份,可是,我们却能忠于自己的情感,无瑕,无论将来怎样,你永远都是白炎心中的那个情有独钟!”

“无瑕,答应我,无论将来的路有多难走,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答应我,答应我——”

——————————————

“公子醒了!王爷!”

睫毛轻轻的动了动,无瑕睁开双眼,带着一丝茫然望向了声音来处,眼中的炫白渐渐散去,入眼的,是他最不愿看到的那人。

萧君莫冷着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你冷公子竟也会有如此懦弱的一面,竟敢在本王面前自尽,姬无瑕,本王说过可以让你死了吗?你再敢如此做试试看,你若死了,我便令人屠了整个九龙城!”

唇角微微一弯,无瑕带着一抹嘲弄笑意,声若飞絮,缓缓道:“我不在乎!”

“那本王现在就带你去看——”那人暴怒的将那已经虚弱无比的身子抓起,向床下一拉,随着他的动作,无瑕扑下床,重重摔在了地上。

“王爷——”血鹰在一旁出声道。

身子被那人向上一提,无瑕无力的站起了,摇摇欲坠!萧君莫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他带出来门去。

这里是?!

高高的城墙下,跪着无数平民百姓。

“你在做什么?”无瑕有些失神,那些百姓被捆绑着,跪在一堆士兵中间。

“做什么,你不是说你不在乎吗?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看着他们是怎样一个一个死在你的脚下的——”手在空中一扬,城墙下的士兵手起刀落,眨眼间便已经有一人仆倒在地,鲜血四溅。

无瑕茫然的看着那一切,当第二个士兵将手中利刃举起之时,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住手——”推开萧君莫,无瑕扑在城墙上,失声大叫着。

鲜血汩汩,一旁仍然跪着的百姓哭成一团,想跑,却无力逃离。

“你究竟在做什么——萧君莫,你究竟还是不是人——”无瑕返身拼命捶打着那人的胸口,萧君莫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扣,道:“你不是不在乎吗?你冷公子手中血债何止万千,现在却为了区区几个平民跟本王拼命吗?”

“你根本不是人,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萧君莫,我恨你,我姬无瑕发誓,终有一日,我会让你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你听到了没有——”那人儿疯了一般的挣扎,萧君莫挑着眉头,头微微一点,城墙下的士兵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利刃。

哭叫声穿透了暮色,黑瞳中影映着一切,无瑕返身看着那些瑟瑟发抖却无法自救的百姓,泪水簌簌而下!

当那一片寒光掠过,脑颅滚在地面之时,无瑕眼前一黑,倒在了那人的怀中。

雨从天空落下,打在那些身首分离的尸体上,让鲜血渐渐失去了色彩,渗入地底,终无法分离。

黑夜笼罩了一切,那已经醒来的人儿靠在床栏上,无声无息。

原来,自己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姬无瑕,既然天都不让你死,那么,你就好好的活下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富贵荣华,亦如过眼云烟,可是没有人有权利如此草芥他人的性命,无论是谁,都不可以!

低下头,那轻纱缠绕的手腕被缓缓举到面前,无瑕慢慢解开了缠绕。远处跳动的暗淡烛光下,那深深的裂痕映入眼底,刺痛双目。

伤痕累累!身如此,心亦如此!

双手慢慢紧握,用力,用力!那轻启的唇间,轻轻吐出了几个字来。

“我命……由我……不由天——”

清澈的双眸突然寒意涔涔,熊熊怒火激发的反逆之心,将那人儿无尽的燃烧!

大雨下了一夜,当初晨的阳光射入房间,无瑕推开了房门。

萧君莫竟站在门外,见他出来,也不阻拦。

抬眼望去,昨日头颅抛洒的地面已经看不见任何痕迹,大雨冲刷去了一切,可是,那无情的夺取却深深刻在了心里。

“这是哪?”

“本王的新领地,九龙城!”萧君莫扬眉一笑,伸手将无瑕一拉,转过长廊,握住他的双肩,将他推到了自己面前。

熙攘的街道,穿梭而过的士兵,那繁华的一切令无瑕不置可否的睁大了双眼。

九龙城?!

脑中细细搜索此地的线索,无瑕双眼骤然一抬,回身望向了萧君莫。

“月鞍山!”

萧君莫看他诧异之貌,突然笑了。

“你知道了!无瑕,你太过聪慧,果然让人无法小觑。是,这就是地处月鞍山的九龙城!”

“月鞍山是中军大将军董震的管辖范围,你竟然盘踞于此!”无瑕口中喃喃,心头掠过了不安,似乎想抓住什么,可是,那感觉有些渺茫,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入手。

“无瑕,好好呆在本王身边,本王要让你看看,这大郑江山,究竟会落入谁人之手!”

无瑕霎那间明白了什么,他返身去望那巨大的城池,然后睁大了双眼,倒吸了一口冷气:“司马傅瑜项,是你的人?!”

身后那人缓缓上前,从后将他紧紧一拥:“没错,傅瑜项,是本王安插在云城的最大一粒棋子!”

第二百七十二章 蒼天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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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25

“主子!”

手微微一扬,刘劭康抬眼望着城墙上那两人,立了半晌,然后返身离去:“投栈!”

邱壑与墨渊对望了一眼,同时去看站在最后年纪最长的诸葛毅,诸葛毅只是默不作声的一示意,三人紧随了刘劭康而去。

“王爷在想什么?”诸葛毅将一杯清茶放在刘劭康面前,有些明知故问。

刘劭康微微一笑,俯首把玩着手中的玉佩,道:“诸葛先生在明知故问。”

“臣,只是想知道王爷究竟想做什么。”

“诸葛先生当日应看见了那名叫无瑕的姑娘是受人挟持,那人的手下在用一个孩子逼她就范。”

“臣,看见了,所以……”诸葛毅顿住话语,等待刘劭康自己说下去。

“所以本王便想跟过来看看,那么一个柔弱的女子,究竟有什么是那人势在必得的。”

“臣以为,如今我韩国与大郑正是敏感时期,王爷进入大郑的国境本就十分冒险,现在更犯不着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而以身犯险,咱们都不知道那人的身份来历,他今日竟与那姑娘出现在九龙城的城墙之上,若非势力不俗者,何来这等地位。”

刘劭康点头一笑,道:“本王知道诸葛先生是为了本王好,可是本王实在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非跟来一探究竟不可。”

“王爷莫非是看那姑娘貌可倾城,动了心么?”诸葛毅毫不客气的大声质问,刘劭康闻言大笑道:“诸葛先生,我的好老师,康儿是你自小看大,你认为我是那种为了美色而昏了头脑不顾轻重的人吗?”

听他口中改了称呼,诸葛毅发觉自己语气过重,忙双手一拱,低头一揖,道:“老臣口不择言,望王爷见谅。”

刘劭康伸手将他一扶,道:“先生自康儿六岁起,便一直跟随左右,悉心教导,康儿有如今的一切,全仗先生言传身教,康儿最敬先生平日直言进谏,又怎敢怪罪。”

“唉!”诸葛毅轻叹一声,摇头道:“怪只怪我大韩即位传承顺位,否则以政王您的声望谋略,这大韩的天下当是由您执掌――”

“先生――”刘劭康突然出言呵斥,诸葛毅心头一凛,急急俯首道:“老臣失言,王爷恕罪。”

“本王累了,先生也去休息吧。”刘劭康返过身,背对诸葛毅,不再说话,诸葛毅躬身一揖,退到门口,拉门而去。

黑衣夜行,那身影快如鬼魅,数丈高墙一跃而上,翻越间悄无声息。

无瑕踏出浴池,将身子裹好,屏风外的侍女见他出来,忙将手中披风给他披好,随着他去了房间。

坐在桌旁,任由侍女细细擦拭湿发,无瑕垂眸不语。

自己的猜测居然是错的,若傅瑜项是萧君莫的人,那么,柳大哥所说勾结韩国奸逆之人,当不是萧皇后,而是,萧君莫!

轻叹一声,无瑕侧目去望窗外。

这里是月鞍山,四周全是戎装佩甲的将士,全部听命于萧君莫,别说自己现在内力全失,就算内力恢复,要想从这千军万马中脱身,也当是机会渺茫。不知太子现在情形如何,所有事情皆乱成一团,自己却被抽离在此之外,当真十分无力。

低垂的脖颈白皙柔滑,却青淤斑斑,那身子散着淡淡的香味,慢慢萦绕鼻间。

“公子……可要奴婢拿了散瘀的药来。”

但凡富贵人家的婢女又有几人不知主子声色犬马,风流逍遥留下的印记为何,无瑕回过神来,微微一侧头,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形有多不堪,也不去解释,只点了点头。

侍女返身出了门去,无瑕将身子匍向桌面,颊轻轻贴着手臂,趴在桌上发呆。

门外一丝细微的响动令他双眸一凛,身子刚刚坐起,风声已到身后。

“别动!”来人伸手扣住了他的咽喉,无瑕微微一蹙眉头,道:“你想要什么?”

身子慢慢前移,当那镇定自若的容颜映入眼瞳,刘劭康眸中一动。

是她?!

发觉身边那人突然愣住,无瑕缓缓侧过了头去。

来人黑纱覆面,可是,自己却知道他是谁。

那修长的脖颈竟淤痕斑驳,如此一个人儿,竟被那人这般对待!

喉结轻滑,刘劭康轻声道:“你不叫,我便放开,听懂了么?”

“公子那日助过无瑕,请放手,我不声张。”

刘劭康松开手,伸手拿下了黑纱:“你知道我是谁?”

“无瑕过目不忘,自然知道公子是谁。”

“公子!”侍女到了门边,见门被关上,扬手将门一敲。

公子?!

刘劭康有些发呆,正欲开口,听门外又传来了一声男声。

“何事?”

“奴婢去拿药过来,公子把门关上了。”

无瑕伸手将刘劭康一拉,到了床边向内一推,然后也返身上了床去。

萧君莫伸手一推门,走了进来。

“无瑕!”

无瑕侧着身子,将罗帐微微一挑,道:“我已经睡了,王爷有事明日再来。”

萧君莫一步步走到床前,看无瑕斜倚床边,发丝尚润,眉头一皱,道:“头发还没干,怎么就睡下了――”

“王爷这算是关心我吗?如今我深陷于此,王爷千军万马在外守候,还怕我飞天遁地不成,王爷请回,无瑕乏了,便睡了。”

指尖一收,罗帐落下,无瑕眼角微挑,望向了头顶。

刘劭康此刻正手脚并用撑于床顶,与无瑕四目相对。

罗帐一动,无瑕收回眼神,身子一侧,对向床内,低低道:“王爷请回,这里是无瑕的房间,你既要我留下来,便请给予无瑕应有的尊重,你当知道我的性子!”话音未落,那人伸手将他的身子一扳,欺身扣住。

“本王若不是知道你的性子宁折勿弯,你认为自己还能保全清白到如今吗?无瑕,我会等,等到我登上大郑的皇位之时,让你心甘情愿的给我一切。”

低头吻住那粉嫩的唇,萧君莫深深吸了口气。

香!那淡淡的冷香竟若那勾魂的毒药,明知靠近危险万分,却依然情难自禁。

起身离去,当门的碰响传来,无瑕挑开罗帐,下了地。

“公子离开吧。”

一声轻响,刘劭康从床内跃出,站在面前,细细看着无瑕。

发觉刘劭康在看着自己,无瑕回头一望,见他一副疑惑不解之貌,目光下滑,定在了自己胸口,顿时双颊一热,骤然回身,低低道:“不用看,无瑕不是女子,那日不过是受人所迫那般装扮躲避搜查,无瑕是男子。”

脑中嗡的一响,刘劭康站在原地,半晌无话。

听身后没有动静,无瑕将头微微一侧,道:“为何还不走,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他若发觉,你定难以全身而退。”

“听你口中称他王爷,这大郑只有当今萧皇后之胞弟安逸王萧君莫一人,莫非――”

“你既知道此人,便当知他的性格与行事手段,你走吧,趁他还没发觉――”手被那人一拉,无瑕诧异回身,望向他。

“不管你是女子还是男子,我看你都是被迫留在他身旁,我带你走!”

身子被那人拉着向前一奔,无瑕将手一甩,后退两步,摇头道:“公子有此心无瑕甚为感激,可是我不能走,我走了,这整个九龙城的百姓便会遭殃,我姬无瑕一人生死无大,却不愿连累这么多无辜之人。”

刘劭康站住脚步,回望无瑕。

如此纤瘦的一个人儿,浑身淤痕一片,目光落到手腕,刘劭康几步上前抓住无瑕手腕翻过一看,那腕间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尚新,显示着这人或许就在那日被带回去之后便曾割腕自尽,刘劭康眉头一皱,道:“你究竟是何人?安逸王爷为何要如此待你?”

将手腕轻轻挣开,无瑕自嘲的低头一笑:“谁都不是,败军之将,不值一提,你走吧。”

返身走到窗前,无瑕再不说话,刘劭康到了他的身旁,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飞身一跃从窗而出,眨眼不见。

风从窗外掠过,一只五彩蛛缓缓爬入,无瑕眉头一蹙,从桌上拿起一支银簪随手发出,银簪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将那蜘蛛稳稳的扎在了窗棂上。

无瑕十分吃惊,刚才那一发银簪力道如此迅猛,难道?!

静气凝神,无瑕试着提了提气,隐隐的,竟有一股内力在体内四窜。

怎会如此?!

逍遥散的药效是十日,当还没散去药性,脑中一闪,无瑕心头怦怦乱跳起来。

饮食基本无变,那么,是自己今日喝的汤药中,竟有了克制逍遥散的药物吗?!

欣喜,为这无意间得到的一丝生机转变而欣喜,鼻间一酸,那微笑中,夹杂着一丝泪花。

老天爷,你这是在给我机会吗?让我在受了如此多的屈辱与折磨之后,还能为自己的命运搏一回。

我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利用萧君莫的松懈,给予他狠狠一击,我会让他知道,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在那马车内,松开了扼住我咽喉的手!我不但要将他拉下地狱,还要将他的整支叛军队伍,全部拉入无间炼狱!

老天爷,咱们便来赌一赌,看我姬无瑕的命运,究竟谁做主!!

柒柒这周有在推,看文的看官较之前多了一些,于是便借这个机会感谢那些一直支持着我的朋友们,因为有你们,轩城才会越走越远,越来越精彩,关于那个作者投票,其实那四项都是卷四会出来的桥段,正如小酒窝所说,因为无瑕与白炎的分离太多,所以,当他们能够在一起的时候,让他们幸福一点,再幸福一点!

人生呐,总得有希望,于是,咱们一起来等待那美好时光!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夜之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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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26

营帐内十分安静,前来报信的士兵站在那人面前,等得腿酸脖子硬,却就是不敢抬头。

将军今儿个倒又是抽的什么风,自己来报信这么久了,他也不说将人带进来,也不说轰了赶了去,就这么让自己僵在这,进退不能。

拼命咽了口口水,那士兵壮着胆子再次道:“将军,可否将人带进来?”

“人?什么人?”白少卿这才抬头看着面前那人,一副诧异之貌,那士兵欲哭无泪,感情自己站了这么久,这主根本就没听进去。

“有个叫大牛的人在营外求见将军,说,是将军大伯的舅舅隔壁家二驴的姑妈家的……的……那啥哥……”那士兵挠了挠头,那人刚才跟自己说了一大串,来的路上自己背了又背,就怕说不清,结果说了一遍,却被将军晾在一旁站了这半天,现在根本就已经记不得了。

白少卿站起身子,从案后走出,踱到了帐中。

浓直的眉头微微一挑,那眼底带着一丝戏谑之色,唇角勾起,懒懒道:“便把我那个亲到不能再亲的大牛哥带来吧,本将军要好好招待招待他!”

小侯爷跟在带路的士兵身后东瞧西望,那士兵一看他一副粗俗的打扮,满脸胡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刮过,实在怎么看都难以将他与自家将军联系在一处,心道可能是一些不沾边的街坊邻居,混不下去了,来找将军谋求前程,怕进不了营,所以沾亲带故乱拉一通,想着想着,那眼光中不禁便带上了一丝鄙夷之色。

小侯爷见那士兵满脸不屑,也不在意,军营是何等地方,要见主帅,岂是自己一说便能见到的,与其中规中矩,倒不如剑走偏锋,能跟着莫寒出生入死之人,定也不是那庸庸无为之辈,只是不是其性子……

刚入了帐营,小侯爷便被一人狠狠一抱,力气之大,令他猝防不及之下几近窒息。

“大牛哥,多年不见,竟还是这幅熊样,一点没变啊。”肩头被啪啪两巴掌拍,小侯爷眉头一皱,深吸了一口气。

面前站着的,是一英姿挺拔的青年将军,年纪绝对不比自己大多少,星眉剑目,菱角分明,眼中,却透着一丝狡黠,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有趣!他明明不认识自己,却这般热情……

小侯爷放下手中的破布袋,嘿嘿一笑,伸手将白少卿的手抓住一扣,胸口与他的胸口狠狠一撞:“好兄弟,总算没忘记你大牛哥,不枉我偷张寡妇家的鸡蛋也要分你一份。”

白少卿被那一撞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见小侯爷面带得意之色,心底倒也有了几分兴趣。

看样子,他已经知道自己是故意的了,既如此,还敢跟自己这般较劲,倒是个不可小觑之人,且先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白少卿扬眉一笑,手指动了动,令旁人退下,自己返身去倒了一杯茶:“军中不许饮酒,少卿便以茶代酒,敬大牛哥一杯。”

茶杯被径直递到小侯爷面前,小侯爷伸手去拿,白少卿手中用力,那茶杯竟被他握在手中,纹丝不动。

唇角一勾,小侯爷道:“看样子,少卿兄弟这茶,有些难喝啊。”话音刚落,已经一拳打出,白少卿空出一手将小侯爷挥出的一拳挡住,笑道:“自然,没三分本领,又怎敢认大牛哥这个好兄弟!”

那两人皆暗自用力,你来我往间丝毫不让,那被争夺的茶杯被两人握在手中,抵挡之间竟不洒分毫。小侯爷暗叹白少卿的武艺,心中爱惜,将手一松,向后一退,抱拳道:“少卿兄好武艺,孟白炎服了。”

见他突然松手后退,抱拳称服,白少卿倒是一时反应不过来,又听他口中自称,心头一惊,道:“你说你叫什么?”

将手中腰牌递到白少卿面前,小侯爷赞许的点了点头。

“成乐,孟白炎!”

“成乐小侯爷?!”那腰牌现在眼前,白少卿双拳一抱,道:“少卿见过小侯爷!少卿无礼了!”那茶杯被他二人争来抢去都不曾泼洒分毫,现在倒被溅泼在地,那二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

“慕枫将军说得果然不错,白将军当真是青年才俊,武艺不凡。”

“小侯爷折煞少卿了,小侯爷只管呼了名字,将军之称实在愧不敢当。”

“看你应比我年长,便称你一声兄长也不为过。”

“小侯爷请坐。”将小侯爷让到桌旁,白少卿将腰牌递还,重新倒上清茶,放在了小侯爷面前:“莫将军早已经来了密函,说小侯爷已到泾阳,少卿见迟迟未有动静,早已经急不可待,只是没想到,小侯爷会如此前来。”

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一身装扮,小侯爷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莫将军说,小侯爷在泾阳定需要协助,却未曾言明,不知……”

小侯爷神色一凛,隐去了嬉笑之色,肃然道:“本来,此事算是我孟白炎的私事,实在不该来此,可是,我带的人太少,这泾阳附近又皆是武相的势力范围――”

“小侯爷,我白少卿是孤儿,自小便被莫老将军收养,不光如此,我莫家军上下又有多少是没受过莫家恩惠的,莫将军说,小侯爷是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只要是小侯爷吩咐的事,我莫家军刀山火海,莫敢不从。不瞒小侯爷,莫将军隐退山林这几年,我们大家实在憋屈得很,武相一手遮天,早已民怨沸腾,每每想到自己还要为虎作伥,我白少卿就羞愧难当,如今莫将军重出山林,为国效力,咱们莫家军上下何人不是欣喜万分,莫说是要我们协助小侯爷,便是将这命搭上,我莫家军也眉头不皱!”

“好!”小侯爷扣住白少卿肩头狠狠一握:“相信我,武氏父子在咱们大晋作威作福的日子长不了!咱们一定会助皇上夺回皇权,让李氏,重掌这大晋天下!”

“好!”手与那人紧紧一扣,白少卿的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欣喜,这窝囊的日子过够了!这君不君,臣不臣的局面,当是时候发生改变了!

――――――――――――――

伸手拿起药碗仰头而尽,纵苦涩难耐,无瑕依然眉头不皱的喝了下去,放下碗,见萧君莫进门,无瑕起身道:“我想出去走走。”

“好!”

本以为会受到阻拦,不料萧君莫竟一口答应,无瑕闻言抬步便走,却被萧君莫将手臂一拉,身后一侍女手端托盘,那盘上放着一张面具。

“你的容貌太惹人注意,将这个戴起来。”

无瑕走到侍女面前,伸出手,拿起了那张金丝面具。

“虽然不及你曾经那张,却也是本王特地令人做的,你以后外出皆用此面具遮容,本王可不愿你的容貌被他人觊觎。”脚步靠近,那呼吸就在耳畔,伸出的双手却被无瑕不着痕迹的一让躲了开去。

指尖抚过金丝,唇角勾起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无瑕点点头,道:“好!”

伸手将面具戴起,无瑕率先跨出了门去。

街道上甚是繁华,萧君莫带人跟在身侧,看着身前那人兴致盎然之貌,心底竟涌起了一种道不清的情愫。

无瑕今日已经换回了男装,依然是一身素洁,修长的身子轻盈灵动,肩若削成,腰若约束,容若女子却更胜女子,纤瘦而不羸弱,倔强中又含着几分清柔,一头青丝松绾随风,白皙的脖颈被微微竖起的领子遮住,随着头部的转动时而透出一抹依然未曾散去的暧昧之痕来,令人见了,砰然心动。

是何时,此人竟悄无声息的入了心中,憎恨,矛盾,冲突,生死难容,他害自己失去了一切,自己,却为何还是留下了他的性命!

眉头一皱,萧君莫竟有些恼火,无瑕仍然兀自不觉的且行且看,到了一个字画摊前,驻足而立。

萧君莫到了他的身旁,见他望着一副桃花图发呆,凑过头去,在那耳畔低低道:“公子似乎偏爱桃花,倒应了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典故,不如,本王买了送给你。”

“谢王爷一番美意,无瑕承受不起。”

“不过只是一幅画。”

“送画的,却是你!”

那人儿转身就走,萧君莫脸色微变,无瑕却只是不睬,继续行进,看似信步闲庭,却在不经意间已将这大街小巷深深映入了脑海。

“那是什么?”无瑕指着远处错落林立的水车问道,萧君莫带着一丝玩味儿看着他,道:“公子是故意刁难本王么?那是什么,你说那是什么。”

“无瑕是问,九龙之上有大水,为何却要将河道拦截改道而行,然后再以水车将水引入,王爷莫非是闲得无事,想学大禹,改尽天下河道,归于大海么。”

听他口中轻讽挑衅,竟带着一种平日未有的俏皮,萧君莫竟痴了片刻,口中喃喃道:“河道隐患,自然要改道而行。”

眸中一闪,无瑕眉头微微一挑,声色不动,回身道:“无瑕乏了,谢王爷今日陪无瑕同行,咱们回去吧。”

那口中少了冲劲,虽然仍是冷冷,却让萧君莫心中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喜悦感。

踏步上前,追上那人儿,萧君莫侧头去看,无瑕却只是淡淡,眼望一旁,也不说话,却也破天荒没有抗拒萧君莫的靠近,那两人带着随从从街道而过,远远的,一道身影驻足遥望,看着离去的两人,静默不语。

第二百七十四章 谁 拨乱了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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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27

“小侯爷在做什么?”

看着那一回来便一头扎进院中上蹿下跳的人,白泽等人皆站在一旁奇怪的问道。

司马逸蹲在小侯爷面前,见他用竹条破篾,搭起支架,然后用麻绳缠绕,实在不解。旁人不解,南宫热河却已经头大,他站在远处,斜斜倚着树干,道:“你忘了以前咱们摔成什么样子了么,孩提时胡闹的玩意儿,现在这种局势,你却又拿出来做什么?”

小侯爷嘿嘿一笑,也不停手,继续搭架,眼见雏形渐渐出来,流萤在一旁观察了一下,道:“纸鸢不像纸鸢,看着却像是个在天上飞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南宫热河头疼的拍了拍脑门,道:“小时被这厮诓了从后山往下飞,差点跌死在山谷,感觉实在有些不妙,说好了,这次要再用这个做什么,别叫上我。”

小侯爷站起身,走到南宫热河身旁,用手臂将他脖子一勒,笑道:“放心,这次绝对不会让你跌死。”眉头对着那人挑动,模样十分欠揍,南宫热河恨恨的反手扣住他的臂膀,将他推开,道:“除了这个,叫我做什么都行。”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小侯爷大叫一声,对着南宫热河竖起拇指,南宫热河顿时满脸黑线,怎么看自己都被此人算计了,还不知道他究竟算计自己去做什么,南宫热河无力的仰头望天,喃喃道:“爹,河儿何时才能跳出火坑呐!”

————————————————

两块轻扣的玉玦随着那抹向前奔驰的紫金色而轻轻晃动着,这队人马已经日夜不停的奔驰了几日,随着目的地的渐渐接近,郑赟谦的心也愈发凌乱起来。

无瑕失踪了!

当太子带着这珏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竟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太子说,太子妃冷冷的站在他的面前,笑着对他说,萧君莫将无瑕带走了,天涯海角,不知去了何方。那一瞬,自己的心底竟是那般害怕,便仿佛自己的一切都失去了!就在那之前,那人儿还来找过自己,自己的双手还拥抱过那纤瘦的身子,还那般真实的感受到他的存在,可是……

萧君莫那么恨他,他却落入那人之手,不敢去想那后果!

日夜不停的疾奔已经让郑赟谦十分疲惫,可是,他却不敢停下飞驰的马蹄,害怕,怕自己赶到之时,见到的只是一具毫无声息的躯壳,萧君莫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来折磨无瑕,就算他不取他的性命,可是,他若逼他,对他做了什么……

无瑕那般倔强,根本不会屈服……

甩了甩头,似乎想让那纷乱的思绪停止下来,可是,做不到!当日与太子相见的情形一霎间冲入脑海,令他有些失神。

————————————————

“这是什么?”

郑赟谦诧异的看着郑澈轩手中的令牌。

“调军的虎符!”虎符被那人径直抛来,郑赟谦伸手接住,却转瞬间又丢了回去。

“我自然知道是虎符,我问的是,你想做什么。”郑赟谦有些恼火,双眼瞪着那人喝道。

低头一笑,郑澈轩将虎符握在手中,再次递到了郑赟谦面前:“你不是一直都在跟我争,跟我斗吗?现在,我将这虎符给你,将咱们大郑一半以上的兵力交到你手中,由你来掌配一切。”

“郑澈轩——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郑赟谦怒喝道。

“自然!我只是,不想自己此生留下遗憾,虎符给你,大郑的江山也给你,我要去找无瑕,如果我死了,你记得,带兵灭了萧君莫叛军之时,在我的坟前倒上三杯酒,将此消息告知于我。”

身子一动,郑赟谦头也不回向外而去。

“站住——你去哪——”

身形微微一顿,郑赟谦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了天空:“郑澈轩,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放过母后,她所犯下的错,我为她偿还!”

————————————————

“殿下!”

郑赟谦勒住缰绳,赤兔转了个圈,停住了马蹄,子胥郎打马靠近,道:“离火的消息。”手臂一扬,苍鹰振翅而去,子胥郎将纸条递过,郑赟谦打开一看,顿时眉头一舒,喜颜于色。

“无瑕出现在月鞍山附近,他……还活着!”

太好了,他没事,他没事!

缰绳一扬又待出发,子胥郎突然出声叫住了郑赟谦:“殿下,子胥有一事相询。”

郑赟谦回头见他一脸凝重,知道他早就已经按耐不住,于是屏退了身边之人,与子胥郎拉马到了一旁。

“你说吧。”口中一声轻叹,郑赟谦跃下马背,静静站在了山坡上。

“太子退让,殿下为何却不肯接受?殿下若接了虎符,执掌了京都内外军队,咱们也便不用费时费力去做这许多,如此大好机会,殿下却退让而去,为何——”

“我根本志不在此,子胥,你当是最了解我的人,便应该知道我之所以坚持与太子作对是为了什么。无瑕曾来质问我,与韩国奸逆勾结,欲让其军队自西北而入者是谁,我说不是我,他便信我,他对我说,无论怎样,只要他活着,他便要保我郑赟谦一条命,子胥,为了我不想登的大郑皇位,我挣扎痛苦了这么多年,现在我想放开了,我想保护母后,但我会以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她,我不愿再让更多的人为我而流血,所以,让我放开双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子胥!”

晚风中,那个紫金长袍,俊逸不凡的男子第一次面对他人说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那墨黑的瞳孔在夕阳余晖下灿着一抹金色的光芒,如此耀目。

“自由自在……展翅翱翔……”子胥郎口中喃喃,突然便润了眼角,那个自小便痛苦挣扎的人,终于要放开一切,为自己而活了!

心底一叹,子胥郎走到郑赟谦面前,与他对视一眼,然后抬眼去看那渐渐西沉的太阳,突然笑了!

笔尖细细勾勒着画卷,刘劭康低垂着头,静气凝神。

门一声轻响,墨渊走进来道:“王爷,柳将军到了。”

笔轻轻一搭,刘劭康直身迎上了前去。

“王爷!”

“洛冷,一路辛苦了,过来坐。”

柳洛冷与苏陇进了房间,随着刘劭康到了桌旁坐下。

“此去云城,情形如何?”

“洛冷见了一位故人,他对大郑权谋内幕知之甚详,他跟我说,勾结郝连弘的,不是燕王郑赟谦,而是另有其人。”

“哦?却不知你的这位故人是?”

“咦?”在一旁本没说话的苏陇突然发出了一声惊疑声,柳洛冷眉头一皱,侧头道:“何事大惊小怪。”

苏陇指着桌上的画像,道:“王爷竟也认识公子么?”

柳洛冷闻言眸间一动,起身回头往桌上一望,刘劭康见他回望桌上画卷,面带诧异之色,又听闻苏陇之言,知道其中定有蹊跷,走到桌旁将画卷拿起,递到柳洛冷面前,道:“柳将军认识此人?”

那画卷中人眉目清澈,眼含秋水,唇若春桃,眉间一点朱砂痕,却不是无瑕还能是谁。柳洛冷心底轻叹,自己本不想将无瑕牵涉其内,他的命格十分奇特,注定了将来会是众人争夺天下首而争夺之人,却不料,政王竟已经与他有了牵连。

“王爷在何处见到此人?”柳洛冷带着一丝欣喜急急追问道。

他本在云城见过无瑕之后,还要跟无瑕榷商事宜,不料无瑕却就此没了消息,待他混入城中打探,见太子府调兵频频,随后燕王郑赟谦离开京都,直奔西北,才发觉事情不妙,于是一路疾行,到了与政王约定的堤州之后竟得知那一行四人继续西行,于是随后跟到了九龙。

“他叫无瑕?”

“是!”柳洛冷点头道。

“他究竟是何人?”刘劭康含着深意,紧紧盯着柳洛冷。柳洛冷心知瞒不过,眉间轻锁,终还是深吸一口气,道:“郑太子身边,冷公子!”

眼中一丝莫名诧异的神情闪过,刘劭康脱口而出:“晋前戍之皇子,反晋势力的最高领袖,郑太子身边隐藏的冷公子?是……这样一个人?!”吃惊太过,令刘劭康神色大异。

“是!”柳洛冷笃定的点了点头。

刘劭康低头望着手中画卷,竟有些失神。

冷公子其人十分神秘,当年大郑蜀城一战,他以智取胜,让郑太子不费一兵一卒入了蜀城,其后却下令坑杀了叛军两万将士,尔后又神秘消失,其势力一直辗转存在于大晋。

前不久,郑的安逸王爷萧君莫数年的势力,竟因冷公子的打击一夕摧毁倒塌,令各国对其人兴趣浓厚,皆派细作潜入大郑,便是希望一探其真实面目,可是,却没想到……

他那么年轻,当不过双十,且那般柔弱,怎可能……怎会是……

双眼一闭,脑中有些混乱。

若真是他,那么,他领导反晋势力的时候,岂不是还是孩童一名?!

不可思议!

脸上渐渐平静,心底却汹涌澎湃。

若他真是冷公子,那么,他身上,定背负着自己一直寻找的那个秘密,那笔巨大的宝藏,曾在前戍灭亡时露出冰山一角,随着时间的消亡而渐渐被人遗忘,可是,自己在几年前无意间得知了其中奥妙,如此大的一笔财富,若……在自己手中……

无瑕!

冷公子!

戍之皇子!

或许,也是掌握那笔财富的主人!若果真如此……

当,得无瑕者,得天下也!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生有爱 何惧风飞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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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28

巡防的士兵刚刚换好岗,当值的,刚换下的皆呵气连天,虽然已到5月,夜晚的风却依然带着一丝凉意,那俩刚到岗尚且睡眼惺忪的士兵挠耳抓背的埋怨道:“又到这天气了,老是下雨不说,蚊虫也多了起来,真烦人。”

“啪――”的一声,一只小虫子被拍死在手中。

“是啊,雨季要来了,看这样子就要开始变天了,倒希望今年的雨别太大,否则那河坝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受得住。”

说话那人突然一转头,另一人见状忙将手中长矛一扬,道:“怎么了?”

那人回头四望了一下,道:“好像有什么飞过。”

“切,睡糊涂了吧,这三更半夜的,除了……飘来飘去的鬼……”

“哎呦,要死了。”那人浑身打了个寒颤,道:“别说了,感觉怪寒碜的。”

那两人说笑着,身后一棵大树上,却悄无声息的立着一道身影,朦胧的月色下,一袭白衣泛着柔和的光芒,站立片刻,白影脚步在树枝间一点,飘然而上,瞬间不见。

门被突然推开,无瑕睁开双眼,身子霍然坐起,罗帐一挑,萧君莫站在床头,看他薄衫裹身,睡意倦倦,松了口气。

“何事!”声音带着一种慵懒,那微松的领口下白皙的肌肤挑逗着那人的视线,萧君莫身子俯下,凑到无瑕面前,道:“无事,刚经过城墙,发现一道白影,所以,来瞧瞧你。”

无瑕嘲讽的一笑,眉角勾起,微微一瞥,竟带着一种魅惑,令那人不由自主的喉间轻咽。

“王爷昨日才让无瑕服下了逍遥散,药效十日,无瑕身边全是王爷的人,纵如此,却依然对我不放心么?”

“你姬无瑕岂是泛泛之辈,就算是将你时时刻刻绑在身边,本王都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让你独处一室。”

“萧君莫――”脸上一寒,无瑕身子向后一退,满脸戒备看着那人。

“本王今日便在此歇息了。”

那人说完便动手去脱衣,无瑕双颊因愤恨而泛红,见萧君莫脱去外衣,果然要上床来,身子一动便要下床,却被那人反手一扣倒在了软被中。

“别动,本王不动你,就这样抱着。”那人的声音透着暗哑,渗着欲望,炙热的气息扑在颊边,令无瑕身子猛的一颤。

头拼命别开,想躲开那呼吸,那人的气息却越来越近,直到鼻尖触及那透着冷香的肌肤,然后轻轻摩挲。

“你果然是那勾人魂魄的狐媚子,本王便要被你折磨疯了,无瑕,无瑕……”那低喃响在耳边,令无瑕的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本王身边何种女人没有,却为何……竟对你动了心……就那么一个漫不经心的回眸,冷冷的说话,冷冷的微笑,甚至让本王失去了一切,可为何,本王竟对你下不了手,玄夜说得对……没有人可以掌控你……没有人……”

双手骤然一握,却又在转瞬间松开了。

忍!

姬无瑕,你要做的,不光是对付此人一人,而是要毁了他的整支军队,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当有人到达这九龙城了,他们应该来了……

夜,如此漫长,被那人紧拥在怀,度日如年,分分秒秒,皆是煎熬!

――――――――――――――

萧君莫睁开双眼,怀中那人儿在辗转了半宿之后才沉沉睡去,此时此刻便如温顺的小猫一样蜷在自己怀中,那鼻息轻柔之极,青丝蜿蜒,一缕短发从鬓角搭落,随着呼吸微微浮动。

指尖轻轻抚上那秀丽的眉头,点在了那粒朱砂间。

他做了什么梦,为何眉头蹙起了?

那人儿似乎越来越不安,额间开始渗出细汗,隐隐的泛着光,头也在不时的轻轻摆动。

“白炎……白炎……”

当那名字从无瑕口中吐出,萧君莫脸色一沉,抚在那颊边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

“白炎――”

身子霍然而起,随即被那人一拉,再次跌回床间。

“放开我――”瞬间掌已袭到了那人的面门,却又生生顿住了。

好险!

无瑕心底一震,睁大眼看着萧君莫,道:“放手!”

手中的力道却依然在加重,无瑕的眉头蹙得更深,一丝锐痛从被那人扣住的肩头传出,迅速蔓延。

牙关一紧,无瑕只瞪着那人,不肯求饶,萧君莫心底恼火,低吼道:“你便如此深爱那人?连梦中都在叫他的名字――啊――”

“无瑕心底想着谁,似乎与你安逸王爷毫不相干,王爷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无瑕――”扬头与那人对峙,那模样令萧君莫愈发起火,双手在不断用力,似乎要将那人儿捏碎一般。许久,萧君莫将无瑕狠狠一推,返身下了床,几步到了门边将门一拉,门口端着水盆等候的侍女被他急速而出撞翻在地,铜盆乒乓落下,水泼得到处都是,他顿住脚步回望了屋内一眼,然后极其不耐的用脚踢开铜盆,扬长而去。

无瑕长长舒了口气,自己刚才半梦半醒间,差点一掌便拍了上去,还好那人被怒火摄了心智,未加深究,可是,如此一来,自己今日想出门的计划,可能无法成行了。

心底一叹,无瑕下了床,走到窗前望着天空发呆。

自己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对那人的反感,只要是他的靠近,便会让自己觉得生厌,让自己无法忍受!已经过了这么些天,要来的人,该出现了,可是,自己该怎样将信息传递出去……

一道黑影从守军头顶掠过,却在接近城墙之时顿住了脚步。

警惕的望着那已经近在咫尺的地方,却就是无法靠近,因为,那附近伏兵重重!鬼翼看了又看,终还是没有贸然行动,在细细看了守卫分布之后,返身离去了。

九龙之外的一道山谷中隐隐的现着人影,见鬼翼回转,袁朗迎了上去。

“怎样?”

鬼翼摇了摇头,道:“城墙附近埋伏了很多人,就算轻功再高,都不可能不被发现而接近那里,咱们还是明日白天混进城去再做打算。”

见袁朗身形顿了顿,鬼翼看着他的脸,道:“明日我们先进去,袁大哥晚上来,我会让人来通知你客栈的名字和方位。”

袁朗点了点头,似乎叹息了一声,又似乎没有,他回过头去,望着九龙城的方向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因为,那狰狞的鬼脸遮住了一切,掩盖了那张脸与这个人的过去。

那人就在九龙城中,自己已经有多久没见过他了?他定没料到自己还活着,还会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当年,在自己倒下的那一刻,那人无情的离弃与绝情的话语随着他离去的脚步而与自己的意识一同陷入混沌,自己以为会忘却那一切,可是,现在才知道,那一切早已那般鲜明的刻入了心底,根本无法抹去。

手渐渐抚上了那张脸,慢慢的摘下面具,月光下的那张脸疤痕满布,极其可怖,那人眼中泛着泪光,仰起头,轻声道:“萧君莫,你赐予我的一切,我会原原本本的还给你!我的,云萝的,都还给你!”

――――――――――――

纵然撂过狠话,南宫热河却依然加入了制作队伍,一丝不苟的完成着那让他至今还心有余悸的东西。

看得出,小侯爷很用心的考虑过一切,虽然孩提时曾因这顽劣之徒骗自己从山谷飞下而从在半空便散架的飞翼上掉下来,可是,南宫热河相信小侯爷的用心,此人虽然平日嘻嘻哈哈,可是,他却从不会在正经事上马虎半分。

“两日之后的端阳节,西营的兄弟们会入城助咱们动手,司马兄,你明日去沧田,让孟大叔备好船只,待我们到达之后,船只一路下行,不入沧田,去下游的冀州,那里的驻军是我爹爹的旧部,我已经让人做好了接应,所以,会更加稳妥。”

司马逸看着小侯爷,微微一摇头,道:“小侯爷是不让将公子的人牵涉其内,可是小侯爷,弓是我们的人,你大可不必如此。”

“弓是我孟白炎的兄弟,无瑕远在大郑,他的处境与生存有多难我知道,我不能为他分担,也无法与他并肩,我能做的,就是让他的负担减少一分,再减少一分,让他肩头重担哪怕只是轻一点点也好,让我为他做,司马,我想为他做!”月光下的那人如此郑重的神情令人由衷折服,司马逸轻叹一声,点头道:“小侯爷的这份恩情,我司马逸代我家公子谢过,无论立场如何,你孟白炎,是我司马逸敬佩之人!”

那人却突然眉头一皱,极其恶劣的打了个寒颤:“咦,司马兄晚上吃了什么,说出来的话,怎让人如此难耐,酸得可以。”

深吸一口气,司马逸双眼一闭,恨得牙痒。

南宫热河等人蹲在一旁吃吃笑得东倒西歪:“司马,少跟那爱耍嘴皮子的人说话,你若再说下去,他又会说出更多让人恼火的话来了,便当他是个透明的,不去理睬最好,你要是再给他三分颜色,这天下的染坊倒是连材料都不用了。”

司马逸怏怏瞪了小侯爷一眼,再不去睬他,蹲身与众人一同做事。

小侯爷嘿嘿笑着站在众人之后,渐渐的,隐去了笑意。

无瑕,我定会将弓安全带出泾阳,你在大郑,也要保重自己,知道吗!

第二百七十六章 随雨潜入夜 情意缠如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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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29

雨从早上便开始淅沥不停,无瑕倚在栏边看着茫茫雨幕,发着呆。

谷雨之后,雨天渐多,这九龙城之上辕江汇聚四河之水,应是常泛滥之区,然此刻江水改道,避开了城池,农耕灌溉皆以水车引入,虽然繁琐,倒也免了百姓水患之苦。

一阵凉风吹过,无瑕身子不经意的轻颤了一下,身后一人将披风往他身上一覆,从后将他紧拥,无瑕身子立起,很轻,却很坚决的一挣,低低道:“大庭广众,王爷自重!”

那人鼻间冷嗤一声,手没有松开,反而低头凑向了那人儿白皙的脖颈:“谁敢说,我便杀了他!”

那人的欲望已经越来越无法掩饰,无瑕心底泛寒,感到颈后酥麻,双颊顿时绯红,脚步向前,挣开那拥抱,回身低吼道:“你便能杀尽天下所有人,我姬无瑕还是那句话,要我屈从于你,绝无可能!”

“王爷!”血鹰匆匆而来,打断了两人的僵持。

“何事!”萧君莫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血鹰看了无瑕一眼,然后走到萧君莫身旁附耳低语,萧君莫眼中一动,抬步便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回头看着无瑕,道:“本王有事,公子最好乖乖呆在这里,如果发现你不在——”话语顿住,手却突然向一旁扣去,站在一旁的侍女被那突如其来的一袭惊得一跳,话未出口,已经变为了呜咽。

“我便杀了她!”手中咔嚓轻响,那侍女被动的仰起头,踮起脚尖,以求能够得到一丝呼吸。

十指在宽大的袖口中紧握,无瑕冷冷一笑:“王爷放了她,无瑕不走。”

萧君莫松开手,也不逗留,带着血鹰匆匆而去。无瑕轻叹一声,到了那跌跪在地,泪水簌簌的侍女身旁,伸出手,轻轻道:“无瑕连累你了。”

侍女双手捂着脖子,身子颤抖得止不住,见无瑕伸手去扶她,顿时伸手抹去泪水,低泣道:“奴婢卑贱之躯,怎敢劳烦公子。”身子一撑想站起来,却早被那一掐吓得浑身发软,试着站了几次,都无力站起。

无瑕歉然的伸手将侍女扶起,进了屋,让她坐下,然后伸手倒上一杯茶,放入了她的手中。

那侍女十分惶恐,茶杯放入她手,令她手足无措,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无妨,无瑕比你大不了多少,不必如此拘束。”

“可是,公子是金贵之躯,奴婢……”低头抿了一口茶,却又突然醒悟过来,那侍女看了茶杯一眼,然后急急起身道:“污了公子的茶杯,奴婢这就去换。”

无瑕伸手将她一拦,带着一丝无奈道:“你叫什么?”

“奴婢……小瑶。”

“好,小瑶,你听好了,我在这里,不过是安逸王爷手中的一个人质,我的身份并不金贵,你的身份也不下贱,你我皆是一样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诚惶诚恐,是我姬无瑕连累了你,害你差点受伤,应该道歉的人,是我!”那素洁身影微微一俯,向着小瑶轻轻一揖。

小瑶怔怔看着面前那人,望着望着,便有泪再次落下。

自小到大,自己都被人告知下贱的身份,卑微的地位,主子便是天,便是一切,就算是自己的命,都是属于他的,从没有人将自己当人看,没有人!可是,此时此刻,这仙一般纯净得让人不敢接近的人儿却跟自己说,自己与他是一样的,他竟然向自己道歉,对自己行礼!

身子直起,无瑕对着那泪水泛滥的少女微微一笑,他给予她的,只是一份尊重,却不知那人将来回报他的,却是自己的生命!

那一行数人在进城前已经化整为零,各自进入。

郑赟谦一身布衣,斗笠遮头,与子胥郎二人冒雨入城,经过路旁,见来往士兵皆脚步匆忙,不禁对视了一眼,然后向着最近的一家客栈而去。

天色将晚,窗外大雨倾盆,郑赟谦换了衣裳,坐在桌旁,望着手中的玉珏发呆。

子胥郎推门而入,见他愣愣,不禁轻叹一声,道:“殿下的发间尚在滴水,却为何坐在桌前发呆,公子此刻就在这九龙城中,殿下做事一向稳重,便当知道欲速则不达,现今更应该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而现在,身子便更不能受了折磨——”口中如是说,手中已将一条长巾抛来,郑赟谦扬手抓住,将长巾盖在头上,慢慢擦拭。

离火传来的消息,无瑕被禁在城门上的阁楼,四面全是驻军,防守十分严密,平日根本无人能够靠近。

“殿下在想什么?”子胥郎看着那人,见他突然起身,忙伸手扣住他的肩头,沉声道:“殿下去何处?”

“月朗星稀防守必定更为严密,今夜如此大雨,防御当不及往日,我去看看有没有契机靠近那里。”

“子胥认为不妥,殿下大可不必亲自前去,就算要去,子胥——”

“非我不可,子胥!”

“殿下——”

郑赟谦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子胥郎,眼神笃定,神色凛然,子胥郎身子刚一动,那人已经返身拉门而去,拦都拦不住。

孽缘呐!

子胥郎在身后直顿足,眼见那人身形一晃便没入了雨幕,纵心有不甘,终还是轻身追了上去。

大雨模糊了一切,正如郑赟谦所料,虽然萧君莫下令提高警惕,守军们却依然感到吃力,视线在黑夜本就不明朗,再加上大雨滂沱,眼见耳听都不及往日灵敏,是以郑赟谦已经十分靠近城门,那些守军皆尚未有所察觉。

眼见便要靠近,突然发觉有人与自己一样趁着雨夜潜入,鬼翼顿住身形,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那身影为何如此熟悉?!

那人是?

燕王郑赟谦!

鬼翼十分吃惊,继而却又坦然了起来。

自己等人已经寻到了公子的行踪,那么燕王此刻来到这里一点也不足为奇,可是如此一来……

那身影掠过,直奔了城门而去,鬼翼犹豫了一下,并未紧随。虽然大雨掩盖了行踪,可是,人多必杂,与其一同潜入,不如在此等待,若燕王果真见到公子,无论是与公子一同出来,或是他自己出来,自己再去接应,当都比贸贸然跟进去要好一些。

打定了主意,鬼翼轻身一跃,藏身在一颗大树上,刚站定了脚步,发觉身边骤然间多了一人,回头一看,子胥郎紧紧贴于树干,见自己回头,也只是微微一点头。

虽然太子府与燕王府立场对立,可是,此刻两方人马的目的一致,皆是要助无瑕逃离萧君莫之手,是以鬼翼也不多言,回了一礼,与子胥郎一同静候雨中。

无瑕依旧坐在桌旁,身子已经十分困倦,脑中却思绪纷扰,无法入眠。

他想到了前一日在那两守军身后听到的话语,辕江地处九龙上游,今夜暴雨,河岸必定会涨。因常年受灾,而此时手中势力汇聚于此,所以萧君莫令人筑河堤,改水道,让辕江之水绕九龙而过,避免了河水入城,而令军营无所立足的问题。

天灾人祸,非人力之所及,自然之破坏力,若利用得当,可抵千军万马。自己曾夜潜入堤前去看过,从上游十里处,若能让河堤决口,水入九龙东面军营驻扎之地,当不费吹灰之力,可削去萧君莫九龙势力之半数,就算不能给他致命一击,也会让他元气大损。可是,自己只有一人,又无法获得能够炸毁河堤的火药,眼见,便要错失了那大好时机了。

萧君莫今夜没来,且似乎也没回来,看样子早上血鹰找他定有要事,脑中想着,无瑕站起身子到了窗前,将窗推开,本想听听雨声,却不料,窗一打开,一道黑影随即而入,无瑕警觉的向后一退,本欲喝问,却不料那黑影入了房间之后,竟将他抱住了。

那人浑身已经湿透,淅淅沥沥滴落着水珠,一霎间便已润湿了无瑕身上衣衫。

无瑕睁大了双眼,被那人搂在怀中,怔怔的发着呆。

“无瑕!”

当那熟悉的声音闯入耳朵,无瑕回过了神来,抬起头,望着那张俊朗的脸,喃喃道:“怎么会是你!这种时刻,你不该来!”

“不,我该来,我若不来,又怎知你是否平安,是否还好好的活着。”将那人儿拉离自己的怀抱,然后细细的查看,当看到他那隐隐露出的脖颈间依然鲜明的痕迹之时,郑赟谦双手一颤,然后伸手抚在了那人的颊边:“无瑕,是我的错,如果当初在断弦谷我没有让萧君莫逃掉的话,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还好你没事,否则我绝对无法原谅我自己。”

无瑕伸出手,将那抚在颊边的手轻轻一扣,宽大的衣袖随着那动作从手腕落下,那腕间一道即将愈合的伤痕赫然跃入了郑赟谦的眼睛。

糟!

眼见郑赟谦脸色大变,无瑕反应过来,松开那人的手返身背对向他,手臂却被那人狠狠一拉,郑赟谦扣住无瑕的手腕,再次举到了自己面前。

那是……

“你傻啊,你竟然……他究竟是怎样对待你的,隐忍如你,竟也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无瑕,跟我走,就算没了我这条命,我也决不允许萧君莫再伤害你!”

身子被那人带得向前一奔,无瑕急急将郑赟谦一拉,摇头道:“我不能这样走,赟谦,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你去做,很重要!”

“什么事?”

“我要你,助我水淹九龙城!”

第二百七十七章 乱世如刻刀 刀刀催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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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4-30

郑赟谦回转的时候看见鬼翼,只是稍稍一愣,继而率先离去,那两人丝毫不顿,紧随他离开了城墙边。

玄夜在地面急追了几步,可是因为来得过晚,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道身影没入雨夜,心底一凛,玄夜转身便去找萧君莫。

今夜暴雨,上游河坝因修建不久,很多地方都亟待完善,可是,这雨一下便下,竟没了停歇的迹象,早上血鹰来报,河坝出现小股裂隙,萧君莫正调了军队冒雨加固,待玄夜匆匆来报有人趁雨夜潜入城墙,萧君莫返身便走,直奔了城中而去。

无瑕本以为萧君莫今夜不会回来,待郑赟谦走了之后,竟发了一小会儿楞,待想到自己因那人的拥抱而湿了衣衫之时,萧君莫人已到了城墙下。

正欲换衣的无瑕被突如其来的撞门声一惊,回身一看,却是侍女小瑶急急进门,小瑶抬眼见无瑕衣衫湿润,地面也有水滴落下的痕迹,那窗仍在风中闭合,又听身后纷沓脚步,心头焦急,走到桌旁,将放置桌上尚在小炉上温热的茶壶端起,用力一抖,那热水泼在手上,烫的她一个哆嗦,将茶壶抛出,正跌在无瑕脚下,热水溅在无瑕脚边,令他眉头一皱,向后一退。

“啪——”的一声,小瑶跪在地面,额头重重撞在地面,口中大声道:“奴婢该死,公子恕罪。”

门被人狠狠一踹,萧君莫几步进门,见无瑕蹙着眉头站在桌旁,小瑶跪在地面磕头请罪,地面跌落着一个茶壶,热水仍在腾腾流出,不禁脸色一沉,喝道:“何事?”

小瑶回身对着萧君莫一叩头,道:“公子说想喝茶,奴婢竟因茶壶热烫失了手,泼了茶壶,还烫到了公子的脚,王爷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萧君莫眼含深意的到了无瑕身边,拉过凳子将他按坐在凳上,然后动手去脱他的鞋袜,无瑕身子一动,却被那人将脚一握,冷冷道:“公子在怕本王求证么?”

无瑕闻言不再动弹,也冷冷道:“王爷倒是唱的哪一出,整天不见人,一回来便来此求证什么?莫非无瑕又做了什么,让你安逸王爷寝食难安,如此倒不如一刀杀了我,省得整天疑神疑鬼。”说话间,鞋袜已经被那人脱下,纤长的足尖果然被开水泼到,起了一个个小红点,萧君莫见状,回头怒喝道:“果然该死,却是笨手笨脚做了什么。”

“一点小伤,王爷不必如此。”无瑕挣开萧君莫的手,赤足踩地,对小瑶道:“去拿了烫伤的药来就好。”说完又对萧君莫道:“无瑕便要睡下了,王爷有事请自便。”

萧君莫起身看着他,脚步向前,无瑕满眼戒备的向后一退,萧君莫伸出的手竟无法触及,见他一副小刺满身的模样,萧君莫忍不住笑了起来:“本王倒是很享受你的反抗,不过今日有事,既然你乖乖的呆在这里,本王今日便不为难你。”回头对着小瑶喝道:“还不去拿药,下次再笨手笨脚,本王便要你好看。”

小瑶匆匆出了门,到了门外,长长舒了口气。

刚才她本是来看看公子是否安寝,却不料见安逸王爷气势汹汹而来,那模样令她害怕,她的第一反应便是通知公子,可是进了门,竟见那人身子润湿,脚下有水滴痕迹,屋外大雨,若非那人出了门,便是有人进了门,于是,情急之下,她只好打翻茶壶,将那水痕掩了去。

萧君莫见无瑕一直神态自若,无任何异常,暗自松了口气,虽然此刻他最担心有人来找无瑕,可是,各方势力互相潜入,打探虚实也不是稀罕事,既然无瑕人还在,也未见异常,自己还是先去处理了河堤的事情为好。

“擦了药,你便睡,本王忙完了事情,就回来陪你。”那语气暧昧至极,无瑕眉头一蹙,也不去睬他,待他出了门去,才身子一松,坐在了床头。

还好小瑶机灵,掩盖了水痕,否则以萧君莫的敏锐,又怎会不知有人来过这里。

门一响,小瑶拿了药膏进来,无瑕一见,忙起身到了桌旁,道:“小瑶,你过来。”

小瑶到了桌旁,正待蹲身去给无瑕擦药,无瑕已经将药膏拿过,将她拉坐在了凳上,挑了药膏便给她细细抹着双手。那双手因为直接被水泼到,已经开始红肿,见她如此还要先给自己上药,无瑕有些心疼,柔声道:“你是女儿家,若留下疤痕难免不雅,抹完了药便去歇着,无瑕那伤根本无碍,自己来就行了。”

那声音柔若清风,却将小瑶的眼泪砸得四溅。

见她低头哭泣,无瑕唇角一勾,浅笑道:“无瑕身边一直有一自小便陪伴的丫头,叫弦伊,那丫头平日可凶,性子也强得很,若碰到这种情况,却也未必有你这份机灵,无瑕今日真要多谢你了。”

“公子说的哪里话,小瑶身份卑贱,却得公子如此相待,小瑶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人敬我一分,我必抱以百分的道理,奴婢没事了,公子请让奴婢为您上药。”

身子蹲下,将那双脚托起放置在膝上,小瑶看着那纤长的双足,心底一叹。

难怪王爷对此人如此入心,莫说容貌连女子都难及,肌肤也是如此顺滑白皙,平日不经意间显出的风情虽冷,却带着一种道不清的魅惑力,且,当初自己闻到那奇特的冷香时,曾以为是衣衫熏香,后来才知道,竟是公子身子含香,实在让人惊叹。

无瑕却坐在桌旁,想着自己让郑赟谦去做的事情,也不知是否可以成事,心头担忧,兀自陷入了沉思。小瑶给他抹好药,见他愣愣,催促他将衣衫脱下,上了床去,才将湿衣抱起,出了门去。

无瑕在床间辗转,侧头之时,触及枕下发簪,伸手拿出,握在了手中。

白炎,无瑕手中血债又要增加了,柳大哥说得对,无瑕当年下令坑杀那两万叛军之时,根本没有想过他们的亲人,而现在,无瑕却又要再造杀孽!白炎,无瑕果然无法与你并肩了,因为,无瑕的双手已经难以洗净,这一笔一笔的血债,定会让无瑕永堕十八地狱,受尽掏心剔骨之苦。白炎,若真如此,或许于你于我倒是件好事,因为等我们死了的那一天,你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定便能忘了这样一个我,来生来世,便再也不会受这噬心之苦。

白炎,若你我前世果真是那瑶池仙子与受罚的小草,那么,无瑕给予你的滴水之恩,你已经报答了,白炎,下辈子,请你忘了我!

“小侯爷!”白泽在身旁低低叫了一声,小侯爷在拥挤的人群中回头一看,远远的,几个农夫装扮的男子冲着他微微一点头,那带头的,却不是西营的白少卿还会是谁。

今日是端阳节,早起下了一小会儿雨之后,竟放了大晴,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头顶,街道上挤满了前来看龙舟赛的百姓。小侯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双手舒展之际,却将右手食指单出,直直指向了不远处的同福客栈,然后收回手,若无其事的从人群挤过,白少卿见状,带着手下也朝着同福客栈而去。

佟掌柜从早上起就心惊眼皮跳,他知道今夜会有大动静,已经拜了一早上的神明了,上至玉皇大帝,下到灶神土地,甚至连月老都没放过,此刻见小侯爷进了后院,顿时哭丧着脸迎了上去。

“我的小祖宗,你倒是说我跟小石头啥时候走啊,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实在没底。”

小侯爷扬手将白少卿叫进了后院,回头对佟掌柜道:“酉时一到,你跟小石头便出城门,我会让两个人在城门外等着你们,上了马车后,一直向南,去成乐。”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函,小侯爷递到佟掌柜手中:“到了成乐去侯爷府,将这个交给副将军周胤,他会安排好一切。”

佟掌柜将信函抓入手中,小心翼翼的折好,见小侯爷身后跟着陌生人,知道他们定有事相商,自己也要去整理东西,忙点点头,返身离去。

小侯爷将白少卿让进房内,倒上茶,与他坐在桌旁,道:“少卿兄带了多少人来?”

白少卿一叹,道:“虽然当年莫将军归隐山林,可是武相对咱们莫家军一直有所防备,所以西营驻扎在泾阳城外,且入城需要受令,自小侯爷说起救人一事,少卿便已经令人陆陆续续入了泾阳,现在共有三百余人。”

“够了!咱们不必以武力取胜,只要一队精兵入武府救人,其余人趁着今夜人多制造混乱,待救出弓之后,我会带着他上龙脉山,等我们离开武府,你便带着你的人撤离出去。”

“上龙脉山?那山三面环水,小侯爷莫非上想飞天遁地不成?若怕兵力不济,不足以突破出城,我可以再去调兵,里应外合。”

“不。”小侯爷将白少卿的肩头轻轻一按,道:“咱们与武相的战争尚未正式开始,虽然此次将你们牵连在内,可是,不到万不得已,你们却依然还需呆在泾阳,所以你的人马不能曝露,你只需助我让整个泾阳陷入混乱,其余的,让我的人来。”

“小侯爷——”

“少卿兄,小不忍则乱大谋,相信我,用不了多久,西营的兄弟定能再回莫将军身边,与他一同并肩驰骋,为国效力!”

白少卿心有不甘,却也知小侯爷此刻所说确为事实,自己若暴露了,西营的兄弟便不能再在泾阳待下去。此事既不是军令,也非皇命,若真的闹了开去,自己一人倒还好说,大不了浪迹天涯,可是,整个西营的兄弟也会受到牵连!

“白炎知道少卿兄为国效力的拳拳之心,放心,我不会让你在这里沉寂多久,九原局势已经遏制不住,当不过一月,咱们大晋便会风起云涌,待要上阵杀敌之时,我孟白炎定会叫上这一帮好兄弟,醉卧沙场,饮尽戎狄之血,纵马革裹尸,也当狂笑当歌,无怨无悔!”

小侯爷的话激起了白少卿胸中那股豪情,身子直直挺立,白少卿坚定的一点头:“一言为定!”

小侯爷面带微笑,伸出了手掌:“一言为定!”

第二百七十八章 笑对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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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01

龙舟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应个节气,也当是富贵人家娱乐娱乐,有人出钱出银子,有人出力凑热闹。

流萤站在船头,看着远处挤在人群中的司马逸,微微点了点头。

清一色的短褂,结实的膀子在阳光下渗着汗,泛着光芒。那整只龙舟上的全是小侯爷手下之人,所有人都在静静的做着准备,此时此刻他们将要面对的,不是生死搏杀,而是,要在龙舟赛事上,夺取头筹!

武飞云懒洋洋的坐在东林阁外面对若水的楼榭之上,身边堆满了阿谀奉承的商贾与各地大小官员,耳边的话语令他一点都提不起劲儿来,斜斜的靠在软椅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脑中,却一直在想地牢中那个死硬不开口的人——召唤弓!

他一定知道第四张图的下落,却无论怎样都不肯开口,赫博多的吠承啖王子已经来了密函,赫博多将会在一个月之内全面入侵白山,九原战乱一旦云起,便会席卷大晋,势不可挡,自己在泾阳呆不了多久了,此人当留不得,若这几日再无结果,也只有——杀了他!

听说孟白炎回到了东都,被皇上责罚面壁思过,可是,公主薨殁,他是否也太平静了一些?以他的个性,当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似乎哪里不对劲儿,可是,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抬眼看着若水上一只只蓄势待发的龙舟,武飞云陷入了沉思之中。

小侯爷依然在不紧不慢的刷着柱子,左大叔从屋内走出,扬声道:“好了,今天差不多了,若水上面有龙舟赛,今日咱们便都早点收工,也去凑凑热闹。”

那话一出,众人皆欢呼雀跃,忙不迭的收拾什物往外奔,小侯爷笑嘻嘻的收拾好东西,跟左大叔打了招呼,不急不慢的出了门去,临了,还回头看了看自己刚刚刷过的柱子,唇角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若水附近人山人海,申时未到,岸边已经水泄不通,武飞云有些不耐的起身到了栏边,看着那拥挤的人群,心头隐隐泛着不安,却又拿捏不准那感觉,有些烦乱,返身叫来方冲,问道:“氿武那边是说尸首被劫之后,便没了任何动静了是么?”

“是!”

“东都那边呢?”

“相爷的消息,说孟白炎回到东都之后,被皇上召进宫,因为在大郑挑起的事端被皇上责罚,限其一个月不许出府,说也奇怪,那孟小侯爷的性子咱们都知道,而且他与无忧公主感情一向很好,如此安静……似乎……”方冲暗自揣度,却又不敢轻易出口,武飞云却心头一凛,手撑栏杆向下张望,然后低低道:“传令下去,将防军增加一倍,酉时一到,给我关闭城门,任何人都不许出城!”

“为何不在此时便封锁城门?”

“关得太早,怕鱼儿来不及游进来。”

“是!”方冲领命而去,武飞云看着脚下人群,冷冷一笑。

远远的,那一身布衣,满脸胡须的男子站在一片树荫下看着楼上之人,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找我吗?

放心,我会让你知道我在哪里,还会给今年的端阳节送上一束绚烂的焰火,让你终身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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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策坐在案后细细看着手中文书。

司马傅瑜项沿西北一路快行,所到之处兵力部署竟都做了调整,自己接将军指令,一切唯司马大人是从,可是,如今这迹象却让自己感到了一丝困惑与不安,这傅瑜项,究竟想做什么?

看着手下送来的兵力部署图,宇文策突然感到了一丝惊心。

竟将与大韩交界的洱海兵力削去了一半,调去防守根本无足轻重的纾怀,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身子霍然站起,宇文策来回踱了几步。

怎么办,将军与皇后娘娘的旨意都是遵从,可是,这举动实在太过反常,如果此刻大韩军队从洱海侵入,只怕以如今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抗。

不行,一定要将这消息告知云城。

“来人——”

一个传令兵掀帘而入,宇文策走到案前提笔写下密函,道:“加急!让信使千里疾驰去云城,一定要将信送到将军手中,然后,将回信带回,途中不可耽搁一分。”

“是!”士兵带着信匆忙离去,宇文策却依然难掩心中焦虑,回身拿了头盔便准备出营,却在挑帘的那一刹身子一退。

悄无声息间,一道身影已经入了营内,宇文策从身后抽出环首钢刀,凌空劈下,“铛——”的一声脆响,空中迸出一道火花,钢刀被一柄弯刀架住了,来人一手持着弯刀抵住了宇文策,一手已将一面令牌展在了宇文策眼前。

令牌上一个燕字赫然入眼,宇文策双眸一抬,看向来人。

十分高大的身材,一双湛蓝的眼睛,一头火红的发。

“离火!”

离火收回弯刀,嗓音低沉的应道:“是,燕王殿下有令!”

“臣,宇文策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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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热河坐在龙脉山头,望着浩荡的若水发呆。白泽走到他身边坐下,肩头将他一撞,道:“怎么,是在担心么?”

南宫热河低头一笑,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白泽听一般,低声呢喃道:“担心,这主有什么时候不让我担心,自小到大,闯祸无数,哪一次不是我跟他一同被罚挨打,可是,那些不过是些稀疏平常的顽劣事迹,而现在……”深吸一口气,南宫热河仰面而倒,嘴里叼着一支狗尾草,一颤一颤,被强烈的阳光花了眼,他轻叹着将眼一闭,继续道:“白泽,你觉得小侯爷将来会怎样?”

白泽看了南宫热河一眼,也在他身边躺了下来,用手遮着阳光,喃喃道:“小侯爷便如同一缕阳光,所到之处,都会留下一抹璀璨的痕迹,他似乎有种十分奇特的凝聚力,让人不知不觉的便想去追随他,与他一同向前奔,南宫,说句大不敬的话,我觉得小侯爷将来……”

话未说完,嘴便被那人一巴掌扬过捂住了。南宫热河那一巴掌打得白泽嘴皮子发麻,他侧过头,看着南宫热河,南宫热河却没有侧目,依然闭着双眼,道:“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白泽,小侯爷将来的路还很长,他这一生命犯桃花,他与公子这份情,注定了将来的道路坎坷,咱们站在他的身边,必定见证这情的始终,我只愿在此情终了之时,他不会迷失了心智,抛弃了本性,踏骨成灰,覆尽这天下!”

听他口中所言,白泽有些骇然,南宫热河说完那话,却收回手,不再说话。

阳光火热的晒在头顶,那两人静静的隐在山顶草丛,等待时机的来临!

鼓声震天,若水之上,十只龙舟竞相争先,岸边人声鼎沸,欢呼声不绝于耳。

手中鼓锤打在鼓面,振奋人心,流萤身上的上衣已经脱去,平时看着不觉怎样的身板此刻在烈日之下鼓着健硕的肌肉,汇聚的汗珠滚过背脊,渐渐落入船面。

那一只龙舟从赛事过半便脱颖而出,一路领先,势如破竹,锐不可挡!大伙全都憋着一股劲,手中木浆如有神助,直直奔向了终点。

当木舟闯过终点的标记,岸上那人微微一笑,返身挤入人群,眨眼不见。

“少爷!”身边侍卫在武飞云耳边轻轻唤道,武飞云睁开双眼,起身到了栏边,见已有一只龙舟过了终点,回头问道:“何处的队伍?”

“回少爷,是对面沧田县的。”

“恩,赏了,今晚上八宝斋宴请他们,随便弄几个商贾官员做做样子,走走过场,山野之民,不用太认真。”

“是,少爷。”

武飞云点点头,再次探首向下细细搜寻了一遍,人头攒动中看不到任何可疑之迹,武飞云收回视线,回身敷衍了身边官员几句,然后下了楼去。

酉时未到,同福客栈便早早的打了烊,小石头背着一个大包袱,佟掌柜站在后院中,抬头望了望院子四周,抹了一把老泪,叹道:“这宅子,终究还是留不住,也不知前世欠了那主什么,老了老了,还得背井离乡,远走他方,只怕这次一走,就真回不来了。”

小石头口中喏诺,似乎想安慰掌柜的几句,却半天憋不出话来,逼急了,吐出了一句话来:“咋说,小侯爷都叫了您老一声表舅,说不定到了成乐,还真把您当亲舅舅给供起来了,如此,便不用再劳累奔波,可以享大福了。”

佟掌柜听了他那话,一巴掌扇了过去,道:“还真敢跟那小祖宗攀亲带故啊,到了成乐,咱们去找那副将军拿了小侯爷承诺的银子,便远远的走了,但愿此生再也不要再见到那主,我就烧高香了。”说完将小石头一推,万般不舍的看着那院子,磨磨蹭蹭到了台阶前,终一咬牙抬步而去。

那城门眼见便要关上,佟掌柜和小石头拼了命的往前奔,守城的士兵见两人那模样,倒是被吓了一跳,平日也不是没到过同福客栈吃过饭喝过酒,见了佟掌柜那模样,那几人笑道:“掌柜的这是上哪啊?如此着急的往城外跑。”见佟掌柜一脸焦急,那几人突起了促狭之心,边笑边去关闭城门。

佟掌柜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冲到城门边,扒拉着城门仅剩的一点点缝隙拼命往外挤,边挤边道:“几位让我们爷俩过去吧,家里老娘叫回家一趟呢,说今天要是赶不回去,就上吊抹脖子不活了,借过借过。”

小石头见佟掌柜被门缝夹得直吐舌头,忙从包袱里掏出一把碎银子跑过去塞进了一人手中,道:“几位爷行个方便,让咱们过去了吧。”

那几人见了银子,顿时笑逐颜开,也不再捉弄佟掌柜,将城门开了一些,道:“行了行了,快过去吧,武少爷下令,酉时关闭城门,还好你们来得及时,否则就算是有银子,都没处花了。”

“谢各位官爷,谢谢,谢谢。”小石头扶住佟掌柜从那缝隙钻过,刚出了门,那城门便死死的关住了。

“呼——”那二人皆长舒了一口气,却又后怕起来,看样子官府有所察觉了,要是自己晚来一步……

身子打了个冷颤,佟掌柜伸手摸了摸脖子,急急一拉小石头道:“赶紧走,到前面去找小侯爷说的那两人。”

因为有了城门那一闹,佟掌柜再不敢有丝毫停顿,带着小石头急急向前奔,只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夜慢慢降临,同福客栈内人影憧憧。

白少卿坐在桌前细细擦拭着手中利箭,专心致志。

另一间房间中,那个满脸胡须的男子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容貌,铜镜中明晃晃的映衬出一张俊朗的面孔,返身走到铜镜前,小侯爷伸手拿出一条红巾,反手搭过肩头,系于颈间,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一抹笑意,飞扬的眉角斜入鬓角,张扬着不羁与自信。

伸手一抚颈间红巾,小侯爷浅浅一笑:“无瑕,咱们走!”

拉开门,踏出房间,院子中整齐的站着几列人马,清一色的黑衣紧束,颈间,却都系着一条红巾,在朗月中,勾勒着一种色彩,耀眼异常!

第二百七十九章 鸟一对 天空海阔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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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02

八宝斋内人来人往,说是奖励龙舟赛上的头筹而置办的酒宴,实际上却成了那些肥肚油肠大腹便便的官员商贾互相攀关系的盛宴,左拥右抱着前来陪酒的青楼女子暧昧调笑,整个八宝斋乌烟瘴气,不堪入目。

流萤等人坐在角落之中,不动声色的等待着武飞云的到来,按照惯例,此人会来走个过场,露露面,可是,酉时已经过半,那人却依然不见踪影,桌上的饭菜已经接近微凉,那些官员似乎终于想到竟冷落了今年龙舟赛事的头筹,于是有人带着微醺的醉意摇摇晃晃朝着这桌走来。

流萤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四周,然后点头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人皆站起身,举起了杯,来人打着酒嗝,嘿嘿笑着将流萤的手膀一拍,道:“不错不错,今年的龙舟赛倒有几分意思,来,本官代武少爷敬大家一杯。”

流萤听了他的那话,心底一惊,眉眼间却不动声色,没有将酒喝下,而是问道:“敢问大人,武少爷为何没来?”

那人一听,有些不耐的冷嗤了一声,摇晃着身子道:“武少爷?哈哈哈哈,武少爷是何等人物,你们不过是小小百姓,怎么,想趁机攀个交情?还是趁早死了这心,吃了这一顿,乖乖的回家种田去,别做妄想了。”

流萤知道事情有变了,本来小侯爷是让这一队人马趁武飞云来八宝斋之际拉住他的脚步,给那头劫人争取时间,可是,既然他不来了,自己等人也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

手中酒杯一放,流萤返身便走,那人一见自己敬的酒居然没人搭理,顿时火大,伸手便抓在了流萤的肩头,眸中一寒,流萤反手扣住那人,一个过肩摔,随着一声巨响,那人的身子摔在桌面,桌子不堪负重,被压得碎裂,动静之大惊动了一旁的所有人,一见居然有人动手打了官员,侍卫们一拥而上,流萤冷冷一笑,扬声道:“兄弟们,武少爷看不起咱们,咱们便给他送一份大礼,动手,给我烧了这八宝斋――”

身旁众人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一听流萤说了话,顿时身形不顿向着四面散去,那些商贾官员一见这些粗野汉子竟真动了手,霎时慌了神,推搡间乱成了一团,侍卫们欲动手,却又怕伤了自己人,更兼那些女子们尖叫着往外奔,局势竟一瞬间无法控制。

流萤退着身子走了几步,看着那混乱的一切,唇角一勾,到了门边,飞身而上抓起一盏灯笼向着一旁的帷幔一抛,火苗从零星霎那间窜起老高,与此同时,八宝斋上下皆冒出了白烟,流萤见状一跃而出,口中一声唿哨,数道黑影迅速靠拢,随着他径直奔入了茫茫夜色。

白少卿站在飞檐边角,手中弯弓满弦待发,朗月之下的武府内,竟隐隐的显着一道红光。

那便是小侯爷所说加了料的柱子了,自己手中的箭,便要穿透夜色,分毫不差的射在那柱子上!

弯弓因大力的紧绷而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双眼骤然一睁,白少卿手中利箭瞬间离弦,发出一声啸响划破夜空,如一道流光,从两百米开外直直射入了武府之中。

“嗡――”尖锐的啸鸣声从武府中发出,利箭的箭头在入柱的那一刹竟然急速旋转,然后整根柱身随着那一声啸响而迅速燃烧,火势沿着柱子蔓延,从头上房梁一路散开,眨眼间火势便已无法抑制。

“走水啦――”

一道身影趴在墙头,极其恶劣的扬声大叫,随着那一声叫声,围墙外飞跃上数道黑影,悄然无声的伏在那人身边,看着发现火势的武府侍卫们急急朝着那头奔去,小侯爷嘻嘻一笑,手指微微一扬,身子翩然而起,率先朝着府内扑去。

食指擦过鼻尖,白少卿挑了挑眉头,身子向后一翻,跃上了更高的屋顶,然后疾行向前,随着他的脚步,身后几道身影倏然而现,翻越间形如魅影,只一瞬便没了踪影。

武飞云正一脸铁青的站在八宝斋门口,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咬牙切齿:“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够胆识,来人――”

左隆德擦着冷汗到了武飞云面前,心惊肉跳。

该死,竟没想到叛贼竟混在龙舟队伍之中,自己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这次真死定了!

武飞云一脸阴鹜的将头凑到了左隆德面前,一字一句道:“表哥,如果这次再让人从泾阳城里逃出去了,九原战端一起,我第一个送你上战场!”

脚肚子狠狠一哆嗦,左隆德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返身大叫道:“来人,调兵,给我搜城――”

街道上的行人因为军队的调动而四下奔散,原本热闹异常的泾阳城转瞬间变成了剑拔弩张的战场,武飞云在八宝斋前站了片刻,突然醒悟过来。

自己竟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对方若是冲了那人而来,那么此刻……

飞身上马,缰绳勒在手中尚未扬起,便见方冲匆匆而来,还未靠近,已扬声禀报道:“府里失火了,属下已经调了防军赶去,少爷赶紧回转。”

果然他们的目的在此!

武飞云纵马一跃,口中道:“让左副将将军队都给我带过去,内外三层,给我围个水泄不通,若跑了人,你们就都别要脑袋了!喝――”打马急转,武飞云带着一队侍卫疾驰而去。

那一行人跟着那人十分迅速的接近了假山,离洞口尚有一段路程,小侯爷一个让身,身后几人一列拉开,绑于臂间的小型弓弩一并发出,那门口守卫在下午已由平日的两人加派为了六人,然在如此近距的强弩射程之下,皆未来得及吭一声,便已经直直倒地。

小侯爷带人入了洞口,因为事先探究过路径与分布,是以一路下去,竟披荆斩棘,顺利的到达了底层,用从守卫身上摸来的钥匙开了牢门,那牢内的守卫刚冲过来,便被小侯爷身旁的西营军斩杀,小侯爷从墙上挑下钥匙,奔到了关押弓的牢门前。

召唤弓半靠在壁角,身子因武飞云的不断折磨已经十分虚弱,因为他的死不开口已经让武飞云耐性全无,所以这几日那伤口并未得到处理,饭食也是有一顿无一顿,此刻竟因为伤口的感染而发起了低烧。

听见响动,弓睁开了双眼,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已经什么都说不出。

看着弓的模样,小侯爷眼底一酸,几步上前将他扶起,道:“我们走!”

时不待人,小侯爷知道武飞云必定马上便会发觉事情的走向,自己等人定要在他调兵包围之前离开,否则不但是弓,就是这些人,也会陷入险境。

出了洞口,小侯爷将弓扶住,道:“西营的兄弟,出去之后你们便各自突围,切不可硬拼,之后出城门回营去,我孟白炎再此谢过各位!”

“小侯爷言重了!”

“咱们掩护小侯爷先撤离!”

说话间听脚步纷沓,小侯爷将头一偏,道:“向西南方撤退,白将军会做好接应。”

众人护着小侯爷与弓到了西南角,武府的侍卫已经汹涌而至,见那一行数人尚未来得及逃出,皆紧握了手中长剑,只待蓄势一发。

脚步随着身子的移动而调整着方向,当夜空中那极速的箭啸声传来,小侯爷眸间一动,大喝道:“走!”脚步一点,带着弓的身子飘然而上,那凌空飞来的利箭顶端燃烧,箭身带着细小皮囊做成的油包,在利箭射入铠甲的一瞬间裂开,眨眼间油花四溅,火光漫天,而小侯爷所带之人却在那电光火石间跃上了屋背,迅速撤离。

月光下的泾阳城火红一片,武飞云才到了门口,便听府内惨叫声连连,自己刚令人兴建的院子竟已被人付之一炬。

来人动作竟如此迅速,自己的军队尚未来得及包围,便已经被他们给跑了!

胸中的怒火已经无法遏制,武飞云咆哮着一脚踹开了挡在面前的侍卫,而此刻他才发觉,自己竟连来人是谁都不知道,虽然心底怀疑是那人,可是,至今为止,却连他的人影都未曾看到。

孟白炎!孟白炎――

是不是你?是不是――

“报――少爷,咱们手中的十二家店铺同时着火,火势蔓延迅速,有人在纵火!”

“饭桶――带兵去剿灭,还来回报什么――”

方冲从火海中冲出,奔到武飞云面前道:“地牢没人,侍卫说,来人奔了西南方而去。”

武飞云不再说话,只飞身上马,狠狠一踢马腹,直追而去。左隆德已经调了军队前来,见整个武府已经被火海包围,吓得差点坠马,方冲见他到来,忙道:“左大人带兵往西南追――”话音刚落,人已经紧随武飞云而去。

“死了死了,这次死定了。”

看着几近荡然无存的武府大院,左隆德欲哭无泪,见武飞云与方冲都没了踪影,顿时慌了神,回头一扬手,声嘶力竭的叫道:“给我追,少爷要是出了事,咱们一个都别想活――”

疾行一段,小侯爷回身道:“各位撤离,汇合了白将军出城门回营去。”

身后众人知道小侯爷另有打算,人多目标大,此刻也不是扭捏的时候,于是皆抱拳道:“属下告退!”身形闪动,那一列数人眨眼间便只剩下了两人。

脚程再快,都及不上马力,小侯爷带着弓又行了一段,听身后马蹄滚滚,心知武飞云已经追来,此刻却离龙脉山尚有一段距离,情形有些不妙。武飞云紧跟身后,眼见前方隐隐出现人影,想也不想,躬身自马鞍边抽出强弩,颠簸间瞄向了那憧憧黑影。

“嗖――”

一声轻响,武飞云心头一凛,自他手中射出的利箭竟被人凌空截断,他抬头四望,那附近半人高的草丛却又没有了丝毫声响,心中不甘,武飞云再次举弩射出,那箭直追前方两人,却在便要到达之时,再次被一道利箭射中,偏离了方向。

白少卿远远的站在一棵树干上,为那拼命奔跑的二人捏了把冷汗,武飞云终于发现了利箭所来方向,身子伏于马背,反手一搭,强弩发出碰响,利箭直追白少卿,白少卿丝毫不惧,对准那径直而来的利箭挽弓射出,两道啸鸣在空中碰撞,一丝细小的火光之后,利箭没入草丛。白少卿抬眼看那二人已经入了龙脉山道,当下不再恋战,抛开手中长弓,一个回旋,没入了草丛。

山道难行,纵人马再多都无法施展,武飞云弃了马匹,带人紧追而上。

龙脉山除了这一条道路,三面环水,此人竟劫人往山上跑,他想做什么?

武飞云心头不解,身形却没有丝毫停顿,此次自己竟被这人这般算计,却到了如今,依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逃脱了,否则自己颜面何存!

小侯爷带着弓继续上行,手中却愈感沉重,他知道弓的体力便要到极限,于是将弓的手臂搭起,用手将他的腰狠狠一扣,低声道:“弓,可还受得住?”

弓咬了咬牙,甩去额间冷汗,道:“小侯爷只管走,弓一定能撑住。”

虽然努力想要支撑,可是,被折磨了这么多日,饭食饥饱不匀,伤口感染,发着低烧,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又行了一段,弓发觉眼前忽明忽暗,他知道自己体力已到极限,顿时脚步一顿,回头对小侯爷道:“小侯爷将我放下,能有你如此相待,我召唤弓已死而无憾,小侯爷不要再为我涉险了。”

小侯爷脸色一沉,低喝道:“我花了这么多心思来救你,现在眼见胜利在望了,你又怎可跟我说这种丧气话,召唤弓,你给我挺起了腰板来,你别忘了,佰茶还在东都等着你,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身子狠狠一颤,召唤弓抬眼望着小侯爷,脸上充满了诧异,小侯爷呼了一口气,弓的个子与他不相上下,如此奔跑已经令他十分疲惫,此刻见弓这幅模样,小侯爷竟依然调笑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召唤弓你给我听好了,你既然要了佰茶的人,便要对她的一生负责,就算死,你也给我到了她的身边再倒下!是个爷们就给我撑下去。”口中一声大喝,小侯爷扶起弓继续向前奔,被他那一番话震得脑中轰然作响的召唤弓竟也因此重振了力量,两人一路向上,眼见到了山顶。

武飞云见那两人竟没有停下的迹象,心底愈发疑惑,口中叫道:“前方已经无路,你们停下,本少爷答应你们,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脚下砂石随着那两人的脚步而扑棱滑落,在黑夜中发出细响,掉入深不见底的崖底,武飞云带人缓缓靠近着山顶,弓回身看着黝黑的深崖,然后望向了小侯爷。

身后已经无路,小侯爷却将自己带到这里,他究竟想做什么?难不倒让自己跟他一同跳入深崖?

终于靠近了那两人,当武飞云看见那人颈间飞扬的一抹红时,心底一震,顿时恨得牙根痒痒。

“孟――白――炎――”

“飞云少爷好久不见,上次白炎来泾阳玩得未曾尽兴,这次还不错,给飞云少爷送了如此一份大礼,怎么样,满不满意?”如今这般境地,那人竟还是不知死活的开口调笑,武飞云心头大怒,咆哮道:“孟白炎,看看你的身后,识相的就给我乖乖过来,将召唤弓留下,至于你,罔顾皇命,私自出京,该怎样做,自有皇上定夺,说不定念在相识一场,本少爷还会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求情。”

小侯爷望着那人,扬眉一笑,道:“如此,白炎谢过飞云少爷了,咱们,东都见。”

“你想做什么――”那呵斥还在喉间,小侯爷对着召唤弓微微一笑,道:“弓,咱们走!”

两道飞影掠过头顶,武飞云等人抬头一看,那夜风中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竟自他们身后斜坡冲下,到了那两人头顶,飞影上的两人分别伸出手,将那地面的两人一抓,然后竟便顺着深崖俯冲而下,半空中只能听见那人欠扁的笑声:“飞云少爷,白炎先走一步,咱们东都见!”

南宫热河紧紧抓着那人,浑身因为紧张而冒着冷汗,见他不知死活的大笑,不禁晃了晃身子,恶狠狠道:“再笑,我就把你丢下去――”

小侯爷抬起头,看着南宫热河,笑道:“怎样,说了这次不会让你摔死。”

“你也说过绝对不会再让我飞――”

“南宫热河,你该感谢本小侯,让你做了一回自由自在的鸟儿,这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风中那人恶劣的笑声渐渐远去,身后的山崖上传来了另一人愤怒的吼叫:“孟白炎――本少爷与你势不两立――”

笑声混杂着怒吼,在风起云涌的若水之上悠悠回荡,融入湿润的水气,终渐不可闻,消弭不见!

第二百八十章 何处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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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03

雨依然在淅沥不停,已经两天了,也不知事情究竟如何。

萧君莫这两日都未曾回来,自己今晚是否该冒险出去一探究竟?

骨节分明的五指轻轻撑着额头,右手食指在茶杯的边缘轻轻勾勒着,一遍又一遍。

没有得到赟谦的回音,九龙城至今也未有任何动静,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令行动受阻了?无瑕陷在沉思之中,带着些许烦乱,起身了又坐下。这种被软禁的无所作为让他很无力,可是,内力并未完全恢复,若贸然行动,又怕反而乱上添乱。

门发出了一声碰响,无瑕没有回头,只低低道:“我不想吃东西,小瑶,不要再拿来了。”

听身后脚步没有因此停下,无瑕心头一惊,身子霍然而起间被一人伸手摁住了。

“又使了什么性子?本王听说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不想吃!”无瑕用力挣开萧君莫的手,起身回过了头来。

萧君莫满脸倦意,显得十分疲惫,然他的脚步却并未因无瑕的抵触而停下。无瑕看他一脸倦容,遂身子一躲,道:“累了便去歇息,王爷莫非没有自己的房间么?”

“本王想搂着你睡,两日不见,本王太想你了。”说话间萧君莫已经到了跟前,无瑕冷眼瞧他,警惕的往后一退。

“王爷自重!无瑕不是女子,也不是王爷的什么人——”话音未落,手腕便被萧君莫一把扭住狠狠一拉,无瑕顿时撞入了他的怀中,被他紧紧抱住了。

“放开我!”推搡间两人向后退去,径直跌入了床间。

“萧君莫——你究竟将我当成什么——”无瑕愤然的挣扎着,口中怒喝道:“你若欲求不满,你放开我——”话语因那人的动作而噎在了喉间,发觉那人一手竟探入自己的怀中,无瑕顿时满脸通红,抬起一脚狠狠一抵,萧君莫猝防不及,被他撞到下腹,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眸中一寒,萧君莫忍痛扣住无瑕双腕向头顶一压,然后将身子的重量全然落在了无瑕纤瘦的身躯上,无瑕感到胸口一紧,顿时透不过气来。

身子绷得笔直,无瑕想要推开萧君莫,可萧君莫却愈发用力的压住了他,双手被缚,令他无法着力,而萧君莫此时则将他的双腕扣在了一处,一条腿拼命挤进了他修长的双腿之间,腾出的一只手更是急不可耐的便去撕扯他身上的衣衫,无瑕见状先是一楞,继而明白了那人想做什么!

“萧君莫,你放开我——”心头怦怦乱跳着,无瑕扭动着身子想要摆脱萧君莫的束缚,可是身子被萧君莫压得动弹不得,那贲张而出的欲望撞击着他,令他陷入恐慌。

不要,自己绝对不能被他如此对待!就算被他发觉,自己也不能再忍受下去了!

身子蓄力正待发难,萧君莫却骤然之间卡住了无瑕的脉门,那割腕受损的经络被卡住,无瑕顿感半臂一瞬酥麻,手脚竟使不上劲儿来。

好痛!动不了了!

无瑕拼命的咬住双唇想要再次挣扎,却绝望的发现自己竟做不到了。萧君莫一把扯开无瑕的衣衫,那白皙的身子刺激着他的理智,让他那已近迷乱的情欲再无无法抑制,他低下头,不顾一切的发起了侵袭。

无瑕脸色煞白的大口喘息着,腕间传来的剧痛令他无法忍受,那人放肆的掠夺让他浑身冰凉,他感到全身上下都失去知觉了。

“放开……放开我……”

声音已经零碎,无瑕感到身子变得轻飘飘,思绪似乎已经顿止,他已经不知道萧君莫究竟在做什么,除了那难以自已的颤抖与牵动着整个身子的疼痛,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啪——”

一声碎裂声将萧君莫迷乱的神智拉了回来,也让无瑕那一片空白的头脑清醒过来,感到萧君莫那微微的一个松手,无瑕一个耳光便甩在了萧君莫的脸上。

萧君莫没有说话,只慢慢的伸手拭去了嘴角的血痕,看着无瑕愤怒的表情,他突然一个转身,下了床去。

小瑶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她本是来给无瑕送饭的,到了门口见门未关紧,只管伸手一推,却看见了这令人难堪的一幕。公子在拼命的挣扎,王爷却压在他的身上,放肆的掠夺着。

不,不要这么对公子!

小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慌乱的向前奔了几步,才发觉自己根本无力去对抗那人,想要回身去叫人,又想到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这一切,她惊恐得不能自已,于是将手中的托盘狠狠砸下,借以打断那即将发生的一切。

萧君莫带着骇人的表情几步走到小瑶面前,扬手一扇,小瑶的身子便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在撞到墙角之后又跌下了地来。

“贱人!”从牙缝中逼出两个字来,萧君莫抬手又要打下,无瑕反应了过来,他抓紧衣衫跳下床不顾一切的奔向了小瑶,因他的动作太快,萧君莫根本来不及收手,那一掌劈下,整个的便落在了无瑕的背后。

感到一股冷香扑入了鼻间,小瑶虚弱的抬起头,发觉自己被一人搂住了。身子随着那人的紧拥一同向后撞去,小瑶听到了无瑕的闷哼声,她知道那承载着力量的一掌被无瑕挡住了。

无瑕感到口中一咸,他狠狠的将唇一咬,忍住了胸口的翻涌,萧君莫先是一惊,继而愈发恼怒起来。他蹲下身,一手抓住了无瑕的发,将他拉起,推坐在了凳上。

“为了这么一个卑贱的丫头,你都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好,我便来告诉你,下贱的生命,在本王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

萧君莫突然伸手点住了无瑕的穴位,无瑕睁大了双眼望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萧君莫却不再看他,而是一步步走向了小瑶。小瑶惊恐的摇着头,想要缩回那小小的角落,然她那小巧的身子被萧君莫抡起,只顺手一抛便跌入了床内。

“萧君莫,你要做什么——”眼见萧君莫一步步的逼近床头,无瑕的心跌入了深谷。

“做什么!”萧君莫回头冷冷一笑,眉头挑起,带着一丝邪气,道:“教教公子,什么是男欢女爱!”

“你别碰她——不许碰她——”

“不许?本王告诉你,在本王的世界里,没有不许二字!你既不承欢,本王,便让人代你受过——”

小瑶被那一摔撞得头晕目眩,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听见无瑕与萧君莫的对话,她摇了摇昏沉沉的头,刚要撑起身子,便被萧君莫一把压住了。

“萧君莫——你是畜生——你放开她,放开她——”

怒吼声显得那般无力,无瑕被困在凳上,看着那人如禽兽般扑向了小瑶,看着那柔弱的女子在那人身下拼命挣扎,他的口中发出了竭斯底里的咆哮。

小瑶的衣衫在那人手中碎成了粉齑,那泣不成声的哭喊直直刺透了无瑕的耳膜,眼前的一切令他不堪忍受,不能去听,也不能去看,可却无法别开头捂住耳朵,更加无法去阻止那即将发生的事情,那种残酷拉扯着无瑕的心脏,窒息了他的呼吸。

“啊——”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无瑕骤然闭上了双眼,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打在那不停颤抖的指间!

耳中是那人低重的喘息,时不时夹杂着小瑶痛苦的呜咽,无瑕紧咬着牙关,却终还是忍不住无声的哭泣起来。

萧君莫回过头,看着无瑕痛苦落泪的模样,身体竟莫名的产生了更为强烈的冲动。

他哭了!此时此刻的他竟这般无助的哭泣!

姬无瑕,你也有今天,你不是一直高高在上么?那么冷冷的看着一切,便仿佛浮华于这尘世之外,你若不入世,本王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姬无瑕,你越是痛苦,本王便越是高兴。

身子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撞击,似乎身下躺着的就是那让自己痛苦,让自己受尽折磨的人儿,额间的汗水慢慢滴落在身下女子惨白的脸颊上,萧君莫低吼着不停的蹂躏那小小的身躯,放肆发泄着一切。

轻纱被风扬起,那充满了情欲的低吟同与之截然相反的痛楚哭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遍一遍的冲击着无瑕的神经。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人终于停了下来,房间里归于了一片寂静,没有了喘息,没有了哭泣,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灯火未点,却有月色从窗户斜斜射入。

萧君莫赤裸着身子下了床,走到了凳旁。

无瑕静静的坐在黑暗中,双眼愣愣的望着地面,没有因那人的靠近产生一丝波动。

汗水淋漓的身子张扬着热气缓缓接近,萧君莫凑过头,一口咬在了无瑕的唇边,牙齿轻轻的摩擦,噬咬。

那疼痛远不及心中的痛楚来得强烈,无瑕没有躲避,甚至没有动一下,萧君莫低笑着放开他的唇,在他耳畔邪邪的笑道:“下一次,本王会亲自带公子体会那奇妙的滋味,保证公子会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他说完返身去穿了衣衫,走到门边扬声道:“来人!”

门口的侍卫应声而入。

“将这里收拾干净,看人死了没,死了便丢出去。”顿了顿,萧君莫回头看了无瑕一眼,又道:“要是活着,便找个老妈子来给她料理一下。”

“是!”

小瑶被带下去了,萧君莫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她一眼,而是回到无瑕面前,细细整理着他的衣衫,然后走到桌旁,拿起木梳,到了他身后,松开他那已经凌乱不堪的长发,慢慢梳理。

“别碰我!”无瑕闭上双眼,从口中吐出了四个字。

萧君莫不以为然的一笑,道:“你知不知道,你拒绝别人的时候,让人的感觉是想要更近一步的拥有,你越是冷漠,便越是勾起他人的兴趣,想要……不顾一切的得到你!”

“萧君莫,我还是那句话,你会后悔那日在马车里没有杀了我。”

“本王现在便在后悔,刚刚为何放过了你!”那人根本无视无瑕的话,将长发绾起,然后拿起了那支曾被他摔坏的玉簪,低头笑了。

翡绿的琉璃在侍卫刚刚点上的烛光下隐隐的泛着光,那中间刻着的炎字深深刺痛了萧君莫的双眼。

孟白炎!你若知道此时此刻你最爱的这个人被本王如此折磨,你会,是什么感觉?!

唇角一扬,萧君莫放肆的大笑了起来,便仿佛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让他停不下来。

无瑕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了,那眼中冷意斐然,充耳不闻那人的笑声,只是侧头望向窗外,静默不语!

我若不入世,他们又何必因我而死!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第二百八十一章 命中劫 天雨岂是有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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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04

房间里面很安静,除了那人儿轻不可闻的呼吸声,便是床中那更为轻柔的游丝气息。

无瑕坐在床头,怔怔的望着那至今未醒的女子。

指尖轻抚上那渗着细汗的额头,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心头便如尖刀割过,一刀一刀刻骨铭心!

眉头一蹙,小瑶睁开了双眼,眼瞳尚未聚焦,带着一种散乱的茫然,呆望着半空。

“公子……”

“嗒……”两行清泪顺着无瑕的脸颊落下,打在了床头。

“我在,小瑶,公子在这里……”

“公子没事吧……”

没有回答,轻颤的双唇微微一抿,如此牵强的笑容浮现在嘴角,无瑕柔声道:“公子没事啊……小瑶,好好睡,公子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公子……小瑶看见家乡的野花了……漫山遍野……泥土的气息好清新……”那涣散的瞳孔突然间充满了光芒,却明亮得让人害怕:“公子……小瑶想回家啊……可是,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傻丫头,等你好了,公子带你走……离开这里,公子走到哪……小瑶便走到哪……好不好……”

“公子的笑……好美……”那苍白的唇轻轻吐着话语,小瑶望着无瑕,虚弱的挤出了一丝微笑:“愿来生……小瑶还能……伺候公子……公子保重……保重……”

缓缓闭上的眼角一粒泪水悄然落下,那秀丽的脸庞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无瑕伸出双手,将那渐渐冷去的人儿抱起,靠在怀中,轻轻摇晃。

“小瑶呐,若有来生,不要再遇上我,一定不要……一定不要……”

窗外大雨依然倾泻,无瑕轻轻放下小瑶,返身离去。

侍卫跟着他回到房间,然后关上门,无瑕走到桌旁,拿起了桌上的金丝面具。

指尖狠命的去抠那边角,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未曾打滑圆润的金丝头刺破了指尖,鲜血顺着那丝一滴滴的落下,无瑕却依然执拗的挑着那丝线的顶端,然后轻轻拉扯,一寸,一寸,直到将拆开的金丝挽在手掌间。

深深吸了口气,那靠着药物慢慢恢复的内力根本还不能全然凝聚,可是,那人却已经不想再等下去。

门被拉开,门口的两个侍卫似乎没想到无瑕还会再出来,口中问道:“公子去哪。”

无瑕已经踏出房门向前走去,那两侍卫有些拿捏不准,王爷对这公子如此重视,自己若贸然动手,伤了他,会不会被王爷责罚。

无瑕走得很快很急,眼见便要转过墙角,那两人终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金丝滑过脖颈,只轻轻一拉,两具尸体便倒在了那人脚下。轻身而上,白影翩然,从城墙一掠而过,但瞬间,便被身后一人紧追而上,金丝绞上那人手中弯刀,无瑕立在城墙之上,与那人对峙而立。

“啪啪啪啪——”

不禁不慢的拍手声隔着滂沱大雨传到了无瑕耳中,抬起头,无瑕看见了萧君莫带着戏谑的笑容。

“公子果然好忍耐,若非今日小瑶之死,只怕本王至今还蒙在鼓里,竟不知你的内力已经慢慢恢复。”

无瑕抬眼看着那人,冷漠的脸上渐渐浮现了一种憎恶,握住金丝的手也开始慢慢用力。

“萧君莫,就算我姬无瑕今日血溅城墙,都不会再让你抓回去。”

“放心,本王不会让你死,本王要将你的身子压在身下,将你的骄傲踩在脚下,践踏你的尊严,让你生不如死!”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手中金丝倏然而退,无瑕抛开血鹰,直奔了萧君莫而去。

“王爷小心!”玄夜护着萧君莫急速后退,然后抽剑迎击而上。

闻讯而来的士兵将萧君莫护住了,那厮杀中的三人动作之快令人咋舌,旁人根本近不了身。

雨点打在身上,模糊了视线,冰冷的冲刷令无瑕浑身如坠冰窖。

冷,好冷!

那夜雨冷风便如尖刀割过肌肤,痛入骨髓,让人无法忍受。

捉摸不定的身形若浮灵幽幽,无瑕抛开两人直奔萧君莫,却在瞬间被再次缠住,抬眼看着那人,却无法前进一步。若鬼魅的步伐令那两人无法控制他的节奏,金丝绞过,鲜血随着雨花四溅而下。

“咚——”

那敲击声如此明晰,无瑕伸手一按胸口,手臂被弯刀划过,身子回旋而下,噔噔退了两步。

不行了!这身子已经无力承受如此强势的拼杀,尚未曾复原的内力到此刻也已经衰竭。

看无瑕力量渐渐衰竭之貌,萧君莫低头掸了掸袖口,挑眉道:“无瑕,乖乖跟我回去。”

无瑕仰起头,突然笑了:“你既那么想要得到无瑕,便,来无间地狱找无瑕吧。”

金丝突然向着自己而去,那举动令萧君莫大叫出声:“拦住他——”

一粒石子打在无瑕腕间,与此同时,数道黑影极速扑来。

“保护王爷!”血鹰与玄夜快速向着萧君莫靠近,那黑影落下地面,径直挡在了无瑕身前。

“公子!”

沙哑刺耳的声音令无瑕眸间一动,他抬起了头:“袁朗!”

“属下来迟,公子恕罪。”袁朗的脚步向后一退,然后抬眼望向了众人保护之中的那人。

萧君莫!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久到,或许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咱们护公子突围出去,殿下人在祥和苑。”袁朗低低对着无瑕说了一句,然后突然伸手将无瑕的手臂一搭,感到一股内力输入,无瑕借势一跃而上,身如飞燕,转瞬不见。

萧君莫双手一扬,大喝道:“给我追——”

袁朗径直挡在了那人面前,冷冷一笑:“王爷,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吧——”利剑出鞘,发出一声龙吟,在雨夜中悠长作响!

——————————————

“哥哥,等我这次回来,咱们便去跟王爷辞行。”

“云萝,这次任务你一定要小心,哥哥不能时刻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

“哥哥,我……真的爱上了那个人!他的名字,叫血鹰!”

——————————————

“哥哥,原谅云萝,如果我不死,王爷会用尽手段对付他!”

——————————————

那人突然疯了一般直取那一人而去,萧君莫脚步慌乱的向后一退,他不知道此人是谁,没有示人以真实面目,而是覆盖了一张十分狰狞的面具,然那气势汹汹的拼杀,却让自己感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是自己认识的人吗?

“血鹰——挡住他——”萧君莫脚步一点,急速后退,带着一队人返身而去。

血鹰?!

袁朗一瞬间失了神!

那弯刀的力量如此之大,令他的双臂一麻。

后退几步,袁朗稳住了身形。

面前站立的,是一个十分高大的身影,被雨水浸透的发在夜色中泛着一种奇特的光芒,他的发,居然不是黑色的。一道闪电掠过,袁朗看见了电光中的那双眼。

湛蓝的!

金发蓝瞳!

血鹰!

那握住长剑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云萝,这便是你用生命去保护的那个男人?你用自己的生命保全了他,可是,他却为何到了萧君莫的身边?!

思绪一瞬间混乱起来,袁朗口中呼哨,向后一个翻跃,带人迅速撤离,血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眉间深锁,疑惑不解。

回身见萧君莫已经不见了人影,血鹰返身紧随而去。

胸口的翻涌已经抑制不住,无瑕的身子从半空跌落而下,重重摔在屋顶,口中一咸,一股鲜血喷涌而出,他知道这是自己强制动用内力的结果,祥和苑当就在不远处,他却已连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

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到赟谦身边去,要到他的身边去!绝对不能再次落入萧君莫的手中!

脚下一滑,身子从屋檐滚下,跌落在滂沱夜雨中。

泥泞污了那满身白衣,无瑕撑起身子,踉跄不稳,雨打在脸上,令他分辨不出方向,脑中已经浑浑噩噩,他抬起头,竟不知自己该往哪走。

雨水与泪水混杂,无瑕无助的抬着头,寻找着方向,闪电之下的祥和苑三字终于出现,他拭去嘴角依然流下的鲜血,向着那地方奔去。

门已经紧闭,无瑕到了门口,用尽全力提气跃上,那硕大的客栈之中,一间房间的灯火尚未熄灭,烛火的阴影隐隐投射,无瑕看见了那熟悉的剪影。

已经到了极限的飞跃让他支撑艰难,口中喃喃叫着那人的名字,身子却在那一瞬间倒下了。

一道人影从另一间房间的窗户跃出,接住了那倒下的人儿,只一瞬间,便带着他回到了房间之中。

火药被薄皙的琉璃瓶紧扣,郑赟谦正令人细细检查着,当无瑕跟他说了水淹九龙军营的计划之后,他回到客栈便让离火去了西北军的军营,因为火药之类的物品寻常人根本弄不到,所以也因此耽误了两天。这两天之中,他焦急万分,因那天走时被人发觉,令他不敢再轻易靠近城墙,他知道无瑕之所以不跟自己一起离开,便是要为自己争取行动的时间,可是,自己心中好害怕,怕无瑕出事,怕萧君莫对他动手,这两日当真是寝食难安,坐卧不宁,今夜终于离火带人回转,他马上下令动手,然此刻雨下得太急,需等到稍稍小一些才能行动。

心中突然不安,郑赟谦骤然回头,到了窗边将窗户一推,夜色雨幕中却没有任何动静。

他并不知道,在他推开窗户的那一刹那,无瑕正好被人带离了屋顶!

低头握住了腰间的那对玉珏,郑赟谦深吸了口气。

无瑕,你一定要等着我,一定等着我!

第二百八十二章 浩水长天 沉浮手中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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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05

“主子!”

“再去拿两床被子来。”

“主子,那边的人行动了!”

刘劭康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看着那数道黑影迅疾离去,眉头一皱,道:“墨渊,你跟去看看,小心隐藏行踪,千万不要让人发现。”

“是!”

墨渊一跃而出,紧随了郑赟谦等人而去,邱壑手中抱着被子进了房间,道:“主子,被子拿来了。”

刘劭康返身到了床前,看着那人苍白的脸,又看了看那已经叠加了几床的被子,回头道:“诸葛先生还没将药弄好么?”

“属下这就去看看。”

刘劭康低头看着那人浑身瑟瑟之貌,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烫,他定在发着高热,才会出现这种寒战。

额头滚烫,身子却冰凉。

刘劭康将被角掖好,看着那血色尽失的脸,突然犹豫了一下,然后起身脱去了外衣,将被子掀起,上了床去。

那身子竟如此冷,炙热的身躯刚刚贴近,那人儿的双眼微微一睁,带着一种神志不清抬头望了望,然后却如抓到了一丝赖以生存的暖意,就那么靠了过来,依然颤抖的双手慢慢紧握,似乎想将自己的身子融入这种温暖之中。

刘劭康心头猛的一跳,他伸出手,回抱着那冰冷的身躯,将自己的温暖给予着那人。

“白炎……”

那人儿突然吐出了两个字,很轻,却很明晰的钻入了刘劭康的耳朵里。

白炎!是谁?

在他这般苦苦挣扎的时候依然想着那人,那么,那个人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好暖和!

无瑕将身子动了动,一头润湿的发缠绕在那人的臂间,头靠近着那胸膛,渐渐的,终于不再颤抖,安静了下来。

“主子——”

进入房间的两人俱是一惊,呆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做。

刘劭康回头看着那两人,道:“将药端过来。”

药被端到床前,刘劭康微微一动,那人儿却突然惊醒一般将他一抓,刘劭康无奈的回转了身子,发觉无瑕的额头有细汗冒出,心头一喜,扬了扬手指,道:“先搁着,他已经出了汗了。”

伸手去拭那额间汗珠,轻柔的抚过那苍白的脸颊。

诸葛毅心头暗惊,上前一步道:“主子——”

“嘘——”食指竖起,刘劭康噤声道:“别吵他。”

看着刘劭康那模样,诸葛毅心底一沉,似乎还想说什么,邱壑已经将他轻轻一拉,道:“咱们先退下吧。”

心有不甘,却无奈那人根本便不再搭理自己,诸葛毅轻叹一声,与邱壑返身离去了。

高热退下,衣衫尽湿,无瑕皱了皱眉,与那人身体的接触,加上身上盖了几床被子,令他感到燥热,没有醒来,却开始伸手被外,脚也不安分的推搡起来。

“别乱动,汗没干,小心又凉。”

手被人捉住,放回了被子中,无瑕终于有些清醒,双眼一睁,发觉自己竟与人同眠,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又被萧君莫抓住了。

想也不想,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了那人脸上,身子狠狠一挣,道:“萧君莫你放开我——”

刘劭康骤然之间挨了一巴掌,又听那人儿口中大叫萧君莫,不禁哭笑不得,见他乱动,只双手将他紧紧一缚,道:“别动,我不是萧君莫。”

无瑕的动作瞬间停止了下来,他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城墙之上的房间了,这布局看来,是……客栈?

对的,自己是来找赟谦的,可是,这人的声音……

头抬起,发现与自己对视的,竟是那个人!

“是你?!”

无瑕稍稍舒了口气,身子瞬间放松了下来。

不是萧君莫,这里是客栈,那么,自己没被抓回去。

才舒了口气,却又立时发觉了问题。

自己,竟与这人同塌而眠,为什么会这样?

“放开我!”

双手一松,刘劭康放开了无瑕,起身下了床,将外衣一套,道:“你发了高热,寒战不止,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公子恕罪。”

身子半撑在床间,无瑕感到浑身无力,他想起了发生的一切,抬头急急道:“这里是祥和苑?”

“正是!”

“我要去找人!”话音一落便掀被而下,刘劭康忙回身将他一扶,道:“公子现在这模样还是不要逞强得好,你要找谁,告诉我,我去帮你找。”

无瑕顿了顿,摇了摇头,道:“无瑕要亲自去。”

“若公子说的是今晚黑衣夜行之人,他们已经离开客栈走了。”

“走了?!”无瑕一惊,正待说话,却听远处传来轰响,顿时心头一凛。

这不是普通的轰响,赟谦动手了!

“我要出去。”

推开那人向外奔去,单薄的衣衫随着身形的掠动飘逸飞扬,无瑕奔到长廊边向外张望,漆黑的雨幕依然笼罩,喧哗声却愈来愈烈,轰鸣着震动大地。

决堤了!

赟谦动手了!

“你想做什么?”刘劭康吃惊的看着无瑕,伸出手扣住了无瑕的肩头,无瑕正欲跃出的身子被他抓住,手一挣,急急道:“大坝决堤了,我要去看水的走向。”

“你怎知是河堤决口?”

“因为是我让赟谦这么做的——放开我——”回身一掌推开那人,却在运气之间胸口一堵,双手撑在栏边,无瑕试了试,却再也提不起气来。

“便是要去,也换了衣裳。”低头看着那踩在地面的赤足,刘劭康无奈的道:“总得穿上鞋。”

无瑕这才发现自己此刻的情形,只着单薄的内衣,赤脚踩在地面,一头青丝不系不束,样子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有劳。”

随着刘劭康回了房间,桌上早已放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衫,无瑕拿起衣服到了床边,正要更衣,却突然一顿,回身而望。

刘劭康正站在身后,见他突然顿住,不禁不解的眨了眨眼,却看那人儿衣襟拉了拉,又顿住了,才恍然大悟,急急一转身便往外走:“公子更衣,在下回避。”

回身关门之时,看那人儿衣衫褪下,肌肤在烛光中泛着淡光,手臂处,却有一道刚刚形成的伤痕,于是返身去叫了邱壑,拿了伤药,待再来之时,手中又多了一件雨披,一双高底长靴。

“公子把鞋换上。”

无瑕急急走过来,将鞋套好,刘劭康将他一拉,道:“手臂的伤还是上一下药。”

无瑕心急如焚,将刘劭康的手一推,道:“一点小伤,无碍,无瑕此刻更加心急水势走向,借过。”

说完伸手去拿了雨披便往楼下奔,刘劭康轻叹一声,急追而去。

灯火一盏接一盏的亮起,百姓们被那轰鸣声从睡梦中闹醒,待听到水坝决堤的叫喊声后,整个九龙城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无瑕拼命的狂奔着,当看见有水从北方汹涌而至,他的心底一沉。

糟了,定是那河坝受不了爆裂,不光是上游十里之地发生了泄露,是连带整个大坝岌岌可危了。

耳边充斥着哭喊声,所有人都在逃命,无瑕站在拥挤的人群中,脑中嗡然作响。

不,不要这样,如果水势无法控制,冲入城内,那么,死的便会是无辜的百姓。

水势越来越大,无瑕回过神来,从人群逃离的方向而去。

“你疯了——”刘劭康在身后将无瑕狠狠一拉,叫道:“那边正在决口,大家都在逃命,你却还往那边跑什么?”

“水势控制不了了,我要让赟谦从下游去将河坝炸开,让水势的威力减弱,下游是农田,淹了便淹了,人命更重要。”

双手一甩,无瑕发足狂奔,刘劭康在后追了两步,却被邱壑与诸葛毅紧紧一扣。

“主子——”

那两人被刘劭康的行动吓得慌了神,抓住他的胳膊死活不松便往后拉,刘劭康几甩不脱,回身怒喝道:“你们做什么?”

诸葛毅一急,语调也高了几分:“王爷想做什么?”

刘劭康回身再望,雨幕中那人的身影已经再不可见,当下心底一叹,身子卸了力,被身后两人拉扯着向着安全地方而去。

到处都是汪洋!

那冰冷的水冲击着身体,耳中只能听见啸鸣之声,黑夜摄入人心,令人颤栗。

赟谦!你在哪?

“赟谦——”

那呼唤声显得如此无力,涉过深水,无瑕爬到了堤坝边的一道小山坡上,抬眼四望。

什么都看不到!

观察水位的瞭望塔在水浪的撞击下摇摇欲坠,然后坍塌。

无瑕怔怔的望着那一切,心跌入了深渊。

大雨依然在下,现在上游尚有一些地段河坝未塌,可是,洪流将至,如果坝体全面被毁,整个九龙城便无法保全了。

无瑕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跌跪在了泥泞之中。

自然界的力量如此可怕,果然非人力所能掌控。

身后突然有人靠近,双眼骤然一睁,无瑕迅速起身回望。

大雨之中,一人怔怔的站在对面望着他。

嘴唇动了动,声音尚未发出,那人已经上前一步将他拉入了怀中,紧紧拥抱。

“赟谦……”

郑赟谦用尽全力的抱着那人儿,似乎害怕一松手,那人便不见了一般。

“赟谦……赟谦!”无瑕突然清醒过来,在郑赟谦怀中一挣扎,急急道:“还有火药吗?”

郑赟谦见他心急之貌,伸手将他的肩头一扶,道:“还有,你要做什么?”

“去下游炸开坝口,将水势引向城外。”

郑赟谦回身一看,身后仅跟着的,除了鬼翼之外,还有另外两人,他返身将身后的包袱解下打开,见琉璃瓶碎了两个,尚还有两个可用,于是扬手让大家靠拢。

鬼翼见了无瑕,心头一喜,奔过来道:“公子可好。”

无瑕点点头,扬声道:“将你们的火药都汇聚起来,咱们去下游炸开坝口。”

众人动手整理包袱,郑赟谦手中不停,口中道:“降了这几日的大雨,河坝本就松动,竟经不住爆炸,咱们一群人被大水冲散了,也不知他们现在是否都还活着……”

“是无瑕考虑不周,害了大家!”无瑕垂着眼眸,情绪低落。郑赟谦见状,伸手拭去他颊边水珠,道:“若萧君莫依然盘踞于此,将来死的,便不止是这些人和被水淹没的九龙,无瑕,凡事权衡轻重,当舍的,纵再不愿,都要舍弃掉。”

无瑕点点头,见琉璃瓶已经汇聚,起身看了看,道:“无瑕水性好,我带炸药去下游。”

“不行——”郑赟谦与鬼翼异口同声道。

“属下去!”鬼翼一手抓了包袱反手一搭,道:“属下水性也好,公子与殿下在此等候。”说完叫上那两人,纵身一跃入了洪流,无瑕与郑赟谦向前追了几步,正待出声,却听一声轰响,山体一块大石松动滚下,掉入水中,被洪流卷起向着那三人撞击而去。

“小心——”口中话语刚落,那三人已被石块击中,鬼翼的身子骤然一沉,然后浮出,却被水卷起径直向下,包袱被凌空抛来,郑赟谦飞身接住,再抬头,那三人已瞬间不见了踪影。

“你留下——”郑赟谦将包袱往身上一捆,怕无瑕阻拦,说话间已经跃入了水中,刚入了水,却发觉身边骤然多了一人。

水中昏暗不清,可郑赟谦却已知道那人是谁,他回过头,伸出手,与无瑕的指尖相触,紧紧一握,然后松开,两人用尽全力向着对面的山坡游去。

水流湍急,两人不时的拉住对方,以防被水冲下去,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才过了一会儿,只知道已经筋疲力竭,才终于触及到对面的坡体。郑赟谦拼命爬上岸边,将无瑕拉上,两人急促的喘息了一下,又爬起了身子,继续向下游奔。

守卫的防军已经撤离,下游的河坝在水势的冲撞中动荡不稳,郑赟谦解开身后包袱,打开之时,才发现琉璃瓶又碎了几个,里面的火药被水浸湿,已经不能再用。

无瑕将外衣脱下,挡在头顶,郑赟谦小心翼翼的用手抠去封住瓶口的蜡,然后将瓶口打开。

手中顿了顿,郑赟谦抬眼看向了无瑕。

“你走,去地势高的地方等我!”

无瑕撑着外衣,看着那人,没有说话。

“无瑕!”

天空已经开始微亮,无瑕望着郑赟谦,微微一笑。

郑赟谦握住火石的双手轻轻一颤,然后,不再说话,低下头,开始碰撞那两块石头。

当引信发出火光开始燃烧,无瑕手中衣衫斜斜一搭,形成一个夹角挡住雨点,然后那人将他的手紧紧一抓,带着他向山坡极速奔去。

“轰——”

一声震天的爆炸声,洪水一瞬宣泄而下,无瑕感到自己的耳中嗡的一声响,身子被石块击中,瞬间跌入水流,神智在冰冷与痛楚中渐渐模糊,但,那双抓住他的手,却一直未曾松开过……一直,一直,紧紧相握,直到一切都归于寂静,依然没有松开!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我忘了说 决定不再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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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06

郑历四十年五月,郑西北月鞍山九龙城河堤决口,大水自九龙东面淹没驻扎军营,将士十二万人死伤过半,同一日,西北军挥军南下,由副将军宇文策领兵,攻入九龙城,九龙城破,安逸王萧君莫率众逃逸,直入郑韩交境洱海,大郑司马傅瑜项起兵造反,与萧君莫汇合,打开洱海通道,引大韩军队进入郑之国境,自此,大郑皇权争夺战,正式开战!

耳边是纷沓的脚步声,有哭喊,有大叫,身子浸在冰冷的水中,鼻间充斥着淤泥的味道。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无瑕的身子动了动,双眼睁开,发觉自己趴在一片泥泞之中,侧着的头正正的对着一人,那人闭着双眼,修长的眉头依然挂着水珠,鼻息轻柔,颊边留着擦伤的痕迹,双唇紧抿,还未醒来。

“赟……谦……”唇微微一动,却发不出声音来,无瑕动了动手,想去推那人,才发觉那人的手与他紧紧相扣,不曾放开。

一粒晶莹的泪珠顺着清澈的眼瞳流下,滑过污泥溅染的脸颊,慢慢落入水面。

似乎听到了那呼唤,郑赟谦眉头一皱,醒了过来,睁开双眼,怔怔的望着与自己相对的人儿,唇角一扬,笑了。

“无瑕……”

“嗯……”

“我们还活着……”

“嗯……”

雨后的阳光灿烂的绽放,将那两人镀上了一层明亮的色彩,水面的折射绚烂异常,粼粼的泛着耀眼的光芒。

“将军——发现殿下了——”

有脚步极速靠近,那两人终被人扶起,抱住,离开了水面,那紧扣的双手,也在那拉扯之中分开了。

不知道自己被谁抱起,不知道会被带到何处,只知道自己已经累得撑不下去,向后仰起的头随着抱住自己的那人脚步轻轻晃动,望着那倒立的天地,无瑕慢慢闭上了眼睛。

九龙城保住了!

紧绷的身心一瞬间放松下来,那疲惫排山倒海般涌来,令他陷入了无边无境的黑暗之中。

之后的两天,无瑕皆在半睡半醒之间度过,总有细碎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可是,他却不想睁开眼睛。暖被,清新的雨后气息无一不让他沉溺,这般不受侵扰的日子已经多久没有过了,久得让他以为已经不会再到来。

安心,如此安心,如一个蜷缩在母亲怀中的孩子一般,不愿醒来。

额头被人轻柔的抚摸着,那留兰香淡淡萦绕鼻间,无瑕的眉头微微一蹙,秀气的鼻尖皱了皱,听耳边有人轻轻一笑,他终于睁开了双眼。

“睡了很久了,再不醒,我就把你丢进辕江去。”

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那人,无瑕拨开那捏住自己鼻尖的手,低低道:“殿下什么时候学了这坏毛病,扰了别人的清梦不说,还敢出言威胁。”

“不能再睡了,起来,吃点东西,你……当还有很多事情要弄清楚吧。”虽然心疼无瑕,知道当他醒来之后,便不能再这般沉溺于难得的安宁之中,可是……

轻轻一叹,无瑕坐起了身子,却在踩下地面之时一个趔趄,郑赟谦伸手将他一抓,道:“别乱动,脚踝定是撞到石块,这两日已经消了一些了。”

虽然精神缓了过来,但是身子上的伤痛却依然鲜明。

手臂上那晚被血鹰所伤,背后被爆炸飞溅的石块击中,在湍急的水流中被碰撞浮沉,那些痛楚一瞬间全都袭来,令无瑕的眉头锁得更深。

“萧君莫呢?”双眼骤然一抬,无瑕急切的问道。

郑赟谦伸手将他按住在床头,蹲下身给他揉着脚,道:“跑了!”

身子又是一站,郑赟谦有些急了,起身将他一拉,道:“就知道不能跟你说,你这浑身的伤痕都已经入不了眼了,此刻便只管休息好,其他的,交给我们。”

“竟又让他跑了!”无瑕神色黯然,向后一退,跌坐在床边,垂下头,默然不语。

“这一场大水,削去了他一半兵力,宇文将军带兵攻入之时,又歼灭了一些,此刻跟在他身边的已经不过几万人马,无瑕,不要否定你所做的努力,你做得很好,若不是你不顾安危来让我们去炸开下游河坝,此刻这九龙城已经浮尸遍野,难以幸存了。”

“不用安慰我,这本就该是我的责任,若不是我让你去炸河坝,又何来水淹九龙这一役。”

指尖轻轻抚上那蹙起的眉头,然后慢慢滑落,温暖的指腹划到那人儿颊边,却伸手狠狠一捏。

“不像你了,无瑕,在我郑赟谦的印象里,无瑕公子是个从不认输,从不低下头颅的犟脾气,极少的伤亡便换来了萧君莫的溃败,你居然还在埋怨自己,无瑕,凡事不可太过苛求自己,否则,这身子终会垮掉的。”

微张的唇被那人点住了,那人如此靠近的凝望,令无瑕尴尬的别开了脸去。

“公子脸红了!”

那人突然一笑,无瑕回身将他一推,道:“果然殿下也不是什么好人,无瑕倒忘了你冷不丁的也会捉弄人,倒放松了防备。”

“不要防备我,无瑕,我受不了你的冷漠与不可靠近,所有将我隔离在外的一切,我都受不了。”郑赟谦突然认真的看着无瑕,无瑕刚回过的头再次望向了一旁,不再说话,双手却不由自主的紧握。

郑赟谦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了那对玉珏。

“太子说,这珏曾经不见过,然后,在你失踪的那天再次出现,珏上抹了毒,无瑕,那时我就在想,如果因为这珏而让你陷入险境,出了意外,我真的永远都无法原谅我自己。”无瑕低头望向那人手中的玉珏,然后伸出手,拿起其中一半。

“赟谦,兮飞是个好女子,她对你情深意重,有她伴在你身边,无瑕……”双手与玉珏一同被那人握住了,郑赟谦低垂着头,浅浅一笑:“赟谦懂,你我此生终只能立在彼端,我们的世界永远无法交集,无瑕,我既然娶了兮飞,便定会对她负责,可是,我郑赟谦对你的感情,不会变!”

心被那浅笑轻语撞得生疼,无瑕深吸了一口气,不想让泪落下,却终还是将那份炙热打在了那人的指尖。

“无瑕,过两日我们便回去,回到云城,我会去劝母后,放弃一切,不再跟太子争斗,待到太子登基之日,我会带着母后离开,从此消失于山水之间,平淡过此一生,再不踏足权势之争,如你所期望的那样,自由自在的去生活。”

看着那温柔的眉目,无瑕含泪点了点头:“好,无论在哪,你都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带无瑕的那份自由一起,无拘无束的展翅翱翔。”

“好!”那人低声回应着,泪水悄然而落。

害怕那人儿看见自己的泪水,郑赟谦霍然起身背离:“我去给你熬粥!”

迈出的脚步被那伸出的双手拉得一顿,郑赟谦睁大双眼,怔怔站立……

无瑕从身后将那人紧紧抱住了。

“就一次,让无瑕抱抱你,就算天涯海角,再不相见,无瑕都要你好,要你快乐,要你过自己的日子,不再为他人而活。”

“我会的,一定会的。”口中呢喃着,郑赟谦仰起头,想要控制那泪水,泪水却依然无法抑制的掉落了,打在那人儿紧扣的指间,渐渐灼烧。

静静的,静静的站立,背后的湿润令郑赟谦噙着热泪的双眼闭上了。

无瑕,你也一定要幸福,如果有一天,你也能为自己争取自由,请一定不要犹豫,如果你幸福,我一定会知道!无瑕,原谅我不能等在你身边,看着那一天的到来!

窗轻轻落下,那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如烙印一般烙在了刘劭康的眼底。

他与燕王郑赟谦……

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在昏迷中叫的那个人又是谁?!

无瑕!冷公子!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突然想到洪流之中那不顾一切的身影,刘劭康轻轻叹了口气。那种情形,他竟为了那些普通百姓不惜自己的性命,那根本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该有的品性,可是,几年前的蜀城之战,前不久的萧君莫势力土崩瓦解,与这次以洪水削减九龙驻军势力的作为,却又显示了他非同一般的气魄与智慧,看似柔弱无比的身子,却又有如此坚不可摧的意志,这人竟如此奇特,无法说他很强大,可是,他若不强大,又怎能挣扎在大晋的追捕中多年而稳稳屹立。

深吸了一口气,刘劭康回过了身来:“柳将军可有消息回来?”

诸葛毅将手中密函一呈,道:“刚到的密函,臣看王爷发愣,未敢打扰。”

刘劭康接过密函打开,口中一笑道:“诸葛先生怕不是不敢打扰,却是在等机会对本王说教吧。”

被他拆穿了心思,诸葛毅索性不再隐瞒,双手一拱,道:“王爷在此逗留得太久,是否该返回大韩,咱们本以为与郝连弘勾结者是燕王郑赟谦,但如今看来,那人却定是安逸王萧君莫无疑,萧君莫此刻落败而去,柳将军来函说我大韩已经调兵整装,粮草齐备,想来发动进攻之日便在眼前,这局势已经如此微妙,咱们便当赶回大韩,或许还能劝阻一二,而既然柳将军说他当日已将此情形告知那无瑕公子,以他冷公子的谋略手段,当不会不提醒太子早做应对,王爷,咱们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请王爷三思。”

刘劭康看完手中密函,沉凝了半晌,又抬头看了看那已经关闭的窗,终点点头道:“好,去通知邱壑墨渊,咱们便启程回大韩。”

“是!”诸葛毅喜颜于色,怕刘劭康改变主意,一步不停快速离去,刘劭康将手中密函放下,到了窗前,轻轻一推,那斜对面的窗口已经再看不到那人儿的身影。

无瑕,我们将来,一定还会见面的!

今天,柒柒一直在听谭维维的《我忘了说》,码到无瑕与赟谦对话那一段,感到很心酸,或许会有人认为柒柒将无瑕的情感写得不够专一,其实,就是因为他的专一,才会伤害到那么多人,人心是肉,情感丰富才是有血有肉的人生,大爱无瑕!加油!

第二百八十四章 青春铸劫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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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07

那坟墓如此小,因为那人儿根本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这个世界,她活着的时候受尽欺凌,便连死,都带着屈辱,她多大?当不过十六吧,却为了自己命丧在那不能回想的雨夜……

小瑶,你终于不用再那么痛苦的活着了,完结了这短暂的一生,下一世定会投身在一户好人家,无瑕站在这里看着你,希望来生你能快乐的生活!

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仅仅只有两个字的墓碑,眉目间带着心疼与不舍,无瑕轻轻道:“小瑶,再见!”

郑赟谦伸出手,拉着无瑕渐行渐远,那苍翠掩映的山间摇曳着漫山遍野的野花,无瑕回过头,微微一笑。

小瑶,你看见了吗?这花儿,好美!

袁朗不声不响的坐在一旁,他看着的,是正在整装的离火,似乎发觉了那视线的不避让,离火起身回头,带着一丝疑惑,望向了袁朗。

袁朗虽然隶属太子,但鲜少出现在外人的视线之中,他所带领的,是一支十分隐秘的死士,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几乎没人看过他的容貌,他平时都是带着一张鬼脸面具,若非这次行动明朗,他当不会这般出现在他人的视线之中。

将马鞍放好,离火向着袁朗走去。

视线微微一避,袁朗起身便走,离火在身后紧追几步,出声道:“阁下可是有话要跟我说?男人大丈夫,做事当光明磊落,既然心中有何疑惑,不妨直言!”

脚步一顿,袁朗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离火几步上前,挡在袁朗的身前,径直盯着那面具之下的脸。

那双眸中带着一种淡漠,身子一动便要往旁边走过,离火移步又是一挡,如此两次,袁朗终于抬眼看向了他。

那双眼,似乎……在哪见过?!

“你是谁?”离火感到心头有了一丝波动。

唇角一扬,袁朗突然笑了。

“听说当年燕王身边有一对来自异域的兄弟,那两兄弟本情深义重,却因为一个女子最终反目,阁下是燕王身边之人,可有听过这故事?”

离火的身子狠狠一震,然后他突然发觉了这人的双眼像谁!

“云萝是你的什么人?”

那名字让袁朗的心头一痛,他低下头,望向了一旁。

“云萝是我的双胞妹妹,至亲骨肉,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离火站在原地,半晌无声。

“怎么,为何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哼!”离火冷冷一笑,带着一种讽刺道:“你们兄妹俩倒有趣,一个为安逸王卖命,一个却投在了太子门下,当真可笑之极。”

“不要跟我提起那个人——”袁朗突然愤恨的怒喝道:“我此生与萧君莫势不两立,若非当年他用血鹰的性命要挟云萝,云萝怎会那么傻,竟用自己的性命去换那人的命——可是前天,我居然在萧君莫的身旁看见了血鹰,哈哈哈哈——多么讽刺,云萝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那人却投在了萧君莫的麾下,为虎作伥——的确可笑,可笑之极——”

“你说什么——”离火口中大喝着扣住了袁朗的手臂:“你给我说清楚,当初不是云萝设计令我与血鹰反目的吗?你为何会说她以自己的性命护了血鹰?”

袁朗住了笑声,冷冷的一挣手臂,道:“云萝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血鹰逃离萧君莫的算计,她以为用自己的性命挑拨了你们二人的关系,然后让血鹰发现她与萧君莫的关系,便能让血鹰憎恨那人,远离那人,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血鹰纵死也不相信云萝会如此待他……他们坚持着自己的爱,却因为误会而令自己失去了对方……云萝为了血鹰舍弃了自己的生命,血鹰为了云萝义无反顾的跳入了萧君莫的圈套……所以说,我们三人都没有错……错的,是大家用错了方法,造成了这不可挽回的局面……”高大的身子在阳光下摇摇晃晃,离火抬起头,望着那蔚蓝的天空,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血鹰是对的,云萝没有背叛与他的情感,所以他才如此固执,如此笃定,如此恨我!”

“我们兄妹俩自小便为萧君莫卖命,云萝的死让我不顾一切的去找过他,我想杀了他,可是,失败了,他用刀一刀一刀割开了我的脸,然后将毒药灌入我的咽喉,将我抛在郊外,我是被太子救下的,这几年来,我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可我从未想过去死,因为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去找那个人,我要为云萝报仇——我不会让她深爱的男子再被那人玩弄于股掌!”

“算我一个——萧君莫给予我们兄弟俩这么多年的痛苦,我也要一笔一笔跟他讨回来——”

满是厚茧的手向着那人伸出,离火坚定的说道:“纵身死沙场,都要将萧君莫一同拉下地狱!”

“好!”

手伸出,与那人在阳光下狠狠一扣,为了一个与他们的命运都息息相关的女子,他们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共同谱写一曲壮歌!

那两人随着西北军浩荡而去,无瑕与郑赟谦站在城墙,静静的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你说,云萝看见这一切,会感到欣慰吗?”

伸手将无瑕的肩头轻揽,郑赟谦微微一笑:“会的,他们三人定会冰释前嫌,为了那用生命去爱的女子,好好把握自己的将来与人生!”

“殿下,咱们可以启程了!”子胥郎在身后轻咳一声,低低提醒道。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返身向着城墙之下走去。

“那日见过你之后,我便派人通知了太子傅瑜项的动向,想来太子已经有所行动,无瑕,你的身子未好,咱们也不必急赶,回到云城之前,不去想任何问题,只好好养了身子,好不好!”

回望了那人一眼,无瑕微笑着一点头:“好!”他知道此次回京,郑赟谦有多艰难的路要走,他的身后亦然有众人的期望,他的肩头同样承载着千斤重担,如今要抽身,当要面对多少困难根本无法想象,他却依然那般淡然的站在自己身边,对着自己露出微笑……

“赟谦!”

“别说话,所有要去面对的事情,我郑赟谦都能一肩抗起来,无瑕,你要信我。”

信,怎能不信,如此优秀如此有担当有气魄的燕王殿下,怎能让人不信,可是,无瑕心疼呐,因为那担子太重了,重得连站在一旁的自己都不敢去想!

飞身上马,那两人对视而笑,然后打马向着城门而去。

“回去之后,无瑕会去求皇上,将九龙赋税减免三年,还会筹集银两,用以赈济受灾的百姓,否则无瑕心中难安。”

“好,算上我,在我还能在你身边之时,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没有多余的话语,无瑕勾起唇角,望着那人笑了,小指伸出,像那害怕受骗的孩童一般挑眉道:“说好了,无瑕看上了什么好东西要拿去义卖,殿下可不许小气反悔。”

手指伸出,与那人随着马儿的迈步轻晃紧扣:“绝不反悔!”

子胥郎跟在身后,看着那两人竟若孩童般嬉笑,不禁心头一暖。

殿下果真已经放开了,如此,自己也便放开吧,殿下痛苦挣扎了这么多年,或许离开才是他的最好选择!苍鹰的天空本就应该是广阔的,束缚对他来说,比残杀更可怕。

看子胥郎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上浮现笑意,鬼翼发出了一声闷笑。

子胥郎侧过头,瞪了鬼翼一眼,道:“怎么,倒还想跟我的月夜比试一下速度吗?”

鬼翼弯下身子,拍了拍马儿,自言自语道:“马儿马儿,原来你也会笑啊,以前倒没发现,原来你笑起来,也蛮可爱的嘛!”

空中一道啸鸣,急速旋转的荧光直直追向那人,鬼翼拍马而起,提气狂奔,口中大笑道:“我便不信死物还能斗得过人——”

“有本事便别跑——”

无瑕与郑赟谦依然侧头说着话,对那打闹充耳不闻,清风,阳光,嬉闹,那感觉如此温馨,令人心头皆泛起暖意。

燕王放弃了,太子的登基之路便再也没有阻绊,事情似乎正在向着好的一面极速发展,不用与那人厮杀,拼个你死我活,若果真如此,当真是自己最期望看见的!无瑕抬起头,望着璀璨的阳光,会心的笑了!

将来会怎样谁都无法预料,值得珍惜的人太多,无论是自己深爱的,亦或是深爱着自己的,竟都那般让人揪心!若太子登基……那么,自己与白炎……

心头骤然一痛,那笑容渐渐凝固,然后眉宇间被一丝忧虑紧束!

千军万马中,若自己与那人对峙而立,自己与他的那份情,又该被安放在何处?

一霎那间,那人在东都护自己出城门被利箭过胸倒在面前的一幕明晰异常的回到了眼前,纵然自己知道他现在依然活着,却都无法去回想那一幕,那一箭贯穿的又岂止他一人的胸膛,那是连自己的心一并裂碎了!

赟谦有勇气去面对一切,我呢,我有那份勇气,敢去向追随着自己的人说不吗?那些为了那一天的到来而失去生命的人们,他们的价值又在何处?

原来,最脆弱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

第二百八十五章 吾欲静 而风不平 浪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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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08

“阿嚏——”

南宫热河恨恨的揉了揉鼻子,两眼如刀,刷刷射向了那人。

小侯爷嘿嘿笑着,端着姜茶讨好的凑到了南宫热河面前:“喝了这个,所以说,你缺乏锻炼,瞧我,怎么不见受了寒,白泽也没事,弓受了伤,自然跟你不能比。”

南宫热河将裹在身上的被子一掀,两脚跳下床便扑了那人而去:“明明是你晃动得太厉害,害得那玩意儿散了架,才让我从半空跌落下去掉进若水,累我受了凉,还敢大言不惭,你别跑,你倒是别跑啊——”

将手中姜茶往桌上一放,小侯爷唰的一下便窜到了院子中,站在树下哈哈大笑,正打闹间,听前院人声喧哗,小侯爷眸间闪过一丝冷笑,依然不动声色的依靠在树旁,冲着南宫热河扬眉挑衅。

一队人马鱼贯而入,小侯爷终于回头看了一眼,懒懒一伸腰道:“飞云少爷好兴致啊,一回来就来看白炎了?怎么,今儿个玉楼东我请客喝两杯如何?”

武飞云一脸阴鹜的看着那人,眉头轻轻跳动着,恨不能将面前之人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愤!他知道孟白炎劫了人之后会立马赶回东都,所以日夜不停快马加鞭,便是想或许有机会在那人之前早一步到达,纵无法让他承认火烧泾阳之罪,也能逮他罔顾皇命私自出京之实,却不料依然来晚,这人已经回到了小侯爷府,且这般模样,这般可恶的挑衅自己,当真让人愤恨!

“呀,飞云少爷脸色实在不好,白炎这么多日倒是依了皇命在家中休养,身子好得不得了,不如飞云少爷也休养一段时日,养好了身子,才能陪白炎好好的唱接下来的戏。”

武飞云脸色铁青,咬牙道:“孟白炎,你不要太得意,你能保那人一时,保不了他一世!别忘了,他可是刺杀公主的凶手!”

小侯爷似乎有些疑惑,挠了挠头,一副欠扁的模样凑到武飞云面前,道:“哎呀,他便是刺杀公主的凶手?那凶手不是悬尸氿武,已经被飞云少爷就地诛杀了吗?”口中突然一厉,小侯爷脸色一寒,大喝道:“莫非飞云少爷欺骗了皇上,将刺客私自藏起,他若真是刺杀公主之人,飞云少爷便实在居心叵测,不知目的为何了!怎样,咱们是现在便进宫去见皇上呢,还是飞云少爷看黄历,找个好日子再进去?”

“孟白炎你——”

下颌微微一扬,小侯爷冷冷觑着那人,不再说话,然后竟一返身,撇下那一院子人上了台阶去,看南宫热河在门内强忍笑意忍得难耐,小侯爷对他扬了扬手,道:“喝茶喝茶,有什么好看的,你什么时候也跟那些三姑六婆一样爱凑热闹了,又不是不认识飞云少爷。”脚步踏入房间,却又将头往外一探,小侯爷一脸郑重道:“飞云少爷出去时动作轻点,咱们小侯爷府的小子都不经吓,且别摔坏了门,虽然不值几个银子,却做着麻烦,要是坏了,还得让人天天看着守着……”话还未完,武飞云已经拂袖离去,小侯爷听得前院噼里啪啦一顿乱响,不禁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回头见南宫热河摇头轻叹揉眉做头痛状,小侯爷耸了耸肩,一副无辜的模样走到桌旁坐下,南宫热河仰头道:“你这性子,确也只有公子……”

话语突然顿住,南宫热河狠狠的咽了口口水,心虚的望向了小侯爷,小侯爷将桌上姜茶端起一饮而尽,咂了咂舌,起身便往外走:“白泽的手艺还真不错,再去要一碗喝!”

“喂——喂——那是给我喝的——喂——”南宫热河在身后大叫,小侯爷却抛下他不管不顾而去,南宫热河在房间踱了几步,恨不能去撞柱子。

“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一个难缠的主,真不知道他每天在想些什么!”口中泄愤,说完却再次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愣了神。

他,是又在想那个人了吧?

转过长廊,小侯爷脸上神色瞬间落寞了下来,将茶碗放在栏杆,身子斜斜一靠坐在了栏边。

无瑕,我想让大晋好起来,想将皇权给皇上夺回,想让大晋的子民都过上好日子,可是,你……

你却要亲手毁灭这个国家……

无瑕,若有一天,你我站在对立面,我该怎样去面对你!你退不了步,我也转不了身,这样的你我,该如何面对我们之间这份情!

静静的坐在桌前,微微勾起的唇角飞扬着一抹笑意,俊朗的脸庞沉浸在一种甜蜜的回忆之中,悬空的笔尖终于落下。

无瑕,这是我给你的第一封信,我只是想告诉你,弓救出来了,可是,他可能无法回到你身边了,因为,他的生命有了新的意义,无瑕,人生如此短暂,值得我们珍惜的东西太多,你是否也会想过,在这短暂的岁月里,为自己真正的活一回,无瑕,白炎想你了!你呢!

鲜艳的红巾随着过堂清风微微拂动,小侯爷低下头,望着那巾角桃花,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马车从幽静的街道驰过,当琅嬛阁三字跃入眼帘,司马逸微微一点头,叫住马儿,然后与流萤一起挑开车帘,扶出一个人来。

当日火烧泾阳,自己等人放火之后直奔了若水,从水面接应了小侯爷与弓四人,然后从下游直接去了冀州,在冀州分手后,小侯爷带着南宫白泽和手下连夜赶回东都,却让自己与流萤护送弓前往成乐!

弓的身子依然十分虚弱,司马逸轻叹了一声,虽然自己当时并不赞同让弓继续与小侯爷纠缠在一起,可是,正如小侯爷所言,此刻武飞云定布下天罗地网在追捕弓,自己实在没把握能将他安全的带出大晋去,且……

门环一扣,一个小丫头一连迭声的应着奔了出来,打开门,先是一愣,然后竟呆呆的站在门口痴了神。

“小蝶儿,可是姨娘来了?”

小蝶儿这才慌手慌脚的一退,十分骇然的指着门口大叫道:“公主,公主——”

佰茶从软榻上直起了身子,十分倦怠的回过了头来。

午后的阳光如此刺眼,佰茶眯着双眼,竟看不真切那人,她离开软榻,向前走了一步,头顶的一片阴影令她的瞳孔微微缩了缩,然后,她不置可否的睁大了双眼。

召唤弓努力挺直了脊背,轻轻挣开扶住自己的那两人,脚步向内一踏。

两行清泪顺着眼眶落下,佰茶捂住嘴,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人依然在靠近,靠近,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伸出手,慢慢的触到那流泪的眼角。

“如果这是梦,就不要再让我醒过来……”佰茶伸手握住那抚在眼角的指尖,喃喃道:“我宁愿就这么醒不过来……只要能再见到你……只要能再见到你……”

宠溺的拭去那眼角泪珠,那呢喃如此轻,却又如此明晰:“我回来了,佰茶!我还活着……”

手伸出,将那人儿搂入怀中,恨不能融入血肉!

佰茶压抑的哭声最终变成了放肆的宣泄,然后她狠狠的揪住了那人的胸口,一遍又一遍的捶打。

“召唤弓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若再敢离开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弓没有躲避,只是任那拳头砸在胸口,任佰茶释放着那压抑蓄积的痛楚!

司马逸与流萤将头偏向一旁,那一幕冲击着他们的双眼,令他们无法直视!小侯爷说,因为怕佰茶失望,所以他一直未将弓还活着的事实告诉佰茶,而那个柔弱的女子便如此承受着爱人离去的痛苦,独自一人苦苦挣扎,那种阴阳两隔的永不相见,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那种痛,她又是如何忍受下来的,当真让人不敢去想。

情之一物呐……

“弓,你便在此安心静养,我与流萤要赶回大郑去了,来了这么久,实在怕公子担心。”

弓回头看向那两人,脚步刚刚一动,手臂便被佰茶一把拉住了。

那手抓得如此紧,似乎害怕一松开,那人便会突然消失,再次不见,佰茶苍白着脸,指尖竟然在颤抖,弓回头看着她,心中充满了疼惜。

“公子知道你还活着定会十分高兴,还有弦伊,为了我们大家,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公主对你情深意重,弓,你不能负了她!”

“告诉公子,弓好了便——”

司马逸伸手将弓的肩头一按,打断了他的话:“什么都别说,好男儿自有担当,弓,无论做什么,都要对得起身边为你付出的那个人!”

弓看着两人,郑重的将头一点,司马逸与流萤返身便走,到了门外,回头再看,那院中两人在耀眼的阳光下静静的依偎着彼此,清风吹过,叶儿簌簌作响,那般情景,终让风儿都不忍侵扰,静了声音,将宁静留给了那幸福的一缕阳光。

寂静的夜被迭连的脚步声踏碎,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拱桥走过,转过长廊,踏上高高的台阶,停在了长春殿的门外。

指尖按在殿门上,却似有千斤之重,令那人推不开门,迈不了步。

“进来吧……”一声虚弱的声音穿透夜色传了出来,郑澈轩手中用力,门发出一声轻响,在夜色中分外刺耳。

郑渊主伏在桌旁低低的咳喘着,昏暗的灯光在随之而入的风中诡异的跳动,那曾经豪迈万丈的男人此刻却在苦苦求存,苟延残喘。

郑澈轩慢慢的走到了郑渊主面前,郑渊主抬眼看了看他,突然笑了:“朕终于……可以去见你的娘亲了……”

“父皇——”双膝一屈,郑澈轩径直跪在了郑渊主面前。

“孩子,父皇这些年……为你做的太少……太少……你很好,你用自己的实力在这种权势争斗中生存……所以,父皇将大郑的江山给你……放心……”

“儿臣尚有许多事情不会,根本难堪大任,父皇一定会好起来……”

“皇后已经在行动了吧……”

双眼一抬,继而又垂下,郑澈轩没有说话。

“澈轩呐,赟谦根本不屑权势,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放过他……咳咳咳——”猛烈的咳嗽令郑渊主直不起身来,郑澈轩急急起身倒上茶推到他的面前,郑渊主摆摆手,继续道:“赟谦那孩子,性子倔强,但秉性善良,他是父皇心中的鹰……这皇宫,最终无法束缚于他……可是……他却有一个不安于室的母亲……那是他的悲哀,也是朕的悲哀……朕就怕,他最终会毁在皇后的手里……澈轩,他是你的弟弟,你答应朕……放过他……答应朕……”

郑澈轩静静的站在一旁,望着那已经垂垂暮晚的老人,终轻轻的点下了头!

长春殿的门突然被推开,云岚站在门口,脸上神色复杂,站了半晌,开口道:“皇上,西北军情,傅瑜项汇合萧君莫攻占了洱海,打开了与大韩的通道,引韩军入境,西北军由宇文将军率领正与之交战,然京都附近却骤然间多了一股不明势力,皇上,臣暗访后,矛头所指之人……是皇后!”

郑渊主长叹一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皇后呐,你这是,要逼赟谦走上绝路啊!

明日预告:不在身边也要自己好好过:双拳狠狠砸在地面,然后紧紧握住,无瑕抬起头,看着那苍茫一片,失声痛哭起来。

赟谦,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要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说你会自由自在展翅翱翔,会连无瑕的那份自由一起好好过日子,你怎能说话不算数,怎能不算数!

那字条被风吹起,远远而去!

“皇后召殿下速速回京,于三日后动手。”

被泪水模糊的字迹被风卷上空中,飞扬,飞扬!终消失不见!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在身边 也要自己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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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09

无瑕跟在那人身后拼命奔跑,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当子胥郎将一张纸条呈给郑赟谦,他看完之后便脸色大变,然后竟发足狂奔,拦都拦不住。

“赟谦——你停下来——赟谦——”

口中喘息着,无瑕终无法追上那人,他弯下身子,狠狠握住了自己的胸口。

一丝刺痛在蔓延,心脏在撞击,耳中啸鸣让他无法抑制的捂住了头。

痛!

心疾发作了!

无瑕跌跪在地,抬起头,看着那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底,双手撑在地面,额间冷汗涔涔而下。

“啊——”

那人的怒吼远远传来,无瑕用尽全力站起,继续向前奔,当那人的身影跃入视线,他的身子却一软,重重摔倒了。

听见响动的郑赟谦回过头来,看见那一幕,发疯般的爬起奔向无瑕。

“药呢,药呢——鬼翼——鬼翼——”抱起无瑕,郑赟谦向着回路狂奔,无瑕无力的睁着双眼,看着那人焦急的神情,然后,感到两滴热泪随着那人晃动的脚步打在了自己的颊边。

发生了什么!

他为何在哭泣?!

赟谦,你怎么了!

当无瑕醒来,夜已深沉,那人趴在他的床旁睡着了,手却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

无瑕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不想去吵醒那人,想让他好好睡,然后等明天再问他发生何事!任何事情,都一定会有解决的方法,一定会有的!若他知道事情最终会向着无法抑制的方向发展,他便会坚决的留住那人,不让他离开,可是……

双拳狠狠砸在地面,然后紧紧握住,无瑕抬起头,看着那苍茫一片,失声痛哭起来。

赟谦,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要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说你会自由自在展翅翱翔,会连无瑕的那份自由一起好好过日子,你怎能说话不算数,怎能不算数!

那字条被风吹起,远远而去!

“皇后召殿下速速回京,于三日后动手。”

被泪水模糊的字迹被风卷上空中,飞扬,飞扬!终消失不见!

一路的疾驰令那人十分疲倦,子胥郎打马紧随,看着郑赟谦那难以直视的脸色,心头疼痛,却无可奈何。

皇后要动手了,在大郑内忧外患的此时此刻,她要动手逼宫了!

殿下这一回去,是要起兵回应皇后……还是……

“喝——”马蹄如风,郑赟谦不说一话,只是策马狂奔,风吹乱了他的发,也风干了他流下的泪水。

那个,是生他育他的母亲,纵然她有天大的错,做儿子的,都不会避让自己的责任!可是,另外一边,是他的父,他的兄,他至爱的人,他在这种夹缝之中挣扎,苦不堪言。

无瑕,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我用自己的生命保证!

无瑕,不要怀疑我的真心,我郑赟谦对你的心可鉴日月,永不改变!

“公子——”鬼翼将缰绳一把拉住,死不松手:“公子心疾发作,不能过于劳累,恕属下不能让公子离开!”

“鬼翼,他答应过我,他会放手离开,他对我说过的话,便一定会信守,就是因为如此,我才害怕,我怕他会做傻事,你若不让我走,我会恨自己一辈子。”将缰绳狠狠一拉,无瑕大喝一声踢在马腹,烈马嘶鸣,向前疾驰而去。

郑赟谦,你若死了,我姬无瑕这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心脏在怦怦乱跳,无瑕探手怀中,掏出鬼翼从云城带来的锦盒,打开,将盒中仅剩的几粒药丸一并抓起放入了口中。

姬无瑕,撑下去,当你在萧君莫手中苦苦求存之时,你都没有倒下,如今你便更不能倒,你一定要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

马蹄踏过,带起一阵飞尘,那一抹素洁如浮云过境,眨眼不见。

乌云压得低低,天空掠过一道闪电,皇宫内安静得让人害怕。

永安殿外出现了一道身影,慢慢的,慢慢的靠近。

“皇后娘娘已经睡下,请太子殿下明日再来。”侍女伏在地面,叩头回到。

“去回禀娘娘,儿臣来给母后请安,望母后允予一见。”郑澈轩没有离开,依然站在长春殿外,静静等待。

那侍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回头望了望身后,起身入了门,一会儿之后出来,道:“娘娘说,夜深了,请太子回去,明日再来。”

郑澈轩双眼轻轻一闭,却丝毫未动,看来,今日若不见到皇后,他势必不肯离去。

天空一声闷雷,先是几粒雨滴滴落,然后竟铺天盖地的肆虐而下,郑澈轩站在殿外,不曾避让,被那雨从头到脚淋了个通透。

“太子殿下,奴婢给您拿伞去。”那侍女急急奔回殿内,拿了一把雨伞出来,到了郑澈轩身边,却被他轻轻一推,然后他竟双膝一屈,径直跪在了雨中。

“儿臣求见母后,请母后允予一见。”郑澈轩直直跪立,那声音在大雨滂沱的夜晚竟清晰异常,穿透了空旷的大殿,传到了那人的耳朵里。

萧皇后站在永安殿内,透过格子窗看着殿外跪立之人,沉默不语。

烛火被风吹得动荡,倏然间熄了几盏,殿内的宫女持着小烛欲再点燃,却被萧皇后一扬手止住了。

返身上了台阶,令人将轻纱放下,萧皇后微微一颔首,道:“让他进来。”

双眼抬起,郑澈轩站起身,随着出来传令的宫女进了大殿,殿内灯火不明,那人隐隐的坐在轻纱之后,见他进门,冷声道:“这大雨滂沱,太子殿下夜访本宫的永安殿,所为何事!”

“儿臣来给母后请安!”身子微微一躬,那话语未完,却引得萧皇后一声大笑,那笑声透着一种尖锐的讽刺,直直刺入了郑澈轩的耳中。

“请安?哈哈哈——太子殿下何时将本宫当成过母后,现在来,却是请的哪门子的安——”

郑澈轩站在殿中,身子淅沥滴落水珠,他伸手轻轻抹了一把脸,眉目不动,依然轻声道:“儿臣来请母后收手,我大郑此刻正外患频频,儿臣希望母后以大局为重,不要再起事端!”

萧皇后心头一惊,抬眼看着那人,然后霍然起身,扬手挥开轻纱,几步下了台阶去。

“郑澈轩,你这是在警告本宫吗?”

“儿臣不敢!”依然不卑不亢,那态度却让萧皇后怒火愈发燃烧。

“既如此,太子殿下请回,太子这句母后太过沉重,本宫受不起。”

“啪嗒——”一声轻响,郑澈轩跪在了萧皇后面前,重重一叩:“儿臣请母后收手。”

那一跪一叩,惊得萧皇后噔噔退了两步,身子在轻颤,口中话语也微微颤抖着:“郑澈轩,你是不是疯了?你跟本宫斗了这么多年,现在却跪在本宫面前如此低声下气的哀求,你究竟是何居心——告诉你,你我之仇恨并非一日而积,你手中有我昱儿的鲜血,你认为本宫会跟你善罢甘休吗?要本宫收手,可以——拿大郑的江山来换——”

“皇后娘娘手中,难道又没有沾着我娘亲的鲜血——”那人隐忍的怒火被萧皇后一再挑衅的话语激起,身子霍然站起,眸中透着一股寒意,一字一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重霄宫的那一把大火,让我连娘亲的尸首都没有保住,皇后娘娘,当年的郑澈轩只是一个几岁孩童,你却让人关上重霄宫的大门,放上一把熊熊烈火,将他牢牢困住,不知午夜梦回之时,那烈火灼烧痛楚难忍的哭叫声,是否会让你的心底哪怕是有一点点的不安——不,你根本不会,因为就算那个孩子侥幸保住了性命,也终将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我今日之所以跪在这里,叫你一声母后,本是希望你能放手,让大郑子民天下苍生免受战乱之苦,可是现在看来……不用了!”郑澈轩轻轻摇了摇头,后退了两步,然后返身而去:“皇后娘娘若要动手,尽管放马过来,我郑澈轩要是退缩一步,便不配做虞晗玥的儿子!”

身子因愤恨而瑟瑟抖动着,萧皇后扑到桌旁,发疯似的将桌面的东西一扫而下,茶杯乒乒乓乓掉了一地,双手狠狠一握,那眼中寒意涔涔。

“好,本宫便如你所愿,跟你斗到底——”

大雨依然在下,郑澈轩跨出永安殿,疾步冲入了茫茫雨幕之中。

已经全然浸湿的靴子踩过地面洼积的水坑,那脚步从快行到疾走,再到发足狂奔,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跑,黑暗让他辨不清方向,几队巡视的禁军经过,在看清那人之后又悄然退去。

心中如此空荡,突然之间没了方向,这么多年蓄着一股子狠劲的太子郑澈轩第一次茫然得无所适从,当脚步停下,长亭苑三字赫然入眼之时,郑澈轩心头突然一暖。

无瑕!

手指用力将门推开,已经无人居住的院子漆黑一片,脚步轻踏而入,走过院子,入了屋内,炫白的闪电之中,墙上几副桃花图映入眼帘,郑澈轩突然唇角一勾,露出了微笑。

无瑕,至少还有你在我身边,与我一起面对这一切!

无瑕,我今天做了一个决定,这决定让我很痛苦,这么多年的仇恨怎能说抛就抛,可是,我知道你若在,必定也会赞同,只是,这决定对我来说太过艰难,我不知道自己最终能否坚持,所以,请你快点回来,给我支持,让我有勇气坚持下去!

湿漉漉的身子就那么上了床去,然后用被子紧裹,郑澈轩将自己蜷缩起来,痛苦的低咽从喉间发出,却被他狠狠压抑,那哭声如此小,在雷声轰鸣之中一瞬被淹没!

燕王郑赟谦是轩城中的一只鹰,果敢,睿智,有气魄,有担当!却也是后妈柒至今为止虐得最狠的一人。

燕王的终章即将到来,后妈柒这几天码字都十分受折磨,无歌无字是柒柒的一大特色,如果安静了,灵感便也消失了。

于是这几天都在听着同一首歌码字,或许是虐己不够,所以让大家一起来分享此歌!

《我忘了说》

我忘了说决定不再等你了

相信时间会让我们更成熟

从此以后各自坚强去面对生活

我会微笑继续向前走

寂寞的星空灿烂的烟火燃烧后剩下什么

干燥的气候潮湿的眼眸忍住泪不往外流

你连说爱我都唯唯诺诺拥抱时有一点空洞

到最后分手也一笑带过眼神里透露着不舍

你忘了说我们曾经幸福过

不在身边也要自己好好过

如果有人问起你会怎么形容我

你爱过的或只是朋友

我忘了说决定不再等你了

相信时间会让我们更成熟

从此以后各自坚强去面对生活

我会微笑继续向前走

我忘了说谢谢你爱我

第二百八十七章 星河逆转 命已定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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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10

话说,纵横聊聊开通了,喜欢柒柒的看官们点柒柒名字旁边的关注,柒柒会在聊聊里面开始上传自己配的图文!

永安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天色未明,当不过丑时,正是人睡意最浓之时,加之雨丝绵绵,令人沉眠,所以当整个永安殿被围住之后,屋外的小太监才发觉状况,被那雨幕中的黑影憧憧惊得一跳,小太监趔趄着身子一退,竟将永安殿的殿门靠开,向后跌入了门去。

“何事——”门内传来一声轻斥,当值的宫女可钦匆匆到了门口将那小太监一踹:“竟敢如此喧哗,不要脑袋了!”

那小太监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着门外,可钦见他一副惶然的模样,心底讶异,到了门口向外一看,密密麻麻的禁军戎装佩甲的站在永安殿外,竟已经将整个大殿围得水泄不通。

“娘……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可钦返身将门一关,背狠狠抵在殿门上,想到凭自己根本无力阻拦这些人,顿时慌了神,抬步便往后殿奔去。

“娘娘——娘娘——”

急促的叫声划破了夜空,萧皇后辗转了半宿刚刚睡着,被那叫声惊醒,见贴身侍女可钦急匆匆往内奔,忙一掀被下了地,厉声道:“何事?”

“禁军——禁军将永安殿包围了!”

萧皇后心头一惊,几步到了外殿,将门打开一看,禁军在雨中巍然不动,将永安殿堵得严严实实。

“傅樾言——你这是要造反吗?”萧皇后跨出殿门,可钦拿着一件厚披风跑出,将披风给萧皇后披上,萧皇后怒喝道:“傅樾言,将你的人带走,本宫现在便去见皇上——”

“太子殿下吩咐,从现在开始,永安殿不许任何一人进出,请皇后娘娘后退,否则刀剑无眼,伤了谁就不好了。”

“大胆——给本宫传谕旨,召董震进宫来——”

傅樾言依然没有动,手微微一拱,道:“太子殿下的口谕是,不许任何人进出,请皇后娘娘恕罪,臣,恕难从命!”

“他还不是皇上,居然敢下令软禁本宫,本宫便不信,有人敢动手——”脚步向前一动,那一整列禁军脚步整齐的向前一踏,竟手皆搭在了长剑之上。

“娘娘——”可钦吓得脸色煞白,死命的伸手拉住了萧皇后退回了大殿去。

萧皇后站在大殿之中,浑身瑟瑟,气得发抖。

“反了反了,敢如此对待本宫——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见皇上——”

“娘娘,您别去了,奴婢看傅大人说的是真的,娘娘若强行出去,只怕……只怕……”

“啪——”的一耳光扇在了可钦的脸上,萧皇后手指向她暴怒道:“只怕什么,没用的东西,若是新月还在——若是新月还在……”那声音突然弱了下来,萧皇后怔怔的抬眼四望,然后竟呢喃道:“新月呢?新月呢?”

可钦一见她那模样,捂住脸跌跪在了地上,哭道:“娘娘怎么了?娘娘别吓奴婢,新月不是死了吗?娘娘——”

“不,不会的,新月怎么会死,定是你们将她藏起来了,是不是,是不是太子让你们这么做的?把新月交出来,交出来——”萧皇后突然大叫一声扑了上去,对着可钦劈头盖脸一顿乱打,可钦伏在地面不敢还手,忍得难耐,大殿内其余侍女见皇后突然失心疯般发狂,皆吓得尖叫着躲在一旁。

“新月,新月——”萧皇后骤然抬头,然后向着后殿奔去,帷幔轻纱被她绞住拉下,东西被她掀开丢在一旁,她便那般执拗的寻找着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子,一遍又一遍的呼唤。

傅樾言静静的站在雨中,听着永安殿内的嘈杂声,然后回头望向了远处拱桥上的那道身影。

郑澈轩站在拱桥之上,双眼愣愣的望着夜空,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他终于动了动身子,侧目看了永安殿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扎入了茫茫雨幕中。

小六子守在皇上的床前,不时的别开脸去抹一把泪,寇云一步不离的呆在郑渊主身边,虽然他用尽全力,可是,他知道,天命,非人力所能扭转,皇上已经油尽灯枯,无力回天。

门被轻轻推开了,郑澈轩浑身湿透的进了长春殿,到了床边,看着那已经再难挽留之人,唇轻轻的蠕动了一下,那声音沙哑万分,他蹲下身,伸出手,抚向了郑渊主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让郑渊主的神智突然清醒,他望着郑澈轩,露出了一丝微笑:“父皇……撑不下去了……”

“寇太医说,父皇睡一觉便会好起来,儿臣就在这里守着父皇,父皇放心睡。”郑澈轩呢喃着也露出了笑意。

“澈轩……赟……谦……”

“嘘——父皇,儿臣知道该怎么做,父皇累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儿臣,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的信任,父皇见到了儿臣的娘亲,记得跟她说,儿臣没让她失望!”

“晗玥……”郑渊主突然叫着那个名字,双眼清朗一片:“父皇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你娘亲的情形……她本不该陷入深宫……是父皇……对不起她……”

“所以,父皇见到娘亲之后,记得好好照顾她,一定不让她再受了委屈。”

“好……好……”

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那人的眼角落下,一瞬间,那个明媚如春的女子仿佛又回到了眼前,郑渊主伸出手,想要触及那虚无的幻象,想要再一次看清楚那人儿的脸,那手在半空顿住了,然后,腕间一软,耷拉而下,郑澈轩双眼一闭,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唇。

“皇上——”小六子轻呼一声,跌跪在地,呛然泪下。

寇云伸手搭上郑渊主的脉象,然后摇了摇头,也跪在了地上。

郑澈轩闭着双眼仰起头,拼命吞下那即将涌出的哭声,轻声道:“任何人,都不许将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出去,走漏了一丝风声,这整个长春殿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身子霍然站起,郑澈轩直直挺立了脊背,在大殿站了许久,整理了心绪,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跨了出去。

云岚怔怔的站在门外,郑澈轩走出殿外,没有望向他,只轻轻道:“调虎贲!”

双拳狠狠一握,云岚抬眼望向了长春殿内,小六子的哭声透过夜色隐隐传来,云岚心头一痛,却咬牙一拱手,道:“臣遵旨!”

面前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一国储君,而是,大郑如今的正主,执掌大郑天下之人,虎贲由皇上直接调配,所以,从现在开始,便由这个男人接管。

“肃清云城附近一切西北军势力,遇反抗者,杀无赦!”

“是!”

“动静不要太大,明日,我还要请诸大臣一同议事,当朝议之时,我希望听到你的回音。”

没有再回答,云岚将头微微一点,返身离去。

雨如此大,似乎要将一切都湮灭殆尽,郑澈轩负手站于长春殿外,看着那重重叠叠的宫墙,静默不语。

闪电映亮了整个夜空,轰鸣的雷声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人儿。

最害怕下雨打雷的无瑕,此刻在哪!

“殿下——”子胥郎抹去脸上的水珠,冲着面前那人大叫道:“河道被淹了,咱们必须绕道而行。”

郑赟谦拉马站于湍急的洪流前,心急如焚。

抬眼看了看四周,然后一跃下马。

“殿下想做什么——”子胥郎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

“绕道太远,今夜若不能到达五里镇,天明便赶不回云城了。”郑赟谦甩开子胥郎的手,伸手脱下外袍,一个飞跃入了水中。

子胥郎双眉紧皱,冲着身后跟着的侍卫一扬手道:“全都给我弃马游过去。”

那水如此急,大雨铺天盖地,打得人辨不清方向,郑赟谦死命的朝着一个方向游,身子蓄着一股狠劲,让他苦苦支撑着自己,强令自己不能停下。

已经两日了,离母后约定的日子只剩下一日,除了日夜不停的往回赶,自己根本无力去想任何事情。

母后欠太子的太多了,如果逼宫成功,自己是绝对不会登上这大郑皇位,如此一来,这场流血根本就没有意义,而若是太子获胜,那么,母后……

不能去想,只知道,一定要赶在那争斗之前回到云城,阻止那一切。

无瑕勒住缰绳,站在那被冲毁的河道前,焦急的张望着。

周围散落着马匹,定是那一队人马泅水而过留下的!

飞身下马,无瑕看了看水势,脚步踏向水面,却又收了回来。

不行,身子实在已经无力支撑这种强渡了,自己只有一人,若被洪水冲下,便更加追不上那人。

回头看见了那雪白的赤兔,无瑕奔过去,一跃上马,然后打马回转,向着下游的通道奔去。道路泥泞不堪,被雨水浸透的身子在风中颤抖着,无瑕紧紧的揪着缰绳,而赤兔似乎也有所感应一般,在大雨中拼命飞驰。

害怕!

这预感如此可怕!

无瑕甩了甩头,身子是冰凉彻骨的,可是,那脑袋却很热,他知道自己发热了,如此不眠不休的狂奔与淋雨已经让他极其惫乏,可是,无法停步。

“公子——”鬼翼带人急追在身后,然赤兔速度过快,只一瞬,便将身后众人远远甩去。

“子胥,去前面弄马,咱们一定要在天明赶回云城。”上了河岸,郑赟谦一步不停便往前奔,却突然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殿下——”子胥郎伸手将他拉住,惊道:“殿下怎么了?”

郑赟谦摆了摆头,头痛得似乎要裂开了,他使劲的吸了口气,道:“无碍,你先走,弄好了马匹在镇子等我们。”

子胥郎担心的看着那人,然后将他扶到河岸边的渡口小屋外坐下,叫来两人看着郑赟谦,道:“殿下休息一会儿再来,子胥先去准备马匹。”

郑赟谦点了点头,待子胥郎走后,他将头一仰,靠着小屋的墙壁,然后狠狠一撞,双拳握得咯咯作响,双眼痛苦的闭上,口中喃喃道:“母后,不要一错再错!不要再错!”

那疲惫要将他击倒了,可是,只片刻间,他又站起了身来,对着身旁的侍卫道:“走!”

那身影如此坚定,为了一份责任与一份承诺,这人在用他的生命与时间赛跑!

第二百八十八章 帝都血染 暮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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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11

这大雨为何这般让人心惊胆战,耳听雷鸣,柳兮飞坐立不安,烛火跳动,已经四更天,她却依然没有睡下。

“王妃――”木木跺着脚将手中雨伞一收,进了屋内。

“怎样,可有见到爷爷?”

木木摇了摇头,道:“爷爷跟几位将军在议事,门口侍卫拦着没让木木进去。”

柳兮飞身子一软,跌坐在凳上,望着桌上的烛光痴了神。

“王妃,你这几日为何这般焦躁不安,已经四更天了,竟也不睡,还让木木去爷爷那打探王爷的消息,不是前两日才说的王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么?”抬眼看了看柳兮飞那苍白的脸,木木喏诺道:“可是因为王爷这次为了那无瑕公子离开云城,王妃不高兴了?也是,大婚没多久呢,王爷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木木猛的住了嘴,双唇抿得紧紧,只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盯着柳兮飞。

柳兮飞根本便没听她去说什么,兀自楞了半晌神,突然开口道:“木木,明日我让子瑜送你出城,出了城后,不管去哪,总之不要再回云城。”

木木一听那话,顿时傻了眼,呆呆的看着柳兮飞,然后鼻间一抽,哭了起来:“王妃为何要赶木木走?可是木木做错了什么?要是做错了,王妃只管说,木木一定改,王妃不要赶木木走啊,木木自小跟着你,你若不要我了,我还能去哪?”

柳兮飞伸手去拭木木颊边的眼泪,轻蹙眉头道:“傻木木,姐姐怎会不要你,你我名为主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可是此刻情形……木木,姐姐不想你这般年纪便成为权斗之中的牺牲品,你信我,让子瑜送你出城去,从今无论天涯海角,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木木虽然平时迷糊,可此刻也感到了柳兮飞话中之意,这几日府中来了好多人,常常议事到半夜,今晚更是整夜如此,莫不非是要发生何大事,所以,王妃让人送自己出城,而她自己,却要在这里等着殿下回来。

“我不走,王妃在哪,木木就在哪,咱们自小就在一块儿,怎能有了危险木木便一个人不管不顾去了,木木虽然年纪小,却也懂得知恩图报,王妃要等殿下,木木就陪着王妃等,如果有人要对王妃不利,木木便与他们拼命!”

柳兮飞噙着泪水轻轻的一摇头:“傻啊,你能挡得了谁。”

“就是挡不了,也绝不离开王妃,谁要将剑对向王妃,便先穿了木木的身子。”

木木扑入柳兮飞的怀中,紧紧抱着她不放,那哭声终将柳兮飞眼中强忍的泪水拉下,柳兮飞搂着木木,簌簌的落下泪来。

“殿下会回来的……他一定会保护王妃……一定会……”

柳兮飞却只是抬头看着窗外,默默流泪。

整个皇宫都十分寂静,每一个岗位的侍卫皆无增减,似乎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大臣们三三两两的入了正德殿,时不时的窃窃私语几句。

皇上的身子越来越不济,已经很久没有上朝了,照惯例,太子会来这里,代为理政。

等待的过程颇为无聊,有人甚至打起了呵欠。

柳城魁站在大殿中,微微有些走神。

朝堂之上两位皇子的的上位之战一直分庭抗礼,而自己自回到云城之后,一直处于中立。太子做事手段强硬,但在民间颇得人心,所做的努力也有目共睹,而燕王果敢睿智,在朝中支持者众多,且身后有皇后,现在,更是自己的孙女婿,皇权之争因安逸王萧君莫的谋逆而进入了白热化程度,已经抑无可抑,这几日形势更是越演越烈,太子是皇上指定的储君,可是,燕王关系着兮飞的一生幸福!

柳城魁轻叹一声抬头望向了众人,然后与几张熟悉的面孔交换了一下眼色,昨夜他与这几位相交甚深的同僚已经达成了一致,若宫廷之中上演内斗,他们所支持的,将是……

“太子到――”

皇上身边的小六子公公首先进了大殿,然后太子郑澈轩步入了正德殿!

郑澈轩眉宇之间带着一丝疲惫,脸色也不是很好。

众大臣请过安后,照惯例上奏了一些琐碎之事,而西北的战局一直是这些天朝臣讨论的话题,但是今天郑澈轩似乎很不在状态,中军大将军董震奏明了许多事宜之后,众人才发现大殿之上端坐的那人根本没有听进去。

“太子殿下――”

董震的语气有些不善,他是皇后身边最信任的人,又是西北军营的统帅,此刻战事便绵延在西北军的范围,见自己所奏那人根本未入耳中,董震心头憋起了一口闷气。

“众卿稍待片刻,本太子马上便回!”殿上那人竟站起身,丢下那一殿大臣从旁而去,董震站在列前,看着那人不管不顾的离去,目瞪口呆,然后愤然转身道:“诸位大人看看,如此品行,怎堪大任!”

众人见他当殿出言不逊,皆是一惊,小六子强忍心底伤痛站在殿旁,见董震如此说法,忍不住道:“太子殿下日夜守候在皇上身边,几日都未曾合眼,白天要与诸位大人议事,下了朝还要批阅奏折,晚上衣不解带的守在长春殿中,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昨儿个殿下便说头疼,寇太医开了药,刚才太热,搁在后殿了,这会儿定是去喝了药再来议事,将军身为臣子,不明缘由,怎可如此议论殿下!”

董震站在殿中,被小六子那一顿抢白说的脸红一会儿,白一会儿,终忍不住大怒道:“你一个奴才,这正德殿也是你说话的地方――”说完竟扬手要去打小六子。

小六子虽然是太监,却因自幼便跟在郑渊主身边,说话做事十分谨慎,众人见他如此说法,也定是情由属实,当下拦了董震,小六子因皇上亦然驾崩,悲痛难忍,却因太子的要求强作镇定,这会竟忍不住,当殿痛哭起来。

郑澈轩站在后殿,听着前面喧哗一片,却只负手站立,也不出去,身旁几个小太监见状甚是不解,又不敢出声,皆伏在地面不敢起来。

大殿上吵闹了好一阵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可是,太子却依然不见出来,大臣们交头附耳,皆轻声议论起来。

不对劲!

柳城魁有些不安的回头看了看殿外,不知何时,那殿外竟增加了禁军,且还在不断调入。

董震回身见状,面露惊色,身子一动便要出殿去,正此时,听小六子通传声,郑澈轩再次上了大殿。

“董将军,本太子这几日染了寒,头有些疼,刚才去喝了太医开的药,西北是将军管辖之地,宇文将军又是将军手下得力干将,战事将军知之甚详,便来跟大家说说,如今咱们这战况究竟如何了。”

董震心急如焚,此刻这正德殿内外皆异常不安,禁军突然加防,自己等朝臣竟被困在了这里,见郑澈轩问起战事,董震抬头呆了半晌,却身子一退,道:“臣这会突然身子不适,西北战事虽起,却非一朝一夕便能平定,请太子容臣回去休息,臣会拟一份奏折将情况详尽上奏。”

“董将军何必如此匆匆!”见董震转身便往外走,郑澈轩突然丢下手中茶杯,重重摔在了案上。

“将军既然身子不适,本太子便传寇太医来给将军诊治诊治,寇太医医术高明,必能药到病除!”郑澈轩说完将手一扬,几个侍卫进了门,左右一挟董震的双臂,将他牢牢制住。

“太子这是何意?”董震怒吼道。

郑澈轩斜倚着身子,冷冷一挑眉头,道:“本太子是一番好意,留将军在宫里静养,待将军好了,自然放了将军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皇后娘娘――”董震狠狠挣扎着,郑澈轩霍然起身,眉间波澜不惊,一步一步下了台阶,到了董震面前,低低道:“不巧了,皇后娘娘竟也病倒了,为免有人打扰,本太子已经令人将永安殿重重保护,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郑澈轩――你敢对娘娘不敬――”

郑澈轩撇开众人到了门边,抬眼望着远远的宫门,当那一抹玄黄色跃入眼帘,他垂眸低低一笑:“董将军,恐怕,你这会走不了了。”

柳城魁抬眼看着渐渐接近正德殿的玄黄之军,身子踉跄一退,大臣之中已经有许多人认出了那等装束,皆惶然不安起来。

虎贲军出动了!出了何事?竟惊动了皇上身边的虎贲出动?!

云岚手抱头盔,十分稳健的走到正德殿外,对着大殿跪地一叩:“回禀太子,臣带着傅大人所授四面虎符调动禁军,并臣手中虎贲军一同,在云城方圆几百里内,捕获谋逆者八千余人,诛杀反抗的叛军近两万人马,如今,云城附近势力皆已经清除殆尽!”

董震的身子狠狠一震,抬眼看向了那个背立站在门外的男人,目眦欲裂,恨不能扑上前去食其血肉:“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郑澈轩没有回头,只轻轻道了一句:“云将军辛苦了,令人大开城门,本太子,要迎燕王殿下进城!”

“啪嗒!”一声,董震身子卸了力,双膝一屈,直直跪倒在了那人身后。

郑澈轩深深吸了口气,脚步慢慢向着长春殿的方向而去,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啪――”的一声门被撞开了,柳兮飞蓦然抬头,木木在一列禁军手中拼命挣扎着,口中大叫道:“王妃快跑!”

柳兮飞没有惊慌,她伸手整了整衣衫,淡然起身,跨出门外。

“将木木放了,她不过是我的一个丫头,太子殿下要的人是我,与她人无忧。”

“殿下请王妃去一个地方,王妃请!”

禁军倒是对柳兮飞毕恭毕敬,柳兮飞微微一笑,几步踏入雨幕,渐渐消失在了木木的视线之中。

第二百八十九章 马蹄声如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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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12

马儿缓缓步入云城。

昔日热闹的街道今日却空空荡荡,清风扬起残叶,卷过青石长阶,随着那细碎的马蹄声没入了如丝细雨。

郑赟谦十分沉静的坐在马背上,神色淡然,眉目间没有一丝波动。

子胥郎侧目四望,然后打马到了郑赟谦身旁。

“殿下——”

口中话语未完,郑赟谦微微一扬手,继续向前。

“殿下!”子胥郎突然探身抓住了郑赟谦所乘马匹的缰绳狠狠一拉:“殿下明知此刻进城必定凶多吉少,当不会看不出现在形势如何,就算要救皇后,也等咱们回燕京调了兵——”

“子胥,你带人走!”郑赟谦微微一垂眸,搭住子胥郎的脉门轻轻一弹,缰绳松开了,子胥郎却再次伸手扣在了他的肩头。

“就算殿下不争,太子也未必会放过你,殿下听子胥一言,咱们立刻出城去,直奔燕京,上次皇上病重,子胥回到燕京之时便已经做好了部署,只要殿下一声令下——”

郑赟谦突然回头,子胥郎剩下的话语竟被他那眼神生生堵在了喉间。

“我欠他的!”口中吐出的那四字,将子胥郎打得心底生疼。

“殿下不欠,欠他的,是皇后娘娘。”

“母后欠他们母子的,我来偿还!”

缰绳轻轻一扬,马蹄渐起,子胥郎勒马立于身后,看着那人直直挺立的脊背,突然落下了泪来。

“大人!”

身后的侍卫焦急的围了上来,子胥郎深吸了一口气,噙着泪低头一笑:“子胥这条命是殿下给的,无论殿下是高高在上的燕王,还是权势不复的庶民,我子胥郎此生只认定了这一个主子,殿下要去,子胥便陪你去,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绝不退缩!”

马蹄顿了一瞬,然后再起,郑赟谦望着那寂静的街道,露出一缕灿烂的微笑!

无瑕,我郑赟谦今日终于能够堂堂正正的抬头面对那人了,这么多年来,那不堪回首的记忆重重叠叠,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今天,我终于能够解脱了!

细雨斜斜打在身上,郑赟谦将紧握手中的玉珏展在眼前,指尖从那通透的玉面抚过,然后将玉珏放入了怀中。

“喝——”策马声突起,那一人一马腾空而去,子胥郎望着那人,然后狠狠一踢马腹,紧追而上,身后的侍卫无一离去,全都随着那人踏上了明知不归的路途。

赤兔依然在疾驰,马背上那人却已经摇摇欲坠。

眼前渐渐模糊,无瑕甩了甩头,似乎还想支撑,身子却渐渐趴向马背,随着那颠簸左摇右晃,难以直立。

当赤兔腾空越过一颗因大雨而被冲倒的大树时,无瑕一个不稳,从马背摔下,跌入了泥泞之中。

赤兔长鸣一声停下了,然后回转身子奔到了无瑕身边。

雨依然在下,只是小了一些。

冰冷的雨点鞭挞着那人儿已经十分虚弱的身躯,凝聚的水珠一串串滚落,滑过他那揪起的眉头,紧闭的双眼,浸入那苍白的双唇。

好冷!

无瑕无意识的眯着双眼,看着那打在水洼的雨点一圈一圈的在自己眼前散开,然后感到了一个温热的舌头舔在了自己颊边。赤兔鼻间发出着轻响,一下一下的用鼻头去顶无瑕的湿发,然后伸出舌头轻舔着他的脸颊。

身子动了动,却无力爬起,浸在水中的右手微微握了一下,手中的东西将掌心一咯,无瑕拼命将右手翻过,展开,那手心上已经被泥泞染污的玉珏在雨水的洗刷下渐渐露出了通透的色泽。

郑赟谦!

你敢死!

身子依然无力,却轻颤着从泥泞中爬起,伸手揪住马鞍,拉住缰绳,无瑕终于站起了身子,额头抵在赤兔身上,口中使劲的喘着气,努力平复着激烈的心跳,然后用尽全力踏上马鞍,爬上马背。

“赤兔,咱们走!”双手狠命的一拍马背,赤兔长嘶一声继续向前,无瑕不再起身,只紧紧伏于马背,死不放手!

人马经过定国将军府,见将军府府门大开,却无一人行走,郑赟谦心底了然,没有下马,只继续向着皇城而去。

郑婼歆站在长春殿外,身子气得瑟瑟发抖。

“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兵来兵往的,奴婢看着害怕。”德雅伸手将郑婼歆一扶,郑婼歆反手将她甩开,道:“我不走,我要见父皇,父皇最疼我,我不信他连我都不见。”

“可是门口的禁军说了,太子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否则杀无赦,公主,奴婢心里实在不安,咱们还是先回去,待见到太子再……”

“你们这些死奴才,居然连本公主都敢拦,一个个都不想活了——”郑婼歆扬手一巴掌扇在了一侍卫脸上,正待再动手,已被人将手扣住,回头一看,云岚冷冷站在身后,将她的手一放,拱手道:“如今宫中不安,兵马调动,公主殿下乃万金之躯,还是回乐源阁中,暂时不要出来的好。”

“你是什么东西,本公主做什么,你也配说教!”

长春殿的门突然打开了,郑澈轩跨出门外,神色倦倦,走到郑婼歆面前将她一拉,道:“婼歆,乖乖回乐源阁。”

“太子哥哥,婼歆已有几日未见父皇,心中实在不安,从乐源阁一路走来,见宫中禁军防卫增加了数倍,气氛低沉,让人害怕,可是出了何事?”

“不必多问,你只管呆在自己的宫内,今日过后,一切都会定论,德雅,扶你们主子回去。”郑澈轩揉了揉额角,面色有些难看。

“太子哥哥现在倒也把婼歆当了外人了!”郑婼歆反手推开德雅,不依不饶的冲到了郑澈轩面前:“要我走,可以,见了父皇我便走。”说完竟一推郑澈轩便往殿内走。

“婼歆——”郑澈轩深吸了口气,强忍住头疼抓住了郑婼歆的手臂:“你可是要违抗我的命令,你再这样,别怪我让云岚将你抓回去。”

“好,现在你们谁都来欺负我了,连宫女太监都敢背地里笑话于我,对,我是喜欢孟白炎,为了他不惜手段,也知道那无瑕公子是太子哥哥你的心头肉,可是,父皇也是我的父皇,女儿见父亲,难道也要经过允许么?”郑婼歆被郑澈轩扣住手臂,动弹不得,心头委屈,泪水簌簌而下。

郑澈轩长叹一声,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拭去泪水,道:“哥哥不是为难你,你我虽非一母所生,却自小便兄妹情深,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哥哥便一定想办法让你得到,可是现在,你要听我的,很多事,你不需要知道,也不能知道,哥哥现在很累,你要乖,要听话,好不好。”

郑婼歆止住哭泣,抬眼看郑澈轩脸色苍白,神色疲惫,只道他日夜服侍父皇操劳过度,闹了半晌,终还是点了点头,抬眼望了望长春殿,然后十分不愿的带着德雅离去了。

郑澈轩身子一晃,向后一退,云岚忙伸手将他一扶,道:“太子可还受得住?”

“燕王到哪了?”

“宫外的侍卫传回的消息,已经入了城,身后只带了一小队人马,此刻正朝了这皇宫而来。”

“他倒有胆量。”郑澈轩稳住了身形,又道:“无瑕人呢?”

“说,没见到公子,也没见到鬼翼,莫非他们分开走的?”

郑澈轩却突然低头一笑,道:“不是分开走,而是,燕王离开了!”

云岚有些不解,郑澈轩也不解释,走到石栏边,双手撑在栏上,抬眼望着那渐渐住雨的天空,长舒了一口气。

连日的大雨冲刷去了尘土,如今雨后的天空一碧如洗,这阳光,便要穿透云层照射大地了!

柳兮飞静静的坐在马车上,她不知道这禁军要将自己带往何处,似乎行了很远的路,倒……不像是去皇宫!

心头蓦然一惊,柳兮飞伸手一挑车帘,果然见马车竟驰出了城门,城楼上的题字正渐渐远离视线。

“停车——”口中大叫着,柳兮飞掀帘而出,便要往马车下跳。

“王妃恕罪!”驾车的禁军伸手点住了柳兮飞的穴位,将她移入了马车内。柳兮飞身子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那人出了马车,然后继续前进。

“我不要走——放开我!放开我!”柳兮飞靠在马车内,泪水倏然而下:“让我回去,我要等着赟谦回来,我要去找他,如果太子要他死,便让我陪着他死,我是他的妻子,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不要让我一个人活着,这太残忍,我受不了!赟谦死了,我柳兮飞也绝不独活——放开我!放开我!”

那禁军只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狠狠一扬缰绳,马车碾过碎石,向着郊外疾驰而去,再无半分停留。

那一队人马却已到宫门,守卫的士兵将宫门打开,在那声悠长的响声中,郑赟谦一踢马腹,轻喝一声,缓缓而入。

戎装佩甲的虎贲整齐站立两旁,那抹玄黄刺痛了郑赟谦的双眼,他抬眼看了看长春殿的方向,心里霎那间明白了一切。

轻跃下马,郑赟谦从虎贲之中走过,只数十步,便顿住了。

双膝一屈,郑赟谦直直跪立在地,向着长春殿的方向狠狠一叩,泪水随着额角的碰撞而滴落在那润湿的地面,混入雨水,终难分离。

“父皇,儿臣不孝!”口中喃喃,额角又是狠狠一碰,当那头抬起,额头已是血痕斑驳。

郑澈轩负手站在远处,看着那个与自己斗了多年,恨了多年,纠缠了多年的兄弟,思绪纷杂。

郑赟谦站起身,回望着郑澈轩,然后身子一动,径直朝他而去!

第二百九十章 万劫成灰 来不及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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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13

“回来了!”

“太子何须明知故问。”郑赟谦缓缓走上台阶,看着那一脸宁静面对自己之人,淡淡道:“母后在哪!”

“额角出血了,擦擦。”郑澈轩递过一方丝帕,郑赟谦没有拒绝,接过,拭去额角的血痕,回身看着台阶之下那浩荡的虎贲军,轻轻道:“父皇……可有话……留给我……”那声音已经哽咽,却拼命抑制。

郑澈轩眉间淡然,不去看那人,也只抬眼看着那玄黄一片,道:“没有!但是,父皇走得很安详。”

双手微微一颤,郑赟谦使劲吸了口气,低头笑了:“那就好……”

笑,不过只是为了掩饰心底已经彻骨的伤痛,郑赟谦回过身,面对郑澈轩,许久,道:“臣弟,求太子放过母后!”

郑澈轩唇角一扬,终于收回了视线,看向了面前之人。

“放过她!”口中轻叹似的发出低语,郑澈轩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轻声道:“当年,她又可曾想过放过我们母子!”

“臣弟愿受一切惩罚,只求太子能放过母后!”

“只怕,你担不起!”

“只要太子说出,臣弟便一定能做到!”

“你是在求我吗?”似乎发现了极其好笑的事情,郑澈轩突然无法抑制的大笑起来,身子俯下,手撑在石栏边,直不起腰来。

“打小便高高在上的燕王殿下,皇后娘娘最优秀最看重的儿子,此时此刻竟也这般低声下气的来求我这个从小便受尽屈辱与折磨的民间太子,哈哈哈哈——”骤然收声,郑澈轩眸中泛着寒意,缓缓将头凑到了郑赟谦耳畔:“殿下果然骄傲如昔,求人,有这般平起平坐的吗?”

郑赟谦侧过头,看着那眸中寒意涔涔之人,双拳在身侧慢慢紧握。

“燕王殿下果然毫无诚意,如此,拿什么跟本太子谈条件。”郑澈轩冷冷一笑,霍然转身。

“啪嗒——”

身后传来的轻响令郑澈轩离去的脚步顿住了,他的身子微微一颤,然后留在了原地。

“臣弟,求太子殿下放过母后!”

郑澈轩双眼一闭,仰起了头。

如此骄傲的燕王,竟便在那么多禁军虎贲,和他自己的手下面前,对着自己跪下了。

“殿下——”子胥郎身子一动,虎贲动作齐整的向前一挡,遮住了他的去路。

不能!

殿下怎能如此委曲求全,受那人这般羞辱!子胥郎怒不可遏,恨不能立刻杀了那将殿下尊严践踏之人。

郑澈轩转过身,走到郑赟谦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他,轻声道:“很痛苦?这点痛苦,跟一个几岁便没了娘亲,受尽他人凌辱尚要苟且偷生,无权无势,却依然被别人迫害的人比起来,似乎,根本不算什么!”

“臣弟知道是母后的错,臣弟不求其他,但求保住母后一条性命,从此天涯海角,臣弟会带她消失,永世不入朝堂!”

“永世不入朝堂。”郑澈轩轻笑着重复着那句话,眼中却骤然一寒:“朝堂之上有多少是支持你郑赟谦的你当不会不知道,你认为,我会让你活着吗?”

眉间微微一动,郑赟谦依然跪在地面,许久,轻声道:“我死,母后活!”

“好一个孝顺的儿子!”郑澈轩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抬眼望向了永安殿的方向:“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倒也该给这湿润的天气,燃上一把熊熊烈焰了。”

心底一惊,郑赟谦蓦然抬头,然后起身向着永安殿的方向一奔,郑澈轩在身后喝道:“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

一道荧光极速旋转着从空中掠过,郑澈轩身子向后一退,便在那一瞬间,郑赟谦已经不管不顾只向着永安殿奔去。

月夜从空中回转,子胥郎伸手一扣,月夜发出啸鸣在手中旋转,口中一声大喝,子胥郎拔地跃起:“拼了!”

重围之中燕王府侍卫同时发起攻击,那是何其惨烈的一役,那仅仅不足几十人的队伍,面对着禁军与虎贲几千人,用自己的生命成就了对那人的忠心。

子胥郎怒吼着奋力拼杀,只想靠近那人,哪怕只是一点点,只要能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战,纵死也无怨。

“子胥——”那叫声穿透了厮杀,郑赟谦看着那重重叠叠包围中鲜血渲染的男子,喉间发出咆哮,抢过一柄长剑,直扑向那重围而去。

那抹紫金色化为了一道翻腾的蛟龙,在那刀光剑影之中,如此刺目。

“啊——”劈开扎入身子的长矛,郑赟谦怒吼着将面前几人狠狠一抵,凭着一股蛮力将那阻拦冲开,奔到了子胥郎身边。

“殿下走啊——”子胥郎回过头,看着那人,落下了泪来:“子胥说过,此人必定不会放过殿下,殿下为何这么傻,还要回到这里——”

一抹血痕随着扎入身子的长矛挑出而溅在了那人的颊边,郑赟谦的双眼被那炙热的鲜血撞击,下意识的一闭,然后睁开,怔怔的看着子胥郎渐渐倒下的身子。

密密麻麻的禁军虎贲缓缓围了上来,郑赟谦看着那被鲜血染红的地面,唇角一勾,手中长剑落地,展开双臂,轻轻闭上了双眼。

一抹素洁从空中掠过,直直扑入重围。

郑澈轩依然站在远处,看着那人儿落入重围,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神色。

身子被骤然而来的那人一撞,郑赟谦脚步一晃,然后脸上重重挨了一耳光。

双眼睁开,郑赟谦缓缓直了身子。

“无瑕……”喉间干涩,郑赟谦竟不敢抬眼去看那人。

无瑕身子瑟瑟,浑身衣衫泥污沾染,拼命提起的内力在跃入之后已经再难凝聚,他苍白着脸,看着那人,看着那被自己扇过红肿的脸颊,一字一句道:“郑赟谦,不要让我恨你!”

撇开郑赟谦,无瑕向着郑澈轩走去。

身边的禁军与虎贲在不自觉的向两旁闪开,无瑕就那么从人群中走过,踏上长阶,到了郑澈轩面前。

心痛!

郑澈轩看着面前那疲惫不堪甚至有些狼狈的人儿,看着他那凌乱的湿发,泥泞满身的衣衫,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将那清瘦的脸颊轻轻一抚。

“你竟为了他如此拼命,无瑕,你让我情何以堪。”

“太子殿下当日承诺过无瑕,有朝一日,你登上这大郑皇位,你会为无瑕放过他,无瑕希望殿下信守当日诺言!”那纤瘦的身子在冷风中轻轻颤抖,或许是因为寒冷,或许是因为害怕,带着一种难言的意味令面前那人眉头渐渐深锁。

“无瑕!”

“君无戏言——”没有更多的话语,无瑕直直站立在郑澈轩面前,双眼不避的望着他。当他看见皇宫内的虎贲军时,他便已经明白,大郑的皇位,已经尘埃落定。

“让他走,纵然皇后有错,当年的郑赟谦也与你一样,只是几岁孩童,这罪孽不该让他背负,他既不屑权势,何苦要将他纠缠其中挣扎不脱,澈轩,让他走!”

澈轩二字令那人心头一暖,郑澈轩轻声一叹,拂开无瑕颊边湿发,柔声道:“竟这般清瘦了,待一切完结,定要好好调理,无瑕,自此之后,你我之命运,都当由自己把握。”

眉间轻舒,无瑕返身走下台阶,向着那依然背立之人走去。

郑澈轩微微一扬手,众人皆向后退去。

耳闻那轻柔的脚步缓缓靠近,郑赟谦低下头去,浅笑道:“你竟就在我之后,无瑕,你的身子不好,以后记得别再使了性子,逞了强,这般追赶,若心头病犯……”话语哽住,郑赟谦却笑得愈发温柔:“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赟谦说过,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出于自愿,不需要你的回应,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不能守护你,你定要事事小心……”纵牵强微笑,那泪却依然落下,郑赟谦顿住话语,再难成句。

无瑕十分安静的从那人身后走到他的面前,抬眼看着那被自己扇红的脸颊,看着那人落泪的双眼,难以抑制心中的痛苦,眸中漾起水雾,两行晶莹的泪珠滚落而下。

“我说过,我若不死,定便要保你一条性命,郑赟谦你听好了,我姬无瑕说过的话做到了,你说过的话,也一定要做到,否则我会恨你,我会恨你你听到了吗?”那声音颤抖着将那人的心揪得生疼,郑赟谦含着泪水微微一笑,伸手去拭那人儿眼角泪珠:“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随着太子进入这云城,你骑着汗血宝马,脸覆金丝面具,浑身素洁,纤瘦一如此时,那时的我万万没想到,会与你有如此纠缠,也没想到,我们会是这般结局。无瑕,我感谢上苍让我遇上你,纵然短暂,却让我哭过,笑过,痛过,爱过,足够了!”

“所以就算为我,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好,我答应你!我会带母后离开这里,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活下去。”

浓烟滚滚,永安殿在燃烧。

无瑕愣愣的站在熊熊烈火前,然后回头去看那人,感到有什么在心底慢慢坍塌了。

“为什么……为什么——”呢喃化为咆哮,无瑕冲向那人,揪住他的胸口,愤怒的吼叫:“他说过他不会再争,他只想安静的离开,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

郑澈轩抓住无瑕的手腕,将他狠狠一扣,一字一句道:“燕王,不能活!”

“你骗我,你骗我——”无瑕返过身,看着那怔怔站在大火前的人,心底的恐惧在蔓延:“赟谦,你不能做傻事……”

郑赟谦茫然的回过了头来,那烈焰灼伤了他的双眼,耳中似乎还能听见母后的惨叫,他有些失神的抬眼四望,然后身子一动,朝着那熊熊烈火而去。

“不要——”无瑕的叫声将郑赟谦已近迷乱的神智拉了回来,他骤然顿住脚步,看了看那坍塌而下的木架房梁,然后身子突然回转,直奔了郑澈轩而去。

双手一松,郑澈轩将无瑕一推,伸手挡了郑赟谦一掌,那人已将满腔的愤怒化为了力量,那一掌的爆发力如此强,令郑澈轩身子后跌,几欲倒地。

永安殿在燃烧,那两人的生死搏杀也在燃烧。

“谁都不许动——”郑澈轩口中大喝制止了利剑出鞘的禁军,那人已经陷入疯狂,他用生命去保护的人,此刻正随着这场大火化为虚无,一刹那间,他感到自己的生存没了意义。

用尽全力的拼杀令那二人皆筋疲力竭,郑澈轩重重一拳打在郑赟谦的胸口,然后将他狠狠抵在了鼎炉上。

口中吐出的几个字令郑赟谦赤红的双目霎那间清朗起来,那兄弟二人便那般狠命揪住对方,死不放手。

无瑕捂住胸口轻咳了几声,然后直起身子,不顾一切的向着那二人奔去。

被当胸一踹,郑澈轩向后跌倒,在那用尽全力的暴喝声中,郑赟谦手中的拳毫不留情的袭向了郑澈轩,无瑕奔到面前,只伸手轻轻一挡,对面那人却就着那抵挡之力,身子向后一腾,便那般翩然的向着火海而去。

“赟谦——”无瑕飞身去抓郑赟谦,指尖与他的指尖一触滑过,却再也无法触及分毫。

不要!

眼瞳被熊熊的赤焰映亮,无瑕的身子被人扣住了,他睁大双眼,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郑赟谦的脸从眼前消失,消失在了那无尽燃烧的火焰之中。

直到双眼被灼伤,无瑕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颤抖得止不住,他眨着双眼,有些不知所措:“赟谦去哪了?他在哪?”回过身,挣开郑澈轩的怀抱,无瑕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喃喃道:“我推开他的?是我推开他的?我竟将他推向了火海,我竟亲手将他推进去!是我,是我害死他,是我,不,不会的,不会的——”口中哭泣着,无瑕向着火海扑去,郑澈轩从身后将他紧紧束缚,令他无法动弹。无瑕拼命的挣扎着,当那悲痛到了极致,他的身子一软,倒下了。

——————————————

“姬无瑕,你的命是本王救回来的,也只有本王才能拿回去,所以,若本王不让你死,你便一定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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赟谦,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

你呢?

你答应无瑕的事,却为何失信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卿不负 君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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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14

郑历四十年五月,郑渊主驾崩两日后,太子郑澈轩昭告天下,万民素缟,举国同悲,皇后萧氏因悲痛欲绝,焚毁所居永安殿,追随先皇而去,追封谥号孝烈端顺永安皇后,燕王郑赟谦火中救母,不幸丧生,追封谥号睿,自此,大郑皇权之争尘埃落地!

红烛轻晃,灯笼透出朦朦的光,细柔的脚步声回响在寂静的承阳宫外,显得格外惊心。

门被轻轻推开,董震抬起双眼,看着那一盏红烛轻晃而入,口中嗤笑着将头靠在了壁角:“如此夜晚,太子殿下好兴致,竟想到来瞧瞧董某这败军之将。”

郑澈轩扬扬手,随身侍卫出了门去,他走到董震面前,蹲下,轻语道:“澈轩前来,是希望董将军能摒弃前嫌,继续统帅西北大军,为我大郑子民造福。”

“呵呵呵呵——”董震垂着头,带着讽刺意味低笑道:“我董震是皇后娘娘一手扶持起来的,这次被你抢了先机,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董震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可要我背弃娘娘投靠于你,太子还是省了这心吧。”董震说完,双眼一闭,靠在壁角,再不吭声。

郑澈轩点点头,起身踱了几步。

“董将军若是贪生怕死之辈,我郑澈轩也便不会深夜来此,将军当年隶属皇后家族,随先皇南征百战,拓宽疆土,敢问将军,当年所效忠的,是我大郑,还是,只萧氏一门!”

轻闭的眼角微微一搐,董震的眉目间有了细微的波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战乱,其苦者,无非从百姓开始。如今萧君莫从洱海迎大韩入境,宇文将军带领西北军迎击抗敌,将军是西北主帅,莫非要不顾天下苍生,将整个西北拉入战乱,为你的忠心赔上千百万无辜百姓的性命!”

身子轻轻一颤,董震睁开了双眼,望着昏暗的空间,低低道:“董某当年随先皇征战南北,自然知道战场之上杀戮无常,百姓受战乱之苦定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可是,董某出身萧氏部属,皇后娘娘待我厚重,如今却被你残杀,纵她当年害你亲母,然这么多年,你身为人子,在她已近暮年之时,也不该如此下毒手,燕王殿下更是无辜,你这般心狠手辣,却要我董震如何服你——”

郑澈轩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信笺递到了董震面前。

董震带着不解望向他,然后伸手拿过信笺抖开,只看了一句,便神色大变,身子霍然站起。

双手在狠狠颤动,董震的眼中居然落下泪来,嘴唇喏诺着正欲开口,郑澈轩却轻竖食指,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有些事,永远只能埋在心底,有些人,永远只能留在记忆里,董将军,看完之后烧掉它,该怎么做,将军自己定夺,明日,我希望在正德殿得到将军的答案。”那话一完,郑澈轩抬步便走,董震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失了神。

“太子殿下!”

“无瑕怎样了?”郑澈轩疾步而入,几步到了床边。

寇云回过身,轻叹道:“尚未醒来,药汁过口不入,好不容易弦伊喂下去一些,刚刚竟全都吐了出来。”

郑澈轩坐到床头,将那人儿扶起,揽入怀中,道:“拿来。”

弦伊红着眼眶将药碗端过,郑澈轩伸手拿起瓷勺,舀了一勺药汁轻轻磕了磕,然后轻轻送到了无瑕的唇边。

那双唇抿得紧紧,勺子微微一倾,药汁便顺着无瑕的下颌流下,污了炫白的衣襟。

“怎么会这样?!”

寇云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郑澈轩,拱手道:“回太子,公子的身子已经全跨了,臣都不知他是如何撑回来的。”

弦伊默默的抹了一把泪,道:“鬼翼刚回来说,在途中公子心疾便已经发作,他将鬼翼带去的药丸尽数服下,然后一路疾驰,两夜两日不眠不休,身子怎能不跨!回来后,又亲眼看见燕王殿下跃入火海……这种折磨,又有几人能够承受……”

郑澈轩心底一痛,放下瓷勺,将无瑕手腕拿起准备放入锦被,却在握住的一刹那顿住了。

那手腕!

见郑澈轩突然顿住,然后将无瑕的手腕翻转放到眼前,弦伊终于忍不住抽泣出声,哭道:“倒不知萧君莫是怎样对待公子的,公子自小性子好强,无论面对什么困难都从不退缩,居然,被那人逼到如此地步。”

萧君莫——

郑澈轩双拳狠狠一握,胸中怒火一瞬燃烧。

这可是肩头渗血都不会退缩一步的冷公子,竟在被那人抓去之后,割腕自尽!

无瑕,究竟你受了那人怎样的折磨,竟傻到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还好你没事,否则……

将那人儿紧紧搂在怀中,那种失而复得的充实将心头慢慢占据,郑澈轩轻抚着无瑕柔顺的发,喃喃道:“你一定会好起来,从现在起,只要我还活着,我便不会让你再离开我,无瑕,快点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夜,寂静漫长!

身子在瑟瑟发抖,额头却渗着豆大的汗珠,当无瑕的呼吸突然急促,弦伊惊得一跳,口中大叫着将门打开,正在门外打盹的小六子被惊醒,慌乱的往旁边房间一奔,还没到门口,那边的房门已经打开了,寇云满脸倦容的疾奔而出,入了这头的门,到了床前细细去看无瑕。

“小六子打水来,弦伊协助我施针。”

弦伊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回身去拿了寇云的药箱来,寇云将银针囊拿出打开,弦伊却托在手中抖得止不住。

“我来拿!”郑澈轩从外入内,他本在旁边房间休息,几日几夜未曾合眼,令他也已经难以支撑,可当听见弦伊的叫喊声时,顿从梦中惊醒,竟被那叫声吓得浑身冷汗,忙不迭的便奔了过来。

长亭苑外的禁军只听见院子里人来人往,太子已经在里面一整晚了,至今还未出来。

虽然无瑕两度被囚长亭苑,然真正见过他的人却十分少,很多禁军都对那个冲入重围,对燕王狠狠甩了一耳光,又被太子十分疼惜的带回长亭苑的无瑕公子十分好奇,究竟他是个怎样的人,竟能让太子与燕王都对他如此倾心。

雨早已停歇,月朗星稀,银色的月光从窗口宣泄而入,跳动的烛火也被染上了一丝奇异的色彩。

一个时辰过去了,寇云终于直起了身子,然后整个人虚脱了一般走到了桌旁,跌坐在了凳子上。

“暂时无碍了……”

郑澈轩知道他说出这几个字,便表示无瑕的情况已经稳定了。

心头怦怦乱跳着,郑澈轩返身将银针囊放在了弦伊手中,然后脚步后移,踉跄而退,也到了桌旁坐下,抓起桌上茶壶想要倒水,却发觉双手竟连拿起茶壶的力气都已经没有。

“奴才来。”小六子将铜盆放下,走到桌旁拿起茶壶,却也抖索着左右晃动。

水溅染在桌面,小六子惶恐的便要请罪,郑澈轩却身子一歪,趴向了桌面,竟便那般伏在桌上沉沉睡去了。

“太子……”

“嘘——”寇云向小六子摇了摇头,道:“让他睡,他安心了才能睡得着,弦伊去拿件厚披风来,仔细别让太子受了凉。”

“好。”弦伊应着转了身子,却又突然顿住了。

这里是皇宫,虽然公子两度被囚于此,自己却是头一回来,又怎知该去何处寻披风!见弦伊踌躇之貌,小六子微微一笑,道:“奴才去拿,公子两次被禁在这长亭苑中,都是奴才伺候的。”

“有劳小六子公公。”弦伊感激的望着小六子,然后返身回到了床前细细看着无瑕的脸色,轻声问道:“寇大夫,公子什么时候会醒?”

“调理得当,应明日便会醒来。”

听寇云所言,弦伊心头一松,随即却又提心吊胆起来。

公子醒了之后,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最后助燕王殿下跃入火海的那一掌居然是公子给的,他虽性子冷冷,却是个极有主意之人,若他认定了是自己害死了殿下,便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明日若双眼睁开想到那一切,他又该如何去面对!

那一觉竟睡得如此沉,当郑澈轩睁开双眼,阳光已经透过窗子照进了屋内。他伸了伸腰,然后蓦然回首去看床中那人儿。

无瑕已经醒来,身子斜斜靠在床头,双眼却只是怔怔,空洞得不知望着何处。

“无瑕,你醒了!”郑澈轩欣喜的奔过去,细细打量着那人儿。无瑕的双眸没有丝毫波动,他依然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一片空荡,对郑澈轩的话语充耳不闻。

“饿不饿,我让人做粥来。”

无瑕的头微微一偏,避开了那人抚在颊边的手。

郑澈轩的手在半空顿住了,带着一丝失落,慢慢收回:“你现在便只管养好身子,从现在起,什么都不去想,只要好好的吃药吃饭。”

“太子登基在即,当有很多事宜处理,太子请回吧,无瑕想一个人静一静。”那话语轻柔,却带着一种斐然冷意,让郑澈轩的心一霎间冰凉。

“无瑕,你在怨我。”

“无瑕不过一介草民,怎敢怨太子,请太子离开。”那清澈的眼眸带着一抹幽色,整个人更是冷得让人无法接近。

“无瑕,不要这样对我。”郑澈轩轻轻摇了摇头,伸出双手,将无瑕的身子扳过,紧紧搂入怀中。

那人儿温顺得令人害怕,郑澈轩的双手竟不由自主的在用力,当片刻之后,他终于想到自己的力气过大会伤到那人儿,才将无瑕放开,轻握他的双肩,将他固定在自己眼前。

“无瑕,你当知道这朝堂之上有多少支持燕王之人。”

无瑕没有答话,只是将双眼轻轻闭上了。

“他若活着,便有可能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纵然他不争,可是跟随他的人呢,支持他的人呢?难保日后不会再起祸端。”

无瑕依然没有答话,眉目之间的倦怠无法掩饰,他虚弱的在那人手中晃了晃,然后轻轻道:“放开我!”

那双手在那冷漠的话语中滑落了,郑澈轩站起身,对无瑕道:“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是,呆会有人送了粥进来之后,你务必喝了它。”不知郑澈轩为何要这般郑重的叮嘱,无瑕将身子缓缓靠入软枕,也不去深究,待那人离去之后,再次闭上了双眼。

有人进了门,脚步很轻,很柔,一步一步,到了桌旁,放下了一只小碗,然后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无瑕没有睁开双眼,此时此刻的他根本疲惫得无力去看清一切,他只是静静的躺着,不知过了多久,那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离开了房间,出了门,然后渐渐远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当无瑕再次睁开双眼,弦伊正站在床头,看他醒过来,欣喜的笑道:“公子醒了,喝点粥。”走到桌旁端起了盖着小盖的粥碗,弦伊到了床头坐下,将碗盖轻轻打开。

一股淡淡的清香洋溢而出,弦伊用小勺搅动了一下粥面:“竟还温热着,小六子倒细心,弄了盖子细细盖好。”

无瑕突然双眸一动,拼命撑起身子,拿过了那粥碗。

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那人的手艺一如当初。

无瑕将粥碗向着弦伊手中一放,掀被而下,不顾一切的往外奔去。

赤裸的双足踩过冰凉的地面,根本不去理会身后弦伊焦急的呼唤,无瑕从宫墙过道奔过,登上城墙的石阶,到了城墙之上,拼命往外探着身子。

明亮的阳光下,一辆马车正渐渐驶离,无瑕捂住嘴,看着那慢慢消失眼底的一切,落下了泪来。

————————————

“赟谦此生,只为你一人做粥!”

————————————

身子被一人从后抱起了。

郑澈轩将无瑕放在城墙之上坐下,从弦伊手中接过披风给他披好,温热的指腹划过那如画的眉目,轻轻道:“我答应你的事情,也做到了,无瑕!”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从此以后 各自坚强去面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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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15

“啪——”一道奏折被凌空丢了出来,正打在了刚入门的莫寒脚下,莫寒顿了顿,伸手捡起折子,就这半开的纸张看了一眼,便将之合上,递还给了宗然。

李宗治正在大殿之上踱着步子,见莫寒入门,下了殿便往外走:“你来得正好,跟朕出去走走。”

莫寒知道皇上在为白山战役烦心,也不多话,随着他去了御花园。

已到五月,御花园中花开满园,美不胜收,然那人却根本无心赏花。

“炎叔叔,殊宸要上面那个,上面的,不是那个,是上面那一个——”

御花园中却早有人在,听见那爽朗的笑声,李宗治一揉眉头,道:“他倒是好,整天跟殊宸闹在一块,凡事都不管,乐得个逍遥自在。”

随着李宗治的话语,一道身影从屋檐跃下,到了两人面前拱手笑道:“臣见过皇上,臣现在既无官职,也无兵马,当然只能每天陪陪小皇子,掏掏鸟窝,折点花草什么的。”

看着那人满脸顽劣的模样,李宗治摇了摇头,对莫寒道:“看样子朕当真要寻个由头将他打发了回成乐去,在这里果然让人头疼。”

小侯爷嘻嘻一笑,道:“那倒好,虽然娘亲已经回了成乐,爹爹却还远在燕山度,我要是回了成乐,倒成了没人管的主,岂不更是逍遥。”

“你瞧瞧,与朕一般大的,却依然这般劣性。”李宗治指着那人,然后抱起殊宸去了亭子,边走边道:“听说前不久泾阳武相府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净,倒也有趣,端阳不是都下雨涨水的么,偏泾阳就着了火,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是吗?”小侯爷一副吃惊的模样,冲着李宗治道:“全烧没了?”

“岂止是没了,连带手中店铺都烧掉了许多,听说,是有人纵火。”

“越发不得了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武相头上动刀子。”小侯爷满脸无辜的对着莫寒眨了眨眼,口中却道:“早知道这么有趣,白炎便也去看看泾阳的龙舟赛了,被皇上罚禁足一个月,骨头都懒了。”

“果真如此无聊,便回御林军,如今扩了编,莫寒的旧部来了不少,他一人也确实忙不过来。”

小侯爷脸上笑容微微一滞,继而又若无其事道:“白炎还没玩够,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偷了闲,又怎可轻易让皇上再抓回来。”

“细作来报,郑渊主已经驾崩,大郑皇位尘埃落定,太子郑澈轩掌控全局,应不过几日便会正式登基,倒是燕王郑赟谦可惜了,竟被葬身火海,说起来,此人在朝中势力,甚至更甚太子。”李宗治似漫不经心的整了整殊宸的衣衫,轻轻道:“让宗然带你玩儿去。”

“儿臣告退!”殊宸乖巧的向父皇道了别,被宗然牵着走了几步,又回头道:“炎叔叔明日再来看殊宸。”

“自然。”小侯爷笑着向他扬了扬手,待殊宸走后,才回身道:“郑与我大晋虽无交好,近年来却也无争端,新帝登基,皇上也理应派了使臣前去祝贺。”

“朕也确有此意,但在派选之人上头疼,武相推荐了一人,礼部尚书俞文鹤之子俞翙羽,俞文鹤一向与武相走得很近,他的儿子俞翙羽资质平庸,前不久刚被武相引荐入了礼部,这次无非想让他出使了大郑,回来之后好趁机加以奖赏。武相的手已经越伸越宽了,六部中,除了工部,兵部,其余各部他都已经安插了亲信,此人,便如一根刺扎在朕的心头,不除不快!”

“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皇上手中权势刚刚回升,凡事都不可太急,武相势力盘综错节,要将之扳倒,需如抽丝剥茧层层抽离,以汤止沸,沸乃不止,釜底抽薪,方是根本。”

“说的好,莫将军比朕大不了多少,却看事通透,此次白山受侵,若非将军在朝堂之上力挺右将军李穹池,只怕这会儿的白山战线已经全面告急。”

莫寒轻叹了一声,道:“李将军虽然战绩卓越,经验丰富,但咱们都知道就算是他去了,也无法全然控制局面,九原的根本,还在那二人身上。”

“当年因赫博多连年侵犯,先皇为免朝中有人借机滋事,授予虎符,将军权集中,却不料竟也因此种下祸端,如今赵括将军被扣东都,赵穆苍浪二人手握兵权,却屡屡不合,致使白山战役一直十分吃紧,但用兵最忌阵前更换主帅,且他二人势力已经成形,现在也是动他们不得,武相又一直虎视眈眈,我大晋当真是内忧外患,前景堪忧哪!”李宗治叹完,突又想到一事,急急回头对小侯爷道:“那虎符所在可曾想起?”

小侯爷头疼的挖了玩眉头,道:“在大郑一次与那燕王拼酒醉倒,撞到后脑,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断断续续的,也不十分完全,白炎回来之后找太医瞧过,说是刺激特别强烈的时候,或许会回想起一些事,这会儿子正喝着太医开的药呢。”

“哦?倒是想起了什么比虎符还打紧的事情来了,是否也说给朕听听。”李宗治低头抿了一口茶,声色不动。

“只是,臣的一些私事。”

李宗治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站起身若有所指的言道:“便定是刻骨铭心之事,你既不愿说,朕也不逼你,只是,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便过去了,总记在心里,反而不好。”

小侯爷微微一愣,抬眼与莫寒对视了一眼,然后低头拱手道:“白炎记住了。”

午后的长亭苑十分安静,因为太子交代了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到那人。

无瑕斜靠在床栏边,手中拿着一本书卷,正就着午后斜入的阳光细细阅读,郑澈轩入了屋,见桌上糕点未动,走到床边将那人儿手中书卷一抽,坐下道:“我特地让小六子送来的莲糕,让你喝了药甜口,怎么一动未动。”

无瑕坐直了身子,道:“太子登基在即,很多事情要忙,便不用每日来看无瑕了,寇大夫每日都来,又有弦伊在身边,太子尽可放心。”

郑澈轩也不多言,从怀中掏出一个药膏,将无瑕手腕拉过,挑起药膏轻轻涂抹着那腕间伤痕:“这是宫里的太医配置的药膏,除疤痕,多抹几日,你的手腕便能光滑如初了。”

“无瑕不是女子,不看重这些。”无瑕有些尴尬的缩了缩手,却被郑澈轩一把捉住,几挣不开。

“记得在大晋时,你摔下马背,额角碰到,我也曾这般为你抹药,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那时的郑澈轩不知珍惜眼前人,只一心想将你控制,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无瑕,我会用我的真心来打动你。”

“太子!”无瑕的双颊一瞬绯红,他抬眼看了看门口站立的宫女,使劲的一抽手,低声道:“太子将来是大郑的国君,无瑕是一个男子,太子在宫人面前如此行为,将来定落人话柄,请太子注意自己的言行!”

看无瑕尴尬之貌,郑澈轩却唇角一扬,笑了:“公子很久没有如此失措了,这模样,倒更令人心动。”

无瑕知道此刻与此人说任何话都无用,只将身子一躺,面对床内,道:“太子请回,无瑕要睡了。”说完再不理那人分毫。

见他使了性子,郑澈轩笑意愈浓,伸手抚了抚那柔顺的发,道:“好,你睡,我晚上再来看你。”

弦伊入门正撞见郑澈轩离去,到了床边见无瑕睡下,上前将被子理了理,却不料无瑕双眼未闭,见她到了身边,起身道:“弦伊,你去通知冷二叔将以前购下的园子整理一下,待过了几日,咱们便出宫,搬到园子去住。”

弦伊不解,将披风拿来给无瑕披上,问道:“太子即将登基,公子日后定是常伴太子左右的,这会子急急的叫了冷二叔收拾园子搬出去,太子这里能放么?”

“你且不管他放不放,只管让冷二叔收拾了,三叔人在云城么?”

“在呢,公子失踪那会子就来了,急得不得了,现在知道公子在宫里头养病,总算放宽了心,听说蒲州的莫掌柜的也来了,都在等着公子病情稳定呢。”

“他也来了!倒难为他有心了,你传个话出去,让大家稍安勿躁,待我好了些就安排事宜……咳咳咳……”身子一弓,无瑕抚着胸口猛咳了一会儿。

弦伊伸手抚着无瑕的背,道:“公子何必如此着急,这身子还虚着呢,太子登基做了皇帝,公子的地位也定更甚从前,还怕生意不能恢复么。”

无瑕平复了咳嗽,看了站在门口的宫女一眼,轻声道:“弦伊,一个人有了权力之后,便会滋生更多的欲望,太子对我如何你当不会不知,从前他需仰仗我的势力,所以,我的势力越大于他越是有利,可是,当他成为高高在上的君王,他便不会这般放纵我的势力发展,要掌控我,便不能让我飞得让他看不见,弦伊,我们不能太倚靠他,所有一切,还需我们自己去面对。”

弦伊心头一惊,低低道:“公子是怕太子将来为掌控你,反而会压制你的势力。”

无瑕将身子一靠,把玩着手中的玉簪,怅然道:“为了击垮萧君莫,我自损元气,结果与他两败俱伤,如今短时间内,恐难以恢复了。”

“公子为太子做了这么多,太子当不会如此绝情。”

“弦伊……”无瑕打断了弦伊的话,指尖轻轻抚摸着那粒圆润的琉璃,柔声道:“不是绝情,而是……”

而是,那情太霸道,让人承受不起!

白炎,从此之后,你我皆要各自去面对各自的生活,我心如你,你安康,无瑕便也快乐!!

第二百九十三章 怅然入梦 梦几月 醒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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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16

“皇上!”

“嘘——”郑澈轩朝着门外伺候的宫女扬了扬手,跨入屋内,见无瑕正用热水泡着脚,纤长的双足白胜素纱,他却坐在凳上拿着书卷在看,屋内充满了药草的味道。

拿了桌上的帕子,郑澈轩到了无瑕面前,蹲下身,将那双脚搭起,轻轻擦拭。

无瑕依然在看书,口中低低道:“寇大夫说泡久一些无妨,你倒急急的擦了。”说完将书卷一放,看面前蹲着之人竟浑身玄黄,心头一惊,身子霍然站起,却忘了脚在那人膝上,踩偏了位置,将铜盆撞翻,倒泼了郑澈轩一身的药草汁。

“皇上来了竟也不吭声,这会子被泼了一身的药汁,还……做这等事情……”无瑕急急将郑澈轩一拉站起,道:“回去更衣,这里让弦伊来收拾。”

郑澈轩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将无瑕的肩头一按,让他坐在凳上,将那踩在地面的双脚搭起,竟就用那龙袍给他擦干了双脚,道:“明明是你自己打翻了铜盆,倒怪了我进门不吭声。”

见郑澈轩那动作,无瑕双眉一蹙,垂下眼眸偏向了一旁:“皇上以后还是少来这长亭苑,皇上刚刚登基,政务繁忙,且西北尚未平定,当有很多事情要做,无瑕现在身子未好,好了之后,还请皇上恩准无瑕搬出皇宫,来大郑之时,冷二叔便已经购了一园子,无瑕想……”

“此事不许再提!”郑澈轩打断了无瑕的话,将外袍脱下,坐到桌旁,一弯腰捞了他的双脚搭在了自己膝上。无瑕身子一动,郑澈轩扣住了他的脚,道:“别动,我给你按按穴位。”说完找了涌泉穴的位置,轻轻按了起来。

“西北还未平定,萧君莫盘踞洱海,控制了周边的四个边防之地,韩国大军也尚在境内,董震将军已经回了西北,战事只怕一时半会还歇不了,这个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怎能行。”

“皇上说笑了,朝中文武百官众多,无瑕又能拿上什么主意。”说话间便想将脚抽出,却被郑澈轩一握,道:“你最近总在避我,咱们努力了这么多年,现在总算得偿所愿,你却似乎并不高兴,无瑕,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无瑕被郑澈轩抱了双足,几挣不脱,本就十分尴尬,偏小六子听说皇上湿了衣衫,于是拿了干净的衣服过来,到了门边见门敞开,也只道那两人在说话,于是只通报了一声便进了屋,到了屋内一看,顿时惊在了原地,进退不能。

“皇上!”无瑕一时耳根红透,偏郑澈轩就是不松手,还揶揄道:“叫我什么?”

无瑕抬眼看小六子垂手肃立之貌,更觉难堪,想要站起,却缩不回脚来,只好压低声音道:“澈轩,放手。”

郑澈轩这才站起身,让无瑕双足踩在凳上,自己却走到一旁拿了他的鞋袜来。

无瑕抬头看弦伊进了门,如释重负,急急扬手道:“弦伊过来,小六子,伺候皇上去更衣。”

小六子倒也机灵,奉着衣衫对郑澈轩低头道:“请皇上更衣。”

郑澈轩去了旁边的房间,无瑕让弦伊给自己穿好鞋袜,却不再呆在屋内,抬步出了门,去了院子的软榻。

郑澈轩换了衣衫出门见无瑕坐在院子之中,微微一笑,知道他存心防备了自己,也不点破,只让小六子拿了凳子,坐到了无瑕身旁。

“这两日各国来使庆贺登基,韩虽然与我国交战,但也派了使臣,自古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让人安排了住所,好生接待了。”

“这是自然,萧君莫已是强弩之末,韩与郑的仗,打不长久,将来也还需往来,所以,不能因此人而影响了两国邦交。”无瑕点点头,轻声回应道。

“晋……也派了人来。”

感到那人儿身子微微一颤,郑澈轩似笑非笑的从弦伊手中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道:“不过倒是不认识的后起之秀,礼部尚书之子,听说才由武相引荐入朝不久。”

“恩。”无瑕鼻间轻应一声,不再多言,坐了一会儿,将身子靠入软榻,道:“皇上先回吧,无瑕乏了,在这躺会儿。”

郑澈轩知道他身子未好,容易倦怠,寇云现在每日十分精细的在配置药方给他调理,所以也不扰他,将茶杯递给弦伊,又俯身将小毯给他盖好,才道:“晚上问鼎轩会送东西进来,等过两日,我派人去跟流萤学了做糕点的手艺,知道你吃惯了那味道,如今在宫中也得要有合你口味的食物才好。”

无瑕知道自己多说无益,点点头,侧过身子闭上了眼,看着他那温婉之貌,郑澈轩心头没由来的涌起了一丝甜蜜,这般宁静的生活,让人觉得如同幻象,好不真实。

手伸出,想要触及那人儿的脸颊,却想身旁宫人众多,实在不能逾越,只好作罢,才一会儿,见无瑕鼻息轻柔,竟果真睡去,又想到那日他闯入重围之中的模样,不禁心头一疼。

平时都是纤尘不染的无瑕公子,竟也会那般落魄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为了郑赟谦舍命急追,郑赟谦为了他放弃一切,自己为了他放过了那对母子,他又为了自己,令他手中生意几乎荡然无存,这千头万绪,当真理不清,道不明,说不清谁欠了谁更多,可是……

想疼他,想将他捧在手心里,不舍得让他再受一丝委屈!

双眼轻闭,深吸了一口气,郑澈轩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自己对无瑕的情感已经越来越浓烈,若不控制,只怕终有一天,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身子霍然而起,郑澈轩抬步便走,小六子跟在身后,见他走到急促,不禁有些不解,却不敢多问,只紧随着出了门去。

无瑕睡了一会儿,被枝头知了吵醒,起了身,想到郑澈轩说过晚上问鼎轩会送了东西进来,叫了弦伊到身边,问道:“这么多日了,司马可有消息回来?”

弦伊摇了摇头,道:“公子出了事,二叔三叔动用了所有的人去找,与大晋的联系也断了许久,哥哥……也不知道究竟怎样了。”

见弦伊神色黯然,无瑕微微一笑,道:“弓定没事的,等晚上问鼎轩来了人,我来问清楚,如果还没消息,便再派信使过去。”

正说着,寇云叩门而入,见无瑕在外晒太阳,不禁眉间一悦,笑道:“公子是该多晒点太阳了,这些日子脸色苍白,别说皇上,就是寇云看了,都——”话语突然顿住,寇云拍了拍自己的嘴,在弦伊警告的眼神中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多言,走过去给无瑕把了脉,片刻道:“公子七窍玲珑之症乃是先天而成,以前服用的药丸效果极好,上次我在太医院看见过一粒,近来都在研究,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无瑕一好友,大晋的神医鬼谷子之孙奚昊公子。”

“鬼谷子?他竟有了嫡传?是他的亲孙子么?”寇云一脸兴奋的大叫道。

见寇云那模样,无瑕不禁莞尔,道:“千真万确。”

弦伊在一旁也忍不住笑道:“公子看这人,一说到医术,便跟那傻子一样了,不过那奚昊公子医术的确了得,公子这病倒也多亏了他的药丸,如果寇大夫能够研制成功,公子的身子倒也更有了保障。说起来,咱们都没见过那奚昊公子,医术如此高,想来,年纪应该不会比公子小,该不会是满脸胡须的兄长吧?”

弦伊说完,无瑕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你若见了他便知道了,他比我大一岁,个子却十分小巧,样貌嘛……”无瑕突然闭了嘴,眼角微挑,带着一丝俏皮的神色,道:“待我画了出来,你们一看便知。”

自从生病之后,无瑕已经少动笔墨,此刻一说,弦伊倒是十分欣喜,跟着无瑕进了房间,铺上画纸,转身才见寇云竟已经动手磨墨,想来定也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传说中的鬼谷子传人究竟是何容貌,无瑕见他二人殷勤,越发有些小得意,脸颊因晒了太阳微微泛红,双眸含着笑意,唇角微微扬起,那神色竟让旁人看得发了傻,他却还不自知,只兀自拿着笔想了一会儿,然后迅速的勾勒了起来。

那笔下人儿只片刻便跃然纸上,弦伊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摇头道:“公子只怕在画自己吧,世上如公子般剔透者,莫非还有,看公子笔下这奚昊公子,竟也有这般风华?若果真如此,有这等容貌,又兼一身妙手回春的本领,却不知世上有什么女子才能与之匹配。”

无瑕也不说话,依然细细勾勒,待完全画好,才将镇纸推开,拿起展现在寇云面前:“喏,这个,就是鬼谷子的传人奚昊公子了。”

寇云看了半晌,才喏诺道:“竟这般年轻,医术却已经如此高明,若有机会,寇云定要当面向他请教一二,若能得其点拨,必定受益无穷。”

无瑕看着手中画卷,却渐渐的隐了笑容,转身将画放下,然后走到门边仰头去看那灿烂的阳光。

奚昊,当日一别,至今已有一年了,你可还好?你本是不涉世事的,听弓说,竟也卷入了战场之中,那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奚昊,离开吧,在自己还能抽身之时,离开那杀戮之所,不要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上血腥的味道,就像无瑕,想转身,却已是来不及!

第二百九十四章 奈何 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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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17

司马逸与流萤进了宫门,小六子带着两人去了长亭苑,无瑕与弦伊早已经等候在房内,见两人进来,欣喜万分。

“哥哥怎样?”弦伊按捺不住,上前便问。

司马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无瑕:“公子看了这个。”

无瑕有些迟疑,接过信笺,看封面上并未有任何落款,于是挑开火漆,只抽出一看,心头便砰砰乱跳起来。

弦伊在一旁看公子脸色突变,有些着急,凑过了脸想去看,却被流萤一拉,道:“给公子的,又不是给你的,你要听消息,过来,我来说给你听。”

流萤手上还拿着食盒,弦伊便接了去,两人坐到了一旁低语。

无瑕手握信笺,神情竟十分紧张,看了几句,又合上了,然后到了窗边坐下,才又重新打开。

红烛轻晃,素手白纸,淡光映容,那眉目之间,掩不住缱绻情深!

我心如你,纵分隔万里,生死不弃!

“真的?”弦伊口中惊喜,霍然起身,眉间喜悦,奔向无瑕,却在靠近时又生生顿住了,因为无瑕手持信笺,双眸垂泪,神色黯然。

弦伊张了张口,却被一旁的司马逸摇头制止了。

那三人坐在屋外台阶,静静的望着天上朗月。

“也不知小侯爷跟公子说了什么,我看公子似乎很是伤怀。”

司马逸轻叹了一声,道:“越是看的深,我便越是为他二人感伤,明明深情挚爱,却因身份立场的对立而势同水火,此次我与流萤同小侯爷一起营救弓,看他行事手段与待人方式,倒真让我很是敬佩,他为了弓去劫过尸首,还化为苦力藏身在武府之中,若我与流萤没到泾阳,他定也已经救出弓,将他送回公主身边了。”

“以前他在咱们问鼎轩时,只道他是个纨绔子弟,不想此次一同经历这一场,倒知他是个真汉子!”流萤也十分敬佩的点头道。

弦伊噙着泪水,望着明月,心有感慨:“如今哥哥竟已为人父,他若能安静的生活,倒也不失一个好的结果。”话毕,却又担心的回头去望屋内:“可是,公子又该如何,世人都能为自己的幸福去争取,偏偏,他却不能!”

长亭苑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三人抬眼见人影憧憧,忙起了身。

“怎么都坐在门外了?”

“皇上!”三人行了礼,却一溜烟挡在了台阶上。

“怎么一个个都这副模样?”郑澈轩带着一丝醉意,身子有些摇晃:“朕刚陪了各国来使,想到你们今日要进宫来,所以特意过来瞧瞧,无瑕呢?”

弦伊将身子微微一侧,看了看屋内,道:“公子在屋内吃点心呢。”声音有些大,正是在提醒屋内之人,却不料无瑕独自伤神,竟根本没有听见,手中抓着信笺,依然坐在窗边发呆。

郑澈轩见他们三人神色不自然,从中间走过,几步上了台阶,进了屋内。

听见脚步声,无瑕眸间一动,抬起了头来,手中微微一紧,将信笺折起,放入了怀中。

“瞧了什么这般入神,拿来朕也瞧瞧。”郑澈轩伸出手,无瑕身子站起,淡淡道:“无瑕私物,皇上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今夜不是宴请来使么。”

看他颊边尚有泪痕未干,郑澈轩心底泛起一丝烦闷,回身对小六子道:“都去外面候着。”

小六子见皇上面色不善,心底一咯噔,退着身子到了门边,将门带上,弦伊三人见状有些着急,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面前那个不再是太子,而是执掌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是大郑现在的主子,他说的话,在这皇宫之内,又有谁能够违抗。

“无瑕,来陪我坐坐。”众人之后的郑澈轩在无瑕面前,是从不称朕的。他伸手拉过无瑕,与他一同坐在了桌旁,似乎在想什么,半晌都未曾说话,然后侧过头,看着桌上那几碟根本还未动过的糕点,道:“怎么,问鼎轩的糕点,竟也不合你的胃口了么?”

“皇上,你还是回去酒宴吧,不必时时挂心长亭苑,无瑕安心静养,实在不想太惹人注意。”

郑澈轩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抓了无瑕双手,紧紧扣住。

“我人在大殿,心却不在,不知为何,自登上皇位之后,竟……越发的怕失去你,无瑕――”

“皇上醉了!”无瑕用力将手抽回,倒上一杯茶,推到了郑澈轩面前:“桃丝抹茶,无瑕最爱喝的,皇上也尝尝。”

郑澈轩却只紧紧盯着无瑕,突然探身道:“为何你不是女子,你若是女子――”

“皇上失言了!”无瑕霍然起身,语气略带了一丝恼意:“皇上莫非此刻才想到无瑕身是男儿,无瑕虽然身子弱,却也非他人可掌控可玩弄之人,这般醉话,从此不可再言,否则――”

身子被突然一拉,无瑕猝防不及,撞进那人怀中,正欲抬头责难,却被突如其来的炙热压得忘了呼吸。

想要呵斥,却不敢张开嘴,无瑕往后一退,才发觉身子被桌子所挡,后退不能。

郑澈轩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从青丝之中穿插而过,扣于他的脑后,不断的加深那吻,无瑕想要推开他,却因那俯压而无法掌握平衡,只能将双手反撑桌面,令自己不再后仰。

门外站了一院子的人,那二人却在屋子内较起了劲。

贝齿紧咬,那人的吻辗转在唇边,却无法深入,无瑕双颊绯红,呼吸急促,十分恼怒的用双眼瞪着郑澈轩,身子也在慢慢蓄力,郑澈轩看着他那模样,却突然笑了。

本便要发难的无瑕被他那一笑弄得有些发懵,见他双唇离开,微微松了口气,继而低喝道:“你若醉了,便让小六子伺候了去歇着,可是忘了回寝宫的路,便让宫人们将整个皇宫全都挂上灯笼,免得找错了路,到了不该到的地方,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郑澈轩见他那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更是笑意难掩。此刻的无瑕竟透着一种平日未有的风情,绯红的双颊似娇艳欲滴的花朵,五月微热的天气更是让那平时隐隐的冷香越发浓烈,让人心头荡漾,难以自已。

“我只是想告诉你,从一开始,我便未忽略过你身是男儿的事实,你姬无瑕并非女子,而我,也并没有将你当成女子。”

“放开!”无瑕愈发恼怒,挣开怀抱背过了身子,低低道:“时候不早了,皇上该回了。”

颈后突然一麻,然后身子再次被抱住,无瑕竟回身不是,不回身也不是,顿时僵在了原地,身后那人却就此吻住了他的脖颈,令他愈发难堪。

“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近在咫尺的呼吸让那白皙的肌肤被粉红浸透,张扬着一种魅惑,竟让那人不舍放手。无瑕不说一话,待郑澈轩拉门离去之后,依然怔怔的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那一行人荡荡而去,弦伊三人急急进了门,见无瑕呆在桌前,走近一闻,淡淡的酒味萦绕在鼻间,无瑕青丝两垂的脖颈间竟还透着一丝暧昧的痕迹,三人顿时都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公子……”

“散了吧,我累了,去歇息了。”无瑕低语着,从三人身边擦肩而过,进了套阁之中,门被他返手关上,弦伊跟了几步,被堵在门外,回头向那二人求救,司马逸长叹一声,皱起眉头对弦伊道:“进来得久了,只怕一会儿宫门要关,我们得出去了,待公子身子好一些,还是想办法搬出宫去,呆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公子也是如此打算,早都已经让冷二叔收拾了园子,只是,皇上他……”

无瑕失神的抵着门,站了许久,才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从怀中拿出信笺,没有再打开,只是紧紧握在手中,然后从头上拿下发簪,散落那一头黑发,斜倚在栏边,望着那翡绿的琉璃,静默不语。

弦断那三千痴缠,梦魇碾碎对无言,天教心愿与身违,经流年,梦回若水边,烟花若能绽月圆,长相思,否能斩断夜丝缠!

“小侯爷――小侯爷――”

“何事?”那人极其不耐的将手中小石子对准了前来报信的白泽,白泽身子一闪躲了开去,正得意间,那人却粗着脖子吼道:“皮痒了,居然敢躲。”说完一个飞跃跳上屋檐,揭了瓦片就往下丢,白泽忙不迭的左闪右躲,口中叫道:“南宫,小侯爷疯了,你再不出来,他便要将整个侯府掀翻了。”

南宫热河闻言奔到后院,一见那人架势,恨得牙根痒痒,袖子一撸,叫道:“看样子小侯爷是迫不及待的要翻新了,也好,你一个人动作太慢,白泽,咱们上去,帮他一起掀。”

小侯爷却住了手,站在屋檐哈哈大笑道:“你倒也知道顺着我比逆着我好些,这么些天无所事事,人都要发霉了,实在无聊得紧。”见白泽手中拿着一封信笺,小侯爷心头奇怪,道:“手里拿的什么?”

白泽鼻间哼哼了两声,爱理不理的偏过了头去:“说是燕山度来的,小侯爷既然不想看,便别看了。”

“拿来!”白泽才转身,便见眼前白影闪过,手中信笺已经不见了踪影。

心头一凛,白泽脱口而出道:“小侯爷动作竟愈发快了。”

正说着,见小侯爷已经打开了信笺,眉间锁一会儿,又舒一会儿的,也不知信上究竟说了什么,见他那模样,南宫热河也有些着急了,围到身边问道:“信上怎么说?”

小侯爷将信往南宫手中一丢,拔腿便往外走,眉间带着喜悦道:“找两个人收拾屋子去,奚昊要回来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假如 我能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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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18

奚昊要回来了!

这似乎是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小侯爷一脸兴奋的出了门,南宫热河与白泽跟在身后,见他走得匆忙,忙叫道:“这会子太阳正大,不好好在屋里避暑,往外跑什么?”

“奚昊不是喜欢吃莲藕排骨汤么,我记得玉楼东的大厨做得十分好,去跟他学学手艺去,等奚昊回来了,我来亲自动手做给他吃。”

“噗——”身后两人闻言都顿了脚步:“五月天,竟想到秋天的食物,果然毫无诚意。”说完仰头望天,脸上却神色了然,摆明了嘲笑那人。

小侯爷这才想到莲藕尚未到成熟时节,又想到当初在大郑自己在问鼎轩做的那狮子头,顿时底气不足,可是,每日无所事事,令他十分难耐,若不找了事情来做,当真要发疯,当下也不去睬那两人,只管拔腿便往玉楼东而去。

玉楼东内人头攒动,这是东都老字号,手艺口碑都十分了得,掌柜的人缘也是十分好,可是,几个小二见到那人进门之后,皆手心脚心直冒汗,谁都不肯上前去招呼。

小侯爷懒懒的倚在栏边,也不叫唤,挑着眉头就盯着那几个小二瞧。

来往穿梭的小二哥们努力想要无视那人的存在,却皆在路过之时乱了分寸,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招惹了那个劣迹斑驳的小子,此人容貌如此俊美,偏偏恶名在外,以前在成乐,如今在东都,又有几人不知何人不晓!

本坐在窗边笑得花枝乱颤的几个媒婆此刻皆噤了声,当那人一挑眉头对几人抛去眉色之时,便如相邀好的一般尖叫起来,然后站起身子便往外奔,肥硕的身子挤在门前各不相让,一时之间竟乱成一团。

南宫热河与白泽刚到了门口,一见那喧哗的场面,皆仰头兴叹。当初小侯爷失去记忆,夫人发话选媳,东都的媒婆们谁人没踏过侯府的大门,可是现在,就算路过也要绕道三尺,更别说跟这主面对面了。

别人乱成一团,那主却只是邪邪一笑,对着一个叫顺子的小二勾勾手指,扬了扬眉角。

顺子两腿打颤,左顾右盼,见旁人皆后退了几步,就只有自己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禁懊恼不迭。

小心翼翼的靠近小侯爷,顺子陪着笑脸俯下身去,恭敬的道:“小侯爷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赐教。”

“想来跟薛师傅学两道菜系……”

“哎呀,太不巧了,薛师傅今日正好回老家了!”顺子有些夸张的回道,声音之大,身后的众人皆能听见,小侯爷眼角微微一挑,果然见人群之后一个小二哥趁人不备往后堂一钻,估计是去通知薛师傅避难去了。

小侯爷挖了挖眉头,继续道:“但是一想,如今莲藕还未到时节,所以,又想起了张师傅的手艺。”

“哎呀呀,张师傅昨日便已经回乡了,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

又是一个小二哥向后遁去,小侯爷心底暗自好笑,还待捉弄顺子,却突然见楼上下来一人,身材极其高大,那模样,甚是有些眼熟。

伸手将顺子一拉,脑袋顶着他的脑袋,小侯爷低低道:“别说话。”

南宫热河与白泽进了门,放眼四望皆不见小侯爷,不禁心头奇怪,正待说话,见小侯爷原来在靠近街道的栏边,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他将顺子拉住挡住了自己。

“做什么神神秘秘。”南宫热河口中话语未落,小侯爷已经翻越栏杆上了街道,径直而去。

微微一示意,南宫热河与白泽跟随而出,人群熙攘中,见小侯爷那一身金丝白袍一闪即逝,却不知究竟在追何人。

二人急赶了一会儿,发觉已经追不上小侯爷的脚步,于是停了下来。

“怎么办?”

“回玉楼东!”知道已经再难寻到小侯爷,于是两人返回了玉楼东,谁知一进门,见小侯爷竟已经回来,想来是没有追上那人,是以也回转了身子。

见他二人进门,小侯爷示意了一下,往了后堂而去。

薛师傅与张师傅正坐在后院喝茶,见那人突然进门,放下茶杯就要跑,却被小侯爷那一声冷哼吓得住了脚,只好讪讪的回过了身来,牵着嘴角,当真笑得比哭还难看。

顺子正好进了院子,一见这架势暗道不妙,却在转身间已被小侯爷伸手揪住了领角,动弹不得。

苦了,这主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问你,刚才下来的那个身形十分高大的男人是谁?”小侯爷骤然松手,顺子摔了个敦实,捂着屁股咧着嘴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的爷,这玉楼东来来往往的客人何止几百,您倒是说个特征或者样貌啥的,小的才知道您说的是谁。”

“高高大大的,脸上还留着胡子,看着也不像是咱们大晋人,却穿着大晋的服饰,显得不伦不类的。”

“噢,您说的那个是前天才来的马贩子吧,似乎是打北边来的,有几个人,还带了十几匹好马,都在后院马厩拴着呢。”

“瞧瞧去。”小侯爷说完便冲了马厩而去,顺子在身后叫苦不迭,不敢拦了他,却又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自己难以向客官交代,只好苦巴巴的拉着南宫热河道:“南宫公子,好好看着小侯爷,咱们可不敢得罪客人的。”

“知道!”南宫热河与白泽跟着小侯爷去了马厩,到了一看,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马,若是一般人看了,也只道是威风凛凛的千里良驹,皆不会去深究,可是,懂马的人一看便知,这是来自北边极寒之地的战马,从北边而来,且品种异于中原,这是赫博多的马匹。

见他二人诧异之貌,小侯爷低低道:“我想起来了,刚才出门那人,去年在皇上寿宴之上我们都见过,便是当初冒充吠承啖王子的那人,似乎叫……狄戈尔的!”

“竟是他?!”南宫热河吃惊的低呼出声:“赫博多此刻正与我国交战,他是王子身边之人,竟会在东都出现。”

“想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来此,亦或者,是要与人商议什么非得面谈的事情。”

“小侯爷想到什么?”见那人一脸促狭,南宫热河不禁暗道不妙,白泽站在一旁,看小侯爷那模样,有些心虚的道:“才自在了几日,倒又想做什么?”

小侯爷嘿嘿一笑,扬长而去,身后两人心底一阵恶寒,皆打了个冷颤,感到前路一片灰暗!

红色的锦鲤在湖水中柔婉游荡,抛洒鱼食那人却心情极差,恨不能将整个湖面都填满一般,洒了一会儿,夺过宫女手中托盘,连盘一同狠狠砸向了湖面。

“公主!”德雅端着一碗燕窝到了跟前,见郑婼歆极其不耐之貌,忙将她让至亭子中坐下,将燕窝奉上,道:“公主何必跟自个儿身子过不去,奴婢拿了冰镇的燕窝来,公主喝了去去火。”

“喝什么喝,一想到本宫此刻竟与那狐媚子一同处在这皇宫大内,本宫就一肚子火。”手重重拍上石桌,却令她自己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德雅将燕窝放在桌上,拿出帕子抚了抚郑婼歆的手指,道:“公主何必跟他置气,现在皇上执政,您是皇上唯一的妹妹,那人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脸蛋漂亮点,这宫里不是还有皇后么,等皇上厌了他了,便连咱们宫人都还不如,一个靠身子取悦他人的小倌,凭什么跟公主斗。”

双眼轻闭,努力想要平复胸中的愤怒,郑婼歆终还是忍不住起了身,道:“随本宫去见皇后。”

延禧宫内外皆寂静一片,郑婼歆带着德雅到了殿门前,见门口竟无一人随侍,不禁有些奇怪,推开门,在那轻声的门响之后,如墨疾步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皇后娘娘人在何处?为何外面不见一人随侍?”郑婼歆诧异的问道。

如墨回头看了看殿内,轻声答道:“娘娘此刻正在午睡,娘娘最近身子不怎么好,不喜人吵闹,随侍的宫女太监都被打发走了,只留下了奴婢一人。”

“太医可有来瞧过?”

如墨垂下头,嚅喏道:“娘娘那病,在心里,不在身上。”

听她口中所言,郑婼歆心底一搐。

“皇帝哥哥最近可有来过?”

如墨一听更是黯然,道:“从登基大封那日起,皇上,便再没来过这延禧宫了……”

身子一晃,郑婼歆抬头看着那寂静得可怕的延禧宫,心似被重锤敲打一般,堵得难受,她拼命吸了几口气,却依然觉得闷得慌,也不与如墨再说,只转身便走,德雅跟在身后,见公主神色不宁,有些担心,走了一段路,不禁出声道:“公主怎么了?”

郑婼歆住了脚步,有些痴痴的呢喃道:“一个女子,若得不到夫君的疼爱,当真生不如死。皇后母仪天下,可是,却夜夜独守空房,无论她做什么,都换不到皇帝哥哥的一丝垂怜,当初她用计让那无瑕公子落入安逸王之手,皇帝哥哥没有治她的罪,只是因为这后宫需要一个女人,可是,这种惩罚当真比要了她的命还要残忍。德雅,我好恨,我恨那人为何还能活着回来,我们费尽心机都没有除去他,反而让自己伤痕累累,他却依然占尽千般疼爱,凭什么!”那话到了最后,已经变成了尖锐刺耳的撕扯。

“公主别生气,日子还长着呢,听说他为了对付安逸王爷,所有家产几乎荡尽,现在的他势力已经不复往日,以前公主说,皇上需要他的辅佐,如今皇上大权在握,看他还拿什么来恃宠而骄。”

“哼,说的是,走,随本宫一起去长亭苑,本宫倒要看看,他还能骄横到几时!”

第二百九十六章 情到荼蘼 爱恨参商月天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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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19

轩城今天突破百万字大关!柒柒此刻却在考场之中,呜呼哀哉!这两日不能来了,还请大家一如既往支持炎瑕!支持柒柒!

“公主殿下请留步——”弦伊急急跟在身后,却被德雅手肘一撞,正撞在她的旧伤之上,顿时疼得脸色发白,郑婼歆一步不停的到了无瑕房门外,两个随侍的宫女见状忙跪在地面道:“寇大夫在给公子诊脉,公主殿下请留步。”

“闪开——”郑婼歆抬脚踹倒了一个宫女,双手用力将门推开,入了门去。

无瑕趴在桌旁,衣衫半褪,寇云正在给他后背的旧疾抹药,骤然间见郑婼歆入门,心头一惊,帮无瑕将衣衫拉起,回身跪下道:“给公主请安!”

郑婼歆冷冷一笑,道:“寇御医好生兴致啊,关门闭户,跟这人在房内做什么呢?”

寇云听她言语之间暗藏讥讽,夹带辱意,忙拱手道:“公子身有旧疾,皇上说,让臣细细调理,刚才因在给公子身后的伤痕上药,怕吹了风,受了凉,是以才关了门,望公主明鉴。”

无瑕低头将衣衫系好,回身瞥了郑婼歆一眼,知道她故意来找茬,也不还击,只伸手理了理长发,道:“弦伊,过来将我把头发梳好。”

弦伊正捂着胸口,进了门后,无瑕见她脸色不好,眉头一蹙,道:“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无妨。”弦伊吸了口气,胸口的伤已经愈合,只是被撞到之后还是牵扯疼痛,她不想让那人抓了把柄再起事端,是以没有告诉无瑕,只走到他身后拿起木梳细细梳理那散落的长发。

郑婼歆见那二人竟无视自己,心底更是愤然,走到桌旁将桌上铜镜狠狠扣下,口中丝毫不绕:“一个男子,竟整日里狐媚一般,你倒是想迷了皇帝哥哥的心,让他为你冒天下之大不韪,莫非还想如女子一般入主中宫,以男子之身,魅惑君王,霸占凤位么?”

身子霍然而起,无瑕的眼中透着彻骨寒意,高出郑婼歆许多的身子慢慢俯下,凑到了她的面前,一字一句道:“趁我还能忍住对你的怒火,出了这长亭苑,回到你自己的宫中去。郑婼歆你给我听好了,此话我只说一遍,我姬无瑕不是女子,也不是靠其他男人才能生存的平庸之辈,我之所得到皇上如此重视,不是因为我的容貌,也不是我用了手段去魅惑他,他现在给予我的一切,都是我凭本事赢来的,无论是他的信任,他的尊重,甚至是他对我的情感!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你与皇后多次陷害于我,当真我便拿你们没办法了吗?你们可曾知道我在萧君莫手中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你们又可曾尝过!我告诉你,人若一再欺我犯我,在我忍无可忍之时,那还击必是毫不留情,我姬无瑕手中血债累累,不在乎再多上几条人命!你若不信……”话语顿住,无瑕的身子依然在靠近,郑婼歆被他那模样吓到,身子踉跄而退,无瑕却突然扬眉笑了,那明艳的眉目间却透着一股子狠劲,口中轻轻道:“尽可以放马过来试试!”

“公主……”德雅在身后将郑婼歆一扶,郑婼歆脸色煞白,身子轻颤,扬手指着无瑕道:“你敢威胁本宫。”

“摆明了!”无瑕口吐三个字后,不再理睬郑婼歆,返身坐下,垂下眼眸连看都不再去看那人。郑婼歆又气又怕,更是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面,一股子怒火无处发泄,见身后木架上放着一个长颈花瓶,想也不想,拿起花瓶就冲着无瑕砸去。

眼前白影一闪,那花瓶砸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摔下地面,郑婼歆却发出一声尖叫伸手抓住了扼在喉间的手臂。

无瑕眼中冷意斐然,花瓶砸来的那一瞬他闪身避开,然后直袭而上,扣住郑婼歆的咽喉将她抵在了墙壁上。

“公子切勿动手!”寇云吓得大叫,无瑕冷冷一笑,道:“我说过,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便不会动手,你若再敢惹我,下次便不会如此简单。”说完将手一放,郑婼歆被那一掐吓得双眼落泪,喉间骤然间被扣,气息阻塞,此刻重新获得自由,忙捂住脖子拼命呼吸,德雅伸手扶住郑婼歆,也是浑身瑟瑟,吓得站不住脚。

“弦伊,送公主出去。”无瑕垂下眼眸淡淡道:“公主日后若闷得慌,最好还是不要来这长亭苑撒泼,我冷公子手下,皆不是吃素的!”

寇云站在一旁直拿了袖子去抹冷汗,待到德雅扶着已经身子发软的郑婼歆离去,他才舒了一口气,对着无瑕喏诺道:“公子何必如此生气,这云裳公主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她是皇上的亲妹妹,大郑的公主,脾气难免骄横——”

“寇大夫……”无瑕有些疲倦的打断了寇云的话,指尖抚在桌面的铜镜边缘,那思绪一下子不知飘到了何处。寇云在一旁看他又回复到了往日的轻淡之容,似乎刚才那杀气凌厉者根本不是此人一般,不禁心底暗叹,轻吁了一声。

他是这般不入浮世的,却偏偏无法抽身事外,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纵然他不争,却也逃不开纷争纠缠,当真是心若明镜,却惹尽了尘埃!

“皇上!”

门口传来跪拜声,寇云急急转了身,无瑕却突然闪身入了套阁的房间之内。

郑澈轩进了门,正看见那人儿离去的背影,心头奇怪他为何避开自己,正待开口问寇云,无瑕已把房门关上,在门内低低道:“无瑕乏了,要休息了,皇上请回。”

郑澈轩看了寇云一眼,脚步一动,房内又是一声轻语,却带着一种明显的抗拒:“皇上请回,无瑕要休息了。”

郑澈轩不明所以,走到套阁的门边,双手轻触在门上,柔声问道:“出了何事?无瑕,你为何要避我?”

无瑕将后背抵在门上,低下头,道:“无瑕倦怠,不能陪皇上说话,皇上请回吧。”

难言的沉默让那二人久久站立,许久,抚在门上的双手终收回,郑澈轩轻声道:“那好,你休息,本来今日西北传来战报,我特意来说给你听,既然你倦怠,便明日再说。”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正当郑澈轩转身欲离去之时,门一声轻响打开了。

郑澈轩眉间一悦,见无瑕神色淡然的出了门来,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寇云,寇云却躬身一揖,道:“臣告退。”

看那人匆忙离去,郑澈轩知道其中必有玄机,却怕问起,再惹无瑕烦心,于是与他到了桌旁坐下,道:“京天传回的消息,韩国的政王刘劭康在朝中动用势力牵制了韩军的后援,鬼影将军柳洛冷于不久前重出朝堂,旧时部属皆归于政王麾下,此刻韩国也形成了暗潮汹涌之势,韩高主根本对政事一窍不通,郝连弘在郑的境内呆不了多久,依我看,韩不久之后必会内乱,到时候定是自顾不暇,只要他们的军队一撤出去,萧君莫孤掌难鸣,末日不久矣。”

“好!”无瑕口吐一个好字,眼中泛着寒意,慢慢道:“他能苟延残喘到今时今日已经是苍天无眼,我只恨不能亲手手刃此人,将他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一刀一刀的还回去!”

看无瑕放在桌上的双手微微颤动,郑澈轩知道他心中愤恨那人,又想到他被那人掳去的那段日子,当真不知是受到了何等屈辱,竟被那人逼迫到割腕自尽,顿时心中疼惜,伸手握住了无瑕的双手,道:“不要再去回想那一切,无瑕,如今我既已登基,你便安心静养,待身子好了之后,再将手中生意发展起来,有事做,才不会胡思乱想,心底不安。”

无瑕听他话中有话,知道他疑心自己故意避他,是以将手轻轻抽回,起身道:“皇上当知我为何避你,如今你是一国之君,言行举止都当做百官表率,行事不妥便会惹人诟语,朝堂之上众多老臣之中,当初有许多是支持赟谦之人,虽然他……他人已不在,皇上却更要端正己身,证明给那些老臣看,你有能力,有德行来担起这大郑天下,而不是为了无瑕一人,失了群臣之心。”

“我知道!可是,我却做不到!无瑕——”无瑕脚步一退,郑澈轩伸手抓了个空,失落的看着那人儿,喃喃道:“我以为得了这大郑天下,便能给你一切,可是现在我却连让你留在身边都如此困难,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无瑕——”

无瑕脚步又是一退,身子到了门边,弦伊本站在院中,见屋内两人情形不对,忙上了台阶大声道:“公子,药好了,是现在端上来么?”

无瑕回身看了看她,道:“端上来吧。”说完又对郑澈轩道:“皇上还是回去吧,便要天黑了,如此闷热,可能一会儿会下雨,仔细淋湿了身子,染了寒,皇上如今身系江山社稷,万万不可大意。”那话说得委婉,却意境明晰,郑澈轩心底长叹,走到无瑕身旁,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眉间深锁,抬步出了门去。

无瑕双眼轻闭,久久站在门边,弦伊端着药碗进了门,见他一脸落寞,不禁心底难过,放下碗走到他身边道:“公子喝了药吧,早些养好了身子,才好早做打算。”

无瑕点点头,到了桌旁将药端起一仰而尽,那苦涩绕在舌间,令他胃内翻腾,几欲呕吐,捂住嘴忍得难耐,弦伊见状忙伸手帮他抚背,又去拿了糕点过来给他甜口,叹道:“公子这次伤了身,损了元气,恢复得愈发慢了。本该静养的,这性子却较从前暴躁了许多,弦伊知道公子心中难受,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性格改变在所难免,若有可能,弦伊倒希望公子如缠绵公子所说,抛开一切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弦伊知道公子放不下,如今皇上这般纠缠,公主又咄咄逼人,咱们势力受损非一朝一夕便能恢复,公子压力可想而知,弦伊只希望公子能够让咱们大家也分担一二,不要什么事都藏在心底,你越是隐忍,咱们便越是心疼。”

“丫头,大事未了,公子怎会倒下,别胡思乱想,去准备晚膳吧,闹了这么会儿,倒是有些饿了。”

“好!”见无瑕那般说法,弦伊松了口气,转身出了门去,待她走远,无瑕才慢慢走到套阁之内,将门关上,身子抵着门框慢慢滑落,双手抱住膝盖,将头埋在臂间,无声的落下泪来。

撑不下去了!

越来越沉重的胆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白炎,无瑕好想离开这一切,想要安心入眠而不惊醒,想要不必时时提醒自己身上负着多少血债,重压着多少条人命。无瑕才十九岁,这负重太过,已经让我不堪承受!

白炎,为何你不在无瑕身边!无瑕想你你可知道!

白炎……

第二百九十七章 莲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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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20

马蹄儿声声,素洁的衣裳随着白马的疾驰而飞扬空中,眉目之间带着一丝倦怠,那人儿的身子却依然伏于马背,不曾停下。

“公子!”

身后的呼唤传来,奚昊勒马回转,望着雪蕊,道:“累了么?天色将晚,我们便去前面的小镇投宿吧。”

雪蕊疲惫的点点头,道:“侯爷让咱们尽快赶回,公子却也不必如此拼命,要是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爹爹说,此次捉住的细作乃是赫博多派来之人,燕山度与白山相隔万里,赫博多的人为何会潜入晋韩之地来打探虚实,爹爹担心白炎在东都有事,又分身不暇,是以才让我赶回东都,白炎虽然鬼点子多,却是个顽劣性子,南宫白泽又压不住他,倒别让他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再闹出点什么事来,让武相抓了把柄便不妙了。”

雪蕊轻叹一声,秀眉紧蹙,道:“公子本还说等燕山度的战乱平息,便带着雪蕊回了若水小岛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现在看来,怕是不能了。”

奚昊没有说话,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口中轻喝,继续打马前进。

白炎从郑国回来了,也不知,他与无瑕是否见面,若是见了,他二人……

奚昊陷入沉思,雪蕊在身旁几唤不应,见他心不在焉,也便不再去扰他,两人到了小镇,见一处客栈灯火尚明,下了马,正待入门,却被几个匆匆而出的人撞到,奚昊身子小巧,雪蕊又是女儿家,碰撞间竟都向后跌去。

“公子小心!”雪蕊在后,受力不大,稳住步子拉住了奚昊的胳膊,奚昊抬头一看,面前三人皆是十分高大的身材,撞人之后,竟也不行礼道歉,还伸出手来欲再推开两人。

袖口微微一扇,奚昊拉着雪蕊退在了一边,那三人从他二人面前经过,却只走了几步,便捂住肚子倒在了地上。

那客栈的掌柜见刚吃完饭出门去的三位客人突然倒地,吓得脸色大变,以为是自己的食物出了问题,忙叫小二一同将三人弄回了客栈之中。

奚昊走到一张桌子跟前坐下,修长的眉头微微挑起,也不回看那三人,只手撑颊边,轻轻的叩响着桌面,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雪蕊知道他动了手脚,因那三人实在可恶,是以倒了茶放到奚昊面前,睁大眼睛等着看好戏。

那三人此刻正腹痛不已,倒也真以为刚吃下的饭菜中被人动了手脚,努力撑起身子揪住了掌柜和店小二,嘴里竟噼里啪啦的说出了一串听不懂的话来。

举至唇边的茶杯突然一顿,奚昊双眼骤然一抬,与雪蕊对视了一眼。

外邦人!

那三人一瞬间反应过来,住了嘴。掌柜的和小二吓得直哆嗦,倒也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雪蕊身子尚未站起,奚昊轻轻一摇头,然后垂眸喝茶,声色不动。那三人闹了一会儿,疼痛慢慢减轻,似乎的确有什么急不可耐的事情,也没再做纠缠,待疼痛消失,便匆匆出了门去。奚昊走到门前,见那三人策马驰去的方向竟是去往东都,不禁心头一凛,返身叫了雪蕊,也不歇息,继续踏上了路途。

正德殿外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小六子跑得满头是汗,无瑕跟于身后,一见这架势,眉头一皱,回身对弦伊道:“你先回去,皇上这会子在气头上,只怕我也未必会马上便出来,天气热,别等在这里,小心着了暑气。”

“公子自己也注意了,身子未好,别跟着着急上了火。”

“知道!”无瑕点点头,小六子到了殿门外,推开门,无瑕跨入了门去。

远远的,几个使臣看着那入了殿门之人,窃窃私语着聚在了一处。

“那是贵国皇上宠爱的妃子吗?远远看着,倒是十分妙曼一般,外面跪了一地臣子,她却便那般进了门去,若非十分宠爱,只怕倒也不敢如此吧。”

身旁太监见状躬身低声道:“俞大人,那人并非是皇上的妃子,咱们皇上自当太子开始,便只有当今皇后一人,且,那人也并非女子,是先帝的随侍无瑕公子!”

俞翙羽眉头微微一跳,眼角有了掩不住的神色,他故作神秘的凑过身子,压低声音道:“倒听说过,宫里有一位仙儿一般的公子,颇得皇上圣心,可,便是这位公子?”

“俞大人倒消息灵便,可不正是这位公子,公子自先帝开始,便几次入住长亭苑,如今皇上登基,依然还是住在那里,皇上……”那太监突然噤了声,啪啪拍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躬身道:“奴才多嘴了。”

几位使臣见状哈哈大笑,眉眼间皆带着促狭之意,倒的确听说这新登基的大郑皇帝自打还是太子起,便身边未曾有过侧妃,如今称帝,却依然后宫匮乏,只是对那长亭苑中住着的一位公子呵护备至,当真让人揣测难明。

无瑕进了殿门,郑澈轩正躁然难忍,听身后竟还有人敢跨入大殿,心头火起,抓起桌上茶杯顺手便砸了过去,无瑕不料他突然发难,竟一愣间没有躲开,只抬手去挡,那尚还烫着的茶水就此泼在了他的手腕上。

“无瑕——”郑澈轩回身一看竟是无瑕,心头大惊,奔过去拉过他的手翻转一看,那手腕上竟霎时便红了一片。

“为何是你!”

无瑕将手一挣,轻声道:“为何不是我,便是旁人,皇上也不能拿了奴才们撒气,无瑕不知是何事让皇上发了这么大的火,可是,火大伤身,皇上一定要注意了自己的身子。”

“原本就不是什么经不得事的,哪有当了皇上身子便金贵许多的,倒是你,好好呆在长亭苑,这么热的天,怎么跑了来。”郑澈轩说完,扬声叫道:“小六子,传寇太医来。”

无瑕知道阻拦无用,遂由着郑澈轩拉着自己坐下,问道:“究竟何事,小六子跑得急,说皇上发了好大的火,臣子们跪了一地也不睬,无瑕来得急,未及细问,倒是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西北不宁,南方今年大旱,拨出去的银子竟被官员们层层剥削,到了灾民手中已经所剩无几,去年雪灾,这情形便出现过一次,如今竟再次出现,当真是一个个贪得无厌,可恶至极!”

“每朝每代蛀蚀国家之辈都在所难免,皇上当知很多事情不可超之过急,朝中各个党羽形成已久,便要整顿,也需一步步来,如今当务之急,是挑得可靠得力之人作为督察使,将赈灾银两押送灾民手中,其余的,以后再说也不迟。”

郑澈轩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文臣只怕不行,武将们又怕脾气暴躁,万一一个不小心闹出事情来,倒让别国使臣看了笑话。”

“说起来,云岚将军倒是文武双全,做事稳妥之人。”

“我刚才也是这么暗思来着,也罢,一会儿便宣旨下去,让云岚去走一趟。”

“如今皇上心头火也消了,气也顺了,是否可以让外面跪的那一地人先下去了,正午日头,阳光火辣辣的,大臣们也是吃不消的。”

“是我考虑不周,来人——”

一个小太监应承着入了门。

“传朕口谕,让大臣们全都散了,令云岚到御书房,朕有事找他。”

“奴才遵旨!”

看着大臣们在阳光下颤悠悠的爬起离去,俞翙羽冲着另外几人笑道:“倒果真那无瑕公子有办法,进去了这么一会儿,皇上的气便消了,否则,这大臣们皆不知要跪倒什么时候了。这倒好,咱们本来是给皇上请安的,这会子,可不敢去叨扰了。”

正说着,见小六子带着太医匆匆而入,那几人愈发好奇,皆站在远处遥望着正德殿。隔得太远,也看不真切,只见似乎是那无瑕公子手腕受了伤,太医给他上了药,包扎了之后,他便起身出了门,皇上居然还跟在身后送了一段路。

“听说贵国的云裳公主自幼便游历各国,见识广博,这几日,却未曾见过,实在甚为遗憾。”俞翙羽侧过头,对着身边小太监说道:“本官这次来,带来了一些十分有趣的玩意儿,若有机会见到公主,倒要呈上博公主一笑。”

小太监也不敢随便搭话,只喏诺的陪着笑道:“皇上让奴才陪几位大人四处转转,这会儿天气太热,不如去御花园坐坐,避了暑气,等到了晚上,正好赶上皇上设置的晚宴,也不用出宫了再进来这么麻烦。”

那几人一听皆道好,随着小太监往了御花园而去。

无瑕离了正德殿,因太阳太大,于是沿着水榭长廊往回走,到了御花园旁,见园中荷花池莲花竟早于花期盛开,顿时顿了脚步,入了门去。

几个小宫女正在院中打理花草,见无瑕进门,皆起身睁大了双眼怔怔的望着他。

这便是长亭苑中的公子了?!虽然他在宫里住得已久,却极少出门,听说容貌美得女子都不及,可是,因为很多人没亲眼看过,皆认为是以讹传讹,夸大了其词,然当此刻这眉间朱砂的人儿真正站在眼前,小宫女们皆摒了呼吸,痴了眼神,杂草在手,却只是捏着,也不知放下,就那么痴愣愣的望着那人,心头怦怦乱跳。

无瑕因见莲花早开,在阳光下十分美丽,所以贪看住了脚步,当发觉自己被人注视,忙身子一动转身便走,今日出来匆忙,未曾面覆金丝,他又不想惹人注意,是以低了头,却不料刚转过园门,便一头撞在了一人身上。

“大胆!谁人如此鲁莽!”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无瑕知道说话的是个太监,也不抬头,只低声说了句:“抱歉!”谁知那被撞之人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他本已与那人擦肩而过,却被那一拉留住了脚步。

眉头一皱,刚才被茶水烫到的手腕被那人抓住,火辣辣的疼起,小太监已经看清面前之人的装束,吓得一跪,道:“奴才不长眼,冲撞了公子,望公子见谅。”

“无妨,本是无瑕自己不小心。”说话间见手腕依然没有被放开,无瑕侧过头,眼眸抬起,向着那人瞥去:“无瑕已经道过歉了,请大人放手!”

俞翙羽竟似没听见一般,双眼直勾勾盯着无瑕,喉间轻滑,咽下了一口口水,竟道:“果然绝色,难怪男子都会动心。”

无瑕闻言脸色大变,手腕一动,甩开了俞翙羽的束缚,也不停留,返身便走,那乍见他之容貌者却依然痴立原地,心似乎也随着那远去的身影离了身子,不知飘去了何方。

“芙蓉帐暖度春宵,若得此春风一度,倒让人死也甘愿。”身后那轻佻之语远远传来,无瑕身子一顿,然后继续离去!

第二百九十八章 脉脉不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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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21

苍劲有力的笔墨一气呵成,午后的风过堂而入,桌面上层层叠叠的纸张被风吹散,飘飘荡荡扬了一地。

无瑕手中不停,那字迹满页的纸张写完一张被他丢开一张,也不知这般勾勒有了多大一会儿,松挽的青丝不时的拂过眉角,额头竟已经密密的渗出了细汗,弦伊进屋不禁吓了一跳,急急走到桌旁将手中药碗一放,道:“公子这是做什么?下午的阳光正射在此处,竟站在这里写了这么多字,可是皇上气还没消,惹恼了公子,倒拿了自个儿的身子撒气么。”说完伸手去抢无瑕手中之笔,笔被抢过,无瑕那悬空的右手骤然成拳,狠狠砸在了桌面上。

“公子这是怎么了?手上的白纱又是怎么回事?手这么砸难道不会疼么?公子有了不痛快只管冲了弦伊发,别跟自己的身子较劲儿。”弦伊心疼的拉住无瑕,拿过凳子让他坐下,道:“这么一会子,倒出了什么事!”

“无事!”无瑕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努力平复心中郁结,那人轻浮的话语却依然荡在耳边,令他愤懑难平。静坐了许久,无瑕突然道:“弦伊,公子的样貌是否果真过于柔美,令见者都敢侮我凌我,言语不敬,行为不检!”

“当然不是!”弦伊心头一惊,见无瑕脸色难看,也不知他在何处被人羞辱,竟生出这般言语,回身去梳妆台前拿了铜镜放在桌上正对着无瑕道:“公子容貌乃是天生,公子也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由人去选择。公子打小便洁身自好,却屡有放荡之徒觊觎公子之貌,做出让人不齿行为,可这又怎会是公子之错。心术不正者,才会以色度人,见公子之貌而心生歹意,但若心灵相通者,无一不是敬公子,重公子者,小侯爷,燕王,皇上,何人不是尊重公子之人,旁人怎么说咱们管不着,弦伊只知,公子是以智慧动人心,以真诚换真情,谁若再敢诋毁公子,弦伊绝不会放过他!”

无瑕与镜中之人两两相望,抬手轻触自己的眉目,低头轻语道:“不知怎的,我最近性子果真躁了许多,以前也不是没被人这般轻薄过,我也只是淡然处之,权当不见。可是经历了在大郑的这一切之后,我的心境也随之变了很多,心也不如往日静了,有了牵绊,有了不舍,也有了不甘!弦伊,我竟厌了这样的日子,我竟想逃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为自己活一回。我是不是疯了,我怎敢有这样的念头,怎能有这样的念头……”双手狠狠捂住脸,想让那压抑不住的可怕念头离开自己的脑海,无瑕痛苦的呢喃着,晶莹的泪水顺着指缝缓缓落下。

不能想!这念头断不能想!

那么多死在大晋手中的人用生命换来了自己的今天,自己怎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

“可是……我是人呐,弦伊,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曾以为自己就算是痛了也不会有感觉,可是,原来我会痛,我也会痛……那种痛就像针一样慢慢的,慢慢的扎进我的心里面,每一次呼吸,都会让我痛得想要落泪,可是,就算是身如凌迟,万劫成灰,我姬无瑕也不能后退一步!进也是深渊,退也是深渊,我根本无立足之地,除非粉身碎骨,成了灰烟,天地之间再也无无瑕此人,或许,便也从此自由了!”

口中深深吸着气,站在门外那人心如刀绞,那一字字一句句打在他的心头,让他心扉痛彻难以抵挡!

无瑕呐,你究竟要将自己折磨到何种地步才肯罢休!

万般无奈涌上心头,郑澈轩缓缓转过身去,没有踏入房间,而是神色落寞的离去了。

荷叶上的水珠被风一吹,咕溜溜的滑过光滑的叶面,落入了水中。

小侯爷靠在柱旁,斜倚着身子,望着那一池青莲发呆。

白山的战事十分不妙,右将军李穹池在几日前的对阵之中竟被惊马甩下,那战马随他征战多年,却在阵前突然狂性大发,甩下了主子,然后暴毙,幸亏李将军久经沙场,经验丰富,带了人马逃回了白山的乌池,但却受了重伤,不能再担主帅之职,朝中这几日为派何人前去接替闹得不可开交,皇上龙颜大怒,整个朝堂也是人心惶惶。

那虎符,自己究竟放在何处了?

小侯爷心底长叹,虽然在大郑他因撞到后脑想起了一些事情,但却都是与无瑕有关之事,那虎符的一切,竟依然无半点印象,虽说符是死物,但赵穆与苍浪却便是因那死物而故意互相抵制,他二人斗了多年,若此刻还不能拧成一股绳,九原当真岌岌可危了!

“噗通――”一粒石子打在水面,溅起了一汪水花,小侯爷不耐的扬声道:“让你们去盯着那狄戈尔,不好好当差,敢来闹本小侯,当真皮痒了。”

“皮痒倒是皮痒,不过,不是我家公子,只怕,是小侯爷你吧!”身后一声俏笑,小侯爷双眼一抬,霍然起身,却在回身的一瞬向后翻转,躲开了那径直打来的石子。

“奚昊――”口中嬉笑着,小侯爷身形一闪到了奚昊面前,两手一拉那人上下一看,道:“怎么这般清瘦了,当初走时便说了,你是去医人的,不是去冲锋陷阵的,可是逞了强,偷偷跑去上了战场。”看奚昊单薄之貌,小侯爷眉间一锁,道:“看这一身风尘仆仆的,信到了没几日,人便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此急赶。”

奚昊皱着眉头将手一甩,道:“也这么久不见了,倒也长了一岁,怎的还是这般不安分,爹爹说,让我回来看着你,别让你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闹出事来,爹爹指的什么,你可知道。”

小侯爷伸手一揽奚昊的脖子,整个身子一沉,奚昊眉头皱得更深,几甩不开,恼道:“好好说话,十九了,倒还是孩子不成,你这脾气,也只有那人才能受得住,旁人,当真是避之不及。”

那话一出,小侯爷身子明显一怔,奚昊感到身上一轻,知道自己掐了那人软肋,心底好笑,回头看他一脸颓然之貌,挑眉道:“怎么,蔫了?”

小侯爷翻了个白眼,懒洋洋的往栏边一靠,道:“本以为你回来,能多个说话的人,谁知道,竟多了一个落井下石的。”

奚昊走到小侯爷身边坐下,看着他那模样,浅笑道:“跟我说说,可见到那人了。”

“哪人!”

奚昊回头看小侯爷一副抵赖的神色,忍不住笑出了声:“你那脖子上系着什么呢,如此耀目,当真我眼睛看不见么。”

小侯爷低下头,看着颈间红巾,眼底眉间霎时浮现了疼惜:“见着了,也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他在大郑受了委屈,我想帮他,却最终没能成事,不过听说郑太子还是顺利登了基,只是其中又发生了多少事我也不知,可是,他定付出了许多,每每想到自己不能在他身边,给他支持,让他依靠,白炎便心头如若刀割。他是那般倔了性子的,当初竟还假装与我不识,伤了我的心,也伤了他自己。”

“自小便是那倔得要命的性子,什么事都藏在心底,独自承受,大了倒愈发如此了,唉……”奚昊叹着,望着那人眼中凝聚的柔情,笑道:“还好是你,脸皮厚,今后便缠了他,让他后退不能。奚昊记得当初在若水小岛,他可真真拿你无分毫办法,当真一物降一物,他对别人冷得像冰,偏偏于你,怎么都硬不起心肠来。”

眉头一皱,小侯爷不满的揉了揉鼻子,道:“刚才那话,竟是在夸我么?如此白炎是否还得恭敬的给你一揖,倒莫辜负了奚昊公子的夸奖!”话一说完,手便伸了过来,便要去揪奚昊的手臂,奚昊站起急急一退,口中道:“你敢,别忘了我是兄长,爹爹娘亲让你听我的,你敢放肆。”

“让我抓住,我就把你丢进池子里去,你看我敢不敢――”小侯爷怪叫着起身便追,奚昊拉着雪蕊一挡,便向后跑,正看见南宫与白泽进了院子,忙扬声道:“给我拦了你们家主子,果然几月不见,愈发顽劣了。”眨眼间小侯爷已到身后,奚昊指尖一动,返身之时手中寒光熠熠,小侯爷一见他手拿银针,顿时头皮发麻,忙不迭的住了脚步,讪讪笑着,往南宫热河身边一躲,道:“白炎给兄长赔不是,那玩意儿收起来,万一手滑了,扎到何人便不好了。”

院子中几人皆忍不住“扑哧――”一笑,这厮当初恢复身子之时,也不知被奚昊扎了多少银针,还常常因挣扎让银针移了位,多受了许多无谓的苦楚,竟就此落下了阴影,若让人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侯爷竟害怕扎银针,当真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南宫热河对着奚昊行了个礼,笑道:“公子回来了便好,我与白泽已经快要被这人折腾死了,以后有公子在,咱们底气倒也足了许多。”

奚昊拿眼觑了小侯爷一眼,慢条斯理的抚了抚银针,在手中微微一转,道:“以后他再敢胡闹,便来跟我说,我会好好疼他。”

小侯爷不满的瞪了瞪那几人,想动手,却想自己与奚昊斗了多次,当真没几次是讨了便宜的,只好作罢。白泽这才忍着笑意到了小侯爷身边,道:“那狄戈尔这两日倒在客栈没出去,不过,他身边的人今日去了畅春园,只一小会儿便出来了,约莫着晚上还会去。”

“你们在说什么?”奚昊收了针,到了小侯爷身边:“畅春园是什么地方?狄戈尔又是何人?”

见小侯爷眼珠子一转,身旁两人皆打了个寒颤,奚昊见小侯爷围着自己转了个圈,瞧了又瞧,也是心头惴惴,不知他打了什么主意,小侯爷却嘴角一扬,将头凑到奚昊面前道,带着一丝神秘的色彩,低低道:“畅春园是个好玩的地方,你回来的可巧,晚上与我一同去瞧瞧,保你大开眼界。”

看那人一脸促狭的模样,奚昊直觉不妙,却说不上哪儿不对劲,想着自己若是不去,保不准这人会闹出何事,自己在身边,多少也能压着点,当下冷哼了一声,道:“去就去,你能去的,我便为何不能去。”

小侯爷却只是漾着笑意,眼中含着警告瞪着南宫白泽二人,那二人本要开口提醒奚昊,却终在那人的淫威之下放弃了垂死挣扎。小侯爷心情大好的返身便走,边走边道:“雪蕊,给公子备水去,这一身尘灰洗洗才好,晚上你便不必跟了,我会照顾好你们家公子,定不叫他受了半分怠慢。”

“是!”那回应当真无力,连雪蕊都感到了那人的不怀好意,奚昊站在原地,刚要张嘴问话,小侯爷在远处清了清嗓子,南宫与白泽二人磨蹭了半晌,终怏怏的跟着那人出了门去,只留下奚昊一人站立,不解莫名。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追忆往昔曾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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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22

问鼎轩中生意倒是一如既往的好,布置格局典雅大气,菜式齐全味道好,价格公道,回头客十分之多。

冷二,冷三与莫岑友三人此刻正坐在二楼房间喝茶聊天,突然门一响,一道白影盈盈而入,三人一见皆是一喜,起身迎了上去。

“公子竟出宫了!”喜悦之情掩饰不住,三人将无瑕让到桌旁,有些高兴得不知所措。

“呆了这么久,今日看天气好,皇上让我出来走走,我便来了。”无瑕笑着将面具拿下,坐在了桌旁。

“公子又瘦了!”冷三悄悄抹了抹眼角,弦伊在一旁看了,笑道:“三叔这么大年纪还哭鼻子,羞了。”

那二人也是润了眼角,听弦伊一说,忙转身擦着眼睛,道:“夏天灰尘大,迷了眼。”

“倒有趣了,不知是什么风,竟一下子迷了三人的眼。”

“丫头!”无瑕轻嗔着瞥了弦伊一眼,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不去找了秋瞳跟你上街逛逛去,女儿家多打扮打扮,别整天伶牙俐齿,小心将来没人敢要。”

“公子!”弦伊脸颊霎时绯红,恨恨一跺脚,出了门去。

“这丫头,倒果真愈发不饶人了,将来也不知谁能降得住她。”冷二摇头笑道,无瑕却只是抬眼看着弦伊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只怕,生生扯断的姻缘,再难续。”说完收回眼神,端起冷二递过的茶,抿了一口,道:“无瑕也休养了这么些日子了,该是时候整顿手中生意,重振旗鼓了。”

“公子还是再歇歇,身子骨愈发纤瘦了,脸色也是不怎么好,可是宫里住得不惯,以前住在太子府,咱们还可以隔三岔五送了吃的去,这会子住在宫里,手续繁琐,倒……”冷二说着垂下了头去,无瑕见他难过,笑着安慰道:“冷二叔说这话,倒像是皇上刻薄了无瑕似的,宫里面什么都是最好的,皇上又照顾周到的,怎会在饮食冷暖上让无瑕吃了亏,此话,不可再提。”

冷二忙起身一揖道:“冷二失言了,皇上对公子当是极其用心,又怎会亏待了公子。”那话一完,却怎么思忖都觉不对,又不敢再解释,怕是越描越黑,还好无瑕并不在意,只微微一笑,道:“莫掌柜来了多日,无瑕让你久等了。”

莫岑友到了跟前行了一礼,道:“上次听闻公子手中生意受损,以为公子会来调银子,结果公子这头杳无音讯。后,又说公子被人劫持,莫某当真是坐不住了,不光是我,咱们莫府的当家掌柜的都是十分焦急,这会子知道公子平安归来,大伙儿让莫某定要见到了公子,带来大家的问候,另外,也带来一句话:‘莫家与公子如今共同进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福祸与共!’公子冰雪剔透,当知其意。”

无瑕没有说话,只望着莫岑友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此美丽,令见者也随之心头涌起悦意。

“冷二叔将这些日子的账目拿来无瑕瞧瞧,如今咱们手中银两短缺,蒙莫府各位掌柜当家的不弃,愿与咱们共同进退,无瑕若还扭捏作态,当真不是大丈夫所为,莫掌柜也将带来的账目来给无瑕一看,无瑕会调配银两,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损失扳回来。”

“好,好。”莫岑友喜颜于色,乐呵呵的去了房间拿账本,冷二也去了账房,当房间只剩下无瑕与冷三二人时,冷三思忖了半天,才开口道:“公子是否该尽早回咱们自己的园子来住,皇上虽然照顾周到,毕竟也是束缚众多,公子本是自由惯的,身份也非一般,如此长期相处,毕竟不便。”

无瑕知他其意,自己虽然势力不足,也只是亡国的皇子,但毕竟是男儿身,太子对自己的意思,冷三又怎会不知,如此长期相处,倒的确会再起事端。

“无瑕知道了,三叔放心,待再过一段时间,无瑕自会与皇上提起,咱们虽然需要仰仗郑国势力,但,却也不是能够让人随意摆弄的傀儡,无瑕会拿主意。”

“公子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倒是三叔多虑了。”正说着,冷二与莫岑友拿了账本进来,无瑕令他二人将账本放下,开始细细查看。

晌午转眼便至,无瑕却一直看着账本不肯停下,劝也劝不住,那三人在旁坐立不安,司马逸端着饭菜热了几遍,也是心头焦急。公子吃东西本就少,现在天气渐热,他身子虚寒,不能像旁人那般着得过于单薄,如今被正午的热气一冲,当真是胃口全无。

流萤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莹白的东西,司马逸回头看那碗中竟然冒着丝丝冷气,不禁奇道:“倒是弄的什么?看着像冰,却为何这般细绒。”

流萤冲他一笑,道:“皇上令小六子公公送来了冰块,说公子今日定是晚上才回的,白天天气热,公子身子虚寒,穿得不如咱们薄,皇上怕公子中了暑气,说将冰块放在水中,给房间降温,我已经打发了人去弄了,这个是另外送来的,是冬日用山泉水冻成的,本是给公子放在茶中的,我觉得,冰块融化,倒抢了茶的味道,于是便用齿刀削打成冰沫,兑了蜜糖,又凉又易入口,公子尝尝。”

无瑕听他说了一大串,终于放下账本道:“出宫一趟,皇上倒愈发忙了,这般劳师动众,无瑕以后还怎敢提出宫一事。”

冷三见他眉头轻蹙,知他想到了自己刚才与他所言,遂从流萤手中接了碗去,放到了无瑕面前:“车道山前必有路,将来的事谁能预料,公子素日聪慧,当不会为那虚无的前景劳心伤神,这沙冰做着定十分费劲,且不要浪费了流萤的一番心意。”

“你倒鬼主意多。”无瑕对着流萤微微一笑,端起碗舀起沙冰入口,那凉意顺着舌尖浸入,当真让他霎时觉出清爽,心头郁闷之气也散了许多。

傍晚时分,无瑕终于看完了全部账目,他将冷二冷三与莫岑友叫到身旁,细细说出了计划,调配了银两,将以前四散的绸缎庄集中起来,选择了几个富庶之所重点发展,那三人十分细心的记下了他的话,然后又提出了思虑之处,等一切商量妥当,竟已经到了戌时,无瑕起身到了窗前,见月色朦胧,回头道:“弦伊丫头还没回么?”

“早回了,跟秋瞳在一块不知道嘀咕些什么,大概是女儿家家的梯己话。”

“这个时辰了,只怕已经关了宫门了,公子今日歇在这里么?”冷二探首去望窗外,却见不远处灯火一路蔓延,心头一叹,道:“看样子,跟从前在太子府一样,皇上,来接公子了。”

无瑕俯首一看,那一长溜的灯火已经到了问鼎轩的门外,料想是如冷二所言,看自己入夜还未回,皇上来接自己了。

回身往门外走,见冷三面带忧思望着自己,无瑕轻轻一咬唇,却又不知道该对冷三说些什么,才好使他安心,冷三慈爱的望着无瑕一笑,道:“公子只管回去,公子是极有主意的,冷三相信公子定不会让自己沦为他人手中傀儡。”无瑕郑重的点点头,唤了弦伊下了楼。

大门打开,郑澈轩站在门外对着无瑕伸出手道:“无瑕,我来接你回宫。”

稍稍一迟疑,双手已被那人捉住,拉在了身畔。走了几步,无瑕将手轻轻一挣,道:“这么多侍卫跟着,皇上放手,小心落人口实。”郑澈轩眉间一展,更加用力的扣住了他的手,轻声道:“谁敢说,我便要他的脑袋。”

无瑕心头一凛,抬眼看着那人,看着他那一脸正经的神色,突然一阵心悸。此人有多久没在自己面前如此强势了?!这话语便如一个警示,敲响了自己心底的那根弦。

要小心!这男人现在是掌控生死的君王,不再是当初那个缺少机遇,上下不能的秦王了!此人是大郑的主子!这一点,自己一定要谨记!

随着郑澈轩入了马车,无瑕抬眼去看问鼎轩,那三人站在门口与他道别,冷三眼中深深的担忧令无瑕心头一堵,眼神收回,身子靠入软垫,无瑕闭上双眼沉默不语。马车一晃,向着皇宫而去,那人温热的掌心却依然将他紧扣,不曾放开……

奚昊竟不知自己为何会跟这人跑来这里,虽说进了门便发觉了不妥,却未想到他竟在此还有旧识,心底无名火起,待他被小侯爷带进房间之后,他便恨得牙根痒痒,门一关上,小侯爷还未转身,便被他一脚踹在了脚踝上。

小侯爷疼得倒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进门之后奚昊便已十分不耐,自己是带着他从后门进去的,虽说没言明此处是做什么的,但见奚昊脸色大变,他便知道他必定发飙。

跳着脚蹦跶了几步,小侯爷无辜的回过了头来:“你先别生气,换了衣服我慢慢跟你说。”

奚昊冷冷的一抬头道:“我倒不知道你素日里竟还来这种地方,炎炎,叫得可够亲热的了,你居然还敢带我一起来,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撂倒在这里,无瑕若是知道……”

小侯爷本还在旁边衣橱也不知在翻些什么,当奚昊口中无瑕二字说出之时,他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回头,依然在翻箱倒柜:“他若知,必不会疑我真心,我虽不羁,却只会忠贞他一人,娘亲曾逼我娶亲,我跑过多次,其中一次便是躲进了这畅春园,刚才苏怡所叫之名并非白炎名字……”

奚昊听他说话渐有落寞之势,心底早就知他来此定有其它缘由,当下走到他身后,手伸出,按在他的肩头,道:“我收回方才所言,不该提起无瑕惹你伤心……”

“方才苏怡姑娘叫的是嫣嫣,桂宫留影光难取,嫣薰兰破轻轻语,你说,你取何字好呢?”

看着那回头之人眼底掠过的狡黠,奚昊真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知道他的性子,就必定知道他叫自己来没安了好心,竟被他蒙蔽,刚才还心软的去给他道歉,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警告你,你敢叫我跟你一同胡闹,我便——”

穴位被那人点住,看着小侯爷拿出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奚昊双眸一闭。

“我定要将你身上所有经脉全都扎上银针,孟白炎,你给我等着——”

“嘶……”

畅春园中,两个土财主模样的男子皆打了个寒颤,抬眼去看那廊曲春色浓的后院,脸色却丝毫没有身陷温柔乡中该有的欢愉畅快之色,因为他们知道,待出了这畅春园,小侯爷府便要鸡飞狗跳了!

第三百章 倾身为君勾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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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23

芙蓉蹇产,菡萏星属。丝条垂珠,丹荣吐绿。颜如冠玉,齿如瓠犀,身纤若飞燕,轻盈不自持!

苏怡放下手中木梳,咋舌道:“了不得,若男子皆若此貌,咱们畅春园的姑娘们都可歇业了。”

奚昊双颊一红,眼中愤恨之色愈发浓烈,抬眼恨恨望向了一旁那人:“孟白炎,你快给我解开穴道,若再闹,我倒要你尝遍我宗奚昊能用的所有手段,你若日后痴了傻了,也别怨我心狠手辣。”

小侯爷站在桌旁,把弄着手中描眉笔,唇角一扬,倾身而下,勾勒着奚昊的眉头:“人说世间情爱千般万般苦,却不知,苍天有时连苦的机会都不给予。人说心动一时,泪流一世,修得了此生相见,修不了来世相守,我愿平淡过一生,倾身为君勾眉角,晨起懒梳妆,缱绻相拥到暮阳!”

眉目如水,像极了那人!小侯爷静静的勾勒,便仿佛面前坐着的,便是那撕扯心底最柔处的爱人。

奚昊抬头望着那人,突然便没了怨怼。

人前嬉笑怒骂的孟小侯爷,背地里,不知吞下了多少辛酸泪,他定十分思念无瑕,无可奈何的对立,无可奈何的分离,随着郑太子的登基,他二人也终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爱不能爱,恨无法恨,这种折磨,却要到何时才是止境!

苏怡站在一旁看着那两人,眉间漾起了一丝诧异。

这画面美得让人心痛。

两个男子,这般倾身以对,竟让人心底泛起了一种莫名的忧伤。

“这个,便是小侯爷逃婚也要坚持的那人么?”口中喃喃,苏怡轻声问道。

唇间发出一声轻笑,小侯爷将手中眉笔放下,深幽的黑瞳倒映着那人清秀的脸容,手抬起,用指腹拭去奚昊眉间多余的眉色:“不是!”

“那他是……”

奚昊垂下眼眸,淡淡道:“是那个他若敢负那人,便要取他性命之人!”

――――――――――――

“看你那脸皮就知道你说到做到了,果真如此,你倒也算是条汉子,无瑕虽是男儿,却是一颗剔透玲珑心,你若动了他的心,今生便不能负他弃他,你只记住你今日对奚昊所说之话,如果有一天,你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弃他于不顾,我宗奚昊便会让你死于非命,决不食言。”

――――――――――――

当年话语言犹在耳,小侯爷微微一笑,伸手捏住了奚昊的鼻尖:“我自然还记得在若水小岛对你所做的承诺,奚昊,白炎此生,绝不负无瑕!”

冷哼一声,奚昊别开头,甩开那人的手,斜着眼角,挑着眉头,道:“说吧,今日诳了我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让你去打探一件事情。”

奚昊用眼神游睃着面前之人,口中丝毫不让:“说起来,你的女装竟也如此美丽,倒让我大开眼界。男装慵懒,不知勾了多少少女的心,女装却这般魅惑,便如此,倒还怕迷不倒别人,拉了我来做甚!”

那语气态度到了最后已经十分恶劣,小侯爷知他还在恼怒,也不与他争辩,只伸手勾起鬓角长发在食指间轻绕,道:“我与那人太过熟识,就算扮成了女子,近了定也会被瞧出破绽,若非情非得已,我怎会让你近了那人跟前去。”

奚昊一听,倒有了几分好奇,态度略为收敛了一些,却依然冷冷,问道:“何人?”

小侯爷神秘一笑,伸手解开了他身上穴道:“马上便见分晓!”

南宫热河与白泽坐在大堂之中,时不时用眼去瞟大门的方向,已经掌灯时分,却为何仍然未见任何动静,莫非……

正想着,看畅春园的老鸨十分恭敬的迎进几个人来,脸上笑得恨不能开出一朵花儿,那献媚的模样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来了!

武飞云由老鸨亲自迎着上了二楼贵宾阁,位置正好对着表演的台面,南宫热河与白泽低头茗茶,互递了个眼色。

苏怡入了门,见小侯爷与奚昊已经准备妥当,扬了扬手,道:“小侯爷说的那人已经到了,不过似乎只他的人,小侯爷还要等等么?”

小侯爷低头略为思索了一下,道:“先去,若是另一伙儿人来了,只怕他不会呆在外面,咱们便没机会了。”说完回头去看奚昊,奚昊抬眼瞥了他一下,将抱在怀中的古琴紧了紧,道:“走吧。”

三人走了几步,小侯爷却突然拉住了奚昊的胳膊,眼中掠过了一丝犹豫,然后十分郑重的对他道:“若事情有变,你便走,万不可让自己被人羞辱,你与无瑕一样,是个性子极傲的,白炎不想你为了我受到委屈。”

奚昊脸色微微一变,口中轻语道:“现在倒是为我考虑起来了,走吧,我自己注意便是了。”说完不再停留,率先跨出了门去。看着那抹素洁消失眼底,小侯爷心头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怅然。

无瑕,大晋的暗涌已经抑制不住,不知何时,白炎便要披甲上阵,为国效力了,你我远隔万里,若自此不见,亦或者日后对立阵前……

心底一搐,那念头根本不能去想,痛得受不住。

小侯爷收回心神,深吸一口气,快步跟着奚昊而去。

武飞云懒懒的靠在软椅中,楼下人声鼎沸,畅春园生意极好,三教九流济济一堂,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将商议的地点选在了此处。

对方人还未到,不免有些无聊,武飞云拿起身旁酒杯把玩手中,不时的喝下一口,眼神向下瞟了几下,却被那嫣红粉绿搔首弄姿的胭脂俗粉弄得大倒胃口,扬扬手指,老鸨堆着笑容讨好的凑过身子,道:“武少爷有何吩咐。”

“园子里新到了什么人没有。”

“有有有,最近来了几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模样,少爷瞧瞧?”

“家底都干净吗?”武飞云冷冷的将手中酒杯放在了桌上,透着一股寒意,道:“别弄了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来,你是知道少爷我的脾气的。”

老鸨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都查了,飞云少爷常常来此,咱们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敢跟您作对啊,全是家世清白的穷家户的好闺女,干净着呢。”

“挑两个上来伺候着,跟她们说,若伺候得好了,以后有得是好日子,若是多了嘴,说漏了什么……”话至于此,老鸨伏在地面,一连迭声的应着,拭去额上细汗出了门去。

轻纱重叠,一个身形十分娇小纤瘦的身影款款而入,将怀抱古琴至于矮案,端坐而下。

南宫热河与白泽抬眼看着那轻纱之后的人儿,然后一侧头,口中的茶差点喷了出来。

小侯爷倚在一旁的柱子边,神色慵懒的勾了勾眉角,那妩媚之色竟让旁边坐着的几人双眼发亮,一拥而至,围着他啧啧咋舌,竟按捺不住的动起了手来。

南宫热河将头转回,用一只手掌遮着半边脸,想要对那人视而不见,果然小侯爷见他故意逃避,眼底泛起一丝狡黠,甩开围住自己的几人,婀娜而至,到了南宫热河与白泽的桌旁,将手中脂粉尽染的手绢在两人面前一掸,那香粉霎时迷了那两人的眼,令他二人差点背过气去。

“敢玩我,啊?”那话语从牙缝挤出,小侯爷脸上仍然堆着笑意,杀气却直逼而来,南宫热河苦哈着脸,伸手将小侯爷一拉坐到了身旁,口中道:“嫣姑娘几日不见,依然如此明艳动人,让我想得好苦啊。”说完拿手一捏小侯爷的脸,顿时,三人都胃口翻滚,令那好戏差点唱不下去。

“公子爷好久没来了,今日,定要好好陪陪嫣儿。”唇角勾着笑意,双眼含着一种魅惑,小侯爷将手中酒杯推到了南宫热河的面前。

妖孽啊,这男人果然非常人所能及,平日里不知勾了多少无知少女的心,现在扮了女装,却愈发魅惑人心,南宫热河见身旁的男人们皆直勾勾的盯向了小侯爷,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堆银票拍在了桌上,道:“好,今儿晚上大爷包了你,不许再给别人看眉色了。”

旁人一见那桌上银票数量可观,再看那嫣姑娘伸出十指将银票慢慢整好,尽数纳入怀中,知道今日是不能染指了,皆怏怏的回过了身去,南宫热河这才松了口气,抬眼看小侯爷眼中透着得意,不禁暗道不好,自己那银子,只怕是有去无回了。

讪讪的伸过头去,南宫热河低声道:“这银子……”

小侯爷一个白眼给他顶了回去:“公子赏给嫣儿的,自然不能再要了回去。”

白泽在一旁忍得难耐,明知这主是个整死人不偿命的,南宫热河还敢一头撞上去,当真是自找。

南宫热河哀嚎了一声,肉疼之极,自小到大,也不知被此人诳了多少回,只怪自己技不如人,只有被整的份,思及此,只好长叹一声,认了命。

两个姑娘进了门,武飞云抬眼看了看,模样倒十分清秀,站在一旁尚身子瑟瑟,果然是刚入了园子,没经过场面的,遂扬扬手,令老鸨离去,也不去理那两人,依然自顾自的自斟自饮。

人间美色,出于那人,亦再难得。虽然他是个男子,身份难堪,但姿容的确是人间绝色,女子难及。

姬无瑕!

心头掠过那名字,便又想起了那与他纠缠之人,让自己恨不能食其血肉的孟白炎!

酒杯在手中紧握,然后竟发出一声脆响,裂成了两半。

身旁两个女子被那声响吓得一跳,抬眼一看那情形,皆双腿一软,跌跪在了地上。

武飞云冷眼看了她们一眼,也不说话,听楼下传来琴声,便转过了头去,伴着琴声靠入了软榻休息。

那奏琴之人琴艺倒十分之高,只是坐于轻纱之后,根本看不清模样,武飞云远远的望着,却突然心底有了一丝触动。

那人的感觉……

身子霍然而起,走到栏边撑手细看。

冷!那琴声悠悠,却透着一股冷意,似乎那人坐在喧嚣的春色之中,却对这可笑的尘世根本不屑一般。

头依然低垂,外面再喧哗,都不能拉起帐后之人一丝的兴趣,她便那么静静的呆在自己的世界里,冷漠,不屑一顾。

门被拉开,武飞云极速下了楼去,从人群之中穿过,便那般登上了台面,扬开了朦胧的白纱。

糟糕!

小侯爷心底一惊,霍然起身。

双眸微微抬起,那清澈的眼瞳没有丝毫波动,只一眼,便又垂下了。

“公子若是听琴,便请退步,若不听,便别扰了他人听。”

不是那人!

但,却十分神似!

武飞云微微吐了口气,站在那轻纱之内,扬声道:“听!但,只想一个人听!”

第三百零一章 风波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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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24

手被南宫热河狠狠一扣,小侯爷霎时间清醒过来,他没有回头,依然在望着轻纱之内的那人儿,琴声已经停住,他甚至能看到奚昊眉头皱起的模样。

奚昊,走!

心底在呐喊,小侯爷身子又是一动,虽然自己的本意是让奚昊去接近那人,探听虚实,可是武飞云此时此刻的态度太过奇怪,实在令人心底不安。

奚昊冷冷一笑,道:“公子若是要听琴,请与他人一样,退出这轻纱,到外边去。”

台下已经人声寂寂,老鸨见武飞云突然冲上台面,吓得两腿发软,也不知道自己的姑娘是否惹恼了他,忙忙不迭的推开人群奔了上来,陪着笑脸躬身道:“飞云少爷莫要生气,姑娘不懂事――”说完老鸨对着奚昊一瞪眼,却霎时呆住了。

这是谁?自己这畅春园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脱俗娟丽的可人儿?!

乖乖,瞧这模样,瞧这身段,这要是往诸位金主面前一站,保不准价钱蹭蹭就往上涨啊!

听耳畔一声不满的冷哼,老鸨回过了神来,急步走到了奚昊身边,低声央求道:“我的小姑奶奶,这可是当今武相的公子飞云少爷,不知道多少姑娘想巴都还巴不上,姑娘可别犟了性子,惹恼了他啊。”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轻,虽然老鸨不知道奚昊是从何而来,但这么一个巴结飞云少爷的机会又怎可轻易放过。

武飞云?!

奚昊的眼眸微微一动,透过轻纱向着小侯爷那边望了一眼。

这便是让白炎差点丧命的武相之子武飞云?所以,今天白炎的目标也便是此人了?!

看小侯爷在外那掩饰不住的焦急神色,奚昊知道情形不对,他收回眼神,清澈的眼瞳直直望向了武飞云,道:“抱歉,子曦从不会与人单独相处,公子若要听琴,还请出去,若不听,恕子曦告退。”话说完,奚昊起身抱琴便要离去,武飞云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几步上前将奚昊的手臂一扣,道:“本少爷还没听完这一曲长相思,你若不与我走,我便令人将这畅春园里所有人都抓起来……”头缓缓凑到奚昊耳边,武飞云似笑非笑的轻声道:“本少爷折磨人的本事,并非浪得虚名!”

轻纱被挥开,武飞云扣着奚昊的手下了台去,奚昊没有挣扎,脚步轻移之际眼神侧转,冲着小侯爷微微一摇头,然后垂眸从人群之中穿过,随着武飞云上了楼去。

“坐下!”南宫热河轻呼一声将小侯爷拉坐在了凳上,低声道:“缓一缓,待会儿咱们上楼去,若有何不对,大不了与武飞云撕破脸皮。”

小侯爷没有说话,心头却莫名不安起来。武飞云为何会这种态度的下楼来,然后竟强迫奚昊跟他离开,他与奚昊当是不识的,莫非――

小侯爷心底一悸!

是因为奚昊与无瑕神似,所以他开始误以为是无瑕?可即便如此,当他发觉奚昊并非无瑕时,也不当这般态度……

心底有太多不解,怕奚昊出事,又怕出现不能掌控的事情,小侯爷当真是坐立不安,南宫热河与白泽也是心急如焚,任谁都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发展,小侯爷回头道:“不行,我不放心。”正要站起,白泽突然低声道:“来了!”

三人回头一看,几个身形十分魁梧的男子出现在了门口,武飞云的随身侍卫已在门口等候,见他们进门,便径直带着往了楼上而去。

小侯爷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手一挥,将面前的酒壶整个泼在了南宫热河的身上,南宫热河骤然起身,吼道:“怎么如此毛手毛脚,这畅春园的妈妈倒是如何调教的。”

那老鸨才松了口气,听一旁又闹了起来,赶过来一看南宫热河浑身全是酒,怒气冲冲的吼叫,忙堆着笑脸用手绢将他的衣衫一擦,道:“公子爷别生气,我让姑娘带您去换。”说完回头,一副凶巴巴模样将手绢甩到了小侯爷脸上,骂道:“笨手笨脚,还不带公子上楼去换衣服。”话音未落,老鸨倒吸了一口气,待小侯爷拉着南宫热河从她身边走过,她尚未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园子里怎么会出现自己都不认识的姑娘?刚才弹琴那个是,这个也是!

“哎,活见鬼了――”老鸨回身看着那上楼而去的两人,又看了看依然坐在桌旁的白泽,白泽不耐的瞪向她,道:“看什么看,别挡了大爷喝酒,还不让人收拾了桌子再上酒菜来。”老鸨忙换了笑脸点着头,扬手道:“碧春,赶紧的,让人来收拾,别扰了大爷喝酒。”

“哎――”碧春应着叫了人过来,老鸨这才走开,却边走边拿眼去瞧楼上。

说起来,刚才那姑娘模样倒似乎有几分眼熟,好像的确在园子里见过,可是,若果真是园子里的姑娘,凭她那姿色,自己怎会不让她出场子。

脑中突然一闪,老鸨脚下一个趔趄,扑倒在楼梯旁,然后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苦了!

老鸨抬头去看那高高的楼梯,欲哭无泪。

自己终于想到她是谁了,不对,不应该说她,而是他!

要了人命的孟小侯爷哪!

老鸨恨不能掘地三尺将自己藏起来,当初小侯爷府传出消息,侯爷夫人要给小侯爷娶亲,那动静可闹得沸沸扬扬,东都适龄的大户人家谁人没踏过小侯爷府哪。偏有一日,这小祖宗为逃婚,跑进了这畅春园,不但藏在这里,且扮成了女子,当真将整个畅春园闹得鸡飞狗跳,只差拆砖揭瓦,大厦倾塌,好不容易后来被人带了回去,却让整个园子的姑娘们失魂落魄牵挂了好些时日。

这混世魔王怎的又混进来了呀!

老鸨似乎看到了不堪其苦的前景,竟坐在楼梯口抹起了泪来。

但愿这次别再闹出点事来,孟小侯爷在这里,武相的飞云少爷也在这里……

脖子一瞬间凉飕飕起来,老鸨颤巍巍的撑起身子,一瘸一拐的向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闹吧闹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趁早的躲起来,保命要紧。

楼下又恢复了喧哗,奚昊被那人带着进了贵宾阁,进门见早有两个姑娘在里面,武飞云扬了扬手,让那两个女子退了出去,然后放开了奚昊的胳膊,示意他坐在一旁。

奚昊顺从的坐下了,将怀中古琴放在桌面,垂眸不语。

武飞云将身子靠入软榻,带着深意紧盯着奚昊,半晌道:“将那曲长相思弹完。”

奚昊将眼一抬,只微微一瞥,又别开了头去:“子曦在下面弹奏不过是为了生计,轻纱之后不必看尽世间百态,如今面对着少爷你一人,请恕子曦难以从命。”

“哦?为何?”武飞云带着一丝兴趣坐直了身子。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若面前那人不知我懂我,子曦手中之琴定不会为他奏响。”

“好一个高山流水遇知音,你又怎知我不知你懂你!”

奚昊突然浅浅一笑,那笑容之中却透着一丝嘲讽,令武飞云心底一堵,眉间有了不悦之色,将身子再次靠入软榻,沉声道:“你笑什么?”

“当然是你!”奚昊带着蔑视冷冷一笑:“武相一手遮天这么多年,致晋国上下动荡不宁,民不聊生,你若知我懂我,倒反而是我子曦之大不幸了!”

双眼微眯,武飞云霍然起身,慢慢走到了奚昊面前。

“很好,性子倒倔得很,本少爷,很喜欢!”

那人的脸凑得如此近,让人难堪。

奚昊身子微微后仰,想要躲开那种靠近,却被武飞云一把拉住了。

阴鸷的双眼紧紧盯着奚昊,武飞云轻声道:“竟会如此神似,若眉间多上那么一点朱砂痕……”

心头猛的一跳,奚昊双眼骤然一抬,那诧异之色转眼便逝,却已经被那人捕捉到。

“呵呵呵呵――”低笑着,武飞云双手愈发用力的扣住了奚昊:“你居然知道我说的是谁,果然如此,说,你的真名叫什么?谁让你来的?”

“放开我!”奚昊挣扎着欲推开那人,却因气力不足根本无法挣开。

扣住奚昊的手腕,武飞云微微一愣。

此人竟没有半分内力,也就是说,他根本不会武功!

“你放开我,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唔――”眉头一蹙,腕间传来的剧痛令奚昊叫出了声,手被那人扭住反转,那疼痛使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贴近着武飞云的怀抱,武飞云低着头,看着那拼命忍受的人儿,扬眉一笑:“求我,我便放了你!”

深吸了一口气,奚昊又是一挣:“子曦不过是畅春园中一个不起眼的琴师,何故招惹了飞云少爷,竟让你如此对待!”

“竟还不承认!”那人的身子愈发逼近,奚昊被他压制得失去了平衡,身子后倒时撞在古琴上,那琴被他带得摔下地面,发出一声巨响,裂成了两半。

“少爷,人到了!”

正此时,门外响起了通传声,武飞云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悦,对于此时被人打断十分不满,却还是放开了奚昊的手,直起了身子。

“请进来。”

门被打开,进来了五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进门见阁内不止武飞云一人,不禁一愣,继而在看清面前那人儿的模样之时,眼中皆闪过了一丝贪婪之色。

武飞云眉头皱得更深,有些不耐的对那带头的道:“狄将军过来坐。”

狄戈尔抱了抱拳,大大咧咧的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一双眼却依然在奚昊身上游睃。

奚昊好不容易逃开了武飞云的束缚,身子一动便想往门边去,武飞云见状伸手将他一拉,那力气之大让奚昊回转间撞进了他的怀抱,武飞云搂住奚昊往桌旁一坐,道:“坐在这里,尽好你的本分。”

“飞云少爷,咱们要说的话都属机密,你让她坐在身旁,不觉得不妥吗?”

武飞云冷哼一笑,道:“一丝功夫都没有的女子,能翻起多大的浪!说吧,此次来京,所为何事?”

“咱们王子说,上次对付右将军李穹池的法子甚好,如今李穹池受伤即将回京,大晋的皇帝必定重新选派人手,王子问你们什么时候能将威武侯爷弄到九原去,他手中握着重兵,若能借九原之战将之铲除,无论是于我们还是于你们,都是一件大好事。”

“要将他弄去九原当然也不难,只要先搞定一人即可。”

“何人?”

“他的儿子,小侯爷孟白炎!”

第三百零二章 青莲濯水莫染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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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25

“你的身上……”武飞云突然凑过头闻在了奚昊的脖颈间,奚昊惊得一跳,身子想要躲开,却被武飞云伸手一揽腰肢强拉坐下了。

“怎么闻着有股淡淡的药香?”武飞云微微锁起眉头,狄戈尔等人在一旁见他突然将头探向身边美人,不禁都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武飞云回过头来,笑道:“狄将军说说你们的计划吧。”

“我们王子说,赵穆与苍浪虽然不合,但赵括那老匹夫活着,便让他们有所忌惮,相爷让那老东西活得太久,对咱们来说,终究还是祸端,还请相爷体恤咱们王子在白山边的不易,早日除了这个隐患。”

武飞云闻言一笑,道:“当初不下手,不过因为赵括手中还有虎符的下落,现在既然虎符落入若水再难寻得,他倒也的确是个障碍,回去告诉王子,此事咱们应下了。”

“如此,狄戈尔带王子谢过飞云少爷了。另外……”

“说吧,只要是本少爷能办到的,自当无所推脱。”

“春季虽然草木葱荣,但是咱们十万铁骑盘踞白山之外,粮草未免有所短缺,这吃不好,当然打起仗来便威猛不足。”狄戈尔说完一顿,等着武飞云的回答。

“呵呵,粮草不是问题,我会让人从九原的粮草中扣除出来。”

奚昊双眸一侧,瞪向了那几人。

居然这般勾结,赫博多攻打白山,企图染指九原,这人却从九原的粮草中扣除银两粮食供给赫博多,当真让人忍无可忍!

狄戈尔一双眼不时的去瞧奚昊,奚昊见状狠狠一瞪,狄戈尔却嘿嘿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着武飞云道:“少爷身边的美人倒是有趣,果然大晋人杰地灵,盛产美人,这模样让人看了,骨头都酥了。”

“狄将军好兴致,一会儿本少爷让畅春园的妈妈给你们找几个好货色,仗打得久了,也当放松放松。”

狄戈尔面带邪意,双眼不让的直盯着奚昊,奚昊看他眼含淫色直勾勾瞪着自己不放,顿时又是愤恨又是不耐,武飞云见狄戈尔意图明晰,不悦之意愈发浓烈,口中冷冷道:“子曦姑娘今日要陪着本少爷,这畅春园的姑娘多得是,狄将军不会要跟本少爷争这一枝独秀吧。”

狄戈尔闻言讪讪一笑,道:“那是自然,本将军怎敢与飞云少爷争春,瞧这模样身段,一会儿保准会让飞云少爷神魂颠倒,欲仙欲死,哈哈哈――”那话引得身旁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奚昊一听,实在羞愤难当,一股闷气冲上心头,侧目望了望地面的古琴,那琴下有他随身携带的银针囊,可是,现在却在咫尺之外,无法触及。

“来人!”武飞云扬声叫道,畅春园的管事低头哈腰的进了门,喏喏应着:“少爷有何吩咐。”

“将畅春园里最好的姑娘选上十个,给每位爷一人两个,好好伺候着,若有半点怠慢,本少爷饶不了你们。”

“是,是是,各位爷,这边请。”管事的带着几人离去,武飞云手一松,奚昊霎时起了身,远远到了一旁。

小侯爷与南宫热河在旁边的房间细细听着动静,挑开窗边细缝,看那几人随着管事的出门,却不见武飞云与奚昊出来,顿时大觉不妙。

“我不能等了――”肩头被南宫热河扣住,小侯爷返身一掌,却在动脚间再次被南宫热河缠住了。

“小侯爷再等等,若有事,奚昊公子定会呼叫,小不忍则乱大谋!”

两人在屋内见招拆招,身形闪动间无声无息,屋外尚有人走动,却丝毫未闻其响。

奚昊脚步凌乱的后退着,地面的古琴已经就在脚下,他躬身的一刹那,却被武飞云一把搂住甩入了软榻之中。

“别碰我――”身子尚未竖起,便被那人压住了。

“嘘――别说话,本少爷可不希望被你坏了气氛。”

“你放开我,我不是女子!”奚昊脱口而出,期望以此来挡住那人强势而袭。

“呵呵呵呵――”喉间发出一串低笑,武飞云带着看好戏的神情伸手摩挲着奚昊的脸颊,道:“你当本少爷是傻子么,从我进门扣住你腰身之时,便知你不是女子了。”

“那你还不放开我――”奚昊心底一沉,挣扎愈发强烈。

“谁说,不是女子,便不能做了!”

奚昊猛的一怔,脸色一瞬间煞白如纸。

“啧啧啧啧,原来还是个未经世事的雏儿,你放心,本少爷会很温柔的对待你的。”那人贪婪的嗅着那散发着奇特香味的身子,低喃道:“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莫非还是个精通药理之人?”

奚昊感到力气匮乏,他本就是个没功夫的,平日里除了医人制药,少及体力,身子又十分小巧,此刻被这人这般强压,挣扎中已经乏力之极,身子也开始渗出细汗,头后仰,能看见摔在地面的古琴,可是,双手被缚,却无法触及分毫。

白炎!

救我!

发际正中第一颈椎处被那人点住,奚昊心底一沉,舌厌穴受制,令他发不出分毫声音了。

双脚拼命的踢搡,发髻凌乱散落,因为已经无法出声,所以武飞云没有捂住他的嘴,只是用力的压住了他的双手,然后撕开了他的衣襟。

好奇怪的香味,随着渗出的细汗,那味道愈发浓烈。

低头咬住了那小巧的锁骨,身体之中的欲望贲张而出,武飞云死死摁住了那人儿,然后肆掠而下。

不要!

奚昊狠狠咬住唇角,泪水顺着眼眶盈下。

武飞云抬头看着那人儿哭泣的模样,突然笑了。

“一个毫无功夫的人,也敢如此接近本少爷,你这是自找的,怨不得他人!”

唇角缓缓渗出一抹红,与那苍白的双颊相映交集,竟透出了一种异常的诱惑。武飞云慢慢俯下身子,张口咬住了那渗着鲜血的唇角,卷入口中。

小侯爷终甩开南宫热河,一个飞身出了门去,到了贵宾阁的门外抬脚一踹。

屋内的一切让随后而入的南宫热河几近跌倒。

奚昊!

小侯爷的心瞬间被揪得生疼。

大郑云城皇宫内的一幕突然冲入了他的脑海,无瑕那无助哭泣的模样依然那般鲜明的刻在他的脑海,令他不能回想,而现在,他竟然让奚昊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了他人的羞辱!

“奚昊――”小侯爷奔过去,掀开了倒在奚昊身上那人,然后握住他的双颊轻声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奚昊双眸失神,感受到有人呼唤,有温热的手掌抚住自己的脸颊,拭去了自己的泪水,才微微动了动双眼,茫然的望向了小侯爷。

白炎……

口张开,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小侯爷这才发觉他竟被人点了哑穴,而南宫热河奔到一旁,抬脚狠狠踹在了武飞云的身上。

“我们走!”听楼下传来纷乱的脚步,小侯爷俯身抱起奚昊,带着南宫热河迅速离去。

方冲奔入房中,见武飞云竟人事不省的倒在地上,不禁大惊失色,回头扬声叫道:“备车,马上回府――”

白泽听楼上喧哗,知道事情有变,混在人群看方冲竟带人将武飞云从楼上抬了下来,顿时诧异万分,又不见小侯爷等人与他们交手,料定他们已经离去,遂一转身从人群穿过,眨眼不见。

马车疾驰,小侯爷没有说话,只紧紧搂着怀中之人,一种莫名的恐惧摄住了他的心。

奚昊安静的靠在他的怀中,穴位已经解开,可是,却依然不说一句话。

南宫热河在外拼命赶着马车,心中懊恼不已。

虽然奚昊不会武功,但平日里却也是无人能够欺辱的,他精通医理毒性,能用毒于无形,可是此次竟都没想到他换了衣衫,素日里带的东西都不曾在身边,且,面对的又是武飞云那狡诈之徒……

该死该死!早知道就不拦着小侯爷了,这下可怎么好!

搂住那人的双手紧了紧,小侯爷的身子竟微微颤抖着,将奚昊的双手抓起握入手中用力揉搓,那指尖的凉意令他害怕,小侯爷低头柔声道:“奚昊,跟我说说话。”

奚昊从沉思中醒悟过来,双眸一动,却只是无力的长舒了口气。

车到小侯爷府门前停下,南宫热河将车帘打开,小侯爷抱着奚昊下了车,入了门去。

雪蕊听见门响,出来一看,惊得大叫:“怎么回事?公子这是怎么了?你们究竟去了哪,竟这副打扮回来。”

“放我下来!”

奚昊终于说出了一句话,小侯爷抱着他正要进屋去,被他一挣扎松了手,奚昊踏入屋内,将门“啪――”的一声关上。

“奚昊――”小侯爷见门被关上,焦急万分,奔到窗口,却不料那窗也在他面前被狠狠碰上了。

“奚昊――开开门,让我瞧瞧你――”小侯爷返身到了门边拍打着门框,奚昊却在里面再不回话,小侯爷在门边等了半天无果,赫然回身,南宫热河被他一脸怒意吓得倒吞了一口气。

“说什么有危险他会叫,他叫了吗?他的哑穴被点了,怎么叫――怎么叫――”小侯爷怒吼着奔到南宫热河面前,南宫热河被他吓得一退,不敢还口,只好硬捱着那燃烧的怒意。

“我怎能让他身陷险境,当初在大郑,无瑕被囚在皇宫之中,受尽了安逸王萧君莫的欺辱,那些耻辱的痕迹让我现在想起来都还心痛不已,而今天,我竟让奚昊去接近那人,我真该死!”

奚昊坐在桌旁,听着那人在门外的自责,然后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腕,那腕间青淤斑斑,那感觉让自己至今尚在后怕。

无瑕,你竟也经历了这些么?你是那般孤傲的,却也忍受过如此折磨,纵如此,你定也依然会倔强的撑下去吧,你能,奚昊便也能!

第三百零三章 我爱上你给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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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26

“公子,公子——”

手中书卷放下,无瑕微微一蹙眉头,回过了头来,轻声道:“何事大惊小怪。”

弦伊将手中食盒放下,满脸喜悦的冲着无瑕道:“正德殿的消息,韩国内乱,赫连弘带兵撤离郑境,萧君莫被西北大军追击出了洱海,带着残余部属逃到布尔敦,现在已经剩下不到四万人马,公子,萧君莫已经挣扎不了多久了。”

无瑕坐在桌旁,微微有些发愣,这结局是自己已经预料到的,可是,当它真正来临之时,自己却突然感到了一丝茫然。

萧君莫,叱诧大郑数载的安逸王爷,便也就是这般结局了!

站起身,无瑕走到窗边,想着自己来这大郑的半年多时间,当真酸甜苦辣咸,万般滋味在心头。

阳光如此明媚,心底却为何依然这般冰凉。

“弦伊随我出去走走。”回身去拿了面具,无瑕跨步出了门去。

正午的阳光火热,那人儿却失神的漫步在荷塘之畔,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子怎么了?为何听了这消息之后反而不开心了?”弦伊十分不解,手中罗扇轻扑,掠动了无瑕颊边的发丝。

“不是。”无瑕垂下头,低语道:“萧君莫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令我根本不能去回想,他坏事做尽,纵千刀万剐,无瑕都不觉为过,只叹世事无常,谁又能料想当初在大郑一手遮天的安逸王爷,也会落到如此下场呢。”

弦伊听无瑕那话,知道他是因此事感慨了自己,对他自己这近二十年的人生泛起了惆怅。清风吹过,摇曳了池中莲花,弦伊伸手一指,道:“公子看,莲花都开了,好美。”

无瑕闻言回过了头去,看着那满池青莲随风轻摆,也不禁展了眉角。

“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口中喃喃,无瑕坐在了池边的亭子旁。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身后传来了一声附和,无瑕眉头一皱,不用回头,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身子站起,对着弦伊道:“走。”

“公子留步——”那人抢步上前,拦住了无瑕的去路。

无瑕身子一侧,躲开了来人,弦伊见公子这般态度,又见那人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公子瞧,心底便有了气,上前一步将那人一推,道:“何人如此孟浪,这般言语不敬,好好的,谁要你搭话来着。”

“大晋使臣俞翙羽,见过无瑕公子!”俞翙羽不去理睬弦伊,伸手向无瑕行了个礼,然后抬头望着他道:“那日得见公子天容,日思夜想,难以成寐,不料今日竟又碰上了,当日本官情难自禁,言语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弦伊一听那话,顿时醒悟了那日公子为何回来之后便郁郁难平,原来竟是受了这人的气。

“你过来我给你说句话。”弦伊对着俞翙羽勾勾手指,扬眉一笑,俞翙羽见无瑕不理睬自己,忙倾身探向弦伊,道:“愿闻姑娘赐教。”

见他到了面前,弦伊脸色一变,笑容霎时不见,扬手便是两个耳光扇在了俞翙羽的脸上,呵斥道:“姑奶奶要说的就是这个,敢冒犯我家公子,是脑袋长得太稳了吧。告诉你,别说你这熊样,就是你们大晋的皇帝来了,咱们家公子也不放在眼里,日思夜想,难以成寐,凭你也配!”

俞翙羽骤然之间挨了两个耳光,又被弦伊噼里啪啦一顿数落,顿时脸色通红,身子向后一退,指着弦伊道:“你敢动手打本官。”

无瑕突然垂眸浅笑,道:“弦伊这丫头脾气暴躁,无瑕代他给俞大人赔个不是,俞大人,当不会与一个小丫头一般计较。”脚步一动,向着俞翙羽而去,那金丝遮盖的面容下,粉色的唇向上扬起,竟带着一种难言的蛊惑,令人不能转目。靠近之时,身子散发的淡淡香味令俞翙羽心头猛的一跳,继而结结巴巴道:“如……如此,本官便……不与这丫头计较了。”那修长的身子依然在靠近,俞翙羽喏诺的咽下了一口口水,看着那人儿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禁向后一退,无瑕伸出手指,微微一笑,将指尖点在了俞翙羽的肩头。

“天气热,俞大人下去凉快凉快!”轻启的唇间吐出了如斯一句,俞翙羽竟发觉那轻点的指尖传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倒,一声巨响,整个人跌入了莲花池中。

“救命……救……救命……”

池水不深,可是被从无瑕指尖传来的内力所震,俞翙羽一时之间竟扑腾着无法着力,沉浮着咕噜噜喝了好几口水,附近太监听见呼唤忙奔了过来,无瑕冷冷的看着那人,然后带着弦伊转身离去了。

“哎呦,我说大人,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哪。”太监于福海令人将俞翙羽搭拉了上来,见他一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禁心底暗自好笑。这人当真不知死活,宫里谁人不知道长亭苑的无瑕公子是这皇宫中最最不能招惹的一人,他还敢这般不识趣的往上凑,还好是公子动手惩罚了他,若是皇上知道了,指不定会发怎样的火了。

“阿嚏——阿嚏——”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俞翙羽想到那纤瘦的人儿在自己肩头的一点,不禁心有余悸的抖了抖身子,道:“没看清脚下石子,竟滑入池中,本官回去更衣,回头再来给皇上请安。”说完便走,也顾不上身后众人的嗤笑声,真恨不能爹妈多给两条腿,好避开众人的嘲笑。他是没料到那看似弱不禁风的人儿竟有这般力量,只怪自己大意了。

郑婼歆带着德雅从池边经过,见一人狼狈不堪的被太监们从池子中捞起,然后逃也般奔了出去,不禁不屑的一瞥,道:“去瞧瞧怎么回事。”

“是。”德雅应着过去问了情况,半晌回来道:“回公主,于福海说,那人是大晋派来的使臣,刚才也不知怎么了,竟得罪了无瑕公子,被公子身边的弦伊甩了两耳光,然后就那么掉进了莲花池中。”

“哼,那主仆二人也太放肆了,去,让人瞧瞧那人,得空了把人带来,本宫要见见他。”

“是!”

郑婼歆抬眼望了一眼远处那渐渐消失的一抹素洁,眼中闪过了极度的愤恨。

姬无瑕,我郑婼歆今生定与你誓不两立!

这几日呈上来的账目显示手中生意恢复得极好,无瑕看着那些数字,心中总算有了一丝宽慰。

照这速度,当不过一年,便能将以前的损失扳回半数。

轻吐了一口气,无瑕直起了身子,看得太久,不光眼睛有些受不了,肩也隐隐的有些酸楚。

“弦伊,过来给我揉揉肩。”无瑕反手捶打着自己的肩头,一人走到了他的身后,轻轻揉按着他的双肩。

无瑕放下手,继续看了一会儿账目,才将本子一推,道:“不看了。”说完将眼一闭,双手撑在两侧太阳穴轻轻揉了几下。

肩头的按揉停止了,那手轻抚在无瑕的两侧太阳穴间,缓缓揉捏。

双眼一睁,身子霍然而起,无瑕回过了身来:“皇上!”

郑澈轩溺爱的望着他,伸手将他一按坐在了凳上:“这几日没过来,今天倒是听小太监们说起了莲花池一事,无瑕,你可是很久没这般使了小性子了。”

“那人实在让人生厌,无瑕不过是略施小戒,只是他毕竟是大晋使臣,无瑕倒是有些欠缺考虑了。”

郑澈轩微微一笑,抓住了无瑕双手:“管他是何人,敢对你言语不敬,便是淹死在那莲花池中也不为过,已经过了这么些时日了,此人却依然逗留云城,其心当真可疑,无瑕,以后不要理他,对这样的人动手,倒污了你的手指。”

“皇上……”无瑕双手一动,却一抽不回,郑澈轩望着他,眼中含着笑意,不答话,也不放手。

“澈轩……”无瑕叹息般的叫着那人的名字,虽然人前此人默认自己叫他皇上,可是人后却一直坚持让自己称呼其名,其心其情昭然若揭,现在整个皇宫上下,谁人不知皇上心系长亭苑中的公子,却让皇后娘娘夜夜独守空房,且上次又以大孝期间不予立妃为由驳回了太宰提出的充盈后宫,入选才人的提议,致使现在后宫之中竟无一位嫔妃。

“无瑕听说,太宰左柳河向皇上提议……”

“昨日有淮安刚进贡的樱桃,颜色鲜艳,玲珑剔透,我让人挑了最好的,这会子也该送来了,樱桃能调中益气,多食可美颜,美志性,你现在虽然好了,但气色却依然无往日般明艳,这新鲜的果子多吃一点,多有助益。”

“你又何必拉开话题,我在与你说太宰——”

“今晚上我陪你吃饭,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让御膳房做了来。”那人依然不搭那话,无瑕看着他,突然一垂眸道:“我与你说话,你尽的说到一边去,既如此,无瑕跟你无话可说,皇上请回吧。”那话一完,无瑕身子一转,偏向了一旁,再不理睬那人。正此时,弦伊端了药碗进来,一见无瑕那模样,不禁扑哧一笑,道:“今儿个是怎么了,中午将人推下水,这会子又发脾气连皇上也不理了,公子这小性子倒是越发厉害了。”

无瑕拿眼瞥了她一眼,道:“药拿走,今儿个不喝了。”

一听那话,便连郑澈轩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果然今日小性子使得厉害,正好,我还没用午膳,既然你不喝药,我便挨饿陪着你,反正我身子好,饿一两顿也不是捱不得的。”

无瑕听完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桌上的药碗,然后拿起一饮而尽,完了眉头紧蹙道:“喝了,皇上回吧,一会儿寇大夫来陪无瑕下棋,人多闹得慌。”

“观棋不语真君子,我保证不说话。”郑澈轩望着无瑕,笑意盎然。

“何苦!”无瑕低下头,吐出了两字。

郑澈轩渐渐隐去了笑意,轻声道:“我便想如此陪着你,想看着你,守着你,无论开心或者悲伤,都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无瑕给不了你承诺,也给不了你快乐!”

“那便将痛给我,就算彻骨,只要能将我郑澈轩的名字刻入你的心里,再痛,我都无悔!”

明日预告:小侯爷站起身,去了自己房间,晚上要夜闯大理寺,必须养精蓄锐。奚昊已经缓过神来,他的心底也放松了一些,只想着晚上要怎样才能救出赵括将军,却不料这一去,便一脚踏入了陷阱,跌入了无底深渊!

第三百零四章 子不语 门环何以惹铜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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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27

“饭桶――还不给我去请太医来――”

武相府的夜十分的不平静,武凡中将手中茶杯狠狠砸下,走到方冲面前,阴沉着脸看着他,道:“究竟怎么回事!”

方冲跪在地面,抹了一把冷汗,叫苦不迭:“少爷是去跟狄戈尔将军见面的,属下当时不在楼上,少爷在畅春园……看上了一个姑娘,带在身旁,与狄戈尔商议完毕之后,贵宾阁内只剩下他与那姑娘两人,大伙儿都不敢挨得太近,待听到响动赶上去时,那姑娘已经不见踪影,少爷……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话到最后,已经低不可闻,武凡中抬起一脚踹在了方冲身上,怒喝道:“飞云是何等精明之人,那女子若有问题,他定当不会不知,偏你们这帮奴才竟如此无用,让他陷入如此境地,还敢撇责任,我告诉你,飞云若有事,我剥了你们的皮。”

“属下知罪。”方冲伏在地面,冷汗如瀑。

“还不下去――给我去找出那个贱人――”又是一脚,方冲连滚带爬的出了门去,武凡中走到床前,见儿子脸色发青,似是中毒,不禁愈发焦急,回身吼叫道:“太医还没来么?”

“来了来了,宋太医来了。”

宋之州被武相府的侍卫拉着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门口,脚步踉跄着奔了进来。

“宋太医过来瞧瞧――”武凡中急急将宋之州迎到了床边,宋之州放下药箱,坐到床头,拿起武飞云的手腕细细诊脉。

眉头皱了又皱,许久,终放下手腕,起身对武凡中拱手一揖道:“飞云少爷中了毒,还好分量不重,下官开了药方,相国大人让人抓了,喝了便会醒来,只是……”

“只是什么?”武凡中见他说话吞吐,心头一紧。

“这脉象十分奇怪,下官……诊断不出飞云少爷所中的是什么毒……”

“你是资历甚深的太医,怎会连是什么毒也诊断不出?”武凡中身子一晃,大喝道。

宋之州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喏诺道:“下官对毒不是特别精通,精通毒性的太医安然,上次因无忧公主一事被皇上贬出了宫,现在太医院中,就提点大人对毒通晓熟悉……”

武凡中点了点头,道:“宋太医开了药方,回去让提点大人过来一趟。”

“下官遵命!”

宋之州跟着侍卫匆匆离去,武凡中眉头深锁,看了一眼床中的儿子,然后走到桌旁坐下,重重一拳砸在了桌面上。

“相爷!”门口侍卫吓了一跳,奔入屋内跪在了面前。

“去给本相查清楚那女子的来历,掘地三尺,都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白泽一闪身入了府内,小侯爷与南宫热河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怏怏的提不起精神来。

“小侯爷!”

“何事?”小侯爷懒洋洋的趴着身子,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白泽疾步到了他的身旁,低声道:“街道上有很多相府的侍卫在搜查,昨夜我见武飞云竟被方冲带人抬出畅春园,回来你们却谁都不理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小侯爷与南宫热河对视了一眼,皆十分吃惊。

“对啊,我们进去的时候,武飞云似乎果真不太对劲儿,昨夜未及细想,这会子还真觉得奇怪了,奚昊公子当时……”头被小侯爷狠狠一巴掌,南宫热河顿时住了嘴,看小侯爷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南宫热河缩了缩脖子,吐着舌头噤了声。

房门一声轻响打开了,院子里的三人霎时起身奔向了台阶。

奚昊开了门之后,又回到了房间内,只留给三人一个素洁的身影。

小侯爷站在门边,与那二人互望了一下,然后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奚昊坐在桌旁,悄无声息,小侯爷抬步进了门去,看奚昊发丝不束,脖颈间却隐隐透着痕迹,不禁心头一堵,到了他的身边坐下,轻声道:“你若心里不痛快,只管冲了白炎发出来,别憋在心里,伤了身。”

“我没事!”奚昊轻声答了一句,缓缓回过了头来。

那唇角的血痂与颈间的青淤撞入小侯爷的眼帘,让他的双眼疼痛似的一闭,深吸一口气,小侯爷睁开双眼,对奚昊道:“是我考虑不周,连累了你受辱,我不知道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武飞云对无瑕有企图!”奚昊口中说出的话语令小侯爷大吃一惊,半晌无言以对。

南宫热河与白泽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奚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白炎,我很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武飞云对无瑕有企图,虽然我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是,他昨天之所以那么对我,完全是因为我与无瑕相似的缘故!”

小侯爷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他知道武飞云因为无瑕是冷公子,所以对无瑕恨之入骨,但若说他对无瑕有企图,那么,他想从无瑕身上得到什么?

小侯爷陷入沉思,他不知道无瑕除了冷公子的身份之外,究竟还有什么是武飞云感兴趣的,心头转念间,却突然闪过了一丝灵光。

武飞云曾不惜冒欺君之罪将弓偷梁换柱,囚于泾阳,他一直想从弓的口中得到什么,可是,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不惜一切?!

见小侯爷沉思,那三人知他必定想到了什么,也不去扰他。

雪蕊进门见四人都在,将手中铜盆放置在了梳洗架上,奚昊起身去了架前,雪蕊这才看清了他的状况,不禁惊呼出声。

“公子这是怎么了?”看奚昊腕间被掐出的指痕,雪蕊伸手将他的衣袖一撸,顿时脸色煞白,继而将手一放,气冲冲到了小侯爷面前,道:“小侯爷昨日究竟带了公子去哪,怎的弄了这一身伤回来――”

“雪蕊!”奚昊扬声制止了雪蕊的话,雪蕊愤愤的一转身,道:“公子打小就在岛上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从来没受过半分气,可现在看看这一身伤痕。”

“淤痕而已,过两日就散了。”奚昊回身淡淡道:“去放了水,我要沐浴,将被褥换了,旧的丢掉。”

雪蕊不甘的瞪了小侯爷一眼,应着出了门去。

小侯爷抬眼看奚昊眸中绯红,料定他昨夜定是辗转难眠,他自小长在小岛,心性如若孩童,哪里经过那种阵势,那般丑陋的一切于他而言,当真是想都未曾想过。

奚昊回身走到小侯爷面前,用一种询问的口吻道:“你昨夜在门外说,无瑕……他……”唇角一咬,奚昊双眉紧蹙,似乎想到自己不该问起,让面前这人伤心,果然小侯爷眸中一暗,道:“那一切,我根本不能去回想!”袖子捋起,奚昊看见了那人古铜色的肌肤上竟留有两排明晰的牙印。

小侯爷低下头,指尖摩挲过臂间的伤痕,轻声道:“这齿痕有多深,他当时便有多绝望!奚昊,你是懂他的,若不是痛得忍不下去,他又怎会绝望!”

头一抬,奚昊深吸了一口气,双眼望天,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站了半晌,道:“我听他们说,右将军李穹池阵前失利,是有人动了手脚。”

小侯爷点点头,道:“这一点毋庸置疑,李将军驰骋沙场这么多年,他的战马随他南征北战,怎会阵前将他甩下,然后暴毙,当是有人暗地里做了手脚。”

“他们要对赵括将军动手了,没有说时间,但是,赵将军此刻十分危险,白炎,你定不能再让赵将军留在大理寺了,否则只怕……”

“赵括将军此刻被他们软禁,当无影响,他们竟也还是要下此毒手,武氏父子果真是蛇蝎之心!”小侯爷一拳砸在桌面,回头对白泽道:“去挑几个人来,赵括将军不能再留在大理寺了。”

“是!”白泽应着出了门去。

奚昊又道:“武飞云竟然答应赫博多将九原的粮草扣除出来给予他们支援,想来是粮草押运队伍出了问题,此事应及时向皇上禀报,若不肃清,当真后患无穷。”

南宫热河闻言一叹,道:“他们也真敢做!”

小侯爷冷笑一声,道:“他们有什么不敢做的,现在为派何人前去接替李将军一职,武相只差将整个朝堂搅得翻过来,他的最终目的定在我爹爹身上,想要借九原之战除掉爹爹,若此计成行,九原被破,爹爹也遭遇不测,成乐便会被他一手掌控,九原与成乐两大势力一旦不复,这大晋的天下,当真不易主都不可能!”

“其心果真阴险,白炎,赵括将军万不能死!”

小侯爷点点头,道:“今夜我便带人夜闯大理寺,无论如何,也要将赵括将军救出来!南宫,你去找莫大哥,让他派人在大理寺外的玉石街接应,他如今身兼御林军统领,比不上咱们自由,让他只做接应,切不可入大理寺。”

“好,我这就去。”南宫热河转身离去,小侯爷这才起身走到奚昊面前,道:“我知道你不愿提及昨夜之事,可是,我想知道武飞云究竟怎么了?”

奚昊垂下眼眸,静静的站了半晌,才道:“昨夜,我受他胁迫,挣扎间将放置银针的古琴摔在地上,拿不到针,我本也已绝望,他……他撕开我的衣衫……”沉默,奚昊顿住了话语,身子不经意的一轻颤,小侯爷心头泛起不忍,伸手将他一拉坐下,道:“我不问了,你也别想了!”

“我想应是因我身子出的汗与唇角的血液,被他……吸入口中所致……”奚昊说完自嘲的一笑,道:“多可笑,他若不侵犯我,我反而逃不掉,我自小是在药汁中泡大的,爷爷亲自配置的药方,便是想让我有百毒不侵之身,现在看来,倒是汗液与血液均含了毒素,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逃过一劫,倒是那武飞云,只怕有得一番折腾了。”

听了那话,小侯爷不禁心头唏嘘,果真世事难料,武飞云只道面对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儿,却不料……

“当真是咎由自取!”

雪蕊在院中轻唤,奚昊微微一示意,出了门去,他昨夜是躲起来不愿见人,此刻要洗去那人留在身子上的一切,更兼连被褥一并全都换了新的丢弃,可见他对那一切是怎样的厌恶。

小侯爷站起身,去了自己房间,晚上要夜闯大理寺,必须养精蓄锐。奚昊已经缓过神来,他的心底也放松了一些,只想着晚上要怎样才能救出赵括将军,却不料这一去,便一脚踏入了陷阱,跌入了无底深渊!

明日预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唇角笑意却如一叶弯刀,割裂了视线所见的一切!

屋外蝉鸣依旧,热气炎炎,顷刻之后,房间的门打开了,那人依然提着食盒,不紧不慢的踏出,关上门,缓缓离去。

没有一丝异样的响动,便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第三百零五章 乱石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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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28

一个银针囊被方冲呈到了武凡中面前,武凡中伸手拿过,打开,身旁的太医院提点程佑诸见状上前一步,细细一看。

“好精细的做工,且针型十分齐全,此人定是十分精通此道之人。但是下官在飞云少爷身上却没有见到任何针眼,所以少爷的毒定不是由针而入。”

“东都除了皇宫内的太医,放眼整个医馆药铺,从未有过女子十分显眼的,莫非不是东都人氏,如此当真棘手。”武凡中长叹一声,对程佑诸道:“飞云何时能醒?”

“宋太医的药已经喝下去那么一会儿了,当马上便能醒来,只是,如宋太医所说,便连下官,也诊断不出飞云少爷所中何毒,还好分量极其轻,只是,是否还会有其他后遗效果,当真难料。”

“若让本相抓到那人,定决不轻饶――”

“爹爹……”身后传来无力的呼唤,武凡中脸上一喜,返身奔到了床边,看武飞云已经睁开双眼醒了过来,忙让开身子,让程佑诸为他把脉。

程佑诸搭着脉象细细诊断,顷刻,微微一点头,对武凡中道:“暂时无碍了,然那毒虽轻,可残留体内也是不好,现在飞云少爷醒来,可以一问那毒的来历了。”

武凡中到了床头坐下,问道:“飞云,昨夜与你一起的女子,你可知道她的来历?”

武飞云撑起身子,咳了两声,道:“我怎么了?”

“中了毒,可是有人对你下毒的?”

武飞云低头细细回想,然后眉头一皱,道:“未曾!”

“那你怎会中毒昏迷?你再想想,可是那女子对你做过什么?”武凡中有些无奈的继续问道,他知道武飞云平素不是大意之人,可是,身陷温柔乡中,有疏忽也是在所难免,毕竟他也是个男人,当时情形或许有所不查。

“爹爹,孩儿是什么人您当不会不知,怎会因那种事情乱了自己的分寸,不过说起来……”唇角突然勾起了一抹冷笑,武飞云道:“那人,却不是个女子,实是男扮女装。”

“什么?”武凡中脸上一寒,沉声道:“你既知道他是男子,为何还如此大意!”

“因为孩儿抓住他的时候,发觉他手无缚鸡之力,而且,他被孩儿压制动弹不得,根本无力反抗。”

“咳咳。”武凡中干咳了两声,起身对程佑诸道:“有劳提点大人回去之后再去查查医书,看看有什么办法彻底清除此毒。”

“下官告辞!”

待程佑诸离去,武凡中才回过身对武飞云道:“你自小便是不需为父操心的,为何此次如此毛躁!”

武飞云这才轻叹了一声,道:“只因那人像极了一人,孩儿才……”

“何人?”

“姬无瑕!”

听武飞云口中所说人名,武凡中一惊,急急道:“怎么说?”

“孩儿提到眉间朱砂之时,他深有触动,且当孩儿与狄戈尔提起白山战事,他也颇为留心。”

武凡中闻言陷入沉思,来回踱了几步,道:“手无缚鸡,却敢这般接近你,你中了毒,却连是如何中的也不知道,此人倒颇有些手段。”

武飞云没有说话,依然在想当时情形,武凡中却突然脚步一顿,脑中闪过了一个人来。

“那人是不是个子颇为小巧,容貌十分俊秀,脾气不小,带着几分傲气?”

“爹爹知道他是谁?”

“哼。”武凡中冷冷一笑,道:“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他说的一句话,为父至今尚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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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不要欺负手无缚鸡之人,但凡没功夫的人都有些怪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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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

“神医鬼谷子的孙子,孟白炎的义兄――宗奚昊!”

“小侯爷,莫寒将军已经调集了人手,说小侯爷只要救出了人,他便能将人转移出去。”

“好,白泽已经挑了人,此次要将赵括将军安全带走,所以动静不宜过大,找到赵括将军之后马上撤离,不要与大理寺的守军起冲突。”

“是!”

见小侯爷说完往外而去,南宫热河急追了几步。

“小侯爷去何处?”

小侯爷却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一个飞跃上了屋檐,几个回落便不见了人影。

大理寺外的守军懒洋洋的斜靠着身子,阳光晒得人骨头发酥,提不起精神来。一个手提食盒之人缓缓走到大理寺前,守军正待呵斥,那人将手中令牌一展,守军顿时委了身子,开了门让他进入。

赵括负手站于窗前,听着枝头蝉鸣,心中郁结,很是不耐。自己已被囚在此一年多,前几日隐约听闻白山再起战乱,右将军李穹池竟阵前失利,致使白山形势危机,可叹自己抱为国之心,却身陷囚笼,无可奈何。

心中烦乱,饮食不定,这几日身子竟有了颓败之势。

“唉!”赵括长叹一声,想本来是战场练就的铁铮铮的身子骨,竟便被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生生废掉了,心头郁闷,令他无名火起,听门外有人叩响说话,不禁不耐的喝道:“何事?不要烦我。”

“小的是奉命而来的,相爷说将军这几日饮食不好,特令小的去玉楼东做了将军家乡小吃,来给将军开开胃,还请将军不要拒绝相国大人一番好意。”

赵括回身冷冷道:“他的好意,哼,他倒的确是好意,怕本将军在外奔波,留了在这里享福。”

“小的送东西进来了。”那人说完推门而入,走到桌旁,从食盒将菜食一一端出。

东西倒满满的摆了一桌子,赵括却胃口全无,到了桌旁,那人将一个小盒打开,用勺子舀出了一碗酸梅汤,道:“这可是玉楼东的薛师傅拿手的汤点,听说将军与薛师傅是同乡,薛师傅知道是为将军所制,特别用心,将军尝尝。”

赵括见那酸梅汤褐红透亮,颜色极佳,倒不禁有了一丝食欲,坐到桌旁拿起一闻,一股酸甜的味道扑鼻而入,再舀起一勺浅尝,不由叹息了一声。

果然是家乡的口味,好久没尝到过了。

看他喜爱,那人在他喝完一碗之后又乘上了一碗,递到了他的面前:“天气热,喝了这个退暑气,将军不妨多喝一碗。”

赵括闻言接过碗,瓷勺转动之时,问道:“听说最近白山动荡,右将军李穹池负伤而回,朝中派出了何人前去接替?”

“小的地位卑微,朝中大事,一概不知。”

“恩。”赵括也不再问,喝完汤,突觉困顿,起身道:“收拾了下去吧。”说完朝着床榻而去,那人在身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是,小的做完该做的,便离开!”

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唇角笑意却如一叶弯刀,割裂了视线所见的一切!

屋外蝉鸣依旧,热气炎炎,顷刻之后,房间的门打开了,那人依然提着食盒,不紧不慢的踏出,关上门,缓缓离去。

没有一丝异样的响动,便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天色浸墨,带着闷热的风从空中掠过,夹杂着一种暴雨欲来之前的潮湿,令人的感觉十分不好。

小侯爷府邸静悄悄,烛火随着风儿跳动不已。

奚昊坐在桌旁,看着那一溜黑衣紧束之人,心头莫名的有些不安。

“白炎!”低低的呼唤似有似无。

小侯爷回过头,看奚昊略为有些苍白的脸,不禁有些担心,他走到奚昊面前,半蹲下身子,仰头看着他,道:“怎么脸色如此难看,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听他所言,奚昊轻吐一口气,勉强一笑,道:“奚昊自己是大夫,纵然有哪不舒服也不会耽搁,只是心头莫名的有些不安,武飞云此人很不简单,你一定要小心。”

小侯爷微微一笑,直起身子对着奚昊一揖,调笑道:“是,兄长大人。”

那一群人看他一副玩世不恭之貌,皆摇头轻叹,跟着这主出生入死这么多次,已经熟悉了他的做派,他虽不羁,但行事却是个极稳当的,是以大家也不太以为意。

当子时的更声响起,那在房中假寐的几人皆睁开了双眼,尚未出屋,天上却已经开始淅沥落下雨滴,只一瞬,便铺天盖地肆掠而下。

“白炎――”旁边的房门突然打开,小侯爷回头一看,奚昊竟一直未曾睡下,时时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一听房门打开,他便随之跨出了房间。

“你放心,我没事!”小侯爷冲着奚昊一笑,然后以黑纱遮面,手微微一扬,带着众人一跃而上,瞬间消失在了茫茫的雨幕之中。

奚昊向前追了两步,然后停住,大雨溅湿了他的鞋袜,他却只是愣愣,直到雪蕊在身旁唤他,他才回过了神来。

“公子为何还不睡?”雪蕊伸手将奚昊一拉,看他鞋袜尽湿,神色茫然,不禁有些焦急:“公子这两日是怎么了?赶紧进屋去歇息,脱了湿袜,若是受了寒就不好了。”

“雪蕊……”奚昊抬眼看着雪蕊,怔怔道:“我感觉不对,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心好乱,我的心好乱!”

“啪――”一声轻响,无瑕蓦然睁开了双眼,侧过头,就着暗淡的烛光,发现自己的簪子竟掉在地面,他坐起身子,下地捡起,见簪子以金箔相接处竟随着那掉落而剥离,望着手中裂成两段的玉簪,无瑕心头怦怦直跳。

窗外传来轰鸣,雷声突然响彻,无瑕惊得一跳,回身望着空荡的房间,心中莫名的涌起了一阵悸动。

怎么了?!

伸手抓住胸口,无瑕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心中好不安,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这究竟是种什么感觉?让人慌乱,甚至害怕!

把弄着手中的玉簪,无瑕慢慢的将双手紧握。

白炎,不会是你,定不会是你!

大理寺的守卫依然如昔,雨夜视线不明,小侯爷带着人轻声潜入,他以前在此见过赵括将军,是以带人直奔了目的地而去。

房内亮着烛火,巡视的士兵刚刚走过,小侯爷一扬手,身后众人向着四面分散,他轻声到了门边,伸手一推,那门居然没有关上,脚步轻踏而入,赵括将军仍未睡下,正背对着门坐在椅上,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动未动。

“赵将军,白炎冒昧前来,请将军与白炎一同离开这里,将军――”

手伸出,碰触到了赵括的后背,小侯爷慢慢走到他的面前,眼中所见令他的双眼不由自主的一闭。

赵括将军胸口扎着一把短匕,双眼圆睁,早已没了气息。

“抓刺客――”

院子周围突然火光憧憧,纷沓的脚步声响彻了雨夜。

中计了!

小侯爷心底一沉,飞身掠出,发觉自己竟已被重重包围。

“走――”口中暴喝出一个字,小侯爷直直站在阶前,只发出警告让南宫热河等人撤离。

南宫热河与白泽等人见情形突变,知道中了埋伏,但见小侯爷只身站在院中一动不动,知道他为了让自己等人离去,以他为饵拉住了对方的脚步,纵心有不甘,那几人终还是咬牙突破外围,疾奔而去。

小侯爷站在雨中,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赵括将军……

白炎,对不起你!

明日预告:耳中嗡的一响,小侯爷头部挨了重重一记,双膝与后背同时受到重创,胸口气血翻腾,再也无力支撑,身子一软,跌倒在了雨水之中。

武凡中冷冷一笑,几步跨入雨中,到了小侯爷面前。

“将人给本相架起来!”

身边几人俯身将小侯爷架起了,小侯爷口中渗着鲜血,抬眼望向武凡中,唇角微扬,虚弱却不屑的笑道:“不过……尔尔!”

唉,为什么没人留评呢,柒柒对手指中,好吧,既然这样,疯狂的柒柒继续肆掠中!

第三百零六章 谁为刀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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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29

雨依然滂沱,雷声震得人心碎裂,闪电展露着狰狞之色,令人惶然。

奚昊睁开双眼,屋外传来的喧哗声将他惊得一跳,身子霍然而起,抓起外衣,奔到门边刚刚拉开,便听有人直冲了后院而来。

雪蕊匆匆奔到门外,手中也抓着外衣,被那响动吓得瑟瑟发抖,伸手将奚昊一拉,惊慌的叫道:“公子!”

“公子,走——”负责前院守卫的武茺浑身鲜血的奔到了后院,大声叫着。

奚昊脚步踉跄一退,伸手将雪蕊一推,道:“从后门走!”

“公子你呢——”雪蕊被奚昊推得一趔趄,返身又扑到了他的身边将他一拉:“快走,公子!”

利箭带着血肉从武茺的身子穿过,发出嗡响扎进了奚昊身边的柱子中。

一道身影缓缓而入,纵然电光闪烁,奚昊仍然看清了那人的脸。

脚步向后退着,直到撞到门框,退无可退。

那人依然在靠近,一步步上了台阶,到了奚昊面前,然后俯下身子,将头凑到了他的面前,一字一句道:“宗奚昊!”

“公子——唔……”雪蕊双脚离地,被武飞云扼住咽喉抵在门框上举到了半空中。

“放开她!”奚昊伸手抓住了武飞云的手臂,武飞云低头看着他,冷冷一笑:“那么,便请公子跟我走吧。”

奚昊的身子微微一颤,他抬眼看着雪蕊,又看了看院子中鲜血满地的侍卫,然后松开了抓住武飞云的手臂,道:“放了她,我跟你走!”

手骤然松开,雪蕊摔下地面,见奚昊脚步一动,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摆,哭道:“公子不能走!”

颈间挨了一劈,雪蕊倒下了,渐渐模糊的视线中只看见奚昊娇小的身影没入雨幕,渐渐不见,唇动了动,想叫住他,却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

“孟白炎,你可有话说——”重重包围之后的那人向着小侯爷叫道。

小侯爷抬眼看了一眼武凡中,冷冷一笑:“孟白炎,无话可说!”

“把人给我抓起来——”武凡中一扬手,几个侍卫奔上前去,小侯爷站在雨中,对着那几人冷冷一瞥,那欲动手的几人竟就此踌躇了起来,武凡中见状心头一怒,对小侯爷身后的方冲微微一示意,方冲从身旁一侍卫手中抢过一杆长矛,对着小侯爷的脚腘处狠狠一棍,小侯爷身子一晃,右脚膝盖重重落地,半跪地面,双眼抬起,带着愤怒狠狠瞪向武凡中,然后一咬牙站了起来。方冲上前一步,手中长矛再次挥去,那一棍蓄积力量,小侯爷脚腘受力,身子向前一仆,却在落地瞬间以手撑地,再次站了起来。

“本相便看你能强硬到何时——”武凡中怒吼着双手一扬,小侯爷听到耳后风声,回头的一刹那却受到了来自四面的同时击打,他因骤见赵括将军惨死,知道自己掉入他人设下的陷阱中,如今已是后退不能,若逃逸,只会背负上杀人的罪名,是以现在无论怎样,都要硬捱下去。

耳中嗡的一响,小侯爷头部挨了重重一记,双膝与后背同时受到重创,胸口气血翻腾,再也无力支撑,身子一软,跌倒在了雨水之中。

武凡中冷冷一笑,几步跨入雨中,到了小侯爷面前。

“将人给本相架起来!”

身边几人俯身将小侯爷架起了,小侯爷口中渗着鲜血,抬眼望向武凡中,唇角微扬,虚弱却不屑的笑道:“不过……尔尔!”

武凡中冷哼一声,手指伸出,拉住了小侯爷的衣襟。

“听说,小侯爷胸口有一块墨黑胎记,本相倒想瞧瞧,是否果真如此!”

小侯爷本已无力支撑的双眼突然间一动,然后径直望向了武凡中。

想到此人身份便要大白于眼前,武凡中的双手竟然有了抑制不住的颤动,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狠狠一拉小侯爷的衣襟。

银光闪过,一杆长枪若银蛇般钻入,只一瞬间便挑开了众人之手。

“何人!”

莫寒闯入重围,伸手一扣小侯爷的腰身,与他并肩而立,手中长枪直指武凡中,冷然道:“御林军莫寒!”

随同莫寒一并涌入了大量的御林军,武凡中身子一退,避开锋芒,冷喝道:“莫将军,孟白炎夜闯大理寺,杀害了赵括将军,众目昭昭,将军是要包庇他吗?”

莫寒身子一晃,喝道:“你说什么——”

“赵括将军尸首尚在屋内,大理寺的守军将此人堵在院子中,罪证确凿,容不得他狡辩!”

莫寒将小侯爷往容博身边一推,返身上了台阶进了屋子,赵括将军鬓间白发随着夜风微微掠动,双眼不闭,情形让人心酸。

双膝一屈,莫寒径直跪在了赵括的尸身前,没有说话,只是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出了门去,强忍热泪对武凡中道:“赵括将军遇害,又是在大理寺内,大理寺少卿尚且未见其人,武相为何如此凑巧,竟带了这么多人前来,莫非是早就有了信息,特地等了小侯爷入寺,带人来抓现行吗!”掷地有声的反驳令武凡中恼羞成怒,袖袍一挥,武凡中道:“莫将军可是要力挺此人到底?”

“赵括将军遇害,小侯爷夜闯大理寺自然难逃干系,可是朝堂之上尚有国法,咱们头上还有皇上,相国大人可是要越俎代庖,一手遮天!”身旁御林军闻言哗然而动,手中利剑出鞘,双方对峙而立,各不相让。

武凡中怒火中烧,千算万算,竟没想到莫寒会深夜带人在此出现,知道他今日定不会退让,遂冷哼一声,不耐的道:“那么,莫将军定当如何?!”

“小侯爷暂由大理寺监管,既然事出在大理寺,少卿霍兖也跑不了责任,相国大人辅助皇上打理朝政,若事事亲力亲为,恐也自顾不暇,莫寒会即刻进宫向皇上请旨,与少卿大人一同调查此事。”

“莫将军——”武凡中扬声打断了莫寒的话,声调高了许多:“将军负责皇城守卫,此事似乎不在将军管辖之内!”

“相国大人!”莫寒上前一步,丝毫不让:“御林军对外御敌,对内攘内,保卫皇室安全,大理寺隶属东都,天子脚下出了任何事情都在我御林军管辖范围之内,若相国大人不服,便与我一同上殿启奏皇上,但在我请到圣旨彻查此事之前,谁人敢动孟白炎,便是与我御林军兼莫家军十四万众过不去!”

莫寒挡在小侯爷面前,直挺脊背与那人对峙而立,双方剑拔弩张,火药味浓浓,一触即发。

“下官来迟,见谅见谅。”一人口中大叫着匆匆而入,走得太忙,到了长廊边竟一个趔趄摔下台阶,径直撞进了那两列人马之中。

“大理寺少卿霍兖见过相国大人,见过莫寒将军。”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狼狈不堪的爬起,然后整理了一下官服,拱手一揖道:“下官夫人突然染疾,寻人叫了下官回去,这会子听说大理寺出了事,匆匆赶来,还望两位大人见谅,见谅。”

霍兖的突然出现,令那紧张的气势有了一瞬的缓冲,武凡中冷冷的瞥了小侯爷一眼,然后对着莫寒道:“既如此,本相便将此人交予大理寺监管,但是本相也会向皇上请旨,参与调查此案,莫将军既然敢保此人,那么,若此人不见,本相便拿将军是问——”那话一完,武凡中拂袖而去,待那一干人全部离去,莫寒才微微松了口气,回身望向了小侯爷。

“白炎!”

小侯爷抬眼望着他,口中喃喃道:“白炎来迟了!”

莫寒心头一酸,走到小侯爷面前狠狠一扣他的双肩:“相信我,绝不会让你蒙冤。”

“我若不信你,怎会宁愿挨打也不离去。”脑中轰响越来越大,小侯爷脚步一晃,身子一软,倒在了容博的怀中。

“小侯爷——”

“小侯爷——”

容博抬起了抱住小侯爷脑袋的手,那手中一抹血红被大雨冲刷,眨眼流逝。

“将小侯爷带到下官房间!”霍兖在身后急声道。

身子被人抬起了,小侯爷无力的睁着双眼,耳畔的呼唤变得好遥远,大雨打得他睁不开双眼,忽明忽暗的视线渐渐模糊,闪电撕裂了一切,那纷乱的一切让他突然好混乱,脑海中一瞬之间闪现了无数的片段,撕扯着他的记忆,让他难耐,令他疼痛。

身子被放入床榻,小侯爷侧过身子,慢慢蜷缩,莫寒见他头上的伤实在不轻,只一瞬便染红了锦被,不禁心急如焚,返身叫道:“玲珑,去小侯爷府请奚昊公子过来——”

霍兖疾步而入,一见那情形道:“下官略通医术,莫将军暂且让在一旁,让下官来。”

莫寒起身退到一旁,见霍兖到小柜前拿出了一个简易的药箱,然后十分熟练的给小侯爷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竟丝毫不见方才那狼狈之态,不禁心底诧异,暗暗留了心。

待一切清理完毕,霍兖起身对莫寒道:“伤口的血暂时止住了,但还是得找大夫瞧瞧,免得出了纰漏。”话说完,见莫寒双眼不避的盯着自己,霍兖不禁微微一笑,道:“将军不必多心,生逢于此,明哲保身才是为官活命之道,很多时候,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莫寒点点头,道:“我要马上进宫去向皇上请旨,小侯爷在此,便有劳霍大人了,莫寒怕武相心有不甘,再来生起事端,便留下几人在此守候,若有事,只管推给他们,如此也不会连累了大人。”

“谢莫将军体恤之心!”霍兖恭敬的一揖。

莫寒回身对容博道:“你带几人留在此处,小心看着小侯爷。”顿了顿,莫寒又道:“一会儿我会让人送了干净的衣服过来,容博,你给小侯爷换,其余人一概不许插手。”

“属下遵命!”

莫寒带人离去,刚出了大理寺,便发现了南宫热河与白泽的行踪。

那两人见莫寒出来,焦急万分的迎了上去,莫寒见状将他二人一拉,道:“你们暂时不要露面,手下之人全都遣散回营,你二人出城门去云雾山庄,何叔在,他会安排好一切,记住,从现在起,无论你们听到东都有任何异变,都不要来见小侯爷。”

“可是——”

“你们可是不信我?”

“当然不是!”

“那就走!你们要信我绝对能保住小侯爷!”

看着莫寒郑重之色,那两人终还是点点头,道:“莫将军照顾好小侯爷。”

南宫热河转身走了两步,又顿住了:“那主便是个让人不能安生的,莫将军必定帮南宫看住了他。”

莫寒知道南宫热河与小侯爷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而小侯爷此刻情形如此不妙,若告知他,他定不会离去,是以只点了点头,看着那两人离去。

“少主!”水玲珑从远处疾奔而来,跃下马背抹去雨水道:“小侯爷府被人暗袭,守卫皆已毙命,奚昊公子不知所踪!”

莫寒心底一沉,回身唤了绝影,一跃而上:“随我进宫见皇上,喝——”

马蹄纷沓,暗潮汹涌的东都注定了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张开,至于谁是猎物,谁是赢家,此刻言之尚早!因为猎手背后或许有其窥探着,而猎物,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猎物!

明日预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箭柄上一个细小的武字在电光之下刺痛了莫寒的双眼,手慢慢用力,然后箭身应声而断!

武凡中,大晋的天下,不会是你武氏一门的天下,大晋的子民,也不会是你贪得无厌饕餮蚕食的牺牲品,你既要掀天下之大波澜,咱们便让此事坐大,看到最后无法收拾的,究竟是你,还是我们!

第三百零七章 浮生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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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30

“传朕旨意,封锁东都所有出口,不许任何人将这消息传出去。”李宗治在大殿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冷冷一笑,扬了扬手,道:“罢了,只怕早都已经四下而散了。”

莫寒站在殿中,身子淅沥滴落着水珠,渐渐润湿了脚下的地面。

“老实说,你这么晚出现在大理寺,是否便是去接应白炎的?”李宗治靠入软榻,带着玩味望着莫寒。

“是!”莫寒毫不隐瞒的拱手道。

李宗治点点头,轻叹了一声,指节撑住额头沉思了一会儿,道:“武相必定不会罢休,明日朝堂之上只怕会很热闹,赵括将军一死,九原群龙无首,赵穆与苍浪不合已久,如今看来,非威武侯出马不可了。”

“皇上不会不知武相居心,赵括将军一死,若威武侯爷前往九原,成乐必定难宁,小侯爷此刻陷入如此境地,不能回到成乐,倒果真遂了他们的愿,一旦武相安排人手进入成乐,只怕将来便再难肃清了。”

“白炎平日虽然不羁,却是个极其稳重的,为何这次如此唐突,还被武相当场抓住。”

“那般情形,小侯爷跑不得,若跑了,反而坐实了刺杀赵括将军之罪,那样连累的,不光是他在东都的手下,武相必定当殿弹劾威武侯爷,所以,小侯爷纵然被武相打得遍体鳞伤,都不曾反抗一下!”

“看来这次武相是有备而战,倒也难为白炎,那般情形,他也能临危不乱,没落下口实,给武相可趁之机。”

“臣请旨与大理寺一同调查此案,另外,御林军中有一些是当初追随小侯爷者,为免有人以此大做文章,臣请皇上下旨,此案彻查之前,将这些人剥离而出,闲置一旁。”

“如此,岂不是削弱了咱们自己的力量。”

“臣要举荐两人。”

“说!”

“氿武的慕枫与泾阳的白少卿都是与臣一同经历丰都之战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当初臣卸甲归田,莫家军四下分散,如今臣想将他们再次凝聚起来,只是缺少契机,若御林军人手不足,倒正好可以将他们调回臣的身边。”

李宗治没有说话,抬头看了莫寒一眼,突然笑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是,不知刀俎者,何人也!”那话说完,李宗治起了身,抬眼一瞥莫寒,大笑而去。

莫寒依然站在殿中,神色淡然,待皇上身影没去,才动了动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大殿之外的茫茫雨夜,轻声道:“白炎,这场仗,咱们不能输!”

“咚咚咚——”敲门声透过夜色隐约传来。

弦伊拉开门,望了望天空。

“这么大的雨,怎会有人夜半来此?!”心头疑惑,弦伊拿起门边雨伞撑起,下了台阶跑去开门。

“皇上——”大门打开,弦伊见门口站立之人竟是郑澈轩,不禁惊呼出声,身子一让,冲着郑澈轩身后的小六子道:“雨这么大,你怎么不拦着皇上!”

小六子正踮着脚给郑澈轩撑着伞,一脸的无可奈何。

“子时之后便雷声阵阵,无瑕睡得可安稳?”郑澈轩边问边进了院子,弦伊在身后将门关好,疾步跟上,道:“倒的确是醒了,只是问了几遍,都说坐会,让我不必理会,这会子灯还是亮着的。”

郑澈轩走到无瑕房门前,伸手推开外间的门,进了屋,走到套阁边轻轻一敲:“无瑕,可还醒着?”

“你怎么来了。”门内那人答了一声,恰时雷响,屋内的茶盘发出了一声碰响,郑澈轩扬手又敲道:“雷声太大,我来瞧瞧你,你若没睡下,便让我进来。”

门内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传来了轻柔的脚步声。

“这么晚,还下着大雨,巴巴的跑来做什么。”门一声轻响打开了,无瑕垂着头,也不看郑澈轩,返身去了桌旁坐下,郑澈轩拍了拍身上溅染的水珠,进了屋内,见无瑕只着单衣,忙走到床栏边拿起披风给他披上。

“公子要喝茶么?”弦伊跟着进了屋,看郑澈轩将披风搭在无瑕身上,不禁一叹:“公子身边果真不能缺了人,夜起从不记得加衣。”

“烧壶热茶来,手指都沁凉的了。”郑澈轩抓起无瑕放在桌上的双手,握住手中轻轻揉搓:“若因雷声大了睡不着,大可以唤了弦伊在屋外守着,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在房内发呆了。”

突然感觉不对,郑澈轩将无瑕双手翻转一看,那掌心竟然血迹斑斑,当下大惊失色,道:“这手怎么了?”

骤然之间想到此人当初曾割腕,郑澈轩竟慌得失了分寸,无瑕见他捋起自己的衣袖细细查看,才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想什么呢,无瑕的玉簪刚才掉落地面,当初金箔所接处剥离,不慎划破了手掌而已。”

郑澈轩这才看见桌面放置的断开的玉簪,那簪子两头都染了血迹,当下身子一松,长舒了一口气,回身叫道:“小六子,打了热水来。”

将无瑕双手浸入热水,郑澈轩细细清理着他掌中血迹,无瑕有些发呆,片刻之后对着弦伊道:“将以前寇大夫开的安神丸拿来,今夜实在心神不宁,恐不借助药物难以入眠了。”

“好。”弦伊去了小柜拿药,郑澈轩抬眼见无瑕脸色苍白,不禁眉头一皱,道:“怎么脸色如此差,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无瑕任他将自己双手用罗帕擦干,然后缩回,拿起热茶抿了一口,摇头道:“不知,心里没由来的堵得慌,如此大雨,又雷声轰鸣的,是以辗转难眠。”

弦伊拿了药丸过来,无瑕和水吞下,坐了一会儿,道:“皇上回吧,此药助眠,无瑕一会儿便睡了。”

“我看你睡了再走。”郑澈轩用罗帕擦干双手,见无瑕桌上放着书卷,道:“你去歪着,困了便睡。”说完拿了桌上书卷看了起来,小六子忙走到烛台前将烛火拨亮。

无瑕知他必定不会离去,也不勉强,点头起身去了床边,弦伊跟在身后拿下披风,伺候他睡下,返身对郑澈轩道:“那药效果极好,公子一会儿便会睡去,皇上……”

“嘘——”郑澈轩竖指噤声,然后低头去看书卷,弦伊与小六子对望了一眼,出了门去。

坐了一小会儿,郑澈轩起身到了床前,见无瑕果然呼吸轻柔,已经睡去,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入手却见手指润湿,低头一看,无瑕的额间竟渗出了细汗,想唤了弦伊来给他更衣,又想他好不容易入眠,折腾了倒又醒了,不换,却又怕他沤了身子,站在床边踌躇了半晌,终将外衣脱去,然后件件剥离,着内衣上了床去,慢慢的,慢慢的靠近那微微弓起的身子。

淡淡的冷香萦绕鼻间,郑澈轩微微叹息了一声,胸膛紧贴着那人儿纤瘦的身躯,手臂伸出,从身后环过,将无瑕拥入怀中,修长的手指与他指缝交错,紧紧相扣。

怀中人儿陷入沉睡,郑澈轩低头看着无瑕那在烛光中若隐若现的侧脸,心头突然便是一酸。

纵坐拥天下,也抵不上这十指紧扣的充实与满足。

无瑕,我后悔了!我不想让你再沾染杀戮,我想将你绑在身边,想让你今生今世只属于我一人!无瑕,你若飞得太高,我便会看不见你,你自由自在随风去了,留在地面的我,又该如何面对余下的人生。无瑕,无论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除了离开我……除了离开我……

温暖的身躯与那微凉的身子紧紧拥抱,屋外夜雨滂沱,屋内却情思绵绵。

便,这样依靠一辈子,该多好!

一粒晶莹的泪珠从男子轻闭的眼角滑落,渐渐隐入墨黑的发间,再难寻!

————————————

“爷爷,我们究竟要走到什么地方去?”

“走到,我们能停下来为止!”

“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活下去!”

————————————

“小侯爷,小侯爷。”容博轻声唤着那人,小侯爷依然陷在昏迷之中,口中却喃喃的叫着一个名字,容博俯下身子,侧耳倾听,小侯爷口中所唤——陈忠!

莫寒站在小侯爷府邸之中,看着脚下尸首,双拳慢慢紧握。

“少主!”水玲珑在身后轻声呼唤,莫寒长吐了一口气,沉声道:“去通知傅超,明日御林军中跟随小侯爷之人全部停职休整。”

“少主?!”水玲珑在身后诧异出声道:“少主明知小侯爷是被陷害——”

“去。”没有更多话语,莫寒走上台阶,从木柱中拔出了利箭。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箭柄上一个细小的武字在电光之下刺痛了莫寒的双眼,手慢慢用力,然后箭身应声而断!

武凡中,大晋的天下,不会是你武氏一门的天下,大晋的子民,也不会是你贪得无厌饕餮蚕食的牺牲品,你既要掀天下之大波澜,咱们便让此事坐大,看到最后无法收拾的,究竟是你,还是我们!

“侯爷!”

孟昶龙负手站于燕山度的城门之上,听身后呼唤微微一回头,示意道:“先生一同来看看这夜色,看看有何不妥?”

“紫薇帝星略有暗淡之色,侯爷是在担心京中局势有变?”

“我在担心炎儿,自去年成乐一别,已经有一年未曾见过那孩子了,年末那一场大劫,我连守在他身旁的机会都没有,至今想来还心底发颤,幸好昊儿妙手回春,他现在已经无碍,然儿女皆是父母心头肉,我当真想他呐!”

“小侯爷虽非侯爷与夫人亲生,然十多年的养育之恩舐犊之情涓细入心,历来养育之恩大于天,小侯爷虽然性子顽劣,却是极其孝顺的孩子,前不久还托了人从东都给侯爷捎来东西,也难怪侯爷对他如此挂心了。”

“唉。”孟昶龙长叹一声,看了南宫陌一眼,沉默了半晌,才道:“只是,天下女子如此之多,那孩子竟然……,他却为何偏偏爱上了一个男子!此情有悖常理,天地难容哪!”

南宫陌微微一笑,走到孟昶龙身边抬眼去望天空,轻声道:“这世间最不可理喻的,当便是情之一物了,小侯爷爱上的不仅仅是一个男子,他爱上的,是一份真挚的情感,而与他纠缠之人,却不巧,也是一个少年郎罢了!”

明日预告:带着一种沉沦与自暴自弃,无瑕第一次没有抵抗那唇齿纠缠,不回应,却也不拒绝,任那人渐渐深入,想让自己麻木,想将孟白炎三个字赶出自己的脑海,想将那人抵挡在自己的生命之外。

可是,心为何如此痛,痛得让人承受不住!

柒柒这两天在听故人叹,十分好听的一首歌,其中几句与无瑕何其相似,与君共享!

打乱了君一统天下的约定,谁可以同行。

原来不需要用战争去平定,要先得人心。

故人,发已衰白,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

只盼君能收起战台,断头换不来。

最后的城墙破开,登高望海,一片烟火海,

无能为力,尸遍满地,故人心已远。

手一挥,膝一跪,拿玉杯赐天下无罪,

没有人,喊万岁,只有故人看君落泪,

君萧萧,拔剑鞘,还以为就此一了百了,

人在生,责在身,与谁同归都不可能。

第三百零八章 多情应笑我 退步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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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5-31

身子被压入水中,气泡从口中涌出,奚昊拼命挣扎着,他已经接近窒息,可胳膊被武飞云从后扭住,根本无法动弹。

眩晕,心在突突猛跳,整个人被那人死命的压制,耳中嗡响,神智渐渐模糊,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溺毙的一刹,那人却突然将他抱起浮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手臂依然被反扭,可是呼吸却顺畅起来,奚昊猛烈的咳着,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公子可否想起当日是怎样对本少爷下毒的了?”武飞云俯首附耳,在奚昊耳边轻轻道。

奚昊喘息着,无力的摇着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身子被狠狠一晃拉过面对,武飞云眼中寒意涔涔,一字一句道:“那可否告诉本少爷,你这一身青淤,从何而来。”

“与你无关。”悬浮水面的身子渐渐弯下,奚昊已经虚弱无比,这人已经折磨了他近一个时辰,如此反复淹入水中当真已经令他难以支撑。

看着面前那人儿强撑之貌,武飞云突然邪邪一笑,探过身子,道:“要不要,本少爷给你提醒提醒,让你想起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身子一僵,奚昊双眼一怔,然后双手一甩,死命的推开武飞云,身子返过想要游到池边,却被身后那人使劲一拉衣衫,光滑白皙的身子顿时落入了那人的眼底。

“放开!”奚昊伸手紧抓衣衫,武飞云在身后用力,那衣衫发出一声帛裂声,被扯成两半,然后身子被抓住回转,见武飞云向自己压来,奚昊身子向后一仰,跌入水面,水下昏暗的光线令他的视线一黑,感到那人已经直压而来,他扬起手想要反抗,却在一瞬间便被那人扣住了。

突起的锁骨被咬住,奚昊疼痛的一搐,却已经无力再挣扎,从未受过如此迫压,令他无论是身子还是内心都极其疲乏,双手一松,整个人慢慢舒展开来,与那人一同沉下。

透着倦意却清澈的双眸,俊秀的脸庞,随着水波荡漾的发丝与白皙顺滑的肌肤强烈的挑逗着那人的视线,武飞云心底涌起一丝冲动,他将嘴慢慢探向奚昊的双唇,那唇角的血痂尚未脱落,提示着那一晚的一切。

身子已经在跃跃欲试,武飞云却突然顿住了。

那晚这人儿浑身散发着一种奇特的药香,他精通药理,平日接触的全是药物,在长期接触之中或早已渗入身体,那么,毒呢?

看奚昊已经无力支撑,武飞云搂住他浮出了水面。

“来人!”

两个侍女匆匆而入,武飞云带着奚昊跃出水面,双手一松,奚昊跌倒在地,口中轻喘,再也无力挣扎。

“伺候公子更衣,他的身上,不许留下一丝从前的东西,完了之后送他去房间。”

“是。”

奚昊微睁着双眼,看着那人离去的脚步,虚弱的动了动身子,然后被侍女扶起了。

感到自己的衣衫被层层剥离,奚昊感到了一种屈辱,他本是如此纯净之人,自小长在若水小岛,平日除了爷爷,厚德大叔和雪蕊,便是那些不惜瘴气袭身也要来求医问药之人,那些人对他都极其尊重,且他虽年长与小侯爷与无瑕,却因平日眼中所见十分单纯,甚至比自小便身陷权斗的无瑕更甚,而今一再受到这种羞辱,当真让他无法承受。

白炎在哪?如果他回府发现守卫被杀,自己也不知所踪,他定会着急……

想回去,想要回去!

无论是小侯爷府还是若水小岛,只要能离开这里,只要能离开这里……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奚昊并不知道小侯爷现在的情形不比自己好多少,他只是笃定白炎一定会来救自己,所以,自己一定不能放弃,要撑下去!要等着白炎来!

身子狠狠一颤,小侯爷的头不安的动了动,容博伸手一抚他的额头,不禁惊得一跳。

“好烫!”容博起身到了门边,唤来了一个手下,道:“速速进宫通知少主,小侯爷伤势有变,让宫里的太医来瞧瞧。”

“是。”

看着匆匆而去的手下,容博心头掠过了一丝不安。

身负七星连珠胎记,这是自己刚才给小侯爷换衣服时发现的,难怪少主走时如此郑重的交代了自己,原来原因在此,如此奇特的胎记,从相学上来看,若是生在帝皇家当是一大大的吉兆,可是,他是小侯爷,他的头上尚有皇上!如此一来,此兆却凶险无比,万不可示于人前!

夜,如此长,对于各怀心思的人来说,这一夜,注定难眠!

“皇上,卯时已到,皇上是否起了。”

小六子躬身站在门外轻声问道,屋内却没有一丝声音。

弦伊揉了揉撑得发酸的手臂,睁开了双眼,从桌旁站起,走到小六子身边道:“皇上还在里面?”

小六子没有回答,只轻轻一点头,弦伊顿时叫苦不迭。

天都快亮了,皇上居然还在公子的房中,此事要是传出去,指不定又起了什么风言风语,可是,小六子唤了一遍之后不见响动,便不敢再出声,弦伊也只好闷闷的候在门边。

无瑕的眉头微微蹙动了一下,感到身子很热,他的手臂无意识的伸出了被外。郑澈轩早已醒来,却只是低头看着怀中之人,不舍离开。见无瑕手臂露出,他轻轻托起他的手臂,放回被中,无瑕身子一转,睫毛轻轻一闪,睁开了双眼。

发愣!

发觉自己的指尖按在一个人的胸膛上,感受到那透过指尖传来的脉动,无瑕霎时一惊。

手指倏然缩回,那人炙热的体温无法抑制的向外张扬,无瑕抬头对上了一张微笑的脸庞。

这是哪?!

一瞬间的错愕,无瑕发觉自己还是在房间之中,可是,也的确是在这人的怀抱之中。

“松开!”口中低喝,无瑕挣扎了一下,郑澈轩松开手,却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做什么!”无瑕的脸霎时通红,单薄的衣衫挡不住那炙热的温度,郑澈轩低垂着头,鼻息扑在无瑕的颊边,令他心头怦怦乱跳。

“无瑕……”

“皇上请自重!”想要坐起,却不甘如此贴近那人的怀抱,无瑕将头偏向一旁,青丝缠绕,幽香扑鼻。

那人的气息越来越近,无瑕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一边侧去,但是,那人的双手将他的身子扳过,不容许他的退避。

“不要这样子对我。”无瑕闭上了双眼,头侧向一旁,避开了那份炙热:“你知道我逃不开自己的责任,不得不留在你身边,那么,就给我尊重,不要让我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

双手微微一颤,无瑕感到了那人的挣扎,然后,身上的重压没有了,郑澈轩返身下了床,背对着无瑕,静静的坐着。

无瑕坐起身子,垂着头,半晌,伸手去拿自己的衣衫。

郑澈轩深吸一口气,将无瑕的衣衫拿起,站在床边抖开,无瑕望了望他,然后顺从的下了床,背过身去,任他将衣衫给自己套好。

“袁朗,死了!”

双眼一怔,无瑕猛的回过了身来。

“昨夜刚传回的消息,为了切断萧君莫的后援,他带着八百人伏击了叛军四千人,最终,战死沙场。”

心头一酸,无瑕茫然的望向了窗外。

那个总是用鬼脸遮面的男子,那个为了妹妹痛苦求存的男子,最终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那份承诺!

生死,原来可以如此容易!

掌心传来疼痛,无瑕低下头,看着那被玉簪断面扎破的双手,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冲动。

想见他!

想不顾一切去找他!

想要到他的身边去!

人生如此短暂,有今生,却未必有来世,既然自己爱着他,为何不能跟他在一起!

为何?!

郑澈轩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之人,看着他神色恍惚的低头去看掌心,看着他茫然无措的去望那桌上断成两截的玉簪,然后在他身子一动的一刹那扬声道:“待一切平定之后,我便助你挥军伐晋!”

那话语如惊雷炸在耳畔,无瑕的双眸一瞬间清朗起来,身子却若被重击一般向后一退,几欲跌倒。

郑澈轩走上前,伸手捧住了无瑕的双颊,无瑕脸色煞白,没有躲避,只是慢慢垂下头,眸中渐渐凝起了薄雾。

身子俯下,郑澈轩将头缓缓探向了那水润的唇角。

双手一紧,无瑕依然没有动,当那人的吻落在唇边,他的双眼骤然一闭,两行清泪从那眼角落下,蜿蜒漫过那紧贴的双唇,和着苦涩一并闯入了心底。

自己居然再起了那种念头!

这么多年的目的眼见便要达成,国仇,家恨,血债累累,自己居然自私得想要为自己争取幸福,想要逃离一切,想要不顾一切的到他身边去。不,自己怎能如此!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带着一种沉沦与自暴自弃,无瑕第一次没有抵抗那唇齿纠缠,不回应,却也不拒绝,任那人渐渐深入,想让自己麻木,想将孟白炎三个字赶出自己的脑海,想将那人抵挡在自己的生命之外。

可是,心为何如此痛,痛得让人承受不住!

姬无瑕,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记住你与大晋的血海深仇!记住你在废墟烈火前所发过的誓言!记住你的生命不属于你一人!你的肩头压的不是重担,而是无数条鲜血淋淋的性命!

当你身后铺满皑皑白骨,你又怎能转身……

明日预告:栅栏篱笆,漾着花香的石桌旁,自己与无瑕面面相对,执手而笑的情形仿佛就在昨天,白炎那嬉笑的声音至今仍在耳畔,然,此刻却都已是起落参商各不知!

“白炎……无瑕……你们在哪……奚昊想回家……带奚昊回家……”头深深埋入臂弯,那隐忍的哭声压得很低,却依然穿透了紧闭的门,在守卫森严的院子中轻轻荡漾!

第三百零九章 针锋相对 缜密以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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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01

六一,祝天下宝贝都快乐健康!

宣和殿内已经站满了臣子。

昨夜大理寺中出了命案,涉及到九原主帅赵括将军与成乐小侯爷孟白炎,大晋兵力两大支柱竟由一桩命案而碰撞在一起,当真让人心惊胆颤。

御史大夫苏品拓此刻正静静站在百官之首,与左相武凡中并肩而立,等待皇上上朝。

武凡中侧目瞥了瞥苏品拓,正值此人也望向了他,两人眼中皆带着不屑,也不打招呼,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行礼,知道一会儿此处便会是两方人马暗自较劲之所,是以两人身子皆动了动,随着两人的分开,身后百官也有数人分成两列,十分明晰的划出了界限。

“皇上早朝!”

李宗治几步上了大殿,没有坐下,手一扬制止了百官的叩拜。

“不必行礼了,也不必重述昨夜大理寺一事,朕只问一句,此事如何解决。”

“臣启皇上,孟白炎带人夜闯大理寺是不容狡辩的事实,赵括将军在大理寺休养已有一年有余,一直相安无事,昨夜竟被人刺杀于大理寺中,而那么巧,孟白炎便在他所住的院子里被大理寺守军堵了个正着。皇上,不能因为他是成乐小侯爷,因他父亲手中握着百万雄兵,便罔顾人命,定要还赵括将军,还九原将士一个公道!”

双手一拱,武凡中身后数人齐声请到:“请皇上还赵括将军,还九原将士一个公道!”

“哼,倒是十分整齐哪,相国大人!”苏品拓在一旁轻声冷笑道,然后双手一拱,扬声道:“太医院的太医这会子还在大理寺给小侯爷诊治,皇上,纵然大理寺守军将小侯爷堵在院子,可是,谁都没有亲眼见他行凶杀人,而小侯爷现在躺在大理寺中生死不明,他的一身伤痕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拜相国大人所赐,如此臣倒要请教一下相国大人了,大理寺内,谁许你权利动用私刑,将小侯爷打得遍体鳞伤!”

“孟白炎言词狡辩,本相不过是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小儿!”

“去年皇上寿辰,相国大人的公子将小侯爷一箭穿心,当时云锦公主上殿质问大人,请问大人,你是作何回答的?”苏品拓义愤填膺,胸中怒意难平:“当时相国大人手中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居然就敢纵子行凶,昨夜大理寺中的守军,又有何人敢对相国大人你说一个不字!”

“苏大人——你是在说本相栽赃陷害么!”

“是与不是,大人心中有数,空口无凭,没有证据,如何认定小侯爷有罪!”

大殿之上那两人据理力争,各不相让,两方人马也是虎视眈眈,毫不示弱。

“好了——朕让你们想解决之道,不是让你们在大殿之上吵架的,一个是相国大人,一个是御史大夫,都给朕注意了自己的身份!”李宗治扬声打断了两人,喝道:“现在朕问的是,此事如何解决!”

武凡中恨恨的瞪了苏品拓一眼,自去年小侯爷成立御林军以来,皇上势力逐渐回升,兼之去年生辰一役,莫寒重出朝堂,朝中涌出了一批与自己作对者,且形势越发逼人,朝堂之上更是以苏品拓为首,事事与自己为敌,当真让人恼火。

“臣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容臣带上一个人来,皇上再做定夺。”武凡中走到殿门旁,一扬手,道:“将人带上来。”

殿前侍卫推搡着一人上了殿来,来人被五花八绑,十分狼狈。

李宗治站起身,下了殿去,群臣纷纷散开回身去望,只见那人身形十分高大,特征明显,却是外邦人种。

“是何人?”李宗治负手站在那人面前,殿前侍卫一踹那人的脚腘,那人顿时扑倒在地,半天挣扎不起。

武凡中从袖口拿出一份信函,呈到了李宗治面前:“赫博多细作,臣昨夜从大理寺回府,在附近发现他鬼鬼祟祟,是以令人将其抓住,结果,从他身上收到了赫博多意图勾结孟白炎的罪证!”

此言一出,殿中喧哗,众人皆议论纷纷。

李宗治将信函抖开一看,顿时半晌无声。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李宗治侧目看了武凡中一眼。

很好,得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倒知道做戏要做全套。

身子蹲下,李宗治伸出手啪啪两下拍在了那人的脸上:“跟朕说说,你那么大老远跑来东都,所为何事?”

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嘴里先是叽里呱啦说了一串,而后才用十分生硬的语言道:“既然被抓,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宗治暗自叹了口气,这细作之流,皆是不怕死的,武凡中此刻将这么一个人推到台面上,纵然不能坐实了白炎勾结之罪,却也让人心中暗揣,疑他人品。

“相国大人好运气,竟出门便捉到了奸细,又那么巧,此人身上还揣着这么一封信函。”殿外一人朗声而来,众人向外一望,莫寒神色冷然上了殿来,到了门边将手一拱,道:“臣也有事要奏。”

“说。”

“小侯爷府昨夜遇人暗袭,守卫皆已毙命,小侯爷义兄奚昊公子不知所踪,而臣在小侯爷府的柱子上,发现了这个。”手中一展,宗然疾步走过,接过那断裂的利箭呈到了李宗治面前。

李宗治将利箭拿起,细细一看,反手递到了武凡中面前:“武相也瞧瞧,是否有些眼熟。”

武凡中一见莫寒呈上利箭,心底便知出了纰漏,利箭入手,看了看,却不以为意的将之一抛,丢在了地面:“大户人家护院兵器皆有雕刻姓氏之习,且东都武姓何止臣一家,但凭一只利箭,能说明什么。”

“相国大人那么巧在大理寺附近捉到细作,又那么巧细作身上便有赫博多意图勾结小侯爷的罪证,而莫寒去了小侯爷府,看见尸骸满地,一支凑巧扎在小侯爷府柱子上的利箭刻着武姓却不能为任何依据,何以相国大人所呈便能作为证据,莫寒的便不能!”

“一面之辞,岂能当真!”

“说得好,一面之辞,岂能当真!”莫寒亢然有力的重复令局势一瞬扭转,武凡中被他那一语呛住,心底恼怒,却愈发不能。

“我这里还有人证!”武凡中不甘心的扬声道。

“待莫寒找到奚昊公子之时,他便也是不容置疑的人证!”

李宗治心底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却声色不动,回身上殿,靠入龙椅,颇有些放松,扬扬手指,道:“那依莫将军,此事定当如何?”

“小侯爷既然在大理寺被抓,那么,便暂由大理寺看管着,但是小侯爷府发生的事情,也不可能便被抹杀,赵括将军的死要查,小侯爷府的事情也要查,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现在赵括将军一死,九原群龙无首,李将军受伤而回,咱们要考虑的是,何人去九原!”

武凡中正因自己一手安排的计划被打乱而愤恨不已,一听这话,上前几步,请道:“如今能够镇住九原之人,除了威武侯爷,别无他人。”

莫寒双眸微微一动,瞟了一眼那人,带着嘲讽低头一笑,道:“相国大人刚刚扣押了小侯爷,转眼便要推威武侯爷上阵杀敌,当真有胆量,便不怕侯爷心生不满,阵前倒戈么。”

“你——”

“相国大人有那胆量,莫寒却没有,皇上,御林军中有许多是当初追随小侯爷之人,既然现在小侯爷卷入命案,臣请皇上准许御林军中小侯爷的部属全都停职休整,待事情水落石出之日再行定夺。”

“如此一来,皇城守卫岂不是有所空缺?”苏品拓面带疑色,素闻莫寒将军与小侯爷交情甚深,怎会小侯爷刚被扣押,他后脚便如此急不可耐的将小侯爷的人踢出御林军的队伍?

“莫将军所言极是,御林军是皇上身边的人,该避讳的,当毫不犹豫。”武凡中却心头一喜,拱手附和道。

这局势当真让人莫名其妙,苏品拓看了一眼莫寒,然后回身与自己身边的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便让他们暂时休整待命,只是那空缺……”

“臣举荐两人。”

莫寒的话刚出口,武凡中便已觉不妙,正要开口制止,李宗治却一扬手打断了他的话,道:“御林军是莫将军统领,这些编制上的问题,将军看着办好了。”

“氿武的慕枫与泾阳的白少卿都是丰都大战中的有功之臣,当年也一直追随臣之左右,白少卿现在隶属泾阳西营,倒不知相国大人舍不舍得割爱。”

武凡中抬眼看了看李宗治,知道自己竟踏入了这两人的一个局中,而如今今非昔比,朝堂之上与自己为敌者众多,如此众目睽睽,自己也无法拒绝,只好怏怏道:“莫将军倒是手眼通天,主意竟打到本相的辖区了,既然将军开了口,本相又怎敢不给。”

“如此谢过大人了。”

“好了,这事情当真是越理越乱,朕的头都大了,既然大家各执一词,大理寺一案便交由大理寺少卿查办,武相与莫将军协查,事情未弄清之前,任何人不许动孟白炎分毫。至于小侯爷府一案,朕会让人另行调查,赵括将军死讯定不日便传回九原,九原无主帅,赵穆与苍浪又不和已久,朕思来想去……”李宗治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莫寒,终还是道:“威武侯爷当是最佳人选。”

“皇上——”苏品拓上前一步,急道:“九原战事并非朝夕便能解决,侯爷人在燕山度已经使成乐无主已久,若再调去九原,那成乐……”

“苏大人,你可是质疑皇上的旨意!”武凡中大喝着打断了苏品拓的话,莫寒则站在殿前,望着金銮殿上的那人沉默不语。

李宗治坐直身子,扫了一眼殿下群臣,道:“宗然,拟旨。”

盖着玉玺的圣旨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被送出殿外。

大局已定!

当众人散去,莫寒实际上是很想去问皇上为何如此决定的,然,却在静立片刻之后放弃了。

为君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为臣者,伴君侧,却不能度君心。

既然皇上选择了道路,那么,自己便为他肃清一切!

手中茶杯重重扣在桌面,武凡中冷哼着起身踱了几步,道:“事情未弄清之前,不许动孟白炎分毫,皇上摆明了是护着那人了。”

“爹爹又何须动气,赵括死了,威武侯爷去了九原,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更搭上了一个孟白炎,再过段时日,弄了人进成乐去,若威武侯战死沙场,九原与成乐还不都是咱们的囊中之物,爹爹又何必为了这一时之争气坏了身子。”武飞云坐在桌旁,不紧不慢的轻抿着手中之茶。

武凡中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那宗奚昊人在何处?可有为你清除身子里的毒?”

武飞云放下茶杯,起身道:“孩儿倒是该去瞧瞧他了,他既落在我手里,又焉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奚昊坐在桌旁,静默不语。

天亮了,白炎却依然没来。

房间里面静得可怕,双眸抬起,茫然的望着身边的一切。

窒息!这地方的空气都漾着让自己厌恶的气息。大雨已经停歇,强烈的阳光透过纸窗张扬着光与热,让人愈发透不过气来。

想回去,想回到那个一年四季都开放着各种花朵的小岛去,如果那一天,厚德大叔没有将他二人带入小岛,带入自己的生活,那么一切是不是便会不一样!

身子慢慢伏向桌面,脸颊紧贴手臂,模糊了视线的泪水顺着眼角慢慢落下。

栅栏篱笆,漾着花香的石桌旁,自己与无瑕面面相对,执手而笑的情形仿佛就在昨天,白炎那嬉笑的声音至今仍在耳畔,然,此刻却都已是起落参商各不知!

“白炎……无瑕……你们在哪……奚昊想回家……带奚昊回家……”头深深埋入臂弯,那隐忍的哭声压得很低,却依然穿透了紧闭的门,在守卫森严的院子中轻轻荡漾!

明日预告:手臂被那人抓住狠狠一拉,下颌被死命的捏住,奚昊却在那人手中倔强的昂起了头:“杀了我,杀了我这世上便无人能解此毒了。”

“你敢威胁我!”

奚昊没有退缩,双眼透着怒火与武飞云对视:“我要见他!”

“如果我说不。”

“我便用我的命,来赌你的命!”

第三百一十章 与君擦肩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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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02

骨节分明的指尖搭在那人的脉间,奚昊垂着头,十分安静,片刻之后,缩回了手。

“我开方子,你让人抓了熬好,每剂服三次,五日之后看结果。”十分娟秀的小楷,奚昊坐在桌旁细细开着药方,眼中漾着淡淡的粉色,柔顺的发丝从耳鬓垂下,拂过脸颊,蜿蜒在炫白的纸面,浑身的素衣在阳光下泛着韵白的光芒。

武飞云坐在对面,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待药方开好,伸手拿起递给了一旁的方冲。

“去弄好,然后送来这里。”

奚昊双眸一抬,眉头微微一蹙,道:“我何时能离开。”

武飞云似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一般仰头大笑,然后起身靠了过来:“我又何时说过,会让你离开?”

霍然起身,奚昊警觉的向后一退:“你之所以中毒,完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你若不那般对我,根本不会……”

“公子这算是承认那晚的人是你了么?”武飞云冷笑着继续靠近:“而你若不是想为孟白炎打探消息,又怎会接近我,说起来,我倒要谢谢你,将那消息透露给孟白炎,否则他此刻也不会躺在大理寺中生死不明了!”

脑中轰然一响,奚昊抬头看着那人,脸色一瞬煞白。

“你说什么?白炎怎么了?他怎么了?”似乎忘了那人的可怕,奚昊扑上前,狠狠抓住了武飞云的胳膊,急声道:“他出了何事?”

“啧啧啧啧,倒还真是关心则乱,他怎么了,他现在大概还在昏迷之中吧,也怪那些侍卫下手太狠,哪儿不好打,偏打在了头上。”指背轻抚过奚昊的脸颊,武飞云看着那已经呆掉的人儿,微微一笑:“咱们那晚没做完的事情,是否要接着做下去。”

奚昊从浑噩中回过了神来,那碰触令他的身子反射性的一搐,双手狠狠一甩推开武飞云,退到了一旁:“你若不怕再次中毒,大可以来试试,你别认为体内毒素极少便无大碍,已经过了几日,你瞧瞧你的耳侧是否已经有淡淡的红斑。”

武飞云闻言心头一凛,走到镜前侧头一看,果然,耳侧有一块极其不明显的红斑,若非仔细看,还当真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他回头喝道。

“美人面!”双手用力紧握,指尖在掌心掐出了一道道印痕,奚昊强压下身子的颤抖,冷笑道:“毒已经开始发作,若不及时肃清,你的身子会慢慢的布满这种红斑,然后浑身会起水泡,奇痒难忍,渐渐溃烂――”

手臂被那人抓住狠狠一拉,下颌被死命的捏住,奚昊却在那人手中倔强的昂起了头:“杀了我,杀了我这世上便无人能解此毒了。”

“你敢威胁我!”

奚昊没有退缩,双眼透着怒火与武飞云对视:“我要见他!”

“如果我说不。”

“我便用我的命,来赌你的命!”

脚步轻踏而入,纵然心底有了准备,然当白布掀开,看见爷爷的那一刹,赵瑜琳终还是忍不住身子一软,重重摔倒在地。

嘴唇紧咬,狠狠抑制着自己的哭泣,推开了莫寒的双手,瑜琳努力的直起了身子:“我自己能行。”

双膝跪地,瑜琳一步步跪行到了爷爷的身旁。

手颤抖着抚上了爷爷鬓角发白的发,慢慢的理顺那纷乱的白丝,瑜琳含着泪,呢喃着:“九原五年,东都一年,爷爷,瑜琳有六年没见过您了,您看您,头发都白了,瑜琳不孝,您活着未能尽孝,现在终于能带您回家了,爷爷,咱们回家,瑜琳带您回家――”那哭泣到最后终于无法抑制,瑜琳扑在爷爷身上,唤着那再也不会睁开双眼的亲人,一声一声,碎裂人心,身旁的将士皆无法忍受的别开了头去。

莫寒伸出双手,从身后紧紧抱住了那悲痛欲绝的恋人,想要拉开她的双手,可是,那双手如此用力,拉扯着赵括将军的遗体一并左摇右晃,死不松手。

“我不要放开,莫寒,你再看看,或许爷爷没死,或许他没死,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叫我小琳儿,还会溺爱的看着我吃桂花糕,还会捏我的鼻头,让我不许对你使性子,他说过,他要看着我们成亲,他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他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他怎能让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走了,我不信――我不信――”

双手终于在拉扯间松开,莫寒紧紧抱住瑜琳,让身边的将士将赵括将军的遗体抬出了门去,瑜琳返身扑入他的怀中,哭得不能自已。

“别哭,你还有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无论生死,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莫寒紧拥着怀中的女子,抚摸着那墨黑的发,轻拍着那削瘦的肩,心中涌起了撕心的痛楚。

这一切,我们都会讨回来,一定会的,一定会!

“容博,我要护送将军的灵柩回云雾山庄,你小心看着小侯爷,定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了他,我安排好一切会马上赶回。”

“少主放心,我们会看好小侯爷的。”

素缟白纱,已经完全失了神的瑜琳被莫寒拥在怀中带起跃上了马背,那一行浩荡的送葬队伍从大理寺出发,向着云雾山庄的方向而去。

容博站在门边,目送众人远离,然后返身回了大理寺中。

太医来瞧过之后,小侯爷的情况稳定了一些,可是,却依然在昏迷之中。

容博拿起帕子擦去小侯爷额间细汗,看着他那眉头深锁之貌,不禁长叹了一声。

此案简直毫无头绪,武相既然有意陷害,又怎会留下证据。若一直无果,小侯爷岂不是要跟赵括将军一样,自此便要被囚在这大理寺中?

口中长叹,容博坐在床边,看着床中男子,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一天前,他还是那般意气风发,却不料才一夜,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太医说,他的脑中只怕有淤血,可是,已经喝了两剂药了,为何丝毫不见苏醒的迹象?

“唉!”一夜未睡,倒有几分倦怠,容博揉了揉肩,起身活动了一下,正此时,听门外有人说话,不禁眉头一皱,出了门去。

武飞云站在院子中,见容博出来,冷冷一笑:“莫将军果然心思细密,留了自己的人在这里,小侯爷可有醒来,本少爷特地来看看他。”

“飞云少爷请了。”容博将手一拱,语气十分不善,站在门前,丝毫不让:“小侯爷担不起飞云少爷这份问候,皇上有旨,事情彻查之前,任何人不许动小侯爷分毫,飞云少爷不会想挑起事端吧。”

“自然不是,本少爷是诚心来看小侯爷的,容副将,现在是大白天,大理寺守卫看着本少爷进来的,就算要动手,我也不会蠢到这个地步。”最后那句话却是贴着容博的耳畔所说,容博听了那话,气愤难忍,却正如武飞云所说,他并未挑起事端,倒是动他不得。

“本少爷听说小侯爷至今未醒,所以带了位好大夫来给他瞧瞧,容副将大可以站在一旁看着。”武飞云说完将手一扬,他的身后跟着一人,身形小巧,一张脸极其普通,低垂着头,随着武飞云的招手走到了房门前。

容博看了看那人,眉目之间没有丝毫相识之处,又想自己站在一旁,任他们也翻不出花样,是以身子一让,将两人放进了屋去。

奚昊急走了几步,武飞云伸手将他的手臂狠狠一扣,拉住了他的步伐。容博进门刚好看见,觉得那人心急之态似乎有些为过,不禁暗自留了心。

当床上那人浑身伤痕,额缠白纱之貌跃入眼帘,奚昊的身子一抖,双拳骤然紧握。

愣愣的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平复了心底的涌动,奚昊俯下身子,开始解开小侯爷额间的白纱。

脑后的伤痕已经处理,奚昊细细的检查着那伤口附近的一切,重新将之包扎,然后手搭在小侯爷腕间,坐在了床头。

容博依然在望着奚昊,此人虽然面目不熟,但是他见到小侯爷的那一刹所表现的关心却是一览无遗的,此人定是可以信任之人。

容博为心里的这个想法感到诧异,可是,这却是他所感受到的真实想法。

奚昊诊断了一会儿,拿出了随身带来的银针,他将小侯爷的身子侧过,捋开那纷乱的发丝,抽出一根银针对准了小侯爷的颈后,容博一惊,上前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奚昊回头看了看他,轻轻道:“相信我。”

只三个字,奚昊便回过了头去,容博抓住他的手慢慢松开了,奚昊没有更多的话语,只是细细的扎着针,不时的也抬头去看小侯爷的反应。

一炷香的功夫,他抽出了银针,轻轻吁了口气。

小侯爷的身子被放平,奚昊走到桌旁拿起笔墨开了一张方子递到了容博手中。

“让人抓了药来,他脑中的淤血需要散去,这药至少要喝半个月。”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奚昊没有回答,他走到床前,伸手抚了抚小侯爷颊边的发,轻轻道:“很快。”

武飞云走到奚昊身后,从他手中拿过了银针囊,放入了自己怀中,然后附耳道:“他现在被囚于此,你若敢轻举妄动,我便让人来杀了他!”

奚昊的手微微一颤,然后缩回,怔怔的看了小侯爷半晌,回身道:“走吧。”

小侯爷的头轻轻动了动,当奚昊转身的那一刹,他的双眼睁开了。

虚弱的仰起头,侧目望向奚昊离去的背影,小侯爷眼中泪水潸然落下,拼命想要叫出他的名字,却在转瞬间失去了他的踪影。

明日预告:无瑕点点头,道:“我回去之后将咱们在大晋的势力分布绘制一张图出来,冷二叔,你让三叔过两日回来一趟,再通知于大哥和各位掌事的尽快赶来云城,我要将云城的一切安排妥当,然后回一趟大晋。”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与日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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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03

“公子看看这账目。”冷二将账本递到无瑕面前,无瑕将手中书卷放下,接过打开一看,不禁心头一喜。

“莫掌柜果然是生意人,光成衣店这一项,收入就较之从前翻了一番,从川西而来的蜀绣现在已经开始大量引进,一旦普及,价格虽然下来了,但销量却会大大提升。”

“是这说法,霍昔阳来信说,第一批绣女不到一个月便会来到云城,到时候将人手分配下去,传授绣法,咱们便能做出自己的招牌来。”

无瑕微笑着点了点头,起身道:“看了这么久,我也乏了,今天就回去了。”

“天色尚早,公子不多呆一会儿?”

无瑕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道:“不了,晚了,又该劳师动众了。”

冷二见他神色,暗暗叹息了一声,这等容貌,却偏偏是个男子,若是女子,只怕早已入主中宫了。

脑中念头一起,冷二自己倒吓了一跳。

呸呸呸,当真是因公子身边皆是男子,且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倒让自己产生了错觉。公子身是男儿,又是戍之皇子,将来借助于郑挥军伐晋,重夺天下,他便是一国之主,执掌一方,他的身边自当会有一聪慧贤德的女子为伴,又怎会依附在男子身边,这念头当真不能再起。

无瑕见冷二一副懊恼不迭的模样,不禁有些奇怪,回身问道:“冷二叔怎么了?”

冷二被他一问当下便是一愣,忙不迭的摇着头道:“没事没事,公子要回去,我去让流萤给公子备几道糕点,总这么吃药,糕点正好甜口。”正说着,迎头便撞上了匆匆而来的司马逸,司马逸手中拿着一封密函,无瑕抬眼见密函上的印章,心头一凛,伸手道:“是丹阳来的吗?冷秋之已经很久没来信了,可是大晋出了什么状况?”

司马逸将密函送到无瑕手中,道:“送信来的使者神色倦怠,似乎是千里疾驰一步不停,看样子是有什么变故。”

无瑕将密函打开,坐到桌旁细看,眉头却越蹙越深,冷二与司马逸在一旁看得着急,终等无瑕看完,忙急急问道:“何事?”

“白山战役,大晋右将军李穹池阵前失利,受了伤,如今九原无主,赫博多虎视眈眈,冷秋之认为大晋现在是多事之秋,正是咱们发展势力的大好时机,他猜测,晋会派威武侯孟昶龙入主九原,所以来信询问下一步的走向。”

“大晋开始打仗对咱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武凡中对九原和成乐向来虎视眈眈,九原主帅赵括已经被囚东都一年有余,公子,咱们在晋的势力是时候该凝聚了。”

无瑕点点头,道:“我回去之后将咱们在大晋的势力分布绘制一张图出来,冷二叔,你让三叔过两日回来一趟,再通知于大哥和各位掌事的尽快赶来云城,我要将云城的一切安排妥当,然后回一趟大晋。”

“是。”冷二应着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他回头看了看无瑕,无瑕正低垂着头再次细看那信,发觉冷二脚步顿住,抬起了头,看冷二脸上神色凝重,他心底了然,眉间淡淡,轻声道:“冷二叔在担心什么?”

冷二欲走还留,终咬了咬牙,道:“怕公子此去再与那大晋小侯爷有所交集,脱不了身。”

听他口中挑明,无瑕低下头去,将信函折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无瑕自己会注意不与他碰面。”

听了那话,冷二深深叹了口气。

注意不与他碰面,可是,若碰到了呢,碰到了又会怎样……

抬眼见无瑕神色愈发落寞,冷二心中掠过不忍,终还是不再去逼迫于他,返身出了门去,司马逸站在一旁听他二人对话,又见公子神色黯然,心头一酸,想了半天,道:“公子不要为难了自己,司马当真佩服小侯爷其人,只是,他的身份――”

“不用说了,我知道。”无瑕起身出了门,弦伊拿着流萤做的糕点兴冲冲而来,扬手道:“秋瞳这丫头竟采了三月的桃花,说是用她的独门秘方保存好了,这会子拿出来让流萤做馅给公子做了这桃花糕,刚尝了一个,甚是好吃,还热着呢,公子回宫便尝尝。”

“好。”无瑕轻声应着,率先下了楼去,弦伊见公子神色倦倦,似有所思虑,忙冲着司马逸询问的一望,司马逸却侧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弦伊跟着无瑕出了门,走在街道,看他神色恍惚,不禁心头担忧,一匹高头大马从街头疾驰而来,无瑕竟兀自沉思,不知躲闪。

马从面前呼啸而过,发出嘶鸣,无瑕这才发觉,身子被弦伊拉着向后急退,那马上之人却一扬长鞭,鞭稍甩过空中,勾起了脸上的面具,颊边一疼,无瑕伸手捂住了脸。

“公子――”弦伊惊呼着拉开了无瑕的手,那颊边竟被长鞭甩出了一道血痕,弦伊愤然回身,那马上之人见伤了人,又见那掉落面具的是一容貌如此美丽者,那道血痕在那白皙的脸上当真是触目惊心,顿时慌了手脚,忙不迭的跳下马,来在了无瑕面前。

“小人该死,家母病重急需请医,竟伤到了……伤到了……”那人吞吐着,看面前之人装束应是一男子,可是,天下有这么美丽的男子吗……

无瑕却只是捡起面具,见沾染了尘土,也不能再戴,只拿在手中,对着那人微微一笑,道:“本是无瑕自己没看路,小哥快去吧,别耽误了给母亲医治的时辰。”

那人本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现在一见这公子如此好说话,顿时扑通一声跪在地面,咚咚给无瑕叩了两个头,起身道:“谢公子不予追究,小人常宽,日后定报公子恩情。”

常宽说完跃身上马,疾驰而去,弦伊到了无瑕面前,用罗帕沾去他颊边血迹,心疼的道:“这一鞭子可狠,皮都裂开了。”

“他救母心切,倒是一个大孝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回去吧。”

弦伊应了一声,抬头一看,道:“倒真得快点回去了,瞧这一圈人站的。”

旁人本是看马匹差点撞了人,全都来凑热闹,这伤人者是一普通百姓,而被伤者光服饰都如此不凡,在这皇权盛行,百姓一如蝼蚁的社会,此事又如何轻易便会了解,却不料那公子竟这般就放了那人,当真让众人惊讶,顿时大伙儿都挤在了一处,倒将无瑕与弦伊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哎呀,这公子的脸伤得可不轻,少爷我的府邸就在前面,公子不如跟我回去上上药,哎呦――”说话那人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无瑕看他衣着华丽,腰间佩戴玉符雕刻十分不凡,知他定是哪家大人的公子,遂不理他,转身便走,弦伊却甩了甩手指,那一巴掌可扇的不轻,那人尚未坐起,又被她一脚踏在了胸口倒在了地上。

“姑奶奶正好有气,竟还有人不知死活敢打我们家公子主意,告诉你,公子好脾气,姑奶奶脾气就没那么好,还敢动手拉我家公子,下次再看见你,就把你的手剁下来。”

“弦伊,走吧。”无瑕在前面轻唤,弦伊才收回脚,临走前还做了个剁手的动作,吓得那人忙一缩两手,见两人走远,才捂住已经红肿的脸颊,怏怏的爬起了身,一旁众人见他那狼狈模样,轰然而笑,那人顿时羞愧得转身钻进人群,一晃没了人影。

回到宫中,无瑕让弦伊叫来了寇云,寇云进门一看他的脸,不禁一惊,道:“好好的,怎么伤到这了?”

“无妨,寇大夫弄些生肌的药来吧,伤口不深,只是破了皮,明日便会结痂,只是,别让皇上知道了,弦伊,这几日皇上来了,全都挡了,别让他进来。”

话未说完,便听门口通传,郑澈轩知道无瑕回宫,已经来到了长亭苑的门口。

“去回了,说我不见。”无瑕起身便进了套阁,自那晚郑澈轩与他同塌而眠,他便一直躲避至今,不见其人,也不接送来的东西,令郑澈轩十分不安。

进屋见寇云也在,郑澈轩心头一惊,道:“这会子怎么还在,可是无瑕身子有何不适?”

“没事,无瑕看了一天账目,倦怠了,皇上请回,无瑕要睡下了。”无瑕在屋子里低低应道。

郑澈轩回头看了看那两人,弦伊一低头拿起无瑕的面具出了门,寇云装模作样的左瞧右看,摆明了装木头人,却不料刚才弦伊给无瑕擦脸的罗帕忘记在了桌上,郑澈轩一见帕上沾染血迹,几步走到桌旁拿起,寇云顿时叫苦不迭,正想偷溜出门,被郑澈轩鼻间一冷哼吓得顿住了脚步。

“那个……公子他……只是一点小伤……”边说边看郑澈轩的脸色,看那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寇云长叹一声踱到了门边,拿手轻轻一敲:“公子,皇上发现了,你出来吧,要不寇云要遭殃了。”

“我自己弄伤的,与你何关,你只管回去了,他要等,便让他等在这里。”屋内传来了如是一句,寇云哀嚎一声,回头去看郑澈轩,郑澈轩眉头深锁,颇有些无可奈何,起身走到门边,对着寇云扬了扬手,寇云忙退了下去。

“伤哪了?我瞧瞧。”

“没哪,一点点而已,不必大惊小怪,皇上回吧,无瑕已经歇下了。”

听那声音明明就在不远处,应还坐在桌旁,却被那门阻挡,无法进入,郑澈轩十分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道:“无瑕,你不能这般避我,难道便就这么躲下去,再不见我。”

无瑕低垂着头,也不说话,许久,听门外没了响动,悄声到了门边,想看寇云是否有送药来,不料门一开,那人竟依然站在门旁不曾离去。

双手一推正欲将门关上,郑澈轩已经看到了无瑕的伤口,眸中一寒,生生挤进了门来,伸手一抚他的脸颊,道:“怎么弄了这么一道口子,你轻功如此高,当不会避不开,谁伤了你?”

无瑕将头一偏躲开了他的手,回身到了桌旁坐下:“小伤而已,那人也不是故意的,是无瑕自己走路不小心。”

“小六子――”郑澈轩扬声叫道,小六子匆匆进了门,听郑澈轩吩咐他将寇云叫回,忙低头道:“寇太医已经回来了,带了药在门口候着呢。”

“让他拿进来。”

寇云带了生肌的药膏来,郑澈轩接过,到了桌旁坐下,打开盖子挑起药膏去抹无瑕的脸颊,无瑕微微一避,道:“无瑕自己来。”

接过药膏,对着桌上铜镜细细涂抹。

郑澈轩起身到了无瑕身后,无瑕从镜中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思忖了半晌,终轻声道:“过一段时间,无瑕要离开郑,回大晋去。”

郑澈轩闻言一惊,脱口道:“不行!”

无瑕没有回头,依然淡淡道:“皇上知道你定拦不住我。”

“为何回去?”郑澈轩竟掩不住那惊慌的神色,带着一丝惶然,问道。

“大晋此刻风云变幻,九原战乱将起,正是我们发展势力的大好时机,我要回去一趟,查探形势,安排一切。丹阳的冷秋之是个十分不好掌控之人,我若不回去,只怕有所变故。”

“让别人去不行么?不是还有冷二冷三,弓不是也还在大晋么?”

无瑕没有说话,抬起双眼望向了那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轻柔却坚定的道:“澈轩,无瑕不是你的附属品,无瑕有自己的势力,也有自己的理想与追求,我要的不是一份呵护与遮风避雨,而是我大戍的天下!”

明日预告:“无瑕,我怎会犯了这样的错误,当真不可饶恕,你若知道了,定会怨我怪我,无瑕,原来我也有如此脆弱无助的时候,我好想你,想你在我身边给我支持,无瑕,你能回来吗,能吗……”双眼闭上,小侯爷仰头倒入床间,然后侧过身子,慢慢蜷缩,似乎想让那心底的疼痛减少一分,哪怕只是一分……

第三百一十二章 风骨寄 青莲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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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04

小侯爷霍然睁开了双眼,身子挣扎着坐起了,容博进门见他身形不稳的下了床,忙急急而入,将他阻在了床旁:“小侯爷切不可乱动,大夫说你要静养。”

“奚昊呢?他在哪?”小侯爷急切的抓住了容博的手臂,浑身的伤痛令他无法直立,他弯着身子仰头望着容博,等待着他的回答。

“奚昊公子……他……”

见容博吞吐之貌,小侯爷愈发着急,伸手将他一推便要往外走,却刚下了地,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小侯爷放心,少主定会找回奚昊公子!”容博将小侯爷扶起,强行按坐在了床上。

“找回他?他不见了?不对,我见过他,他不是来看过我吗?他跟谁走的?”

“小侯爷说什么呢,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昨天武飞云来过,带来了一个大夫,给你扎了针开了药,说也奇怪,那大夫容博也不认识,却就是感觉信任他,他走后,你醒过一小会儿,然后又昏睡了,直到今日。”

“武飞云……”小侯爷无力的摇了摇头,眸中含泪,身子用力试了几次,却都无法站立,终还是卸了力,靠在床头,眼中竟落下了泪来:“那是奚昊啊,那大夫是奚昊啊,他竟又落入了那人手中,是我孟白炎对不起他,他从未经历过人性险恶,现在却陷入如此境地!”

“可是,那人的容貌――”容博赫然一惊,懊恼不迭的啪啪两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头顶:“易了容,我竟没瞧出来,我说怎么感觉不对,该死该死,可是,他又为何会跟这武飞云离去。”

“那傻瓜,定是武飞云用我来威胁他,他竟便真跟他去了,他未经世事,骤然碰到这些状况,根本应付不来,都怪我,都怪我!”额角狠狠一撞床栏,容博忙伸手抓住了小侯爷,道:“小侯爷别慌,既知奚昊公子是在武飞云手中,咱们便去救了他出来,少主今日会回来,一切等他回来之后再做商议,小侯爷此刻养好了身子才是主要的,不能再让自己有事了。”

小侯爷只是愣愣的望着半空,也不知想了什么,容博见他发愣,也不扰他,回身到了门边吩咐了人将药煎上。

小侯爷想到自己昨日的那一瞥,想到奚昊此刻正在武飞云手中,或许还在受他欺凌,心便如刀绞一般。

“奚昊,你定不能有事,听到没有,我不许你有事,不许。”口中喃喃,却怎奈此刻身子不容许自己逞了强,自己再怎么算,都没想到武飞云敢动手劫了奚昊,武氏父子是什么人,自己当十分清楚,却不知防备,让奚昊落入他们之手,武飞云当初是如何对弓的,自己有目共睹,而奚昊,更是连半分功夫都不会。

“无瑕,我怎会犯了这样的错误,当真不可饶恕,你若知道了,定会怨我怪我,无瑕,原来我也有如此脆弱无助的时候,我好想你,想你在我身边给我支持,无瑕,你能回来吗,能吗……”双眼闭上,小侯爷仰头倒入床间,然后侧过身子,慢慢蜷缩,似乎想让那心底的疼痛减少一分,哪怕只是一分……

奚昊站在窗前,愣愣的发着呆。

想回家!

若水小岛上种满了药草,一年四季花香四溢,如今,无人照料,当都已经枯萎了吧……

没想到,一年时间,自己不但踏足岛外,还被卷入了这权斗争霸之中。

唇角扬起一抹嘲讽,奚昊冷笑出声。

自己既没有无瑕般无比的智慧与超凡的武功,也没有白炎般坚韧的个性与强大的后盾,不过是一个只想济世救人的医者,却依然无法逃脱这让人无奈的命运。

白炎当已经醒来了,此刻的他定心急如焚了。

抬头看了看院子,腰佩利剑的侍卫站满了长廊,岗哨交替从未间隙,别说自己没有武功,就算有,想要从这么多人手中逃脱,除非有无瑕那般的身手,否则,绝无可能。

“少爷!”

听门口通传声,奚昊没有回头,依然望着窗外。

武飞云进了屋,看奚昊不理不睬,也不多话,只转身叫进两个人来。奚昊听他与人说话,这才转过了身。

武飞云身后竟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老妈子,一人手中端着珠钗环佩,另一人则托着一整套凤冠霞帔。

“你们将衣裳去给公子换好。”武飞云伸手倒上一杯茶,坐在了桌旁。

奚昊听他所言,这才反应过来,看那两个老妈子竟真将手中东西放下朝自己而来,顿时身子一退,撞倒了书架,架上花瓶掉下,发出巨响,摔得粉碎。

“做什么――”手臂被抓住,奚昊拼命一挣,却被那两胳膊老粗的老妈子扭得退不开身。

“放开我,这是什么东西,武飞云,你究竟要做什么?”

“给他换好了,然后出门。”武飞云也不多言,起身出了门去。

奚昊被那两老妈子抓住进了屋内,见他挣扎得厉害,两人将他拉扯着到了床前,按在了床上,道:“公子别乱动,老妈子粗手粗脚,公子这细皮嫩肉的,要是伤了哪了可就不好了。”

“你们看清楚,我是男子,为什么要给我穿这些,放开我,士可杀不可辱,武飞云,你便一剑杀了我,你杀了我――”口中狂怒的大叫着,却终挣不过那两人,衣衫被剥开,奚昊仰着头,突然便没了声音。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双眼就那般怔怔的望着空中,奚昊突然便如同没有了生命的娃娃,任凭他人摆弄,再不反抗半分。

墨黑的发被细细织挽而起,奚昊坐在桌前,凝滞无声的垂着眼眸,他不知道武飞云到底要做什么,也,不想去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尊严,已经没有了……

环佩碰响,那一身大红的凤冠霞帔映衬着白皙的肌肤,眉头被青黛勾勒,浓淡相宜,早已没了泪水的双眼不去望任何人,空洞至极,唇角却咬得死死,苍白的边缘泛着诡异的红色,夏日的阳光照射在那人儿身上,竟耀目得令人不能直视。

武飞云痴痴的看了半晌,抬步到了奚昊面前,头垂下,凑到了他的耳畔,轻声道:“你若乖乖听话,我便不会对你用强,若敢轻举妄动,孟白炎现在可是还躺在大理寺里面的,我便不信,莫寒能丝毫不离的守着他!”

唇角一松,奚昊的眼眸动了动,轻吐了一口气,道:“你别碰我,我自己会走。”话说完,奚昊从队列中走过,到了外院,见有一队浩大的迎亲队伍,花轿旁一个浑身喜服的男子看他出来,霎时傻了眼,两眼珠子瞪得老大,令他心头一阵反感。

“出了城,去渭州,路上若有丝毫差池,提你们的脑袋来见我。”武飞云阴冷的看着对面的男子,眼中渐渐酝酿起怒火:“不该看的东西别看,不该动的人更别动,曹建宇,你可有听清楚,听明白了――”

曹建宇被武飞云那充满着怒火的语气吓得一跳,忙不迭的垂头拱手道:“属下听清楚了。”话虽如此,眼角却依然忍不住去瞟奚昊,奚昊听出武飞云的怒意,微微一回头,突然对着曹建宇扬唇一笑,曹建宇正拼命咽下口水,被他那一笑闹得一呛,想到武飞云正在眼前,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属下绝不敢对公子起意。”

奚昊却眼带挑衅,对着武飞云扬起了眉头。

武飞云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到了奚昊面前一字一句道:“放心,不出三日,本少爷便会到渭州!出发――”话说完,武飞云抓住奚昊的胳膊狠狠一拉,奚昊猝防不及,撞进了他的怀中。

“等着我!”

听那人咬牙切齿的低语,奚昊心头怦怦乱跳,双手一甩,道:“我说了让你别碰我!”说完转身上了花轿,当那轿帘落下,奚昊双手一松,轻舒了一口气。

掌心全是汗水,但只要想到能离开那人的视线,就算只有三天,自己竟都觉得如此幸运。

身子随着轿子一晃,颤颤悠悠出了门,听鞭炮声起,奚昊苦笑了一声。

谁又会料到这迎亲的队伍中,花轿之内的新娘竟是个男子。

渭州!

那是个什么地方?自己去了那里,又该何去何从……

热闹的街道旁坐着一青衣男子,低垂着头,正细细刻着手中的一尊雕像,随着刻刀快速的掠动,那手中所刻之人的眉目越来越明晰,旁人看了皆驻足称奇,惊呼男子手艺。

听旁人赞赏,男子温润如玉的脸颊漾起了笑意,也不搭腔,依然细细雕刻,对面那正忙着生计做着面食的女子终于好奇的住了手,在围裙上擦去手中面粉,到了男子面前。

“这个是我?”女子十分惊讶的发现男子手中雕刻的正是自己低头和面的场景,雕工精细异常,且,他坐的时间并不长,却已经差不多完成,当真是鬼斧神工,令人叹服。

“自然的便是最美的,送给你!”男子将手中玉雕递到了女子面前,女子一见他毫不在意的送出如此贵重之物,忙摆了摆手,道:“小女子怎敢受如此大礼,公子请收回。”

男子笑着起了身,将玉雕一放,转身离去,众人见那玉雕价值不菲,皆叹女子竟无端发此横财,更有人眼红不已,唏嘘长叹。

男子却心情大好的走在街道,感受着清风与阳光,步伐明快异常。

一列迎亲的队伍闯入了和谐的街道,男子本毫不在意的站在一旁,突见那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竟一脸苦相,更兼惶然之色,不禁心头一乐,暗道:“莫非是新娘子太丑或者太凶,新郎怕娶回去镇不住,正懊恼?”

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男子扑哧一笑,手中玉骨扇轻轻敲了敲,打定了主意要瞧瞧这新娘,当队伍经过身旁之时,他将手中扇子打开,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扇,那劲风竟便扬起了轿窗的帘子,轿子里一凤冠齐整的清秀人儿正低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被风一吹,眼眸一动侧过了头来。

那眼中,竟噙着泪水!

男子的心似乎被狠狠敲打了一下,他的脸上带着诧异之色,脚步不由自主的跟着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

无瑕?!

不!那不是无瑕,可是,与他十分神似!

那是谁?

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紧随而上,那一抹清影动若鬼魅。

第三百一十三章 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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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05

寂静的林中飞鸟簌簌,天色已深,视线不明,送亲的队伍已经换了装束,除了轿子中的那人,皆成了劲装的侍卫。

曹建宇有些郁闷的打马前行,不时的回头去看那紧跟身后的轿子。

“大人,天色已晚,咱们是继续赶路还是扎营休息?”

想到出城的那一刹,曹建宇尚心有余悸,出城门时竟碰上了进城的少将军莫寒,那妖娆的凤眼就那么懒洋洋的一瞟,便让自己脊背发凉,若他知轿子里那人便是小侯爷的义兄,估计在城门自己便已经身首异处了。

“继续赶路,要脑袋的就给我一步不停!”曹建宇抹去额间冷汗,回头看了看,已经离开东都数十里之地,身后尚无响动,想来并无大碍,可是轿子毕竟太慢,想了想,曹建宇下了马到了轿前。

“公子,我们要弃轿而行了,请公子出轿。”

轿帘打起,环佩轻响,奚昊俯身出了轿门,抬眼四望。

四处黑影憧憧,密林之中时有呜鸣之声,黑暗张扬着狰狞之色,似乎要吞噬一切。

魑魅魍魉,也好过无耻奸险的人心!

奚昊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只要一有机会,就算自损其身,也要不顾一切的逃走。

伸手摘下凤冠丢在一旁,散了发辫,用玉簪随意挽起青丝,再将霞帔拉扯而下,手背擦过脸颊,拭去淡淡的脂粉,奚昊这才得以自由呼吸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请公子上马。”曹建宇伸手拉过一马,然后将手伸到奚昊面前,奚昊搭着他的手一跃而上,见曹建宇欲上马与自己共骑,奚昊扬声道:“我要自乘一骑。”

曹建宇身子一顿,仰头道:“少爷说――”

“他说,不该碰的人不要碰――”奚昊略略俯身,眼中含着冷意轻声道:“你可是没听清楚?”

曹建宇顿时僵在了原地,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奚昊冷冷一笑,突然大喝一声,脚跟狠狠踢在马腹,那马长嘶一声,就此腾空,向前疾驰而去。

曹建宇尚愣在原地,见那马一窜冲出老远,才回过神,慌乱的大叫道:“给我追――追――”

风从耳畔掠过,奚昊口中大喝,拼命的打马狂奔,夜色不明,林中树木纷杂,马儿不时越过地面的藤蔓枯枝,颠簸间奚昊紧握缰绳的双手竟被勒出了血痕,他却只是咬牙不放。

“喝――”

“从两边包抄――”

身后的人马分成了三列,奚昊伏着身子,也不去望两旁,只管狂奔,他知道,若此次不能逃离,自己便永远没机会了。

一抹清影从树梢掠过,紧随着地面那人翩然向前,一气终了,人影落于树枝,再次借力,一闪即逝。

“射马腿――”曹建宇终按捺不住扬声叫道。

侍卫们纷纷搭起弯弓,然夜色太暗,身形晃动间竟看不真切,又不敢贸贸然动手伤人,怕一个闪失伤了那人儿性命,回去无法给少爷交代。

马匹从树林冲出,到了一片空旷之地,从两旁包抄的人马此刻已经从左右夹击而来,眼见便要被抓住,奚昊拔出头上玉簪,对着马背狠狠一扎,那马嘶鸣一声飞跃而起,竟撞开了左右两马,冲了过去。

一只利箭瞄准了方向,发出一声啸响,径直扎进了马腿,随着马匹的倒下,奚昊也一并跌撞而下,眼见身子便要碰地,突然一道身影闪过,奚昊发觉自己竟稳稳的站住了。

“谁――”曹建宇带人冲到面前,见奚昊被一人反手拉住挡在了身后,不禁心头一怒扬声道:“阁下何人?咱们相国府的事情,轮不到外人插手,想活命的就别在这里逞了能,刀剑无眼,伤了谁都不好。”

“呵――”

来人口中发出一声浅笑,头微微垂下,似乎在考虑曹建宇的话语。

奚昊见面前那人身形十分颀长,当是一男子,他虽想要逃离,却也不愿连累他人,于是向后退了一小步,道:“公子让开吧,他们都不是什么善类,若为了奚昊而令公子受伤,奚昊不会心安。”

面前那人却突然一怔,然后回过了身来。

奚昊抬起头,仰望着面前之人。

君子如玉,谦而有蕴!

“奚昊,奚昊,宗奚昊!”

听面前之人突然道出自己的名字,奚昊诧异万分,而当曹建宇听见那话之时便已知道不妙,来人看样子竟似认识奚昊公子之人,他心头一颤,口中大喝道:“抓人――”手中利剑出鞘,直袭而去。

身子被那人拉住一个回转,奚昊发觉自己已经到了半空。

“人我带走了,想要抢回来,先追上我再说――”空中传来一声嬉笑,曹建宇不死心的带人飞身而上,却瞬间被飞射而来的金弹子打得重重摔下。

“你是谁――”颤抖的声音冲着已经不见了人影的夜空大叫着,远远的,传来了悠悠一句:“莫道相思苦,此情最缠绵!”

耳畔风声簌簌,奚昊用力抓着缠绵的胸口,再回头已经看不见那一片空旷之地,身子渐有落下之势,却随着缠绵在树梢的一个轻点,再次飞跃而上。

感受到奚昊的紧张,缠绵微微一笑,道:“别怕,他们追不上。”

奚昊有些发愣,自己这便是逃出来了吗?这人这般突兀的出现,然后如此轻松的便将自己带走了?

双眼睁得大大,奚昊仍然不敢相信此刻情形。

感到胸口有些润湿,缠绵低下了头。

奚昊依然紧紧拽着他,身子却明显有了抽泣之势。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缠绵搂住奚昊落下了地面。

双手一松,奚昊突然蹲在了地上,用双手抱住膝盖,然后将头紧紧埋在了臂间。

单薄的双肩随着那无声的哭泣而微微颤动,缠绵蹲下身,伸出手抚在了奚昊的发间,轻轻的抚摸:“没事了,我不会让他们再将你抓回去,相信我,别哭,别哭。”

身子一瞬间放松了下来,这许多日子所受的委屈排山倒海般涌来,那哭声终渐渐无法抑制,放肆的宣泄。

缠绵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双手,将奚昊慢慢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肩膀借你靠一下,费用问题咱们日后再说。”

那话语让奚昊的哭声有了顿止之势,他抬起头,看着缠绵,然后抹去泪水退开了身子,道:“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救我。”

“我们虽然不识,但是你的好医术却救过缠绵一个很重要的人。”

“何人?”奚昊追问道。

“无瑕!”

当那名字从缠绵口中说出,奚昊瞬间安定了下来。

无瑕,他认识无瑕,那么,便是自己可以信任之人!

那眼中蓄积的泪水竟又有泛滥之势,奚昊仰起头,狠狠压下那脆弱,道:“奚昊平时不这么软弱的,我只是……只是……”

“我懂!”缠绵依然微笑,伸手拭去奚昊眼角的泪水,道:“无瑕就常常这样,性子极其要强,但他在缠绵面前,也是不设防备的,所以,你也不必如此。”

好安心,面前这人轻柔的话语若和煦的春风般拂过,让自己的心变得无比平静,这么多日子的不安与彷徨都没有了,奚昊站起了身子,想要迈步向前,却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倒下了。

“饭桶――”茶杯被抓起狠狠砸在了那人额角,鲜血顺着眉角流下,划过脸庞,滴落在了地面。

曹建宇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几步爬到了武飞云的脚下,哭丧着脸道:“少爷饶命啊,那人动作极快,咱们根本追不上,还被他打得摔了下来。”话说完,将手中的金弹子呈到了武飞云面前。

将金弹子拿过,武飞云细细一看。

竟用金弹子做为暗器,来人当真不是泛泛之辈,再低头看面前跪的那一溜烟的人,个个脸上都被弹子打得青乌,那人的内力当十分强,虽如此,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兼奚昊给自己开了药方,说五日再看结果,现在他人不见了,若自己那毒还未清……

“滚下去――”一脚踹在曹建宇身上,武飞云狂怒着将手中弹子狠狠摔下。

“方冲――调集人手,方圆百里,给我向外搜。”

“少爷息怒,把药喝了,属下这就去。”方冲看了看那一地跪着的人,扬手喝道:“还不滚出去,杵在这里让少爷看了就生气。”

武飞云望着手中药碗,又不由自主的伸手抚向了自己的耳侧。

也不知这药有没有效,若奚昊在自己手中,自己尚有一搏的机会,现在他居然逃掉了,若这药无效!

仰头将药喝下,药碗则狠狠砸在了地面,武飞云身子一退,跌坐在了凳上。

宗-奚-昊!

若有一天,你再落入我手,我定让你受尽折磨,生死不能!

耳畔是车轮声,奚昊眉头一蹙,睁开了双眼。

自己在马车中?

身子侧躺在柔软的锦被上,鼻间漾着一种淡淡的迷迭香味,十分清新好闻。

发觉奚昊醒来,缠绵伸手将他扶起,道:“醒了正好,天也快亮了。”

“我们在哪?”

缠绵微微一笑,挑开车帘,奚昊抬头向外望去。

阳光已经透过薄雾照射大地,一道谷口出现在了眼前,马车渐渐驶入,奚昊惊讶的探出了身子。

好美!

那整片整片的花海在清晨的朝露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芒,香气扑鼻而来,让人沉迷。

“这里是?”

“金翎相思谷!”

明日预告:奚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发愣。

“缠绵,我的手似乎伤得不是那么严重,我自己是大夫,可以自己开药,你这样子包得与粽子一般无二,我既无法拿笔,也无法做事,而且,包得真的很……难看!”奚昊满脸黑线。

缠绵手端药碗到了桌旁,嘻嘻一笑,道:“缠绵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无瑕那刁钻的个性都拿我没办法,我若说要这么包,那便就是要这么包,来,张口,啊――”

第三百一十四章 醉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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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06

“怎么样?”

“小侯爷你慢点——”容博跟在身后将小侯爷一扶,小侯爷站在院中望着进门的莫寒,心急如焚。

莫寒见他焦急,忙上前将他一拉,进了屋内。

“在郊外八十里处发现了轿子,凤冠,不远处又发现了受伤的马匹,但东门的守军说,那一行人回来之时,皆是劲装的侍卫,并无奚昊公子的踪影,唯一的可能是,在林子里发生了打斗,有人将奚昊带走了。”

双眼一闭,小侯爷心头一紧,如被抽去筋骨般站立不稳,紧咬了牙关,仰头叹道:“是我害了他,若不是因为我,他怎会陷入如此境地。”

“怪我,进城门时,我只觉得那新郎眼熟,是以多看了一眼,却竟没想起是武飞云的手下,待察觉不对,却已经去迟。”莫寒长叹一声,然后却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东西递到了小侯爷面前:“小侯爷可曾认得这个?”

小侯爷睁开双眼,失神的眼眸却在看见那东西时骤然一亮。

伸手将一粒金弹子抓入手中,小侯爷失声道:“何处得来?莫非——”

莫寒点点头,道:“就在那受伤的马匹不远处的草丛搜寻所得,我怕认错,所以让你来看看,若我没记错,这金弹子当日咱们在断弦谷与萧君莫一役中曾出现过。”

“是缠绵!是缠绵——”小侯爷充满欣喜的大叫道:“缠绵所用的暗器便是金弹子。”

“我看了现场,除了那受伤的马匹留下的血迹,并无其他人受伤的迹象,所以我想,奚昊定是安全离开了,否则武飞云的手下也不会如此狼狈的连夜赶回东都。”

小侯爷手握金弹子,深吸一口气,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走到桌旁坐下,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奚昊安全我便放心了,缠绵为人稳重,若果真是他,不出几日,他便会想办法通知咱们,莫大哥,这次是白炎考虑不周,连累了大家。”

莫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坐了下来。

“当日你来大理寺之前来找我,说此次极有可能是武氏父子的圈套,但你却要以自己为饵,让他们的阴谋暴露出来,只是,咱们都没料到他们竟先对赵括将军下了手,你却正好成了替罪羔羊,且还受了如此重伤。”

“赵括将军枉死,此仇我孟白炎一定会报!”

“此事毋庸置疑,当晚太医来看时,说赵括将军眼瞳扩散,皮肤还略带潮色,症状似服食了类似曼陀罗之类的药物,我问过守卫,那日中午曾有相国府的人来送过食物,只是赵括将军的食物一向由相国府打理,这一点反而成不了证据,如此一来,想要以此为由从食物上下手倒说不过去了。”

“他们便是算好了这点,才这般有恃无恐,如今人证物证俱无,当真让人头疼。”容博在一旁道。

“我听说皇上下旨让爹爹去九原。”

“小侯爷。”莫寒突然轻语一声,垂下头,双拳紧握撑在唇间,思索了许久,才又继续道:“皇上的很多想法咱们都猜度不透,或许他所想的与咱们有所出入,但既然他做了决定,咱们便要随着他,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小侯爷看着莫寒,突然笑了。

“你怕我心有芥蒂?其实你我都明白,我爹爹去九原只是早晚的事情,就算这次派了别人,不定就又多了一个李穹池,只要爹爹不到九原,这事就不算完,所以皇上如此决定,白炎无话可说。”

“你能明白就最好,虽然你被扣押在这里,皇上却依然任命侯爷为九原主帅,成乐方面也未受到任何牵连——”

“莫大哥,你我之间,还要说这个么!”

莫寒看着面前之人,点头一笑,手掌伸出,道:“你恢复精神了便好,这几天,当真不像你了。”

手掌与那人狠狠一扣,小侯爷笑道:“既然武氏父子给了我休息的机会,我便好好的歇一歇,外面的忙暂时是帮不上你了,你便多费点心,说起来,倒是想吃玉楼东的薛师傅做的剔缕鸡和水煮鱼片了。”说完冲着莫寒耸动着眉头,莫寒哈哈一笑,道:“这性子终是憋不住,你这几日怏怏然,令大伙儿的心都一并低落了,等着,我去给你弄了好吃的来,好好补补身子,省得到时候跟我装弱像。”

莫寒出了门,小侯爷笑着站起,却突然脑中嗡的一响,他伸手撑在桌旁甩了甩头。

那嗡响在脑中回荡,越来越大,令他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头。

“小侯爷,你怎么了?”手被人一拉,嗡响声突然顿住,小侯爷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事。”

“脸色似乎不好,可能是脑中淤血未散,还是歇着点好。”容博扶着小侯爷到了床边躺下,看他入眠,然后出了门去。

那场景好混乱!

小侯爷深陷睡眠之中,头却在不安的摆动。

————————————————

“跑,不要回头,若不能逃离,便是负了老奴这一片忠心。”

————————————————

“少主,您不可以叫陈忠爷爷。”

“为什么呢?”

“因为主仆有别,尊卑不可违!”

————————————————

“陈忠,我们为什么要一直逃一直逃?”

“因为,少主一定要活下来,要活着拿回本该属于您的一切!”

“我究竟是谁?”

————————————————

我是谁?

我是谁——

双眼一睁,小侯爷醒了过来,伸手拭去额间冷汗,然后长长舒了口气。

自己最近似乎总是梦到陈忠,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也在脑中不停的出现。

身份!

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小侯爷掀被而下,慢慢走到窗边,陷入了沉思。

“皇上,西北大捷,您却为何眉头不展,天热,喝口凉茶,御膳房才送来的。”小六子小心翼翼的将手中茶杯放在了郑澈轩面前,郑澈轩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奏折,双眉不展,神色倦倦。

“随朕出去走走。”起身下了大殿出了门,那脚步却不由自主的便往了那方向而去,待双眼能及,郑澈轩顿住了脚步。

“他根本不愿见我,我却还是放不下。”口中一声苦笑,郑澈轩自嘲的摇了摇头,脚步回转,去了御花园。

远远的,见御花园的亭子中竟已经有人,郑澈轩细细一看,将小六子唤到了身边,问道:“那俞翙羽竟还没离去么?好像有一阵子没见他了,怎么还在?”

小六子抬眼看了看亭子,踌躇了半晌,才轻声道:“回皇上,俞大人每日进宫来给公主请安,似乎,与公主聊得很来。”

郑澈轩见郑婼歆与那俞翙羽似乎真的有说有笑,不禁双眉一皱道:“婼歆当真胡闹了,这俞翙羽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是堂堂公主,怎能与此人搅在一起,你守在这,待那人走了之后,让公主来大殿见朕。”

“是!”

走了两步,郑澈轩停住脚步道:“无瑕那簪子朕让人驳接,可有弄好?”

“早接好了,就放在皇上寝宫之内,奴才去拿。”

“你候在这,朕自己去。”

盒子打开,那支玉簪静静的躺在那里,断面已经再次被金箔所接,顶端的琉璃泛着翡绿的光芒,刺痛了那人的双眼。

孟白炎!

指尖抚过琉璃珠,看着里面刻着的那个炎字,郑澈轩感到心酸难耐。

当初为何要让无瑕离开,为何要让他回到大晋,若非如此,他怎会遇到孟白炎,又怎会陷入与他的纠缠之中无法自拔。

五指一紧,将玉簪握入手中,郑澈轩满脸寒意,一字一句道:“不允许,绝不允许无瑕再次回到你的身边,我要他留下,我要他留在我的身边,任何人都不能将他夺去!”

锦盒被关上,郑澈轩低头看了看,终还是抬步出了门去。

多么可笑,自己现在居然连见那人儿一面都需费尽心思,实在颇为无奈。果然到了长亭苑,弦伊一听是他的声音便道:“公子说皇上有事让小六子公公来说便是,天太热,皇上别等在外面了。”

郑澈轩看了看手中锦盒,在门边轻轻一叩,道:“无瑕,将门开了,我就来瞧瞧你,簪子已经驳接好了,我特地送来给你。”

无瑕抬眼望向屋外,六月的天已经十分热,窗边蝉鸣阵阵,令那燥热越发鲜明。

手中书卷放下,无瑕起身出了门,穿过院子,来到门边。

指尖轻触门闩,犹豫了一下,然后拉开了门栓。

郑澈轩一头大汗站在门口,无瑕一见一惊,道:“怎么连个跟的人都没有,这一路这么远,也该有个遮挡的,进了屋,让弦伊弄了消暑的茶来。”

见无瑕着急,郑澈轩却心情大好的扬唇一笑,道:“你的簪子好了,以后就算摔了,也别用手去握了,会伤了手。”

无瑕见他手中锦盒,不禁垂下眼眸,道:“让旁人送来就好了,这么热的天,你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几日不见你了,心里想得慌。”

听那人毫不掩饰的话语,无瑕返身便走,弦伊站在一旁见他二人一人低头不语只管前行,一人却面带笑容,紧紧跟随,不禁摇头一叹。

这纠缠,可怎么好……

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这一觉睡得如此安心,如此香甜,当双眼睁开,发觉已经暮色蒙蒙,奚昊霍然坐起了身子。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睡得如此沉了?

“醒了?正好,药熬好了,温度适中,来喝了。”

奚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发愣。

“缠绵,我的手似乎伤得不是那么严重,我自己是大夫,可以自己开药,你这样子包得与粽子一般无二,我既无法拿笔,也无法做事,而且,包得真的很……难看!”奚昊满脸黑线。

缠绵手端药碗到了桌旁,嘻嘻一笑,道:“缠绵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无瑕那刁钻的个性都拿我没办法,我若说要这么包,那便就是要这么包,来,张口,啊——”

奚昊愣愣的看着缠绵,然后突然红了脸。

“咦?为何双颊绯红,莫非没被人如此喂过?如此可真是缠绵之幸了。”缠绵依然嬉笑,奚昊却脸色更红,低头避了半晌,才道:“奚昊自小跟爷爷一起长大,爷爷经常出门,所以奚昊从小就是自己照顾自己的……后来爷爷也不在了……”

那声音到了最后越来越低沉,缠绵渐渐敛去了笑意,舀了一勺药汁轻轻一吹,伸到了奚昊面前:“那以后缠绵便来照顾你,你的双手,缠绵定不让它们留下任何伤疤,让它们完好如初,握针医人,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好不好。”

奚昊没有说话,却有两粒泪珠从那青丝覆盖的眉眼之下滴落,掉入药碗之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屋外花儿随风荡漾,屋内两人静默不语,那药却一勺勺细细的喂下,将温暖与关心一并给了那个受尽了屈辱与折磨的人儿!

第三百一十五章 伤害是把双刃剑 刺伤你 割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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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07

弦伊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惊醒,起身下了床,来不及穿戴整齐便奔下院子去开门。

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果不是有急事,何人敢在皇宫内如此喧哗。

门打开,流萤神色焦急的道:“公子起了吗?”

弦伊被他那神色惊得心头突突乱跳,带着他便往无瑕的房间而去,道:“何事如此惊慌,好好说,别惊了公子,这几日太热,公子夜里很难成眠,所以早上都起得略迟。”

“冷三爷出事了,乘坐的马车不知何故在一道山坳翻下,本来并无大碍,可是因为账本掉落,他去拾的时候,被山上松动的石块砸中,送到问鼎轩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

“哐当――”门被突然拉开,无瑕脸色煞白的出现在门口,紧抓门栏的双手竟抖得止不住,也不多话,拔腿便往外跑,弦伊冲入屋内拿起他的外衣紧追而出。

跑了几步,无瑕突然转身道:“大夫呢?请的谁?”

“永和堂的孙大夫。”

弦伊已将外衣给无瑕套上,无瑕推开两人,奔了几步,一个飞跃上了屋顶:“我去找寇云,你们先去,我马上到。”

那白影一闪即逝,弦伊与流萤急急往外奔,在宫门撞上了傅樾言,傅樾言见两人神色匆忙,问道:“弦伊姑娘,出了什么事?”

“问鼎轩的事,傅大人借过――”两人匆忙离去,傅樾言望着两人的背影,突然掠过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皇上!”

禁军副将易风拱手轻轻一唤,那独自坐在暗影中的人似惊醒一般回过了神来,身子未动,却长舒一口气,神色复杂的抬头望向眼前的一片空荡,轻声道:“办妥了么?”

“是!”

“可有人瞧出破绽。”

“皆道是意外。”

“下去吧。”扬扬手指,郑澈轩十分疲倦的以手撑额,闭着眼不再说话。

易风无声的退下了。

无瑕……

我现在才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得到你,既如此,我便将支撑着你的人,一个一个剔除,直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人!若只剩下我一人,你是否便不会再对我这般无情。

无瑕,你若知道了会怎样?

恨我吗?恨我吗?

“呵呵呵呵――”那浅笑在空中回荡,渐渐渐渐,却成了一种无声的悲鸣,那被情爱折磨到无力挣扎的男子捂住了脸,泪水顺着指缝蔓延而下。

得了天下又怎样,如果注定要失去你,我宁愿用这天下来陪你一起毁灭!

“公子……公子……”寇云早已吓得双腿发软,手中药箱差点掉落,无瑕不吭一声,只带着他轻身起落,寇云较他高壮,此刻却若无物一般被他带着在空中翻飞,吓得寇云只能拼命抓着他的胳膊,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从半空掉落下去。

问鼎轩关门闭户,无瑕带人径直掠入,奔到后院上了楼,到了门边终松开寇云,首先进入了房间。

那一屋子的人见他到来,皆默默后退,冷三躺在床中,浑身鲜血淋淋,发白的发皆已被染成了一片红霞。

“三叔……三叔……”无瑕扑在床边,看着那双眼紧闭的人,双手颤抖着拂开了他颊边的乱发,看冷三双目紧闭,血色尽失,无瑕突然疯了般回头叫道:“寇大夫,快来看看三叔――”

寇云被他放开,双脚本已经软得站不住,十分狼狈的跌倒在地,听他这竭斯底里的一喊吓得扑进屋内,然后爬起,踉跄到了床边,一见那情形便是一惊。

“把公子拉开。”放下药箱,寇云绾起袖口,道:“留两个帮手的,其余人全都出去,伤口在哪?服下了什么药?”

永和堂的孙大夫见状忙走过去帮手,将伤口与所用药物细细告知寇云,众人见在一旁帮不上忙,只拉了已经失神的无瑕出了门去。

弦伊将手中茶杯放在桌面,看无瑕依然愣愣,不禁眸中垂泪,道:“公子别急,寇大夫医术如此高,三叔定不会有事。”

“都是无瑕的错,若非我让他回来,他又怎会出此意外,都是我,都是我――”拳狠狠砸在桌面,看着指尖那血红一片,无瑕的手开始无法抑制的颤抖,弦伊将他的双手握入手中,使劲的揉搓,却无法制止那抖动,那一屋子人顿时慌了神,急急道:“公子切勿着急,否则病犯了可就麻烦了。”

无瑕推开弦伊,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弦伊一见吓得大叫道:“公子可是不适?”

“没事!”口中如是说,身子却渐渐趴向桌面,冷二一见忙道:“司马,抱公子去躺下。”

无瑕躺入床中,泪水终忍不住落下,他侧过身子,拼命蜷起,用膝盖狠狠抵住了胸口,喃喃道:“三叔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弦伊见他脸色已变,忙不迭的便往外跑,到了那边的门口砸门叫道:“寇大夫,公子不适,你上次说做的那药丸可有做好?放在哪了?”

寇云在里面忙得不停,听弦伊叫唤,手中未停,口中道:“在宫里太医院,做了有一小盒。”

弦伊听罢返身便跃下了楼,到了后院拉过一马,推开门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郑澈轩是看见弦伊之后才回过神来的,那丫头竟骑马闯了宫门,径直奔了太医院而去,身后紧随着追击而来的禁军,郑澈轩见状心头一悸。

明黄的身影从正德殿极速掠出。

无瑕!

自己竟忘了他根本不能受到大刺激,冷三是他至亲之人,若冷三出了事,他那心脏如何能够承受!

“退下――”见利剑出鞘的禁军围住弦伊,郑澈轩大声喝道。

弦伊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她跃下马背,冲着郑澈轩叫道:“公子病犯了,寇大夫说药在太医院――”

话音未落,那人身形一晃,已经没了踪影。

无瑕拼命的蜷着身子,郑澈轩赶到之时,他已经脸色煞白,嘴唇发青,冷二司马在一旁急得手足无措。

“无瑕,别憋着气,呼吸,呼吸――”郑澈轩手忙脚乱的掏出锦盒,手却抖得止不住。

“三……叔……三叔……”无瑕口中话语已经无法成句,青乌的唇只是重复叫着那几个字,郑澈轩拼命捏住他的唇角,将药丸塞下,冷二接了锦盒站在一旁,已经慌乱得无以复加,虽然知道公子心有隐疾,可是真正看他发病的人却少之又少,情形当真让人心惊胆战。

“无瑕,呼吸,别憋着,无瑕,无瑕――”郑澈轩将无瑕身子竖起搂入怀中拼命的叫喊,无瑕的身子颤抖着,呼吸十分紊乱,郑澈轩惊恐不已,一遍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够将那悸动平复下来。

无瑕的身子突然一搐,向外一仆趴在床边将刚吃下的药丸吐了出来,郑澈轩回头大叫道:“药――”

冷二抖索着双手拿出一粒药丸,郑澈轩再次将药塞下,从司马逸手中接过杯子,猛灌了一口水,扣住无瑕的双颊将双唇凑上,用水将药度下,又拿了一粒药丸放在无瑕舌下,然后扣住他的下颌,不让他再次将药吐出。

弦伊站在一旁,捂着嘴死命压抑着哭泣,公子的模样让人害怕,这病的发作似乎越来越剧烈,真不知何时再受到什么刺激便……

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般的掉落,无瑕颤抖着身子,在那药入喉片刻之后,终长长舒了口气,渐渐安静了下来。

心底的恐惧感一瞬蔓延,郑澈轩没料到无瑕的反应竟如此激烈,刚才那模样似乎便要在自己手中逝去了一般,不敢想,如果冷三真出了事,无瑕又会怎样。

“无瑕,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紧紧的搂住那人儿,郑澈轩抚着那满头青丝,无意识的说出了口中话语,可是,无瑕太累了,根本没有注意他的话,只是深深呼吸着好不容易才舒缓过来,重新畅通的空气,头无力的靠在郑澈轩怀中,许久,喃喃道:“无瑕当年丢失,三叔二十四岁,他在我丢失的地方等了一个月,因为他不知去哪找,所以就那般痴痴的,傻傻的等呐,等呐,等得满头黑发成了白发,无瑕被送回去时,他跪倒在雨后的泥泞之中哭得不能自已,他说他恨自己,恨自己弄丢了我,恨自己让姨娘和表妹不知所踪,他那一头发是为我而白的;娘亲死的那日,依然是他,拼命的抱着无瑕躲避官兵,是他在无瑕最无助的时候给予了无瑕温暖和依靠,他就是无瑕的亲人,无瑕已经失去娘亲了,怎能再失去他……怎能再失去他……”

“对不起,对不起。”郑澈轩只能一次次说着那话,低声安慰着怀中之人,无瑕已经无力去抗拒那拥抱,他失神的睁着双眼,靠在郑澈轩怀中静静的等待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边终于传来了开门声,无瑕双眸一动,想要从床上下来,却已经浑身无力,郑澈轩俯身抱起他,向着旁边的房间而去。

流萤手中端着满是鲜血的铜盆经过,无瑕望了一眼,双手骤然间紧抓了郑澈轩的臂膀,郑澈轩眉头一皱,抱着他进了屋,到了床前,放在了床边坐下。

“血已经止住,肋骨断了一根,需要慢慢恢复,其他地方的伤口已经处理好,暂时无碍了,公子放心。”寇云说着却伸手去搭无瑕的脉象,然后眉头越锁越紧:“一直跟公子说,万事切不可乱了心,这会子脉象依然不稳,定要静养了,还好我已经研制出了那药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公子,寇云求你万不能再如此激动了。”

医者父母心,寇云确实为无瑕此刻的状况担忧,言辞恳切,而无瑕在听到冷三并无生命之忧时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可身子却依然在不由自主的轻颤,郑澈轩到他面前蹲下,道:“我让寇云留在问鼎轩照顾冷三叔,你跟我回宫去静养。”

“我不去,我要看着三叔醒来,我要陪着他。”

“无瑕,你要听寇云的话,他能将冷三叔从生死边缘拉回来,便定能让他醒过来,你若再病倒,岂不是平添了他的责任,让他分身不暇。”

无瑕闻言探下身子,轻轻抚过冷三的鬓角,柔声道:“让我看着他醒,否则我回去也不会心安。”

郑澈轩知他性子倔强,不看冷三醒来定不肯罢休,只好回身叫人抬了软榻来,将无瑕抱起放在软榻间,握住他的手道:“你便在这里等着,我陪着你,待冷三叔醒了,咱们再回去。”

无瑕没有说话,只点点头,然后回握着那手,无力的轻语道:“谢谢你,澈轩。”

郑澈轩的手不经意的一抖,瞬间恢复了镇定,便那么一手与那人儿紧扣,一手抚着他的发,一遍又一遍,直到他极度倦怠的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无瑕,我又该如何去做,才能不伤害到你!

第三百一十六章 花开有声 雅韵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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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08

长亭苑内外皆静悄悄。

郑澈轩坐在床头,看着那陷入昏睡的人儿,心中余悸未了。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双唇也是毫无血色,那病的发作确有越来越烈之势,寇云说,他的心脏是先天便有隐疾,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病势必会越来越严重,太过强烈的刺激都会引起突然发作。

指尖从那渗着细汗的额间抚过,郑澈轩心疼万分。

他本是那般冷漠的,一个人呆在自己的世界里,冷冷的看着一切,可是,却因那人的出现而令那平静如水的心泛起涟漪,再难平复。

无瑕,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无法忍受自己得不到你,却又无法忍受自己伤害你,无瑕,我真的好痛苦,好痛苦……

头缓缓靠近那人,枕在床边,与之紧紧依偎,郑澈轩闭上双眼,一粒苦涩的泪顺着眼角落下,掉入无瑕的发间,消失不见。

弦伊站在门边,看着那两人,轻声一叹,返身离去。

“将军。”

傅樾言回过身,看着易风,道:“我听说你前天夜里离开过皇宫,到早才回!”

易风将头垂下,没有回答,傅樾言看了他一眼,又回过了身去,望着城墙脚下广阔的云城,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太在意公子,或许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易风,咱们这一路跟着他们走过来,其中有多少辛酸与痛苦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公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咱们也一清二楚,就算皇上或许会让你去做一些事情,却难不准他回头便会懊恼后悔。见到昨日弦伊闯入宫门,皇上得知公子病犯时的情形了吗?很多事情,就算非做不可,都要留有一线生机,才能有回环的余地,昨日若冷三爷果真死了,只怕这会子,皇上便已经失去那人了!”

易风默然许久,拱手道:“属下知道了。”

“皇上或许会迁怒于你,我暂时放你一些假,很久没回家了,也回家去看看。”

“将军――”

“去吧,皇上会想明白的,有什么事,我挡着。”傅樾言说完不再多言,易风躬身而去,他却仰头长叹,望着那苍茫一片,喃喃道:“皇上,如此执着的将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情感抓在手里,最终你的双手也会鲜血淋淋,为何放不开,给他自由,便也是给您自己自由了,皇上呐……”那叹息在空中回荡,揉捏着人心,让人心酸惋惜……

“小侯爷,别立了,下来,一会子脑袋里面的淤血又要开始闹腾了――”容博围着那人绕着圈,口中无可奈何的嚷嚷道。

小侯爷倒立在围墙边,看着那颠倒的天地,嘻嘻一笑:“你们家少主这几日拼命的给我弄好吃的,吃得我人都虚胖了,臂力全无,只剩下一堆无用的肥肉,再不锻炼,以后就只能当个游手好闲的小侯爷了。”

“我人还没进院子呢,就听你在背后嘀咕我了。”莫寒笑呵呵的进了院门,经过树旁,折下一节树枝弹指射出,小侯爷双臂一撑,腾空跃起,躲避而过,笑道:“了不得,你是最大度的,现在也学了小家子气,睚眦必报,倒欺负起病人来了。”

莫寒从头到脚看了他几遍,道:“就你这模样,倒是去东都街头转几圈去,看哪家酒肆的小二哥不是见你就想关门跑的,说起来倒还真怀念了前几日你安静的时光,可惜啊,已经不复了。”

小侯爷扬眉一笑,见莫寒手中拿着一个长形锦盒,不禁奇怪道:“什么东西如此郑重,快拿来瞧瞧。”

莫寒不去理他,拔腿便往屋内走,小侯爷忙不迭的跟上去,急急道:“快让我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莫寒到了桌旁将盒子放下,伸手打开。

那盒子内静放着一个枪头,寒光熠熠,冷气逼人。

小侯爷伸手拿起,只见那枪头长一尺三寸,其锋三寸,精钢混金所制,锐利无比,十分简约的做法,却透出一股不一般的气势来,小侯爷看得心头痒痒,道:“如此精细的枪头却是何处得来?让人看了爱不释手。”

莫寒看他按捺不住的模样,不禁笑道:“如此猴急,你再细瞧瞧那枪头。”

小侯爷闻言将那枪头举至面前细细一看,却见上面刻有两行十分小的字,指尖拂过,口中念道:“莫道相思苦,此情最缠绵。”

心头顿时汹涌澎湃,小侯爷知道这定是缠绵给自己的,一来自己所用兵器便是长枪,二来,他是要告诉自己,奚昊是他带走的,让自己放心。

小侯爷兀自傻愣愣的笑了起来,莫寒见他那模样,也不扰他,待他乐呵了半天之后,才又拿出了一封信函来。

“这还有一封信,不过看你那模样已经乐坏了,这信看不看也不打紧了。”

见莫寒拿自己打趣,小侯爷扬手一抓将信抓入手中,迫不及待的打开。

“一切安好,勿念,照顾好自己。”

只寥寥几笔,小侯爷却已经知足,这是奚昊的字体,果然他已经安全,这真是近段时间自己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我太高兴了,莫大哥――”

看小侯爷那兴奋的模样,莫寒却一闪身躲开了他那欲拍在肩头的一掌,道:“哪,有关于什么喝酒庆祝之类的话便免了,再高兴也等身子好了再说,幸亏你底子好,过不了多久便会恢复,这头也遭罪,不知伤了几回了。”

小侯爷见他识破自己的伎俩,嘿嘿一笑,将枪头放入盒中,道:“反正我现在也是个闲人,一时半会也出不了这大理寺。”

话至此,莫寒脸上笑意敛去,走到小侯爷身边道:“你别急,我查到那日中午送来的食物皆是出于玉楼东薛师傅之手,薛师傅大概描述了当日那人的模样,我已经令人暗地追查,只要这人还活着,我们便定能抓住他。”

“武凡中不过就是要个替罪羔羊,就算找到了那人,最多也就是多一个人陪葬,他的目的无非就是九原与成乐,如今赵括将军死了,爹爹去了九原,他的心思便已经不在东都了,过不了多久,他的人便要到成乐了。”

莫寒闻言微微一笑,凤眼微挑,懒洋洋道:“那也得他的人到得了成乐才算数。”

是,那也得他的人能够到得了成乐再说,所谓兵不厌诈,耍阴谋耍手段,谁说了坏人才能用!

小侯爷“扑哧――”一笑,与莫寒对视一眼,意味皆在心底,笑而不语。

凉爽的风吹过,奚昊伸手抚了抚颊边细发,抬眼望着远处的花海,心情一片大好。

好美,便如同百花盛开时的若水小岛,这感觉让自己仿佛回到了家。

缠绵走了有多久了,两日了吧?他说来回两天,如今也该回来了。

抬步踏下台阶,慢慢走入金色的花海,风吹过,花儿簌簌响动,随风倾向一边,奚昊抬起头,发现那金色的海洋中竟隐隐的透出了一抹紫色来,不禁心头好奇,迈步走去。

花儿的茎干十分高,记得自己问过缠绵,他说这花叫凤靥,是相思谷里特有的品种,现在正是盛开的时节,在夏日的阳光下十分耀眼。

坡度越来越倾斜,奚昊身形小巧,那花开在顶端,竟已经漫至他的胸口,那紫色的花儿越来越近,突然,他的眼前一亮,然后竟不顾一切的向下奔去,却不料那坡度到了那处有了坑洼,一脚踩空,竟顺着坡道向下滚去,花儿被他压倒,随着他的跌撞压出了一条痕迹来。

一道身影从空中扑下,抓住他的身子紧紧一抱,与他一同向下滚动,然只一瞬便稳住了身形,一跃而起,然后稳稳落在了花丛中。

“我瞧瞧有没有伤到哪――”缠绵有些着急,伸手拉开奚昊,细细检查着他的身子,奚昊怔怔楞了半晌才回过了神来,却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而是推开缠绵向着那紫色的花儿奔去。

缠绵见他神色有异,不知他为何对那花儿如此感兴趣,忙急急跟了过去,道:“怎么了?这花在谷中已经很多年了,不知是什么品种,我想了很多名字都觉得不适合,你认识么?”

奚昊双眼熠熠发光,似看到了珍宝一般兴奋,他跪下身子,十分仔细的看着那花瓣与花茎,然后道:“竟有这么一片,太好了,太好了。”

缠绵见他开心,不禁无奈的伸手将他一拉,道:“回去换了衣裳,看这一身脏的,摔得灰头土脸。”正说着,发现他的手臂竟粘稠一片,抬起一看,才发现那手臂处素衣已经染红,竟是摔伤出了血。

“让我再仔细看看。”话未说完,奚昊一声惊呼,他的身子已经落入了缠绵的怀抱,缠绵将他横抱怀中拔腿便走,奚昊却依然回头去看那片花儿,眼中闪烁着光芒,充满了兴奋与欢愉。

衣裳刚换好,奚昊便忙不迭的往外奔,缠绵有些生气的将他抓住,道:“怎么着都将手上的伤处理了再去,那花儿在那很多年了,这一会儿功夫不会长腿跑了。”

见缠绵生气,奚昊才停下脚步,却依然掩不住那激动的神色,道:“你知道那花儿叫什么吗?那是古书中的灵姝,书中记载,它能愈心,无瑕从小心脏便有隐疾,爷爷当年为他医治过,可就因为找不到灵姝,所以只能抑制那病的发作,可是现在无瑕大了,心脏的负重必定越来越大,若心疾频繁发作,他定承受不住,上苍有眼,让我在这里找到了灵姝,你说我怎能不高兴。”

看着奚昊欢呼雀跃之貌,缠绵心头没由来的一痛,伸手将他拉住坐下,绾起袖口,默默的将他手臂上的伤口敷上药,然后又将手掌的伤口换好了绷带,留出十指,道:“好,从现在起,你专心研制药物,你为无瑕这般付出,我便代无瑕好好照顾你,只是下次不许再这般乱跑了,要是再跌倒……”缠绵突然噤了声,身子霍然站起,道:“我去做吃的,你下去的时候一定小心。”

奚昊却转身便跑,缠绵站在长廊旁看着那抹素洁从金色的花海中奔过,似一只翩然的蝴蝶一般,不禁慢慢的扬起了唇角,现出了温柔的微笑。

第三百一十七章 风扬往昔 尘封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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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09

六月骄阳如火,蝉鸣阵阵,闷热的天气令人心绪烦乱,威武侯府中,一列人正站在阶前静静等待着,屋内那人低头茗茶,神色淡然,时不时与身旁站着之人说说话,便仿佛忘了外面还有人等着一般。

“听说付从焕家的小儿子又在军营闹事了?”

周胤点了点头,道:“付将军晚年得子,的确……有些太过骄纵,几个士兵都被他打了,且他还拒不认错,气的付将军身子直哆嗦,老毛病犯了,这会子还在家养着呢。”

白歌月将茶杯轻轻一放,漫不经心的道:“叫什么名字?”

“付震岳。”

“名字倒是叫得很气派,明儿个将人带来,跟在我身边。”

“夫人!”周胤有些为难的拱手道:“那小子脾气很冲,怕冲撞了夫人,付将军是咱们成乐的老人,要是——”

白歌月起身到了门边,看着那一溜烟站着的人在阳光下额头滴汗,却瑟瑟不敢动身,轻轻一笑,道:“冲点好,炎儿那顽劣的性子到了我这都一样服服帖帖,我便只当是自己的孩子,绝不惯着就是。”说完跨门而出,慢慢走下台阶,扫了一眼院子中的一干人等,道:“知道今天为何叫你们来吗?”

那几人皆已经晒得头晕脑胀,手脚抖索,此刻听得夫人终于问话,忙不迭的摇起头,表示不知。

白歌月轻移脚步,从几人身边走过,口中低低道:“你们都是府中的老人了,跟着我与侯爷已经超过十年,官场上的事,看也看多了,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最近咱们成乐来了很多新面孔,听说还有人打听小侯爷儿时的事情,我倒是听到点风声,有人似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你们都是知道本夫人的脾气的,若待我将那人揪出来,便不再是简单的供述这么容易了。”那话说完,白歌月冷冷一笑,道:“如何,要本夫人将名字点出来吗?”

话音未落,已有一人从队列中扑倒而出,跪在了白歌月面前,惊慌的哭道:“夫人饶命,是奴才不小心说漏了嘴。”

白歌月定睛一看,竟是当年颜儿的乳母赵氏,她平时为人十分老实,当年对颜儿也是疼爱有加,颜儿落水而亡,她抱着尸首哭了两日,肝肠寸断,此情堪比自己这生母。

手指微微一扬,令其他人退下,白歌月伸手扶起赵氏进了屋,向周胤使了个眼色,周胤走到门边四看,然后伸手将门关上了。

“说吧,怎么回事?我知道你不是贪图钱财之人。”本因听到风声,自己只是怕出现身边之人口实不紧,是以威慑一番,却不料还真出了纰漏。

“奴才的侄儿前两日突然来看我,唠嗑的时候,提到了小侯爷……颜小侯爷……”想到那已经溺毙的孩子,赵氏的眼泪哗然而落:“骤然之间提及,令我想起小侯爷儿时种种,心疼难忍,他又追问起小侯爷孩童之时的事情,我一时口快,竟将小侯爷出生时,那阑鹤观道长为他卜卦一事说出,说小侯爷生辰八字,出生时特征等等皆有笔书,因道长说小侯爷命有大劫,是以将笔书供奉在道观之中……”

身子霍然而起,白歌月心头一沉,厉声道:“你的侄儿现在何处?”

那赵氏一听白歌月声音已变,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双膝一跪,哭道:“还在家中。”

“周副将,马上带人去抓人,万不能让他跑了。”

周胤闻言匆匆而去,白歌月站了半晌,见赵氏哭得不能自已,伸手将她一拉,道:“此事不怪你,我当初回来就应当叮嘱你们的,此刻不是哭的时候,你且回去收拾一下,为免有人挟持你对侯府不利,我会安排你暂时躲避,快去快去。”白歌月说完将她一推,自己在花厅中踱了几步,返身出了门去。

周胤带人赶到赵氏家中,她的侄儿早已不知所踪,周胤知道不好,一面令人封锁城门,然后派了四列人从东西南白四个方向急追,另让人在城里搜索,自己匆匆赶回侯府请命,不料刚到侯府,竟听府中出事,赵氏竟因怕果真有人用自己威胁到侯府,跳入池塘自尽,人救上来时已经不行,侯府乱成一片,而白歌月却不知所踪。

马儿疾驰在通往嫏嬛阁的街道,扬起飞尘,马上之人神色焦急,到了门边一跃而下叩动门环,惊得院中飞鸟簌簌。

“何人?”小蝶儿被那响动吓得大叫,听门外回应更是惶然,将门打开,见白歌月眉间紧锁,疾步而入,顿时返身便跑,叫着佰茶。

一道黑影从屋内奔出,召唤弓扬手制止了小蝶儿的叫声,见白歌月如此匆忙而来,心知不妙,道:“夫人何事惊慌?”

白歌月抬眼望了望屋内,不见佰茶,想她定是倦怠睡下,遂将弓唤到一旁,道:“我本不该来找你,可是此事事关炎儿与我威武侯府上下数百条人命,我知道你的身手,此事非你不可。”

“夫人有事尽管说,小侯爷为我以命相搏,此恩我召唤弓没齿难忘。”

“成乐以北八百里开外的婺源有座阑鹤观,道长是我与侯爷旧识,我们在他那放了一件跟侯府有关的笔书,你去替我拿回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交到弓手中,白歌月郑重道:“有人只怕已经动身前去,此物关系炎儿与侯府存亡,白歌月在此拜谢。”说完竟便要叩下,弓顿时慌了手脚,将玉佩抓入手中托住白歌月的双臂,道:“夫人折煞弓了,弓定不辱使命。”

“门外马儿是千里良驹,鞍旁有宝剑龙吟,此事刻不容缓,白歌月敬候佳音。”

弓将手一拱,玉佩在手,疾奔而去。

“姨娘——”佰茶睡眼惺忪的出了门,听门外马蹄踢踏,心头一惊,道:“谁在门外。”

白歌月回头看着她,眼带歉然,道:“姨娘有事,要弓去跑一趟,佰茶,对不起。”

佰茶先是一愣,继而摇头道:“若非事情非同一般,姨娘又怎会来找他,佰茶与弓能活着相见,腹中孩儿能有来到这世上的机会,全靠姨娘与表哥,此恩此情,又岂是轻易便能报答的。”

白歌月走到佰茶面前,轻抚着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柔声道:“没事的,什么样的风浪我们没经过,任何事情只要努力去做,就一定会有收获,你便安心静养,只要姨娘还活着,万事都会挡在你们的面前,绝不让你们受到伤害。”

渐渐暗淡的夜色之中,一骑飞骑如闪电掠过,马上的男子拼命打马狂奔。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从白歌月的神色中,弓感到了此事的非同小可,手中玉佩渐渐温热,他低下头,看着玉佩中的那个颜字,莫名不解。

那道观里供奉的究竟是什么?这玉佩又与之有何关联?何人想要夺取那笔书?

太多的不解令弓心底疑惑,狠狠甩了甩头,摒弃脑中杂念,弓口中大喝着,向着婺源极速前进。

月光之下,相隔数里之处,几道黑影也在策马狂奔着,为了夺取那能够给予威武侯府致命一击的物证,全力一搏。

夜如水,透着一丝炎热之后的凉意,那全力以赴的人们却沸腾着血液,跃跃欲试,带着一种狂热,直击婺源而去!

“奚昊……奚昊……”

那人儿已经极度疲乏的趴在桌上睡去,缠绵轻声唤了几句不见回应,伸手拂开奚昊颊边遮盖的青丝,看着那眉目俊逸却清瘦的面容,心头涌起了疼惜。

他已经几天没出过这门了?他对于药物的热爱当真让人诧异,每天细细的搭配药方,核算比例,因为灵姝太过珍贵,他根本不敢轻易尝试,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改进药方,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常常吃饭时吃着吃着就往房间跑,睡也睡得极少,整个人已经脱脱的瘦了一圈了。

眉头轻轻一蹙,奚昊睁开了双眼,缠绵将手收回,轻声道:“倦了便去睡了,这药也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做出来的,再这样子下去,自己倒先垮掉了。”

奚昊点点头,霍然起身,却一个不稳向后跌去,缠绵伸手将他拉住,皱起眉头道:“看样子我该管管你了,不能任由你这样子胡闹了。”

奚昊稳住了身形,突然道:“饿了。”说完伸手捂了捂胃部。

“晚上不是送了饭——”缠绵突然顿住,放开他的胳膊将那满桌子的纸张掀开,见自己晚上送来的饭菜竟原封未动被遮挡在无数的药方下,不禁长叹一声,拉起奚昊出了门去。

“乖乖坐在这里,等着。”将奚昊带到厨房,推坐在凳上,缠绵转身便去做饭。

随着夜风跳动不已的烛光将缠绵的身影拉得长长,奚昊坐在桌旁,看着那动作娴熟的男子,突然笑了。

“笑什么?”

“在想,今后不知谁家姑娘有此荣幸,能嫁给缠绵做娘子。”手撑颊边,看缠绵的影子随着那一低头一抬手投射在桌面上,奚昊微笑着,不由自主的伸手用指尖勾勒着那人:“缠绵性子好,手又巧,武功又高,是一个如玉般温润的男子,能嫁到这样的人,估计姑娘家梦中也会微笑吧。”

手中一顿,缠绵回头去看奚昊,奚昊见他突然回头,指尖骤然收回,双手撑颊,兀自傻笑起来。

缠绵也不说话,突然回身走向奚昊,奚昊见他靠近,脸上笑意渐渐隐去,双手放下,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竟有了一丝慌乱。

“我……我……”

“嘘——发间爬了一只小虫,这个时节虫蚁多,别被咬了。”缠绵俯下身子,指尖在奚昊的发间轻轻拨弄,气息掠动了奚昊的发,令他的心突然猛的一跳,迷迭香的味道钻入鼻间,如此清雅。

“脸为何又红了?”那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奚昊这才惊醒似的回过了神来。

双颊突然绯红,自己这是怎么了?

奚昊伸手捂住了脸颊,呆呆的看着面前那人,半晌才道:“天太热,定是这样的,我先回房了。”说完也不管缠绵,拔腿便跑。

缠绵的身子依然俯着,却抬眼去望那狂奔而去的人儿,眸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第三百一十八章 剑胆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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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10

月偏西,马蹄未歇。

曙光渐露,沉寂了一晚的虫鸟开始鸣叫,召唤弓已经发觉了自己前方的那一队人马,他挺直身子目测了一下,人数莫约八人左右,正打马狂奔,方向与自己一致,想来便是侯爷夫人所言前去夺笔书之人。

对方人多,且实力不明,不能贸贸然与之起冲突,弓勒马停了一下,本想看看是否有它道而行,可当前方其中一人发觉身后有人跟随,回头一望之时,弓的心头一咯噔,决定不再等待。

那是一双即使在夜色中也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神自己太熟悉了。

“召-唤-弓!”那人口中轻轻吐出了三个字,然后竟就此大喝一声,打马回转,直奔了弓而来。弓拍马而下,宝剑龙吟带出一抹银色,在空中发出了一声呛鸣,直冲了那人而去。

赵德泉,幽河邱家上下四十六条人命,我召唤弓今日便与你一并清算!

“召唤弓――识相的便束手就擒,念及往日情谊,我或许还能在相爷面前为你求情。”

长剑碰撞相抵,弓眸中燃烧着怒火,狠狠望向那人,吼道:“当初你混在邱家,我召唤弓一时手软没有取你性命,你竟引着武氏走狗血洗了邱家上下四十六条人命,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为邱庄主讨回这笔血债。”

腾出一手掌击剑面,那龙吟发出悠长的吟响向后碰击,一股内力将赵德泉甩出老远,另外几人见状抽出长剑直扑而来。

弓持剑而立,看着那几人,冷冷一笑:“正好,既然咱们目的一致,无论在哪都免不了这一场恶斗,既如此,便来看看最终谁才能拿到那东西。”

脚步轻移,长剑慢慢举到身旁,紧握的双手甚至能听见骨节的咔嚓声,深邃的双眸微微一眯,弓的身子一弓,发动了攻击。

身子霍然而起,佰茶捂住胸口撑在了床栏边,小蝶儿听见响动从外间奔入,看佰茶额间冷汗涔涔,脸色苍白,不禁吓得一跳,回头就叫道:“安大夫――”脚步向外奔,正撞上了听见响动进门的白歌月,白歌月见小蝶儿慌乱之色,道:“何事?”

“公主脸色好差,我去叫安大夫过来。”

佰茶放开她,进了门,见佰茶怔怔的撑着身子坐在床头,脸色果然苍白得可怕,忙走过去坐到她身旁将她搂住,道:“可是做了噩梦?是不是因为弓的缘故?乖孩子,别怕,姨娘在这里,别怕。”

“我做了噩梦,姨娘,好多血,我梦见弓浑身是血,我好怕,我好怕!”双手紧紧抓住了白歌月的手臂,佰茶大声喘息着,眸中噙着泪水,哭道:“我梦见孩子出生了,可是弓却不在我身边,我拼命的找啊找啊,然后看见他站在那么远的地方,浑身鲜血望着我,我实在害怕极了……”

“对不起,孩子,是姨娘不好,不该来找他,是姨娘不好。”白歌月心疼的抚着佰茶的后背,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慰着:“弓定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回来的,若非情非得已,姨娘又怎会打乱你们平静的生活……”

“不是,佰茶不是怪你,佰茶只是害怕,怕自己再次失去他,只是害怕……”

天色刚明,婺源城衙门外来了两个报官的樵夫,说两人在去砍柴的路上看到了很多死尸,场面极其恐怖,吓得两人连滚带爬的便跑回了城,婺源衙门的官差去看了现场,发现死尸有八具,身上多处剑伤,其中一人还被人割去了首级,如此做法,想来定是与其有深仇大恨者所为,本已将此案定为仇杀,却因死者之中一人身上所带令牌而令婺源衙门陷入恐慌,因为那死者所配的令牌,乃当今相国府所授!

婺源郡守孟愈此刻正急得头顶冒烟,相国府的人在自己的地界被杀,此事当真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尸体附近发现散落的马匹,皆是十分疲惫之态,想来是连夜疾驰所致,那么,他们定是身负任务,可是现在人死了,也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脖间冷飕飕,孟愈浑身发寒,耷拉着脑袋踱了几步,听前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吓得脚下一趔趄,手脚发软的仆在桌面,瞪着双眼看着来人,见是自己手下官差,孟愈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脖子老粗的吼道:“娘的,跑个什么球,老子活着都要被你吓死了。”

奔入后院的官差见状一缩脖子,道:“大人,阑鹤观起火了,火势颇大,眼见整个道观便要没了。”

孟愈闻言啐了一口,道:“娘的,一个道观,烧了就烧了呗,你老子我过不了多久就要跟那道观一样,要被一把火给烧没了,还有心思管这些个,死了人没?没死就别在这给我号丧似的叫。”

“只是,那道观的道长……不是与成乐的威武侯府颇有渊源,是以小的才来回报大人一声……”

“你娘的,不早提醒老爷我――”孟愈说完抬起一脚踹在了那官差身上,几步踏出门,道:“来人来人,跟本官去救火。”

这是怎么话说的,一天之内,这大晋最不能得罪的两大势力都在自己的地界出事了,孟愈已经欲哭无泪,当真是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站在阑鹤观面前时,孟愈才知道什么叫快烧没了,因为那道观果然已经荡然无存,这绝非是意外,就算自己再不济,也看出是有人纵火了。

身子僵直的站立了许久,孟愈终于想起了阑鹤观的道长通玄真人。

“通玄真人呢――”揪住一个被熏得一脸乌黑的官差,孟愈吼道。

“不知道,这么大的火,就算是骨头,都成了渣了,大人。”

“滚――”手中用力将那人一推,孟愈拭去了额间冷汗,来回踱着步子。

此事绝不简单,威武侯爷被调任去了九原,小侯爷听闻一直在京中,且被卷入了命案,权衡利弊,自己还是靠在相府这头保全自身的机会大些。孟愈回身唤来一人,将那面相府的令牌交到他手中,道:“你马上动身去东都,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相国府。”思索了一下,孟愈又低声道:“让相爷有事尽管吩咐,咱们婺源定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是!”那人返身而去,孟愈见身旁官差皆杵在原地,不禁大吼道:“看个屁,给我派人四处去搜可疑之人,宁可抓错,不可放过――还不去――”

众人一哄而散,整个婺源也因此陷入一片混乱,官兵登门入室到处搜查,可是,那真正的始作俑者此刻却在数里之外的山巅,手中拎着一颗鲜血淋淋的人头,对着苍茫穹宇静静一拜,然后将手中人头用力抛出。

邱庄主,召唤弓今日终于为你报仇了!

弓直起身子,旁边一个须发尽白的道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他道:“少侠带着笔书赶回成乐,亲自交到夫人手中,告诉她,此物将来定还有用处,万不可一毁了之,否则将来定追悔莫及。”

弓并不知其意,当他带着玉佩出现在阑鹤观说明情由之后,道长将笔书拿出,然后遣散了观中小徒,一把熊熊烈火将一切烧得一干二净,其雷厉风行的做派倒令他诧异之余心生敬意。

“道长与我一起回成乐吧,虽然弓不知其中有何渊源,可是,对方是相国府的人,道长以后定会危险重重――”

“万物皆空空,生有时,死有时,哭有时,乐有时,世间定律如此,勿需强求,少侠走吧,贫道自有去处。”

弓见他神色坚定,知道无法强求,只好将笔书收好,拱手一揖,道:“望道长保重!”

“少侠需记得,凡事顺应本性,过于执拗于一些东西,到最后终会令己与之所爱皆陷入苦痛,万事万物皆不可只见其表面,切记切记。”

弓听他所言竟是警示于自己一般,心头不解,却也知道家博学精深,其中奥妙只怕要自己将来慢慢方能体会,只再次一鞠,返身离去。

那通玄真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一叹,也不多言,拂尘轻甩,与之背道而去。

一个通传令官从宫门外疾奔而入,手中奉着一卷军贴,脚步匆匆。

小六子刚伺候了皇上起身,听门外通报,走了出去,道:“何事如此匆忙,皇上马上便要上朝了。”

那令官面带喜色,将手中军贴拱举眉前,道:“西北大捷,捷报刚到,奴才不敢怠慢,是以――”

屋内那人疾步而出,伸手抓了军贴打开一看,脸上顿时欣喜万分,心情大好的笑道:“好,董将军已经尽数消灭了萧君莫残余人马,整个西北现在已经全然控制。”说完却突然眉头一锁,道:“萧君莫居然又跑了,他倒当真是那九命猫,围剿多次竟都被他逃脱,斩草不除根,总是让人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小六子在旁听完,小心翼翼道:“纵他有通天本领,如今兵马全无,翻不起大浪,或许将来为躲避追捕,便藏到哪个穷乡僻壤了此残生了。”

郑澈轩紧锁眉头,踱了几步,突然一顿:“不,我太了解他了,如今他势力不复,无法再东山再起,他最有可能会去做的一件事情,便是――报复!”

“皇上的意思是……”

“他定会回来找他一直想要得到,却又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

“奴才愚钝!”

“无瑕!”

第三百一十九章 其实我一直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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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11

“公子的身子怎样了?”

“这两日好了许多,今儿个早上还说要去问鼎轩,被我拦下了。”

郑澈轩示意了一下,小六子让身后的宫女将手中大小锦盒放在了桌上,道:“皇上特地给公子弄的补品,怕其他人做得不好,所以让弦伊姑娘亲自动手,炉灶之类的东西已经令人送来,搁去偏房了,省得烟味冲了公子。”

“朕给长亭苑挑了几名乖巧的宫女,你便只专心照顾公子饮食起居,其余事宜一概不用插手,缺了什么,只管来跟朕要。”

弦伊见阶下站着几个宫女,低眉敛目,十分乖巧温顺,遂点点头道:“谢皇上。”

“无瑕可醒着?”郑澈轩抬眼望了望屋内,有些神不守舍,自此次无瑕病发之后,身子突见了颓败之势,整日里都十分倦怠,那模样让人看了心焦万分。

“刚醒了一会儿,在看各位掌柜的呈上来的账本,说要调配资金,让刚立足的淮安生意发展起来。”

郑澈轩一听着了急,抬步入内,见无瑕果然坐在桌旁,垂眸静思,桌面放满了账本,他正展着一本在手,细细思索,这几日日渐消瘦的脸庞被垂在耳畔的黑发遮挡,更显削瘦。

将无瑕手中账本一抽,“啪——”的一声丢在桌上,郑澈轩有些恼怒,无瑕抬眼望着他,唇角划起一道轻弧,浅笑道:“怎么了,莫非又有私吞灾款之类的事情惹了你心烦,来无瑕这耍脾气了。”

郑澈轩十分不满的坐在无瑕面前,道:“我身边有个孩子,性子极其倔强,十分不听话,你说我该拿他怎么办?”无瑕闻言笑意更甚,道:“便随了他去,既然是孩子,皇上何必与他计较。”

听他敷衍,郑澈轩眉头深锁,伸手扣住他的双手郑重道:“无瑕,你不能再如此了,你的身子状况你当清楚……”

“正因如此,无瑕才更要做好这些事情,澈轩,无瑕自己清楚自己的身子,多活了这么多年,无瑕已经知足了,趁着我还能为大家做点事……”

“胡说什么——”郑澈轩大声打断了无瑕的话,霍然而起,背过了身去,神情激动,无法平复:“我便不信,天下名医这么多,便无人能医此疾,有病便有医,上天不能如此对你,这么多年苦苦支撑,现在一切开始好转,你怎能——怎能说出这样的话!”郑澈轩吼得大声,屋外众人闻言皆默默向后退避。

“人吃五谷杂粮,生百病,每个人的生老病死上天自有定律……”

“我不信天,不信佛,我只信凡事都由自己争取,无瑕,你一定会好起来,如今冷三叔受伤,你手中生意还在恢复期间,所以大晋一行,还是暂时搁置的好,否则你这样的状况,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无瑕却只是笑而不语,起身到了窗边望着窗外艳阳,渐渐痴然。

澈轩,无论如何,无瑕都会回去的,因为,无瑕要见他!就算是死,也要见他一面!无瑕要把那珠子还给他,也要将无瑕这一片痴心还给他,希望将来,就算无瑕没了,天地不复,他也还能好好活着,快乐的活着!

门外马蹄响起,佰茶不顾一切的冲出了门去,召唤弓跃下马背,见到向着自己狂奔而来的爱人,那在腥风血雨中面不改色的神情一瞬间紧张万分,伸手抱住了佰茶,弓带着责备的语气道:“都已经不是孩子了,怎么还这般冒失,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腹中还有咱们的孩子,以后不许再跑,要不——”

那话语就此顿住了,佰茶只伸手紧紧环住了弓的身子,用力的,用力的将他拥抱。

眉间浮现出一丝溺爱的微笑,弓不再责备佰茶,伸手抚在她的发间,轻轻的拍着:“我回来了,别害怕。”见佰茶身后紧随而来的白歌月,弓柔声道:“待我先将东西呈给夫人。”

佰茶让开身子,弓从怀中掏出玉佩和笔书,一并递到了白歌月手中,看见那薄薄的纸张,白歌月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伸手将笔书接过,打开,眸中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而下。

颜儿!

是娘对不起你,让你那么小小年纪,便成了权斗之中的牺牲品,十一年前,娘没能保住你一条命,现在娘就算拼尽全力,都要保住炎儿。

见白歌月作势便要撕去笔书,弓大叫一声制止道:“夫人且慢!”

白歌月见他阻挡自己,不禁抬眼去望,眼中带着疑惑,口中喃喃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

“你打开看过?”

“未曾!”

白歌月点点头,道:“我知你是性情坦荡荡之人,然既不知也未曾看过这笔书,为何要阻止我?”

“弓临回来之前,道长十分郑重的嘱咐我,让我对夫人说,此物将来定还有用处,万不可一毁了之,否则将来后悔莫及!”

白歌月的动作因那一句话而迟缓,然后手慢慢放下,心头转念间细细品味其意。当年颜儿落水而亡,除了府中亲近的几人,知道详情的便是通玄真人了,当时他还对自己说,命有注定,有失去便有得到,而自己在那不久便救下了炎儿!

脑中一闪,白歌月突然明白了过来。

此物此刻是武相想要掌握用以对侯府不利的证据,便是因为炎儿身份不明,无人知道他究竟是谁,若武相掌握证据,便会连带整个侯府背上欺君之罪。但反向一想,炎儿身份扑朔迷离,若有一天,他的真实身份曝露,却有人不想将真相揭露,那么,这也正是证实了并非是自己与侯爷亲生儿子的证据,果然万物皆有两面,只在于得到这物件之人做何用途。

见白歌月深思,佰茶与弓静立一旁,不去打扰她。

弓心头十分疑惑,想到自己将玉佩递给那通玄真人时,他那一叹:“那孩子的身世,果然开始掀起波澜了。”那句话让自己隐隐间不安,他口中所说的孩子,究竟是这玉佩的主人,还是……如今的小侯爷孟白炎?!

白歌月已经将那笔书收入怀中,见他二人站在一旁,忙走过去道:“竟忘了,你可有受伤?”

佰茶这才反应过来,急急一拉弓前后一看,见他身后和手臂处果然有剑伤,忙将他一推,道:“去让安大夫上药,你倒是铜皮铁骨,受了伤竟也杵在这里,果然还是木头一个,不知道照顾自己。”言语埋怨,却情深眷眷,白歌月在一旁看了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道:“这场事算是暂时过去了,如今风云变幻,这成乐只怕也是不宁了,你们在这里也要万事小心,吃穿用度我会常让人来打点,孩子出生前,定要顾全了你们的安全。”

听白歌月所言,弓感激万分,如今的他已经不能再如从前般毫无牵挂,来去自由,得到侯府如此照顾,令他在感激之余,却又添了更深的愧疚。

自己与他们本是水火不容的,现在却这般纠缠在了一起,而公子远在大郑,临走前交代自己的事情自己竟因私情而搁置了,当真是对不起他。

见弓脸上神色突然落寞,佰茶知道他心中定又想起了无瑕公子与弦伊,他是个性格刚毅,铁铮铮的男子,若不是因为自己,他又怎会委屈在琅嬛阁如此一方小天地,可是,自己却无法不自私,因为,孩子需要父亲,自己也需要他!

手伸出,从弓的指尖交错而过,佰茶紧紧扣住了弓的五指,弓低头看了看她,见她脸上神色惶然,知道她担心自己,不禁心头一痛,对着她微微一笑,与她返身向后院而去。

白歌月看着两人离去,一种心酸涌上了心头。

弓是无瑕身边的人,他可以为了佰茶躲在这里,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份厮守能持续多久,不敢想,那无法预料的世事当真让人不敢去想,若有一天,冷公子挥军伐晋,他们会如何?炎儿呢?他为了无瑕连性命都可以抛却,若有一天,两人对立战场,他们的情又该如何安放?

我的炎儿哪!

那人那般望着天空有多久了?

容博站在一旁,看着那俊朗的男子仰躺在对面的屋檐上,看似悠闲的眯着双眼望着乌云滚滚的天空,不知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已经过去几日了,果然如大家所料,那送食物之人至今尚未有下落,武相如今正在全力勾结党羽,目标直指九原,已经无暇顾及大理寺中这个被软禁之人,此刻的他便如同被人遗忘了一般,他自己似乎也无所谓,每日练练枪法,发发呆,一天很快也便过去了。

“小侯爷,快下雨了,下来吧。”

小侯爷侧过身子,对着容博嘻嘻一笑,道:“下雨好,这天气淋上一场雨倒是件十分痛快的事。”正说着,天空便噼里啪啦的打下了雨点,容博也不陪他疯,抬步上了台阶避雨,小侯爷依然仰躺着身子,任雨水冲刷着自己,双眼渐渐被雨砸的睁不开,然后漾起了一丝疼痛。

无瑕,这便是权势相争所要付出的代价,被圈禁在权利的怪圈中,就算是窒息,也逃不开这束缚,无瑕,咱们都已经回不了当初了,那七重轻纱后的惊鸿一瞥,顽劣如我,冷漠如你,又何曾想过会有这之后的无尽纠缠。

无瑕,若还有机会让我能再次见到你,我要问问你,若我说爱你,你是否会回应!

无瑕,我依然等在咱们相遇之初的情意里,你呢!

——————————————

白炎,其实我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去!

第三百二十章 素心问情 情丝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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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12

雨打在瓦片的声音将那熟睡中的人儿吵醒,奚昊睁开双眼,坐起了身子。漆黑的环境令他眼前一面迷茫,他眨了眨眼,然后侧耳倾听。

好大的雨!

掀被而下,急急向外奔,却因黑暗而撞在了桌角,奚昊倒吸了一口气,捂住了腰部,再向前,又踢倒了凳子,被重重一绊,摔倒在地。

“怎么了?”房门被推开,缠绵从另一间房间快速奔入,奚昊从地上爬起,道:“摔倒了,这么大的雨,我怕灵姝被雨淋坏,想去瞧瞧。”

缠绵伸手将他拉起,然后轻车熟路的到了烛台旁摸到火折子吹亮,点燃了烛火。

“下次睡觉别灭了烛火,省得晚上起了看不见路,又不熟悉环境,摔了就不好了。”回头看奚昊一脸焦急望着门外,缠绵无奈的摇了摇头,去拿了外衣给他披上,道:“你等着,我去拿了斗笠蓑衣,与你去看灵姝。”

风吹得很大,暴雨打在身上,溅起了泥泞,只一会儿,那两人便成了泥人。

手中的灯笼被雨打湿熄灭,顿时辨不清方向,奚昊心急如焚,向前奔了几步,嫌那蓑衣太大绊了手脚,索性伸手将之拉开抛下,然后继续前进。缠绵在后看他甩开了蓑衣,知道他的身形娇小,那蓑衣绊住了他的脚步,且雨实在太大,蓑衣也遮挡不住什么,也随了他,只跟他一起向前,到了那灵姝生长之地,就着天空不时掠过的闪电一看,灵姝竟真有大片随着雨水的冲刷倒下。

“糟糕!怎么办,缠绵――”奚昊大叫着回过了身,缠绵一看,道:“你呆着别动,让我想办法。”

见缠绵说完返身疾奔,奚昊急得不行。

怎么办?!这灵姝对于无瑕来说可遇而不可求,或许它们年年经历如此风雨,今年落了化为泥土,来年又再发新芽开花,可是,无瑕不能等,他那身子根本经不起太多的等待!

天空雷声阵阵,雨点愈发凌厉,打在人身泛起疼痛,奚昊脱下外衣从头顶拉过,俯身倾斜在一小片灵姝前,希望能够遮挡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雨也好,可是,雨点穿透了薄衫,毫不留情的砸在了灵姝上。看着那一片片倒下的花儿,奚昊双膝一软,跌跪在了地上。

“不要,求你不要再下了,留下一些给无瑕,老天爷,我求你不要再下雨了,不要再下了――”泪水混着雨水一并流下,奚昊看着那一株株倒下的花儿,忍不住痛哭起来。

老天爷,你既让我遇到灵姝,又为何要这般将其折毁,你这样何其残忍,你给了我希望,给了无瑕希望,却又如此吝啬的拿了回去,我恨你,我恨你!

缠绵抱着竹竿油布奔来,到了近前,却被起身奔向他的奚昊那死命的一抱而定在了原地。

没有了!那紫色的花儿倒了一地,随着雨水的冲刷混入泥土,再难扶起。手中东西哗然落地,缠绵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该死!

自己竟事先没有想到将那灵姝保护起来,以前它们不过是不知名的花儿,今年落了,明年再发,可是现在的它们是无瑕的救命良药,过了今年,便要再等一年,自己竟如此大意,犯下这不可饶恕的罪过。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怎么事先没有想到让你将它们保护起来,缠绵,我恨死我自己了!恨死我自己――”奚昊推开缠绵,狠狠将拳砸在了自己的头上,缠绵本还怔怔看着花儿,被他那一砸惊醒过来,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道:“不关你的事,是缠绵大意了,你每日如此辛苦的研制药方,这些本应该是缠绵去注意的事情,现在却……”

掩住心底巨大的失望,缠绵伸手拭去奚昊脸上的雨水,道:“既然相思谷有灵姝,那么,别的地方也必定会有,咱们就一起去找,明年之前若找不到,便再回来,老天不会如此无情,奚昊,相信我!”

奚昊抬起头,呢喃道:“会吗?会有吗?”

见他神色倦怠,身子也有摇晃之势,缠绵俯身一探,将他抱起,道:“自然!缠绵从不打诳语,你信我!”

明知那只是缠绵安慰自己的话语,奚昊却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毫不犹豫的点下了头。

我宁愿相信那是真的,因为如此,我才能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一些,才不会那般愧疚与自责!

缠绵抱着奚昊向着来路而去,奚昊安静的呆在他的怀中,抬眼静静的望向了他。

缠绵,你的心里必定比我更难过,因为你是那般在乎着无瑕的,虽然你不承认,可是当你说起当年与无瑕的相遇,说起你们在大郑的共同进退,你的语气中无意识的流露出的溺爱与疼惜,令在一旁听着的我心中如此……如此羡慕……

无瑕永远是那般招人疼惜的,他是那种就算很安静的存在,也会熠熠生辉吸引他人靠近的人,所以大家都会不由自主的围绕着他,想要为他付出,让他开心。

双手不由自主的一紧,奚昊心头一颤,骤然惊醒。

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在嫉妒无瑕吗?我怎会有这种想法?怎能有这种想法?

被自己心头所想骇然,奚昊怔怔的睁大了双眼,直到缠绵带着他进了屋,放在桌旁坐下,他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我去打热水来,你擦擦身子,换了衣裳,别着凉了。”缠绵说完返身走了几步,发觉奚昊不对劲,有些担心的又走回了他身边。

“奚昊,你怎么了?别担心,要是灵姝全毁了,咱们就出谷去找,大晋没有,就去大郑,还有韩国,再不然――”

“出去――”奚昊突然起身将缠绵一推,力气之大,竟让缠绵身子一晃,向后退了几步。

“奚昊?”

“出去――”又是一推,奚昊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怒意。

缠绵疑惑不解,看奚昊那怒气冲冲的模样,心中愈发担心。

“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我瞧瞧――”

“别碰我!”奚昊突然向后一退,见缠绵满脸担忧,心头不知为何愈发燥然,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背过身去,冷冷道:“奚昊自己会照顾自己,奚昊不是孩子了,你不必这般事事关心,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缠绵在身后楞了半晌,许久,幽幽道:“你是嫌我的关心让你感到窒息吗?”

不是!

双眼痛苦的闭上,奚昊没有回答,只静静站立,良久,却道:“是!这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身后那人一动,奚昊听见了门框碰响的声音,然后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在雷雨轰鸣的夜晚竟分明得让自己心痛。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被自己的想法与感觉吓到了,我怎会嫉妒无瑕,而让我嫉妒他的原因,竟是因为看见了你对他的好,缠绵,我是不是疯了,我定是疯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身子一软,摔坐在地,奚昊失神的望着眼前的一片空荡,感到自己的心被慢慢掏离了。

地上很凉,空气中传来的湿气也凉得让人颤抖,可是最凉的,却是那被伤害之后的转身。

门却再次响起,缠绵端着铜盆,盆里盛着热水,到了桌旁放下,然后走到奚昊身后,伸出双手,从腋下穿过,将他从后抱起,放在了凳子上坐好。

将浸湿的毛巾拧干,先擦去那脸上的雨水与泥泞,然后拿起双手细细擦拭,奚昊一声不吭,只静静望着面前的那个男人。

擦完手,缠绵返身去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了桌上。

“换了衣服,小心着凉。”那话说完,缠绵端着铜盆出了门去,当门被关上,奚昊才眸间一动,回过了神来。

他为何还会回来,自己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他为何不生气,为何还要管自己!

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奚昊拿起衣服走到了床边,脱下湿衣,换好之后,上了床去。

烛火摇曳,随着窗缝吹入的风跳动不已,奚昊起身到了烛台前,吹熄了蜡烛。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烛火最后的亮光令双眼在黑暗之初更加模糊,奚昊返身走向床,撞到凳子之后,向旁绕开,慢慢摸到了床边。

“我说过让你亮着烛火的。”

身后突然响起的话语令奚昊惊慌的一退,身子跌入床间,正欲坐起,却被一道炙热的气息压得再次倒下。

心跳得如此激烈,奚昊睁大了双眼,想要看清面前之人,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那人是谁,可是,他在做什么?!

“你为何生气?”缠绵的话语就在耳畔,奚昊愈发慌乱,他伸手想要推开那人,却在碰触的那一刹反射性的弹开了双手。

淡淡的迷迭香窜入鼻间,缠绵换了衣服,依然润湿的发蜿蜒落在奚昊的身旁,散发着一种幽香,奚昊渐感口干舌燥,他嚅喏了半晌,却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缠绵依然俯着身子,双手撑在奚昊的身体两侧,一动不动的望着奚昊,奚昊仰面望着他,突然双颊绯红。

“你的脸又红了!”

“没有!”灭了烛火的房间根本看不清一切,奚昊矢口否认,然后便感到几根修长的手指抚在了自己的颊边。

“还说没有,脸如此烫人,你在害羞?”

“胡说――”奚昊依然嘴硬,他不知道缠绵为何要这样对自己,这暧昧的姿势与碰触,让他感到自己要被燃烧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生气,可是奚昊,我要你知道,我对你的好,与对无瑕是不同的。”

心底一痛,奚昊偏开头,望着身侧的一片黑暗,轻声道:“我知道。”

你对奚昊不过是因无瑕的原因出于礼节上的照顾而已,奚昊怎能奢求自己能得到与无瑕一般的地位。

“不,你不知道。”缠绵望着那拼命强撑的人儿,突然伸手将他的脸捧住,对向了自己。

当那炙热的唇碰触到那略带凉意的双唇时,奚昊发觉自己的脑中轰然一响,然后整个人怔住,不知如何反应。

他在做什么?!

“好好睡,小傻瓜。”温柔的话语响在耳畔,那气息突然远离,奚昊看着那离去的人影,坐起身子,然后茫然而不知所措的四望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缠绵……他……

指尖点在了自己的唇边,奚昊依然愣愣,只不过是轻轻的一碰触而已,自己为何这般震惊!身子突然向后一倒,奚昊将自己卷进了被子中,想要以此隔绝一切,掩饰心中的不安与彷徨,他不知缠绵的想法,也不愿去揣测他的心理,他只知道,自己明日无法去面对那人了。

便走吧,离得远远的,让这令自己心烦意乱的感觉一并远离!只要离开这里,离开相思谷,离开缠绵,一切定便会好的,自己一定便会恢复的,一定会的。

翻来覆去的折腾了许久,奚昊终在将自己卷得如蚕蛹一般时疲倦的睡去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人说两情若在永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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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13

雨已经停歇,阳光透过薄窗照进了屋内,被裹得紧紧的身子因那热气而不安的动了动,奚昊睁开了双眼。

天亮了!身子霍然而起,他有些茫然的望了望屋内。房间里静悄悄,没有一丝声音,什么时辰了?自己竟睡得如此沉。拍了拍有些晕沉的头,掀被下了地,奚昊走到门边将门打开,发觉缠绵似乎不在屋子内。

山谷中的凤靥被大雨冲刷得也倒了一大片,那其中,混杂着一小片紫色,看到那抹色彩,奚昊的心头一痛,记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灵姝没了,本来自己以为这药草只存在于古书之中,现在知道世上竟还有它的存在,那自己便不能在此等待了,缠绵不在也好,省得自己既无法面对他,也不知如何与他道别。

返身去穿戴整齐,整理好屋子,奚昊四下看了看。

虽然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可是,因为缠绵的缘故,自己过得十分开心,果然美好的东西是最容易逝去的,自己本就不该奢求太多,便,走了吧。

指尖从那一件一物上抚过,然后停在了一尊小巧的玉雕前。

这是缠绵送给自己的,玉石翡绿通透,雕工精细异常,他说,自己沉浸于药物研究时的模样是最真实美丽的,所以他坐在一旁静静的雕下了这尊雕像,说要永远留住那美好的时刻,而这,也是自己唯一想要带走的东西。

心中突然酸楚难忍,奚昊拿起玉雕,抚过那精细到发丝的玉人儿,泪水渐渐落下。

缠绵,你保重!

门被轻轻关上了,那抹小巧的素洁轻盈而去,随风扬起的衣袂若飞舞的蝴蝶,来不带一物,去留一份情!孤单的身影渐渐隐入花丛,终消失不见。

“公子,公子。”弦伊小声唤着那人,看无瑕没有回应,不禁心头猛的一悸,伸手去抚他的额头,顿时吓了一跳,手中托盘乒乓落地,忙不迭的便往外奔,叫道:“紫衣,去回禀皇上,公子病了,雪雁,让人去问鼎轩找寇太医,赶紧的,快快快――”

长亭苑内顿时脚步纷乱,弦伊吩咐完,又跑回了屋内,到了床边轻声唤着无瑕,无瑕终于睁开了双眼,眸中却带着一抹血红色,声音干涩无比:“很渴,拿水来喝。”

“好。”弦伊返身倒上水,将无瑕扶起,无瑕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却突然一呛,身子一仆,杯中剩余的水泼了弦伊一身,他自己却趴在床边咳得直不起身来。

“公子!”弦伊抢过杯子丢在一旁,伸手去帮无瑕抚背,无瑕趴着咳了好一会儿,突然用手将嘴唇一捂,拼命忍受,弦伊看他脸色绯红,忍得难耐,不禁急道:“公子别忍了,小心憋着了自己。”话一完,却见无瑕的指缝之间竟淅沥的滴下几滴血色来。

“了不得――”弦伊说完拔腿便往外奔,无瑕见她往外跑,拼命直起身子叫道:“回来!”

弦伊急得不行,却听无瑕声音中透着严厉,遂顿住了脚步,也不回转,只在门边看着无瑕,簌簌落着泪。

“别这般火急火燎的,拿水来,伺候我梳洗了。”弦伊抹去泪水,万般不愿的出门打了水来,无瑕用帕子细细洗去了唇角和手掌间的鲜血,道:“不许胡说,让别人知道,特别是不许传到皇上耳朵里,你可有听见?”

“可是公子――”

无瑕抬起眼,不说话,只那么看着弦伊,弦伊在他的注视下垂下了眼眸,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郑澈轩竟在进门时一个趔趄,小六子在身后将他一拉稳住了身形,无瑕回身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不禁心头一酸,道:“这么急的跑什么,刚下了朝么?小六子,给皇上拿了衣裳来换了,朝服太热了。”

“听说你病了,我简直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捱到朝议完了,就马上过来了,怎么样?太医来了没?”郑澈轩说着便动手去抚无瑕的额头,入手发觉果然滚烫,不禁有些动怒,道:“怎么这么烫,宫女们都是怎么伺候着的?”

“时气而已,每到夏天都会如此,不关她们的事,只是今年似乎更甚往年。”无瑕说完又咳了几声,回头对着弦伊使了个眼色,弦伊会意,趁两人说话将铜盆端起,从旁悄悄后退,郑澈轩只顾看着无瑕,小六子却在弦伊经过之时瞥了一眼,顿时惊得嘴张得老大,却半晌不敢出声。

那铜盆之内水面漾着红色,那是?!

小六子吓得脸色大变,弦伊见状对他一摇头,然后出了门去。小六子看无瑕冷静如昔,心中顿时涌起了酸楚。他与无瑕也算是主仆一场,无瑕半年多时间三次入住长亭苑,有两次都是他伺候,想到无瑕平时待人温婉,那发自内心的真诚打动了这皇宫内外多少人,可是,老天却为何要将这病痛的折磨毫不留情的加诸在他的身上,那病犯时的可怕情景,让人心如刀割一般难受,纵如此,他却依然那般倔强的不屈服于任何人,这般节气与傲骨,让人如何不敬服。

小六子别开脸,悄悄拭去了眼角泪水,郑澈轩心急如焚的踱了几步,扬声道:“怎么,太医为何还没到?”

弦伊在外听见答道:“差人去叫寇太医了,公子一直是他照看着,怕换了人反而不好。”

郑澈轩点了点头,看了看无瑕的脸色,实在静不下心来等待,正待转身叫人去催,已见寇云气喘吁吁的进了院子。

因冷三受伤,寇云被留在了问鼎轩为他医治,但那日无瑕病发情形严重,是以他吩咐过弦伊,若有不妥一定要迅速通知自己,这会子见宫里有人急冲冲而来,他是拿了药箱便往外跑,走得急,竟忘了问鼎轩有马匹,跑了一段路想回头去要,又嫌来回反而耽误时辰,所以一路狂奔,到了长亭苑门口已经累得快要瘫倒,见寇云到来,郑澈轩忙不迭的将他拉进了屋内,道:“无瑕的额头好烫,你瞧瞧看有无大碍,需要些什么药物,要用什么来降温,或者――”

“皇上,皇上!”寇云气息不匀的打断了郑澈轩的话,道:“待臣先把脉。”

“好,你先看。”

寇云坐下,搭在无瑕的脉上细细诊断着,眉头越锁越深,郑澈轩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想问,又怕问出自己不想听到的结果,实在坐立不安,反而无瑕十分淡然,除了发热引起的不适,丝毫不见惊慌之色。

寇云诊完脉,轻轻叹息了一声,起身道:“时气所致,公子身子虚寒,这天太热,稍稍注意不到便会风邪入侵,且……公子那七窍玲珑症发作频繁,心脏负重过于所当,实在……”

“实在什么,去开了方子抓了药来,风邪入侵,喝药就行了。”郑澈轩大喝着打断了寇云的话,无瑕却只是淡淡的垂着眼眸,也不说话,待寇云满头大汗的去开方子,他才抬眼望着郑澈轩道:“生死自有天命,强求不得,去换了衣裳吧,仔细中了暑气。”

郑澈轩看他淡然如昔,已经无惧生死,心头更加疼惜,奈何疾病非人力便能改变,想了一会儿,道:“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喝了药就歇着,那些账目之类的可不许再看了,若我发觉,我便惩罚了下面的宫女太监,你是最体恤下人的,定不会叫他们为难了。”

无瑕本因发热而乏力之极,也不与他争执,只点点头,待他出门之后,由着弦伊扶着到了屋外软榻躺下,闭着双眼,却感到浑身热得厉害,恍惚间竟轻声道:“娘亲,瑕儿心痛!”

弦伊霎时捂住了嘴,泪水盈眶而下。

公子这是怎么了?这情形便仿佛他就要离大家而去了一般,让人心底恐惧。无法再在屋内呆下去,弦伊拼命捂着嘴退出门,穿过长廊,到了边角,终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十九岁,公子这十九年得到的快乐究竟有多少,似乎只在遇到小侯爷之后,他的心才知疼知痛,才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可是,他二人一再的擦肩,让旁人都看得忍不下去。不过只想紧握彼此的双手,可是却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

身子无力的滑落,弦伊靠在台阶的柱旁,将头埋在了双臂之间。

哥哥,你在哪,弦伊好害怕,若公子出了事,咱们这一帮子人,该怎么撑下去!

哥哥,弦伊想你了,你回来啊,回来啊!

这道路是通向哪的?奚昊呆呆的站在分岔路口,眼神迷茫。

自己根本不知该去何处,东都是回不了了,白炎深陷囚笼,根本无力保护自己,若水小岛没有灵姝,也是不能回的,那么,自己该去哪?

脚步终一动,向着其中一条道路而去。

无论去哪,自己都是孤单一人,便,随他去吧。

街道慢慢繁华,喧嚣的人群来来往往,奚昊却感到身子冰凉,孤独得可怕。

走到一家药铺前,从门内被赶出一个人来,那人满身补丁,样子十分狼狈,因是被赶出来,到了台阶处竟一个不稳,摔倒而下,跌在了奚昊的面前。

“大夫,求求你行行好,我娘实在病得严重,求大夫去看看,诊费我明日便送来,求求你求求你。”那人磕头如捣蒜,站在药铺门口的大夫却嗤之以鼻,不屑一顾道:“没钱,便让你老娘等死吧,我这不是慈善堂,滚――”

奚昊看着脚下那人哭得可怜,低头轻声道:“你娘在哪?我是大夫,可以帮你去瞧瞧。”

“真的?”那人仰起头,眼中充满了惊喜,忙不迭的爬起躬身道:“谢谢公子,我家就在这附近,公子请跟我来。”

奚昊点点头,随着那人向着一条小巷走去,走了一会儿,发觉越来越偏僻,不禁住了脚步,道:“你家究竟在何处?”

那人却突然回身一笑,道:“渭州!”

奚昊脚步一退返身便跑,却在瞬间被击中后颈,眼前一黑,倒在了那人的怀中。

感谢看官们的留言,你们的每一句话柒柒都有看,谢谢大家!

第三百二十二章 青衣为谁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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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14

相思谷中一片狼藉。

烈火在熊熊燃烧,十来个劲装男子仍在不遗余力的破坏着一切,屋子附近的所有事物皆已经不复,曾经美丽的相思谷此刻正随着滔天的烈焰化为虚无。

远远的,一道清影出现,看见那一切先是一顿,然后若疾电般闪了过来。

惨叫声骤然响起,从一人手中夺过长剑,锋芒过处,那一身青衣的男子衣衫霎时溅染了朵朵血花。

“很好!”口中轻吐出两字,缠绵将手中长剑慢慢对向了面前众人,温润的脸上现出了一丝邪魅的笑意:“敢在我相思谷动手,定是自信满满而来,或许是我久不动杀戮,让世人忘记了天下第一妙手,原是个惹不得的主!”

寒光闪过眼眸,那似玉般温文尔雅的男子霎时化为了夺命的修罗,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很多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在那道清影掠过之后,便已经身首异处,再难回魂。

金色的火焰舔噬着一切,滚滚浓烟之前持剑而立的男子唇角含着冷酷的笑意,缓缓走向了最后一个仍然还活着的人,那浑身青衣已经被血染成乌红色,俊朗的面容此刻却无情得令人害怕。

“别……别过来……别过来――”对面那人捂着受伤的腿踉跄的后退,被身后石块绊倒向后跌倒,然后扬着手中长剑企图阻止缠绵的靠近,缠绵依然微笑着,身子却在瞬间便到了那人面前,手伸出,扼住了他的咽喉,生生将他悬空提起。

“我只问一次,人在哪?”笑容渐渐隐去,脸上透着一股子狠气,缠绵一字一句的问道。

那人手中长剑早已落地,他此刻正拼命的踮着脚,试图挣开束缚,却因身高不够而被动的仰着头,呼吸渐渐窒息。

“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你信,还是不信。”缠绵依然慢慢的说道。

那人哑着嗓子,脸色通红,眼见便要兜不住,缠绵手一松,他顿时跌在了地上,捂着脖子拼命的咳了起来,喉间的呼吸刚刚顺畅,却在顷刻间因肩头的疼痛而大叫了起来,缠绵扣住他的肩头,只轻轻一扭,他的手臂翻转向后,脱臼而出,顿时额间冷汗涔涔。

“人在哪!”那曾经温柔的眸中泛着寒意,见那人依然不说,缠绵伸手扣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臂。

“我不知道――不知道――”那人带着哭腔大叫道:“我们来的时候根本就没人了,整个山谷都是空的。”

“你们有几队人马?”手中微微一用力。

“嘶――”那人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忙不迭的道:“百余人,分散寻找奚昊公子的行踪,除了我们,还有4队人马在附近的两个城镇。”

“若找到了,会送去何处?”

“渭州――渭州――”

手一松,缠绵起身道:“将地上的尸体全都丢进火里烧掉。”将那人手臂一扳,耳听咔嚓一响,那脱臼的胳膊被拽了回来,那人拭去额上冷汗,动了动胳膊,然后将地上的尸体一具具搬起,丢进了熊熊烈火之中。缠绵站在那一片狼藉前,微微叹息了一声。

傻瓜,竟自己出了谷去了,你难道还不知我是如何想的吗?待我找回你,定要让你知道如此一声不吭走掉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转身走了几步,突听身后风声,缠绵没有回头,只反手弹出一粒金弹子,身后那人一声惨叫,就此没了声息,缠绵微微一皱眉头,伸手脱下鲜血淋淋的外衣抛掉,然后一个窜步飞身而上,霎时不见了踪影。

天色浸墨,月儿高悬。

奚昊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他睁开双眼,看着陌生的环境,心中猛的一颤。

这是哪?

身子霍然而起,跳下床,跑到门边使劲一拉,才发觉门从外面被锁上了,伸手狠狠的砸着门,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自己竟然这么笨,送上门去让别人绑了自己,难怪缠绵说自己是傻瓜,自己可不就是天下第一傻瓜吗。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

渭州!记得那人说过,要带自己去渭州,那么,自己竟又落入了武飞云的手中了么?心底泛起寒意,奚昊紧握了双手,直到汗水浸透,才慢慢松开。

身子无力的回转,到了桌旁坐下,奚昊失神的低垂着头,他知道自己若落入武飞云手中,定再难全身而退,若果真如此,自己宁愿一死,也不愿受他羞辱。

门外传来了声响,然后是门锁的响动,奚昊惊得想要躲避,却发觉自己无路可退,他回过身,看着那出现在门口之人,慌乱的向后退去。

武飞云没有说话,阴沉着脸看着奚昊,然后慢慢向他走去。

身子撞到书架,奚昊停了下来,武飞云双眼微眯,冷冷的看着他,到了他的面前,缓缓凑过了头去。

“公子定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吧。”指背轻佻的抚过奚昊的脸颊,奚昊偏开头,不去望他。

“对了,那地方叫什么来着?相-思-谷!”

听武飞云口中说出地名,奚昊猛的一惊,回头看着他道:“你做了什么?”

武飞云冷嗤一声,扣住奚昊的手翻转过来,将那指尖放在自己的鼻下轻轻一嗅,道:“他既敢动我的人,我便让他的一切不复存在!”

身子狠命一挣,奚昊本已泛白的脸因气愤与激动而通红起来,他知道武飞云其人根本不是善类,他既如此说,相思谷定已经毁于他手!那缠绵呢?缠绵怎么样了?

“放开我――我恨你――武飞云,我恨你――”神情激动的想要甩开那人,奚昊不顾一切的捶打着武飞云,那一刻,他恨极了自己的无力,恨自己只有一身济世救人的本领,却没有杀人保护别人的能力。

身子被武飞云狠狠一抵,奚昊后跌撞在了书架上,那木质格局令他的后背生疼,他却毫不放弃对抗那人,恨不能用一己之力,食其血肉,杀了这让人痛恨万分的恶人。武飞云看着他挣扎,看着他反抗,带着一丝戏谑,丝毫不为所动。

奚昊不知道自己究竟发泄了多久,只知道最后自己已经筋疲力竭,再也无力挣扎。

武飞云邪笑着看着那发丝凌乱,气息不匀的人儿,调笑道:“可有闹够了?本少爷不会让你身上留下任何跟那人有关的东西,你知道该做什么。”

奚昊浑身无力,被他一把拉住带出了门,穿过长廊,到了一间房间前,拽了进去。

“我不――”

话音未落,身子已被那人搂住跌入水中,骤然入水令奚昊呼吸一堵,双手下意识的去抓武飞云的手臂,那温热的水一瞬间灌入口中,令他几近窒息,武飞云没有松开他,依然将他按在水中,顷刻之后,才将他捞起,冷酷而残忍的大笑起来。

“你果然适合做医者,纵然你我对立,你却依然医好了我的毒,宗奚昊,我在想,你究竟是太笨呢,还是太善良了。”

奚昊低头咳着,半晌道:“我是太笨,忘了你本算不上人,当时便该拼了自己这命不要,也要将你拉下十八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脸颊被那人死命的一捏,奚昊忍着疼痛倔强的昂起了头,怒视着武飞云,丝毫不让。

“你最好是杀了我,否则我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不得安宁。”

“我倒是很期待那份不得安宁,但在这之前,你该担心自己是否还会得到安宁。”手伸出,揽住那人儿纤细的腰身向着自己怀中一拉,奚昊快速的伸出双手抵在了武飞云的胸口,尽量让自己远离他的怀抱,然而那力量的拉锯终以他的失败告终,被那人扣在怀中,令他厌恶得快要呕吐。

“那夜似乎是吸入了带着药香的汗水和唇边的鲜血才会中毒,我说的没错吧。”

奚昊的身子微微一颤,虽不太明显,却已经尽数落入了那人眼底,武飞云狂妄的仰头大笑起来,然后低下头在奚昊耳畔咬字道:“喜欢在水里的感觉吗?汗珠渗出,瞬间便会淡化在水里,你说是不是。”

胃中一阵痉挛,奚昊疼痛的想要缩起身子,却被武飞云抓住双肩强迫他直立起来。

“我……想吐……”奚昊无力的摇了摇头,想要再次蜷缩,武飞云却丝毫不肯放手,摇晃着他的双肩令他头晕目眩,然后他感到那人俯身凑向了自己,他想要反抗,却推不开也挣不掉。那微微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渐渐粗喘的声音响在耳畔,令他浑身彻冷。

吻落在白皙的脖颈间,然后慢慢下滑。

“我要让你知道反抗我的下场,宗奚昊,我要让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那人咬牙切齿的低吼令奚昊陷入绝望,他伸手摸向腰间,发觉那玉雕还在锦囊中,于是不再反抗,只摸出玉雕,握入手中,向着武飞云狠狠砸去。

手腕被扣住,武飞云抬起头,阴鹜的双眼燃烧着欲望,似乎想要将眼前这人撕碎一般。从奚昊手中抠出玉雕,看了看,武飞云冷冷一笑,返身向着门外一抛。

“不要――”奚昊挣扎着随着玉雕抛去的方向向着池边一扑,却瞬间被武飞云反扣手腕拉了回来。

“好好伺候本少爷!”那吻再次压下,肆无忌惮,门外一人却突然冷冷道:“此物是我赠与心上人之物,阁下这般暴殄天物,便不怕天上雷母一个不高兴,劈了你吗?”

身随音入,武飞云只觉眼前一花,一道身影从水面上掠过,怀中一轻,奚昊竟就此被那人带着离开了浴池,站在了池边。

抬起头,看向了浴池边缘,一个身型十分颀长的男子拥簇着娇小的奚昊站在了面前。

“你便是相思谷的主人?人称天下第一妙手的缠绵?!”身子从水中一跃而出,武飞云站在两人对面喝道。

缠绵没有理会他,只低头去看依然在瑟瑟发抖的奚昊,然后将他的手拉起,把玉雕放入了他的手中:“你随身带着缠绵送给你的东西,便是并非完全不明白缠绵的意思,却为何还要不辞而别,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会不安,会抓狂!”

“相思谷没了……相思谷没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那人儿却在那一刹说出了那样几句话,然后哭得不能自已,缠绵温柔的将他搂入怀中,轻轻拍着,道:“相思谷永远都不会没了,等处理完这里的事,咱们便回去。”话一完,那温柔眉目中锋芒尽显,缠绵将奚昊拉到身后,然后对着武飞云微微一挑眉,道:“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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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水墨画卷 道不尽 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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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15

武飞云发觉自己完全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实力,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内力也十分深厚,果然江湖辈有人才出,自己竟大意了。传闻中的相思谷主不过是一个极爱美丽事物的男子,有一双巧夺天工手,为人温文尔雅,性格十分随和,却不料,竟是个如此狠角。

几次想要去抽壁上长剑都被缠绵逼了回来,武飞云知道自己与此人对战并无上风,是以勾起桌上花瓶向缠绵砸去,身子却倏然后翻,出了门,到了院子大叫道:“来人――”

缠绵扬眉一笑,道:“你的侍卫们都很乖,知道主子的事轮不上他们插手,这会子都趴着呢。”

武飞云知他动了手脚,也不与他纠缠,一个飞身上了屋顶,刚落定,便听一道啸响直击而来,伸手将之一扣,武飞云被那力量带得在瓦上后退了几步,展开一看,一粒金弹子已经将手掌打得通红,颤抖不已。

“少爷――”远处传来喧哗,方冲带人回转,发觉整个渭州府衙竟死寂一片,心知不妙,立刻让人闯了进来。

缠绵本欲继续追击,突听人声鼎沸,他倒是不怕,可是奚昊没有武功,若动手伤及到他……

心头转念间,缠绵回身对奚昊道:“咱们走。”伸手揽住奚昊的身子扶摇直上,脚步一点便飘飘然跃去了数丈远。武飞云见两人离去,将手中金弹子狠狠一砸,道:“给我追――”

缠绵带着奚昊在瓦砾间翻跃翩飞,丝毫不顿的出了渭州城,奚昊正欲说话,突听他口中一声唿哨,黑夜中一道白影如电疾驰,眨眼到了眼前。

“小心了。”从城墙上直接跃下,落入了马背,缠绵轻喝一声,那马四蹄腾空向前一窜,若离弦之箭极速奔驰,奚昊顿感呼吸顿止,心头怦怦乱跳起来。

好快的速度,这是什么马?

雪白飘逸的鬓毛随着夜风扬起,轻轻的打在紧握缰绳的手背上,凉风灌入口鼻,让人不由自主的摈住呼吸。渭州城很快就被甩得不见了踪影,缠绵依然轻喝,奚昊渐渐适应了那疾驰的速度,而一种后怕的心理却迅速在心头蔓延,让他战栗。

若缠绵没找到自己……若他没来……

本就被风吹得泪水盈眶的双眼渐渐溢出泪珠,身后那人温暖的胸膛紧紧贴着自己的后背,让人如此安定,可是,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他!

一路无话,缠绵打马直接奔回了相思谷,当曙光乍现,马蹄踏入谷中的那一刹,奚昊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一切,然后身子一软,几欲跌倒。

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整个相思谷一片狼藉,就连房子都已经成了废墟,烟火早已熄灭,却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焦黑一片。

缠绵带着奚昊下了马,奚昊向前走了几步,双腿一软,跌跪在了地上。

隐忍的哭声再也无法抑制,奚昊在那片焦土地前失声痛哭起来。

就在昨天,这里还是如此美丽,这是缠绵的家,有着自己与他的共同回忆,现在却连一丝一毫都没有留下。

“都是我……若不是我……相思谷怎会被毁……都是我――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看奚昊痛苦自责的哭泣,缠绵走上前将他扶起,道:“你先别自责,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转身去卸了马鞍,丢在一旁,然后轻轻拍了拍那马儿,道:“乖乖回去,我以后再找你玩儿。”

那马儿竟似听懂其意一般长嘶了一声,然后撒腿向着山谷深处奔去,只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缠绵拉着奚昊到了相思谷中的一道幽潭前,拭去他眼角泪珠,道:“眼睛都红得像兔子了,会憋气么。”

奚昊不明所以,擦着眼角点了点头,缠绵微微一笑,道:“使劲吸一口气。”

身子被带起跃入幽潭,缠绵拉着奚昊的手向着水潭深处潜去,幽暗的水下看不分明,奚昊不由自主的回握着那人的手,感受到他的不安,缠绵回过头对他温柔一笑,然后加快速度拉着他游向深处,眼见空气渐渐衰竭,奚昊发觉头顶现出一丝光亮,然后自己被托住浮出了水面。

阳光已经透过薄雾照射大地,那潭水的另一头竟也在一道山谷中,谷中十分寂静,偶尔听见清脆的鸟鸣,漫山遍野的花儿饮着朝露闪烁着光芒,照射在潭水上的阳光被粼粼碧波反射,若碎金一般闪闪发光。

“这里是?!”

“之所以叫相思谷,本就因为是对应的两道山谷,相传从前有一对十分相爱的恋人因世俗纷扰而无法在一起,他们一个在山谷的这头,一个,在山谷的那头,却至死都没能相见,女子的泪水流成了河流,聚成了深潭,将两道山谷连接了起来,后人感怀,便将两道山谷并称为相思谷。”

“好美的名字,好美的故事,可是,却也这般悲烈。”奚昊痴痴的呢喃道。

“我昨日之所以会让你跑掉,正是想到外面山谷的花草这边山谷必定也有,所以早早的潜水来到这边寻找,谁知道,回去之后你竟――”

“那找到了没有?这里面也有灵姝吗?”奚昊打断了缠绵的话,急切的抓着他的胳膊问道。

缠绵看着他,却突然敛起了笑意,十分郑重的道:“你为何要走。”

奚昊看他神色突然肃然,不自觉的咬了咬唇,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为何要走?自己能告诉他是因为自己竟然会去嫉妒无瑕,嫉妒他对无瑕的好,嫉妒他为无瑕所做的一切吗?天,自己何时变得如此自私可怕。

抓住缠绵胳膊的双手在不自觉的用力,奚昊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他不敢抬头去看缠绵,甚至不敢再去碰触他,他松开手,想要找一个地方去将自己藏起来。看手中人儿那变幻不定的神色,看他松开双手想要再次逃离的行为,缠绵终于忍不住伸手抓住奚昊,迫使他面向自己,低声道:“你不能一直逃避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告诉我。”

奚昊突然拼命挣扎起来,他推开缠绵向着潭边游去,缠绵在身后看着他,然后双手一划,紧追而上,拉住他的胳膊用力一甩,奚昊回身间发觉眼前阴影压下,想要后退,身子却被拉住动弹不得,然后彻底呆在了水中。

双眼睁得大大,脑中一片空白,奚昊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唇间辗转着那人炙热而霸道的吻,令他一瞬间呼吸顿止。

缠绵……

缠绵!!

心底在呐喊,可是身子却如石化一般无力动弹,感受到那逐渐温柔的碰触与纠缠,奚昊突然发觉自己透不过气来了,不敢张开嘴,却又似乎忘了用鼻息呼吸,就在他感到自己即将昏厥的那一刹,缠绵的吻离开了,他顿时大吸了一口气,样子极其狼狈,却又透着一种意味不明的可爱。

缠绵就那般看着他笑了,奚昊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他的脸一霎间绯红,然后慌乱得不知所措。如果那晚缠绵的那一吻自己可以忽略,那现在呢,现在又代表了什么?

“傻瓜,你竟还不知道我的心,还是你根本不敢接受这样的情感。”低沉的话语响在耳畔,奚昊呆呆的抬起了头,望着那俊朗的男子,突然眸中一酸,泪水簌簌而下:“不,缠绵,你根本不知道,我那晚之所以那么对你,是因为我居然嫉妒无瑕,我嫉妒你对他的好,缠绵,如此自私的我,根本不配得到你的情感,所以我逃了……”双手捂住脸,奚昊垂下头,不敢去面对那人,而缠绵在听到他的话语后,却心生狂喜,拉开他的双手,笑道:“所以说,你竟然吃了无瑕的醋,那么是否说明,你愿意接受我,愿意跟我在一起,愿意让我呵护你,保护你!”

奚昊被他那一番话震得抬起了头,口中诺诺道:“我吃醋?你说,我之所以嫉妒,是因为,我的心里……为何……我竟不知自己何时……”

身子被那人抱起回旋而起,奚昊惊得伸出双手紧紧拽住了缠绵的衣襟,缠绵大笑着从水面掠出,也不放手,径直带着他从花丛上飞身而过,片刻之后,落在了一片紫色的花儿面前。

“灵姝――”奚昊惊喜万分,从缠绵怀中挣扎而出,无视那人不满的低哼,奔到那一整片的灵姝面前开心的大叫着:“好多好多,天哪,我太高兴了,我又能制药了,无瑕的病有希望了,缠绵――”回身看那人极度不满的望着自己,奚昊才发觉自己竟高兴得失了态,不禁低下头吐了吐舌头。看他那满心喜悦,却又拼命抑制的神色,缠绵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想该吃醋的人是我,你一沉浸在医药之中,就根本会忘记旁人的存在,待为无瑕制出药物之后,咱们便来约定,每日不在我身边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时辰,还有,就算在制药的时候,心里也要想着我。”

“缠绵……你这么大的人了,这样子耍性子,很丢人。”奚昊垂下眼眸,略微不满的嘟囔道,粉色蔓延的双颊在阳光下泛着光,微撇的嘴角带着一抹孩子气。

缠绵挑着眉头望着他,道:“我说过,你竟敢背着我偷偷跑掉,我将你抓回来定要给你惩罚,你说,该怎么罚?”奚昊脚步一退,警惕的看着他,道:“你比我高,比我大,比我有力气,又会武功,我跑也跑不过你,打也打不过你,你不许欺负我。”

看着他一脸防备的模样,缠绵心中哀叹了一声,哭笑不得道:“我怎会打你欺负你,不知你的脑袋里都想的什么。”口中如是说,身子却在慢慢靠近,奚昊仰着头,本想避开他,却在那若深泓般的温柔双眸中迷失了自己,再也挪不开步。心突然猛跳起来,奚昊捂住胸口道:“缠绵,我好像病了,我的心跳得好快……”

剩下的话语被那人尽数堵回了唇间,奚昊身子一退,却被缠绵揽住了腰,后退不能。

“奚昊……”

“唔……”

“闭眼。”

“不要!我要把你的影子刻进眼里,生生世世,永远都不忘记!”

“那我就罚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呆在我身边,永远都不许离开!”

清风簌簌,花儿随风摇曳绽放,那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在漫山遍野的芬芳之中紧紧相拥,勾勒出一副迷人的水墨画卷!

我爱随我心,我心随我情,我情动天地!

柒柒这两天在听回音哥的《芊芊》,将其中几句与大家分享!

绝唱一段芊芊

爱无非看谁成茧

和你对弈输赢都回不去

一曲轻描淡写勾勒尽是我的呼吸

山穷水绝处回眸一遍你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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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16

时局的变迁永远不会让人的生活停滞不前,云城依然热闹非凡,大郑的皇权之争已经落下帷幕,朝堂之上的燕王残余势力在当今上位者的肃清中渐渐淡去,很多老臣被以各种理由清出朝堂,为避免再次出现如燕王,安逸王等封地坐大,权力扩散的情况,哲主郑澈轩从各地选拔优秀人才,任人唯贤,取消受封官位世袭制,采用贤才上位,一时之间,有志之士纷涌而出,整个大郑呈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之势。

刚下了朝,那人便匆匆往了长亭苑而去。因为当日为削弱萧君莫势力而水淹九龙城,致使九龙城下游良田被毁,民生艰难,无瑕在郑澈轩上位之后曾做请求放粮赈灾,减免赋税,如今九龙生计渐渐恢复,地方上报民心稳定,百姓对朝廷感恩,郑澈轩看奏折心情大好,下了朝,便迫不及待的要去将消息告诉无瑕。

入了院子,制止了旁人出声,郑澈轩径直去了房间,进去之后却不见无瑕身影,不禁奇怪,唤了宫女,才知无瑕因每日都在房中养着,感到烦闷,喝完药去了御花园中。

满园的紫薇木槿争相开放,美不胜收,风儿吹过,将香味送入鼻间,令人心情也随之畅快无比。

“盛夏绿遮眼,此花红满堂!好美。”郑澈轩站在御花园门口,看着那芊芊身影斜倚栏边,随着清风衣袂飘飘,青丝飞扬,不禁口中轻叹,心动不已。

因被强制休息,每日喝药吃饭都万分注意,无瑕的身子已经有了好转之势,他自知命有所归,强求不得,倒也看得十分开,也不再老犟了性子,对生意事无巨细都要过问,而是将一切分配之后便全权放手,是以也清闲了下来。

旁人只道他终于听了劝告,安心静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怕自己有何不测之后,手下众人一时乱了手脚,应付不暇,还不如在自己尚好时便放手让他们去做,运筹帷幄,才能稳扎稳打。

白皙的脸颊因晒了太阳而微微泛红,略为倦怠的眉目微微眯起,带着一种慵懒的神色,竟无形中透出了一种妖娆感,让一旁看着的人怦然心跳。听见脚步声,无瑕睁开双眼,回眸一瞥,见是郑澈轩,唇角一勾,微微一笑,郑澈轩本在靠近的脚步就此顿住,心却似被重物一击,然后竟无端的生出了一种空虚和惶然来。

这景象太美,太不真实,想将这一切留住,可是,面前这人便如那镜花水月,摸不到,够不着,且不知何时便会化为幻影,永远不复。这感觉如此清晰可怕,让人无法忍受,想用一切来换到他的长相厮守,哪怕只能在一旁看着他,只要他能够活下去,便已经足够。

“为何楞在那了,太阳如此大,皇上是要与日争辉么。”

听无瑕口中打趣,郑澈轩心头一暖,快步入了亭子,到了他身旁坐下,道:“去了长亭苑,宫女说你来了这里,九龙有奏章,说赈灾粮款皆已经到位,百姓们得知减免了三年赋税,皆十分欣喜,感恩戴德,表书以谢,这不,刚下朝,我便来找你了。”

无瑕依然倚在栏边,看着那满院花儿笑道:“这便好,如今四方安定,内乱平复,百姓安居乐业,让人欣慰。”

“现在最主要的,是你的身子,我已经下令各地寻访名医,民间或有奇人,说不定便有了治心疾的方子药物。”

无瑕眉间淡淡,也不否定,只道:“勿需强求,这段日子已经好了许多,每天被弦伊管得都要成了只会张口吃饭的娃娃了,我听说萧君莫在洱海之后便销声匿迹,此人虽已经势力不复,但颇有手段,若不铲除,必是后患。”

“说到这个,萧君莫其人咱们都很清楚,他现在没了兵马,必定恨意难消,只怕会……”郑澈轩顿住了,果然无瑕浅浅一笑,道:“他在这世上最恨的人,当便是我了,你是怕他会悄悄潜回,伺机对我不利!”

“你的谋略智慧在我之上,事情也必定想得比我透彻,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暂时还是都留在宫中为好,冷三叔那边,我会让人好好打理,问鼎轩以及各地生意我也可以——”

“澈轩!”无瑕轻声打断了郑澈轩的话,没去看他,却明显的有了抵触:“你不可能让我一辈子呆在宫里,若萧君莫一直不出现,难道我便要被锁在这深宫一辈子?无瑕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假设,放弃自己为之努力的一切。”

“无瑕——”

“我累了,回去了。”话说完,无瑕起身四处一看,弦伊跟几个宫女正堆在一块儿在假山旁喂鱼,看她那兴高采烈的模样,无瑕压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呼唤,靠在柱旁,愣了神。

“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给弦伊安定的生活,让她不用再跟着我刀口饮血,颠沛流离。”

“无瑕,我——”

身形一动,无瑕下了台阶,也不去叫弦伊,独自一人顺着长廊渐行渐远,郑澈轩万分失落的站在亭中,看着那决绝而去的背影,脸上竟现出了一种无助的神情。

无瑕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他知道身后那人心中有多痛苦难过,正因为他为自己做得很多,所以,自己便愈发要远离他,因为既然自己给不了他承诺,便就不要给他希望,若让他拥有,那么,在他失去的时候便会更加难过。

“公主。”德雅在身旁轻轻唤着那一直看着御花园的郑婼歆,看着那花儿在她手中被绞碎扯断,不禁心头轻颤,道:“公主何必拿了花儿来撒气,小心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他是什么东西,皇帝哥哥如此待他,你看他那什么态度,竟然那般伤皇帝哥哥的心,真是不知所谓。”口中愤恨,手中愈发发难,面前的花儿成了发泄的对象,一阵摧残之后,只剩下一地的落红与碎绿。

“公主,咱们回去吧,太阳毒着呢,小心被热气冲撞到,话说这些日子那俞大人倒不怎么来了,公主厌烦了他了么?”

郑婼歆看了德雅一眼,道:“本公主不过是闲得慌的时候听他说说话也挺有趣的,却不料前段时间皇帝哥哥特意叫了我去,说他人品不行,让我少跟他接触,皇帝哥哥倒是小瞧了我了,我郑婼歆是什么人,怎会看上那低三下四的东西。”

“那是,公主将来的驸马爷怎会是个泛泛之辈,怎么着也会是个地位显赫之人,亲王侯爷,奴婢该死——”突然发觉自己竟犯了公主的忌讳,德雅噗咚一声跪在了郑婼歆面前道:“奴婢失言,请公主恕罪。”

郑婼歆闻言冷笑了一声,道:“你也不必忌讳,说起来,那俞翙羽倒是跟本宫提过,有些人,既然得不到,那么,便踩在他的头上,让他痛苦,就算是恨也好,至少也能让他刻骨铭心!”

“公主,奴婢不明白……”德雅抬眼看着那面罩寒霜之人,口中喏诺道。

“你自然不明白,本宫以前也不明白,现在却看得很透彻,得不到,便毁掉,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公主您可千万别做傻事,那无瑕公子杀人可跟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您犯不着与他搏命。”德雅有些急了,她不明白郑婼歆所言为何,郑婼歆也不解释,冷笑一声抬步离去。

姬无瑕,你便好好的呆在大郑吧,而我,待时机成熟,便离开这里,到那人的身边去,我要用尽一切手段让你们受到折磨,既然你们都不肯放弃彼此,我们便来看看,情爱带给你们的,究竟是痛苦,还是永不相忘。

夜色中迅速翻飞着几道黑影,最前面一人显然在拼命逃命,可是无论怎样努力都逃不开后面几人的追击,一道银光划破夜空,那人一个趔趄,从屋背上滚落而下,身子刚刚落地,便已被人制住。

袖箭隐入袖中,白少卿走到那人面前,俯下身子扣住了他的下颌抬起细细看了看,道:“带走。”

莫寒带人进入大理寺中,大理寺卿霍兖早已等候在堂上,那堂下跪着一人,腿部的箭已经拔出,用白巾扎着,却仍然在渗着血珠。

“是这人么?”莫寒到了堂上坐下,霍兖拱手道:“对过画像,也让当日当值的守卫认过人,是他没错。”

“人在何处抓到?”

“人是白将军抓到的。”

“少卿?”

“属下在!”随着应声,白少卿走上了大堂:“应少主令,属下本是去云雾山庄附近查访,不料听见有村民报家禽有失,本不算大事,可是却因为有人看了画像之后说此人在附近出现过,所以属下才带人夜伏,竟果真抓到此人。”

莫寒看了看那人,道:“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又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去。

“赵括将军命丧当日,可是由你送的食物?”

那人一声不吭,既不说话,也无任何动作,莫寒看着他,突然冷笑道:“可惜,尽心尽力为主子效力,却还是落到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想你竟藏于山林,苟且偷生,便知你家主子本是要在事后了结祸患的,怎么,便如此,你还要维护于他,死不松口吗?”

那人的身子明显一颤,脸上肌肉抖动了几下,嘴唇也轻轻哆嗦了起来。

“效忠一个人,也得看那人是否值得自己付出,或者,你有把柄在他手中?若有,你大可说出来——”

“相国大人到——”

通传声起,那堂下所跪之人本已被莫寒说得松动的神情在那一刻突然变得漠然,他的头低垂下去,身子却若被抽去筋骨般一松,然后不再有任何表情与动作。

武凡中踏入大堂,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道:“本相听说抓到了当日送食物之人,特意赶来,莫将军,皇上下旨你我一同协助调查,怎么,本相还没到,你们便想屈打成招吗?”

莫寒懒懒一笑,凤眼微抬,道:“相国大人与莫寒同时接到的消息,若非皇宫离大理寺近些而莫寒早到,只怕此刻大人所言便是莫寒所言了吧。”

听他口带暗讽,武凡中也是冷冷一笑,上了堂上坐下,道:“李颂,你是我相府的人,在相府也呆了许多年,该知道话不能随便说,你放心,当日是什么情形,你只管细细道来,本相在此,看谁敢动用私刑,屈打成招。”

那李颂闻言微微抬了抬眼,虽然他强作镇定,却仍在与武凡中目光相接时轻颤了一下,莫寒看在眼里,却碍于堂上人多,无法细询。

“李颂,无话可说!”李颂垂下眼眸,漠然道。

“本相问你,当日你送的食物中,可有曼陀罗?”

“不知!”

“赵括将军可是你所杀?”

“不知!”

武凡中脸上也是一愣,显然他也没料到李颂竟然什么都不说,问了几遍不禁也有些恼怒,阴沉着脸下了台阶,到了李颂面前凑过头道:“你最好识相点,该说什么便说什么。”那话说完,却突然靠近了李颂的耳畔,轻声道:“夜风凉爽,明日却定是个艳阳天,也不知叶儿上的水珠被太阳一晒,还能在这人世间停留多久。”

李颂那呆滞的双眼在听见最后那一句话后骤然一亮,眼珠瞪向了那人,神情一瞬间变幻起来。

“本相问你,那日你送的食物中,可有曼陀罗?”武凡中再次扬声问道。

“是!”

“可是有人授意于你,让你来刺杀赵括将军?”

“是!”

“那人是谁?”武凡中步步紧逼,莫寒看形势不妙,他不知武凡中与那李颂说了什么,可是看这架势,他手中必定掌握着能够制约李颂的东西。

“相国大人——”莫寒霍然起身,扬声道。

武凡中大笑着回身看向莫寒,道:“怎么,害怕听到他口中说出的名字了?莫将军,咱们拭目以待,看指使他的,究竟是何人!”

第三百二十五章 当恩怨各一半 我如何圈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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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17

夜色中的大理寺灯火通明,明明聚集了如此多的人,却意外的寂静得可怕。

从大堂匆匆而出一列人马,随着带头那人的拂袖而去渐渐隐入夜色。

莫寒站在堂前,眸含冷意,看武凡中脸色铁青的带人离去,他回身望向了大堂中倒着的那人,看着他依然圆睁的双眼,微微叹了口气。

“莫将军……”

霍兖被刚才那一幕震到,努力咽了口口水,走到莫寒身边道:“此事,该如何向皇上回禀。”

那李颂在被武相逼迫道出幕后主使之时,所有人都认为他口中会说出孟白炎三字,就连莫寒自己当时也觉得小侯爷此次当真难逃,却不料李颂突然望着武相大笑了几声,然后竟当场咬舌自尽。

莫寒伸手抚上了李颂的双眼,道:“想来你也不甘,为那人卖命,却要落得这般下场,不愿再次被他利用,却又无法道明真相,是以用自己的性命来反抗了他,倒也算是条汉子。”

堂上众人见最后竟是这般结局,皆心头唏嘘,现在最重要的一人已死,既无人证明此事是小侯爷所为,也无人证明此事与他无关,倒果然如从前所料,只怕小侯爷当真要如当初的赵括将军一般,被囚在这大理寺中了。

莫寒兀自站了一会儿,返身对白少卿道:“你去相府附近看着,我觉得事情定有隐情,这李颂虽然也非善类,但终还算有骨气,若他当真有何不得已的苦衷,咱们也算为他尽了一份心,至少他这一死,小侯爷的罪名无法落实,也暂时得以安宁了。”

“是!”白少卿领命而去,莫寒望向霍兖道:“霍大人将今夜之事详尽上书,想来武相也翻不起大浪,此事到此虽然不清不楚,却也算了结了,只怕小侯爷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这大理寺中出不去,万事,还有劳霍大人了。”

霍兖拱手一揖道:“下官定好好照顾小侯爷,请莫将军放心。”

莫寒踌躇了一下,终还是去了后院看小侯爷,入了院子,才发觉那人正坐在栏杆上仰头看着明月,听他进门,没有回头,只微微一笑,道:“事情了结了?”

莫寒微微一叹,道:“没想到那李颂竟当场咬舌自尽,如此一来,此案成了无头公案,武相动你不得,却也令你依然背负嫌疑,只怕要在这大理寺呆上一段时间,待事情慢慢淡化……”

“我懂。”那人依然在看着天上明月,笑道:“月色好美,莫大哥,你说,无瑕那边的月色,也是如此美丽吗?”

“你又在想他了?”

“想,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小侯爷收回眼神,修长的眉头微微一扬,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呢喃道:“可是,我却又期盼自己不要见到他,因为我若没见到他,就说明他与我之间的身份对立还没有到达无法挽回的地步,他离我越远,我们之间的这份情便越能有挣扎喘息的空间。可笑,这世上为何会有如此可笑的局面,矛盾得让人便要发疯了。”

莫寒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眉间眼底掩不住的痛苦神色,难过的别开了头去。

“或许有一天,事情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

小侯爷自嘲的低下了头,轻声道:“不用安慰我了,无瑕的个性我太了解了,要他放弃复仇,抛开责任,简直……”小侯爷口中话语顿住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莫寒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国仇,家恨,从小到大都在追捕中苦苦求存,要让自己活下去,还要让追随自己的人活下去,没人知道那么一个纤瘦的人儿是怎样做到的,而此刻,他所辅佐的郑太子已经顺利登基,成了大郑天下的主子,成了他的坚实后盾,万事皆已经具备,他会为了他自己的情感而放弃一切吗?

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莫寒也浮现出了一丝苦笑。

倔强如他,就算是双眼泣血,足底白骨森森,他也不会退却吧!

无瑕哪!

相国府的后门打开了,两个侍卫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手中拎着一个麻布口袋,袋中不知装了什么,竟在微微的颤动着,白少卿俯身屏息,悄悄跟于身后。

如此深夜,这两人带着东西要去何处?

跟在身后七弯八拐了好一会儿,白少卿倒有些糊涂了,因为那两侍卫竟径直来到了东都的酉水河畔,在岸边顿了顿,将麻袋拎起,随意的对着河中一抛,然后站在岸边看袋子沉入水中,又四下望了望,才返身而去。

身形如箭,白少卿一跃入水,他的心头泛着疑惑,却更多的是惶然。

那袋中有东西在动,定是活物,若是家禽之类,为何要深夜鬼鬼祟祟跑来丢掉。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恐惧,白少卿不知自己为何会涌现这种感觉,他的直觉是,要尽快找到袋子,尽快将袋子中的东西拿出来。

水下十分昏暗,白少卿拼命的向着袋子掉入的地方潜下去,一种莫名的窒息感撞击着他,他感到自己的双手竟在不由自主的颤动,终于,一团黑色的阴影出现在了前方,他一个挺身向前窜去,麻袋入手,身子一轻,径直上浮,然后提气跃出水面,飞身回到了岸边。

双手在快速的解开袋口的绳结,当绳结打开的那一刹,白少卿倒吸了一口气,差点落泪。

袋中蜷缩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凌乱的湿发覆盖着脸颊,双眼紧闭,无声无息,白少卿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鼻息,然后将那孩子抱出置平,趴下听了听心跳,双手叠加按在她的胸口有节律的交替按压与松弛,发间水珠随着他的动作而甩落在孩子稚嫩的脸上,看孩子依然没有动静,他又将孩子反转抱起,搭在肩头,顶着她的腹部快速的来回奔跑,孩子的双手无力的耷拉在他的身后,随着奔跑而撞击着他的身体,令他的心中泛起疼痛。

这么小,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他们竟也不放过!

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或许很久,或许才一会儿,白少卿已经无法分清虚实,手中的孩子让他的记忆瞬间回到了从前,当年自己被那群盗匪扔下船只的时候,应该也是这般大小吧,被水淹没的一刹那,那种感觉让自己不能回想,那种满眼突然只剩下黑暗与窒息,然后无限下沉的恐惧感到现在还是这般的鲜明,耳畔似乎又传来了那些人放肆狂妄而残忍的笑声,在脑海中回荡,回荡……

突然,身上的小人儿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声音,白少卿身子一顿,然后欣喜若狂的放下她,抚着那满脸水痕的脸颊轻声道:“醒醒,孩子,醒醒。”

那孩子咳着吐出了许多水,睁开了双眼,眼神涣散的望着白少卿,茫然无措。见她醒来,白少卿身子瞬间放松了下来,他就那么跌坐在孩子身边愣愣的望着她,直到夜风吹得那小小的身躯颤抖不已,他才想到她此刻需要温暖。伸手将孩子抱起,白少卿一个顿步,向着大理寺疾奔而去。

大理寺中的男人们乱成了一片。

虽然有过很多设想,却没料到用以威胁那李颂的,竟是如此一个脆弱的小生命。

孩子被簇拥在温暖的被子中,小侯爷就着容博手中的碗舀了一小勺热水缓缓喂入孩子口中,孩子似乎还未从那惊魂不定中回过神来,只是愣愣的张嘴将水喝下,在那温热的暖流中,孩子颤抖的身子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

白少卿坐在屋外的墙角,低垂着头,浑身湿衣尚在滴落水珠,他既不动,也不说话,只默默的坐在那里,莫寒出门见他那模样,心头一叹,走了过去,与他并肩坐下,望着天空,道:“当年爹爹将你从河中救起,你似乎也才这么点大吧。”

白少卿的身子终于动了动,他抬眼望了望房间的方向,喃喃道:“今天看着他们将麻袋丢下河的那一刹,我觉得仿佛是自己又被丢入了那死寂一片的河面中,那种恐惧,黑暗与窒息,让我战栗至今,我无法想象那孩子在口袋中挣扎的模样,一想,就……”

那在沙场上浴血搏杀都不曾掉下一滴眼泪的男子此刻却如孩子般落下了泪来,莫寒伸手在白少卿的肩头狠狠一扣,道:“你做得很好,我记得你很怕水,可是你今天救了这个孩子,少卿,你很了不起。”

白少卿先是一愣神,继而发觉自己当时竟就那般跃入了水中,似乎对水的恐惧随着那种心急如焚而消失殆尽了,思及此,不禁抬头看了莫寒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

莫寒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去换了衣裳,那孩子缓过神来,会想见到你的。”

白少卿的动作却随着那话语一滞,蓦然回头,脸上竟现出了一丝慌乱。

那孩子跟李颂是什么关系?李颂是自己抓住的,而现在又已经死了,自己又该怎样面对那孩子?!

小侯爷伸手擦干孩子的嘴角,将被子掖了掖,柔声道:“好好睡,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孩子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稚声道:“你们是爹爹的朋友吗?爹爹说,他一定会来接我的,他什么时候能来看我?”

看着孩子那期盼的眼神,小侯爷眸间一酸,无法面对,只能别开头,道:“你爹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说,让你好好的……”

“爹爹是不是死了?”孩子突如其来的话令小侯爷身子猛的一颤,他骤然回头,看着孩子道:“谁说的?”

孩子推开被子,坐了起来,泪水顺着稚嫩的脸庞落下,哭道:“娘亲死的时候,爹爹说,娘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都不能来看小雨点了,叔叔你现在也说爹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是不是爹爹也死了,是不是小雨点现在连爹爹也没有了。”

孩子伤心的抽泣若尖针刺入了小侯爷心里,令他泛起疼痛。

爹娘都死了,那这孩子岂不是就是孤儿?!就这么一个可怜的孩子,他们竟也忍心将她抛进河流之中!

白少卿静静的站在门口,当听见小雨点那伤心的哭声时,他发觉自己的心被种稚嫩打得粉碎,无力挣扎。

是自己,是自己抓住了他的爹爹,让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脚步突然向后一退,门框的碰响惊动了屋内的人,小雨点抽泣着回过头的那一刹,白少卿竟慌乱得返身便要逃离,那孩子却从床上跳下,径直奔向他,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哭道:“叔叔,带我去找爹爹,我知道是你救的我,我看见你的,你带我去找爹爹好不好,小雨点一定听话,不吵不闹,只要你带我去找爹爹,求求你啊,叔叔。”

小雨点哭喊着,双手紧紧的拽着白少卿的衣摆,仰起的小脸上伤心欲绝的模样让人不忍去看,白少卿站在原地,竟使不上力气去挣脱,他回过身,蹲下去,拭去小雨点脸上的泪珠,道:“你乖乖听话,叔叔明天带你去看爹爹,爹爹累了,去陪娘亲了,小雨点乖乖睡觉,要不然爹爹看见会伤心。”

小雨点听了那话居然双眼一亮,小脸上依然挂着泪珠,却拼命抑制了哭泣,道:“小雨点听话,去睡觉,叔叔明天带我去看爹爹。”说完竟果真转身进了屋,爬上床,然后使劲的闭上双眼,似乎害怕因自己不睡明日便果真无法见到爹爹一般,小侯爷叹息一声将被子给她盖好,轻轻拍着,不大一会儿,小雨点终于头一歪,睡去了。

看着那小小的脸庞,屋内几人皆静默不语。

一夜之间,这孩子便成了孤儿,且还在鬼门关前转了一趟,她实在已经很累了,所以才会如此入眠,可是,明日睁开双眼,她的生活还得继续,她将来的道路,又该怎样走下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夜魇 单衣难御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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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18

那一行人皆默默的站在那堆新坟前,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本按律例,李颂的尸体是无法得以保全的,可是因为小雨点的缘故,莫寒上奏求情,李宗治破例允予全尸下葬。

小雨点跪在那新垒的坟前,小手轻轻擦去了木牌上沾染的泥土,眼中泪水已经干涸,只是痴痴的看着她唯一能认得的李颂二字,小声道:“爹爹,小雨点给您磕头了,爹爹好好睡,小雨点会想您。”额头往下磕在泥土上,那一碰一撞将身旁众人的心也给撞得生疼。

这孩子多大?当不过六岁,可是竟如此乖巧,本来众人还怕她会哭闹不止,可是,当那白布掀开,看见爹爹的那一刹,她却只是默默的流泪,然后一声不吭的看着大家将尸体抬起,敛入棺木,上山埋下,当一切落定,她的眼泪也已经流干。

当众人转身,小雨点随着白少卿往回走,小手与白少卿的手扣得紧紧,白少卿能够感受到那小小掌心凝聚的汗水,那孩子在走了几步之后突然顿住,然后身子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当发觉不对,大家返过身,发现她的脸色煞白,嘴唇发青,竟当场背过气去。

“别忍啊,小雨点,你哭啊,哭出来啊――”白少卿使劲的掐住小雨点的人中穴,喉间发出了沙哑的叫声,那孩子竟让一旁的男人们手忙脚乱,慌乱得不知所以。

额间的冷汗很快浸湿了柔柔的短发,小雨点黑亮的眼眸望着头顶的天空,渐渐的,再次有泪落下,口中猛吸了一口气,然后喉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叫声:“爹爹――您怎么也不要小雨点了――爹爹啊――小雨点怎么办啊――”

一旁众人顿时潸然泪下,那还带着童音的哭喊便如一把重锤锤在胸口,令人无法呼吸。

白少卿一把搂住小雨点按在怀中,泪水忍不住的落下:“还有我,我来照顾你,我来当你的爹爹,从现在起,你便是我白少卿的女儿,只要我还活着,饭有一口你先吃,衣有一件你先穿,有风有雨我来替你挡,绝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

小雨点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了白少卿的衣衫,哭道:“爹爹也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可是他现在丢下我了,他丢下我了――”

白少卿不再说话,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那么苍白无力,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照顾这个孩子,让她坚强的活下去。那些在战场上眉头不皱的铁铮铮的汉子们,在这样一个弱小的孩子面前第一次感到了无力,语言再多都是空洞,要她好,只有用行动来证明!

毒辣的太阳悬在头顶,守城门的士兵皆有些无精打采,知了在树上吱呀鸣叫,让人心烦意乱。

“这天,太热了,李四哥,今年不会又是个大旱之年吧,皇上登基没多久便平定了洱海之乱,眼见这老百姓的日子好起来了,偏偏这天公不作美,都多久没下雨了呀。”

李四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道:“可不是,再这么干下去,今年的收成只怕堪虞了。哎,搜查仔细点,除了有文书的,其余人一概不许带兵器入城的――”李四说着扬声招呼着城门守卫的士兵。前几日上头下了令,要严格搜查进入云城的来往行人,无各地官衙文书者,一律不许带兵器入城。

“说起来,咱云城也没出啥事啊,怎么突然将入城管得这么严?”那叫曾虎的士兵又给李四满上了一碗茶推到了他的面前,神秘兮兮的凑过头道:“听说,是有人要对宫里的那位公子不利。”

看曾虎满脸神秘的神色,李四不屑的觑了他一眼,道:“小心说话闪了舌头,宫里那位可是当今圣上极其重视之人,我记得去年腊月三十,当时圣上还是太子爷,我当值回家去跟老婆儿子团圆,看见那公子喝醉了,被太子爷从问鼎轩中抱了出来,哎呀,那模样,简直,简直――”李四两眼珠瞪得老大,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词来,他本是粗人一个,又怎会文人墨客风雅之词,憋了半天,终于道:“比花满楼里的头牌姑娘不知美了多少倍。”话一说完,发觉自己比喻不当,不禁呸呸吐了两口,道:“比不得,仙似的人儿,让人看了眼睛都不知道转了。”

两人身旁站着一人,听了那话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去,半晌,道:“那公子,是个好人!”

正在遐想的两人听他说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嗤笑道:“常宽哪,那可是皇上身边的人,高高在上,你一个小小的守卫,莫非也与他有过交情?怎知他是怎样的人。”

常宽也不与他们多言,倒了碗茶喝下,又去了城门边。那两人看他一声不吭的离去,皆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回身继续唠嗑。常宽的脚步微微一顿,想到刚刚听到曾虎所说城门戒严是因有人要对宫中的公子不利,不禁心中暗暗上了心。

想到当日自己因为母亲病重骑马冲撞到公子,还用鞭子将他的脸颊甩出血痕,他却丝毫不追究,放自己离去,那事于公子而言,或许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于自己看来,却是一件大恩情。若当日他将自己拦下讨要说法,自己的娘亲或许便已经不在人世,自己事后四处打听,终于在问鼎轩见他进出,才知他竟是那名动一时的无瑕公子,是当今皇上极其重视之人。自己地位卑微,纵想抱此恩情都欲报无门,便好好的守着这城门,也算是尽了一份心了。

因为每个人都要搜查,所以队伍行进缓慢,很多人因等得不耐而吵闹不已,常宽细细检查着面前队伍的每一个人,空中吹来了一丝凉风,大家抬头一看,天边飘来了滚滚乌云,风也开始有了肆掠之势,人群骚动起来,纷纷嚷嚷着发起了牢骚。

“哎呀,我这马车上可是拉的上好的笔墨纸砚哪,要是淋坏了可怎么好,你们管赔吗?”

一人出声百人呼应,拦得了这头拦不住那头,队伍中已经有人开始冲撞,场面一瞬间混乱起来,虽然进城要求检查,可也不是缉拿罪犯,就算是有了冲突,也不能将手中长矛对准无辜百姓,是以官兵们阻挡了一会儿,突听人群中有人喊着冲过去,人潮便若长龙一般摆动起来,相持了一会儿,终还是被挤开一条缝隙,然后便如决堤的河岸一发不可收拾。

“不许挤――不许挤――”李四大叫着冲到城门旁,正此时,天空淅沥打下几滴水珠,然后雷声阵阵,雨点铺天盖地而下,官兵眼见拦不住了,索性皆退到了一旁,待人潮势头衰竭,便死命的要将城门关闭,见此情形,城门外的人群愈发慌乱,推搡间有人摔倒,继而后面的人踩踏而上,倒让守城门的士兵们看得胆战心惊,不敢再关城门,只好任人群一拥而入。

常宽抹去脸上水珠,在滂沱大雨中细细看着入城之人,雨太大,天色又突然暗淡,人潮汹涌间实在无法顾及,常宽只好长叹一声,退在了一旁。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面前挤过,随着人潮向前涌去,常宽抬头看了一眼,却霎时没了那人的踪影。

那人,好高哪!

闷热了多日之后,气温终于在大雨中得以降低,无瑕站在窗前看着渐渐暗淡的夜色,轻轻舒了口气。

好凉爽的风,让那郁结的胸口也得到了一丝舒缓。

“公子过来用膳吧,今儿个司马送来了问鼎轩的东西,都是公子平日里爱吃的,可香哪。”弦伊令人将碟盘放好,又拿出了一个小壶,道:“秋瞳酿的桃花酒,寇大夫说,公子喝少许无妨,这不,刚温热的,公子过来闻闻。”

无瑕返身到了桌旁,因多日喝药,他实在已经提不起食欲,倒是弦伊手中的桃花酒因为热过,从壶口盈出了淡淡的清香,令他有了一丝跃跃欲试。

弦伊在旁看了他那神色,不禁扑哧一笑,道:“公子这性子何时能改,明明是喝不得的,可看到酒之后,竟总是抑不住的想要贪杯,寇大夫说,喝少许,公子可知少许的意思。”

无瑕略为不满的瞥了她一眼,将酒杯翻转往那桌上一放,道:“愈发嘴碎了,三五杯不碍事,每日呆在宫里又不能出去,醉了便往床上一躺,这雷雨天,倒正好助我入眠了。”

弦伊倒上一杯,然后将菜夹好放到了无瑕面前:“空腹可不行,吃了菜压一压,今日便准你喝三杯,一杯便会醉倒的人,三杯也算是极限了。”

无瑕无奈,吃了几口菜,然后端起酒杯放在鼻下闻了闻,笑道:“秋瞳倒是细心,春日的桃花留了那么多,又是做糕点又是酿酒。”

“公子偏爱桃花众所周知,他们指不定下回就用桃花做菜来给公子吃了,只不过这桃花毕竟不是枝头鲜活的模样,香味也淡了许多,竟还及不上公子身子的香味了。”

无瑕将酒喝下,顿感齿颊生香,不禁叹道:“好久没喝酒了,这用花儿酿的酒,还是去年在云雾山庄……”话语突然顿住,弦伊心头也是一咯噔,去年在云雾山庄喝的是桂花酒,而喝酒的人,却……

无瑕不再说话,从弦伊手中夺过酒壶,又满满的斟上了一杯仰头喝下,弦伊知他心中定想起了小侯爷,不禁懊恼自己没事胡说,引了他的遐想,看他喝完又倒上了一杯,忙伸手将酒壶抢过,道:“喝了三杯就不许再喝了,不过让你尝个鲜,可没让你借机买醉。”

无瑕也不反驳,喝下三杯,又吃了点菜,便觉头昏昏沉沉,遂让弦伊打水洗脸,然后回了房间躺入床中。

屋外雨声依然很大,时不时夹杂着闷雷,喝了酒,无瑕感到有些燥热,衣衫半褪,手臂也伸出了被外,弦伊来看过他几次,手臂放入锦被又被他掀开伸出,无奈之下,也只好由他,过了一会儿,看他鼻息轻柔,亦然陷入沉睡,才剪掉几盏烛火,留下两盏照明,出了门去。

雨夜好眠,无瑕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有人进门,他想说话,却发觉自己竟睁不开眼,也开不了口,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缓慢而轻柔,渐渐的到了床头,然后他的耳中十分清晰的听见了一声低语:“无瑕,我来找你了!”那声音如此轻,却让他的心一瞬跌入深渊!

第三百二十七章 囚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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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19

风很凉,放在被外的手臂被轻轻搭起放入了锦被之内,无瑕侧着身子,感到身后有人慢慢俯下,继而有温热的鼻息吹在了耳畔。

是谁?!

那人掀开被角,上了床,从身后慢慢将他拥簇,手臂从他的臂间滑过,手指抚过他的指背,然后从指缝扣入,再不松开。

这是梦吗?

如果是梦,却为何这般明晰,那人的胸膛抵着他的后背,心脏的跳动一声一声撞击着他,那炙热的体温让他本就泛着热气的身子愈发难耐,想要睁开双眼,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在努力了一下之后依然以失败告终。

有气息在挨近!

柔顺的发丝纠缠在颈后,无瑕感到那人的鼻尖抵在了自己的皮肤上,呼吸间让那皮肤变得火热,灼烧一般的扩散开来。无瑕的身子开始轻轻颤抖,因为刚才那个声音自己太熟悉,那是自己不能去回想的噩梦。

萧君莫!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唇角被紧咬,锐痛瞬间扩散,无瑕突然感到胸口一松,继而大吸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身子霍然而起,回头望向身后。

没有人!身后并无一个人影。

抬眼四望,发觉屋内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他人,无瑕长长舒了口气。

有一丝锐痛在心头蔓延,无瑕捂住胸口下了地,不去唤弦伊,自己支撑着到了小柜前,拉开柜门打开锦盒,拿出了药丸服下。只是短短的几步路,他却感到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发丝被汗水浸透,因无力再走回,无瑕背靠着柜门,缓缓滑落在了地上。

这身子果然已经无法强撑了!嘴角堆起苦笑,无瑕就那般仰着头靠在柜门上,静静的坐着。

白炎,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如果有一天,我果真没了,我希望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消息,因为我承受过这种痛苦,知道那种感觉,我不想让你也尝试那种滋味,我要你抱着希望活着,就算永不相见,也不要磨灭心中的希望。

门一声碰响,无瑕一惊,想要站起,如此深夜,如此雨夜,会这般闯入的只会有一个人,自己实在不想让他看见现在这幅摸样。郑澈轩抹去脸上的水珠,先是往床上看了一眼,发觉无瑕不在床上,便是一惊,脚步奔入时才发觉他竟靠着柜子坐在地上,不禁大惊失色的跑过来,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坐地上了?”

俯身将无瑕抱起,郑澈轩转身时,看见了柜子上格打开的锦盒,明显一愣,急切的道:“心疾犯了么?药吃了没?”

弦伊已经跟着进了屋,一看那情景也是一惊,道:“以后我就在这屋外守着了,公子有什么只管叫,自己起来做什么?”

无瑕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无事,已经吃了药了,做了噩梦,醒来胸口堵得慌,没什么大事。”说完望向郑澈轩道:“一到打雷下雨天,你便忙不迭的往这跑什么,无瑕不是孩子了,懂得照顾自己。”口中轻怨,却看他浑身已经湿透,小六子跟在身后一副无辜的模样,知道旁人又怎能拦得住他,只好叹了口气,道:“将上次留在这里的衣裳换了去,省得凉了。”

郑澈轩应着跟小六子出了门,去旁边的房间换了衣裳,再过来时看无瑕正愣愣的靠在床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弦伊见郑澈轩进门,道:“我去泡壶茶吧,皇上喝了也暖暖身子,这晚上大雨下的,淋了总是凉的。”

“好。”郑澈轩应着,弦伊跟小六子出了门去,郑澈轩来到床头,轻轻吸了吸鼻子,道:“怎么有股子酒味。”

无瑕闻言惊醒过来,垂下头道:“秋瞳酿的桃花酒,寇大夫说,喝一些无妨,便喝了几杯。”

“以后还是少喝为好,你本便是不能喝的。”

“恩。”无瑕十分温顺的应着他的话,眉间淡淡,两人突然沉默下来,气氛便有了一丝微妙。

郑澈轩丝毫不避的看着无瑕,无瑕虽然垂着头,却依然能够感受到那炙热的目光,避了一会儿,终还是道:“无瑕身边这么多人,其实你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我愿意!”郑澈轩打断了他的话,伸手触了触他的脸颊,道:“我愿意这么做,看着你,守着你,时时刻刻想着你,为你做的一切我都愿意。”

无瑕微微一避,躲开了他的碰触,低头发现自己的衣衫散乱,不着痕迹的整了整,道:“明日还要早朝,你还是早点去歇息了,这么大的雨,让弦伊找一把大点的伞给你,省得一会又淋湿了,来回的折腾受了寒。”

“我要陪你。”

“无瑕不是孩子。”

“我要陪你!”

“澈轩――”

“我要陪你!”

无瑕抬头望向了那人,带着一丝恼意,道:“你走不走。”

“不走,我要陪你。”

无瑕将头一偏,面向床内,也不去理郑澈轩,躺了一会儿,见他还无动静,真有点生气,坐起身子扬声道:“你到底走不走。”

郑澈轩看他一脸愤然,却突然笑了,道:“你睡你的,我在这坐着,你便当我不存在。”

“怎么当你不存在,如何当你不存在?郑澈轩,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姬无瑕不是没心,不是没有感觉,我的心是肉长的,你不要再这样子对我,我已经受不了了。”

“我自己愿意的。”

“可我不愿意――现在的我就像你囚在笼中的一只鸟,你用你能给予的一切为我打造了这座囚笼,你让我觉得就算笼门打开了,我走出去也是对你的一种背叛,你这样子让我很痛苦你知不知道――”

双手抽回,拒绝那人的碰触,无瑕背过身去,无力的呢喃道:“你每对我好一分,我就感觉自己的肩头重了一分,我为自己的无力回应而痛苦,为你的一味付出而痛苦,我告诉我自己,这是我应得的,因为我有付出,所以才有此回报,可是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在心里,它们越来越重,压得我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嘘-嘘-别激动,无瑕,冷静下来,无瑕!”郑澈轩伸出双手,从身后紧紧缚住了无瑕的双臂,在他的耳畔呢喃低语着:“可是我放不了手,如果我放开双手,我的一切都变得没意义了,无瑕,我不能放手,不能放手!”

那呢喃就在耳畔,无瑕突然感到了一种窒息感,那窒息让他想要逃离,却又无力逃离。身后那人双臂从他的臂膀滑下,修长的手指从他的指缝扣下,将他紧紧拥住,无瑕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梦魇,那个在梦境中束缚得他透不过气的人!那个人,便是此时此刻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放过我……”

“除非我死!”

双眼紧闭,无瑕突然死命的一挣,返身想要推开那人,却在回身间向后仰倒,郑澈轩竟就此按住了他的双手,将他扣在了床间。

“皇上,啊――”弦伊惊得一叫,手中茶杯乒乓落地,小六子紧随其后,一见这架势也是惊得一跳,郑澈轩没有回头,也没有松手,只冷声道:“出去。”

无瑕眸间一动,身子想要坐起,却被郑澈轩压得动弹不得。

“放开我!”

“出去――”声音突然变厉,小六子拉着弦伊急急一退,弦伊狠狠一挣,又欲上前,郑澈轩突然回头瞥了她一眼,一种从未有过的冷冽眼神令弦伊心头猛的一跳,这人的神色,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大晋时的感觉,一瞬间变得好可怕。

“弦伊出去――”发现面前这人气场改变,无瑕心头一凛,厉声道。

“公子――”弦伊脚步一动,却被小六子拼命的抓住,小六子低声道:“皇上不会为难公子,可你再杵下去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弦伊心急如焚,却也知道小六子所言属实,那人无论怎样都不会伤害公子,可是,想到当初在大晋他的言行,却又让人无法放心。

脚步退到门外,小六子伸手将房门关上了,弦伊看着那在郑澈轩身下满脸绯红的公子,心中意味难明。公子一直避让,便是怕出现如今这种局面,现在那人已经不再是需要仰仗他人势力的落魄秦王,也不再是当初需要与公子相互扶持才能牢固其地位的太子,现在这个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手握生杀大权,他若果真用强,但凭公子此刻在大郑的势力,根本不足以与他对抗!

怎么办?怎么办?!

炙热的双唇被那人儿一偏头躲开了。

无瑕将头侧在一边,不去望郑澈轩,身子也不再挣扎,只是冷冷道:“不要逼我。”

郑澈轩的双手明显的颤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俯下身子,并不松开无瑕的双腕,就那么与他紧紧依偎着躺入了床间,道:“让我陪着你。”

身子被那人拉过拥入怀中,无瑕有些失神,窗外依然雷声阵阵,那种轰鸣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惊颤,那是自小便有的弱点,无法抑制。

感受到怀中之人那不可抑制的颤抖,郑澈轩叹息了一声,愈发贴近了他的身体,那身子散发着淡淡的冷香,扑入鼻间,令人心神荡漾,难以自已。

“无瑕,你的身子好香。”那充满欲望的嗓音将无瑕惊醒过来,发现那人的手开始不安分的探入自己的怀中,无瑕慌乱起来,那轻抚令他害怕,那人在十分明晰的诉说着自己的渴望,毫不掩饰。

“你做什么!”无瑕说着便想逃离郑澈轩的怀抱,自从发觉自己的身子竟被那么多人渴望着,他便异常害怕他人的碰触,那些强烈的占有欲让他打心底里反感,排斥与害怕。

心跳得好急!

郑澈轩的手按在了无瑕的胸口,发觉他的心跳十分异常,那已近迷乱的神智霎那间清醒了过来。

“别动,我不碰你,我保证!”

好险,自己竟差点把持不住!郑澈轩暗自惊心,庆幸自己没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的去强要了这人儿。

发觉他果然安分下来,无瑕微微舒了口气,已经十分倦怠的精神慢慢松弛,他知道虽然郑澈轩不肯对自己放手,但也是个说到做到之人,此刻情形要他离去已是不可能,与其做无谓的争执,不如不去理他,待他明日上朝,自己便想办法出宫去。

心中打定主意,无瑕渐渐放松下来,依然背对着那人,却不大一会儿,便在那倦倦睡意中睡去了。听他轻柔的鼻息声,郑澈轩先是诧异,继而苦笑了一声,竟涌起了一种无可奈何。

他居然便这般对自己放心,他是料准了自己不会动他,所以索性用这种信任来约束自己的行为,可是只有天知道自己需要多大的定力才能保住他的这份信任。

一直渴望的人就在怀中,自己却要做个君子不能动其分毫,这份折磨果真只有天知道!

“唉!”轻声叹息了一声,郑澈轩将脸颊贴向那无瑕柔顺的发丝,然后无奈的拥着他睡去了。

不能再如此等待,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得到他,无论是他的心,还是他的身,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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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你用泥巴捏一座城 虚掷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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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20

“弦伊,把药带上,其余东西一概不管,跟我出宫去。”拉开门,无瑕刚走了几步,见前方匆匆而来的傅樾言与他身后的禁军,心头便是一沉。脚步慢慢后退,弦伊拿了锦盒跟在身后,见他突然后退,抬头一看,也是一惊。

“公子!”

无瑕将她一拦,站住了身子,对着傅樾言冷声道:“傅大人,你可是带兵来抓我的?”

傅樾言上前一步恭敬的一揖,道:“傅樾言岂敢对公子无理,皇上下旨,长亭苑夏日炎热,请公子即刻起迁往蝶兰苑,因为怕公子有东西要带过去,所以傅樾言带人前来,帮公子搬东西。”

无瑕闻言冷冷一笑,道:“无瑕身无长物,何来劳动傅大人带这么多人前来,去回了皇上,无瑕就住长亭苑,不想迁往蝶兰苑。”

似乎料到无瑕会是这态度,傅樾言踌躇了一下,终还是咬牙道:“皇上说,公子不必担心宫外的一切,问鼎轩和公子手中生意皇上已经派人去打点,冷三爷也另外安置了地方静养,请公子安心呆在宫中。”

那话一出,无瑕脸色一变,身子一晃,弦伊在身后将他一扶,对着傅樾言扬声道:“傅大人这是在威胁公子吗?”

“傅某不敢对公子不敬,可是,皇命难为!”

“好,好,好。”无瑕吐出三个字,冷笑着也不再多言,抬步出门,直奔了正德殿而去,见他所去方向,傅樾言也不阻拦,皇上说过,公子必定会去找他,让自己不必阻拦,可是,他二人却为何闹到了如此地步……

长叹一声,傅樾言站在原地久久未曾离去。

无瑕走得很快很急,他本想着先出了宫去,再做其他打算,却不料郑澈轩已经料到自己会如此做,竟先一步扣押了冷三,并派人监视了自己手中生意,让自己不敢轻举妄动。

“公子别急――”弦伊见无瑕神色冷然,不禁十分担心。公子自小便是个极其有主意的,他若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那么无论那事有多困难,就算将他自己伤的伤痕累累,他都一定会去做到,可是,现在皇上手中的筹码是他所在意的人,是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人,他若反抗,便是置大家的生死于不顾,而他若妥协,便会伤了他自己!

“公子――”伸手一抓,那衣袂从手中滑过,弦伊急急扑倒石栏边抬头去看,无瑕竟轻身而起,一个飞跃从半空掠过,形若魅影,直奔了正德殿而去。

“皇上!”小六子看见那极速而来的白影,有些心虚的低头在郑澈轩身后提醒道。

郑澈轩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继而继续低头批阅奏章,正德殿中还站着几位等待回复的大臣,见此情形皆纷纷回过了身去,感到一道风掠过,大殿上已经多了一个人。大臣们抬头看着面前那修长的背影,不禁低声议论起来,郑澈轩依然低头批阅奏章,丝毫不为所动,无瑕几步到了他的跟前,伸手将奏章抽出,就那么望着他。

殿下站着的众人皆倒吸了一口气,从无瑕的侧脸,他们已经认出了来人是谁,虽然耳闻皇上对这无瑕公子十分重视,甚至可以说是宠爱,但如此大胆的行为,怕也会惹起皇上不悦。果然郑澈轩眉头一皱,那几个大臣顿时叫苦不迭,这可好,要是皇上发火,岂不是要殃及池鱼。

“我要出宫!”无瑕丝毫不惧,将奏章丢在了桌上,随着那声响,那几个大臣感到后背冒出冷汗,讪讪的站着进退不能,一时之间尴尬万分。

“你的身子没好,我让傅樾言带人去给你搬东西,迁往蝶兰苑,怎么,竟还没搬么?”

“我要出宫!”

郑澈轩依然波澜不惊,伸手将奏章合上,起身道:“蝶兰苑跟我的寝宫紧挨,下次再下雨,我便不用跑那么远去瞧你。”

“冷三叔在哪?”

“去看看他们布置的合不合你的意,我知道你喜欢简单,所以屋内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合适就行。”

“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无瑕伸手去抓郑澈轩的手臂,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冷静,可是,这里是大郑,是这个男人的天下,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摆明了对自己用了强,他要约束自己的一切!

事情怎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自己便是害怕会走到现在这种局面,所以才会拼命的发展势力,可是,却因对抗萧君莫令自己元气大损,现在还在恢复期,他却趁这脆弱的时候来挟住了自己。

郑澈轩回头看了一眼无瑕拉住自己胳膊的手,眉头皱得更紧。面前站着的那几个大臣已经吓得双腿发颤,纷纷跪在了地上,无瑕却昂着头,与他对峙而立,丝毫不退让。

郑澈轩的目光上移,定格在无瑕的脸上,突然伸手抚住了他的脸颊:“这些日子愈发瘦了,从今天起,我每日与你一同用膳,可不许使了小性子不好好吃饭。”

那场面如此怪异,本以为皇上会发火,可是此刻情形看来,发火的是那无瑕公子,而皇上,却这般轻言细语抚慰于他,实在让人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那跪着的几个大臣实在无辜,不敢抬头,却又无法离去,当真如芒在背,欲哭无泪。

无瑕见无法与那人沟通,愤然间放手而去,见他眉间决绝,郑澈轩突然一个急追,抓住他的手腕一个轻甩,无瑕被动的转过身子,正欲开口责问,却当场呆在了原地。

这里是何处!这是皇上处理朝政的地方,面前跪着的都是他的臣子,可是,他竟这般不顾一切的吻住了另一个男子。

惊愕太过,无瑕半晌没有反应,他显然没料到郑澈轩会如此大胆,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做出这种行为。腰被那人紧紧搂住,那吻强势而霸道的侵入,席卷着一切。

压抑,压抑了太长久的渴望此刻若决堤的河岸,一发不可收拾,那人儿浑身散发的冷香便如那致命的毒药,让人沦陷,无力自拔。

寂静的空气中只能听见那紊乱的呼吸声。

无瑕终于反应过来,双颊一霎绯红,身子一挣不开,扬手便是一耳光扇了过去,郑澈轩却适时的腾出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一个翻转扣向身后,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仰起,反而更加贴近了自己的怀抱。

放开!

无瑕拼命的向后躲避,唇间辗转着那人的温度,那纠缠毫不放松,他一退,那人便是一进,紧紧缠绕,不容许他的离去。那是两个如此固执的人,一人拼命索取,另一人却死命的抵挡,一如两人从始至终的相处,难以改变。

终于,在那即将窒息的呼吸中,郑澈轩离开了无瑕的双唇,看他喘息未定,轻轻一笑,道:“能自己走回去吗?要不要我抱你。”

地下趴着的那几人此刻已经汗如雨下,面前这人还是那个平日处理朝政雷厉风行的郑哲主吗?单看他肃清燕王与安逸王残留势力的手段就知其冷酷独断的一面,可是,此刻的他却跟这无瑕公子嬉笑调情,无视整个正德殿上的人,言语亲昵,宠溺得简直不像话。

无瑕依然轻喘着,甩开郑澈轩的手,向后退去,然后一声不吭的出了殿门,慢慢离去。

弦伊等候在殿外,看着那一幕发生却无能为力,此时此刻在这皇宫之中,她才感到了公子与自己一样,都是那么无助。

无瑕出了门,弦伊紧随其后走了一段,突见他顿住脚步,忙上前将他一扶。

无瑕脸色煞白,反手抓住了弦伊的手臂,努力支撑着自己到了长廊的栏边坐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愣愣的不知坐了多久,终吐了口气,竟现出了一丝心灰意冷,神色黯淡得让人心痛。

“弦伊,我是不是错了……我以为自己选择了对的方向,现在却让大家跟我一起陷入了苦境……冷三叔不知所踪,冷二叔与各位掌柜当家的被监视限制,没想到,我拼尽全力换来的,便是这样一个结果……弦伊……我是不是从开始便错了……不该将希望寄托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就算是自己踩在尖刀上,都应该一个人咬着牙忍下去,我怎能将大家一同拉入这种境地,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双手捂住脸,无瑕痛苦的低呜着,削瘦的双肩因拼命抑制的哭泣而轻轻颤抖,弦伊潸然泪下,走到无瑕身旁蹲下身,仰头望着他,道:“不是公子的错,错在这纠缠的情感,若非皇上对你生出情愫,又怎会有这一切无可奈何的对立,皇上对公子真心,公子却对他无意,偏皇上就是不放手,几年的相伴得不到回应,他又怎能不采用这种手段来逼公子就范。公子,你活得太苦,无论怎样,都不能再为了大家而让自己陷入后退不能的境地,如果你用自己换取我们大家的自由,我们倒宁愿陪你一起困在囚笼里,纵然没有自由,却依然活得有尊严。”

自由!尊严!

无瑕放下双手,抬眼看着头顶的天空,渐渐的落下泪来。

你用承诺为我打造了一个梦,说将来要为我踏平万里山河,夺回属于我的一切,那誓言言犹在耳,你却要亲手断了我的双翼,让我永远挣扎在黄金打造的囚笼!澈轩,你知不知道,将一个渴望自由的鸟儿关在囚笼之中,它最终的结局,只有死亡!

柒柒在听小小,这词如此美,听得让人心酸!

你用泥巴捏一座城

说将来要娶我过门

转多少身过几次门

虚掷青春

小小的誓言还不稳

小小的泪水还在撑

稚嫩的唇在说离分

第三百二十九章 看谁成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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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21

寂静!寂静!

空气似乎已经凝滞一般,无声无息。

郑澈轩踏进蝶兰苑,弦伊见他到来,默默的退出了身去。

脚步静静的接近那人儿,那背靠着柱子,隐藏在帷幔轻纱后的人儿,那满身素洁紧紧蜷缩,坐在地上的人儿。

本就纤瘦的身影此刻更显单薄,黑发在身后如瀑般散落,双手紧紧的抱着膝盖,下颌磕在膝盖上,双眼怔怔然不知望向何处,此刻的无瑕脆弱得让人心疼。他以全力扶持的那人背叛了他,当初信誓旦旦的诺言变成了谎言,如果自己成了那个被他人禁锢一生的人,那么自己这么多年来为之努力付出的一切,又算什么!

疲惫,排山倒海的疲惫感将那多年紧绷的弦压得便要断裂了。

娘亲,瑕儿撑不下去了……

肩头的担子好重,重得瑕儿便要站不住了,瑕儿的双足已经被割得鲜血淋漓,瑕儿痛哪!

清亮的双眸倒映着眼前的一切,晶莹的泪水便那么从眼眶落下,砸在臂间,渐渐氤湿了衣衫。郑澈轩缓缓走到无瑕身旁蹲下,看着那似乎已经没了灵魂的人儿,伸手拂开了他颊边的发丝,轻声道:“地上凉,你身子不好,愈发要注意,以后我会天天陪着你,不让你一个人孤单的呆着。”双手伸出,将无瑕从地上抱起,看他依然失神的不应不答,郑澈轩心头一痛,也不多言,返身到了床边,将他放着躺下。

无瑕的双眸终于一动,慢慢转过身去,背离那人,不说一句话。

无力,连对抗都那么无力,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竟毫不掩饰的便吻了自己,也就是说,他已经不愿再等下去,他在用这个告诉自己,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就算大臣们非议,他也顾不上了。

疼!胸口好疼!

不是心脏,而是自己的心!

身子慢慢蜷缩。

无瑕睁着双眼,泪水从眼眶滑落,顺着秀挺的鼻梁,划过脸颊,在耳垂凝聚,然后滴落,渐渐隐入发间。

十四年的苦苦挣扎,我要的不是这个结果,绝不是!我是冷公子,是就算跌倒再多次都会爬起来的冷公子,没有任何人可以掌控我的命运,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双眼轻轻闭上,纤长的手指在面前慢慢紧握,那在逆境中从不知道屈服的人儿再次昂起了倔强的头颅!

无论怎样的困境,我姬无瑕都一定要挣扎着冲出去!

门一声碰响,小侯爷没有回头,依然静静写着信。

南宫热河与白泽蹑手蹑脚走到小侯爷身后,欲从喉间爆发而出的喊声却被小侯爷的突然转身而堵了回去,手中毛笔一扬,那两人感到脸上一凉,对视了一眼,顿时泄了气,一人一边拉过凳子坐下,愤然擦着脸上的墨痕道:“要不要这么狠,这么久没看到咱们了,一来就给下马威。”

小侯爷回过身,继续写字,写了几行,才抬眼看了他二人一眼,见两人被自己的一勾勒闹了个大花脸,不禁扑哧一笑,道:“没让你们当场趴地就算好的了,怎么,这么多天没见了,皮痒了,想让本小侯给你们松松筋骨。”

见他嬉笑如常,南宫热河暗暗松了口气,道:“听莫将军说到你的情形,我们急得不得了,偏他拦着我们不让回,这会子好了,案子结了,虽然不清不楚,但也没人敢定你的罪,我们在云雾山庄实在呆不住,便来陪你了。”

小侯爷唇角一勾,修长的眉头微微一挑,笑道:“吃得好,住得好,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说到这,南宫热河突然十分不满的冷哼了一声,道:“莫将军说,那天下午你去找过他,跟他说,要以自己为饵引出武相的阴谋,你倒是瞒得好,竟硬生生的捱了他一顿打,你那脑袋跟着你也受罪,总有一天要撞得坏掉。”

小侯爷不以为然的放下毛笔,将信笺拿起轻轻吹干,道:“武凡中是聪明人,他当然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置我于死地,皮肉之苦,不足为惧。”

白泽凑过头去看那信笺,被小侯爷反手一巴掌拍开:“小孩子不许乱看。”

白泽探头之下已经看到信头无瑕二字,不禁轻叹一声坐了回去,道:“小侯爷前前后后也给公子去了几封信了,却未曾得到一封回信,便如此,还要继续写么?”

小侯爷微微一笑,道:“当然写,他不回,定有他自己的原因,或许有所不便,亦或许,他根本无法得到这些信,就像当初他以为我已经不在人世,便是被如今的郑哲主悄悄将信换掉,可是,就算那人再小心,依然有一封信到了无瑕手中,让他知道我还活着,所以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写信给他,希望他有一天能够看到,能够想起我,能够记得我。”

“傻瓜。”南宫热河撇开头,带着一丝不满,又含着一丝心酸,嘟囔道:“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傻瓜了,明知公子会收不到,还这样子执着,不知该说你傻呢,还是傻呢还是傻呢。”话音刚落,那久违的一巴掌已经扇在了他的脑门上,小侯爷挑衅的冲他扬了扬眉,道:“皮痒了便说,正好缠绵送了一个枪头给我,还没用过,你想试试看么。”

“得,别找我,我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不想刚回来就被你虐。”南宫热河说完有些奇怪的问道:“缠绵?是在大郑时见过的那个缠绵公子么?他为何会送枪头给你?他不是在公子身边吗?怎么会回到大晋来了?”

小侯爷对着南宫热河勾了勾手指,南宫热河缓缓的凑过了头去,小侯爷在他耳畔轻声道:“你问我啊?”

“是啊。”

“我问谁去。”小侯爷极其恶劣的对着南宫热河的耳朵吹了口气,引得他一阵寒颤,忙不迭的跳开了身子,挖着耳朵叫道:“离我远点,妖孽。”

小侯爷嘻嘻一笑,将信笺折好,放入信封中:“我只知道,奚昊现在很安全,因为有缠绵保护他,定不会再让他落入武飞云之手!”

无论外面的局势有多复杂,相思谷中总是宁静一片。

奚昊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然后继续熬制着药汤,浓浓的草药味充满了整个屋子,阳光透过格子窗照在屋内,令那浑身素洁的人儿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

等了一会儿,奚昊见火候差不多,便撤去了一些柴火,然后返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阳光明媚,花香四溢,奚昊抬眼四望,却不见缠绵的身影,感到有些奇怪,抬步下了小竹楼,向着水潭走去。

缠绵果然在那里,正坐在潭水边雕刻着什么,奚昊蹑手蹑脚的靠近着他,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对着缠绵面前的水面一丢,噗通一声轻响,水花四溅,缠绵刻得入神,竟来不及躲闪,被水花溅得一脸。

奚昊站在身后得意的笑,缠绵却不动声色的继续低头雕刻,奚昊笑了一会儿,见他竟毫无动静,不禁有些无趣,看了看脚下,选了一块较大的石子继续丢去,水面的动静更大,溅起的水花沾湿了缠绵的发,水珠顺着发丝滑落,润湿了衣裳,他却依然不理不睬。奚昊有些气馁,更有些气愤,看脚下有一块很大的石头,想也不想,搬起便要往水里砸,突然面前一道身影闪过,奚昊惊呼一声,双手一松,那石头竟就此掉下,砸在了他自己的脚上。

“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缠绵戏谑的低下头,从身后将奚昊紧紧一抱,俯首在他的颈间轻轻一吻,奚昊顿感心跳加快,慌乱的道:“谁让你不理我,我不过是叫你而已。”

“唔。”缠绵鼻间发出一声不满的回应,双唇不老实的在那人儿的颈间游弋:“你今天在那屋子里呆了多久了,严重违反了咱们的约定,来了之后又冲我丢石头……”

“那石头是丢在水里的。”奚昊有些无力抵挡,苍白的辩白着:“你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被我扔到。”

“也就是说,你承认最后那石头是准备砸我的喽?”低低的呢喃透着一种蛊惑,缠绵笔挺的鼻梁轻轻摩挲着奚昊的颈窝,那种轻柔的碰触令怀中之人渐渐陷入迷乱,难以自拔。

“缠绵……”

“唔……”缠绵鼻间应着,唇却不肯离去,在那柔滑的肌肤上辗转勾勒。奚昊感到自己的身子瞬间如被火烧一般发起热来,他有些不耐的想要躲开这种奇怪的感觉,却又无法挣开那人的束缚,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感袭遍了他的全身,令他浑身无力,想要逃离,却又似乎不愿逃离,便那般靠在缠绵怀中,任他索取。

“缠绵……”

“别说话……”

“缠绵……”

“让你别说话,小笨蛋!”

“可是我的脚好痛!”那人不合时宜的说出了如此一句。

“唉……”缠绵轻叹一声,松开了双手,奚昊已经被他挑逗得浑身无力,骤然之间失去支撑,一下子便跌坐在了地上。看他那狼狈的模样,缠绵扑哧一笑,蹲下身子,将他的脚抱起,脱下鞋袜一看,那脚背竟已经肿起,难怪他会在这种时刻大煞风景。缠绵哀嚎了一声,这小东西平日里十分防备自己,除了那次在灵姝花前被自己吻了之后,便一直不许自己靠近,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机会,却就这般便被他折煞了。

“上来。”缠绵背过身去微微一弯腰道:“回去给你擦药去。”

奚昊笑着攀住他的身子站起,然后趴在了他的背上,道:“我现在是病人了,你要好好照顾我,不许再捉弄我了。”

你算哪门子病人!缠绵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身子一动,背着奚昊往回走,奚昊趴在他的肩头,双眼闪着明亮的光芒,想了一会儿,突然将唇凑到了缠绵的颈后轻轻一吻,缠绵脚步一顿,奚昊却登时面红耳赤的大叫道:“不许说话,不许笑,什么都不许说――”

缠绵的唇角划起了一道弧线,眉间眼底竟是喜悦之色。这是奚昊第一次主动吻他,虽然只是轻轻一下,但那柔情蜜意却直直渗入了他的心底!

浮华的尘世于这寂静的相思谷便若那尘埃一般不可闻见,清澈,纯净的相思谷,却又是否能避开俗世的纷扰,一直这样美丽下去,此时此刻,没有人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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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情深不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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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22

弦伊小心的挽起帐帘,无瑕抬眼看了一眼窗外,低低道:“什么时辰了?”

“子时。”弦伊有些担心的望了望门外,道:“公子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要不要再等等。”

“不必,我自会小心。”无瑕说着下了地,弦伊走到窗口将窗轻轻推开,四下望了望,无瑕走上前,脚步一个轻点,白影一瞬即逝,蝶兰苑外夜巡的禁军缓缓而过,丝毫没有发觉。

风从耳畔吹过,无瑕轻身提气翩然翻飞,转眼间便已经掠过城墙,直奔了皇宫外而去。

冷三叔不知被转移到了何处,冷二叔绝不会如此就范,但因为自己身在皇宫,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此刻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能顾及大家周全。离问鼎轩尚远,无瑕顿住了身形,那附近因有人监视,必须万分小心才行。果然凭着敏锐的感知,无瑕发现了问鼎轩外的一小队人马。

因为受命监视,所以那队人马并未刻意隐藏行踪,如此一来,无瑕反而愈发难以靠近,来往巡视的士兵警惕的四望,将问鼎轩围了个结实。无瑕飞身上了远处的一颗大树,从树间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边,轻轻吹响,一种细微却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士兵们纷纷抬头四望,只一瞬间问鼎轩中突然窜出几道身影,动作十分迅疾的向着四面散去,守卫的士兵们顿时慌了手脚,分成几个方向追去,只那一丝间隙中,无瑕的身影已经如箭般跃入了问鼎轩中。

冷二还坐在二楼的房间之内,当他听到突然传来的叶笛声,他知道公子必定到了附近了,而司马逸流萤等人在那一瞬间便已经奔出了门去,四下而散,引开了监视问鼎轩的士兵。

“冷二叔!”

“公子!”冷二喜出望外,见无瑕进门,忙返身将门关上,道:“皇上突然让人监视了咱们手中所有的生意,老三也以养伤为由被禁军带走,我们进不了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不敢轻举妄动,只等着公子的消息,究竟事情是怎样的?”

事情是怎样的……

无瑕一时之间竟有些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那人对自己的觊觎到了压抑不住的地步,因为他不允许自己回大晋去,因为他要开始限制自己的发展,以免将来无法掌控!看着冷二关切的眼神,无瑕心头一堵,那些话压在口中说不出来。

“冷二叔,你可知道三叔人在何处?”

“禁军突然前来,带了老三和寇太医就走,然后留了一队人在这附近,咱们就知道不对劲,可是没想到,附近的生意竟都是如此,公子可是跟皇上闹了别扭,如今皇权正盛,咱们在大郑根基未稳……”冷二的话语突然顿住,他知道自己如此说法对无瑕不公,但现在那人是皇上,他若一个不高兴,只怕自己这么多人在大郑皆难以保全,是以希望无瑕能够凡事避让,不要与其锋芒相对。

无瑕又岂不知他的意思,而他自己也正是考虑这些,才一再忍让郑澈轩对自己的行为,希望有一日他能自己醒悟,不再威逼自己,可是现在看来,已经绝无可能!

“冷二叔……”无瑕微微叹息了一声,踱了几步,道:“咱们在大郑的生意,或许,要暂停了。”

冷二一惊,急步走到无瑕身后道:“公子跟皇上究竟怎么了?莫非已经到了无法相容的地步?咱们从大晋来了那么多人,如果生意停下了,那么多人的生计该如何办?如果坐吃山空,将来只怕真的难以恢复元气了。”

无瑕不再说话,呆呆的望着半空,许久,道:“我要回大晋去,去寻找第四张图,冷二叔,我现在才明白,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任何人是可以依靠的,就算努力的付出,也不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回报,我已经不能再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了。”

“公子三思――”冷二急急一拱手道:“且不说第四张图在大晋的皇宫之中,公子当日是从东都逃出来的,若只是回大晋,大可以去丹阳冷秋之处安排一切,然要再入东都,只怕身陷险境,公子一人身系我大戍复国大业,万不可以身涉险!”

“冷二叔,无瑕已经无路可退了!”无瑕突然落寞的垂下了头,冷二见状,试探性的问道:“是否皇上他……”

“我姬无瑕又岂是沦为他人禁脔之辈,他即便不帮我,也休想掌控我的一切!”双眸抬起,无瑕的眼中透出了坚定,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纸笔,迅速的写下了一封信,交到了冷二手中:“明日想办法将这信送出去,虽然我不想打乱弓现在的生活,但是,现在却非他不可了,冷二叔,等司马他们回来,你们便想办法疏散手下众人,咱们在云城暗中的死士还有多少?”

“不下三百人。”

“让他们分散各处,不出两日,宫里必会召回寇云,让人注意宫里出来的每一个人,定要循迹找到三叔,咱们的势力现在无法抗衡那人,但是,要离开也并非不能。只是无瑕一走,要累得你们无法过安生日子了。”

“公子说的什么话,这么多年了,公子又可曾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公子既然去意已决,冷二无话可说,那图若是寻到,咱们便能翻身,若不能寻到,咱们便还寻机回大晋去,丹阳有冷秋之,云河有左誉,还有分散各地的大小势力,大晋此刻也是外患频频,若能借机而起,也未尝不是可行之事。”

“好,想办法通知各位当家的,三叔救出之后,你们便走。”

“那公子你呢?”

“我会逃出去,人越少,我的把握就越大。”无瑕说完抬头看了看月色,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宫了,一定要找到三叔,将他带走。”

冷二叹息了一声,道:“咱们都知道公子受委屈了,公子离开还是多带点人,我让司马流萤留下来――”

“冷二叔,无瑕一定会逃出去,我走了,只怕皇上会迁怒于你们,司马流萤身手好,正好护你们周全,我只要出了大郑,回到大晋,自然便会有人接应。”

听远处传来喧哗,无瑕不再逗留,对冷二微微一点头,拉开门身形一挺,跃上半空,眨眼不见。

冷二看着那已经看不见半个人影的夜空,长长的叹了口气。

六年的扶持,为了那人能登上皇位,拼尽了家产,却不料最终落到了这般下场,这算是老天的警示吗?是否注定我大戍无法复国,公子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莫非到头来却什么也得不到!难道果然如当年那道长所言,公子有称霸天下之气场,却被那眉间一粒朱砂坏了命格,能助他人夺取天下,而自身却无坐拥天下之命数!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不会的……

冷二口中喃喃,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男生女貌,美而不祥哪!若非容貌太过,智慧超然,又怎会惹得那么多地位非凡之人觊觎纠缠,这孩子的命运,无人能料啊。

“皇上怎会深夜至此,公子早已经睡下,皇上,皇上――”

弦伊跟于身后急急唤着那人,见郑澈轩丝毫不顿的直奔了寝宫而去,弦伊脸色大变,伸出一掌便要袭向他,小六子在后看见弦伊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正欲扑上去拉住她,却突听那轻纱之后一人轻声道:“弦伊,何事喧哗。”

弦伊的动作生生止住了,她长吁了一口气,将手收回揉了揉脖子,道:“皇上来了。”

郑澈轩已经几步上了台阶,掀开了轻纱帷幔,无瑕斜倚床头,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皇上这会子还跑来无瑕这里做什么,无瑕乏了,皇上请回吧。”

“禁军来报,问鼎轩今夜很热闹,我不放心,来瞧瞧你。”

无瑕突然冷笑了一声,道:“不放心,好个不放心,从何时开始,我姬无瑕也变成你需时时防备刻刻提防的人了,你若怕我有所行动,便放了我出去,我自会带着手下人离去,自此咱们两不相见,也好过现在互不信任,让彼此心里不自在。”

见他脸上神色冷然,态度冷淡,郑澈轩心头一堵,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必定引起无瑕不满,他心气极高,自己扣住他的手下,又在大臣面前如此对他,若非他性子隐忍,只怕早已发作。

“无瑕――”

无瑕不再说话,垂下眼眸靠在床边,对那人不理不睬。

郑澈轩也知道他性子倔强,若逼得太过,只怕引他反弹,从来强弩弦先断,每见钢刀口易伤,物极必反之说不得不听。

“那你睡,我明日再来看你。”

“皇上政务繁忙,不必日日来看无瑕,无瑕现在便是皇上的笼中之鸟,双翼已折,皇上难道还怕无瑕会飞了不成。”

“无瑕……”

“无瑕乏了,便睡了,皇上请回。”无瑕说完躺下身去,再不去看那人,郑澈轩站在床边,伸出的手因无瑕微微一躲而顿在半空,许久,终道:“你好好睡,我明日再来。”

待郑澈轩离去,无瑕坐起了身子,对弦伊道:“弦伊,明日我要你去做一件事,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有何事你也不要着急,咱们不能如此坐以待毙,待时机一到,你便随我逃离云城,回大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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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誰与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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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23

当弦伊听到公子让自己去弄的东西时,她便已经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了。

燕窝在宫里是极其好弄到的东西,燕窝本身有补虚养胃,止胃寒性,止呕吐的功效,可是不知为何,公子自小便不能食用,否则反而会呕吐不止,极其难受。

将燕窝与白粥熬匀,弦伊端给无瑕时很是犹豫,在门口来来回回了好几趟,见自己的行为引起了殿外随侍的宫女注意,弦伊才蹙着眉头进了门去。

“拿过来吧。”无瑕正坐在桌旁写字,见弦伊进门,将手中毛笔放下,起身走了过去。

“公子,莫非便没有其他办法让寇大夫回来么,公子身子才好些,弦伊又不是没见过公子误食燕窝那次有多难受,还有上次在莫府――”

“丫头,拿来。”无瑕伸手抢过粥碗,试了试温度,发觉已经微凉,知道弦伊定怕自己难受犹豫了许久,也不拖沓,仰头将粥喝下。上好的燕窝本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然无瑕自小五感异于常人,十分敏锐,也不知为何便是闻不了燕窝的味道,那粥刚入了口,他便感到一股厌气自胸口涌起,几欲呕吐。

“公子,有没有事。”弦伊扑倒无瑕身边扶住他的手臂,无瑕没有说话,只捂住嘴摇了摇头,然后返身到桌旁坐下。

难受,十分难受!

无瑕趴在桌旁拼命忍受,胃内痉挛,令他呼吸都觉困难。

“我去告诉皇上。”见无瑕脸色煞白,弦伊返身便跑,无瑕伸手一抓落了个空,想叫住她,又不敢开口,见弦伊匆匆离去,门外随侍的宫女向内一看,顿时慌了手脚,奔进来看无瑕似乎要吐,忙不迭的去拿盆,打水,一时间乱成了一片。

郑澈轩正与几个大臣在议事,听门外通传便是一惊,这个时辰,弦伊为何会跑到殿前?几步下了台阶,郑澈轩急急到了门外,见弦伊满脸焦急更觉不妙,扬声问道:“何事?”

“公子不知怎么了,突然胃部绞痛,几欲呕吐,这会子在寝宫内忍得难受――”

话音未落,郑澈轩已经回身叫着小六子:“去太医院将蒋太医叫来,赶紧的。”说完又转身对着那几个大臣道:“朕今日有事,刚才所说之事改日再议。”不待说完,已经直奔了蝶兰苑而去。

无瑕忍了又忍,终还是被那翻腾的胃液搅得吐了出来,胃部在紧紧收缩,令他疼得直不起腰来。

为了让效果逼真,他让弦伊加大了燕窝的分量,却果然身体自有反应,非己力所能控制,没料到竟难受到如此地步。

紧紧的捂住了胃部,无瑕将身子抵在了桌沿上,那痉挛依然没有停歇,令他不由自主的伸长手臂,握住对面的桌沿,以便那抵压能达到效果,暂时抑制胃痉挛引起的疼痛。

“究竟怎么回事?”郑澈轩疾奔进殿,宫女们已经将呕吐的秽物倒掉,却因见无瑕依然有呕吐之势,于是端了铜盆候在一旁,现在见皇上奔入,皆慌了手脚,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早上吃了什么?怎会突然呕吐疼痛?”郑澈轩伸手将无瑕拉起,见他脸色煞白,死命的捂着胃部,不禁回身向着那跪在地上的宫女吼道。

“回皇上,奴婢们真的不知,公子早上的粥是弦伊姑娘亲手熬制的……奴婢们并未插手……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无瑕被郑澈轩一拉直起了身子,却登时又疼得弯下了腰去,郑澈轩见他额间冷汗冒出,更觉慌乱,回身叫道:“太医来了没有?”

蒋太医被小六子拉着一路疾奔,到了门口只差背过气去,听皇上怒吼声,吓得两腿一软,跌进了门去。

“蒋太医,过来瞧瞧无瑕,他现在很难受。”郑澈轩让开身子,蒋太医被小六子拉起进了大殿,到了桌旁放下药箱,本来一路疾奔便已经出了汗,又听了皇上那不悦的怒吼,蒋太医心里七上八下的,颤悠悠的将无瑕的手腕请上,搭脉细细诊断了一会儿,额间的汗却愈发的渗出,可是这会子那汗已经不是因奔跑而出的热汗,而是因害怕而渗出的冷汗。

收回手,想了想,蒋太医拭去头上冷汗,抖抖索索开口道:“启禀皇上,公子他……他……”

听蒋太医吞吐停顿,郑澈轩心底掠过一丝怕意,道:“他究竟怎么了?可是食物出了问题?”

因知道自己的话说出定无人会信,是以蒋太医欲言又止,郑澈轩心急如焚,看无瑕身子一弯又要趴下,终忍不住暴喝一声,道:“说――究竟是什么病?”

蒋太医欲哭无泪的跪在了地上,道:“老臣医术不精,诊断的结果是,公子他……他既不是心疾发作,也非食物中毒,他实在是没病啊。”话说完,才觉自己用词不妥,无瑕公子心有隐疾,且身子中依然还带着一丝未清的毒素,说他没病实在不妥,可是,现在的这情形却与那两个症状毫无关系,脉象上根本就诊断不出。

“没病,没病他为何会如此难受,你再好好诊诊。”

蒋太医颤巍巍的又爬起身子,坐在桌旁再搭无瑕的脉象,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看了看无瑕,后畏畏缩缩的瞧了瞧郑澈轩,拼命的咽下了一口口水,心虚的道:“臣,依然诊断不出。”

双眼一眯,郑澈轩看着蒋太医,踱了几步,又回身看了看无瑕,道:“无论怎样,缓解了疼痛为先,蒋太医便在蝶兰苑侯着,以便随时注意无瑕的情况。”

“老臣开了方子,暂时将公子的症状舒缓一下。”蒋太医暗暗叫苦,无瑕脉像虽然有异,却也是呕吐痉挛导致,身体无恙却又这般难受,当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蒋太医心底突然掠过了一丝猜疑,但转瞬即逝,一来想不会有人故意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眼看无瑕已经痛得不行,怎会是故意为之让他自己受此折磨,二来,皇上如此重视这无瑕公子,简直是宠溺得不像样,若自己贸贸然说出猜想,只怕是否属实自己都难保不被皇上迁怒。

蒋太医再次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躬身退出门,去了旁边的房间开药方。

郑澈轩站在无瑕身边看他那般难受,心头焦急,见弦伊站在一旁,不禁心头恼怒,走到她面前,道:“公子早上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昨晚上好好的,怎会突然就这样。”

“公子最近身子虚,早上我便特意去了御膳房寻了上好的燕窝来给他做粥,皇上若是怀疑,大可以让人去查查燕窝。”弦伊说完返身去柜门拿出燕窝,郑澈轩接过一看,是前不久刚进贡的官燕,让小六子拿去瞧了瞧,小六子从郑渊主开始便打理茶饮膳食,是以一辨便知燕窝并无问题。见没有任何环节有问题,郑澈轩愈发坐不住,想将无瑕抱起放上床去,却被他摇手制止了。

无瑕在桌旁趴了一小会儿,渐渐缓过神来,身子直起,汗水已经将发浸透,脸色也是煞白。

郑澈轩见他疼痛缓和,轻舒了一口气,正欲说话,无瑕突然又是一捂嘴,然后弯下身子再次呕吐起来。

“再去宣几个太医过来――”郑澈轩回身怒吼道,小六子忙不迭的往外奔,弦伊帮着无瑕抚背,见他难受至此,心底疼痛,落下泪来。无瑕呕了一会儿,实在胃内再无东西可呕,只能慢慢的缩起了身子。

郑澈轩返身将他抱起,到了床边放下,见他额间依然冒着冷汗,伸手帮他拭去汗珠,道:“我去叫人宣寇云,你撑着点。”

无瑕没有说话,只虚弱的点了点头,郑澈轩返身便往外奔,到了门口扬声叫了傅樾言,道:“火速宣寇云回宫,说公子身子不适,让他一刻都不得耽搁。”

傅樾言领命而去,无瑕耳听门外说话声,眉间慢慢舒展,然后死命的咬住了唇角。

寇云曾经与自己一同住在长亭苑,一次宫女拿了燕窝来,被缠绵阻止,那时他便已经听说过自己不能吃燕窝,一会儿他回了宫,必定一听就知真相。

赌!

自己这次便要赌寇云与自己相处这么多日的真心,看他是否会将真相告知眼前那人,看他是否会帮自己。

宫门外的长街热闹非凡,小贩们大声叫喝着招揽来往行人,宫门大开,傅樾言打马奔出,远处一个小贩压了压头上斗笠,紧紧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待他便要隐出视线时将头上斗笠一扔,轻身而上,跃入长巷眨眼不见。

一座隐藏在热闹长街上的大宅中,寇云正在安心的熬制着药物,几天前,禁军突然将他与冷三带走,他虽不知出了何事,但冷三却冷静得出奇,似乎想到了一些事,然后竟开始拒服药物,说什么都不听,实在让他头疼。

见火候差不多,寇云撤去柴火,将药罐盖子打开看了看,然后盖好,用帕子将药罐把手包好拿起到了屋内,慢慢倒出药汁。

“寇大夫不必忙乎,冷三不会喝的。”冷三仰躺在软榻上,双眼怔怔的望着屋顶,发白的发令那尚只四十有余的模样看着略显苍老。寇云闻言回头看了看他,然后微微一笑,道:“冷三爷何必如此,虽然咱们被带离了问鼎轩,可也并不代表便发生了什么,公子上次病犯,身子一直不好,想来是因为如此皇上才没让他出宫来看冷三爷,冷三爷又何必妄作揣测,跟自己个儿的身子过不去,你那肋骨断裂,若不喝药,以后只怕难以恢复,三爷莫非想让公子愧疚一辈子么。”

本还愣着神的双眸被那人最后一句话打得一动,冷三转过脸来,看着寇云道:“马车出了意外,山上石块松动砸下,公子怎会将责任拉到他自己身上。”

“冷三爷是没见到当日公子病犯的模样,情形骇人,吓得大家都只差丢了魂,公子心有隐疾,不可大喜大悲,三爷不是不知道,如今公子尚未听说有事,三爷便不服药物,若三爷再出了何事,公子他……”

“那孩子,怎就这么傻呢。”冷三突然闭了双眼,身子轻轻颤抖着,强忍着泪水。当他和寇云被带离问鼎轩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必定出事了。当今皇上对公子的觊觎不是一天两天,为了复国大计,公子一直忍让,但公子是谁,他绝不会因为他人的强压而低下头颅,所以从在大晋开始,自己便知道总有一日那两人会走到如此地步,可是,自己绝不愿意他用自己来威胁公子,若如此,自己宁愿一死,也不要让公子陷入困境,进退不能。可是,如寇云所言,若自己如此死了,公子必定怨恨那人,而这么多年的努力,便也付之一炬,荡然无存了。

公子哪,老天为何要如此对你,进也深渊,退也深渊,便是那么一方站立的悬崖,也是荆棘遍布,将你扎得鲜血淋淋,你孤单一人站在那里,我们却只能远远的看着,此情此景,让我们怎堪忍受。

两行热泪终从眼角渗出,落入了苍苍白发,冷三长叹着昂起了头,寇云走到软榻旁递过了药碗,冷三睁开双眼,不再拒绝,接过药仰头喝下。

公子,冷三知道你从不会向困境低头,你如此,冷三便也如此,咱们,一起撑下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和你对弈 输赢都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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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24

寇云搭脉的时候便已经发觉不对,他疑惑的抬眼去看无瑕,无瑕眉间淡然,只在寇云看向他时回以一瞥,声色不动。郑澈轩在一旁细细看着寇云神色,见他有些不大自然,心中一动,抬眼去望无瑕,却见他垂下眼眸,并无任何表情。

“寇太医,无瑕究竟身子有何不妥?”郑澈轩沉声问着,眼神游睃于那两人之间,总有种抓不住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是哪不对劲。

寇云放下无瑕手腕,见他脸色苍白,想来吐得太厉害,伤了胃,将脉搭子递给一旁的宫女,回身问道:“公子早上吃了什么?”

“白粥……”弦伊踌躇了一下,又道:“放了上等的燕窝。”

寇云的眉头微微一跳,只一瞬,便恢复了常态,走到桌旁,拿起纸笔开始写药方,顷刻,将药方呈到了郑澈轩的面前,道:“臣开个方子,让太医院熬好之后,和蜂蜜一同给公子服下,疼痛即刻消失。”

“寇太医,你还没有回答朕的话――”郑澈轩突然极其不悦的扬声道,眼神犀利的直直盯向寇云,寇云顿时一个激灵,低下头,拱手一揖,道:“是微臣不好,忘了给公子调配的药物之中,有抵制燕窝大补功效之物,因公子一向不吃这些,是以疏忽,竟忘了告诉弦伊姑娘。”

郑澈轩闻言不再说话,看着寇云,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返身到了桌旁坐下,拿起小六子刚奉上的茶喝了一口后突然将茶杯重重扣在了桌上。

“寇云!你敢对朕说谎――”

那怒吼吓得寇云双腿一软,登时跌跪在了地上。

“皇上圣明,臣,不敢欺瞒皇上,是臣疏忽,让公子受罪,臣甘愿受罚。”寇云说完重重一叩,伏在地面不再起身。

“倒是又闹的哪一盅,好好的吓他作甚,不过就是虚不受补引起不适,寇云代我照顾三叔,我感激还来不及,这会子还要累他受你责怪,好,你要罚,便连无瑕一并罚。”无瑕说完挣扎着坐起身,掀被便要下地。郑澈轩回头一看,忙急急起身到了床前将他肩头一按,道:“我不过说他两句,你便恼了,你的身子一直是他调理,他身为太医院之首,当然应该更加注意,好,你开了口,我不罚他便是,好好躺着,刚缓过神的,又闹腾了。”

寇云伏在地面,额上冷汗涔涔,当他一听弦伊提到燕窝之时,便已经明白了无瑕是故意为之,虽然他不知无瑕目的为何,但是临回宫前,冷三那恳切的目光与话语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且无瑕平日待他极好,令他无法向郑澈轩道明真相,而现在,便是硬撑,他也得撑下去了。

“起来吧,药朕马上让人去弄,你还有病人需要照顾,便出宫去,若要找你,朕自会派人前去。”

“等等!”无瑕急切的探着身子唤住了起身欲离去的寇云,满脸担忧的道:“三叔他的伤势怎样了?他可一切安好。”

寇云被他叫住,欲退不能,只好喏诺的抬眼看了看郑澈轩,郑澈轩却只是扶着无瑕,并没有去看寇云,寇云自进屋子便已经感到了那两人的不对劲,现在当真是处在夹缝之中,压抑得难受。

“冷三爷他……很好,就是前两日不肯喝药……不过现在已经……喝了。”声音越来越低,寇云真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偏偏一看到无瑕的目光,他本想说谎骗骗他的话到口边便成了实话,发觉无瑕身旁那人如刀般射来的眼神,寇云心虚的退步向后,到了门边一个转身,砰――的一声便撞在了门上。

“微臣告退!”捂着被撞得肿起的额头,寇云落荒而逃,模样实在狼狈不堪。

听寇云口中所言,无瑕知道冷三被带走时便定已经发觉自己与郑澈轩之间不对劲,他怕成为郑澈轩要挟自己的人质,所以才不肯喝药,他是宁愿死也不愿自己为难。

三叔!

无瑕心底难受,只期望冷二叔已将消息传出去,能借此机会循迹找到三叔的藏身处将他救出,如此一来,自己便能毫无顾忌的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皇宫了。

郑澈轩见他发愣,知道他定是担心冷三,想安慰,又怕自己说话反而引了他的反感,是以让他躺下,在旁坐了一会儿,便出了门去。

无瑕在郑澈轩出门之后坐起了身子,弦伊支走了在旁随侍的宫女,到了床边轻声道:“公子可有好些,还好寇大夫没有说漏嘴,否则冷三叔只怕又要被转移地方了。”

“他的这份大恩,我姬无瑕铭记于心。弦伊,这几日咱们要万分小心,万不可让人看出破绽,只要冷二叔带三叔离开云城,咱们便离开皇宫,回大晋去。”

“可是公子,就算冷二叔带着冷三叔逃离云城,咱们走了,皇上难道不会迁怒于他们,或许会下令各地缉拿他们……”

“弦伊……”无瑕垂下头,默默的坐了一会儿,才道:“他不会!就算我走了,不出两个月,冷二叔他们便就能回到云城继续生意了。”

弦伊看着无瑕,似乎不太相信他所说的话,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郑哲主是什么人,手段强硬,且占有欲极其强,若公子走了,他不气疯才怪,又怎可能还让公子手中的生意再恢复起来。

见弦伊不解,无瑕也不多言,只抬眼看了看殿外,道:“赤霄是在宫内的马场吗?”

“是啊,皇上登基之后,将龙骧与赤霄都带到了宫里头,前不久我经过之时还去看过它,膘肥体壮的,枣红的皮毛顺溜得很,被照顾得极好。”

“恩。”无瑕应了一声,将身子靠下,道:“我睡会儿,待药好了叫我。”

弦伊看他神色极其疲乏,点了点头,帮着他将被子盖好,才转身出了门去。这一折腾,竟已经日近西山,看着那渐渐隐入暮色的重重宫墙,弦伊心底突然便透出了一种莫名的荒凉与黯淡。

好害怕看到这般日头西沉的景象,黑暗渐渐笼罩大地,一切都失去了光明,没有依靠之所,便仿佛天地再大也无处容身一般,让人惶然。

公子,从大晋到大郑的这近一年时间,你却又历经了多少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经历。太子妃的刁难,公主的无理取闹,平王的羞辱,安逸王的胁迫,太子的背叛,燕王的付出与成全。那么多的磨难都没有打倒你压垮你,到如今,郑的大局已定,本以为可以苦尽甘来,你却竟又要被迫离去,重头再来……

弦伊突然轻笑了一声,仰头望向了天空。

贼老天,你便是故意的,你就这么一遍又一遍的折磨他,你让他拼命挣扎着爬上去,然后再一手将他拉下来,他摔得越重越痛,你便会越开心,越高兴!难怪别人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你便是无情至极,才会这样冷冷的旁观,毫不怜惜的将痛苦一次又一次的给予!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太阳完全西沉,弦伊才动了动身子,慢慢向着膳房的方向而去。皇上下午便已经下令让御膳房的厨子来给公子做晚膳,说要做几味合口的药膳,这会子定已经做好了。

行进到永寿宫,弦伊发现一道身影快速从宫门方向而来,于是在转角处站住脚步看了看,才发现是许久未曾露面的鬼翼。

郑澈轩没有呆在殿内,而是站在永寿宫外的石栏处,弦伊想着自己要去膳房便要经过此处,正打算返身向后下台阶绕过去,却被鬼翼向郑澈轩回禀的消息惊得站在了原地,然后她悄悄藏了身子,细细听取着两人的对话。

开头因想着回避,所以根本未仔细听,现在耳中却听鬼翼道:“臣一路打听到了大晋的若水,才知道那奚昊公子人已经不在那里,离开了有半年多了。”

奚昊公子?!

弦伊心头一跳。鬼翼口中所说之人,是否便是公子提到过的为他调制心疾药丸的奚昊公子?鬼翼为何要去找他,或者说,是郑澈轩为何要去找他!

脑中突然一闪,弦伊登时明白了过来,他想要治好公子的病!而这一想法,也让弦伊醒悟过来,公子刚才为何会有就算他离开了,不出两个月,冷二叔也可回到云城继续经营手中生意的说法。若公子果真走了,郑哲主或许会气得发疯,或许会下令追杀公子的手下,可是当那愤怒渐渐隐去,他对公子的思恋与渴望会令他日日难安,夜夜难眠。那么,他所做的,便不再会是追杀公子的手下,而是安抚他们,让他们发展势力,而这样,公子才会受其牵制,才更有可能再次回到这里!回到他的身边!

这是一场对弈,公子虽然不想,却也深知这场对弈的结果会是如何,所以他才敢让冷二叔带着三叔走。

虽然那人想要掌控公子之心不可取,但他对公子的情意……

“唉!”弦伊轻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这场对弈无论输赢,他们都已经回不去了,他第一次欺骗背叛公子,是他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了公子的再次相伴,而这次……

“臣后来去了东都,竟得知了一个消息。”

“说来听听。”

“那孟小侯爷,因牵连进九原主帅赵括将军的命案里,被扣押在了大理寺中,此事倒也知之者不为少数,但那一夜他的府邸也被人血洗,奚昊公子是他的义兄,在那一晚后便下落不明,后听闻曾在一个名叫相思谷的地方出现过,而相思谷主,皇上,咱们都曾认得。”

“是谁?”

“缠绵公子!”

“是他?!那你可有找到那地方?”

“找到了,但是,却已经是废墟一片!”

“出了何事?”

“听说是一夕之间被毁,对方似乎是大晋相国府的人,至此之后,缠绵公子与那奚昊公子两人便再无音讯了。”

弦伊倒吸了一口冷气,怕被那两人发觉,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慢慢向后退去。

脚步匆匆,顾不上去拿膳食,弦伊疾奔到了蝶兰苑外,推开门跑进去,径直到了床头。无瑕依然没有醒来,他实在太倦怠,一整天未吃东西,又兼之呕吐伤胃,已经体力透支,这会正睡得安稳,让人不忍去叫醒。

小侯爷被扣押,缠绵公子与奚昊公子不知所踪,公子若得知这消息……

不,让他不知情下去吧,这样的他便已经让人心疼不已,恨不能以身代过,自己又怎么在伤口之上加上一把盐,让他更加伤心。

脚步一动,弦伊欲转身离去的一刹那,无瑕的双眼睁开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别离只为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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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25

流矢如星,带着呼啸从林中穿过,利箭过后便是一片刀光,手起刀落,十分干净利落,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一盏茶功夫,幽静的林中小道便成了一片血红之地。

“将军!”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走到另一个男子身后拱手轻声道:“已经办妥。”

男子没有回头,手臂微扬,本落在他肩头的飞鹰扑棱着翅膀到了手膀上,男子将卷成小团的纸条塞入飞鹰脚环,然后一抬臂膀,飞鹰展翅而去,只一瞬便成了一个小黑点。

将身后那人递来的黄绢抓入手中,男子低头看了看,然后轻声却坚定的道:“少主,自此咱们莫家军便与武氏父子血战到底了,无论他请旨派下多少人去成乐,我慕枫都叫他过不去这地界!”

“皇上。”宗然跟在身后低声唤着那人,李宗治漫不经心的将手中花朵摘下,向着池塘一抛,道:“说。”

“已经第三拨了,成乐没有任何人到达,奉旨前去的人,皆不知所踪。”

“呵呵呵――”李宗治闻言低头笑了,返身走到亭中坐下,把弄着桌上的小杯,宗然上前倒上清茶,李宗治轻抿了一口,毫不在意的道:“随他们去,武凡中此次太操之过急,九原战事未明,他便迫不及待的往成乐派亲信,莫寒这次够狠,他的莫家军都是当年随他与莫风将军征战沙场之辈,丰都大捷之后,他卸甲归田,他的部属便受制于武凡中,这几年也被压得愤懑难平,现在倒借机出了胸中怨气。”

“皇上不怕事情越闹越大?小侯爷这会子还在大理寺扣着呢,成乐若出了何事……”

“去年他受伤,御林军由莫寒全权接手,他复原之后,朕有心让他重掌御林军,却被他一再推诿,从大郑回来之后,他更是有心躲避,他是成乐的小侯爷,威武侯爷若有何事,成乐的百万之军必定以他马首是瞻,朕又岂能容他身无官职统帅三军。”

“皇上的意思是?”

“他不回来,朕便造时事逼他回来,他性格桀骜不驯,若强压只怕未必可行,所以,定要他自愿才行。”

宗然点点头,思忖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开口道:“只是,莫将军与小侯爷私交甚深,如今莫将军统领御林军,莫家军数万众又重归麾下,小侯爷成乐军力过盛,若他们……”

李宗治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宗然所指为何,身为臣子的,若实力过大,威望过高,必定锋芒盖过主子。低头浅笑了一声,李宗治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走向了亭外:“宗然哪,听说朕的那只老虎这两天又不吃东西了?”

宗然跟在身后微微一躬身道:“笼子太窄,老虎在笼中无法自由行动,是以十分暴躁。”

“哦?那便换个大笼子给它,让它得到些许自由,只是那笼子一定得牢固。关住了便不能让它有机会跑出来,若不小心跑出来伤了人,便拔去它的爪子,敲掉它的利齿,看它如何锋芒尽现!”

宗然微微一顿,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去:“奴才谨遵皇上圣谕!”

“小侯爷请喝茶。”

一双小手将一杯热茶放在了桌上,小侯爷放下书卷抬起了头,赫然发现端茶来的竟是小雨点,不禁一惊,伸手拉过她,翻过她的双手瞧了瞧,道:“屋外的炉上是滚烫的热水,小雨点以后不要再碰,要是烫到,你爹爹会心疼的,还有,以后叫我白炎叔叔,听到没。”

小侯爷口中所说,却不是小雨点的亲爹李颂,而是那日从山上回来之后,便正式收小雨点为义女的白少卿,因御林军事务繁忙,而大理寺反而清闲,是以小雨点被暂时安置在了小侯爷身边,而那孩子却因是穷苦孩子出身,平时竟一刻不闲,帮着打理屋子扫尘端茶,每每看到她小小的身影奔来忙去,都让大理寺中的男人们忍不住心疼。

“小雨点不会被烫到,这些活儿小雨点打小就会做了。”

小侯爷握着小雨点的双手,发觉孩子娇嫩的双手上竟因常做粗活而磨起了小茧,不禁心头一痛,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坐下,道:“小雨点现在不但有少卿爹爹一人疼,还有白炎叔叔,莫寒叔叔,南宫叔叔咱们大家疼,孩子有孩子要去做的事情,比如读书,认字,其余的,都是咱们大人的事,你每天乖乖吃饭,然后白炎叔叔教你写字好不好。”

“可以吗?小雨点也可以学写字吗?”小雨点从小侯爷怀中跳下,一脸兴奋的望着他,黑亮的双眼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白炎叔叔真的会教小雨点写字?”

伸手捏住小雨点秀气的鼻头,小侯爷宠溺的笑了:“当然。”

“太好了太好了,我也能学写字了!”小雨点开心的转了个圈,回身便往外跑,在门口撞进了一人怀中。

“看看我的小雨点!”身子被高高举起,白少卿笑着将小雨点举在面前一抛,然后接住放下地面,蹲身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爹爹,白炎叔叔说要教我写字,我也能读书了。”小雨点开心的搂着白少卿的脖子笑道:“小雨点以后也能认识很多很多字了。”

白少卿将她抱起,望着小侯爷道:“多谢小侯爷每天陪着小雨点。”

“自家兄弟不说客套话,我每日被禁在此,除了那两个活宝,便是小雨点陪着我了,她这么懂事,让人心底疼惜,有她这这里,院子里都热闹了许多。”小侯爷伸手拉过小雨点,笑道:“小雨点快六岁了,认识字后,便能写自己的名字了,少卿兄,给小雨点取个书名吧。”

小雨点欣喜的抬眼看了看两人,然后跑到桌旁拿过纸笔放在小侯爷面前,小侯爷却笑着将纸笔推到了白少卿面前,道:“女儿的名字,自然是爹爹取的。”

白少卿看着小雨点那兴奋的模样,溺爱的一笑,道:“跟爹爹姓白,小雨点此名是你爹爹给的,便取雨字,你说你喜欢茉莉花,又生在七月,爹爹便叫你雨茉好不好。”伸手写下了白雨茉三字,白少卿将白纸郑重的放在了小雨点面前。

“雨茉,白雨茉!”小雨点伸出小手抚过纸面,见墨痕未干,被她抹得有些模糊,忙急急拿起,有些懊恼的皱起了小眉头,小侯爷见状一笑,将她揽入怀中,重新铺上纸笔,握住她的小手一同写下了她自己的名字。

“雨茉,多好听的名字,咱们的小雨点以后便叫雨茉了。”小侯爷笑着一侧头,却见两行泪水从小雨茉的眼中滑落,嘀嗒打在了纸面,遂伸手将泪水拭去,道:“小雨茉是咱们的开心果,可不许掉金豆,否则等你走了,白炎叔叔得趴在地上去捡豆子了。”

那话逗得雨茉扑哧一笑,她将白纸拿起,返身跑向了大门,道:“我去拿给叔叔们看,我现在叫白雨茉了,我也有名字了。”

见小雨茉出门,白少卿回身对小侯爷一揖,道:“谢小侯爷,少卿根本不懂得怎样逗孩子开心,虽然收养了雨茉,却时时担心自己会照顾不周,委屈了她。”

小侯爷轻叹了一声,点头道:“怎么说,她爹爹的死都与咱们脱不了干系,只希望她将来能好好长大,做个快乐的孩子。”话音一落,小侯爷神色一肃道:“慕枫将军可有消息传来?”

白少卿回头看了一眼门外,低低道:“三拨人马都没能过了南遥,武相在大殿出言不逊,朝堂之上剑拔弩张,少主说,绝对不会退步,武相的人若入了成乐,不但是成乐,便是九原也会受到波及,所以就算是挺,少主也会挺到最后。”

小侯爷垂下眼眸,沉凝了半晌,道:“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如今大晋内忧外患,要大家拧成一股绳,共度难关。其实大家都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形,武相的人到不了成乐,可另一方面,他又在频频推动九原的战事,现在大家都是相互制约着,谁也占不了上风。”白少卿说完想了想,突然又道:“小侯爷,你说皇上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听说当初侯爷去九原一事,少主其实是不同意的,与皇上说过,皇上未置可否,可是那日却突然当殿下了圣旨,任谁都没有料到,我有时在想,果然君心难以揣测,咱们永远也无法揣摩圣意。”

唇角一勾,小侯爷轻轻笑了笑,伸手拍在了白少卿的肩头,道:“少卿兄,很多时候咱们不需要去揣测皇上的意思,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听他的口吻带着一种无奈,白少卿有些不解,但见他说完不再吭声,遂起身一揖,道:“少卿去看看那孩子。”

小侯爷只一点头,待白少卿离去,他才轻叹了一声,仰头道:“皇上,白炎实在不愿再踏足权势之争,你又何必要逼我!”

成乐!自己已经离开成乐一年多了,去年的这个时候,无瑕尚还在身边,虽然误会重重,但至少自己还能见到他,可是现在,他远在大郑,而自己一旦涉及权势便再无法置身事外,那么,与他的方向也会越来越背离,最终消失得看不见对方!

想他!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是否开心,是否快乐,他所扶持的那人已经登上了大郑的皇位,他现在定已经在巩固势力,为将来挥军伐晋做着准备了吧。心头一痛,小侯爷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胸口。

无瑕,如果你不是冷公子,我不是大晋的小侯爷,我们的结局是否便不会如此让人难受。当初的我是否不该让你就那么离开,亦或者离开大郑时,我应该见你最后一面,无瑕,我真的想问问你,如果我说让你跟我走,你会怎样回答我!

晨曦的阳光斜斜射入大殿,寂静的房间响起了轻柔的脚步声。

纤长的指尖扣在方格门框上,然后轻轻拉开,无瑕扬起脸,看着门外灿烂的阳光,深深吸了口气。好清新的空气,这样安宁的日子自己还能过几日?待离开大郑回到大晋,等待自己的,当又是永无止境的权谋争斗!

厌倦,却无法逃离,无瑕垂眸自嘲的一笑,蝶兰苑外的长阶下一队巡视的士兵走过,发觉那以前只呆在长亭苑中的公子自搬来蝶兰苑后第一次出门,皆偷偷抬眼去看,这一看却便乱了队形,前面一人一顿,后面几人便前赴后继的撞了上去。

所谓美人者,花为容,月为神,柳为态,玉为骨,擢纤纤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那浑身素洁的翩翩身影在阳光下散着蒙蒙白光,素纱映容,让人难以直视,青丝随着晨风轻舞飞扬,眉间一粒朱砂红给白皙的肌肤平添了一种异常的妖娆,令人怦然心动。

看台阶下那列士兵撞在一处的狼狈模样,无瑕突然浅浅一笑,然后脚步轻点,从石栏处一跃而起,直奔了宫中马场而去。碧空如洗,那素洁从空中掠过,衣袂飘飘,若惊鸿仙子般让人惊叹。

弦伊站在蝶兰苑外,看着无瑕离去,静静的走到了石栏旁。

当昨日公子睁开双眼的那一刹,自己便已决定不将那消息告诉他了,因为此刻的他必须心无旁骛,全力以赴!不能让任何事情扰乱了他的心,待离开大郑,回到大晋之时,自己定会告诉他,对他说,去看看那个为他痛苦挣扎的人,看看那个深爱他,而他也为之深爱的人――小侯爷孟白炎!

别离莫叹,相思莫怨。

长亭别绪又三千,卿不悔,执念成灰,烛泪始干。

君亦长相厮守,此生不离不弃,情丝绕指,根深,蒂固;意如绵,永难绝断!

第三百三十四章 谁应了谁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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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26

“无瑕今日怎样?”郑澈轩带着小六子匆匆进了蝶兰苑,弦伊见状迎出,道:“公子不在,去了马场了。”

“哦?”眉头一挑,郑澈轩有些诧异。无瑕去了马场?是去看赤霄么?

“刚好了点,怎么想到跑去看马?朕去瞧瞧。”

无瑕正静静的靠在赤霄的身旁,脸颊紧贴着赤霄枣红的鬓毛,摊开的手掌间放着精致的小点心,赤霄时不时的用头去蹭他,然后低头吃着小点。

“皇上。”

“嘘――”食指竖起,郑澈轩制止了旁人出声,却在靠近之时被龙骧发觉,响鼻与兴奋的马蹄惊醒了无瑕,他回过头,正好看见郑澈轩微笑的脸。

“想它了?”郑澈轩理了理无瑕有些凌乱的发,无瑕微微一避,伸手抚了抚赤霄的背,道:“很久没看到它了,这马儿是柳大哥送给我的,是他的战马,驰骋沙场何其飒爽,现在却随着我被关在这皇宫之中……”

“无瑕!”郑澈轩有些无力的低唤着那人儿,他知道无瑕心中必有不甘,甚至是怨怼,可是自己就是不能让他离开这里回大晋去。六年前,自己没有留住他,因而让他陷入了与孟白炎的情感纠缠之中难以自拔,现在若再放他离去,只怕他的心便永远也回不来了。或许连他自己都还没发觉,他对那人的情感有多深,深得让站在一旁的人嫉妒得要发疯。

“我想骑马。”无瑕突然开口道。

郑澈轩仍在愣神,被他的话语惊得一醒,看着面前那美丽的容颜,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道:“好,我陪你。”

飞身上马,无瑕一扬缰绳,赤霄长啸一声,四蹄腾空向前一跃,霎时便窜出了老远,郑澈轩在身后紧随而上,龙骧如电,直追而去。蓝天白云,那两人两马极速狂奔,速度令人咂舌。

马场再大,终究也有边界,当行至出口,无瑕突然一声轻喝,赤霄竟向前一纵,冲出了马场,顺着宫墙重叠的长巷直奔了宫门方向而去。

郑澈轩有一瞬间的错愕感,继而迅速反应过来,口中暴喝着直追而上。

面前那一人一马速度飞快,眨眼间便要转过宫墙,直冲向宫门。

“无瑕――”心头突突猛跳着,郑澈轩忍不住脱口大叫!

他要走了,他要离开了,他就要这般冲出去了!

恐惧一瞬间摄住心神,郑澈轩发觉自己竟有了抑制不住的颤抖。

不能让他走,绝不能!

骤然间看见宫中有人骑马直冲,禁军迅速的聚拢,然当发觉那一跑一追的两人是谁时,皆都站在了原地,踌躇不前起来。

双蹄腾空,赤霄立身长鸣,无瑕拉住缰绳止住奔跑,回头看着郑澈轩微微一笑,道:“你输了!”

郑澈轩见他在宫门前停下,朝着自己微笑说话,顿时身子一松,却似乎便要虚脱一般,连后背都是冷汗。缰绳一甩,从龙骧背上跃起,郑澈轩一个挺身落到了无瑕身后,伸出双手抓住了他握住缰绳的手,然后将他紧紧环在了怀中。

“皇上……”无瑕低低一唤,面前聚集了密密麻麻的禁军,那人却抱住他,死不松手,令他尴尬万分。头垂下,柔顺的发丝随风拂过脸颊,无瑕又唤了一声,见那人还是不肯放开,遂低喝一声,脚跟碰在马腹,催促赤霄离去。

郑澈轩的身子依然在轻颤,刚才那一刹,他当真以为无瑕便要那么消失在自己的眼中了,那种突然之间失去一切的感觉令他害怕,便如同当年娘亲死在他的眼前,让他感觉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一般,那发自内心的恐惧感令他不敢去回想。

不能,绝不能放手,绝不!

无瑕是我的,是我的……

突然便感到十分疲倦,郑澈轩将头轻搁在无瑕的颈间,无力的闭着双眼,手却紧紧握着那人儿,不肯放开。离开了众人视线的无瑕感受到身后那人的颤抖,默默的低下头,任赤霄缓缓前进着朝着马场的方向而去。

“无瑕……”

“恩……”那人脆弱无比的声音令无瑕无法不去回应。

郑澈轩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如果当初蜀城之战我没有放你离去,我们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握住缰绳的手微微一颤,无瑕没有回答。身后那人却埋着头继续轻语道:“你若一直在我身边,没有回到大晋,没有遇到那人,你我之间会不会不用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若你爱着的那个人是我,如今这大郑天下尽在我手,我便可毫无顾忌的助你挥军伐晋,助你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可是无瑕,那个人为何不是我,为何不是我――”

无瑕没有说话,赤霄慢慢走着,带着两人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隐入了灿烂的阳光中。

“公子。”

无瑕坐在桌旁没有回应,弦伊将手中茶杯放下,看了他一眼,道:“公子为何不开心,早上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弦伊,我此生注定要伤了那人了,虽然他的行事手段我不认可,可是……”

“我懂。”弦伊坐下握住了无瑕的双手,柔柔一笑:“公子虽然多年来带领我们大家出生入死,可是,年龄却比我还小,所以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公子,人有感情,痛了会哭,开心了会笑,别人为你付出,你自然也会被触动,皇上虽然做事偏激,但不得不说,他为公子之心,的确情真意切。只是,他却忘了,公子你也是有自己的情感与思想的,爱己之所爱,才能无愧于自己,也无愧于他人。”

无瑕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今日带赤霄跑了马场到宫门的路程,赤霄的速度很快,你定要按照我给你的路线去走,时机一到便冲出宫门,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回转,我定会跟你汇合。”

“公子,我好怕,你让大家都走了,只我们两人,能从这重重叠叠的禁军手里跑掉吗?要不要让司马他们来接应――”

“弦伊,人越少我们的把握就越大,刀剑无眼,我不想有任何人为此做出无谓的牺牲,到时你只管先冲出去,到了天涯等我一炷香时间,若一炷香后我人还未到,你便过了天涯悬索,将它斩断离去。”

“公子未到,弦伊绝不离开,大不了被抓了关起来,皮肉之苦弦伊不怕,就怕他会为难公子。”

“傻丫头,公子不会有事。”无瑕安慰的对着弦伊笑了笑,后侧头看见了桌上的一封信,不禁奇怪的道:“为何会有信件在此?”

弦伊回头一看也是一愣,起身去拿了信件看了看封面,却没有只字片语,将信递给无瑕,弦伊返身到门口唤来一宫女,道:“何人来过?”

那宫女低头回到:“姑娘刚才去给公子拿药,有个禁军来过,说皇上有东西给公子,奴婢便让他将东西放在桌上了。”

“没事了下去吧。”弦伊扬了扬手,然后将门关上,到了无瑕身边。

无瑕已将信封打开,抽出纸张只一看,身子霍然而起,神色大变。

“公子何事?”

无瑕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手中信件,竟有些不知所措。这是谁送来的?禁军?定是有人假扮的,这东西自然不是郑澈轩送来的,因为,这是白炎写给自己的信!

“这是――”弦伊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双眼睁得老大,这是小侯爷给公子的信?怎会出现在皇宫之中?是谁送来的?

“公子!”

将信件抓入手中,无瑕拉开门,对着门外的宫女道:“那人长得什么样子?”

宫女看无瑕一脸凝重,不禁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高,很高,身形十分高大,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上驾到――”

远处传来通传,无瑕一惊,抬眼间郑澈轩的身影已经跃入了眼帘。

身子向后一退,无瑕将信件折起,正欲交给弦伊,郑澈轩已经到了门口,见他神色不宁,手中还抓着一封信件,不禁心底一沉,伸手道:“在看什么?给我瞧瞧。”

“无瑕私物,皇上不必瞧了。”

“无瑕,给我。”郑澈轩伸着手,无瑕却向后退,不肯靠近。

这信究竟是谁送来的,如此明目张胆,当真居心叵测,且若让此人看到,必定掀起波澜,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无瑕神色,郑澈轩更觉不妙,他手中拿的当是信件,这里是皇宫内院,怎会有人将信夹带入内交到此处的?

无瑕尚在走神,突觉劲风扑面,抬眼间郑澈轩竟已经袭到面前。见郑澈轩伸手便要扣住自己的手腕,无瑕身形一闪,踏上矮凳一个后翻,轻轻落在了桌子的那端,拒绝着那人的靠近。

郑澈轩脸色愈发阴沉,站在对面望着无瑕,没有回头,只沉声道:“小六子,让人将门外的宫女拉出去,杖毙!”

蓦然一惊,无瑕抬眼看着那人,然后听见了门外宫女的哭喊声。身子一动,无瑕向着门外奔去,那宫女已经被人拉着去了好远,喊声凄厉无比,令人心寒。回头看了郑澈轩一眼,无瑕怒道:“她做错了什么,你要令人杖毙于她。”

“你心里知道她做错了什么。”那人冷声回应道,丝毫不让。

“好,你要看,给你看!”无瑕愤怒的将手中信件丢向郑澈轩,然后返身出门直追向小六子而去,郑澈轩从地面捡起被无瑕丢过来的信件打开,只一眼,便神色大变,将信纸抓入手中,紧握成拳,重重砸在了桌面上。

孟白炎!你好大的胆!竟敢让人将信送入宫中,当真无视我大郑君威!居然还敢打无瑕的主意,第一次没杀死你,第二次让你跑了,若再让我找到第三次机会,我郑澈轩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让你万劫不复!

心中怒火难平,郑澈轩将手中信件撕得粉碎,纷纷扬扬撒了一地,然后怒气冲冲出了门去。

延禧宫内,一个男人靠着长椅把弄着手中酒杯低低笑着,穆紫妍走到他的面前,冷声道:“你刚去了哪里,你最好老实点,别给本宫惹麻烦。”

男子垂头看着酒杯,笑道:“不过是将在宫外劫到的信件送到收信人手中而已,就是不知道,看信的,和发现他在看信的,会是什么反应。”

第三百三十五章 谁成了谁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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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27

夕阳西下,热气依然逼人,林中小道立着两个身影,望着那渐渐远去的马匹痴然。

“公主……”小蝶儿轻声唤着那人,感受到她拼命抑制的颤抖,伸出双手紧紧将她扶住,难过的道:“公主为何要让公子离去,公主腹中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出世了,怎能让他抛下你们母子。”

“小蝶儿,有些事,你永远不会懂。”两行晶莹的泪珠顺着佰茶的脸颊落下,看着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男子越来越远,终消失不见,她终于忍不住捂住双眼哭泣了起来:“他终究是要走的,他怎是甘于平淡的男子,我如此自私的将他绑在身边,我能够感受到他每日焦躁不安的痛苦,可是我选择不去听,不去看,我以为这样他就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但是这次是无瑕公子要他离去,他需要他,我怎能再抓住他不放开,若我这样做了,他会痛苦一辈子,我也永远不会开心……”

“公主!您为何这么傻,您需要夫君,孩子需要爹爹,您为何不为自己争取——”

“他会为我珍重的,小蝶儿,他说过,无论他在哪,他都会为我和孩子珍重,他会好好的活下来,一定会再回到我们身边,一定会,一定会……”

男子的背影早已消失在视线,那落着泪水的女子却依然痴痴的站立,双眼望着那人消失的地方,一直,一直,便仿佛,他还未曾离去!

整张桌子都是碎裂的纸片,坐在桌旁的那人儿执拗的将那碎片拼了一次又一次,风吹过,将那些许好不容易拼接到隐约看到字迹的纸片吹散,也将那人儿眼中噙着的泪水吹得落下。

返身将窗关好,无瑕走到桌旁,再次慢慢拼接,弦伊伸出手,却被他一挡推开,没有说话,却十分固执阻挡着弦伊的帮忙。

“公子,你已经拼了一个晚上了,双眼都熬得通红,这信撕得如此碎,根本就已经拼不上了,公子——”

无瑕没有应她,依然寻找着那一小片一小片能够衔接起来的地方,弦伊见状难过的抬起头,抑制着眼中的泪水,轻声道:“小侯爷出事了!”

无瑕捻着纸片的双手微微一顿,然后抬眼望向了弦伊:“你再说一遍。”

弦伊使劲的吸了吸气,别开头,不去看他:“小侯爷卷入命案,被扣押在大理寺中,想来,已有些时日了。”

胸口一痛,无瑕回身撑在了桌旁,看着那满桌碎屑,怔怔的愣了神。

白炎!白炎!

纤长的十指扣在桌面,无瑕突然疯了般拨弄着那些纸片,希望能从中找到只字片语,想要知道那人此刻究竟情形如何,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从那碎屑中得知任何消息。

不,不可能,白炎怎会陷入如此困境,他是那般敏锐有智慧的,怎会被卷入命案,还被扣押在大理寺中,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一旦进去了,想要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无瑕摇着头,不愿去相信弦伊所说的话,看着那碎屑一堆,突然静了下来,站起身子,伸手将纸片推散,然后一声不吭的再次拼接起来。

弦伊站在一旁,看着那人在烛光下执着的面容,难过的轻叹一声,走出了门去。

无瑕垂着头,安静得不可思议,便仿佛这世间除了指尖下的碎屑,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一般。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无瑕将指尖拿开,双眼因疲倦已经刺痛无比,模糊的视线中渐渐清晰了几行小字,白炎熟悉的笔迹跃入了眼帘,将他的双眼打得骤然紧闭。

刺痛感渐渐消失,无瑕再次睁开了双眼,想要伸手去抚摸那人熟悉的字迹,却在咫尺之间顿住了动作,不敢碰触,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那一丝丝信息在自己的指下再次消失不见。

无瑕吾爱!

白炎一切安好,勿念。

未能常相伴……

为我珍重!

那残缺的话语透着情真意切,一字一句打在了无瑕心底,让他的心头泛起了丝丝疼痛。

一切安好!孟白炎,你便是欺我远在大郑,无法得知你的一切,就如此骗我,你便当真我会一直被瞒下去,便如此笃定我不会再回到大晋,不会再看见你是不是。

你是将我姬无瑕当成傻瓜,还是你宁愿让我成为傻瓜,傻傻的相信你所说的一切安好的谎言!

你最好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孟白炎,否则我定会叫你好看,你听到了没有!从你第一次用自己的性命让我离开你,到第二次连道别都未曾有一个的离去,你就该有此觉悟,若再让我见到你,我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你,绝不!

指尖轻轻摩挲着泛着光芒的琉璃珠,看着那精细雕刻在琉璃之中的炎字,无瑕噙着泪水笑了。

我会回来的,白炎,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葛家铺子的伙计,葛浒睡眼惺忪的揉着双眼去开了门,见门外站着一个黑衣紧束的男子,不禁扬声道:“何人,要买药材,明日赶早。”

弓将头上斗笠微微一推,对着葛浒道:“是我!”

葛浒抬头一看,顿时睡意全消,将弓的身子一拉入内,然后探头向外张望了一下,才将门一关,道:“弓,你可算出现了,这些日子究竟去了哪?我们大家都急死了。”

弓伸手将葛浒的肩头一拍,道:“葛当家的在哪?”

葛浒将弓迎进后院,到了一间房前,叩门道:“当家的,弓来了。”

屋内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拉开,葛家铺子的当家葛长远一脸欣喜的看着弓,道:“总算是露面了,你突然不见,让我们大家一顿好找,究竟出了何事?”

弓拱手一揖道:“让各位掌柜兄弟为弓担心,弓实在不安,这次来,因受了公子的密令,葛当家的请借一步说话。”

“快进来,快进来!”葛长远闪身将弓迎进房间,弓进去之后,放下手中斗笠,道:“公子要回大晋了。”

葛长远闻言一惊,道:“郑太子登基为帝,公子地位当扶摇直上,此刻正是在郑发展势力的时机,为何突然要回大晋?”

弓沉凝了半晌,道:“具体情形弓也不太清楚,但是公子的信说得十分明白,他让弓来找葛当家的,然后让葛当家的将消息传出,给川西的霍昔阳,丹阳的冷秋之,云河的左誉,沧田的孟广固,还有临于的于风扬,公子回来后定会召集他们,让他们早做准备,另外,公子此次入晋会从川西古道而入,川西霍昔阳处弓便亲自前去,其余人便请葛当家的派人前去通知。”

“怎么感觉此次公子回来得如此突然,弓,可不要出了何事才好,你最好快马加鞭赶往川西,以便接应公子。”

“弓正有此意,话带到了,弓这就告辞。”

“看你风尘仆仆,还是歇息片刻。”

“弓想早一刻见到公子,便不耽搁了,葛当家的保重。”弓说完,朝着葛长远和葛浒匆匆一抱拳,转身离去。

待他身影没入夜色,葛长远回身对葛浒道:“让人兵分四路去通知几位当家的,说公子便要回晋,让他们做好一切准备,随时听后公子调遣。”

“是!”葛浒口中应着,一个踏步跃出门去,眨眼不见。

弓拼命打马狂奔着,当昨日公子手中信使突然出现在琅嬛阁外时,直觉告诉自己,公子必定出事了,否则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来找自己的。一瞬间便已下定的决心在看见佰茶的那一刹,却崩解得支离破碎,那充满了惶然不安的眼神令自己无法面对,而那明明已经颤抖得快要哭泣的女子却温柔的一笑,道:“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佰茶会等你回来。”

深邃的双眸中渐渐浮现了莹亮的泪水,弓紧闭双眼,想要将佰茶那含泪微笑的脸抹去,可是,做不到,夜风清凉,扬起了黑亮的长发,弓睁开双眼,终不再抑制眼中泪水,口中大喝着,向着远方奔去。

天阴沉沉,空气中夹杂着一丝闷热的气息,令人的心情也为之郁结。

皇宫内外调兵频频,郑澈轩脸色铁青的站在正德殿外,傅樾言从长阶下走来,到了他跟前,拱手道:“回皇上,禁军在云城内外搜了个遍,也未曾找到可疑行迹,或许,那人早已离去。”

郑澈轩冷冷的一抬眼,道:“已经有人跑到皇宫内院来了,禁军却丝毫不知情,傅大人,你该好好整顿整顿,严肃军纪了。”

“是!臣会彻查,只是,此人如此明目张胆的进入蝶兰苑,还故意留下那孟小侯爷的书信,皇上是否觉得其中有蹊跷之处?”

听傅樾言口中所言,郑澈轩突然心头一凛。

是!昨日自己看见那书信后气得发疯,根本未曾细想,那人一向是极其谨慎的,他虽不羁,却从不会让无瑕陷入险境,他当知道无瑕此刻必定在自己身边,又怎会让人将书信送入宫中,且若无瑕早已看到,定不会在自己去时才急急收藏。

那愤怒不已的心终于慢慢安静下来,郑澈轩懊恼的深吸了一口气,返身向着蝶兰苑而去。

果然关心则乱,那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行为,自己竟在当时只顾跟无瑕怄气,还拿宫女撒气伤了他的心。这一夜也不知他怎样了,昨夜在寝宫见他宫内的烛火亮了一晚,也不知是否睡不安稳。

该死该死。

心头转念间脚步愈发匆忙,郑澈轩连跑带走一路匆匆,到了蝶兰苑门口制止了小太监的通传,进门一看,无瑕竟趴在桌上睡着了,弦伊见他进门不禁冷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门去。

郑澈轩见弦伊两眼通红,估计是一整晚没睡,那么,无瑕定也是一夜未眠了。

靠近了无瑕,郑澈轩的心却似被重锤狠狠一击,痛得令他喘不过气来。

昨天被自己撕成碎片的信件,竟被那人儿拼出了碎裂的几句话语,而那寥寥几笔,却让自己如坠深渊。

他便就这般的重视着那人,昨夜蝶兰苑烛火亮到天明,便是因为他要拼接这早已经碎裂到不可弥补的字句。

“无瑕,你怎可如此对我,我对你所做的一切,为何却换不来你的真心以对,为什么——”

那人突然暴怒的大喝着伸手抓起了仍在浑噩中的无瑕,无瑕一夜未眠,本已感到头痛难忍,这会子突然被人抓住大力晃荡,顿时头昏目眩,他不明所以的睁开双眼,绯红的眼中倒映着那人愤怒到扭曲的脸,脑中霎时清醒过来。

“郑澈轩,你又来发什么疯——”无瑕死命的一挣,可是那人的力气如此之大,那双手似乎要将他的双臂捏得粉碎一般。见无瑕挣扎,郑澈轩不松反紧,咬着牙,狠狠道:“我如此珍视你,你却将我的心视之敝履,好,你既如此待我,我今日便对你用了强,无论你的心在不在我这,你的人也当是我一人的!”

身子被狠狠一推,无瑕踉跄间向后退去。

这人从未如此对待过自己,令他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然后那拥抱将他禁锢,那人似乎要将他揉碎了一般镶嵌在怀里,向着床榻而去,无瑕回头间见自己竟到了床边,霎时明白他所谓的即便心不在,人也只能属于他一人的意思。

身子被抱起与那人一同跌入了床间,那突变只在一瞬之间,让人猝防不及,无瑕的后脑被重重磕在了瓷枕上,剧烈的疼痛令他视线模糊不清,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发间渗出,他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伸手推搡着身上那人:“澈轩,我……头痛……”

衣衫已被那人拉扯开来,郑澈轩俯身肆掠着一切,在那白皙的身躯上狠狠烙下烙印,蝶兰苑的大门已被关上,门口的禁军将门牢牢堵住了,当弦伊端着药碗回来看见那一切时,手中瓷碗怦然落地,她脸色苍白的向着大门奔去,无视那戎装佩甲的禁军阻拦,一遍又一遍的大叫着:“皇上,不可如此对公子——皇上——”

天空几声闷雷,雨点终于淅沥落下,蝶兰苑外一个女子在用尽全力冲撞着禁军队伍,而屋内,却悄然一片,无声无息。

第三百三十六章 沧海明月珠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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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28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如墨惊慌失措的奔入延禧宫,刚刚站定便被那人一耳光甩得捂住了嘴。

“没用的东西,大呼小叫什么?你怕本宫这里太冷清,要将禁军引过来吗?”穆紫妍柳眉竖起,怒斥着如墨,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懒懒响起,道:“皇后娘娘自己心里不痛快,又何必拿了奴才撒气。”

“萧君莫,你给本宫住口――”穆紫妍愤然转身喝道:“你现在算什么东西,若不是要除去本宫心头大患,本宫怎会容你留在此处,你最好摆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安逸王爷了,现在的你,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穆紫妍被动的仰起了头,萧君莫冷冷的看着她,手中微微一用力,她顿时感到气塞,双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萧君莫的手臂。

“皇后娘娘似乎不比我好到哪儿去,如此尊贵的身份,却得到这般冷清的待遇,一个连丈夫都留不住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耻笑他人!”萧君莫冷笑着放开手,退到了一旁。

穆紫妍拼命咳了几声,然后恨恨望向了如墨,道:“说,什么要紧的事情号丧似的叫。”

如墨早被他二人吓得手脚发软,此刻更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是,蝶兰苑……”

“蝶兰苑?”穆紫妍寒着脸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那人是皇上的心尖肉,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萧君莫此刻也回头看着如墨,黑瞳中有了一丝收缩,似乎感到了如墨的词不达意,他走到如墨面前蹲下,道:“出了什么事?”

“皇上,皇上带人到了蝶兰苑后……关……关了门……那弦伊姑娘在门外跟禁军动手了……而皇上与那无瑕公子在房内……不知,在,在做什么……”

如墨的意思虽然模糊,但那两人霎那间明白了她想说的话是什么。

身子一动,那两人同时向外奔去。

“萧君莫,你疯了吗?你这样子也敢出现在禁军面前――”穆紫妍狠狠推了萧君莫一把,道:“皇上已经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了,他姬无瑕再怎样都是个男子,身为一国君主,怎可如此荒唐!”穆紫妍匆匆便往外跑,萧君莫跟着走了几步,顿住了脚步。

自己这算是怎么回事?那人是害自己权利丧失,跌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人,自己曾想过一千种凌辱他折磨他的方法,但是,却为何在听见这个消息之后乱了分寸?!

对,是因为,就算是要毁了他,那个人也只能是自己,绝不能假手他人!本只想激化他二人的矛盾,可自己竟忽略了,郑澈轩是个占有欲极强之人,他若得不到那人的心,只怕会手段强硬的……要了他的人!然无瑕是极其孤傲的,他曾在自己手中死过一次,如果果真让郑澈轩得手……

双拳在身侧慢慢紧握,青筋凸现的指背绷得笔直,萧君莫若困兽一般焦躁不安起来,来回踱着步子,口中低吼着:“没有人可以动他,姬无瑕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要他的命,只有我――”

凌乱的床榻之上散落着被撕扯开的衣衫,修长的大腿半露在外,发丝散落纠缠,那人儿此刻已经意识模糊,无力抵抗,脑后发间渐渐粘稠,闻到血腥的味道,无瑕的胃无意识的翻涌起来。郑澈轩亦然陷入迷乱,那衣衫除去的身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令他血脉贲张,熊熊燃烧的欲望之火要将他吞噬殆尽了。

“无瑕,你是我的,谁都不能夺走。”双手伸出,扣住无瑕修长的双臂向外延伸,赤裸的胸膛压向了那纤瘦而细致的身躯,如果此时的郑澈轩能有一丝丝的理智存在,他便早都应当发觉身下那人的不对劲,可是,深陷在欲望之海的他此时此刻脑海中存在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得到这个人儿,夺取他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俯首在无瑕的颊边,轻轻咬住他的耳垂,牙齿轻柔的碰触令那已经渐渐陷入昏迷的人儿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忽明忽暗的视线让他本就绯红的双眸透着一种迷茫,那本是一种无法聚焦的空洞,在郑澈轩看来,却成了一种难言的蛊惑,让他更加疯狂的索取,唇从那粉唇扫过,从脖颈滑下,在无瑕光滑的胸口顿住,然后俯身向下,挑逗着那殷红的茱萸。

好美丽的无瑕!肌肤柔滑得如同婴儿一般,手感的紧致令郑澈轩不由自主的发出轻叹,那身子已经布满了他留下的痕迹,若夏日的荼靡一般绽放。知道无瑕从未经过人事,郑澈轩十分耐心的开拓着他的身子,一寸一寸,一点一滴。

“澈……轩……”无瑕口中无力的唤着那人,他知道此刻正在发生什么,可是,脑中轰然的鸣响令他无法集中思想,他能够感到脑后的伤口仍然有鲜血流出,可是,却无法唤回那人迷乱的神智。

“皇后娘娘!”

穆紫妍一路疾奔,已经全然不顾仪态,到了蝶兰苑门口一看,戎装佩甲的禁军牢牢堵住了门,弦伊已经浑身伤痕,在两个禁军的挟持下筋疲力竭的抬头望着自己,然后眼中竟闪出了希望。

“皇后娘娘,求你去阻止皇上――他不能那么对公子――皇后娘娘――”从来不曾在穆紫妍面前低下头颅的弦伊此刻却哭泣着向她发出了求救,弦伊的身子在禁军手中死命挣扎,发髻散乱而下,手臂的淤青也历历在目,穆紫妍一瞬间感到了恐惧,皇上是极其重视那人的,却为何在今日这般毫不留情的对待了他!

“让开,本宫要进去见皇上。”

禁军的身子却巍然不动,穆紫妍前进的步伐被阻挡,她抬起头,怒喝道:“你们想造反吗?本宫是大郑的皇后,中宫之主,谁许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无视于本宫――”

“皇后娘娘请回!”带头的禁军垂下头回道,身子却没有丝毫退让。

弦伊哭泣着摇着头,她不知道里面现在究竟怎样了,公子当不会如此就范于那人,可是,却为何没有听到他的反抗,甚至连呵斥都没有,究竟怎么了?

“公子――公子――”弦伊身子一软,跌跪在地,禁军就此放开了她的胳膊,她撑在地面,突然大叫道:“皇上,你瞧瞧公子,他不对劲,皇上――皇上――”

撕心裂肺的哭喊直直穿透了蝶兰苑的大门闯进了屋内,重合到密不透风的身躯微微一动,那紧缚的双臂撑起了,纠缠的发丝被汗浸透蜿蜒在锦被之上,郑澈轩终于抬起头看向了无瑕。

无瑕的双眼微微睁开,唇嚅喏着,似乎想说什么,郑澈轩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他起身伸手将无瑕的头一揽,突然发觉了手中的粘稠,低头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血迹?!

无瑕何时受的伤?!

“无瑕,无瑕――”大声唤着那人儿,郑澈轩将无瑕扶起一看,发觉那瓷枕上鲜血斑驳,已经将枕下锦被染成了血红一片,郑澈轩彻底慌了神,他将无瑕抱起跳下床,走了几步,才想到两人此时衣衫不整,遂返身将无瑕放下,锦被拉起盖住他的身体,然后抓起衣衫胡乱套起奔到门边将门拉开大叫道:“马上宣太医――一刻不得耽搁。”

听他口中叫得急切,弦伊心底一沉,抬眼又见他双手竟血迹斑斑,不禁失魂落魄的爬起,死命的推开面前的士兵冲入了屋内。

地上散落着衣衫,无瑕的双臂尚露在被外,锁骨脖颈处皆是那人肆掠过留下的痕迹,他却闭上了双眼,无声无息。弦伊扑倒床前,双手颤抖着想要碰触无瑕,却不知他究竟怎么了,为何闭着双眼毫无反应。

“公子,公子,醒醒,你怎么了?”弦伊拂开无瑕额间凌乱的发,然后看见了一旁瓷枕上的血迹,那摊红色触目惊心,令她的心狂跳起来。

“公子……”探手向下,弦伊摸到了无瑕脑后的伤口,伤口此刻已经不再流血,然发丝已经被血液黏住,稠稠一片。

“我跟你拼了――”弦伊回过头,眼中怒火恨不能烧了面前那人,郑澈轩愣愣的站在床前,不知所措,弦伊还未奔到他的面前,已经被禁军扣住了双腕。

“郑澈轩,你忘恩负义,你无耻――公子为了你,为了助你登上皇位,受尽了萧君莫的欺辱,荡尽了硕大的家产,你就是这般报答于他的――郑澈轩――公子瞎了眼,才会扶持于你――才会相信了你的谎言――”

竭斯底里的哭喊声撞击着郑澈轩的耳膜,看着无瑕无声无息的模样,他的身子一晃,几欲跌倒。

无瑕!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低头看着血痕斑斑的双手,郑澈轩摇着头,奔到了床前半跪下身子,唤着无瑕,将他抱起揽在了怀中。

“无瑕,把眼睛睁开,无瑕,睁开眼睛……求你,把眼睛睁开……”郑澈轩搂住无瑕,将脸颊紧紧贴着他的额头,声声唤着他,可是,无论他怎样的呼唤,怀中那人都一直没有任何反应。

小六子是在来蝶兰苑的路上才得知蝶兰苑发生的状况的,他让禁军去请太医,自己却拼命的向着宫外奔去。

这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从当初知道皇上对公子的情意开始,自己便知道,终有一天那两人会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皇上太执着于这份情,而公子却是宁折勿弯,从不屈服于他人,若对他用强,结果当只有一个!

穆紫妍看着屋内混乱的一切,突然浮起了一丝冷笑。

呵呵呵呵――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郑澈轩,到头来,你终将什么也得不到,得不到!脚步轻转,穆紫妍返身而去。

门内那男人却依然愣愣的搂着怀中之人,一遍又一遍,执着的呼唤。

风吹过,将桌上的碎纸片吹得纷纷扬扬,落了满地,再难拼合!

第三百三十七章 烟尽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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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29

寇云发觉自己现在一听到宫内传来的消息就心惊胆战,他真不知道像无瑕那般的身子究竟还能经过多少强压,当他赶回宫中,看着那人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看着那血痕斑驳的瓷枕和锦被,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抽搐。

郑澈轩已经完全失了心智,只是愣愣的坐在床边,双手死命的抓着无瑕悄然无力的手,不肯松开分毫。弦伊此刻已经再无顾忌,她伸出手去狠狠的拉扯着那人的双手,直到将那人的手背抓出道道血痕,却依然无法令他松开。

“皇上,皇上――”寇云急切的叫着郑澈轩,道:“您快松手啊,臣要给公子检查伤势了,皇上――”

双眸一动,郑澈轩这才松开双手,身子站起后踉跄而退,小六子伸手将他扶住,到了桌旁坐下。

寇云靠近床头,俯身向下,双手微微轻颤着,将先前太医前来包扎过的白纱拉开,让弦伊帮手着用自己调制的药粉重新处理着无瑕的伤口。当初他第一次见到无瑕时,无瑕差不多也是这幅模样,高热晕迷,身子上全是暧昧不堪的痕迹,只不过那时候的人是安逸王萧君莫,而现在,却换成了哲主郑澈轩。

脑后的伤很快被处理好,先寇云而来的太医已经开好了方子,寇云接过看了之后,改动了其中几味药,让人速速去煎熬,待众人散去,他才很是踌躇的走到郑澈轩面前,低头轻声道:“皇上,公子他……他……”

在来的路上,寇云便已经听小六子说起发生何事,但小六子当时也不在,说得也模棱两可,此刻寇云将无瑕脑后的伤处理好了之后,首先想到的便是,若无瑕已被皇上侵犯,他的身子定便要清理干净,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话在口边百转千回,寇云却问不出来。

无瑕公子是何等剔透的人儿,冷清孤傲,便若浮华于尘世之外的谪仙一般,让常人多看几眼都觉不敬,如今却遭受此等……羞辱!寇云在心中暗叹了一声,郑澈轩却抬着迷惘的双眼望着他,竟不知他所言何意。

寇云心底挣扎了许久,终跪在郑澈轩面前一叩,道:“公子身上可还有伤?或许……还有……还有需要微臣帮助治疗的伤口……”

“伤?什么伤……光那一个伤口还不够么――”郑澈轩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听寇云问话竟有些震怒起来。寇云暗暗叫苦,如此隐晦的事情,他又怎能质问皇上,小六子在一旁却已经听得透彻明白,张口舔了舔已经发干的双唇,小六子喏诺的咽了口口水,然后在郑澈轩耳畔低低道:“寇太医的意思是……公子……公子可有与皇上水乳交融……身子,需不需要清理……”

郑澈轩这才骤然明白过来,他抬眼看了看依然陷在昏迷之中的无瑕,带着一种莫名的情感喃喃道:“没有。”那话说完,他的心头竟涌起了一阵后怕。若非当时弦伊喊的那句话让自己突然惊醒过来,发觉无瑕竟从头至尾都没有反抗与挣扎,而自己若在他逐渐昏迷的境况下依然那般侵入了他的身子,那么现在躺在床上的,便不只是一个脑后受伤陷入昏迷的无瑕,而是一个再也无法挽回的错误了。

听了郑澈轩的话,寇云竟长舒了一口气,身子一松,继而伏身道:“但公子身子上的淤痕还需上药,皇上也受了惊,还请回去歇着,这里有微臣便可。”

“不需要!”郑澈轩一口否决,道:“你将散瘀的药给朕,朕自己来。”

“皇上!”寇云没有起身,继续道:“公子的伤虽然不重,但却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且公子醒来,只怕……”

“公子醒来当最不愿看到的人便是你――你还要杵在这里让他伤心吗?”弦伊如今已经豁出去,对那人的语气也十分不善,眼中闪烁的怒火更是恨不能将其杀之而后快,郑澈轩在听了那话之后明显的一愣,继而竟浮现出一丝惶然来。

是,若是无瑕醒来,必定是痛恨自己至极,而在自己对他做了这一切之后,又如何还能乞求得到他的原谅!一瞬之间,郑澈轩感到后背被冷汗浸湿,他有些无力的闭上了双眼,轻声道:“寇云,无瑕交给你了,待他醒了,情绪稳定了,朕便来看他。”

“臣恭送皇上!”

小六子扶着郑澈轩起身向门而去,却感双手十分沉重,那人的身子摇晃间似要撑不住一般几欲跌倒。

“皇上您小心。”小六子轻声提醒道。

郑澈轩十分倦怠的点了点头,由着小六子扶着自己出了门去。

自己当时为何突然便控制不住那愤怒与渴望,竟如此手段强硬的对待了他,对待了那个自己一直小心呵护的至爱之人,现在闹到这个地步,自己又要如何才能得到他的原谅。心底的恐惧无限扩散,郑澈轩的脚步顿住,然后竟一个不稳,跌靠在了壁角上。

“小六子,朕该如何做,才能换到他的真心,朕究竟该做什么,才能让他不排斥,不抗拒。”

小六子当然无法回答,郑澈轩苦笑着推开了他的搀扶,一步一步,缓缓步入了渐渐暗淡的夜色之中。

下了一整天的雨到了晚上愈发猛烈,雷声轰鸣,郑澈轩在自己的寝宫之内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门一声轻响,小六子掸着湿衣疾步而入,郑澈轩急切的迎上去,问道:“怎样,无瑕可有醒来?”

小六子轻轻摇了摇头,道:“寇太医把过脉了,说情况稳定,当不久便会醒,皇上稍安勿躁,千万别急坏了身子。”

天空又是一声闷雷,郑澈轩快步走到窗前推开一看,对面的蝶兰苑灯火通明,闪电撕裂雨夜张扬着狰狞之色,那轰鸣令他心头怦怦猛跳。

“无瑕最怕这种雷雨天气了,朕要去陪着他!”那话一完,郑澈轩抬步便往外去,小六子叫苦不迭,这样的雨夜他陪着皇上跑过无数次,那时的公子还在长亭苑中,每到这样的夜晚,皇上必定是无法安睡的,总是在反反复复多次之后还是不由自主的往长亭苑跑,可是,如今这蝶兰苑近在咫尺,却只怕他与那人已是海角天涯了。

脚步在台阶前顿住,拿着雨伞的小太监已经奔到了身边,郑澈轩却突然伸手将他一推,返身回了房间,然后将门从内关上了。那小太监不明所以,小六子站在门外,微微一扬手,示意他离去,然后站在门外,轻摆了一下头,静静守候。

无瑕终于在子时睁开了双眼,明晃晃的烛火令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然后双眼闭上了。

疼痛从脑后传来,无瑕有些浑噩,他似乎不记得自己的头为何会如此痛,当弦伊轻声的呼唤响在耳畔,他的睫毛微微一颤,然后再次睁开了双眼。

人影的重叠令他头晕目眩,他伸手抚了抚额头,开口道:“弦伊,我怎么了?”

弦伊心头一堵,泪水忍不住又要落下,她捂住嘴别开了头去,轻声道:“没怎么,公子不小心撞到了头,寇大夫已经给你处理过了,说静养几日,按时喝药就没事了。”

“撞到头……”无瑕似乎有些疑惑,见他努力想要坐起,弦伊忙伸手去扶他的手臂,那手腕上被禁军强拉而留下的青淤因袖口的下滑而落入了无瑕的眼底,无瑕伸手将她的手一扣,急声道:“你的手怎么了?”

弦伊低头看着无瑕那散开的领口下吻痕密布的身子,不禁鼻间一酸,道:“没怎么,公子倒还有心思关心弦伊,可是,又有谁能关心你,疼惜你。”

无瑕明显的一怔,继而看到自己拉住弦伊手臂的双腕间竟也是淤痕一片,他有些吃惊的将双手举到面前,脑中霎时闪过了那不堪回首的片段。

手放下,努力的撑在床间,无瑕有些凌乱的甩了甩头,然后那些画面更加清晰的浮现在了脑海中。

他终于想起了那时发生的一切,自己被那人搂住跌入床间,后脑重重撞在了瓷枕上,鲜血流出,可是那人却已经陷入疯狂,根本没有发现一切,自己还记得……他撕开了自己的衣衫……

低头猛的拉开了衣襟,看着身子上那人留下的痕迹,无瑕突然颤抖起来,然后竟然抑制不住,情形骇然。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不知道,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

无瑕摇着头,身子在不由自主的抖动,他大口的吸着气,想要将那颤抖平复,可是根本无法办到。弦伊伸手想要将无瑕安抚住,却在碰触到他之后发觉因公子颤抖得太厉害,令她自己也如被传染一般抖动了起来,弦伊霎那间害怕的大叫着,寇云从旁边的房间冲入,见此情形急急奔到床边,拉开弦伊的双手,握住了无瑕的双肩,沉声道:“公子放心,寇云检查过了,公子的身子并未被受到任何人的侵犯,公子,公子――”

无瑕却已经置若罔闻,身子颤抖着,然后向下一仆,趴在床边剧烈的呕吐起来。

“可怎么好,寇大夫,公子他怎么了?”弦伊手忙脚乱的去抚无瑕的后背,不料刚一碰触,无瑕便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呕吐,反应十分剧烈,整个身子也痉挛般的缩了起来。

“别碰他――”寇云松开双手,将弦伊拉在了一旁。

他害怕被人碰触!他在抵制他人的碰触!

寇云看着无瑕,看着他一个人趴在床边拼命的呕吐,直到吐无可吐,十分疲惫的倒入床间。

“弦伊,让人来收拾干净,拿水给公子漱口擦脸,尽量不要直接碰触到他的身子。”寇云十分郑重的叮嘱道,他知道无瑕现在的反应是因为昨日发生的一切给他烙下的阴影,他的身子在下意识的抵触一切靠近,无论是何人,他都不希望有人接近他。

脑后的伤口令无瑕无法平躺,他侧着身子,双膝在锦被中慢慢蜷缩,然后整个人若睡在母体怀中的胎儿一般缩成一团,再不吭声。

那是孩子寻求安全感的姿势,寇云看着那人,突然眸中一酸,几近落泪。

他或许根本就不该生在这世间,这么多人都想得到他,却又都在无形之中伤害着他,他或许果真是谪落凡间的仙子,因那不知为何的原因,历劫而来,然后不知何时,便又会羽化而去,没有人可以掌控他的命运,没有人!

――――――――――――

“很久很久以前,在九天之上,天宫之中,有一个小神,因为他太调皮,犯了错,被罚在瑶池之外幻化为一颗小草,冬天化成泥土,来年再发出新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受尽风吹雨打之苦。有一天,有一个瑶池仙子经过,觉得他很可怜,便偷偷用瑶池仙水浇灌于他,让他无惧风霜雨雪,冬天依然翡绿依然,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他越来越坚强,可是那仙子却来得越来越少,最终不见。当惩罚结束,小神恢复神形,才知道那仙子因为每天用瑶池仙露灌溉自己,被王母责罚,纵如此,她依然有空便去看自己,终有一天,王母大怒,将她贬下凡间,从此不见。小神很伤心,不愿再为神形,甘愿随仙子一同堕入凡尘,生生世世去报答她那施水之恩。他在心里发誓,无论怎样艰难,他都要让那仙子快乐的过完每一生,生生追随,世世缠绵……”

“那仙子说,她为那颗小草所做的一切出于自愿,不求回报。”

“那小草也说,他为仙子甘愿堕入轮回,生生世世,此心不悔!”

―――――――――――――

双眼慢慢睁开,依然蜷缩的身子渐渐安定下来,若蝶翼般柔美的睫毛轻轻覆盖在翦水秋瞳之上,薄雾弥漫的眸中悄然落下两行清泪来,无瑕静静的躺在烛光投射外的阴影中,逐渐的,闭锁了自己的心!

第三百三十八章 爱如薄烟 自在漂浮才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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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6-30

晋历二十年,八月,威武侯率兵二十万赶赴九原外线白山,与赫博多对决第一役,以兵力八千完胜赫博多一万四千众,夺回了被侵占三个月之久的凤鸣城,九原军心大振,后又连胜三场,捷报连连上报,晋士气鼓舞,气势如虹,东都内外亦然喜气洋洋,而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此刻的相国府却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饭桶!”

茶杯被狠狠砸在地面,摔得粉碎,武凡中极其恼火的起身踱了几步,见武飞云从门外而入,他抑制住怒意回到了桌旁坐下。

“爹爹为何生气。”武飞云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道:“粮草的征集已经全部完成,咱们的人也尽数安排进了队伍之中,不出几日,便会押运粮草前往九原,皇上对这次的事很满意,也暂时堵住了苏品拓之流的口。打仗自古便有胜有负,那吠承啖绝非庸庸之辈,依孩儿看,此次他的军队被威武侯这般强势的驱赶出白山,很大一个原因是,咱们的粮草至今未曾到他的手中,他心生不满,借故示威而已。”

“哼。”武凡中冷哼一声,道:“已经八月天了,赫博多的冬季十分寒冷,从秋季开始草木衰竭,他现在竟还为粮草之事跟咱们较劲儿,若是到了严冬,只怕不用孟昶龙出手,他便要自己带兵回转呼和单了。”想了想,武凡中道:“让人将粮草扣除出来,从丹阳地界入赫博多的伊云,送去给他,再告诉他,粮草不是问题,且时机成熟,咱们会与他里应外合,吞下九原城!”

“是,爹爹。”

大理寺中自从住进了成乐小侯爷孟白炎后,从以往阴森冷清之所成了若街道般繁华的地界,赵括将军一案不清不楚的结束,孟小侯爷没有被放出大理寺,但也没受到任何处罚,皇上便那般将他撂在了大理寺中,他却也乐得逍遥自在,每每莫寒看到他与小雨茉极尽掏鸟窝捉知了,甚至捉蛤蟆比赛跳远之类的调皮之事,皆忍不住仰头兴叹,世间顽劣如孟小侯爷者,当真已经难寻了。

八月正是暑气逼人的时节,从大早,蝶兰苑中送东西的人便没断过。

桌上已经摆放了一溜烟的冰镇水果,屋内那人却一动未动,瞧都未曾瞧过一眼。

“公子!”弦伊到了无瑕身后轻声呼唤,伸出的指尖在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刹顿住了。

几天了,公子依然无法忍受任何人的碰触,就算是自己,他都会忍不住的呕吐,那情形便如一种恶性循环,反复折腾,令他的精神极差。

“弦伊,药好了吗?”

喝药,竟成了公子这几日热衷的事情,弦伊默默的将放在桌旁的药碗端起,却在递出时道:“寡着胃喝药对胃不好,公子既然想早点恢复,便要多吃点东西,老这么喝药怎么行,药再怎样都替代不了食物。”

“吃了一会儿又会吐出来,不如不吃。”无瑕口中如是说,仰头将药喝下,然后接过水杯漱口。不知为何,以前觉得喝药是十分难熬的事情,现在那苦涩顺着喉管流入腹中,却反而让他感到好受些。或许是因为心太苦涩,需要用药的苦味让他将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去遗忘吧。

“公子为何又拆了面具?”弦伊到床边去整理被褥,发现缠绵公子给公子修复好的金丝面具竟又被他拆下了一小段。

“带在身边的金丝不知为何找不到了,申瓯哥哥做的放在了宫外,无瑕曾答应缠绵不再拆此面具,却没料到,竟还是没有做到,只怕缠绵知道了,会生无瑕的气。”无瑕垂眸轻笑着,那笑意却让弦伊心头泛酸,疼痛难忍。

公子最近都安静得可怕,总是一个人坐在窗前沉思,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那冷静太过异常,总让人心中生起不安。

“这些时日了,三叔的伤也不知好些没。”

“寇太医说,三叔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了,想来冷二叔也差不多安排好一切,公子,若他们还不离开,弦伊真呆不下去了,只要一想到――”

“弦伊,无论怎样,我都要他们安全离开,就算再难忍,我也会忍下去,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

没事,没事又怎会半夜总是满头冷汗的从梦中惊醒,无论是谁的靠近,都会抑制不住的想要呕吐,更加不能看见那人,看见了就会不由自主的轻颤。

郑澈轩来过很多次,然无瑕见到他之后的反应让他实在难以接受,若只是冷漠,若只是愤恨,就算让无瑕打骂他都无怨,可是,是连他的出现都会让无瑕难受得要窒息,看见无瑕那痛苦的模样,他感到自己的心也被揉得粉碎了。

“皇上。”

郑澈轩回身见京天站在身后,轻轻点了点头,道:“你回来了。”

“是,整个西北已经全部肃清,萧君莫的势力也已经消失殆尽,皇上现在可以安枕无忧了。”

“可是他却跑了。”

“臣在想,他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应是公子身边的范围。”

郑澈轩深吸了一口气,道:“对,他是绝对会回来的,无瑕令他失去了一切,所以就算是死,他也定不会轻易放过无瑕。”

“但公子现在在宫中,就算他想动手,只怕也没这个实力,他的右手几乎已经废了,听说是当日断弦谷一役,被孟白炎逼下悬崖撞伤所致,而公子的武功不弱,就是怕,身子不济……”京天顿住了话语,但凡无瑕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的金丝绞杀十分霸道,但是,唯独身子太弱,一鼓作气尚能维持,若时间一久,便无力支撑,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受到那么多的磨难。果然老天不会将一切好的东西给予在一人身上,给了他无比的智慧,倾国的容颜,超凡的轻功与武艺,却又给了他一个羸弱的男儿身,令他痛苦,也令他周围之人皆陷入苦恋,挣扎不出!

格子窗外阳光明媚,屋内那人静静的勾勒着桃花图,已经十分清瘦的面容在白纸的渲染下愈发白皙。郑澈轩站在门外,看着那咫尺天涯的至爱,心中充满了矛盾与痛苦。

六年前大雪纷飞的那个下午,就在自己心灰意冷,对一切失去信心之时,那个小小的人儿踩着深雪,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便如一个虚幻的梦境,那美丽的容颜令人不敢直视,那甚至还稚嫩的脸上带着的自信却让人折服,让人无法抗拒他的话语,那时的他是强大的,因为他有那个资本,而现在……

“皇上!”

送糕点的宫女在门外见到郑澈轩,不禁扬声跪下请安,郑澈轩一惊,抬眸一看,果然无瑕握住毛笔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掷笔转身而去,郑澈轩急急绕开宫女进了门,无瑕却已经抢先一步入了房间,将门重重关上了。

“无瑕……我只是想来瞧瞧你……你开门让我进去好吗……”郑澈轩低声下气的在门外恳求,屋内那人却悄无声息,不应不睬。知道那人已经铁了心的不再向自己妥协,郑澈轩失落的站了许久,然后将额头抵在门框上,无力的低语道:“我那天被嫉妒噬了心,我没想到事情最终会发展成那样,你知道的,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伤你分毫的,那是个意外。”

门的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猛烈的捶打声,郑澈轩的额头被晃动的门框一撞,他知道无瑕在门内用手狠狠捶打了门框,不禁向后一退,急道:“你别生气,你不听,我便离开,你万不可再动了气,也不要伤了自己,好不好,无瑕。”话语未完,身子已经向后退去,刚返过身,便撞见了进门的弦伊,弦伊见了他先是一愣,继而冷冷道:“皇上是来看我们家公子被你逼到什么地步了吗?你若要公子伤心,大可以赖在这不走,看看他是怎样抗拒任何人的靠近的,就算是我,他都无法忍受碰触,现在每天吃得极少,用药吊着,身子早晚垮掉!”

郑澈轩被那话噎得无力反驳,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门,沉默着离去了。

夜幕降临,无瑕强撑着喝了一碗粥,又喝下了弦伊端上的鸡汤,然后坐在窗前发呆,却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似乎感到有事要发生。弦伊在收拾了东西之后正准备离开,无瑕却伸手将她的手扣住了。

“公子――”弦伊诧异的回身。

发觉无瑕在拼命克制这些日子折磨着他的阴影,弦伊转身到了无瑕面前,用手回握着他的双手,道:“瞧,公子知道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也并非所有人都会去伤害你,你不能如此抗拒任何人的接近,试着放松下来,公子。”

手被无瑕抓得生疼,弦伊知道他此刻有多紧张,他在强令自己不去排斥他人的碰触,可是,看他脸上的表情便知道他忍得有多难耐。寇云说过,这种心理的阴影需要疏导,可是,自从那晚之后,公子便总是一个人冷冷的呆着,根本拒绝与任何人提及,更别说是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似乎发觉了自己抓疼了弦伊,无瑕松开双手,吐了口气,道:“我会慢慢适应,你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若连你,我都无法去接受,那便再也无力带领大家了。”

“恩。”弦伊拿出罗帕擦了擦无瑕额间的细汗,正欲再说话,突听夜空中传来了啸响,心头一惊,回头间见无瑕已经迅速到了门前跨步而出,弦伊紧随其后抬头去看天空,那繁星璀璨的夜色中,一束束灿烂的烟花绚烂的绽放,无瑕细数着烟花的数量,弦伊则紧张的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十七,十八!”烟花的燃放似乎有所规律,当无瑕数到十八时,眼中突然闪烁出明亮的色彩,仰望着天空,那久不见笑容的脸上唇角微扬,勾起一道轻弧,轻声道:“弦伊,明日申时,随我去马场!”

第三百三十九章 暗海浮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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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01

无瑕站在蝶兰苑的长廊旁,静静的望着对面的宫殿。

六年了,自己与那人却最终走到了如此地步,若非那场交易中被拉扯进了情感,自己现在,必定已经带兵西行,备战大晋了吧。

“公子。”弦伊在身旁轻唤,无瑕回过神来,道:“都准备好了么。”

“公子为何不与我一同冲出去,咱们也不知宫外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如此分散,或许反而不妙。”

“弦伊,我相信冷二叔能处理好一切,我也相信司马流萤等人定会护三叔周全,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申时一到,咱们便冲出去,记住我说过的话,你骑着赤霄直奔天涯,一炷香时间我还未到,你便自己离去,万不可打马回转。”

“公子――”

“他不会伤我,弦伊,纵然他再不甘,他都不会出手伤我。”无瑕靠在栏边,望着面前的一片空荡,喃喃道。身后突然传来一丝声响,弦伊骤然转身,伸手掐住了一人的咽喉。

“姑娘饶命――”一个宫女吓得大叫,手中端着的果盘乒乓落地。

无瑕回头看了一眼,道:“弦伊,放手。”

弦伊看了看那宫女,是每日来给公子送水果的,只怨她如此悄然接近,令人不由自主的反击,遂松了手,帮着捡起水果,看那果子掉在地上受了损,且公子每日其实也是不吃的,便道:“果子摔坏了,拿去丢掉,以后不要再这般悄无声息的靠近了。”

“奴婢遵命!”那宫女拿着果盘慌慌张张而去,离开了蝶兰苑,却一个转身向着延禧宫的方向而去。

“你可听清楚了?”穆紫妍紧逼着面前伏地请安的宫女,那宫女点头道:“奴婢听得公子与那弦伊姑娘说,申时一到,便骑马冲出去。”

“好,下去领赏。”穆紫妍直起了身子,待那宫女随着如墨出了门后,才嗤笑着扬声道:“倒还果真如你所料,那人要走了。”

帷幔之后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漫不经心的掸了掸袖口,道:“他自然要走,他若不走,总有一天,会沦为那人独占不肯松手的禁脔。他姬无瑕是何等清高骄傲之人,怎容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你打算怎么办?”

“我?”萧君莫懒懒的扬了扬眉,低头笑了:“自然是,送他一程,或者,与他一同上路!”

穆紫妍不动声色的斜觑了那人一眼,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也不多话,转身而去。

小六子将茶杯轻轻放在了书桌旁,见郑澈轩虽然摊着奏折,双眼却怔怔的不知望向何处,不禁微微摇了摇头,道:“皇上还是歇一会儿吧,已经过了午时了,午膳却还没用,要不奴才去御膳房让厨子们做点开胃的小菜来。”

“不用了,朕没胃口。”郑澈轩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抬眼看了看门外,道:“无瑕今日怎样了,饭可有按时吃了?”

“回皇上,公子今日按时吃了送去的饭菜,负责伺候膳食的小安子说,公子今日吃得很好,胃口较前几日都好了许多。”

郑澈轩闻言眉间一展,竟有了一丝喜悦之色,道:“那就好,那就好。”说完低头想了想,道:“随朕去瞧瞧。”

看着那人快速离去的背影,小六子心头涌起了无限的酸楚。他便是那般在乎着公子的,却偏偏用错了表达方式,那份本就不属于他的情感,便如指间流沙,他握得越紧,那情,便消失得越快,越彻底。

“皇上。”门口的宫女跪地请安。郑澈轩鼓足了勇气才敢再次踏入蝶兰苑,他害怕看见那人冷漠的神情,甚至,只是一个连面都不愿见的背影。

无瑕破天荒的没有离去,他依然背对着那人坐在桌旁,手撑颊边,垂眸看着书卷。见他没有离开,郑澈轩心头一喜,慢慢走到无瑕身后,手刚伸出,就发觉那人儿身子不经意的一颤,那细微的动作让他的心猛的一跳,指尖回握,然后放下了双手。

他依然在抗拒!他还是忍受不了自己的靠近!

郑澈轩无力的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压下心头的郁结,柔声道:“听说你今日精神不错,我就想来瞧瞧你,不用管我,你看你的,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无瑕的双眸微微一抬,然后轻声回道:“皇上政务繁忙,如今虽然天下大定,然旱涝依然严重,天灾非人力所能及,但许多事情都能防患于未然,引渠灌溉,疏导河流,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皇上去操心,无瑕不过若浮世一尘埃,怎敢劳皇上时时挂心。”

“无瑕,别再跟我怄气,我实在受不了你的冷漠,我宁愿被你打骂,也不要你的漠视与不屑。”

无瑕突然间起身回过了头来,看着郑澈轩,也不说话,便就那般盯着他,直到郑澈轩不安的别开头去,不敢与他直视。

无瑕突然笑了,声音很轻,却透着一种明显的嘲弄:“怎么,你不是一直都将视线锁在无瑕身上么?你便那么想要得到我?你是皇上,有自己的皇后,也不见你对其他男人有兴趣,却为何就要纠缠在我姬无瑕一人身上,就算是用强,你都在所不惜,我便那么有吸引力,让你能不顾道义到如此地步――”

那话如惊雷贯耳,震得郑澈轩无力反驳,身子一退,他脸色煞白的转身便要逃离,却又被无瑕的话语拉住了脚步。

“郑澈轩,你若依然念及我姬无瑕当年对你的扶持之恩,便放过我的手下,不要赶尽杀绝!”

身子狠狠一晃,郑澈轩伸手抓住了小六子的胳膊,努力支撑着自己即将崩溃的神智,没有说话,只抬步向外,蹒跚而去。

紧绷的身子一松,无瑕跌坐在了凳上。

便这样吧。

他若恨,也随他去!自己这一走,也不知是否还会再次与他相见,努力去遗忘,遗忘一个对自己无情之人,或许对他而言,会更加好过一些。

金丝绕在腕间隐入袖口,无瑕安静的准备着一切,弦伊也在细细整理着身上衣衫,累赘的裙衫已被舍弃,发髻也被紧紧束绾,任何影响行动的东西都是不被允许的。检查完一切,弦伊走到无瑕身后,开始给他梳起公子髻,细致的发式在弦伊手下迅速呈现,当那玉簪插入发间,无瑕伸手拿起了桌上面具,道:“走吧。”

蝶兰苑门口的宫女见无瑕出门,皆跪地道:“公子要去何处。”

无瑕深吸了一口气,仰望着云霞渐聚的天空,微微一笑:“只是想要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而已。”说完也不停顿,从宫女面前穿过,带着弦伊迅速而去,几个宫女伏在地面,皆愣愣的抬头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许久,终有一人喏诺道:“咱们是否要去禀报皇上?”

不知,因为那两人离去的背影那般决绝,似乎,不会再回来了一般!

申时已经过半,考虑到自己在宫中的行动会聚集大量禁军,是以无瑕将时间稍稍推迟。他笃定,郑澈轩在被自己那般嘲讽之后,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在蝶兰苑的范围,所以时间相对松动了一些。一路走过,巡防的禁军在经过之时皆肃立让行,无瑕依然若平常一般看不见丝毫异常,还是那么淡然,若一缕清风拂过,悄无声息。

“公子!”弦伊在身后低声呼唤,无瑕点点头,道:“一会你先走,我骑龙骧跟上。”

行至将要到马场的长巷,突然从旁门窜出一道身影,无瑕脚步微微一顿,正要避开,不料那人却突然出手将他一扣,抵在了宫墙之上。

“公子――”

手中金丝倏然滑落,没待动手,那人的声音已经响在了耳畔。

“无瑕,咱们好久不见了。”

无瑕心底一寒,两人挨得太近,那气息扑在颊边,令他胃中一阵翻腾。

“放开我,萧君莫!”那碰触令他反感得便要呕吐。

萧君莫呵呵笑了,手中的短匕紧紧的抵在无瑕的颈间,令弦伊不敢轻举妄动。

“啧啧,听别人说了我还不信,原来还真成了这样了,连他人的碰触都无法忍受,也不知那日郑澈轩做到了何种地步,竟让你对别人的触摸都反感至此。”手中一用力,无瑕的颈间霎时出现了一抹红色,那人却贴得愈发近,鼻尖从无瑕耳后掠过,笑道:“果然这香味勾人,女子又怎会有这种让人迷乱的诱惑,姬无瑕,本王当初便是如此深陷,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话到最后,萧君莫咬牙切齿的低吼起来。

无瑕感到颈间有温热的鲜血流下,也不挣扎,努力平复下胃中的翻涌,冷冷道:“你若是来报仇的,大可以一刀杀了我,你如今势力不复,郑澈轩却已经固若磐石,想要颠覆已是不能,既然你的目标是我,便来吧,如不能一刀杀了我,你萧君莫便不算个男人――”

“住口――”萧君莫暴怒着将短匕回转,匕间直抵在无瑕的咽喉处,弦伊在一旁急得无措,却因那两人距离太近而不敢动手,无瑕昂着头,带着不屑望着那人,眸中含着挑衅,令萧君莫怒火愈发燃烧。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从牙缝中逼出了几个字,萧君莫将无瑕的手臂一拉挡在胸前:“走,你不是要逃出这皇宫吗,你走了,那人只怕是生不如死,他得了这大郑天下,却失去了最爱的人,这痛苦恐怕对他来说最为合适!”将无瑕一推,萧君莫抵着他一同向着马场的方向而去。

郑澈轩,你拿我的天下,我便夺去你最爱的人!

第三百四十章 末路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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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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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马场,萧君莫将手中短匕收入袖口,身子却紧紧贴于无瑕身后,低声道:“你就这一次机会,如果这次跑不了,便永远也别想再逃离郑澈轩此人,所以,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惊动了禁军,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谁都别好过!”

无瑕没有说话,身子狠狠的挣了一下,见萧君莫手中短匕放下,弦伊脚步一动,却被无瑕制止了。

“弦伊,继续走,带赤霄和龙骧出来。”

无瑕知道萧君莫此刻已是穷途末路,所以他不在乎能不能跑出去,而他说的没错,如果现在自己与他动手,无论他的结局如何,自己都便将失去离开的机会,永远也不可能再逃离那人的禁锢。

“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见无瑕不再挣扎,萧君莫的身子往前一倾,一口含住了无瑕的耳垂,无瑕身子猛的一颤,终于再也忍不住,弯下身子呕吐起来。

弦伊听见声响,停下前进的脚步,回身恶狠狠瞪向了萧君莫,萧君莫却探手搂住无瑕的腰,强令他直起身来,道:“丫头,你再不去,你家公子逃跑的机会可就没了。”

“弦伊,去――”无瑕拼命的捂住嘴,然后冲着弦伊一扬头,弦伊紧咬着唇,回身向着马场奔去。

太仆寺卿岳华此刻正细细的给龙骧梳理着毛发,见弦伊远远而来,忙放下马刷迎上前去,道:“弦伊姑娘,今日如此好兴致,来这里有事吗?”

“皇上昨日说今日邀公子同骑,怎么,皇上竟还没到么?公子都已经来了。”弦伊说完,身子微微一让,岳华抬头一看,两道身影远远站立,那面前之人清秀玉立,一身素洁,却不正是无瑕公子还会有谁,他的身后似乎还站着一个禁军。岳华当下不疑有他,谁人不知皇上对这无瑕公子宠爱有加,上次两人一同赛马,回来时还骑在一匹马上,动作十分亲密,公子几次才挣开皇上的怀抱。

“岳大人在给龙骧梳理毛发么,公子的赤霄在哪,你令人牵来,皇上政务繁忙或许有所遗忘,公子会带着马匹去找他。”

“好的。”岳华返身唤来一个小厮,让他牵了赤霄过来,赤霄见了弦伊,兴奋的打着响鼻,前蹄刨地,显见十分开心,弦伊笑着伸手将它拉过,又去牵了龙骧,对岳华道:“岳大人,公子与皇上今日或许会晚,岳大人不必去正德殿询问了,回头弦伊会将马送回来。”

“行,我会吩咐小厮等候。”

弦伊微微一笑,牵着两马向着那两人快步而去。

到了近前,无瑕示意弦伊上赤霄,自己伸手拉过龙骧的缰绳,萧君莫冷笑着将他一扣,道:“本王带你上去。”握住无瑕的双臂将他一挟,飞身上马,萧君莫从无瑕手中抢过缰绳,从身后将他坏绕,道:“坐稳了,龙骧可是千里良驹,既然要跑,咱们便一鼓作气,冲出去!”

无瑕刚刚坐稳,那人已经大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龙骧在那喝声中一跃而出,如风般向前冲去,而赤霄早已不耐,见龙骧冲出,也随之疾驰而去。

岳华站在远处,看着那极速离去的三人两马,突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不安。

有些不对,那禁军是何人?怎敢与无瑕公子共骑?那可是皇上的马,公子骑尚能说得过去,若说他人,特别还是禁军,谁人敢有如此大的胆子。

“好生看着!”岳华回身吩咐了一声,急冲冲的拔腿向着正德殿的方向而去。

硕大的正德殿此刻空空荡荡,随侍的宫女太监一溜烟的在殿外站了一排,小六子站在首列,神色焦急,时不时到殿门向内瞧上几眼,却就是没胆量去惊扰那人。

郑澈轩静静的坐在桌前,食指与拇指用力的揉捏着眉心,他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蝶兰苑的,那人最后的几句话语将他的心彻底捏碎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才能换得他的原谅。

傅樾言从正德殿的台阶之下疾步奔上,小六子见他神色有异,不禁心头一咯噔,上前一步将他拦住,道:“傅大人,皇上这会子谁都不想见。”

傅樾言闻言将小六子一拉,到了一旁,轻声道:“出了何事?”

小六子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下午去见过公子,被公子一番话伤了心,一个人在殿内呆了很久了。”

傅樾言眉间一凛,道:“还请小六子公公前去通报,宫外出了纰漏,此事非上奏皇上不可。”小六子一惊,问道:“何事?”

“别苑被袭,冷三与寇云被人带走了。”

小六子顿时大惊失色,也顾不得那么多,返身便奔进了门去,因吃惊太过神情慌乱,进门时被殿门一绊,竟径直跌了进去。

“皇上――皇上――”

那人却依然毫无动静,无声无息的靠在龙椅之中,甚至连眼睛都没望向殿门一下。

“皇上,别苑出事了!”小六子爬起身子跑了几步,又伏下地面叩头大声道。郑澈轩双眸一动,却仍未回过神来,只顺着小六子的话问道:“别苑……别苑出了什么事……”

“傅大人就在门外,说别苑出事,冷三爷与寇太医被人带走了!”

身子霍然而起,郑澈轩神色大变,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蝶兰苑中的那人。

“皇上?!”见郑澈轩起身便往外奔,小六子忙不迭的爬起身子跟了上去,郑澈轩到了门外,傅樾言紧随身后,道:“刚传回的消息,别苑突然受到袭击,对方人很多,似乎皆为死士之流,双方皆有伤亡,那伙人劫了冷三与寇云便走,方才东南城门回报,一队人马强行冲撞城门,离开云城,往帛貉而去。”

“安排人去追了么?”郑澈轩脚步匆匆,恨不能一步到达那人身边。

“京天带人去了。”

身形一顿,郑澈轩回身道:“传朕旨意,若非万不得已,不可伤及冷二冷三的性命。”

傅樾言回身扬手,一个禁军匆匆而来,他低声吩咐之后,见郑澈轩依然往前奔,不禁急追而上,道:“皇上去何处?”

“你速速带人去把守宫门,任何人都不得出宫――”郑澈轩话音未落,见岳华满头大汗直奔而来,心底一沉,厉声道:“何事惊慌?”

“皇上,公子身边的弦伊姑娘刚来过马场,说皇上邀公子同骑,将龙骧与赤霄带走,臣见公子身后有一禁军,公子离去时那人竟与之一骑,察觉不对,特来上奏。”

无瑕!

“往何处去了?!”郑澈轩口中问话,心底却已经有了答案,他有些慌乱的返身便向着宫门跑,傅樾言见他脸上神情便知情形不妙,伸手召集禁军随了他直奔宫门而去。

那三人两马速度飞快,巡防的禁军听闻马蹄皆闪在一边,然后议论纷纷。

那不是无瑕公子吗?他为何会骑着皇上的龙骧,且身后竟还有人与之共骑,情形未明,任何人皆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不久之前,皇上曾与公子在宫中赛马,还当着众人与其紧拥,极其亲昵。

白玉长阶直对宫门,郑澈轩已经开始发足狂奔,他不知道那人儿此刻是否还在宫中,虽然马场到宫门要经过曲折长巷,但那两马速度过快,自己未必还会见到那人。

心底的恐惧此刻已经无以复加,郑澈轩突然想到下午无瑕对自己说的话。那么,当时他便已经决定要离去,可他竟还那般淡然的面对自己,自己在他的心中,难道果真连一丝地位都没有,就算为他付出一切,都换不来他的一次回眸吗?

姬无瑕,你怎可如此对我!

泪水突然便蔓延,郑澈轩发觉自己那一刻脆弱得便要撑不住了,他疯了般提气狂奔着,脑中一片空白,除了奔跑再也没有其他念头。然后,那两匹烈马冲入了他的视线。

“无瑕――”口中的呼唤透着悲凉,郑澈轩迅速的接近着那人。

无瑕在马上回过头去,看着那人死命的奔向自己,唇角一动,他身后那人也回过了头,对着郑澈轩冷冷一笑。

郑澈轩,有得到,便会有失去,而你失去的,正是你最最宝贵的!

“喝――”萧君莫口中大喝,狠狠一踢马腹,龙骧一声长鸣,向前一窜,冲开了宫门的守军,径直奔了宫外而去。

“召集骑兵,给我追――”傅樾言回身大叫着,郑澈轩却已经楞在了原地,看着那三人两马迅速消失,不知所措。

“皇上!”见他亦然失神,傅樾言在身旁焦急的叫道:“萧君莫在公子身后,皇上万不可再失了铲除他的良机。”郑澈轩这才骤然反应过来。那个禁军是萧君莫,自己竟只顾着去看无瑕,而忽略了他身后那人,从一旁抢过一马,郑澈轩飞身而上,大喝道:“随朕追击,任何人不许伤了公子!”

纷沓的铁骑随着那人席卷而出,那三人两马狂奔在人迹渐少的街道,直奔了南门而去,无瑕见马蹄走势不受控制,回头对与之持平的弦伊叫道:“弦伊,马上走!”

弦伊神色焦急,依然打马随着他二人,无瑕见她不肯离去,不禁脸色一沉,喝道:“你可不听我的话?”萧君莫侧头看了看弦伊,突然腾出一脚向着赤霄狠狠一踢,赤霄被他踢得偏离,就势转离了方向,弦伊愣愣的看着那眨眼便消失的两人,一咬唇角,拉马回转,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白玉长阶的那头站着两人,静静的看着一片混乱的宫门,发出了冷笑。

“皇后嫂嫂的人手可都安排妥当?”

“放心,皇上自然不会对他动手,可是我的人,就未必了!”

“追击场面如此混乱,天色将晚,刀箭无眼,若是有所偏差自然也在所难免,嫂嫂此举――甚高!”唇角微扬,那笑意,却让人心底泛起寒意!

第三百四十一章 铁马踏夜 情如丝 恨难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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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03

因冷二等人劫人闯城门,整个云城已经高度戒备,萧君莫与无瑕骑着龙骧辗转了两道城门,发觉都已被封锁,眼见身后追兵越来越近,无瑕不禁心急如焚。千算万算,都没料到萧君莫此人会在那时出现,如今追兵就在身后,自己也无法与之争斗,否则必定得不偿失。

“萧君莫,你若信我,便走西北城门。”东南城门是冷二带人冲出去的路线,因事出突然,城门守军若互相呼应,西北必定是最后才能得到消息的,一般城门守卫日常戒备人数不会很多,以他二人的武功,完全可以冲出去。

“本来不愿听你的,可是现在发觉,本王依旧喜欢这般与你紧拥,还真不想让你被抓回去。”萧君莫竟依然调笑如常,他本就是豁出去了,权势地位皆已不复,如今一切空空,性命留与不留根本无足轻重。

口中大喝着,萧君莫拉马回转,向着西北而去,无瑕听身后马蹄纷沓,不禁回头去看,萧君莫突然极其不悦的锁起眉头将双臂一紧,道:“姬无瑕,专心点,别告诉我你对身后那人还有不舍,他那般对你,也就算不得一个好人了。”

“不用你来多言!你萧君莫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也刻骨铭心!”无瑕十分抵触那人的拥抱,萧君莫却闻言一笑,道:“能让你无瑕公子这般刻骨铭心,倒是本王的荣幸了。”

无瑕见他丝毫不以为耻,心头一堵,遂不再说话,萧君莫却俯下身子,双臂交错,愈发过分,无瑕心中恼怒,更受不了那碰触,胃不由自主的便开始有了抽搐,感到他的抵触与反感,萧君莫终于收敛了几分,只策马疾驰,向着西北城门直冲而去。

云城发生变故了!

西北城门的守军此刻正惶惶不安的在城墙上张望。

就在不久前,听匆忙路过的百姓说,东面出了事情,似乎是什么人劫两个人,冲撞城门跑出去了。

常宽拭去额间汗珠,仰头望了望天空。云霞在聚集,呈现着一片火红色,预示着明日的艳阳天,树上知了叫得人心烦意乱,他长呼了一口气,想到今日娘亲的药便要喝完,城门交接的时候未到,也不知道药铺会不会受到影响提早打烊,不禁有些心不在焉。

远远的突然出现了一列人马,扬起尘土,直奔了城门而。常宽霍然起身,在城墙上翘首而望,那首当其冲的人马渐渐清晰,常宽感到自己的心被猛的一击,身子骤然间往城墙上一扑,那是――

无瑕公子?!

那骑马冲在首列之人一身白衣,却不是那无瑕公子么?他为何竟似在逃跑一般,他身后跟着的人马是?!

禁军!

来不及细想,常宽一个踏步从城墙上跃下,一同守城门的士兵见那人马来势汹汹,便要关闭城门,常宽见状奔到门边将之一抵,那欲关门之人见他阻挡,扬声叫道:“常宽,你疯了?后面的人马是禁军,你难道没瞧见?这是要做什么?”

常宽也不说话,只鼓着一股劲抵着城门,不许关闭。

无瑕抬眼见城门已到,手中金丝已经滑落,却看到那让他诧异的一幕。

“公子出城!”常宽回头大叫,双臂用力,竟生生将那城门的一边给抵了回去。

“走!”萧君莫大喝一声,无瑕随之掠过城门时,侧头瞥了常宽一眼,扬声道:“无瑕谢过常大哥!”

那两人一马如风般从城门旋过,带着一股劲风,迅疾离去,常宽退在一旁,怔怔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竟愣了神,继而喃喃道:“他竟记住了我的名字……”

“闪开――”追兵已至。

郑澈轩一语不发打马急追着,守城门的士兵一见追击之人身着金丝龙袍,顿时都慌乱手脚,瘫在了一旁。苦了,竟然是皇上亲自带兵追赶,那逃跑之人却就这般通过城门扬长而去,这后果何人能够承担!

待那铁骑掠过,众人皆怒目望向常宽,想着定会被他连累,顿时恨不能将他就地诛杀,可是,就算是抵罪也需一人,正当众人准备动手绑了他时,他却突然回身奔到城墙旁,解开拴在树旁的马儿,飞身而上,然后勒马回转,直追那列人马离去的方向而去。

“抓住他――”众人只道他要逃跑,皆向前扑去,常宽狠狠一踢马腹,冲开阻挡,出了城门,一瞬不见了踪影。

天色渐渐暗淡,夜风吹过,透着一丝凉意。无瑕长叹了一声,颇为无奈,一炷香的时间早已过去,弦伊那丫头想来是不会离去的,自己还得想办法前去天涯,否则她极有可能打马回转,来寻自己。

“萧君莫,我要去天涯!”身子微微回转,无瑕伸手去勒龙骧的缰绳,身后那人闻言嗤笑一声,抢回了缰绳,道:“我为何要听你的,天涯,你是想过了天涯悬索从川西回大晋去吗?姬无瑕,我就偏不让你如愿――”那人紧抓缰绳,将龙骧勒转,向着与天涯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萧君莫――”无瑕口中怒喝,身子一挣便要从马背上跃下,萧君莫放开一手,突然抓住了无瑕的发髻向后一扣,无瑕吃痛的低呼一声,被那紧扣拉扯得回过了头,正要出声呵斥,萧君莫却带着戏谑猛的压下了头,无瑕感到唇边一痛,呼吸顿时被堵了回去。

颠簸的道路令那身子本就晃荡不稳,此刻又如此被动的被那人扭转向后,吻住了双唇,无瑕突然之间无法呼吸,感到那人的舌灵活的扫过唇瓣,试图撬开自己的齿,无瑕愤怒的一挣,本来梳理得十分整齐的公子髻竟就此被那人拉得散开,发间玉簪随着发丝的骤然垂落而跌入了草丛间。

糟糕!

无瑕拼命挣开一手,抬起就往萧君莫胸口一拍,萧君莫见状身子后倒避让,无瑕终于挣离了他的怀抱落下地面,后却向着玉簪掉落之地奔去。

愚蠢!萧君莫胸中顿时扬起一股怒火。那玉簪曾经在他手中断为两截,修补之时才知为何对那人如此重要,因为其中扣着的那颗琉璃珠乃是孟白炎赠与无瑕的定情之物,可现在这般逃命之时,他竟还能为了这么一个死物不顾一切!那孟白炎到底有什么好,竟得他如此真心以待!

萧君莫十分烦乱的随着无瑕跃下,见他在草丛中四处摸索,不禁扬声喝道:“你竟为了此人变得如此愚蠢,姬无瑕,你是想等着郑澈轩带兵赶到,将你再抓回去吗?”

无瑕没有理他,那珠子是白炎送给他的,十一年来一直带在身边,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怎能这般掉落在这荒郊野外。耳听那追击的马蹄震动大地,越来越近,萧君莫不再多言,几步上前便要去拉无瑕,无瑕却依然抬眼细细寻找,当萧君莫一手将他的胳膊抓起时,他终于发现了在夜色下泛着翡绿光芒的琉璃。

“放开我!”甩开萧君莫,无瑕向着流光淡闪之处一奔,到了近前果然找到了玉簪,他的身子尚未直起,突然空中传来啸响,几道利箭穿透月色径直扎在了他的面前。

“快走!”萧君莫伸手将他往后一拉,心中诧异万分。

郑澈轩竟然会对无瑕动手?!不,这不可能。心头一动,萧君莫霎时明白了动手者是何人安插,不禁冷笑一声,也不挑明,只拉着无瑕回转。

无瑕抓住玉簪,与萧君莫一同飞身向后,跃上马背,打马向前,而身后追击之人却一瞬间顿住了势头,郑澈轩手抓缰绳,竟惊出了一身冷汗。

何人射箭?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队伍,发现傅樾言也在回首查看,顿时怒喝道:“任何人都不许对公子动手,若公子有失,朕便灭了他的九族!听到没有――”

“是!”身后众人齐声回应,郑澈轩与傅樾言对视了一眼,傅樾言轻轻一点头,队伍再起之时,他回身对鬼翼低语道:“好生跟着皇上。”鬼翼打马跟上,他却渐渐减缓了速度,落在了队伍最后跟随。

无瑕与萧君莫又行了一段,发觉因为随性而为,两人已经奔到了前往五里镇的道上,无瑕见状心头焦急,对萧君莫道:“你若不与我前往天涯,便从这里分道扬镳,马你骑走,我自己步行!”

见无瑕要跳下马背,萧君莫伸手将他一抓,道:“本王进宫目的在你,你若走了,我辛苦这一场倒算个什么,姬无瑕,你也看见了,禁军已经对你动手,郑澈轩只怕是气得发疯,宁愿你受伤也不会放你离去,你便跟本王一同走,也好过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皇宫之中。”

无瑕冷冷一笑,道:“萧君莫,你当我姬无瑕是什么人,会相信你满口胡言,你手中血债累累,手段花样极多,我若与你同行,只怕下场堪舆。”

“我对你――”萧君莫突然一惊,住了口。

想到在洱海玄夜死时对自己所说的话,萧君莫竟一瞬间有了恍惚感。

――――――――――――

“属下曾……劝过王爷……那人留不得……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掌控他……王爷为何不听……为何不听……”

――――――――――――

为何不听!

萧君莫突然之间烦躁起来,自己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他,可是到最后竟都无法下手,这究竟是为什么?!

姬无瑕,你便是那魅惑人心的妖,明明那般淡漠,却偏偏吸引着他人泥足深陷,难以自拔。我以为得天下者便能得到你,现在看郑澈轩那般无力,才知道原来并非如此,那么,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本王与你一同去!”萧君莫咬牙切齿的低吼着,将缰绳一拉,却在起步时发觉面前突然多了一人,无瑕也是一惊,金丝入手,听那人叫道:“公子要去何处?小人熟悉地界,知道许多小道。”

无瑕定睛一看,原来是在城门助自己的常宽,当下点头道:“常大哥,无瑕要去天涯悬索,常大哥指点途径即可,万不能涉及其中,无瑕连累你了!”无瑕说完将手一揖,常宽将缰绳一拉,向着一旁密林一跃,道:“公子随我来!”

郑澈轩赶到之时,那道上已经没了人影,鬼翼将手一扬,几道黑影随他四下而散,顷刻之后回转,道:“往天涯的路上发觉有烈马疾驰留下的痕迹。”

天涯!那是通往大晋川西古道之径,无瑕这是要过了悬索离开大郑了!

“随朕去追――除公子之外,格杀勿论!”马蹄扬起,那人已经无法顾及周全,要将一个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便要剪去他的双翼,令他再也无法振翅高飞!

无瑕,你若恨,便恨吧!恨也好过让我失去你!

第三百四十二章 命中劫 谁用一生换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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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04

弦伊站在陡峭的悬崖边焦急的等待着,天色早已经被黑色浸透,公子却依然没有到来。抓住缰绳的手松了紧,紧了松,脚下的泥土也因踩踏而变得光滑,赤霄略为不安的晃动着脑袋,时不时轻蹭一下弦伊的身子。

“你也着急了么?可是我现在连公子在哪都不知道。”弦伊眺望着黝黑的远方,喃喃低语着。头顶月儿高悬,却照不亮那幽静的林中小道,除了偶尔发出的虫鸣,四周一片寂静,静得,让人听见心脏搏动的声音。

不行,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公子被抓了回去,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离去的!

弦伊回身到了赤霄身旁,正欲跃上,突然听到了一丝响动。

有动静!

弦伊侧耳倾听,远远的有马蹄传来,她心头一喜,向前奔了几步。

马蹄渐近,然后两匹狂奔的马儿跃入了眼帘。

“公子!”弦伊大喜,松开缰绳向前一奔,见无瑕平安到达,长舒了一口气,然在看见他身后那人时却眉头一皱,显出了憎恨之色。萧君莫见状仰头一笑,道:“怎么,见到本王便如此不高兴?可惜了,你家公子现在要逃命,本王还能过一段安宁的日子。”

无瑕闻言也不与他争执,只回身对常宽道:“常大哥,如今悬索已到,常大哥速速离去,免得被牵涉其中。”

常宽深知这其中牵连非自己能力所及,当下向着几人抱拳,道:“常宽告退,公子保重!”

“保重!”

常宽转身顺着一旁的道路离去,那三人勒马向着悬索而去,行至悬崖边,便听身后烈马嘶鸣,郑澈轩带着人马已到了面前。

“弦伊走――”无瑕口中大喝,弦伊骑着赤霄率先踏上了悬索,空中几只利箭带着火光直射而来,目标直指悬索桥梁。那天涯两岸十分陡峭,悬索之下便是深渊,悬索以木板与绳索构成,平常是一年一换,保证过往行人安全,现在却在燃烧的利箭中闪着火光,逼退了前进的马蹄。

“公子!”弦伊被逼得勒退了赤霄,她一退,挤得龙骧也向后退去。

利箭上沾满了灯油,随着烈焰窜起,悬索一瞬间便成了火龙,从这头一直蔓延而去。

“无瑕――”身后那人的呼唤传来,萧君莫勒转了龙骧,无瑕面对着郑澈轩,看着他那在月色下焦急绝望的脸,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能,我不能再回到那个皇宫去,澈轩,你放了我,便当我收回了当初的条件,如今你大权在握,已经不需要我在身旁,可是我的手下需要我,你不能将我囚禁在皇宫之中,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我会帮你,当初的诺言依然算数,无瑕,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去做,你信我一次!”郑澈轩信誓旦旦的向着无瑕伸出了手,无瑕坐在马背,远远的望着他,再次摇了摇头!

“太晚了,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已经让我看不到你的真心,我已经无法再信你!”

“无瑕――”

“郑澈轩,放手吧,你需知道无瑕本就是个不受他人胁迫的,你要他向你妥协,简直做梦!”萧君莫突然开口,郑澈轩顿时无名火起,此人竟然藏在宫中,难怪自己让人四处搜寻遍寻不到,他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挟持无瑕一同逃出了皇宫,莫说他与自己之间的仇恨难消,便是现在他这般拥着无瑕,便已当千刀万剐了!

“萧君莫,你给朕下马,无瑕的身子岂是你能碰的!”

萧君莫闻言哈哈一笑,无瑕却眸间一动,抬眼望向了郑澈轩,脑中却霎时出现了当日的那一幕,自己受伤渐渐昏迷,那人却辗转在自己身上肆掠夺取,纠缠不清。

身子明显的一颤,无瑕突然在马背上弯下腰,然后无法控制的干呕起来。

“哈哈哈哈――”萧君莫口中爆发出一声长笑,极其嚣张的对着郑澈轩道:“你看见了吗?他现在根本无法忍受你,郑澈轩,你比我还要可怜,我萧君莫至少敢于承担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而你,在说着帮他复仇的同时,却又自私的想要占有他的一切,你爱的强烈,却也让他窒息,你难道没想过今天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住口――住口――”郑澈轩暴怒的大喝着,抽出手中长剑一个挺身,直扑了那人而去。

“保护皇上!”鬼翼口中大叫,身旁数道黑影一跃而起,霎时将那几人围在了中间。

无瑕直起身子,拍马而下,弦伊也跳下马背将他一拉,道:“公子不必动手,萧君莫手中血债累累,公子更是几次差点丧命于他手中,此人死不足惜,咱们便站在一旁。”

无瑕看了看那打成一团的两人,又回身去望已经差不多燃烧殆尽的天涯悬索,目测着两边悬崖的距离,然后将弦伊一拉轻声道:“一会儿我以金丝打开通道,你拉转赤霄向后三丈,从那头直接冲过来!”

弦伊顺着无瑕的目光望了一眼深幽的天涯深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心头也怦怦乱跳起来。公子这是要……让赤霄跳过如此长的距离吗?弦伊感到身后一瞬发寒,虽然赤霄的爆发力自己也清楚,可是,这是万丈深崖,只要冲击的途中遇到一丝阻拦,甚至是公子上马有一丝停顿,赤霄都不可能安全跨越到达对面。

公子此举,实在太过冒险了!不是太过冒险,而是,用自己的性命在搏这细微到几乎不可能的机会!

萧君莫右手经脉受损,抵挡了一阵之后手臂酸麻,渐渐有了衰竭之势,郑澈轩却越战越勇,恨不能将面前之人凌迟泄恨,是以下手无半分留情。萧君莫且战且退,突然转身便往无瑕身边奔,郑澈轩一惊,正待出声,突然空中箭啸,然后传来了几声惨叫,傅樾言手持长剑在瞬间便杀掉了几人。

果然追击的队伍中出了问题!郑澈轩心头一凛,大叫道:“护公子!”

无瑕正与弦伊说话,突见利箭来袭,又听郑澈轩大叫,心知是他带来的队伍中出了纰漏,有人要趁机置自己于死地,心头转念间,手中金丝一滑,一把推开弦伊,迎击而上!

情形骤然之间扭转,利箭如蝗,全都直指了那一人而去,无瑕的速度飞快,翻飞间灵动飘逸,在利箭的间隙中闪动,手中金丝更是毫不留情,在月色下掠过一缕缕细光,绞杀于瞬间,让人心悸。

郑澈轩已经顾不上萧君莫,就在那些利箭直奔无瑕而去时他便已知有人安插了死士进了追击的队伍,那人的目的很明显――要无瑕的命!

“给朕杀了他们!”郑澈轩十分震怒,而那瞬间改变的局势为弦伊的离去制造了机会,萧君莫也是适时的靠近了无瑕,伸手一抓他的胳膊,道:“还不走!”

无瑕没有理他,手臂被抓令他差点中箭,伸手一推萧君莫,喝道:“松开!”那些死士已经无所顾忌,傅樾言见局面一时无法控制,怕郑澈轩不顾一切的接近会被误伤,当下对鬼翼道:“拉住皇上。”自己一个飞跃入了那包围圈中,与无瑕一同并肩而战,郑澈轩欲上前的脚步被鬼翼缠住,怒喝道:“闪开!”

“皇上万不可以身涉险,臣不能让皇上过去!”鬼翼口中回答,手中丝毫不顿,一时间竟缠得郑澈轩脱不了身。眼见无瑕一身白衣红染,郑澈轩心急如焚,虽然月色尚明,但毕竟刀剑无眼,那些人根本就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所以拼杀也是毫不留情,当真令情形陷入疯狂。

萧君莫此刻却有了闲暇,他本想趁众人不备离去,却在转身之时看见了远处一立于树梢之上的人影,那人手中一张弯弓满弦待发,利箭直指这头,目标已经十分明显。

弦伊拉转赤霄退出数丈,所有人都被形势所摄,无暇顾及于她,赤霄似乎也感到了什么,四蹄刨地,略为不安的打着响鼻,弦伊勒住缰绳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她知道机会只有一瞬,如果自己冲过之时公子稍有停顿,那么,自己与他的结局便是坠落天涯,粉身碎骨。

深呼吸,弦伊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气息,无瑕在远处见她手臂一扬,顿时更为猛烈的绞杀着,为自己的身旁奋力清理出一条道路。

“喝――”弦伊双腿狠狠一踢赤霄的腹部,口中大喝,赤霄长嘶一声开始奔跑,速度快得惊人,当听见那剧烈的马蹄声时,所有人都回过了头去,只那一刹那间,赤霄如一股狂风卷过,践踏得碎石飞扬,撞开几人行至无瑕面前,无瑕伸手一抓弦伊的手飞身而上,然后却感到自己的背被人狠狠一撞。

赤霄从悬崖边起步飞跃,无瑕在空中回过头去,看见了从空中跌落的萧君莫。

那是?!

一只利箭贯穿了萧君莫的胸口,带着他重重跌倒在了悬崖边。

所有的事情皆发生在一瞬间,混乱的情形让人皆无法预料到变故,然无瑕却已经清楚的知道,是萧君莫为自己挡下了那致命的一箭。

感到了马蹄落地剧烈的冲击感,无瑕耳中嗡的一响,头也因那冲击而疼痛不已,赤霄已经顿住了步子,弦伊拉住缰绳,脸色煞白,浑身冷汗涔涔。

过来了!赤霄竟然就那般跃过了无底深渊,安全的落在了对面。

悬崖那头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为那不顾一切的一跃,也为那不顾一切的一挡。

“为什么,为什么……”郑澈轩呆呆的看着对面,又低头看了看面前那鲜血渲染,奄奄一息的男人。

萧君莫仰倒在地面,头拼命的回过,去望悬崖对面的无瑕,看他愣愣的望着自己,突然笑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恨他……却依然无法看着他死……我萧君莫……终究因他而亡……呵呵呵……郑澈轩,你失去他了……你永远……都得不到他……得不到……”唇角扬起,双瞳慢慢扩散,曾经叱咤风云的安逸王萧君莫,最终却因一个自己最恨的人失去了生命,或许到此时,他仍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做,因为他的世界一直只存在他自己,而忽略了,原来作为人,他若有恨,也必定是会去爱的,而他到死,却都未能明白自己的心!

弦伊感到了身后那人的轻颤,然后发觉两滴炙热的泪水打在了自己颈间。

“皇上――”

鬼翼死命的抓住了龙骧的缰绳,郑澈轩已经完全失去了心智,竟然飞身上马准备一跃天涯,紧随那人而去。

“留住皇上――”傅樾言口中大叫,手中刀光闪过,一片血影。少了对无瑕的顾忌,那厮杀凶猛异常,顷刻间便已肃清一切。

“放手――”郑澈轩狂怒的大叫着,禁军将龙骧团团围住,伸手抵住马身,竟生生止住了龙骧的走势,龙骧长嘶着不安的跺着马蹄,却无法前进分毫。

“无瑕,不要走――”

无瑕看着对面混乱的一切,望着那绝望挣扎的男人,轻轻的摇了摇头。

“弦伊,走!”

只轻轻的一个转身,那曾经相互扶持,同生共死的两人便若此刻的天涯两端,生生成了彼岸!

那马蹄从轻踏到疾奔,再到风驰电擎,当那两人一马彻底消失眼底,郑澈轩感到自己的世界坍塌了!从一瓦一砾,到整个大厦倾塌!

万劫不复!!

第三百四十三章 妙手仁心 我情动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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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05

延禧宫外来了一列人马,穆紫妍静静的坐在桌旁,当看见禁军进入大殿的那一刹,她的唇角一扬,现出了微笑。

已经来了吗,那么,事情必定有了结果,只是不知,何人欢喜何人忧!

“皇后娘娘――”如墨惊慌失措的扑倒穆紫妍面前,穆紫妍起身整了整衣衫,淡然道:“起来,听听皇上有何话与本宫说。”

小六子踏入大殿,手中奉着圣旨,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皇后穆氏深蒙圣恩,委以重任,管理后宫,却以后妃之身,染指朝政,勾结乱党,意图行刺皇上,今已查实,着褫夺其皇后封号,贬为庶人,关入沅安殿,永不许出。其穆氏一门,因多年来兢兢业业,为国效力,且无参与事实,着革去在朝所有穆氏一族官职,发配古宁,永不录用。钦此!”

小六子叹息着摇了摇头,穆紫妍却冷笑着起身到了他面前,恭敬的接过圣旨,然后带着几分嘲弄的问道:“小六子,告诉本宫,那贱人死了吗?”

小六子心头一堵,虽然面前这人已经不再是皇后,然也是皇上当年的枕边人,他没有显出不敬,只是淡淡的一拱手,道:“的确有人死了,可是,死的却不是公子。”

穆紫妍的身子明显的一震,笑容敛去,眼中带着愤恨,突然伸手去抓小六子的胳膊,喝道:“那么多人前去追杀,他竟还没死?死的那个是谁?啊?”

小六子低头一笑,道:“死的,自然是该死之人,穆氏,其实公子至始至终都没想过跟你争什么,他只想安静的离开而已。”

“他不争,他不争本宫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穆紫妍突然疯了一般去拉扯小六子的手臂,禁军几步上前将她拉开,任她挣扎,毫不松手。

“爱一个人,当以他的快乐为快乐,以他的幸福为幸福,如此浅显的道理……”小六子顿住了话语,轻轻摇了摇头,因为后面那话不能说,那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如此浅显的道理,皇后娘娘没明白,皇上,更是没明白!

延禧宫外那悲切的声音远远传开,那是一个女人竭斯底里的哭喊,在空荡的皇宫内院回荡,回荡……

“姬无瑕,总有一天,你也会尝到这噬心的痛苦,我穆紫妍在等着看,看那一天何时到来――”

双眼骤然睁开,无瑕霍然坐起了身子。

“公子,你醒了!”弦伊伸手将他扶起,伸手拭去了他额间的冷汗。无瑕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发觉自己在一辆马车内,车轮颠簸,正在快速向前疾驰。

“我怎么了。”

“公子忘了?在上一个小镇公子身子不适,有些发热,吃了药便睡着了,咱们现在已经出了益州,在去开源的路上了。”

无瑕轻轻甩了甩头,起身坐好,挑开车帘望了望,道:“可有追兵?”

弦伊摇摇头,道:“未曾发现。”

无瑕却突然沉默了下来,静静的靠在了车壁,再不说话。

自己与弦伊日夜兼程的赶路,十几日便会出了大郑的国境,回到大晋,大晋此刻风云变幻,当真不知具体情形会是如何。

“呼――”轻轻舒了口气,无瑕闭上了双眼。

累!从天涯离去之后,自己与弦伊一路疾奔,一天一夜才停下,然后换了马车继续前进,这身子竟便受不住,发起热来了。

突然之间,越过天涯悬崖时自己回头看见的那一幕莫名的浮现在了脑海中,无瑕睁开双眼,怔怔的望向了面前的一片空荡。

那人本该恨自己的,自己让他失去了一切,权势,地位,一切都不复存在,他潜入宫中是来报仇的,就算是死,他都当不会放过自己的,可是……

那算个什么情形?好累,实在不愿去想,因为所有一切都让人浑噩,对于萧君莫,自己从来只有憎恨,恨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恨他在九龙所做的一切,恨他对小瑶做的一切,那一幕幕自己甚至不能去回想……

低下头,不由自主的便抚在了腕间那道伤痕上。

那是自己第一次忍不下去,不惜以自尽来结束生命也不愿对那人妥协,纵然涂上了治疗疤痕的药物,也无法完全消去这耻辱的印记。

见无瑕愣愣,弦伊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发觉他对自己的碰触没了明显的抵触与反感,不禁轻舒了一口气,然后挑开车帘,对外面赶车的车夫道:“李大哥,从这到下一个小镇需要多少时间?赶紧点,别误了宿头。”

“姑娘放心,误不了!”李德笑呵呵的应道:“别看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可是自小就赶车为生了,这路途熟悉得很,绝不会耽误了姑娘与公子的行程。”

“有劳。”弦伊回身坐下,对无瑕道:“这人还算可靠,咱们出来时,所带银票不多,委屈公子先受了这苦,待到了川西,有人接应,就换有软榻的马车,公子躺着也舒服点。”

无瑕闻言双眸一动,低头微微一笑,道:“无妨,是这身子太过不堪,出门在外,当然一切比不得在家,弦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公子又让你跟着受累了。”

“公子说的哪里话,弦伊自小就跟着你了,自然是公子去哪,弦伊便去哪。这一路路程较远,公子没事便眯着。”

“恩。”无瑕将身子靠紧,然后闭上了双眼。

疲惫!不但是身,还有心。终于离开了云城,离开了那人,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一切,可是,前方等着自己的,又将是什么?

没有人可以预料!

灿烂的阳光直直照射着寂静的相思谷,奚昊坐在水潭旁,满腹心事,连身后那人十分明显的靠近都浑然不觉。

“在想什么。”缠绵伸手抚了抚奚昊的额头,发现发丝被汗水浸透,不禁双眉一皱,道:“我说怎么找不到你,跑来这里坐了多久了,看着满头汗珠,也不知道避一避,过来。”伸手将奚昊拉起,见他十分难过的低着头,缠绵轻声道:“又没做好么?”

奚昊垂着头,鼻间低低应了一声,神情极其颓废。缠绵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花期将尽的灵姝,然后安慰奚昊道:“没事,尽力去做,今年不行,还有明年。”

“缠绵,咱们都知道无瑕的身子有多弱,他那病到了夏日十分难熬,稍不注意便会发热,而发热会增加心脏的负重,咱们看起来很容易做到的事情,比如奔跑,对他来说都十分不易,就算他有内力,有武功,都是枉然。他身负血海深仇,又总将什么事都一肩扛起来,我真不知他究竟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我竟如此无用,爷爷告诉过我方法,我却连这个也做不到,我竟还妄称神医……”

“嘘-嘘-”缠绵伸手搂住奚昊轻轻拍着他的肩头,道:“不要自责,咱们都知道你有多努力的去做这件事,花期还有一段时间,我来帮你,纵然我不会,看火灌制我还是可以的,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修长的指间交错而过,那两人紧扣着彼此的手一同向着小竹楼而去。

重新的配置药方,一种药材一种药材的添加,细细的掌握着火候,从入罐到药汁倒出,前后共花了近两个时辰,看着奚昊满头大汗的模样,缠绵心头一酸。

他每日便是如此关在这小竹楼中一次又一次的调配,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那种执着与不放弃当真让人佩服,可是,失望太过,已经将他压得快要垮掉了。

鼻闻眼观,奚昊又拿出了一只银针探入药汁,顷刻之后拿出,细细瞧了瞧,然后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凳上。

“莫非又失败了。”

奚昊极其疲惫的闭上了双眼,轻声回道:“爷爷说,如果药方正确,那药汁之中会带有一种奇特的药效,以银针探之,入药汁的部分会呈现出三种不同的颜色,可是无论我怎样改动药方,最终出来的,都是一样的结果。”双手紧握成拳,然后重重打在了桌面上,奚昊突然疯了般一推那药碗,药碗从桌面落下,却没有摔碎,晃荡着泼出许多药汁,然后稳住,奚昊的双手却因银针握在掌心而被扎得血珠渗出。

“你这个傻瓜。”缠绵心疼的奔过去掰开奚昊的手,将那已经弯曲的银针拿出丢向地上,然后拉着他出了门,去了一旁的小竹楼包扎,完了之后将他身子一按坐在桌旁,道:“休息,今日不许再想。”说完也不容奚昊多言,返身出了门,去收拾残局。

浓浓的药味充满了整个屋子,缠绵伸手将窗推开,然后回身去捡地面的药碗,却在一瞬间顿住了脚步。

小心翼翼的靠近,便仿佛面前是一只一惊便会展翅而去的小鸟,缠绵甚至还摒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那被奚昊折弯的银针此刻正静静的躺在尚剩余些许药汁的碗中,让缠绵诧异到不敢相信的,是那弯曲的针身此刻正泛着奇特的光芒。不,那不是光芒,而是奚昊所说的不同的颜色。缠绵欣喜的端起药碗跑了几步,发现药汁随着自己的奔跑溅出许多,忙止住了势头,一步一步慢慢踏下竹楼,上了那边的楼梯。

奚昊侧身躺在床间,双眼却怔怔的睁着,他已经改动了无数次药方,每日里就连做梦都满是那一味味的药物,当真已经要让他崩溃。听缠绵推门声,奚昊双眼一闭,假寐而眠,他知道缠绵有多担心自己,也知道他对这药的期待有多大,每次自己告诉他药方失败时,他那掩不住的神色都令自己心头难受万分。

“奚昊,奚昊!”缠绵将药碗放下,走到床边轻声唤着奚昊,见他双眼紧闭,料他必定假睡,故意不理自己,不禁扬起唇角,身子俯下,渐渐靠近那清秀的脸庞,笑道:“哪,再不睁开眼睛,我便吻下去了,或许你是不好意思说,于是用这个来默认,既然如此,在下便如了公子之意,勉为其难亲你一下。”

“你能再无耻一些么。”奚昊双颊绯红的坐起了身子,伸手将缠绵一推,道:“以前怎就没发现你这般无赖,倒像极了那人,整个脸皮厚得不行。”

缠绵见他恼怒,忍不住大笑起来,伸手将他一拉,下了床,道:“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东西,怕被惊没了,大气儿都不敢喘的端来给你,你来瞧瞧。”

奚昊见他说的神秘,斜觑了他一眼,道:“便瞧瞧是什么大不了的宝贝。”话音刚落,奚昊整个人呆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药碗中的银针,然后奔到桌前将之从拿出细细一看,顿时开心的大叫了起来。

“我成功了,缠绵,我成功了――”那兴奋只是一瞬,奚昊立时安静了下来,不解道:“可是当时验证的时候,银针并未变色,究竟是什么让它起了变化?”

两人皆细细回想当时情形,然后双眼一亮,异口同声道:“鲜血!”

奚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道:“是我的血,我的血液中带着毒性,却不知为何正好促成了这药的完成,我要马上再去验证――做什么――”口中一声低呼,奚昊抬头望向了缠绵,缠绵将他拦腰抱起,走到床边一放,道:“你告诉我你有多少天没睡过了,每日夜里我经过之时都见你辗转难眠,每天天不亮又已经去了小竹楼,你这样子根本便受不住,呐,药方在那里,灵姝也未过花期,此时此刻你便好好的睡一觉,等你醒了,我与你一同去验证。”

“可是缠绵――”

“乖!”缠绵柔声却坚决的说出一个字,然后不再多言,伸手抚着奚昊的发,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直到那人儿眼皮沉重,终抵不住那汹涌睡意,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无瑕,你看见了吗,他是那般拼命的为你努力,所以,你一定要珍重自己,为了我们大家,好好的活着!

第三百四十四章 我心如你 永远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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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06

东都依然繁华如常,无论战火燎原到了何种地步,这种表面的浮华总是这般鲜亮。

熙攘的街头人来人往,一个浑身补丁的男子带着一个几岁的女娃儿东瞧西望,见到好吃的男子便会从那破烂不堪的衣衫中掏出铜板丢下,买给女娃儿吃,女娃儿则嘻嘻笑着,雀跃不已。

“炎叔叔,你说咱们回去了,会不会被爹爹骂?”雨茉咬了一口糖葫芦,颇为担心的扬起小脸望向了那个身材健硕的男子,小侯爷闻言蹲下身,食指竖在唇边,轻嘘了一声,道:“这是咱们的秘密,呆会儿回去之后将这身行头藏好,炎叔叔可是不被允许出门的,但是律法不外乎人情,总被关在那个地方,炎叔叔可受不了,偶尔带你出来玩玩儿,完了再回去。”

“嗯。”雨茉点点头,抬头看见做小面人的摊子,兴奋的叫道:“雨茉要做那个。”

“那咱们便去做。”小侯爷话音未落,雨茉已经抬步向着对面的小摊奔去,一匹疾驰的烈马从街的那头冲来,雨茉的身子正好到了街中央,被那马蹄惊吓,竟站在中间不知躲闪。

小侯爷一个掠步挟起她的身子到了对面,马上那人勒住缰绳,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然后一语不发的打马而去,小侯爷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自己此时是不能引人注意的。

雨茉依然愣愣的发着呆,身子瑟瑟发抖,小侯爷抚了抚她的脸颊,道:“没事了,雨茉。”

雨茉却伸手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低声抽泣道:“我讨厌他,我讨厌刚才那个人,炎叔叔,那个人那晚上将我塞进布袋中,我害怕。”

小侯爷心头一堵,知道那定是相府的侍卫,这孩子虽小,却不知在相府中受过多少折磨,口中一叹,将她抱入怀中,道:“咱们回去。”

翻墙进入大理寺,巡防的士兵已经对那人视而不见,小侯爷身子刚站定,就听身后一声冷哼,顿时尴尬的挖了挖眉头,回过了身。莫寒凤眼微眯,斜倚着身子靠在树旁,冷冷看着他,小侯爷讪讪笑了笑,道:“天气这么好,呆在这里实在是浪费大好时光。”

“所以――”

“所以……诶……”口中应着,小侯爷伸手推了推雨茉,示意她逃走,待雨茉跑开之后,他嘻嘻笑着一个踏步直奔房门,却被莫寒的一句话打得差点跌倒。

“皇上在里面。”

小侯爷呆呆的站在原地,进退不能,一时之间尴尬异常。

“哈哈哈哈――”一串爆笑声传来,李宗治从房间踏出,带着戏谑走到小侯爷面前,上下打量着,又围着他转了个圈,啧啧道:“倒还真看不出,原来白炎你还有这本事,这么随随便便一伪装,就大摇大摆的上街玩儿去了,大概是这大理寺的守卫不够森严,看样子得加派人手了,莫将军,你说是吗。”

小侯爷此刻笑得比哭还难看,无视皇命,私自离开大理寺,还被皇上抓了个现行,当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无力的了。

“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你孟小侯爷这般胡闹,朕还真能万岁万岁万万岁吗!”口中一厉,李宗治站在小侯爷面前,冷冷喝道:“传朕旨意,大理寺卿看管不力,责令杖责五十,扣除两个月俸禄,当值守卫同责――”

“皇上――罪在臣一人身上,臣请皇上收回成命,臣愿一力承担。”

“孟白炎!你却还当如今局势是可以儿戏的吗?朕就是无法容忍你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你这性子不改,将来必定连累他人,你要出去,可以,回朕的身边任职,朕就给你自由。”

小侯爷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自由,那算是自由吗,只怕是泥足深陷,再也难以脱身。

“白炎志不在此,皇上又何必逼我。”小侯爷垂首低语道。

“九原之战一触即发,你爹爹担任主帅入主九原,武氏父子对成乐虎视眈眈,白炎,你爹爹手下拥兵百万,你若无官职,将来如何担当大任!你可别告诉朕,你宁愿庸庸无为过一辈子!”

“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白炎不敢强求。”

“你在逃避!”李宗治眼含深意望着面前之人,许久,吐出了几个字:“为了他?”

小侯爷眉角微微一动,没有说话。

“川西最近匪患频繁,朕要你带兵前去围剿,你准备一下,五日后出发。”

“皇上――”

“宗然,随朕回宫。”没有理会那人,李宗治带着宗然返身而去。小侯爷回头望着李宗治离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声,莫寒见状走到他身旁伸手一拍他的肩头,道:“你明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又何必如此固执,成乐那么庞大的兵力,皇上怎会让一个身无官职之人担当,否则这百万之军,究竟是姓李呢,还是姓孟呢!”

见莫寒如此直言不讳的道出此话,小侯爷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罢了,终究是躲不过,正好被困在这东都也倦了,听说川西的酒不错,以前在云雾山庄喝光了你爹爹藏的好酒,这次便去寻几坛好的来给你藏起,待咱们老的时候再拿出来过过酒瘾。”

莫寒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让你平匪患,可不是让你去游山玩水的,不过这酒嘛,倒可以带点回来,诶,听说川西的女儿红不错……”

璀璨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星星点点洒落在那相视而笑的两张脸上,那看似玩世不恭的男子微微一点头,道:“白炎离了东都,万事全靠莫大哥一肩担起,京中局势瞬息万变,需要应付的事情颇多,有劳莫大哥了。”

莫寒伸手将小侯爷肩头紧紧一按,道:“皇上需要一个借口将你拉回身边,好好做,别让他失望。”

小侯爷不再说话,只仰头去看那蔚蓝的天空,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去川西会遇到何人,便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有些人并非想要就能得到,有些事,也并非避让便不会遇到。

那马蹄一路向前,经过了十多日的颠簸,终于到达了晋郑边境,只要穿过了跨越两国的以丹城,便能进入大晋的地界。弦伊付好了车资,与李德道别,随着无瑕一同进入了以丹城中。

以丹城一直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而闻名遐迩,因跨越了晋郑两国,所以在城中能够看到两国百姓共同生活的奇特情形,为了通商需要,两国的经济策略十分宽松,因而百姓生活十分富庶。

天色将晚,无瑕与弦伊跨入一家客栈,小二热情的迎上前,道:“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来两间上房,备好热水,弄些清淡的小菜送到房间。”

小二哥为难的躬了躬身子,道:“姑娘,不巧今日客人很多,上房已经没有了,普通房间倒还有几间。”无瑕抬头见店中柱旁挂着茱萸,口中喃喃道:“竟已经到了九月重阳了,无妨,就收拾两间普通的房间,将饭菜送到房间,热水备好即可。”

“好咧,公子这边请。”小二哥在前面带路,上楼梯时,因见无瑕身形纤瘦,是以出手扶了他一下,不料无瑕却反应强烈的甩开了他的手,返身靠在扶手旁干呕起来。

“别碰我们家公子!”弦伊疾步上前帮着无瑕抚背,见小二哥吓得愣在原地,忙又道:“公子身子不适,不喜他人碰触,小二哥见谅。”

小二这才回过神来,喏诺道:“是小的冒犯了,两位这边请。”

多日的劳碌奔波,终因目的地的到达而放松了紧绷的那根弦,无瑕吃了饭,清洗了一身尘灰,终于清闲下来。推开窗,望着夜空中的一轮皎月,渐渐陷入了沉思。

大晋!

自己曾经以为再次回到这片土地时便会是自己带军攻入之时,却没想到,兜了这么大一个圈,竟似又回到了原点。多年的辛苦经营,竟因那情感纠葛化为泡影,自己怎有脸去面对那么多誓死追随的手下!

“公子还未睡下?”弦伊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盘糕点,道:“公子晚饭吃得少,弦伊听小二哥说刚做的桂花糕十分可口,便要了一些来,公子来尝尝。”

见无瑕依然愣愣,弦伊放下糕点到了无瑕身后将他一扶,道:“此去进入川西,公子便会有许多事情要做,咱们在大晋的势力要聚集,以前留下的几个店铺需要打点,趁现在大晋内忧外患,咱们还需联络部属商议对策,公子以后便不能再停住脚步了,身子是极打紧的大事,若不好好保重,待需奔波之时,便会力不从心,公子颖悟绝人,自然不需弦伊提醒。”

对于弦伊的碰触,无瑕只是微微一颤,没了强烈的抵抗,他回身到了桌旁坐下,拿起盘中的糕点,举到面前,却再次怔住了眼神。

――――――――――――――

“无瑕公子今天的任务一:吃早点,刚出炉的桂花糕!”

“无瑕公子今天的任务二:喝药,东都的方子,白炎已经背下,差人买了熬了,不许不喝!”

“无瑕公子今天的任务三:想我!等我回来!任务二,白炎回来要检查!”

――――――――――――――

深吸一口气,无瑕放下了手中糕点,只手一推,道:“不吃了,乏了,明日还要赶早,去睡了。”

弦伊莫名不解,又不敢多问,当下伺候无瑕上床睡下,然后返身拉门而去。

无瑕侧着身子,努力想让自己睡去,可是,脑海中的记忆却异常鲜明,令他无法忘记。

白炎,无瑕回来了,可是,无瑕却不能来见你了,因为无瑕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无瑕这次跌得很惨,所以要拼命让自己再爬起来。

白炎,你在东都可好,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心如你,永远不弃!

第三百四十五章 幻影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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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07

晨露尚在叶尖,阳光透过薄雾照射着寂静的以丹城,无瑕带着弦伊下了楼,今日他们便要离开以丹,进入川西古道,是以起得极早。小二哥疾步迎上,脸上神色有些奇怪,嚅喏了半晌,拱手一揖道:“公子,门外有人等您,已经许久了,小人本要来通报,可……他们说,不让打扰了公子休息。”

小二哥边说边去看无瑕脸色,早上他去开门时,被门口齐整的队列吓得差点摔下台阶去,那些士兵着装皆不是地方上的装束,极其威风,带头的那个将军见他开门,将他唤到跟前,问可有一位金丝覆面的公子带着一个丫头来投宿,自己说有,然后准备去叫人,却不料那将军扬手制止了他,说,公子休息重要,他们就在外等。

听了小二哥的话,无瑕脸上神色渐渐凝重,脚步一顿,然后越过小二,几步到了门前跨出了门去。

听见响动,云岚回过了头来,看见无瑕的那一刹,脸上一喜,上前一揖,道:“见过公子!”

无瑕抬头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禁军,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云将军――莫非皇上还不肯放过公子,让你带兵来捉人么?他究竟要将公子逼到何种地步才肯罢休――”弦伊说着便要往外冲,云岚见状身子一退,道:“公子误会了,云岚奉皇命在这附近督发灾粮,两天前接到京中飞鸽传书,说公子会从此处经过,皇上令我备好车辆,等候公子,送公子出以丹,入川西古道。”

眸间一动,无瑕抬眼望向了云岚,含着诧异与不信任,轻轻摇了摇头:“不可能!”

“公子瞧。”云岚身子一让,一辆马车静静的停靠在街道中央,赶车的见无瑕靠近,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道:“属下见过公子!”

“鬼翼?!”

鬼翼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到了无瑕面前:“皇上给公子的信,请公子过目。”

信笺打开,那人熟悉的笔迹跃入了眼帘,无瑕低头看着,渐渐沉默。

弦伊在一旁忧心忡忡,她不知道皇上究竟写了什么给公子,正待相问,见无瑕将信笺合起,淡淡道:“走吧。”说完率先走向马车,鬼翼伸手想要扶他,却瞬间反应过来,缩回了双手,弦伊见状忙急急跟上,经过鬼翼身旁时瞥了他一眼,鬼翼却只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伸手接了小二哥递来的缰绳,将赤霄栓在了车辕边。

“云将军,无瑕告辞。”车帘打下,无瑕退身坐进了马车内,云岚手一挥,身旁将士纷纷闪开,马车前行,那队伍也跟着前行,出了以丹城,行进数里,进入川西古道,身后人马才住了脚,看着那马车渐渐消失眼底,最终不见。

见无瑕在车内发呆,弦伊自觉无趣,掀帘而出,坐到了鬼翼身旁。

“你们家皇上又耍什么手段,公子本快放下了,此刻却又闷闷不乐起来,倒来的是你,若换了别人,我就一巴掌推下去,摔死他。”

鬼翼扬眉一笑,道:“皇上便是料到了你这丫头的脾气,好歹咱们在蒲州也共患难一场,你倒不至于如此对我。”

“唉,也不知怎么的,公子性子这般淡然,偏偏就总是招惹上这种纠缠不清的情感,我现在对你们家主子可是半分同情都没有了,他若还想公子回他身边,做梦!哼!”

车外两人低语,车内那人却再次打开了手中的信笺。

炫白的纸面只寥寥四个字:“等你回来!”

会吗?

清脆的撕裂声,那信笺在手中渐渐化为雪花,随着扬起的车窗掠过的清风,纷纷扬扬一路向后撒去,不留丝毫痕迹!

站在小侯爷府的后院,那人仰头去望旁边院子的桃树,然后一个飞身越过了围墙,轻轻落到了那头的院中。

自从弓走了之后,这小筑便彻底废弃了,起初还能看见相国府的人盯着此处,然现在连他们都已经不再出现了。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小侯爷轻轻摇了摇头。

连他们都已经放弃了,因为知道无瑕不会再回来了……

脚步轻抬,穿过院子,进入了自己曾经到过的那房间,房间内依然空空荡荡,小侯爷站在房中抬眼四望,房间曾经的摆设似乎又回到了眼前,一桩一件,慢慢填满,那人儿坐在桌旁静静的写着字,听见自己靠近,回眸一笑。

“无瑕……”

手伸出,那幻影霎时消失了,小侯爷落寞的缩回了双手,自嘲一笑。

郑国现在在郑哲主手中发展十分稳固,形势一片大好,无瑕……该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小侯爷――小侯爷――”

院子那头传来了叫声,小侯爷回头看了看空荡的房间,然后返身离去,随着房门的关上,屋内再次回复到了一片沉寂之中。

“人马都准备好了?”

“莫将军说,皇上不过要找一个借口将小侯爷弄回身边,川西的兵力充足,驻守的军队是莫老将军的旧部,所以咱们只带着一千人马过去便可。”南宫热河将乌骓牵到小侯爷面前,小侯爷轻轻拍了拍乌骓的头,回身对站在门口的雪蕊道:“雪蕊,你家公子现在很安全,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在东都未免孤单,我跟莫大哥说过,他会派人来接你去云雾山庄,瑜琳姑娘在那里,小雨茉也会被送去,你在那里有人照料,我也能放心。”

雪蕊闻言眼中泪光闪烁,道:“却不知公子何时才会回来,小侯爷只管去,雪蕊会好好呆在云雾山庄,等着你们大家。”

小侯爷点点头,回身对南宫热河与白泽道:“走吧。”

飞身上马,三人出了东城门,排列整齐的御林军早已等候在城外,待那三人出现,队伍紧随其后,向着川西疾驰而去。

“少爷,可否要派人去?”城墙之上站着两人,见队伍远远而去,方冲站在一旁问着那人。

武飞云冷冷一笑,道:“随他去,皇上想让他重回御林军,不过让他去做个样子,皇上现在心思愈发深沉,朝堂之上又有莫寒和苏品拓力挺,当真越来越棘手,孟白炎重回御林军已是定局,咱们犯不着为这无谓的挣扎伤脑筋,还是好好盯着点粮草的运送。”

“是!”

说是去川西围剿,其实上报的不过只是小股匪类打家劫舍之类的事情,只不过聚少成多,与其让其形成洪流,不若在尚未成型前将之扼杀。小侯爷因知道其情形,也知就算自己到了,也不过呆在川西军营,等匪患清除,领了他人之功上报朝廷,行那无功受禄之事,是以一路慢行,南宫热河与白泽每日跟在他身后当真极其不耐,但那人便是个磨人的主,你越是不耐,他便越是我行我素,走到最后,那一行千人竟都成了游山玩水之辈,每日悠哉悠哉,倒也清闲自在。

“噗通――”

随着那入水声,那人健硕的身子在水中慢慢舒展开来,然后仰头浮于水面,静静的闭目养神。

天色已晚,因人数众多,晚间众人皆是在野外扎营,九月天,秋风渐凉,那人却总是在众人睡去之后找到河流畅游一番,缓缓的水流撞击着身子,令他无比安心。

耳听有人从水中靠近,小侯爷双眼微眯,不动声色,这种时辰,能来闹腾他的,当只会是那两人。

双脚骤然之间被那两人一拉,小侯爷身子一沉,刹那间被拖入水中。耳中一瞬间听不到任何声音,小侯爷睁开双眼,正待挣开那两人的束缚,耳中却突然间掠过一声尖锐的鸣响,然后眼前忽明忽暗,便仿佛有什么在将他思想和感觉拉扯一般。他停止了挣扎,那两人却相视一笑,向着水面浮去,冲出水面,南宫热河向白泽狠狠一击水花,道:“你猜他吓到了没。”

白泽嘻嘻笑着,道:“谁让他平日里总这么整咱们来着,也让他尝尝苦头。”两人嬉笑着围着那人入水的位置游了一圈,然后渐渐发觉不对,对视一眼,一个猛子扎下,皎洁的月色透着碎光反射着那人依然悬浮的身影,见他竟依然如刚才那般一动不动,南宫热河与白泽霎时慌了神。小侯爷睁着双眼静静的立在水中,黑色的发随着水波荡漾开来,那突然之间失去神智的神情让那两人不知所措,游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南宫热河与白泽拼命上浮,当那两人双手碰触到小侯爷身子时,他的双眸一动,仿佛突然之间醒过来一般,然后嘴一张,吐出一串气泡来。

三人从水面窜出,皆深吸了一口气,小侯爷尚未缓过神来,便被南宫热河一把揪住了衣襟。

“你是不是疯了?刚才那算是个什么情形?你是想淹死在水里吗?”

“难道不是你俩将我拉下去的吗?”小侯爷冷冷回了一句,挣开南宫热河的手,一个跃身,再次没入水中,顷刻浮出,向着河岸游去。南宫热河与白泽呆呆的浮在水中,皆因那人的态度不解,明明是他自己竟在水中失神,当时的情形便仿佛他在看着眼前的什么东西,因而陷入一种忘我的状态,可是,他却不愿提及,很明显的逃避了自己的问题。

与白泽对视一眼,南宫热河道:“小侯爷以前没这种情况,以后他再下水,咱们一定要多加注意,万不可让他出了纰漏。”

白泽点了点头,抬眼看向河岸,小侯爷已经上了岸,没有向两人望上一眼,而是径直拿起岸边衣衫离去了。

不对劲!

他定有事瞒着大家,他在水中究竟看到了什么?!

小侯爷走了一段,终于住了脚步,就那么怔怔的站在原地,想起了刚才在水中一瞬间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画面。

那是陈忠带着自己从一条船上跳入水中的情景,依然是逃命,永无止境的逃命,自己不知道那追捕者究竟是谁,可是陈忠所说的那句话至今仍在耳中回荡!

“主子,您一定要撑下去,一定要拿回这本该属于您的江山!”

那声音在脑中渐渐扩散,回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小侯爷终于忍不住捂住了头,痛苦的跪倒在地,额头抵在地面拼命忍受。紧咬的唇渗出鲜血,那咸味渐渐弥漫到整个口腔,然后突然之间回响没有了,如同一种抵触性的撤离,消失得一干二净,小侯爷松开已经咬得破裂的唇,身子一偏,便那般倒在地面,极其疲惫的仰望着星空,慢慢闭上了双眼。

第三百四十六章 我路过你离去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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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08

临安是地处川西的最大一个城镇,东上玉荣关,北接亚京城,川西古道与大郑边境相连,一条十分大的运河贯穿了整个城镇,因水路陆路皆十分发达,所以通商贸易频繁,经济昌盛,按理说,如此富庶之所应当民心安定,可是,却总有几股暗藏的势力在蠢蠢欲动,歼灭之后不久又会死灰复燃,周而复始,令人头疼。

正午时分,一辆马车从东正门进入,赶车的男子喝住马蹄,对着马车内轻语了一声,车帘一掀,出来一个女子,在抬眼四望了之后,突然起身对着远处一扬手,欣喜的跳下了马车。

“哥哥――”

召唤弓从茶寮疾步奔出,脸上掩不住喜悦之色,几步到了弦伊面前,伸手将她拉住上下一看,疼惜的抚了抚她的脸颊,道:“瘦了,公子可好?”

车帘掀起一个小角,无瑕秀美的眉目半露在外,对着弓微微一笑,道:“无瑕很好,弓,好久不见了。”

抬眼见无瑕较之从前愈发清瘦的面容,弓鼻间一酸,走到马车前恭敬的一揖,道:“公子,霍大哥早就备下了园子,就等着公子回来了,弓这就带公子过去。”抬头间,望着无瑕的眉目,弓突然间感到了一丝心酸,泪水霎时盈了眼眶。

“听说你如今是快当爹爹的人了,怎会突然便软弱了许多,当真是有了情感纠葛,人也脆弱了。无瑕一切都好,怎就惹了你要落泪了呢。”无瑕依然笑着,看着那眼中含泪的男子说着安慰之语。知道他此刻必定思绪万千,有太多的话语想说,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这人来人往,若引起他人注意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无瑕遂招手让弦伊上车,道:“走吧。”

弓回过身,看了看鬼翼,手掌伸出,笑道:“东都一别至今也有一年了,没想到咱们还会再见。”

鬼翼点头回应着,伸手与之紧紧一扣,也笑道:“走吧,待安顿下来,咱们好好的痛饮一番。”

弓跳上马车,与鬼翼一同赶车向着城中而去。

经过一家刺绣庄,弓示意停下了马车,他跳下去后进了铺子,顷刻之后,一人随着他匆匆走了出来。

“公子!”

马车外传来了一声清朗的男声,无瑕心头一动,挑开车帘向外望去。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站在马车旁,眸中含笑,浓黑的眉头却在轻轻的跳动,显示着主人此刻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笔挺的鼻梁下微微开启的唇角毫不掩饰的上挑,一身蓝衫在风中微微扇动,整个人神采飞扬,俊逸非凡。

“昔阳哥哥!”无瑕冲着那人浅浅一笑,霍昔阳仰着头看着他,突然眉头一锁,道:“三年未见,公子今年当十九了,怎么还跟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个子可能高了些,但怎么还是这般瘦。”

无瑕尚未答话,弦伊倒是挤身而出,冲着霍昔阳调皮的一笑,道:“三年未见,霍大哥对公子说的话怎的也跟三年前没什么变化。”弦伊清清嗓子,咳了两声,学着霍昔阳的声音摇头道:“恩,个子倒是长高了,却还是这么瘦,到了这里,可不许挑食,这不吃,那不吃,否则昔阳哥哥可是要生气的。”

那几人见她模样痴嗔可爱,不禁都是一笑,霍昔阳更是摇头叹道:“公子一向都是极其稳重的,弓也是老实性子,偏不知这弦伊丫头随了哪一个,总是这般调皮让人头疼。”

无瑕回头瞥了弦伊一眼,伸手打在了她那掀起车帘的手上,帘子随即被放下,无瑕低声道:“还是先回园子去。”

“好。”霍昔阳从绣庄外的树旁解开缰绳,拉着自己的马儿随在了马车旁,道:“回去。”

一路的舟车劳顿到了此处也算到了一个中转站,无瑕躬身下马车的一瞬,发觉霍昔阳的手伸在面前,顿时呆在了原地。

霍昔阳仰着头,带着不解看着无瑕,然后有些疑惑的收回手,道:“怎么,你小时候下马车还是我抱着下来的,这会子大了,却连扶都不让扶了?”场面有了一瞬的尴尬,无瑕的双手在身边紧了又紧,却终还是没有伸出去,只轻吐了一口气,脸色略微苍白的一笑,道:“无瑕已经不是孩子了,昔阳哥哥怎么还把我当几岁孩童看呢。”说完也不等弦伊搭手,跳下马车,弓站在车旁,伸手将他一扶,不料无瑕竟反应过大的将手一挥,身子倏然间退出许远。

弓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与霍昔阳对望了一眼,然后两人皆不解的看向了弦伊。

“公子这一路奔波十分劳累了,怎么都杵在这里不进去呢。”弦伊掩饰的笑了笑,走过去将无瑕的胳膊一扶,道:“公子定是累了,进去歇着了。”说完也不待那两人反应过来,与无瑕跨步进了园子的大门。

“鬼翼――”弓欺身到了鬼翼面前,鬼翼一个掠步闪在一旁,摇头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家都在隐瞒什么!

公子的态度太奇怪了,他那模样,似乎是在抗拒任何人的碰触,究竟出了什么事?

弓满腹疑惑的抬眼望着无瑕离去的背影,见霍昔阳眉头深锁,含着深意看着自己,遂紧随而上,轻声对他道:“晚上我会找弦伊询问,霍大哥莫急。”

“公子一向是十分冷静的,他此次突然回来便很是让人不解,现在这种态度更是让人不安,弓,你好好问问弦伊,咱们心底也好有个谱。”

“好。”

多日的奔波令无瑕的身子极其疲乏,安顿下之后,弦伊照惯例先去熬药,霍昔阳进门见她手拿药方,不禁轻声一叹,低声道:“公子身子依然那般弱么,这一路上行程这么多里,倒真苦了他了。”弦伊闻言默默的一低头,道:“身子上的累公子从来都不会叫苦,只是……”

见她欲言又止,霍昔阳正待追问,却听屋内无瑕轻声道:“昔阳哥哥,少听那丫头胡说,无瑕很久没来川西了,昔阳哥哥过来陪无瑕说说话。”霍昔阳见无瑕制止,只好让身让弦伊离去,自己进了屋子,看无瑕刚刚沐浴完,歪着头用长巾擦着发间水珠,忙走上前伸手去接过长巾,不料无瑕竟霍然起身向后一退,道:“无瑕自己来就可以了,昔阳哥哥请坐。”

霍昔阳双手顿在半空,楞了许久,才放下,看着无瑕道:“跟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你在害怕什么?”

“没有。”无瑕背离身子,掩饰着不安,霍昔阳望着他,突然间发现了他的脑后有些不妥,因他一直避让,是以霍昔阳也没言语,径直一个欺身到了他的身后,捋起那依然润湿的发丝一看,顿时惊得失声叫道:“脑后为何有伤?”

感到身后那人的气息贴近,无瑕一瞬间感到胃内翻腾,他伸手将霍昔阳一推,返身奔到门边握着门栏大声干呕了起来。

“无瑕――”

无瑕没有说话,只将手向后一挡,拒绝霍昔阳的靠近。

“昔阳哥哥……不要靠近我……”努力平复着那无法控制的反应,无瑕虚弱的撑起了身子,回头对着霍昔阳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就是胃最近总是不舒服。”

“是否有人对你做过什么?”霍昔阳的双眸一眯,探究的眼神闪过了一丝寒意,不敢再靠近无瑕,只好让开身子,让他自己走到桌旁坐下。

“只是太累了,本还想与昔阳哥哥聊一下刺绣庄的生意,看来今日是不行了,便明日再说吧。”

“好,你去歇着,这次回来便在此多留些时日,生意的事情不急,你养好了身子才是最重要的。”看着无瑕苍白的脸,霍昔阳有些着急,想要靠近,却又怕如刚才般令他反感,只好站在一旁,看他走到床前睡下。

因实在太累,又兼十分安心,无瑕不大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这一觉,却从下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当他双眼睁开,发觉天色大亮,竟还以为时间尚未过去多久,当听见弦伊捂嘴吃吃笑着,说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时,他被惊得坐在床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所以说,自己竟睡了一下午兼一个晚上?!

竟会松懈到了如此地步!

无瑕掀被下了床,弦伊见状忙伺候着他洗漱,完了之后道:“霍大哥说,让公子歇着,生意的事情过几日再说。”

“我竟睡了这么久,你也不知道叫醒我。”无瑕有些责怪,他知道大家是为自己好,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令他无法改变,匆匆吃了早餐,带着弦伊便出了门。

“公子来了。”料定了无瑕不会乖乖在园子里休息,弓与鬼翼早就备好了马车侯在门外,见两人出门,忙闪开了身子,将无瑕让进了车内。自从昨日见过无瑕的反应之后,众人都不敢再接近碰触到他,虽然原因弦伊与鬼翼怎样都不肯言明,但因有了顾忌,霍昔阳将园子里的下人全都遣散,只留下了这几人。

“公子是去刺绣庄吗?”弓在车前问道。

“去瞧瞧,无瑕已经几年未到了,也看看现在形势如何。”

“是!”弓上了马车,与鬼翼赶着车向刺绣庄而去,行经街道,发觉四处皆有许多驻军维持秩序,不禁有些奇怪,但因不想引人注意,是以将马车赶离了主街道,向着一旁的小巷拐去。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城门大开,川西驻军迎接那一行千人荡荡入城,穿过街道,直奔了川西驻扎的军营而去。

第三百四十七章 暗起沉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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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09

川蜀绣庄的牌匾在阳光下耀着炫目的光芒,马车停下,弦伊打起车帘,无瑕躬身而出,下了车,抬头看了看。庄内似乎很吵,有了客人上门,也没见店里的伙计迎出来,无瑕有些疑惑的看了那三人一眼,率先踩着台阶入了庄去。

川蜀绣庄是川西老字号,当初动荡之时,绣庄的老掌柜迫不得已要关闭此处,无瑕当时十三岁,正是蜀城之战后从大郑回晋途径此处,发觉此地天时地利皆为上品,遂以公道的价格接下了这个绣庄,庄上的绣工也一并纳入,这举动在当时不知受到了多少人的感恩,三年前巡视此处,还被老人们念叨。

穿过外面摆放展示品的柜面,从一道园门进了后面的大厅,无瑕发现大厅中聚集了很多人。

三年前巡视此处,无瑕才十六岁,身型较现在矮,虽然容貌三年未有多大变化,然面覆金丝,是以踏入大厅,绣庄的管事周明海根本未曾认出他。

“龙少爷,您再细想想,当时这批绣品是咱们庄上何人送去的?”周明海正站在一个年轻男子面前低声询问,那人却极其不耐的将手中茶杯重重摔在了桌上,喝道:“我龙家那么大的家业,难道还会诳你区区几万两银子,你们自己的绣品出了问题,现在反倒是追着我问来历了。”

“周先生,咱们龙家可也是这临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郡守老爷跟咱们家老爷是八拜之交,咱们龙家手中的店铺酒楼何止区区几家,你却还道我们来敲诈你这点银两么?你看清楚了,你面前这可是龙家二少爷龙怀宇!”那龙怀宇身后或站或坐着十来个人,衣着服饰皆非普通,看样子是他的一帮酒肉朋友,如今跟来充场面来了。

“那是那是。”周明海口中应着,不时抬头去看门外,然后招手唤来一个伙计,道:“找人去通知庄主了没有。”

“先生,已经去了,庄主因为贺老爷寿辰需要的绣品亲自前去,这会子恐怕还回不来。”

“哼――”龙怀宇一听那话,顿时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道:“周先生,这绣品我龙家是不要了,既然货物退了回来,就请贵庄将银两双倍奉还吧!”

周明海闻言拱手一揖,道:“龙少爷,您退回的这绣品实在不是咱们川蜀绣庄的东西,所以银子……”周明海摇了摇头,那龙怀宇一听顿时身子霍然而起,叫嚣道:“怎么着?你们这么大的绣庄,竟也做这坑人的勾当,这事若传出去,恐怕你们川蜀绣庄的脸面荡然无存。”

“却只怕是你龙少爷的脸面荡然无存了吧。”一个清脆的声音令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愣,循声而望,众人发觉那放在地上的绣品前站着一人,白衣素裹,身形纤瘦,青丝松挽,此刻正手持一方绣品展在眼前细细查看。

“你是何人?这里是川蜀绣庄,有你什么说话的份儿。”龙怀宇一推众人,几步到了无瑕跟前。

无瑕回过身,唇角轻扬,双眸抬起,直视着那无理取闹者,轻语道:“蜀绣刺法十分独特,有超过百种精细的针法绣技,线法平顺光亮,针脚整齐,施针严谨,掺色柔和。其最大的特点是能显出绣制物像的凸凹形状。这幅绣品是双鱼戏水,若按蜀绣当用晕针,不仅易于浸色,且更能凸显事物的自然和真实感。可是……”无瑕不再言明,只将那绣品抛到龙怀宇手中,龙怀宇低头看了看,脸上顿时便有些挂不住,心中暗恨手下人办事不力,竟随便弄些绣品充数,口中却仍然叫嚣道:“自然是送来的货不对板本少爷才要来退货,若是上品,我还来此做甚!”

无瑕又是一笑,走到大厅的墙上拿下了一副作为范品的水草鲤鱼图,走到龙怀宇面前,将绣品举起。斜射入厅内的阳光从绣品的背面通透而过,那绣品边角竟显出了一朵桃花的阴影。

“这是什么?!”龙怀宇吃惊的问道。

周明海却已经知道了面前之人是谁,脸上神色一瞬间从诧异变为欣喜,然后几步上前对着无瑕一揖,声音有了明显的颤抖:“公子!”

无瑕微微一点头,笑道:“周大叔,咱们有三年未见了。”

两人顾着说话,那龙怀宇却已经恼羞成怒,没想到川蜀绣庄的绣品竟暗藏着自己独特的记号,现在他那一箱绣品真伪已辩,再如何强词夺理都是枉然。心有不甘,龙怀宇瞪了瞪无瑕,然后竟将手中的绣品往地上一丢,道:“今日你川蜀绣庄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总之这银子咱们龙家是要定了!”话音未落,他竟一伸手便冲了无瑕而去。

无瑕身形纤瘦,低语略带柔音,龙怀宇当他手无缚鸡,只想着出了胸中这口恶气,是以下手既快又狠,弓与鬼翼本在门口,见公子突然受袭,一个掠步便直奔了这边而来,然尚未到跟前,就听那龙怀宇惨叫一声,身子若断线风筝般被甩出了大厅,径直跌落在了院子中。

“二少――”

“少爷――”

那一堆人霎时慌了神,忙不迭的冲出大厅,去扶那摔在院子中半天动弹不得的人。龙怀宇挣扎着爬了几次最终还是翻天倒地,被身旁众人七手八脚的架起,才心有余悸的望了望踏足厅外看着自己的那人儿,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你究竟是谁――”说实话,他连自己是怎么出来的都不知道,只感觉眼前一花,那白影若鬼魅般接近,然后只是揪住了自己的衣衫一抛,他的双手甚至没有挨到自己的身子,自己便已经到了院子中。

“龙少爷若是无事,便请回了,摔伤了你,无瑕会让绣庄账房支出一百两作为汤药费,至于这箱绣品,也会让人送回府上,各位慢走,或者无瑕让人送各位一程。”无瑕依然轻言细语,但口气却一瞬间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弓与鬼翼已经到了院子中。无瑕看似瘦弱,他二人却让人一看便知不是泛泛之辈,且瘦弱之人身手尚如此了得,那么这身子健硕的岂不是更不好惹,那一堆人见状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然后讪讪的驾着龙怀宇后退,龙怀宇有了众人撑腰,底气略有回升,本还想叫嚣几句,却在触及无瑕眼神时生生给堵了回去,眼见身子到了门口,才底气不足的叫道:“有种,你们等着――”说完却一个趔趄向后一倒,幸得有人支撑,才免了跌出绣庄的丑态。

见那一行人离去,无瑕回头微微一皱眉,道:“周大叔,让人将这箱绣品给龙家送回去,以后再有这般无理取闹者,一概不用去理。”

周明海点点头,令人将那绣品搬走,又忙忙的将无瑕等人让进了后厅,令人奉上上好的云雾茶,想了想后,又道:“竟忘了公子一向不喜浓烈的茶味,陈忠,换了上好的碧螺春来!”

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应声而入,将云雾撤去,重新泡上了上好的碧螺春来。

“周大叔不必如此讲究。”无瑕摘下面具,坐在了桌旁,笑道:“三年未见,周大叔身子依然这般健壮,无瑕见了心中很是开心。”

“公子总是这般安慰周大叔,倒是公子,这些年来一直这般清瘦,因总奔波不停,纵然想养好了身子,也没时间好好调理,唉!”周明海叹息了一声,无瑕闻言垂眸一笑,轻轻吹散茶杯上的雾气,轻抿一口,道:“清香袭人,口味凉甜,果然是好茶。”顿了顿,无瑕又道:“龙家是否便是前年与绣庄竞选刺绣贡品的那家?”

“正是。这龙家在临安安家已久,实力不俗,与临安郡守林尚尧相交甚深,却总是三番两次找咱们麻烦,昔阳说,他们身后有一股暗藏的势力支撑,或许,与相国府有所关联。”

无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等了一会儿,见霍昔阳依旧未曾回来,起身踱了几步,道:“昔阳哥哥回来就说无瑕来过了,有事晚上回去再说,时辰不早了,我们回了,周大叔只管自便。”

“我送公子出门。”

待无瑕上了马车,弓与鬼翼驾车离去,川蜀绣庄对面的巷口走出了两个人来,见马车前进,那两人装作若无其事般紧随其后,行至一段,见马车停下,遂抬头去看宅子的名称,然后悄然而去。

正如小侯爷所料,川西军营早已接到密令,只要小侯爷不在地方上惹事,便一切随他去,不需要做什么具体的事情,待匪患清除,便由他进京复命。

川西的主帅莫进平出身莫家军,自莫风将军时便一直跟随左右,征战沙场,战功赫赫,为人十分豪爽,此次皇命下来之后,川西军中颇有微词,对这即将到来的孟小侯爷也无了好感,但莫进平却因莫寒的书函而拒不争取,然他不争,他手下的将士们却表现得十分明显。

小侯爷颇为无奈的坐在草地上,远远的看着那正在列队练习的将士们,他们的敌意如此张扬,当真令自己哭笑不得。

不愿踏入权力争斗的怪圈,但是,却又无力去逃脱,自己当真能无视在前方征战的爹爹吗?当然不能,也不能无视在京中努力着的莫寒,这便是人生,并非是自己想要,或者不想要便能撇清一切。

南宫热河与白泽也是无精打采,虽然料到来了之后不会好过,却没想到这川西军如此齐心的抵触自己这一千人马,甚至连好脸色都没有,才来了一日便已经抑郁得难受,想到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日子……

南宫热河与白泽皆打了个寒颤,然后发现了那人凑过来的不坏好意的脸。

修长的眉头微微一挑,小侯爷压低声音嘻嘻笑道:“走,跟我出去玩儿。”

明日预告:“陈忠――”

“来啦!”

陈忠……陈忠?!

小侯爷双眼一怔,举起的酒杯尚靠在唇边,他却已经愣了神,然只一瞬,他便反应过来,返身扑到栏边一跃而下。人潮汹涌,那声音瞬间便已被淹没。小侯爷在熙攘的人群中四处找寻,找寻着那个回应之人,他已经无法判断那人的声音是苍老或是年轻,或者仅仅只是巧合,因为那是记忆中与幼时的自己唯一相关的名字,无论是与不是,他都无法放弃!

第三百四十八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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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10

繁华并非有何不同,无论身处何方,置身于怎样的喧嚣之中,在意的,都只是身边伴着的那个人。小侯爷极其郁闷的看着身旁跟着的那两人,一说出去玩儿,那两人顿时如临大敌,紧张得不得了,有关必须谨言慎行之类的大道理从出了川西军营就一直绕在耳边,当真已让小侯爷头大如斗,愤恨不已。

“你俩要是再敢唧唧歪歪,本小侯马上就去惹是生非,来来,选个地儿,是这里,这里,还是这里。”那两人随着小侯爷手指所指之处心惊胆战,这主犯了浑便是个无法省心的,在大理寺被关了这么久,当真一点长进都没有。

看两人霎时噤了声,小侯爷微微舒了口气,脚步一转便往了酒楼而去。

“这么早,喝什么酒――”最后那个字被那人指尖一个轻点给堵了回去,小侯爷勾着眉角挑衅着南宫热河,然后轻轻一摇手指,道:“嘘――再说话就拿你当下酒菜。”

酒楼的排场十分足,也十分俗不可耐,小侯爷本就是无聊,随心而至,只要酒菜过得去即可。小二十分殷勤的迎上来,南宫热河与白泽也只得无奈的跟随而入,三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哥端来了茶水,放在了桌上,然后顺溜的报着招牌菜系,小侯爷随意点了几个。

一辆疾驰的马车从街道驶过,小侯爷侧身去拿茶杯,只一瞬间,便与那人失之交臂,待再回头,马车已隐入了茫茫人海,消失不见。

“小二哥,这临安可有什么好玩儿的去处?”小侯爷轻抿了一口茶,轻声问道。小二哥上下打量了一下三人,见三人衣着讲究,服饰虽不华丽,但作料精细,必定非富即贵,但凡世家子弟且又是这般年轻儿郎的,谁没个逛荡烟花之地的喜好,当下嘿嘿一笑,侧身一指不远处道:“咱们临安最有名的红楼,姑娘个个美得不像样,晚间荡舟湖面,轻歌曼舞,倒是个好消遣的地方。”

小侯爷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去解释,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正待再问,听酒楼门口传来喧哗,然后见小二脸色大变,忙不迭的往门口奔,不禁有些好奇,遂与南宫白泽二人回头去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男子进了酒楼,那男子似乎受了伤,口中骂骂咧咧,还不时的倒吸着冷气。

“二少,您这是怎么了?”小二哥刚凑过了头去,便被那人一巴掌扇了开去:“死奴才,还不给爷备间房间,爷这腰要折了。”

“是是,小的这就让人准备。”小二说完边走边叫道:“水娃儿,赶紧的给二少爷准备好房间,少爷要休息。”

一个伙计闻声从后堂奔出,看见这架势也慌了神,忙往楼上跑着去备房间。

龙怀宇用手撑着腰,痛得嘶――的吸了口气,愤愤吼道:“好个川蜀绣庄,好个霍昔阳,咱们这梁子结大了,我龙怀宇不能出了这口恶气,决不罢休。还有那个,那个谁,竟敢动手打本少爷,也不打听打听,这临安城是谁的地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此仇一定要报――”

“那是那是,他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招惹咱们龙家二少爷,有他们哭的日子。”身旁众人纷纷附和着,嘴脸实在难看,也不想想刚才一个个吓得脚肚子发软,没一个人敢上前出头。小侯爷三人已经回转了身子不再听热闹,如此仗势欺人之辈,在何处都无法避免的存在,他们中很多人掌握着那个地方的实权或者经济,便如同树木中的蛀虫,慢慢蚕食吞并,让一个地方的体制渐渐变成虚设,且一般都是官商勾结,百姓受其害却伸冤无门,当真十分可恶。

见小侯爷眉头深锁,南宫热河不禁清了清嗓子,凑过头低声道:“小侯爷,咱们来此是身负皇命的,能不惹事,便不要惹事,凡事都需权衡轻重,不可因小失大。”

手中茶杯重重在桌上一扣,小侯爷鼻间冷哼了一声,并不回应,南宫热河却知他已经应承,当下对白泽使了个眼色,示意一会儿吃了东西,便尽早劝了小侯爷回去。

那一行人正准备驾着龙怀宇上楼,听身后刚进门的两人回报,于是顿住了脚步,龙怀宇回过身恨恨的道:“可看到那个白衣人去了何处?”

“回禀少爷,看清楚了,就在西街的一个宅子,宅子上挂着桃乐轩的牌匾。”

“桃乐轩!好,本少爷记下了。”龙怀宇冷冷一笑,然后让人扶着上了楼去。

小侯爷听着那人发狠的语气不禁有些好笑,坐了一会儿,见酒菜还未上来,那两人又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更觉无趣,把弄着手中的茶杯好一会儿,不禁扬声叫道:“小二哥,硕大的酒楼就这种态度对待客人?菜未好不知先将酒上上来么!”

那小二刚挨了主子的一巴掌,现在听见呵斥就心惊胆战,听小侯爷不耐,忙拿了一坛酒上来,道:“客官息怒,菜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小侯爷接过酒坛,满满倒上三杯,只一闻,便心头一叹,暗道:难怪这么大的酒楼人迹寥寥,连酒都兑了水,也就自己这般人生地不熟的笨蛋才会进来吧。想完不禁摇了摇头,望了那酒半晌,终还是将杯子举了起来。

“陈忠――”

“来啦!”

陈忠……陈忠?!

小侯爷双眼一怔,举起的酒杯尚靠在唇边,他却已经愣了神,然只一瞬,他便反应过来,返身扑到栏边一跃而下。人潮汹涌,那声音瞬间便已被淹没。小侯爷在熙攘的人群中四处找寻,找寻着那个回应之人,他已经无法判断那人的声音是苍老或是年轻,或者仅仅只是巧合,因为那是记忆中与幼时的自己唯一相关的名字,无论是与不是,他都无法放弃!

“小侯爷――”

南宫热河与白泽紧接着跃出了栏杆,发现小侯爷竟神色紧张的仰头四望,也不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正待相问,突然听见他口中疯了般大叫了起来:“陈忠――陈忠――回答我,你在不在?回答我――陈忠――”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回头去看那人,一些挨近他的更是忙不迭的往后退,便仿佛在看一个突然发疯的疯子一般,眼中透着一种惶然,在他靠近的一刹那轰然而退,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小侯爷没有去管那些异样的目光,他仍然在寻找着当年记忆中的那个男人,然而没有任何人因他的叫喊发出一声回应。

陈忠……

你究竟还在不在这个世上,为何这么多年你都未曾来找我,你说过,你会一直保护我,让我能够活下去,活着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可是,属于我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是什么?我的身世究竟又是怎样的?有着怎样的隐情?为何我从小便被人追杀,而追杀我的,又是谁?

“陈忠――”

小侯爷终在一声大喊中站住了脚步,仰头站在街道中央,静静的闭着双眼,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小侯爷……”感到南宫热河在身旁压低声音叫着自己,小侯爷轻吐了一口气,低下了头,然后睁开了双眼。

他的对面怔怔的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见小侯爷低头望向自己,那男子使劲的咽下了一口口水,嗯嗯两声清了清嗓子,道:“在下陈忠,阁下如此大声叫我,所为何事?”

小侯爷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突然唇角一勾,从浅笑到抑制不住的大笑,笑得眼泪落下,然后伸手拭去,看着面前的陈忠,道:“你是陈忠,你是陈忠,没事没事,在下认错了人,只是,认错了人――”小侯爷说完返身便走,一步不顿,南宫热河与白泽忙随他离去,那陈忠倒是摸不着头脑,望着身旁的同伴,道:“走吧,原来是认错了人,想来他寻那人已久了,倒让他失望了。咱们的绣品还得送到张老爷家去,走。”

“好。”身旁那人应了一声,与陈忠走了两步,又道:“诶,你爷爷不是也叫陈忠吗?说来也怪,他当年居然给你取了个跟他一样的名字,你说这人会不会是找你爷爷的?”

陈忠的脚步一顿,回头去看小侯爷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这男子看年龄比我还小,他又怎会认识我爷爷,而且爷爷双腿断了十多年了,一直未曾离开过临安,想来是同名同姓罢了。”

“恩恩。”身边那人也觉得合理,遂不再提及,与陈忠带着川蜀绣庄的绣品向着街道那头而去。

小侯爷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他并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转身究竟错过了什么,因为这世上同名同姓者数不胜数,因为那回应自己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而不是一个当已经年过六旬的老者。他不知道世上会有人给自己的孙子取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名字,只为了某一天,某一个人来寻找自己的时候,不至于因为自己双腿尽废而擦肩而过。可是,没有那么多冥冥注定,因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明日预告:小侯爷醉眼朦胧中根本未看清前方远去的小舫坐着何人,南宫热河与白泽却已在瞬间被惊得清醒了过来,左右一抓小侯爷的手臂,两人指着那已经远去的小舫急急吼道:“那个――那个人是――”

“嗯?”小侯爷身形不稳的站起身,小舫随着他的晃荡而左右摇动着,那两人的话尚未说完,他的身子向后一仰,径直跌入了苏淮河中!

第三百四十九章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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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11

南宫热河没料到小侯爷竟真拐进了那小二哥所指的红楼之中。

是个男人都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南宫热河与白泽疾步跟着小侯爷进了楼,顿时便被嫣红柳绿围了个严实。但凡烟花之地皆是晚上营生,白天休整,这会子才到未时,姑娘们正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说笑,霎时间进来如此三个年轻儿郎,个个皆气度不凡,且颇为眼生,顿时那些本还在打闹的姑娘一股脑全都围了上来。

“小――少爷!”对小侯爷的称呼在嘴边硬生生改了个个儿,南宫热河拼命的挣开一只手便要去拉面前那人,小侯爷却身形一闪,到了一张桌前坐下,道:“有美人,可有美酒?”

“那得看,喝酒的是什么人!”一声娇滴滴的回应从楼上传来,随着脚步,从楼上袅袅走下一个人儿来。

瑰丽的水罗烟紧束着丰满的胸,翡绿的薄纱碎花裙逶迤拖地,鬓发低垂,斜插瓒凤钗,体态修长,顾盼间妖艳勾人,一笑两个深深的酒窝便显在了颊边,那女子年纪不大,却透着一种常年打滚风尘之中的韵味,款款走到小侯爷身旁倚身坐了下来。

“这位公子倒是面生得紧,可是刚到了咱们临安城,如此,霓裳倒要好好款待几位,只愿公子爷在临安逗留期间能常来咱们红楼,眷顾咱们的姑娘们。”说话间,那若削葱般的柔美十指已经倒上了一杯清茶,放在唇边轻抿一口,继而又推到了小侯爷的嘴边。

“霓裳以茶代酒,敬公子爷一杯。”那媚入骨髓的声音透着蛊惑钻入了小侯爷的耳中,小侯爷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就着那十指的推递将茶饮下,然后带着玩味儿望着面前那美人儿,道:“没想到,这脂粉之中也有此等绝色,倒真让本公子大开了眼界。”伸手将那刚放下茶杯的手腕抓在掌中,小侯爷的脸上透着一股子邪魅,将那人儿使劲一拉,霓裳顿时娇笑一声撞进了他的怀中。

“公子太坏了,抓得霓裳的手都疼了。”霓裳笑着挣开手,起身一个旋转远远而去:“姑娘们,准备好酒好菜,好好伺候了三位公子爷。”

“是!”

南宫热河与白泽后背直冒冷汗,待众女散开之后,二人坐到小侯爷身旁低声道:“小侯爷疯了么,这又是想招惹什么麻烦。”他二人知道小侯爷并非贪恋美色之辈,现在这种行为当真不像他自己。

小侯爷却只是低头继续倒上一杯茶,带着一种自嘲笑道:“做什么,风月场上买醉,不是男人常做的事么,有什么大不了。”

南宫热河见他虽然脸上带笑,眉间眼底却尽显落寞,刚才又不知他为何在街道疯了般寻人,当下长叹一声,道:“小侯爷心底若是不痛快,要买醉一场,咱们去酒肆,死活咱们都陪你一起,这种烟花之地,还是不来为妙。”

“呵呵呵――”小侯爷口中轻笑,抬眸冷冷一瞥南宫热河,道:“你当我是什么,你认为我喝醉之后会酒后乱性,胡作非为吗?今天谁都不许走,就在这儿喝!”说话间酒菜已经上了桌,当真比那酒楼动作还要迅速,不待他人动手,小侯爷已经拿起酒壶满满倒上了三杯。

那酒壶极小,三杯倒出,竟便没剩多少,小侯爷抓了酒壶轻轻一晃,尚未开口,那抹妙曼的身影已经到了身后。

霓裳将手中酒坛往桌上一放,俏笑道:“喝酒当然要酒坛酒碗才够劲儿。”从身后姑娘手中接过大碗,霓裳抓着酒坛将碗中倒上了四碗烈酒,然后端起一碗,道:“公子们初到咱们红楼,这顿算我霓裳的,霓裳先干为敬。”话说完,竟一仰头,将那一碗烈酒灌下了肚。

“好酒量。”

姑娘家尚且一饮而尽,那三人血气方刚,又怎甘落于人后,当下也是仰头碗空。

小侯爷虽然口中强硬,却的确因诸事烦着,想着爹爹在边关打仗,娘亲镇守着硕大的成乐城,自己上受皇上掌控,下受相国府虎视眈眈,脑中记忆又混乱异常,身世扑朔迷离,而唯一深爱之人远在天边,连面都无法见到,如此种种,当真让他苦不堪言,偏偏他自小便是那以抗拒他人靠近而保护自己的性子,不向任何人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这层层叠压汹涌而至,当真已令他无法呼吸,如今只想一醉来解千愁。

似乎发觉了三人之中有一人是故意买醉,霓裳微微一笑,又令人拿来了四坛烈酒。

“三位公子慢用,咱们红楼要到晚上才做生意,这红楼之后便是苏淮河,到了晚间泛舟河上,别有一番情趣,慢慢喝,不急!”霓裳说着身子一倚,靠在小侯爷肩头吃吃笑着,低头咬住了他的耳垂,道:“晚上累了,公子还可在此歇息,霓裳今晚,没人陪……”

那撩拨如此明显,南宫热河与白泽坐在对面,目瞪口呆,小侯爷却只是手持酒碗微微一笑,并不搭话,眉头一挑,示意那二人继续喝酒。霓裳站在身后半晌,见他并未因自己的撩拨有激动之色,眉间不禁闪过了一丝深意,然后笑着向后一退,转身离去。

“姑娘!”一个小丫头低头站在霓裳面前,霓裳带着不解回头看了看大厅,然后低声道:“去告知大少爷,红楼里来了三个奇怪的客人,生面孔,让他仔细上心,最好查查来历。”

“是!”小丫头应着匆匆出了门去。

红楼是临安城最大的一家青楼,背后的东家便是龙家,现在基本由龙家的大少爷龙少聪全权打理,霓裳是他手下的一名刺客,平日以红楼妈妈的身份出现,虽然年龄不过二十,却十分世故圆滑,无论是商贾巨富,还是地方官员,她皆左右逢源,游刃有余,是个不可小觑的女子。

吩咐完事情,霓裳站在长廊边看着那将烈酒一碗碗灌下的男子,扬了扬手,又令人送去了几坛酒。

“小侯爷,不能再喝了!”南宫热河抓住了小侯爷的手腕,小侯爷不耐的甩开他的手,已经醉意阑珊:“这个不许,那个不许,南宫热河,你是个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罗嗦,喝酒而已,死不了人!”

白泽在身旁叹了口气,拉开了南宫热河的手,道:“便让他醉一回吧,咱们都知道他心里有多不痛快,别说是他,这两日在川西军营我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想起就有气。”白泽说完也端起酒碗仰头而尽,南宫热河见一个没劝住,倒又喝上了一个,不禁长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也低头喝起了闷酒。

华灯初上,红楼中开始热闹起来。那三人喝了一下午,因客人将至,霓裳吩咐人将三人带至了雅阁,红楼临水而建,推开窗便能见到碧波粼粼的苏淮河,红楼之后停靠了许多小舫,常有附庸风雅之辈带着美丽的姑娘喝着酒,听着琴音泛舟湖上,为烘托气氛,每到晚上霓裳都会让人放置河灯,令这河岸一带别有风情,倒也十分吸引人。

那三人倚着窗瞧了一会儿,小侯爷突然起身道:“走,找只小舫,咱们接着喝!”

“我的爷,你倒还喝――”南宫热河有些着急,小侯爷已经醉了,连脚步都有些虚浮,嘴上却丝毫不肯让步,晃荡间靠住了白泽的身子指着南宫热河道:“你去不去,不去本小侯就从这直接跳下河去,正好痛快的游一场……哈哈哈――”

见他已经浑噩,倒真怕他就这么跳入水中,南宫热河无奈的招呼着白泽扶住他出了门,在门口便遇上了霓裳,霓裳听说他们要泛舟,笑着一扬手,道:“这好办,下面的小舫全是咱们红楼的,霓裳亲自带你们下去,找上几个姑娘陪着,包你们满意。”话说完,叫来一个半大的小子吩咐了几句,然后带着那三人下了楼去,从侧门而出,下了长长的石阶,到了河岸旁。

“好好伺候各位公子爷。”霓裳勾着眉角冲着小侯爷妩媚一笑,如果不是楼里面需要打点,她倒是很有兴趣亲自去陪这人。看似不羁,却又抗拒他人接近,这人的内心定十分敏感,不知,他究竟在为什么痛苦,若有机会,倒想要一探究竟。

小舫不大,河风清凉,小侯爷不愿进入舫内,几人皆坐在了船头,艄公轻轻一点船桨,船儿瞬间离了河岸,向着河面荡去。

河中的花灯已经全部点亮,映衬着粼粼水波,格外美丽。

风月场上的姑娘自有自己的一番手段,可却不料到了这三人这完全不管用,那个喝得烂醉的根本不许别人靠近,而另外两个稍稍清醒的两双眼睛只盯着那一人,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便掉下了这苏淮河去。

“来,继续喝――”小侯爷抓起身边酒坛抵开封盖举起便向着口中灌去,南宫热河示意身旁的姑娘坐到一旁,然后两人到了小侯爷身旁。

“当真不能再喝了!”伸手便要去抢酒坛,小侯爷哈哈大笑着向后一仰躲闪而过,脚下一滑,差点跌下船去。

“我的小祖宗――”那两人叫苦不迭,想着不能再由着这人胡闹了,正要让艄公回转,却突然听到从身边划过的一只小舫中传出了一声听着很是熟悉的声音。

骤然抬头,那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小舫轻泛而过,小侯爷依然摇摇欲坠,令那两人无法分神仔细去瞧。

小舫渐渐远离,然后从那舱内走出了两人,并肩站立在了船头。

小侯爷醉眼朦胧中根本未看清前方远去的小舫坐着何人,南宫热河与白泽却已在瞬间被惊得清醒了过来,左右一抓小侯爷的手臂,两人指着那已经远去的小舫急急吼道:“那个――那个人是――”

“嗯?”小侯爷身形不稳的站起身,小舫随着他的晃荡而左右摇动着,那两人的话尚未说完,他的身子向后一仰,径直跌入了苏淮河中!

“啊――有人落水了!”突然间见到小侯爷落水,小舫上的姑娘们霎时慌了神,南宫热河与白泽已经一跃而下,去捞那烂醉如泥的人。

无瑕站在船头,听见响动向后望去,只看到几个青楼的姑娘慌乱的扑在船舷旁向着河内的一片涟漪招手大叫,想来是何人喝多了,失足落下水面,他的同伴正在捞他上来吧。

“无瑕!”霍昔阳在身边低低一唤,无瑕微微一笑回过了头去,道:“这地方依然如此美丽,三年前昔阳哥哥带无瑕来这看河灯,没想到三年过去了,景物依旧。”

霍昔阳也是一笑,轻声道:“景物依旧,却不知人是否也是依旧如故。”

无瑕心头一堵,不再说话。

他知道霍昔阳之所以抛开众人只带自己出来,就是想让自己告诉他,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自己无法接受任何人的靠近,抵触任何人的碰触,可是,事情并非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更何况,其中很多事情,又让自己如何启齿!

心头转念,无瑕顿时沉默不语,霍昔阳见他那模样,微微一叹,听到身后喧哗依旧,不禁回头去看,见身后那小舫旁有两人将一人从水中顶出,模样十分狼狈,顿时忍不住一笑,道:“也不知这些人想了什么,不能喝便不要喝,居然醉到掉进河中,当真是丑态百出。”

无瑕闻言再次回过了头去。

皎洁的月光被荡漾的水波绞成了碎银,漂浮的河灯透过明晰的纸面点亮了这个河道,无瑕回头一瞥之后本便要催促霍昔阳离去,却被那上了船后又突然坐起去抓酒坛的人震得呆住了眼神。

“今朝有酒今朝醉――”那人高举酒坛站起,哈哈大笑着仰头又要喝下,行为张狂至极,引得身边的姑娘们纷纷后退躲避。无瑕已经全然呆住,脑中一片茫然,当看见那酒倾泻而下,被那人再次灌入口中时脚步向前一奔,远远的大声呵斥道:“孟白炎――你敢再喝――”

小侯爷的手顿在了半空,他睁着一双醉眼四处搜寻着那声音传来之处,南宫热河与白泽尚还在水中,听到对面那人的呵斥也楞住了眼神。

果然是他!竟然是他!为何是他?!那两人也不知爬上船,就那般呆立在了水中。

“无瑕……无瑕……”口中喃喃,小侯爷踉跄的走了两步,看对面小舫船头站着一人,素洁的白衣在夜风中微微荡漾,可是,因为距离过远,又兼他实在醉得厉害,竟看不真切。

“孟白炎――你竟敢来这种地方买醉,你竟敢跟我说一切都好,你居然又敢骗我,你――”那人的声音已经哽咽,身子也在微微颤动,因为太过突然,令他不敢相信一切。

他不是在东都吗?他不是被囚在大理寺中吗?他不是被卷入命案之中被扣押了吗?那他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咣当――”酒坛从手中掉落,砸在船舱,酒香四溢而出,小侯爷嚅喏着唇唤着那人的名字,然后一个飞跃跳入了水中。

“白炎――”看着那人不顾一切的入水,无瑕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竟也一个飞身入了水去。

那是一段并不遥远的距离,那两人却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靠近彼此,脑中已经思绪模糊,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亦或者仅仅是个梦境,只是想要到对方的身边去,想要紧紧的抓住彼此的双手,想要看看对方的那张脸,想要知道心中深爱的那个人是否还好。

霍昔阳吃惊的看着那在水中慢慢靠近的两人,看着无瑕向着那人伸出了双手,看着无瑕与那人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他不是不能忍受任何人的碰触吗?就算是自己,他都抑制不住的想要呕吐,可是……

那人是谁?那个人是谁?

身子似乎有些支撑不住,霍昔阳向后一退,竟就此坐在了舱面上,愣愣的看着那灯光之中死不松手的两人。

“无瑕!”

“孟白炎!我恨你!我恨你!”双手紧紧的揪住那人的后背,无瑕埋首在那宽阔的胸口,一遍又一遍的低语着,然后狠狠的捶打着那人的后背,小侯爷却突然从那模糊不清的浑噩中醒悟过来。

这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无瑕,是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无瑕!双手捧住那落着泪的脸颊,小侯爷睁大双眼看了又看,然后将那人儿的身子紧紧抱住,狠狠的,用尽全力的拥抱!

无瑕,无瑕!

那骤然重逢的喜悦让那两人陷入了迷乱,天地万物仿佛都已经不复,他们的眼中只剩下彼此,呼吸与心跳,都那般清晰的传递给了对方,被灯光映亮的脸庞漾起的甜蜜与喜悦,让所有一切都黯然失色,唯一明亮的,只有对方那缱绻情深的眉间眼底!

明日预告:“霍大哥给他们时间,也给我们大家时间,我会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从十一年前由两个孩子阴差阳错的相遇发展而来的,一条红巾与一粒琉璃珠的故事!”

第三百五十章 不到最后 我绝不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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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12

霍昔阳骑马跟在那两人身后,他的身后又跟着两个浑身湿透的人,这情形如此怪异,令他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因衣衫尽湿,凉风吹过,无瑕不经意的一个轻颤,小侯爷顿时双臂一紧,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用自己的体温给予着他温暖,无瑕没有丝毫抗拒,反而将身子微缩,安心的靠入了他的怀中。

为何?!无瑕为何丝毫不抗拒那人的紧拥?那人究竟是谁?竟能够让他毫不设防,让他全身心的信任!

霍昔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碍于小侯爷身份不明,又兼无瑕与他如此亲昵而不敢轻举妄动,好不容易到了桃乐轩的门口,霍昔阳一跃下马,狠狠地砸着门,那响动引得屋内的人急匆匆而来,门一打开,那闻声而来的三人便呆在了原地。

“小……小……”弦伊竟结巴着语不成句,指着赤霄背上的两人瞪着眼睛,然后挥手叫着弓,而弓早已经诧异得无以复加,这算是个什么情形?本应该在东都的小侯爷出现在了临安,而且与公子共骑而回!而鬼翼在看见那两人的一刹那,心底一声长叹,皇上,看来公子的归期,当真不知是何时了,亦或许,已未有期……

霍昔阳看见那呆立的三人,又见门外那三人神情竟也十分讶然,心中顿时更觉不妙,看来他们彼此之间都认识,或者说,是都十分熟识了!

那一列人进门之后,打水的打水,换衣服的换衣服,倒也无多话。霍昔阳站在院子中,焦躁不安。弓踌躇了半晌,终还是走到他身后,道:“霍大哥定心有疑虑,与公子同回之人身份特殊,一时半会儿也交代不清楚,且霍大哥知道他是谁之后,定要稍安勿躁,他与公子的关系错综复杂,然有一点弓可以保证,他绝对不会伤害公子!”

“你现在是想告诉我,无瑕心之所系者,竟是一个男子吗?”霍昔阳冷声低喝道,一张脸因愤然而略显红色,手指那屋子内的人来回走了几步,又道:“你们这么多年跟着公子,怎会让他陷入如此不堪的情感之中,他将来是要复国的,这情感如何容于天下――”

“霍大哥!”弓急急制止着那人的低吼,轻声道:“霍大哥也看见了,平日就算公子知道咱们根本不会伤害他,也总是不由自主的抗拒,可是公子对于那人的靠近根本就不设防,他是公子唯一一个能够毫无保留信任之人,公子是何人,公子的聪慧与敏锐咱们都知道,他能如此信任此人,霍大哥又何必如此急于下定论,公子与他的情感是否得到肯定,霍大哥听后再说!”

霍昔阳抬起头望向弓,弓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不避的与他对视着,道:“他为了弓,曾潜入武相手中重兵云集的泾阳,将弓从武飞云手中救出全身而退,弓的性命是他给的,我用自己的生命作保证,他对公子是真心的!”

听了那话,霍昔阳突然想到弓失踪的那一段日子,莫非竟是……

“霍大哥给他们时间,也给我们大家时间,我会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从十一年前由两个孩子阴差阳错的相遇发展而来的,一条红巾与一粒琉璃珠的故事!”

…………

门被轻轻拉开,弦伊抱着湿衣向门外走去,经过之时抬眼望了望门口站立之人,小侯爷冲着她微微一笑,然后踏入了房间。无瑕有些慌乱的站起了身,再次看见那人的一刹那,他突然感到了一丝无措。

“无瑕!”

“嗯!”口中应着,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后退,身子也开始有了微微的颤动。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与他在水中相拥,在马上共骑,自己都未曾有过反感与抗拒,为何到了此时,却又不敢让他靠近,想要逃避了!

慌乱的脚步撞倒了凳子,无瑕藏在背后的双手在不由自主的用力,指甲深深陷入了手掌之中。害怕!如果白炎现在碰触到自己,自己也抗拒他该怎么办!

发觉到无瑕的不对劲,小侯爷的笑容渐渐敛去,靠近的脚步也慢慢顿了下来。

他怎么了?为何如此紧张?便仿佛他在害怕自己的靠近!

“无瑕,你坐下来。”小侯爷柔声唤着那人,然后脚步向后退了退,以缓解无瑕的紧张感,果然无瑕见他后退,那紧握的双手微微松了松,然后长舒了一口气,慢慢走到了桌旁坐下。

“无瑕,你能确定身后的人是谁吗?”小侯爷继续轻声说话,身子在渐渐靠近那人。

无瑕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点了点头,道:“白炎,是你。”

“对,是我,你知道白炎是永远不会伤害无瑕的对不对。”那声音如此轻柔,便仿佛稍稍提高,面前那娃娃便会碎裂一般。

无瑕没有说话,只又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无瑕不必害怕白炎的靠近,因为白炎不会伤害你……”修长的双臂从那人儿身后伸出,环过那纤瘦的双肩,下颌轻轻磕在那柔美的颈窝,让那人儿陷入自己宽阔的怀抱之中,感受到怀中人儿一点一滴的放松,小侯爷浅浅一笑:“瞧,无瑕并不害怕白炎,对不对。”

“白炎……白炎……”唤着那个名字,无瑕在那个怀抱中彻底放松了自己,仰着头,靠在那人的胸口,簌簌的落下了泪来。

没有说话,那两人便那般依靠着彼此,无声无息。

门外几人看着屋内那一幕,皆静默不语的转身而去。

鬼翼没有加入那个讲故事与听故事的行列,因为他的身份过于尴尬,他的主子在这场故事中扮演着一个亦正亦邪的角色,就连他自己都已经无法分辨这其中何人是对何人是错,于是他转身离去了,将那空间留给了此时此刻故事中的那两人!

月儿高挂,秋风萧瑟,离上一次离别,那两人竟又已有半年未见,然彼此的感觉却这般亲近,便仿佛,那人从未离去过!

十指紧扣,小侯爷不经意间翻转了无瑕的手腕,然后看见了那腕间依然淡淡的痕迹。

“别看!”无瑕一惊,想要缩回手腕,却被那人一个紧扣挣扎不脱。

墨黑的瞳孔骤然间收缩,小侯爷看着那道几乎已经淡不可见的伤痕,胸口如被重创!

“这是什么?无瑕,你竟然这样对待自己,你告诉我你在大郑究竟发生了什么?”小侯爷的语气一瞬间变得急促,他拉过无瑕的手,在灯光下细细的看,然后轻轻的抚过:“我居然会丢下你一个人走掉,我以为你在大郑会过得很好,无瑕,我竟然还以为你在大郑过得很好――”似乎不能原谅自己的错误,小侯爷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抓住无瑕的双手不自觉间加大了力道。

“你是想把我的手捏碎吗。”无瑕眉头微蹙,抬眼看向了那人,眸中突然染上了一丝恼意:“你呢,不是说一切都好,勿需挂念么,那么大理寺的事怎么说?”

小侯爷一时语塞,松开无瑕的双手便要起身,却被那人伸手一拉跌回了凳子上。

“白炎!”

无瑕突然郑重的叫着他的名字,然后极其严肃的看着他。

“我没事!”小侯爷明显的底气不足,左顾右盼间被无瑕捧住了双颊拉到了眼前:“孟白炎,看着我,跟我说,为何骗我!”

红烛轻晃,那两人如此贴近着彼此的脸,小侯爷没有说话,只静静的望着面前那人,黑曜石般的瞳孔倒影着那人儿美丽的容颜,若一汪深泓,将那人的思想深深的卷入。无瑕渐渐感到双手无处安放,眸中有了闪烁,神色也有了慌乱。

“我去外面――”双手放下,却被那人轻轻一个反扣,角色瞬间互换,无瑕被拉住动弹不得,双颊渐渐染晕,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那人。

“无瑕,我好想你!”

无瑕,我好想你!

只轻轻一句话,便将那人儿努力维持的坚强崩解得支离破碎,无瑕闭上了双眼,心底最深最柔处被触动,令他无力挣扎。

“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想你,想得便要发疯了,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怕你伤,怕你累,怕你哭泣的时候没有人陪,我有时候真恨我自己,恨我当初离开了你!恨我没有留下你!”

气息在靠近,靠近……

无瑕发觉自己便要透不过气来,身子一动又想要退开,小侯爷却没有容许他的退让,伸手揽住了他的腰,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

“无瑕,你想我吗……”那低沉的声音透着难言的喑哑,依然浓烈的酒味萦绕在鼻间,无瑕的双眸慌乱的闪了闪,轻声道:“白炎,你醉了。”

“我自然醉了,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在那七重白纱之后,我便已经醉了,醒不过来了,无瑕……你想我吗……”小侯爷依然执着的问着那话,那在他心头百转千回想要问的话,无瑕的双颊已经红透,晕色渲染到了耳后,面前那男子强烈的气息令他的心怦怦猛跳,呼吸也渐渐不顺畅起来。

“无瑕,告诉我!”

心被那人毫不掩饰的表白揉得生疼,无瑕睁开了双眼,望着那与自己近在咫尺的爱人,看着那从不轻易落泪的男子眼中闪烁的泪光,轻声回应道。

“想!我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孟白炎,你究竟在我心里种下了什么蛊,让我竟如此不理智的坚持着与你的这份错误,无法挣扎,无力自拔,心甘情愿的被你缠绕,我看疯了的那个人是我,因为我竟不想放弃这份情……无论它有多么的不应该……我竟都不想放弃……”

泪水终于在那耳鬓厮磨中落下,苦涩中夹杂着喜悦,为那终于敞开心扉的彼此,慢慢的靠近对方。炙热的双唇从那眉间朱砂落下,轻轻扫过那秀丽的鼻尖,然后落在了那粉嫩的唇间。

无法抗拒!

无瑕伸出双手,紧紧的拽住了那人的后背,微微颤抖的身子在那人双唇覆盖的一刹那莫名的便安定了下来,白炎温暖的气息一瞬间将他包围,让他无比安心。柔软的双唇被那人轻轻挑开,感到那灵活的舌扫过整齐的贝齿,想要更近一步的深入,无瑕发觉自己霎那间便要窒息了,他张开嘴,想要缓解那窘迫,想要得到更多的空气,那人的舌却顺势从那微微开启的齿间滑入,挑逗着他那不知所措的舌。双手一紧,无瑕下意识的想要推开那人,却在瞬间被他缠绕,彻底沦陷。

不由自主的用生涩去回应着那份追逐,无瑕感到自己的身心皆被白炎炙热的情感燃烧了,那吻如此热切,让他无法后退,不想后退!

沉沦吧,就算只有一天,只有一时一刻,就算下一秒就是分离,自己也不愿再推开他的双手!

究竟天藏了什么埋伏,要我们相爱不给幸福,如果爱要粉身碎骨,何不全部由我背负!李翊君的《痛》,送给大家!

第三百五十一章 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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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13

月儿依然高悬,那一干人等呆在旁边的房间之中,听故事的只有一人,讲故事的却换了一个又一个。霍昔阳静静的坐在桌旁,手中茶杯常常端至唇边却忘了自己究竟是喝了还是没喝,因为那故事让他听得心惊,心酸,心疼!

从初识到如今十一载,两人相恋不过一年半,而正是这一年半的时间,让他们尝尽了生离死别的痛苦与悲欢离合的缠绵。那不是单纯的地位和身份的难以相容,而是两人根本就处在不可能融合的世界中,若要在一起,除非有一方完全彻底的放弃自己,不光是身份,地位,还有他们身后所有的人。而可悲的是,他们肩头担负的却偏偏是无法抛开的责任与重担,也正是这种抛不开,造成了两人一次又一次无可奈何的分离。

相爱却不能相守,这种痛究竟是怎样的?

是偶尔掠过的清风,还是萧瑟之后依然会萌芽的春草?!都不是!那是一种无休无止的折磨,伴着每一次呼吸,拼命挣扎着钻进内心最柔弱的部分,一针一针,将整个心脏扎得千疮百孔,而他们却还要展开笑脸面对他人,那伤心痛苦的泪水只在转身之后才会落下。

秋风依然未停,院中的树叶簌簌落下,偶尔几片泛黄的叶儿被卷起飘落在台阶之上,然后再被下一缕风儿带走。

当弦伊说到无瑕彻夜不眠拼接那信件,说到他被郑澈轩用强,脑后受伤差点受辱,说到他为何如此害怕他人碰触之时,整个屋子里的人皆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碰撞声,众人一惊,回头去望,只看见小侯爷骤然离去的身影,那门边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红依然留着那人指尖抹过留下的痕迹。

“他是从何时……开始听的……”南宫热河起身追了几步,然后在门边顿住了步子。

不,让他自己冷静吧,公子在大郑经历的一切竟如此曲折甚至是可怕,别说是小侯爷,就算是自己,都心疼得听不下去。那可是从不屈服于任何打压的冷公子,竟也会因承受不住而割腕自尽,所有人都在倚靠着他,可是他才十九岁,他累了痛了,又能倚靠何人?!

深深调整着呼吸,小侯爷站在无瑕的房间前,久久的站立,终于等到泪水干去,才轻轻推开了门,走进了屋去。

无瑕已经睡着,他的身子大不如前,在大郑受到的压力太多,已经让他无法像从前那般坚强,与白炎骤然相逢带来了喜悦,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整个身心在那人紧拥的怀抱中放松,那安心袭来,竟让他那般睡去了。那是自那个噩梦般的下午之后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而抱住他的那人却在错愕之后发出了无可奈何的轻笑,笑他若孩子般毫无预警的睡眠,却不知他的这份安心来得有多不易。

脚步轻轻靠近,染血的指尖挑开轻纱,看着那人儿安睡的容颜,小侯爷突然仰起了头。

牙关紧咬,忍了又忍,两行清泪却终还是从眼中落下。

无瑕,没想到在我离开大郑之后,你竟经历了这么多不堪忍受的屈辱与磨难,萧君莫的羞辱,郑赟谦的离去,郑澈轩的背叛,如果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当初我又怎会放开你的双手。

指尖拂过那人儿柔顺的发,小侯爷痴痴的望着那张清瘦的面容,喃喃道:“无瑕,我要跟你在一起,如果,注定要有一个人为这场战争付出代价,我希望那个人是我,不是你。”

无瑕依然在沉睡之中,不知梦到了什么,粉若桃瓣的双唇竟微微扬起,小侯爷坐在床头,静静的望着那微笑的脸,噙着泪水笑了。

好美的笑容,无瑕,为了这唇边的一抹微笑,我孟白炎纵倾尽天下,也当在所不惜!!

一丝酥麻从眉心传来,感到那温柔的碰触轻轻勾勒着自己的轮廓,小侯爷唇角一勾,睁开了双眼。

温暖的阳光从窗子斜射而入,清脆的鸟鸣唤醒了沉睡的耳朵,眉间舒展,小侯爷伸手捉住了那人儿的双手,紧紧扣入了指间。

无瑕已经醒来,侧着身子睁大了双眼望着趴在床边的他,双手被扣,也不避让,反而将额头轻轻贴在了他的额间,清澈的双眸静静的与之相望。

“无瑕……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没了,化成灰,化成烟,被风吹去,散了,你这心里,是否还有我。”

“你要是化成灰,化成烟,我也随了你去,你被风吹散了,我也化作纷纷扬扬,至此与那灰那烟融在一起,分不清,理不清,那样,我们就永远也不能分离!”

双手紧扣,紧扣,再紧扣!白炎哪,原谅我!那份仇恨不是无瑕一人的,那死在大晋手中的冤魂时时纠缠着我,让我挣不脱,逃不掉,今生负了你,如果有来生,无瑕必定常伴左右,纵挫骨扬灰,也不能分!

“你今天要做什么。”

身子依然没有动,无瑕低声答道:“无瑕手中绣庄负责晋文帝生辰贡品一事,所以有很多事情要做。白炎,一年了,去年的那一夜,正是无瑕离开你的日子。”

将那紧扣的指尖放在唇边一吻,小侯爷微微一笑道:“是,一年了,你却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无瑕,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双手。”

身子明显的一颤,无瑕垂下了眼眸。感受到他的沉默,小侯爷伸手拨开他颊边的短发,道:“起了,我也该回了,一夜未归,回去之后还得去向莫将军请罪,白炎现在……”

唇被那人儿一个轻点,无瑕摇了摇头,道:“去做你自己的事,不需要向无瑕交代,无瑕也有自己的事情做。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有你所重视朋友,所挚爱的亲人,无瑕不求你为我退让,白炎,无瑕只要你一颗真心,其他的都不需要。”

心头一痛,小侯爷用指腹抚过无瑕柔美的眉眼,浅笑道:“于我也是一样,无瑕,无论将来立场如何,我孟白炎,决不负你!”

那身影渐渐淡出视线,看着小侯爷三人离去的背影,无瑕嘴角轻扬,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在回身间顿住了脚步,笑容敛去,慢慢垂下了头去。

“昔阳哥哥……”

霍昔阳缓缓走到无瑕面前,抬起手,向着他的手臂伸去。

无瑕倚在柱边的身子一瞬间紧绷,不知不觉间便让自己形成了防御之势,霍昔阳看见他的模样,轻轻一叹,收回了双手。

“无瑕,我都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无瑕明显的一愣,然后迅速的回头去看长廊边站着的弦伊,弦伊有些心虚的一个闪身躲在了弓的背后,低着头不敢抬起,小声道:“他们逼我说的,大家都有份。”

无瑕收回眼神,有些不知所措,便仿佛一刹那间自己被人剥去了衣衫赤裸裸的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下,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所受的屈辱与侵犯,都毫无保留的被拉扯而出,让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付。

“那么,白炎……”

白炎也知道了吗?所有的一切,他也知道了?

看着那几人的表情,无瑕身子一晃,跌靠在了柱旁。

那是自己拼命想要忘记的噩梦,从平王开始,那些不堪回首的噩梦便一个接一个的将自己缠绕,绞得自己透不过气来,那些耻辱的痕迹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去,可是那烙在心底的伤,是永远也无法愈合的。

“白炎……也知道了……他也知道了……”口中喃喃,无瑕突然伸手揪住了胸口,身子好冷,若突然跌入了冰冷的冰窖一般,令他的呼吸都被禁锢,看着他突然倒下的身影,那站在一旁的四个人皆愣了神。

“公子病犯了——药在床边柜子的第一格——”弦伊惊慌的叫着推开弓奔向了无瑕,鬼翼已经迅速的跑进了无瑕的房间中拿出了药丸,那是寇云配置给无瑕的药丸,当日郑澈轩让鬼翼跟随无瑕时让他带来,可是因为寇云被冷二等人带走,所以药丸已经所剩不多。

霍昔阳已经完全被无瑕的症状震住,无瑕的心疾虽是天生,但因小时性子隐忍淡然,所以从前并非很明显,而现在渐渐长大,心脏负重本就增加,加之因性子隐忍而致使压力过大,郁结于心,所以发作愈来愈频繁,也愈来愈严重。

“公子,公子要怪就怪弦伊,千万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弦伊哭着搂住了无瑕的身子,身旁三人急得手足无措,却又不敢靠近无瑕,除了孟白炎之外,弦伊是唯一一个能够碰触到无瑕的人,现在这般情形,令他们更加不敢尝试。

指尖因痉挛而紧扣,无瑕大口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已,脸色煞白,唇角发青,额间冷汗涔涔而下。

“我去请大夫——”弓的身子向外一奔,那门却突然一声响,小侯爷三人竟然回转,疾步而入,小侯爷边走边道:“无瑕,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必须要提醒你——”话音顿住,小侯爷脑中轰然一响,脚步向前一动,然后疯了般直奔那人而去。

“是心疾又犯了么?”伸手抱起无瑕便往屋内跑,到了床边将他放下,伸手拭去他额间冷汗,然后将他的双腿屈起,身子放平。发觉无瑕的身子冰凉一片,小侯爷忙拉过被子给他盖好,却见他身子一侧便要蜷缩,知他定是胸口疼痛无法忍受,正无措间突然想到了奚昊曾教给自己的方法。小侯爷掀开被子伸手拉开了无瑕的衣襟,发现那人双手将自己死命一抓,小侯爷强忍心头狂跳,轻声道:“无瑕,是我,放手,我不会伤害你。”

“膻中者,为气之海。《难经·四十五难》曰:“气会三焦外,一筋直两乳内也。”奚昊的话语响在脑间,小侯爷口中喃喃道:“胸部,当前正中线上,平第4肋,两乳连线的中点。”指尖轻颤,小侯爷深吸了几口气,细细的寻找着膻中穴的位置,然后点按着穴位。

身边众人皆摒住了呼吸,小侯爷轻按着膻中穴,冷汗从额边滚落,心中的恐惧太过明晰,令他的感知随着那人儿的每一次呼吸而动荡不定。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当小侯爷发觉自己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时,无瑕终于长长吐了口气,然后双眼微睁,望向了那人紧张到失去了颜色的脸。

没有说话,小侯爷拭去了额间汗水,然后伸出双手将无瑕紧紧的搂在了怀中,便如同在哄一个无法安睡的孩子一般,轻轻拍打着他的身子,用那种依靠与碰触将安全感传递给那人儿,一遍,一遍,直到他疲惫的闭上了双眼,安心的睡去。

明日预告:“霍大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弃无瑕,他的身子已经无法再承受压力,待他的病情稳定之后,我要带他走,去找一个能救他的人,另外,有人会对桃乐轩不利,霍大哥要小心防备。”

第三百五十二章 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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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14

霍昔阳呆呆的站在长廊边,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无瑕犯病,那情形让他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大家都知道那孩子背负的有多少,可是,却不知他的身子竟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地步。

身后传来响动,霍昔阳回头一看,小侯爷已经跨出了房间,双眼发怔,润湿的发贴着苍白的脸颊,那垂在身侧的双手还在不经意的轻颤着。

他在害怕!

是,当时自己也吓坏了,无瑕的情形如此可怕,便仿佛那一刹那他的生命便要流逝了一般,旁人的无力和他的痛苦挣扎如此对比鲜明,让人恨不能以身代过。

“小侯爷请回吧,无论怎样,咱们立场不同,你也知道如此纠缠下去,无瑕受到的伤害会更大,所以还是趁早放手离开。”霍昔阳望着那人,冷冷道。

小侯爷这才双眸一动,回过了神来。

他与南宫白泽本已经要回川西军营,却在离去后不久突然想起了临走前的那一瞥。桃乐轩!昨日自己三人在那酒楼听到那叫嚣着要找何人麻烦的男子口中所言的,不正是桃乐轩三字么?于是他才马上回转,想要警示于无瑕,让他小心防备,却不料一回头竟看到了无瑕病犯的情形。

“霍大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弃无瑕,他的身子已经无法再承受压力,待他的病情稳定之后,我要带他走,去找一个能救他的人,另外,有人会对桃乐轩不利,霍大哥要小心防备。”那话说完,小侯爷抬步便走,到了门口,又道:“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他的双手。”

霍昔阳望着那语气坚定,丝毫不让之人,渐渐锁起了眉头。

回到军营已经午时,刚踏入营帐,便发觉了气氛不对。

“小侯爷回来了――”傅超急急迎了上来,小侯爷双眉一皱,道:“出了何事?”

“昨夜有川西军士挑衅,咱们的人一时没忍住――”傅超的双眼在那人的注视下开始游离,左顾右盼间声音越来越低:“双方动起手来……”

“伤了人?”

“双方都伤了十几个……”

南宫热河将傅超一拉,道:“你怎么没拦着?”

“拦不住,他们说话太气人,大家伙儿这两日都憋着气儿,根本受不得一丁点挑衅。”

“受不得――”小侯爷突然大喝着打断了傅超的话,回身道:“川西军是莫老将军的旧部属,他们中很多人征战沙场的时候,咱们可能还在娘亲怀中喝奶呢!皇上让我下来顶领他们的功劳,莫说他们不愿意,我孟白炎又何曾愿意,将心比心,若是有人到了咱们的地盘上,无功受赏,你们又可曾会心平气和――”

掀帘而出,发现外面的御林军齐整队列站在帐外,小侯爷脚步微微一顿,道:“谁都不许跟!”

见他身子一转向着川西军驻扎密集处而去,南宫热河与白泽急忙跟上,傅超在身后追了几步,扬声道:“昨夜参与打架的全都给我一起去,站不起来的,就让别人抬着走!”

川西士兵见小侯爷一路疾行直奔了帅营而去,皆丢下手中碗筷站起身,满脸戒备的跟在他的身后,待到达莫进平的营帐时,小侯爷身后已经荡荡的跟了许多人。

“孟白炎求见莫将军!”小侯爷站在帐外扬声拱手道。

营帐之内传来了响动,莫进平尚未出来,却一挑帘子出来了他的副将程逵。

“哼,孟小侯爷好大的架势,如此气势汹汹而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吗?”程逵冷哼一声,极其不耐的伸手便去推小侯爷,却不料那一推竟然没推动,看着面前那姿容俊朗的男子,程逵“嘿――”的一声来了兴趣,撸起袖口,围着小侯爷看了两圈,突然一个猛纵,小侯爷一个回身躲闪而开,道:“程副将,本小侯是来赔罪的,不是来打架的。”

“赔罪,便过了我这一关再说!”程逵说完飞身一探,勾起一旁立放的镔铁所制的蛇矛回身便刺,小侯爷见状不惊不躁,一个纵身跃到旁边的兵器架上拍出一杆长枪迎击而上。

跟在小侯爷身后的御林军见小侯爷与人动了手,蜂拥着便往前冲,却被南宫热河与白泽伸手一拦,喝道:“小侯爷说了,谁都不许动!”

帐外的打斗让莫进平再也坐不下去,他知道自己手下的将士皆不服那孟小侯爷,那人的名声在朝野真算不得好,但是少将军莫寒却特地让人带了密函,让自己照顾于他,倒令他对那传闻中顽劣不堪的小儿有了一丝兴趣。

少将军莫寒是何人,其孤傲之名自当年丰都大捷,他与武相争执,在受封之时当殿卸甲离去便一扬而出,且他是自小便跟着其父莫风将军在军营长大的,自己太了解他的性格了,若非志同道合,想要他一纸书函加以保荐,简直难如登天。

究竟这小侯爷有何过人之处,竟得少将军如此另眼相待?!

层层包围的人群因那两人的打斗而向后退去,程逵出身草莽,身居副将之职,全凭他自己本事得来,所以对这次小侯爷顶领功劳的安排深恶痛绝,更兼小侯爷的恶名朝野皆知,没有接触过的人自然而然便瞧他低了一等,不屑与之为伍,然……

不光是程逵自己,他身边的将士,甚至是刚刚走出帐营的莫进平,皆发现了那人的强势与毫不退缩,心中皆不禁暗暗一惊,他的武艺竟如此了得!一杆银枪挑战程逵的蛇矛,锋芒尽现!程逵的蛇矛随他征战沙场,不知饮尽了多少敌军的鲜血,而面前这让他曾不屑一顾的纨绔子弟,却竟缠得他动弹不得,不由得大家对其刮目相看。

“住手――”莫进平扬声止住了两人的打斗,小侯爷见他出了营帐,将手中长枪对着南宫热河一抛,上前拱手道:“孟白炎前来请罪,昨夜无视军规,夜不归宿,手下将士管束不严,在军中斗殴滋事,人是我带来的,我孟白炎愿一力承担责任,自愿受领军棍杖责,请莫将军监督。”话说完,小侯爷伸手将衣衫一扯,莫进平见状一扬手道:“小侯爷切勿如此,皇上下旨――”

“皇命难违,但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咱们这一千人既然来到了川西,便应遵循川西军营的规矩,昨日是打架滋事,若不严律自身,明日便不知是何情形了,莫将军不必为难,我孟白炎心甘情愿领受处罚,我的兵,责任我来担!”

衣衫褪下,只留一件单衣遮住那不能示于人前的七星胎记,身后的御林军见状皆向前一拥,纷纷道:“要罚就罚我们,小侯爷万不能受罚。”衣衫扯下,那身子上皆淤痕一片,那一列人马整齐的站在了川西军的面前。

莫进平有些震惊,一支军队看其是否治理有方,最先要看的,便是其统帅之人与士兵之间的默契。这孟白炎年纪不大,带领御林军时间也并不长,竟也如此得人心,看来,传闻果然不可尽信,此子,倒的确耐人寻味。

“南宫白泽,四十军棍,不许偏袒。其余人给本小侯呆在一旁,今日我领了这罚,他日你们若是再犯,受罚的人,便还是我!”

小侯爷此话一出,连身旁的川西军都有些站不住了。小侯爷这一举动所起的威慑作用明显大于惩罚士兵本身,士兵犯错,受罚的却是主帅,这做法乍看之下似乎是小侯爷故作姿态,然看他手下将士掩藏不住的焦急神色,便知这竟是治标治本的唯一办法。

小侯爷一声不吭的走到平日处罚士兵的刑架台上,伸手挽住刑架上的绳索,紧了紧双手,低下头,道:“行刑。”

南宫热河与白泽从人群中穿过,到了小侯爷身后,拿起了刑架旁的军棍,双手微微抖了抖,然后抬眼看向了小侯爷。

莫进平身子一动便要上前阻止,那两人却已经举起了军棍,重重打在了那人的后背上。

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在空中,小侯爷紧咬牙关一声不吭,而站在刑架旁的士兵们则都不忍的低下了头去。汗水从发间渗出,划过那俊朗的脸庞,从古铜的肌肤上滚过,顺着健硕的身躯滴落而下,溅湿了脚边的地面。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唱数声从低到高,到了众口一致,不光是御林军,也包括了围在周围的川西军。

“三七……三八……三九……四十!小侯爷――小侯爷――”

当那四十军棍受毕,众人一拥而上去解那人手上绞着的绳索,南宫热河与白泽丢下棍子去扶小侯爷,小侯爷却伸手将他们一推,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去,扬声道:“我孟白炎代我手中御林军兄弟向川西军的兄弟们道歉,若他们日后再犯,我孟白炎甘愿受罚。”话说完,小侯爷下了行刑台,走到了莫进平的面前,道:“白炎要向莫将军请罪,是我管束不严,但我保证,他们以后定不会再犯。”

莫进平见他额间汗珠滚落,后背已经血红一片却依然直挺着身子,不禁心头暗暗生起敬佩之意,点头道:“莫某也会管束众人,不许任何人再故意滋事,小侯爷保重身子,军中有军医,一会儿我就让他来给小侯爷上药。”

小侯爷却微微一笑,道:“皮肉伤,不碍事,白炎在此也正好与莫将军告个假,有一个对白炎很重要的人如今就在这临安城,他生了病,需要人照顾,白炎需要一段时间去陪着他,还望莫将军能够通融应允。”

“皇上说,小侯爷在地方行动自由,小侯爷有事尽管去,莫某莫敢不从。”

“如此谢过莫将军了。”小侯爷深深一揖,身子直起时后背一阵撕裂的疼痛,他的双眉一蹙,微微调整了呼吸,然后挺直了脊背,从众人之中慢慢走过,带着御林军离去。

“将军!”程逵在身边低声一唤,莫进平将手一扬,制止了他的话,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少将军眼光果然不错,此子,当真不简单。”

“小侯爷快坐下。”一进营帐,南宫热河与白泽便伸手拉住了那人,将他按坐在了凳上。

小侯爷半趴在桌旁,任由那两人将那已经与血肉黏在一块儿的衣衫撕开,露出后背。

傅超手端铜盆进了帐内,南宫热河用长巾细细擦拭着小侯爷的后背,发现背后的皮皆裂了开,不禁抬眼一瞪白泽,道:“怎么下手如此狠,连做样子都不会。”白泽双眼一翻,道:“便如同只是我一人在打,你自己难道不知道下手轻点么?”

“小侯爷,大家自此再不敢如此了。”傅超站在一旁,难受的垂首低声道。

小侯爷被南宫热河擦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估计就你小子是借机报复,还不赶紧的上了药,我跟莫将军告了假,要去照顾无瑕一段时间,你们俩跟着我。”话说完,小侯爷直起身子,对傅超道:“我每日会回来军营,我不在的时候,你看着大家,该训练的训练,就与在东都一样。川西军现在该不会再故意找茬了,咱们在他们的地盘上,能忍则忍,但是有一点,凡事都有底限,你们是我孟白炎的兵,输什么,都不能输了骨气,他们瞧不起咱们,咱们便去让他们瞧得起,懂了吗?”

傅超听完狠狠的一点头,出了帐去。南宫热河将药给小侯爷敷好,套上干净的衣衫,小侯爷走到帐门旁将帘子一掀,往外一看,御林军列队站在帐外,见他出来,齐声道:“小侯爷放心,咱们御林军绝不认输!”

“所有人听令,四十里地负重疾行,将打架的劲头用在训练上,让川西军看看,咱们御林军个个都不是孬种!”

“吼――”

“吼――”

小侯爷站在阳光下,看着那荡荡而去的队伍,唇角一勾,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而站在远处的莫进平却在看着那一切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好一个有凝聚力的小侯爷,行事手段也异于常人,难怪少将军信中所言,此子如何,看过便知。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明日预告:“你走不走!”

“不走,我要看着你吃饭,看着你喝药,看着你,看着你,一整天都看着你。”小侯爷嘻嘻笑着捏住了无瑕的鼻尖:“看你一辈子!”

第三百五十三章 缠上你 赖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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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15

那一行人没料到小侯爷当晚便来到了桃乐轩,门一打开,弦伊便一声长叹,道:霍大哥走时才说不许你们再来,没想到回头你们就死乞白赖的来了。”

小侯爷嘻嘻一笑,道:“无瑕醒了么?”弦伊身子让开,眉头深锁,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才轻声回道:“醒了,一个人楞坐在床上好一会了,饭没吃,药也不喝,更不许我们在跟前。”

小侯爷闻言心头着急,抬步便往里奔,碰到弓和鬼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俩人知他必定是来看无瑕,也不阻他,小侯爷到门前却突然顿了步子,手臂伸出轻轻翻转了一下,让那因受军棍而正剧烈疼痛的后背松弛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堆起笑容推开了门。

“我说了不见任何人!”无瑕的声音有些无力,又透着一股恼意,听脚步依然靠近,突悠悠一叹,道:“我已经说不动你们了么,便连你们,现在也来欺负无瑕了。”

“弦伊说,公子又耍了小性子不肯吃饭,不肯喝药,其实他们都不知道,你只是在等我,是么。”骤然听到那人的声音,无瑕一惊,身子一滑,钻进被中将自己整个盖住,瓮声道:“出去。”小侯爷知他定是因在大郑的事情被自己知晓而选择逃避,不愿面对,遂伸手便去揭那锦被,不料那人儿竟将被子裹得紧紧,拉来扯去,就是不出来。小侯爷忍不住“扑哧――”一笑,俯下身子凑到无瑕的脑后道:“出来,再不出来我就呵痒痒了。”

被子一掀,无瑕霍然起身带着恼意看着那人,道。

“你走不走!”

“不走,我要看着你吃饭,看着你喝药,看着你,看着你,一整天都看着你。”小侯爷嘻嘻笑着捏住了无瑕的鼻尖:“看你一辈子!”

眼角微微一润,无瑕双眸一避,看向了别处,声音也染上了落寞:“一辈子太长,无瑕连想都不敢想。”

“无瑕!”

“别碰我……这身子,很脏……”

胸口似被狠狠一击,小侯爷伸手一拉无瑕的手臂,让他面对自己,然后用双手捧住了他的双颊,不容许他的回避。

“无瑕,仔细看着我,不要避开。听好了,你很干净,整个人,整个身心都干干净净,你依然是无瑕,跟一年前,跟十一年前没有什么两样;是那个让我保住性命以便来日能重逢的无瑕,是那个站在轻纱后对我说着‘顽劣’的无瑕,是那个在泾阳与我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无瑕,是在云雾山庄捉弄我,让我最终都没有得到那个答案的无瑕;瞧,一切都没变,白炎在这里,你也在这里,白炎依然是你的白炎,那么无瑕,你还是白炎的无瑕吗?”

目光那般真诚的对望,让那人儿眸中泪水哗然而落。

“我希望一切都没变,可是,没变吗?我们都已经回不了当初了。白炎,我们怎能自欺欺人。”无瑕突然将手腕举到了小侯爷面前,颤声道:“知道这伤痕怎么来的吗?是我在萧君莫身下拼命挣扎,觉得自己忍不下去,用玉簪划过手腕留下的,那是缠绵做给我的玉簪,上面扣着你送给我的琉璃珠,我告诉自己不能如此懦弱,可是白炎,真心忍不下去……忍不下去――”

“嘘――无瑕,冷静下来。”

“别碰我――”

“都过去了,无瑕,都过去了。”

“孟白炎,我让你走!做什么――我说了让你别碰我!”

“砰――”的一声响,门外贴着耳根的几人皆被那响动惊得缩回了脖子,弦伊回身便是一脚踹在了南宫热河的脚踝上,低喝道:“你们家主子就是个让人不省心的,脸皮又厚,倒不知又怎么招惹我们家公子了,一会子被赶出去可怨不得他人!”

南宫热河抱着脚跳了几步,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又不敢跟那丫头较劲儿,谁让小侯爷现在要赖在这里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龇着牙对弓道:“偏生你是个冷静的性子,同是兄妹,弦伊这丫头怎么就这般脾气暴躁,我南宫热河这辈子算是栽了,竟总是犯在她的手里。”

那话一完,发觉背后一股寒意传来,才醒悟过来自己这话竟隐射了当年三生石上红绳牵绊一事,料想弦伊那丫头要发飙,南宫热河拔腿便跑,果然身后那人瞬间便已经袭到,两人一逃一追,闹得不可开交。白泽看着那一跑一追的两人,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公子的情形,那场景何其相似,那两人在屋内粉着脸斗嘴,这一对却在屋外飞檐走壁打得不可开交。

“白泽,鬼翼,咱们走,这四人只怕一时半会儿消腾不了,公子那有小侯爷,弓也便不担心了,就是南宫那,只怕要吃了弦伊的亏。”

白泽闻言嘿嘿一笑,道:“咱们也好久没见了,不如找个地方喝两杯去,南宫那小子便自求多福罢,咱们使不上力,还是不要再杵在这里的好。”

南宫热河听了那话,脚步未停口中却大叫道:“白泽,你给我等着,没义气的小子,他日你若犯在我的手里,我不但要落井下石,还顺带在井盖上压上一块大磨盘,让你爬不出来。”

白泽哈哈大笑着转身便走,眉间带着得色,道:“狠话谁都会说,等有那么一天再说吧。”

那三人果然便不管不顾的离去了,临到院门口,鬼翼回头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顿了一会,然后直追了那二人而去。

小侯爷此刻正捂着眼睛蹲在地上,无瑕冷了半晌脸,见他还蹲着不吭声,心头不禁有了一丝不安,掀被下地走了两步,蹲在了小侯爷面前,也不说话,只将下颌搁在膝盖上看着那人,又等了好一会儿,才伸出一个指头戳了戳那人的额头。

“孟白炎!”

小侯爷没有吭声。

“白炎!”

依然没有回答。

“摔疼了?”问话的语气明显有了担忧。

“嗯。”那埋首掌心的人才在鼻间应了一声,却还是不肯抬起头来。无瑕有些着急的拉下他的双手,却在小侯爷蓦然抬头间一愣,继而双眼飘渺的瞥向了别处,有些心虚。

“我的左眼很痛。”那人委屈的看着面前人儿。

“嗯,我饿了。”无瑕明显的顾左右而言他,站起身向门走去,小侯爷霍然起身,跟在他的身后道:“无瑕,我的眼睛很痛。”

“一会儿用个鸡蛋滚滚就好了。”那始作俑者说着便往外走,到了门边拉门一看,屋顶上那两人竟还打在一块儿,各不相让。

“弦伊,我饿了。”无瑕轻声对着弦伊道,弦伊心头一喜,趁南宫热河分神去看无瑕身后那人时狠狠一脚踩在了他的足背,然后还若无其事的磨动了两下。南宫热河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侧目间弦伊已经一跃而下,奔到无瑕面前,道:“公子饿了?我马上去弄吃的。”

“顺带煮上两个鸡蛋。”

“公子不是一向不喜鸡蛋的吗?怎么……”那问话在弦伊侧身望向小侯爷时戛然而止,然后她指着小侯爷的脸,诧异之后憋不住大笑道:“小侯爷怎么了?竟是不看路自己撞上了柱子吗?怎么好好的哪儿都不撞,尽撞眼睛去了。”

小侯爷无力的捂住左眼仰头长叹了一声,然后却凑近了身子,在无瑕身后低低道:“还好只是一只眼睛,只是下次别太用力了,省得热敷的时间长,累了你,我会心疼。还有,下回不许再将我踹下床去。”

“谁说我要帮你热敷了,另外,谁让你自己爬上床来的――”话一出口,无瑕双颊霎时通红,他本是说小侯爷当真如顽童一般爬上床来呵自己痒痒,现在却在弦伊和南宫热河的目光中感到百口莫辩,偏那人还一副得意洋洋不知死活的模样,顿时令他感到气结,只好抬眸瞥了小侯爷一眼,恨恨道:“手脚无碍,弦伊拿来了鸡蛋便自己去敷,不然还有南宫,另外,不许再跟着我,住在何处,赶紧回去,省得在此捣乱。”

“白炎已经告了假,从现在起,你在哪,我便在哪。”那人嘻嘻笑着随着他的脚步一同前进,无瑕闻言脚步一顿,恼道:“为何偏偏又遇到了你,这宅子没有多余房间――”

“南院还空着!”弦伊倒是十分迅速的抢过了话。

无瑕有些郁结的看了看弦伊,弦伊吐了吐舌头转身便跑,道:“我去给公子弄吃的。”跑了两步见南宫热河还跟根木头一样杵在那儿,不禁心头暗骂,平日看着倒是挺机灵的,怎的这会子就这么不自觉。

“咳咳――”弦伊咳了两声,然后冲着南宫热河使了个眼色,南宫热河才醒悟过来,道:“我来帮你。”

待那两人走出了院子,无瑕才垂眸低声道:“白炎,我们要做的事情不一样,且定会有冲突之处,无瑕不想为难你,你――”腰突然被那人一揽,然后一个浅吻点在了唇间。

“白炎!”

再次一个轻吻,小侯爷只是笑嘻嘻的看着那人,却用行动不允许他再说下去。无瑕的唇嚅喏了一下,见那人作势又要吻下,忙住了口,不再说话。许久,终憋不住又出了一句:“无赖泼皮!”

那人听了却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道:“无赖就无赖吧,我孟白炎今生便赖上你无瑕公子了,呐,从冷香楼你夺了我的初吻去之后,你便不能再毫无责任心的抛弃我了,今生也不能弃我负我,一定要对我负责,听到了没有。”

无瑕被他扣住腰肢动弹不得,又被他那颠倒是非的言语砸得有些发懵,想到自己第一次被此人亲吻的情形,明明是这人占了便宜,为何现在却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对着自己!本想着与他再辩几句,又见他双眼不避紧盯着自己,不禁心头一动,仰头去望那天边繁星,眼神中有了一丝迷离:“如果当初我们不曾再相遇……”

“没有如果,无瑕,三生石上红绳千匝,为何解开之后,偏偏这头站着我,而那头便站了你,既然姻缘天注定,我们为何不能顺应天意!”

“你信吗?白炎,姻缘当真天可注定,便是违悖常理也是亦然?”

“我信!”

第三百五十四章 君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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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16

“王爷,大晋的细作有密函送到。”一个细小的竹筒被呈到了男人的面前,本还望着远处的鹰眼中闪过了一丝细光,男子的唇角微微一扬,伸手接过了竹筒,敲开一端,从中抽出一个细小的字条来:“找到他的行踪了么?”

“是!”

细细看了竹筒中的字条,男子突然将手一握,起身到了栏边,看着那浩水长天,浅浅一笑:“郑哲主竟然没有留住他。”话毕,那眸中却又多了一丝玩味儿。

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溢满了整个园子,秋风带着一丝凉意掠过,那人却突然想起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那从屋檐上倒下被自己带回房间的人儿。

“姬-无-瑕!”

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大郑的平王死了,燕王死了,安逸王也死了!而这一切,竟都皆因你一人而起,也由你一人结束!传闻中的冷公子是何其无情冷酷,可是,现实中的你呢?哪一个又才是真正的你?

是那摔倒在脚下轻纱遮面,朱砂映容的柔弱“女子”;是那被萧君莫紧拥怀中的不屈不折的风华少年;还是在漫天大雨中不顾自身也要去炸毁堤坝的傻瓜。

双臂交握,刘劭康眼中含着深意,静静的望向了远方。

冷公子!他的手中极有可能掌握着戍的巨大财富,那随着戍的灭亡而一同深埋于历史长河中的宝藏,若能够得到,那么自己……

大晋的临安,川西古道最富庶的一个城郡,他在那里逗留,那么,是在那里也有势力吗?

“呵呵――难以想象,那般弱不禁风的身子,竟蕴藏着如此强大的一个影子,姬无瑕,你所心甘情愿为之付出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白炎,是你口中曾叫过的那个名字吗?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想过,每天睁开双眼第一眼看见的那人便是那眉目如画的人儿,而就算到了现在,自己也依然认为这是一个梦,一个醒来便会消失的梦境。

“无瑕……”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小侯爷趴着身子,伸手去碰触那俯身在床边的人儿,无瑕伸手将他的手握住,抚在了自己的颊边,带着一丝气恼,轻斥道:“你的后背伤得如此重,昨日为何不告诉我,竟还在我那闹到那么晚。”

“皮肉伤,算不得什么。”

“算不得什么!你昨夜浑身滚烫,发了热,大夫刚刚才走,现在上了药,老实趴着。”

“那可不行。”小侯爷说着挣扎着便要起身,无瑕蹙着眉头将他的肩头一按,道:“刚说了,怎的就如此不老实了。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你安静的躺着,就算只躺一天也好。”

“老这么趴着,脖子会抽筋的。”小侯爷挤眉弄眼的对着那人道。

“那你想怎样?”无瑕说着伸手便去按小侯爷的脖颈,轻轻柔柔,带着一丝酥麻,揉得小侯爷眉间一展,笑道:“便知你是最心疼我的了,你若一直陪着我,我便乖乖的躺一天。”

无瑕闻言双眉一蹙,道:“无瑕马上便要出门一趟了,贡品还有几日便要上贡,大家都在日夜不停的赶工,昔阳哥哥一个人顾不周全,无瑕必须要去绣庄帮着做事。”

“你的身子尚未好――”

“就两个时辰,我就回来,背后的药敷好了便安心躺着,别总是想鬼点子闹腾,大夫开的药弦伊已经熬好了,你记得喝了,无瑕下午便回。”无瑕收回手,看了看那人,看着他那乞求的眼神,竟心底一乱,有了不舍。

“逗你玩儿,早去早回,我会想你。”发觉他的踌躇,小侯爷微微一笑,让他安心离去,无瑕转身走了几步,突然顿住,回身望了望小侯爷,明显的心底在挣扎什么。

“怎么了?”小侯爷侧着身子仰起头,不解的看着那人儿。

脚步一转,无瑕回到了床边,透着冷香的身子在靠近小侯爷的那一瞬突然俯下,那略带凉意的双唇从那人唇间轻轻扫过,然后分离。

身子倏然而退,无瑕返身便走,红晕一瞬间便染至耳根,跨出门外,根本不敢抬头,只顾看着地面便往外冲,弦伊见他出来,忙急急跟在身后,却见他越走越快,不禁有些奇怪,奔上前到了他的身旁一看,不禁抿嘴一笑,也不做声,只跟着出了门去。

南宫热河与白泽进门时,只见那人抽筋似的匍着个身子笑个不停,两人到了床边抓住他摸了摸额头,道:“莫非烧了一夜,烧傻了?一个人在这笑成这样子,怎么,捡到宝了?”

小侯爷霍然起身,却霎时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啪啪两巴掌打在了那两人的脑后:“我算是明白了,你俩小子就是借机报复我,否则我怎可连四十军棍都受不住,这会子后背火辣辣的疼,说,怎么补偿我。”

那两人见他无理取闹,皆翻了个白眼,跳开了身去。他自己那晚上喝了那么多酒,然后又跳下苏淮河,接着又挨了四十军棍,身子再好也挨不住,现在却嚷嚷着要找别人的麻烦,当真是劣性。

“你要立军威,咱们不过是顺着你的意思跟你配合一下而已,如今目的达到了,你便来秋后算账了,咱们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难怪公子要打你,该!”那两人说完转身便走,小侯爷恨恨的看了看两人,道:“水呢,本小侯要梳洗了,还有早膳,要街头那家的――”

白泽回头嘿嘿一笑,道:“早膳白粥,公子早就吩咐备好了的,说你的伤要忌口,天气虽然开始凉了,但也不得不防,所以呢,你可以选择是放糖还是放盐,仅此而已!”

“没义气的家伙!”小侯爷下了床,身子直起的一刹终还是忍不住疼得一咧嘴,那感觉十分明晰,令他顿住了步子,以适应那焦灼的疼痛,继而脸上却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无瑕临走前的那一吻和那羞得通红的双颊让他陷入痴迷,那一切如此不真实,令他至今如堕梦中。

如此可爱的无瑕,那孩子般的性子常常在不经意间显露,那是他完全不设防的信任,他的喜怒哀乐如此真实的展现在自己面前,让人忍不住的便想要去疼惜,想要他舒了眉头,漾起笑容,想要宠他疼他,给他一切。

轻轻舒了口气,小侯爷坐在了桌旁。

吃完饭,还得去军营一趟,虽然告了假,但是手下那一千士兵自己却还需担起责任来,而且还有那酒楼中出现的男子,要去摸一下他的底,自己也没问无瑕那人为何会跟桃乐轩结下梁子,只希望一切安好,不让无瑕再受到伤害。自己曾错过两次,让无瑕离开自己,然后自己又再次离开他,因而让他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与折磨,而这一次,自己绝对不会再让他独自面对一切,无论是谁,都不能再伤害他,不能!

“大哥――大哥――”

坐在亭中低头浅酌的男子听见那叫声眉间未曾有一丝波动,依然浅浅的品尝,然后对着身边的女子一笑,道:“这次的状元红倒果真是好酒,香醇绵延,够味儿。”

“霓裳特地让人从查闽找来的,只找到了十坛,都藏在红楼的酒窖里了,这坛送来给大少爷尝尝鲜,大少爷要是想喝了,随时来红楼,霓裳,等着您!”身子向着那人一靠,霓裳吃吃笑着将龙少聪手中的酒杯拿过,凑到自己的唇边一仰而尽。

龙少聪侧过头,看着她,缓缓道:“我让人去查了你上次说的那人,你瞧着点,他倒是个不可轻视的主,可别让他在临安掀起什么风浪来。”

“哦?”柳叶一般的眉头微微一挑,霓裳的脑中霎时浮现了那日那人带着邪魅的笑意与完全不为所动的神情,不禁来了兴趣,俏笑着问道:“他究竟是何人?看模样年龄不大,莫非大有来头?”

“哼。”鼻间发出了一丝冷嗤,龙少聪低头又倒上了一杯酒,举至唇边,不紧不慢的道:“以顽劣闻名朝野的成乐小侯爷,孟白炎!”

“他?”霓裳的身子霍然而起,眉间掩不住诧异的失声道:“便是坐拥百万雄兵的成乐威武侯爷之子――孟白炎?”

“没错。”龙少聪将酒喝下,把玩着酒杯,道:“听说是个顽劣异常的小子,相爷来过信函了,让咱们小心应付此人,皇上对他十分重视,而且还有少将军莫寒,莫寒与莫进平的关系匪浅,这孟小侯爷现在进了川西军营,咱们行事定要更加小心,切莫先去惹了他,让他搅和进来,坏了咱们的大事。”

“是!”

“大哥――你为何要让人将我的人全部抓回来,我要让他们去找那个小子算账,我这腰到现在都还是疼的,我咽不下这口气,定要将桃乐轩搅个天翻地覆,否则决不罢休!要不你把明威借给我,我收拾了那小子就还给你――”

“霓裳,你先回去,眼睛放亮一点,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新面孔出现在这临安城。”龙少聪根本不去理睬站在一旁大声嚷嚷的龙怀宇,待霓裳领命而去之后,才冷冷的觑了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道:“明威?明威是给你去收拾残局打架充狠的地痞无赖吗?让你想办法拖延绣庄贡品一事,你倒好,被别人扔出来,丢尽了咱们龙家的脸,还敢弄些个地痞去捣乱,你是嫌咱们现在手中事情不够多是吗?霍昔阳在川西这么多年了,你当他只是一个正经商人,身后没有势力支撑吗?若真如此,他也不会在咱们龙家的打压之下还能风生水起的做这么多年生意了。他身后那人是谁咱们都不知道,现在又出来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你连人家的脸都未曾看过便被丢出了门,还不知悔改!我告诉你,临安城现在已经暗潮汹涌,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不要惹事,否则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

龙少聪说完拂袖而去,龙怀宇心有不甘的在身后追了几步,才恨恨道:“什么大哥,分明就仗着爹爹疼爱重视,不把我放在眼里,好,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干,我便不信,在临安的地盘上,他还能翻天!”

“无瑕,你为何总是心神不宁的?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霍昔阳抬头见无瑕坐着发呆,面前的账本摊开着,他却许久都未曾翻页,不禁心头疑惑,问道。

无瑕回过了神来,见面前那账目自己竟这么久都没看一眼,不禁有些惭愧。

自己竟走神了,是因为心里竟不由自主的便去想了那人,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粥喝了没有,药是不是也喝了,烧退了么?伤口会不会还疼?

天!我究竟在想什么?!

无瑕心头一惊,有些失措的站起了身,弦伊见他起身,忙从一旁走了过来,问道:“公子怎么了?可是渴了?弦伊去给你倒茶。”

弦伊出了门去,无瑕想了一会儿,终还是咬了咬唇,对霍昔阳道:“昔阳哥哥,白炎他……此刻在桃乐轩中……”

“无瑕,你是不是疯了?”霍昔阳闻言失声叫道,声音之大令他自己都始料未及,无瑕被吓得一跳,心头竟有了一丝慌乱。

“昔阳哥哥……”

看着面前那人儿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惶然,霍昔阳心头一痛,背过了身去,不忍看他。

“无瑕,你当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也该知道你跟那孟小侯爷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你们是真心相爱,你们最终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清楚了么?”

深深吸了口气,无瑕感到胸口闷得慌,他伸手推开了账本,急步往门外一走,道:“无瑕乏了,今日不能看账目了,昔阳哥哥,无瑕先回去了。”

弦伊端了茶进门,见无瑕已匆匆离去,忙放下跟了上去。霍昔阳在身后追了几步,看着那单薄的身影淡出视线,竟也不忍去叫住他,而是任他逃离了。

马车在路上疾驰,无瑕一路不说一话,那三人皆不知他出了何事,也不敢多问,回到桃乐轩,小侯爷正带着南宫白泽准备出门。

见无瑕匆匆进门,小侯爷顿住脚步,站在璀璨阳光下嘻嘻一笑,道:“不是说下午回吗?莫非是迫不及待想看到……我……”最后那字被那人死命的一抱而几乎堵回了喉间,感受到无瑕不顾一切的紧拥,小侯爷的心微微一颤,用询问的眼神望了望弦伊,见她只是不解的摇头,遂收回眼神,伸出双手回抱着那人,道:“无瑕,怎么了?”

无瑕却只是摇头,双手狠狠的搂住那人,似乎恨不能将自己与之镶骨溶血,再难分离。小侯爷愣愣的站在原地,突然便被那人儿的那种不顾一切揉捏得心疼难忍。

他是从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主动与自己亲昵的,而现在的他竟似带着一种绝望一般抱住自己不放,这感觉如此心酸,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白炎。”

“嗯。”

“你昨夜说的话,还算数吗?”

“自然,白炎对无瑕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算数。”

“嗯。”那人儿却只是低低的应着,不再问,也不再说,只埋首在那宽阔的胸膛上,紧闭着双眼,静静的感受着那勃然有力的心跳。

――――――――――――――

“白炎,你的胸口好温暖。”

“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白炎的心中,住着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无瑕!”

――――――――――――――

求不得朝朝暮暮,只愿携手之时,君意如绵绕指尖,十指紧扣,莫离莫弃!

明日预告:“弓,下手不要太重,让他们回去躺月余便可。”

无瑕眉间淡然,依然慢慢的画着画,充耳不闻门外那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而门外那些人在听见他说的话之后,皆连滚带爬的向外撤去,弦伊在旁抿嘴一笑,好一个不要太重,公子这小性子,当真是越发了不得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夜语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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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17

熙攘的街头人声鼎沸,今日是集市,人也较平常为多,街道一头悠悠然走来两人,高个的那人一身青衣,眉目间透着柔情,不时的看着身旁那白衣素裹的人儿,细心倾听着他的话语。

“缠绵,那个那个,看那个风车,好大,好漂亮。”奚昊小巧的身子从人群中钻过,缠绵忙疾步跟了上去,轻轻一拉他的手臂道:“慢点,人太多了,一会儿找不到你了。”

“我能找到你啊。”奚昊微笑着回身仰望着那人,一脸的灿烂,眼中闪烁的光芒似乎要将耀目的阳光逼退。

“你这么高,这么显眼,就算人再多,我也能一眼看到你。”

“只是这样?”缠绵眉头一皱,语气中明显有了不悦:“只是因为我高,所以你才能一眼看到我?”

“自然!”奚昊睁着清澈的大眼睛不解的看着那人。他怎么了?似乎看来……有些不悦?双眉一蹙,那神色中有了茫然,奚昊伸手扯住缠绵的衣袖,歪着头问道:“你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在相思谷闷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出来走走,你却为何不高兴了?”

“闷?你觉得咱们两人在相思谷很闷吗?”缠绵的脸色更为难看,漆黑的瞳孔倒映着那人儿疑惑不解的面容,看着他仍然兀自不觉的模样,突然吐了一口气,道:“算了,走吧。”待两人到了那卖风车的老头身旁,才发觉风车已经没有了。

“都是我不好,下次来再买给你。”发现奚昊眉目间掩饰不住的失望,缠绵安慰他道。

“嗯,没什么,咱们回去吧。”奚昊突然间便兴趣索然,转身走了几步,才发觉缠绵没有跟上来。

“缠绵!”

“我记得路口那边还有一个小摊贩会卖风车,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不想看到那人儿失望的神色,缠绵向奚昊示意了一下,返身向后走去,奚昊在后面跟了几步,发觉人实在太多,自己根本跟不上缠绵的脚步,左推右搡间他便失去了方向,再抬头已经看不到缠绵的背影。

心中突然便有了一丝怕意,这熙攘的人群中他唯一一个认识的人不见了,身边突然拥满了陌生人,令他心底砰砰直跳。

缠绵!缠绵――

双手紧紧的握住,汗水渐渐润湿了掌心,奚昊仰起头四处张望着,想要回想起那人离去的方向,可是,他惊慌的发现自己竟做不到。身边挤来碰去的人一瞬间变得好可怕,以往的经历已经让他不知如何去相信陌生人,他慌乱的退着步子,却在撞到了他人之时不得已又停下。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缠绵若是不见,就算自己仰起头,也根本无法找到他。就因为他平日时时看着自己,自己便以为他永远都会在那里,却不知,他之所以在那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位公子,你怎么了?”身边一个路过的男人发觉奚昊神色惶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开口问道。

“别碰我!我没事。”奚昊脸色煞白,眼眶微微润湿,怕自己的情形惹人注意,他返身跑到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中,蹲身而下,紧紧的抱着双膝,将头埋在了膝盖间,只是想让空间缩小令自己不再害怕,却忘了,他这一走一躲,缠绵回来便也看不到他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奚昊终于安定下来,然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

人群已经十分稀少,天色也黯淡了下来,奚昊跑出小巷,在街道上四处寻找,却依然没有看到缠绵的身影。

自己太笨了,怎么可以藏起来让缠绵找不到。他现在去了哪?是回了相思谷,还是依然在寻找着自己?

“缠绵,出来啊,我害怕!”口中哽咽着,奚昊向着记忆中的来路走去。华灯初上,各家各户门外的灯笼开始亮起,照射着渐渐幽静的街道,让人心底更加寂寥与害怕。身后似乎有响声,奚昊赫然转身,发觉只有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投射在青石板路上,那种突然之间只剩下自己一人的感觉令他感到窒息,转过身,脚步一动,奚昊向着心中笃定的方向奔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寂静的街道回应着他纷乱的脚步声,漾着空荡。

一声凄厉的猫叫响起,从地上窜起一道黑影,掠过奚昊的头顶跃上屋檐,而他则毫无预警的后退,撞倒了竖在墙边的竹竿,竹竿噼里啪啦倒下的一刹,奚昊本能的交叉双手护住了头,却意外的没有痛感袭来,听到耳边竹竿落地的响动,他才缓缓拿开了手臂。

“你这个傻瓜!”缠绵俯着身子,用自己的背挡开了所有的竹竿,奚昊仰着头,呆呆的看着面前那个男子,突然身子一软,跌跪在地。

“伤了哪?”缠绵蹲下身子,捧住奚昊的脸焦急的问道,看他只是愣愣,突然口中轻喝道:“为何没在原地等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是三岁的孩童,竟也会不见,宗奚昊,你知不知道我要急疯了,你不能一次又一次的让我找不到你,我会发疯的――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

奚昊的身子在那人手中被摇来晃去,终于双眸一动,回过了神来。

抬眼望着缠绵,泪水哗然而落,奚昊起身一扑,撞进了那人温暖的怀抱之中。

“我是傻瓜……我竟忘记自己藏起来你会找不到,缠绵……我好害怕,原来我在人群中根本找不到你……你以后一定要拉着我的手,不然我会找不到你……我会找不到你……”

感受到那无法抑制的颤抖,缠绵低下头,双唇印在那人儿的发间,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柔声道:“不怕了,我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不会了,不会了……”

那紧紧依偎的身影被灯光闪烁着拉得老长,许久,缠绵放开奚昊,返身蹲下,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奚昊趴在缠绵的背上,安心的贴在他的颈后,任他背着自己慢慢往回走。

“缠绵……”

“嗯。”

“你会背我一辈子吗?”

脚步微微一顿,缠绵没有回答,继续前进。

“我被你讨厌了么?”

那人修长的眉头微微一蹙,依然没有回答,却突然轻身提气,一跃而起,向着相思谷的方向极速奔去。

月儿高悬,从水道潜入谷中,奚昊瑟瑟着身子,却在缠绵伸手的一刹那轻轻推开了他,然后一声不吭的向着小竹楼走去。

烛火轻晃,奚昊痴痴的坐在桌旁,缠绵回来之后径直回房换衣服,而他自己,却就那般傻傻的坐了许久,一动也不动。

他没有回答自己的话!那么,他果然已经讨厌自己了吗?

身子慢慢趴向桌面,奚昊感到自己的心很痛,似乎有什么在扎,让他想要蜷缩身子。发间的水珠滴落在桌面,湿透的衣衫也在滴落水珠,渐渐打湿了脚下的地面。

好冷,冷得彻骨,奚昊抱紧了双臂,却依然无法抑制那颤抖,可是,不想动,因为已经没了力气,便连走到床边将自己裹紧的力气都已经消失了。

缠绵为何不说话?!

是,定是自己太任性,让他生气了。

总以为无论在哪,他都能像个保护神一般出现在自己身旁,可是,自己却忽略了他的感受,今天他发现自己不见的那一刹,定是十分生气的。

宗奚昊,你果然是个傻瓜,一个风车而已,你竟也耍了孩子性子。

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突然将他抱起了,奚昊抬起眼,看着缠绵,哽咽着轻声道:“爷爷常年不在若水小岛,可是每次回来,他都会带给我一个风车,奚昊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看到风车就想起了爷爷,缠绵,对不起,你不要讨厌我,你不跟我说话,我好难受,我觉得自己便要透不过气来了!”

“你果然……是天底下最笨的小笨蛋。”缠绵叹息着将奚昊抱到床边放下,然后伸出手,拉开了他那湿透了的衣衫。奚昊没有动,只是仰头望着面前的男子,突然鼻间一酸,落下了泪来。

缠绵的双手被那泪水打得一颤,衣衫滑落,那人儿白皙的身子在烛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晕。头微微一避,缠绵侧身去拉被子,想要裹住奚昊的身子,手却被奚昊死命一抓。缠绵顿在原地,半晌,回过头,慢慢看向了奚昊。

那人儿润湿凌乱的发,潸然而下的泪水和那泛着柔光的身子,无一不在挑逗着他的视线。

“缠绵,如果你讨厌我,便对我说!你这样对我不理不睬,我受不了!”奚昊脑中一片混乱,他的眼中只看见那人别开头不愿面对自己,于是他伸出双手勾住了缠绵的脖子,希望他能够看着自己。

该死!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缠绵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一击,那人身子泛着药香,一瞬间让他迷失了理智。

“该死!你真该死!”

“所以说,你果然――”

唇毫不犹豫的覆上了那人儿冰冷的双唇,缠绵伸手揽住了奚昊的身子,狠狠的惩罚着那一直喋喋不休伤害自己的人儿。奚昊睁大了双眼,呼吸一瞬间紊乱起来,想要退让,却发觉缠绵的双手紧紧扣住了自己的腰身,随着脚步的一退,他的后背被那人紧紧抵在了床栏上。

心仿佛要跳跃而出一般,奚昊有些失措,缠绵身上带着的迷迭香萦绕在鼻间,让他沉迷,不同于往日的温柔,缠绵此刻似乎在急切的想要证明什么,所以那吻越来越霸道,辗转间让他感到无法呼吸。神智渐渐模糊,当奚昊感到自己便要窒息时,缠绵放开他的双唇,低下头,顺着他的下颌轻啜而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衣衫尽褪被此人搂在怀中。身子有种异样的感觉传来,他突然感到很害怕,更兼惊慌无措,身子一缩便想要逃离,那埋首在他怀中的男子终于不满的哼了一声,道:“我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可是你却让我忍无可忍,奚昊,不要逃,不许再逃。”

不逃,我会死掉!

奚昊脑中只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因为他发觉自己的身子似乎被那人点燃了,缠绵的唇吻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热得让他受不了。

“缠绵,我好像生病了,我好热,我快要不能呼吸了……”奚昊开始用手去推那人,而缠绵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终于抬起了头来,平日里十分温润的眸子中竟透着一股狂野的气息,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一瞬间摄住了奚昊的心神,令他口干舌燥,愈发难耐。

“你若不热,倒显得我太没本事了。”那低沉的嗓音在耳侧辗转,那人有一下没一下的碰触着奚昊柔软的耳垂,让他感到了晕眩。

“缠绵……我们这样子太奇怪了……你……你让我……唔……”你让我把衣服先穿好。

那话在口中始终无法说出,因为那人此刻已将他抱起放入了床间,身子一蜷,奚昊拉住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一直滚到了床的最里面,然后将头埋在被子中不肯再出来。

缠绵今天不对劲,今天的他跟平时都不一样!这感觉太奇怪,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奚昊!”那人在不满的呼唤,奚昊却死卷了身子,打定主意不妥协。

感到缠绵上了床,然后将自己和被子一同拉入了怀中,奚昊心头怦怦乱跳着,纵然隔着被子,他都感觉到了那人炙热的气息。

“我困了,要睡了,你走吧。”

“出来,跟我说话。”缠绵一反常态的不依不饶,奚昊在被子里裹了好一会儿,发觉空气无法对流,实在闷得难受,遂小心翼翼的撑开了一角,然只一瞬,那被角便被人揭开了。

缠绵一个翻身压在了被子上,双手固定了奚昊的脸,极其严肃的望着他,道:“你以后还要跟我说那些混账话吗?”

“什么话?”奚昊一脸无辜的看着缠绵,见他一脸茫然,缠绵双眼一闭,感到一股厌气郁结在了心头。

我忍!这笨蛋闹出的事不少了,自己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笨了。

深吸一口气,缠绵睁开双眼,极其认真的对着奚昊道:“宗奚昊,你听好了,我缠绵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人,从今开始,你不许再问我任何关于爱或不爱恨与不恨的问题,因为这些问题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回答,你若敢再犯――”缠绵顿了顿,突然冲着奚昊一笑,奚昊顿时头皮发麻,身子也变得僵硬起来。

“我会将今晚没做完的事情接着做下去,你要不要来试试。”

“不要――”奚昊一口回应道,看那人眼中突然现出了失望之色,心中竟涌起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急于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什么,顿时结结巴巴的道:“我是说……我的意思是……”

“奚昊……”

“嗯……”

“我困了。”

“那便睡吧。”轻舒了一口气。

“嗯。”缠绵低低的应了一声。

感到被子被那人一掀,奚昊忍不住大叫了起来:“你自己难道没有房间吗?为何要睡在我这里?”

“你说的,让我睡了。”缠绵闭着双眼,手却伸出去便要揽奚昊的身子,奚昊惊得一跳,霍然坐起便去拿放在床头的衣衫,缠绵依然闭着双眼,既不说话也不动,待他穿好了之后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过来睡了。”

奚昊愣愣的坐了半晌,发觉缠绵闭着双眼,呼吸轻柔,似乎果真已经睡去,才缓缓的俯下身子,细细看了看他,然后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那人却突然双手一伸将他拉入怀中抱紧,奚昊顿时窘得满脸通红。

“别动!让我抱着你,你再乱动,我可不保证自己还能这般君子。”

身子一僵,奚昊停止了挣扎,脸颊贴着那人的胸膛,听着那有节奏的心跳,渐渐安心的闭上了双眼。

好温暖,缠绵的怀抱让人不想远离。

感到怀中人儿安然睡去,缠绵双眼一睁,唇角微扬,露出了大尾巴狼一般的笑容。

小笨蛋,看你以后还怎么逃离我!你这不开窍的笨脑袋还真得潜移默化慢慢来,便从这同床共枕开始吧!眸中溢着浓浓的爱意,缠绵伸手一捏那人儿秀气的鼻尖,轻声道:“我会疼你一辈子!”

――――――――――――――

“公子要不要先睡了?”弦伊将茶杯放在了桌面上,回头看了看院子,道:“小侯爷今夜似乎要晚回,公子白天在绣庄忙了一天,定也累了。”

“无妨,去把笔墨放上吧,好久没拿笔了,今日便画画打发时间罢。”无瑕轻抿了一口茶,抬眼望了望院门,白炎还未回来,下午军营突然来了人,是否出了何事?

心头有些不安,无瑕到了桌旁,弦伊已将笔墨摆放整齐,无瑕提笔楞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慢慢作画。

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丝响动,无瑕眸间一动,细细去听,然后口中冷笑道:“咱们桃乐轩小门小户,各位若是要劫银两,不妨出了门去另寻别家。”

“哼,找的就是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当真是活得不耐,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咱们是龙二少爷派来取你性命的,你若化为厉鬼要报仇,定要找对了人,咱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无瑕闻言浅浅一笑,笔墨未停,口中轻轻道:“待你们杀得了我再说吧。”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一阵闷哼声,纵隔着几丈远,也依然能清晰的听见那骨头咔嚓的碰响声。

“弓,下手不要太重,让他们回去躺月余便可。”

无瑕眉间淡然,依然慢慢的画着画,充耳不闻门外那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而门外那些人在听见他说的话之后,皆连滚带爬的向外撤去,弦伊在旁抿嘴一笑,好一个不要太重,公子这小性子,当真是越发了不得了。

那简直不能称为一场战斗,因为地痞者不过是在街道上耀武扬威敛财压榨之辈,只是经此一事,无瑕倒是对那龙家起了兴趣。龙家在地方上势力颇大,背后又有相国府撑腰,倒的确是个不可小觑之辈,只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川蜀绣庄,是否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弓,去打探一下龙家在临安的所有势力分布,包括他们手中生意往来与其人脉关系,他们若能与咱们相安无事便罢……”无瑕顿了顿,抬头去望皎洁的月色,又轻轻道:“人若敢一再欺我犯我,我定杀之,绝不退步。”

第三百五十六章 心动 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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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18

指尖轻轻拂过那光滑的额头,点在了那眉间朱砂之间,小侯爷侧手撑着身子,带着笑意看着那陷入睡眠的人儿。今日军营有事耽搁,等他回来,无瑕已经睡下了。

丝般顺滑的长发蜿蜒在枕边,因辗转而略松的衣襟下露出了小巧的锁骨,白皙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冷香,那毫不设防的模样让人看了不舍转目。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无瑕的嘴角微微一扬,身子动了动,小侯爷的手指顿住,待他再次安睡之后,俯身在那颊边一吻,然后悄然离去。

“小侯爷。”

“去歇着,明日咱们随莫将军一起去长逾,虽然皇上让咱们不必插手,但终究还是要尽一份责任,不能让川西军看了咱们的笑话。”

“是!”南宫热河与白泽转身而去,小侯爷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突听身后响动,回转一看,无瑕竟睡意倦倦的到了身后。

“吵到你了?”伸手拉过了无瑕,小侯爷见他穿着单衣,忙将他一拥进了屋去:“夜起凉了,记得加衣,披件披风也好,你身子弱,定要更加小心注意。”

“刚听你说长逾,是临安以北的长逾么?出了何事?”无瑕将小侯爷搭在身上的披风紧了紧,与他坐在了桌旁。

“今日军中来报,长逾匪乱,冲击了官衙,死伤了近百人,还放火烧了房屋,抢走了粮食,莫将军差人来通告,白炎明日会同莫将军一同前往长逾,不出意外,几日便回。”见无瑕眉头轻锁,小侯爷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一般事件,长逾以西靠着沧江,盗匪猖獗,常有扰民之举,不过这次确实过分,但这股人常年生活在江面,以船只为据点,实在难以肃清。”

“沧江途径四郡,盗匪劫持粮草,不可能全部存放在船上,这四个郡县中,定有他们的藏身之所。”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无瑕,你真是太聪明了。”见那人一副夸张的模样嬉皮笑脸的凑过身来,无瑕冷冷一瞥,道:“倒又跟我耍嘴皮子来了,你会想不到,你若想不到便不会跟着莫将军一同前去了吧,赶紧去睡了,明日还得赶早。”

“本来回来见你睡下了才没扰你,既然你现在醒了,便陪我说说话。”

“说话便说话,你离我远点,手不许伸过来。”

“我想抱抱你。”

“我又不是娃娃……说了不许动手动脚……”

“啪――”的一声脆响,门外几人忍不住扑哧一笑,小侯爷揉着手背,恼怒的几步跨到门外,只看见几道身影四下散去。

“死小子们,敢来看本小侯笑话,当真活得不耐了。”狠话刚撂完,便在回身时“嘭――”的一声碰了一鼻子灰。

“无瑕,开开门,我还没说完呢。”小侯爷可怜兮兮的揉着鼻子,碰得太重,让他眸中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我明日走了便有几天不能看到你了,你就这么忍心将我拒之门外么?唔……鼻子好痛,好像撞到了,似乎是流血了……”

双手扣在门框旁,无瑕眼神闪速不定,那人的声音那般委屈,且,刚才那一撞似乎的确很重,真的碰到了么?

指尖反反复复的在门框旁松了紧,紧了又放松,踌躇了半晌,听门外突然没了响动,无瑕心头不安,赫然拉开了门。

“白炎!”抬眼四望,却已经找不到那人的身影,无瑕愣愣的站了一会儿,眉间渐渐萧索,轻叹一声,回到门内只手将门一关,身子却突然被人搂住了。

“让我抱抱你。”那人在身后低低道,轻柔的呼吸掠动了耳后的发,无瑕垂着头,渐渐绯了脸颊。

“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定要好好吃饭,好好喝药,好好睡觉,不可太累,还有,每天都要想我,早上想,中午想,晚上也要想,时时刻刻都要想着我。”气息喷吐在颈间,让那肌肤泛红发烫,无瑕感到有些发懵,似乎想要挣开那人,却感到浑身无力,心跳得好快,却并非病犯,那感觉很奇怪,令他有些茫然,那人却还在得寸进尺的辗转,然后低头含住了他的耳垂。

“白炎……”

骤然紧闭了双唇,无瑕心头一惊,突然想起了那次白炎喝醉酒跑入小筑闹事追着自己到了房间,当他吻着自己时,自己也如这般发出了让人面红心跳的低吟,这不是自己的声音,不是!心底急于否认,无瑕甩了甩头,狠狠一挣。

“怎么了?”

发觉无瑕心跳的很快很急,小侯爷有些着急,松开手扳过了他的身子,细细的去瞧他的脸色,无瑕却只是抿着嘴,使劲的摇了摇头,不肯再说一句话。

“是不是心疾又犯了?怎么满头是汗。”小侯爷伸手去拭无瑕额间的汗珠,无瑕却趁他松手向后退去,躲开了他的碰触。

“无瑕?!”这会轮到小侯爷发懵了,他不知这人儿为何突然之间便竖起了浑身小刺,似乎要将他拒之千里一般。

双手仍然顿在半空,小侯爷不知所措的望着面前那人,无瑕则在后背撞到门时终于停了下来,有些委屈的望着小侯爷,带着一种搞不清状况的懊恼,恨恨道:“从今往后,你都不许再抱我吻我。”

“为何!”小侯爷哀嚎了一声,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就成了这样。

无瑕咬了咬唇,眉头蹙得紧紧。

不知!自己也不知为什么!那碰触让自己心慌意乱,仿佛要熔化在那怀抱了一般,而糟糕的是,自己竟不想逃离,想要得到更多,那究竟是什么感觉?

“你不喜欢我的拥抱?”小侯爷的眸中突然闪过了一丝狡黠,他似乎感到了什么,没有去靠近那人儿,只是轻轻问道。

无瑕蹙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那为何要逃离我。”小侯爷依然抑制着心头暗喜继续发问。

“很……热!”无瑕想了半晌,终于吐出了两个字。已经是九月的天,别说晚上,就算是白天都已经开始微凉,自己身子一向虚寒,平日也没有异常,却为何总在那人的怀中感到异常的燥热,那说不上来的感觉很不好,让人不耐。

小侯爷眉间笑意已经掩藏不住。

无瑕自小洁身自好,与外界接触极少,身边除了弦伊,围绕的全是同生共死的同伴,而在他遇到自己之后也从未有逾越礼法的行为,虽然后来遇到的皆是觊觎他的人,可是情动在乎心意相通,他与他人并无爱意,纵受到过无礼的侵犯,只怕也未曾有过这种身心皆被挑起欲望的感觉,而他现在弄不清楚状况,所以感到了无所适从。

看见小侯爷掩饰不住的笑意,无瑕愈发懊恼,他为自己心头的想法和对于那人的反应而羞愧,是以伸手将门一拉,道:“我要睡了,以后戌时一到你就不许踏入我的房间一步,否则――”

发觉那人儿要撂狠话,小侯爷疾步上前将他的双唇一点,肃然道:“我走,你可不许说狠话,要让我不见你,当真比杀了我还难受。”话音一转,那俊朗的脸上却又突然露出了一丝坏笑:“还有,天气凉了,既然我抱着你你会感觉到热,我觉得吧,还是多抱抱为好,暖和,哎呦――”

双手适时的挡在了两只眼睛前,小侯爷笑嘻嘻的闪到门外,对这无瑕得意洋洋的一扬眉道:“哪能次次都让你得手,我明日还得出门呢,你就不怕别人笑我。”

“他人笑你,与我何干!”无瑕恨恨的看着那人,紧咬牙根道。

这人太坏了,任人根本不知道他何时正经,何时又突然耍了无赖,当真需全力防备,不能松懈半分。

“自然是――”

“你敢再胡说!”无瑕气恼的呵斥道。

“别生气,我就走了。”小侯爷说着突然伸手一指无瑕身后,脸上现出了诧异之色,无瑕心头一惊,不由自主的回头去看,却并未发现异样,回头正欲责难,却发觉那人不知何时又到了自己面前,正俯着身子等着自己送上门去。

唇被那人一个蜻蜓点水,尚未反应过来,那让人爱恨不能的顽劣之徒已经一个飞身远远而去。

“记得要时时想着我!”那声音从空中悠悠飘来,无瑕愣愣的站在门口,看着那人的身子没入南边的院子,才伸手缓缓的点在了自己的唇间。

自己并不讨厌他的拥抱与亲吻!只是那感觉让自己不耐,不知是怎么回事。

眉间慢慢舒展,无瑕垂下头,站了半晌,终一个转身,轻轻关上了门。

―――――――――――――

“喝――”

“喝――”

马蹄纷沓而去,弦伊转身见无瑕站在院中,不禁奇怪的道:“公子已经起了,为何不来送送小侯爷,他走前在公子的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呢。”

为何不送?

因为,自己害怕看见他离去的背影!

“打水来吧,梳洗了去绣庄。”

“好的。”弦伊转身离去,无瑕却突然疾步到了门口,可是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晨雾之中,再难看见。

“小侯爷,人马已经在城门集合,莫将军说咱们不必带太多人去,所以我选了两百人,川西军的队伍已经先一步出发了。”傅超打马到了小侯爷身旁回禀道。

小侯爷微微一点头,回头看了看身后,然后大喝一声向前奔去,身后三人紧随其后,向着城门而去。

“妈妈你看,那不是那天来咱们这喝酒的公子吗?”一个姑娘倚在栏边扬手叫着,霓裳闻言到了勾栏处往外一看,那铠甲覆身的翩翩儿郎骑着一匹浑身黝黑的骏马疾驰而过,神色肃然,威风凛凛,竟与那日判若两人,英姿飒爽之貌让人怦然心动。

“我瞧瞧,我瞧瞧。”勾栏边的姑娘们一拥而上,挤作一团,惊呼不已,霓裳却渐渐的退了身子,扬手叫来一个小子,道:“去禀告大少爷,那孟小侯爷出城了。”

看那方向,定是奔着长逾而去,霓裳望着那列人马,陷入了沉思。

无瑕刚刚入了门,绣庄内一道身影忙不迭的往外冲,差点撞上他,他抬头一看,轻声道:“陈忠,怎么这般匆忙?”

“小心点,别冲撞了公子。”弦伊从身后跟上,对着陈忠叫道。

“小的该死,刚刚有人来说,我爷爷突然犯病,小的急着赶回家去,惊扰了公子,实在该死。”

“弓,将马儿卸一匹给陈忠,脚程再快也及不上马儿。”无瑕返身对着弓说完,又对陈忠道:“请个好大夫,银子不够便去账房支取。”

“谢公子!”陈忠谢完也不停留,随着弓往外疾奔而去,无瑕回身带着弦伊进了绣庄,周明海迎了上来,道:“公子来了,庄主出门了,说让公子来了先去后厅。”

无瑕点了点头,走了几步,问道:“陈忠的爷爷可是犯有痼疾?”

“年纪大了,多少都会有点毛病,只不过他爷爷双腿断了十几年了,全靠了他悉心照顾,爷孙俩相依为命的,也真不容易,说起来倒有趣,你说哪有人会给自己孙子取个跟自己一模一样名字的,他爷爷叫陈忠,他也叫陈忠。”

“哦?”无瑕眉头一蹙,感觉的确有些怪异,遂问道:“他们可是亲爷孙?”

“这个呀。”周明海摇了摇头道:“倒不是,陈忠本身也不知是何方人氏,当年咱们老掌柜去余杭,在抚河附近发现了他,救了下来,因他一直昏迷,只好将他带在船上回了临安,后来他醒了,两条腿却断了,就一直在此生活,他这孙子是他后来收养的。”

“抚河?十多年前咱们也在余杭呢,公子。”弦伊接过话语,无瑕点了点头,道:“是啊,十一年前,咱们也在余杭,不巧我也在抚河救过一个孩子。”话说完,无瑕垂眸一笑,不再说话,弦伊在旁看他微笑,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十一年前,我也在抚河救过一个孩子,那孩子的名字,叫李炎!

第三百五十七章 暮色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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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19

“饭桶,饭桶!”龙怀宇恨恨的扬手拍打着那一堆人,那些人一个个鼻青脸肿狼狈不堪,此刻正哭丧着脸跪在他的面前。

“二少爷,那院子里的人好厉害,咱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话都没说几句,就被打成这样子了,那房内的人还说,下手不要太重,这还不重啊,再重咱们的命都没了。”那带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在龙怀宇脚下,模样实在难堪至极,龙怀宇不耐的拿脚蹬开他,道:“滚下去,嚎个球。”那些人听了忙忙不迭的起身一哄而散。

“大少爷,要不要去摸摸那少年的底?”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低头垂眼,脸上波澜不惊,在那一堆人纷纷散去之后,站在龙少聪身旁低声道。

龙少聪微微叹息了一声,瞥了一眼那不远处亭子中的弟弟,道:“明威,我有时就在想,为何那蠢东西是我的兄弟,本就不指望他有大出息了,却没想到蠢得让人头疼。”

“二少爷只是不懂事。”

“二十四岁了,不懂事。”龙少聪冷嗤了一声,不再去看那让他头疼之人,回身带着明威向外而去:“霓裳说,今早川西军出城去了长逾,那孟小侯爷也跟着一起去了,你让人传信,让甑德陆小心点,东西全都转移好,别露了蛛丝马迹。”

“是,大少爷现在去哪?”

“川蜀绣庄!”

霍昔阳正带人出了门,本来今年因赶制贡品,手中生意已经推掉了很多,时间充裕足以应付,却不料上个月朝中突然下令贡品的数量增加一半,让大家一时之间手忙脚乱,日夜不停的赶工,从布料到丝线,重重环节都需丝丝紧扣,一个地方出了纰漏便会影响全局。

“霍昔阳出门了。”

手一扬,龙少聪打断了明威的话,因为他看见了从绣庄内出来的另一拨人。

因为马被卸去一匹给陈忠赶回家中,无瑕让弓和鬼翼休息,自己带着弦伊与那两人在绣庄门口分手,去了集市。

“公子,果然临安是个繁华之地,这些店铺的东西都十分精细,让人看了爱不释手。”弦伊毕竟是女儿家,虽然平日跟着无瑕沉浮于权谋争斗,然爱美之心天性使然,此刻她正拉着无瑕进了一家胭脂铺,兴致勃勃的闻着那沁人心脾的香粉。

无瑕对此不感兴趣,却也不想扫了弦伊的兴致,是以在她俯身选香粉时,信步到了旁边的笔墨铺子。

“公子好眼力,这是上好的端砚天青,砚面如秋雨乍晴,蔚蓝无际,石质坚实润滑,发墨极快,墨汁细滑不凝滞,字迹颜色经久不变。”身边一声低语,无瑕侧目一望,见两人站在自己身旁,正微笑着介绍着自己手中的砚台。

“阁下莫非是店主,如此热心介绍,此砚倒的确是好砚,只是我平日里更喜欢用青花。”无瑕回以微微一笑,放下天青砚台,抬步欲走。

“青花砚之极品,微细如尘,隐隐浮出,如虮虱脚者为最上乘,我这里倒是有这么一方,公子若想看看,我便令人去拿来。”

无瑕的脚步顿住,面具遮挡下的双眸闪过了一丝欣喜,他平日最喜笔墨,素日里用的也是极好的,到了临安之后便想购置一套,此刻听到店主如此说法,倒果真动了心,遂站住了身子,道:“有劳。”

龙少聪笑着对他一点头,示意了一下铺子中的伙计,然后进了铺子里面,无瑕则站在柜台前静静等候。

明威依然站在店铺前,见无瑕垂眸去看其它砚品,他既没有搭话也没有跟随,只是身子一动,退到铺门边斜斜倚靠,带着一丝玩味儿看着无瑕。

这人多大?听声音十分年轻,金丝遮面,浑身服饰十分简单,却用料极其考究,身子如此纤瘦,走路却十分灵动飘逸,身怀武功?不知,功夫怎样?

无瑕突然回过了头,他直觉门口那人一直在盯着自己,所以他没有避让,而是径直望向了明威。

眉头微微一挑,明威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墨黑的眸子略为弯起,直挺的鼻梁下一口白瓷般的牙齿十分整齐。

“阁下对我很好奇?”无瑕觉得没有必要拐弯抹角,是以问得十分直接。

头微微一点,明威没有否认。

“公子十分面生,定不是临安人氏,却不知为何出行需要金丝覆面,看这面具细致缜密,价值非同一般,又岂是寻常人家能够拥有,故有些好奇,在下明威,有礼了。”

无瑕轻轻回了一礼,道:“金丝覆面,只因面有旧痕,狰狞难看,怕吓到路人,且这面具是无瑕好友所赠,价值再不菲,都抵不上那份情意。”

明威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公子,可找到你了!”弦伊匆匆进了店铺,抹了一把汗,道:“回身发现你不见了,可急坏我了,也不知知会一声。”

无瑕正欲答话,听身后传来说话声,回身一看,龙少聪手中拿着一个锦盒到了面前,打开后一看,便连弦伊都禁不住叹道:“这是极好的青花砚台,公子最爱青花了,老板,这砚台如何卖?”

无瑕已经伸手拿起了砚台细细端详,果然是砚中极品,顿时让他爱不释手。

“这砚台如何卖?”

“公子是识货之人,当知此砚价格不会低,然,所谓宝剑赠英雄,难得碰到真心喜爱之人,公子便给个五百两拿了去吧。”

“这砚绝不止这个价格,无瑕虽喜爱,也不会无端压低它的价格,弦伊,给一千两银票,把砚台拿好。”无瑕将砚台放入锦盒,吩咐弦伊给钱,龙少聪与明威,包括店里的伙计都被他的话怔住,一时没有反应。

弦伊从怀中拿出银票放在柜面上,拿起了锦盒,无瑕微微一揖,道:“谢店主割爱,无瑕告辞。”轻轻一个转身,无瑕带着弦伊离去,龙少聪颇为意外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突然一笑:“有趣,竟是这么个有趣的人,倒真让人有了想一探究竟的念头。”那言语间莫名的便染了一抹深意,明威则一声不吭的靠在门边,淡淡的垂下了头。

红楼之中人头攒动,夜刚降临,前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们便已经济济一堂。

“你今儿个可是喝了第四坛了,怎么,有心事?”霓裳伸手抢过了明威手中的酒坛,啪――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明威轻轻拂开了她的手,握住酒坛,又仰头喝下。

“明威,你怎么了?”霓裳再次抢过酒坛,远远的放在了一旁。

明威懒懒的抬眼看了看她,然后冷冷一笑,道:“我怎样,我不过就是一个嗜血的杀手,我还能怎样,再不然就是龙家在外不敢承认的野种,一个连姓都没有的野种,哈哈哈――可笑我还要为龙家卖命,就因为我娘对那个男人的一片痴心,就这般束缚了我一辈子。”

“你喝醉了!”霓裳轻斥着便要去扶他,却被他一甩手挣开。

“我是醉了,我憎恨这样的自己,却又逃不开这样的捆绑,你看见龙怀宇那个混账样子了吗?为什么我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告诉大家,我也是龙家的儿子――啊――”明威踉跄而退,甩开了霓裳的手,跌跌撞撞的下了楼去,霓裳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却在他回头怒视的目光中顿住了步子。

闷热的风刮过,街道上的人却依然很多,发现有人醉得东倒西歪,行走的人皆纷纷避让,生怕挨上惹了麻烦。明威也不抬头,跌撞间漫无目的的行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想去想,当天空一声闷雷响过,雨点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

“都是公子贪玩,这会子都淋湿了吧,哥哥也真是的,下雨了也不知出来寻寻咱们,回去之后定要他熬了姜茶给公子喝,要是受了凉就不得了了。”弦伊跟在无瑕身后不停的嘟囔,令无瑕都止不住的摇头道:“丫头,嘴巴不可太厉害,小心将来当真没人敢娶。”

他二人下午买了砚台之后本便要回,却在街口发现了有人展示剪纸手艺,那手艺人年纪不大,一手功夫却十分了得,无瑕看得兴起,竟跟着他学起了剪纸,他天资聪颖,一学便会,来了兴致竟陪着那人一起玩到了暮色时分,发觉天色微变,才急急带着弦伊往回赶,不料还未到桃乐轩,便碰到了大雨。

“公子你看,有人倒在那里了。”弦伊抹去脸上水珠指着前方的水洼道。

无瑕抬头一看,果然见一人倒在雨中一动不动,天色已晚,兼雨天暗淡,让他们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踌躇了一下,无瑕终还是带着弦伊向着那人走去,到了近边才发现竟是下午那笔墨铺子里的男子。

“公子,咱们见过他的,他怎么了?”弦伊蹲下身看了看,道:“好像是喝醉了,如此大雨,可如何是好。”

“公子!”远处传来呼唤,无瑕抬头见是弓和鬼翼来找自己,回应了两人,让他二人架起明威,一同回了桃乐轩中。

“公子去换衣服,小心受了凉。”刚进了门,弦伊便用长巾裹了无瑕的身子催促着他去换衣服,弓与鬼翼将明威带到偏房,拿了干净的衣衫给他换上,明威醉眼朦胧中也看不真切,任那二人给他换了衣衫,然后倒入床间睡去。

“哥哥也不知早点来寻咱们,公子淋了雨,身子定受不住,罚你去煮姜茶。”弦伊换了衣服进门之后十分不满的对着弓道,弓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伸手一捏她的脸颊:“你跟着公子的,竟不知早点回来,这雨说来就来,此刻倒推起责任来了,去帮公子把头发擦干,我去煮姜茶。”弓返身出了门去,弦伊回头见鬼翼低头浅笑,顿时两眼一瞪,道:“还有你,为何还不回去大郑,公子现在不会再到你们皇上身边去了,让他趁早死了这心。”

鬼翼一见她转了矛头,忙起身便往外走:“赶紧去看公子吧,公子身子弱,受不得凉的。”话说完,鬼翼已经闪身到了门外。

弦伊到了无瑕房间外,还未敲门,便听门内传来轻咳,心头一咯噔,急急拍了拍门,道:“公子可换好了?”

“好了,进来吧。”无瑕的声音带着瓮声,有些塞鼻,弦伊进了门,拿了长巾便给他擦着头发,口中埋怨道:“这可好,小侯爷前脚刚走,公子后脚就着凉了,小侯爷知道了,又得怪咱们不尽心了。”

无瑕微微一侧头,口中轻斥道:“你这丫头,我自己生病与他何干,饿了,去弄了吃的来,愈发嘴碎,过段日子让弓给你寻了好人家嫁了去,去管管未来夫君。”

弦伊双手一顿,脸色霎时绯红,将长巾往无瑕手上一塞,气急败坏的转身便走:“果然公子不能近了小侯爷,这才见了多久,小性子上来了,便跟那人一样会寒碜人了。”

无瑕见她跑出门去,自己拿了长巾擦了头发,想了想,抬步出了门,到了偏房外,屋内没有丝毫响动,无瑕伸手拍了拍门,见无人应答,遂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来此人醉得厉害,还好换了干衣服,倒不至于受了凉。

无瑕走到床边,听明威口中叫渴,返身到桌旁倒了一杯水去给他喝,明威恍惚中发觉有人将自己扶起,然后一丝凉意顺着喉管流下,让那火热的胃瞬间有了舒服感。他拼命的睁开双眼,模糊中看见了一双清澈的眸子淡然的望着自己。

“你是谁……”明威甩了甩头,拼命撑起了身子,却发觉浑身发软无法着力,看来那状元红果真烈性。

“你便好好躺着,明日醒了再说。”无瑕返身放了杯子,也不停留,出了门去。明威倒在床间,看着那模糊的身影渐渐远去,脑中一片浑噩。自己居然会相信一个陌生人,多年的杀手生涯已经让自己失去了对任何人的信任,可是,想要放纵一次,就算一次也好……

早上醒来,院子里已经静悄悄,推开门,发现只一人留在了屋外。

“醒了?公子说,让你醒了喝了粥再走,喝酒伤胃,热粥正好暖暖胃。”

“公子?”明威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印象中昨夜好像有人到过自己身边,那眉间,似乎有一粒朱砂。

“昨夜那女子,眉间朱砂的……”

“噗――”鬼翼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摇了摇头从树枝上一跃而下:“那人不是女子,是我们家公子,也是这桃乐轩的主人,公子无瑕!”

明日预告:“白泽,跟小侯爷突围出去――”

寒光划过黑夜,冷冽的眸中掠过了一丝笑意,明威伸手拭去了颊边的血痕,低头浅笑道:“要走,我便来送你们一程!”身如疾电,瞬间席卷而去。

第三百五十八章 寒光照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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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20

明威走进房间,发觉龙少聪满脸寒霜坐在了屋内,看他进来,漫不经心的低头抿了口茶,道:“一夜未归,去哪了。”

“在霓裳那。”明威不知为何便隐瞒了自己在桃乐轩的事实,早上当他便要离去时,鬼翼已将温热的粥递到了他的手中,那一刹,他的心里有了莫名的触动,面前那男子气息内敛,步伐轻柔,一看便知是若自己般刀口舔血的死士之流,可是,他却为何笑得那般灿烂!

公子无瑕,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身边有这么多深藏不露的高手,看他出手大方,不拘小节,手中财富定也不可小觑,他说自己面有旧痕,狰狞难看,可是昨夜自己看见的那人容若女子,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仍可见其容貌美丽,他是故意遮挡了那脸吗?他与川蜀绣庄又究竟是何关系?!有太多的谜团回荡在脑中,以至于龙少聪的问话到了第二遍明威才反应过来。

“嗯……”明威口中轻应了一句,反问道:“大少爷说什么?”

龙少聪将身子斜靠入软榻中,带着深意望向了明威。

他走神了!他居然会在自己面前走神!他说他昨晚上在霓裳那,可是,自己派去的人说,他醉了便离开了。

“我说,川西军这次只怕是动了真格,我要你去衢州,那里的粮草这两日便要全部转移出去,相爷的送粮队伍会经过原州,我们要将粮草送到左何镗手中,这件事,我要你去办。”

“是!”没有任何推诿,明威微微一低头,领命而去,待他的身影消失眼底,龙少聪站起身,眯着双眼沉思了半晌,扬声叫来一人。

“去,瞧瞧明威昨晚上在哪过的夜,查清楚了告诉我,不许声张。”

“是。”

明威,从何时开始,你竟也对我开始隐瞒事情,埋藏秘密了?

眉头轻扬,龙少聪想到了那人第一次进龙家的情形,那时的他多大?六岁?似乎还不到,那般小心翼翼的跟在奶娘身后,小小的身子因奔跑而东倒西歪,当奶娘将他推到爹爹面前时,他却突然受了惊吓般死命的后退,然后爹爹对自己说:“少聪,这个是你的弟弟,对外可以不用知会,让他跟着你,伺候你。”

哼!微薄的唇角向上一扬,龙少聪露出了一丝嗤笑。

弟弟,就算龙怀宇再蠢,我龙少聪的弟弟也只有一个,明威,不过是一个杀人工具,跟他那个死去的娘一样,不值一提!

“小侯爷――”南宫热河从祥德米铺奔出,拭去了脸上溅染的血迹,道:“抓到手的竟都自尽而亡,除了后院搜到的那些官银之外,一无所获。”

“他们将东西转移了。”小侯爷垂眸思索了一会儿,道:“先去军营驻扎地,跟莫将军汇合了再说。”

入了扎营之所天色已经全黑,小侯爷令人生火做饭,却听帐外传来喧哗,挑帘而出,见程逵带着一干人担着饭菜到了将士中,吆喝着大家吃饭。

小侯爷微微一笑,迎上前去。

“程副将太客气了,咱们自己带有粮草。”

“诶。”程逵扬手打断了小侯爷的话,粗声粗气道:“老程我是个粗人,不会说客套话,当初小侯爷带人下来,咱们的确很有异议,都认为你不过是一个贪功近利的纨绔子弟,是以言语不敬,诸多刁难。可是那日与小侯爷交过手之后,便知小侯爷非泛泛之辈,功夫有没有,出招便知道,咱们带兵打仗的,能打才是硬道理,且当日小侯爷为严军纪甘愿自己受罚,我,我老程无话可说,服了!”程逵将胸脯“啪啪――”一拍,回身指着那些饭菜道:“从今往后,有咱们川西军的,便有你们御林军的!”

“好!”小侯爷伸手拍在了程逵的肩头,大声道:“喜恶于色,倒省了互相猜度之心,我孟白炎就喜欢跟直来直往的人打交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咱们御林军虽然人不多,但也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但凡有能派上用场之处,定绝不推脱。”顿了顿,小侯爷又道:“莫将军何在,白炎有事与他相商。”

程逵闻言哈哈一笑,身子一让请到:“将军说,小侯爷定有话要说,是以让我前来迎小侯爷,小侯爷请!”

莫进平正静静的坐在帐中看着桌面平铺的地势图,听帐外说话,没有抬头,只轻声道:“请小侯爷进来。”

小侯爷进了帐内,见莫进平在细细看着地图,也不多话,走到身边站定,见那地图上标示着几个地方,问道:“莫将军所标记之处是否便是贼匪藏身之处?”

莫进平这才抬头看了小侯爷一眼,道:“祥德米铺我们已经盯了许久,没想到小侯爷动作更快。”

小侯爷尴尬的挖了挖眉头,道:“本是要待安排周全,与莫将军汇合了才动手,没料到派出去的人暴露了行踪,不得已只好提前控制了那个地方,只是没想到对方竟都是死士之流,现在已经一个不剩全部死了,是白炎大意了,还望莫将军恕罪。”

莫进平微微一笑,将小侯爷让到了座旁:“小侯爷请坐。”伸手倒上一杯茶推倒小侯爷面前,莫进平才道:“长逾这股匪患历来已久,剿灭了又冒头,周而复始,的确让大家大伤脑筋。长逾西靠沧江,沧江流经四郡,这是个郡县皆有其据点,而他们之所以难以肃清的最大原因……”莫进平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官匪勾结!”

那四字说出,小侯爷端着茶杯的双手微微一顿,却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反而淡淡一笑,抿了口茶,道:“只怕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支持吧。”

“临安水运发达,通商便利,实在是一块大肥肉,咱们川西军驻扎已久,根基稳固,否则早已被左何镗的原州军取代了。”

“左何镗。”小侯爷一字一句的重复着那个名字,继而问道:“可是当年跟随岭南王最后却出面指证他意图谋反的左何镗?”

莫进平眼中有了一丝惊讶,望着小侯爷道:“此事倒十分隐晦,当年武相一手保住了此人,之后更是对他大力提携,只是当年那事知晓之人甚少,小侯爷却是在何处得知?”

小侯爷闻言也有了一丝讶然,他本因曾两度失忆,关于记忆中的璎珞也已经不再记得,而正是璎珞在小侯爷府的那段日子曾说过此事,当时璎珞悲淞痛哭,提及此人,恨不能啖其血肉,是以那名字便刻入了小侯爷的脑海,然后来他撞到后脑,失去记忆,便连璎珞也一并忘记,后来遇到无瑕,也只是想起了大部分关于无瑕的记忆,所以现在想来自己也觉不可思议。

莫进平见小侯爷自己也是一脸疑惑,想到听闻小侯爷曾受伤失忆,遂也不再追问,而是起身指着地图上的标示处道:“衢州在沧江尾端,沧江从此处便汇入了原州白鹭滩,左何镗的水军便驻扎在此处,他们若将劫到的粮草从水路过,只怕到了原州地界,咱们便也无能为力了。”

“如此事不宜迟,咱们兵分两路,白炎带人从陆路赶往衢州,莫将军带人从水路搜索。”

“你带的人少,我拨些士兵给你。”莫进平想了想,又道:“此去衢州只怕凶险重重,不如小侯爷带兵走水路――”

“莫将军,从这到衢州快马加鞭也需一个昼夜,白炎听闻将军当年在庸环一役中腰脊受伤,根本不能长时间骑马,将军便不要与白炎争执了,且水路白炎也不熟悉滩道,还是我走陆路为好。”

莫进平心知小侯爷是为自己考虑,心中不禁有了一丝暖意,点头道:“我拨五百人马随小侯爷一同前往,水路面积甚广,只怕路上会耽搁,小侯爷万事小心,若实力不敌,万不可以身涉险。”

“白炎谨记!”小侯爷说完返身而去,莫进平则唤了程逵,令他选了五百精兵随同小侯爷一起前往衢州。

长逾米铺出事,明威在半途便已得到消息,预感到对方会马上对其余据点下手,他带着人日夜兼程赶往了衢州而去,所有由甄德陆劫持而来的粮草皆会汇入衢州,然后从水路去原州,若被川西军抢了先,只怕相府会降罪于龙家。

心头微微一次痛,明威打马狂奔着,嘴角却浮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龙家,自己从小到大皆被这二字束缚,他们从未将自己当过亲人,自己也十分清楚他们不过是利用自己罢了,可是,自己却依然在为他们卖命,当真可笑之极。

娘亲,您用一生等待了那人,最终却是用自己的生命将孩儿带回了龙家,可是,却没想到孩儿最终只是龙家养的一个杀人工具,您若有知,只怕九泉之下也难以安眠了吧。

“所有人给我快马加鞭,若粮草有失,咱们谁都别想善了!”口中大喝着,明威策马疾驰,很多时候他并非没去想过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他只是不知自己除了杀人还能去做什么!若离开了龙家,自己的价值又在何处!

“实在抱歉,龙少爷,咱们绣庄现在无法接订单,龙少爷若是急需绣品,不妨去别家试试。”周明海十分客气的拒绝着面前那人的请求,龙少聪微微一笑,道:“纵观整个临安,又是哪个绣庄的手艺能够赶上你们川蜀绣庄,若非急着要,少聪又怎敢来此叨扰。”

“咱们绣庄现在实在是抽不出人手来接单,还望龙少爷海涵。”周明海依然婉拒着那人,龙少聪抬眼扫了一遍,见霍昔阳不在庄中,遂起身道:“这样吧,定金我留下,待你们庄主回来了再答复我。”

周明海一见他竟强行下订,忙将他一拦,道:“龙少爷,庄主这几日忙着贡品一事,实在没闲暇招呼龙少爷了,这订金望您能收回,不要为难了周某。”

“周大叔何事?”一声轻语传来,龙少聪回头一看,心中暗暗一喜,他来了!

“公子。”周明海迎上前一揖道:“龙家大少爷前来下订一批绣品,我回了最近绣庄无法抽出人手接单,他却执意要下订。”

无瑕到了跟前一看,不禁微微一愣。

“真巧,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公子!”龙少聪似十分诧异的睁大了双眼,几步到了无瑕面前,拱手道。

“原来是龙家大少爷,无瑕昨日倒眼拙了,大少爷见谅。”无瑕只淡淡的回了一句,看见桌上银票,伸手拿起,往龙少聪面前一递,道:“周大叔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咱们川蜀绣庄如今抽不出人手来接单,既然不接单,自然没有还让大少爷留下订金的说法,大少爷拿好了,无瑕让人送你出去。”无瑕说完身子一让,龙少聪不禁哈哈一笑,道:“公子倒果真是个爽快人,只是,我来川蜀绣庄下订,霍庄主人不在,主家都没说接与不接,敢问公子,你又以何种身份来替霍昔阳退这订单?”

无瑕闻言微微一笑,双眼抬起,对着龙少聪轻轻道:“无瑕以这川蜀绣庄主人的身份来退这订单,此绣庄乃是无瑕手中家业,龙少爷,请了!”

此绣庄乃是无瑕手中家业!

龙少聪站在川蜀绣庄的门口,心头的震撼至今仍未散去,耳中似乎依然回荡着那句轻柔的话语,回头去望了一眼那闪着金光的四个大字,他已经依稀感觉到了什么,背后隐隐的冒出了冷汗。

川蜀绣庄是相府要求严密监视的地方,相爷虽未明说,但绣庄背后的强大支柱在自己多年来策划的冲击之中显示着非同一般的力量,如今它的主人浮出水面,却竟如此年轻!在相府不遗余力对付的势力之中,最为神秘的一人,便是势力遍布大晋,手中财力雄厚的冷公子……

喉结轻滑,龙少聪轻轻的咽了口口水,感到有些燥热,带人走下了台阶,又站住回身去望了望绣庄的大门。

川蜀绣庄一直是自己在临安最大的竞争对手,此次借贡品一事设计要将其连根拔起,岂料现在竟中途杀出如此一人,怎么办,要不要上报相爷,告诉他自己的猜疑?

冷公子其人十分神秘,这名叫无瑕的少年公子如此年轻,会有可能是那股巨大势力的领导者吗?

龙少聪踌躇了半晌,十分烦乱的甩了甩头,唤了一人到身边道:“去请郡守大人,说咱们龙家有事相商,红楼等候。”

“是!”那人领命而去,龙少聪则快步走向了红楼的方向。若此人果真是那人,那么,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恐怕便绝非易事了,得通知郡守大人增派人手,否则只怕会功亏一篑!

夜色中的衢州城注定要经过不同寻常的一晚。

马蹄踏过寂静的街道,所有人都隐隐感到了危险的气息。

静!

太静了!

整个衢州城都静得可怕,从敞开的城门便知前方有什么在等待!

手举起制止了队伍的前进,小侯爷的身子没有动,双眼却在夜色中分外清明,七百人的队伍在身后慢慢散开,随着一种细微的绷弦声,小侯爷探身从马鞍旁抽出了长枪。

“冲过去!”

利箭离弦,随着啸响从黑暗中扑出了憧憧黑影,一拨过后便是实打实的厮杀,夜太黑,辨不清方向,耳边能听见刀锋过后的吟响,血花在黑暗中绽放,从暗处不断涌出的死士若翻滚的洪流,这整个衢州城,竟都是对方的伏击场!

“白泽,跟小侯爷突围出去――”

寒光划过黑夜,冷冽的眸中掠过了一丝笑意,明威伸手拭去了颊边的血痕,低头浅笑道:“要走,我便来送你们一程!”身如疾电,瞬间席卷而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 难得要相依 任轮回不忘许生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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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21

感谢一路陪柒柒走过来的朋友们,轩城到下个月便已经一周年了,柒柒在此谢谢大家,从今天开始,柒柒除了写文不再关注任何事情,有求人气求回访的朋友可以绕道而行了,从此在这里,柒柒会做个哑巴瞎子聋子,不看不听不说话,只为炎瑕,为依然守护着轩城的看官们继续写下去。

所谓死士,冷酷,无情,心无牵挂,以己身搏对方之性命,绝不留情!而将士者,热血,忠诚,战场之中唯主帅者为先,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虽然知道衢州定凶险重重,却没料到此地竟已经被对方全然掌控。

小侯爷甩开了一人,飞身一跃上了屋檐,见大街小巷中皆是黑影,心中暗道不好,回头冲着厮杀中的南宫热河叫道:“发响箭!”

衢州城中尚且如此,只怕河道上也已经伏兵重重,他们是常年在江面打滚的匪贼,熟悉水性,若不提醒自水面过来的川西军,只怕情况堪虞。粮草从河道走,现在极有可能还在渡口,若能拖延几分,或许莫将军所带之人能够赶到。

“小侯爷小心!”

一道流矢从身边擦过,小侯爷口中唿哨,身形不顿的向前奔去,乌骓嘶鸣着撞开了阻挡之人,从街道疾驰,随着小侯爷一同疾奔。

见小侯爷向着沧江方向而去,明威飞身上马,紧随而上,南宫热河见状大喝一声抵开了身边的死士叫道:“所有人随着小侯爷往前冲!”。

一道冲天的啸鸣响起,莫进平站在甲板上抬起了头。他们从水路搜索下来,并未发现大规模的船队,却也受到了小股袭击,因而耽误了到达的时间。

“将军――”程逵在身后大唤了一声,莫进平回身道:“小侯爷可能中了伏击,前面不远处就是衢州,传令下去,二十人为一小队,放小船下去上岸,大船依然前进拉住对方视线,切记,若无法拖住转运粮草的队伍,也定要护小侯爷周全!”

“是!”程逵领命而去,莫进平站在船头,望着黝黑的江面,心中忐忑不安。甄德陆此次为何如此猖獗,敢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莫非此次转移出去的粮草远不止长逾那些?

十条货运大船陆续开动,待小侯爷赶到江口,已经只剩下三艘船还在上货。

如此多的粮草,他们竟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运送,当真已经视国法于无物,让人忍无可忍!

寒芒直锁咽喉,小侯爷身若蛟龙翻腾,一路厮杀直奔了渡口而去,其中一艘船只已经装备完毕,正抽去跳板,起锚离去,小侯爷唤来乌骓飞身而上,拉马回转大喝一声,乌骓身如疾电蓄力而奔,竟从渡口处飞跃过数米河面,跨上了甲板。

“杀了他――”明威打马紧追,那马却在半空失足,他提气一跃,借着马身跃上了甲板,直冲了小侯爷而去。

此人好刚猛的功夫!

长枪被明威一个飞劈,小侯爷双臂一麻,抬眼见面前那人一身黑衣,面覆黑巾,看不真切面容,然一双眼在黑夜中闪烁,倒极有气势,心知绝非泛泛之辈,遂丢开众人,全力以赴此一人。

沿江岸突然出现数队人马,动作迅疾的向着江口靠拢,明威一见便知是莫进平的川西军赶到,此刻已经只剩三艘货船,粮草运走了十之七八,但仍需拖延了对方的脚步,以便走掉的船能有时间到达左何镗的接应之处。明威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势,招招凌烈异常,便连岸边的南宫热河与白泽皆是一惊,两人奋力甩开身旁的死士,向着船只靠去。

傅超已经带人攻上了另两艘依然靠在岸边的船,巨大的跳板被搭起,将第三艘船只与岸边的货船连接,御林军与川西军甩开岸边死士的纠缠,全力向着小侯爷靠拢。

刀锋掠过,小侯爷侧身翻跃,右颊被割出一道血痕,手中长枪挑过明威的肩头,强烈的冲击令明威向后跌倒,见远处的货船已经不见踪影,明威口中呼哨,一个后翻跳入了黝黑的江面,听见哨声的死士们顿时四下而散。

“小侯爷――”

众人聚拢到了小侯爷身旁,小侯爷探身在船栏边向着江面张望,扬手制止了欲跳入江面搜寻的将士。

“肃清了船上的匪贼,与莫将军汇合,向前追击,看能否在进入原州白鹭滩前追上前面的船只,南宫,发响箭通知莫将军。”

当天空泛起鱼白,红日冉冉而起,追击的船只却仍未发现逃离的货船,而水域的范围已经进入白鹭滩,莫进平走到小侯爷身旁,长长一叹,道:“无法再追上了,原州的水军有三万余众,就算咱们知道货船由他们接应而去,没有证据,也无法对其动手,没想到从衢州转运出去的粮草数量竟如此巨大,必定已经蓄积已久,当真是莫某大意了。”

双手握在船栏上,小侯爷没有说话,眼中却透出了怒火。这些被劫持的粮草最终达到的目的地必定是与九原对峙的赫博多吠承啖王子手中!武凡中,你果然已经丧心病狂,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你如此做法,却又将我大晋子民置于何处,将那千千万万在九原浴血搏杀的将士置于何处!

心头愤膺,小侯爷狠狠一拳砸在了栏杆上,指背顿时涌出了鲜血。

莫进平双眼一闭,深吸了口气,伸手扣在了小侯爷的肩头,道:“先回去,将这些粮草分还给各地官衙,情况我会如实上报,朝中定有圣旨下来。”

小侯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江面,莫进平一声令下,船只回转,向着来路而去。

川蜀绣庄的门口已经大队人马齐集,绣品全部完成,然因赶工,离李宗治的生辰已经不到十日,所以必须要日夜兼程运往东都。临安的官差已经候在了街道旁,川西军中派出了四百人的队伍,由郡尉李尧带领护送,霍昔阳站在绣庄门口细细看了看无瑕,轻声道:“我随队伍一同前往,送到之后正好在东都联系一下旧部,公子便在此静养一段时间,待我回来,咱们便去丹阳。”

“昔阳哥哥路上定要小心,让弓随你一同前往,多个照应无瑕才放心。”

“你自己在此也要小心,临安不是个安静的地方,龙家势力庞大,又处处与我们为敌,你要注意提防。”

“知道了。”

弓细细整理了一下弦伊的发,叮嘱道:“要悉心照料公子,他的身子太不稳定,你也是,不要太调皮,自己要注意安全。”

弦伊伸手握住弓的手,感受着那掌心的温暖,轻声道:“哥哥放心,还有,待咱们到了丹阳,便去把嫂嫂也接过去,哥哥便可以天天见到她了。”

想到佰茶,弓的心头骤然一痛,有了一丝惆怅。自己就这么走了,把她一个人丢在成乐,纵然有侯爷夫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也定及不上自己对她的一个拥抱让她来得安心,口中轻叹,弓稳住心神,放开弦伊的手,到了鬼翼面前,郑重的道:“公子的势力分散各地,临安专发展财力,用以支援丹阳和云河的兵力,所以公子在这里的防护过于薄弱。龙家的势力实在不俗,虽然公子已经心中有数,但凡事都怕万一,我走了,公子的安危就要靠你时时小心,鬼兄,弓在此先谢过了!”

伸手搭住了弓的双手,制止了那深深的一揖,鬼翼微微一笑,道:“皇上说,公子的命便是一切,弓兄放心,鬼翼纵然是死,都会护公子周全。”

弓没有再多言,只是一点头,抱拳而退,与霍昔阳一同随着运送绣品的队伍渐渐远去。

“天色将晚,咱们也走吧。”无瑕返身吩咐了周明海几句,带着弦伊走向马车,还未到马车旁,突听经过的两个女子在议论什么,因那传来的话语莫名的便有了不安。

“弦伊去听听他们说了什么。”突然将弦伊一推,弦伊有些不解,看了看无瑕,然后疾步走跟上那两个女子,叫住她们问道:“两位姐姐,刚才在说什么遇袭?”

那两女子回头看了看弦伊,轻声道:“姑娘是问川西军在衢州遇到伏击一事吗?昨天就传来消息了,听说死了好多人,可怕极了,沧江水都染成了红色,没想到现在匪贼如此猖獗,当真已经无安稳日子了。”

无瑕闻言身子一晃,反手撑在马车上努力挺直了脊背。

“公子!”鬼翼低呼一声,却不敢靠得太近,弦伊见状忙急急回转,伸手一扶无瑕,道:“公子别急,只是有了伤亡,也没说是伤的谁,死的谁,小侯爷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

她不说还好,一说无瑕心头砰砰乱跳着,便感觉呼吸有了急促。

“鬼翼,赶紧的驾车回去!”弦伊扶着无瑕上了马车,从锦盒内拿出了药丸给他含住,低头见药丸所剩无几,又见无瑕脸色瞬间发白,不禁慌了神。可怎么好,公子现在越来越不能受刺激,这药丸已经如此少,当真不知还能撑到何时,只盼霍大哥与哥哥此次上京一切平安,不日便回转,然后离开这里去丹阳再寻名医。

无瑕愣愣的靠在马车内,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握着。

虽然白炎武功不弱,机警灵活,可是他太拼,那沸腾的热血一旦燃烧便会促使他义无反顾的向前冲,这样导致的结果便是他会伤了自己。

消息昨日便传到临安,他们已经去了四天,若回转,应该也到了,他知道自己听说之后定会担心,所以不会不先回桃乐轩!

“鬼翼,快马加鞭赶回桃乐轩。”无瑕有些急促的对着鬼翼扬声道,鬼翼知道他担心那人,也不多话,只扬鞭赶着马车疾行,刚到了桃乐轩门口,连车都还未停稳,无瑕已经一跃而下,奔到门边只手一推便进了院子,院子中负责每日打扫的何伯一见他匆匆入内,忙将扫帚放在地上拱手一揖道:“公子回来了!”

无瑕没有顾得上答话,直奔了南院而去,何伯有些摸不着头脑,莫名不解的看着那素洁身影,回身见弦伊与鬼翼随着进门,忙又要行礼,弦伊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问道:“南院的公子可曾回来过?”

何伯只摇摇头,还未来得及回答,弦伊已经看见了无瑕那失魂落魄从南院走出的神情,心底一叹,与鬼翼对视了一眼。

果然关心则乱,公子平素是多冷静的一人,然现在关系到小侯爷安危,只是听到消息,他便已经乱了阵脚,是,他已经失去过那人一次,自然会不由自主的害怕。

“或许小侯爷先回了军营……”

在触及无瑕眼神之时,弦伊才想到自己这话有多不可信,莫说公子,只怕连鬼翼都不会相信。小侯爷若是回来,定首先马不停蹄的赶到此处让公子放心,又怎会先回军营。

不出弦伊所料,无瑕晚上连晚饭也未吃便睡下了,然到了子时,那屋内却依然传来辗转响动。

唉,弦伊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他又怎能睡得着!

“公子,可要喝水?”

“不用。”屋内传来了无瑕的回应,伴着几声咳嗽,让弦伊心头一惊一乍,坐立不安。那一夜无瑕根本没有睡着,到早上起床,神色十分困倦。弦伊见他精神极差,却在梳洗完毕之后便往外走,不禁伸手将他一拉,道:“公子去何处?绣品已经运走,绣庄也有周大叔打点,精神如此差,还急急往外走什么?”

“我去城墙瞧一瞧,或许今日白炎会回。”无瑕挣开弦伊的双手便往外走,到了院子也不唤鬼翼套车,径直去了后院马厩拉了赤霄便出了门,弦伊见状忙叫着鬼翼,两人牵了两马紧随其后。

晨风带着凉意,往来行人皆已经着起了秋装,无瑕从街道疾驰而过,那一身素洁一骑枣红十分引人注目。

远远的,一个男子站立在红楼的勾栏处,斜倚着身子看着从远处疾驰而过的人儿,然后随着他的身影向前走了几步,探身向外,注视着那一人一马。

城门大开,荡荡的队伍已经入城一大半,一个浑身铠甲的男子打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正侧头向着身旁人吩咐着事情。

突然发觉南宫热河与白泽二人的眼睛直瞪瞪的望向了前方,小侯爷疑惑的回过了头。

队伍因首列那三人的停顿而整个缓慢了下来,身后的士兵们纷纷交换着眼色,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侯爷的身子终于动了,看着那一跃而下奔向自己的人儿,他竟不由自主的怔了一下,然后飞身下马,向着那抹素洁狂奔而去。

无瑕的双眸中没有身边来往的行人,没有那人身后数以千计的将士,他的眼中只看到那一身铠甲安然归来的爱人,他向着那人奔去,没有丝毫犹豫的张开双手与他紧紧抱在了一起。

双手用力用力再用力,似乎要确认那真实存在的感觉,便连铠甲的棱角咯痛了手臂都无法让他放开。感到无瑕异常紧拥的双手,小侯爷伸手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笑道:“怎么,光天化日之下竟也敢这般占我的便宜,无瑕,你可是越来越大胆了哦。”

那调侃却在无瑕的泪水滑落的一刹那顿住了,小侯爷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他的手慢慢上抚,轻轻落在了无瑕的发间,然后低头狠狠吻住了那人儿的发丝。

“我回来了,无瑕!”

第三百六十章 越爱 越怕坠落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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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22

那两人两马便那般抛开众人离去了。

无瑕坐在小侯爷身前,与之共乘一骑,赤霄兴奋的嘶鸣着跟在一旁,弦伊与鬼翼则退在了一旁,不去扰那二人。

明威看着那两人从脚下经过,眉头渐渐深锁。

那是那夜与自己厮杀之人,成乐的孟小侯爷,他为何与这人如此亲密,竟……

两人竟当众相拥,其关系昭然若揭,他们便不怕这天下悠悠众口吗?心中突然有了一丝触动,一种莫名的烦躁感在胸口涌动,明威伸手按了按肩头,那夜被长枪挑中的地方还在剧烈的疼痛,孟白炎!此人在朝中名声实在不怎样,他若平庸无为也便罢了,应了纨绔之名,也不会让人起疑;可是他的功夫竟如此了得,当时死士那么多,他却只是拼命的要阻止货船离岸,如此所为,似乎不该是一个养尊处优名声不堪的顽劣之徒所该有的。

一个连面容都需藏在面具之后的神秘公子与一个深藏不露,以重重伪装包裹自己的顽劣小侯爷,这两人的关系又如此暧昧,难以言明,当真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他们究竟是如何认识的?又有着怎样的故事呢?

略带凉意的指尖从颊边的血痕抚过,无瑕抬头望着白炎,轻声道:“还好只是划到脸,没有伤到身子。”

小侯爷将他的双手一抓握入掌心,笑道:“这脸可不能伤,要不将来你若见了漂亮姑娘,说不定就弃我而去了。”

“你是女子么,将自己与之相提并论。”

“你是男子,将来是要娶娘子的,你若不嫌弃,肯要了这张带着刀疤的脸,我便勉为其难,做一回你的小娘子!”那人嬉皮笑脸的凑过了身去。

“咳咳――”身后一堆人很想假装看不见,可是很不巧,那两人正站在了大门口,想要装木头人混过去都是不能。

小侯爷十分不满的对着那几人翻了个白眼,恨他们突然出现,煞了风景,而无瑕此刻终于反应过来,身子一挣便要离开,小侯爷瞪完了那几人,伸手一紧他的腰肢,笑道:“回过神来了?今日不知是谁,光天化日便扑过来搂着我不放了,怎么,这会子突然害羞了?”话还未说完,便已经捧起一只脚跳了起来,无瑕恨恨的斜觑了他一眼,抬步便走。

“无瑕,等等我,我还有话跟你说。”

身子刚到房间门口,便再次碰了一鼻子灰。

“无瑕,开开门嘛,都四天没看到你了,你便让我再多看几眼。”小侯爷十分委屈的揉着鼻尖,轻轻扣着门,门内那人却对他不理不睬,小侯爷站了一会儿,突然回头一瞪眼,那站在院子中洋洋得意看着热闹的几人顿时一惊。

“谁都别让我抓到,抓到的人今儿个给本小侯搓背――”一声怪叫,小侯爷向那一堆人扑去,弦伊首先惊呼一声转身便跑,她虽知道就算自己被抓到也不可能被派那任务,但因那人实在太过顽劣,也不知他会闹出什么动静来,是以率先逃跑而去,鬼翼本站在一旁,想着自己与小侯爷虽然相识却并不熟,怎么着他也不会找上自己,谁料那人根本不管那些,见他不动,便径直奔了他而来。

南宫热河见小侯爷直奔了鬼翼而去,哈哈大笑着一指鬼翼道:“鬼兄,这人是自来熟,但凡过过脸儿的,他都是能欺便欺,毫不手软的,你若今日不想跟他共泡在一个浴池子里面,便跑吧――”话音刚落,鬼翼已经一个飞跃远远而去,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让小侯爷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南宫热河正弯着腰笑得得意,突然感到身后白泽将他的衣角一拉,他不耐的挥了挥手,道:“别闹,那小子一会儿回过神来便不好玩儿了,咱们再来烧上一把火,让他今后看见小侯爷便躲得远远……的……”最后那个字被面前突然出现的黑影吓得吞回了腹中。

“嘿嘿嘿……”南宫热河干笑着抬眼望着面前那挑着眉头,冷冷看着自己的人,使劲吞了吞口水,然后伸手整理了一下小侯爷的衣襟,掸掸那盔甲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讪讪道:“放松一下而已,小侯爷何必如此认真。”

“那倒是,放松而已,我看你是皮痒了,很久没松了才是真的。”

“啊――”惨叫声在院中久久回荡,大有绕梁三日之趋势。

无瑕背靠着门框,听着门外喧哗,慢慢的扬起了唇角。

他在的地方总是这般热闹的,让人感觉如此安心,纵然大家常常被他捉弄得哭笑不得,却也依然喜欢呆在他的身边。

今天的自己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住了他!

无瑕伸手拿下面具,就那般怔怔的楞了神。

当自己看见他出现的那一刻,眼中竟然没有了其他人,就那么毫无顾忌毫不犹豫的奔向了他,抱住了他!自己这是怎么了?

伸手捧住了脸颊,为自己迟钝的反应而吃惊,无瑕有些茫然的抬起双眼望了望四周,他并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只是想让那有些无措的心安定下来。

深陷!越是呆在他身边,自己便会陷得越深,可是……

不想离开!

想要每天看着他,听他说话,看他微笑,感受他那毫不掩饰的溺爱,包容一切的疼惜。双眼骤然间闭上了,无瑕深深的呼吸着甩了甩头,想要让脑中所想的一切停止下来,然而他惊慌的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他知道自己此刻所做所想的有多么的不应该,可是闭上双眼,那人的音容笑貌竟愈发明晰的浮现在了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门外的喧闹已经停止,无瑕轻轻吐了口气,走到了桌旁坐下。

他们定已经十分劳累,洗浴之后当睡个好觉了,自己一夜未睡,也已经乏力之极,还是歇息一会儿为好。走到床边,脱下外衣,无瑕躺上了床去,只片刻,便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公子最近身子似乎虚弱了很多,天气已经转凉,他睡觉时却依然汗水涔涔,莫非都是冷汗?弦伊伸手摸了摸无瑕的额头,发觉他的额头冰凉一片,手一缩,心底有些吃惊。

公子的身子时好时坏,有时觉得他似乎已经没事了,精神也很好,但下一刻,却可能因为一个强烈的刺激便引得犯了病,而且那病发的频率与情况也一次比一次频繁严重,如此下去,当真让人心底难安呐。

昨日的晚饭未吃,早上回来之后竟又睡下了,这会子到了午后还未醒来,似乎有些反常!弦伊心头忐忑,给无瑕掖了掖被角,返身出了门去。

“无瑕醒了么?”

抬眼见是小侯爷,弦伊轻轻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昨夜听说了衢州匪乱,担心小侯爷,一夜都辗转难眠,早起便匆匆到城门去等你了,晚饭没吃,早饭也没吃,想来也是困顿乏力之极,小侯爷便让他睡吧。”

“好,我带南宫白泽回趟军营,你好生看着,等他醒了便让他吃东西,说我马上就回,不许到外面乱跑。”

弦伊闻言抿嘴一笑,摇头道:“这不许二字,弦伊可不敢说。”

小侯爷听她说话,转念一想,那不许二字看似强硬,然经由自己口中说给无瑕,竟浓浓的含着宠溺,让人心头泛起暖意。

好喜欢这感觉,便仿佛一切对立与不可能都已经不复存在一般,他就在自己身边,每天想看他便能看到,这一切太不真实,就像一个梦境,不知何时醒来便会没有了。

见小侯爷眉目间渐渐染起萧索,弦伊转身离去了。

人前嬉笑顽劣的孟小侯爷竟也会现出这般茫然无助的神色,他定是想到将来与公子根本无法相守而必定要分离,所以他在为那注定却又不可避免的一切而痛苦。

能够预见而无力改变,那情形当真让人连想都不忍去想。

脚步顿住,弦伊侧目回望,小侯爷依然愣愣的站门前,没有伸手将门推开,而是就那般静静的望着,便仿佛他的双眼能透过那格子棂栏看到那人一般。

明明近在咫尺,却若隔着海角天涯无法触摸,仇恨永远会是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沟壑,双手真实的拥抱着对方对他们是种甜蜜,却也是种生生的煎熬!

“回来了!”

亭中的男子懒懒的举着酒杯,眼眸中含着淡淡的不屑,听见那人靠近,也不回头,只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

“是!”明威到了亭中,站在了一旁。

龙少聪依然没有回头,酒杯在手中轻轻晃了晃,然后一饮而尽,手肘撑在桌面,低头一笑:“你知道这次我们损失了多少吗?”

明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然低着头,不说一话。

龙少聪将酒续满,起身回头,走到明威面前,看着他,缓缓道:“去衢州前的那一夜,你在哪?”

“红楼!”

杯中烈酒从空中划过一道水痕,径直泼在了明威的脸上,明威的双眼下意识的一闭,身子却还是一动未动。

“从何时开始,你竟也会对我说谎了,是否太久没教你规矩,让你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口中突然大喝,龙少聪抬起一脚狠踹在了明威的膝盖上,明威身形一晃,脚步向后一抵,没有摔倒,而是努力一撑,再次站直了身子。

“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硬骨头的样子。”龙少聪附耳轻语,在明威身旁冷冷一笑道:“自己去领二十鞭子,完了给我滚出去。”

双拳在身侧慢慢紧握,青筋尽显的手背显示了主人此刻的心情,冷冽的眼神抬起,明威狠狠的望向了龙少聪,龙少聪看着他的模样,突然大笑了起来:“狼崽子,敢瞪我,再加十鞭!还不去――”

牙关紧了又紧,明威深吸一口气,回过了头,转身向着通往后院的小径而去。

上衣褪去,露出了健硕的身躯,明威毫无表情的走到了十字刑台前,背过身,将后背无所保留的暴露在那手握长鞭的老周头面前。

长鞭甩过半空,发出了啪啪的脆响,那鞭头却浸着盐水,抽出血痕的同时便将彻骨的疼痛同时给予。明威紧咬牙关一声不吭,额间的冷汗却不由自主的渗出落下!

从小到大,他不知在此受到过多少鞭挞,对于这种疼痛,精神上是麻木的,但身体上的反应却如此真实,痛依然是痛,不会因为他的不服输便减少半分。

等三十鞭过去,那后背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哎呀,这从小到大,你小子在我老周头手里不知挨了多少打了,怎么,还不长记性,这后背的伤痕本已经淡去了,现在又成了这样子,也怨不得我下手狠,不狠,大少爷那过不去啊。”老周头边说边拿起明威的衣服递了过去,明威努力的挺直了身子,抓了衣服在手,跌跌撞撞出了门去。

酒依然一坛接一坛的灌下,霓裳伸手去夺酒坛,却被明威一掌推开,然后酒坛被狠狠掼在了地下。

“明威,你听我一句,不要犟了性子,你若放不开龙家,便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大少爷是什么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那晚究竟在哪去向他说清楚便是――”

明威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推开霓裳,也不走楼梯,直接从窗户跃出,转瞬不见。

漫无目的行走,便仿佛这世上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地,天地如此大,却为何挤压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明威停下了踉跄的步子,抬起头,看见了桃乐轩三个大字。

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然后自嘲的摇了摇头。自己竟可怜到了如此地步,不过是两面之缘的一人,自己凭什么跑来这里渴求得到一丝安慰,简直可笑至极。

脚步一转正欲离去,却因面前突然出现的三人而顿住了身形。

好浓的酒味,是个喝醉酒的醉汉吗?为何会一直徘徊在桃乐轩的门口?小侯爷不解的看着面前那人,然后微微一示意,南宫热河跃下马背走向了明威,还未开口,明威却已经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一声不吭的向前走去。

“这位公子请留步!”小侯爷开口叫着,明威却只是微微一顿,然后继续离去。

“公子留步,我家主子有事请教。”白泽见他对小侯爷的请求不予理会,遂跳下马伸手扣向了他的肩头,纵然身上带伤,醉意熏熏,然多年的杀手生涯还是让明威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他的突然反击令白泽始料未及,只那一顿间,白泽胸口便重重挨了一拳。

“白泽――”

白泽身子一退,一个马扎稳住了步子,然后没有丝毫停顿的反攻了。

好刚猛的力道!

看着明威身手,小侯爷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暗叹,而同时,脑中却也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人的身形似乎在哪见过?

小侯爷还在不解的深思,明威的步子却已经有了一丝凌乱,除了喝醉之后的浑噩,他的肩头还带着枪伤,后背的鞭痕也开始渗出鲜血,火辣辣的疼痛起来。发觉对方的情况有些不对,白泽也减缓了攻势,正此时,桃乐轩的门打开了,无瑕疾步跨出门外,见状忙扬声道:“白泽快住手!”

见无瑕出门,小侯爷一跃下马向他走去,无瑕却径直走到了明威面前,道:“为何又喝醉了?他们三人都是我的朋友,你没事吧!”

明威狠狠的甩了甩头,此刻的他已经摇摇欲坠,眼前一片模糊,除了对面那人儿眉间朱砂,其余一切都已无法看清,努力睁着双眼,想要回答的话语还未出口,他的身子突然一软,向前扑去,无瑕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接住了他倒下的身子,碰触的一刹那反射性的想要推开,却发觉入手处一片粘稠。

指尖离开那人的后背,无瑕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那十指间染尽了一片血红!

第三百六十一章 琴瑟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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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23

当那人的上衣被层层剥离,房间里的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衣衫之内的肌肤已经是血红一片,肩头白纱也已全然被血浸湿,而后背更是鞭痕交错,让人为之震惊!

“弦伊拿伤药来!”无瑕按住明威的肩头,压制着那依然在渗出鲜血的伤口,小侯爷见状从弦伊手中接过伤药,帮着拆开白纱,只一看,便是一愣,继而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会觉得此人身形眼熟了。

他的伤口位置与那夜同自己交手的死士受伤的位置一致,且,这肩头的确是枪伤!那么……

发觉小侯爷突然伸手去遮挡明威的脸部,细细瞧着他的双眼与额头,身旁众人皆莫名其妙,无瑕抬眼瞥了他一眼,似乎察觉到什么,却没追问,只轻声道:“赶紧把药敷上。”

小侯爷点点头,将伤药撒在明威肩头,又接过弦伊递来的干净白纱,将那伤口覆盖,绷紧,这才与无瑕去清理他那后背的伤痕。

整个后背几乎已经没有了好皮肉,而那未曾伤到的地方也是旧痕斑驳,能够想象他应常受到这种对待。

他是谁?为何当日出现在死士队伍中,看当时情形,他似乎是发号施令者,那么,能够如此对待他的又是谁?他的武功那么高,绝非泛泛之辈,却又为何甘愿让人如此对待了自己?

太多的谜团绕在心头,让小侯爷疑惑不已,可是那人不但受了伤,且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就算要问,也得待他醒来,更何况,他也未必会告诉自己。

“好了。”等一切终于都处理完毕,无瑕才松了口气,将明威交给小侯爷,自己霍然起身间却身形一晃,弦伊忙伸手将他拉住,道:“公子歇会儿。”

大家帮手将明威扶起放入床间,小侯爷返身见无瑕脸色泛白,不禁一急,道:“怎么了?身子不适?”

无瑕摇了摇头,弦伊在旁插嘴道:“公子倦怠,今天睡了一整天,刚醒的,准备吃饭就听门外打闹了,这会子算起来已经一天一晚没吃东西了,怎能不虚。”

“赶紧的吃东西去。”见无瑕身上被鲜血染红,小侯爷走过去俯身将他一抱,道:“别动,弦伊去给公子准备干净衣裳,你乖乖呆着,我带你吃东西去。”

桌间只几样清淡小菜,无瑕脱去外衣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然后坐到了桌旁,小侯爷回头看了看菜摇头道:“总吃这些可不行,看来我以后得多去跟手艺好的师傅学点拿手菜系,你太瘦了,要多吃点肉。”

“不喜。”无瑕只淡淡的回了两个字,拿起碗筷静静吃饭,吃了一会儿,终于抬头觑了那人一眼,道:“哪有人在别人吃饭的时候这般盯着看的,可是存心不让我吃了。”

“喜欢看着你吃。”小侯爷反而凑过了身子,到了无瑕身旁,撑着脸颊就那么瞧着他不放。无瑕回过头,垂眸去夹菜,靠近那人的一边脸颊却渐渐的染起了红晕。

“脸红了。”

“咳咳咳――”无瑕丢下筷子捂住了嘴,然后恼怒的侧头去看那人:“你可是讨打了?”

“被你打,心甘情愿!”

“我的小祖宗,你就别闹了,好不容易公子有了胃口吃东西,你再闹我就把你赶出去。”弦伊适时出来插在了两人中间,伸手一推小侯爷,然后给无瑕倒上了一杯水。

“公子喝水压一下,素日里都知道这主是个厚脸皮的了,别理就是了。”

小侯爷闻言不怒不恼,只嘻嘻一笑,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无瑕对面。

无瑕拿起碗筷继续吃饭,打定主意不理那人,过了一会儿,将碗一放,那筷子却径直飞出去打在了那人的额头上。

弦伊扑哧一笑,伸手收拾了桌子出了门去,小侯爷却在被打中之后便趴在了桌上,怎样都不肯再抬起头来。无瑕也不理他,等弦伊打水洗漱完毕之后,见他依然趴着,才走过去拿指头戳了戳他的头,道:“又来给我装,总是拿这个来唬弄我,我不再上当了。”

小侯爷没有说话,依然一动不动,无瑕知他定是又想捉弄自己,遂转身到了一旁坐下,拿了书卷静静看着,弦伊过来奉了茶,走时看了看小侯爷,道:“怪了,竟还能耐住性子。”无瑕闻言放下了书卷,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那人,待弦伊出了门后,终还是忍不住起身到了小侯爷身旁,俯下身子拨开他颊边细发,然后用手推了推他。

“白炎。”一唤不应,他又动手推了推:“白炎,不好玩,快起来。”

小侯爷依然没有动静,无瑕有些慌了神,抓住他的双肩将他一扶,才发觉他竟睡意倦倦的睁开双眼,打了个呵欠,道:“吃完了?”

无瑕吃惊的望着他,道:“你睡着了?”

“谁让你那么久都不来看我,装着装着就睡着了,说,怎么补偿我――”伸手使劲一拉,无瑕猝防不及,整个人跌坐进了小侯爷的怀抱之中。

“别闹!”

“让我抱抱你。”那声音带着困倦,无瑕本还在挣扎的身子便那般僵住了,然后轻轻舒了口气,慢慢放松了下来,心底却漾起了一丝疼痛。

他已经倦到了如此地步,却为了多一点时间陪在自己身边而强撑着精神装傻充愣,逗自己开心!傻瓜!竟傻得让人心疼!

“无瑕,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淡淡的,冷冷的,像花儿一般沁人心脾,想就这么抱着你,永远都不放手,抱一辈子!”小侯爷的额头轻轻的抵着无瑕的后颈,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将脸颊贴着他的肩头,闭上了双眼。

“放我下来,压疼你。”无瑕微微一动,小侯爷却双手一用力,不允许他的逃离。

“不会,你太瘦了,要多吃点东西,身子好了才是最重要的,无瑕,等这里的事情一完,你跟我去一个地方,见两个人。”

“等这里的事一完,无瑕要跟大家去丹阳了……”

“你的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无瑕,你乖乖听话,跟我走,我只要你健康,只要你活着,其他的我都不强求,答应我,好不好。”

感到身后那人已经倦怠得无法支撑,无瑕没有再反驳他的话,只是起身拉住他的手道:“去睡了,看你已经困得不行,有什么咱们明日再说。”

小侯爷被他拉着站起了身子,磨磨蹭蹭的被连推带赶的到了门口,却又伸手抓住了门栏,耍赖道:“咱们打个商量,弦伊到你这隔了个拐角,晚上有事连个应声的人都没有。”

“所以?”

“所以……”小侯爷嘻嘻笑着将身子俯下,逼近着那人:“我可以勉为其难在你这打个地铺什么的,反正我身子好,也不介意睡地板,这样你既有人照顾,也可免了我看不到你受的相思之苦,怎么样。”

看那人还不知死活的扬眉得意,无瑕已经无力再与之辩驳,手伸出,将那人扣在门栏边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然后轻轻一点他的额头,关上门,小侯爷便那般被拒在了门外。

“我算是领教了泼皮无赖是怎样纠缠他人的了,可惜啊,没看清对象是谁。哎呀,白泽,你以后要是想求哪家姑娘,这招数是一定不能使了,看见没,看见没,啧啧啧,一定会被赶出门。”南宫热河口中说话,身子却早已经回转,在小侯爷奔向他的那一刹,一个闪身狂奔而去。

“你个臭小子给我站住――”

“你说站就站,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天知道自己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也就公子能镇住这人,当真是一物降一物,不对,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哈哈哈――”

“让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抓住再说――”

天空响起了闷雷,秋风簌簌,院中的树叶已经开始落下,被风刮着四处飘荡。无瑕走到窗边伸手将窗子推开,感受着那略带凉意的风,深深吸了口气。

贡品送到之后,昔阳哥哥会联络东都的人手,为自己的再入东都做准备,待他们回来之后,大家便会前往丹阳,与各位当家主事者见一面,且丹阳紧挨九原,正好可以一探九原战况。

事情很多,倒不会寂寥,然……离开!此次一别,下次再见,自己与那人又将是怎样的立场?

不敢想!当真连想都不敢去想!

手慢慢抬起,摸到发间玉簪,伸手拔下,一头乌黑的长发霎时撒在了身后。

纤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顶端琉璃,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它依然翡绿依旧,剔透晶莹,然当年的两个孩童都已经长大,不但再见,还陷入了情感的泥沼,无法自拔。

老天,你究竟要做什么?你若要罚,便惩罚我姬无瑕一人,纵让我受尽折磨,让我粉身碎骨都无所谓,可是,不要再将白炎拉扯进来,你既当初让他忘记了一切,又何必让他再想起来,究竟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身边的人!

“周大叔别忙,公子还未睡下。”

门外传来说话声,无瑕收回心神走到门边将门一拉,周明海匆匆而来,远远的便道:“公子,陈忠的爷爷不行了,庄主不在,此事还需来回禀了公子一声。”

“请了大夫了么?”

周明海摇了摇头,道:“油尽灯枯,已经回天乏术,等着咽气了。”

无瑕回身便去拿披风,弦伊到他身后将他绾好发髻,整理好披风,道:“公子要去么?”

“去瞧瞧,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刚出了院门,便见南院闪出一个人来,定睛一看,无瑕不禁有些无奈:“怎么还在折腾,再好的身子都经不起你这样的。”

小侯爷见他一身整齐,有些奇怪,到了跟前问道:“好好的,为何要出门?”

“绣庄的伙计家中有事,所以出去看看。”

“你等我回去换件衣裳,我跟你一起去。”

“白炎!”无瑕伸手将他拉住,道:“陈忠的爷爷不行了,我去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或许今晚不会回,你好好在家休息……”

“你说谁?”

“陈忠!绣庄的伙计。”无瑕感到面前那人神色有些奇怪,遂解释道:“他的爷爷是绣庄老庄主救回来的,说来也巧,当年老庄主在余杭抚河将他救下带到了临安,而那时,也正好是你我相遇的年份!”

“他的爷爷叫什么?”

“也叫陈忠!”

第三百六十二章 死生契阔 与子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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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24

马儿被策得几近疯狂,无瑕紧随着那人,心底充满了不安,甚至是害怕。

他怎么了?当听到陈忠二字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然后不说一话,只是回身便去拉马,出了门,问清了道路,就这般发疯的狂奔而去。

身后紧随着弦伊南宫热河与白泽,周明海已经被甩得不见踪影,无瑕在马背上回头去看南宫热河,南宫热河竟也是脸色难看的不说一话,见无瑕回头看他,只轻轻摇了摇头。

陈忠是小侯爷的儿时记忆中唯一一个陪伴在身边的仆人,可是,这个陈忠会是那个在他受伤失忆前一直带着他的人吗?若不是,小侯爷会多么失望,可若是他……

十一年的苦苦追寻,若只换来一场生离死别,小侯爷又该受到怎样的打击!

“白炎――”无瑕突然大叫一声,飞身而起,从赤霄背上借力一点,追上了乌骓,然后稳稳落在了小侯爷身后,双手伸出,紧紧的抱住了他。

“白炎!”

他为何如此不安?!

好害怕看到他这样的神情,这个还是平日天不怕地不怕,不羁顽劣的白炎吗?此刻的他竟如此惶然,让人心疼。想让他安定下来,想要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会在他身边!

面前那人蓄力紧绷的身子突然便卸了力,然后马蹄被勒住,小侯爷静静的挺着脊背,没有回头,却有两滴炙热的泪水打在了无瑕的指间。

不要哭!白炎,不要哭!

“白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这里。”脸颊紧紧的贴着那人的后背,无瑕更加用力的紧扣了双手:“永远都在!”

雨点一滴一滴落下,很快便如注而下,那一行人重新起步,向着那承载着希望,却也注定着离别的地方而去。

明灯高悬,简洁的院子里已经积了水,那几人几马停下了步子,小侯爷一跃而下,伸手接下无瑕,然后疾步踩过水洼,穿过院子,奔到了敞开的门前。

屋子里已经站了几个人,听突然有人进门皆回过了头来。

喉结轻滑,小侯爷努力的紧了紧牙关,然后抬眼望向了放置在最里面的床。

灯光照不到那处,显得有些昏暗,床边正跪着一人,低头落着泪,压抑的呜咽却如重锤般敲打着小侯爷的耳膜,身子动了动,小侯爷慢慢向着那躺在床上的人走去。

陈忠终于回过了头来,含泪的双眼在看见小侯爷的那一刹明显的一愣。

这人自己曾在大街上见过,当时他疯了般叫着陈忠这个名字,可是,自己与他素不相识,他来做什么?看小侯爷双眼瞪瞪的只望着床中的爷爷,陈忠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他站起身,退在了一旁。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当小侯爷看见床中那人的一刹那竟有了一丝恍惚感,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那人的呼唤声。

――――――――――――

“炎主子,过来,到老奴这来。”

“这个是糖葫芦,等老奴发了工钱,就买给您吃。”

“爷爷,爷爷。”

“主子,老奴说过了,您是主子,我是奴才,尊卑不可违。”

“主子您躲好,等他们追我的时候您就跑,到后山的小庙等我,我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跑,不要回头,若不能逃离,便是负了老奴这一片忠心。”

――――――――――――

“陈忠……”

那短短的几步路,却让那人走得那般艰难,床中的老人听见呼唤,浑浊的双眼微微一动,却已经无力再挪动身子,只是拼命转了眼珠,口中发出了粗重的喘息。

“我啊……炎儿哪……”

任牙关再紧,也已经无法再忍住那酸楚的泪水,小侯爷哽咽着到了床边俯身而下,轻柔的抚过了那人的额头。纵然时间再如此摧残,那人眉角为给自己挡下一刀留下的伤疤却依然如此明晰,他满脸鲜血抱着自己落入水中拼命挣扎的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让人揪心,难以忘却。

陈忠的双眼突然发出了明亮的光芒,他似乎想要坐起身子,却在努力之后发觉自己已经无力办到,喉间含糊不清的唤着那人,然后拼命伸出双手抖索着抓住了小侯爷的手臂。

那浑噩的眼中透着一种深究,因为无法相信那失散了十一年的孩子会这般出现在自己眼前,在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间时如此闯入自己的眼中,站在自己的面前。

“……炎……主……”

“是,是我。”将那抖索的手抓入掌心放在了自己的颊边,小侯爷轻声回应着那人。

“呵呵……呵……那孩子……又……骗我……”突然一串急促的咳嗽,陈忠的脸憋得通红,气息如同裂开的风箱,残喘着让人窒息。

“没有啊,爷爷,这次不是我找人冒充的……爷爷……”陈忠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他知道爷爷一直在等一个人,可是,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等那个人做什么,他更不知道爷爷将自己的名字取得跟他一模一样是为了什么。

“陈忠,你们先出去!”无瑕走到床边,轻声唤着陈忠,陈忠抹着眼泪离开了床边,南宫热河见状将身子一让,示意屋内的人全都出去。

当所有人都已离开,无瑕欲转身的步子因小侯爷的一拉而顿住了。

“陪着我,无瑕。”小侯爷没有回头,说完那话,他站起身,拉开衣襟,扯下了身上衣衫,然后背过了身去。

陈忠急促的喘息着,手拼命伸出,身子也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那是那孩子特殊的胎记,从一出生便显示了与他人不一般之处,七星连珠,睥睨天下!

“主……皇……皇……咳咳咳――”一串剧烈的咳嗽打断了陈忠那本就断断续续的话语,小侯爷急转过身,握住了他颤抖的双手。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小侯爷闭上双眼,狠狠的压制着便要从喉间爆发而出的哭声,颤声道:“没事了,爷爷,炎儿在这里,炎儿终于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珠……子,珠子――”陈忠喉间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声音,双手大力的扣住了小侯爷的手臂,那种突如其来的力量令小侯爷心头一惊,无瑕却霎时明白了过来,他伸手从头上拔下玉簪,将那粒琉璃展现在了陈忠眼前。

陈忠的双眼渐渐清朗,他已经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两眼直盯着那粒琉璃,嘴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因无法出声而放弃了,知道自己无法再将埋藏在心底十多年的秘密说出,陈忠歉然的望着小侯爷,眼中泪水哗然而落。

小侯爷跪在床头,望着那人,轻轻的摇了摇头:“没关系,爷爷,你安心的睡,好好的睡,炎儿陪着你,看着你,什么都不重要了,你为炎儿做得太多,够了!”

够了!

从牙牙学语,到第一次完整的说话,从第一次摇摇晃晃的迈步到越来越稳健的奔跑,每天睁开双眼第一眼看见的,永远是这个叫陈忠的仆人,直到那个下午,那个让自己从此失去他消息的下午。

皱纹满布的眼角漾起了一丝笑意,看着面前这高大健硕的俊朗男子,陈忠咧开嘴笑了,那笑容充满了慈爱与安心,溢着无限的满足,然后那手从小侯爷手中滑落了。

双眼狠狠一闭,却没有哭声发出,可是那身子却因隐忍而颤抖得止不住。

无瑕伸出双手,将那人的头搂入了怀中,然后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头。

“我在,白炎,我在这里,我在你身边。”

隐忍的哭声终于在那话语之后爆发,当屋内的哭声传出,屋外也响起了悲淞的哭声,一声一声碎裂人心,暴雨如注而下,让那夜,更为难宁!

擦身,换衣服,小侯爷没有让任何人帮手,他做得一丝不苟,却又小心翼翼,似乎害怕惊醒了那已经沉睡不会再醒来的老人。

所有人都以为小侯爷不会听劝告离去,却不料将一切料理完毕之后,他一声不吭的转身而去。

雨水冲刷着一切,那几人回到桃乐轩,已是丑时将尽,各自回房换了衣衫之后,无瑕让弦伊撑伞去了南院。

南院的房间灯火通明,南宫热河与白泽见无瑕和弦伊进了院子忙急急迎上去,道:“那主太静了,公子去瞧瞧。”

无瑕点点头,示意三人留步,自己推门进了房间。

小侯爷静静的坐在桌旁,湿漉漉的发仍在滴落着水珠,衣衫已经换过,却因发间水珠而再次润了身子。无瑕将自己头上盖着的长巾拿下,到了小侯爷身后,细细的擦拭着他的湿发。

“你不问我为什么认识陈忠……”

“不问!”

“不好奇我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我只想要你开心。”

“无瑕……”

“嗯!”

“留下来陪着我。”

…………

“好。”

他的身子为何这么凉,凉得彻骨,让紧挨着他的自己都忍不住轻颤。

无瑕慢慢靠近了那人,想用自己那总是微凉的身子给予他一点温暖,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小侯爷躺在床上,看着那慢慢靠近自己的人儿,突然一伸手,将他拉向自己,继而却又如孩童般将头埋进了无瑕的怀中,静静的贴着他的胸膛,听着那微微有些凌乱的心跳声,深吸了口气。

“无瑕,你的怀抱好温暖。”

“我的身子很凉。”

“不,很温暖……”

“白炎。”

“嗯。”

“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里。”突然便心疼了那人孩子般无助的模样,无瑕伸手抚着他那微微弓起的背,双唇轻轻印在了那依然湿润的发间。

“无瑕。”

“嗯。”

“永远都不要死在我之前……我不要做被留下来的那一个。”

…………

“我也不要。”

失去你的痛苦,一次便已经足够!

“无瑕。”

“嗯。”

“我觉得,还是我来当被留下的那一个……因为,如果注定要痛苦,我宁愿那个人是我,不是你。”

第三百六十三章 长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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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25

门被轻轻拉开,无瑕跨出门外,南宫热河与白泽早已候在了院子里,见无瑕出门忙疾步迎了上去,无瑕轻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别吵他,还在睡。”

“他没事了吧。”南宫热河担忧的问道。

无瑕摇了摇头,关上门,走下了台阶:“一夜都睡得不安稳,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反反复复的辗转,天快亮才静下来。”正说着,见一道身影从院门走过,无瑕快步上前叫住了那人:“明威!”

明威站住身,回过了头。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着这张脸,那若笔墨勾勒的五官在清晨的阳光中明艳异常,清澈的眸子如流光般耀眼,一身白衣裹着纤瘦的身子,整个人如此不真实的站在那里,便仿佛一个虚无的梦境。

“无瑕公子……”似乎不太确定自己看到的一切,明威口中喃喃道。

无瑕没有回答,只是舒展了眉头,微微一笑。

是他!因为那眉间少见的一粒朱砂,那如泪珠般的痕迹映着如此美丽的一张脸,让人惊叹。

“你要走了吗?你的伤不轻,还是换了药再走吧。”无瑕说完也没待他回应,率先向着自己的房间而去,明威先是看了看他刚出来的院中,见到南宫热河与白泽之后声色不动的收回了眼神,然后竟没有拒绝,跟着无瑕返转而去。

“公子醒了?”弦伊端着药碗从长廊走过,见到无瑕与明威,忙随着进了门,放下药碗便去打水。

“以后还是少喝点酒,伤身子。”无瑕从小柜中拿出锦盒打开,明威看了一眼,道:“不用了,我跟过来,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还是换了药吧,昨晚上匆匆忙忙的,或许有没有顾到的地方。”

见无瑕拿出了换药的东西,明威走到桌旁坐下,敞了衣襟露出后背,无瑕却在即将接触到他身子的一刹那顿了下来。

昨夜情形有些混乱,自己搂住他的身子时本是反射性便想推开的,可是后来整个精力被他身上的伤分散了,所以竟没了那种抗拒,然现在……

纤长的十指在空中顿住,无瑕一时之间进退不能。

“我来!”鬼翼从门边经过,看见了无瑕踌躇的模样,疾步而入,道:“我来吧,公子去梳洗了。”

弦伊打水进了门,无瑕适时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将东西放在桌旁,返身去了梳洗架旁。

鬼翼看着明威后背的伤,本不想问,却实在忍不住,手中不停,口中问道:“看你也是身负武功之辈,却为何……”

“鬼翼,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他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无瑕轻声制止了鬼翼的话,明威闻言低头一笑,道:“公子果然好性情,咱们本是萍水相逢,明威却叨扰了两次了,实在很不应该,却不知公子在这临安城还要呆多久。”

“等朋友回便离开,或许半月,或许一月。”

“如此,便请公子在此地小心一些,这临安城不是什么安静的地方,特别是家业庞大的,更需特别小心。”明威若有所指的暗示着无瑕,无瑕则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公子双颊怎么有些泛红?”弦伊在一旁看着无瑕,有些担心的问道:“昨夜淋了雨,可是受了凉?本来熬了姜茶,看公子和小侯爷睡下了便没送来了。”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皆是一愣,无瑕早起本就感到身子热,这会子被弦伊这暧昧不清的话闹得更是满脸通红。

“我是说――”弦伊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想要解释,却一时反而不知如何去说,见明威意味不明的去望无瑕,弦伊有些急了,忙忙道:“我们家公子跟小侯爷……他们……”

“丫头,早上吃什么,拿了来。”无瑕打断了弦伊的话,走到桌旁看了看碗中的药,道:“什么药?”

“怕公子受了寒,早起刚熬的,吃了东西再喝吧,省得伤了胃。”

无瑕却端起药碗仰头喝下,以缓解刚才所带来的窘迫,碗还未放下,就听门口传来了一声埋怨:“怎么起了也不叫我,无瑕。”

屋内除了明威之外的两人皆低头闷笑了起来,无瑕一口药还含在口里,听见那人说话便是一呛,小侯爷踏进屋内,看无瑕满脸通红捂着胸口咳嗽,忙走到他身边道:“怎么了,喝药呛到了?”话一完,却伸手一探他的额头,惊道:“好烫,定是昨晚上淋雨着了凉,怪我大意,搂着你的时候竟觉得很暖和,没想到你是生病了。”

“白炎!”无瑕打断了小侯爷的话,看着他那无辜的表情,不禁一声长叹,现在当真已经是撇不清了,便,随他去罢。

“先吃了东西,等会你还得去陈忠家吧。”

“是,我带着南宫白泽一块儿去,你便在家休息,让弦伊好好照顾你,受寒发热对他人来说没什么,可是对你却丝毫马虎不得,我不在,你要乖乖喝药,不许使了小性子,饭也要好好吃,没胃口便吃点清淡的。”小侯爷伸手拢了拢无瑕颊边细发,宠溺之情自然而然的散出。

“我想陪着你。”无瑕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轻声道:“我想一直在你身边。”

“咳咳――”

他二人缱绻情深,一言一行皆由心生毫不做作,让一旁看着的众人羡慕之余却也漾起了尴尬,南宫热河适时的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公子放心,我们会看着小侯爷,也不会让他累着,公子身子不好,便在家休息,否则小侯爷心中不安必定更加伤神。”

无瑕这才醒悟过来,手一缩,心底便涌起了几分懊恼。

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要是白炎在眼前,自己就如着了魔,眼中便看不到其他人似的跟他一起胡闹了。小侯爷看他略带懊恼的神色,不禁微微一扬唇,露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

好可爱的无瑕,明明沉浮权斗中这么多年,却依然有着孩童一般无邪的一面,那鲜为人知的性格在他不设防备之时全然展现,让人心动。

他们的相处何其融洽,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风景中的点缀,除了自己!

低头自嘲的笑了一声,明威起身道:“多谢公子收留,明威便告辞了。”说话间将衣衫整理整齐,小侯爷回头看着明威,突然道:“在下孟白炎,你叫明威?”

明威知面前那人定已经怀疑自己身份,自己在衢州与他交过手,肩头枪伤便是拜此人所赐,而昨日定也已经暴露在此人眼前,然就算他怀疑,没有证据,也定当奈何不了自己,思及此,遂微微一点头,道:“明威!”

小侯爷却并没有追问,只一抱拳,道:“昨日对公子有所冒犯,还望公子见谅,你身上有伤,还是细细调养得好,酒便少喝,否则就算身子再好,也经不起折腾。”

明威明显的有些发愣,他本以为小侯爷会追着他质问他,甚至是逼问他,谁知小侯爷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让他注意了身子便不再多言,如此一来,倒让他瞬间感到了无所适从。

他二人究竟是怎样的人?他们的相处方式如此奇怪,两人身边跟着的皆是身怀武功之辈,这孟小侯爷是奉皇命而来,那么,无瑕公子呢?他又是什么身份?

心中转念,话语竟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公子与川蜀绣庄究竟有什么关系?”

很是诧异明威突然问出这么一句,然无瑕马上想到了他曾跟在龙少聪身边,而龙家一直打压着川蜀绣庄,所以他必定会对自己的身份有所疑问,想到这,无瑕微微一笑,对明威道:“川蜀绣庄,是无瑕手中家业。”

明威的心头猛的一跳,他抬眼看着无瑕,然后却没有再多言一句,只抱拳一揖,转身而去。

他竟是川蜀绣庄的主人!

明威踏出桃乐轩,回头去望那三个大字,心中的烦闷愈发鲜明。

他这么年轻,居然会是川蜀绣庄的主人,而川蜀绣庄,却正是龙家要全力对付的对象。

远离这里!

自己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更不应该去接近那剔透得如同娃娃般的人儿,他那么纯净,而自己,不过是个手中血债累累的杀手而已。

“无瑕,无瑕?”

“嗯。”

无瑕回过神来,收回目光,轻轻道了一句:“他好像很孤单。”

双颊被那人一把捧住,小侯爷强迫无瑕抬起头望着自己,略为不满的道:“不许看别人,无论是男人或是女人都不许看,更加不能在心里想着。”

“你怎么这么孩子气。”无瑕颇为无奈的瞥了那人一眼,突然想到他昨夜弓着身子埋在自己怀里的神情,心头涌起了一丝疼惜。他似乎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可是,谁又知道每日夜深人静之时,他也会落下伤心的泪水呢。

越是坚强的表象之下,埋藏着越是脆弱与敏感的心,他总是用那种玩世不恭来拒绝他人的靠近,而当他背离所有人时,却又会剥开层层伪装,将自己的心撕扯得鲜血淋淋,这样子的一个男人,又怎能让人不心痛,不心动。

“你吃了东西便歇着,没事不要乱跑,听话。”

“我会想你。”

小侯爷带着南宫热河与白泽离去了,无瑕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痴痴的愣了神。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白炎,其实我也不舍得你做留下来的那一个,若有一天,你果真先我而去,我定不会让你一人孤单九泉,我们既生不能同衾,那么便死而同穴,这样子,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指尖轻抚过屋内的每一件物品,小侯爷眼中泪水哗然而落。

这便是陈忠这十一年来的生活,双腿尽废的他每日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是抱着一种怎样的信念在等待着与自己的再一次相见,他的心中对于自己又是有着怎样的期盼哪!

――――――――――――

“陈忠,我的娘亲是什么样子的?”

“炎主子,老奴捏个泥人给你,夫人是极其美丽的,只怕老奴的手艺不精,捏不出精髓所在。”

――――――――――――

小侯爷的指尖顿住了,那靠着墙角的小柜里放着两个泥人,与儿时记忆中那人的手艺一般。

“爷爷说,这是他的希望。”陈忠站在一旁看着那两个泥人,哽咽着道。

小侯爷含着泪水笑了。

这是陈忠曾给自己捏过的娘亲的模样,那粗糙的泥塑,却是那艰难岁月里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希望,旁边这个,便是儿时的自己,那么小,他却捏得那般细致,然就算只是泥塑,他都不曾将他自己捏一个与这两个放在一起,他说过,自己是他的主,是他的天,尊卑永远不能逾越,他便是那般用他的一切呵护着自己……

“炎儿不孝啊,为何现在才找到你……炎儿甚至还来不及孝敬你……”

“小侯爷,你跪了一整个下午了,起来歇会儿。”南宫热河伸手去扶那直直跪在灵柩前的人,小侯爷搭着他的手站起,却因跪了一下午,双腿麻木得失去了知觉,转身之时一个趔趄,手撑在桌面才没跌倒,那放在桌边的泥人却被他碰下,那泥塑也不知捏了多少年,竟随着那一跌裂成了两半。

糟糕!

小侯爷急急蹲身拾起泥塑,却意外发现那泥塑中竟露出了一卷纸角。

这是什么东西?

小侯爷起身坐到桌旁细细看着那泥塑,南宫热河在一旁轻声道:“好像是张纸条。”

小侯爷本不愿破坏那泥塑,却因它早已跌坏,且不知为何泥塑中会藏着纸条,是以小心翼翼的将之敲开一个缺口,拿出了一个完整的卷成筒状的纸条。

纸条已经泛黄,或许是因为密闭的缘故,竟没有霉变和模糊,将纸条展开一看,小侯爷与南宫热河都愣在了原地。

手中一紧,将那纸卷握在了掌心,那两人皆是惊疑不定,纸条上只简单几个字,写了一个生辰八字,可是,这又是谁的生辰八字,陈忠为何要将它藏在泥塑之中?

小侯爷心有疑虑的展开纸条又瞧了一遍,眉头渐渐深锁。

“戊辰癸亥丁卯丙午。”

这难道是自己的生辰八字吗?若按小的算,这的确跟自己的生辰同了年份和时辰,可是月份和日期便不得而知了,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几月出生的。

“这生辰为何如此熟悉?”南宫热河在旁喃喃自语着,刚回了头,便见白泽匆匆进了门。

“小侯爷抽空回趟军营,刚才莫将军差人来报,夫人从成乐给小侯爷带了东西来,让你得空去军营瞧瞧。”

“娘亲定是挂念我了,也好,天快黑了,咱们先去军营再回桃乐轩。”将字条收好,又将泥塑放在一处包好拿起,小侯爷抬步向外而去。

出了门,小侯爷返身去找陈忠,南宫热河则在踏出门的那一刹终于想到自己为何会觉得这生辰八字熟悉了。

戊辰癸亥丁卯年,却不是同了当今圣上的生辰八字么!想到这,南宫热河不禁哑然失笑,也没跟小侯爷提及,只与白泽在外静静等候,待小侯爷出来之后随着他一同向着军营而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 风云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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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26

小侯爷进门之后直奔了无瑕房间而去,南宫热河与白泽手中拿着大包小包跟在身后也进了门,到了房间才发现弦伊撑着额头打着盹,无瑕却静静的躺在床上。小侯爷到了床边伸手一摸,不由得便是一惊。

“怎么这么烫?喝了药没好么?”

听见说话声,弦伊睁开了双眼,见几人回来,忙起身到了床边一探手。

“苦了,怎么还是这么烫!”

“喝了药了?”

“下午请了大夫,让鬼翼抓了药喝了,大夫说公子身子虚,不敢下猛药,就开了较轻一点的解表药,说让发发汗,可是都这么久了,怎么一粒汗都没有呢?”弦伊当下便着了急,无瑕听见说话声,身子一动醒了过来。

“回来了?”挣扎着便要起身,小侯爷忙一伸手将他按住,道:“别动,身子烫得像火了,怎么不出汗?弦伊,再拿床被子来。”

“乏力得很。”无瑕舔了舔唇,平日里粉色的唇此刻因高热而泛着苍白感,双颊堆着极不正常的酡红色,清澈的眸中里也似蒙上了一层薄雾,透着慵懒之色,整个人倦怠之极,十分无力。

“拿水来。”小侯爷扶着无瑕伸手去要水,那抱着东西的两人忙放了去倒水。

口干得厉害,无瑕喝得有些急,小侯爷心疼的抚着他的后背道:“别急,又不是只许你喝一杯。”说完让南宫热河又倒了一杯,待无瑕喝完将他放好,抚着他的额头,轻声道:“等会儿再喝次药,这汗憋在身子里不出来可不行,你现在烫得像个火炉子,让弦伊拿几个鸡蛋来能煨熟了,那蛋还能带着香味,倒能卖上个好价钱。”

无瑕听他又开始胡闹,也不理他,双眼一闭,开始赶人:“去歇着,忙了一天,明日还得送灵柩上山,当心累着,垮了身子。”

“我身子骨好,奚昊说我是牛犊子,当初那么重的伤都能迅速恢复,这点事,累不了我。”说话间弦伊又拿来了一床被子来盖上,无瑕感到身上负重又沉了几分,不由得便是一阵烦乱,蹙着眉头睁开了双眼,道:“拿走,压得便要透不过气来了。”口中说着,双脚便在被子里不老实的踢蹬起来。他本就发着热,十分不耐,这会子被子又加了一床,感到身子酸软愈发难以动弹,很是难受,是以竟不管不顾的拗上了性子,踢起被子来。

“别动!”小侯爷伸手按住被子,见无瑕睁着双眼望着自己生气,顿时忍不住轻笑出声,捏了捏他的鼻尖,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不捂着汗怎么出来。”

“拿开,愈发难受了,气都要喘不过来了。”无瑕不管不顾的便去揭被子,小侯爷见状身子一俯,双臂张开扣住了他身子两边的被子往下一压道:“都出去。”

无瑕被他那一俯身压得有些发慌,见弦伊三人便要出门,忙一侧头叫道:“不许走,要走把这人也带走,省得在这里闹腾。”

小侯爷却只笑着越凑越近,无瑕顿时更加慌乱,身子不再乱动,雾气蒙蒙的双眼恨恨瞪向了那人,本就绯红的双颊更是发烫,耳听门被碰上,无瑕扬手便要打人,小侯爷动作迅速的躲开,直起了身子。

无瑕稍稍舒了口气,动了动身子,道:“赶紧走了,明日还要早起。”

“好!”小侯爷口中应着,却开始动手脱衣,无瑕一惊,努力撑起抓起软枕便朝他丢去:“不许胡闹,总让人看了笑话,成何体统。”

“他人如何想我不在乎,你知我不会逾越礼法,你身子好烫,喝药不发汗,盖厚了你难受,便让我抱着你,你病着,我怎么睡得着,在你身旁我便安心。”话说完,已经脱了衣服,只着薄衫揭被上了床去。无瑕往后一退,还没来得及动作,已被那人一拉入怀。

“白炎!”

“嘘,别说话,你乏力便闭着眼睛,被子再暖又怎能抵得上身子暖和。”小侯爷伸手揽着无瑕的肩,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抚摸着那柔顺的发丝:“你身子总这般弱,当真应该好好治一治了,知道吗,奚昊现在在相思谷,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时之间难以向你说明,但他在那里很安全,等这里的事情完了,你定要让我带你去找他,将你这病好好瞧瞧。”

“奚昊在相思谷?是缠绵带他去的吗?”无瑕诧异出声,头刚抬起,却被小侯爷一个轻按又贴在了胸口:“别乱动,我在培养气氛呢。”

无瑕终忍不住扑哧一笑,伸手按在了小侯爷的胸口:“当真脸皮厚得不行,这世上为何就有了如此一个你呢。”

“那你呢,这世上,却又为何有了这样一个你呢。”

那低语绕在耳畔,无瑕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不再抗拒那人的贴近,反而伸出手从他的臂下绕过,紧贴在了那张扬着热气的胸口上。

“白炎……”

“嗯。”

“那棵系满了红巾的大树,好美。”

“我走时,知你必定会追来,可是我无法再等下去,身边那么多将士,我不能罔顾他们的性命,所以,我将红巾一条,一条的系上,我知道你一定会看见,也一定会感受到我系红巾时的那颗心。”

“嗯。”无瑕低低应了一声,安心的闭上了双眼,就那般靠在那人的怀中睡去。

夜过半,弦伊敲门而入,小侯爷轻声唤了无瑕,起身又喝了一次药,发觉他的身子隐隐的开始发汗,发间也开始润湿,便让弦伊拿了干净衣衫放在一旁,果然喝药后不久,无瑕开始出汗,火热的身子终于渐渐退下了热气,浑身却如同水浸,肌肤上密密的全是细汗。

“别再搂着我,省得将你的身子也打湿了。”

“这汗出得太猛了,明日必定虚,我去拿长巾来给你擦擦,换了衣裳,免得再次受了凉。”

见小侯爷起身,无瑕突然轻声唤住了他,神色中有了一丝不自在:“去唤了弦伊来吧,你正好也去换换衣裳。”那声音越来越小,发觉小侯爷去而复返,无瑕将头往被子里一蒙,透着鼻音道:“不许再跟我说浑话,让弦伊来给我换衣裳,你回去睡,不许再呆在我的房间里。”

紧抓的被子骤然一轻,无瑕抬眸仰头,心被那突如其来的热气逼得一梗,然后突突猛跳起来。小侯爷俯着身子,黑发从脑后垂落而下,蜿蜒在无瑕身旁,温热的指腹轻轻抚过那秀美的眉角,然后将双唇紧紧的覆在了那人儿略带凉意的唇间。

呼吸便那般不顺畅起来,无瑕有些无力的想要躲闪,却被那人缠得无处可逃,那人的气息将他卷入,令他渐渐乱了一切,竟在那追逐中腾起了一丝欲望。不想推开他,喜欢他的吻,喜欢他衣衫上龙涎香的味道,喜欢他的碰触,身子竟不由自主的便贴近,想要渴求更多。

那吻缠绵悠长,直到两人皆透不过气来,才慢慢分开。

“不要折磨我,无瑕。”小侯爷将头抵在了无瑕的额间,说话间忍不住又碰触了那人儿此刻已经火热的双唇,声音中透着暗哑与压抑的欲望,眸中却闪烁出一种毫不掩饰的渴望:“天知道我有多渴望靠近你,我想待在你身边,陪着你,看着你,想要睁开双眼便能见到你;可是无瑕,我不会对你做出任何你不容许的事情,相信我,无论我有多强烈的想要得到你,我都绝对不会强迫你,伤害你!”

无瑕依然轻喘着,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逃离这人给予的拥抱,明知靠近他会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沼,自己却依然无可救药的往下跳,不能逃离,因为逃离不了。

“我让弦伊来给你换衣裳,完了再过来陪你,你乖乖的,不许再抗拒我。”那温柔的呢喃若涓涓细流,让无瑕刚刚垒砌的防备瞬间崩解,他伸出手指,抚了抚那人的唇角,浅浅一笑:“去吧。”

夜晚的敲门声总是格外的惊心,弦伊刚给无瑕换完衣裳,听前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当下便是一惊,顷刻间听鬼翼在外与人说话,正欲去问个究竟,才发觉无瑕竟挣扎着下地出了门,到了自己身后。

“何事?”无瑕的话语中透着不安,弦伊一见忙转身将他一挡,道:“鬼翼在前院了,公子赶紧回去躺好,刚出了汗,这一起床一折腾,不定便又反了。”

“出了汗好多了,去瞧瞧,这夜半来敲门定是出了急事。”

正说着,鬼翼疾步奔入,借着夜色见他神色凝重,无瑕心头没由来的便是一阵慌乱,几步下了台阶,急急问道:“谁来过?说了什么?”

鬼翼微微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如实告知,小侯爷换了衣裳进了院子,见无瑕竟出了门,忙走到他身旁道:“怎么出来了?”

“鬼翼,告诉我!”无瑕反手抓住了小侯爷的手,发觉他的身子在夜风中轻颤,小侯爷有些着急,回头对鬼翼道:“出了何事?无瑕在问什么?”

“是绣庄的伙计刚才来报,贡品运送途中出了问题,行至云岭,遇到了大批匪患,虽然官兵尽力保护,却依然丢失了一箱绣品!”

“昔阳哥哥和弓呢?可有事?”

“霍大哥与弓皆无碍,但是贡品丢失兹事体大,霍大哥令人八百里疾驰,说当初绣庄还有一批半成品,让大家连夜赶制,希望还能补上漏洞,否则只怕想不受牵连都是不能。”

身子一晃,无瑕感到了一阵眩晕,小侯爷扶他稳住,道:“别急,绣庄现在定已经在连夜赶工,待绣品赶出来,我去军营挑几匹好马日夜兼程送入东都,定不会有事。”

无瑕轻叹一声闭上了双眼,他并不怕绣庄受到牵连被朝廷怪罪,之所以竞选贡品,只不过是想要将绣庄的生意扩大化,赚取更多银两用以发展丹阳和云河的势力,然若果真最终得不偿失,大不了便放弃此处,只是这样一来,便会连累了绣庄中大批绣工失去赖以生存的生计,流离失所,难以周全。

“弦伊去拿了披风来,我要去绣庄。”无瑕说着便去推小侯爷的双手,看他着急,小侯爷也扬声叫了南宫热河和白泽,一行几人一同出了门直奔了绣庄而去,当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桃乐轩对面的飞檐处慢慢现出了一个身影。

那绣品终究还是出事了,却不知龙家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明威望着那一行远去的身影,眸中含着深意,一个飞跃隐入夜色,再难寻见。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一步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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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27

川蜀绣庄此刻正通火通明,绣庄上下共百余名绣工皆在细细做活,虽然人很多,却静得仿若无人,大家都在一丝不苟的完成着手中活计,还好这些绣品皆是半成品,倒不至于慌乱难以自持。

无瑕从人群中走过,唤来周明海低声道:“记得以前绣庄有上好的鲸油烛,去点上四盏,将三年前我带过来的琉璃灯罩罩上,烛火太暗,仔细伤了大家的眼睛。”

周明海一听便是一愣,继而低低回道:“那琉璃灯罩庄主十分珍惜……”

无瑕浅浅一笑,示意他照做:“东西是死物,人才是最重要的,大家现在为了川蜀绣庄全力一搏,无瑕岂会在意那所谓贵重之物。”

“是!”周明海应着唤了人一同去点灯火,小侯爷到了无瑕身后,伸手揽住他的肩头道:“大家都在做事,你虽聪慧,然这刺绣的功夫却是不会的,你要来了才安心,我便让你呆在这里,不过既然帮不上忙,便去偏厅歇着,刚退了热,可不能熬夜,你经不住的。”

见他如此说法,无瑕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偏厅,那房间内阁放着平日里休息的软榻,弦伊找了干净的褥子换好,无瑕因刚退热,来绣庄的路上被冷风一吹,身子感觉又有些反复,十分难受,是以躺上塌去,辗转一会儿,终渐渐睡去了。

待他睡着,小侯爷唤了南宫热河和白泽到了一旁,低声道:“此事恐怕有蹊跷,贡品运送都极其严密,一般匪患求财当不会如此不顾一切,咱们都知道无瑕的身份,他身边的人武功都不会弱,绣品不过十箱,霍大哥和弓都在,临安官衙和军营护送那么多人,怎可能连十箱绣品都看不住。”

南宫热河闻言一惊,急声道:“小侯爷是怀疑有内鬼,趁大家不备换走了绣品?”

“倒极有可能如此,云岭在崇庆地界,崇庆如今的郡守章达楷你可还记得?”

南宫热河锁着眉头细细一想,突然出声道:“就是当年带着武相的举荐信来成乐求官职,被咱们捉弄掉进凤凰湖的章达楷么?”

话一出口,小侯爷嘿嘿一笑,当时他与南宫热河刚过十四岁,章达楷带着武凡中的举荐信来到成乐求官职,章达楷那年二十六岁,因是武相举荐,是以言语傲慢,趾高气扬之态令人厌烦,威武侯爷倒是对他还算客气,给了他一个不咸不淡的小官职,而那以顽劣让人敬而远之的孟小侯爷却常带着一干人等将他整得狼狈不堪,一次逃跑之时更是令其失足掉下凤凰湖,偏偏那章达楷不识水性,差点淹死在湖中,被捞上岸之后,不顾威武侯爷挽留,连夜离开了成乐,自此再无音讯,直到后来小侯爷进了东都,无意中得知他竟被武相强行安插了崇庆郡守一职。

见南宫热河对着自己摇头,小侯爷讪讪的挖了挖眉头,道:“当年的事你也有份,别装得如此无辜。”

南宫热河冷嗤一声,道:“朝野上下谁人不知你孟小侯爷整死人不偿命,我记得当时那章达楷刚到成乐时眼睛长在头顶上,连见了侯爷都十分不敬,最后跑的时候却是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不见了踪影,当真是被你整怕了。”

“这临安龙家背后有相府撑腰,听无瑕说,又曾经是川蜀绣庄竞选贡品的对手,龙家的老爷子与临安郡守是八拜之交,绣品丢失处又正好处在武相的势力范围,这么多巧合,你们不觉得可笑么。”

“如此一说,这些都不是巧合,而是一个设好了的局!”

“蜀绣这几年深为富贵人家所青睐,此次更是击败了苏绣成为了钦点贡品,十箱贡品却只丢失一箱,你们以为如何?”

白泽听完恍然大悟道:“剩余的贡品自然还会进入宫中,然丢失了绣品,无论是官差还是绣庄都会受到牵连,而蜀绣名气已出――”

“只要川蜀绣庄一垮,龙家便会坐收渔翁之利,他们只要适时的站出来接手,便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击垮最大的对手得到了蜀绣的经营权。”

“商场如战场,生意人为得到利益同样可以不惜一切手段,而若垄断其经营,便如同掌握了巨大的财富,财富能带来什么,咱们都知道。”

财富能够带来名誉,地位,和军力!

“整个大晋当不止一个龙家,武凡中的手伸得太宽,他操纵着这些人为他敛财,然后发展兵力,与赫博多内外勾结,他的存在对于大晋来说便是一个毒痈,日积月累已经使其溃烂,要想将其剜除,当要舍得血肉,怕只怕,剜除之时整个大晋也已经伤痕累累,白骨森森!”小侯爷轻叹一声起身走到门边,站了半晌,回头对南宫热河和白泽道:“宫里定不日便有圣旨下来,此次衢州一事闹得太大,皇上必定震怒,然粮草已经丢失,咱们还得想办法追溯根源,找到出手之人,否则这种事情必定还会发生。”

“小侯爷可有怀疑之人?”

小侯爷却没有回答,只是回头去望天上明月,微微一笑,脑中浮现出一个人来。

明威!

脚步在门外来回踱了许久,明威抬头望着龙府二字,脸上不经意间闪过了一丝厌恶。

门口站着的仆人见他踌躇不前,忍不住下了台阶,讨好的到了他的跟前,道:“明威少爷,可是知道老爷今日回来,特地过来请安的?老爷刚到了不久,少爷进去吧。”

明威的眼中顿时现出了一种难言的神色,带着几分期待,却又夹杂着一丝痛苦,顿了顿,终还是抬步进了大门。

水榭长廊的守卫比平日多了一倍,明威冷冷的看着那一切,嘴角浮现了一丝不屑。

坏事做多了的人,自然会比别人小心几倍,且这一类人,必定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

走到门边便要开口,却被门内说话声莫名的压下了声音,明威站在门外,没有吭声,静静的听着门内的对话。

“相爷十分恼火,少聪,你这次事情做得很不漂亮。”

“爹爹,那孟小侯爷根本不像传闻中一般只是个顽劣不懂分寸的纨绔子弟,明威都伤在了他的手里,本来按计划,我们是将川西军拉去长逾,没想到他们很快便赶到了衢州,若不是咱们动作迅速,只怕损失远不止那么点。”

“明威受伤了?有没有事?”

只是简单的一句问话,明威的心头却突然便是一酸,他的唇嚅喏了一下,正欲推门,却又听那略带了苍老的声音道:“他是个杀人利器,平日里你多给他一点甜头,不要老是打他,他不过是爹爹年轻在外犯下的一个错误,若非还有点用处,爹也不会留他在龙家了,你若不耐,便当他不存在,需要了再叫他。”

伸出的指尖突然便颤抖起来,青筋暴露的双手紧握得咔嚓作响,明威的眼中燃烧着怒火,心却若跌入冰窖一般,冷得可怕。

“你在这鬼鬼祟祟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嚣张的嚷嚷声,龙怀宇提着个鸟笼子走到了明威身旁,不屑的看了看他,然后伸手推开了门。

门内两人与门外两人顿时面面相对,龙万云突见明威站在门口,脸色微微一变,龙少聪却冷冷一笑,斜觑了明威一眼,道:“你来得正是时候,你自己向爹爹请罪,衢州一事相爷可很不高兴。”

明威抬步跨入了屋内,一步步走到了龙万云面前,双眼不避的望着他,缓缓道:“原来我不过是你年轻时在外犯下的一个错误,那么我娘呢?她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龙万云被他问得有些恼火,拂袖转身,到了桌旁坐下,也不去望明威,只沉声道:“听说你受伤了,没事便去歇着,有事我会叫你。”

“我在问你,我娘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明威突然怒喝出声,声音之大令屋内三人皆是一惊,龙怀宇将鸟笼子一丢,冲上前便要去打明威,口中叫嚣道:“好你个野种,也敢如此大声跟我们说话,反了天了你。”

那两人还未来得及出声警告,龙怀宇已经一个趔趄,手臂被明威扭得反转向后,疼得跪在了地上。

“不要伤到他――”龙万云疾步奔上前,满脸心痛的伸出手,却又不敢强行从明威手中拉过龙怀宇,明威低垂着头,双眼却径直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带着一种嘲讽,口中发出了冷笑:“不要伤到他,你看看他,整天游手好闲,一无是处,你却处处袒护他,我呢?我为龙家出生入死,我又得到过什么?”

“你现在是想跟我算清一切吗?别忘了是谁养了你这么多年――”

“哈哈哈哈――”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明威松开了手,大笑着向后退去,看着面前那对自己毫无情感的父亲,轻轻的摇了摇头:“既如此,当初何必要了我娘,或者干脆在我出生的那一天便杀了我,养育,龙万云,你让我觉得恶心――”

“明威――”看着那不顾一切狂奔而去的人,龙万云的脸色一沉:“让人看着他,别让他闹出点什么事来,现在临安如此不宁,孟白炎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说那川蜀绣庄的幕后主子也出现在了临安城,看样子事情有些棘手了,去让人盯着绣庄的动静,若有何不对便马上来报。”见龙少聪转身便要离去,龙万云又叫住了他,似乎有了一丝犹豫,但马上便被冷漠的语气所代替:“明威若是有任何不轨的行动……”话语微微一顿,继而那人身子一转,背对着龙少聪道:“便杀了他!”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念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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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28

十一年的等待,换来的却只是一场别离。

小侯爷静静的站在陈忠的坟前,扬手撒上了最后一掬黄土。

或许那记忆有没有恢复都已经无所谓,因为自己的身世到了最后终究还是一个谜,除了那泥塑里面的生辰八字,除了无瑕头上扣着的那粒琉璃,自己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与前尘往事相关联的东西,便,随它去罢,不必强求!

这世上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何其多,一个生辰八字又能说明了什么呢!但是,自己并非成乐小侯爷这件事,是否要告诉无瑕呢?

养育之恩大于天,就算自己并非娘亲亲生,又能抛开成乐小侯爷这个身份,毫无顾忌的与无瑕在一起吗?

小侯爷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到陈忠面前对他深深一揖,道:“白炎谢谢你替我照顾爷爷这么多年。”

“小侯爷言重了,小人怎能受得起!”陈忠伸手搭住小侯爷的手臂,制止了他的一拜,憨厚的脸上带着一丝惶然,他从未想到自己的爷爷等的人居然是如此一位有身份地位的人,印象中爷爷总是坐在门外,仰头望着天空,口中叹着:“大晋的天哪,何时才能还以清明!”

逝去的人逝去了,而留下来的,却依然要活下去!

无瑕早起不见小侯爷,知他必定是去扶柩上山,心疼他这些日子没有得到休息,却也无可奈何,吩咐弦伊与鬼翼去买菜,想要好好让那人吃上一顿静心饭,别人或许总是被他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外表蒙蔽,自己却知他懂他,知道他在人后有着怎样的心酸与痛楚。

“公子等了我们回来再回桃乐轩吧。”弦伊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无瑕,虽然现在他的身子已经不犯热,可是脸色却苍白得可怕,大夫开的解表药分量并不重,实在是他自己的身子骨已经背不住了。

“无妨,我骑着赤霄回去,你们买好了东西便回来,昨夜睡着又出了一身汗,腻腻的实在呆不下去。”无瑕说完拿了面具去了前厅,周明海还在盯着绣工们赶工,无瑕将他唤到一旁,叮嘱了几句,然后带着弦伊鬼翼出了门,在门口与两人分手,骑马慢慢而去。

“赶紧走吧,买了菜好回去,这些日子公子与小侯爷都受累,咱们买点大补的回去炖汤喝。”

鬼翼回头看了看无瑕离去的方向,有些担心的道:“公子一人回去会不会有事?”

弦伊本就不放心,听他一说更是心慌慌,急急将他一拉,道:“那便快点走,完了好赶回去。”

无瑕骑着马慢悠悠的行在街道上,阳光灿烂的照着身子,让他感到了一丝暖意。本就知道此次贡品上京不会顺利,还好霍昔阳与弓都没事,便尽力补救一下,若能保住绣庄,也免得累及这些靠着绣庄生活的伙计们。

身后突然传来喧哗,一匹烈马从街的那头猛的冲过,行人们纷纷向着两边躲闪,更有人闪避不及跌倒在地,那骑马之人却不管不顾,只管打马狂奔。

无瑕回头看了一眼,在那马掠过之时大喝一声紧随而去。

“明威――”两马齐驱,无瑕叫着那人试图让他停下,明威侧目望了他一眼,没有停下,反而狠狠一踢马腹,向前疾驰而去。

他怎么了?脸色如此可怕,那眼中似乎还含着泪水!

无瑕不知自己为何要紧随明威而去,似乎是因为两次不经意的交集,亦或许是当初他离开时那寂寥的背影触动了自己心底的那根弦!那种孤独感与当初的自己何其相似,他应是渴望着融入正常的生活,却因为某种不得已的原因而缩在了孤寂的世界里。

马蹄踩得落叶飞溅,耳中渐渐有了低鸣,无瑕甩了甩头,身子在疾驰中开始轻晃。

不行了,高热之后出汗过多,身体水分丢失,晚上又没睡好,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陷入了低谷,这一路疾驰又消耗了过多的体力,实在已经无力支撑。

“明威,停下!”无瑕虚弱的叫着那人,然后无奈的勒马停住了步子。

似乎发觉了无瑕的不对劲,明威终于从狂怒中冷静了下来,他拉住缰绳,停下马,却远远的立在一旁,并不靠近。

发觉明威停下,无瑕微微松了口气,努力挺直了身子,扬声道:“出了什么事?你在生气?还是……伤心?”

明威没有回答,只冷冷的看着无瑕,菱角分明的唇角突然一扬,大笑了起来:“你算是关心我吗?我明威曾几何时便成了你的朋友了?让你不顾自己的身子拼命的追赶。”

“我只是――”话还未完,那人的身子突然暴起,一个飞跃直袭而来,无瑕一惊,拍马而起,脚步一点,翩然向后退去。

“明威!究竟怎么了?”发觉那人来势汹汹,无瑕有些诧异,身形翻转间从枝叶中穿过,衣袂飘飘,任明威再如何追赶竟都无法追上。

“果然深藏不露,便让我来看看你功夫如何!”明威说完伸手从腰间一抹,一柄软剑闪烁着寒光径直向着无瑕刺去,无瑕见他势头不减,知道退让已是不能,袖中金丝一滑,迎击而上。

当发觉对面那人手中武器竟是一根金丝时,明威大为诧异,然丝虽小,那人的内力与武功却无法小觑,金丝在他手中若有生命一般进退自如,一时之间竟缠得自己退不了身!

胸口突然若被重击,无瑕口中一喘,知道已经力竭,无法再与明威僵持下去,正欲开口说话,真气却就此涣散,顿时一个后仰,直接从半空跌落而下。

明威心头一惊,伸手便去抓无瑕,下坠的力量令两人急速掉落,发觉便要摔下地面,明威在空中一个轻甩,两人顿时换了位置,等落地之时,他的背部重重撞在地面,而无瑕却跌在了他的身上,毫发无损。

“你没事吧!”明威急切的抬头看着胸口那人,无瑕只抬眼望了望他,话未出口,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小侯爷带人回到了桃乐轩时已是午时,发现桃乐轩空无一人不禁便是一愣。

方才去川蜀绣庄时周明海说无瑕等人巳时便已经离开,于是他才带着南宫白泽匆匆而回,想看看无瑕身子是否好了些,还要不要另请大夫再瞧瞧,结果回来之后竟不见一个人影。

门一声轻响,弦伊和鬼翼提着东西进了门,见小侯爷站在院中,弦伊笑着一示意,指着鬼翼手中的鸡道:“今日让你们尝尝正宗的八宝鸡,小心别馋得打起来。”

小侯爷却越过他两人的身子往后一望,道:“怎么这会子才回,周大叔说你们巳时便离开了的,无瑕竟也跟你们胡闹了,他人呢?”

弦伊听他问话脸色便是一变,将手中东西往地上一丢,也不回答,直冲了后院而去。

门一扇接一扇被推开,弦伊一瞬间感到手脚冰冷,小侯爷见她神色不对,跟在后面将她一拉,急促的问道:“怎么了?难道他不是跟你们一起回来的?”

弦伊已经慌得手足无措,话语中带着哭腔,使劲的甩开小侯爷的手便往外奔:“我说了不能让他一人回,可怎么好,这会子还没到,骑了马的,怎可能现在还没到,如何是好!”

小侯爷听她说话便知出事了,无瑕心思缜密,不可能去了何处而不交代,唯一的可能是,他在回来的途中出了问题。

想到无瑕依然虚弱的身子与此刻临安城动荡不安的局势,小侯爷的心被猛的一揪,身子一动向外疾奔:“都出去找,大街小巷,注意问问可有人看见他的去向!”

那一行人急匆匆的出了门去,然后四下分散,顺着每一条街道小巷细细寻找。

天色渐渐暗淡,郊外的一间小木屋中亮起了烛火,明威回身看了看那额间渗着汗珠的人儿,然后走到桌旁拧干了帕子上的水,到了床边俯身拭去了他额间细汗。

好烫!他在发热!

长长的睫毛不安的颤动着,无瑕的双颊再次呈现出酡红色,他似乎做了什么梦,那泛白的唇在喃喃低语着什么?

慢慢凑下身子,附耳倾听,明威听到那人口中断断续续的话语:“娘亲……不要……不要丢下我……”眼角渐渐渗出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打在了明威放在枕边的指间,抬眼看着那晶莹的泪水,明威的心突然被触动。

他梦到了什么?!娘亲!莫非他也是自小便没了娘亲,跟自己一样,是个无人疼爱的孩子?

“白炎……白炎……”

他在叫那人的名字!可是为何他会如此伤心?他们明明便住在一起,且关系亲密,却为何在梦中呼唤那人时还会落下泪水?!

手指不由自主的伸出,轻轻抚在了那张美丽的脸上。

感受到了一丝凉意,无瑕下意识的睁开了双眼。

心头倏然一惊,明威快速收回了手指,霍然起身向后一退。

无瑕却只是微微睁了睁眼,模糊不清的视线令他根本无法看清眼前之人,他努力想要动下身子,却发觉全身酸软无力,无法动弹。

“明威……”

明威有些慌乱的返身将帕子浸入水中,拧干,然后到了床边蹲下,将帕子搭在了无瑕的额间。

“我并非有意挑衅你,我当时心情太糟糕,只想发泄一番,却忘了你本就病着,根本不能强行动用真气。”

“你没事了吧……”

“你为何――为何还来问我有没有事,你自己都病成这样了。”明威愧疚的望着无瑕,深锁的眉头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着那人儿虚弱的容颜,愈发的让他心底不安。

“因为,很多时候,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身份和所走的道路,但我们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心,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你好孤单,一如当年的无瑕,那么无助,所以我想帮你,可是,你却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你若知道我是什么人,恐怕,会避之不及吧。”明威深吸一口气,自嘲的浅笑起来。

“你若知道我是什么人,恐怕,也会避之不及了吧。”无瑕也浅笑着叹息了一声,语气中透着无限的落寞:“我姬无瑕手中血债万千,早就已经洗不净了,你却还当我是好人么。”

明威被他的一番话怔在了原地,口中喃喃道:“那么那孟小侯爷……”

“他是好人,对我很好,可是,我却根本配不上他!”

看无瑕那瞬间落寞之色,明威心头微微一痛,不再问他,而是伸手道:“我送你回去,天已经黑了,你不见了,他……他定急坏了。”

无瑕这才抬眼去望木屋的窗子,见窗外果真墨色尽染,不禁便是一急,挣扎着起身,道:“竟到了这个时辰,大家定在寻我了。”

发觉明威伸手来扶自己,无瑕下意识的便要躲开,却终究没有躲过,当明威伸手碰触他的那一刹,他意外的发现自己竟没有了抵触,那种旁人一碰触便会呕吐的现象居然消失了!

明威并不明白无瑕那一瞬间躲开自己是为了什么,见他并无太大反应,遂扶着他出了门上了马,看他坐在马上微微弓着身子,想他定是身子虚弱无力支撑,遂一个飞跃到了他的身后,无瑕一惊,身子一动便要说话,明威却已经环过他的双臂拉起了缰绳,道:“坐稳了!”

一声大喝,明威策马向着城内而去。

那一行人已经顺着大街小巷每一个角落都寻了个遍,小侯爷见人便问,很多人都被他那神色骇住,吓得躲在屋内不敢出来,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小侯爷心急如焚,正要返身叫南宫热河回军营调集人手,便听弦伊在身旁指着远处欣喜的大叫道:“公子!”

小侯爷抬头去望,见赤霄从夜风中疾驰而来,背上那人白衣习习,面覆金丝,却不是无瑕还会是谁,正待奔上前去,见他身后竟还有一人,双手环住他的身子与他共骑一骑,踏夜而来。

小侯爷顿住了步子,心中没由来的便是一堵,因为他已经看清了那人是谁。

明威!

无瑕为何与他在一起?又为何会同骑而归?!

第三百六十七章 背离只因难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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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29

明威知道自己此刻该做的事情就是从马背上下来,然后将无瑕交给那人,可是,想到无瑕刚才落着泪说自己根本配不上那人的情形,他的心头却又掠过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双手微微紧了紧,他低头轻声道:“回去再说。”然后竟便那般带着无瑕从众人面前行过,离去了。

小侯爷呆呆的立在原地,等马蹄远去,才怔怔的回过身,无瑕在马上回眸望着他,可是因已经十分虚弱,唇嚅喏着最终也未能叫出他的名字。

“咱们也回去。”发觉小侯爷依然愣愣的站在原地,南宫热河伸手碰了碰他的肩头,小侯爷这才反应过来,疾步跟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而去。

马儿终究快于人力,当众人回到桃乐轩,无瑕已经躺在了床上,明威正倒了水给他喝。听脚步纷沓声,无瑕有些急切的抬头去看门外进来的人,众人一拥而入,弦伊奔到床边抹着泪道:“骑马走的,怎么到现在才回,吓死我们了。”

无瑕没有说话,眼神越过众人去看那一人,小侯爷静静的站在人群之后,竟没有上前来,一霎间,无瑕突然感到了一种空虚,抬眼看着他,想要跟他说话,却被人群阻隔,只一瞬,便不见了他的踪影。弦伊见他脸色苍白,身子润湿,返身赶人道:“公子的衣裳湿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要给公子更衣。”

明威放下茶杯,率先走出了门去,众人紧随其后,然后门被关上了。小侯爷本一人立在门外,见大家都出来,似乎不太想靠近,于是一个人慢慢走到了长廊旁。

“小侯爷!”南宫热河从刚才便察觉不对,开口唤了一声,小侯爷回过神,情绪无很大波动,眉宇间透着疲倦,听南宫热河唤他,低低的回道:“一会儿给无瑕熬了汤送去,我倦了,去休息。”说完竟转身往南院而去,明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渐渐陷入了沉思。

“公子究竟去了哪,小侯爷都要急疯了。”弦伊口中轻怨,帮着无瑕换了衣裳,无瑕十分无力的靠入软垫,半坐半躺,轻声道:“遇到了明威,所以耽搁了。”

弦伊的双手一顿,抬眼看了一眼无瑕,道:“说起来,公子竟与明威同骑而回,公子不是不能忍受他人碰触么?”

无瑕的思绪因心底那人的远离而有些迷离,听弦伊说起,才想到自己似乎是没有抗拒明威的碰触,那种被他人一碰便忍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消失了。

无瑕有些发愣,那害怕别人接近的恐惧感是何时没有了的?

脑海中突然重重叠叠全是那人灿烂的笑容。

是白炎!是他的相伴让自己重新燃起了对别人的信任,是他让自己不再害怕他人的碰触,他便如同一缕阳光,总是那般明亮照耀着自己的周围,让人安心。可是,他今日为何离自己如此远?

无瑕有些不安,他蹙着眉头细细想着刚才那一幕,想到那人在看见自己出现时从喜悦到安心,然后再到沉默的神情。他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十分倦怠,对了,他定是困了,倦了!从衢州一役到陈忠的死,再到自己生病,贡品出事,然后是今日自己突然不见,铁打的身子也已撑不住了。他有多久没有安心睡过一觉了?就因为平日里什么事他都挡在前面,让人以为他便果真是那永远不知疲倦的铜皮铁骨,可是,他同样是人,饿了要吃,困了要睡,是自己太任性,让他受累了!

双眸一垂,无瑕的心里突又涌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又似乎,他生气了?是气自己突然不见,还是他以为自己与明威……

“公子去哪?”见无瑕掀被便要下地,弦伊急急将他的身子一按,道:“好好躺着了,哪儿也不许去,天都黑透了,我去做饭,大家伙从正午找起的,整个下午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公子还得喝药,有什么都明日再说。”

弦伊说完走到门边将门打开,回头却见无瑕强行下了地,忙返身去制止他,门外众人见状进了屋子,南宫热河到了床边踌躇了一下,低声道:“公子好好歇着,小侯爷他……已经睡下了!”

那话一完,别说无瑕,便连弦伊都当场楞在了原地。

“他走了?!”无瑕重复着那话,眉目之间一瞬充满了失望,不明白那人为何突然间便若隔了千山万水,遥远得仿佛便要看不见,想去问清楚,又怕听到什么刺痛人心的话,于是愣愣的靠入了床中,不再说话。

南宫热河见状心中难过,也不知这两人怎么了,好好的便成了这样,当想到罪魁祸首或许便是门外明威时,他将白泽狠狠一推向着门外而去。

发觉南宫热河眉眼不善,白泽与鬼翼忙疾步跟上,出了门,果然见南宫热河站在明威面前冷冷看着他,正在质问他为何会与公子同时出现,共骑也就罢了,居然还带人从小侯爷面前经过不曾停下。

“我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你交代,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自己去问!”明威并不买账,话说完转身便走,南宫热河顿时火气暴涨,伸手便是一掌袭去。

身子被人一抓,南宫热河回头一看,弦伊满脸怒火的抓着他的肩膀低喝道:“还嫌闹得不够,小侯爷自己跟我们家公子生气,赖上旁人做什么,公子要休息,你们要是想饿肚子,便使劲的闹腾,我也不做饭了,大家都省事!”

鬼翼一见场面失控,忙将几人拉开,道:“小侯爷太累了,公子安全回来,他定是安心了,公子病着,小侯爷这几日也是没日没夜的忙,这会子休息了也好,有这功夫打架,不如帮着做饭去,弦伊还得给公子熬药,咱们都来打下手。”

“对啊,有这功夫不如去做饭,走了走了。”白泽伸手一推南宫热河,南宫热河抬眼瞪了瞪明威,不再停留,率先向着厨房而去,身后几人也相继离开,明威则慢慢走到门边,看着那靠在床头的人儿,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然后返身一个飞跃,眨眼不见。

当南宫热河端着东西推开房门之时,不禁仰头轻叹了一声,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人何曾睡下,此刻正愣愣的坐在桌旁望着桌上烛火发呆。

“你这是何苦,明明担心得不得了,偏故作潇洒的转身便走,我是料定了你根本无法入眠,怎么,吃醋了?”南宫热河将饭菜放在了小侯爷面前,然后挤到他身边挑了挑眉头道。

“吃醋?”小侯爷回头反问着他,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推开面前碍眼的碗筷,往桌上一趴:“我又不是女子。”

“别盯着烛火看,小心晃迷了眼。”南宫热河拿手阻挡了烛火,阴影笼罩了小侯爷的脸,让他那本就怏怏然的神色愈发黯淡起来。

“今天那一刹那,我突然感觉无瑕离我好遥远。”小侯爷拨开南宫热河的手,抬眼望着烛火,墨黑的瞳孔被烛光映亮,折射着奇特的灿金色,让那充满了魅力的五官染上了一种迷幻般的色彩。

“不知道你们闹的哪一出!”南宫热河叹息着摇了摇头,伸手将桌上的蜡烛挪到了一边。

“我在想,要不要告诉无瑕我的身份。”

“你想告诉公子你不是真正的小侯爷这件事?”南宫热河诧异出声道。

“我若不说,便是对他有所隐瞒,可是,我若说了,又该怎样面对与他的这份情,就算我不是真正的小侯爷,我也抛不开这责任,我现在好矛盾,有点不知所措了,南宫,我突然无法坦然面对无瑕了……”小侯爷慢慢伏下身子,将脸埋在了双臂间。

南宫热河这才明白他今日为何如此冷淡的对待了公子,他们的坚强与不屈不挠常常让人忽视了他们的年龄,若按那泥塑中的生辰来算,小侯爷竟还未满十九岁,他怎能如此独自承受这一切,这种努力的挺直脊背,让一旁看着他们苦苦挣扎的人,情何以堪哪!

“你难道想要一直躲避公子?”

小侯爷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抬头,伸手一揽南宫热河的脑袋,将他的头与自己的头撞在了一处:“你自小便知道我的脾气的,现在给我滚出去,不要来闹我,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说完将南宫热河一推,又点了点桌面,然后再不吭声。

南宫热河无奈的起身将饭菜又放回了盘子中,走了两步,听身后那人又瓮着个声音嘟囔了一句:“我就吃醋了又怎样,你小子敢说出去我拔了你的舌头。”

南宫热河扑哧一笑,身子一闪出了门去。

幽暗之中传来了几声惨叫声,明威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尸体,然后慢慢的拭去了软剑上的血痕,望着夜空冷冷一笑。

龙万云,你便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我,就算我的出生是一个错误,然虎毒尚且不食子,没想到,我明威的这条命在你的眼中竟如此不堪。好,你要玩,我便陪你玩,我的命是娘亲给的,你没有权利,更没有资格要回去,既然父子之情被你如此轻贱,我便陪你到底,将这肮脏的龙家,全都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明日预告“周大叔,让大家全出去――”无瑕疯了般拉扯着那些仍在抢救绣品的绣工们:“出去,全都出去――”

“可是公子,这是大家全部的希望了!”周明海失声痛哭,跪倒在了那漫天火海之中:“完了,川蜀绣庄……完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有人情痴重 不怕天地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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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30

漫长的夜,辗转了难以入眠的两个人,明明都想要靠近对方,却因为害怕面对而疏远了彼此。弦伊整夜呆在无瑕的房中,她其实是听见小侯爷的脚步声在夜半驻足过,却意外的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然后又离去了。

无瑕虽然躺在床上,却两眼熬得通红,身子隐隐的泛着热,心头也因那人的远离而惴惴不安,天快亮时喊了口渴,弦伊倒了水递到手上,无瑕才吃惊的发现自己竟再次出现了当初在大郑时的症状。

“公子!”弦伊看得心惊胆颤,声音都变了腔调。

“我没事!”无瑕看着自己那连拿着杯子都在颤抖的手,狠狠的喝止了弦伊的话,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拿着杯子的手腕,手背因紧握而青筋暴露,他却只是咬了咬牙,努力的平复着那种不由自主的颤抖,然后低声道:“不许说出去。”

“可是公子,弦伊好害怕……”弦伊眼中落着泪,望着无瑕道:“至少让人请了大夫来。”

“天快亮了,等亮了再说,这会子吵闹,大家都不安稳了。”正说着,听有人在叩门,无瑕心底不由的便是一惊。

已经这个时辰了,难道是绣庄出事?

“去瞧瞧。”

弦伊疾步而出,无瑕侧耳倾听,片刻之后,说话声竟越来越多,然后听弦伊在问。

“小侯爷这会子要出门么?”

“军营有事,我今日或许不会回。”话语顿了片刻,才又道:“你好好照顾公子,让他歇着哪也不能去。”

“小侯爷不进去看看公子么?”弦伊的语气有了急切。

院子外静了片刻,无瑕听那人似乎叹了口气,然后道:“还是不要吵醒他了。”

“可是公子他……小侯爷,小侯爷――”

听弦伊的叫声随着那人的脚步声远去,无瑕双眼骤然一闭,两行清泪哗然而落。

心痛!

那揪心的感觉如此明晰,只是分毫的远离,自己竟都受不住。

白炎,不要这么对我,究竟我做错了什么!

弦伊进门见无瑕靠在床头落泪,茶杯掉在地面,忙奔到床边,道:“川西军营里来的人,似乎是找小侯爷有急事,小侯爷说――”

“知道了。”无瑕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身子一转,背对着弦伊躺下,弦伊看他单薄的肩头在微微颤动,知他定是听了刚才的对话,伤了心,却又不知如何去安慰他,憋了半晌,才道:“公子别伤心,小侯爷那么疼惜你,就算有什么误会,也不会故意跟你斗气,我看那将士来得极其匆忙,定是果真有了急事,小侯爷虽然年龄不大,却是个做事极其稳重的,公子应不会因这个而跟他置气的,对吗。”

无瑕只侧着头,双眼痴然的望着前方。

不是!他心底有事,却不想,或者是不敢跟自己说,所以他在选择逃避,可是白炎,这逃避却让无瑕更加难受,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小侯爷踏入军营,发觉四处都是灯火通明,心头一凛,疾步进了主帅营帐,见帐内已经聚集了多人,看他入内,皆散在一旁,给他让出了道来。

“莫将军!”小侯爷拱手道:“如此着急叫白炎来,所为何事?”

莫进平将一卷黄绢递到了他的手中,小侯爷展开一看,那绢面如此宽大,却只写了一个字在上面:肃。

“皇上的意思是?”小侯爷看着那个肃字,有些拿捏不准,抬头去看莫进平,见他神色肃然,心头不禁便是一咯噔。

“君心难度,咱们常年在驻地,少伴君侧,当真是难以揣摩其中意思,小侯爷较之咱们与皇上更为亲近,依小侯爷看,皇上这个,是什么意思?”

小侯爷眉头深锁,将黄绢拿在手中又细细看了看,沉默了许久,才道:“衢州一事闹得颇大,沧江一带皆属临安管辖,匪患如此猖獗,临安郡守当真罪不可脱,此人背后是谁咱们都心知肚明,若要动他,只怕也会自损自身,只不知莫将军,敢做不敢做!”

“哈哈哈哈――”莫进平突然爆发出一串大笑,走到小侯爷面前伸手一拍他的肩膀,道:“小侯爷果然快人快语,其实少将军派人随了圣旨一同前来,此人小侯爷当是旧识了,怎样,要不要见一见。”

“当然!”

莫进平一扬手,帐帘一挑,进来了一个人。

“小侯爷别来无恙!”来人笑着拱手一揖,小侯爷回身欣喜的握住了他的双肩:“少卿兄!”

白少卿满脸笑意,从怀中掏出了另一道黄绢递到了小侯爷手中,小侯爷接过打开一看,然后与莫进平将两道黄绢凑到了一处,那灿金色的绢面上赫然两个大字:“肃清!”

“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清楚,接下来,便要看咱们怎么做了。”话音一落,小侯爷与莫进平相视一笑。

“这几年来,咱们明里暗里着手收集证据,只因那人后台太大,若不能一击即中,实在不敢轻举妄动,然现在皇上有意,朝中有少将军坐镇,此地又有小侯爷压场子,看样子郡守林大人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莫进平说完返身到了桌旁一示意:“小侯爷请坐,咱们需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动作了。”

龙府!天色已经微亮,大厅之内烛火通明,龙万云正负手站在厅中,神色凝重。

“爹爹!”龙少聪匆匆进门,龙万云回身急急道:“林大人怎么说?”

“林大人说,相爷的密函,让咱们想办法将孟小侯爷留在临安城。”

“留?怎么个留法?”

龙少聪没有回答,只将手抬起,然后狠狠一劈。

“有多少人手?”

“甄德陆会由水路进来,林大人说,皇上的圣旨已经进了川西军营,此次相爷都未能得知圣意,所以不知川西军营会有何动作,但他会想办法将莫进平引开,他拨调了三千人马,汇合甄德陆一起,对付御林军千余人绰绰有余了。”

“凡事不可大意,那孟小侯爷绝非泛泛之辈,还有,派出去跟踪明威的人都没有回来,他定是已有觉察,让人注意防范,那小子发起狠来,可不是个善茬。”

“早说了该除掉他,爹爹当初一念之仁留下了这个祸患,现在反受其累了。”

“去吧,传令下去,凡有见到他的,格杀勿论!”

儿子,有两个就够了,性子野,会坏事的,当杀之而后快,绝不手软!

瓦片轻轻放回原处,明威蹲着身子,兀自在房顶楞了一会儿,然后返身一跃,出了龙府,消失在了漫天晨雾之中。

“公子,起来吃点东西,完了好喝药了。”弦伊轻声唤着无瑕,无瑕微微一动,睁开了双眼。

天亮了!

他努力撑起身子,由着弦伊扶起下了床,穿好衣服,然后坐到了桌旁。

“我去打水来给公子梳洗,早上鬼翼买了街头的稀粥,十分好喝,我一会儿给公子乘了来。”

无瑕只轻轻点了点头,浑身乏力得紧,话都不想多说。

阳光已经穿透薄雾照在了院子中,无瑕有些发愣,双眼不知望着何处,脑中晕沉沉的,感觉十分不好。身子的热度已经退去,喉间却感到干燥之极,咳了几声,似乎有东西堵塞了一般,难受之极,弦伊打了水进门,见他那模样,顿时焦急万分。

“一会我让鬼翼去请大夫,公子喝了粥便歇着。”

无瑕撑着头轻轻摇了摇,道:“整天的躺着实在受不了,喝了粥让鬼翼把软榻支上,我去院子里坐一会儿,你们也不必管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弦伊闻言心底轻叹了一声,也不再多言,伺候无瑕梳洗完毕,乘了粥来逼着他喝了一碗,然后叫了鬼翼将软榻支在了院子的树旁。无瑕坐在软榻上,看弦伊拿着薄毯过来,遂身子一歪斜躺而下,任她给自己盖好,然后道:“去吧。”

弦伊与鬼翼对视了一眼,无奈的转身离去。

“你去找一下临安城最好的大夫,我去给公子把药熬上。”

“好!”鬼翼应着出了门去。

无瑕静静的躺在阳光下,带着暖意的风轻轻拂过,让他略感到了一丝舒适感,指尖一动,双手从薄毯下伸出,手中紧握的玉簪上那粒翡绿的琉璃珠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了耀目的光芒,刺痛了他的双眼。

绣品当明日就会弄好,令人日夜兼程的追赶护送队伍,应该还能赶上,等此事完成,昔阳哥哥和弓回来之后,便离开这里吧。

口中微微一叹,无瑕感到胸口一闷,突然便泛起了酸楚,似乎有什么在内心深处抓挠,让他气息不匀,身子霍然坐起,无瑕伸手按住了胸口,大口喘息着,试图用深呼吸令自己平复下来。

似乎有些不对!

无瑕抬眼想要寻找弦伊的踪影,可是却没有找到,他伸手抓住树干,努力站起了身子,慢慢的向着房间走去,胸口传来的刺痛如此鲜明,高热之后的虚弱感令他无法快速到达房间,而双眼却已经慢慢模糊,他停住步子,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然后再次向着房间而去。

姬无瑕,坚持住,只要拿到药便好了,一定不能倒下去。

终于踱到了门口,无瑕微微松了口气,那放着药丸的小柜就在不远处,他跨过门槛,进了屋,慢慢走向了小柜,心跳得好激烈,一声一声,如此明晰的敲打着耳膜,除了那跳动与渐渐粗重的呼吸,他已经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终于到了柜门边,无瑕呼了一口,额间的细汗已经慢慢流下,从下颌滴落在了衣衫之上,润湿一片。伸手拉开柜门,无瑕却意外的没有看到装着药丸的锦盒。

怎么回事?锦盒去了哪?

身子无力再支撑,指尖抠着柜面,随着身体的倒下而发出了锐响。

“弦伊……弦伊……”

那呼唤声如此无力,无瑕倒在地面,仰望着屋顶,慢慢的落下了泪来。

白炎……

白炎……

“小侯爷喝茶。”白泽将茶递过,不料那人却突然一个转身,滚烫的茶水顿时泼了他一身。

“小侯爷――”众人惊呼。

小侯爷快速脱下了外衣,还好已到秋天,衣着不是太薄,那热气倒没有直接冲到皮肤,白泽已经惊出了一声冷汗,他不明白小侯爷为何突然转身,南宫热河在旁将小侯爷一拉,道:“去换身衣裳。”

小侯爷却眼带疑惑的看了看他,问道:“刚才你为何突然叫我?”

“我?”南宫热河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道:“我干嘛叫你,明明是你自己心不在焉。该,谁让你出门的时候不去看公子,这会子心神不宁了,倒怪起我来了。”

他那话刚说完,小侯爷突然感到心头不安,将外衣往他手中一塞,急急便往外奔:“给我向莫将军告一会儿假,我去去就回。”

“小侯爷――小侯爷――”

那两人才奔出帐门,那一人一马已冲出了视线之外,转瞬不见。

心头突突猛跳着,小侯爷狠狠甩了甩头,口中大喝着,恨不能一步到达那人身边。

这是什么感觉?

不安,十分的不安,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想到了那次无瑕在东都不见,他与南宫热河前去云雾山庄,仿佛也听到了类似的呼唤,而后便得到了无瑕失踪的消息。

“喝――”

乌骓如风般旋过,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闪到了两旁,这几日临安城中似乎总是有这种骑马乱冲的疯子,令大家皆有些惶然。

到了桃乐轩门口,小侯爷一跃而下,推门便往无瑕的房间跑。

经过院子,小侯爷发现软榻支在树旁,可薄毯却凌乱的掉在地面,脚步不停,心却更加慌乱。

弦伊听见响动,从院子那头探出头,一见小侯爷匆匆入门,不禁奇怪的问道:“小侯爷不是说今日不回么,这会子跑来做什么。”

小侯爷也不搭话,几步上了台阶进了门,只一眼,心便若跌进了深渊,身子一动,直扑了那倒在地上的人儿而去。

“怎么了?怎么了?”弦伊见他跑的匆忙,心底也是一慌,随之而入,一见那情景脸色不禁大变,见柜门被打开,便知无瑕必定是自己来找药,可是药却被自己换了地方,他自然是找不到了。

“该死该死。”弦伊哭着便往另外一边的柜子跑,打开柜门拿出锦盒,抖索着双手拿出一粒药丸跑到无瑕身边,将他的嘴角捏起将药丸塞入了舌下。

“才离开这一会儿,怎么便突然犯了病。”

小侯爷默不作声的将无瑕搂在怀中,脸颊紧紧贴着他的发,身子在止不住的颤抖着。不敢想象,如果不是那微妙的感觉让自己不顾一切的跑回来,他一人病发倒在这里,身边却没有一个人……

双手用力的搂着那人儿,恨不能将他融入骨血。

“我是混蛋,我为何出门前没有好好叮嘱你,明知道你身子不济,却还惹你伤心,我真该死,真该死!”小侯爷低吼着狠狠锤了锤自己的脑袋,然后伸手将无瑕抱起,到了床边放下。

“我回来了。”鬼翼寻了大夫,却在门口发现了小侯爷的乌骓马,感觉有些不妙,遂拉着那老大夫使劲的奔进了门。

“赶紧的让大夫过来看看公子。”弦伊抹着泪急急道。

大夫到了跟前,小侯爷稍稍让开了身子,却紧抓着无瑕的手不肯松开。

大夫见他抓着一只手,无奈只好拿起了另一只手,细细诊了脉,脸上神色却越来越凝重,许久,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道:“恕老夫直言,这位公子心有玲珑七窍之症,这几日似又犯了寒,发了热,心脏的负重已经到了极限,情形实在大为不妙,若不能遏制其病情发展,恐……时日无多,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胡说什么――”小侯爷大喝一声,将那三人皆吓了一跳,他返身将无瑕的手一抓,道:“你无能为力,不表示别人也没有办法,他的身子是弱,但也不会如此便倒下,你敢再胡说,我绝饶不了你。”

那大夫被他的怒吼吓得心惊胆颤,忙忙的退着身子便往外走,到了门边,实在忍不住又折了回来,道:“其实倒有一人可以一试,只是那人住的地方离这远,且他那小岛旁人也是进不去的。”

小侯爷一听他口中所言,便已经明白了他说的人是谁,他俯下身子抚着无瑕的额头轻声道:“我会带你去找他,无论如何,就算你不愿意,我便绑,也要将你绑去。”

那老大夫一听他说的话,喏诺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天下除了他,又还有何人能医治此疾,若连他都没办法了,我便死了这心,陪着无瑕一同远避尘世,过好剩下的每一天。无瑕,你听到了么,我再也不会避开你了,无瑕,你醒过来看我一眼,看我一眼。”泪水盈眶而下,小侯爷抓着无瑕的手,将头埋在了他的颈旁,拼命的忍着低咽。

掌中的手指微微一动,无瑕长舒了一口气醒了过来,双眸一转,望向了床头那人。

“白炎……你听到我叫你了……”

“听到了,你害得我被白泽泼了一身热茶,说,怎么补偿我……”小侯爷拼命想要挤出笑容,却发现泪水模糊了视线,让他根本笑不出来。

“补偿你……无瑕这一辈子……”无瑕虚弱的勾起了唇角:“只怕……无瑕的一辈子太短……终究还是……要让你做被留下的那一个了……”

“不会的,我们还要一起变老,老到走不动,要互相搀扶着才能出门,这样子,咱们便谁都离不开谁了。”

“傻瓜……”

“我便为你傻了,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那两人一言一语打得一旁三人心酸难忍,老大夫叹息着扬了扬手,道:“我开了方子,你们去抓药,这病我是治不了,只当调理了吧,若真能找到神医宗奚昊,便早点去,省得耽误了时机。”

那名字令弦伊和鬼翼皆是一惊,两人看小侯爷并未有任何反应,才知他当真已经猜到了大夫所说的是何人,鬼翼跟着大夫出门去抓药,弦伊则静静的退出了门去。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无瑕知道自己若不问,两人的心结只怕依然难以打开。

“生气,很生气,你怎能让我找不到你,我都要急疯了,无瑕,以后无论去哪,让我知道!”

“好……”

“还有,我吃醋了!”小侯爷拭去了无瑕眼角的泪水,露出了一副十分不高兴的样子,逗无瑕发笑:“以后不许别人抱你,我的醋坛子打翻了,流成河了。”

“你又不是女子……”

“我是你的小娘子,你忘了么……”

那两人头挨着头,喃喃低语着,为那无法预料的将来抚慰着彼此的心。

小侯爷离开时已是申时,无瑕喝了药后安然睡去,他细细叮嘱了弦伊与鬼翼,才骑马直奔了军营而去。只有这里的事情全部了结,自己才能安心带无瑕离开,所以,所有的事情都刻不容缓。

无瑕这一觉从申时睡到了戌时,然后被吵闹声唤醒。

出了什么事?为何四处都有人喧哗?

无瑕撑起了身子,喝了药之后精神似乎缓过了一些,他掀被下了地,慢慢走到门边将门拉开,发现弦伊站在屋顶上向外张望,那院子外的喧闹声愈发明晰,似乎整个街道都有人在跑来跑去。

“弦伊,怎么了?”

弦伊骤然听到问话声便是一惊,回身见无瑕出了门,忙急急跃下,到了无瑕跟前道:“没什么,公子快进屋去。”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吵。”

“真没什么。”弦伊的眼神十分闪烁,无瑕见状双眸一垂,轻声道:“你自小便不太会说谎,若没事,为何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是……是出了盗贼,大家在抓。”

“弦伊……”无瑕叫着弦伊的名字,抬眼望着她,那敏锐的眼神令弦伊更是无措,双唇紧了又紧,终还是不肯说,无瑕推开她便往前院而去,弦伊见状伸手将他一拦,道:“公子不能去,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能出去。”

见她那模样,无瑕心头更是不安,伸手将她一推,却不再往前走,而是脚步一点飘飘然上了屋顶,只一看,便明白出了何事,巨大的火光映亮了整个夜空,而那火光的方向是……

“公子――”口中惊呼,弦伊飞身而上,紧随了那道白影而去。

无瑕提气轻身,拼命的奔了那地方而去,果然如他所料,川蜀绣庄陷入在一片火海之中。

“公子别急!”弦伊怕他再次犯病,焦急万分的拦在了他的面前。

“人都出来了吗?”无瑕抬眼看着那冲天的烈焰,然后发觉竟还有人从火海中奔出,手中拼命的护着绣品,放下之后竟又再次折返冲进了火场。

“胡闹――”无瑕怒吼着甩开弦伊奔入了绣庄之内,弦伊一见吓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也随之冲了进去。

整个绣庄已经全然陷在火海之中,绣庄内尚有许多伙计在拼命扒拉着绣品,有些人甚至身上已经开始着火,然后被其他人扑灭,无瑕站在漫天大火中,竟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这场景,一如同当年的景园,赤焰舔舐着一切,毫不留情!看到有人受伤,无瑕才猛然清醒过来。

“都出去――全都给我走――”

听到无瑕的叫声,周明海骇然回身道:“公子进来做什么――”

“周大叔,让大家全出去――”无瑕疯了般拉扯着那些仍在抢救绣品的绣工们:“出去,全都出去――”

“可是公子,这是大家全部的希望了!”周明海失声痛哭,跪倒在了那漫天火海之中:“完了,川蜀绣庄……完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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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7-31

“瑕儿,瑕儿!”

“娘亲,是你在叫我吗?”指尖伸出,那金色的火焰好美,随着清风妙曼舞动,那色彩似乎要将自己一并卷入,娘亲的脸就在眼前,那温柔的目光让自己如此安心,身子随着手伸出的方向慢慢前移。

好温暖,身子好暖和,娘亲就站在那里对着自己微笑,想要到她身边去,想要过去。

身子突然被人一拉,无瑕的双眼一瞬间清朗起来,耳边充斥着大家的叫喊声,无瑕有些茫然的回过了头。

自己何时竟到了火海之中?高高的火焰将自己与大家分在了两边,焦木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然后是房梁断裂倒塌的声音,弦伊在远处被人抓着身子,向着自己大叫着。

“无瑕,摒住呼吸。”耳畔那人没有惊慌,只轻声的对他说话,无瑕眨了眨双眼,有些不明白状况。

这是哪?清澈的瞳孔倒映着火光,令他终于想起了一切。

“小心――”

“啊――”弦伊疯了般挣扎了起来,火场之外的人皆大叫了一声。

“公子――”

“小侯爷――”

一根断裂的房梁带着熊熊燃烧的烈焰砸向了火场中的那两人。

耳听一声闷哼,然后发觉身子被人紧抱,承受了一种巨大的冲击力,无瑕终于醒悟过来。

“白炎,白炎!”

“我没事,咱们走!”身子骤然间拔地而起,火焰已经卷到了站立之处,皮肤上传来了锐利焦灼的痛感,高温冲击着呼吸,令人窒息。

刚掠出火场站定,劈头盖脸的便是冷水泼了过来,一热一冷的交替让气息顿止,无瑕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发觉自己的脸颊被人捧住了。

“无瑕,别憋着气,呼吸,无瑕,无瑕。”

无瑕大口的吸着气,水从头顶流下,湿发紧贴了身子,让他瑟瑟发抖,小侯爷甩开了发间水珠,将额头抵在了他的额间,双眼紧紧的盯着他,不停的揉着他的脸,让他回过神智来。

“你怎能那么跑进火场之中?你便是存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喉间发出了低吼,小侯爷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与后怕,当有人来报临安城中发生大火,火势蔓延迅速,累及了东街的整个街面时,他想到川蜀绣庄便在那条街道,于是便带了人马前来救火,谁知道一过来竟就看见那人的身影就那般没入了火海之中,当真让他心跳骤停,几近发疯。

“公子,公子――”弦伊哭着扑了过来,却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刚走了几步便重重跌在了地上:“你是要吓死我吗,只一个眨眼,你竟就那般走进去了,你是不想让我活了是吗――”弦伊已经无力站起,双手撑在地面,哭得不能自已。

“我……我不知道……白炎……我好像看到我娘了,我只是……我只是……”双手狠狠揪住了小侯爷的胸口,无瑕哭着缩进了他的怀中:“我糊涂了,我竟将这里当成了当年的景园,我看见娘的身子在燃烧,我想到她身边去,我想到她身边去。”

“没事了,没事了。”小侯爷紧紧搂住了无瑕的身子,心中疼痛难忍,只能用自己的拥抱给予他安心与依靠。烈焰依然冲天,黝黑的夜空已经被染成了火红一片,当川蜀绣庄的最后一个梁柱坍塌而下,众人皆默默的站在了那片废墟前。

川蜀绣庄近百年的基业随着这一把大火荡然无存,四处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断壁残垣触目惊心!

“完了,全完了……”周明海痴痴的看着那依然荡着浓烟的一切,喃喃低语着:“绣品……全完了。”

双眸一动,无瑕终于抬头望向了那一切,当看见悲伤无助的伙计们时,他轻轻推开了小侯爷的怀抱,纤长的双足踩过积着水洼的街道,慢慢走到了众人面前。

“川蜀绣庄不会完。”他伸手将跌坐在地面的伙计一个一个的扶起,噙着泪水微笑着,望着大家轻声道:“只要我不死,川蜀绣庄便不会倒,所有的损失我们都能扳回来,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不足为惜,只要人还在,便一定能重建绣庄,任何人都不能丧失信心,你们信我,我姬无瑕向大家保证,一定会让川蜀绣庄重新站起来!”

“可是公子,绣品全没了。”周明海痛惜的看着那一地拼命转移出来却已经面目全非的绣品,无法抑制的落下了泪来:“本就已经要完工了,现在一切都没了,贡品无法凑齐,绣庄被付之一炬,公子,这样子的损失果真还能扳回吗?”

所有人都沉默着,因为没有人相信这样子碎裂的一切还有能够修复的可能。

“能啊。”无瑕温柔的笑着,眸中闪烁着熠熠星光:“我说能,便一定能!大家全都回去休息,明日,未受伤的人来这里收拾好残局,重建绣庄的银子不出一个月便一定会送到,周大叔,现在这里你便是领头的,你第一个不能丢了信心,银子到了之后,只管放手去重建。”

“那贡品――”

唇角一勾,无瑕轻轻摇了摇头:“那是我考虑的事情,你们不必,也不用去管,让大家散去,明日过来打扫。”

面前那人年轻的脸庞扬着自信,让人不得不信服,那话语给了所有人一剂定心丸,让那已经惶惶不安的伙计们瞬间安定了下来。

“好,大家回去休息,明日辰时,所有人都来这里,咱们要在这废墟之上,重建川蜀绣庄!”

一场大火烧去了一切,却没有烧灭那些怀着希望的心。

当众人渐渐散去,无瑕身子一晃,几欲跌倒。小侯爷伸手将他抱起,看着那苍白的脸庞,心疼的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瑕。”

无瑕点了点头,十分温顺的靠在了小侯爷的怀中,南宫热河抹了一把被烟熏得漆黑的脸,返身对白泽道:“你带人回军营,我们先回桃乐轩。”

“好!”白泽回头招呼着将士们离去,南宫热河走了几步,到了弦伊身旁突然一个俯身将她抱起,弦伊一惊,便要挣扎,南宫热河见状狠狠道:“你再动,我便将你丢回火里去。”

“你敢――”因见无瑕没事,弦伊已经缓过了神来,突然被南宫热河抱起,心头不禁砰砰乱跳,挣扎了一会儿见挣不开,回身叫着鬼翼道:“鬼翼来把这人给我拉开。”

鬼翼挖了挖眉头,看了他二人一眼,然后明显的顾左右而言他:“我还是先回去烧水,大家伙儿这一身脏得,都得洗洗了。”说完竟一个飞跃不见了人影。

弦伊见挣不开,突然俯身咬在了南宫热河的肩头,南宫热河吃痛的倒吸了一口气,双手一松,弦伊落下地面,却在抬步间便跌倒在了地面。

弦伊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双腿,明明没有受伤,为何会跌倒。

南宫热河蹲在她身旁,先是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才叹了口气,再次将她抱起,道:“脚软了呢,被公子吓坏了,笨丫头,乖乖呆着,我带你回去。”说完也不与她争辩,抱着她到了马旁一跃而上。

“不许挨着我!”弦伊坐在马前用手肘狠狠一撞南宫热河的胸口,南宫热河捂着胸口锁起双眉看着她,突然一伸手将她揽住拉过了缰绳,也不待她再挣扎,口中一声大喝,马儿应声向前一跃,弦伊顿时身形不稳,撞进了他的怀中。

“臭丫头,给我坐好了,再动我便将你丢下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那两人一路打闹着直奔而去,小侯爷却揽着无瑕慢慢前行着,感到他身子瑟瑟,遂伸手脱下外衣将他一遮,才发觉衣衫已湿,根本无法御寒。

“你个傻瓜,不知道加件衣裳,竟连鞋子都未曾穿!”小侯爷伸手紧了紧无瑕的双肩,既痛心又恼怒,听他呼吸粗重,鼻塞难受,忙口中轻喝,策马疾奔,希望早点到达,省得他身子凉透,再次犯了病。

回到桃乐轩,鬼翼才准备好了一人的洗澡水,众人自然是让无瑕先泡了身子,待弦伊伺候无瑕进了浴池,小侯爷才示意南宫热河跟着自己到了房间。

衣衫褪下,南宫热河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小侯爷的肩头已经全然肿起,当那房梁砸下之时,他其实是没有躲开的,只是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那一击,而现在肩头因为烫到起了水泡,身后也皆是青乌一片。

“这样子可不成,这水泡得挑破了,可是这儿又没有药,你等着,我去寻了药来。”南宫热河说完也不待小侯爷开口便出了门去,小侯爷坐了一会儿,感到肩头灼痛难忍,本想寻了凉水来冲一冲,却突听门响,心头一惊,急急将衣衫拉起,那衣料摩擦过水泡,顿时让他双眉紧皱,却又不敢吭声,果然抬头见来人便是无瑕,遂起身掩饰道:“洗完了让弦伊擦干头发,仔细又受了凉,已经过了夜半了,你也该歇着了。”

“我刚才记起房梁砸下之时似乎是被你挡了开,赶紧让我看看你的背。”无瑕说着伸手便去拉小侯爷,小侯爷嘿嘿笑着向后一退,道:“三更半夜,你竟让我宽衣解带,这要是传出去,我的清白可就没了。”

他越是嬉皮笑脸,无瑕却越是感觉不妙,脚步站定,沉着一张脸冷声道:“你过不过来。”

“除非你吻我!”知道无瑕脸皮薄,小侯爷便掐着他的软肋悠着来,果然无瑕脸色一红,抬眼看着他,口中恨恨道:“可是要让我过去抓你。”

“你便来抓――”那抓字还在口边,只见眼前白影一闪,小侯爷骤然间愣了神。

无瑕的唇覆在他的唇边,柔软的触感让他意犹未尽,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衣衫被那人拉下了。

“不算不算,重来。”小侯爷口中耍赖,无瑕却已经看见了他肩头的水泡和青淤。

“都成了这样子了,你竟还忍着不让我知道――”无瑕有些气急败坏,看着那人一副欠揍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身子一动便要去叫弦伊,却被那人伸手一拉,重新撞回了他的怀中。

炙热的唇瓣在寻找着那柔软的芬芳,无瑕心头着急小侯爷的伤势,却被他搂得后退不能,想要说话又怕他纠缠索取,遂紧了牙关不让他深入,小侯爷唇角一勾,揽住无瑕腰肢的双手突然一掐,无瑕感到身子一麻,低呼一声,便就此被那人长驱直入,缠得乱了呼吸。

“咳咳――”门口两声咳嗽声,南宫热河尴尬的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个小瓶,弦伊则仰头望天,假装不见。

“还闹!”无瑕窘得满脸通红,身子一挣离了小侯爷的怀抱,小侯爷十分恼火的瞪着南宫热河,南宫热河却不理他,走到桌旁将药瓶放下,道:“小侯爷便交给公子了,我去洗洗,一身一脸的烟灰。”

待南宫热河与弦伊离去,无瑕才拉了小侯爷到桌旁坐下,将那肩头水泡挑破,然后敷上药,小侯爷趴在桌上,突然低声道:“无瑕,你的计划是什么?”

双手微微一顿,继而继续包扎伤口,无瑕淡淡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侯爷身子一直,伸手将无瑕拉到面前,双眼不避的紧盯着他,道:“我知道你必定会有所动作,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无瑕垂下眼眸,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要将丢失的绣品找回来!”

“好!”小侯爷应着起身将无瑕一拉,无瑕奇怪他应得爽快,将身子轻轻一挣,道:“做什么?”

“找绣品自然不是现在要做的事。”

“那现在要做的事是什么?”

小侯爷突然十分委屈的回头看着那人,示意了一下,道:“公子,我受伤了。”

“所以?”

“身上脏死了,不洗洗不行。”

无瑕的脚步已经在后退,却在转身之时被那人伸手一捞便抱了起来:“所以,搓背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孟白炎,你放我下来――”

“自然是――不行!”那人爽朗的笑声远远而去,时而夹杂着另一人恼怒的呵斥声,在恢复了宁静的夜晚久久回荡。

第三百七十章 千山暮雪 只影向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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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01

天色未明,桃乐轩里已经人影憧憧。

小侯爷站在无瑕面前,细细整理了一下他身上披风,道:“告诉我你的计划。”

无瑕微微踌躇了一下,双眼一抬,望向了一旁:“云岭与云河只一江之隔,我在云河有暗藏势力,所以你不必担心我。”

小侯爷心头一凛,他知道自己不能过多去过问无瑕的事情,毕竟立场不同,行事手段处事方式皆大有出入。

无瑕见他避讳,垂眸一笑,道:“绣庄的那把大火烧得如此蹊跷,你我皆知是何人所为,我若走了官面,自然少不了要证据,可我若是以自己的方式解决,便也省了无数的麻烦。”

“无瑕,你大可不必动手,临安城的这股子势力早就已经是我们严密监视的对象,且,用不了多久便会土崩瓦解,消失殆尽,只是,赔上了硕大的川蜀绣庄,实在可惜。”

“我知你们不会如此沉寂,任由这股势力盘踞,而我现在要做的,是去保住绣庄的名号,白炎,离晋文帝的生辰已经不足六日,我已经让鬼翼带着我的信物去了云河,我现在也要带着弦伊赶去了。”

小侯爷深吸了一口气,心底担忧,却知自己根本拦不住他,而自己现在重责在身,又无法相伴其左右,思及此,不禁锁了眉头,泛起了千般不舍。

“云岭郡守章达楷是武相的人,临安郡守与龙家背后的主子也皆是武相,绣品在那地段出事,必定是落在了他的手中,到了云岭定要好好去拜访拜访他,说起来,他与白炎也是旧识了,别忘了将我的问候带到,还有,南宫跟你们一起走,否则你与弦伊两人上路,我放心不下。”

“你怕我应付不来?”

“我怕你累着。”小侯爷颇为心疼的伸出双手搂住了那人儿单薄的身子:“今日定要以马车前行,至少给自己一天的恢复时间,明日再弃车骑马,药随身带着,不可再放在自己手不能及的地方,你有你的人脉与势力,我相信你真动手,只要那绣品还在,便定能寻回,可是无瑕,你的人毕竟还是在暗处的,若太过张扬便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你万事皆要小心。还有一点,最最重要。”小侯爷说着顿了顿,将无瑕的脸捧在了掌心,柔声道:“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回到我身边,不能不辞而别,否则就算天涯海角,我都会去找你。”

无瑕没有说话,只伸手抓住了那抚在颊边的手指,然后微微踮起脚,送上了深深一吻。

“为我珍重!”

当离去的马车淡出视线,小侯爷回身对着白泽道:“咱们走。”

桃乐轩的门刚关上,小侯爷身子未转,低低一笑,道:“出来吧。”

明威从拐角处慢慢走出,到了他身后,站定,道:“你早知道我是何人了吧。”

小侯爷没有说话,回身看着他,然后抬头去看天空渐渐露出的晨曦:“其实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将来是什么人。”

明威的眉头微微一颤,低下头,思忖了良久,伸手丢过一张纸条:“有些东西,你们或许能用上,这临安城太拥挤,我便不凑热闹了,我替你去跟随那人,孟白炎,你若下定决心此生非他不可,便给他信心,不要让他为你哭泣。”

小侯爷接住纸条,微笑着一点头:“我会的!这临安城可有你留恋的东西?”

明威回头去看那渐渐熙攘的街道,站了许久,终幽幽吐了口气,轻声道:“已经,没有了!”

已经没有了,那曾经让自己向往与渴望的亲情,已随着那人无情的话语和毫不留情的追杀烟消云散了,这世间还有真情吗?

看着小侯爷离去的身影,明威深深吸了口气。

或许是有的!只是对于自己,永远都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罢了。

“我会照顾他,只为了他那毫不保留的信任,我明威此命已经生无可恋,若能用这沾满了鲜血的双手为他做最后一点事情,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惜!”

“东西找到了没有?”龙万云看着匆匆入门的龙少聪,几近抓狂。

龙少聪摇了摇头,愤恨的一掌击在了桌面上:“一定是他,一定是明威,只有他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盗走账本,爹爹,他已经疯了,说不定这账本便被他抖出去了,那可是记录了咱们这几年与林大人和甄德陆来往的明细账目,若是到了川西军手中,咱们便一切都完了。”

“老爷,那无瑕公子出城了!”一道身影突现,跪在地面回禀着龙万云,龙万云心头一凛,道:“带了多少人?”

“一辆马车,驾车的一男一女,身后没有跟随的人。”

“他的绣庄才被咱们付之一炬,他竟就这么离开了,聪儿,你说那孟小侯爷与他同住?”

“是,且关系十分暧昧,爹爹,那无瑕公子身份堪疑,无论他是不是那冷公子,现在他们人单力薄,我看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之!”

龙万云负手沉思半晌,回身道:“郭振,带一队人马追击,取首级!”

“属下遵命!”

待郭振离去,龙万云又道:“去告诉林大人,最迟明日便要动手,那账本无论落在谁的手里,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我龙家若是出了事,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是!甑徳陆的人已经从水路汇聚,林大人调集的三千兵马也已经在临安城外四十里处,只待明日入夜便由守军大开城门进入,他会想办法调开莫进平,川西军营与御林军驻扎地隔了一段路程,且军营无军令不得擅自调兵,只要能杀了那孟小侯爷,便是搭上那几千人马也在所不惜!”

“下去准备吧,若不能一击即中,咱们便也无路可退了。”

“是,爹爹!”

御林军驻地,小侯爷的营帐之内坐着两人,正懒懒的趴着打发时间,听帐外传来说话声,那慵懒的神色瞬间凌厉。

“小侯爷,东西拿来了。”白少卿将手中绸缎打开放在了桌面上,小侯爷与白泽忙围了过去。

“可有人注意到你?”

“没人,我是生面孔,再说了,这幅模样,只怕别人看都懒得去看。”白少卿摇了摇头,实在不敢恭维小侯爷所谓的易容之术,在他看来,不过是毁了自己那还算俊朗的面孔,生生成了一个让人生厌的中年汉子罢了。

小侯爷嘿嘿笑着整了整他的胡子,道:“还好,比我当初在泾阳好几分。”

那两人知他顽劣,都懒得理他,围了桌子拿起那绸缎中的东西一看,不由得便是一惊!

“小侯爷——”白泽惊呼着将那账本一翻,小侯爷伸手拿过,细细看了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好家伙,如此完整的账目往来他竟也拿到手了,这里面记载的全是他们私下的内幕交易,一笔一笔清楚明白,看样子这几年临安附近的匪患皆是他们所为,这么多的银两粮草,他们当真是敢做哪!”小侯爷长叹着摇了摇头,这哪里是一本账目,这分明就是这么几年来死在他们手中百姓的累累血债史!

那么厚厚的几本,让人见之怵目惊心!

“将东西收好,随我前往川西军营。”

“是!”

早起还是万里无云,这会天上却是乌云滚滚,也不知无瑕他们到了何处了!小侯爷深锁眉头,满脸担忧的望着远方,直到身旁呼唤,才回过神来,敛起心神,向着川西军营而去。

马车十分宽大,无瑕此刻正靠着软垫抬眼望着车窗,有凉风从马车外吹入,扬起了车帘,眼见远方乌云滚滚,无瑕轻声道:“看样子要有一场大雨了,此去下一个小镇去买了蓑衣备着,省得到时候淋了雨,天气已经转凉了,弦伊,别在风口里吹着了。”

“没事公子,你只管歪着睡一会儿,身子刚好一点,就又要这般奔波,当真无奈,明日起咱们要赶时间便不能再坐马车了,这会子公子便要好好养着精神,免得明日体力不济。”

“嗯!”无瑕应了一声,斜躺而下,其实他的精神还是很差,高热之后引发心疾,昨夜又被那场大火闹得不安稳,实在是体力不支,却只因他性子倔强,越是绝境越是激发他的反逆之心,人若要他死,他便偏要活,一直以来他便是这般支撑着自己从重重险境一路走到了今天,且,还要一直这样走下去!

一队疾行的人马从林中小道掠过,铁蹄踏过枯叶,溅起了叶儿的碎片,扬起了尘灰,一溜烟的劲装,杀气腾腾,马不停蹄的追赶着那已经远去的马车。而不远处的小山坡上,静静的立着一人一马,马背上的男子看着那时不时撞入视线的人马,唇角一扬,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龙万云,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哪,怎样,喜不喜欢我送给你的那份大礼,账本丢失,你们也当全力一搏了,我明威虽不屑你们,却也不想亲眼去看你们那最后一丝挣扎,我现在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了,从出生到如今,第一次有自己真正想要去做去努力的事情了。”

脸上笑意隐去,明威似乎想到了什么,沉思了半晌,却又再次露出了微笑:“原来自由……是如此让人快乐的事!‘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身份和所走的道路,但我们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无瑕,我现在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便让我为了你,搏了这一回!”口中轻吐着那字眼,明威轻轻一碰马腹,马蹄渐起,然后越行越快,终随着他的一声大喝向前一跃,化为流矢,离弦而去!

第三百七十一章 牵挂像笔债 再聚又再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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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02

血,漫过眉间,随着天空的大雨一同冲刷汇入泥土,隐藏了令人作呕的气息,飞溅的泥泞遮挡了利剑的锋芒,那入骨入肉的锐利却依然势不可挡,耳边充斥着痛苦的低吟,却眨眼淹没在唰唰雨声之中。

嗜血的软剑缓缓从最后一人颈间抹过,血沫染了黑衣,明威扬起了张扬着暴戾之气的双眸,望向了那已经再难寻见马车的道路,然后将受伤的手腕放在唇边轻轻一舔。

杀人,对我来说太容易了,因为杀手是没有明天的,尤其是对于一个,本就不抱期望活下去的杀手!

“将军――”

帐帘挑起,一个士兵冲入营帐之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珠拱手道:“林大人令人前来通传,沧江上游百里处发生河坝坍塌,今夜大雨,令缺口无法堵上,水已经冲入了附近的村庄,很多房屋被毁,百姓失踪,林大人让将军调集人手前去支援,否则水会一路向下蔓延,情形十分不妙。”

莫进平闻言一惊,霍然起身,对小侯爷道:“怎么这个节骨眼出现洪流,这一路下来有十来个村庄,若果真水势无法阻挡,也需要人前去疏散,否则百姓定流离失所,无所依靠。”

“莫将军只管去,多带些人手,趁此机会,咱们也可多些时间做准备,现在账本在手,只要擒得林、龙、甄三股势力的头目,咱们便能一举将其肃清,还整个临安一片清明天地。”

“好,我现在马上去调集人手,小侯爷便安心在军营等候,还需小心注意城中势力的走向,万不可大意了。”

“放心,我会的。”

莫进平返身叫了程逵,急急向着帐外而去。

“小侯爷,咱们现在做什么?”白少卿挑帘看着冒雨整队的川西军,然后回身问道。

“睡觉。”那人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伸懒腰,见白少卿一副错愕的表情,起了促狭之心,经过他身边时,突然俯首附耳道:“莫非,你是想寻乐子了?这临安城倒有个好地方,姑娘的模样是一等一的好,怎样,要不要去逛逛?”

白泽看白少卿一霎间红了脸,忍不住哈哈大笑着摇头道:“还是赶紧的去睡吧,这主口里的话,听听也就罢了,你当他真还敢去,他倒不怕无瑕公子知道――”

话音未落,那人已将在帐门前伸手接的一捧雨水迎面砸了过来,白泽笑得得意,猝防不及,雨水顺着嘴撞进了咽喉,令他被呛得几近塞气。

“你要是敢在无瑕面前再提起那个地方,他饶不了我,我便饶不了你!”小侯爷恨恨的看着白泽,然后一掀帘子没入了雨幕。

白泽无辜的瞪着双眼,十分狼狈的站在原地,白少卿看了他那副模样之后,终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好奇小侯爷与白泽口中之人,遂伸手拭去眼角渗出的泪水,拼命忍住笑意道:“倒说说,那无瑕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小侯爷为何如此怕他?”

白泽“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雨水,抹去脸上的水珠,嘿嘿笑道:“那人便是小侯爷的克星,你别看小侯爷平日里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尾巴翘上了天,换了在公子面前,也不用说话,只要公子微微扬眉那么一瞥,他便服服帖帖得跟什么似的。”

“白泽――你可要我给你松松皮了――”那人的声音远远而来,透着一丝气急败坏,倒愈发渲染了气氛,白少卿与白泽笑得更加放肆,果真难得有如此机会,能让那人落败而去,可惜南宫不在,可怜他平日里受尽了那人的欺负,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马车已经停下,雨太大,蓑衣也无法遮挡,倒幸亏南宫热河平日里跟着小侯爷,受他胁迫每日锻炼,身子骨十分好,纵秋雨瑟瑟,也不觉得十分凉。

弦伊早就已经被赶进马车跟无瑕呆在一块儿,感觉车轮停下,她挑开车帘的一角,看了看帘外那人,道:“怎么了?”

南宫热河抹去脸上水珠,回头道:“雨太大,天黑看不见路,咱们还是暂时在这镇子找个地方避一下,否则强行前进,若车轮陷入泥泞,只怕更加难以周全。”

无瑕听了那话,点点头道:“也好,欲速则不达,南宫,去敲门。”

南宫热河跳下马车,到了所停之处的客栈门口,抬手敲了门,许久,才听有人匆匆来开门,口中嘟囔着什么,门一打开,倒十分的不耐。

“这么晚,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南宫热河微微一揖,道:“扰了小二哥清梦,我们途径此地遇到大雨,无法再前进,是以深夜来打扰了。”

小二哥抬眼瞄了瞄他,又越过他的身子去看了门口停着的马车,才十分不耐烦的扬了扬手,道:“没有客房了,你们去别家看看吧。”

南宫热河见他那貌,知道他是嫌开房还得兼代卸马喂马麻烦,所以借故拒绝,还未待再次开口,身边突然多了一人,二话不说,一脚便踹在了那门上,小二哥身子本还抵在门后,被那一踹当胸一撞,向后跌出老远,滚在了雨水泥泞之中。

“弦伊――”南宫热河摇头轻叹,不用看也知道踹门的是何人了,果然侧头看弦伊怒目对着那小二哥喝道:“开店做生意本是与人方便,你们说话这会儿我便已经去看了店内,那么多空房间,你怕麻烦便如此将我们拒之门外,告诉你,姑奶奶我行走江湖不是一天两天,不想挨打便乖乖的撑了伞出来迎我们家公子进门,要敢再罗嗦半句,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那小二哥早已经被那一踹吓得三魂去了六魄,再一听面前那女子口吐恶言,更是心惊胆战,颤巍巍的爬起身子,急急的便往店内奔,去了大堂拿了雨伞乖乖的到门口迎了无瑕下车,无瑕早已听到动静,下车见那小二脸色煞白,身子瑟瑟,只轻声抚慰道:“小二哥不必害怕,那丫头脾气暴躁,却是刀子嘴豆腐心,定不会再为难小二哥了。”

“谁说的,他若还敢如此势利,我便还打他。”

南宫热河在旁伸手将弦伊一拉,弦伊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撇开了脸去。

南宫热河心中哀嚎了一声,这丫头脾气当真暴躁得不得了,也不知平日里她一人跟着公子是如何周全的,这般咄咄逼人,若碰到黑店或有功夫的,只怕早就打起来了。

“公子里面请,小人这就去收拾房间,然后卸马喂草料。”那小二哥哭丧着脸将三人迎进了店内,掌灯带到楼上,南宫热河一看四处客房果然空空,不禁也暗叹那小二哥自讨苦吃,想要跟弦伊说句话,却被她狠狠一撞,吃疼的捂住了胸口。

当真不知是欠了她什么,只要是跟她在一起,就没好日子过。

无瑕见南宫热河揉着胸口,知道弦伊又动了手,也不禁长叹一声,道:“今日你驾车累了一天,换了衣服便休息了,明日咱们骑马定当更加辛苦,南宫,难为你跟着我们了。”

南宫热河这才嘻嘻一笑,道:“公子言重了,公子的事便是小侯爷的事,小侯爷的事便也是我南宫热河的事……”

“少在这里攀亲带故,咱们跟你,不是很熟。”弦伊在房内整理着无瑕房间的床铺,口中却丝毫不饶,南宫热河见状狠狠的瞪了瞪她,道:“臭丫头,下次再敢撞我,小心我饶不了你。”

弦伊闻言冷哼了一声,整理好被褥后,将无瑕让到了床边:“公子歇着了,出门在外,凡事皆有所不便,公子便将就一下,还好这褥子闻着有皂香,应是刚换的,倒也不脏。”

“知道了,你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公子睡下了我便走。”

“赶紧去换了衣裳,小心着了凉。”

“知道。”

南宫热河站在门口,听着弦伊与无瑕的对话,突然之间便没了那不甘的愤意。

这丫头跟大家差不多大,可是,却总是跟在公子身后奔波,要照料他的饮食起居,也要承受各种危险与压力,当初在大郑皇宫内只他二人……

心头微微一酸,南宫热河的眼中竟有了一丝闪烁。

无瑕睡下之后,弦伊留了一盏灯,剪暗了烛光,然后轻声出了门。

经过南宫热河的房间,见门半掩着,弦伊踌躇了一下,就着烛光看南宫热河还在整理被褥,却在俯身时不时的揉着肩头,想来他驾了一天车被颠簸的也是辛苦,又见他左拉右扯,那被子还没抖开他便似乎就要脱衣爬上床去,遂将门一推,走了进去。

“倒不知你平日跟着你们家主子除了吃喝玩乐还会做些什么,连被子都抖不直,呆会睡上床去左搅右缠,生生睡得心烦意乱,闪在一边,我来弄。”

南宫热河被她一赶,闪身站在了一旁,看她动作麻利且整理得十分整齐,心头一暖,突低声道:“明明这般让人暖心,偏一张嘴就是不饶人,何苦。”

弦伊没有回头,双手却因南宫热河的话微微一顿,低头整理干净,将被子铺好,然后一个回身,抬步便走。

“弦伊!”南宫热河突然伸手将她拉住,弦伊身子一顿,没有回头,双颊却慢慢的染了红晕,带着一丝气恼低喝道:“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你为何总要这般跟我过不去,我是真的想要跟你好好相处,咱们不斗气了好不好。”手中微微一用力,弦伊的身子被那人拉扯得近了几分,不知不觉间便有了一丝慌乱。

“南宫热河,你撒不撒手!”

“你答应我不再跟我斗气我便放。”那两人身子皆还在滴答滴落着水珠,竟便执拗的在屋内较起了劲儿,弦伊挣了一下,却被身后那人喷在颈后的气息搅得乱了心。

“当真不能给你三分颜色,跟你们家小侯爷一样,天下染坊便要没生意了。”弦伊愤恨的返身便要去打南宫热河,却不料脚下湿润,用力之时便是一滑,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扑,南宫热河见她突然出掌,本是向后一退想要让开,却在她摔倒之时下意识的伸了双手去接,结果两人一同跌下,重重摔倒在地。

弦伊愣愣的睁着双眼,全身在那一刻全然僵硬不知反应。

南宫热河也在发愣,他也没料到事情突然便到了如此地步,一时之间屋内寂静得针落闻声。

唇间传来的柔软触感终于让那两人回过了神来,弦伊想也不想扬手便是一耳光扇向了南宫热河,南宫热河快速的伸手将她的手腕一扣,然后竟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南宫热河――我要杀了你――”

“弦伊你听我说――”南宫热河急切的想要解释,却在触及那人想要杀人的目光时,知道自己再如何解释都已经全然无力,弦伊的眼中透出的杀气令他欲哭无泪。这怎么说的,明明是她自己跌倒,是她自己的唇压在了自己的双唇上,怎么现在成了自己一个人的错了。

“你放开我!”

“不放!”南宫热河此刻终于体会到了小侯爷平日为何要对公子耍赖了,原来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当真是毫无道理可言的。

“我要扒了你的皮,割了你的舌头,还要把你的两只手给砍下来――唔――”

剩下的话语突然便消失在了那人再次压下的唇齿之间,弦伊双眼睁得老大,本还在推搡的身子一瞬间若被抽去了筋骨一般酸软无力,呼吸也紊乱不匀起来。她根本无法相信此刻所发生的一切,第一次跌倒是无意,而现在这人,明显的是故意的!

南宫热河,你这是自寻死路!

南宫热河的脑海中只剩下这几个字,他知道自己的下场必定很惨,但是,却似乎无法自拔……无法逃离……便那般不顾一切的吻了下去,然后越来越深陷,越来越沉迷!

第三百七十二章 梦还没有完 越还越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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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03

无瑕醒来时天色已经微明,他唤了弦伊,却意外的发现弦伊竟未曾在外等候。

身子似乎是轻了很多,这当然得益于弦伊的悉心照料,便连每日要喝的药都被她提前熬了两日的量,然后用琉璃瓶封好带在了身边,虽然药效有所降低,却总好过路途不便,耽误了调理。

“弦伊?”

无瑕掀被下了地,套了外衣出了门,客栈里已经有人起来,见他站在门口皆睁大双眼定定的望着他,无瑕见状忙身子一转又回了房间,四处看了看,在桌旁发现了面具,遂走过去拿起戴好,在门后站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拉开了门。

记得昨日小二开的房间就在后面两间,无瑕抬步走到房门前,见第一间房门已经打开,被褥也已经齐整,看来弦伊早就已经起了,或许是去准备东西了,再往里走,发现第二间房间也已经无人,无瑕转了身子,沿着长廊下了楼去。

“公子起了?我这就打水去。”

弦伊竟坐在大堂后的院子发呆,见无瑕下楼,忙急急起身去打水,经过之时无瑕见她双眼绯红,神色倦怠,不禁心头一动,随着她走了几步,正待出声,却又见后院闪出一个人来,径直朝了弦伊而去,遂站住了脚,立在了柱子后面。

“弦伊,弦伊――”南宫热河伸手去拉弦伊,弦伊身子一退,冷冷甩开了他的手。

“我昨夜――”

“南宫热河你给我听好了,别以为我跟别的女子一样,让你吻了便会死缠着你要你负责,我不过就当自己不慎被狗咬了一口,你什么都不必再说,昨晚的事咱们就当它没发生,反正这临安城事情一了,咱们各奔东西从此不见,你自此少来招惹我!”

弦伊噼里啪啦吼了一串,本还倔强的昂着头瞪着那人,却在话语未了之时突然泪下,南宫热河见状心头一痛,伸手便要去拉她,却被她两手一甩再次挣开。

“凭什么你要来招惹我,你们主仆当真还嫌害我们害得不够,公子与小侯爷陷入泥沼难以自拔,哥哥与公主差点阴阳相隔,生死同期,你凭什么又来招惹我――凭什么――”

“我只是……只是……”口中喃喃,南宫热河看着眼前那张落泪的脸,突然之间哑口无言。是,自己凭什么去招惹她,小侯爷与公子便已经如此痛苦了,弓与公主更是差点生死不见,自己现在却任凭情感外流,若最终这些人都无法挣开束缚,那么,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否也会将弦伊拉入痛苦的深渊?!

南宫热河怔怔的站在了原地,弦伊抹去泪水,默不作声的打了水,无瑕见状忙闪身上了楼去,弦伊端着水盆从南宫热河身边走过,渐渐远去,那一刻,南宫热河感到自己的心被撕扯了开来,那种说不出来的疼痛让他连呼吸都觉困难。他双眼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感到一股暖流袭击了自己的眼眶,令他几乎便要忍不住,于是他仰起头,紧咬了牙关,拼命抑制那便要夺目而出的泪水。

南宫热河,你的确是疯了,你当真不该,不该!

仰头望天,让泪水倒流,然后唇角浮起了一丝苦笑。

泪水可以倒流回去,可是心呢!

无瑕没有说话,纵然心头已经惊涛骇浪,他的脸上却依然风平浪静,弦伊这丫头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可是她对南宫热河的感觉当不是她刚才所说那样的,然而她说得没有错,这种情感一旦陷入,便是万劫不复,便让她逃离吧,纵然此刻心痛,也好过将来无止境的挣扎。

看着在身边忙来忙去的女子,无瑕感到了一种无力与心酸,越来越纠缠的一切令他感到茫然,究竟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是对,还是错!

马车出了小镇,到了一处陡峭的悬崖边,无瑕与弦伊下了车,南宫热河卸了马儿,又将拴在车辕上的赤霄解开,弦伊细细整理了东西,将有用的全都放在了马鞍旁,然后帮着南宫热河一同将马车推下了悬崖。

还有五日,自现在开始,他们三人便要日夜不休马不停蹄的直奔云岭,而云河的左誉会在接到鬼翼带去的密函之后调集人手寻查贡品下落,时间紧迫,若不能在三日之内寻到绣品,那么川蜀绣庄就算重建,也将无法再继续了。

“公子可还要歇歇?”弦伊看着无瑕的脸色,有些担忧的问道。

“赶路吧,明日午时一定要赶到云岭,咱们时间紧迫,耽误不得,走吧。”无瑕飞身上马,调整了一下气息,然后口中轻喝,扬起缰绳,赤霄长嘶一声,率先向前奔去。

“弦伊!”

弦伊的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继续向着自己的马儿而去:“走吧,赤霄的速度很快,咱们要尽快跟上公子。”见她一跃上马紧随了无瑕而去,南宫热河心头掠过了一丝失望,然只一瞬,便收拾了心情,跃上了马背,直追向了他二人。

明威站在远处,看着那三人三马极速狂奔,拐过转角消失眼底,才轻轻一碰马腹,从林中下了官道,先是不紧不慢的走了一会儿,估计距离拉了一段,才大喝一声,跟了上去。

重重叠叠的宫墙透着一种萧瑟,宫女太监们皆低眉敛目,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从长巷走过,渐渐到了长亭苑的门口。

好静!

无论那人在与不在,这里永远都是这么安静,一如他那远离喧嚣的本性。

门被轻轻推开,脚步轻踏而入,因为下旨任何人不许进入这里,所以院子里尽是落叶残藤,便连雕花上都落上了薄薄的尘灰。

“皇上小心,奴才先进去打扫打扫,仔细灰尘迷了眼。”

唇角一抿,那人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意,轻声道:“不用了,你们都在外面,朕自己进去。”

指尖拂过桌面,留下了一抹淡淡的痕迹,郑澈轩抬眼看着屋内的一切,轻叹了一声。

虽然无瑕最终搬去了蝶兰苑,可是他的东西却都还留在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离开时的模样,未曾有过改变,除了……他……

“听说,你与他见面了……”话语微微一顿,郑澈轩再次轻笑了起来:“我终究还是没留住你,无瑕!”

许久未曾叫出口的那个名字在空中轻轻回荡,本以为,这么多日子过去了,自己心中的痛楚会因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分毫,可原来,那人一直在心底,从来都未曾离去。

“我已经下旨撤去了对冷二的追捕,无瑕,你便是料到我的不忍心是吗?所以你才敢这样不顾一切的离去,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背弃当初对你的诺言,我不该自私的想要将你据为己有,可是,你怎能就这么走掉,你与孟白炎根本就是水火难容,无瑕,你何苦要如此为难你自己,无瑕,无瑕……”

孤独,如此鲜明的孤独袭来,竟让那坐拥一切高高在上的君王现出了一种惶然与无助来。是自己太贪心,纵然他在身边,自己却毫无止境的想要奢求更多,反而生生将他推离了自己的怀抱,如今,却已经悔之晚矣。

“皇上!”门外传来了小六子的声音,郑澈轩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背对着门,应道:“何事?”

“有从临安来的密函。”

郑澈轩心头一喜,转身便出了门去,见京天站在门外,手中呈着一封密函,忙伸手去拿,边开封边问道:“两日前刚有了密函送来,怎么又来了?”

口中如是说,手下却丝毫不停,急切的想要知道更多那人的消息,然在抖开一看之后,却双眉深锁,神色凝重,然后隐隐的透出了一丝担忧来。

贡品丢失是大事,只怕,他又得劳心劳神了。不过这次有那人在他身边,定不会让他受到委屈吧!双手在不由自主的用力,待回过神来,手中的密函已被他揉成了一团。苦笑一声,郑澈轩抬眼看着京天道:“让人注意动向,有任何动静都要向朕回报,让你去寻找冷二冷三的行踪,可有消息?”

“问鼎轩解封,皇榜也已经昭告天下,只是,臣担心冷二等人不会相信,他们若有心藏起来,当真难找。”

郑澈轩闻言微微一笑,将手中密函丢向了京天,抬腿向外而去:“放心,无瑕走之前,定已经料准了一切,不出多久,他们便会回到云城了。”

京天拿着那揉成一团的密函,大为不解的看了看小六子,小六子摊摊手,表示不知,然后急步随了郑澈轩而去。

无瑕,你当还对我存着最后一丝信心的是吗,否则你也不会让他们留在大郑,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等你回来!

临安的雨依然在下,因洪流倾泻,川西军营调集了半数人手前去疏散百姓,围堵缺口,小侯爷手中御林军千余人依然呆在驻地,雨太大,防守也较平常略为疏松。

小侯爷此刻正百无聊赖的呆在营帐中,身子匍在桌面把弄着手中的茶杯。

也不知无瑕他们到了何处,今日他们便会弃车骑马,日夜不停赶赴云岭,他的身子刚好一些,可还吃得消?

胸口郁结,小侯爷轻叹一声,直起身子从怀中掏出了贴身带着的红巾。

这红巾已经久不系在颈间了,却一直贴身放着,那巾角的桃花与凹凸有致的瑕字依然如十一年前一样,不曾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有任何改变。

指尖拂过,眼底满满的溢出了柔情。

无瑕,我在等着你回来,你万不能不守诺言!

闪电撕裂了一切,雷声轰鸣,让人心头隐隐泛着不安,临安城外荡荡的出现了黑压压的队伍,随着城门的敞开,鱼贯而入,黑夜中的临安城渐渐露出了其狰狞的一面!

第三百七十三章 随雨潜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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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04

咱今天过生日,自己祝自己生日快乐,然后两日之后轩城周年纪,柒柒做了音乐mv,地址会发在书评区,有兴趣的看官可以一看!

更夫披着蓑衣拎着竹梆子慢慢踱在小巷中,风很凉,透着寒意,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子时已到,这两日雨下得太大,听说上游坝口坍塌,洪流冲毁了两个村庄,不光衙门,就连军营都出动了,闹得人心惶惶,到夜街道上就寂寂无声了,更别说是这种雨夜,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说到鬼影,更夫的身子愈发不自在起来,远处似乎有什么响动,伴着刷刷的雨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鲜明。灯笼里的烛火早都已经熄灭,更夫就着长街住户门外悬挂的灯笼细细一看,远处似乎有很多人影在动,心头一凛,他将身子往旁边避了避,却又忍不住探出半边脑袋向外张望。

怎么这么多人?衙门可没这么大的气势,那么,是军营的士兵要出城吗?不对啊,看他们行进的方向,当是从城外刚进来的,莫非水势控制住了,昨日出城的士兵回城了?天太黑,实在看不真切,正当更夫欲转身离去时,一个闪电映亮了夜空,就着那一瞬间明朗的亮光,他终于看清了已经近在眼前的一切。

身子向后一退,更夫重重跌倒在了泥泞之中。

“鬼……鬼啊――”凄厉的叫声霎时回荡在了巷口,更夫刚爬起身子,还来不及叫出第二声,便感到喉间有温热的液体喷出,他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拼命睁大双眼看着面前那人,眼底倒映着那人脸上狰狞的面具,然后身子向后一仰,双眼圆瞪的望着天空,倒在了水洼之中。雨很大,却也无法令他闭上双眼,因为,随着生命的流逝,那双眼睛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彩,鲜血从颈间喷射而出,然后迅速蔓延,蔓延……

龙府的大门打开了,龙万云踏出大门,抬眼看着那荡荡而来的队伍,嘴角浮现了一抹笑意。

“爹爹!林大人的人马已经到了,甄德陆的人也已经登了渡口,莫进平的川西军半数以上都在几百里之外,剩下的也被林大人调去防护堤坝,这临安城,已经尽在咱们的掌握之中!”龙少聪站到龙万云的身旁,得意的大笑着。龙万云侧目看了看他,道:“宇儿呢?”

“还能在哪,下午去了红楼,这会子还没回。”龙少聪冷哼了一声,道:“等咱们立了大功,爹爹便给那小子说门亲吧,省得整日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实在让人难耐。”

龙万云闻言一笑,道:“若此次铲除了这孟小侯爷,咱们便是相爷面前的大功臣,到时候东都的大家闺秀,还不若囊中之物,爹爹会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官宦之女,定不辱我龙家门楣。”

看着那大街小巷还在集聚的黑影,龙万云似乎已经预见了龙家的将来与儿子们的锦绣前程。想到只要杀了那孟小侯爷,便能得到一切,他的心里便已经有了按捺不住的激动。

“说起来,爹爹,咱们派去追杀那无瑕公子的人至今也未有任何消息,是否……出了纰漏?”龙少聪有些担心的道。

龙万云闻言不屑的冷笑一声,抬头看了看电闪雷鸣的天空,道:“无妨,就算他是冷公子,还不是一样被咱们烧了绣庄,却没有丝毫动静的灰溜溜的逃了,想要跟相爷的势力作对,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龙少聪跟着笑了起来,心底倒还真有了几分瞧不起,转念间却又想起了绣庄大火那日,自己在远处看见的火海中的人儿,那被火光映亮的容颜竟美得让人难以置信。

男生女貌,又与那孟小侯爷暧昧不清,也不知,私下里是个怎样的风情。

“聪儿,聪儿――”龙万云在一旁叫了几声,龙少聪才猛的醒悟过来,发觉自己竟走了神,龙少聪不禁心头一悸,有了一丝惊心。

对阵当前,自己倒想了什么!脸色微微暗红,幸得天色不明,也不至于尴尬,龙少聪上前几步,对着一个站在台阶下戎装佩甲的士兵道:“人手可都已经准备妥当?”

那人没有抬头,只是微微一拱手,道:“林大人吩咐带来的三千人马已经尽数入城,从东西两侧包抄入了御林军驻扎范围,龙少爷的人跟属下等人一同从正面进入,务必要将御林军围在包围圈中,无法突围去求救才行。”

“好,时辰已到,咱们出发!”

“是!”那人十分恭敬的躬身而退,隐入了憧憧人影中。

“聪儿――万事小心!”龙万云跟在身后叫了一声。

龙少聪回头一笑,道:“爹爹放心,咱们人多,他们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挣扎不了多久了。”伸手接过旁人递过来的鬼脸面具戴好,看着那张张将真面孔隐藏在鬼脸之下的士兵,龙少聪手一扬,喝道:“出发!”

小侯爷挑开帐帘看了看帐外,心中似乎隐隐的透着不安,一种抓不住的感觉摄住了他的心,令他有些烦乱。

“白泽――”

帐外一个士兵挑帘而入,回道:“白泽大人出了驻地了。”

小侯爷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竟忘了让他去看临安附近的洪流了,是我走神了,下去吧。”见那士兵返身要走,小侯爷又叫住了他道:“白将军可有回来?”

“还未曾,小侯爷,是否有何不妥?小侯爷的脸色有些难看。”

“是吗?”小侯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双眼一抬笑道:“没事,就是雨下得太大,也不知临安城附近的村庄是否避开了洪流,有些担心罢了,没事了,下去吧,这般大雨,警惕一点。”

“是,属下告退。”

小侯爷在桌旁站了一会儿,感到困顿,遂到了床边脱衣上了床去,后脑挨了枕头,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怎么也睡不着。

不对劲,今夜为何如此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在床上左翻右滚闹了好一会儿,小侯爷才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林大人深夜来找莫某,所为何事?”莫进平正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内与手下将士商讨着事情,突听帐外来报,郡守林尚尧带人到了驻地,还未迎出,林尚尧已经挑帘进了帐篷之内。

“无他,只是这两日辛苦莫将军了,也辛苦了各位川西军的兄弟,本官让人准备了酒菜,犒劳犒劳各位。”林尚尧一捋山羊胡,眯眯笑着向后一招手,几个担着担子的士兵紧随着进了帐内。

“林大人太客气了,此刻洪流未去,且军中不许饮酒,只怕要辜负了林大人的一番好意了。”莫进平与程逵对视了一下,不知道林尚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来他令人通知自己调军前来支援,却不料川西军到了之后,他的人反而消失得干干净净,白天一整天都没看到半个人影,三更半夜的,却担着担子来给众人送吃食。

“那个,本官今日有点私事给耽搁了,我的人就在这不远处,今日辛苦莫将军了,明日便让本官的人来搜索失踪的百姓,帮着转移物品,莫将军让众兄弟吃好休息好,不必太劳累。”

“哼,林大人倒果真会说话,这附近村庄万众百姓生死一线,林大人却为私事而罔顾他们的性命,我老程吃不起林大人这好酒好菜――”

“程逵,不得无礼!”

莫进平出声喝止了程逵的话,却也未曾给那林尚尧好脸色,只微微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林大人既然有事忙,莫某也不便相留,林大人请!”

林尚尧被程逵一番抢白呛得怏怏然,见对方根本不领情,只好拱手且行且走,道:“既如此,本官也不强求,既然莫大人手下士兵如此卖命,本官也就不与你川西军抢了风头,莫大人请了,本官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一切都交予莫大人全权负责,本官还是回临安城去盯着点,谨防有些偷鸡摸狗之辈趁动荡之际浑水摸鱼,扰了百姓的安宁。”

程逵一见他竟然就这般顺杆子往上爬,想要趁机回去,心头愤恨,双眼圆瞪着恨不能将那人拖住暴打一顿,林尚尧见状忙闪身出了帐去,这程逵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若真被他来上一拳,还当真受不住。

到了帐外让人撑起伞走了一大段路,林尚尧才侧目问身边的师爷道:“人都进去了吗?”

师爷低头哈腰的正要回禀,才发现手中雨伞偏颇,忙又直了身子给林尚尧遮挡,看他不耐,才急忙道:“方才传来了消息,人马已经尽数进入了临安城,两千人从两边包抄去了御林军的营地,龙大少爷带了剩余的人汇合了甄德陆的人也已经赶去了营地,大人放心,川西军被咱们用计分散,一时半会根本聚不拢,就算发觉情形不对,赶回去也要那么一段时间,只怕在那段时间里,嘿嘿。”师爷谄媚的笑道:“那人一死,咱们大可一推四五六,反正人不是进的咱们临安郡衙的门,出了事,也不关咱们的事!”

“说得好,不过莫进平倒还真防备本官,就连本官送来的东西,都碰都不碰,没关系,咱们走着瞧。”

待林尚尧得意洋洋的离开了川西军的驻扎地,程逵将帘子一放,道:“将军,他走了!”

莫进平点点头,快速的穿好了铠甲,拿过佩剑,道:“一切按计划进行,这里就交给你了,万不可出任何纰漏,也不能让那人起了疑心。”

“将军放心,老程绝不误事。”

夜雨冷风,黑暗中似乎传来了很多脚步声,待人细细去听,却又没了任何声音。

御林军的守卫们皆十分警惕的立起了身子,侧耳倾听,但因雨太大,实在无法分辨,正想着要将驻地附近的火把全部燃起之时,空中突然传来了嗡嗡的啸响,只一瞬,那如蝗的箭雨便若要与倾盆而下的大雨一争高低般强势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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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润物怎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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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05

利箭穿透夜色,直指御林军驻扎的营帐,雨太大,影响了敏锐的判断,营地的灯火在慌乱中被碰掉,暗红的火苗被雨水一浇发出了嗤嗤作响声,然后化为薄烟熄灭殆尽,整个营地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小侯爷——遇到暗袭,小侯爷小心——”

听着那带着惊慌的声音,龙少聪冷冷一笑,举在耳畔的手狠狠一握,身后一列百人的队伍轻身而出,迅疾的向着不远处的营帐扑去。

挨近营帐的范围,那百余人解开身上的包袱向着地上一摔。

啪——啪——

黑暗中传来了东西碎裂的声音,然后突然亮起星星火光,火折子在空中划出弧线,掉进了唯一干燥的营帐之内,“轰——”的巨响发出,冲天的烈焰席卷着一切,舔舐着防水帐帘,无尽的燃烧。

大火映亮了一切,就连数米之外都清清楚楚,龙少聪唇角扬起,露出了一种得意的笑意,然后口中大喝着狠狠一踢马腹,道:“杀了孟白炎!事成之后,所有人都有犒赏,取首级者赏银万两!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随着那一声大喝,身后憧憧人影闪过,直扑了陷在包围中的御林军营地而去。利剑划破了燃烧的帐帘,汹涌的人潮一拥而上,任何人都想要领这头等功劳,争先恐后之貌倒愈发混乱了场面,雨很大,却依然无法熄灭掷下的燃烧瓶引发的大火,可是,当那营帐一个接一个的焚烧坍塌,龙少聪的眼中现出了诧异,继而是慌乱。

怎么回事?!

除了开始射箭时传出的惊呼声,整个御林军的营地居然空荡无人。

心中暗道不妙,龙少聪一拉缰绳便要回转,正此时,从他带来的队伍中传出了几声惨烈的叫声。

糟糕!中计了!

脚下马儿不安的踱着步子,龙少聪被那焦躁不安的马儿带着在原地兜了好几个圈,然后扬声大叫道:“甄德陆!”

惨叫声逐渐密集,甄德陆竟然没有回答,龙少聪心底掠过不安,围在他身边的人也在警惕的注视着一切,这情形如此明显,他们的队伍中,混进了旁人!

“谁——给我出来——”龙少聪一跃下马,此时此刻他若还在明处,便是让自己成为那人的目标,是以他下了马,藏身在了人群之中。

空中传来一声啸响!

“保护大少爷——”随身护卫大叫着围住了龙少聪,然后,龙少聪发觉自己的额头一痛,一丝温热的触感从额头顺流而下,他伸手一抹,知道自己的额头被什么打破了。

“龙大少爷太不够意思了,这么晚来看本小侯,也不打声招呼,如此偷偷摸摸的进来,还放火烧了本小侯的驻地,这个小石子便当是回礼了。”

骤然听到那人的嬉笑声,龙少聪感到自己一瞬跌入了深渊。

没想到他竟早有准备,不但唱了空城计,且他的人竟然还混在了自己的队伍中,而自己却浑然不觉的带人跳进了他的圈套之中!

“大少爷,进来的路被他们堵死了,这里也不知混了多少他们的人,东西两侧还有咱们的人,咱们便从旁突围出去!”身旁护卫长剑在手,围着龙少聪且行且退着,而剩余的人却在瞬间将剑对向了身旁之人。

鬼脸遮盖了容颜,此时此刻,除了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人!千余人的队伍,在那一瞬间便土崩瓦解,溃散成了一盘散沙,所有人都在防备着身旁人,谁又能知道那并肩而立的是否便是下一秒将手中利剑扎进自己胸口的敌人。

宁静!除了哗哗雨声,竟听不到一丝杂音,而这种宁静却让龙少聪陷入了更加慌乱,甚至是绝望的境地。

就算自己这边出了纰漏,从东西两侧包抄的队伍也不可能如此安静,这种宁静只能预示着一种可能,那就是在自己来之前,他们便已经出事了!

“孟白炎,你给我出来——”龙少聪转着身子四处搜寻,在火光渐淡的雨夜中大声咆哮着,而那刚才还在用石子砸他的人却若突然消失了一般,既无回应,也没挑衅,便仿佛那人的回应声只是所有人的幻觉。

“大少爷,突围吧!”身旁护卫臂背相抵,雨水浸透的发带着凉意,而最凉的,却是心!

三千人,加上甑徳陆的几百人马,竟在未曾与对方正式交手之时便已经溃不成军,那两千人马是生是死不知道,而这剩下的一千人在这种猜忌与互相不信任中已经再难凝集成团。

“孟白炎,孟白炎——”愤怒的吼叫荡漾在夜空,那将入口堵住的千余人依然在相互对峙着,没有人愿意放松警惕,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一个完全不能信任的人。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孟白炎倒也想不动一兵一卒便让龙大少爷就范,只是不知,龙大少爷肯不肯了。”黑暗中飘来如斯一句,龙少聪狠狠一咬牙道:“杀了他!”有人已经扑了声音传来之处而去,然后,又一声笑声响在了另一个方向。

“哎呀,龙大少爷居然如此猴急,谁说了那人是我,本小侯在这呢。”

“你们几个小子当真是无法无天了,看这事完结之后,本小侯不扒了你们的皮!”

“啧啧啧啧,龙大少爷不会连人都分不清了吧,何人是真,何人是假,一看便知。”

那重重叠叠的嬉笑声响在空中,令众人皆陷入了惊慌,这些人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又似乎,他们其实就在自己的身旁,不能确认,却又无法松懈,这难言的折磨让人痛苦。

握住长剑的手在不停的磨动着方向,十指在剑柄上用力再用力,所有人都在不安的寻找着目标,为那不知何时便会袭来的攻击做着准备。

时间在流逝,当发觉不对时,龙少聪蓦然惊醒过来!

他在拖延时间!川西军被调离驻地,就算他们有计划要引自己等人入瓮,但为了逼真,也当做戏做全套,也就是说,川西军现在必定在往回赶,而自己却被他这一番故弄玄虚懵了头,居然这般站在这里等着他的后援前来。

“所有人听令,给我从原路突围出去,想要活命,就给我拼了,否则咱们一个都跑不了!”东西两侧的人马不知所踪,孟白炎千余人分散定没有这种实力,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那两边都有不知名的陷阱,所以,那是绝对不能走的道路。

所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当人到绝路,便会激发不顾一切的斗志,这是人的本能,强烈的求生欲一旦被挑起,便会全力去拼杀。

一张面具被凌空抛出,撤退的人群中有人顿住了步子,身上斗篷撕扯下的那一刹那,血光便已经开始蔓延!

“御林军听令!就算只剩一兵一卒,也要将人给我堵住了!”一点寒芒凌空挑过,随着白少卿的身影,有更多的面具被摘下抛开,斗篷之下的玄黄之色明晰的分辨了敌我,瞬间对立的双方终于正面交锋,剑影刀光!

泥泞飞扬,逐渐暗淡的火光被鲜血蒙上了更为暗哑的色彩,每个人都在毫不留情的厮杀,烈马嘶鸣夹杂着刀剑入肉的割裂声,血腥混着雨水浸湿了整个地面,气味弥漫,令人作呕,生死只在一瞬,由不得退步。

龙少聪浑身溅满了鲜血,在他的身旁已经倒下了几个御林军将士,见他虽然中计惊慌,却丝毫没有松懈搏杀,一身功夫竟十分了得,白少卿反手挑开一人,抓过了那人背后背着的长弓。

雨水打入双眼,模糊了视线,白少卿站在重重叠叠的人群之后,弯弓绷弦,身子一跃半空,手中利箭离弦,直奔了龙少聪而去,龙少聪耳听呼啸声至,扬手抓住一人挡在了面前。

血肉溅染,那强烈的冲击力将那人的身子带起向后仰倒,然,他却并没有倒下,只因身后那人将他撑住了。

龙少聪伸手推开了面前之人,双眼怔怔的看着远处的白少卿,然后,他艰难的低下了头,望向了自己的胸口。

那带着他人血肉的利箭径直扎在他的胸口处,已经没得只剩箭柄!

双唇嚅喏了一下,龙少聪似乎没明白状况,他丢下手中长剑,颤悠悠的向后走了几步,然后回身去望那在火光中殆尽的一切。

竟……输了!

身子一软,龙少聪脸朝下扑倒在了深深的水洼之中。

水一瞬间便淹没了脸颊,在最后的目光中,龙少聪看见了一双脚,然后在水漫过鼻的窒息中,他的双眼定格在了最后那一瞥上。

小侯爷蹲着身子,俊朗的脸庞已经血痕斑驳,雨再大,也难以冲刷掉那一头一脸重重叠加的鲜血,他便那般蹲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龙少聪的脸被雨水淹没,然后,死亡!

冲杀声骤起,数股川西军从外围冲击而入,若洪流席卷一切,小侯爷站起身,抬眼望着那混乱的一切,竟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他们本也是大晋的子民,皇上的臣子,却因听命于奸逆而丧命在自己的同胞手中,那充斥在耳畔的哀嚎如此清晰,然,却不能手软!

手中一紧,长枪划过积水的地面,小侯爷大喝一声,再次陷入了厮杀之中。

雨水随着发丝飞扬,那一抹又一抹的血红将双眼也染成了红色,一种张扬而出的暴戾慑住了与之对阵之人,那一杆银枪追魂夺魄,所向披靡!

无瑕,原来很多时候,我们都无法自己去选择!

第三百七十五章 尘埃未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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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06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在晨曦中停止,树叶上的水珠却依然随着不时吹过的清风滑落而下,打在了润湿的地面,然只一瞬,便隐入了松软的泥土之中。

御林军驻地东西两侧的树林此刻寂静一片,觅食的鸟儿不时扑棱着翅膀飞过,让这种死寂稍稍有了一丝褪却。纷沓的脚步声在缓缓挨近,当那被大雨冲刷得淡去了色彩的场景跃入眼帘,小侯爷的双眼骤然一闭,长吐一口气,停在了原地。

“小侯爷!”白泽在身旁轻轻一拍他的肩头,道:“咱们是迫不得已,一千人马迎击对方三千有余,若非你与莫将军早做了准备,只怕,现在倒在这里的,便是咱们御林军了。”

“现在只是几千人,若将来,到了战场……”小侯爷口中话语顿住了,他有些难过的昂起了头,不远处那重重叠叠的尸体让他异常难受,他并不是没看过死人,也并不是没有见证过战争的残酷,他只是为这些人不值,因为他们倒下的地方不是对外御敌的战场,就算是死了,他们都是连坟墓都不会有的逆贼。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帮着莫将军收拾残局,龙府那边――”

“白将军已经带兵去了,小侯爷便安心呆一会儿,这里一切有我们。”

“有阵亡的将士要好好收殓,他们此次目标是我,是我连累了大家。”小侯爷说完叹了一声,转身而去,白泽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口中喃喃道:“只怕,已经身不由己,小侯爷,咱们将来要面对的,还长着呢。”

一整排的尖刺翻板上依然倒挂着无数的尸体,白泽令人将绳索放下,走到了尸体旁,才发现因冲击力太大,很多尸首都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再往前走,站在依然是尖刺密布的深坑旁,众人皆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有这万死的决心,为何不去上阵御敌,偏偏要跟着武氏父子搅乱这大晋天下,倒不知是可悲呢,还是可恨!”白泽招呼着众人动手收拾尸首,这整片林子全是致命的机关陷阱,因料到对方会有所行动,是以大家提前做好了准备,果然林尚尧派人通知莫将军调兵去抗洪流,小侯爷便知他们不出两日就会动手,而为了将那三股势力一网打尽,不让他们起疑,川西军依然出了军营,小侯爷当时身边的的确确只剩了一千人。思及此,白泽不禁抹了一把汗,东西两边各分去了几百人马,小侯爷当时身边带着的人,根本不足两百人……

指尖从小型的连弩车上抚过,阳光已经明晃晃的悬在了天空,水雾莹然,被热气蒸笼着折射着光线,让整片树林明亮得刺目。小侯爷静静的站在弩车旁,又回头去看了看来时的方向,然后深吸一口气,向着林外走去,脚步从缓到急,然后越来越快,终纵身一跃,瞬间不见了踪影。

“公子,咱们到了!”

弦伊在旁指着山脚下的城墙欣喜的叫道:“云岭城!”

无瑕勒马而立,看着那鳞次栉比的房屋,绵延的街道,点了点头,道:“咱们进城。”

城门的守卫有些松散,等待进城的百姓排成了长队,守卫的士兵们懒洋洋的对着百姓随身携带的物品挑挑翻翻,然后不耐的放行,遇到穿着不俗的,看着眼生的,便诸多挑剔,榨取银两。无瑕与弦伊南宫二人对视了一下,然后似漫不经心的抬眼四望,待到了他们之时,那些个守卫皆使了个眼色围了过来,脸上毫不掩饰的现出了贪婪之色。

面前这三人明显不是云岭人氏,没戴面具的是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和一个艳若桃李的小女子,身上的衣料一看便知是上等货色,而那个脸上覆着面具的,一身白衣素裹,身形纤瘦,感觉十分弱不禁风,那面具在阳光下耀目得令人无法直视,他手中牵着的枣红色的马儿在晨风中鬃毛微荡,马蹄轻踏发出哒哒的响声,威风凛凛,居然是千里挑一的汗血宝马。

发财了!那几人嘿嘿笑着将手一摊,道:“进城做什么?有熟识的人在这云岭城内?”

见弦伊身子一动,南宫热河忙伸手将她一拉,上前几步,堆着笑意,道:“我们是路过云岭要去云河的,听闻云岭童若寺闻名遐迩,所以,我们家公子想要进城去拜一拜。”

“公子?”一个守卫伸手推开了南宫热河,抬眼看着无瑕,道:“你们家公子这张脸莫非是见不得人么?为何要用面具遮起来,话说最近匪患连连,上头说了,要咱们严加盘查,不许放过任何可疑人物,来,把面具摘了让爷瞧瞧,看看是不是通缉要犯。”那人说完回头朝着同伴们一挤眉,众人皆哈哈大笑着围了过来。

“你们――”弦伊恨恨的将南宫热河一推,正待上前,突听无瑕轻声道:“丫头,不许胡闹,咱们不过是来拜拜佛,不是来惹事的,再说,官差大哥们也定不是不明是非之辈,他们既担心咱们是匪类……”唇角微微一扬,无瑕伸手将面具摘下,抬眼看向了面前众人:“咱们便让他们与官府的告示对比一下,他们办了差事,咱们也自在进出,岂不两不相误。”

弦伊看着眼前那一瞬间呆若木鸡的守卫们,看着他们似乎便要掉下来的眼珠,真恨不得上前去抠下几个来。无瑕已将面具再次覆上,嘴角的笑意依然没有散去,只柔声对着那些守卫道:“各位官差大哥看也看了,可有朝廷通缉的画像与我对应,若没有,便请放了我们进城,这太阳越来越大,实在有些难耐。”

“咕咚――”守卫们拼命的咽下了口水,还没待说话,弦伊已从包袱中抓出了一把银子,走到那带头的面前往他身上一扣,道:“没事就闪开了,我们家公子身子弱,经不得这毒辣辣的太阳晒,这些银子请了各位喝茶,咱们拜了佛明日也便就走了,谢各位行此方便。”口中如是说,弦伊却满脸掩不住对那些人的厌恶,好在那几人被无瑕的容貌惊到,又无端的得了这么一些银两,自然满心欢喜的让开了身子。

无瑕朝着两人微微一点头,也不上马,只伸手拉着缰绳便进了城去。

待三人的身影淡出视线,那几个守卫才回过了神来,窃喜着分了银子,然后又呆呆的想了一会儿,唏嘘道:“可惜是个男子,若是个女子,岂不是祸国殃民。”

无瑕带着弦伊和南宫热河到了云岭城最大的客栈龙凤阁,弦伊顿住脚步,四处查看,然后发现客栈外的墙壁上刻着一朵桃花,不禁心头一喜,道:“公子!”

无瑕随着她的视线一望,点点头道:“进去,左大哥他们已经到了。”

三人进了客栈,鬼翼早就坐在大堂等候,一见他们进门忙急急迎了上来:“公子来了,先坐下歇一会儿,房间已经准备好,左大哥他们外出还未回,公子可以先去房间梳洗。”

无瑕微微一笑,道:“好,先去沐浴更衣,这一天一夜下来,实在也脏得不行。”鬼翼看他神色倦怠,知他们是日夜不停的赶赴,忙带他们上了楼去,弦伊放下东西就去张罗着小二哥烧洗澡水,可是,待小二哥将水送到,弦伊进门之后,才发现无瑕竟歪着身子,靠在床头沉沉睡去了。

“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弦伊推着小二哥出了门,然后将门关上了。

他太累了,身子能这般强撑已经实属不易,便让他睡一会儿吧,因为待左誉回来之后,大家要面对的,又不知是什么样的情形了……

“公子睡了?”见弦伊又出了门,南宫热河也随着往楼下走去。

“他太累了,让他睡,等左大哥回来之后,咱们再叫醒他。”

“丫头――”

正说着,弦伊听楼下传来了一声清朗的男声,脸上一喜,弦伊在转角处探出身子往下一看,然后欣喜的出声道:“左大哥!”

那一抹绯红如燕儿一般奔下楼,然后径直扑进了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怀中。

“左大哥,想死你了。”

左誉笑着将弦伊一拉,上下看了看,道:“长大了,丫头,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见了我就扑过来,你现在是大姑娘了,要是让你的心上人看了,该生气了。”

弦伊闻言脸色一红,跺脚道:“左大哥怎么一见面就取笑我,什么心上人,我秋弦伊这一生只跟着公子不嫁人的,再说我就恼了。”

南宫热河还站在楼梯口,被她那一句话梗得心头一痛,脸色不自觉的便难看了几分。

左誉笑呵呵的捏了捏弦伊的鼻尖,然后抬头看向了愣神站住的南宫热河。

“那小子是跟你一起的么?怎么看着有些不高兴?”左誉对着南宫热河抱拳一揖,道:“在下左誉,阁下如何称呼。”

弦伊回头看了南宫热河一眼,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必定被他听入了心,也不解释,只抬步走到鬼翼身旁坐下,鬼翼见他二人那样,知道其中必有奥妙,不去点破,只笑着倒了一杯茶,却还没到口便被弦伊伸手抢过,一饮而尽。

“在下南宫热河,是……”是什么?南宫热河瞬间发现自己的身份竟如此尴尬,他不是公子的人,而小侯爷与公子的关系又少人知晓,且他二人的立场如此微妙,也不知公子身边的人是如何看待的,是以说完名字之后,竟半天不知如何介绍自己的身份。

左誉看他尴尬,不禁哈哈大笑着一扬手,道:“无妨,江湖儿女不问出处,既然是跟着公子一起来的,便是左誉的朋友,下来,坐下喝一杯。”

南宫热河见他如此豪爽,自己若再扭捏也妄为大丈夫,遂下了楼,到了左誉跟前回了一礼,道:“左大哥快人快语,南宫热河佩服。”

“来,坐下聊,不必拘束。”

待几人坐下之后,弦伊才急急问道:“那东西可有下落?”

左誉回身看了看四周,身子一凑,压低声音道:“就在这云岭城内,咱们的人今夜便会尽数入城。那龙家不过是盘踞在临安的一个爆发商户,以为倚靠了武氏父子便能横行霸道,临安是公子发展财力的地方,只因怕势力过于复杂才没有安排过多人手,却不料竟让公子在那受了委屈,当日听鬼翼说到此事,咱们的人都恨不能立刻杀回临安去,为公子出了这一口恶气。”

“左大哥脾气依然这般暴躁,多年未见,当真未曾改变。”一声轻语传来,大家回头一看,无瑕竟已经到了楼下,正笑意盈盈的站在众人身后。

左誉霍然起身,到了无瑕面前,先是恭敬的一揖,那大咧咧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声音也在看着那人儿时不由自主的便透出了一股轻柔:“公子,多年未见,你总算来了!”

明日预告:“章大人,我们家主子让我来给他代声好,说问问章大人,这么多年了,可曾学会游泳?”

“你――你家主子……是谁?”

南宫热河闻言上前几步,踏住了章达楷的衣摆,任他在地上挣扎就是不肯放开:“是你家小祖宗,成乐小侯爷,孟――白――炎!”

轩城一周年,留个爪印~

第三百七十六章 华灯如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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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07

日近黄昏,龙凤阁内人来人往,道路两旁一溜烟的挂起了红灯笼,令十里长街异常美丽。今日是云岭郡守章达楷的生辰,云岭附近商贾官员皆带着贺礼前往郡守府庆贺。

龙凤阁的小二哥嘟嘟囔囔的下了楼来,掌柜的见他一脸不悦,一把伸手掐住了他的耳朵,道:“作死了,摆这幅臭脸,让客人见到还得了。”

“哟喂喂,掌柜的,别拧了,再拧这耳朵非得掉下来了。”小二痛得直咧嘴,忙不迭的求饶道:“我是看刚来的那一群人神神秘秘,就想去瞧瞧他们在做什么,结果被那个漂亮的姑娘给撵出来了,你说她人长得那么美,怎么脾气就那般暴躁呢。”那小二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摸了摸脖子,道:“将来也不知谁那么倒霉,会取这么一个凶婆娘。”

“凶不凶不用你多嘴,她若肯嫁,自然有人会娶!”身后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将那掌柜的和小二哥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今日跟着那姑娘一同进门的男子阴沉着脸,眼中怒火熊熊燃烧,狠狠的瞪着小二哥,那小二哥叫苦不迭,忙扬手拍在了自己的嘴边,道:“小人多嘴,小人该打,公子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南宫热河见状也懒得理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外,二楼转角处渐渐走出一个人来。

弦伊怔怔的望着南宫热河离去的方向,耳畔似乎还萦绕着他刚才所说的话。这两日自己已经在极力避免与那人单独相处,就算他搭话,自己也是装聋作哑,能躲就躲,大概连公子都已经看出了不对,可是,无论自己如何逃避,他却还是如此那般,便仿佛自己对他的冷淡他全然不知,也丝毫不在意。

双眸有些茫然,弦伊独自站了一会儿,想到等一下大家便要出发,而公子的药还熬在炉子上,忙返身向着楼下而去。

公子的药昨日便已经断了,今晚上便要动手找回绣品,他定不会袖手旁观,所以要先把药给他喝了,省得一会儿出什么纰漏。

等火候差不多了,弦伊用湿抹布将药罐手柄包好,倒出药汁,然后回身去倒药罐里的药渣,刚走出客栈专门隔出供客人开小灶用的膳房,就听那屋内传来“啪啦――”一声,弦伊心头一惊,急急丢了药罐奔回屋子,只看见一只猫儿喵喵叫着窜出,而公子的药却摔在地面,泼洒得到处都是。

“糟!”弦伊低呼一声到了灶台前,沮丧的看着那一地狼藉,然后回头看了看天色,暗暗叫苦。

已经来不及熬第二罐了,下午公子沐浴之后便有些咳嗽,想来是上次的病还未好,偏又日夜奔波跑了这么远的路,无法安心休息所致,而晚上的行动他是必定会去的……

可怎么好!

弦伊见对面楼上已经开始有了响动,愈发难安,无奈之下只好打扫了屋子,然后出了门,穿过天井入了大堂,还未上楼,便见左誉带人下了楼,经过她身边也不停留,只是微微一点头,便出了门去。

“公子!”进门见无瑕已经开始整装,金丝绕在手掌隐入袖口,弦伊有些着急,因为无瑕的脸色实在不是很好,她走到无瑕身后帮他将长发绾起,担心的道:“公子是否在客栈休息,刚熬好的药竟被猫儿打翻了,再熬已经来不及,我怕公子身子受不住。”

无瑕微微一笑,道:“哪儿就那么金贵了,不过就有点犯寒,下午睡了一会儿,感觉已经好多了,一会儿咱们不光要找回绣品,还要送这云岭郡守一份大礼,我又岂可错过。”

“难道除了找回绣品公子还想做点其他的什么?”弦伊有些吃惊,无瑕抬头去看窗外月色,轻叹了一声,道:“好美的月色,这硕大的云岭城,却若冰火两重天,掌权者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听左大哥说,云岭下游的玉屏今年大灾,颗粒无收,身为郡守,章达楷却擅自克扣朝廷拨下的赈灾之粮,致使玉屏百姓饿死无数,他今日生辰,前来祝贺者不计其数,年龄不大,却如此敛财贪婪,罔顾人命,实在已经让人忍无可忍。”

“公子是想劫了郡守府么?”

“官商勾结,他们手中银两皆沾满了百姓的血汗,取之于民还之于民,合情合理,但是那些物品对百姓也无用处,所以,咱们劫的,不是郡守府,而是粮仓。”

“粮仓皆有重兵把守,只怕咱们准备不够,难以周全。”

“左大哥其实早有此心,所以,他已经备了几艘大船在渡口处,今夜如此热闹,倒正好让大家都来凑了好兴致。”

“可是我担心公子你的身子――”

“我会小心,若有不对,以我的轻功,逃离还是轻而易举的,弦伊,我想跟大家在一起,这么多年来,我给予大家的太少了。”

“我的傻公子哪,你给予的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多得,已经超出了你其实能够承受的……”

“走吧。”无瑕站起身,拿过面具,率先出了门去。

好美!

纵然这天空之下的土地依然属于大晋,纵然这浮华背后埋藏着腐朽甚至是堕落,但这漫天灯火之下的街道却这般美丽,那一盏一盏的红烛在灯笼之中跳动,将整条街道渲染成了柔和的色彩,美得让人心醉。

熙攘的人群在身边穿梭而过,无瑕走着走着,竟突然失了神。

――――――――――――

街道似乎变了模样,无瑕抬眼望着前方,灯火连天的那一头,竟似站着一个紫袍男子,唇角含着笑意,眸中尽显柔情,只盈盈的望着自己,身旁来来去去的行人在他的眼中便若无物。

――――――――――――

“求不得,舍不得,抛不开,得不到,我郑澈轩却依然无怨无悔!”

――――――――――――

场景一瞬间又全然改变,感到长袖之下的手指被人紧扣,无瑕侧过了头。

白炎就在自己的身边,他的手是那么温暖,笑容是那么灿烂,让自己不由自主的便想要倚靠。

“白炎在向这位公子求亲,公子若不嫌弃,白炎愿与公子结发共枕席,白首不相离。”

――――――――――――

“结发共枕席……白首不相离……”

“公子怎么了?”弦伊的话语响在耳边,无瑕的脑海霎那间清醒过来。

自己怎么了?竟会在这种时候走神,最近似乎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便仿佛,害怕去遗忘,所以拼命的想要记住,莫非,这身子已经到了极限,无力再支撑了?!

“咳咳咳――”无瑕突然咳了起来,弦伊焦急的递过罗帕,然后给他抚着背,无瑕捂着嘴咳了一阵,却将罗帕一抓,道:“走吧。”

“公子把帕子还给我。”弦伊突然伸手将无瑕一拉,无瑕眉头微蹙,回身道:“别闹了,南宫当已经准备好了东西等着咱们呢,别让他等急了。”无瑕的话语突然顿住,然后直直的望向了弦伊的身后。

弦伊见他突然愣神,回身一看,也不禁呆在了原地。

明威慢慢走到无瑕面前,突然一伸手,指腹划过无瑕的唇角,拭去了那唇角尚染的血痕。

“你为何……会在这里……”这里不是临安,此人却是如何跟来的?

“我答应过他,会替他照看你,我知道你们有要事去做,放心,我不会碍事,也不会添麻烦,走吧。”

走吧!便仿佛一条只能前进而不能后退的道路,只有不停的向前走,才能让自己不后悔,不回头……

问鼎轩内的烛火一盏接一盏的亮起,不大一会儿,整个酒楼灯火辉煌,明若白昼。

“呼――咱们终于回来了!”冷二伸手打开窗,将冷三推到了窗前,笑道:“公子临走前说,皇上过不了多久便会让问鼎轩重新开张,他果然没有料错。”

“他自然没有料错,但,冷三反而希望他料错了。”冷三没有像冷二那般喜言于色,反而带着一丝深深的担忧,抬眼看着窗外明月,喃喃道:“那人只不过想要公子回来,想要公子再次回到他身边来,二哥,公子是为何才离开云城离开大郑的,咱们都心知肚明,郑哲主对他的觊觎根本不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反而,那情感会越来越强烈,如果到了那一天,公子却依然不肯被他束缚……”

冷二的眉头微微一颤,这些情况他又何曾没去想过,只是事情没有发展到那一步,谁都不愿去面对罢了。

“所以,咱们更要尽快恢复元气,如今大郑四方安定,正是发展势力的大好时机,郑哲主怕咱们强大将来不好掌控,咱们便不去碰触兵力那一块儿,公子曾经说过,要掌握一个国家,首先要掌握的,是那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当初咱们的衰败是因对抗安逸王爷,而今这些障碍都已经不复存在,我相信只要咱们努力,便一定能够将财力再次发展起来,老三,为了公子,咱们也要拼命去努力!而你的第一步,就是,重新站起来!”

“我会的,我一定会再次站起来!一定会的!”

“周家铺子掌柜的到――”

“哎呀,周掌柜的,失迎失迎,里面请!”

郡守府门口聚集着无数前来道贺之人,南宫热河正捧着礼盒站在一旁,见无瑕出现,忙一闪身迎了上去。

“公子!”乍见明威,南宫热河不禁便是一愣,明威见他神色不善,也不解释,只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无瑕将南宫热河手中的礼盒微微打开一看,然后点了点头,向着大门走去。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突见一面覆金丝者到了面前,那管家的有些拿捏不准。

似乎附近的商贾官宦家,未曾有人有出门遮面的习惯,倒不知来头如何。

弦伊跟在身后扬声道:“我们家公子是从京城来的,你也不必问,你们家郡守大人自然会知道,礼盒收了便是。”弦伊说完将那礼盒微微一开,盒内一块通体剔透的玉如意散着润泽的光芒,一看便知其价值不菲。

如此大的手笔,那管家又如何敢再问,只喏喏应着让人收了礼盒,然后闪在一旁将无瑕四人迎进了门去。

进了门,无瑕倒是若无其事的坐在了席间,其余三人在人群中站了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云岭郡守章达楷今年也不过三十来岁,因敛财有方,颇得武氏父子重视,他生性本就狂妄,当年去成乐也是不可一世,就连威武侯都不怎么放在眼里,最后倒生生是被那孟小侯爷整得在成乐呆不下去,落荒而逃,然却不料换了一个地方,倒让他做得风生水起,在朝中气焰很盛,但因背后有相国府撑腰,很多人皆是敢怒而不敢言。

“大人!”管家走到章达楷身旁,小心翼翼的附耳说了一句话,章达楷双眼一亮,抬头道:“京城来的?”

“是。”管家轻声应着一扬手,一个仆人手持礼盒呈到章达楷面前,只一看,那章达楷便满眼贪婪之色,伸手抚了抚玉如意,然后起身道:“人在哪?”

无瑕低头轻抿了一口茶,余光瞄到章达楷向自己走来,不禁微微一笑。

“章某来迟,望公子见谅,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章大人。”无瑕起身回了一揖,抬眼看了看四周,现出了为难之色,那章达楷是何等精明之人,见无瑕有所顾忌的模样,忙一伸手请到:“公子这边请,咱们去内厅说话。”

“如此甚好,相爷有话让我只可对大人一人说。”无瑕顺势随着章达楷向着后厅走,才走了两步,突然微微一顿,眉头蹙起了。

见他脸色有些不悦,章达楷往后一看,忙伸手扬了扬,对着跟随的侍卫道:“都下去,本官要与公子单独聊。”

无瑕这才唇角一勾,点点头道:“相爷说大人善解人意,倒果真如此伶俐。”

那章达楷被他一夸,顿时飘飘然不知所以,他看无瑕虽然不以真面目示人,但身形十分纤瘦,说话轻言细语,当真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又想自己在府衙之中,四处皆是戎装佩甲的侍卫,又怎会出事,是以散了侍卫,独自一人带着无瑕向着后厅而去。

刚入了门,突然便听耳畔风声,虽然章达楷是贪婪敛财之辈,然这些年来倒也学了一些功夫,只不过他的功夫在无瑕面前倒还真有了班门弄斧之嫌,反应倒是很快,发觉不对便已经从入门处的柱子上抽出宝剑,然那剑尖都还未完全扯出,剑身便已经在无瑕轻轻一抵间给插了回去。

“你究竟是何人?别伤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双腿一软,章达楷如一滩烂泥般瘫软在了地上。

门后一人听了那话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

“章大人,我们家主子让我来给他代声好,说问问章大人,这么多年了,可曾学会游泳?”

“你――你家主子……是谁?”

南宫热河闻言上前几步,踏住了章达楷的衣摆,任他在地上挣扎就是不肯放开:“是你家小祖宗,成乐小侯爷,孟――白――炎!”

第三百七十七章 月照不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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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08

前来祝酒的人一波接一波,章达楷坐在席间,却满头大汗,如坐针毡。

“大人怎么了?是否身子不适?”同席而坐的几人见状有些诧异,凑头问道。

无瑕坐在章达楷的身旁,垂眸茗茶,却似乎因喝得急了,被呛得轻轻一咳,那章达楷顿时强堆了笑意,起身道:“无事,无事,今日本官高兴,来,喝酒喝酒。”说完身子一动,仿佛要去敬酒,无瑕低垂的眼眸突然一抬,浅笑着也站起了身,道:“章大人今日喝得太多了,脚步虚浮,还是坐着的好。”那话一完,无瑕伸手在章达楷的肩头轻轻一按,章达楷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肌肉僵硬的抖了几下,就此双腿一软,又坐回了凳子上。

“大人有些醉了,敬酒之类的活儿,让属下代劳便是,大人只管坐着休息。”扮成侍卫站在章达楷身边的明威伸手倒上酒,开始围着圈子去敬酒,章达楷被强制在席间动弹不得,只能暗自叫苦。

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怎么就又跟那要了人命的孟小侯爷扯上关系了呢?

想到当年在成乐的遭遇,章达楷至今还免不了脚肚子打颤,天知道怎么就出来那么一个混世魔王,当时自己仗着相国府势力,就连那孟昶龙都不放在眼里,偏偏就被他那个儿子整得几乎丧命。

喉间滚动,章达楷拼命的咽了口口水,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成乐最后那次掉进凤凰湖的情形。当时本想着,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再如何也翻不了天,却不料他那一脚竟将自己踹出数米,就那般跌进了深幽的凤凰湖中。自己在水中扑腾,他却蹲在水边,唇角含着邪魅的笑意,看着自己挣扎,待自己以为快要死掉的时候,他伸出竹竿将自己捞了起来,然后在那喘息未定之时,又硬生生的用竹竿点在自己的鼻头,将自己的身子压回了水中,在不知被他折磨了多久之后,他终于将自己弄上岸去,然后只冷冷的吐出了几个字:“滚!若让我再见到你,便――杀了你!”

那脸上的神情如此可怕,令人至今仍心有余悸,那孩子绝不简单,可是,为什么就是盯上了自己呢?

章达楷哭丧着脸偷偷去瞟身旁的无瑕,无瑕只漫不经心的喝茶,整个席间只他一人什么也没吃,只端着一杯茶慢慢品茗,情形实在怪异,旁人却又不明所以,只是听说席间有个京城来的公子哥,章达楷与相国府的关系众所周知,于是大家都只道无瑕是相国派来的人,有点派头也是应当,是以相互看了看,都有些不敢放肆,吃喝间多了几分拘束,气氛明显不如一旁的宴席。

明威敬了几个回合,又回到了章达楷身后站定,令他更加不敢放肆。而此时此刻,南宫热河与弦伊却已经疾驰在前往粮仓的道上。

“来了!”左誉见他二人到达,心头一喜,带人迎上前去,道:“东西到手了?”

南宫热河先是将马鞍旁的包袱卸下,左誉令人接过,打开一看,手工精良的刺绣跃然入目。

“那云岭郡守当真是个草包,咱们只是吓了吓他,他便将东西全吐出来了。”弦伊想到刚才那人听完南宫热河的话瘫软在地的模样,不禁“扑哧――”一笑:“倒没想到你家主子这般让人惧怕,偏就在咱们公子面前无赖得可以。”

话刚出口,自觉与那人的语气过于亲密,便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弦伊心头一凛,急急收声,在南宫热河的回答还未出口时背过了身去:“送绣品的人已经安排妥当了么?”

左誉点点头,将包袱包好,转手交给了身后两人:“立刻出城,不休不眠,只有两天时间,我不管你们怎么走,总之,在贡品入宫之前,将东西送到!”

“是!”

那两人将包袱反手缚于身后,然后一个飞纵飘然而上,翻飞于飞檐斗角之间,眨眼不见了人影。

“咱们还有多久时间?”南宫热河有些不安,无瑕与明威二人留在郡守府牵制章达楷,为绣品出城争取时间,因为离皇上的生辰只剩下两日,就算只多拖延一刻时间,也会为前去送绣品的人搏取到胜利的机会。

“换岗的人会在一个时辰之内出现,咱们必须等他二人去得更远一些才能动手,省得闹出动静,反而误了正事。”

“就是不知公子他们能否拖延到那个时刻……”弦伊带着深深的担忧回身去望来路,花灯夜市的街头无瑕那下意识的动作让她的忧虑瞬间加深:咳嗽之后将那罗帕捏在掌心掩盖一切,可是,唇角的那抹血痕却留下了清晰的印记。

见弦伊眉头深蹙,南宫热河到了她身边,轻声道:“别急,公子他们定会没事的。”

弦伊本不想搭话,却在站了半晌之后终还是道:“小侯爷说,等临安的事情了结之后,他会带公子去治病,公子那病瞧了这么多大夫,吃了这么多年的药都未有起色,那奚昊公子当真有妙手回春之医术,他定会治好公子的是么?”因为经历了太多的失望与担惊受怕,弦伊希望临安城的那老大夫说的是真的,希望奚昊公子能够治好公子的病,让他不用再受到病痛的折磨,不用再这般辛苦挣扎,可是,那希望当真存在吗?若又如最坏的结果,奚昊公子也无能为力,那么,公子的性命……岂不是已经不久了?

南宫热河见她脸上阴晴不定,知道她担心公子病情,且这次相见,大家都明显的感觉到了公子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那病痛发作之时的情形令人害怕,不敢回想,若小侯爷此次带着公子去寻奚昊公子,而得到的结果是……不治!那么小侯爷又该怎样去承受!

见南宫热河也一瞬沉默,弦伊撇开头,难过的闭上了双眼。

没人愿意去想那未知的一切,因为太多的生离死别,已让人无法承受!

郡守府的管家终于发觉了不对,今夜的大人似乎太安静了,自从他与那京城来的公子从后厅出来之后,便一直坐在席间不曾挪动过位置,那情形,不像是醉酒,倒像是……被挟持!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管家又细细观察了一下,然后越看越惊心!那白衣公子看似漫不经心,不言不语,且整张脸明明已经遮去了大半,却为何就是让人心底犯寒,大人在他身旁太过老实,只要那人的指尖微微一动,都会让大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

身子悄悄向后退去,管家低声唤来了一人,然后细细吩咐,那人在听完之后抬眼望了一下无瑕,明威已经注意到了此情形,他俯下身,在无瑕耳畔低语了一句,无瑕握住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抬头望向了管家站着的方向。

他在笑!

管家喏喏的咽了一口口水,他发觉那白衣公子竟在远远的人群之后对着自己勾唇一笑,然后他将手中茶杯一放,那茶杯却在瞬间偏颇,杯倒水泼,撒在了大人的衣衫上,然后那两人便那般将大人的两手一扶,借故离席而去!

“大……大人……”管家扬声大叫着,直追向了三人,府中的侍卫一见不对,全都一窝蜂的撵了上去。宴席上的宾客见此情形皆是一惊,三三两两的站起了身,然后不知谁先叫了一声,整个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这情形如此明显,郡守府出了纰漏,郡守大人被人挟持了,不知对方是谁,有没有人暗伏,那人那般敛财,对方又会不会大开杀戒?每个人为了保命都不顾一切的向外奔,人群拥挤,有人跌倒,然后还未站起,便被身后的人踩踏而过,一时之间伤者无数。

“灭了烛火!”无瑕将章达楷的身子狠狠一甩推进了门内,明威手中暗器飞出,长廊的烛火从这头起一顺溜的被熄灭,然后整个后院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你先走!”发觉章达楷要跑,无瑕手中金丝一滑,绞在了他的咽喉间,章达楷突然发觉自己的咽喉被什么捆缚,锐利的疼痛一瞬间袭来,令得他再也不敢动弹。

“我来断后,你走!”明威伸手扣住了章达楷的手腕,对着无瑕道:“你去跟你的手下汇合,我在这里牵制他们,无论你们要做什么,做完之后便离开,不必来管我!”

沉默,除了那咽喉与手腕皆被掌控之人粗重的呼吸便没了其他的声音,章达楷已经全身瑟瑟,无力挣扎,而他身旁那两人却就这般奇怪的陷在了沉默之中。

终于一声轻叹响起,无瑕幽幽道:“你想做什么?”

“不过就是想让自己的人生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过一次,仅此而已。”那人的回答很简单,却十分明了。

“不值得……”

“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

“明威――”

“你说的,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身份与所走的道路,但我们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无瑕,我现在,听命于我的心!”

第三百七十八章 沸腾的血 最红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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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09

明威从未料到无瑕的动作会快到如此地步,章达楷的身子被他推到自己手中,然后他只说了一句:“我引开侍卫,带他去西郊粮仓,让大家走。”只一眨眼间,他的身影便到了门口,在自己还未反应之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侍卫们正在向着后厅聚集,突然一股劲风从中掠过,有些人尚未来得及出声,便已经捂住脖子倒在了地上。鲜血喷溅,带着温度的液体令旁人不寒而栗,死亡的恐惧霎那间摄人心魄,令人不由自主的便往后躲闪。那一身白衣纵然在灯火全灭的夜晚依然这般夺目,然众人也只能看见白影,因为那人的动作快到令人无法相信,没有利器的碰撞,因为取人性命的,不过是一根金丝而已!

章达楷浑身瘫软的被明威带着出了门,口中话语还未喊出,已经被明威锁住了咽喉。场面太过混乱,没有人注意到那一跃而上眨眼不见的两人,明威挟着章达楷提气上了屋顶,向着西郊粮仓发足狂奔。郡守府内外一片混乱,见远处街道还有士兵往郡守府的方向赶,明威心急如焚。

他知道无瑕来此地的目的是为了那一箱丢失的贡品,但却不知他们还在西郊粮仓做什么,贡品已经到手,那么,他们要这云岭郡守作何用处?

“大爷饶命,放了我,我定给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微微缓过神,章达楷开始在明威手中哀嚎求饶,明威冷冷的看了看他,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

“相国大人是我的靠山,你要什么――我都能想办法给你弄到――你放了我,放了我――”章达楷知道自己此去必定凶多吉少,是以不顾一切的求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实在让人不耐。

“你若不闭嘴――我现在就杀了你!”明威突然顿住步子,揪住章达楷的胸口,一把将他抡到眼前,恶狠狠的对着他吐出了一句话,他本就是嗜血的杀手,此刻更因为无瑕的处境而陷入不安与愤怒,那话语透着寒意,黑瞳在夜色中收缩,令章达楷立时噤声,不敢再说话。

与混乱的郡守府相比,粮仓附近却安静得出奇,守卫粮仓的士兵皆已经不见了踪影,因为这一片地带都已经被左誉掌控,他所带的人全是精挑细选的影刺,速度,攻击力量皆是一流,因为他们用的时间越少,无瑕在郡守府的危险也就越小,本来左誉是要派人前去接应无瑕的,但无瑕的一句话让他打消了那个念头。

“我一个人脱身的机会会大很多。”想到无瑕说这话的情形,左誉不禁长叹了一声。这天下能够追上冷公子的人,当真是屈指可数,或者说,除了当年见过的缠绵公子之外,自己好像还未曾看见过有人能够追上他,所以,他说的没错,如果只是脱身,他一个人的机会当真会大很多。

众人正在将一袋袋的粮食快速而有序的堆放上马车,只一会儿,西郊粮仓的粮食便已经搬空,弦伊在粮仓外不安的踱着步子,南宫热河在旁见她心神不宁,伸手将她一拉,道:“别急,公子一定会赶到渡口跟咱们汇合的。”说话间,却见身旁影刺突然暴起,向着极速奔来的两道人影袭去,南宫热河见状忙紧随而上,当他看清来者是谁时,扬声叫住了蓄势待发的影刺。

“公子在哪?”一看明威手中挟持之人,南宫热河心底一沉,声音也不自觉的变了调:“怎么回事?”

“无瑕暴露了,他让我将这人带来这里,人带到,我走了!”明威将章达楷凌空一甩,章达楷的身子尚未落地,已经被人扼住咽喉制住了。

“明威――”见情形不对,南宫热河飞身一跃追向明威,弦伊紧随其后,然两人才追了几步,便被明威止住了。

“我一人就可以了,你们放心,就算我死,都会将无瑕带出来!他说的,让你们走!”见南宫热河与弦伊还要跟随,明威突然大喝道:“他说让你们走――”食指直指渡口:“走――”

“可是公子――”弦伊伸手一捂嘴,望着明威,拼命忍住哽咽,道:“答应我,带他出来!”

明威没有回答,只轻轻一点头,然后返身一跃不见了踪影。

左誉奔出,见章达楷竟被带到粮仓,知道事情失控,遂扬手叫来一人,道:“所有东西全部上船,留下一条船顺河道到下游十里处长轴等我们,将这狗官带去船上。”将章达楷一推,左誉唤出十余人,道:“从北苑街清场子,只要遇到阻拦,格杀勿论,一定要将公子安全带出云岭城!”

那十人在左誉话音刚落之时便若离弦之箭,射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走!”

粘稠的鲜血从发间滴落,那人儿浑身素衣已经看不见当初的色彩,面具上血痕斑驳,在已经亮起的烛火中闪着诡异的光芒。发觉已经只这一人在郡守府中,侍卫们知道,若不能擒得此人,那么,郡守大人便性命堪忧了,然,这看似纤瘦的人儿却是这般顽强的抵抗着一切,他的脚下铺满了重重叠叠的尸体,手中一根金丝依然兀自滴落着血珠。

侍卫们脚步凌乱的围着无瑕左晃右转,想要攻击,却又无十足把握可以逃脱那人强势而霸道的绞杀,皆希望有人能够挡在自己的面前,一时之间竟都踌躇着不敢上前。无瑕甩了甩头,趁着众人犹豫,暗暗调整着呼吸。

照左誉的行事手段与明威的身手,那粮食与章达楷应已经不在岸上,所以,自己也应可以放心突围了。

深深吸了口气,无瑕的唇角突然浮起一丝苦笑,然后竟站在重围之中咳了起来。

不行!不要在这个时刻!不要!

咳嗽声越来越密集,无瑕根本无法抑制身体自身的反应,只一瞬间,那本无懈可击的防御有了漏洞,空中传来啸响,弓箭手瞅准了机会发起了攻击,无瑕的身子努力一直,身形闪动间躲避着那同时射来的一排利箭,衣袂飞扬,那利箭几乎贴身而过,却依然未曾伤他分毫,然刚刚站定,第二波攻击已经来袭。

一个侧空翻再次躲避,金丝从空中闪过,只一绞,那数只利箭便转了方向,耳听几声惨叫,对面瓦砾之上滚下了几个人来,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无瑕感到呼吸开始紊乱,他知道自己的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若对面那些侍卫发觉到不对,自己便再难脱身,遂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一个踏步向着面对他的侍卫冲去。

显然未曾料到那人还敢过来,正对着无瑕的侍卫们竟没有向前迎击,反而在他袭来之时下意识的向后一退,就是那微微的一停顿,给了无瑕飞身而上的机会,待发觉他竟脚步一点,踩在自己的头顶上了房顶,侍卫们终于醒悟过来,飞身跟上之时,有人勾起了地上长弓绷弦发出。

呼啸的利箭穿过人群,在根本未曾瞄准的情况下,竟误打误撞的射中了无瑕的肩头。能够清晰的听到箭头入肉入骨的撕裂声,那好不容易凝聚的真气霎那间涣散,无瑕低呼一声,径直从空中跌下,然后,身子被一人接住了。

温热的鲜血从肩头涌出,浸湿衣衫,烫伤了明威的臂膀,明威低下头,看着怀中那血人一般的人儿,脸色一冷,眸中的寒光若尖刀一般射向了那追随而来的侍卫们。

将无瑕的身子轻轻放下,明威伸手抚去他紧贴在额头的湿发,柔声道:“等着我!”

无瑕已经无力去制止他,因为身体状况实在非人力所能控制,他现在已经精疲力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威的脚步离去,忽明忽暗的视线中看见了那人手中软剑在夜色中发出了锐利的光芒,然后,跃起,再然后……

惨叫!

太过混乱的一切令无瑕无法再集中精神,他拼命的想要睁开双眼,但他太累了,累得便要睡去了,便要不管不顾的睡去了,可是,不能闭上双眼,因为,他害怕自己这一睡,便永远无法醒来,于是他撑起了身子,反手向后,摸到了肩头的箭,握紧,然后开始用力。

痛!锥心刺骨的痛!

唇角渗出了鲜血,无瑕大口的呼吸着,额间的冷汗涔涔而下,他却没有松手,白瓷般的牙齿再次紧咬,唇角破裂,令整个口腔都充斥着血腥的味道,喉间发出了低呜,然后那利箭竟被他生生拉扯而出,丢在了瓦砾之上。

痛到无法忍受的感觉将无瑕那即将迷失的神智拉了回来,他大声喘息着站起了身子,看着那身陷厮杀的男子,摇摇欲坠。

整个郡守府的院子已经成了一片阿鼻地狱,所有人都被那两人骇住,然后,他们发现后援已经不再出现,早就该赶到的驻地士兵竟然一个都没有来,除了这个院子的侍卫们,其余人仿佛都不见了一般。

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如瘟疫一般蔓延,侍卫们已经开始溃败,虽然对方只有两人,不,应该说,对方是两个根本不惜生命的人,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士气低落,勇气殆尽之时,胜负便已经分明。

侍卫们开始后退,然后若一盘散沙,杂乱无章的四下逃散,明威抬眼看着一瞬间空荡的院子,没有追击,只返身跃上屋顶,到了无瑕面前,伸手扶住他那步履不稳的身子,然后俯身将他抱住。

一道响箭冲天而起,明威甩去满头的血污,辨明了响箭的方向,发足狂奔。

整条街道都是尸体,士兵的,全是士兵的尸体,只这一会儿时间,左誉便带人肃清了北苑街整条街道,明威一路未受到任何阻拦,当他的身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弦伊丢开手中长剑拼命的奔上了前去。

“公子怎么了?”

“体力不支,肩头中了一箭。”

“去长轴,船已经在那等候了。”看着明威怀中的血人,左誉心急如焚,南宫热河双眼一闭,低吼一声将利剑扎入了泥土之中。

那一行众人片刻不停的到了长轴,船只早已经等候在那,大家上了船,将无瑕放入了舱中。

“左大哥,公子会不会有事?我好怕――”看无瑕那虚弱的模样,弦伊忍不住害怕的哭出了声来。

“弦伊你告诉我,公子的身子究竟怎样了?”左誉看着无瑕,突然对着弦伊吼道:“以他的身手,根本不可能连逃离都做不到――他的心疾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左誉竟哽咽着无法再问下去,弦伊伸手将嘴狠狠一握,泪水哗然而下。

“他究竟要将自己逼到怎样的地步,等他醒来,我定,饶不了他!”左誉撂完狠话,身子一转出了舱去,因为无法面对那一切,心疼,心疼那从小就倔强得让人无奈的孩子,心疼他为大家所做的一切,心疼他用那瘦弱的身躯去为众人遮挡一切,他本不是无所不能的,却总是这般不服输的挣扎!

“他……究竟是谁……”明威跌坐在无瑕身旁,喃喃问道。

“大晋最大的心腹之患,反晋势力的最高领袖――冷公子!”南宫热河失神的喃喃低语着,回答着明威的话。

明威吃惊的抬起了双眼,望向了南宫热河:“但他与孟小侯爷……”

“情根深种……水火难容……”

第三百七十九章 拈朵微笑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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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10

月儿高悬,船只在水面驶过,泛起涟漪,无声无息。

明威靠在船头,望着天上明月,静默不语。衣衫依然血污斑驳,这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浑身血腥,因为所有人都刚从一场无情的杀戮之中生存下来。

南宫热河躬身出了船舱,走到明威身旁,坐下,与他靠在一处,然后伸手递过了一小坛酒,没有说话,却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敬意。

明威回头看了他一眼,拿过酒仰头喝下,然后深呼了一口气,拭去嘴角的酒渍,低笑道:“没想到,他居然是……他才多大?”

“十九。”

“冷公子其人已经领导了反晋势力十余年,也就是说,他从几岁开始……便深陷在这种权谋斗争之中……”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吗?我当初也无法去相信,可是,相信我,就是他,就是这么一个平日里看着弱不禁风的人儿,在相国府的追捕之中挣扎求存十多年,将他的势力发展到了这大晋的大小角落,还一手将如今的大郑国主推上了皇位!人人畏惧的冷公子,便是这么一个……这么一个人儿……”

明威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酒灌入口中,许久,又叹道:“可是他居然爱上了大晋的小侯爷!两个男子,惊世骇俗的情感,水火不容的身份,他竟有这勇气!”

“情到深处无怨尤!”

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尤!

不是我们爱得不够深,不够真,只怨天道无常,不给予我们紧握彼此的机会,而他若给予了分毫,就必定会加倍残忍的拿回去!

“公子醒了――”

众人闻声皆涌到了无瑕身旁,无瑕的睫毛轻轻扑闪着,眼珠动了动,然后睁开了双眼。

瞳孔被灯火映亮,那苍白的脸愈发白皙,发觉他双唇嚅喏着,弦伊忙让人递来了水,然后将杯子凑到无瑕唇边,道:“公子喝口水。”无瑕感到唇干舌燥,喝得仓促,呛得咳了起来,左誉在旁看见他那模样,双眉一锁,本想着无瑕醒来便要说教的话语就此堵在了口中,只心疼他此时此刻虚弱的模样,再也无法责问。

“我们在船上了吗?”无瑕回过了神来,身子一撑,却被肩头的伤口牵扯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明威在哪?”抬眼急切的寻找着晕倒之前看见的最后一人,当看见明威站在人群之后安然无恙,无瑕轻轻吐了口气。

明威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然后返身出了舱去。

“章达楷还在咱们手中么?”身子被扶起斜靠,无瑕调整了一下,轻声问道。

“还在,就在这条船上。”

“放了他!”

“公子――”旁人皆惊呼,道:“为何不杀了他?”

无瑕抬眼看着大家,道:“此人的确死不足惜,然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若他死了,武相必定不会轻易罢手。这次如不是他们主动招惹了咱们,咱们也不会暴露势力夜袭云岭。左大哥,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能因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狗官,让云河的各位兄弟陷入危险之境。”

无瑕的一番话令神色激动的众人皆冷静了下来,左誉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公子看事总是这般透彻,咱们不逞这匹夫之勇,今夜云岭一役,已经出了郁结已久的闷气,那几船粮食连夜就会沿着河道的村庄发散,完了咱们便回云河,将人手四下一散,无影无踪,量他们也追查不到。”

“这样最好,找个地方,将那狗官丢下去,虽然饶了他的性命,却也不会轻易饶了他,弦伊――”

“公子放心,这个我拿手!”弦伊古怪精灵的一笑,对着南宫热河一扬手,道:“走,咱们去放那狗官。”

“别太调皮。”无瑕只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弦伊笑着应了一声,出了舱门。

左誉在旁看着无瑕,轻声道:“粮食他们自会去发放,公子随我去云河,身子已经这般虚弱了,背后还有伤,一定要好好调理才行。”

“左大哥……我……要回临安去。”无瑕犹豫了一会儿,终出声道。左誉一听霍然站起,摇头否定着无瑕的话:“这副模样如何回去,公子心疾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居然对咱们瞒着不说,若知道你的身体已经是这样子的状况,别说进郡守府拖延时间,就是这云岭城,我也是不会让你踏足的!如今说要走,万万不能!”

“左大哥――”

“什么都不必说了,我不同意――”左誉根本不去听无瑕的话,身子一转走向舱门,道:“没得商量,公子安心静养,待丢下那狗官,咱们便调头回云河,公子身子未好之前,左誉不会让你踏出云河半步!”

“左大哥,左大哥――”无瑕在后急唤,左誉却已经出了舱去,身旁的影刺也一瞬间走得干干净净,无瑕抬头看着面前的那片空荡,渐渐失了神。

船身轻轻晃动了一下,然后传来了一声惨叫声,顷刻,船身再次动起,无瑕知道船已经离开河岸,此刻正按照左誉的吩咐调头往云河而去,他深吸了几口气,忍着后背撕裂般的疼痛,努力站起,向着舱门外而去。

凉爽的河风扑面而来,无瑕猝防不及,被那股冷意打得呼吸顿止,明威正站在甲板上,见他出门倒吸气的模样,忙一个踏步奔到面前用身子将他一挡。风势减弱,无瑕才猛的吐了口气,捂住胸口大声喘息。

“谢谢你。”

“你个傻瓜,跑出来做什么――”明威有些恼火,伸手将无瑕的双肩一握,想要将他推回舱内,听无瑕低呼,才发现自己竟抓住了他受伤的地方。

“该死!”明威松开手,指尖伸出,却再也不敢碰触无瑕的身子:“你出来做什么?”

“公子!”弦伊已经到了舱门,见无瑕出了船舱,忙急急上前将他一扶,道:“你跑出来做什么?赶紧去里面躺下。”

“我要回临安。”

“你疯了,你现在这样子怎么走?当真是要了我的命了!”弦伊说着鼻间一酸,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懊恼哭道:“你便杀了我吧,跟着你生生被你折磨死了,你再闹下去,不用等你出事,我便先你一步而去了。”

“说什么呢。”无瑕低喝道:“谁说我会死,我身子好着呢,这一点点伤要不了我的命。”

见他竟还想隐瞒,弦伊一抹眼泪,赌气道:“反正,公子伤势未好之时,咱们哪儿也不去。”

“弦伊!”

“不许走――”

“我真的没事。”

“吐血了,我看见的,公子便还当我是当年那不懂事的小女孩吗,你瞒得了别人,又怎瞒得过天天跟着你的我――不许不许,我说了,不许走――”弦伊突然失控,竟冲着无瑕大叫起来。

“弦伊!”南宫热河奔上前,从身后将弦伊搂住,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中:“安静下来,没事的,公子没事的。”

“怎会没事……我每天睁开双眼,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公子可还在这人世?站在门外唤着他的第一句,都害怕自己得不到那声回应,听到他让我进门,我便安心得想要哭,那种担惊受怕,已经让我要崩溃了――我受不了了,实在是受不了了――”

“没事的,至少公子现在还站在咱们面前,他还活得好好的,你承受的压力太大,发泄出来是好事,不用再这般忍着,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如果眼泪能换来公子的健康,我宁愿哭瞎双眼,南宫,我宁愿用自己的光明来换公子活下去,就算用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可是,他却这般固执的不惜伤害自己……为什么――为什么――”

“我要回他身边啊……”眸中泪水一瞬落下,无瑕颤抖着声音,望着面前众人,努力的强撑着身子:“我想要回到他身边去,我害怕,怕自己双眼一闭就不会再醒来,甚至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对他说。我的身子已经不行了,弦伊,我能够感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每一天,当我睁开双眼,我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它的渐渐远离,所以我如此拼命,我想要为大家做更多,想要在我离去之后,你们不必因为没有我而陷入困顿,让你们就算没有我,也一样能够好好活下去!可是弦伊,我做不到了,因为我真的已经没有能力再承受了,所以,容许我自私一次,容许我为自己任性一回,让我回到他的身边去,让我不用再做身负血海深仇的冷公子,让我做回姬无瑕,做白炎的无瑕!弦伊,我的双脚已经被这一路的尖刀割得鲜血淋淋,让我在临死前穿上鞋,去感受一次没有疼痛的行走,好不好,白炎在等我,他在等我,他在等我……”

“公子――”

“无瑕――”

眼中倒映着明月,耳畔充斥着无数的叫喊,可是,那感觉太过飘渺,思绪仿佛被拉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令人无法集中精神。无瑕倒在甲板上,怔怔的望着繁星密布的天空,唇角慢慢的渗出鲜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感觉到自己太累了,想要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用去想的睡一觉。

“睁开眼睛――公子――不要闭上双眼――”

脑中的回响越来越大,淹没了一切,眼前突然一片炫白,鼻间似乎闻到了花香,无瑕的唇角渐渐漾起了笑意。

桃花漫天的园中,那双眸灿若朗星的男子站在桃枝之下,反手将红巾搭在肩头,系于颈间,对着自己扬眉一笑,那场景,好美!

“白炎……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第三百八十章 望君踏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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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11

河风拂面,阳光温柔的洒在身上,耳畔有奇特鸟叫声,轻轻噏动的鼻中充斥着水雾的气息,白云在天空偷看着彩虹的模样,一种平稳而迅速的移动将它们不断的甩向身后,然后慢慢淡出视线。

瞳孔收缩,墨黑的眼珠随着眼睑的闭合动了起来,几张微笑的脸映入眼帘,无瑕长吸了一口气,胸口开始平稳的上下起伏,一股顺畅的气流从鼻间进入,柔和的舒适感令他的四肢百骸一瞬舒展开来。

“你醒了!”明威伸手拂开无瑕颊边的碎发,微笑着柔声道:“阳光好温暖,我们大家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这美丽的景色,所以将你移出了船舱。”

“好美!”望着蔚蓝的天空,无瑕轻声问道:“我们回去了吗?”

“是,我们回去了,回临安,带你回他身边。”

水润的唇角慢慢勾起,无瑕露出了一丝轻柔的微笑:“谢谢。”

“咱们已经离开云河了,换了大船,左大哥只差将船舱全都填满食物和药物,现在这船上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咱们便顺水路回去,也不颠簸。”弦伊一连迭声的从舱内出来,手中端着一碗鸡汤,道:“阿胶、黄精、桂园、红枣、枸杞,上好的乌鸡,慢火炖之,大夫说,对心疾有辅助疗效,公子快来尝尝。”

“好香好香,光是闻香味我便已经馋得不行了。”南宫热河在身后一伸手,被弦伊反手一拍,道:“要喝自己去盛,公子这碗里面加了药,怎么这么嘴馋。”南宫热河嘻嘻笑着缩回手,道:“谁让你的手艺这么好,这两日当真是饱了口福了。”

“两天了?”无瑕有些诧异,明威笑着将他扶起,道:“大夫说你太累,让我们别吵你,说你睡够了,自然会醒。”

“左大哥呢?”

“左大哥说,留不住公子,但他要公子知道,公子所做的决定,大家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他希望你能完成自己的心愿,也希望你能养好身子,还说,大家都会等你回来!”

眉间一锁,无瑕突然低下头去,带着歉然,小声道:“无瑕任性了,这种局势,竟——”

“无瑕,没有人责怪你,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所以,你的身子才是如今的大事,让小侯爷带你走,去医治你的病,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了。”明威轻声安慰着面前的人儿,这两日,他已从旁人口中得知了无瑕与小侯爷的故事,才知道无瑕为何梦中落泪,为何会说自己配不上那人,他是冷公子,自小便深陷权谋与厮杀,无论是对是错,他的双手都已经沾满了鲜血,且只要他不放弃,这种挣扎便永远也无法停止。

六岁!当他站在埋葬了娘亲的废墟前发誓的时候,当他被推进关着山猫的房间,一个人流泪哭泣,却无处求救的时候,当他以冷公子之名担起整个家族旧部的时候,他才六岁!一个六岁的孩子,就因为当时彻骨的仇恨,决定了自己一生的命运!这太不公平,当初的他或许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那般轻率的做出了决定,而那个决定,让他永远都无法后退!

“在想什么?”无瑕轻抿了一口鸡汤,发觉明威走神,开口问道。

“没什么。”明威低头一笑,道:“我答应小侯爷照顾你,结果还是让你受伤了,在想着,回去之后如何向他交代。”

“明威。”无瑕突然轻唤了一声,然后紧紧盯着明威,道:“你与龙家,是否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

明威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转身离去了。

“公子快喝吧,缓缓神,一会儿要喝伤药了。”弦伊见明威落寞离去,忙转移了话题,无瑕又喝了几口,才发觉鬼翼竟不见踪影,遂询问弦伊,弦伊伸手将碗接过,拿罗帕沾了沾无瑕的嘴角,道:“他那日是跟着装粮食的船走的,公子的马儿还在云岭呢,听先回来的人说,鬼翼留下来打探情况,到时候会骑着赤霄从官道回临安。”

无瑕点点头,靠入软垫,才发觉肩头疼痛无法平躺,于是侧了身子,望着那粼粼碧波发起了呆。

那箱绣品能够及时送到东都吗?不知临安城情形如何了,重建绣庄的银子已经让人去筹了,一个月之内是否能送到?此次回晋最为关键的便是丹阳,可是,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若还出现在冷秋之面前……

眸中掠过了一丝深意,无瑕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那个让自己每到打雷下雨天就不由自主的颤抖的夜晚,那个自小便烙印在记忆深处充斥着野兽咆哮的房间,那个门一打开,用残忍的笑意迎接自己的男人,便如同一个噩梦刻在自己的脑海里,纵多年过去了,那留心底的阴影却依然挥之不去!

冷秋之!

那个男人野心太大,自己在他面前不能露出丝毫怯弱与不济,无论是精神,或是身体,都不能让他有一丝察觉,否则一有机会,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拉下马,他是一头藏在黑暗中的猛兽,伺机而发,蠢蠢欲动,而自己,绝不能让他有这个机会!

见无瑕突然沉默不语,弦伊坐到他身边,给他盖好了小毯,问道:“公子又在想什么了?这次回临安,万事都丢下,只管养好了伤,然后,让小侯爷带你去找奚昊公子,医治你的心疾,公子这病当真是已经不能再拖了。”

“可是……若奚昊,也没有办法……”

“吉人自有天相,公子自小什么风雨没有经历过,再苦再难都捱过来了,弦伊便不信公子斗不过老天,公子常说,咱们是与天搏命,而这么多年咱们却依然还活着,所以,老天一定斗不过咱们。”

无瑕浅浅一笑,望着涟漪层层的水面,呢喃道:“只怕这一次……咱们……”

“我去看药。”弦伊突然起身,打断了无瑕的话,似乎害怕去听他说的话,快速向着后舱而去。

“弦伊——”南宫热河跟着弦伊到了后舱,弦伊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伸手将他阻开:“离我远点,以后我出现的范围不许看见你的身影。”

南宫热河抬眼四望,来回走了几趟,略微懊恼的长叹了一声,道:“我看了一下,这船的设计不合理,若要我不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除非我跳下河里去。”

“那你就跳下去!”

“哗——”的一声,弦伊尚未回过神来,便见眼前那人突然一闪没了踪影,然后河面传来了入水声。

“你——”弦伊奔到船舷旁,见那水面波动了几下,然后就此没了动静,她不禁慌了神,趴下身子,对着水面大叫着南宫热河的名字,见船还在动,忙返身便要去让艄公放帆,却不料刚站起身,脚踝便被人一抓,然后整个身子随着那力量跌下了水去。

骤然入水,弦伊感到胸口一紧,想要浮出,却发觉身子被人抱住,她回过头,看见了南宫热河的脸,想也不想一拳便打了过去,南宫热河的鼻子挨了一记,头向后仰,手也随之松开,弦伊趁机浮出了水面。

“你个混蛋——”见南宫热河随之浮出,弦伊扬手又是一巴掌,南宫热河伸手将她的手腕一抓,可怜兮兮仰着头,道:“下次下手轻点,痛死了。”

弦伊见他鼻子竟被自己那一拳打出血,又要防备自己,又要捏鼻子止血,不禁忍不住“扑哧——”一笑,道:“活该,谁让你捉弄我。”

“你终于对我笑了!”身旁那男子突然吐出了如斯一句,弦伊脸上笑容凝固,然后默默垂下了头。

“弦伊,不要再躲避我了,这两日你虽然像从前一般跟我说话,可是,你的那种刻意的疏远让我很难受,我不会再跟你说浑话,也……不会再乱来,你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弦伊咬了咬唇,然后抬眼看向了南宫热河:“我们都不知道公子与小侯爷将来会怎样,我不想,不想自己也如他们一样陷入痛苦的漩涡,挣扎不出,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我手中利剑指着的,是与我生死与共的爱人,南宫,我害怕这样的结局,所以,我不要去尝试,我想就这样平淡的与你相处,不动心,不动情,可是,我……”双手将脸狠狠一捂,弦伊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看着那从指缝蔓延而下的泪水,南宫热河心疼的伸出了双手,将弦伊拉入了怀中。

“嘘——别哭了,我不会再逼你,就这样子,我们还跟以前一样,我依然是你最讨厌的臭小子,没有变,弦伊,一切都没有变。”

果真一切都没有变吗?

那已经动了心的情感,真能说没就没了吗?

微微荡漾的水波冲击着被船只抛在身后的两人,慢慢的,慢慢的令那两具润湿的身子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无瑕站在船头,回望着那在水面沉浮的两道身影,眉头一蹙,轻轻闭上了双眼。

白炎,我们回来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两情相悦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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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12

那是梦,亦或是自己渴望的真实?相思谷的宁静让这梦境太过美丽,便仿佛天地间再无丑陋与阴暗,剩下的只有清澈,一如那人深情凝望的眼眸,那满满的溺爱便要将自己淹没了,暖流在心中流淌,情如此,爱如此,泪亦如此。

侧躺的身子动了动,双眼睁开,发觉视线模糊,奚昊伸手抚向了自己的眼角。

泪水!

他有些发呆,他知道自己做了个梦,但是,梦中的一切已经全无印象,然而自己竟在梦中落泪,是否便预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坐起了身子,奚昊习惯性的伸手一摸,才发觉缠绵已经不在了身旁。

天色未明,月儿偏西即将落下!缠绵去哪了?虽然他一向起得极早,但却也不该是这个时辰。

奚昊坐了一会儿,然后轻声唤着缠绵,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烛火依然在跳动,因他夜起总被凳子绊倒,所以缠绵每次都会在夜里亮着一盏灯,虽然他自己是极不喜欢睡觉时透着光亮的,哪怕只是一丝,都会令他辗转难眠,然为了奚昊,他楞是让自己慢慢适应了黑夜中的那道光。

“缠绵?!”奚昊下了床,伸手拿起披风披好,然后推开了房门。

秋天的早晨十分凉爽,空气很清新,却也带着令人瑟瑟的寒意,奚昊站在栏杆旁四处看了看,却没有发现缠绵的身影。

今日似乎是附近小镇的集市,莫非他去买东西了?可是,却为何不叫自己一起去?想到这,奚昊自己倒忍不住先笑了起来。上一次两人去买东西,因不能湿水,所以要从第一道山谷的小道走,而自己却在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实在走不动,结果最后缠绵是既要拿东西,又要背自己,回到谷中累得大汗淋漓,却也借机嘲笑了自己好几天。

独自站了一会儿,奚昊返身去点了一支蜡烛下了楼梯,去了旁边的小竹楼。

房间内漾着浓浓的药味,奚昊将烛火一一点亮,然后走到桌旁,将一个小竹篮打开,轻轻拿出了一盒药丸。

颗粒与颗粒之间已经不再黏着,将药丸倒入竹箕轻轻晃动,看着那一粒粒圆润的小丸儿随着竹箕不停滚动,奚昊的唇角浮起了开心的笑意。

这是他花了半个多月时间才做好的东西,虽然只是这么一小盒,然对于无瑕来说,便是不可多得的救命良药了。想到无瑕,奚昊不禁心头一叹,手中顿住,然后放小竹箕走到屋外,望着那慢慢透出光亮的天空发起呆来。

一年多了,去年在若水小岛,无瑕与白炎无意中闯入,当时自己便给他诊治过脉象,他的心疾虽然并未全然恶化,然他终日奔波,性子又那般倔强,不肯服输,不肯低头,就算再如何调理,终也有崩溃的一天。去年东都的那个夜晚,当白炎血肉模糊的倒在他的面前时,若非自己事前给过他药丸,以他俩的情感,只怕当时……

心头猛的一颤,奚昊将双眼一闭,深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他现在在大郑过得是否还好,相思谷与世隔绝,便连现在时局如何都已经不知晓,还好每日有缠绵作伴,也不至于寂寞。

想到缠绵,奚昊的双颊突然一红。

自从那夜缠绵耍赖留在自己房间,以后的每个夜晚他都要拥着自己入眠,虽然只是紧拥,却总是让自己的心砰砰乱跳,不过这样的夜晚,因为有了他的温度,让这秋夜不再寒冷,渐渐的,倒习惯了这每日的相拥而眠,若早上醒来身边冰凉,反而让自己心头涌起了一种失落。

双眼一怔,奚昊渐渐锁起了眉头,有些懊恼的嘟囔道:“他定是故意的,让我习惯他所做的一切,然后再也离不开他。”突然想起昨夜缠绵过于亲昵的动作,奚昊伸手将双颊一捂,耳根一瞬间红透。

坏人,大尾巴狼!

心中暗自下了定义,奚昊恨恨的在腹中骂了那人几句,然后返身回了房间,为了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他开始动手生火,筛选药物放入干净的药罐,倒上水,浸泡了一会儿,换了一次水,然后开始将药罐放上小炉。

趁药汤未沸,奚昊去打水梳洗完毕,然后入了小竹楼便再也没有出来。

阳光已经明晃晃的照射在了山谷之中,当缠绵脚步轻柔的踏上竹梯,到了熬药的房门外时,奚昊依然在低头熬制汤药。每一道药物的熬制都有不同的火候与时辰,奚昊穿梭在一溜烟的六个小火炉前,细细查看着每一个药罐的情况,因屋内温度升高,他的额头已经密密的渗出细汗,他却顾不上休息一会儿,只是用袖口轻轻的拭去,然后再次留意观察,生怕有一丝不注意,便熬坏了一罐药。

缠绵站在门口,看着屋内那围着小炉忙忙碌碌的身影,不禁有些心疼。这小笨蛋一旦开始熬药,便是一丝一毫的分神都不会有,此时已经过了辰时,不用说,他定没有弄吃的,否则脸色也不会这么难看。

脚下发出了一丝轻响,缠绵顿步抬眸,却见奚昊只是皱皱眉头,并未抬头望向自己,而是在俯首看火,竟还未发觉有人靠近。

缠绵不禁摇头一叹,然后蹑手蹑脚到了奚昊身旁,探手将他一抱,奚昊骤然之间身子离地,被惊得一跳,双手不由自主的便环住了缠绵的脖子,当抬眼看到缠绵得意洋洋的模样时,不由心底恨恨,口中喝道:“放我下来,早起便不见了人影,做什么去了?”

缠绵听他说话,愈发得意,凑过头道:“怎么,醒来看不见我,想我了?”

“才没有。”奚昊被他那一紧挨闹得有些心慌,使劲的别开头,身子也开始挣扎:“别闹,熬药呢,赶紧放我下来。”

“那你说,有没有想我?”缠绵故意逗弄他,不松反紧,双唇开始在他的脖间不老实的游弋起来,奚昊心头猛的一跳,脖颈间的皮肤瞬间绯红,然后结结巴巴的指着一罐药道:“那……那药要撤火了,快点……放……放我下来。”

缠绵拿眼瞟了一眼药罐,然后继续攻城掠地:“还差点火候,你别诳我,我现在对火候拿捏得很准。”他本是一语双关,偏偏怀中那小东西这会子一心只想逃跑,见他还在不依不饶,竟返身张口咬在了他的肩头。

“又咬人!”缠绵吃痛的放开了奚昊,奚昊刚下了地,便一手肘撞在了他的胸口:“晚上欺负我还不够,大早的又来,倒是欺负上瘾了。”

缠绵听他说得暧昧,顿时站在原地笑得透不过气来,奚昊本还不觉得,见缠绵笑得得意,细细一想自己的话,发觉竟又让他占了便宜,不禁心头恼怒,抬起一脚便踹了过去:“还不走,在这闹腾。”缠绵身子一闪出了门去,边走边道:“我去给你做吃的,省得一会儿饿着伤了胃。”

抬眼看缠绵身影消失,奚昊才微微吐了口气。身子因那人的逗弄而愈发燥热,长发润湿的贴着肌肤,心中隐隐的有种抓不住的感觉。奚昊有些懊恼,他不知为何自己总会在缠绵这般无理取闹之后感到一种无法言明的空虚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想要问问缠绵,却又怕他取笑自己,身体中似乎有什么在被唤醒,那是一种――冲动!

好丢人!

奚昊突然将身子一蹲,然后将头埋在了双臂间,不敢抬眼去望周围,心头怦怦乱跳着,为自己那一瞬间的念头而羞愧不已。

自己在想什么?为何会有那种想法?

“蹲在地上做什么?早上我便做了粥煨在灶旁,自己也不知道去瞧瞧。”缠绵的声音传来,然后脚步慢慢靠近,奚昊死死的将头埋在臂间,根本不敢去面对他。

“你怎么了?”缠绵感到有些奇怪,他放下碗,伸手去拉奚昊,奚昊死命的弓着身子,却拗不过他的力气,终被他拉起立在了眼前。看着奚昊那一头一脸的汗,缠绵愈发吃惊,急急道:“怎么了?病了?怎么这么多汗?”

“你别碰我了!”奚昊委屈得便要哭出声来,他被那人撩拨得难以自己,不知道那种冲动本是身体原始本能的反应,倒觉得自己想歪了念头,无颜去面对缠绵,又是羞愧又是懊恼,于是反手推开缠绵,奔出了屋去。缠绵疑惑不解,想要追上去一问究竟,却见炉上的药罐开始沸腾,知道这些药是奚昊辛苦努力的结果,若是坏了,他定又要伤心好半天,无奈之下只好留在了屋子里,等着那六罐汤药全部煎熬完毕,才一一倒好,然后看了看已经冷掉的粥,出门去寻那逃跑的人儿。

屋内屋外竟遍寻不到,不知他刚才出了何事,连药也不管便跑掉,缠绵心中有了不安,待寻到水潭旁边,竟发现地上丢着外衣,再往前去,才看见奚昊衣衫单薄浑身湿透的坐在一块大石之后发呆。

将外衣捡起,到了奚昊身后将他一裹,缠绵很是气恼的低吼道:“天已经凉了,你跑来泡在水里也就罢了,还坐在这里发呆,你当你是大夫就不会生病吗?”

奚昊的双眸一动,突然将身子一挣,回击道:“不用你管,你只要离我远远的就行了,不要再碰我,靠近我,所有亲密的一切,都不要!”

“为何!”缠绵先是一怔,然后竟一俯身,将奚昊压在了身下,奚昊伸出双手,拼命的推搡着他的身子,大叫道:“不许再这样子逗我了,我是人,有感觉的,你知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让我很难受――我竟然,竟然――”

“你竟然怎样?”缠绵却丝毫不退让,他低下头,在奚昊耳畔低语着,轻噬着他的耳垂,逼问着他口中未曾说完的话语。

“我竟然毫无廉耻的想要得到更多,你满意了?满意了――”奚昊突然失控的哭出了声来,然后将双臂交错,挡住了自己的脸。缠绵的动作顿止,他半撑起身子,望着那落泪的人儿,忍不住笑了:“你认为自己错了,感到羞耻,所以你跑了?”

“难道不是吗?”奚昊依然遮挡着自己的脸,不敢去面对那人:“我怎能有这种想法,你我皆是男子,我根本不该有这念头,我定是疯了,缠绵,我没脸再见你了。”

缠绵却微笑着将额头抵在了奚昊的额间,轻声道:“阿弥陀佛,你总算有这想法了。”

“你说……什么?!”奚昊微微移开手臂,泪眼婆娑的望向了那人,看着他一脸郑重,一时间竟忘了躲藏。

“我说,你这小脑袋瓜倒总算是开了窍了,我还怕守着你一辈子,你还一根筋拗到底。”

见奚昊依然一脸茫然,缠绵突然坏笑道:“《汉书张敞传》记载:京兆尹张敞和妻子情深,妻子化妆时,他为妻子把笔画眉,被长安人笑为‘张京兆眉怃’,后汉宣帝亲自过问此事,张敞是如何应对的?”

奚昊想了想,突然脸色一红,见缠绵紧盯着自己不放,遂声如蚊呐的回应道:“他说,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

“你知道,却懂么?”

奚昊的脸色更红,半晌,终憋出一句:“我不是女子。”

“奚昊,咱们成亲吧。”

奚昊的双眼一瞬间睁得老大,黑瞳中倒映着那人温柔的眉目,那炙热而真切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熔化了一般,他动了动唇,平日里清朗的嗓音竟透出了一丝沙哑:“缠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说,我们成亲吧!”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中天明月满 执手画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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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13

咱们成亲吧!

整整一个下午,奚昊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缠绵的话,令他心神恍惚,不是撞倒了凳子,就是碰翻了杯子,缠绵站在一旁,好笑的看着那小人儿,却只是任他折腾,笑而不语。

他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个提议,值得庆幸的是,他终于开始意识到了两个人的相濡以沫不光是精神上的,还有身体上的水乳交融!情爱会让相爱的双方作出超乎寻常的亲昵行为,这不该是值得羞耻的事情,而是一件,美好的事!

缠绵觉得自己果真如奚昊所说――坏得可以!明明是自己潜移默化的让奚昊接受了自己的一切,让他习惯了自己的拥抱,自己的亲昵,自己偶尔过分的行为,却最终反而让他觉得身体上被唤醒的渴望是一种不正常的反应,让他羞于启齿,让他感到了痛苦。

傻瓜!

缠绵走到奚昊身后,手刚伸出,那小东西便如惊弓之鸟,一瞬间退得老远。手顿在空中,缠绵的双眉皱起了,然后颇为不满的对着奚昊哼了一声:“从现在开始,你便要躲着我了么?”

奚昊扑闪着双眼警惕的望着他,隔着桌子对着他道:“从今日开始,咱们分房睡。”

“不予接受!”缠绵一口回绝。

“反正……我……我……”奚昊红着脸,围着桌子绕着圈,就是不让那人靠近自己。缠绵跟他兜了几个圈,终于失去耐性,一个飞跃到了他的身后,伸手将他一揽,强行抱在怀中,然后顺势坐在了凳子上。

奚昊感到浑身紧绷,汗毛一瞬间竖了起来,看着他的模样,缠绵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就跟炸了毛的猫儿一样,我便有那么可怕么?”

奚昊被他抱在怀中挣扎不脱,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身子一松,默默的垂下头,背靠在缠绵怀中,半晌,幽幽道:“缠绵,男子相爱本就有悖常理,若他人知道,或许还会嘲笑不齿,你可想清楚了?”

缠绵俯下身子,将头埋在了奚昊的脖颈间,深深吸了口气,眷恋着那透着药香的肌肤,轻声回应道:“一清二楚!奚昊,首先爱上你的人是我,想要跟你在一起的人也是我,无论将来他人说什么,我只要你知道,我缠绵此生,非你不可!”

双眼骤然一闭,两行清泪顺着眼角落下,奚昊静静的靠在缠绵怀中,突然笑了:“那么,你是要准备嫁给我么?”那语调透着一股孩子气。

“是啊,缠绵,要嫁给奚昊!”由得他任性,让他如孩童般与自己斗嘴,内心的甜蜜满得便要溢出来了。

“不后悔?”

“只后悔这要求说得太迟了!”

月色如霜,小竹楼中宣泄出淡淡的烛光,那两人便那般静静的倚靠着彼此,慢慢的,慢慢的将十指紧扣,再也不能分离!

――――――――――――

“小侯爷!”

“所有的东西都清查了?”小侯爷坐在桌旁,有些疲倦的揉着眉心,白少卿将一叠登记簿放在了他的面前,道:“龙家在临安的十家铺子都已经查封,资产登记全部在这里,临安郡守与之勾结的证据也已经查实,沧江水匪这次倾巢而动,他们的老大甄德陆尸首已经找到,看来这次对方果真是下了血本要置小侯爷于死地,若非咱们事先准备充分,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人心便是这般贪婪与不知足,皇上此次放我下来,无非是想让我领点功劳,不至于重回御林军受人非议,却不料竟促成了临安的权斗颠覆,当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只是如此一来,我再入朝堂已成定局……”眉间一瞬落寞,小侯爷轻叹一声站起身子,望着窗外朗月,不再说话。

白少卿看他闷闷不乐的模样,知道他定是又想起了那人,虽然常听别人提到那无瑕公子,可是,听人说是一回事,真正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能令小侯爷这般魅力十足的男子为之倾心,不惜一切,当真令人好奇。

“小侯爷还是去歇着吧,已经几天没好好睡一觉了。”正说着,见白泽进了门,白少卿忙将身子一让,然后看他身后竟还跟着一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小侯爷,鬼翼回来了!”

小侯爷霍然转身,满脸惊喜的奔到了鬼翼面前,然后抬头就往他身后望,鬼翼见状忙摇了摇头,道:“小侯爷不用看了,公子未曾跟我一起回来。”

“他怎么了?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可是身子出了问题?他现在人在何处?受伤了?伤哪了?”

那一连迭声的问话令那三人皆哭笑不得,鬼翼急急的打断了小侯爷的问话,道:“公子之所以未跟我一同回来,是因为他们走了水路,我们在云岭便分头行动,绣品找到之后,公子的人劫了云岭的粮仓,然后我随运粮船去了下游将粮食分发给受灾的百姓,公子他们便从水路绕道而回,所以未曾碰面。”

“呼――”小侯爷松了口气,伸手一抚胸口,道:“那就好,水路绕道,当要回来得晚一些,只要他无事便好。”白少卿在旁听鬼翼说到无瑕的人竟然劫了云岭的粮仓,而小侯爷听了之后竟未曾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味的担心无瑕的情况,不禁心底暗暗称奇,碍于自己状况不明,也不敢贸然询问,只好忍了好奇心,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那个……”鬼翼吞吐了一下,身子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才又道:“公子他……受了点伤……”他本也是后来听左誉的手下说起此事,具体情况并不明了,听说是伤在了肩头,本不想告诉小侯爷,却见他真情流露,不忍瞒他,但知他听了之后必定要问个究竟,而自己又的确不甚明了,若不跑,当真要被他问得崩溃,是以话音未落,他便已经一个箭步窜出了门去:“小侯爷不必急,公子伤在肩头,并不严重,鬼翼先行告退!”

见他突然逃跑,那屋内三人皆是一愣,然后白泽忍不住一笑,心底暗自佩服鬼翼的先见之明,因想到公子受伤,小侯爷必定忧心,忙又止住了笑意,果然小侯爷一听,登时脸色大变,在房中急得来回踱步,几近抓狂。

“白泽备马。”

“这么晚了,去哪?”白泽知道这人又要发疯,忙伸手将他一拉,道:“鬼翼既然说了公子伤得不重,你便安了心在这桃乐轩等候,这会子这么夜深了,巴巴的跑去何处?”

“我要去渡口等无瑕!”

身旁二人皆翻了个白眼,果然这人一碰到与公子有关的事情便乱了章法,失了分寸,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冷静的模样。水路要绕过两个郡县,就算一路顺畅,也当比鬼翼要晚到至少两天,鬼翼这时才回,这人竟便要去渡口守候,当真是太过不冷静。

“你就准备这么在渡口傻傻的等上两天么?要等也要后日晚上再去,要不我怕公子还没回来,你便先倒了!你倒说说你有几日未睡了?”白泽使了个眼色,与白少卿将小侯爷左右臂膀一夹,强行将他带到了床边。

“好好睡!公子回来若看你消瘦,会心疼的。”

那话当真是对症良药,小侯爷被按在床边,细细一想,若无瑕回来见自己依然神色倦倦,岂不是更加难以安心?对,趁他还未回,吃饱喝足,然后精神焕发的出现在他面前,省得他受了伤还得担心自己。

“睡觉睡觉,你们赶紧出去,别闹腾我。”小侯爷说完往床上一趴,白泽与白少卿微微舒了口气,正欲开口提醒小侯爷脱衣,才发觉,那人头一挨枕,便已经沉沉睡去……

他竟已经累到了如此地步,却还在强撑着收拾临安城里的残局,当真不知他的身子是如何经受得住的。那二人心头泛酸,不忍再叫醒他,只伸手拉过被子,轻轻盖好,然后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去。

临安的一切尘埃落定,无瑕虽然受了伤,却也已经在回程的途中,这消息令人心安,也令一直以来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松懈了下来,然后疲惫感排山倒海的袭来,身心皆陷入了一种极度困顿之中,小侯爷便那般睡去,从夜晚到天明,然后,在繁星满天的第二晚才再次醒来。

“我睡了一天一夜了?”小侯爷坐在床间,吃惊的睁大了双眼,然后低吼道:“怎么不叫醒我?”说完急急下地,套了鞋子便往外走:“莫将军可有来过?赶紧的打了水来洗把脸,然后随我去军营。”

白泽从身后跟上,伸手将他一拦,道:“莫将军白天来过了,见你睡得沉,没让咱们叫你,军营的事情,白将军已经去了,小侯爷便只管在这休息,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大家都不忍打扰你。”

“胡闹!”小侯爷瞪着他,气呼呼的道:“我还没有不济到那个地步,倒将我当成弱不禁风的女子了!”

“大家只是心疼你!”白泽见他还要强撑,也不与他唱反调,只轻声的吐出了这么一句,小侯爷的步子一顿,那挺得笔直的脊背微微松了松,然后不再往外奔。

“小侯爷便休息吧,莫将军与白将军自会将一切都处理妥当,小侯爷就算不为自己,也当是为了咱们大家,好好保重身体。”

霍然一回头,小侯爷满脸嫌恶的打了个寒战,道:“你上哪学的这些个肉麻的话,当真是寒死我了,也罢,我现在饿了,走,陪我去找点吃的。”

白泽见他让步,嘴上却依然不肯认输,也不与他计较,嘿嘿一笑,道:“龙家那坑人的掺水白酒咱是不能去喝了,你尝过鬼翼的手艺没有,没想到啊,他那一手厨艺竟十分了得,饭菜此刻还在灶上热着呢,我白天便去寻了几坛好酒,想着你可能会馋,怎样,叫上鬼翼咱好好放松一回,喝个痛快?”

“那还等什么――”小侯爷抬起一脚踹在了白泽的身上,大笑道:“把鬼翼叫上,今儿个谁都不许跑,喝死一个算一个――”

夜色中的临安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然只有处在权力漩涡中的人才知道,这道涟漪必定会层层叠叠的波及开来,令那早就已经暗潮汹涌的深潭掀起惊涛骇浪,而沉浮于这浪潮之中的人们,无论胜负,都势必付出沉重的代价!

第三百八十三章 最深的思念 最真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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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14

水波粼粼,两岸青山不断的被抛在身后,无瑕站在船头,双眼怔怔的望着江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明威走到身后,将披风给他披好,然后与他一同望着水天一色,静默不语。

这一路十分顺畅,昨日听艄公与经过船只上的熟人说话,才知道这江面的匪患已经殁在了临安城。听那口气,临安城倒是经过了一场恶斗,无瑕在他们说话时脸色极其难看,在听到临安军营接管了一切之后,才暗暗舒了口气。

军营接管了一切,也就意味着,临安郡守已经落马,林尚尧出了事,龙家必定脱不了干系,他们勾结的账本已经被自己交到了小侯爷手中,龙家这次……完了!

明威有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二十多年的岁月,无论好与不好,自己都在龙家度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大厦倾塌,一切都将不复,自己与龙家的关系匪浅,此次回去,又该如何去面对那一切?

无瑕侧目去望明威,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明威的不安,越接近临安地界,明威便越是心神不宁,那状况太过明显,令人担忧。

“明威,回去之后,你有何打算?”无瑕没有直接问其原因,他知道明威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可是,从那日在云岭郡守府内明威对他所说的话便可以看出其内心对这世界似乎已经生无可恋了。

他是带着必死的决心跟随自己而来的,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无瑕不想去深究,他害怕再去探知任何人的内心世界,因为从他被卷入与白炎的情感开始,他实在已经经历了太多,无论是甜蜜的,亦或是痛苦的,都已让他精疲力竭,无法再承受更多,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明威回头看着无瑕,阳光折射下异常明亮的眸子带着一种深意,眼神中透着柔情,令人无法直视,无瑕避让性的低下了头,然后望向了一旁。

明威突然一笑,道:“没什么打算,你也不必担心我,回去之后,我有一些事情要去完成,然后……”明威顿住了话语,神色复杂的望着无瑕,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然后怎样?无瑕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他与明威本就是不应该交集的两条线,明威有他自己的世界,而自己,也没有资格去要求他任何事情。

“无瑕,今夜咱们就能回到临安了,回去之后,你会马上跟小侯爷离开吗?”

“或许会呆上几日,绣庄的事宜还得安排妥当。”听他转移了话题,无瑕微微舒了口气,明威点了点头,突然一个转身,面对着无瑕,轻声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无瑕骤然一愣,本还看着远方的视线无法不收回来,整齐的牙齿轻轻一咬唇角,那突如其来的要求令他感到了一丝无措。

“只是一个拥抱,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这世上还有温暖的人。”那话语轻柔,真切,带着一种略为沙哑的恳求,竟令人无法拒绝。

“明威……”无瑕摇着头,看着那人伸过来的双手向后一退,明威却依然微笑着,大步上前,双臂伸出,将无瑕的身子一个环绕,然后慢慢的让他贴近了自己的胸膛。

无瑕怔怔的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明威在耳畔轻声道:“无瑕,仇恨是永无止境的,或许有一天,我们才发现,原来自己所坚持的,既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身边所爱的那个人。如果有一天,你能够挣脱束缚,抛开冷公子的身份,记得不要犹豫,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

“快乐!就像你刚才那样,快乐的活下去,无瑕,负重太多,你最终会垮掉的,如果有机会,能够抛开一切离去,不要犹豫。”

――――――――――――

指尖扣在那人的胸口,无瑕的脑海中突然涌出了当初在云城缠绵对自己说过的话语,那场景与现在何其相似,而自己,当真可以抛开一切跟着白炎离去吗?

船在快速前进,当弦伊与南宫热河出现在舱外时,无瑕才回过神来,双手抓住明威的手臂一推,让自己离开了他的怀抱。

“公子……”弦伊明显的一愣,南宫热河也慢慢的皱起了眉头,明威却只是一笑,道:“我在跟你们家公子道别而已。”

无瑕没有说话,心中却隐隐的透着不安,想要问明威到了临安之后的去向,又怕过于关心让他产生误会,只好慢慢松了双手,一时间四人竟陷入了尴尬之中。

夕阳西下,河风透出了一丝凉意,无瑕刚要开口打破这难言的沉默,却因凉风吹过,令他喉间干燥,于是开始不停的咳了起来,弦伊见状忙扶了他道:“夜风凉,公子回舱去,晚上的药还没喝,赶紧的喝了热的,润润喉。”

无瑕点点头,随着弦伊走了两步,回头去看明威,明威站在船头望着他,不言不语,只微微一示意,无瑕遂收回眼神,抬步进了船舱去。

夜凉如水,幽静的河面除了偶尔划动的桨声便再无响动,无瑕靠在软垫上,抬眼望着天上明月,陷入深思。弦伊已经靠在一旁睡着,南宫热河与明威都还在舱外,虽然匪患已除,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所以他二人每晚都是轮流守卫的,可是,上半夜是南宫,明威今夜却也未曾进来。

无瑕轻轻掀开被子,正欲起身,突觉喉间一痒,一股暖流从胸口冲出,他快速的捂住嘴,抑制着差点发出的声音,低头望了望弦伊,然后疾步冲出了舱去。

刚到门口便迎头撞上了一人,无瑕抬头见明威满脸诧异的望着自己,忙一闪身从他身旁擦过,刚到了船舷旁,便趴下呕吐了起来。

“怎么了?是晚上东西没吃好么?”明威着急的跟在身后,只一望,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纵然月色不明,也能看见无瑕呕吐的根本不是食物,那半合的唇角依然留着一抹血痕,见明威返身便要叫人,无瑕快速的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然后用力的摇了摇头。

“无妨!不要叫醒弦伊,免得吓着她。”

“你这样子根本不行,这身子当真不能再拖了,回到临安便跟他走吧,去寻名医,无瑕――”

“没事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会注意……”骤然回头,见南宫热河呆呆的站在身后,无瑕顿时噤了声,拉着明威的手臂站起,对着南宫热河笑道:“怎么了?我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见他努力掩饰,南宫热河心底难过,也不揭穿,只牵动嘴角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咱们快到渡口了,所以,我来叫醒大家。”

夜色中的临安城依然灯火点点,说话声将弦伊吵醒,待她出了舱门,临安渡口已经近在眼前。

那是什么?!

艄公走到几人身旁,指着不远处的渡口惊呼道:“怎么有那么多灯笼悬挂?今日不是节日,莫非是有人家嫁娶需要过渡?那儿似乎还有人?”

无瑕站在船头,看着那渐渐清晰的人影,露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

白炎,无瑕回来了!这一次,咱们谁都没有失约!

小侯爷的眼底尽是那人儿削瘦的身影,船还未靠岸,他便已经迫不及待的跳过了那段距离,也不管身旁有没有人,伸出双手,一把便将无瑕拉入了怀中,然后紧紧拥抱。

“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无瑕用力的回抱着那人,双手紧扣着他的后背,似乎想要将自己与他融在一起,再不分离。

没有再说话,小侯爷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吻着无瑕柔顺的发,想到了他肩头有伤,忙又将手放开,低低道:“弄疼你了吗?”

无瑕摇了摇头,对于这来之不易的相拥,那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

小侯爷接过弦伊递来的披风给无瑕披好,然后将手与之交错而过,紧紧扣住,才对着明威道:“谢谢你带他回来。”

明威看着两人紧扣的双手,微微一侧头,看向了那红烛漫天的渡口,道:“你竟等到了这个时辰,当真是一时半刻都不能相离了。”

听他口中调笑,小侯爷丝毫不以为意,握住无瑕的手举到面前轻轻一吻,道:“我想早一点见到他,且,有你这么一个出色的男人在他身边,我不放心!”

明威闻言一笑,身子一闪,拨地而起,眨眼已到了岸边:“人还给你了,他受了伤,身子也不好,小心照顾他。”

“明威――你去哪?”无瑕终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问着那人。

明威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再次跃起,没入了茫茫夜色之中:“无瑕,保重!”

小侯爷抬眼望着明威消失的方向,然后回头见无瑕眉间带着担忧,稍稍迟疑了一下,突然一俯身将他抱起,凑耳道:“不许再看,否则明日这整个沧江的水便都是酸的了。”

无瑕回眸一瞥他,嗔道:“又在胡说什么,好好的又跟我耍了嘴皮子。”

小侯爷看了看南宫热河与弦伊,然后轻声低笑道:“一个人耍嘴皮子当真无趣,要耍也要两个人一起耍。”

无瑕先是一愣,看他满脸促狭,竟作势便要来吻自己,当下双颊一绯,挣扎着便要下地,小侯爷却哈哈大笑着不肯放手,跳下船面,过了渡口,唤来了乌骓,对等在一旁的白泽道:“你去帮着拿东西。”

“小侯爷与公子先行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了。”白泽带人去了渡口,小侯爷这才带着无瑕飞身上马,也不打马疾行,只慢慢的向着城内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两人竟都沉默不语,直到进了桃乐轩,回到了无瑕的房间,小侯爷才从身后将无瑕紧紧搂住,额头抵着他的发,若孩子般喃喃道:“无瑕,告诉我,这不是梦,你真的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

心头一痛,无瑕放松了身子,仰头靠在了小侯爷的怀中,浅笑道:“你若怕是个梦境,大可以让我使劲的掐一下,看会不会疼得你龇牙。”

“那么无瑕,你会跟我去找奚昊吗?”

“我……”发觉那人搂住自己的双手微微一颤,无瑕笑着闭上了眼睛,轻轻道:“我会!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咱们便出发。”

小侯爷深深吸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无瑕,露出了开心的微笑,而无瑕却在顷刻之后睁开了双眼,声色不动,只是将头微微仰起,不许泪水落下。

便让我陪在你的身边,纵然生命不再长久,我也希望自己最后看见的是你宠溺的笑脸;拥有的是你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呵护!而无瑕能够给予你的,则是我全心全意的情感!白炎,当初在云雾山庄你用尽方法也没有得到的那个答案,无瑕现在告诉你!

无瑕此生最爱的人,是你!!

第三百八十四章 你是瓶 我是水 相逢相爱不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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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15

似乎很久未曾如此安心的睡过了,颊边传来轻柔的触感,那酥酥麻麻的碰触令无瑕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扬起,然后伸手捉住了那不安分的指尖,睁开了双眼。

“大早的,又在闹什么?”

“不早了,都正午时分了。”小侯爷趴在床头,低头吻了吻无瑕的额头,笑道:“竟睡得跟小猪一样,我都围着这院子跑了百来圈了,偏你就是不醒。”

“阿弥陀佛,公子总算是醒了,这主差点将屋子都掀翻了。”弦伊进了屋子,长叹着放下水盆,到了床边将小侯爷一推,道:“闪开了,公子要更衣了。”

因身子越来越虚,无瑕每晚睡醒之后,衣衫皆是润湿的,小侯爷伸手摸了摸他的身子,惊道:“怎么这么多汗。”继而又自顾自道:“晚上没人陪着就是不行,好,从今儿个晚上开始,我便来陪你,我身子热,吸汗。”

“你能再无耻点么。”无瑕坐起了身子,瞥了他一眼,道:“还杵着呢,出去,我要更衣了。”那人却极其委屈的望着他,凑身道:“弦伊是姑娘家,这种事情,还是我来比较好。”

无瑕的双颊微红,抓起一个软枕便砸了过去:“你给我闪开一点,你敢碰我,我就折了你的手指头。”扔得用力,牵动了肩头伤口,无瑕的双眉霎时一皱,手臂骤然放下,低呼了一声。

“南宫将你们家主子拉出去――”弦伊见状恨恨扬声道:“实在折腾得很,公子更衣换药之前,不许他再踏进房间半步,否则我就,我就――”左右一看,弦伊顺手拿起了一支鸡毛掸子对着那人便打了过去,小侯爷闪身向后,一个趔趄,撞倒了听见弦伊叫声进门的南宫热河,南宫热河向后一摔,又正压在了最后进门的白泽身上。可怜白泽不明就里,被压得七荤八素,脸颊贴地,痛得直咧嘴,哇哇叫道:“要了人命了,赶紧起来――”

白少卿进门正好看见了这奇特的一幕,那三人连滚带爬的从房间里面出来,身后紧跟着一个眉目娟秀却气势汹汹的少女,少女手中拿着一支鸡毛掸子,口中恨恨的骂着,追打着那三人,而小侯爷三人狼狈不堪的左闪右躲,竟不敢还手。

“弦伊,关了门,省得看了头疼。”屋子里传出了一声清脆轻柔的声音,少女将手中掸子朝着那灰头土脸的三人一丢,哼了一声转身进门,“嘭――”的将门关上了。

白少卿忍俊不禁的站在院门口看着那三人,然后指了指已经关上的房门,笑道:“所以说,小侯爷的克星,无瑕公子回来了?”

白泽嘿嘿干笑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回来的不光是小侯爷的克星。”眉头一挑,望向了南宫热河,白泽做了个了鬼脸,笑道:“公子倒是不会动手,威胁感还不及这弦伊姑娘,南宫,哦?”

南宫热河哭丧着脸噗噗吐了两口,抹去颊边蹭上的灰尘,道:“当真如此,公子心疼小侯爷,倒不会真的动了手,偏偏这丫头――”话未说完,发觉不对,回头去看白泽,南宫热河低吼道:“我说怎么不对劲,你小子欠抽了,本是公子跟小侯爷较劲儿,怎么就拉到我的头上来了。”

那三人顿时笑成了一团,无瑕在屋内听他们嬉笑,也不禁扬了唇角,由着弦伊给自己换了衣衫,然后看着她道:“丫头,平日里少凶一点南宫,他跟咱们一般大的,多少也要顾及一点他的感受。”

弦伊闻言将手中衣衫一抱,脸色泛红,口中却丝毫不饶,道:“公子跟小侯爷闹腾,为何又拉到我跟他的身上,公子若嫌我聒噪,我以后不说便是,到时若那人实在赖皮,你也别想我再帮你解围。”

无瑕见她红了脸,忍不住一笑,道:“嘴皮子愈发厉害了,赶紧去端了药来吧,喝了咱们出门一趟。”

“才回来的,又要做什么?饭还未吃呢,出什么门!”弦伊有些着急,无瑕的身子已经一天不如一天,好不容易回到了临安,想着他能够静养几日,不料他竟又要开始奔波。

“绣庄被毁,咱们便去了云岭,现在回来了,自然要去看看大家。”

“也不急在这一时!”

无瑕微微一顿,言语间有了落寞,轻声道:“能多一时便是一时。”弦伊见他说了浑话,心头一堵,抬步便往外走,到了门边将门一拉开,扬声道:“小侯爷进来吧,这人现在不讲道理,说喝了药便要去绣庄,我拦不住,小侯爷自己来跟他说。”

小侯爷闻言脸色一变,返身走回,刚到了台阶下,便见一道素洁身影踏出了房间,站在阳光之下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白少卿站在远处,看着那浑身泛着白光的人儿,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男子……

白少卿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难怪白泽言语中对这无瑕公子颇有敬意,如此一个剔透的人儿,当真让人不敢亵渎。

那两人便那般面面相对,一人抬头,一人俯首,一人气急败坏,一人笑靥若花!

“不许出门!”小侯爷上了台阶,两人的身高令那对望换了位置,无瑕抬头看着他,眉目间漾起了不服:“为何!”

“因为我还没看够你!”

身旁之人皆长叹一声抚住了额头。

这厮,又开始发疯了。

果然无瑕眉头一皱,道:“你何时才能不耍无赖,绣庄被毁第二日我便去了云岭,如今回来了,去瞧瞧情形如何当然无可厚非。”说完明眸一抬,眉角微扬,整个人一瞬间被阳光染上了一层耀目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他却只是觑着面前那人,带着一种孩子气,道:“你若要跟去,便一起同行。”

“当真?”那人兴奋的口气令弦伊心中的怒火一瞬燃烧,见她身子一动便要往前冲,南宫热河忙一把将她拉住,任她跺脚死不松手。

“一个胡闹,两个也胡闹,本还指望着你家主子拦住公子,这倒好,愈发得意了,以后我的话更加没人听了,公子的小性子就是生生被你们家小侯爷给宠出来的――”弦伊不甘的冲着那人低喝道,小侯爷闻言温柔一笑,伸手拂去无瑕颊边发丝,道:“我想就这么宠他一辈子!”

――――――――――――

“我却是知道公子为何越来越耍小性子了,当真是被小侯爷你给宠坏的,现在已经跟那刁蛮小儿没两样了。”

“我想就这么宠他一辈子!”

――――――――――――

我想就这么宠他一辈子!

小侯爷那话令院子里的众人皆有了一瞬间的恍惚感,去年的月夕,在云雾山庄,那两人为柳洛冷赠马一事拌嘴,弦伊曾经发出过这样的感慨,而小侯爷当时也是这般溺爱的望着无瑕,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语,而今一年过去了,他二人的情感却丝毫未曾淡去,反而更加强烈,也,更加让人心酸!

回想起当时的一幕幕,也便想到了之后他二人那场痛苦的离别,弦伊突然之间便卸了力,回身轻轻拉开南宫热河的手,道:“我去给公子端药,你去把粥拿来,先让公子喝了,省得空腹喝药伤了胃。”

“好!”

南宫热河跟着弦伊去了厨房,小侯爷这才回过身一扬手,道:“少卿兄。”

白少卿走到他二人面前,拱手一揖,对着无瑕行了个礼,道:“白少卿见过无瑕公子!”

无瑕见面前之人英姿挺拔,年纪很轻,却透着一股子不同于一般将士的锐利之气,又听他自报姓名,遂微微一笑,道:“当年丰都之战,少将军莫寒身边有一少年儿郎,带领一支八百人的队伍闯入韩军境地,生擒了韩军副将张品汉,不知阁下可识得此人。”

白少卿诧异的回头看了看小侯爷,然后又抬眸看着无瑕,道:“当年丰都之战虽然名扬天下,可是知其详者寥寥无几,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公子是如何知晓,又怎会记得如此清楚?”

小侯爷笑着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道:“无瑕的记忆力超乎常人,但凡看过的,他都过目不忘,而历年事件只要他听说过,不管过去多久,都依然记忆犹新。”

“却不知你得意什么。”瞥了那人一眼,无瑕对着白少卿一笑,道:“无瑕只是自小五感异于常人,略略比他人记忆力好一些罢了,别听了这人胡说,有的没的都被他吹上天去了。”

正说着,弦伊与南宫热河进了院子,无瑕见状微微一示意,道:“无瑕去喝药,白大哥自便。”

“公子请!”白少卿让在了一旁,待无瑕进了屋内,才与小侯爷说了一下军中的情况,然后转身离去,临到门口,又站定回头,望了望那屋子。

势力神秘,容貌、气度皆非同寻常,如此聪慧,却又十分低调,这无瑕公子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他的手下劫了云岭的粮仓,而小侯爷却丝毫不以为意,其中奥妙实在让人猜度不透。

兀自站了一会儿,白少卿心有疑虑,难以释怀,却知小侯爷如此行事自有道理,也便不再逗留,想着军中事务未完,遂返身出了门去。

川蜀绣庄的废墟已经清理完毕,硕大的地盘如今空荡无物,一旁的很多小商铺受其累及,都歇业待修,整条街道冷冷清清,让人看了心中难免落寞。

一道背影临街而立,才几日,周明海的身子明显的佝偻了几分,无瑕跃下马背,轻轻走到了周明海的身后,轻声道:“周大叔,无瑕回来了!”

周明海本还站在那空荡一片的地面叹气,骤然间听见无瑕的声音,心头一惊,回头之时已经老泪纵横,颤抖着伸出双手拉住无瑕的手臂,哽咽道:“公子,您总算回来了!”

无瑕知他心底难过,他是这庄上的老人,从前掌柜手中便开始管事,与这绣庄感情深厚,而那一把大火,这硕大的家业说没就没了,自己让他安抚众人,却在第二天便不见了人影,他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而现在自己回来了,他安心了,自然难以抑制心中酸楚,是以不再压抑痛苦,一时之间竟哭得不能自已。

“是,我回来了,周大叔,无瑕让你担心了。你放心,无瑕承诺的银两一定会送到川蜀绣庄,答应过的事情,也一定会兑现,大家都不会失去生存的活计,只要我还活着,便一定会护大家周全!”

周明海抹着眼泪,点了点头,道:“公子回来了,咱们便有了主心骨,什么都不怕了。”

小侯爷站在一旁,看着无瑕单薄的身影,心中涌起了疼惜。

他便是那般倔强的挺着脊背,丝毫不肯弯下,那么多人都依靠着他,要他考虑一切,可是他呢!他累了,痛了,又有谁能够替他抵挡一切?

深吸一口气,小侯爷脚步一动,正欲上前,突听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一看,来者竟身穿军服,小侯爷怕军中有事,于是退了身子,迎向了那人。

“小侯爷!”来人一跃下马,到了小侯爷面前,拱手道:“属下是暂管郡衙的李部。”

“可是关押的人犯出了问题?”郡衙内如今关押着的最为重要的便是龙家父子与前临安郡守林尚尧了,见李部面色迟疑,小侯爷眉头深锁,问道。

“倒不是出了问题,是有人要探访龙万云。”

“哦?”小侯爷十分吃惊,现在这种情形,谁人还敢与龙家扯上关系,当真是撇清都来不及。

“那人说他与小侯爷熟识,所以属下前来问小侯爷的意思。”

“那人叫什么名字?”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小侯爷依然问道。

“明威!”

第三百八十五章 拨云见月 是非难解虚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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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16

明威站在牢门前,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手中握着的信笺紧了又紧,直到被汗水浸透,他才抬起眼眸,望向了那幽暗的甬道,然后将信笺放入怀中。一旁的狱卒开口提醒了几句事项,他却置若罔闻,脚步踟蹰不前,令人不知他究竟是要进还是不要进。

李部扬了扬手,让那狱卒退下,然后走到明威身后道:“小侯爷破例让你进来,但不能呆得太久,所以你若有话要说,便抓紧时间吧。为免串供,所有人犯都是单独关押的,若有什么事,便叫我们。”

明威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带着一种莫名的情愫,慢慢走进了那片昏暗之中。

潮湿的地牢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明威的眉头不由自主的一颤,脚步骤停,片刻之后,才又再次响起,轻轻走过前面的几个空房,然后步子越来越慢,越来越沉,便若灌了铅,沉重到挪不了步,然,终究还是到了关押着龙万云的地方。

龙万云闭着双眼靠在墙角,听到脚步声,也不理睬,只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面对着墙默不作声。明威在栏杆前站了一会儿,轻轻一唤,龙万云紧闭的双眼突然一睁,然后急速回过了身来。

“明威――”口中大叫着,龙万云返身爬起,扑倒了栏杆前急切的道:“聪儿不会死的,你去给我将他找来,去啊,去啊――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我已经……将他葬了!”

“胡说――你给我住口――”龙万云突然疯了一般敲打着铁栏,一张脸扭曲得可怕:“我知道,你嫉妒他,你恨我对他们兄弟俩好,恨我不管你,恨我抛弃了你们母子,可是他是你大哥,你居然咒他死,你这个孽种,当初我就不该留下你――”

最后那句话将明威的身子击打得剧烈一颤,他伸出双手,狠狠抓在了铁栏上,看着面前那个给予了他生命的男人,突然狂笑了起来:“是,当初你就不该留下我,我是个孽种,是个连姓氏都不存在的孽种!可我身上流着龙家的血脉,就算你不屑,这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把聪儿还给我――为什么死的那个不是你――为什么――”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对我如此厌恶,你若真这般恨我,当初就不该让我留下来,任我自生自灭,好过生生给了我二十多年的生命,也让我痛苦了二十多年――”明威愤怒的吼叫着,双拳砸在铁栏上,指间鲜血迸流,染红了袖口。

“哈哈哈哈――”龙万云仰头大笑起来,看着面前痛苦不堪的儿子,突然一个收声,轻声道:“想知道为什么?你想知道为什么?”

“告诉我――”二十多年的疑惑与不解将那人折磨得便要疯掉了,明威隔着铁栏揪住了龙万云的衣襟,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恶狠狠的瞪着他,双眼透着血色,燃烧的怒火似乎要将面前那个男人焚尽成灰。

龙万云抬着头,唇角浮现了嘲讽的笑意,一字一句吐道:“因为,你就是一个野种,你根本不是我的儿子!”

那依然流出鲜血的双手突然间颤抖得止不住,明威摇着头,然后竟再也抓不住面前那人,他的身子踉跄一退,松开了双手,怔怔的看着龙万云,道:“不可能!我娘说……”

“你娘,哈哈哈哈,你娘说,你娘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龙万云的脸上带着不屑,看着明威晃荡不定的身子,露出了残忍的笑意:“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不是――我每天看着你在我面前出现就觉得如噎在喉,那愤恨让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你!”

“不许你侮辱我娘――”明威返身扑到栏边,死命的捶打着,咆哮着。

“你毁了我娘的一生,你让她活着的时候受尽了他人的冷眼,她说过我是你的儿子,她不会骗我,不会――”

“我十月离开了你娘,你却出生在第二年的腊月,呵呵呵――怀胎十月,你只有可能提前出生,怎可能生在腊月,若不是对你娘还有一丝愧疚,我又怎会将你这个野种放在身边二十多年――”

“谁说……我是腊月出生的!”明威浑浑噩噩的重复着那话,有些模糊不清的甩了甩头,脑中突然一闪,思路瞬间明朗起来,他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了刚才一直紧拽手中的信笺,慢慢展开,低头细看着那纸上面的一字一句,然后将之握住,声音从低沉到了无法抑制的狂暴。

“你根本从未问过我出生年月,我是七月初七生的,而我娘,死在五年后的七夕之夜,所以我从未提及过自己的生辰八字,因为那是我永远不能回想的一夜,你却又从何处得来我的出生年月――”眸中泪水滚落,明威将手中信笺狠狠砸向了龙万云,龙万云被他那突如其来的话语震得当场呆立原地,然后身子竟瑟瑟抖动起来,他伸出双手,扑向地面,急切的捡起了那页薄纸。

婉娈不终夕,一别周年期。桑蚕不作茧,尽夜长悬丝。明威吾儿,生于乙酉年甲申月丁卯日丁未时。明婉仪绝笔!

“桑蚕不作茧,尽夜长悬丝!婉仪……绝笔……”龙万云盯着那纸页之上的生辰八字,完全愣了神。

“接你回来的奶妈说……”握住信笺,龙万云的脚步一退,撞在了墙壁上,摇摇欲坠。

“奶妈对我说,夫人不许任何人在龙家提起我娘亲,所以,我要在龙家生存下来,便要做个哑巴,不许说任何有关自己的事情!我当时五岁,我五岁――她抓着我的胳膊将我悬空提起,她狰狞的模样让我至今记忆犹新,可是你居然对我不闻不问,你就那么相信了她的一面之辞――”明威怒吼着打断了龙万云的话,而龙万云在那一刻便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奶妈是聪儿宇儿娘亲的陪嫁丫头……”龙万云身子一软,若被抽取了筋骨一般跌跪在了地上。

“所以说,这二十多年来让我如噎在喉的野种,其实是我自己的亲生儿子,我将我的亲生儿子生生折磨了二十多年――我让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将他训练成一个只会杀人的杀手――”

明威站在铁栏前,看着那瞬间崩溃的男人,突然笑了!

“我现在,能叫你一声,爹了吗?”

“明威,明威――”龙万云恍然间清醒过来,他站起身,扑到栏边,双手从间隙伸出,紧紧抓住了明威的双臂:“有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赶紧走,龙家完了,我跟宇儿被押解上京,都逃不了一个死字,趁没人知道,你赶快走,走得远远的,是爹对不起你,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误会,竟就这般折磨了你二十多年,我……我……”龙万云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明威却依然微笑着,伸出双手,紧紧的回抱着他,轻声道:“走不了了,从我的双手溅染了第一滴鲜血开始,我这一辈子……便已经没有退路了……”

牢门被急促的推开,纷沓的脚步在迅速靠近,明威的额头轻轻抵着牢房内的那个男人,口中喃喃道:“大理寺的酷刑爹爹只怕是受不了的,孩儿送爹爹上路……”

“明威――”无瑕看着那紧紧相拥的两人,看着龙万云身后的那柄短匕,失声惊呼。

明威回过头,望着近在咫尺的无瑕,漾起了一丝微笑,当短匕抽出,龙万云的尸体倒下之时,那道寒芒直刺了他自己的胸口而去。

“无瑕!”发觉眼前白影一晃,小侯爷伸手一抓,却扑了个空。

明威怔怔的看着面前之人,匕首受到阻力,减弱了势头,在刀尖入胸的那一刹顿住了。无瑕空手握住了匕首的两面,翻裂的皮肉被鲜血染成一片模糊,看着那淅沥而下的血珠,明威的双手一颤,骤然间一松,匕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面。

“去找瓶金疮药过来!”小侯爷拉过无瑕的双手,撕下一块衣角将他的双手一裹,狠狠一扎,抬头看着他道:“别乱动。”然后才回头去看明威,没有怒吼,只是沉声道:“是个爷们儿就给我好好活着!”

南宫热河匆匆寻来了一瓶药,弦伊忙拿过打开,小侯爷拉过无瑕到了狱卒休息的长凳坐下,轻轻松开束缚,只一看,登时心疼难忍。

锋利的刃面已经将无瑕的双手掌心割裂,两道长而深的口子仍然鲜血汩汩,剧烈的疼痛令无瑕脸色煞白,他却一双眼睛只盯着明威不放。

明威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喉间一动,拼命咽下苦涩的泪水,低头看向了已经死去的龙万云,然后回望着无瑕,悄无声息。

药粉倒在掌心,无瑕双眉一蹙,双手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他咬了咬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待小侯爷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手掌再次紧裹,他才轻舒了口气,松了唇,对着明威道:“白炎说,你要来探监,我便发觉不对。明威,你不必这么做!”

明威苦涩的一笑,道:“我的人生根本没有意义,无论是我的存在或者其他的一切,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我觉得我本身便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二十七年前,龙万云在长水遇到了一个叫明婉仪的女子,他对那女子一见倾心,两人暗生情愫,私定终身,而明婉仪没想到的是,龙万云早就已有家室,他离开长水回到临安之后的第二年,明婉仪产下一子,而龙万云却再也没有回到长水。一个女子,未婚先孕,其情其景可想而知,五年之后,明婉仪病逝,那个孩子便不知所踪,而正是那一年,龙家多了一个叫明威的孩子!明威,那个孩子就是你对吗?”无瑕噙着泪水望着明威,明威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着半空,点头道:“是!我就是那个孩子,我就是龙家的第二个儿子,却也是一个连姓氏都得不到的野孩子。”

“可你却挣扎着活了下来,二十多年了,你靠着自己活了下来,你的娘亲在天上看着你呢,她必定至死都没有怨恨过对吗?那你又怎能怨恨她给予你的生命,如此不珍惜的便要舍弃?你的人生不是没有意义,而是从今往后它都属于你自己,要靠你自己去创造它的意义!”两行清泪哗然而落,无瑕望着明威,轻声道:“你是自由的,你今后都要为自己而活,明威,你怎能如此轻易便放弃自己的生命!怎能如此!”

“无瑕……”明威的双眼骤然一闭,任由泪水宣泄而下:“我还有将来吗?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的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了。”

“你对我说过的话难道忘记了?你说,若有机会去过自己的人生,便不要犹豫,现在你有了这个机会,你却要如此轻易的便放弃吗?龙家没有了,你还有你自己,今后的日子,你要为自己活着。”

明威睁开双眼,眼神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定格在了无瑕身上,看着他,喃喃道:“我的人生还会有希望么?”

无瑕没有说话,只对着他浅浅一笑。

明威的身子轻轻一动,他慢慢的走到无瑕面前,蹲下去,将头埋在无瑕的双膝间,终无法抑制的痛哭起来。

身旁众人皆静然而立,为那压抑痛苦二十多年的男人摒住了呼吸,给了他一个发泄的空间,让他能在哭过痛过之后,有勇气再次面对自己的人生!

第三百八十六章 敢舍弃才是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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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17

阳光很暖,身子却极其倦怠,无瑕疲惫的睁开双眼,见屋内竟空无一人,他努力的撑起身子,双手按床之时,才发觉自己的双手裹着层层白纱,痛感依然自掌心传来,敏锐异常。

屋外光线太明,令他的双眼有些模糊,发现一道身影朝着自己而来,他轻轻甩了甩头,再次细望。

鬼翼端着药碗进了屋子,见无瑕起身,忙走过去道:“东都下了圣旨,小侯爷去了军营,弦伊去集市买菜,所以屋子里就剩下我一人了。”

无瑕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道:“明威呢?”

鬼翼将药碗放下,将水盆端到床边,打湿了帕子,才发觉无瑕双手根本无法握物,遂抬头看他,踌躇着不知如何做。无瑕见他尴尬,垂眸一笑,道:“搁着吧,等弦伊回来了再洗。”

鬼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是怕粗手笨脚,擦痛了公子的脸。”

无瑕轻叹着摇了摇头,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了易碎的娃娃一般小心翼翼,令他感到十分奈何,然这概念在众人心中形成已久,让他也是有心无力,只好随了他们去。见鬼翼还未回答自己的话,无瑕又问道:“明威人呢?”

鬼翼这才答道:“他留了一封信,已经走了!”说完返身到桌旁拿了书信交给无瑕。

“走了?”无瑕有些失神,接过信笺,然因白纱缠绕而被迫并拢的手指竟无法打开那信,鬼翼见他不便,忙伸手拿回,将之打开,再放入了他的手中。无瑕笨拙的握着那信,走到窗前坐下,青丝不束,随风轻舞。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无瑕,自此天涯海角,各自珍重!

明威,道别!

双手终是握不住那薄薄的纸页,清风吹过,信笺随风而落,飘飘荡荡,飞向屋外,一人正好入门,伸手接住,然后站定。

“白炎。”无瑕轻声呼唤,小侯爷低头看着手中信笺,眉头轻锁,听无瑕唤他,遂将那信一握,抬步入内,将其折好,放在了桌间。

“你早上睡得熟,所以他放下信便走了。”小侯爷伸手拉过无瑕,见他眉目间有些萧索,又有些不安,不禁微微一笑,道:“你怕我多心?”

无瑕没有回答,只抬眸望着他。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妖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元好问的《雁丘词》与《问莲根》,他却为何取了这两句。”

“白炎!”耳听小侯爷将信中两句词的出处点出念出,无瑕垂下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小侯爷却伸出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让他抬眼望着自己,道:“什么也不用说,无瑕,我都明白,你对明威而言是极其特别的,他对你的情感我懂,而我对你的情感也永远都不会改变。”

无瑕抬着头,看着那人真诚的目光,渐渐的迷失了自己。那墨玉般黑亮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那人唇角的微笑似若要摄人魂魄一般,令他不由自主的深陷,看着那越凑越近的脸,他竟丝毫无法避让。

唇角碰触,带着一种深深的渴望,让人迷乱。

“咳咳!”鬼翼当真恨自己方才为何不出了门去,那二人执手相拥,情难自禁,让呆立在一旁的他恨不能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蓦然惊醒,无瑕将身子一转,背对小侯爷,满脸通红,小侯爷却斜觑眼角,对着鬼翼咬牙切齿,鬼翼讪笑着退到门口,刚一个转身,便与南宫热河撞在了一处。

“火急火燎的跑什么?”南宫热河将他胳膊一抓,稳住了身形,鬼翼嘿嘿干笑两声拔腿便跑,南宫热河不解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进了屋子,见那二人竟似闹别扭般避着彼此,不禁心头颤了颤,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当了炮灰,遂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

那两人还未回答,弦伊也跟着进了门,无瑕一见她便道:“回来了正好,换了水来,我要梳洗。”身子挪开,掩饰了那尴尬的神色。

弦伊应着端盆出去换了热水,无瑕站在桌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略微不满的道:“双手哪就伤得那般重,这样包扎,当真让我难以自理了。”

弦伊听完却突然将头一偏,恨恨的看向了一人,无瑕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南宫热河立马跳开了身子,然后用手一指小侯爷道:“不是我,公子的双手是小侯爷包扎的。”

无瑕这才明白弦伊为何叫屈,见小侯爷嘿嘿直笑,无瑕不禁有些气恼,道:“将我双手松开,这样子我如何自理。”

小侯爷闻言更加得意,走到桌旁一拉凳子坐下,笑道:“有我啊,军中现在完全无事了,过几日便要整装回去东都,现在的我便是闲人一个,如果不找点事情做,岂不是无聊死的。”

“于是我便要受此活罪,让你戏弄么?”无瑕抬步向他而去,到了跟前将双手一举,道:“给我解开。”

“不解!”

“解开――”

“不解!”

发觉那人儿有炸毛倾向,小侯爷突然站起身,将那举在面前的双手轻轻一握,然后俯下身子,深深一吻。

“让我照顾你,从现在开始,我要每时每刻都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吃饭,看着你喝药,渴了我给你端茶送水,累了我给你揉肩捶背,总之,我现在就是你的双手,你要做什么,我都会一丝不苟的做到。”

南宫热河与弦伊在旁仰头兴叹,也终于明白了鬼翼为何要逃离而去,这厮耍起无赖来,当真是不管场合,肉麻得可以,偏偏公子对这一切全无抵抗力,拿他毫无办法。果然无瑕被他抓住双手,耳听他说的话语,又见旁边那两人颇为无奈的模样,心头羞愧,偏偏挣扎不开,遂红了脸颊,往后一退,道:“弦伊给我梳洗,不许这人碰我一下。”

那退却让小侯爷愈发得意,看无瑕去了一旁梳洗,他才再次坐下,沉吟了半晌,突道:“皇上下了圣旨,龙家父子不必押解进京,就地处决,倒也省了龙万云之死的麻烦,想来是武相不想让龙家父子进了大理寺,道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而皇上也不想在此事上与他纠缠,所以――”

“都死了么?”无瑕微微一顿,轻声问道。

“早上到的圣旨,林尚尧是朝廷命官,押解进京是必然的,不过也只怕进了大理寺便出不来了,所以明威倒让他父亲得了一个痛快,龙怀宇今早也已经毙命,明威将他们葬在了一处,龙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勾结官府匪患,龙家在临安作威作福了多年,总算是遭到了报应,只是,明威他……”

“他自由了,龙家没有承认他这个儿子,反而让他逃脱了此劫,自此之后,他便是自由之身,海阔天空,任他遨游,无瑕,是你留住了他的性命,他定会好好活下去。”

无瑕抬起头,望向了阳光明媚的天空,露出了一丝舒心的微笑。

自由,他自由了!而自己,却又到何时才能如他一般,又或许……根本就没有或许……

――――――――――――――――

“王爷,大晋的密函送到!”

刘劭康微微一扬手指,摈退左右,只留下了诸葛毅一人。诸葛毅站在一旁,有些疑惑,自政王从大郑回来之后便一直密切关注着那冷公子的一举一动,其程度令他不得不心存疑虑。

看诸葛毅眉目之间的神色,刘劭康心头了然,他展开密函细细一看,然后站起身,走到诸葛毅身边,道:“诸葛先生对那冷公子其人如何评价?”

诸葛毅有些猜度不透刘劭康的意思,他略略思索了一下,才道:“倒要看他是作为敌人,还是盟友!”

刘劭康闻言低低一笑,道:“你觉得咱们能够笼络他吗?”

诸葛毅猛的一抬头,诧异之色掩饰不住,却见刘劭康一本正经,才在愣了片刻之后,肃然道:“他与郑哲主相互扶持六载,不惜荡尽家产将安逸王萧君莫拉下马而全力扶持郑哲主上位,对其当真是仁至义尽,然却也可在与其有了矛盾冲突之后抛开一切离去,说实话,虽然他看似柔弱,却是老臣见过的人中最有魄力的,因为不是任何人都有这种勇气和实力去对抗一国之主!王爷若想笼络他,只怕……难!”

听完诸葛毅的话,刘劭康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密函递到了他的手中,道:“看了再说。”

诸葛毅接过密函细细浏览,然后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信中所言,他抬头去望刘劭康,想要求证,在刘劭康笃定的一点头之后,才倒吸了一口气,道:“他是冷公子,便就是反晋势力的最高领袖,成乐小侯爷孟白炎,岂不就是威武侯孟昶龙之子?他二人……他二人竟暗生情愫,且不说皆为男子之身,他们的立场与身份根本就是水火不相容!这份情感将来注定无法善终……”

“晋是他的死敌,郑是他不惜一切也要逃离的地方,赫博多是蛮子之地,他必定不会与之为伍,所以,他若还想得到外力支持,便有可能会选择咱们韩国,而我们曾在九龙救过他一次!”

“王爷的意思是?”

“他很倔强,对于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去强迫于他;当初九龙决堤,他为了救城中的百姓,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去炸毁堤坝,由此可见,他重的是情感与道义,我会让人时刻注意他的动态,只要一有机会,我便会想尽办法,将他从孟白炎身边带走。”

“可是王爷,就算他有过人的智慧与才学,有不俗的势力与后盾,老臣却依然还是不明白王爷为何要这般费尽心思的去得到此人?”

黑白分明的鹰眼微微一抬,刘劭康将身子靠入了软榻之中,指腹轻抚过微薄的唇角,轻轻道:“本王如此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此子绝不简单,先生,本王可以断言,得此子者,当得天下!”

第三百八十七章 停不了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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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18

秋风骤起,一道黑影从桃乐轩内一跃而出,眨眼不见,鬼翼收回眼神,转身之际,却当场愣在了原地。

“公子……”鬼翼尴尬的望着那人,进退不能。

无瑕抬头去望月色,淡淡道:“他还不死心么?”

鬼翼迟疑了半晌,低下了头去,轻声道:“冷二爷冷三爷已经回到云城,公子手中生意也全部恢复,信使说,皇上只想知道公子一切安好。”

无瑕不再说话,倚着柱子站了一会儿,回身道:“大家还在喝酒,进去吧。”

鬼翼暗暗舒了口气,轻身经过无瑕身边时,听他幽幽一叹,脚步不由自主的一顿,然后回身望向了他。

“信使说,皇上每日都会一个人在长亭苑呆很久,公子,其实皇上他……”

“鬼翼!大家在等你!”无瑕别开头去,打断了鬼翼的话,鬼翼噤了声,看着那盈盈而立的背影,叹了口气,返身进了门去。

听脚步声远去,无瑕下了台阶,慢慢走到了院子中。

十月了,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刚刚踏上了前往云城的道路,本以为,一切会如自己预料的那样,先扶持那人上位,然后借兵攻打大晋,却没想,一年过去了,自己竟再次回到了大晋,且,与那人闹到了如此境地。

风很凉,吹得肌肤透了寒意,无瑕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才发现双手裹得严实,根本无法灵动自如。看着那层层叠叠的白纱,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丝笑意。

这人总是这般胡闹的,然他却从不无理取闹,看似不羁,却又十分细心,常常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偏又让自己欲恨不能。

心头充满了暖意,无瑕忍不住一笑,想到那一屋子人还在拼酒,遂回转身子准备进屋,脚步踏上台阶,似乎是着力点不对,他感到心头猛的一跳,然后突突的若要跃出一般;他有些吃惊,不敢再动,深吸一口气弯下了身子,手撑柱子站了一会儿,发觉心跳微微平复,才松了口气,向着后院而去。

嬉笑声从烛光明亮的房间传出,因临安的一切完结,众人心中轻松,弦伊做了一桌子好菜,也不知白泽从何处寻了好酒,开坛时香味溢满了整个屋子,令这一干人不管不顾的拼起了酒来。

听屋内喧哗声,无瑕加快了脚步,眼见众人的身影已在视线之内,无瑕微微一笑,小侯爷回身见他在不远处,招了招手,无瑕点点头,示意自己马上便到。

小侯爷正与白少卿拼得起劲,见无瑕就在门外,于是回身又满上了一碗,凑到白少卿面前笑道:“知道咱们这里谁是最不能喝酒的吗?”

白少卿已经喝得微醺,端起酒碗与小侯爷酒碗一碰,道:“自然不是你我!”说完仰头而尽。

小侯爷“嘘――”的一声将食指竖在唇边,挑着眉头,含着醉意,神秘兮兮的道:“咱们这里有个人,喜欢耍性子喝酒,却偏偏是沾酒便醉的,喝了之后便跟那顽童一般,会做出许多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明明喝不得,偏还喜欢斗狠,你可知道这人是谁?”

白少卿听完他的话,眼神从席间众人脸上游睃而过,见大家皆嘻嘻哈哈笑得热闹,眉眼一顺的往外望,遂猛的一回身指向了门外:“便是小侯爷你的克星,公子是也!”

众人一听他话中加了前缀,都不禁大笑起来,小侯爷讪讪的喝完酒,瞪了瞪那笑成一团的几人,道:“谁都不许笑,更不许在无瑕面前提起。”

弦伊揉着胸口,吃吃的笑个不停,摇头道:“献宝了你,自己挑起话题惹咱们发笑,又不许别人说了,我便偏要说与公子听,让他好好治治你。”弦伊说完站起身,想要招呼无瑕进屋,却在起身之后“咦――”的一声敛了笑意,有些疑惑的道:“公子刚还在门外,人呢?”

小侯爷本还站起遮挡着她的视线,一听那话也转过身去,眉头一锁,道:“刚还在的,我去瞧瞧。”说完返身踏步而出,到了台阶处四下一望,见一道素洁身影站在墙角,听他出门赫然回过了身来。

“无瑕,你躲在那里做什么?”小侯爷几步下了台阶,无瑕站在墙角,双手负于身后,见他出门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胸闷,所以在这站一会儿,你去喝酒,不用管我。”

小侯爷心中疑惑,到他跟前伸手一握他的双肩,发觉他的身子竟在轻轻颤动,不禁心头一动,急切的问道:“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没有,别多心,我好好的。”无瑕抬头微笑着看着他,催促道:“去吧,我站一会儿便进来,大家正喝得高兴,别惊了他们。”

小侯爷发觉他目光闪烁,双手不知为何一直藏在身后,于是一俯身,便要去拉他的手:“藏了什么?给我瞧瞧。”

无瑕的脚步突然一退,似乎想要逃离,小侯爷快速将他拉住,扣住他的手腕举到面前一看,胸口便若被重锤一击。

无瑕的双手间白纱尽被染成了红色,小侯爷焦急的将他拉到院中亮光照射之处,吼道:“可是伤口裂开了?怎么弄的?赶紧去换药。”

那一群人早已被他二人的说话声拉出了屋子,就着亮光一看无瑕那一手的血红,顿时都慌了神,弦伊几步跑下台阶,到了无瑕身边细细一瞧,回身便叫南宫热河去找药,南宫热河跑了几步,却突然一顿,双眼怔怔的不知想了什么,然后竟就此呆在原地,发了傻。

“倒还杵着做什么――”弦伊见他发愣,有些恼火的呵斥道,南宫热河却骤然回身,向着无瑕大步而去。

小侯爷见他神色不对,待他到了跟前,沉声问道:“怎么了?”

南宫热河却只望着无瑕道:“公子手上的鲜血,并非掌心伤口迸裂而成,是么。”

无瑕垂头不去望他,小侯爷见他言辞凿凿,又见无瑕未加反驳,心头一咯噔,知道出了问题,低头望了无瑕半晌,突然一伸手扣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了头来。

无瑕下意识的一挣,小侯爷却已经知道问题出在何处,他没有回头,只厉声对着南宫热河道:“何时的事情?”

南宫热河见小侯爷动怒,当下暗自叫苦,也是他自己大意了,明明在船上见过公子趴在船舷旁呕吐,而那呕吐之物并非食物而是鲜血,自己竟在回来之后见其似乎无恙,便忘记告诉小侯爷了。

“在……回来的途中……”明显的底气不足,南宫热河当真恨不能一头碰死。

“为何没有告诉我――”小侯爷眉目之间漾着怒火,南宫热河还未回答,便被弦伊狠狠的砸了一拳:“你竟连我都没说,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公子――”

“我……”南宫热河当真是百口莫辩,无瑕见众人皆迁怒于他,突然出口呵斥道:“我自己的事情,与他何干,是我不让他说的,凭什么我有了事情,便要旁人来承担责任。是,这血不是掌心伤口的,是我刚才咳嗽吐出来的,那又怎样,莫非我便如此不济,明日便要死了吗?”

无瑕说完一个转身疾步而去,小侯爷一抓不中,竟没有留住他,眼见他的身子转过园门,小侯爷楞了半晌,回身道:“我等不了了,少卿兄,我明日便要走,御林军便由你和白泽带回去,皇上那给我告个假,说我有私事处理,完了便回,南宫跟着我,弦伊去给公子准备东西,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去找奚昊,去相思谷。”

“我这就去备东西。”弦伊忙不迭的往外跑,白少卿见状点头道:“好,小侯爷只管放心去,御林军我会带回去,只是,皇上那……”

小侯爷也知道自己一走了之,皇上那必定过不去,但无瑕的身子当真已经不能再拖,他想了想,终还是道:“无瑕的身子好些,我会回京向皇上请罪,只是要辛苦你了。”

“那好,我便回军营了,明日何时动身?”

“越早越好,代我跟莫将军辞行,我想尽快赶去相思谷,便不去军营了。”

“咱们东都见!”

“东都见!”手伸出,与那人紧紧一扣,就此道别。

待白少卿走了之后,小侯爷又望向了鬼翼。

鬼翼知他必定会问自己,所以还未等他开口,便抢先道:“小侯爷不用管我,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也必定知道我为何会跟在公子身旁,皇命难为,我不会回大郑,你们走了,我便上东都去找弓,等公子回来。”

小侯爷点点头,不去为难于他,看弦伊南宫白泽三人都已去准备东西,于是抬步往了无瑕房间而去,走了两步却又顿住,没有回头,只轻声问道:“你们的皇上,依然不肯放手吗?”

鬼翼听他突然发问,先是一怔,没有正面回答,只轻声叹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小侯爷,世间最不可理喻的,便当是情之一物了,你与公子,又何尝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小侯爷听了那话后身形一滞,站了半晌,后再次抬步,没有丝毫停顿的坚定而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确如此,可是,这世上有两件事是无法忍受的,一个是咳嗽,另一个,便是爱!

第三百八十八章 层云叠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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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19

房间内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小侯爷知道无瑕在发脾气,伸手推开门,见无瑕正不耐的撕扯着掌中的白纱,却因裹得严实,指尖无法着力而将双拳砸在了桌面上。

“进来做什么,来看我有多不济吗?”见小侯爷进门,无瑕低吼着将扯下的碎纱朝着他丢去,拒绝着他的靠近。

“无瑕,我知道刚才是我不对,不该责怪南宫,我是太着急。”小侯爷小心翼翼的靠近着无瑕,见他情绪激动,忙又住了脚步,轻声道:“你别生气,手上的白纱脏了,我来给你解开。”

“走开,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伸手将桌面的茶杯一扫而下,无瑕喘息着撑在桌面,双眼噙着泪水不肯抬头:“这样的身子要来何用,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双眼一闭,什么都不用去想。我好累,撑得好辛苦,白炎,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想要就那么一睡便不再醒过来。从我在大郑身中奇毒,容貌尽毁,跳入蜀氤河开始,我便不止一次有过这种念头,外压如此重,偏这身子又如此不争气,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嘘――我在这里呢,我就在你身边。”小侯爷伸出双手,从身后将无瑕紧紧环绕:“相信我,奚昊一定会有办法医治你的,你切不可自暴自弃,否则他知道了定饶不了我,他那个臭脾气你是知道的,他会怪我没照顾好你,你知不知道,我受伤那段日子,当真怕极了他,因为他每天都要给我扎针,那么那么长的针,很疼的。”脸颊轻轻摩挲,让那人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小侯爷轻语着给着无瑕依靠,不知不觉的拉开了话题,分散着他的注意力。

“你说,他比我矮,却为何要我叫他做兄长,每次看见他得意洋洋的模样,我便十万个不甘心。我有很久没看见他了,心里还真想他了,无瑕你呢?”

轻柔的碰触令无瑕的防备渐渐减弱,不再犟了性子挣扎,然后低低的回应了一句:“想。”没有了抵抗,无瑕由得小侯爷将自己按坐在凳上,然后蹲身在自己面前将那白纱一层一层的剥离。

掌心的伤口已经结痂,却依然触目惊心,小侯爷心疼的抚过那两道伤口,见无瑕不由自主的一轻颤,忙将手一缩,道:“还好是手掌而非手指,否则十指连心,会更加疼痛,下次切不可再如此了。”

“两道伤痕换回一条人命,值了。”

小侯爷听了那话,抬头看着他,突然嘿嘿一笑,道:“也好,你现在不能握金丝,便乖乖的跟在我身后,有什么我都挡在前面,我来保护你。”说完站起啪啪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做出了一副豪迈状。

无瑕看着那人,突然便没了怨怼,双手伸出,从小侯爷身侧环过,将他抱了个严实。

“无瑕,不要随便抱我,我会起坏心思的。”小侯爷依然嬉笑着,无瑕埋首在他怀中,小性子顿起,不松反紧道:“你敢!”

小侯爷心底哀嚎了一声,他倒还真是不敢,现在的无瑕便若一个易碎的娃娃,让他那不知起了多少回的坏心思生生被压了下去。全身心爱着的那个人时时刻刻都在眼前,这对一个渴望着他的人来说,是种难言的煎熬。

喉结轻滑,小侯爷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道:“我们明日便启程,去相思谷。”发觉无瑕身子一动,小侯爷伸手将他的头轻轻一按扣在怀中,不许他反驳:“弦伊会去通知周大叔,无瑕,你要相信大家有能力做自己的事情,你让人调银子过来重建绣庄,便要去相信他们,我知道你是怕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可是,你要放手给他们去做的机会,不要什么都一肩扛起来,你的肩膀如此瘦弱,会受不住。”

无瑕没有再说话,抱着那人的双手紧紧一扣,头无意识的在小侯爷怀中轻蹭着,手指更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身后轻轻滑动,舒展着被束缚了一整天的指尖。小侯爷背脊一僵,突然感到一股热流从腹部涌上,那燥热感令他难耐异常。无瑕却毫不自知,并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动作给了那人多大的诱惑,依然将脸颊贴着小侯爷的胸膛,轻声道:“白炎,你的心跳好急。”小侯爷将头一仰,欲哭无泪,忍耐了一会,终还是忍不下去,拉开他,返身便往外走:“有些渴,我去喝水。”

“白炎,白炎――”见他拔腿便跑,无瑕有些疑惑,起身追了几步,然后低头看了看碎了一地的茶杯碎片,刚蹲下身子准备收拾,那人却又突然回转,没有进门,只在外面大叫了一声:“东西我回来了收拾,你不许捡。”无瑕起身再看,小侯爷已经跑得没了影踪。

白泽与南宫热河正在收拾东西,听到院子里传来水声,两人跑出一看,小侯爷竟抱着一只木桶站在院中,浑身湿透,见两人出门,他甩去发间水珠,抹了一把脸,恶狠狠的道:“看什么看,天气太热,冲个凉。”

那两人手中东西依然没有放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十月的天气,夜已过半,这厮竟还叫嚷着天太热,当真是让人无语。然看他那凶巴巴的模样,两人也不敢多言,见他丢下木桶去了自己房间,待门被狠狠碰上之后,才互相做了个鬼脸,回了屋子去。

小侯爷进了门,兀自靠着站了好一会儿,平复了心中躁动的渴望,才慢腾腾的走到衣柜前拿出了干净的衣裳。

衣衫褪下,放在怀中的红巾被他拿出轻轻摊开,指尖摩挲过那朵绚烂桃花,然后露出了一丝温柔的微笑。无瑕就在身边,这当真便如一场梦境,让人不敢相信。换上衣衫,想到刚才无瑕那无意识的亲昵动作,小侯爷双眼一闭,狠狠一拍自己的脑门,道:“孟白炎,你在想什么,他不过是伸手抱抱你而已,真该死!”

“谁该死?”耳边骤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小侯爷回身一看,那两人竟不知死活的凑到了身后,他哼哼冷笑了两声,骤然回身一拳便甩了过去:“不就是你!”

南宫热河应声而倒,无辜的捏着鼻子瞪着双眼望着天,口中含糊不清的道:“白泽,为何每次都是我。”

白泽低头望着他,深表同情的摇了摇头,道:“因为每次凑热闹你总是挤在我的前面,可知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南宫热河呆滞的点了点头,然后爬起身子,与白泽向着门口而去,到了门边,却突然大叫一声,道:“公子只是抱抱你而已,你便想了什么了?”

“南宫热河――”身后劲风直袭,南宫热河撒丫子狂奔而去,白泽站在原地,看着那挑衅者与追打者,终于明白他二人的顽劣如何而来了,当真是物以类聚。

“眼不见心不烦,睡觉睡觉!”

任那两人鸡飞狗跳,白泽伸了个懒腰,知道必定会有人出来制止,果然刚转了身子,便听破空之声响起,然后听得南宫热河“哎呦――”一声叫道:“怎么又是我!”

弦伊的声音远远而来:“不是你还会是谁?再闹我便上房来打,看你们消腾不消腾。”

白泽哈哈大笑着关上门,阻了那一院子喧嚣。

这四人同行……前途堪虞也!

晨曦微露,桃乐轩的大门便已经大开,看着弦伊大包小包的将东西放上马车,无瑕皱起眉头道:“你再塞下去,这马车也不用坐人了。”

小侯爷站在一旁低声嘱咐着白泽,见时间差不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回去之后小心注意武相府的动态,若有紧急事宜,便来金翎相思谷找我们。”

“小侯爷放心,我会时刻注意动向。”

弦伊终于将一切放置妥当,小侯爷让无瑕入了马车,自己赶车,南宫热河骑马跟随,然后与白泽和鬼翼道了别,沿着街道渐行渐远。

待马车淡出视线,白泽对着鬼翼拱手告别,向着军营而去。

车到城门口,才发现周明海带着绣庄的伙计们等在了路旁,小侯爷喝止了马儿,无瑕挑帘一看,正欲下车,周明海已经抢先一步到了马车前,伸手递过一个小竹篮,道:“李大嫂刚做的桂花糕,送给公子甜口,公子只管放心离去,咱们大家一定会重建绣庄,待公子再到临安之时,定能看到一个全新的川蜀绣庄!公子保重。”

“公子保重!”身后众人纷纷附和着,无瑕看着众人,微笑着一点头,道:“无瑕不能与大家并肩而战,实在心有愧疚,绣庄的一切全靠大家了。”

“公子放心,咱们一定不会让绣庄垮掉!”

看着那一张张饱含关切与信心的面孔,无瑕心头一酸,身子一退,靠入了马车之内,小侯爷对着众人一抱拳,扬起小鞭轻喝一声,车轮再起,滚滚而去。

“将军,将军!”

营帐的帘子被猛的一掀,一个士兵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帐内,急切的回禀道:“林尚尧死了,今早上送牢饭的狱卒说,尸体已经发僵,估计昨夜便已经死去了。”

莫进平蓦然一惊,回身望着白少卿,道:“好快的动作,相国府果然手眼通天,看守牢房的人全是经过精挑细选,便如此依然出了纰漏,看来当真不能小觑了他们的实力,我去调集人手将此人揪出来。”

“人已死,做什么都已是惘然,他们既然敢动手,便已经是不留退路了的。莫将军,当务之急,是将他们画押的口供和互相勾结的证据与往来的账目送入京城,事不宜迟,我马上去召集人马,准备返回东都。”

“好,为免有失,我会加派人马跟随你们一同入京!”

“有劳!”

马蹄儿声声,一人极其难听的歌声随着车轮的颠簸一路向南,空中不时的传来旁人不满的叫声与那人得意的笑声,远远的,几道黑影追随其后,随着几只飞鸟的扑棱四下而散,眨眼不见了踪影。

第三百八十九章 简单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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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20

天色微暗,马车进入了一个小镇,小侯爷看了看热闹异常的街道,回身道:“今夜便在此歇息吧,看着模样甚是热闹,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南宫热河一跃下马,挤进人群询问了一下,然后回来道:“这镇子上的首富今儿个娶儿媳,整个小镇彻夜庆祝,街道两旁吃的喝的玩的皆由他供应,所有附近镇子也来了不少人,热闹得不得了。”

“哦?倒是让我们赶上了好彩头。”小侯爷笑着将马赶到了路旁的客栈,弦伊打起帘子,小侯爷伸手将无瑕扶下了马车,道:“瞧这一路热闹的,咱们先去投宿,完了去街道上游玩一番。”

无瑕回头见灯火漫天,也不禁来了兴致,小二哥热情的迎出来,手脚麻利的帮着南宫热河卸了马,嘴上不停道:“你们可真是赶了好时候了,今儿个晚上咱们这处处可都是忒热闹了,咱们这的首富陈家娶儿媳,陈老爷说了,晚上投宿的来往客商,一概免费吃喝,外带住宿,所以今儿个客人实在是多得不得了。”

“好大的手笔,这陈老爷竟如此大方。”

小二哥一笑,道:“陈老爷可是咱们方圆百里的大善人,公子爷一会儿可以带着夫人一同去游个花灯,逛个夜市。”小二哥说完一顿,望了无瑕,痴了半晌,道:“公子爷好福气,夫人的模样竟比陈少爷的新夫人还要美……”

那四人登时一愣,顺着他的目光,小侯爷、南宫、弦伊三人将眼神定格在了那一人身上。因白天赶路,无瑕一直在马车之内,是以青丝不束,随意垂落,此刻夜风吹过,扬了几缕青丝在他颊边,他身上披着披风,又兼纤瘦轻盈,有倾国之容,让人怎么看都是一明艳女子,那小二哥在旁看得咋舌,啧啧道:“果然咱们这是小地方,见到那般的便觉得极美了,没想到……”

“小二哥带路吧。”发觉无瑕面有愠色,小侯爷伸手将他的手腕一扣,抓入手中,微微一笑道:“我家娘子累了,想要先歇一会儿。”

南宫热河与弦伊在一旁见此情形,皆无力的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心想一会儿这厮还不知怎么个死法,果然无瑕的手狠狠一挣,小侯爷却突然一松手转而揽住了他的腰,附耳低语道:“西北方。”

无瑕身形一滞,似漫不经心的一瞥,然后不再挣扎,随着小侯爷进了客栈,身后那两人不知小侯爷附耳说了什么,皆暗自奇怪公子竟就随了他去,当下也不拖沓,紧随着进了门。

“客房……”小二哥顿了顿,看了看那四人,继续道:“客房三间。”

“小二哥,我们——”无瑕的话语还在口中,小侯爷便已经顺势接了小二哥的话去:“三间三间,有劳小二哥了。”

因他称无瑕为娘子,小二哥自然而然将两人安排了同一间房,待小二哥离去之后,小侯爷将房门一关,无瑕在窗边将窗棂微微一挑,向外望了望,道:“何时发现的?”

小侯爷走到窗边伸手将他拉过到了桌旁坐下:“我也是方才才发觉,咱们今日才出了临安城,现在便有人盯梢,想来是从出城便已经在跟随了的。”

无瑕闻言陷入了沉思,郑澈轩令鬼翼跟随自己,以他的行事作风,定不会再令其他人尾随;那么是武相府的势力吗?自己回到大晋,若说他们不得消息也不可能,若果真是他们,这一路前往相思谷岂不会将缠绵和奚昊牵扯入内。

见无瑕双眉紧蹙,小侯爷知他定又在费神,遂伸手将他一拉起身道:“走。”

“做什么?”无瑕被他一拉回过了神来,双眼疑惑的望着他,问道。

“你没听小二哥说今儿个晚上一切免费么,我看那一溜烟的小吃摊可是有好多好吃的,咱们叫了南宫和弦伊一起去,你素日里吃的喝的都是十分讲究的,我和南宫却自小顽劣得很,这些东西吃了不少,今天也带你去尝尝。”那话说完,见无瑕长发垂散,突又眉头一挑,念道:“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你可是讨打,跟我说这浑话,那小二哥不知,你也跟着胡闹,你再敢跟我胡说八道,休怪我手下不留情。”无瑕听他口中诗句,一瞬间红了脸颊,恨恨喝道。

小侯爷忙伸手一捂自己的双眼道:“错了错了,这两只眼睛还留着看路赶马车的,可别打坏了。”说完张开指缝,一双眼溜溜望着无瑕,无瑕见他那模样,忍不住一笑,小侯爷顿时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伸手勾起他柔顺的长发随意一绾,无瑕从随身锦囊中抽出玉簪给他,束好之后,小侯爷道:“走吧。”

“好!”无瑕点点头,紧随着小侯爷向外而去,临到门口,他低头去瞧锦囊,小侯爷伸手将他一抓,道:“金丝不用拿出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无瑕抬眼望着他,眸中一动,然后将锦囊一束,放入了袖口。

打开门,那两人早已经等候在外,看他们出门,南宫热河得意洋洋的冲着弦伊一扬眉道:“看吧,我说了小侯爷定会说服公子一同出门,丫头,十两银子,拿来。”手掌伸出,毫不客气的展在了弦伊面前。

弦伊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银子往他手中一扣,道:“死财迷,咱们便再来赌一场——”

“弦伊!”无瑕出声喝止了弦伊的话,双眉蹙起,低声道:“竟拿了我来打赌,你又待赌了什么?”

“他俩闹腾,咱们走咱们的。”小侯爷见弦伊手中拿着面具,于是一俯身拿过,覆在了无瑕的脸上:“把这脸遮起来,省得一会儿他人看去,让我打翻了醋坛子。”

无瑕看着那三人,挫败的摇了摇头,扣好了面具,不再理睬他们,率先下了楼去。

街道之上果真热闹非凡,不近不远处跟着几人,待无瑕等人停下看灯之时,便装模作样的抬眼四望,这一回连南宫热河和弦伊都发觉了不对,正待说话,小侯爷拿着一盏花灯递到无瑕面前笑道:“不必理睬,他们若要动手早就动了,权当看不见,省得闹心,影响了咱们的心情。”

话虽如此,毕竟现在自己这一方只有四人,且无瑕身子不好,大意不得,玩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见天色已晚,想到明日还得赶早,于是四人回转了客栈,那身后跟着的人在他们进了客栈之后不再跟随,隐去了身影。

赶了一天的路,当真十分疲乏,待小二哥将沐浴的热水送到之后,小侯爷装傻充愣的站了半晌,终还是被无瑕撵出了门去,听着屋内哗哗的水声,小侯爷极度郁闷的去了南宫热河的房间,然后倒在床间长吁短叹的翻来覆去,见南宫热河愣是不理他,他一个挺身跃起,到了南宫热河泡澡的浴桶旁边用脚一踹,道:“出来,泡这么久,皮都泡掉了。”

南宫热河舒展着身子不去理他,见他闹得凶了,才趴在桶边揶揄道:“怎么了?被公子赶出来了?他洗澡,你凑个什么热闹。”

“他掌心有伤,我想帮他搓背而已,为何弦伊可以,我却不行。”

南宫热河神秘兮兮的勾了勾手指,待小侯爷凑过了头去,才一字一句道:“因为弦伊不会动了坏心思!”

小侯爷听他隐射自己昨夜所说的话,顿时火气,抬起一脚向着那木桶狠狠一踹,那木桶本就不怎么结实,被他一踹,竟从桶箍处碎裂而开,水哗——的一下便倾泻而出,而门此时正被一人推开,耳听那声音道:“公子洗好了,小侯爷——”

声音戛然而止,屋内屋外的三人顿时石化,然后一男一女两道尖叫声充斥了整个客栈。

小侯爷无辜的眨了眨眼,身子一转便要开溜,南宫热河一个飞跃上了床去将身子一裹,看那人逃跑,又欲追不能,当真只差吐血。

弦伊回身便跑,无瑕刚出了门,见她满脸通红的从面前掠过,一叫不住,不禁有些奇怪,又见小侯爷从南宫热河的房间跑出,脸上神色怪异,似笑非笑,当真憋得难受。

“叫得山摇地动的,又做了什么?”

“无事,无事。”小侯爷伸手将无瑕一推进了门,然后将门一栓,背死死的一抵,道:“他二人天天折腾的,不用理睬。”

无瑕看他一副心虚的模样,眉角一挑,慢慢将头凑到他面前,一动不动的望着他,道:“你实在很不可靠,可是你又做了什么让他二人打了起来?”

小侯爷嘿嘿干笑了两声,明显的底气不足,见无瑕还盯着他,突然将身子一直,道:“好香,无瑕,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你洗完了?水换过没,我也去洗洗。”说完便往屋内而去,无瑕在身后追了两步,道:“你要洗去南宫房间洗,我让小二哥送水去那边了。”

正说着,门口突然有人一敲,道:“客官,那边关了门,水送到哪?”

“这里这里。”小侯爷一连迭声的跑去开了门,无瑕被阻在身后,根本无法插话,小二哥送了水,看了看他二人,笑着出了门去。

“我要睡了,你在房间洗澡……我……”声音越来越低,一抬头看见那人恶劣的笑意,无瑕双颊一绯,道:“笑什么?”

“我要洗澡了,你可是要站在这里看?”

见那人动手便要脱衣,无瑕霍然转身,背对他道:“你敢!”

话音刚落,发觉那人竟极其恶劣的将外衣丢在了自己脚边,无瑕双颊更红,抬步走开,去了床边,听身后衣衫窸窣声不断,然后那人竟还在不知死活的道:“可惜了,这次你掌心有伤,没办法给我搓背了。”脸皮之厚,令无瑕无法抵挡,于是他掀被上了床,将自己裹了个严实,低头埋在枕间,打定主意等那人洗完之后赶了他出去。

一会儿之后,屋内烛火突然一闪,倏然而灭,无瑕双眼一动,起身回头,正待出声,那洗浴之后的清新气息已经到了身旁。

身子被那人一拉入怀,无瑕的脸颊贴着那人略带凉意的胸膛,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无瑕。”

“嗯。”不由自主的便回应了那人。

“让我抱着你睡,不要赶我走,我想要呆在你身边。”勃然有力的心跳声敲打着无瑕的耳膜,令他感到安心。

…………

“好……”

“睡吧。”

“嗯!”

皎洁的月光照射着窗子,没有烛火的夜,却清晰的将对方的眉眼刻入了自己的眼中,一生一世,永不忘记!

第三百九十章 怕春光灿烂成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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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21

轻柔的鼻息带着一丝暖意扑在胸口,肌肤的触感如此清晰,柔柔的,滑滑的,鼻间洋溢着那人特有的冷香,让人心神荡漾。小侯爷睁开双眼,慢慢低下了头,无瑕如墨般的青丝缠绕在臂间,身子无意识的微微蜷缩,指尖扣在小侯爷怀中,依然在沉睡之中。

看着那安详的睡容,小侯爷唇角一扬,露出了一丝微笑。

想要就这么平淡的过一辈子,每天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无邪的容颜,只要他在身边,就算自己是一个每日都要为生计奔波的普通百姓也当无怨无悔。闲暇时,可以跟他一起漫步街头,春天看桃花,夏日赏青莲;权势、地位,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他在身边就好。

指尖拂过那柔滑的肌肤,将那人儿紧紧拥抱,脸颊轻轻摩挲着他柔顺的发丝,想要将这一刻留住,永远留住。

“白炎……”怀中的人儿微微一动,身子轻轻舒展,然后仰头望了上来。

“吵醒你了?”

“什么时辰了?”睡眼惺忪,刚醒来的模样透着一丝慵懒,双颊因拥抱的热度而泛着淡淡的晕色,无瑕将头在小侯爷怀中轻轻一蹭,然后将双手从他胸前拿开,转而搭在了他的腰间。

“天已经亮了,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准备东西。”身子一动,却被那人儿伸手一拉,又跌回了床间。

小侯爷有些诧异,低头看着无瑕,见他依然闭着双眼,双颊泛红,密集的睫毛微微轻颤着,水润的唇角似孩子般一撇,道:“好暖和,再陪我睡一会儿。”说完将头往小侯爷怀中一钻,微凉的指尖从他腰侧环过,轻轻一搭,继续睡觉,小侯爷顿时身子一僵,喉间“咕噜――”一声轻响,几近抓狂。

清晨凉爽的空气从半开的窗子吹入,却无法吹去这人此刻身心的燥热感,发觉无瑕鼻息轻柔,竟果真又再次睡去,小侯爷双眼一闭,哀叹了一声。

煎熬!

自己如此渴望的人儿此刻就在怀中,整个身心全无防备的与自己肌肤相触,那不经意间的每一个动作都令自己身心漾起了无限的渴望!想要靠近他,想要拥抱他,想要,得到他!

身子不由自主的俯下,鼻尖摩挲过那美丽的朱砂,从眉头掠下,划过秀挺的鼻梁,然后轻轻蹭着鼻尖。

他的唇角扬起了,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那笑容带着一种孩子气,这是他在平时不会显现的,因为那些重压,或许只有在他睡着之后才能暂时忘却。

鼻头突然皱了皱,似乎有些不耐受到了打扰,无瑕的头不自觉的动了一下,柔软的唇便那般从那人的唇上扫过,令他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一种莫名的诱惑霎那间摄住了小侯爷的心智,令他渐渐迷乱,深陷沉沦。

唇角轻柔的碰触,一下,两下。

略为粗重的鼻息张扬着炙热,然后张口噙住了那柔美的双唇,辗转……

“唔……”

呼吸突然间受到阻碍,无瑕下意识的便要躲开,身子一转,却发现无法甩开那种奇怪的热度,朦胧之间睁开双眼,看见了那近在咫尺的男子。

“白炎……”头猛的一偏,避开了那人,无瑕有些慌乱,身子一瞬间绷得笔直,正要动手去推开,却在小侯爷俯身吻向脖颈之时不由自主的将头仰起,发出了一声低吟。

双手死命的将嘴一捂,无瑕惊慌的睁大了双眼,脸颊一霎间绯红,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发出这种声音,他想要逃离,可是,那人的唇吻过的地方却火热般燃烧了起来,那似有似无的碰触令他情难自禁的挺起了身子,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白炎……”手臂交错,将自己的双眼一挡,无瑕无法抑制的落下了泪来。

自己的身子好奇怪,竟抑制不住的想要得到什么,那是一种抓不住的感觉,让人难耐,不安,躁动,心头怦怦猛跳起来,然后气息骤然间紊乱。

那人的吻还在向下延伸,带着一种魅惑,令无瑕战栗着身子不由自主的去迎合,理智消失了,只由着那人引导自己去探究未知的一切。

身子好热,感到那人拉开了自己的衣衫,无瑕的神智一瞬间清醒过来。

“白炎,我好难受,白炎!”双手插入那人散落的发间,无瑕努力的弓起身子,开始躲避一切。那如低泣般的呼唤终于唤醒了深陷迷乱的男子,小侯爷抬起头,透着暗哑的眼神望向了噙着泪水的无瑕,额间润湿的发凌乱的贴着俊朗的脸庞,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俯身趴在无瑕的身上,埋首在他的颈间,低低道:“对不起,无瑕,对不起。”

无瑕不知他为何说对不起,他感觉有些迷茫,耳中有轰鸣声,身子似乎从高处跌下一般有着失重感,他伸出双手紧紧的扣住了小侯爷的身躯,呼吸却渐渐气促起来。

“无瑕!”耳听气息不对,小侯爷惊慌的让开身子,见无瑕脸色煞白,不由得一乱,伸手便去摸枕边,拿到锦盒之后手忙脚乱的取出了一粒药丸,扣住无瑕的下颌将药丸塞在了他的舌下。

该死!

自己究竟怎么了?平日里都会注意,今天怎会如此按捺不住,明知道他不能受到刺激,明知他此刻的心脏根本不堪重负,自己竟引得他动心动情,若贪了一晌之欢,让他受到了伤害……

“笨蛋!”小侯爷狠狠一拳砸在了自己的脑门上,无瑕感到四肢百骸若百蚁噬身,无法动弹,只抬眼望着那人,虚弱的摇了摇头。

“无瑕,我以后不会了,对不起。”小侯爷伸手将无瑕搂入怀中,轻轻抚着他的背,拨开他那汗水浸湿的长发,一遍又一遍的低语着。

呼吸渐渐通畅,无瑕发出一声轻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将头埋进了小侯爷的怀中,半晌不动。

“白炎……”

“我在这里。”小侯爷低头吻着他的发,轻声回应道。

“我……喜欢你……我也……不讨厌你……”无瑕的声音很轻,或许是因为方才的一切令他无措,所以有些词不达意,他顿了许久,才又道:“我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我……不讨厌,只是,心跳得太快……我窒息……无法呼吸……”

“嘘――我知道,我以后会克制自己,绝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无瑕,我只要呆在你身边便够了,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今天咱们还得赶路,我在这儿陪着你,你安心睡。”

“嗯。”无瑕温顺的应着,靠在小侯爷怀中闭上了双眼,低头看他冷汗涔涔,小侯爷心疼的深锁了眉头。

情难自禁,这四个字以后自己当真得去抛却,因为无瑕的身子不允许,自己便不该奢求更多!

南宫热河推开房门,发现弦伊等在无瑕门外,刚要出声打招呼,便被那人一个怒目给瞪了回去。

“我……”话语顿在口中,南宫热河尴尬得进退不能,当真叫屈得很。本就是小侯爷踹了木桶,桶才会裂开,自己也不想那般狼狈的让弦伊看去,可是现在怎么弄得好像是自己的错一般。

“小侯爷跟公子还没起么?”纵然被瞪,南宫热河还是厚着脸皮挨了过去,弦伊霍然一个转身,背对着他,不理不睬,南宫热河站了半晌,突然心头一堵,来了脾气,大声道:“被看了的人是我吧,你生什么气,哪,当初在去云岭的路上你吻了我,昨夜又看了我的身子,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要对我负责了?”

弦伊的脑中轰然一响,脸色一瞬间红透,回过身便冲着那人吼道:“谁吻你了,你倒是当我稀罕看了你的身子!你个无赖――地痞――你――你――”手指气的乱颤,弦伊说完那话,一个踏步到了那人跟前,伸手便打了过去。

“君子动口不动手!”南宫热河边躲闪边说道,弦伊一听愈发火大,道:“我便是小女子,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孔老夫子圣言,姑奶奶今儿个就让你知道那是个什么意思。”伸手一抓,却只抓到了南宫热河手中的包袱,弦伊恨恨的将包袱一扔,一掌便朝他打了过去。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小侯爷急急出门,见那两人打成一团,忙掠身到了两人中间伸手一拉,呵道:“又在闹什么!”

“问他――”

“问她――”

那两人异口同声的指了对方,皆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然后互相看了看,哼了一声,撇开头去,不理对方。

“赶紧去准备东西了,让小二哥将早膳做好,一会儿无瑕醒了,咱们吃了东西才好出发。”

“公子今日竟如此贪睡,可是身子有何不妥?”弦伊有些担心的往门内望了望,小侯爷挖了挖眉头,讪讪的道:“他有些倦怠,时间也还尚早,便让他多睡一会儿,先去准备了东西吧。”

“嗯!”弦伊应着返身一走,发觉南宫热河也要下楼去套马,忙疾步走上,到了楼梯口将他狠狠一挤,南宫热河知道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本也防备着她,偏早起小二哥勤快,刚抹了地板,弦伊挤开南宫热河之后得意的一扬头,却在踩下楼梯时脚下一滑,向下扑去。

南宫热河眼疾手快,伸手将她一拉,本他若不拉还好,弦伊也非泛泛,偏生他拉了,想到小侯爷就在眼前,这人却动手去拉自己,弦伊心头一乱,生生被绊了下去,南宫热河伸手将她的头按在怀中一个回旋,两人从楼梯口跌至了转角处停住,弦伊还好,被护在了上面,南宫热河倒是后背着力,痛得直龇牙。弦伊慌乱的挣开身子,一抬头便见小侯爷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趴在栏边,瞧着他二人窃笑不已。

“有没有摔到!”南宫热河爬起身子便去拉弦伊,弦伊看小侯爷满脸揶揄,又见那人抓住自己双臂不放,当下满脸通红,急急甩道:“松开!”见他死拉不放,弦伊抬起一脚便踩在了他的脚背上,南宫热河痛得倒吸了一口气,见弦伊跑掉,他十分无辜的抬眼去看小侯爷,小侯爷却只是笑着一摇头,叹道:“你的人生哪,我当真为你担心!南宫,前途堪虞,堪虞也!”

第三百九十一章 金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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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22

弦伊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与南宫不对劲也就算了,为何连公子和小侯爷也这般别扭的避开了彼此?

马车依然疾驰,然今日小侯爷好沉默,公子也是,只靠在马车之内,不言不语,他们吵架了么?出门之时似乎并无不妥,小侯爷依然那般小心翼翼的将公子扶上马车,亲自给他垫好了软枕,眉眼之间的疼惜一如往日,可是,这气氛好奇怪。

心中疑惑,弦伊挑开帘子望了望骑马跟在一旁的南宫热河,对他使了个眼色,南宫热河也已经发觉不对,见弦伊以目光询问,只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本还想说话,却被弦伊一个白眼顶了回去。

这丫头,当真不知要跟自己闹到何时。

南宫热河心中长叹了一声,打马与小侯爷持平,轻声问道:“小侯爷今日为何如此沉默。”

小侯爷正驾着马车,见他跑来询问,懒懒一扬眉,望向了他:“你自己的问题处理好了?有这闲工夫来管本小侯的事情,给我专心点注意后面那些人,咱们此去金翎有十天路程,必须在达到之前甩掉他们,不能给缠绵和奚昊惹了麻烦,无瑕的身子越来越不好,我不希望他再劳心劳神。”

南宫热河听了那话,知他与公子并无问题,却不知为何要刻意保持了距离,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却也不敢多问,只好缓了缓马蹄,跟在了马车后,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那些人必定就在不远处,但除了昨日在那小镇因为人多他们拉进了距离之外,此刻根本无法见其踪影。

小侯爷驾着马车,心头暗自沉思。那些人当不是武相府的人,若是,他们就不会一路上如此安静了,那么,会是郑哲主的人吗?鬼翼去了东都,若说是大郑的人,或许亦有可能,那么他们便应当只是跟随了,可是,无瑕现在身子如此虚弱,万事都不能掉以轻心。

回头看了看马车,小侯爷心中有些忐忑,虽然奚昊是天下第一神医,可是,无瑕的病是自小便有的,他也曾经被奚昊的爷爷鬼谷子救过,若那病有方可医,那么当年鬼谷子前辈就应该会为他医治,而不会任其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心底一沉,小侯爷突然有些慌乱,然后竟涌起了一丝怕意。

若自己带着无瑕去了相思谷,见到了奚昊,而得到的答案是――无药可医……

马车便那般一顿停住了,小侯爷怔着眼神望着前方,赶车的长鞭握在手中,随着风儿轻荡,然后他突然低下头,无力的将头靠在了膝盖上。

“怎么了?”马车内传来了问话,小侯爷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常态,笑着扬了扬长鞭,道:“没什么,从这开始咱们要加快动作了,你们坐稳了。”说完鞭子一扬,从空中甩过,马儿再次起步,弦伊挑开帘子看了看,道:“可惜了这两匹马儿,竟被当了拉车的来使了。”

赤霄与乌骓并驾齐驱,拉着马车飞速前进,无瑕靠在马车内,透过弦伊挑起的帘子看着车外那人,心中涌起了莫名的疼痛。

他那般满怀希望的带着自己去找奚昊,若是奚昊给的答案是……无法医治……

若果真如此,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他,光是想到他落寞的身影,自己的心便痛得受不住,若有一天,自己化成一掬黄土,留下他一人……

双眼一闭,无瑕靠入软垫之中,默默的流下了泪来。

情深不寿!自己倒宁愿他少爱一点,将来也能够少痛一点!

“公子。”见无瑕骤然泪下,弦伊也不由得润了眼角,拿起罗帕沾去无瑕颊边泪珠,然后陪着他一同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之中。

一路上竟出奇的平静,几天过去了,除了小侯爷与无瑕之间微妙的变化之外,一切皆无异常。第七天的晚上,一路急赶的四人便到了金翎小镇!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到达了金翎最大的客栈之外。

“临风阁!好字!”抬头看着那灯笼映照的金字牌匾,小侯爷赞了一声,跳下了马车,然后却又若有所思的紧盯着不放,眉间渐渐漾起了不解。

南宫热河将帘子挑起,弦伊首先躬身而下,无瑕紧随其后,见小侯爷还在仰头去望那牌匾,不禁瞥了他一眼,言语中有了一丝嗔意:“这字怎么了?你若喜欢,我便写了送给你。”

弦伊在旁“扑哧――”一笑,道:“公子说得没错,小侯爷若是喜欢这字,公子倒真可以写了送给你。”

小侯爷这才回头望了无瑕一眼,然后又看了看那字,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如此熟悉,这字是你题的?”

无瑕抿嘴一笑,还未说话,客栈之内跑出了一个半大的小子,急急的迎出门来,道:“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里面请。”说完又冲着里面叫道:“四儿,来帮着卸马。”

“哎,来了。”从客栈内又跑出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快速从几人身边跑过,去帮着卸马车。

小侯爷眉头一锁,再往里去,发现来往招呼客人的竟都是一些莫约十五六岁的孩子,不禁更是吃惊,回头去看无瑕,却见他摘了面具,微笑着抬头四望,然后,一道青色的身影从二楼之上一跃而下,小侯爷尚未回过神来,便见一眉目秀美的少女将无瑕的手臂抓住了。

“无瑕哥哥!”少女的脸上漾着惊喜,一双扑闪的眼睛睁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此刻面前站着的果真是那人,正拉着无瑕又笑又跳,嘴角边两个深深的酒窝迷人之极。

“小酒,好久不见了。”

“嗯!”小酒使劲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转身,又大叫着扑到了弦伊的怀中:“秋姐姐,果真是你们,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弦伊伸手一捏小酒的鼻尖,笑道:“自然不是,你若怕是梦的话,便让我来掐掐你,看会不会疼。”

“秋姐姐依然这般爱欺负人,还是无瑕哥哥最好了。”小酒说完拉了无瑕便往内走,无瑕也不多话,回身示意小侯爷与南宫热河跟随。

后院种满了桂花,满园飘香,让人心旷神怡,然身后跟着的那人却一脸黑线,心情十分不爽。

小酒将几人带到了后院的厢房,拉着无瑕坐下,自己却搬了凳子坐在他身旁伸手搂着他的胳膊道:“无瑕哥哥好久都没来看过我了,你看见外面的牌匾没,那是你亲手题的字,我将它挂在门口了,我可想你了,你这次来准备呆多久?”

小侯爷坐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明知道这少女定是无瑕旧识,可是这一口一个无瑕哥哥,还……拉拉扯扯!小侯爷感到一股无名火起,鼻中冷哼一声,见无瑕侧目望向他,也不妥协,只梗了脖子向旁边一扬,模样竟可爱至极,这下子倒引起了那小酒的注意,她放开了无瑕的手臂,起身到了小侯爷身旁,绕着圈打量了一番,道:“无瑕哥哥,你上哪捡了这么一个爱吃醋的娃娃来。”

“噗――”这下连南宫热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侯爷更是脑门冒火,霍然起身道:“看清楚了,我跟你无瑕哥哥一般大,且有这么高这么大的娃娃么――”

“呀,果真,竟这么高,无瑕哥哥没你高呢,肤色好漂亮,是晒成的么?”小酒说着竟伸手一按小侯爷的胳膊,道:“好结实,果真不是娃娃,不过,你刚才那个算是在吃醋么?”

“是又怎样,无瑕是我的,不许你跟他拉拉扯扯!”

无瑕坐在一旁,头疼的揉着额角,他不知为何小侯爷一瞬间成了不讲道理的孩子,但看他那一脸蛮横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心头漾起了甜蜜。这几天来,他都在尽量避着自己,便连晚上,也再不跟自己同塌而眠,虽然知道他是怕耳鬓厮磨间又发生那天那种情形,但这几日来,自己却总是压不住那淡淡的失落感,现在看他虽无理取闹,却又真情流露的模样,当真是很开心。

“小酒,别去理他,素日里他是极好的,但就是牵涉到公子身上,他便是个极其不讲道理的主。”弦伊在旁一扬手,招呼小酒过去:“让人去准备房间吧,咱们赶了一天的路了,当真饿了乏了。”

“哎呀,竟忘记了这茬。”小酒说完冲着小侯爷一做鬼脸,葱白般的手指在鼻间一刮,道:“羞死人了,男人竟然也吃醋。”说着才发觉了不对,蓦然一惊,抬头道:“你坏啊,无瑕哥哥可是个男子,你倒是吃个什么醋?”

站在一旁的弦伊跟南宫热河轰然而笑,小侯爷却只翻了个白眼,到了无瑕身旁坐下,抓了他的手在掌心,道:“我就是喜欢他,怎样。”说完抬手整理了一下无瑕颊边的碎发,无瑕只微笑着望着他,默不作声。

小酒看着他二人,突然唇角一撇,道:“我以前就在想,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无瑕哥哥,原来,是这样子的。”说完又细看了他二人,有些沮丧的道:“好吧,我承认,你们看着很登对,你是哪儿跑出来的妖孽,没事干嘛长这么好看,人家还想长大了嫁给无瑕哥哥呢。”

“我看你是没机会了。”小侯爷说完回头对着小酒做了个鬼脸:“你的无瑕哥哥这辈子是我的了,啊不对,是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弦伊,你还准备站在这里看多久的好戏,还不去跟小酒收拾房间。”无瑕伸手扣住了小侯爷的下颏将他转向了自己,然后便那般望着他,道:“不许再胡闹。”

那三人出了门去,无瑕才望了一眼身后,道:“小酒是这家客栈的主人,店里的伙计全是她捡来的孤儿,在还未遇到缠绵之前,我曾逗留此地,那时便已经与她熟识,当年她爹娘不幸身亡,她的二叔想要趁机霸占这个客栈,我便让弓去跟他好好谈了谈,所以小酒才得以接手这一切,她比我小三岁,我将她当成妹妹看待,仅此而已。”

让弓去跟他好好谈了谈,这话让小侯爷听得一笑,然后他翻转了无瑕的双手,看了看那已经不再包扎的掌心,道:“好吧,我承认我这醋吃得没理由,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在此逗留?”

无瑕微微一笑,语气笃定的道:“因为小酒会有办法帮咱们甩开身后跟着的那些人!”

第三百九十二章 雨打格子窗 此情终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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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23

雨点淅沥而下,敲打着叶片,发出了刷刷的声音,房间里很安静,突然一声闷雷响起,缠绵骤然之间睁开双眼,坐起了身子。

“怎么了?做了噩梦了?”奚昊揉了揉眼睛,半撑着也坐了起来。

“没事,你睡。”缠绵伸手抚了抚奚昊的发,掀被下了地,走到窗前,看着那不时被闪电撕裂的雨夜,渐渐的发了呆。

“你没事吧。”奚昊跟着下了地,走到缠绵身旁看着他,缠绵的脸在跳动的烛火中明暗不定,修长的眉头微微皱起,在耳听了滚滚雷声之后,略带萧瑟的一笑,道:“突然梦到了无瑕,便想起了他小时候第一次跟我见面的情形。那一年的冬天好冷,天空飘着雪花,河面结着薄冰,他带着弦伊和弓要渡河去对面的小镇,却被我捉弄,跌入了冰冷的河水,后来他便发了高烧,身子瑟瑟发抖,却怎么都不肯向我低头服输,犟得要命。那一夜,我整晚的搂着他,他的身子冷得像冰,双颊却红得像火,恍惚间一直抓着我落泪,那情形让我至今记忆犹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便仿佛那人儿依然还在怀中一样,一瞬间无瑕若笔墨勾勒的眉眼突然浮现在了眼前。

“你想他了!”

“他很怕这种打雷下雨天,人人都说冷公子冷酷无情,然只有他最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他的冷酷,他的无情又因何而来,我的确很担心他,因为他一旦动了心,动了情,那么他的冷酷与无情便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注定他会义无反顾的付出,而若受到伤害,便也定会是倍加的。”

缠绵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去望窗外的天空,奚昊看着他,突然间觉得他离自己好遥远,心里竟一瞬间空荡得可怕。他走到缠绵身后,伸出双手,紧紧的将缠绵抱住,脸颊贴着他的后背,感受着他的温暖,缠绵却依然陷在回忆之中,竟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人儿微妙的心理变化,站了半晌,回身对奚昊道:“这么大的雨,水潭的水定会漫上来,我去瞧瞧那几株桃花,当初便说了不让他将桃花种在那里,离谷几年虽也没被淹坏,偏回来了,心里总是牵挂。”

“是……无瑕种下的那几株桃花吗……”

“你乖乖回去睡,我去瞧瞧。”缠绵说完转身离去,奚昊怔怔的站在原地,双手依然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待缠绵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他才愣愣的望了望自己的双手,然后骤然紧握成拳,缩回了身侧。

睡觉!睡着了便好了。

转身走回,奚昊扑入床间将自己紧紧一裹,双眼紧闭想要甩去脑中的念头,却发现越是不想去想,那酸楚的感觉便越是明晰得要将自己淹没。

他在乎无瑕,自己并不是才知道,可为何跟他越是亲密,心中便越是无措。

大家都说自己像无瑕,可是,无瑕是无瑕,奚昊是奚昊,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变成他,而是否便是因为自己像他,又因无瑕有了白炎,缠绵才会如此对待自己?

――――――――――

“我们成亲吧!”

――――――――――

缠绵说这话的时候是诚恳的,是真挚的,自己明明可以感觉得到,他是喜欢自己的,可为何,心会这么酸,这么痛,自己这是怎么了?

纤瘦的指尖将锦被紧紧一扣,两行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奚昊狠狠一咬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情爱为何让人如此痛苦,如此患得患失,明明是自己没有答应缠绵的求亲,为何感到痛苦的竟是自己。

奚昊,傻瓜!

宗奚昊,你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轻颤的肩头仿佛便要承受不住一般抖动起来,奚昊将头埋在被子中,狠命的抑制着便要压抑不住的哭泣。

不行!不能哭!宗奚昊,不能哭,不能哭……

“皇上,您又睡不着了?”小六子将披风搭在了那人的肩头,抬眼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低低一叹,嘴角嚅喏了半晌,却终还是没敢将心中所想说出口来。

又打雷了,这样的夜晚睡不着的,本不该是这人,他却偏偏为了那人而生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当初公子还在时,皇上便会在这样的雨夜匆匆前往长亭苑,只因公子害怕这滚滚的雷声。武功、智谋皆非常人所能及的无瑕公子为何独独害怕打雷,皇上从未说过,所以自己也当真未能明白……

“他最怕这样的天气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郑澈轩抬头望着窗外,仿佛在问小六子,又仿佛只是想要说给他听:“因为六岁时,他被人关进了一间黑屋子……一个六岁的孩子,在没有烛火的夜里,历经了一场生死搏杀,鲜血,杀戮,惨叫,电闪,雷鸣,让他成了一个每到这样的夜晚便颤栗的孩子,他在人前何其坚强,可谁又能看见那淡然之后的恐惧与惊慌,小六子,朕……放不下他!”

放不下他呐!

弦伊来来往往的踱着步子,大雨溅湿了台阶,也染了她的裙角,她不时的抬眼去望天空,然后又担心的去回望那烛火通明的房间。

“轰隆――”

闷雷滚滚,似乎要将耳膜震破,弦伊惊得一跳,奔到房间门口侧耳倾听,屋内没有任何声音,然正是这种寂静让她不安。

公子在做什么?这样的夜他定是无法安睡的,可他竟这般安静,当真让人心头难安。

“弦伊,你走了好一会儿了,怎么了?”发觉弦伊在无瑕门外来来回回,小侯爷特地出了门前来询问。

“小侯爷来得正好,公子他――”弦伊突然噤了声,因为无瑕曾告诉过她,此事不许向小侯爷提及分毫,此刻她一时口快,想要收回已是不能,且小侯爷是何等敏感之人,从弦伊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之中便已经瞧出了端倪,他锁了眉头,看了看弦伊,然后返身便朝了无瑕房间而去。

门没关,因无瑕身子一向不好,所以夜里弦伊从不让他闩门,以防有事措手不及;是以小侯爷一推门便走了进去,弦伊只因不能像他一般随意,现在见他先进了门,忙也抬步跟了进去。

外间的烛火皆亮着,小侯爷有些吃惊,再往里走,发现无瑕的床中竟不见人影,不禁心头一慌,几步上前,才发觉并非无人,而是无瑕整个人都蒙在了被子中。

“做什么――”小侯爷伸手便掀了被子,无瑕正弓着身子抱着双膝,被他那一掀惊得一跳,蓦然回首见是小侯爷站在床边,突然一个起身便扑进了他的怀中。

“怎么回事?怎么整个蒙在了被子里?看你这一头汗,闷坏了怎么办――”小侯爷心疼的伸手去拭无瑕额间的汗珠,才发觉他的额头冰凉一片,竟全都是冷汗。

“可是身子不适?”小侯爷当时便急了,拉开无瑕的身子握住他的双臂低头问着他,无瑕却只是摇着头,然后便又要往他怀中钻,小侯爷不明所以,伸手抱了他,却又惶然不安,怕他有事。

“公子他……是怕打雷。”弦伊见小侯爷不安,无奈之下只好低声道出了原委。

“怕打雷?!”小侯爷讶异之极,继而低头一抚无瑕的发丝,笑道:“竟不知你还有这软肋,颖悟绝人的无瑕公子竟也会如孩子般怕这雷声。”话虽如此,却发觉无瑕的身子竟随着那雷声而瑟瑟发抖,小侯爷的笑声顿止,眸中闪过了一丝深意。

无瑕是何人,刀头舐血他都不会皱了眉头,又怎会害怕这区区雷声?!心头不解,小侯爷带着询问的神色望向了弦伊,然这一切又岂是三言两语便能道清,是以弦伊摇了摇头,示意小侯爷不必再问。小侯爷伸手摸了摸无瑕的身子,发觉他的衣衫已经湿透,让弦伊去拿了衣服来给他更换,自己到了外间等候,待弦伊换好之后,让弦伊回了房间,他便若往常一般,将无瑕搂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如同抚慰孩子一般,轻声道:“我在这里,无瑕,你好好睡,我会陪着你。”

无瑕轻轻的舒了口气,就那般蜷缩在他怀中,慢慢睡去了。

风雨过后的清新空气从格子窗的缝隙中吹入,门“哐当――”一声响,一道身影直直奔了床头而来。

“无瑕哥哥,起床了!”小酒欢叫着将双手一举,叫声却戛然而止,她俯下身子,细细看了看床上回头之人,然后用手戳了戳那人的脸颊,道:“我若没记错,这个不是你的房间――”最后那句只差尖叫起来。

小侯爷懒懒的舒展了身子,勾起唇角一挑眉头,浮现了一丝邪魅的笑意,黑亮的发丝缠在臂间,被他勾指绕起,眉目间含着魅惑,抛过一个媚眼,笑道:“你进错房间了。”

双手快速的将脸颊一捂,小酒满脸通红的便往外跑,心头怦怦乱跳,脑中竟晕晕沉沉,到了门外被风一吹才清醒过来,回身便匆匆去数房间的门。

“怎么了……”伏在怀中的人儿微微一动,小侯爷回身将无瑕一抱,柔声道:“醒了么?小酒来叫咱们起床,被我打发出去了,不过估计不出片刻便会回来发飙了。”

无瑕伸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半撑了身子望着小侯爷道:“你又做了什么,当真是孩子性子,顽劣不堪。”

小侯爷还未回答,便听房门一声巨响,他哈哈笑着挺身而起,抓了衣衫一掠而出,小酒刚冲到内阁的门边,便觉眼前一个人影闪过,速度之快令她猝防不及,然那人恶劣的笑声却让她清晰明了。

“你给我站住――”

“能追上我再说――小丫头!”

大清早,临风阁内便乒里乓啷的乱成了一团,鸡飞狗跳之势随着临风阁伙计们的加入而越演越烈,最终,那逃跑之人被随后而来的一道白影给揪了下来,然后淹没在了那一群半大小子的喧闹声中。

祝所有看文的,或者未看文的孩纸们七夕快乐!

第三百九十三章 沟壑残 结局望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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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24

那一行人站在巨大的暗道前,心中皆惊叹不已。

这临风阁背倚翠山,从外看,根本无法洞悉其中玄机。

“小酒的父母并非泛泛,无瑕记得多年前小酒曾说过这客栈有暗道通往镇外,所以这次才会让大家从这走。”

小酒嘻嘻一笑,道:“这暗道后来被我拓宽了许多,入口处狭窄,到了里面便宽敞了,说起来,倒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你们来,我带你们去看。”

小酒说完站在暗道口,待众人都进了之后,伸手一按壁道,从她房间墙壁处显现的暗道入口便消失在了巨大的壁画之中。

“小心。”小侯爷伸手拉住了无瑕的手,小酒一见略微不满的道:“我也想抓无瑕哥哥的手。”

小侯爷嘿嘿一笑,腾出自己的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你若想拉着,我的手可以借给你。”他兀自笑得得意,却没看见暗光中小酒的脸一瞬间变得通红,无瑕见他调皮,指尖一弹扣在了他的脑门上:“小酒是女孩子,你不许欺负她。”

小侯爷吃痛的揉了揉额头,将自己的胳膊往上一抬,拉开袖口露出手臂,道:“欺负她,瞧瞧我这胳膊吧,早上她揪得最狠了,本来他们都追不上我,偏你跑出去将我抓了回来。”

“他们都是孩子呢。”无瑕说完那话不由得一顿,见小侯爷双眼不避的望着自己,才觉得自己说这话似乎太过老成。他们都是孩子,那么,这里站着的这几人呢?大家皆不过双十年华,若严格说起来,都还只是孩子而已!

“冷不冷?”暗道之内空间越来越大,凉风飕飕,小侯爷脱下外衣将无瑕一裹,道:“穿上我的,我身子好,不打紧。”

“要给公子拿披风么。”弦伊手持火把回过了身来,小侯爷见状制止道:“无妨,我不冷。”

火光明暗不定,散着光晕洒在那两人的脸庞上,小侯爷将额头与无瑕的额头一抵,轻声道:“你若不适便出声,不许硬撑着。”

无瑕正觉得凉风吹得喉间奇痒,怕众人担心,生生将那咳嗽压抑着,小侯爷如此叮嘱他,令他松了神,顿时站在那里咳了许久,小侯爷只用手抚着他的后背,帮他舒缓着气息。

小酒站在一旁望着他二人发了呆。

这两人如此依偎着并肩而立,当真若画中人儿一对,让人看了不舍转目,更,心生羡慕,若那般被小心翼翼呵护着的人是自己……

心中猛的一跳,小酒的脸色更红,听弦伊在前方叫她,才将头一低,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这是什么?”南宫热河的声音从更前方传了过来,语气中透着讶然,然后竟急急的叫着小侯爷:“小侯爷来看!”

听他语气急促,小侯爷拉着无瑕往前疾步而去,到了前方才发觉竟有一个很大的山洞与这暗道相通,小酒见大家吃惊,小得意的一笑,进了山洞,走到南宫热河身边道:“这儿也不知是何人所住,可能是避世,这通道之后的道路本来就有,是我在扩宽之时无意间打通了与此处的连接,才发现这山洞的。”

“这洞壁上的图案是什么?”南宫热河高举火把照着山洞,看着那凹凸不平的洞壁上的四幅图,道:“似乎是事物图,这倒与咱们在大郑断弦谷看的那山洞情形有几分相似了。”

弦伊到了他二人身旁将火把举起细细一看,突然脚步一退,回头看着无瑕,脸上惊疑不定,无瑕见她神色异常,心头一凛,抬步跟了过去。

“火把给我!”无瑕伸手拿过弦伊手中的火把向上一照,顿时也明白了弦伊为何突然惶然。

那石壁上的四件物品,有三件他太熟悉了,因为那三件物品皆到过他的手中,里面藏着的东西也已经被他记住了脑海,而第四幅……

无瑕有些急切的到了第四幅图面前,火把高高举起,细细去瞧那第四幅图所绘物品,那是一幅双耳朱雀尊的图案,不大,圆腹,长颈,敞口,口径较大,画壁上看不出色彩,但看那造型,应是青铜所铸。

“公子!”弦伊的声音中有了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的确就是公子多年来所寻找的藏着藏宝图的那四件物品的画像了,因为前三件都已经被寻到,里面的图也已经拿出,而当初在东都哥哥去皇宫寻找的,便是最后的一座朱雀尊。

“无瑕……”小侯爷看无瑕与弦伊的神色,便知这山洞里的一切定与他们有着关联,本想问个清楚,但看无瑕回头而望时眸中的为难之色,他口中的话语一瞬间顿住了。

不行!自己说过,不干涉他的一切,他若感到为难,自己便不能去问。

南宫热河与小酒也发觉了不对劲,皆望着无瑕主仆二人,小酒正想开口,突然被小侯爷一句话打断了:“咱们走吧!”

“白炎!”

“不用解释,我懂!”看无瑕脸上的歉然,小侯爷微微一笑,将火把从他手中拿过,然后用另一只手将他牵住,道:“咱们走吧,那伙人不见咱们出门,或许会进入客栈,咱们尽快出了山洞,好甩开他们。”

“嗯。”无瑕由着他拉着自己向外走去,身后那三人一见,忙也疾步跟了上去,无瑕边走边回头,看着那因火光远去而渐渐暗淡的山洞,眼中闪过了一丝泪花。

不管这里曾经住过谁,他都定是大戍的子民,能够知道这四件物品的,或许还是皇宫内的人,这黝黑的山洞,也不知他住了多久,如今,他又在何处?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走了一段路,小侯爷的脚步突然停下了,无瑕心中一咯噔,从他身后走出,望向了前方的道路。

在火光能及之处,无瑕看见了一具骷髅,身上衣衫褴褛,想来已经死去多时了。

“怎么停了?”小酒疾步上前,小侯爷伸手一拉她的手腕,却已经来不及,小酒骤然间失声惊呼,小侯爷揽住她的肩头将她一个回转,按在了自己怀中。

“别看!”

无瑕则慢慢走到那骷髅面前,蹲下,看着那人身上服饰竟还是大戍的装束,鼻间一酸,再也忍不住的落下了泪来。

“公子!”弦伊到了无瑕身边蹲下,看着那已经白骨寻寻之人,哽咽道:“公子别伤心。”

“大戍亡国近二十年,他便这般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么……”无瑕伸手想要去将那已经烂掉的衣衫拉起,才发觉入手帛裂,那孤单的骷髅架竟让人如此辛酸。

“这山洞我近两年才未来,想来他便是这两年间才死去的,他以前定是躲着我的,因为我从未见过有人在此出现过。”

“所以说,他竟如此孤独的在这里躲藏了十多年!”无瑕闭上双眼,将头仰起,却依然无法抑制那滚落的泪珠:“弦伊,将我的披风拿来,将他的遗骨带出山洞好好安葬。”

“我来!”南宫热河走过去帮忙,无瑕站起身,望着那一碰之后便四分五裂的骸骨,难过的低下了头。

亡国之恨!怎堪忍受!

小侯爷看着那微微颤抖的素洁身影,渐渐萧索了眉目。

国仇家恨,永远都是自己与无瑕之间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纵然再小心翼翼的呵护,都会在这些矛盾与对立中被撕扯得鲜血淋淋,让人不堪忍受!

山洞的出口在几里外的半山腰,从密草重生的山洞走出后,几人寻了个地方将那遗骸好好安葬了下去,无瑕只愣愣的站在一旁,眉目间显露着苦涩,不言不语。

一座没有名字,也没有墓碑的孤坟,便这般埋葬了一个守着硕大秘密的人,他若将那个秘密拿出去交换,想来也会荣华富贵,不至于最终落魄葬身于如此一个山洞之中。

“公子!”

“无瑕!”

众人惊呼,无瑕双膝一屈,直直跪在了那座新坟前,重重一叩。

“大恩大德,我姬无瑕铭记于心!”

“起来,额角碰到了。”小侯爷伸手一把拉起了无瑕,弦伊急急掏出罗帕递过,小侯爷心疼的拭去了那额角的血痕,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是极伶俐的,当不会纠结于此,便放宽了心,小心了身子。”

“我知道。”无瑕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对小酒道:“我们便从此处前去相思谷,那暗道如此长,你一个人会害怕,还是从小道回去,小酒,无瑕哥哥有时间了再来看你。”

“嗯,无瑕哥哥保重!”顿了顿,小酒突然又抬头望向了小侯爷,有些不自然的道:“白炎……哥哥也保重!”随后身子一转,脸色绯红,逃也似的跑了开去:“马儿过几日我会让人送到谷口,秋姐姐南宫哥哥都保重!”

看着小酒飞奔而去的身影,那三人全都一回头,望向了那一人。

小侯爷莫名不解的看着那三人,然后一抬手指了指自己,道:“我怎么了?”

“哼!”弦伊从他手中一把抢过罗帕,走到无瑕面前,道:“公子,咱们走!”

南宫热河则满怀同情的摇了摇头,从小侯爷面前经过,边走边道:“所以说啊,这妖孽便是妖孽,本身有魅惑人的本事,却丝毫不知道收敛,本还想着不让人抢了公子去,结果啊,自己倒跑进别人女儿家心里去了。”

“你个死小子,想死了――”小侯爷顿悟,扬起一巴掌便扇了过去,南宫热河却早已一个踏步飞奔向前,大笑而去。

“无瑕,等等我,无瑕,无瑕――”小侯爷在身后急追,当真叫屈得要命,他本是平日里与众人玩笑惯了,且身边都是一些汉子,又怎会想到少女情怀如此容易撩动,见无瑕远远而去,当真懊恼不及。

那一行人追追赶赶,没多久便到了下了山,又行了不多远,便看见了一道山谷。

无瑕停住了步子,平复了一下微微有些喘息的呼吸,回头道:“咱们到了,金翎相思谷!”

第三百九十四章 花如雪 相思情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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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25

清风簌簌,花儿迎风轻荡,已经到了正午,阳光明媚,热气将花香扬起,愈发沁人心脾。那一行四人站在相思谷的谷口,感受着那清风与阳光的美好,眉目间皆现出了愉悦的笑意。

“好美,连空中的气息都是清香的。”小侯爷舒展着身子,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要去拉无瑕,无瑕将身子微微一闪,回眸一瞥,道:“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

小侯爷委屈万分,凑过去刚想说话,便见眼前那人儿脚步一点,翩然而起,若一抹流云直奔了谷内而去。

“快走吧,缠绵公子见到公子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弦伊兴奋的向前跑,南宫热河紧随其后,与小侯爷擦肩而过之时还不忘回头对小侯爷使了个鬼脸,小侯爷顿感气塞,卯足了劲儿的轻身急追,待深入了谷中,才发现无瑕竟呆呆的站在了花丛之中。

“怎么了?”身子落下,小侯爷在无瑕身旁站定,然后只一瞬,便与无瑕一样呆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何房子都没了?”弦伊顿住了步子,失声惊呼:“公子,相思谷怎会成了这副模样?缠绵公子去哪了?”

无瑕没有说话,眼前的断壁残垣与焦黑一片让他心头突突猛跳起来。

这里发生了什么?缠绵去了何处?他在哪?

怔怔的回过头,无瑕抬眼去看小侯爷,双唇嚅喏着,却无法发出声音,身子一晃,几欲跌倒。小侯爷伸手将他一抓,稳住身形,沉声道:“别急,咱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是意外。”

“你看见那些痕迹了吗,那绝不是新痕,若是意外,缠绵怎会不重新修葺,除非他未回到谷中,可是,你说的,奚昊在这里,那么,他怎会不在!可他若在,又怎会让相思谷成为这幅模样!”

“无瑕,别激动,坐下来休息一下。”见无瑕神情激动,小侯爷忙将他拉到一块大石旁坐下,弦伊与南宫热河四处查看了一下,只发现了一具残败不堪的骸骨。

“这里……发生过什么?!”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一切,因为这地方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

小侯爷茫然的看着那片焦黄之地,心急如焚!

相思谷不知为何被毁,缠绵与奚昊也不知所踪,那么,无瑕的病……

“那边有一具骸骨,但是已经……公子,公子――”南宫热河的话尚未说完,无瑕便疯了般一推小侯爷向着那头奔去。

不可能的!缠绵的武功那么高,就算相思谷不保,他定也会逃走,不会是他,不会是他!

“无瑕!”

无瑕奔到那头只一看,眼中泪水便一瞬滑落而下。那骸骨似乎被烧过,已经残缺不堪,尚有一小部分不知为何没有燃烧殆尽,但也已经腐败难以直视。

无瑕跌跪在地,双眼骤然一闭,狠狠咬住双唇,拼命抑制着身子的颤抖。小侯爷奔到他身后将他一把搂住,用自己的怀抱给着他支撑下去的力量,无瑕直了脊背硬挺了一会儿,终忍不住身子一软,倒在了小侯爷的怀中。

“弦伊拿药来!”小侯爷伸手向后,弦伊手忙脚乱的从包袱中掏出了锦盒,看着那所剩无几的药丸儿慌了神。

捏住无瑕的下颌将药丸塞到舌下,小侯爷搂着他静静的坐在那片焦土之前,脸颊紧紧的贴着他的发,想要给他安慰,可是,却不知怎样去安慰,因为不光是无瑕,便连他自己在那一瞬间都已感到了绝望!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那么,无瑕的病也没了希望了,他的身子已经一天衰过一天,每次当他蜷缩着躺在自己怀中时,自己便不由自主的害怕,怕第二天呼唤他时,再也得不到那个回应,那种煎熬太痛苦,自己也已经撑不下去!

“呵,没事的,这人定不会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们或许有迫不得已的理由离开了,定是这样的,无瑕,一定是这样的。”小侯爷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轻声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无瑕叹息了一声,神情倦怠之极,他轻轻拉开小侯爷的手,跪直了身子,伸手便去拾那残败的遗骸,手每碰触一下,身子便也随之颤抖一下,小侯爷蹲在一旁想要插手,却被他固执的一挡阻住了。

“我自己能行。”

那三人便那般看着他将那遗骸收拾在一起,看着他的神色从落寞到了心灰意冷的绝望。突然,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他俯身向下,从骸骨旁捡起了一缕布料碎片。那碎片的边角被火灼烧过,却没卷起,无瑕细细看了看碎片,然后又回头看了看那无法辨认的骸骨,突然一起身,道:“此人不是缠绵!”

“什么?!”

“缠绵是极其讲究的,他从不穿这样子的衣服。”

弦伊闻言奔到无瑕身旁接过一看,然后又用手轻轻一捻布料,点头道:“果真,缠绵公子是最爱美丽事物的,所以他的衣料从来都是用顶好的,这只是一般的棉麻,这种衣衫的主人定不是他。”

无瑕本是骤然间看到相思谷被毁,又见了尸骸乱了神,此刻冷静下来,细细一看,不禁长长舒了口气,伸手让小侯爷将自己扶起,轻声道:“此人不是缠绵,也不是奚昊。”

小侯爷见他说得笃定,也不问他,只听他说下去,

“此人身形不是他们任何一人。”听无瑕一说,小侯爷也细细去看那人的身形,点头道:“的确,缠绵身形与我差不多,而奚昊却十分小巧,这人当真不是他们,倒可惜了你的眼泪,生生掉了这么多。”说完伸手去拭无瑕眼角的泪痕,看他双手脏兮兮,遂回头四望,道:“去找了水将你的手洗一洗。”

正说着,发觉弦伊一脚将无瑕刚刚敛起的骸骨踢得散落,南宫热河伸手将她一拉道:“你这丫头,死人你都不放过,好好的,踢他做什么。”

弦伊只望着那骸骨恨恨道:“他既不是两位公子,缠绵公子又任其暴尸荒野而不管不顾,便知他绝非善类,说不定这相思谷便是毁在这厮的手里,却生生吓了公子,赚了公子的眼泪,当真可恶至极,我自然看他不得。”

南宫热河闻言一叹,却也知她性情如此,且她说的不无道理,若此人是好人,那么缠绵定不会任其暴尸荒野,想来当真如她所说,这相思谷便是被他或者与他一同的人毁去,然后他又丧命在了缠绵手中也未可知。

弦伊耳听小侯爷说要找水给公子洗手,走到两人身边道:“只有谷内深处有一深潭……”话音刚落,她突然抬头去望无瑕,而无瑕也在那一瞬间亮了眼神,与她相视一望,异口同声道:“水潭!”

“跟我来!”无瑕一拉小侯爷的手向着相思谷深处奔去,弦伊忙回身去叫了南宫热河一同跟随,四人从成片的花海中穿过,奔了一会儿,到了一泓深潭前停住。

“弦伊,你与南宫等在此处。”

“公子,还是我去!”弦伊见无瑕便要下水,忙上前阻止。

“我自己去,若他们在,我们便会通知你们,若不在……”无瑕的语气中有了一丝不安,然后摇头否定道:“不,他们一定会在的。”说完一看小侯爷,伸出手去,小侯爷回握了他的指尖,道:“不管你去哪,我都跟你在一起。”

“嗯。”无瑕将头轻点,拉着小侯爷淌入水中,然后示意他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中。

十月的深潭寒气逼人,刚刚潜入小侯爷便心头一咯噔,顿时明白了弦伊为何要阻止无瑕,水侵入肌肤,便是自己都有了几分寒意,更何况是无瑕的身子,但无瑕性子倔强,他若不弄清事实真相,只怕是不会安心。

潭水很深,小侯爷庆幸自己与无瑕水性都不错,潜了很长一段距离,发觉无瑕回眸望向自己,小侯爷双臂一划跟了上去,与他两手一拉,又行了一段,才见头顶潭水折射出了光线,两人急速上浮,终在一片阳光灿烂中冲出了水面。

好美的地方,与外面的山谷几乎一模一样,四处皆是绚烂盛开的花朵,香气宜人。

小侯爷轻揽着无瑕的身子一跃而出,落在了潭边细石上。

无瑕甩了甩额间湿发,回头便去看水潭旁的一处,小侯爷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到几株郁郁葱葱的桃树,无瑕疾步奔到桃树旁一看,然后转身便向着山谷内而去。

“无瑕!”小侯爷一抓不中,无瑕的身形霎那间便已经消失。

那些桃树旁修着一条小渠,似乎是不想让不知何时会漫上来的潭水淹到了桃树的根,所以有人特意修了这小渠引水。这里的地势跟外面的山谷竟如此相似,无瑕与弦伊定早就知道这地方,所以……缠绵与奚昊极有可能会在此处?!

小侯爷抬眼去看无瑕消失的方向,然后提气急追。

无瑕从花丛中奔过,胸口怦怦直跳着,他急切的想要证明这山谷是否有人居住,那桃树是他当年亲手种下,如今有人在保护着它们,那人是否便是缠绵?

眼见小竹楼已在眼底,无瑕却骤然回身,细细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动静,然后身子一转,向着发声之处跑去。小侯爷顺着花儿散开的痕迹一路跟随,在无瑕折转的地方住了脚步,本想随着他一同折转,却意外的在抬眼时看见了对面小竹楼上一闪而过的一道白影。

那身形……

小侯爷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向着小竹楼狂奔而去,到了跟前也不走楼梯,只拔地而起,一跃上了楼去,尚未进门,便闻到了浓烈的药味。

屋内没人,只几个药罐在小炉上冒着水汽,小侯爷踏入屋内抬眼四望,见那房间之内放着的竟全是跟药物有关的东西。

身后的地板突然传来响动,有轻柔的脚步在靠近,小侯爷尚未回过身来,便听到一声瓷碗跌落的碎裂声,然后是一个惊疑不定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轻轻道:“白炎,是你吗!”

第三百九十五章 缘聚缘散缘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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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26

白炎,是你吗!

小侯爷的脊背一僵,当场顿在了原地,然后慢慢的垂下了头,站了许久,终轻吐一口气,回过了身来。

奚昊的眼中噙着泪水,带着惊喜,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傻瓜奚昊。”唇角一扬,小侯爷露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尚未动身,那人已经一头撞进了他的怀中。

“白炎,你没事了,太好了!太好了!”奚昊伸出双手紧紧拽住了小侯爷的后背,用力的抱住了他:“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担心极了,白炎!”

“傻瓜。”小侯爷抬起头,将下颌抵在了奚昊的头顶,轻声道:“在大理寺我看你跟着武飞云走掉,我简直要疯了,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他挟持卷入其中,你定吃了很多苦头,奚昊,都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

奚昊没有回答,泪水却不受控制的掉落。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白炎躺在大理寺中生死不明,小侯爷府一夜被屠,自己在武飞云手中苦苦挣扎,那时的天空对自己来说都是黑色的,因为无论怎样抬头,都看不见一丝光明。如果不是缠绵,若不是他救下自己,自己尚不知会是如何悲惨的下场,或许,早就已经不在这人世了。

汹涌而来的回忆让奚昊的身子颤抖着,他闭上双眼,狠狠压制着那许久未曾浮现脑海的一切。感受到他的颤栗,小侯爷心疼的轻拍着他的后背,道:“没事了,以后我定不会再让你陷入如此境地了。奚昊,你可是哥哥,要在我这个弟弟面前哭鼻子吗?那么以后你便叫我哥哥,我保证会照顾好你。”

听这人口中又开始胡说,奚昊放开了双手将他一推,拭去了眼中泪水,瞪着他,小侯爷见状,笑着一捏他的鼻头,道:“眼睛红得像兔子了,跟这白衣映衬,倒也不像普通的兔子,便做了广寒宫里的玉兔吧。”

“死小子,倒要让我为你哭几回,这嘴依然这般遭人嫌,果然还是顽劣的泼皮一个。”看小侯爷做着鬼脸,奚昊不禁破涕为笑,又见他一身湿漉漉,不禁诧异道:“你是从水潭潜入的吗?你怎会知道里面还有一道山谷。”

小侯爷神秘一笑,伸手将他一拉向外奔去,边跑边道:“我不知,自然有人知,我跟一个人一起来的,你随我来。”

奚昊被他拉得顿不住脚,心中隐隐的有了几分不安,然后竟怦怦猛跳起来。

会是谁?与白炎一同前来的,会是谁?!

花儿随着两人的身形闪过向着两边倾斜,奚昊不会武功,跟得有些急,小侯爷见他吃力,身形一顿,揽住他的腰向上一跃,凌空而起。

奚昊的手在不自觉的用力,小侯爷有些疑惑他的紧张感,回头望向了他,他却只是不自然的扬了扬唇角,然后在顷刻间,那花海之中紧紧相拥的两道身影便已经撞入了他的眼帘。

手愈发用力的握住了小侯爷的手臂,奚昊怔怔的看着花儿那头的两人,竟就此愣了神。

小侯爷颊边的笑意凝固了,他十分不解奚昊的态度,若说看见那人,奚昊当欣喜若狂才对,可是,他为何……

他怎么了?手为何如此用力的握住自己,便仿佛看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若不如此用力的抓住自己,便会要撑不下去一般?

“奚昊,你怎么了?”小侯爷诧异的望着他,出声问道。

对面那两人的身子动了动,然后缠绵怀中那人儿回过了头来。

“奚昊……是奚昊!”无瑕开心的叫出了声,然后转身便奔向奚昊,到了近前,将他的双臂一握,细细看了看,然后拉入了怀中。

“奚昊,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白炎说你被卷入了争斗之中,我担心坏了,奚昊,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奚昊仰着头,透过无瑕的肩头望向了对面那人,看着缠绵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慢慢回过了神来。

“无瑕,是无瑕,是无瑕。”他的口中喃喃低语着,然后伸手回抱了无瑕的身子,将头埋在了他的怀中。

是无瑕,无瑕回来了,他回来了……

无瑕回到缠绵身边了……

“赶紧换了衣裳,无瑕,你有些胡闹了,这潭水有多冷你不是不知道,明明有小径,你却依然潜水而入,当真该打。”缠绵将干净的衣衫放在桌上,说话间已经将小侯爷和奚昊推出了房间,将门带上,然后将手中另一套衣衫放在小侯爷手中,道:“小侯爷去旁边房间换了衣裳,小心着凉。”

小侯爷不以为意的一笑,道:“我倒是没什么,无瑕的身子弱,当真该好好注意。”说完拿了衣衫去旁边的房间,经过奚昊身边时微微一顿,见他神色有些恍惚,却又想他或许许久未见自己与无瑕,有些迷糊了,遂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道:“怎么,许久未见我们,高兴坏了?”

奚昊被他一敲清醒过来,抬眼看缠绵兀自微笑的模样,痴痴道:“是,我太高兴了,所以,有些无措了。”

小侯爷嘻嘻一笑进了门去,奚昊便那般站在那里,渐渐的痴了神。

无瑕回来了,自己又该何去何从!看缠绵望着他的模样,自己的心就若刀割一般疼,从刚才到现在,缠绵的视线就一直未曾离开过他的身边,现在的自己在缠绵眼中便若不存在了一般!

心好痛,自己究竟怎么了?无瑕回来了,自己该高兴才对,对,自己是高兴的没错,可为何……心怪怪的,感觉不大好,不行,不能让缠绵知道,他会讨厌自己的,躲开他,对,躲到他看不见自己的地方去!

身子一转,奚昊失魂落魄的下了楼,然后却就那般呆呆的站在花丛之中,双眼茫然四望,竟不知自己能往哪儿去。

“奚昊,下去做什么?无瑕似乎有些不妥,来瞧瞧他!”缠绵的声音突然响起,有些急促,奚昊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却依然站在原地,直到小侯爷的声音传来,他才身子一动,向上奔去。

无瑕已经换了衣衫,坐在桌旁深深吸着气,奚昊进了屋,走到他身边坐下一搭脉,心头便是一惊,没有说话,只抬眼去望小侯爷,见小侯爷锁着眉头微微将头一点,奚昊骤然间站起了身子。

“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才想到来找我,无瑕,当初你在若水小岛是如何答应我的!”奚昊有些气恼,说话间已经回身去拿了银针囊来,手中不顿,口中依然在轻斥:“当初我说若你的情形有变,无论人在何处,都一定要来找我,你可听进去了――”

“当时……我人在大郑,身不由己,奚昊,对不起。”无瑕正捂着嘴拼命忍着咳嗽,见奚昊恼怒,忙向他解释,却不料手一拿开,那咳嗽竟就此无法停住,缠绵急得无措,小侯爷却忙忙找来了一方罗帕塞到了无瑕手中,然后帮他抚着背顺气。

无瑕用罗帕捂嘴咳了一会儿,停下时本将手一握,却被奚昊抢了先一把抓过,罗帕在手,奚昊展开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正好,你平日是极忙的,我留不住你,现在你既入了相思谷,我便要缠绵留住了你,你这身子现在便是我的了,我说什么,你便要听什么,扎针喝药,你都得乖乖听话,不许说不,身子未好之前,我不许你离开这里半步!”

小侯爷听了奚昊那话,不由得便是一喜,道:“你说这话,便是无瑕的病有药可医对不对?”

奚昊将银针囊打开,抽了一根银针在手,回身道:“本在来这相思谷之前,我是没有把握的,但是现在,白炎,我可以笃定的告诉你,无瑕的病我有七成把握可以医治。”

“七成,够了。”小侯爷微笑着抓住了无瑕的手,道:“你向来与天搏命,莫说七成,便只有一成,我也相信你能赢!”

“对,我的小无瑕是最最不服输的,无论怎样,我们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所以,你一定要撑下去。你曾说过要看着我们一起变白头的,你若食言,我会恨你。”缠绵微微一挑眉,点了点自己的发,说着儿时的无瑕与自己许下的那个约定,然后伸手抚在了无瑕的发间,无瑕回望着他,轻轻一笑:“知道了,无瑕不会就此服输的。”

奚昊的双眼若被刺痛般的一闪,然后掩饰的低下头,轻声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要给无瑕施针,你们在,我会分神。”

“正好,弦伊与南宫还在谷外,我们要通知他俩入谷,可是他们带着行李,有些不能湿水。”小侯爷颇为为难的挠了挠头,缠绵却与无瑕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用小蝴蝶通知他们从小径而入。”

“小蝴蝶?!”

见小侯爷与奚昊不明所以,无瑕微笑道:“是缠绵做的响箭,以前他便是这般在谷内与我们互通消息,小蝴蝶冲上天空,会现出蝴蝶般的形状,很美。”

“我这就去通知他们。”缠绵说完返身便走,奚昊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无瑕微笑的脸,心头五味杂陈,滋味难明。

他们有那么多共同的回忆,那是自己永远也融入不了的过去,而现在呢,自己又能在他们的世界里留下什么……

深吸一口气,奚昊努力平静下来,将手中银针对着小侯爷一扬,道:“你还杵在这里么,便不怕我滑了手,将针扎在了你的身上。”

小侯爷当真对那针有了恐惧之感,见奚昊扬着针对着自己比划,忙不迭的便奔出了门去:“我走我走,你下手轻点,无瑕比不得我皮糙肉厚,让他少疼一点,少受一点痛楚。”

“自然……”嘴角浮现了一抹苦涩的笑意,奚昊走到门边将门关上了。

我会好好将他医治,待他好的那一天,便也是我离去的那一天!

第三百九十六章 我自静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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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27

他的身子竟已经衰败到了如此地步,当真不知他是如何撑过来的。

低头看着那趴在床中的无瑕,奚昊有些难过,伸手按住了他的穴位,感受到那细嫩若女子般的肌肤,然后心底一叹。

好美的无瑕,肌肤光滑得像丝一般,可是,身子上却旧痕斑驳,那些都是受伤留下的疤痕吗?指尖不由自主的便抚在了那些疤痕上。

肩头,后背……这么多……

他当时定很痛吧。难以想象如此一个柔弱的人儿,是如何在刀光剑影中生存下来的。

“奚昊……”

“嗯。”鼻间低应着,奚昊微微一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叫一叫你。”敏锐如无瑕,从奚昊那不时飘渺的思绪中已经发觉了他的不对,可是,却不知是为什么。缠绵人是极好的,奚昊在这里应当不会受到伤害,可是,他为何如此恍惚?心中不解,却因刚刚才到,不便追问他,于是无瑕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奚昊敛起心神,细细找着穴位,屋内很凉,无瑕褪了衣衫,只一条小毯从腰际搭起,修长的双臂轻靠在颊边,指尖百无聊奈的在床栏边轻轻滑动,嘴微微嘟起着,眼睛不时的瞄一眼屋子,打发这气氛有些怪异的时间。奚昊看着他的模样,不禁“扑哧――”一笑,道:“跟孩子似的,难怪白炎如此宠你。”

无瑕的眼眸一动,双颊有些泛红,口中低低道:“白炎说你平日里跟他相处淘气得紧,刚才看你倒老实,这才多大一会儿便原形毕露了。”

奚昊闻言将手在他腰际一扣,道:“你们一个鼻孔出气,平日里他不知欺负了我多少回,你现在倒帮着他说话了。”

无瑕感到腰间一麻,身子不由自主的便往一旁侧去,奚昊忙伸手将他一拉,道:“老实呆着,别乱动走了针,那小子因为这个不知挨了多少痛,你与他不同,我可不愿你受了这苦。”

“奚昊。”无瑕突然一顿,然后抬起双眸,望着奚昊轻轻吐出了一句话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你对我们而言都是极其重要的。”奚昊的手轻轻一颤,眼神闪烁着,胡乱的点了点头,有了一丝慌乱。他不知无瑕发现了什么,却又不敢提及,遂起身道:“别动了,我去生了暖炉来,你的身子现在已经开始犯热,可能是潜水而入受了寒,先睡会。”

“嗯。”无瑕温顺的点点头,趴在床间闭上了双眼,奚昊抽出银针,将他盖好,然后转身出了门去。

门轻轻一碰,奚昊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在门外站了许久,又回头去看那半掩的房门,心中漾起了羞愧感。

无瑕依然这般伶俐,他对自己如此坦诚,自己却在心里藏了事情,当真是无颜面对他!若他以后知道自己竟爱上了缠绵,会不会讨厌自己?

精神恍惚,下楼时竟一脚踏空,口中惊呼未出,身子已被一人搂在了怀中。

“你今天怎么了?如此不小心,摔坏了怎么办!”缠绵十分不满的将奚昊放下地面,低头便去看他的脚:“脚有没有事?可有扭到?”

“不用你管!”脱口而出的话语让奚昊自己都呆在了原地,缠绵莫名不解的望着他,不知他为何突然便如此尖锐,正想问话,奚昊已经一把推开了他,匆匆下了楼去。

“奚昊,奚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缠绵渐渐锁起了眉头。

不对劲,他这几日都如此恍惚,究竟出了什么事?

轻轻叹息了一声,缠绵摇了摇头,正欲转身离去,突然眉头一扬,回眸望向奚昊,渐渐的露出了一丝坏笑。

莫非,他……

这小笨蛋当真几日不修理便脑子糊成一团了。

看着奚昊离去的身影,缠绵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然后竟一人站在那兀自笑了半天,才一转身上了楼去。

无瑕已经睡着,缠绵走到床头,见他陷入沉睡,发觉屋内太凉,便想回身去寻暖炉,却在一瞥间顿住了脚步,然后慢慢走回,到了床边俯身而下,轻轻拉开了无瑕身上因辗转而微微滑落的小毯,只一看,心便被狠狠一揪。

去年无瑕中了奇毒,肌肤溃烂,自己用药物为他医治后,他浑身肌肤已经恢复如初,光洁无瑕,没想到才离开了半年时间,他的身上竟又多了这么多伤痕,这傻孩子,他究竟知不知道他这样子会让身旁的人心痛!

指尖轻抚过那背上的痕迹,感到无瑕的身子微微一动,缠绵顿住了指尖,无瑕却只是换了一边脸颊贴枕,然后将手舒展了开来,继续沉睡。

他的脸颊泛着红晕,想来,是身子开始发热了,奚昊刚才如此匆忙,定是去生炉子了吧。缠绵伸手将小毯向上一拉,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无瑕腕间那道已经淡不可见的疤痕。

那是?!

心若被重物所击,缠绵屏息静气,凑到无瑕的颊边,轻轻翻转了他的手腕,细细看着那道伤痕,然后眸中一寒,一股戾气冲上了心头。

他竟如此对待了自己,那伤痕预示着他曾经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是谁,他可是肩头渗血都不会弯下脊背的公子无瑕,究竟在自己离开大郑后的这半年时间里,他都经历了些什么?!竟会被逼到如此境地。

想到当初郑澈轩信誓旦旦的说不会让无瑕再受到伤害,缠绵便觉得一股无名火起。听说那人已经登上了大郑的皇位,坐拥了整个大郑天下,无瑕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为何让无瑕伤到了如此地步?!

心中怒火燃烧,弄出的动静便不由自主的响了几分,耳听有人在身旁,无瑕蹙了蹙眉头,睁开了双眼。

眼中那人温润的眸子带着自小到大始终如一的疼惜静静的望着自己,让人安心。

“缠绵。”声音因发热而泛着一丝沙哑,无瑕依然趴着身子,对着缠绵露出了微笑。

缠绵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又用指背轻轻摩挲着他绯红的脸颊,想用自己指间的凉意给他一丝舒适感,有些气恼,却更多的是疼惜,口中轻轻道:“你这次不能再跑了,安心养病,否则我饶不了你。”

无瑕伸手抓住了他的指尖,笑道:“知道你最疼我了,怎舍得如此凶我,缠绵,你没事太好了……”

“傻瓜。”

奚昊站在门外,手中捧着暖炉,透过未曾完全闭合的门缝静静的看着门内那两人,眸中突然便落下了泪来。双手在轻轻颤抖,那小小的炉子便若有千斤重一般,让他挪不了步。身子弯下,将炉子放在了门边,奚昊转身离去了。

弦伊与南宫热河入谷之时已到暮色十分,见缠绵果真无碍,弦伊开心之极,放下东西便去张罗着做饭,南宫热河跟着去打下手,小侯爷则到了无瑕房间,一直守着他,直到弦伊叫众人吃饭,才轻声唤了无瑕,让他穿好了衣衫,出了门去。

“奇怪了,奚昊去了哪?”缠绵站在门边抬眼四望,见奚昊竟不在屋内,不禁有些心急,大声叫了几遍,见引得大家都有些不安,忙一笑道:“我去找,他定离得远,没听到。”说完返身下了楼,径直奔了水潭而去。

水潭旁果真有一道身影,正静静的望着水面发呆。

听耳畔响动,奚昊霍然起身,见是缠绵,忙向回一奔,道:“吃饭了吗?大家都在等我吗?我这就回去。”

缠绵没有说话,在奚昊经过之时一拉他的手臂,没有回头,只轻声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奚昊有些慌乱的低下了头去,唇嚅喏了半晌,然后将手一甩,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别让大家等急了。”说完拔腿便跑,缠绵回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慢慢的眯起了双眼。

“那个……便是奚昊公子吗?”看奚昊的身影跃入眼帘,慢慢到了门边,弦伊站直了身子,望着他,惊叹道:“果然,跟公子好像啊!若只看背影,只怕会以为是公子你吧。”

奚昊正跨入屋内,被弦伊那话打得一怔,身子便不听使唤般的僵在了原地。

“没错,这便是奚昊公子了。”缠绵从后跟上,不动声色的将奚昊的身子微微一推,到了桌旁坐下,弦伊这才坐下身子,忍不住兴奋的道:“若是寇大夫知道他心之神往的神医前辈果真是如当初公子所画一般,是这么年轻一个男子,只怕会惊得从凳子上摔下去呢。”

“弦伊!”无瑕出声制止了弦伊的话,摇了摇头,道:“食不言寝不语,不许多嘴。”

弦伊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与南宫热河互扮了个鬼脸,不再说话,却依然忍不住不时的抬头去看奚昊,奚昊则被她看得食不知味,一顿饭下来竟吃得极少。

待吃完了晚饭,奚昊去给无瑕煎药,弦伊才有些郁结的道:“我说错话了吗?奚昊公子看来似乎不怎么高兴。”那话一出,一屋子人皆沉默了下来。

弦伊是第一回见奚昊的,都已经发觉了他的不对,更别说这些曾与他朝夕相处过的人。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重,待弦伊与南宫热河去收拾碗筷之后,小侯爷一伸手捏住了无瑕的下颌将他的头抬起,挑着眉头笑道:“一会儿我去瞧瞧他,你别担心。”

“嗯。”无瑕点点头,心中隐隐的透着不安,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得奚昊不开心跟自己有关,却又不知为什么,想要问问缠绵,又看他端着茶杯十分镇定的饮茶,竟话到嘴边开不了口。

小侯爷转身去找奚昊,缠绵才微微一抬眸,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缠绵――”

“嘘――”食指竖起,缠绵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我去看水好了没,你沐浴了才好休息。”

“可是。”

指尖轻轻一摇,缠绵制止了无瑕的反驳,出了门去,屋内顿时只剩下无瑕一人。无瑕有些气馁的垂下了头,任他再聪慧,也想不到奚昊会对缠绵产生情愫,而这情感因自己的到来,陷入了不可预知的境地,也让奚昊在患得患失的矛盾之中难以自拔,却又无法对自己言明,所以才会令他如此痛苦。

小侯爷陪了奚昊许久,终挫败而回。因为无论他说什么,奚昊竟都只是听着,俱不吭声,当真让他无力。

晚上睡觉,因竹楼皆是一间一间的房间,所以除了小侯爷以照顾无瑕为由,死皮赖脸的赖在了无瑕的房中外,其余人皆是每人一间房间。夜静阑珊,奚昊斜靠床头,听着缠绵的脚步到了自己门外,不禁紧张得坐直了身子。然那脚步只是微微一顿,便从门外走过,轻轻离去,入了旁边他那间久未去过的屋子,然后将门关上了。

“呼――”黑暗中奚昊轻吐了一口气,身子一躺,努力紧闭了双眼,勒令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可是那酸楚的感觉折磨得他便要疯掉,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

缠绵在疏远自己了,他是害怕无瑕发现自己与他的关系吗?所以,现在便连睡觉,都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狠狠咬住双唇,奚昊将自己整个蒙进了被子中。

宗奚昊,你有点出息,不许哭,不许再哭!

纵拼命抑制,那低低的呜咽还是从被子中传了出来,然那哭声极小,在秋风阵阵的夜里终不可闻!

而漆黑的夜色中却静静的站着一道身影,听着那拼命忍受的哭泣,静默不语。

第三百九十七章 皓水莫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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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28

清晨的风透着凉意钻入了窗棂,奚昊拍着晕沉沉的头到了桌旁,只一望,便吓得将脸一捂,不知所措的对这镜子发起呆来。

脸色苍白不算,连眼睛都还是红肿的,怎么办,这样子怎样出去见人?无瑕的病从今日开始便要细细诊治,自己是不能不出门的,可是,这样子又要怎么去跟大家解释。

“奚昊,你起了吗?”叩门声将奚昊惊得一跳,他慌乱的左奔右跑着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却发觉根本找不到地方。听门被推开,奚昊霍然转身,背对着门坐在了桌旁,然后将身子一伏,双手死死一扣桌子的边缘,不肯抬头。

“怎么了?叫你都没应声。”小侯爷疾步而入,伸手将奚昊的肩头一攀,却发现他紧紧的趴在桌上竟拉扯不起。

“病了身子不舒服?”小侯爷有些着急,拂开奚昊耳侧的长发,想要将他的头扳起,奚昊这才瓮声的回道:“别动我,有点头晕,趴一会就好了。”

“头晕?昨晚上吃得那么少,是不是饿了?来,我抱你上床去休息一下。”

“不去!”奚昊拼命的伏着身子,任小侯爷左拉右扯,就是不肯起身,小侯爷站直了身子,看着他,道:“呐,我数到三,你若再不起来,我便,呵你痒痒。一……二……”

知道他说到做到,奚昊果真站起了身子,然后头也不回的便要往床边跑,却在起步时被小侯爷扣住手腕一个轻甩,就此回过了身来。

“你哭了?”小侯爷吃惊的看着手中人儿,见他便要逃离,不由得加重了力道,将他扣住动弹不得。

“出了什么事?眼睛肿成了这样,你昨晚一直在哭么?”眸中透着寒意,小侯爷沉声问着奚昊,见他拒不吭声,突然将他的手一放,转身便往了门外而去。

这相思谷只奚昊与缠绵两人,自己四人是昨日才到的,如今他一个人悄悄躲着落泪,能让他如此的,便只有缠绵一人了。

发觉小侯爷气势汹汹的冲了门外而去,奚昊顿时傻了眼,也顾不上自己的模样有多憔悴难看,拔腿便追,出了门口,才发现小侯爷走得太急,将弦伊手中铜盆撞翻在地,引得众人都跑出查看。

“怎么了?”无瑕见那人气场不对,跟在身后大叫着急急一追。小侯爷没有回答,飞身下了楼,黑着一张脸直奔了远处的缠绵而去。

缠绵早起正在整理不久前种下的蔬菜,耳听喧哗,回头一看,见小侯爷来势汹汹,也不多言,只微微一笑,继续弯腰清理着菜园中的杂草,丝毫不以为意。

“缠绵!”

耳畔风声瞬间便到,缠绵一个闪身跃出了菜园,清影如风,眨眼便到了一旁。

“小侯爷好兴致,大早上便来找缠绵练拳了吗?”缠绵笑着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见无瑕也跟着急匆匆的跑,忙扬声道:“你跟着跑什么?”

奚昊没有武功,竟还落在了所有人之后,待他赶到,见小侯爷与缠绵对峙而立,无瑕、弦伊、南宫三人站在一旁不明所以,空中洋溢着浓浓的火药味,气氛诡异,一触即发。

“白炎,不关缠绵的事,你不许胡闹。”奚昊着急的向前奔跑着,生怕那两人一个不对动起手来。

“胡闹?”小侯爷冷冷一笑,斜觑了缠绵一眼,道:“昨日我便瞧着不对,这相思谷在我们来之前就你们两人,若不是他欺负了你,你又怎会如此惶然不安,奚昊,你别怕,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我们大家给你做主。”

“真没什么,白炎,我求你。”奚昊心慌意乱的便要去拉小侯爷,却因为一路急追,又被这一幕吓得手脚发软,竟在抬步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一身白衣顿时污了一大片。

“不行,今天若不说出个缘由来,我势必不会罢休,你说,究竟他怎么惹你伤心了――”见奚昊那狼狈的模样,小侯爷心头漾起了心疼,眉目间的怒火愈发旺盛,缠绵却依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低头掸了掸袖口,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衫,对着奚昊一笑,道:“是啊,奚昊公子对缠绵有何不满,便趁着大家都在,说出来,若是缠绵不对,缠绵自愿向你赔罪。”说完对着奚昊拱手一揖,眼底带着揶揄之色,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奚昊刚刚爬起了身子,还未站稳,被他那言行举止惊得一退,脸上一瞬间失去了血色。

“你说……奚昊公子……”

呼吸突然间紊乱起来,浑身冰冷得便要失去知觉,奚昊看着面前那人突然间陌生的脸,伸手揪住了自己的胸口,然后不知所以的四处张望,仿佛想要找一个地方去将自己藏起来。

“不然,缠绵该叫你什么。”缠绵似乎十分不解,望着奚昊挑起了眉头。

奚昊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缠绵为何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当初那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缠绵去了哪?那个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的缠绵去了哪?他伸出双手,想要得到支撑,却在无瑕伸手之时脚步一退,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头蹲下了身子。

不能呼吸了,心好痛,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

“奚昊――”

“奚昊!”

耳边有很多人在呼唤,可是,眼前为何如此模糊,慢慢抬起指尖触及脸颊,奚昊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你们――”无瑕的身子被小侯爷一把搂住,口中话语就此顿住,他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奚昊那默默流泪的眼,心若针扎般疼痛起来。

发生了什么?奚昊为何要哭?缠绵为何对他这般口吻说话?究竟怎么了?

缠绵走到奚昊面前蹲下,抬眼望着他,轻轻道:“我说错了吗?奚昊……公子!”

奚昊怔怔的睁大了双眼,先是不知所措的望着地面,然后突然一抬头,举起双拳狠狠的砸向了缠绵。

“我恨你――缠绵,我恨你!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你说过你最爱的那个人是我,你说过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你怎能如此践踏我,怎能对我说出这么残忍的话,这不是真的,你不会如此对我,不会……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明明知道……你怎能如此对我……”双拳渐渐无力,奚昊揪住缠绵的胸口,哭得不能自已。

无瑕被小侯爷搂在怀中,愣愣的望着那一切,脑中轰然作响,他有些茫然的望了望缠绵,然后回过头看向了小侯爷。

“奚昊……爱缠绵……”口中喃喃着,无瑕有些失神,那低不可闻的呢喃却十分清晰的传进了奚昊耳中,令奚昊骤然间清醒过来,他慌乱向后一退,离开了缠绵的怀抱,然后回身望着无瑕,嚅喏着双唇,似乎想要解释,却发觉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自己亲口承认了对缠绵的感情,就在这里,在所有人面前!

“无瑕……”轻轻的摇了摇头,奚昊绝望的叫着无瑕,那模样无助得让人心痛。

发觉胳膊被人一拉,奚昊失魂落魄的转过了身,然后就此愣在了原地。

冰冷的双唇被一道炙热的气息覆盖,奚昊的身子一软,几欲跌倒,缠绵伸手揽住了他的腰,扣住了他的身子,低头狠狠吻住了他的双唇。

窒息!奚昊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要推开那人,却发现自己竟根本无力挣扎。

无瑕知道了,自己竟亲口承认爱上了缠绵,怎么办,自己该怎样面对无瑕……

可是,缠绵现在在做什么?!

感受到那不属于自己的热度辗转在唇边,奚昊终于醒悟过来,缠绵此刻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吻自己,他的心突然猛跳,然后感到气息受阻,眼前一片金星。

呼吸,呼吸要顿止了!

感受到他的无力,缠绵终于停止了惩罚,捧住他的脸颊,抵着他的额头低吼道:“宗奚昊,你为何总是这般让我忍无可忍。我对你说过,不许再怀疑我的真心,你却一犯再犯,你现在自己尝到苦头了!我真心待你,你却如此不信任我,所以我要你看清楚自己的情感,让你感受一次真爱被践踏的痛苦,现在你告诉我,你为何如此害怕在无瑕面前承认我们的感情?”

“因为我不是无瑕的影子,我不要自己因为像他而让你眷恋,我是奚昊,不是无瑕!”奚昊哭泣着冲着那人喊道。

“傻瓜,你究竟,在说什么!”无瑕望着奚昊,不可置信的摇头道:“你自然是你自己,缠绵对无瑕的情感只限于亲情,他是无瑕的亲人,你也是!你怎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就为了这个,你便将自己折磨成了这样?奚昊,你若爱缠绵便大胆的说出来,无瑕怎会怪你,你个傻瓜,什么事都埋在心底,当真让自己吃尽了苦头!”无瑕走到奚昊面前,看着他那苍白的脸,绯红的双眼,心疼的抚住了他的双颊:“若有你陪在缠绵身边,无瑕开心还来不及,奚昊,你傻啊。”泪水顺着眼眶落下,无瑕伸出双手紧紧的搂住了奚昊。

奚昊回望着他,任由泪水滑落而下,两日来的猜忌与痛苦突然便没有了,那轻松的感觉让他安心无比,他抽泣着想要对无瑕说什么,却身子一软,倒在了无瑕怀中。

房间内静悄悄,小侯爷低垂着头,不时拿眼瞟一下坐在一旁的无瑕,看他冷着脸,想要开口,又有些心虚,只好用手半遮了脸,冲着南宫热河使着眼色,南宫热河却挖了挖眉头,对着弦伊道:“早膳似乎还没好,弦伊,咱们去瞧瞧。”

“好好。”弦伊早就如坐针毡,一听那话,转身便往外跑,见他二人竟开溜而去,小侯爷顿时傻了眼,无奈之下只好讪讪的笑着挪动身子靠近了无瑕,道:“无瑕,便饶了我这一回吧。”

“饶?你做错了什么,为何要我饶你。”无瑕垂眸茗茶,语气淡然,神色冷得让那人心底直哆嗦。

“我不该瞒着你……”小侯爷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心底已经把缠绵暗骂了不知多少回。

“你早就知道了!”无瑕放下茶杯,想到奚昊那无助的模样,便恨不能将面前这人暴打一顿,从他在身后搂住自己那一刻起,自己便已经知道早上那出戏是他与缠绵串通好了的,虽然逼得奚昊道出了真心,可是一想到奚昊心力交瘁倒在自己怀中的模样,无瑕便觉得不能轻饶了这人。

小侯爷见无瑕铁了心的不放过自己,遂哀嚎一声,凑过了头去,无瑕却身子一偏,伸出一根手指将他的额头一抵,道:“别想混过去,你若不说,今夜便睡在门外,不许上床。”

小侯爷本还在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却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忍不住嘿嘿一笑,无瑕开始还未察觉,听他突然发笑,才想到自己那话暧昧难明,让人听了误会。

“你还敢笑!”无瑕双颊一绯,霍然起身扬手便打,小侯爷弹身而起,一个飞跃便出了门去:“要挨打也等了缠绵一起,为何便宜他全占了,黑锅却要我一人来背。”

无瑕追至门外,那人却早已远远而去,眨眼不见了踪影。

轻吐一口气,无瑕走到栏边倚栏而望,看着那青山绿水,晨雾环绕,不禁慢慢的扬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丝舒心的微笑。

早膳刚刚摆上桌,门一声轻响,缠绵出现在了门外,然后,身后又磨磨唧唧的现出了一道身影。

奚昊低着头,双手揪着缠绵的衣角,一张脸红得像熟透的蜜桃,跟在缠绵身后磕磕绊绊,模样当真让人看了又是好笑,又是不忍。

“奚昊来坐我身边。”无瑕对着奚昊一招手,奚昊神色极不自然的从缠绵身后踱出,到了无瑕身边坐下,却根本不敢抬头。无瑕看他脸色好了许多,然双眼依然通红,遂抬眼一瞥,恨恨的看向缠绵,呵斥道:“自己说。”

小侯爷坐在一旁,生怕祸事又扯上自己,只低着头一个劲儿的喝粥,缠绵却没心没肺的将手一指,道:“首先,白炎是我的帮凶。”

小侯爷一口热粥含在嘴里几欲喷出,听缠绵如此不顾道义的将自己拉扯进来,双眼一瞪便要说话,那粥还未曾咽下,又见缠绵郑重的对着在座的众人拱手一揖,眼中透着一丝狡黠,轻笑道:“现在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在下缠绵,是奚昊公子未过门的娘子,有礼有礼!”

“噗――”小侯爷再也忍不住一口喷了出来,南宫热河无辜的瞪着双眼,整张脸湿湿嗒嗒的流着稀粥,见对面那两人拼命抑制着笑意,他伸手一抹脸,抓狂的站起身子,指着那两人低吼道:“故意的,你俩绝对是故意的,公子,他们定是串通好了的,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们――绝对不能轻饶――”

无瑕先是不动声色的低头尝了一口清粥,试了温度,然后突然起身将粥碗向着那两人一泼,“啊――”知道无瑕小性子上来要使坏,弦伊尖叫一声率先跑出了门去,屋子里一瞬间乱成了一团,只听见噼里啪啦的凳子翻倒声与纷乱的脚步声,继而混响充满了整座小竹楼,逃跑者避之不及,追赶者毫不手软,无瑕将一碗清粥塞到了奚昊手中,道:“照准了泼,不让这两厮吃了苦头当真咽不下这口气。”

奚昊傻傻的端着粥碗,看着那混乱的一切,起身想要奔出,却被翻倒在地的凳子一绊摔下,整张脸扑进了粥碗中。

“哈哈哈哈――”

耳听笑声,奚昊从碗中抬起头,看着那逃跑在门笑得前仰后合的两人,委屈的撇起了嘴。

一道白影翩然而至,尚未看清动作,那正笑得得意的两人便那般向后一仰,直直跌下了楼去。

随着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整个小竹楼安静了下来。

无瑕回身拉起奚昊,带着他走到栏边低头去看。

那两人仰面倒在花丛之中,双眼熠熠生辉,在灿烂的阳光之下对着楼上的两人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如果我说爱,接受了便不要怀疑,因为那会伤了你自己!

第三百九十八章 爱如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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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29

房间内静悄悄,奚昊凝神静气,细细寻找着穴位扎针,弦伊站在一旁,时不时用罗帕去沾无瑕额间汗珠。

已经一个时辰了,那银针入穴,当真让人看了心底泛寒,难怪小侯爷看不下去,逃跑而去。

此刻的奚昊却若换了一个人一般,丝毫看不到方才的天真与青涩,神色肃然,眉目间显现了与他平日大相径庭的成熟感。

“可还受得住?”奚昊低声问着无瑕,无瑕轻吐了一口气,动了动已经趴得发麻的身子,点点头,道:“无妨。”

“我知道你是极能忍的,但是需要扎针的穴位太多,你若痛了便说,咱们可以缓一会儿。”看无瑕身子泛着细汗,却一直忍着不吭声,奚昊有些心疼,然他的情况非同一般,若不以穴位配合,只怕无法达到效果,所以就算再疼,他也得忍下去。

屋外已经艳阳高照,除了弦伊在一旁打下手,其余三人皆不见了踪影,奚昊回身看了看,从弦伊手中接过帕子,道:“暖炉有些冷了,你去加点炭块,无瑕身子弱,要是再受了寒便不好了。”

“好。”弦伊应着出了门去,奚昊这才起身到了窗边向外张望,却依然没看见那三人的踪影,想问无瑕,才发觉他竟已倦得睡去。

回身走到床边,用小毯将未扎针的部位盖好,奚昊看着无瑕陷入了沉思。

他的情况实在不怎么好,心脏的负重已经到了极限,还有,他有咳血的症状,这与他老是反复发热有关,自己用灵姝研制的药丸究竟药效如何尚无定论,他身子太弱,想要一并下药又怕他受不住,当真让人为难,且,他这次在相思谷又能呆多久?只怕有事发生的话,谁都阻不了他,所以,医治的进度又不能拖延。

“呼——”暗暗吐了口气,奚昊走到桌旁坐下,细细对照自己开出的药方。

一定要找出一个最佳的方法,不能拖延了无瑕的病情。

弦伊加了炭块,见无瑕睡得香,又不见了那三人,便去做了饭给奚昊送来,奚昊只应了一声继续埋头整理药方,待到弦伊将一筐衣衫拿去水潭洗净回到屋子,才发觉奚昊依然在对照方子,那饭菜竟放在一旁一动未动。

想到当初无瑕曾说过,奚昊平日是极其天真可爱的,只是一到他制药诊病之时便若换了一个人一般,严肃认真,且经常会废寝忘食,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饭菜凉了,公子歇一会儿,我去重新热过。”

奚昊听见弦伊说话,才觉得腹中饥饿,忙伸手将碗一端,道:“不碍事,就这么吃。”说完开始扒拉饭菜,倒真是饿了,有了抢食之嫌。看他吃得太快被饭哽到,弦伊忙伸手倒了水往他面前一放,忍不住笑道:“果然如公子所言,奚昊公子就跟孩子一般。”

奚昊啪啪拍了拍胸口,拿起茶杯用水将饭送下,才道:“他自己便是孩童一个,倒说起了我。”说完将碗放下,有些迟疑的问弦伊道:“你们家公子身子颓败有多长时间了?”

弦伊有些难过的抬头看了看无瑕,轻声道:“在大郑便已经不行,他为了对抗安逸王萧君莫令自己深陷险境,几乎丧命,回来之后,又被郑哲主禁在宫中,心中难免郁郁,受刺激犯了几次病,最后那次……”弦伊突然顿住了话语,见奚昊不解的望着自己,实在觉得那事令人难堪,想了想,才声如蚊呐的道:“郑哲主对公子一直有觊觎之心,公子逃离皇宫之前,清白差点毁于他手,那段时间公子抗拒所有人的碰触,否则便会止不住的呕吐,自那开始,公子的咳血之症便愈发发作频繁,来相思谷之前,更是已经开始吐血,越来越不妙了。”

奚昊深吸了一口气,回身去望无瑕,眼中慢慢蓄积了泪水。

他为何活得这般苦,又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抛开一切与白炎在一起?又或许,这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现在的一切,在梦醒之时,便会化为镜花水月,这样子的他们,让一旁看着他们的人们情何以堪呐!

“南宫,拿着。”一个锦盒被丢入那人早已满满一抱的怀中。

“我倒是三头六臂,早知道就不该随了你们出来,这可好,光累我一人了。”南宫热河抱着大包小包跟在那两人身后嘟囔着,恨不能抬脚踹那两人几脚。

小侯爷回身一展手中玉骨扇,半遮面容做出翩翩公子之貌,笑道:“我是少爷,自然不能拿东西。”

缠绵则捋了捋胡须,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道:“我是老人家,自然也不能拿东西。”

南宫热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下人的装束,翻了个白眼,道:“我就说了,你们都易了容,偏生我一个人这幅打扮,原来早就算计好了,下次再出谷……”

“呀,那砚台好,缠绵,买了回去送给无瑕。”

“不错不错,去瞧瞧。”

那两人竟根本没有去听南宫热河的话,抬腿便进了一旁的笔墨铺子,南宫热河顿时气结,当真是物以类聚,以前还觉得这缠绵公子人不错,没想到,当真没想到,整起人来倒当真丝毫不逊小侯爷。

仰头望天,南宫热河露出了一副苦哈哈的模样,想着此刻正在东都逍遥快活的白泽,当真是恨得牙痒痒。下次再有这差事,一定拉了白泽来,死了还能有个垫背的。

“南宫,过来付账。”那人欠扁的声音传来,南宫热河认命的向着那铺子挪去。

小侯爷与缠绵正凑着头看着一方砚台,见南宫热河进来,微微一示意,道:“一会儿你先回了谷去。”

“你们又想做什么?”

南宫热河放下手中东西付了帐,顺着小侯爷的视线往外一瞧,正看见对面酒肆坐着几人,却不正是当日从临安便跟着自己等人的神秘人么。

“我们一会儿便回。”那两人说完出了门,径直往了酒肆而去,南宫热河只好抱了那大包小包一人先回了相思谷。

入了酒肆,两人选了邻桌坐下,发现那几人虽然点了一桌子饭菜,却只是倚栏望外,而所瞧的,正是斜对面小酒所开的临风阁。

看来他们一直守在门外,怕挨得太近引人注意,却又未曾见大家从那客栈出来,是以每日在此监视。

小二哥端着茶水从过道走过,小侯爷悄悄探出脚将之一绊,小二哥身子一扑,茶盘脱手飞出,直奔了那几人而去。

寒光闪过,茶盘尚未落地,便已经被劈成了两半,瞬间一人手中长剑便又入了鞘。小二哥的道歉还在口中,被那一幕吓得浑身瑟瑟,双腿一软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走!”发现酒肆中的人皆望了过来,那伙人中的一人吐出了一个字,然后率先往外而去。

“啊——”小侯爷适时的伸了个懒腰,一起身,正与那人撞在了一处。

“哎呦喂,没长眼睛啊,撞到少爷我了。”小侯爷咋咋呼呼的叫了起来,缠绵见状忙起身挤到两人身旁将小侯爷一扶,道:“少爷没事吧。”

小侯爷抬头瞪了那人一眼,掸了掸衣衫,道:“没事,晦气,遇到了不长眼睛的狗。”

那人身后有人按捺不住要往前冲,却被旁人一拦,几人从小侯爷身边经过,无声的离去了。

待那几人消失在视线之外,小侯爷才对着缠绵一挑眉,缠绵笑着将手中一件物品抛起,笑道:“走吧。”

回到谷中无瑕已经在喝药,桌上放着小侯爷特地为他买的糕点,奚昊倒是累得去睡了,弦伊与南宫热河正在准备晚膳。

无瑕见了那两人的样貌装束,知道他们出了谷,鼻间不满的冷哼了一声,低头不理不睬。小侯爷对缠绵使了个眼色,堆着笑脸死乞白赖的往无瑕身边一坐,缠绵则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腰牌让在桌上,然后坐在了无瑕对面。

无瑕有些好奇,抬眼看了看那腰牌,然后伸手将之拿起。

做工和雕刻都十分精细,然手法却十分陌生。

“这是哪来的?”将腰牌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无瑕将之一扣,道:“政?”

“这是从那日跟踪咱们那伙人身上摸到的,他们至今仍在金翎,看样子不会轻易罢休。”

“这腰牌的质地与手工皆是上乘,看来他们的主子并非泛泛,这手法雕刻,倒颇有些韩国的风味。”缠绵细细瞧着那腰牌,轻声说道。

“韩国?”无瑕与西小侯爷对望了一眼,不解道:“若说韩国,咱们倒只认识鬼影将军柳洛冷一人,若是他的人,定不会如此神神秘秘,可若是其他人……”脑中突然一闪,那三人眼中皆是一亮,异口同声道:“政王刘劭康!”

“不对。”无瑕摇了摇头,道:“政王其人我虽闻名,但从未见过其人,白炎你呢?”

“未曾打过交道!”

无瑕虽与刘劭康有过几面之缘,却因当日在九龙他与刘劭康分开之时,正是燕王郑赟谦炸毁河堤水淹九龙之时,所以并未问起过他的姓名,水退之后,刘劭康离开九龙回了韩国,是以无瑕至今尚不知他是谁,自然也想不到自己竟在无形之中进入了此人的视线,受到了他的关注。

“这倒奇了,无论如何,既然不是武相府的人,咱们便可将心放宽一些了。”

听了缠绵那话,无瑕下意识的便去看小侯爷,发觉他也正在望着自己。

武相府是自己的死敌,大晋也是自己的死敌,而为何自己偏偏就爱上了这大晋的小侯爷!当真是天意弄人!

见那两人突然沉默,缠绵一笑,道:“南宫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哪了?白炎,咱们不是还有要事要做么,走吧。”

小侯爷这才回过神来,一点头道:“当真,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无瑕,你喝完药了便休息。”

见那两人神神秘秘,无瑕有些好奇,跟在身后走了几步,发现他二人竟防备自己,出了门没用走的,直接用轻功跑得不见了人影。

相思谷的日子是宁静的,与相爱的人厮守在一起,便连空中洋溢的味道都是甜蜜的。晚上的气氛明显的好了起来,晚饭时缠绵坐在奚昊身边夹菜递水,恢复了往日的呵护备至,让那一桌子人艳羡不已。奚昊脸皮薄,双颊绯红的只顾低着头吃饭,偶尔抬眼瞪瞪缠绵,缠绵却装着没看见,照样殷勤不误,脸皮之厚,当真直追小侯爷,令人汗颜。小侯爷见众人在看了缠绵之后皆来望自己,忙两眼一翻,表示看不见。

晚饭后,缠绵邀了小侯爷和南宫去水潭洗澡,回来之后发觉奚昊已经睡下,推了推门,发现他竟将门从内关上了。

“奚昊,开门。”缠绵扬声在外拍着门,奚昊在门内惊得一跳,结结巴巴的道:“干嘛……我已经……已经睡下了,你去自己房间睡……”昨夜是闹别扭,今日却因情感明了,奚昊愈发不敢让缠绵在自己房间逗留。

“我不要,我昨夜可是在你门外站了一夜,你就这么忍心,让我再站一夜?”

那话不提还好,一提起奚昊倒来了气,这厮为了逼自己说出真心话,当真是下了猛药,让自己伤透了心,心中转念,口中语气便不由得硬了几分:“你要站便站,反正我是不会开了门。”

“我一个人睡怀里空荡荡的,睡不着。”缠绵继续碎碎念,听屋内沉寂了一会儿,不禁心头一喜,只道奚昊心软,听门一声轻响打开了,他便准备抬步进门,却不料一个软枕凌空向着自己一甩,他伸手去抓枕头,门便“啪——”的一声又给关上了。

“抱着它睡。”奚昊说完那话不再言语,缠绵苦着脸站了一会儿,一回头,旁边的房间噼里啪啦一顿猛关,看热闹的人可谁都不愿捅了马蜂窝,皆窃笑着缩回了身子。

缠绵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软枕抱在怀中,打了个呵欠,磨磨蹭蹭的往自己房间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瞥了一眼奚昊的房间,然后露出了一个开心的微笑。

奚昊,明日你可不能再拒绝了我!因为我要将我所能给予的幸福全部给你!

奚昊,你听见幸福的声音了吗?那是我亲手送给你的,明天早上,我便带着你去侧耳倾听!

用你双眼与我看这人间繁华,用你双耳,听花儿自由的歌唱!

第三百九十九章 梧上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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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30

早上那两人便颇有些不对,弦伊将粥放在南宫热河面前,看了一眼站在门口说话的两人,道:“喂,你们家大胡子跟缠绵公子说些什么呢?看样子就不怀好意,以前一个他就够呛,没想到缠绵公子才跟他混了几天,便也这般无赖了。”

“他们做什么随他们去,我才懒得管,我现在每天吃饱喝足,悠哉悠哉,不知道多快活。”

“就知道吃!”弦伊一巴掌打在了南宫热河的脑袋上,想了想,从他手中将碗一夺,道:“去听听,公子和奚昊公子一会儿就来了,可别让这两人又使了什么坏主意。”

“不去,我才不去招惹他们,除非……”

“除非什么?”

南宫热河伸了伸胳膊腿,晃了晃脑袋,道:“昨天抱了那么大一堆东西回来,腰酸背疼胳膊麻,你给我揉揉我便勉为其难,去探探水。”

弦伊走到他身后,对着他比划了两下,恨恨的道:“好,我给你揉。”手指开始倒是揉捏得恰好,南宫热河得意的指这划那,正起劲时,突觉肩头一麻,知道弦伊恼怒动了手,忙身子一弹,向着一旁躲去。

“坐下啊,姑奶奶给你好好揉揉!”弦伊温柔的一笑,南宫热河却头皮发麻的拔腿便往外跑,弦伊紧随其后一晃而出,小侯爷与缠绵正站在门口说话,见他二人打闹忙将身子让开,倒趴在栏杆处看起了热闹。

无瑕和奚昊从楼下上来,早已不见了弦伊和南宫热河的身影,进了门,看小侯爷与缠绵端坐桌旁,正等着他们。

“弦伊呢?”进门不见弦伊,无瑕不禁奇怪,开口问道。缠绵嘿嘿着笑起身向着奚昊走去,伸出手道:“先别吃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奚昊本有些饿了,正拿筷子夹了一个馒头,被缠绵一拉,馒头掉回了碗里,他伸手一把抓起,道:“我饿了,吃了馒头再说。”

缠绵从他手中将馒头夺过向着桌上一扔,抬步便往外走,奚昊不甘的挣扎着双手,却根本拗不过他的力气,无瑕见缠绵这般做法,不禁望了小侯爷一眼,小侯爷窃笑着不说话,待那二人拉拉扯扯的出了门去,才对着无瑕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跟自己一同尾随而去。

“缠绵,大清早的为何让我爬山,我饿了,走不动。”见缠绵将自己往山上带,奚昊来了小性子,手一甩,蹲在地上耍起了赖。

“呐,一会儿呢,我会问你一个问题,你若答了我,而我又满意了那个答案,我便放你下山吃饭。”

奚昊一瞬间感到了危机感,缠绵的话如此不怀好意,令他心头忐忑难安。什么叫答了他,而他又满意了那个答案,便是说,自己的答案非他满意不可吗?

“我不去,走不动。”奚昊蹲在地上,双手抱膝,铁了心的不随那人上山去。

缠绵俯着身子,在晨曦中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人儿,突然一笑,然后将头凑到他的耳畔,轻吐着气息,道:“你有两个选择,是让我抱你上去呢,还是背你。”

奚昊的双颊一瞬间绯红,仰头看着缠绵,被他那在晨风中微微飘扬的长发扫得一闭双眼,然后伸手一揉,道:“你告诉我去做什么。”

“去了自然知道。”缠绵伸手便去抓奚昊,奚昊霍然起身返身便跑,缠绵大笑着顺手一捞,奚昊便整个被他搂住挟入了怀中。

“什么都没学会,这逃跑倒顺溜得很。”缠绵坏笑着将手臂一紧,奚昊挣扎不开,回身一口便咬在了他的肩头。

“嘶――”缠绵哭笑不得,忍痛一个踏步轻身而起,直奔了山顶而去。

骤然之间失重,奚昊不由自主的伸手抓紧了缠绵,缠绵发现他终于老实,倒起了坏心,愈发奔得匆忙,待到山顶停下之时,奚昊已经脸色苍白,无力动弹。

“闭眼。”耳畔突然一热,缠绵的气息喷在颈间,奚昊不由自主的便闭上了双眼,心中怦怦猛跳起来。

“慢慢往前走。”缠绵抓着他的手,带着他慢慢走向前,奚昊紧张万分,有些无措的回握了缠绵的手,然后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东西齐声在风中发出了响声,簌簌的,若书页在风中翻过。

“这个,是什么声音?”双眼没有睁开,奚昊微微侧了侧头,缠绵俯下身子,从身后将他搂住,亲吻着他的耳垂,低笑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瞧瞧,喜不喜欢。”

双眼慢慢睁开,奚昊终于知道了传出声音的是什么东西。

山顶上那颗最大最美的梧桐树上竟满满的全是风车,那么多那么多的风车同时在风中转动,发出了奇特的簌簌声。

“风车,好多风车――”奚昊诧异的睁大双眼:“都是给我的吗?这些全是送给我的?”

“给你的,全是给你的,以前有爷爷将风车带给你,从现在开始,我便代替他好好照顾你;夏天热了,我会煮凉茶给你喝,冬天凉了,我会用双手给你温暖,不让你伤心落泪,不让你流离失所,只要我在身边,就一定会让你快乐。”缠绵紧拥着那人儿,与之指尖交错,紧紧相扣,在他耳畔辗转低语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心底便那般被暖流淹没,奚昊抬头望着那无数个随风旋转的风车,突然便落下了泪来。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不真实,令他不敢去相信。慢慢走到树下,抬眼看着那做工精细的风车,奚昊眼中漾起了薄雾。

“好美,缠绵的手好巧。”

“奚昊,咱们,成亲吧!”

耳畔突然响起了那人的求亲声,奚昊的双眼仍然看着风车,脑中却因缠绵的话突然陷入了混沌。

他在说什么?似乎……

奚昊有些茫然,他伸手挖了挖自己的耳朵,然后狠狠的甩了甩头,道:“好奇怪,我为何突然听不到声音了?”的确如此,因为耳中竟突然间嗡嗡作响起来,奚昊再次摇了摇头,然后发现缠绵从身后伸出双手,捧住了自己的双颊,将唇凑到了自己的耳边,一字一句道:“奚昊,咱们成亲吧!”

奚昊的眸中一动,终于清醒过来,将双手一抬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身子竟轻轻抖瑟起来。

曾以为,从上次拒绝了他之后,他已经不会再提及此事,因为他有他自己的骄傲与尊严,没有一个男人会希望自己的求亲一再遭拒,更何况,对方还并非一个女子。

脚步向前一奔,挣开了缠绵的双手,奚昊霍然转身看着那眉目温润的男子,不知所措。

“你若不答应,我便不让你回去吃饭。”缠绵上前几步抓住他,将额头抵在他的额间,以那根本不能构成威胁的话语耍起了无赖,奚昊望着他,突然流着泪笑了:“哪有人如此赖皮……缠绵,你可知道自己有多可恶……”

“知道,所以你要一辈子看着我,守着我,免得我去害了别人。”缠绵伸手拂开奚昊颊边的长发,溺爱的看着他,伸手一捏他的鼻尖道:“你这一生是别想跑了,赶紧回答我,否则便要饿肚子了。”

“为何是我,世上女子万千,并非非我不可。”心底依然在挣扎,因为那承诺一旦给出,生死不换。

“东都街头的花轿之内坐着一个落泪的假新娘,若非那天不经意的交集,缠绵此生与你便是天南地北陌生人,或许将来会娶一个心爱的女子为妻,做一对逍遥眷侣;可是奚昊,我偏偏就那么扇开了轿帘抬起了头,而你的一回眸,注定了你我今生的情缘。奚昊,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在乎他人怎么看,只要你说‘我愿意’,缠绵今生,无怨无悔!”

“我……”奚昊仰着头,静静的看了缠绵许久,唇角一动,吐出了一个字来,缠绵却突然一伸手,将指尖点在了他的唇间,深邃的双眸中竟掠过了一丝不安。

“等等。”缠绵说完放开奚昊的双臂退了两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双眼,道:“说吧,给我答案。”

风车依然在欢响,屏息静气等待答案的又岂止那一人,小侯爷与无瑕正静静的站在不远处,暗暗为那人捏了一把冷汗。

“我……愿意……”声音太小,刚刚说出便消散在了风中,奚昊抬眼看了看缠绵,见他竟然纹丝未动,似乎果真未曾听见自己的话,不禁有些窘迫。他咬了咬唇,将脚步慢慢踱上前,使劲的咽了下口水,清了清嗓子,又道:“我愿意。”

缠绵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奚昊在说完之后却已经冷汗涔涔,发现缠绵似乎依然未曾听见,他的嘴角一撇,委屈得便要哭出来。

怎么办,自己都说了两次了,他竟没有听见么?唇嚅喏了半天,当真再也无胆量说第三次,奚昊将身子一转便想逃跑,却在瞬间被那人凌空抱起旋转了起来。

“做什么――放我下来――”奚昊一瞬间失色,身子随着缠绵的旋转在空中飞舞,那人却极其恶劣的笑道:“我求了两次,你自然要答应两次,现在咱们扯平了,奚昊,你答应我了,咱们要成亲了!”

空中传来那人毫不掩饰的笑声,小侯爷与无瑕站在地面还未说话,便见身旁冲出两道身影,对着空中那两人欢呼道:“什么时候,今天晚上吗?”

“我说怎么会买了红烛,原来有人早有预谋。”南宫热河鄙视的看着那人道,弦伊则是一脸惊奇的问道:“有吗有吗?那咱们现在便回去插上吧,还要做些好吃的菜,对了,成亲啊,岂不是要布置新房?赶紧回去打扫一间房间出来,哎呀,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做,忙死了忙死了,南宫,还不走。”弦伊边走边说,还未待那几人反应过来,已经一阵风似的没了踪影。

“今晚?!”小侯爷与无瑕面面相觑,奚昊则好不容易从缠绵怀中挣扎了出来,冲着远去的弦伊叫道:“我还没有答应――”

那话一出,小侯爷与无瑕对视了一眼,点点头道:“果然,速战速决比较好,这厮竟如此不可靠。”然后小侯爷却头一歪,十分苦恼的想了一会儿,才抬头对缠绵道:“你跟奚昊成亲了,我该叫你什么呢?奚昊是哥哥,难不成是,缠绵……嫂嫂?!”

“扑哧――”便连无瑕,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那,他日你与无瑕成亲了,我便唤你,白炎弟媳如何?”缠绵眯眯笑着,丝毫不让。

“你们――”无瑕与奚昊同时出声,看着那贼笑着的两人恨恨一瞪眼,然后返身离去,那两人却正儿八经的面对面行起了礼来。

“白炎见过新嫂嫂!”

“免礼免礼,失敬失敬!”

两道风声破空而来,那得意忘形的两人尚未直起身来,便闷哼一声各自捂住了一只眼睛。

“无瑕,今儿晚上我可是新郎!”缠绵哀嚎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抬眼间见小侯爷也黑了一只眼圈,忍不住又是一笑,果然奚昊好欺,无瑕难缠。

无瑕身子已经远远而去,听了那话脚步一顿,声音冷冷传来:“无妨,你既做不了新郎,便盖了盖头,当了新娘便是!”

于是,四百章,奚昊缠绵成亲了,咳咳,那个肉,小窝的孩纸们,咱能混过去么,比如,第二日,翌日?噗~后妈爬过……另谢谢每日投票不留名的孩纸们,爱你们,么么哒~

第四百章 无情的人笑我痴 我笑无情人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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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8-31

奚昊感到脑中晕晕沉沉,一整天下来都像喝醉酒一般,双脚踩踏的地面似乎都是松软的,整个人感觉都不对。无瑕看着他的状态,又是好笑,又是不安。

成亲!

这两个字给自己带来的冲击力明显不小于奚昊,这对自己来说便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在梦里或许还能见到白炎微笑的容颜,若梦醒了……

“醒了,便什么都失去了吧……”

“无瑕,你在说什么?”奚昊将药丸放在无瑕面前,伸手拭去了他额间的汗珠,无瑕拿过药丸仰头咽下,接过水轻抿了一口,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无瑕。”奚昊低唤了一声,双手在桌面上叠握着,掌心渗着津津的汗水,别扭了老半天,终于道:“我……害怕!”

“怕?”

见无瑕不解,奚昊蹙着眉头往桌上一趴,指尖无意识的画着小圈,口中呢喃道:“心里很不安,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开心,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缠绵,喜欢他的笑,喜欢他无奈的看着我,口中说着,奚昊,傻瓜!他的那种口吻让我觉得好幸福,便若被他捧在手心呵护着一般。可是,我又觉得好害怕,我怕这只是一个梦,怕自己醒来,一切都化为虚无。无瑕,我若在得到之后再失去,我会活不下去!”

“奚昊!”无瑕伸手握住了奚昊的指尖,诧异的道:“你怎会有这种念头?你怎会失去他,你们一定会幸福的生活下去,就在这里,在这相思谷,十年,二十年,一直到你们白发苍苍,都会在一起。你向来与世无争,缠绵也可以为你停下脚步,你根本不用去担心这些。”

“我……我……无法跟他在一起。”内心挣扎了许久,奚昊突然将身子一伏,紧紧的趴在桌面,肩头开始轻颤,无瑕吃惊的伸手去扶他,才发觉他已经泪流满面。

“出了什么事?你为何这么说?你们深爱彼此,身份地位也没有任何冲突,为何无法跟他在一起?”

“因为……因为……我,我……”奚昊抬起双眼望着无瑕,眼神中充满了不安,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如何说明。

为什么?

因为这身子不能接受过于亲昵的碰触,因为自己害怕一不小心缠绵就会中了毒,便若当初的武飞云一般。

执子之手,当与子偕老,自己若答应了缠绵,便会有那么多年要与他一起度过,但若因为靠近自己而让他受到了伤害……

不,不能!绝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我的身子有毒,无瑕,我的血中全是毒素,爷爷想让我百毒不侵,可是,结果是我本身变成了一种毒。”奚昊苦涩的摇着头,自嘲的道:“因为这毒,我从武飞云手中逃脱了受辱的命运,因为这毒,我发现了治疗你心疾的药物,可是,也因为这毒,我成了缠绵不能碰触的人。这是一辈子,我不能忍受自己若一把上了弦的利箭,时时刻刻将缠绵置于危险之下,我不能这么自私。”

无瑕睁大了双眼,震惊的看着那痛苦落泪的人儿,许久,才道:“难道没有解药?就算你自身抗拒了药性,缠绵呢?难道没有药物让他不会中毒。”

奚昊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直起身子,慢慢从随身锦囊中拿出了一个精细的小盒打开,拿出了一粒小药丸来。

“相思谷中奇花异草无数,我用了一个多月时间便研制了这粒解药,却一直藏在身边,不让他知道分毫,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这粒解药会让他失去所有的功力,会让他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他是天下第一妙手的缠绵公子,奚昊怎能让他为了我堕为一个平凡的山野村夫。”

风声骤起,奚昊尚未反应过来,一道身影从他面前闪过,等他醒悟过来,缠绵已经手持药丸站在了对面。

“所以,这才是你一再拒绝我的原因。”细细端详着手中的药丸,缠绵轻轻锁起了眉头。

“缠绵——还给我——”奚昊的脸色一瞬间煞白,他急切的扑上前去想要从缠绵手中夺过药丸,却发现凭他的身高,根本够不着缠绵高高举起的手腕。

“还给我!”奚昊的声音变得尖锐,他仰着头,踮起脚尖,疯了般揪住了缠绵的衣襟,缠绵低头看着他,突然一笑,然后将药丸对着自己的口中一丢。

“缠绵!”便连无瑕也禁不住失声叫了出来,众人闻声皆奔进了屋子。

奚昊惊慌的回身拉过凳子,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举动,他抓住缠绵的手臂,踩上凳子,然后狠狠拉过缠绵,将自己的双唇覆在了他的唇间。

“奚……奚昊,你干嘛……”小侯爷三人不明所以,进门见到此情形,惊得站在了原地。奚昊没有说话,他扣住缠绵的下颌,迫使他张着嘴,舌尖扫过那整齐的牙齿,然后侵入了缠绵的口中。

舌细细的探索着那口中的每一处,奚昊眼中落下的泪水顺着两人的唇齿卷入口中,漾着苦涩,令他的心被撕扯一般的疼痛起来。

“缠绵……吐出来……吐出来……”

发觉无法找到药丸,奚昊无力的抓着那人,摇摇欲坠。缠绵微微抬起头,松开了扣住奚昊腰身的手,然后举起,将右手展开在他的眼前。

那掌心,静静的躺着一粒药丸。

“呼——”奚昊突然间松了口气,身子一软,从凳子上跌下,落入了缠绵的怀中。

“太好了,你没吃。”奚昊虚弱的低语着,极其疲惫的看了缠绵一眼,然后将身子一缩,躲在了他的怀中,因为所有的力气被方才那一幕吓得已经全部失去了。

不敢想,若缠绵果真将药丸吃下,被卸去了全身功力,自己以后将要怎样去面对他。那可是无数个日日夜夜,若每一天醒来都被自责折磨着,自己会忍受不下去!

缠绵看着奚昊煞白的脸,突然将他抱起放在凳子上,然后找来一个茶杯,倒上水,返身去拿了奚昊的银针囊出来。

众人皆望着缠绵,不知他在做什么,缠绵也不多言,他打开银针囊,抽出一根银针,然后抓住了奚昊的手指。

“缠绵——”

银针刺破指尖,鲜血渗出,银针的针尖果然一瞬变成了黑色,众人见状皆脸色一变,缠绵将奚昊的指尖拉到杯口处,将鲜血滴入,然后放开他,端起茶杯一仰而尽。

“你疯了——”奚昊想要打翻茶杯已经来不及,那和着鲜血的水顺着缠绵的喉间咽下,奚昊怔怔的看着缠绵,缠绵却只轻轻一笑,道:“多久会有反应?”

小侯爷与南宫热河对视了一眼,几近抓狂:“当初武飞云吸入鲜血,应是立刻便陷入了昏迷。”武飞云欺辱奚昊时他俩都在场,是知道那毒性发作的迅速性的,见缠绵竟直接喝下了和着奚昊鲜血的水,都忍不住大惊失色,惶然不安起来。

奚昊起身想要去配药方解毒,在挣扎了几次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缠绵见状伸手将他一按,然后将他的手抓入掌心,微笑道:“似乎,时间过去了。”

奚昊这才有些吃惊的抬起头,然后急切的扣住缠绵的手腕,细细诊查着脉象。

不可能!

当初武飞云的确是在吸入自己唇边的鲜血之后立刻昏迷,之后便显出了美人面的特征,为何缠绵没事?

奚昊摇着头,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抓住缠绵的另一只手腕还想诊脉,缠绵却缩回了手,笑着拭去了他额间的汗珠,道:“从今往后在这世上,你就真的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了,无论是思想,还是身子,都只会是我缠绵一人的,因为除了我,这世上无人可以再碰你!”

“为何……”奚昊口中喃喃着,仿佛陷入幻觉之中,长久以来令他困扰的事情,竟如此轻易便解决了?!

“天下之毒,莫能出于我左右,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面,我喜欢美丽的东西,自然便不可避免的要去了解其阴暗的一部分。奚昊,我是自小便与毒打交道的,你爷爷的医术是天下第一没错,但毒,便未必了。无瑕当深有体会,知道美丽的容颜得来有何其不易,当初他受人陷害,肌肤溃烂,我为他恢复容貌之时,他是先经过了钻心蚀骨之痛的,那便是药物的毒性,善医者善毒,善毒者,当首先要不受其害,所以奚昊,你现在还害怕自己靠近我吗?”

奚昊愣愣的看了看缠绵,又看了看无瑕,这才回过了神来。

“你个坏蛋——为何不早告诉我——”扬起一拳便打在了缠绵的身上,奚昊突然失声痛哭起来:“你害我流了多少眼泪,害我偷偷哭了多少回,你是个大混蛋,为何一再的欺负我。”

“我若说了,你会相信吗?若非今日形势所逼,你会让我尝试着喝下你的鲜血,验证我是否能够抵抗你的毒性吗?”

奚昊没有再说话,只是一把扑入了缠绵的怀中,紧紧的,紧紧的将他拥抱。

————————————

桌上放满了丰盛的食物,桌旁坐着的人皆在细声细语,红烛轻晃,整个屋子明亮异常,流光闪动,勾勒出一副温馨的画面。

黑亮的发丝被红绸绾起,奚昊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呆呆的眨了眨眼。

无瑕俯下身子,扶住他的双肩,在镜中与他相视一笑,道:“好美的颜色,奚昊,我还从未见你穿过红色的衣服。”

“无瑕,我是不是在做梦?我觉得有些虚,身子发软,我不想过去,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奇怪?白炎那小子一定会笑我的。”奚昊有些发慌,唇舌干燥,双颊红得像火,心跳得太乱,令他有些语无伦次,被无瑕拉着站起了身子,却怎么都挪不动步子。

“怎会,你的样子很好,奚昊,无瑕从来不敢想的事情,你做到了,好好珍惜这一切,好好的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无瑕看着他微微一笑,那指尖却在抑制不住的轻颤。

不但是奚昊,便连自己,都觉得这一切太美,太虚幻,太不真实。不,这不是梦,这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奚昊与缠绵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

一步一步踏上青竹阶梯,这是一场没有新娘的婚礼,那红绸两端站着的,是两个眉目俊朗的男子,无惧于世俗眼光,只为了彼此心中满满的爱,为了那义无反顾的付出,将自己完全的托付给对方,然后将对方的一生与自己紧紧相连。

一拜天地,我心如你,不离不弃,日月为鉴,天地为证!

“爹爹娘亲皆在远方,今不孝子奚昊牵手心爱之人,叩拜爹娘!”额头触地,“咚咚咚”三叩响头,小侯爷将奚昊缠绵两手一拉,微笑道:“爹爹娘亲定会体谅你们。”

眉间眼底尽显柔情,那两人执手而立,然后深深对拜。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眼,我的手,我所有的感知,任天地如何变幻,我的爱永远只为你存在!

“奚昊。”

“嗯。”

“我爱你!”

……

“我也是。”

烛泪滚落,流出一道小小的沟壑,然后慢慢聚集,凝成火红的烛花。

奚昊不知缠绵是何时回来的,当那温热的气息拂过颊边,他骤然间睁开了双眼,然后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缠绵。”他有些慌乱,缠绵似乎喝多了,进门之后趴在他的身上,将头枕在了他的胸口,并不回应他的呼唤。

奚昊撑起身子,缠绵没有离开,随着他的坐起,身子从他的胸口滑到了腹部,然后突然一伸手将他拉得再次倒下。

“缠绵,你醉了!”奚昊的心怦怦猛跳着,拼命想要挣开缠绵的双手,缠绵却闭着双眼,勾唇一笑,喃喃道:“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做……做什么……”奚昊结结巴巴的将头埋进了被子中,向着床内一滚,试图远离那人炙热的身躯,缠绵笑了一会儿,突然身子一动,离开了。

奚昊闷了一会儿,发觉有汗水从额间渗出,才扯下被角,露出了两只眼睛。

缠绵呢?出去了?

奚昊使劲的咽了口口水,舔了舔因紧张而干涸的双唇,然后忐忑的回过了头去。

“在找我?”床头那人似乎在等着他自投罗网,见他回头,指尖一挑,开始一件一件的脱下自己的衣衫。

“你……你干嘛脱……”

“睡觉啊。”缠绵便慢条斯理的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将衣衫抛开,一拉被角上了床去。

“我去旁边房间……”

“来不及了!”低笑一声,缠绵抓住奚昊的身子一个反扣,将他压在了身下。

奚昊的身子一僵,喉间一声低呼,霎那间止住了呼吸,突如其来的紧张感令他连脚趾都扣得紧紧,整个人仿佛便要崩掉。

“放松,奚昊。”发觉他的紧张,缠绵低语着,轻轻的碰触着他的耳垂,鼻尖从他的耳根摩挲到了唇边,然后挑开了他的双唇。

“别害怕,放松。”那声音若魔咒一般令人陷入迷乱,奚昊紧咬的双唇松开了,然后被那人直驱而入,辗转纠缠。双唇受阻,呼吸顿止,奚昊傻傻的憋着气,直到将要昏厥,才想起了用鼻来呼吸。发现他又做了傻事,缠绵浅笑一声放开了他的双唇,奚昊这才大吸了一口气,感到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他有些害怕,身子的反应如此奇怪,令他难堪。他伸手便去推缠绵,缠绵却只抓住他的双腕往头顶一扣,然后俯身向下,滑到了他的胸前,略为粗重的气息在空中回荡,身子在一点一寸的碰触之中有了燎原之势,奚昊有些难耐的动了动,那感觉让他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做,只知道自己要被缠绵的炙热融化了。

“缠绵……”双手挣扎着松开,却不由自主的扣住了那人的后背,奚昊的头无意识的摆动了一下,他感到很热,身上的衣衫变成了累赘,因为它们裹得他透不过起来,他不知该怎么办,只是想要让自己得到一丝凉意。发现他的难耐,缠绵坏笑着挑开了他的衣衫。发现缠绵在动手脱下自己的衣服,奚昊一瞬间的清醒过来,他伸手去抓缠绵的双手,似乎想要制止那一切,却发觉单凭自己的力气已经完全无可能阻止那人,于是他伸出手肘将缠绵一抵,就着那一点点的空隙一个转身,将后背留给了缠绵,脸却紧紧埋进了被子间。

“知道什么叫顾此失彼吗?”缠绵的声线漾着暗哑,透露出浓烈的欲望,令奚昊身子瑟瑟抖动起来,发觉那人捋开自己已经散落的长发,低头吻住了自己的后颈,然后一路下滑,奚昊终于忍不住低吟了一声,泪水盈出眼眶,打湿了锦被。

“缠绵……不要欺负我……”

修长的指尖在身体上游动,一点一滴,一寸一寸,不知何时身子已被那人翻转,奚昊在恍惚间感到了羞愧,他轻颤着,低呜着,想要阻止缠绵那让人发疯的挑逗,却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撩拨得失去了理智,竟不由自主的开始迎合,渐渐迷乱到疯狂。

所有的感知都消失了,整个人便若游离在云端,漂浮得让人看不见方向,大粒的汗珠从额间滚落,顺着柔滑的肌肤浸入锦被之中,身子酥麻得无力动弹,感到有什么侵入了自己的身体,奚昊双手一抠,抓破了缠绵的后背,那带着一丝苦痛的呻吟却被缠绵用唇堵回了口中。

夜色如霜,风吹过满山绽放的花朵,窸窣作响。

对面小竹楼的屋顶上静静的躺着两个人,头挨着头,望着皎洁的月光,静默不语。

“无瑕。”

“嗯!”

小侯爷侧过身子,看着那人儿月色下美丽的容颜,顿了半晌,却道:“没事了,你冷不冷。”

无瑕微微一笑,伸出手,似乎想要碰触那弯弯的月亮,月光透过指缝撒在他的脸上,顷刻,他收回眼神,侧过头,将手扣在了小侯爷的指尖,微笑着轻声道:“白炎,无瑕此生有你,死而无憾!”

“胡说,你会一直看着我的,看着我老,看着我的背开始驼下,看着我的牙齿慢慢掉光,看着我的脸上全是皱纹,直到,你再也看不到为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无情的人笑我痴,我笑无情人懵懂!

第四百零一章 岸边浪千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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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01

马蹄踏得细石飞溅,那一路急赶的队伍已经日夜不停的行了几日,十月的阳光依然张扬着腾腾热气,汗水顺着脸庞滑落,带头的男子伸手胡乱的一抹,然后带着恨意望了望头顶的天空,不耐的道:“还有多久才能到?”

身旁一打马紧随之人忙回到:“回禀大人,不停歇,下午便能到达金翎。”

“让大家跟紧点,到了地方咱们在休息。”

“是!”

男子说完突然想起了临行前武飞云那阴沉的脸,眉角不禁微微一挑,额角一道疤痕随着那一挑而略微收缩了一下。手不由自主的便抚上了那道伤疤,齿狠狠一咬,男子低吼了一声,带着怒火叫出了一个名字:“宗奚昊!”

宗奚昊,若不是你,我曹建宇怎会落到如此地步,还有将你救走的男人,我这一次一定要将你们抓住,一雪前耻。

太阳已经明晃晃的在了头顶,相思谷中一片寂静,无瑕站在桌前,低头细细画着桃花,小侯爷站在一旁,看着他笔下勾勒,走到身后将他身子一搂,埋头颈间深深一吸,道:“为何独爱桃花?这身子也冷香扑鼻,看来果真是仙子下凡。”

“又来胡闹,赶紧松手,一会儿恼了画花你的脸。”无瑕被他的气息吹得耳根发麻,双颊泛着红晕,使劲一挣,却奈何挣扎不开,不禁有些气恼,口中说着,回身便作势要去画那人的脸,小侯爷见他回身,忙一紧双手,附于他的身后,左闪右躲间就是不松开。

“你若画花了我的脸,我便蹭你,将你也蹭成一个大花脸。”两人嬉笑间弦伊进了门,看了看他二人,摇了摇头将茶杯放下,道:“就跟两个半大的孩子似的,要是让各自手下人看见了,不知道背地里笑成什么样子了。”

“还不松开!”无瑕愈发恼了,见小侯爷死活不松手,突然一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小竹楼,道:“日上三竿了,奚昊为何还未出来?”

小侯爷的双手一僵,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见无瑕一脸不解的回望自己,忙讪讪笑道:“或许昨夜闹得太晚,今日贪睡了。”

“闹?”无瑕将手中毛笔放下,用镇纸抚平了画纸,道:“他昨日吃完饭便去睡了,倒还是咱们闹腾得晚一些。”

小侯爷见他未曾明白自己的意思,放了双手走到一旁,挖了挖眉头,愈发尴尬,弦伊一见他那模样,又细细一想他那话,突然双颊一红,见无瑕俯身轻轻去吹墨痕,忙一闪身奔出了屋去。

“弦伊,弦……”无瑕抬头不见弦伊,只见小侯爷站在一旁发笑,双眉一皱,道:“只看着我傻笑什么?依我看,咱们去那边瞧瞧,缠绵昨日可把奚昊吓得够呛,会不会是病了,都中午了,病了也得吃了饭。”无瑕说完抬腿便往外走,小侯爷忙一伸手将他拉住,道:“没事,让他多睡会子就好了,倒是缠绵,得弄了出来。”小侯爷说完嘴角一撇,十分不满的嘀咕道:“别没了节制,奚昊那身子骨,哪经得起他折腾。”

小侯爷虽名声顽劣,然骨子里倨傲,平日虽然不羁,却未曾放任自己涉及情事,然他在成乐所交者亦然龙蛇混杂,对于这情爱一事,自然比无瑕知之为多。

无瑕走了两步,耳听他的低语,突然一顿,然后想到了来此途中,这人与自己相拥后情难自禁的一幕,幡然醒悟过来,只一霎间,耳根便已红透。

“无瑕,你……”发觉无瑕的窘态,小侯爷揶揄着凑过了身子:“脸好红啊,你坏啊,想到什么了?”

“哪有!”无瑕伸手一捂双颊,发觉肌肤滚烫,忙一回身又走回了屋子,心头怦怦直跳着,见那人又死乞白赖的跟了回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心中不禁就来了气,小性子一上来,抓起砚台上的笔便丢了过去。

“离我远点,从现在起,你不许靠近我三尺之内。”

“为何。”小侯爷大喊委屈,指了指门外道:“欺负奚昊的是缠绵,为何要罚了我不许靠近你?”

“你也不是好东西。”无瑕说完更觉暧昧不清,当初在大郑觊觎他者众多,他却总是一味的抗拒,而回到大晋,到了白炎身边,常常与之耳鬓厮磨,倒生出了异样的情愫,那感觉令他不知所措,似乎唤醒了身体中的某种欲望,让他感到羞愧,想要远离,却又不反感那种碰触,当真矛盾得可以,而此刻这始作俑者就这般无耻的站在面前冲着自己坏笑,令他愈发恼怒。

明眸如秋水般莹亮,无瑕微微一挑眉角,斜觑了小侯爷一眼,道:“你若是追得到我,咱们便取消这个约定。”

小侯爷一惊,抬头间无瑕的身子已经一掠而出,形如闪电,顷刻不见。

“无瑕!”小侯爷暗自叫苦,莫说他的轻功不如无瑕,以无瑕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适合提气疾奔。看来这些日子当真是将他憋坏了,弦伊每日限制不算,自己与缠绵还时时盯着他,便连急步走路都是不被允许的,他自小自由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些约束。

心神闪念间人已经追了出去,可是无瑕的速度实在太快,小侯爷见他小性子上来只兜着圈子逗自己玩,心急如焚,扬声大叫,无瑕却只是挑衅着他,丝毫不住脚步。

对面小竹楼的门突然一响,一道清影飞身而上,直追向了空中那人,小侯爷落下地面,看着那两抹身影你追我赶,终于,无瑕体力不支,慢下速度,被缠绵抓在手中强行带下了地面。

“竟如此淘气,下次再这样我可不会轻饶了你。”缠绵低吼着,将无瑕交到了小侯爷手中:“躺床上休息去,奚昊今日乏力,一会儿我来给你按穴位,药乖乖的喝下去,一滴都不许剩。”

“我已经好了许多,你们每日都这般限制我,我感觉很难受……”无瑕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去,修长的眉头微微皱起,秀挺的鼻梁因嘟着嘴而轻轻一动,缠绵看着他半晌,一叹道:“你知道我是最看不得你这幅模样的,当真不知你平日是如何服众的。你乖乖回去躺着,过两日便是赶集日,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集市玩儿,好不好。”

“真的?你们不许甩开我自己去。”无瑕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亮光,看得那两人皆忍不住摇头一笑。

“便是一个孩子,无瑕,你这模样当真让人无力抵挡。”缠绵伸手一刮他的鼻头,然后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才吞吞吐吐的道:“那个,奚昊他今日,出不了门,所以,诶……咳咳,不过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他……”

小侯爷狠狠一瞪他,指尖朝他点了点,然后哼了一声,伸手一揽无瑕,道:“咱们回去,对于这种不知节制的男人,无话可说。”

小侯爷临走还不忘回头对着缠绵做了个杀头的动作,缠绵挖了挖眉头,讪讪的笑了笑,待那二人离去,才一返身上了楼去。

那人儿此刻从头到脚全都蒙在了被子里,只一缕黑亮的长发半露在外,或许是闷得久了,有些透不过气,身子在被子里不安的翻动着,却就是不肯出来。

缠绵走到床头,拿指尖点了点锦被,道:“奚昊,出来。”

“不出!”奚昊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答着:“你怎能这么欺负我,我现在没脸出去见人了。”

“乖,出来,闷坏了。”

“我愿意。”

缠绵忍不住一笑,伸手便去抓被子:“你愿意,我可不愿意,闷坏了你我心疼。”

“你个大尾巴狼,不是好人,我现在浑身上下哪都疼,还得去帮无瑕按穴位,可是这样子,我怎么出门。”被子里的小人儿突然之间炸毛,掀开被子往缠绵身上一丢,然后却就此僵住了身子,倒吸了一口气,“啪――”的一声倒回了床间。

“叫你别乱动了,竟说不听。”缠绵心疼的将手按在了奚昊的腰间:“扭到了吧。”

“你试试啊。”奚昊带着哭腔将头埋在了枕间:“我竟不知你有这么坏,说不再碰我,可是……”话语突然顿住,奚昊回头看着缠绵,清秀的脸庞隐在凌乱的发丝间,带着一种深深的眷恋,似乎想将那人的模样刻入眼底。

“缠绵。”

“嗯……我在这里。”缠绵回望着他,然后慢慢俯身向下,趴在了他的身旁,拨开了他颊边的发丝。

手指伸出,不安分的勾勒着那人菱角分明的五官,从眉心,到鼻尖,滑过双唇,停留在颌间,奚昊轻轻道:“缠绵,我们成亲了。”

“对啊,缠绵现在是奚昊公子的小娘子了。”缠绵低声应着,伸手回握住奚昊的指尖,见他不满的一撇嘴,忍不住凑过去吻了吻他的额头,道:“我会疼你一辈子。”

奚昊却用指尖将他的头一抵,恨恨道:“你是小娘子吗?我不会再信了你的鬼话,你以后也别想再碰我,从今日开始,分房――”

房间内一阵沉默,顷刻,便响起了喧哗声。

“你,你下来,信不信我将你踹下床去――”

“夫君昨晚上辛苦了,娘子为你揉一揉……”

“缠绵――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你给我……唔,唔……下去――”

双手将被子掖好,小侯爷坐在床边看着无瑕,伸手将他的双眼一蒙,道:“闭上眼睛,好好睡。”

无瑕顺从的闭上了双眼,却在沉默半晌之后,轻轻道:“白炎,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唇角浮起了一抹笑意,温热的指腹柔柔的扫过眉角,小侯爷轻声回应道:“会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好为止……”

身子不经意的一颤,纤长的十指在锦被之内紧紧扣起了,那隐忍轻微的动作所显示的内心波动却因隐藏在那人看不见的地方而被忽略掉了。

无瑕背过了身去,似疲惫之极便要睡去,小侯爷也不吵他,轻声而退,无瑕却在那人离去之后睁开双眼,慢慢的落下了泪来。

只是,到我好为止吗?!

脚步声远去之后又回转,无瑕害怕那人发觉自己不对,忙闭上双眼,平静了呼吸,随后他发现小侯爷又折转回到了床头。

深深的一吻印在了发间,无瑕听到了那人低低的呢喃:“直到你好为止,我也依然会陪着你走下去!”

泪水再次落下,却是带着笑意的安然,无瑕的唇角慢慢扬起了。

“大人,咱们到了!”一人直指夕阳中的金翎城回身叫道,马蹄在原地转了一圈,曹建宇勒住缰绳看了看,然后一声大喝,一行数人直奔了城中而去!

第四百零二章 步步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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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02

密函在手,金翎郡守王和元抖抖索索的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陪着笑脸到了曹建宇身边,道:“相国大人的意思下官已经明白,只是,寻人,也得有个对照,这……”

曹建宇冷冷一笑,放下手中茶杯从身后接过一个画卷,丢到了桌上。

“画像在此,少爷说,令人暗访,若人在金翎,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将此人抓住。”

王和元一听那话,愈发紧张,颤抖着拿起画像,却半天扯不开那画像上的绳子,身旁的师爷一见,忙将之接过去,轻轻展开。

“这个……”王和元听到师爷喉间发出了吞咽声,也被带得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才道:“咱们金翎当没这么显眼的姑娘,否则这等容貌,历年选秀,早送入宫中去了。”

曹建宇冷哼了一声,起身到了他身边,指着画像中的人儿,一字一句道:“挨家挨户给我找这个男子!”

王和元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他与师爷对望了一眼,面面相觑。

男子?这画像中的人是个男人?细细一看,王和元才发觉那画中之人的发式果然是公子髻,然……

那种超凡脱俗的气质与如笔墨勾勒的五官,还有那眉间的一点朱砂,那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活脱脱便是一有着倾国之色的女子哪。

“那个,曹大人是否拿错了画像。”王和元讪讪的笑了笑,曹建宇不耐的瞄了一眼,道:“没错,这是少爷亲手交给我的,你只管按照画像寻人便是,哪来这么多罗里吧嗦的话。”

“是,是,下官遵命,下官已经令人在临风阁备上了上房,曹大人请。”

“嗯。”拖着鼻音应了一声,曹建宇带人随着郡守府的侍卫而去,待他离去之后,王和元才松了身子,长舒了一口气,坐到了桌旁。

“大人……”师爷不安的擦了一把脸,凑身道:“咱们这哪来这么个俊俏的公子哥儿哪,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儿要是在咱金翎露了面,怎可能如此风平浪静。”

王和元苦着张脸道:“谁说不是呢,相爷在密函里说得模棱两可,也没说此人是什么身份,来这里做什么,若果真有这么一人,却在来了之后呆在何处不出来,咱们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搜城不是。”

师爷沉凝了半晌,突然一拍手道:“有了,后日不是下元节吗?崇元观的存于道长祈福,但凡金翎附近谁人不知道长修为深厚,消息一出,那日定人山人海,咱们让人混在人群中细细搜查便是。”

“这方法好,下元是水官大帝的生辰,道长祈福,除困解厄,各家各户定都会去道观上香祈福,去,将所有人手都调动起来,后日一到,全都给我到街头去寻人,一旦发现,立刻抓起来。”

“是!”

十月深秋,夜间虫鸣日渐稀少,相思谷中一如既往的透着温馨的灯光。

得奚昊高超的医术和众人全心全力的照料,无瑕的咳血之症已经不再发作,寒症也受到了控制,虽然吃东西依然挑剔,但身子骨眼见的好了起来,让每日守着他的人们打心底里高兴。

每日午后和晚饭之后,奚昊都会来给无瑕按摩半个时辰的穴位,然今日换了人,奚昊已经一天未见人影了。

缠绵细细的推拿着每一个穴位,无瑕的肌肤光滑,弹性十分好,令他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道:“还好是我跟奚昊。”

无瑕本趴着身子,眯着眼睛养神,突听他冒出如斯一句,有些莫名其妙,头微微一侧,眼角勾起望了望他,口中话语因承受着按压有了些许慵懒与颤音,轻轻道:“莫名其妙的又说了什么?”

缠绵笑着将小毯向上拉了几分,盖住了无瑕裸露的后背,道:“我说,你这模样,万不可在白炎那厮面前显露,否则——”

“收声!”无瑕突然低斥了一声,然后脸一转,将后脑勺留给了缠绵:“竟也如此不老实,跟我说这浑话来了,再说,我赶了你出去。”

缠绵的指尖一顿,继而低低笑道:“还是这性子,说到了点上就恼羞成怒,你还是那懵懂初开的少年么,我与你说的,本该是……”话语顿住,缠绵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有些心疼的看着无瑕,知道自己那话说出,必定惹他伤心,然想了一想,终还是继续道:“本该是至亲者教导于你的话语,无瑕,你自小失去双亲,深陷仇恨,这情事上当真还若孩童一名,你与白炎两情相悦,意到浓时耳鬓厮磨难免控制不住,且不说你身子弱,单凭你们的身份,便不由得你要顾忌。你们不像我跟奚昊这般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白炎身后是威武侯府,你的身后是千千万万跟随你反晋的同胞,无瑕,我希望你能跟白炎在一起,可是,我又害怕你与他泥足深陷。我还是那句话,若有一天,你们能抛开一切离去,记得,不要犹豫!”

无瑕趴着身子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去,并未回应缠绵的话,缠绵见状也不再多言,低头按摩着穴位,直到全部完成,才将被子拉过,给他盖好,然后轻轻抚了抚他的发,转身离去。

门碰上的那一刹,无瑕的双眼睁开了,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静静的,茫然的望着空中,不言不语。

小侯爷躺在屋顶,双臂交错,紧紧的挡住了自己的双眼,耳畔回响的全是缠绵的话语。刚才他本是要进门的,却在听了那话之后突然便不知所措起来。

缠绵的话虽然让人痛苦,然而,却一语中的,道出了自己与无瑕之间最根本的矛盾所在。自己抛不开,无瑕也抛不开,这样子肩负着沉重责任的两人,怎能如此任性不顾一切的在一起。

做不到!在一起做不到,放开他的手,自己也做不到!究竟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白炎。”无瑕的声音突然传来,小侯爷深吸一口气,沾去眼角润湿的泪水,整理了一下,然后唇角一扬,露出了一个微笑,一跃而下,到了无瑕面前。

“怎么?一会儿不见,想我了?”

依然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其中的心酸却只有自己知道。

“这么晚了,你在屋顶做什么?”无瑕瞥了他一眼,然后细细看了看他的神色,才道:“我有些饿了,咱们去找东西吃。”

“好。”

两手紧紧一拉,小侯爷望着无瑕笑了。

无论将来怎样,现在让我宠着你,尽我所能的宠着你!

“似乎没剩饭菜了,这样吧,我去下面条给你吃,我的手艺啊,可不是盖的,号称成乐东都无敌手……”渐渐远去的两道身影紧紧依偎着,夜色中回荡着那人毫不知耻的自夸声,逗得那人儿时不时的发出了浅笑。

灶火升起之时,那无敌的神话便已经破裂,小侯爷满脸漆黑的鼓着腮帮子向着炉灶内拼命的吹气,无瑕站在一旁用手扇着烟雾,被呛得止不住的咳起来。

“你出去等,别呛到。”小侯爷一推无瑕,回头间被无瑕看了个真切,无瑕站在原地,忍不住笑弯了腰,许久,才揉着肚子道:“好一个成乐东都无敌手,我当是知道你这脸皮为何如此厚了,连火都生不了,竟还敢夸口自己如何厉害,看你如何收场。”

小侯爷脸上挂不住,讪笑了几声,道:“这个大厨嘛,自然是不会生火的了,否则要那些打下手的小徒做什么,你去外面等。”

话音未落,见无瑕蹲了身子去帮着吹火,小侯爷心头一暖,也不再赶他,与他一同折腾了老半天,终于将火生了起来。

“我记得篮子里有鸡蛋,你离灶台远一点,我要开始发挥厨艺了。”

无瑕见他架势十足,忙闪在了一边,看着他奔来跑去,当真十分忙碌,模样也有那么几分相似,遂靠在了门边,看着他不说话。

健硕的身子裹在一身金丝白袍中,体型高大却又十分修长,黑亮的长发玉带紧束,直直的垂落在身后,俊朗的脸庞只留了一个侧面,却让人看了砰然心跳。无瑕望着那人,突然有了恍惚感,曾几何时,有个人也曾这般站在厨房之内为自己做着饭,那时的天空还下着大雪,那个男子将自己从消沉的意志中拉扯了回来,他做到了对自己承诺的所有事情,然后就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让自己见到。

赟谦,你现在过得好吗?是否如无瑕所期望的那般,无拘无束的展翅翱翔了。

“想了什么?如此入神。”耳畔传来低语,无瑕一瞬间清醒过来。

“没什么,想到了一个故人。”

“看你想得那般入神,此人定是深深的刻在你的脑海里的。”伸手一揽无瑕的腰,小侯爷俯身在他的颊边一吻,有几分底气不足的道:“可能久不下厨,手艺生疏了,你若觉得不好便不要勉强。”

无瑕被他揽着到了桌旁,只一看,便忍不住“扑哧——”一笑,小侯爷将头往他的颈窝一靠,蹭了蹭,道:“不许笑。”

低头看着那人的杰作,无瑕一伸手便掐在了他的腰间:“看你的皮到底有多厚,明明不会做,却硬将自己说成天上有地上无的绝世神厨,如今露馅了,便说久不下厨手艺生疏,你可还知羞耻二字如何写的?”

“我便是不会做,但我却想要为你做。”那人一瞬间隐去了笑意,伸手拨开无瑕颊边碎发,喃喃道:“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举案齐眉两相敬,青丝尽白不相离!”

白瓷般整齐的牙齿轻轻一咬下唇,抑制住那便要盈出眼眶的泪水,无瑕拉着小侯爷坐到桌旁,然后拿出两双筷子,放在了碗的两端。

“这么难吃的东西,休想我一人受罪。”口中如是说,心底却被那人毫无保留的宠溺满满的包围。

弦伊听到响动起来查看,才发现那两人便那般一人一头,就着一个瓷碗,吃着一碗糊得看着都难以下咽的面条,笑着,闹着,便如两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得到了他们最最想要得到的东西,那么满足与快乐,然却为何吃着吃着,便将滚烫的泪水揉进了彼此的唇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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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闲看风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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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03

临风阁内到了夜半依然透着声响,四儿端着托盘,呵欠连天的下了楼,看小酒撑着双颊坐在已经收拾妥当的大堂发呆,忙走到她身边,凑过头道:“小掌柜,这些人是朝廷来的人么?一个个架子大得很,我刚送菜上去,听他们说,似乎是来寻人的,难怪昨晚上到的,今天白天便不见人影,这会子才回。”

小酒无精打采的将双手放下,白了四儿一眼,道:“开门做生意,不该看的东西别看,不该知道的事情别打听,这些人是郡守王大人交代来的,说不定住上几天就走了,没事别去招惹他们。”

“我这不是看你无精打采的,给你找点趣么,小掌柜,你这几天怎么了?”四儿不解的挠了挠头,看小酒闷闷不乐的低着头,当真有了几分不安。

“没怎么,你去歇着吧,我来等着。”小酒伸手拿过托盘,对着四儿一扬手指,示意他离去,自己则坐在大堂之中继续发呆。

也不知,无瑕哥哥他们怎样了。

他们说要去相思谷,昨日自己到过那里,发觉以前相思谷中住着的妙手公子的住处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整个山谷根本空荡无人,都这么几天了,若他们没寻到人也该回来了,却为何就此没了影踪?!

“唉。”小酒轻叹一声,换了个姿势趴在了桌上,下颌磕着桌面,指尖轻轻的滑动着。

为何总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似乎很失落,是因为找不到无瑕哥哥他们了吗?还是……

一张俊朗却总是带着坏意的笑脸突然间浮现在了脑海之中,小酒吓得一跳,坐直了身子,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空地,然后一捂双颊,使劲的甩了甩头。

“不,不会的,我就算喜欢,也当是喜欢无瑕哥哥,那个总是捉弄人的坏人有什么好的,肯定是因为困了才会胡思乱想,定是这样子的,一定是的。”小酒口中喃喃着,起身便想要回房去,走了几步,却又突然顿住了。

没错!自己心里想的的确是那人!那个叫嚣着无瑕哥哥只能是他一人的坏人,那个总是捉弄自己的小子。

心乱成了一团,小酒走回桌旁坐下,抱住额头往桌上一趴,道:“不行,他喜欢的是无瑕哥哥,我怎能有这种想法,无瑕哥哥长得那么好看,就算是女子,在他身旁都黯然失色,更别说我这样的小丫头了。”

“小二,来收拾东西――”

楼上传来的声音将小酒的思绪打断,她站起身,拿着托盘上了楼去。

“大人,咱们要不要告诉郡守大人那孟小侯爷人也在金翎?”杜余风将茶杯递到了曹建宇手中,轻声问道。

曹建宇冷冷一笑,轻抿了一口茶,懒懒道:“为何要告诉他,他若知道必定畏首畏尾,咱们只管抓少爷要的人,那孟小侯爷,跟咱们无关。”

小酒进了门,见那两人在说话,只低头到了桌旁去收拾残羹剩饭,手中未停,却听其中站着的一人又道:“少爷得知的情报本是小侯爷人在金翎,为何却让咱们来寻这人?”

曹建宇看了一眼杜余风,将茶杯丢回了他的手中,道:“云岭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云岭郡守章达楷在相国府哭得昏天暗地,说来好笑,看他平日里出入相府耀武扬威的,倒被一个女子割去了一只耳朵,模样不知有多滑稽。听他说,挟持他的是个白衣男子,年龄应该十分年青,一根金丝不知要去了多少人命,而少爷就是听到了这句话,才找出了那副画像。”

“那又与那小侯爷有何关系?咱们得到的消息不是来到金翎的是那孟小侯爷吗?”

“你当然有所不知,那――”曹建宇口中话语突然顿住,他斜眼瞟了一下小酒,然后道:“赶紧收拾了,别耽误了本大人休息。”

小酒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却在转身时碰掉了桌上的几幅卷轴。

“当心点!”杜余风呵斥着走了过去,小酒忙将托盘放下,伸手去捡卷轴,却发现其中一个卷轴因为轴穗绑得不严实,散了开,显出了一副画像来,未曾看见全貌,只到了额头处,然那额间的一粒朱砂却让她的心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出去――”一把夺过卷轴,杜余风不满的看着小酒,小酒忙站起身,端起托盘,走到门口回望了一眼,然后疾步而去。

那是无瑕哥哥的画像吗?虽然只看到了一小点,可是那画中之人梳的是公子髻,而那眉间的一粒朱砂……

四儿说过,他们似乎是来寻人的,那桌上的卷轴是否都是那同一副画像?那么他们要找的莫非就是无瑕哥哥?

心头忐忑不安,小酒端着托盘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下了楼去。

怎么办?相思谷中一个人影都没有,他们也未曾回到这里,自己又怎样才能将这消息给他们传去?

呆呆的想了一会儿,小酒放下托盘去了后院马厩。

赤霄与乌骓静静的呆在马厩之中,小酒走到马儿面前,伸手抚了抚它们的鬓毛,微微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他们定还在这附近,马儿还在呢,这么有灵性的两匹马儿,他们怎会舍弃。”

无瑕哥哥,白炎哥哥,你们究竟在哪?!

早起的风透着凉意,因与小侯爷同塌而眠,无瑕的起居已经离了弦伊,全权由小侯爷打理。

“这是什么衣服?”半坐床间,无瑕神色慵懒的瞧了瞧那人,见他穿着一身粗布长衫,式样颇有些奇怪,不禁出声问道。

小侯爷回身一笑,道:“缠绵说,今日是下元节,这衣服是这附近百姓下元节都会穿着的服饰,他让咱们换好了,说今日金翎的崇元观有德高望重的道长祈福,所以会十分热闹,你不是说闷坏了吗?还不赶紧来换了,大家一起去玩儿。”

“真的吗?我来了。”无瑕说完起身向着床下一跃,却踩到了地面的鞋子,竟一个趔趄向前一扑,小侯爷忙伸手将他接住,道:“急什么,这么慌张,要是摔了可怎么办。”

无瑕在他怀中抬起头来,嘴角一撇,不满的道:“都是你们不许我活动,看吧,都长胖了,身手也不灵活了,竟被鞋子绊倒,再这样下去,当真要成了废人一个了。”

小侯爷见他胡搅蛮缠,不禁无奈的笑道:“明明是你自己玩性重,一说出谷就乱了神,还找这个借口出来,你前日在谷里窜来窜去,我都追不上,还敢跟我狡辩。”

正说着,缠绵入了门,看他二人挨在一处,不禁用手抵着嘴咳了两声,道:“还在闹,那几人都等不及了,弦伊连早膳都没做,说到了集市上去吃。”

“就好就好。”

见无瑕忙不迭的便去套衣服,缠绵摇了摇头,道:“倒愈发的孩子气了,白炎,这可是你给惯出来的!”

“才不是。”无瑕瞥了那人一眼,穿好衣衫之后坐到了凳子上,小侯爷细细梳理了他的长发,绾成发髻,然后插好了簪子,又去打了水来给他洗漱,缠绵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那一切,心底唏嘘不已。

他们若只是一对平凡人,或许现在也如自己与奚昊一般自由自在,逍遥云端了,又何必苦苦挣扎,为了彼此痛苦,既不能在一起,又无法将对方离弃,当真是种煎熬。

“你们好了么。”一个脑袋从门边探了进来,消失了一天两夜的奚昊终于别别扭扭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无瑕侧过头,看他窘迫的模样,不禁抬眼瞪了缠绵一眼,然后起身奔到了门边,道:“好了,你……没事吧。”

奚昊的脸一瞬间通红,低着头不敢看无瑕,嚅喏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无瑕见状更是将缠绵恨得牙根痒痒,伸手抓了奚昊便走,到了楼下,见弦伊与南宫热河也是一脸兴奋,不禁笑道:“这倒好了,竟似一群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玩儿一般,看来不止我一人被闷坏了。”

缠绵与小侯爷跟在身后,听了那话对视了一眼,笑而不语。一行人便那般笑着闹着,从小径出了相思谷,直奔了金翎而去。

金翎今日果真热闹,各家各户都携了东西去崇元观上香祈福,附近的小镇也有慕名而来者,人山人海,拥挤异常。那一行六人中,因无瑕容貌过于惹人注意,是以以一顶轻纱帽遮住了面容,此刻几人正在街道上看着东西,因人太多,也未曾去细细注意四周的动向,而那些人群中,有一部分正在悄无声息的搜索着画卷上之人。

“小掌柜,你今日怎么如此心神不宁的?”发觉小酒一早上便心不在焉,不是碰到了桌子,便是撞翻了盘子,四儿有些担心的问道。

小酒回过神来,将四儿一拉,道:“楼上那些人已经出门了么?”

“很早就起来了,一溜烟的全出去了,或许又是去找人了。”见小酒脸色难看,四儿愈发担心,将她手中抹布一拿,道:“你去歇着,今个儿看着不对,这里有我跟符离和小幺就行了,省得一会儿打翻了盘子割到手。”

小酒被他说得一愣,然后突然向外奔去,四儿见状忙追了几步,道:“小掌柜去哪?”

小酒没有回答,只一个劲儿的跑,今日是集市,又是下元节,或许他们会出现在金翎,若如此,自己定要在那些人未曾发现他们之前让他们藏起来。

无瑕哥哥,白炎哥哥,你们一定不能有事!

第四百零四章 一波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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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04

搜寻在无声无息间展开,那兴致勃勃六人丝毫未曾发现蛛丝马迹,人太多,崇元观外多了许多孩子嬉闹,穿来撞去间慢慢的将那几人分散。

小侯爷紧握着无瑕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细腻,不由得将之翻转,指腹滑过,见当日为救明威而被割裂的伤痕已经因缠绵的药物涂抹恢复了如初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将之抓起,放在唇边一吻。

“白炎!”无瑕低低一呼,手一挣便想收回,侧目见人来人往,并未有人特别注意,才红了脸颊,道:“众目睽睽,又抽了什么疯。”

小侯爷嘻嘻一笑,从轻纱之下将手伸入,抚在了他的颊边,道:“缠绵的手果然极巧,任何疤痕到了他的手里都能恢复如初。”说话间,无瑕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将小侯爷的手一反抓,然后捋起了袖口。

那齿痕依然明晰,那是在大郑皇宫之内被萧君莫百般羞辱之后,自己忍不下去,咬在此人臂间的痕迹,这么久了,那齿痕已经成了旧疤,抹之不去。

“也让缠绵散了这痕迹去。”指尖抚过,无瑕轻声道。

“我喜欢这印记,牙齿真整齐。”小侯爷笑着将袖口放下,抓着无瑕的手四下一看,道:“糟了,他们去哪了?这一眨眼,竟就被人群冲散了。”

无瑕也抬头看了看,因今日大家穿的全是差不多的衣服,是以这一看下去,竟果真找不到了那四人。

“南宫——缠绵——”小侯爷大叫了两声,远远的似乎传来了回应,他听了听,却又不是很真切,于是指着道观的方向,道:“咱们去道观瞧瞧,今日祈福,想来大家一会儿都要去那处,今天人竟如此多,拉紧了手,别松开了,一会儿找不到你。”

“我又不是孩子。”无瑕嘟囔了一声,然口中如是说,手却紧紧的回握了那人的手,十指紧扣,任人群再如何拥挤,都不曾放开。

“完了完了,都是你,非得看那什么面人儿,这下好了,公子不见了。”弦伊扬手狠狠砸在了南宫热河的背上,南宫吃痛的向旁边一蹦,口中嚷嚷道:“好嘛,我说去的时候,你也没反对,还有啊,刚才是谁在那看得又笑又跳的,哪,手里这可是证据。”抓了弦伊的手一扬,南宫热河冲着她冷哼了一声,弦伊望了望自己手中的几个面人儿,挑眉对着他挑衅道:“怎样,你自己要买给我的,现在想反悔吗?”

“我说你这丫头为何总是这么冲,你就不能适当的温柔一点。”

“我的温柔你受不起!看不惯我就离我远点。”

伸手一推,弦伊抬腿便走,身子却就那么毫无预警的撞进了那人的怀中,待她反应过来,抬头见南宫热河斜觑着双眼,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那火气一瞬间便涌了上来。

“闪开,好狗不挡道。”

向后一退,却在返身间再次撞上了那人,见左奔右走间南宫热河竟都挡在自己面前不让开,弦伊冷笑一声抬起了头,然后慢慢的将身子探向了那人。

“你……干嘛……”本还在得意的南宫热河见弦伊突然探身凑向自己,不由得身子向后一仰,结结巴巴道:“光天化日,男女授受不亲,我警告你……”话音未落,脸上表情便已经十分难看,口中倒吸着冷气,却生生的叫不出来,只在喉间发出了低呜,然后苦着脸慢慢低下了头。

弦伊瞪大了双眼,皮笑肉不笑的从牙缝里逼出了一句话来:“大爷,现在,可以让道了吗?”

南宫热河揪着眉头,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的挪开了身子,待弦伊从他身边走过之后,他才大吸了一口气,望向了自己的脚。

鞋子上已经灰蒙蒙一片,那丫头片子当真是踩了,而且还外带磨蹭了一会儿,南宫热河表情痛苦的摇了摇头,然后苦着脸,一踮一蹦的跟在了弦伊身后。

好男不与女斗,我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我忍,我忍,当真是,忍无可忍!

“臭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南宫热河蹦跶着拼命向前追去。

人群中传来了弦伊清脆的笑声,那本就拥挤的场景因那一追一逃的二人陷入了一片混乱,远远的站着两人,看着那将人群搅成一锅乱粥的一男一女,忍不住摇了摇头。

“南宫只怕要吃大亏。”缠绵将手中的花生剥开壳,奚昊则靠在他身旁边吃边笑,然后点了点头,道:“这小子这辈子便栽在弦伊手里了,别看两人平日里闹得凶,我瞧着啊,其实是真心在乎对方的人。”感到颊边一热,奚昊不经意的一回头,发现缠绵竟俯身向下,凑到了自己耳边,奚昊口中嚼着的花生顿时噎在了喉间,上下不能,脸色一瞬间绯红,倒也不知是花生卡的,还是那人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给吓的。

“那你呢?这辈子是否也栽在我手里了?”温润的眉目间带着一丝揶揄,如逗弄一只随时会炸毛的小猫般等着看那人的反应。

奚昊好不容易顺了气,见他一副涎脸的模样,愤然的将手中剩余的花生粒朝着他一丢,抬腿便走。

“奚昊,生气了?”

“离我远点。”

“不许拉我的手臂。”

“手指也不行。”

“肩膀不许碰,放开我的腰——”果然炸毛的小猫不好惹,缠绵有了自食其果的嫌疑。

小酒在人群中不停的张望着,她根本不知去何处寻找那两人,可是,若不试一试,万一他们果真来了这里,又恰好被那些人找到该怎么办?

身子一转,小酒躲在了一道小巷,不远处的那几个人不就是客栈里面住着的人吗,他们果然混在人群之中,看来人还未找到,小酒转过身,正欲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却在一瞥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金翎郡衙的人全都身着普通服饰布满了街头,这熙攘的一条街道竟被这两方人马占去了小半数,如此一看,这街道上根本就挤满了前来找人的官差,情形看来相当不妙。

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找无瑕哥哥?

怎么办?

小酒心急如焚,那两方人马眼见就要在街道中央汇聚,她将心一横,低下头,一个疾步挤进了人群之间。

“白炎,我饿了。”崇元观外的混沌摊子热闹异常,大锅中翻滚着热气腾腾的混沌,香味飘来,让人垂涎欲滴。

小侯爷伸手翻了翻自己的衣衫,然后讪讪的挖了挖眉头,无瑕见他那模样,嘴角一撇,道:“总是不带银子的,早饭未吃,我饿了走不动了。”

“咱们去找南宫和弦伊,他俩才是钱褡子,下次出门我一定记得带银子。”

“你会记得么。”自己本也是一个不管事的主,出门从不带钱,却偏偏要求了那人不许再忘记,此刻的无瑕透着几分刁蛮不讲理,模样痴嗔可爱,让小侯爷忍不住一笑,道:“自然记得,以后只要是公子吩咐的事情,小子我莫敢不从。”

“弦伊——南宫——”小侯爷拉着无瑕,回身叫了一句,却发现人实在太多,根本就看不到他们。

有人在叫秋姐姐?!

小酒骤然回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从崇元观上香出门的人群川流不息,推搡间让她又失去了方向,她焦急的踮着脚张望着,然四处都是一样装束的人,令那辨认变得困难重重。

“他们或许还未到吧。”回头见道观外有香客自发供应的茶水,小侯爷对无瑕道:“我去拿了水来给你喝。”

“好。”无瑕应着站在了原地,小侯爷则快步走向茶水摊,一阵大风突然刮过,然后天空响起了一声闷雷。

众人皆抬头望天,发觉刚还是阳光明媚的天空此刻竟乌云滚滚,想来一场大雨不可避免,行人们便有了匆忙之色,无瑕正站在了道观门边,被人群一挤竟向后退了几步,他抬头见小侯爷还未回转,心中一急,脱口叫道:“白炎!”

小侯爷听见叫声回头一看,见无瑕被夹在人群中向后退去,也顾不上去拿茶水,返身便往回奔,口中叫道:“无瑕,呆着别动。”

熙攘的人群中突然顿止了几处,然后那几股人流若暗涌一般迅速向着那一处汇聚而去,小酒使劲推开了面前挡着之人,也在拼命的向着那处疾奔。

“给我抓人!”曹建宇看着那已经近在咫尺的头戴轻纱之人,双手一扬,身旁侍卫如狼似虎般朝着那人扑去,只一瞬间便揪住了那人的双臂扭转了过来,曹建宇几步上前摘掉了轻纱。

“怎么会是你?!”看着面前那人,曹建宇眉头一锁,微微眯起了眼睛。

“今日存于道长祈福,我不过是来上香而已。”小酒动了动被反扭的身子,吃痛的呼道:“放开我,为何抓我?”

“为何要头戴轻纱?”曹建宇心有疑惑,刚才明明听到有人在呼唤无瑕二字,人群那处只一人头戴轻纱,突兀异常,让人不由得不怀疑,可为何到了近处,竟变成了临风阁的小掌柜?

“昨日受了寒,怕风吹了加重,莫非这金翎城有了新规矩,出门不许头戴轻纱么?”小酒不耐的甩开了身后那两人,揉了揉被抓得生疼的胳膊,道:“大人还有事么?今日客栈忙,我去祈了福还要赶回去,大人若没事了,小酒告退。”小酒说完从曹建宇手中抢过轻纱,冷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曹建宇窝火的瞪了一眼小酒离去的背影,然后令众人继续寻找,却在回身的一瞬见到了一人,他的脚步一顿,心头涌起了一丝窃喜,回身一扬双手叫住了几人,道:“你们从那面包抄上去,给我去抓住那边的两个人。”

缠绵的双眼从人群中游睃而过,敏锐的感官令他觉察到了空气中的一丝异样,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总感觉不对,他伸手将奚昊一拉,低声道:“人群中似乎有些不妥,你小心跟着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缠绵,怎么了?”听他口中语气突变,奚昊心头忐忑难安,抬眼去望四周,然后在人群中看见了远远站立着的一人,那人的骤然出现令他的心头猛的一跳,抓住缠绵臂膀的手不由自主的便用了力。

“怎么了?”发觉他的失常,缠绵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

“曹建宇!缠绵,走——”奚昊拉着缠绵转身便跑,而那一举动将所有潜藏在人群中的官差无可避免的拉到了明面上,发觉身边骤然间出现了许多带刀者,行人们开始尖叫奔跑,场面一瞬间失控。

“抓紧我!”缠绵揽住奚昊轻身而起,只一个轻点,便已远远而去。

第四百零五章 青石尽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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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05

他们果然还在这里!胆子倒真不小,当初从渭州逃跑之后,少爷曾带人追到了相思谷,却发现除了一片狼藉之外,寻不到半个人影,没想他们竟依然留在金翎。

“给我抓住他们!”

天空的雨点从淅沥到密集,给混乱的场面蒙上了一层雾色,穿来跑去的行人阻挡了追击的队伍,也不知谁先动了手,一道血色扬起,飞溅的鲜血喷涌而出,一个无辜的孩子倒在了剑下,跟在孩子身后的男人先是一愣,继而疯了般扑向了手持利剑的侍卫。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反抗的队伍,愤怒的民众开始不顾一切的与侍卫们厮打起来,场面无法控制,随着曹建宇的一声令下,侍卫们终于不再顾忌,举起了手中利剑,开始了毫不留情的杀戮。

“缠绵,缠绵――”半空中的奚昊拼命的回转了身子,拉扯得缠绵的身子随之落下,奚昊睁大了双眼,看着远处那条街道瞬间变成了红色,心抽搐着摒住了呼吸。

“救他们,救救他们――”

惨叫声不绝于耳,令人心底战栗,缠绵抓住奚昊的身子一个飞跃到了一道巷口,双手握在他的肩头,用力摇了摇他,叫道:“奚昊,别发愣,看着我!我要你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不要说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跑出来,听到没有――”

奚昊的眼眸一动,抬眼看向了缠绵。

雨水冲刷着一切,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奚昊使劲的点了点头,推开缠绵,向着小巷内跑去,缠绵的眉头锁得死死,纵千般不愿离开奚昊,但那些人是冲了他们而来,怎能牵连无辜百姓。

弦伊手中的面人儿无力的落在了地面,双眼所见令她有些发懵,因为下雨,本还在远处的她与南宫热河才在追赶中奔到了道观旁的街道,然后,看见的竟是这么一幕。

“这是……在做什么……”南宫热河诧异的看着那一切,然后就近抓住了一个手持利剑的侍卫,那人反手便刺,被南宫热河当胸一踹摔在了雨中。

“光天化日,竟敢行凶杀人――”火气一瞬间窜起,弦伊一个踏步,勾起地上一柄长剑闪身冲入了厮杀之中。

发生了什么?这些人全是训练有素的习武之人,为何会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动了手?而他们又是冲了何人而来?心头一紧,南宫热河首先想到的,便是小侯爷与无瑕公子。

一道清影如风般旋入,转瞬之间便有多人倒下,南宫热河劈开一人,回头一看,见是缠绵,忙隔着人群大叫道:“小侯爷人在何处?”

缠绵甩开发间水珠,摇了摇头,抬眼间发觉找不到曹建宇的人影,不禁心底一沉,一剑挑开面前之人,冲着南宫热河和弦伊叫道:“这些是相国府的侍卫,他们人多,恐还分散在了其他地方,你们要小心。”

那人在哪?

透过间隙缠绵努力搜索着方才那人,他便是当日追击奚昊之人,奚昊叫他曹建宇,他们出现在这里,莫非是来寻奚昊的?

不对,纵然奚昊是从他们手中逃掉的,相国府也不会为他如此大动干戈,宁愿牺牲了无辜的百姓也在所不惜,他们要抓捕的定是势在必得之人!

那么,他们的目标只能是……

无瑕!

无瑕的行踪暴露了!

他是冷公子,相国府为了抓到他必定不惜一切手段,若是得手,对于一个威胁到朝廷的心腹大患来说,区区数百条百姓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弦伊,去找公子!”缠绵飞身跃到弦伊身边,抓住她的手臂轻轻一甩,弦伊就着那力一跃而上,翻飞瓦砾间,眨眼不见了身影。

奚昊踩着水洼从小巷跑过,雨幕茫茫,令视线所见十分有限,到了一处破旧的小屋前,见远处影影绰绰出现了数道身影,他惊得一顿脚,然后焦急的四下一看,见那小屋的墙壁有着裂缝,他顶着手肘对着那裂缝死命一撞,随着一声脆响,手肘处传来了一阵剧痛,他的身子就此跌了进去。

“找到没有――”

“四处看看,务必要抓到人――”

屋外那几人说完之后四下一散,奚昊不知他们是否会找到自己,肘间传来的痛楚令他眉头紧蹙,鼻间忍不住低哼了一声,整个手臂有些发颤,感到有温热感,他伸出另一只手一摸,发现指尖所触一片血红。

屋外突然传来声响,奚昊骤然一惊,忍着疼痛迅速站起向后退去,想要蜷缩到角落藏起来,却在后退时突然顿住,因为靠近墙角一处盖着的破布在瑟瑟抖动。奚昊屏息静气走了过去,伸手将那破布微微一拉,才发现那破布之下躲着的,竟是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

“啊――”一声惨叫传来,令那些小叫花害怕的紧抱成团,奚昊透过破洞向外看去,只看到一个男人倒在了水泊之中,鲜血从脖颈间喷出,顺着大雨的冲刷迅速蔓延,染红了地面。

“屋子里也找找!”

搜查翻倒之声渐渐逼近,奚昊回头看了看那些满眼惊恐的小叫花,又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那人,突然双唇一抿,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脚步一动,向外奔去。

不能再有人为此而丢了性命!

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奚昊从破洞狂奔而出,希望自己能够拉开那些人的视线,令那些小叫花逃脱被猎杀的命运,然刚刚出到门外,他的脚步便顿住了,因为整个小巷站着的,全是手持长剑的侍卫。

“啧啧啧,瞧我找到谁了!好久不见了,奚昊公子。”曹建宇冷笑着慢慢朝着奚昊而去,奚昊轻颤着身子向后而退,直到靠在了壁上,退无可退。

“咱们家少爷这次可是特别嘱咐了,若是见到公子,务必带回东都,少爷说,他可是想念公子得很呢。”那人脸上的笑容渐渐狰狞,眉角微微跳动着,突然将脸狠狠凑到奚昊面前,指着自己额角的伤疤,咬牙切齿道:“这道疤痕便是拜你所赐,宗奚昊,你最好别想着逃跑,否则这细皮嫩肉的,一个不小心伤了,便不好了。”伸手抓住奚昊的手臂将之拉到怀中,曹建宇的鼻尖轻触过奚昊的脸颊,狞笑道:“公子是自己走,还是我动手。”

“放开我!”奚昊狠狠一甩手臂,使劲的擦了擦自己的脸颊,冷冷道:“我自己会走。”

侧目望了望屋子的破洞,奚昊回过头,没有丝毫犹豫的带着众人向着巷外而去。

“道长,请帮我解开穴位。”

崇元观存于道长的房间之内静然坐着两人,须发尽白的存于道长双目轻闭,盘坐于蒲团之上,不声不响。

无瑕的眼中噙着泪水,却丝毫无法动弹。

“道长!帮帮我!”

那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已经渐渐淡去,无瑕眼中的泪水却哗然而落。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略为昏暗的房间中突然响起了存于道长的禅语,他的双眼微微一睁,看了无瑕一眼,道:“万物皆有定律,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他们是冲我而来,我怎能让无辜百姓受我连累丧失性命,道长帮我解开穴位,让我出去。”

“那位施主将你带到此处,点了你的穴位不让你出去,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施主便安心静待,一切,自然都会过去。”

“过不去……那么多条人命,怎能过得去。”狠狠一咬唇角,无瑕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当小酒靠近的那一刹那,她只对自己说了一句话:“进道观。”然后白炎便没有丝毫犹豫的将自己带进了道观之中,进了门,没待自己反应便动了手,而自己则只能坐在这里听着接下来发生的那一切,无能为力!

“金翎郡守人在何处――”空中传来了那人愤怒的咆哮,小侯爷眼眸如血,一身白衣被鲜血溅染,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大人――”对面酒楼之上站着两人,看着那混乱的一切,心惊胆战。

小侯爷这一声怒吼将那二人吓得一跳,师爷拼命的咽了口口水,对着王和元喏诺道:“曹大人只说抓人,现在情况失控,死了这么多百姓,可如何是好。”

王和元抖抖索索的擦了擦汗珠,指着在雨中咆哮的小侯爷道:“此人是谁?一身功夫如此了得,他在叫什么?”

师爷细细听了听,霎时双腿一软,几欲跌倒,只伸手抓住栏杆颤抖着双腿,结结巴巴的回到:“似……似乎……在叫大人!”

王和元已经被小侯爷的气势镇住,他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拼命的向外探着身子,却实在不认得那人是谁,然心却被那咆哮声吓得忐忑难安,遂抓了师爷望面前一推,道:“你瞧瞧认识这人不?”

“小……小人不认得啊,大人……”师爷皱着一张脸,几乎要哭出来。

“那好,你去,让侍卫们将此人抓起来――”口中如是说,双脚却软得便要站不住,师爷急匆匆下了楼,叫了几个侍卫,吩咐了几句,然后又返身上了楼去。

“大人,已经派兵去了,大人别慌,咱们头上不是还有相国府吗,咱们是奉命在捉拿朝廷重犯,刀剑无眼,有所死伤是在所难免的,不过是区区几个百姓而已,相国大人定自有决断。”

“对对,不用怕,相国大人自有计较,咱们只管抓人,抓人――”那话到了最后已经成了嘶吼,而金翎的官差们在接到命令之后,整齐人马,向着血泊之中的小侯爷等人直奔而去。

第四百零六章 步步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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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06

弦伊提气疾奔着,当看见从小巷出来的众人之后,她的身子向下一伏,抹去脸上雨水细细一看,发现奚昊竟被人夹在队伍之中,出了巷口,向着南方而去。

怎么办?奚昊公子被抓住了,他不会武功,对方人这么多,自己若贸然冲入,根本无法带他全身而退。

公子人在何处?弦伊焦急的回头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街道,眼见那一行人快速离去,她一咬牙,躬身疾行于瓦砾之间,直追而去。

小侯爷三人被围在重重包围之中,背背相靠,与对方相峙而立。

“小侯爷,这里面,有金翎郡衙的人。”南宫热河的脚尖微微一挑身旁一死尸的腰间,双眼依然紧盯着对面,丝毫不敢放松。小侯爷看到了那人腰间所挂的腰牌,轻轻点了点头,道:“看到了。”

缠绵注视着前方,举在身旁的长剑渐渐紧握,侧着脸轻声问道:“无瑕人在何处?”

“被我点了穴,在道观之内,缠绵,一会儿你去带他走,剩下的我来应付。”

“奚昊还藏在两条街道外的小巷之中,我要找到他。”

“交给我,我定将他带回相思谷,缠绵,这儿有相国府的人,无瑕绝对不能露面。”

缠绵不再说话,凝神聚气,蓄势待发,随着一丝轻微的龙吟之声,对方发动了进攻。

“走!”小侯爷挑起地上一杆竹棍打在了面前一排人的身上,缠绵则飞身而起,扶摇直上,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往何处,因为抬头去望的人转瞬间便已经倒地,喉间喷涌的鲜血混入雨水,淅沥而下。

门被撞开,无瑕眼眸一动,却无法回头去望。

缠绵没有说话,走到桌旁,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无瑕睁大双眼望着他,发觉他身子一动,却丝毫没有帮自己解开穴道的迹象,遂低声一喝,道:“解了我的穴道。”

缠绵没有应答,只轻轻对着存于道长行了个礼,然后返身一跃,出了门,带着无瑕上了屋顶,就着那一转身的瞬间,无瑕看见了深陷厮杀的小侯爷和那一地惨烈的血红。

“你带我去哪?缠绵——缠绵——”

呼声被暴雨声淹没,水顺着额鼻灌入口中,令人窒息,无瑕想要甩开凌乱贴在脸上的发,想要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因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由着缠绵带着自己从屋顶翻飞而去,渐渐远离。

“大人——”杜余风追上了曹建宇,附耳禀道:“那孟小侯爷人出现了。”

“在何处?”曹建宇一惊,回身制止了身后人马。

“就在那道观之外,跑了一人,只剩下他跟他身边的南宫热河。”

曹建宇双眼一抬,原地踱了几步,突然露出了一丝冷笑,道:“去,告诉郡守大人,那二人也是同党,让他调兵拿人,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大人!”杜余风有了几分犹豫,曹建宇见状哈哈大笑道:“你怕什么,他们自然不会束手就范,若果真得手,咱们在相府便再也不用低着头,夹着尾巴过日子了!”

“是!”

身旁身影一闪,曹建宇伸手一抓,将奚昊拉回了身边:“想去通风报信,可惜了,你现在自身难保,便求老天给自己一条活路吧!”

“放开我——”话音未落,奚昊感到颈后一麻,天旋地转间失去了平衡,倒在了那人怀中。

“小掌柜,小掌柜——大事不妙,官兵在道观门口杀了好多人,血都流成河了,咱们赶紧把店门关上吧。”四儿一个趔趄扑进了大堂,小酒手中的酒壶砰然而落,没有招呼伙计关门,却拔腿便往外跑,被四儿和符离一把拉住了。

四儿嘴唇哆嗦着,将小酒死死拉住,道:“小掌柜要去何处?”

“他们还在那里,我——”口中话语被迎面而来的人生生堵回,看着踏入客栈的曹建宇,小酒的身子一退,四儿和符离将她放开,也随之向后退去。

“全都给我出去!”口中大喝,曹建宇身后的侍卫将还逗留在大堂之内的客人全都赶了出去,曹建宇从小酒身边走过,扬声道:“马上准备热水,送到我的房间。”

小酒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待那一行众人皆上了楼去,才慢慢的回过了头来。

他的手中抱着一人,是谁?

因为脸被搂在怀中,所以看不真切,可是,那服饰,不是跟无瑕哥哥他们所穿一样吗?难道是,无瑕哥哥吗?

身子在剧烈的颤抖,小酒深吸了一口气,回身对四儿和符离道:“关门,将热水准备好,我送上去。”

奚昊被放入床间,依然没有醒来,曹建宇拿了帕子擦干脸,然后找了衣服换好,听有人敲门,他低应了一声,小酒推开门,提着一个大桶慢慢踱了进来,将水倒入了浴桶之中,一双眼却一直盯着床间那人瞧。

因为身子放平,奚昊的侧脸已经能够十分清晰的看见,发现不是无瑕,小酒微微松了口气,然后返身又去打了水送来。

待水放满之后,发觉曹建宇去抱奚昊,小酒顿住了脚步,有些迟疑,却终还是道:“大人,这位公子似乎有些不妥,这样子会不会淹到他。”

“啰嗦,给我出去。”曹建宇呵斥一声示意门外的侍卫将小酒带出了门去,临出门前,小酒回头看了看昏迷中的奚昊,心头隐隐的透出了不安。

他是谁,会是跟无瑕哥哥他们一起的吗?

怎么办?

离开了侍卫的视线,小酒刚想转过边角,突然被人从身后将嘴一捂拉进了一间房中。

“唔——”鼻间发出声响,然后听到耳畔传来了低柔却熟悉的声音,小酒的心一瞬安定下来。

发觉她不再挣扎,弦伊放开了手,小酒回身一看,欣喜的叫道:“秋姐姐。”

“嘘——”弦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她拉离了门口,退到床边轻声道:“他们带回来的人还好吗?”

“还没醒,那姓曹的让我送了热水送去,似乎是要给那公子洗澡。”

“洗澡?”弦伊莫名不解,可是,奚昊公子定不能就这么呆在这些人手里,否则以他的性子,定会出大事。

弦伊握住小酒的双肩,轻声道:“一会儿你去问问他们可要吃饭,你这客栈可有迷药?”

小酒闻言唇角一勾,孩子气顿现:“自然,开客栈的,没点门道可怎么行。”

弦伊忍不住一笑,然后郑重的对她道:“那个人,奚昊公子,对无瑕哥哥来说很重要,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将他救出来,但是若其中出了纰漏,你一定不要牵扯进来,只以自己性命为先,我自会与他们周旋,另外,你派个机灵的伙计去道观附近通知你白炎哥哥,这些人只怕也只有他才能有办法对付。”

“好,我这就去。”小酒应着转身离去,弦伊则留在房中静待时机,然也是坐立不安,心如蚁爬。

公子与小侯爷在一处,想来不会有太大问题,可奚昊公子这头当真难办,对方人这么多,自己没把握将他带走,便不能轻举妄动,省得到时候伤了他,可是,小酒说,那带他过来的人正要给他洗澡……这究竟是为什么?!

身子浸入水中,外面的衣衫已经剥去,只一身贴身的内衣被水浸湿紧贴胸口,黑发散落而下,如墨莲般开在了水面,奚昊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猛的睁开了双眼,曹建宇却突然一个松手,奚昊猝防不及,便那般淹入了水中。

呼吸顿止,奚昊在挣扎着一个起身冲出了水面,大声吸着气,但随即又被曹建宇压回了水中。

“放开我!”奚昊剧烈的咳嗽起来,待发觉自己是在浴桶之中,他双手一抓浴桶边缘想站起来,却被曹建宇抓住了衣衫向下一拉,白皙的身子顿时落入了那人眼底。

奚昊脸色一瞬煞白,拼命挣开了那人的双手,紧抓了衣衫裹住自己,然后身子一沉,躲入了桶内。

“那个……”曹建宇眼神暧昧的盯着奚昊,带着一抹玩味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然后将头凑到桶边笑道:“是有人留下的印记吗?”

奚昊的身子瑟瑟发抖,他死命的抓着衣衫,丝毫不敢放开,听了曹建宇的语气,知道他看见了缠绵留在自己身体上的印记,想要借此来羞辱自己,是以将头一偏,不去看他。

“看样子,你倒是已经尝过了情事的滋味了,哎呀,少爷知道了恐怕要生气,他若生起气来,或许,会让你终身难忘,哈哈哈——”

“啪——”的一记耳光,将曹建宇口中的狂笑给甩了回去。奚昊睁大了双眼狠狠的瞪着他,见他扬手要来打自己,丝毫不避的将头一昂,不肯认输。

“好,少爷说,见到公子的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洗洗你的身子,省得沾染了毒性,属下这就好好来给你洗洗。”曹建宇咬牙切齿的说着那话,伸手便去拉扯奚昊的衣衫,奚昊返身便想逃跑,被他向后一扯,衣衫一落而下,白皙的身子整个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粗重的呼吸响在耳畔,那美丽的身躯落入眼底,让人血脉贲张,曹建宇抓住奚昊将他按回了桶中,恶狠狠的低吼道:“你最好不要再动,否则——”

奚昊却突然一个回头,带着一种挑衅与蔑视望着他,眉目间满是不屑,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嘲弄,一字一句道:“否则怎样?曹建宇,你敢动我一根指头,将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你——”

“不信你就试试看——”眸中透着怒火,那柔弱的身躯却似爆发出一种力量一般,就那么一挣,曹建宇竟便手软得抓不住他,退在了一旁。

“好,我不碰你,你自己洗干净,然后换了衣服。”

奚昊只是冷冷一笑,待曹建宇走到一旁,他才将身子一松,没入水中,双手在水中握得死死,直到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

宗奚昊,不能哭,哭了你就输了!便是撑,也要撑下去,等着缠绵来救你,等着白炎来救你,他们很快就会来的,很快!

第四百零七章 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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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07

对方人马越来越多,因信了杜余风的话,王和元调集了人手全力捕杀小侯爷二人,小侯爷与南宫热河且战且退,到了壁角,抬头看了一眼王和元所在的酒楼方向,一剑劈开一人,对南宫热河道:“下令的人应该在那酒楼上,你掩护我,我去将他擒住。”

“好!”南宫热河应着,反手一剑挑开一人,然后整个身子向前扑去,撞到了几人,就着那一个间隙,小侯爷一跃而起,直奔了酒楼而去。

王和元发现他直奔自己而来,顿时慌了手脚,身子一退扬声大叫道:“给我射死他――”

身旁弓箭手满弦而发,利箭呼啸着穿过了雨幕,剖开了水滴,从小侯爷身边擦过,一波刚过,一波又到,小侯爷人在空中,无处借力,被一只利箭从颊边掠过,扬起血丝,身子直直堕下。

“杀了他――”王和元声嘶力竭,小侯爷身子刚刚落定,还未闪开,第三波袭击已到眼前。

“小侯爷――”南宫热河见状惊得一身冷汗,一个分神,被一人挑中手臂,向后跌退,撞在了壁角上。

小侯爷一个鹞翻,拍地而起,利箭直贴后背呼啸而过,撞击在地面,发出呜鸣。

几道身影突然出现,一片寒光闪过,那酒楼之上瞬间跌下几人来。

是谁?!

小侯爷心中暗惊,不知是何人助了自己,心头转念,身子却没有丝毫犹豫的一跃而起,再次直奔酒楼,只那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经到了二楼,王和元尚未反应过来,已被他扼住咽喉扣在了身前。

场面瞬间逆转,小侯爷抬眼去看刚才暗器所来之处,发现那几人回头一望,然后几个起落不见了人影。

竟是他们!

没想到,竟是从临安便一直跟随自己几人的神秘人,他们为何要出手助自己一臂之力?

“大……大侠饶命……”王和元双腿一软,颤抖着只差哭出来,小侯爷冷冷一笑,指尖用力一扼,道:“让他们住手!”

“住手,住手――”没待王和元说话,一旁的师爷已经扑在栏杆旁冲着街道上剩余的官兵大叫了起来,那些人一见郡守大人受制,顿时都住了手,而混在其中的相国府侍卫却在一愣神之后继续发动了攻击,那师爷一见脸都绿了,冲着楼下狂叫道:“拦了他们,没看见大人在此人手里吗?”

金翎的官兵自然以郡守马首是瞻,见郡守受制,而相国府的侍卫却不顾大人性命一味用强,刀锋一转,竟将手中兵器对准了那些侍卫们。侍卫们发觉情形不对,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现在有郡守大人为人质,想来这些官兵投鼠忌器,倒果真会倒打一耙,是以杜余风带头一退,道:“咱们走!”身后众人便行动迅捷的随他一退而去,没入了茫茫雨幕。

“大侠……大爷……松,松点,透不过气来了……”王和元哭丧着脸,双眼拼命的后翻,想要看清小侯爷的面容,小侯爷嘿嘿一笑,将头凑到他的耳畔,透着匪气邪邪道:“怎么着?还想记住我的模样,想伺机报复不成?”

“哪敢哪。”王和元身子一哆嗦,脚软得几乎站不住,小侯爷扣住他的肩头一个反转,道:“你便是金翎郡守?那些人是否是相国府的人?”

“是……是……”

“那你可又知我是谁?”小侯爷脸上笑意隐去,松开王和元的手臂将他猛的一推,王和元一个踉跄扑在了地面,被师爷搀扶着爬了几次才爬起了身子。

“大爷尊姓大名。”

小侯爷伸出食指轻轻一勾,王和元使劲的咽了一口口水,慢慢的凑过了头去。

“成乐小侯爷,孟――白――炎!”

“噗通――”一声,王和元跌跪在了地上,师爷在旁听了那话,也被他一带跪在了地上。

成乐小侯爷孟白炎!威武侯爷的独生子!闻名朝野,恶名昭彰的顽劣之徒!临安郡守及其勾结商匪前不久可刚被他连锅端起,他怎会出现在了金翎?

王和元的身子再也撑不住,摇晃着伏向了地面。

小侯爷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了当初皇上所赐进出宫中的腰牌。

吊穗勾在指间,金灿灿的牌子在王和元眼前晃荡着,王和元抬眼一看御林军三字,又见背面的一个炎字,当下一搐,瘫软得如同一摊烂泥,伏在地面喘息着,当真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脸色极其难看。

南宫热河已经到了楼上,见那二人瘫软在地,上去就是一脚:“当真是不要命了,小侯爷那般叫你出来,竟敢躲在背后放暗箭,我看你这郡守之职做到头了,要是小侯爷有个好歹,你就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下官……下官不知啊,相国府的曹大人过来说,要抓捕人犯,我不想的啊,这些百姓是他带头下令杀的,小侯爷饶命啊,饶命啊。”

“哦?”小侯爷将腰牌收入怀中,见那地上还掉着一副画卷,遂走过去捡起打开一看,顿时心底一凛。

他们果然是来抓无瑕的!

指尖拂过无瑕清澈的眉目,小侯爷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无瑕一直未曾露面,否则只要有一人见到他的出现,今天这场杀戮便会被相国府压下去,最终可能会不了了之,那这么多百姓当真便是枉死了。

“哼!”小侯爷冷笑着回身道:“那么请问大人,可否看见其人?”

王和元拭着额上冷汗,已经语不成句:“未……未曾……看……见……”

“好一个未曾看见!”小侯爷怒吼着将画卷使劲一丢砸在了王和元身上,声音之大令那两人身子猛的一颤,然后若筛糠一般抑制不住。

“睁开你的双眼看看这街道上的百姓,看看――”小侯爷一把拽起王和元的身子将他按压在了栏杆上,迫使他的双眼去看那血流成河的街道,口中咆哮着:“稚子无辜,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朝廷给你们俸禄是让你们造福百姓的,不是让你们滥杀无辜的,郡守大人,本小侯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这顶上乌纱现在是保不住了,你若还要性命,现在便带人去善后,本小侯还可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保你九族,如若不然――”小侯爷口中话语顿住,头缓缓凑到了王和元的耳畔,轻轻吐道:“便等着陪葬吧。”

“是,是,下官这就叫人收拾残局,救治伤者。”王和元痛哭流涕,返身便带着师爷往楼下跑,却因吓得双腿发软,到了楼梯竟一个趔趄跌下了楼去。

“大人。”师爷也是手脚发软,忙不迭的奔下楼去扶起王和元,王和元爬起之后跛着脚,也不敢耽搁,出了门便叫着救人,待一切受到控制,小侯爷才身子一松,噔噔退了两步。

“小侯爷,你当真要为此人求情?”南宫热河锁着双眉望着小侯爷道。

小侯爷长长的舒了口气,十分疲倦的看了他一眼,才道:“我问你,他若当真一条道走到黑,你我现在只有两人,你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南宫热河这才心头一惊,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是,若小侯爷不如此说,那郡守将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自己与小侯爷在此并无亲信,当真情况堪虞,而现在小侯爷稳住了他的心,缓和了冲突,他心中那份冲动一旦收敛,便再也难动杀机了。

“还是小侯爷考虑周到。”

“本只是带无瑕来医病,岂料会碰到这般情形,看来以后咱们万事都不可大意了。”小侯爷说到这,突然双眼一抬,身子不停的便往楼下跃去:“奚昊!”

缠绵说奚昊在两条街道外的小巷,他不会武功,这么混乱的场面,倒不要伤着他。

小侯爷与南宫热河飞奔到了缠绵所指的方向,可是搜遍了小巷都寻不到奚昊的身影,一时间,小侯爷也忍不住慌了神。

奚昊去哪了?他手无缚鸡之力,若遇到袭击,必定抵抗不了。

大雨依然在下,小侯爷疯了般在小巷中穿梭,巷子里倒着的死尸让他看了心惊肉跳。

“奚昊――你在哪?回答我――奚昊――”小侯爷拼命的大叫着,可是除了哗哗的雨声,没有任何回应。

从这头奔到那头,又从那头奔回来,小侯爷粗着脖子冲着南宫热河大吼道:“人呢?跑去哪了?”双拳烦躁的砸在了墙面,小侯爷来回踱了几步,恨不能将相国府的侍卫们碎尸万段。南宫热河也顾不上跟他较劲儿,只一个劲的四处翻看,小侯爷见他翻看地上的尸体,心头一堵,口中愈发吼得厉害:“让你找人,你给我翻尸体作甚!”

南宫热河知他担心奚昊,任他乱嚷,也不去反驳,小侯爷走到一具尸体旁,突然顿住了脚步,他侧过头看着尸体旁一间破旧的木屋,然后走过去俯下身子,伸手去捻了一下墙壁上的木块。

这木屋墙壁的破痕是新的,那么,是有人将这撞开躲进去了吗?

躬身而入,小侯爷小心翼翼的走进屋内,因为下雨,又兼年久失修,这屋子看着阴森森的,摇摇欲坠的屋顶在大雨的冲刷下发出着吱吱嘎嘎的响声,小侯爷屏息静气细细查看,发觉壁角竟有一处破布在瑟瑟抖动,一个疾步奔过去扬手便是一抓,奚昊二字刚刚出口便哽住了。

不是奚昊,只是几个小叫花,因为害怕而彼此紧抱成团,睁着惊恐的双眼流着眼泪。

小侯爷泄了气,将破布往小叫花们身上一盖,轻声道:“已经没事了。”说完返身便往外走,到了破洞处,突听到身后一个细软的童音轻轻道:“那个哥哥将坏人引开了。”

脚步一顿,小侯爷立时回转,奔回小叫花们面前蹲下,急切的问道:“什么样子的哥哥?”

“穿着白衣裳,模样很漂亮。”

小侯爷骤然间松了口气,心底竟漾起了一丝喜悦:“所以说,他当时是没事的。”

“他们把他带走了。”孩子们接着说道。

“去哪了?”

这回孩子们便无法给他答案了,皆摇了摇头,小侯爷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揉了揉那几个孩子的脑袋,道:“谢谢你们。”说完,小侯爷扬声叫了南宫热河,南宫热河躬身而入,小侯爷伸手向后,道:“拿银子来。”

南宫热河看了一眼小叫花们,从怀中掏出了锦囊,小侯爷抓在手中,整个放在了孩子们的面前,然后返身而去,待他们离去,孩子们打开锦囊,看着那满满一袋银子,潸然泪下!

第四百零八章 悬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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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08

“都备好了吗?”小酒从符离手中接过托盘,见那些侍卫们都换了衣服聚在大堂,忙吆喝着木瓜和小豆子上菜,自己则端着饭菜上了楼,到了曹建宇的房间外轻轻一敲,听屋内问话,忙答道:“大人,时间不早了,我们的晚膳已经好了,给你送上来了。”

“这么早?”听曹建宇略带诧异的反问,小酒忙笑笑道:“下元节,百姓们收工回家的时辰都提前,所以晚膳会比平常早,楼下的大爷们都已经准备用膳了,大人现在还不饿吗?”

门内顿了顿,继而道:“送进来吧。”

小酒微微吐了口气,用手肘抵开门,进了房间,只见曹建宇坐在桌旁,对面则坐着那奚昊公子,忙走过去将饭菜一一端出,边摆边道:“大人赶紧吃了吧,这可有咱们临风阁的两道招牌菜,凉了口味会差了许多。”

曹建宇拿起筷子一叼,道:“一盘豆腐,有什么特色。”

小酒微微一笑,拿起一双筷子将那豆腐轻轻一把拉,嫩白的豆腐向着四面一散,腾腾热气带着香味弥漫在了空中,曹建宇有些吃惊的一探头,道:“是豆腐泥鳅?”

“将泥鳅丢进在炽热的豆腐,令其在豆腐中乱钻,很快化做一摊肉泥,这样做出来的泥鳅肉味道十分美味,再加上我们临风阁特制的香料,在其他地方可是吃不到的。这道醉虾也是极有风味的。”

“如此这些泥鳅死前岂不是受尽了折磨!”奚昊本坐在一旁闷不吭声,听得小酒说到制作方法,终忍不住眉头一蹙,再看了看曹建宇低头去闻的陶醉模样,顿时将手一捂,几欲呕吐。想到那菜如此残忍,奚昊根本不肯动筷,曹建宇冷冷一笑,也不去逼他,让小酒为自己盛了饭,道:“公子吃不惯这些东西,一会儿让他们再给你做。”

奚昊斜觑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了一旁。

曹建宇端起饭碗,见小酒还站在旁边,又将碗放下,扬了扬手,示意道:“你先出去,吃完了我会叫你来收拾。”

小酒心急如焚,她因听弦伊说这奚昊公子对吃的极其讲究,所以才故意说了那菜的做法让他反感,才不用担心他吃下放了迷药的饭菜,此刻见他果然不悦站在一旁,而曹建宇却磨蹭着没有动筷吃菜,心头着急,却又不敢露了声色,只好身子一躬,退出了门去。

“秋姐姐。”小酒出门便直奔弦伊藏身的房间推门而入,弦伊见她进门,忙问道:“怎样?饭菜都弄好了?”

小酒点点头,道:“我故意说了菜的做法,奚昊公子果然没有动筷子,只是那曹建宇也还未吃,急死我了。”

弦伊伸手抚住她的双肩,道:“别急,你现在出去,注意动静,若他们察觉,让大家赶紧跑,千万不要跟他们硬碰硬。”

“好。”小酒应着出了门去,刚到了楼梯拐角,见楼下的饭菜已经上好,侍卫们皆已经端了碗,有些还倒上了酒,不禁松了口气,然看见门口突然出现的那人时,她的心瞬间又跃到了嗓子眼,跳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曹大人人在何处?”杜余风带人闯进店中,大声问道,楼下的侍卫们都已经开始吃饭,见状指了指楼上,而那声音刚刚响起,曹建宇房间的门便打开了,曹建宇扣着奚昊的手腕将他拉出房间,走到栏杆旁探头一看,见是杜余风回转,一瞬间脸上神色竟有些紧张,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扬声问道:“那边办妥了?”

知道他是希望得到好消息,杜余风抹去脸上水珠,舔了舔唇舌,才摇了摇头,道:“咱们得走,大人,那孟小侯爷控住了场面,王和元已经全然被他掌控,金翎的官兵靠不住了,咱们此刻不走,只怕一会儿便走不了了。”

曹建宇脸色突变,使劲一拉奚昊的手便往楼下奔去:“饭桶,这么多人居然玩儿不过他一人,那王和元竟如此混账,孟白炎此刻在这里根本就是势单力薄,不足为惧,若他今日离了金翎城,咱们谁都跑不了。”

“大人!没用了,现在再去,金翎官兵必定已经不受控制,大人还是速速离去,否则真的来不及了。”

小酒在旁听了那话,当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那人此刻已经安全,而忧的是,自己让四儿去寻他前来救人,却至今也没有消息。正想着,突见四儿从院子后露出头来,小酒心头一惊,趁那两人还在争执,脚步慢慢退后,一闪身入了后院,将四儿一拉,道:“白炎哥哥人呢?”

四儿哭丧着脸,急得不行,压低声音道:“我去了那里,官兵全都在收拾残局,送了伤者去救治,但是找来找去,都没看见孟大哥,我问了一个差大哥,说是与身旁那人不知去了何处,所以我留了话之后就回来了。”

苦了!他们必定是寻这奚昊公子去了,四儿去迟了,便这般与他们错过了。

听大堂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小酒知道这些人要离去了,那奚昊公子若就此被他们带走,或许白炎哥哥来了,就找不到他了。秋姐姐说过,奚昊公子对无瑕哥哥很重要,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拖住他们!

“小掌柜,你要做什么——”发觉小酒身子一动便要往外冲,四儿一把拉住了她,道:“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你疯了吗?”

小酒狠狠一咬下唇,使劲一挣四儿的手,道:“让符离,木瓜和小豆子走。”

“小掌柜——”

小酒冲入大堂,见侍卫们全都整装待发,而桌上的饭菜已经动了一小半,知道就算药性不足,但也并非全然无用,发作只是时间问题,遂身子一退到了厨房,抓了一个大盘子往面粉袋里一舀,然后径直奔了大堂而去。

听了杜余风的话,曹建宇已经准备令所有人一同撤退,奚昊就站在他的身后,被他扣住手腕动弹不得,小酒身形娇小,大家都在听曹建宇分布人手,竟没人注意到她的动向。

小酒站在门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一个顿步向前一冲,口中大叫道:“奚昊哥哥蹲身——”

奚昊本因被曹建宇抓住手腕感到不耐,正在挣扎,听了那叫声一个转身,然后没有丝毫迟疑的一个蹲身,小酒扬手一泼,面粉从空中扬过,纷纷扬扬漫天而散,靠得近的几人因为回身而被泼了个正着,连曹建宇都不例外,面粉入了眼睛,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揉,奚昊趁机一退,拔腿便跑。

“秋姐姐——”小酒抓住奚昊的手便往楼上奔,而恰时楼上一声轻响,利剑破空而来,弦伊的身影如风般旋入,蓄势已久,加上时机正好,那一袭之下竟瞬间倒下了数人。

“给我杀了她——”曹建宇狂叫着令人缠住弦伊,自己却飞身而上,直奔了奚昊和小酒而去。

“拼了!”见曹建宇转瞬已到眼前,小酒将奚昊一推,一个勾手抓住栏杆,脚步轻点,一跃就到了曹建宇身后,抽出一把匕首直刺而去,曹建宇却突然一个转身,扣住了她的手腕,就着她的力道轻轻一送,那短匕便那般没入了小酒的肩头。

“放开她——”奚昊疯了般冲上去,见曹建宇紧握着小酒的手,还在用力将匕首刺入,他四下一看,见柱子旁的高脚凳上放着盆景,想也不想,抓起便朝着曹建宇的脑袋一砸,随着一声闷响,曹建宇在剧烈的撞击下松开了小酒的手,然后一个趔趄撞到了房门上。

碎裂的瓷片将奚昊的双手割得鲜血淋淋,他颤抖着身子,奔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小酒,而曹建宇则摇摇晃晃的站起,甩了甩头,然后伸手一摸,发觉手中全是鲜血,顿时勃然大怒,看奚昊抱着小酒站起想要逃跑,他蓄起内力,伸手一掌便打在了奚昊的后背上,奚昊不会武功,哪受得住那一掌力,强力的冲击令他的身子飞出,带着小酒直直坠下了楼去。

泪水顺着脸颊落下,身子若断线风筝般跌落,奚昊轻轻闭上了双眼,双手却一直紧搂着小酒,不曾放开。

没有撞击地面的痛感,却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奚昊睁开了双眼。

“当真要了我的命了!”看着怀中的那两人,小侯爷狠狠一咬牙,突然吼了起来:“你若是出事,我如何对缠绵交代,如何向爹爹娘亲交代,你这个笨蛋。”

奚昊却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唇角一扬,牵扯着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就知道,你们必定会来。”

“白炎哥哥……”小酒虚弱的抬起了头,当看见小侯爷噙着泪水的双眼时,她轻轻吐了口气,笑了:“我没让你失望……”

指尖拂过汗水浸透的发,小侯爷望着小酒点了点头:“是,白炎哥哥谢谢你!”

发觉楼上那人想要逃走,小侯爷身子未动,只反手抓过一柄长剑向着楼上蓄力一发,听得一声惨叫,曹建宇捂住眼睛倒在了地上。

小侯爷依然搂着那两人,没有抬头去望他一眼,口中话语十分平静,却冷得瘆人:“你可知道他是谁,他是我孟白炎的哥哥,是云锦公主和威武侯爷的义子,是威武侯府的大公子,既然你们相国府不将我威武侯府放在眼里,便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挑起了战端,就不要怕承受结果,从今而后,我威武侯府与相国府,势—不—两—立!”

第四百零九章 长相思 长不过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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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09

雨依然在下,除了哗哗的雨声,相思谷中听不到任何响动。缠绵从屋外踏入,见无瑕悄无声息的靠在床头,听见自己进门也不理不睬,先是顿了顿脚步,继而浮现了一丝笑意,走到床边坐下,柔声道:“我做了吃的,你多少吃一点。”

“放了我。”无瑕的双眼依然望着前方的一片空荡,重复着整个下午一直说的一句话,发觉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缠绵伸手握在了他的肩头:“不用担心,白炎一定会回来,他们都会没事的。”

眼光一闪,无瑕侧过头,双眼直直的望向了缠绵:“别跟我说你不担心,缠绵,我知道你想去找奚昊,想要陪在他身边,现在却因为我而被困在此处,若奚昊果真有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答应白炎带你回来,便相信他定会带奚昊回来,无瑕,我若离开这里,你立刻便会跟出去,白炎说得对,你不能露面,否则相国府抓住这理由,不但此次金翎血案不了了之,你的处境也会因此而陷入危机。”

“我不怕――从我成为冷公子的那一天起,我便知道自己这一生的运途如何,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身边的人便要为此付出代价!”无瑕突然无可抑制的大叫了起来,他知道白炎与缠绵是为自己好,但他就是不能原谅他们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离开,而他们却还陷在危险之中生死不明,这种等待是生生的煎熬。

“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傻得让人心疼,无瑕,你是一个人,不是没有情感没有思想不会痛不会哭的物品,你把你的重担分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给我们好不好,我告诉你,白炎来之前,我不会放开你,而若是奚昊有事,我缠绵纵天涯海角也会手刃仇人,然后,我会去陪他!”

双唇一抿,眼中泪水哗然而落,无瑕静静的闭上了眼睛,然后轻声道:“缠绵,我恨你!”

缠绵依然微笑着抚了抚无瑕的发,回应道:“你这恨字如此无力,无瑕,相信我,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定会回来。”

风从窗外吹入,烛火被卷得跳动不已,忽明忽暗的视线令人愈发不安,无瑕紧闭的双眼突然一睁,对着坐在身旁的缠绵道:“他们回来了!”

缠绵知道他五感异常,十分敏锐,遂那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已到了门外。

雨太大,灯笼根本无法照明,那一行人便那般摸着黑,就着不时掠过的闪电一路疾行,直奔了谷中而来,当缠绵到了门外,他们已经迅速靠拢,转瞬间到了小竹楼下。

“可有人受伤?”缠绵扬声便问,小侯爷抱着奚昊几步上了楼去,当看见奚昊苍白的脸跃入眼帘,缠绵一直抑制的泪水骤然而下,奚昊虚弱的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从不轻易落泪的男子噙着泪水的双眸,突然笑了:“倒让你为我哭了一回,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你定是没有藏好,才会让自己受了伤,你这个笨蛋。”缠绵伸出双手,从小侯爷怀中接过奚昊,然后紧紧抱住,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让他生不如死。

“将小酒抱过来。”小侯爷经过无瑕的房间,向内看了一眼,然后脚步不停的走到了另一间房间,南宫热河将小酒抱入了房间之内,奚昊从缠绵怀中挣扎而下,道:“去拿了药箱过来,弦伊搭手,你们去准备热水,我要帮小酒缝合伤口。”

“好。”众人应着分头去准备,小侯爷脚步一动,小酒却突然睁开了双眼,轻声道:“白炎哥哥……陪着我……”

小侯爷身形一顿,回头看了看小酒,然后走回了床头。

“我……害怕……”

“不怕,白炎哥哥陪着你,你若痛了,便咬住我的胳膊。”小侯爷蹲下身,拭去小酒发间的水珠,然后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小酒的脸色煞白,因失血过多,双唇皆泛着苍白,一双眼却明亮得吓人,指尖颤抖着从锦被之下伸出,小侯爷见状忙将之握住,低声道:“小酒不怕,白炎哥哥会一直陪着你,奚昊哥哥的医术天下第一,你定不会有事。”

小酒牵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却虚弱得再也发不出声音,缠绵拿来了药箱,然后与南宫热河出了门去。

奚昊双手因被瓷片割裂,此刻连拿针穿线都困难重重,小侯爷见状忙接过了针线,而弦伊已将小酒的衣衫褪去,将伤口暴露,见她身子有寒战之势,又奔出门去寻了一床被褥过来。

“奚昊,你能坚持吗?”见奚昊状态不佳,小侯爷有些担心,奚昊点点头,接过穿好线的针,然后到了床前,让弦伊从药箱拿出了一小瓶药液倒在了小酒的伤口处。

“这个有止疼麻醉的作用,但因为伤口太深,缝合的时候依然会有疼痛,小酒,你能忍吗?”

小酒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侯爷,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奚昊抬头示意了一下弦伊,然后俯身床边,开始缝合伤口。

伤口很深,要缝合的不光是表面部分,还包括被尖刀割裂的深层,奚昊静心凝神,在下针的那一刻,他的双手灵动如飞,竟看不到丝毫停顿,不是他自己的伤口不痛,而是小酒的情形容不得他有片刻舒缓,因为时间越短,小酒受到的痛楚便越少。

不时的有鲜血涌出,弦伊拿着浸了药水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小酒的脸色越来越蜡黄,小侯爷见状心急如焚,蹲身而下,抓住了她从被子下露出的手,轻声道:“小酒,你定不会有事的,你一定要挺住,很快便会过去,我们都在这里。”

小酒的双眼无意识的动了动,那种飞针引线的疼痛让她觉得便要死去,耳中听到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很近,又似乎遥远得在天边,唯一清晰的便是那双握住她的手,那么温暖,那么有力,让她若在沉浮之中抓住了救命的木头,安心得无所畏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奚昊剪断最后一个线头,说了句:“好了。”之时,小酒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头一歪,竟便那般沉沉睡去了。

那三人皆松了口气,奚昊直起身子,拭去额上汗珠,因脚步不稳,一退之下竟差点跌倒。

“赶紧将你自己的伤口处理了,我去叫缠绵。”小侯爷身子一动,却在起身之后一愣,回头一看,小酒的手竟依然与他的一手紧紧相扣。回身俯下,想要将手放开,却发现小酒的手抓得极紧,若用力掰开,只怕会伤了她,弦伊见状忙道:“我去,你再呆会儿,等她夜里醒了自然便会松开,仔细别伤了她的手指。”

“好。”小侯爷微微一叹,奚昊与弦伊都出了门去,他便那般坐在了床榻下看着昏睡中的小酒,然后又回头去看了看半掩的房门。

缠绵应该已经给无瑕解开穴道了,他为何一直未曾过来?莫非还在气自己让缠绵将他带走?

想要立刻见到他,就算他生气,也希望他能在身边,小侯爷长叹了一声,当真是坐立不安,然相较起来,小酒现在更需要人照顾,无瑕定会谅解的。

一整天紧绷的神经此刻终于松懈下来,疲惫感排山倒海而来,小侯爷细细看了一下小酒的脸色,发觉她此刻呼吸均匀,脸色也较方才好了几分,心头大石放下,撑了一会儿,终于撑不住,靠在床头闭上了双眼。

门轻轻一推,一道素洁身影缓缓靠近,到了床头,先是看了看小酒,然后到了小侯爷身边蹲下。

无瑕静静的望着那人,看他竟浑身湿透的坐在床榻之下睡着,不禁心疼万分。

那眉目之间的倦意如此明显,他的颊边还带着伤痕,发髻散乱,衣衫被刀剑割破,露着肌肤,显着刀伤,这一切都表明了他所经过的那一仗有多凶险,而自己,却被他保护在了那场战争之外。

脱下披风,轻轻盖在了小侯爷的身上,无瑕看了看那两人紧紧相扣的手,别开头,起身离去了。

奚昊的双手割伤十分严重,被雨水冲刷过,又在小酒那耽搁了时辰,此刻伤口处都已经泛白,在埋怨了一番之后,缠绵终于如愿以偿的将奚昊的手再次裹成了粽子,奚昊却已经无力与他争辩,因为缠绵刚给他包扎完伤口,他便已经歪在床头睡去了。

看着那若小猫一般蜷缩着身子的人儿,缠绵微微一笑,将他扶住,脱去了衣衫,然后轻轻放入了床间。

指尖轻抚过那清秀的眉眼,心底的后怕这才如泉涌出。

还好你没事,奚昊,你若有何不测,我便无法独活!

“无瑕!”发现无瑕站在门口,缠绵站起身走了出去。

“奚昊怎样?”无瑕避开缠绵看了看屋内。

“无碍,双手割裂我已经包扎好,受了内伤,但细细调理也是无妨的,你去看过白炎没有?”

无瑕却突然低下了头,站了半晌,才幽幽道:“我,要离开这里。”

缠绵心头一惊,脱口道:“不行!”发觉自己声音过大,缠绵将无瑕一拉,到了栏杆旁,低声道:“你在想什么?这个时候你怎能走,莫说你的身子未好,相国府的人既然知道你已经回到大晋,此刻不得手,他们也必定布下天罗地网等着追捕于你,你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出去!”

“我能逃避一辈子吗?冷二叔冷三叔远在大郑,弓和昔阳哥哥人在东都,丹阳的冷秋之向来便难以掌控,此刻大晋内忧外患,他定已经蠢蠢欲动!缠绵,无瑕身后有千千万万人在等着我,我竟可笑的……竟可笑的以为自己可以与白炎躲在这里,可以什么都不去管。今天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让我看清了事实,原来不是我逃避便能解决所有问题,武氏父子不会放过我们,不会放过跟随我的人。我太自私,自私得想要逃,想要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缠绵,我定是疯了,才会不顾一切跟白炎来了,我只是……不想放开他的手,想要跟他在一起,可是……”口中话语顿住了,无瑕紧咬了唇,噙着泪笑了,那笑容却苦涩得令人窒息。

“无论如何,等明日奚昊醒来再说,你的身子如何自己清楚,无瑕,我不管你说什么,我只说一句,你想罔顾自己的性命,我缠绵第一个不答应!”

第四百一十章 掩我半面忧伤 许你一世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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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10

夜如此漫长,弦伊倦怠异常,待醒来时,才发觉天已经微明,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起身穿好衣衫,出了门去。

大雨依然在下,清新的空气带着深秋的凉意,让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听有人出门,弦伊回头一看,南宫热河打着呵欠走出了房门,一见弦伊忙疾步靠近,道:“昨夜看你睡下,怕吵了你,也没问你可有受伤,怎样,你还好吧?”想到跟着小侯爷冲进临风阁时看见的那一幕,南宫热河的心便忍不住一颤,这丫头竟敢一个人独挑那么多侍卫,当真是胆子够大。

见他满脸关切,弦伊的头微微一低,装作不在意的瞥了一眼楼下,道:“小酒在饭菜里下了迷药,所以那些侍卫并未伤到我。说起来,她昨天当真让我刮目相看,若非她不顾性命的帮助奚昊公子,只怕……”

“对了,你们家公子似乎一夜未曾露面,可是在生气?”想到奚昊给小酒缝合伤口之时,缠绵去给无瑕解开了穴道,然他自由之后,竟一反常态的没有去看小侯爷,反而在缠绵走后将门关上了,那举动当真让人不解,心头忐忑。

“对啊,我昨夜太倦了,夜里竟没去瞧公子,这会子估计他也醒了,我去看看。”弦伊也发觉了不对,抬步便往了无瑕房间而去,到了门口,才发觉无瑕房中此刻依然透着烛光。

“公子,公子。”弦伊轻声呼唤了几声,屋内先是毫无动静,顷刻后传来了凳子挪动的声音,弦伊听得那响动,不禁便是一惊。

莫非公子竟一夜未睡,坐在桌旁的么?

“公子,开开门。”伸手一推,才发觉无瑕房间的门竟从里面闩上了,弦伊愈发慌了神。公子究竟怎么了?他房间的门除非是非常时刻,否则是从不会由内闩上的,他这一晚上在里面究竟怎么了?

侧耳倾听,发现本向着门口而来的脚步声突然顿住,然后有一种压抑的声音传出,似乎是咳嗽声,可是,因为拼命克制,让那声音显得十分沉闷。

“公子是否身子不适?”想到昨日大雨,又兼发生了那么多事,以公子的性子,定会心中郁结自责,偏昨晚上大家都太累了,竟都忽略了他的感受,想来他定是辗转难眠,捱了一夜,生生折磨了自己的身子。弦伊口中一叹,轻轻叩了门,等着无瑕来开门,不料那门内脚步竟又一转,离开了。

沉寂了片刻,那沉闷的咳嗽声终于忍不住剧烈起来,弦伊在外听得心惊胆战,口中不停,手中也死命的拍打了起来。

“公子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公子――”

喧哗声惊醒了坐在床榻旁的那人,小侯爷一个激灵睁开双眼,起身便往外奔。与小酒紧扣的手已在夜里松开,却因为倦怠而坐在榻边睡到了天明,小侯爷出门一看天色,暗自叫苦。

怎会睡得如此沉,本是想着待小酒的手松开之后便去找无瑕,怎知一觉竟便到了天亮。

“怎么了?”听见响动的众人皆围了过来,弦伊急得不行,依然捶着门,口中道:“公子将门关住了,叫也不开,他似乎有些不妥,是否是昨日受了寒,我竟大意了。”

“无瑕怎么了?”小侯爷奔到门边,扬手便去砸门,见门打不开,而无瑕在内又不答话,心中焦急,抓着门栏摇了几下,大叫道:“无瑕,你若不开门,我便冲进来了。”

门外众人焦急,门内那人却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因无法入睡,所以在桌旁坐了一夜,到早听到弦伊敲门,无瑕本是起身去开门的,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口中一咸,鼻间流出了温热的液体,他伸手去摸,然后便那般站在了原地。

鲜血缓缓流出,顺着唇角,下颌,滴落在炫白的衣衫之间,无瑕伸手去拭,才发现越拭越多,眨眼间双手指尖皆是血红一片,而弦伊却在那时开始拍门,他怕惊动了众人,让人发现自己的情形,转身想要去找衣衫更换,却喉间发痒,于是伸手捂住嘴,想要将那忍不住的咳嗽压制,然一会儿之后发觉自己根本忍不住,于是离开了门边,想待自己平复下来之后再回应,谁知竟惊动了所有人。

“我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谁……咳咳咳……都不许进来……咳咳咳……”剩下的话语淹没在了剧烈的咳嗽声中,无瑕捂住了胸口,拼命的撑着身子,到了窗边将窗子一推,当房门被踹开时,他一个飞跃出了窗口,径直而去。

见无瑕突然逃离,小侯爷没有丝毫犹豫的紧随而去,而另外几人在窗边顿住,对望了一眼,皆茫然得不知所以。

缠绵想到无瑕昨夜对自己所说的话,心中担忧,见奚昊望向自己,正欲将事情告知,却突然发现了窗棂上的一抹血痕。

那是?!

拨开身后的几人,缠绵低头顺着地上的血滴走到了桌旁,奚昊见状也跟了过去,见地上全是鲜血,兀自一惊,蹲身伸手时才发觉自己的双手被缠绵裹得严实,根本无法触摸,而缠绵已经蹲在他的身旁,用指尖一抹那血珠,然后双眉一锁,痛苦的闭上双眼垂下了头去。

“他本就是心疾难愈,此刻又郁结难平伤了心,致使病情反复,却不愿让我们看到他现在的模样,所以,才逃开……”奚昊有些失神的将头靠在了缠绵的颈间,口中喃喃道:“老天便是不让他好过,缠绵,老天为何要如此对他……”

“天?”缠绵冷笑一声抬起了头,望着门外的天空,冷冷道:“天又岂是有情之物,我不信天,也不信神,我只相信人间真情可动天地,无论他的道路走得有多艰难,只要他不放弃,老天便没有权利决定他的命运。”

雨点砸落,衣衫上的血迹被冲刷得淡了许多,无瑕紧紧的靠在一棵大树后,听着那人的呼声由远而近,然后又渐渐远离,双眼一闭,蹲身而下,将身子紧紧蜷缩,然后再也忍不住的在大雨滂沱中失声痛哭起来。

一直都知道相思谷的日子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眼即逝,自己却可笑的不愿去想那梦境破裂的一日会有着怎样的痛苦,因为,白炎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每一次溺爱的疼惜都让自己沉沦!想要跟他在一起,想要抛开一切过只属于两人的幸福生活,可是,这鲜血换来的代价让自己看清了事实,原来,自己跟他永远都处在两个对立的世界中,就算鲜血淋淋,都无法换来长相厮守。

身子好冷,衣衫已经湿透,成串的水珠从发间滚落,脚下全是泥泞,渐渐污了炫白的衣裳。无瑕止住哭声,静静的靠在树旁,许久,身子一歪,仰躺而下,任那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双眼被打得紧闭,口鼻也无法呼吸,他却就那般执拗的躺着,一动不动。

娘亲,瑕儿想来陪您了,您允许吗?

世间情爱如此痛苦,我却无法抛却,那么,便让我离开吧,将一切都带走,痛苦,快乐,悲伤,喜悦,全都带走……这样,白炎也不会再挣扎痛苦,不用再受此折磨……

娘亲,我来了!

好热,自己这是在哪?是在炼狱之中吗?

果然,自己最终的归宿在地狱!

为何这么热?便要不能呼吸了,双眼好沉,想要看看这十八炼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是否如传说中,是火焚油滚惩罚至恶之人的场所,脑中似乎有尖针在刺,痛得受不了了,胸口压了什么?好重,重得要窒息了。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受着刮骨之痛,定是自己的罪孽太重,所以现在受到了业报,这样也好,就沉沦在这地狱之中,永世不得轮回,这样子才能洗净自己手中万千血债。

我的罪,由我自己承担!

喉间突然发出了竭斯底里的尖叫,无瑕开始挣扎,大粒的汗珠顺着额头滚下,双眼一睁,满目赤红。小侯爷紧紧的按着他的双臂,将他死死压在床间,然后冲着身后大叫道:“拿药来,南宫去打水。”

弦伊慌乱的将药丸塞入了无瑕口中,缠绵和奚昊疾奔入内,一见这情形,皆慌了神,奚昊伸手便去拉扯掌中白纱,急急道:“我要施针,他的情形十分不好,缠绵给我解开。”

缠绵低头一看奚昊的双手,道:“你的双手这会子只怕连拿针都拿不稳了,让我来,你告诉我穴位即可。”

“将银针囊拿过来,快点!”

无瑕的身子在剧烈的抖动,小侯爷半跪榻上按着他的双臂,骤然泪下。

“老天,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放过他,不要让他如此痛苦了,我愿折寿十年,不,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不再折磨他……不要再折磨他……”双手死握不肯放开,缠绵在拉扯了一会儿之后终将那人双手掰开,然后将他往外一推:“南宫过来将这人拉走!”小侯爷心力交瘁,那一推之下竟站立不稳向前一仆,幸得南宫热河眼疾手快将之拉住,然后紧抓着出了门去。

刚踏出门外,小侯爷身子一软,顺着壁角一滑而下,后背靠着柱子,双眼痴痴的望着竹楼外的雨幕,无声无息的落着泪。

若是能够掌控的情形,无论是相国府的迫害还是其他的一切,自己都无所畏惧,不会退缩,可是,生死循环的定律自己又该如何去争?与谁去争?若无瑕果真有何不测……

心底一搐,小侯爷一把揪住了自己的胸口,后脑狠狠撞在了柱子上。

无瑕,你若敢就此离我而去,我孟白炎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定都会找到你!我会抓着你,问问你,当你将我的一颗心全部掏空之后,怎还敢奢求它完整,因为没有你,它怎能完整!

第四百一十一章 君若不离 我亦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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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11

踉跄的脚步停留在眼前,然后一个小小的身影蹲下了,小侯爷失神的双眸因那人的靠近而微微一动,发觉小酒竟出了门,坐在了自己身旁,小侯爷侧头看了看她,低声道:“我送你回房间。”

手臂被小酒抓住了,小酒扬着苍白的脸,满含泪水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小侯爷,轻声道:“我想陪着你,不要赶我走。”

“你的身子有伤,外面太凉。”

“不要赶我走!”眉目之间锁着悲伤,小酒紧紧的拽住了小侯爷的手臂,然后将之搭起,环过自己的肩头,让自己的身子靠近了他的怀抱。

“让我陪着你。”小小的身躯颤抖着,紧贴着那人炙热的胸膛,想用自己的身体给予那人一点点温暖,可是,他的泪水却为何止不住的掉落?那泪水打得人心生疼,让人痛苦。

“他怎能这么对我,小酒,他怎能放弃自己,当我……当我找到他,看着他竟带着笑意倒在泥泞之中……我的心……碎了……我的心碎了――”那人终于咆哮着哭了出来:“他想解脱,他竟想在我的眼前死去,他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很残忍?他难道觉得我不会痛,觉得我总是笑嘻嘻的,就不会感到痛了吗?我的爱不比他少,不比他少一分――他怎能如此残忍――”拳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胸口,小侯爷不再压抑自己的痛苦,那哭声若尖刀一般,扎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自然不是,无瑕哥哥不会有事的,他不会这么残忍的对你,不会……不会……”小酒拼命的直起了身子,忍着伤口的疼痛将那个此刻如孩子般脆弱的男人拉进了怀中,那小小的身躯与她怀中之人高大的身体是那般的不协调,却无端的给了那人一种安全感,小侯爷缩着身子,就那般靠在小酒的怀中,慢慢闭上了双眼,然后静了下来。

原来,那不羁的外表之下,竟是一颗如此敏感脆弱的心!

雨已经停歇,屋内屋外都静得可怕,一天时间就那般逝去了,除了南宫热河进进出出倒水换水之外,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夜幕已经降临,月儿高挂,照亮了整个山谷。屋内亮起了明晃晃的烛火,小侯爷与小酒依然坐在门外,给着彼此依靠。

南宫热河端着热水经过门口,在那两人身旁顿了顿,然后进了屋去,小侯爷双眼空洞的看着小竹楼外的憧憧树影,无声无息。

心空荡得可怕,这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当自己双眼睁开,所有的记忆都不复存在,那种空虚感让人便要窒息了。而不同的是,这一次,自己是真真切切的感受着那人的离去。

“奚昊,还需要扎针吗?”缠绵疲惫的抬眼去看奚昊,奚昊掌心的白纱已经被拆去,指尖轻轻扣在无瑕的腕间,静心凝神的诊断着脉象,许久,终长长的吐了口气,道:“暂时不用了,他的脉象已经不像早上那般紊乱,可是……”

“可是什么?”那几人皆异口同声的问道。

“今夜……会很难熬,他的意志太消沉,我不能保证……”奚昊哽咽着顿住了话语,良久,才从紧咬的双唇间挤出了一句话来:“如果撑不过今晚,如果他任由自己沉睡下去,只怕,我也回天乏术。”艰难的吐出那话,奚昊双眼一抬,却无法抑制那盈眶而出的泪水。

小侯爷已经起身到了门边,听完奚昊的话,他怔怔的靠着门框站了许久,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床头。

无瑕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神情却十分安详,似乎,他已经下定决心这次不再醒来,所以睡得如此安心。

“你们……都出去吧。”小侯爷无力的蹲下身子,看着那人儿安宁的神色,伸手抚了抚他苍白的脸颊,轻声道:“我来陪着他,给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

没有人反对,大家皆转身离去,然后将门轻轻碰上了。

小侯爷俯下身子,轻轻吻了一下无瑕的额头,然后靠着他的头,笑了。

“无瑕,你定是在逗我玩儿,十多年了,相国府想尽办法想要抓你,都被你逃脱了,大郑的皇宫守卫何其森严,你也跑出来了,你为大家坚持了那么多次,这一次,却为何要放弃了?”

“无瑕,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小侯爷用头轻轻蹭了蹭无瑕的颈窝,然后返身坐在了塌下,背靠着床栏,抬头去望窗外明月,浅笑着呢喃道:“十年前的匆匆一瞥,竟换来了十年后的再次聚首,无瑕,当我在那七重轻纱后第一眼看见你时,我的心里充满了喜悦,我对南宫说,我孟白炎此生等待之人,非你莫属,而我那时还不知自己心之所悦者,竟身是男儿。”

“无瑕,你可还记得我们在水中的相遇!我觉得那是上苍冥冥之中注定的,你呢?对了,你还记得你曾在东都街头做过的那个面具吗?你为了躲避我而匆匆离去,那个面具其实被我买下来了,我藏得很好,大家都不知道,因为……我把藏它的地方忘记了,呵呵,那面具跟虎符在一起,一年前东都的那个夜晚,我将面具和虎符藏了起来,可是,我却不知自己将它们放在哪了。无瑕,你定又要笑我了,对啊,因为你的记忆力太好,只要看过的东西都不会忘记,那么,人呢?你若一人去了三途河畔,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又是否还会记得我呢?”

“无瑕,泾阳同福客栈的掌柜的,原来他姓佟,什么?你问我为何会知道,因为,为了救弓,我又去了泾阳,依然住的是当年你我住过的房间,掌柜的无可避免的再一次受我牵连,跑了!我想,他此生最不愿意再见的人,便是我了,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那人喃喃自语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喜悦,一会儿悲伤,用那断断续续的片段,将自己与自己用生命去爱着的那人有限的一点一滴紧紧串联了起来。那是如此短暂的相守,无论是十一年前的匆匆一面,还是十一年后至死不渝的爱恋,都短暂得让人心痛。

“无瑕,无数次的分离你都不曾放弃过,却为何在我身边时要让我失去你,你太瞧得起我了,这种痛楚,其实我是承受不住的!”

门被轻轻推开,弦伊端着药碗到了床边,看着无瑕无声无息的模样,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小侯爷撑起了身子,拉过软枕将无瑕的身子微微竖起,然后从弦伊手中拿过了药碗。

“我来喂。”发觉小侯爷的双手竟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碗,弦伊伸出了双手。

“不用,我能行。”小侯爷固执的回应着,然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那种不由自主的颤抖,拿起瓷勺舀了一勺药汁轻轻吹了一下,喂到了无瑕的唇边。

无瑕的双唇紧抿着,勺子微微一倾,药汁便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了衣襟上。小侯爷心头一沉,愣神半晌之后却突然扬起唇角将头凑到无瑕耳边,轻声道:“哪,我数三下,你若不自己张开嘴,我便喂药了,你可知道我是如何来喂的,你醒了之后,不许用这个理由打我,我数了,我真数了,一……二……三……”简单的三个数字,却让小侯爷数得骤然泪下,床上那人依然毫无动静,便仿佛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所以他根本不去理会任何人的挽留。

小侯爷干涩的笑了笑,然后将药汁噙入口中,俯下身子,覆上了那苍白干涸的双唇,一点一滴的将药汁抵入那人的口中。

这是没有掺杂任何糖分的原药,只因为平日里为了吃药而使尽小性子的人儿此刻已经不会再因苦涩而反驳,所以那苦味愈发渗透人心。

“原来,真的很苦,所以你平日才会故意使性子不肯老实喝。”眼泪滴入了药碗,小侯爷笑着捏了捏无瑕的鼻尖,道:“等你这次醒了,我便给你买好多好多糖膏,以后你喝药,我便陪着你,你一碗,我一碗,这样子才叫甘苦与共,对不对。”

卷翘的睫毛微微一闪,无瑕紧闭的双眸突然动了动,慢慢的,眼角处渗出了泪水,然后那两行莹亮划过脸庞,汇聚在耳垂上,滴入了散落的发间。

“无瑕,无瑕!”小侯爷欣喜若狂的扑在床头看着无瑕,然后对着一旁的弦伊叫道:“你看见了没有,他的睫毛动了,他听到我说话了,不然他不会落泪,弦伊,你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看到了,我去叫人!”弦伊一抹眼泪回身便往外跑,却因紧张而僵硬了双腿,一跑之下竟直接摔在了地上。

“奚昊公子――”弦伊爬起身子继续往外奔,在门口便撞上了奚昊和缠绵。

“公子他听到小侯爷说话了,他哭了,他真的哭了。”

奚昊疾步走到床边,抓起无瑕的手腕诊着脉象,可是已经不需要再去诊断,因为无瑕的双眼已经睁开,先是有些散漫的望着空中,然后头微微一侧,对着那趴在身边的男人轻轻丢出了一句话来。

“你说的……甘苦与共,不许反悔……”

小侯爷伸出双手,将那人儿紧紧拥抱,拼命的点头道:“永不反悔!”

第四百一十二章 人生只有情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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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12

万籁俱寂,天地一片宁静,偶尔听到屋檐滴落水珠的声音,一滴一滴,若清泉响彻山谷,让人心旷神怡。

小侯爷半靠床头,握着那人儿纤长的手指,感受着那带着温度的依偎,唇角浮着笑意,眷恋着这来之不易的相拥。

无瑕回来了,他终究还是没有放弃,从生死边缘挣扎着又回到了自己身边,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如此不真实,让人恍若梦中。

“白炎……”怀中那人若呢喃的低语让小侯爷的心一瞬间充实起来,他低下头,鼻间轻应了一声,将无瑕的手指握在手中,指尖轻轻摩挲着他那整齐的指甲,道:“我在,你说。”

“那些人……去哪了?”无瑕顿了顿,终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那些将百姓视如草芥,残忍诛杀的人去了哪?纵然不想去回想那一切,但结果还是要问,因为那么多条人命无法就此忽视。

“无瑕,这些血债我们定会讨回来,你信我,此事我一定会对金翎百姓有个交代,相国府横行之日已经不复,只要我还活着,便一定会与之斗到底。”

“白炎,我累了,你睡下来,我想躺在你怀里。”那人儿却突然转移了话题,身子微微一动,挪出空间让给小侯爷,小侯爷身子一躺,然后将无瑕抱在了怀中。

他在回避矛盾了,因为他所对立的不光是相国府,还有大晋的皇权,所以,他不再与自己提及一切,那么,自己也便如此,将他与自己的情感,独立在那勾心斗角的权势相争之外,只因为爱而去爱,如此,便足够了!

无瑕的身子依然火热,淋雨的结果便是如此,虚弱的身体对于病情的反应十分直接,小侯爷一整夜便若抱着一个火炉,深秋的夜已经十分凉爽,他却仍然汗水涔涔,想着自己尚如此难受,那浑身发烫者岂不是更为难熬,好不容易天色微明,无瑕的烧终于慢慢退去,小侯爷也终于安心的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醒来是被脚步声吵醒的,当发觉有人在屋内进进出出,小侯爷甩了甩有些晕沉的头,然后霍然睁开双眼,低吼道:“在做什么?无瑕还未醒。”

“扑哧――”一声笑声传来,弦伊指着床头道:“你自己瞧瞧还有人么。”

小侯爷这才回身一看,见身旁竟已经空无一人,便是一惊,急急起身道:“无瑕去哪了?”

弦伊见他惊慌之貌,敛住了笑容,道:“被缠绵公子接走了,从你身边走过的,竟睡得这副死样,水已经打好了,你这一天两夜都未曾洗澡了,泡个热水澡好好舒展舒展。”见小侯爷身子一动便往外跑,弦伊将手一伸挡在了小侯爷面前:“奚昊公子施针呢,公子这会子可身无片缕,怎么,你想看?”

“咳咳咳咳――”小侯爷发觉自己竟被口水呛到,瞬间尴尬无比。弦伊这丫头的伶牙俐齿,有时当真让人无力抵挡。弦伊见他被自己的话语骇住,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赶紧洗干净了,一身臭汗,小心公子嫌弃了你。”那话说完,她转身便出了门去,小侯爷却依然兀自在原地站了许久,脑中不由自主的去想了弦伊的话,然后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洗澡洗澡,不许乱想。”

温热的水漫过肩头,毛孔皆在水中舒展开来,墨黑的发丝轻轻荡漾,菱角分明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扬起,想着那回到身边的人,小侯爷露出了舒心的微笑。

只要无瑕不放弃,便没有什么可以将自己与他分离!

沐浴之后神清气爽,小侯爷换好衣衫,出了门去,南宫热河已经整装待发,见他出门,迎上了前去。

“都准备好了吗?”

“马上便能动身。”南宫热河望着小侯爷,道:“皇上那若是过不去,小侯爷定不能再耽搁,临安那么大的事,你一走了之,现在金翎又出了纰漏,你若再不回东都,只怕皇上会震怒,我这次回去会让莫将军想办法为你通融,希望皇上能准许你多留一段时日,可若不行,你便不能再逗留,得马上回东都去!我走了你要注意身子,还有,若是出门,别忘了带银子,没了我,便没了钱褡子了。”

小侯爷一笑,伸手紧紧一握南宫热河的双肩,郑重道:“告诉莫大哥,我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只要无瑕的病情一稳定,我定立刻赶回东都,还有,这次金翎惨案,武氏父子会杀人灭口,推脱责任,那曹建宇只怕是活不了了,他们在全国各地的势力还未摸清,硬碰硬只会令其愈发疯狂,莫大哥深蕴此道,当不会沉不住气,只怕手下的将士们有所微词,你告诉他,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我都会义无反顾的支持他。”

“是!”南宫热河点点头,然后身子一退,对着小侯爷深深的躬身一揖,一脸肃然正经八百的道:“小侯爷保重!以后不能常伴左右……”

“死小子――”小侯爷飞起一脚,南宫热河却已经嬉笑着一跃而出下了楼去,慌忙逃跑间,正撞上了弦伊,弦伊扬手便要打他,却发觉他一身正装,一看就是要出远门的行头,不禁一楞,然后道:“你要走了?”

“正好,三位公子在忙,我便不去告辞了,倒是你……”南宫热河挠了挠头,眼神有了几分漂移,弦伊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见他只顾着挠头抓耳,遂双眸一垂,冷哼了一声,道:“既然没话跟我说,我走了。”

“弦伊――”南宫热河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臂用力一拉,许是慌乱未曾掌握力道,弦伊一回头间竟被他抱了个满怀。

“松手!”撞入那坚实的怀中,弦伊瞬间满脸通红,南宫热河也未料到自己竟用了如此大的力道,然只在顷刻间,他便两臂一环,不松反紧,道:“不放!我告诉你,我走了,你一定要想我,还有,若再碰到当日临风阁那种情形,可不许一个人逞能,听到没有。”

“你管我!”弦伊挣扎了几下,奈何那人的双臂如此有力,她竟半天挣扎不开,一张脸顿时若熟透的沙果,红得诱人,看得那人便是一呆。

见南宫热河死不松手,弦伊又气又恼,口中也开始尖刻起来:“你是我什么人,我做什么都不用你管。”

“我当然要管!”那话语脱口而出,想要收回已来不及,正在较劲间的两人皆是一愣,南宫热河说完那话,却又呆在了原地,唇角嚅喏了几下都未曾再说出话来。

“棒槌!”楼上那人突然扬手将手中花生米打出,正中了南宫热河的后脑勺,小侯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当真替那傻子着了急。南宫热河被他那一打回过了神来,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强硬了起来:“我喜欢你,无论你接不接受,反正我是赖上你了,总之,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我在你身边,便让我好好照顾你!”

“你们侯爷府的人都是姓赖的吗?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告诉你――”

“不许说话――”那人突然出口打断了她的话。

“怎样,我就是要说,南宫热河你给我听好了,姑奶奶我……”

“你还说――”

“你奈我何!做什么?你离我远点,唔――”剩下的话语被那人堵回了口中。

双眼一翻,小侯爷仰头一叹,返身离去。

看来,侯爷府的人果然都是姓赖的,南宫热河这小子倒终于开了窍,对付弦伊那丫头最有效的办法,便是要她开不了口,那口伶牙俐齿,只有到了此时才失去了用武之地。

南宫热河带着一眼圈的青乌离去了,虽然脸上痛得要命,那眉目间的笑意却无法掩藏,原来顺应自己的心去爱是如此愉悦的感觉,心若被填满了一般充实,那由内而发的甜蜜让人若漂浮在空中一样,身心皆在自由的飞翔。

“死人死人死人――”望着那人快速离去的身影,弦伊恨恨的擦着嘴,顿着脚,似乎恨不能将那人拉回来再暴打一顿,然当那身影消失眼底,她却突然收了声,然后怅然若失起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被此人一再欺负,自己当恨他才对,可是,却为何……

心突然间好酸,似乎一瞬间空荡起来,便仿佛有什么在随着那人的离去一并失去了。

“南宫热河――你给我听好了,我恨你――听到没有,我恨你――”回音响彻了山谷,当那恨字被山谷反弹回耳畔,弦伊却突然惊慌起来,抬头看着重山叠翠,她有些无措的捂住了耳朵。

不是,这不是自己的本意,虽然那小子十分讨人厌,虽然他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虽然他说话做事都很遭自己嫌,虽然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占去了自己的便宜,可是,恨?!自己的心里有恨意吗?

“我说了不许你来招惹我,你竟还敢这么做,南宫热河,已经有这么多人跌入了这个深渊,你却为何要拉着我也跳下去……”口中呢喃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弦伊抬起头,望着碧蓝的天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第四百一十三章 看花瓣飘落 让泪水成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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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13

“皇上息怒,公主自小便游历诸国,性子难免不驯,皇上是知道她的脾气的,何必为了一点小事生气,请皇上保重龙体。”太宰左柳河俯身向下,额头抵地,拼命的镇定着自己,身子却依然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薄唇微微一扬,眸中却透着冷意,身子往软榻上斜斜一躺,郑澈轩突然笑了:“她是朕的妹妹,她的脾气朕最了解,只是太宰大人刚才所说,联姻一事,是婼歆自己的意思,还是大人的意思。”

冷意扑面,左柳河抹了一把汗珠,没有抬头,颤声回道:“公……公主昨日叫了老臣去,提到了此事,臣……臣……”

“知道了,你下去吧。”轻描淡写的一扬手,左柳河顿时如遇大赦般爬起身子,躬身而退,到了门口忙不迭的抬腿便跑,仿佛多留一秒都会被那人的怒意压得粉碎一般。

郑澈轩起身而立,神色不变,沉声道:“小六子,随朕去乐源阁。”

那一路走得很急,越是靠近乐源阁,那人的脚步便越是透着火气,小六子跟在身后,当真是心惊胆战。也难怪那左大人会逃命般的离去,他所提的事情对皇上来说简直就是不能碰触的伤疤,抚了逆鳞的下场难以预料,莫说是他,就连提及此事的云裳公主,只怕都会被这人的狂怒席卷。

“皇上驾到——”

“公主!”手中托盘被那通传声吓得一抖,德雅站在桌旁,看着对镜贴着花黄的郑婼歆,惊慌的低声道:“皇上来了。”见郑婼歆不予理睬,德雅双腿一软,盘子撞到桌面,珠花顿时撒了一地。

“慌什么。”郑婼歆低头一笑,依然不紧不慢的整理着妆容,德雅跪在地面手忙脚乱的去捡珠花,直到那人的双脚到了眼前,她才身子一伏,颤声道:“皇上金安。”

郑澈轩踩过地面的珠花,到了桌旁坐下,看郑婼歆镇定之貌,双眼一眯,带着玩味儿冷冷道:“婼歆,是你自己的意思?”

“皇帝哥哥在说联姻之事吗?是,是我自己的意思。”郑婼歆终于不再整理发鬓,双手放下,回头看了郑澈轩一眼,然后起身行了一礼。

“你是要挑战朕的耐性吗?”突然一掌拍在了桌面上,郑澈轩大喝着站起了身,屋内屋外的宫女太监顿时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婼歆怎敢挑战天威,只是终身大事,想求个顺应本心。”

“大郑多少官宦子弟,高官之子,再不然还有其余国家,为何偏偏就非他不可!”郑澈轩暴怒的低吼着,来回踱了几步,然后抑下怒火,透着冷意道:“你明知道他爱的人不是你,且今生也不会爱上你,却要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去搏,便是你肯,朕也不肯。”

“那皇帝哥哥你呢?明明知道那人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却依然夜夜守着长亭苑,皇帝哥哥却又值得吗?”

“朕的事情,不用你说!”

“自然不用我来说,只因那情已经根深蒂固,拔了藤却依然埋着根,姬无瑕便是那致命的毒药,明知万劫不复,皇帝哥哥却义无反顾的踏了进去,那么,又为何来质疑我的执迷不悟。”

“因为这是一辈子,是无数个日日夜夜,就算你在那人身边,那又怎样他的双眼看的不是你,他的微笑给的不是你,而你却要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守着那份痛苦,婼歆,朕已经跌进深渊出不来了,而你有大把的选择,你还这么年轻,怎能为了一份得不到的感情赔上自己的一辈子!此事从今而后不许再提!”

“呵呵呵呵——”郑婼歆突然大笑起来,双手撑着桌面,带着嘲讽回头道:“一辈子,我郑婼歆已经没有可以留恋的东西,一辈子对我来说,只是几个字而已,你不允,我便逃,然后自己去大晋,反正我这大郑公主的脸面,已经被一再的拒婚撕扯得鲜血淋淋,尊严被践踏得荡然无存了——”疯了般一拂桌面,郑婼歆大叫着将茶盘推落地面,砸得粉碎。

“啪——”的一记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郑澈轩双唇紧抿,扬起的手在空中骤然成拳狠狠一握,然后返身便走,口中暴喝道:“将门给朕关起来,从今日起,公主不许踏出乐源阁半步!”

小六子一扬手,身后几个太监忙将门一关,然后从外上了锁。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屋内传来了剧烈的砸东西声,郑澈轩脚步一顿,垂眸站了半晌,道:“小六子,让云岚带人守在这里,任何人都不许进出乐源阁。”

“奴才遵旨。”

房间内的打砸声持续了许久,开初还听到德雅劝阻的声音,渐渐的,渐渐的,只剩下那一人的哭声,那种绝望与痛苦随着阵阵秋风远远而去,终不可闻。

“公子喝药了。”弦伊将药碗放在了桌上,无瑕还在低头写字,闻言将笔一放,看了看药,然后眉头一蹙,道:“还有一碗呢。”

“这个……”弦伊抿起了双唇,偷偷瞄了一眼在一旁装死的小侯爷,道:“还有一碗……我去端来。”

“弦伊!”小侯爷伸出的手在半空顿住,听无瑕鼻间一声冷哼,忙转过身笑着对他道:“奚昊特地给你熬的,我喝,有些不合适,小酒今日好了许多,我去瞧瞧她。”说完起身便要逃跑,无瑕仍然坐在桌旁,身子未动,口中轻轻道:“似乎有人在我耳边说,要与我甘苦与共,自此之后喝药,你一碗,我一碗,怎的醒来便不算数了。”

小侯爷被那话哽得顿在了原地,然后讪讪的走回了桌旁,看着无瑕手中端着的浓黑药汁,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却当真比哭还难看。

“我的身子没毛病,这药是为了治你心疾所调配,奚昊说,那灵姝极其珍贵,切不可让我浪费了。”

“来了来了。”话音刚落,弦伊已经端着药碗到了门口,无视于小侯爷挤眉弄眼的暗示,直接到了桌旁将碗一放,道:“小侯爷这碗特地加了料,奚昊公子说,冬至将至,小侯爷去年这个时候受的伤,到了节气还真得调理调理,小侯爷,请吧。”

无瑕双手端碗,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就那般盯着那人,大有那人不喝,他便不喝之势。小侯爷赖了一会儿,终还是赖不掉,无奈的端了药碗,才闻了一下,便觉得苦涩难耐,吐了几次舌头,然后舔了一下,顿时苦得一张脸都挤在了一处。

“赶紧喝了,凉了更苦。”无瑕唇角一扬,然后碗一斜,开始喝药,小侯爷见状只好抱着碗一咕噜喝了个精光,待碗放下之时,才见无瑕竟依然拿着碗,看他喝完,才慢条斯理的对弦伊道:“拿了糖来,药太苦了,喝不下。”

“公子放心喝吧,你这碗,我早就加了糖了。”弦伊嘻嘻一笑,冲着小侯爷扮了个鬼脸,然后转身便跑,小侯爷喝完之后,当真苦得脸都绿了,此刻再一听那主仆二人的对话,才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竟被他们捉弄了,这一碗里面也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当真苦的舌根都麻了。想要找弦伊算账,才发现她已经没了踪影,小侯爷指着无瑕,正欲开口责问,突然胃内翻涌,忙一把将嘴捂住,返身便奔出了门去。

“晚上还有一次,记得陪我喝。”听那人在门外吐得翻天覆地,无瑕扬唇轻笑着,然后慢慢将药喝下。

小侯爷在外吐了一会儿,回身进门倒了茶水猛漱口,然那苦味却依然萦绕舌尖褪之不去,见无瑕挑着眉头小得意的模样,他突然一抹唇边水滴,走到无瑕身旁凑身道:“听说你的药放了糖?”

“喝——完——了。”眉头一挑,无瑕勾着眼角瞥着那人,带着一种小得意,一字一句的道:“没有了。”说完还将碗拿起反扣,表示已经一滴不剩,那若孩童般的模样透着一种天真无邪,略带挑衅的眼神更无端的透出了一种风情。

“可是我现在很苦怎么办。”身子在慢慢靠近,气息挑动着额角的碎发,令那人儿渐渐感到了不自在。

“大不了,让弦伊寻了糖膏来给你。”感到了胁迫感,无瑕的身子动了动,想要逃开那越来越近的气息。

“糖膏甜不了我的心。”鼻尖已经触及眉角,然后慢慢下滑,那光滑的肌肤如剥壳的鸡蛋,细嫩柔滑,让人着迷。

“不许……挨我这么近……”无瑕终于再也笑不出来,白瓷般的牙齿轻轻一咬下唇,然后身子一侧,躲开了小侯爷的碰触。

“那你晚上还捉不捉弄我。”小侯爷没有退开,而是从身后搂住了无瑕,然后轻吻着他的发,低语着。

“你自己答应我的。”避开了直面的接触,无瑕那恶劣的小性子又开始作祟,咯咯笑着弯下身子躲避小侯爷的吻,口中却依然揪着小侯爷昨日话语不依不饶。发觉他竟还不罢休,小侯爷双臂一紧,吻从发间落下,一路到了颈后,口中有些含糊不清的道:“你的身子如此香,我便勉为其难,将你当成糖膏吃了。”说完张口在那颈后轻轻一咬,无瑕霎时浑身一僵,然后大叫了起来:“投降了,投降了,晚上不要你喝药了。”

“这样便投降了?”小侯爷失望的咂了咂舌,然后松开了双手,将无瑕拉直了身子,道:“你的意志也太薄弱了,我还有诸多刑法未曾实施,你竟便投降了。”

“你知道我怕痒痒,故意的。”

“那,咱们来换种方式,就——把唇边的糖给我吃吃——”那人拖着怪音伸手便袭,无瑕惊呼着起身一躲,对着屋外叫道:“缠绵奚昊,这有个疯子要吃人,赶紧来人将他拉走了——”

那两人围着桌子一逃一追,笑着闹着,屋外静静的站着一人,透着格子窗看着那一幕,神色复杂,站了许久,终一个转身,离去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水莲花尽木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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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14

今年的秋季似乎格外的冷,清晨的雾气盈漫在空中,呵出的白烟被风吹得又撞回了脸颊,露出衣袖的指尖都已经被冻得通红,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却依然脚步匆匆不敢停歇半步。

轩城殿内流荡着一股子暖意,殿内四角皆点上了暖炉,地板之下的火道也已经生起,整个大殿暖气洋洋。大门打开,清新空气席卷而入,李宗治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示意了一下,抬步向着门外而去,宗然紧随其后,手中拿着一件紫貂披风急追上前,道:“皇上披了这个,今年的天气特别的冷,小心别着了凉。”

李宗治停了脚步,任由宗然将披风给自己整理妥当,抬眼见远远的石拱桥上立着一人,纵然天气寒冷,那人却依然衣衫单薄,身姿挺拔如昔,黑发随着清风缕缕飘动,一双凤眼静静的望着远方。

“他来了多久了?”李宗治开口问道。

“回皇上,莫将军已经在外等候了一个时辰了。”宗然看了看李宗治的脸色,却看不到任何波动,遂低了头,不敢再多言。

“想来,又是因孟白炎而来。”李宗沉凝了半晌,终还是向着莫寒而去。

“臣给皇上请安。”

李宗治点点头,伸手搭住了莫寒的双臂,顺手一带,示意他与自己同行:“陪朕走走。”

他二人前后而行,却许久无语,宗然瞧了瞧形势,手微微一扬,令跟随的太监宫女慢了几步,给了那两人说话的空间。

“冬至将至,今年秋季大部分地区风调雨顺,粮食丰收,百姓今年倒可以过一个安心年了。”李宗治率先开了口,却说得不搭边际,莫寒也不岔开话题,只顺着那话道:“皇上圣明,江河以南连年洪涝,这两年皇上令人开凿河渠,引洪流绕道,保住了大部分城镇的作物,是以百姓生计得以改善,加之天公作美,风调雨顺,所以今年的确是个丰收年。”

李宗治点点头,却不吭声,因为他知道莫寒必有后话,于是开了个头,便等着他来继续。果然莫寒脚步一顿,脸上神色凝重的拱手一揖,道:“皇上,丰收本是举国欢庆之事,但恕臣直言,百姓却未必便能安居乐业。”

“哦?”李宗治微微一笑,回身而立,装作不解的问道:“怎么说?”

莫寒站在一旁,见他眉间疑色,也笑了:“皇上其实十分清楚,却又为何要臣将话说出来。”

李宗治深吸了一口气,舒展了一下手臂,似不经意般叹道:“莫将军有话不妨直说,朕久居宫中,对民间疾苦倒真不甚明了,百姓们丰收了,却过不了好日子,这话倒很有意思,朕,愿闻其详。”

“皇上对九原局势怎么看。”莫寒神色一凛,决定不再绕圈子。

“九原有威武侯爷坐镇,较之从前安定了许多,小仗打了无数,却让赫博多的铁骑始终无法前进半步,朕很是欣慰。”

“赫博多是极寒之地,多年来挑起战端无数,然都是春季出兵,冬季撤离,臣想请问皇上,今年呢。”

眸中一闪,李宗治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冷意,顷刻便逝,然后似乎果真细想了一下,才道:“倒的确未曾听说有撤离迹象,莫将军知道为何吗?”

莫寒望着李宗治,丝毫不避直言道:“臣以为,是因为他们今年粮草充足,所以,不用再撤回呼和单养精蓄锐,而九原直至长野,巨鹿一带因为冬季食物匮乏,若后备不足,咱们的军队要么便要撤回一部分,要么便会让将士们挨饿。皇上,行军打仗对敌阵前将士们的温饱是大事,若军需不够,情况堪虞!”

“九原是西北屏障,今年赫博多冬季依然驻军,咱们的将士自然不能撤回。”

“那么便要保障将士们的吃穿用度,九原城还有十万百姓,冬至一入,大雪封山,百姓们都只能靠储备粮食过冬,所以,粮草还需从九原之外调入。”

“粮草的押运是由武相力荐的殿中罗永昌之子罗丕负责,罗永昌其人小心谨慎,其子罗丕虽有些傲气,但却非骨气缺失之人,当初武相提出此人,倒真出乎朕的预料。”

“罗永昌为人中庸小心谨慎,但却太软,任谁抓在手中都能任其方圆,其子罗丕虽然有傲气,但却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莫寒说完话语一顿,李宗治双眼一抬,含着深意望了他半晌,突然笑了。

“果然!”

“粮草督运粟楠是老将军粟海澄的孙子,粟老将军已经去世多年,或许皇上也不知道,武相当初的恩师,便是粟老将军。”

“此事倒当真未曾听说!”李宗治心头一惊,诧异的看着莫寒,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

“家父未曾去世之前,曾经说起过,当日他与赵括将军喝酒之时,我便在一旁,家父叹道,粟老将军一世英名,却在这事上看走了眼,当初因武相才华横溢而全力提拔,却不料此人有的不光是才华……”

“还有野心!”李宗治接下话语,莫寒点了点头,道:“因为后来粟老将军发现此人野心,所以追悔莫及,更在其当权之后卸甲而去,因为感到耻辱,所以从不在人前提及,是以渐渐便无人想起,也便隐晦了。”

李宗治沉凝了半晌,轻声一叹,道:“果然万物千丝万缕,如果不理,倒还真不知其中门道。”话说着,李宗治进了亭子,示意莫寒坐下,突然又道:“那小子还想在外游荡多久!”

听他语气不悦,莫寒心头一咯噔,知是撑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小侯爷说,他还有些事情未曾处理,去了金翎,待事情一完,立刻回京。”

“哼。”李宗治不满的抿了一口清茶,然后重重放回了桌面:“若非看他临安一役表现不错,朕当真便要让人抓他回来了。朕当初让他下去,本是不指望他有何建树,不过为他重回御林军找个借口,谁知这小子竟将临安匪患一锅端起了,倒出乎了朕的预料。”眉间带着些许掩不住的悦意,李宗治终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临安郡守,云岭郡守都是武相的人,如今一死一残,倒真让朕心头大快,妙的是白炎没有留下任何把柄,让武凡中吃了亏还得闷在肚子里,一想到当日他那黑得炭块一样的脸,朕就忍不住想笑。”

莫寒闻言也是一笑,道:“小侯爷倒还真是相府的煞星,明里暗里不知斗了多少回,虽说也差点命丧在他父子二人手里,却都又奇迹般的撑了过来,倒是那父子俩,看似赢了几次,其实不然。”

李宗治挑着眉看向了远方,思索了一下,又道:“临安与云岭相隔数千里,听说白炎身边的南宫热河出现在云岭,而那时白炎应该还在临安,这么不搭界的两个郡,他却为何要分散人手去暗袭云岭粮仓?”

“这……”莫寒顿时语塞,其实云岭之事事发便被武相一手压了下来,具体情形并未上报,虽然当时自己也是不解,然在白少卿回来之后却已经全然明了。

暗袭云岭的,并非小侯爷手中之人,而是……无瑕回来了!

无瑕竟又回到大晋了,而且,已经与小侯爷相遇。临安川蜀绣庄竟是他手中家业,因无意之中被牵连进了贡品一案,才引出了暗袭云岭,抢夺粮草之事。

唉!莫寒心头暗叹,想到白少卿所言,无瑕现在身子当真不容乐观,小侯爷不顾一切的带他去了金翎,可他二人立场终究不同,若将来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日,他们之间的这份情又该如何安放……

“莫将军,莫将军”发觉莫寒竟走了神,李宗治的眼中闪过了深意,叫了两声,似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道:“朕听说,当日在云岭从郡守府劫人的,似乎是一个年轻的白衣公子?使得一手软金丝,莫将军可有听说?”

莫寒心底一惊,虽然事情被武相一手压下,可是,皇上耳目众多,有些事情,又岂是掩盖便能不被发觉的。抬头看着李宗治,见他神色不动,那端着茶杯的指尖却透着力道,莫寒知道自己不能挑衅君威,遂将头一点,道:“臣也有所耳闻,但相国大人说是匪患作乱,云岭附近也的确多年存在盗匪,臣未曾亲眼所见,所以,不敢妄加揣测。”

好一个不敢妄加揣测!

李宗治勾着唇角微微一笑,起身道:“慕枫将军似乎离开东都很久了,莫将军是否应该将他召回,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成乐那头朕暂时不会再应允武相上奏另派人手。无圣旨,任何人进了成乐出了事,都怨不得他人!莫将军,你说是吗?”负手而立,那人仰望着天空,仿佛在欣赏冉冉升起的红日,那话语中透着的寒意却令身旁这人浑身一凛。

这,等于是说,皇上已经暗允了自己的行为,只要不让武相掌握成乐的主宰权,任何一个他派去的人只要踏足成乐城,便都是一个死字!无论经过手段如何,要的,不过是一个结果!

“臣,遵旨!”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只需领会,执行便可!

――――――――――――

年轻的白衣公子,使得一手软金丝!

无瑕,是你回来了吗?所以孟白炎才会滞留不来复命,让他如此不顾一切的人,除了你,还能是谁呢?

无瑕哪,一年前你既然逃离了东都,一年之后,却为何还要回来呢?

冷公子!我大晋的死敌!朕该,拿你怎么办!

――――――――――――

红日升起,花儿带着露珠盛放,李宗治望着那满园娇艳的血芙蓉,叹一声,走到近前,折了一支在手,然后慢慢紧握,花瓣飘落,碎了一地乱红。

第四百一十五章 曲调阑珊 如水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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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15

晚饭吃得很安静,因为在座的人都知道,相思谷的快乐已经回不去了,无论是每天看似微笑着快乐着的那两人,还是他们身边的人,都知道所有的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小酒的伤势恢复得很好,奚昊的医术高超,可是,再高超的医术,也医不了人心。

看着对面竹楼上那孤单的身影,无瑕的心头没由来的泛起了酸楚。小侯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小酒靠在栏边独望明月,那略带稚嫩的脸上浮现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忧伤,让人见了禁不住的便涌起了心疼。无瑕落寞的低下了头,小侯爷鼻间发出了轻叹,手搭在无瑕的指尖轻轻拍了拍,然后脚步一动,向着门外而去。

“白炎。”无瑕没有起身,只在小侯爷身后轻声道:“不要伤了她。”

小侯爷脚步一顿,然后出了门,下了楼去。

奚昊正站在门外,见小侯爷向着那边的竹楼而去,开口想要说话,却被缠绵一把拉住了。

“让他去,这事咱们谁都帮不了他。”

奚昊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突然一个回身将缠绵抱住了:“缠绵,我们此生不要让任何人介入我们之间,你只能有我,而我也只能有你,好不好。”

“你在害怕什么,傻瓜。”缠绵伸手将怀抱紧拥,下颌轻轻摩挲着奚昊的发,轻声道:“缠绵是奚昊的缠绵,奚昊是缠绵的奚昊,没有人可以介入我们之间,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咱们会面对这样的情形。”

“可若有一天,你也遇到了一个可以为你不顾性命的女子,你还能这般决绝的回答我吗?”

缠绵有些吃惊的拉开奚昊,俯身望着他,郑重的问道:“你怎么了?我以为你以已经对我赋予了全部的信心,不再胡思乱想,不再患得患失,为何这毛病又犯了?”

奚昊一吸鼻子,双手再次将缠绵抱住,然后将头深深埋在了他的怀中:“缠绵,我觉得所有的一切就要破灭了,这种宁静与美好,都将破灭了,我好害怕。”

“你指的是什么?奚昊,看着我,跟我说你究竟在害怕什么?”缠绵捧住奚昊的双颊,让他面对着自己,当看见奚昊落泪的双眼时,他的心底便是一颤,满满的不安缠绕了心间。

“战争!缠绵,当我看见那些百姓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时,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并没有置身事外,无瑕如此,白炎如此,你我也如此,我们都逃不脱这种命运,总有一天,我们会被卷入血腥与杀戮之中,缠绵,我害怕看见鲜血淋淋的双手,就算我们不杀人,可总保不了有人因我们而死……”

“嘘――别说了,我们就呆在相思谷,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不用怕,这些事永远不会发生在你身上,我保证。”缠绵低声安慰着奚昊,却在回头一瞥间沉下了心。无瑕依然静静的坐在屋内,不知在想什么,缠绵看着他那沉静如水的模样,不由自主的便想,若有一天,无瑕白炎果真被卷入了金戈铁马的征战,自己与奚昊真的能抽身事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过这神仙眷侣般逍遥自在的生活吗?

不,自己其实是无法保证的,奚昊害怕的,不正是自己害怕的吗?因为未来的不可预知,所以,无法对彼此做出保证,这种恐惧是无边无际的,因为永远也无法做出承诺,所以只有在还拥有彼此之时尽量给予,给予对方所有的爱,所有的一切。

“小酒。”

小酒靠在栏边,回头看了小侯爷一眼,然后继续抬头去望明月,微笑着道:“好美的月色,白炎哥哥,如果能这样子看一辈子该多好。”

小侯爷倚在柱旁,也抬头望月,轻声道:“的确很美,其实月色跟平日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在于望着这月色的人此刻的心情。”

“是啊,我现在就觉得很开心,所以觉得它很美。”

“小酒……”

“白炎哥哥,能让我靠一会儿吗?就一会儿……”小酒突然回头看着那人,提出了一个令他略微不安的请求。

喉结轻滑,小侯爷无意识的便去望对面的竹楼,小酒顺着他的目光而去,看见无瑕坐在对面竹楼的房间之内写字,纵隔着这么远,身旁这人在望去的那一刹所表现的爱意也油然而发,让人艳羡,小酒不禁苦涩的一笑,道:“只是,一小会儿而已……”

那声音弱得几乎听不到,小侯爷回头看着小酒,心头一颤,涌起了疼惜,他伸出手去,抚了抚小酒的发,然后将她轻轻搂入了怀中。

“小酒,你是个好姑娘,你应该得到更好的。”

小酒将脸紧紧的贴着他炙热的胸口,泪水慢慢滑落而下,口中喃喃道:“得不到了。”身子在颤抖,泪水打湿了小侯爷的衣襟,双手揪住他的后背,恨不能让自己永远留在这个怀抱之中,小酒忍了又忍,终还是忍不住低泣了起来。

已经得不到了,因为这人的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将他的整颗心占据得满满,满得已经塞不下第二个。

“我看着你们,你和无瑕哥哥,你们在一起是那么快乐,那么般配,我就觉得自己卑微得几乎看不见了,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争,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感到自己的心痛得便要死去了……”

“傻丫头,你怎会卑微,我说你应该得到更好的,是因为每个人都会寻到自己所爱的那个人,一个全身心爱着你的那个人,没有其他人与你去分享,无论是他的怀抱,还是他给予你的爱,都应该是完整的。无论是欢乐或是悲伤,他都能与你一同承担,而不是将自己的心分成几份,让你守着其中一份痴痴的等,这样子的爱情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小酒,你信我,总有一天,你会等到那个人。”

“会吗?就像你对无瑕哥哥那样的,全身心的宠溺着,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拥抱都是唯一的,是这样子的吗?”

“是的,就是这样子的,唯一的,才是值得我们去等待与珍惜的。”

小侯爷轻抚着小酒的发,呢喃着回应着她的话,直到怀中那人颤抖的身子慢慢平复,然后离开怀抱,望着自己露出了微笑。

“那么,我便等着我的唯一。”

“好!”我们都要坚守这份唯一,无论路途有多坎坷,都不要放弃。

“公子。”弦伊将茶杯放在了桌旁,伸手整理着桌面的纸张,然后低声道:“信已经送出去了,哥哥收到之后会通知各地的当家,公子身子未好,还是不要过于操劳,只管安心静养便是。”

“知道了,只是我已回到大晋,却这么久不露面,只怕有人按捺不住,故意挑起事端。”

“公子是说丹阳?”

“冷秋之一直不服我,虽然明面上不露声色,但暗地里屯兵蓄锐,且屡次挑事,当真让人头疼。当年因他掌握着大部分人脉,所以我不得不依靠他凝聚人心,为了稳住他,我抽调资金为其投入任其发展,如今看来,他是要按捺不住了。”

“公子不是在他身边安了一枚棋子了吗?”

无瑕微微一笑,抿了一口清茶,垂眸道:“人心难测,我这么多年特意避开了丹阳,也不知那人,是否还如当年之心,对我忠诚依旧。”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小侯爷笑着进了门,从无瑕手中抢过茶杯一饮而尽。

“当真是牛饮,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碧螺春。”无瑕瞥了小侯爷一眼,然后起身道:“乏了,去睡了。”

“怎么我一来你们便散了,我还不困。”小侯爷伸手去拉无瑕,无瑕冷冷一觑,伸手将他的手一拍,不许他碰触:“我乏了,你不困就去找缠绵奚昊聊天,省得自己不睡又来闹腾我。”说完抬腿便走,却在起步之时被那人凌空一抱在原地旋转起来。

“咱们来玩转圈圈,转晕了就都能睡了。”

“放我下来――”无瑕气恼的拿手去掰小侯爷的双臂,怎奈那人臂力非常,竟左右拉扯不开,被他紧搂怀中,后背紧贴胸口,随着他一同快速的转动着。

“完了完了,我要倒了。”怀抱无瑕转了无数圈之后,小侯爷大笑着慢慢停住了脚步,然后趔趄着往床边一倒,无瑕头晕目眩的摔在他身边,一睁眼便觉天旋地转,只好紧闭了双眼,双手狠狠的揪住了他的胸口,以便稳住那种失重感,口中恨恨道:“你等着,看我一会儿如何收拾你。”

小侯爷却只是嘿嘿笑着,然后拼命的将头凑向无瑕,无视无瑕一次又一次的抗拒,只是涎脸的靠近,然后将他紧抱。

“唉――”弦伊看着他二人,大声叹了口气,然后返身出了门去。

这人究竟是什么做的?说他顽劣,做起正事来却又霸气得让人折服,无论是处事手段或者面对危险表现出的一切都是毋庸置疑的铁骨铮铮,可为何平日里总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特别是与公子在一起,简直就是顽童两人。想他二人一个是闻名遐迩智慧超群的冷公子,一个是朝野皆知顽劣不堪的小侯爷,可是若有谁此时此刻站在此处,看着这幅打闹的场面,恐怕打死都不会相信他们便是其人本身。

“噗通――”弦伊刚把门带上,便听屋内一声巨响,然后响起了那人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完了,无瑕,我的脸摔到了,这么一张俊脸便要毁了,我明日如何出门见人,不行了,赶紧来给我揉揉。”

“闪到一旁去,孟白炎,你给我让开一点,拿脸过来蹭什么――你是猫吗?不许蹭――不许蹭――”

对面竹楼的窗前站着两人,听着这喧闹声也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啪――”一声的将窗关上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爱恨如绵 难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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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16

奏折被揪在手中,李宗治阴沉着脸扫了一下大殿群臣,然后将折子一丢,靠入了龙椅。

“人在何处。”声音很轻,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却已经噤若寒蝉。

武凡中微微一整朝服,上前一步,拱手道:“臣已经令人去追捕,此人在我相国府当差多年,如今却受他人蛊惑,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臣定将其追拿到案绝不姑息。”

李宗治眯着双眼看着那人,突然一笑,起身下了大殿,走到了武凡中身边,踱了几步,然后侧目道:“武相一向律己责人,朕自然不怀疑你的忠心,只是此次金翎血案闹得如此大,百姓死了四百多人,便连几岁孩童都惨遭毒手,如今是你相国府的侍卫以追捕朝廷重犯为由挑起了事端,此事,只怕还需相国大人自己给百姓一个交代!”

“臣定加派人手――”

“曹建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总领,背后若无人撑腰,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拿无辜百姓的性命开玩笑,臣认为,背后的元凶才是咱们要抓捕之人!”苏品拓突然开口打断了武凡中的话,脸上带着愤色大声道:“再者,他们要追捕的又是何人?既然是朝廷重犯,为何事先没有上奏,莫非还想瞒着皇上!”

“苏大人说话要有证据!”

“臣还听说,小侯爷人也在金翎,且竟被卷入其中,金翎郡守因不认得他,收到口令,说他也是同犯,下令一并诛杀,若非小侯爷机智过人,只怕已经惨遭毒手!武大人,威武侯爷此刻正在九原带领将士抗击赫博多外敌,有人却在这里要至小侯爷于死地,将心比心,若小侯爷果真出事,咱们大晋又将忠心为国的威武侯府置于何地!”铿锵有力的质问声回荡在大殿之上,苏品拓怒视着那人,恨这披着人皮的狼竟与自己同殿而立,若能撕开他那张虚伪无耻的面具,纵断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

“苏大人慎言――”武凡中恼怒的低吼道:“本相说了,曹建宇受了他人挑唆,所作所为本相一概不知,当听到消息之时,我便已经派出人手前去拿人,又让人前往金翎安抚善后,苏大人无凭无据,如何能信口开河――”

“好了!朕不想再听吵闹,朕已经下旨缉拿曹建宇及其手下,一切待抓到他后自有定论,若查实他背后之人,朕绝不手软!没事都散了,听着就头疼!”李宗治说完大袖一挥,不耐的出了殿门而去。

“皇上息怒,喝杯茶消消火。”宗然跟在身后进了轩城殿,见那人负手踱步,怒火满面,忙奉了茶来。李宗治抓起茶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正好莫寒进了门,一见着架势便是一惊,双手一拱,话语尚未出口,李宗治已经回身对着他吼道:“将人给朕叫回来!临安时便应当回来复命,如今金翎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还敢滞留不回,看来是朕平日里太宠他了,让他得意忘形了!”

莫寒刚进的宫,见皇上发火,当真有些莫名其妙,然从那话语中不难猜出他所说之人是谁,遂抬头看了宗然一眼,见宗然深锁眉头对自己摇了摇头,示意不可多言,莫寒一低头,道:“是,臣立刻让人快马加鞭赶赴金翎,让小侯爷回京。”

李宗治这才寒着脸进了殿内,待他离去,莫寒才走到宗然身边问道:“出了何事?”

宗然长叹一声,轻声回道:“金翎加急奏折,下元节金翎发生暴乱,相国府的侍卫带人以捉拿朝廷重犯为由血洗了金翎城,死了四百多无辜百姓,如今那侍卫头领曹建宇在逃,武相将关系撇的一干二净,且小侯爷竟又被牵连其中,如今却依然滞留不回,皇上自然震怒。莫将军,您还是快点将小侯爷弄回来吧,否则当真要触怒君威了。”

莫寒呆立了一会儿,在宗然的呼唤声中回过了神来,然后返身便走,到了门口却又脚步一顿,想了想,回身问道:“可知小侯爷为何被牵连其中?”

“听说是说他与那人犯是同党。”宗然轻声一笑,道:“想来是那曹建宇想借机铲除……”话语一出,宗然将嘴一握,然后啪啪两声拍在了颊边:“奴才嘴碎,莫将军便当没听见。”

莫寒笑了笑,返身离去。

相国府的人知道无瑕回来了,他们定是去抓无瑕的!

莫寒心中有了不安,急匆匆出了宫门,去了小侯爷府。

白泽正百无聊奈的在院子中练武,听有人敲门,忙去开了门,见莫寒神色凝重的站在门口,心头不禁一沉,问道:“莫将军,出了什么事?”

“你去一趟金翎,无论小侯爷在做什么,都务必让他回京来。”

“究竟出了何事?”口中问着,白泽已经抓了衣衫穿好,莫寒抬步进了书房,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他,道:“跟他说,他若再留下去,于他或那人都没好处,让他一定回来。”

白泽自然知道他所指的那人是谁,接过书信往怀中一揣,回身便去房间收拾东西,莫寒想了想,又跟了去道:“回途让小侯爷小心。”

“好!”白泽也不拖沓,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径直便出了门去。莫寒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正欲离开,却突然听到旁边小筑传来了细微的响动,他心头一凛,轻身越过墙去,细细一听,发觉那声音从后院传来,遂屏息静气的靠了过去。

这院子久未曾有人打理,透着萧瑟之意,让人看了心中不免荒凉。莫寒轻轻推开半掩的房门,见一人背对着门口,正在翻着东西,那身影看着有些眼熟,莫寒没有动作,站了一会儿后正欲开口,那人已经一个后翻直袭而来。

“弓?!”眨眼间两人已经拆了几招,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发觉那人竟是召唤弓,莫寒禁不住惊呼出声,而弓也已经发现了来人是谁,手中一顿,退身而立,看着莫寒,道:“莫将军!”

“没想到竟还会见到你!”莫寒哈哈一笑,伸手将弓的双臂一拍:“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了。”弓笑着伸出手,与莫寒紧紧一扣,道:“可惜我如今不能露面,否则真要与你痛饮一番去。”

听了那话,莫寒脸上的笑意隐去,踌躇了一下,道:“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弓闻言低头返身,到了方才所站的小柜前,伸手拆去前面的木板,然后从一道暗格处拿出了一个锦盒,道:“公子回来了,所以,我们会继续做完未完成的一切,莫将军,虽然不愿说,但下次见面,或许咱们便是不同阵营的敌手了!”

莫寒点了点头,到了弓的身边,轻轻一叹,道:“立场不同,无可奈何,但论私交,咱们还是朋友!”

“自然!我召唤弓能与你们为友,此生无憾。”

奈何,明明是敌对的双方却因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被捆绑在了一起,莫寒苦笑了一声,想到为了弓而假死的佰茶,想到与无瑕不离不弃的小侯爷,还有南宫与弦伊之间隐晦的情感,不禁心底长叹。

老天这究竟耍的什么手段,让人连挣扎都觉得无力。

盒子打开,寒光熠熠,那薄如蝉翼的暗器闪烁着光芒,令人眼前一亮。莫寒伸手捻起一片,抚过锋芒,赞道:“这便是惊蝉吧!这般鬼斧神工当真让人叹服。”

“可惜了。”弓的眉间闪过落寞,神色一瞬间变得黯然:“申瓯却因制了虎符而自刎,他本与大晋不共戴天,最终竟是为了大晋而丧命,当真是可笑。”

“我听说过他的事,无瑕为了九原百姓抛却恩怨还原了虎符,申瓯又为了报恩而自愿一死,他们的举动当真令人敬佩。”

弓摇了摇头,道:“小侯爷又何尝不是为了公子,为了弓不惜自己的性命,莫将军,这种牵扯和羁绊,当真让人……让人抓狂!”

“这世上最没有道理的,或许便是情之一物了,弓,保重!”

“保重!”

莫寒返身离去,弓却兀自一人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收敛心神,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的收拾了一切,然后一个闪身出了门,眨眼不见了人影。

指尖从画卷上轻抚而过,那画中人儿依然那般冷然,清澈的眉目,若桃瓣一般粉嫩的唇,飞扬风中的青丝拂过脸颊,给那画卷带来了灵动,眉间一粒血朱砂,让人见之难忘。

无瑕!为何你要是冷公子?

你曾说过,你想要一个江山,你若只是一个普通人,朕便能给你一个江山,可是,你为何偏偏要是冷公子?是我大晋的死敌?!你要的江山是要夺取的,而不是朕给予的!

“父皇又在看无瑕哥哥么?”殊宸揉着惺忪的睡眼下了地,趿着鞋慢慢走到了李宗治身边,李宗治将画卷一卷,蹲身捏了捏殊宸的小脸,道:“怎么醒了?走,父皇陪你睡去。”

殊宸看了看那卷起的画卷,然后将小手塞进李宗治的掌心,随着他往回走,边走边回头,到了床头,由着父皇将自己抱上床去,才闪着一双大眼睛,轻声道:“无瑕哥哥不回来了吗?殊宸好想他!”

“睡吧。”揉了揉殊宸柔顺的发,李宗治侧躺而下,轻轻拍着他的背,然后渐渐陷入了沉思。

月儿高挂,相思谷中一片宁静。

奚昊刚刚回到房间,小侯爷便跟着进了门。听身后响动,奚昊微微一叹,回身看着那人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可是我无法给你确切答案,白炎,无瑕的病情有所反复,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与稳定的环境,可是我想这已经不可能了,你我都知道,他呆不了多久,而你,难道不是也要离开了吗。”

小侯爷锁着眉头静立了许久,才道:“金翎的事闹得这么大,皇上定会下旨让我回京,无瑕这次能来,多半是受了我的强迫,我一走,他必定便会离谷。奚昊,他的身子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其实心疾已经受到控制,灵姝的药效十分好,但是无瑕所处的环境咱们都知道,他一旦操劳起来,定是无法顾及自身的,所以疗效定会大打折扣,而这次若不能让病情稳定,以后再如何都会留下隐患。”

“疗程一般是多久?”

“至少还要两个月!”

两个月!小侯爷倒吸了一口气,莫说自己无法一直陪在无瑕身边,便是陪着,他也定不肯将两个月时间花费在这种等待之中。他不是普通人,他的身后有成千上万甚至更多的追随者,让他为了他自己而放弃这些人,只怕是做不到的!

“白炎,去跟他说说,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给我时间,我定全力以赴医治他。”

小侯爷不禁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回身往外走去:“我便当了无赖吧,好歹让他多留些时日,这几日为了让他乖乖喝药,脸皮都磨厚了。”

听身后那人发出冷笑,小侯爷脚步一顿,还未开口,奚昊已伸手将他一推,然后用力将门关上了:“你的脸皮还需磨吗?早就厚得不行了。”

小侯爷回身想要与他理论,却一鼻子便撞在了门上,见奚昊早做了准备,又在门内笑得得意,小侯爷恨恨的一拍门道:“有本事给我开门!”

“没本事!我可从不逞能斗狠,小侯爷,您慢走,不送!”门内那人不紧不慢的回着话,无视门外这人任何挑衅,两人闹腾了一会儿,奚昊突然笑道:“呀,亥时了,无瑕似乎要睡了,听说,新规矩,亥时门禁?过了时辰,有人便要进不了门了。”

听门外脚步向着楼下狂奔,奚昊忍不住笑得趴在了桌面上,果然,顷刻间那边便响起了那人的哀嚎声。

“无瑕,开开门,下次再不敢迟到了,开开门,无瑕,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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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如果爱要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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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17

黝黑的林中小道,破旧得摇摇欲坠的小木屋,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那几人心惊胆战得跳起身来,惶然不安的双眼在黑夜之中游睃,警惕的注视着每一个细微的闪动,因为任何一丝放松,都可能会让自己命陨黄泉。

远处传来奇特的鸟叫声,一声,一声,似乎在传递着讯息。

“来了!”干涩而沙哑的声音响在空中,屋子内的几人皆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紧张的望着小道那头,随着缓慢的马蹄声,马上那人的身影渐渐跃入眼帘,紧贴门缝的眼睛眨了眨,然后众人皆长长松了口气,有人到了门口将门打开,其余人皆躬身而立,静静等待着。

跃下马背,武飞云抬眼看了看四周,然后勾了勾手指,示意身后队伍四下而散,自己则踏入了敞开的门内。

“少爷……”噗通一声,曹建宇额头触地狠狠叩在了地面,身子抖索着喏诺道:“少爷一定要救我们……”

武飞云转动了一下指间的扳指,突然笑了,身子往凳子上一坐,双腿搭在桌面上懒懒道:“慌什么,不就是死了几百个百姓,又让孟白炎逃脱了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口中语气轻松,那伏在地面的几人可一点也没有轻松的感觉,因为任其如何去听,那人隐喻的怒火气息浓烈,不知何时便会爆发。

曹建宇狼狈的抬眼看了看武飞云,却又在一瞥之后吓得缩回了眼神,武飞云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一个俯身扣起他的下颌抬起细细瞧了瞧。

散乱的发下遮挡的盲目空洞的涣散着,那是在金翎被小侯爷一剑刺瞎的眼睛,此刻在这张脸上愈发让人生厌。

“说,什么情形。”丢开那人的下颌,武飞云皱着眉头接过方冲递来的手帕,极其厌恶的擦了擦手,等着曹建宇的回答。

曹建宇使劲的咽了口口水,想了想,才颤抖着声音道:“那人绝对在金翎,我们本便要抓到他了,却被孟白炎搅了局,属下……属下是想,金翎郡守既然不认识姓孟的那小子,咱们便借了金翎官兵之手铲除了他,到时候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却……却没想到……”

“嗯,好主意。”武飞云扬眉一笑,接着道:“却没想到,他竟然跑掉了,你这眼睛看样子是他送给你的回礼吧。”

“属下本抓到了他的义兄,却不料那客栈有问题……”

“宗奚昊!他也在金翎?”武飞云眸中一冷,沉声问道。

“是,还有那叫缠绵的,他们当时便在一起。”

放在桌面的拳骤然一紧,武飞云霍然起身道:“他们都在金翎?可有探知藏身之处?”

“未……未曾……”曹建宇哭丧着脸伏在了地面,颤声道:“少爷救我们,这一路咱们东躲西藏的,好不容易才能到了此处,还望少爷能指条活路。”

“自然!”武飞云冷笑着应道:“还有其余人吗?”

“还有十人在五里外的破庙。”

“起来吧,方冲,将银票给他们,再派一队人马跟他们去破庙,人齐了之后送他们走。”

“是!”方冲应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塞在了曹建宇的手中,曹建宇见状忙感激涕零的冲着武飞云咚咚叩了三个响头,武飞云不动声色的道:“方冲会送你们去目的地,先躲着,待有了机会我再让你们回来。”

“谢少爷,谢少爷!”那几人千恩万谢的随着方冲出了门去,武飞云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冷冷一笑,然后坐回了凳上,静静等待着。

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马蹄声,方冲进了屋,只轻声回了一句:“都上路了。”

武飞云这才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也还敢回来,尸体都处理好了?”

“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少爷放心。”

“嗯――”鼻间拖着尾音,武飞云抬步出了门去,到了马边却又脚步一顿,咬牙切齿道:“孟白炎,我看你能护着那人到何时!若非我要他手中东西,怎会如此偷偷摸摸让你嚣张,咱们,走着瞧!”

“阿嚏――”

小侯爷揉着鼻子慢吞吞的踱进了屋子,边走边打着喷嚏,奚昊一见忙将袖子一拉挡住了自己,道:“离我远点,受了寒便让弦伊熬药给你喝,别四处走动传染给我们。”

“我会生病?我才――阿嚏――才不会阿嚏――”接连几个喷嚏下来,小侯爷泪眼朦胧的抬眼一望,然后伸手便去抓人,口中大叫道:“说,是不是你们谁在背后说我坏话――阿嚏――”

“无瑕救我,这人疯了。”奚昊说着脚步一退返身便跑,无瑕正从后间走出,被他那一叫惊了一跳,抬眼见小侯爷模样十分不妥的追赶着奚昊,忙一伸手将他挡住道:“看你那脸脏的,赶紧去洗洗,这模样了还敢不知死活的黏人,你这般欺负奚昊,便当缠绵看不见么,还不撒手,一会儿缠绵生气,我都保不了你。”

小侯爷闻言将奚昊的袖口一松,反手一抓又抓住了无瑕的手臂,拿起便蹭鼻子,道:“那定就是你在背地里想我了,所以让我不停的打喷嚏。”

那两人一见他竟无赖到了如此地步,皆仰头一叹,无瑕看他还不松手,反手便是一掌拍去,小侯爷见状忙伸手一接,却不料对掌之下竟臂间一麻,身子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

“白炎,你没事吧。”

无瑕睁大双眼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急急上前将小侯爷的手一拉。

小侯爷摇了摇头,带着惊疑望了望奚昊,奚昊见他二人吃惊,才挑着眉头,无辜的眨了眨眼,道:“不是我,是那药的疗效。”

“灵姝?!”那两人异口同声的出声道。

奚昊点点头,拉着无瑕坐下,伸手把了脉象,道:“你最近是否感到四肢百骸有暖流涌动?掌心也不似以往那般冰凉了?”

“掌心的确暖和了许多。”无瑕未曾开口,小侯爷却抢先在旁回答道,奚昊听完瞪了他一眼,道:“没问你。”

无瑕有些疑惑的看着奚昊,应声道:“是,身子也不像往年那般冰凉,这几日的确感到经脉有了异样感。”

奚昊兴奋的笑道:“当年爷爷曾经提到过灵姝可以助长功力,没想到竟是真的,无瑕,你若是静心休养,待病情痊愈之后,功力也会大大提升呢。”

“如此甚好,既医好了心疾,又助长了功力,当真是一举两得,无瑕,你便安心在此静养,奚昊说,最多两个月,你的心疾便可能痊愈,你答应我们,这两个月好好呆在相思谷,无论怎样,都不离开。”

无瑕听了这话,突然眉间一动,望着小侯爷道:“你还能呆多久。”

小侯爷脸色一变,不由自主的别开头,避开了无瑕的目光,奚昊一看那情形,忙一起身,道:“我去配一剂风寒药,省得这厮闹腾人。”说完脚步一动匆匆离去,留下那两人相对无言。

“急匆匆的跑什么?”缠绵刚要进门,被奚昊伸手一抓,带着离开了门边。

“白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轻咬了下唇,无瑕终还是开口问道,小侯爷深吸了一口气,强令自己面对着无瑕,道:“此次金翎一事闹得很大,十日之内定有人便要来找我了,我本想让南宫回去想办法让莫大哥为我通融,可是,四百多条人命,只怕,由不得我。”

心底一颤,无瑕的手不由自主的便用了力道,小侯爷伸手将他的手反握在掌心,轻轻道:“无瑕,答应我,无论多难,你都要留在这里,让奚昊医治好你,他说,若此次不能一鼓作气,以后便是再医,也会留下隐患。”

无瑕沉凝了半晌,轻吐了一口气,道:“我无法做出承诺。”

“无瑕!”

“白炎,在大郑的时候,我便以为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姬无瑕,撑下去,回去见他一面,将珠子还给他,将你的痴心还给他。白炎,当我在临安见到你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便是那时死了也已经无怨无悔了。我根本不敢奢求自己还能与你在一起,还能度过这么多快乐的时光,因为这些对我来说是如此遥不可及,可是白炎,是你让这一切变为了现实,我满足了,真的满足了!”噙着泪水的笑脸就在眼前,那眉目之间缱绻情深毫不掩饰,无瑕看着面前那人,微笑着任由泪水滑落,然后慢慢靠入了小侯爷的怀中。

“就当我们任性了一回,等到将来不可再见之时,至少还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在心间。大晋此刻风云万变,你若要我许诺你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离开,我做不到!无瑕能有这段日子,已经是赚到了。”

“我不允!无瑕,这话我绝不答应!以前是不知你的病可否医治,而现在,奚昊就在这里,两个月,这是用时间等待便能得到的答案,所以我绝不答应你就此放弃,绝不!”

“白炎。”

“答应我,腾出时间来,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留下来,我回到东都向皇上禀明一切就回来,然后陪着你,你现在只要答应我,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不会离开,答应我!”

无瑕没有说话,只将脸颊紧贴着小侯爷的胸膛,听着那勃然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被撞击得心底生疼。

白炎,这便是一场美丽的梦境,当双眼睁开之时,梦便破裂了,就算再闭上双眼,都已经找不回那份美好了。

“痴儿!”

“白炎此生只为你一人而痴!无瑕,我要你亲口答应我,说,在这里等我!”那呢喃响在头顶,迷人的声线漾着一种蛊惑,让怀中人儿渐渐松懈了防备。

好温暖,贪恋这温暖的怀抱,让人沉溺得无力出逃,心底明明在说不,到了口中,却为何吐出的是一个“好!”字。

白炎哪,你便是种在我心中的蛊,明知道结果会粉身碎骨,我却为何依然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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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斗转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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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18

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飘洒空中,空气如此冰凉,便连城墙的每一块砖石都被浸着寒意,空荡的街道回响着呼啸的风声,如泣如诉,一如层层叠叠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在唱着思乡的歌谣。

巡防的士兵穿梭来往,天太冷,纵然急促的脚步让身子泛起了薄汗,然被风吹过,那汗珠马上变成了冰冷的白霜,透骨入肉。

“侯爷。”南宫陌站在孟昶龙身边,将手中热茶递到了他的面前。

“喝两口暖暖身子。”

孟昶龙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魍魍魉魉的黑幕,轻叹了一声接过茶杯,继而又看了南宫陌身后那随时抡提着的小炉,不禁笑了:“自从到了此处,先生倒成了伙夫,茶炉随身带,这扬扬洒洒的雪天中,喝上一杯先生亲手泡的龙井,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南宫陌与之对视一笑,道:“其实这方法是夫人想的,白山紧挨赫博多,入秋便已经极其寒冷,夫人上次让人送东西过来时,这小炉便随之一同来的。”

孟昶龙握着茶杯,抬眼去望远方,口中轻叹道:“我们父子二人皆不在成乐,可苦了她了。昊儿回去之后,也被卷入了动荡阴谋之中,这孩子没有武功,也不知如今是否还安好,我们收了他为义子,却没能给他带来安定的生活,反而让他过上了动荡不安的日子,真是……对不住他!”

“奚昊公子心地善良,上天定不会薄待于他,倒是小侯爷,身处风口浪尖,各方势力皆紧盯着他,他当需步步为营,不能错了分毫,否则被人抓住把柄,只怕难以周全。”

“那孩子大了,自己能拿主意了,身边又有那么多与之同生共死的知己好友,我相信所有困难他都能撑过来的。”

“天空斗转星移,时局瞬息万变,小侯爷的锋芒已经遮挡不住,南宫陌只愿他能敛起性子,保全自身。有些人不到时机断难连根拔除,平时便要忍得住那口气,小不忍而乱大谋,偏河儿也是个顽劣性子,也不知要何时才能长大,或许是要经过一些磨难才能百炼成钢,只希望那时,我还能在这世上,能看着他成才。”

“先生今日好生伤感。”孟昶龙将茶杯放下,手撑城墙向外张望,道:“今日又多了逃难的百姓,城中的粮食储备不多了,运粮的队伍可有消息?”

“还未曾!侯爷,已经快要冬至了,按说粮队应该已经到了,这寒冷的天气,军需匮乏,将士们只怕难熬,是否其中出了什么纰漏?”

“我也觉得奇怪,白山是九原第一道屏障,这里的防御万不能削弱,粮饷与御寒的衣物是首要问题,我去修书,你让人去长野和巨鹿探知情况,看是否皆未曾收到粮食。”

“是!”

浩浩荡荡的队伍蜿蜒如长龙,晨曦微露,押运粮草的队伍到了丹阳地界,再过去便是九原入口,押运粮草的粮草官罗丕此刻正勒马而立,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焦急,惶然,却又有一种如释重负,如此矛盾复杂的神情扭曲着那张年轻的脸庞,让人看了莫名的难受。

“罗大人。”一人一骑缓缓而来,粮草督运粟楠到了罗丕的身旁,见他面色如灰,不禁笑着抬头看了看慢慢落下的雪花,略带嘲讽的扬声道:“已经到了此处了,罗大人莫非还想着能有回头路吗?殿中大人可还有把柄落在相国大人手中呢,罗大人是大孝子,自然不想自己的爹爹临了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粟楠!”罗丕愤恨的回头看着那人,口中大喝道:“粟老将军若在天有灵,定饶不了你这助纣为虐的贼子!”

“哼。”粟楠寒着脸笑了一声,将头凑到罗丕耳畔,一字一句道:“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拴着的蚱蜢,这船要是翻了,便谁都别想好过!”话说完,身子一直,勒转了马儿道:“将粮草分离出来,我会带着一半粮草从丹阳进伊云,罗大人带着其余一半,送去给咱们等着饭吃的将士们,咱们还得指望着他们抵挡赫博多外敌,上阵厮杀呢,哈哈哈哈――”粟楠爆笑着扬长而去,罗丕立在原地,圆瞪着双眼看着那人,齿间紧咬,双拳握得咯咯作响,却因被人掐住了软肋无可奈何,许久之后,才慢慢平复下来,然当看见运粮队伍分离而出的那一刹,他的双眼一闭,然后仰起头,落下了泪来。

爹爹,您为何如此糊涂,竟中了武凡中那老匹夫的计,如今被他握住了把柄在手要挟咱们父子,孩儿现在已是后退不能了!明明知道这么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孩儿却……却还是如此做了,这份罪孽,孩儿永生都难以洗清了!!

屋外雪花飞扬,屋内却温暖如春,盘碟发出了清脆的碰响声,丫头们皆垂目静立,桌旁坐着的一男一女正在用着午膳。男子四十来岁,普通的五官,整张脸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当然,除了在特定的时候那双隼一般的眼睛会发出令人战栗的光芒外,平日里的他是极其内敛的,不张扬,平淡得让人几乎感受不到其危险性,而他之所以如此低调,只因为他时时都在防备着一个人,一个年纪不大,任谁看了都会不由自主的被其漂亮脸蛋所迷惑的少年郎,此人是他的心腹大患,也是他的主子――人称,冷公子!

“绯柔,一会儿让良辰陪你去选几匹缎子再做几身衣裳,天凉了,爹爹让人做了轻裘,既暖和又轻巧,正好今日刚送来,一会儿你去试试。”

“不去!”冷绯柔咬着筷子,一双乌黑的眼睛溜溜的望着门外,十分干脆的回绝了冷秋之的话。筷子在齿间上下晃动,冷秋之脸色一沉,伸手将之拿下丢在了桌间,呵斥道:“女儿家家,如此大大咧咧,看样子是爹爹平日里太过放纵你,让你全然没了女儿家的矜持,我告诉你,如今你也大了,过不了多久便要寻夫家了,不许再这般调皮,吓得媒婆都不敢上门了。”

冷绯柔古灵精怪的一笑,起身到了冷秋之身后将他双肩一抱,笑道:“如此甚好,我便永远不嫁,陪着爹爹,省得爹爹寂寞。”

“恩,是陪着我,还是气我啊。”冷秋之故作生气的冷哼了一声,刚回头想要说教,冷绯柔已经一个转身奔出了门去。

“我去找许诺哥哥玩儿了,爹爹要说教,便去找你手下的呆瓜们,哈哈哈――”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冷绯柔身形一晃,眨眼不见。冷秋之走到门边,看着那一抹水蓝转眼即逝,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鸿达。”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身后。

“那人可有消息?”

鸿达低头半跪,轻声回道:“人在金翎便不见了踪影,属下还在令人追查,不久前金翎官兵不知为何竟屠杀了近四百无辜百姓,属下听说,似乎是在追捕何人。”

“哦?”眉头一挑,冷秋之含着深意想了想,然后低低一笑,道:“想来是已经发现他的行踪了,去让人盯着点,他手中有个好东西,相国府追查了多年,若落在了相府手中,于咱们是万分的不利。”

鸿达略为迟疑了一下,终还是开口问道:“他究竟是何人?”

“他?”冷秋之笑着回头道:“他是一个对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的人,无论是我们,还是相国府,甚至是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大郑。掌握了他,便等于掌握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不必多问,只管去金翎寻找此人行踪,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报!”话说完,冷秋之抬步出了门去。鸿达站起身,走到门边,深锁眉头细细去想,却实在揣度不透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让自己的主子如此费心,然既相国府也要得到此人,那么,自己便不能掉以轻心,需全力备战,以防万一。

“咣咣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啊――”更夫甩了甩睡意朦朦的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然后缩着脖子,看着寂静的街道嘟囔了两句,再继续拖拖沓沓的向前行走。凉风吹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声响,更夫心底一惊,身子一阵哆嗦,继而惊慌的抬眼四看,当发现那黝黑的巷口有什么闪过时,他的脚步向后一退,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这附近的街道前不久死了那么多人,会不会是……

汗毛突然便竖了起来,背脊一片冰凉,更夫发觉自己的手心瞬间积满了冷汗,他抖抖索索的爬起了身子,然后抓起了梆子和灯笼向后退去,当发现果真有黑影从巷子中一闪而过时,他突然一个转身拼命的向后狂奔而去。

身后有风声掠过,似乎那些黑影正追在他的身后,想要索取他的性命一般,更夫的喉间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声,跌跌撞撞间手中的东西七零八落的掉在了地上,想要叫救命,却又若被扼住了咽喉一般呼之不出。身后的黑影越聚越多,当他再回头的一瞬,突然便怔在了原地,因为身后根本空荡无人,那些黑影便若凭空消失了一般,了无踪迹,没有任何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就那么凭空的……消失了……

“鬼啊――”更夫终于爆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声,浑身蓄积的恐慌全部化为了那两个字,凄厉无比的声音在金翎幽寂的街道上回荡,回荡!

第四百一十九章 惊涛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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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19

“好冷好冷,公子快把披风加上。”弦伊噔噔几步下了竹楼,将厚厚的披风披在了无瑕身上,小侯爷伸手将披风的帽子拉起戴在了无瑕的头上,拢了拢他的长发,道:“我去送就行了,你还是赶紧回屋里去,今天这么吹风,估计晚上要下雪了。”

“早去早回,小道路滑,你要小心。”无瑕整理了一下小侯爷的衣襟,轻声叮嘱道。

“咳咳!”缠绵在旁咳了一声,与奚昊相对一笑,道:“怎么感觉不像送小酒回去,倒像此人要走了似的,你俩也太黏人了吧,小心带坏了小孩子。”说完对着奚昊一挤眼,奚昊本还跟着他一起笑,听了这话突然双手一松,道:“那你便也别这般黏人,以后离得我远远的,倒也省心。”

“我不算,咱们可是正式拜了天地成了亲的,夫君大人。”缠绵说完正经百八的对着奚昊拱手一揖,奚昊的脸刷的一下便红了,看着缠绵笑嘻嘻的模样,不禁狠狠的推了他一把,然后伸手去拉了无瑕道:“咱们进屋子里去,他俩定又趁机去逛,天黑之前若还滞留不回,便关了门,由得他们在外挨冻去。”

他本说的气话,奈何此刻神情若孩童般可爱,让人看了忍俊不禁,顿时连无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见大家皆笑,缠绵那厮尤甚,奚昊愈发恼了,走到缠绵面前昂头喝道:“不许笑,你敢说你俩出去了没鬼混,否则怎么不易容两老头呢,做这风度翩翩的模样,勾搭谁去!”

缠绵这才明白过来这小东西为何一早上东磕西跘,对自己诸多不满,原来是不放心自己,看他那气嘟嘟的模样,缠绵心头一甜,俯身附耳道:“你放心,今夜回来,我定找你好好鬼混。”

奚昊的身子瞬间僵在了原地,双眼依然瞪着缠绵,方才本只绯了脸颊,此刻却连脖子都红了,偏那人还好死不活的在他耳根一咬,令他脑中突然便一片空白,只僵硬的转了身子,唇嚅喏了半晌也未发出声音来,脚步一动,从众人身边急步跑过,几步踏上楼梯,“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缠绵嘿嘿笑着去望那关上的门,然后回过头来,发现身后几人皆抬头望天,一副不屑与自己为伍的模样,不禁讪讪的拉过小侯爷,狠狠一拍他的肩头道:“走吧,完成了任务才好早去早回,回来了我还得哄我家小夫君开心,要不然今儿个我进不了门,你便要陪着我喝酒度通宵了。”小侯爷闻言使劲的一挣,道:“罪不及家人,虽然奚昊是我哥哥,但你们俩的事情,千万别拉上了我,我还得陪无瑕呢。”

“弦伊,去看小酒换好了没,站在这里听这两人说话,当真是费神费力。”无瑕说完返身便要走,正此时,楼上门响,小酒穿着厚袍出了门来。

“我好了,走吧。”手中拿着一个小包袱,里面是奚昊调制的恢复身子的药丸儿,小酒下了楼,到了无瑕面前,抬头道:“无瑕哥哥,我走了,你保重身子。”

“本还想留你住一段日子,你却不肯。”无瑕伸手抚了抚小酒颊边的发,轻声道:“回去了好好歇一段日子,客栈有四儿符离他们就行,你的身子要紧。”

小酒微微一笑,两个梨涡深深映现:“实在是住不下去了,我不在,那几个小子也不知闹腾成什么样子了,奚昊哥哥可是天下第一神医,瞧,我已经完全没事了。”小酒说完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搂着无瑕的胳膊轻轻一蹭,道:“我走了,无瑕哥哥。”唇微微一咬,小酒看了看身后那人,然后又回过头对着无瑕道:“你跟白炎哥哥,一定要开心。”

“知道。”无瑕微笑着将披风脱下,覆在了小酒身上:“照顾好自己。”

“走吧。”小侯爷接过包袱,向着小酒伸出手去:“我拉着你。”

小酒点点头,将手伸进了小侯爷温暖的掌心,然后转身而去,随着小侯爷和缠绵渐行渐远,终消失不见。

一阵冷风吹过,天空开始飘起雪花,弦伊抬头一看,顿时欣喜的笑道:“下雪了,果然下雪了。”

无瑕也仰头去望天空,指尖伸出,看那晶莹无暇的雪花朵朵飘落,不禁眉间一展,露出了舒心的微笑。

好美,如此纯净剔透,若这世间人心皆若这般透明该多好。

“公子,公子——”弦伊在旁叫了两声,然后将无瑕一拉,道:“天气冷,赶紧进屋去,省得着凉了。”

无瑕点点头,走了两步,突然一个顿步霍然回过了身去。

似乎,有什么响动?

无瑕深锁眉头扫了一眼四周,却又听不到丝毫声音,便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一般,弦伊见他神色不对,也停下脚步回身而望,口中轻声道:“公子,怎么了?”

无瑕收回眼神,道:“没什么,去叫了奚昊过来一起,省得他一人闷着。”

“好。”弦伊应着上了楼去叫奚昊,无瑕则慢慢走了几步,然后突然身形一闪,眨眼不见了踪影。

“奚昊公子,公子让你过来说话。”弦伊敲了门,奚昊应着走了出来,与弦伊到了楼梯边往下一看,不禁一愣,道:“无瑕人呢?”

弦伊听罢急急下了楼,奔上那边的竹楼房间一看,见屋内空荡无人,又想到无瑕方才神色,不禁慌了神,奔出门便大声道:“公子不在房间——”

奚昊抬眼看着四周,也没了主意,脚步凌乱的跑了几步,却不知自己该往哪去找,正与弦伊急得不行之时,见远处突然出现一道白影,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定睛一看,却不是无瑕还会是谁。

“去了何处?让我们担心!”奚昊有些气恼的大声道,继而发现无瑕的怀中竟沾染着血迹,不禁大惊失色,道:“你受伤了?”

“没有。”说话间无瑕已经到了身边,那两人这才发现他的怀中竟鼓鼓的,那血色还在从怀中渗出,奚昊见状忙伸手去拉无瑕的衣衫,无瑕这才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来。

“雪狐?!”那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它受伤了,我方才发现有响动,所以过去瞧了瞧,不想却发现了这小东西。”无瑕将雪狐抱在怀中,轻抚了一下它的毛发,道:“上楼去,它的脚受了伤,相思谷是没有陷阱的,估计是从谷外逃进来的。”

“快走快走,赶紧的止了血去。”奚昊一连迭声的簇拥着无瑕便往楼上去,他是医者,当初武飞云中毒,他都毫无戒心的为其解了毒,更何况是这通灵的小动物。

这狐狸想来受伤有了一段时间,方才或许是因为无瑕追赶,所以拼命逃命,令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这会子倒流了很多血,一双晶亮的狐眼此刻竟可怜巴巴的看着众人,眸中折射的灵性摄人心魂。

“好可怜的小东西。”弦伊看着那小狐狸,同情心瞬间泛滥,无瑕见她那模样,不禁一笑,道:“还不去拿了衣裳来,我的衣裳脏了。”

弦伊这才回过了神来,去衣橱拿了干净的衣裳伺候无瑕更换了,想了想,突然道:“公子方才的意思是,你去追这狐狸了?”

“是啊。”无瑕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话语出口才醒悟过来,急急一转身道:“不许告诉白炎,他若知道了定会生气。”

“自然,要是为了追这狐狸而让你真气涣散,我看不光是小侯爷,咱们大家都饶不了你。”

“哪便这般不济了,我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刚才我提气疾奔时,速度比从前还快了许多。”

弦伊闻言啧啧的叹了两声,道:“以前就少人能追上你,这会子倒是愈发快了,我看以后缠绵公子也要追不上你了。”

他俩说话,奚昊却一刻都没闲着,那狐狸也怪,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仿佛知道面前这人是在救自己。

屋内生着暖炉,十分暖和,小狐狸眯着双眼,慢慢的竟趴在桌上睡去了,那三人看它那可爱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屋外雪花飞扬,屋内笑声轻荡,此时此刻的相思谷是如此和谐宁静,而谷外的世界,却已经到了乱石崩云的边缘。

“小掌柜回来了——”随着四儿兴奋的叫声,临风阁的小伙计们全都大叫着围了过来,见小酒气色如初,已经看不见当日被带走时苍白无力的模样,大伙儿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小酒环视了一下,发觉自己不在,临风阁也被几人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禁展颜一笑,道:“还不错,倒也不枉我平日里教导你们。”

小侯爷一听她那老成的口气,禁不住摇头叹道:“别的没有,这扮老成的本领倒与无瑕不相上下了。”

四儿等人本还奇怪跟着小掌柜进门的那两人是谁,这会子听见说话,才惊呼道:“孟大哥!”

“嘘——”食指竖起,小侯爷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拍了拍脸上的人皮面具,轻声道:“别嚷嚷。”

四儿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双眼瞪得老大,不敢再吭声,小侯爷也不逗他,跟缠绵打了声招呼,直奔了后院马厩而去。

还未到跟前,乌骓与赤霄已经开始撂了蹄子,小侯爷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包小点心,到了跟前拍了拍乌骓的脑袋,然后将小点心放在手心,摊开在赤霄面前。

温热的鼻息喷在手掌上,小侯爷笑着拍了拍赤霄的脑袋,然后伸手将两匹马儿紧紧一抱。

“你们可得乖乖的,别给小酒找了麻烦,知道吗?”

缠绵斜倚在远处,瞧着小侯爷直笑,道:“原来那点心是给马儿吃的,当真是有什么主子便有什么马儿,竟也如此刁钻。”

小侯爷回头一扬眉角,突然古怪的笑了:“如此,你便回去教训一下无瑕,这吃小点心的马儿可是他的。”

一听那马儿是无瑕的,缠绵细细一看,才发现果然是当初在大郑时白炎曾让自己还给无瑕的那马儿,立时身子一直,指着小侯爷发出了警告:“哪哪哪,我警告你,回去之后给我三缄其口,不许说漏了半点风声,否则我便与你没完。”那人却根本无视他的警告,“啪啪”拍了拍自己的双手,幸灾乐祸的仰头兴叹道:“说到使性子,无瑕倒当真是当之无愧的人选,可是他却又偏偏不喜别人说他,啧啧,缠绵,背后说人——现世报!哈哈——”那话一完,小侯爷拔腿便跑,果然缠绵转瞬便到了他的身后。

“抓到了我,我便答应你不告密。”小侯爷嬉笑着往前堂跑,刚到门槛处便撞上了小豆子,小豆子精神恍惚,被他那一撞竟径直跌下,幸得小侯爷眼疾手快将他拉住,才免了他四仰八叉的仰倒。

“小豆子,你没事吧。”小侯爷见他脸色煞白,不禁眉头一皱,问道。

小豆子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小侯爷与缠绵见他有些混乱,皆不解的望着他。小豆子嚅喏了半晌,才舔了舔发干的唇,四处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的道:“咱们金翎城,闹鬼了!”

第四百二十章 风雪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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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20

夜寂静无声,四周白茫茫一片,除了簌簌而下的雪花,整个金翎城死寂得可怕。因为这两日的闹鬼事件,别说是百姓,便连更夫都已经不再夜出,到了入夜时分,街道两旁的店铺以致客栈皆紧闭了大门,城门也早早的便已经关闭。

两道白影静静的伏在雨客轩的屋顶,从城中最高处俯瞰着一切。夜本是黑暗的世界,此刻却因这片片雪花而突兀了那片色彩,小侯爷与缠绵一身白袍紧裹,伏在苍茫一片之中,根本无法分辨,而远处那些黑衣夜行者,却因为色彩而暴露了自身。

“来了!”小侯爷轻声示意着,与缠绵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屋檐边缘。隔得太远,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样,他们只聚拢了片刻,交谈最多两句,便在翻跃间四下散去。

三人正好到了小侯爷二人藏身处的下方,身形十分迅捷的入了院子,然后一间房间一间房间的进出,看着他们的举动,小侯爷与缠绵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轻吸了一口气。

所谓的闹鬼事件不过是想威慑百姓,让大家入夜不敢外出,而他们的目的很简单,找人!

如今这金翎城令各方势力最感兴趣的,当只会是那人,只是,却不知寻人的又是谁的手下。

“是否要一探究竟?”缠绵轻声问道。小侯爷锁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微微一摇头,道:“还是不要打草惊蛇,走!”话说完,两人轻身而起,积雪在起步的瞬间跌落,院中的人突然抬头,那黝黑的夜幕中却只看见炫白一片,待那人睁眼再看,已经再难寻到踪影。

一路上两人都十分安静。

金翎城已经暗潮汹涌了,那些人定是奔了无瑕而来,无瑕人在相思谷中,他若得知消息定不会再呆下去。

“缠绵――”

“白炎――”

异口同声的两人先是一怔,继而笑着又道:“你先!”

于是不用多说,那两人都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缠绵先道:“此事当瞒着无瑕。”

“是,他的性子咱们都知道,如今只要能让他多留几日,用何种方法都当在所不惜。”

“只是不知那些人是何人手下,如此兴师动众的寻人,想来势力不俗。”

“无论是谁,咱们只要让无瑕留在谷中,他们都是无法找到入口的。”

“我只怕,你走了,无瑕未必还肯留下。”缠绵说完顿住脚步,面带忧色的望向了小侯爷,小侯爷见状微微一笑,道:“他答应了我,最少两个月,他一定会呆在这里,待我回到东都将此次金翎一案禀明了皇上,我会想办法回来陪着他,一直到奚昊为他医治好病为止。”

“然后呢。”缠绵不死心的继续追问着,小侯爷双眸一闪,突然别开头望向了一旁。

“白炎,告诉我,对我说你与无瑕已经有了对策,有了将来的打算,对我说无论将来遇到怎样的困难,你们都不会将手中利剑对准彼此的胸膛。”

“自然不会!”小侯爷打断了缠绵的话,双眼直直盯着缠绵,轻声却坚定的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对无瑕动手,就算是死,都不会!”

“可是,你们――”

“咱们快走吧,这么晚了,无瑕和奚昊定着急了。”小侯爷抬步便走,不再与缠绵纠缠这些事情,或者说,他根本不敢与缠绵去讨论这些事情,这些明知道会发生,却无力改变与阻挡的事情。

山路难行,踩着簌簌深雪,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回到了谷中,两座竹楼的灯火都通明着,显示着那等待着的人儿不安的心情。

明亮的烛光透过格子窗棂向外宣泄,照亮了回程的道路,也温暖了那两人被冷风吹凉的身子和那颗怦然而动的心。

“我们回来了!”

声音刚刚响起,无瑕房间的门猛的一开,那两人急急奔出了门外,随后跟出了弦伊。

“为何这么晚。”声音透着焦急与关切,然只是一瞬,无瑕便返身回了屋子,将小侯爷正欲出口的话语噎在了喉间,奚昊则下了楼梯到了缠绵面前看了他一眼,然后就那般嘟着嘴从他身边走过,上了楼,又顺势将门“啪――”的一声摔上了。

那两人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模样,然后身子一转,各自向着所住竹楼而去,先是缓慢的脚步声,然后突然瞬间急促起来,蹬蹬几步上了楼梯,在房门前却又回过头来对视了一眼,做出了一个鄙夷对方的表情,仿佛在不屑对方那急不可耐的模样,再转身时,脸上却又皆堆起了笑容,清了清嗓子,然后轻轻叩起了门来。

弦伊站在一旁,见小侯爷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禁冷哼了一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知道公子会担心你,你倒好,玩儿到了这个时辰,方才公子还说要打了灯笼去道上瞧你们,怕雪太大,迷了来路。”

小侯爷心头一暖,对着弦伊一笑,道:“好冷的天,你赶紧去睡,无瑕有我就行。”

“恩,小炉放在窗边的,公子心火重,晚上常要喝热茶,今儿个下雪了,我便将炉子移进房间了。”

“知道,你去睡吧,等我走了之后无瑕晚上还得累着你,现在便一切让我来。”

弦伊听了那话,也不多言,返身回了自己房间,小侯爷还待敲门,里头传来了响动,然后门开了缝隙,他忙伸手将之推开,进了门去。回身关门时,见缠绵还眼巴巴的站在门外低声哀求,小侯爷不禁有些小得意的清了清嗓子,示意缠绵自己已经进门,缠绵在听到他的咳声时回头一看,继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侯爷哈哈一笑将门关上了。

缠绵站在门外,见屋内灯光将那人的影子映在了门框处,知道奚昊就站在门的那头跟自己较劲儿,不禁微微一笑,故意大声咳了几声,然后扬声道:“这天气竟如此冷,手脚都僵了,回来的路上还摔了几跤,衣裳也湿了,还是生了火去烤烤吧,呀,手掌这破皮了,方才还没发现――”

话音未落,门被猛的拉开,奚昊伸手将他拉入门内急急道:“我瞧瞧伤哪了,啊――”最后那个字是被那人惊出来的,因为身子已被那人一把抱起了。

“相思谷的小道我闭着眼睛也能摸回来,怎会摔跤,怎么,听到这心疼了?那么,便来好好补偿补偿我。”缠绵将头埋在奚昊怀中闻着那淡淡的药香味,然后用脚后跟将门碰上了。

“你简直就是无赖!”奚昊愤然的挣扎了一下,却根本无法挣开那人的束缚,缠绵笑着将他抱到床边,压在了厚厚的被子上。

“你起来,我还在生气。”奚昊伸手便去推缠绵,缠绵好笑的看着他,伸手一捏他的鼻头,道:“生什么气,我们可没去鬼混,只不过有事耽搁了,不信,你便来检查检查。”

“检查什么――你,你放开我。”发现缠绵伸手来解自己的衣衫,奚昊满脸通红的大叫道:“忙了一天,回来便该乖乖睡觉,不许跟我闹。”

“我是要睡觉嘛。”缠绵口中说话,手下不停,奚昊左推右挡竟根本阻挡不了他,不到片刻,便被脱得所剩无几。

身子一缩,奚昊滚进了被子里,企图重施故技将自己当成蚕蛹裹起来,缠绵见他那模样不禁好笑,任由他卷了被子,自己则站在床边不紧不慢的脱了衣服,然后上了床去。

“奚昊,你可不能一个人将被子全都卷了去,今夜大雪纷飞的,冷得很,总不能让我就这么躺着挨冻吧。”

被角揭开一处,奚昊滴溜溜的转着眼珠看着缠绵,笑道:“柜子里有被子,自己拿去,我觉得这样子卷着很温暖,很舒服,不想跟你分享。”

缠绵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见他神色中透着小得意,扬起的唇角带着一丝魅惑,生生的勾引着自己的视线,不禁眸中一暗,低声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这般孩子气,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奚昊闻言眉角一挑,吃吃笑道:“威胁我了,我好怕怕,告诉你,你再敢威胁我,我便踹你下床去,这是无瑕教我的,白炎作证,摔着很疼的。”

“哦?”缠绵懒懒的侧过身子,半撑着脸颊道:“倒瞧瞧你如何踹我下去。”

话说完,便见那锦被之下伸出了一条白生生的小腿,冲着自己便是一脚,只可惜奚昊忽略了一点,无瑕是何等身手,自己又是如何的菜鸟,所以那腿刚伸出去,便被那人一个俯身抓住了。

“夫君大人如此急不可耐了么,这么主动的将自己送上门来了。”缠绵说完伸手将被子一拉,然后向内一滚,整个人便覆在了奚昊的身上。

“不算!不算!”奚昊狠狠一挣,才发现自己的双腿被那人缠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算不算,我说了算!

缠绵坏笑着俯下身子,狠狠噙住了奚昊的双唇,将那抗议声堵回了口中,然后双手毫不犹豫的剥离了那人儿的最后一丝遮挡。

炙热的身躯重合交叠,发丝凌乱的纠缠,那咽唔的抗议声渐渐成了难以抑制的低吟,在雪花漫天的夜里轻轻荡漾。

第四百二十一章 情深知雪重 时闻折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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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21

纷飞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山谷,当无瑕睁开双眼,发觉身边早已无人,屋外的光线十分明亮,想到昨日的天气,他不禁有了一丝兴奋。

雪似乎一整夜都未曾停歇,那么,此刻的相思谷定已经白茫茫一片了。

无瑕下了床,顺手抓了一件衣衫套好便去开门,门一打开,一股清新沁凉的风便刮了进来,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

双眼所望皆炫白一片,雪还在下,扬扬洒洒的覆盖着整个世界,纯净而美丽。

空气中洋溢着一种浓郁的香味,无瑕吸了吸鼻子,刚转过身子,便跌入了一人的怀抱之中。

“我的小祖宗,弦伊说要特别注意了你刚起床时的情形,果然如她所说,衣裳没加,还赤着脚,你这模样还敢站在门外,赶紧的穿戴整齐了去。”小侯爷说着将无瑕抱入屋内,往床上一放,拉过被子将他紧裹,然后半蹲在地,先给他套上了袜子,一摸双脚已经冰凉,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将弦伊放在床头的厚袍子搭在了他的身上。

“你的身边若没个照料的人,当真不知成了什么样子了。”小侯爷口中说话,手中不停,给无瑕穿上了袍子,又拿了厚披风给他披好,套上了厚厚的紫貂围脖,看了看,又去拿了厚靴子让他穿好,才伸手将他拉起,道:“今日可是冬至了,自此天气便凉了,你的身子虚,保暖一定要到位。”

无瑕皱着眉头站在原地,继而动了动身子,走了两步,然后不满的望着小侯爷,一脸沮丧的道:“本是喜欢下雪天的,奈何每到了冬天便要穿得如此臃肿,行动不便,高兴劲儿便大打折扣了。”

小侯爷见他一脸孩子气,白皙的肌肤被紫貂映衬得如雪一般耀目,微微嘟起的嘴十分明显的表示着自己的不悦之意,双手更是无意识的绞着披风的带子,模样要多委屈便有多委屈,让人看了不禁发笑。

“你先过来梳洗了,我们大家可都在包饺子,待吃了东西,咱们去玩儿雪去。”

无瑕本还在郁闷,一听那话双眼一亮,兴奋的点头道:“我看着雪下得极大,这山谷中有一道斜坡――”话语突然顿住,无瑕咬了咬下唇,突然间便卖了关子,见小侯爷等待自己的下文,他扬着眉头得意的笑了:“不告诉你了,也不知那儿是否还跟从前一样好玩儿,等会儿问了缠绵再说。”

小侯爷被他说得心痒痒,却又不愿遂了他的得意劲儿去恳求,于是忍着心头好奇,打了水给他洗脸,然后绾了发髻收拾妥当,才拉着他过了长廊,去了厨房。

那三人坐在桌前,正热火朝天的包着饺子,劲头十足。

见无瑕进门,奚昊抬头便招呼他,无瑕应着走近一看,先是一愣,继而低头闷笑了起来。见无瑕突然发笑,奚昊眨着双眼不明所以,待发觉无瑕紧盯着自己的脸时,他不解的拿手摸了摸双颊,问道:“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

弦伊正用擀面杖压着饺子皮,听了奚昊那话,与缠绵皆回头一望,见奚昊一脸的面粉,花得猫儿一样,他却不自觉的还拿手去摸,加上那无辜的模样,当真让人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怜爱,一时之间众人皆笑了起来。

“你们都在笑什么!”奚昊有些气恼,低头间才发觉自己双手沾满了面粉,顿时明白过来,见众人还在笑,他狡黠的眨了眨眼,双手一伸抓了一把面粉,狠狠扣在了缠绵的脸上。

“夫君有难,娘子当一同承担。”

缠绵正笑得得意,奚昊那一伸手他竟没有躲开,顿时从眉到唇皆成了白色。

“噗――”因为太过得意忘形,缠绵的口未曾闭合,此刻正从口中喷出了一嘴的粉尘来。

“白炎,走!”

看缠绵中招,无瑕便知道要坏事,可惜那三个字才出了口,漫天的面粉便直直的砸了过来,无瑕手臂一挡倒相安无事,可怜小侯爷正看戏看得开心,没料到缠绵突然发难,被那一身一头的面粉砸了个正着。

屋内突然之间寂静一片。

小侯爷站在原地,紧闭着双眼,深深的吸了口气。

弦伊看了那几人一眼,然后双手一伸,将案板端起,默默的走到了窗边的一角放下,鼻间哼着小调,继续擀饺子皮。

果然那寂静只维持了片刻,当弦伊唇角勾起,发出笑声之时,身后的空间瞬间变成了混乱的战场,桌子的推搡声,凳子的翻倒声与尖叫声,笑声打闹声混成了一片,空中弥漫着面粉的气味,窗外大雪纷飞,屋内的面粉也在如雪一般的飞扬,那笑闹声在空荡的山谷中久久回荡。

“嘘,别吵它,它定是累坏了,也不知拖着受伤的腿在林中荡了几日了。”那两颗脑袋靠在一处,轻轻的凑在小雪狐的旁边,看着它眯着双眼轻柔着呼吸陷在睡眠之中,轻声说着话。

“奚昊怎么说?”小侯爷压低声音问着无瑕,无瑕伸出指尖轻抚了一下小雪狐的耳根,道:“腿骨受了伤,并无大碍,静养一段时间便好。”

“谁发现的?”

无瑕顿时噤了声,眼神有些游离,清了清嗓子,顾左右而言他的想要岔开话题,抬步便往外去:“有些饿了,去瞧瞧弦伊煮好了饺子没。”

“无瑕――”那人拖着尾音的呼唤极其不满。

无瑕蹙着双眉,慢吞吞的回过了身去,撇了撇嘴角,道:“我已经好了很多,它受了伤,我根本没费力气便追上了它。”小侯爷没有说话,只一双眼盯着他不放,许久,才道:“知道错了?”

“嗯。”无瑕温顺的应着,磨磨蹭蹭的到了小侯爷跟前,双手一抬,捏住耳朵道:“知道了,在奚昊彻底治好我之前,保证不再动用真气了。”

小侯爷这才点点头,溺爱的捏了捏无瑕秀气的鼻尖,笑道:“你这道歉的模样,像极了这小狐狸,简直要勾了人的魂去。”

――――――――――――

“你是那勾人魂魄的狐媚子么?明明是一个男子,却为何让这么多男人为你神魂颠倒,不惜一切。”

“如此,便做本王身下那人,夜夜承欢,用你的身子,来抵偿你让本王失去的一切――”

――――――――――――

“无瑕,无瑕?”

“嗯?”无瑕回过神来,脸色有些难看,他不知为何自己刚才会突然想起了那个已经死去的人,那个将他百般羞辱,却最终为他而丧命的男人。

萧君莫是他生命中永远也抚不平的伤疤,无论何时想起,都会让他浑身泛寒,如噎在喉。

有一种无形的胁迫感在逼近,一如当初萧君莫给他的感受,且日渐强烈!

自金翎城出事之后,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便一直压在他的心头,纵拼命逃避,那感觉却依然如影随形,让他寝食难安,为了不让众人担心,他一直都努力的掩饰着,可是,那情形太糟糕,每当午夜梦回,他睁开双眼,看着身旁那人沉睡的容颜时,心底都在不由自主的害怕。

那些侍卫是相国府的人,那么,从临安一直跟随在自己身后的人呢?又是哪一方的势力?他们想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还是白炎?

所有的一切令人茫然,不知道身子是否果真能够痊愈,不知道大晋的局势是否能够控制,冷秋之已经开始行动了吗?自己留在大晋的势力又有多少还是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忠心耿耿?郑呢?自己还有可能回到那个地方吗?不,想到郑澈轩那让人窒息的束缚,无瑕突然一揪胸口,大声喘息了起来。

“无瑕,无瑕――看着我,无论你在想什么,都停下来,听到我说话了吗?无瑕――”

脑中层层叠叠的影像突然间退去,无瑕怔着双眼,大声的喘着气,在小侯爷焦急的呼唤声中清醒了过来,他抬起头,抚了抚渗出细汗的额头,长舒了一口气道:“我没事。”

“你想到了什么?”小侯爷深锁眉头,心疼的擦去无瑕额头的汗珠,将他拉到了桌旁坐下:“你是如此聪慧的,自当知道很多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不需压在心底令自己难受;也当知道有些事情是我们不能掌控的,若强行拉扯,只会让自己鲜血淋淋,痛苦不堪;所以,在这里,至少在这里,将一切都抛开,过我们想要的生活,不去想过往痛苦的回忆,也不去考虑明天要怎样,只因为此时此刻我在你身边,抓着你的手,给着你温暖,给着你快乐,便为了这个,做我一人的无瑕,做白炎无限宠爱着的无瑕,好不好。”

无瑕静静的抬头望着他,双唇轻抿,噙着泪水笑了。

双手伸出,将面前那人紧紧拥抱,无瑕靠在小侯爷的胸口,轻声的回应道:“好,你便宠着我,包容着我,让我使性子,让我能无所顾忌的做我自己,白炎,这便是无瑕向往的生活,平凡而快乐的生活。”

马蹄声声,踏过厚厚的积雪,停在了客栈门口。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小豆子堆着笑脸热情的迎了上来,见来人身上披着厚厚的雪花,一副风尘仆仆之貌,忙伸手接过了缰绳。

临风阁!

这便是小侯爷来信中提到的客栈,那么,自己便要从这里开始寻找他们的足迹。

“我,来找个人!”

“不知客官所寻何人?”

拿下斗笠,拍去身上雪花,来人抬头轻声道:“你们家小掌柜!”

第四百二十二章 梦还没有完 泪流尚觉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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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22

小酒知道会有人来找小侯爷,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当白泽踏入临风阁的那一刹,小酒的心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

白炎哥哥要走了,因为他曾说过定会有人来寻他,而那人到来之时,便也是他离开之时。

白泽坐在桌旁,扒拉着饭菜,却越吃越难以下咽。

如果吃饭时一旁站着一圈人瞪着,任谁都是吃不下去的。

“啪――”的一声,筷子轻拍在了桌面上,随着那响声,四儿等人脚步一退,皆满脸戒备的望着白泽,白泽哭笑不得的冲着四儿勾了勾手指,待四儿磨磨蹭蹭到了近边,才努力克制自己,轻声问道:“你们家小掌柜的,何时才有空见我?”

四儿拼命的咽了口口水,抬头去望了楼上,见小酒的房间未曾有任何响动,不禁脸一苦,陪着笑道:“这个……小掌柜的今日似乎身子不妥,客官若是不急,还是等等。”

不急?!

怎会不急,皇上发了火召小侯爷立刻回京,自己日夜兼程赶到此处,如今却被一个小妮子晾在了一旁,小侯爷信中曾提到此处的小掌柜是少女一名,如今看这架势,倒还真是一个难缠的主!

“我还是亲自去问问。”白泽说完霍然起身,随着他的脚步一动,那一圈人皆随之而行,挡在了面前。白泽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阻挡自己,他抬头看了看方才四儿视线所及之处,然后身形一闪,一个顿步拔地而起,越过众人飞身而上,直接上了楼去。

小酒在门内坐立不安,当听到小豆子说东都有人来寻自己时,她直觉便知那人定是来找相思谷中的人了。想到此人一进相思谷那两人便要分离,想到自己在谷中所见那两人令人羡慕的甜蜜时光,想到无瑕哥哥陷入昏迷时那人痛苦万分的模样,自己便千万个不愿意让人坏了他们好不容易才平静的生活,可是,回来前白炎哥哥说过,不出十日便会有人来寻他,而自己,需要将来人带到相思谷中!

“咚咚咚。”敲门声将小酒惊得一跳,她霍然回身望着紧闭的房门,心慌意乱得不知回应。白泽敲了一会儿门,又扬声叫了几句,发觉还无应答,不禁有些着急,伸手将衣摆一撂,抬腿便向门踹去。

门恰时打开了,小酒怔怔的望着迎面而来的踢踹,身子僵在原地不知躲闪,而白泽发觉门被打开之时已经收势不及,见便要伤及面前之人,只将脚尖一转,生生的扭转了着力点,“砰――”的一声闷响,随即是一丝细小的“咔嚓”声,那脚趾便那般撞在了门栏上,白泽倒吸了一口冷气,整张脸都疼得揪在了一处。

“你没事吧――”小酒见他疼的直龇牙,忙伸手将他一扶,急切的问道,白泽欲哭无泪的抬眼望向了小酒,极其无辜的锁着眉头,颤声道:“姑奶奶,我在外面叫的天都快塌了,你倒好,早不开晚不开,偏偏这个时候开。”

知道那一脚定是极痛的,小酒缩了缩头,咬着下唇将白泽扶到了屋内坐下,又返身去拿了药酒来,蹲身便要去脱他的鞋子,白泽一见那架势赫然一惊,起身反手一撑桌面就往后退,口中竟有些结巴道:“不……不用不用,习武之人没这么金贵,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小酒站起身,睁着一双大眼睛不解的望着白泽,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扑哧一笑,道:“我只是帮你擦药而已,你怕什么?”

白泽不安的挠了挠头,脸竟微微的泛了红,尴尬的站在原地,突然一返身便往外而去:“我……还是去……去楼下等着……”

见他一瘸一拐出了门去,小酒脸上笑意渐渐隐去,眼中带着疑惑,跟在白泽身后走到栏杆旁。

白泽下了楼,到了桌旁坐下,小酒在楼上站了半晌,才回身去房间拿了披风,然后跟着下了楼,到了白泽身旁。

“令牌给我瞧瞧。”

白皙的指尖伸到了白泽面前,白泽从身上掏出了御林军的令牌递到了小酒手中,小酒接过细细查看,发觉果真与小侯爷手中令牌一模一样,只少了一个炎字,才将令牌对着白泽一丢,道:“能走了么?跟我来。”

白泽点点头,拿了斗笠跟着小酒走了几步,发觉她竟没有出门,反而又返身上了楼去,不禁有些奇怪,本想开口询问,又怕耽误了时辰,只好忍着心头疑惑,闷不吭声的跟在小酒身后上了楼,然后进了房间。

“我们似乎……”

话语还在口中,发觉壁画左移,然后一道密道突现,白泽感到了一股凉风吹在了自己的脸上,他抬眼看了看黝黑的洞口,惊叹道:“原来玄机竟在此处。”

小酒伸手点燃了火把,站在密道内对着白泽一扬手,道:“进来。”

白泽踏入密道,小酒伸手按在了壁上一处,密道再次闭合,甬长的通道顿时只剩下手中那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焰带来的光亮。

无声的行走,除了脚步声,便是轻柔的喘息声,片刻之后,气氛便渐渐尴尬起来。小酒走了一会儿,突然住脚回身将火把对着白泽一扬,道:“难道不应该你来拿火把吗?”

白泽闻言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将包袱紧了紧,伸手接过火把讪讪道:“抱歉,平日里身边尽是刀口舔血的汉子,竟……都忘了这茬。”

“是忘了,还是根本不好意思跟我说话?”小酒突然一歪头,带着调皮的神色望向了白泽,白泽猝防不及,被那话语呛得一怔,接过火把便急步向前,道:“我来带路。”说完大步向前,小酒刚觉得手中一轻,便发现前路灰暗,不禁在那人身后大声道:“于是,我便要摸黑了么?”

白泽正一股脑的往前冲,听了小酒的话,回身一望,才发觉自己走得太快,竟将小酒远远的甩在了黑暗之中。

“我能说你比白炎哥哥和南宫哥哥都笨么?”小酒十分不满的站在原地道,白泽干笑着走回几步,待小酒跟上,再也不敢提气而行,只照顾着小酒的步子,慢慢的走在了一旁。气氛依然尴尬,却较之方才好了许多,那两人静静的走了一段,终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我叫小酒。”小酒弯着秀气的眉头,一对梨涡深深映现。

“我叫白泽。”

“白泽?好奇怪的名字。”

“是小侯爷给我取的,他说,昆仑有神兽,浑身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很少出没,除非当时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此兽称为白泽,我自小便只有一个泽字,于是,小侯爷便给了我白姓。”

“这样啊……”

“你呢?小酒,是喝酒的酒么?也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啊。”

“我的名字是这样的……”

那两人便那般低语着,在凉风阵阵的密道之中渐渐远行。

――――――――――――――

“你确定是从这上去?”白泽抬头看着那从高高悬崖之上倒垂而下的藤蔓,然后回头向小酒确定,小酒笃定的点点头,道:“我去的时候受了伤,昏迷了,然回来的时候是清醒的,他们的确便是从这里上下的。”

白泽摇了摇头,叹道:“难怪那山谷能如此隐秘,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悬崖之上竟是通往谷内的通道,且一般人也根本无法达到。”

“你能上去么?”小酒走到白泽身边,伸手拉了一把藤蔓,发觉枝叶间因大雪天冷而已经冻结成冰,伸手触摸都光滑一片,更别说拉着这个飞身上悬崖了。

白泽抓了几根藤条在手中使了使劲,然后用力一抖,将覆在藤条上的雪花抖落,对着小酒一笑,道:“来,过来抓紧我,我带你上去。”

小酒走过去,白泽一手将她紧搂怀中,另一只手抓住藤条一个飞身倏然而上,随着不断上升的位置而左蹬右抓,小酒只感到寒风扑面,雪花不断的打在自己的脸颊上,耳畔风声也越来越大,强烈的失重感令她不敢睁开双眼,只能紧紧揪住了白泽的胸口,以压制心中的狂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双脚踏踏实实的落在了地面,小酒才长吁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向下一看,顿时身子一颤,又缩回了白泽的怀中。

脚下是风声呼啸的悬崖,悬崖的另一头则是一条修整整齐的小道。

“从那走,脚程快一个时辰便能到谷底了。”小酒指着小道道,白泽点头放开了她,脚步一动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回身伸出了手去:“下雪路滑,我拉着你。”

小酒略为迟疑了一下,然后将手伸出,放入了白泽的掌心。

“小心一点。”

“嗯。”

雪依旧在下,小道两旁的树枝被压得弯下了腰,随着呼啸而过的风不时的落下簌簌积雪,小酒与白泽小心翼翼的在山间行走着,心头却都忐忑不安起来。

白泽知道自己出现之后,小侯爷与无瑕公子的这份美好时光便将随之破灭了,他不想去捏碎他们的梦,却又不得不出现,而小酒,则已经预见了当自己二人出现时,谷中的人们会有着怎样的反应,虽然他们都明白这一切终究会来,但明白是一回事,当这一切真正到来,又是另一回事。

身子因不停的行走而微微泛起了热气,当相思谷中的两座小竹楼赫然跃入眼底,那两人竟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步子。

有嬉笑声从林子的另一头传出,白泽与小酒十分诧异,交换了眼神之后,两人向着林中走去。林子对着的一端有一片光滑的斜坡,因为厚雪积压,那斜面十分光滑,此时此刻,正有两人从斜坡上踩着奇怪的长木条滑落而下,那种飞一般的速度令人心神澎湃,随着飞扬的雪花,欢呼声与笑闹声不断的传来,斜坡下站着的两人伸开着双手,将从上滑下,落入坡底的那两人一把接住,强烈的冲击让站在下面的两人向后仰倒,厚厚的积雪随着身子的跌落而发出闷响,然后那雪人儿一般的几人又笑着闹着爬起了身子。

“我……真不想……出现在他们面前。”看着搂住无瑕旋转着欢笑着的小侯爷,白泽狠狠一咬牙,站在原地仰起了头,大片的雪花扑在了他的脸上,带着透骨的凉意落入了他的眼中,然后慢慢融化,流出了眼眶,润湿了脸颊。

第四百二十三章 别离亦不怕 约誓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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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23

一条路,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尽头。

脚踩过深雪,留下深深的印记,那两人便那般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回到这头,一直到身后的雪地满满的全是脚印。

天色渐渐暗淡,四周一片黑暗,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后的道路。

执手而立,在漫天的雪花之中静静的望着那个让自己心动、心痛的爱人,小侯爷抬起手,轻柔的拂过那人儿柔美的眼角,然后慢慢将指尖点在了他微微扬起的唇边。

无瑕,你是在笑么?

可是,你的心底必定已经一片汪洋。

“无瑕……”

“嗯……”

“白炎,便要走了。”要走了,相思谷中的一切美得如此不真实,却一点一滴深深刻在了白炎的心里,永永远远都不会忘记。

“我会等着你,等你回来。”声音如此轻柔,却字字真切的烙在了那人心中。

没有说话,只伸出双手将对方紧紧拥抱,天地万物仿佛化为了虚无,唯一真实存在的,只有那颗为了对方而跳动的心。

白泽靠在栏边,望着那远远相拥在雪地里的两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我觉得自己的出现是一个错误。”

“他们知道这一刻终究会来。”小酒站在他的身旁,喃喃道:“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知道白炎哥哥是小侯爷,也知道无瑕哥哥的身份很神秘,可是,他们深爱着彼此不是吗,却为何不能在一起?”

嘴角勾起了苦笑,白泽看着那两人,轻声道:“当一个几岁的孩子选择了一条鲜血溅染,万劫不复的道路之后,纵然他的身边有了那根让他逃离的藤,他也无法去揪着不放,因为他的双脚早就在奔跑之中陷入深渊了!”

多了两人,桌子便显得拥挤了很多,饭菜很丰富,也很香,可吃饭的人却如噎在喉,难以下咽。

“似乎这个饺子是我包的,最最难看。”无瑕笑着将一个做得皱皱巴巴的饺子夹入了小侯爷的碗中,然后撑着颊,看着他,道:“我看着你吃,就算我做得再难看,再难吃,你都要吃下去。”

众人皆知他是不想大家难受而强颜欢笑,那笑意再如何牵强也得演下去,然越是如此,旁人便越是心酸难言。

“自然,你做的,便是毒药,我也定一口一口吃下去。”小侯爷嘻笑着将饺子夹起放入口中,表情夸张的瞪着双眼,那一口一口的吞咽如此艰难,他却依然拼命的咽了下去,本想给无瑕一个称赞,却在开口之时骤然泪下。

“我饱了。”弦伊丢下筷子和一碗根本未动过的饭离席而去,然后是奚昊缠绵,再是白泽小酒,最后只剩下那两人和一整席渐渐冷去的饭菜。

“他们……真浪费。”无瑕咬着下唇,伸出筷子继续夹菜给小侯爷,小侯爷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去拭去脸上泪痕,只是笑着端起了碗,然后大口的扒拉着饭菜,便仿佛几日未曾吃过一般,一直塞到嘴里再也塞不下去,哽住了呼吸。

唇角渐渐泛白,明明想要笑着跟那人说再见,却为何终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来,无瑕伸出手,抚着小侯爷胀鼓鼓的脸颊,轻声道:“还是这般傻傻的。”

小侯爷垂眸笑了,伸手将无瑕的手握入掌心,咽下满口的饭菜,低声道:“听说苗蛮之地有人会种痴情蛊,我想自己定是中了那蛊,否则为何如此割舍不下。”

“是啊,我种的,就在这里。”手指从掌心滑出,慢慢上移,然后轻轻点在了胸口,无瑕浅笑道:“在这里,我将自己的名字刻了进去,无论你是否还记得我,就算你失去记忆,忘记了一切,你都依然逃不掉,这一生,注定是逃不掉了。”

“那么,你的心里呢?”

“我的心里刻了一个无赖,在我不经意间,他便那么闯了进来,然后无耻的纠缠,无论我怎么逃,他都总能找到我;他是个傻瓜,傻得愿意为我放弃自己的生命;无论他做什么,都不愿伤害到我,他将我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却将他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任由我任性,无论我发多大的脾气,做出怎样伤害他的事情,他都微笑着承受……”

“无瑕,别说了。”小侯爷打断了无瑕的话,抬眼看着他,然后望了一眼已经冷去的饭菜,道:“我走后,你定要好好吃饭,好好喝药,若心里闷了,便找缠绵奚昊说话,凡事都不要一个人捱着,你答应过我,要等我回来,许过的承诺一定要遵守。”

“我会等你。”

我会等你,在这相思谷中,一天又一天的等待着你的归来,而你,却为何最终没有回到这里!

那是炙热难捱的火焰,明明都渴望着对方的一切,却生生的抑制着那种冲动与欲望,除了紧紧的相拥与缠绵悱恻的亲吻,无法再给予对方更多,因为太多的不允许,太多的禁锢与不可能一如枷锁加注在身,若已经身陷深渊,那么再进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夜如此短暂,当天色微明,离别便已经注定!

无瑕站在悬崖边,痴痴的凝望着脚下,静默不语。

那人的离去将心一并掏离了,便仿佛这段日子的一切都是虚无飘渺的梦境,又似乎那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一场梦罢了。

“无瑕,无瑕。”缠绵在身后轻声呼唤着无瑕,看他听到叫声回过头来,眼神却空洞得可怕,不禁心头一酸,伸手将他拉入怀中轻轻拍着后背,若哄一个茫然无助的孩子般呢喃道:“还有我们,我们都在你身边。”

“缠绵……我……好痛。”身子紧紧的缩入缠绵怀中,无瑕揪住他的胸口,将头埋在他的怀中,想要让自己冰凉的身子暖和,却发现,原来冷去的不是身子,而是自己的心。

“小侯爷,咱们是立刻赶回东都么?”白泽在旁问了几句,才发现小侯爷精神恍惚,竟没有听见自己的问话。小酒在旁一拉白泽的衣袖,然后摇了摇头,白泽见状也不再多言,三人冒着风雪出了相思谷,直奔了金翎城而去。

乌骓兴奋的踏着马蹄,赤霄也凑过了头来,小侯爷伸手拍了拍赤霄的脑袋,然后将头抵在它的额头轻声道:“你乖乖的呆在这里,无瑕暂时来不了,等我回来了,再让乌骓来与你为伴。”

赤霄甩了甩头,喷着响鼻蹭了蹭小侯爷的额头,然后乖乖的站在了一旁。

小侯爷回头对着小酒道:“缠绵每过五日会来城中一趟,最近闹鬼一事估计是有人在寻找无瑕,你替我留意着,若有不妥,记得告知缠绵。”

“知道了,白炎哥哥,你要保重,记得早日回来,无瑕哥哥还在等你。”

“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无论发现有什么情况,都只要通知缠绵便可,切不可再以身犯险,记住了吗?”

小酒点点头,小侯爷牵着马到了门口,白泽正低头整理着马鞍,小酒眉头蹙了蹙,踌躇了一下,还是走到了白泽面前,道:“那个……你也保重,路上小心。”

白泽霍然抬头,突然便有了些紧张,看了看小酒,然后点了点头,却不说话。小酒站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脚步一动转身便走,白泽这才在身后追了两步,喏诺道:“你也是!”

“我也是什么?”小酒侧目望着他,故意挑着他的话道:“你便不能说一句完整的道别么?”

白泽听了那话更是窘迫,挠头抓耳站了半晌,还是没有憋出一句话来。小侯爷站在一旁看了他二人那样,先是有些不明所以,当看见白泽竟红了脸颊时,才瞪大了双眼,恍然大悟过来。

“抓抓抓,你长虱子了?”小侯爷低吼一声一脚踹在了白泽的脚踝处,白泽本就虚着,被他一踹向前一扑,正扑在了小酒身上,小酒身形娇小,哪禁得住他那力道,眼见便要摔倒,白泽腾出一手撑在地面,一个力甩将小酒与自己的位置掉了个个,当两人跌到地面时,小酒正撞入了他的怀中,白泽却因后背着力处正好有一块石子而痛得直吸气。

“那个,我先走,你随后跟上。”一见白泽那模样,小侯爷吐了吐舌头,一个飞身便上了马去,也不停留,大喝一声冲入了茫茫雪幕之中。

待白泽跟上来时,小侯爷已经出了城门,正勒马回望着相思谷的方向。白泽打马到了他的跟前,正待说话,却被小侯爷一个白眼抵了回来:“小酒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三心二意。”

“我只是……那个……”

看着白泽一脸窘样,小侯爷突然间隐去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叹了一声,才道:“乱世,何以为家!便有了那心,也先埋在心底,若不能许其一生,便不要开那个头,生离与死别,都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

白泽见他神色黯然,知道他定万般不舍离开那人,却又不得不离开,因此深深折磨了自己,遂轻声道:“小侯爷何不多留一日,昨夜看公子房中灯火彻明,想来你们都一夜未眠。”

“睡不着,如何能闭上双眼,我恨不能将他溶入了自己的眼底,让他一辈子都紧随在自己身边,可是……”小侯爷低头轻笑,眉宇间却依然抑不住寞落之色,顿了半晌,将缰绳一勒,扬声道:“咱们走吧!”

走吧,离去是因为想要再次回来,想要再次回到他的身边来,然而事事变幻无常,离去之后是否真能回来?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未来是如此的不可预知,很多事情,也并非我们想象便能如愿以偿!

卷四问鼎完!

好吧,本来准备只写四卷,现在发现不行了,后面的情节还十分跌宕起伏,无法在卷四中全部呈现,于是作者投票中的选项归于卷五涅槃中了,轩城的故事还在继续,敬请期待!

第四百二十四章 相思无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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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24

厚重的城门发出沉闷的响声慢慢打开,风雪太大,地面积了薄冰,等着进出城门的百姓皆拱肩缩背的呵着冷气候在城门边,当守城的官兵将门打开,人群便川流不息的进出着,城门之外不远处静静的立着一队人马,正不慌不忙的等着人群散去。

“王……主子!”到了口边的称呼在那人漫不经心的一瞥间改变,邱壑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咱们当真要这么进城去么?诸葛先生说过――”

“本王之所以未带先生一同前来,你们以为是为何。”黑白分明的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薄唇扬起笑意,脸上带着一丝慵懒,刘劭康轻轻一碰马腹,不紧不慢的打马前行,道:“进城。”

这本是大晋一个不起眼的小城,此时此刻却吸引了各方势力齐聚于此,只因为那个人在这里,那个浮华世外,若谪仙一般的人儿,就算他隐藏了行踪,置身事外,却依然吸引着无数的势力趋之若鹜,不光是因为智慧和容貌,还因为他手中那不为人知的难以计数的财富。

无瑕!

“公子,还没好么?”弦伊抬手敲了敲门,屋内却没有丝毫回应,又等了半晌,见无瑕依然没有声响,她不禁有些慌,在门外踱了几步,见缠绵在楼下,忙探头叫道:“缠绵公子!”

缠绵听见叫声抬头一看,见弦伊满脸焦色,心中便是一咯噔,几步跨上楼梯到了门外,问道:“无瑕还没出来么?”

“问了几次都没回答,这么久了,水都该凉了,怎么还没让我进去更衣……”

缠绵伸手一推,发觉门从内闩上了,遂拿手敲了敲门,大声道:“无瑕,你洗完了吗?无瑕――说说话――”

门外敲得急,终于将那人的思绪拉了回来,无瑕有些发懵的眨了眨眼,才发觉自己竟还浸在浴桶之中。水已经微凉,风从窗缝钻入,泛着寒意,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听门敲得急,他轻声应道:“知道了,我就来开门了。”

听他回应,门外那两人皆松了口气,缠绵道:“你赶紧出来让弦伊更衣了,省得着了凉。”

“嗯。”

弦伊抚了抚胸口,轻吐了一口气,然后不安的对着缠绵撇了撇嘴,小侯爷已经走了两日了,公子每天都浑浑噩噩的,常常一个人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当真让人放心不下。

缠绵深知无瑕此刻心情,身子的病要治,大晋的势力要凝聚,还要忧心留在郑的那么多手下,唯一深爱之人却又是势如水火的大晋小侯爷!他才十九岁,不应该受到如此多的重压,那重重叠叠早晚会压垮了他!

“小心看着公子。”

“知道。”

缠绵返身去了熬药间,奚昊每日都在那里制药,无瑕的治疗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每日扎针与按穴时间也增加了许多,汤药不能断,药丸也不能断,奚昊如今整个白天几乎都在熬药间与无瑕的房间奔忙,才两日,人便脱脱的瘦了一圈,让缠绵见了心疼万分。

“你来了正好,帮我看着火候,这几罐药里加了足量的灵殊,定不能出了纰漏,我一个人实在照顾不过来了。”额头渗着细汗,奚昊弯着身子细细查看着汤药沸腾的情况,然后又到了桌旁将药筛子轻轻簸动,以防药丸粘结。

“我来看火,你就坐在那做药丸。”缠绵急步到了火旁,先查看了一下火,才又回头看向奚昊,道:“你也要注意休息,无瑕已经沐浴完了,你坐一会儿再去给他扎针。”

“他洗好了么,那我过去了,你瞧着火。”奚昊说完霍然起身,走了几步,突然一个趔趄,双手伸出一抓,却什么都没抓住,就那么倒了下去,额头正碰在了门框之上。

“奚昊!”缠绵人在远处,触之不及,眼睁睁看着奚昊撞在门上然后倒下,吓得脸色大变,一个踏步越过了炉火到了他的身后将他抱起,到了桌旁放下。

“奚昊,你怎么了?”见奚昊额头出血,缠绵顿时慌了神,抓了奚昊的手按在额上,然后返身去找药箱。奚昊无力的按压着伤口,睁开双眼想要看看,却发觉视线忽明忽暗,眼前一片金星,令人眩晕,遂索性闭了双眼不再睁开。

“放开手,我瞧瞧伤口。”缠绵拉开奚昊的手,见伤口不大,血也已经止住,长舒了一口气,打了水擦干净了血迹,又倒出药粉匀在伤口,然后拿起白纱包好,才将奚昊双手一抓,道:“你就坐在这里看着火就行,我去给无瑕扎针按穴,药丸等我扎完针回来做,你不许再动手,我会让弦伊过来。”

“缠绵――”

手指将那轻启的双唇点住,缠绵温润的脸上显出了一种不容抗拒的严厉,看着奚昊一字一句道:“你若不听我的,明日开始,我便锁了你在房间里,不许你再碰药物。”

奚昊咬了咬唇,见缠绵神色肃然,不容自己反驳,只好点了点头,道:“今日将气海,梁丘,申脉,和腰之阳关四处按压一炷香时间,扎针便如每日一样,去吧。”

缠绵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轻声道:“待弦伊来了之后,你去床上躺一会儿,每日这么操劳,身子也是受不住的。”

“知道了,去吧。”奚昊应着催促着缠绵离去,待缠绵带着药箱出了门,他才长长的吐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去看了火,又等了一会儿,发觉实在无力支撑,才又到了桌旁将身子俯下趴在桌面,双眼却依然盯着火炉。

弦伊在门外与缠绵交谈,得知奚昊晕倒,她回头瞧了瞧无瑕,知道此事定不能让他知道,遂闪身让缠绵进门,自己则急急去了熬药间。进门见奚昊趴在桌上,弦伊到了他的身边轻身唤道:“奚昊公子,你去歇着,我来看着火就行了。”

奚昊正按着中渚穴,听弦伊呼唤,直起身子道:“无妨,我已经按了穴位,现在已经不晕了。”

“公子还是赶紧去吧,我家公子若是知道了,只怕明日连公子的药都不肯喝了,你若也垮了身子,我家公子会更加不安的。”

奚昊深知无瑕的性子,正如弦伊所说,若无瑕知道自己因为他而累得晕倒,只怕从明日开始,他便不会再喝药,此事可大可小,他如今心神不宁,还是不要让他烦心为好。思及此,奚昊点了点头,指着那几个火炉道:“再等一刻钟时间便可将药汤倒出,待冷了之后再倒入那个大罐子,等我起了就来做药丸。”

“好。”

奚昊出了门,见屋外依然飞雪漫天,于是回身去拿了披风,想了想,下了楼上了那边的竹楼,却没有回房,而是去了旁边的屋子看雪狐。

雪狐的腿已经好了很多,此刻正在屋内溜达,一见奚昊进门,雪狐没有躲闪,反而迎着他走了上去。

“好可爱,你莫非果真通人性,知道我们不会伤害你,所以与人亲近么?”奚昊口中低语,伸手将雪狐抱起,坐到了桌旁。雪狐被他抱在怀中抚摸,十分享受的眯起了双眼,模样可人至极,引得奚昊忍不住发出了轻笑。

“难怪无瑕如此喜欢你,你果然是个可人的小东西。”抚摸着雪狐那一身绒毛,奚昊叹道:“好美的皮毛,便因为这个,所以才有人想要猎杀于你么?”

美丽的东西必定吸引他人视线,为了得到它的皮毛而追捕杀戮,人性为何如此残忍,对待动物如此,对人,亦是如此。

“你知道吗,救你回来的那人,也因为太美丽,太耀眼,所以引来了无数杀戮,他跟你一样,也在拼命的逃离,可是,却就是有人不顾一切的想要抓住他,想要折断他的双翼,想要让他被囚在牢笼之中,所以,他说要让你快点好起来,回归山林,去过毫无束缚,无忧无虑的生活。”

鼻间发出一声闷笑,奚昊自嘲的摇了摇头,道:“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只是觉得他太可怜,太让人心疼,可是,这种怜惜却不能让他知道,因为他太倔强,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哪怕是一点点,都不行!”

窒息!气泡从口中冒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想要让自己的身子从那深幽的水域中浮出,可是,做不到,因为有人将自己紧紧钳住了,是谁?在身后将自己束缚的人是谁?

如墨般散开的黑发在水中荡漾,奚昊拼命挣扎着回过头去,看见了自己这一生永远也不想再见到的那个人。

武飞云!

为何是他?!缠绵在哪?无瑕在哪?自己又在哪?

“瞧,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我要让你永远也无法逃离!”

“不要,不要――”身子霍然坐起,奚昊口中大叫着,额间冷汗涔涔而下。

“缠绵,缠绵……”哭声撕裂了夜空,门一声响,缠绵急步而入,见奚昊惶然不安之貌,忙伸手将他的双肩一握,沉声道:“我在这里,你做了噩梦?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奚昊哭着扑入了缠绵怀中,双手颤抖着紧紧揪住了他的手臂,然后不由自主的用力。

“我当然不会离开你,奚昊,别怕,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我在这里。”

是梦!只是一个梦而已!可是,却为何如此真实,真实得可怕!

“缠绵,我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了,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要发生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弯弓满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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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25

临风阁的大门打开,木瓜正打着呵欠睡眼惺忪的往外走,刚刚跨出门外便停住了。一队人马聚集在门外,似乎早已经等在了此地。

光亮油滑的皮毛,健硕的四蹄在不耐的刨着地,面前那马儿打了一个响鼻,声音之大将木瓜惊得一哆嗦,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一退,差点跌倒,他抬起头,看着马上之人,舔了舔唇,清了清嗓子,却明显的被吓得底气不足。

“客……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刘劭康在马上弯下身子,将头凑向木瓜轻声道:“烦小二哥将马匹拉去拴好,我们要在这住上一段日子,不想太多人打扰。”头微微一示意,身旁的邱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对着木瓜一丢,木瓜下意识的去接,被入手的沉重感吓得一跳,扒拉开锦囊瞄了一眼,顿时双眼一亮。

“人太多了闹得慌,小二哥知道该怎么做。”刘劭康微笑着跃下了马背,将缰绳往木瓜手里一丢,进了门去。

木瓜一手抓着锦囊,一手搭着缰绳,还未回过神来,那一队人已经悄无声息的从他身边走过,待他想要说话,回头之间已经不见了任何人影。

喉结轻轻一滑,木瓜又拉开了锦囊的带子看了看,然后咽下了一口口水,扬声道:“小豆子,过来帮卸马鞍――”

小酒正无精打采的坐在窗前发呆,突然听到马厩喧哗,往下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起身奔下楼去,正好遇上符离将刘劭康等人迎了上楼,她站在一旁,见大清早竟来了如此多人,心头一咯噔,想到小侯爷临走前的吩咐,不禁暗暗的便上了心。

“好威风的马儿。”小豆子望着那匹赤色的马儿啧啧称赞道:“跟咱们后院的那马儿好像。”

“是啊。”木瓜将草料倒入草料槽中,点头道:“果真很像,不过颜色略有不同,后院那马儿颜色微微深了一些,但模样都如此威风,想来这主子也是个极其富贵的。”

“什么情形?”小酒到了马厩旁,望着那马儿,细细的看了一看,伸手一碰触,却被马儿不耐的一甩头吓得向后一退,木瓜在旁看见忙扬声道:“小掌柜小心,这马儿不像公子的马儿那般温顺,方才我就被它吓得差点跌倒了。”

小酒缩回手,望了望马厩,道:“这么多马,他们定不是附近人氏,如此早便来投宿,想来是连夜赶路而来,可有说来做什么,要住多久?”

木瓜这才想到他们给的定金,从怀中掏出锦囊递给小酒,小酒打开一看,兀自一惊,来人好大的手笔!她抬头去看木瓜,问道:“他们怎么说?”

“说要住店,还说不想太多人打扰,想来,是要包下咱们客栈,不过,也没明说,带头那人年纪不大,不过三十,说话带着笑意,可……”木瓜的身子一颤,有些不自在的道:“可总让人感觉凉飕飕的,很有压迫感。”

小酒没有说话,只凝神回忆方才上楼之人,里面有一人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长衫,腰间系着玉带,白色大麾下隐隐的现出一块通体透明的玉佩,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色泽光亮,一看便知是极品,这么一个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金翎小城之中?他们要住店,想来不会是路过这么简单,那么,他们或许也是冲了那人而来!

怎么办?这小小的金翎城如今竟满满的全是不明身份的人氏,除了夜间借用鬼神之说搜城的那些人,白天也多了许多生面孔在城中晃荡,也不知是否是同一伙人,现在又来了这么一拨,不知以后还会有什么人马出现,当真让人心惊胆战,坐卧不宁。手抓锦囊,小酒抬头去看二楼,渐渐锁起了眉头。

“主子!”墨渊将茶杯递到刘劭康手中,看了一眼门外,轻声道:“暗号已经做好,蒙将军见到,自会来见主子。”

“这家店大有问题,瞧着点。”刘劭康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茶,然后伸了伸懒腰,道:“人来了叫醒我。”

“是!”墨渊应着退身而出,将门轻轻带上了。

在历经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之后,金翎城又回到了往日的宁静之中,只不过如今百姓们的脸上多了几分对生活的恐惧与绝望,不久前的那个下午,那个鲜血淋淋的下元节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许多人的心上,街道上的血迹可以洗去,可以被漫天的大雪覆盖,然心底的伤痕,已经永远也无法抹去。

小贩们畏缩着身子叫卖,双眼紧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害怕下一秒那些看似与自己一样无害的面孔便会狰狞着将手中利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当无辜的百姓,甚至是依然稚嫩的孩童一个一个倒在这片街道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再可信了!

生活,这就是生活,这才是被奴役被统治的挣扎在生存最底线的百姓的生活!郡守被撤职查办,当初血洗了金翎城的相国府侍卫被通缉追拿,可是,四百多条人命,那些因为失去了丈夫,母亲或孩子的支离破碎的家庭,他们的一切都已经被完全彻底的毁灭,再也回不去了!

“他在做什么?”缠绵走到奚昊身后,伸出双手将他紧拥,下颌搁在他的颈窝,看着雪地中的两个粉团儿问道。

“在跟小雪狐说话。”奚昊抱着双臂紧紧的靠入了缠绵的怀中,与他一同望着雪地里的无瑕,轻声道:“随他去,他如果不找点事做,会发疯的。”

缠绵忍不住叹了一声,低下头,将脸埋入了奚昊的颈窝间,呢喃道:“他快要熬不下去了,奚昊,他的心根本已经不在这里了,这几日我给他按压穴位,看着他那浑身淤痕与密密麻麻的针眼,我都觉得疼得受不了,他却总是笑着对我说‘没事,我不痛’,我想,是因为心底的痛已经让他麻木,变得没有感觉了……”

“他喝药也不再使性子,总是端起便喝,连糖都不要,咱们都知道他的五感有多敏感,他却偏偏这样不吭声的将这种苦涩一并吞下,就好像……好像这样子,他就能好过一些……”奚昊靠在缠绵怀中,轻轻闭上了双眼,再也无法说下去。

无瑕跪在雪地上,看着雪狐奔来跑去,时不时的到他面前翻个个,那种毫无防备的感觉让他感到很快乐,每次小雪狐因速度过快而跌倒,他都会忍不住开心的笑;漆黑的瞳孔被雪光映亮,闪闪发光,一如那双灵动的狐眼,浑身的素洁在漫天大雪中几乎无法分辨,那一人一狐便那般笑着闹着,直到下一次扎针的时间到来。

不是不痛,而是,痛也必须忍受。

衣衫褪去,当那淤痕斑驳的身子躺在指下,奚昊的心不由自主的搐动了一下。

按压在每日都重复着的穴位上,感受到身下那人轻微的一颤,奚昊知道他在拼命的忍受了。

“无瑕。”

“恩。”

“痛了,便说出来。”

“不痛!”

依然是那么轻柔的一句回应,然后再无声息,奚昊看着那人,眼泪便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无瑕静静的趴着,过了许久,才道:“明日缠绵要进城么?”

“恩,要补缺了,你这几日东西吃得少,让他买一些糕点回来。”

“我想一起去。”

指尖一顿,奚昊看了看无瑕,然后垂眸向下,继续按着穴位。

“白炎说过不许你出谷。”

“我觉得自己便要窒息了……”声音很轻,却是那人最真实的感受,奚昊的双手慢慢顿住,望着无瑕裸露的后背,体会着他那种隐忍的痛苦,突然间也梗得透不过气来。

有脚步声从门外而入,到了床边,然后在两人身旁站定。

看着无瑕那纤瘦的身子,想着他下午跪在雪地与雪狐嬉闹的情形,缠绵突然一口应承道:“好,明日你跟我一起去。”

“缠绵!”奚昊抬头低呼,缠绵却只是望着无瑕,满眼疼惜之色,然后对着奚昊道:“我会注意他的安全。”

缠绵的回答让无瑕瞬间清醒了过来,想到上次因自己出谷而引发血案,他的心头一惊,脱口道:“不去了!”

见他突然反悔,脸色也瞬间难看起来,缠绵与奚昊对视了一眼,知道他定是想到了金翎惨案,心底产生了愧疚感,如此一来,倒反而增添了他的烦恼,遂微微一笑道:“没事,权当散心,咱们易了容去,买点必须品,你再去瞧瞧笔墨,你的字画都累积了那么多了,要不要拿去铺子变卖,也好讨个生活。”

“噗――”奚昊本还蹙着眉头发愁,一听缠绵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无瑕回头瞥了缠绵一眼,道:“也好,倒瞧瞧有人看得上不,去选几幅好的送去秋月斋。”

“好!”

奚昊本还以为缠绵在开玩笑,见他二人一人一句对答如流,而缠绵竟果真返身去桌旁挑画,他才有些发懵的甩了甩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又见缠绵挑得仔细,终忍不住道:“你们当真要拿了字画去卖?”

“对啊。”无瑕依然趴着身子,轻声应道:“秋月斋的老板人极好,以前也帮我卖过字画。”

“可是……你自身财富无数……卖字画……”奚昊有些凌乱,在他的印象中,无瑕是从不愁吃穿用度的,卖字画那种事,似乎只会出现在落魄书生的身上。无瑕听他说话口气,不禁浅笑道:“以前来金翎时,曾在城中住过一段时间,作了字画带不走,便隔几日让弦伊焚毁,没料被秋月斋的老板瞧见,他说无瑕的字画造诣极高,可以卖个好价钱,弦伊当时调皮,竟当真让他拿了几幅去卖,没想到一售而空,而那老板当时收留了十几个孤儿,所以我们将银子全都给了他。”

“你们的意思是,让他再拿了画去卖,然后银两给他做善事对不对?”奚昊总算明白了过来,无瑕点点头道:“东西是死物,若能够创造价值,又能帮助他人,何乐而不为。”

奚昊这才恍然大悟,唇角一扬笑道:“便像我,若是哪一日落魄了,还能给人看病谋生。”他本是玩语,不料缠绵一听脸色大变,回身一瞪,道:“说的什么话,便是落魄了,也还有我,再如何都轮不到你来操心生计。”

奚昊见他发怒,吐了吐舌头,也不与他争辩,伸手打开银针囊,开始给无瑕扎针。缠绵挑了一会儿,选了几幅色彩明快的拿了画穗捆好,放在了桌上。

第二日天色微明,弦伊便将无瑕拽出了被窝,先是一层层的套上衣衫,外袍,披风,然后是围脖,手笼,无瑕站在原地由得她折腾了一会儿,终忍不住将手笼丢下,道:“上下悬崖穿的如此厚实本就不便,你还一个劲儿的折腾这些,难不成让缠绵背着我来回。”

缠绵早已易了容,准备好了一切,进屋一看无瑕这架势,不禁笑道:“幸得你身形纤瘦,冬日里衣服也这般厚实,倒也不需要太过讲究,只是这外袍得换换。”说完将手中一套厚袍递到了弦伊手中,弦伊抖开一看,不由得便是一愣,无瑕见了也是双眉一蹙,道:“不穿!”

缠绵这才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衫,道:“你这一身打扮的,若是男装,进了城便是人盯着瞧,女儿家冬日怕冷,穿得再多也不为过,你可是想引人注意?”

“不去了!”无瑕突然将身一转,伸手便去解披风的带子,正闹腾间,奚昊一脸兴奋的奔进门,将一个纸条塞在了无瑕手中,道:“记得帮我把单子上的药材一并带回来,缠绵一人带不了那么多东西,我本想跟着去,可上下那么麻烦,你跟缠绵一块去,我便也省了心了。”奚昊说完,见无瑕披风也脱了,发髻也散了,不禁有些奇怪,眨了眨眼道:“怎么了?你不去了么?”

无瑕看了看手中的单子,又瞧了瞧桌上整理好的画卷,再望了望挑着眉头,不肯妥协的缠绵,无奈的吐了口气,往凳子上一坐,呕着气道:“弦伊梳发髻。”

微凉的人皮面具覆在脸上,然后细细整理了每一个细节,待无瑕回头再望铜镜之时,已是一个相貌普通,毫无特点的少女。

第四百二十六章 云隐不祥逢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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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26

一步一个深坑,这雪从冬至那日便没有停歇过,缠绵一手拉着无瑕,一手抱着画卷,踩着深深的积雪从相思谷中走出。四处皆白茫茫一片,天地纯净得一如身边这人儿,缠绵侧过头,看无瑕秋水般明亮的瞳孔中折射出的光芒,心底不由得涌起了一丝喜悦。

无瑕深深吸了口气,清凉的空气随着风儿撞入鼻间,令他的呼吸骤然间一顿,缠绵看见他突然摒住呼吸的模样,不禁哈哈一笑,将披风拉起在他的面前一挡,道:“风凉着呢,别使劲的吸气,小心哽住了。”

无瑕伸手扒开他的手,向前一奔,却在缠绵的一拽中回过来身来。缠绵没有说话,只用表情表示了自己的不满,鼻间冷哼了一声,然后将手臂微微一抬,无瑕有些委屈的踱回了步子,然后乖乖拉住了缠绵的手臂。

“你现在是女儿家,矜持一点,进了城不许到处瞧,咱们买了东西,再去瞧瞧小酒,你也想赤霄了吧。”

“想!我们带了小点去,它爱吃。”

缠绵忍不住一笑,想到自己上次说那马儿性子怪异,跟主人一样,之后才记起竟是无瑕的马儿,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马儿。见缠绵突然发笑,无瑕不明所以,却知自己逼问无用,遂也不纠结,只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四处景色,缠绵见状将他的风雪帽整了整,道:“进了城尽量低着头,别到处看。”

“为何!”

缠绵摇了摇头,不再多言。易容可以改变人的容貌,然那种与生俱来的灵动是无法改变的,可若过多提醒,又怕让他心底有了负担,他既想要过一回普通人的生活,自己又何必为了或许不会发生的事情让他背负了压力。

马蹄踩过薄冰,发出咔嚓的响声,那一列人马荡荡入城,队伍中夹着一个囚车,车内那人发髻凌乱,一身单薄破烂的囚衣根本无法遮挡刺骨的寒风,身子随着咕噜转动的车轮而瑟瑟发抖,一双因被击打而肿胀的眼无力的看着路上纷纷避让的行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人,又仿佛,只是因眼神涣散而无意识的行为。

阴鸷的眸中透着一丝残忍的笑意,武飞云懒懒的回头看了一眼囚车,雪下得太大,囚车中那人的身上头上都已经厚厚的披了一层雪花,镣铐结着薄冰,那枷锁禁锢的双手指尖已经溃烂,本应鲜红的血肉此刻因冰冻而泛着苍白,让见者心惊胆战。

年幼的孩子被蒙了双眼带离了街道,道路两旁的百姓纷纷别开了头去,不忍看那惨绝人寰的一幕,这究竟是怎么了?不久之前还安定祥和的金翎城便如受到了诅咒一般,杀戮,鲜血,鬼神之乱,死者难眠,生者受尽煎熬,惨剧不断轮回,究竟如何才能得以解脱!

秋月斋的掌柜的还是以前那一个,只是双鬓已经斑白,他接过缠绵递过的字画,一幅幅打开,然后细细查看,顷刻之后有了疑惑,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细瞧着题字与落款,道:“请问两位,这字画出自何人之手?”

缠绵望了无瑕一眼,无瑕低下头,避开掌柜的探寻的目光,笑道:“有人托我们送来这里,说掌柜的若看得上,便放在店里卖了,所得银两让掌柜的拿去给收养的孩子们。”

掌柜的十分吃惊,他本看着这些画的造诣像极了当年遇到的那少公子的笔墨,遂问了一句,如今听到无瑕如此说法,便已经确信不疑,于是走到无瑕面前拱手一揖,道:“不知公子人在何处?”

无瑕只微微一笑,道:“他托了我们带来,掌柜的若不嫌弃,便收下了,我们告辞。”说完将缠绵一拉,回身便走,掌柜的在原地呆了片刻,又追在身后出了门,冲着那眨眼便消失在人群的两人大声道:“替舒某谢过无瑕公子!”

脚步微微一顿,无瑕一拉缠绵道:“走!”

他二人身影眨眼不见,舒掌柜转过身进了秋月斋,一人紧随他的身后进了门,指着桌上画卷道:“此画可卖?”

“卖,客官尽管看看。”

鸿达伸手拿起画卷细细看了看,然后丢下一包银子,道:“我全要了。”说完伸手将画卷一卷,出了门去,掌柜的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见那人已经没了影子,才抓起桌上的银子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虽说那无瑕公子的画艺极高,可是毕竟不是出名的大家手笔,这人竟问也不问丢下这么多钱拿了便走,当真让人摸不着头脑。无端得了这么大一笔银子,且还是不花本钱的,本应该高兴才是,可为何心里如此忐忑不安?舒掌柜有些心烦意乱的收起了银子,才转过身,听身后响动,回头一看,那买画的竟又回转,舒掌柜的只当他后悔了,忙将银子一递,道:“客官的银子在这里。”

鸿达没有去接银子,只是问道:“你方才在门外说的可是无瑕公子?”

舒掌柜的叫苦不迭,怕给无瑕公子惹了麻烦,又不敢说了诳语去蒙骗面前这人,当下愣在原地,半天出不了声来。

鸿达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画卷抖开,现在了舒掌柜面前,道:“可是此人?”

舒掌柜定睛一看,画卷上的人虽然年纪较当年大了几分,然那眉目与那眉间朱砂是他永远也忘不掉的,的的确确就是当年的无瑕公子。

“是……是……”

“拿画来卖的也是他?”

“不是,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和一个小姑娘。”掌柜的说完见那人身影一闪便没了踪迹,不禁感到后背泛寒,恨自己竟如此便道了实话,也不知是否会给无瑕公子找了麻烦,又担心那人再次回转,遂回身吆喝了一句,从内堂叫出了个半大的小子帮着关门,道:“这几日不做生意了,赶紧把门关了。”

因世道不宁,街道两头很多店铺都未曾开门,无瑕与缠绵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处卖汤圆的小摊前,缠绵见无瑕双眼盯着那翻滚的开水,于是笑笑道:“如此爱吃甜食,也不见你发胖,天冷,吃碗汤圆暖暖身子。”

无瑕呵着双手往那临时搭建的小棚子一坐,笑道:“大雪纷飞,坐在这里看风景也是极好的。”两人坐在桌旁等着汤圆,身旁有先来者正小声议论着这些日子闹鬼事件,缠绵向无瑕使了个眼色,向那先来的两人道:“两位小哥说的可是最近的闹鬼事件?如此沸沸扬扬的,莫非官府也不管么?”

“唉。”其中一人叹了口气,看了看缠绵,又看了看无瑕,道:“人心惶惶啊,可是也怪了,这么多天了,也未曾有人因这个丧命,谁家都没丢东西,只一味的到了晚间鬼影憧憧,吓得晚间没人敢出门,公子带着小娘子,还是注意点好,别吓着了她。”

“多谢小哥提醒。”缠绵道了个谢,回身望着无瑕,轻声道:“没事,或许是飞贼罢了。”他本上次与小侯爷送小酒便知道此情形,但两人回去之后皆瞒着无瑕,无瑕聪慧过人,若他现在装作不闻不问,反而惹他疑心,于是故意去打听了,然后轻描淡写的带过,也让无瑕不记挂在心。果然无瑕点点头,不再多言,缠绵才暗暗松了口气,见汤圆上来,伸手将一碗推到无瑕面前,道:“吃完了之后你去临风阁等我,天寒地冻的,我去买东西便成,你也好去看看小酒,瞧瞧赤霄,待我买完了,咱们便回去。”

“好。”无瑕伸手拿起瓷勺搅动,待微凉之后吃起汤圆,缠绵见他眉眼间全是笑意,不禁伸手一捏他的鼻尖道:“当真是容易满足,这般便开心成这样了。”无瑕咬开汤圆,里面的芝麻溢出,香味四溢,引得他笑出了声,口中吃着,一手却去打缠绵的手,道:“别老捏我的鼻子,奚昊可是会生气的,这种动作,你以后只许对他做,听到没有。”

“你小时候可不会这么说。”缠绵不满的嘟囔道。

无瑕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吃东西:“难怪奚昊总是患得患失,有些东西,他会想只属于他一个人,你要给他信心,让他放心。”

“我知道,但是无瑕,我对你的关心,永远也不会变。”

“嗯。”鼻间应着,无瑕垂眸吃着东西,片刻之后突然顿住,眼神有些闪烁,咬了咬唇,终还是轻声道:“缠绵,答应我,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与奚昊一定要置身事外,不要卷入天下之争,好好过你们的日子。”

缠绵没有说话,只是停了片刻,然后闷不吭声的吃完了汤圆,付了银子,拉着无瑕走了一段,到了街道分岔处,道:“你去临风阁等我,我买了东西便来。”

“好。”

两人从岔路分手,无瑕将风雪帽戴好,向着临风阁而去。

小酒端着盘子上楼,被匆匆下楼的一人一碰,差点跌倒,那人伸手将她稳住,也不说话,疾步而去。小酒看了看那人离去的背影,然后一抬头,见昨日来投栈的那主子的房门被轻轻碰上了。

“主子,蒙将军说当日他跟随那几人到了这客栈,便再也没见他们出去过,然多日之后的下元节又见到他们出现在道观之外,莫非是这客栈有密道离开?”邱壑锁着眉头站在刘劭康身旁轻声道。

刘劭康微微一笑,起身走向了房门,道:“你与墨渊去街上转转,瞧瞧有什么新鲜事没。”说完刘劭康出了门,下了楼去。

大堂内人不多,小二哥们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缩着脖子打瞌睡,刘劭康漫不经心的四处走动着,发觉无人注意,一闪身进了后院。

后院基本住了店里的伙计,一个小院子,没什么特别,刘劭康想了想,发觉似乎这店里的小掌柜倒是住在了二楼之上,倒有几分奇怪,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有何特别之处,刘劭康准备返身离去,却听到了马儿的响鼻声,他回过头,细细听了听,眉目间有了一丝疑惑。

马厩不在这边,这后院莫非还有马儿?

转过边角,发觉院子后面竟还有一个马厩,刘劭康双眉一皱,慢慢靠过去,见一匹枣红色的马儿正站在草料槽旁低头吃草,想来便是此马发出了响声。

走到马厩旁,刘劭康突然笑了。

赤霄警惕的抬起头看着靠近自己之人,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响鼻,然后竟将头凑到了刘劭康的颊边轻轻一蹭。

“赤霄!果然是你!”刘劭康伸出双手,笑着将赤霄的脑袋一拍,满腹欣喜。

柳洛冷的赤霄!听闻这马儿当初被他赠予了无瑕公子,如今马儿在这里,那么,那人定也在这里!

第四百二十七章 唯有暗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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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27

命运便是如此奇妙,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的安排着一切。

一座小小的金翎城,因一个从不愿张扬自己的人儿,汇聚了各方人马;金钱,地位,智慧,每个人想要得到的都不一样,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那一人――公子无瑕!

鸿达站在桌旁细细看着自己买回来的那些画卷,画卷上的落款是姬无瑕三字没错,此人究竟是谁?是什么身份?为何会让主子如此大费周章,让自己带人从千里迢迢之外的丹阳来到此处?

作为一名影刺,纵身为统领,在主子下达的任务面前也只有服从二字,不置疑,不迟疑,这才是身为影刺该有的品质,可是……

那人任如何去看都是一副无害的模样,容貌如此美丽,眉宇间冷冷的,仿佛在不屑这浮华乱世。金翎血案的起因,是因相府的侍卫在寻找着某人,莫非也是寻他么?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鸿大哥!”门被推开,刘恕疾步到了鸿达身后,问道:“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

鸿达看了看桌上的画卷,道:“让大家晚上不必再挨家搜查了,此人必定不在城内。”

“鸿大哥发现了他的踪迹了?”刘恕听鸿达说得如此笃定,遂急切的问道。

“刘恕。”鸿达有些迟疑,回身看了看刘恕,然后锁着眉头来回踱了几步,才道:“你是否觉得主子这次让咱们做的事有些蹊跷?”

“鸿大哥是说?主子为何不告诉咱们此人的身份?”

鸿达点了点头,道:“此人身份必定非同一般,否则主子也不会如此重视,只是,看那画卷似乎只是一个少年郎,除了容貌极美之外,还会有什么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的呢?你注意到除了咱们还有一股势力在城中活动吗?若是相府的人,定不会如此隐秘。”

“鸿大哥的意思是,除了咱们,相府,还另有第三方人马也在寻找此人?”

“是,这些人应当较之咱们还要先到,可似乎,也未曾寻到此人行踪。”

“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声音?”鸿达正要说话,听临窗的街道喧哗起来,他走到窗边推开一看,见一队人马荡荡而来,那队伍之中还夹杂着一架囚车,囚车内那人情形看来十分惨烈,而带头的――

“武飞云!”

“什么?”刘恕忍不住脱口而出,几步到了窗前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武飞云竟亲自来了,看来此人当真不简单,那被押着的又是何人?”

鸿达没有说话,返身出门,直奔了楼下而去。

队伍行得很慢,似乎有意让众人看看那囚车之内的人是何种模样,鸿达将斗笠压低,站在人群之后只一看,便觉一股热血冲上了心头。发觉身旁的刘恕按捺不住身子一动,鸿达反手将他一把扣住狠狠一握,阻了他的脚步,那囚车便从两人眼前驶过,慢慢远去。

“那是苏当家的!”被鸿达拽着上了楼,刘恕低吼着将拳砸在了桌面上。鸿达神色凝重负手而立,默不作声,刘恕见他不说话,忍不住急吼吼的道:“前段时间淳寿的太和堂被武氏父子暗袭,苏当家的下落不明,大家都以为他已遭不测,如今他既然还活着,咱们便不能袖手旁观!”

“你先冷静一下。”鸿达暗自思忖,觉得不对,武飞云未必知道自己等人到了金翎,他此刻将苏当家的押到此处,似乎是要引什么人现身!

“如今金翎城各方势力的目标似乎都在那无瑕公子身上,莫非,武飞云想用苏当家的引他现身?他与咱们会是什么关系?”发觉刘恕坐立不安,鸿达对他道:“将人手全都聚集起来,晚上不再有所行动,武飞云在这里,咱们万事都需小心,让人去郡衙盯着点,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是!”

刘恕匆匆而去,鸿达回头看了看桌上画卷,感到心烦意乱,一人在房内呆了一会儿,终还是呆不住,出了门去。

无瑕从糕点铺子走了出来,他本想着买了小点去给赤霄吃,却在付钱时才发觉自己身无分文,只好怏怏的对着糕点看了一会儿,许是那掌柜的见他实在想要,又看他浑身上下服饰贵重,不像浑水摸鱼之辈,便拿了一盒小点心送给了他,令他着实开心了好一会儿,跟掌柜道了谢,然后一路疾行奔了临风阁而去。

符离打着呵欠收拾着桌子,刚走了一桌客人,桌面一片狼藉,因为风雪太大,这几日生意极为惨淡,倒也十分清闲自在。

小酒从楼上下来,发觉二楼的客房静悄悄,也不知刘劭康等人去了何处,遂下了楼,到了符离身旁轻声问道:“二楼的客人去了何处?”

“小的们都出了门,那主子似乎没见出去,许是在休息?”符离没看见刘劭康进了后院,是以摇了摇头揣测道。

小酒点点头,刚回过身,见门口进来一人,披着厚厚的披风,风雪帽上积着雪花,颈间围着紫貂围脖,像极了无瑕,然当帽子摘下时却见是一少女,不禁一愣,然后迎上前去,道:“小店客满了,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

无瑕“扑哧――”一笑,将手中小点一扬,道:“我来看马儿。”

“无――”小酒脱口而出,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伸手一捂自己的嘴,一双眼滴溜溜的望着面前那张极其普通的脸,愣了神。

无瑕下了台阶,到了她身边,道:“这样子方便,走,陪我瞧瞧赤霄去。”

小酒见果真是无瑕,兴奋的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笑道:“果真是你,赤霄在后院马厩呢,你带了小点来了?它见到你定是极其高兴的。”话说完,小酒拉了无瑕便往后院去,刘劭康正从后院出来,迎头便撞上了那两人。

无瑕正与小酒刚跨过门槛,骤然间看到刘劭康,便是一愣,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失态,刘劭康却已经发觉了不对。

无瑕心头猛的一跳,他不知为何会在此处遇到此人,失常的神色顷刻间便已经恢复如常,小酒见刘劭康从后院出来,不禁有些不满的道:“后院是小店伙计所住,客官的房间在二楼,如无必要,请不要随便进入。”说完拉着无瑕将身子一让,示意刘劭康离去,刘劭康满含深意的看了无瑕一眼,见无瑕垂眸不说话,不禁唇角一扬,拱手一揖道:“是在下鲁莽,小掌柜见谅。”话毕,他直起身子从两人身边擦过,无瑕低着头,见他离去,暗暗松了口气,正欲同小酒离去,不料那刘劭康走了两步突然身子一转,道:“姑娘的东西掉了。”

无瑕一惊,回身而望,发觉刘劭康竟紧贴身后,对他俯身附耳道:“姑娘耳朵竟没有耳洞,是在下看错了,耳环不是姑娘的。”

无瑕身子一转,抑制住那刹那间的慌乱,拉着小酒疾步离去,刘劭康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渐渐陷入了沉思。

是什么让自己察觉了不对?

刘劭康细细一想,突然笑了。

香味!

这少女身上带着一种奇特的冷香,那不是衣料的熏香,也不是脂粉味,冷冷的,让人闻之难忘,是的,的确是闻之难忘,因为当初在大郑,那人儿高烧不退,自己搂着他时,那香味便已经萦绕心头,褪之不去了。

无瑕!是你吗?

“赤霄,好马儿。”无瑕伸手紧紧搂着赤霄的脖子,赤霄轻轻晃着脑袋,然后亲昵的蹭着他,鼻间发出了呼哧声,小酒在旁看了笑道:“果然与你亲近一些,我喂了这么久了,都没与我这般亲昵。”

无瑕见她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它与我相处的日子多,还与我一同经历过生死,自然是分外不同。”想到当初从天涯悬崖赤霄带着自己与弦伊一跃而过的情形,无瑕心底感慨,伸手拍了拍赤霄的头,然后将小点拿出放在手心,伸到了赤霄的嘴边。

“好吃吗,我告诉你,这可是那掌柜的瞧我可怜,送给我的。”无瑕口中呢喃,听得小酒在旁笑弯了腰,他回头看了小酒一眼,极其无辜的道:“我出门是从不带银两的,又忘了跟缠绵要,只好眼巴巴的看着那掌柜的,许是他瞧着我可怜,便给了我一盒。”

刘劭康藏身暗处,看着远处那张极其普通的脸,然后细瞧着那双灵动的眼眸,心底暗暗涌起了悸动。

已经可以肯定了那人便是他,他也定已经认出了自己,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而想要得到他的信任,便不能鲁莽行事,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惹他反感,需得静待时机!

无瑕与小酒在后院呆了一阵,小酒见雪下得太大,怕无瑕受了寒,遂拉了他回了大堂。

小豆子与四儿急匆匆的从门外冲了进来,一进门就嚷嚷道:“好可怕,小掌柜的,咱们金翎是越来越不安宁了,方才从城外进来了好大一队官兵,押了一个人犯,那人都被折磨得没了形了。”

“哦?是什么人?强盗么?”符离倒了两杯热茶放在了桌上,四儿与小豆子趴在桌旁上气不接下气,想来是一路疾奔而回,见符离倒了热茶,两人拿了茶一饮而尽,拼命抑制着狂跳的心,道:“听旁人说,好像是什么反贼,似乎是从淳寿押过来的,人都被打得不成形了,可怕至极。”

无瑕与小酒也坐了下来,见他二人吓得脸都变了色,想来果然酷刑难捱,遂轻叹了一声,道:“世道不宁,官匪之说,也在于说的那些人如何定义,有时,匪类也不乏英雄之辈。”

“嘘――”四儿不知面前少女是无瑕假扮,见他如此言语,吓了一跳,压低声音急急道:“姑娘这话,在咱们这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说了出去,这次来的人可来头不小,万万惹不得!”

“哦?”无瑕接过小酒倒上的热茶,低头一抿,漫不经心的问道:“何人?”

“当今相国之子,武飞云!”

“啪――”的一声,茶杯掉在桌面,无瑕怔了眼神,然后霍然起身,道:“你方才说那人犯从何处而来?”

“从……从淳寿……听说是什么太和堂的当家的……”

苏永裕!

无瑕骤然回身,一个箭步便不见了踪影!

第四百二十八章 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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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28

无瑕去势极快,当他的身影没入雪幕,客栈内的众人还愣在原地,小酒手中依然端着茶杯,看无瑕不见了踪影,她才反应过来,将茶杯一丢便往外追,可是,哪里还能看得到无瑕的影子。

“无瑕哥哥——”想要收声已来不及,小酒感到身旁一道身影如风掠过,抬头一看,只看到刘劭康瞬间便没的背影。

邱壑与墨渊从街道过来,见刘劭康神色匆匆,忙紧随其左右,道:“主子,何事匆忙?”

刘劭康脚步未停,脑中思绪瞬息万变,片刻后微微一顿,对邱壑道:“你去通知蒙骜,让他的人退出金翎城,远离三十里待命,墨渊跟着我。”

邱壑不明所以,却见刘劭康神色匆忙,也未敢多问,领命而去,墨渊则随着刘劭康在漫天的大雪之中提气疾奔,却不知究竟在追什么。

武飞云带着囚车在街道上慢行,眼角余光瞟着路旁行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细细筛查可疑之人,然绕了一圈,并未见到任何异动,天气太冷,令他有了一丝不耐,他知道那人若果真在这里,见到此情形定不会坐视不理,就算现在不出来,也必定会有所行动,所以耐了性子,又绕了一圈。

无瑕从远处奔来,见道路两旁行人围观,街道那头果然来了一队人马,他心头着急,抬步便向人群中挤了进去。

武飞云看着拥挤的人群,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回头见苏永裕耷拉着脑袋无声无息,怕他果真如此便没了性命,让自己少了诱饵,遂扬了扬手,令队伍停下,然后跃下马背,到了囚车前。

苏永裕早已被冻得失去了知觉,须发皆已经炫白一片,皮肤也泛着异样的色彩,裸露在外的伤口惨不忍睹,让见者皆忍不住心底颤抖。

武飞云抽出长剑挑起了苏永裕的下颌,冷冷一笑,道:“苏当家的,瞧瞧你这幅模样,你的那些所谓的朋友为何一个都还未曾出现?你所效忠的那人,又在何处!”

苏永裕的身子微微一颤,肿胀得几乎已经看不见的双眼拼命睁开了一条缝隙,透着不屑望了武飞云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去,口中喘息了几声,憋足了气力,大笑了一声,道:“我苏永裕不怕死!来日我家公子定屠尽狗辈,慰我在天之灵。”

“啪——”的一记耳光让苏永裕的头偏向了一旁,再抬头嘴角已是血痕斑驳,无瑕的双眼骤然圆睁,脚步一动,竟便就那样冲了出去!双手狠狠推开阻挡,无瑕不顾一切的往外冲,前面那人猝防不及向前一撞,又扑倒了身旁之人,顿时东倒西歪的倒下了一大片,人群瞬间喧哗,武飞云霍然一个回头,无瑕的身子突然被人一抓,然后一个反扣,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

“何人喧哗——”武飞云几步上前抓起了一人,看了看,发觉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不禁勃然大怒,将那人狠狠一推,然后双眼扫过了人群。

无瑕的心怦怦乱跳着,他不知道是谁搂住了自己,但就是那一个回转让他的神智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回头,不能就那么冲到武飞云面前去,于是只有那般安静的任那人搂着自己,便若一个受了惊吓的女子因害怕而躲避一般。武飞云在人群中游睃了一遍,发现众人皆只是瑟瑟抖动着低着头,遂冷哼了一声,飞身上马,一踢马腹道:“将人带回郡衙。”

官兵的队伍慢慢离去,身边的百姓也渐渐散去,无瑕却依然静静的立在原地,脑中重重叠叠回荡着苏永裕刚才所说的话,直到面前那人将他双肩一握,轻声对他道:“你没事吧。”他才骤然间反应过来。

双眼抬起,眼中泪水却一滑而落,无瑕怔怔的看着刘劭康,许久,才道:“为何拉住我。”

刘劭康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珠,道:“你认识那人?可你这么冲出去,当真能救得了他吗?”

无瑕低下头,狠狠抑制着自己的泪水,然后返身离去,刘劭康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无瑕突然一个顿步道:“不要跟着我!”

“在下方才跟姑娘一同从临风阁出来的,此刻,也要回那里去。”

无瑕闻言不再说话,刚返过身,便见缠绵与小酒疾奔而来,满脸焦急之色。当看见缠绵的那一刹那,无瑕终再也忍不住,身子一蹲,便那般抱住双膝,将头埋在臂间无声的哭泣起来,缠绵紧锁了眉头到了他的面前蹲下,伸出双手将他拉入怀中,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能想到办法解决,没事的,无瑕。”

“缠绵,是我的逃避连累了他们,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无瑕伸出双手紧紧的拽住了缠绵的手臂,紧咬的双唇从苍白到血红,然后染尽唇角。缠绵眉头一蹙,心疼的拭去他嘴角的血痕,然后将他抱起,低声道:“先回去,万事都有解决的方法。”

无瑕任缠绵抱着自己,身子无力的缩在他的怀中,想要闭上眼睛,却发现双眼一闭,便全是苏永裕那鲜血淋淋的模样,令他发狂。

刘劭康带着墨渊静静的跟在那几人身后,看着无瑕无力的缩在缠绵怀中的模样,他的心底不禁漾起了一丝难言的情愫,似乎有些不耐,又仿佛有些无名怒火,双眼微眯,看着面前那人高大的身影,暗忖着他与无瑕是何种关系,刘劭康心底蓦然一惊。

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可否认,自己刚才竟似在嫉妒一般!

暗自惊心,刘劭康稳了稳心神,告诫着自己不可动了其他心思,自己要得到无瑕的信任,是因为要得到他手中的宝藏,情感的牵扯只会让自己步入安逸王萧君莫的后尘,所以,万不可取!

姬无瑕!他不是普通人,虽然他很多时候会表现得很脆弱,但是从他与萧君莫的对弈之中不难看出其智慧计谋与手段皆非常人,他能够拼尽家产将萧君莫拉入深渊,能不顾一切将郑哲主顶上皇位,智取蜀城,水淹九龙,然后又能从大郑的皇宫内全身而退,任何人都不能小瞧了他,他若是友,则如虎添翼,若为敌,当如芒在背,所以,自己一定要得到他的信任!

回到客栈,小酒让缠绵将无瑕带到了自己房中,无瑕坐在桌旁,脸色煞白,小酒将热茶塞到他的手中,想要让他冰凉的双手得到一丝温暖,入手的温度令无瑕回过了神来,他抬起双眼,看了看那两人,然后霍然起身道:“缠绵,你回去,让弦伊出来。”

“你想做什么?!”缠绵见他神色不对,忙伸手按住了他的双肩让他坐了下来。

“我需要弦伊出来去联络人手。”

“你想做什么?劫牢?武飞云摆明了是要引你出来,他便是看准了你的这个弱点,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露面。”

“那又怎样,他便要抓我,也要看他是否有这个本事!”双拳在桌上狠狠一握,无瑕已经没了方才那柔弱的模样,眸中含着冷意,竟透出了一股子狠劲。

缠绵心底一惊,他知道无瑕自小与天搏命,越是重压,他的反抗越是强烈,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一路撑到了今天!然如今形势不同,他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想到当日白炎从林中将他带回,他闭着双眼,无声无息的模样,让人至今想起都后怕不已!这样子的身子,又如何能够拼狠搏命!

“你先别急,咱们大家从长计议,你如今定是不肯回谷了,弦伊要照顾你,也是要出来的,我既放心不下你,也放不下奚昊一人留下,我便回谷一趟,将他们都接出来,你今夜就在此歇息,但有一点,不许冲动!”

无瑕轻舒了一口气,点点头,道:“你只管去,我不会冲动。”

缠绵望了望小酒,轻声道:“看着点他。”

小酒应着到了壁前想要打开密道,被缠绵一扬手制止了:“我从城门走,店里住了这么多人,或许会有不妥,不到万不得已,这密道不能暴露了。”

小酒闻言点了点头,缠绵看了无瑕一眼,然后返身拉开门,疾步离去。

鸿达站在临风阁对面的巷口,带着不解回想着方才所见的一切。

那少女是谁?虽然武飞云没有看见,但是站在一旁的自己却看得一清二楚,那少女本是推开众人便要冲上去的,却被身后那个男人给拉住了。人群散去之后,她似乎很难受的哭了,莫非竟是苏当家的亲人?若如此,自己便要想办法跟她联系上,省得她贸贸然出手,既救不了苏当家的,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临风阁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鸿达避了避身子,见刚才抱着少女进入店内的男子匆匆出门,四下望了望,然后径直离去,他愈发觉得不对,从巷子走出,想了想,然后向着临风阁走去。

四儿正在关门,见有人上了台阶,忙扬声道:“客官,咱们这今日客满了,客官要是住店,请到别家。”

鸿达将身上雪花一抖,现出了为难之色,央求道:“小二哥,我初到此地,不料竟遇到了如此大雪,说也奇怪,这街上的客栈竟没有几家开着门的了,好不容易看到你这开了门,你便行行好,让我住上一晚,出门在外,实在不方便。”

四儿看了看他,见他模样周正,衣着朴素,浑身上下被雪浸透,又想到这几日人心惶惶,的确很多客栈都不再开门迎客,于是有些为难的回头看了看,见小酒从楼上下来,忙道:“小掌柜的,有人要来投宿,咱们还收不收?”

小酒本是下来给无瑕做吃的,听了四儿的话,走到门口一看,见鸿达浑身湿透,样子十分狼狈,又看屋外大雪未停,愈发有越下越大之势,如此将人拒之门外当真于心不忍,然如今这店内形势非常,无瑕身份不能暴露,遂十分为难,正想开口拒绝,鸿达却适时的打了几个喷嚏,然后剧烈的咳了起来,小酒一见,话语出口竟成了:“赶紧进来吧。”

话一说完,小酒当真懊恼得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鸿达却顺势一个踏步挤进门内,忙不迭的道着谢,小酒无奈,只好让四儿将他引去了房间。

刘劭康站在门外,看着四儿将鸿达迎上楼,从自己面前经过,去了最里面的房间。这二楼除了东面靠山的小酒房间,其余皆住着刘劭康带来的手下,鸿达从那些房间经过,暗自惊心。

好强的戾气,这楼上住着的皆是身怀武功之辈,不可掉以轻心!那位姑娘却又是住在何处?

四儿将鸿达带到了房间,鸿达站在门前,将门慢慢关上,刘劭康看似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一笑。

有趣,这种情形之下,竟还有人敢进入这家客栈,看来,目的非同一般。

刘劭康在栏边站了一会,想了想,抬步向着小酒的房间而去。

(︶︿︶)唉,一年多无断更记录,看文的孩纸们却在哪捏,有些颓废了,是否该休整一段时间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风劲角弓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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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29

无瑕呆坐在桌旁,既担心苏永裕的伤势,又因不知淳寿究竟发生何事,竟致太和堂被毁,苏当家的落入武飞云之手,恨自己为医病而藏了行踪,令手下众人受到连累,想了一会儿,心底愈发燥然,起身踱了几步,然后将披风围脖一股脑的摘下丢在了一旁。

自己在金翎的消息几个当家主事的都应当已经知晓,为何无一人前来通知?是怕自己担心,还是,其中出了纰漏,有人故意隐瞒了消息?

无瑕静下心来,闭上双眼细细整理着脑中思绪。

淳寿隶属丹阳,丹阳是冷秋之的地界,自己多年以来一直避让着此地,便是不想与冷秋之起了冲突,他的人脉极广,城府也极深,虽然表面上支持自己,实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么多年了,自己也该与他正面以对了!

轻声一叹,无瑕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强大的对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那笑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何时会捅出那致命的一刀。

刘劭康在门口顿了一下,想了想,扬手轻轻将门一敲。

无瑕已摘了人皮面具,发髻也散落而下,听敲门声,只道是小酒上来,于是走到门边将门一拉。

清澈的眉目跃入眼底,刘劭康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无瑕还未抬头,见眼前衣衫并非是女子服饰,心头一惊,双手伸出快速将门一合,然刘劭康早有准备,在门关上的一刹那,他伸手将门框扣住了。

“无瑕……”

心头猛的一跳,无瑕抬头一看,顿时呆在了原地。

“怎会是你?!”刘劭康似乎十分吃惊,他看着无瑕,然后抬头望了望屋内,道:“方才那女子?”

无瑕有些茫然,他不知为何是刘劭康敲开了房门,虽然两人在大郑有所交集,刘劭康也救过自己,但这并不代表着自己与他之间便会要有所纠葛,因为,甚至到了此时,他连面前这男人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那女子……是你假扮的?!”刘劭康再次问道。无瑕终于回过了神来,见刘劭康吃惊的模样,他松了双手,返身进了屋。

刘劭康紧跟着无瑕进了门,然后轻轻将门一碰,到了他的身后,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当日九龙大水失去了你的踪影,我还以为此生再也无缘与你相见了。”

“无瑕当日还未向公子道谢。”无瑕轻轻回了一句,然后不再说话。刘劭康见他冷漠,知他防备自己,遂笑笑道:“是啊,虽然咱们有过几面之缘,在下却连名字都未曾告知公子,在下刘政,见过无瑕公子。”

无瑕见他行礼,只得一回,道:“多谢刘公子方才出手。”

“那人,是你的亲人?”

无瑕垂下眼眸,沉默了半晌,才道:“刘公子为何会来到金翎,若是有生意往来,还是尽早离去为好。”

刘劭康闻言一笑,道:“在下的确有生意在此,本想着呆几日便走,却没想再次见到公子。当初因洪流与你分开,十分担心你的安危,后来也去找过,却没找到。”

无瑕依然低着头,眉目萧索,听刘劭康所言,淡淡道:“无瑕与公子萍水相逢,得公子几次相助,感怀在心,只是无瑕一向麻烦颇多,公子还是与我保持距离为好,免得受了牵连。”话说完,到了桌旁坐下,只留给那人一个单薄的背影。

刘劭康见他抵触自己,也不多言,只笑笑,向后一退,道:“在下告辞,但是,若公子需要帮助,我便在这里。”

门被轻轻带上,无瑕眸中一动,蹙着眉头向后一望。

自己在后院便已经认出了他,却因身份不明,不愿与之交集,当初在大郑时,他的身边便跟着武功高强的下人,而今小酒说这客栈之中又全是他的手下,此人身份堪疑,实在不可轻信。

缠绵现在应该到了谷口了吧,本只想着出谷散心,却没想遇到如此情形,但也幸亏自己来了,否则将来从他人口中得知此消息,知道武飞云用苏当家的做诱饵引自己出现,而自己却浑然不觉的任其受苦,那将让自己情何以堪!

“无瑕哥哥。”小酒端了饭菜进门,无瑕一看摇摇头,道:“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小酒知道,无论做什么,都得先填饱了肚子,有了力气才能有精力去应付一切,这是白炎哥哥说的,当初在相思谷他便是如此让我吃东西的。”

白炎!

那名字让无瑕的双手下意识的一紧,心里突然便涌起了空虚感。

如果白炎在这里,如果他在身边……

不!自己在想什么?从小到大,自己都未依靠他人,以前如此,今后也依然如此,白炎与自己立场不同,这心思万不可起,否则将来只会让他为难,令彼此痛苦。

伸手拉过盘子,端起碗,无瑕一声不吭的开始吃东西,似乎想以此来甩开脑中的念头,所以吃得急了些,小酒在旁看得心焦,想安慰他,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帮着倒茶,让无瑕将饭菜咽下。

吃了一小半,无瑕发觉自己实在无法下咽,伸手将盘子一推,道:“我去睡觉,别来吵我。”

“好。”小酒收拾了碗筷,看无瑕到了床边躺下,暗自松了口气,出了门去。

夜色渐渐降临,大堂开始热闹起来,等着吃饭的众人皆围在了桌旁,伙计们穿来走去上着菜,安静了一天的临风阁终于有了几分人气。

窗子被轻轻推开,屋外风雪未停,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花扑入了屋子里,无瑕抬眼看了看四周,然后一个轻点飘然而上,眨眼不见了踪影。

好快的速度!

鸿达跃上屋顶,见那白影一闪即逝,刚要起步去追,便发觉身边多了一人。

风声袭来,刘劭康伸手一挡,急速道:“各行其事!”未待鸿达回应,他已经飞身掠过,直追了无瑕而去。

翩若惊鸿!

前方那人素洁的身影令身后紧追的两人咋舌,那人仿佛是这风中飘零的雪花,在瓦砾上轻盈起落,积雪在他经过之后依然完好,连脚印都不曾留下。

刘劭康心头讶异,当初在大郑,无瑕因被萧君莫灌下逍遥散,以致内力受制,所以当刘劭康遇到他时,他是全无抵抗之力的,今日一见他的轻功,不由得让人震惊。

鸿达同样诧异,他知道面前那人是从临风阁出来的,但并未看见其样貌,只是直觉是白天街道上的那少女,所以才追了出来,以为能够拦住她,却不料,自己竟根本跟不上那人的脚步。

无瑕的速度越来越快,当接近金翎郡衙时,他终于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的情况,然后从腰间的锦囊内抽出金丝,慢慢绕在了掌中。

巡逻的岗哨十分密集,无瑕从墙上一跃而下,闪身入了走廊。

武飞云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之上,时不时的瞟一眼门外,然后不耐的晃动一下手中的酒杯,方冲站在他的身旁,正低声说着什么。

金翎郡守被撤职查办,官位空缺,武凡中力荐了户部尚书蒋尰之子蒋玉书,蒋玉书年方二十,虽饱读诗书,却是个十足的书呆子,根本不懂官场世故,这次跟了武飞云一同前来上任,被他折磨苏永裕的手段吓得半死,一入府便一头扎进了卷宗之中,不敢过问任何事宜。武飞云落得自在,也懒得理他,任他去折腾。

掌握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书呆子,总比面对一个精于心计的狐辈强。

“少爷,时候不早了,您这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去歇息了,这郡守府岗哨林立,定无人能神鬼不知的潜入。”

无瑕贴身站在窗边,侧耳倾听着那两人的对话。

“凡事不可掉以轻心,你可有见过那人出手?去年从相国府掳走于瑞安的孩子,我可是与他交过手的,他的速度快得惊人,轻功如此高,潜入这小小的郡守府简直易如反掌,去,加派人手,万不能让人从这里将人给我劫走了。”

“是!”方冲应着出了门去,武飞云将酒杯一放,起身到了门边抬头去看大雪。无瑕脚步微微一动,手中金丝滑落而下,然后慢慢向前走去。

“啪——”的一声轻响,从围墙外打进了一粒小石子来,无瑕霍然一惊,身子倏然而退,隐入了黑暗之中,而看似无异的围墙四周突然间跃出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只一瞬,便将利箭指向了内院。

武飞云满目怒火的看了看地上的石子,然后寒着脸对着弓箭手们吼道:“全都给我滚!”

饭桶!如此明显的投石问路,竟便让自己手下这一帮草包暴露了行踪!当真是不怕对手过强,只怕身边带了一群无用的饭桶!

雪花飘落,四周恢复了一片寂静。

远远的夜色之中,一道白影翩然而去,雪花乱了飘落的轨迹,卷舞飞扬,随着身影的消失,又渐渐归于了平静,便仿佛,那人从未来过一样。

第四百三十章 深泓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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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30

今天是中秋节,祝大家节日快乐,阖家团圆!

“出来吧。”脚步顿住,无瑕站在屋顶静静等待着。随着他的话语,从暗处走出了两道身影来。

无瑕回过身,先看了看刘劭康,然后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鸿达。

鸿达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面前之人,无可否认,他是被镇住了,本以为出去的是白天那个少女,然而……

无瑕公子!

不再是画卷上的一笔一划,而是活生生的无瑕公子!可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夜探郡守府,他的目的显而易见。

无瑕对鸿达的兴趣也大于刘劭康,他很奇怪鸿达为何会跟在身后,很显然,他与刘劭康并不是一处的,方才用石子提醒自己的,定是他二人其中一个,既然他在郡守府没有任何行动,便证明,他与武飞云也是对立的。

“两位如此好兴致,跟着无瑕在这金翎城中散步。”眉间一展,无瑕自嘲的低头一笑,踩着厚雪走了几步,然后突然一转身,到了鸿达面前。

“阁下有何赐教,无瑕洗耳恭听。”

鸿达有些失神,他没料到自己与无瑕见面会是这么一个情形,自己带人在金翎城找了这么多日,此人一直杳无音讯,可如今竟这般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反而倒令他措手不及!

稳住心神,鸿达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向后一退,道:“在下本以为出门的是今日在街道上所见的女子,岂料,竟是公子你。”

“你莫非看不出那女子便是无瑕假扮的么?”无瑕突然将话挑明,鸿达猝防不及,当场呆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说吧,你的目的何在!”飞絮中那人儿扬着一双明眸,双眼毫不避让,清澈的眼底被雪光映亮,闪着奇异的光芒,令人无法直视。

“在下只是……”话音未落,无瑕突然出手,鸿达骤然一惊,身子向后退去,可是那人却如影随形,任他如何左避右躲都无法甩开。

形如鬼魅!

纵是站在一旁的刘劭康都忍不住暗自惊心!一道金芒闪过,鸿达的身子刹那间被金丝缠住,然后一道画卷从他怀中被掏离。

“唰——”的一声,无瑕将画卷抖开一看,顿时冷冷一笑。

“看来这金翎城中的鬼魅便是阁下等人,既然带了无瑕的画像,那么你们的目标便是我了!”

鸿达的手尚按在胸口,发觉画卷已经到了无瑕手中,知道自己多说无用,于是放下手直视着无瑕道:“的确如此。”

“你的主子是谁!”无瑕将画卷向着鸿达一抛,然后收回了金丝,垂眸转身,向着临风阁而去。

“恕在下无可奉告!”

听了那话,无瑕脚步一顿,突然扬着眉头回身一瞥,笑了:“倒有几分骨气,你当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我。”

“然主子的命令便是一切,我若带不走你,又打不过你,自然会回去领罪。”

“好,这脾气倒对了我的胃口,你走吧,我不会为难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若想见我,便自己来!”

好大的口气!眼前这人是如此的纤瘦,那身子在风中似乎便要被刮了去,然而那种自然而然散发的气势竟一瞬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你究竟是谁——”鸿达跟在身后不甘的大声道。

“我?”无瑕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漫天的雪花,道:“我是谁,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轻轻拉开窗棂,刚落下地面,便听到一声冷哼,无瑕抬头一看,方才那威严的气势霎那间烟消云散,他蹙着眉头咬了咬唇,然后颇有些无奈的望向了屋子里站着的几人,眉目间楚楚可怜。

“莫非这金翎城现在改了习惯,大家都喜欢走窗子进出了吗?”缠绵将手中茶杯重重一放,然后霍然起身,几步到了无瑕面前俯身瞪着他。无瑕低头躲着他的目光,撇了撇嘴,喏诺道:“夜路难行,风雪又如此大,为何没有等到早上才来。”

“等?果然被咱们仨猜着了,知道你定不会老实的呆在客栈,所以才不顾夜黑路滑,一路跌跌撞撞的奔到这里,你倒好,雪地散步去了?”缠绵低吼着将无瑕的双颊一捏,弦伊则到了他的身后帮着拍打身上的雪花,然后脱下被雪打湿的袍子,拿了干的给他换上,口中埋怨道:“这不老实的性子,到哪都是改不了的。”

“好了,都别说了。”奚昊抓住无瑕的双手放在嘴边一呵,道:“看这手凉的,缠绵过来。”缠绵被奚昊拉过,不明所以,奚昊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然后将无瑕的双手捉住往那怀中一塞,缠绵顿时惊得跳了起来。

“凉死了——”

奚昊咯咯笑着紧拽着他不放,道:“看你还骂人,有这精神头,赶紧的给他暖暖身子。”

“要暖也是给你暖。”缠绵回身一把抓住了奚昊,奚昊吓得大叫救命,无瑕见他俩胡闹,也不禁抿嘴一笑。

他们是想要让自己暂时忘却那一切,希望自己能够打起精神来,的确如此,自己在这里自艾自怨也是无用,要想救出人来,便一定要精神百倍的去面对一切!

“别闹了,我还给无瑕扎针呢。”奚昊拼命从缠绵怀中挣扎出来,跑到无瑕身后一躲,道:“你赶紧的将咱们带来的药拿去熬了,无瑕今日一整天都未喝药,这可是万万断不得的。”

“我来帮忙。”弦伊将从相思谷中带出的药材拿起,随着缠绵出了门去,奚昊这才到了桌旁打开了包袱,拿出了银针囊。

无瑕轻叹了一声,到了床头准备脱下衣衫,却被奚昊扬手制止了。

“暖炉的火太小了,我去让小酒加一些来,你先去床上躺着。”奚昊说完转身出了门去,当他的身影消失,门外转角处慢慢走出一个人来。

刘劭康皱着眉头看着奚昊离去的背影,然后透过未曾闭合完全的门缝瞧了一眼门内。

难以相信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一切!

一刻钟前那人还是冷意斐然的冷公子,然进了这屋子,在这些人面前,他却又成了那让人疼惜的孩子……

姬无瑕,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主子!”见刘劭康进门,邱壑与墨渊忙跟在身后到了桌旁。

“都安排妥当了?”

“是,蒙将军带人出了城,在三十里开外。”

“嗯。”刘劭康应了一声,墨渊倒上热茶放到了他的面前,不解的道:“主子为何让蒙将军此刻出城?”

刘劭康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揉了揉眉头,道:“他们一路从临安跟过来,又在上次的血案中出过手,我又怎能让无瑕知道我们的关系,他若发觉我早已派人监视他,便不会给我丝毫机会了。”

“属下还是不明白,主子为何千里迢迢来到此处,若只是因为那无瑕公子是冷公子,他在大晋虽然势力不俗,但终究于咱们也无太大用处。”墨渊道出了心头疑惑,刘劭康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你们现在不需要明白,待时机成熟,本王自然会告诉你们。”

“是!”那两人躬身一揖,不再多问。刘劭康兀自沉思了一会儿,扬了扬手道:“下去吧,本王要休息了,你们注意着那边的动向,另外,去瞧瞧下午投栈的那人走了没,如果没走,看着点。”

“是。”邱壑与墨渊应着出了门去,刘劭康起身到了床边,慢慢脱下衣衫,低头之际,突然望着自己的胸口出了神。白天自己为了不让无瑕出现在武飞云面前,将他拦住扣入了怀中,虽然袍子厚实,然那种纤瘦却在怀中一览无遗,他似乎,比在大郑时还要瘦了。

鼻间深深一吸,那香味似乎依然萦绕在鼻间,刘劭康闭上双眼,脑子里突然间全是那人的影子,那一俯首,一垂眸,一颦一语,一个细微的眼神,一个冷冷的微笑,突然间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从当初在大郑街头撞上他的那一刹那,那轻纱跌落骤然回眸的惊鸿一瞥,到九龙城中罗帐之内的四目以对,高烧之时的肌肤相触,到河坝决堤时自己的拼命追赶,再到最后一次看着他抱着郑赟谦默默流泪的情形,一霎间全都撞进了脑海之中,重重叠叠影影绰绰,令人无法忘怀!

“呼——”长长吐了口气,刘劭康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悸动,有些烦躁的掀起被子上了床去,却一直辗转难以入眠。

夜很安静,甚至似能听见雪花落在屋顶的沙沙声,刘劭康睁着双眼望着床顶发呆,顷刻后,他霍然起身下了床,披上披风在房内来回踱着步子。

这是种什么感觉?

自小时起,母妃就告诫自己,大韩的皇位秉承顺位,自己没有资格去争取帝位,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掩起锋芒,做一个无害的王爷,无论自己想要得到什么,都必须将那份渴望好好掩藏,以免有人以此大做文章,所以,自己一直以来都能将野心与欲望深埋,不露分毫。这些年来,自己也做得很好,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累积了能与皇兄抗衡的势力,自制力的笃定一直是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可是,现在却为何如此强烈的对那人有了渴望?他是个男子,就算容貌倾城又如何,自己想要的,不过是他手中的财富,用以扩展与巩固势力,仅此而已,便是仅此而已……

是,仅此而已吗……

纵然拼命想要说服自己,然到了此时此刻,竟才发现,原来自己想要的,远不止那么简单!

郑国的平王、燕王、安逸王都栽在了他的手里,哲主郑澈轩更是对他一往情深难以自拔,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让这么多地位显赫之人为他不顾一切?

刘劭康有些恼火的甩了甩头,想要让自己承认那人定是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才能魅惑了那么多男子,可是,便连他自己都无法去相信这个揣测。因为,从当初第一眼开始,那人便从未对自己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从开始到现在,他都只是冷冷的看着一切,不曾有过丝毫逾越礼法的行为,更无来魅惑一说,然为何却就这般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让人抛不开,甩不掉……

心中的欲望在燃烧,刘劭康突然间明白了那种执迷不悟。

他没有使任何手段,也没有让任何人为他痴狂,他便是他,是人的欲望永远都无法得到满足,得到了他的智慧,便想得到他的势力与财富,想要得到他的一切,他越是不屈服,便越是激发旁人的征服欲,想要他站在身旁,并肩而立,指点江山,吞并天下!

贪念如同一个永远也无无法填满的沟壑,随着欲望的横生,越裂越深,越来越无法满足。

双拳慢慢紧握,骨节发出轻响,鹰眼中透出了流光,刘劭康的唇角慢慢扬起了。

“得无瑕者得天下,而要得到他,自然便要……得到他的一切!”

第四百三十一章 海水知天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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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01

马蹄踏得乱石飞溅,那两人已经日夜不停的赶赴了几日,寒风凛冽,马儿出了汗,人却被风吹得发髻凌乱,浑身冰冷,俊朗的脸庞堆满了疲惫之色,无论怎样强撑,终还是敌不过那倦怠感。

“小侯爷――”白泽冲着前方大叫了一声,然后勒马停下了。

不行了!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经不起如此折腾了。

孟白炎听到叫声,勒马一个回转,乌骓在原地兜了几圈,然后停下了。

“便是杀了我,今日也得找个地方休息了,如此急赶,马儿也受不住了。”白泽将身子一趴,伏在了马背上再不动弹,那疲惫感若巨石一般压在身上,令他实在已经无法再撑下去,知道那人想要快去快回,然也应顾忌了身子,否则累垮了,倒当真得不偿失。

白炎知他所言极是,自己想要早点赶到东都向皇上禀明了一切,然后回去相思谷陪无瑕,然这般赶下去,可能到了东都人也倒下了,这休息当真必不可少,想了想,却故意瞪了那人一眼,道:“今日便去前方投栈,休息一天,明天早起再赶路。”

“谢天谢地。”白泽双手合十,只差将天上神仙全都拜了个遍。这几日除了在途中进食补缺之外,当真是日夜都未曾停歇,也不知这人究竟是如何撑住的。

“哪,明早出发,三日之内咱们一定要赶到东都,多一日都不行。”那人丢下如是一句,然后打马离去,白泽瞪着双眼,将三根指头竖在眼前,然后一根一根掰下去,掰到最后一根,终忍不住哀嚎一声,道:“三日,你是想让马儿插上翅膀飞吗?”话虽如此,中途能够歇上一日,倒也能养养精神,纵然不满,白泽还是嘟嘟囔囔的紧随了那人而去。

这雪也不知要下到何时才能停歇……

无瑕站在院子里,双眼痴然的望着枯枝上的积雪发呆。因一夜辗转难眠,他感到胸口郁结,是以大清早便爬起了身子,到了院中透气。身上被弦伊套上了厚厚的白锦袍,领口袖口皆围有白狐腋子绒毛,随着风儿微微浮动,头上戴着风雪帽,黑色的长发织挽成束压在了披风之内,此刻的他便若天上的雪花一般剔透通明;因没有再易容,所以那金丝面具再次被戴上了,整张脸只露出了秀气的鼻尖与粉色的双唇。

听身后细微的响动,无瑕微微一笑,没有回头,轻声道:“你还没走。”

鸿达到了他的身后,与他一同站了一会儿,才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

“凭什么!”无瑕的话语很轻,没有轻蔑的味道,只是单纯的反驳。

“我想咱们此刻的目的应当是一样的。”鸿达笃定自己的直觉,虽然无瑕的身份不明,但他对苏当家的态度却是十分明朗的,如今的局势便是,他与自己,都想要救苏当家的。

无瑕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你带了多少人?”

鸿达微微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四十人。”

无瑕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眸中含着深意,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元曾道长身体可还好?”鸿达被他那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得一懵,看他问得认真,竟不由自主的答道:“依然硬朗。”

“归云庄的蓝水阁今年可全开的红梅?”

“我们来时,梅花还未……还未……”鸿达突然顿住,然后再也无法说下去。

该死!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句,鸿达懊恼不迭的瞪向了无瑕,无瑕则不再问话,只抿嘴一笑。看着面前那带着笑意的人儿,鸿达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自己的底已经被这人三言两句摸了个透彻了!元曾道长是丹阳著名的青峰涧道观的住持,而蓝水阁则是归云庄的梅园,归云庄的主人便是自己的主子――冷秋之!

“无瑕与冷庄主多年未见,没想到他竟如此记挂,派人来寻我了。”无瑕心底透彻,却不点破,然既鸿达是冷秋之的人,那么在营救苏永裕一事上,自己是完全可以信任他们的。

“公子!”弦伊匆匆入内,一张脸因走得太急而泛着淡淡的红晕,眉目间带着焦急之色,到了院中,先是看了鸿达一眼,欲言又止,无瑕一见,笑笑道:“无妨,鸿大哥是自己人。”

鸿达不知他为何突然之间便转变了态度,心底不解,正待相问,弦伊已经先开口道:“城门被封锁了,除了金翎城中的百姓之外,任何陌生人,包括路过在此停留的客商都一律不许进出,听说这一路出去几十里都设了关卡,咱们想要联系附近人手,估计一时是无法成行了。”

“武飞云知道我在这里,必定会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将我抓住。”无瑕心底了然,武飞云既知晓自己在这里,便一定会想尽办法将自己抓住,自然不会让自己有去搬救兵的机会。

“现在怎么办公子?单凭咱们几个,要想再武飞云手中将人救出,只怕难保苏当家的性命。”弦伊道出心头忧虑,无瑕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了鸿达。凭自己与缠绵,加上弦伊,要想从郡守府救人也并非不可能,然对方人数众多,若说能够带着苏当家的全身而退,倒当真难如登天。

“你的人可全在金翎城内?”这话是对着鸿达说的,鸿达见无瑕问他,知道他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心底一喜,道:“全都在,分散在四个客栈,只需召唤一声。”

“你此次来金翎的任务必定不是这个,若你私自改动了命令,回去之后必定会受到责罚,你可想清楚了?”冷秋之其人如何自己十分清楚,鸿达此次不但暴露了行踪,被自己识破了身份,还要在武飞云手中救人,他若不敢担当,只怕受到连累的,不仅仅是他一人,还包括他的手下。

“鸿达愿一力承担!”双拳紧抱,鸿达笃定的回答着无瑕的话,无瑕见状赞许的将头一点,道:“将熟悉水性武功较好的人挑出十个来,午后来这里。”

“这……”鸿达有些不解,无瑕见他疑惑之貌,也不解释,只抬步向内一走,道:“只管去。”

“公子去哪?”弦伊见无瑕竟往外而去,忙急步跟上,鸿达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揣摩不透无瑕之意,遂不再去想,将斗笠上的雪花抖了抖,然后戴好,穿过大堂,出了门去。

“公子慢点。”弦伊跟着无瑕出了门,见他只低着头朝着街道的西面走,也不说为什么,不禁有些心急,小跑几步到了无瑕身边,帮他整了整披风的领子,道:“咱们就这么出来行么?怎不去叫了缠绵公子一起。”

“只是去看看,马上便回。”靴子踩过积雪,发出了咯咯咋咋的响声,无瑕伸手拉住了弦伊,道:“小心这薄冰。”

弦伊见无瑕带着自己越走越远,竟到了西街尽头的河流处,不禁愣了愣,道:“公子来这里做什么?”

无瑕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他看见不远处的河床上竟已经有了三人。

刘劭康回过头来看见无瑕,微微一笑,抬步向着他二人而来。

“公子也来此处了么。”刘劭康微笑着,向着无瑕伸出了手去,无瑕站在坎上,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伸手搭在刘劭康指间轻跃而下,站在了他的身旁。

“看来咱们想到一处去了。”刘劭康说完松了手,又回身将弦伊搭了下来。薄冰覆地,令行走十分困难,刘劭康低头看了看无瑕的靴子,然后伸手将他一拉,道:“我来抓着你。”

无瑕下意识的想要挣开,那轻微的动作却让他几乎跌倒,低头看向了刘劭康,无瑕才轻叹一声,暗道自己准备不足。刘劭康三人的靴子上缠着稻草,虽然影响了美观,却十分实用,在这地面上行走才不至于跌倒。

回头看弦伊紧抓着自己的胳膊一动也不敢动,无瑕无奈的皱起了眉头,见刘劭康的手一直伸在面前等待着,若自己再推辞,反而显得多虑小气,于是将紧扣的手指慢慢张开,放入了那人手中。

刘劭康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顷刻便逝,将无瑕的手紧紧握入掌心,然后带着他向前走去,弦伊则拉着无瑕的另一只手慢慢跟随其后。

“郡守府中的莲池用的是活水,水从西面引入,然后至东南流出,此刻郡守府外重兵重重,若想要从外围攻入,只怕人手不够,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从内部突破。”刘劭康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一道暗渠,道:“以水的走向来看,那便是活水的入口了。”

无瑕细细看了看,又抬头目测了一下距离与走向,点头道:“应当便是这里,从这到郡守府要经过十二间民宅,地下的走势无法分辨,所以需要水性极好的人从此处潜入。”无瑕说完却满含深意的看了刘劭康一眼,明眸之中掩不住怀疑之色。刘劭康察觉到他的探寻,不禁低头一笑,然后侧目与他直视,道:“你可以理解为我喜欢多管闲事,想要帮助你。而每到一个地方,摸清那里的底细,包括郡衙的一丝一毫都是我的习惯,这个习惯,不犯法吧。”

“每个人都有他在这个乱世之中求存的本事与手段,无瑕不做评价,我只是……不想欠你的,更不想将不相干的人牵扯进这件事中。”

话说得很直白,没有目的性的接近在这个乱世之中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在未曾摸透对方想要的是什么时,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他。

看无瑕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的模样,刘劭康心头一动,手上不由自主的便加重了力道。无瑕眉头微微一蹙,将手从他掌心抽离,道:“无瑕先告辞。”身子返过,与弦伊小心翼翼的离去,无瑕不知此人目的为何,也不想去知道,他此刻唯一想的,便是如何将苏永裕从武飞云手中救出来,其余一切,能不牵扯便最好离得远远的。刘劭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目间渐渐凝起了深色。

“王爷。”邱壑低呼了一声,刘劭康将手一扬,制止了他的话。

“不必多言,本王自有道理。”

有趣,这人此刻便若刺猬一般,一遇到难明的情况,便将浑身的小刺竖起,抗拒着一切靠近。刺猬的腹部是最为柔软的地方,也不知,这人卸下防备之后又是何种风情!

刘劭康突然轻笑出声,然后大步向着河岸走去,邱壑与墨渊对视了一眼,皆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邱壑示意了一下紧随而上,墨渊却慢慢落在了最后,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锁起了眉头。

政王此行摆明了是为这无瑕公子而来,可是,他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自己暗藏在他身边八载,却依然无法取得他全部信任,此人城府极深,当真不可小觑。

墨渊轻叹一声,仰头望着遥远的天际,满目萧索。

八年了,便连自己都快忘记了本来的身份了!不知云城的天空是否也在下着大雪!先皇驾崩,新帝登基,云城也已经斗转星移,而唯一不变的是身为虎贲的自己,无论皇命如何,只要那密令下达,自己便是拼尽性命,都要努力去完成!

“皇上,云将军的密函送到。”

屋外大雪飞扬,屋内却温暖如春,坐在桌旁对弈的两人皆垂眸深思着棋局,听到小六子的话,郑澈轩将手中棋子一丢,对着寇云笑道:“朕输了,你的棋艺是越来越好了。”

寇云闻言忙起身一揖,道:“皇上有事,臣先告退。”说完拔腿便跑,见他忙不迭的便往外奔,郑澈轩不满的冷哼了一声,道:“寇卿这是跑什么?莫非是嫌朕的棋艺不佳,下得心焦?”

寇云的脚步顿住,站在院子中进退不能,然后尴尬的回过头道:“皇上可否不要再拿臣玩笑,臣是要去问鼎轩看冷三爷,他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说要离开云城回蒲州去了。”

郑澈轩突然沉默了下来,然后背过身去,扬了扬手指,道:“去吧。”

寇云见他突然落寞,知他定是又想起了那人,自从那人走了之后,他每日下了朝便来到这长亭苑呆着,当真让人看了心底难受。

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寇云在院中深深一揖,然后退出了门去。

小六子这才走到了郑澈轩身边将密函呈上,郑澈轩接过密函打开,只看了一眼,心底便是一惊。

政王刘劭康离开韩国,去了大晋的金翎城!鬼翼曾来信说过,孟白炎带着无瑕去了金翎找奚昊公子医病,刘劭康此刻到了金翎,究竟目的为何?!

第四百三十二章 你若不离 我定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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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02

“小心。”一队士兵从街道匆匆而过,无瑕返身将弦伊一拉,两人侧过身子假装看着街边的小摊,避开了视线。

“这珠花好看。”无瑕说着拿起珠花在弦伊的发间一比,道:“买下来。”

“做什么?”弦伊问了价钱,掏银子付了帐,才不解的望着无瑕问道,无瑕看了看她,突然一笑,将珠花插入她的发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看,你总是跟着我东奔西走的,女儿家的装扮也总是选最简洁的,从没好好打扮过自己,可惜了这漂亮的容貌。”

“公子说的什么胡话。”弦伊低呼一声,伸手去摸了摸那珠花,眉目之间透着一丝惊喜,娟丽的容颜仿若瞬间明亮起来,少女特有的姣美油然而发,肌肤映雪,本是一副如墨画卷,却看得无瑕心头一酸。

很多女儿家到了这个年龄早就已经嫁做人妇,相夫教子过温馨甜蜜的日子了,可是这丫头却依然跟着自己居无定所的四处奔波,别说安定,还常常命悬一线,当真让自己愧对于她。

“咱们快回去吧,两位公子要着急了。”弦伊嘻嘻一笑,见无瑕还盯着她瞧,不禁双颊微微一红,伸手便要去摘了珠花:“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奇怪?还是不要戴了。”

无瑕抓住了她的手,轻声说了一句:“好看。”然后返身离去,弦伊在原地楞了一会儿,看无瑕身影越来越远,才抬步跟着他的脚步慢慢前行。

公子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了!自己跟他站在一处,已经只及他的肩头了,然虽个子高了,身子却依然那般纤瘦,总也胖不起来。自己第一次见他是在何时?那破庙之内自己与哥哥推搡着冷掉的馒头,他便那般站在门口,若画中走出的人儿一般,美丽得让人自惭形秽,浑身纤尘不染,却毫不顾忌的抓住了自己与哥哥脏兮兮的双手,然后将满满的信心与承诺给予。

似乎发觉了弦伊的思绪飘渺,无瑕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弦伊见状忙疾步跟了上去。

“谢天谢地,总算回来了。”小酒在客栈门口不安的张望了许久,见无瑕与弦伊归来,忙迎了上去。

“大早的去了何处?看这一身雪花。”小酒帮无瑕拍打身上雪花,无瑕伸手将披风一脱,道:“闷得慌,出门走走。”说完见大堂之内坐的全是刘劭康的手下,也不停留,问了奚昊与缠绵在何处,便与弦伊直接去了后院。

“回来了么?奚昊可别拉着我,这人不教训当真是不行了。”缠绵听见说话声,从后院的灶房奔了出来,一脸恨恨。奚昊在身后跟了几步,见果然是无瑕与弦伊,又听到缠绵如是说法,突然脚步一顿,然后将身子一靠,倚在门框边吃吃笑道:“去吧,我不打算拉着你。”

缠绵架势十足的挽了袖子冲到了无瑕面前,见奚昊竟果真不来拉着自己,手指在空中虚晃了几下,却实在下不了手,于是回头对奚昊使着眼色,奚昊却假装看不见的抬头望天。

“好了,是我错了。”无瑕将缠绵的手指一抓,抬步向着奚昊而去,进了灶房内,到了桌旁坐下,见众人紧跟着进了门,才摘下面具道:“我需要一些驱风寒的药丸,最好能固全真气,可有?”

奚昊收起了嬉笑的神色,郑重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无瑕先看了看缠绵,见他没有说话,知道此事不可能绕得过他,遂答道:“我要带人从水中潜入郡守府。”

“我去!”缠绵一口便否定了无瑕的话,然后不容置疑的制止了无瑕的反驳。他知道无瑕救人势在必行,自己根本拦不住他,然此刻天气寒冷,从水中潜入,无瑕的身子根本受不住,而他若不能亲自去,便要一个能让他放心的人去,那个人,当非自己莫属!

“我们若在郡守府动手,这金翎城便成了交锋的战场,奚昊不会武功,莫非你又想让他像上次那样身陷险境吗?”无瑕语气坚决,毫不让步,竟与缠绵僵持了起来。

“我也要帮忙!”奚昊脱口而出,本还僵持不下的两人顿时一惊。

“不许――”

“不许!”

这话倒是说得异口同声,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城门封锁,消息根本就传不出去,咱们都知道时间拖得越长越是对咱们不利。”奚昊还想据理力争,却被无瑕一个呵斥止住了。

“这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将药丸做好了之后,你便从密道走――”

“无瑕!我宗奚昊不是废人!你们都在这里,凭什么让我一人先走!”奚昊冲着无瑕大声吼道,从未见他如此激动的神色,屋内众人不禁都愣住了。

“奚昊!”无瑕上前一步,奚昊却向后一退,扬手制止了他,然后背过身去,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回过身来,只轻轻说了一句:“缠绵在这里,你也在这里,所以,我也要在这里,无论让我做什么,都让我留下来。”

缠绵脚步一动,奚昊却霍然转身,望着他道:“有些事情我需要自己面对,缠绵,否则我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缠绵知他心中对武飞云有着莫名的恐惧,心疼他的硬撑,却又被他这种共同进退,不离不弃所感动,于是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抚住他的发揉了揉,笑道:“好,救了人之后咱们一起走。”

无瑕望着他二人,不再说话,他能够体会奚昊的这种心情,因为当初自己离开东都和白炎离开云城时,自己都被白炎保护在了战场之外,那种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深爱之人流血厮杀的感觉太过难受,若有可能,自己自当是愿在他身边,就算失去性命,都希望能与之生死不弃的。

“有人想来听听计划吗?”无瑕清了清嗓子,适时的打断了那两人的浓情蜜意:“鼻子都快撞到一处了,小酒还在这里,别带坏了小孩子。”缠绵见奚昊的双颊一瞬间绯红,不禁十分不满的回头望向了无瑕:“有时候我觉得你比白炎性子更恶劣,他虽然会做坏事,却没你这般伶牙俐齿,让人爱恨不能。”

“他使的是蛮力,我用的是脑子。”无瑕瞥了两人一眼,眉角一勾,孩子气十足,令屋内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先来列一下药材清单,弦伊小酒来帮我。”奚昊招呼着那两人出了门去,待他三人身影消失,无瑕才又坐在了桌旁,神色凝重的道:“城门都封锁了,武飞云这次有备而来,咱们人手却太少,缠绵,此事必定凶险,我实在不愿将你与奚昊牵连入内。”

“你又想跟我说浑话了是吗?”缠绵低喝一声打断了无瑕的话,看他还想说话,伸手倒上了一杯热茶推到了他的面前。

“当初在大郑,我以为你能够照顾好自己,也以为郑澈轩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伤害到你,所以我走了,可若知道之后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你会被萧君莫……会被他逼到割腕自尽的地步,我就算是死,都不会离开你半步!”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想到当初看见无瑕腕间那道已经淡去的伤疤时,缠绵的心还是忍不住微微一颤。

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都不曾弯下脊背,就算是一直生活在相国府的追捕之中都不曾想过放弃生命的无瑕公子,竟会选择如此软弱的方式去结束自己的生命,若不是觉得撑不下去,他又怎会如此!

“缠绵……”

“想都别想,要我跟奚昊走,是万万不可能的,咱们还是来计划一下该怎么做为好。”

无瑕低头望着手中握着的茶杯,然后浅浅一笑:“好。”

雪花如同筛子筛过一般密集,一层又一层的覆盖,冰冷的空气席卷着每一个微小的角落,街道上已经人迹渺渺,店铺都关了门,小摊贩们也都收摊回了家,如此冷的天气,是不会有人冒着风雪在街上逛荡了。

“啪啪啪啪――”激烈的捶门声惊醒了隆圆客栈内的小二哥,被这些日子的不太平折磨得有些杯弓蛇影的小二哥在听到响动时惊得一跳,嘴角尚留着口水的痕迹,忙不迭的从凳子上站起,跌跌撞撞的跑去开门,门一打开,见外面站着戎装佩甲的官兵,小二哥双腿一软,踉跄着向后一退,那些官兵已经推开了他,鱼贯而入。

“店里住的什么人?奉相国府之命搜查重犯,将人全都叫出来,身份不明者一律带走!”带头的大声嚷嚷着踢倒了凳子,手下的官兵们已经窜步向上,去了二楼搜查。

“哎呦喂――”掌柜的听见响动奔了出来,一见这架势慌了手脚,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凑到了那带头的官兵面前,一把塞入了那人的手中,道:“于二爷,咱们可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这街道邻里的谁不认识谁,别为难了小的们。”

那于二接过银票抖了抖,然后揣入了怀中,道:“别怪我们扰了你的生意,这相国府的少爷现在可在咱们金翎城呢,新来的郡守大人什么都不管,咱们现在都是听命于相府,没办法,他下令搜城,咱们也是奉命行事。”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副画像对着掌柜的抖开,指着那画像上的人问道:“可有见过此人?”

掌柜的凑近看了看,陪着笑,道:“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是见着了定不会忘记,没见过,没见过。”

那于二头疼的龇了龇牙,将画卷唰唰一抖,苦着脸道:“我的娘,真是恨不能将这画上写上男人二字,咱这一天下来口水都说干了,再问一次,可有见到如此容貌的男子?”

“这……是个男子?”掌柜的惊呼了一声,凑近头又看了看,道:“那便是更没见过了,如此俊俏的男子若是见到愈发忘不了了。”

二楼的官兵们挨个踹开了客房的门,到了最后一间,发觉门从内拴住,遂使劲的将门撞开,进了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桌上的茶杯尚留有余温,闭合晃动的窗户随着冷风发出着砰砰的碰响声!

第四百三十三章 素手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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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03

倏然而现的黑影随着雪花一同扑入院子,那本还坐在大堂中的侍卫们突然间全都掠出了门去,只一瞬间,刚刚进入院子的人便被重重围住了。

“出了何事?!”无瑕几步踏出门外,一见那情形忙扬声道:“住手!”

刘劭康从二楼一跃而下,手微微一扬,示意自己的手下退后。

鸿达带着几人站在院中,利刃出鞘,十分警惕的望着围住自己的人,见到无瑕,他喝令手下收起长剑,道:“相国府突然大肆搜城,我的人全都散开了,只带来了这几个,他们定马上便要搜到此处了,还请公子早做准备。”

无瑕看了看鸿达身后的几人,点点头道:“全都跟我来。”说完返身对缠绵道:“你去瞧瞧奚昊他们做好了没有,我将人带上去藏起来。”

缠绵回身向院子那头走去,无瑕示意鸿达跟着自己,到了刘劭康身边微微一顿,想了想,道:“刘公子的人如此显眼,若是官兵搜到此处,定不会放你们离去。”

“你们人手似乎不够了。”刘劭康脸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涌起了一丝喜悦,然后满脸诚恳的对着无瑕道:“我可以帮你,我的人全都身手不俗,相国府已经开始搜城,公子若今晚上不能动手,只怕明日便没有机会了。”

见无瑕想要说话,刘劭康接着又道:“公子为人处世小心谨慎自是没错,可若一味的抗拒帮助,只怕最后会连累大家,不但救不出人,还白白搭上了数条性命。”

无瑕停在原地,略略思索了一下,然后轻声道:“刘公子跟我来。”

“子烨。”刘劭康拱手一揖,向着无瑕郑重道:“叫我子烨。”

无瑕微微一愣,想来子烨为此人表字,他如此一本正经的纠正自己的叫法,当真让人有些尴尬,眸光闪动,无瑕见刘劭康一脸坚持,遂避开他的目光,向着屋内一走,道:“刘公……子烨……与鸿大哥随我来。”

刘劭康唇角一扬,露出了微笑,然后紧跟了无瑕而去。

“缠绵,我的手要被你捏碎了。”奚昊低呼一声抽回了手,然后从身后将缠绵一拉,挡住了他的脚步:“你现在像极了护崽的母鸡,那刘公子不过是想帮忙而已,你的情绪波动似乎大了一些——”

“你没看他笑得像头狼一样,无瑕聪慧过人,却偏偏在情事上懵懂,他根本不知道觊觎他的人有多少,你相信我,此人绝对不怀好意。”

“越说你越激动,弦伊过来劝劝这人,我要是不拉住他,他马上便要去跟人家打一架了。”奚昊无奈的摇了摇头,岂料缠绵听了他的话,回过头来双眼不闪的盯着他,片刻之后道:“你也一样,除了医术过人之外,脑子一塌糊涂,我也得看紧了你,否则不定什么时候被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银子。”

奚昊摊了摊手,表示对面前这男人无语,弦伊与小酒在旁笑得弯下了腰去,弦伊揉着胸口,道:“了不得,小侯爷人才走多久,缠绵公子便如此疑神疑鬼了,这人咱们才刚认识,才……刚认识……”弦伊说到这突然一顿,然后骤然抬头望向了缠绵,缠绵则对着他扬了扬眉头,一副‘你才想到’的模样。

弦伊心头一紧,发觉了不对之处。

劫牢!这可不是玩笑之事,对于一个刚刚认识的人来说,那刘公子所做的是否过于热心了?他带着的手下武功皆很高,从言行举止来看,还是训练有素的影刺一流,公子出现在这里,他也出现在这里,还正好住进了这临风阁中……

这些只是巧合,还是,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有意来接近公子的?

“我去找公子。”弦伊说完忙不迭的便往外奔,缠绵伸手将她一拦,道:“这会子别去了,等无瑕跟他们商量完。”

“当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公子究竟在想什么?一个什么鸿大哥就不知来路,现在这个刘公子更是危险,我去给灶王爷上柱香,保佑今晚上一切顺利。”弦伊双手合十口中喃喃着,竟真返身去了灶台处,令那几人哭笑不得。奚昊皱着眉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缠绵,道:“我倒宁愿相信那刘公子是真心想帮忙。”

缠绵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一个指头点在了他的鼻尖上:“你啊,就是太善良。”

“你不喜欢?”奚昊反问了一句,缠绵叹一声,将他的双手一抓,紧紧贴在了胸口上:“很喜欢!医者父母心,有这份善良,才会有医德仁心,就算你把这个世界想得太好,我都还是希望你保持这份纯净的心,这样的你,才是缠绵最爱的那个人。”

“这里还有个孩子。”弦伊伸手一指小酒,做出了一副打冷颤的样子,缠绵与奚昊皆仰头一叹。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日子跟那两性子恶劣的人呆在一起,大家都学会了寒碜人了。在弦伊拼命忍受的笑意之中,两人放开了彼此,分散而去,奚昊继续忙着药丸的制作,缠绵则在微微思索了之后抬步出了门去。

当官兵敲开临风阁的大门时,四儿手脚麻利的将众人迎进了店内。

“听说你们这来了很多陌生人,人呢?”方冲走到大堂抬头四望,双眼细细搜寻着每一处细微之处,四儿陪着笑躬身回道:“昨夜便走了,本就是来做生意的客商,回来说看见街上有囚犯示众,怕不安全,连夜就跑了。”

“跑了?”方冲双眼一眯,然后冷冷笑道:“我怎么听说早上还见人进门呢?来人,给我搜——”双手一扬,身后侍卫们直奔了二楼而去,四儿被那架势吓得慌了手脚,又害怕说多了挨揍,只好喏诺的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四儿心中暗暗叫苦,这后院方才还站了一院子的人呢,虽然知道此刻大家都进了密道,可是……

“你好像很紧张?”发觉四儿的神色极其不自然,方冲伸手将他的肩头一揽,到了桌旁向下一按,四儿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说——人在哪?”方冲一脚踩在四儿身旁的凳子上,俯身逼近问道,四儿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去,被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昨……昨天就走了……”

“你知道我怎么对付那些说谎骗人的孩子吗?”方冲冷笑着从靴子旁抽出了一把匕首,慢慢抵在了四儿的脸上,轻轻的比划着,一字一句道:“我会,割了他们的舌头,下酒喝!”

“咚——”

四儿从凳上跌坐而下,满面恐慌的摔在了地上。冷汗顺着额头流下,四儿拼命的咽了口口水,然后哆哆嗦嗦爬了起来,道:“大人饶命,他们真的走了,走了啊——”话到最后,四儿终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双腿更是颤抖得站不住,若不是还有张桌子撑着,只怕早已经瘫软在地。

“你们家掌柜的呢?”

“小掌柜今日不舒服,在楼上休息,后院还煎着药呢。”四儿抹了一把鼻涕泪,抽泣着回道。

正说着,符离,地瓜和小豆子被人从后院带了出来,一见这架势也吓得颤起了身子。

“大人,就这几个人。”楼上侍卫下来,带下了小酒,然后又带下了三个人来。

“出了何事?”小酒见四儿哭得难看,不禁眉头一皱,道:“咱们正当开店做生意的,大人这是做什么?”

方冲满含深意的看了小酒一眼,道:“没想到竟是个女孩子。”

“店是爹娘留下来的,莫非女子便不能当家了么。”小酒厌恶的看了方冲一眼,然后走到四儿身旁将他一拉,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脸,道:“咱们这都是孤儿,大人是否看咱们软弱可欺便不将咱们当人看了,他们比我还小,怎经得起大人这般惊吓。”

“这三人又是做什么的?”方冲指了指站在楼梯口的三人,问道。

小酒回头看了一眼,道:“客人!聋爹爹和他的一双儿女,爹爹聋就够惨的了,偏偏生的一双儿女也是不济,女儿哑巴,儿子容貌极其丑陋,大人还是不要看了,小心恶心到。”

“如此一说,本大人倒要好好看看。”方冲说完推开面前的侍卫走到了那三人面前。那聋爹爹佝偻着身子,须发尽白,满脸皱纹,畏缩着身子,见方冲将头凑到面前,忙伸手将脸一挡,向后缩了缩,显得十分害怕。方冲伸手将他的手一扣,发觉入手的皮肤褶皱遍布,软弱无力,于是冷哼一声将之丢开,回头去看女儿,那女儿见他望向自己,忙伸出双手在面前摇了摇,十分恐惧的躲到了爹爹身后,口中吚吚呜呜不知在说些什么。

“过来——”方冲丢开那父女两向着躲在一旁的儿子吼道,那儿子一身粗布衣服,头上戴着一顶黑纱斗笠,遮住了容貌,方冲见自己边叫他边往后退,不禁不耐的上前几步将那斗笠一揭,顿时一股恶臭冲入了鼻间,然后四散而去。

客栈内的人全都捂住了鼻子,方冲这才抬眼看了一眼面前那人,只一眼,他便回转了身子,不愿再看第二眼。

那儿子一张脸溃烂得几乎没有好皮肤,伤口处尚渗着黄水,让人看了几欲呕吐。

门被狠狠一拉,方冲带人奔出了屋去,到了街道中,才回头看了一眼那客栈,低吼道:“晦气,给我再去旁边搜。”

待那一行人全都离去,确定无疑之后,四儿将门一关,然后一抹眼泪,笑了:“小掌柜,看我演得怎样?他要是再靠过来,我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蹭到他身上去。”一番话说得店内的人都笑了起来,那聋爹爹回身看向了儿子,道:“乖儿子,叫声爹爹听听。”

“既然你是爹爹,那回去之后咱们便分房睡,爹爹,可好。”

聋爹爹哀嚎了一声,屁颠屁颠的挨了过去,到了近边,却也忍不住一捏鼻子道:“奚昊,你这究竟弄的什么,当真难闻得让人受不了。”

“现在只是难闻,等到了晚上你们便知它的好了。”

“哦?好在何处?”弦伊清了清嗓子,憋了那么久终于能说话了,让她忍不住大吸了几口气,却登时又被那臭味哽得差点吐出来。

“拿去,每人服下一粒解药,我去洗澡了。”奚昊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对着缠绵一丢,然后返身离去,缠绵挖了挖眉头,指着奚昊离去的方向,道:“他说的是解药?”

那一干人等皆缩了缩脖子,小豆子忙不迭的将锦囊抓了过去,道:“赶紧吃了,小掌柜说奚昊公子是天下第一神医,善医者善毒,千万可别惹毛了他。”

见众人心有余悸的模样,缠绵抚了抚胸口,轻声道:“还好还好,幸亏我有抗力,否则这以后的日子当真难熬。”说完见众人皆在研究那小小的药丸,忙一闪身上了楼去。

密道之内的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开着,没有灯火,四处漆黑一片。

刘劭康站在无瑕身旁,声色不动。

这客栈之内果然另有玄机,不知这密道通往何处,又是否藏有其他的秘密。

无瑕静静的站在那里,悄无声息,浑身散发的冷香却渐渐散开,令人心神荡漾。刘劭康俯下身子,正待说话,无瑕却突然回头道:“他们走了。”

略为冰凉的双唇便那般扫过了唇角,只是轻微的一触碰,刘劭康却感到浑身一麻,喉结轻轻一滑,努力的咽下了一口口水,然后慢慢直起了身子。无瑕先是一愣,然后骤然一退,后背重重的撞在了石壁上。他没料到那人竟突然俯下身子,而自己与他站得太近……

“咱们出去吧。”双眉紧蹙,忍着后背的疼痛,无瑕返身按住机关,打开了暗道,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

待身旁的人一个个都走光,刘劭康才慢慢抬手抚在了唇角上。

密道黝黑,方才那一幕定没有任何人看见,然而,那奇妙的感觉却就这般刻入了自己心里,若有一天,那人到了自己怀里,自己便不会再如此轻易的让他离去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一闻边烽动 万里忽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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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04

柒柒这几日生病,咳得直不了身子了,若有别字,孩纸们记得指出来,谢谢留评鼓励的朋友们,柒柒会加油,爱炎瑕,爱大家!

屋内充满了沐浴之后清新的气息,奚昊坐在凳旁,缠绵拿着长巾给他擦着湿发,时不时俯下身子闻闻那淡淡的香味,笑道:“好香的味道,当真让人食欲大动。”

“方才吃的午饭,莫非你便饿了?”奚昊歪着头,双眼不知看着何处,丝毫没有领会那人的意思,缠绵悄悄一笑,从身后将他拥住,埋头在那脖颈间深深一吻,道:“是啊,饿极了。”

“让弦伊给你做点去,省得饿了肚子。”奚昊说完又嘟囔道:“小心吃得太胖,我便不要你了。”

“你敢。”缠绵低语着,手却慢慢探进了奚昊的怀中,奚昊浑身一僵,终于明白过来那人所言何意,双颊一红,狠狠一拍他的手道:“给我老实点,你敢在这里让我难堪,我绝饶不了你。”

“食色性也,孔老夫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人若当真只满足于这基本的需求,又何来自相残杀一说,也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涂炭生灵,弄得民不聊生了。”

“少跟我扯东扯西,先把你的爪子拿出来再说。”

“不拿!”

“你……”

门“啪——”的一声被推开,奚昊与缠绵正互相较着劲儿,听见推门声,奚昊骤然一惊,失声大叫道:“你居然没关门——”

无瑕站在门口,双眼望天,如盲人般摸到门框,然后伸手将门关上。

屋内半晌无声,片刻之后,响起了一人的哀嚎之声。

揉了揉太阳穴,无瑕返身往房间走去,却迎头撞上了刚刚出门的刘劭康。

刘劭康好笑的看着无瑕,见他揉着额角往回走,却因不知在想什么,竟没看到自己站在面前,刚想挪开步子给他让道,却瞬间改变了主意,只站在原地,看着那人似自投罗网般撞了上来。

待发觉面前有人,无瑕的身子下意识的向后一退,刘劭康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已经远远的到了手不可及之处。

“公子的反应似乎太过了,莫非子烨是那食人猛兽不成。”刘劭康一副大受打击之貌,无瑕听了那话,低头别开了脸去,道:“大家都在养精蓄锐,刘公子为何未去休息。”

“叫我子烨。”刘劭康再次郑重其事的说道。

无瑕的眉头越发紧蹙,望了望楼下空无一人的大堂,然后抬步从刘劭康身边走过:“酉时小酒会叫大家用晚膳——”

“你的背还痛不痛。”

无瑕脚步一顿,背对着刘劭康站了半晌,才道:“如果是因为刚才那事,无瑕想说声抱歉。另外,无论这次事情成败与否,只要无瑕还活着,日后必定报答此恩。”

用什么来报答!

刘劭康的心中在叫嚣着这个问题,可是,神情却极其镇定,听了无瑕的话,他只是笑笑,然后回身望着那单薄的背影,道:“子烨不求报答。”

无瑕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脚步再起,疾步而去。

“公子去了何处,赶紧把药喝了。”弦伊早已等在了门内,见无瑕进门,将手中的药碗一放,道:“还温热着。”

无瑕到了桌旁将药喝下,刚放了碗,弦伊便将他一拉,坐在了凳上,道:“公子可有想过咱们身边的这些人是否果真可信?”

无瑕见她问得认真,微微一笑,道:“你想说什么?”

“那个什么刘政刘公子,咱们才刚认识几日,他便这般出手相助,还有那个鸿大哥——”

“鸿达是归云庄的人。”

“啊?”弦伊伸手一指门外,诧异的睁大了双眼,道:“他是冷秋之的人?既如此,为何到了金翎没有联系公子。”想了想,弦伊霍然起身叫道:“莫非他们根本不知公子的身份?”

“冷秋之定没有告诉他们,这些年咱们奔波四处,却单单避开了丹阳,所以他们不认识我并不奇怪。”

“可冷秋之如此做便十分奇怪了。”弦伊有些气愤的大声道:“他们来此的目的若不是联系公子,莫非还是想掳了公子去?他冷秋之想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便知道你这丫头一定会暴跳如雷,所以我才瞒了你,但今日之事需要大家通力合作,我不希望你心存芥蒂。”

“那那个刘政呢?莫非也是哪位当家的想要借机挟持公子而派来的人吗?”

“他……”无瑕略略思索了一下,说起来,此次在这里见到此人,自己也暗暗觉得不对,可是,当初在大郑,他也的的确确潜入九龙城楼想要救出自己,且在客栈,他还……

想到当日因高热不出汗,被那人搂在怀中的情形,无瑕心底不由得一悸,竟一时不知如何去向弦伊说起,楞了许久,才道:“其实那刘公子……”

“什么!”弦伊知道无瑕一向做事稳重,绝不会如此轻率的便去相信一个刚刚见面的人,于是双眼不避的盯着他,追问着。

“其实在大郑,我便已经认识他。”

“你们认识?他便不是一个陌生人了?”

“当初萧君莫给我灌下逍遥散,致使我内力受制,逃跑时,曾撞到过他,他当时想要出手救我,因为萧君莫的要挟,我拒绝了;赟谦来找我之前,他也曾经潜入过城楼,之后……我从萧君莫手中逃出,去找赟谦时,因强行动用内力,又淋了雨,于是高烧不退……他……”无瑕的语气渐渐有了一丝游离:“他照顾过我。”

“所以说,公子与他以前就认识,而在那个时候,他便已经三番四次出手助过你?”弦伊恍然大悟,然后却又突然将双手一击,大声道:“看来缠绵公子的话果真没错。”

“缠绵说了什么?”无瑕见弦伊拿起碗便跑,忙起身追了几步。

缠绵公子说得没错,那刘公子果然大有问题!公子虽然聪慧,却总不将别人对他的好往那方面想。一来他自身是个男子,没有人喜欢自己身边老是围绕着一群群觊觎自己容貌的男人,所以一旦有这种情况出现,公子下意识的便将那些人的目的归于另外一类,想着那些人想要的或许只是他的智慧,他的势力,又或者是其他的东西,那是一种无意识的自我保护,却也正是因为这种对于情爱的懵懂与抵触,让他常常陷入了被动的局面之中。他在受到别人的帮助后,常想用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去报答他人,却从未想过,若那人要的并非是他力所能及的报答,而是——他本身,他又该怎么办。

弦伊自然没将此话说出,公子自与小侯爷情丝纠缠之后,短短一年之内经历了无数的磨难,如今好不容易两人之间有了起色,又怎能因这么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而扰乱了他的心。

无瑕见弦伊走得匆忙,不禁有了一丝疑惑,到了门口见她已经不见了人影,也不再追问,只返身到了床边,想要小憩一会儿,以便能有充沛的精力去应付晚上将要面对的一切,突听门又被推开,以为弦伊回转,遂将脱了一半的衣衫一裹,道:“又要跟我说什么?”

“奚昊有个计划。”

听身后说话声,无瑕霍然转身,却见奚昊与缠绵站在屋内,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天色渐渐暗淡,临风阁的大堂之内人影憧憧,虽然人很多,却安静得如若无人一般,四儿与小豆子等人挤在角落里,看着那些身形矫健的夜行者,悄悄的咋了咂舌。这些人都是刀尖上求生存的战士,从他们此刻的动作上便能看出他们已经历经过很多次这样的行动,然这凝重的气氛却让那几个孩子心底由衷的颤抖。

每个人都在细细的检查着自己的武器与装备,因为当面对对手的一刹那,任何细微的错误都是致命的,有人活下来,便必定有人会死去,这便是战争法则,无论你是王宫贵胄,或者蝼蚁一般的平民,当那厮杀一旦开始,便只有死人与活人的区别。

“主子,属下依然坚持主子到密道去等候。”邱壑站在刘劭康身边,看着眼前那张已经完全变样的脸,坚持道。

刘劭康轻轻抚平了额角的最后一丝褶皱,然后满意的看着铜镜中的那张脸,道:“这缠绵公子的手果真巧夺天工,本王现在便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说完将身子一转,将那张脸孔展现在了邱壑与墨渊的眼前,无可否认,邱壑与墨渊皆被面前的那张脸给震住了。

“让你通知蒙将军,可有通知到?”刘劭康低头整理着衣衫,向着墨渊道。

墨渊点点头,伸手将他的衣领整了整,道:“属下避开官兵,找到了蒙将军,传令他带人于子时攻打城门,扰乱官兵的视线。”

“好。”刘劭康应着到了门边,将门一拉走了出去。

郡守府内歌舞飞扬,金翎城中的几大富商此刻正陪着那人饮酒作乐,这可是相国府的少爷,若不是此次有事来到此地,很多人恐怕一辈子都无缘见到此人,所以那接风的酒宴丰盛之极,有美酒,自然便有歌舞美姬,油肠肥脑的阿谀之辈紧挨着武飞云献着手中的珍宝,武飞云却只是淡淡的瞄了一眼,心意阑珊。

厌烦!极度的厌烦!

武飞云瞟了一眼那些胭脂涂抹极力扭动着身姿的舞姬们,将手中的酒杯放到鼻下轻轻一嗅。

酒却是极好的,透着醇香,张扬着一种无名的魅惑,轻啜入口,绵延悠长。双眼微眯,那透着飘渺的眼神中突然掠过了一抹素洁。

姬无瑕,我便看你能忍受到何时!当初于瑞安你要救,于瑞安的孩子你也要救,如今苏永裕这般凄惨的在你眼前,我便不信你还能按捺得住!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却这般妇人之仁,不忍舍弃这些卑贱的性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如何从我手中将人救走!

马蹄踏过寂静的街道,那两人两马顺着巷口慢慢踱出,随着巡防队伍的越来越近,赤霄背上的那人将金丝面具向着脸上一覆,弦伊在旁看了看他,然后轻声道:“公子可准备好了”

那人点了点头,音色带着一丝轻颤,却又十分坚定的道:“咱们走!”口中一声大喝,赤霄嘶鸣着向前一跃,马蹄声响彻了整个夜空,那两人两马如风般冲出,闯过了巡防队伍,在一片人仰马翻的喧哗声中,吹响了金翎此役的第一声号角!

第四百三十五章 谋后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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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05

无趣的宴席终因匆匆来报的士兵而起了波澜,武飞云斜靠着身子,在听到了那人附耳轻语之后霍然站起,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意,侧目对蒋玉书道:“蒋大人在此陪着大家,本少爷有事要办,先行告辞。”

蒋玉书一听忙站起身,喏诺的一揖,道:“送飞云少爷。”

见武飞云带人扬长而去,蒋玉书拭去了额角的冷汗,靠入椅中,长长吐了口气。

这人终于走了,有他在身旁,当真是让人如坐针毡,心头不宁。他年纪不大,却阴鸷得令人害怕,看他在途中折磨那人犯的手段,其狼性一面一览无遗,残忍得令人发指。

武氏父子掌控大晋多年,关系盘根错综,便连自己的父亲也深陷其中,只可惜父亲不听自己所劝,反而助纣为虐,只怕将来……

“唉。”蒋玉书长叹了一声,拿起了身边的酒杯一仰而尽。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便,醉一场也罢!

“方冲,带一队人跟我追,其余人提高警惕,以防有人前来劫牢。”武飞云一跃上马,狠狠一踢马腹,向着黝黑的街道冲去。

姬无瑕,你总算露面了!这城门内外我皆布了重兵,这次便看你如何插翅高飞!

雪花飘零,寒风凛冽,十道黑影从河床处一闪而过,随着轻微的入水声,四周又归于了一片宁静。

夜静更深,街道上空空荡荡,百姓们皆已经关门闭户,无论今夜的金翎城有着怎样的残戮厮杀,至少在那道门之后,他们是安全的,而这也正是无瑕将动手的时间推迟至此的原因。

马蹄踏碎薄冰,纷沓的脚步声与喧哗声一路紧随,火把在夜空中跳动狂舞,出鞘的利剑划过坚硬的墙面,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那两人紧伏着身子打马狂奔,带着身后的官兵在金翎城中兜着圈子,直到,那个男人出现在了眼前。

“武飞云在前面,公子小心――”

那一身素洁的人儿勒住缰绳,赤霄双蹄腾空长鸣了一声停了下来。

“公子好兴致,这漫天大雪的,在这金翎城赏雪景,怎么不叫本少爷同游。”嘴角浮着冷笑,武飞云看着对面那两人扬声道:“孟白炎不在这里,公子必定寂寞吧,何不到本少爷身边来,暖暖小手,喝杯酒,醉了,还能共度一夜好春宵,哈哈哈――”武飞云仰头大笑着,引得身旁的侍卫们皆暧昧难明的笑了起来。

“口舌之争,想要春宵一度,来―抓―我!”马背上那人身子微微前倾,金丝面具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唇角微扬的口中轻轻吐出了如斯几个字来。

“好,本少爷便看看你究竟如何逃脱!”话音刚落,武飞云一声大喝,向着那两人急速而冲,对面那两人却一拉缰绳,将马儿回转,然后径直奔了身后的官兵而去。

他们在做什么?前有阻拦后有追兵,他们却依然一味的向着那阻扰的队伍冲了过去。

“啊――”惨叫声骤然间响起,面前阻挡的官兵突然一阵骚乱,然后倒下了一大片,就这那细微的一个空隙,那两人两马从人群中闯过,眨眼便消失在了黝黑的街道之中。

武飞云身子未停,抬头扬声喝道:“屋檐上有伏兵,将人给我抓住。”

那屋檐之上的黑影已在一击之后迅速撤去,待官兵们上了屋顶,已经无法再寻到任何踪影。

寡难敌众!武飞云手下人数众多,若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无瑕定下了此策,用自己与弦伊将官兵分散,战线拉得越长,对方的攻击与防御便越是薄弱,而行踪不定的后援在一击之后便迅速撤离,既避免了无谓的伤亡,也能搅乱敌人的视线,令他们防不胜防。

武飞云已经觉察到了无瑕的意图,他回过身,对着方冲道:“去郡守府调集人手,今夜目标只姬无瑕一人,只要能抓住他一个便可!”

“是。”方冲应着打马离开了队伍,向着郡守府的方向奔去。

两道身影倚墙而立,在漆黑的小巷中静静等待着,当远处传来马蹄声,那两人微微探出了身子,只看见一人在马背上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当马儿行到小巷口前,马上之人终支撑不住跌了下来,巷子内的那两人慢慢走到他的面前,然后蹲下了身子。

方冲拼命的想要睁开双眼,胸口翻腾的气血令他感到窒息,他知道自己中毒了,但却不知是何时所中。视线越来越模糊,天旋地转间他发现有人在靠近自己,想要撑起身子,却发现已经无法再动弹半分,当眼前便要趋于一片黑暗之时,他看见了蹲在自己面前那人的脸,那是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有……

“少爷……”

双眼瞬间睁得老大,方冲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从口中拼命挤出了最后两个字,然后双眼一闭,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之中。

刺骨的河水透过肌肤侵袭着身子的每一个毛孔,冰冷的一切令暗河中的十人几近失去知觉,然只片刻之后,一股暖流便串行于四肢百骸之间,那几乎被冻结的血液瞬间流动了起来,众人皆诧异于临行前奚昊让大家所服药丸的功效,惊叹之余也暗暗赞起了其神乎其技的药理医术。

不远处的花厅之内灯火通明,笙歌漫舞,来回巡逻的侍卫们十分密集,水榭长廊处也是岗哨密集,缠绵等人从水中浮出,攀着池塘边缘的石壁,慢慢到了一角灯光无法照到的地方。

“从这里上去,转过长廊,过两道院子,便是关押苏当家的地方,他们人多,咱们只需到了那里,将苏当家的带出来,然后等着无瑕与刘公子的接应即可。”缠绵轻声说完那一切,正欲从水中跃出,却突然被鸿达一拉,道:“关押的地方确定无疑了吗?”

因为郡守府守卫森严,刘恕曾带人想要潜入府内寻找苏永裕被关押之处,却因怕惊动侍卫,无功而返,而现在缠绵竟如此笃定的告知大家其所在之地,不由得他们不担心其可信性。

缠绵微微一笑,对着鸿达与邱壑道:“无瑕说他昨夜来此探查过,我相信他的判断,他既然说苏当家的在那里,便一定是那里。将你们的人带好,咱们要避开侍卫到那处汇合,都准备好了吗?”

鸿达与邱壑点点头,然后回身示意各自的手下,待再回头之时,面前已经没了人影,缠绵在无声无息之间已经潜行而去。

“嗖嗖――”几道利箭之后,偷袭者再次不见了人影,武飞云恼火的紧随着那两人,发觉去叫后援的方冲竟依然不见人影,不禁锁起了眉头。

似乎有些不对,可是,究竟是哪儿不对,自己现在又还说不上来。

“去个人,到郡守府调兵――”

身后的队伍中有人拉马而去,武飞云口中大喝着,依然紧紧追着前面那两人。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彻骨的凉意令紧抓缰绳的双手渐渐僵硬,见身旁那人身形晃荡了一下,弦伊大惊失色,侧头叫道:“公子小心抓稳!”

只那一声,武飞云便突然间惊醒了过来。

自己终于知道是什么不对劲了!

拍马而起,借着马儿的冲击力,武飞云一个纵跃追上了赤霄,身子倏然而上,落到了那人身后将他一把搂住,然后伸手便将那张面具摘了下来。

弦伊抽出长剑便刺,却只挑到了武飞云手中的金丝面具,武飞云已经伸手抓住了面前那人的长发,一个反扣将他的脸扳了过来。

“宗―奚―昊!”咬牙切齿的怒吼从喉间爆发而出,奚昊的头发被拉扯得散落而下,随着夜风荡漾开来。

难怪自己觉得不对,只因那两人太过神似,所以当那人金丝覆面立在自己面前时,自己竟丝毫没有怀疑,只是在之后的追捕之中才发现面前那人似乎太过柔弱,根本不像会武之人。

该死!若非顾忌姬无瑕的武功,自己怎会一直受这人牵制不敢轻易动手!

“放开我――”奚昊狠狠一挣,武飞云却低头一笑,一口便咬在了他的脖颈处。剧烈的疼痛令奚昊倒吸了一口冷气,武飞云伸手将他的双臂一缚,低吼道:“放开你?你知道本少爷找了你多久吗?宗奚昊,你竟来自投罗网,当真是不知死活!你既然落入了我的手里,便别再逃跑,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呵呵呵呵――”奚昊突然发笑,武飞云低头看着他,心中骤然间一紧。

“武飞云,这世上除了缠绵,没有人可以再碰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发觉身后那人双手慢慢松开,奚昊的笑声中竟透出了一丝俏皮:“你竟依然不涨记性,愤怒让你失去了理智,你明知自己不能碰我,却还是咬了下去,我知道那解药方子你定记得,可是,里面有一味药,这金翎城已经找不到了,要命的,赶紧的滚回去!”指尖轻轻一点,身后那人便那般跌下了马去,阻挡了追击的队伍,而那继续前进的两人两马只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少爷――”

“少爷――”

惊慌失措的呼叫声回荡在狭窄的小巷,然后淹没在了漫天的雪花之中。

“少爷!”郡守府的守卫低头哈腰的给那两人让出了道来。

“嗯。”冷漠而不耐的回应从鼻间发出,武飞云带着方冲进了郡守府的大门,直奔了后院而去。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院子,炫白的雪地绽开了朵朵红莲,整个后院的守卫们已经被肃清,尸体被藏了起来,缠绵等人换上了侍卫服,然后将血迹抹散,刚刚整理完毕,那两人便已经穿过院子,到了后院之中。

“无瑕,人在这里。”缠绵冲着那与武飞云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人说道。

无瑕微微一笑,道:“好,将人带上,咱们走!”

刘劭康站在他的身边,脸上的人皮面具正是方冲的模样!

一个守卫急匆匆跑到花厅之中,冲着蒋玉书躬身附耳道:“武少爷突然带着囚犯出门了!”

“哦?”蒋玉书心底一惊,这个时辰,武飞云带着囚犯出门做什么?心底疑惑,蒋玉书起身示意了一下依然在推杯换盏的商贾们,然后匆匆出了门去。

无瑕等人带着苏永裕从正门而出,离了郡守府,到了一处僻静处,吩咐鸿达将苏永裕带着直奔临风阁,临走前,苏永裕曾清醒了片刻,当他将憎恶的目光对向了武飞云的那张脸时,无瑕微笑着轻轻一抚他双鬓的白发,说了一句:“苏大叔,无瑕让你受苦了。”

苏永裕的眼中突然发出了骇人的光芒,他颤抖着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无瑕手,却因虚弱而无法出声,只在喉间发出了难明的呜咽声,然后望着无瑕落下了泪来。

鸿达与刘恕在一旁莫名诧异,虽然知道无瑕救人是因为他与苏当家的相识,然此刻情形却由不得他们不去怀疑无瑕的身份,而此次若非无瑕的计策,只怕凭他们,就算是将全部人手都带上,也未必能如此安然的便将人带出郡守府。

时不待人,已经无法去弄明白一切,他们将苏永裕架起,与无瑕等人道别,顺着小巷疾奔而去。这金翎城已经不能再呆,客栈内有奚昊公子调配的药丸与伤药,他们必须连夜带着苏永裕从密道而出,丝毫不顿的离开这里,而那人的身份,便只能在事后再去问苏当家的了!

夜依然寂静,金翎城尚未人仰马翻,便说明奚昊与弦伊将那人牵制住了。无瑕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对缠绵道:“我与子烨大哥带人将官兵引开,你去接应了奚昊与弦伊便入密道等候,我们在那汇合。”

“好!”缠绵担心奚昊的安危,应了一声之后一跃而去,而无瑕则与刘劭康带着剩下的人向着相反的方向打马而去。

第四百三十六章 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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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06

那两人两马从巷口冲出,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惊得一勒缰绳,弦伊正待全力一搏,却听来人扬声道:“都没事吧。”

“缠绵!”奚昊大叫着朝着缠绵一伸手,缠绵一个飞身上了马背,向着临风阁的方向拉转了马儿,道:“人救出来了,咱们先走。”

奚昊瑟瑟发抖的身子在靠入那人坚实的怀抱中时终于放松了下来。

自己终于能够面对武飞云了!终于不用在梦中都被吓到惊醒过来,不用一想到他的模样便害怕的发抖,自己牵制了他的行动,为无瑕争取了时间。

身子轻轻一抖,两行清泪随着风儿吹散落下。

缠绵从身后将双手一紧,低头吻在了奚昊的发间,低声道:“做得很好,奚昊,你做到了。”天知道当奚昊提出他来假扮无瑕去吸引武飞云的视线时自己有多害怕,可是,他说得对,很多事情必须他自己去面对,虽然他不会武功,但是他却不是一无是处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废人。

而无瑕在听了他的计划之后只是微微楞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让赤霄放开步子去跑,它是战马,懂得如何在战场上求生存,但不要让武飞云靠近你!”

弦伊侧目望着那两人,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心底的后怕突然间排山倒海的涌来。

是自己的那句话暴露了奚昊公子的身份,武飞云是何等精明之人,公子身怀武功,又怎会在那种情形下现出柔弱的一面,自己的一句提醒却让武飞云发现了面前那人不是公子,因而没有了顾忌,幸亏后来局面扭转,否则若奚昊公子出事,自己该如何去向公子交代……

“他们追来了!”无瑕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将缰绳一勒,与刘劭康并肩而立,蒋玉书带人赶到了两人面前,有些惊慌的道:“飞云少爷,出了何事?侍卫说,你将人犯带走了。”

无瑕似乎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然后沉声喝道:“如此三更半夜,本少爷提走人犯做什么!方才有人来报,城中出现了苏永裕同党,我带人追到此处便没见了其踪影,蒋大人为何会说是我带走了人犯?”

“是……是……”蒋玉书有些犯了迷糊,他回身指了指跟在身后的侍卫,那侍卫一见顿时哭丧了脸,抖抖索索到了几人跟前,双膝一屈,跪倒在地,道:“属下方才……方才的确见到少爷与方大人将人犯提走……”

“一派胡言!”无瑕喝止了他的话,然后却突然一顿,道:“听说苏永裕手下有人精通易容之术,想来是有人混进了郡守府放了人!蒋大人,立刻调兵,看见假扮本少爷之人马上拿下!”

“是是。”蒋玉书回身扬着手便叫人去调兵,无瑕与刘劭康对视了一眼,又道:“对方诡计多端,蒋大人万不可轻信任何人,本少爷身旁有方统领相随。”

“不信,不信。”蒋玉书一介书生,遇到这事本就慌了手脚,这会子被无瑕一番话说得懵里懵懂,回身爬上了马背,勒马回转,道:“去抓人,遇到有人假扮少爷的模样,身边又无方统领相随者,马上抓起来。”

无瑕静静的坐在马背上,波澜不惊,待蒋玉书等人离开了实现,才微微一笑,道:“咱们走。”

刘劭康在一旁侧目望着他,心底思绪万千。从踏出临风阁的那一刻起,身边这人便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人,沉着,冷静,扮起武飞云竟像模像样,不但语气神态,甚至连动作做派都完全变了样,当真让人惊讶。

觉察到刘劭康的目光,无瑕垂眸一避,轻声道:“无瑕自小便与相国府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次也幸得有缠绵在此……”话语顿住,无瑕没有再说下去,只轻轻一碰马腹,率先向着临风阁的方向而去。

刘劭康回头微微一示意邱壑,邱壑会意的点点头,然后将马勒住,当身旁人都随了刘劭康而去之后,他却一个回转,向着蒋玉书离去的方向而去。

“站住!前方何人?”最前列的官兵发现对面的巷口奔出一队人马,忙将手中火把高举叫道。马蹄声声,一人在马背上晃荡不定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武飞云甩了甩依然晕沉的头咆哮道:“赶紧给本少爷将乱党抓住,封锁所有出口,不许任何人跑出去――”

对面的官兵见果真又出现了一个飞云少爷,顿时都慌了手脚,一窝蜂的全都冲了过去。

武飞云见那些官兵竟手持利剑将自己围了个严实,不禁勃然大怒,他身后的侍卫们一看架势不对,也都将手中长剑对向了对方,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乱成了一团。

“你们一个一个都不要脑袋了――还不给本少爷去抓人――”武飞云简直要气炸,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自己见到那人竟没有按捺住心头怒火,着了他的道!因知道宗奚昊人也在金翎,所以自己来前特地做了当初所中毒药的解药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竟果真的见到了此人,当毒性发作倒下的那一刻,自己已经摸到解药服下,只是恢复需要时间而已,这金翎城已经布下重兵,料他们也飞不出去,岂料现在竟遇到了如此局面。

脸上的神色已经冷到了极点,武飞云只稍稍思考了一下,便知自己今夜被那人耍得团团转了。既然姬无瑕可以让人假扮,以现在这个情形看来,自己竟也被人假扮了,否则给这些官兵一百个胆子,他们也是不敢放肆的。

“大人――人在这里――”

已有人扬声向着身后禀告,蒋玉书带人匆匆而来,见巷口围着的果然又是一个飞云少爷,且身旁并无方统领相随,遂将手一扬,道:“将反贼拿下!”

“蒋―玉―书!”从牙缝里逼出了三个字,武飞云的怒火已经到了极点,尚有些僵硬的身子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然后扬手便是一巴掌扇在了面前一官兵的脸上。

“还不给本少爷让开!”那声音冷得令人发抖,被他的气势镇住,面前那些官兵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武飞云抬起一脚踹开了一人,几步到了蒋玉书的马前,抽出长剑反手一勾,那马儿痛苦的嘶鸣了一声,然后轰然而倒,脖颈间的血迹向着四面喷洒,蒋玉书随着倒地的马儿摔在了雪地中,感到脸上一暖,他伸手一抹,顿时吓得大叫了起来。

鲜血喷溅在脸上,蒋玉书颤抖着身子爬了几次才爬起来,武飞云站在他的面前,冷冷道:“现在你可知道谁才是正主子了?”

“知……知道了……”蒋玉书伸手抓住了身旁一人,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然后结结巴巴道:“方才我……我看见另一个飞云少爷……还有方统领……”

“还杵着做什么――给我去抓人――”若面前这人能一杀了之,武飞云毫不怀疑自己会立刻要了他的命,可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自己今夜被姬无瑕如此戏耍,若不能抓住他,当真难消此恨。

那怒火膨胀得想要毁灭一切,当看见一道黑影从屋檐上一掠而过,武飞云将手一扬,飞身而上,道:“给我追!”

邱壑在屋顶翻跃而过,他不知道刘劭康为何要自己将追兵带去,然主子的命令便是一切,他既吩咐了自己将人引去,便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只需服从便可!

长弓在手,纵然身子未马上恢复,那精准的箭术却未曾受到影响,武飞云带人急追着面前那人,当从巷口冲出之时,他发现了迎面而来的那几道身影。

挽弓搭箭,然后满弦而发。

那队伍冲出之处与无瑕等人的行走路线形成夹角,若非迎面撞上,根本看不到对方,利箭带着呼啸直射而来,三箭齐发,令人猝防不及,刘劭康一个飞跃到了无瑕的身侧,随着一声闷哼,那利箭直直的扎入了他的手臂之中。

“子烨大哥!”无瑕低呼了一声,伸手将刘劭康一拉而上,落在自己身后,然后策马狂奔。墨渊等人一见主子受伤,皆跃下马背冲向了追击的队伍,武飞云毒性未完全清除,此刻已在强撑,见对方来势汹汹,遂将长弓一丢,令人迎击而上,自己却拉马避开,站在了一旁。

他们跑不出这金翎城,待解决了此处的麻烦,便令人搜城,便不信将这金翎城翻过来,还找不到那人。

几道响箭冲天而起,武飞云蓦然一惊,发觉响箭升起的方向竟似在城外,心底暗道不好,飞身而上,细细去瞧情形,果然只顷刻,蒋玉书便一脸惶然的出现在了巷子的那头,冲着这边大叫道:“飞云少爷,城门受袭,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武飞云站在墙头,叹一声,将双眼一闭仰起了头来。

此局,胜负已定!

姬无瑕!你便得意吧!总有一天,我武飞云定要将你踩在脚下,折磨你,让你痛苦,让你身边所有人都痛苦!咱们走着瞧!

“姬无瑕――”那怒吼在雪花漫天的夜空久久回荡。

第四百三十七章 祸根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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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07

铁蹄如风,那两人一马如风般驰过,将漫天的雪花拉扯得乱舞飞扬,发觉身后那人渐渐不济,无瑕探手向后一拉,抓住刘劭康的一只手臂环过了自己的身子,让他紧贴于身后,道:“子烨大哥,你没事吧。”

刘劭康的脸颊贴在无瑕的颈后,唇角扬起,道:“没事,只管走。”口中如是说,另一只手却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瓶,抵开盖子,待瓶中的液体流在指间,他微微竖起身子,用那沾着液体的手捂了捂受伤的手臂,片刻之后放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喝――”无瑕拼命的打马狂奔,到了临风阁门口,他没有勒住马儿,而是一个返身抓住刘劭康的身子拍马而起,然后一跃上了屋顶,踩过屋檐的积雪,落入了院中,而他们所骑的马儿却依然在风雪之中疾驰,瞬间不见了踪影。

“出了何事!”见无瑕带人落入院中,小酒急匆匆迎了上去。无瑕侧目看了刘劭康一眼,脚步不停的带着他往楼上走:“被武飞云暗箭所伤,你赶紧将血迹打扫干净,我们不能留下,要马上去相思谷,子烨大哥的人若来这里,告诉他们小心隐藏行踪,我们会想办法与他们联系。”

“好!”小酒帮着无瑕扶住刘劭康往上走,四儿符离等人则拿上扫帚将雪地上的血迹扫去。

密道打开,那已经急得不行的三人忙迎了上来,一看那情形便是一惊。奚昊到了刘劭康身旁便去查看那伤口的血迹,突然脸色一变,道:“箭上有毒。”

“什么?!”无瑕将刘劭康放下,接过弦伊手中火把一照,不禁眉头一蹙,道:“本以为武飞云只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却没想到竟已无耻到了这个地步。”话说完,无瑕返身对小酒道:“我们暂时走不了了,缠绵与弦伊去客栈多拿几条被子来,奚昊搭把手,咱们将他带到前面的那个山洞去。”

“好。”众人应着分头而去,刘劭康的脸色已经泛青,脚步渐渐不稳,无瑕心头焦急,与奚昊将他扶到了当初大家在这密道发现的山洞之中,放下之时,才发觉他已经意识模糊,眼见便要昏厥过去。

“奚昊――”

“你别急。”奚昊从随身锦囊中掏出了一粒药丸塞进刘劭康嘴中,见他浑身瑟瑟,手脚轻搐,有大发作之势,忍不住也急了,起身道:“我得将藏在小酒房间的包袱拿来,你在这看着他。”

奚昊说完返身而去,无瑕将地上的火把捡起到了壁角插好,见刘劭康躺在石床上抖动不已,忙奔到他身边将他身子竖起,然后靠入了自己怀中。

“没事的,有奚昊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为何会将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苏永裕是自己的手下,自己为他拼为他涉险是应该的,可是,此人根本与此事毫无关系,现在却因为自己而倒在这里……

“对不起,都是无瑕的错,我不该将你牵扯进来的,不该……”

听见耳畔的呢喃声,刘劭康拼命的睁开双眼,双唇嚅喏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很好!他觉得愧疚了!自己要的就是这个,要他愧疚,要他放下戒备,要他接受自己……

无瑕,这便是你的弱点,无法无视他人为你受苦,这便是你最大的弱点!呵呵,其实那毒,是我自己抹上去的,可是,你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永远不会……

“唔――”剧烈的疼痛令那人模糊不清的神智瞬间清醒过来,刘劭康睁开双眼,发觉自己的嘴里被塞着被角,缠绵手中正抓着一只利箭,而众人皆在焦急的望着自己,他张口吐出被角,轻轻舒了口气,道:“我没事。”

无瑕也随之轻吐了一口气,伸手拿罗帕沾去刘劭康额头上的冷汗,道:“醒了便好,伤口奚昊会处理好,那毒奚昊也会清除,不用担心。”

“你不用担心!”那人口中低语令无瑕一愣,发觉他看出了自己的不安,无瑕将脸一别,道:“你好好休息。”说完起身走到了一旁,沉默不语。刘劭康侧头望着他的背影,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过去了几个时辰,当刘劭康再次醒来时,山洞内只剩下了无瑕一人,无瑕见他醒来,伸手倒了一杯热茶走到石床旁坐下,然后将他扶起,将水递到了他的手中,道:“奚昊说,要你多喝点水。”

刘劭康伸手拿起茶杯,却颤抖着全都泼出了杯外,无瑕见状忙将茶杯拿回,返身又去倒了一杯,然后送到了刘劭康的唇边:“我来。”

刘劭康心头窃喜,脸上却镇定自若,声色不动的喝了水,躺下之后才道:“其他人呢?”

“奚昊与缠绵去弄药材了,弦伊去做吃的了,我不能露面,所以留下来照顾你。”

“我的手下――”

“武飞云在搜城,他们暂时不能在这里呆了,我已经让缠绵通知他们撤离,待你的伤势稳定,我们会带你去一个地方,一直到你痊愈为止,你的手下过段时间会来跟小酒联络。”

“是否会有所不便。”

“不会。”无瑕轻声答了一句,有些落寞的道:“反正我也哪都去不了,多一个人,也多了一个说话的地方。”

“无瑕――”

“公子!”弦伊适时的出现在了山洞之外,打断了刘劭康的话,无瑕回头看了看,道:“将饭菜端过来吧。”

“奚昊说你可能会没有胃口,所以我让弦伊去熬了粥,你先喝一点。”无瑕说完一看那盘内的筷子,不禁眉头一蹙,道:“你这丫头,为何拿的筷子。”

“呀!”弦伊似乎很吃惊的看了看,然后一拍自己的额头道:“忘记换成勺子了,我担心官兵来搜查,心急了点,竟忘了这茬。”说完却故意看了刘劭康一眼,道:“刘公子莫非手软得连碗都端不稳了,男人嘛,就着碗喝就是了。”

无瑕看了她一眼,发觉她有些奇怪,却因刘劭康在一旁,不便多问,又想到方才刘劭康连拿茶杯手都抖得厉害,于是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那碗,一时间竟踌躇了起来。

刘劭康听弦伊语气不善,也不知她为何如此对待自己,见无瑕为难,遂笑了笑,道:“弦伊姑娘说得对,就着碗喝便是。”说完侧过身子去端粥碗,因右臂缠着绷带,左手本就着力不多,粥碗端起之时,掌心微微一偏便掉了下来,无瑕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碗,然后叹了一声,道:“还是我来吧。”

“公子!”弦伊本是要整刘劭康的,却没料公子因那人为他挡箭心生愧疚,竟要这般委屈自己,忙上前一步抢过碗去,道:“我来喂刘公子喝。”说完将碗端起便凑到了刘劭康嘴边,不管不顾的一顿猛灌,刘劭康被她灌得吞咽不及,受了呛,伸手一推,趴在石床便剧烈的咳了起来。

“弦伊!”纵然不明白弦伊为何如此做,无瑕也已经有些生气,伸手将弦伊一拉,然后到了刘劭康身边将他一扶,道:“还不拿水来。”

“哼!”弦伊冷哼一声,到了石桌旁将碗重重一放,然后倒了一杯水递过,无瑕扶着刘劭康给他喂了水,道:“子烨大哥休息一会儿,弦伊跟我来。”说完将刘劭康放下,抬步出了山洞,弦伊见他生气,有些心虚,跟在身后走了出去,见无瑕站在不远处,遂低着头磨蹭了许久,才到了他的身旁。

“你究竟怎么了?”无瑕回身看着弦伊,带着一丝怒意问道。

“没怎么。”弦伊低头玩弄着衣角,不敢抬头去看无瑕,口中嘟囔着。无瑕见她耍赖不肯说明原因,于是到了她的面前,俯身盯着她道:“子烨大哥是为我挡箭才受的伤,我自然知道他接近我或许有着未可知的目的,但是,他救了我是事实,我姬无瑕既然受了他的恩,便一定会报答于他,但是,我是不会对他动感情的,懂了么?”

“原来公子你知道!”话一出口,弦伊快速的将嘴一捂,一双眼滴溜溜的看着无瑕,无瑕双眼一避,看向了一旁,轻声道:“你当我依然什么都不懂么,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对情爱懵懂无知的少年了。我所经历的一切让我害怕任何人的接近,我只想要白炎一人在我身边,只想要他一个人陪着我,虽然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他才是我姬无瑕此生唯一认定之人!我的情感不可能再容纳任何其他人,所以弦伊,收起你的担心,子烨大哥为我受伤,咱们便好好照顾于他,待他日他有需要,要我姬无瑕帮忙之时,我会尽力去报答他,但是,不会是我,懂了吗?我的报答不会是我自己!”

刘劭康紧贴壁角听着无瑕的话,心底涌起了莫名的燥感。

是自己太过心急了吗?他是何时开始发觉自己对他有了异样的渴望的?不行!自己必须忍耐,不可操之过急,不能让他起了反感的情绪。

稳定了心绪,刘劭康回到了石床上躺下,脑中却又回荡起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素未蒙面,却一再在无瑕口中出现过的名字――白炎!

成乐小侯爷孟白炎!

此人顽劣之名诸国皆知,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有着怎样让人折服的手段,竟能让人人觊觎渴望的无瑕公子这般倾心,这般不渝不弃。

听洞口传来脚步,刘劭康身子一转,对向了壁内。

情深载不动!

越是深厚的感情,越是容易受到折磨!他二人一个是冷公子,一个是大晋小侯爷,无论怎样的挣扎,那身份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而自己若要去得到一样东西,也绝不会轻易就放手!

既然他们的仇恨不可改变,那么,便将他们的矛盾激化,让他们的立场变得水火不容,如此,自己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柒柒犯了一个错误,第四百三十一章海水知天寒,跟着小侯爷回京的是白泽,而柒柒将之写成了南宫,只因为有白炎之处必定便有南宫,所以柒柒没有注意,已经改正,请大家见谅。

第四百三十八章 明月无瑕 皎皎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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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08

方冲的尸体在巷口被发现,整个身子被厚雪覆盖,已经冻得发僵,然而他的死因却是因为中毒,武飞云脸色铁青的站在街口,恨不能将把自己耍得团团转的那几人碎尸万段。

就在两天之前,自己还带着人招摇过市,想要引着那人出来,而现在,自己甚至未曾正面与之接触,人犯便已经不见了踪影,方冲死了,自己身上的毒还未曾清除。宗奚昊果然够狠,解药中的一味药物在这金翎城竟没有剩下分毫,如他所说,自己若还要命,便只能离开这里——

骨节发出了咔嚓轻响,武飞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手指一扬,令人带着方冲的尸体离去,然后返身对蒋玉书道:“本少爷要回京去了,蒋大人继续搜捕贼党,一旦发现立刻抓捕,无论死活!”

“是。”蒋玉书恭敬的一揖,看着武飞云上了马背,带人离去,然后勾了勾手指,将师爷叫到身旁,道:“去将城门的官兵都撤了,将门打开,让百姓们通行。”

“可是大人……”师爷有些惊疑不定的指了指武飞云离去的方向,道:“武少爷说……”

“本官是皇上下旨任命的百姓父母官,虽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然既现在这金翎城我最大,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去,将人撤了,留几个日常看守的,进出自由。”

“是……是……”师爷有些冒汗,然的确如蒋玉书所说,现在金翎城他最大,那么,自己便遵循他的命令便好,反正出了事,还有他在上头顶着。

金翎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很多百姓甚至还不知道前一个晚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是,生活恢复如常,百姓又能够自由进出,身边不再有随时需要提防的相国府侍卫,这些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生活其实如此简单,穿衣吃饭,能够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孝养父母,儿女绕膝,便已经足矣,可是,却就是有人为了自己的饕欲而不惜掀起天下之大波澜,然后将身边所有人都拉入无底的深渊。

“子烨大哥,你怎么起来了。”无瑕进入山洞,见刘劭康站在石壁前仰望着当初被人刻在壁上的那四件物品像,不禁微微一顿,继而又道:“武飞云走了,你今日的情形好了许多,我们要离开这里,回相思谷去。”

“好奇怪,这石洞之内为何会刻画着这么几件物品,倒像是在说明什么似的,这上面的云纹十分古朴,并非是大晋的风格,倒有几分像前朝戍的雕刻手法。”

无瑕心头一惊,眉目之间的诧异之色转眼便逝,却已被刘劭康捕捉眼底。

“子烨以前周游列国,曾听到过一个有趣的传闻,说,晋之前朝戍存在了近六百年,有一笔十分庞大的宝藏,这笔宝藏被埋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而藏宝图被分散四处,戍灭亡之后,便没人知道这藏宝图的下落,你说,会不会也如这般一样,被分在四件物品之中流落各地,等待着被人发现呢?”

无瑕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缠绵与奚昊到了洞口,见刘劭康盯着画壁瞧,也走了过去,缠绵看了看,道:“这云纹好漂亮,这是前戍的雕刻手法。”

“公子,咱们走吧。”弦伊紧随而入,见众人皆抬头去看画壁,忙走到无瑕身边将披风给他披好,又急急的拉了拉缠绵,道:“赶紧走,有什么好看的。”

弦伊的态度令那几人有些奇怪,缠绵被她拉得走了几步,忙回身叫奚昊,刘劭康见此情形,心底愈发了然,细细记下了图案,然后走到无瑕身边道:“咱们要去哪?”

“相思谷!”

厚雪覆盖了一切,山路难行,刘劭康右臂绑着绷带,行动极为不便,为了防止他滑倒,无瑕一路都让他抓着自己的手,弦伊在旁看得心焦,可是,自己是女儿家,总不好如此牵着一个大男人,心头郁闷,还好终于到了谷底,无瑕松开了手,弦伊也松了口气。

刘劭康已经发觉弦伊对自己敌意,不光是弦伊,还有缠绵,那两人对自己的敌意都如此明显,而他们越是如此,便越是自己的好机会,因为受到所有人的排挤,无瑕才会无法放任不管自己。

“哪,被子在这里,要嫌薄了也没有了,凑和着盖。”弦伊丢了一床被子在刘劭康的房间里,本欲转身就走,却突然想到自己若不动手铺床,这人岂不是又要装可怜博取公子同情了,心底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又回到床头将被子打开铺好。

“有劳弦伊姑娘。”刘劭康在弦伊身后微微一笑,发现了弦伊的妥协,他倒反而有些不愿意了。

这可不是好现象,他们若妥协了,自己的戏该如何唱呢。

“小狐狸,快出来,小狐狸,小狐狸。”

门外传来了无瑕的声音,非常的轻柔,似乎害怕自己叫的东西被吓到一般,刘劭康听得奇怪,走到门边一看,不禁哑然失笑。浑身雪团似的无瑕正趴在雪地里,对着竹林中的某处轻轻的扬着手,顷刻之后,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从林中跑了出来,到了无瑕面前先是停步看了看,然后到了他的身子旁,由得他将自己抱起,窝在了他的怀中。

“奚昊回来了呢,让他去瞧瞧你的腿好了没。”无瑕抱着雪狐上了竹楼,奚昊早就准备好了药物,两人围着桌子小心翼翼的给雪狐上药,缠绵倚在门口,摇头笑道:“我倒也想当这小狐狸了,能被无瑕抱在怀里,又得奚昊如此照顾。”

“说什么浑话,惹恼了我,晚上让奚昊将你撵出门去。”无瑕斜觑了缠绵一眼,拿了桌上的杯子一丢,缠绵扬手将杯子接住,道:“这性子越发孩子气了,要是丢偏了砸到我怎么办,等白炎回来了,让他好好收拾你。”

“是我孩子气么?你倒说说,你这两天跟弦伊都摆了那脸做什么,当我看不出么。”

“说到这茬,我得好好给你敲一下警钟。”缠绵说完闪身进门,到了无瑕身边坐下,道:“你觉得那刘政刘公子可有问题?”

“有啊。”

“有——有?”缠绵的语调瞬间高了许多,发觉自己声音过大,他忙噤声看了看门外,然后又小声道:“既然发觉他有问题,为何还要带着他。”

无瑕在与奚昊将雪狐的腿包扎完毕之后才回身看向了缠绵,道:“欠他的就是欠他的,他在大郑救过我,在金翎助过我,现在因我而受伤,我又如何能弃他于不顾,我带他回来,让奚昊治好他,若他日他也需要我的帮助,只要不违背良心道义,我姬无瑕义无反顾。”

“恩怨分明,这是你一贯的准则,我没话说,但有一点,你可知道自己常常会不经意的显出一种……一种……”缠绵比划了一下,风情二字却始终不敢说出口来,无瑕微微一歪头,撑着一边脸颊就那么望着他,缠绵见状忙指了指道:“呐呐,在大郑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不许这样子去瞧别人,你竟还不长记性。”说着伸手将无瑕的手一握按在了桌面上:“不许这样子去瞧那人,会让人想歪的。”

“我看你是皮痒了,奚昊,今夜罚他睡地板,冻死他。”

“我家小夫君才不会如你这般恶劣,看有一日你倒也将白炎赶去睡了地板我便服了你。”

无瑕霍然起身,从奚昊手中夺过了雪狐便往外走:“愈发没个正经,我跟小狐狸去玩,省得跟你耍了嘴皮子,过去那头又被弦伊唠叨。”

出了门,却见刘劭康已经下了那头的竹楼站在雪地之中,无瑕踌躇了一下,他知道弦伊与缠绵都在故意排挤刘劭康,若自己还躲着他,当真是让他养伤也养得不安心,于是下了楼,到了刘劭康身边,道:“子烨大哥为何不在房间休息,外面下雪仔细冻着了。”

刘劭康微微一笑,道:“听见你在外跟小狐狸说话,觉得有趣,就来看看,我知道缠绵公子与弦伊姑娘都不喜欢我,所以就在这里等着你下来了。”

无瑕听他说得直白,不禁有些不安,伸手抚了抚雪狐的头,轻声道:“其实他们人都很好,只是……”

“我明白。”刘劭康说完伸手将无瑕的风雪帽一整,给他戴好,道:“只要你不躲着我就好。”

无瑕有些尴尬的退了一步,道:“我带小狐狸去玩一会儿。”说完见刘劭康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竟无法丢下他一人离开,只好道:“子烨大哥要一起吗。”

“好啊。”刘劭康心底欣喜,笑道:“这山谷好美,从外面根本看不出另有一番天地,你能带我四处走走吗?”

无瑕点点头,俯身将雪狐放下,指了指前方,道:“那道涯边有冬天也在开放的花儿,极其美丽,缠绵说,那叫寒月,开放时花瓣若皎洁的月儿,与山谷中的雪光相映成辉,十分迷人。”

刘劭康不自觉的斜了目光,看着与自己并肩而行的人儿,喃喃道:“的确如此,美得让人心动。”雪狐绕在脚边奔跑,无瑕不时的低下头去逗弄它,丝毫没有发觉身旁那人越来越深邃的目光。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郇兮。

他若不是生于乱世,没有那一身血海深仇,而是生活在这样与世无争的纯净之地,只怕无人敢觊觎他的一切,因为此时此刻的他,让人便连靠近,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长假结束,柒柒一直在上班,祝回到岗位的朋友们都有一个美好的心情。((╯□╰))

第四百三十九章 狐骨深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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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09

“皇上,小侯爷回京了。”

手中茶杯轻轻一放,李宗治低头沉凝了一会儿,问道:“人在哪?”

“在翦秋阁候着呢。”宗然将披风给李宗治搭好,道:“看样子是刚进的城,一脸倦意,可能是一路急赶而来。”

“哼。”李宗治极为不悦的皱了皱眉,抬步向着门外走去:“他赶得急不过是因为想要早一点回到那人身边去,朕便非不让他如愿。”

宗然听了那话,有些担忧的跟着走了几步,突然轻声道:“听说武飞云带人去了金翎。”

“朕知道。”

“皇上,恕奴才多言,武相的势力最近又有了扩张之势,皇上身边现在有莫将军等人,为何不――”

手指微微一扬,李宗治顿住了脚步,在原地站了许久,突然一回身走到了石栏旁,看着大雪漫天的天空,道:“你认为白炎会忘了那人吗?”

“皇上是说――无瑕公子?”宗然看了面前那人一眼,有些惴惴不安,想了想,终还是道:“奴才以为,很难。”

“他是冷公子,他所发展的势力全是与我大晋为敌的,你以为我为何不全力遏制武相的党羽。冷公子势力崛起之时,朕尚也年幼,武相一手把持朝政,从那时起,他便在与那人争斗,朕现在大了,皇权在握,可是冷公子的势力却依然存在,而相国府与他的敌对也并未改变。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他们中的哪一方溃败,都只会为朕除去一个障碍,你说,朕是要急于铲除一方而令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还是,等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再全力对付一方好一些呢。”

宗然深吸了一口气,喏诺的弯下了身子。

面前这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躲在轩城殿中哭泣的孩子了,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已经学会了如何去做最为有利于自身的选择。

九原有威武侯爷,京都有莫将军小侯爷,武氏父子的势力受到牵制,而冷公子与其的争斗却一直持续不断,此刻的他便若躲在了一个安全的厚盾下,不让自身受到任何伤害,却能掌控一切。

“奴才明白了。”

李宗治收回了目光,对着宗然一笑,道:“明白什么,朕不过是个每日只会沉溺于酒色喧嚣中的皇帝而已,他们要斗,便让他们斗罢了,走,去瞧瞧那到哪都搅得天翻地覆的顽劣小子去。”

“皇上。”翦秋阁的宫女跪在地上给那人请安,刚入了门,李宗治便是一愣,然后放慢了脚步,到了案桌旁。

“皇上,要奴才叫醒他吗?”宗然到了一旁,见小侯爷竟趴在桌上睡着,于是伸手便要去摇他,却被李宗治将手一挡,道:“让他睡,让人拿一件厚披风来给他盖上,咱们走。”

“皇上不是有话问小侯爷么。”

“走吧。”李宗治不再多言,回身向着门外走去,宗然跟在身后,到了门边,道:“去拿了厚披风来给小侯爷盖好。”

“是。”宫女应着,却又被李宗治叫住了脚步。

“让人将门全部关上,让他在这里不许出门,朕两日之后再来。”

“是。”

宗然在一旁傻了眼,皇上这是?

将小侯爷软禁起来了吗?

抬头想要说话,却见李宗治对着自己一瞪眼,宗然忙伸手将自己的嘴捂住,不敢再吭半声。

多日的风尘仆仆令那人倦怠之极,白泽回来之后径直去了小侯爷府,白炎却马上便进了宫,想要向皇上说明了临安与金翎的一切之后再赶回去,陪着无瑕直到他的身子痊愈,却没料因为太过困顿,在翦秋阁等候之时,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待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发觉四周竟已经一片漆黑。

糟!

自己竟睡过去了,皇上来过了吗?为何没人叫醒自己?

直起身子,发现身上盖着厚厚的披风,他站起身,走到门边伸手一拉,心底便是一沉。

门被关上了!

“谁在外面?把门打开――”伸手拍了拍门,发觉有脚步靠近,白炎忙扬声道:“为何把门关住了?外面谁在,把门打开,我要去见皇上。”

“小侯爷稍安勿躁,皇上下午已经来过了,临走时,说让小侯爷在此等候,皇上两日之后会再来。”门外那小宫女轻声回应着,白炎的心愈发不安了起来。

皇上这是在做什么?是因为自己违抗了圣旨,不但在临安城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还私自去了金翎,然后又在金翎闹出了那么大的事,所以他心生不悦,存心要自己在此思过吗?

烦躁的挠了挠头,白炎来回踱了几步,扬声道:“难不成让我黑灯瞎火的当瞎子吗?”

“请小侯爷后退,奴婢要来开门点灯了。”

一听那话,白炎心头一喜,正打了歪主意,又听那小宫女道:“门外全是御林军,小侯爷答应奴婢不跑出去,连累奴婢受罚,奴婢便将门打开。”

白炎闻言眉头一皱,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这小宫女倒机灵,知道自己必定不会就范,先说了门外有人守候,又让自己别逃跑连累了她,如此一来,自己若果真跑了,倒真的对不起她了。

“好了好了,我不跑,你进来。”

门锁轻轻一响,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宫女掌灯而入,先是警惕的看了看他,然后才一步三回头的去点灯。

“不用如此提防我吧,小心等会儿摔倒了。”白炎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那小宫女,道:“我既说了不跑,便不会跑了。”

“人人都说小侯爷太过顽劣,所以不可轻信。”

“你个小丫头倒挺有趣的,你叫什么名字?”白炎走到桌旁坐下,敲了敲桌子,道:“皇上没说不许给我吃东西吧。”

“奴婢绿萝,皇上倒是没说不给小侯爷吃的,但是,却也没说给――”绿萝突然狡黠的一笑,手持红烛站在一旁,竟果真不动了。

白炎歪了歪头,想了半晌,突然一起身,道:“那我便去御膳房偷点吃的再回来,你就当没看见,没看见的事情,皇上想来也不会责罚于你。”说完眉头一挑,转身便走,绿萝在身后急了,忙将蜡烛往烛台一插,追上去道:“晚膳已经吩咐御膳房去做了,小侯爷便不要再戏耍奴婢了。”

“那我来问你,皇上下午来时,说过什么话,是否很生气,就像这样,眼睛瞪得这么大,头顶上的火冒了这么高?”白炎边说边比划,模样可笑之极,令绿萝“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奴婢哪敢那么瞧着皇上,倒是没听见生气,头上也没冒火,还是皇上说让拿了披风给小侯爷盖上的。”

白炎闻言嘿嘿一笑,回到桌旁站了一会儿,然后回头去看窗外大雪,脸上神色渐渐敛起,口中呢喃道:“也不知,相思谷中是否也是这般大雪纷飞呢。”

无瑕,看来白炎无法立刻赶回你的身边了,你定要为我珍重!

“公子又在想什么?”弦伊将手中汤药放下,见无瑕痴痴的盯着烛火,忙伸手将之一遮移开,道:“眼睛如何受得了,可是又想了小侯爷了?”

“白炎去了这么久了……”

“十日不到。”弦伊将两根食指交叉做出了一个十字,道:“这里离东都那么远,来回要那么久的时间,这才过去几日,公子便已经如隔三秋了。”

“我觉得,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了。”无瑕有些痴然的低头望向了手中的玉簪,指尖拂过翡绿的琉璃,轻声道:“我总感觉,他好像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了。”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公子可切莫再说这种话了,小侯爷好不容易才能找到了你,他既答应了你要回到这里,你也答应了他要在此等候,便不要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你那话才是孩子话。”无瑕自然知道弦伊是在安慰自己,于是笑了笑,将玉簪插入发髻间,然后起身道:“这雪却要下到何时,也不知冷三叔的伤势如何,还有冷二叔,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呢。”

“鬼翼说过,郑哲主已经解除了对他们的追捕,问鼎轩也已经重新开张,公子便不用再担心了,他们定会照顾好自己。”

―――――――――――――

“等你回来!”

―――――――――――――

那是郑澈轩让鬼翼带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六年的相互扶持,自己与他为何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无法去说谁为谁做得更多一些,而自己知道的是……已经不想再回到那个囚笼一般的皇宫去了。

不想!

“哥哥那边应该也有回音了,如今莫大哥统领御林军,哥哥要在皇宫里找东西,当真是难如登天了。”弦伊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弓此去东都负着的使命,不禁有了不安。无瑕听她所言,点点头,道:“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已经倦怠得想要放弃了,可是我们已经有了前面三幅图,第四副图的下落又如此明显,要说放弃,却也实在不甘心。”

“正是这说法,只是时间这么久了,哥哥说,当初龙传白将这消息说与过武飞云知晓,而他在明,咱们在暗,若果真被武飞云得手,当真是对咱们极为不利。”

“无妨,就算他得到第四幅图,也根本没用。”

“那倒是,前三幅图都在公子的脑子里,任谁抢了最后一图去,只要公子不将之完整的画出来,也是枉然,药凉了,公子快喝了吧。”

“恩。”无瑕应着端起了药碗,而门外那人却悄悄的向后退去,不着丝毫痕迹的隐入了夜色之中。

第四百四十章 韶华倾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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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10

翦秋阁内动静不断,门外的宫女太监们皆缩头吐舌,不敢靠近。

也不知那人在里面折腾什么,大清早便噼里啪啦的,就算里面场子宽敞,可这毕竟不是练武场,怎经得起他翻来跃去,又或许是被关得窝火,借机发泄罢了,总之,最好的方法就是明哲保身,远离他。

“莫将军。”门口的御林军见莫寒到了台阶下,忙一拱手将他拦住了:“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还请将军不要为难属下。”

“他可有闹什么动静?”莫寒有些无奈的看了看翦秋阁的大门,此人昨日进宫之后便没有再出去,他便想到定是被皇上关住了,早上一问果然如此,看这架势,皇上一时半会是不会让他出来了。

“莫大哥――可是你在门外?”门框啪啪一响,白炎在门内扬声叫道:“去向皇上求个情,他要打要罚都可以,就是别将我关起来,你去给我说说,莫大哥,莫大哥――”

“小侯爷便忍耐几日,皇上气消了,自然便会放你出来了。”莫寒回了几句,突又道:“南宫和白泽都很担心你,你可有话要我带给他们。”

门内沉默了半晌,然后那门被从内拉出了一条缝隙,莫寒一见,忙对在值的御林军道:“我跟他说几句话便走。”

那守卫闻言轻声道:“将军快些,别为难了属下们。”

莫寒几步上了台阶,到了门前,发现门内递出了一张小条来,忙四下一看,身子一挡,将那纸条握入掌心,然后返身离去,边走边道:“再过几个月桃花便要开了,小侯爷若还想看那漫天桃花,便一定要耐住了性子。”

白炎默默的站在门内,看着那人的身影远去。

皇上定已经知道无瑕回来了,莫大哥这是在警告自己,若一味跟皇上较劲儿,只怕触怒君威,为无瑕招来杀身之祸,所以自己现在能做的,便是好好的呆在这里,等着皇上的火气过去。

可是,太难熬!

自己只是想要陪在无瑕身边,让他把病治好,就只如此简单的一个要求而已,却都为何无法做到!

无瑕,无瑕……

“情况好了许多,只是……”

无瑕将袖口放下,见奚昊吞吐之貌,不禁有些奇怪,道:“情况好了,为何你反而如此吞吐,可是有何不妥?”

奚昊将药箱整理好,坐在无瑕面前将他的双手一握,道:“第一阶段的治疗已经收到了很好的疗效,可是,接下来,你可能会有些不适。”

弦伊在旁听得着急,问道:“如何不适?前面这阶段又是扎针又是按穴位,每天的药喝得跟水似的,公子的身子如今还青紫一片,接下来还会要做什么?”

“方法跟以前差不多,只是,灵姝的药量会加强。”

“呼――”弦伊抚了抚胸口,舒了口气,不以为然的道:“加强药量而已,吓死我了。”

无瑕却已经发觉不对,若只是单纯的加大药量,奚昊定不会如此郑重其事,他微微一笑,对着奚昊道:“会有什么反应。”

弦伊没有抓住重点,无瑕却已经知道奚昊的意思了,奚昊有些难过的低下头,道:“大剂量的灵姝会刺激腧穴,最直接的反应,会有些疼痛,或者,会很疼……然后,可能会呕吐,喝下去的药会吐出来,但是……因为剂量必须达到,所以……”

“所以,为了保证喝下去的剂量达到,就只能让公子不停的喝药,无论怎么难受,都得喝,是吗?”弦伊狠狠一咬下唇,将奚昊断不成句的话语道了出来,心底却突然想到了当初离开大郑时,公子因为害怕他人碰触而呕吐不止的情形,那场景当真让人不能回想,可是,碰触可以避免,这药却不能不喝!

“只是可能而已,不用那么担心。”无瑕将手从奚昊掌心抽出,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或许也没有那些情况也未可知,你们不要一个个都这么臭着脸,我定没事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这些反应,会要多久时间才能适应”无瑕自小大到喝了不知多少药,弦伊虽然不懂药理,但照料他这么久,也知道常常会有药物在喝时不太适应,但过了一段时间便会慢慢好转,是以她十分关心这个适应过程需要多长时间。

“快则三五天,慢则七天左右。”

“那便没事了。”无瑕笑着拿起披风道:“我去瞧瞧子烨大哥,你调配药方吧,让弦伊帮你,缠绵还未回来么?”

“没呢,大早出去的,上次跟小酒说的,若有信函便放在崖下的石洞处,咱们去取了来,缠绵说怕白炎有信过来,所以去瞧了。”

弦伊闻言摇了摇头,道:“完了,这小侯爷若还不回来,咱们整个相思谷的人当真都要害相思病了。”

“再耍嘴皮子便每天让你去看,省得你无聊了总喜欢说三道四。”无瑕瞥了弦伊一眼,然后披好披风,出了门,去了刘劭康的房间。

敲门声令门内那人蓦然一惊,刘劭康捂住手臂抬头问道:“何人。”

“子烨大哥还未起么?无瑕来看看你。”无瑕站在门外静静等待着,刘劭康低头看着渗出鲜血的手臂,眉头一锁,应道:“今日有些不舒服,所以起晚了,等我一会儿。”

“好。”

刘劭康快速的将衣服穿上,却发现手臂上的鲜血还在往外渗,不禁心底一沉,站住了脚步。

昨夜因听到了无瑕与弦伊的对话,他愈发肯定了那石壁上的画像便是藏有藏宝图的物件,所以在夜深之后悄悄潜出谷,去了山洞绘下了画像,交给了回到临风阁中的邱壑与墨渊,吩咐他二人立刻回往韩国请求文书,作为使臣出使大晋。

夜晚风雪极大,来回路程不短,他右臂受伤,上下悬崖之时受力,伤口迸裂,所以此刻鲜血不断渗出,令他踌躇不前起来。

这相思谷中的几人皆非泛泛之辈,自己每日养伤,根本无处使力,现在伤口无故迸裂,定会引起他们怀疑。

门内突然一声闷响,无瑕在外一惊,扬手拍着门道:“子烨大哥怎么了?”

“无事!”门内那人的声音已变,无瑕有些着急,强行将门撞开,进去一看,刘劭康倒在地上,左手死死的捂着右臂,见他进门,扬头道:“可能受了寒,方才一阵头晕,竟撞到了桌角,伤口痛得不行。”

“赶紧起来,让奚昊给你瞧瞧去,许是撞到,迸裂了伤口了。”无瑕伸手将他扶起,见他脸色煞白,忙将他的左臂往自己身上一搭,道:“我来扶着你。”

奚昊与弦伊见两人进门,忙迎了上来,无瑕将刘劭康往凳上一放,道:“奚昊来瞧瞧他的伤口,方才似乎是撞到了。”

奚昊将刘劭康的衣衫脱下,见鲜血已经将绷带浸湿,忙道:“定是裂开了,弦伊帮我去拿药箱,我来看看伤口,若裂开,便需要再重新缝合起来。”

见几人并未起疑,刘劭康暗暗松了口气,回头看无瑕眉头紧蹙,他笑笑道:“无妨,裂开了再重新缝起来便是,你不用担心。”

弦伊在一旁冷眼相看,没好气的道:“这么大的人了,竟还会跌倒,也不怕人笑话。”

“弦伊。”无瑕出言制止了弦伊的话,见奚昊拆下了绷带,那伤口果真裂开,忙也到了桌旁帮忙。

当初因那箭的箭头是三菱形,带着倒刺,所以拔出之时奚昊曾将伤口扩大,现在重新缝合需要将从前缝好的线全都剪开拔出,无瑕见那伤口鲜血汩汩,不禁难受的道:“皆是我们照顾不周,让子烨大哥受罪了。”

眼前那人近在咫尺,近得连颊边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刘劭康心头怦怦乱跳,抬眼看无瑕的脸与自己如此贴近,竟突然想要俯过身去吻一吻那桃瓣一般的双唇。

“别动!”针线入肉的疼痛与奚昊的话语令那人蓦然惊醒过来,左手在身侧骤然紧握,刘劭康瞬间回复了神智。

该死!不能靠此人太近!

刘劭康在心底暗暗警告了自己,然后将脸别向一旁,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望眼前那人儿。

幽幽的冷香窜入鼻间,那香味竟如此勾人。

他明明就在自己的眼前,却为何不能碰触!

不,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知道我的感觉,但不是现在,现在除了忍耐,还需忍耐!他的信任何其重要,所以自己不能毁了这一切!

深吸一口气,刘劭康慢慢闭上了眼睛。

“你们定想不到我拿到了什么――”缠绵大叫着出现在了竹楼下,刚刚为刘劭康清理完伤口的几人听见他的叫声连忙奔出了屋去,缠绵站在楼下,略为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信笺,道:“我便料定那小子等不到回去了之后再来信,这个肯定是半途休息时便写了让人捎回的。”

“是白炎的信吗?”无瑕满脸惊喜的扑在栏边望着缠绵道,缠绵哈哈一笑,故意逗弄他道:“是白炎的没错,但是,却没说是给谁的,或许是给我或奚昊的,我来打开看看。”

见缠绵伸手便去撕信头,无瑕急了,一个飞跃便下了楼去,伸手便去夺信,缠绵见他来势汹汹,愈发得意,正待与他比划几下,就听楼上一个声音冷冷道:“你若引得无瑕动了真气,我便自此搬去跟他同住,日夜不离的照顾他。”

扶摇直上的身子若断线风筝般落了下来,缠绵一脸沮丧的站在雪地中,看着无瑕扬着眉头到了自己面前,然后从自己手中轻轻抽出信笺,转身而去。

“公子!”

“别去扰他,让他一个人呆着。”奚昊将弦伊拉住,见无瑕拿着信笺渐渐远离,不禁轻叹一声,然后双眼一瞪,对着缠绵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转身进了门去,缠绵见状忙干笑了几声,几步上了楼,跟了进去,刘劭康却依然站在栏杆前,静静的望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孟白炎,孟白炎……

心底默念着那个名字,眸中的寒意越渗越深!此人不除,当真让人难安!

无瑕吾爱!

信笺展开,只那一句话,便将无瑕隐忍的泪水打得潸然落下!

第四百四十一章 缘浅奈何情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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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11

眼前模糊一片,耳边的说话声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苏当家的醒了。”

确定是有人在与自己说话,苏永裕拼命的睁开了双眼,然后看见了鸿达与刘恕。

有些涣散的眼神慢慢聚拢,苏永裕突然想到了自己当时看见的那人,那张脸是武飞云没错,可是那声音,那名字……

“公……子……公子……”

飘忽的声音从干涸的唇中发出,鸿达慢慢俯下身子,将耳朵凑到了苏永裕嘴边,听着他口中的呼唤,然后锁着眉头望了望他,道:“苏当家的,可是在找那无瑕公子?”

苏永裕点点头,想要坐起来,才发觉自己根本做不到,只好用抖索的手抓住了床栏,使劲的憋出了一句话来:“公子……人在何处……”

“无瑕公子没有跟咱们一起出来,你的伤势太重,武飞云又在大肆搜捕,所以我们一救出你便离开了。”

苏永裕听完双眼一闭,两行清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鸿达见状踌躇了一下,与刘恕交换了一下眼神,刘恕回身对着门边的手下道:“你们先出去,将门关上。”

待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鸿达坐在了床边,想了想,才道:“苏当家的,那无瑕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苏永裕的双眼突然一睁,望了空中半晌,才转头看向了鸿达和刘恕二人,带着一种震惊与疑问。

“你们……竟不知他是谁?”

鸿达二人皆有些不安,从苏永裕的神情来看,他很吃惊自己等人竟会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是因为那人的身份特殊,还是,他与大家有着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冷庄主……难道从未提及过此人?”看了鸿达与刘恕的神色,苏永裕一瞬间明白过来,他先是有些发怔,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他是谁……他是谁……我就知道,就知道,冷秋之哪冷秋之,你好啊――”那笑声带着一种嘲讽,又夹杂着一丝怒意,苏永裕说完这话突然一阵猛咳,鸿达忙返身倒上一杯热茶,道:“苏当家的别激动,有什么都慢慢说。”

苏永裕冷笑了一声,由着鸿达给自己喂了水,平复了咳嗽,躺下身子,呆了半晌,才道:“你们这次到金翎,定不是为我而来。”

鸿达放下杯子,与刘恕交换了一个眼神,道:“我们奉命而来,当时苏当家的还未到金翎城中。”

“所以,你们的目标是无瑕公子是吗。”

“是!”鸿达老实的答道,他知道自己若想要知道那人的身份,就不能对苏永裕有所隐瞒。

“若人找到了,要怎样。”苏永裕继续问着。

鸿达想了想,道:“庄主说,将他带到丹阳。”

“哼。”又是一声冷笑,苏永裕带着怒意看着鸿达道:“那你们为何却没有抓住他?”

“我们……”鸿达被他的话语一梗。为什么?因为,自己发现凭自己根本抓不住那人!他的轻功如此高,金丝本是柔软之物,在他手中却刚猛异常,自己毫不怀疑那根金丝可以不费吹灰的绞杀他人。

苏永裕瞥了他一眼,低低笑了起来:“金丝虽软,却能绞杀他人于瞬间,他自小便沉浮于权势斗争,计谋超群,他的对手皆是有权有势地位超凡之人,他能够在其位谋其事,十多年来稳稳而立,冷秋之以为,凭你们几人便能抓住他吗?”

鸿达与刘恕越听越惊心,他们的心底已经渐渐有了怀疑。可是,那无瑕公子如此年轻,虽然传闻的那人年纪也不大,但是……

“不会……不会……”鸿达摇了摇头,口中喃喃否认着,苏永裕却双眼不转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他便是咱们所有人的主子――冷公子!”

刘恕的身子向后一晃,鸿达则霍然起身,转身便走。

不会的,若他是冷公子,那么,庄主要自己带人去做什么?

船依然在江面缓缓行驶,鸿达与刘恕坐在船头,默默的望着江面,神色茫然。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人是冷公子,他竟然是冷公子!那么,他便是庄主的主子,整个反晋势力的最高领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庄主要自己带人去抓他?!

“我们……似乎卷入了一场阴谋之中。”刘恕喃喃低语着,然后侧目望向了鸿达:“鸿大哥,我们该怎么办?庄主没有告诉我们那人是谁,可是,他若是冷公子,便是我们不能背叛的人,我们又该怎样向庄主交代?”

鸿达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如何去向那人交代。可是,自己虽然与那无瑕公子接触不多,然从此次劫苏当家的一事上,自己已经深深体会到了他的那种睿智与魄力!运筹帷幄,谋后而动,才能出奇制胜,以少胜多!

自己能够跟随如此一人,是否应该感到荣幸呢!

已经两天了,皇上为何还是没有召见自己?

满桌子都已经堆满了那人写的字,有些十分工整,而有些却潦草异常,一如他变换不定的心情。

“呼――”身子趴在桌面,下唇有一下没一下的吹动着额前散落的发,此刻的白炎已经无聊得快要发疯。门响了一下,他知道是绿萝来给自己送吃的了,却实在提不起精神来,于是将头整个埋进了纸堆中,瓮声道:“我要吃狮子头,宫里这御厨做得不好吃,玉楼东的好吃,你帮我去向皇上告个假,我吃了就回来。”说完将头从纸堆里抬起,冲着绿萝一笑,绿萝一看先是一愣,然后笑得直不起腰来,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道:“小侯爷赶紧洗把脸吧,一脸的墨黑。”

白炎这才发现自己刚写的字墨迹未干,想来这一趴已经将脸染了个遍,也不以为然,伸手胡乱抹了一把,道:“反正没人看,我画个大花脸还能吓吓每晚在此绕梁的鬼魂。”

已经掌灯十分,天色暗淡,白炎边说边抬头向上看,绿萝被他说得有些发怵,也不敢抬头,到了桌旁将纸张推开,打开食盒将盘子放好,然后忙不迭的便往外走:“小侯爷慢用,奴婢等会再来收拾。”

待绿萝将门关上,白炎才抬头向上嘘嘘吹了两下,一道身影从屋檐上落下,着地之时恨不能一拳将他打死。

“你是存心让我暴露是吗。”南宫热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纸包,向着那人一丢,然后拭去了额角的冷汗,长吁了一口气。

将那纸包层层剥离,看着里面金黄的烧鸡,白炎笑道:“还是外面的东西好吃,这御膳房华而不实,吃得我全没胃口了。”

南宫热河见他吃得欢实,心底那怨气突然便没了,伸手倒上一杯茶推到他面前,道:“你给公子的信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去金翎了,皇上现在将你禁在这里,便当是为了公子,你也需忍耐。夫人昨日来信了,说。”回头看了看,南宫热河压低声音道:“公主过不久便要生了,咱们现在做什么都要低调一点,省得惹了麻烦,累及了成乐。”

手中一顿,眉目之间有了一丝欣喜,嘴里还塞着鸡肉,那人却愣愣的坐了半晌,才又嘿嘿一笑,嚼动起来。

佰茶要生了!弓要做爹爹了!

一丝轻微的响动令莫寒警惕的回过了头,他扬手制止了身后的队伍,然后侧耳倾听。

弓的身子紧紧伏于琉璃瓦砾间,屏息静气,不敢动弹半分。

莫寒就在下面,自己根本无法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潜入藏珍阁,已经几日了,都因他的巡视而令自己无法动手。虽然知道这种场面迟早要来,可是,在皇宫之内与他动手,却不是自己所期望的。公子的信来了多日,最后一尊朱雀尊的画像如今已经一清二楚,自己现在只需在这大内皇宫将之找出就行。可是,说来容易,御林军如今在那二人手里崛起,实力早已今非昔比,若是有准确的地点或许还可一试,若要细细寻找……

凤眼微扬,眸中闪过了一道凌厉的光芒,莫寒突然抬步向前走去,身后的御林军见他离去,忙疾步跟了上去。

弓微微舒了口气,他知道今夜又不能行动了,莫寒是何等人物,若自己现在进去,定会被他堵住。

纵心有不甘,却知自己贸然闯入对寻找朱雀尊并无益处,弓慢慢直起身子,向后一个翻越,远远而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发觉身后有人紧随,弓顿住步子,指间寒光一闪,然惊蝉尚未发出,他便生生收住了势头。

莫寒站在对面静静的看着他,一身铠甲渐渐被大雪覆上了白色。

“弓!”

弓有些无奈的将面纱拉下,对着莫寒一点头,道:“莫大哥。”

“无论这宫里有什么是你想要的,不要再来,否则下次见到,我会动手!”

“谢莫大哥提醒,但这宫里有件东西却是我家公子势在必得的,弓无法答应你任何事情,下次再见莫大哥不必手下留情!”

“莫寒言尽于此,你以后再潜入宫中自己小心。”

弓没有再说话,只将双拳一抱,莫寒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的欲言又止,然道不同多说无益,只好返身一跃,离去了。

呼――

口中轻轻舒了口气,弓仰起头,望着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慢慢闭上了眼睛。

公子,咱们与他们终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无论有多不愿,却依然无可奈何,公子,若是你,你会怎么去做?

“公子?公子。”弦伊站在门口细细听了一会儿,发觉门内并无声息,只道是自己方才听错,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了房去。

屋内漾着暖意,远远的亮着一盏烛火,只因怕扰了那人的睡意,所以烛芯剪得极低,那床上的人儿却并未睡下,而是紧紧的蜷缩着身子,一声不吭的咬着下唇。

痛!

从晚上开始便渐渐蔓延的疼痛到了此时越发鲜明,虽然奚昊曾经说过,大剂量的药物会刺激穴位产生疼痛,自己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这种痛感袭来之时,自己却依然忍不住了。

额头渗着细汗,因怕抑制不住出声,所以唇角被咬得死死,无瑕蜷缩了一会儿,发觉疼痛缓解,才慢慢的躺下身子,用被子将已经湿透的身子裹紧。

不能让大家发现这反应已经开始,否则他们都会跟着不安。深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将手中的簪子握得紧紧,贴在了胸口。

白炎,无瑕在等你,你何时才能回来……

第四百四十二章 天道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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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12

铁蹄踩过,碎冰渣四下飞溅,一骑飞骑从雪幕闯过,向着远方疾驰,那马鞍旁一杆小旗被雨雪浸透,已经冻结成冰,无法迎风展扬,马上之人身着军服,一副倦怠之貌,却依然在策马狂奔,不敢停歇分毫。

这是九原派出的带着军情与奏章的士兵,因为驻军的粮草被克扣,九原如今已经粮草匮乏,威武侯爷孟昶龙带人于白山一带被困,几日杳无音讯,九原驻军发出了数道军情,却若石沉大海,未得到其一丝回应。

尖锐的箭头从大石后伸出,随着马蹄的靠近,那利箭带着雪花直直射向了马上之人,一声闷哼,士兵骤然间跌下马背,鲜血随着身子的滚动在雪地中迅速蔓延,几道黑影倏然而现,奔到那人身边将其上下一搜,当奏章在手,其中一人手臂一扬,一只苍鹰盘旋而下,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往苍鹰脚环上一绑,然后振臂令其高飞而去。

待苍鹰消失在天空,那几人将地上的尸体扛起,向着一旁的密林一闪,瞬间不见了踪影。

大雪封山,道路全被阻断,天色微明,白山城内一片寂静。

换岗的士兵从城墙下走上,石阶结着厚冰,十分光滑,那几人小心翼翼的走到城墙头,冲着依然站在原地的同伴们扬声道:“换岗了,赶紧的下去暖和了身子,喝碗热茶。”

有人应着拖着僵硬的身子往下走,却有两人似乎未曾听见,依然一动不动,来换岗的士兵见状忙走过去,推了推那两人,不料那两人的身子竟就那般倒了下去。

“出了何事?!”

人群在聚拢,士兵跌跪在那两人身边,先是探了探鼻息,然后双眼一闭,双拳狠狠砸在了地面。

“侯爷。”

“侯爷――”

孟昶龙慢慢走到那两人身旁,先是将跌跪在地的士兵拉起,然后蹲身而下,将双手抚在了那两人尚未闭合的眼上。

他们如何能安心!他们不是死在战场之上,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送粮的队伍早就已经到了九原,但是送到此地的军需根本就达不到数量,前几日又多了许多逃难的百姓,如今连将士们的吃喝都成了问题,再这样下去,无需赫博多派兵攻打,这白山便要撑不下去了。

“依然没有消息吗?”孟昶龙掩住心头怒火,双拳紧握,沉声问道。

南宫陌看着那两人的尸体,难过的别开了头去,然后轻声回道:“所有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不知九原驻军究竟有无收到我们的求助信,侯爷,如此下去,只怕……”

“赵穆与苍浪虽然不服我,但也不至于拿白山将士与百姓的性命赌气,只怕是咱们的人皆未能到达九原。”

“侯爷,咱们不能坐以待毙,粮草已经难以支撑,若赫博多趁机发兵,只怕白山难保。”

“去挑一队精兵出来,饱食暖衣,令他们待命,咱们需要将消息传出去。”

“是!”

“将军,将军――”

营帐一掀,风雪随着那人一并而入,那士兵到了案桌前,半跪在地,呈上了一杆染血的旗帜。

“啪――”的一声巨响,那案桌竟被那人一拍两段!

“人在何处?”从牙缝里逼出了四个字来,赵穆虎眉倒竖,咬牙切齿的道。

“没找到尸首,军情奏章皆不知所踪!”

听完那话,赵穆霍然起身,烦躁的来回走了几步,怒吼道:“派去白山的人呢”

“一样……杳无音讯……”

“滚!”一脚踹开那已经断成两半的案桌,赵穆抓了抓鬓毛一般的发,心头焦急万分。

与白山的联系已经断了几日了,大雪封山,自己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白山的情况不明,此次京都运来的粮草根本不足以应付九原这么多将士的吃喝用度,自己写了奏章与军情让人上京求援,谁料竟又被人半路截杀!

“姓武的狗贼,定是你们捣的鬼,赵括将军死于你手,如今威武侯爷在九原,你便想将大晋的两大势力一网打尽了是吗,我呸――娘的,大不了老子跟赫博多的蛮子们拼了,也不死在你这狗贼的手里!”

那一口唾沫飞出,差点吐在了刚入了营帐的一人身上,那人手中纸扇一挡,然后嫌恶的看了看赵穆,道:“蛮子还骂别人蛮子!”

“苍浪――谁要你跑到我这撒野的,给我滚出去!”赵穆看那人不耐的模样,不禁更加火大,伸手便要去推苍浪,苍浪拿起纸扇狠狠的敲在了他的手背上,喝道:“君子――”

“狗屁君子,这军营里面只有抛洒热血的将士,没有故作斯文的君子,老子现在不耐烦,你少来惹我。”

“果然是夏虫不可语冰,跟你说话,简直是侮辱了我的人格。”苍浪冷笑两声掀帘而去,走了老远,才想到自己手中拿着的账目,不禁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这粮草账目被人动了手脚,自己本是发现端倪来找此人商量,谁知两句话都说不上又吵了起来。

“唉!”苍浪抬起头,望了望漫天的雪花,然后摇摇头向前走去。

强敌在外,将士们却在挨饿受冻,这情形让人看了心酸难忍。

从营帐走过,看着那些挤在火堆旁取暖的士兵们,苍浪愣愣的站立了半晌,才又叹息着返身而去。

已经几日了,皇上究竟要将自己关到何时!

透过半开的格子窗,白炎望着窗外发呆,门关着,这窗却开着,自己完全可以溜出去,但这几日过去,自己也想了很多,知道为今能做的,只有乖乖的呆在这里,等着皇上的召见,不要再闹出任何事情。

绿萝进了屋子,看那人负手站在窗前,忙走过去将窗子一关,道:“夜里风凉,小侯爷还是不要站在这里为好。”

“是啊,夜里风凉,无瑕,记得要关窗。”

“公子早点歇息,桌上小炉上有热茶,若要喝水……还是叫我的好。”弦伊帮着无瑕脱下衣衫,看他上了床去,将衣衫折叠整齐,又拿了披风搭在被子上,将被角掖好,却依然不放心的看了又看,无瑕见状将头一歪,对向了床内,道:“还不出去,是否要拿了被子到我这搭张床来你才放心。”

“就走了,公子最近脾气愈发大了。”弦伊嘟囔了几句,转身离去,却不知无瑕的双手在那锦被之下揪着胸口,已经忍得难耐,看她出了门,才将身子一侧,紧紧蜷缩了起来。

好痛!

每晚到了这个时辰就开始发作了,所以自己才睡得如此早,便是不想大家发现这个情况。他们至今还以为自己对那药物没什么大的反应,这样也好,省得所有人都不安。

膝盖向上弓起,无瑕紧紧的抵着自己的胸口,也不知忍了多久,发觉疼痛缓解,才微微舒了口气,感到有些口渴,想了想,却没去叫弦伊,而是自己下了地,去了桌旁。

那桌上小炉烧着小火,茶水热气腾腾,他伸手倒上热茶,轻轻吹了吹,然后放到唇角一抿。一股暖流从喉间流下,让那刚出了细汗的身子得到了一丝舒适感,无瑕吐了口气,放下茶杯,返身向着床走去,刚走了几步,突然顿住了。

胃狠狠一痉挛,一种恶心的感觉骤然之间便翻涌了上来,无瑕伸手将嘴一捂,想要将那翻涌压下,然身体自身做出的反应又岂是他能压抑的,胃内翻江倒海一般,身子一弯,晚上喝下的药一股脑的全都吐了出来。

疼痛可以忍受,可以拼命的压制不发出声音,可是呕吐声却无法控制,无瑕返身扑在了桌面上,手碰翻了小炉,茶壶掉落地面,摔得粉碎,那热水一时之间溅满了他的双脚。

寂静的夜晚任何声音都是无法忽视的,这边声音刚刚传出,那边的屋子便已经乱成了一团。对面竹楼之中的那人动作竟比弦伊还快,待弦伊匆匆进了门,缠绵已经将无瑕抱起放在了床上。

“怎么了怎么了――”弦伊跑进屋一看,见地上一片狼藉,急得直奔了床头而去,到了床边却被无瑕的模样吓到,竟半天不知动弹。

缠绵快速的将无瑕的裤脚挽起,将他的足底一托放在了膝上,然后回头对弦伊道:“让奚昊将烫伤药拿来,去啊,快去。”

弦伊这才回过神来,返身便往外跑,却在门口撞上了刘劭康,她着急的将刘劭康一推,道:“闪开!”

刘劭康进了门,见缠绵抱着无瑕的双脚,而那足背已经起了水泡,不禁也是一急,奔上前道:“怎么弄的?”

说话间无瑕身子一缩,狠狠的揪住了胸口,显得十分难受,缠绵见他要侧身,而那足背的水泡却不能随意摩擦,忙对着刘劭康道:“上床去抱住他!”

刘劭康闻言忙上了床去,单手将无瑕扶起从身后抱住,无瑕已经痛得止不住,窝在刘劭康的怀中蜷缩了身子,然后大口的喘息着。

奚昊进门见了这情形,眼泪刷的便下来了。

“果然开始了,我就说了,会很痛……”奚昊将手中药箱打开,拿出银针,拉开了无瑕的衣襟,找准穴位入了针,然后从锦盒中拿出了一粒药丸给他含住。

“今日刚开始的么?”奚昊手中未停,口中急急问道,无瑕虚弱的摇了摇头,然后回应道:“昨夜开始的……”

“你!”奚昊抹去泪水,瞪了无瑕一眼,却又将那责备的话语咽回了口中。

他是不想让大家担心,以为可以自己忍过去!

“从现在开始,有任何不适都要告诉我,听到了么。”

无瑕没有说话,只闭上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身子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一阵冷风吹过,无瑕不由自主的一抖,刘劭康见状忙将怀抱紧了紧,弦伊在旁看了正想说话,却又见奚昊和缠绵忙着处理无瑕脚上的烫伤,也知此时不是斗气的时候,于是返身去了柜子拿出了一床羊毛厚毯,到了床边对着刘劭康一示意,刘劭康忙将毯子接过裹住了无瑕,却又小心的避开了银针扎入的地方。

“小心点。”

奚昊将那些已经肿起的水泡挑破,然后敷上了缠绵调制的药膏,待那药膏覆上之后,无瑕发觉脚上火燎一般的痛感消失了,轻吐了一口气,道:“已经不痛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奚昊身子一软,靠在了缠绵身旁,道:“咱们晚上要安排人手来照顾他才行。”

“我来照顾,你白天要施针,弦伊还要做饭熬药,晚上便由我来照顾。”缠绵将奚昊扶起,对着他道。

“我也可以帮忙!”刘劭康急声道。

“你还是算了,自己都还是病人一个,省得到时候累倒了,还得多照顾一个。”弦伊撇了撇嘴,否定了刘劭康的话。笑话,缠绵公子与公子可以同床而眠,此人却是万万不能的!

无瑕努力的坐起了身子,回头道:“子烨大哥去休息,缠绵在这里便好。”

见众人皆如此说法,刘劭康只好下了床,却又伸手抚了抚无瑕的额头,拭去那一头冷汗,道:“好好休息,我们大家都在这里。”

“嗯。”无瑕点了点头,奚昊将他胸口的银针拿下,又叮嘱了缠绵一番,弦伊则返身去打扫了地面,待众人离开,一切归于平静,已经过了子时。

将那缠着白纱的双脚放入被子中,缠绵看了看无瑕苍白的脸,叹了一声,上了床去,侧着身子望着他道:“好好睡,如果又痛了便告诉我。”

“好。”无瑕柔柔的应了一声,却睁着双眼望着他的胸口发呆。

“无瑕。”

“嗯。”

“白炎定是有事耽搁了,你别担心……”

“我……没有担心,我只是……想他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奈何轻许了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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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13

几个半大的小太监在雪地中你追我赶,其中一人怀中抱着一个镂空的竹球,闯开了重重阻拦,身子一扑将球扣入了一个小洞之中,一旁围观者顿时发出了喝彩声。

“那小子这几天怎样。”李宗治斜躺在软榻上,从敞开着门的轩城殿看着殿前的比赛,然后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拿起茶杯轻轻一抿。宗然俯身低头,轻声道:“没听见响动,安静得很。”说完接了茶杯放下,然后一扬手,将小太监奉上的盘子一托,呈到了李宗治面前。

李宗治看了一眼托盘内摆放的纸张,见那人的笔迹已经趋于平和,没有了前几日的那种冲劲儿,点了点头,起身将小毯一抖,道:“随朕去瞧瞧。”

“皇上起驾翦秋阁!”

门被打开,那人还站在桌前低头画着什么,听见脚步声也不回头,只低低道:“绿萝,还未到午膳时间,今日为何如此早。”

宗然刚想说话,被李宗治扬手一止,然后悄声到了白炎身后,低头去看他笔下风景。

“云萝为鬓,远黛为眉,眸若秋水半含烟,唇若桃花尽染颜。白炎,你这画中人儿,为何像极了一人。”心底因那人笔下之人一堵,李宗治的言语间便含了深意,白炎兀自一惊,正点着那眉间一粒朱砂痕的画笔便有了波动。

“诶,别动,要是点坏了,便毁了这一副画卷了。”李宗治说完上了暖塌,斜斜一躺,懒洋洋的舒展了身子,笑道:“这几日在宫中住得可还习惯,宫女太监若有怠慢,告诉朕。”

“谢皇上关心,吃喝管够,臣倒住得十分开心,只是每日闲得慌,这胳膊腿都有些僵硬了,只怕再养下去,连长枪都要耍不动了。”

“你此去临安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朕还没有好好赏赐你,说,想要什么。”李宗治将宗然递上的手炉抱入怀中,对着那人一扬手:“到朕身边来。”

白炎放下墨笔,到了暖塌边坐下,道:“临安一役全靠了莫将军的川西军,白炎不过就走个过场,承蒙皇上不弃,让臣重回御林军,便随给个清闲的职位,每日无事陪皇上下下棋,跟小皇子玩玩耍,臣便感激不尽了。”

“哈哈哈哈――”李宗治口中爆发出一串大笑,手指着那人摇头道:“竟没见过你这般的,别人有了功劳只怕赏少了,心里憋屈,你却偏偏往外推,朕要是真如了你的愿,岂不是白忙了这一场。”

“皇上――”

“传朕旨意,封孟白炎卫将军一职,总领京城各军,金印紫绶,赐将军府一座,侍从百人,黄金万两……”

“臣请皇上收回成命,白炎只是一顽劣小儿,京都人才济济,白炎根本难堪大任!”白炎霍然起身,身子一躬,却被李宗治一手将那紧握的双拳搭住,本还含着笑意的眸子突然之间冷冽,然后也站起了身子,将怀中暖炉往白炎双手一塞,走下了殿去:“将军府朕已经让人看好,你那小侯爷府便不用再住,圣旨会在明日昭告天下,从现在起,你便不许再私自离开京城,听到了没有。”

白炎霎时愣在了原地,眼中有了一丝茫然,待他回过神来,那人早已拂袖而去。

“奴婢恭喜小侯爷,呀,该改口叫卫将军了。”绿萝嘻嘻一笑进了门,伸手接了暖炉,然后便要去收拾桌上画卷,白炎霍然转身,喝道:“别动!”

听他口中呵斥,绿萝瞬间愣住了神,然后双手缩回,有些怯怯的看了看他。

“你下去吧。”双眼一闭,白炎轻叹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当门被轻轻碰上,他才睁开双眼到了桌旁。

指尖从那画卷上轻抚而过,看着画中人儿清澈的眉目,白炎渐渐失了神,将画卷拿起,低头凝视,然后轻轻贴在了胸口,呢喃道:“无瑕,我该怎么办……我说过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又怎能失信于你!无瑕,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画卷飘荡而下,随着风儿落在了一旁,那总是以坚强示人的孟小侯爷终于难掩其脆弱的一面,伸手捂住双眼,默默的落下了泪来。

“哟嚯,好气派的狮子,白泽,瞧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威风!”南宫热河几步登上台阶,伸手一攀将军府两旁镇宅的石狮,冲着白泽笑道。皇上突然下旨赐封小侯爷卫将军一职,官二品,虽位列三公之下,却又授予金印紫绶,那可是丞相才有的殊荣,便是御史大夫都只是银印紫绶,想来这次武相要气得火冒八百丈了。

想到那老匹夫气炸了的样子,那两人便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当看见那一马当先,身后跟着荡荡一列队伍的金丝白袍者时,两人忙急急奔下台阶,迎了上去。

“小侯爷回来了!”南宫热河说着便伸手去拉乌骓,那人却只是挺直了脊背静静的望着那朱门上的将军府三个金漆大字,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意。

宫门一入深似海!

自己第一次进这东都城时,根本没想过会有如此一天,当初的自己只是一个世袭爵位的顽劣小子,虽为成乐小侯爷,却只有封号并无实职,自己随心随性,自由自在,而如今……

深吸一口气,小侯爷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自己这是被皇上一手推进了权斗之中,再难脱身了。

此事皇上已经昭告天下,若无瑕得此消息,又会怎样看待自己……

自己信誓旦旦的对他说会回到他的身边去,而今却担任了卫将军一职,他若知道了,定会恨自己!

无瑕!

不要恨我!你的恨,就算只是一丝一毫,白炎都受不了!

“公子可有不舒服,若是还在痛,定要说出来,万不可再一个人忍受了。”弦伊给无瑕的足背换好药,见他双眼望着窗外,不禁起身将那窗户一关,道:“现在没法走路,还是别想着外头的好,乖乖的坐一会儿,看看书,累了便去歪着。”

“看不进,却也睡不着。”无瑕轻声应了一句,然后落寞的收回了眼神,百无聊奈间,想到缠绵曾有一把古琴,遂让弦伊去找缠绵要了来,放在了窗边。

久不触音律,琴艺却没有分毫生疏,悠悠的古琴声在飞絮翩翩中远远而去,将那在屋内休息的人拉至了门边。

刘劭康将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只看见那人儿微微低下的侧脸。

纤长的指尖从琴弦上抹过,勾勒出了一副静谧而美丽的画卷。

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

“借鸿鸪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好一曲平沙落雁!”轻语透门而入,令那琴声戛然而止,无瑕回头一望,微微一笑,道:“子烨大哥也是精通音律之人,无瑕献丑了,请进!”

“听这一曲音律,心底畅然,可惜你如今不能自由行动,我方才去看了寒月,竟又开放了一大片,真想邀你一同去观赏。”

“奚昊医术高超,我这双脚,不出三日便可以下地走动了。”

刘劭康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叹息道:“可惜了,只怕会留下疤痕。”

“倒不劳刘公子操心,缠绵公子是天下第一妙手,经他的双手,便没有留下疤痕的道理。”弦伊在一旁整理好了床榻,抱起了无瑕换下的衣衫,道:“公子一会儿若是困了便叫我,我去帮着奚昊公子看火,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去吧,完了你也去睡一会儿,从早到晚的忙,也要小心了身子。”

“没事,我可不比有些人,看着身强力壮,却那般不济。”弦伊斜觑了刘劭康一眼,然后将衣衫一抱,出了门去。

无瑕见她依然那般态度对刘劭康,不禁有些歉然,刚开口道:“子烨大哥……”刘劭康便笑着一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无妨,弦伊姑娘是直性子,只是子烨不知在何处得罪了她,想来是自己不注意惹了她的厌烦,你不必介怀。”

“这丫头自小便跟着我,她的脾气我知道,虽表面如此,心地却十分善良,若有冲撞了子烨大哥的地方,还请多担待点。”无瑕说完对着刘劭康一笑,一头墨黑的发丝被门外吹入的风儿扬起,甩到了眼角,令他不由自主的一闭眼,然后伸手去揉。

“别动。”刘劭康抬手将他颊边的散发向后一抚,本立刻便要放下,却因掌心抚过了他的脸颊,感受到那柔滑细腻的肌肤,竟便那般停住,然后情难自禁的用指腹滑过,轻轻一摩挲。无瑕登时一愣,眼中本还噙着被发丝打到聚集的泪水,视线有些模糊,身子一动,急急站起,想要避开这种窘迫,却忘了自己双脚缠纱,还踩着一个小脚凳,霍然起身时脚一崴,身子便向前扑了过去。

刘劭康正因那一时的情难自禁而暗自叫苦,见无瑕如此大反应,心中懊恼不迭,却不料他突然摔倒,于是用手将他一接,却因无瑕来势急,一时没接住,就那般被他带着一并跌在了地上。

“子烨大哥,你有没有事。”耳听那人后背重重倒地,无瑕身子一撑,却见那人将手一举,望着指腹处黏着的一只小虫,道:“方才发觉有虫子爬在你的发上,我想拿下来,没料你突然站起,你没事吧。”

无瑕顿时双颊一绯,倒真以为是自己误会了那人,忙道:“没事,是无瑕自己不小心。”

刘劭康坐起身子,将无瑕扶住,道:“我还是抱你过去躺下吧。”

无瑕踌躇了一下,想到方才他不过是帮自己拿掉虫子而已,自己却敏感太过,差点闹了笑话,于是点点头,任他将自己抱起到了床边。

“你好好睡,我就在这旁边坐会儿,待弦伊姑娘熬好了药,我再走。”

“好。”无瑕轻声应着,身子微微一侧,闭上了双眼。

每日的穴位按压与银针治疗,加上苦涩难耐的药物已经令他倦怠之极,靠入床间不久,他便沉沉睡去了,而床头那人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熟睡的容颜,露出了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

第四百四十四章 君应有语 怎堪利刃断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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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14

已经几日了,无瑕对灵姝的反应却没有丝毫减退,除了每晚的疼痛之外,白天也开始呕吐,奚昊与弦伊白天不停的熬药,但每每看到他喝下去便又吐出来,都不禁心疼难忍。缠绵因为晚上要照顾无瑕,白天被勒令休息,如此一来,那每日去悬崖下看信的做法也断掉了。

夜幕降临,奚昊与弦伊早早便已睡下,养足了精神,白天才有精力去应付那不停循环的过程,而缠绵则看护着无瑕,为他揉捏穴位,缓解疼痛,所以,在这样的夜里,谁都无暇去顾及那被阻隔在一旁的刘劭康了。

夜晚风雪稍歇,一道黑影从相思谷中掠出,形如闪电,向着林中小道极速而奔。

自己已经连续来了几日了,却都没有发现任何信函,不知今日……

指尖触及一个东西,刘劭康心头一喜,轻轻抽出一看,那信函外并没有任何字迹,他四下看了看,将之放入怀中,走到崖边抓住藤蔓,几个飞跃上了崖顶,然后脚步不顿的向着来路回转。

这谷中武功最高的便数无瑕与缠绵二人,然无瑕夜间被药物折磨,缠绵有时整夜都要为他按捏穴位,弦伊白天辛苦,晚上睡得沉,而奚昊根本不会武功,所以那人才能如此有恃无恐。

回到房中,将身上雪花细细抖掉,脱衣上床,静待了片刻,发觉四周并无声息,刘劭康才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笺。

无瑕吾爱!一别十日,白炎甚念……

…………

“白炎今被禁皇宫之内,回程之日定有延期,然许君之诺未敢有违……”

“哼。”刘劭康轻轻念着手中信函,鼻间发出了一声冷笑,那整张纸页透着情真意切,满载了那人对无瑕的思念,如今却落入他手,生生断了那两人的联系。

看这信中口吻,无瑕与他当已是生死相许,这样,自己又如何能让无瑕看到此信!

起身到了烛火前,刘劭康将那信函折起,然后点燃。

――――――――――――

照顾好自己,白炎定会回到你的身边,勿念……

――――――――――――

纸页燃烧,边角卷起迅速蔓延,然后焚尽成灰!

“缠绵……”

“怎么了?”缠绵伸手揉着无瑕的手臂,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拼命忍受,不禁不忍的别开了头去。

“你说,白炎为何便杳无音讯了?他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说来我已经几日未到崖边了,明日我便去看,你别急,或许是有了信函咱们没取回而已。”

“嗯。”无瑕温顺的应着,然后倦怠的闭上了眼睛。

整个身子都因那药物的刺激痛得不行!

白炎,你为何还不回来?

无瑕想要你在身边,你在哪……

身子紧紧一蜷,无瑕将头埋在了锦被之中,缠绵双手一颤,然后叹息一声,将手轻轻抚在了他的发间。

“还有我们大家,无瑕,白炎定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

“哼,卫将军!”从齿间吐出了那几个字,武凡中怒吼着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下,武飞云进门一见那架势,微微一笑,将脱下的披风对着身后侍卫一抛,道:“爹爹何必生气,文正来了消息,九原粮草匮乏,赵穆便要撑不下去了,孟昶龙于白山被困,他们发出的求助信都被咱们截了,那消息出不了九原之外,咱们如今只等时机,待赫博多强攻之时,九原岂不是手到擒来。”

“文正怎么说。”

“九原派上京城的士兵皆已经毙命,奏章与信函都在他的手中,另外,我已将方冲的死讯告知于他,我说,方冲死于孟白炎之手,如今,只怕他恨不能亲自带人入白山,去取孟昶龙那老匹夫的首级了。”

“他兄弟二人跟随咱们父子多年,方冲做事认真,却资质不足,方文正天资聪颖,却不愿受到束缚,如今方冲已死,文正为了为他报仇,定不会再如从前般孤傲,咱们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自然!”武飞云答着笑道:“无论九原有无奏章,皇上定还会向九原遣派粮草,爹爹,孩儿想要亲自前去。”

武凡中一惊,有些担心的道:“随便让个人去便可,上次那罗永昌的儿子――”

“罗丕太过胆小,咱们用他父亲要挟,他才不得不就范,这种人总是把良心看得太重,一次尚可,若多了两次,只怕他受不住会将一切都捅出来。”

“粟楠倒是个识时务者。”

“粟楠此人野心极大,粟老爷子当年与父亲断绝了关系,他却依然站在咱们这边,这种人只可利用,万不可信任。”

“可是飞云,九原局势复杂,你若前去,为父怕你应付不过来。”

“爹爹放心,孩儿不会逞强斗狠,甚至不会与他们正面冲突,适当的时候,孩儿会推波助澜,凑个兴致。”

“也好,那孟白炎都已经任实职,咱们若再不加紧行动,只怕反而落于他后,说起来,你的身子可都好了?那毒都清了?”

一说到这,武飞云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眼中含着冷意,骤然一抬,道:“已经好了,吃一堑长一智,孩儿以后绝不会如此冲动了。”

“如此便好,皇上此刻定不会让孟白炎离开京城,这次派去九原的人手只会在莫寒手中出现,最大的可能性,是慕枫或白少卿二人其一。”

武飞云闻言冷冷一笑,道:“孟白炎此刻定苦不堪言,以前他还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如今只能乖乖呆在京城,他做了卫将军,与那人的缘分便当也到头了。”

“你想怎么做?”

“孩儿已经让人将这个好消息带到了金翎城,不出几日,姬无瑕便会知道这个消息,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滋味是怎样的,我要他姬无瑕刻骨铭心!”

看着缠绵空手而回,那人脸上渐渐落寞,双手往栏上一趴,看着层层雪花发起呆来。

缠绵上了楼梯,到了栏杆旁,伸手将披风给无瑕紧了紧,才道:“要不要进屋去。”

“闷得慌,让我在这坐一会儿,整天躺着,人都没精神了。”

奚昊从一旁的熬药间出来,见无瑕神色落寞的趴在栏边看雪景,遂望了望缠绵,缠绵冲着他轻轻一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返身到了他身边将他一拉,奚昊边走边回头,却终还是没有出声。

刘劭康从屋内走出,见无瑕一人坐在栏边,下巴磕在握住栏杆的指间,一双眼十分无神,显得心事重重,知他定是因为没有得到那人的消息而不开心,于是暗自一笑,慢慢到了他的身旁。

缠绵今日去看信了,幸好自己昨夜已经将信拿了,毁了,否则他定还对那人抱着期望。

炫白的雪地刺痛了双眼,无瑕有些倦怠的将眼一闭,再睁开时,眼中却已聚满了泪水。

难受!

不光是身子,还有自己的心。

白炎为何一直未有音讯?就算有事耽搁了,他也应当有信来,他知道自己在等他不是吗?自己抛开一切留在了相思谷,他却为何没有只字片语?!

手指伸出,似乎想要去碰触那飘飘洒洒的雪花,无瑕痴了半晌,那泪水终还是落下了。

自己竟变得如此脆弱了,是因为这里与世隔绝,远离了勾心斗角,所以自己的心也变得脆弱了吗?不过只是没有信笺而已,说不定他便已经在归途中了,而自己现在却在为这短暂的离别而伤感,是否太过可笑了。

定是那样的,白炎是不会言而无信的,他说了会回来,便一定会回来。

伸手拭去泪水,无瑕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强令自己打起了精神来。

“小侯爷到底在想什么,前几日我还笑公子心急,这会子便连我都觉得沉不住气了,他明知公子性子敏感,也知他现在每日治病身心皆受到煎熬,怎能如此不闻不问,便连一封信笺都没有!”弦伊愤愤的将手中药材往桌上一丢,十分不满的嚷道。

“嘘,轻点,无瑕听到了更难过。”奚昊将那桌上药材拿起,放入了药罐中浸泡,见弦伊与缠绵皆无精打采,不禁眉头微蹙,道:“白炎虽然性子顽劣,但重情重义,他定是有事耽搁了,待他回来了,咱们再好好的罚他,现在在无瑕面前,咱们大家都需打起精神来,他喝药那么大反应,呕吐伤身,若咱们还不给他打气,他便真的要垮掉了。”

“说得是,等那小子回来,我非饶不了他!”缠绵恨恨的跟着道。

“你一晚上都没合眼,这会子便去歇着了,这里有我跟弦伊便好。”缠绵已经连续几个晚上照顾无瑕,黑白颠倒,人难免有些倦怠,奚昊心疼他,见时辰已经不早,遂催促他去休息,缠绵却只在一旁看着他,欲言又止。

弦伊见状走到奚昊身边将他手中的药筛一接,道:“这会子药还在浸泡,公子也去歇一会儿。”

奚昊先是有些错愕,继而回头看向了缠绵,见他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不禁微微一叹,将两手一拍,拿起湿巾擦了擦,走到他身边道:“我陪你去休息一会儿。”

出了门,见无瑕还在栏边,刘劭康正低头与他说话,他二人也不扰他,下了阶梯,去了那边的竹楼。

门刚关上,奚昊便道:“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缠绵却十分奇怪的沉默着,然后伸手将奚昊拉入怀中,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他,奚昊被他这一举动闹得有些发怵,略为不安的在他怀中扬起头,道:“你怎么了?”

“我害怕!”

“害怕?!”奚昊十分吃惊,害怕二人从缠绵口中说出,给他的震撼非同一般!可是,他在害怕什么?

“缠绵,你别吓我……”

“奚昊,如果,我是说如果,白炎不回来了,而无瑕又要走,你会怎么办?”

“你说什么胡话――”奚昊急急的一挣,他被缠绵的态度吓到了,有些失措,口中结结巴巴,身子又几挣不开,不免有些着急,缠绵见他脸色已变,于是松了手,低头望着他,道:“九原战势未明,我怕白炎回去之后难以脱身,而无瑕又放不下自己的手下,若白炎总是不回,无瑕便是一定会走的,你说过,他的病至少还需一个多月时间,若他等不了,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

奚昊一刹那间有些茫然。

自己想要跟缠绵留在这里,不管世事变迁如何,只想跟他长相厮守,可若无瑕病情未愈而坚决离去,自己又如何能安享这份宁静!

谷外的世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战场,无瑕为了他的手下可以义无反顾,而自己与缠绵为了他同样如此,可这样便意味着自己与缠绵平静的生活就此结束,等待着自己的,便将是一个前途未定的将来。

突然之间,在燕山度所看见的一切又回到了眼前,那段日子让自己痛苦不堪,战争,鲜血,杀戮,让自己窒息得想要逃离!自己好不容易又回归了如此宁静的生活……

“缠绵……”口中低低一唤,奚昊伸手抱住了缠绵的身子,然后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

“无论将来怎样,我都不会跟你分开,你若要追随无瑕而去,带上我,你去哪,我便去哪,奚昊永永远远都不要跟你分开。”

第四百四十五章 伪面遮狼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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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15

一份名单被放在了白炎面前,他有些诧异,拿起那名单细细一看,见其中不乏京中朝廷命官,不禁便是一愣,抬眼去看李宗治,问道:“这是什么名单?”

李宗治带着一丝寻味看了看他,上了台阶,坐在了软榻上,指尖轻轻一撑脸颊,一字一句道:“武相呈上的与叛贼有关联的名单,听说多数都是与冷公子有关系的,你带兵去将人给朕抓来,冷公子势力存在了这么多年,朕已经对其忍无可忍了。”

那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拿着名单的双手轻颤之后紧握,神情有些恍惚,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措,这名单便若有千斤重,压得那双臂便要断掉了。

不知道自己在原地楞了多久,当白炎终于回过神后,脚步一动,走到李宗治面前,双膝重重着地,将名单托在眉间,低头道:“臣,恕难从命!”

“理由!”李宗治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残忍的笑意,见那人只是低头不语,他起身下了台阶,到其身边将他双肩狠狠一按,俯身而下,在那耳畔轻声道:“冷公子是我大晋死敌,白炎,你认为朕会放过他们吗?朕已经令御林军在殿外等候,你是主帅,他们可都等着你的指示呢。”

整个身子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白炎的双眼慢慢抬起了,却透着迷茫与空洞。

于公,这些人是前戍余孽,是大晋的敌人,是自己身为臣子应当去摧毁的势力,可是于私,他们全是无瑕的人,若自己果真动手,无瑕对自己的恨意该有多深!自己拼命的远离权势,宁愿身为贩夫走卒,为生计奔劳,也不要与他走到如此地步!

“臣,恕难从命!”

“孟白炎,朕看你是鬼迷心窍了!朕告诉你,无论你是否领兵,这事都会归到你头上,而此事一旦昭告天下,你便是想撇清都已经不能,既然逃不掉,何不安心的办好差事!你跟那人的孽缘,此时不断,还待何时!”

那话语如惊雷炸耳,将那人的头震得轰然作响。

自己早就猜到皇上发现了端倪,可是,那话未曾挑明,自己便还抱着一丝希望,或者说是侥幸,而那话一旦挑明……

他是何时察觉的……

李宗治见那人失魂落魄之貌,双手一松,直起身子,慢慢踱到了窗前。

当初此人拼了性命将无瑕送出东都城,那人的身份便已经被武相当殿抖出,岂料他却失去了记忆,所以大家才对其三缄其口,没料,他该忘的没忘,不该忘的,却忘记了。

能够体会此人此时的心情,李宗治竟有些不忍逼他,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自己要这枚棋子,便不能让他与那人再牵扯在一起,便是逼,也要逼他下一个决定。

“还需朕再说第二遍吗?”声音透着怒意,就算没有回头,李宗治都能感觉到那人的挣扎。

“臣请皇上撤去臣卫将军一职,准臣回成乐去!”

“君无戏言,你可是要挑战朕的耐性――”一个茶杯凌空飞出,摔在白炎面前,随着那碎裂声,白炎的双眼不由自主的一闭。

“孟白炎,带着你的兵,领旨出宫去!”

耳听那人霍然起身,然后走向门外,李宗治轻舒了一口气,岂料白炎走出去后,到了等候在外的莫寒身边,将那名册拽在手中,轻声道了一句:“莫大哥,白炎做不到!”然后回过身,将衣摆一撂,“啪――”的一声跪在了殿门外。

“臣,恕难从命!”依然是那一句话,无视于门内那人熊熊燃烧的怒火,白炎挺直了身子,一动不动。

李宗治走到门前,双眼微眯,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冷笑一声,道:“好,朕便看你跪到何时!”见莫寒身子一动,李宗治伸手一指,喝道:“谁都不许求情,让他自己在这里,谁要再敢多说一个字,便跟他一同受罚!”

“皇上――皇上――”见那人拂袖而去,莫寒追在身后叫了两声,却根本于事无补,回头看白炎犟了个性子,丝毫不肯低头,不禁长叹了一声,到了他的身旁,道:“名单并非只你手中一册,武相选择在这个时候将名单交出来,无非就是想借着你当上卫将军一事让你与无瑕决裂,我知道你与他情深意重,但是……他的身份……”

“我懂,莫大哥!他的存在对于大晋来说是容不下的眼中沙,可是他对我孟白炎来说,是生死不换的爱人,若要我对他动手,除非我死!”

“唉。”莫寒轻声一叹,伸手在白炎肩头一拍,道:“圣意已决,咱们也无能为力,昨夜武相来呈名单之时我便已经知晓。”声音低了几分,莫寒又轻轻道:“弓出现过的地方我已经留了话,只愿咱们不必与他动手,而他是否能通知他人逃离,也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白炎,我们所选择的道路不同,效忠的对象也不同,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强求不得。”

白炎在听了那话之后眸中一亮,望向莫寒,郑重道:“莫大哥此恩,白炎替无瑕谢过!无论将来结果如何,这份大恩白炎都将铭记于心。”

“只怕无瑕人在金翎,听到了这些消息之后难以安心,听说他的身子已经十分不济,白炎,人言可畏,若这些消息传到他耳中引起他的误会,只怕你俩之间会出现罅隙。”

白炎微微一笑,道:“莫大哥放心,白炎已经写了信函令人八百里加急送去,他看了之后当会体谅于我,他如今正是治疗的关键时刻,我却不能伴其左右,已经十分愧对于他,若因为这些消息再让他伤心,当更加罪无可恕,所以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如此便好。”莫寒顿了顿,又道:“运去九原的粮草过两日便会离京,一路还有许多地方补给,此次押运粮草的是少卿,他手下两万人一并前往九原,待粮草运到之后,便让他留在那里,他自小征战沙场,虽然年纪不大,却经验丰富,有他去助侯爷,我也放心。”

“爹爹似乎有很久没有消息了,白山冬季严寒,也不知他怎样了。”想到远在九原白山的父亲,白炎的眉目之间多了一分忧虑,不知怎的,爹爹已经两个月未有书信来了,令他心底实在难安。

莫寒见他忧心忡忡之貌,忙笑笑道:“少卿去后,让他将你的孝心带到,侯爷定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

静谧的夜似乎将身体里的每一丝疼痛都无限的扩大化了,越是寂静,那感觉越是清晰。无瑕躺在床上,身子蜷缩着,额头上细汗密布,缠绵坐在床头,不时的将帕子打湿,轻拭他的额头,然后又细细的给他按摩着穴位。

无瑕有些恍惚的睁开双眼看了看屋内,因呕吐虚弱而发热的身子此刻酸痛得便要散架了一般,他轻轻呻吟了一声,或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令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当他看向缠绵之时,竟似乎发现了另一道身影的存在。

身子便那般坐了起来,然后脚落下地面,在缠绵错愕的目光中,他向前一奔,冰凉的地面刺激着他的经络,尚未痊愈的双脚传来的痛感令他一瞬惊醒了过来,当双眼抬起,发觉屋内除了自己与缠绵并未他人时,他口中的“白炎”二字却已经清晰的传到了缠绵的耳中。

“无瑕,白炎没有回来,你烧糊涂了吗?”缠绵十分心痛的将他拉回了床头,然后将他按入床中躺下,将锦被盖好,道:“退热的药应该已经熬好了,我去倒了端来,再烧下去,人都不清醒了。”

“好。”难掩心底的失望,无瑕低低应了一声,待缠绵离开之后,他才又睁开双眼向着那空荡的房间一望。

白炎不在,他不在!

已经习惯了每夜在他的怀中睡去,枕着他的臂膀,听着他勃然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像鼓声一般,让自己安心。唯有在他的怀里,自己可以像个孩子一般放肆,喜怒哀乐都不需要掩饰,也唯有他,才能让自己全身心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给予!

刘劭康斜靠在床头,细细看着手中信函,然后依旧将之折起,到了烛火前,一把点燃,焚毁殆尽!

这已经是自己截获的第二封信函了,孟白炎被赐封为卫将军,统领京城各军,所以他如今已经无法脱身,不能如约赶回相思谷了,他特意写了书信加急送来,想要给无瑕一个解释,想要求得他的谅解,只可惜,无瑕永远也不会看到这封信。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刘劭康兀自一惊,将手中余灰撒入暖炉,然后故意咳了一声,便听门外缠绵道:“刘公子还未睡下么?”

刘劭康疾步走到门前将门一拉,见缠绵手中端着药碗,忙道:“无瑕怎样了?这会子还喝药么?”

“有些发热,这么晚了,刘公子为何还未睡下?”缠绵透过门缝瞧了屋内一眼,见暖炉的盖子有些偏斜,声色不动的收回了眼神。

刘劭康微微一笑,道:“屋内有些凉,起来给暖炉加点炭火,却又感到闷,于是方才在窗前站了一小会儿。”

“夜深风凉,刘公子最好不要在窗前站着,要是受了寒可就不好了。”

“子烨谢缠绵公子提醒。”刘劭康双手一拱,缠绵见状也不再停留,抬步向了无瑕房间而去。

刘劭康站在门边,见他进了无瑕的房间,才微微松了口气。

好险!此人十分机警,自己万不可掉以轻心了,若被他们发觉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怕到时难以脱身。

轻轻舒了口气,刘劭康突又眉角一扬,笑了。

那人做了大晋的将军,无瑕却到此时尚不知晓此事,他二人身份本就对立,如今更如火上浇油,自己得想个法子让无瑕知道这消息,然这话却不能由自己说出,该,想个什么法子呢?!

眼中闪过一丝狡狯,刘劭康低头一笑,然后伸了个懒腰,上了床去。

第四百四十六章 风沙漫延 扰乱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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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16

相思谷的补给已经不足,缠绵大早便出了门,准备去金翎买需要的食物与药材,刘劭康听他出门,忙疾步跟上,道:“缠绵公子是要出谷么?”

缠绵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看他,道:“食物与药材都已经不足,我要出谷一趟,刘公子有事吗?”

“我在谷中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的手下这么久没见我,定也担心了,所以也要出谷一趟,不知可否与公子同行?”

缠绵望着他,微微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自然,刘公子这么久没出谷了,自己的生意也要安排妥当,便与缠绵一同去吧。”

风雪略减,道路却依然难行,缠绵熟悉谷中情况,是以走得极快,待想到刘劭康时,才霍然回身去望,怕他掉队,岂料回身之后见他紧随其后,就在自己不远处,缠绵眉头一锁,心中暗暗紧了根弦。

说来,自从将他带入谷中之后,他便一直不曾出过谷去,但看他这身形与步法,似乎对这道路并不陌生!

见缠绵驻足回望,刘劭康抬头微微一笑,缠绵忙收回眼神背过了身去,待刘劭康跟上之后,才又抬步继续。

“刘公子是哪里人氏?为何会来这金翎做生意,做的什么生意?”

刘劭康微微一顿,知道缠绵一直对他抱着不信任感,遂笑笑道:“子烨并非大晋人,乃是韩国长风人氏,做的不过是小生意,来大晋其实是想要考察一番,生意人都想多赚点银两,子烨是个俗人,还是个满身铜臭的俗人。”

缠绵知他说话半真半假,然他口音中的确带着韩风,是以也不再多问,两人一路急走,辰时刚过便入了金翎城中。

“子烨手臂不灵活,采买之事还需缠绵公子自己去了,我去临风阁瞧瞧我的手下还在不,缠绵公子定也要去看看小掌柜的,子烨在那里等你。”

“好。”缠绵应着返身便走,他的心中有个疑惑一直在纠缠,这么多日子了,莫非白炎果真一封信都未曾来过?而若有书信来过,那么那信又去了何处?!他想要赶紧买完东西然后去问小酒,无论怎样,小酒是不会骗自己的。

见缠绵走远,刘劭康冷冷一笑回身向着临风阁而去。

缠绵必定会来问小酒信函的事情,自己又怎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进了临风阁,小酒正在大堂招呼客人,一见刘劭康先是一喜,奔过去便去看他的身后。

“还有人来吗?”发现只刘劭康一人,小酒的脸上顿时现出了失望的神色:“只刘公子一人么?”

“自然还有人,不过他去采买东西了。”刘劭康似漫不经心的看了看四周,发现因客人很多,小二哥们皆忙着招呼,没人看向自己,遂笑笑准备将小酒诓出门去,却不料还未开口,一旁两人的对话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看到了,金陵郡衙的告示都贴出来了,说起来,这孟小侯爷似乎还很年轻,现在便已经身居二品之职,将来前途定无可限量。”

“谁说不是呢。”

小酒见他侧耳倾听,忙小声道:“这两日都传遍了,白炎哥哥当上了卫将军,皇上昭告天下,大家如今都在议论此事呢。”小酒说完有些担忧的道:“可是无瑕哥哥似乎不怎么喜欢官兵,白炎哥哥写给他的信他都看了么?”

“我还有急事,我的手下若有人来问起,便让他们在此等候。”刘劭康返身便走,小酒在身后追了几步,见他走得匆忙,不禁有些奇怪。

太好了,自己本还想着怎么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谁料竟已经人尽皆知。

缠绵的身影匆匆而来,刘劭康心头一笑,脸上却声色不动,迎着缠绵而去,看他直奔临风阁,忙伸手将他一拉,道:“缠绵公子去何处?为何如此匆忙。”

缠绵因在街道听人议论,心底骇然,此刻正要去向小酒求证,被刘劭康一拦不禁有了不耐,反手将之甩开,却在抬步时看见了街边的告示,整个人便被震得呆在了原地。

“赐封孟白炎卫将军一职……”

缠绵望着那告示,然后慢慢走了过去,伸手将之狠狠一抓,撕扯而下。

“小酒说,最近我的手下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我看无瑕似乎在等何人的信函,所以也顺便一问……”刘劭康的话语渐渐顿住,缠绵脸上的神色已经十分难看,那告示被他抓在手中细细看过,然后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小酒说……没人……”刘劭康发觉自己已经不用再说下去,因为缠绵已经一步不顿的向着城门的方向奔去了。

赐封孟白炎卫将军一职!

那几个字一直在缠绵的脑海中回荡,这是官衙的告示,若非事实,何人敢张贴?!

白炎,你究竟怎么了?就在这之前你还信誓旦旦的说过,你孟白炎手中之剑永远不会指向无瑕的胸膛,可是,你若踏入了权势征途,又如何能保证自己不会伤害到无瑕!

脑中无法思考,缠绵甚至不知自己现在要做什么,奔了一路,到了相思谷的谷口,才突然一顿,停了下来。

望着空荡的双手,他颓然的一退,跌坐在了雪地之中。

雪花又开始飘荡,很快,他的身上便披了厚厚一层,可是,却倦怠得不想动,双臂无力的搭在膝盖上,低着头,望着雪地发呆。

自己回去之后,该如何去对无瑕说?他如今这个情形,又如何能够经受得住!

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听到身后有马蹄声,缠绵才回头望了一眼。刘劭康手拉缰绳,身后跟着马儿,马鞍旁绑着两大包东西,见缠绵望向自己,忙道:“你空手而回,无瑕定会起疑,我在那告示处捡到了奚昊公子给你写的纸条,所以将东西都买回来了。”

缠绵低头苦笑了一声,然后起身到了马鞍旁帮着卸东西,他本还想着要回转,然刘劭康既已将东西买齐,便也省了那一趟路途了。

将东西卸下,缠绵看了那马儿一眼,刘劭康见状微微一笑,道:“无妨,它识得来路,自己会回去。”说完伸手抚了抚马儿的头,然后在马背上轻轻一拍,那马儿果真回转而去,渐渐出了谷口。

将东西负于身后,缠绵看了看崖边的石洞,万般不甘,走到那洞口伸手去探壁上的石块,却依然什么都没有摸到。

心底暗暗一叹,缠绵失望之极,却因那突如其来的打击而灰了心,遂也不再深究,示意了刘劭康一下,抓住藤蔓上了悬崖。

那一路沉默得令人窒息,刘劭康知道他必定憋不了多久,就算不对无瑕说,他也会另外找人倾诉,自己只需把握好时机,等着看好戏。

奚昊很奇怪缠绵为何出谷一趟回来之后暴躁了许多,平日里总是温润的眸中透着一种无名的怒火,做什么都十分不耐,然当无瑕出现之时,他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似乎,在刻意瞒着无瑕什么。

吃了午饭,奚昊终于忍不住将缠绵堵住,趁众人不备将他拉出了门去。

时机到了!

刘劭康心头暗自一喜,将茶杯一放,到了桌旁坐下。无瑕的双脚已经能够穿袜,每日还时不时的在屋内走动一下,弦伊收拾了桌子去了厨房,刘劭康起身到了无瑕身边,俯身道:“方才看小狐狸去了下面的雪地玩,刚吃了饭,你要不要到栏边坐一会儿,透透气。”

无瑕本不想动,却想着这几日因自己心情不好,连带大家都久不透笑意,实在不该如此消沉,遂点了点头,刘劭康见他应允,伸手将他一抱,出了门外。

双眼似乎在搜寻小狐狸的踪迹,刘劭康抱着无瑕沿着二楼栏杆向后走,奚昊正拉了缠绵站在屋后,轻声问着话,无瑕骤然一见他二人,本要示意刘劭康带自己离开,却又突然双手一紧,将刘劭康拉住摇了摇头。

他们在说什么?奚昊似乎很吃惊,缠绵却为何满脸怒意?

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白炎不会这样的,他不是贪图权势之人,他定是被逼的。”奚昊的语速很快,也很急。

“衙门的告示贴得到处都是,整个金翎城的人都在议论此事,咱们大晋最年轻的二品将军,统领京城各军,金印紫绶,我不认为有人敢拿这事开玩笑!”缠绵低吼着一拳砸在了壁上,那话打得奚昊踉跄一退,几欲跌倒。

“他以前虽贵为小侯爷,但毕竟只是一个世袭的封号,可是这卫将军一职是实实在在的职位,他至今未有只字片语带给无瑕,究竟是何意思!”

“不相信,我一个字都不相信!”奚昊突然扬起双拳砸在了缠绵身上,恐惧与愤怒摄住了心神,令他不知所措,更加慌乱不堪,于是竟将那怨气全都撒在了缠绵身上:“你敢在无瑕面前透露半个字,我定跟你没完!他现在本就情绪不稳,不能再受刺激,若他有个好歹,我绝饶不了你!你听到了没有缠绵,听到了没有。”奚昊伸手抓住了缠绵的胸口,脸色涨得通红,冲着缠绵吼道。

缠绵双唇紧抿,低头看奚昊惶然不安之貌,双手一伸,将他拉入怀中紧紧的抱住了:“不说,咱们都不说,我憋得太难受,所以才会告诉你,可是我怎会告诉无瑕,他是那般信任着白炎的,我怎能让他失望。”

身子在瑟瑟发抖,感受到怀中人儿不由自主的颤抖,刘劭康低下了头去。无瑕双眼凝滞的望着楼下那两人,然后突然大吸了一口气,伸手揪住了刘劭康的衣襟。

“走……走……”所有的力气都随着那两人的对话而消失殆尽了,无瑕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要求刘劭康带着自己离开,刘劭康心底暗喜,身子一退,带着无瑕轻声离去。

“无瑕……”

无瑕在门口挣扎着下了地,将刘劭康一推,从内把门关上了。

“无瑕,开开门!”刘劭康没料他竟是这个反应,看他方才脸色已变,不禁有些心慌,伸手拍了拍门,又怕声音太大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只好压低了声音道:“出了什么事,你将门打开,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无瑕无力的靠在门边,身子慢慢滑落,然后一抱双膝,将头埋在手臂之间无声的落下了泪来。

白炎回不来了,他回不来了!

虽然知道自己与他终究会走到这个地步,可是,不该是这样子的,他怎能当上大晋的将军,怎能与自己如此鲜明的站在对立面,难道说,他所承诺过的都是假的吗?

“孟白炎,你怎可如此对我!怎么可以……你明知道我在等你,你明明知道……”

第四百四十七章 情根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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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17

天色已经黑透,一骑铁蹄在风雪之中疾驰,纷沓的马蹄声踏碎了寂静的夜,马上那人紧伏着身子,直奔了云雾山庄而去。

“何人!”问话间利箭搭弦,蓄势待发!

“我!”白少卿拍马而起,一个飞跃上了台阶,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拉住缰绳将马带到了一旁。

“白将军明日便要走,为何这么晚还过来。”守卫的士兵跟在他身旁上了台阶,白少卿将身上披风脱下向着那人一抛,道:“便是因为明日要走了,所以,非来不可。”

“少卿!”

刚入了院子,东边的房门一开,赵瑜琳站在门边对着白少卿竖起食指,轻声道:“刚睡着,轻点。”

“少卿这么晚还来打扰,嫂嫂见谅。”白少卿站在院中对着瑜琳恭敬一揖,然后抬步上了台阶去:“明日便要离京,事情到了现在才忙完,急赶紧赶的便来了,雨茉已经睡了吗?”

瑜琳轻轻一点头,回身看了一眼,才又轻声道:“昨天便听何叔说了你要走,雨茉一直闷闷不乐,整天都拿着你给她买的小面人儿,这会子手里还拽着呢。”

“我去看看她。”

“去吧。”瑜琳身子一让,白少卿进了门去。

小雨茉已经睡着,手中紧紧的拽着白少卿前不久给她买的小面人儿,长长的睫毛上却还挂着泪珠。白少卿到了床边轻轻蹲下,先是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然后想要将那小面人儿从她手中拿出,却不料那小手抓得太紧,白少卿一拉不开,竟吵醒了那熟睡中的小人儿。

“爹爹!”清脆的童音带着惊喜响起,雨茉双眼一睁,起身便扑进了白少卿的怀中。

“爹爹吵到你了。”白少卿疼惜的抚了抚雨茉的短发,雨茉则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脖子,手中面人儿“啪――”的一声跌在了地上。

“他们说你要走了,爹爹不要雨茉了吗?是不是雨茉做错了什么。”孩子稚嫩的声音敲打着白少卿的耳膜,令他眼中泪水潸然而下。

“当然不是,爹爹怎会不要雨茉,爹爹是要去给九原的将士送粮食,大雪封山,九原的将士们没有吃的了,送到之后,爹爹会留一段时间,但是,爹爹向你保证,一定会回来,你乖乖的呆在这里,等着爹爹回来,好不好。”

雨茉突然便沉默了下来,不说一话,只是拼命的搂着白少卿。感受到她的不安,白少卿先是回头去看了看瑜琳,然后才有些无奈的轻声道:“爹爹说话算话,等你再长大一些,爹爹就把你带在身边,爹爹去打仗,你便给爹爹背弓箭,好不好。”

那话倒让雨茉双眼一亮,眼中泪水尚在,却欣喜的冲着白少卿扬起了小脸,脆声道:“好!”

“傻孩子!”白少卿笑着捏了捏雨茉的脸,然后再次将她抱住。

“你可要乖乖听话,瑜琳婶婶便是自小生长在军营之中的,爹爹希望你将来也如她一般坚强。”

“爹爹,你答应我的,一定会回来的,是吗!”雨茉趴在白少卿的肩头,轻轻的问着那句话,白少卿微微一顿,然后狠狠的点了点头:“爹爹答应你了,无论怎样,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一定会回到雨茉身边,一定!”

“拉勾。”

“拉勾!”

来去都如此匆匆,当那一人一骑从云雾山庄冲出,一个厚袍紧裹的小小人儿在身后边跑边喊着:“爹爹,女儿等你回!爹爹――”风雪极大,那细微的声音却若利箭一般穿透了整个夜色,白少卿没有回头,只紧紧的咬着牙关,拼命策马离去,那道小小的身影终在追了一路之后,被风雪阻挡,消失不见!

雨茉,爹爹一定会回来!

“喝――”马蹄如风,卷过雪花,义无反顾的向着前方疾驰!

大晋的前路便如这黝黑夜晚,虽然此时此刻风雪严寒,然只要一直向前奔,便一定会有黎明破晓的那一天!

“笃笃笃――”缠绵敲了三下,然后侧耳倾听,发觉无瑕并无应答,不禁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安,抬手又敲了几下,然后叫道:“无瑕,怎么把门关上了?开开门,让我进来。”

“今夜无事,不用再看着我了。”屋内传来了一声低应,无瑕的声音十分平静,似乎,身子真的已经好了,缠绵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到他晚饭吃得极少,又出奇的沉默,是以不太放心,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道:“你开门,我看看你,若果真无事我坐一会儿便走。”

屋内沉默了半晌,然后极轻的脚步声到了门边,一声轻响,门开了。

无瑕垂着眼眸,也不看缠绵,开门之后,脚步轻柔的挪到了床边,往那床上一躺,不言不语。

缠绵有些无措,无瑕此刻的态度如此奇怪,虽然他这几日心情都不好,却也不像这般冷漠,此刻的他便若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般,让人感到无比的难安。

“今夜胸口不痛了么?手脚呢我瞧瞧还发热不。”缠绵伸出手探了探无瑕的额头,发觉并无异常,先是轻轻的舒了口气,然后却又更加不安起来。

他究竟怎么了?莫非发现了什么端倪?还是,因为白炎一直未曾有信,所以不开心?!

“无瑕。”

“嗯。”

“你若有心事,定会告诉我的对吗?”

“嗯。”

“我今夜还是在这里吧,你这模样我不放心。”

“出去!”并非呵斥,却透着一股倦意,无瑕说完那话将身一侧,留给了缠绵一个背影。缠绵在床头站了一会儿,见无瑕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去,于是俯身给他盖好被子,又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身子一转走到门边,然后将门轻轻带上了。

奚昊已经睡着,迷迷糊糊间发觉缠绵上床,先是习惯性的往他怀里一钻,顷刻之后才双眼一睁,霍然起身看着他道:“你怎么回来了?无瑕呢?”

缠绵夜晚睡眠不足,白天又折腾了一整天,此刻因无瑕身子无碍松懈了精神,已经倦怠之极,见奚昊一惊一乍的模样,伸手将他一拉,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道:“过来睡好。”

奚昊撇了撇嘴,不满那人无视自己的问题,然却抵挡不了缠绵温暖的热度,身子一趴,挤进了缠绵的怀中,贴着他的胸膛,寻找着一个舒适的位置。虽然这些日子他晚上挨枕便睡,然午夜梦回之时,却总是不由自主的便往身边靠去,长久以来形成的那个习惯一时之间已经无法改变了。

缠绵搂着奚昊轻轻一叹,下巴在他的头顶摩挲着,然后低声道:“无瑕不让我呆在那,他说已经没事了,可是,我却好不安,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奚昊一惊,在缠绵怀中骤然抬头,失声道:“你说了?”

“自然没有。”

“你是极懂无瑕的,既然你都说了不安,为何还要回来。”

缠绵听他如此一说,心底愈发难平,坐起身子将外衣一套便往外跑,奚昊一见他那神色吓得脸色大变,也忙不迭的穿了衣服往外跑。

缠绵的动作极快,待奚昊奔出屋子,缠绵已经从无瑕的房间跑了出来。

“屋内没人!”

只那一声,便让奚昊的身子一软,双手伸出撑住了柱子,却因被吓到而摇摇欲倒。

“他定是知道了!”

缠绵说完一个箭步冲入了雪幕之中,奚昊双脚发软,心头怦怦直跳,再抬头已经不见了缠绵的踪影。弦伊房间的门被猛的拉开,听见了响动的她第一反应便是去看无瑕,然当发现屋内没人时她顿时慌了手脚,口中大叫着一个飞跃便下了楼去。

“发生了什么事?公子去了哪?”弦伊跑了几步,发觉自己根本没有方向去寻,抬头四望时发现奚昊抓着栏杆向外张望,忙急声询问道。

奚昊拼命的捂着嘴,摇头之时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真该死!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么黑的夜,他能跑去哪?

“无瑕,无瑕――白炎定不会如此对你,你出来啊,无瑕――”奚昊抬眼望着那憧憧惘惘的黑夜,失声大叫着。空荡的山谷传来了重重叠叠的回音,一层又一层的将那话语折射而去,奚昊双眼一闭,无力的滑坐在地,额头抵在栏杆旁呢喃低语道:“无瑕,不要有事,定不能有事,无瑕,无瑕。”

无瑕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那屋子闷得令他快要窒息了一般,他不想吵醒任何人,只是想要远离一切,或许只是想要痛痛快快哭一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而已。

风雪灌入口鼻,令他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身子没有任何热度,因为心凉了,那身子又如何能够留住温度。他走一会儿,又痴痴的站一会儿,抬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让他的视线也变得迷惘。

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因为面前根本没有路!

雪太深,踩下去没到了膝盖之上,令那行走十分困难,他却只是麻木的走着,直到,站在了悬崖边。

身后的梧桐树已经挂满了冰棱,当初缠绵求婚绑在树上的风车如今也已经冻结,无法再转动,无瑕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笑了。

就在不久前,缠绵在这里向奚昊求亲,当时自己站在远处,心底充满了喜悦,而那时,白炎还在身旁。

“可为何你现在却不在了……”口中喃喃,无瑕有些痴然,站了一会儿,心底突然之间便涌起了愤怒、不甘与痛苦,身子一动,直奔了那梧桐树而去,树干上结着厚冰,坚硬无比,他却扬起双手,狠狠的砸在了那树干上。

“孟白炎,你给我回来――回来――你怎能这般便弃我而去――孟白炎――你让我信守承诺,在这里等你,而你呢?你呢――”

双手在砸向树干的第一下便已经流出了鲜血,随着那撕心裂肺的痛哭,冰面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一片血红。

“无瑕!”

身子被人从身后一缚,无瑕疯了般挣扎了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与你为敌,我不要!既要我如此痛苦,当初为何要让我爱上你!孟白炎,我为何要爱上你!”

“无瑕,无瑕,不要再砸了,无瑕!”刘劭康紧紧的抱着那人,却因他的挣扎而一并被拉倒在地,无瑕那纤瘦的身躯中爆发出的力量令他害怕,他抓住无瑕的双手,狠狠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

“你为何要为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伤心,无瑕,他不值得,不值得你这样子对自己,你何必将自己弄得这么痛苦,既然是他先弃了这份情,你又何必如此苦待了自己!”

“因为……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姬无瑕的心,今生给了那一人,便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天地一瞬间寂静无声,若突然之间失聪一般,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无瑕看见缠绵从远处奔来,却不知他在喊着什么,因为,所有的一切都随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而归于了宁静,那是一种极致的宁静,便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晨曦微露,轩城殿外站满了御林军,那人在殿外跪了两夜一天,身子已经麻木没有知觉,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十指红肿得如萝卜一般,双唇却干得裂了口。

李宗治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子,宗然站在一旁,喏诺的嚅喏了半晌,却终还是不敢开口,小殊宸在殿门外看了一会儿,突然奔入殿中跪在了李宗治面前,哭道:“父皇,炎叔叔便要撑不住了,儿臣求父皇饶了他,放他走,儿臣给父皇磕头了,儿臣给父皇磕头了。”

李宗治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轻轻道:“不是父皇不放他,是他逼父皇哪。”

“炎叔叔快要死了,父皇,父皇――”殊宸跪行到了李宗治面前,抓住他的衣摆昂起了头,大声哭着:“他真的已经撑不住了,父皇,儿臣求您了!”

“呼――”李宗治长吐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那雪地中的男子,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然后将手一扬,道:“罢了,让莫寒将他带走,朕不逼他了!”

“儿臣谢父皇!”殊宸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爬起身便往外奔,边跑边道:“父皇让莫将军带人出去。”

莫寒闻言从身上将披风一扯,奔过去便将那人的身子裹住了。

“小侯爷,咱们走!”

已经淡然无光的瞳孔微微一缩,白炎的嘴唇一动,冲着殿门轻轻一低头:“臣,谢恩!”

“还不把小侯爷抬下去!”莫寒回身大叫着,身旁的御林军一拥而上,用手将那人轻轻托起,然后快速的向着宫外而去。

“皇上。”宗然站在李宗治旁边微微一躬身:“要,传御医同去吗?”

“还不去――”那声音透着恼火,又带着一丝无奈,宗然回身便往外跑,李宗治则站在殿门前,望着那漫天大雪,渐渐陷入了沉思。

凌晨一点四十二分,没有存稿却从不断更的后妈柒终于码完字可以去睡了,轩城的视频已经出了三版,或许有些朋友没有看到,发下链接:周年纪音乐版《痴情司》v/v_shw/id_x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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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君当若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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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18

“南宫让人去备水,水温开始不要太高,过一会儿再加上去,白泽过来帮着脱衣。”急匆匆进了屋,莫寒让人将白炎放入床中,然后与白泽将他身上衣衫尽数除去,用被子紧紧裹住,又令人将地坑中的火道全部生起。

“太医到了!”

太医院提点程佑诸被御林军挟在队伍中匆匆而来,进门时已经气喘不匀,因马的速度太快,令他双脚发软,浑身颤抖不已。

“程大人赶紧来瞧瞧小侯爷!”

程佑诸擦去额上汗珠,抖抖索索的到了床边,先是探了探那人的脉象,然后将他的手一拉而出,看了看冻伤的程度,道:“赶紧用热水泡了,下官开了药方令人去抓药,再派人去太医院将冻伤的药膏拿来,这伤可大可小,马虎不得,小侯爷至少半个月不能出了门去,屋子里全天保暖,也要注意通风。”

听他罗嗦了一大串,莫寒点点头,令人跟着他去了旁边房间开药,南宫热河从门外奔入,道:“水好了。”

莫寒与白泽连被子一起将那人裹住去了浴池,然后浸入了温水之中。

白炎努力的睁开双眼,却只能看见炫白一片,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只知道身子似飘在云端一般虚浮,温热的水轻轻冲击着他的身体,那麻木的四肢却仿佛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一般。莫寒三人皆一同浸在水中,揉搓着他的手臂和身子,想让那似已经冻结的血液迅速流动起来,指尖因那几人的揉搓渐渐有了感觉,十指在水中轻轻的动了动,然后那万蚁噬身的感觉瞬间袭来,令他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痛么?忍一忍!”莫寒看他眉头揪起难捱之貌,伸手去拍了拍他的双颊,想要将他那已近迷乱的神智唤醒。白炎恍惚间发觉自己浸在水里,突然之间有了一丝慌乱,身子一挣扎便要出了水去,莫寒见状大叫道:“摁住了他,他这会子神智有些不清了。”

南宫热河与白泽抓住白炎的手臂将他往水里一拉,白炎却死命的一挣,喉间发出了骇人的咆哮:“放开我――陈忠――陈忠――你们别碰我,放开陈忠――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小侯爷醒醒,是我们,你现在很安全,小侯爷――醒醒――”

他三人使劲的拉扯,令那人挣扎不脱,发觉自己被人束缚,白炎的身子愈发用力,充血的双眸射出了令人泛寒的冷意,抬起一脚从水中踹倒了南宫,然后身子一沉,双臂从莫寒和白泽手中滑脱,那三人低头去看时,他一个挺身跃出了水面,却在半空又被莫寒揪住,手臂被一个反扣,脸颊重重的撞在了浴池的边缘,却依然在挣扎。

莫寒一甩满头湿发,大叫道:“抓紧他。”南宫热河与白泽奔了过来,莫寒在他颈后一敲,白炎顿时安静了下来,身子无力的滑入水中。

“呼――”那三人皆舒了口气,挟了他在水中又泡了一会儿,待他的身子逐渐升温之后,才用厚毯将他裹紧,带出了浴池。

复温之后出现了寒战,纵身上盖了厚厚几床被子,白炎依然颤抖得止不住,莫寒让容博去寻了水囊,灌上热水之后放在了被子之内,太医院的太医又来了几位,诊断之后聚在了一旁的房间里,宫里派来了送药的太监,带来了上好的药物,细细打听了那人的情况,然后带回了宫中。

将军府中人来人往,一时之间乱成了一团,更兼有本还想着小侯爷触怒了君威,刚当上卫将军几天便被皇上责罚,等着看好戏者,却不料最后竟是皇上妥协,令那些官员慌了手脚,溜须拍马之辈赶来探病,喧哗异常,令南宫热河心焦之余烦不胜烦,索性让人关了大门,除了御医与宫里的太监,任何人都不予接见,这才让那硕大的将军府暂时恢复了平静。

白炎躺在床上,额头开始渗出大粒大粒的汗珠,顺着发鬓流下,湿了枕被。

“他的身子开始发热了。”莫寒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探了探颈窝处,回头对南宫热河道:“去瞧瞧太医开的散寒气的药可有熬好。”

“我去!”白泽应着出了门去,南宫热河到了床头看了那人一眼,口中长长一叹,道:“倒亏了他底子好,这么冷的天,若换了一般人,早就没命了。”

“他为无瑕坚持,但愿无瑕也能为他坚持!”

“缠绵公子这是做什么!”刘劭康伸手挡开一掌,身子倏然而退,却发现那人轻功极高,无论自己往哪儿退都甩不开他的追击。

缠绵不说一话,招招紧逼,厚雪覆盖地面,漫天飞絮随着两人的一招一式散舞成花,奚昊听见声音奔出房间,见那两人竟打成一团,不禁心头一急,返身下了楼便朝着两人奔去。

“住手,别打了!你们在做什么――”

“奚昊别过来!”眼见奚昊奔来,缠绵口中大喝,想要制止却已来不及,刘劭康本就因为缠绵的挑衅起了火气,却又不知他为何突然发难,见奚昊到了身旁,便想着用奚昊来逼他住手,遂伸手便要去扣奚昊的咽喉,缠绵见状脚步一顿,指尖一弹,一粒金弹子凌空射出,正打中了刘劭康的脉门,刘劭康本已到了奚昊身旁,被那一弹子打得手臂一麻,噔噔退了两步,再抬头间,奚昊已经入了缠绵怀中。

奚昊被缠绵扣在怀中,心头怦怦乱跳着,虽然不知道他二人是为何打起来,但是方才那一瞬间自己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那刘劭康想用自己去要挟缠绵。

指尖扣住了缠绵的衣襟,然后不由自主的用力,奚昊见刘劭康捂住手腕恶狠狠瞪着缠绵,脸上神色吓人,已经寻不到平日里彬彬有礼的模样,心底竟泛起了一丝后怕,然后骤然一回头,将脸整个埋进了缠绵怀中。

发觉他的害怕,缠绵伸手搂住了他的双肩轻轻一拍,然后抬眼冷觑着刘劭康,一字一句道:“你救过无瑕,我饶你一命,你若还敢出现在无瑕身边,我便杀了你!”

刘劭康双眼一眯,透着寒意回望着缠绵,顷刻之后问道:“我在哪露了马脚?”

“昨夜那梧桐树下!”

细细一回想,刘劭康仰头一叹。

千算万算,却终是没算到……

无瑕当时的情形令自己心痛无比,所以口不择言,竟被此人窥破,功亏一篑。

自嘲的一笑,刘劭康抬眼望向了无瑕的房间,然后道:“我能看看他再走吗?”

“我既发现了端倪,你以为无瑕会全无知晓吗?你若想要招他厌恶,大可出现在他眼前,看看他会有怎样冷漠的表情,他此生最恨的,便是骗他的人!”

双眼一闭,刘劭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吐出,身子一动,向着离谷的小径而去。

“他……走了?!”奚昊被他二人的对话闹得一头雾水,回头看刘劭康离去,不禁不解的抬头去看缠绵,缠绵却只是伸手拂去他发上的雪花,道:“不用多问,这谷里自此便安静了,此人心机太深,我想连无瑕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时开始算计的,亦或许一切都只是一个局,但如今追究已无意义,为今之计,是快点让无瑕好起来。”

“他喝了药已经睡着了,可是,我却担心他醒来之后该怎么办……”

“你跟弦伊好生看着他,我要出谷一趟。”

“这个时辰出谷做什么?”奚昊有些担忧的望了望山谷,怕缠绵走后那人又去而复返。

缠绵见他担心,伸手将他的双颊一捧,俯身在他额头轻轻一吻,道:“上楼去,跟无瑕和弦伊呆在一起,有件事我要去求证,所以这一趟非去不可,而且,我要确定那人离开了金翎城才能放心。”

奚昊见他如此郑重,知他要去做的事情定极其重要,是以也不多言,点了点头,然后返身上了楼去,缠绵则一个轻点,翩然而上,直奔了谷外而去。

无瑕醒来时酉时已过,当双眼睁开见大家皆焦急的望着自己时,他的眸子微微一闪,然后头一偏,避开了众人的目光。

“公子饿不饿?我去将饭菜热一热去。”那饭菜端来了几次,因不知无瑕何时会醒,所以弦伊每隔一个时辰便去热一次,可是到了现在已经又凉了。

“手还痛不痛,要不要喝水。”奚昊轻声问着,无瑕将头轻轻摇了摇,待发现缠绵到了身旁后,他双眼一闭,便要侧过身去,缠绵却笑着往那床头一坐,伸手从他颈下搂过,接过奚昊递来的软枕,将他的身子垫高坐起,道:“我不骂你,你也不要避我。”

无瑕这才垂眸回过身,也不去看缠绵,只轻轻咬着下唇,低头去看自己白纱紧缠的双手。

“我那梧桐树可被你打坏了,说,怎么补偿我。”缠绵将头一凑,抵住了无瑕的额头,双眼恨恨的盯着他道。

长长的睫毛若蝶翼般轻轻一闪,无瑕那依然绯红的双眼微微一抬,看了缠绵半晌,突道:“他走了!”

“是,走了!”缠绵心底一叹,伸手揉了揉无瑕的发,感慨了此人的睿智与机敏。那刘劭康费尽心机,却百密一疏,只是一个不经意间的疏漏,便覆了他的全盘棋局。他若不是事先知晓无瑕与白炎的一切,而是在白炎走后才遇到无瑕,又怎会知道无瑕等待的是一个男子,怎会知道他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又怎会说出那一番话语来。他精心布局,步步为营,如今却一步错,满盘皆输!

“他救过我,无论他接近我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他若肯就此放手离去,我也不想为难于他,便当我姬无瑕报了他救命之恩。”

“而我呢,下午又出了趟谷,去了临风阁,小酒说,白炎的的确确来过两封信,第二封还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想来定就是册封卫将军一事来向你说明,如今那信的去向咱们也已经心知肚明,虽然不知白炎说了什么,但以你们之间的感情,想来,也不用我来多说了。”

双眼一闭,泪水划过脸庞,打在了指尖,无瑕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缠绵一推,向着奚昊伸出了手去,缠绵却身子一歪,挤进了两人之间,道:“我的肩头借你靠,奚昊太瘦了,靠着不舒服,咯得慌,还是我的好,嘶――”话音未落,缠绵便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忙不迭的跳开了身子去。

“夫君大人饶命,那银针还是留着扎白炎吧,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清影一闪,缠绵已经出了门去,奚昊轻轻一吹手中的银针,冲着那人离去的方向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无瑕则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雪花,渐渐舒展了眉头。

第四百四十九章 墨笔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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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19

谢谢昨日留评的孩纸,柒柒有认真的回复,置顶在了最上面,你若来了,便去看看吧!

整整一夜,那人都在呓语不断,十指溃皮,双手肿得合不拢,嘴唇干裂出血,南宫热河只有整晚上拿着湿帕子给他润着唇,时不时再给他灌入药物,到了清晨,那烧了一整晚的热度终于退了下去,南宫热河与白泽则疲惫的背靠床栏坐在地上,便那般睡了过去。

下了多日的大雪终于消腾了一会儿,清晨的凉风从半开的窗子吹入,带来了丝丝寒意,白炎睁开双眼,先是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然后竟一个起身下了地,出了门去。

听见响动声,南宫热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第一反应便是去看床上那人,一见被子半掀在一边,而那人却不见了踪影,他那尚还在懵懂的睡意瞬间就没了。

“该死,竟睡过去了,赶紧起来。”抬脚一撂白泽,南宫热河抓起袍子急急的便往外奔,白泽爬起一看,也是惊得一身冷汗,忙不迭的就往外跑,刚到了门口,就见几个下人跪在地上挡着那人,就算没有回过头来,也能感受到那人此刻的迷茫。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起来了,怎么着也要穿好了衣服,太医说你可不能再受了凉了。”南宫热河将手中的厚袍子往白炎身上一裹,便要将他往屋内拉,白炎却向后一退,怔怔的看着他,眼中带着一种陌生,那眼神让南宫热河心底一沉,不由自主的便扬手向白泽道:“他这是什么眼神?”

白泽也是一惊,此人现在的神色与当初被利箭贯穿醒来后失去记忆的样子一般无二,那个夜里,他站在桌前看着所有人,那种茫然无措令人心惊。

“小侯爷,可不敢开这种玩笑,你当还记得我们吧,啊?”将南宫热河的脖子一勒,白泽啪啪一拍他的脸道:“这个,南宫,打小就被你欺负的,我是白泽,你可还记得我们?”

那人的眸子一动,墨黑的瞳孔骤然一缩,然后若恍然大悟一般醒过了神来。

“你俩耍猴呢,冷死了,我怎么出来了。”白炎这才发现自己竟赤足踩在地面,顿时跳得老高,啪啪两下扇在了那两人头上,然后一推两人就往屋内跑:“死小子,鞋都不知给我穿上。”

那两人一见他那模样,忍不住面面相觑,却不知他方才为何会突然那副模样,忙急急跟了进去,白炎进屋之后一把钻进被子中一裹,嚷道:“凉死了,你们干嘛把我弄出屋子去。”

“我们――”

白泽的嘴被南宫热河狠狠一握,舌尖被牙齿磕到,顿时疼得眼泪盈眶,南宫热河却死活捂住不放开,笑笑道:“不是你自己要出门透气么,这会子倒怪起我们了。”

“是么?”白炎歪头想了想,却实在想不起方才发生了何事,于是也不再纠缠,只叫道:“饿得不行了,赶紧把好吃的都端了上来。”

东西端上来后,那人先是看了看,然后双眼一翻,道:“莫非我将军府便如此不济了,连饭都吃不上,要喝粥了?”

那两人见他耍赖,也不理他,将粥碗往他面前一递,道:“太医说的,三日没吃东西了,不能一次性吃得太多,所以,暂时只能喝粥。”

白炎举起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双手,不耐的道:“谁弄的?拆开,跟十根萝卜样的。”

那两人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倒的确就是十根萝卜,你这手乖乖的包起,要不以后要是残了,咱们可就不管了。”说完促狭的挤了挤眼,将那粥碗往他双手中一塞,白炎十指裹纱,极为笨拙,他二人却扬着眉头站在一边看好戏。

不想遂了他们的愿,白炎抖索着双手歪歪斜斜的喝完了粥,把那碗捧起凌空一抛,道:“不出三五日,看我怎么整回来。”

看他恢复了精力,南宫与白泽心底一暖,互相对着胸口来了一拳,哈哈大笑起来。

此人一醒,几日来死气沉沉的将军府总算如活过来了一般,盎然的笑声一扬而出,让所有人都跟着舒展了眉头,漾起了笑意!

“公子在做什么?”看无瑕握着笔歪歪斜斜的写字,弦伊急急走过去将笔一拿,道:“公子要写什么,让我来。”

无瑕却将头一歪,回瞥了她一眼,然后手一伸,道:“拿来。”

“公子动口,我来代笔便好,你这手伤得严重,估计得包个几日了。”

“拿来。”无瑕口中轻斥,双颊竟微微泛起了红色,弦伊一见先是一愣,继而一抿嘴笑了:“公子是在给小侯爷写信么?”

“让你拿来便是,哪来这么多话。”被弦伊窥破心事,无瑕小性子上来,眉头一蹙便要发火,弦伊吐了吐舌头,将笔往他的指间一放,道:“总是如此,一被说中心事便恼怒,这孩子性子当真是愈发不得了,小侯爷若是知道你伤了手,定会心疼了。”

“还说!”无瑕轻斥着将笔一放,道:“你走不走。”

“走走走,我这就出去了,待公子写好了信再叫我,我让人加急送去东都。”弦伊嘻嘻一笑闪身出了门去,无瑕则收回眼神,低头看向了桌面。

那歪歪斜斜的字爬满了整个纸页,因为心中想说的话太多太多,多得便要溢出来了,可是,白炎见到这信,定会想自己出了什么事,为何字迹如此难看,他若知道了定又会担心……

一时之间有了踌躇,想了半晌,心底的思念终还是胜过了一切,无瑕低下头,一笔一划的继续写信。

他已经来过两封信,而自己却一封都还没回过,他许久不得消息,定会更加担心。

唇角一抿,突然便起了孩子气,无瑕将写满字的纸页拿开,在新页面上慢慢画起画来。

这个是白炎,这个……是自己……

屋外的大雪已经停歇,整个山谷被雪光映亮,炫白一片,缠绵与奚昊正在雪地中玩耍,笑声远远传来,令无瑕忍不住也发出了轻笑。

白炎,无瑕一切都好,你要为我珍重!我心如你,永远不弃!

运粮的队伍早就已经出发,京城内外因追捕冷公子的手下而闹得沸沸扬扬,白炎知道这事自己无力阻止,只盼弓得到了莫寒发出的警告,不会因此而陷入困顿。

大雪下几日,又停一时,白炎的身子因调理得当,已经无大碍,只是双手因为冻的时间太长,皮肤溃烂,这些日子总要细细上药,也因太医说要调养,所以多日未曾出门,实在憋得慌,整日里便在将军府中上蹿下跳,府里的丫头小子都被他整得够呛,皆避之不及。

“我的爷,你倒又在闹腾什么?”

发现白炎站在长廊旁拿着一根竹竿捅屋檐,南宫热河满脸黑线,恨不能将那人拉来暴打一顿,让他老实了,大家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这上面有个鸟窝,想来是空的,我将它捅下来瞧瞧。”

几步上前将那人手中竹竿夺下,看他十指已经灵动自如,南宫热河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又愤然道:“皇上说,让你老实在府里呆着,咱们都知道你万般不愿,本就是个不受束缚的主,让你老实也确实受罪,但你也不能总拿了府里的丫头小子婆子们撒气,大家现在见到你就跟见了那十殿阎罗一般,都恨不能离你八丈远,你再折腾下去,人全跑了,咱们这将军府也可以关门了。”

“关门了倒好了。”那人冷哼一声,然后又抬头去看那鸟窝,而南宫热河这才顺着他的目光向上望去,只一眼,轰的一声,头发便竖了起来。

那哪是鸟窝,而是一个封闭严实的蜂窝。

“你――你你――”结结巴巴的一指那人,南宫热河拔腿就跑,天知道他有多怕这东西,因为小时候被这厮诳去烧蜂窝,结果蜂蜜没捞着,却被一窝蜜蜂追得一路狂奔,浑身被叮得不像了人形,足足躺了一个月才敢出门,此刻一见那么大的蜂窝,儿时的阴影顿时无限扩大,令他一瞬间毛发俱竖。

“哈哈哈哈――”那人站在身后得意洋洋的大笑着,道:“敢趁机报复我,我告诉你南宫热河,想要跟我斗,你小子还嫩着,回山洞修炼几年再出来。”

“于是公子的信也不用给你了是么。”那人的身影眼看便要不见,手中扬起的一封信笺让白炎几乎抓狂。

“无瑕的信么?你给我站住――站住――”

“拿到了便给你,一盏茶时间,过时不候!”

两道灵动的身影在硕大的将军府中穿梭来往,撞倒了端盘子的丫头,扫地的小子,屋内的摆设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管事的婆子叫苦不迭,这将军府却是那顽劣小子最大,婆子有气只撒在了丫头小子身上,一时间叫骂声,讨饶声不断,整个将军府鸡飞狗跳,喧闹一如集市!

“白炎吾爱。”那四字之间顿了一个小点,想到无瑕下笔时的挣扎,白炎的心头一瞬间涌起了无限的甜蜜感。与自己不同,无瑕的情感内敛,他从不会轻易用文字去表达心中的爱意,然此刻他却这般明晰的将自己的感受写下,又如何能不让人感动。

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发觉信封之内竟还有一张薄纸,白炎伸手拿出抖开一看,顿时愣在了原地,然后嘿嘿傻笑了起来。

无瑕,这个,是你和我吗?白炎果真有你画的这么傻吗?

眉目之间漾起了柔情,白炎伸手抚在那纸页上,扬起唇角,笑了。

便傻吧,在你姬无瑕面前,我便是个傻子又何妨!

可是这字为何如此歪斜,可是双手不便,是受了伤?!

骤然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白炎紧皱的眉头一瞬间舒展开来。

待你看到白炎的信时,定也会笑了,因为白炎的十指不便,所以那字也是一般无二,看来,咱们果然是甘苦与共了。

马蹄踏过厚雪,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印记,马上之人已经不眠不休奔了几日,马儿嘶鸣着突然倒地,那人一个飞跃落下地面,回头去看口吐白沫的马儿。

看来今夜赶不到金翎了!

召唤弓紧了紧身后包袱,抬眼看了看低沉的天空,轻叹一声,向着前方疾步而奔。

公子,弓来找你了,因为,东都……出事了!

第四百五十章 梦醒陡峭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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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20

因为对药物没有了排斥,所以这几日无瑕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每日除了喝药扎针,便是逗小雪狐玩玩耍,那三人见他一副安然的模样,都不禁松了气,而这一切,皆因为召唤弓的到来而划上了句号。

亥时已过,任何轻微的声音对于宁静的相思谷来说都是不容忽视的,弓从小径下来,还未站定,一粒金弹子便已凌空打来,弓一个后翻,指间寒光闪过,惊蝉带着细响迎击而上,清脆的碰响声响起,两道暗器碰撞偏离,皆没入了雪地,弓见状忙扬声道:“是缠绵公子吗?”

缠绵脚步一顿,因与弓多年未见,音容笑貌皆有所改变,是以一愣之后,想到如今能入谷中的只会是那人,心头顿时一喜,上前几步握住了弓的双肩,大声道:“你是弓?”

“多年不见了,缠绵公子一切安好。”

“自然好,为何现在这个时辰到来。”纵心底欣喜,但如此风雪之夜,弓不待天明便入了谷来,难免让人心中揣测。

“弓?!”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弓回头见身后竹楼上站着一道白影,正低头向自己这边看来,忙上前两步应道:“公子!”。

房间内烛光宣泄,见无瑕只着单衣站在风口上,弓不禁一惊,弦伊也已经跑出了门外,见此情形忙将无瑕一拉,道:“公子赶紧进屋。”

弓与缠绵打了声招呼,然后返身上了楼去,进了屋子看无瑕站在屋内,弦伊正将裘袍往他身上披,忙道:“公子赶紧进了被子里去,仔细着了凉。”

弦伊将无瑕推到床边让他上了床去,然后才返身奔到弓的身边,抓着他的胳膊笑道:“哥哥!”

“丫头,可有好好照顾公子,照顾自己。”弓伸手一捏弦伊的鼻头,溺爱之情油然而发,弦伊将他的手一打,嘟囔道:“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不许再这样捏我的鼻子。”

缠绵与奚昊也跟着进了门,弓见到奚昊忙出声问好,缠绵急于知道弓如此深夜入谷的原因,却不料无瑕突然对着弓道:“叫你来本也无大事,你却如此急赶,倒闹得大家都不安,弦伊,去收拾了房间,让弓先歇下,有事明天再说。”

弦伊看了无瑕一眼,无瑕却只是垂着眼眸,神色淡淡,弓见状一愣,然后点头道:“好,这几日都在赶路,倒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公子歇着,有什么我们明日再说。”

“去吧。”无瑕轻声应了一句,弓随着弦伊出了门去,缠绵与奚昊在屋内站着,无瑕却不说话,气氛突然便有些尴尬,奚昊到了床头搭了搭无瑕的脉象,然后起身道:“那咱们也去睡下了,明日再给弓接风。”

“嗯。”无瑕应完将身子一侧,躺下了。

奚昊拉着缠绵出了门,缠绵却边走边回头,眉目间渐渐凝起了深意。

似乎,有些不对,若是无瑕叫弓来此,为何事先从未曾听他提起过?

待众人走后,无瑕双眼一睁,坐起了身子。

弓为何现在来到相思谷,定是出了什么事,令他不得不来。

踌躇了一会儿,却因知道缠绵心思缜密,方才自己那话定便让他起疑,若此刻再去找弓,他便会发觉不对,无瑕耐着性子坐了一会儿,却实在无法入眠,遂起了身到了桌旁坐下,却也是坐立不安。

弓已经几日未曾休息,待弦伊打好床后,倒头便睡下了,无瑕却在房中坐一会儿,走一会儿,到了卯时撑不住,才上了床去。

缠绵起得很早,他心中有事急待追问,遂醒了之后没有若往常一般逗弄奚昊一番,而是迫不及待的便起了身。

“缠绵,你究竟怎么了?一整晚都辗转难眠的,出了什么事?”缠绵的那种心神不宁感染了奚昊,令奚昊也有些惶然,他虽然没有缠绵那般锐利,然他与缠绵心意相通,十分有默契,纵然缠绵未曾将心中焦虑道出,他也已经十分明晰的感觉到了那份不安。

缠绵回头见奚昊眉目惶然,不禁轻轻一笑,道:“没怎么,许是久未曾见到弓,有些兴奋罢了。”

虽然觉得这话不可靠,奚昊却依然选择了相信,因为这相思谷的宁静得来何其不易,如果有可能,自己倒宁愿所有人都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里,远离了世俗的一切,没有权势相争,没有勾心斗角,有的,只是真情挚爱与缱绻情深。

“咱们瞧瞧无瑕去。”

“好。”

刚进了门,就见弦伊满脸担忧的往外走,那两人忙将她拉住问及缘由,弦伊回头看了一眼屋内,轻声道:“公子早起吃东西又吐了,说胃里不舒服,想吃平遥玉容糕,我正要叫了哥哥去买了来。”

缠绵一听将她一拦,道:“弓定是日夜兼程赶来的,便让他多睡一会儿,无瑕还想吃什么,告诉我,我一并带了回来。”

“只说想吃这个,缠绵公子若去的话我便不叫哥哥了。”

“好。”缠绵应着对奚昊道:“你可有想吃的想要的,有的话,我也买了给你。”

“平遥离这里甚远,我什么都不要,你早去早回便是。”

“知道了。”

看缠绵的身影没入雪幕,弦伊对奚昊道:“奚昊公子去给公子把把脉吧。”

“这就去。”

刚进了里屋,奚昊见弓竟与无瑕一同坐在桌旁,心底骤然一惊,失声道:“无瑕,你要做什么。”

身子一麻,奚昊怔在了原地,他知道自己被弦伊点了穴了,却不知这一切是为什么。

无瑕起身到了他的面前,带着歉然,轻声道:“东都出了事,奚昊,无瑕无法再留下了,无瑕得回去面对一切了。我知道你与缠绵必然会阻我,可这一次不可以,我的手下如今被朝廷追捕,四下而散,我若再不站出来,当无颜再面对他们,因为从发誓效忠于我的那一刻起,他们便都是我的责任,无论发生何事,我都必须一肩担起来!奚昊,不要与缠绵走出这相思谷,无瑕希望你们能一直开心的生活下去,不要来找我,好吗!”

“无瑕,再给我一个月时间,你的病便能治愈了,如果现在离开,必定留下隐患,无瑕――留下来――求求你!”奚昊双眼一闭,狠狠的咬住了下唇,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滑落而下。

无瑕伸手拭去他颊边泪水,轻轻摇了摇头:“我留在相思谷的每一天,我的手下都在刀尖上求生存,奚昊,无瑕的命不是我一人的,莫说一个月,便是一时一刻都已经不能了,我知道有千般万般不应该,可是,求你与缠绵原谅我。”

俯身将奚昊抱起,放入床间盖好被子,无瑕细细的抚过奚昊清秀的眉目,浅浅一笑,道:“保重!”

起身,回头,那一抹素洁便那般转身而去,带着遗憾,却走得那般决绝。

奚昊紧咬的双唇终于松开,口中哽咽着大叫道:“无瑕,你答应过白炎的,你说你会在这里等他回来的,你怎能违背自己的承诺,无瑕――你难道要放弃白炎了吗?便当是为了白炎,留下来!”

脚步微微一顿,无瑕的身子因奚昊的话语轻轻一颤,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前进。

奚昊,不是我们爱的不够深,不够真,而是,我们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让我们无法为自己做出选择,白炎如此,无瑕亦如此!

奚昊,平淡的生活于这般乱世是何其的难能可贵,无瑕与白炎不能做到的,希望你与缠绵能够做到,答应我,留在这里,过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

小雪狐一路跟随,到了崖边,无瑕蹲下身子用指尖抚了抚它耳后的毛发,看着它若往常一般眯着双眼享受着那种触摸,不禁心底一酸,轻声道:“我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你便乖乖的呆在这相思谷中,外面的世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若要生存,便要不停的去厮杀与争斗,相信我,那是十分可怕的,若能选择,任何人都不愿走到那一步。”

幽幽的叹息声随着呼啸而过的狂风渐渐散去,那陡峭的悬崖边一道小小的身影在向下张望着,许久,终呜咽一声离去。

缠绵回到谷中已是下午,入谷发现一片寂静,那小竹楼上没有半个人影,他便感知不妙,手中的玉容糕“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然后一个飞身上了楼,径直便奔了无瑕的房间而去。

屋子里整整齐齐,然桌上小炉却火尽灰冷,没有一丝热气,再往屋内走,见床上躺着一人,素洁的衣裳露了一角,身子被盖得严严实实,却随着一阵阵的抽泣而轻轻颤抖,缠绵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掀开被子,奚昊眼中噙着泪水,在看见他的那一刹终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伸手解开了奚昊的穴道,奚昊伸手一拭眼泪,坐起身子便扑入了缠绵的怀中。

“走了,无瑕走了,他果然还是走了,缠绵,是我没用,是我没有留住他。”

轻声一叹,缠绵伸手抱住奚昊轻轻一抚他的后背,道:“他知道我不会让他走,所以他支开了我,奚昊,当无瑕下决心去做一件事的时候,是任何人都无法去阻止的,既然他非走不可,那么,咱们便让他走吧。”

“可是他的病……”

“必定是出了重大的事情,他才非走不可,他有他作为冷公子的责任,你也有你作为医者的责任,我知你若是放任他的病情发展必定会寝食难安,那么奚昊,他既无法留下,咱们便去寻他,他去哪,咱们便也跟去哪,待他的病好了之后,我们再离开,这样可好?”

“可是缠绵,天下如此之大,我们又要去何处寻他呢?”

缠绵闻言微微一笑,道:“无论去哪,直到我们找到他为止。奚昊,只要你在身边,何处为家,缠绵都不在乎。”

奚昊抬头看着那人,心头一瞬间安定了下来,双手伸出,将缠绵紧紧环绕,脸颊紧贴他的胸口,唇角扬起,眼泪却再次落下。

“于我也是,缠绵,只要你在身边,奚昊已别无所求!”

第四百五十一章 离人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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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21

马车轻晃,那三人一路向北,一如回到从前,来去都如此简单。

风半掀车帘,透着飕飕凉意吹入马车中,无瑕静静的靠在软垫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中紧紧的抓着一封信笺,却并不打开,弦伊帮他整理了紫貂围脖,看他痴了眼神,不禁小声道:“公子不看信么?”

清澈的眸子微微一动,眼神闪烁着收回,无瑕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笺,十指不由自主的用了力,却依然不去打开。

白炎,你我都未能守住这份承诺,你没有回到相思谷,而无瑕,也未能等到你回来。

整齐而洁净的指甲轻轻划过信笺,却在那火漆处顿住。

并非不想打开,而是,看了之后,心会更痛!他给的一切太快乐,所以自己醒来时那份痛楚便会越清晰!一点一滴,一分一毫,都不能去回想!

“收起来吧。”幽幽一叹,无瑕将信递给了弦伊,弦伊接过那透着温度的信笺,有些心酸。

早上去临风阁取马儿时,小侯爷的信刚刚送到,公子在接过信的那一刹那脸上充满了诧异与喜悦,虽然只是一瞬,却让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的那份快乐,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却连打开信笺的勇气都失去了。

“公子确定不看么。”

“丫头,何时变得如此聒噪,你若闲得慌,便替了弓去赶马车,咱们早日赶到临于,也好跟昔阳哥哥汇合,前往丹阳。”

“哼,说到那冷秋之我便是一肚子火,公子这么多年在财力上从未对他有过亏欠,他丹阳势力能如此强大,全都仰仗了公子的鼎力支持,现在可好了,他手下影刺居然连公子是谁都不知道,我看他是早有预谋,想要取而代之,咱们这次到了丹阳,定要向他讨个说法!”弦伊将信放入锦盒,然后重重的盖上盖子,借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就你一个小丫头嘴碎,他心里想什么,公子会不知道么。”弓在马车外听到弦伊说话,凌空甩了一个鞭花回头道:“当年公子还小,他丹阳势力独大,公子要靠他凝聚力量,不得不妥协,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其余各地势力皆已经发展,各位当家的对公子莫不尊敬有加,冷秋之其人在各股势力中虽然是最强的,但是,他若想做带头的,只怕还不够那个资格。”

无瑕没有说话,只是靠在车内沉思,他知道此去丹阳必定凶险重重,冷秋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今大晋风雨飘摇,或许便是起事的好时机,若如此,只怕与之在兵力财力上都要有一番较量,所有的一切都要丝丝紧扣,不能有半点差池,自己在大郑跌倒了一次,如今局势较之更为严峻……

前路漫漫,当真是难以预料。

无瑕有些落寞的靠入了软枕之间,闭上了双眼。在相思谷的这些日子虽然平静,然每日喝药扎针按压穴位其实令他颇为痛苦,只是他的性子隐忍,从来不曾叫过疼罢了,如今身子未好,却又要去面对那不可预知的一切,难免有些身心疲惫,

“公子吃药吧。”弦伊将包袱打开,里面大大小小的全是锦盒,皆是从相思谷中带出来的,奚昊每日无事便将无瑕要吃的药做成药丸,本是想着吃着方便,谁料却是方便了无瑕的离开。

“奚昊公子做的药丸极好,公子这次离开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再与他相见,所以我将那屋子里的药丸全都带走了,咱们一走了之,缠绵公子回来不定气成什么样子了。”弦伊说完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无瑕却只是淡淡一笑,将双眼望向了被风刮起的帘外。

人生便若浮萍,谁又能知下一次见面,是生,还是死呢,只愿他二人能够远离世俗,做一对神仙眷侣,自由潇洒于山水之间,若浩渺之鹰,比翼齐飞!

“皇上。”

“公主还是不肯吃东西么?”

“吃得极少,每日里都在阁楼上望着远处发呆,皇上,奴婢只怕公主她……”德雅伏在地面轻声抽泣着,郑澈轩抬头看了一眼阁楼,然后抬步上了楼去。

郑婼歆静静的靠在栏边,听身后脚步声,嘴角浮起冷笑,轻声道:“皇帝哥哥是来看我还能撑到何时的吗?”

郑澈轩缓缓走到她的身旁,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颊,轻叹一声,伸手一抚她的发,道:“打小咱们兄妹的感情是最好的,父皇极疼你,燕王平王是萧皇后的嫡子,你却总与朕亲近,有了好吃的,你第一个拿来给朕,有了好玩的,也总是留给朕,如今这大郑皇室只剩咱们兄妹二人,你却要朕这个做哥哥的将你推进一个火坑之中,任你去折磨自己,婼歆,你让朕情何以堪。”

郑婼歆的双眸闪动了一下,郑澈轩的那番话于她深有触动,她与身边这人自小便相依相伴,感情深厚,如今,却为了那两人皆落到了这般可怜可悲的地步,当真让人无奈无力。

“皇帝哥哥自己呢,明知道姬无瑕心中并无哥哥,却依然苦苦守着长亭苑,却又是为何!”

“我们不同,我与无瑕……我与无瑕……”郑澈轩突然顿住了,神情一瞬间有些恍惚,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剔透无瑕的小人儿,俯身望着自己,伸出了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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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澈轩,站起来。”

“我会帮你在这场争斗中获得一席之地,其他的,要靠你自己,你能做到吗?”

————————————

那是十三岁的无瑕第一次见到自己时所说的话,从那之后的六年间,他用实际行动做到了他的承诺,平王、燕王、安逸王,他用他的智慧和真情为自己肃清了登基的道路,倾其所有将自己顶上了大郑的皇位,可是,自己呢!

双眼一闭,郑澈轩有些颓然的坐在了栏边,眸中一酸,竟忍不住的便要落下泪来。

无瑕,你还会原谅我吗?在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之后,我竟逼得你不得不孤注一掷,用自己的性命去博取了自由,天涯悬崖上的那一跃,让我至今想来都后怕不已,你的那一个转身将你我之间的情分断得如此干净,可是无瑕,我却依然做不到不去想你,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我想你想得都要发疯了,无瑕,你还会回到我身边来吗?无瑕!

“公子,公子?”

双眼骤然一睁,发觉弦伊在擦拭自己额间的冷汗,无瑕不禁抚了抚胸口,道:“怎么了?”

“公子可是哪儿不舒服?歪这一会儿竟满头大汗的,可是做了噩梦?”见无瑕脸色发白,弦伊不禁有些担忧,无瑕摇了摇头,道:“无妨,天色快黑了,让弓找家客栈住下来,他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过,定要让他安稳的睡一觉了。”

弦伊闻言将车帘一挑,对着弓道:“公子说了投栈,哥哥仔细看着合适的店儿。”

“知道。”弓应着点了点头,马车入了城门,到了一家客栈门口,弓勒停了马儿,跳下车进了客栈,片刻之后回来道:“客栈还算干净,还有上房,公子下马车吧。”

“好。”无瑕应着刚与弦伊出了马车,就听街道上一阵喧哗,弦伊动作迅速的从包袱中抽出面具往无瑕手中一塞,道:“公子小心点。”

无瑕将面具戴好,见是一些官兵在四处张贴告示,于是与弦伊和弓在马车旁站了一会儿,待官兵走后,才到了围在墙边的百姓身后抬头去望那告示。

那上面一溜烟的写着被通缉人犯的名单,只一眼,无瑕的心便沉入了谷底。

如此详尽的名单,为首的几人还附带了画像,相国府骤然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掌握得如此详细,这情形让人担忧,便仿佛自己的人之中有人出卖了大家!

见无瑕眉目之间的忧色,弓在旁轻声道:“名单大部分我都带出来了,可是没想到朝廷竟还掌握了如此多的消息,公子,这情形似乎有些不妥,不得不防了。”

无瑕没有说话,脑中细细梳理了一遍附近的城镇,然后道:“咱们还是不歇了,从这往西走,过了三个小镇,卞越的郭敏屽手中有一份附近势力的名册,我瞧这告示上无他,咱们尽快赶去,或许还有回环的余地。”

“好。”弓应着道:“我去客栈弄些吃的,公子身子不好,万不能不吃东西,弦伊瞧瞧路上还需什么补给,一并准备了,咱们好连夜赶路。”

“嗯。”

那兄妹二人疾步离去,无瑕站在马车旁想了一会儿,心底隐隐的透着不安。

希望是自己猜错了,因为若果真是那人出卖了大家,自己在大晋的势力当会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人的野心如此可怕,为了一己私欲,便连一同出生入死的同伴都可以出卖,从现在开始,自己便要与那人抢时间,因为每一个停顿对于依然暴露在朝廷视线之下的同伴来说都将是致命的,人命如此宝贵,怎可如此便轻易失去。

夜渐渐染墨,那看着极其普通的马车疾驰在寂静的夜晚,马车内坐着的不过是一个纤瘦的少年郎,安静得让人感受不到丝毫危险性,然他的再次出现,却将让这动荡不安的大晋掀起一场更为浩大的惊涛骇浪!

第四百五十二章 谁忍我乱世中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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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22

“皇上可有说让我进宫做什么?”看南宫热河与白泽前前后后给自己整理衣衫,白炎不禁皱起眉头,耍赖道:“我的身子还未好,为何又要召我入宫去,不如让人回了,说我躺在床上动不了。”

“我的爷,那可是皇上,你想死可别拉了我们当垫背的,你躺在床上动不了?你这些天把将军府上下整得鸡飞狗跳,皇上早就知道了,你当咱们还是在成乐侯府,翻了天都由得你呢?”南宫热河恨恨的剜了那人一眼,见他突然垂眸敛目不说话,心底一叹,知道他害怕进宫之后皇上又用冷公子一事去强压他,令他进退维谷,所以想要耍赖推辞,然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是官拜二品的卫将军,实职在身,皇命又岂容他违抗。

发髻细细梳理之后用玉带紧束,银色的铠甲被擦拭得纤尘不染,一年多的历练让白炎修长挺拔的身形愈发健硕,个子更是比之前窜高了许多,斜入鬓角的云眉下墨黑的眸子闪着熠熠光芒,整个人神采飞扬,根本看不出大病了一场的模样。

将白炎往铜镜前一推,南宫热河努了努嘴,道:“你瞧你这模样,说病得爬不起床也得有人信呐。”与镜中的自己一个对望,白炎突然伸手抚了抚脖子,然后返身去了柜前。

“小侯爷找什么?”

指尖在那匣子上顿住,白炎的眼中不由自主的便透出了柔情,唇角一扬,伸手打开了匣子。

南宫热河见状与白泽对望了一眼,皆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红巾依然鲜艳如昔,巾角桃花刺目异常,轻抚过那刺绣的瑕字,白炎微微一笑,将红巾反手搭过肩头,系于了颈间。

“小侯爷!”那两人异口同声的叫道,白炎却只是低头抚着红巾,然后一扬眉头,道:“走吧。”说完一步不顿出了门去,那两人在身后追了几步,终轻叹一声,跟随而上。

东都街头依然繁华,多日未曾出门,白炎的眉目间不免有些兴奋,马到玉楼东门口,他一跃而下便要往内奔,南宫热河见状忙紧随着跃下,一把抓住他道:“皇上可说的是午时,这会子不早了,你又闹腾什么。”

“整日里让我吃清淡的食物,你们当养兔子呢,我要吃薛师傅做的——”

“薛师傅回乡探亲了,小侯爷过几日再来。”白炎话音未落,玉楼东的小二哥顺子已经忙不迭的接过了话语,然后身子一躬,哭丧着脸道:“今日方大人寿宴,咱们玉楼东被他老人家包了,小侯爷若是想吃东西,就挪个地儿吧。”

难怪早起眼皮跳,原来是这主又出现了,这段日子他人不在东都,大家刚过了一段安生日子,没想到竟又回来了。顺子低着头,感到那人身子越凑越近,不禁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跪在了地上,看他那一副惶然不安的模样,小侯爷挖了挖眉头,有些讪讪的回头对南宫热河道:“我平日里当真有这般可恶,能让大家都怕成这幅模样?”

南宫热河翻了个白眼,冷嗤一声,道:“倒也还好,不过就是无事捉弄捉弄他们,未伤及人命,大家见你也就绕地三尺,避而远之而已。”说完冲着白泽眨了眨眼,白泽嘿嘿一笑,见白炎看向自己,忙噤了声,假装望向了一旁。

“大概是说出了你自己的心声了吧,赶紧走了。”白炎说着扬手一巴掌扇在了南宫热河的后脑勺上,闪身出了门去,南宫热河吃痛的揉着脑袋跟着出了门,那顺子见那人今日竟如此轻易便离开了,顿时双手合十的拜天拜地,只差将各路神仙都拜了个遍。

白炎出了门,街道两旁的行人在看到他后竟都四下而散,也不知谁家的姑娘家被人看上,媒婆祝妈妈正得意洋洋的从街道那头过来赶着去说媒,大雪纷飞,她却一把檀香扇摇得起了花,见身旁人都四下奔散,她扭动着腰肢不耐的推开撞上自己的人,然后骂骂咧咧的往前走,待到了那三人面前时,才抬头一望,登时愣在了原地。

面前那人一脚蹬在马镫上,身子却半挂着,不知是上马还是刚下了马,只挑起眉头,懒懒的瞧着自己,祝妈妈一瞬间感到寒毛倒竖,喉间喏喏的发出了一声咕噜声,拼命的咽下了一口口水,脂粉堆砌的脸上挤出了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先是退了两步,口中哆嗦道:“小……小侯爷……好……”然后一返身抓起裙摆便死命的往回奔,刚起了势头,却一头撞在了一列队伍上。

祝妈妈身形肥大,常人被她一撞估计得退出老远,然此刻却不是她撞倒了别人,而是,她被人甩了开去。这街道上本因众人逃跑而略显空荡,那一列人马竟如此悄无声息的出现,令人不由得心底一惊。

惨叫声还在喉间,祝妈妈发觉自己被人接住了,身子在那人手中一个回旋,然后被推给了后面的人,她这才抬起煞白的脸望向了眼前的一切,竟不敢相信救下自己的,竟是那孟小侯爷。

“邱壑,不得无礼!”一声呵斥声响起,白炎这才越过方才推开祝妈妈那人望向了他身后护着的人。

“下人无礼,还望公子担待。”薄唇轻扬,黑白分明的鹰眼闪过了一丝流光,刘劭康彬彬有礼的拱手一揖,态度十分谦和,白炎这才微微舒了眉头,拱手回了一礼,道:“无妨,是我们挡了道,公子请。”说完身子一退,拉马让在了一旁,刘劭康对着他轻轻一点头,道:“在下倒果真赶时间,先行一步,谢过公子。”待他飞身上马,带着人慢慢离去之后,南宫热河才将那祝妈妈一放,道:“祝妈妈这是要去何处提亲,赶紧的走了,免得耽误了时辰。”

祝妈妈尚在愣神,任她如何去想,都没料到那整死人不偿命的孟小侯爷竟会出手救下自己,吃惊太过,令她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呼——”那人极其恶劣的对着她吹了一口气,透着邪气凑过了脸,轻声道:“妈妈,我小侯爷府的后墙你可是没摔怕,还不走!”

见那人瞬间恢复了本性,祝妈妈拔腿便跑,纵然双腿还在发颤,都无法让她停顿分毫。

错觉,方才定是错觉,竟会觉得这孟小侯爷也并非完全不通人情,此刻看来,他果然还是那顽劣至极的坏小子一个。

“哈哈哈哈——”口中爆发出一串大笑,白炎跃上马背大喝一声,向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小侯爷在此稍待片刻,皇上今儿个接见韩国来使,一会儿便会来到这御花园中。”

“有劳公公。”

待宗然走后,白炎走到亭子边缘去望那薄冰冻结的池子,见莫寒带人经过,忙扬声打着招呼,莫寒到了亭外,一见他颈间红巾便是一惊,急急道:“你明知皇上召你,竟如此打扮,可是皮又痒了。”

白炎却丝毫不避的回望着他,道:“从我在冷香楼第一次系上这条红巾开始,便对无瑕说过,从此之后红巾再不离身,我孟白炎对他的心亦然不改不悔,这是我对他的承诺,又怎能因外力而背弃。”

莫寒听他所言,不禁轻叹一声,道:“有时我当真会自私的想,若无瑕的势力被尽数摧毁,于你于他,或许都将是一件幸事。他六岁接管了家族旧部,担起了反晋的重大责任,可是一个六岁的孩子真的懂得怎样去选择将来的道路吗?他难道没有后悔过,退缩过?又或许只是因为身后白骨皑皑,令他无法回头罢了。白炎,他若能放弃仇恨,你与他这情不知会羡煞多少人,只可惜……”

白炎没有说话,只抬头望向了雪花飞扬的天空,眉目间浮现出了一丝苦涩。

只可惜……

他又怎会放弃那份仇恨,那份由他的国,他的家,他手下千千万万死去的同伴凝聚而成的仇恨,他若能放弃,便不会如此痛苦了。

无瑕哪!

鲜血顺着金丝滑落,滴答打在地面,纤长的指尖慢慢抚过,白皙的双手已经血痕斑驳,素洁的衣衫上也绽开了朵朵血花,无瑕将金丝收入掌心,站在屋内看着那重重叠叠的尸体,痛心的闭上了双眼。

“公子,全都肃清了。”弓与弦伊从屋内奔出,对着无瑕摇了摇头,道:“我们查过所有尸首,并未找到郭敏屽,想来他应该还活着,只是……”

“只是,不知是落入了敌手,还是逃离了此处。”无瑕深吸了一口气,却被那强烈的血腥味刺激得胃内翻滚,几欲呕吐。

“公子五感敏锐,还是不要呆在此处了,这里我跟哥哥来收拾便好。”

无瑕抬头望了一眼屋子,道:“他们留下人守候在此,或许便是想要将来与郭敏屽联络之人一并捕获,这屋子留不得,弓,一把火烧掉,也好提醒来人避而远之。”

“是!”

郭敏屽开的是染坊,屋子在郊外,人迹稀少,那一把烈焰根本无人发觉,待房梁倒塌,只剩断壁残垣之时,无瑕才抬眼看向了那一切。

郭敏屽不见了,他手中的名册不知是否已经流失,这附近还有许多相关联的势力,若因此而受到牵连,死的,将不是一点点了。

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甲掐出了血痕却依然无法松开,因为这点痛于心里此刻所受的痛楚来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一丝轻微的响动令无瑕的眸子骤然一动,弓与弦伊还未看清走势,无瑕已经从远处的草丛中揪出了一个人来。

“何人!”无瑕双手一松,那人就此踉跄倒地,却抬起血肉模糊的脸仔细去望无瑕,无瑕见状伸手将脸上面具一摘,那人突然低呜了一声,爬着身子到了无瑕面前,“咚——”的一声重重将额头撞在了地面上。

“公……子……属下竟未想到……公子亲自前来了……公子,公子——”那人断断续续的声音终因最后的哭喊而爆发,无瑕一听之下已经知晓那人是谁,他伸出手,想要将那人架起来,才发现他的一条腿骨已经断裂,刺出了肌肤,暴露在外。

“郭当家的……”只一声,无瑕便已经哽咽得语不成句。郭敏屽浑身伤痕累累,手臂与双腿更是惨不忍睹,想来,他是藏身在不远处,发现屋子被焚,一路爬行而来。无瑕跌跪在地,将郭敏屽搂入怀中,紧咬了牙关,一字一句道:“无瑕来迟了。”

郭敏屽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意,然后用颤抖的双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名册:“属下之所以能撑到现在……便是知道必定有人会来找我,所以我不敢死,不敢死……却没想到,是公子亲自前来……”

“我们现在便带你走,你定会没事的。”无瑕颤抖着双手想要将他扶起来,却发现已经做不到了。郭敏屽轻轻摇了摇头,泪水滑落的双眼拼命的望向了那焚尽成灰的染坊,笑了:“二十年了,我……终于能够下去……陪娘子了……公子,公子——”郭敏屽突然直起身子,将无瑕一推,示意他站好,然后翻转了身子,看了无瑕一眼,又整了整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衫,对着无瑕恭恭敬敬的一叩:“不能得见公子君临天下之日……乃敏屽平生最大憾事……公子……保重!”

那一叩,却便再也未能起来,郭敏屽保持着叩拜的姿势死去了,无瑕身子一晃,脸色煞白的看着地下那人,突然双膝一屈,跪下了。

“无瑕,谢过郭当家的!”

额头重重一叩,无瑕眼中的泪水一瞬滑落。

该叩拜的,应是我姬无瑕呐!

第四百五十三章 血化翠草遍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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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23

那名册被鲜血浸透,有些名字已经模糊不清,无瑕站在那新垒砌的坟堆前将之打开,双眼一扫而过,迅速翻阅,一遍过后对着弓道:“烧掉。”

“是。”弓应了一声,将名册拿了过去。公子自小五感异于常人,记忆力非凡,过目不忘,所以最为安全的方法便是将名册尽数毁去,那么便再无别人能拿到了。

“咱们现在怎么走?”弦伊站在无瑕面前,细细给他整理着刚刚换好的衣衫,然后将披风披好,又将一个小手炉放入了他的手中,以便温暖他那已经沁凉的指尖。

“郭当家的誓死护住了名册,这附近的人暂时都还是安全的,咱们继续向北,去临于,于风扬的势力还算稳固,临于人手众多,朝廷一时半会儿还撼动不了,咱们去汇合了昔阳哥哥,然后北上丹阳。”

“公子不怕……”

“怕!”无瑕打断了弦伊的话,抬眼看了一眼远方,若呢喃般轻声道:“却不是怕朝廷追捕于我,而是,怕我们自己人,出卖了自己人!”

“皇上让我陪韩国来使?”

“怎么,不愿意?!”扫了那人一眼,李宗治将手中茶杯重重一顿,起身道:“朕封你为卫将军,你却整天无所事事,吊儿郎当,不知所谓。”

“臣本来就难堪大任。”白炎嘴里嘟囔了一句,引得李宗治向他一看,然后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道:“你那扎的什么?不是已经拿下来了吗,怎么又戴上了。”

“围领。”

“围领!你是存心来跟朕置气的是吗?”李宗治瞪着双眼看着那人,当真恨不能亲自动手将此人暴打一顿,偏偏他又是自己非用不可之人,本以为放到临安去磨磨性子回来会好一些,却没想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臣不敢。”话虽如此,脸上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李宗治当真有些无力,要说此人顽劣,当真是顽劣至极,以前在成乐,如今在东都,谁人看到了不是绕道三尺,偏生在军营之中人气极高,当初莫寒性子孤傲,自己派了多少人游说于他,想要他重出朝堂,却都无功而返,偏这么一个不驯不羁的坏小子竟让他死心塌地的追随左右,便连深入郑国腹地,刺杀安逸王萧君莫这等大事都跟着他一同疯,更别说御林军中他的一干手下了。

风头过盛,其实并非是一件好事,但是他却偏偏不屑于权势与地位,这个,才是自己为何一直要紧紧扣住他的原因。

能利用,却不用过于担忧其威胁性,自己要做的便是让他充当矛头,斩荆披棘,为自己肃清一切阻碍,然后……

“明日辰时入宫,这政王刘劭康其人十分低调,喜欢周游列国,听说精通音律诗词,他此次出使的由头是想来看看咱们大晋的风土人情,另兼来皇宫内鉴赏留存的前朝古物,你白天带他四处玩玩,晚上陪他在藏珍阁瞧瞧古物,也没什么大事,朕可是跟你说好了,韩国与咱们一直相安无事,你悠着点性子,别又惹了麻烦。”

白炎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退出了亭子,在经过翦秋阁时顿住了步子,探手怀中拿出一包糕点,闻了闻,然后嘻嘻一笑,上了台阶去。

绿萝正拿着掸子清理着架子上的摆设,突见一个纸包递到眼前,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之后又是一喜,急急的便要行礼,却被白炎一搭挡住,然后将那包糕点放在了她的手中:“上次跟你说过的兰玉坊的糕点,你不是说多年未曾出过宫门,久不知滋味了么,喏,刚出炉的,被我揣在怀里,还带着热气。”

“小侯爷!”绿萝的眼中漾着惊喜,然后又透出了一丝泪光来。她本是在小侯爷被软禁于此时与他闲聊说起儿时进宫前曾吃过兰玉坊的糕点,然宫门一如深似海,纵就在这东都城内,她都再也没有闻到过那糕点的味道,谁知此人竟就此记住,还特地买了带入宫来。

“诶,不过一包糕点而已,看你高兴成什么样子了。”白炎说着伸手便去拭绿萝的眼角,却在骤然间一惊,然后缩回了手,嘻嘻一笑,道:“喜欢吃我下回来又带给你,皇上怕我捣乱,让我立刻出宫了,下次再来看你。”说完返身便出了门去,到了门外却微微一顿,吐了吐舌头。

自己总是忘记女儿家不比男人,心思细腻得很,经过上次小酒一事,自己才明白少女情怀如此容易萌动,若再这般大大咧咧又招惹了她人,无瑕知道了必定又要生气。想到无瑕,那眉目间不由自主的便是一柔。

无瑕生气时的模样是怎样的?

站在雪地里便痴了神,想到那次他诳了自己一同喝药,让自己苦的直跳脚,他却喝着放了糖的药,完了还将碗反扣,孩子般冲自己得意的笑,那笑容无邪美丽,让人怦然心动。他生气,便是将头别向一旁不看自己么?

细细想了想,脑海中却竟想不出无瑕生气时的模样,能够想到的,全是他的笑容,虽然那笑容如此少,却如同烙印般烙在了自己心上,让人甜蜜无比。

他现在身子怎样了?有奚昊缠绵陪在他身边,定也不会很无聊,再过一个月,他的心疾便能够痊愈了吧?好想他,想要陪在他身边,就算无法为他分担痛楚,至少也能让他开心。

“呼――”深吸了一口气,白炎甩了甩头,下了台阶,向着宫门疾步而去。

不对!东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又怎能不知晓,以他的性子定是不会再留在谷中的!

脑中突然嗡――的一响,白炎骤然间睁大了双眼,顿住了步子。

自己竟忽略了这个!

他若知道,必定是会走的……

身子一晃,竟有些站立不稳,白炎伸手一把抓住了身旁的石柱,然后狠狠的一拍自己的额头。

该死!无瑕必定已经不在相思谷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才能再次与他在一起,现在却又一次分隔两地,他若离开,自己又要去何处寻他!

“小侯爷急急的跑什么?”南宫热河与白泽正等在宫门口,见那人一脸焦急的往外跑,忙急急跟上,扬声问道。

“我写封信,你让人加急送去金翎,不行,我还得写一封给小酒,让她务必要将信亲自送到无瑕手中,我要确定无瑕还在金翎,他定不会走的是吗?”回头间那从来都天地无惧的男儿竟漾起了惊慌,狠狠一抓南宫热河的手臂,然后急切的道:“你说,无瑕是不是还在相思谷中,他答应我等我回去的,他定不会走的是不是,是不是――”

没有等到南宫热河的回答,他却已经松了手,因为那话苍白得令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小侯爷……”

“是我自己的错,我为什么要回来,我若一直陪在他身边,我若……”

双眼抬起,那炫白一片的天空突然有些扭曲,白炎的身子骤然间一缩,双膝一屈,跪在地上捂住了头。

好痛!

耳中突然出现了锐利的鸣响,然后头痛欲裂,便仿佛有千把铁锤在脑中锤炼一般,又仿佛有什么在拉扯自己的记忆,突然之间闪过了无数陌生的片段。低吼一声,白炎将额头狠狠一撞地面,幸得那地面全是积雪,纵如此,也将南宫热河和白泽吓了个够呛,奔过去拉扯着想要让他站起来,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两拳打得重重跌倒在地。

白炎抬起双眼,狠狠的看着面前那两人,眼中折射出了骇人的光芒。

又来了!自那日他被从宫中带回之后,这种突然间的改变已经出现过几次了,从他口中叫出陈忠二字来看,是他曾遗忘的儿时记忆在慢慢恢复,然为何总是这般尖锐的抵抗一切靠近,究竟那段失去的记忆是怎样的?让他如此防备他人,对身边的任何人都如此不抱信任感。

“小侯爷,放松下来,是我们,南宫和白泽,你现在很安全,没有人要对你不利,小侯爷……”双手伸出,举在面前,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恶意,南宫热河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那人,然后慢慢将手放在了他的的肩头。

“先起来再说。”

身子站起,被冷风一吹,白炎甩了甩头,看向了身旁那人。

“我……怎么了?”

发现他说话语气改变,南宫热河长长吐了口气,示意白泽拉过了乌骓,将他扶上马背,才道:“没什么,太医说,因为上次冻的时间过长,发了高烧,脑中记忆有些混乱而已,没事的,咱们回去吧。”

白炎闻言不再说话,轻轻一碰马腹,向前而去,南宫热河与白泽跟着上了马,却满脸担忧的对视了一眼,才紧随而上。

这情形实在有些不妙,谁都不知道小侯爷儿时记忆里究竟有些什么,那种冷冽的眼神如此可怕,竟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底犯寒,那突然间乖戾的神色,令他仿佛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一般!想到爹爹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南宫热河心底不禁犯了嘀咕,此主到现今仍是顽劣小子一个,根本无心权利与地位,他想的,不过就是侯爷夫人平安无事,然后能与那人携手相伴而已,如此一个淡泊名利之人,将来当真会掀起天下之大波澜?若果真如此,却不知究竟会是怎样的事情,能让他如此不顾一切,当,是与那人有关吧。

只愿将来此情终了之时,他还能秉承本性,莫迷失一切,踏骨成灰,覆尽这天下!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战 带厚重的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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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24

呼啸的狂风卷过冰原,夹杂着硬冷的雪粒铺天盖地的砸下,炫白的天地之间慢慢出现了几个小点,速度缓慢的向前移动着,这里是喀什山下唯一能够通行的道路,被风雪席卷得睁不开双眼的几人身上穿着厚厚的军服,却依然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从最初出发的十人,到现在剩下的五个人,短短几天之内,这严寒便夺去了一半人数。手脚已经麻木,步子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透骨入髓的凉意若尖刀割裂肌肤,每一次呼吸都似乎便要窒息,前路却如没有尽头,远得让人看不到希望。

“崇明,起来,起来——杜大哥——”

“崇明,崇明——”走在前面的三人听到呼唤返身向着后方奔去,年仅十七岁的崇明倒在雪地之中,双眼怔怔的望着天空,脸上的温度已经不足以融化雪花,只一瞬,便已覆了白蒙蒙一片。

“起来,不能睡,前面就是九原城了,你起来啊——”自小与崇明一块长大的何孝武狂叫着晃动着崇明的身子,用冻得僵硬的手指拂去他脸上的雪花,想要将他那已经涣散的神智呼唤回来,杜云瑞奔到两人身边,用尽全力将崇明一拉站起,然只顷刻间,崇明又倒下了。

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崇明突然冲着几人伸出了双手,喉间发出了喘息之声,那四人扑跪在他的身旁,用自己的身子去为他遮挡那漫天的雪花,崇明的双眼溜溜的转动了一下,牵扯着嘴角朝几人挤出了一丝笑意,眼中的色彩渐渐暗淡下来。

“啊——”孝武挥舞着双拳狠狠砸在雪花厚叠的地面,喉间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悲呛的哭声被风拉扯得碎裂成絮,悠悠回荡。

“孝武,孝武!”杜云瑞从身后将孝武拉起,孝武却死命的挣扎着还想去拉崇明,他不相信方才还生活鲜明的一个同伴便如此就失去了生命,身子扭动着挣扎而出,他扑向崇明,一遍又一遍的敲打着他的胸口,想要将那悄无声息之人唤醒,杜云瑞一个踏步俯身向下将他一拉一推,孝武骤然间向后仰倒,却不甘的再次爬起,刚站直了身子,一道利箭带着飞溅的鲜血扎入了他面前的雪堆中。

“杨大哥——”

“杨朔!”杜云瑞大叫着将杨朔扶起,当回头见不远处的山坡上几道黑影迅速扑来之时,他将怀中的信函对着孝武一塞,沉声道:“跑,将信函带到九原,交给赵穆将军!”

“我不走!我跟他们拼了!”孝武咆哮着向前一奔,却被杜云瑞一拳打在了胸口:“白山的兄弟还等着回音,何孝武,就算是死,你也给我到了九原再死,走——”挑起地上长剑凌空拔出,杜云瑞带着剩下的两人迎击而上。

“杜大哥!”孝武哽咽着顿住了步子,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函,又看了看那陷入厮杀中的三人,终还是狠狠一咬牙,向着前方奔去。

离开白山时是十个人,这一路上被风雪吞噬了五条性命,如今只有自己一人还向着根本不知何时才能到达的九原狂奔,孝武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悲呛感。天地苍茫一片,道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孝武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以前派去九原求援的士兵皆未有回音,想来便是如此被人截杀于此,白山已经粮草枯竭,自己这十人承载着白山将士与百姓的希望,就算只剩一口气,都定要为之一搏!

身子在奔跑中竟慢慢的漾起了暖意,双腿却越来越沉重,孝武没有回头去望,他知道那追击与抵挡何其惨烈,所以他不能回头,只有一直向前奔。

身后已经传来了追击声,几道利箭迎风射向了孝武,孝武凭着敏锐的感知避让着利箭,却在道路尽头顿住了脚步。

脚下飞石扑棱,他知道自己跑错了方向,脚下是一条断崖,幽黑得看不到底,可是身后的追击者已经越来越近,想到那些已经死去的同伴,又想到离开白山时侯爷的郑重叮嘱,孝武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冲着身后的人大笑道:“孙子,想要爷爷怀中的信笺,便跟我一同跳下去。”

“拦住他!”身后一声沉稳的呵斥,数道黑影一跃而上,孝武却一个飞跃向后翻去,瞬间便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大人!”

一个身形矫健的男子从众人身后慢慢走出,到了崖边向下一看,略为细长的眼角微微挑起,一字一句道:“带人下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孟—白—炎!

你杀了我的弟弟,我方文正定要你加倍偿还!

马车停在了客栈之外,风雪之夜四处冷冷清清,很多店子都已经关门闭户,这客栈的门半掩着,透着一丝昏暗的灯光,弓抬眼四望,然后轻声道:“公子,四处都已经关门了,只这一家还亮着烛火,便在这里投宿吧。”

“嗯。”无瑕在车内低低应了一声,却又忍不住一咳,弦伊在旁惊心道:“公子可有哪儿不适?莫非是路上风吹得紧,着了凉?”

“无妨,嗓子有些痒而已,不必大惊小怪。”无瑕说完又是一阵轻咳,见弦伊满脸担忧,他将手一捂,拼命忍住,道:“下车吧。”

弓站在马车旁,见无瑕先下了车,忙伸手将他搭下,回头看了一眼,发觉并无小二哥迎出来,不禁有些奇怪。

“公子等等,这店有些古怪。”弓说完拿起放在车旁的长剑,然后伸手一推那半掩的门,“吱呀——”一声,门开了,那大堂之内趴着三人,却皆毫无动静,弓慢慢踏入屋内,刚动了身子,便见一人霍然抬头,然后抱住脑袋大叫道:“雷大爷饶命,银子都已经给了,就饶了小的们吧。”

弓这才看见那人竟一脸青乌,像是刚被人打过,不,的确是刚被人打过。

将手中长剑一放,弓对着那人道:“小二哥别误会,我们是来投栈的。”

那小二哥这才将身旁那两人一摇,道:“起来了,来客人了。”

待那二人抬头之时,弓不禁轻轻一摇头,那两人的模样较之前者更为惨烈,整张脸都已经肿得不像样,看来被打得不清。

“公子进来吧,无事。”弓回身到了门边轻轻一唤,无瑕带着弦伊进了门,见到那三人的模样便是一呆,而那三人本还捂着脸呻吟,骤然见到无瑕,也不禁呆在了原地,手还按着脸,人却已经痴了神。

无瑕微微一垂眸,避开了那三人的目光,然后看了看那狼藉一片的大堂,眉头一蹙,道:“发生何事?”

“那……那个……”

“是城里的恶霸,说京里下了告示,说,说什么反贼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要抓,要组成民防,所以到处要钱,不给,就打……”

那小二哥说得颠三倒四,无瑕三人却已经听得明白,京里下了告示,于是地方上的恶霸便想着法子借机搜刮民脂民膏,名誉上是组成民防保护百姓,实则是中饱私囊,欺压民众,而如此一来,倒岂非是自己等人连累了这小店。

“烦劳小二哥给我们三间上房,备好饭菜热水,门外马儿卸了喂好草料,我们明日一早便走。”无瑕说完到了一旁坐下,那三人忙返身去备一切。弓与弦伊到了无瑕身边坐下,然后轻声道:“可要去这附近探探。”

“不用,这附近没有我们的人,咱们歇息好了明早便离开。”

“我去把东西拿进来。”弓说完出门去马车上拿东西,一个小二哥端着热茶到了无瑕身边,将茶杯放好,倒上热茶,却边倒边拿眼偷偷去看无瑕,弦伊见状轻咳了一声,然后对着那小二哥一笑,道:“小二哥被打肿了左眼,似乎,有些不对称,是否要本姑娘将你的右眼也来一拳,让你也不用斜眼看人。”弦伊说完啪的一声拍在桌面,霍然起身,那小二哥吓得手一哆嗦,将茶壶一丢,向后一躲,挡住脸大叫道:“别打别打,姑娘饶命,我是看着公子哥模样如此美丽,想要提醒一下,咱们这中籣城的恶霸叫雷彪,他……”声音骤然之间弱了许多,那小二哥放下手,看了无瑕一眼,喉间喏诺,又是挠耳又是抓脸,看得弦伊心焦,遂又是一巴掌拍在桌面叫道:“有话就说,婆婆妈妈让人心焦。”

那小二哥一张脸揪在了一处,一脸懊恼不迭的模样,似乎怨自己多事多嘴,却又忍不住想要提醒,于是身子向后一退,以防弦伊果真恼怒来打他,然后结结巴巴道:“那雷彪……他,他有喜好男风之癖……所以……”

拿着茶杯的手便是一顿,无瑕的眉头蹙得更紧,他终于知道这小二哥为何要执意提醒自己,于是将茶杯放下,看了弦伊一眼,道:“丫头,不得放肆,小二哥好意提醒,咱们应当感谢他才是。”说完抬眸对着小二哥微微一笑,轻声道:“谢小二哥提醒,我们明日一早便走,会避开麻烦,小二哥不用担心。”

“如,如此,甚,甚,甚好。”那小二哥被无瑕的抬眸一笑震得呆在原地,口中话语竟断不成句,无瑕见状颇为无奈,只得低头继续茗茶,弦伊却从桌上抽出一根筷子砸在了小二哥的头上,道:“还不走。”

小二哥这才回过神来,返身一走,却一头便撞在了身后的柱子上,噗通一声仰面而倒,再爬起时,右眼已经疼得睁不开,弦伊顿时站在原地笑得弯了腰,捂着肚子指着小二哥道:“终还是黑了右眼,太逗了。”

那小二哥拔腿便跑,一张脸窘迫得通红,刚跨出后院的门槛,却又是一绊,“哎呦”一声扑出了门去,弦伊本已忍住了笑意,听到那一声惨叫,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趴在桌上眼泪都笑了出来,无瑕方才还怪她捉弄那小二哥,此刻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弦伊一见无瑕发笑,愈发忍不住,待弓进门时,只看见那两人笑成了一团,而后院还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动,顿时莫名不解,却又见无瑕开了笑颜,心底不由得便是一暖。

公子终于开了笑颜,多日以来因各地势力受到朝廷追捕,他日夜难寐,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这般笑容已经许久未见,不管此时此刻的他是因为何事发笑,都让人感到窝心之极,这笑容,让人恨不能用一切去换取!

第四百五十五章 追随你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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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25

剧烈的疼痛在已经麻木的身子里蔓延,呼吸间胸口若被尖刀割过,孝武努力的睁开双眼,却根本看不清四周的一切,他紧咬牙关动了动身子,被那虚浮感吓了一跳,神智慢慢清醒,手中触及到挂着冰棱的枝条,才发现自己此刻正挂在一颗大树之上。

风雪丝毫未歇,放肆的敲打着他的身子,寒冷令他的指尖毫无知觉,或许只是一种求生的本能令他在跌落悬崖时伸手去抓能够触及的一切,而现在,因为身体的重量,那枝条已经摇摇欲坠。

风声灌耳,已经冻结的鲜血模糊着视线,远远的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孝武屏息静气,警觉的倾听着一切,他知道那些追击者必定不会放过自己,也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是没有力量再去抵抗的,所以他将身子缩了缩,慢慢的移向了树干。

指甲翻裂的双手紧紧抠住了坚冰覆盖的树干,孝武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那树枝上挂满了几尺长的冰棱,随着呼啸而过的狂风,在黑暗中发出咔嚓轻响,时不时掉下几根去。孝武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他紧贴着树干,将自己的气息隐藏在风雪之中,看着那远处的黑影靠近,到了树丛下,然后四处搜寻着。

整个身子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孝武咬紧牙关死命的硬撑着。

不能放手,一定不能放手!

风雪太大,视野受限,那些人竟然并未发现孝武藏身之处,搜寻了一会儿,便汇合着再次向前走去,待他们走远之后一会儿,孝武双手一松,从树上跌下,掉入了厚雪之中。

每一根脉络都在受着痛楚的煎熬,孝武睁着双眼望着天空,倦怠得便要睡去了,想要闭上双眼歇一会儿,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好,然只顷刻间,他便一个翻身匍跪在地面,然后颤抖着站了起来。

不能睡,一睡,便再也起不来了。

深吸一口气,将手探入怀中拉出信笺的一角看了看,然后再深呼吸几下,孝武突然一咬牙,向着认定的一个方向疾步而去。

杜大哥说,就算是死,也要到了九原再死,既然自己现在还活着,那么,便为他最后的那句话搏了这一回!就算死也要死得像个男人!

天色微明,客栈中响起了三三两两的起床声,想来昨夜来投栈时有些客人已经歇下,此刻皆已经开始起床,是以有了喧哗之声。无瑕坐起了身子下了地,唤了一声,便听弦伊在门外应着,然后推门而入。

“公子醒了,赶紧加了衣裳。”

无瑕低头咳了几声,见弦伊满脸紧张,不禁微微一笑,道:“说了是嗓子干,不必如此紧张,润喉的花茶没有了,一会儿等弓套车的时候咱们去街上瞧瞧,买一些带在路上好喝。”

“也不知此处有无公子爱喝的,这一路也不知还要走多久,该备的东西是得准备好。”弦伊细细整理了无瑕的衣衫,然后给他穿戴齐整,才返身去打了热水,伺候着他梳洗完毕,出门前,从怀中拿出了金丝面具,道:“公子还是以金丝遮面为好。”无瑕点了点头,接过面具覆在了脸上。

出了门,果然这客栈内投宿的客人都已经起来,门外十分吵闹,套车的套车,赶路的赶路,虽然无瑕以金丝覆面令人看了惊讶,却也无人来打扰于他,无瑕与弦伊出了大门,见弓已经在套马,遂走到他跟前,道:“你在此等候,让小二哥弄一些干粮咱们带走,我与弦伊去买点东西。”

“可要弓一同跟随。”弓有些不太放心,无瑕回头看了看渐渐熙攘的街道,摇了摇头,道:“无妨,我们去买了便回,你备好了一切等着我们便是。”

“好。”弓说完看了看弦伊,道:“丫头,小心跟着公子,切莫惹事。”

弦伊不满的撇了撇嘴,也不理弓,只跟着无瑕向着街道而去。

时间尚早,有些店铺的门还未开,无瑕与弦伊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家卖果食茶点的铺子卸下了门板,遂抬步走了过去。

“哟,公子,随便看,咱们这是百年老店,质量保证。”

无瑕抬头去看架子上大大小小的陶罐,瞧见桃花茶时,不禁脸上一喜,道:“拿下来瞧瞧。”

那花茶倒是极好的,果然这掌柜的是老营生,制作十分精细,但价格却也高得吓人,无瑕细细闻了闻那茶香,实在喜欢,于是让掌柜的称了几斤,用陶罐装好,然后让弦伊付钱。

清晨凉风阵阵,那店铺大门大开,冷风从后吹入,突然之间感到风势变缓,无瑕不由自主的便回头去望,弦伊在付银子,无瑕怀中抱着陶罐等在门边,这一回头才发现身后多了几人。

身后正对那人身形十分魁梧,无瑕一瞥之下竟未能看见他的脸,以为是来买东西的客人,遂将身子一闪,想要让出一条路来让那人走,谁料他的身子一动,那人的身子也是一动,竟就此撞在了一处。

“老大,说的就是这公子,嘿嘿,瞧瞧这身段多迷人,小的可是看到了就来给老大回报了的。”那人身后突然挤出一张脸来,满脸献媚之色,指着无瑕对着那人笑道。

无瑕眉头一皱,身子向后一退,对着弦伊道:“咱们走。”

门被挡住,那几人竟嘿嘿笑着将路堵了个严实,那掌柜的这会子已经奔到了门边,向着那为首的低头哈腰做着揖陪着笑,道:“雷大爷,您老行行好,别在这铺子里动手,这儿都是陶陶罐罐的,经不得摔打的。”

雷彪闻言伸出一手将那掌柜的一推,粗声道:“给老子滚远一点,老子来不是听你啰嗦的。”说完竟冲着无瑕一俯身,将脸凑向他,道:“小公子,把面具摘了让爷瞧瞧,看这细皮嫩肉的,定是个好货色了。”

无瑕脸上一麻,竟无端的起了一身的鸡皮,弦伊感到一股火气冲起,早把弓叮嘱的话抛在了九霄云外,抬起一脚便踹在了那雷彪的膝盖上,雷彪身形魁梧,又兼有些本事,弦伊一踹之下竟只让他退了一小步,然后一个马扎稳住了身形。

“哟嗬,小丫头片子,胆子不小,也不打听打听这地界是谁的地盘,敢在我雷老虎面前耍狠,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雷彪说完看了弦伊一眼,突然冲着身后那几人笑道:“这小丫头倒是够辣,等捉了回去让你们开开荤。”

弦伊哪里受得这个气,袖子一挽扬手便是一巴掌扇去,那雷彪一退,他身后一人因见弦伊容貌美丽,早就垂涎三尺,正凑了脸咽着口水,弦伊突然动手,他躲闪不急,顿时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我管你是老虎还是病猫,我家公子不屑与你们动手,识相的还是赶紧夹了尾巴滚远点,否则姑奶奶对你们不客气。”

“臭丫头,别给脸不要脸,大爷看上你们家公子是你们家公子的福气,你去打听打听这中蘭城谁人不知我雷彪是什么人,告诉你,爷看上的人,就没有不到手的!”

无瑕紧蹙着眉头,眸中渐渐泛出了寒意。

地痞无赖之辈他本不屑去理,这雷彪虽然作恶多端,然此刻正值多事之秋,若能避免,倒还真不愿惹上麻烦,但看这架势,似乎已是避让不能了。

“雷彪,让我出去。”

无瑕的声音很轻,本是想若此人能就此放手,也便不用起了波澜,岂料那雷彪一听他的声音,竟双眼一亮,伸手便去拉他,淫笑道:“如此清脆的声音,听得大爷骨头都酥了,来,跟爷回去,爷保准让你舒舒服服。”

那手才伸到面前,无瑕向后一退,将手中陶罐对着弦伊一抛,金丝一滑,如芒闪过,雷彪只觉手腕一痛,还未来得及反应,那腕间便血流如注,瞬间溅染了整个地面。

若不是那金丝上一滴一滴落下的鲜血,那一干人等还看不清无瑕究竟用的是什么武器,而此时此刻,雷彪的手已经完全的掌握在了无瑕手中,因为随着金丝越绞越紧,他的那只手腕便要废掉了。

“我说了,让我出去,你可有听见。”声音依然很轻,却透着彻骨的寒意,无瑕侧着头,顺着金丝去看跌跪在地的那人,一字一句道:“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雷彪满脸煞白的看着自己的手腕,却又不敢动弹分毫,这丝如此细小,入肉便没,他知道自己若敢挣扎,这只手腕便要被齐端绞断了。

“公子爷饶命哪,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公子饶了我,饶了我。”雷彪口中大叫着,却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无瑕只冷冷的瞧着他,轻声道:“朝廷腐败,百姓难以安居乐业,偏还有你这般无耻之徒敲诈欺压,废你一只手掌只算是小惩大诫,以后若还敢打这种不堪主意,我这金丝绞住的,便不是一只手掌了。”

血光闪过,随着一声惨叫,雷彪硕大的身子轰然后倒,跌入街道中左右扭动着,跟着他一同前来的人皆吓得面无血色,想要上前帮忙,却又因踏出店铺的那两人四下散去,根本不敢再靠近。

一只断掉的手腕掉在雷彪身子的不远处,鲜血瞬间便染红了炫白的雪地。

“弦伊,咱们走。”无瑕接过弦伊地上的手绢,细细擦拭了金丝,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前而去,弦伊则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雷彪,抱着陶罐冷冷一笑,道:“便宜了你,凭你也配让我们家公子动手,你若再敢欺压百姓,便等着被取项上人头吧。”

那雷彪哪里还有力气说话,任他如何去想,都不会想到自己所觊觎的那少年郎,竟是搅动大晋天下的冷公子,他若是知道,不,他又如何会知道呢,因为他竟还想着要带人去报复那二人。无瑕带着弦伊离去,那一干人才敢近了身,一人想去拿那手掌,却又被碜得半晌不敢动手,雷彪握住手腕大叫着:“给我召集人手,我要——”

要待怎样?

声音突然静止,身旁的几人愣愣的看着雷彪的身子,看着那刹那间从脖颈间喷涌而出的鲜血,怪叫一声,轰然间四下散去。

雷彪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那一片血红,硕大的身子扑入了雪地中,只一瞬间,便染红了地面。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雷彪身边走过,慢慢的,没入了漫天雪花之中!

第四百五十六章 祸心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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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26

换岗的守卫刚刚站定,那人便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出现在了皇宫门口。南宫热河从后打马跟上,伸手去拽了拽他的身子,道:“明知道今儿个要陪大韩来使,昨晚上还睡得那么晚,赶紧醒醒,别摇摇晃晃的跌下马背去。”

白炎不耐的翻了个白眼,回头看了看他,然后反手打掉了他的手,道:“本来坐的稳稳的,被你拉扯得要掉下去了。”

白泽在后摇了摇头,却知自己说话也是白搭,是以不跟着掺和。

昨日那人回去之后将自己关在房间内写信,写了撕,撕了写,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等到下人敲门请吃饭时,大家才发现那一地竟满满的全是揉成一团的纸团。然那信最后终究还是没写成,或许是因为小侯爷自己心中也明白,公子人定已经不在相思谷,所以那信写与不写,其实已经没有用处了。

“你给我放开,再拉我揍你了――”白炎烦躁的冲着南宫热河低吼道,见他还打马跟着自己,突然一个返身,倒坐乌骓背上,抬起一脚踹在了南宫热河的坐骑上,南宫热河的坐骑九逸平日里本十分听话,今儿个却被那人突然惊到,顿时长嘶一声前蹄腾空向前猛的一窜,冲开了面前的守卫,径直奔入了皇宫之中。

“你个要了人命的――”南宫热河手忙脚乱的去勒缰绳,那人却幸灾乐祸的在身后猛笑,回头示意了白泽一下,紧跟着进了宫去。

远远的偏殿外站着三人,正是那进宫给晋文帝请完安,等着接待自己之人的刘劭康等人。

“王爷,那人!”邱壑望着远处跃下马背朝着这边走来的三人,轻声道:“不就是咱们昨日在街上遇到的人吗?”

墨渊站在一旁看了看,点头道:“的确是。”

刘劭康稍稍走上前一步,双眼微眯,仔细的打量着越来越近的那人。

年纪很青,当不过二十,身形灵动,步伐矫健沉稳,功夫内力当都很不错,模样十分俊朗,云眉入鬓,双眼传神,唇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透着一股子邪魅气息,此人,便是传说中以顽劣闻名的成乐小侯爷孟白炎吗?

颈间红巾!当看见那人颈间刺目的一抹鲜红时,刘劭康心中一堵。

的确是他!这红巾与他的名声一般闻名在外,这大晋朝野之中何人不知,谁人不晓。

无瑕心心念念,日思夜想之人,便是此人!

几步踏上台阶,白炎到了刘劭康面前,拱手一揖,扬眉笑道:“原来阁下便是韩国政王,白炎昨日失礼了,还请王爷见谅。”

刘劭康闻言一笑,还了一礼,道:“昨日是本王手下不是,小侯爷这般说法,倒是让本王惭愧了。”

“久闻王爷待人和蔼,毫无架子,为人低调稳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白炎受教了。”见刘劭康如此谦和,白炎不禁微微一笑,将身子一让,与之下了台阶,向着宫门而去:“听说王爷此次来大晋是来瞧咱们大晋的风土人情的,却不知王爷对咱们大晋的什么风俗感兴趣。”这世上最最无聊的,莫过于与人打哈哈,初见刘劭康,觉得此人性情谦和,待人彬彬有礼,白炎稍稍松了口气,他倒真怕自己遇到一个迂腐不堪又或者根本不通情理的草包王爷,那当才是活受罪,此刻看来,倒免了这精神上的折磨。

“本王游历各国,其实风俗也是大同小异,倒也没什么地方有惊世骇俗的规矩,不过各地的山水倒的确千姿百态,让人流连忘返。”

“王爷到过的地方多,看得也多,白炎却每日呆在方寸之间,目光狭窄,只怕要扫了王爷的兴致了。”白炎到了宫门口,见御林军荡荡的整了一队人马,傅超为首,戎装佩甲,整装待发,不禁眉头一皱,道:“是要跟着出去的么?这京城内外并无匪患,我带着王爷四处看看便是,你们这么大一堆人跟在身后,才真真是扫了兴致,都散了,我们自己出去便可。”

“小侯爷,属下是奉了皇命,负责保护政王与小侯爷的安全,还请――”

“请什么,我请你散了人,不要这么大一堆人跟在后面,这一出去,百姓看见全都跑了,王爷还如何游玩。”白炎说完狠狠一瞪傅超,脖子一梗,道:“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皇上那我自有交代,还不走。”

傅超见状无可奈何,只好回身扬了扬手,令众人散去,自己也万般不愿的磨蹭着离去。

刘劭康默不作声的看着一切,心底涌起了一丝诧异。

只因为此人一句话,这些御林军竟然便连皇命都敢违抗,可见此人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薄唇浮现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刘劭康用眼角对着邱壑一瞥,然后不动声色的回过了头。

有趣,本王便看出了事情,这大晋的皇帝究竟会如何处置此人!

一整个上午,白炎带着刘劭康游遍了东都附近的古迹,刘劭康表现得大感兴趣,一路上款款而谈,谈吐十分得体,赢得了那三人的好感,尤其是在大云寺中看到前朝遗留下的编钟,刘劭康以两把钟锤敲出了《楚商》的金石之声,余音绕梁,令人回味无穷,也让那几人为之赞叹不已。

“王爷果然精通音律之色,白炎今日大开了眼界,音律于这世上能让白炎如此佩服的,除了一人,便属王爷了。”

“哦?竟还有人与本王一样喜爱音律,又能得小侯爷如此赞赏者,本王倒十分有兴趣与之一见。”

白炎方才所想,乃是当初自己带着无瑕去云雾山庄,无瑕竟以古琴演奏琵琶曲《十面埋伏》,为自己与莫寒的舞枪助兴,那几根丝弦在他手中变幻万端,十指勾勒,竟将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演奏得惟妙惟肖,令人热血澎湃,叹为观止。如今听得刘劭康一曲《楚商》,竟道其果真只是一个醉心于诗词音律的闲散王爷,倒起了将之推荐给无瑕的心思,却不料此人心机之深,令人发指。

“是白炎的一知己,此刻也不在这东都城中,他日若得以相见,倒的确可以与王爷引荐。”

刘劭康却已经知道他所说何人,当日在相思谷无瑕那一曲《平沙落雁》余音袅袅,似乎至今依然萦绕耳畔,令人心动,想到无瑕,又想到面前这人与之的关系,刘劭康心头难免泛起了恨意,脸上却依然微笑着,又道:“这会子到了午膳时间,小侯爷可有好去处。”

“自然。”白炎因由此想到无瑕,竟有了一丝走神,如今听刘劭康提议,忙笑笑道:“来东都不进玉楼东,便也算白来一趟了,这店是百年老字号,不但大晋各个菜系,便连王爷所来韩国的菜系都有,口味十分好,王爷去尝尝看。”

刘劭康却轻轻一摇头,颇有些神秘的笑道:“说到吃,又怎及听着小曲,怀中温香软玉来得快活,那些正襟危坐的场合,本王倒还真不喜欢,大家都是男人,小侯爷可懂本王的意思?”

白炎听罢先是一愣,继而笑了。

看来这闲散王爷不但风雅,竟也还是个风流之辈,他所言的,也的确是男人最喜欢的事情,南宫热河与白泽对望了一眼,却有些叫苦不迭起来。

看来,那畅春园又要遭殃了。

见白炎带着自己进入畅春园,一路上竟与那些女子说说笑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刘劭康不禁在心底暗暗鄙夷了他一把。

原来无瑕竟被蒙蔽了双眼,看此人这模样,与这院子里的姑娘们如此相熟,也不知醉倒在此多少回了。无瑕剔透玲珑,却将一颗心付与了这般轻薄的一个男子,当真是让人忍无可忍。心中如此想,对那人的怨恨便又深了几分,若非此刻是在东都,自己早就动手了。

“我的小祖宗,这可怎么好。”老鸨付妈妈老远看见那人,便已经快要哭出来,然见他今日身后竟还带着人,又见那人衣着服饰皆华贵异常,气度也是不一般,哪有放着银子不要的道理,遂拍了拍自己的老脸,拼命挤出了一个笑意,迎着白炎走了上去。

“小侯爷安好,今日刮了什么风,将小侯爷刮回咱们畅春园来了。”她本是说这孟小侯爷当初扮成女子躲避侯爷夫人相亲,混进园子一事,又兼第二次带着奚昊借机接近武飞云之典故,刘劭康却不明所以,听她用了回字,愈发轻贱了那人的品格,心底暗暗冷笑,道,看来这孟白炎倒有了老相好在这园子里了,果然听白炎开口便道:“苏怡呢?”

“哟,苏怡姑娘啊,今日身体不适,还躺着呢,小侯爷要叫她么?”

“她身子不适?便不叫她了,一会儿我去瞧瞧她便是,这位是韩国的政王爷,来咱们大晋玩儿的,妈妈可知要怎么办。”

“政……政王爷,哎呦,这可是咱们畅春园的福气啊,奴家立刻去安排。”付妈妈说完一扭腰肢,夸张的大叫道:“姑娘们,赶紧的,回去整理妆容,赶紧赶紧的――”

青楼本是夜间营生,白天姑娘们皆是睡意倦倦懒梳妆,付妈妈这一嗓子喉得整个畅春园乱成了一片,白炎却抬头去望二楼的一间房间,然后对南宫热河道:“带着王爷去洛染阁,我去瞧瞧苏怡。”说完对着刘劭康拱手一揖,道:“白炎去探访一个朋友,随后就到,王爷先请。”

刘劭康听他如此说法,心中更是不耐,一个青楼女子,他竟也遮遮挡挡,这般没担当,如此人品,竟让无瑕为他伤心落泪,当真让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心中愤恨,脸上却毫无显露,只微微一点头,随着南宫热河与白泽向前走去,待穿过庭院,才轻轻一回头,对着墨渊使了个眼色,墨渊眉间了然,身子向后一退,悄无声息的不见了踪影。

第四百五十七章 最苦不过长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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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27

苏怡半躺床上,听见门响并未回头,只歪着身子低低道:“又做什么,我说了今日身子不适,妈妈可是要逼我了?关了门,出去!”

“我是来瞧你的,怎么一开口便要赶我走。”白炎带着笑意进了门,苏怡一听他的声音,霍然起身回头惊喜道:“怎么是你,这会子跑来这里做什么?”

“带了人来,听说你病着,便来瞧瞧你。”

“外面下了大雪,凉得很,过来坐这。”苏怡起了身,将白炎让到桌旁,又将手中暖炉向他一推,才回身去拿了披风披上。

“小侯爷已有许久未曾出现过了,听说上次临安一役,小侯爷立了大功,皇上升了你为卫将军,苏怡当真是替你高兴。”

白炎将暖炉塞回了苏怡手中,又帮着她将披风整好,道:“有什么可高兴的,如今我便是笼中之鸟,想要振翅都已不能,我倒宁愿若当初那般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说到这,苏怡忍不住“扑哧――”一笑,道:“若当初那般调皮捣蛋么?当初你可是将咱们这畅春园闹了个天翻地覆,付妈妈见到你莫非没有躲着走么?”

“今日倒是给她带了一位贵客来,我也不能多坐,便要走的,你是哪不舒服,可有让大夫来瞧瞧。”

苏怡眉目间一瞬落寞,双眸垂下,轻轻一笑,道:“老毛病罢了,我们这种人,身子又有何金贵的,左右将来不过是……”话语突然顿住,苏怡掩饰的起身将白炎一推,道:“赶紧走吧,你现在可是将军,虽然男人来这种地方无可厚非,但我知道你有深爱之人,若风言风语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苏怡,苏怡――”被苏怡一推,白炎被动的到了门口,却顿住了脚步,双手抓住门栏,回头去望她,道:“我说过,我可以为你赎身,你大可不必再呆在这种地方。”

“小侯爷说笑了!”苏怡突然打断了白炎的话,双手推着他的后背,眼眸垂得更低,轻声道:“苏怡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小侯爷身边出入皆是权贵,苏怡又怎敢让小侯爷招惹非议。”

“可是――”

抓住门栏的双手被那人一掰,然后门被关上了,白炎站在门口楞了一会儿,才道:“你好生歇着,我得空再来瞧你。”

苏怡没有回答,只将背抵着门,慢慢的落下了泪来。

人都说,青楼之中未敢谈及真心,大家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可是他不同,因为从一开始,他便不是来这寻欢作乐的,他只不过刚好躲入了这园子中逃避亲事,由此与自己识得一场罢了。想到此人扮成女子戏耍客人,又为自己出头打抱不平,苏怡不禁痴了神,然后笑了。那段日子是自己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小侯爷虽性子顽劣,却待人以真心,他虽混迹于此,却遵守礼法,从未有过逾越之说,当真……

当真让人羡慕被他捧在心上那人!

苏怡回身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一声轻叹,躺回了床间。

被他如此呵护备至之人,不知,是个怎样的人儿,当是有智慧,有气度,又兼有美貌者,才能与之并肩,比翼齐飞吧!

见白炎下了楼,墨渊从不远处的柱子后探出了头来,先是看了看那刚刚被关闭的房门,然后不动声色的跟下了楼去。

席间有好酒,那人的酒量也十分好,与身旁女子有说有笑,却又不触及其身体,而那些女子似乎也十分忌惮,虽然笑语连连,又都很守规矩,这情形如此怪异,令刘劭康不禁暗暗吃惊。

看来这孟小侯爷倒有几分意思。

唇角微扬,将手中美酒喝下,刘劭康伸手一揽身旁一女子笑道:“小侯爷好酒量,不过这青楼之中可不光是喝酒的,怎么,吃饱了喝足了,不……”双手不安分的探入那女子怀中,刘劭康手中微微一用力,那女子吃吃笑着一躲,道:“王爷好坏啊。”

刘劭康哈哈大笑着伸手将她一拉入怀,俯身一扣,只轻轻一拉,那炫白的肌肤便暴露在了空气之中:“本王还有更坏的时候,怎么,要不要尝尝。”

白炎坐在对面尚算镇定,身旁的南宫热河却一口酒喷了出来,抬头间见众人皆望向自己,不禁尴尬的讪笑着,道:“没喝好,呛到了。”

“王爷见谅,我带的人都是没经过大场面的,居然失态了,回去之后定好好教训他,时候不早了,王爷晚上还要入宫去鉴赏前朝古玩,是否……”

“可是本王现在实在倦怠,想要歇息一会儿。”身子微微一倾,刘劭康靠入软榻,带着一丝玩味儿看着那人懒懒道:“男人进了青楼,岂有喝了酒便走的道理,小侯爷百般推诿,莫非……”那话语拖着余音,刘劭康竟似发现了新奇事物一般诧异扬声道:“莫非小侯爷还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竟还――”

这一下连白炎都压不住了,他讪笑着挖了挖眉头,然后一站而起,道:“白炎还是在外等候吧,王爷自便。”说完拔腿便走,刘劭康却身子一靠,笑得透不过气来。

“小侯爷,小侯爷――”南宫热河与白泽疾步跟出,到了院子中向后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这政王究竟是怎么回事,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子怎么像是故意找小侯爷的茬一样。”

白炎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道:“我与他并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想来也不会故意找我的麻烦,或许是脾气比较怪异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找付妈妈说点事。”

这一等却从白天等到了夜晚,当那人伸着懒腰出了门,看见院子中等待的三人时,似乎才突然惊醒过来,忙不迭的道:“呀,竟然天黑了,本王喝多了,睡着了,竟忘了小侯爷还在外等候,实在是不该,本王向小侯爷赔礼了。”说完恭敬的一揖,那三人见他又恢复了早上那般的神色,皆只道他下午是喝多了有些失态,也不以为意,然天色已晚,此刻进宫有些欠妥,于是将其送回了行馆,约定明日再去鉴赏古物。

将人送入行馆,那三人转身而去,刘劭康却在院子中顿住了脚步,回身道:“可有看清楚他去瞧的人是谁?”

“是!”墨渊拱手低头答道。

“去,将人带来,记得,干净利落,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是!”

道路颠簸,风雪极大,那马车左摇右晃,颇有些让人难以驾驭。

因风雪太大,影响了行进,所以天黑之后马车还驶在半道上,车轮深陷雪堆之中,一时之间竟无法前行,弓叫停了马儿,回身掀起车帘道:“公子,风雪太大,车轮深陷,今夜只怕是赶不到前面的小镇了。”

“可如何是好,这马车倒是能够容下咱们三人,可是风如此大,要是在马车上过夜,恐公子身子受不住!”弦伊说完跳下马车,看了看车轮,然后动手推了推,道:“哥哥赶马,我来帮着推推看。”

说着容易,那雪已经不知下了多少天,车轮陷入一半以上,弓大声吆喝着甩着鞭子,弦伊也使劲了力气去推,那马车却纹丝不动。

无瑕掀帘而下,道:“我也来帮忙。”

“我的好公子,赶紧的回车上去,天太冷,你的身子可是受不住的!”弦伊见无瑕下了马车,不禁急了,还未待他走到车后,就一把又把他给推了回去:“公子若是受了寒,最后受累的还是我,且这一路奔波,公子精神本就极差了,万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弦伊,还是你来赶车,我来推的好。”弓跳下马车,弦伊却一摆手道:“我可不会,这路边树木林立,若一会儿拉歪了缰绳,马儿错了方向踩下了道可如何是好。”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无瑕在车内见那两人着急,不禁心中暗暗埋怨了自己。

今日本是要歇在下午经过的那个小镇的,是自己看时间尚早,于是让弓继续赶路,谁想入夜之后竟下起了大雪,致使现在行路艰难,被困于此。

马车突然一个颠簸,无瑕在车内失去平衡,狠狠撞在了车壁上。

“公子可有事?”弓在外扬声问道。

“无妨。”

马车晃动了一下,然后向着一边转动着,弦伊在外将绑在车辕旁的赤霄也拉到了马车前,道:“将赤霄也绑上吧,待马车拉出了再松了它。”

赤霄是战马,平日里无瑕根本不用它去拉车,只是将缰绳绑于车辕旁跟随,这会子那两匹马拉着吃力,是以弦伊将它也用上了。

有了赤霄,那车轮在左拉右晃间被慢慢带出,那兄妹二人皆松了口气,弦伊伸手去松缰绳,弓也放下了鞭子回头对无瑕说话,却不料那车轮带出之后碾压到薄冰,赤霄骤然间被松开,车轮向后一溜,霎那间便滑到了道路边缘。

“公子――”弦伊手拉缰绳,见马车向道外倾斜,吓得脸色大变,惊叫一声呆在了原地。

“驾――”弓口中一声大喝,将鞭子狠狠甩在了马儿身上,那两马吃痛长嘶着向前一奔,却因打滑竟滞留原地,无瑕本还听得弓说话,只道已经无妨,于是放松了警惕,这会子被甩到了马车后壁,无法动弹,因为他知道自己一个细微的动作,便有可能会连带整辆马车一并滑下坡道。

“哥哥!”弦伊伸手便要去拽马车,身边突然掠过一道人影,那人手中抱着一截手臂粗的长木,跃到道路边缘将长木对着车轮一塞,口中大叫道:“打马!”

弓也来不及细想,甩起长鞭大喝一声,那两马吃痛奋力向前一跃,带动车轮上了道路,弓惊出一身冷汗,忙将马儿拉好,让马车入了道路中间。

马车后那人将长木一丢,却还未来得及离去,便见无瑕将车帘一掀,扬声叫道:“明威!”

明威的步子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离去。

“明威。”

无瑕的声音弱了许多,却打得那人身子一颤,竟无法再挪动半分。

眉头一皱,明威的双眼轻轻闭上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离开了!只因为,那人的那一句呼唤,便再也无法离去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繁华落尽辞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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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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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过半,车轮碾过寂静的小镇,终于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一路无言,无瑕只是默默的垂着头,明威也是一语不发,弦伊在旁压抑得紧,遂挑帘去了车外挤在弓的身旁一同驾车,当马儿停下,她跳下车挑开帘子准备迎无瑕时,明威却先一步跳了下来,然后对着无瑕伸出了手去。

无瑕的眸中有些闪烁,明威的手一直伸在他的面前不曾放下,弓已经去拍了客栈的大门,听到门内小二哥应答,无瑕不再迟疑,将手一伸,搭在明威的指尖躬身踏下了马车。

寒冬时节,来往客商皆不是很多,这客栈内倒十分清净,待众人安顿好之后,已经过了子时,无瑕睡意倦倦,他的身子正是恢复期,这般日夜不停的劳碌奔波,实在已经吃不消,然他却望了明威,欲言又止。

“先睡,有什么我们明日再说。”明威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微微一笑,道:“莫非还怕我……”莫非还怕我跑了不成,这话到了嘴边却又咽回了腹中,鉴于自己上一次的不辞而别,这种保证倒的确让人无法相信。

“好。”无瑕却不去纠缠于此,只应了一声,然后示意弦伊更衣,明威站在原地楞了一下,返身出了门去。

他依然是这般淡淡的性子,就算骤然之间见到自己,也是不惊不喜,既不问自己为何突然出现,也不去探究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就那么垂着头,一声不吭,便仿佛当初自己没有离开过一般。

轻轻一摇头,明威自嘲的笑了。

本就该是这样的不是么。

自己并非是他的什么人,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吧。

心突然之间便苦涩难耐,明威愣愣的站在门外,直到弦伊安顿好一切,拉门而出,到了他的身后。

“公子说让你好好歇着,他还说,能再次见到你,很高兴。”弦伊的话让明威有些懵,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没明白那话,弦伊见状轻吐了一口气,道:“你见到公子,觉得他很冷淡,所以心里难受了是么?”

明威没有否认,他曾在心中设想过无数次与那人再次重逢的场景,却……

不是这般冷漠与生疏的!毕竟当初他曾不顾一切的空手夺刃,只为了不让自己放弃自己的生命,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自己都这般刻骨铭心,而现在,他的这种冷淡,自己受不了。

“你也知道,公子喜欢的人是小侯爷,他自小性子淡然,或许只有在小侯爷面前才会毫无顾忌,不加掩饰,方才你走后,他笑着跟我说,他终于又见到你了,他好开心,明威,公子对他人的关心不在这里。”弦伊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将手指慢慢下移,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他的关心,在这里。”

明威突然间将头一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笑了。

“明威明白了。”

――――――――――――

明威,无瑕不是不开心,而是,你既已经离去,却又为何还要回到这里,无瑕身旁之人皆难以善终,无瑕不愿自己造下的孽,却要他人一同承担!你明白吗!

――――――――――――

指尖滑过那翡绿的琉璃,然后将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无瑕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小侯爷请回,我们家王爷或许是水土不服,昨日回来之后便头疼不已,今日恐是无法成行了。”邱壑站在行馆门口,对着白炎拱手回道。

“哦?王爷病了?可有奏明皇上,请太医来瞧。”

“小侯爷放心,王爷游历各国,常会遇到这种情况,我们自己便有应付之法,只是今日扫了小侯爷的兴致,王爷说,明日他定亲自登门致歉。”

“王爷说笑了,白炎怎敢受此大礼,既然王爷身子不适,今日便请在行馆歇息,白炎明日再来。”

“送小侯爷!”

白炎带着南宫热河和白泽拉马而去,邱壑在门口看着他三人远去,才一回身入了行馆,将门关上了。

“泼醒!”懒洋洋的话语从那人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冷酷,毫不怜惜的抛出。

冰冷刺骨的水劈头盖脸的泼在了那缩成一团的身子上,一个激灵,苏怡睁开了双眼。

冷!好冷!

忽明忽暗的视线模糊了一切,她有些浑噩,似乎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身子一动,那彻骨的疼痛令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神智一瞬间清醒过来。

“苏怡姑娘倒有几分骨气。”刘劭康轻轻磕了磕手中的杯盖,吹去茶沫,抿了一口放下,然后起身到了苏怡面前蹲下,伸手扣住她的下颌将她悬空提起:“可惜本王却没那么好的脾气,我说的事姑娘既然不肯答应,而你又已经见过本王,你说,该怎么办呢?”

苏怡吃痛的撑着身子,双腿因为棍击已经无法站立,只有使劲的用双手撑着地面,以缓解被刘劭康悬空拉扯带来的疼痛。

“我苏怡一个弱质女流,根本对你毫无威胁,只可惜,你却不知你要对付的那人是谁。”

“孟白炎?”刘劭康将手一松,嫌恶的拍了拍自己的手,不屑的冷笑道:“一个毛头小子,凭着点小聪明得到晋文帝的宠幸,便不知天高地厚,本王倒要看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竟能让那人如此倾心。”

那话到了最后竟有些气急败坏,苏怡先是一愣,继而似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头一低,突然笑了:“你之所以做这些,是因为心里有一个求而不得之人是吗?”

刘劭康听她突然发笑,便知自己一时口快道出了玄机,遂冷冷一笑,道:“是又如何,那人智慧才貌皆倾绝天下,孟白炎不洁身自好,出入青楼若无人之地,竟也敢染指那般剔透的人儿,本王不过是想让无瑕从这不堪的情感之中挣脱出来而已。”

“无瑕……无瑕……好美的名字……”苏怡轻声重复着那个名字,忍了许久的泪水一瞬间滑落而下。

“想来,容貌也是极美的,才能配得上这般好名字……”

刘劭康瞥了她一眼,鼻间发出一声嗤笑,道:“自然!他颖悟绝人,智慧超群,手中势力庞大,能一鼓作气将当今大郑皇帝顶上九五之尊,凭你一个小小的风尘女子,自然是难以望其项背!孟白炎心之向往的是此等人物,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听了本王的话,寻机让他服下此药,本王便许你一世富贵荣华。”将一个小瓶丢在苏怡面前,刘劭康冷冷一挑眉头,道:“你若不答应,当知道自己是无法活着出了这道门的,我瞧着你是能够近得了他的身,又让他完全不设防之人,苏怡姑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还在犹豫什么。”

苏怡有些恍惚,那小瓶就丢在她的面前,就在她伸手可及之处,而她如今的处境却无人能知,没有人可以救她,除非她答应此人要求。

指尖颤抖着伸出,那小瓶却若炙热的火焰一般烫伤了她的双手,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打在地面,苏怡深吸一口气,将小瓶抓入了掌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然,那第一个将自己当人看的,却是他!

朱唇轻启,那话语还未出口,刘劭康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慢慢道:“别打歪主意,你若认为假意答应本王,然后再去向孟白炎告密可行的话,便大可以去试试。”将手中一块玉佩丢在苏怡面前,刘劭康冷笑道:“这个是你的吧。”

苏怡一惊,伸手便去摸自己腰间,才发觉玉佩已经不在。

“这玉佩本是一对,本王倒是没想到,竟在此处得见。”

“你知道这玉佩的来历?”苏怡有些急切的抬起头,刘劭康却回到了软榻前坐下,双眼一眯,泛着寒意,道:“自然!这便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苏永浩本是当年我父皇派来大晋探查一份宝藏的影刺,却忘记了自己的本份,私通了同为影刺的凤羽,两人隐姓埋名,妄想置身事外,可惜,最终还是死在了本王的追捕之下,这玉佩的另一半,本王可不久之前还见过!”

死命的将嘴一捂,苏怡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努力压抑下抽泣之声,颤声问道:“我的妹妹,小酒,在哪?”

眼中流光闪过,刘劭康身子一靠,仰头爆出了一串大笑:“小酒,小酒!原来,竟是她!”

苏怡听了那话身子一软,几欲跌倒!

原来,他并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是谁,可是,自己却亲口告诉了他!自己竟亲手将妹妹推入了危险的境地之中!

“很好,本王现在知道了,本王可以告诉你,小酒现在很好,也很安全,可是,却不知她将来是否还会安然的过日子,因为她现在的命运,便掌握在你的手中!现在,不用你再做选择,本王替你选好了,拿上这瓶药,让孟白炎喝下,本王便让你姐妹二人团聚,如若不然,便等着给你妹妹收尸吧。”

耳中轰然作响,苏怡不知所措的抬眼四望,她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自己的命运便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那尖刀两头都是自己挚爱之人,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才能不伤害到他们任何一方。

面前那人令人憎恶的脸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那压迫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双眸一动,慢慢坐直了身子,十分平静的伸手整了整散乱的发鬓。

青丝乱了流年,对那人的记忆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

突然将小瓶打开,毫不犹豫的一仰而尽,待刘劭康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苏怡已经微笑着匍向了地面,四肢百骸因剧烈的毒性痛楚抽搐,她却依然面带着微笑,直到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

只愿来生,苏怡能有伴君侧之日!情若如此,已无憾矣!

第四百五十九章 山穷水绝处回眸一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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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29

回音哥的《芊芊》,柒柒翻唱,送给大家,以后不定时奉上新歌,聊聊第一链接进入。

苏怡的尸体辰时被猎户在东都城外的云山发现,付妈妈赶去,却被官差以保护现场为由驱离了那处,眼看苏怡的身体躺在炫白的雪地中,那么单薄,付妈妈忍不住落下了泪来。十年,就算她只是自己畅春园中的一个姑娘,然朝夕相对,又怎会毫无感情,而如今她却这般孤独的躺在那里,让人看了心酸至极。

徘徊在皇宫高墙之外,付妈妈想要将这消息告诉入了宫中的小侯爷,却又害怕守卫的驱赶,只能远远的站在墙角,惶然不安的等待。

就在两天前,小侯爷还特意跑来叮嘱自己,苏怡在畅春园中的一切都由他全权负责,自此开始,苏怡不用再做任何事情,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离开。自己当时听了何其为她高兴,纵然知道小侯爷对她并非男女之情,然有此心待她,也当是恩重如山了,然不料,才两天,她竟……

她是何时离开园子的?又为何会离开?因为她这几日生病都在房中,自己竟丝毫未曾发觉她人已不在。

抹了一把泪,抬眼去看那守卫森严的宫门,想要上前一问,却碍于自己的身份难堪,付妈妈跺着脚,缩着脖子来回走动着,直到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南宫公子――南宫公子――”见南宫热河一跃下马便要入宫,付妈妈死命的大叫着向前奔去,南宫热河不解的回头一看,见竟是畅春园中的付妈妈,不禁眉头一皱,迎了上去:“妈妈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竟也敢在此大呼小叫!”

付妈妈生怕他没听到进了宫门,这会子见他停下,先是松了口气,然后一抹眼泪哽咽道:“求南宫公子捎个话给小侯爷,就说……苏怡姑娘她……她……”

见付妈妈说着说着竟哭得不能自已,南宫热河心底一沉,他知道小侯爷对苏怡颇为关心,又想前日听小侯爷说到苏怡姑娘身子不适,是以认为是苏怡想要见小侯爷,于是伸手将付妈妈一拉到了一旁,低声道:“小侯爷奉了皇命接待来使,这会子正与政王爷在藏珍阁观赏古玩,苏怡姑娘有何要事定要此刻见小侯爷,你去回了,说小侯爷回头便来。”南宫热河说完身子一动便要离去,付妈妈见他要走,也顾不上许多,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摆跌跪在地,哭道:“苏怡姑娘不要见小侯爷,苏怡姑娘再也见不到小侯爷了,奴家这会子来,是求小侯爷能帮忙,让我能将苏怡姑娘的尸首带回畅春园中,免了她受雨雪敲打之苦,死了都不能安生。”

“你在……说什么?!苏怡姑娘她……”

“小侯爷,小侯爷――”

那一人一马从皇宫中直冲而去,南宫热河与白泽打马狂追,却根本拉不住那人的脚步。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飕飕凉意吹得身心俱冷,白炎紧咬着牙关,向着云山狂奔。

苏怡死了!这怎么可能!就在前天,自己还跟她说过话,还让付妈妈好好照顾于她,还打算过段日子将她接出畅春园,让她也能有尊严有自由的去生活,她怎能突然便没了呢!

“命案现场,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那现场却只一个官差到场,手中抱着个暖炉,不耐的阻挡着旁人的靠近。

白炎跃下马背,几步到了人群之后,推开众人便要靠近,那官差见他往内冲,伸手将他一拦,道:“何人,没听见爷说的话?死人没见过?闪一边去,这么冷的天,爷正火大呢,什么时候不好死,偏偏这会子死。”

“砰――”的一声,那官差的身子若断线风筝般跌了出去。

白炎没有说话,咔嚓作响的双拳却显示了他此刻内心压抑的怒火,那官差滚入雪地,半晌才爬起身子,张口便欲嚎啕大骂,南宫热河上前几步将他的衣襟一揪,然后一道明晃晃的金牌展现在了他的眼前,那官差已经出口的一嗓子硬是给生生的堵了回去。

“郡守大人人在何处!”那话语之中的寒意较之这风雪更甚,那官差这会子已经回过了神来,只看了一眼那人身上的金丝白袍,又见了那颈间炫目的一抹红色,便已经吓得语不成句,抖索了几下,终还是双腿一软,跌跪在了地上。

“大……大人……还未曾到……小……小小小人……”

白炎没有再听下去,他的身子一动,踩着簌簌积雪,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人身边。

墨黑的发与这洁净无瑕的地面形成了如此大的反差,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草席,半露在席外的双手紧握着,关节泛着青白,毫无声息。

颤抖的指尖在那草席上寸许之处顿住了,白炎深吸了一口气,竟下不了决心去揭开,心里甚至抱着一丝侥幸。

或许是他们弄错了,付妈妈都说她并未挨近得见,只是听到那回城的猎户报信,所以弄错的话,也并非不可能。

无论有多么想去否认,却也无法抹杀那已成事实的一切,当草席被揭开的一刹那,白炎的脸色一瞬煞白,身子霍然站起,然后背过去,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那已经冻结了霜花的眼眸轻轻磕起,苏怡静静的躺在那里,悄无声息。

眼眶一热,白炎拼命的仰起了头,却依然无法抑制那夺眶而下的泪水。

她究竟怎么了?她怎会死,她明明还活得好好的……

“小侯爷。”那两人在身旁轻声一唤,白炎深吸一口气,甩去眼中泪水,回过身,到了尸首旁边蹲下。

现场除了自己等人的脚印之外,看不到其他蛛丝马迹,这几日夜间都下了大雪,若非是尸首被丢弃多时,便是丢尸者身怀武功,踏痕很轻,再被大雪覆盖,掩去了一切。

伸手握了握苏怡的手腕,发觉僵硬的程度并不是很强,然后再去瞧她的脸,只那一瞥,白炎的双眼再次闭上了。

她的嘴唇呈现着青紫色,指甲也泛着一抹幽黑,很明显是中毒而亡,可是,她的脸上却为何……为何带着让人猜度不透的笑意,便仿佛,她在临死之前的那一刻,竟是微笑着的!

“小侯爷,你看这是什么?”白泽轻轻托起苏怡的右手,那手握得紧紧,掌心处却隐隐的露出了一丝流苏来。

“拿出来!”白炎急切的上了前去,想要将苏怡的右手掰开,却因她实在握得太紧,又不敢强行用力,只好一点一滴的慢慢揉着那冰凉的关节,直到那手松开,露出了一块腰牌来。

这个不是――

这不是当初在金翎自己与缠绵从跟踪自己等人的神秘人身上摸到的那种腰牌么?没错,这质地手感与雕刻工艺,都与当时那腰牌一般无二。腰牌上雕刻着一个政字,当时自己与无瑕、缠绵猜度不透,而如今它却再次出现,这其中究竟有着什么联系?当初跟踪自己与无瑕的人,此刻为何会杀了苏怡?!

――――――――――――――――

“这腰牌的质地与手工皆是上乘,看来他们的主子并非泛泛,这手法雕刻,倒颇有些韩国的风味。”

――――――――――――――――

缠绵的话一瞬回荡在脑海,白炎细细想过,双眸一抬,现出了一抹深意。

如今在这东都,能与韩国扯上关系,又带着政字的,除了政王刘劭康,别无他人!

“小侯爷!”

手微微一扬,制止了南宫热河的话,白炎将腰牌放入怀中,然后看向苏怡,轻声道:“什么都不用说,让他们散开,我要带她回家。”

那身子如此轻,冰冷的脸颊贴在那人的胸口,那抹微笑深深刺痛着他的心,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这个女子在临时之前还能如此平静的微笑,那感觉便若针扎,一下一下,让他疼得受不了。

冰冷的空气在肌肤上肆意蔓延,突然之间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席卷而来,似乎在何时,也曾经有一个女子这般依偎在自己怀里,带着微笑与自己诀别。

心跳得好急,一声一声如此明晰的撞击着脑海,双手沉重得便要抱不动那人,突然一个趔趄,白炎摔倒了,看着苏怡无声无息的倒在面前,他眼中的泪水哗然而下。

是,的确有一个女子曾经这般躺在自己怀中,望着自己,流着眼泪微笑着与自己诀别。

――――――――――――

“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不会……”

――――――――――――

璎珞!

那是在去年东都的那个夜晚,为了送无瑕离开,自己被武飞云一箭贯穿了胸口,是璎珞,是她用她的身体挡在了自己面前,让那利箭失了准,避开了自己的心脏,而她,就是那般笑着对自己说下了最后一句话,可是……自己却将她遗忘了!

“啊――――”

双手将头死命的一捂,白炎喉间发出了竭斯底里的咆哮,那叫声如此突然,又如此撕裂人心,令旁人皆为之骇然。

“小侯爷,小侯爷!”

“想到了什么?不要再想了,停下来,不要再想了!”

南宫热河与白泽将那人狠狠一摁,一如当初无瑕离去,那人难忍痛楚一般,那两人怕他又伤了自己,是以狠狠摁住了他的身子,可是白炎却没有挣扎,只是愣愣的落着泪,脸颊贴着地面,双眼静静的望着苏怡。

究竟,还要死多少人!还要失去多少条生命,这一切才会停止下来!

好累!累得便要无法呼吸了。

无瑕,此时此刻的你,在哪!你在哪!

第四百六十章 心有猛虎 细嗅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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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30

“大人,那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城墙上一个士兵指着远处扬声叫道,听见叫声的一干人等皆探身而望,只见那远远的雪地之中果真有着一个黑影,似乎,还在爬动。

“去,派出一队人马,去看看是什么。”

铁蹄踩过厚雪,烈马嘶鸣声随着风声灌入那人的耳中,令他似产生了幻觉。身子上的伤痕在呵气成冰的空气中泛着灰白,双眼无力的上翻,想要看清那迅速靠近的队伍,可是,却浑浑噩噩的一片模糊,嘴唇被风吹得干裂,随着嚅喏渗出血丝,在苍白的脸颊上流下一抹血红。

“大人,是咱们的军服!”

“赶紧将人架起来,进城!”

身子被人抬起,孝武努力的分辨着耳边的声音,雪花随着风儿刮落,一片一片覆盖在他的脸颊上,他无力的望着头顶的天空,然后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杜大哥,孝武,终不负使命,我到了九原了,到了……

白不再是白,而是归于了一片黑暗,因为一直支撑着那人的意志松懈了,那种安心让孝武双眼一闭,陷入了无尽的寂静之中。

“公子,葛当家的人不在铺子,屋子里空无一人,看来已经有一段日子没人了。”弓甩了甩发间的雪花,对着坐在桌旁的无瑕轻声道:“我看那铺子里并无慌乱撤离之貌,想来是葛当家的收到了消息,去了别处躲避,公子不用担心。”

“恩。”无瑕应了一声,低下头,指尖无意识的在桌上轻轻划动,一副清晰明朗的地势图缓缓在脑海中展开。

从此处百里开外有一个马场,是当年冷三叔手中置办,马场一直由栾东的周复经营,隶属于葛家铺子的葛当家的管理,那马场方圆百里人迹寥寥,平日里与外界接触极少,或许葛当家的撤去了那处也未可知!

“弓,去备马车,让弦伊准备好东西,咱们去栾东。”

“是!”

弓低头一揖,返身出了门去,无瑕这才回头看向了站在窗前那人,轻声唤了一声:“明威。”然后却又顿住了话语,踌躇了片刻之后,慢慢收回了眼神。

明威眸中一动,回头看向了无瑕。

“你有话跟我说?”他有些明知故问,从昨日开始,无瑕便一直欲言又止,他知道不出两日,无瑕必定会让自己离开,遂也不挑明,只等他自己开口。

“明威,无瑕如今的处境已经不同以往,我们这一路下去,还不知会遇到什么情形,你自临安一案抽身而出,已经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不想,也不许你再因我再卷进来,我们要去栾东,便与你在此分手,从此天涯海角,再不相见!”

见那人说完霍然起身准备离去,明威不由自主的跟了两步,扬声道:“我愿意!”

“无瑕却不愿意。”无瑕的身子一顿,没有回头,轻声却十分笃定的回绝了那人的话。

“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由此便两清了,我姬无瑕不想欠人人情,尤其是人命,那太沉重,我的双肩担不起,你可以走了,从此之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挡不了你的脚步,你却也无法阻止我的想法,我本也以为自己离去之后,可以了无牵挂,自由潇洒于山水之间,或许做个侠士,又或许做一个平凡的农夫,我每日穿梭于喧嚣的街市,看身边来往的行人匆忙的生活,什么都不用去想,没有了以命相搏的厮杀,远离了一切杀戮,那段日子是我过得最为平静的时光。”明威轻语着回身望向窗外,沉浸在了过去那段日子的回忆之中。

“正因为如此,你更应该明白平淡的生活得来何其不易!”无瑕抬眼看着他,轻声附和着他的话。

明威神色复杂的回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可是有一天,我却在告示榜上看到了一个消息。成乐小侯爷孟白炎因临安一役功绩卓越,被皇上升任了二品将军!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只因为我看到了你与他的情感,所以我知道,你们之间必定出现了什么,才会让他竟离开了你的身边,而在明知你是冷公子的情况之下,却依然做了大晋的将军。我那几日坐立不宁,寝食难安,我想要看到你一切都好,所以,我不顾一切的去了金翎,而当我到达之时,却看到了你带着弓与弦伊离去的身影,所以,我才会一路跟随,若非那夜出现险情,我是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的。无瑕,无论我现在做了什么决定,也无论我将来是个怎样的结局,都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只希望,在孟白炎回到你身边之前,让我陪着你!”

“无瑕不是孩子,也不是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娃娃,自小到大,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与阻碍,我姬无瑕都是一个人捱过来的,所以以前不需要,现在不需要,将来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或怜悯,你放心,无论现在的情况有多么艰难,我都一定会挺过去的!言尽于此,你请便!”无瑕说完到了门边只手一拉,让开身子下了逐客令,然后垂着眼眸,将头侧向了一旁,用冷漠与无情将自己层层包裹住。

他便是宁愿现在就伤了那人的心,也不想将来有一天,若自己势力果真不复,会连累此人为自己送了性命。

明威静静的望着无瑕,没有再说话,只抬步轻轻到了他的身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然后突然一伸手,将他那扣住门框的手握住了。

“做什么!”无瑕双眼一抬,带着一丝恼怒呵斥了出声,明威却依然不吭一声,只是执拗的抓着他的手,然后紧紧握入了掌心。

好凉的手,就是这么一双手,这么一个倔强的孩子,独自一人支撑了这么多年,从几岁开始,便一个人奔跑在无尽无边的复仇之路上,他之所以如此倔强,是因为,他除了自己,别无依靠!

“公子!”弦伊的突然出现令明威的双手一松,无瑕就此背过身去,眉目间带着一丝痛楚,低声道:“何事?”

“葛浒出现了。”

随着弦伊的脚步,无瑕穿过客栈长廊,到了临街的窗口向下一看。

葛家铺子的伙计葛浒带着几人在街道上慢慢行走着,双眼不停的向街边游睃,无瑕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人,在其中发现了马场的管事何功秋。

“那是何功秋,公子,他们是否是来寻找咱们的?”弓在旁看了一眼,低声道。

无瑕没有说话,他细细看了看葛浒,然后又瞥了一眼他们的四周,眸中一寒,冷笑道:“倒的确是来寻人的,不管是咱们还是其他人,他们是来抓捕的。”

“葛当家的出卖了咱们?”弦伊在旁惊声问道。

无瑕轻轻摇了摇头,以眼神示意道:“葛浒是左撇子,他的剑从来不用右手去拿,你看他的手。”

众人闻言细细一瞧,只见葛浒右手拿剑,左手却在不自觉间轻轻颤动,显然是受伤所致。

“再看他身后那人。”

葛浒身后紧挨着一人,看似毫无威胁,然右手却总是按于剑柄,蓄势待发,而他目光所看之人便是葛浒。

“看来葛当家的倒的确是去了马场,却不想,周复已经将大家出卖了,这里是葛当家的地界,若无葛家铺子的人出现,他们是抓不到来联络之人的,所以,才会挟持了葛浒一同前来。”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无瑕低头想了想,回身走回了客栈房间,拿了笔墨迅速的勾勒出一只绚烂的桃花,然后写下栾东马场四个字,递给了弓:“往西行五十里的大雁塔有一座窑厂,规模十分大,窑厂的当家的姓杨,你将这个交给他,对他说……公子回来了。”

公子回来了!

弓带着纸条潜行而去,无瑕回身对弦伊道:“将不用的东西全部舍弃,弃车骑马,咱们出城去。”

“咱们要去哪?”弦伊动作麻利的将东西打包,口中问道。

什么都可以舍弃,唯有公子的药丸是一粒都不能落下的!

“栾东马场!”

“无瑕,你明知那马场已经落入敌手,为何还要前去。”明威伸手将无瑕一拦,紧皱了眉头问道。

唇角一勾,无瑕眼中闪过涔涔寒意,冷笑着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要让那人知道,我姬无瑕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他宰割无力反抗的小儿,他若要摧毁我的势力,便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那人的气场一瞬改变,一股无形的戾气张扬而出,明威站在一旁,竟有些失神。

这才是他身为冷公子所具有的一切,他的冷漠,他的无情,在这一刻全都回来了!曾经在自己如此接近他的时候,在自己看到他脆弱一面的时候,总以为冷公子的冷酷无情只是一个讹传,只是因为大家不曾看到过真实的他而杜撰的一个形象,原来,不是这样的!

脚下枯骨万千,他若不硬起心肠,又怎还能撑到今天!

“你想怎么做?”

“杀鸡儆猴!我姬无瑕今日便要用栾东马场,让那些包藏祸心,出卖同伴手足的奸险之辈好好瞧瞧,冷公子,绝非浪得虚名!”

第四百六十一章 荒乱中正邪如何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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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0-31

“小侯爷,苏怡姑娘的身后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小侯爷对她的这份大恩,奴家替姑娘谢过了,是她自己没这福分……”付妈妈拿起手绢抹了一把眼泪,白炎站在门外,抬头望着黝黑的天空发呆。

是她没那个福分吗?又或许,这灭顶之灾是自己带给她的吧!若不是自己接近了她,她现在定还活得好好的吧。

“苏怡姑娘当初与爹娘失散,浑身上下就这一件值钱的东西了,如今她不在了,这玉佩还是由小侯爷替她保管吧,她说这是她与妹妹相认的唯一凭证,说不定有朝一日,小侯爷能为她圆了这个夙愿。”

玉佩入手,只一眼,白炎的眉头便锁了起来。

好眼熟!

“为何我以前未曾听她提及,也未曾见过此物。”

付妈妈苦涩的一笑,道:“青楼之中又有几个姑娘没有可怜的身世,总是提及,客人会厌烦,这玉佩苏怡自小贴身佩戴,小侯爷与她虽有相交之情,却无男女之意,又怎会瞧见呢。”

不对,这玉佩看起来当真十分眼熟,这种玉佩应当是一对的,所以说,另一半应该是在苏怡的妹妹身上了。

“小侯爷,时辰不早了,咱们要回去了。”白泽到了两人身后,抬眼见小侯爷紧盯着一件东西瞧,不禁有些好奇,上前一看,咦了一声,道:“这不是小酒的东西么,怎么会在小侯爷手中。”

“小酒?!”白炎倒吸了一口冷气,霎那间回过了神来。

对的,是小酒,小酒脖子上便挂着这样一个玉佩,因为她性子活泼好动,那玉佩常被她甩来甩去,像极了小孩子,自己当时看过之后只是一笑了之,没想到,竟……

“小侯爷,你怎么了?”白泽在旁不明所以,白炎却已经无力,他苦笑着将玉佩握入手中,低声答道:“没什么,只是刚刚发现了一件事情,却比不知道还要残忍,人生如此无常,却总有人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东西斗得你死我活,当真是可悲可怜。”

白泽不知他为何突然有此感慨,却知他因苏怡的死又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东西,是以也不追问,省得刺激他头痛发作,待他站了片刻之后,才又轻声提醒了一句,白炎点点头,将那玉佩放入怀中,返身离去。

政王刘劭康,此人绝不简单,若自己揣测无差,他当是从临安开始就已经在注视着自己与无瑕的一举一动了,他究竟想做什么?目的又在何处?无论怎样,苏怡的这笔血债,绝不会就此作罢!

“缠绵缠绵,你看见刚才那个戏法了吗?他就那么一下,手中的东西就没了。风车,好漂亮的风车!”那人兴奋的大叫着,躬身便要往人群中穿过,缠绵只手一拉将他拉住,不满的道:“我怎么说来着,人多的时候不许放开我的手,以前是谁找不到我哭得可怜兮兮的,如此不长记性,你是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抱住你么?”

“不要!”奚昊的脸刷的一红,有些不甘的回身走到了缠绵身边,手伸出,与之指尖交错而过,紧紧相扣:“这样子就不怕我丢掉了。”他笑得得意,十指紧扣的两手被他举到面前,却忘了自己与缠绵处在闹市之中,他二人容貌出众,本就惹人注意,这会子又看两人如此亲昵的两手相牵,旁人皆诧异不已,皆回头相望,议论纷纷。

缠绵没有说话,只看着奚昊颊边红晕渐渐扩散,最后连脖颈都是绯红,当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本是不拘小节之人,既然爱上了那人,又已经与他天地对拜成了亲,私下里更是肌肤相亲,尽了缠绵情丝,自然不会去在意旁人如何看待,然奚昊不同,他性子如同孩子,从前在若水小岛便鲜少接触他人,现在更是只愿同缠绵呆在相思谷,过与世隔绝的日子,若这般与缠绵亲昵的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对他来说,当真是十分难堪的。

发觉奚昊的指尖动了动,缠绵十分不满的哼了一声。

不是他故意为难他,而是这一路下来,奚昊总是以各种理由避开他的碰触,当真让他难耐,此刻是奚昊自己抓了他的手,如此大好时机,他又怎能放过。

“放开,大家都在看着。”奚昊的头垂得更低,恨不能地上有个洞让自己钻进去,偏偏身旁那人不买账,听他所言,竟将他的手一紧,放在唇边一吻,扬声道:“我自与我家小夫君亲热,管旁人做甚。”

他言语大胆,毫不掩饰,奚昊当真是欲哭无泪,只好任由他握着手,然后头一低,不管不顾的便往前奔,缠绵被他拉得一动,想停下却又怕他等会果真恼了,发了脾气,让自己自食其果,遂也由得他拉着匆匆过了集市,往了城门而去。

“已经没人了,还跑。”出了城门,入了林中小道,见奚昊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缠绵将脚步一顿,拉住了他。

奚昊眼眸垂得低低,竟似含着泪水,缠绵不禁慌了神,松手抚上他的脸颊让他抬起了头,道:“便如此就气哭了么,我本是好玩,你若果真生气了,便打我一顿,可不敢憋在心里,伤了身子。”

奚昊闷不吭声,许久才幽幽道:“本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总让你不省心,跟个孩子似的喜欢乱跑,又总冲你发脾气,缠绵,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你总对着这样子的我,定会厌烦的。”那话到了最后已经低不可闻,想到自己如此任性,或许会让缠绵心力疲惫,产生厌恶,奚昊竟有了一丝惶然。见他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上挂着莹亮的雾气,双唇喏诺,透着一抹粉色,缠绵不禁情难自禁的俯下了身去。

“我就喜欢这样子的你,有点傻,有点天真,没有心机,内心又如此善良,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改变。”

“可是我……”

“再说,我便要惩罚你了……”额头已经触及了那人的眉心,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愈发显得炙热,缠绵俯着身子,鼻尖滑过奚昊的鼻梁,触及到他的唇角,然后伸手挑起了他的下颌。

“别憋气。”看那人儿一瞬间摒住呼吸的模样,缠绵不禁哑然失笑。这都多久了,便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偏这人依然还是这副生涩的模样,一个吻都能让他乱了分寸,实在让人疼惜得不行。

轻闭双眼等待了一会儿,却不见那人有任何动作,奚昊不禁心头一惊,以为自己会错了意,顿时羞愧不已,不料他双眼睁开,却见缠绵正屏气凝神的听着什么。

“缠绵――”

“嘘――”缠绵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伸手将他一拉飞身而上,轻轻的落在了树枝之上。

奚昊怕高,此刻一见离地如此远,不禁心头怦怦乱跳,双手伸出,紧紧的环住了缠绵的腰身,缠绵倒十分享受这种紧拥,也不说话,眉目间渐渐漾起了难掩的笑意。而这时奚昊才发现,原来他与缠绵所走的那条道路之下还有一条小径,此刻正有几人在那道旁休息。

看那几人一切从简的模样,当是有急事需要赶去何处,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自己无法听清,然缠绵内功深厚,想来,他定是听到什么,才会这般小心不让那些人发现。

那几人休息了一会儿,互相招呼着上马离去,待他们走远,缠绵才带着奚昊一跃而下,落在了地面上。

“他们说了什么?”奚昊急切的想要知道缠绵究竟听到了什么,因为缠绵脸上的笑意在听完那一切之后渐渐消失了,令他感到十分不安。

“我记得无瑕似乎提到过丹阳一地,对么?”

奚昊点了点头,无瑕的确无意间提到过丹阳这个地方,他平日里很少谈及他在大晋的一切,一来他的身份特殊,二来,他总是将一切都默默的承受下来,不愿将身边的人都拉入烦恼之中,所以才会让自己与缠绵对他现在的行踪掌握不住。

“那几人言语之中提及了丹阳,又提到了相国府,还提到了冷公子三字,这条路一直向北,丹阳紧挨着赫博多,是北方极寒之地,想来他们便是要赶去那处,所以我想,无瑕定也是向北方而去的。”

“果真吗?无瑕竟不是去东都找白炎,而是去了丹阳吗?”

缠绵闻言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心中却思绪万千。

他自然不是去找白炎的,白炎如今身份尴尬更胜从前,无瑕虽与他缱绻情深,可是,以他的个性,绝对会先想办法救自己的手下。

想到无瑕离谷的原因,缠绵心头不由自主的便是一堵。

那傻瓜,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瞒着自己一走了之,若非自己与奚昊离开相思谷,还不知他如今竟处在风口浪尖之中。朝廷如此大规模的追捕,自当是掌握了充分的证据,这一路下来,很多郡县直至各个小镇皆有暗藏的反晋势力被击散,虽然并非全是无瑕的势力,然这么大的动作,当真是让人心惊。

多年来冷公子与朝廷分庭抗礼,虽然隐在暗处,却也未受到过如此大的打压,这情形不对,似乎……是无瑕自己的人出了纰漏。

想到此,便不由得缠绵不记起一个人来。

自己第一次见到无瑕时,因为用冰雕欺骗了弦伊,致使无瑕落水发了高烧,因而将他三人带回了相思谷中,当自己为他换衣衫时,他身上那斑驳丑陋的伤疤着实令自己震惊万分,那时的他才多大?

十岁!

一个十岁的孩子全身上下布满了狰狞的伤疤,在那个雷雪交加的夜晚,他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模样至今似乎仍在眼前,他那一身伤疤,全都拜一个叫冷秋之的人所赐,是那人一手将当时才六岁的他推进了关着山猫的房间,让他在黑暗之中拼命挣扎,从那之后,他才变得如此淡漠与无情,而这一切,却又在遇到了白炎之后被彻底颠覆,他的情感若火焰般被点燃,明知靠得太近会焚尽成灰,他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将自己的情感付与了那一人!

“缠绵,你在想什么。”发觉了缠绵的沉默,奚昊心底愈发不安,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缠绵的手,眉目间带着担忧,清秀的脸庞毫不掩饰着关心。

“没想什么,似乎,方才有什么事情咱们还未做完的。”不想看他担心的神色,只想要他开心的过好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

身子慢慢俯下,噙住了那柔美的唇瓣,用无尽的缠绵诉说自己深深的爱意,一点一滴,一分一毫,一时一刻,一天一年,永永远远,携手相伴!

第四百六十二章 暖风处处 谁心猿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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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01

飞扬的雪花随着那三人三马的疾驰而过形成旋流,纷扬散落,马蹄扬起了碎冰,四下飞溅。天色渐渐暗淡,那带头的枣红色马儿与马背上的白影若一抹流光,转眼便逝。

栾东马场已经近在眼前,因为大雪的缘故,这附近已经罕见人迹,这一路下来,无瑕仔细的观察道上的足迹,发现除了自己三人,至少两日之内是无人来到此处的,这消息对于他们当下的情形来说,倒不失为一个好现象,然如此也隐射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马场中到底暗藏了多少人,他们也根本无从知道,或许只是马场以前的人手,又或许,早就已经有人驻扎了此地。

“何人!”马场门口的瞭望塔上匆匆下来两个人,扬声问道。

无瑕抬眼看了看,发觉自己并不识得那两人,遂身子一顿,也不说话,身旁弦伊早已跃下马背,到了门边,道:“去禀告你们家当家的,说公子到了。”

“公子?!”那两人竟似有些摸不著头脑,拿眼瞧了瞧弦伊,见她容貌娟丽,一声红衣在夜色中十分扎眼,因一路急赶被风吹乱了发鬓,落下了一缕随风拂过脸颊,平添了几分妩媚,不禁嘿嘿一笑,道:“什么公子?若是姑娘你倒还好说,进了门,咱哥俩让你暖和暖和身子。”

无瑕静静的坐在马背上,听了那两人的言语,不禁心底一叹。

自己多年四处奔波,终还是有顾及不到之处,如这般良莠不齐之人实在难以逐个肃清,时间久了,便不可避免的滋生腐朽气息。

弦伊本还好言好语,因知道这马场如今全是反叛了公子之人,自己三人势力单薄,若能不挑起事端自是最好,却不料一来便被人如此羞辱,当下将手中缰绳一甩便要上前,明威却在那时一跃而下,到了她身旁将她一拉,然后走到那两人面前,隔着门栏抬眼一瞥,冷冷道:“你们可是皮痒了,这天下公子多得是,可你们的主子冷公子却只有一人!还不赶紧去通报,还是,要我送你们一程。”

寒意一瞬蔓延,明威本身便是嗜杀嗜血的死士,言语一冷,便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摄人的气势,那两人本还在嬉笑,先是见了明威出现,又听了他口中话语,皆被吓得一退,抬眼便去看依然坐在马背上的无瑕。

无瑕没有说话,面具遮盖的脸上波澜不惊,纤瘦的身子挺然而立,墨黑的发顺着风雪帽落在耳后两侧,在风中轻轻飘荡,见那两人来望自己,只将双眸一垂,唇角勾起冷笑道:“怎么,这马场如今不是周复做主了?莫非今日我姬无瑕便连这马场的大门都进不去了?”

听他直呼周复其名,又听了姬无瑕三字,那两人双腿一软,相互拉扯着向后退了几步,才一返身,拼命向着马场内奔去。

他来了,竟是他亲自来了!

“当家的——当家的——”

见那两人连滚带爬的扑进院子,房间内那人将手中茶杯一握,起身到了门口,呵斥道:“大呼小叫做什么,没出息的东西,有什么话赶紧说!”周复说完低头吹去茶沫轻轻一抿,却被那两人所言话语惊得双手一抖,茶杯跌落,摔得粉碎。

“是是是……大门……公……公子,姬无瑕……冷公子……到到到了大门了!”好不容易才说完整那话,那两人已经瘫软在地,身子瑟瑟抖动起来。

那人若真是冷公子,那么,便是自己等人的主子,纵然现在这马场上下皆已经背叛了他,然他冷酷无情,一手金丝绞杀人于无形的传闻实在已经深入人心,令人不由得不害怕。

周复脸色煞白的站了半晌,才脚步一动,对着身旁的李森和道:“赶紧让人通知梁周仁,让他的人暂时不要出来,若果真是公子亲自到来,咱们定要事事小心,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不对劲,都会让他起疑,所有人从此刻起,都给我谨慎行事,万不可错了分毫。”

李森和应着匆匆而去,周复又站了一会儿,才想到自己此刻应当前去迎接那人,遂将地面的茶杯碎片一踢,道:“马上收拾干净。”说完疾步走向了门外,道:“来两列人跟我去迎公子。”

见远远的出现了一列人马,无瑕回头与明威对视了一眼,然后轻喝一声,打马到了大门前。

周复拼命的咽下了一口口水,当门栏外那人的身影跃入眼帘时,他感到自己的心便要从胸口跳跃而出了。

果然是他!虽然多年未见,他又以面具遮盖了容颜,但那种淡淡的,似独立天地之间的感觉依然这般让人难忘。

“不知竟是公子亲自前来,周复怠慢了,当真罪该万死!”周复跳下马背,亲自动手打开了门栏,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将无瑕三人迎进了大门。

“周当家的,一别四年,别来无恙。”无瑕轻轻回了一句,下了马,走到了周复的面前。

清澈的双瞳被夜色中的雪光映亮,那眼神竟令周复不敢对视,只有喏诺的低下头,拱手回到:“属下一切安好,公子一路上辛苦了,属下迎公子进去。”

“有劳!”清脆的声音带着一抹深不可测,无瑕微微扫了一眼那广阔的场地,然后回头示意了一下:“将马儿牵去好生安顿,我们这一路赶得急,也累了,将一切安排妥当,今夜我要宿在此处。”

“是,是,属下这就令人去办,公子请随我来。”周复一连迭声的应着,却又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拭额头,无瑕见他心虚,也不点破,只低头冷笑一声,随着他进了马场的山庄去。

因知道无瑕饮食喜欢清淡,晚上周复令人做了一桌子素菜,又准备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无瑕在看到那酒时不禁微微一笑,道:“周当家的当知道我不善饮酒。”

周复心头一咯噔,舔了舔因紧张而干燥的唇舌,道:“天寒地冻,属下是想,公子喝点酒,也能暖暖身子,在这里,公子便是醉了也只管睡去就是。”

“周当家的倒是体贴周到,这马场附近全是咱们自己人,公子便是醉了,想来也不用担忧安危!”弦伊心中早就不满,如今一见周复奉上酒水,便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于是口中话语便尖锐了起来。

无瑕见周复神色一瞬间变得难看,不禁瞧了一眼弦伊,然后伸手将酒壶拿起,倒上了一杯推到明威面前,又给自己倒上了一小杯,举起一笑,道:“上好的女儿红,明威,尝尝。”

明威善饮,根本无惧这小小一杯,弦伊在旁见无瑕竟也倒了一杯,不禁有些着急,道:“公子不能喝便别喝,还要吃药呢。”

“无妨,喝上一小杯,暖暖身子而已。”话虽如此,那一杯下肚,无瑕双颊立时变得绯红,眼眸中也有了一丝醉意。明威见他竟如此不能喝,不禁也有些着急,酒杯放下之后便到了他的身边,道:“竟如此不善饮酒,偏要逞了这能耐,我带你去歇着。”说完俯身将无瑕抱起,回身问道:“周当家的安排的房间在何处?”

周复见无瑕一杯便醉,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急急站起,道:“我带你们过去。”

那屋子里十分暖和,地坑中的火道四通八达,漾起的暖意愈发让人昏昏欲睡。明威将无瑕放入床间,弦伊到了身后,道:“我来伺候公子歇息,明威大哥与周当家的便就此离开吧。”

“公子好生歇息,属下告退。”周复见那人醉意倦倦,不禁心头得意,双手一拱退身而去,明威则瞧着无瑕,担忧的道:“他没事吧?”

“本就是不能喝的主,明知此处暗藏杀机,公子今日为何这般沉不住气。”弦伊气嘟嘟的将无瑕的外袍脱掉,散了他那一头黑发,又拿了软枕让他半靠起。无瑕颊带红晕,此刻醉意朦朦的双眼透着一股别样的风情,听了弦伊的话眉头一蹙,道:“你若能少说话,我便也能少受一份罪。”

弦伊听他所言,才知是自己方才一时口快,言语中露了锋芒,若非公子遮掩,只怕那周复已经起了疑心了,当下微微一跺脚,懊恼不迭。

“只是有些许头晕罢了,无妨,你们出去吧,我睡一会儿便好。”无瑕说完将身子一转,侧向了床内,再不说话,弦伊见状只好一返身,对明威道:“明威大哥去歇息吧,我的房间便在旁边,我会时刻警惕小心的。”

明威有些不放心的看了那人一眼,然后点点头,返身而去。

夜静更深,除了夜巡的守卫,便只剩下簌簌的落雪声,一道白影突然掠过,若风中一片飞絮,只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明威心头一凛,紧随而上,随那人轻声潜行,顷刻间落入了一道院子中。

“明威!”无瑕回身一见那人,不由得眉头一蹙,轻声唤道。

明威一个飞跃到了他的身边,见他衣衫单薄,知道他怕穿得过厚影响了身手,是以将身上外衣一脱将他一裹,道:“你要做什么,我跟你一道去。”

“我——”无瑕话音未落,便听得有脚步声已经到了院子外,不禁心头一惊,伸手将明威一拉,入了那墙边的夹缝之中,岂料那夹缝十分狭小,若是他一人当毫无问题,而现在偏又挤进了一个明威,顿时两人面面相对,身子紧挨,肌肤相触,动弹不得。

明威双手半举,手肘撑于无瑕的身子两侧,想要让自己退开一点,却不知踩到什么,竟发出了一丝细响,那刚入了院子的人声顿止,无瑕双唇一咬,冲着明威轻轻一摇头,明威本向后靠的身子顿时一松,整个人便那般贴向了那人,那狭小的空间氛围瞬间便有了不同。

明威身形高大,无瑕身高只到他耳侧,此刻两人紧贴,无瑕的气息便那般柔柔的吞吐于他的脖颈之间,令他十分难耐,而无瑕却若被他环在怀中一般,身子散发的冷香钻入鼻间,渐渐让他口干舌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偏偏院子中的那两人竟一直不曾离去,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好不容易听得那两人声音稍稍远了一些,想来是到了院子那头,无瑕舒了口气,动了动身子,想要挪开一点距离,却突然听到那人暗哑的声音道:“别动!”那压抑低沉的声音将无瑕吓得一跳,他不解的抬起头,却正对上了那人神色难明的眼睛。

明威的身子张扬着一种热度,渐渐灼烧了无瑕的肌肤,无瑕抬眼望着他,突然之间便有了一丝慌乱。

“明威……”

那人没有回应,却骤然间俯下身子,将炙热的双唇狠狠压在了他那略为冰凉的唇间!呼吸一瞬间顿止了,无瑕怔怔的睁大双眼,愣在了原地!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次缘分结一次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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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02

无瑕完全愣住了神,任他如何去想,都没想到此时此刻,这般情形之下,明威居然会做出这种行为,两人被困在夹缝中无法动弹,呼吸纠缠着呼吸,那种热度瞬间燃烧了一切。

并非霸道的索取,却带着热切,炙热得令人窒息。无瑕终于回过了神来,头向后一仰,避开了明威的双唇,然后将头侧向一旁,睁着双眼望着墙内深幽的夜色发呆。明威的头脑一瞬间清醒过来,依然低着头,却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愣愣的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自己这是怎么了?!

该死!

喉结轻滑,明威眉头一皱,狠狠闭了闭双眼,然后俯在无瑕耳畔轻声道:“对不起,无瑕,对不起。”

无瑕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回答。说自己恨他?恨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是恨他如此不顾一切的跟随?

心头漾起了一丝苦涩,无瑕的眸中透出了一抹无奈与痛楚。

为何自己总是陷入这种情感之中,便若一个深深的漩涡,不停的将身边的人拉入深渊,挣扎不出,让自己痛苦,也让他们痛苦。

因为方才的一切,两人的身子贴得更紧,明威激烈的心跳撞击着无瑕的胸口,一声一声似回荡耳边,令他有些恍惚。

万不能再让此人呆在自己身边了,否则有一天,他定会为自己丢了性命!

“梁大人。”

远远的传来了周复的声音,然后几道脚步急促而入,门一声轻响,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无瑕轻轻吐了口气,有些不自在的回过了头,轻声道:“咱们出去吧。”

出了夹缝,那两道身影一跃而起,若飞雪落地,悄无声息,顷刻间便到了屋后,贴着窗棂静静站立。

“果真是冷公子其人吗?”屋内一个略显厚重的声音响起,想来便是周复所称的梁大人了。

“的确是他本人。”周复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后怕,又夹杂着一种兴奋。

“他们只有三个人?”

“我已经派人方圆十里地搜索过了,没有其他人跟随,只三人,一个是他常年带在身边的丫头,另一个倒是不认识,听他叫其明威。”

听到此处,无瑕不禁冷笑了一声。

几年未见,周复此人倒长进不少,只可惜,小聪明没有用到点子上。

指尖伸出,轻轻挑起窗棂一角,烛光宣泄,无瑕顿时看清了屋内的一切。

“他现在人在何处?”梁周仁来回踱了几步,负于身后的双手握得紧紧,带着一丝轻微的颤动。

冷公子!冷公子!

如今这大晋上下多少暗藏势力想要得到此人,相国大人说过,若有人活捉了此人,当能荣华富贵,平步青云,现在这么一个大好时机便摆在自己眼前,怎能让人不兴奋。

“他可有对你起疑?”

周复嚅喏了一下,抓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才道:“我十分小心,应当未曾露出蛛丝马迹,若非如此,他便不会毫无防备的喝下我呈上的酒了。”

“你在酒里动了手脚?”梁周仁霍然回身追问道。

“你当他是何人,梁大人,我若在酒里动了手脚,只怕早已经身首异处,死无全尸了!他只是不善饮酒罢了,方才喝了一杯便已经醉意朦朦,这会子恐怕还在房间里睡着呢,你可别小瞧了他,就算只他一人,想要生擒于他,咱们也当有万全之策,否则只要他一脱身,但凭咱们这任何人,都根本无法追上他的脚步。”

“哦?”梁周仁有些不信的扬了扬眉头,带着一丝不屑道:“倒是听说过冷公子轻功天下第一,少人能及,可传闻毕竟是传闻,不可尽信。”

“那是你没见过他的身手,你若见过,便不会这般大意了。”虽然背叛了那人,听梁周仁言语间对无瑕颇为不敬,周复依然不由自主的起了反感,这梁周仁是相国府派来之人,来此处本是要捉拿前来葛家铺子联络之人的,却没想,竟来了大主子!

“你想怎么做?”梁周仁不置可否,走到桌旁坐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等待着周复的回答。

“咱们若要擒他,定要出其不意,今夜无事,他们明日或许会松懈分毫,这山庄内有密道,里面存放着账目等重要东西,他明日定会要看,待他进入密道之后,我会想办法用机关将他们分散,只要能将他关入密室,任他功夫再高,都无法穿墙而出!到那时,想怎么做,还不是看咱们的了。”周复说完笑了起来,无瑕站在窗外,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冷彻心扉。

这便是曾经让自己赋予信任的人,如今,不但他背叛了自己,还连带他手下所有人都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不是我姬无瑕狠心,而是,非如此不可!

叹息声轻不可闻,明威站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无瑕,看着他眉目间的痛惜,心底被深深触动。

他每下一个重大决定之前,是否都如这般痛苦与无奈呢,这些人曾经是他的手下,有些或许还与他一同出生入死过,而如今,他却要亲手了结这些人的生命,当那鲜血溅染的一刹那,他的心定也是疼痛着的吧。

手指伸出,想要碰触那人的肩头,发觉他似不经意的微微一闪,明威霎时僵在了原地。

自己被他讨厌了吗?

是,自己方才那样对待他,被他讨厌也是应该的。

“走吧。”无瑕转身而去,只留给了明威一个单薄的背影,明威则在原地顿了片刻,才一个轻点跃上屋背,随之离去。

“公子去了何处!”回到房间,弦伊满脸焦急的迎了上来,一见无瑕身上披着的衣衫不禁便是一愣,明威跟着无瑕进了屋,无瑕将衣衫脱下,却只放到弦伊手中,然后一声不吭的坐到了桌旁。

弦伊莫名不解,回身将衣衫塞入明威手中,然后到了桌旁一摸无瑕双手,心头一惊,忙不迭的返身去床头拿了披风过来将他一裹,道:“我的好公子,这身子才好了一些,又这么折腾,可怎么受得了。”

无瑕垂着眼眸坐了一会儿后突然抬头,没有望向明威,却明明白白的是对他说道:“你走吧。”

明威站在原地,被那三个字打得身子一晃,一会儿后,才轻声道:“确定你安全后,我便走!”

弦伊看了看无瑕,又看了看明威,实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竟会让他二人突然间这般疏离,还有,他们刚才去了何处?脑中所想,口中便问道:“公子去了何处?为何会与明威大哥一同回来?”

脑中突然闪过那人俯身吻住自己的片段,无瑕耳根一热,低喝道:“不用多问,都回去休息了,明日还有事应付。”

“哦。”弦伊有些不甘的应了一声,到了他身边,道:“我伺候公子歇息吧。”

无瑕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去了床边,明威这才动了动身子,有些失神的转身离去。

因知道无瑕不喜人吵闹,更是为免被他怀疑,周复下令任何人不许靠近这院子,如此一来,倒方便了他们说话。待明威出门,无瑕叫住了弦伊,道:“明日我去查账目,你不用跟在我身边,这山庄中的地牢你可还记得,我跟周复离开后,你去那瞧瞧,若是葛当家的在那处,便将人救出来。”

“地牢的位置还记得,只怕守卫森严――”

“他们明日的目标是我,我会将人引开,你只管去救人,自己小心便是。”

“好!”弦伊应着出了门去,无瑕这才身子一歪,靠着软枕,却半天无法入眠。

不知弓到了没有,看样子这马场内外除了周复的人,还有相国府派来的官兵,自己只三人,力量悬殊,所谓擒贼先擒王,他们要抓的是自己,那么,自己便需先一步掌控那梁大人才行。

身子一侧,望见了枕边的玉簪,无瑕不禁伸手将之抓过,指腹轻轻摩挲过那翡绿的琉璃,口中喃喃道:“白炎,无瑕终还是挣不开这命运,你我的道路似乎越离越远了,白炎,我们还能回头吗?能吗……”

夜寂静无声,黝黑的巷子里立着两道黑影,声音在簌簌雪落声中细不可闻。

片刻之后,一人将手中信函交到另一人手上,那接信者十分恭敬的单膝跪地行了一礼,然后返身极速离去。

墨渊静静站立在雪中,脸上带着一丝难明的神色,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皇上,政王的最终目的臣已经摸清了,他要的是这大晋皇宫中的一副藏宝图,听说这图牵扯到前朝一批难以计数的宝藏,而他若得手,臣定尽全力将之夺过带回云城,由此,臣便可功德圆满,也终于能够回家了!

回家!

那偌大的云城,还有自己的家吗?

眼中突然便涌起了泪花,墨渊仰起头,不让泪水落下。

父母已经不在,而弟弟无风呢,是否还一切安好!脑海中的他依然还是当年稚嫩模样,如今的他已经二十有余了,多年未见,他还会记得自己吗!

“这么晚,你去了何处?”

黑暗中一道人影倚栏而坐,抬头望着那飞絮漫天的天空,轻声问道。

“你怎么还没睡。”墨渊走到栏边,看了看邱壑,然后一转身,坐到了他的对面。

“睡不着,你呢。”

“我也睡不着。”墨渊将身子一靠,隐入了黑暗之中。

他发现了什么?如此深夜等在门外,可是对自己有所怀疑了?莫非是自己将腰牌塞入那苏怡手中,被他察觉了?

“墨渊,你可有事瞒着我?”邱壑依然抬头看着天空,口中却幽幽的道出了一句话来,墨渊心头猛的一跳,脸上神色微变,然只一瞬便恢复如常,回过头,笑着给了邱壑一拳:“你今日怎么这般婆婆妈妈的,有什么话便直说。”

邱壑收回眼神,望了墨渊一眼,突然唇角一扬,笑了:“没什么,突然想到咱们很久没痛快的醉过一场了。”

“算了,就你那酒量,充其量也就跟他们斗一斗,跟我,只怕会醉死你。”

“人生如梦,能够醉一场,也是一大快事!”

那两人便那般对视而笑,许久,却又突然沉默了下来。

邱壑伸手去接雪花,收回时掌心却只留下一抹水痕,他望着手心,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将之紧握。

墨渊,定不是我想的那样的对吗?多年来出生入死的兄弟,我邱壑当真不想是那样的!你定不会背叛王爷的,是不是!

第四百六十四章 铁马踏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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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03

天空破晓,清晨凉爽的风随着房门的打开席卷而入,无瑕轻轻甩了甩头,抬眼望向了门外。

不,不要在这个时候来!

纵然心底万般否定,然身体的状况却很明确的告诉了他,他生病了!

昨夜喝了一杯酒,晚上出门又穿得过于单薄,加上与明威之间发生的事情,令他匝热匝冷,躺下后不久便开始鼻塞难受,晚上没唤弦伊,自己爬起吃了一粒药丸,想着到早或许会有好转,却不料反而愈发难受,现在身子凉得紧,额头却十分烫,脸颊透着酡红色,精神十分倦怠。

“公子起了吗?”周复的声音传来,弦伊已经打来了热水,见周复进门,将身子一让,道:“刚起。”

无瑕深吸了一口气,返身进了屋,站在桌旁等着弦伊。周复紧跟着进了门,先是拱手请安,然后抬眼一看,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大声道:“早起风凉,公子身子弱,当多穿一些,属下看公子脸色绯红,可是不适这气候,染了寒?”那话语到了最后却隐隐的透出了一丝窃喜来。

公子自小心有隐疾,名唤七窍玲珑症,季节交替,寒热变幻皆可让他产生不适,他身子好时一手金丝能杀人于一瞬,霸道之极,然若生病,则体力根本无力支撑,只要稍稍拖延时间,便可让他真气涣散,乖乖就擒。

周复心中有了一丝小得意。

当年无意中听到冷三说起此事,自己还深为惋惜,没想到,此刻却成了自己的保命符!

“没什么大事,不过染了些风寒而已,不用在意。”无瑕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弦伊却已经心惊肉跳起来。

公子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哥哥至今未见人影,若后援无法赶到,但凭自己三人,当真是难以应付了。

“公子多年未来,这马场的账目还需公子过目一看,属下这就去准备早膳,吃完了,才好办事。”周复话中有话,躬身而退,无瑕则一语不发,待他的身影消失,才回头对弦伊道:“将药丸多拿两粒出来。”

“公子若是不适便不要强撑,咱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无瑕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他们定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见弦伊脸色难看,无瑕不禁轻轻一笑道:“不用担心。”

怎能不担心,纵然直面与相国府交锋不止一次,然这般实力悬殊当真是前所未有,且现在公子身子不适,更若雪上加霜,又如何让人不担心。

明威早已起床,此刻正斜倚在对面长廊的柱子旁,默默的望着院子里的积雪发呆。无瑕由得弦伊给自己套好银狐裘袍,又让她将自己的发细细织挽成髻,高高束起,然后才低下头去整理自己的金丝。

“公子――”

“药丸拿来。”无瑕打断了弦伊的话,伸手去要药丸,弦伊踌躇了一下,返身去床头锦盒拿了三粒药丸,无瑕接过后没有丝毫犹豫的仰头而尽。

脚步踏出门外,发觉了对面那人,无瑕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径直朝他而去。

明威的身子瞬间站直,看见无瑕的一刹那,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从未尝试过害怕滋味的他此刻却若孩子般惶然,面前那人儿一步一步的靠近让他惊慌得想要逃。

“明威,你跟着我!”

“好!”心霎时安定了下来,明威十分干脆的答应了无瑕的要求,眼底掠过的惊喜令无瑕心头一酸,几乎便要收回自己的话语。

悲莫过于心死,只因自己昨夜伤了他的心,所以今日定要他跟随在自己身旁,若非如此,只怕今日这一战,他便会为自己而亡!

周复很紧张,无论他多么努力的克制,都无法抑制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无瑕坐在桌旁,默不作声的看着他递过粥碗,为他那种努力掩饰的紧张感而悲哀。

“吃完早膳我带明威跟周当家的去查看账目,弦伊便不用跟了。”

“嗯。”弦伊低头用勺子搅动粥碗,指关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起了青白色,她不敢抬头去看无瑕,害怕自己脸上神色将一切暴露,无瑕依然眉目淡然,声色不动,喝了粥,笑着起身道:“有劳周当家的。”

周复霍然起身,带得凳子翻倒在地,门外守卫一刹那间一涌而入,手中利剑皆已经出鞘。

“放肆!公子在这里,还不将剑都收回去。”周复骇然大惊,反手一耳光便甩在了一人脸上,口中怒喝道。

无瑕冷冷的看着一切,然后双眸微抬,道:“无妨,如今局势风声鹤唳,警惕一些是应该的。”

周复不自觉的便伸了手去拭额头上隐隐显现的汗珠,待发觉自己的行为过于紧张,他先是一愣,继而讪讪的放下手,身子一躬,道:“公子请。”

无瑕低头瞧了一眼弦伊,然后带着明威出了门去。

那密道依然还是当年的模样,四年前自己来过一次,曾见周复逐一开启这密道中的机关,如今,只需细细回想……

无瑕缓缓踏入密道,明威紧随其后,待他二人完全进入之后,周复动手关上了密道的门。

壁上的火把微微跳动着将前路拉扯得阴暗不定,脚步声回荡在密道之中,落在最后那人的脚步时缓时快,透着一抹诡异,走了一段路程,无瑕突然将脚步一顿!

见无瑕突然停下,周复心头大惊。再前行两步便是第一道机关的关口,只要无瑕踏上去,头顶落下的石门便能将他与后面的这人阻隔开来,可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竟住了脚?

冷汗一瞬间渗出,周复心头怦怦乱跳着,唇舌干燥得有如火烧,他结结巴巴的道:“公……公子……为何停……停下了。”

“无事,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想要问一问周当家的。”无瑕脸上带着微笑,身影被半明半暗的火光扯得长长,明威一直紧随他其后,此刻见他说话,身子一让,给周复腾出了位置,周复已经紧张得冷汗涔涔,磨磨蹭蹭的根本不愿上前,然若是不上前,无瑕便无法踏入机关。

“公子只管问,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周复的手似无意般按在了密道的墙壁上,无瑕突然发出了笑声,然后手中金丝倏然而现,绞住了周复的身子就那么一甩,周复便凌空飞出,被甩入了面前的密道。

“公子――”那大叫尚在喉间,无瑕已经伸手一按墙壁的一处,石门落下,周复便被困在了其中。

“公子,公子――”周复面如死灰,在内拼命的拍打着石门,无瑕聚气一掌拍在了那控制石门的机关上,墙壁发出一声闷响,那机关处的石壁蜿蜒碎裂,失了作用,然后他一转身对明威道:“跟我出门将人全部拉至东南方。”顿了顿,他才又轻声道:“格杀勿论!”

梁周仁带着重重伏兵埋伏在外,眉目间漾着喜色,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大好的前程与一片光明的官途,然只一瞬间,他的希望便灰飞烟灭了。

看着从密道内出来的那两人,他的心底猛的一沉。

周复在哪?他不是说那人并未察觉吗?纵如此,他却依然失败了吗?饭桶!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到!

“梁大人难道是缩头乌龟吗?这么半天还不出来,可是要本公子亲自来请?”脆生生的声音回荡在空中,无瑕带着一丝冷意笑道:“我们这里只两人,梁大人却依然不敢动手,如此,无瑕便先行离去,梁大人请了。”见他身子一动便要离开,梁周仁终于沉不住气,霍然站起将手一扬,大叫道:“给我擒住此人,事成之后,每人赏银百两!”

“百两?梁大人也太小瞧了我姬无瑕,为百两之银冒生命之危来取我冷公子性命,是你太傻还是你手下人太傻。”

“给我上,擒得此人者赏银万两!”

于这般乱世之中,很多人死了连葬敛都未必能得到,如今一听有重赏,便见黑影憧憧而起,只瞬间便直扑了那包围圈中的两人而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他们越是不顾一切,却于要将他们全部引走的无瑕来说便越是有利,见那黑压压的人群冲来,无瑕将手中金丝一紧,轻声道:“明威,准备好了。”

明威在腰间一扣,抽出软剑望着那潮水般涌来的人群,挑眉一笑,道:“杀人,我拿手!”

“走!”

随着那轻吐而出的一个走字,无瑕的身影已经飞掠而出,一闪不见,明威紧随其后,那些人一见他们竟不战而退,皆是一愣,然后一转身,向着东南方急追而去。

风声簌簌,雪花飞扬。

东南方旷达的马场草坪此刻被皑皑白雪覆盖,洁净无瑕。那两人便那般静静的站在那处,等待着汹涌而至的人群。

“好美的雪景,可惜了。”无瑕抬眼望着那苍茫一片,喃喃轻语道。

“是,可惜了!”话音未落,那身影已经若蛟龙般卷入了重重叠叠的人影之中。飞溅的鲜血霎那间染红了雪地,若一朵朵盛开的罂粟,在风中摇曳着妖娆,很多人尚未来得及发出声响,便已经圆睁着双眼倒在雪地上,看着自己身下大片大片的嫣红,勾勒出一幅阿鼻地狱的真实画卷!

那一抹素洁若流云拂过,直取人群之后的梁周仁,梁周仁被那两人不顾一切的气势骇住,见无瑕直袭而来,竟一时间慌了神,脚步一退,将手中长剑一扬,叫道:“拦住他――拦住他――”

金丝若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灵动,只是那么轻轻的一绞,一拉,喷涌的鲜血便顺着染红的眉睫慢慢滴下,越来越多的后援加入,无瑕看到了曾经与自己一同并肩过的同伴……

绝望!

能够看清他们脸上的绝望,或许他们的背叛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理由,然,错便是错,若他们能够被原谅,那么,死在他们手中的同伴又该如何才能瞑目!

所以,不可原谅!

金丝划过,看着昔日的同伴一个个倒在自己手下,无瑕的心抽搐着绞在了一处。

“全都给我杀――都上去,都上去――”此时此刻的梁周仁才明白自己的轻敌是何其致命,这便是冷公子,原来一切传闻都是真的,是真的!

貌胜西子,形如修罗!

“不要退,他们只两个人,两个人――”声嘶力竭的叫喊给了那些已经心生退意之人一丝希望,是,他们只有两人,就算是体力,他们也终有消耗殆尽的一时。

攻击有了抬头之势,明威于乱剑中向着无瑕靠拢,他早已经发觉了无瑕的不对劲,也知道他的身子是他最大的隐患,所以,不能让他的防御有丝毫破绽之处。

无瑕喘息了一声,然后竟在乱阵中咳了起来,只那一瞬,便有人瞅准了空隙一剑刺入,明威一个飞跃挑开了那人的长剑,然后伸手将无瑕一拉护在了身后。

“护公子!”

几声大叫从人群后传来,无瑕看见了伤痕累累的葛当家的和他手下的几名伙计,弦伊同他们一起奋力拼杀,闯出了一条血路来。

“公子!”几人到了无瑕身旁,背背相抵,将他护在了中央。

“哈哈哈哈――”见场面被控,梁周仁拨开人群,得意洋洋的大笑道:“困兽之斗,公子还是束手就擒的好,省得一会儿伤到你就不好了。”

无瑕没有说话,只用手抚住了胸口,轻咳了几声,然后冷笑道:“今日咱们谁能活着走出这马场,还未可知!”

梁周仁正欲开口再说话,却突然低头看向了脚下的地面。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脚下的大地传来了轻微的颤动,令人不禁惶然,众人纷纷抬头四望,这颤抖如此明晰,似乎有大批人马在极速靠近。

发生了什么事?梁周仁的心底掠过了一丝恐惧,然后,他看见了马场外黑压压出现的铁骑。

一顺的黑衣黑骑,脸上皆被面具覆盖,甲胄铮然发亮,自出现的那一刻,便没有丝毫停顿的直奔了马场而来。

马场的围栏被直接撞开,为首的一人手中高举长剑,于奔腾的马蹄声中清晰明了的道出了一句话来:“护公子,杀!”

第四百六十五章 我们就这样 各自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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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04

那天的天空下着纷扬的大雪,本来素洁一片的大地失去了炫白的色彩,多年之后,当有人提及,有人说起,无论是说的或者听的,都依然不明白那硕大的栾东马场为何一夕之间便成了废墟,没有人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马场中的人都去了何处,因为不该知道的,不该被留下的,一个都没有跑出去!

那是一场不留余地的杀戮,只因为乱阵中那个眉目如画的人儿召唤了那一列黑衣黑马,脸上却五彩斑驳的战士,那是他手中存在最为神秘的一股势力,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藏身在何处,他们的行动只听命于那一枝绚烂的桃花,听命于他们称为公子的那个人!

耳畔充斥着哀嚎,飞扬的鲜血将眼前所见染成了一片赤红,那一身银狐轻裘,剔透如昔的少年郎面无表情的站在层层叠叠的尸堆旁,静静的看着一切,便仿佛他只是用那双眼看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淡漠而无情。

锋利的刀尖顺着脖颈抹过,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那发动攻击者却丝毫没有停下之意,因为这一支被称为龙卫的队伍所过之处,绝无活口!

梁周仁拼命的向后退让,身子在碰撞间跌倒再爬起,染着泥泞与鲜血的衣衫被割裂,在风中如飞絮飘扬,明威当胸一脚将他踹倒,然后抡起衣襟,凌空甩过,丢在了无瑕面前。

无瑕的双眸终于一动,那因发热而绯红的脸颊若盛放的花朵般晕染,秋水般清澈的瞳孔倒映着眼前的一切,他慢慢的垂下眼眸,看向了浑身抖索得爬不起来的梁周仁,突然笑了。

“梁大人,如今,是谁在做困兽之斗!”

那是多么美丽的一张脸,明明带着笑意,却为何让人心冷透彻!梁周仁仰起头,望着无瑕,血污满面的脸上充满了绝望,他痛哭着爬到无瑕面前,想要伸手去扯他的袍子边缘,却在哆嗦了几下之后未敢逾越,只咧着嘴角大声哭道:“求公子饶了我,我家中尚有妻儿,他们不能没有我的,我回去后必定携家眷远走他乡,再不涉足此事,求公子饶了我,饶了我。”

额头撞在地面,就在这尸横遍野之处,当着那依然在顽抗的手下面前,梁周仁跪地求饶,泪水刷过污血,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平端的让人厌恶。

“男儿膝下有黄金!梁大人!你的手下尚且未曾求饶,你身为主帅却这般贪生怕死,他们当真是所托非人,悲哀至极。你家中尚有妻儿老小,那你又可曾想过,那些死在你手中,我的同伴们,他们有多少人是别人的丈夫,是父母的孩儿,是孩子的父亲,他们死了,他们留下来的亲人们又当如何,这笔血债又该如何偿还!”

梁周仁身子一软,若被抽去了筋骨般瘫软在地,再也无力爬起。

“完了完了……”口中喃喃自语着,梁周仁认命的闭上了眼睛,随着一道雪亮的刀光,他的头颅咕噜噜的滚在了一旁。

大局已定!

梁周仁的手下并周复手下共计八百余人无一幸免,全都倒在了栾东马场的场地上。

风雪很大,那被热血融化的坚冰没过多久再次凝结,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腥味被冷风刮起,四处回荡。

头盔摘下半挟腋下,龙卫头领杨云骢慢慢走到了无瑕面前,单膝着地,轻声的道了一句:“属下叩见公子!”

“一别数年,杨大哥别来无恙。”无瑕伸手将之搭起,看着那比自己高了足足一个头的男子,微微一笑,道:“多年未见,杨大哥却还是这般拘谨。”

“尊卑不可违,没有公子的命令,属下半步都不曾踏出过大雁塔。”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杨云骢这才抬眼看了一眼无瑕,神色中带着一丝疼惜,道:“公子又瘦了,你的身子弱,凡事都不要太拼,否则冷妃娘娘泉下有知,定会心痛。”

听他提及娘亲,无瑕眸中一酸,别开头,带着落寞的神色,道:“当年娘亲若是跟着杨大叔离开了,无瑕如今或许还能尽一份人子的孝道,是她太执着,辜负了杨大叔一片情意,也连累杨大哥失去了爹爹。”

“子欲养而亲不在,公子的心情属下能够体会,然那是冷妃娘娘的选择,而我相信爹爹当年的追随亦然无怨无悔,所以也请公子释怀,不会每每想起便如此难过。”

无瑕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回身之时,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明威。

这个总是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男子,在他为自己全力一搏,不惜生命之时,他亦当是无怨无悔的吧!

密道的石门被打开,当周复看见密道之外站着的那人,看见他身后那黑衣鬼面的男子时,他的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龙卫!

这么多年来,公子身边的龙卫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十一年前幽州顾家的灭门惨案,而另一次,则是在六年前,凤桐军营一夜之间近千人销声匿迹,传闻便是龙卫所为,如今他们却出现在这栾东马场……

神情已经有些恍惚,周复拼尽全力爬起,跌跌撞撞的出了密道,到了那人面前,双膝一屈,重重跪下了。

“念你跟随我多年,我会给你一个痛快,周复,你可还有话说。”

周复颓然的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身子伏地,冲着无瑕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直起身子闭上了双眼。

刀光带着血色飞扬而过,干净利落,周复的身子仆在地面,没有一丝抽搐便已经悄无声息,无瑕静静的看着他,然后返身而去。

栾东马场在冰冷的空气中熊熊燃烧,整个马场没有留下一丝一毫,除了……

“将头颅送到栾东郡衙,无瑕便要离去了,杨大哥保重!”

龙卫之所以强大得令人害怕,除了他们的神秘与不可知,还在于其严格的纪律性,任何时候只听命于那一人,他说的话便是一切真理,无理由,无条件的执行,不可违背,不能质疑!

“可要属下派人护送!”

无瑕微微一笑,道:“任何场合都不能暴露了你们的身份,杨大哥,你当懂得如何才能做到。回去,如往常一般过自己的日子,没有我,你们便只是一群普通的百姓。”

每一张面具都未曾摘下,除了前去送信的弓,没有人知道那面具之下是张怎样的脸,当那纷沓的马蹄离去之后,无瑕回头看向了葛当家的。

“公子!”葛当家的“啪嗒――”一声跪在了无瑕面前,引得他身后的伙计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属下连累公子身陷险境,实在罪该万死。”

“葛当家的说的什么话,无瑕当庆幸如这般时局之中依然有如葛当家的这般不屈不折忠心于我之人,我姬无瑕能有今天全是大家一点一滴打拼下来的,又何来连累一说,若真说连累,也当是我连累了大家!”

“公子……”

“我们会一路北上去丹阳,葛当家的如今无处安身,我写了一封信,你带着大家去临安川蜀绣庄,找周明海,暂时安顿在那里,将来如何,咱们以后再从长计议。”

“是!公子一路保重。”葛当家的伸手接过了无瑕递来的信笺,踹在了怀中,带着众人飞身上马,看了看那几人,然后一勒缰绳,打马而去。

明威低着头,当那人马一拨一拨离去之后,他知道无瑕要来到自己面前了,果然不出所料,待葛当家等人的身影消失,无瑕脚步一转,径直向了他而来。

害怕听到那人让自己离去的话语,却又碍于当时答应了他,若他安然,自己便会离去,明威的心头忐忑难安,眼见无瑕慢慢靠近,他的身子一动,竟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

“让我瞧瞧你的手。”无瑕的声音很轻,却令那人无法抗拒。

顺从的伸出了右手,无瑕却眉头一蹙,道:“你的左手。”

“不碍事。”明威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的左臂,方才无瑕在对阵中因咳嗽松懈了防御,露出了破绽,其中的一剑便是被明威以自己的手臂去挡下的。

“弦伊,拿了药来,弓过来帮忙。”

伤口被暴露在外,无瑕亲自动手做着一切,因想着离别在即,明威也不再抗拒,任由他给自己包扎好,才带着一丝苦涩笑道:“我期盼你什么都别说,可我又知道在自己那般对待你之后,你定不会再原谅我,无瑕,只是让我默默的跟在身后,我甚至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不让你看到,感觉到,这样子难道也不可以!”

无瑕双眸轻垂,从弦伊手中接过干净衣衫放到了明威手中,轻声道:“明威,很多事情不能强求,总有一天,你会忘了这样一个我,你的生命中会出现一个相濡以沫的女子,安居乐业,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正因为你深有体会,所以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这种生活得来何其不易,无瑕早已深陷深渊,你却不用跟着我一同往下跳,咱们就此分手,从此天涯海角,只要你好,无瑕便心安。”

马蹄在原地踱着脚步,明威望着那极速而去的三人三马,泪水渐渐盈在了眼眶,他抬起头,望着天空,想让那即将落下的泪水倒流回去,却被那落入眼中的冰凉刺痛了双眼,潸然泪下。

无瑕,人生如此短暂,若连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也失去了,那么,那种生活又还有什么意义!你不想看到我,我便不让你看到,只要默默的跟随便好了!

“喝――”当那三人三马离去许久之后,明威大喝一声,狠狠踢在马腹,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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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05

“小侯爷!”

见南宫热河急匆匆而来,白炎将手中长枪一抛,接过白泽递来的帕子胡乱擦了一把,道:“嚎什么,我还没聋。”

南宫热河本来一脸急切,却被这人一开口便哽了个囫囵,心有不甘,双眼圆瞪的看了他半晌,突然一屁股坐在了栏杆上,眼一翻,撇开了头去。一看他那副模样,白炎忍不住一笑,走过去用手臂一勒他的脖子,道:“说,什么事。”

“你这臭脾气不改,以后我听到什么都不会来告诉你了。”话一说完便觉不对,怎么听着自己像那街市老妇一般,喜欢八卦事情,果然一回头看那两人挤眉弄眼笑得难耐,南宫热河愈发火大,将那人的手臂一推,霍然起身道:“自己去宫里打听去,是有关公子的事情。”

话音刚落,那本还笑着的男子脸色骤然一变,拔腿便往外奔去。

无瑕怎么了?莫非是有关于追捕他的消息?

白炎心急如焚,恨不能一步到达皇宫之内,到了宫门,正撞上了准备入宫的刘劭康。

“小侯爷火急火燎的,可是有事?”

从前听皇上说此人极为低调,本还存着好感,然经过苏怡一事之后,发觉这人十分可疑,白炎已有了防备,然他已经不再是当年成乐那个只会做坏事的小儿,自然知道如何隐藏自己的锋芒,攻其不备方能出奇制胜,他对刘劭康虽已起疑,却不能让那人对自己心存芥蒂!

“王爷安好,白炎有事要进宫去,王爷也是要进宫么,王爷先请。”脸上浮着笑意,白炎让身站在了一旁,刘劭康见状微微一笑道:“今晚上咱们还有个约,小侯爷可别忘了。”

不明白这些日子以来这政王为何总是流连在藏珍阁中,若说看宝物,他也是个堂堂王爷,会有什么东西没见过,却为何这般执着,似乎,倒像是在这藏珍阁中找什么东西。

心中暗自一紧,白炎声色不动的一拱手道:“自然,今夜陪王爷看咱们大晋手中最后一批前戍的古物,白炎会按时到达,王爷先请。”

刘劭康闻言一点头,带着邱壑与墨渊扬长而去,墨渊经过白炎身边时微微一顿,只是一个细小的停顿,却让白炎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这政王的两个手下一动一静,那叫邱壑的性子较为外向,而这个墨渊,却似乎……

宣和殿内此刻正剑拔弩张,气氛十分凝重,因相国府追捕冷公子及其余党,将整个大晋闹得纷纷扬扬,地方上的势力本就良莠不齐,有许多地痞无赖充数其中,烧杀抢掠,残杀无辜百姓,闹得人心惶惶,御史大夫苏品拓上折子要求整顿军纪,又弹劾了一批官员,相国武凡中却不以为然,认为事有轻重缓急,当下最主要的,便是将冷公子抓捕掌控,将其势力摧毁殆尽。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臣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军队之中或许会有浑水摸鱼之辈,然岂能如此便因噎废食,冷公子势力存在了这么多年,若不能肃清,当可动摇国之根本,将来死的,便不止这一点点百姓而已了!”

“相国大人――”苏品拓怒目以对,冲着武凡中大喝道:“蝼蚁亦能撼树!区区一点百姓的性命若不能受到重视,长此下去,闹得天怒人怨,若百姓将矛头对准朝廷,岂不是更加助长了冷公子的气势!”

“御史大人有些杞人忧天了,这么一点百姓能翻得起什么大浪。比起冷公子将梁周仁等人一百颗人头送到栾东郡衙比起来,百姓根本就是羊圈内无害的羊,那凶残无度的豹子才应是咱们该去提防猎杀的猎物!”

“九原战乱未平,相国大人不觉得如此手段强硬的抓捕只会激起更大的反抗么?外患堪虞,却在百姓中掀起轩然大波,本官当真怀疑相国大人其心为何!”

“苏品拓――”

“哼!”见大殿之上那人眯着双眼,懒洋洋的靠在龙椅之中不说话,苏品拓强压下心头怒火退到了一旁,李宗治这才直起身子,唇角微微一扬,笑道:“都闹够了?”

武凡中一见那人气场不对,也向后退了一步,低下了头去。

面前这个已经不再是当年任自己揉捏方圆的几岁孩童了,如今的他虽依然夜夜笙歌,然那种强势已经渐渐压制不住,他是在韬光养晦,等待崛起的那一击!

“似乎的确是闹得太大了,虽然冷公子势力需要打压,但百姓的性命也不能罔顾,这次负责的是那些人,苏卿将完整的名单给朕呈上来,朕要瞧瞧,武相最近忙九原补缺之事,或许会有疏漏,百姓是国之根本,求的,不过就是个安居乐业,所以时局稳定当是首要的。”李宗治说完一顿,又道:“飞云已经离京了吗?”

“是。”武凡中微微一拱手,回道:“前几日已经出发了,臣谢皇上给小儿锻炼的机会,飞云定会加倍努力,报效朝廷,为皇上分忧。”

“那就好,战场上刀剑无眼,武相却身先士卒,让飞云上阵杀敌,朕又岂能无视你们父子这一片忠心!哈哈哈哈――”

“皇上,午时了,皇上也该用膳了。”宗然在身旁轻声提醒道,李宗治闻言点了点头,袖袍一挥,道:“朕方才说的事,苏卿办妥之后呈上来,朕会酌情处理,武相这些日子太忙,也早点回去歇息,去吧。”

白炎正在御花园中窜着寻找莫寒,没料刚转过角门便迎头撞上了李宗治,他倒是身子一转便想逃跑,那人已在背后冷哼一声出了声。

“朕让你陪人,你四处的窜什么!”

白炎讪讪的回过了头,嘴角撇了撇,然后磨磨蹭蹭的磨到了李宗治面前,一拱手道:“臣见过皇上。”李宗治一看他那玩世不恭的模样不禁头疼,瞪了他一眼,然后抬步,道:“陪朕去用膳。”

“刚吃完。”

“你――”

李宗治气结的一瞪,大声道:“朕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又看了他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忍不住胡乱的一挥手,道:“罢了罢了,看着你还吃不下。”说完将手一负,气冲冲的往前走去,白炎吐了吐舌头,在身后道:“臣恭送皇上。”

回过身,便见莫寒站在不远处叹息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又何必处处抵制皇上,你当初跪在轩城殿外两天两夜明心志,抗拒他的安排,他身为主子居然退让已经实属难得,切不可再得寸进尺,挑战君威!”与白炎在御花园中且行且说,莫寒无不担忧的对那人道出了心中所想,话语恳切,又带着一丝兄长般的语重心长,令那人心头一热。

“白炎也知自己这般不对,可是,却实在害怕听到他口中再道出那般话语,莫大哥,你是知道的,要我将手中利刃对准无瑕,我做不到!”

“所以你便宁愿自己受伤,唉……”莫寒摇了摇头,实在为他二人这份情感感到无力,侧目见那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

“相府派到栾东追捕冷公子党羽的梁周仁死了,栾东马场是无瑕手中产业,这次也在名单之上,那马场当家的叫周复,据说是归顺了梁周仁,与他一同诱捕了栾东附近的一些人,然几天前,栾东郡衙来报,梁周仁并手下一百人的头颅被人送到了郡衙之内,栾东马场一夕之间化为了灰烬,什么都没留下,马场内的人与梁周仁余下的几百手下销声匿迹,似乎皆已被诛杀,尸首随着那硕大的马场一并化为了灰烬。此事如今已经传遍朝野,说,是冷公子在肃清手中叛逆,所以如今那些受不了酷刑,归顺了朝廷的人皆终日惶然,而那些还在坚持着的人则士气大振,如今这大晋上下暗流涌动,内忧外患一触即发,当真让人难安,你终日里不问世事,所以不知道罢了。”

听得莫寒此言,白炎闭上双眼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微微叹息,道:“我早知他必定不在谷中了,却没想……他的身子未好,如今被如此打压追捕,却又要承受多少压力,我真恨,恨自己不能在他身边,恨自己食言,未曾回到他的身边去!”

“白炎,不是莫大哥不明白,而是,你与无瑕这情,只怕终还是――”

“莫大哥!白炎有事,先走一步。”不愿听那话语,白炎急步一退,返身便走。

纵有千般万般求不得,我孟白炎却依然求上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有机会再见无瑕,无论将来结局怎样,我都要陪在他身边!

生死与共!

“哥哥快点,公子身子好烫,奚昊公子的药丸全是医心疾的,对这发热不管用,咱们到了镇子才好抓药。”

“你先给公子搭上湿巾,到前方小镇估计还得一个时辰,驾――”弓扬起缰绳,拼命策马狂奔,马车在雪地上碾过,向着前方疾驰。

无瑕躺在马车内,双颊红得像火,纵然弦伊一直给他喂水,却依然干裂了双唇,双眼更是若蒙了一层轻纱,迷离之极。

“公子可还好?要不要再喝点水。”弦伊将他的身子微微竖起,垫上软枕,因为知道公子身子不适,所以在离开栾东时换了大马车,里面十分宽敞,又怕颠簸令他难受,特意铺了厚厚的褥子,纵如此,看他现在这模样,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公子在找什么?”发现无瑕一直伸手摸索,弦伊忙靠过去轻声问道。

“白炎给我的信呢?”

那信已经到手数日,却因这突如其来的离别,让他失去了看信的勇气,而现在,他却只想要将那信抓在手中,就算只是那人的字迹,都能给他莫大的支持。

弦伊鼻间一酸,返身去车壁角的包袱拿出了那封信,无瑕伸手接过,却并不打开,只是紧紧的握住,然后贴在了胸口上。

“公子若实在想小侯爷,便打开信看看,何必如此苦待了自己。”弦伊一看他那模样,终忍不住轻声一抽泣,落下了泪来。

无瑕没有说话,只轻轻的摇了摇头。

看了,无瑕便再无勇气离开他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掌握在无瑕手中,无瑕怎能如此自私的为自己去争取一切!

滚烫的身子慢慢蜷缩,整个人若飘在云端般虚浮,眼前忽明忽暗,一切似乎都成了幻影,唯一真实的,只有手中那薄薄一页信笺,和那个叫白炎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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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无瑕,纵倾尽天下,也在所不惜!”

第四百六十七章 但求天意不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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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06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雪花如细筛筛过一般一层又一层的覆盖,院子里的红梅开得特别娇艳,于苍茫一片中格外的醒目。

那身子已经十分沉重的女子早起倚在栏边看着雪景,见小蝶儿与园子里的丫头嬉闹奔跑,不禁也扬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手无意识的便抚在了高高隆起的腹部,然后轻轻摩挲。这是母性的本能吗,纵然孩子还在腹中,便让自己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保护。

十二月了,安太医说,这孩子便要出生了,可是,弓……

头抬起,双眼凝望着远方,佰茶眼中渐渐模糊,她伸出手,抹去那眼中蓄积的泪水,低头一笑,对着腹中的孩子轻声道:“爹爹会回来的,他定是有事脱不开身了,定是那样的。爹爹是很疼娘亲的,孩子,就算你出生的第一眼未曾看见他,也不要怨恨,因为爹爹心中是爱着咱们娘俩的。”腹中的孩子若听到了她的话语一般伸展了手脚,感受到孩子的触动,佰茶心中瞬间充满了喜悦。

“你说什么?爹爹是个怎样的人?”

眼神有了一丝迷离,佰茶侧倚在栏杆上,若孩子般嘟了嘟嘴,因调理而略见圆润的颊边浮现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她想了一会儿,才笑道:“爹爹有点傻傻的,呆呆的,像个大木头,总是不明白娘亲说的话,笨死了。可是他的武功很好,他是娘亲心中的大英雄,你将来必定随他,也会成为受人尊敬的人。”

“公主,公主——”小蝶儿见那人兀自发笑,知她必定又在同腹中孩子说话,不禁抿嘴一笑,道:“小殿下还听不懂您的话呢,外面凉了,坐一会就该回屋了。”

“你玩儿你的,我自己进去。”佰茶扬了扬手,回道。

小蝶儿年纪尚小,当初在宫中终日里兢兢业业,束缚了孩子天性,如今在这琅嬛阁中,吃穿用度皆不用发愁,还没人苛责,她也渐渐回复了孩子性,这几日雪下得极大,她与园子里几个小丫头天天疯玩,手脚冻得通红依然嬉闹如常,让人看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佰茶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向着房门而去,因身子沉,她走得极慢,听那几个丫头笑得开心,不禁边走边回头,跨过门槛时一个轻滑,她惊呼一声伸手抓住了门框,因去势急,虽然没有摔下地,却被一甩径直撞在了门框上。

“公主——”

“公主——”

那一院子的人当下吓得惊惶失措,忙不迭的便奔上台阶到了佰茶身边,佰茶一手抓着门框,另一手轻轻摇了摇,道:“无妨,没有摔到。”说话间却觉身下一热,顿时双眼圆睁,低头便去看自己的肚子。

小蝶儿脸色煞白的扶着她,见她突然噤了声,也顺着目光往下一看,顿时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那地面顷刻间便湿了一片,佰茶捂住腹部,疼得无法动弹。

“了不得——赶紧去叫安太医——”小蝶儿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她还是个孩子,这院子里的丫头也皆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昨日侯爷夫人来过,说挑选了几个年老的婆子准备送过来,却因产期还未到,怕走漏了风声,所以还在侯爷府呆着,谁曾想佰茶竟突然动了胎气,这会子倒让那几个小丫头傻了眼。

“愣着作甚!赶紧去叫安太医——玉儿,去侯府通知夫人,就说公主要生了,赶紧的——”小蝶儿虽小,却也是受过宫廷调教的,那傻劲一过,便立时反应了过来,她招呼剩下的几个丫头全力搀扶着佰茶到了床头放下,然后便张罗着烧热水,做着一切准备。

佰茶躺在床上,只感到身下润湿,却不知自己要做什么,腹部的疼痛过了那一会儿竟又停止了,她微微舒了口气,正待说话,突然又是一阵绞痛,顿时令她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公主别怕,安太医马上就到了,夫人也立刻就来,公主千万要撑着。”小蝶儿见佰茶脸色煞白,似乎疼得不行,自己又帮不上任何忙,急得直掉眼泪。

“哪……哪儿……公主在哪……”安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早上刚给佰茶请过脉,发觉脉象十分平稳,按时间推算至少还有半月有余,没想到这才一会儿,竟听丫头跑来说要生了,霎那间他也慌了手脚,边跑腿肚子边哆嗦。他虽是太医,然这女人生孩子倒真没碰过,心头顿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之极。

“臣瞧瞧脉。”见佰茶痛得脸色大变,安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脉象,发觉其尺脉急转如切绳转珠,的确是欲产之兆,然探了她两中指顶端两旁却又无脉象跳动,不禁大惊!

《医存》曰:“妇人两中指顶节之两旁,非正产时则无脉,不可临盆,若此处脉跳,腹连腰痛,一阵紧一阵,乃正产时也。然现在公主的情况却正好相反,当真让人失措。

“安太医,你怎么了?”

看安然抬手去拭额头冷汗,小蝶儿的心猛的一沉,安然喏诺的咽了一口口水,返身打开药箱,取出了一粒药丸让小蝶儿给佰茶含住,然后才道:“赶紧的让夫人带着稳婆过来。”说完他起身便跑,小蝶儿见他走得急,不禁大叫道:“安太医去何处——”

“熬药——熬药——”安然边跑边答,出门时却一个趔趄绊出了屋去。

公主的脉象不对,恐是难产之兆!

安然爬起身拼命的往后跑,小蝶儿被他那神色吓得也慌了神,佰茶却只是辗转着,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白歌月本还在府中做着小活计,孩子便要出生了,今年的冬季一直在下雪,天气十分寒冷,初生的孩子娇嫩异常,万不能凉着冻着,她从两个月前便开始亲手缝制衣衫,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针一线所制,可见她对这孩子有多期盼与疼惜。

家里的男人们都不在,这侯爷府空空荡荡,让人心底凄凉。白歌月轻叹一声,细细绣着手中的虎头鞋面,耳听院子外的脚步声来得急,她不禁心头一凛,霍然起身将东西一放,抬步出了门去。

“玉儿?这个时辰不在琅嬛阁伺候着,跑来这里做什么?”只一问间,白歌月便脸色大变,急切的道:“可是佰茶有事?”

玉儿一路急跑,已经喘息得透不过气来,见夫人问得急,只得拼命的点头,结结巴巴道:“公……公主,要生了……”

白歌月返身便往屋内奔,一边让身边的丫头诗语去叫后院安顿的几个稳婆,一面又扬声叫了小子套车,自己则将准备好的襁褓等物抱在怀中,随着玉儿疾步往外而去。

马车冲过街道,引得路人纷纷避让。

这是侯爷府的马车,却为何这般匆忙?

路人皆不明所以,在马车过后,才聚在一处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街道那头缓缓走来了两人,手中拉着缰绳,牵着马儿且说且行,一人个子十分高,而另一人则十分小巧,两人皆身着轻裘大氅,让人看了都觉暖和。

“缠绵,我有些害怕。”奚昊顿了顿脚步,望了望街道那头,竟踌躇了起来。

“不是你说想念娘亲,所以顺道来看看的吗,怎么,快到家门口了,竟想打退堂鼓了?”缠绵笑着整理了一下奚昊的风雪帽,看着那细绒簇拥下的清秀脸庞,忍不住伸手一捏他的鼻尖道:“你这顺道,可是让咱们绕了足足五日的路程,怎可到了又这般扭捏了。”

奚昊伸手将缠绵的手一握,透着不安的双眸抬起,望着他道:“若娘亲……若她……不能理解咱们……我……”

“你害怕了。”

“嗯。”十分老实的回答了那人的话,奚昊低下头,轻声道:“因为白炎与无瑕的事情,娘亲伤透了心,我怕自己此来未曾给她惊喜,反而添了她心头不快。”

缠绵笑着回握着奚昊的双手,然后俯身看着他道:“不会的,世间情感最幸福的莫若于爱己之所爱,只要咱们自己无愧于心便好,能看到你开心,夫人定也是开心的。”

“真的吗?”奚昊眼中闪过了惊喜,因那人一句安慰的话语而开了笑颜,看他这般毫无心机,缠绵不禁愈发疼惜,将他的双手握住轻轻一搓,道:“手有些凉了,咱们快走吧,到了侯爷府再歇息。”

“好。”

他二人本是要北行,却在经过上一处城镇时,因看到了一家三口团聚的画面,竟勾起了奚昊思念父母之情。奚昊自幼便失去双亲,虽与义父义母相处时间不长,然心底里一直便当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如今看到了别人天伦团聚其乐融融之貌,心中未免惆怅,于是,缠绵便与他绕行了五日路程,特地取道成乐,来成全他的一片孝心。

行至侯府大门,见朱门紧闭,门外并无守卫,缠绵伸手扣住门环轻轻一敲,片刻之后,门一声轻响打开了。

“两位公子,请问何事敲门。”一个下人伸出头看了看,然后将门整个推开,对着他二人拱手一揖行了个礼,问道。

缠绵不禁感慨了一下,这可是侯爷府,竟一点排场都没有,可见主人性情如何,其实他哪知道,这成乐的百姓谁人不知小侯爷孟白炎是个什么样的顽劣性子,平日里躲都来不及,还有谁敢无事登门,自投罗网,久而久之,竟让侯爷府连大门守卫都免去了。

“我们——”回头看了奚昊一眼,见他竟因紧张而将自己的手臂抓得紧紧,缠绵不禁无可奈何的一笑,道:“我们前来拜访侯爷夫人,还请小哥代为通报。”

奚昊抓着缠绵的手臂没有说话,却一个劲儿的直点头,前来开门的小庆元见奚昊模样俊俏,此刻神情更是可爱之极,不禁“扑哧——”一笑,道:“我们家夫人出门了,两位可以留下姓名,待夫人回来之后小的好有个交代。”

“出门了?去哪了?何时才能回来?”待话语出口,奚昊才觉自己失礼,他虽在东都与娘亲生活了一段日子,又随爹爹辗转燕山度,然这成乐却是头一回到,下人们根本不认识他,如今这么贸然跑来,当真是难以说明身份,现在又听娘亲不在府中,当下有些怏怏。缠绵见他不开心,回头对小庆元道:“待夫人回来后,便说小侯爷的好友奚昊公子来访,夫人听了便知,却不知这里的客栈哪儿的最好。”

“两位公子要投宿,尽管去西街的同福客栈,那的掌柜的跟咱们小侯爷是旧识,夫人回来了我也好回话。”

“如此有劳小哥了。”

“小的一定将话带到,公子请了。”小庆元恭敬的一揖,然后将门关上,缠绵回头一看奚昊的模样,不禁笑道:“或许夫人只是暂时出门,过会便回,咱们先去投栈,吃点东西。”

“好。”奚昊应着,又回头看了看威武侯府四个大字,才慢慢的跟着缠绵离去。

嫏嬛阁中已经乱成了一片,稳婆们用尽了办法,那孩子却如何都下不来,安然开的催生药也喝了,依然不管用,羊水破了多时,宫口却未开,佰茶已经气力衰竭,额头冷汗涔涔,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

“夫人,夫人——”一个稳婆满手鲜血的从屋内冲出,急急对着等候在外的白歌月道:“里面那姑娘情形不太妙,夫人赶紧的请大夫过来,怕是有血崩之症!”

白歌月听罢踉跄一退,返身便抓住了安然的手臂,急声道:“安太医马上进去瞧瞧,无论要什么药,我都令人找了来,务必要抱住他们母子性命!”

安然浑身哆嗦着便往了屋内去,女子生产作为男人本是要避讳的,可是现在已经顾不上许多,他到了床边一看佰茶的脸色,当下吓得面如死灰,颤抖着伸出手去把了脉,强令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细细诊断着脉象。

此脉象竟如此凶险,当真是凶多吉少了,安然心底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几下,然后放开佰茶的手腕,奔去桌旁快速写下了药方。

“拿来我瞧。”白歌月接过安然递来的药方,浏览了一遍,发觉其中两味药物在这嫏嬛阁中并未备齐,遂回身便将药方往诗语手中一塞,道:“去保和堂,抓了熬好之后半分都不得耽搁送来这里。”

“是!”诗语拿过药方便往外跑,白歌月又回身对小蝶儿道:“去瞧瞧鸡汤熬好了没,就算是灌,也要灌点鸡汤给佰茶喝了,否则她怎有力气继续。”

“奴婢这就去——”

听屋内突然又传来了佰茶痛苦的叫声,白歌月狠狠的一紧双手,难过的闭上了双眼。

老天,不要再折磨这孩子了,让她顺利的生下那个小生命,她受的苦已经太多,你当真忍心要她们母子俩的性命吗?

想到此刻不知在何处的弓,又听到佰茶如此悲切的叫声,白歌月的心被揪在一处。无法不怨恨那不知归期的男子,因为当一个女子为他的孩子在以命相搏之时,他却未能陪在身边,这种疼痛若非他切身体会,又怎会知晓。

“姨娘——姨娘——救我——救孩子——”佰茶的哭声将白歌月的眼泪打得盈眶而下,她努力的挺直了身子,抹去眼中泪水,然后返身踏入了房间。

“姨娘在这里,孩子,咱们一定能够撑下去!姨娘一直陪着你,别怕……别怕……”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种痛自己感同身受,特别是自己的孩儿早年夭折,想到当年生他时的如此种种,愈发让人心扉痛彻。

“姨娘……我是不是要死了……姨娘……我想见弓……我想他……他在哪,他为何还不回来……”

“嘘,姨娘在这里。”伸手抚着佰茶那汗水浸透的发,白歌月轻声道:“弓定会回来的,他会回到你身边的,孩子,撑下去,撑下去……”

“驾——”飞驰的马儿从街道穿过,踏得雪花四下飞溅,诗语口中大喝着,打马向着保和堂狂奔,一个半大的孩子突然从街道旁冲出,眼见便要被踏入马蹄之下,旁人皆惊呼出声,有甚者更是吓得捂住了双眼。

“呆着别动。”缠绵低呼一声松开了奚昊的手,一个闪身从马前掠过,那孩子便稳稳的被他抱在怀中闪在了一旁。

孩子是从巷口突然冲出的,诗语此刻也吓得一跳,勒住缰绳回转了一下,见孩子无恙,长长吐了口气,道:“谢阁下出手。”说完便要转身离去,一抓缰绳才发觉那药方竟已不在手中。

“糟!”诗语大叫不妙,跳下马儿便往回找,奚昊站在原地,见她手中的纸页掉落,当下俯身捡起,只一看,眉头便皱起了。

“在这里,太好了!”诗语说着伸手从奚昊手中抽回药方,朝他微微一点头,然后飞身上马,疾驰而去,缠绵将孩子放下后见奚昊深锁眉头望着那姑娘离去的方向发呆,不禁伸手将他一拉,道:“可不许瞧了别人姑娘家傻了眼,我会吃醋的。”

“想来那姑娘家中有人生产,看来颇为凶险,这方子倒是不错,却只怕功效不大。”

缠绵笑着拉住缰绳,道:“一说到瞧病,你便痴了傻了,赶紧走吧,天太冷,别冻着了。”

“嗯。”奚昊应着,与缠绵朝着西街而去,却因想着方才那药方,走得磨磨蹭蹭,缠绵见状微微一叹,道:“想来今日你若不弄个明白是不会安心的,咱们便顺着那姑娘离去的方向瞧瞧,若碰到了,便去问问,若找不到,便作罢,可好?”

奚昊听完眉目一舒,冲着缠绵狠狠一点头,缠绵却身子一俯,带着一丝坏笑道:“本娘子如此善解人意,小夫君是否应当奖励。”

奚昊心头高兴,想也不想抬头便在缠绵颊边一吻,待回过神,才想到两人竟是在大街上,顿时满脸通红,伸手将缠绵死命一拉,朝着诗语离去的方向奔去。

第四百六十八章 谁言寸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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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07

保和堂的小学徒祥瑞一见诗语急匆匆到来,赶忙迎了上去,诗语也不说话,下马便往铺子里走,祥瑞先是瞧了瞧街道,才一伸手拉了马进了边门。

奚昊与缠绵跟着到了那条街道,却四处都不见方才那姑娘的身影,雪花很大,遮挡了视线,见人找不到,缠绵拉住奚昊道:“那姑娘或许回家了,否则怎会连马儿都看不到了。”

奚昊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话。他看过那方子,知道那药必定是立刻要用,而那姑娘定是去药铺抓药才对,思及此,不禁抬头四望,见不远处一家铺子标了药铺特有的记号,遂一指那处,道:“那有个药铺,想来是去了哪里,咱们便跟去瞧瞧,若果真不见,便回转了。”

缠绵不忍拂了他的意思,只好跟着到了那处,抬眼一看保和堂三字,才知果真是一处药铺。

抖去身上雪花,两人进了门,保和堂的小伙计连忙迎了上来,道:“两位公子,可是要买点什么药材?”

奚昊也不说话,只抬头去瞧那密密麻麻的药柜,见品种繁多,更兼有许多珍贵药材一应俱全,不禁露出了欣喜之色,缠绵在旁看他那兴奋的模样,忍不住一笑,道:“我们是来寻个人的。”

“哦?”

正说着,祥瑞从门外走入,一听那话,将那小伙计支开,问道:“两位公子来寻何人?是咱们保和堂的伙计还是学徒?”

“不是,我们来寻一位姑娘!”

祥瑞一愣,有些不解的望着奚昊,而奚昊在说完那话之后见他眼带疑惑,忙急急解释道:“是方才从那边街道过来的一位姑娘,骑着马,拿着一张药方,十分着急的模样。”

祥瑞一听便知他们寻的何人,心底不禁暗暗起了警惕之心。

他们所寻的定是侯爷府中的诗语姑娘,诗语姑娘是侯爷夫人的贴身丫头,夫人这几个月常常令人来此抓安胎药,曾说过此事一定要保密,这事也只有自己跟掌柜的知道,现今突然出来这么两个人打听侯爷府的事情,怎能让人不起疑。

“对不住了两位,咱们这今日还未曾有客人,或许两位说的姑娘去了别家药铺,小的帮不上忙,两位请了。”祥瑞说完拱手一揖,下了逐客令。

奚昊见他这幅模样,心头有些焦急,却又碍于自己与那姑娘素不相识,既不知道她的姓名,也不知道她的来历,见祥瑞如此说法,只好望了缠绵一眼,然后对那祥瑞道:“我们要去西街的同福客栈,你若是见到那位姑娘,告诉她,产妇的至阴穴有催生功效,让大夫以银针灸之,若还是不行,便来同福客栈找我。”

祥瑞听他说得颇有条理,又奇他如何知晓那诗语姑娘过来是有与生孩子有关的事情,却依然防备于他,见他二人转身欲走,踌躇了片刻,才在身后问了一句:“若,若到了同福客栈,却说找谁?”

缠绵拉着奚昊出了门,悠悠道了一句:“说寻奚昊公子便是。”

待两人不见,祥瑞才一挑帘子入了后院,见掌柜的正在亲自煎药,诗语站在一旁急得不行,看他进门,道:“怎栓个马还这么久,今儿个你别接了别的活儿,咱们园子那边的主子今天要生了,你现在赶紧的将药材都备上一份,用马车装好,等我熬了药一并跟了过去。”

祥瑞听她说得急,心头一惊,才知果真如方才那俊俏小公子说的一般,竟真的是园子里的主子要生了!又见诗语这幅火急火燎的模样,想来定不是顺产,也不知情形如何,遂清了清嗓子,准备将此事告知诗语,不料诗语一回头看他竟还站在原地,不禁扬声道:“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咱们园子里药材未齐,你赶紧的去备药了,还杵着做什么——”

祥瑞被她一吼,登时慌了神,也没再说话,返身便出了后院,到了柜台处张罗着小伙计备药材,待一切都办妥,诗语已经抡了熬好的汤药出了门,待上了马车后,祥瑞大喝一声,向着琅嬛阁的方向而去。

屋子里的几个稳婆皆已经精疲力竭,安然在外也是急得无措。

这是怎么说的,公主的胎位一直都很正,并非异位,就算是孩子提前出生,也总不会如此生不下来。

不知是哪儿出了纰漏,便连经验丰富的稳婆都没了主意。

“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佰茶痛苦的模样,白歌月实在兜不住,发起了火来。

“夫人息怒。”安然站在门口哭丧着脸抹着冷汗道:“孩子的胎位是正的,却不知为何一直下不来。”

听了安然的话,白歌月以征询的目光去望那几个婆子,见她们皆点头称是,不禁鼻间一酸,搂住了佰茶的头落下了泪来:“孩子,你赶紧出来吧,不要再折磨你娘亲了,出来后任你如何折腾都随了你,咱不让娘亲受罪了好不好,好不好……”

佰茶无力的睁着双眼,想要伸手去拭姨娘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连抬手都已经不能。

疲惫,那阵痛一阵接着一阵,可是,自己却丝毫都使不上力了。

弓,你在哪……

佰茶好痛,好痛呐……

“啊——”那叫声碎裂人心,令屋内屋外的人都慌了手脚。

“来了来了,药来了——”诗语一连迭声的从外奔入,手中抱着厚厚的棉布,因为是连药罐一并带来,为了防止药汁倾斜,她一路都将之搂在了怀中。

“给公主喝了药,让她稍稍歇一会儿,这药有催生功效,瞧瞧喝完之后宫口可开。”安然在门外来回走动,不时的扬声嘱咐着屋内。祥瑞正帮着往院子里搬药材,听安然开口,突然想到了奚昊所言,忙走到安然面前,道:“安大夫,可否能用针灸至阴穴催生?”

安然脑中本还一片混沌,听了祥瑞的话,眼中一闪,大声道:“对啊,穴位催生,比药物更加直接!该死该死,我怎么没想到!”话说完,他返身便跑,到了自己房中拿了银针包出来,又回到屋子外,道:“夫人,请容我为公主针灸一试!”

“赶紧进来!”白歌月也已经心力交瘁,一听安然的话,忙让他进了屋子。

祥瑞十分紧张,因为他记得那公子曾说过,若是针灸还不行,便让人去同福客栈找他,此刻这安大夫进去了这么一会儿了,也不知情况究竟如何,又等了一会儿,听屋内佰茶声音又起,显见十分痛苦,他不禁紧张得脚肚子都抽搐了起来。

这女人生孩子当真便若死过一回,这般景象让人不忍看,不忍听。

“使劲——使劲——”

“我看到头了,别憋回去,再用把力——”

婆子们急切的声音传出,祥瑞发觉自己手脚发软,连站都快站不稳了,他心头突突猛跳着,到了栏杆旁靠着柱子一蹲,软在了地上。

“别拽,卡住了,怎么回事——”声音中透着慌乱,虽然以银针针灸至阴穴,孩子眼见露了头,却不知为何便卡住了,怎么都出不来,而佰茶此刻竟因疼痛而昏死了过去。

小蝶儿“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白歌月也变了脸色,安然则愣愣的瘫在地面,双手抖得止不住。

“夫人,夫人——”婆子们的呼唤让白歌月的双眼一动,她有些茫然的回过了头,看着那些婆子们在冲着自己大叫,却因脑中轰响,一句都听不清。

“夫人,夫人,下决定吧,是保大人还是孩子,夫人——”

耳中的回响终于散去,白歌月呆呆的低头去看佰茶,却颤抖着双唇无法出声。

“孩子……保孩子……”或许是母性的本能,佰茶这时竟又幽幽的回转了气息,她虚弱的望着白歌月,道:“姨娘……救我的孩子……保孩子……”

白歌月的泪水哗然而落,她看了看佰茶,又看了看那鲜血染红的床褥,狠狠一咬呀,道:“保大人!”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佰茶瞬间哭喊了起来,她死命的拽住白歌月的手臂,见她别开头不看自己,又伸手将自己的肚子一捂,道:“我要我的孩子,谁都不许碰我的孩子——”那声音透着无限的悲切,将所有人的心都撕裂了。

“夫人,夫人——”祥瑞奔到门边重重一敲,道:“或许还有办法,夫人,方才有位公子说过,若针灸了穴位依然无法生产,便去同福客栈找他,夫人,那公子似乎精通医道,夫人不如让人去找找他。”

“何人?!”白歌月听罢身子一站,几步到了门边将门一拉,急声问道。

病急尚且乱投医,现在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过。

“是一位俊俏的公子哥,似乎是看到了诗语姑娘手中的药方,一路追到了咱们药铺,我没敢告诉他什么,那银针针灸穴位的方法也是他交代的。”

“去,马上去,将人寻来。”

“是。”祥瑞应着拔腿便往外跑,到了门口又听白歌月叫道:“可知他的姓名?”

祥瑞没有停下,边跑边道:“说,寻奚昊公子便是!”

白歌月听了那名字,骤然将头一仰,落下了泪来。

奚昊,好孩子,若果真是你,佰茶母子便有救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君家个个是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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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08

同福客栈开在成乐西街最繁华之处,当初佟掌柜带着小侯爷信笺来此,本只指望着能多给些银两,好让他带着小石头做个小本生意,安身度日,却不料那周副将在看了信之后,转天就带他们到了这铺子,整个的给买了下来,如今生意兴隆,财源滚滚,让他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佟掌柜的,客栈中可有个奚昊公子来投宿的?”祥瑞甩去满头的雪花,刚入了门便急急的冲着佟掌柜的叫道。佟掌柜的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小石头在旁道:“祥瑞,你说的可是那两位俊俏的公子么?”

“对对对,一个特别高,一个个子十分小巧。”

“在楼上天字号房间呢,许是在休息,哎——??”见祥瑞抬腿便往上跑,小石头忙不迭的跟上去,口中叫道:“客人在休息呢,祥瑞,你做什么!”

祥瑞心急如焚,根本不搭理小石头的叫喊,到了天字号房便开始砸门。

“奚昊公子可在?小的是保和堂的伙计祥瑞,求公子去救救我们家小姐,公子,公子开开门。”

奚昊因整日赶路,已经十分倦怠,此刻正窝在缠绵怀中睡得香,那砸门声骤起,吓得他双眼一睁,霍然而起,见缠绵也是睡眼惺忪,忙起身道:“我去瞧。”

缠绵却伸手将他一拉,裹在了被子中,道:“天太凉,我去。”

奚昊听那敲门声急,门外之人言语中夹杂着保和堂三字,心头一个激灵,想到或许是那产妇有事,待缠绵披衣下地之后,他也急急的穿了衣衫,跟在了身后。

门一打开,见果真是那药铺的伙计,又见他脸上神色焦急,奚昊心头一凛,道:“可是产妇有事?”

“是是是,穴位按了,却不知怎么便卡住了,大人孩子都折腾了许久,怕是撑不住了,公子若精通此道,求马上跟我去一趟,否则孩子要保不住了。”

“等等。”见奚昊听罢忙忙的便往外跑,缠绵返身拿了大氅紧随其后,边走边给他披上,道:“小心凉了。”

三人出了门,直接骑马便跑,骑了一段,见越来越偏僻,缠绵不禁眉头一皱,扬声问道:“还有多久?”

“转角便到!”

转过一道弯,果然便见到了一座十分大的园子,那园子的大门早已打开,两道身影正站在门外翘首企盼。

“来了来了。”小蝶儿撑着伞,手指那冒着风雪疾驰而来的三人大叫道。

当那人的身影跃入眼帘,白歌月心中大石瞬间落地。

“昊儿!”

那叫声将奚昊打得一愣,继而看见站在风雪之中的竟是自己的娘亲,不禁欣喜的回道:“娘亲!”

白歌月伸手扣住了奚昊的手将他一扶下马,不及多说,急急的便往内走,而奚昊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便明白了那此刻受着阵痛折磨之人是谁了。

“何时开始的?”

“来报信的时候刚到了巳时。”

“现在当到了申时,已经这么几个时辰了,莫非是异位?”

“安太医从始自终皆在,若是异位他当知道。”

奚昊不再说话,进了屋,他先看了看佰茶的脸色,然后扣住脉息细细探查。

“安太医何在?将公主平日里喝的药方给我说说。”奚昊手中不停,口中问道。

安然一直都在门外,见夫人迎进门的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公子,不禁暗自叫苦。这么年轻的一个少年郎,纵医术再好,也不可能有回天之术!然此刻见他进门之后做事有条不紊,丝毫不乱,那本显着稚嫩之色的脸上竟十分严肃,不禁心头微微一凛,走到身旁将药方细细道出。

奚昊听罢眉头锁得更紧。

事出必有因,若什么都正常,瓜熟蒂落乃自然定律,这孩子却为何在母体中下不来?

“佰茶,你可听好了,我一会儿以银针过穴,阵痛定会加剧,你要用力,否则孩子定会保不住,你可能够做到?”奚昊在佰茶耳边唤着她,郑重的嘱咐道。佰茶听到说话声,双眼微微一睁,然后虚弱的点了点头。

“奚昊哥哥……”

“我在这里,娘亲也在这里,我们都在陪着你,你腹中孩儿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无论怎样,你都不能卸了力,听到了没有!”

佰茶再次点了点头,奚昊见状不再迟疑,回身看了看众人,道:“留两个稳妥的婆子,安太医留下,其余人皆退出屋去。”

从怀中掏出银针囊一顺打开,奚昊示意娘亲安抚佰茶,然后与安然同时针灸至阴穴,见安然有些畏缩,奚昊眉头一皱,道:“只管做,入针深度与我一致。”

“是。”安然擦了擦额间汗珠,见奚昊如此镇定,不禁暗暗在心中鄙夷了自己一把。自己钻研医术这么多年,竟还不及一个小儿来得镇定,再看他入针的手法竟十分纯熟,愈发揣摩不透他的身份。

“啊——”佰茶突然感到腹部强力收缩,不禁伸手狠狠揪住了被褥。

“好孩子,用力!”白歌月在旁抓住了她的手,那两个婆子见状忙俯身去瞧,宫缩加强,孩子的头若方才一般显现,却在顷刻之后便滞留不动了。

“怎么还是这样。”那两个稳婆已经大汗淋漓,奚昊见状走到佰茶身旁去触及腹部,那孩子的手脚隔着肚皮能清晰的感受到,发觉孩子已经入盆,却不知何故如此生不下来,奚昊屏气凝神,细细判断着位置,然后突然抽出一根银针,对准指尖点到的位置一扎,佰茶感到腹中孩子微微一动,然后一阵阵痛袭来,那孩子的头终于生出,稳婆见状忙手托孩子的头轻轻一个旋转,孩子的身子便整个的出来了。

“出来了出来了,恭喜夫人,是个小公子。”经受了这么长时间的折磨,便连稳婆都忍不住喜极而泣,剪断脐带后将那孩子小脚一提,啪啪两巴掌拍在屁股上,当那嘹亮的第一声哭声传来后,佰茶整个人松懈了下来,昏昏沉沉的便要睡去,白歌月却一把将她摇醒,道:“还不能睡,胞衣未出,还得再等等。”

剩下的事情稳婆自会处理,白歌月将擦得干干净净的孩子抱在怀中,见他在一哭过后便安静的闭着双眼,不再哭闹,肥嘟嘟的小嘴却不时的嚅动一下,让人忍俊不禁的想要发笑,心头顺畅了,便不禁展了眉头,笑道:“你个坏小子,可没少折磨你娘亲,真该狠狠的打屁股。”奚昊与安然则出了门去,门外众人在听到孩子的啼哭时都已经欢呼雀跃,奚昊此刻才轻轻吐了口气,感到有些倦怠甩了甩头。方才那一幕令他后怕,虽然在屋内他十分镇定,然到了门外,看见缠绵的那一刹,他的身子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然后双手一伸,抱住了缠绵的身子,将头深深埋在了他的怀中。

“奚昊?!”

“嗯。”奚昊低低应了一声,却不说话,缠绵只道他疲惫,却不料胸口渐渐润湿,才发觉他居然躲在自己怀中哭泣。

“怎么了?”缠绵有些担心的握住他的双肩,将他拉离,然后紧紧的盯着他。

“生孩子好可怕——还好你不用经历这些——”

那话一出,缠绵当场石化,奚昊却泪眼婆娑,不停的拿他的胸口蹭眼泪。

“你这小脑袋瓜里面都想了些什么”见众人皆望了过来,缠绵哭笑不得,尴尬得左右不是,而那安然在看见奚昊此时模样时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他方才施针之时极有气势,说话行事皆让自己叹服,然现在……

竟还是个孩子性子!这人究竟是谁?医术如此高者,名声自当响亮。

“昊儿!”佰茶现在已经无碍,孩子也平安,白歌月终于缓过神来,此刻出了门,忙不迭的便到了奚昊面前,先是看了看他,然后双手伸出,将他紧紧一抱:“我的昊儿,娘亲让你流落在外,受苦了。”

那话一出,奚昊的眼泪愈发止不住,想到当初白炎受伤昏迷,自己孤立无助,一人在相府中受尽武飞云的欺辱,从不知世间险恶为何,到凭一己之力于刀光剑影之中逃命,如此种种当真不能回想,若非当时缠绵找到自己,出手救了自己,自己现在或许已经不在人世。思及此,便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缠绵,眉目之间漾着情深,无法掩饰。

“这么大的人还老是哭鼻子,也不怕被人笑话。”缠绵见他眼中透着柔情,不由得心底一暖,竟也忘了避讳,伸手便去拭他眼角泪水,白歌月这时才细细去看缠绵。

方才出来时是自己眼花么,似乎看到奚昊竟是被此人拥在怀中一般,此刻又见他二人行为亲昵,白歌月心底便是一咯噔。

“这位是?”扬着尾音,白歌月不去望奚昊,只直直盯向了缠绵。

“在下缠绵,是——”

“娘亲,佰茶妹妹现在无碍了,昊儿开个方子为她调理,她现在是月子中,咱们还是不要扰她清净为好。”奚昊急促的打断了缠绵的话,然后去旁边的房间寻了纸笔开好方子,交到了安然手中:“有劳安太医了。”

安然见他转身要走,不禁急追了几步,道:“公子留步,可否容在下一问。”

奚昊闻言住了步子,回头望着他,道:“请说。”

“那个,公主的情形,究竟是怎么回事?”

奚昊这才回望了那房间一眼,然后苦笑道:“其实无事,只是孩子在腹中手上缠了脐带,方才我扣压时发觉孩子臂上有索状突起,胎儿在腹中最为常见者便是脐带绕颈,偏这小子是绕在了手上,我用银针刺激了他的穴位,新生孩儿或许痛觉不敏感,然穴位刺激自身,反应十分直接,还好一动之后便摆开了束缚,否则这小子真不知要折腾他娘亲到何时。”

奚昊一番话将安然说得目瞪口呆,孩子尚在腹中,他便能靠摸索取其穴位,当真是神乎其技。

“公子究竟是何人……竟有这般医术……”

听安然又问,奚昊微微一笑,道:“奚昊自幼习医,三岁能辨百草,妇人生产则是因一次有人上岛求助,奚昊却因生产污秽,所以不曾习得,致使那妇人差点没命,还好爷爷将其救下,才没让奚昊成为罪人,自此之后我便跟随爷爷学习,细细揣摩,也明白了行医者不能因自己的一时喜恶而罔顾医德,今日方才能保得她们母子平安。”

“敢问公子的爷爷是?”

“神医鬼谷子。”

琅嬛阁中所有物品一应俱全,丫头婆子们也皆留了下来,白歌月在细细叮嘱之后,带着奚昊缠绵和诗语祥瑞离去。

安然站在门口,看着那马车没入雪幕,不禁轻声一叹。

神医鬼谷子竟有嫡传,还是他自己的孙子,如此年轻便一手医术无人能及,当真是前途无量呐。

马车内的气氛有些奇怪,白歌月许久未见奚昊,白炎又一直不在身边,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一个儿子,当真让她欢喜得不行,可偏偏在看到缠绵之后又觉得心里堵得慌,因怀疑他二人的关系,所以这一路只是抓着奚昊的手,却不说一句话。

奚昊十分不安,虽说见到娘亲心里高兴,可是,又不知该怎么对她说自己与缠绵的关系,是以在旁坐立不宁。缠绵见他不安,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静默不语。

“昊儿,可是累了?为何手心全是汗。”白歌月已经发觉了奚昊的紧张,却不挑明,只轻声问道。

“孩儿,孩儿,是……”奚昊紧张得语不成句,看了看白歌月,又看了看缠绵,然后拼命的咽了口口水,双眉蹙得紧紧,脸颊也开始泛红,模样颇为可怜。缠绵在旁看见他那模样,心底生起了疼惜,心痛他的不安与惶然,更不忍心他再受折磨,遂轻轻一清嗓子,道:“夫人,晚辈有话要说。”

奚昊双眼一瞪,冲着缠绵着急的一摇头,正此时,马车轻晃了一下,停住了。

“夫人,侯府到了。”祥瑞在外扬声道。

“到家了,咱们先下车吧。”因缠绵的态度,白歌月心底愈发不安,又见奚昊着急的模样,更加害怕印证了自己心中猜想,是以打断了缠绵的话,拉着奚昊率先下了车去。

进了大门,祥瑞驾车离去,奚昊被白歌月拉着急走,缠绵在身后却再次出声道:“夫人,晚辈有话要说,请夫人停步一听。”

白歌月霍然回身,见他态度不卑不亢,神情十分郑重,遂侧目对诗语道:“你先去备房间,再吩咐晚膳,昊儿喜食清淡,让膳房多做点好吃的。”

诗语极其伶俐,早就看出这其中有所不妥,此刻一听,忙道:“奴婢带公子先去房间。”

奚昊本不想走,却又实在害怕面对这般情形,一听诗语的话,竟若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也顾不上缠绵,拔腿便跑。

知道他心中惶然,缠绵只是微微一笑,待他身影随着诗语消失,才双手一拱,对着白歌月恭敬的一揖,道:“晚辈希望夫人能让缠绵照顾奚昊,一辈子!”

第四百七十章 玄鸟赤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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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09

《南山忆》翻唱,聊聊第一条,送给大家~

奚昊不知道缠绵要跟娘亲说些什么,他随着诗语到了房间之后便一直忐忑不安,陌生的环境令他感到有些害怕,地下的火道透着暖意,他却感到十指冰凉。

已经过去多久了?半个时辰怎么说也有了,是否娘亲生气了?缠绵不会丢下自己一走了之吧?不会的,他说过的,他永远都不会再丢下自己一个人了!可是心为何跳的这么急,不行,自己再也等不下去了,就算要面对,也当是自己与缠绵一同面对的,自己怎能如此自私要他一人去承担这一切!

猛的将门一拉,奚昊抬步便往外奔,刚一抬头,便见一道身影转进了院门,迅速靠近。

“缠绵――”

奚昊奔到缠绵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双手,发觉他的指尖冰凉,心底便是一疼,抬头见他锁着眉头不说一话,料想他与娘亲的谈话定不顺利,遂将双手一甩,道:“你等着,我自己去与娘亲说!”

“自己来与我说什么?”白歌月说着话紧随着进了院子,奚昊口中话语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问梗住,又咽回了腹中。

指尖在不由自主的用力,奚昊紧张至极,他知道任谁开始听说都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感情的,可是自己真的是用心去爱着身边这个男子,若要自己放弃这份情,放弃缠绵,当真绝无可能!既然无法逃避,便要勇于去承担一切,于自己,于缠绵皆是如此。

“孩儿不孝,惹娘亲伤心,可是,孩儿是真心爱着缠绵,此生只他一人,娘亲若是生气只管冲着孩儿发,缠绵是好人,他视我为珍宝一般呵护备至,没有他,孩儿此刻只怕早已不在人世,更别说在相思谷中度过那么多美好的日子。我与他已经叩拜天地成了亲,无论这世人如何看待此情,只要他不离,孩儿便永远都不弃!求娘亲成全我们!”奚昊说完双膝一屈便要跪下,却被白歌月一把搭住了。

“兄弟俩人却都是如此,爱上了,便绝不后退半步,你这脾气倒与白炎一模一样。”溺爱的拂去奚昊颊边被风吹散的短发,白歌月心疼的拍了拍他那清秀的脸庞,道:“缠绵是个很可靠的孩子,有他照顾你,娘亲放心。”

奚昊有些发愣,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明白娘亲此刻的态度,然后又回头去看缠绵,见他强忍笑意望着自己,才知道自己竟被他耍了。

“你――”

“有些事情,你自己不说出来,夫人又怎会尽信于我,我说过会照顾你一辈子,必定说到做到,只要是我能给你的,便绝不会有半分犹豫,奚昊,我会让你开心,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奚昊不知道缠绵对娘亲说了什么,让娘亲的态度有如此大的转变,然那说服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便是那般疼爱着自己,舍不得自己受了半分委屈。

那温润如玉的男子以满腹柔情道尽了那份缠绵,将自己生死不换的诺言毫无保留的给予,奚昊噙着泪水,哭着,笑着,一如孩子得到了世上最最想要的东西,因充满了喜悦而难以自已,他回头看了看娘亲,然后伸出双手,与缠绵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今生只要有你,奚昊便别无所求。

看着那额角轻触低言细语的两人,白歌月的心中突然间涌起了一阵酸楚。

炎儿,昊儿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可你呢?你的幸福又在哪?佰茶的幸福,又在哪?

“哥哥今日怎么了?为何如此恍惚?”

听见弦伊说话,弓这才发觉茶水竟被自己倒得溢出了茶杯,淅淅沥沥流了一地。

“没什么,我来擦干净。”转身时一脚踹倒了凳子,弓就此站在原地发起了呆来。

“哥哥是否觉得不适?”弦伊伸手去探了探弓的额头,发觉他额头不烫,也没看他有其它不适的表现,遂拉着他坐下,道:“哥哥坐一会儿,我来收拾。”

无瑕正坐在桌旁就着烛火看书,见弓魂不守舍,神情恍惚,遂将手中书卷一放,道:“你是否担心佰茶了。”

弓听了那话突然双眼一抬,然后醒悟过来。

对的,自己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原来是想佰茶了!不知她现在怎样,天气凉了,她可有好好照顾自己,她如今不比往日,身子沉了,当要事事注意才行……

看弓那傻傻发呆的模样,无瑕不禁微微一叹,摇头笑道:“已经快做爹爹的人了,倒愈发的傻气了,等咱们这次处理完丹阳的事情就去看她,或许那时孩子都已经出生,弓,佰茶为你如此付出,你定要好好待她,绝不可辜负了她。”

弓痴痴的想了一会儿,才一抬头道:“我召唤弓,此生绝不负佰茶!”

“王爷请看,这是当年从岭南王爷府中搜出的前朝古物,岭南王爷当年随同先帝征战,可堪称一代英豪,却没想,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白炎站在贴着封条的柜子前,想着当年叱咤风云的岭南王爷最终却落得那般下场,不禁心头唏嘘,说话间让南宫热河将封条切开,打开了柜门。

“前戍为青铜器鼎盛之期,器型多种多样,浑厚凝重,花纹繁缛,不像现在多以瓷器琉璃,漆器为多,就算有铜器,也胎体变薄,纹饰简化,再难寻得那种厚重之感了。”看着柜中那琳琅满目的精细制作,白炎轻叹一声,让开了身子。

岭南王谋逆一案疑点颇多,当年由武相一手操纵,一夕之间硕大的岭南王府大夏倾塌,如今连王府最后一点血脉都已经断尽,让人不禁为之黯然。

想到璎珞,白炎心头便是一酸,这丫头为自己连命都舍去,自己却将她忘得一干二净,虽是外力所致,却也让自己愧疚万分。

刘劭康见他神色瞬间暗淡,不明所以,却也不深究,只走到他身旁去瞧那柜子中的东西。

“听说岭南王爷颇喜收集古玩,莫非竟是谣传,只这一点么。”

白炎回过神来,应了一声,道:“当初抄家之时流落了一部分,当然也不止这么一点,这后面还有。”说完带着刘劭康转过一道隔层,到了后面一示意道:“这整面墙的柜子里都是,王爷今日瞧完了,明日负责藏珍阁的太监总管会带人将这里重新封好,因为很多东西都十分贵重,所以宫中无重大事宜,这些东西都是收起不用的。”

刘劭康点了点头,白炎令南宫热河切开了封条,然后将柜门全部打开,道:“王爷慢慢看。”

刘劭康脸上声色不动,心底却悸动难耐。

这些日子看了那么多东西,唯独没有瞧见那朱雀尊,如今这已是最后的希望了,若还未寻得,自己岂不是要去寻访民间,这天地如此之大,要寻一件小小的朱雀尊,简直难如登天!

“这盘子有趣,前朝莫非便有这般高超的技术,青铜如此坚硬,竟也可以做出镂空的效果,道果真让人惊叹。”刘劭康拿起一个镂空雕花盘细细一看,发觉盘身皆为镂空,指尖拂过,镂空面竟十分圆润,当下不由自主的发出了赞叹。

“戍宫廷之中有失腊法,以蜂蜡为铸件模型,以耐火材料为填充,加热之后蜂蜡熔化流失,铸件模型便成为空壳,再灌以溶液,铸成器物。由此而得的物品可玲珑剔透,有镂空之效果。”

“原来如此!果然高超非凡。”将盘子放下,刘劭康又拿起一个双鱼耳鼎,道:“本王曾在民间见过祭祀用的青铜鼎,也颇有小巧之作,听说戍信奉四方神兽,不知这里面可有相似之物。”

“王爷是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么?”

“小侯爷果然见识广博,本王没想到小侯爷对任何事情都知之甚详,便连青铜诸法都如此精通,只是不知小侯爷一身武艺如何,改天有机会,本王倒要拜会拜会。”

听他口中所言,白炎微微一笑,道:“若果真有这机会,白炎倒的确要向王爷讨教一二。”语气轻描淡写,却不知为何空气中便洋溢了一股子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南宫热河知道由上次苏怡一事,小侯爷对这政王有了怀疑,只因找不到证据而强行按捺着心头怒火,然他最容不下的便是伤害无辜百姓之徒,若果真是这政王指使人杀了苏怡,小侯爷胸中这道怒火终究还是会爆发。

“王爷!”在一旁瞧着东西的墨渊突然发出了一声低呼,见自己的叫声引得众人皆望向了他,忙一低头道:“属下失礼了,只因王爷方才说到四方神兽,属下在这里瞧见了一尊朱雀,所以才贸然出声。”

“拿来我看!”声音中有了抑制不住的欣喜,虽然只是转瞬即逝,却已经为时晚矣。

眉头微微一挑,白炎似若无其事的瞥了南宫热河一眼,南宫热河顺势从墨渊手中拿过了那朱雀鼎,直接交到了小侯爷手中。

原来如此!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白炎将那朱雀尊拿在手中,只微微一顿,便交到了刘劭康手中。

“倒果真有神兽鼎,不如咱们再来找找看还有其他同套的没有。”

已经了解了那人来大晋的动机,白炎也不去扰他,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奈何不得,于是与南宫热河和白泽动手将那几个柜子翻了个底朝天,见果真没有了,才笑笑道:“可惜了,竟没有同套的了,想来当年岭南王府也只这一尊。”

刘劭康自然知道其余三个早已在无瑕手中,且已经被毁去,他如今想要的也只是这一个而已,得到了这个,便有了与无瑕谈判的条件。

“实在可惜了,只这一只,不过也不枉本王辛苦这一场。”刘劭康话中有话的笑道,然后将尊交回白炎手中,直了身子懒懒的一伸腰道:“这戍的宝物果然非同一般,不愧是历经了六百多年沉浮的朝代,已经这么晚了,想来小侯爷也累了,本王便先回了。”

“王爷请!”白炎拱手一揖,站在一旁,刘劭康又回头瞟了一眼那柜子,然后带着邱壑与墨渊扬长而去。

“小侯爷――”

手微微一扬,制止了南宫热河的话,白炎点点头道:“我知道。”

金翎石壁上所绘的第四幅图便是这朱雀尊,如此看来,刘劭康定是冲了这东西而来,当时在洞中,无瑕与弦伊的反应也那般奇怪,他们定也早就知道那四件东西,或许,其他三件……

侧目望向那看似毫不起眼的朱雀尊,白炎陷入了沉思。

这其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难道说,那藏宝图的传说,是真的!

第四百七十一章 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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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10

“这么晚将我找来有什么事?”莫寒在宫中当值,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下,便被白泽叫出,到了将军府中。

白炎将一副画卷放在了他的面前,一指上面的图案道:“有关于前戍埋藏了一笔巨大财宝的传说,莫大哥心中觉得可信度是多少?”

莫寒将那画卷拿起细细看了看,道:“这是一尊朱雀尊?你在何处得来这图案的?”

“在金翎一个石洞之上刻着四件东西的图案,其中一件便是这朱雀尊,今天晚上,我在藏珍阁中见到了此物,莫大哥,我猜测这政王是冲了此物而来。”

“为何如此笃定?”莫寒微微皱起了眉头,凤眼中含起了一丝深意。

白炎想了想,却因事情千头万绪,令他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莫寒看了他那踌躇的模样,将手中画卷一放,倒上一杯茶,推到了他的面前:“你说,我听。”

白炎点点头,整理了思绪之后,将从临安之后的事情一一道出,莫寒只是听着,并不插话,待听完今夜的情形之后,他才微微一点头,道:“果然事有可疑,这政王来时我便觉得奇怪,咱们与韩国于燕山度交战,若无重大事宜,韩国为何会派出使臣,且还是这般让人莫名其妙的理由,看来的确是那政王不知在何处得知了此物的情况,特地来寻了。”

“那画壁在金翎出现,我看无瑕当时的神情,才知他竟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自幼游走四方,若连他都是第一次见,我猜想,那政王定也是到过金翎才得知了具体情形,更甚者,他或许还接近过无瑕,可是我如今与无瑕断了联系,不知他身在何方,便是想问,也已经不得而知了。”

“这朱雀尊在藏珍阁内,他若想要便只有入宫盗宝,看来咱们要加强戒备了。”

“明日藏珍阁管事曹公公会重新将之打上封条,莫大哥此去便加派人手,我便不信,他们敢公然在宫中夺取。”

“这政王为人十分低调,外界传闻也少,倒真不知其性情究竟为何,但有一点,你可还记得柳洛冷。”

细细一想,白炎点了点头,道:“以前的事情我已经想起了很多,我记得他还曾经与咱们一起在云雾山庄中畅饮过。”

“政王其人我不了解,但柳洛冷在归隐之前是韩国叱咤风云的一代人物,他当年便是受了政王的提携,才加入了崇华军,后来成为了崇华军的领袖鬼影将军。他与我谈及此人之时言语颇为敬重,想来,若无过人之处,也不会得到他的这般尊重。”

“看来咱们要小心应付才行了,但凡这种深藏不露之人,锋芒一现便是最难以防备的。”

“我这就回去加强守卫,这事咱们是否该禀告皇上!”

“宫中的古物都已经看完,想来过不了几日政王便会离开这里,若没出任何事情,这朱雀尊还是不要现世为好,否则不知又要掀起多大的波澜,如今咱们大晋内忧外患,实在不宜再添新忧了。”

“也好,自此之后我会多加注意藏珍阁的情况。”刚返身走了两步,莫寒突然一顿,回身看着白炎,眉目间的神色有了一丝犹豫。

“莫大哥莫非有话要对白炎说?”白炎见他那副神情,知道他必定是有事想要说,却不知为何又犹豫了。

莫寒在原地站了半晌,终还是一叹,道:“弓曾几次潜入宫中,如今想来,他必定也是冲了这朱雀尊而来的。”

白炎听罢那话,心头便是一堵,然后有些无力的别开了头去。

这便是自己与无瑕之间永远无法跨过的沟壑,他所做的一切与自己皆是相反的,自己要保护的东西,却正是他拼尽全力也要去摧毁的,社稷、江山、仇恨,这一切如此明晰的摆在自己与他之间,让人想要不听不看都不行。

“白炎,你没事吧。”

嘴角漾起了一丝苦笑,白炎仰头道:“没事。”怎会没事!可是,又能怎样,又能怎样!

藏珍阁外多了重重守卫,卯时过半,掌事的曹公公带着一行人到了门外,手中奉着封条,盘子内托着新锁,又带了一些新入库的宝物,进入了藏珍阁中。

雪花被风刮得漫天飞舞,门外的守卫们纹丝不动,耳听那藏珍阁内乒乒乓乓一串轻响,半晌之后,曹公公带人出了门来,道:“关上。”

一切如常,待曹公公等人离去之后,守卫们看了看身后,发觉毫无动静,遂也不加在意,却未曾想到,进来时曹公公身后跟着十人,而出去的,却只有八人。

“可有发现什么情况?”

寒风中的城墙之上静静的立着一人,铮亮的铠甲被飘落的雪花半掩,他却只一双墨黑的眼瞳望着远方,等待着身后之人的回话。

“确如小侯爷所料,东都附近百里范围内发现了不明势力,约两百人左右,扮成客商分布在了东南两个方向的小镇中。”

两百人!

刘劭康,这么一点人,你想做什么?

“王爷,蒙将军的人已经到了这附近了。”

“嗯。”软榻上那人懒懒的应了一句,然后轻轻舒展了身子,站起后到了窗前去看那层层筛落的雪花。

邱壑站在身后,欲言又止,心中实在猜度不透王爷的意思,却又觉得以自己等人的实力要于这大晋皇宫中夺取朱雀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是以在踟蹰了一会儿后,终道:“王爷,请恕属下多言,这东都皇宫大内如今是莫寒与那孟小侯爷掌控,莫寒其人咱们都知道,当年丰都之战,柳将军都败于他手,那孟小侯爷虽然顽劣之名在外,然大郑断弦谷一役与前不久临安一战却让人对他不得不防,咱们人太少,属下不希望王爷以身涉险,还请王爷三思!”

刘劭康漫不经心的回望了邱壑一眼,突然笑道:“慌什么,本王又没准备与他们动武,咱们人少,大晋如今的实力也今非昔比,本王还不打算以此为由与他们挑起战端,明日与我进宫去辞行,咱们回国去。”

刘劭康话一说完,不但邱壑,便连站在一旁的墨渊都愣住了。

怎么可能!

那东西就在眼前了,他居然会放弃?

墨渊心中掠过了一丝莫名的不安。

自己已经愈发猜度不透此人的心,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他绝不会放手的,可是,他要如何去做呢?

默不作声的看着那人,墨渊陷入了沉思,眼前那男人却只是低笑着倒上了一杯热酒,然后悠闲的浅酌。

“何人?站住!”天色将晚,藏珍阁外却匆匆来了几人,守卫的士兵扬声喝止,待到了近处一看,才见是曹公公满脸焦急的站在台阶之下。

“曹公公,何事如此惊慌?”

“了不得,今日也不知是怎么的,新入库的宝物账目怎么对都对不上,因皇上喜欢汉福的白玉雕花九鼎香炉,所以我令人留下了一对,可这会子怎么找都只有一个,本想着白天再来,可不定什么时候皇上突然想起便要了,这不,我才带着人匆匆赶来清点今日刚入库的东西。”

“如此便请公公快一点,莫将军今日刚下了令,戌时一到,这藏珍阁附近不许任何人逗留,公公别为难了我们。”

“自然自然。”曹公公说完从身后跟随的小太监手中拿过了钥匙,然后将手一扬道:“赶紧的给我进去找,找不到咱们谁的脑袋都保不住!”

门打开,小太监们一涌而入,拔腿便往那新入库的柜子边跑,门口的两个守卫往内瞧了瞧,然后退开,回到了台阶旁。

两道身影从藏珍阁深处一闪而出,那些埋头寻找东西的小太监根本未曾发觉,曹公公往那两人瞟了一眼,见他们微微一点头,忙扬声嚷道:“手脚麻利点,找到了东西咱们才好交差。”

“公公,找到了,果然被一起送进来了。”一个小太监寻到了那混在珍宝中的九鼎炉,兴奋的大叫了起来,曹公公几步上前将之拿过,瞧了瞧,点头道:“就是这个,行了,你们先出去,我要将这柜门重新封起来。”

“是。”小太监门一个接一个的出了门去,曹公公一指落在最后的两人,道:“你俩留下来帮我。”

“是。”那两人低头应着,待众人出了门,曹公公将手中九鼎炉的盖子一揭,道:“放进来。”

其中一人从那宽大的袖口处掏出了一尊小巧的青铜朱雀尊放入了炉内,曹公公随即将盖子盖好,令一人半抱怀中,另一人则与自己将柜子一一锁好,贴上封条,然后接过炉子转身出了门去。

踏出门外,见守卫们皆望过来,曹公公将怀中香炉一扬,带着欣喜大声道:“找到了找到了,今日是手下的小太监们疏忽了,竟混在一处给带了进来,谢几位通融,当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公公找到了便赶紧走吧,戌时已到,这附近马上便要戒严了,若是被莫将军看到了,便连我们都要一并受到责罚了。”

“是是,这就走,这就走!”曹公公说完将那炉子用衣衫一遮,弓着身子带着人疾步离去,刚转过了院门,莫寒便带人从另一道门进了藏珍阁的园子,虽只是一个夹角的距离,却已经再难寻得那一行人离去的踪迹。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一叶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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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11

晨曦微露,下了多日的大雪在夜里便已经停歇,空气到了清晨却愈发的沁人心脾,宫中的宫女太监们来往穿梭,清扫着地面的雪花,准备着早起的一切,宫门大开,一列人马却早已便等候在外。

刘劭康笑着呵了呵双手,对宫门之内的莫寒点了点头,道:“莫将军早。”

“王爷如此大早便来见皇上么?可是有什么急事?”莫寒挥手让守卫闪在了一旁,自己迎上了前去,刘劭康见状一跃下马,到了莫寒面前道:“昨夜收到皇兄信函,说……”语气稍稍停顿了一下,刘劭康现出了一丝为难之色,略为尴尬的笑了笑,道:“是本王封地上的事情,皇兄要我立刻回国,这不,才如此清早的来与皇上请辞。”

“哦?”心底暗自一惊,脸上却声色未动,莫寒将身子一让,道:“皇上这会子必定也起了,王爷请。”

刘劭康应了一声,又回身叫了邱壑到身边,邱壑手中托着一物,上面被红绸所盖,刘劭康一示意道:“本王这次来带了一件在南漠水域寻到的好东西,相传是前朝戍一能工巧匠名为诸河者所制,以青铜铸龙,含东海之珠,栩栩如生,十分精妙。”说完将那红绸一掀,莫寒定睛一看,果然那龙铸得惟妙惟肖,口中还含着一粒光滑圆润的夜明珠,也不知是如何镶嵌入龙口之中,当真让人惊叹。

刘劭康笑着回身道:“本王正要将此物赠与皇上,莫将军既然没事,不妨陪本王一同去。”

“恭敬不如从命,王爷请。”莫寒微微一让身子,刘劭康带着邱壑墨渊入了宫门而去。

从宫门到宣和殿尚有一段路程,因多日厚雪,纵然每天打扫,这地面却依然湿滑异常,宫女太监们此刻正几步一人的伏地铲着薄冰,双手皆冻得通红,在寒风中抖抖索索。那一行人一路慢行,总算到了宣和殿外,刘劭康回头又看了一眼邱壑手中之物,然后有些不放心的道:“小心拿着,可别摔到。”

“是。”邱壑应着一低头,站了一会儿,却又止不住的去看那东西,刘劭康见他不自在,不禁眉头一皱,道:“做什么?”

“方才一路走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却因路上皆是铲冰的宫女太监,动静太大,也未曾听清。”

看他一直盯着手中东西瞧,刘劭康眉头皱得更紧,回身将那红绸一掀,道:“这东西本王带在身边……已经……多日……”

那话语顿止,刘劭康愣愣的看着邱壑手中的龙,突然呵斥道:“那珠子去了何处?”

被他那一声叫嚷,莫寒心底也是一咯噔,果然那邱壑手中的龙口之中空然无物,那粒夜明珠不知何时竟不见了踪影。

“如今本王如何将此物进献给皇上!”刘劭康瞬间怒火爆发,抬起一脚便要向邱壑踹去,莫寒在旁将他一拦,推开了邱壑,道:“王爷息怒,咱们这一路走来只这一条道,我马上令人四处搜寻,王爷可在此静待片刻,若果真是掉在路上,宫女太监们见了,纵有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拿的。”

这事实在蹊跷,然方才一路走来,自己是与他们在一起的,若是那邱壑做了手脚,自己当不会瞧不见。莫寒心头揣测,然他身为御林军头领,此时此刻除了令人去搜寻之外,当真也无他法。

“还不去一起找!杵在这要本王治你的罪吗?”刘劭康对着邱壑怒吼着,然后一指墨渊,道:“你也一同去,若找不到,本王献不了宝物,你们便用自己的人头来谢罪吧。”

“是!”邱壑与墨渊拱手而退,随着莫寒匆匆往外走,刘劭康则等候在宣和殿外,怒气冲冲的来回踱着步。

便要到上朝的时辰,宣和殿内的小太监们皆已经忙得脚不沾地,远远的群臣也已经出现,刘劭康兀自站了一会儿,却看着手中的东西生气,于是迈步走到了左侧的台阶旁,背对而立,也懒得与那些群臣打招呼。

莫寒带人四处搜寻,然找了一路也都曾见到那珠子的踪影,正待扩大范围,突见两人从宫门处而来,边跑边道:“邱大人,那青龙口中的珠子掉在宫门口,守卫寻见交给了属下,大人瞧瞧可是?”

邱壑伸手将珠子接过一看,顿时松了口气,然后马上又递到了莫寒面前,道:“莫将军请过目,的确是那粒夜明珠。”

莫寒拿在手中细细端详,然后一点头,道:“寻到了便好,咱们去将珠子交给王爷吧。”

“是!”邱壑应着,回身对那两人道:“你们依旧去宫门候着,王爷今日便要回韩,想来不多久就会出来了。”

“属下遵命。”那两人应着往后一退,然后一个转身,低头往宫门方向而去。

“小侯爷,小侯爷——”

白泽奔入了屋内,那人还蒙头大睡,听见叫声,根本不加理睬,翻了个身,将头往软枕下一塞,继续睡。

因此人拒绝了皇上的安排,是以被闲赋在家,如今政王一事也告一段落,他倒是愈发的无所事事,每日里除了在府中折磨南宫热河之外,便是去玉楼东逗弄顺子,以至于顺子现今只要听见他的脚步声都能一蹦几丈远,忙不迭的躲藏。

“小侯爷,小侯爷!”白泽见那人整个身子整个头都快埋得没了踪影,伸出手去将那枕头一拉一扯,大叫道:“莫将军派人来说,政王今日进宫去向皇上辞行,准备离开东都了——”叫声回荡在耳边,白炎霍然一个起身,白泽捂住鼻子应声而倒,还未来得及爬起,便被那人从腹部一踩而过,几乎憋气。

“他要走?不可能,东西就在眼前了,他会放弃?”白炎来回踱了两步,见白泽可怜兮兮的捂着鼻子,不禁双眼一瞪,怪叫道:“怎么了?这几天吃得太补了?早起便兜不住流鼻血了?”

“你——你——”伸手一指那人,白泽无辜的仰起头,大叫道:“南宫热河你给我死出来!我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难怪你小子拾掇我来叫人,你就躲在后面笑吧你。”

果然一叫之下,门口凑出了一个脑袋来。

南宫热河贴着门溜了进来,在自认为安全的范围内得意洋洋的笑道:“你总是说我凡事都凑得太近,当了炮灰也是自找的,与他人无由,这会子知道这主从来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明明自己撞了人,他却依然能秉着谬论,将死的说成活的,还得让你心生愧疚,觉得对不起他。”噼里啪啦说了一串,发觉那人浑身的冷意瘆人,南宫热河才又一扬声道:“那个,莫将军说,政王已经入宫去向皇上辞行了,或许今日便会离开东都,小侯爷,是否咱们的猜测有误,这政王其实便只是来宫里转悠转悠……”

“绝不可能!”那人的眉目间已经没了丝毫嬉笑之色,回身到了床边将衣衫一套,见那两人还站在原地,不禁过去扬手便是一巴掌,道:“打水!梳洗!随我入宫去。”

刘劭康在宣和殿内请辞,莫寒觉得心中总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怕藏珍阁有事,遂带了人前去,然到了之后细细询问,才知并无任何情况,一时之间,竟令他有些莫名的不安。

此情形如此怪异,便仿佛自己明明知道有事情发生,却怎样都抓不住分毫,这感觉让人难耐,心中躁然。

人还未出藏珍阁,便见了白炎带着南宫热河与白泽到了园子外头。

“莫大哥!”见莫寒也在此,白炎忙上前几步,道:“莫大哥也觉得不对么?”

“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莫寒回头看了一眼藏珍阁,然后几步到了台阶前问道:“昨日除了曹公公之外,可否还有人靠近这里?”

“回将军,只有曹公公带人来打封条,入库新到的宝物,并未有其他人到这附近,夜间也没有丝毫响动。”

这藏珍阁平日里由掌事公公执掌钥匙,然也需奉了皇命,或新物入库才能打开,若并无盗贼入库,唯一有机会拿走那朱雀尊的……

“曹公公昨日可有何不对?”

“曹公公昨日可有何异常?”

莫寒与白炎异口同声问道,那守卫正好是下午当值那一班人,听得他人这般凝重的问话,那几人皆有了一丝慌乱,在踌躇了片刻之后,其中一人道:“早上带了人来入库新物,换锁贴封条,并无不妥,只是……”

“只是什么?”听得那守卫话语转换,那两人皆心底一沉,知道已经出了纰漏。

“只是晚上属下等换岗之前,曹公公带了人来,说新入库的宝物出了问题,多放了一只白玉九鼎香炉进来,他带人寻了之后,的确在藏珍阁内寻到了此物,所以,属下等人也未加在意……”

“莫大哥带人去封锁宫门,我与南宫调集人马去城门!”

那守卫话音刚落,尚未明白具体情形,那两人已经一掠而出,只瞬间,便兵分两路径直而去。

光棍节快乐!(n_n)哈哈~

第四百七十三章 对弈两奁飞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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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12

谢谢bellyn和素年的留言,柒柒有认真回复,抱抱大家!

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此时此刻那两方人马拼的并非是兵力,而是,谁的速度更快。当白炎带人赶到城门时,得知政王的座驾已经在不久前出了城门,直奔了东南方而去时,他便知情况已经难以掌控。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政王带那么一点人马究竟是何用意了!那人拼的并非兵力,而是他离去之后,那朱雀尊的走向。东南方两个小镇皆有他的手下,两百人马,加上他带在身边的几十人,就算几人一组,只要他们四下一散,自己便是将手中兵力分散,都不可能保证追击的便一定是带着朱雀尊的那一列,而若判断失误,那真正带着东西之人便会夺得先机,自己再想追击便已经是机会渺茫了。

“小侯爷,怎么办!”

“调集人马随我先往东南方追击,争取在政王与他的手下汇合之前追上。”

话虽如此,却连白炎自己心中都无法笃定是否还能追上那人,然形势逼人,由不得他有半分犹豫,口中大喝着,带着手下几百人马极速前行,直追了刘劭康离去之途而去。

莫寒静静的站在台阶之下,神色肃然,当他听闻政王只在宫中停留片刻便带人离去之后,他便知这一场博弈,自己与白炎输了!且输得十分彻底!

明知那人有企图,有阴谋,却依然让他得手,无论他用的什么方法,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宫中腐朽的气息该好好整顿了,否则,他日丢失的,便不再是一尊朱雀尊了!

李宗治负手而立,静静的望着窗外的景色。

当莫寒将此事告知,而他们又在那进献的青龙口中发现了两粒夜明珠时,他便一直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莫寒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能原谅自己竟被这样一个把戏耍了,那青龙口中有一个小机关,控制的地方便在龙的底座,当时应是邱壑扣动机关,那粒珠子便顺着龙腹掉入了底座,而那两个寻得珠子送来的侍卫其实并非是从宫门而来,他们只不过是要带着朱雀尊从宫内出去而已!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好一个政王,竟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好戏,将那朱雀尊大摇大摆的带出了皇宫!

“为何当时没有告诉朕!”李宗治依然背对而立,口中话语却已经冷得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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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古物都已经看完,想来过不了几日政王便会离开这里,若没出任何事情,这朱雀尊还是不要现世为好,否则不知又要掀起多大的波澜,如今咱们大晋内忧外患,实在不宜再添新忧了。”

——————————————

白炎的话语瞬间响在了耳畔,莫寒微微一顿之后身子一躬,道:“是臣疏忽,臣甘愿受罚!”

“哼!”李宗治闻言冷哼了一声,突然回身逼近道:“孟白炎人在何处?!”

“他……”莫寒踌躇了一下,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根本瞒不过皇上,却因白炎如今处境实在尴尬,皇上对他的容忍只怕已经到了极限,若此事再将他拉扯上……

“已经去追了吗?”那人却已经了然于胸,冷冷一笑,道:“好,朕已经知道了,你是极其细心的,也知道孰轻孰重,若非有人让你将此事压下,你也不会现在站在这里被朕呵斥。莫寒,那人的性子若再不改,将来受他牵连的又何止你一人,你不用再为他辩白,如今政王人已经离开东都,那东西只怕也已经难以追回,你带人去将孟白炎给朕带回来,否则丢的便不止这一尊朱雀尊,而是咱们大晋与韩交界的无数百姓的性命了!”

“臣遵旨!”

莫寒出了轩城殿,令慕枫去点了人马,然后唤了容博到身边,低声道:“去合德殿看看掌管藏珍阁的曹公公,若活着,便不能让他死了,若已经死了,便将与他有关联的人全都扣住,清楚了么。”

“是!”容博应了一声,带人匆匆而去。

白炎追了一路,在一条岔路口停住了脚步。

无论自己走哪一边,都只有一半的机会,然后这一半的机会又会随着那些人的四下分散而变得微乎其微!这便是一场赌局,只要错了一步,便全盘皆输!见他犹豫,南宫热河与白泽交换了一下眼色,却因与那人此刻的心情一样,无法提出更好的建议,是以也静默不语,那几百人的队伍就此缓了去势,因那人的停步而阻在了道上。

“南宫,敢与本小侯赌运气么?”脊背微微一挺,那人突然轻语道。

“小侯爷走的道路,南宫从不怀疑!”

“好,咱们今日便来一赌,看老天是否果真站在他刘劭康的那一边!”脚跟狠狠一踢马腹,那人口中一声大喝,乌骓长嘶着,随着缰绳所拉方向一跃而去,若一道闪电,眨眼便没,见小侯爷直奔东方,他身后几百人皆瞬间起步,纷沓向东而去。

“王爷!”

那铁蹄踏得大地皆在颤抖!

刘劭康将车帘一掀,回首而望,发觉那追击声竟已经在不远处,不由得心底一惊!

好快的来势,自己本以为他们会被耽搁片刻,却没想竟来得如此快。

帘子一放,刘劭康靠入马车内,凝神思索了片刻,然后将放在身旁的朱雀尊用一个包袱裹住,没有让车停下,只于那半掀的帘子处对着邱壑一扔,道:“与墨渊带上几人离开,于江铜与本王汇合!”

“王爷,属下担心王爷安危!”邱壑虽然接住了那包裹,却因实在担心刘劭康此刻的处境而不肯离去,刘劭康见状冷冷一笑,道:“放心,就算他孟小侯爷有心动手,只怕晋文帝也不会让他动手,你俩带人走旁道,一路上小心,本王定会在江铜来与你们汇合。”见邱壑还在犹豫,刘劭康火气一瞬冒出,大喝一声,道:“走!”

邱壑见他发火,无奈之下只好勒转了马蹄,道:“王爷保重!”然后一示意墨渊,带着几人从队伍分离而出,向着一旁密林打马而行,渐渐远去,刘劭康则在几人离去之后将身子一靠,懒懒道:“走慢点,道路颠簸,本王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马车愈发慢了下来,过了不一会儿,听得身后马蹄接近,刘劭康也不起身,反而将双臂一搭,眯起双眼一动不动。

“请政王殿下留步!”白炎见那马车已经近在眼前,扬声对着那队伍大叫了一声,然后打马到了车前,将那人堵在了道中。

“何人喧哗?”那人慵懒的声音透着一丝困意,然后由打起的帘子看了一眼车外,似乎十分惊讶的道:“孟小侯爷!没想到孟小侯爷竟来送本王了么?哎呀,都怪我走的匆忙,竟忘了来与小侯爷辞行了,抱歉抱歉。”刘劭康说着躬身踏出马车,却只是站在车上,并不下来。

白炎见状微微一笑,道:“好歹白炎也陪了王爷这么多日,王爷走了,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未免也太瞧不上我孟白炎了。”

“怪我怪我,只因接到皇兄的旨意,让本王回封地处理事宜,这不,一忙,就忘了与小侯爷道别了,小侯爷竟如此客气,还特地跑了这么远的路来送本王,实在是让本王惭愧。”刘劭康说完拱手一揖,态度十分和善。

白炎低头一笑,知道那人此刻便是打定了主意跟自己打哈哈,遂也不再兜圈子,只将头一抬,看着那居高临下站于车上之人,道:“王爷是明白人,白炎也就不兜圈子了,想来王爷如今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这东西对我们大晋来说也十分重要,是否请王爷高抬贵手,将东西还给白炎,白炎也不想为难王爷,东西拿到,王爷便走人!”

“东西?什么东西?”刘劭康装傻充愣的看了看四周,然后一脸莫名的道:“小侯爷可否说得清楚一点?本王不知道小侯爷所指的是什么。”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白炎知道王爷定到过金翎,或许还见过白炎当初所说之人,如今我也不问缘由,只希望王爷将手中的朱雀尊还给白炎,如此咱们各走各道,互不相干,既不伤了晋与韩的和气,也不会在不小心间误伤了任何人,岂不大家自在。”

见他将话挑明,刘劭康知道自己没有再装的必要,他心知晋文帝必定不会因为此事而让两国挑起战端,毕竟九原那头已经让大晋焦头烂额,疲于应付,而此刻自己只要激起面前这人的愤怒,让他抑制不住动了手,待自己离去之后,他必定会被晋文帝责罚!

“啪啪啪啪——”以手击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刘劭康眯着双眼看着那人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跳下马车,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

脸上带着一丝戏谑,刘劭康来回踱了几步,然后一回头,盯着那人道:“不错,本王不知何处露了马脚,让你起了疑,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将一切推测得丝丝入扣,当真也不枉本王特地演了这一场好戏于你!”

“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何要杀了苏怡!”耳听那人口中话语,白炎眉目间凝起寒意,凌厉的杀气瞬间张扬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刘劭康重复着他的话,似乎在考虑该怎么回答,片刻之后,突然一笑,将头缓缓凑到白炎耳畔,一字一句道:“为了无瑕!”

那四个字如此轻,却如惊雷炸耳,将白炎的头震得轰鸣不止。

为了无瑕!

无瑕!

无瑕……

身子没有动,脸上神色却已难看至极。

任何人,都不能碰触这个底线!无论是谁,都不能碰触到心底那人!不能!

身子随着口中的暴喝倏然而起,当胸的一拳来的如此突然,刘劭康双掌一扣与那人的拳力碰撞,竟被他震得噔噔退了几步才止住了身形。

见两人动手,双方人马皆一拥而上,于那狭窄的道路中对峙而立,危险的气息瞬间蔓延,整个局势一触即发!

手缓缓从马鞍旁抚过,那银枪的枪头带着一抹寒芒直直指向了对面那人,云眉之下的眼眸透着彻骨的寒意,微启的唇间话语很慢很轻,却一字一句如尖刀刻入了那人心底。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只一点你给我记住,永远都不要碰无瑕!永远!否则,便是天涯海角,我孟白炎都会取你项上人头,绝不食言!”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一念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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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13

“听说苗蛮之地有人会种痴情蛊,我想自己定是中了那蛊,否则为何如此割舍不下。”

“是啊,我种的,就在这里……我将自己的名字刻了进去,无论你是否还记得我,就算你失去记忆,忘记了一切,你都依然逃不掉,这一生,注定是逃不掉了。”

“你答应过我,要等我回来,许过的承诺一定要遵守。”

“我会等你。”

我会等你……

————————————

“公子,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该出发了。”

思绪被那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无瑕蓦然间惊醒过来,然后有些茫然的看了看门外,发觉弦伊站在不远处等着自己,遂深深吸了口气,将桌上的面具拿起,返身出了门去。

下一站便是临于,汇合了众人,自己便要北上去丹阳了。

脚步突然一顿,无瑕霍然回身而望,却并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心里有些发慌,身后是空荡的房间,并无一丝人影,可是为何,却总觉得有人在呼唤着自己一般。

白炎,是你吗?是你在叫无瑕吗?无瑕终还是未能等到你回来,你若知道,定会怪我对不对。

白炎,无论将来无瑕有着怎样的结局,都不希望自己再连累到你!若有一天你我能再次相遇,就算无瑕脚下鲜血淋漓,你都要记得,永远永远,都不要再为我伤了你自己!

“公子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何不妥?”见无瑕失神,弦伊眉头轻蹙,扬声问道。

“没什么。”无瑕回过神来,苦涩的一笑,然后不再有丝毫犹豫的抬步离去。

风从半掩的窗棂吹入,于空荡的房间中回旋,却泛不起丝毫涟漪,一如那背道而驰的两人,脚步越快,便离得越远,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雨点放肆的敲打着地面,路上厚厚的积雪被砸起一个个小坑,顷刻后融化,被风吹过,再次凝结成薄冰。寒意刺激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让人颤抖,却也让人麻木,手中长枪已经不知饮下多少鲜血,却依然一点寒芒刺透雨幕,毫不留情的挑向了那人。

刘劭康拼尽全力的抵挡着,直到那一刻,他才终于知道了为何那人会得到晋文帝如此重视。

这是一头掩尽锋芒的老虎,他的顽劣与不堪只是掩饰自身的一种手段,一如老虎踩着肉垫在黑暗中行走,轻盈,悄无声息,却不代表它便失去了威猛之气,能够任人宰割。

自己竟大意了!本以为用无瑕来刺激他,可以令他失去理智,如今看来,他并非是失去理智,而是很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

几十人面对御林军几百人,这场仗根本无法打。

刘劭康心中已悔,却已经为时晚矣。

此时此刻的他只能寄希望于等候在不远处准备接应自己的蒙鹜,离自己与他约定的时辰已经十分接近,发现自己未到,他定会带人前来查看,而且,晋文帝必定不会让自己在大晋出事,现在只要能够拖延时间便可。

心中打定主意,刘劭康开始一味的退让,瞅准时机,一个闪身便向后奔去,白炎见他逃离,勾起长枪向前一掸,那枪杆发出啸鸣狠狠掸在了刘劭康的双腿腘窝处,刘劭康发觉双腿一阵剧痛,竟无法抑制的向前一扑,膝盖重重着地,整个人便那般跪在了因雨雪而泥泞不堪的稀泥中。

双手一撑,身子倏然而起,然尚未站稳,那人又是一掸,枪杆的反弹之力再次将刘劭康撂倒了。

“啪——”的一声,刘劭康整个身子仆地,挣扎着,却半天都撑不起来,那脚腘处的痛意如此明晰,令他半撑起的身子因疼痛而无法控制的颤抖,四溅的泥水污了衣衫,让他的模样十分狼狈,可笑之极。

“王爷!”身旁一侍卫将他扶起,然后紧紧护于身后。那是已经所剩无几的几人,在御林军的重重包围之下,却依然负隅顽抗着。

刘劭康怒瞪着双目,恨不能将这从未有过的屈辱一刀一刀的还回去,然此刻力量悬殊,他深知自己要保命,便不能再激怒了那人。

墨黑的发被雨水打湿,凌乱的贴着脸颊,白炎伸手抹去脸上水珠,看着对面那人,冷冷一扬眉,然后手中长枪一挑,直指刘劭康,道:“王爷现在是否能将朱雀尊交出来了!”

刘劭康没有说话,只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衫,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始整理着,淡若之貌仿若无人。

双眼渐渐凝起深意,暗揣着面前那人的用意,待听到身后喧哗后,白炎蓦然醒悟了过来。

不妙!

刘劭康也已经听到了那喧哗声,发觉白炎身后御林军纷纷回头去看,然后从中闪出一条道时,他突然一抬头,笑了:“本王说过,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然今日你孟小侯爷加诸在本王身上的屈辱,他日有机会,本王定会连本带利的找你要回来!”

长枪凌空甩起,直取那人胸口,却在空中被一道利箭拦截,失了准头,扎入了身后的雪地之中。

白炎不甘的向前一奔,动身之时被身后急追而来的莫寒扣住手臂一拉一挡,拦住了。

“皇上有旨,让莫寒带小侯爷回东都!”

“回去可以,待我取了此人项上人头再说!”

那两人身形矫健,一攻一守毫不相让,说话间便已经拆了数十招,却谁都甩不开谁。

“皇上说,让小侯爷立刻回去,小侯爷可有听懂莫寒所说的话。”扣住白炎的手臂将之狠狠一抵,莫寒眼中神色凛然,带着警告,丝毫不让,语气也是平日从未有过的严肃。

“放虎归山,来日此人必为祸患!御林军听令——”

“谁都不许动!”

因那两人的话语,御林军的将士们陷入了两难,手中的兵器扬起了又放下,一时间皆有些无措。

“莫大哥!”

“你可是要挑起晋韩两国交战——”修长的眉头下一双凤眼含着凛冽的光芒,莫寒口中暴喝着将白炎双臂一握,紧紧的盯着他,逐字逐句道:“你可是要让燕山度的百姓再次被践踏在铁蹄之下,流离失所,骨肉分离!”

那一字一句重重打在了那人心间,令他的身子一晃,脚步无意识的向后一退。

是,此人若死了,引起的便是两国之间的战争,无数百姓的性命便会就此毁在自己手里,自己竟……

自己竟糊涂了!可是这份仇恨,又怎能因为此人的离去而烟消云散,只是为了一己私欲,他便能那般冷血的杀害一个无辜女子,苏怡死时浑身上下皆是累累伤痕,可见她死前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今日是一个手无缚鸡的女子,明日呢,或许便会有无数个无辜的百姓丧命在他手中,可是,自己竟不能动他!竟不能动他!

“哈哈哈哈哈——”口中爆发出一串大笑,刘劭康拨开面前侍卫,带着一丝得意之色,慢慢走到了那两人身边。

莫寒在这里,晋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那么此刻,这人已是奈何自己不得。

看着白炎那如血般的双瞳,感受到他此时此刻心底的愤怒,刘劭康愈发得意,他慢慢走到白炎身边,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然后附耳轻语,道:“我还会去找无瑕,因为我手中有他想要的东西,哎呀,本王可真怀念在相思谷中与他共处的时光,他不肯喝药时的模样像极了孩子,让人忍不住的便想要疼爱,还有那身子淡淡的冷香,那柔滑的肌肤,呀,对了,他的双唇好柔软,真是让人欲罢不能,本王至今想起都心神荡漾,难以自已……”

那人突然暴起,只一拳,便打在了刘劭康的脸上,刘劭康本还在挑衅,根本没料到白炎会突然发难,猝防不及下仰面而倒,然尚未来得及反应,又被白炎将身子反扣,狠狠的压在了泥泞之中。

双臂被反夹,刘劭康右脸挨地,因那人的狠压而无力动弹,泥泞糊了一脸,夹杂着鼻间流出的鲜血,模样十分难堪。

“孟白炎,你还敢动手!”

唇角勾起,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意,白炎俯下身子,将嘴慢慢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道:“皇上说让你走,却没说让你怎么走,咱们换种说话,白炎只能保证让你活着离开,却没说过,会夹道欢送!”

“咔嚓——”一声轻响,夹杂着那人难以抑制的痛苦低呜,刘劭康的脸霎那间扭曲,整个五官因疼痛而拧在了一处。

“王爷——”

侍卫们的脚步因那人凤眼的一瞥而生生顿住了!莫寒微微侧着头,没有说话,浑身散发的寒意却令那几人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雨雪交加,铺天盖地的砸下,那人的脸渐渐被泥水浸泡,呼吸受阻,脸色也因痛感而变得煞白,终于,白炎的双手一松,站起身向后一退,那几个侍卫才一拥而上,将刘劭康扶了起来。

左臂无力的耷拉在身旁,刘劭康知道自己的手臂已被那人生生扭断,他弓着身子,大口呼吸着,然后双眼一抬,狠狠的看向了白炎,咬牙切齿道:“孟白炎,若有一天你落在我刘劭康手中,我定将今日屈辱百倍奉还!”

“王爷还不走,是否要白炎再送一程!”脚步突然向前,便仿佛果真要去送那人一般,白炎带着戏谑的笑意,却让那人看得心里泛寒,也不再逞口舌之能,身子一转,浑身泥泞的爬回了马车中。

“走!”纵然强作镇定,那声音却依然不由自主的透着惊慌,从来都步步为营,算计他人的政王刘劭康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车轮滚动,马儿在鞭策中狂奔而去,刘劭康疲惫的将身子靠入软垫,却因疼痛而无法躺下。

孟——白——炎!

本王今生与你势不两立!这份屈辱,本王将来定会讨回!

笑容渐渐隐去,白炎落寞的闭上了双眼,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那透骨的寒意比不上心中此刻的痛,脑海中层层叠叠的回荡着刘劭康方才的话,让他感到窒息!

他的确到过无瑕身边,因为他所说的一切若非亲生经历绝无可能会知晓,而他现在之所以在这里,是无瑕发现了他的本性让他离开,还是……依然蒙在鼓里,不设防备?此人如此可怕,自己怎能让他还有机会再去接近无瑕,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

无瑕,你定也如白炎一般,对这一切感到深深的厌恶,可是,你我却依然深陷其中,无力逃离。

无瑕,如今的你在哪里……没有白炎在身边,你可有好好照顾自己……

无瑕,我……想你……

大雨滂沱,那一行数百人的队伍却悄无声息的站立着,就那般默默的陪着那人,只因那在人前从未服输的孟小侯爷此刻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脆弱,竟让人心疼得受不住!

莫寒轻叹一声,到了那人身边,狠狠一按他的肩头,然后静默不语。

人生便是如此,若当初他俩没有那擦肩而过的回眸,又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

第四百七十五章 风月瘦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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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14

后妈的皮蛋宝宝生病了,于是,今天的更新来晚了!

暮色昏暗,大雨已经停歇,鹅毛般的大雪却纷纷扬扬再次落下,御林军于皇宫之内穿梭来往,人很多,却没有丝毫喧哗之声,除了纷沓的脚步,别无其他。

轩城殿内的那人静静的站立在台阶上,背对着大门,负手沉思。明黄的龙袍在烛光中泛着光芒,他是这个大晋的最高权力者,此时却对那一人感到了无可奈何。

冥顽不灵!

那情感竟固执得让人无力,究竟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关联?是否还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纠缠

他们当初是如何相识的?!

心底兀自一惊,李宗治的眼中有了一丝诧异,他细细思索着脑中突然窜出的问题,然后发现自己竟是一片茫然。

自己竟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他二人一个是身负血海深仇的冷公子,一个是养尊处优的大晋小侯爷,以他们各自的生活方式,是永远也不可能有所交集的,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皇上。”宗然在旁俯身低语,将那人的思绪拉回,他回头看了宗然一眼,然后道:“他可有说什么?”

宗然摇了摇头,回道:“奴才将小侯爷带到之后,他一句话也未说,奴才走时,也未曾回头相问。”

好,好,好一个孟白炎呐,你便是如此桀骜不驯的,朕倒要看看,你这份骨气还能撑到何时。

翦秋阁的大门再次被关上,绿萝站在门外,看着那人孤单的背影,忍不住轻声一叹。

小侯爷竟又被皇上关起来了,也不知他又做了什么惹得皇上生气,宗然公公来去皆未曾有任何吩咐,只是扬手让人将门关上了。然与上次不同,小侯爷脸上落寞的神色竟让人不忍相看。他怎么了?似乎是伤心了,可是,他又在为谁而伤心呢?能让如此优秀的一个男子牵挂之人,定不是平庸的女子吧!

“公子,今日看来是到不了临于了,天色已经这么晚,雪又下得如此大,想来江面船只都已经停渡,咱们还是歇在这城里吧。”弓将马车勒止,看了看天色,颇有些担忧的回头问道。

帘子一掀,无瑕眉目半露,看了看外面的情形,然后一点头道:“去投栈。”

“是。”

马车驰到一家规模颇大的客栈外,弓刚跳下马车,便见两个小二哥堆着笑意迎了出来。那客栈之内灯火辉煌,已经这个时辰了依然如此热闹,倒也少见。

“公子抱了暖炉,仔细外面太凉。”弦伊将手炉放入无瑕手中,然后又整理了一下他的围脖,无瑕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她,道:“只几步路而已,无妨。”

“还是注意一点的好,公子这次犯寒不知为何较之以往愈发痊愈得慢了,弦伊宁愿多费点手脚,也不想让公子再受了寒,吃了苦头。”

无瑕听她所言,心中也是一动,明明自己的心疾受奚昊治疗好了许多,不再如当初那般常常疼痛,行动也较从前自由,不会聚气之后便觉无力,可也的确如弦伊所说,这犯寒之类常有的毛病却突然之间变得难愈了许多,药喝了好多剂,才慢慢的将热度退了去。如今想来,是否便是奚昊所说的,因心疾治疗的中断,而引起的其他并症!

“小二哥,今日可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这客栈之内为何如此热闹?”无瑕听那客栈内人声鼎沸,实在是有些奇怪,是以忍不住问道。

那俩小二哥正帮着弓卸马儿,听无瑕问起,其中一人摇头一叹,道:“哪里是什么热闹啊,这客栈内很多人都是从北方来的客商,因九原战乱频频,许多有钱人都举家搬迁,或远离避难,从这一路过去,恐这种情形还有很多。只可怜了那些穷苦的百姓,逃也无处逃,只能眼巴巴的等死。”

听了小二哥的话,无瑕三人皆沉默了下来。

战争便是如此残酷,掌权者为权利为金钱,为地位而战,受苦的,却永远都是老百姓。

进了客栈,果然三五成群的皆是衣着华贵,携家带口之辈,然吃饭却不像吃饭,反而若互相攀比一般,那一桌桌过于丰盛的菜肴于他们来说根本就吃不完,却依然叫嚷着让小二哥继续加菜。

无瑕只微微瞧了一眼,便眉头轻蹙着收回了眼神。

如今天色已晚,要另换客栈似乎已经不能,可是看着这一屋子人,又如何食能下咽。弦伊看出了无瑕的心思,见他上楼,便回身对一个小二哥道:“烦小二哥吩咐后堂准备几道招牌菜,另再做几道素菜给我们送到房间来。”

“好嘞。不知姑娘所点的素菜可有什么要求?”小二哥应了之后又细细询问道。弦伊抬头看了一眼大堂,见那几桌人的菜系中有几道看着不错,遂指尖一指,道:“那个,还有那两道,都给我们来上一盘。”

“客官们上楼歇着,饭菜马上就好。”小二哥话音刚落,却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了一声轻嗤声,有人似自言自语,又仿佛在特意说给大家听一般道:“那个,那个,莫非这些菜都没有名字么,若没见过,又何必说了惹人发笑。”

无瑕心知便要坏事,弦伊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又特别受不得他人挑衅,果然那人话语未落,她的身子一动,便已经到了那边的桌前。

“啪――”的一声,桌子被她一拳震得发出巨响,连带桌上碗碟皆跳了一下,那桌旁坐着一中年男子,嘴里尚塞着一口的食物,手中筷子半举空中,万分委屈的看着弦伊,然后将筷尖一转,指向了他身边一个年轻的男子。

酒杯尚触在唇间,那一身黑衣的男子坐在桌旁,惊动四座的响动竟似丝毫未曾引起他的注意,满屋子人皆向他望去,他却只仰头将酒喝下,然后笑道:“好野蛮的丫头,莫非你家主子没教过你规矩吗?”

弦伊寒着脸,冲着那人冷哼了一声,道:“阁下莫非尝遍了大江南北所有菜系,每一道菜的名字都能知之甚详,如数家珍吗。”

“不敢不敢。”那人将酒杯放下,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然后霍然起身,突然将头凑到了弦伊面前。没料到那人会有此行动,弦伊竟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旋即怒火更甚,却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无瑕在楼上道:“丫头,咱们不过是路过,不必与人口舌相争,上楼来。”

无瑕方才上楼之时避开了众人,此刻又站在阴影中,楼下人虽然抬头去望,却看得并不真切,而那面具被烛火映亮,竟生生的有点吓人,有几桌显摆富贵者皆诺诺的缩了缩身子,似乎怕碰上了什么不该招惹之人。

“哼!”弦伊闻言恨恨的瞪了那人一眼,恰时弓安顿好了马儿进了门,一见这架势便是一摇头,虽然不知具体情形,却也知道弦伊又惹事了。

“弦伊,还不上去伺候公子歇息,在这闹腾什么。”语气有了不同往日的严厉,虽然平日里弓沉默寡言,且对弦伊疼爱有加,但若发起火来,也是很令弦伊害怕的。心有不甘,却又不敢跟哥哥硬着来,弦伊愈发讨厌了面前那人,见他竟还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只好恨恨一咬牙,道:“咱们走着瞧。”说完转身便走,却不料她做了罢,那人却突然动手了。

耳听身后风声,弦伊身子一动,尚未回转,便见弓将那人的手臂抓住重重一抵,然后沉声道:“小丫头不懂事,阁下何必为了一点小事便与一个姑娘家动手。”

那人却笑而不答,顷刻间两人已经拆了十几招,而一直坐在桌旁与那人一同吃饭的中年男子这时突然一个起步,直奔了二楼而去。

大堂内的客人们皆慌乱的向后退去,然后蜂拥着四下而散,客栈的伙计们叫苦不迭,却又不敢上前劝架,是以都躲在了暗处不敢吭声。

无瑕本还站在楼上看情形,此刻发觉那楼下二人显然是故意挑事,想来目的便在自己,心头转念间,未待那人上楼来,他的身子一闪便已经到了楼下。

金丝滑落,丝线于弓与那人间隙之间钻入,倏然绞上了那男子的手腕,然一拉之下发觉回力受阻,无瑕眉间一动,突然扬声道:“跟我来。”

那几道身影顷刻便没,待大堂内的人群发觉无声抬头四望之时,才发现堂中早已无人,那一切来去皆是如此突然,若非地上还倒着几张凳子,当真怎让人如坠梦中,怀疑其真实性。

屋外大雪飞扬,无瑕身形极快,那几人拼尽全力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待到了一处僻静处,他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公子!”弓与弦伊到了无瑕身旁,警惕的看着对面的那两人,那年轻的男子此刻才将手腕上的衣袖一捋起,顿时两道铁甲护腕落入了无瑕的眼底。

难怪自己回力受阻,原来此人早有防备。

“你们是何人?可是特意在此守候我们。”

“若公子便是我们等待的那人,那么,程颢的确便是特意在此守候!”

“程颢……你可是姓于?”无瑕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人,然后轻声问道。

“于程颢,见过无瑕公子。”于程颢说完恭敬的一揖,已经全然没有了在客栈之内故意挑衅的神态,礼毕之后,他于寒风中拉开了自己的领口,那胸口处一栩栩如生的狼头赫然跃入众人眼帘。弦伊与弓皆是一愣,然后不解的望向了无瑕,无瑕则微微一笑,道:“于风扬的儿子于程颢,临于沥泉山庄的少庄主,自小游历在外,无瑕今日也是第一次见。”

“爹爹令我跟霍里带人在此等候公子,因渡口已经被相府控制,爹爹怕公子不知,误入了贼船。”

“所以说,方才你故意挑衅只是想将我们引出来。”弦伊恍然大悟的道。

于程颢听罢却突然一笑,道:“其实,我是听说公子身边的丫头是个脾气暴躁的姑娘,是以,一试罢了,当真……闻名不如见面,哈哈哈哈。”

“你――”弦伊狠狠一跺脚便要冲上去,被弓在旁一拉,道:“果然已恶名远扬,竟还不知道收敛。”

“哥哥怎可帮着外人说话!”弦伊见便连弓都不帮自己,愈发生气,却奈何对方原来是自己人,竟动不了手,是以生着闷气,退到了一旁。无瑕这才又道:“可是你们又怎知我们会投宿在哪一间客栈。”

于程颢闻言回头望了一眼幽黑的街道,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管短笛,轻轻吹起,只片刻,憧憧黑影若鬼魅般闪现,笛声停下之时,已经聚集了不下五十人。

“每一间客栈都有咱们的人,公子,这附近有咱们自己的渡船,虽然此刻困乏,但还是连夜入了临于的地界更为妥当。”

“好。”无瑕点了点头,回身对弓道:“你带两个人去拿行李,将马儿牵上便可,我们在渡口等你们。”

“是。”弓应着回转,于程颢示意手下人跟随,然后他带着无瑕与弦伊并手下数人直奔了西南方而去。

几艘夜渡于黑暗中无声行驶,无瑕坐了一会儿,挑窗望了望窗外,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临于的势力可以匹敌丹阳,于风扬办事稳妥,且极为忠心,自己此次要与冷秋之一较高下,首当其冲者必定便是此人,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当已是须发尽白的老人,他中年得子,于家唯程颢一个独子……

为成大事者当无拘小节,可是,自己当真便能看着他们舍弃生命,为自己冲锋陷阵吗?!

夜风吹过,带来了涔涔寒意,也因前路漫漫,令那人愈发黯然。

一个人痴痴的想了一会儿,无瑕突然伸手打开了放在身边的包袱,那包袱中静静的躺着白炎写给他的信,指尖摩挲而过,反反复复,却最终还是没有打开。

舱门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无瑕却因陷入沉思而未曾发觉,只是在片刻之后,又将那包袱系上了。

既然决定了不看,便……忘了吧……

忘了吧……

呼啸的狂风席卷而过,浩浩荡荡的队伍因道路的泥泞而行动迟缓,车轮陷入坑中,几个士兵正在拼命的推着,却因脚下湿滑更兼双手冻得麻木而怎样都使不上力来。

“加油!”一双同样被风雪侵噬得皲裂红肿的双手对着那粮草车狠命一推,那人口中发出了简短却有力的号令,士兵们回头一看,皆鼻间一酸,大叫道:“将军怎可做这等事情。”

白少卿微笑着一抬头道:“没什么不可以,在战场上我是将军,在这里,我便是一个小兵。九原的将士们还等着咱们的粮草军需,来――听我口令,一,二,三――加油――”

“加油!”

“加油――”

“加油!”

第四百七十六章 是缘是劫随我心 除了你万敌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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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15

晋历二十年冬,东都皇宫内外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因一尊朱雀尊的丢失,多年来黑暗隐晦的宫人私下窃卖宝物丑闻被揪上了朝堂明面,由掌管藏珍阁的太监曹晖一手发展的私买私卖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因牵涉到了朝中官员,令晋文帝震怒异常,下旨少将军莫寒彻底清查。御林军从曹晖入手,拉扯出了罪行严重的一干人等,晋文帝看过供述罪状之后,下令涉案者处斩示众,以遏制歪风邪气,一时之间朝堂上下人人自危,谨言慎行,唯恐被牵连其中。

门外是匆忙行走的御林军,门内却静如无人之地,只因晋文帝想要得到的那个答案,永远都无法从此人口中说出,他知道自己此刻是出不去了,既如此,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与反抗,不如顺其自然,若是自己安静一点,或许于无瑕反而更好!

绿萝收拾着桌旁的东西,见那人手中握着书卷,双眼却不知望着何处,满腹心事之貌让人看了当真心底难受。

明明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却因整日被禁于此,他若不找点事做,只怕会被逼得发疯。听说他似乎是为了维护某人,所以一直以来都与皇上拗着性子。可叹,人人都说他是个不羁不驯的主,却不知为了何人,竟如此委屈了他自己。心头感慨,绿萝口中轻声嘟囔道:“小侯爷又何必总是跟皇上斗气,身为臣子的,又如何能够斗得过皇上。”

那话令那人眸中一动,将书卷一放,白炎笑着站起身来,道:“我哪敢跟皇上斗气,他是天子,我却只想做一个普通平凡的老百姓,只可惜,却连这样的要求都做不到。”

绿萝在旁摇了摇头,带着不解道:“别人都想要荣华富贵,平步青云,却不知竟还有人想要当个普通百姓的,小侯爷的想法奴婢当真是不明白。”

白炎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她的话,只仰头一叹,暗自道:“你自然是不明白,因为如今便连这小侯爷之名于我来说都是假的,若有一日,皇上发现了这个秘密,知道了我并非真正的孟小侯爷,只怕整个威武侯府都会就此烟消云散了吧……”

他如今逼问自己是如何与无瑕相识的,而自己与无瑕相遇的情形又如何能够说与他人知道,自己难道能说是在被人追杀的途中为他所救吗?如此一来,自己的身份便暴露无遗了……

轻声叹息着,白炎无奈的摇了摇头,感到了一种无力感。

进,便是与无瑕为敌,退,却又是对爹娘的不孝,自己在这种夹缝中苦苦挣扎,当真已经精疲力竭,如此重压,便连自己都快要受不住了。

“小侯爷在想什么,为何脸色如此难看,可是生病了,要不要请了太医来瞧瞧。”见白炎脸色突然变得难看,绿萝不禁有些担忧,白炎却只是笑笑道:“心中有事,太医也瞧不了,无妨,反正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却有的是时间,便……当修心养性吧。”

白炎说完也不再多言,只拿起书卷静静看了起来,李宗治脸色阴沉的站在门外,片刻之后将身子一转,拂袖而去。

多年以来,似乎是第一次将如此多的手下聚集在一起,当无瑕打马到了沥泉山庄门外,看到了那么多熟悉面孔之时,忍不住心头一动,几欲落泪。

这么多年了,他们中的很多人从年轻力壮到了垂垂暮年,很多人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园,可是今天,在相国府大肆追捕他们的同时,他们聚集在这里等候自己的出现,这份忠心又怎能让人不感动。

“来了来了。”

“公子来了!”

“公子――”

很多人已经迎上了前来,带着喜悦之色对着无瑕大叫道。无瑕掀开了风雪帽,将面具摘下,对着那面带欣喜之色的众人微微一笑,道:“各位当家的,无瑕来迟了。”

霍昔阳本欲伸手将无瑕搭下马背,却突然想到他受不得他人碰触,手便要收回,岂料无瑕竟一手便搭在了他的手背上,跃下了马来。

“无瑕……”发觉场合不对,霍昔阳忙急急收声,然后又道:“公子不是――”

无瑕没有说话,只将手在他的手背重重扣了两下,然后抬步向前走去,而霍昔阳则楞在原地,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才一抬头看向了无瑕离去的背影,脸上漾起了惊喜的笑意。

他好了!所以说,在大郑留下的阴影对他来说已经过去了!如此便好,只要他不再封闭自己的心,只要他还能接受大家的善意,便一切都好!

于风扬带着笑意站在沥泉山庄的大门外,看着夹道那头慢慢走来的人儿,看着他摘下面具,露出了那总让人疼惜的柔美之容,那眉眼一如当初儿时模样,却更为清瘦得让人心酸。那一步一步的接近让人有些恍惚,漫天的雪花中,竟仿佛是冷妃依然还活着,还若往日一般从清晖园回到暗香疏影,而自己与杨毅则总会等在门口,便如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只可惜,一切皆已经不复,冷妃死了,杨毅也死了,而眼前这个孩子却从几岁便被卷入仇恨的漩涡,苦苦挣扎直至如今。

眉目间漾着慈爱,眼中却热泪盈眶,当无瑕到了于风扬面前,于风扬突然双膝一曲,道:“属下终于盼得公子归来了。”

无瑕伸手将于风扬的双臂一搭,急急道:“无瑕怎能受此大礼!于大叔与杨大叔当年誓死护我娘亲出宫,若没有你们,也便没有今日的无瑕,于大叔切不可行此大礼,会折煞了无瑕的。”

“公子常年奔波,咱们每次见你都得等上几年,你一人在外,累了痛了,咱们都是有心无力,天下事局风云变幻,却也不在一时之间,这次权当是让咱们尽一份心,公子歇上几日再来谋算,你看,这么多当家的都在,咱们可是盼这一天盼了多年了。”

无瑕回过头去,慢慢的打量着站在一旁的众人,看着那么多熟悉,却很多是多年未见的面孔,看着大家脸上洋溢的喜悦,轻轻点了点头。

“好,无瑕便当一回孩子,受了大家这份疼爱。”

众人听了那话,皆笑出了声来,然后簇拥着无瑕便往门内走。弓让人卸了马鞍,将马儿拉去安顿,弦伊则抬步便要跟进,却听身旁有人道:“弦伊姑娘,这山庄近两年改建,多了很多好玩儿的地方,可否要我带你一游。”

弦伊回头一看,见是于程颢,登时柳眉一竖,冷哼道:“多谢少庄主美意,这山庄多年前我随公子来过,不用你带路,你有那点闲工夫不如去掏掏鸟窝,捉弄捉弄你的下人们来得自在,没事少来招惹我,有事更别来招惹我!”弦伊语气极为恶劣,说完转身便走,于程颢站在身后,忍不住“噗――”的一笑,道:“果然刁蛮之极,而且小气,竟还抓着昨日之事不放。”

弦伊本已经进了门去,一听他提起那茬,愈发火大,昨日因公子与哥哥都在,自己已经忍得很辛苦,如今旧账重提,岂还有不报仇的道理,心中想着,那手脚便已经按捺不住,于程颢见她动了手,也不与她纠缠,转身便跑,弦伊一心想着将昨日那恨给讨回来,见他逃跑想也不想抬步便追,弓安顿好马儿回来之时,只看见那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急速而去,他在身后本想喝止,却因那二人去势急,竟眨眼便不见了踪影,只好作罢。

说是让无瑕歇息,可沥泉山庄的十位当家的如今却济济一堂,兴奋劲皆十足,谁都不愿离去。屋内十分暖和,无瑕脱下了厚厚的袍子,换上了轻裘,坐在桌旁轻抿了一口热茶,笑道:“无瑕多年未来,于大叔竟还是喝一样的茶叶,想来是情有独钟了。”

“这茶园以前一直是程颢的娘亲亲手打理,她去世之后本荒废过一段时间,不过如今我又令人整顿了园子,将茶叶重新种上了,一样的品种,公子五感敏锐,倒一尝便尝出来了。”

“很多人,很多事情,就算过去了再多年,都是无法遗忘的。”无瑕突然间落寞,兀自想了一会儿,发觉众人因自己的话语而陷入了沉默,忙一抬头笑道:“说来方才一路走来,发现这山庄改建了不少处,近年来山庄发展迅速,也当扩大规模了。”

“公子的记忆力当真非同一般,我可记得公子当年来时,才这么点高。”于风扬说完用手比划了一下,想到当年那个孩子如今却长成了这般俊朗不俗的少年郎,不禁心头唏嘘,却又想到他的身子一向弱,终日汤药不断,于这般乱世中却依然撑起了这么庞大的势力,当真是让人佩服。

“说到这,不久前的栾东马场一役,当真是公子本人么?”于风扬话音刚落,清河堂的白当家的便霍然起身道:“那一役当真让咱们听着都痛快,周复这厮竟然投靠了朝廷,没骨气的东西,死了活该,只可惜了他手下那几百号人,有些或许只是听命行事――”发觉自己失言,白当家的忙噤了声,心头一惊之下便去看无瑕,无瑕眉间淡淡,点了点头,道:“无瑕也知道有些人是身不由己,但既然他们做了,便要承担起后果,栾东马场只是一个警示,我知道咱们自己内部出了纰漏,致使名册流失,才会牵扯进这么大一批人来,跟各位当家的商议完毕之后,无瑕会前往丹阳。”

“我跟你一起去。”一直在旁闷不吭声的霍昔阳突然出声道。

无瑕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此去丹阳人不能带得太多,然冷秋之其人当真不得不防,所以多几人还是有必要的。

“我――”

“于大叔就不必去了,这里还需于大叔打点一切,无瑕带点人手便可。”

“那便让程颢跟着,这孩子武功不错,人也算机灵。”于风扬说完见无瑕似乎仍要拒绝,不禁眉头一锁,不悦道:“公子可是嫌那孩子愚笨,没有追随公子的资格。”

“于大叔说笑了,只是程颢是于家唯一的血脉……”

“公子这话属下不听!说起唯一血脉,公子又岂非是一人在外漂泊了多年,他是我于风扬的儿子,便不能只呆在这方寸之地,安然的享乐过日子。”

无瑕闻言不再争辩,只一笑,道:“无瑕知道了,只是,想来这一路便会很热闹了。”见于风扬不解,无瑕只是笑而不语。

而此时此刻,那硕大的沥泉山庄里正闹得鸡飞狗跳,柴房的小子因瞧着那两人绕圈圈而头晕目眩的倒在了地上,空中依然回荡着弦伊的叫骂与于程颢哈哈大笑之声,萦绕空中,久之不去。

第四百七十七章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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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16

逃难的百姓人数又有增加,九原派来的援兵送到的粮食再如何精打细算都只能再撑半个月,白山城内能够征集的粮食也已经所剩无几,看着满目疮痍的白山城,孟昶龙不禁微微一叹,回头对南宫陌道:“咱们不能再等朝廷拨粮了,一来不知会派了何人来,若又如上次一般将粮草克扣殆尽,不但是这白山城守不住,便是长野也会受到波及。二来百姓的数量在不断增加,若后备不足,只怕这城中要饿殍满地,难以周全了。”

“侯爷的意思是?”

“长野毗邻丹阳,丹阳西面相接赫博多的伊云,赫博多今年直到冬季依然盘踞在九原之外,南宫先生以为如何?”

“赫博多是北方极寒之地,冬季粮草匮乏,根本不足以自给,属下以为,他们之所以能够支撑至今,或许早有准备,囤积了粮草,但更大的一个可能性,便是有了后援,至于这后援是何人,咱们其实早已心知肚明,只是山高路远,便是奏折都未必能够送达东都,所以,提与不提,皆作用不大。”

“靠人不如靠己,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侯爷莫非是想?!”

“丹阳形势复杂,因地处边境,除了朝廷派兵驻守之外,归云庄的冷秋之势力范围颇为广泛,且实力十分雄厚,此人平时做事很低调,谁也摸不透他究竟是个什么身份,而朝廷似乎也默认了他的这种存在,所以,我们若要取道丹阳,只怕是很难。”

“可若不由丹阳而入,直接走长野的话,便势必要经过怒江,那江面水流十分湍急,咱们从未来过这北方,也不知江河于这般严冬是否会凝结成冰,所以,无法下定论是否可以成行。”

“的确是个难题。”孟昶龙点了点头,然后抬眼去望那苍茫一片,旋即轻声一叹,道:“奸佞当道,可怜了将士们的一片赤子之心,不是倒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之上,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先生,本侯竟感到倦怠了,咱们大晋的江山……”长叹一声,孟昶龙摇摇头,不再说话,然入长野夺粮草的念头却一直萦绕心间挥之不去。

若横竖都逃不过,何不奋而抗之,便是死,也死得其所,无愧于心!

纷沓的马蹄一直向前狂奔,离开东都已有两日,邱壑与墨渊带着手下几人日夜不停的赶赴江铜,夜晚风雪太大,视野受限,马儿也无法前行,几人终于在一处小镇落了脚。

那裹着朱雀尊的包袱邱壑日夜都带在身边,一步未离,眼见江铜渐渐接近,墨渊心急如焚。

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若到了江铜,与刘劭康等人汇合,自己便再也走不了了。

吃过晚饭,墨渊心事重重的倚在栏边望着漫天大雪发呆,邱壑在他的房间遍寻不到,想到他无论到哪都喜欢在能够看到天空的栏杆旁发呆,是以一路寻来,果然在此处找到了他。

“呆子,又看天呢。”一脚踏在长凳上,邱壑将身子一靠,与墨渊面对面坐下,也抬头去看天空,道:“黑漆漆一片的,也不知你总是看了什么。”

“看天空,看夜色,看明天。”墨渊没有低头,只望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邱壑,你说,如我们这般的人……有明天吗。”

邱壑想了想,也笑了:“或许,有吧。”

话语却如此的不确定,只因手中溅染了太多的鲜血,发觉生死竟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所以,愈发难以确定!刀口饮血之人,又有几人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

“邱壑,若有一天,我死了,你记得将我葬在能够看见太阳的地方。”

“哦?为何。”口中带着一丝戏谑,邱壑有些恶劣的笑道:“你如此喜欢呆在黑暗之中,却为何在死后要天天看到阳光?”

“或许,只是因为在黑暗中呆得太久,所以,向往阳光了吧。”

“那好,我便将你葬在我家门前的那颗大树下面,每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必定是照射在那处的,怎样,我对你算是极好了吧。”眉头一挑,邱壑于黑暗中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墨渊终于低下了头,看着那人,道:“自然是极好的,也不枉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话语拖着尾音,墨渊突然伸手将邱壑一拉,一道流矢从邱壑耳畔擦过,割裂的发纷扬落下。

“走!”邱壑手中暗器发出,黑暗中传来了几声惨叫,然后他回头叫道:“墨渊,叫程达——”话音刚落,便听楼上发出了响动,然后落下了几具尸体,正是程达几人。

“走,走啊——”见墨渊竟突然发呆,邱壑急切的回身叫他,流矢如蝗,再次压下,邱壑一紧身上包袱,探手怀中将暗器射出,然后一拉墨渊的手臂轻身而出。

“你在发什么楞——”邱壑不明白方才墨渊的反应如此迅速,却为何此刻竟这般呆傻,在他一吼之下,墨渊才回过了神来,然后与他提气狂奔,急速离去。

天太黑,根本辨不清方向,他二人跑了一路,才发现竟远离了道路,身后的追击已经迫近,而他们却连对方是谁都尚未摸清。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那两道身影在林中穿梭,当墨渊抬头看着面前的邱壑时,他的心被一种极度的矛盾狠狠拉扯着。

这便是夺取朱雀尊的最好时机,他与自己都在逃命,而他却对自己毫无防备,自己只要突然动手,以两人不相上下的武功来说,必定稳超胜券。可是,身后追击者究竟是何人?若自己对他动手,他受了伤,又是否能够逃脱?

突然便犹豫了起来,如这般被追击的情形于他二人来说不在少数,然每次两人都能联手化险为夷,而这次……

发觉墨渊慢了下来,邱壑一回头喝道:“你在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若是死了,休想我将你葬在阳光照射之处,你听到了没有!”

墨渊听了那话,突然便鼻间一酸,落下了泪来。

八年了,自己与这人一同出生入死,早已经情同兄弟,若非自己虎贲的身份,自己便想如此与他当一辈子兄弟,可是……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叶笛声,当那声音响起,墨渊的脚步突然一顿,然后霍然回过了头去。

“墨渊……”

发觉了他的失常,邱壑也顿住了步子,望着他,见他回头去望,然后又看向了自己,却不再前进一步,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会是真的!

自己宁愿相信当初所有的猜想都是错的,墨渊与自己一样,是永远都不会背叛王爷的,他不会,不会!

“不会——你不会——”口中暴喝着,邱壑突然一跃而起,扬起一拳重重击在了墨渊的胸口上,墨渊没有还手,只是一个马扎稳住了身形,生生挨了邱壑那一拳。

牙关一紧,嘴角却渐渐的渗出了鲜血,墨渊抬头看着那人,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一拳,算我还给你的。”

“你怎么还?拿什么还!墨渊,我邱壑当你是兄弟,八年了,八年了——究竟为何,你要背叛王爷,背叛我!”

紧咬的唇齿发出了咯咯的轻响,墨渊努力平复着身子的颤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没有背叛,而是从始至终,我墨渊便只是放在政王身边的一粒棋子!只是,一粒棋子!”

邱壑的身子一晃,脚步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低头站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口中话语却冷得瘆人,一字一句轻吐道。

“所以说,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局,那么,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

“郑渊主!”苦涩在蔓延,墨渊感到了一种无力,虽然他知道自己与邱壑必定会走到这么一天,可是,八年的朝夕相处,自己早就将他当成了无风,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一般对待,这种骨肉相残的痛苦,实在让人难以承受!

“邱壑——”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们要的不过就是这尊朱雀尊,那么,来拿吧。”将包袱拿下抓在手中,邱壑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记得下手要干净利落,省了我的痛苦,也便算你亲手送了我一程!”

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滋味原来这般难受,自己与他武功不相上下,又兼他身后有这么多后援,反抗倒成了笑话,既然要死,又何必残喘让人戏弄。

双眼一闭,邱壑将手中包袱丢在了地上,然后静静的站在黑暗之中。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黑影憧憧之中,那两个男子若依偎一般紧紧靠在一处,当刺入胸口的短匕缓缓离开,邱壑紧闭的双眼却突然一睁,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倒下了。

——————————————

“墨渊,你在这世上可还有亲人?”

“有啊,不就是你么。”

——————————————

“千万不要松手,我一定会拉你上来,一定会!”

“邱壑,走啊——走——”

“我说过,咱们要死一块死——”

——————————————

往事一幕一幕从眼前流走,那些一同哭,一同笑,一同浴血奋战的画面令伤口愈发疼痛。雪花大片大片的飘落,胸口渗出的鲜血于那苍茫之间是那般的刺目,邱壑睁着双眼,听着那人的脚步离去,唇间嚅喏了一句,眼中泪水却哗然而落。

墨渊,你明知道我的心脏异于常人,你却为何不照准了刺,你个傻瓜……

傻瓜……

第四百七十八章 暗影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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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17

天色微亮,冰冷的空气肆虐的席卷着每一个角落,大开的城门口站着几道人影,眉目之间带着不舍,却因知挽留不住而不得不放开紧握的双手,让那即将远行的人离去。

“这般匆忙,娘亲当真舍不得你。”伸手抚了抚奚昊清秀的脸庞,白歌月轻轻摇了摇头,道:“只住了这么几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得在这样的天气上路。”白歌月说完又看了看缠绵,然后将奚昊的手抓起,放在了缠绵的掌心之中。

“好好照顾他,他自幼便是没了爹娘的,虽然非我亲生,我却也如自己的孩子般疼惜着的,可不能让他受了委屈。”

“夫人放心,缠绵定不会让他委屈受苦,等我们办成了事,便还来看望夫人。”

“孩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爹爹远在九原,白炎又在东都,娘亲一人要打理这么大的成乐城,孩儿却不能分忧,是孩儿不孝。”

“傻话。”白歌月微笑着打断了奚昊的话,看着面前紧紧相依的两人,突然间却想起了白炎与无瑕来。

当日缠绵对自己所说的话似乎依然萦绕耳边,他说,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有今生却未必有来世,一个人若连自己想要的生活都不能得到,那么,他又怎会快乐。他说他以自己的生命爱着奚昊,奚昊也用全部的情感来回应着他,若因惧怕世俗的眼光而生生拆散他们,那么到头来每个人得到的都只有痛苦与泪水。

――――――――――――――

“若您是爱他的,却又怎会让他眸中落泪呢。”

――――――――――――――

若是爱他,当是希望他每天都能展开笑颜,快快乐乐的吧。

“娘亲保重!代我们向佰茶妹妹告别,等回来,我们再来看她与孩子。”

“去吧。”

马蹄声声,那两人两马冒着风雪再次离去,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白歌月轻轻一叹,露出了一丝怅然。

就算是世俗难容,炎儿却何时才能如这般一样,带着无瑕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冷公子……

那身份让人如噎在喉,也让那份情感如此无望!

炎儿哪,为何偏偏是他!!

“将军,将军――”营帐一挑,气喘吁吁的跑进一个士兵来,极度兴奋的反手一指帐外,口中大叫着:“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什么来了,说清楚,嚎什么――”双目一瞪,赵穆不耐的吼道。

“斥候来报,京城押运粮草的队伍已经在百里之外了。”

“你再说一次!”赵穆霍然起身便往外走,耳听士兵又说了一遍,才一脸欣喜的问道:“何人押运?”

“说,是白少卿白将军。”

“是吗?”听了那话,赵穆终于忍不住大笑了三声,扬声道:“终于不是贪生怕死的窝囊废来了,想来这粮草应无短缺,赶紧的让大家做好准备,粮草到后,连夜分派到各个驻地,白山那边上次送去了一些,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听说京城的粮草运到了?”苍浪一路急行,见到赵穆便问道,赵穆此刻心情大好,也不再如往日般与他置气,竟难得和声答道:“你道是谁,竟是当年少将军莫寒手中的白少卿,当年莫将军当殿卸甲,他手中将士四下分散,早就听说白少卿与慕枫二人回到了御林军,却不料此次是他押运粮草过来,上次的粮食被克扣了一半多,咱们的奏章又全都折在了半路上,这一次,我便不信武凡中那老匹夫还能从中作梗!”

“言行慎重!这里是军营,可不是你家乡下一亩三分地,由得你闹腾。”听赵穆口无遮拦,苍浪不禁微微一皱眉,然后冷声说道。

“娘的,我就说不对劲,我怎么会跟你搅在一起说上话了,竟忘了你苍浪先生是个斯文人,满嘴仁义道德,骨子里却贱到没骨气!我呸!”

“懒得与你一般见识。”

这两人能说上几句话当真已是奇闻,刚来了两句,便又开始争执,当真是谁都看不上谁。他二人闹腾,两边站着的将士也拥了上来,虎视眈眈的看着对方,只要一方稍稍过界,想来便会动手打起来,见气氛不对,两人心底一惊,霎时醒悟过来。

从何时开始,这九原的驻军便如此分成了两个派系,一方崇尚武力,以赵穆为首,一方倾于谋略,唯苍浪马首是瞻,天长日久,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虽然他二人早有惊醒,也克制了许多,然奈何这裂痕已非他们所能控制,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公开场合两人尽量避免碰面,不见面便不会吵,也便不会加深这矛盾的激化,否则上了战场,将士与将士之间存在隔阂与猜忌,便会将自己的性命折在那无情之地。

“去迎了白将军。”身旁暗流汹涌,那二人怎会看不出,苍浪掩住心中骇意,抬步便走,见他离去,赵穆也暗暗拭了一把汗,却并不跟上去,反而一回身回了营帐,明明心底震动,口中却道:“一个后辈小子,迎他作甚,咱们便等在这里,让苍浪去。”

挑帘进了营帐,赵穆站在原地,心头百转千回,方才那一幕如惊雷炸耳,让他一瞬间清醒了很多。这情形让人后怕,开始时有人坚持不移的站在自己身边挑衅着苍浪,自己还有种满足感,然日积月累,当这种分化派系日渐明晰,自己每每看到竟是胆战心惊,后怕不已。

大家都是刀口舔血,拿命去搏的将士,若在一个战场上都不能将后背交给身旁之人,那么,只要局势稍稍一乱,结果便只会是全军覆没,便如当初赫博多初次进犯,那一个战场上有一半的人不听自己的指挥,以至于节节败退,终被打到了九原门下。

赵括将军死了,虎符不知所踪,不过想来就算虎符在自己手中,恐怕很多人也是面服心不服,当真是……

赵穆叹息了一声,然后有些疲惫的走到了案桌后坐下,双手撑着额角,久久无语。

他们是要前去丹阳了吗,这么一队人马,想来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跟随了。

看着那远远而去的队伍,明威勒住了马蹄,停在了原地。

天地如此之大,自己却竟不知要前往何处了。

抬眼看了看天空,然后苦笑了一声。

他都说了不想再看到自己,自己若再出现在他面前,恐怕会让他愈发憎恶吧,丹阳,那是个什么地方,他此去可会有危险?想来定不是那么简单,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会带那么多人跟在身边。

马蹄在原地踩踏,一如此时此刻主人的心情,在反反复复许久之后,明威一拉缰绳,下了小径,转走了旁边的一条道路,疾驰而去。

“公子为何要将那让人讨厌的人带在身边,有他在,当真是不自在。”弦伊在马车内整理着东西,手中不停,口中更是不停,不时的拿眼去瞪马车旁的那人,一脸的不耐。

“让人讨厌?我看只你讨厌吧,他又没做什么,何来你如此大的怨气。你这名头倒愈发的响亮了,还不收敛,看将来谁敢娶你。”无瑕靠在车壁,双眼轻闭,忍不住唇角一扬,笑道。

手中一顿,弦伊将东西一放,双颊微红,咬了咬唇角,道:“我便不嫁,一辈子陪着公子,公子去哪我便去哪,以前就这样,以后也依然这样。”说完一挑帘子出了马车,坐在了弓的身旁。

弓在马车外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又见弦伊赌气出了马车,不禁摇了摇头,道:“公子是为你好,你却好,还敢耍脾气。”

“凭什么我便要嫁人,若以后那人受不了我的脾气,便大可不娶,要我为谁便改了性子,那便也不再是我了。”

“弦伊姑娘说得是,这率直的性子,还是不改为好。”打马跟在车旁那人突然笑着插嘴道,弦伊听罢回头一瞥,眼角扫过,冷哼了一声,却没再跟他置气,口中道:“倒也听你说了一句人话。”

于程颢见她双颊带晕,回眸一瞥间少了一份刁蛮,虽依然冷冷,却平添了一份风情,不禁心头一动,道:“倒也听你乖乖跟我说了一句话。”

弦伊闻言脸色更红,有些尴尬的收回眼神,低头嘟囔道:“你不招惹我,我何必处处跟你作对。”

“我――”

于程颢话语尚在口中,弦伊却又一掀帘子进了车去,无瑕见她进来,脸颊较出去时还要红,不禁低头一笑,道:“丫头,可是受了寒,为何双颊那般红。”

弦伊伸手一捂脸颊,发觉果然滚烫,不禁也慌了神,伸手便去翻药,无瑕见她一顿乱翻,笑而不语,见实在乱得不行了,才一指角落的一个包袱,道:“那药不是在那包袱中么。”

因他最近老是反复染寒,所以在沥泉山庄停留之时,弦伊便去抓了药后将之做成了药丸,以方便需要时服用,现在听无瑕如此说,她忙忙的去打开了包袱,却并未看到药丸,只看到当时她在集市买的一面铜镜,遂将包袱都抖开,又找了一遍,才回头道:“没有啊。”

“喏,那不是么。”无瑕伸手一指铜镜,道:“自己瞧瞧是生病了,还是害羞红了脸。”

听无瑕如此说法,弦伊才知那人又孩子气耍了自己,当下忍不住将铜镜往无瑕手中一塞,道:“却不知是谁一耍无赖便逗红了谁的脸,这孩子气如今愈发不得了了,若小侯爷在――”突然之间便噤了声,看无瑕脸上笑意凝固,弦伊懊悔不迭。

自己怎会突然又提到了那人,真该死。

“将东西收拾好吧。”无瑕眉间淡淡,隐去了笑意,将铜镜往弦伊手中一放,然后靠入了软枕之中侧过了身子。

弦伊轻叹了一声开始收拾被自己翻乱的一切,却在顷刻之后再次将东西都倒了出来,然后一顿翻找。

“怎么了?”无瑕轻轻蹙了蹙眉头,见弦伊神色慌张,不禁心头一凛,起身问道。

“信,小侯爷给公子的信不见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恩仇皆泯一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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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18

谢谢yanxia66的留言,每一个读者的留言都能在书评区找到柒柒的回应,谢谢大家!

“停车!”

耳听弦伊在车内叫停,弓勒住了缰绳,回头见她竟已经跳出了车外,返身便要往奔,忙跟着一跃而下,扬声叫道:“怎么了?”

“弦伊,不用找了!”车帘一挑,无瑕半露眉目,轻声唤了一声,然后将帘子一放,又退回了车内。看弦伊脸色焦急,一旁众人皆不安了起来。看这模样竟似无瑕掉了什么东西,弦伊虽然平日里性子急躁,做事却是十分细心的,又怎会掉了东西呢?

“公子掉了什么?”打马走在最前方的霍昔阳和鬼翼已经到了跟前,弦伊尚未开口,便听无瑕在车内扬声道:“没什么,掉了也就掉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弦伊上车来,弓继续赶路。”无瑕说完不再吭声,弦伊抬眼看了看马车,又回头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想说话,却又被无瑕方才那一番话压得说不出来,站了片刻,终一返身上了车去。

无瑕抱着双膝缩在车壁的一角,下颌轻轻磕在膝盖上,双眼就那般望着不知何处,眼神空洞飘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子……”

弦伊的呼唤令无瑕眸间一动,他轻吐了口气,然后收回眼神,竟一低头笑了。

“做什么,我没事,让弓赶紧赶路吧。”

话虽如此,当那车轮滚动,再次向前疾驰之时,无瑕的身子却忍不住轻轻一缩,然后整个脸都埋入了双臂之中。弦伊看着他那模样,心底便是一疼。就算他再如何拼命去掩饰,也依然掩饰不了他此时此刻的心。

指尖在不自觉的用力,臂间的衣衫因紧扣的双手而起了褶皱,分明的骨节于光滑白皙的皮肤下轻轻滑动,直到连自己都感到了痛意,无瑕才骤然间吐了口气。

我为何不打开来看看……

就算只看一眼,也能将白炎的话深深刻入心底,我却为何连看都不看……

一丝酸楚自胸口漾开,若藤蔓一般牢牢盘踞,然后肆意蔓延,发觉胸口刺痛,无瑕自双臂之间抬起头,却避开了弦伊的目光,然后将身子一蜷,躺下了。

并非自己不想找回那信,而是自己心里明白,这信不是掉了,是被人拿走了!所以,就算折转也已经找不到了。

倦怠!

已经不去考虑那信落入何人手中,又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灾难,因为这勾心斗角的一切让人厌恶甚至是憎恨,所有的一切都窒息得令自己想逃。

指尖揪住胸口,双膝拼命的弯曲,抵住隐隐作痛的心脏,没有开口叫弦伊,只是紧紧的闭着双眼,然后咬住了唇角。

无论是谁,想要用这信去做什么,我姬无瑕都不会退缩半步,此情若注定示于人前,那么,便是爱了又如何!

――――――――――――――――

“若有一天,你敢认了这份情,我孟白炎便敢让这全天下人都知道,白炎为无瑕,纵倾尽天下,也在所不惜!”

――――――――――――――――

白炎,原来一直以来,胆小的人都是我!

“王爷,邱大人醒了。”

眉睫微微一颤,邱壑霍然坐起了身子,胸口传来的刺痛令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继而他看见了一张阴沉到几近扭曲的脸。

“王爷!”身子一扑,直接从床上跌下,邱壑忍着痛直起了身子,然后跪在了刘劭康的面前。

“说。”冰冷的语气便若要逼退这寒冬一般,那不带任何情感的话语令邱壑的心底猛的一颤,然后他慢慢抬起头,望向了刘劭康。

“东西在哪。”刘劭康依然背对着邱壑,一只手臂被绷带缠绕着斜挂在颈旁,另一只手则按在桌面,慢慢收缩着指尖。

自己在江铜等了一日,按道理他们先走,当比自己先到,又怎会过时不来。然后,就在来江铜的小径上,蒙骜发现了此人。

“墨渊在哪。”发觉自己的问话竟没有得到一句回答,刘劭康刹那间暴怒起来,他猛的一回头,紧紧盯着跪在地面的邱壑,黑白分明的眼瞳射出了一丝令人战栗的光芒,然后冷笑着走到邱壑面前,俯身向下,一把扣住了他的下颌。

“他在哪!”

“属下不知!”

“啪――”的一记耳光,邱壑的身子被猛的掼倒在地,嘴角流下一丝鲜血,他却没有伸手去擦,只是慢慢的撑直了身子,然后昂起了头。

“我们遇到了伏击……”

“啪――”的又是一耳光,这一次,邱壑稳住了身形,虽然脸因冲击而微微一侧,身子却纹丝未动,在那耳光甩过之后,他再次直起了身子。

“我与墨渊散开了……如今不知他人在何处……那朱雀尊,丢了!”认命的闭上了双眼,在矛盾与痛苦中,邱壑选择了用自己的性命去偿还王爷对自己的恩,也弥补自己撒下的弥天大谎。

“伏击。”刘劭康带着玩味念着那两个字,然后一直身子,无法抑制的仰头大笑了起来:“你全身上下只胸口那一个匕伤,你的功夫如何本王会不了解?能在那么近距离刺伤你的,除非是你全不设防之人,而你的身边,也的确有那么一个人,且他也应当知道,对着你的左胸刺伤一匕,根本不足以令你致命,我说的对不对,邱壑,因为你的心脏本就跟常人相反,是长在右侧的!啊――”抬起一脚踹在了邱壑的胸口上,刘劭康愤恨得便要发疯。

自己费尽心机,想尽办法,还被孟白炎肆意践踏,才换得那朱雀尊在手,如今,却被自己最信任的手下出卖,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令自己所做的一切竟变成了一个笑话,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如今想来,又如何能让人不恨!

“告诉我,墨渊人在何处――”刘劭康被怒火烧得失去了理智,若非左臂不得力,他早已一把掐死了面前这人。见邱壑竟只是闭着双眼不说一话,刘劭康返身抽出桌上长剑,一把指在了邱壑的喉间。

“本王再问你一次,墨渊人在何处!”

邱壑深吸了一口气,唇角竟慢慢漾起了笑意。

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当年的永禄一战,为了烧掉对方粮草,自己一人跑去点火,却被对方二十几人围攻,是墨渊不顾一切的冲了进来,于那般刀光剑影中护着自己后退,他的背上至今还留有为自己挡刀留下的伤疤,自己腿上中箭,最后也是他一步一步背着自己走出了那尸山血海,也就是那一天,自己趴在他的背上,问他。

“墨渊,你在这世上可还有亲人?”

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前进,平日沉默寡言的邱壑却在那天说出了一句话来:“有啊,不就是你么。”

他说得那么自然,便仿佛自己果真是他的亲人,而他,只是在做一个哥哥该做的事情。那句话让自己多了一个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是,也因为那句话,自己今日便注定要为他搭上一生。

透着寒意的剑尖抵在咽喉间,邱壑闭着双眼,然后慢慢将头扬起,便若等待行刑的囚犯,只是多了一份安详,少了一分怕意。

面前这个是他的主子,与墨渊不同,他是从小在刘劭康身边长大的,很清楚面前这个男人的脾气,所以,他不奢求今日自己还能逃过此劫,便若当时他未曾在墨渊面前低头一般,此刻的他也没有半分讨饶之意,他只是想着,既然忠义难以两全,那么,便用自己的性命去结束这一切。

门外传来了喧哗,刘劭康没有动,微薄的唇角却向上扬起了。

邱壑霍然间睁开了双眼,身子刚一动,便被长剑在肩头一压,就此顿住了。

门被撞开,两个侍卫跌了进来,门外已经一片狼藉,而进门的那人也是浑身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身上的雪花已经被热血融化,从头到脚染成了炫红一片,那一路走来的地面被拖出一条污痕,墨渊跨入门内,站定。蒙鹜的攻击被刘劭康扬手止住,他回过身子,看着墨渊,笑了:“八年了,你用一次次的出生入死才换取了本王的信任,身为细作,你做得很好。本王不管你的主子是谁,只要你将朱雀尊交出来,本王便饶你不死。”回头看了看邱壑,刘劭康又道:“情感是作为影刺最不该有的东西,也是作为影刺最大的障碍,你是自小便在我身边长大的,这种无知的错误,你不该犯!”

邱壑抬着头,越过他去看了身后那人,然后轻轻一摇头,道:“你本就不该回来。”

墨渊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他,突然将手中长剑一丢,道:“放了他,我的命在这里,来拿吧。”

“本王要你的命何用,本王要的是东西,把东西交出来――”终于压抑不住心中怒火,刘劭康踏步上前,狠狠揪住了墨渊的胸口,入手处一片粘稠。

“东西没了,我也不会说出我家主子是谁,天地如此之大,王爷今生只怕是再也无法得知其去向了。”

“那我便杀了你,杀了你――”口中叫嚣,却立时发现无用,因为此人既然回转,便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

脸上突然现出了笑意,带着一种嘲讽,墨渊慢慢开口道:“我本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的确如此,他来,不过是不愿自己犯下的错要由邱壑去承担,如今,他来了,就算是死,也不会抱着遗憾,抱着愧疚过一辈子。

“好,你有骨气,本王便成全你!”轻轻松开墨渊的衣襟,刘劭康回过身,走到桌旁,拿起了方才丢在桌上的长剑,令所有人都猝防不及的是,他手中长剑没有刺向墨渊,而是一剑深深扎入了邱壑的胸口。

那剑由邱壑的右胸扎入,穿背而过,带着飞溅的血痕,染了整个地面。

墨渊瞬间睁大了双眼,然后疯了般冲了过去,刘劭康抽出长剑退在一旁,仰头大笑道:“瞧,你回来不就是为了救他,现在如你所愿,既然东西回不来了,我又何必还要低声下气。”

墨渊伸手按着邱壑的身子,似乎想要将那喷溅的鲜血压下去,可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那汩汩而下的热度烫伤了他的双手,令他颤抖得止不住。

“王爷的恩,我还了,你对我的恩,我邱壑也还了……你便不该……不该再回来……”

“啊――”墨渊绝望的搂住了那人的身子,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喊,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他只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换回邱壑的命,可是,他最终要的并不是这个。

“我带你走,我带你走――”我当时,便该带你一起走,无论你愿不愿意,都不该将你留下的。

将邱壑的身子翻转,放在了自己背上,一如当初自己背着他走出那炼狱般的战场,一步一步走过刘劭康身边,走出那房间。

邱壑,你曾问我,真正的自由是什么,其实,我们都有机会去争取,而我们自己却都错过了。

鲜血顺着身子不停的流下,一路斑驳。

天空的雪花依然落下,那般纯洁无暇,墨渊在院中顿住了脚步,抬头看了看,然后侧过头,轻声道:“邱壑,醒醒,咱们――”

那话语尚在喉间,一道利箭呼啸着扎入了胸口,墨渊一个趔趄,却没有倒下,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种疼痛,却比不上背后那人给他的痛更深。

“咱们走――”

数道利箭并射,墨渊一步步艰难的挪动着身子,然却终还是未能走到门口,他靠着墙角坐下,然后将邱壑拉起,半搂怀中,看着天上雪花,笑道:“如今,咱们谁都葬不到大树下了,谁都看不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了,不过,有我陪着你,就算下到地狱,咱们兄弟联手,也无惧阎罗小鬼,你说是吗。”

无风,哥哥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风吹乱了散落的发,那两人就那般靠在墙角,抬头望着天,慢慢的,凝固了笑意。

兄弟是什么,兄弟便是于千军万马之中与你并肩的那一人,不求同生,但求共死,永远不弃!

第四百八十章 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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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19

整个九原因那人的到来沸腾了,厚实的战甲穿在身上,温暖的又岂止是那一具具遍布了伤疤的身子,所有的人都在细细做着分配下来的事情,因为每一个地方的驻军都要得到足够的粮食与军需,以便能度过这严冬的侵袭。

白少卿坐在案桌旁,双拳握得紧紧,额角的青筋因拼命压抑的怒意而突突跳动着。

上一次的粮饷竟被克扣了一半以上,九原驻军八万人,长野,巨鹿,白山一整条战线蜿蜒形成屏障,驻军总共达到了二十三万,除去驻军,九原尚有十万百姓,这般人命关天的事情,他们竟也能毫无顾忌的下手!当真让人忍无可忍!

“如今白山形势如何?”

白山直面赫博多的珂布拓,是九原之外的第一道屏障,威武侯爷孟昶龙如今便带八万人马驻军于此,而白山到长野与巨鹿两头拉开的防线驻军共计七万,除了白山发出过粮草短缺的求援,长野和巨鹿动静倒不是很大,想来还能够支撑。

“前不久侯爷派人来求援,定是当初送去白山的粮草途中被人扣下,根本不足以供求所需,且侯爷派来的人一路遭人追杀,只一人到达了九原,我们派出了送粮队伍,还好顺利达到,不过因为九原本来就粮草短缺,所以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赵穆一拳砸在桌面上,一脸愤然,口中按捺不住,低吼道:“武凡中那老匹夫,当真不把咱们热血抛洒的将士们当人看,竟――”

“我们还曾派人上递奏章,可是,皆被诛杀于半道,所有的消息都传不出去,若此次非白将军前来,而又是武相的人到达这里,只怕咱们九原城不用赫博多来攻打,便已经撑不下去了。”苍浪那总是握在手中的羽扇此刻也扑在桌上,关节泛青的指背说明了他心中难忍的愤意。

由半开的帐帘望了一眼帐外,看着来去匆匆的将士们一张张冻疮红肿,皲裂开口的脸,白少卿鼻间一酸,几欲落泪。

曾以为上一次的粮草如论怎样都能够支撑到现在,岂料形式竟已经如此严峻,身子霍然而起,白少卿将头盔半抱怀中,朝赵穆与苍浪行了一礼,道:“少卿来时,小侯爷曾叮嘱我务必要见到侯爷,我手中有两万人马在此,便由我来将白山的粮草送去,还请两位将军准允。”

“如此甚好,白将军虽然年轻,却是跟随莫老将军一同征战过沙场的,有你去,我们都放心。”赵穆笑着走到白少卿面前,伸手一拍他的肩头,狠狠一握,道:“少将军重回朝堂,又有你们这么一批年轻的力量注入,协助于他,相国府一手遮天的日子眼见便已不复,咱们大家――高兴!”最后两个字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喜悦,赵穆说完哈哈大笑,白少卿则重重的一点头,道:“少将军说,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便无惧任何艰难!”

风雪极大,马车内尚且凉风飕飕,骑马的数人更是眉眼皆白,指尖也冻得通红,纵然身负武功,却也已经便要扛不住,人是血肉之躯,终究还是斗不过大自然。人马入城,鬼翼前行,细细探查了几大客栈,然后选择了一处较为僻静,却规模颇大的客栈落脚。

这一行人并沥泉山庄影刺共三十人,以无瑕为首,扮成了前往北方贩卖裘皮的客商,弦伊是女子,为随行丫头,霍昔阳稍稍年长,贴了胡子装成账房先生,弓是车夫,鬼翼与于程颢为无瑕的随身护卫,余者皆为跟随的伙计,为了达到效果,于风扬当真备下了几车裘皮,用箱子装好,拖了几马车,所以这一安顿倒也花了一些时间。

冬季入夜十分早,才刚到酉时,天便已经全然黑透。客栈内尚有其他客人,然这一行人进门人数虽多,却静得令人诧异,发觉店内的小二伙计皆露出惊讶之貌,待无瑕弦伊上了楼去之后,于程颢突然吐了口气,将手中长剑狠狠拍在了桌面上,道:“好了,公子上楼了,哥儿几个过来坐下,一会儿咱们吃完饭来赌上几把。”说完将身子往那旁边柱子一靠,对着手下影刺扬了扬手,微微一示意。鬼翼最先反应过来,抖了抖身上雪花,对着小二哥扬声道:“赶紧给爷上几壶好酒,瞧这天冻的,在主子面前也不敢大声说话,牙都要封住了。”

影刺者因长期处于警备状态,久而久之形成了谨言慎行的习惯,然这种习惯于平常生活之中便显得格格不入,此刻这一行数人进入客栈竟如此安静,不由得人不惊讶。于程颢的一番话令那二十几人瞬间惊醒,见主子放了口,皆松了筋骨,几人一桌坐了下来,言语有了散漫,气氛也霎那间融洽起来,店内的小二伙计们听了鬼翼的话,又见这些人在主子上楼之后皆懒散起来,皆摇头一笑,不以为然而去。

霍昔阳与弓进了门,见店内除了自己等人还有其他客人,遂走到一旁坐下,细细观察之后发觉只是普通客商,才松了口气,待酒菜上桌,又嘱咐小二送上楼一份,才慢慢吃着饭菜,打发漫长的时间。

无瑕捧着手炉坐在桌旁,身上厚实的披风已经拿下,只身着轻裘,颈间围着一条白狐腋子毛的围脖,一头长发披散而下,半遮着清瘦的脸庞,听楼下喧哗,也不说话,待弦伊整理好了被褥之后,才道:“你去吃东西,累了一天了,吃完了也好早点休息。”

“公子还未吃呢。”弦伊将被角折好,回身看着无瑕,道:“今日一整天都吃得极少,公子这样可不行,还是得吃了晚膳,省得到了丹阳身子也垮了。”正说着,听门外有人敲门,弦伊走过去将门一拉,见是小二哥送了饭菜上来,心头一喜,将身子一让,道:“正好,已经送来了,公子多少吃点。”

无瑕一手半撑脸颊,一手的指尖在那手炉上摩挲,听弦伊说话,不禁回头一瞥,那小二哥端着盘子进了门,本还满脸堆笑,却在看见桌旁那人时脚步一顿,傻愣在了原地。

不是叫那主子为公子吗?为何……

眼神不由自主的便游睃而下,无瑕侧着身子,半撑脸颊的动作一直未变,见那小二的眼神向下,扫向了自己的胸口,不禁脸色微微一红,霍然站起背过了身去,口中低喝道:“拿出去,不吃了。”

弦伊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那小二哥的头上,想着本还可以劝了公子吃东西,这会子全被这厮给坏了事,小二哥尚未回过神来,骤然间挨了一巴掌,也知是自己乱看让客人反感,忙向后一退,躬身低头赔礼,灰溜溜的出了门去。

待房门关上,无瑕才回了身子,眉目间带着一丝怒意,道:“莫非这世上便没女子了吗?为何人人见我都这般痴傻,难道从今往后我便只能戴了面具,不能见人了么。”

弦伊知他一整天都闷闷不乐,此刻听他发火也不争辩,到了他身边帮他脱衣,道:“公子若乏了便睡了,一整天颠簸,也当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要是饿了再叫我,我让他们做去。”

无瑕见她低声细语,显见是不想让自己再生气,不禁轻声一叹,道:“今日心里咯得慌,所以脾气有些不好,弦伊,那信只怕是已经落入敌手了。”

双手一顿,弦伊霍然抬头,急切的道:“公子是怀疑那信被别有用心的人拿了去,用来对付公子吗?”

无瑕低垂着眸子,有些落寞的点了点头,道:“那信我本该看了就毁掉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才造成了这种局面,而我怕的却不是有人用那个来对付我,我是怕有人用那信对白炎不利。”

“公子是怕有人将信呈交给晋文帝,然后用来诬陷小侯爷么?”

“他的目标若是在我,我当无所畏惧,我怕白炎受到连累,他纵然不羁,却终究是威武侯爷之子,是大晋的小侯爷,有些事,由不得他选择。”

“那信必定是在沥泉山庄丢的,能接近咱们所住的地方,当便是山庄内的人了。”

听弦伊说话,无瑕点了点头,道:“所以用来对付我的可能性更大。”

“那怎么办,公子,你与小侯爷的关系若是暴露,只怕――”

无瑕闻言苦涩一笑,道:“怕,又能如何,此事若暴露,只怕有人会趁机大做文章,甚至还会质疑我的德行,可是弦伊,我却已经退不了了。这一路下来,因名册流失死了多少人咱们都看在眼里,我若因为害怕而转身,那么那么多死去的冤魂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所以,无论前面是什么,我都会走下去。”

“公子呐……”话语就此顿住,弦伊看着那人比自己高出许多,却比自己还要纤瘦的身子,心头微微一搐,无瑕却对着她宽慰的一笑,上床躺下了。

弦伊俯身将被角掖好,轻轻摇了摇头,返身走到门边,刚刚打开门,便见弓一个箭步从楼下而上,先是对她做了一个止步后退的动作,然后迅速踏入,一个返身将门扣住了。

楼下突然间多了嘈杂之声,弦伊不解的望着弓,无瑕听见响动也起身坐起了,正欲开口询问,便听弓压低了声音道了一句:“武飞云在楼下!”

第四百八十一章 智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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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20

武飞云在楼下?!

无瑕起身下了床,几步到了门边,弓将身子一让,在无瑕耳畔道:“听见门外声响,只道是风雪太大来投宿的客商,然带头的那人我一看便认了出来,当初我被武飞云抓到泾阳,此人便在武府地牢中,我上来时,瞧见他们其中护着的那人了,是武飞云无疑。”

“公子,怎么办?”

门被轻轻挑开一条缝隙,无瑕侧着身子,垂眸扫了一眼楼下,因栏杆遮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被众人簇拥着坐下的那人却已经十分明朗。

怎会在这里碰上!

将门框轻轻一合,无瑕返身走到了桌旁,低头沉凝了半晌,道:“咱们都不能露面了,不知道他们人手有多少,所以不能有任何动作,你上来时昔阳哥哥人在何处?”

“我走得急,也没告诉他什么事,但他定已经发觉不对,一会儿肯定会来敲门。”

“恩,咱们等他来了再做商议。”

弦伊到了床头将折叠好的衣衫抖开,又一层层给无瑕套上了,坐了一会儿,果然听见叩门声,弦伊走去自门后将门拉开,霍昔阳与于程颢一闪身进了屋来。

“无瑕。”霍昔阳几步到了桌旁,轻声道:“武飞云近在咫尺,咱们呆在这太危险了,不如连夜动身……”

无瑕没待他说完便轻轻一摇头,道:“走不得,一来咱们不知他会去往何处,若同了方向,免不了又会撞上,二来咱们人多,若在此弃了车辆离开,反而令他起疑,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按兵不动。”

“可是人这么多,万一出了纰漏,而且公子的模样他也知之甚详――”

无瑕闻言回头对着弦伊一示意,弦伊打开了一个包袱,拿出了一个四方锦盒来。

“因想着公子的容貌已被越来越多人知晓,所以我离开相思谷时,顺手拿了一盒好东西。”弦伊言语中透着小得意,为自己的未雨绸缪而沾沾自喜,无瑕瞥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是顺手么?缠绵藏得那么隐秘你也能顺。”

弦伊吐了吐舌头,却依然掩不住调皮劲儿,将锦盒打开,漾着一抹灿烂的笑容道:“天下第一妙手缠绵公子的人皮面具,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武飞云坐在桌旁,带着几分不耐将指尖轻点在桌面上,他身边所带之人皆是便装,却因平日随在他身后耀武扬威惯了,那气势根本藏不住,所以打他们进门之后,那大堂内的气氛霎那间便凝重了许多。那掌柜的见方才来了那么一大伙子人马,这会子又来了这么一拨,且看那衣着气度皆非寻常,不禁心头忐忑不安起来。上菜的伙计托着盘子从后堂出来,掌柜的伸手一抓,捞到了最前面一个,低声道:“叫大伙小心伺候着,千万不要惹恼了任何一人,听到了吗?”

“是是是。”伙计们一连迭声的应着穿梭而出,跑堂当伙计的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又怎会连这点眼色都没有,低着头连看都不敢乱看,小心翼翼的上了菜,然后退到了一边,然还未回到掌柜的身边,便听得长凳推搡声,先前来的那一拨人马已经吃完,准备上了楼去。

“客官客官,小的带你们上去。”先前给无瑕送饭菜的名叫东子的伙计急急的跟了过去,这客栈房间也是有好有差,但凡主子们住的皆是上房,跟班随从,更兼人数众多的,基本都是睡的几人一间的大房,此刻东子便是要带着这些人去大房。

武飞云坐在桌旁晃动着酒杯,然后低头一抿,温热醇香的烈酒顺着喉间流入,令他忍不住一叹,心中却愈发不耐起来。

天气太冷,又需一路急赶,对于喜欢舒适的他来说真真是种折磨,只因此次去的地方需要保密,所以一路上也是住的客栈,自然没有地方上郡衙接待来得安逸,耳听侍卫头领雷毅跟那掌柜的在低声说着什么,言语间似乎有些急切,又有些恼怒,他不禁冷哼一声,将酒杯重重一放,喝道:“怎么了?”

那一杯子发出的响动不大,却让正在上楼的那一伙人瞬间形成了防御之势,武飞云将双眼一抬,带着玩味儿靠入了椅间。

“给本少爷停下。”口中懒懒一唤,指尖轻轻摩挲在下颌处,武飞云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明的笑意,十分明朗的对着那上楼的众人说道:“说的就是你们,来个人回爷的话。”

走在最前面的是鬼翼,当武飞云入门之时,他便已知道弓为何会突然离去。这人与自己身边这些人根本就是水火不相容,公子此刻正在楼上,而自己等人却不知武飞云来此究竟只是巧合,还是另有阴谋,这可是大晋的地界,相国府的势力绝对不容小觑,所以,若无把握,便绝对不能动手。

脸上带着诧异,鬼翼回身指了指自己,然后一回身,下了楼去。

因用眼神警示了影刺们,所以当鬼翼下楼之后,那一群人皆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楼梯上,静静的看着那一幕。

“在下司马逸,请问阁下有何赐教!”司马逸的名字信手拈来,鬼翼在心底暗道一声‘对不住了司马’,然后微微一躬身,向着武飞云问道。

“这么一大伙子人,且个个身负武功,于这般风雪天气,倒准备去往何处呢?”武飞云似漫不经心的挑了一筷子菜慢慢咀嚼,然后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鬼翼,道:“什么人家这么大的排场,镖局押运?还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因他此刻并未亮明身份,鬼翼也显得不卑不亢,而对于一个不知道面前这人乃是相国之子的人来说,此人此刻所问的话语与口气,在江湖人看来是十分不敬的。是以鬼翼眉头一皱,直起身子,带着不悦道:“出门在外,靠的是朋友扶持,阁下叫停了我们,司马却也想听听阁下的缘由,可是,我们自是我们家主子带出来的,做什么或者要去做什么,似乎用不着跟阁下交代,请了!”鬼翼说完双手一拱,转身便走,武飞云在身后冷笑了一声,突然一掌拍在了桌面,喝道:“本少爷今日便偏要看看,谁家主子如此大排场,出门需要带这么多假扮伙计的护卫。”

只因方才放茶杯那一个细小之处,发觉那群人反应十分灵敏,且训练有素的模样瞬间显现,武飞云起了戒心,才故意拦住一问,此刻见鬼翼这般模样,他倒是还没发难,他身旁的侍卫们却已经沉不住气,腰间长剑一拔而出,眼见便要围上去,楼梯上站着的影刺们也皆蓄势待发,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做什么――”突然一声呵斥传来,楼上栏杆处探出了一个脑袋,随着那声音,一道绯红的身影跃入了众人的眼帘。

“啪――”的一声,鬼翼猝防不及下便被人甩了一耳光。

弦伊站在他的面前,冷冷道:“倒是反了天了,公子在房中歇息,你倒好,带了人在楼下打架,可是活腻了,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正说着,又听得楼上“啪嗒――”一声脆响,然后冲出了一道身影来,一出来便往楼下奔,而他身后还跟着三人,正忙不迭的要去拦住他。

武飞云抬头一看,只见下楼来的是一个模样十分年轻的小公子,一脸稚气,眉目间十分清秀俊朗,脸上神情却极其不耐,显得烦躁异常。

“全都给我闪开,告诉你们,小爷我出门就是为了不受约束的,回去告诉我爹爹,他要想武门有人接掌,趁早的再去外面招惹一个年轻的回来再生一个,小爷我志在远方,不想回那方寸之地。”

武飞云听他口中所言,眼底掠过了一丝诧异,继而细细看了看他的模样,然后一笑,道:“武门可是沂南大户,武老爷子只一独子,听说倒是傲慢得很,人不大,却恶名在外,想来,便是如公子般刁钻蛮横了。”

无瑕闻言斜觑了他一眼,做出了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冷笑道:“我自如何不用跟任何人交代,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你若想管闲事,大可以让人把这些跟着让人心烦的护卫们全都杀了,小爷我还感激不尽,也省了我这一路受人聒噪,耳根不净。”

武飞云听他不加反驳身份,又见他年纪不大,却自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气势,不禁心头暗笑。这武门在沂南可名头不小,手中生意遍布了大晋十二个郡县,上下共百余间规模宏大的店铺,且年年有价值不菲的东西送入相国府中,偏因武老爷子年轻时孟浪,拈花惹草,致使其夫人孕时郁郁,在生产时难产而死,只留下一子,奉若掌上明珠,却因懂事之后得知其母亡故真相而一直嫌恶他,处处与他作对,想来,这便是报应吧。

既然是武门的公子,这排场也不算为过,想来又是故意跟武老爷子置气,跑了出来,所以才有护卫假扮随从跟随,这般一想,武飞云不再纠缠,只一笑道:“在下不过一个路人,怎敢给武门的小公子不痛快,不过这夜风雪极大,你若独自出门,半道迷了路,身边无人,这模样又这么清秀可人的,便不怕人捉了去,卖入那污秽之地做了小倌,那才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哈哈哈哈哈――”武飞云说完仰头大笑,无瑕见他得意,心底厌恶,脸上却声色不动,那欲出门的脚步却一顿之后踌躇起来,武飞云见他终究还是孩子性,虽然张扬,却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小儿,又见他明明害怕,却依然强撑着做出一副不以为然之貌,笑得更是难耐。

“哼,小爷我突然又不想出门了,丫头,跟我上楼去。”无瑕说完一返身往楼上而去,经过影刺身旁,伸手将他们一顿乱推,口中呵斥道:“全都给我闪开,碍眼的东西。”

待他又上了楼去,那东子才回过神来,伸手一指无瑕,嘴张得老大,话语尚在口中,便见弦伊几步到了他的身旁,将他的手臂一握,一字一句道:“下次再看我们家公子,便抠了你的眼珠拿去喂鸟,你这根手指可是不想要了?”

那东子本是奇怪为何自己现在看到的这人却不是方才在房间看到的那模样,是以一时失态,这会子被弦伊揪住了手臂,疼得一张脸都揪在了一起,头脑也霎时清醒过来,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于是将手指一缩,哭丧着脸道:“小的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冒犯,不敢了,姑娘饶命。”

“哼!”弦伊冷哼一声,丢下他随着无瑕进了门,东子这才揉了揉生疼的手臂,对着鬼翼等人道:“客官们请随我来。”

见局势缓解,那躲在一旁的掌柜的才抹了一把冷汗,双腿却哆嗦得站不住,只好趴着身子瘫软在了柜台之后。

无瑕进了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弦伊将门关上,然后对霍昔阳三人道:“想来他没有起疑,咱们今晚便安静的休息,他们皆换了便装,定是要赶去何处,所以不会在此停留,为了避免跟他们再次碰上,咱们歇两日再走。”

“好。”那三人这才舒了口气,想到无瑕方才上演的那一幕,皆忍不住有些好笑,这武飞云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跟冷公子已经如此接近,他日他若得知,只怕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无瑕倦意浓浓,坐在桌旁撑着额头,闭目揉着眉心,因脸上此刻的容貌,当真是稚气十足,于程颢站在一旁,不禁心头一叹。

只这片刻之间,他便能这般进退自如的应对武飞云,其智慧与谋略当真是让人叹服,难怪爹爹会如此笃定的跟随于他,看来,他当真能受得起爹爹的这份敬重!

第四百八十二章 苍原之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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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21

一夜相安无事,然睡觉的却都睡得不安稳,那客栈的掌柜伙计们更是提心吊胆,生怕一个闪失便连这店都被掀掉了,卯时过半,楼下便已经人声鼎沸,相国府的侍卫们嚷嚷着让掌柜的准备早膳,吃完了好尽早出发。

无瑕早已醒来,耳听楼下喧哗,也不下地,只是斜斜靠在床头发呆。

为了避开武飞云,他们便必定要在此多歇两日了,可果真闲暇下来,却又让他有了一丝茫然。

前路未卜,不知道自己此去丹阳要面对的将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也不知道事情是否还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更不知道冷秋之的野心与势力扩张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儿时的阴影藏在心底,每到午夜梦回便会时时纠缠,自己甚至不知道面对那人时是否还能淡定如昔。

如此多的不可预知便若一张编织的大网,勒得自己便要透不过气来了。

“呼――”轻吐一口气,无瑕下了地,习惯性的叫了一声弦伊,只一瞬,便惊得一收声,然后站在了原地,细细去听门外动静。

因嘈杂声太大,他的那一声呼唤并未引起众人注意,门外人来人往,想来弦伊也不会等候在外,无瑕松了口气,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自己竟大意了,相国府连名册都能到手,又怎会不知自己身边各人的名字,这种错误当不能再犯了。

大雪依然在下,武飞云出了门,极其不耐的看了看天,然后飞身上马,道:“走。”

那一行人荡荡而去,眼见他们的身影淡出眼帘,霍昔阳终放下了心头大石,回身对于程颢说:“去叫了公子,说人已经走了。”

于程颢点头而去,到了楼上,见弦伊正好出门,遂笑笑走过去道:“霍大哥让我来叫公子,你要去伺候公子起了么?”

“恩。”弦伊应了一声,却并不多言,走到门口,正看见鬼翼,忙一转身朝了鬼翼而去,满脸歉然的道:“昨夜可有打疼了你,情况紧急,情非得已,鬼翼,你不要怪我。”

鬼翼见状一笑,却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脸,道:“倒甩得干脆,想来是平常打南宫打得多,手法干净利落,一点也看不出破绽。”

弦伊“扑哧――”一笑,却霎时间又醒悟了过来,双颊一红,恨恨的一跺脚,返身便去推门,口中喝道:“你跟那些人混久了,也变坏了,看我以后还搭理你。”话说完,将门“啪――”的一声又关上了,耳听那门碰得天响,无瑕眉头一蹙,道:“怎么了?大早的,谁又招惹了你?”

“这人都坏透了,有事无事嘴里都胡说,南宫热河关我什么事,他是我什么人,为何事事都要拉扯上他!”弦伊站在门后,依然在跺脚发火,鬼翼在门外听了直讨饶,于程颢在旁却听得心底不安起来。

南宫热河?!

此人是谁?为何会让弦伊如此大反应?是讨厌那人,还是……

还是……

心中竟突然间涌起了一种酸楚的感觉,于程颢伸手将胸口一揪,两道直挺的眉毛拧在了一处。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心里酸酸的,这感觉太不好,令人有些难受。

“于兄,你怎么了?”发觉对面那人脸色变得难看,鬼翼有些不明所以的开口问道。

于程颢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知道自己不想在这里再站下去,是以一个转身离去了,鬼翼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渐渐锁起了眉头。

风若尖刀过隙,每刮一次都让人痛得难耐。

呼出去的空气瞬间便被带回,冰凉的扑在脸上,令人窒息。

车轮深陷,每走一步都如此艰难,那蜿蜒得前后都望不到边的队伍只能缓慢的移动着,这般恶劣的天气实在不宜行走,却因等待着这粮草的白山将士而不得不继续前进。

“将军,天快黑了,这种天气夜间行走容易迷失方向,咱们还是扎营吧。”副将吴鹤晟从前方打马到了白少卿面前,虽然隔得极近,去依然需要大声吼叫才能压下那呼啸的风声,让对面那人听清话语。白少卿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点头道:“传令下去,清出场地,就此扎营,夜间巡逻防备,明日寅时拔营造饭,继续前进。”

“是!”

号令一个接一个的传了下去,当随军营帐扎起,白少卿挑帘入内,坐在了厚毛毡上,脱下身上铠甲,然后将双手举到了眼前。

北方是极寒之地,对于从未经过这种天气的他来说,当真是一种折磨。双手皲裂处已经血痂斑驳,这样的双手莫说其他,便是要拉弓挽箭,只怕也已经力不从心。

帐帘挑起,吴鹤晟手中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到了白少卿身旁将盆一放,道:“赶紧的来暖暖双手,这天气太冷,将军生在南方,只怕是适应不了这种气候。”

白少卿正在试着活动指尖,却因血痂牵扯,微微一动便撕裂般疼痛,他苦笑了一声,道:“这人再怎样,终究还是无法跟大自然抗衡,这一路上看到气候如此恶劣,当真为白山的将士们担心呐。”

吴鹤晟微微一叹,示意白少卿将双手浸入水中,道:“谁说不是,本来环境就已经如此残酷,却偏偏还要被自己人如此欺压,想到那些挨饿受冻却依然要将外敌阻挡在城门之外的将士们,就让人心酸不已。”

盆里的水并不是很热,却依然让那双手感到了无限的暖意,十指终于不再僵硬,白少卿叹息着吸了口气,将双手拿出,接过帕子轻轻擦拭,道:“当真不敢想象将士们是在怎样的一个环境下生存,但愿咱们这次能与侯爷一同并肩御敌,待将赫博多的虎狼赶回去,然后肃清朝中腐朽势力,巩固皇权,如此,百姓也便会有好日子过了。”

“如此便最好了。”吴鹤晟端回盆,出了帐去。

连绵不断的山峰被皑皑白雪覆盖,山谷中不时的飘荡出悠长的狼嚎,一声一声,让人心中隐隐的透着不安。白少卿慢慢的巡视着营地,两万人的队伍,密密麻麻延续在黑暗的两头,只黯淡的火堆发出零星的光芒。除了贯耳的风声与狼叫声,四周死寂沉沉。冰冷刺骨的寒风令他刚刚暖和的身子再次冰凉一片,他使劲的搓着双手,然后继续前行。

“嗷――嗷――”

“嗷――――”

狼群此起彼伏的嚎叫声一瞬间急促起来,似乎骤然间发生了什么,白少卿心头一惊,几步跨上前去望那黝黑的山谷,四处巡视的士兵也哗然而动,白少卿见状忙扬声道:“吴鹤晟――”

“属下在!”吴鹤晟在不远处应道。

“带上一队人马跟我去瞧瞧,其余人原地待命,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

“是!”

狼群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这边驻扎了这么多士兵,四处都生着火,那嚎叫声却依然越来越近,必定是有非同一般的情况发生了!

白少卿回身去拿了弓弩反扣身后,然后一个纵步向着那黑影憧憧的山谷奔去。

“将军――将军――”吴鹤晟在身后急促的叫着,然后一挥手道:“跟上。”

一队巡防的士兵紧随其后,向着白少卿所去之处迅速急追。风雪极大,那狼嚎声忽近忽远,漂浮不定,白少卿带人奔入了山林,顺着小径向上狂奔,然后跟着狼嚎一路向下,一直到了谷底的一片空地。

幽幽的绿光于炫白的雪地中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狼是群居性极高的物种,一般以六至十二只之间存在,而此刻看来,这应当是一个狼群无疑,它们现在正形成包围之势向着中间的一团黑影靠拢,纵天空无月,雪光依然映亮了谷底,白少卿站在远处,扬手制止了身后众人,然后从背后抽出弓弩,对准了那狼群之后独立的一匹浑身黝黑的狼。

每个狼群都有一匹带头的头狼,只要射杀了头狼,狼群便会溃散,然狼十分机警,嗅觉听觉皆十分发达,若不能一击即中,便会遭到反扑。

弓弩上弦,发出了细微的响动,而此时此刻,狼群却寂然无声,只在蓄势待发,等待着头狼的那一声令下。

“啪――”身后一名士兵踩到了断裂的枯枝,于这般寂静之中若巨石入水,掀起了惊涛骇浪。头狼刷的一下一跃而起,竟率先扑了那包围圈而去,白少卿一见不妙,口中大喝着:“动手!”身子跃上半空,只瞬间便已经发出了几箭。

不知道它们捕杀的究竟是什么,在混乱的场面中只能舍箭而用刀,白少卿反手抽出腰间匕首,率先冲入了狼群之中。

面对突然而来的人群,狼群没有退缩,在头狼发动进攻的那一刹那,皆伺机而起,喉间发出了咆哮之声,不顾一切的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者发动了攻击。

山谷中回荡着怒吼与咆哮,血腥味在沁凉的空气中回荡,温热的液体随着利剑的光芒四下飞溅。

包围圈中的黑影没有坐以待毙,当那头狼冲入之时,黑影突然暴起,就着起势使劲一扑,竟将那头狼的脖颈扭住,跌撞间一同滚了几个圈,那狼扬头便是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他却只是用力扳住狼头,死活都不松手。

鲜血喷涌而出,那肩头的血肉被狼牙撕裂,一片模糊,白少卿一个踏步冲上前去,于那人双手用力掰断狼头的一瞬将短匕从狼的头顶扎入,一划而下,头狼发出了一声哀嚎,片刻间便没了声息,而其余的狼在听到那一声哀嚎之后发出呜鸣,然后四下而散,瞬间不见。

“将军――”

“将军,没事吧!”见狼群散去,士兵们皆向着白少卿靠拢而去,白少卿甩去脸上血污,回头大声道:“我没事!可有人伤亡?”

吴鹤晟回身轻点了一下人数,道:“只两个轻伤。”

“好!”

白少卿松了口气,这才低头去看那头狼身下之人,那人显然已经精疲力竭,且也不知与这狼群对峙奔跑了多久,此时已经无力爬起,只仰着头看着天空,大声喘息着。

白少卿见他身上穿着九原驻军的军服,却已经破烂不堪,是以将手伸到了那人眼前:“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处驻军?”

那人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他,然后疲惫的眨了眨眼,将手伸出与他掌心一扣:“长野驻军,本是要去九原求援,却在半道遇上风雪,迷了路,又遭到了狼群袭击。”

“还有其他人吗?”

那人撑起了身子,神色黯淡摇了摇头,回望了方才他一直护着的那人,却见那人此刻已经了无生息,显然已经死去。

“我们是九原去白山送粮的军队,京中的粮草已经分派各地,你不用再去九原了,我们现在要去白山,你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走!”

那人闻言现出了欣喜之色,将头一点,道:“如此甚好,否则长野的兄弟们便撑不下去了。”

见他方才独自一人面对群狼无所畏惧,白少卿心底涌起了敬佩,微微一笑,道:“我是西营主帅白少卿,你的名字是?”

“无名小卒,将军可叫我文正,我姓方,名文正!”

我叫方文正!

第四百八十三章 迷雾层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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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22

卯时过半,人马便已经整装待发,白少卿看了看躺在马车上的方文正,见他依然双目紧闭未曾醒来,遂轻声示意了一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令人打马向前,自己则一跃上马,随在了身后。

看来他累坏了,这里离长野那么远,也不知他们是怎样过来的,然定是吃透了苦头的,于这般恶劣的环境拼命求存,当真让人心酸敬佩。

感到车轮滚动,方文正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双眼。

肩头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霍然起身,却因手臂无法着力而又跌回了马车上。眼见远处黝黑的群山慢慢后移,他知道队伍已经开始行进了。

身上的披风遮挡了雪花,头微微一侧,他看见了打马跟在一旁的白少卿。

“别动,霍大夫刚刚给你换好了药,说你需要静养,这手臂只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你便安心养伤,等白山的事情安排妥当,我会派人送你回长野军营。”

方文正没有说话,只微微一点头,然后躺下身子,望向了漫天的雪花。

白山,威武侯孟昶龙驻扎的白山……

心底一搐,方文正轻轻闭上了眼睛。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小心一点,慢一点,千万可别摔了――”

追逐着镂空的小球跑到了翦秋阁的门外,殊宸从地上捡起小球望了那大门一眼,然后回身问道:“炎叔叔依然还被关在里面吗?”

身后跟着的太监万公公躬身接过小球,回道:“是,小侯爷还被皇上关着呢。”

“都过了这么多天了,父皇还未说何时放他出来吗?”

万公公将小球放入了身后的小太监手中,然后伸手拍了拍殊宸衣摆处沾染的雪花,轻声道:“皇上说,小侯爷太过不羁,这性子如果不磨不改,将来必定难以驯服。”

“皇姑姑说过,炎叔叔打小便是这种性子,父皇关他这么几日,莫非便能让他改了去么?”殊宸说着抬步上了台阶,万公公一见吓得急急跟上去,道:“太子殿下,可不敢靠近这里,皇上说过――”

“父皇说过不许他出来,可并没说不许我进去。”殊宸说完不顾万公公的阻拦,到了门前对着门两边的侍卫道:“开了门,我要见炎叔叔。”

两个侍卫十分为难的躬身拱手道:“太子殿下,皇上有旨,任何人都不许靠近这里,殿下还是回去的好,省得皇上知道了――”

“你们便是欺我年幼么?”殊宸稚嫩的脸上带着不悦,竟隐隐的透出了一股子威严来。这一年多李宗治一直将他带在身边,耳濡目染,兼太子太傅项长石悉心教导,他自己又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已经通晓甚多,而李宗治自芸妃一事之后,根本对任何妃子都不再上心,且不顾朝臣反对,执意立了尚才五岁多的殊宸为太子,所以当初那个在未央宫中无人过问的孩子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但对于当初处处护着自己的炎叔叔,却一直情感未变。

耳听门外喧哗,白炎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到了门边,细细听了之后,一笑道:“殊宸,是你么?”

“炎叔叔,殊宸来看你了,你可还好。”殊宸扑在门边,透过门缝瞧着门内,白炎于门内蹲下,伸出一截手指,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道:“好着呢,有吃有喝,炎叔叔都快养成大胖子了。”

“炎叔叔一点都不胖,殊宸好想你,父皇为何要一直关着你。”殊宸用小手反抓了白炎的手指,细细瞧了瞧,月牙般的眼睛一弯,笑道:“手好了!”

“自然是好了,炎叔叔可不是病秧子,你等着,等我被放出来了再带你掏鸟窝去。”白炎扬眉一笑,却依然掩不住眼底的落寞,殊宸站在门外,难过的低下了头去。

“我不喜欢父皇如此对你。”

“嘘――”食指竖在唇边,白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了看门外,然后轻声道:“我没事,这话可不许再说,皇上知道了要生气的。”

“嗯。”鼻间应着,小嘴却撅得老高,耳听身后太监催的急,殊宸有些不耐的回头瞪了一眼,才依依不舍的趴在门缝处看着那人,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去吧。”眼见远处绿萝靠近,白炎将身子一退,催促殊宸离去,殊宸边走边回头,又讨厌万公公不停的说话,下台阶时踩到阶沿,一个不稳跌倒,顺着阶梯滚了下去。

白炎刚刚转身,听得门外惊呼,心头骇然,顾不上许多,蓄力一拳打在门上,那门发出脆响,竟生生被他砸开了破洞,然后又一脚踹了开。

殊宸滚在台阶之下,因去势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白炎直扑而去,见雪地被染了红色,心头焦急万分,抱起一看,急急吼道:“传太医!”

知道殊宸现在随皇上住在轩城殿,且轩城殿的位置离太医院较近,白炎已顾不上皇上对自己下的禁令,抱起殊宸便直奔了轩城殿而去。

“传太医,传太医――哎呦我的小祖宗嘞――”万公公吓得脸色大变,忙不迭的跟着狂奔,翦秋阁的守卫则急急的往了太医院而去。

绿萝刚刚到了近边,一看白炎抱着太子往外跑,也急了。

皇上下了圣旨不许小侯爷出了翦秋阁,如今他就这般冲了出去,若皇上震怒……

跟着跑了一会儿,却又顿住了。

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力有限,若皇上果真发怒,自己去了又有何用。

对了,莫将军,如今这皇宫之内他说话最顶用了,去找他,去找他!

绿萝脚步一转,向了宣和殿而去。

“殊宸,殊宸,跟我说说话,别闭了眼睛。”眼见殊宸额头渗血,白炎心急如焚,冲入轩城殿中将殊宸放入寝宫,然后对着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的万公公道:“太医呢?让人再去叫啊――”

万公公见太子躺在床上无声无息,早就吓得没了魂,此刻被白炎一吼,双腿软得站不住,一个回身便扑出了门去。

“宣太医――宣――太医,太医――”万公公透着哭腔一路奔去,白炎俯身唤了几声,见殊宸的头动了动,却依然没有醒来,不禁焦躁的来回走了几步,然后一掌拍在了壁旁的架子上。

那架子的木格上放着许多卷轴,因他那一掌而被震得掉下了几幅,他低头看了看,然后烦躁的俯身去拾,却在捡起几幅之后顿住了指尖,手中卷轴再次掉落,他慢慢拂开其余的卷轴,将一副半开的画卷展了开来。

心若突然被重锤敲打,白炎愣愣的看着那副画卷,将手指伸出,拂过了画中人儿清澈的眉目,然后就此顿住。

无瑕……

为何是无瑕……

这儿是轩城殿,是皇上的寝宫,无瑕是冷公子,皇上既已经知晓,却为何会在这里藏着无瑕的画像?!

心头突然间便涌动起一种难明的情愫,纵拼命想要否认,却依然无法说服自己不去猜想。

他其实……是认识无瑕的吗?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们又怎会认识,无瑕对大晋恨之入骨,且以他的性子,怎会来接近皇上,可是……

“炎叔叔……”殊宸的声音传来,白炎霍然回身奔到床边,见他已经完全清醒,额头的鲜血也不再渗出,不禁松了口气,道:“醒了便好,雪大路滑,以后走路定要小心,待太医来给你瞧了再说。”

“炎叔叔你看到这画像了?”殊宸见白炎手抓无瑕的画像,忍不住急切的去夺,道:“父皇说,你看到无瑕哥哥会伤心……”双手举起将嘴一捂,殊宸滴溜溜的看着白炎,将剩下的话语尽数吞回了腹中。

糟糕,父皇说过,不许在炎叔叔面前提起无瑕哥哥,自己一时口快,竟忘了。

白炎没有追问,他不允许自己去追问这么一个孩子,纵心中有再多的疑问,也不能将这些加诸于一个孩子身上,所以他笑了笑,将那画卷一卷,回身去拾起了剩下的一并放回了架子上。

“炎叔叔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这些而已。”话音刚落,便听门外宫女们请安声,白炎一闪身退在一旁,李宗治一脸焦急的入了门来。

“奴才们是怎么跟着的,为何会碰到!”李宗治怒喝着到了床边坐下,将殊宸扶起看了看伤口,听太医到来,将脸一沉,道:“赶紧过来给太子瞧瞧。”说完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白炎,冷哼一声,道:“谁让你出来的。”

“太子在翦秋阁门外摔倒,臣一时心急,臣知罪。”心中重重叠叠的全是那画像中的眉眼,白炎有些无力,是以不加辩白,只躬身一揖,然后默默的站在了一旁。李宗治见他态度冷淡,心底火气愈发不耐,正要开口,听殿外通报莫寒到来,遂冷笑一声,道:“好,知道朕要怪你,他倒是先跑来了。”说完对外沉声道:“让他进来。”

莫寒进门见李宗治寒着一张脸,也不开口替那人求饶,只到了床边瞧了瞧殊宸,道:“是臣的错,宫中防卫不力,才会使太子殿下受伤,臣自愿受罚。”

“哼。”李宗治看了看他二人,见其皆垂眸敛目,将责任往各自身上揽,遂一转身到了床头,然后将手一扬道:“都给朕出去。”语气一顿,又道:“白炎出宫去,朕养不起你了,给朕回府呆着去。”

眉头一展,白炎诧异的望向了那人,继而急急一拱手道:“臣遵旨。”见他忙不迭的便往外走,李宗治清了清嗓子,道:“给朕老实点,你惹的事当真不少了。”

脚步一顿,白炎没有回头,只轻声应了一句:“是。”

出了轩城殿,白炎站在门外深深吸了口气,莫寒到了他的身边,伸手一握他的肩头,道:“再不能惹事了,否则下次不定皇上便真将你关着不放出来了。”

唇角浮现了一丝苦笑,白炎回望了轩城殿的大门一眼,心中为方才那画卷所困,却又无处去寻答案,遂站了半晌,才轻叹一声与莫寒道别,往了宫门而去。

原来当初无瑕弹奏《广陵散》,皇上的的确确是因为要保护他才制止了他,可是,却又是为何?

无瑕,现在的你在哪?是否一切安好?白炎心有疑问想要问你,可是,却又无从问起。

无瑕,何时你我才能再次相见,白炎好想你!

脚步再起,却走得极其缓慢,一如那人此时此刻万般无奈的心情!

第四百八十四章 君问归期 未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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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23

急促的脚步于皇宫高墙内回荡,只因那承诺过要回到自己身边的人必定已经回到了这里,回到了他阔别了八年的家乡。

墨渊!

墨渊回来了!

无法抑制的喜悦在眉间眼底流转而出,无风跑得很快很急,只因八年前于华浦江上送别的那人今天回来了,且,再也不用离去。

带着欣喜奔入大殿,四下张望着寻找那人的身影,派去大晋接应他的虎贲此刻皆站在殿上,可是,却为何独独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臣叩见皇上。”草草的行了一礼,无风跑到云岚身旁一撞他的肩膀,挑眉道:“人呢?”

云岚低着头,站在原地,竟连抬眼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人呢?

人就在着宫门之外,可是……

无风的笑意渐渐凝固,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发觉整个大殿除了他一人兴高采烈之外,便连皇上的脸上都透着萧索之意。

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发,无风牵扯着嘴角再次露出笑意,然后摇了摇头,道:“不会的,不可能的,云岚,你说,墨渊他是不是回来了?他在哪?让他出来,让他出来――”重重一拳打在了云岚的胸口,云岚身子一晃,退了两步,终于抬起了头来。

墨渊死了!在他即将回到无风身边来时,他却死了,这话让自己如何说得出口,怎能说得出口。

“无风……”那呼唤透着干涩,云岚无力的看着那人,然后轻声道:“墨渊……他的灵柩……在宫门外……”

身子一个趔趄,无风向后一退,站在原地楞了半晌,才一个转身看向了郑澈轩,带着万般不信,拖着步子,一步步艰难的挪到了他的面前,“啪――”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皇上,您是天子,说的话定是真的,墨渊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是不是,是不是!”

郑澈轩立在原地,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我不信,我不信――”咆哮着霍然而起,无风转身向着门外狂奔。

“云岚,看着他!”郑澈轩话音刚落,云岚已经一个闪身追了上去。

雪花铺面,空气凉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看着远处那忽明忽暗的宫门,无风突然抑制不住的落下了泪来。

墨渊,你说过,一定会回来,你说过的!你怎能言而无信!

―――――――――――――

“求皇上恩准臣代替无风前去韩国。”

“政王刘劭康是个十分精明之人,无风年幼,会令他的防备心减弱很多,如果是你,定要以命相搏才能得到他的信任,你却不怕死么?”

“臣不怕!”

―――――――――――――

臣不怕!

―――――――――――――

你是不怕么?十五岁,孤身一人背井离乡,到那么一个陌生的地方,从最底层爬起,要得到那人的信任,需吃多少苦才能做到!那是无风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你却因为我的害怕而一肩扛起了,你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回来,可是现在呢?现在呢――

宫墙之外的马车上静静的放着两具棺木,被大雪覆盖,成了炫白一片。无风因奔跑而喘着粗气,当那棺木撞入眼帘的一刹那,他的双眼下意识的一闭,然后退回了墙边。

“无风!”云岚伸手抓住了他,他却只是无力的摇了摇头,甩开了云岚的搀扶。

八年了,自己等到的,竟就是如此一个结果。

缓缓走到那灵柩前,伸手拂去上面厚厚的雪花,无风有些恍惚的道:“为何……会有两具棺木……”

云岚站在他的身边,看了那两具棺木一眼,将头一仰,抑制着眼中泪水,轻声道:“虎贲说,墨渊拿到朱雀尊后,令他们带着东西离开,自己却又折返……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云岚哽咽着立了许久,才又道:“另一具棺木中的人是政王身边的亲卫邱壑,在韩国,与墨渊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便是为了这人,才回去的吗……”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打在棺木上,融化了冰冷的雪花,无风喃喃自语着,突然口中一声大喝,竟不顾一切的要去揭那棺木的盖子。

“无风,放手,棺木已经封了,你在做什么!”

“放开我,我要看看他,我要问问他,那人难道比我重要――比他唯一的弟弟,比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还重要――他为何还要回去,为何还要去送死――”无风拼命的挣扎着,双手狠狠去抠那棺木的盖子,指甲因用力而翻裂,鲜血顺着那洁白无瑕的雪花划出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墨渊你这个混蛋――你给我起来,你起来,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便不该退缩,那么现在躺在里面的人便不是你,该死的人是我才对――你给我起来,起来――”双拳砸在盖子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无风疯了般爬上马车,却又被云岚一把揪住,甩了下来。

“你冷静点――冷静点――”云岚反剪了他的双手,噙着泪水,死命的将他扣在了雪地上。

“士为知己者死!他与邱壑做了八年的兄弟,出生入死便如同你我,若有一天,我云岚有难,你会撇下我一走了之吗?啊――”口中咆哮着,云岚在那人耳边狠狠吼道,无风趴在地上,脸颊紧紧的贴着地面,眼中泪水抑制不住的落下。

若当初郑渊主选择自己去韩国,自己没有因害怕而退缩,没有被墨渊看到而去求他,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已经,没有如果了,便如这不可改变的结局,除了接受,还能怎样!

车轮再起,马儿却被撇在了一旁,无风的肩头勒着缰绳,拼命的紧咬了牙关,一步一步于风雪之中前行,云岚站在一边,随着他走了几步,然后一个大踏步到了他的身旁,将绳子的一头从他的肩头拿下,勒在了自己的肩上。

无风没有说话,只看了看他,然后微微一点头,两人便那般拉着马车,于漫天大雪之中渐行渐远,载着那沉重的手足情深消失在茫茫雪幕。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们是否还会做出同样的抉择?!其实很多事情,无论再给我们多少次机会,再让我们做多少次选择,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一路上饿殍满地,逃难的百姓于寒冬之中衣衫褴褛,常有人走着走着便倒地不起,望着那蜿蜒蚁行的队伍,无瑕忍不住叹息着靠入了马车之内。

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朝廷的腐败导致百姓民不聊生,苛捐杂税重重剥削,令耕者无米,种者无食,老无所养,幼无所依,而地方的官员却锦衣玉食,这种强烈的对比令人压抑得窒息。

“弦伊,将兑换的银子去发给此处的难民。”无瑕放下车帘,收回眼神,背靠着车壁,轻声说道。

弦伊应了一声,将在上一个城镇兑换的银子用包袱包好,然后扬声让弓停了马车,一挑帘子下了车去。

这一路走来,光是分发给难民的银两便已经有几千两,对于钱财,无瑕从不吝啬,但银两总有用完之时,是以那几车裘皮倒真真派上了用场。每到一个郡县城镇,霍昔阳都会带着弦伊,于程颢并手下几人去各大店铺甩卖裘皮,从沥泉山庄带出来的都是上等的好货色,这一路走走停停,买买卖卖,倒让银子滚了几倍,而行进之后,无瑕又将银子散给了逃难的百姓们,以此循环。

发觉马车内传来轻咳声,弓锁着眉头回过了头去:“公子的咳嗽依然还没改善么?天太冷,我来将暖炉中的炭球换一下,都一上午了,许是冷了。”

“嗯。”车内低低应了一声,无瑕直起身子一挑车帘,将总是握在手中的紫铜雕花炉递了出来,弓拿到一旁去换炭球,他却就这那半开的帘子望着车外的雪花愣了神。

再过几日便到丹阳了,无论怎样,自己都绝不能向那人低头认输,可是……

想到丢失的信笺,无瑕心中掠过了不安,兀自痴痴想了一阵,待弓换好了炭球之后,才又靠入了车中。

“赶紧的,这风极大,省得公子受了凉。”远处传来了弦伊的说话声,夹杂着于程颢的笑声,这几日以来,弦伊与这人斗嘴少了,兼每日卖裘皮与人讲价,两人倒愈发的合拍起来,旁人看了他俩站在一处的模样,总禁不住想了别处去,弦伊没那心思,倒不以为然,反而于程颢看她不再抗拒自己,心底高兴,每日伴在身旁,倒也十分融洽。

“走吧。”踏上马车,弦伊笑着将身上披风脱下在外抖了抖,然后道:“这一路上倒成了散财童子了,公子自己不去,百姓们得了钱财倒谢了我们,空拿了公子的名头去。”

“我要那名头做什么,只愿百姓别这般凄苦便好了。”无瑕搂着暖炉,忍不住又咳了几声,弦伊见状忙将小毯往他身上一拉,道:“都怪这次出了这事,本来公子的身子不会这般的,奚昊公子说过,若治疗不彻底,反而会并发了其他症状,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如此便如此吧,反正自小药都这般喝的,也不在乎了。”无瑕说得淡然,却让弦伊听得心酸,见他闭上双眼不再说话,弦伊不禁心底一叹。

好久没看到公子开了笑颜了,在相思谷中他与小侯爷若孩子般捉弄大家的情形已仿若前世,想到他二人在厨房里吃着那糊得难以下咽的面条,却依然嬉笑着的模样,弦伊忍不住鼻间一酸,撇开了头去。

鬼翼打马跟在一旁,时不时抬眼去看马车,想到此去丹阳无瑕将要面对的形势,心底暗暗紧了紧。

这形势于公子这般不利,自己是否该将一切告知皇上……

京天手中托着小盘匆匆入了长亭苑中,正坐在桌旁看书的郑澈轩听到入门声急急站起,带着期待看着进门的那人,京天到了桌旁,将覆在托盘上的绸布一掀,面带欣喜道:“皇上,臣命人日夜分离,果然在那朱雀尊中发现了东西,皇上请看。”

一个用蜡纸密封的东西被放在盘中,此刻依然没有打开,郑澈轩抑制住心底的悸动,伸手将那卷成了筒状的小卷轻轻剥开,然后慢慢展现在了眼前。

一副清晰的地势走向图赫然跃入了眼帘。

果然传言不假,戍当真藏有宝藏!

郑澈轩手握那图来回走了几步,眉目间有了掩饰不住的喜悦,坐了一会儿,又站起了身来,对着京天笑道:“有了这个,无瑕回到我身边的机会便大了许多,京天,他定会回到我的身边的,对不对!”

京天没有说话,只看着他那高兴的模样暗暗一叹。

君临天下,又怎及那人在他身边的万分之一!

第四百八十五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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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24

北方第一庄归云庄坐落于丹阳西面雅水边。丹阳地处晋与赫博多交界处,两国百姓混居,是以晋与赫博多各自派有驻军于丹阳南北两面驻扎,而处于中心地带的丹阳城便成了微妙之地,两国军队互相制约,不容许对方进入丹阳,由此而滋生了另外一股力量――归云庄。归云庄主冷秋之不但财力雄厚,且于丹阳发展着自己的人马,因他的这种存在,赫博多一直盘旋在丹阳之外不得进入,是以竟得到了朝廷的默许,而这种默许,也促成了他的逐渐强大。

丹阳一半的店铺都是冷家产业,冷秋之其人十分低调,不若一般得志者显山露水,是以外界传闻很多,然真正知其性者却寥寥无几。

此刻于冷家名下醉月楼中正坐着两人,皆在低头茗茶,眸光转动,却谁都不愿先开口,沉默了许久之后,其中一人终于低声笑了。

“冷庄主果然沉得住气,你的主子只怕此刻已经在路上了,你可有什么对策?”武飞云笑着放下茶杯,看向了对面坐着的冷秋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自要来便由他来,只是,来了,想要再出这丹阳城,只怕便由不得他了。”冷秋之口中语气淡淡,脸上波澜不惊,将茶杯放下,轻轻一笑,毫无担心之貌。

武飞云坐在对面看着他,却根本猜度不透他的心思。

此人城府极深,当年他一直在暗地反抗相府,然九原战争爆发之后,他的态度便有了很大的转变,此次更是交出了很大一部分冷公子各地暗藏势力的名册来取得相府的信任,他的意思是利用此次机会反了大晋,然后与相府平分这大晋江山,口气虽大,却也并非无的放矢。

朝中如今涌现出了一大批保皇派,李宗治的势力已经今非昔比,孟白炎与莫寒掌控军权,相国府处处受到排挤,虽然此次借助外敌,然就算赫博多长驱直入也未必能拿下这大晋江山,而冷秋之不同,他是冷公子的手下,冷公子势力遍布这大晋大江南北,若有他协助,自当把握大了许多。

平分江山!

武飞云在心中暗自冷笑。

谁都知道这只是一种说辞,若果真到了那一日,拿下了大晋江山,只怕自己与爹爹第一个要铲除的便是此人,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打算。

与虎谋皮,于自己如此,于此人也是如此!

“上次运粮队伍能够顺利进入赫博多的伊云,还多谢了冷庄主协助,如今赫博多粮草充足,吠承淡王子说,待他们后援赶到,兵器备足,便会动手攻城,到时候还需冷庄主再出一份力,能打开九原门户,让赫博多的蛮子们去打头仗冲锋陷阵,也省了咱们自己动手。”

冷秋之闻言一笑,道:“飞云少爷说得极是,有人去送死,还需咱们自己动手做什么,便站在一旁看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左右不过是花点钱财去充盈赫博多的军需,何乐而不为。”

“自然。”武飞云说完哈哈大笑,然后又道:“时机成熟,我会让人通知冷庄主,如今我便要去巨鹿了,巨鹿在白山与九原之间,孟昶龙那老匹夫镇守白山,待赫博多攻城之时,巨鹿与长野会立刻做出反应,长野紧挨丹阳,便有劳冷庄主照应,飞云只要切断其与九原的联系便可,只要白山一破,九原岂非囊中之物。”

“如此,冷某便等着飞云少爷的好消息了!”

入夜风凉如水,两道身影于归云庄中快速奔出。

“小姐,夜晚风凉,小姐还是回屋去吧,老爷今日出门了,许大哥定是跟着一同出去了。”良辰满脸焦急的跟着前面那人,却怎么都拉不住她的脚步。

“许大哥答应我今夜教我织东西,我可是求了好久他才点头的,这可好,人却跑了,我抓住他非得让他好看。”冷绯柔圆睁了杏眼,一脸不满的哼了两声,转身又往了门外而去,良辰见她根本不听,只好跟在了一旁。

刚出了归云庄的大门,便见一辆马车停下,冷秋之打帘而出,看门口站着之人不禁眉头一锁,冷哼道:“这么晚了,还在门外做什么!”

“爹爹回来了正好,许诺人呢!”冷绯柔几步下了台阶,到了冷秋之身旁将他的胳膊一搂,不满的嘟起了嘴:“答应了我今夜教我织东西的,人却没了,爹爹将他藏在哪了。”

“他那么大个人,我能藏得了么,他跟我一块儿出门的,你跟爹爹说话这会儿,只怕人已经回房了。”

冷秋之话音未落,身旁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小姐,小姐――”良辰抬眼四望,却哪里还能看到冷绯柔的身影。

屋内果然亮了烛火,冷绯柔到了门口,将门砸得咚咚直响,顷刻之后,那门一声轻响,打开了。

“说好了今日将你的手艺教给我,怎能失信了,让我进去!”冷绯柔十分不满的瞪着面前那人,许诺双手扣门,颀长的身子挡住了冷绯柔,没有让开。

“今日太晚,明日再教。”

“明日明日,你倒是用这个推了我多少回,自小到大你什么都会听我的,为何唯独这一样就是不肯让步,我不管,反正今天我就要学。”冷绯柔被面前那人的态度气到,竟不管不顾的发起了脾气。

从小到大,许诺都对自己疼爱有加,无论做什么,首先想到的都会是自己,好吃的好玩的也总是不忘了自己,他统领归云庄影刺,武艺超群,对外冷面冷血,归云庄上下没人不怕他,却有一点,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那便是,他会用纸页编织东西,无论是什么,只要他想,便没有编不出来的,而当他坐在桌旁凝神编织之时,便会让人惊叹他竟也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深幽的瞳孔微微一缩,许诺依然没有让开身子,只轻声道了一句:“很晚了,我累了,柔儿乖,先回去,明日我定教你。”

抬头看他略显倦容,冷绯柔不由自主的便泄了气,心有不甘,却知道他每日为了归云庄操劳,晚上回到这里当真已经十分疲倦,如此一想,只好撇着嘴点了点头,返身走了两步,却又回头道:“明日可就不许再骗我了。”

“许诺何时骗过你!”身后那人轻声承诺,冷绯柔这才一笑,返身而去。

扣住门框的双手依然没有松开,许诺抬起头看着漫天大雪,无声无息,许久,才回身将门关上。

“小侯爷,小侯爷!”南宫热河扬着手中信笺从曲折长廊中奔过,边跑边道:“白将军来信了,定是已经到了九原了,小侯爷――”

口中话语未落,信已被那人一把夺过,忙不迭的便抖了开来。

白炎面带喜色细细去看,却越看神色越凝重。

“怎么了?信上说了什么?”见他脸色难看,南宫热河不禁心中打鼓,问了几遍,才听那人道:“上一次的粮草出了问题,九原军需已经缺了很久,白山也是如此,爹爹派人求援被截杀于半道,少卿如今亲自押解粮草前去白山了。”

南宫热河一听心底也是一惊,想到此刻正在白山城内的父亲,不禁有些心慌意乱起来。

“武氏父子狼子野心,以前就于各地暗自屯粮送往赫博多,如今,竟连九原将士的粮草都克扣,实在让人忍无可忍!”骨节发出轻响,那信在手中被握成一团,白炎站在原地闭着双眼努力平复着胸中的愤懑,只恨皇上不许自己离开京城,否则此刻自己定会前往白山,与爹爹一同抗击外敌。

眼见小侯爷的模样,南宫热河亦然愤意难平,然皇命难为,当真是无可奈何。

“上次你说武飞云已经前往九原去了?”突然想到这个,白炎双眼一睁,回头望向了南宫热河。南宫热河点点头,道:“似乎是去了巨鹿,这个时刻他往前沿阵地跑,其心当真让人起疑。”

白炎没有说话,只慢慢走了几步,暗自思忖着如今的局势。武氏父子既然与赫博多内外勾结,那么武飞云此去必定有所图谋。

巨鹿在白山与九原之间,白山是九原之外第一道屏障,若白山受袭,与之遥相呼应的长野和巨鹿必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若巨鹿被武飞云掌控,九原便定无法得知白山情形……

心中猛的一搐,白炎摇了摇头,他不愿去相信自己的推测,可是,若果真如此,白山便如被孤立在九原之外,武氏父子诡计多端,他们若用人混进了白山里应外合,只要白山一破,赫博多便当长驱直入,直奔九原城了。

当初十万铁骑兵临九原城下,因粮草短缺更兼自己爹爹一路拼杀才好不容易将之驱出白山之外,若此次再被他们逼近,九原只怕难保!

虎符!

九原的虎符究竟被自己藏在何处了?!

心头突然涌起了懊恼,因当初被自己收藏的虎符如今被遗忘在了脑海的某个角落,无论怎样去想都无法得知其下落。九原势力分裂,既然赵穆与苍浪的手下谁都不服谁,若人力无法将之拧成一股绳,便需这个死物威慑,毕竟当初赵括将军统领九原余威尚存,只要能将他们的力量紧握成团,那么九原便并非没有希望。

可是,那虎符在哪?!

“小侯爷,你在想什么!”发觉面前那人双手不由自主的去捂了头,南宫热河脸色大变,几步上前将他的手臂一拉,大声道:“又想了什么?想不起来的东西便不要去勉强,否则总有一天你的神智会崩溃的!”

被他一拉,白炎的神智霎时清醒,那耳中啸鸣也随之而去,他极其疲惫的拂开了南宫热河的手,慢慢向着屋内走去:“别扰我,我去休息。”

脚步离去,那被揉成一团的信笺跌落地面,被风吹着滚入院子,顷刻之后被大雪覆盖,终不可见。

第四百八十六章 如果我错了也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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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25

“公子,公子?”弦伊轻声唤着那人,见他思绪飘渺,竟似没听见自己说话一般,不由得伸手将他的肩头一碰,无瑕这才醒悟过来,回头道:“怎么了?”

“公子在想了什么那么入神,我都叫你好几遍了。”

无瑕低头一笑,道:“没有,突然想起了儿时的一个人。”

“公子是想到了……”

“徵棠哥哥。”

“倒很少听公子提及此人,是公子儿时的玩伴么?”

无瑕将头一偏,就着被风吹起的窗帘看了看车外,思绪再次飘渺起来,许久,才低声道:“是儿时最好的朋友。”

“他如今在哪?莫非……”

“他还活着,只是,却不知道这么多年来过得怎样,因为无瑕已经很多年未曾见过他了。”耳听弦伊轻笑,无瑕回头瞥了她一眼,略微不满道:“笑什么。”

“只是觉得公子叫人时带着儿音,便如昔阳哥哥,徵棠哥哥,像极了孩子,十分有趣。”

“打小便如此叫了,大了,倒也改不过来了。”无瑕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发觉马车停下,指尖一挑,望向了车外,道:“怎么了?”

“前方塌方了,鬼翼在探查。”弓回身回了一句,无瑕见车外雪花飞扬,弓那一身蓑衣已经成了炫白一片,那握着缰绳的双手也冻得通红,遂一闪身走了出去。

“公子披了披风。”弦伊在后抓起披风紧随而出,下了车,将披风给无瑕披好,风雪帽拉起遮了头,才与他一同向前走去。

前方道路本就不宽,山上碎石松动,被大雪积压挤得坍塌,这一行人皆是身负武功之辈,越过这阻碍当然是没问题,可是马儿和车辆却便无法过去,见无瑕上前,鬼翼从远方疾奔而回,道:“前方的道路全都有塌方,这条道看样子是走不了了,方才出城时还有一条道路,咱们得折返而回了。”

无瑕抬头看了看天色,眉头一蹙,道:“只怕今夜风雪更大,现在已经未时,就算折返也已经无法到达前方的小镇,咱们今日还是返回去投栈,明日一早再走得好。”

“是!”

那一行人将马车调转,沿着来路返回。

刚走了一段,突又发觉马车停住,便连弦伊都有了几分不满,将帘子一掀,对着弓道:“哥哥又怎么了。”弦伊话音刚落,便见身旁那人一个闪身便出了马车,霎时不见了人影。

无瑕去势极快,霍昔阳、鬼翼与于程颢紧随其后,弦伊出了马车之后,发觉弓也不见了人影。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见身旁影刺已经只剩一半人马,而另一半不知去了何处,弦伊站在原地,警惕的抬眼四望,却没有发现任何响动。

公子五感异常,他定是听到了什么才离开的,有那么多人跟在他身边,一定不会有事的。

心底自我安慰,脚步却在原地来来回回,心慌意乱。

远远的,一道白影站在树枝顶端,飘飘然若鸿毛浮水。

无瑕低头看着山谷中的一切,耳听霍昔阳等人跟上,他微微一扬手,止住了身后众人的步子。

那山谷的空地上已经倒了一片人,包围圈中还剩四人,浑身皆鲜血淋淋,那四人中有三人紧紧护住了其中一人,与形成包围的黑衣人对峙而立,口中似乎在不甘的叫嚷着什么。

山风簌簌,无瑕等人屏息静气,终隐隐的听到了说话声。

“冷秋之——你个狗贼——我苏永裕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泛着寒光的长剑高高扬起,为首的那个黑衣人依然保持着进攻的姿势,其余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影闪过,喷溅的鲜血便已经染红了整个地面,而倒下的,却是他们的头领。

无瑕站在苏永裕面前,一身白衣溅染了星星点点,手中金丝依然兀自滴落着血珠。

“公子……”苏永裕看着面前那人,先是愣了愣神,继而身子一软,“啪嗒——”一声跌跪在了无瑕面前。

看着面前血人一般的苏永裕,无瑕神情竟有些恍惚。

他没有去扶苏永裕,反而回头看向了那蔓延了一整片地面的血痕。

那么一大片纷乱拖沓的痕迹从身后密林延伸而来,尸体断断续续倒了一地,他所来的方向是丹阳,所以说,冷秋之已经在肃清不服他的势力了吗?

身后惨叫声连连,只片刻间,那些黑衣人已经一个不剩被尽数诛杀。无瑕依然站在原地,直到周围全都安静下来,他才一转身,望着苏永裕蹲下了身去。

“苏当家的。”轻柔的声音于狂风之中清晰入耳,苏永裕本无力耷拉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他咧着嘴,冲着无瑕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手中长剑终于松开,然后扣在了无瑕握住自己手臂的指间。

“终究还是再见了公子一面了……那日在金翎,属下还未能……未能谢过公子……”

“丹阳如今形势如何!”狠狠一咬牙,无瑕拼命压下心中酸楚,轻声问道。

苏永裕眼中突然一亮,当发觉无瑕竟是要前往丹阳时,他死命的一抓无瑕的手,喘息着大声道:“公子切不可……不可去!冷秋之在召集八大当家……他要……要对付公子……要铲除所有不服他的人——公子不能去——不能——”

“苏当家的!”发觉苏永裕喘息得厉害,无瑕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去,才发觉苏永裕所跪之处已经一片血红。

“伤在何处……”那话语顿住了,因为当无瑕拉开那人的衣襟时,便知道已经回天乏术!苏永裕的胸口中了一剑,鲜血随着他的喘息与咳嗽汩汩冒出,已经无力挽回。

“我与永安当的石湖平……一同带人冲出的丹阳……石当家的……他……”苏永裕虚弱的摇了摇头,努力抬头看了无瑕一眼,炙热的泪水随着拼命挤出的笑意滚落而下:“无论结果如何……我苏永裕……问心无愧!”放开无瑕的手,苏永裕将他轻轻一推,然后直起身子,对着他重重一叩。

“苏永裕拜别公子……”

牙关咬得便要碎裂,无瑕闭着双眼,听着那人最后的话语,眼中泪水哗然而下。

不要!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我而去!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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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得见公子君临天下之日……乃敏屽平生最大憾事……公子……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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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敏屽临死前的话语层层叠叠回荡在脑海,无瑕睁开双眼,带着苦涩望向了苏永裕,一如郭敏屽那般,苏永裕叩头之后,便再也没有起来。无瑕有些茫然的回头去看身后站着的众人,双唇一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前突然忽明忽暗,令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发现大家都在对着自己说话,他甩了甩头,却在天旋地转间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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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儿,瑕儿。”

好温暖!自己这是在哪!

“瑕儿,还不起床,娘亲可要生气了。”

双眼睁开,看着面前那美丽的面容,无瑕伸出了手去。

“娘亲。”声音透着奶气,大大的眼瞳倒映着那带着笑意的容颜,胖嘟嘟的小手抚在娘亲的脸颊边,无瑕笑着道:“瑕儿今日要三叔带我去玩儿。”

“今日是花朝节,可不许乱跑让三叔找不到。”

“瑕儿知道了。”

瑕儿知道了。

瑕儿没有乱跑,可是娘亲,您却为何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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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三叔的手太紧,瑕儿挣不开!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景园化为灰烬,看着娘亲的身影消失在熊熊火海。

此仇不共戴天!

“我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总有一日,我要这大晋终灭我手!”

“除非我死了,飞灰湮灭终不复,否则,就算是刀山,我也要一步一步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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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娘亲,为何死的人越来越多,仇恨也越积越深,瑕儿倦怠得想要逃了,我不知道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究竟是对还是错……因为当我做出这个选择时,才六岁而已!仇恨的种子便那般生根发芽,若藤蔓一般生长,然后被鲜血浇灌得肆意蔓延,我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恨下去,没有情感,不会哭,不会痛,不会屈服,不会低头;可原来,我的心也是会痛的!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一个为了我甚至可以放弃生命的男人,他让我感受到了仇恨之外的东西,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呵护与疼爱,他让我找回了迷失的心,可是娘亲,他却为何偏偏是这大晋的小侯爷!

上天待我不公!他既给予了我快乐,却又为何要这般加倍残忍的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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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顺着眼角不停的滚落,弦伊看着那人梦中依然哭泣的脸,忍不住也落下了泪来。

苏永裕死了,就在不久前,公子才在武飞云手中将他救出,没想到,他没有死在相国府手中,反而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这种痛苦又让公子如何能够忍受。

“白炎……”口中无意识的叫着那人的名字,无瑕慢慢蜷缩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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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炎,无瑕此生有你,死而无憾!”

“胡说,你会一直看着我的,看着我老,看着我的背开始驼下,看着我的牙齿慢慢掉光,看着我的脸上全是皱纹,直到,你再也看不到为止……”

第四百八十七章 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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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26

接下来的路变得十分难行,并非光指天气,而是说道路那头即将要面对的一切。

丹阳的形势竟已经如此复杂,霍昔阳寻了几次机会想要劝阻无瑕,却都被他的沉默不语给打发了回去。猜度不透无瑕此时此刻的心思,在明知道丹阳是个巨大的陷阱时,他却为何还是义无返顾的向着那里而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离丹阳还有一日路程,在投宿时,霍昔阳等人背开了无瑕,将弦伊带到了一旁。

“你这两日可有听到公子说起什么?”霍昔阳满脸焦急,无瑕此刻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妥,按理来说,丹阳是冷秋之的地界,其势力盘踞一方,公子前去本就冒着风险,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情形,他既不回转,也不说派人去附近召集人手,只是比往日更为沉默的令人前进,当真让人不安。

弦伊摇了摇头,双手放在桌面无意识的摩挲着指尖。公子这两日静得可怕,吃饭吃药却再也不用自己催促,想来,是不想因任何事情与人交谈,也怕了自己扰他吧。

“你们整日里跟着他的,他这情形是否不妥。”

“自然不妥!”弦伊霍然而起,毋庸置疑的道:“我觉得公子似乎是想要搏一把,又似乎……”

见她言语吞吐,那几人不禁有些着急,催促了半晌,弦伊却依然有些不能肯定,但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踌躇了半晌,才又道:“又似乎……有些心灰意冷,更像是想要让事情得到一个了结,无论是咱们胜,还是冷秋之胜,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你的意思是――”霍昔阳脸色大变,回身便要往外奔,却被弓一把拉住了。

“霍大哥别急。”

“不急?他这是存心要去送死了吗?明知道冷秋之狼子野心,他现在却自己送上门去,不行,这念头万不能起!既然丹阳是龙潭虎穴,咱们便回去,大晋上下还有那么多忠于公子之人,只要将力量团结起来,便一定能够与之对抗!”

“霍大哥难道还不明白――公子是自己撑不下去了!十九年了,他撑得太辛苦,如今眼睁睁看着跟随他的人一个一个死去,那一条条的性命,一声声拜别的话语,都是在剜他的血肉,他才十九岁,从六岁开始便如此挣扎,他已经不堪重负,便要垮掉了!”

“所以我们不能让他垮掉!只要我们大家都还在,他便不是孤单一个人的,不是吗――”耳听弦伊的话语,屋内众人心如刀绞,霍昔阳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声音,神情激动大喝道,而当他的话语出口之时,屋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无瑕静静的站在门口,那被推开的房门依然发出着轻响,他只轻抿双唇微微一笑,道:“我没事,还有你们这么多人站在我身边,支持我,保护我,我怎会有事。丹阳势在必行,冷秋之非见不可,他跟我之间的恩怨纠葛太多太多,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却是我无法容忍的,那么多人因我而死,我若转身走掉,将来又有何面目去面对他们!昔阳哥哥,你放心,无瑕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也不会逞匹夫之勇,我会让冷秋之看看,当年那个在他手中苦苦挣扎的黄口小儿,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也要让他清楚明白的体会到,什么叫玩火自焚!”

“报――”

天色微亮,一人打马急速奔入白山军营中,拖着悠长的叫声,一跃下马,直奔了主帅营帐而去。

孟昶龙刚刚梳洗完毕,正整理着身上铠甲,耳听那通报声又急又快,心中不禁一凛,回身挑帘出了营帐,刚刚站定,便见斥候营的士兵单膝着地,拱手一揖道:“报侯爷,白山城外百里之外出现玄黄黑甲之军,正朝了白山而来。”

玄黄黑甲?!

孟昶龙上前一步扣住那人的手腕将他拉起,急切的问道:“可有看清何人领兵?”

那斥候点点头,道:“旗子上打了一个白字!”

“侯爷!”南宫陌在身旁细细一思忖,道:“早听说少将军莫寒的旧部重归他的麾下,归属御林军,他手下曾有一猛将姓白名少卿者,当年曾随他一同经历过丰都之战,如今这队伍玄黄黑甲,定是京都来的没错,白姓者,莫非便是此人?!”

孟昶龙闻言脸上一喜,扬声道:“若果真是他,定便是后援的粮草运到了,只要这押解粮草的不是相国府的人,这白山便一定能够撑过去。”话说完,他大笑着一示意道:“走,跟本侯一同去城门,迎接大军!”

“原地休息一炷香时间,昨夜寅时未到便开始行进,大家这会子也累了,去,传令下去,所有人原地休息。”白少卿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对着吴鹤晟道。吴鹤晟点点头,回身唤了令官传令,自己则跃下马背走向了跟随身后的马车,白少卿紧随其后,看着马车上躺着的,依然有些浑噩的方文正,道:“那伤口面积如此大,倒也是他的命硬,竟也捱过来了。”

正说着,随军的霍大夫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白少卿一见忙道:“怎么不骑马,你的腿脚不便,风雪难行,还是骑马为好。”

霍大夫闻言一笑,道:“不碍事,我就在这后面,正好将军传令休息,我便来看看文正。”

方文正耳听说话声,双眼一睁坐起了身子。

霍大夫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拉下他的衣衫,拆开绷带看了看伤口,然后拿出药箱更换药物,口中道:“还是当兵的底子好,你这伤要是摊在一般人身上,早就背不住了。”

方文正低头一笑,道:“这般乱世,当兵尚且能上阵御敌,便是死了,也死得其所,总好过窝在家乡受人欺凌的好。”

“倒是这理,想当初我也是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要不也不会瘸了这条腿。”

方文正本就奇怪他为何废了一条腿还要跟着行军,此刻听他自己提起,忍不住问道:“按理霍大夫应当回乡养老了,却为何……”

“这个呀。”霍大夫微微顿了顿,然后继续包扎伤口,道:“战场上爬出来的人,便总有几个耐不住那平淡岁月的,便如我,本来也是在家乡当了一名坐堂大夫,每天安生度日,却因有一日,认识了一人,被他所作所为感染,竟也燃起了想要再为国效力一把的雄心,虽然现在我不能上阵杀敌了,却也能救治伤员,如你方才所言,总好过在家乡碌碌无为一辈子,待到来日油尽灯枯之时,还不知自己这一世走这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

方文正沉默了半晌,才慢慢的吐出了一句话来:“可是有很多事情,却让我们身不由己。”

见他突然落寞,身旁那三人皆有些不解,却只道他想到了与之一同出来的同伴如今皆已经死于非命,伤感所致,也不再追问,待歇息之后,那车轮再起,方文正躺在马车上,仰望着雪花漫天的天空,楞楞的瞧了许久,终将身上厚毯一拉,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世间善恶又如何才能分辩,人说大恶者却有恩于我,我此刻所作所为当为世人所不齿,然行走黑暗之中,又如何才能让自己不沾染半分污浊之气!既无法逃离,便遮我双眼,不去辨这善恶是非,亦然堕入地狱,又何惧双手鲜血淋淋。

“公子,我不想离开你!”弦伊手拉缰绳站在无瑕面前,满脸担忧的望着他,不肯离去。

“这一行人中,霖睿只识得你一人,若旁人去了,他未必肯信,而我现在要你去做的事情十分重要,弦伊,答应我,无论如何,这信一定要亲自交到他的手上,你能做到吗?”无瑕将手中的信笺放入弦伊手中,郑重其事的道。

弦伊低头看了看信,又看了看无瑕,点了点头,继而却又将头一摇,道:“可是沂南离这那么远,丹阳却已经近在咫尺。”

“现在是冬季,霖睿说过,他每年冬天都会在安庆过冬直到来年三月,所以,你只要去安庆找他便是。”

“可是,咱们跟霖睿公子多年未曾联系,公子确定他一定会帮忙吗?”弦伊心有顾虑,不得不问。

无瑕只微微一笑,轻声道了两个字:“去吧。”

纵万般不愿,却知此事定事关重大,弦伊依依不舍的看着无瑕,然后道:“公子每日记得吃药,天凉出门一定加衣,弦伊不在身边,公子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定要安然的等我回来。”

“我们会在丹阳等你的消息。”无瑕说完不再多言,弦伊返过身去,看了看已经整装待发的于程颢,然后一个飞跃上了马背,轻喝一声,率先打马而去,于程颢则手拉缰绳对无瑕拱手一揖,道:“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将信送到。”

那两人两马冲入雪幕,渐渐远去,霍昔阳才在身边问道:“那霖睿公子却是何人?!”

见他猜度,无瑕也不加解释,只垂眸一笑,道:“你却以为我那日为何能诳过了武飞云去,只因为,霖睿本就是那个性子。”

无瑕说完转身离去,霍昔阳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原来霖睿公子是――”

霖睿是谁?

霖睿不过是顽童一名,天生叛逆,好玩好动,然,却也是家业庞大,独霸一方的武门少主,全名武霖睿!

第四百八十八章 风云未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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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27

缠绵从汇通钱庄走出,奚昊坐在对面的酒肆中对他一扬手,略带惶然的神色瞬间消失无踪。缠绵见状忍不住心底一叹,过了街道抬步进了门,到了奚昊面前将他双手一握,坐下道:“怎么了?担心我了?”

奚昊摇了摇头,见缠绵挑眉望着自己,遂低头略为委屈的道:“你去了那么久,我看不到你,心底不安。”

知道他因几次被人掳走产生了阴影,缠绵伸手一捏他的鼻尖笑道:“那可是通存通兑的老字号,生意好得不得了,我便是怕你在那等得不耐,天气又冷,才让你在这边等着我,不想反而让你担心,那下次你便陪着我,省得在这坐立不安。”

“好。”奚昊反手扣住了缠绵的手,发觉他的双手冰凉,忙用手一搓,道:“好冷的天,赶紧的喝酒暖暖身子。”

缠绵闻言低低一笑,凑头轻语道:“酒可不能乱喝,咱们还得赶路,万一我喝醉了……”那唇角突然便碰上了奚昊的耳垂,发觉奚昊不经意的一轻颤,缠绵笑得愈发得意,然剩下的话语尚未出口,奚昊已经一把撑开了他无赖的嘴脸,闪身坐到了对面,恨恨的看着他,道:“再敢胡说,我便……”

“便怎样!”想看他恼羞成怒的模样,缠绵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指尖在那桌面轻轻叩响,挑衅着那人的忍耐力。

“我便……”想甩了狠话,怎奈自己被这人吃得死死,奚昊瞪着双眼,突然在桌下一脚踹去,缠绵是何等身手,怎会让他得逞,那一脚踢了个空,还未收回,缠绵已经一把扣住,笑道:“夫君大人息怒,为夫下次不敢了。”

奚昊被他抓住了脚踝,又见一旁众人皆看了过来,顿时双颊绯红,压低声音道:“松手!”

缠绵却极其恶劣的冲着他眨了眨眼,只握着那脚不肯放,奚昊挣扎了几下,见根本挣不开,知道缠绵故意逗自己,遂撇了撇嘴,极不情愿的道:“错了,放开我。”

耳听那话,又见他嘟着嘴的模样,缠绵忍不住一笑,松了手,道:“倒知道服软了,若是碰到无瑕,只怕吃亏的人是我了。”

“无瑕武功那么高,自然不会受你欺负。”奚昊说着渐渐的敛去了笑容,缠绵知道他担心无瑕的病情,自己与他一路走来听到了许多有关冷公子的消息,包括栾东马场一役,虽然说的人模棱两可,甚至多为以讹传讹,但从栾东郡衙探知的消息来看,应当是无瑕没错。

那马场一夕化为灰烬,马场中数百人不知所踪,而栾东郡衙却收到了一百颗人头,无瑕这是在肃清手中叛逆,杀鸡儆猴了!

“这前方便是三岔路口,分别通往巨鹿,白山和丹阳,咱们曾猜测无瑕会去丹阳,一会儿我去准备路上需要的东西,出了城后,便直奔丹阳。”见奚昊担心,缠绵轻声安慰着他,道:“他们离谷时,弦伊那丫头可顺了不少东西走,你给无瑕做的药丸一粒都没剩下,她自小便跟着无瑕照顾他的,有她在,无瑕定不会有事的。”

“嗯。”想到当时自己去熬药的房间看到的情形,奚昊忍不住轻声一叹。弦伊那丫头看似大大咧咧,却心思缜密,她每日与自己做的药丸一粒都没落下,全都带走了,如此一来,无瑕的心疾倒当真不必过于担心,而现在让自己担心的却也不是这个,却是那灵姝所产生的副作用。

因自小受心疾所累,无瑕的身子一直不好,灵姝虽能愈心,却也能影响身体其他机能,比如说,他在季节交换时节容易受寒,以前或许几剂药便能缓解症状,现在却可能需要几天甚至更长时间,这也是自己为何一直为他针灸按摩穴位的原因,本再多一个月他的心疾痊愈,那灵姝也便停了,却没料途中出现名册泄露一事,令他不得不离去,治疗也半途而废,他如今四处奔波,日夜操劳,身子又怎会好起来。

“别想了,我去买东西,你乖乖等在这里,我一回来咱们便走,到了丹阳我一定会将无瑕找出来,让你继续为他医治,好不好。”缠绵说完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我还是带着你,省得你一会儿又坐立不安担心了。”

奚昊听他一说,抬头看了看门外,见雪花飞扬,自己若跟着他一同去,反而会拖慢了速度,遂对着缠绵一笑,道:“你去,我等你。”

缠绵闻言点点头,走了两步,却又突然返身到了桌旁,奚昊见他又回转,不禁不解的仰起头,正待发问,缠绵突然一个俯身将唇印在了他的唇间。

“乖乖等我,哪儿都不许乱跑。”

奚昊呆呆的仰着头,直到缠绵离去,他才眨了眨眼,低下头,有些发晕的看了看酒肆中望向自己的人们,脸刷的一下便全红了。

坏人缠绵!

身子“啪――”的一声便伏在了桌上,奚昊根本不敢再抬起头来,一旁看着他的人们在望了半晌之后终于不再议论纷纷,奚昊于双臂间悄悄抬眼,见果真已经没人望向自己,才微微松了口气。

坏蛋!

口中暗骂,心底却渐渐涌起了甜蜜感。

其实自己何必惧怕他人目光,缠绵便是如此随心随性,他喜欢自己,自己又与他拜了天地,且娘亲也已经同意,既然两情相悦,又何必遮遮掩掩,喜欢便是喜欢,自己又到何时才能若他那般无所畏惧的表达爱意。

一道身影缓缓靠近,耳听脚步声近在咫尺,奚昊笑道:“却又忘了什么?”

身子被人从身后环扣,奚昊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那越来越近的气息令他突然颤抖起来。

“我说过,我们定会再见,宗奚昊!”

指甲紧紧的抠在了桌面,奚昊没有回头,因为他已经僵硬得不知道怎么去动,当那人终将双唇凑到他的耳畔时,他一个起身,却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动作,便见那酒肆的大门被人一关,然后是整片临街的窗户,整个大堂顿时陷入了一片暗淡中。

“放开我!”死命的一挣,却被那人用力的拉入了怀中,骤然而来的突变令那酒肆中的客人皆茫然以对,奚昊睁大双眼看着那些人,然后从喉间爆发出了一声大喊:“走啊――”

血光四溅!

奚昊的嘴被那人捂得死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整个酒肆中的人一个个的倒下,泪水混着喉间的呜咽被那人堵在口中,那一刻,奚昊当真恨死了自己,他想要逃离那人的怀抱,却无力的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不要!住手!

无声的呐喊在心底辗转,奚昊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当一切归于平静,那捂住他的手松开了,奚昊没有动,只是睁开眼睛,愣愣的看着那一地的尸体,然后突然返身向着身后那人狠狠扑去。

“武飞云――你为何不杀了我!为何不杀了我!你让我成了杀人凶手,你让我的双手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我恨你!我恨你!”

武飞云站在原地,任他的双拳砸在自己的胸口,然后冷冷一笑,扣住他的手腕,俯身向下,一字一句道:“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落在我的手里,而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没想到,在这里多留两日等消息,竟让我遇见了你!”

奚昊拼命的想要挣开,武飞云却没有再给他任何逃离的机会。

酒肆的大门打开之后再次被关上,那一队人马被分成了两列,分别向着巨鹿与丹阳两个方向而去,奚昊娇小的身子被武飞云环扣怀中,然后被那一方披风遮盖得严严实实。

缠绵站在街边,看着手中刚刚买下的风车,微微一笑,疾步向着酒肆的方向而去。

奚昊看见风车定会高兴,这些日子为了早日赶到丹阳,他跟着自己日夜奔驰,当真是吃了不少苦头,等找到了无瑕,治好他的病后,自己便与他回相思谷去,在那里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唇角不由自主的便扬起了笑意,想到一会儿奚昊看见风车时的模样,缠绵就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奇怪,酒肆为何关了门?

脚步一顿,将身上包袱一丢,缠绵急速向前奔去,到了门口,双手一推,门开了。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大堂,缠绵踏入门内,看着那鲜血淋淋的一切,心若被重锤所击,他回头去望奚昊方才所坐的位置,然后就此呆在了原地。

奚昊……

在哪……

奚昊在哪?!

风车落入蜿蜒流淌的血海,缠绵扑向那些尸体,疯了般寻找着那人的踪迹。

“奚昊……奚昊……你在哪……”口中喃喃,从来都镇定自若的缠绵此刻竟若惶然无措的孩子一般,身上的衣衫被鲜血染成了炫红一片,当发觉尸体中并无奚昊时,他没有丝毫迟疑的返身奔出了门去。

他不在这里,便是有人带走了他,为了掩藏行踪,才杀了那酒肆内所有的人,做事如此干脆狠毒,又会这般对奚昊的只有一人――武飞云!

自己为何要留奚昊一人在这里,自己为何不带他一起出去!

飞身跃上屋檐,缠绵一路提气狂奔,出了城门,却在那三岔路口茫然了。

入城是两条道,出城是三条道路,自己寻迹象追寻,确定他们是出了城门而去,可是,武飞云会走哪一条道路?!

奚昊说过,白山如今是威武侯爷镇守,武飞云定万万不会去那里,那么剩下的只有丹阳与巨鹿两个方向,可是,他究竟会去哪?

关心则乱,缠绵发觉自己此刻竟静不下心来分析一切,因为不敢想像奚昊落入那人之手会被他如何对待,若自己判断失误,便会让奚昊多受一份苦!

究竟是哪条道路?

“哎呦,张保,你这是怎么了?”

道路旁坐着一个砍柴的樵夫,身上衣衫不知被什么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脸上更是淤青一片。一人正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笑问道:“莫非又去惹了李家寡妇,被她家的狗撵得摔进了茅坑里?”

“去你的。”那叫张保的不耐的对着旁边那人扬手道:“晦气,刚砍了柴回来,在道上碰到一群人,急吼吼的不知在跑些什么,似乎还挟持了一个人,那马来得急,我哪闪得开,这不,被撞翻在地,他们倒好,一拍屁股走了,我这冤的啊,唉唉。”

“那些人是往哪条道而去?”缠绵奔到张保面前急切的问道,张保抬头看他一身血污,不禁喏诺的缩了缩身子,伸手一指丹阳方向,道:“那边。”

缠绵听完抬步便跑,张保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道:“人家那可是马――”话音刚落,便见缠绵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当缠绵的身影消失,那张保的脸色突然一变,回身对方才说话那人道:“走,跟上少爷,咱们去巨鹿。”

“是。”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上弦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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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28

“弓,去看看怎么回事。”

刚进了城,发觉官兵频频调动,无瑕挑开帘子看了看,轻声说道。

弓跳下马车,与鬼翼一同挤入了看热闹的人群中,见官兵从一家酒肆中抬出了数具尸体,不禁便是一惊,听旁边一老妇唉声叹气,遂挤过去拱手一揖,问道:“老人家,这光天化日的,为何会有贼人如此猖狂行凶?”

那老妇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啊,方才还好好的,旁人只道是天气寒冷,店家关了门,直到店里去送货的小伙计回来才发现死了满满一屋子人,也不知谁这么心狠手辣,连小孩子都没放过。”

弓与鬼翼交换了一下眼色,又在旁细细观察了一下,发觉似乎果真没人了解其中情况,于是转身出了人群,到了马车前。

“公子,是一家酒肆出了命案,死了很多人,但看来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无瑕听完低头沉思了半晌,道:“这里离丹阳只有半日路程,弦伊跟程颢来回至少需要七日,咱们在这里落脚,找个安静的地方等他们。”

“是。”

听无瑕说暂时不入丹阳城,霍昔阳在旁暗暗松了口气,无论无瑕让弦伊送信去是要做什么,只要进丹阳的时间往后拖一拖,或许还能有机会劝他回心转意。

马车从街道一旁驰过,人群纷纷让开了地方,经过酒肆之时,无瑕轻挑车帘,看了看地上一溜烟用白布遮挡的尸体,然后抬眸去望那酒肆。

大门敞开的大堂中,一个染血的风车随着风儿吹过不时的转动着,无瑕见状微微一叹,将手指一放,不再言语。

选了一家十分偏僻的客栈落脚,弓在客栈墙外留下了一朵桃花的印记,刚抬步欲走,便听鬼翼在身后唤他,遂停了步子,却听鬼翼道:“公子让你留下,我去探查,他说怕那酒肆一案是武飞云所为,你还是留下来为好。”

弓闻言思忖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如此便麻烦鬼兄了。”

鬼翼伸手一拍他的肩头,冒着风雪而去,弓则回转了身子,进了客栈之中。

弦伊不在,无瑕的饮食起居全权由霍昔阳打理,其余尚好,只是那一盒一盒的药丸令他实在头疼,还好无瑕过目不忘,弦伊每日取放他有留意,倒也不至于为难了霍昔阳,只是看他每日如此吃药,当真让人感到心疼。

“公子这几日便好好歇息吧,这里离丹阳不过半日路程,你说的要等弦伊跟程颢回来再入丹阳,如此便权当休息了。”

“好。”无瑕也知那人回音需要时日,而自己现在身边带着这么多人,就算自己不惜性命,也当顾忌他们的安危,是以也不反驳,吃了药后便躺下休息,霍昔阳见他果然安静的住下,当下松了一口气。

“公子睡下了么?”弓回转了客栈,见霍昔阳从无瑕房间出来将门带上,遂轻声问道,霍昔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他拉到了一旁。

“丹阳形势如此复杂,我当真不知公子有何对策,弓,你多年来总是跟在公子身旁的,依你看,那霖睿公子却能做什么?”

弓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武门家业庞大,势力不俗,但若说要他们出面与冷秋之周旋,想来也不可能,公子的信是写给霖睿公子的,弓至今可都还记得那霖睿公子的性子,当真与那――”当真与那小侯爷一般无二!

骤然间惊醒,弓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再提起小侯爷,是以顿住了话语,道:“公子与他相识在襄阳,我记得那年公子才十五岁,霖睿公子比他还小两岁,我奉命去了余杭,回来之后才知道襄阳附近的一窝匪贼被人连锅端起,当时未曾在意,岂料事后弦伊才告诉我,那窝人马竟是公子与霖睿公子两人设计除去的。那匪贼盘踞在襄阳时日已久,便是官兵也有所畏惧,武门在襄阳有一股势力,而那霖睿公子竟只听了公子几句话语之后,便自己跑去贼窝充当人质,具体情形我也不知,总之,到最后贼人皆一个不剩!不过在那之后公子辗转各地,似乎也并未再与他联络过了。”

霍昔阳在旁听得汗颜,虽然他也知道无瑕虽人前冷冷,背地里却常使小性子,可怎么都没想到他竟也有如此顽劣的一面,如此一想,那霖睿公子只怕更加让人头疼,想到此,不禁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鬼翼转过街角,回头望了一眼,突然一个箭步窜入了一个小巷中。

“出来吧。”轻声道出了三个字,两道身影从巷子那头倏然而现,几个回落到了他的面前,单膝跪地,低头道:“大人。”

鬼翼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笺,向着其中一人一递,道:“过不久我便会随公子前往丹阳,让人先去丹阳准备,这段日子的情形我已经在信中详尽叙述,回去禀告皇上,鬼翼定拼死护公子周全。”

“属下告退。”那两人退身而去,眨眼不见了踪影,鬼翼则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喃喃道:“皇上,公子行事当真让人猜度不透,臣无法得知他下一步将会怎样去做,只希望,臣能不负皇上重托!”

“小侯爷,小侯爷!”

“怎样?可有得知无瑕的行踪?”见南宫热河匆匆进门,白炎将手中长枪一抛,疾步迎了上去。

南宫热河四下一看,然后到他身边将他一拉,低声道:“夫人让人传来了口讯,说奚昊公子与缠绵公子两人不久前到过成乐,住了两日便匆匆离去了,目的地似乎是丹阳。还有――”见小侯爷低头沉思,南宫热河掩不住笑意,将头凑到他的耳畔,一字一句道:“公主生了,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奚昊公子接的生,弓做爹爹了!”

“当真!”云眉飞扬,眼中欣喜之色灿若朗星,白炎哈哈一笑,来回走了几步,刚出声,发觉自己声音过大,忙四下一看,压低了嗓子笑道:“太好了,太好了!这倒当真是最近一段日子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南宫,走,喝两杯庆祝一下去。”白炎说完心情大好的转身便走,南宫热河好久没见他如此高兴,也忍不住心头欣喜,见白泽进门,忙冲着他大叫道:“走,今儿个小侯爷高兴,咱们去喝一杯!”

白泽刚进门,不知两人为何如此高兴,却被他俩情绪感染,笑道:“去就去,咱们倒当真没有好好喝一场了,要不要去叫了莫将军一同前去?”

白炎听他所言,扬眉一笑,道:“这主意好,只怕他今日当值,让人去问问,咱们先去听风小阁,今日不醉不归。”

“小侯爷与南宫先去,我去宫里瞧瞧莫将军去。”

“去吧去吧。”白炎扬手出了门去,见南宫热河牵来了马儿,伸手拉过缰绳一跃而上,脚跟一碰马腹道:“走!”

佰茶生了!母子平安!

这消息对于自己来说太好了!

见白炎兀自发笑,南宫热河打马与他持平,禁不住也笑道:“看你那样子,倒乐得跟自己做了爹爹一般。”话一出口,南宫热河便懊悔起来,果然那人听完脸色一变,默默的走了一会儿,才道:“我这一生只要能陪着无瑕,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

南宫热河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心底一叹。

为何那人偏偏是个男子,若是个女子,他二人不知会羡煞多少人,只可惜,不光是性别,便连身份都如此水火难容,偏偏他二人对对方都如此执着,让人看了既是心疼又是无奈。

见南宫热河垂头丧气之貌,白炎突又嘿嘿一笑,道:“你若真心觉得对不起我,今日这顿便由你请了,我嘛,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在我胸口上扎刀子了。”

“我――”双眼瞪得老大,话语还在口中,那人已经大喝一声扬长而去,南宫热河在怀中摸索了一阵,抽出了几张银票瞧了瞧,然后肉疼的撇了撇嘴角,紧随而去。

莫寒当值,说好了晚上再来,那三人到了听风小阁中,叫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一边赏雪一边喝酒,倒也十分惬意。

小二哥倒是识得白炎,见他们喝得高兴,忍不住凑了过去,道:“小侯爷,咱们这店新来了好酒,漠北佳酿,小侯爷要不要尝尝。”

“漠北的?莫非竟是名扬四海的紫云亭?”南宫热河口快,接过了小二哥的话语,小二哥闻言欣喜的一点头,道:“便是紫云亭,漠北寒潭之水酿制而成,醇香可口,还……”

“还不拿上几坛来――”白泽一听早就馋得不行,那酒去年在云雾山庄喝过,当时只顾着传花行令整人去了,倒还没有喝过瘾,此刻一听哪里还兜得住,忙不迭的便让小二拿上来。

白炎坐在一旁,却听着那酒名锁起了眉头。

紫云亭!

这酒自己在大郑也喝过,还与那燕王拼过酒,记得秋瞳说过,是无瑕特意寻来私藏的,还说他常常会倒上一碗,却只是痴痴的看着并不喝下,一坐就是老半天。

“来嘞,小侯爷慢用。”

白炎回头一看,见小二哥托着一个大盘,盘内竟叠加累积的放了近十个小坛,不禁摇头一笑,道:“竟拿来这么多,放下吧,今夜当真是要不醉不归了。”话说完,却在抬头间不解的看了看那小二哥,道:“怎么不是方才那小二哥了?你倒是面生得紧,新来的?”

“是,小的王朔,给小侯爷请安。”

白炎拿起一坛酒打开一闻,笑道:“果然是这味道,极香。”

南宫热河与白泽早就忍不住各自开了一坛仰头喝下,待小半坛下肚,南宫热河一抹唇角道:“去年在云雾山庄,咱们可是肆掠了莫老将军的私藏,记得小侯爷还被公子耍得够呛。”

白泽想到面前那人被无瑕公子戏耍最终醉倒的情形,也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而白炎在听到他二人说话之后,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如此,自己果然喝过这酒,而之后在大郑,无瑕定是因为想念自己才会对着那酒一坐老半天。

心中突然便酸楚难忍,想到当时他一人孤零零的在大郑受苦,自己却连他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面对那种情形,他究竟是如何撑过来的?深爱之人若擦肩而过却不回头,那种痛楚是怎样的?

无瑕,隐忍如你,又如何能让白炎不心疼。

心中突然郁郁,白炎拿起酒坛一顿猛灌,那两人只道他贪杯,遂笑着道:“酒还多,没人跟你抢。”他却只是一擦嘴角,将酒坛一举,道:“来,不醉不归,干!”

“干!”

王朔见状身子一躬下了楼去,到了楼梯口却是一顿,对着那屋角微微一瞥,露出了一丝冷笑。

喝吧喝吧,那酒里放了逍遥散,待药力发作之时,便是你孟小侯爷上路之时!

第四百九十章 嗟叹 莫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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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29

缠绵发觉自己上当了,当他追上那一群人之后,才发现其中根本没有奚昊的踪影。

该死,自己竟被如此低劣的骗术骗过去了,城门口那两人必定是刻意等在那处为自己指点方向的,只因心急奚昊,自己竟……

血珠顺着剑尖滴落地面,炫白的雪地被晕染,缠绵身上的衣衫已经看不到了本来的色彩,浓烈的血腥味在空中回荡,他怔怔的站了一会儿,突然将长剑一抛,抓过一马飞身而上,向着来路疾驰而去。

奚昊,你定不能有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做傻事!你等着我!

都是我的错,是我太粗心,才会一次又一次让你从我身边不见,如果你受到那人的伤害,我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眼见那桌旁之人的身子随着自己的靠近而颤抖,武飞云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笑了。

“你在怕我。”

奚昊没有动,因为他动不了,武飞云点了他的穴道,所以一路上他都被那人搂在怀中,无法动弹。

静静坐在桌旁,连眼睛都未曾抬一下,奚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知道那人此刻想要看到自己害怕的神情,所以他偏不如了他的愿。

发觉他的抵触,武飞云愈发笑得得意,他走到奚昊身后,慢慢俯下身子,双臂从他的肩头环过,然后将唇靠在了他的耳边。

“我的人回来说,缠绵去了丹阳,啧啧,他去了丹阳,这可如何是好。”

双眼一闭,奚昊狠狠的咬住了唇角,身子终因那人的碰触而无法抑制的抖动起来,武飞云低头嗅了嗅他的发香,然后将唇凑到了他的颈窝,笑道:“这屋内很暖和,我来帮你脱衣。”

泪水从眼角落下,奚昊松开了咬得出了血痕的唇,低斥道:“你别碰我。”

“我来想想我在那酒肆外看到了什么。”武飞云没有退开身子,唇角若有若无的碰触着奚昊的颈部,口中轻笑道:“我看见两个男人在打情骂俏,我还看见那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了你,所以说,你这身子,想来已经不干不净了吧,啊――”口中一声低喝,武飞云突然扣住奚昊的发髻往后一拉,奚昊吃痛的仰起了头,双眼却狠狠的瞪着那人,毫不畏惧。

“是又如何,我与缠绵两情相悦,叩拜天地成了亲,我们都是男子又怎样,我们过自己的日子,既不祸国殃民,也不滥杀无辜,比起那些嘴脸丑陋,让人恶心的人不知好上多少倍!”

“你可知自己是在引火烧身!”武飞云眯着双眼,看着手中那倔强不屈的人儿,冷冷一笑,道:“对,我便是祸国殃民滥杀无辜了又怎样,我照样活得好好的,做我的相府大少爷,而你,宗奚昊,一手医术天下第一,救人无数,可是,现在还不照样落在我的手里,任我取舍!”

“你别碰我!”发觉武飞云伸手要来撕扯自己的衣衫,奚昊脸色大变,武飞云却突然一顿,然后竟解开了他的穴道。

“我就喜欢看你不屈反抗的样子,来,本少爷让你动手。”

奚昊身子能动,返身便往门外奔,却只跑了两步,便被武飞云一探手拦腰抱住,狠狠一个回摔甩入了床间。

耳中嗡然作响,奚昊睁开双眼,发觉天旋地转,他本不会武功,又怎会敌得过武飞云,眼见武飞云越来越近,他拼命的撑起了身子,反手拔出头上的玉簪握在了手中。

“你是想用那小小的一根玉簪来跟我拼命吗?”武飞云似发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头大笑了起来,就凭一个手无缚鸡的医者,握着一根一掰便会两段的玉簪,来对抗自己?!

“哈哈哈哈――宗奚昊,我发觉自己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哎呀,我在想,你若在我身下承欢,孟白炎知道了,会气成什么样子,啧啧,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他那张愤怒的脸了。”说话间身子已经到了床头,奚昊握住玉簪便刺,扬起的手腕却只到半空便被那人扣住了,武飞云狞笑着将他双手一握向后一拧,奚昊痛得脸色煞白,却依然拼命的挣扎着。

“你最好一刀杀了我,武飞云――你别忘了我身上的毒性!”

“忘?我怎会忘记,怎能忘记!”那人咬牙切齿的吐着话语,双手更加用力的一拧,奚昊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挺,却在撞向那人怀抱的一刻向后一退。发现他的避让,武飞云的脸色愈发阴沉,手中未放,身子却慢慢逼近。

“血中带毒,本少爷便不让你出现伤口,只要,做了该做的事情便好!”口中话语未落,他已经抓住奚昊的双腕狠狠一压,将奚昊死死的挤入了床间。

“武飞云――你便杀了我――你杀了我!”奚昊终忍不住哭出声来,武飞云一把拉开了他的衣襟,然后不耐的撕扯着他身上的衣服。发觉手被松开,奚昊突然一个反转,将手中玉簪径直刺向了自己的颈间。

“你做什么!”发现了他的意图,武飞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在床头一撞,剧烈的疼痛令奚昊的手不由自主的一松,那玉簪掉在地面摔成了两段。

“你便那么想死?啊――啊――”武飞云暴怒的扣住了奚昊的下颌,指尖的力道似乎要将他捏碎了一般,奚昊大口喘息着,额间冷汗涔涔而下,看着那人扭曲的脸,却突然笑了。

“是!落在你的手里,我宗奚昊宁愿一死!”

“死?我说过,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

“否则怎样!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什么――”奚昊倔强的昂起头,带着蔑视的笑容看着那人,那眼神那般不屑,令武飞云心底燃起了无上的怒火。

手中用力一甩,奚昊被反转扣在床头,额角重重的撞在了床栏上,一缕鲜血顺着眉角落下,染红了锦被。

“笃笃笃――”

门外传来叩响,武飞云却只是扣着奚昊,心中怒意无法平息。

叩门声再次传来,武飞云极其不耐的回头喝道:“何事?!”

“方大人的飞鹰传书!”

文正来消息了?!

武飞云终于松开双手,起身走了两步,却又一回头,看着奚昊冷冷道:“别耍小聪明,否则我会叫你知道我的手段。”

奚昊半撑着身子,双拳握得紧紧,泪水大粒的掉落,他却只是咬着牙不吭一声,待武飞云出了门去,才一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角。

不要哭,不要再在这人面前掉一滴眼泪。

伸手擦去眼角泪水,奚昊默默的坐直了身子,紧紧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襟。

缠绵会来的,就算他找错了方向,他也定会来找自己的,他一定会来的!

“跟我走!”发觉武飞云去而复返,奚昊尚未反应过来,已被武飞云抓住手腕一把拉下了地面。

“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奚昊憎恶的看着那人,狠狠一挣,然后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出了门去。

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不是投宿了吗?为何在这样的风雪之夜突然又启程?

看着楼下整装待发的侍卫,奚昊脚步一顿,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武飞云见状眉头一挑,手指轻佻的拂过他的脸颊,拢了拢他那一头散落的长发,道:“跟着我。”

奚昊知道自己任何的反抗都是无用,与其被这人当众羞辱,不如听他的话,至少不会让他恼羞成怒,做出令自己无法容忍之事。

出了门,武飞云一跃上马,身子俯下,对着奚昊伸出了右手,奚昊微微迟疑了一下,紧握成拳的双手被指甲抠得生疼,顷刻之后,还是伸出了手去,被武飞云一拉上马,坐在了他的身前。

身子被那人紧扣怀中,奚昊锁着眉头,强忍着厌恶,耳听武飞云大喝一声打马而去,他突然回头去望身后,然除了飞扬的大雪与幽黑的街道之外别无一物。发觉面前那人掩不住的失望,武飞云将双臂一紧,低喝道:“在我怀中不要想着别的男人!”

奚昊挣扎了一下,发觉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挣不开那人的束缚,遂不再与之较劲儿,眼见这一行人直奔镇外,他的心也随之沉入了谷底。

缠绵说过,那三岔路口分别通往丹阳,白山与巨鹿,武飞云刚才说缠绵去了丹阳,而白山有自己的爹爹镇守,那么,他们此刻奔去的方向便当是巨鹿了!

巨鹿!那是个什么地方?武飞云带人直奔这里,究竟要去做什么?

前途未卜,自己却连自保的本领都没有,甚至还会让缠绵身陷险境!

自己为何这般无用!

马蹄滚滚,踏碎薄冰,渐渐没入了夜色之中!

“小侯爷,小侯爷――再来喝――”

酒坛滚了满地,那逍遥散无色无味,除了暂时散去功力之外并无其他反应,那三人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饮下了无数的紫云亭,醉意倦倦,睡意倦倦!

轻柔的脚步于黑暗之中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听风小阁的掌柜与小二此刻尽数被捆绑于后堂,那一溜黑衣者手持铮亮的长剑鱼贯而上,径直扑向了那毫无防范的三人!

第四百九十一章 醉看清风入帘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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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1-30

风声扑面,那已醉得摇摇欲坠的三人突然四下一散,手中酒坛举在面前挡住了锋利的剑尖,随着酒坛破裂声,酒水四溅,那三人一个激灵,醉意去了大半。

“小侯爷,走!”南宫热河伸手一推那人,白炎摇晃不定的身子便那般从窗口跌了下去。

几道黑影随着白炎直扑而下,南宫热河与白泽心急如焚,抵挡之间竟发觉真气涣散,内力全无,当下惊出一身冷汗。

不妙,着了道!

“南宫,去护小侯爷!”白泽勾起长凳打在几人身上,然后将桌子一抵,挡住了对面几人的道路,南宫热河向后一退,返身跃下,着地之时抬头一望,才发觉那街道上已经没了白炎的身影。

楼上传来了混乱的响动,南宫热河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脚步一动,向前追去。

白炎捂着肩膀跌跌撞撞的奔入了一个小巷,方才那一切太过突然,也因他这些日子被禁宫中,终日郁郁,今天得知佰茶平安生产,竟也放松了警惕,所以毫无防范的喝下了那酒,如今药力发作,从楼上跌下之时他的左臂着地,此刻痛得难以自已,而方才奔跑之时,他便已知身子不对,内力受制,所以不与那些人正面冲突,迅速离开了那里。

急促的脚步就在身后,白炎没有回头,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能停下,无论那些人是谁的手下,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自己的性命!

此刻已过亥时,风雪极大,路上并无行人,巡逻的队伍刚过了这边的地界,若要求援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一路狂奔去宫门,要么去东边的城门,时机不待,只瞬间白炎便已经直奔了宫门而去。

并非宫门离得更近,而是因为莫寒此刻定已经在来此途中!

内力受制,却没有令他的速度迟缓,那一抹白袍于漫天雪花中向前狂奔,身后数道黑影紧随其后,然只顷刻间便已经近在咫尺。

一根竹竿被一人勾起凌空飞出,发出啸响直直打在了白炎的背后,白炎一个趔趄向前一扑,随着那竹竿一同摔在了地面,只一瞬,便拔地而起,抓起竹竿直接挑向了一人。

形若游龙,却没了力道,虽然一套枪法耍得来人进不了身,他却知如此下去自己必定难敌,而此时,南宫热河已经追击而上,见白炎被人堵住,四下一看,却只看到了地面的一堆砖头。

双方交战,拼的是武功,内力,此时他们内力全无,光凭架子根本抵挡不住来人的袭击,因而此刻这蛮力倒是派上了用场。

南宫热河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也会有这么一天,便如街市地痞一般毫无章法的跟人去打架,他奔到那堆砖头旁边,抓起便往前扔,那些人本还在全力对付白炎,此刻被身后丢来的砖头一砸,竟也散了开来。

“你――”白炎眼见黑乎乎的砖头一顿乱砸,忍不住跳脚一躲,竟笑了起来:“你这也算打架!”

“他们用的什么手段!小爷我今天没法跟他们讲江湖规矩了。”南宫热河边丢边回应着那人的嘲笑,白炎见状四下一看,竟也奔到了一堆杂物面前,伸手一顿乱拔,抓到什么便丢什么,那些人却只是片刻的凌乱,待调整之后,再次扬剑而上,直取了白炎一人而去。

眼见利剑就在胸前,白炎返身一奔,勾起竹竿一个回马,竟凭着蛮力将那人撂倒,然后就着那瞬间的机会,再次向前奔去。

“杀了他!”

“小侯爷小心!”

那黑影憧憧将白炎围住了,白袍渲染了血花,随着一声闷哼,白炎被一人当胸一踹,撞在墙头跌下了地面。

“拼了!”南宫热河一个纵跃从身后抱住了一人,于此同时,白泽浑身鲜血的从后冲来,口中大喝着径直撞上前,竟也撂倒了几人,那两人此刻已经全然顾不上什么,只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死缠烂打,然对方人实在太多,纵他们拼尽全力,白炎依然在重围之下伤痕累累了。

气血上涌,却受到压抑,令白炎十分难受,竹竿在手暂时挡住了片刻的攻击,然衰竭之势已经十分明显,身上的伤口渗出鲜血,渐渐染红了地面的雪花。

一声急促的笛声在空中回荡而起,一道身影于远处飞跃而来,迅速靠近。

那些黑衣人一见来了后援,愈发不顾一切的发动了攻击,他们的目的只在那一人,所以下手丝毫不留余地,而白炎在听见那笛声之后便知莫寒已经赶到,他且战且退,想要退出对方的攻击范围,却在抬眼间见一人手中长剑已经到了南宫热河的胸口,电光火石之间,他将手中竹竿向前打出,正撞在了那人的手腕上,那剑尖就此偏离了方向,而那人却在竹竿打到之后反手扣住,狠狠一甩,正击在了白炎的耳后。

感到耳中嗡的一响,白炎的身子被带倒在地,挣扎不起,而莫寒已经到了眼前,他身后跟着听到召唤回转的巡防军队,那些黑衣人一见势力不敌,回身便退,莫寒眼见那三人的模样,心中怒意难平,眼中透着冷冽的寒光,一个飞跃直追而去,几个回落之间便倒下了数人。

“小侯爷――”

“小侯爷――”

南宫热河与白泽扑倒那人身边将他抱起,白炎靠在南宫热河的怀中,有些恍惚的甩了甩头,南宫热河伸手一摸他的耳后,发觉入手一片血红。

“小侯爷,醒醒!”南宫热河摇晃着那人,却发现他的眼神涣散,似乎已经神志不清,顿时急得不行,让白泽扶起那人放在了自己的背上,拔腿便往将军府回转,身边有了巡防军护卫,白泽不再跟随,只向着皇宫直奔而去。

那鲜血一路滴落,发觉紧贴后背的那人越来越无力,南宫热河竟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都是自己,小侯爷若不是为了救自己,根本不会受了那一棍,他若没事便罢,若有事,自己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小侯爷,睁开眼睛,别睡,千万别睡!”

白炎贴着那人的后背,耳听那呼唤声,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身子越来越无力,神智也越来越模糊,肩膀很痛,耳后也很痛,可是,他却倦怠得要睡去了。

莫寒从后赶了上来,那一身血污狰狞之极,因为太过愤怒,也因为知道那些人必定都是死士,便是抓住了也无用,所以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南宫热河一个趔趄摔倒了,白炎的身子滑下,仰面倒入了紧随而来的莫寒怀中,莫寒将他扶住,反手搭在了背后,没有说话,只接着奔了将军府而去,南宫热河爬起身子,拼命的往前奔,身子的状态也已经到了极限,他却只是麻木的奔跑着,无法停下。

将军府外有侍卫等门,却不料等回来的竟是这么一个情形。

白炎被放入床间,莫寒才抹了一把汗珠,回头急切道:“伤哪了?”

南宫热河扑到床头,将白炎的头轻轻一扳,向内侧去,莫寒这才看到了他耳后的那一大片血迹。

“白泽去请太医了吗?”

“是。”

“赶紧备热水,再让人去迎迎太医。”莫寒回身吩咐着众人,南宫热河此刻已经再也无法站起,只瘫坐在床榻前愣愣的看着那人,然后一拳砸在了床栏上。

“稍安勿躁!”莫寒上前将他拉起,扶到了桌旁坐下,道:“怎会如此不敌!”

“是我们大意了,竟没想到有人敢在眼皮子底下对小侯爷动手,那酒里定是放了逍遥散一类的药物,内力受制,自然不敌!”南宫热河说完又是一拳砸在了桌上,懊恼不迭,回头看了看那陷入昏迷之人,恨不能一拳打死自己。

热水打来,莫寒坐在床边轻轻去拭那人耳后的伤口,才发觉口子不是很大,但淤血却十分严重,已经肿起了一大片。

“太医来了!”白泽带着太医院当值的徐太医匆匆而来,太医进门一见屋内几人皆浑身血污,当下便是一惊,到了跟前俯身探了探白炎的脉象,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瞳,听莫寒说起他耳后伤痕,细细看了看,才急急道:“小侯爷脉象很乱,眼瞳涣散,想来耳后淤血压迫了经络,下官先为他开一剂药方,马上去煎熬,然后还要为他施针,另外,请莫将军进宫去回禀了皇上,请皇上召集太医院众太医前来会诊,只因小侯爷在大理寺脑部曾受过重创,下官一人应付不了,事关重大,若有问题,下官怕担待不起。”

“好,我马上便去。”莫寒说完示意了南宫热河,疾步而去。

南宫热河撑起身子,扬声叫人,细细按照太医的吩咐做着一切,他也知小侯爷因当初在大理寺被武相令人棍击过头部,且最近常常头疼,所以大意不得,而如此一想,又令他愈发心头不安,怕万一有个纰漏,自己又该如何向众人交代!

从头至尾,白炎都未曾醒来过。

李宗治得知了情况,不但派来了太医,且亲自到了将军府中,一见那人的情形不禁怒火顿起,回身问道:“刺客人在何处?”

莫寒低头一揖,道:“已全部伏诛。”

“谁的人!”李宗治阴沉着脸,狠狠的吐出了三个字来,此刻正在用人之际,虽然这小子总是跟自己作对,却是一个不可或缺之人,而现在这个情形看来,当真有些不妙。

“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臣已经令人搜城,明日便当有结果。”

“有了结果立刻告诉朕,你留下来,保护将军府,有任何情况要立刻向朕禀报。”

“臣遵旨!恭送皇上。”

太医轮番扣脉探查,会诊之后开出了药方,又以银针过穴,为伤口止血,白炎身上衣衫被刀剑划破,横七竖八的露出了很多伤口,此刻终不再流出鲜血,待那药喂入口中,莫寒支开了众人,只留下了南宫热河与白泽二人。

三人小心翼翼的扶起了那人的身子,将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脱下,然后将伤药细细上好。此人身上负着奇特的胎记,帝皇之家忌讳七星连珠之说,所以这胎记万不可示于人前。

待一切都处理妥当之后,莫寒将南宫热河与白泽赶出屋子,令他俩去换衣包扎,自己则坐在床头看着那人,忍不住轻声一叹。

他明明是个不愿踏足权势争斗的,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卷入这种事情之中,这一次又一次的磨砺,却又会将他推向一个怎样的境地,谁都无法预料。

九原形势复杂,相国府蠢蠢欲动,无瑕下落不明,整个大晋暗潮汹涌,前景堪虞哪!

“白炎呐……”

微微的叹息在寂静的夜里如此清晰的远去。

千里之外的小镇上,却有一人负手而立,站在窗前望着天空,说着同样的话语,思念着心中的同一个人……

白炎,你可还好!

第四百九十二章 命途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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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01

马蹄于夜色中飞驰,小镇的守卫被来人所惊,手持长矛想要将人拦截,却被那一人一马带得向后翻倒,爬起身后急追几步,然后大叫起来,引得整个小镇犬吠一片。

“抓贼了――”只因缠绵浑身衣衫血迹斑斑,那看守城门的官兵竟认定是与白天命案有关,是以在唤了人后打马急追,缠绵心系奚昊安危,哪里还顾得上停下来解释,身后官兵追得急,他却只是咬牙策马,丝毫不停。

“怎么了?”弓跃出窗子,见鬼翼已在屋顶,遂一闪身到了他的身旁问道。

“官兵在追人。”鬼翼出来时,缠绵正好策马从街道冲过,鬼翼并不认识他,是以一看之下未曾在意,而当弓出来之后,缠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雪夜之中,就此与他们擦肩而过。

“弓,出了何事?”无瑕听得喧哗,推开窗子抬头问道,弓闻言回转,从窗口跃入,先去拿了披风给无瑕披上,才道:“似乎是官兵在追人,不知道是何人,出去时人已经没了踪影,要跟去看看么,公子?”

无瑕沉凝了片刻,终摇摇头,道:“算了,如今形势逼人,咱们还是安静的等候在这里,不要招惹了是非。”

“是。”弓应了一声,将窗子关上,又去整理了床褥,一摸被子竟还是凉的,不禁一惊,道:“公子不是歇息了吗,莫非一直没睡,坐在桌旁么?”

无瑕低下头,眉头一蹙,道:“睡了,却不知为何心中总是不安,辗转了许久,所以起来坐坐。”

“公子可是有心事?”

桌上小炉生着火,茶壶腾腾冒着热气,弓伸手倒上了一杯热茶,推到了无瑕面前,无瑕见状到了桌旁坐下,伸手一握茶杯,却只垂眸不说一话。

弓见他落寞也不扰他,坐了片刻之后,无瑕才轻吐了一口气,低声道:“想起了白炎,所以,睡不着。”

弓闻言一叹,他深知公子打小便心事深埋,从不轻易吐露,而如今他与小侯爷因外力再次分离,不知那人现在情形如何,却又不能随意去打听,更不能将自己的情感外露,是以压抑得太过,若不找人倾诉,只怕是郁结于心,难以释怀。自己与弦伊向来便是他身边最为亲近之人,他现在能敞开心扉将心事对自己说出,于他来说当真是多有助益。

“公子若果真思念小侯爷,大可以写封信给他,问问他如今的情况――”

弓口中话语未落,无瑕却苦涩的笑了。

“你我都知道这样做是错的,我本就不该与他纠缠在一起,可是,当他在我身边时,我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去回应他,明知道是个错误,却依然无法控制自己……”清澈的眉目透着痛楚,无瑕痴了眼神,呆呆的望着烛火,直到弓伸手挡住火光,他才回过了神来,起身将披风一脱,道:“去睡了。”

弓接过披风,跟着他到了床头,待他脱衣上床之后,又细细整了被子,才返身离去。当门被关上,无瑕轻闭的双眼一睁,然后侧身去摸了枕下的玉簪握在了手中。

一如无数个思念那人的夜里重复的动作,纤长的指尖于那翡绿的琉璃间摩挲而过,然后将之紧握,贴在了胸口。

白炎,无瑕好想你,你可知道!

“小侯爷醒了么?”

“嘘――”莫寒回身制止了那两人的问话,然后将搭在白炎额头的湿巾拿下,令人去换热水,自己则起身将南宫热河与白泽拉开,道:“你俩去休息,我在这里便可。”

“如何睡得着……”南宫热河难过的摇了摇头,莫寒见他二人脸上青淤,也知道他俩身上带伤,是以不容分说的将两人一推,道:“睡不着也要睡,晚上我来照顾他,你们不睡,明日谁来替手。”

“可是――”

“没有可是,白炎若是醒来看你俩还杵在这里必定也要生气,你们可是想他睡得不安稳。”莫寒皱着眉头瞪着那两人,然后故作生气,道:“还是你们信不过我,怕我一人照顾不了他。”

“自然不是!”

“那便去睡!”

莫寒神色淡然,口气却毋庸置疑,只一双凤眼瞧着那两人,眼中却透着一份坚定,让人心安。

“好,我们去休息,莫大哥辛苦了。”虽然场面上称呼必不可少,然私下里这几人却总以兄弟相称,出生入死何止几回,情感自然也非同一般。莫寒闻言一笑,伸手一拍那两人肩头,道:“去吧。”

热水换过,莫寒坐在床头打湿了锦帕,先是擦拭了那人的脸,然后将帕子搭在了他的额间。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却为何一直未曾醒来?!

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中蔓延,莫寒摇了摇头,不愿去相信心中猜疑。

不会的,他定会醒过来的,太医说过,他的脑部屡受重创,陷入昏迷在所难免,然只要调理得当……

心中突然一咯噔,莫寒骤然抬头,然后竟感到脊背发凉,心慌难忍。

上次大理寺一役,白炎被武相令人棍击头部高烧昏迷,是奚昊以银针过穴才让他醒了过来,奚昊的医术师承他的爷爷鬼谷子,很多手法都是密不外传的,如今白炎再次陷入同样的境地,太医院的太医可有把握能够有奚昊一般的医术来治愈他呢?若是没有,那么……

“白炎,白炎。”俯身在床头轻声唤着那人,眼见他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对自己的呼声根本置若罔闻,莫寒的心不由自主的便是一沉。

不要是那样的,千万不能再次出现那种情形,千万不要!

马蹄的颠簸令奚昊胃中翻腾,因为速度极快,他必须要很努力的去抓住马鞍前方的环扣才能稳住身形,等那行进的队伍终于停下休息,他在武飞云的拉扯下下了马背,才发现双手竟颤抖得止不住。忍着钻心的疼痛,他将掌心展开,伸到眼前,才发现双手的手掌皆已经被打起了血泡。

手突然被人一握,奚昊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继而往后一缩,却被武飞云握得动弹不得。

武飞云看着那两只掌心的血泡,眉头一皱,道:“一会儿你坐在我的身后。”

“不要!”坐在他的身后,岂不是便要伸手去环住他的身子!奚昊憎恶的看了那人一眼,开口便拒。

“不要?”武飞云突然将头凑到他的面前,带着戏谑的一笑,道:“原来,你喜欢我抱着你。”

“你无耻!”奚昊将双手狠狠一缩,甩开了那人的碰触,然后返身走到了一边,武飞云不以为意的仰头一笑,道:“既然你喜欢,一会儿我便抱紧了你,如此,你的双手便可以不用再抓住环扣,省得磨破了皮,本少爷心疼。”

身旁侍卫们听得他话语暧昧,竟都嘿嘿笑了起来,奚昊知道他存心羞辱自己,也不与他争辩,只默默的站在一旁揉着掌心。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只知道这一路疾奔,离上一个小镇定已经很远了。

奚昊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得到的却只有无尽的失望。

那道路那头黝黑一片,四周寂静无声,想来缠绵就算回转,也未必能这么快找到自己,而进了巨鹿之后,武飞云必定是驻扎军营,在那种环境之中想要再找到自己,当真便难如登天了!

“上马!”只过了片刻,武飞云下令上马,奚昊锁着眉头,没有动身,听身后脚步声传来,他将身一转,道:“给我一匹马,我自己能跟上。”

武飞云忍不住一笑,走到他面前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颌,道:“你实在很有趣,如此孩子气的话都能说得出来,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每时每刻,你都要在我身边,在我眼前,还有――”突然伸手扣住了奚昊的手腕向怀中一拉,武飞云笑道:“不许离我超过三尺远,看不见你,本少爷会生气!走!”

身子被带上马背,发觉武飞云果然将手臂从自己腋下环过,奚昊口中大叫道:“我坐后面。”

武飞云没有说话,只唇角勾起一丝邪笑,突然大喝一声打马向前,奚昊猝防不及向后一跌,就此陷入他的怀中被他紧抱,再也无法动弹。

冷风扑面,雪花被拉扯得纷乱落下,那凉意令奚昊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马儿的速度太快,纵然他想挣扎都已经无力,只好由着那人搂着自己向前狂奔。那一路颠簸让他疲惫之极,行进的队伍停下来歇了几回,但每次都不过片刻时间,当白昼来而复去,夜晚再次降临之时,一座小镇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武飞云勒住了马蹄,看了一下,然后大声道:“走,进军营!”

马蹄沿着街道驰过,由小镇那头上了一道山坡,然后停住了脚步,远远的山谷之中星火燎原,驻扎于巨鹿的几万人马便已经在了脚下。

“何人!”

一道令牌凌空飞出,直直掷向了来人,那人伸手将令牌扣住反转一看,急步上前行了一礼,道:“属下恭迎少爷!”

“左隆德人在何处?”

“左大人此刻正在营中,少爷请!”那人将身子一让,然后掏出一道响箭点燃升空,武飞云则大喝一声,带人直奔了巨鹿军营而去。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与狼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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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02

军营本是何其正经的地方,此刻却因帐内那人的酒色喧嚣而乌烟瘴气。天气寒冷,营帐之内却春意阑珊,脂粉涂抹的青楼女子此刻正吃吃笑着坐在左隆德怀中将手中美酒灌下,左隆德醉意浓浓,根本未曾注意到响箭声。武飞云到了帐前,见烛光印影,帐内一塌糊涂,脸上不禁闪过了一丝寒意,扬手制止了手下的通报,一掀帐帘走了进去。

嬉笑声戛然而止,那两个女子依然半挂在左隆德的臂间,眼中带着挑逗之色,回头看了武飞云一眼,还待向左隆德撒娇,左隆德已经一把甩开了两人,忙不迭的抓了衣衫罩在身上,结结巴巴道:“飞……飞云……什么时候到的……”

武飞云阴沉着脸,双眼一眯,缓缓道:“我倒是不知道,表哥在这里过得竟如此快活,看来,让你来这里还真是来对了!”

“我……我我……”左隆德哭丧着脸将那两女子一推,见她们极其不愿离去,不禁急吼吼的抬脚一踹,道:“滚!”

“表哥这是在叫我滚么?”他一口一个表哥,将左隆德叫得面如死灰,身子抖得止不住,撑了一会儿,终双脚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想当初孟白炎火烧泾阳之时,武飞云便对他说过,要让他去阵前杀敌,到后来竟果真向皇上请求将他派到了巨鹿,然到了之后,他发现山高皇帝远,没人管着骂着倒也十分自在,于是乐悠悠的过起了好日子,可这好日子如今看来,也到头了。

“军中不许饮酒,你竟还敢招妓!”

“飞云哪,我再也不敢了,这北方极苦,天气冷得受不住啊,你看看我这手冻的……”伸出肥嘟嘟的手在武飞云面前一晃,左隆德的一张脸都挤在了一处,武飞云厌恶的皱起眉头避开他,到了营帐前看了一眼依站在帐外的奚昊,道:“来个人,将公子带去沐浴更衣,然后送去休息。”

奚昊知他定与帐内之人有要事相商,想要听听他们说什么,奈何此刻身份尴尬,更不想因滞留而被这人羞辱,于是乖乖的跟着身后的士兵离去。临走时回头一瞥,却见那人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顿时不再停顿。

“文正来了消息,他已经成功混入了白山军营,让你的人准备好将东西送过去,白山若后备充足,咱们这场戏可就唱不下去了,再让人去伊云将消息传给吠承啖王子,一旦好戏开锣,可不要在他们那里出了纰漏。”

“是是,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的,只等文正的消息了,既然他已经成功混入,咱们的人立刻就去白山。”

“嗯。”武飞云应了一声,往案桌旁一坐,左隆德忙扬声叫人撤换酒菜,重新上了一桌,武飞云看了一眼,道:“让人弄些素净的给我带来的人送去。”

“马上,马上。”左隆德低头哈腰的出了营帐,武飞云独自吃完饭菜,又喝了几杯暖了身子,才一挑帘子出了营帐去。

“小镇上有上好的房间,要不要――”左隆德跟在他身边低声问道,武飞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道:“不用,我们就住在这里,因为会有人循迹找来,这几万人的军营,比起一个小镇可好藏人多了。”

左隆德闻言在旁踌躇了一下,才又道:“方才那人是?”

“他?”武飞云扬眉一笑,凑到左隆德耳边,轻声道:“他可是你动不得的人物,他是孟昶龙的义子,孟白炎的哥哥,让你的人全都给我离他远一点,听到了没有。”

天气很冷,左隆德却已经后背冒汗。

要了人命了!

为何又与那顽劣的小侯爷扯上了关系!若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被弄到这么一个极苦之地来,如今他的哥哥落在飞云的手上,他知道之后又如何才会善罢甘休!

心头焦虑,却又不敢违背了那人的话,只好喏诺的点着头,见他睡意倦倦,忙又道:“热水备好了,这一路车马劳顿,洗洗尘灰舒一下筋骨。”

武飞云闻言将头一点,随着身旁士兵离去,待他走远,左隆德才直了身子,舒了一口气,继而脸上一苦,道:“这往后的日子……难熬喽……”

雪花飘落,发出了簌簌轻响,巡逻的士兵纷沓的脚步来来回回,奚昊蜷着身子睡在软榻上,一路的颠簸令他十分疲惫,泡了一个热水澡后,浑身更是无力,饭也吃得极少,看着那宽大的软榻,他本只想靠一会儿,却因那盖着的厚绒十分柔软暖和,竟在沾枕之后便沉沉睡去了。

一道身影缓缓靠近,到了塌旁停下了。

发丝蜿蜒在枕旁,那人清秀的脸庞于发下半露,昏暗的烛光将他的眉目镀上了一层奇特的色彩,也不知梦到了什么,那嘴微微一撇,然后竟露出了一丝笑意。

武飞云俯身向下,轻轻拨开奚昊颊边的发丝,摩挲着他的侧脸。

奚昊的眉头皱起了,头微微一动,武飞云收回了指尖,将衣衫脱下,一掀被角上了塌去。

“缠绵……”口中无意识的叫出了那人的名字,感到身旁有人,奚昊竟将身子一侧,若平时与缠绵依偎一般挤进了那人的怀中。

沐浴之后的清香钻入鼻间,喉结一滑,武飞云咽下了一口口水,然后竟感到唇舌干燥起来。奚昊的身子钻在他的怀中,左手环过了他的身侧,头更是在他的胸口微微蹭了一下。

眸中一暗,武飞云望着怀中那人,一时之间气血上涌,竟就此低下了头去,将唇角慢慢凑向了他的脸。

――――――――――――

奇怪……

缠绵身上的迷迭香味道为何变了?!

脑中有些糊涂,奚昊抬头看着那人,却发觉面前站着的那人一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缠绵――”双手伸出,拼命的追赶着那突然远去的身影,奚昊口中大叫着缠绵的名字,却在追赶中跌倒了。

手好痛!

将掌心展开,奚昊看见了自己鲜血淋淋的双手。

身边的一切突然之间全变了,浓雾弥漫,自己竟然迷失了方向,缠绵在哪?他在哪?

―――――――――――――

“缠绵,缠绵……”口中呓语不断,两行泪水顺着眼角落下,突然之间感到气息受阻,奚昊骤然间睁开了双眼。

温热的触感就在唇间,他有些茫然的看着那吻住自己的人,然后瞬间反应过来。

武飞云!

头拼命的一甩,想要甩开那人的索取,却在一动之下发觉自己根本做不到。

身子被那人压得死死,无法动弹,贴于那人胸口的双手死命的推搡,双脚也用力顶起,奚昊想要怒斥,却因那人辗转在唇边的吻而无法开口。

那两人拧着性子相持不下,直到无法喘息,武飞云才将头一抬,放开了奚昊的双唇。

奚昊浑身透着细汗,身子因挣扎而无力之极,眼中泪水早已干涸,只是愤怒的瞪着那人,一声不吭。

看着他浑身竖起尖刺的模样,武飞云忍不住一笑,道:“你自己钻进我的怀里,却为何这般无辜的望着我。”

“若这是你的营帐,我便让给你!”奚昊愤然起身,武飞云却一动未动,戏谑的瞧着他,在他赤足踏过之时突然一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踝。

“你做什么!”

手中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武飞云抓起奚昊的右脚,一声不吭的将手中的东西扣下,耳听一声细微的“咔哒――”声,奚昊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右脚上被戴上了一个小巧的脚环,随着他用力的一挣,那脚环上的铃铛发出了十分悦耳的响声,然于这般寂静的夜里,又是如此的清晰。

“这是什么东西!”奚昊伸手想要将那脚环掰开,却在一扯之下发现那锁扣在手中纹丝未动。

“这是凤尾锁扣,以前官宦之家触动刑法,女眷拉去流放配奴,为防止中途跑掉,便将这脚环给她们戴上,只要有人想跑,听到铃声,便会被抓回来,我特地寻来给你的。”

“武飞云!我宗奚昊既不是女眷也不是囚犯,你为何一再如此羞辱我!”

“羞辱?”武飞云闻言冷嗤了一声,阴沉着脸伸手将奚昊一拉,道:“当初你跟我作对的时候,就已经该有此觉悟了,从一开始,就是你扮成女子来接近我的!是你让我中毒,是你让我在金翎失利,如今你落入我的手里,还想着会有好日子过吗?啊――”

“那你便一剑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我要你好好活着,在我身边看着威武侯府如何大厦倾塌,万劫不复!我要你看着孟白炎如何在我脚下苦苦挣扎,看着这大晋江山如何被我尽握手中!我要你看着你所爱的每一个人是如何死去,看着你所拥有的一切是怎样化为泡影的!”

“不会,威武侯府不会被你击垮,我所爱的每一个人也不会因你而失去一切,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好!”口中一声大喝,武飞云扣住了奚昊的下颌,将他狠狠拉到自己面前,一字一句道:“我便让你看看,我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是如何将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拉入深渊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 情若梦中 不诉离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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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03

“将军,侯爷在等你一同巡视,已经在外好一会儿了。”

心头一惊,白少卿忙不迭的跳起身子,急急便要往外奔,却被霍大夫一拉而回:“将军稍安勿躁,你的双手冻伤得厉害,以后这手还要搭弓射箭的,可不敢如此大意了。”发现自己的双手还在那人的手里,白少卿这才回过了神来,头拼命往外一探,见孟昶龙与南宫陌二人竟果真站在帐外,忙急声道:“侯爷与先生快请进。”

帐帘一挑,那二人点头入内,一看他满脸焦急,孟昶龙忍不住一笑,道:“无妨,白将军的双手需要细细调理,这冻伤可大可小,却也能影响日后力道,还是注意点好。”

白少卿歉然的一让座,道:“果然这人难与天斗,想逞了性子都是不能的,这两日霍大夫给我上药已经好了许多,有劳侯爷挂念了。”

“你给我带来了炎儿的消息,又给白山的将士送来了粮食,按理来说,本侯当代白山数万将士向你行上一礼。”

“侯爷折煞晚辈了。”眼见那人果真便要行礼,白少卿忙忙的挣开双手首先一揖,道:“少卿何德何能,能得侯爷一拜,这次送粮才知九原境况,于这般环境之中侯爷尚能将赫博多拒于白山之外,实在令少卿佩服。”

“也幸得你们来得及时,否则――”话语一顿,孟昶龙笑笑道:“不过现在没事了,有这些粮食至少可以再撑上两个月,只要将士们暖衣饱食,咱们就一定能将这白山城守住!”

“是!”拱手间才发觉霍华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白少卿讪讪的将双手递回,道:“霍大夫继续。”

孟昶龙见状与南宫陌对视一笑,平日里威严的眉目间透着一种慈爱,看着白少卿年轻的脸庞,好奇一问,道:“白将军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二了,侯爷只管唤我少卿便是,我与小侯爷也曾出生入死多回,他待我亲如兄弟,晚辈又怎敢担侯爷的将军之称。”

“好。”孟昶龙赞许的一点头,待霍华将白少卿的双手十指包好之后,才道:“今日得闲,便带你四处走走,看看防御,你既决定留下,也应掌握军中情况。”

“是!”白少卿恭敬的跟着那人出了营帐,不远处的雪地之中却站着一人,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渐渐喑哑了眼瞳。

“小侯爷醒了么?”南宫热河端着药碗进了门,见莫寒睡意倦倦的撑在床边,忙走过去道:“莫大哥去休息,换我来照顾他。”

莫寒双眼一睁便去看那人,见他十分安静的躺在床中,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不禁有些担心的道:“太医还在么?去找了来瞧瞧,为何这么久了还不醒过来。”

“好。”南宫热河将碗一放,却在返身时撞上了白泽,白泽身后跟着太医院提点程佑诸,莫寒一见忙起身道:“程大人来瞧瞧他,为何一天一夜了还这么昏迷着。”

“是。”程佑诸到了床边先是搭了搭脉,然后去瞧那人耳后的血瘀,轻轻按压之后,神色越来越凝重,复又诊了一次脉,才面带难色的道:“脉象已经平稳,性命无碍,只是……”

“程大人但说无妨。”莫寒倒还算沉得住气,身旁那两人却已经脸色泛白,见程佑诸吞吐之貌,愈发不耐,急吼吼道:“大人有话直说,让人等得心焦。”

程佑诸这才微微一拱手道:“小侯爷去年撞到头部失忆,前段时间……在大理寺又被棍击过,此次虽然是伤到耳后,却因淤血未散,压迫了经脉,所以昏迷不醒,光喝药恐还需一段时间才能散去,且不知对他的记忆或者神智有无影响,下官听闻上次是有人以银针过穴为小侯爷医治,才能让他立刻醒来,是否还请莫将军将此人找来一试。”

奚昊公子?!

莫寒回头去望南宫热河,却见他颓丧的一摇头,道:“夫人说,奚昊公子前不久去过成乐,然已经离开,此刻已经无法寻到他的踪影了。”

莫寒闻言一叹,望着床中那人,深吸一口气,道:“还请程大人费心,与各位太医探讨一下是否还有良方,可让小侯爷尽快醒来。”

“是,下官这就去开方子,然后回太医院翻查古籍。”

“有劳。”

待白泽送了程佑诸出门,莫寒返身与南宫热河到了床边。

那人毫无反应的躺在床中,平日里总是微微勾起的唇角此刻紧抿着,想着他好时神采飞扬之貌,再看他如今安静得令人心酸的样子,那两人皆难过的别开了头去。

白炎,快点醒过来,别睡了,你听到了吗?

――――――――――――――

“听说你的药放了糖?”

“喝――完――了。”

“你的身子如此香,我便勉为其难,将你当成糖膏吃了。”

“投降了,投降了,晚上不要你喝药了。”

“这样便投降了?你的意志也太薄弱了。”

“你知道我怕痒痒,故意的。”

“那,咱们来换种方式,就――把唇边的糖给我吃吃――”

“缠绵奚昊,这有个疯子要吃人,赶紧来人将他拉走了――”

――――――――――――――

唇角勾起,眼角却渐渐的渗出了泪水,修长的眉头微微一锁,那笑容转瞬即逝。

“莫大哥――”

莫寒没有说话,只伸出手去轻轻拂去了那人眼角的泪水,然后骤然紧握成拳。

刘劭康!

是自己大意了,竟没想到此人心机如此之深。那些死士居然早在他到达东都时就已经潜入,看来由始至终,他都是有针对性的要对付白炎,而在他离开东都之时,才知他的最终目的竟是在无瑕!

知道白炎和无瑕的关系,又安排了如此详尽的计划,此人当真不可小觑,只可惜,当时白炎要杀他时被自己制止,如今放虎归山,当真是后患无穷。

南宫热河看见莫寒痛苦的神色,知他必又责怪他自己当初放走了那人,遂轻声道:“莫大哥不必责怪自己,皇命难为,且当时若杀了那人,两国必定再起战端,若非如此,小侯爷又怎会放他离去,所以莫大哥不要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我若多加注意,又怎会让他身陷险境,他平日是个多闹腾的主,如今这般模样让人看了实在心酸。”

“定会有办法的,或许,他只是梦到了那人,不愿醒来罢了。”

只不过,想要一个在现实中得不到的梦境罢了!

冷秋之?!

便是无瑕所说的那个故事中,将他推进关着山猫房间的那个人吗?

泄露名册,勾结相国府,此人司马昭之心已经昭然若揭,无瑕却为何带人直奔丹阳?!

信笺在手狠狠一握,郑澈轩霍然起身下了台阶,到了那跪在地面的两人面前,道:“传书在途中耽搁了多久?”

“因怕人力不及,所以那边用了飞鹰传书,臣拿下脚环之时,看上面所注,用了四天。”

四天,鬼翼信中说,无瑕在离丹阳只半天路程的小镇上等待弦伊的回音,也就是说,他现在极有可能还在那小镇之上。

“京天――”

“臣在!”京天应着进了大殿,郑澈轩却又皱着眉头顿住了,想了想,道:“去叫了云岚来,朕要他带人去一趟。”

“皇上是想?”

想,想做什么。

唇角浮出一丝苦笑,郑澈轩看了京天一眼,然后垂下了眼眸,含着涩意道:“朕只是,想要确保他平安而已。”

仅此而已!可是,果真仅此而已吗?

头仰起,望了一眼殿外的天空,那挺拔的身姿竟有了挡不住的萧瑟。

朕,想他回来!

想他回到朕的身边来!

想每天看着他,守着他,想要给他快乐,可是,能给他快乐的那个人,为何不是朕!为何不是!

“公子,公子!”

唤了几声,无瑕才回过了神来。口中应着回头一望,见霍昔阳站在身后轻轻摇头,不禁歉然一笑,道:“昔阳哥哥方才说什么?”

看他神不守舍的样子,霍昔阳微微一叹,道:“也没什么,你没听到便罢了,只是已经过了这么几日了,也不知弦伊跟程颢找到那霖睿公子没有。”

无瑕没有回答,只又回过了头去,双手于桌上轻放,指尖轻绕,道:“他们若找到,不出三日,这丹阳附近便会有动静,咱们只需要静静等待便可。”

霍昔阳听他一说,愈发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到了桌旁坐下,道:“你究竟想了什么法子,虽然平日里你做事是极有主意的,可是此次咱们与冷秋之力量悬殊,我这心里终究是没底。”

无瑕闻言垂眸一笑,道:“昔阳哥哥是商人,自然知道商家的竞争是何其激烈,冷秋之在丹阳势力庞大,人马众多,要养活这么一大帮子人可并非易事。他手中涉及行业众多,想要面面俱到只怕不能,我不过要借了霖睿之手,打击一二,武门是大户,冷秋之轻易也不敢挑了事端,我之所以自己不出面,只是不想逼得太过,让他铤而走险。他越是家大业大,越是需要环环紧扣,只要其中一处出了问题,便会让他分散精力,于咱们,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那霖睿公子便一定会答应帮助公子么?”霍昔阳依然有些不信。

指尖一顿,无瑕突然笑了:“定会!”

因为,那人便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巨鹿。

客栈内的小二打着呵欠睡意倦倦的从过道走过,突然一阵冷风掠过,他浑身一寒,睡意顿消,回头四望,却看不到一个身影,黑暗吞噬着一切,令他的心突然便惶然起来。

似乎,是有人经过,可是,却为何不见半个人影。

身上的汗毛一瞬间便竖了起来,小二喏诺的缩着身子,先是一步一挪,然后突然向着前方狂奔而去,脚步于寂静的夜里格外惊心,当房门被狠狠关上,那客栈又归于了一片死寂之中。

远远的屋檐之上站着一人,颀长的身子挺拔而立,一身青衣在雪光中泛着淡淡的晕色。

这巨鹿所有的客栈都已经找遍,却都没寻到奚昊的踪影,那么,他能出现的地方,便只有脚下那一片几万人的营地!

身形一闪,那一抹清影如疾驰的闪电,眨眼不见!

文发了这么久,似乎还有看文的孩纸没有注册,没有收藏,更没有留下过评论,其实作者想要的,不过是在看着文的孩纸们一句鼓励的话语,一句加油,一句与文有关的评论胜过万千。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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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04

军营之中良莠不齐,并非入了营的便定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有些却也是地方上的地痞无赖,实在混不下去而入了军中,只想着有朝一日能混出个名堂,衣锦还乡,所以,终究也还是个不太平的地方。

伙头军在军中地位最低,平日里劈柴做饭,受尽了士兵的调笑白眼,更兼有伤残无力,难以再上阵杀敌者皆被抛在伙头军中,所以很多时候,他们都只是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中,不敢逞强斗狠,以免自讨没趣,被人践踏了尊严。而这样的坏境,对于一个不愿暴露自己的人来说,却也是最好的藏身之地。

“明威,好了没有――”远远的伙头军中的老大程二虎扬声大叫着那人,明威抹去一头一脸的汗珠,大声回道:“好了,这就送来。”

白雪皑皑的天气,他却只穿着一件薄衫,袖子挽得老高,露出了手臂上健硕的肌肉,很多人在见到他时都忍不住的叹息,身体如此棒的一个男人却只能窝在伙房中做一个人人都瞧不起的伙夫,原因便在于……

明威拿起灶台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抓起外衣套上,然后弯腰将一桶冒着热气的白米饭抱起,一瘸一拐出了伙房。

“行不行。”程二虎扬声问道,明威微微一笑,道:“没问题。”

他刚来这里不久,本来来时众人看他腿脚不便,便让他做一些不太费劲的事情,谁料他虽然腿不好,力气却大得惊人,且十分勤快,毫不懒散,很多脏活累活,别人不愿干的他全都包了,由此一来,这伙房上下的人都十分喜欢他,还总有人在看了他的模样之后叹息:“如此一个俊朗的儿郎,又有这一身气力,若能上得沙场,定能建功立业,只可惜,却是个瘸子。”

已经暮色十分,将士们皆四下围坐,等着吃晚饭,明威与另外两人跟在程二虎身后走了好一会儿,终到了一处守卫森严的帐营旁,程二虎扬声叫着围在一堆火旁的一个男子,那男子见他们到来,一扬手将他们带进了营帐之中。

“将饭菜放下,再将少爷吩咐的菜放在一旁。”

“是。”程二虎示意明威放下米饭,又让两外两人将菜放开,然后将自己手中的小食盒打开,取出了几道素菜来。

“刘大人,这素菜淡雅,也不知合不合少爷的胃口,若有不周到的,还请刘大人能多多提醒,小的们也好改正。”

那刘坦之闻言一笑,道:“谁不知道你二虎子溜须拍马最得力,你是想知道何人得少爷如此对待,连吃食都这般特别嘱咐吧,怎么着,还想顺了这杆子爬一爬?”

程二虎一听,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花,身子一躬凑到了刘坦之面前,轻声道:“这飞云少爷来了这么两日了,顿顿都翻了新花样,这不,咱只是想知道谁这么受他重视,心里有个底,每天换了新做法,也好让飞云少爷开心呗。”

“你便是个人精。”刘坦之伸手一敲程二虎的脑袋,看了看帐外,才颇为神秘的道:“其实,咱们都不知道那人是谁,来了两日,也总是呆在营帐之中,不过倒有人看见过,说,是一位容貌十分俊秀的公子,一身白衣,眉目像画一般。”

“公子?!”程二虎顿时咋了咋舌,而明威在听到那说法之后竟兀自一惊,幸得大家皆被那刘坦之的话语吸引,未曾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失态。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整日里无聊就喜欢探些消息,少爷快来了,赶紧走了,你只管将菜做好,逗得那公子开心,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是是,小的告退。”程二虎说完低头哈腰的一点头,招呼明威几人离开。

出了帐外,明威满腹心事的回头看了一眼,才慢慢的跟在程二虎身后离去。

奚昊静静的跟在那人身后,颇有些失神。

与缠绵分开已经四日了,不知他是否已经到了这里,这里是军营,守卫森严,且又已经为相国府所掌控,他若贸然闯入……

心中忧虑,竟没有注意前面那人已经停了脚步,当额头碰到武飞云的身子,他才骤然之间惊醒过来,抬头一看之下身子往后一退,武飞云却伸手将他的手臂一握,拉向了自己:“我说过,在我身边心里不要想着别的男人,你可是要挑战我的耐性。”

“放开我!我心里想着谁,你管不着。”手臂狠狠一挣,奚昊避开那人,直接进了帐门。案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奚昊坐在一旁,也不待那人坐下,自顾端了碗去吃。这一路走来,同桌吃饭不在少数,当发现他总是挑了素菜去吃后,武飞云便顿顿让人换着花样做了素菜来。奚昊知道自己不能一味的使性子,无论缠绵是否已经到了这里,便是有了机会自己也会不顾一切的逃跑,所以,体力十分重要,而蓄积体力的最好方法,便是吃饱。

武飞云将帐内的侍卫全都支了出去,自己则倒上了温热的烈酒,慢慢的喝了起来。

看奚昊眼光流转间对自己不屑,武飞云一低头笑了。

军中不许饮酒的规矩在自己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这般寒冷的天气喝点酒,浑身的血液便若被燃烧了一般,令人十分惬意。

“你不用对我不屑一顾,本少爷在这里说话比皇上的圣旨都还管用,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话你该懂。”

“乱臣贼子,也敢这般大言不惭,我宗奚昊没有鸿鹄之志,只是一个小小的医者,你的那些大道理,不想听,也不屑与你争辩。”

“其实这冰天雪地的,喝一杯暖暖身子却是极好的。”见武飞云说完将酒杯满上朝着自己而来,奚昊将手中筷子啪的一声放下,满脸警惕的看着他,然后起身一奔,却被他强行拉住,揽入了怀中。

“放开我,我不会喝酒――唔――”四溢的酒香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奚昊咬紧了牙关,身子被那人强行摁住,酒杯磕碰在齿间,一股热辣的暖流顺着喉间而下,令他张口一呛,拼命的咳了起来。

白皙的脸庞瞬间染上了红晕,那酒极烈,奚昊从未饮过酒,哪里受得住这一顿猛灌,待武飞云大笑着将酒杯抛开之时,他已经脚步虚浮,浑身无力,双眼看人皆一片模糊,想要挣开那人,却又已经摇摇欲坠。

红晕迅速蔓延,奚昊抓住了武飞云的手臂,想要将他扣在自己臂间的手扯开,却在试了几次之后终放弃了。

头好晕,所有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奚昊不知道怎样才能将自己的身子稳住,因为他感到自己便要摔倒了。

胃内烧得难受,喉间发干,嘴唇也是如此,整个身子竟似被燃烧了一般,烫得不行。

见面前这人竟只一杯便醉成了这样,武飞云诧异之余心底却又涌起了一丝冲动。

此人对自己的诱惑力已经越来越大,最初他装成女子接近自己,自己侵犯他不过是为了羞辱他,惩罚他,可是,几次交锋下来,自己似乎对他……

“武……飞云……我恨你……”喃喃的话语自那人口中发出,听到那武字之后的停顿,听到那飞云二字自那人口中说出,武飞云的心竟被狠狠的一撞。

飞云……

如果他的口中也若叫那人一般叫出这个名字,那种柔柔的,带着情感的呼唤,若是从他口中叫出……

鼻尖轻轻摩挲过那人秀挺的鼻梁,双唇却在那依然道着恨意的嘴边停住了。

双眼一怔,神智瞬间清醒过来。

武飞云!你疯了吗!

手一松,奚昊已经发软的身子便那般滑落而下,倒在了地上。

武飞云突然便不耐起来,他烦躁走了几步,然后看了看地上那人,扬声叫道:“来人,送公子回去。”

帐外的侍卫应声而入,听了武飞云的吩咐,走到奚昊身边,俯身而下,正待将奚昊抱起时,却又被武飞云喝止住了。

“让开。”

那两名侍卫不明所以,见武飞云脸色阴沉,忙一闪身站在了一旁,武飞云则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才一弯腰,将奚昊抱入怀中,走了出去。

那人便是武飞云!武凡中的儿子,也是一直追捕无瑕的人!

明威隐藏在黑暗之中,看着武飞云出了营帐,怀中抱着一人远去,伸手将黑纱一拉,遮住了自己的脸。

当初无瑕离开临于,自己与他们分道扬镳,本是打算直奔丹阳的,却在去的途中探知了一个秘密――武飞云即将到达巨鹿。

相国府把持朝政多年,一直将无瑕视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而无瑕若是起事,相国府也是他的最大一个障碍,于是在思虑之后自己做了一个决定――刺杀武飞云!

武凡中只这一个独子,他一死,对武凡中的打击便是致命的,虽然自己没有把握能够成功,但也想要为了无瑕一试一拼,就算是死了,也当对得起自己的心!

身形穿梭于营帐与营帐之间,哪还有半分行动不便的样子,看着武飞云抱着那人入了靠山的一处帐中,明威暗暗提了口气,手慢慢的搭在了剑柄之上。

“走水了――”

“来人哪,抓刺客!”

远处突然间响起了纷乱的叫喊声,帐帘一掀,武飞云几步踏出,抬头看了看远处熊熊燃烧的烈火,脸上一寒,道:“召集人马,给我去抓人!”走了几步,却又脚步一顿,回身对着其中两人道:“去叫了侍卫过来看守这里,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公子。”

“是。”待武飞云匆匆离去,剩下的两人留了一个看守帐外,另一人则奔去不远处召集侍卫。整个军营因那场大火沸腾了,已经出鞘的长剑被轻轻收回,明威屏息静气的藏身于石壁阴影处,待看到只剩一人时,他扣住一粒小石子弹指飞出,石子打在地面发出轻响,那人被惊得一跳,拔剑向前一奔,口中喝道:“谁!”

就着那一丝空隙,明威的身形一闪,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帐内。

看到有新看官留言,柒柒很开心,有疑问留书评,柒柒会很用心的去回,谢谢大家!

第四百九十六章 当一切开始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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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05

淡淡的酒味散在空中,那软榻之中睡着一人,脸侧向内面,厚绒覆盖着娇小的身子,一头青丝蜿蜒散落在枕边。

明威站定了身子,先是细细听了听帐外的动静,然后慢慢靠向了软榻。

这人是谁?

武飞云对他如此重视,吃穿用度皆与别人不同,且方才还抱着他进来,关系如此不一般,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手中长剑慢慢抽出,寒芒于昏暗的烛光中透出杀机,明威靠得更近,那剑刃已经到了奚昊的颈边,或许是感到了什么,奚昊身子一动,脸从内侧转了过来。

眼神十分迷离的去看面前的黑影,奚昊动了动身子,却乏力得无力动弹。

双颊像燃烧的火焰,热得烫人,只因想着自己身边除了武飞云定不会有其他人敢如此靠近,纵然视线不明,奚昊仍然狠狠的一伸手推去。

“武飞云!你若有胆便一刀杀了我――”双手一握,竟握到了锋利的剑刃,奚昊感到掌心一痛,然后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了自己的脸上。

明威见状低低一呼,道:“撒手!”

奚昊将双手一松,身子向后一撑,却又登时跌回了榻上。

“谁?”不是武飞云的声音,是谁?!

明威在听了他方才所说的话语之后才知他竟是被武飞云挟持而来,是以将剑一收,伸手去按了奚昊的双手,道:“我找东西给你包一下。”

“你是谁?”发觉明威离开,奚昊向前一扑,却一个不稳跌下了榻去。

清脆的铃声突然响起,帐外的侍卫一听不对,返身便扑了进来。

明威向后一退,伸手便去拉奚昊,奚昊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根本跑不出去,他既不知来人是谁,又不愿他受自己拖累,是以将明威一推,道:“走!”

侍卫们一拥而入,明威抽出长剑迎击而上,远处的喧哗声终于引起了奚昊的注意,他甩了甩依然昏沉的头,摸索着便要往帐外去。帐内已经打成了一片,因既要应付明威,又要防备伤到奚昊,侍卫们的行动受到了限制,明威也知自己惊动了众人,无论是想要对付武飞云亦或是要救面前这人都已不能,是以寻了一个空隙闪身而出,眨眼没入了夜色。

“请公子留步!”

奚昊还未能到了帐门便被侍卫们挡住了,听远处人马仰翻之声,他愈发心急,不顾一切的便要出去。这几日下来,侍卫们也看明白了,虽然少爷平日里对这人诸多刁难羞辱,但却不允许任何人去碰触他,所以奚昊抬步向外,他们虽然言语阻拦,却还是未有胆量敢伸手去拉住他。

奚昊跌跌撞撞的到了帐门边,刚要伸手推开帘子,便觉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继而他的身子撞入了一人怀中。

“让你们看守,都在里面做什么!”武飞云充满了怒气的声音传来,令那帐内的侍卫们都噤若寒蝉,低头发现奚昊神色不对,武飞云扣住他的手腕想要将他拉进去,才发觉他的双手竟还淅沥的滴着血珠。

反手一耳光便扇在了身旁一个侍卫的脸上,继而一脚将那人踹倒在地,武飞云饱含怒火的吼道:“公子的手如何会受伤!”

“缠绵……是不是缠绵在外面,他怎样了?武飞云,缠绵他怎样了!”奚昊挣扎着还要往外奔,却被武飞云拦腰一搂强行拉住了。不顾奚昊的挣扎,武飞云紧抿着双唇将他拉到了榻边狠狠一甩,奚昊跌入榻中,被撞得七荤八素,半天回不过神来。

“缠绵――”

“他死了――你听到了没有――宗奚昊,那个叫缠绵的男人死了!敢一人独闯巨鹿几万人的军营,你认为他还能活着吗?我还会让他活着吗?啊――”武飞云暴怒的大叫着,伸手死死的摁住了奚昊的双肩,奚昊本还在挣扎的身子突然间便是一顿,继而楞住了。

脑中嗡嗡作响,失神的双眼不知该望向何处,奚昊有些茫然的甩了甩头,似乎无法理解武飞云所说的话,口中喃喃自语着,然后竟将头一抬,急切的看向了武飞云:“你定是骗我的对不对,缠绵他怎么可能会死,他不会死的对不对……武飞云,你说,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声音透着无力,奚昊疲倦的望着那人,眼中竟带着一种渴求和期盼,想要从那人口中得到缠绵依然活着的消息,武飞云见状愈发不耐,伸手捏住奚昊的下颌,凑过头去,透着寒意一字一句道:“他死了!就在刚才,就在我的面前,被万箭穿心,他的尸首现在就悬在巨鹿军营的大门外,你想看吗?想看吗?啊――”突然伸手将奚昊一拉,奚昊还在愣神间,猝防不及中被他拉得摔下了软榻。

“不会的,缠绵不会死的,他说过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的,他是个重承诺的男子,怎会说话不算数,我不信!”猛的爬起身子推开武飞云,奚昊抬步便往外奔。

非我亲眼所见,我定不会相信!

见他不顾一切的往外而去,武飞云几步上前便去拉他的胳膊,奚昊被拉扯间回身便是一耳光,清脆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武飞云侧着头,啐了一口透着血腥味的唾沫,然后伸手拭过唇角,缓缓回过了头来。

旁边的侍卫全都跪在了地上,低头不敢吭声,整个营帐之内静得针落可闻。

奚昊颤抖着身子,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武飞云胡诌的那个谎言。武飞云则寒着脸紧紧的盯着他的脸,一声不吭。

没想到,那人竟然逃掉了,这么多人,居然让他逃掉了,此事若传出去,巨鹿军营的脸面何存,相国府的脸面何存!此时此刻那大门上的确悬着一人,可是,却不是缠绵,而是方才被他所杀的士兵。

“出去。”声音冷得让人战栗,武飞云依然盯着奚昊,那话却是对跪在地上的侍卫说的。侍卫们如遇大赦,忙不迭的爬起身子往外奔,奚昊却在那人的目光中渐渐向后退去。

好可怕的眼神!便仿佛,他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后背在那人的不断逼近间抵在了帐帘上,然只一瞬间,奚昊便倔强的昂起了头来。

若缠绵果真死了,自己活着也没用,他要动手,倒也让自己得到了解脱。

泪水在双眼闭上的那一刹缓缓落下,奚昊静静的等待着,片刻之后,却发觉武飞云拉住了自己的双手,然后用白纱将那掌心的伤口细细包扎,再然后,他竟然就这样离去了。

奚昊依然站在原地,神情却极其茫然。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然后再去看那被风掠动的帐门,竟半天反应不过来。

武飞云走了?!他竟就这般放过了自己?!

心头一动,奚昊突然睁大了双眼,回过来神来。

缠绵没死,他若死了,武飞云怎会如此轻易便离去,定是那样,他如今定是召集人马去搜捕缠绵了!

身子一蹲,将头埋在了臂间,双手用力的揪住了自己的双臂,奚昊喜极而泣。

定是那样的,缠绵说过会照顾自己一辈子,他是不会食言的。

戎装佩甲的士兵整装待发,武飞云飞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奚昊所在的方向,然后扬声道:“兵分四路给我搜!每一个地方,每一寸土地,就算把整个巨鹿翻过来,都要给我将那人找出来!否则,这个就是下场!”伸手一指悬挂在大门上的那人,武飞云大喝一声打马而去。

铁蹄踏得大地震动,听着那鼎沸的人马渐渐离去,奚昊终于抬起了头。

凭自己是跑不出去了,缠绵既然已经到了这附近,自己便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等着他,任何让武飞云有理由生气的事情自己都不能再做,否则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脚步向前挪动,伴随着阵阵铃声,奚昊终于到了榻旁,然后身子一软倒在了被子上。

好累,无论是身子还是自己的心,都累得快要垮掉了。

每一天,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武飞云,不能让自己的懦弱与害怕暴露在他的眼前,要活着,还要有尊严的活着,对于一个整天折磨自己的人来说,当真太难了。

好想回去,想回到相思谷去,每天跟缠绵在一起,种种花,制制药,闲暇时便去金翎赶集,就像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百姓,只想要过那种宁静的生活,可是,为何做不到!

“缠绵,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泪水浸湿了锦被,那细碎的哭声只有此刻才敢发出,因为那人不在,所以不用再掩饰脆弱,可以尽情的宣泄这些日子以来受到折磨而蓄积的痛苦。

冰冷的风穿过谷底,放肆的冻结一切,漫天的雪花纷扬落下,渐渐的,渐渐的覆盖了整个大地……

沁凉的空气透过窗棂的缝隙钻入房中,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而近,耳听门被推开,无瑕霍然睁开双眼,坐起身子侧过了头去。

霍昔阳站在门口,双手依然扣着门框,脸上神色不知是喜是忧,便连呼吸的声音都带着一丝轻颤,在努力平复了心底涌动之后,他踏入房间,轻声道:“公子,你派去附近几个郡县的影刺都有了回音,从昨日开始,这附近冷家的铺子皆有了不安的迹象,想来,那霖睿公子已经行动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寒语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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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06

那人脸上神色依旧,如画的眉目波澜不惊,轻裘束身,紫貂围脖映衬着白皙的肌肤,黑亮的长发被细细绾起,以玉簪固定,浑身素洁一如往昔,霍昔阳与弓站在身旁静静的等待着,看着他将那金丝慢慢收入袖口,然后回眸一笑,道:“走吧。”

“咱们不等弦伊与程颢了吗?”霍昔阳有些着急,对着弓一示意,弓见状到了门边将无瑕一挡,道:“公子不是说要等他们回来吗?咱们人本就不多,还是等等他们为好。”

“你去留下标记,示意他们自己入丹阳便可,冷秋之这两日要焦头烂额了,咱们现在必须进丹阳城去,否则等他缓过神来,想要进去而不被发现便当真是难如登天了。”无瑕说完将弓的手轻轻拨开,抬步出了门去。

“霍大哥!”

霍昔阳微微叹息了一声,道:“让大家都提高警惕,进了丹阳城要时时防备归云庄的人,小心护着公子。”

“是。”

雪花在停歇了一时之后再次落下,车轮碾过深雪,承载着对未来的不可预知向着危机重重的丹阳而去。

无瑕靠着车壁,手中捧着紫铜手炉,渐渐陷入了沉思。

已经,多少年了……

十三年!

自从六岁踏出丹阳城后,自己便一直未再踏入过这个地方,儿时,它是自己一人的噩梦,现在,它却变成了大家的噩梦。

冷秋之其人其心已经昭然若揭,他做了那么多,无非就是要逼自己现身,此刻的丹阳便若张扬着血盆大口的猛兽,残暴的撕裂了那么多与之同行多年的同伴,而现在,正编着一张大网,等待自己去泥足深陷。

疲倦!

这种勾心斗角的权势相争,自己已经厌倦了,可是,却后退不能!

侧过头,从那被风吹动的车帘望着苍茫一片,无瑕轻叹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两人两马已经迎着风雪奔驰了几天,当知道了公子让自己带信去找霖睿公子的目的之后,弦伊便不顾一切的往回赶了。

“弦伊――”身后那人拍马而起,一个飞跃到了弦伊身后,环过她的双臂将缰绳抓住了。

“今夜定要休息了,你再这么跑下去,身子会垮的!”于程颢有些恼怒的将马蹄勒止,无视弦伊的挣扎,将她紧紧一缚,道:“人的身子可不是铁打的,就算心急公子,也当想到,若你病倒,又怎能照顾好公子,此去丹阳咱们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任何疏忽都是不被允许的,你可是想暴露公子的行踪!”

“自然不是。”弦伊被他从身后束缚,几挣不开,僵持了一会儿,却因每日睡眠的时间极少,实在乏力,只好将身子一松,道:“你放开我,咱们去前方小镇投宿,今夜休息,明天一早再赶路。”

“可不许诳我。”于程颢颇有些不放心的俯下了身子,感到他的气息就在耳后,弦伊不禁将头一侧,微微一避,道:“好。”

唤来了自己的马儿,于程颢回身跃上马背,弦伊却因那前方小镇已经近在咫尺,而今日不用再赶路,反而懈怠了下来,几日以来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便有了挡不住的困倦感。于程颢打马跟在她的身旁,看着她那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和略微憔悴的脸庞,心底忍不住涌起了疼惜。

都说公子身边的弦伊丫头是个极其利害的姑娘,自己初见她时,也觉得她颇为刁钻,然这么一路相处下来,发觉她做事认真,为了公子当真是拼尽了一切,只因为公子身边总是暗潮汹涌,所以她才不得不让自己强硬起来吧。

发觉那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弦伊侧过头去,双眼一瞪,道:“看什么,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难看,你若想笑我便笑吧,反正你从开始就讨厌我来着,本姑娘也不在乎你的嘲笑。”

“我――”

“驾――”于程颢的话语刚刚出口,弦伊已经扬起缰绳大喝一声向前奔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于程颢略微失神的喃喃道:“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只是……喜欢你……”

风雪极大,那声音低不可闻,眨眼便被淹没在了一片苍茫之中。

“这雪倒是下得不停了。”南宫热河从门外走入,跺了跺脚上的雪泞,然后将披风扯下对着身后的侍卫一抛,看白泽还在用帕子给那人热敷,忙疾步走过去道:“怎么样,小侯爷可有醒过来。”

白泽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然后去望南宫热河的背后,奇怪道:“太医呢?”

“别提了。”南宫热河一脸不耐,接过他手中的帕子俯身去打湿,拧干之后又递了过去:“说是相国大人病了,太医院的太医全给找去了,哼,什么病,不过就是想探听一下小侯爷的情况,顺带使点什么坏心思,这种老套的招式,他也不嫌累得慌。”

“那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南宫热河回头看了看门外,道:“过一会儿天就黑了,看来今天那人是故意不让太医过来了,我让人去煎药,明日再去看,他总不能不让太医回宫里复命不是,若明日再不行,咱们便回了皇上去。”

白泽闻言叹息了一声,道:“也只有如此了,咱们若请了外面的大夫瞧了,只怕武相借题发挥,现在只希望小侯爷快点好起来,咱们也不用再受这鸟气。”

南宫热河点了点头,让人去换了热水,自己则拿了药包去膳房煎药。自从发生了被下逍遥散而令小侯爷受伤的情况,便连这将军府中的膳食都是由他亲自监督置办的,并非怀疑所有人,而是,他们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一丁点失误了。如今,无论是大晋之内亦或是与外敌的交战都已经一触即发,谁都无法预料将来的路要怎样去走,也不知道现在躺在床上这人在这盘棋局中将担当怎样一个重要的角色,然而,无论是要他醒过来,又或是想让他不再醒来的人们都希望得到一个结果,一个不是生,便是死的结果!

“你说――为何突然之间这么多地方的店铺都出了问题!武门与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武老爷子跟咱们也不是没打过交道,他如今不惜自损其身来与咱们归云庄竞争,究竟是何用意。”

那厚厚一摞账本被冷秋之摔在了归云庄总掌柜罗翔平的面前,罗翔平被那声巨响吓得一跳,伸手擦去额头冷汗,哭丧着脸捱了好一会儿,才去拿了几本账目翻了一下,然后一脸为难的道:“他们出的价钱总是高于我们,商户皆是市侩之辈,哪有放着银两不赚的道理,从昨日开始,就不断有附近的掌柜的来哭诉,说很多已经谈妥的生意因为武门的介入而没了踪影,而咱们的下家又还等着这些东西去转圜,如此一来,咱们的损失当真很大,主子,依属下看,是否是有人借了武门之手,来故意搅乱咱们的生意。”

耳听罗翔平的话,冷秋之瞬间惊醒过来。

平淡无奇的面容刹那间阴沉得可怕,来回踱了两步,冷秋之返身道:“去,让许诺过来,那人定已经在这附近了,让他通知各处加强防备,再让人秘密搜查丹阳的每一处客栈,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主子是说……”罗翔平被冷秋之的神色骇住,心中忐忑不安,想要问清楚,却又喏喏的不敢道出那人的名字。冷秋之看他一副惶然之貌,忍不住冷笑一声,道:“怎么,如此便怕了?就算他姬无瑕到了丹阳又怎样,我照样叫他有去无回!”

罗翔平证实了心中所想,返身便往外奔,却在出门时一绊,扑了出去。

身子便那般抖得止不住,因为这么多年来,虽然冷公子其人未在丹阳露面,可是,却一直都在以财力支撑着丹阳。账目往来,他不来,必定就要有人去向他汇报,而两年一次的例行汇报便是由罗翔平前去,直至四年前因寻找不到那人的行踪才停止下来。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情形,应当是在十年前,三月乱红纷飞的季节,他站在桃枝之下,素手摘花,那花瓣被他一瓣一瓣噙入口中,场景美得让人难以置信。那眉目便若笔墨勾勒一般明艳动人,浑身素洁一如春水影映梨花,让人不敢直视,可是,也就是在那同一个地方,因茂汶全盛堂的郭奕扬心术不正,觊觎自己的嫂嫂,下毒手害死了自己的哥哥,还连带杀害了全盛堂上下不服他的人共二十余口,被公子令人抓到之后带到了那里。当时自己就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那依然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令人战栗的寒意,他给了郭奕扬反抗的机会,却没有给他反抗的时间。

那金丝疾如闪电,若非那丝线上滴落而下的血珠,旁人还不知郭奕扬是如何死去的,而他却连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只低头去瞧了被溅染了血花的衣衫,然后皱眉道:“跟着他一起动手的有多少人。”

身边影刺回说剩余所有人后,他只回身道了一句:“杀。”

那可是一百多条人命,便因为他口中的一个字而尽遭诛杀,没有一丝犹豫和停顿。郭奕扬为自己的一时贪欲付出了代价,也令全盛堂最终片瓦未留。

那人当时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抬头看着那一树灿烂的桃花,轻声说了一句:“残害手足者,虽远必诛之!人心若已腐败,必刮骨剔肉,毫不留情!”

第四百九十八章 医者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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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07

门外的侍卫见奚昊走出营帐,当真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已经过去了一夜一天,眼见又已到了下午,武飞云依然未曾回来,奚昊却已再也坐不下去。

缠绵必定已经脱身,他能够一人独闯此处,于千军万马之中寻找自己,这份情对于自己来说便已经够了。他本是个何其洒脱之人,悠然自得于山水之间,若不是因为自己,又怎会陷入这般乱世争斗之中……

铃铛随着脚步的走动而发出脆响,奚昊没有理会身旁的侍卫,只信步向前,然一眼望去皆苍茫一片,莫说方向,便连大门在何处自己都无从得知。

军营何其大,自己来这里已经几日了,却连地势地形都未曾分清过,缠绵为了自己不惜以身犯险,自己便不能再意志消沉,虽力单势薄,却也不能失了斗志!心头转念间,奚昊再次向前走去。

天气十分寒冷,身边的士兵皆瑟着身子,脸上手上全是冻伤的痕迹,看着那一切,奚昊心中不禁有了一丝难过。无论他们的主帅是谁,这里都是抵御外敌的边界防线,而他们,在战火燎原之时,便是冲在第一线的将士。此情此景,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初在燕山度,跟在爹爹身边看见的那一切。

战争是何其残酷,所有人在那一刻都是平等的,没有身份地位的分别,没有贫富贵贱的差异,有的只是生存,或者死亡。

“嘶――”一声吸气声传入耳中,奚昊回过头去,见一旁火堆处缩着一人,那人此刻正眉眼挤在一处忍受着疼痛,双手手背上全是冻裂的口子,随着指节的活动,那口子处渗出了丝丝鲜血来。

根本未曾去想更多,奚昊转身便朝那人走去,到了面前蹲下便去瞧他的双手。

“莫非军中没有治疗冻伤的药么?这手成了这样还如何拿兵器。”

那人抬头去看奚昊,见他说着话伸手将自己的双手拉了过去,顿时慌了神,身子霍然而起,向后一退,惶然道:“小人手脏,莫污了公子的双手。”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人是谁,可是,飞云少爷带了一位白衣公子到军营的传闻这几日可都传遍了,大家都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可一来军营太大,二来那人总是被禁在那方寸之地,是以见过的人并不多,今日一看面前这人的容貌与气质,又兼他身后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相府侍卫,便知其身份了。

“我是大夫,什么样的伤口没见过,你这双手若再不治疗当真便要废掉了。”奚昊说完起身去看了看四周,见围过来的人皆有不同程度的冻伤,不禁眉头一皱,道:“随军大夫的营帐在何处?”

“公子!您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少爷若是知道了……”

“他知道又怎样,我现在已经被困于此,莫非还怕我飞天遁地了不成。”

“可是公子您自己的双手――”

奚昊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道:“我也该去换药了,带我去大夫的营帐,你们若不放心,大可以站在一旁看着我。”

那几个侍卫互相对望了一眼,想到那夜这人竟连少爷的耳光都敢扇,本还以为他会没命,却不料少爷竟没有动他分毫,如此一来,倒让众人不敢随意拂了他的意思。

“请公子随我们来。”相持之下,侍卫们让了步,但却依然一步不离的跟着奚昊。随军大夫李楚华此刻正在帐内愁眉苦脸的对着一堆药方发愁,这北方极其寒冷,他配置了一些药方,都疗效不大,将士们手足皲裂严重,影响到了练兵,左隆德怪罪下来,他也只有硬捱,每日对着这些药方不停的调试,当真已经烦不胜烦。

“李大夫!”

“何事。”听帐外呼唤,他极其不耐的应了一声,又听见卷帘声,只道是哪个士兵又犯了什么毛病过来求医,是以连头都没回,继续闷头改方子。

“若以酒调配,这方子中倒可加上徐长卿,再将干姜的分量略微增加,其实寒冬之中,适量饮酒可加速血脉流通,每日少量便可。军中食盐不缺,可让将士们用盐水清洗创面,然后以白芨,柑皮磨成粉末,再以芝麻油调配涂抹伤口,轻者可用吃的萝卜切片烤热涂抹,我再来开几味驱寒气的方子,李大夫可酌情调配。”奚昊低头看了那案桌上的药方,然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李楚华坐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奚昊说完,他才眨了眨眼,起身回头,带着一丝诧异的看着奚昊,道:“竟不是军中的士兵,敢问……”

话音未落,便已经看到了奚昊身后的侍卫,李楚华心头一惊,急急的拱手一揖,道:“公子见谅,李某冒犯了。”

这便是飞云少爷带入军中的公子么?如此年轻,却精通歧黄之术,不知,是个什么身份。

奚昊只微微一笑,将双手一伸,道:“奚昊是来找李大夫换药的。”

“公子这是……”

“刀伤。”

军中最不缺的便是治疗刀伤的药物,李楚华将奚昊让到案桌旁坐下,回身去拿了药箱过来,细细为奚昊换好了药,然后却又望着奚昊,欲言又止。奚昊抬头看他神色,也不矫情做作,拿起桌上的笔墨写下了几张方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李楚华十分细致的看完药方,忍不住一叹,道:“怎么我就没想到以这几种药物搭配,果然极妙,很多药物单独去用,便没有这疗效了。”说完看着奚昊,脸上充满了敬佩之色,但凡医者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得到高人指点,于医术上更上一层楼,虽然奚昊年纪十分轻,然医术药理不比其它,真才实学一看便知,李楚华知道自己今日遇到了好机遇,是以激动了半晌之后,又返身去翻出了自己揣摩的一些药方放在了桌旁,奚昊一见,笑着问道:“你是想我来看看么?”

“请公子指教一二,李某感激不尽!”

“好。”奚昊点点头,将那些药方拿起,细细去看,身后的侍卫在旁等得心急,正待出声,却在一回头间吓得一退,武飞云正一身雪花站在帐门外,见侍卫与李楚华皆要惊呼出声,他只微微一挑眼角,冷冷一看,便让那几人噤了声。

奚昊从来便是如此,一旦沉浸在医术之中便旁若无人,是以那几人皆退开了,他却依然浑然不觉,只笨拙的夹着毛笔,时不时的撑在颊边思索,然后修改着李楚华开出的方子。

武飞云站在一旁,看着那人认真的模样,竟渐渐失了神。

一天一夜,缠绵都未见踪影,本来怀着满腹怒火回来的他得知奚昊不但出了营帐,且还去了随军大夫之处,那一瞬他的怒意便已经到了顶点,谁知道来了之后,看到的竟是如此一个场景。那人坐在桌旁,垂眸凝神,认真的修改着手中的药方,那种专心致志的模样,竟让人如此心动……

“好了,我修改了一些地方,李大夫可拿去瞧瞧。”待全部看完,奚昊才侧目望向了李楚华,见他一脸拘束的站在远处,不禁奇怪的道:“怎么了?为何站了那么远――”话音刚落,他便骤然间醒悟过来,身子霍然而起,先是向前走了几步,才回过了身来。

看他瞬间防备的模样,武飞云微微眯起了双眼,没有说话,只抬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道:“我说过,不许你碰触跟医药有关的东西,你可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奚昊看他眉间带着倦色,想来是未曾找到缠绵,是以暗暗舒了口气,脚步一抬,与他擦身而过,道:“我回去。”

只因打定主意不再刻意去激怒此人,所以奚昊虽依然防备他,却没了时刻都与之作对的模样,从侍卫们打起的帘子出了门外,见天空雪花更大,奚昊刚踏出了步子,便被那人从身后一揽,然后一方披风遮在了他的身上。

先是一愣,却没有去挣扎,只是将身子一让,躲开了那人的拥簇,奚昊垂眸道:“我自己能走。”

那一行人从营帐出来,却迎头撞上了左隆德,一看见武飞云,左隆德便有些心虚。这么多人出去搜了一天一夜都没追踪到缠绵的踪影,武飞云回来时的神色让他想起便脚肚子抽筋,不过……

带着寻味看了奚昊一眼,左隆德心底涌起了诧异感。

回来时听说那人去了随军大夫处,飞云的眼神都恨不能杀人,可是现在看来,他似乎心情不坏。

心中突然像明白了什么,左隆德看了看奚昊,又看了看武飞云,不禁恍然大悟过来。

难道是――

没错,定是那样的!

没想到,自小便工于心计,飞扬跋扈的相国府少爷竟然会爱上一个男子!难怪他不许任何人碰触那人,那可是威武侯府的大公子,他竟也敢这般将他禁锢在身边,原来,原因在这里!

看奚昊浑然不觉的模样,左隆德不禁暗暗咽了口口水。看来这主对飞云却没有半分意思,或许还十分讨厌他,也对,相国府与威武侯府可是死对头,那孟白炎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可是飞云的脾气自己太了解了,他若想要得到一样东西,便会不择手段的去争取,就算最终的代价再大,他都在所不惜!

“你杵够了没有。”左隆德愣神,却阻拦了那一行人的脚步,听武飞云冷言相问,左隆德回过神来,忙忙的将身子一让,道:“我让人准备了晚膳,已经送去了我的营帐,飞云,不如一起……”

“不用了,让人单独做好送到老地方。”武飞云说完看了奚昊一眼,奚昊则闷不吭声的低头便走,待几人远去,左隆德才啧啧的叹了几声,返身而去。

“东西放下了出去。”武飞云斜倚着身子靠在软榻上,奚昊却坐得老远,鉴于那人有灌烈酒给他喝的恶劣行径,他现在吃饭都与那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这个是小人的家乡口味,公子尝尝。”

明威将盘子放下,在奚昊身旁轻声道,奚昊的双眼突然一怔,头一侧间却又顿住了,见明威一瘸一拐的出了帐门,他的心头砰砰乱跳起来。

此人的声音,不正是那晚上的那个蒙面人么?!

第四百九十九章 碧海情天夜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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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08

马车停下,归云客栈的迎客小二哥一见阵仗非同一般,忙回身又叫了几人一同迎了出来。

“客官客官,里面请。”几个小二哥手脚麻利的帮着卸马安顿马车,须发尽白的霍昔阳将手一指,道:“赶紧的将货物卸下来,小心别磕了碰了,我们家公子脾气不好,你们可别惹恼了他。”

正说着,车帘一挑,从车内跳下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来,小二哥们回头一看,皆咂了咂舌,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容貌如此出众,双眼灵动狡黠,透着一股子灵气,又带着一种顽童的天真,浑身服饰华贵异常,一看就是大家子弟。

“到了么?这里莫非便是丹阳最好的客栈了?都闪开点,给小爷准备了上房,小爷累了要休息。”

“是是是。”一看这阵势,小二哥忙不迭的便将人往客栈里迎,抬步之时,无瑕微微扫了一眼街道两头,然后抬步跟了进去。

掌柜的看进门的人多,众人拥簇之下的那人又华贵异常,忙满脸堆笑的迎上,道:“公子里面请,小店是这丹阳最大的客栈,包您一切满意,公子是来小住呢,还是路过。”

眉头微微一挑,无瑕斜觑了那掌柜的一眼,唇角一撇,不满道:“小爷我爱住便住,不爱住马上就走,怎么着,这丹阳的规矩便这么多,住多久还得报官去登记么?”

“不敢不敢,只不过一问,公子千万别介意。”

“公子乏了,掌柜的,这客栈可还有上房。”见客栈大堂内吃饭的客人很多,霍昔阳不禁微微一皱眉,问道。

“有有,只是,这价钱……”生意人市侩,一见面前这人非富即贵,掌柜的便起了坐地起价的念头,无瑕只冷眼看他,一声不吭,霍昔阳见状在旁一笑,道:“莫非还怕我们付不起银子不成,掌柜的只管让人去准备,我们身后还有二十余名伙计,都一并备好了。”

“二十……”将手指竖在眼前,掌柜的双眼瞪成了对眼,甩了甩头,才又满脸堆笑的赔不是道:“这上房没那么多……”

“哼。”鼻间发出了一声冷哼,无瑕有些不耐的蹙了蹙眉头,道:“所以说,冷秋之再如何都成不了大气,开这么大的客栈,却连二十间上房都匀不出,小爷我乏了,先给我准备好房间,其余的你看着办。”

那掌柜的一听他小小年纪,竟直呼归云庄主之名,眉目间更是带着不屑,当下便惊出了一身冷汗,脚步一退,急急的便让人备房,待无瑕上了楼去,才一返身叫来了一个小子,附耳低语了一番,那小子边听边点头,然后身子一转,悄悄的出了门去。

“无瑕,咱们是否太过张扬了?”待房门关上,霍昔阳附耳听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桌旁对着无瑕轻声道,无瑕轻抿了一口热茶,双眸一抬,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道:“咱们人手不足,分散了容易出问题,且这么一大帮子人入了丹阳又岂有不让人注意的道理,你吩咐下去,所有人都谨言慎行,谁都不许暴露了身份,冷秋之必定已经让人搜城,让人揣摩不透才是咱们现在最大的筹码,要让他们心中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

“是。”霍昔阳可没有无瑕这般淡定,然见他这般胸有成竹,也只好暂时安下心来。抬头看他神色倦倦,忙伸手将暖炉中的火拨得旺旺,然后去了窗边将窗棂撑开了一丝缝隙,道:“累了躺一会,待一切安顿好了之后我再让掌柜的做了吃的送来。”

“好。”无瑕也不多言,只返身去了床边,不知为何,最近身子总是倦怠得厉害,寒症也反反复复的折腾,想来是灵姝的副作用在身体中累积已经到了极限,只愿这丹阳之事早些了结,能尽快赶回相思谷去找奚昊。

当真是倦了,头挨枕不久,无瑕便陷入了沉睡之中,霍昔阳轻身而出,将房门轻轻扣上了。

――――――――――――――

好温暖,似乎已经很久没看见过如此灿烂的阳光了。

手抬起,半遮了眼帘,无瑕抬起了头。

“无瑕,无瑕――”

白炎,你在哪?

“无瑕,过来,给你看个地方。”远远的,那人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双手伸出,向着自己张开了怀抱!

奔过去,扑入他的怀中,将他紧紧拥抱。

“白炎,你去哪了?我等你等了好久你可知道?”

唇紧紧的吻在发间,白炎笑着抚着那削瘦的双肩,轻轻一拍,道:“我就在这里,一直都在你的心里,从未离开过,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手被那温暖的掌心握住,衣袂在风中飞扬,那柔柔的,暖暖的风儿从颊边拂过,掠动了长发,身子轻得若鸿毛一般,随着那人的脚步一直向前奔,却丝毫感觉不到疲倦。

青草葱郁的山坡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儿,顺着小径一路上行,空中飘落的花瓣若漫天飞舞的蝴蝶,美得让人心醉,当脚步停下,面前出现的是满满一片山坡的桃林。

好美,这画面如此美丽,却又如此的不真实。

白炎,这是你我永远也得不到的生活,不是吗?不是吗……

――――――――――――――

身子困倦得撑不住,终在额头撞上床栏之后醒来,白泽揉了揉生疼的前额,打了个呵欠。

什么时辰了?回头望了望窗外,视线收回之时被桌旁的一个身影惊得一个激灵,霍然回头去望床中,然后大叫一声跳起了身子,白泽直奔了桌旁而去。

“小侯爷!你醒了?!”

那人只沉默的坐在那里,对他的叫喊充耳不闻,白泽见情形不对,口中大叫着南宫热河的名字,拔腿便往外奔。

俊朗的眉目一如往昔,却因沉默而少了那种顽劣之气,白炎默默的坐在桌旁,双眼盯着烛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的爷,总算是醒了――”南宫热河竟披着被子便跑了过来,白泽抱着他的衣衫跟着进了门,边急急的塞给他边道:“穿好了,我去太医院找个当值的太医回来瞧瞧。”

“回来。”那人终于吐出了两个字,然后双眼一抬,看向了两人。

“怎么了?头还痛不痛,对了对了。”南宫热河手忙脚乱的套好衣衫,也不及扣上,只一把扭住冲到白炎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修长的眉头微微一皱,白炎抬眼看着那人,突然伸手一把扣在了他的脸上向后一推,南宫热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却见那人一脸不耐的站起身子道:“自小到大都看了你那副德行,莫非还不认得你的死样子。”

“嘿――好了好了,竟没有忘记咱们!”那两人竟若孩子般搂在一处大笑了起来,然后欣喜的奔到白炎面前道:“你可知道自己昏迷了几日了,可把我们给急坏了。”

“几日了?!”白炎有些惊心,他想到了那夜自己为了给南宫热河挡开那一剑,被对方用竹竿击在了耳后,然后脑中全是轰响之声,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手伸出,摸向了已经消散不见的淤痕处,白炎兀自想了一会儿,然后一抬头问道:“谁的人?”

见他衣衫单薄,南宫热河忙将桌上的被子往他身上一搭,让他坐下,道:“韩国的影刺,早在政王进入东都之时便已经潜入了,看来他是有心要对付小侯爷,只是突然生变,所以动手的时间推迟了,剩余接应他们的人都已经死了,皇上说,此事……”

“知道了。”只轻声应了一句,打断了南宫热河的话,白炎抬头望了望窗外,道:“明日我要进宫一趟。”

“刚醒的,便是迟两日再进宫皇上也不会怪罪于你的,何必要――”

“有件事,我要亲自去求证一趟。”

“何事?”见他说得那般郑重,南宫热河的心头莫名的涌起了不安。那人却只双眼迷离的望着窗外,并不回答,可是,那种神情却让人感到万分的不妥。

他怎么了?可是又想起了什么?可是,却为何不肯说出来?

手不由自主的便紧抱了双臂,那跌入水中带来的凉意似乎依然停留在肌肤之上,冷得彻骨。那是一种绝境中的挣扎,没有前路,也没有退路,自己跳入河中的那一刹,心中只有绝望!利箭毫不留情的射杀斩断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无瑕便是那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是他拉着自己避开了官兵,也是他陪着自己躲藏到了最后。

那场景如此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而当时带兵追杀自己的人,自己也想起来了。

左隆德!

那本不该被遗忘的容貌却因受伤发热而被忘记了……

当年的自己才八岁,从记事开始,陈忠便一直带着自己逃亡,那一路的追杀,让自己的整个童年都是在恐惧与愤怒中度过的,若不是威武侯府收留了自己,自己或许会一直那样子逃下去,永无止境的逃下去,可是,为什么?!那追杀到底有何意义?!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曾以为记起了一切就能解开所有谜题,可是,原来自己的记忆依然那么匮乏,因为陈忠从未对自己透露过分毫,而自己,却似乎陷入了更大的一个阴谋之中,自己究竟是谁?自己的爹娘,又是谁?!

第五百章 流离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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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09

时辰尚早,还未到客栈打烊歇业的时间,吃罢晚饭,没有出门去寻乐子的客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归云客栈的大堂内说话,客栈的小子迎进了一批人来,清一色的归云庄侍卫服,脸色皆颇为不善,到了门口站定,从后面走进了一个人来。

沥泉山庄的影刺们尚还在楼下,弓与鬼翼正坐在一张桌旁吃饭,见那伙人气势逼人,不禁对望了一眼,然后侧目对着影刺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不要乱动。

“人在何处?”鸿达扫了一眼大堂,那小子低头哈腰的跟在身旁,没有说话,眼神却直直的盯向了弓等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弓将身子一直,漫不经心的往后看了一眼,然后与鬼翼迎了上去。

拱手一揖,弓行了一礼,道:“在下等人随我家公子游历各处,从不惹事,不知阁下有何赐教。”

鸿达尚未说话,他身旁一人却已经按捺不住,冷哼了一声,喝道:“听说有人对咱们庄主不敬,还是个年纪不大的毛头孩子,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

“郑翔,我可有让你说话!”鸿达大喝着看了郑翔一眼,郑翔本还底气十足,被他那一眼看得蔫了下来,身子往后一退,撇着嘴不再说话。

鸿达看对方人手不少,并不咄咄逼人,只双手抱拳回了一礼,道:“这丹阳谁都知道归云客栈是咱们归云庄的产业,阁下等人初来乍到,当与我们归云庄并无瓜葛,却对咱们庄主言语不敬,不知是何道理?”

弓闻言一笑道:“方才这位兄弟也说了,咱们家公子年纪还小,说话未免有些不周到之处,我们身份卑微,只是随从,不敢妄言,还请兄台念我家公子年幼无知,不加计较。”

“公子,似乎是归云庄的人找来了。”房间之内,霍昔阳正在等着无瑕吃饭,无瑕放下碗筷听了一会儿,起身一站,道:“跟着我。”说完到了门边将门一拉,走了出去。

“既然你是下人,便将你家公子叫出来――”

“郑翔!”鸿达颇有些恼怒的喝止了郑翔的话,此人平日就仗着他父亲是归云庄中的管家不可一世,很多时候都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当真是让人忍无可忍。

“昔阳哥哥,那带头的是归云庄的影刺,名叫鸿达,我与他在金翎一同从武飞云手中劫过苏当家的,他为人耿直,倒是个不需太过防备之人。”无瑕说完又抬头看了看门外,那黑暗之中隐隐的还站着一人,颀长的身形在烛光之外,看不真切,门内的喧哗似乎并未引起他的注意,只一个背影对着客栈,静默不语。

“吵什么!小爷我吃个饭都不得安稳,你们可是皮痒了。”无瑕寒着脸下了楼去,走到了鸿达面前,道:“这些都是我的奴才,有什么事便冲了小爷来,怎么着,这丹阳城莫非不是大晋的土地,却是他冷秋之一人的了?”

耳听他又出言挑衅,鸿达脸色也是一变,却又见果真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公子,显见是在家里被宠惯的不知天高地厚之辈,是以强忍了怒意,拱手道:“公子说话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还请问公子门第,咱们回去之后也好有个交代。”

“哼――”无瑕冷嗤一声,抬头一望鸿达,道:“咱们不过是四处游玩罢了,小爷姓甚名谁,家门何处,却不必让旁人知道,既然你们家庄主是个无容人之度的,大不了咱们换一家客栈,小爷我便不信,这硕大的丹阳城,便当真全是姓冷的了。”

“如此,倒真要让公子失望了。”鸿达冷冷一笑,道:“这城中――”

“鸿达,只是一个孩子家,不必与他计较,让人出来,再去搜城。”门外那人突然开口,鸿达的话语还未说完,却在一听之后恭敬的应了一声,然后看了无瑕一眼,带人返身离去。

此人果然才是他们的头领!

无瑕心中一凛,那人在鸿达等人离去之后,却依然未转过身来,只仰头看着雪花漫天的夜空,道:“丹阳是极寒之地,公子这般细皮嫩肉的,还是呆在南方好。”

无瑕走到门外与他并肩而立,也抬头去看那漫天雪花,然后冷笑一声道:“小爷我喜欢自由自在,爱去哪便去哪,我自家爹爹都管不着,旁人,便更是管不着了。”

只在瞬间,无瑕的身子突然被那人一推,然后咽喉被那人扼住了,身后众人一拥而上,却在无瑕反扣身后的手指微微一示意下顿住了,无瑕昂着头,在那人的抵压下睁大了双眼,一动不动的与他对视,夜很黑,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模糊,包括那人的那张脸。

“孩子就该乖乖听话,不要不知天高地厚。”口中语气波澜不惊,却寒意逼人。

无瑕眨了眨双眼,一脸无辜的道:“那么一个成年男人欺负一个孩子,算不算不要脸。”

幽黑的瞳孔微微一缩,那人将手松开,带着玩味儿看着无瑕,然后突然将头一凑,顿在了他的颊边。

呼吸就在耳畔,无瑕没有动,那人在顷刻之后身子一退,返身下了台阶。

“如果一个孩子太过顽皮,是会被小惩大诫的。”

无瑕没有动,只在那人即将消失之时扬声问道:“阁下是谁?”

黑暗中的身影微微一顿,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归云庄许诺。”

“公子你没事吧!”霍昔阳等人急步到了无瑕身旁,无瑕依然望着那已经不见人影的街道发呆,听他们问话,才道:“没事。”

许诺!这便是冷秋之身边最为出名却又最为神秘的影刺,出名是因为他狠辣的行事手段,而神秘的,是因为没有人真正了解其人,他几乎不踏出丹阳的地界,从十年前他于公众场合出现在冷秋之身边开始,便低调得让人猜度不透。

折纸在手中拆拆叠叠,直到折纸之人不耐的将之揉成一团抛向远方。

纸团随风滚过,在撞到那人的鞋子之后停了下来。

“不学了,如此难学,为何我总是折不好。”冷绯柔不耐的将桌上的纸一推而下,然后生气的看着门口站着的许诺,满腹牢骚:“定是你没好好教我,你看我折的都像什么。”

直挺的眉头微微一皱,许诺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团,抚平,然后专心致志的折叠起来,冷绯柔本还在生气,见他将自己丢掉的纸团捡起来重新折叠,不禁有些怏怏的起身走过去,嘴角一撇,道:“好了,是我不对,自己学不会,却还对你撒脾气。”

许诺只垂眸折纸,片刻之后将手中一朵小花儿递到了冷绯柔的眼前,嘴角一扬,道:“便是不会这个,你也还是个聪明的姑娘,何必跟自己置气。”

冷绯柔闻言终于眉间一展,嘻嘻一笑,道:“那倒是。”说完将许诺的手臂一挽,带着一种女儿家的任性道:“这两日看你来去匆匆的,爹爹回来之后也总是不理我,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许诺将手臂一抽,不动声色的走了几步,道:“没什么大事,就算有,也是大老爷们该操心的事,你是大小姐,只管开心的过日子便好。”

“我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那日看见罗掌柜的灰溜溜的出去,爹爹又发了好大的火就知道了。我已经长大了,虽不是男儿,可终究是这归云庄的大小姐――”

“一天了,我实在乏了,去睡了,柔儿乖,不问了。”许诺说完抬步离去,冷绯柔在身后跟了几步,然后恨恨的一跺脚,道:“死许诺,总是这样子对我,真是――”

“小姐,咱不生气了,许大哥的确是累了一天了,今儿个我上街去买东西,看见咱们庄子里的人四处都是,似乎在搜什么人,沸沸扬扬的,连官兵都退避了。”

听了良辰的话,冷绯柔不禁心底一沉,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让归云庄上下如此重视,大家究竟在搜什么?!

烛火跳动,将那人的影子拉得长长。

许诺坐在桌旁,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抬眼望向了靠墙的书架。

那书架上摆满了他亲手折叠的东西,大的,小的,各种事物都有。走到书架旁,从最顶角拿下了一个锦盒,那锦盒不知多久未曾打开过,锁上铜绿斑驳,他伸手抚了抚盒盖,然后回到了桌旁。

因为久未打开,那锁已经被铜锈腐蚀,双手抚在锁上停了好久,终一用力,将那锁生生的拧开,然后却又顿住了,双眼直直的盯着那盒子,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是双眼一直看着有些疲倦,许诺才轻叹一声,将盒子打开了。

只是一只极其普通的纸鹤,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折叠纸鹤的纸页已经泛黄,无端的透出了一丝苍凉来,伸手将纸鹤拿起,许诺楞了半晌,平日里总是冷然的神色中渐渐透出了一丝暖意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过得可还好?传闻那么多,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儿时的他是那般无邪的,却也踏上了一条鲜血淋淋的道路,这一路走下来,他的心定已经千疮百孔,而自己与他,又还能回得去吗!

第五百零一章 狐裘不暖 雪卷 西帘情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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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10

“公子,早!”一个看着不过十六的小兵端着热气腾腾的水进了营帐,奚昊尚有些发懵,回身看武飞云已经不在身边,他才抬头去看那小兵,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公子起了么?”

奚昊点了点头,起身下了塌,却又楞坐了半晌,才一动身子,到了桌旁。

怎么回事,这两日为何总感觉早起倦怠,心中一惊,奚昊反手扣住了自己的脉象。

武飞云!

双拳突然砸在桌面,将那小兵惊得一跳,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引得公子生气,忙身子一扑跪在了地下,惶然道:“小人笨手笨脚,公子别生气。”

奚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吓到了那孩子,忙伸手将他拉起,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你的错,你别害怕。”那孩子身高与他差不多,奚昊将他拉起,见他鼻梁尚有青淤,唇角也有伤痕,不禁眉头一皱,道:“你的脸是被别人打的吗?”

那小兵微微一避,侧过了头去,喏诺道:“军中便是这样的,人小,总是会吃亏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小福琐。”

小福琐,却是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孩子,也不知为何会入了这军营之中,年龄如此小,想来平日定是受尽了他人的欺辱了。

“平日里你都做些什么?”奚昊伸手去拧帕子,小福琐站在一旁想帮忙,却在伸出双手后看见自己那粗糙皲裂的手背而顿住了,不由自主的将双手在身侧一擦,然后颇为拘束的回道:“他们说我不够壮,上不得台面,便每日在这军中做做杂役,跑跑腿。”

奚昊看他那拘谨的模样,不禁一笑,道:“你别这么紧张,我不是……我不是武飞云身边的什么人,我只是个大夫,平日里给人看病制药的,所以你不用这么害怕我的。”

“小人不怕。”发觉自己的声音过大,小福琐忙一缩脖子,道:“小人不怕公子,公子那日去李大夫那的时候,小人就在帐外,这两日那治疗冻疮的药被分派到了很多人手上,公子瞧,我也分到了――”急切的将双手往奚昊面前一摊,小福琐脸上漾着欣喜道:“已经好多了,虽然口子还未愈合,但已经不疼了。”

看着小福琐那高兴的模样,奚昊不禁鼻间一酸,颇有些伤感的垂下了眼眸去。

最为可怜与无辜者,莫过于这般身不由己之人,他们现在归属武飞云手下,于自己便当是敌人,可是,又怎能无视当中如小福琐这般事不由己身者。

“起了?”帐帘一掀,武飞云从外走了进来,小福琐见状忙低头将盆一端,弓着身子从旁走了出去。

奚昊没有说话,他刚才探查了自己的脉象,确定自己是中了药物才会夜间沉睡早起倦怠,可是,在这军中无论是食物还是水源,都是自己无法接触之处,所以就算武飞云有心要用药物控制自己,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怎么了?一大早便这般不高兴?”武飞云走到奚昊身边伸手去碰他的脸,奚昊将头一偏,避开了他的碰触,道:“我宗奚昊一介无用大夫,既不会武功,又被你囚禁于此,你却还要用卑劣的手段来控制我,不觉得有失你相国府大少爷的身份吗。”

武飞云见他生气,知道他已经得知自己对他动了手脚,是以低头一笑,道:“怕晚上有人再入军营,吵了你,你放心,本少爷规矩得很,没趁你睡着时对你怎样。”

奚昊知道他怕缠绵再次找来,自己会不顾一切冲出去,所以用药物令自己在夜晚沉睡,这样,就算缠绵找来,自己也无法去回应他,这几万人的军营,若不知目标在何处,缠绵根本有心无力。

为何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若自己有一身武功,至少还能一拼,而现在,便连用拳去砸这人都是自讨屈辱。

“饿不饿――”

“我想出去走走!”打断了武飞云的话,奚昊抬步便往外走,武飞云见状忙抓起桌旁狐裘跟随而上。

狐裘上身,添了几分暖意,却暖不了那饱受折磨的心。

奚昊的脚步一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还是将头一低,向前走去。

早起的晨练已经结束,营帐周围围满了等着吃饭的将士,眼见武飞云步亦趋步的跟在一人身后,大家皆面露惊色,却又不敢直视,只好低了头,以余光去看那浑身雪团一般的人儿。

“来了来了,兄弟们久等了。”不远处伙头军正端着大锅送上了饭菜,奚昊见其中有一人一瘸一拐的跟随在旁,不禁心头一凛,努力平复了悸动,似漫不经心的道:“这两日做菜的可是换了人。”

见他主动与自己说话,武飞云脸上一喜,道:“怎么,你喜欢吃?”

奚昊冷笑一声,道:“如此倒也遂了你的愿,饭菜里放了药,我却也还是吃了。”

见他又起了防备,武飞云也不气恼,只抬手向着程二虎一勾,程二虎满脸堆笑的奔到了两人面前,低头道:“少爷有何吩咐。”

“这两日给公子做菜的是谁?”

程二虎闻言心头一惊,以为是出了什么纰漏,头微微向后一侧,手在身后对着明威使劲的挥动了几下,明威见状将手中木勺一放,擦了擦双手,走到了程二虎的身后。

“小人见过少爷。”

“这两日公子吃的菜都是你做的?”

“是。”明威低着头,做出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武飞云点了点头,道:“很好,公子喜欢你做的菜,以后便由你专门做来送给他。”

“是!”明威又应了一声,头尚未抬起,便见面前那浑身素洁的人儿一个转身离去了。

程二虎听明威受到夸奖,忍不住一拍他的肩头笑道:“小子好好干。”

明威站在原地,身子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低垂的头微微一抬,望向奚昊背影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流光。

他已经知道那夜那人是自己了,能这般不动声色的控制情绪,此人倒并非平庸之辈,他究竟是谁?武飞云又为何要将他囚在身边?

不懂!

可是,自己知道的是,有人要找他,因为那个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军营,就在这附近,等待着最佳时机伺机而起,而自己,又是否该帮他们?!

“我说韩海老爹,你这菜是越来越不行了啊,就这样子的货色,我们怎么敢拿上去给少爷吃。”程二虎坐在灶台旁对着一筐新鲜蔬菜挑挑拣拣,想要趁机将价格压低,也好从中赚个酒钱。

“二爷二爷。”韩海老爹陪着笑脸将程二虎丢出来的蔬菜又给放回了筐里,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了几个碎银子,道:“二爷高抬贵手,这天太冷,好多菜都给打蔫了,可是绝对都是新鲜的,这下到锅里都一样,二爷您就别再为难了咱们,咱天天都送的,全仗二爷了。”

程二虎掂了掂银子,往怀中一收,道:“可别说我不照顾你韩海老爹,我告诉你。”程二虎说着却又回头去看了看门外,见只韩海老爹的哑巴儿子蹲在门口,才又神秘兮兮的道:“我告诉你,咱们这最近来了个公子,只一味的吃素,偏偏少爷竟对他百依百顺,每天让咱们变着法的做了好吃的给他,所以,咱才如此挑剔。”

“这样啊。”那韩海老爹诧异的应着,回头去看了自己的哑巴儿子一眼,程二虎说完伸了个懒腰,道:“行了,回了吧,明日挑了好的送来,银子上,亏不了你。”

“是是。”韩海老爹低头应着,到了门口将自己的哑巴儿子一拉,比划道:“韩琮,走了,回家。”

韩琮点了点头,走过去拿起了扁担,又去灶台边拿了昨日的菜筐,往那扁担两头一勾向外走去,出门时正碰上明威,明威没有说话,只微微看了他一眼,感到明威的视线,韩琮回望了他一眼,然后出了门,随着爹爹渐渐远去。

明威顿了脚步,回身去望那人离去的背影,却看见门口的地面竟被人用指背摁出了深深的几个印记,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未有人注意,遂走到门边,用脚拂过厚雪,掩盖了那几道痕迹。

“公子,看来你要找的人果然在那军营之内。”上了小径,韩海老爹停住脚步,压低声音对着身后那人道。

缠绵点了点头,回望了军营一眼,道:“只可惜军营太大,我要先摸清楚他人在何处才能动手,韩老爹,你放心,我定不会连累到你。”

韩海老爹叹了口气,道:“公子给了我们这么大一笔钱,已经足够我们爷俩过下半辈子了,等到公子要动手之时,我便带着韩琮离开,天地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缠绵闻言微微一叹,道:“总还是缠绵连累了你们,他日你们若能到金翎,缠绵必定百倍以报。”

韩海老爹将双手一摆,憨厚的笑了:“不用了,那银子足够我开个小店跟韩琮安生度日了,咱不贪心,图的就是个安稳。”

缠绵望着那兵马林立的军营,默然而立。

奚昊,等着我,我定会来到你的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放弃自己!

第五百零二章 太遥远的岁月 看不清的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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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11

欢迎新加入小窝的清姑娘,聊聊第一条柒柒新翻唱了《芊芊》送给大家,希望大家喜欢。

“你说什么?孟白炎去了大理寺调了十多年前的卷宗?他有皇上手谕?”武凡中低头沉凝了半晌,才望向了大理寺的寺正王世允,王世允弓着身子点了点头,四十出头的模样带着一种献媚之色,对着那人毕恭毕敬道:“带着皇上的手谕,直接去见的霍大人,至于具体情况,下官官职低微,便,不得而知了。”

“哼。”武凡中冷笑一声,看了看王世允,道:“霍兖那大理寺卿看来是坐得太安稳了,行了,去瞧着点,有机会,本相自然会提拔你,放聪明点。”

“是是是,下官遵命。”得了那一句允诺,王世允满脸放光,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行过礼后,忙不迭的便出了门去,武凡中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孟白炎想做什么?他为何要调阅十多年前的卷宗?说来,他的身份自己都还未曾验明,沙风林死前曾信誓旦旦的说过当年那孩子的确是已经淹死了,若果真如他所言,那么现在这个成乐的小侯爷,又是谁?

哼,孟白炎,你便折腾吧,当年那些案件本相皆做得滴水不漏,就算你再如何不甘,都休想撼动半分!

“白炎,你究竟要查什么?”莫寒站在一旁,看那人专心致志的翻阅着垒成了小山般的卷宗,不禁有些无奈的道。

听他问起,白炎终于抬起了头,揉了揉发涩的双眼,略为疲惫的道:“想要求证一些事情。”

见他倦怠,莫寒倒上了一杯茶推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在他身旁坐下,伸手拿过了一堆未曾翻阅的卷宗,道:“身子刚好的,可不能如此拼命,你跟皇上说,想看当年岭南王爷一案的卷宗,可是,为何却让他们拿了这么多无关的东西?”

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想了一会儿,白炎才道:“那只是一个借口,我是想查一下有卷宗记载的前十几年朝中官员因罪名获罪,满门抄斩者,是否,还会有人活着,或者,当年有人下落不明。”

心头一惊,莫寒伸手将白炎的手臂一按,回身去看了看门外,然后将门一关,到了桌旁坐下,道:“为何突然查这个?可是你的身边有人是当年的涉案者?白炎,此事可大可小,你这样子明目张胆的查阅,必定让相国府起疑,如今局势微妙,你可不能再将自己牵涉进这种搅不清的浑水之中了。”

“莫大哥放心,岭南王爷的卷宗我已经看过了,武相果然好手段,整个案件做得天衣无缝,除非是当年之人自己站出来说明,否则,谁都翻不了案,武相定是自信满满,所以,就算我折腾的动静再大,他都不会畏惧,说不定他此刻正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可是他却没想到你的醉翁之意并不在酒上。”

“莫大哥,并非白炎不信任你,只是,有些事情,你知道得越少,将来,受我牵连的机会就越低。”白炎苦笑一声,语气中竟无端的透出了萧瑟来,见莫寒不明所以,他也不解释,只将那茶喝完,然后继续去看手中卷宗,莫寒坐在一旁看着他,隐约感到他的心底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可是,却因为害怕连累自己而令他三缄其口,不肯透露。

“白炎,你可不将我当兄弟?”

握着卷宗的手微微一颤,可见其心底触动很大,白炎没有抬头,只低垂着眼眸,略微苦涩的一笑,道:“莫大哥说的哪里话,你我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之所以不说自然有我的苦衷,而这件事若莫大哥知道了,反而会让你为难,所以,还是不知道为好。”

“那好,我也不逼你,可你至少让我知道你要找的是什么,这样我也能帮你。”

翻阅卷宗的手微微一顿,白炎料想今日无论如何莫寒都不会善罢甘休,也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来,他便必定心有疑虑,然实在不想将他排斥在外,是以想了想,终道:“我在找,十九年前是否有朝中官员牵涉入案件,而家中有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者。”

莫寒是何等敏锐之人,白炎话一出口,他便蓦然一惊,眼带疑虑望着那人,半晌无声。白炎听他半天没有动静,知道他或许有千言万语想要相问,可是,因吃惊太过,又让他不敢轻易开口。

十九年前尚在襁褓的孩子,如今,岂不是跟眼前这人一般大!

莫寒默默的坐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将白炎手中卷宗一抽,道:“不要再找了,过去的事情,就算找出来又能怎样,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会去追究当年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现在是个怎样的情形,很多东西既然已经深埋,挖出来对任何人都没好处,反而,会毁掉现在值得去珍惜的一切。”

“莫大哥――”

“此事我便当从未听过,且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以后也不会再问――”莫寒说完霍然起身,伸手便去收拾桌上的一切,白炎却突然一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低声道:“那个人,当年追杀那个孩子的人,叫左隆德!莫大哥对这个名字可曾熟悉!”口中一字一句吐出的话语将莫寒的双手打得一颤,凤眼中透着讶异,在呆了片刻之后,莫寒抬头望向了白炎。

“那人将那个孩子追到余杭河畔,看着那孩子跳入水中,然后令人无情的射杀!莫大哥,一个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孩子,从出生,从记事开始,便一直在这种无止境的追杀中求存,可是,他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何别人有爹娘的疼爱而他没有,他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孩子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他不可以,他不明白,为何他的身边永远只有一个每天靠劳力辛苦挣钱养活他的爷爷,却依然要不停的逃命才能活!他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多得他便要忍不下去了。”

牙关一紧,莫寒别开头,默默的望向了一旁。

虽然白炎没有明确的将故事中的那个孩子说出来,可是,已经这般明显了不是吗?然而这又怎会是真的!因为这个故事若是真的,那么这个秘密对于威武侯府来说,便无异于是一个毁灭性的存在!所以,他一直忍着不说,是因为他不能说!可是,人的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这么十多年,他是怎样捱过来的?!

难言的沉默,没有去挑明一切,莫寒却慢慢的松懈了身子,然后坐下来,摊开那已经被他闭合的卷宗,一张一张的翻过,一点一滴的寻找,有些事不需要更多的言语,身边的那个人,是值得自己去付出一切的兄弟,如此,便够了!

“你怀疑那队人马是武门的人?”归云庄中也颇为不静,冷秋之外出归来,许诺将自己在归云客栈看到的一切详尽叙述,然后说出了那个猜想,而冷秋之在听完之后微微一顿,然后道:“那孩子是何种模样?”

何种模样!

身形纤瘦,灵动俊逸,性子透着一种刁钻,似乎不知天高地厚,可是,却又十分内敛。

脑中闪现着他挑衅自己却又毫不畏惧的眼神,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似乎……

“许诺,许诺!”

“在。”许诺回过了神来,将头一低,道:“看年纪当不过十七,性子十分刁蛮,气质却非同一般,显见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武门近来明目张胆的打击咱们手中生意,此刻又来了这么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少年郎,实在不可掉以轻心。去,让人盯着,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轻举妄动。八大当家的已经死了三个,另外五人不日便会到达丹阳,让所有人都给我放聪明点,他们若归顺于我便相安无事,若有人如那三人一般不识相,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许诺应着返身离去,冷秋之则慢慢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那孩子会是武门的少主武霖睿吗?若是,倒当真要一探究竟,看看向来与自己井水不犯河水的武门,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公子睡了吗?”见弓从无瑕房间出来,本还欲去找无瑕的霍昔阳停下了步子,轻声问道。

“嘘,刚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霍昔阳点了点头,示意弓跟着自己进了一旁的房间。

门关上,霍昔阳将弓一拉,远离了门口,到了桌旁坐下,压低了嗓音道:“你可知公子这身子是怎么回事?心疾似乎少犯了,胸口疼的毛病最近也没见发,可是,为何精神如此倦怠,可是那药物有问题?”

弓深吸了一口气,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却又摇了摇头,霍昔阳看得一头雾水,不禁有些着急的道:“这是个什么意思,别跟我打哑谜。”

“弦伊说过,公子的心疾因奚昊公子的治疗好了许多,本还有一个月就能痊愈,谁知……我因为不知,所以当东都出事之后,便去金翎找了公子,公子心急大家,所以是带着我们偷偷跑掉的,奚昊公子做的药丸倒是能够治疗心疾,可是,却也有影响身体其他机能的作用,在金翎奚昊公子每日都观察公子的情况,还以银针控制那药的毒副作用,可是公子这么一跑,那药物蓄积的药效无法疏散,便……成了现在这般的情形了。”

“唉。”霍昔阳忍不住一叹,懊恼道:“老天为何总要这般折磨于他,为何就不能让他好起来,等着丹阳的事情一有结果,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再操劳了,无论――无论结果如何,就算是放弃一切,就算是他不再当那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冷公子,我们都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

弓知道霍昔阳忧心当前形势,莫说他,便是自己,也觉得公子此次是与天搏命。冷秋之在丹阳的势力如此庞大,单凭自己几人,真能与他对抗吗?实在不明白公子心中是如何去想的,可是,他便是如此睿智的一人,自己虽然没有随他去郑,却也知道安逸王萧君莫在大郑的势力是如何不俗,便如此,他不也败于公子之手了吗?

运筹帷幄,便能决胜千里,公子说过,很多时候武力是及不上智慧的,而他也一次又一次的印证了这个说法,所以,自己是不该对他有所怀疑的不是吗。

寂静的夜晚被风雪覆盖,除了穿梭巡防的士兵,四处皆静悄悄一片。

一声若隐若现的鸟叫声在夜空中回荡,随着那叫声,一道黑影从白山军营的一角一跃而出,形如鬼魅,眨眼便消失在了漫天的雪花之中。

第五百零三章 迷局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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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12

天色微亮,白山城中的店铺零零星星的打开,白少卿带着倦意领兵往营地而去。这些日子以来,他所带的两万人马与白山的将士同吃同住,共同担起了巡防守卫白山城的责任,昨夜轮他当值,现在换了岗哨,大家伙正准备赶回营地去补个觉。

“白将军,这是刚挖出来的萝卜,带一筐回去――”路过菜贩旁,那卖菜的张大爷抱起一筐萝卜便往白少卿怀中塞,白少卿将筐一推,笑道:“张大爷,我们可不敢收下这个,军中自有规矩,你可是要我违反军纪,被侯爷责罚。”

“只是一筐萝卜!”张大爷听了那话有些着急,白少卿曾带人给他修葺了因大雪积压而倒塌的房子,他心中感激,想要表达谢意,却又碍于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谁料现在便连一筐萝卜也被拒绝了。

“张大爷,我们有朝廷发给粮饷,这萝卜您还是留着卖钱养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天下百姓都是皇上的臣子,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白少卿说完将那萝卜往地上一放,冲着张大爷一笑,抬步离去。

军营中已经人声济济,操练的将士们刚刚歇息,寒冬陡峭,那些刚刚下了演练场的士兵却衣衫单薄,浑身热汗涔涔。

“将军去洗把脸吧,一会儿早膳好了我送来给你。”吴鹤晟看白少卿一脸倦怠之貌,忙将他往营帐内一推,道:“一晚上你替了几人,这会子去睡了。”

白少卿舒展了一下身子,点点头道:“好。”继而却又一笑,道:“我若睡得沉了,便不要叫醒我了,正好替营里省下一顿粮食。”

吴鹤晟见他说笑,也忍不住哈哈一笑,返身离去。

仗着身子底子好,白少卿这几日当真是太拼,白山城直面赫博多的珂布拓,每到冬季总是饱受雪灾之苦,这几天他带人与白山驻军一同帮助城中的百姓修葺房屋,重建这四面的防御城墙,夜晚又带人巡防站岗,回到营地后总是倒头就睡,今日也是如此。

当耳听喧哗声时,白少卿尚在懵懂之间,脑中还未清醒,听帐外嘈杂声过大,他才拍了拍额头,爬起身,抓起外衣走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见帐外皆是奔来跑去面色焦急的士兵,白少卿心底一沉,伸手抓住一人大声问道。

“中……中毒……”那士兵满脸汗珠,跑得气喘吁吁,而他的身旁还有很多将士背着扛着中毒的士兵往随军大夫的营帐跑,白少卿放开那人,向前奔了几步,发觉随军大夫的营帐旁已经层层叠叠的聚集了很多人。

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不及细想,白少卿抬步便往主帅的营帐奔去,到了那里却未曾看见一人,身边充斥着纷乱的呼喊声,那场景令他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远远的吴鹤晟对着他大叫着,白少卿一个窜步于人群中穿梭而过,到了吴鹤晟身边,见他也是一头一脸的汗珠,不禁急道:“什么情形?”

“可能是粮草出了问题,早上吃完饭后,将士们三三两两的都倒了,这会子人越来越多,我去过穆大夫和李大夫那,说似乎是中了毒,可是那粮草是咱们一路押运过来的,路上那么多人也吃了都没事,前几日也没事,为何突然之间就有毒了?”

白少卿听完将他一推,道:“去帮忙,我去粮仓看看。”

打马到了最近的一个粮仓处,见孟昶龙与南宫陌已经到了那里,白少卿忙一跃下马,奔了过去。南宫陌手中拿着一根银针,正对着一锅翻腾的热水探查,那锅中的米饭还未熟,然纵如此,那银针便已经变了颜色。

果然是粮食出了问题!

见白少卿过来,孟昶龙向他扬了扬手,却并未开口,南宫陌又拿起了另一根银针去探查了旁边的一口小锅。

“侯爷,果然如您所料,并非所有的粮食都有问题。”那粮仓附近支起了十几口小锅,每口锅前都放着探查过的银针,有些变色,有些却没有丝毫问题。

“这些都是从附近的粮仓拿来的粮食,现在看来,其中的八个粮仓都出了问题。”孟昶龙说着抬头去看了看,轻声一叹,道:“这有毒的粮食以仓分离,只能说明了一个问题。”

白少卿已经明白了他的话语,眉头一锁,道:“是有人刻意投毒,否则便不会界限如此明晰了。”

“看来,这白山已经混进了细作了。”回头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营帐,孟昶龙忍不住面带忧色,道:“去将昨日当值的守卫找来细细盘查,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话音未落,却见远处一斥候兵疾驰而来,到了近处飞身跃下,扬声道:“报――西南祁麦山附近发现赫博多人马。”

“有多少人?”孟昶龙几步到了斥候面前大声问道。

“只百余人,正向着珂布拓撤离。”

“我去!”还未等孟昶龙说话,白少卿已经一跃上马,道:“我带人前去追击。”

“小心防备!”

“是!”白少卿直奔了自己驻扎之处,点了几百人马向着城外而去。

“将军去何处?”方文正看那队人马去得匆忙,抓住一马跟随而上,白少卿回头见是他,大喝道:“你伤口未愈,回去!”

方文正却狠狠一摇头,道:“我不走,军营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要尽一份心。”

马速极快,说话间已经冲出了城门,见他不肯回转,白少卿也不再阻拦,只回身对着众人大叫道:“往西南方追,尽量留下活口。”风雪极大,雪粒子劈头盖脸的砸下,模糊了视线,尚只到未时,天空却阴沉得仿若黑夜,那一行数百人一路追击,终在百里之处寻到了对方的踪迹。

军营刚刚出事,这些人便出现在这里,是否太过凑巧,但是要混进城简直不可能,所以,他们必定有接应之人。

“从两头包抄,拦下他们!”那队伍瞬间分成两列,穿梭过冰棱冻结的树丛,向着两头包抄而去。

对方已经十分接近,甚至能听见他们口中的对话声,那极快的语速显示了他们此刻急切的心情。当那异族服饰跃入眼帘之时,白少卿拍马而起,反扣身后弓弩,于空中射出三箭,长箭发出啸响直接撂倒了三人,随着两队人马的汇合,一场残酷的厮杀于天地苍茫中展开!

“啊――”

耳听惨叫声,白少卿抵开一人回头一看,手下的一个将士被对方利剑所伤,却顷刻间便毙命在了那一道小小的伤口上。

“剑上有毒!”警告声刚刚出口,又有几人因为轻微的割伤而命丧九泉。

“将军――”方文正劈开一人迅速靠近了白少卿:“兄弟们的性命要紧,顾不上许多了!”他所指的当然是白少卿方才说所留下活口之意,白少卿见形势逼人,遂将手中长剑一握,道:“杀无赦!”

唇角微扬,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一闪即逝,方文正将长剑一紧,轻声道:“得令!”

队伍回到白山时已经是亥时十分,城墙上的卫兵在那一行人进入城门之后皆沉默着,只因很多骑马出去的人,回来时都已经成了一具具毫无声息的尸体。

白少卿紧抿着双唇,慢慢的走在队伍最后,俊朗的脸庞此刻因那斑驳的血污而张扬着狰狞之色,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为了方才死去的兄弟,也为了白山军营中中毒倒下的士兵。

虽说交战中兵不厌诈,然手段如此卑劣者,当真让他不齿与唾弃。

军营中灯火通明,因不治而亡者的士兵尸首皆被聚在一处,让旁人看了扛不住的心酸难忍,若他们倒下的地方是战马嘶鸣的沙场,或许还没有这种带着无奈的痛苦,毕竟那种牺牲与付出是有意义的,而现在,却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整个营地都笼罩在一片悲淞之中,白少卿下马之后直接去了主帅营帐,孟昶龙与南宫陌正站在沙盘前讨论着什么,见他进来,皆顿住了话语。

“人,都死了,他们的剑上皆喂了毒,咱们的将士也折了不少,少卿办事不利,请侯爷责罚。”

抬头见白少卿倦怠之貌,孟昶龙走过去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到桌旁坐了下来。

“两军对垒,死伤在所难免,我知道你想抓活口回来弄清楚这件事,可是,就算抓到了,他们也未必会说出来,如今我们却有更大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白少卿听他所言,略略思索了一下,道:“有毒的粮食自然是要销毁的,而如此一来,这白山的后备便难以自足,若此刻向外求救,一来九原人数众多,粮草必须保持充足,所以匀不出那么多,而若是向东都上书,能不能达到尚未可知,就算到了,来回耽误时日,等粮草备齐运送,也非朝夕……”

“嗯。”孟昶龙赞许的一点头,道:“所以,我跟南宫先生有个想法。”

跟着孟昶龙来到沙盘前,随着他指尖所到之处,白少卿蓦然睁大了双眼:“侯爷是想,从长野入伊云,夺取粮草么?”

第五百零四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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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13

临街的窗子被撑起,那人素手托腮望着漫天雪花发呆,轻柔的呼吸透着薄雾在空中回荡,墨黑的瞳孔被雪光映衬得熠熠生辉。

“公子在想什么?”弓走到桌旁将无瑕面前的茶水倒掉,重新续上了热的,眼眸一闪,无瑕收回目光,浅浅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好久没看到过这么大的雪了,北方果然是极寒之地,白天都这般冷,入夜围在暖炉旁,倒当真倦怠得不想动了。”

看他眉目间透着倦意,弓知道他根本无法适应这种气候。从小到大,夏季与冬季都是此人最最害怕的季节。炎炎夏日,别人尚可衣着清凉,偏他自小身子虚寒,就算再热,穿衣都无法随心所欲,更别说这般寒冷的天气了。每到冬季,因衣衫厚实,他常常会觉得不耐,而这种时候,能够无视抗议,依然我行我素用衣衫将他一层层包裹起来的,便只有弦伊了。

“想来弦伊他们也该来到丹阳了,公子,我们究竟在等什么?”不光弓不明白,霍昔阳等人皆不明白,要说危险,此地当真是最为危险的地方,可是公子却依然这般淡然的将自己置于那人的眼皮子底下,实在让人心头忐忑。

“丹阳的八大当家:淳寿太和堂的苏永裕,九真永安当的石湖平,东郡浩昌阁的于德恒,金城茂通行的刘彦之,清河祥和记的陈戈,天水龙家铺子的龙其翰,颍川流月斋的杨松文,朔州华韵庄的孙长智。我们知道的是,苏当家的与石当家的已经遭遇不测,而剩下的六人中,又以东郡的于德恒最为德高望重,他为人耿直,对我忠心不二,若冷秋之要动手,他必定位列第一,所以我想,他恐已经……”

“刘彦之与陈戈我曾打过交道,做事还算牢靠,龙其翰其人听说十分高傲,不太好与之相处,而杨松文与孙长智便不得而知了。”

“剩余这五人之中,却以孙长智势力最大,孙长智其人十分擅耍计谋,为人世故圆滑,凡事他都会先算计一番,选择最利于自身的一方,而他若是认定了的事情,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皆会在所不惜。”

“所以此人倒是个可以争取的角色。”霍昔阳抬步进了雅阁的大门,接下了无瑕的话语。

无瑕微微一点头,道:“杨松文便如墙头稻草,风吹向哪儿,他便会倒向哪儿。”

“这种人也不需太过防备。”

“是。”无瑕说完将指尖轻点桌面,继续道:“龙其翰是前戍骁骑营统领龙思则之子,戍尚未灭亡之时,龙思则便已告老还乡,所以龙家在天水是一大望族,如今就算戍灭,龙家的气势依然在那里,也正是因为如此,龙其翰才会一直对冷秋之不服。”

“所以公子在等待,看剩余的几大当家是否会来到丹阳,而冷秋之又是否能够掌控全局,而这几大当家中只要有三人以上不与之同流,便是咱们最大的契机。”

低垂的眼眸微微一扬,无瑕笑道:“以前大家的目标一致,而如今,多年抵抗的目标突然变成了合作的对象,便要看冷秋之有几分把握,用多大的筹码去让这些当家的放下心中仇恨,助纣为虐了!”

“好,哈哈哈――”营帐内传出了那人开心的大笑。

武飞云扣住左隆德的肩头狠狠一握,扬声道:“此次你的手下倒是没给我惹麻烦,区区一百多人便换来了白山城危机,当真是让我心底痛快。人死了,文正也暂时安全了,一切按计划进行,记住,需环环紧扣,可别给我出一丝纰漏。”

“是是。”左隆德漾着笑容,在那人离去之后长长舒了口气。还好事情没给办砸了,否则自己又少不了挨上一顿臭骂,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当真不是人过的,只愿这事情快点解决,待战争一起,自己便去跟飞云求情离开这里,要打要杀有那么多人,轮不上自己去拼命。

嘴里嘟囔着,却又悄悄去看那人离去的背影,见他一步不顿的直奔了奚昊所住的营帐而去,左隆德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看样子飞云倒果真是动了心了,只可惜,那人根本不领他的情,也对,飞云现在算计的可是那人的爹爹,哪个做儿子的又会爱上一个杀父仇人呢!

“虽然那人还未死……”左隆德不禁又补上了一句,然后想了想,悄悄扬手叫来了一人,道:“去,让人通知蓉姑娘,今儿夜里等着爷。”

那人领命而去,左隆德则心情大好的哼着小曲折转了帐内。

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才该是做人该有的心态,管别人做什么,自己快活了才是最重要的!

奚昊坐在案桌前,低头修改着药方。

这两日李大夫过来换药,带来了他自己多年积累的方子求教,奚昊正因每日被禁,无法碰触药物而郁郁寡欢,李大夫这一举动倒让他有了事情可做,看他沉浸其中,武飞云也不加阻拦,甚至常常坐在一旁看着他修改,便如此时……

整齐的牙齿磕着下唇,奚昊蹙着眉头思索着其中一张药方,笔墨轻点,时不时用笔杆去抵自己的脸颊,待想到李大夫用药的深意之后,他忍不住一笑,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在方子后写下了自己的话语。

“没想到他竟会考虑到病人身体中可能引发的其它症状,倒真是――”话语突然一顿,奚昊将眼眸一垂,低下了头去。

自己竟将这里当成了相思谷了,只因为那人常常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竟让自己松懈了防备!

见他的脸色瞬间难看,武飞云起身走到他的身后,双手伸出,于他的手中拿掉了墨笔,然后将双臂一拢,低声道:“已经一下午了,休息一下。”

身子僵硬得不知如何安放,双手在桌面紧扣,奚昊深吸一口气,牙关慢慢紧咬。

自己还是无法忍受这人的靠近,纵然他每夜都与自己同塌而眠,然只要自己是清醒的,就丝毫忍受不住他的碰触。

“别碰我!”

感到那人的气息在颈后徘徊,奚昊的身子忍不住轻颤起来。

“别怕我,奚昊。”那呢喃就在耳畔,贴近得让人害怕。

身子瞬间便冷得彻骨,那颤抖压制不住,掌心扣得太紧,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手掌之中,却无法感到疼痛。

“你便那么讨厌我?!”发觉奚昊的反应,武飞云的动作一顿,眸中闪过了一丝冷意,身子没有退开,只在他的耳旁缓缓问道。

“你若是想羞辱我,那么你已经做到了。我如今在你手中,逃不掉,躲不开,所有人都知道我只是你身边的一个俘虏,你武少爷高兴了便让我安生一时,不高兴了便在众人面前对我言语不敬,诸多刁难,武飞云,你还想要怎样!”

“我要你的心!”那人俯着身子,一字一句清晰明白的说出了那五个字,而那五个字却让奚昊如被雷殛,被震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我要你的心!宗奚昊,我要你的心!”那人重复的话语终让奚昊的眸中一动,然后有些茫然的回过了身来。

瞳孔中倒映着那人的脸,奚昊狠狠一挣,起身向后退去。

被桌子阻挡的身子无法再后退,眼见那人一步步的靠近,奚昊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然后透着一丝慌乱道:“武飞云,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你疯了是吗?你看清楚,我是你憎恨的那个人,那个让你中毒差点丧命的人,我是你的敌人,我……你别再过来――”双手反撑,身子拼命后仰,想要让自己远离那人的靠近,却在那紧贴而来的压迫之下倒在了桌面上,奚昊大叫着伸手便去推武飞云,却被他一把扣住双腕压在了桌面上。

“你说得对,我是疯了,因为我竟然对你动了心。每个晚上你都在我的身旁,我看着你熟睡的脸,却压抑着自己不去动你,宗奚昊,我若不是动了真心,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如此好好的呆着吗?”

“我不要你的真心――从一开始我们的见面就是一个错误,你每一次到我身边,都让我的双手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小侯爷府中的侍卫,金翎的百姓,那个酒肆中过往的客人,那么多条人命都殁在我的眼前,武飞云,这便是你所谓的真心?以鲜血和人命让我看到的真心吗?我告诉你,就算是我死了――”

舌咽穴突然被制,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当那人双唇压下之时,奚昊的双眼一闭,然后滞住了呼吸。那触感令他反感,想要挣扎,却因倒在桌面而无法用力,口中发不出任何声音,身子也动弹不了分毫,那一瞬间,他感到了无比的绝望。

缠绵,你在哪!奚昊便要撑不下去了,你在哪!

那渐渐疯狂的吻令武飞云陷入求而不得的泥沼,双手在不由自主的用力,已经无法再去顾及自己是否会伤到身下之人,那透着欲望的眼瞳张扬着渴求,他一把拉起奚昊向着榻旁一推,奚昊刚刚透过气来,被他那一甩向后跌倒,还未起身,便再次被压住了。

不要!

那无声的呐喊在心底,奚昊拼命的挣扎着,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润湿了青丝,那凌乱的一切却激起了那人更大的欲望!

如此便好,自己竟还可笑的想以相守换来他的心,倒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要了他的人!

衣衫被扯开,然后那人肆掠而下。

因想到此人身子带毒而无法令自己随心所欲,武飞云有些烦躁的抬起了头,却在那一抬头间愣住了。

奚昊疲惫的望着半空,眼中透着无力,那嘴角却慢慢的透出了一抹血红来。

一把扣住了奚昊的嘴角使劲一捏,看着那一嘴的鲜血,武飞云彻底失了神。

他……竟咬舌了!

第五百零五章 爱恨如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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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14

明威提着竹篮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却在靠近那人平日所住的营帐之时被阻挡了脚步。那营帐周围全是武飞云的贴身侍卫,场面似乎有些混乱,发生了什么?!

他将手中竹篮一扬,对着其中一人道:“侍卫大哥,我是来给公子送饭的。”

“去去去――”那侍卫伸手将他一推,呵斥道:“还送什么饭,要送也要看那人是否还有命吃!”

“啪――”的一声脆响,说话那人被侍卫头领罗云狠狠的一记耳光甩在了地上,罗云上前几步踏住了那人的胸口,道:“你若不想要命,我便成全了你,省得说话不小心连累了咱们大家!”

那人被踩在地上动弹不得,脸色吓得煞白,求饶道:“头领饶命,属下再不敢胡说了。”罗云挪开脚,低喝道:“给我滚,还嫌不够乱!”

那人爬起身子,捂着脸喏诺的退开了身子,明威听了那话,心底一沉,想要问清楚,怎奈现在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伙头军,是以只好紧了紧竹篮,边走边回头,待看见帐内有人手捧铜盆出来时,他缓了缓脚步,在一瞥之下被梗得呼吸一顿。

那盆内竟一片血红。

“呜呜呜呜……”

从旁边营帐的阴影处传来了低低的哭声,明威抬头看了看身后,然后慢慢靠了过去。

一道小小的身影紧紧的蜷缩着,哭声便是那人发出。

“谁!”明威低声一问,那身影一动,抬起了头来。

小福琐抹去眼泪抽泣着看着明威,手中紧紧抱着一件被鲜血染红的外衣,明威将竹篮放下,蹲下身子轻声道:“你是叫小福琐对吗?我是伙房的明威,来给公子送饭的,可是他们不让我进去,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小福琐的哭声本已经顿住,如今听明威问起,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公子不行了……那么好的一个人……却……呜呜呜……”

“你说清楚,公子究竟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每天下午李大夫都会让我去取回他的药方,说公子在给他修改,我……我今天一去,看见……看见……”

“小福琐,小福琐!”明威拍了拍小福琐的脸颊,强令他镇定下来,一字一句道:“你看见了什么,好好告诉我,别哭!”

小福琐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血衣,抽泣了一声,慢慢道:“我看见少爷他……他压着公子,然后,突然他便跑了出来,让我去找李大夫,再然后……我被赶了出来,公子的嘴里流出了好多鲜血,衣服……全都红了,都红了……”小福琐哽咽着将头埋进了膝间,忍不住大哭起来,明威则双眉一锁,难过的闭上了眼睛。

自己该帮他们的!只为了怕打草惊蛇,失去了刺杀武飞云的时机,自己竟让那么一个毫无武功的人在武飞云身边受辱,真该死!

回身而望,明威知道自己今日定无可能再接近此处,只愿那人能够捱过此劫,能够活下来,然后,自己定竭尽所能让他二人见面!

那一夜对于奚昊来说十分难熬,而于他身旁那人来说,又何尝不是。

武飞云一动不动的坐在桌旁,他没有回头去看奚昊,因为心中那股愤怒与不甘让他便要发疯了!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武大少爷看上的东西,有什么是不能到手的!要女人,他只需勾勾手指,那些家世不凡的大家闺秀会趋之若鹜的投入怀抱,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竟会爱上了一个男子,且还是一个从始至终与自己格格不入处处作对的敌人!

“宗奚昊!你怎敢如此――”那话语一字一顿,一想到当时那人口中鲜血涌出的情形,他的心底涌起的竟是后怕。

自己这般委曲求全在他身边,没想到换来的,是他彻骨的痛恨,是他如此不肯屈服的对抗,那个叫缠绵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好,竟能让他不惜为之付出生命!

胸中的怒火迸发而出,身子霍然而起,武飞云回头看了看那依然陷在昏迷中的人儿,然后一甩帐帘出了门去。

左隆德一脸惊慌的奔来,听到来报的士兵所述,他的头皮瞬间便麻了。

完蛋了,这人此刻的眼神恨不能杀人一般,本还想着今日文正有了好消息传来自己也能放松一下,谁知道这才多久,竟便出了这种事!

“飞云飞云,别生气,他是不识抬举,你要女人多得是――我……我……”

被那突如其来的胁迫感所慑,左隆德抬眼见武飞云满目怒火将身子探到自己面前,忍不住双腿一软仰面倒在了雪地上。武飞云缓缓俯下身子,将脸凑向左隆德,伸手啪啪两声拍在了他的脸颊上,咬牙切齿道:“本少爷还用得着你来教我怎么做?穿上你的铠甲,本少爷今夜要练练手。”

左隆德哭丧着脸抹了一把冷汗,道:“你就饶了我吧,好歹给我留个面子。”

“面子。”武飞云冷笑一声站直了身子,眼中透出了鄙夷与不屑:“行!保证不打你的脸!”

耳听帐外那人的哀嚎之声,李楚华喏诺的咽了口口水,然后伸手拭去了奚昊额头的冷汗。

看样子左大人今夜被打得很惨,这飞云少爷的脾气果真难测,那日看他对公子的呵护之貌,竟让人产生错觉,以为他根本不会去伤害此人,谁料今日自己进了营帐看见的一切却……

额头很烫,脸颊至下颌处已经开始微微肿胀,幸好公子气力不足,这一咬并未伤及性命,可是,却也要让他自己受许久的苦了。

可怜如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儿,竟被逼用这种手段来自保。

被自己的想法所惊,李楚华有些畏缩的瞄了瞄帐门,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自己只是个大夫,既不会武功,也没有势力,纵心底再为公子不平,也不敢显露半分,否则,连自己是怎么没命的都不知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帐外的声音终于安静了下来,然后帘子被掀起,武飞云浑身热汗的走了进来。

“少爷。”李楚华躬身往旁一退,头都不敢抬起一下。

武飞云没有说话,只伸手将衣衫一拉,松了衣襟,走到榻旁,静静的看着那人,许久,终往他身边一坐,伸手想要碰触他的脸,却又在半空顿住了。

“何时会醒。”

“血已经止住了,因为有伤口,公子未醒,怕灌药呛了他,所以,只能等明日他醒了再熬药送来,这以后至少半个月内公子都只能喝点稀粥,且不宜说话。”

“嗯,下去吧。”武飞云应了一声,然后不再说话,李楚华这才微微一抬头,拱手道:“公子今夜或许会发热,小人还是留下来……”

“下去!”声音透着冷意,令李楚华一瞬惊出冷汗,见武飞云只望着榻上那人不回头,李楚华不敢再多说一句,行了一礼退身而出,到了帐门外才长长吁了口气,然后扯了袖子拭去了自己额上的冷汗,返身离去。

清秀的眉目此刻因疼痛而揪在了一处,因失血而煞白的脸与苍白的唇让看着他的那人渐渐深锁了眉头,发觉奚昊的呼吸有了急促,武飞云伸手拿下他额头的帕子回身打湿,然后拧干,再搭上了他的额头。

双眼有些凝滞,因为此人此刻的情形,竟令自己想起了去年的那个夜晚,那个孟白炎拼命也要护那人离开的夜晚。

――――――――――――

“白炎――白炎――”

――――――――――――

那人带着哭泣的叫声突然间重重叠叠回荡在了脑海,他病犯倒地却依然拼命爬向孟白炎的情形历历在目,自己当时就在想,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能让他们如此不顾一切,不惜为对方付出自己的生命,而现在……

双眼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榻中之人,武飞云的脸上竟现出了一丝苦涩。

求之不得,却依然执迷不悟,原来,便是这样的!

“啧啧,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啊,那公子――”

“嘘――”

“韩海老爹,来送菜了啊。”眼见韩海老爹带着哑巴儿子进了伙房,程二虎将一旁说闲话的两人一蹬,道:“去,看那头的饭好了没。”

“二爷,咱今儿可是特地挑了新鲜的蔬菜送来的,二爷,您瞧瞧。”韩海老爹说着回身对着缠绵一扬手,道:“韩琮,将担子放下。”

缠绵点了点头,走到灶旁将担子放下,却不料那程二虎看了一眼,叹息道:“唉,只可惜啊,这几日公子倒是吃不上这新鲜的蔬菜了。”

缠绵心头一惊,以为奚昊被带离了此处,脚步向前一动,却被韩海老爹一手抓住往后一拉,然后陪着笑对着程二虎道:“这菜可是二爷您要的,总不能现在说不要了吧。”缠绵瞬间惊醒过来,只因太过担心奚昊,竟让自己失了冷静,眼见程二虎未曾留意,缠绵才稳了稳心神站定了身子。

“没事,公子吃不了咱们可以吃啊,唉,可惜了那么一个漂亮的小公子。”程二虎说得不明不白,说完还啧啧叹了两声,摇了摇头,缠绵的脑中轰然一响,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退,然后返身便要奔出。

韩海老爹的手没有松开,缠绵那一动让他心急如焚,他拼命的压抑狂跳的心脏,再次问道:“那公子怎么了?莫非竟――”

程二虎这才抬头一看,发觉自己的话令人误会,才赶忙道:“啊?哦,我是说公子伤到了舌根,最近只能喝粥了,不过这蔬菜切细了,倒也能调个口味。”

“呼――”韩海老爹重重吐了口气,感到缠绵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他回身一拍缠绵的手臂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程二虎不知他话中有话,见他竟对那公子如此关心,也忍不住一笑,道:“看来你也听说了公子的事了,这公子一手医术可真是了不得,这军营自他来后,将士们的冻疮皲裂好了许多,且他为人极其和善,倒果真让人喜――”那欢字尚未出口,程二虎将自己的嘴一捂,圆睁的眼中透着一丝侥幸,见灶房外并无其他人,才松口缩了缩肩,道:“该死,竟敢说出这话来了,你们便当没听过,这军营谁不知道少爷对这公子喜爱得不得了,且公子那般纯净的人儿,咱们这些粗人连看都不敢多看,更别说起别的心思,可也正是如此,他昨夜才会――”话语再次顿住,程二虎发觉自己当真有了做三姑六婆的潜质,遂噤了声,扬了扬手,让韩海老爹与缠绵离去。

缠绵愣愣的站在原地,程二虎方才的那番话依然在他的脑中回荡。

武飞云对奚昊喜爱得不得了?昨夜发生了什么?奚昊又为何伤到了舌根?

牙关一紧,那泪水突然便再也忍不住。

那傻瓜,他竟咬舌自尽吗?是因为自己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他,所以他已经等不了了,他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了吗?

脚步一动,韩海老爹的手再也拉不住那人,缠绵一个窜步便出了灶房,奚昊此刻的情形让他发疯,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陪在他身边!就算没了性命,也绝不再让他孤单一人去对抗那人!

“韩琮――”

韩海老爹的叫声就在身后,却已经无法再拉住缠绵决绝的脚步。

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了缠绵面前,只伸手将他一拉,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程二虎发觉不对,紧跟而出,却只看见韩海老爹一人站在前方的雪地发呆。

“你的哑巴儿子呢?”程二虎几步上前揪住了韩海老爹的衣襟大喝道,韩海老爹有些茫然的环顾着四周,然后摇了摇头。

那两人无声无息间已经拆了十几招,发觉不远处走来了巡防的士兵,明威瞅空将缠绵的手臂一挡,低声道:“我能帮你!”

“你的儿子在哪?啊――”

“他在这里!”明威扬声应着,将缠绵的身子一推,缠绵默不作声的将手中的兔子一扬,然后丢到了程二虎的脚下。

“你抓住了!”韩海老爹反应何其迅速,他将身子一挣,然后弯腰捡起了兔子往程二虎手中一塞,笑道:“我就说了这小子天生是个做猎户的料。”

程二虎见缠绵与明威一同出来,也不再怀疑,平端又得了一只兔子,当下哈哈一笑,道:“好,倒得了个好下酒菜。”

“我们还是回去了,二爷,您留步。”韩海老爹说完对着程二虎行了个礼,然后伸手将缠绵一拉,道:“走,咱们回家。”

缠绵满含深意的望了一眼明威,明威则微微一点头,转身离去。

―――――――――――

“今夜子时,在这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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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威的话清晰的印在脑中,缠绵的脚步从迟缓到迅速,只顷刻间便消失在了苍茫一片之中。

第五百零六章 只求与你共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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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15

谢谢每天投票的孩纸们,虽然很多人没有留下足迹,但柒柒依然要说声谢谢!

一把油纸伞挡住了窸窸窣窣的雪花,脚步踏过长街,冒着风雪赶着回家的行人从身边匆匆走过,却又不由自主的回头去多看两眼伞下之人。

灵动的双眸微微一抬,继而毫不在意的回瞥了望向自己的人们,桃瓣一般的双唇带着一抹不以为然,似乎早已习惯了他人的这种眼光,无瑕伸手一指前方卖面人儿的摊贩,道:“那个好玩,小爷也想要一个。”

霍昔阳跟在身旁忍不住好笑,虽说无瑕私底下也喜欢使性子,可是,这毕竟不是他本来的性格,这神情语调与他此刻的容貌搭配,当真是天真刁蛮之极,天知道真正的霖睿公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或许,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到了那面人摊子前,无瑕伸手抽下两个小面人儿回头对着弓一比划,笑道:“倒跟你有几分相似,一样的呆。”话语刚落,却脸色微微一变,回身将那面人往摊子上一丢,返身便走。

霍昔阳见他突然离开,不禁回头去看,弓与鬼翼却自两边将他一挟,紧随无瑕而去。

那身后不近不远的跟着两人,正假装在路边的小摊贩看东西,见无瑕带人疾步离去,忙将手中东西一丢,直追而上。

刚入了巷口,迎面便是几拳几脚,那两人猝防不及仰面而倒,尚未爬起,便被弓与鬼翼制住。无瑕慢慢俯下身子,稚气十足的脸上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手中的短匕渐渐贴在了其中一人的脸上,来回比划着,轻轻道:“爹爹说外面豺狼当道,现在看来所言不差,小爷我走南闯北这么多日子,却还没看过谁敢将主意打到我的头上,说,何人派你们来的。”

那两人身子被弓和鬼翼踏住,根本无法动弹,无瑕见他二人闭口不说,手中微微一用力,匕首的刀尖便划破了一人的脸颊,鲜血顺着耳根流入发间,令那人脸色一瞬煞白。

“小爷我有千种万种方法让你们开口,不过,这里是冷秋之的地盘,除了他,想来也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丹阳撒野,行,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不要再来招惹我,玩儿够了,小爷我自然会走,听清楚了么!”刀随语动,那人只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继而温热感愈发明显,无瑕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直起身子后,将手中匕首对着鬼翼一丢,道:“擦干净!”然后返身便走,而那两人爬起身子后根本未敢再停留半分,头也不回的向着街道那头狂奔而去。

冷秋之坐在桌旁,端起茶杯吹了吹水沫,低头一笑道:“他便是如此说的?”

“是。”面前跪着的那两人衣衫染污,极其狼狈,其中一人的脸上鲜血已经凝固,然却清晰的现出了两个字来:王八。

“砰——”一声巨响,冷秋之将茶杯按在了身旁的几上,随着那按压,茶几裂成了两段。

“爹爹何事如此生气!”冷绯柔被那响声吓到,从院子里入了门来,一见那一地狼藉,又看那人脸上血污字迹,不禁脸上一寒,喝道:“何人敢对我归云庄如此不敬!”

“柔儿,下去。”

“爹爹!”

“下去——”冷秋之霍然起身,眼中含着怒意,道:“庄里的事情,你不要管!”

“爹爹便是嫌弃柔儿是女儿身,若是男儿,爹爹又怎会如此将我排斥在外!”冷绯柔带着委屈与不甘在冷秋之面前昂起了头来。一直以来,只因为自己是个女儿身,这归云庄上下无论发生什么事,爹爹都不让人在自己面前透露半分,虽然知道爹爹是不想自己担心,可是,这种被排斥在外,很多事情甚至比不上庄内一个影刺了解得更多的感觉令自己再也无法忍受!

“我说了,下去!”声音中透着严厉,冷秋之强压下心头怒火,再次说道。

“我不走!爹爹不说,我便自己带人去找此人!我要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切下来,我还要——”

“啪——”的一记耳光惊呆了屋内的所有人,跟在冷绯柔身边的良辰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哭道:“老爷息怒,小姐是说着玩儿的,老爷别打小姐。”

冷绯柔被那一耳光打得有些发懵,她慢慢回过头来,拭去嘴角血痕,望向了冷秋之。

“好,你宁愿打我也要将我排斥在外,我呆在这个家还有什么意义,既然这归云庄容不下我,我走便是!”身子一转,冷绯柔狠狠一擦眼角,狂奔而出。

“小姐,小姐——”良辰慌乱的爬起身子便往外跑,却在门口撞上了许诺,许诺见她匆忙,伸手将她一拉,道:“发生何事?”

良辰焦急的将手一挣,边跑边道:“小姐要离家出走了,老爷在屋内生气,还动手打了小姐。”良辰说完不见了踪影,许诺只微微一顿,回身入了门去。

冷秋之站在屋内,脸色冷得吓人,见许诺进门,他双眼一闭,背过了身去。

许诺已经看清了那跪着的一人脸上所刻的字,那血痂尚新,想来是刚刚被人刻下,这丹阳一直以来都无人敢惹归云庄,如今却因那人的到来而处处透着挑衅,看来,自己应当好好重视一下了。

“凤垨怎么说。”冷秋之没有回过身来,然从他说话的语气便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心中此刻的怒意。

“凤垨说,武霖睿于一个月前便出现在了安庆,而他似乎是每年冬季都在此处过冬,可是不久之前,他和他身边的侍卫一同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城中这脾气乖张的小公子出现的时间确十分符合,只是身份还需验证!”

“武展堂那老匹夫,仗着武门与相国府关系不一般,如今看我投靠了相府,便想尽办法要来插上一脚,别人怕他,我冷秋之却不怕他!他的儿子既然敢入我丹阳城挑衅,咱们便好好招待招待他!”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许诺只低头一应,然后侧头看着那两人,道:“还不出去。”

那两人忙不迭的起身,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许诺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那人已经略为发白的发,静默不语,片刻之后,脚步一动,返身离去。

痛!

喉间一动,却立时被那种疼痛哽住了呼吸。

双眼慢慢睁开,眼前却炫白一片。

这是哪!

昏暗的灯光将整个视线拉扯得模模糊糊,脑中有些浑噩,奚昊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根本坐不起来。

好渴,可是,为何这么痛,似乎自己的舌根被人割裂了一般,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醒了!”

感到身子被人轻轻扶起,然后透着暖意的水顺着唇角流入了口中,那温热的感觉让自己好舒服,想要再多喝一些,有点贪婪的去用手抵杯子,却在猛的一灌之下呛得全都喷了出来。

一种撕裂般的疼痛席卷了整个咽喉,眼泪不由自主的便落了下来,奚昊终于睁开了双眼,然后他发现自己靠在一人怀中,被那人从身后紧紧的搂住了。

“……”

沙哑的声音让人根本听不清他所说的话,武飞云从身后环住他的身子,不说话,也不动。

他醒了,便说明,他没事了。

脸颊贴着那人柔顺的发,却根本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脸,因为这张脸让他憎恨,让他不惜以死来抗拒。

这是哪……

奚昊依然未曾回过神来,他有些茫然的用眼去望四周,看着那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的一切,轻轻眨了眨眼。

是谁在搂着自己……

他将头后仰,想要看看那人,可是,因为太过疲惫,而那人又隐藏在身后的阴影中,努力了几次,终无法探究,于是将眼一闭,放弃了挣扎。

好累,好痛,好疲惫。

双眼再次闭上,便那般靠在那人怀中,沉沉睡去了。

现实太残酷,或许在梦中才能得到一丝安宁,曾经自己以为会与缠绵无忧无虑的在相思谷中相伴到老,现在看来,那果然,只是一个梦而已……

泪水顺着轻阖的眼眸落下,滑过脸庞,打在了那人的指间。

就算在梦中,他的眼泪也只为那一人而落下!

武飞云痴痴的看着怀中之人,然后慢慢起身,将他放入了榻间。

胸口突然间痛得受不住,那曾经被自己折磨、羞辱、伤害的人此刻却成了自己心中一道永远也抹不平的疤,原来自己终究还是一个俗人,逃不开七情六欲,而这个,是否便是上天给予自己的惩罚!

脚步一动,武飞云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去了。

夜,深深!

那一步一步的靠近将那人的心一并踏碎了。

才过了多久,他为何就这般清瘦了,可是吃不好,睡不好,没有自己在他身边,他是不是不开心了……

那泪水为何一直不停,是因为他对这一切已经感到绝望,他以为,他再也不会见到自己,所以才放弃了他的生命吗?

奚昊,你这个傻瓜,你明知道我会来找你,你怎敢如此轻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你若死了,我活着又有何意义。

手颤抖着抚向了那人的脸颊,却因知道他伤在口中而不敢用力,指尖轻轻的摩挲着,然后将唇轻轻印在了他的额间。

奚昊,我来了,我就在这里,在你身边,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

“奚昊……缠绵来了……”

那呢喃如此轻柔,却字字清晰,声声入耳,奚昊的眉头一蹙,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慢慢睁开了。

好真实的梦境,因为缠绵就在自己眼前,那温润的眸子透着无限的爱意,便要将自己淹没了。

好温暖,缠绵的手好温暖,想要这样牵着,一辈子都不放开!

jay的新歌《红尘客栈》,成功的让听着歌码字的后妈飙泪了。

第五百零七章 锋芒尽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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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16

梦境之后的现实何其残酷,当双眼睁开,发觉自己依然活着,依然活在自己所痛恨的那人身边,那种绝望是锥心彻骨,万劫不复!

果然,那只是一个梦境。

可是,缠绵的脸是那么贴近,他的双手是那么温暖,他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那呢喃一如当初在相思谷中的细语,为何双眼睁开之后,他却依然不在!而自己,依然孤零零的、生不如死的活着!

泪水顺着眼角落入发间,舌间的疼痛已经麻木,而心底的痛却在肆意蔓延。

营帐外很静,雪光映亮了一切,偶尔吹动营帘的风带着一丝清新钻入了帐内,令那人的身心皆慢慢清醒。

自己……还活着……

还活着……

为何……还活着……

多么无用的宗奚昊,竟连死,都做不到!

身子微微一动,奚昊有些呆滞的收回了眼神。

掌心似乎有什么东西?

手从厚绒下慢慢取出,发觉自己的右手握得紧紧,奚昊有些发懵。

一种温润圆滑的感觉从掌心传来,那是什么?为何会在自己的手中?

手掌慢慢展开,指尖扣压下,一粒光滑美丽的琉璃珠出现在了眼前。眉目间没有任何波动,只因为这粒珠子出现得如此诡谲,让他茫然不知所措。

好美的珠子!用一根精致细小的红绳从珠心穿过,跟白炎送给无瑕的那粒一样美丽通透,且,一样镌刻着一个字。

昊!

那是自己的名字,而能有如此巧手,又能有如此心思的,只会是一个人!

双手将珠子紧紧一握,然后泪水忍不住的落下。

缠绵,他来了!那不是自己的梦,而是真真切切的缠绵,他的眉眼,他的温暖,他在耳畔的呢喃,全都是真实的!可是,他为何不带自己走,为何——

身子一动,奚昊突然明白了缘由。

这里是巨鹿军营,身边全是武飞云的人,几万人的兵马,缠绵若强行带着自己离开,他一人或许有机会脱身,然却还需带上一个如此虚弱的自己……

“所以,你让我知道你来过,你就在附近,你要我撑下去,不放弃,对吗!”

噙着泪水的眼中突然透出了光芒,便若一个即将溺毙的人忽然之间抓住了救命的那双手,那饱受折磨的心瞬间安定,然后一种厚实的依靠感将身子层层包围。

如此细心的缠绵,知道这珠子必定无处可藏,所以,他才会这般用心的将琉璃穿透,用红绳捆起,以便自己隐藏。

身子慢慢靠起,将那活络扣拉开,然后戴上,藏在了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我会好好的等着你!缠绵,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脚步踩过厚雪,留下了一行深深的印记。这院子已经如此萧瑟,冷风穿堂过境,令每一个角落都被冻结,毫无生气!

指尖轻扣在门框上,然后轻轻一推。

依然是空荡的一切,可是,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浑身素洁的坐在桌前画着桃花,抬眸对着自己微微一笑,那笑容若朗星一般,铭心刻骨!

无瑕,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想起来了,这小筑中的一草一木,一分一毫,曾经从我记忆里流失的每一件与你有关的事情,白炎都已经记起来了,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清清楚楚的回到了白炎的脑海里,无论是痛苦的,亦或是甜蜜的,都回来了!

密室的门被打开,白炎走进门后,径直去了小柜旁。

这密室是当初郑澈轩无意间透露给自己的,而在那个生死搏杀的夜晚,自己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移出了小侯爷府,放在了这里。

柜门打开,那隔板上静静的放着一个方形锦盒。手指伸出,先是拿起了锦盒旁边的一个面具,那面具上的容颜如此美丽,唇角勾勒着一道完美的弧线,显露出那人平时不常出现的笑容。

好美的笑容,好美的无瑕!

“无瑕,你可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这世上有炎便必定有瑕,若瑕果真成了尘土被风吹去,散了,那么,炎必定也已经不在了……”

炎瑕情深,纵然生死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咳咳咳咳……”

“公子可要喝水?”弓站在门外轻声问着那人,门内的咳嗽停了一会儿,才听无瑕低低道:“不用了,你去睡吧。”

弦伊还未赶到,无瑕夜晚需人照拂,霍昔阳装扮的是老者,出现在无瑕门外实在不妥,于是只弓与鬼翼二人每夜轮值。无瑕睡眠浅,听不得吵闹,所以他二人基本在亥时守一小会儿,以防他口渴要喝热茶,然后离开,丑时再来听听,卯时一过,便换人守在门外等着晨起。

今夜因天气寒冷,无瑕有些受寒,是以睡得更早,咳了一会儿后让弓离去,弓在门外听了许久,直到屋内再无任何动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门边。

夜很静,睡在床上的那人也很警醒,因为于睡眠间还能有如此身手避开自己的人,这世上当真没有几个。他不是一个脾气乖张,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吗?小小年纪竟会有这般敏捷的反应能力,这孩子绝不简单!

无瑕的身子贴于床内,伸手便去摸枕下金丝,然却突然一顿,继而反手握住枕旁短匕挡在了面前。

“谁!”

能够不惊动弓与鬼翼进入房间,此人绝非泛泛。

面前那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动,渐渐的,寂静的夜里只剩下两人轻柔的呼吸声。

“我说过,孩子就该乖乖听话,公子似乎没将我的话听入耳中。”

那人一开口时,无瑕便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许诺!

只因为自己下午动手教训了归云庄派来盯梢的两个小喽啰,所以,他来警告自己了吗?

“这里是我的房间,你堂堂一个归云庄总领三更半夜爬上一个孩子的床,却是要做什么!”

“好一个伶牙俐齿古怪刁钻的孩子,武门如此大户,便是如此教你的吗?”

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嗤笑,无瑕的声音轻轻柔柔,却带着一种明显的嘲讽,道:“你若想探究我的身份,大可以直接问,不过你问了,小爷我未必会说,你若想以这种方式套取口风,便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丹阳城如今暗潮汹涌,你若是想凑一脚,只怕还嫌稚嫩,若只是无聊,想耍耍人,我劝你还是不要总找了归云庄的麻烦为好。”许诺眼含深意紧紧盯着无瑕,不知为何,他发觉自己竟看不透这个孩子的心。

“笑话,小爷我从来就是不受约束的,冷秋之若果真想要对我动手,便让他自己掂量掂量,他能承受多大的后果!”

权谋之斗,首先要让对方无法看清自己的筹码,霖睿动用武门的力量搅了冷秋之的局,而自己此刻虽然冒充着他,却又从未明说过自己便是他!屡屡被犯,冷秋之必定难以咽下这口气,可是,他却拿不准自己的身份,若自己是武霖睿,他便要承受整个武门所带来的压力,而若自己不是,呵,自己当然不是,可是,冷秋之却无法探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他是不敢轻易对自己动手的!

“慧极必伤!一个人若太过聪慧,反而会伤及自身,有时候,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样。”只短短几句话,这孩子便在气势上压倒了归云庄,却又丝毫未暴露他自己的身份,此子竟如此擅耍谋略,他究竟是谁?!

好奇怪的香味!淡淡的,冷冷的,却又透人心脾。当时在客栈外自己便闻到过这香味,此刻因靠得更近,而他又衣衫单薄,所以那香味愈发逼人。

发觉许诺不再说话,却渐渐的靠近身子,无瑕那握住短匕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方才那一瞬自己差点便使出了金丝。面如拂晓之花,丝如断魂罗刹,冷公子一手金丝勾魂无数,此话众人皆知,若方才金丝出手,自己的身份便已经暴露无遗了。

一如当时在客栈之外的情景,许诺的身子顿住,那呼吸掠动了无瑕耳畔的发,他轻吸了一口气,然后侧目望向了无瑕。

糟!

无瑕已经知道他为何两次如此贴近自己了!纵然容貌可以改变,可是,自己身子上散发的冷香是无法改变的!这个特征知道的人不算多,可是,却也不算少……

房间内沉默得可怕,许诺的眼神透着探究,然片刻之后,他却又慢慢退开了。

无瑕微微吐了口气,瞥了那人一眼,冷笑道:“你若还想问什么,只怕依然没答案,我纵然顽劣,却也只是孩子家的小打小闹,冷秋之是丹阳霸主,若果真来欺负我一个势单力薄的少年郎,只怕有损你归云庄威名,你若没其它事了,便走吧,我那些手下虽然不算厉害,可若要拆了这归云客栈,却也并非不能!”语气张弛有度,竟无端的透出了一丝威严来。

眉头一挑,许诺起身站在了床边,唇角突然浮出了一丝难明的笑意。

“这丹阳可有许多年未曾这般热闹了,明日来的人更多,公子若是闲得慌,倒也可以来一凑兴致,只是,这进门容易,出门嘛……”话语未完,他却已经返身离去。无瑕松懈了身子,正待反驳,却突然一个寒颤,连打了几个喷嚏,然后极其不满的哼了一声,将手中匕首对着许诺使劲一丢,许诺一个闪身到了一旁,那匕首扎入门框,发出了锐响。

孩子性!

许诺竟突然间感到哭笑不得,回头看了看那气嘟嘟的人儿,轻轻摇了摇头。

谁家有子,顽劣如此,当真是让人头疼。

“公子——”

“公子!”

门外脚步声顿起,许诺一个踏步到了窗前,待弓与鬼翼入门之时,他早已一个飞跃不见了踪影。

第五百零八章 沟壑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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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17

欢迎俏云儿加入小窝,也谢谢子夜的留言,祝好!

药刚刚喝完,奚昊捂着汤婆子斜倚在榻上发呆,因为舌根肿胀未褪,颊部也不能碰触,便连喝水都十分困难,更别说吃东西,所以这大半天下来,他也根本无力气下地走动。武飞云一直未见踪影,奚昊也乐得自在,他平时本就吃得不多,这会子寡着胃,除了乏力,倒也不觉得怎样。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养好了身子,才有可能与缠绵一同逃出去。已经出来这么久了,只怕无瑕体内灵姝的副性已经蓄积,若不尽快找到他,恐他难以支撑,虽然心疾少发,但以往不会让其受累的小毛病却会发作频繁,于他的身子来说,也当真难熬。

听娘亲说,爹爹驻军在白山,却不知白山离这里有多远,白炎远在东都,娘亲又在成乐,自己如今在这附近,当想办法去看看爹爹。

嘴角浮出了一丝苦笑,奚昊抬头望向了帐外。

那来来往往巡视的士兵将营帐围得严严实实,便是想跑,也是有心无力。

轻叹一声收回视线,耳听一串脚步声慢慢到了帐外,奚昊的身子突然间紧绷,那汤婆子从手中掉下,他将身子一缩钻入厚绒,侧向榻内闭上了眼睛。

帐帘掀起,武飞云入了帐内,一步一步到了榻旁。

听李大夫说他已经喝下药了,情绪也十分稳定,所以,便表示他已经没事了是吗。

往那榻旁一坐,伸出的指尖慢慢触及了那人的发丝,轻轻抚顺,然后将身子俯下,靠在了他的身旁。

疲惫!

从这出去之后,自己去小镇的酒肆喝了一整晚的酒,然后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酒醒之后本下定决心不再来看此人,便当自己抓了一个俘虏,任他在此自生自灭,可是,回到军营,自己竟一刻都坐不下去,任如何压抑,都无法控制来看他的渴望,于是,又不顾一切的来了,可是,来了又怎样!自己依然是他恨之入骨的那个人,无法改变……

无法改变!

奚昊背对着那人,双眼怔怔的不知望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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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的心!”

“我要你的心!宗奚昊,我要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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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话语在脑中轰响,眉头一蹙,奚昊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从始至终,自己与这人都如此鲜明的站在对立的两面,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凶神恶煞的出现在小侯爷府中,扼住雪蕊的咽喉逼自己跟他走,将自己死命的压入水中几乎溺毙,以白炎的性命要挟自己,践踏自己的尊严,让自己以女子之身凤冠霞帔坐上花轿,他还派人毁了相思谷,杀了金翎那么多无辜的百姓,还有那酒肆中的客人,便连小孩他都没有放过!

这么一个残暴无良的男人,却说要得到自己的心!

牙关咬得紧紧,却依然无法抑制被那人抱入怀中引起的颤抖,发觉那身子抖得止不住,武飞云双眼一睁,望向了奚昊。

“你醒着!”

奚昊没有说话,因为紧咬牙关,舌根处已经痛得受不住,忍了一会儿,终还是忍不住松了口,额上却已密密的渗出了汗珠来。

“奚昊,我不会再逼你,你不要避开我,好不好。”身后那男人低声呢喃着,竟若孩子般无助,那乞求让奚昊的心头一酸,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不,这不是真的!无论这人此刻说什么,只要一个转身,他便会将手中利剑对准自己身边的所有人,他跟自己根本从来就不在一条线上,自己所爱的一切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去摧毁,毫不犹豫的毁掉!

无尽的沉默,只因无法出声,也因出不了声。

这便是永远也无法跨过的沟壑,无论怎样不甘的去争取,都无法逾越!

抚平了脸上最后一道小褶皱,看着镜中稚气十足的脸,无瑕轻轻眨了眨眼。这些日子以来,自己都是以这样一张孩子气十足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而自己做的,也似乎全是孩子般淘气的事情,可是,便是这样一个小伎俩,让自己这么一大帮子人大摇大摆的杵在了冷秋之的眼皮子底下,却令他不敢动弹分毫。

“公子喝药。”

一碗透着苦涩之味的汤药被弓放在了无瑕面前,无瑕蹙着眉头盯着那药碗看了半晌,才道:“其实我——”

“弦伊说,公子总会以各种理由来推脱喝药,又说,公子如果咳嗽了便一定要赶紧的治疗,否则她回来了绝饶不了我。”弓说完站在一旁不再说话,无瑕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本正经的直视前方,根本不为所动,只好叹了一声,伸手将碗端起把药喝下。

“公子昨日出门太久受了寒,今日竟还要出门么?”见无瑕喝了药起身去拿披风,弓有些着急,往无瑕身边一奔将他拦住了。

“哪那么容易便受了寒,我只是——”

只是因为入夜那人潜入,自己衣衫单薄与他对峙才染了寒,而也正是因为他其中的一句话,所以才一定要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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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丹阳可有许多年未曾这般热闹了,明日来的人更多,公子若是闲得慌,倒也可以来一凑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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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临走前说的那话明显的另有所指,他所谓的来的人更多,是否便是丹阳的几大当家今日即将到达,所以,自己一定得去弄个明白。

“公子!”见根本拦不住无瑕,弓忙急急跟上,本想叫了鬼翼一同前往,却发现那房中无人,而霍昔阳又带人出去处理手中的裘皮,一时之间能跟着公子出去的竟只剩下自己一人。

无瑕下了楼,见客栈内的小伙计只盯着自己瞧,也不以为意,毕竟自己来了几日,恶名便已经一扬而出,谁都知道这归云客栈内有个刁钻的小公子,便连归云庄的主子都不放在眼里,若非必要,谁都不能去招惹。踏出门外,见天上雪花飘飘,无瑕将风雪帽拉起遮好,耳听弓紧随而上,他只微微一示意,便闪身下了台阶去。

午时未到,街道上却已经人迹寥寥,归云庄的侍卫们街头巷尾比比皆是,看来,果真是有人要来,他们在肃清街道了。

感到射向自己的眼光皆虎视眈眈,无瑕不禁心底好笑,也不去理睬那些面色不善的侍卫,见前方有一座十分大的楼阁,那二楼临窗处视野开阔,倒十分适合瞭望风景,于是想也不想,带着弓便走了进去,然刚进了门,他便是一愣,却已是后退不能。

这楼阁外本挂着牌匾,却因风雪极大,那牌匾旁的红绸被风吹起,遮挡了字迹,否则以无瑕这般聪慧,又怎会不知这是个什么地方。

“哎呦公子爷好面生哪,咱们碎玉轩可是晚上营生的地方,不过看公子爷这般模样,倒让妈妈我不忍心拒了你。”一个四十来岁的老鸨扭着肥硕的腰身走到无瑕身边将他一拉,无瑕下意识的便要后退,却被那老鸨拉得死死,又不敢以内力震开,当下僵在原地,老鸨看他眉目俊秀,浑身服饰华贵异常,哪里肯让到手的银子白白溜掉,一边说着一边将他往内拉,无瑕在片刻的不适之后将身子一松,道:“小爷我自己走,我要临街那间房。”

“没问题,没问题!”老鸨说完竟一伸手掐了一把无瑕的腰肢,然后啧啧的发出了赞叹声:“好俊秀的小公子,却不知,这身子骨受不受得住咱们姑娘的一片热忱呢。”

那话如此露骨,令无瑕双颊瞬间染晕,幸得脸上覆了人皮面具,倒也掩盖了他的窘态。他有些恼怒的甩开老鸨的手,低喝道:“想要银子就伺候得小爷高兴了,还有,再碰我我便剁了你的手指去。”那老鸨见他生气,忙将手一松,陪了笑脸,然后扬手对着一个小丫头道:“赶紧的,叫姹紫嫣红出来迎客。”

那名字听得弓脸上一麻,抬眼见公子一脸无辜之貌,他忍不住心底一笑,却被无瑕回眸一瞪而憋了回去。没想到颖悟绝人的无瑕公子今日竟也栽在了这人来客往的青楼之中,这般情形可实在少见。

无瑕见弓低头闷笑,也不理他,撇开老鸨,自己上了楼去。

伸手将门推开,被那房中的胭脂味冲得一呛,无瑕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往下微微一探,然后点了点头。

此处正对着城门,且处于十字街道路口,无论是从哪个方向来人,都能一目了然。

将身上披风脱下对着弓一丢,却又因方才那老鸨抓了自己的双手,那肥腻腻的感觉令自己心底反感,无瑕皱着眉头使劲的擦了擦手,却依然感到不适,遂倒上了一杯茶,到了窗口处就着那茶水将双手冲洗了一遍。

“公子爷——”随着两声娇嗲嗲的声音,两道身影从门外一步三摇的进了门来,无瑕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对着弓道:“让她们闭嘴。”

话音刚落,门被一道劲风带起关闭,那两个女子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倒在了床上。

无瑕的双眼依然望着远处,茶杯被他握在手中把玩,顷刻之后,他将茶杯一紧,轻声道:“来了!”

第五百零九章 剑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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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18

两道城门一前一后来了几队人马,看来,皆是应邀而来。

首先进入东门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眉目端正,颧骨略微高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眼中带着不以为然,斜斜的扫过道路两旁的侍卫们,唇角浮现出一丝不屑,显见他与冷秋之的关系如何。此人乃是天水龙家铺子的大当家龙其翰,他的身后一溜烟的黑衣黑骑,那是他手中最为得力的一支骁骑,在丹阳地界也敢这般不加收敛,其高傲的性子可见一斑。

走在他身后的是一队极其普通的队伍,为首那人三十出头,平淡无奇的样貌,态度不吭不卑,身后跟着的皆是布衣厚棉者,十分低调,此人是金城茂通行的当家的刘彦之,弓曾与之打过交道,认为他是一个较为牢靠的人。他的人身后还跟着一队人马,为首之人却与他打马并肩,一同而行。那人手中扣着一个小小的金算盘,脸上带着笑容,一双眼不时的扫过长街小巷,左顾右盼,无论见到谁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看似极其无害,然眼底不经意间流转的精光却让人不得不防,此人便是工于心计,万事都先要精打细算一番的朔州华韵庄当家的孙长智。

“孙长智势力最大,这次却只带了这么点人马,这不是他的性格。”无瑕斜倚窗边,看着孙长智微微一笑。

“他定还有外应在丹阳之外。”

“嗯。”无瑕点点头,见东门之后再无人出现,他的脸色一变,微微叹了一声,道:“东郡,金城,天水和朔州皆从东而来,如今这三人皆已经出现,于当家的却丝毫不见其踪,想来,冷秋之已经向他下手了。”话语顿住,无瑕将双眸一垂,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去。

于当家的必定已经遭了毒手,可怜他须发已白,年近花甲,却最终未能善终……

心头发酸,无瑕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不让眼中泪水落下。

太多的人为了这份仇恨付出代价,无论将来结局如何,自己都不能愧对了他们!

“杨松文与陈戈也出现了。”

西面城门荡荡的也入了两队人马,正是颍川流月斋的杨松文和清河祥和记的陈戈。那五队人马缓缓踏入,于十字街口汇合,互相之间客套的寒暄了几句,然后在鸿达的带领下向着归云庄而去。

“弓,看那头。”无瑕突然一指街道那头,弓定睛一看,不禁脸上一喜,道:“弦伊跟程颢到了。”

“你去接应他们,将他们带入客栈暂时不要出来,弦伊跟我四处奔波,她的容貌定会引人注意,快去!”

弓只一点头,闪身从窗子跃出,上了屋顶,一个飞跃不见了踪影,无瑕这才轻吐了一口气,兀自在窗边又站了一会儿,才想起了方才那两个姑娘。返身走到床边,他伸手解开了那两女子的睡穴,未待她二人苏醒透彻,便伸手拿起披风一拉门走了出去。

“哎呦,公子爷这是要走吗?”那老鸨在楼下见他下楼,忙一扭腰走了过去,时至下午,这碎玉轩中的姑娘们三三两两的起了床,此刻正围着桌子说笑打闹,骤然间看楼上下来这么一个俊俏的小公子,不禁都起身围了过去。

风月场上的迎来送往无瑕并非不明白,当初在成乐他便是扮成了女子入了冷香楼,因而才遇到了白炎,纠缠了两人的情缘,此刻一见那些姑娘全都围了上来,他不禁向后一退,道:“我要走了,请诸位姑娘让开。”

身子突然被人伸手一掐,然后吃吃的笑声回荡在了耳边,身旁一颇有姿色的女子将手中罗帕一扬,一手搭上了他的肩头,笑道:“小公子是头一回来咱们碎玉轩,怎可如此便走了。”

无瑕知道这些女子平素都有招揽客人的手段,为了生存,为了能让客人再次回头,她们会使劲浑身解数,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亲身体会却又是另一回事。他平素里想的做的皆是搅动天下大局的谋略之争,接触的,跟随身边的全都是男子,最为亲近的女子便只弦伊一个,如今被这么一群女子围住,且还不能动手伤人,当真让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身子推搡间倒入椅中,眼见那软玉温香如蛇般缠上,他却脑中一片空白,无法反应。

一声轻微的嗤笑传入耳中,无瑕霎时惊醒,他伸手一推怀中之人,抬眼去望,只见那通往内院的门边斜靠着一人,正双臂环抱,低头发笑。

他是何时出现在这的?难怪自己方才看见迎那几位当家的是鸿达而非此人,原来,他的目标是自己。纵然知道此人出现必定有所图谋,无瑕却如释重负的从那莺莺燕燕中疾步而过,奔到了许诺的面前。相比起来,他更愿意应付此人,这种斗智斗勇的较量对于他来说,当真比应付这么多女子来得容易。

那老鸨在看见许诺之后对着自己身旁的姑娘们狠狠一瞪眼,将她们屏退,然后陪着笑道:“今天刮的什么风,将许爷刮到咱们碎玉轩来了。”

许诺只是微微一挑眉,看了无瑕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我只是刚好路过,看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竟也学了大人跑来嫖妓,有心看看笑话罢了,如今笑话看完了,我也该走了。”说完脚步一抬便往外而去,无瑕见他离开,脚步也是一动,却才走了两步便被那老鸨拦住了。

“公子爷,您似乎,忘了什么。”

脚步一顿,无瑕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老鸨,然后在她的手势中恍然大悟过来。

银子!

银子……

银……子……

无瑕愣在了原地。

弓走了,银子自然也走了,而自己出门是从不带钱的。

所以……

无瑕突然间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竟也会有这么一天,财倾天下的冷公子竟会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许诺本已经离去,却在回头间又顿住了脚步。

如此一个从不为生计忧心的公子哥,出门身边都有人跟随着,本人自然是从不会带银两的了。原来,他不但不韵情事,便连生活琐事都是这般无拘,这么一个人儿,却处处透着智慧计谋,大智若愚之辈定深藏不露!看来他的身份恐并非自己所怀疑的那么简单。

“拿去!”那银票何其轻,却稳稳的落在了老鸨的手中,老鸨将银票展开一看,顿时眉开眼笑的将身子一让,道:“许爷出手大方,奴家谢过了,公子爷下次再来啊。”

无瑕本不愿领了他的情,怎奈自己实在不愿再呆在这个地方,只好将披风系上,紧随着许诺出了门去。

“银子我会让下人送回给你。”

“不用了。”许诺带着寻味看着无瑕,突然笑道:“今日看了一场好戏,这点银子倒也值了。”

“戏?!那么许总管便睁大眼睛好好瞧着,这丹阳城接下来会好戏连台,只怕你到时应接不暇。”

“许诺,恭敬不如从命!”眉角微扬,带着一丝挑衅,许诺侧目看向了身旁的人儿。

那香味如此特别,似乎,与传闻中的某人一般,可是……

眼神从脸颊睃至眉间。

那最为显著的一个特征却没有,那粒殷红如血的眉心泪――朱砂。

不对!

无瑕发觉那人突然转身,本还低垂的头不经意的一抬,发觉他的指尖竟便要触及眉间,不禁心底一惊,身子向后一退。许诺只觉眼前白影一闪,再抬头那人竟已经到了数丈之外。大雪漫天中,那一身素洁剔透玲珑,青丝随风飞舞,身形翩若惊鸿。

举在半空的手便那般顿住,许诺站在原地,看着一脸警惕的无瑕,突然一收手,笑了。

无瑕已经醒悟过来,然,为时晚矣。

纵然人皮面具遮盖了面容,但是那眉间朱砂却依然能够触及,而自己这一反应,便已经让那人心中揣测印证无疑。

五大当家的已经入了丹阳城,如今面前便是龙潭虎穴,自己也已经后退不能,既如此,又何所畏惧,冷秋之若撕破脸皮,自己便坦然面对又怎样。

清澈的眸子轻轻一眨,唇角扬起,勾勒出一道轻弧,无瑕对着那人微微一笑,然后一个转身,离去了。

许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那道离去的背影于苍茫天地间是那般单薄,然,却挺得笔直,便仿佛,再大的事情都无法将之击垮一般。

你当真是击不垮的吗?

冷酷,无情,睿智,运筹帷幄。

天真,可爱,孩子气。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听说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如果将那份情感赤裸裸的暴露在追随你的手下面前,他们的反应又会是怎样的?!

同为男子本就有悖常理,而那个人,却还是大晋的小侯爷,是与你有着国仇家恨的大晋小侯爷,是与所有反晋势力有着彻骨仇恨的敌人,你可想过这份情感带给你的,会是怎样一个致命的结果?

当为之付出了一切,忠心追随多年的主子背叛了所有人的信任,当所有人都站在对面指责你,背弃你的时候,你可还会如此淡然一笑,姬无瑕,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强,看看你,究竟能撑到何时!

第五百一十章 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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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19

“小姐,小姐――”

马蹄紧随,那两人两马于冷风中疾驰,良辰刚叫了两声,便被冰冷的风冻结了气息,再也发不出声音来。天色将晚,路上风雪极大,冷绯柔卯着劲儿打马狂奔,丝毫没有停歇之意。远远的身后出现了一列人马,直奔了前方而来,当烈马嘶鸣传入耳中,冷绯柔极其不耐的勒住马儿,回头一看之后大喝一声调转了马头,向着那列人马直冲而去。

“回去!”手中长鞭对着那紧随而来的人马劈头盖脸的一顿乱甩,那一列人马是归云庄影刺,以郑翔为首,受了许诺之命来保护离家出走的小姐,然那人却寒着脸,毫不领情。

“小姐跟我们回去吧,主子知道小姐离开了丹阳地界已经十分生气了,小姐――”

“啪――”的一声,鞭子甩过郑翔的肩头,令他口中话语因疼痛而顿住,眼中闪过了一丝戾气,他抬眼看向了冷绯柔,然后拭去了颊边的血痕。

“倒还敢瞪我!”冷绯柔见他抬眼,心头愈发恼怒,冷哼一声将缰绳一甩:“全都给我滚回去,再让我看见你们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便别怪我翻脸不留情!”话一说完,她策马离去,良辰见她根本不理会郑翔,只得打马追了上去。

“小郑爷!”身后一影刺低头向着郑翔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郑翔抬眼望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伸舌一舔掌心的血迹,冷冷笑道:“随她去,这条路通往长野,她定是去了别苑,派一个人回去报信,其余人跟我一同入长野。”

“是。”那人领命而去,郑翔则望着那已经不见了人影的道路,双眼一眯,唇角浮现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便让你这刁蛮的丫头再骄横几日,待到我郑翔扬眉吐气的那一日,我定要你哭着跪在我眼前,求我来疼惜你!你……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公子公子!”刚入了门,无瑕便被弦伊一把拉住了。弦伊细细看了看他的神色,然后抹着泪,道:“想死我了,赶到那小镇果然没有看见你们的踪影,可把我急坏了。”

“这么大一帮子人,不趁乱混进丹阳,待他们回过神来便也进不来了,你们这次做得很好,咱们在这借着霖睿的劣名倒也相安无事的过了这么几天。”无瑕说完伸手拨开弦伊颊边的发,笑道:“看这一身风尘仆仆的,也不去洗洗,脏死了。”

那话逗得弦伊破涕为笑,一旁的于程颢见状也是一笑,道:“她着急公子的身子,紧赶慢赶的,这一路上因为疲惫差点跌了马。”

“要你说!”弦伊轻斥着瞪了于程颢一眼,于程颢忙将双手一举做投降状,道:“好了好了,不说,现在公子也看到了,你是否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这身子可不是铁打的,要懂得照顾了自己。”那话语中透着心疼,毫不掩饰,令屋内众人皆是一惊。弦伊本还不在意,此刻见众人皆意味难明的望向自己,不禁心头一凛,这一路上于程颢对她的照顾她并非毫无察觉,且女儿家到了她这般大,很多都已经是为人娘亲了,要说她不懂那人心思也是不可能,可是,却因心中早已挤进了一人,令她一直抗拒着于程颢的靠近,而今这么多人杵在一处,这话语一说出来便让她有了难堪。

“房间安顿好了吗?”发觉她的尴尬,无瑕适时的出声打破了局面,回头一看霍昔阳,道:“除了于德恒之外的五大当家都已经入了丹阳城,这地方至此不会再安宁,昔阳哥哥让大家都多加小心。”话说完,无瑕不禁蹙了蹙眉头,若有所思的道:“那个许诺……”

“怎么了?”霍昔阳见他沉思,忍不住出声问道。

无瑕想了想,却又自嘲的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总感觉此人……有些奇怪……”

那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可是,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的那种态度当真让人猜度不透,依照传闻,他是冷秋之身边顶尖的影刺,做事狠辣毫不留情,既然他对自己有所怀疑,不是应该不惜一切的去证明吗?为何却这般模棱两可,他究竟想做什么?

“明威――到时间去给公子送饭了,那粥还未熬好么?”程二虎扬声大叫着进了灶房,见明威捂着一根手指,那指间还在滴落着血珠,不禁眉头一皱,道:“怎么了?”

明威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的道:“没什么,不小心割到手指,粥已经熬好了,马上就送去。”说完自衣摆处撕下一条布条将手指一裹,然后端下了灶上热气腾腾的小锅。

看他歪歪斜斜的端着碗盛粥,程二虎啧了一声,回身见伙房一名叫凌六的经过,忙一扬声道:“凌六,跟着明威去给公子送饭,机灵点,别惹了少爷不高兴。”

那凌六闻言将头一点,弓着身子进了门,到了灶旁帮着明威将粥装进食盒,只因武飞云指定了明威一人为奚昊做饭,所以凌六必须跟着他才能进得了营帐去。两人出了门,程二虎伸手一拍凌六的肩膀,大声道:“怎么,今儿个哑巴了。”

凌六这才咳了几声,低着头哑着嗓子道:“小人受了寒,二爷见谅。”

“赶紧给老子去,记住了,少说话,跟着明威学着点。”

“是。”凌六应着跟着明威往了营地而去,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守卫森严的营帐前,明威站住脚步对着前方扬声道:“小人来给公子送饭了。”

面前的侍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凌六,道:“为何今日是两人?”

“伤了手,怕洒了粥,特地熬了乌鸡粥给公子补身子的。”明威恭敬的答道。

“让他们进来。”帐内响起了武飞云的声音,明威回头看了凌六一眼,轻声道:“跟上。”

两人挑帘进了帐内,只见武飞云正坐在案桌旁写东西,奚昊则歪在软榻上就着烛光看着书卷,见两人进门,他有些倦怠的放下书,只望着明威两人不吭声。

笔尖一顿,武飞云抬起了头。

目光从凌六身上游睃而过,然后停在了明威那渗着鲜血的指间。

“将东西拿出来。”他起身一站,向着软榻而去,奚昊本还手握书卷斜靠床头,见他靠近,不由自主的将身子向后挪去。

“吃了东西,否则精神总是不好。”武飞云从奚昊手中将书卷拿开,然后伸手将他扶起,却不待他下地,已经一个俯身将他抱了起来。

那粥还热气腾腾的漾着薄雾,散发着香味。武飞云将奚昊抱到桌旁放下,刚将那粥碗端起要亲自动手喂他,便听帐门外有士兵来报,白山有消息传回,左隆德令人来请。

武飞云看了奚昊一眼,见他紧抿双唇不看自己,只得将粥碗一放,道:“看着公子喝完。”

明威与凌六躬身送了武飞云出门,奚昊却依然一声不吭坐在桌旁,既不说话,也不动,只一双眼怔怔的盯着烛火发呆。

“公子喝粥。”那话却是明威身后凌六所说,凌六慢慢靠近了那人,然后将粥碗端起轻轻搅动,舀上一勺,低头一吹,伸到了奚昊的面前。

“归芪乌鸡粥,气血双补,你不喜太过油腻,所以油沫我全都已经去掉,还放了香菇,是你曾说过想要吃一辈子的味道……”

那话语未完,奚昊的泪水已经滚落,砸在了那人的指尖。

“……缠……绵……”那沙哑得几乎发不出来的声音将那人的心揪得生疼,缠绵噙着泪水将勺子举到了奚昊的唇边,柔声道:“乖,张嘴。”

明威站在一旁,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然后背身而立,透过缝隙注视着帐外的动静,给那好不容易才能这般面对面看着对方的两人一点空暇的空间。

“缠……绵……”

奚昊只望着面前俯身而立的那人,看着那张陌生的脸上透出的熟悉的气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低唤着,似乎不敢确定其真实性,他伸出双手紧紧的抓住了缠绵的双臂,感受到那身体的热度,才低声抽泣着扑入了缠绵的怀中。

勺子跌回了碗中,缠绵伸出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奚昊,感受着奚昊那用尽气力的拥抱,然后将吻狠狠的印在了他的发间。

“奚昊,不要再做傻事,我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要疯了……你不能有事,听到了没有,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奚昊听到了,只要见到你,只要还能跟你在一起,奚昊便不会再放弃自己。

喉间疼痛,无法再说话,只是使劲的点头,拼命的点头。

“嘘,有人来了。”明威突然回身往桌旁一奔,伸手便去拉扯两人的双手。

不够!不够!这拥抱不够!

自己不想再放开那双手,不想再让缠绵离开,想要就这样子跟他抱在一起……一辈子……

手在拉扯间被放开,奚昊抬头看着缠绵,拼命的咬牙忍受着泪水,然后侧身低下了头去。

帐帘一挑,武飞云走了进来,见桌上粥还在,不禁眉头一皱,道:“你们先下去。”

奚昊的双眸一动,想要再回头去看看缠绵的脸,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因为那样会暴露了缠绵,会让他陷入危机,所以他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流着眼泪,听着那脚步声慢慢远去。

“奚昊,来,把粥喝了。”那瓷勺在碗旁轻轻一磕,武飞云将勺子送到了奚昊的唇边,奚昊慢慢坐直了身子,垂着泪,将那粥一勺一勺艰难的咽下。

因为缠绵不放弃,所以,奚昊也不能放弃,无论将来的路如何艰难,都定要努力的走下去!

第五百一十一章 战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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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20

刚进了门,缠绵便被明威一把拉住了,明威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刚才叫他什么?”

缠绵有些不明所以,却因明威脸上神色凝重,是以未加反抗,只轻声答道:“奚昊,宗奚昊,我缠绵此生最爱之人!”

“你们从金翎而来?你便是相思谷的主人?”

耳听明威的问话,缠绵瞬间警惕起来,他不解的望着明威,明威却已经松了手,向后一退,低下了头去。

宗奚昊!不就是当初小侯爷说要带无瑕去找的那个神医,无瑕从金翎出来,所以他们也跟着出来了!

该死,是自己的犹豫让他们的境况越陷越糟,若早知是他,自己拼尽一切都会助他逃出去,也便让他免受了这一场苦。

眼见明威脸色阴晴不定,缠绵眉目间渐渐敛起了深意。

“你――”

“我是无瑕的……朋友,我之所以在这里,是想趁机刺杀武飞云,我若知道那公子是奚昊公子,当初便不会袖手旁观,让你在千军万马中无处寻他,以至于打草惊蛇,令武飞云加强了防备,他也便不会受这一场苦楚了……”

缠绵静静的看着明威,突然一低头,笑了。

“无瑕是个招人疼惜的孩子,倔强,有担当,人人都说他冷酷无情,其实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柔软,所以,喜欢他,爱护他的人很多。他身为男儿,却男生女貌,外貌带给他的困扰太多,可是,真正爱上他的人,却都是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喜欢他,爱上他,纵然同为男子,也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我与奚昊便是如此,只要情感真挚,何所畏惧!”

明威被他点破心思,不禁有些尴尬,兀自想了一会儿,突然落寞的一笑,道:“只可惜,我在他心目中可能连朋友都已经算不上了。”

缠绵摇了摇头,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轻声道:“无瑕对他人的关心从来不在口上,而是在这里。”

――――――――――――――

“明威,公子对他人的关心不在这里……他的关心,在这里。”

――――――――――――――

明威看着缠绵,神情有些许恍惚,脑中闪现的是当初在客栈中弦伊对自己说话的情形。当时的弦伊也是这般将手按在胸口,对着自己说着同样的话语,他们果然都是无瑕最亲近的人,与他如此默契。

“啊――困死了。”远远的传来了呵欠声和说话声,明威返身将烛火一吹,与缠绵闪身到了灶房的门边。

“听说过两日要挑出一队人马去长野,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去那做什么。”

“管他呢,反正到哪都一样,每天三顿吃饱就好。”

“你就知道吃,我倒听说……”那人话语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附近有无人影,过了片刻,才压低了声音道:“我那日在左大人的帐外,好像听到说什么,什么王子的人马要在长野伏击何人,你想啊,这时候派人去长野,岂不就是去送死,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咱们便拜菩萨,千万别抽到咱们去。”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那两人嘟嘟囔囔的远去,缠绵与明威对望了一眼,然后回到了桌旁。

这是一个好机会,只要在队伍出发之后混迹其中,待出了军营,天宽地大,纵然武飞云想要抓人,也已经无可奈何。只是,他每日都与奚昊在一起,想要让奚昊离开他的视线当真是困难重重。

“事不宜迟,咱们得好好计划一番。”

“咱们?!”缠绵重复了明威的话,然后抬眼看着他,不说话。

明威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眼光,道:“我这些日子混迹在军营中,看到了很多以前从未去注意与关心过的事情。当我失去一切的时候,是无瑕对我说,不许放弃自己,要好好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样子去追求的,我进军营的目的很简单,相国府多年来追捕无瑕,我想杀了武飞云,如此便可为无瑕分担一点负重,可是当我看见即将燎原的战火,看见苦苦挣扎在强权统治下的百姓,看着这奸逆当道,民不聊生的世道,我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渺小,时局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死去就改变,赫博多的铁蹄在白山之外蠢蠢欲动,国难当头,我决定不再为了一己之私而冒此风险,我会助你和奚昊公子逃离这里,然后,我要去白山投军,好男儿战死边野,方不枉入世为人一场!”

“好!”缠绵赞许的叹了一声,然后将手掌伸出,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不以力微而不为,这才是条汉子,若非我有了羁绊――”

“我懂!”明威将手掌伸出与缠绵紧紧一扣,笑道:“人生短短数十载,能寻到牵手一生的那个人何其不易,奚昊公子一手医术超凡脱俗,治病救人也是造福万民的一种手段,并非只有上阵杀敌才是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只希望你们离开之后能够不再分离,携手到老。”

“会的!我定会照顾他一辈子,青丝华发亦然不离不弃。”

脚步声轻轻走过,顿了一顿,再起之时却被门内那人叫住了。

“司马,进来。”

鬼翼现在所用的乃是司马逸之名,而听到门内那人唤他之时,他的心头忍不住便是一咯噔,然后竟踌躇起来。

“进来。”声音很轻,却透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鬼翼回头看了一眼抱臂靠在栏边的弓,见他只双眼望天不说一话,摆明了不会为自己求情,只好轻叹一声推门进了房去。

无瑕坐在桌旁,神色淡淡,然方才那两声呼唤已经表明了他此刻的心情。鬼翼几步到了桌旁,双手一拱还未开口,便听无瑕道:“这丹阳城内有多少你的人。”

鬼翼有些无力的低下了头去。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公子,只因此次形势严峻,所以自己令人先行一步混进了丹阳城内,今日自己便是去勘察布置一切的,谁料竟已经被公子发现了端倪。

“公子……”

“他为何还不放手!”无瑕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眼角一瞥,望向了鬼翼:“我不想再欠他什么,鬼翼,带着你的人走,这里不再需要你们。”

“请公子三思!”鬼翼急切的拱手低头道:“皇上只是要确保公子安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旨意要求属下做谋算公子的事情,这丹阳形势如此复杂,多一人便会多一份胜算,还请公子不要驱我离开,公子!”

无瑕收回眼神不再说话,鬼翼知道他做事从来都十分决绝果断,而此刻他既决定让自己带人离开,恐一般的劝说请求皆无效果,思及此,不禁暗暗信服了皇上的先知先觉来。

从袖口掏出了一封信笺,鬼翼双手托起,放在了无瑕面前,眉间微微一动,无瑕低下了头去。

没有落款,然,从鬼翼手中呈递,便知写信的是何人了。

放在桌面的双手慢慢紧握,骨节分明的指背棱角突显,显示了此人此刻矛盾的心情。

因自己在金翎时与外界中断了联系,而后名册泄露,各地的手下皆已经分散,所以大郑的消息也断了,好久没有冷二叔冷三叔的近况,不知他们现在怎样了,也不知在大郑的手下情形如何,而那人必定知道自己担心他们,所以,他一定会在信中告知一切,这个也是他至今为止依然紧握手中的筹码,而自己明知道他有所图谋,却……

拳慢慢松开,指尖触及信笺,在那轻不可闻的叹息声中,信笺终于被拿起打开。

信写了满满一页,然,却只是详细的说明了如今无瑕在大郑分布各地的生意近况,还提及了冷三身体的复原情况,然后在最后落款之前,写下了盼君归三字,落款处却只写了澈轩两个字。

这不是一国之君写下的圣旨,而是郑澈轩写给公子无瑕的私人信笺,一若当年两人的书信来往!可是,当年的太子已经登基称帝,成了掌控一方的君主,而与他相互扶持,风雨同舟的公子无瑕却被他的背叛伤害得体无完肤,伤痕累累,那已经支离破碎的关系还能回的去吗?

回不去了……

永远也……回不去了……

“下去吧。”突然便疲惫难忍,无瑕撑着额头轻声道。

鬼翼没有再问,他知道皇上与公子的牵绊与纠缠有多深,纵然公子此刻远在大晋,他们之间却依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千丝万缕并非公子的不甘便能挣开,因为他们的生命里交集着太多的人,太多对公子有着重大意义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羁绊才会如此深,如此痛苦,如此难以剥离。

天色微明,那浩荡的队伍便已经严阵以待,风雪如刀,便连战马都披上了厚厚的甲胄。中毒事件大大削弱了白山的储备,求援无门,十万将士与城中的百姓皆不能坐以待毙,权衡利弊,孟昶龙决定将当初自长野入伊云夺取粮食的设想落于实际行动,昨日长野驻军的回信已到军中,长野两万多的人马将于边界处接应前往的队伍,白少卿主动请缨,将自己所带的两万人马尽数拉出,会同白山拨出的一万人马共计三万向着长野急速进发。

第五百一十二章 前尘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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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21

现在是凌晨三点十三分,从昨晚上七点开始加班直到现在的柒柒为了今天十点的更新开始码字了,各位轩城的看官们,早安!

赫博多地处北方极寒之地,地大却物质匮乏,因气候极差,每到冬季便极其难捱,不但民生难以维系,便连国库也无法充盈,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权者才会屡屡挑起与毗邻的晋郑两国的战端,掠夺物质,侵占城池,或以此为条件获取更多的利益。

珂布拓直面白山城,当初吠承啖带领十万铁骑自白山而入,经巨鹿到达九原,驻扎在九原之外数月,最终以晋文帝答应无忧公主和亲,并附送财宝无数才令赫博多退离九原,然无忧公主于和亲途中遇刺不治身亡,晋文帝昭告天下,赫博多因不满而再次进犯,却被威武侯孟昶龙带兵击退,从白山驱逐出境,自此之后两国人马于白山对峙,至今已有数月有余。

赫博多地势越深入海拔越高,昼夜温差较大,降雨量丰富,春季草木葱郁,十分适合畜牧发展,繁荣期直至入冬结束,在此期间以牛马的繁殖量最大。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赫博多子民高大的体格与善骑善射的特征,在这个国家,谁的兵马强壮,谁就占有绝对的主导权。

如今的当权者堪布索是从自己的兄弟手中夺取的天下,他的两个儿子――大王子吠承啖骁勇善战,于当年夺权之战中占主导地位,然性格略显狂妄自负,手段也极其强硬。二王子桑赤戈雅性子温和,待人和善,与吠承啖乃一母同胞,手中无兵权,然在民间却声望极高,深受百姓爱戴。这兄弟二人性格迥异,于很多事情上都存在分歧,吠承啖倾心实权与武力,认为向外扩张才是国之发展的根本,而桑赤戈雅却截然相反,认为一个国家的根本全在国民生存生计之上,通关贸易与学习各国农耕技术才能解决问题,战争除了带来杀戮,什么都无法得到,也因此,兄弟二人的手足之情愈发淡然!

帐营之外兵马来往,帐内却寂静无声。

高大的身子陷在厚实的羊绒毯中,因温热而香气四溢的美酒流转着琥珀色的光泽,酒杯轻晃着举至唇边,却只是轻轻一嗅,并不喝下,那拿着酒杯的男子百无聊奈的伸展了四肢,懒洋洋的一挑眉头笑道:“清风先生也该尝尝这梦回的味道,香味如此勾人,入口绵延悠长,便若午夜梦回,前尘尽染,道不尽离别相思意,先生这么多年,不还是心中想念那人么。”

明亮的烛光下坐着一人,只低头画着手中画卷,耳听那人说话,他却连眉目都未曾有一丝波动,笔未停,依然一笔一划的勾勒,凝神静气,便仿佛这帐内并无那人一般。

“先生还是这个脾气,作画时谁都不理。说起来,先生受父王所托来此也已经一月有余,那与你有着夺妻之恨的男人此刻就在白山城内,你却还能这般沉得住气,倒是让小王我佩服。”

带着明显的挑衅,吠承啖仰头大笑着将手中酒杯抛出,眼见那酒便要泼在画卷之上,那依然低着头的男人终于有了行动。放在桌旁的鹅毛扇被抓入手中轻轻一拨,那酒杯稳稳落在了扇子上,然后微微一倾,又顺着柔韧的扇面滑到了桌面上。

“自小到大你都要如此挑衅我,不厌么!”手中画笔终于放下,清风摇着鹅毛扇,慢慢走到了吠承啖的面前。

“自小到大,除了毁你画卷能让你生气之外,小王倒不知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你那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泛出一丝波澜来。小王在此驻扎了这么久,不找点事做,迟早会闷死。”吠承啖有些不耐皱起眉头,然后抬眼望了望帐外,道:“先生一直说要静待时机,莫非是要等到大晋的援兵到来,将咱们严严实实的堵在白山之外么。”

清风微微一笑,到了帐门前将帘子一挑,走了出去。

吠承啖手中大军并未驻扎在柯布拓城内,而是在距城数里之外的山谷,从山谷上行,于山巅便可与白山城遥遥相望,此刻那人便站在山巅之上静静的望着白雪覆盖下的白山城,眼中带着一种难言的神色,似乎十分迷惘,又似乎,十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殿下――”远远的一人奔跑而来,手中扬着一个精巧的卷筒,到了那两人面前将卷筒一呈,道:“巨鹿来的消息。”

“哦?”眉间一喜,吠承啖伸手抓过卷筒,打开顶端的封盖,自竹筒内拨出了一个小纸卷,看了之后哈哈一笑,将之递给了清风。

“白山已有行动,白少卿部属两万余人连同白山一万人马已经离开了白山前往长野,武飞云说他会于巨鹿派出一支队伍与咱们夹击前去长野的队伍,先生这招苦肉计果然使得巧妙,混个人进他们身边去,将消息准确无误的反馈回来,当真能抵千军!”

“兵不厌诈,战场上生死只在一线,斗智斗勇,各凭本事……”深吸了一口气,清风双眼微眯,将手中鹅毛扇慢慢举起,挡住了望向白山城的视线。

孟昶龙,你大概没想到,你我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吧!

“好冷好冷,今日似乎比昨日又冷了许多,公子赶紧的暖暖手吧。”

小福琐怀中捂着汤婆子从帐外而入,还带着青涩与稚气的脸上现着笑意,到了榻旁将汤婆子用衣衫擦了擦,才轻轻放入了奚昊的手中,道:“少爷今日似乎很忙,公子要起来坐一会儿么,一会儿小人去给公子看粥。”

那话倒是令奚昊的双眸一动,他抬眼去看小福琐,那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又生生的被压了下去。

不行,不能问起任何有关缠绵的事情,武飞云心思缜密,自己突然问及一个素不相识的伙头军,他定会起疑。缠绵之所以没冒险带自己离开,便是因为自己的伤势未愈,他不敢在毫无把握之下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所以就算他每日看着武飞云在自己身边,就算他再难过,他都只能忍受,自己不能再任性,不能再如此孩子气了。

舌根的肿胀已经消散,却因与每日陪伴身边那人无话可说,所以无论何时,奚昊都只是安静的呆着,不说一句话,而因他的不再抗拒,武飞云欣喜万分,也不逼他做出任何回应,只令人加强戒备,不许任何人来扰他,如此一来,倒也让他过了几日安静的日子。

营地的将士们都在操练,伙头军在早膳之后有了一丝闲暇,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磕牙打屁,说着每日道听途说来的事情打发时间。小福琐有些畏缩的穿过了人群,因为他年纪小,身子单薄,所以常常被人欺负,而伙头军中也不乏无聊之辈,在见到他时总是喜欢将他拉住戏弄一番,更有甚者会不怀好意的猥亵他,而他除了默默忍受之外别无他法,所以,在人前他总是将自己缩起来,似乎这样便可以让大家忽视他的存在,可是……

因不知聊到什么话题,正哈哈大笑着的几个男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在小福琐即将离去之时伸手将他一捞,一个回旋便摔入了人群之中。

“几位大哥,小的来给公子拿粥,请各位饶了我……”

“来,给哥哥几个看看摸摸,哥哥们就饶了你。”那几人挤眉弄眼的将他团团围住,然后不安分的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笑道:“这身子骨跟个娘们似的,这腰可一掐就要没了,哟嚯,还别说,这双手少了冻疮,竟也如此光滑了,来给哥哥摸一下――”

“哈哈哈哈――”

那带着羞辱的话语夹杂着爆笑声层层散去,小福琐拼命的挣扎着双手,喉间的呜咽却因被紧紧捂住而无法发出,眼见自己的衣衫被人拉开,他心灰意冷的放弃挣扎之时,突然身子一轻,然后束缚消失了。

他睁开双眼,只见那几人皆倒在地上呻吟着,而面前站着的,竟是平时也会欺辱自己的凌六。

“凌六,你疯了!你不是也做过这事儿,这会子跟老子们装什么清高!”

缠绵没有说话,只眼角一挑,慢慢回身望向了说话那人。那人捂着脸,本还在骂骂咧咧的话语突然一顿,然后向后一蹭,抓着身旁一人的衣摆慌乱的站起了身来。

好凌厉的杀气,此人的确是凌六没错,可是,为何气场完全不一样了。

“你们闹够了没有。”

那人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抓着明威的衣摆爬起的身来,明威如今在这伙头军中地位已经非比往日,又兼平日里人缘好,所以威信度已与程二虎一般,听他开了口,那起哄的一群人皆噤了声,闪了开去。

缠绵伸手将小福琐的衣衫整理好,却在碰触之时发觉了小福琐不经意的冷颤。

看来,这张脸的主人当初也一如这些人一般伤害过他,他才会如此反感与害怕。

“你是来给公子拿粥的么,跟我来。”明威说完转身去了灶房,因奚昊的伙食全是另做,所以武飞云特意让人隔出了一间单独的格局来。小福琐抹去眼泪,默默的跟在明威身边进了里面,缠绵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进去。

粥被细细盛好,缠绵又将一碟精致的小糕点放入了食盒中。将东西递到小福琐手中之时,他的双唇动了动,忍了片刻,终还是问道:“公子可好。”

小福琐双手一顿,先是有些迟疑的眨了眨眼,然后突然抬头望向了缠绵,那眼中带着疑惑,不解,更多的是震惊,脚步一退,他有些慌乱的向后靠去。

“你是谁?!你不是凌六!你到底是谁?!”

清晨四点半回到家,太困了,所以睡着了,于是更新来晚了,十一点马上要出门加班,年底比较忙,然还是想让大家每天看到新的章节,所以为我加油吧~

第五百一十三章 夜与白昼的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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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22

纤细的脖颈在手中微微颤动,只消轻轻一拧,那孩子便会颈骨碎裂气绝而亡。这里是巨鹿军营,这也是最后一次带着奚昊离开的机会,可是……

指节慢慢松开,看着手中那张煞白的脸,缠绵微微叹息了一声。

下不了手!

纵果真因此暴露了自己,失去了带奚昊离开的机会,自己也无法下手去杀一个孩子。

小福琐大吸了一口气,双手捂住脖颈咳了许久,才带着惶恐抬眼看向了缠绵。

面前那人脸上竟带着一种无奈与落寞,他不是凌六,可是却有着与凌六一模一样的脸,他为何要问起公子的情况,他混进军营又是为了什么?莫非?!

心头一凛,小福琐突然发觉了什么。

公子常一个人痴痴的发呆,默默的流泪,而他与少爷的相处总若隔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眼前这人如此关心公子,又敢于假冒凌六深入这千军万马之中,他会是公子思念的那人吗?

心头转念,却因终究是个孩子,藏不住话,小福琐带着一丝忐忑与不安,竟开口问道:“你可是为了公子而来!”

见他没有大嚷大叫,也没有逃跑,反而强令自己镇定了下来,缠绵不禁与明威对望了一眼。

“我不会说出去!”急于表明自己的立场,小福琐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继而压低了嗓音急切的道:“公子待我很好,他在这里很不开心,如果你是来救他的,我可以帮忙。”

见小福琐一脸诚恳的模样,缠绵暗暗松了口气,却还未开口,便听程二虎的声音从外传来:“公子的粥还未好么?还在磨蹭什么!”

小福琐闻言快速的将食盒提起,看了缠绵一眼,然后从他身边走过,一语不发的离去了。

“缠绵!”

明威低声唤了一声,缠绵冲着他轻轻一摇头,用唇语道了‘无妨’二字,然后一低头,漫不经心的收拾了灶上的小锅,返身出了门去。

小福琐走得很快很急,激烈的心跳撞击着胸口,便仿佛要跳跃而出了一般。

竟有人如此大胆敢在飞云少爷的眼皮子底下耍计谋,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若被发现只怕难逃一死,自己要怎么做才可以帮到他们?

脚步一顿,小福琐兀自想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人单力微,既想不出好办法去帮助他们,也根本无能力去做任何事情。心头沮丧,他怏怏的到了营帐前,透过缝隙见奚昊已经坐在了桌旁,忙一伸手推开帘子进了帐去。

粥碗拿出,放在了桌上,小福琐侧目看了奚昊一眼,奚昊却只是默默的低着头,既不说话,也不动。小福琐继续拿出了那碟小糕点,然后慢慢推到了奚昊面前。奚昊本只是不经意的一瞥,然在看见那糕点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迫不及待般将那糕点端起细细端详,奚昊的眉目间霎那间现出了欣喜的神色,双手用力的抓着盘子边缘,然后低头轻嗅那糕点的香味,他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缠绵还在,从那夜他来看过自己之后,武飞云不再让人往营帐内送东西,而是每日让小福琐去拿,自己还以为他并不会在这附近,至少不会如此冒险的混迹在这军营之中,可是这糕点尚还散发着余温,也就表示,他依然在这里,根本未曾离去过!

所有的一切都如此明朗的在了眼前。

小福琐已经知道自己猜得没错,那个假扮凌六的男人果然是公子心中思念着的人,因为从入了这军营开始,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公子到现在为止,公子的脸上便从未出现过这般灿烂的笑容。

咫尺天涯!

他们这般努力的想要靠近对方,却被重重阻隔在咫尺之外,便连一个回眸都无法得到。

恨自己的渺小无力,恨自己无法去帮助他们!

心底轻叹,小福琐没有告诉奚昊方才发生的一切,他不确定奚昊公子在听了那一切之后是否会为那人的处境而忧心,他只知道,若有机会能为公子尽一份心,自己定会毫不犹豫!

“相国府手中暗藏势力近来活动过于频繁,莫大哥,你以为如何?”

听那人问话,莫寒低头一笑,将手中棋子扣下,轻声道:“你输了。”

白炎顺着他的指尖一瞧,忙不迭的伸手去拿自己方才放下的那粒棋子,耍赖道:“不算不算,定是你方才用话扰了我的心,所以我才会放错了地方。”

“你倒是再赖皮一点看看,所谓举棋无悔大丈夫,输了便是输了,怎可如此无品的悔棋。”

“胸无抱负,自然不能算是大丈夫。”那人说完竟一伸手拨乱了整个棋盘,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这下子好了,鱼龙混杂,黑白莫辨。”

“果真黑白莫辨吗。”莫寒满含深意的看了白炎一眼,然后将黑白棋子一粒一粒的分开:“黑便是黑,白就是白,永远也无法混淆,相国府的势力最近的确是频频调动,慕枫与容博已经去了泾阳,泾阳是武相发家之地,无论他要做什么,那里必定都会是中心地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及时回报,白炎,你已经沉寂了太久,是时候整理一下,重回朝堂了。”

白炎只低头不说话,待莫寒道完之后,他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向了天空。

是,已经不可能再回避了,无瑕,我们都已经无法回避了,当这场风暴席卷而来之时,你会在哪,而我,又会在哪……

“公子先喝药,完了我再来给你按一下穴位,这么些日子没见,公子愈发瘦了,哥哥果然不会照顾——”

“丫头,大早的你便在聒噪,昨日刚来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才什么时辰,你都做了这么多事情了。”

“一直都是这个时辰起的,我刚去外面瞧了瞧,好大的雪,屋檐上的冰棱都冻了好长好长,公子身子不好,定要好好保暖。”弦伊说完将手炉往无瑕怀中一塞,将他让到桌旁坐下,伸手给他梳理长发,道:“五大当家的都入了丹阳,公子有何计策?”

无瑕垂下眼眸,指尖无意识的轻抚着手炉上的雕纹,呢喃道:“不用刻意去做什么,冷秋之自己会找上门来,你离开之时,霖睿可有说什么。”

弦伊将手中发丝细细织绾,以发簪固定,想了想,才道:“给霖睿公子看了公子的信后,他只想了片刻,就令人着手去办事,然后十分兴奋的来回走了几步,他说……”

似乎已经有所预料,无瑕蹙着眉摇了摇头,叹道:“他说什么。”

弦伊拿眼去瞧了瞧他,知道他必定已经猜道,才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他说,公子不讲义气,明明说好了将来有了好玩儿的事情必定还找他,结果只是来了这么一封信,让他去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所以……”

“所以他决定来搅局,对么。”无瑕眉目了然的望了弦伊一眼,起身到了窗前将窗子推开,看着那白茫茫一片,道:“他必定已经出现在这附近,冷秋之耳目众多,当发觉事情不对,他首先便会怀疑我们的身份,霖睿这次当真是帮了倒忙了。”

“那怎么办公子,冷秋之若是知道了公子的真实身份,他必定不会让公子安然离开。”

无瑕没有说话,只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淡淡一笑,道:“五大当家的都已经入了丹阳,就算我此时暴露了身份,冷秋之在探明了各位当家的立场之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我动手,你去找昔阳哥哥过来,我有事要跟大家说。”

“是。”

“你说什么?果真有这事?”

“是,凤垨的传书刚到的庄上,那霖睿公子的行踪在三个镇子之外的济溪出现,凤垨说,他跟踪那一行人两日,虽无百分把握,但八九不离十是武门的少主子。”罗翔平逝去了额上的冷汗,喏喏的躬下了身子。

双眼微眯,冷秋之陷入了沉思。

年纪不大,计谋过人,能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进退自如者,放眼天下,当真只那人首当其冲!

没想到,在名册泄露之后,他竟还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假装他人将自己耍得团团转,只可惜百密一疏,人算不如天算,他终究还是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冷冷一笑,冷秋之坐到桌旁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正待说话,却突然眼中一凛,霍然起身道:“不对,以他的智谋怎会如此不小心。”心中掠过了一个想法,冷秋之大步踏出对着门外扬声叫道:“来人,将许诺找来。”

门外一人闻言疾步走了过来,拱手一揖,道:“许总领方才带了一队人马出了门去了。”

心底一沉,冷秋之扬声喝道:“赶紧将人给我拦下!”话说完,却又一顿,冷秋之面如铁灰的站在门外,脸上神色冷得瘆人,牙狠狠一咬,一字一句的逼出了一句话来:“姬无瑕,算你狠,知道五大当家的进了丹阳城,才敢这般有恃无恐,那么,咱们便来看看,当你那不堪的情感暴露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之时,你还能如何服众!”

第五百一十四章 乾坤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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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23

那一行人鱼贯而入,归云客栈的掌柜的见情形不妙,与伙计们招呼着客人散去。许诺踏入客栈,见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那自称司马逸之人抱臂靠在柱旁,看自己等人进门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未曾有丝毫动作,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不禁脚步一顿,停了片刻。

“许总领今日不做鸡鸣狗盗之辈偷偷潜入,改走大道了?”鬼翼背靠柱子,收回了眼神,却以言语隐射许诺那夜潜入无瑕房中之事,许诺也不与他争辩,只微微一笑,抬步踏上了阶梯。

“许诺是来见你家公子的,你们这么一大帮子人杵在这里,可是想要在这丹阳城里惹事。”话语轻柔,不带丝毫波动,许诺的脸上带着笑意,一步步逼退着沥泉山庄的影刺们。

公子下令,任何人未经他的允许都不许动手,是以影刺们在许诺的紧逼下步步后退,从中给他让开了一条道来。归云庄的人全都站在楼下,在这里,除了正主子之外,许诺便是他们必须服从的人,而许诺给予他们的命令同样是未经允许任何人不许动手,所以在许诺上楼之后,他们皆手按剑柄与楼梯口的影刺们对峙而立,然,双方人马却未有一人敢动手或许言语挑衅。

“让我猜猜,你自然也不叫司马逸。”经过鬼翼身旁,许诺微微一顿,笑容中带着一丝诡异,侧头去看鬼翼,道。

鬼翼低着头,眉角微挑,不置可否,见那人依然盯着自己,才将头一抬,笑道:“在下鬼翼,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鬼翼,鬼翼。”口中叨念着那个名字,许诺点了点头,继续往无瑕的房间而去,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又是一顿,身子未回,口中语气却是一冷,道:“阁下脚下踏的可是大晋的土地,有些事情看着便好,不该插手的,最好不要插手,就算你背后主子地位非凡,却也别忘了,很多事情,鞭长莫及!”

鬼翼心头一凛,他没料到此人竟会连自己的身份都知晓,既知道自己并非大晋人氏,也知道自己背后的主子地位显赫,而如此,他还敢这般毫无畏惧的挑衅自己,当真是够胆量。

“笃笃笃。”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传入了房内,弦伊看了一眼坐在桌旁低头作画的无瑕,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霍昔阳、弓和于程颢三人,然后到了门边将门轻轻打开。

许诺站在门外,先是看了眼前抬头的女子,见她一身绯红衣裳,双眼灵动,神色警惕却丝毫不惧,不禁扬唇一笑,道:“听说公子身边常年带着一红衣侍女,性格活泼,脾气嘛,倒十分火爆,却不知是真是假。”

弦伊双手扣门,听他如此说法,竟与那于程颢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一般无二,不禁回头去瞪了于程颢一眼,于程颢站在桌前,当真无辜得可以,欲辩白,却碍于场合不对,只好一低头,避开弦伊的目光,假装不见。

“姑娘是准备将我拒之门外么?”许诺见弦伊回头去瞪桌旁一年轻男子,模样嗔然,倒透着几分可爱,不禁笑意更浓。

“丫头,让他进来。”

轻裘束身,黑亮的发被绾成了公子髻高高束起,无瑕背对着门轻声说话,只留给了那人一个背影。

“许诺谢过公子。”许诺拱手行了一礼,撇开弦伊,进了门去。

笔下勾勒着一副绚烂的桃花,风格明快,色彩饱满,花瓣于风中片片飘落,栩栩如生,令人若身临其境之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好一幅美丽的桃花图。”发出了由衷的感叹,许诺到了桌旁,没有去望无瑕,只低头看着他笔下的画卷,赞道。

无瑕垂眸不语,待最后一笔提笔完成之后,他将手中墨笔往砚台上一搭,然后俯身轻轻吹了吹晕染的地方,一笑,道:“倒是好久没画,果真生疏了。”

双唇如桃,肌肤与炫白的画纸一般白皙,那透着孩子气的动作令一旁众人皆忍俊不禁跟着笑了起来,许诺侧着头,看着那一副古怪精灵模样的人儿,忍不住一摇头,道:“我真的很好奇,究竟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眼中一动,无瑕慢慢直起了身子,下颌微扬,在许诺面前抬起了头来。

好清澈的眸子,如墨一般黑亮,那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如此清晰,却突然让自己感到了一种陌生,只因为折射这一切的不再是那带着朦胧感的铜镜子,而是那人直透灵魂深处毫不避让的直视。

手不由自主的抬起,触及了那人的眉间,做完了那天自己未曾做完的动作。

真实的触感,那眉间,果然如此!

他为何不避?!便仿佛,他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也知道自己会来揭穿,而他,却根本不想,也不会回避!

双眼轻眨,许诺竟有了瞬间的失神,因为面前那人突然将双手举起,一上一下,遮住了他的额头与双眼之下的部分。

无瑕仰着头,细细看着那双眼睛,只顷刻间,他便将手一放,微微一退,道:“许总领今日又有何事前来。”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镇住,许诺竟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待看见无瑕眼中闪过的狡黠,他才一敛心神道:“其实公子明白许诺为何而来,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如开门见山,大家都省事。”

见他不再拐弯抹角,无瑕眉头一挑,笑着往桌旁一坐,一脸天真无邪之貌,竟耍赖道:“小爷我不明白,还请许总领明示。”

“那便别怪咱们丹阳的手下不懂规矩,冒犯了公子了!”口中话语突然一厉,许诺于咫尺之间直袭了无瑕而去,距离贴近,他的动作又快如闪电,只瞬间便伸手扣向了无瑕的咽喉。一旁的几人见他上一秒还在跟公子说话,下一秒竟便动了手,猝防不及之下皆往前一奔,那响动在寂静的客栈之中如此明晰,房间内倒还没到生死相搏的地步,那屋外楼梯上下却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一触而发,刀剑声瞬间响起。

白影自人群中一闪而出,随着无瑕一同闪出的是两道银光,那带着劲风的暗器紧贴无瑕的颊边擦过,却未曾伤及他分毫,他的身后紧随着许诺,然后是其他人。

“许总领这算是无理取闹么。”无瑕身形未停,于那乱斗中闪过,指尖轻点,所过之处归云庄的影刺皆被定在了原地。

“好一个大点穴手,天下能有如此速度的与本领的,当数不出几人,公子莫非还想否认自己的身份么。”话刚完,许诺已经到了无瑕身后,而跟在他身后的几人却不动声色的慢了几步。

指尖挑过颊边,许诺向后退了一步,一张薄皙柔软的人皮面具被他抓在了手中。

无瑕侧着身子,站在他的面前,没有说话,只低头想了想,然后回过了头来。

眉角微扬,那脸上神色瞬间冷若冰霜,如笔墨勾勒的眉目间透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冷冽,面前那人从面具被摘下之时突然间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透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场。

只瞥了一眼许诺,无瑕便从他的身边走过,去了霍昔阳等人身边。

穴位随着那人的走动被解开,归云庄的影刺们皆屏息静气的看着那人,然后有些茫然的回头去看向了许诺。

突然之间,那若顽童般古灵精怪的小公子不见了,一样的服饰,一样的装扮,却完全成了另一个人,年龄大了一些,神色冷冷,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威严,那容貌……

眉间一粒朱砂如血滴落,那浑身素洁映衬着那张脸,竟让人瞬间有了窒息感。

好美的人!

“冷秋之便是如此教你们规矩的么!”伸手接过弦伊递来的手炉,无瑕往那桌旁一坐,垂眸轻语,不再望向对面那人一眼。

许诺脚步一动,于人群中穿过,到了无瑕面前,单膝着地,向着无瑕低头道:“归云庄许诺见过公子!”

许诺的话触动了身后众人,大家互相对望着议论纷纷,一时之间皆不明所以,然总领都给此人行了叩拜之礼,他们虽然不解,却也不敢怠慢,手中兵器放下,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许总领心思细密,想来早已发现倪端,却为何今日才来揭穿。”无瑕终于抬眼望向了许诺,许诺依然低着头,听无瑕问话,也不辩白,只一笑,道:“公子智慧超群,入了丹阳却不愿曝露了身份,岂不便是在等待时机。”

听他口中话语开始尖锐,无瑕只回以一笑,身子俯下,慢慢探向了他:“那,许总领如今逼本公子曝露身份,可是觉得时机已到。”

“时也命也,有时候,人算及不过天算,许诺曾说过,慧极必伤,公子如此大智谋之人,时机到于不到,当比我清楚,只不过我身为归云庄影刺头领,发现任何不利于归云庄,不利于庄主的因素,都要不遗余力的去清除,就算是大主子,若要动及我归云庄根本,许诺也绝不留情。”

身子慢慢站起,许诺带着冷意,将手一扬,喝道:“给公子让道,迎公子进归云庄!”

第五百一十五章 魍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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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24

厚实的靴子踩过不断累积的深雪,一步步踏上青石台阶,走入那飞檐斗拱的院落。瓦砾壁角的陈旧可以翻新,格局摆设随着时间的变迁可以改动,可是这个地方给予自己的记忆却永远都停留在了那一刻!

簌簌的积雪踩压声回荡在耳边,那扣住弦伊的指尖却在不由自主的用力,无可否认,这地方给自己的伤害太深,那种伤害在记忆与内心的深处,当夜深人静,当电闪雷鸣之时,那种由衷的恐惧便从某个角落爬出,张扬着它的狰狞,一次又一次无情而残忍的将自己撕裂。

从第一只不会说话的动物开始,慢慢的,慢慢的,曾经也天真无邪,干净无瑕的自己,成了一个双手鲜血淋淋的杀戮者。那只被关在房间里的山猫跟自己何其相似,它本不会主动攻击人,可是,却知道它要活下来,便只有拼命一搏,就如当时与它关在一起的自己,那个只有六岁的自己!

那利爪撕裂肌肤的痛感似乎还在延续,在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里反反复复的折磨着自己,而在那之后的十三年中,自己也用手中的利爪撕裂了每一个阻挡自己复仇的人。

没有情感,冷酷淡漠,这才是乱世生存的道理,可是,这种坚不可摧却因一个人的出现而被彻底颠覆!

他就那么毫无预警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一身不合衬的衣衫,一脸可笑的胡须和一条胡乱粘贴的刀疤,站在那七重轻纱之后傻傻的望着自己,可笑得令自己不屑一顾,可是,却就是那么一个带着痞子气息的坏小子,在那短短的时光中一点一滴,一分一寸的渗入了自己的心底,当自己想要拔除,想要抽身离去时,得到的却只有彻骨的疼痛!他给予的一切若磐石一般牢牢的刻入了自己的心底,若要分离,除非剜骨切肉,莲烬成灰,否则绝难再弃!

雪花很大,那风雪帽遮挡之下的容貌不甚明了,然那紧扣自己掌心的手却湿润润的透出了一丝汗水来。

他在害怕!纵然这么都年过去了,他依然在害怕踏入这个给了他无限阴影的地方!

弦伊有些心疼的去看身旁的无瑕,看着他不动声色的眉目,感受着他指下不为人知的挣扎,鼻间突然一酸。

从九岁那年,公子自破庙将自己和哥哥带回家中,自己便陪伴他度过了十一个年头。那时还是桃花漫天的三月,天气一若孩子的脸,当每一个春雨纷纷电闪雷鸣的夜里,公子总是将他自己反锁在房间,不许任何人靠近。直到一个夜晚,他高烧未退,自己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因梦魇而竭斯底里的咆哮,看着他赤红了双眼那般无助的蜷缩在床的一个角落,自己才知道他在黑暗之中有着怎样的挣扎!那一年,他才八岁……

也就是那夜,他第一次像孩子一般哭得累倒在自己怀里,诉说着他的害怕与恐惧,那单薄的身子瑟瑟抖动着,让人看了心若刀割,恨不能以身代过!然第二天,当他的脚步踏出房间,却又恢复了那孤傲淡漠的模样,便仿佛那哭泣与战栗只是自己的错觉一般。那颗明明稚嫩敏感的心如何能够忍受如此不堪的折磨,他便是那么倔强的徘徊在坚强与脆弱之间,他的坚强永远展露在他的对手与敌人眼前,他的脆弱,却被他闭锁在黑暗之中!

而现在,在离开了这个让他充满了噩梦的地方十三年后,他被迫再次踏入了这里,重新面对一切,面对将这种痛苦给予他的那个人!

“听说公子记忆力十分惊人,却不知,对这里还有多少印象。”许诺走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无瑕,那带着深意的话语将无瑕惊醒,他应了一声,抬头望向了前方。

那一切,刻骨铭心!

“无瑕……记得!”只短短四个字,无瑕不再说话,脚步却渐渐沉稳,脸色也恢复如常,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红梅绽放,于苍茫之间醒目异常,天色将晚,那一行三十人从岗哨林立的院落穿过,被带至了蓝水阁中安顿下来。

“这院子共五个院落,公子的手下便安顿在外面的院子,从这里进去都是主子住的地方,公子带在身边的亲信可随公子一同住在里面的院落,吃穿用度咱们归云庄皆会安排妥当,不需操心。天寒地冻,公子身子一向不好,还是尽早进了屋去,另外,因地处边境,万事不可不防,入夜之后便是宵禁,任何人擅自走动都是不被允许的,公子身份非同一般,要是被误伤了,咱们归云庄可担待不起,所以请公子严律手下,不要随便走动!许诺告辞!”许诺说完转身便走,临了还让人关上了蓝水阁的大门,随着那厚重的门枢声,那一院子的人皆被禁锢在了蓝水阁内。

从入庄开始直到许诺离去,无瑕都未曾见到冷秋之的身影,霍昔阳已经褪去了伪装,此刻也不用再做出老者之貌,待许诺离去之后,他到了无瑕身边低声道:“公子,似乎事有不妥,公子已经入了归云庄,为何冷秋之依然避而不见?莫非这是许诺一人之意,并不是冷秋之的命令?”

无瑕思忖了片刻,并未回答霍昔阳的话,只是抬头自半撑的窗子望向了窗外。

归云庄背靠雅水,以上行式格局修建,从远处眺望,重重叠叠,规模十分宏大壮观,进庄只有一条道路,路上布满了明岗暗哨,这种道路于归云庄有一个好处,便是所进即所出!也就是进出都只这一条道,所以十分利于防守,而若这庄里有人想寻他径出去,除非是从山庄之后的悬崖跳入雅水,否则绝无退路!

长廊处灯火通明,照亮了整个院子,那院中红梅正艳,冷香扑鼻,令人沉醉。有脚步声远远传来,无瑕侧耳倾听,然后对着霍昔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脚步声显示了来人数量不少,然却稀疏平常,应当只是庄中的杂役或丫头。

无瑕回到了桌旁坐好,弦伊等人已经整理好了房间,一个接一个的到了无瑕所处的花厅之中。

果然如无瑕所料,来的皆只是普通的下人,带头的一人莫约四十来岁,看服饰品质当属管家之流,果然那人进了门后,十分恭敬的低着头,未敢看及无瑕一眼,只让人将食物端入,躬身敛目道:“许总领吩咐小人给公子送来晚膳,小人是归云庄的管家郑承康,许总领说,公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只要咱们归云庄能够做到,绝不推诿。另外公子安顿在外院的手下小人已经吩咐人另外送了晚膳过去,小人伺候公子用膳。”

“有劳郑管家。”无瑕只微微一笑,待食物上桌之后,他示意霍昔阳等人坐下,见席间有酒,不禁笑道:“这蓝水阁的梅花特别好,听说归云庄每年都以梅花与云峰之巅的山泉酿制梅花酒,香气清新幽雅,色泽微黄,晶莹透明,入口醇厚,沁人肺腑,名为梦回,可正是此酒?”

郑承康闻言将头一点,躬身将那尚冒着热气的酒壶端起,给众人一一倒上:“这酒有治疗咳嗽胸闷的疗效,这般寒冷的天气,喝上一杯热的,倒十分舒坦,这是许总领特意令小人带来给公子品尝的。”

“哦?”伸手将酒杯端起放至鼻尖一闻,无瑕抬眸对着席间众人道:“果然很香,想来味道不错。”说完竟一仰头,将那酒一口喝下。

“公子!”弦伊坐在身旁伸手便去抢那杯子,无瑕见状一笑道:“你自有自己的酒,偏生要来抢了我的做甚么。”

“公子是不能喝的,还是吃饭自在。”弦伊说完将那杯子往弓的面前一放,然后将盛好的饭放到了无瑕面前。酒能壮胆,虽说无道理可循,但是于无瑕,这一杯下喉,他倒的确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因有外人在场,那一场饭吃下来也颇为安静,如今的局势令众人皆不明所以,待郑成康带人下去之后,霍昔阳本还想问无瑕的想法,怎奈无瑕根本不胜酒力,绯着双颊吃完饭后便睡意倦倦,看着他疲惫之貌,众人皆噤了声,弦伊伺候了他睡下,弓与鬼翼,于程颢三人出了院子,召集了人手于四个边角警戒,毕竟这是在冷秋之的地盘上,不得不防。

蓝水阁中颇为平静,归云庄的密室中却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冷秋之坐在桌旁,默不作声的轻抿热茶,脸上神色如常,然那扣住茶杯的指背却透着青色,显示着他此时此刻压抑的怒火。

“为何擅作主张将人带进庄来。”声音很轻,看似漫不经心,继而茶杯被轻轻放下,冷秋之站起身,慢慢走到了许诺身边,眼中透着寒光,一字一句问道。

许诺没有动,也没有抬头,只将手微微一拱,一如往常:“五大当家的都在,那人必定会想尽办法与他们联络,与其让他背后动手,不如将他置于眼下更容易控制局势。”

“你也知道五大当家的都在这归云庄中,在未探及他们的底线之时,你却让那人入了庄内,你道他小小年纪如何能在这般乱世中强势求存,他若没有本事,怎可能还能活到现在!许诺,你做事从来都是让我放心的,为何此次如此大意!”

那怒火终压抑不住,冷秋之大喝着训斥着许诺,许诺却只是默默的站着,顷刻之后才一低头,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顾全大局,望主子责罚。”

冷秋之面色不善的看了他半晌,才道:“以后做什么都要与我商议,不可再一人下决定!”说完拂袖而去,待那密室的门关上,脚步远去,许诺才慢慢抬头,回头去望了一眼,然后探手怀中,拿出了一个纸鹤来。

人这一生要做的选择太多,好的,不好的,过去的,将来的,而每一个选择,又会牵动身边无数的人,自己这一次……又该如何去做!

第五百一十六章 悬笔一绝 那岸边浪千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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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25

炙热的火焰舔噬着一切,灼烧感与皮肤焦裂的气味似乎依然将自己包围,那种活生生被燃烧的疼痛让自己无数次在梦中惊醒,恐惧感已经深入骨髓,难以抹去,便如当初那个六岁的孩子被那个男人推入黑暗的深渊一般,也是他,亲手点燃了那把让自己几近丧命的大火,自己的身躯在烈火中燃烧,而他,却只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额间密布着汗珠,许诺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大声喘息着坐起了身子。

那梦境一如往日侵袭了他,同样的场景,同样让他感同身受的痛感,十多年来,从来未曾改变。

起身下床,到了桌旁倒了一杯水喝下,那冰冷的液体刺激着他的知觉,令他瞬间清醒过来。烛火点亮,他怔怔的站在桌前,许久,终慢慢的拉开自己的衣襟,脱下了上衣。

高大的身躯在跳动的烛光下泛着柔光,修长的双臂健硕有力,拂开披散而下的发,露出了紧致结实的胸膛,可是,那身上的肌肤却狰狞可怕,那密密麻麻的褶皱与疤痕让整个身子难看至极,当初从火海之中爬出之时,没有人知道那孩子还会活下来,也没有人知道,这张脸之下藏着怎样一个秘密!

指尖轻抚而过,那疤痕已经不会再疼痛,却……依然让自己战栗!

双眼轻闭,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回身去望紧闭的房门,深邃的双眸似乎能够直透那层层叠叠的院落,一直到达……

那人的身边!

“来不及了,纵然冒险,我也要将奚昊带走!若失去了这次机会,我无法确定他还能在那人身边撑多久,我已经不能让他再受到这种折磨,就算……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再让他一人去面对!”压抑的嗓音透着痛苦,只因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咫尺天涯的无可奈何,明明他就在自己的面前,就在那并不遥远的距离,可是,却无法触及分毫!

――――――――――――

“缠绵缠绵,你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是紫色的凤靥,你没见过吧!”

“缠绵,我走不动了,都怪你买的东西太多了。”

“宗奚昊,看清楚,这个,是你买的,这个,是你买的,这个,也是你买的……”

“是吗?原来……都是我买的……可是是你付的银子,所以严格说来,依然是你买的!”

“上来。”

“干嘛?!”

“我背你!”

“缠绵,你会背我一辈子吗?”

…………

“会!”

我会背你一辈子!只要你想,我便背你一辈子!

――――――――――――

“武飞云就算离开也只有一小会儿的时间,待队伍出发,他发现奚昊公子不在营帐中,便会将队伍拦下,这里是军营,随随便便拉出一人来都是身怀武功之辈,就算你轻功好,那他呢?要带一个根本不会武功的人冲出这千军万马,这个险,不能冒!”明威一把抓住了缠绵的手臂,郑重其事的道。

“我愿一搏!”

“我――”话音未落,明威突然一个掠步跃出,回转之时,手中抓着一人,缠绵只回头瞥了一眼,便低声道:“别伤了他,是那孩子。”

小福琐瑟瑟抖动着身子,看了看他二人,然后使劲的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可以……”

“不行!”还未待他说完,缠绵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一定可以的!”小福琐急切的一拍胸脯,急步冲到了缠绵面前,昂起头仰望着他,道:“你可以假扮成凌六,便一定可以再弄一个公子出来。”

明威本还未反应过来他们的对话,此刻一听小福琐的话,才细细去看了他的身材。

的确如此,小福琐的身形与奚昊十分相似,身高几乎一样,只要改变一下他的容貌,便一定可以混淆视听,且因伤了舌根,奚昊现在根本不说话,所以,只要他不开口,便定不会被识破,而能将时间拖延一会儿,出了这军营,便万事都好办了!

“我说了不行!”缠绵依然一口回绝了小福琐的话,然后将头一偏,道:“你走吧,不要再来这里,我们会想办法,我不会让一个孩子为我们去冒险,甚至失去性命!”

“我――”

“我说了让你走!”声音突然一厉,透着寒意与不容反驳,缠绵背对而立,再不说话,小福琐被他的呵斥吓得一跳,有些喏喏的缩了缩身子,却并不离去,脚尖在地面紧扣,无意识的擦动,然后突然间倔强的一扬头,道:“你不答应,我便自己做!”

眉头一皱,缠绵先是眨了眨眼,然后回过了头去。

身子慢慢俯下,脸上带着寒意,将头凑到了小福琐面前,然后伸手扣住他的下颌向上一抬,双眼微微一眯。小福琐不由自主的掂起了双脚,以缓解那被捏住的下颌带来的疼痛。

“失去性命的含义你可知道,这么一个纤瘦的脖子,只要我轻轻一捏,‘咔嚓――’,喉骨碎裂,一条性命就没了!这不是儿戏,你懂不懂!”手一松,将小福琐放下,直挺的眉头一动,缠绵将手指扬起,吐出了一个字来:“走!”

“我会小心!这里的营帐分布我一清二楚,只要你们出了军营,我便藏起来,将伪装去掉,这里驻扎了几万人马,只要没被抓住现行,谁都不会知道是何人假扮了公子,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

“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未待缠绵说话,明威在旁附和道:“所谓罚不责众,只要小福琐没被当场抓住,这几万人的军营,武飞云根本无从查起,他总不能迁怒所有人,所以只要――”

“若没有呢?若是情况有变,来不及躲藏――”缠绵低喝着摇头否定道。

“我一定,会藏好!一定会藏好!”小福琐坚定的点着头,稚嫩的脸上漾起了自信的笑容!

从来没有如此自信过,因为从小到大,自己终于有了一次用处,不再是毫无意义存在,因自己在乎的,感激的人,让自己的生命终于有了存在的意义!

“少爷。”

“公子睡了么?”

“是。”

帐门外传来了说话声,奚昊本还睁着的双眼骤然间一闭,身子向内一侧,假寐而眠。

脚步声在帐门处顿住,然后很轻的进入。

齐整的齿不由自主的紧咬,放在胸前的手隔着单薄的衣衫紧紧握住了贴着肌肤的琉璃,当感觉那人到了身后,却又轻轻的松开了。

衣衫摩擦的声音,然后是厚绒被掀开带来的凉意,当那人一如既往的贴向自己,一如既往的将自己搂入怀中,奚昊的身子难以抑制的轻颤了一下。

那温热的气息吐在颈后,令他有些难耐。不敢动,怕那人发觉自己未曾睡着,因为近来送来的饭菜中不再掺杂药物,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令他如履薄冰,丝毫不敢懈怠。

这两天军营中似乎有大事发生,很喧哗,他们在做什么?莫非是要离开此地?缠绵人在何处,他好不好,安全不安全?

心底有太多的疑问得不到解答,令人不安,甚至惶然,可是,除了无言的等待之外,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心跳有些乱,当发觉那人的手从自己的臂间滑过,环向胸口之时,奚昊的身子便是一僵。冬季衣衫厚实,领口为高,前几日武飞云虽然搂着自己,却未曾有过这般动作,此刻他的手环过身子,探向了自己的胸口,那藏在衣衫内的琉璃便有了暴露的可能!

身子似不经意的动了一下,由侧身转为略平,指尖于锁骨处向后一移,那圆润的珠子便滚过锁骨,落到了颈后。奚昊微微吐了口气,却不料平了身子,那人的呼吸便由颈后到了颊边。

酥酥麻麻的感觉若蚁行一般从脸颊扩散至耳根,烛光昏暗,看不清一切,然那热感却层层散开,耳听那人的呼吸渐渐粗重,奚昊却丝毫未敢动弹。

鼻尖轻轻摩挲,然后那吻轻啜着落下,一下,一下,从脸颊到了眉心,顺着鼻梁滑下,停在了那微凉的唇边。

厚绒之下的双手死命的紧抠,掌心的疼痛提醒着奚昊必须忍受,燃烧的烛火跳动了一下,倏然而灭,而那人的吻也在那时覆盖而上,带着一丝急切,却又透着一种压抑,不敢用力又不甘平淡的侵入,似乎怕吵醒了那人一般,轻柔的扫过唇瓣,然后挑开了他那应当毫无意识的齿,辗转缠绵!

两行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消失在了墨一般的发间,没有光的黑暗掩盖了一切,然那无声哭泣的人儿却感到心中有东西慢慢的坍塌了。

自己……该如何去面对缠绵……

在被这人肆意欺辱之后,自己还有何面目去面对对自己一心一意,至死不渝的那个人……

那个自己用生命去爱着的人!

不知道是如何睡去的,或许是累了,当真累了,已经无力再去抗拒那人所做的一切,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那毫不松手的占有欲,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力去抗拒了……

眼脸一动,那哭泣之后的刺痛感令奚昊有些许的不适,他睁开了双眼,深深的吸了口气。

什么时辰了?为何这么吵,便仿佛有人在拔营,整装待发一般。

身边的被子是凉的,武飞云早已不在,奚昊坐起了身子,拍了拍有些疼痛的额头,听帐帘外有人说话,他抬头望了过去,只见帐帘一掀,小福琐走了进来。

“公子醒了,小人伺候公子梳洗。”

小福琐手端铜盆,身上却还挎着一个小药箱,边走边道:“今日有队伍要出军营,我刚帮李大夫整理东西,这药箱一会儿要送过去,怕时间不够,所以先来伺候公子梳洗更衣。”小福琐的声音很大,大得令奚昊有些奇怪,似乎在刻意说给门外的侍卫们听一般。

眼中带着探寻,奚昊起身下了地,刚要伸手去拿自己的衣衫,却不料小福琐将那药箱一放,伸手便脱下了他自己的衣服。

没有说话,奚昊不解的蹙起眉头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了小福琐,小福琐口中大声道:“公子赶紧更衣,可别受了凉。”口中说话,手中却一刻未停,小福琐三两下就将衣衫套在了奚昊身上,然后奔到榻旁抓起了奚昊的衣衫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奚昊急切的一摇头,却被小福琐往桌旁一拉,坐在了凳子上。

那黑亮的发没有如往日一般梳成公子髻,而是随意的挽起,然后药箱被打开,小福琐拿出了顶端的一层,那药箱底部赫然出现了一幅人皮面具。

奚昊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轻咳了两下,终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来:“立刻……出去!”

小福琐却一声不吭,将面具拿出,对准奚昊的脸便覆了过去。奚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十分生气的瞪着他,小福琐却突然一笑,执拗的整理着面具,道:“我一定不会有事,等公子与缠绵公子离去之后,我会找个地方躲起来,没人会知道是我做的,公子,你信我,缠绵公子在等你,他在等你!”

狠狠一咬唇,奚昊使劲的摇了摇头,武飞云是什么人他太清楚,若他发现是小福琐帮自己逃出去的,小福琐绝对活不了,他不敢,也不能去冒这个险。

见奚昊阻挡,小福琐突然不再逼他,只伸手往自己脸上一抹,奚昊顿时诧异的睁大了眼睛。面前的小福琐已经不再是他自己的模样,而是有着与奚昊一模一样面容的俊俏公子。只因缠绵料定了奚昊不会答应小福琐的请求,然时不待人,若小福琐进了营帐再覆盖面具加以整理,定会耽误时间,所以他做了两层面具,当小福琐踏入营帐之时,他脸上便已经是伪装,只不过那伪装是以他自己的模样为原型的;而现在,他撕去覆盖在第一层以自己为原型的面具,第二层伪装成奚昊模样的面具便显现了出来,快速,且一丝不差!

奚昊起身一站,小福琐的脚步却立时一退,伸手制止了他的靠近。

“箭已上弦,不得不发,公子出门之后直走,自然有人接应,公子保重!”小福琐说完一个急转,未待奚昊反应过来,他已经抬步出了营帐而去。

“……”身子向前一奔,喉间却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奚昊拼命的摇着头,却无法拉住那人毅然决然离去的脚步。

“公子!”帐外传来了侍卫急切的呼唤,小福琐只默不作声的将头一偏,看了那侍卫一眼,然后继续离去。

“请公子留步!”

“公子――”

叫声愈发急切,营帐之外的侍卫们因那人突然不顾一切的离开而慌了手脚,口中呼唤,却又不敢强行拉扯,那一行人便那般喧闹着走开了。

奚昊死命的捂着嘴,强压下眼中泪水,然后低下头,自衣摆处撕下一角,将脚踝处狠狠一扎,以抑制凤尾锁发出的铃声。

小福琐是在用他的生命为自己搏取此次逃离的机会,自己若还不珍惜,当真是无颜面对于他!拭去泪水,奚昊扣好衣衫,整理好一切,然后将药箱挎起,掀帘而出。

侍卫们全都追了小福琐而去,这周围人来人往,却没人去注意如此一个衣衫污秽的小杂役。久未出营帐,雪光刺眼,令奚昊有了一丝眩晕感,他微微顿了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朝着小福琐所说的方向从容而去……

第五百一十七章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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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26

身旁是匆忙行走的士兵,奚昊低着头,不敢让自己的目光与任何人相接。他不知道缠绵在哪,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身子被拥挤的人群撞倒,半天挣扎不起,有人踩过泥泞,溅染了他的衣衫,发觉他的狼狈,那人刚想停下脚步询问,便被一旁的人吆喝着离去了。

奚昊舒了口气,刚想伸手去擦染了污泥的脸,却突然间惊醒过来。

好险!自己竟忘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将药箱挎好,从地上爬起,奚昊扫了一眼四周,辨明了方向,再次向前而去。

走过一道营帐,突然帐帘一掀,他还未发出声响,便整个人都被拉了进去。

身子便那般撞入了一个怀中,脸颊被紧按在胸口,那勃然有力的心跳声撞击着耳膜,然后那熟悉的气息席卷而来。

缠绵!

双手一紧,狠狠的扣住了缠绵的身子,用力,用力,似恨不能将自己镶入他的身体里去。

缠绵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回抱着奚昊,然后将他拉到了桌旁,伸手拉开了给他身上衣衫,将放在桌上的军服与铠甲一层一层的给他穿上。

奚昊默不作声的看着缠绵,他没有问缠绵要去做什么,他只知道,只要缠绵在身旁牵着自己的手,就算是刀山火海,自己也无所畏惧。

衣衫裹得厚实,再套上沉重的铠甲,让奚昊纤瘦的身子有了一丝厚重感,缠绵蹲下身子,将一双加高的厚靴子给他穿上,然后将桌上的长剑反扣在了他的身后。

奚昊静静的看着面前那人,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从未见过戎装佩甲的缠绵,那一身盔甲穿着他的身上,好威风!

这么一个俊朗的男子,是自己生死不渝,不离不弃的爱人,在这般剑影刀光的战场与自己齐驱并肩,让人纵死无憾!!

“明威――明威――”

灶房的门被推开,程二虎叫着明威的名字踏进了灶房中。

奇怪,每天这个时辰公子的粥都已经熬得差不多了,为何今日……

走到灶前,见那炉火灰烟尽冷,程二虎不禁双眉一锁,心头不安起来。

明威人在何处?今日是大军拔营前往长野的日子,人群混杂,可不要出了什么纰漏才好。脚步回转,程二虎从灶房走出,想到凌六最近都跟着明威,遂抓住一人问道:“可有看到凌六?”

那人摇了摇头,道:“大早就没见着了。”

“那明威呢?”

“也没见着。”

程二虎心头猛的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发,他将那人一推,回头喝道:“有谁今日看到过明威或凌六?”

那本还闹哄哄的伙头军们皆安静了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摇了摇头。

不对劲!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哪儿不对,可程二虎还是慌了神,他将手一挥,把众人召集到自己面前,沉声道:“悄悄去找找,任何人不许瞎嚷嚷,另外在附近搜搜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

众人四下而散,程二虎兀自一人站了许久,才发觉后背竟渗出了冷汗来。

心里咯得慌,明威来了这么久,做事从不会如此无所交代,这凌六以前恃强凌弱惯了,近来倒是老实了许多,闷不吭声的,只跟明威混在一处,如此一想起来,当真十分可疑。

“二……二爷……二爷……”一个伙头军踉踉跄跄的从远处奔来,脸色难看至极,到了近边双腿一软,扑在了程二虎的脚下。

“何事如此慌张!”程二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将那人的身子一拎,喝道:“说!”

“那……那靠山……脚……的地方,埋着一人……不知道死了多久,那土旮旯被大雪积压倒塌,露出了手臂……臂上……有一道疤……”

程二虎的身子一晃,噔噔退了几步,几欲跌倒。

手臂上有一道疤……凌六的手臂上不就是有一道疤么……

难怪他的性格会大变,原来这几日在这军营之中的,根本就不是他!

“赶紧去……等等!”程二虎话一出口,突然一伸手又将那人抓住了:“还有谁看到?”

“就……就我跟小海……”

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程二虎将那人的衣襟一揪,冷声道:“去,将人再埋起来,要是敢说漏一个字,我便杀了你们。”

自己竟让那人在这伙头军中混迹了这么久,就算现在去禀告了少爷,也只是死路一条,无论他要做什么,现在都已经无可挽回,跑了一个逃兵和混进一个细作的区别可是天差地别,反正凌六已死,这黑锅便让他背了!只是不知那人究竟要做什么,千万别捅了大篓子,让自己压不住呐!

帐帘挑起,明威于帐外站立,铠甲齐整,待那二人出来之后,他将头一低,示意两人跟随,向着那人群密集处而去。

“公子请留步――”侍卫们终将小福琐拦下了,今日这军营中人来人往,场面过于混乱,虽然他们不知道奚昊公子为何会不顾阻拦的离开,然他们知道,此人若出了事情,自己等人项上人头难保!

“公子要去往何处?”见那人走的方向是通往营地西面的河流,侍卫头领罗云十分焦急的拱手挡在了小福琐的面前:“请公子跟我们回去,否则少爷定会杀了我们的。”

小福琐没有说话,那垂在身侧的双手于袖中狠狠紧抠,他努力的平复着激烈的心跳,然后冷冷的瞥了罗云一眼。

队伍出发的时间马上便到,只要自己与队伍背道而驰,就一定能给公子的离开争取时间,所以,不能妥协。

公子平日的神色是怎样的?

沉默,淡然,便如此就行了!

努力的模仿着奚昊平日的模样,小福琐脚步一动,继续向前,罗云见他竟脚步不顿的走向自己,忙将身子一侧,闪在了一旁。

使了个眼色,示意手下去通知少爷,罗云叫苦不迭的紧随了小福琐而去。

烈马嘶鸣,浩荡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清一色的战服与铠甲,一眼望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而这个,也正是最好的伪装。

那三人并肩而立,低眉敛目,尽量避免引人注意。

武飞云从远处走来,双眼凌厉的扫过人群,然后回身对带兵的副将马程远道:“入了长野先去汇合赫博多的狄戈尔将军,文正会将行程透露给你们,放聪明点,别办砸了事情!”

“是!”马程远低头一揖,然后回头望了一眼队伍,喝道:“各队清点人数,上报到各营,不许有任何纰漏!”

万人的队伍过于庞大,以队为小计数量,清点之后再汇合上报便一目了然。

当那此起彼伏的报数与点名声响起,奚昊忍不住咬住了下唇。因事出突然,他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出营帐时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舌根引起的水肿早就已经消散,却不知为何声音一直未曾恢复,那种沙哑在这嘹亮的报数声中当真是想要掩盖都是不能。

垂在身边的指尖想要去握住身旁那人的手,可是,却因知道这动作不妥而生生顿住了。奚昊微微一侧头,看了缠绵一眼,而当那点名声越来越近之时,缠绵也终于发觉了问题所在。

“张小石――”

“到!”

“王冲――”

“到!”

“杜宇海――”

“到!”当缠绵的声音响在耳侧,奚昊骤然间闭上了眼睛。

他们所冒充的那三人此刻正五花八绑的被塞在一处营帐之中,而每个人所要回应的名字也已经被牢牢记住,可是,却忽略了这最直观的问题。

武飞云从队伍旁边经过,左隆德正低声与他说着什么,当那恰巧不远的人群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回应了点名声时,他的脚步突然一顿,伸手拨开了左隆德的阻挡,警惕的扫向了人影憧憧的队列。

方才是谁在回应那个名字?那种沙哑在这人声叠加的沸腾之中竟如此明晰,便若是……

心突然猛烈跳动起来,武飞云几步踏上前去,推开了阻挡面前的士兵,向着人群中冲去。

在哪?那人在哪?

他在哪?!

奚昊低着头,深深呼吸着迫使自己平静下来,那突然混乱的场面令他的心跌入了深谷。自己竟被发现了吗?缠绵在这里,自己绝不能让他受到伤害!绝不能!

发觉奚昊反常的动作,缠绵突然一伸手将他的手腕扣住了。

不允许,不允许他再次回到那人身边去!就算是死,自己也绝不答应!

低垂的眼眸抬起,透出了一丝杀气,明威慢慢将手探向了腰间。

若果真出不去,自己便与那人拼了!

因骚动而被打乱的队伍渐渐散乱,眼见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近,明威与缠绵于无形间形成了攻势,蓄势待发!

“飞云――飞云――”左隆德挤进人群将武飞云一拉,回身指了指身后的侍卫,道:“侍卫们说奚昊公子突然出了营帐,此刻正往了西面河流处而去!”

武飞云闻言霍然转身,以探寻的目光望了那侍卫一眼,见他伸手指向西方,顿时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然后一返身,往了西面狂奔而去。

那情形出现得如此突然,又结束得这般让人捉摸不透,马程远看着武飞云离去的背影,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示意了一下众人,飞身上马,大喝道:“整好队伍,出发――”

那浩荡的队伍以疾行的方式出了巨鹿军营,踏上了征途,当军营的大门被远远甩在身后,那混迹其中的三人终于松了口气。

头不由自主的回转,然只一眼,奚昊便又回过了身去,强令自己不再停留。

小福琐,我们走了,你记得答应过我的话,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若能有机会再见,我跟缠绵定会带你一同回相思谷去,保重!保重!

雪花在停歇片刻之后再次落下,远远的河堤之上站着一人,正低头想着什么。

好暖和的衣服,自小到大,自己便从未穿过这么好的衣服。这领口的绒毛是用什么做的?如此柔软,便如公子的双手一般,柔柔的,滑滑的。自小到大,也只有公子待自己如此好,将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指尖慢慢抚上脸颊,然后露出了一丝安心的笑意。

他们定已经离去了吧,那么,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奚昊,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雪大湿滑,别不小心掉入河中!过来!”武飞云慢慢将手伸出,轻声唤着那人,当发觉自己脚步一动,远处那人便向后一退之时,他的心骤然间跳到了喉间。

头一转,透着怒火的双眼狠狠一瞪,武飞云咬牙切齿的低吼道:“让你们看着公子,竟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到!”

罗云哭丧着脸低头不语,武飞云深吸了一口气,继而抬头道:“奚昊,你过来,若是因为这里闷得慌,我们便离开军营去别处,只要你说,我定陪你,你先过来好不好。”话语透着恳求,此刻的那人竟低声下气得令人无法相信,小福琐抬眼望了望远方,然后收回目光,看向了武飞云。

公子,让我来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那便是,让这人彻底的……

死了这份心!

那素洁的身影便那般毫无预警的向后一仰,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双眼依然望着漫天卷舞的雪花,当那冰冷刺骨的水将一切淹没,小福琐发觉整个天地都成了一片清澈的绿波。

身子在湍急的水流中沉浮,只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啊――”

那爆发而出的叫喊随着那人的身影一同扑向水面,却在空中便被身后的侍卫们抓住了,武飞云的喉间爆发出竭斯底里的咆哮,身子被摁住,却死命的挣扎着。

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所有的……一切……

“宗奚昊――啊――”那疯了般的喊叫久久的在河面回荡,回荡……

第五百一十八章 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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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27

烈酒灌喉,那人仿若要将自己窒息在那迷醉与麻木之中一般,酒坛从桌到地,滚得到处都是。左隆德面如死灰的站在一旁,想要说话,却又怕触怒到那人,只好拿眼去瞪跪在地面的侍卫们。

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都看不住,明知道飞云此次是真的动了感情,却让他眼睁睁看着那人在他眼前消失!打捞持续了一个下午,他便也在这喝了一个下午。付出,却被无情的摈弃,这种打击对他来说前所未有,又怎能不让他伤心与愤怒!

“飞云呐,咱不喝了,要……要女人多得是,随随便便――”

领口被那人狠狠一揪,左隆德哭丧着脸,无辜的看向了武飞云。

明知道这话说出来定会让他生气,可是,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这里买醉,说与不说,都捱不过他的那场愤怒,当真是进退维谷,左右都不是人。

醉眼朦胧!

那眼中透着阴鸷,冷得吓人。

领口在慢慢收拢,左隆德喘息了一声,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掰武飞云的双手。

“飞……飞云……放了我,透不过气……咳咳咳……”

那人却突然一笑,然后将手一松,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到了罗云面前。罗云跪在地面,身子轻瑟,牙关紧咬,额间冷汗涔涔。

“啪啪啪……”三声轻响,武飞云蹲在他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还未说话,突然脸色一变,又是一耳光甩去,那一巴掌力道甚大,当场便将罗云撂在了地上。

嘴角流出鲜血,却不敢伸手去擦,罗云爬起身子,再次跪在了那人面前。

“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吗――”武飞云怒吼着扣住他的双臂将他架起,当胸一脚踹去,罗云闷哼一声,重重仆倒在地。

“我武飞云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动心动情,无论我以前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情,现在都只想对他好,我这般低声下气,如此小心翼翼,却依然换不回他一丝一毫的妥协,为什么――为什么!他便如此恨我,三番两次不惜伤害自己来逃离我,为什么――啊――”

口中怒吼着,那饱含着不甘与愤怒的拳一拳拳砸向了那受连累者,罗云身子仆地,鲜血从口鼻迸流,已经无力再爬起,只好双手护头,一动不动的任由那人发泄。

营帐外站着三人,正是队伍出发时被掉包的三个士兵,本还想待营帐内那人的愤怒平息前去禀报,如今听得这个动静哪里还敢靠近,趁着夜色,三人悄然而退,只片刻便消失在了茫茫雪地之中。

风雪之夜,那浩荡的队伍一路急赶,终于在戌时扎营,停了下来。

枯枝燃烧,篝火的热度逼退了寒气,巡防戒备的队伍不时的穿梭而过,等着吃饭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说着话,缓解着一天行军带来的疲惫感。

鞋子脱下,奚昊长长吐了口气。

为了让他的身材合称,那鞋子底层被加厚,身上的衣衫也是层层叠叠,这一路下来,他根本已经吃不消。明威坐在帐外,注视着一旁的人群,将营帐内的空间留给了那两人。

“再撑撑,等明日出了巨鹿的范围,我们便离开。”缠绵将奚昊的双脚抱入怀中,轻轻揉捏着,令他的双脚得到了一丝舒缓。

“我没事。”奚昊沙哑的回应着,一双眼紧盯着低垂着头的缠绵,渐渐失了神。

“怎么,许久不见我,愈发觉得我俊逸不凡了?”缠绵笑着继续动作,却没有抬起头来。奚昊楞了半晌,将眼神收回,干涩的一笑,道:“是脸皮更厚了。”

突然便陷入了沉默,那种突如其来的安静令他二人皆是一惊,缠绵抬起头,却还未曾开口,便见奚昊将脚一缩,一字一顿道:“困了……我睡会……”

“好,我留东西给你,睡醒了吃。”缠绵伸手半搂了他的身子让他躺下,然后盖上了毛毯。行军中搭建的简易营帐,扫开了积雪之后将厚实的毛毡往地上一铺便睡,奚昊身体单薄,受不住寒意,缠绵见状,忙回身将自己的毯子也拿了过来。

奚昊闭着双眼,身子微微一侧,对向了帐内。不会为何,他发觉自己竟无法坦然去面对缠绵了!曾经无数次设想过与缠绵再次相见的场景,可……

身子一蜷,将后背留给了缠绵,那好不容易才能再次相见,才能再次将彼此拥抱的两人便这般沉默着,慢慢疏离……

挑帘而出,到了明威身边坐下,缠绵伸手拨了拨火,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你有何打算?”

“明日这支队伍会从顺天直奔长野,咱们要寻机离队,然后我会去白山,你跟奚昊公子呢?”

缠绵回头看了一眼营帐,沉凝了半晌,才道:“我们出来本是要去找无瑕的,可是……你也看到武飞云对奚昊的觊觎之心了,我们若贸贸然去了丹阳,怕武飞云不肯罢手,反而给无瑕招来危险。”

“那你们的打算是?”

“镇守白山的威武侯爷,是奚昊的义父。”

“他――”发觉声音过大,明威忙压低了嗓音,道:“他是威武侯府的公子?”

缠绵知道他为何如此诧异,因为武飞云将奚昊禁锢在身边这么久,很难让人相信奚昊身后是有势力支撑的。轻轻点了点头,缠绵又道:“奚昊在武飞云身边这么久,心里的阴影只怕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带他去看看侯爷,或许他的心情会好一些。”

“那好,明日到了顺天,咱们就直奔白山。”

“好。”

两人商议完毕,伙头军招呼大家吃饭,缠绵去拿了一些回到营帐,然奚昊却一直睡着,未有任何响动。

手伸出,轻轻拂过奚昊的发,缠绵心疼的看着那人,轻声一叹。

他定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与那人同塌而眠,他又怎能睡得安稳。

指尖挑开散乱的发丝,突然间,缠绵的手指顿住了。

帐外燃烧的篝火透着暗淡的光射入了营帐之内,奚昊颈间几道痕迹让缠绵的心被猛的一击。

那是?!

那脖颈间的吻痕依然清晰,应是刚留下不久!

慢慢缩回的手指紧握成拳,泛青的关节发出了咔嚓轻响,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可是,却又生生的被压制了下去,深吸一口气,缠绵难过的闭上了眼睛。

不行,不能再问起任何与那人有关的事情,奚昊受到的伤害已经太多,自己怎能再将他拼命掩盖的伤口撕开,他既不想说,便随他,只要他能好起来,便足够了。

感到那抚在发间的手指缩回,然后听见那人痛苦的叹息,奚昊紧闭的双眸微微一动,没有回头,却有两行泪水慢慢的落下,落在了那人看不见的黑暗之中。

缠绵……

我们之间的那份纯净,还能回得去吗……

“公子今日准备做什么?咱们现在算是被软禁于此了吗?”弦伊将温热的粥放到无瑕面前,然后将几碟配菜一一拿出,道:“这倒好,那郑管家让人送了好多东西过来,又配了丫头婆子,连膳房都开了,看样子是要咱们常住于此了。”

无瑕将粥碗端起轻抿了一口,突然眉头一皱,道:“放了什么。”说完将碗一丢,起身便冲出了门去,刚到了长廊处便吐了起来,弦伊急急的跟出,将手中的茶杯一递,道:“公子赶紧漱漱口。”

只吃下一口,还不至于十分难受,无瑕吐完用水漱了口,这才回身道:“那粥里掺了燕窝,拿去倒掉。”

弦伊心头一惊,返身去了屋内,端起那粥碗细细一闻,才隐隐的觉出了燕窝的味儿来。

“公子!”

“不必大惊小怪,拿去倒掉就是,也不要告诉昔阳哥哥他们,省得大家担心,以后的膳食你多加注意便是。”无瑕说完回到桌旁坐下,低头想了片刻,才又回望了蓝水阁大门的方向。

“这庄子如此大,冷秋之将咱们软禁于此,便是给他争取时间去探究五大当家的底线。无妨,咱们便权当养精蓄锐,因为我也想知道五大当家是如何想的,倘若他们果真与冷秋之同流合污,咱们也便不用再多费心思,而若他们中有人不愿与之为伍,咱们便更有把握将其争取过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时候,不一定冲锋在前的便一定能够掌握先机。”

弦伊闻言摇了摇头,将披风拿起,覆在了无瑕身上:“有公子在,咱们就万事都不用去考虑,因为公子总将所有的一切都想好了,可是公子,有时候,能够让大家一起分担的,便不要总是一个人去扛起来,别忘了,你身后还有咱们这么多的人在支持着。”

“知道了。”无瑕微笑着抬眸一瞥,然后突然道:“你跟程颢……”

“我们什么都没有!”无瑕话音未落,便被弦伊的话打断了,弦伊将那粥碗端起,急急往外一走,道:“我去倒掉这个,再另给公子做一碗来。”

“弦伊。”那呼唤令弦伊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在站了片刻之后,她才微微一侧头,轻声回应道:“公子不用再说,弦伊现在根本不会考虑这些,感情于咱们来说只是一种束缚与枷锁,公子这一年多来历经的痛苦弦伊看在眼里,更痛在心里,不敢也不想让自己经历这些,所以,便让这一切就此打住,不要再牵扯下去了。”话说完,弦伊抬步离去,无瑕站在身后,看着那道绯红的身影渐渐消失,眸间一动,望向了对面的长廊深处。

于程颢静静的站在那里,眉间眼底透着寞落,见无瑕回头,他轻轻一点头,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意,转身而去。

第五百一十九章 岁月成灰 北风卷 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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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28

绿水含烟中人来人往,大堂之上分列坐着数人,脸上皆带着不耐之色,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啪――”的一声,茶杯被扣在了桌面上,龙其翰霍然起身,带着不满扬声道:“冷庄主召集我们来,自己却避而不见,究竟是何道理!”

那在座的正是与他一同入城的其余四大当家,因两日以来冷秋之都避而不见,令诸位当家的皆心有怨怼,然因不久之前相国府大肆捕杀冷公子势力,众人也想聚集起来商议个对策,所以才会这般按捺了性子一等再等,却不料冷秋之竟依然未曾露面。

“龙当家的请息怒,因为最近沂南武门突然插手咱们归云庄的生意,令各地生意受损严重,主子才分身不暇,事出突然,来不及通知各位当家的延期,还望各位当家的见谅。”鸿达见龙其翰发怒,忙一躬身拱手挡在了他的面前解释道。

“哼。”龙其翰冷哼了一声,回身坐回了桌旁,面带嘲讽之意,道:“沂南武门背后有相国府撑腰,根基深厚,但却未曾涉猎兵马,也只是一方商贾罢了,怎么,武门动根手指头,冷庄主便应付不过来了?”

那话语冷嘲热讽,极尽尖酸刻薄之意,令堂中归云庄的侍卫们皆变了脸色。

“龙当家的何必如此刻薄,其余四大当家的也在这里,莫非便推了龙当家的做头,挑衅我们归云庄吗?”鸿达心头愤懑,却碍于职责在身,发作不得,然也已经忍耐不住,言语中有了反击。

“既然冷庄主自顾不暇,咱们留在这也无必要,便请鸿头领代为转告,我龙其翰便不再叨扰了。”龙其翰说完扫了一眼其余人,然后起身一站,道:“告辞!”

“龙当家的才来了两日,这么急,便要走了吗?”一道朗声从外传入,不急不慢,冷清,不掺杂任何情感,令堂内众人皆脸色一变。

许诺于院子中抬眼看了一眼堂内众人,然后缓缓上了台阶,跨入了绿水含烟之中。

“各位当家的来了两日,许诺有失远迎!”双手抱拳,微微一拱,似漫不经心的看了鸿达一眼,许诺道:“没你的事了,带人下去,让罗掌柜的到这来。”话说完,又抬手一示意,对着龙其翰道:“龙当家的既然来了,岂有这般便走的道理,正好快一月了,各位当家的都在,我瞧着,各地的账房先生也都随在身旁,便趁此机会将账目清算一下,也不枉诸位跑了这一趟。”

“听到许总领的声音,便知该是清算的时候了。”孙长智抖了抖手中的金算盘,嘻嘻笑着将身子靠入椅背,道:“既然如此,大家便趁此机会点算清楚,也省了年关还得跑一趟。”

“那是那是。”曾被无瑕评价为墙头草的杨松文忙不迭的跟风道:“清算账目需要时日,也正好等冷庄主抽出时间来,诸位当家的以为如何。”

“我茂通行没意见。”刘彦之沉声应道。

“祥和记自然也无意见。”陈戈扬手唤来一个手下,道:“去,将刘先生请过来,让他将账目带上。”

“是。”

因许诺的到来,那堂内的气氛瞬间发生了变化,龙其翰虽然不满,但看其余几位当家不予反对,也只得怏怏作罢,毕竟一直以来这附近势力皆是由归云庄支持发展的,且许诺其人……

堂内的那个男人依然是那副模样。

冷漠淡然,不苟言笑,做事干净利落,杀人,也同样干净利落!

“如此一看,似乎还有三位当家的未曾到来,苏当家的不是被冷庄主从金翎救回了吗?还有石当家和于当家的,为何还未到。”杨松文看了看四周,问道。

眉头微微一动,许诺抬眼看向了他,唇角一勾,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来:“苏当家的伤势未愈,在别苑养伤,至于石当家的与于当家的,皆已经清算了账目,于数日前返回了住地。”

“哦?”似乎感觉十分意外,杨松文应了一声,然后侧目瞥了孙长智一眼,孙长智却依然乐呵呵的笑着,不去搭茬。见无人回应自己的疑问,杨松文只讪笑着打着哈哈,回身让人去叫了自己的账房先生过来。

一年的账目清算,涉及到各个分号,非一时半会便能完成,归云庄的总掌柜罗翔平带了几大掌柜的到了绿水含烟,许诺则在停留片刻之后,转身离去了。

归云庄临山而建,占地十分庞大,从前院便有分支,每一个院落都独立存在,若无走动,根本不知道这庄内还有何人。蓝水阁处于最后,背靠雅水,冬季江面寒风席卷,十分寒冷。然梅花历来历经风雪严寒才会绽放,所以这蓝水阁中的梅花才开得特别的好。

虽然被限制了自由,然无瑕身边皆是身负武功之辈,若说每日老实呆着倒的确让人难以信服,从前一日入阁开始,弓与鬼翼二人便已在夜里探查了蓝水阁附近范围,然却没有寻到五大当家的踪影。

“归云庄当年的分布我还记得,只是不知这十三年过去是否已经改变。”无瑕走到桌前,摊开画纸,正欲动笔,却听院子外传来说话声,然后一道身影闯入了眼帘。

许诺站在院门处,透过点点红梅望着屋内众人,扬声道:“公子此处竟如此热闹,怎么,在想着怎么将这归云庄翻个底朝天么。”

听他口中戏谑,无瑕将墨笔放下,示意众人离去,然后让弦伊去泡茶,走到门口,见许诺并不进门,他返身拿了披风披起,踏下台阶,入了院中。

雪花飘扬,与院中红梅相映成辉,景色迷人。无瑕伸手将风雪帽戴好,扬头去看那人,语气淡淡道:“许总领何时带我去见冷庄主。”

许诺闻言低头一笑,踏步越过长廊的栏杆,站到了无瑕的身边,却并不看他,只抬头看着那一树树的红梅,道:“越是寒冷的天气,这梅花便越是朵朵绽放,说起来,这份风骨,倒像极了一人。”

听他口中影射,无瑕垂眸一避,看向了一旁。

“公子不同意我的说法?”那人却似故意挑起话题一般紧追不舍。

无瑕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神色莫测,却又透着凝重,不禁眉头蹙得更紧,道:“人在逆境,要生存,便只能让自己适应风雪严寒,若能有选择,谁又愿意这般受尽刀霜剑雪的摧残,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很多道路,也由不得我们选择。”

“你自认为你是个好主子吗?”那人又是一问。

“好与不好,也由不得我自己来说,况且,我姬无瑕也从来算不得一个好人。”

“哈哈哈哈――”许诺突然仰头一笑,将顺手摘下的梅枝递到了无瑕面前:“送给你,你安心在这里等候,不出三日,便可见到想见之人。”

那话语透着玄机,却又意味不明,许诺说完转身便走,无瑕还想问话,于是紧跟着走了几步,却不料许诺踏上台阶,突然一个回转顿住了步子;无瑕跟得急,他这一个转身令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无瑕反应何其迅速,只瞬间便向后退去,却不料他一退,许诺便是一进,那一退一进之间,两人下了台阶,入了院子之中。

后背撞上了梅花树,簌簌的积雪从花枝间落下,扑棱棱的撒了两人一头一身。无瑕有些恼怒的抬头去看那人,许诺却只低着头,看着他,突然一笑,道:“这才是真正的你,没有无理取闹,也并非顽劣不堪,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却因脸上那张面具的撕下而有了如此的千差万别,又或许,是因为有了面具的遮挡,才让你本应该存在的孩子气无所顾忌的张扬而出,对吗,公子。”手伸出,轻轻拂去风雪帽上的雪花,那神色透着一种难明的意味。

无瑕仰头望着许诺,唇嚅喏着想要说些什么,许诺却已经一个转身,疾步而去,再不停留。

“公子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的进来。”弦伊端了热茶进门,见无瑕傻傻的站在院中,忙出声叫道。

眸间微微一动,无瑕回过神来,却依然站在原地,片刻之后才道:“没什么,想起了一个人而已。”

想起了,深藏在记忆的某一个角落的那个孩子,那个与自己一同长大,然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否依然还活着,又是否依然还一如往昔……

“将军,天色将晚,是否扎营?”先行官打马回转,冲着白少卿大声问道,风雪太大,纵然隔得很近,也依然要大声叫嚷才能听见。白少卿回头看了看身后蜿蜒的队伍,见众人皆十分倦怠,遂点了点头,道:“传令下去,扎营休息。”

队伍停下,方文正于人群中穿过,到了白少卿身边,递过了水囊,道:“将军歇一会。”

白少卿跃下马背,接过水囊问道:“以这种速度,还需多久能够到达长野的范围?”

方文正抬头看了一下,暗忖了片刻,道:“以这种速度,不需四日便可到达长野的范围,侯爷说会有长野的守军接应么?”

“是,所以想来不需四日咱们便能与他们汇合了。”

方文正闻言脸上神色微变,继而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如此甚好,赶了一天路,将军去火边烤一烤,暖暖身子。”

“文正!”见他转身,白少卿唤了一声,在身后扬声道:“你的伤怎样了。”

脚步一顿,方文正没有回头,只将头一点,道:“谢将军关心,文正……已经没事了。”

“那便好,一会儿去找霍大夫瞧瞧,不可大意了。”

方文正的身子微微一颤,然后沉默着,大步离去。

停水停电,更新来迟了,特别摸摸白少卿童鞋,刷新一上午了……

第五百二十章 心有千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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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29

卯时未到,整个大军便已经拔营待发,奚昊甩了甩晕沉沉的头,站在队列之中摇摇欲坠。

“小心点。”缠绵于身旁伸手握了一下他的手臂,然随即便放开了。

这里依然是巨鹿的地界,身边全是军营中的人,所有的一切都要被掩藏,包括自己的关心。奚昊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想要说话,却因嗓子沙哑,也因竟不知要说什么,是以张口之后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将自己的身子稳住,然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盔甲。

浑身痛得便要散架一般,这盔甲穿在身上如有千斤,沉重得让他迈不开步。缠绵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无法将那份关心显露于表,因为方才那一动作,已经引得旁人看了过来。

奚昊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缠绵一直都守在自己身边,半步都未曾离去。

队伍开始行进,风声灌耳,那凉意如尖刀割过,令口鼻皆呼吸困难,疾行一段路程之后,身子隐隐的开始发热,双腿却愈发的抬不动起来。

受不住!这身子根本受不住!

奚昊紧咬着牙关,拖着沉重的步伐想要跟上队伍,却体力不支,渐渐的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带队的章武义见有人停滞,打马回转,扬起鞭子便向着奚昊抽去,缠绵在旁将奚昊反手一拉,明威则一手揪住了长鞭。

“大人息怒,余冉这几日身子不好,所以才会受不住。”

“受不住?”章武义拖着尾音怪笑了一声,然后将鞭子狠狠一拉,道:“受不住也得跑,耽误了行程谁能负责,就算是死,也得给我跟上!”

明威手中用力,章武义竟用了几次力都未能将鞭子收回,不禁恼羞成怒道:“哟嚯,我说马长空,杜宇海,反了你们啊,还想跟我动手不成!”

“马大哥杜大哥,我没事,我能跟上。”奚昊怕缠绵明威二人与章武义动手,急急的将身子一挣,道:“我能行的,章大人说得对,耽误了行程咱们谁都担待不起,我没事的。”奚昊说完从缠绵身边走过,努力的抬起步子向前奔去,缠绵见状忙跟随而上,明威则冷冷的觑了章武义一眼,握住鞭子的一头狠狠一甩,那章武义竟就此握不住,鞭柄脱手,被一个飞甩砸到了脸上,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咆哮声还未出口,明威已经扔掉鞭子疾步向前而去。

“奚昊……”缠绵跟着奚昊,见他喘息难平,不禁心乱如麻,明威已经跟了上来,看奚昊的模样,也知以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再支撑到顺天,遂压低了声音对缠绵道:“一会儿休息的时候,你想办法弄两匹马,咱们等不到顺天了,寻到机会便冲出去。”

缠绵闻言点了点头,悄悄抬眼去留意了四周,计划着逃离的方向与路线,明威则渐渐落后,杵在了那章武义的身边。

出了热汗的身子被风吹过,又渐渐冷去,奚昊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心跳激烈得便要蹦出来了,双腿麻木得失去了知觉,整个人便若被浸入了水中一般,冷得彻骨。

“原地休息一炷香时间!”前方传来了军令,奚昊长舒了一口气,身子一软,一个趔趄向前扑去,却撞进了缠绵坚实的怀中。

缠绵伸出双臂将奚昊紧紧抱住,待他平息了片刻之后,将他带到了一旁的树下靠起。

已经无法去顾及更多,旁人诧异的眼光都抵不上那人此时此刻让人疼惜的模样,缠绵抚了抚奚昊的脸,道:“你歇一会儿。”

奚昊无力的点了点头,看着缠绵起身离去,然后十分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似乎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去了一小会儿,因为凉意让头脑麻木得停止了思考,奚昊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在唤着自己,他睁开双眼,见缠绵向着自己伸出双手,于是想也不想,伸手便抓住了缠绵的手。

“再撑一会儿,等咱们离开了这里,便让你好好休息。”

十指紧扣,掌心的温暖从指尖传递,缠绵拉着他避开人群,慢慢向着一旁的密林走去。

“你们去哪――”缠绵的反常早就引起了他人的注意,这会子一看他二人离队而出,那些人发觉不对,扬声便叫嚷了起来。

“走!”缠绵只轻声道了一句,然后揽住奚昊的腰一个飞跃便踏上了树枝,积雪簌簌而下,那两道身影若惊鸿一现,眨眼便远远而去。

“有人逃跑了――”

行军之中竟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当逃兵,这种事情对于领军者来说是莫大的耻辱,然一叫之下众人才发觉领队的章武义竟并没有站出来制止!场面瞬间混乱,有人去前方禀报,负责前方队列的带头者李炳听到叫嚷奔来之时,缠绵与奚昊早已不见了踪影。

“出来二十人与我去追,其余人原地待命!立刻去禀报马将军!”

“是!”

那一队人马迅速往密林而去,极速前行了不到两里地,便看见了一人倒在雪地上,浑身衣衫被拔了个精光,双手双脚被一根马鞭困得严实,瑟瑟发抖却动弹不了半分。

“何人?!”李炳大喝一声,那人被捆得缩成一团,听见问话拼命的从雪地里昂起了头来,口中叫道:“老李,赶紧来救我!”

李炳定睛一看,竟是方才不见踪影的章武义,忙迅速奔上前去将他的手脚解开,问道:“人去了何处?”

那章武义被松了绑,全身赤裸着瑟瑟发抖,想甩了狠话,却因自己此时模样实在可笑难堪,只好回头一瞪低头闷笑的小兵,道:“给老子脱衣。”

那些小兵自然不敢拂了他的意思,一人一件脱下来,倒也让他裹了个囫囵,待衣衫裹紧,他才打了几个喷嚏道:“娘的,敢偷袭老子,算他们走运,若非我没防备,他们今日便死在我手里了。”天知道方才他随着明威来此,本是想要甩威风狠狠惩罚明威的,谁料还没看清对方的手段便被撂倒在地,然后被那人三下五除二拔了个精光,捆得严严实实蜷在这里挨了好一会儿的冷,这会子那三人走了,他倒是硬撑了场面给自己涨脸。

“章大哥的意思是,不用追了?”那李炳一看他的模样,竟似不打算再派人追去一般,是以询问道。章武义伸手一指地面那一溜的马蹄印道:“他们盗了马,耽误的这会儿人早就跑了,咱们得赶去长野,你认为将军会因这么三个逃兵而让队伍慢下速度么,那三人化成灰我也认识,待到了长野,让将军发道官文去追捕便是。”

李炳听他一说也点头称道,吆喝了一声带人回转,而章武义却边走边回头,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冷颤。

开玩笑,那马长空平日里看着平庸无奇的,却不料身手如此了得,这会子急追,万一他急了反扑,伤了自己的性命可怎么办,拿那么点俸禄做个领队的,犯不着如此拼命。

心中主意已定,章武义不再有丝毫停顿,催促着众人回转,扬长而去。

马蹄一路向西,那三人两马卯足了劲儿的往前冲,直到马儿疲竭,才住了脚步。

“前面有个小镇,缠绵,你与奚昊在此等候,我去买了衣衫过来给你们换,咱们穿着军服盔甲太惹人注意了。”

“好。”缠绵点了点头,打马到了一处树木茂密处,低头看了看怀中之人,轻声道:“奚昊,你可还好?”

因一路疾奔,又兼本就已经精疲力竭,奚昊此时已如将弩之末,紧绷的弦一旦松懈,那疲惫感便如排山倒海般涌来,让他再也无力支撑,轻轻摇了摇头,本想说自己无事,可是抓住马鞍的双手却已经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缠绵一跃下马,抬头去看奚昊,然后拉着他的手,将他抱下了马来。

“奚昊,奚昊,放松下来,咱们已经没事了。”

奚昊的身子在间歇性的抖动,双手也死死的紧握着,整个人根本不在状态,恍惚得令人害怕!双眼迷离的游睃着,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摇摇晃晃间脚步向前一动,随即却又被缠绵拉了回来。

“奚昊,看着我,跟我说说话,回过神来,奚昊。”伸手抹去奚昊脸上的面具,捧着那煞白的双颊,一声一声的呼唤着他,缠绵努力想要将他那不知到了何处的思绪拉扯回来。奚昊十分恍惚的四下看了看,然后微微一侧头,在缠绵的叫声中回过了神来,抬眼去看他,唇嚅喏着,终于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声音:“缠绵……我好冷……抱紧我……”

身上的盔甲被扯下丢在一旁,缠绵伸出双手将奚昊紧紧环进了自己怀中,见他依然瑟瑟发抖,又一把拉开衣襟,于风雪之中露出了自己的胸膛来。

将那人冰冷纤瘦的身躯搂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给予着他温暖,那种不顾一切的紧扣让人感觉如此充实,那依靠与相拥将整个身心都塞得满满,让人心疼心酸得呛然泪下。

“奚昊,不要怕……缠绵以后都不会放开你的手,不会让你一个人呆着,不会让你找不到我,永远不会了,我发誓,我发誓……”

抽泣声突然响起,奚昊紧缩着身子,双手狠狠的扣住了缠绵的后背,放肆的哭出了声来。所有的委屈与痛苦,所有不堪的记忆与不愿回想的耻辱,在那一刻毫无保留的宣泄而出,那备受折磨的心在那一刻终于回复了平静。

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无论发生什么,缠绵与自己的情感都没有改变!

第五百二十一章 夜半灯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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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30

天色依然暗淡,宣和殿内却已经灯火通明,此时是皇上早朝的时辰,众大臣们因为九原的战乱与百年罕见的雪灾而忧心忡忡,晋文帝尚未进殿,大臣们皆三五成群的议论着事情。

莫寒从殿前走过,看了一眼殿内,然后抬步下了台阶而去。

未央宫已经不再是当年模样,因为当年那个无人过问的孩子如今成了一国储君,不用再受人欺凌,被人无视,而他对当初一直呵护他,保护他的那个人依然这般依恋,情感不亚于对自己的父皇。

见莫寒入内,白炎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微微动了动身子。

殊宸躺在他的怀中,头枕着他的手臂,如小猫般蜷缩着,随着白炎的动作,他的眉头一皱,小脸上现出了一丝不耐。

“睡着了?”莫寒压低嗓子冲着白炎问道。白炎点了点头,让一旁的小太监搭手将殊宸扶住,然后将自己的胳膊抽出,轻身而起。

“烧了一夜,皇上这几日为了国事操劳,佰茶又……这孩子现在除了我,已经没有亲近的人了。”白炎叹了一声,由得宫女将衣衫给自己套好,然后伸手整理了一番,才又道:“大殿上今日恐又不得安宁,九原的消息断断续续的,当真让人感觉不好,慕枫与容博――”突然意识到这里是未央宫,并非自己的将军府,白炎忙一噤声,不再说话,只吩咐人打水来梳洗,莫寒一语不发在旁等待,直到他梳洗完毕,才将身子一让,道:“出去聊。”

大雪依然在下,扫雪的太监宫女已经无法完全清理好地面,宗然只好令人以盐粒去覆盖地面,从白玉长阶一直到达宫门之处,以便让朝臣们通行。

“小侯爷,莫将军!”远远的看两人下了台阶,宗然恭敬的一躬身子向两人请安道:“奴才见过两位主子。”

“宗然公公辛苦了,太子的烧已经退下去了,太医院的太医会随侍身旁,本小侯与莫将军还有事要商量,皇上若是问起,烦公公回应一声。”

“奴才遵命,小侯爷,莫将军慢走。”宗然低眉敛目,待两人走远,才抬头一望,然后一返身,往了宣和殿而去。

“好冷好冷,赶紧的生了炉子,再将咱们上次猎到的那狍子让人弄好了端上来,这么冷的天气喝上一杯最是惬意了。”那人一路说一路奔,南宫热河与白泽跟在一旁忍不住一瞪眼道:“倒是近来喝上了瘾了,老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刮了我们好不容易收藏的好酒,你这脸皮是愈发的厚实了。”

莫寒不紧不慢的跟在最后,看那二人嘴里说得凶,却一人忙着唤人生炉子,一人打紧的去让人张罗吃食,忍不住摇头一笑,道:“倒是他二人习惯了你的无赖行径了,偏生也如此忍得。”

身上的披风被一把拉开丢在一旁,白炎搓了搓双手呵了口气,眉头一挑,道:“他二人便是那甩一鞭走一步的,不像莫大哥身边的人,眼色好得很,哪里还需我动口。”

“得,别顺杆子就往上爬,你要是如莫大哥一般稳重,咱们倒是烧了高香了。”南宫热河白了那人一眼,待婆子将暖炉全都升起之后,才走到门边向外看了一眼,然后一伸手将门关上了。

“莫大哥请坐。”唤了莫寒一同坐在桌旁,白炎嬉笑之色霎那间隐去,将南宫热河倒上的热茶往莫寒面前一推,沉声道:“泾阳情形如何?”

莫寒捂了捂杯沿,凤眼一抬,道:“慕枫与容博分别自泾阳和兰州发回了消息,泾阳的动静不大,然兰州以北相国府手中势力无论是明面上亦或是暗地里的都在蠢蠢欲动,武飞云去了巨鹿,那巨鹿在他去之前刚换了主帅――”话语一顿,莫寒看了白炎一眼,欲言又止,顿了片刻之后,才又道:“左隆德。”

那名字令白炎的眉头微微一跳,因那个名字触动到了曾经遗忘的儿时记忆,所以他瞬间沉默了下来。

武飞云在巨鹿,爹爹就在白山,巨鹿在白山与九原之间,武飞云选在这个时候去那里必定有其深意,可是,皇上如今不让自己出京城一步,纵然自己怀疑,也终是有心无力。

“小侯爷,傅超也有消息返回了。”

那话倒是令白炎猛的回过了神来,他回头看向了南宫热河,急切的道:“他怎么说?”

见他心急之貌,南宫热河本还想卖个关子,却因见他脸上神色渐渐邪气,忙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的退了几步,以防那人不耐趁机来打自己,然后道:“傅超说,他沿着公子的足迹一路追寻,却在接近北方的一个小镇失去了他们的踪影,不过在离那个小镇不远的另一个小镇发生了一起惨案,一家酒肆内的客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虐杀,傅超在那个小镇上的一家客栈墙外发现了桃花印记,想来公子等人曾到过那里。”

“那小镇通往何处?”

“那小镇出来是道三岔路口,分别通往丹阳,白山与巨鹿。”

见白炎陷入沉思,莫寒在旁一锁双眉,道:“你在找无瑕?”

白炎没有回答,只轻轻点了点头。莫寒见状深深叹息了一声,然后道:“丹阳的冷秋之势力庞大,冷秋之其人十分莫测,有一点,我不想瞒你。”

“什么?”见莫寒郑重之色,白炎心底不禁有了一丝不安。

“冷秋之极有可能是无瑕在北方的最大一股势力,我当年卸甲归田,很多事情都不再过问,冷公子势力一直在相国府的捕杀范围,所以我知道的不如他们多,但这次,无瑕手中势力受损,便是有人将名册泄露导致而成,虽然武相未曾明示过那泄露名册者为何人,但,八九不离十便是此人!”

身子霍然而起,白炎脸色一瞬间难看至极,而那时他才发现,自己如今除了着急,竟根本无能为力。

无瑕究竟在想什么?若那冷秋之果然是出卖他的人,他现在去丹阳岂不是自投罗网。

见白炎脸色难看,莫寒起身将他的肩头一按,道:“别急,无瑕未必便是去了丹阳。”

白炎闻言摇了摇头,带着一丝苦涩笑道:“他定是去了那里,他的性子我知道,若冷秋之果真是泄露名册的罪魁祸首,无瑕是绝不会姑息他的。那傻子,身子未好便如此奔劳,可怎么受得住!”双眼一闭,那苦涩蔓延心头,却让那无力感愈发鲜明。

自己竟什么都无法为他去做,既没有遵循约定回到相思谷,也无法陪在他身边与他一同面对一切,这样的自己,又如何敢许他一生一世!

“说起来,虎符已经找到,可是皇上却为何反而不急了?”想到当初此人失忆,忘了将虎符放置何处,皇上忧心忡忡,怕战局一起九原的赵穆与苍浪各自为政而影响全局,是以常询问虎符下落,如今白炎记忆恢复,找到了虎符所放之处,皇上却突然又不急了,便仿佛忘了此事一般不再提及,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听莫寒说起虎符一事,白炎收回心神看了他一眼,然后颇为头疼的道:“那虎符被我藏在无瑕房间的密室里至今才想起来,本也以为皇上知道之后会令我带符前去九原,可没想,他却从得知情形之后便再未提及,莫大哥,有时候,我也猜不透皇上究竟在想什么。”

“君心难测,白炎,很多事情,咱们都身不由己!所以,不要太苛责自己,毕竟所处的环境不允许,纵然你心底对那人有太多的愧疚与牵挂,记得,也要对自己宽容!”

宽容!

我若对自己宽容,那谁又能给无瑕宽容!

雷声轰鸣!

闪电撕裂了一切!

昏暗的烛火随着入隙的冷风摇曳不定,阴影投射,若张扬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一般吞噬着一切。

这里是哪儿……

因雷声的轰鸣而睁开了双眼,无瑕喘息着坐起了身子,抬头四望,那震耳欲聋的雷声令他害怕,让他恍惚得分辨不出自己所处的地方。

感觉有些漂,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摇晃,他甩了甩晕沉沉的头,眨了眨眼,突然间,发现房间里竟站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就站在他的面前,一身素洁,约莫五六岁的样子,静静的,冷冷的,一动不动。

“你是谁?”视线突然间模糊,无瑕伸出双手,想要去碰触那孩子的脸,然孩子却脚步一退,倏然间到了门边,然后将门一拉走了出去。

“等等我!”

纤瘦的足踏过地面,单薄的衣衫根本挡不住冬日的寒冷,无瑕拉开门,随着那孩子一路向前。夜如此黑,雷声掩盖了一切,整个蓝水阁安静得不同寻常。无瑕从长廊走过,按理说负责戒备的影刺应当会发现他的踪影,可事实便是,没有人发觉到他的离去,因为,冷公子的轻功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长廊蜿蜒向前,尽头却淹没在黑暗之中,让人无法得知对面究竟有着什么。

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的双脚从薄冰覆盖的地面走过,无瑕便那般越走越远,渐渐的,渐渐的隐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五百二十二章 梧桐枝燃烧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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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12-31

夜如此黑,撕裂天空的闪电穿透夜幕照亮了前路,那似乎很陌生,却又似常常出现在脑海的场景在眼前晃动,发干的唇渴望得到一丝清凉,散大的瞳孔根本无法聚焦,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不可确定的。

指尖伸出,想要得到一丝支撑,然却若跌进了无边无尽的深渊,无论摸向何处,都得不到一丝真实的触感。

“弦伊……弦伊……”无瑕轻甩着头,用涣散的目光四下而望,然后,他看见了停下脚步站在自己面前的孩子。

眉头渐渐深锁,无瑕有些迷惘的盯着那孩子,慢慢的,慢慢的靠近。

他……

为何……

手在空中顿住,然后抬起,抚向了那孩子的脸。

那本是一个虚无的梦境,却因他此时此刻模糊不清的神智而变得异常真实。

那眉间……

竟是一粒朱砂!

闪电掠过,那熟悉的脸如此清晰的映入了眼底!

那是自己!是那个当年只有六岁的自己!是那个无法回首的夜里,被推入关着山猫房间之前的自己!那么……

脚步一退,后背撞在了一道门上,无瑕慌乱的回过了头去。

门“吱呀――”一声轻响打开了,无瑕回过身,看着那漆黑的房间,瞬间被无尽的恐惧震慑!

不要!我不要再回到这个地方!不要再回到这里!

摇头否定着眼前的一切,无瑕慢慢向后退去,却突然间顿住了步子。

身后有人!

狂风吹动衣袂,素洁的衣衫与墨黑的发卷舞飞扬,无瑕转过身去,看见了那张无情漠然的脸,那脸上带着一抹残忍的笑意,一若当年!那人伸出双手,只轻轻一推,他便那般毫无抵抗之力的跌入了房间里去。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无瑕昂起头,在黑暗中爬起,奔到门边,伸出双手狠狠抠在了门框边。

开门!开门!开门!

我不要被关在这里,我不要再经历这一切,我不要――

一丝细微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

那是一种压抑在喉间的呜鸣,低沉而危险,一声,一声,发出着不耐的警告。雷声很大,然那种自喉间发出的低吼却那般清晰的传入了无瑕的耳中。

身子凉得彻骨,微微弓起的脊背瞬间形成了防御之势,无瑕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转过了身去。

黑暗之中出现了两点幽幽的绿光,随着那种低吼声不断的靠近,那轻柔的脚步踩过雨雪交加的夜,无声,却一步步踏在了无瑕的心上。

牙关不由自主的紧咬,呼吸急促而紊乱,并非那咆哮着的山猫有多么强大,而是……

举在面前的双手在难以抑制的颤抖,无瑕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无法置信的摇了摇头。

这不是真的,因为自己的双手绝无可能如此小,不,不光是双手,还有自己的身子!

自己怎么了?为何突然之间身子竟变得如此小,小得需要仰起头来才能看见那射出幽幽寒光的山猫!

直立的耳尖上长着黑色耸立的笔毛,那脊背高拱,浑身布满斑点的山猫已经蓄势待发,无瑕却依然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惊雷炸耳,那硕大的黑影于瞬间发动了攻击。

剧烈的疼痛感令无瑕惊醒,山猫的利爪撕裂了他的肌肤,让他瞬间回过了神来。温热的液体从自破裂的肌肤涌出,喷溅满地,山猫凄厉的叫声一如当年,令他打心底里感到恐惧。第二波攻击眨眼已到身后,没有丝毫停顿,因为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便若这残酷的现实,弱者永远只会成为强者的口中之食。

本应聚集的内力在这小小的身躯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这是虚幻与现实的叠加,以现在的无瑕能够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当年却是那般的艰难与痛苦,而此时此刻,亦然如此。

风声掠过,那尖锐感从耳后蔓延,无瑕向后一退,一个纵身踏上了矮凳,借力攀上了房梁。

鲜血顺着唇角侵入口中,他伸出手,轻轻拭过颊边溅染的鲜血,然后慢慢的伏下了身子。

山猫擅爬,当发觉对手不在地面,它来回走动了几步,然后警惕的抬起了头来。

身形如箭,能够听见利爪扣住门栏发出的声音,那山猫攀越而上,回身一个纵跃,直直扑向了无瑕,无瑕的身子往下一翻,飘然而落,耳听风声瞬间便到,他突然一个转身,竟丝毫不避,双手伸出一把扣住了那直扑面门的山猫。

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因心底的那股暴戾被激起,那纤瘦的双臂死死的箍住了山猫的头,口中发出了小兽般的咆哮,与嘶鸣吼叫着的山猫一同跌倒在地,滚过鲜血溅染的地面,死不松手的撕扯!

求生的意识在那一人一兽之间拉扯,无瑕扳住山猫的头,将它死死摁在地面,山猫扑腾着扭动着,锋利的利爪划过了无瑕的身子,那剧烈的疼痛瞬间扩散,直袭身体的每一根经络,让他的头脑霎那间清醒过来。

眸中一寒,口中发出一声低吼,无瑕手中一个用力,咔哒一声脆响,那山猫在一搐之下不再动弹。

明明如此容易的事情,为何……

涣散的瞳孔突然收缩,场景慢慢清晰,无瑕放开山猫的尸体,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子。额间冷汗涔涔,整个身子被鲜血浸透,湿嗒嗒的贴着肌肤,伤口的疼痛随着脚步的走动而愈发鲜明,心跳声如此激烈,撞击着胸膛,令他呼吸受阻,难受之极。

门被轻轻推开,伴随着闪电的光亮,一道身影出现了在了门边。

那人背光而立,五官模糊一片,身形却那般熟悉。

可是,为何是他!

为何……

会是他!

身子一软,无瑕重重的倒下了,疲惫的双眼慢慢闭上之时,他看见那人的脚步一步步走向自己,然后,所有的一切都黑了……

“究竟怎么样了!”霍昔阳急得快要发疯,如他一般被大夫挡在屋外的众人皆与之同貌,焦急得按捺不住。

门一声轻响打开,弦伊端着满是鲜血的铜盆跨出门外,将盆往弓手中一塞,道:“换水。”弓返身而去,其余几人急吼吼的便要往里冲,却被弦伊一伸手挡住了。

“大夫说不许旁人在,你们去了也帮不上忙,闹得大夫分神,反而对公子不利。”弦伊努力的压抑着哽咽,却抑不住那滚滚而落的泪水,双手紧扣着门框,坚决不许那几人入内。

昨夜三更,整个蓝水阁都陷入了死寂之中,公子是何时出去的谁也不知道,因为所有人都睡去了,不,并非是睡去,而是有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什么东西令大家都陷入了昏睡,当大家醒来之时,公子已经回到了房间,可是……

自己醒来之后,因怕雷声让公子睡不安稳而过来查看,结果却看到了那让人心惊胆颤的一幕。

公子躺在床间,浑身鲜血淋淋,伤痕满布,他却睡得那般沉,唤都唤不醒,那情形如此可怕,令自己不能回想。

究竟他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可以回答,因为他至今都未曾醒来。

“水来了。”弓疾步走来,将冒着热气的铜盆放入弦伊手中,弦伊一个转身,那几人向前一凑,却被她脚跟带起的门挡在了外面。

“霍当家的,公子可还好?”许诺从院外走入,扬声问道。

霍昔阳回头看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他,可想到当公子出事,自己带人冲出蓝水阁时,是他帮着找来了大夫,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是他将自己等人囚禁于此,在没撕破脸皮之前,倒也不至于如此敌对,是以轻轻一摇头,然后回头不再说话。

许诺穿过梅林,到了门边,见众人皆神色凝重,不禁微微一笑,道:“康大夫是我们归云庄最好的大夫,有他在,诸位不必担心。”

霍昔阳与弓和鬼翼阅历甚之,懂得忍耐,于程颢却年轻气盛,因自己等人被禁于此本就心有不服,此刻公子于这般重重守卫之中竟身负重伤,他自然心有怨怼,见许诺毫不在意之貌,心底愈发愤然,口中便按捺不住,低喝道:“说得轻巧,我们这么多人竟会在昨夜都睡死过去,公子何时出了门,又为何出了门都无从知晓,也不知是何人用了怎样卑劣的手段来达成此事,许总领,你们这归云庄好歹也是江湖中排得上名号的,竟会疏漏到如此地步,岂不让人耻笑!”

许诺听他口中挑衅也不以为意,只轻轻将头一点,笑道:“恐怕遭人耻笑的当是你们吧,归云庄这么多年来从未出现过这种事,你们皆在公子身边,竟会毫无察觉的令他受伤,我不得不怀疑你们的能力了,看来待公子醒来,许诺要提议增加我归云庄的人手来看守这院子了。”

“你――”

“程颢!”霍昔阳出声喝止了于程颢,然后回头对着许诺冷冷道:“多谢许总领的一番好意,自此之后我们会好好保护公子,不会再出现任何疏漏,请许总领放心!”

“如此,甚好!”许诺双眼微眯,笑意隐去,也淡淡的回了一句,然后负手而立,站在长廊旁再不说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房间的门终于再次打开,弦伊跟随着一个七旬老者踏出了大门。

“康大夫,我们家公子伤势如何?”众人急切的围了上去,那康大夫却只微微一拱手,撇开他们,径直走到了许诺面前,道:“公子的伤势已经稳定,身子受风寒所侵,以药物调理便可无碍,倒是那些抓伤,需要好好治疗,我能保证伤口的愈合,却无法保证不让那伤口落下疤痕。”想到那床中之人的容貌,康大夫忍不住微微一叹。

这般容貌的一个孩子,若满身疤痕密布,当很是让人叹惋。

“知道了。”许诺微微沉凝了一下,然后点头道:“需要什么只管去跟郑管家要,康大夫慢走。”

康大夫行了一礼,跟随他的小徒弟伸手将他扶住下了台阶,向外而去,许诺回头见那门口众人皆已经进了门去,也随着走了几步,却只是站在门边,远远的望了那人一眼,然后一个转身,踏入了茫茫雪幕之中!

第五百二十三章 骤雨落 宿命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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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01

脑中晕晕沉沉,身子很痛,若一丝一丝被剥离了一般,干燥的双唇微微一动,舌无意识的轻舔而过,无瑕不耐的蹙了蹙眉,睁开了双眼。

“公子……”弦伊欣喜的看着他,然后回头叫道:“公子醒了!”

那一行人皆围了过来,见他挣扎着要起身,忙伸手制止道:“公子别动!”

无瑕有些茫然的看着大家,想要说话,才发觉自己喉间干燥得发不出声音来。

“公子躺好。”于程颢已经返身倒来了热茶,霍昔阳伸手接过,慢慢将茶凑到了无瑕的唇边。无瑕喝得很急,因为很渴,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干涩,令他颇为迫不及待。待热茶顺着咽喉流下,喉间不再干涸难受,他才长长吐了口气,然后抬眼望向了大家。

“发生什么事?公子为何会伤到如此地步?”

无瑕的伤只有弦伊与大夫看过,而旁人虽未曾亲眼所见,然看他现在全身裹纱的情形,伤势便已可见一斑了。

大家皆以为无瑕会说些什么,却不料他竟只是将身子靠入软枕,然后垂下眼眸,轻声道:“没什么,你们都下去吧。”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都按捺不住了。

“公子伤得如此重,怎可就这般不了了之!这丹阳若实在容不下,大不了咱们冲出去,回临于,我便不信倾我们沥泉山庄上下的势力对抗不住冷秋之其人!”

“程颢。”无瑕没有抬头,语气也波澜不惊,只轻声道:“我很清楚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你要信我一切自有道理,你们都先下去,记住一点,从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我没说,没下令,你们都不能轻举妄动!”

见他神色冷然,语气虽淡,却透着一种毋庸置疑,那一行人皆沉默了下来,然后互望了一眼,退出了门去。

“公子……”弦伊欲言又止,无瑕却一动不动,直到众人皆出了门去之后,他才抬眼望了一眼门外,眼神中有了一丝迷离,许久之后,喃喃道:“弦伊,如今我才明白,其实儿时害怕的东西,时过境迁,根本已经这般的不堪一击。是我自己将自己困在了黑夜中十三年,每一个雷声轰鸣的夜晚,我瑟瑟发抖辗转难眠,将那份恐惧无限的扩大,然后拼命的逃避当初给予我这种恐惧的人,昨夜当我动手拧断那山猫的脖子时,我才发现原来一切早都已经改变……”

“山猫!公子是说,你身上这些,全是山猫的抓伤吗?”弦伊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间明白了无瑕口中的话语,她抬起头,望着无瑕,心疼之余却又露出了一丝欣喜,道:“所以说,公子心底多年的阴霾已经过去,烟消云散了么?”

无瑕收回了眼神,望着她,慢慢的露出了一抹笑意:“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原来一直以来将自己困在原地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报——”斥候兵从远处打马疾奔,到了跟前一跃而下,半跪在地,对着面前戎装铠甲的长野主帅霍长远回禀道:“西北方玉符出现兵马,直奔了长野而来。”

“西北方?”霍长远上前几步细细询问道:“有多少兵马?”

“很多,粗略估计不下数千人!”

“你们可有看清,是从西北方而来?”霍长远不禁有些奇怪,白山的威武侯爷前不久传书通告,说白山的军队会由西南而来,借道长野,从怒江潜入赫博多的伊云夺取粮草,让自己全力协助,可是现在为何会突然从西北方来了这么一大队兵马?西北所来方向有兵马驻扎之地只巨鹿一处,听说相国府的飞云少爷不久之前受皇命到了巨鹿,可是,他的兵为何会来长野?而且,是选在这个时候?

“再去探,摸清对方底细。”

“是!”

斥候飞驰而去,霍长远神色凝重的站了一会儿,返身上了城墙。

“将军!”副将符牞于城墙上回过头来,见他神色不对,忙迎上前问道:“将军何事不安?”

“方才斥候来报,玉符方向出现了数千人兵马,说是从西北方而来,白山在西南方,西北驻军只相国府手中巨鹿军营,侯爷刚传书说莫家军的白少卿将军会带了人马取道长野潜入伊云,他们人马未到,巨鹿便突然出现这么多人马进入长野范围,这情形实在让人不安。”

“将军是怕——”

霍长远没有说话,只意味深长的看了符牞一眼,不予言表。

相国府多年来翻云覆雨,明里暗里发展自己的势力,以前因皇上年幼,受武相压制,致使朝纲不振,奸逆当道;而今少将军莫寒重出朝堂,莫家军数十万众回归,威武侯府的小侯爷又受到皇上重用,建立御林军取代了从前的羽林侍卫军,渐渐肃清了皇上身边的动荡势力,皇权已有回归之势,眼见整个大晋的前途趋于光明,如今外敌入侵,相国府却突然插手边关,其心叵测哪!

抬眼望了望白雪飞扬的天空,霍长远轻叹一声,沉默了下来。

“赶紧清理道路,天色要黑了,争取在申时通过前方路段——”

“是——”

“将军——将军!我们来就行了,将军!”身旁的小兵忙不迭的去抢那人手中的长矛,白少卿甩去一头一脸的雪花,将长矛撬开的大石搬起,丢向了一旁,然后于风雪之中扬声道:“大家都努力,今夜一定要赶到前方小池镇,否则明日便无法到达长野的范围,白山的兄弟们还等着咱们带粮食回去,所以,咱们一定要不负众望!”

“是!”

“是——”

很多时候,身体力行的行动比任何豪言壮语都要激励人心,白少卿的行为带动了士气,那因大雪塌方而被阻拦的道路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浑身大汗的士兵,大家都在卯足了劲儿的清理路障,毫无懈怠。

“将军歇一歇。”方文正擦了擦手中泥泞,抹去额上汗珠,满脸歉意的走到了白少卿身旁,道:“都怪我贪图捷径,结果反而让大家陷入了如此境地,这几万人的队伍如今被阻,进退不能,也误了与长野军队汇合的时辰。”

白少卿见状微微一笑,道:“无妨,大家齐心协力,便不会被这一点点困难难倒,你也是一番好意,大家不会责怪于你。”

眼眸一动,方文正撇开头,竟不敢与白少卿的目光相接,沉默了半晌,他突然一个回身到了乱石旁,不言不语的开始搬动石块,然手中的石块竟如有千斤,压得他半天无法着力。

他竟如此信任着自己!他不知道当初那山谷中的一切都是自己刻意安排的,因为没有人会去怀疑那样一个场景,那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搏斗,而是暴戾无常的狼群在猎杀前去九原求助的士兵,所以他毫不怀疑的救下了自己,将自己带回了白山,照顾自己,为自己疗伤,而现在,自己却在将他带向通往地狱的道路。

紧扣石块的手在微微颤抖,方文正低着头,竟抑制不住鼻间的酸楚。

可是,又怎样!自己的性命是相国府给的,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只是在回报相府的养育之恩,就算十恶不赦,又怎样!方冲是死在威武侯府的手里的,自己在外出生入死,不过是希望他在少爷身边能少一分危险,可是结果呢,自己活着,他却死了!他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这仇,非报不可。

非报不可!

眼眸一暗,关节咔嚓轻响,方文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心静气努力的搬动起石块来。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既然由不得我们选择,那么,便闭锁自己的心,由它去吧!

良心?

在这即将成为阿鼻地狱的世间,又能算得了什么?!

温暖的床,柔软的被子,散发着淡淡的迷迭香味的发丝和那轻轻抚在自己眉间的手指,这一切虚幻得仿佛是个梦境。

已经有多久没有如此安心的睡过了?久得自己以为永远不会再有一般。

“缠绵……”

呢喃响在耳侧,缠绵透着柔情望着怀中之人,温润的一笑,回应道:“我在。”

唇轻轻一动,却再无话语出口,奚昊只将身子一动,钻入了那人温暖的怀中,轻轻一蹭,寻找着最为舒适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咚……咚……”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撞击着他的耳膜,却让他如此安心。头顶抵着缠绵的下颌,奚昊用鼻尖蹭过他的胸口,然后轻声道:“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抱着你了,这迷迭香的味道,真好闻。”

唇角一扬,缠绵低头狠狠吻住了那人的发,双手如此用力的拥抱,恨不能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

终于,那个纯真无邪,傻得可爱的奚昊又回来了,这般毫无心机,善良得让人心疼的一个人,本就不该经历这一切!只愿所有的阴影都烟消云散,从此之后他的脸上只会留下灿烂的笑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缠绵,我们要去哪。”

“我们去白山,去看你爹爹,好不好。”

“好,我要让爹爹看看,奚昊的夫君,是个怎样的男子……”

新年快乐!这是轩城伴随大家度过的第二个新年,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五百二十四章 覆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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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02

天色黑尽,四处一片寂静,静得能够听见雪花簌簌落地的声音;弦伊看无瑕已经沉睡,遂拎着食盒出了房门,轻声将门扣上离去。

雅水上吹来的凉风透着彻骨的寒意,令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转过长廊,一道黑影倚在栏边抬头望着雪花,颀长的身形隐藏在廊灯照射不到的阴影里,五官一片模糊,可弦伊却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

脚步一退,怎奈那长廊是必经之处,由不得她后退。

于程颢回过了头来,漆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弦伊,弦伊则将头一低,欲与之擦肩而过,却被他伸手扣住了手臂,拉住了。

“弦伊,你在避开我。”

“没有。”言不由衷的话语令弦伊明显的底气不足,她甩了甩手,不料于程颢虽然未曾用力,她却依然是几甩不开。

“你放手!”语气有了一丝急促,弦伊返身去推那人,怎奈一推之下于程颢竟纹丝不动。

“那人是谁!”

心头猛的一跳,弦伊抬起头来,狠狠的瞪向了他:“哪人!”

“你心里的那个人,就算从未听你提及,却依然藏在你心底的那个人,他是谁?”

“不知道你说什么!”弦伊低喝着又是一推,于程颢松了手,向后退了两步,然后站定,却依然直直的盯着她,丝毫不避。

“有这功夫不如去想想昨夜为何没人注意到公子出门,又为何被人下了药都不知晓。”

于程颢轻吐了一口气,别开头,望向了雪幕:“弓在膳房发现了端倪,看来归云庄的人在这园子是留不得了,霍大哥会去找许诺交涉,让他们的人撤出这园子去,饮食起居也会格外注意,只是,公子的膳食一向都是与我们分开的,且都是你亲自经手的,却为何也会出现纰漏,你昨日送饭过去,可曾遇到什么人?”

弦伊听完一惊,道:“在路上碰到了许诺,他问起公子的情况,还说,冷秋之过两日便从丹阳之外赶回,可是,那食盒一直在我手上,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话说完,弦伊暗忖了半晌,然后将食盒打开,凑到廊灯之下细细查看。

“这里是什么?”于程颢到了身旁与她一同细看食盒,发觉食盒顶盖的竹篾缝隙里有些许粉末状的东西,于是让弦伊将盒盖拿住,自己一手轻扣盒背,一手在下面接住,待盒盖拿开,发觉掌心落着一些淡黄色的粉末,他拿手轻捻放在鼻下一闻,脸色一变,道:“是曼陀罗粉,误食之后可能会产生幻觉谵语,公子今日醒来唇干舌燥,声音嘶哑,想来便是并症!”

“难怪公子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出去的,他定是看到了什么幻觉,是以不知不觉便走了出去。”弦伊低下头,细细回想自己碰到许诺的那一幕,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有任何不妥的动作接触过食盒,于程颢见她苦恼,牵强的一笑,道:“算了,都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咱们也无力挽回,许诺其人以后当万分注意,天色晚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房歇着去。”

“公子夜里离不了人,我去将东西放好,今夜便在他房中守候。”

弦伊说完转身要走,却又被于程颢伸手拉住,看她眉目倦倦,于程颢心疼的道:“今夜换我来,你去睡一睡。”

“不用了,公子没好我根本睡不着,守着他,倒是心底安稳了几分。”

“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语气不觉的多了几分焦急,他知道弦伊虽脾气暴躁,可是心思却十分细腻,她每日跟在公子身边照顾饮食起居,熬汤送药十分辛苦,但是从没听她叫过苦喊过累,还总是怕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让旁人看了十分心疼,偏生她学了公子的犟性子,从不将脆弱示于人前。

“我陪你。”于程颢说完伸手拿过食盒,也不顾弦伊反对,率先向着膳房而去,弦伊在原地顿住,过了许久,才抬步跟了上去。

风雪愈发大了起来,那道路才清理了一半,将士们却已经累得不行,因为塌方事出突然,如今这三万人马被堵在半道上进退不能,又没有能避风雪的地方扎营,无奈之下,白少卿只好令人就地清理场地,暂时让将士们安顿下来。

“将军。”吴鹤晟从帐外而入,见白少卿泡过双手之后又将盔甲穿起,忙走过去道:“今夜风雪太大,我已经下令所有人都休息,将军也歇下吧,所谓欲速则不达,将军当懂得这个道理。”

双手一顿,白少卿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笑道:“的确如此,是我太心急,无妨,我去各处看看,你累了一天,也早点去睡,明日才能有精力应付一切。”

吴鹤晟知道劝不住他,只好将身子一让,道:“属下跟将军一同去。”

白少卿见状也不推辞,两人出了帐门,一路前行,途中除了负责巡防戒备的队伍,其余人都累得睡去了,卯时未到便行军出发,此刻已过亥时,如此一天下来,便是铁打的身子都捱不住。

白少卿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细细查看,看到未曾盖严实的士兵,他便轻手轻脚给其整理绒毯,还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拿出治疗冻疮的药膏给双手溃烂的士兵涂抹,吴鹤晟看着那一幕幕,不禁鼻间一酸,几欲落泪。

他才多大?二十来几而已!听说幼时随同家人外出,遇到水匪,家人全部遇害,只剩他一人被莫风将军救起留住了性命,自此之后便随着莫风将军东奔西走,征战沙场,十多年过去了,倒也不负莫风将军的教诲,成了如此一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见吴鹤晟盯着自己瞧,白少卿不禁伸手抹了一把脸,笑道:“还好我是个男子,若是个女子,被你这么盯着瞧,早都吓跑了。”

吴鹤晟见他玩笑,也不禁笑了起来,道:“听说将军收养了一个义女,十分乖巧。”

听吴鹤晟提到雨茉,白少卿脸上忍不住浮现了得意的笑容,示意了一下,与吴鹤晟边走边道:“何止乖巧,真真让人疼爱得不行,我当年被莫将军收养得以照拂,如今我的女儿也跟我有着差不多的身世,当真是有缘。”

“将军必定想她了吧,都出来这么久了。”

“想呐。”白少卿长叹了一声,轻声道:“想她稚嫩的声音和叫着爹爹的模样,想她开心的笑脸,想她追着马蹄跟在身后道别的身影,她说,‘爹爹,女儿等你回……’那情形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无法抹去……”说着说着,白少卿竟慢慢低下了头去。

于战场之上流血不流泪的男子,却因为那个触动了内心深处的小小人儿而潸然泪下。白少卿轻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站住了身子,叹道:“她的爹爹是因我的抓捕才死去的,我愧对那孩子,所以,我一定要好好的养育她长大,给她一个光明的未来。”

“会的!等这场战役打完,等赫博多的军队从咱们大晋的土地上滚出去,将军就能回去看她了。”

密集的雪花随着狂风扑打在脸上,那冰凉的触感让人清醒,白少卿没有说话,他知道战场之上的生存何其残酷,任何人都无法保证一定不会受到伤害,可是,他也知道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他的生命还承载着对另一个人的诺言。

然世上的事本就无常,此时此刻的白少卿并不知道他在短短的两天之内会遇到怎样沉重的打击,那打击是致命的,不可挽回的,因为若能挽回,他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的生命来保全一切,可是,没有如果,便如开了弓的利箭,永远也无法回头一般,有些事,我们永远也无法把握。

城门打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整齐有序的进入了长野的城池之中。

霍长远与符牞于长野军营等待着那长龙般的队伍蜿蜒而来,斥候已经带回了对方的文书,武飞云亲笔书函,令巨鹿五千人马进驻长野,协助侯爷的夺粮队伍。霍长远感到奇怪,威武侯府与相国府向来水火不容,相国府怎会在这个时刻协助白山的夺粮队伍?侯爷上次来书并未提及,然相国府如此光明正大的派出队伍,又让人无法怀疑。

“让人加强戒备,切不可大意了。”

“是。”

马程远坐在马背上,装作不经意的扫过那戒备森严的军营大门,然后带着笑意远远扬声道:“霍将军别来无恙。”

霍长远带着符牞迎上前去,拱手一揖,道:“马将军一路辛苦了,飞云少爷此次竟如此慷慨,派了这么多人马前来助阵,当真让霍某不知所措。”

听他语中隐射,饱含质疑,马程远只笑意不减,跃下马背拱手回礼道:“霍将军客气了,抵御外敌可是咱们九原全体将士的责任,虽然各自听命不同,但目标却是一致的,飞云少爷此次收到侯爷传书,一刻不缓的便令我们来了,说定要尽全力协助了侯爷和长野将士,虽然咱们人少,却绝不会拖了大家的后腿。”

“如此……甚好!马将军请!”大手一挥,那五千人的兵马便那般大摇大摆的进入了长野军营的腹地之中,而剩下的五千兵马早已兵分两路,直奔了前去接应白山队伍的小池镇而去!

第五百二十五章 从军之士 与其伍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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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03

雪光映窗,令屋内十分明亮,白炎拍了拍晕沉沉的头,爬起了身来。

一身酒气!

门被推开,南宫热河大步而入,去了窗前将窗子一推,散了那一屋子酒味,然后回头觑了那人一眼,恨恨道:“也还知道醒,我告诉你,你喝的可是我跟白泽的私藏,这熟归熟,账还是要清算的,一共是白银五百两,谢谢!”

白炎甩了甩头,抓了衣衫往身上一套,见那人还不知死活的在眼前晃荡,不禁唇角一勾挑眉笑道:“好啊,要银子是吧,我给你!”话说完,他一个踏步窜出了门去,南宫热河跟在身后跑了几步,见那厮竟直奔了自己所住的院子而去,心中暗道不妙,拔腿便追,口中狠话还未撂出,便见院子那头自己房间的东西全都四下飞散而去。

“我来看看你究竟私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翻了出来,便一股脑给你全毁了,然后我赔,要多少我都赔给你。”

“你给我放下――别摔,那可是前朝古玩儿,夫人上次来买回来的!脚别动,哎呀撞上了,我的小祖宗――”

“砰――”的一声,随着晃动的书架,一个半臂高的青瓷摔在地面,跌成了两半。

“我的青瓷!”南宫热河双手抱头蹲在地面,双眼紧闭硬捱着青瓷碎裂的声音,半晌,才眯眼去看,然后望着那一地狼藉欲哭无泪。

白炎低头看了看他,双臂一抱,也蹲了下来。

“喂,一个青瓷而已,用不着这么垂头丧气的吧。”见南宫热河脸色不对,白炎心底掠过了一丝不安,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道:“我赔给……你……”话语顿住,再也无法继续。因为他此刻才看清了那青瓷的模样!那断开的青瓷釉面十分粗糙,根本不是大家手笔,可是,他却已经知道这物品对南宫热河的重要性。

这是当年南宫先生与南宫热河一同亲手烧制的双耳指纹瓶,之所以说是指纹瓶,因为那瓶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满满的遍布了年幼的南宫热河的手指印,瓶本身十分难看,却对他意义非凡。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将这青瓷瓶带来了东都,我――”

“没事,这瓶本是放在成乐侯爷府的,爹爹走后,我让周副将托人带了来,一直都收在匣子里,前几日才拿了出来,所以你没瞧见。”

“我出去一趟,你等着!”白炎说完起身奔出了屋去,南宫热河一个人愣愣的看了那青瓷许久,才起身到了柜旁,拿出了装青瓷的匣子,将那碎片轻轻的拾起,放入了匣内。

――――――――――――

“河儿长大了想做什么?”

“就想做这个,做好了拿去卖,给爹爹买好吃的。”

――――――――――――

那稚嫩的童音似乎依然响在耳边,南宫热河望着那碎裂的青瓷瓶,痴了半晌,然后露出了一丝傻傻的笑意。

那便是儿时的自己,心里想的何其单纯,其实自己向往的不也就是那种平淡的生活吗。没有战乱,没有权斗,自己可以陪在爹爹身边,或许……或许还能给弦伊安定的生活,可以每天看着她,守着她,任她欺负!

口中发出了轻笑,南宫热河自嘲的摇了摇头。

笑自己这可笑的愿望,笑自己竟还对这不可能实现的一切抱着期望!

空中回荡着深深的叹息,带着一丝落寞,他伸手关上匣子,起身放回了柜中,然后轻轻关上了那扇门。

很多事情,或许也只能想想罢了!

小池镇地处长野与白山交界,地方不大,人也不多,民风淳朴,鸡鸣狗盗的小事都极少发生,若能撇开赫博多不时的进犯带来的战火之苦,这地方倒是个逍遥避世的好去处。

今日的小池镇依然平静如昔,街道上的百姓一如往常般生活,不时穿梭而过的队伍也皆是当地百姓的装束,这些是小镇上自发组织起来的巡逻队伍,除了处理一般的事务纠纷,还负责巡防自长野源头顺流而下的怒江江岸,若江河那头地属赫博多的伊云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会及时点燃狼烟,传递军情,以便长野驻军能够及时作出反应。

天气寒冷,白雪覆盖,小池镇外数里平原皆苍茫一片。如此宽阔的地界,待来年积雪融化草木发芽之时,便是一片葱郁的草原。如今这片平原上却密密麻麻驻扎着营帐,边缘处打着长野霍字大旗,旗帜迎风飘扬,朱红的字迹于炫白一片中格外耀目。往来走动的将士都极其安静,却又静得如此不同寻常。

“凌大人,前方斥候来报,百里之外出现了白山队伍。”一个士兵匆匆奔来,对着负手而立的那人大声回禀道。

凌可为仰头看着远处那连绵不绝的雪山,沉默着,许久,双眼一动,收回眼神,望向了那来报信的士兵。

“传令下去,所有人不许出现任何纰漏,不能露出蛛丝马迹,谁要是敢坏了少爷的大事,我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是!”那人疾步离去,凌可为深吸了一口气,握住双拳,关节在揉捏之下咔嚓作响,他回望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营帐,脸上闪过了一丝寒意。

就在昨天,在这里,还驻扎着前来接应白山队伍的长野驻军三千人,可是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复存在,因为昨夜他们迎来的并非是白山的白少卿,而是,自己!

少爷这一招各个击破果然精妙,因为时间的偏差,令自己等人钻了如此大一个空子,这小池镇如今已经是一座空城,内外等着白少卿的,全是自己和……

赫博多狄戈尔将军的人马!

雪下得好大哪!掩盖了昨夜还鲜血淋淋的地面,那些士兵倒下之时眼中露出的质疑与愤怒至今仍在眼前,可是这又能怨得了谁呢,要怨,便只能怨他们跟错了主子罢了!

“将军,前方出现了长野的斥候军!”吴鹤晟从远处打马而来,白少卿闻言将缰绳一扬,向前疾驰,方文正则紧随其后。

“方大哥――”远远奔驰而来的那两人口中大叫着方文正的名字,满脸漾着欣喜之色。

“铁牛,小林子――”方文正扬声回应着他二人,到了跟前一跃下马,奔向两人,然后伸出双手与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方大哥,你有没有事!”身材魁梧的铁牛握住方文正的双臂将他拉到面前,双眼微微一眯,看似平常的话语却包含着旁人不知的深意。

“没事,一切都好,我很好!”方文正露出一丝微笑,不动声色的回应着那人,铁牛闻言也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双臂,道:“没事就好,凌大人不知有多担心你,如今你回来也就好了。”

“只可惜……其他人回不来了。”

白少卿走到三人身边,伸手一握方文正的肩头,道:“不用太多自责。”

“是。铁牛小林子,赶紧见过白将军!这身后便是白山来的三万人马,速速去回禀了凌大人做好准备,稍作休整之后,咱们才好赶赴长野。”

“是,咱们已经到此几天了,就等着白将军到来的,白将军请上马。”

“好。”白少卿点点头,对着吴鹤晟道:“传令下去,急行军前进,到了小池镇再做休整,然后一鼓作气进长野!”

“是!”

那传令一个接一个的传了下去,得知已经到了小池镇的范围,身后三万人的兵马皆沸腾了。这一路上风雪严寒,令行进困难重重,如今眼见目的地便在眼前,自然让人心生鼓舞,长龙蜿蜒而动,烈马嘶鸣,队伍全速向着小池镇进发而去。

方文正紧随着白少卿向前,看着那铠甲之下的英朗之姿,看着那神采飞扬的容貌,他的心瞬间哽堵。

牙关咬得如此紧,似乎便要碎裂了一般,然,终究还是咽下了那无法说出口的警示。

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箭已在弦,已非自己一人便能挽回,这份彻骨的痛,终还是要他来背负!

放眼望去,那数日来一同相处的士兵们就在眼前,那是一个个生活鲜明的生命,如今,却被自己一手拉入了地狱。

紧握缰绳的双手颤抖得厉害,方文正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眼神一顺的回望着。

那是跟自己一同喂马的程过,年龄很小,这几日总跟在自己身后,便如同……方冲一般,露着傻傻的笑容,叫着自己大哥。

还有,从开始就悉心照料自己的霍大夫,每日都要来给自己换药,他的腿脚不便,却依然执意要跟着前来,因为受伤的将士需要他的照顾,可是,若他受了伤,谁又来照顾他!

泪水突然上涌,方文正深吸了一口气,无法再跟随在白少卿身旁,他大喝一声,狠狠一踢马腹,向前飞跃而去。

见他突然向前,白少卿诧异之余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定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长野了吧,出来了这么久,军中生死与共的兄弟定让他挂心了。

心头转念,白少卿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身后。

三万人马!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自己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无论要面对的战争有多么残酷,自己都当用生命来保护他们!

从军之士,与其伍约!纵然战死沙场,也当不离不弃!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与子同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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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04

脑中在嗡嗡作响,那种尖锐的啸鸣若利箭一般贯穿了整个脑海,白少卿艰难的仰起了头,望着面前的一切,茫然之极。

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之间整个山谷都崩塌了!

双眼被鲜血漫过,染成了赤红一片,所有的一切都在光明与黑暗之间交替,忽明忽暗的视线令他整个人都在摇晃,他爬起身子,走了两步,抬眼望向了周围。

那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让人始料未及。当蜿蜒的队伍从那洞天一线中穿行而过,忽然间山谷之上发生了轰响,然后巨石崩落,只瞬间,整个山谷便成了血红之地。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迟缓了下来,白少卿甩了甩头,使劲的眨了眨双眼。他看见大家都在叫喊奔跑,可是,耳中的啸鸣令他听不清众人在叫着什么,他向前奔了几步,当发觉自己脚下踩着的是一只鲜血淋淋的手臂时,头脑骤然间清醒了过来。

不会!怎会遇到这种情况!

那巨石之下压着无数的将士,鲜血还在迅速蔓延,那些断裂粉碎的肢体散落一地,狠狠的冲击着他的双眼,令他陷入疯狂。

“起来――都给我起来――不会的,大家都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口中大叫着,白少卿跌跪在地,疯了般用手去抠挖那一具具被掩埋的身体。额间的鲜血汩汩而下,漫过眉睫,于风雪之中很快冻结,他却根本不去理会,依然执拗的抠着,挖着,拼了命的拉扯着那一具具毫无声息的身体。

“将军――将军――”

远远的传来了吴鹤晟的呼喊声,白少卿从一块大石下拖出一人,却只一用力间便顿住了,那人自双腿处已经全被砸断,只大半截身体无力仰躺在他的怀中,双眼紧紧盯着他,嚅喏的双唇动了动,却终还是没有留下一句话语,就此死去了。白少卿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紧咬的唇齿之间终于爆发出了一声竭斯底里的嘶喊声。

吴鹤晟跌跌撞撞的奔向了白少卿,看着他放下手中的将士,返身扑向那乱石,然后用双手死命的去抠,那种不顾一切的力量令人骇然,他身上的盔甲被大石砸中,已经破碎,也不知身子是否有伤,或许有些伤是此时此刻的他无法察觉的。可是,当吴鹤晟到了白少卿身边,想要阻止他,想要将他拉离时,才发现他根本已经无法再听进去任何话语!他便如着了魔一般对身外的事物毫无反应,除了抠挖救人,已经不再关心其他的一切。双手在摩擦中渐渐血肉模糊,可是,他却依然无法停下!

“霍大夫……霍大夫――”白少卿大声叫着霍华,将他从两块交叠倒下,形成夹角的石块下拉了出来。

霍华被他摇晃,悠悠的吐了口气,醒转了过来。双眼睁开便见了那么一张血泞斑驳的脸,霍华吓了一跳,身子霍然坐起,先是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是雪崩吗?可是这山谷内壁如此坚硬,怎会突然间如此大规模的坍塌?!

人群在聚集,被巨石阻挡的队伍分散成了数段,白少卿已经镇定了下来,他回身唤来了吴鹤晟,令他清点人数,让轻伤的士兵开始搬挖石块,尽可能去挽回将士们的生命。

安抚众人的军令从这头传到那头,这些全是久经沙场的将士,心理素质自当非同一般,然当那些鲜血淋淋的尸体被从石堆中挖出时,大家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别开了头去。

那些上一刻还生活鲜明的生命就此逝去,丝毫无法挽留!

白少卿伸手抹去颊边的血迹,额头上的伤口竟因风雪的寒意而被冻结,此刻却又在他的一抹之下血痂撕裂,再次滚下了血珠来。

“情况如何?”见吴鹤晟回转,白少卿疾步上前问道。

吴鹤晟摇了摇头,道:“石块将咱们与前后队伍分离了,长野的将士们走在最前列,可是现在被大石阻隔,无法联络到他们,所以具体情形无法知晓,想来那凌大人发觉情形不对,定会想办法跟咱们汇合。”

白少卿闻言双眉一锁,轻叹了一声。

自己所带的人马与驻扎在小池镇的长野军汇合之后,只稍作歇息便由对方带队一路疾行,直奔长野,午时出发直到此刻,本就已经人马疲竭,不料现在竟又遇到了这种情形,如今道路被阻,前后队伍都失去了联系,天色渐黑,风雪极大,环境当真是恶劣之极,这么多受伤的将士,又要怎样才能捱得过去!

“将伤势较轻的士兵聚集起来,挑一列身手灵活还有气力攀岩附壁的人去前后查看,告诉大家,一定都给我挺住了!任何人都不许放弃!天色将晚,气温会非常低,让大家想办法清理出地方扎营,所有人都提起精神来,咱们一定能从这里出去!”

“是!”

吴鹤晟返身去召集人手,白少卿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向了狭窄的石壁。

冷风过境,鹅毛般的大雪被席卷压下,透着彻骨的寒意,令人窒息。黑暗慢慢侵袭,呼啸的狂风发出啸鸣,若要撕裂一切般肆虐而过,气温已经降到很低,一些伤势较重的士兵因失血与寒冷而渐渐失去了知觉,然后在不知不觉之间,殆尽了自己最后一丝气息。

那染血的铠甲,苍白的眼眸,和那成片成片倒下的尸体令白少卿无法呼吸,他站在那一地狼藉前,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为何会这样?他们不该这样死去!身为将士,该抛洒热血的地方永远只能是战场,而不是……

而不是这样!

夜,如同一只狰狞的猛兽,毫不留情的吞噬了一切!风雪愈发肆虐,大自然以它无情的一面给予着众人更大的打击!那些被挖出来的尸体都已经僵硬,他们的脸上依然保留着最后一刻的神情,有些人甚至连双眼都还未曾闭上,便将自己的生命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尸体越来越多,希望也就越来越渺茫!

那血肉模糊的双手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却依然无法停住自己的行为,白少卿紧咬着牙关,将泪水吞入腹中,只一个劲儿的搬动石块,一刻不停!

停不下,因为停下来他便会崩溃!此时此刻的他是所有人的支柱,只要他不倒,大家便都会撑下去,所以就算心头泣血,他也不能哭,更不容许自己倒下!

松动的石块下传出了一声呻吟,白少卿的双手一顿,继而愈发疯狂的刨挖,喉间发出的声音如此嘶哑,却因得到了石块之下更多的回应而透出了无限的欣喜。

大家全都围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搬开石块,齐心协力的将被掩埋的那几人拉了出来。已经好一会儿没看到活下来的同伴,如今竟救出了好几个,众人心中的喜悦可想而知,而这一切,也让那即将消失的希望再次燃烧。白少卿回过头,于风雪之中扬起手臂,高声叫道:“肯定还有更多活下来的人,大家加把劲,绝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兄弟的性命!”

“是――”

“是!”

被鼓舞的士气令众人信心暴涨,很多人甩开了已经碎裂损坏的铠甲,撕裂衣衫,将伤口扎紧,然后俯下身子,一刻不停的开始挖掘救人,每一个石块,每一寸被鲜血浸透的土地,每一个被深埋在泥石之中的生命,在那一刻被紧紧连起!

在大自然面前永远都卑微渺小的人类,却因那永不放弃的精神而绽开了绚烂的生命之光!

越来越多的人挣扎着站了起来,只为了那或许还等着自己去救的同胞,全力一搏!

整齐的军令穿破了夜空,铿锵有力的声音得到了无数坚定的回应,那一刻,黑暗之中的双眼熠熠生辉!风雪之中传出了更多的声音,被大石阻隔的队伍在遥相呼应间将那份坚定与勇气一节一节的传递了下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不抛弃!不放弃!

“大人!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兵马齐备,为首那人凝神静气,无声无息。

紧握缰绳的双手在轻轻颤抖,却因被黑暗掩盖而不为人知。风雪之中传来的声音若尖刀刺入心底,令那人骤然间闭上了眼睛。

好大的雪呐!

也不知,明日会是个怎样的天气!

三万人马,在捱过这一夜之后,又还能剩下多少!

白少卿,你还活着吗?我倒宁愿你死了,因为当你亲眼看见即将发生的一切之后,定会生不如死!战争便是如此残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所以,谁也怨不得谁,要怨,也只能怨你信错了人!!信错了我方文正!

“传令下去,一千弓箭手于前方谷口处待命,告诉狄戈尔,将网撒牢实了,漏网之鱼万不可取!他家主子成败与否,便在此一举!”

第五百二十七章 谁情薄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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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05

屋内亮着烛火,却不见一个人影,南宫热河脱下披风,抖去满身雪花,对着跟在身后的小子道:“小侯爷人在何处?为何不在屋内?”

那小子接过披风在外一掸,口中回道:“小侯爷一下午都没见人影,晚膳也没见回来吃,小的还以为是跟南宫大人和白大人在一块儿,怎么,竟不在么?”

南宫热河四下扫了一眼,见床间被褥齐整,桌上茶杯也未曾动过,不禁眉头一皱,想了一想,对着那小子道:“我今日跟白泽在宫中当值,这会子刚回,罢了,小侯爷若回来了,来告知我一声便是。”

“是,小的遵命。”

南宫热河搓了搓双手,呵了口气,顺着长廊从东院转回了自己所住的北院,刚进了门,便见自己房间竟灯火通明;虽然夜间丫头们会留夜灯,可是这屋子现在却是十分明亮的,还隐隐的现着一道人影,他心头疑惑,几步跨过小院,到了门边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那主此刻正正襟危坐的坐在桌旁,细细的粘贴着手中的青瓷瓶,看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模样,当真是让人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伸手将门一推,南宫热河跨进了屋内,不满的冷哼了一声,觑了那人一眼,道:“哼,倒还有几分良心。”

白炎双手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屏息静气的将最后一块小碎片贴好,轻轻吹了吹那尚未干涸的液体,才深吸一口气,起身一退,扬手指道:“怎样,我粘了一个下午了,虽说裂缝还在,但总算整个瓶子全部粘起来了。”说完用肩头将南宫热河一撞,挑了挑眉头,一副得意洋洋之貌:“看不出来我还有这手艺,将来要是混不下去,做个工匠也是不错的。”

南宫热河伸手将他搭在肩头的手臂一拍,走到桌旁低头一看,眼中现出了欣慰,回头看那人双眼通红,也不知他这般细细的盯着瓶子瞧了多久,心中不由得便涌起了一丝暖意。

虽说瓶子是他砸的,可一声抱歉远抵不上他此时此刻所做的这一切。

“呐呐呐,别这么感动的望着我,我浑身鸡皮都起来了,我告诉你,除了无瑕,我谁都看不上眼,你倒是省省,倒贴我都不会要。”那人极其恶劣的打了个寒颤,将南宫热河的那份感动打击得一文不值,然后一拍肚皮道:“饿了,可还有什么吃的?”

“赶紧的让人去做了来,竟到了这个时辰都还没吃。”口中如是说,南宫热河已经扬声去唤了人做吃食,外院传来了回应声,却又夹杂着一丝急促的声音,白炎本还站在屋内,听到那声音之后向外一奔,扬声道:“慕容?可是你在外面?这么晚了,莫非莫大哥找我有事?”

院门处出现了一人,疾步而入,边走边道:“我家少主邀小侯爷云雾山庄一叙。”

听了那话,白炎与南宫热河皆是一惊。

皇上准了莫寒三日假期,他昨日刚回了云雾山庄,为何今日这么晚了竟让慕容默来将军府相邀?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发,白炎伸手将南宫热河一推,道:“去备马,咱们连夜赶去云雾山庄。”

“是!”南宫热河返身便跑,刚出远门便撞见了回府的白泽,他忙对白泽道:“去将小侯爷的狐皮大氅拿来,赶紧的。”

白泽见他急吼吼的跑,不禁在后扬声道:“这么晚了去哪?”

“云雾山庄!”

那三人三马踏着风雪飞奔而去,白泽站在门口,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幕,不禁心头忐忑难安。

发生了什么事?莫将军为何这么晚了令慕容默来找小侯爷?莫非事有突变?还是,九原的局势有了什么不妥?这天下一日不平,便让人难以安宁哪!

“皇上……皇上倦了,便去歇着吧。”宗然躬身站在李宗治身旁,伸手轻轻抽去他手中书卷,抚平放好,李宗治双眼一睁,吸了一口气,清醒了过来。

“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经戌时了。”

李宗治微眯着双眼伸了伸腰,然后起身一站,道:“太子睡了没有。”

“未央宫的太监来回过了,说,太子殿下已经睡下了。”

“好。”李宗治应了一声,却又抬腿向外而去,宗然见状忙回身拿了裘皮长袍,又令一旁的太监拿了油伞紧随而出,到了门外,见李宗治只是站在台阶上,也不走动,遂回头示意了一下,令那太监闪在一旁,自己则轻轻走到了李宗治身边,将长袍往他身上一搭,道:“皇上在想什么?”

李宗治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道:“你定也跟他们疑虑一样,想,那虎符既然已经被想起来,为何朕还不派白炎入了九原去,是吗。”

“皇上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奴才不敢妄加揣测。”

李宗治低头一笑,摇了摇头,道:“宗然哪,你跟在朕身边很多年了,你在想什么,朕怎会不知道。”

宗然听了那话,竟无端的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奴才不敢!”

“这么说吧,你以为白炎资质如何。”

低垂的头微微一抬,双眼却依然盯着地面,宗然想了想,才轻声回道:“小侯爷资质极高,是个可用之才。”

“那他的脾气如何?”

“犟!”

“以如今这个局势,他自身还纠缠在与无瑕的孽缘之中,你认为朕让他去九原,他会心无旁骛吗?”

“皇上的意思是?”

“如今的他就像那滚动的蹴鞠,外力强压下,他会滚动,若压力过强,他还会反弹,在朕无法完全掌控他的时候,朕不会让他离开朕的视线!”

“所以皇上在等待时机!”

“是,一个最佳时机。武飞云去了巨鹿有这么一段日子了,他若再无行动,倒是朕小瞧了他了。”李宗治说完冷冷一笑,继而抬头望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若要一个人不顾一切的去摧毁一样东西,那么,便要先毁了他最在意的东西!孟白炎如今除了那人,最在意的,最害怕失去的,当便是远在白山的爹爹了。所谓有得必有失,一个人,怎能如此幸福的拥有所有一切呢;朕都不曾拥有的,他又凭什么去拥有!”

双手狠狠一握,眼中透着涔涔寒意,李宗治的心里竟涌起了一种无端的嫉妒,这种嫉妒令他自己都暗自惊心!可是,却竟然压抑不住!

为何自己身为君王,竟会嫉妒一个小小的侯爷!

因为他自小有双亲的疼爱,顽劣的名声也因无忧无虑的生活而来,他不顾世俗眼光爱着的那个人也那般深深的爱着他,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无数能为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是这样吗?只是这样,便让自己嫉妒得要发疯了吗?

是的,是这样的!还因为他有个事事都为他考虑,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娘亲,自己至今还清楚的记得佰茶出事时,为她来博取幸福的,不惜触怒君威的,不是自己的母后,而是自己的姨娘!是孟白炎的娘亲!为何他就能拥有这一切?为何自己还需假手于他才能够夺回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为什么?!

“皇上,夜凉雪大,皇上还是回轩城殿歇息吧。”眼见那人脸上阴晴不定,宗然脊背冒汗,心头乱跳。皇上的意思是,他要用仇恨去激起那人的斗志,不惜以九原将士与十万众的百姓来做陪葬吗?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受了委屈只会躲在轩城殿中哭泣的孩子不见了。曾经的他也因他心爱的女子去努力争取过,最后却落到了一个被出卖的下场,当武凡中带兵从他眼前将宇文邕将军带走,然后将拟好的处斩宇文一族的圣旨丢在他面前,强令他盖下玉玺之时,他突然出奇的平静,而自那以后,他便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然他的心却藏得更深,深得看不见底!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晋文帝了!

皇权之斗便是如此,以鲜血与杀戮铺成的道路,必定白骨皑皑,尸骸满地!

“公子为何还不睡,可是伤口痛得睡不着?”弦伊推门见无瑕依然坐在桌旁,忙将门一关,走过去拿了披风给他披上,然后从他手中拿过手炉加了小炭块进去。

“睡不着,风太大,总感觉在耳旁吹过一般。”

“公子五感敏锐,这蓝水阁的风也的确是大了些,要不,我去叫了大家来,陪你说说话。”眼见无瑕眉间落寞,弦伊怕他一个人呆坐又想了那不该想的人,是以回身准备去叫大家,人多了热闹了,公子也不至于胡思乱想。

无瑕何等聪慧,听她说话便知她心思,眉头一蹙,透着一股孩子气道:“你只将程颢一人叫来便是。”

弦伊一听,知道公子洞悉了自己的心思,恼了,使小性子跟自己置气,不禁抿嘴一笑,道:“何时才能不这般孩子气,一被说中了心思便恼羞成怒,看将来――”

话语突然顿住,弦伊慌忙的将桌上的书卷一收,道:“我去给公子做点吃的。”说完忙不迭的出了门去,到了门外才微微舒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那烛火前静默不语的背影,叹息了一声。

看将来小侯爷该怎样受得住这性子……

这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一直以来,便连自己都已经无法将那人从公子的生命中剥离,何况是他!

指尖从手炉的雕花上轻轻拂过,被烛光映亮的黑瞳闪烁着美丽的光芒,双眼渐渐迷离,那烛火中出现的笑脸拨动人心。

“白炎,你还好吗……”

夜幕散去,寂静的山谷慢慢恢复光明,风雪依然肆虐,被困在其中的将士们却以其顽强的斗志扛过了风雪的严寒。道路已经通畅,大队人马向着前方聚集。白少卿伸手拍了拍自己的战马,看着那些已经伤痕累累的将士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跃上马,于风雪之中扬声高呼道:“众将士听令!”

“在!”

“打起精神,向着谷口全力进发!”

“吼――”

“吼――”

死去将士们的尸体无法带走,皆被整理得整整齐齐靠在了崖壁边,那场景让人心酸,然那黑压压的长龙从兄弟们的尸体旁走过之时,却未料到自己正朝着一个更深的深渊而去。

第五百二十八章 当鲜血掩盖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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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06

车轮碾过,留下深深的印记,那一行不足两万的人马顺着崖壁蜿蜒前行,很多重伤的士兵被放置在运送粮草的车板上,令马儿不堪重负,行走缓慢。山风簌簌作响,崖壁之上不时的落下积雪与碎石,让人心生警惕。

白少卿仰头打量着四周,发觉整个山谷安静得出奇,不禁眉头一皱,对紧随身后的吴鹤晟道:“为何不见长野的队伍?”

吴鹤晟也已经发觉不对,正待出声,便听前方有马蹄声迅速靠近,定睛一眼,面带喜悦道:“是文正!”

方文正带着一列人马出现在了前方,当看见白少卿的那一刹,他的脸上神色复杂,难以言喻。

“文正,昨夜雪崩,长野的兄弟是否依然安好!”白少卿扬声问着那人,却见他只是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脸上竟似带着一丝痛苦,然后突然一个回转,带着他身后人马直奔而去。

“将军!”吴鹤晟诧异的叫出了声,白少卿将手一扬,制止了队伍的行进。

的确是太过安静了!

文正的这个举动又说明了什么?他为何一语不发,然后便这般离去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全面戒备,小心前方动向。”白少卿说完扬手叫来了一人,道:“航之,带上一队人马于最前列探查,万事小心,一有不对立刻回转。”

“是!”刘航之领命而去,剩余的人马则不再急赶,而是小心翼翼的前行着。

一种莫明的不安揪住了白少卿的心,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是这一路上突如其来的天灾,还是此刻方文正那令人莫名不解的举动,可是他知道,一种无形的危险正在靠近,他的身后还跟着近两万的人马,容不得他大意。

刘航之带着先锋队伍从山谷奔出,只见前方是空荡的平原,雪很大,掩盖了一切,地面除了纷沓的马蹄印,别无其他。

“左右行进一里地,以扇面向外扩展,细细勘察。”

“是!”

先锋兵疾行而去,刘航之于原地下了马,低头去看那马蹄的去向,然后抬眼望向了远方。

前方地势平坦,一览无遗,看不出有任何埋伏,可是,那方文正为何不接应大家,反而带人策马离去?

只片刻间,前去探查的士兵便已经回转,大家皆摇头表示并无异常,刘航之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飞身上马,带领众人往谷口回转。

狂风呼啸,于谷口盘旋的雪花形成旋流,风如泣如诉,透着悲鸣,令人心头忐忑。刘航之带人回转,到了白少卿面前回道:“禀将军,前方无一个人影,马蹄一路向东,看来长野军是已经离去了。”

离去了?!

这算是个什么情形?

白少卿的眉头锁得死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他的心中突然跃出了一个念头。

从始至终,方文正所说的话都没一个人能够证明,只因为他说了,于是自己便信了!因为无人会去怀疑一个用性命去对抗野兽的男人,自己总在想,如果那一日不是自己凑巧路过,文正或许已经葬身狼腹了,却从未想过,如果那一切都只是一个局,只是一个为达到目的,而不惜以命相搏的苦肉计……

脊背瞬间凉透,白少卿心头一凛,勒马回转,对着吴鹤晟扬声道:“吴副将,传令下去,所有人向后回转,撤出谷去!”

吴鹤晟听他突然下令,且这般离奇,本欲追问,却因见他脸色大变而未敢再问,只将缰绳一勒,打马向后,边奔边道:“奉将军令,所有人向后回转,撤出谷去。”

军令一声接着一声传递而去,无人质疑,大家皆转身向后,迅速撤离。

崖壁之上传来了一声苍鹰的长啸,白少卿仰起头,见崖壁之上积雪簌簌而下,不禁脸色大变,爆出了一声大喊:“有埋伏!”

话音刚落,便听两边崖壁之上传来轰响,然后巨石裹着雪花一同席卷而下。

原来……

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大规模的坍塌从后方将士们的头顶砸下,场面瞬间混乱,退路被拦截,鲜血横流,染尽了那苍白的道路。

“冲出去!随我向前冲出去――”白少卿赤红了双目,跃下马背伸手去拉那些躲避不及,被石块砸伤的士兵们,然饶是他动作再快,也挽不住这已去的大势!

如今向后撤退已是不能,否则如此长的一段山谷,不知会遇到多少这样的伏击,为今之计,只能一鼓作气冲出谷口去。白少卿冲着吴鹤晟大叫道:“带人从谷口冲出去――”

那声音于这般惨烈的境况之中是如此渺小,巨石砸在将士们的身上发出的骨裂声若重锤捶打在了白少卿的心上,一整夜的挣扎才保留下来的队伍,如今却再次陷入同样的境地!

道路被完全堵住,后方的士兵已如被困在笼中的待宰羔羊,因为那崖壁之上暗伏着的几千人马甚至不需让自己浑身染上鲜血,只需用火药崩塌石壁,便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头顶的崖壁突然安静,白少卿愣愣的站在那一地狼藉前,摇摇欲坠。

他们去哪了?

自己竟连反抗都做不到!因为到如今,自己都未曾看见对方的一个人影,他们隐藏在崖壁之上,根本不需动一刀一箭,便这般将自己的队伍打垮了……

不!

他们不会如此轻易放过这里!他们之所以暂时撤离前方,只是因为――

脚下的大地随着那轰鸣声微微一颤,白少卿突然间疯了般向着后方奔去!

“跑啊――跑――”

那声音已经哑得无法辨明,那一刻,白少卿完全失去了理智,因为他知道,身后被困在谷中的一万多将士便如此没有了……

陡峭的石壁无法攀爬,那被大石与前方队列阻隔的一万多人马如今进退不能,当山顶爆炸声响起,当山体倾斜坍塌,毫不留情的掩盖而下时,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了绝望。

双眼被覆盖,初晨的光明在那一瞬间变为了永恒的黑暗,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将军――将军――”吴鹤晟从身后将那人扑倒了,白少卿双眼死死的盯着前方,喉间爆发的咆哮将所有人的心都震碎了!他拼命的挣扎着,紧抠地面的双手血痕斑驳,眼中燃烧着仇恨的怒火,恨不能将挡在面前的一切都粉碎。

“将军――前方还有几千兄弟在等着你,你难道连他们的性命也要放弃了吗?啊――”吴鹤晟死命的压住了白少卿的身子,在他耳边吼叫着,呼唤着他那已经丧失的理智。

赤红的双瞳微微一动,白少卿的头向后一转,望向了身后。

还有几千人马,还有几千条生命,还有几千个兄弟在等着自己!

自己不能倒!就算只剩下一个人,自己都不能倒!

双手慢慢紧握,然后重重两拳砸在地面,身子一跃而起,白少卿向着前方奔去。

“除了武器,其余东西全部丢掉,轻装上阵!随我一同从这里冲出去!”

飞身上马,从马鞍旁抽出弓弩反扣身后,起步之时从地上抓起一杆带血的长矛,白少卿大喝一声打马向前,带着剩余的几千人马向外冲去。

呼啸的利箭直追马腿,刚刚冲出谷口,那埋伏在外的伏兵抖开了身上的油毡,褪去了大雪掩盖之下的伪装,将手中利箭直直指向了急冲而出的队伍。

烈马嘶鸣,这不再是一方隐藏,一方无力反抗的境地,而是面对面的较量,那刚刚失去了一万多兄弟的白山将士们心中的怒火在这一刻被全然点燃,利箭穿透胸膛,却依然无法抑制那恨意驱动之下的脚步,敌杀我一人,我杀敌一双!

喷溅的鲜血将冰冷的雪地融化,褐黄的土地被染成了黑色,那厮杀着,纠缠着的两方人马皆在拼命的给予对方致命的回击!

黏稠的血液漫过眉睫,白少卿大喝着将面前那人力穿而过,然后握住长矛的柄,拼尽全力的一顶。

锋利的矛头自那人的后背穿过,又径直的穿入了他身后一人的胸膛,白少卿大叫着一掌拍在了长矛底端,那长矛带着血肉从那两具身体中穿过,直接扎入了第三人的胸膛。

没有丝毫停顿,白少卿反手向后,抓起了弓弩,直指人群之后静静望着这一切的方文正!

方文正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眼瞳之中的雪地是红色的,眼瞳中出现的那人也是红色的,那色彩如此鲜艳,鲜艳得让人无法直视。

“为什么要骗我!”利箭离弦!

其实答案已经如此明显,又何须再问!

每个人都想问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是为什么,而又有几人能够得到那个答案呢!

撩过发际的一箭带着飞扬的血痕扎入了身后一人的喉间,抬头间第二箭已经近在眼前,方文正拍马而起,避开了第二箭,然后一抓缰绳,再次飞身上马,狠狠一喝,向着后方离去。

“吴副将,带人撤离!”那人给予的仇恨不共戴天,可是,白少卿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的责任是带着剩余的人马安全撤离,而不是盲目追击。

人数变得愈发稀少,白少卿强忍心头痛意,带人向着与方文正背道而驰的方向而去。

一夜之间,三万人马只剩余不足两千人,这打击是致命的!而带给他这般无情痛击的,却是他出手救下的那人!

白少卿的心头痛得便要碎裂了,他紧咬了牙关,带着剩余人马拼命撤离,当风卷过平坦的地面,带来了混合着硝石与硫磺的气息时,他感到自己的坐骑猛的一颤,然后,身边的将士们一个接一个的被气浪冲上了半空,在那天旋地转之中,他的双眼落下了两行滚烫的热泪!

白山派出的三万人马遇到伏击,全军殁于长野小池镇!

第五百二十九章 战火灼天 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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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07

稚嫩的哭声从屋内传出,正在对面屋子说话的几人俱是一惊,抬步而出,见瑜琳已经进了屋内,忙也随之跟了进去。

“怎么了?”见瑜琳伸手抱住了尚在懵懂间的雨茉,莫寒轻声问道。

“魇住了!”瑜琳抱起雨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抚慰着。

“可能做了噩梦,叫醒了她,省得吓到了。”白炎走上前,抚着雨茉的小脸,见那脸上挂着泪珠,忙低声唤道:“雨茉不怕,炎叔叔在这,雨茉……”

小小的眉头锁得死死,秀气的鼻头微微一抽,雨茉睁开双眼,先是扫了一眼周围,然后自瑜琳的肩头伸出手去,一把搂住了白炎的脖颈,白炎忙伸手将她抱过,发觉她的身子在怀中颤抖,不禁看了众人一眼,然后低声轻笑道:“怎么了,跟炎叔叔说说。”

雨茉的双手紧紧抓着他的后领,然后拼命的摇头。

发觉那抵在自己颊边的额头渗着细汗,白炎的笑意渐渐凝固,他低下头,将雨茉的后背轻轻一拍,道:“告诉炎叔叔你做了什么梦,然后我来告诉你什么可信,什么不可信!”

“爹爹不见了,雨茉找不到他了――”哭声终于无法抑制,雨茉抬起小脸,看着白炎,落着泪道:“是雨茉不乖,爹爹才会不要我,少卿爹爹现在也不要我了,他也不要我了。”

心底骤然一惊,白炎回头去看莫寒,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昨夜莫寒突然让慕容来将军府找他到云雾山庄,就是因为武相手中势力突然暗地调动,目标直指九原,两人昨夜一直在从慕枫和容博各自传回的信函中推断那势力的走向,看来九原附近要有大动作了,小雨茉竟在此时此刻如此不安,可不要是少卿出了何事才好。

“傻丫头,一个梦而已,你少卿爹爹可是极其厉害的角色,命硬着呢,再哭可就要成小泥猴了,乖,咱们不哭啊。”

雨茉抽泣着望着白炎,然后点了点头,见瑜琳伸手,她极其温顺的从白炎怀中扑到了瑜琳的身上,脸颊贴着她的肩头,一双大眼睛却怔怔的望着半空,耳听白炎与莫寒离去,突又轻轻的,似自言自语的喃喃道:“爹爹说……等我长大了,便跟在他身边,他去打仗,我便为他背弓箭,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他说过他不会骗我的……不会骗我的……”

那两人离去的脚步因身后若有若无的呢喃而微微一顿,互望了一眼,然后在惴惴不安中踏出了屋子。

“这密函一定要亲自交到侯爷手中,白山的情况也要一五一十详尽带回来,不要跟任何地方上的人有所交集,只你一人来去,可听明白了!”

“是!属下定不辱使命!”慕容默身负包袱,将莫寒手中的密函接过揣入怀中,然后飞身上马,大喝一声疾驰而去。

乌云压顶,风雪停歇的天地眨眼间被雨幕淹没,冰冷的雨水无情的敲打着那一具具鲜血溅染的尸体,渐渐的,汇聚成了红色的汪洋。

大队人马在迅速靠近,身材高大魁梧的赫博多士兵在狄戈尔的带领下来到了方文正的身后。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眼前的一切一如无间炼狱,那些被火药炸死的士兵更是惨不忍睹,而在那一堆血红之中,竟依然渐渐的爬起了几道身影来。

吴鹤晟伸手去抹口中鲜血,然那血却喷涌而出,抑制不住,他拼命的紧握着面前竖立的长剑,支撑着站起了身子,与旁边几人紧紧的护住了身后的一个人影。

方文正一语不发的看着他,然后从几人站立的缝隙处盯向了他们身后那人。

银色的铠甲已经碎裂不堪,玄黄色的衬里被鲜血浸透,显着一种污秽的色彩,他的手中依然紧握着那总是随身携带的弓箭,然那张脸却已经血肉模糊,不负往日容颜。

“呸!”吴鹤晟望着那越来越多的人马,对着方文正冷冷一啐。

“将军瞎了眼,竟救回了一头残暴不仁的狼!我白山三万兄弟的鲜血,来日定叫你们百倍以偿!方文正,地狱十八层,我吴鹤晟看你下到第几层!”口中怒喝着,吴鹤晟拼尽全力将扎在地面的长剑拔出,然后摇摇晃晃的转过身去。

身旁的士兵皆向旁闪开,吴鹤晟走到那人面前蹲下,将他那毫无声息的身子拉起,半靠在了尸堆上,然后将他的头盔戴正,又将那已经无法拉合的铠甲细细整理了一番,大笑道:“将军,属下等人马上就到,黄泉路上,咱们兄弟一路同行,鬼神不惧!”

那不是一场战斗,那只是几个男人以自己的生命完成了当初入伍时的誓言!

从军之士,与其伍约!

死生契阔,与子同眠!

于战场之上并肩厮杀,来日化为黄土,也永远不弃!

“杀。”口中吐出一个字,方文正的双眼轻轻闭上了。

大雨倾盆,透着一种死寂,血泊蜿蜒流淌渗入地底,断箭密布的大地萧瑟而凄凉,检查战场的巨鹿士兵在翻看着那些尸体之时也忍不住内心的颤抖。那是他们自己的同胞,却死在了权斗阴谋的黑暗之下,这一战覆灭的不仅是这区区三万人马,而是,挑起了整个大晋风起云涌的全面战争!

“清风先生的计策果然精妙,以如此小的代价便获得了这么大的胜利,方大人,咱们是否该进行下一步了。”狄戈尔打马在旁,看着眼前的一切,哈哈大笑道:“本将军还未动手杀敌,只是在山崖之上炸毁石壁,当真是不过瘾。”

方文正却似未曾听见他的话语,然后竟一跃而下,慢慢的向着那背靠尸堆,端坐于前的人走了过去。

凌乱的发被雨水浸透,于头盔之下露出,纷乱的贴在了脸颊上,方文正蹲下身子,伸手拨开了那人的乱发,看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然后就着雨水,慢慢的,轻轻的擦拭着。

狄戈尔立在远处,不屑的一笑,道:“方大人,听说你的弟弟是死在威武侯府手里的,你既当初答应了清风先生的计策,怎么,现在却良心发现了,感到不安了?”

抚在那人颊边的手微微一顿,耳听那人挑衅的嘲笑,方文正眉头一锁,却并未反驳,依然擦拭着面前的那张脸。

手突然又是一顿,方文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却转瞬即逝。他放下手,起身回头,不再去望身后那尸体一眼,而是径直到了狄戈尔的面前,一跃上马,道:“将你的人马全部带过来,咱们兵分两路,你带人随着凌可为前往长野军营,与马程远里应外合拿下长野,我带领其余兵马回转白山,以败军之势进入白山城,为吠承啖王子打开白山大门!”

“好!咱们便一鼓作气,将长野与白山这一整条边境拿下来,迎接我赫博多大军再入九原城!”

“喝――”双腿狠狠一击马腹,方文正策马而去,却在临了之时,终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所有的一切随着马蹄的远去而渐渐模糊,当一切消失眼底,他回过了头来,突然露出了一抹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笑意……

“公子的寒症服了两日的药,按说应该有所改善,却不知为何如此反复,且老夫为公子把脉之时,发觉脉象十分奇怪,公子以前是哪位大夫在诊治?”康大夫扣着无瑕的脉象,忍不住摇头奇怪的问道。

无瑕闻言轻轻一笑,回道:“无瑕这身子打小便弱,大夫不知瞧了多少,不过现在寒症反复,却并非是康大夫的医术不精,想来,是前一段日子服的一味药物所致。”

“什么药物?”医者的通病,但凡发觉自己无法解决的症状,又能探其缘由者,自当不能错过,那康大夫七旬有余,此刻竟也双眼熠熠,令弦伊在旁看到都忍不住捂嘴一笑,道:“了不得,我见过寇云当日得知奚昊公子高超医术时显示的模样,康大夫都一把年纪了,没想到竟也如此好奇。”

“弦伊!”无瑕轻斥了一声,弦伊忙吐了吐舌头,返身道:“我去给公子熬药。”

带弦伊出了门后,无瑕才歉然的一笑,道:“这丫头平日调皮惯了,康大夫别介意。因无瑕自小心有七窍玲珑之症,所以身子较弱。”

那话未完,康大夫竟又一把扣住了他的脉象,眼中带着疑惑,细细诊断了好一会儿,才倒吸了一口气,将无瑕的手腕轻轻一放,道:“果真!若非公子提及,老夫还当真忽略了那已经十分微弱的症状,何人如此医术,竟能愈心!”脸上带着震惊之色,康大夫竟激动得一个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又急急道:“医书上曾有记载,仙草灵姝有愈心之功效,莫非,公子竟机缘巧遇,得到了此药?”

“得到此药的是无瑕一知己好友,他为了研制那药物,当真费劲了心思,他本一直在我身边,却因出了点事,令我不得不离开,所以,中断了治疗,如今,那灵姝的副作用便显了出来。”

“原来如此。”康大夫恍然大悟,细细想了一想,然后回到桌旁写下了一张药方。

“老夫再添上几味药,试试疗效如何。”

“有劳康大夫。”

康大夫离去,无瑕低头抿了口茶,突然眉头一蹙,道:“许总领还想在那屋外杵多久?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后窗外发出了一丝轻响,一道人影随着无瑕的话语落入了屋内。

“这蓝水阁的大门莫非是坏掉了,还是许总领你喜欢爬窗。”无瑕神色淡淡,将茶杯放下不看那人,许诺轻声一笑,走到桌旁,道:“你的手下一看见我便如临大敌,所以……”

“哦?”无瑕的声音突然扬了几分,身子霍然而起,回身紧紧盯向了许诺。

“江湖传闻,许诺其人冷面冷心,行事乖张神秘,却为何独独对我姬无瑕如此费心!我问你,那日下曼陀罗粉,将我引入关着山猫房间的人,是不是你!”

许诺没有说话,只眉头微微一挑,竟一脸的无辜。

“我倒下之时,将我送回房间的,是不是也是你!”

“公子在说什么,许诺……当真是糊涂了。”将手中一盒药膏举起递到了无瑕面前,许诺微微一笑,道:“这个是上好的去除疤痕的药膏,再难看的疤痕,也能除去。”那话语中突然间透出了一丝落寞,见无瑕抬头望着自己,许诺的神情瞬间恢复。发觉无瑕竟因自己不答话语而面带恼意,他将那药膏往桌上一放,道:“放在这里。”话说完,又突然一个俯身,将唇吻在了无瑕的眉间。

风声掠去,无瑕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反应。

回头去看桌上,那药膏就放在那里,证明方才那人的确来过,可是……

指尖抚上了眉间,那如血般的朱砂隐隐的留着那人唇齿的温度。

是谁,也曾这般站在自己面前,用年少青涩的声音对着自己说着话语,然后将唇印在了自己的眉间。

――――――――――――――

“无瑕,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徵棠哥哥……徵棠哥哥……三叔,徵棠哥哥不见了,他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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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无瑕仰起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五百三十章 风云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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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08

“公子怎么傻傻的站在这里?可是伤口又痛了?为何眼泪都下来了。”弦伊端着药碗进了门,见无瑕竟愣愣的站在桌旁落泪,不禁心头一惊,放下药碗将无瑕轻轻拉至桌旁坐下。

“好凉的风,这窗子怎么开了。”

发觉背后凉意嗖嗖,弦伊回头一看,见两开的窗子于风中闭合,忙走过去将窗子一关,道:“是否要去请了康大夫过来瞧瞧。”

“不必了。”无瑕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突然抬头道:“你可还记得我曾经提起过……”

“什么?”

“我说过……在这归云庄里……曾有一人……他……”

见一向说话做事都伶俐异常的公子竟如此吞吐,弦伊不禁眉头一蹙,也坐了下来,将盛着汤药的碗往无瑕面前一推,却看见了放在桌面上的药膏。

“这是什么东西?”那药膏以琉璃广口瓶密封,整个瓶身十分通透,弦伊拿起对光一照,然后好奇的将药膏的盖子打开放在鼻下一闻,道:“怪了,缠绵公子做的药膏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药膏……”无瑕的精神有些恍惚,听弦伊说话,才想起方才许诺留下的那个药膏,于她手中接过,先是看了看,发觉瓶盖打开之后,那瓶内药膏的香味便四溢而出,十分宜人,而那气味,的确如同缠绵所制的治疗疤痕的药膏。

“好美的琉璃!”这种琉璃瓶十年前自己在相思谷见过,可是似乎在那之前缠绵便已经不再制作,除非……

无瑕说完将那瓶子的底部向上一翻,果然看见了妙手公子四个小篆,然后又看见了瓶底更为细小的一行小字,所刻的是瓶子制作的时间,显示是十三年前。

“竟真是缠绵所制!这瓶子的制作日期是十三年前,想来时间已久。这药膏密封于瓶内放置多年,却一如往昔,缠绵的手艺当真让人惊叹。可是,从未听缠绵提及过有熟识的人在丹阳……”

“这药膏是从何处而来?”

无瑕顿时沉默了下来。

从何而来?!

说是许诺放在这里的?说他避开众人悄悄来看自己?

虽然自己当初在客栈时就曾怀疑过,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就算当年的那孩子已经长大,样貌也不可能发生如此大的改变,那眉那眼,那整张脸看不到丝毫徵棠哥哥的影子,可是……

指尖不由自主的抚上了眉心。

他临走前那莫名其妙的举动,竟让自己感到那般熟悉,便如儿时那总是护着自己的徵棠哥哥,当他看见自己伤痕累累从丹阳回转时,他便是这样吻在自己的眉间,说着让自己不要害怕的话语,然后,在第二天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说,他要去丹阳,去找那个伤害自己的人,可就此之后,他便了无音讯,再也没有了踪影,而自己,却因为害怕便就此远离……

自己竟让他如此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里,只是因为害怕,所以,便再也没有踏入丹阳的境地。

“公子,公子……”见无瑕没有回答自己的话语,却渐渐失了神,眼中还隐隐的透出了泪花来,弦伊不禁噤了声,只将碗端起,递到了无瑕面前。

良药苦口,然从小到大,喝下的苦涩实在太多,多得让人不堪重负,喝完药,见无瑕伸手去折叠纸张,弦伊凑头一看,道:“公子要做什么?”

粉色的双唇微微一扬,无瑕没有说话,眉头却舒展了开来,弦伊也不扰他,在旁站了一会儿,欣喜的道:“这是纸鹤吗?好精致,好小巧,没想到公子竟还会折这个!”

“是徵棠哥哥手把手教给我的,从他走后,我便再也未曾折过,没想到十三年过去了,却依旧这般清晰的铭刻在我的心里,只是,无瑕依旧是当年的无瑕,徵棠,却依然还是当年的那个他吗……”

“主子,用各大当家交上来的账目银两,总算平了此次咱们受到的亏损,武门已经再无动作,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丹阳,我这么多日未曾出现,恐早有人按捺不住了。传令下去,立刻出发。”

“是。”

熙攘的人群中立着几人,衣着装扮皆十分低调,为首那人个子在几人中略略矮了半分,眉目间透着一种书卷气,双眼却熠熠有神,自有一股子别样的风味。经过身旁的人群中有人因为好奇而回了头,却被他身旁那几人冷眼一瞥,吓得急急离去。

此人并非他人,正是大郑虎贲首领云岚。受哲主郑澈轩之令,挑选了虎贲中最为干练的五十人分散进入大晋,前往丹阳保护无瑕,助他一臂之力。而此刻,他正看着整队待发的归云庄部属,等待着他们出发。

“将军,冷秋之出现了。”身旁一前来接应之人压低嗓音回过头来,暗示着从朱门中迈出的一人,云岚闻言漫不经心的对那边瞧了一眼,只一眼间便低了头,道:“咱们也出发,分散进入丹阳,规矩不用我多说,任何人都不能惹事旁生枝节,咱们的目的是护全公子,公子对皇上的重要性大家都知道,谁要敢将公子陷入危机,便不用再来见我。”

语气波澜不惊,那话中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明了,虎贲军从来都只听命于皇上和首领,云岚此刻的话,无异于皇上亲喻一般,那几人只微微一点头,便返身消失在了茫茫雪幕之中。

“跟上。”将手中斗笠戴上轻轻一压,云岚带着剩余的一人从拥挤的人群走过,慢慢的跟在了那离去的队伍之后。

“主子,丹阳传书。”

车帘一挑,凤垨将手中一张小条递到了车内,冷秋之拿过一看,登时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鸷。

通往长浩天的大门被人打开!

那地方从十三年前自己令人封闭之后便一直未曾再打开过,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那人入住归云庄时将那道门给打开了,那是他姬无瑕十三年来不能回想的噩梦,旧痕在心头结痂却无法抹去,自己便是要他对那里抱着恐惧,对自己抱着恐惧,可是如今……

那纸条被紧握的拳揉成团,冷秋之透着无限的怒意,一字一句道:“给我日夜不停,立刻赶回归云庄!”

姬无瑕!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方圆的稚稚幼子了,去年当他从东都逃离之时,撤去了大晋的大部分生意,自己还以为他会一蹶不振,就此落寞,谁知道,谁知道他竟一鼓作气将大郑的太子顶上了皇位,大郑的燕王与安逸王势力何其庞大,居然在一年之间土崩瓦解,都死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额间突然间透出了一丝冷汗,冷秋之又低头去看了一眼那已经皱巴巴的纸条,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可笑他一张素颜倾倒众生,却纠缠在了与男子的情爱之中!他若不是不甘成为他人禁脔,又怎会从大郑逃离,将唾手可得的一切全部抛下。那人已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他扶持其多年,等待的不就是那人助他挥军伐晋的那一刻,可惜啊,他姬无瑕心高气傲,怎会甘于雌伏他人身下,承欢殿前!

呵呵呵呵!

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冷秋之将身子一靠,斜躺在了软枕之上。

情感从来都是绊脚石,唯一心爱的,全心全意回应的那人却是大晋的小侯爷,与整个反晋势力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大晋的小侯爷,姬无瑕啊姬无瑕,你当真倔强得让人替你疼!你可知道你这份不堪的情感,最终会将你拉入地狱,永远无法翻身!

“闪开闪开,小爷我烦得要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丹阳!”车帘一掀,一个眉清目秀,浑身华服的少年极其不耐的探出了身子,然后竟一脚将赶车的小子踹下了车去,马车旁紧随的一溜身材魁梧的侍卫见状忙不迭的打马去拦那马车,却被马车上那主扬起的长鞭逼退了老远。

“谁敢过来我便抽谁,武天寒,你说,你们是不是带着我兜圈子来着,前两日都说快到了快到了,今日竟又跟小爷我说还需几日,你当我是三岁毛孩子,耍着玩儿呢?我告诉你,我想无瑕了,要去看他,谁敢拦着我,我便将他的手指脚趾一根根的剁下来。”话说完,那少年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巧的短匕,拔出鞘来,对着那些侍卫们狠狠的扬了扬,马车随着颠簸的路面一抖,那匕首竟就此脱手,而那少年也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我的小祖宗!”武天寒只一个探手,便将那少年捞上了马背,放在了自己身后。

可如何得了,这主突然间跟丹阳的归云庄结下了梁子,若说只是打击其生意,就算损失点银两也是无妨,可他却让自己带领人马前往丹阳去寻人,说什么多年未见的好友……

好友?!

武天寒心头不禁好笑,能与武门少主,天下第一遭人嫌的霖睿公子成为好友的,这世上还真是少得可怜,除了……

想到霖睿方才提到的那人名字,武天寒的眉头禁不住微微一跳。

除了当年那个美得让人难以置信,性子却也恶劣得让人难以置信的无瑕公子……

当年他竟只用了几句话,便让这个不知死活的孩子跑去了盗匪窝里充当人质,然后,那让官府都颇为头疼的盗匪竟被他以离间计挑拨得自相残杀,等自己带人赶到之时已经所剩无几,那件事让他得意了好久,也让自己后怕了好久,而后来自己才知道,所有的计策,全都是那无瑕公子一人所出!

“无瑕——无瑕——无瑕——无瑕——”

身后传来了那人鸦般的聒噪,一声一声不绝于耳,武天寒紧闭了双眼狠狠压制住心中的燥意,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走,去丹阳!”

武天寒其人,送给小窝里的海水知天寒小盆友~

第五百三十一章 岁月的伤疤 记忆的流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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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09

韩历七十六年,政王刘劭康于靖安城发动兵变,相国王子孚带领朝中一班老臣力挺政王上位,大将军郝连弘兵败西京,柳洛冷率部四十万大军挥军北上,一路上势如破竹,直逼韩国京都,韩高主刘珂瑜于城楼之上献上玉玺,退让皇位,自此之后,大韩顺位继承帝位的传统被打破。

刘劭康迁京都于靖安,登基称帝,号韩武帝,同年三月,刘珂瑜暴毙于瑶湖诚王府中,刘劭康下旨予以厚葬,之后于韩高主在位时受到重用的大臣或贬或杀,整个大韩朝堂天翻地覆,韩武帝冷血薄情一面张扬而出,其铁血手腕不亚于哲主郑澈轩,而韩郑两国因当初夺取藏宝图一事埋下祸根,自此之后两国战乱不断,百姓苦不堪言!

“公子赶紧出来吧,这伤痕结痂未好,总这么泡着,只怕不妥。”弦伊从屏风后探出了脑袋,见无瑕听完竟将整个身子都浸进了浴池之中,不禁无可奈何的一摇头,道:“人后就是个使性子的孩子,我这可是为了你好,那康大夫不知从哪弄来了这草药,说泡了于伤口有好处,偏生你就赖上了。”

水面微微一荡,无瑕从水中露出了脸,然后看了一眼弦伊,道:“衣服放下,你出去吧,我自己穿。”

“公子身子有伤,要是牵动了伤口,只怕又要出血,还是我来帮公子穿吧。”弦伊说完见无瑕只一双眼溜溜的望着她,竟一动不动,不禁“扑哧――”一笑,道:“怎么,自小到大都不避我的,生病发汗,那衣服莫不非都不是我换的,这会子却突然害羞起来了。”

“程颢在外呢……”

耳听无瑕的话语,弦伊脸色一变,将手中长巾一抖开,道:“他在外面又怎样,他是他,我是我,我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我自己,以前是怎样照顾公子的,以后也便还是怎样。公子赶紧上来吧,小心凉了。”

那身子上疤痕斑驳,最长的竟有一尺多长,弦伊看了心疼,拿了长巾细细沾去无瑕身子上的水珠,然后轻手轻脚的帮他把里衣穿上,却并不扣上,只回身去拿了厚貂皮披风过来将他裹起,然后去桌上取了那装着药膏的琉璃瓶过来。

用银勺挑出药膏,细细涂抹在那肌肤之上,弦伊边涂边道:“这药膏果然有效,公子这伤痕新近形成,用了这个不出一个月,疤痕定便淡不可见了。”

“疤痕而已,我不在乎。”无瑕站在原地,双手轻轻抓着披风,低头看着自己疤痕密布的身子,淡淡道。

屋内的水雾带着一股药草的湿气,有些许苦涩,却又隐隐的透出了一抹清香,药膏抹完,无瑕由得弦伊给自己套上衣衫,坐到了桌旁。

发间尚且滴落着水珠,弦伊拿了长巾细细擦拭着,正待说话,便听门外于程颢极其不耐的声音传来:“公子在沐浴,许总领有何事可以跟霍大哥去说,或者告诉我,我会代为转告公子。”

“那么……我等!”

只四个字从许诺口中答出,然后他竟一个回转,到了院中,抬头去看那一树梅花,静默不语。

“程颢,让他进来。”无瑕微微一示意,弦伊停下了手中动作,返身去拿了一条干的长巾来将他的头发遮盖,然后走去打开了门。

那人于院中回过了身来,看着屋内端坐的人儿,慢慢上了台阶,跨入了屋内,待弦伊与其擦身而过之时,竟一伸手,将门关上了。

“你――”于程颢欲砸门的手被弦伊一挡,弦伊冲着他一摇头,道:“公子自己能应付,咱们去找霍大哥。”

“可是!”

“走了。”声音突然一柔,弦伊伸手拉住了于程颢向前一动,于程颢本还充满怒意的脸霎那间只剩下欣喜。似乎发觉了自己的动作不妥,弦伊沉默了一下之后将手放开了,然却只缩到半空,便被那人伸手抓住了。

“让我牵着你的手。”

身子顿住了,弦伊低着头,不去看那人,手却在那人温暖的掌心之中挣扎。

“弦伊,让我牵着你的手,让我保护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沉默,难言的沉默!

洁白的齿反反复复的折磨着下唇,直到那痛感清晰,弦伊才松开了自己的齿,轻吐了一口气,道:“程颢,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

“我现在不想考虑自己的事情。”

“我可以等!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我……有自己喜欢的人……”

我有自己喜欢的人!

在分开了这么久之后,在无数次的别离之后,我才发现,我爱着的,竟是那个叫南宫热河的混小子,那个只知道跟我斗气,跟我吵架,甚至跟我打架的坏人!

紧扣的指尖慢慢的,慢慢的松开了。于程颢有些失神的抬眼看向了一旁,神色有些茫然,然后脚步一动,向前而去。

弦伊低着头,眼中渐渐落下了泪来。

双手举起,捂住了双眼,炙热的泪水从指缝滴下,溅在了冰冷的地面之上。

公子,我终于能够体会你当初所受的痛苦了,爱不能爱,恨又无法去恨,这种痛,锥心刺骨!

身子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拉入了怀中,弦伊听到了于程颢的轻语,那话语似乎在安慰着她,又似乎,是在安慰着他们两人。

“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所有的一切,我们大家,都会好的,会好的……”

“许总领请坐。”

“泡了康大夫给你的药草?”屋内洋溢着水雾,许诺微微一吸鼻子,笑道:“看公子精神好了许多,想来,身子的伤也已经无碍了。”

无瑕抬眼看着他,带着一种不解与疑惑,却又在他回望之时将头一低,避开了眼神交接。

“无瑕自认阅人无数,可是,却似乎看不透你的心。许总领,你可认识一个……叫许徵棠的人。”

那人坐在桌旁,下颌微扬,斜斜的瞧着无瑕,在听了他问的话语之后扬眉一笑,道:“不认识!”语气笃定得丝毫不顿。

“果真不认识吗?”无瑕低垂着双眸,放在桌面的双手无意识的交叠着,不知为何,在这人面前,他竟没由来的想要探究他的心,他的一切,不只是因为好奇,而是,他感到此人在隐瞒什么,不让自己知道。

“自然!”许诺极其自然的笑着,然后竟起身到了无瑕身后,拿下他头上的长巾,伸手细细擦拭起他的发来。

“这蓝水阁冬天风极其大,公子身子虚寒,还是小心为妙。”

无瑕低着头,心突然间砰砰乱跳了起来。

“徵棠哥哥。”口中突然发出了一声呼唤。

“嗯。”

双手一顿,身后那人就此愣住,屋内寂静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将手中长巾一扔,许诺拔腿便往外走。

“为什么!”

那带着不甘的三个字将许诺离去的脚步拉在了原地,他没有回过身来,只低头又是一笑,道:“什么为什么。”

“你方才答应了我的叫声。”

“那又怎样!”

“你究竟……”喉间突然哽咽,无瑕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站起了身来,一字一顿,清晰异常的问道:“你究竟是不是徵棠哥哥,如果是你,请你转过身来,不要背对着我,不要不看我,不要不应我。”

喉结轻滑,许诺紧了紧牙关,然后回头一瞥,发出了一声嘲笑:“没想到,人称冷酷无情的冷公子,竟也会这般如孩童般哭泣,我再说一次,我叫许诺,不是你的徵棠哥哥,你若想就此攀交情,只怕是用错了方法,我今天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不出三日,我们庄主便会回到归云庄中,公子若还有什么没准备的,便准备好了,省得说我归云庄欺负了一个半大的孩子!”

手还未扣上门闩,便听耳旁风声已至,许诺一个闪身到了一旁,见无瑕站在门边,慢慢拉直了手中金丝。

“是与不是,看过才知。”

“哦?”许诺眼带挑衅,仰头大笑道:“看什么?莫非还想扒光了我的衣服让你看么。”话虽如此,他的身子却已在慢慢后退,瞬间形成了防御之势。

眼前一花,那人的动作快如闪电,而他所做的攻击,竟真如许诺所言,是要看他的身子。

身上结痂的伤疤因剧烈的动作而撕裂般的疼痛,无瑕却紧咬了牙关不肯停下。

徵棠哥哥的胸口有一块褐色的胎记,就算他拼命否认,就算他的脸成了另外一个人,除非他整个身子的皮肤都换过,否则,便不可能如此耍赖不认账。

锋利的金丝划破了那人的衣衫,那让人难以捉摸的身形令许诺防不胜防,当看见无瑕那素洁的衣衫隐隐的透出血色时,他的脚步一乱,就此被无瑕揪住了衣襟,狠狠的拉了开。

双眼在看见那人胸膛的一刹那不由自主的一闭,然后竟颤抖得抓不住,无瑕松开了许诺的衣襟,踉跄着向后一退,大粒大粒的落下了眼泪来。

许诺没有说话,只安静的将衣襟一整,然后从无瑕身边走过,拉开门,离去了。

衣衫被血色染红,无瑕知道自己的伤口崩裂了,可是,那种痛远抵不上心中的疼痛。

当那人衣襟被自己拉开之时,自己竟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的胸口没有胎记,因为那身子上根本就没有一块完整的好的肌肤,疤痕层层叠叠丑陋狰狞,那是烈火灼烧留下的痕迹,那么大的范围,便如同……便如同有人曾将他丢进了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一般。

脸毁了,缠绵的妙手可以将他变成另外一幅容貌,可是,心毁了,又有谁才能够挽回!

第五百三十二章 哀 莫大于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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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10

碎裂的冰渣如锐利的尖刀,于那人拖曳爬动的身下带出殷红的鲜血,张扬着艳丽的色彩,在苍茫的大地之间醒目异常。或许是太过疲惫,又或许是因为两日未曾进食而虚弱得支撑不住,在爬行了一段之后,那身影渐渐停下了。

污秽的血泞令那张带着沧桑的脸十分难看,须发之间结着冰霜,干裂的嘴唇随着他的嚅喏渗出了鲜血,浑浊的双眼在迷惘了半晌之后突然一动,然后若想起了什么一般拼命的向前爬去。

身子顺着斜坡滚下,跌撞间倒在了一道沟壑处,在喘息中停顿了许久,那人才死命的撑起身子,看了看周围,然后向着斜坡下一道入口十分狭小的洞穴踉跄而去。

洞穴很深,也很黑,那人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一条行动不便的腿在身后拖沓着,当看见黑暗中的那道身影在慢慢蠕动时,他的脸上现出了欣喜,然后一瘸一拐的奔了过去,口中大叫道:“将军,将军!”

双眼慢慢睁开,于黑暗中寻找着声源所来之处,白少卿带着一丝迷茫伸出了手去,然后,他抓到了一双伤痕累累的手。

“霍大夫……是你吗?”

“是我,将军,你总算醒了!你总算……总算……”喉间哽咽着,霍华突然间语不成句,他将白少卿扶起靠着穴壁坐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冻得僵硬的雏鹰,伸手便去拔毛,却突然间被白少卿一把抓住了手腕,问道:“这是哪?”

霍华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回道:“将军刚醒,还是歇一会儿的好,外面风雪未停,咱们的马儿也倒毙了,我腿脚不好,带着将军走了一天一夜,实在是走不动了……”

白少卿低下头,沉凝了一会儿,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双眉一皱,道:“我受伤了?发生了什么事?”

霍华双手狠狠一颤,他回过头,细细看着白少卿,然后一伸手搭住了他的脉。

“霍大夫?”白少卿感到很奇怪,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醒在这么一个狭小的洞穴之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浑身如此狼狈,且,似乎还受了伤,他仔细的去回想,却竟想不起分毫来。

“霍大夫!”语气中有了焦急,白少卿甩开了霍华的手,身子一动,才发觉自己浑身筋骨竟似散了架一般,痛得受不住。

“我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我们为何会在这里,吴副将在哪?白山的兄弟们在哪?”白少卿说完用尽全力的向前一奔,却登时扑倒在地,他回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双腿。

“我的腿怎么了?啊?我的腿怎么了――”此刻的他才发觉自己的两条腿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想要行走,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将军稍安勿躁,你的腿只是受了伤,这两日你都昏迷着,天气又冷,血脉不流通,所以暂时失去了知觉。”

“昏迷……我为何会昏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白少卿神情激动的对着霍华吼道。他感到自己的头很痛,双手拼命的紧捂,努力的想要想起发生了什么,可是,却没有一丝印象!因为在他带人撤离之时中了对方的埋伏,那火药威力十足,气浪将他掀至半空然后落下,整个身子摔在地面,头部受到震荡,或许是因此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又或许,是因为他看见的那一切让他下意识的想要逃避,所以才选择了去遗忘!

“嘘――将军,安静下来,不要再去想那一切,将军――”

远处突然传来了犬吠,霍华伸手将白少卿的双手一抓,沉声道:“将军请冷静,有人来了!”

会是谁?莫非是那方文正发觉了吴副将的调包之计,想要赶尽杀绝,所以带人一路追击来了?霍华将白少卿的肩头按住,自己则返身侧耳倾听,发觉那犬吠声此起彼伏,想来不止一头,不禁心底一乱。

将军此刻的情况不容乐观,自己又是个根本不会武功的大夫,若果真是那方文正带人前来追捕,自己与将军当真是在劫难逃了!

不行,吴副将拼了命的让自己将将军带走,若此刻被他们发现将军还活着,那么那些为了掩护将军而自愿留下送死的将士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性命!

“霍大夫――”似乎发觉了霍华的意图,白少卿突然一个反手将他扣住了。头微微一摇,很轻,却透着一股坚定。虽然他一时之间记不得什么,但他却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与霍大夫的处境不妙,也知道霍华想做什么。自己就算受了伤,好歹也是习武之人,怎能让一个治病救人的医者去挡住一切!

两人相持不下,那犬吠却已经近在咫尺,当发觉那透着低吼的动物已经顺着洞穴进入之时,白少卿放开了霍华,手在地面摸索着,然后将一块石头握在了手中。

那犬龇牙咧嘴的露出了尖齿,吼间发出的咆哮在窄壁中回荡,背弓高拱,蓄势待发!

白少卿轻轻活动了一下双腿,因为醒来,身子恢复知觉,那双腿也不再麻木不能动,他的双眼于黑暗中紧紧盯着那头恶犬,当那黑影一个窜步扑来之时,他推开了挡在身前的霍华,只瞬间,便准确无误的将石头扣在了犬类最为脆弱的鼻子上。

那哀嚎声刚刚响起,白少卿又是一个力扣,耳听咔嚓一响,那犬的嚎叫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走!”

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但方才那犬吠不止一声,说明远不止这一头,如果一直留在这狭小的洞穴中,若恶犬一涌而入,结果可想而知。

白少卿用手将霍华拉起,顺着壁穴迅速向外撤离,霍华虽然手无缚鸡之力,然却也是从两次从死人堆爬出的人,慌乱之色在奔跑间已经隐去,拖着一条残腿跟随着白少卿向外疾奔,两人刚到了洞外,便被面前几头低吼着的犬堵住了。

犬却并非是野生的,因为它们的脖颈间拴着绳子,白少卿抬起头,看向了那牵着绳子的几人。

一顺的青衫,显见是哪户大户人家的侍卫或者护院,见放入洞中的犬没有回来,那几人脸上都现出了杀机,或许在他们看来,面前这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远不及自己的那条犬命值钱。

“你们将那狗怎样了?”为首的一个年轻男子微眯着双眼看着两人,眼中杀意浓浓!

见来者不善,白少卿将霍华的身子一挡,慢慢将脊背一挺,道:“狗要伤人,自然是人命重要!”

“嘿!”那人嗤笑了一声,将头一偏,看向了身旁几人,仰头大笑道:“他说他们的命比狗重要,哈哈哈哈,你们说,是他们的贱命值钱,还是我的狗命值钱。”

身旁几人皆附和着大笑起来,白少卿却双眼一抬,语气淡淡的道:“如此一说,倒当真是你的狗命值钱。”

那话一出,那几人脸上笑容登时凝固了,皆尴尬的看着为首那人,左右不是。

“臭小子,找死!”那人将手中的空绳向着地面一摔,扬声喝道:“给我放狗,看他一人能杀得了多少!”

双拳狠狠一握,脚步于地面摆开,白少卿微微一侧头,双眼紧盯着那几人手中的恶犬,低声对霍华道:“霍大夫,一会儿你从左侧往西跑!”

霍华急得后背透出冷汗,他知道白少卿的体力根本不足以应付这么多犬,更何况还有这么几个人,双眼四下一望却看不见任何可以当武器的东西,正无措间,却突然愣住了。

从那几人身侧一处突然出现了两匹马,闯过雪幕直冲而来,马背上坐着的人一时之间看不清容貌,然人未到声先到,那脆生生的声音随着凌空而来的长鞭一同到达,“啪――”的一声鞭响,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郑翔,你可是恶性不改,我让你带狗追寻猎物,你现在是要放狗咬人吗?”

“小姐,这厮太过恶劣,竟敢打死了我们的狗,不给他点教训,岂不是辱没了我们归云庄的名头。”

“哼!”冷绯柔冷笑一声,飞身跃下了马背,几步走到那郑翔面前,双眼一觑,透着嘲讽道:“归云庄的名头便是如你这般仗势欺人得来的吗?还不给我退下!”

那郑翔心有不甘的瞪了白少卿一眼,然后强压下怒意将手一挥,令那几人向后退了几步。冷绯柔这才回头去看白少卿与霍华两人。

天如此冷,他二人却衣衫单薄,浑身伤痕累累,却不知是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才落到了如斯地步。

“你们不是这附近之人。”

“谢姑娘出手相助,在下等人告辞!”归云庄的名头在于这边境之地甚为响亮,白少卿自然知晓,然他们非官非匪,能不搭边,最好还是避而远之为好。话说完,他回身将霍华一扶,道:“咱们走。”

见他竟转身便走,冷绯柔站在原地,脸上有些挂不住。

好歹她也是归云庄的大小姐,方才又救了这人,却不料他没有一丝感激的话语,反而转身就走,当真是不识好歹。

“你们最好不要走那个方向。”见两人所去方向,冷绯柔冷冷的一挑眉,道:“那边是小池镇,镇子里的人前几日突然全部消失,小镇外的龙门峡谷发现了士兵的尸体,无以计数,都堆成了尸山,想来发生了重大变故,我若是你们,当避开此处!”

霍华的身子狠狠一颤,返身想要去抓住白少卿却已经来不及,白少卿若一阵风般旋到了冷绯柔面前,污秽不堪的双手紧紧抓着她的双臂,眼中的神色骇人之极,他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因为冷绯柔的那几句话将他的神智彻底崩溃了。

“小姐,小姐――”良辰在旁看见白少卿突然回转抓住了冷绯柔的双臂,吓得大惊失色,扬手便去掰白少卿的手指,然那手握得如此紧,紧得若生了根。

“你再说一次!”话语自唇齿间艰难的发出,未等她回答,白少卿突然松了手,摇摇晃晃的回头看了霍华一眼,走了几步,却在动脚之后双膝一软,重重跌倒了。

――――――――――――――――

“将军,将军……让霍大夫带你走……记得,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要为我白山三万兄弟报仇……将军保重!”

――――――――――――――――

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白少卿失神的双眼怔怔的看着前方,一如他当时被气浪掀起倒下,看见吴鹤晟向着自己爬来,看着他脱下自己的铠甲,看着他拼尽全力的将自己顶上了马背,看着他与剩下的兄弟一起与自己道别,可是,自己竟动不了,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切从眼前消失,那一刻,自己便已经活不下去了……

可是,为什么却还要活着……

为什么还活着!

第五百三十三章 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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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11

马蹄一步一步踏过青石长街,街道上空空荡荡,雪花铺满了地面,未时刚过便如此萧条,那情形令刚进入小镇之人暗思之余也不禁起了防备之意。

“这镇子好生奇怪,咱们要注意一点了。”明威打马在前,回头去看那两人一马,奚昊从缠绵怀中探出了头来,四下一望,然后身子向后一靠,紧贴着缠绵的胸口,轻声道:“为何如此阴沉沉的,让人心底不安。”

缠绵将披风拉起,把奚昊挡了个严实,然后与明威对望了一眼,道:“咱们去客栈投宿,风雪天黑得早,已经过了未时,这一路上也不知还有无小镇,还是明日一早再走。”

“好。”明威应着往前一奔,见只一家客栈半掩着门,遂跳下马背,扬声向着门内叫道:“店家,我们是来投宿的,可还有房间……”

那客栈内物品整整齐齐,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除了……

“好奇怪的小镇,这镇子里的人都去了何处?”

除了没有一个人影之外!

“我们去楼上看看,你在这等着。”缠绵拍去肩头雪花,将奚昊拉至桌旁坐下,然后与明威向着楼上而去。

每一间房间都干干净净,没有血迹或者尸体,却就是找不到一个人影。

“怎样?”见他二人下楼,奚昊扬声问道。缠绵摇了摇头,示意了一下,去了后堂,明威则出了门,到旁边的铺子查看。

膳房内肉食蔬菜皆有,因天气寒冷,全都没有质变,柴火在屋角堆放整齐,只抽取了最上面一层,此情此景当真让人捉摸不透,便仿佛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就地消失了一般。

缠绵细细看了四周,然后回身去搬了柴火塞入了灶内。无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依现在的情形来看,这小池镇都已经是一座空城。天色将晚,前方路途未知,贸贸然上路不若稳打稳扎来得妥当。待吃过晚饭之后,将奚昊安顿好,自己再与明威去一探究竟也不迟。

奚昊在外见缠绵许久未出来,又因四周太静而乱了心,竟生生的冒出了冷汗来。

“缠绵,缠绵……”口中轻唤,奚昊小心翼翼的穿过了大堂,发觉膳房内有青烟,忙抬步走了过去。锅已经上灶,火很大,水正腾腾冒着热气,奚昊进屋不见缠绵,脚步一退刚要转身,便撞入了一个怀中。

“怎么,一个人在外害怕了?”

耳听缠绵嘻笑,奚昊不禁脖子一梗,竟死撑道:“谁说我害怕,我医病救人,什么伤口死尸没见过,我会怕?”语气倒是像那么点样,然那颤音却抑制不住,脚下突然拂过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奚昊大叫一声向上蹦起,待缠绵回过神来,不禁杵在原地,哭笑不得。

奚昊蹦得老高,此刻正毫无形象的半挂在了他的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颈不算,双腿竟还缠上了他的腰。

“我在附近看过了,这里……”声音突然中断,明威本已经半入的身子向后一退,竟就此退出了膳房去。

缠绵没有说话,只伸手搂住了奚昊的身子,将他半举在了自己面前。奚昊觉得自己糗大了,上一刻还大言不惭的自己,竟如此便将那份怕意暴露无遗。

“天色尚明,怎么,如此投怀送抱,可是要我……”

“你再说!”声音透着恼意,一张脸霎时通红,奚昊恨恨的看着那人,然后双手一松,从缠绵身上哧溜而下,抬腿便往外走。见他恼怒,缠绵微微一笑,伸手一捞,将他拉回怀中,俯身吻下。

“我来做吃的,你去前面等着,有我在,不怕。”一个蜻蜓点水,缠绵便放开了奚昊,见奚昊依然站在原地,脸颊愈发绯红,忍不住坏笑道:“怎么,可是嫌吻的不够。”话音刚落,奚昊便逃也似的奔出了门去。

明威站在门外,抬头望天,他知道奚昊孩子性,也知道他与缠绵虽已经叩拜天地成了亲,却依然羞涩于情事,此刻怕他难堪,是以闪在一旁,给他让道。奚昊匆匆而过,见到明威时本停顿了一下想要说话,却因明威回以的微微一笑而想到了自己方才那让人误会的行为和动作,所以只是胡乱的一点头便跑掉了。

明威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愣了神。

那素洁的色彩,纤瘦的身影,像极了那人,那个让自己牵挂,却又只能深埋心底之人。

无瑕,好久不见,你可还好?我便要去白山军营了。边境战乱连年,百姓生活凄苦,身为男儿,理应投身军营,纵战死沙场,也好过碌碌无为过此一生。

只是无瑕,若有一天,我果真殁了,只希望能亲口对你说一声……

我……

唇角漾起了苦涩,明威自嘲的摇了摇头,然后深吸一口气,仰起了头来。

怎会有这可能,你我从此天涯海角,应无再见之日了。小侯爷待你情深义重,等到你豁然开朗的那一日,你二人必定是这世间最让人羡慕的一对!

“明威,明威?傻了?想到了什么。”

耳边响起了缠绵的笑语,明威这才回过了神来。

“没什么。”明威回以一笑,然后敛了心神,肃然道:“这小镇已经是一座空城,看不出任何慌乱撤离之貌,也找不到任何尸体,这种情形,便仿若有人用整座小镇设了一个局,引了某人进入圈套一般,想来这镇子几天前定还是人声熙攘,只是,早已不再是镇子上的百姓了。”

缠绵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明威的猜测,然后道:“天色将晚,咱们先安顿下来,也不知设局的是哪一路人马,但能以如此大的规模来行动的,定不是泛泛之辈,这里已经是大晋与赫博多的交界,怒江那头便是赫博多的伊云,现在这般情形,实在让人不得不防。”

“好,咱们小心一点,明日一早立刻走。"

天黑得很快,风雪夹杂着冰雹敲打着屋檐,冷风穿堂,发出了呜咽,如泣如诉,仿佛想要告诉踏入这小镇的三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仿佛是因冤死而不甘的哭泣的鬼魂在游荡四处,那声音让奚昊脊背冒着冷汗,躲在被子中不敢动弹。

烛火被从窗棂钻入的风儿刮得乱跳,在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倏然而灭。奚昊从被子中露出了双眼,当发觉屋内一片漆黑之时,他终再也忍不住掀开被子抓起衣衫便往外奔去。

“缠绵,缠绵——”

透着哭声的呼唤在夜色中回荡,刚踏出了门外,奚昊便看见了黑暗中纠缠打斗着的几道身影,然后两道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奚昊,跑——”

屋外何时起了打斗奚昊根本不知道,来人武功不弱,显见是练家子,奚昊知道缠绵和明威能够应付,但若多了一个自己,情况就会大有不同,心无旁骛才能至于不败,自己绝不能成为负累。

手中的衣衫掉落在了地面,奚昊返身便跑,灵活的身形于夜色中一闪而逝,他知道缠绵和明威定会为自己争取躲藏的时间,是以不去回头,只管寻找地方。身后的追击时缓时急,奚昊奔到最里面的房间,伸手一推发觉门开了,遂奔入屋内,然后轻声将门关上了。

屋内很暗,雪光穿透了纸窗,给了他一丝丝视线,他伸出双手摸索着到了壁旁,发觉双手触及了一道门锁,想来是柜子之类的,于是伸手一拉,缩着身子往柜子内一钻,却发现那柜内竟十分拥挤,而那种触感突然间让他毛发俱立,寒战不已。

脚步声到了门外,奚昊紧咬了双唇,拼命的忍着眼泪,将柜门一扣,然后捂住嘴,缩成了一团。

不想哭,但是泪水却忍不住,因为此时此刻与他一同蜷缩在柜子内的,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仿佛过去了好久,久得他便要窒息了,房间里终于传出了声响,然后缠绵的声音传了来,他再也忍不住,扑开柜门,径直奔向缠绵,扑入他的怀里,然后紧紧的将他抓住。

单薄的衣衫御不住风寒,那身子抖得若风中树叶。

发觉奚昊的不对劲,缠绵将他的双臂一握,低头问道:“你怎么了?”

奚昊拼命的摇着头,片刻之后,终于将手指一指那柜门,哭泣道:“有……死人……”

明威掌了烛火进了屋,这屋白天也看过,却因与前面所有的房间一般无二,是以柜子并未搜过,现在进来一看,才发觉柜子未免有些过多。

缠绵看了他一眼,然后俯身将奚昊一抱,道:“去换衣裳,明威自会查看。”

话说完,他抱着奚昊出了门,临了之时,奚昊于他的肩头抬起了头来。那柜门因为他出来而大开着,此刻在烛火的照射下,两具尸体清晰可见,身子狠狠一颤,奚昊将头伏进了缠绵的颈间,再不抬头。

小池镇几百人家,数千具尸体,老幼皆有,便如这般被藏在各自家中,成为了阴谋权斗的牺牲品。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男子披甲上阵,只是想要家中妻儿老小过之安稳,如今他们却这般死在自己的家中,这伤的,又岂是那遥相思念的别离之情!稚子无辜,那些双眼尚未闭上的孩子们,他们的魂魄又如何才能得到安息!

第五百三十四章 淡墨难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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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12

烈火在夜色中燃烧,冰冷的空中回荡着悲鸣之声,整个小池镇若涅槃之火焚尽一切!那三人两马静静站立,默不作声的看着蔓延而去的火焰席卷吞噬,覆灭所有。

“这么多人……他们的魂魄会得到安息吗?”奚昊坐在缠绵身后,脸颊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喃喃低语道。

越接近边境,这种战乱带来的痛苦便愈发鲜明。掌权者贪得无厌,根本无视于百姓的生死,所有人都可以是棋盘上的棋子,取舍皆只在持棋者一念之间。可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哪,他们的生命果真没有一丝特殊的意义了吗?

不,于他们的妻,她们的夫,他们白发皑皑的双亲高堂和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儿女来说,他们也是无可替代的,他们同样有着缱绻情深的情感,快乐的回忆和想要保护的一切,没有人可以将他们的性命视之蝼蚁。

“缠绵,我好难过……看得越多,我便越害怕去看清这个世间,人性如此可怕,为什么大家都要自相残杀,斗个你死我活呢……缠绵,我好想念相思谷,想念若水小岛,我总是禁不住去想,如果当初我没有踏出小岛……不……”话语一顿,双手狠狠将那人的身子一抱,奚昊闭上了双眼,轻声道:“如果我没有踏出小岛,便不会经历这一切,也不会遇见你,缠绵,我最感谢的,便是上苍让我遇到了你,无论他要我受多少苦,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都无所畏惧!”

低头看了看那紧紧抱住自己胸口的双手,缠绵无声的一笑,然后拉开奚昊的手,一个返身跃到了他的身后,将他拉入了自己怀中:“此地不能逗留了,这火光不知会不会引来麻烦,咱们需连夜赶路,奚昊,若倦了便靠在我怀里,夜晚风雪太大,你的身子需格外小心。”

“走吧。”奚昊只轻声回了一句,然后再不做声,缠绵与明威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一前一后向着镇外疾奔而去。

有件事情他与明威都未曾告知奚昊,方才那些人中,除了明威认出的巨鹿士兵之外,还夹杂有体格身材都异于大晋士兵的不明身份之人,那几人骨骼粗大,颧骨高耸,眼窝微微内陷,在这边境之地有这种容貌特征的,无疑便是赫博多的子民了,然普通的百姓又怎会混迹于军营中,所以,他们只能是赫博多的士兵。

小池镇的百姓全部被杀,巨鹿士兵竟跟敌营士兵混在一处,这情形已经十分明了。武飞云从巨鹿拨出万余人马直奔长野,又于此地设下迷局,想来他们定已经得手,而这小池镇西南通往白山,东面直奔长野,此刻这两处必定已经危机四伏,所以,他与明威才会决定连夜赶路前往白山,希望一切尚还来得及。

小镇上的尸体太多,无法一一掩埋,如今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令往生者也能得以安息!尘归尘,土归土,世间的一切在生死面前都是如此渺小,可笑,却就是有人为了满足饕欲而陷万民于水火,坏人死后果真会下到十八地狱,受尽苦楚吗?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若果真善恶终有报,这些无辜的百姓又怎会这般惨死!

人总说,人在做天在看,那么此刻的老天又在看着何处呢!

“啊——”拖着长长的尾音,宫门守军打开了城门,呵欠尚在喉间,便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急急一拱手,往旁边一退,对着门边那人道:“小侯爷竟如此早,皇上还未早朝呢。”

“知道!”白炎应了一声,将马儿的缰绳对着那人一抛,疾步而入,道:“让人带马儿下去,我去轩城殿侯着。”

“是。”

宫女太监们皆已经开始忙碌,白炎几步上了台阶,见轩城殿内灯火通明,伸手将一个小太监一抓,问道:“皇上起了吗?”

“回小侯爷,皇上昨晚上睡得迟,今儿个还没起,小侯爷还是去偏殿侯着吧,如此大雪,外面凉着呢。”

“无妨,你去,我就在这等着皇上起。”白炎说完将手一松,站在了一旁。殿门一声轻响,宗然自殿内探出了头来,看见门外那人,忙扬声道:“皇上今儿个龙体欠安,小侯爷有要紧的事么?”

“可有请太医瞧瞧?烦公公前去请奏,我有要事要回禀皇上。”

“那好,小侯爷稍候,奴才去说说看。”

门又被关上了,白炎站在雪地里,心头有了忐忑。

不知从何时开始,皇上似乎特意在避开自己了,究竟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九原战事一触即发,形势已经刻不容缓,他却就是不让自己离开东都,这究竟是为什么?

殿内温暖如春,那人此刻正斜靠在软榻上,半撑额头翻着书卷,见宗然进来,眉头一扬,懒懒道:“他又来了么?”

“是,在外侯着呢,已经三日了,皇上当真不见他么?”

“哼。”李宗治发出了一声嗤笑,将书卷一丟,伸手抓过手炉搂在了怀中:“好戏还没开锣,朕是不会让他此刻去搅了棋局的,等风云骤变,便是他不说,朕也会让他出征,急什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宗然额角冒汗,然君威难犯,他只有喏喏的躬了躬身子,退出了门去。

见宗然轻轻摇头,白炎脸上现出了失望之色,他冲着宗然微微一拱手,然后返身下了台阶去。

心中突然闷闷不平,一种无形的压力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胸口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爹爹,孩儿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到您的身边去!边境凶险重重,爹爹务必要保重,孩儿不孝!”

叹息在空中回荡,那人俊朗的眉目之间漾着无奈,挺拔的身姿于风雪之中渐行渐远,终消失不见。

林立的队伍荡荡展开,马车停下,车帘打起,冷秋之于马车内看了一眼归云庄三个大字,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躬身踏下。

郑承康站在门外,见到冷秋之,迎上前恭敬的一揖,道:“主子回来了。”

“嗯,让许诺来见我。”抬眼不见许诺,冷秋之脸上现出了一丝寒意,话说完,一步不顿的上了台阶,扬长而去。

待众人散去,郑承康才抬眼一扫四周,然后露出了一丝冷笑。

长浩天的大门被人打开了,许诺身为影刺总领居然放任不管,又如何不让主子生气。天知道这些年让他一个毛头小子爬上自己头顶作威作福自己忍得有多辛苦,此次总算逮到了机会让他失去主子的信任,这场好戏,自己怎能不去瞧瞧。

“来人。”

“在。”

“去通知许总领,主子要见他。”

“这……属下不知许总领现在何处!”

脸上的笑意掩藏不住,郑承康回头望向了远处,面带深意,一字一句道:“蓝水阁!”

这红梅开得如此美丽,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明明告诫过自己不可再来,可是,却为何不由自主的又来了!

当年那个小小的人儿已经长这么大了,那时的他是如此孤寂,无论是景园被烧掉之前亦或是之后,他都总是一个人呆着,他的身边围绕的永远是成批成批的影刺,没有玩伴,也便就没有童年。

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是什么时候?那时的他应当才三岁多吧,因为练习金丝而常常被反勒得鲜血淋淋,他便一个人偷偷的躲着哭,而自己,便是在那片桃林中见到的他。他蹲在树下,双手抱膝,默默的流泪,手中的鲜血顺着泥土隐入了地底。

那时的他是如此警惕,在自己每天都去等候的第三个月,他才第一次靠近了自己,用那稚嫩的声音与自己说出了第一句话语。

———————————————

“我叫无瑕,你叫什么?”

“我叫……”

我叫许徵棠!

“徵棠哥哥,我今日的双手没有出血,你看你看——”

“徵棠哥哥,娘亲今日给我做了好吃的,我拿来给你了。”

“徵棠哥哥,娘亲说,我今天可以歇息一日,咱们去玩儿吗?”

———————————————

时间便那般流逝着,从他三岁自己十岁,直到他六岁,自己十三岁的那一年。

———————————————

“徵棠哥哥,不要哭,你没了爹娘,我便将我的娘亲让给你一半,这样,你就不是没有亲人了,你做我的哥哥好不好,我好想有你这样一个疼我的哥哥……”

“徵棠哥哥,景园没了,娘亲死了,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

要报仇!

那是一张如此无邪的脸,他才六岁,不应该背负如此多的痛苦,而当他从丹阳回来之时,自己看到了他那遍布伤疤惨不忍睹的身子,那么柔弱的一个孩子,本不该经历这一切!

“娘亲救我,徵棠哥哥救我——”

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当那孩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之时,自己便也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为了他,为了给他的将来肃清一丝障碍,自己决定,去杀了让他噩梦连连的那个人!

冷秋之!

那伤害无瑕的人,自己绝不能放过他!

“公子!”

顺着弦伊的目光,无瑕抬眼望向了窗外。许诺就站在院子那头,直直的望着这边,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似乎在想着什么,见自己望向他,他却突然别开了头去。

“许总领!主子回来了,让你去见他。”

无瑕踏出门外,却只见到了那人离去的背影,雪幕一层又一层的阻挡,终让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最终看不见!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丝弦紧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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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13

长浩天的大门敞开着,石阶两旁侍卫林立,当那道颀长的身影跃入众人的视线之时,很多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去。

眼见这等架势,许诺的身形微微一顿,双眼抬起,扫过众人,当看见侍卫之后站着的郑承康时,他的嘴角浮出了一丝冷意。

十年了,此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长浩天!

这里被冷秋之锁了十三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便是知道总有一天,无瑕会回到这里,会被逼着重新面对他所经历过却又不愿再回想的一切,而从那夜无瑕的反应来看,儿时的阴影留给他的,的确是无边无尽的恐惧与黑暗。

这种发自内心的害怕伴随他度过了十三个年头,每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于他来说都是种生生的煎熬!可是,自己相信他现在已经捱过去了,当他再一次被推入关着山猫的房间,发觉他所害怕的东西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如此不堪一击之时,他的内心必定已经回复到了当初的那份淡然!

宁静方能致远,抛却了浮躁,平静了内心,才能抵抗一切外力的抨击!

“哎呀,庄主前脚刚进门,就令人寻许总领去了,看来许总领在庄主心中,分量不轻哪!”

郑承康现站在门边,冷嘲热讽之意毫不掩饰。或许以前他还需忌惮许诺三分,可自从那面若女子的公子被许诺擅自做主带入了归云庄后,庄主极度不满之意已经十分明显,再加上此次有人擅闯了此地,而身为影刺头领的他居然隐瞒不报,现在看来,庄主是要兴师问罪了!

墙倒万人推,却也要看推波助澜之人,有没有这份本事!

许诺心中冷笑,眉间丝毫不动,大踏步走进了长浩天的大门,然后,来到了那间屋前。

“你来了有多少年了。”冷秋之背对大门负手而立,口中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丝毫情绪与波动。

身后有人跟入,许诺微微一侧身,看了看一字排开的队伍,低头一笑,道:“十一年了。”

“可还记得当初你来求我收留时是怎么说的?”

“绝不背弃归云庄,否则天地不容!”

“这么多年,我待你如何。”

“与柔儿一般无二!”

冷秋之终于回过了身来,他先是细细看了看许诺,然后到了桌旁坐下,低头轻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你可有话跟我说?”

许诺依然低着头,听完冷秋之的问话之后若骤然间一惊,这才一抬头诧异道:“主子可是听到了什么,我终日与五大当家的周旋,实在是分身乏术,龙其翰一直在挑唆其余四大当家,光是要将他们留住都已经花费了我太多精力,若因此而疏忽了什么,许诺甘愿受罚。”

见他处变不惊,冷秋之心中倒有了一丝波动,他没有说话,只抬眼去瞧了瞧守卫长浩天的简史,简史脸上青淤未散,对于那晚被人袭击一事依然心有余悸,他喏喏的躬了躬身子,却在许诺望过来时不由自主的一退,然后竟半天说不出话来。

“简史,你别怕,你那夜看到了什么只管说,有庄主在,任何人都不敢对你怎样!”郑承康有些着急,他知道一直以来许诺对护庄的手下和统领的影刺十分严厉,且他的冷酷众所周知,所以无形之中令大家都很怕他,可是如今庄主在这,谅他也不敢乱来,是以一个劲的催促着简史将他所看到的告知冷秋之。

见许诺不说话,简史壮了壮胆,拼命咽了口口水,然后道:“那夜属下巡视而过,被人打晕,可是雪花覆盖的寒意刺激我醒了过来,我发现长浩天的大门被人打开,因想着庄主说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入,所以便悄悄的躲在了门外,然后,我看见……看见……”

“说!”冷秋之脸色难看之极,只冷冷吐出了一个字,然后低头抿茶,杯碟却在指间发出了轻响。

“我看见许总领抱着一人从长浩天中出来,那人也不知怎么了,浑身鲜血淋漓的,情形十分吓人。”

“然后呢。”郑承康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我一路跟随,看见他带着那人进入了蓝水阁中!”

冷秋之突然将茶杯摔在了桌面上,然后望向了一人,可他看的,却不是许诺,而是简史。

“锵――”的一声剑鸣,一旁的人皆尚未看清那人的动作,那剑便已经从许诺的手中回到了他身旁一侍卫的剑鞘之中。

简史捂着脖子,轰然而倒。郑承康因站得很近,被他脖颈间喷涌的鲜血溅染了一身一脸的血红!

“你――你――”身子踉跄一退,郑承康手指许诺,口中大叫道:“庄主在,你也敢明目张胆的杀人灭口,你眼中还有没有庄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可惜,他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种受了他人指使居心叵测之辈,留有何用!”许诺拭去唇角溅染的血珠,毫不在意的淡然一笑。

“将这里锁起来,许诺跟我去绿水含烟,其余人都给我退下去。承康,将一切收拾干净!”冷秋之说完拔腿便走,许诺双眼一垂,紧随其后,经过郑承康身边时,他微微一顿,然后俯身附耳道:“你本有机会铲除我,却被自己的小聪明误了。知道你错在哪了吗?那夜简史若果真跟着我,他是绝活不了的。”

许诺走了,郑承康看着面前已经毫无声息的简史,懊恼不迭。是自己的错,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抓到那人的一个把柄,却因自己太过心急而功亏一篑!那夜简史的确是看到了许诺带人出来,可是他并未跟随,是自己让他这么说的,本以为如此一来许诺便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谁知道,他竟一剑便了结了简史,而庄主也因最后那句话而全盘否定了一切。

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如今归云庄暗潮汹涌,许诺定再次受到倚重,可恨!实在太可恨!

眼中闪过了愤恨之意,郑承康咬牙切齿的回望了长浩天的大门,狠狠道:“我在归云庄二十余载却终抵不上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受重,我儿子想娶你的女儿你也不肯答应,好,你不仁,我不义,蝼蚁尚且能撼动大树,我便看看我二十年的苦心经营,是否能撼动归云庄的高墙绿瓦!”

夜很深,除了雪花簌簌声,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生命。

一声悠长的短笛声划破了这种寂静,那声音如此突兀,令归云庄上下闻声而动,廊灯一个接一个的亮起,只顷刻间,便已经灯火通明!

“所有人方圆百里给我搜!不许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可有听清楚了!”许诺站在门外,大声吩咐道。

“是!”

影刺们四下而散,许诺抬头望了一眼魍魍魉魉的夜幕,慢慢眯起了双眼。

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于归云庄前发出联络讯号,五大当家绝无可能,是无瑕的人吗?不,冷公子手中影刺向来服从第一,无瑕绝不会如此鲁莽,那么,又会是谁呢?

两道身影于瓦栎间翻飞而下,只眨眼间那院子就扑出了几道身影,双方刚一交手,便听那二人中的一人低声道:“是我!”

听竟是鬼翼的声音,那几人顿时住了手,弦伊掌了灯,当看见鬼翼身旁那人时,她忍不住低低一呼,道:“怎会是你!”

云岚将手一拱,道:“弦伊姑娘别来无恙,云岚是来看你家公子的。”

霍昔阳等人并不识得云岚,但见他认识弦伊,又为了公子不惜闯入这龙潭虎穴之地,倒也起了一丝敬佩,是以也是将手一拱,道:“在下霍昔阳,敢问阁下是……”

“在下云岚,从大郑而来!奉命来见公子。”

“你家主子与我们家公子熟识?”

“让他进来。”屋内传出了无瑕的轻语,夹杂着一丝丝咳嗽,云岚听了他的话,对着众人微微一点头,然后上了台阶,推门而入。

“弦伊,此人……”

鬼翼有些尴尬,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在霍昔阳心中算不得好人,甚至还因对公子做过的事情招来大家的反感,是以他默不声的走到了一旁。

弦伊兀自发了一会呆之后,才长叹了一声,道:“霍大哥别看他年纪轻轻,他便是大郑虎贲首领,虎贲行事从来只听命皇上,不用说,是他的主子郑哲主又派了人来了!”弦伊说完瞪了鬼翼一眼,鬼翼却将头偏向一边,假装不见。

虎贲!

霍昔阳等人皆倒吸了一口气。

大郑的虎贲军便若公子手中的龙卫,平时隐藏不见,只直接受命于那一人,行事果断,手段从不拘小节,没想到,他们的首领竟如此年轻!

可是,公子与他们的皇上已经恩断义绝,又怎会再做牵扯呢!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无瑕没有回头去看云岚,只坐在桌旁疲惫的揉捏着眉心。云岚见他衣衫单薄,想到在云城皇宫弦伊就说过,公子不太会照料自己的身子,是以走去床边拿了裘皮披风给无瑕搭好,才回道:“虎贲五十人,分布大晋的人手已经受命向这里聚集,皇上说……”

“他可是认为我姬无瑕势力不复,就算到了大晋,也还需仰仗了他才能肃清我手中叛逆!”

“皇上绝无此意,公子不要误会,皇上他,他只是想要公子平安无事,云岚来时,他说,不求公子原谅,只希望公子一切安好!”

“他为何还不放手!离开大郑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我才能再度放下戒备,接受他人的靠近,他所做的一切令我对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抱着防备与抵触,他给我的阴影与伤害永远都无法愈合了,云岚,我跟他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他如今大权在握,高高在上,却为何还不放过我!”那疲惫中透着痛楚,无力得让人心疼。

的确是倦怠了!

从六年前的相互扶持,于艰难的岁月中亦然不离不弃,当年那个不被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秦王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而与他生死与共过的无瑕公子,却在他的谎言中被伤害的体无完肤,意冷心灰!可是,若不是因为两人之间夹杂进了纠缠不断的情感,他们又怎会走到今天!而现在,一切都没有改变!

不爱的依然不爱,深爱的,却还是深陷不悔!

“冷三爷的伤势已经痊愈,能够行动自如了!”云岚突然岔开了话题,果然无瑕指尖一顿,终于回过了头。

“公子在大郑的生意已经全部恢复,问鼎轩每日都人来人往,热闹极了,冷二爷得知云岚要来大晋,还特地写了信函令我带来。”云岚探手怀中,拿出了两封信,放在了无瑕面前。

上面那封封面上公子敬启四字的确是冷二的笔迹,下面那一封没有任何标注,然是何人所写可想而知。

“我已经来了多时,该走了,公子万事小心,无论公子说什么,皇命难为,就算拼了性命,我们也会在公子身边,公子保重。”云岚说完转身拉门而去,无瑕则低头看着那桌面的信笺,静默不语。

这牵绊,该如何才能了断!

题外话:我要爬到所有看文的追文的看官们的脚边写一个惨字,为神马我的副版都离我而去,为神马我就没一个肯为我回回访,加加精华的小副版,拿锯子锯你们的脚趾头,让恶搞番外篇如浮云一般流去!画圈圈!

第五百三十六章 潭深千尺 人心惟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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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14

绿水含烟中人来人往,精致美味的食物摆满了长案,因地处极寒之地,这里的大户人家饮食皆有了新法,以铜制圆锅,底部用小炭火煨之,肉食汤料,将新鲜蔬菜下至锅中,片刻捞起,蔬菜入了肉汤味,别有一番风味。

此刻五大当家及其手下正坐在大堂中,等待着归云庄主人的到来。

从收到信函到达此处已经十日有余,身为归云庄主的冷秋之却一直未曾露面,说是因为沂南武门突然冲击归云庄生意而前去处理,到昨日刚回,今日便召集众人聚集于此。

归云庄统领丹阳八大铺子,除了天时地利人和等条件之外,还因为冷秋之自前戍时便已经盘踞于此,虽然势力在晋建立之后受到了打压,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且丹阳地势特殊,朝廷也无法将之清除,所以在丹阳一带依然位处第一。

堂上虽然热闹,在座众人却皆有些心不在焉。

谁都知道,此次冷秋之召集众人不同以往,因为前不久反晋势力名册泄露,各地皆掀起了一股暗流,相国府的大肆追捕令各路人马人心惶惶,很多人受不住酷刑,出卖了同伴,因而引出了更多的人,暴露了更多的势力,若非栾东马场一役,只怕这股风气还遏制不住,继续恶性蔓延。

想到栾东马场,在座众人皆忍不住脊背掠过寒流。

公子终年奔波在外,很多事情都是由各地当家负责联络,莫说很多后辈小子没见过他,便是很多当家的也是几年才见他一次,但是,就算过去再久,见过他的人恐怕也难以忘记那张脸吧。

身为男儿,却生就一副倾城之貌,眉间一点朱砂痕不知痴了世间多少人去!色如春晓花映容,眸若秋水半含烟,明艳不可方物;然那性子却十分淡然,总是冷冷的看着一切,便仿若这世上没人能将他的心激起波澜一般。

去年东都一役,他与郑太子离开了大晋,去了郑国,大家皆以为等郑太子登基上位之后,公子便会带着大军挥军伐晋,报了国恨家仇,岂料……

岂料几个月前,他却又突然回来了,然便连跟他一同前往大郑的手下都未曾回来一个,只他带着随身的弦伊丫头两人回到了大晋,虽然具体缘由未曾言明,可是大家都知道,他辛苦多年扶持的那人背弃了当初的诺言,复国一说竟成了一个天大的谎言!

为了将那人顶上皇位,他在大郑的势力一落千丈,到了最后,竟还需再回大晋,重头再来!

一个十九岁的孩子,于这般艰难境地苦苦挣扎,当名册泄露,各地势力受到打压追捕,人心涣散得便要成为一盘散沙之际,他突然出现,将一百颗鲜血淋淋的人头送到了栾东郡衙!那岂止是一种威慑,也是对所有居心叵测之辈的警告,那一举动令背叛者丧了胆,也令依然坚持的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鼓舞。

那是一个自小便于权谋之中沉浮的孩子,所以任何人都不能小瞧了他,那个看似柔弱,毫无害处的人儿,往往会在不经意间给予他的敌手致命一击,很多人或许到了最后,都还无法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败的!

“庄主到!”

门外终于传来了通传声,远远的,冷秋之带人踏入了绿水含烟的大门,堂内众人皆起了身,于案后等待着他的进入。

“让各位当家的久等了,冷某处理完事情之后便日夜不停的赶了回来,还望各位当家的谅解。”

“客气客气,冷庄主贵人事忙,咱们等等,也是应该的。”杨松文首先开口,顺着冷秋之接下了话茬,所有人都知道他便是墙头稻草一根,随风而摆,是以也不与他计较,皆拱手回礼之后,回座坐下。

龙其翰早已经等得不耐,前几日便一直怂恿众人离去,现在见了冷秋之,脸色依然颇为不善,坐下之后冷冷一笑,道:“听说冷庄主不知为何招惹了沂南武门,以至于手中生意受损,竟还需咱们几大铺交了账目才能填平,不知可有此事。”

听他一开口便这般直白不留情面,冷秋之按捺下心中愠意,微微一笑,道:“倒果真有此事,武门富甲一方,却从不涉足兵马,却也不足为惧,我这次召集大家来,其实,是另有目的。”

那在座几人皆对望了一眼,孙长智笑眯眯的一拨桌面的金算盘,看似寻常的问道:“不知冷庄主叫咱们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说了出来,咱们也来合计合计,看这买卖做得做不得。”

刘彦之沉默不语,把玩着手中酒杯,陈戈则将头一点,附和了孙长智的话。

“来,咱们大家先喝一杯,这梦回可是我归云庄自酿的好酒,很多人是想喝都喝不到的。”冷秋之先满上了一杯酒,扬手高举,道:“咱们也是多年的兄弟了,有些话,或许大家听了会觉得刺耳,甚至是不屑,但我冷秋之明人不做暗事,既然敢说,便一定敢承担起后果与责任,先干为敬!”冷秋之说完仰头而尽,那几人听他语带暗喻,思忖之下竟有了几分惊心,待酒过三巡之后,冷秋之突然将酒杯一抛,霍然起身,走下了台阶去。

气氛突然之间凝重,那堂内众人各怀心思,静默不语,各自身后带着的侍卫一时间皆有了惶然之色。

归云庄的规矩,所有人进庄之后不许佩戴任何兵器,所以这一溜烟的人站下来,却连一把长剑都未曾看见,那些侍卫担心突然生变,皆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各自的主子,以便能在突发事件之中迅速反应。

“孙当家的一手金算盘催魂夺命,这些奴才竟这般没眼色,怠慢了孙当家的!”冷秋之面带微笑到了孙长智面前,俯身扣住了他面前的金算盘,然后对着许诺一抛,道:“给孙当家的收好了,出庄之时,可不能少了一粒子。”

“若少了一粒子,我归云庄自当十倍赔偿。”许诺轻描淡写的一说,然后将算盘递给了身后的鸿达。

“冷庄主说笑了。”孙长智干笑了两声,拿眼去瞟了一下龙其翰,龙其翰坐在一旁,面带冷笑看着一切,在冷秋之从面前走过,重新踏上了主位的台阶之后,才手拿酒杯,低头扬声道:“咱们在这归云庄也呆得够久了,冷庄主有什么好主意不如便说出来,成与不成,不过都是大家商量的事情。”

“的确如此,我既然召集了各位当家的来了,自然是要征求大家的意见的,各位当家的对眼下时局应当都十分了解了,九原战事一触即发,各位以为,咱们等待了这么多年,是否依然还要继续这般等待下去?”

“赫博多十万铁骑就在白山之外,若说时机,这的确是一个好时机,只是……”陈戈顿了一下,才又道:“公子不知人在何处,若要起事,自当以公子马首是瞻,可是公子行踪向来飘忽不定……”

“陈当家的,敢问这么多年,公子可有到过我丹阳地界?”冷秋之带着嘲讽扫了堂中众人一眼,冷笑道:“就算是过境,他也是过而不入,大晋上下那么多同伴,跟咱们丹阳亲近的,又有几人。”

“这……”

“冷庄主说这话未免太过偏激。”刘彦之将手中酒杯重重一放,抬头看向了冷秋之,沉声反驳道:“莫说公子年纪不大,身子不好,就算是城府阅历极深者,都还会有顾全不周之处,公子为何总是避开丹阳,咱们很多人心中都有数,他自六岁撑起整个家族旧部,十三年来奔波操劳,反晋势力在他手中的发展与壮大咱们大家有目共睹,冷庄主怎可如此抹杀他的辛劳与付出。”

“说得好,我知道对于当年那件事很多人都心有疙瘩,难以释怀,大家都觉得我冷秋之不近人情,如此对待一个稚龄孩童,当真冷血无情!可是又有几人想过,冷妃死后,虎视眈眈觊觎第一把交椅之人又岂止少数,突然间一个六岁的孩子跑来跟我说,他会继续遵循冷妃的遗志,统领整个家族旧部,继续反晋大计,要我全力支持于他!我不知你们会怎样想,于我,当时的确觉得听到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我觉得那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想要他知难而退而已。”

龙其翰于此发出了一声嗤笑,冲着冷秋之扬眉道:“谁知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最终竟活了下来,倒真是未能如冷庄主所愿哪。”

听他话语另有所指,其余众人皆眉目了然,却都不去点破,这么多年以来,冷秋之的司马昭之心已经路人皆知,只可惜,他空有一方势力,却总是不得人心,这也正是他愤懑与不甘之处。

“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如今无论你们说什么都好,我冷秋之也不在乎。”冷秋之有些恼怒,他知道大家皆不服于他,而他其实也没想过让所有人都选择站在他这一边,便如已经死去的其余三大当家,既然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大不了,杀之!

“明说了吧,现在有一条道路摆在我们面前,若有人懂得为自己打算,便不妨一听!”

“愿闻其详。”龙其翰依然带着不屑接着话语,脸上却根本不以为然。

冷秋之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盯着众人,一字一句道:“与相国府联手,打开边境之门,覆了这大晋万里河山!”

“你说什么!”

身子霍然而起,那五人皆惊呼出声,抬头望着冷秋之,却神色各异。

“冷秋之!你可知道自己方才说的什么?!”刘彦之大喝一声,怒火顿起:“相国府是我们不共戴天的敌人,我们有多少兄弟死于武氏父子之手,你现在却是要与其狼狈为奸,助纣为虐吗?”

“我就说没什么好事,将我们拖在此地这么些天,也不知暗地里做了什么准备,这是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吗?”龙其翰冷笑连连,陈戈虽然未曾说话,却也是怒意满面。

孙长智一双眼四下扫动,也不知在看着什么,而杨松文却一抹额上汗珠,陪着笑意,道:“大家都稍安勿躁,说了是大家商量,都别伤了和气,各位当家的都坐下,咱们好好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要我茂通行背弃公子,绝无可能!”刘彦之一口回绝,坐下之后郁郁难平,倒上一杯酒,狠狠喝下。

“我祥和记受公子恩惠,也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情!”陈戈说完往案后一坐,再不开口。

龙其翰将身子靠入了椅中,冷冷瞧着门外,一声不吭,此刻的他想得不是别的,而是那没有出席此宴的其余三大当家。

想来,那三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心头一叹,龙其翰知道自己等人这次是凶多吉少了。虽然公子多年来未曾到过丹阳,但自己也并非是没见过他,当年冷妃在世统领整个反晋势力,其手腕让多少男子汗颜,那孩子当时便跟在她身边,与她一同到过天水,那眉目像极了冷妃娘娘!这么多年过去了,定已成了一个让人惊艳的美男子了。

“我知道要大家一时之间做决断十分艰难,也知道大家都将希望寄予在公子身上,可是,人是会长大的,人的情感也是会变的,我让大家见一个人,然后,告诉大家一个惊天的秘密,待你们见过那人,听过我说的秘密之后,再来决定是否接受我的提议。”

见冷秋之这番说辞,那几人皆有了一丝诧异,他们不知道冷秋之会让他们见谁,又会说出一个怎样的秘密来,但是那人必定是极其重要的,否则冷秋之不会在现在提出这话。待许诺离去之后,整个大堂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个神秘人会带着怎样一个秘密出现。

大门被推开,长廊中站立的影刺随着那人的身形而动。

无瑕静静的坐在屋内,双眼望着跳动的烛火,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当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刹,他回过了头去,看见了许诺淡漠的脸。

“大家都在等你!”许诺于门外伸出了手来,无瑕只微微一顿,便站起了身来。

“准备好了吗?”许诺又是一问。

无瑕踏出门外,许诺自弦伊手中接过披风,无视于旁人诧异的目光,将披风给无瑕披好,然后将风雪帽轻轻拉起,细细整理。

“走吧。”

从始自终,无瑕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只是站在那人面前,看着他,然后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慢慢跟了上去。

“公子――”

“公子!”

身后的呼唤令无瑕的双脚一顿,他没有回头,只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向前,许诺则不急不缓的走在前方,待踏出了蓝水阁的大门之时,他突然停住了身子,等着无瑕来到身边,然后伸手一探,自他的指尖交错而过,紧紧的扣住了他的掌心。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桃花满天的时节,那两个孩子也是这般手拉着手,亦步亦趋,从落英缤纷中嬉笑而过,可十多年前的那份单纯,却再也回不去了……

无瑕依然是当年的那个无瑕,徵棠哥哥,你呢……

第五百三十七章 故人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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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15

“小侯爷,小侯爷!醒醒。”

“嗯?”眉间一动,那人睁开了双眼,脸上带着一丝茫然,抬头看了看身边,见南宫热河俯身呼唤,才回过了神来,起身伸了伸双臂,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刚到,听白泽说,你今日从宫里出来便去了教武场,拉了一大帮子人陪着你一同练习,大家可都叫苦不迭了,说,又发了什么疯。”

“每日坐着骨头都懒了,今日出宫,发觉时辰尚早,便抓了几人一同去了教武场,我能有什么事,饿了,去吃饭。”白炎说完转身便走,却被南宫热河于身后抓住了肩头,看他一副不以为然之貌,南宫热河摇头一叹,道:“别人也就罢了,咱们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你心中有事,总会找这样那样的事情来做,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

直挺的眉头微微一皱,白炎一脸嫌恶的回过了头来,将南宫热河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再次离去,南宫热河见他不说,只好跟在身后一同往外走。

白炎走了几步,见南宫热河一直跟在身后,不禁脚步一顿,不耐的道:“说了没事,去吃个饭的勾当,你又跟着做什么?南宫热河,你倒有了做管家婆的潜质了。”

南宫热河拿眼瞪了一下他,然后下颌扬起,不屑一顾的道:“类似于激将法的东西,你已经用了太多,我现在也不跟你计较,总之你不说,我便一直跟着你。”

“我去吃饭。”

“同去。”

“上茅房。”

“同去。”

“你当真要跟?”

见那人面带挑衅,南宫热河将眉头一挑,毫不认输的扬起了唇角:“你去哪,我便去哪。”

话音刚落,便见眼前那人一闪而逝,南宫热河猝防不及,眼见白炎身影消失,他忙拔地而起,提气狂追。白炎于厚雪积压的瓦砾之间翻飞,快速的隐入了夜色,待南宫热河跟上之时,方知自己话说得太满了。

“有本事就跟我一起下来。”那身影若蛟龙入水,只一声轻响,便整个人没入了黝黑的水面之中。

“我的爷,赶紧出来,我不问便是,这大冷的天,要是受了寒可如何得了。”南宫热河在岸边急得直跳,偏那人听了之后不出反入,只一个扎身便不见了踪影。

寒意刺激着肌肤,经络急剧收缩,然顷刻之后便很快扩张,身子渐渐回暖,那种一缩一张令白炎感到了一丝惬意,他慢慢浮出,仰头望着黝黑的夜幕,感受着水流抚过肌肤的酥麻,于漫天雪花中想起了相思谷中那让人向往的一切。

――――――――

“缠绵,奚昊,这有个疯子要吃人!”

――――――――

无瑕清脆的声音仿佛依然回荡在耳边,那是一段美好得让自己不敢相信的日子,只因为无瑕就在身边,自己每天睁开双眼都能看见他,双手伸出都能够触摸到他,他的眼,他的眉,他所有的一切……

想去找他,想要不顾一切去找他!

可是,却无法离去!

黑色的发随着水波层层漾开,雪花落在脸上,融化在了轻柔的呼吸里,黑瞳中倒映着飞絮轻舞的天空,然后渐渐的,渐渐的淹没在了静谧的天地里!

厚靴踏过积雪,发出了簌簌轻响,归云庄如此之大,那蜿蜒曲折的道路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头。紧扣的双手早已松开,寒风扑面,嗖嗖的凉意令无瑕的身子不经意的颤动了一下,发觉比自己快了半步的那人突然停下,他也随之顿住了步子。

随意挽起的发自风雪帽下蜿蜒落在耳侧,拂过了脸颊,无瑕没有抬头,视线所到之处只能达到许诺的胸口,两人便这般僵持着,皆不说话。

“你会恨我吗?”不知过了多久,许诺终于吐出了一句话语,无瑕这才抬起了头,望向了那张陌生的脸。

“恨?”重复着那个字,无瑕有些恍惚。为什么要恨?又为了什么去恨?

“将你推入那房间的人,是我!”声音透着清朗,却不带任何情感,便仿佛,他只是在说着一件与两人皆不相干的事情。

虽然一直想要得到答案,可当这个答案清清楚楚放在眼前之时,心中却有了说不出的难过。无瑕别开头,望向了一旁,仿佛没有听清许诺的话。

“你是否想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令我最终决定留在了冷秋之身旁,为他效命,甚至,不惜伤害到你!”

“不想知道。”无瑕的头垂得更低,这夜晚的风如此凉,凉得他便要透不过气来了。

下颌突然被那人一捏,然后被强行扣住扬起。

许诺勾着唇角,对着无瑕冷冷一笑,道:“人是会变的,很多事情,当你用十年的时间去思考之后,便会发现,自己当初的想法是那般幼稚与可笑。”

胸口有些疼痛,无瑕被动的抬头望着那人,本就白皙的脸在雪光的映衬之下愈发剔透,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因为他的内心从始至终都抱着对此人的歉意。

眼前这人是为了自己才来到这里的,自己本应该在十三年前便将他找回来,可是,却因为内心的害怕而远远逃离了,因此才会让他留在了冷秋之身边,踏上了一条喋血的道路。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所以,无论他做了什么,自己都无权去责怪他!

“你这算是可怜我吗?”许诺于鼻间发出了一声嗤笑,然后将手一松,转过了身去:“你不必这样子对我,我选择什么样的道路,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本就与你无关,你总不会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能够左右我的命运吧。”

“徵棠哥哥……”那呼唤低得让人几乎听不到,无瑕伸手揪住了胸口,深深的喘息了一下,然后对着那人伸出了手去:“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我……不想与你为敌……不想跟你站在对立的两面……我们……”

“我们?”许诺打断了他的话,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仰头大笑了几声,然后低头看向了无瑕,面带嘲讽之意,道:“没有我们,你是大家的主子冷公子,我许诺只是归云庄上一个小小的总领,一个刀口舔血,没有明天的杀手,身份卑微,又怎能跟公子你攀上交情。咱们走吧,所有的人都在绿水含烟中等着公子的,我家主子除了要让公子跟几大当家的见面之外,还有一份大礼送给公子,还希望公子能够受得起!”

那话语如此冷酷无情,一瞬之间,方才还执手相牵的情感荡然无存,眼前这人陌生得可怕,那种多年养成的戾气刹那间张扬而出,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好远,远到无法再触及。

指尖在风中轻颤,然后慢慢回缩,于身旁紧握成拳。无瑕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神色渐渐恢复,清脆而轻柔的声音透着坚定,在风中回荡而去:“如此,请许总领带路,无瑕谢过!”

纵乱石崩云,也当处之泰然,岿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脚步一动,许诺不再有半分顿留,转身于前方快步而去,无瑕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然后紧随其后,脚步从缓慢到紧凑,一声一声,跟得从容。

冷秋之坐在堂上,把玩着手中酒杯,斜眼看着堂下众人,他能够想象那人的出现会给这些人带来怎样的震动,他们不是要以那人马首是瞻吗?好,自己便给他们这个机会!

等待是难熬的,可是,却因为即将到来的那人会引发的局面而令他的心中涌起了澎湃。

十三年了,每每想到当年自己竟会放那孩子活着离开,自己都会后悔不已,因为自己从未想到,他竟以那弱质之身,撑起了这股反晋的洪流!

自己当初为何不杀了他!

想当年那第一把交椅觊觎之辈何其之多,而于那般风雨飘摇的时期上位之人便若众矢之的,其危险性可想而知,自己本想着,一个黄口小儿会有多大的建树,他不是要坐吗,便让他去坐,活与不活,各安天命!可谁知道,他竟一鼓作气的将大晋当时十三个郡县的当家的全盘拿下,或许当时有很多人跟自己是一样的心理,想着由着一个孩子去折腾,也好过大家相互之间明刀暗箭,防不胜防,然没料想,这一步之退,便满盘玉落,再难拾起了!

他够冷,也够狠,当势力逐渐稳固之后,他便开始肃清一切隐患,毫不留情,而到了那时,所有如自己这般心有不甘者,才最终追悔莫及!

两道身影自院子那头远远而来,当廊灯所到之处照及两人,自门外站立的守卫到堂中等待的众人皆不由自主的回过了头去。

许诺的身形高大,无瑕在他的身后忽隐忽现,风雪帽遮去了大半边脸,让人看不真切。堂内的五位当家皆有些疑惑不解,因为依身形来看,来人竟似个女子一般,可是,又有什么女子能让冷秋之这般郑重,不但起身站立,且还迎下了堂去。

“公子到了。”许诺自门口对着冷秋之拱手而回,见众人脸上皆惊疑不定,冷秋之到了门边,对着在台阶上站定的无瑕深深行了一个大礼。

“属下率归云庄众人恭迎公子!”

“冷庄主,别来无恙。”风雪帽被那人素手拉下,那张于很多人十分陌生的脸,却让五大当家的骤然大惊,纷纷自案后奔出,迎向了大门。

“各位当家的,无瑕有礼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恨了没 怎堪面面两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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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16

场面有些诡异,那五人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无措。

公子竟就在这归云庄之中!那么,冷秋之方才所说的那一切,莫非他竟是知道的,还是他根本就也是如此打算的?

跟相国府联手,覆尽这大晋天下,然后呢?

相国府势力盘踞多年,武氏父子根本不是善茬,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其危险性可见一斑,再说,他们与反晋势力这么多年来的血海深仇,又该如何了算?!

无瑕缓缓步入,见众人脸上表情各异,神色复杂,也不点破,只微微一笑,将冷秋之的双手一搭,然后对着众人道:“无瑕多年未曾见过大家了,今日正好,借冷庄主的归云庄,跟大家好好聚聚。”

“公子何时到的!这么多年没见,公子竟已经长这么大了!”龙其翰的神情有些激动,他家族本是前戍骁骑营出身,无瑕此刻虽身份隐晦,然终究是戍之皇子,若是复国成功,便理所当然是君临天下之主,于他,自然也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当年因发觉大戍气数已尽,龙其翰的父亲龙思则不顾挽留挂甲而去,龙其翰当年正是二十儿郎意气风发之际,却奈何父命难为,只好回到天水做了一个小掌柜,然虽官途不通,却依然练了一支好骁骑,发展了自己在天水的势力,当年冷妃带着无瑕到天水时,无瑕尚还那么小,如今,却已经这般大了,让他不得不感慨万千。

“属下等见过公子!”

身旁那几人皆异口同声的道出话语,然后向着无瑕行了一礼,无瑕点点头,将披风脱下,递到了一旁。

“公子……”

听身后呼唤,无瑕回头一看,见接过披风的竟是鸿达,不禁微微一笑,道:“鸿大哥别来无恙。”

“公子折煞属下了,鸿达当日不知公子身份,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堂上众人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眼前这人铁定便是这里所有人的主子冷公子无疑!

想到当日在金翎看见苏当家的被武飞云凌辱示众,无瑕于街边骤然泪下的情形,鸿达禁不住心头一叹。

传闻中的冷公子冷面无情,却不料,在真实的生活中,便就是一个孩子。

“鸿达,还不下去!”冷秋之冷眼旁观,见鸿达神色不对,不禁心头一凛,扬声喝道。

当日在金翎将苏永裕救出的人是无瑕,而苏永裕最终却死在了归云庄的手中,这事若是被抖落出来,归云庄在众人面前当再无立足之地。

冷秋之的那声大喝令鸿达回过了神来,见冷秋之面带不悦,眼含警告,鸿达将头一低,拿着无瑕的披风向后一退,隐入了角落之中。

“各位当家的请坐。”

与冷秋之一同走入堂中,无瑕脚步未顿,于那人踏上台阶之时先一步而上,坐到了主位之上。

“冷庄主请坐。”

声色不动,无瑕探身将面前放置的冷秋之用过的碗碟酒杯轻轻向旁一推,墨黑的瞳孔闪过了一丝笑意,微扬的唇角吐出如斯一句,就此将冷秋之堵在了台阶之下。

冷秋之伸出的左脚已经踏上了台阶,此刻却尴尬的僵在原地,看着眼前那张无邪美丽的脸,进退不能。

“来人,加上一张案桌。”许诺在旁扬声吩咐道。

宴席之位分主次安放,冷秋之方才本在主位之上,其余众人皆于堂下分列而坐,此刻无瑕坐了主位,若不加桌,冷秋之便只能坐于位尾去了。

按捺下心中怒火,冷秋之拂袖退在了一旁,无瑕只微垂着头,待众人皆入座之后,才轻轻一抬眼,道:“无瑕多年未曾到过丹阳,与诸位当家的也是许久未见,很多地方照顾不周,怠慢了丹阳的各位兄弟,无瑕在此向大家赔罪了。”

干净的碗碟已经摆置,杯中满上了醇香的美酒,无瑕伸手端起酒杯,微微一举,然后一仰而尽。他本是不能喝的,然这般情形却令他不得不喝。心中自有忐忑,因为光是面对冷秋之其人,便需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所有人都在这里,冷秋之却依然将他请来相见,想来已经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定也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腕。许诺方才在外的那一番话语暗含深意,令人不得不防!

“说到这,冷某倒的确觉得公子心有偏颇。”

酒刚入喉,冷秋之便冷笑以对,扫了一眼那坐在身旁的众人,又道:“咱们丹阳地处极寒,坏境十分恶劣,夹杂在晋与赫博多之间,既要发展势力,养活这么一大帮子人,又要防备两国之间的明枪暗箭,当真是求存辛苦。公子终年奔波,四处巡游,却单单避开丹阳,不知是不满我冷某人的做法,还是根本就没将我丹阳数万兄弟放在心上!认为我们有无皆可!”

“冷庄主言重了,如今咱们的势力遍布了大晋大小郡县,车马行走,怎能随心而至,咱们地处最北,北方除了丹阳,再无与之相邻者让公子忧心,公子行走在势力密集之处,当无可厚非!冷庄主怎可以一己之意度公子之心!”刘彦之从方才便一直憋着火气,此刻听得冷秋之挑衅,哪里还能忍得,当下拍案而起,大声反驳道。

无瑕将酒杯放下,默不作声的看了堂下众人一眼。

刘彦之的态度已经十分明了,龙其翰与陈戈也是怒目以对,杨松文坐在案后,只抹着冷汗陪着笑意,道:“好好说话,公子在呢,怎又吵起来了。”孙长智则一声不吭,一双眼溜溜的瞧着大家。

“丹阳之所以能够在两国之间求存,除了天时地利这些外在因素之外,还因为,你们撇得够清!”无瑕突然出声,语气前所未有的冷漠,那扫向堂下的眼神透着一股寒意,无端的让那几人皆噤了声。

“相国府从未放弃过对我的捕杀,这么多年,我姬无瑕不知死里逃生多少次,受我连累被抄家灭门者也不知多少人,正因为丹阳的兄弟们夹杂在两国之间求存辛苦,所以我才避开这里,让你们免受牵连!与大家一样,丹阳的势力发展我都以金钱为后盾全力支持,从来未有厚此薄彼之说,纵人未到,却从无抛弃丹阳之意,冷庄主身为归云庄的主子,丹阳的带头之人,说话,做事,都是他人之表率,自当谨言慎行,万不可挑了大家的矛盾!冷庄主,你说是吗?”声音很轻,一字一句皆毫无怒意,却又是那般的咄咄逼人,让人无法反驳。

“公子所言极是,大家都冷静下来,好不容易公子到了咱们丹阳,此刻又是一个大好时机,不如咱们商量正事来得重要。”孙长智终于开了口,却眼带狡黠,透着深意。

从现在的场面来看,公子与冷秋之根本便不可能站在一处,那么,冷秋之开始说的与相国府联手一事,便不会是与公子商量的结果。自己等人被困在这里或许还难以周全,可是,如今公子也在,冷秋之纵然要动手,也当顾及大晋上下那么多公子的手下,没有把握,以他的城府是绝不会轻易动手的,所以,倒暂时免去了大家的性命之忧。

“好,既然如此,咱们便来说实在的。当日公子还在大郑之时,冷某便千里急书,告知过九原一带的情况,当时公子在大郑分身乏术,冷某也并不强人所难,可如今公子既已经回到大晋,而九原战事也一触即发,敢问公子,咱们是否可借此机会揭竿而起,反了大晋,也了却了大家长久以来的心愿,以慰这么多年死去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无瑕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起身下了台阶,于众人脸上游睃而过,然后定在了冷秋之的面前。

“冷庄主所言不无道理,无瑕也曾有过这个打算,然,却因弓在东都时探到的一个消息而改变了主意。”话语一顿,无瑕突然俯首而下,于冷秋之耳畔轻声道:“相国府与赫博多内外勾结,欲取天下而代之,此次赫博多逼近九原,根本就是他们唱的一出好戏,冷庄主是真不知道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话语虽轻,堂中众人却全都听得清楚,顿时所有人皆对望了一眼,然后直直盯向了冷秋之。

“赫博多自我大戍起便一直扰民掠城,性格十分残暴,他们此时与相国府勾结犯晋,若我们再插上一脚,既要应付大晋与相国府,又要抵挡赫博多,实力必定不敌,如此一来,岂不是将大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听到这里,龙其翰不禁一笑,扬声道:“冷庄主为何不将方才给大家的提议说出来,让公子也知道庄主的良苦用心!”

“哦?冷庄主有什么好提议,也说与无瑕一听!”

冷秋之此刻早已经无所顾忌,他低头掸了掸袖口,然后站起身来,透着笑意,逼近了无瑕,道:“冷某以为,咱们可以与相国府联手,覆了这大晋天下!”

“然后呢。”无瑕没有丝毫讶意,从冷秋之透露名册给相国府开始,他便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半壁江山!

那四个字一出,众人哗然。

无瑕冷冷看着他,眼眸一垂,低声道:“所以,你便用咱们那么多兄弟的性命去换了那半壁江山的承诺么。”

冷秋之双眼一眯,冷哼一声,道:“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相国府自然不是君子,咱们大可以在成事之后再夺取之!我们――”

“无瑕所问的,是你便是用手中名册去换取了武凡中半壁江山这个承诺的么!!”那声怒喝将冷秋之的话语堵回了口中,而一旁的几人终也回过了神来。

“名册竟是你泄露的,冷秋之――你个狼子野心的东西!”这一下,连孙长智都已经坐不定了。

“哈哈哈哈,姬无瑕,咱们不过是彼此彼此,诸位当家的也不必这般义愤填膺,你们所敬重的这人,其实也不过尔尔,我是将名册泄露给了相国府,但至少我还没有忘记是谁破了我们的家亡了我们的国,比起某些暗地里与大晋勾结,更是污秽不堪之辈比起来,我自认为还算得上清白!”

“将话说清楚!”龙其翰咬牙切齿的逼出了一句话来。

冷秋之向着一旁的许诺微微一示意,许诺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笺来。

只一眼,无瑕便脸色大变,他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看向了许诺。那眼中透着痛苦,他不敢相信那信竟是在许诺手中!当他在自己身边之时,他竟可以做到如此坦然,然后,却在自己转身之时,扎上致命的一刀!

“这封信,是大晋小侯爷孟白炎写给他所挚爱的那个人的,一个多月前,我令人从临于沥泉山庄拿到的!”许诺毫不避让的看着无瑕,看着他渐渐煞白的脸,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沥泉山庄是于风扬的地界,大晋小侯爷写给挚爱之人的书函,为何会出现在那?”

“因为……”许诺发出了一丝轻笑,脚步一动,慢慢的向着无瑕而去。

“因为,他所爱的那个人……”

无瑕的脚步一退,紧咬的牙关仿佛便要碎裂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许诺的步步紧逼之下突然抬起了头来,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颤,继而直直的挺起了脊背来。

“是我,大晋小侯爷孟白炎所爱的那个人,是我!”

第五百三十九章 爱太深 断了魂 此生不离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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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17

那话一出,举座皆惊!

四下射来的目光有如刀锯,刀刀凛冽刺骨,令人无力抵挡。无瑕努力的挺直了身子,然后扬起头,抬起了双眸。

“怦——怦——”

那突如其来的寂静令他的心跳如同鼓击,一下一下,仿佛要从胸膛跃出。一种难言的痛苦席卷而来,令他窒息得快要撑不住,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发出声音,却因酒意上涌而身形一晃。

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自己方才说……

“哈哈哈哈——你们可有听清楚?啊——你们听清楚了没有,咱们心目中孤傲得若青莲般的公子,竟会跟大晋的小侯爷不清不楚!男子相恋本就有悖常理,天地难容,更何况是爱上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冷秋之于堂中仰头大笑着,冷嘲热讽丝毫不留情面,看着无瑕煞白的脸,他的心头惬意万分。

姬无瑕,你也有今天,为了这一刻,我已经等得太久太久!

“啧啧,我想想,那信的开头是怎么说来着,似乎是……”

“住口……”无瑕站在原地,慢慢闭上了双眼,紧咬的齿中终于道出了一句话来,却透着无力,揪着胸口阵阵疼痛。

不是这样的,我与白炎的情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的,不是!

“无瑕吾爱……”

“住口。”

“相思谷一别,白炎日夜牵念……”

“住口!”

“白炎任卫将军一职,身不由己,然与你结发执手之情从未有变……”

“冷秋之,你给我住口!”

那是白炎写给自己的信,一字一句都包含着白炎对自己炙热的情感,自己与他发乎情止乎礼,从未逾越半分,又怎容他人如此肆意践踏!

“你既敢做,为何我却不能说!”冷秋之面露残忍笑意,围着无瑕走了一圈,然后看向了那被震在原地的几人,毫不收敛的扬声道:“成乐的威武侯爷拥兵百余万,当年广陵侯李钰反戍之时,他便已经跟随其左右,他的夫人白歌月是晋文帝的亲姨娘,当今太后的亲妹妹,他的儿子,小侯爷孟白炎年方十九岁,却已经位列二品卫将军之职,金印紫绶,前途无量,公子倒是好眼光,攀了这么一个高枝。”

“不是!”那反驳却透着矛盾,让无瑕心痛难当。

不是吗?

白炎与自己情深缱绻,早就已经红绳牵绊,难以割舍。他为了自己连性命都差点失去,受尽了失忆之苦,彻骨之痛;他为了自己,力战相国府,诱杀安逸王,为了弓不惜氿武劫尸,泾阳救人,他所做的一切,自己抛不掉,放不开,弃不了。

可是,正如冷秋之所言,他是成乐的小侯爷,他的父亲是效忠大晋的武将,要他为了自己放弃双亲也绝无可能,可这又能说明了什么,爱便只是爱,难道,只是单纯的爱,不可以吗?

“公子为何哑口了?公子素来聪慧过人,计谋更是少人能及,现在,却为何连反驳都做不到了?”冷秋之知道自己不能给眼前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因为只要有一丝机会,他便会强势反击,所以,自己要一鼓作气,彻底摧毁了他心底的那道防线。

“相思谷,好一个让人向往的地方,公子与那孟小侯爷在那谷中可过得逍遥快活?公子此貌,只怕是让那孟小侯爷疼惜不及,恨不能捧在手心了吧。”冷秋之说完带着一种暧昧的神色看向了一旁的众人,虽然很多事情未及言明,然那些人却已经明白了他所指之意。

那五人眉目之间一时皆有了难堪之色。

谁人没有年轻的时候,率性而为,随心而欲,做了错事也不足为怪,然,对方怎能是那水火不容之人呢!

“公子,这其中,可是有所误会!”龙其翰明显的底气不足,因为方才是无瑕自己亲口承认了那话,可是,看着无瑕饱受痛苦,孤立无助的模样,竟让他的心里升起了一丝饶幸。或许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又或许,公子只是一时迷了心智而已。

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那疼痛提醒着无瑕此刻正在发生着什么。一直以来,他都未曾在自己人面前承认过与白炎的情感,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因为害怕不被谅解,也害怕自己终究会将白炎拉入深渊,所以不停的逃避,就算自己与白炎在一起,就算自己抓着他的双手,被他拥在怀中,自己也还是未曾对他说过一次如他对自己所说的话语。

原来,一直在逃避的人,是自己!不敢承认这份情感的人,也是自己!

“没有误会!”

那声音如此坚定,透着脆响,响在了众人耳畔,却如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得那几人半天透不过气来。冷秋之于一旁露出了得逞的笑意,面带喜色,再次扬声道:“各位当家的可都听清楚了,公子本人亲口承认了他与那孟小侯爷不堪的情感,他背弃了我们大家,与侯爷府暗地勾结,如此德行,还有资格带领我们大家,统帅大晋上下数十万众反晋的兄弟们吗?啊——”

“公子,你——你糊涂啊——”刘彦之痛惜的摇着头,颓废的坐回了案后。余者四人也痛心的看着无瑕,然后返身而退,只瞬间,那堂中便只剩下了那一道单薄的身影。

风吹入大堂,泛着了寒意,扬起的衣袂若飞舞的蝶翼,令那人风姿灼烁之貌如若宣纸泼墨,似烟般淡然,却美得让人惊羡。

这容貌,当真女子难及,也难怪会吸引男子的目光。

众人心底一叹,皆惋惜不已。

凉风吹入眼眸,清凉感令无瑕的双眼不由自主的一闭,被冷秋之咄咄相逼都不曾落下的泪水,却在那一刻悄然滑落了。

“是,我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男人,他是大晋的小侯爷,我是反晋的领袖,我跟他根本就是难容彼此的水火,本不该相遇,也不该相知,更不该相恋。可是,我却爱了!孟白炎是我姬无瑕此生唯一所爱之人,他是大晋的小侯爷又怎样,我是冷公子又怎样,我便是爱了又怎样!我姬无瑕今生……只爱孟白炎一人!”

我姬无瑕,今生只爱孟白炎一人!

白炎,你可有听见!无瑕再也不害怕承认自己的情感了,纵然所有人都不谅解,无瑕只要你一个肯定,只要你对我说,此生绝不负我,那么,我姬无瑕便是粉身碎骨,也当与你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我与白炎之情坦荡荡可对天地,与侯爷府也从未有过勾结之说,无论你们信与不信,我姬无瑕都不会背弃大家,苟且于大晋的皇权之下!冷秋之,你泄露名册,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兄弟,这笔账,我会跟你算清楚!我今日在此言明一切,便不怕你将此事宣扬出去!我会给几位当家的考虑的时间,你们若选择了归云庄,以后咱们便是阵营不同的敌人,他日相见,我绝不手软!而你们若依然选择跟随于我,我姬无瑕便在此保证,若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对你们动手,我定屠尽狗辈,让他百倍以偿!”话语一出,四周皆鸦雀无语,针落闻声;然后无瑕脚步一动,径直向外而去。

“你!”冷秋之咬牙切齿的在身后追了两步,双手一扬,顿时绿水含烟外的侍卫们皆拥了上来。无瑕的身形一顿,冷冷抬眸,继而继续离去,视那些身形高大的侍卫们如无物:“我现在要回蓝水阁去,冷秋之,你若是敢动手,便大可一试!或许会侥幸赢了我也说不定,又或许,这绿水含烟血溅三步,看我于乱阵之中,如何取你项上人头!”掷地有声的话语清晰明朗的传回了冷秋之耳中,也清楚的传入了五大当家的耳中,他们皆纷纷站起身来,双眼不眨的望向了无瑕。

侍卫们的脚步因无瑕的逼近而凌乱起来,没有得到冷秋之明确的命令让他们有些无措,他们看了看无瑕,又抬头以征询的目光去看冷秋之,却发现冷秋之不知为何缘由,竟没了丝毫指示。

无瑕的身子在重重包围的侍卫之中显得那么孤单与纤弱,那一步步的前行让包围他的侍卫们一步步的后退着,当踏下绿水含烟门外的台阶之时,他微微一回头:“将白炎的信,还给我!”

许诺紧抿着双唇,从侍卫们之中穿行而过,站到了无瑕身后。

那薄薄的信笺于风中轻颤,因为不堪狂风的吹刮,被卷得起了褶皱,无瑕转过身,慢慢的,从许诺手中抽出了信笺,抬眼望着他,轻声道:“徵棠哥哥,你已经做了自己的选择了吗?”

许诺没有说话,只微微一点头,然后返身而去。

“公子。”鸿达将手中披风轻轻覆在了无瑕肩头,无瑕垂下了头,不再说话,不再停留,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淡然而从容的离去,那素洁的身影一如天空落下的雪花,轻柔,却沁入了众人的心底,然后慢慢的融入了苍茫一片之中,再不可见!

第五百四十章 血色的风把旗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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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18

归去的道路愈发的漫长,因为身子被风吹得麻木,令脚步重得再也挪不动!

曲折的回廊蜿蜒绵长,晃动的烛火在风中荡漾,冰凉感刺激着身体的每一根经络,让那种透骨的寒意愈发鲜明,无瑕伸手揪住了自己的胸口,手撑廊柱,慢慢的弯下了腰去。

痛!

心为何会如此痛,若针扎一般,痛得无法再走下去!

徵棠哥哥与自己最终为何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事情本不该如此,他不该踏上这样一条道路,他的双手也不该沾染鲜血,他是为了自己才来到冷秋之身边的,若早知道结局是这样,自己当初就不该靠近他,更不该让他离开。

“徵棠哥哥……我要你回来……我要你回来……”

那一直隐忍的哭泣终在无人之处宣泄而出,双手再也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指甲划过柱子,那种摩擦带来的痛感令无瑕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身子在跌撞间扑在了廊栏旁。

白炎,为何我要经历这些……

若有一天,你我也无可避免的站在敌对的两面,我们又当如何自处……

白炎,无瑕撑得好辛苦,我想你,想要回到你的身边,想跟你一起远离这一切,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过属于我们两人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天,都能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那也便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罢了!

厚实的积雪被踉跄的脚步踩得凌乱不堪,无瑕紧咬着牙,用尽全力向着蓝水阁而去,他的身后远远的跟着一道身影,在他便要跌倒之时向前一动,却又在顷刻之间急速一退,隐入了憧憧黑幕之中。

额间渗着细汗,混合着雪花,发丝冰凉的贴着脸颊,无瑕大声喘息着,艰难的走走停停,终到了蓝水阁的门外。那大门口站着四名归云庄的守卫,见他神色不对,那四人对望了一眼,然后伸手去敲了大门,刚敲了一下,门便打开了。

“公子!”门内是一直等候着的众人,见无瑕归来,弦伊伸手便去扶他,却不料手还未曾碰触,便见无瑕身子一软,扑进了门来。

“公子?”

“公子!”怀搂着那无力的身子,弦伊吓得双脚一软,竟与无瑕一同跌倒在了地上。弓一个俯身将无瑕抱起,急急道:“让人去请康大夫。”说完返身便往屋内跑,弦伊则脸色煞白的跌坐在地,直到于程颢将她拉起,她才惶然的去看自己的双手。

“公子受伤了?是不是?他是不是受伤了?”

见弦伊慌乱的查看自己的双手,于程颢在旁将她的手腕一扣,急声道:“没事,弦伊,你的手上没有血,你先别急,先进去看了公子再说。”

“好,好。”发觉双手果然没有沾染血迹,弦伊吐了一口气,却在抬步间一个趔趄向前扑去,幸得于程颢眼疾手快,才将她拉了住。

鼻间发出了一声抽泣,弦伊站在原地,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都说公子没受伤,为何还是哭了。”

“他若身子受伤,或许还不至于让我这般难受,因为身子上的伤用药便可痊愈,可若是心受了伤,咱们又能如何才能帮到他!”弦伊自小跟在无瑕身边,深知他的性情,想他若非受到重大打击,根本不会如此撑不住!

“别哭,咱们先去看看。”

弦伊抹去眼泪点了点头,方走了一步,便发觉雪地上竟飘落着一张薄笺。于程颢于她之前弯腰拾起,弦伊凑头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将那信笺从于程颢手中猛的一抽,然后抓在了手中。

虽然未曾看清其它,但开头那四个小楷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是小侯爷写给公子的信,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心头一凛,弦伊霎那间明白了过来。

这信是在沥泉山庄丢失的那封,公子因害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被小侯爷牵绊,所以这信虽然到他手中多日,他却连火漆都未曾打开过,可是现在,在五大当家齐聚归云庄之日,这信却这般出现在了这里,所以当初是何人盗取已经十分明了。

信的内容定已经被人看过,公子此刻如此难过的回到这里,便说明有人拿了这个大做文章,或许更是在众人面前以他与小侯爷之间的情感故意刁难,甚至肆意羞辱!想到公子一人孤立无援的于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质疑,弦伊心头便是一痛,继而涌起了无限的愤怒。

“弦伊――你做什么!”于程颢本就不解弦伊刚才夺信的举动,此刻见她赤红着双眼便往大门外奔,忙一伸手将她抓住,可发觉一时之间竟拦不住她,遂手中一个用力,将她拉回锢在了怀中。

“放开我――我要去杀了冷秋之那老匹夫!他怎能这样对公子!公子与小侯爷清清白白,怎容他用这个来轻贱公子的人格与尊严,来达到他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谁都不可以质疑公子的品德,更不能用这个来羞辱他!”

“嘘-嘘,不要激动,公子究竟怎样了咱们都还不知道,等他醒来再说好不好,弦伊,你别哭,我们都知道公子的品德如何,不需要再去证明,你冷静下来,不要再哭了。”将弦伊搂在怀中轻轻拍打着肩头,于程颢轻声安慰着她,直到她的身子松懈下来,才又道:“公子还需你的照料,咱们进去吧。”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敲击声,弦伊返身打开门,见是康大夫与他的小徒,忙一闪身将他迎向了屋内。

“如何?康大夫,我家公子究竟怎样了?”霍昔阳焦急的在旁询问道,康大夫捋了捋胡须,摇头一叹,道:“公子身子本就弱,风寒刚好,这会子气血上涌,引犯了痼疾,他那治疗心疾的药物还是得服,老夫再开一剂方子,让人抓了来,熬了试试看,最要紧的,是静养。”

“静养?!”那话令屋内众人皆忧心忡忡起来。

冷秋之回来了,公子今夜被许诺请出去,回来之后竟是这么一个情形,这归云庄危机重重,当越早离开越好,如今却说要静养,这可如何是好。

“有劳康大夫开方抓药,弓,送康大夫出去。”

“是,康大夫请。”

待康大夫出门之后,于程颢焦急的一摇头,对着霍昔阳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归云庄此刻已是凶险之地,公子在这里多呆一日便多一分危险,霍大哥,咱们得想个办法从这里出去才行。”

“走是自然的,但也需等公子病情稳定下来才行,程颢,鬼翼,从现在起,将咱们手中人手分成两队,日夜巡防四处,一定要小心保护公子,不能让任何人有可趁之机。”

“是,我们这就去。”

待屋内只剩下弦伊与自己二人守护之后,霍昔阳才抬头看向弦伊,冷哼一声,道:“你方才在外面院子说的什么?”

弦伊见他脸色阴沉,不禁有些心虚,低头绞动着手指,闷了半晌,见霍昔阳没有丝毫退让之意,才低声回道:“是……小侯爷给公子的信,当日在沥泉山庄被人偷走,公子当时是怕有人用这个对小侯爷不利,谁料,今日……竟出现在这归云庄中。”

“你说我该说你什么好!”霍昔阳大喝一声,伸手一指弦伊,痛心疾首的来回踱了几步,低斥道:“都说过,那孟小侯爷跟咱们不是一路的,劝不住公子也就罢了,那信函之类的东西是死物,被任何人拿到对公子都是致命的伤害,你天天跟在公子身边,竟不知劝阻,如今惹下大祸来了!看过便烧掉,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你都不知提起?”

“就是因为根本没看,所以公子才一直带在身边的。”弦伊委屈的一咬下唇,抽泣着道:“公子得知名册泄露,身子未好便带着我们离开了相思谷,去取马儿时,正好小侯爷书信送到,他怕自己看了之后心生牵绊,所以,根本就没打开过那封信,只是将它带在身边,每日痴痴的握着,默默的流着眼泪。霍大哥,公子受的委屈已经太多了,他与小侯爷之间根本已经情根深种,若强行将一方剥离,剩下的那个只会枯竭殆尽,再也无法存活。”

“可是,这大晋数十万的兄弟又怎会人人都能理解那种情感,而只要他们之中有一人不服,日常月久,便会人心涣散,到时候,便真是追悔莫及了!”

“可是――”

“昔阳哥哥……”床头传来了那人轻声的呼唤,发觉无瑕醒来,那两人皆噤了声,奔到了床边。

无瑕撑起身子,由着弦伊将软枕垫好,半坐而起,咳了数声之后,才道:“昔阳哥哥放心,无瑕以后再不会如此任性了。”

“你知道我不是要责怪你,而是……”霍昔阳心疼的看着无瑕煞白的脸,长叹了一声。

无瑕强撑着露出了一丝笑意,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今日见到了五大当家的,冷秋之被我言语相激,亲口承认了他泄露名册一事,且,他于大堂之上,当众提出了与相国府联手策反一说。”

“什么?!他竟还敢承认,好好好,承认了好,我便看他归云庄日后还能如何安宁!”听了无瑕的话,霍昔阳心中涌起了无名的怒火,想到无瑕一人面对那么多人,被冷秋之以他与孟白炎的情感来做筹码争取人心的场景,他的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泛起了心疼。

“那五大当家的莫非都同意了他的这个说法?”

无瑕低头沉凝了一下,细细回想了当时的情形,然后垂眸道:“不出三日便有分晓,只怕是连杨松文都不会站在他那一边!冷秋之不知我们究竟来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我们与外界的联系是怎样一个情形,所以他不会轻易对我动手,至少在这丹阳地界不会,所以咱们暂时是安全的。昔阳哥哥,你是否令人加强了戒备?去,都撤下来。”

“可是无瑕――”

“无妨,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弦伊,去将我的药丸备好,再将屋子里暖炉都生起来,夜间保暖需要什么你都给我备好,然后你们都退出去,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要进来。”

“公子是要做什么?”那两人皆疑惑不解的问道。

“等人。”

无瑕轻声回应着,抬头望向了扇面半开的窗口,看着那徐徐飘落的雪花,轻轻的道:“孙长智!”

夜色很黑,远处的山岭皆被覆盖在苍茫之下,山中树木林立,天空中大雪飘零,人的视线总是有所欠缺,换岗的士兵刚刚交替而过,接班的睡眼惺忪,下岗的睡意倦倦。

远处林中传来了簌簌轻响,可侧耳去听,却又什么都没有听见。

“大家打起精神来,小心戒备,万不可大意。”

“是!”

城门之上白山城三个大字的凹陷处结着冰棱,随着呼啸而过的狂风,不时的掉下一个尖角来,城防士兵们搓着双手,不停的跺着步子,期望以此来缓解身上的寒意。

“说来,白将军带人已经走了那么多天了,为何也没长野驻军的信函回应?”一人搓了搓双耳,呵着双手,用臂弯搂着长矛拖曳着来回跑了几步,然后说道。

“是啊。”另一人抬头看了看天,又探身望了望城楼之下,长叹道:“粮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侯爷最近忧心忡忡,当真让人看了难过。”

“这什么狗屁世道,如侯爷这般忠义之士镇守边关,还缺衣少食,百般刁难,奸逆之臣远在东都夜夜笙歌漫舞,过得好不快活!”

“不要命了,你嚷什么,当心被人听见,借机参侯爷一本,赵括将军已死,咱们大晋还剩几人能够这般忠心为朝廷的了,咱可不能为侯爷惹麻烦。”

“真他娘心底郁闷!”那人啐了一口,然后向外一探头,却在抬眼间定了下来。

“你们看那!”伸手一指,那人口中大叫道,一旁众人闻言皆探身往外去看,只见远处似乎闪着零星的火光,然风雪太大,看不真切。

“速速去禀报侯爷,葛德勇,带一队人马前去探查,小心行事。”

“遵命!”

风雪将火把压得几近熄灭,身上残败的盔甲结着薄冰,血痂却泛着苍白,呈现着一种颓废的色彩。那荡荡的队伍在深及腰部的厚雪中艰难的爬行着,带着死亡的气息,向着此时此刻依然寂静的白山城蜿蜒而去。

第五百四十一章 砌成此恨无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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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19

疲惫不堪的队伍被就地安顿在了白山城内,因为很多人在入城之后便已倒下,根本无法再行挪动,孟昶龙站在那伤兵累累的队伍之前,长叹一声,痛惜的闭上了眼睛。

守兵来报,说跟随白将军出去的队伍竟铩羽而归,且损兵折将,情形十分惨烈,当他与南宫陌赶到之时,副将王禹已经开了城门,将队伍带入了白山城中。因为连日大雪,气温极低,士兵们盔甲残破,衣衫单薄无法御寒,很多人手足,甚至是脸上都已经溃烂,面容憔悴,模糊难辨,多日的奔波令他们精神极差,此刻皆于扎营之处休息,粗略一看,白少卿带出的士兵如今回来的,只有三千人不到。

“侯爷,为何会这样?白将军虽然年纪不大,可好歹也随莫风将军沙场征战了多年,怎会如此不济,这其中定有蹊跷,侯爷当细细盘问才好。”南宫陌在旁忧心忡忡的道。

孟昶龙点点头,回身唤来了王禹,王禹听他问起,忙道:“守军来报,说城外发现了大队人马,我带人赶出去之时,见到了白将军身边的文正。”王禹说完从身后士兵手中拿过一面破碎不堪的旗帜交到了孟昶龙手中,孟昶龙展开一看,那旗帜上的白字被鲜血溅染,已经血污斑驳,顿时心中便是一痛,将那旗帜一握,道:“他人在何处?”

王禹紧皱眉头,将身子一让,道:“侯爷请随我来。”

营帐外燃着熊熊篝火,热浪将地面的积雪融化,也让那营帐之内的温度得以回升;由打起的帐帘躬身而入,当发觉躺在榻上那人动身之时,孟昶龙伸手将之一按,道:“别动。”

方文正半撑着身子,却未敢与孟昶龙视线相接,两道眉头锁在一处,脸上神色难明。

“文正。”孟昶龙叹息了一声,伸手拍了拍方文正的肩,沉声道:“说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少卿他人在何处?”

虽想到这种情形之下,白少卿若依然活着必定不会让这几千人马自行回转,然孟昶龙却依然心中抱着侥幸,想着或许他只是与众人失散了,又或许他受了伤,无法跟着一同回来,所以躲在何处……可是,当看见方文正眼噙泪水将头别开,然后狠狠一摇时,他的心骤然间被猛的一击,双眼紧闭捱了许久,才压制住哽咽之声,沉稳的问道:“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道来!”

方文正挣扎着落下了地面,双膝一曲,跪在了孟昶龙的面前。

“属下罪该万死,若知道长野驻军根本已经与外敌勾结,属下就算是死,都不会将白将军带入那万劫不复之地!求侯爷为白将军报仇,属下愧对白将军,愧对白山那两万多兄弟,属下愿意一死赎罪!”额头重重磕在了地面,三叩之后,方文正竟一个起身直奔了桌旁,抓起案桌上的长剑便向着自己的胸口扎去。

“文正!”南宫陌在旁发觉方文正神色不对,早起了防范之心,那剑未曾扎入方文正的胸口,已经被他一手扣住了。

“先生放手!”方文正双手一颤,长剑落地,南宫热捂住虎口滴落的血珠,抬头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人死都不能复生,与其自责后悔,不如将悲痛之心化为力量,上阵杀敌,为白将军报仇!”

“我来问你,你说长野驻军与外敌勾结,究竟是怎么回事?”孟昶龙因突听方文正说起败兵缘由,心中震动,此刻见南宫陌将剑夺下,遂再次追问道。

方文正低着头,半晌,才于紧咬的齿间逼出了一句话来:“长野驻军与赫博多蛮子内外勾结,于小池镇外龙门峡谷设下陷阱,诱白山三万兄弟入谷,然后……然后他们……”话语顿住,方文正仰起头,似努力平复胸中愤懑,许久,才又道:“三万兄弟被困谷中整整一夜,对方以火药于山顶崩石,咱们兄弟死伤无数,第二日,白将军带人冲出谷去,却又中了他们的埋伏,被火药……炸得……吴副将带着属下等人拼死冲出重围,可他受了重伤,在回来的途中终还是没撑过去……侯爷定要为白将军报仇,是属下无能,连将军的尸首都未能带回来!”

“吴副将的尸首现在何处……”孟昶龙痛心疾首的仰头叹道。

“停放在了义庄。”

“烦南宫先生走一趟,将吴副将的尸首好生安顿,予与厚葬。”

“南宫遵命。”南宫陌领命而去,孟昶龙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吐了胸中那口闷气,看了方文正一眼,道:“对方何人带队。”

“长野驻军首领马长远,副将付牞都在,否则白将军也不至过于信任前来接应之人,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如此说来,倒是本侯害了少卿贤侄,害了我白山三万将士哪!”

愧疚感令孟昶龙自责不已,若非自己让他们去劫粮草,若不是自己传书通知长野驻军前去接应,这三万人马又怎会只剩下几千人回来,又怎会连累死去的将士白白丢了性命!

脚步一动,孟昶龙掀帘而出,方文正则抬起头,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默默的背过了身去。

现在是三万人马,不久之后,便远不止这个数目了!当白山城的大门打开之时,便是赫博多长驱直入之日!

天地日月,将于鲜血漫过眉睫的那一瞬间,彻底颠覆!

“给小爷闪开!不长眼的狗东西,让你们庄主出来见我,地冻,给我打他们,谁敢拦小爷我的路,就给我狠狠的揍!”

武天寒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十分头疼的将霖睿拉到身后,然后对着归云庄的守卫拱手一揖,道:“有劳这位小哥去通传一声冷庄主,就说沂南武门的少主人霖睿公子前来贵庄拜会,我们在此等候,劳烦!”

那守卫本就被霖睿的一顿胡搅蛮缠闹得难耐,此刻见武天寒如此收敛恭敬,倒来了脾气。想归云庄在丹阳是何等地位,平日里何曾有过这般无礼之辈登门,且还是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想到这,那守卫鼻间冷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看着他二人道:“什么沂南武门,咱们归云庄的大门岂是这般不懂事的毛孩子说来就来的地方,想见庄主,行,那边大树底下蹲着去,或许庄主哪日出门,就见着了。”

武天寒本还好言相求,他自知道霖睿的性子是宜顺不宜反,所以想着若那守卫能退一步,这事也就算结了,谁知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他那一手还没捞着,霖睿已经将身上的银狐裘皮大氅扯下往那地上一丢,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

那抽短匕的动作可是极其顺溜,那守卫本还想着如此一个俊俏的小公子定是平日里被家里宠坏的孩子,岂料他竟如此凶狠,只眨眼间,那锋利的匕刃便已经抵在了自己的咽喉间。

“果然归云庄上下没一个好人,告诉你,小爷我本就不是来找你们庄主的,我来问你,你们庄上可有个仙一般的公子,眉间有着一粒血朱砂的,模样美得不得了,个子嘛,这么高。”他拿手比划着,那匕刃便随着他的动作一路上移,从那人的眉间划过,削去了那人的半边眉毛。

感到眉头发凉,那人才变了脸色,哭丧着脸冲着武天寒道:“这位大爷,让你们家主子悠着点,别花了小人的脸,小人这还没娶媳妇呢。”

武天寒因他方才态度,本不想帮他,却奈何这终究是归云庄的地盘,虽然自己也是不怕他们的,可好赖也得给对方留脸面,遂脚步一动,朝着霖睿而去,却不料人还未到,便见一道黑影闪过,然后霖睿竟在瞬间便被人反扣,抵在了身前。

“好个刁钻的小公子,果然……与传闻一般。”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在耳侧,霖睿感到双臂生疼,回头去看身后那人,才发觉那人个头十分高,以他的角度,竟看不见那人的脸。

“武天寒,赶紧来救我。”被反扣的双臂随着那人的说话声而越来越紧,那痛感令霖睿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继而疼出了眼泪来。

“放开我家公子。”武天寒想要动手,却投鼠忌器,怕伤到霖睿,只好站在几步之外,冲着那人扬声道。

发觉身后那人俯身而下,拿眼来瞧自己,霖睿恨恨的一咬牙,将脸一回,发狠道:“赶紧放了小爷,否则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鼻子……”话语越来越弱,不光是因为疼痛,还因为那人眼中的戏谑,那种毫不在乎的感觉令霖睿感到了那人并不怕他,浪费精力对一个根本不怕自己的人吼叫,岂不是自讨没趣。

“孩子不要太调皮,否则就会不招人喜欢的。”

“你一个大男人如此为难一个孩子,是不是太不要脸了。”明明已经疼得受不住,口中却依然不依不饶,武天寒正摇头兴叹,想那厮又得吃了苦头,岂料他身后那人在听了那话之后竟眉头一挑,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将手松开了。

“坏人!”双臂被松,霖睿返身便是一脚,却踢了个空。

“武门素来与我归云庄并无往来,不知霖睿公子此刻跑来,所为何事?”

“你是谁?我为何要告诉你。”

“在下归云庄许诺,这庄上的事情,除了庄主,便是我说了算,你说,是不是该告诉我。”许诺看着霖睿,似笑非笑。

“许诺。”霖睿叨念着那个名字,然后一回头对武天寒道:“地冻你可记住了,回了沂南之后,我要悬赏取此人首级,千万别给我把名字忘记了。”

许诺见他难缠,遂扬了扬手指令那守卫退下,自己则返身便走,霖睿见他离去,忙一伸手将他拦住,道:“你要走可以,把无瑕还给我。”

许诺听了那话脚步一顿,继而好笑的回过了头来:“什么叫把无瑕还给你?无瑕是你什么人,我又为何要将他还给你。”

“我知道无瑕在这庄里,你让我去见见他。”

“无瑕公子是我们庄上的贵客,纵然你武门家大业大,我归云庄也并非泛泛之辈,你若还要胡搅蛮缠,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

“公子!”在许诺报出名号之时,武天寒便已知他的身份,归云庄中影刺头领,冷血无情的许诺便是眼前这人,如今见霖睿依然揪着他不放,武天寒心头一急,几步上前将他拉住,道:“公子,咱们还是暂时离去,待备了拜访帖之后,再来不迟。”

“我不走,不见到无瑕我就是不走,他定是有了难处,才会让弦伊带信让我帮他,归云庄并非善类,无瑕说不定是被困住了,他有难,我又怎能弃他不顾。”

狠狠一甩武天寒的手,霖睿昂着头,毫不退却的瞪着许诺,许诺本要离去,在听了他那一番话后双眼一眯,慢慢的俯下了身来:“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此地凶险,并非儿戏,你当真要帮他?若无这份胆量,便不要在此纠缠。”

“我武霖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没武功,不会打,可我武门数千门众,却并非是吃素的!”

第五百四十二章 情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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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20

那信笺在手,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悬笔落下,若行云流水,将心中话语尽数道出。

密集的卷睫随着眼瞳的流转而微微扇动,写了一会儿之后,那墨笔顶端被白净的齿咬住,似乎因写下的话语过于显露心声,又被那人伸手抓住,揉成了一团。

弦伊坐在一旁,时不时瞥眼去看无瑕,然后闷笑着继续去绣手中香囊,待见他反反复复写了又揉,揉了又写之后,才忍不住将香囊一放,起身走了过去。

“公子这是跟笔墨过不去呢,还是跟纸张过不去,这一会儿工夫都废了好多东西了,怎么,写得不满意,还是……”话语拖着尾音,弦伊伸手便去拾桌上的纸团,无瑕见状将笔一放,先她一步将纸团抓起,满满的握了两手,走到暖炉旁对着炉子内一丢。

“是给那人的信么。”弦伊明知故问道,果然无瑕眉头一蹙,假装不知回道:“哪人?我久不动笔墨了,今日闲暇,写着玩儿罢了,你倒是挤眉弄眼的,又想了什么?”

弦伊见他抵赖,也不去点破,由着他耍着孩子气,在旁笑道:“倒是好久没看公子这般轻松了,可是昨夜那孙长智跟公子聊得不错?”

无瑕听她问起,微微一笑,却并不回答,回身回到桌旁,不再写信,而是拿起墨笔,开始画起了院子中的梅花来。

门外传来了说话声,当无瑕听到了许诺的声音时,手中墨笔不由自主的一顿,没有抬头,却再也画不下去。

许诺并未靠近,只是站在对面的长廊中,隔着层层雪幕与一院子怒放的花朵望着无瑕,见他不抬头,于是笑笑道:“许诺见过公子,想来公子也不愿见到我,不过今日来,是因有一人想见公子,赖在我归云庄大门不走,我看他实在可怜,便将他带来一见,可若公子不想见,我便又回了他去。”

无瑕将笔放下,脚步一动,到了门边。

许诺依然面带笑意,似乎昨夜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无瑕心头难受,在站了半晌之后,双眸一抬,平静的道:“若是个胡搅蛮缠的孩子,你便去回了他,说,让他回去,我不愿见他。”

许诺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诧异,他看着无瑕,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笑道:“你竟不问是谁,便已经胸有成竹,果然聪慧过人,却也当真无情得可以。难怪那孩子说,他是绝计不能等的,你必定不会见他,所以……”身子一让,许诺回头看向了来处,无瑕见他举动,不禁轻叹了一声,竟头疼的道:“莫非你竟连一个孩子都打发不去,偏放了进来,你是想归云庄上下鸡犬不宁么。”

“你看你看,我就说他会寻了千般理由不见我,被我说中了吧,还好我聪明,跟了你进来了。”

“霖睿公子?!”那声音刚落,弦伊便失声叫出了声来。一道身影闯过了雪幕,如风般旋入了屋内。

“无瑕——”随着那叫声,无瑕尚未反应,便被霖睿一把搂住了。霖睿比他小三岁,个子也稍稍矮了一筹,这一搂之下何其用力,头上发簪撞到了无瑕的鼻尖,登时让他疼得眼泪差点下来。

“我总算是见着你了,你不知道,那可恶的地冻带着我兜了好多圈子,他就是不想我来,还好我机智过人识破了他,否则这会子不定我还在哪个地方转悠呢。”霖睿说完将无瑕一放,见他伸手揉着鼻尖,眼中带着点点泪光,不禁洋洋得意的一笑,冲着紧随而入的武天寒说道:“你瞧,我就说无瑕必定想我了,看看,都高兴得哭了不是。”

弦伊在旁“噗哧——”一笑,武天寒踏入屋内,恭敬的对着无瑕一揖,道:“多年未见,公子安好。”

“武大哥好,这么些年了,武大哥的腕疾可有好些。”武天寒当年手腕受伤,每逢阴雨天便会隐隐作痛,当年无瑕曾听霖睿提及,此刻相见,自是询问一番,那武天寒却被他问得一怔,心中竟莫名的涌起了感动。莫说腕疾这等小事,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就算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也不足为过,岂料他竟一眼便认出了自己。

“谢公子惦记,我的手腕已经不痛了。”武天寒抬头去望无瑕,见他面带笑意望着自己,那眉目的确一如当年,却也如自己所料,从当年童颜成了一倾国之色,不由心底一叹!

“霖睿,我让弦伊带话给你,说只需依计助我便可,你却为何不听,跑了来这里。”

弦伊已经帮着霖睿脱下了大氅,拿去屋外抖落雪花,无瑕伸手整理了霖睿的长发,拉着他坐去暖炉旁,临了回头去看院子那头,却早已不见了许诺的身影。

“你说,是武门的少主武霖睿?”茶杯被重重一扣,冷秋之寒着一张脸对着许诺道。

“是!”

“那为何还要放他去见那人!我说武门为何突然便对咱们归云庄动手,姬无瑕啊姬无瑕,你可真是手眼通天哪。大晋的小侯爷,现在又出来一个武门,倒不知那张脸魅惑了多少权势地位皆非同一般的男人,当真毫无廉耻!”

许诺站在一旁,于冷秋之话语落时眉角微微一跳,然后低下头道:“我听那武霖睿的话,他与姬无瑕应当只是私交,武老爷子向来纵容此子,以致他不知天高地厚,他这般性子于江湖行走,自然招惹是非。”许诺说完一顿,颇具深意的看了冷秋之一眼。

冷秋之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若有所悟:“武霖睿与他相交,武老爷子未必知道,姬无瑕如今行踪曝露,他在归云庄中我们是不能对他动手的,等他出了丹阳地界,自然生死与咱们无由,那武霖睿既然要与他一道,将来出了事,自然也会算到他的头上,呵呵呵呵,许诺,你这一石二鸟之计,倒巧妙之极。好,便由得他们折腾,反正他姬无瑕如今名声已经出去,整个大晋的反晋势力没多久便会众所周知,咱们便等着看好戏,看他如何成为众矢之的!巨鹿那头可有消息?”

“还未曾有。”

“武飞云这次可是有大动作,小心盯着,咱们可不能落于他之后,将来被他踩在脚下。”

“是!”

许诺应声而退,到了门边,看了一眼那依然沉浸在想象之中的男人,双目一敛,悄无声息的退去了。

往来巡视的士兵皆不敢大声喧哗,便连脚步,在靠近那营帐之处都轻了许多,左隆德此刻正哭丧着脸在帐外直跺脚。

这都多少天了,这人喝了醉,醒了又喝,那宗奚昊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汤,竟让他深陷到了如此地步,就算模样清秀可人,俊逸脱俗,可也不至于世间绝无,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挑了几个容貌过人的小倌进去,竟被他一顿暴打给丢了出来。要了命了,这情爱当真是要了人命,他堂堂相国府少爷,竟也会落到这般苦境,这事若是被姨父知道了……

左隆德摸了摸凉意嗖嗖的脖颈,无端的便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报——”一个士兵匆匆而来,左隆德扬手制止了他的说话声,将他拉至一旁低声道:“何事?赶紧说。”

那人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小条,道:“方大人飞鹰传书。”

左隆德将那纸条抓入手中打开一看,不禁喜颜于色,胡乱的一挥手令那人离去,自己则压抑不住心头喜悦,匆匆往了武飞云的营帐而去。

帐帘掀开,那烈酒酒味冲鼻,令他不由自主的一退,继而一捏鼻子让罗云收拾,待武飞云醉眼朦胧望向自己之时又赶紧的将手一放,陪着笑脸,道:“飞云哪,文正来消息了,他的三千多人马已经顺利混进白山城了,你看你看。”他满脸喜悦的将那纸条递到了武飞云面前,岂料那人竟看也不看,继续喝着怀中之酒。见武飞云不搭理,左隆德将纸条塞入袖口,壮着胆子上前了几步,凑到了武飞云身旁,伸手便去夺那酒坛,武飞云被他一扯,有了恼怒,这才拿眼去看了他,然后冷冷道:“放手。”

左隆德此刻后背都已经湿透,可如今骑虎难下,于是他颤抖着声音强撑抓着那酒坛不放,道:“不放,你喝了这么多天也够了,宗奚昊的尸首根本已经无法打捞到了,你却每日让人去捞,飞云,你这是自欺欺人,他根本就已经死了。”

武飞云没有说话,只斜眼看着他,然后突然双手一松,起身便往外走,左隆德拼着一身气力在与他争夺,此刻被他那突然一松,猝防不及下向后一跌,那酒坛抛出,在地面摔得粉碎。

“武飞云!你醒醒,你为了一个男子,竟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不觉得你自己可笑可怜更加可悲吗?你在他眼里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你听到了没有,啊——”

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当那番话喊出之后,左隆德双眼一闭,身子抖若筛糠。

要死了,自己竟敢如此说话,当真是不要命了。

果然那人脚步一顿,然后转身疾步而来。

发觉自己的衣襟被揪住,左隆德将牙一咬,死命的闭上了眼睛。然,那拳却在半空顿了好久,终还是没有落下。

“拿信来。”那声音冷得瘆人,武飞云丢开了他的衣襟,回身去坐在了桌旁,却一伸手,将那一桌的酒坛拂下,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在这,在这。”左隆德抖索着擦去额间冷汗,将袖口的纸条拿出递到了武飞云的面前。武飞云沉着脸看完之后,将那纸条一握,冷冷道:“去,让人将前往九原的大路小径全都封锁起来,就算是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过去!有前往九原求援的士兵,格杀勿论!”

“是是。”见他恢复常态,左隆德暗自欣喜,忙不迭的往外奔去。武飞云起身踏出营帐,仰头望着满天雪花,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宗奚昊,我便要你看着你所在意的一切,你所爱的每一个人,是怎样一个一个死在我的手中,若你果真死了,便化为冤魂,来找我吧!

第五百四十三章 金蝉脱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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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21

“小侯爷请留步,皇上跟太子殿下正在后殿休息,小侯爷,小侯爷――”

门外的太监无法阻挡那人的脚步,只好跪在地上伏成一排,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恳求道:“皇上说,谁都不见,求小侯爷体恤奴才们的难处,不要为难了奴才们,小侯爷!”

白炎被挡在了大殿中,低头看着那一地俯身趴地的小太监,然后又看了看寂静无声的内殿,直挺的眉头禁不住揪在了一处。

武相手中兵马暗地里调动频频,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却为何视而不见?反而对自己与莫寒愈发疏远,已经几日了,他都对自己避而不见,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心中有太多疑问想要寻找答案,可是,却因那人的拒不相见而无可奈何。他是君,自己是臣,他说的话是圣旨,自己能选择的,只有服从。

墨黑的双瞳透着一丝痛苦,白炎仰起头,站了半晌,终脚步一动,向外而去。

莫寒站在远处,看他从轩城殿走出,轻轻一摇头,迎了上去。

“皇上还是不肯见你么?”

白炎没有回答,颀长的身子于飞雪漫天中站得笔直,抬头看着北方,喃喃道:“莫大哥,我觉得,皇上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他变了,变得……愈发难以琢磨了……”

莫寒走到他身旁,负手而立,与他一同看着浩大天地,轻声回道:“为君者,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或许他是情非得已,又或许,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话语带着一丝犹豫,因为心底的那个揣测实在非自己所能接受,可是,若果真如此,那么,皇上所设的这个局将要带来的结果,会是常人难以承受的!

白炎突然回头看了莫寒一眼,眼中神色复杂,似乎他也曾想过莫寒所顾虑的事情,然,却终究不愿去相信,许久,他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天下百姓皆是他的臣子,他不会――”

不会怎样?

那话语顿住,再难继续。

自古皇权争斗何其残酷,莫说是区区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手足相残也并非鲜见,上位者脚下所踏必定是他人白骨,成王败寇,千古定律!

心头暗惊,只因看莫寒神色,才发觉他与自己竟所想一样,白炎在原地踱了两步,突然一返身向着宫外奔去。

“白――小侯爷,小侯爷――”莫寒在身后几唤不应,却因自己当值而无法追赶,只能作罢。

白炎一路狂奔,到了将军府便令人去唤南宫热河与白泽,那二人听下人叫得匆忙,进门一看,更是大惊。

“小侯爷这是在做什么?可是又犯了事,这是要逃跑么?”见白炎一顿胡乱的收拾,然后竟将虎符一并放入包袱,那两人惊得一跳,一人跑去关门,一人便去抢了他手中包袱。

“这是要做什么?你倒是说说又闯了什么祸。”南宫热河心惊肉跳的抱着包袱,想着他连虎符都带上了,莫不非这是要违抗圣旨私自出京,跑去九原?!是以将那包袱往身后一藏,道:“皇上说了不让你出京,你这可是要违抗圣旨?小侯爷,你如今可不是身无实职,这京城内外的布防军队都由你调遣,你跑了,谁来担当责任。”

“莫大哥自会担当!南宫,我告诉你,你今日若阻了我,来日定追悔莫及!”那笃定的话语令南宫热河心头狂跳不已,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知道小侯爷最近天天进宫,可都无法见到皇上,今日也是一早就进宫去面圣的,可现在却为何如此不管不顾的便要私自离去。

“小侯爷!”见白炎返身打开小柜,将当日缠绵送给他的放着枪头的锦盒拿出,南宫热河便已知他去意已决了。

“南宫,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走不行!然你与白泽――”

“小侯爷想说什么?”白泽扬声打断了白炎的话,走到南宫热河身边与他一同望着白炎,道:“小侯爷是想丢下我们俩自己走吗?我白泽当初流落街头,被小二奚落羞辱,是小侯爷收留我,还给我赐了姓,谋了官职,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小侯爷你要违抗圣旨私自出京,将来皇上必定怪罪于你,所以你更不可将我们抛开了,否则他日我白泽绝无脸面再见你。”

“煽什么情!”白泽话音刚落,就被南宫热河一巴掌扇在了脑门上:“有这说话的功夫,赶紧的打包东西去,天寒地冻的,将小侯爷的披风大氅带好了,我去钱庄提点银两备用,动作要快,天一黑就戒严了,要想混出去就更难了。”南宫热河说完转身便走,白炎看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眉间一展,露出了一丝舒心的笑意。

好兄弟之间不需更多的话语,虽然自己不想连累他们,但,他们有心,自己便不能伤了他们的心!

“停下,干什么的?这会子急急的出城做什么!”

一直以来本是出城容易入城难,可因为最近时局动荡,宫里下了令,出入皆要接受盘查,而当初做此提议之人此刻正坐在马车之内,懊恼不迭。

“咳咳,大哥,这车里是我们家小姐,我们本就不是东都人氏,这会子出城赶回源安家中,这不,就我们主仆三人。”南宫热河捋了捋胡须,弓着腰咳了几声,然后一巴掌拍在了白泽头上,骂骂咧咧道:“死小子,跟你说了要早要早,偏由得小姐使性子玩儿,看这会子要晚了吧。”白泽挨了他一巴掌,喏喏的退着身子到了车旁,却不吭一声。

那守城的官兵见这一老一少闹腾得很,本一扬手准备放行,却在马儿起步之时“咦――”了一声,反应了过来,伸手将马车又是一拦,带着警备之意,道:“你们家小姐?一个姑娘家怎会带着两个男人出门,将帘子挑开,我要检查。”

白炎在车内心头一咯噔,顿时摇了摇头。

这守军竟如此警惕,也怪自己,只因自己的容貌被众人熟知,所以想了装成女子不至于太过招摇,却没想到更深的一层。

为何公子可以带丫头,小姐却不能带小子。

白炎在心里嘟囔了一声,发觉车帘被打起,他一抓手中罗帕遮了大半边脸,然后眉头一皱不悦的道:“守卫大哥可有看清楚了,若是看清楚了,便请放了帘子,我们还要赶路。”

那守军见他半遮半掩,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一看,竟发觉那车内之人眉目甚为熟悉,可是,却又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像谁。

白炎见他沉凝,心头暗道不妙。因为当上了卫将军之后无所事事,他便常常巡防四处,用以打发无聊时光,也由此与东都各处守军相熟,他既是违抗了圣意私自出京,自然也不愿连累了守军,能混过去自然是最好的。

“下车,我们要检查车内。”那守军因一时想不起他像谁,心中有了一丝燥意,便想借故让他下车一看究竟,白炎见状心不甘情不愿跳下了马车,只一直身间,那几个守军都吓了一跳。

乖乖,这谁家小姐,个子如此高,有两个守军一站之下竟只到其肩头。

南宫热河与白泽在旁看见那一幕,忍不住闷声一笑,白炎这才抬了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对着那几个守军微微一瞥,又伸手将白狐腋子细绒的风雪披风拉起,呵着双手,带着几分委屈道:“我本是跟随家父一同来的,只因爹爹染疾,需要静养,我便将随身丫头留下,自己带着两个仆人回转去筹备银两,爹爹如今还在客栈等着银子医病,你们却为何如此为难我一个姑娘家。”

那话合情合理,更兼那人一副楚楚可怜之貌,话毕更是眼中含泪,顿时让那几个守军同情心泛滥,那让他下马车的守军更是挠头抓耳,脸色窘得绯红,忙不迭的道:“是我不对,姑娘请上车,赶紧赶回家中筹备银两为爹爹治病要紧。”

“如此谢过各位大哥了。”白炎一抹眼泪,转身时冲着马车旁那俩人扮了个鬼脸,可怜南宫热河与白泽一本正经的面对着众人,被那人的鬼脸逗得欲笑不能,忍得实在辛苦。他二人待白炎进了马车,一人一边坐在了车辕上,打马极速驶出了城门去。

乌骓马黑亮的毛发于风中飘荡,神采奕奕之貌令那几个守军忍不住一叹,待那马车驶去许远,消失不见之时,一人才失声惊呼了起来:“苦了,速速去通知莫将军,我说那人如何这般面善,他那乌骓马放眼东都又有几人能有,要了人命了。”

一旁几人见他叫得急切,忍不住凑身一问,那人哭丧着脸道:“你们忘了莫寒将军前几日来说过什么吗?”

听他一说,那几人心头一惊,登时都回过了神来。前几日莫寒将军给守城的士兵下了密令,说皇上不许小侯爷离开东都半步,若有人发现他企图离去便将之拦下,然后速速回禀。如今听那人一说,再细细去回想方才出去的那姑娘,当下皆叫苦不迭的四下而散,追人的追人,回禀的回禀,待那一队人马追至岔路时,方才发现那马车丢弃在路旁,车内凌乱的落着女子的衣物,而那乔装打扮蒙混过关的三人早已经不见半个踪影!

侯爷党们,小侯爷回来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寒落屋檐霜裹房 声声催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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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22

夜静更深,万物俱赖,那轻柔的脚步在门外踩踏,显得格外分明。屋内亮着一盏烛火,朦胧的灯光透着昏黄,从门缝泄露,照在了来人的身上。

屋内传出了一声低咳,随即响起了无瑕颇为无奈的声音。

“你要在屋外折腾多久?”

门一声轻响被推开了,一道白影从门外窜入,带着凉风一并卷到了屋里。

“你怎知是我?”霖睿裹着厚绒,身子遮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张秀气的脸,两只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望着无瑕,又是笑又是跳。

“弦伊刚过去,这院子到了这时还来折腾的,除了你,还会有谁。”无瑕半坐着身子,见霖睿厚绒之内竟只着内衣,不禁眉头一皱,将被子一掀,拍了拍身旁,道:“又如此淘气,赶紧过来暖和一下。”

霖睿闻言将身上的厚绒一抖,抓起丢在一旁,奔到床边便滚进了被子里。

“可是认床,睡不着了?”见霖睿弓着身子蜷缩在被子里,无瑕忍不住一笑,躺下身,将他的长发抚顺,轻声问道。

霖睿将头靠在了无瑕身旁,双眼一抬,挤了挤眉头,十分苦恼的道:“每日在外睡的是客栈,也没见这般不耐的,是否因为这归云庄不是好地方,所以我才这般滚来滚去睡不着。”

无瑕知他是想跟自己说话,偏还拿了归云庄说事,不禁斜觑了他一眼,一语不发,霖睿见他神色不对,显见是识破了自己的谎话,只好唇角一撇,摇头晃脑的抬眼看向了一旁,心虚的道:“这地方如此冷,你身子不好,还是趁早离了这里,跟我回沂南去,我那雨霖铃现在可是桃树满林,你偏爱桃花,一定会喜欢那里。”

无瑕见他天真烂漫之貌,不禁心生疼惜,道:“你虽自小顽劣,却还是个率真的孩子性,听了我的,明日便出了庄,回沂南去。霖睿,你跟我不同,你武门家大业大,又是正当生意,人脉势力都非同一般,你是少主,将来必定前途斐然,而我……”

“又跟我说了什么混账话。”霖睿听了无瑕的话,突然双眼一瞪,生起了气来。

“家大业大又怎样,还不是自小一个人无依无靠,我娘亲是被我爹爹气死的,他终日里只知拈花惹草,小时没管过我,现在也就轮不上他来管我。在沂南城内,怕我的,巴结我的多了去了,我虽年纪不大,却也知道他们图的不过是我武家钱财,根本没一个真心待我的!可是你不同,无瑕,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待我好,当年若非你拦了我的那一刀,我果真出手杀了那人,只怕,如今所走的道路就完全不同了。”

很多时候,道路是有得选择的!

当年的霖睿正是年幼懵懂且飞扬跋扈的年龄,沂南城内又有几人能被他放在眼里,与人话语不合,当街打了起来,他那短匕自小便带在身边防身,气愤之余竟拔刀便刺,若非当时无瑕正好经过将他拦下,那一刀下去,死的便是一条人命,财大气粗的武门自然有本事将之摆平,可那种戾气一旦形成便会恶性循环,会让他认为人命不过若草芥一般,随随便便便可抛弃,一旦双手沾染了血腥,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咱们,不说这个了,困了便在这睡了……”无瑕知道这孩子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然则心思十分敏感细腻,他自幼与爹爹疏离,平日里结交的又尽是阿谀奉承之辈,如自己这般能让他放松警惕,毫无防备者,当真是没有了,是以抚着他的发,轻言细语的与他说着话。

霖睿动了动身子,将头靠入了无瑕怀中,嗅着他身子的冷香,喃喃道:“好香,我总觉得你是那天上的仙,落入凡尘历劫而来,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见了,我便会想,你是羽化归去了……”那呢喃渐弱,鼻息轻柔。

无瑕低下头,看着怀中那蜷成一团的人儿,忍不住眉间一展,漾起了一丝笑意。

一直以来,众人都觉得自己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而怀中这个,却是让自己心疼的孩子!

风停,雪霁,温暖的阳光穿透薄雾照射着大地,弦伊端着铜盆将房门挤开,一连迭声的进了门:“今日太阳很好,公子是否要在院中坐坐,雪许是融化不了,但天气可是暖和了好多,我――”话语一顿,发觉从被子里钻出的那人死命的揉着眼睛,弦伊忍不住将头一摇,道:“霖睿公子怎么还跟儿时一样,总跑来跟公子挤在一块;我家公子身子虚寒,可是没什么热气的。”

“是啊,无瑕身子寒,所以我才让他暖和暖和嘛。”霖睿摇头晃脑的叹了一声,那模样痴嗔可爱,看得弦伊忍不住一笑,见他要起身,忙扬声道:“先别起,待我去拿了你的衣衫过来,沤着,仔细别着了凉。”

“还是你想得周到,哪像那个武天寒,整日里跟着我,却根本不知道照顾好我。”霖睿口中嘟囔,却听门外武天寒应答道:“弦伊姑娘,我家公子起了吗?我拿了衣衫过来,烦姑娘拿去给他。”

弦伊瞥了霖睿一眼,摇了摇头,回身到了门边,接过了武天寒送来的衣物,然后将门轻轻扣上。

无瑕也起了身,见弦伊拿了衣衫来,示意她帮着霖睿穿戴,自己则亲自动手整理着一切,霖睿见弦伊动作娴熟轻柔,井井有条,不禁对着无瑕羡慕的道:“弦伊姐姐心灵手巧,当真是不可多得,要是她将来嫁了人,你可又要从哪去找一个如此贴心之人。”

那两人皆手中一顿,继而沉默蔓延。

发觉气氛不对,霖睿瞅了瞅那二人,有些忐忑,却又不敢细问,只好也噤了声,一时之间屋内寂静一片。

“公子今日想做什么?”弦伊首先打破了沉默,无瑕闻言回头去看了看半开的窗,又看了一眼霖睿,道:“今日什么都不做,咱们来这丹阳许久,都未曾好好玩儿过,正好霖睿在,今日便出门去玩,一会儿叫上众人,一同去。”

“出门出门,去玩儿去玩儿。”霖睿听了那话一蹦老高,忙不迭的就往外跑,弦伊见状去看无瑕,无瑕却双眸一垂,唇角一撇,显见不愿再搭理她,霖睿拉开门,一头便撞在了武天寒身上,见他杵在门口,双手一推,道:“赶紧的打水给小爷梳洗,无瑕要是不见了,我跟你没完儿。”

“一个爱使性子的都够受,偏还两个撞在了一处,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弦伊伸手将无瑕肩头一按,坐在凳上,散了他一头长发细细梳理,不满的嘟囔着,无瑕却只是低着头,半晌,抬眸于桌面铜镜看了弦伊一眼,眼中竟闪过了一丝狡黠,透着孩子气,笑道:“什么做什么?”

“公子以为冷秋之会让咱们出门去么?且要是出了危险怎么办?”

无瑕这才下颌微扬,侧头去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道:“你放心,如今冷秋之恐巴不得咱们早日离去,只要出了丹阳地界,咱们生死自然与他无由,可只要还在这丹阳的地盘上,我姬无瑕若是少了一根毫毛,他都撇不清关系,他现在要与我争夺人心,便不会对我动手,他要的,是看我如何被众人孤立。”

“公子,我发觉自己愈发看不透你的心了……”弦伊在身后轻声一叹,无瑕却再次低下了头去,透着一丝苦涩,道:“权谋斗智,便是要人看不清自己的心,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心有丘壑万千,却不露声色半分,然却要猜度对方的心思,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听他语气低沉,透着倦怠,弦伊心中疼惜,不再逼问于他,待到梳洗完毕之后,霍昔阳等人皆已经侯在门外,弦伊将大门敞开,透着笑语道:“今儿个公子说了,大家全都出门去玩儿,将你们的银子都备好了,轮到谁付账就自己站出来,跑了谁都不行。”

那一干人等皆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荡荡的出了门去。

远方的亭榭之中立着一人,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总领。”身旁一人低声呼唤,许诺回过了神来,应了一声,道:“事情都办好了?”

鸿达点点头,看着远去的众人,轻声道:“总领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却为何不让他知道,且,还误会于你。”

“不需要知道,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只要他心无旁骛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可以了。当年在我最艰难的时刻,他伸出双手帮了我,如今,我便要百倍去报偿于他,他便如我的亲人一般,对自己的亲人,难道要计较那么多吗?倒是你……”许诺说完回头看了鸿达一眼:“你确定自己选择的道路?”

鸿达闻言一笑,道:“当初见到他时,我尚不知他的身份,他在金翎救苏当家时,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与武飞云全力一搏,这样的主子,我鸿达不去效忠,难道还要跟着出卖自己同胞兄弟的恶人吗!”

“好!”许诺说完将鸿达手臂一握,突又大声道:“听说那笔银两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去让人盯着点,可别出了差错。”

鸿达顺着他的眼光向旁一瞥,将头一点,扬声回道:“放心,庄主说了,这笔银两是要献给相国府的,我会让人小心防备,不让人有机可乘。”

两人说完出了亭榭,那假山背后一人露出了一角,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冷冷一笑,然后退身而去。

“小侯爷,咱们这一路疾奔,是直接去九原,还是去白山?”那三人三马于大道上疾驰,行至岔路时,三人勒马而立,竟有了几分踌躇。

白炎看了看蜿蜒延伸至密林的道路,沉凝了半晌,道:“武飞云人在巨鹿,慕容默去了那么久都没有消息,我怕白山有变,咱们还是从左径走,到了蒙城再做决定。”

“好。”那两人应着拉马向左,南宫热河起步之时突然一笑,道:“或许还能顺道去看了一人。”

白炎闻言狠狠一瞪他,一脚便踢在了他的马儿上:“要你多嘴,走!”

南宫的马儿九逸平日里十分温和,却总是被那人踢得暴走,此刻马儿骤然受惊,长嘶一声,后蹄一撂,差点将南宫甩下马来,引得那两人大笑不止,南宫热河死命的揪着缰绳,东倒西歪间冲着身后吼道:“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报了这仇!”

“行啊,本小侯便等着你南宫热河崛起的一日,别让我等得太久了。”爽朗的笑声在风雪之中渐渐远去,那白衣黑马如风一般一闪而逝,没入了淡淡的夜色之中。

第五百四十五章 胜败兵家事不期 包羞忍耻是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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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23

黑夜或白天对此刻的那人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分别,他每天都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连再看一眼屋外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简陋的柴房中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将稻草与棕席铺起,再搭上两床薄毯,便是那两人此刻的栖息之所了。

郑翔对冷绯柔将那二人带回别苑一事颇有微词,奈何他自己本身也是个跟班的,做不了主,还好冷绯柔令他们将人带回之后也并未太过在意,倒让他暗地里让那白少卿与霍华吃了不少苦头,不但住的不像样,便连吃的,也是剩饭冷菜,难以下咽之物。他并不怕那两人去大小姐面前告状,因为那白少卿一直以来便若一个死人一般,每天就是蜷缩在柴房之内,动也不动,从头到脚一股子邋遢之貌,胡渣子与乱蓬蓬的发令人看了更是大倒胃口,而那个霍华平日里便唯唯诺诺的,还是个瘸子,又没分毫武功,捏在手里,还不是任人方圆。

“将军,你就吃点东西吧,这么下去,身子如何能好,将军……”霍华将手中破碗凑到白少卿面前,轻声唤着他,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白少卿蜷缩着身子,一张脸埋在乱发之中,双眼怔怔的不知望向何处,往日飞扬的神采早已不复,如今任谁来看,他都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邋里邋遢的愣头小子,又怎会想到这么一个人竟曾是疆场驰骋战功赫赫的将军。

“将军……”

将军?将军!

“呵呵呵呵,将军,将军……”白少卿突然抬头,眼中射出了骇人的光芒,看着霍华,一字一句冷笑道:“你见过,一个兵都没有的将军吗?所有的人,三万兄弟,就那么一个个死在我的面前,你见过这样的将军吗?”

“请将军振作起来,咱们还要回到白山去――”

“回去?我还有什么脸回去见侯爷,我为何……为何还要活着,我若跟那三万兄弟死在一起,也不枉他们跟了我一场,可是,我为什么还活着,我当初就该死了,我该死,该死!”口中咆哮着,白少卿疯了般狠狠的捶打着自己的双腿,霍华丢下碗,一把扑在他的腿上挡住了他的捶打:“将军的腿伤未愈,万不可如此,你可是将来要跟我一样,成为一个瘸子!”

“瘸子又怎样,若这双腿能换回大家的性命,就是断了又怎样!”

“可是将军,大家都回不来了,就算你的双腿废了,大家也都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霍华挡着那人,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他本不愿如此残忍,逼着那人直视他所犯下的错,可是,一切都已经回不来了,无论他现在如何自责,那死去的三万人马都不可能再活过来,而他,也不能一直这么逃避下去了。

“哟嚯,这是在上演主仆情深呢,要我说,这等要死不活的主子,你还跟着他做什么,哎,老头,我们这还缺个倒夜香的杂役,不如,你留下来,让这没出息的主子自生自灭得了。”郑翔带着几人堵在柴房门口,看着屋内的一切哈哈大笑起来,话说完,他用眼神一示意,身旁几人立马进了门,将霍华左右一挟,拉到了一边。

“小郑爷,求您别为难我们家公子,他的腿受了伤,求求您――”霍华在那几人手里拼命挣扎着,这几日他忍气吞声,在这些人面前低声下气,只是因为白少卿需要静养,而这里又十分隐蔽,不怕被人发现,岂料那郑翔就便就此认定了他们软弱可欺,每日都要跑来将其羞辱一番。

“啧啧啧啧,白公子,今儿个又没吃饭呢,可是嫌我们这的饭菜不好吃,那可对不住了,我们家的狗都是吃这个的,你可不要浪费了,你是腿不好,莫非连这手也不行了?好,小郑爷我最喜欢帮别人了,我来帮你,我来帮你。”郑翔说完低头一看那跌在地上的破碗,然后躬身将倒掉的饭菜混合着地面的脏物一并扒拉而起,一扬头,让两人奔来将白少卿的双臂一扣,他则大笑着,用手指和了和碗中的食物,然后到了白少卿面前,一手揪住他额间的发往后一拉,一手将碗磕在他的唇间狠狠灌了下去。

“不要这么对他,小郑爷,我求求你,不能如此对他啊,小郑爷……”霍华死命的大叫着,却根本阻止不了那一幕。

白少卿紧咬着牙关狠狠瞪着郑翔,那碗抵在他的嘴边将他的嘴角磕破,鲜血混着难以下咽的食物一并挤入,令他的胃不由自主的抽搐了起来。

身上的伤加上多日以来的意志消沉,竟令他连甩开那束缚自己的两人都做不到,嘴角被郑翔捏住,然后一顿乱灌,白少卿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那污秽之物喷在了郑翔的衣物上,令他火冒三丈。

“还敢吐我――”

“啪――”的一耳光甩去,白少卿的身子被掼倒在地,额头撞在壁间,流下了一抹血红。

“放开,放开――”霍华抬起一脚便踹在了抓住自己的一人身上,那人的双手一松,他便挣扎着挣开了束缚,扑到了白少卿身边。

紧握的拳在不停的颤抖,指背泛着青白,显示着白少卿那隐忍至极的怒火,然到了最后,那拳却慢慢松开了,他低着头,乱发遮盖了脸,也遮盖了他眼中落下的泪水。

“呸――臭要饭的,晦气,走!”郑翔对着他啐了一口,然后恨恨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一转身出了门去:“晚上不要再给他们吃的,贱命,连狗都不如。”

霍华抬手去抚白少卿额间的伤,却被他一偏头躲开了,他就那么侧着头,愣愣的看着地面,一语不发。

“你――”霍华的手一顿,突然间将白少卿一拉,血丝密布的双眼透着怒火,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好,你要死是吧,好好好。”四下一看,却没有找到任何东西,他放开白少卿,爬到一旁抓住了一截尖头的木棍,然后奔回白少卿身边将那木棍往他手中一塞,吼道:“给你,死了一了百了,白少卿,你是一个没种没担当的娘们儿,你不是个男人,因为你连面对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你就算是死了,都没脸去见吴副将和那三万兄弟!他们用自己的命来保护了你,你却连为他们报仇,为他们活下去的心都没有!我霍华鄙视你,你根本不配得到他们的敬重与爱戴,你不配――”

那握住木棍的手颤抖得止不住,然后在不断的用力之中“啪――”的一声断为了两截;白少卿终于抬起头,看向了霍华。

霍华落着泪,没有了那种竭斯底里,却又轻轻道出了一句让白少卿瞬间清明的话语来:“你说过,你的女儿雨茉在等你,你是想要那孩子在苦苦期盼之后,伤心欲绝吗!”

雨茉……

我的女儿,雨茉……

――――――――――

“爹爹――您怎么也不要小雨点了――爹爹啊――小雨点怎么办啊――”

“还有我,我来照顾你,我来当你的爹爹,从现在起,你便是我白少卿的女儿,只要我还活着,饭有一口你先吃,衣有一件你先穿,有风有雨我来替你挡,绝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

――――――――――

雨茉!自己曾答应过她,不会让她再承受一次失去爹爹的痛苦,不会再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自己说过一定会回到她的身边,自己已经负了那三万兄弟,怎能再负了她!

“小姐。”

冷绯柔站在门口,默不作声的看着那屋内的一切,她不知道白少卿究竟是什么人,但从方才听到的话语之中,却知道他必定受到了十分重大的打击,才会如此一蹶不振,英雄不问出处,他既然是带兵打仗之人,纵然落难也不该受到如此对待与羞辱,只怪自己带他回来之后便去了林中小屋,至今才回,以致让他受到郑翔的诸般刁难,思及此,冷绯柔回身对着良辰道:“让人收拾房间,将他们带去客房。”

“是。”良辰应着返身而去,冷绯柔则慢慢走进了柴房,到了那两人身边,伸出双手,将白少卿扶起,仰头看着他,轻声道:“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有些事既然已经无可挽回,便放了手,这样对逝去的,还活着的人都有好处,不是吗。”

白少卿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回头去看霍华,许久,终挺直了身子,双手抱拳,对着霍华恭恭敬敬的俯身一揖,没有说话,然千言万语在一躬间,皆已经尽数道尽!

“侯爷。”

南宫陌走到孟昶龙身边将手中信函交到了他的面前:“吴副将的尸首已经入土为安,白山附近也已经派兵探查过,方圆数百里都未曾看见赫博多的士兵,珂布拓也未曾有任何响动,这情形有些许怪异,让人感觉不好。”

孟昶龙看了看手中书函,然后走到桌旁将之盖上帅印,扬声叫来一人,道:“去,将这书函送往九原赵穆将军处,路上不许耽搁。”

“是!”那人领命而去,孟昶龙则起身走到了南宫陌身旁,道:“走,瞧瞧文正去。”

雪花纷扬落下,白山城内四处可见驻扎的营帐,因两日的悉心照料,入城的士兵精力已经恢复过半,白山城内来来往往的百姓从他们身边走过,在将手中食物送到这些人手中之时,却从未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这些看似面和心善的将士们,会以鲜血与屠杀来回报他们所给予的这一切!

第五百四十六章 四方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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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24

“啪!”

奏折被李宗治狠狠摔在了桌面上,微抬的双眼透着寒意,看向了大殿之下站着的那人。

“人可有追到?”隐忍的怒火贲张而出,只因在这关键时刻,孟白炎那小子竟违抗圣意,跑了!

“臣令人追了八百里地,却依然未曾见到小侯爷的踪影,想来……”

“想来?”李宗治扬声打断了莫寒的话,冷笑着走下台阶,一步步到了莫寒面前,逼视着他,轻吐道:“莫寒,你别告诉朕事先你毫不知情!孟白炎在这个时候跑了,他可有想过后果如何!”

“皇上!”莫寒双手一拱,直直跪在了李宗治的面前,目不偏斜,毫无惧色的回道:“臣若知晓,必定会拦下小侯爷,如今朝中局势复杂,臣绝不会如此糊涂,让小侯爷这般胡闹。”

“你倒也知他是胡闹,可他为何还是这般做了!朕对他一忍再忍,实在已经忍无可忍!”

“请皇上宽限时日,臣马上飞鹰传书,通知各地官吏注意小侯爷的动向,一旦发现,立刻让他回转。”

“他若会听,就不会偷偷跑出去了!”李宗治怒火满腹,伸手一指莫寒,大喝道:“他便是认为朕非他不可吗?朕便立刻下旨废了他的卫将军,将他将军府一干人等全都抓捕归案,朕要治他一个抗旨不遵之罪!宗然――”

“请皇上三思――”见那人果然动怒,莫寒拱手一揖,急急请到:“小侯爷性子不羁,然德行兼备,九原战况难明,威武侯爷驻守九原屏障最外围的白山城,小侯爷因久不得其消息,身为人子忧心父亲,才会如此冲动犯下大错,还望皇上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容臣一点时间来将他追回,切勿因一时愤慨而自废臂膀,让武相有可趁之机!”

双眼一眯,李宗治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莫寒,敛了火气,冷冷道:“武相那头有什么动静?”

“玲珑来报,小侯爷出城第二日,武相府中青衣卫离开了东都,直奔了北方而去。”

“他倒是好快的动作。”李宗治哼笑了一声,然后示意了莫寒一下,令他起身,自己则慢慢走到了轩城殿的大门处,抬头一看天空,问道:“可有令人去看着。”青衣卫此刻出城,必定是冲了那人而去,他身边只带了南宫热河与白泽二人,若青衣卫果真对他动手,恐情况堪虞。

“玲珑带了八百御林军分散三条官道,已经追去了。”

“这小子就是不让朕省心!”一想到那人,李宗治便恨得牙根痒痒,从一年多前他进入东都开始便一直没消腾过;这苦头也吃得不少,还几次三番差点丢掉性命,偏就是不涨记性,该做的不该做的,到了他这皆是随心所欲,不驯不羁,然却就是有人坚定不移的跟在他的身后,跟着他一起疯,便连搭上性命都在所不惜!

“呼――”轻吐了一口气,李宗治有些倦怠的揉了揉眉心,心中突然便有了不甘。

他竟可以活得如此自我!

坚持自己所坚持的,追逐自己想追逐的,外界的强压于他来说更像是一种动力,不停的激励他去争取一切,自己身为帝皇,竟还不及他的万一!他有过命的兄弟,自己可有过命的臣子?!

那种莫名的嫉妒焚心蚀骨,烧得四肢百骸如万蚁噬咬,蓦然回首间于一人高的铜花瓶上看见了自己几近扭曲的眉眼,李宗治才骤然间惊醒了过来。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你下去吧,玲珑有消息立刻来回禀朕。”想到莫寒还在,李宗治努力平复了内心的悸动,挥手令他退下;莫寒低头一揖,返身而去,当他的身影淡出视线,李宗治才慢慢的走到花瓶前,对着那倒影的镜像,抚上了自己的眉间。

这张脸,与他果真有几分相似。

这眉眼,这轮廓,细看之下竟如此神似……

神色渐渐有些痴迷,直到宗然在身后轻唤,李宗治才回过了神来。

“何事?”

“钟将军有密函送到。”

“拿来。”带着一丝急切,李宗治抓过了宗然呈上的密函抖开细看,顷刻之后,那握着密函的双手竟不由自主的有了一丝颤抖。

“皇上……”宗然有些惶然,皇上此刻的神情让人琢磨不透,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却又夹杂着一种让人不明所以的怕意,便如一直期待其发生,在发生时却又因结局未知而担忧害怕一般,那种矛盾如此明晰的显现着,让人不安。

“武飞云果然够狠,白少卿三万人马竟如此便没了,小池镇如今已是一座空城,想来不用多久,长野与白山便会全面沦陷,九原的缺口一旦打开,赫博多的铁骑便会长驱直入。”口中叨念着,李宗治仰起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孟昶龙此次算是栽在武飞云手中了,他没想到朕会任由武飞云在他身后动手,这也正是朕一直扣着白炎不许他离去的原因!他虽顽劣,却总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力量,朕可不想他的一个不经意的行动坏了朕的全盘棋局!”

“可小侯爷如今已经前往九原。”

“不怕!”回头一瞥宗然,李宗治的唇角漾起了一抹冷笑:“他赶不到!就算他日夜兼程,不眠不休,都已经无法挽回那即将发生的一切,武飞云是什么人,在白山未沦陷之前,他绝不会让那里的消息扩散开来,等孟白炎知道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纵然他手眼通天,也无法将乾坤倒转,时光倒流!”

“如此做……是否有些太过冒险……”宗然拉着袖角,不自觉的沾了沾额间冷汗。近二月大雪纷飞的天气,他却后背冷汗涔涔,衣衫湿透。

小心翼翼的说出心中所忧,却因怕那人恼怒而弓着身子,不敢抬眼看其半分。

“你在怕我。”一字一顿的话语令宗然双腿一软,噗咚一声跌跪在了地上。

“你觉得朕罔顾那么多百姓与将士的性命,太过无情了是吗。”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怕万一局势无法控制……赫博多的军队就此入了大晋的边境,以后想要将之驱逐便更难了。”

“那咱们就来看看,他孟白炎究竟能有多大的能耐!”

“小侯爷――”

“住口!你是怕这临于的官吏没有得到朝中的密令捉拿于我吗,叫你个头,你个死小子!”

那巴掌却煽了个空,南宫热河跳在一旁得意洋洋的看着白炎,笑道:“如今我可不会傻傻的让你打了。”说完却回头一看白泽,眉眼之间愈发得意:“小子,叫声大爷听听。”

白泽知道他得意出城门时教训自己的那一顿,遂也不理他,抬眼四望了一下道:“天色不早了,这一路风雪极大,咱们还是寻个地方歇息为好。”

白炎点点头,见前方街道有一家极具规模的客栈,遂伸手一指道:“去前面瞧瞧。”

那客栈果然极大,店面干净整洁,客栈内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见三人到了门口,小二哥热情的迎了出来,却在看见白炎之时微微一愣,虽转瞬即逝,却已被那三人看在了眼底。

“三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请里面请。”

白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客栈的匾额,扬眉一笑道:“我们住店。”

“好好,德子,过来给三位爷牵马,小人书同,三位爷请跟我来。”

“书童?好名字,跟着你们家掌柜的学了多少笔墨啊。”

耳听南宫热河与白泽打趣,书同躬身陪笑到:“世间一大同的同,各位爷不要打趣小人了。”

三人进了门,见那客栈内竟坐着许多身带兵器之人,看他三人入内,那些人虽表面显得漫不经心,实则却都在暗自观察,互相打着眼色,这情形令他三人不禁暗自惊心,莫不非竟是进了黑店了么!

“三位爷这风尘仆仆之貌,却不知从哪来,又要去往何处啊?”那书同带着三人到了柜前,吩咐柜面的小二拿了房牌,试探着问着情况。

白炎扫了一眼四处,嘻嘻一笑间突然将手拍在了柜台上,那响动一惊四座起,眼见客栈内的众人都亮了兵器,他才懒懒的伸了伸腰,打了个呵欠道:“如此寒冬,为何还有这恼人的蚊虫,哎呀!”眼中带着诧异,他回身而望,夸张的大叫道:“莫不非各位都受这蚊虫困扰之苦,如此大动干戈,蚊虫已死,大家都稍安勿躁,为民除害乃咱们江湖儿女应尽的本分,不谢不谢!”说完双手一拱,也不去理会那一屋子人尴尬之色,抬脚一踹那书同的屁股,道:“赶紧备房间去,爷又累又饿,明早还得赶路,麻利点。”

“是是,三位爷这边请。”书同侧目瞄了一眼那角落处的一人,然后忙不迭的将三人带上了楼去。

待房门关上,南宫热河到了窗边将窗子轻轻一推,看了一眼后边的院子,道:“这后面的院子极大,也不知是何人势力,但见那书同看见小侯爷时的模样,他们必定是冲了小侯爷而来,这里太不安全,咱们得离开。”

“不急,此刻冲出去定会吸引更多的人,这临于势力最广的听说是沥泉山庄,我从不在江湖行走,也不知为何会被这些人盯上,待天黑,咱们摸出这客栈,将那书同带上,去沥泉山庄一趟,摸清这些人的目的,如若不然,这一路还不知会遇到多少这样的情形。咱们出了东都,武相的人必定就在身后,若再惹上不明势力,当真难缠。”

“好,就依小侯爷的,入夜咱们就走。”

鉴于年底忙,各位上课的孩纸也放假了,柒柒决定将更新时间调整至十二点,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五百四十七章 更深月色半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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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25

马蹄踩跺,陷入坑坑洼洼的泥坑,令行走十分困难。风雪交加,再厚实的衣衫都挡不住那透骨的寒意,那行走于夜色中的三人终再也挪不动步子,停了下来。

“奚昊,你还好吗?”见身前那人已经身形不稳,缠绵放开牵着马儿的手,向前一探,将奚昊拉回搂入了自己的怀中。雪太深,马儿已经不能再骑,否则陷入积雪麻烦更大,他三人对这里地势不熟,竟兜了几个时辰都未曾走出那片林子。

夜已过半,他们从未时出发,向着当时指路的那樵夫所说的不到三个时辰便会到达的小村子前进,然如今亥时已过,他们却还连那村子的影子都未曾见到,天气如此寒冷,徒步行走,饥寒交迫,当真令人难耐之极。

“缠绵,你与奚昊在此等候,我去寻了一处高处瞧一瞧方向,否则这么下去,他会受不了的。”

缠绵用手揉搓着奚昊的双手,然后又搓了搓他的双颊,见他脸色于雪光之中苍白异常,不禁心头焦急,听明威如此说法,忙一点头道:“好,我们在这等你。”

明威抬眼四望,寻了一条斜坡上行,缠绵则伸手脱下自己的披风往奚昊身上一裹,又将风雪帽于他的头上再罩了一层,柔声道:“奚昊,你可还好,明威去寻路,咱们在这等一会儿,等寻到了那个小村子,便找了热水给你泡一泡身子,暖和了,就不会有刺痛感了。”因发觉奚昊被碰触时有了不自觉的反跳,缠绵知他必定是被冻伤,才会因刺痛感而做出无意识的反应,然此刻无法寻到那村子,他也无计可施,只好轻轻揉着奚昊的双手,想让他的血液流动顺畅一些,以缓解那种疼痛。

奚昊的精神已经恍惚,缠绵和明威二人有武功有内力,身子也十分强健,所以尚能支撑,奚昊则不同,他不过是一个行医治病的大夫,身子纤瘦,本就不御寒冷,且还这般日夜兼程的赶路,若非一路上缠绵照顾有加,他肯定早就已经倒下了。

那刺痛感在蔓延,奚昊知道这是冻伤的前兆,他抬头去望缠绵,这才发现缠绵竟将披风都披在了自己身上。

“胡闹了。”声音透着无力,双手却毫不犹豫的去抓自己身上的披风,奚昊有些生气,他知道缠绵是怕自己冻伤,可是这么冷的天,缠绵的身子再好,在这般风雪之中也是受不住的。

“没事,我底子好,一点寒冷不怕的。”缠绵见他去抓披风,忙伸手将披风两肩一拢,不许他脱下来。感受到缠绵的碰触,奚昊鼻间一酸,伸手抓了他的手轻轻一摩挲,然后难过的道:“你的手一向都是极温暖的,可现在也这般冰凉了,缠绵,我们还能找到去白山的路吗?为何,我觉得我们仿佛永远都到不了那里了似的。”

缠绵知道他此刻精神不佳,才会产生这种消极的情绪,遂笑着一捏他的脸颊,道:“自然能找到,别忘了我可是走遍大江南北之人,你就算信不过明威,也该信得过我。”

听他挤兑明威,奚昊忍不住舒了眉心,漾出了一抹浅笑,却笑得十分牵强:“又往自己脸上贴金,为何当初便没发现你是这样一个厚脸皮的男人。”

缠绵见他现出了笑意,心头略微放宽,突然背过身去将腰身一弯,道:“来,我背着你,你若困了,便趴在我的背上歇息。”

抬眼看着他那宽阔的肩膀,奚昊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也不推脱,上前两步便趴在了他的背上。

“我若脸皮不厚,又怎会拐到一个让人如此疼惜的小夫君。”那种成熟男人特有的声线透着一种难言的蛊惑,带着得意,却没有丝毫轻浮之感,于风雪呼啸之中清晰分明的传入了身后那人的耳中。奚昊将头埋在缠绵的脖颈处,冰凉的鼻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肌肤,听了那话突然一吸鼻子,嘟囔道:“你倒是承认自己拐带了我么。”

“那是,为了让你乖乖的钻进我的怀里来,我可是想尽了办法,费尽了心思,若非你太傻,太不解风情,我又何必那么大费周章……嘶——”

倒吸了一口冷气,缠绵吃痛的顿住了话语。

奚昊低头咬在他的颈间,口中含糊不清的道:“坏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是你骗了我,竟还反过来说我傻,说我不懂风情。”

“哈哈哈哈,终于回过神来了?”听奚昊说话,缠绵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被他这一闹腾,奚昊倒果真头脑清醒了过来,虽然还是很冷,神色却较方才好了许多。

脚下的积雪被反反覆覆的踩踏压得平坦,他二人双颊轻贴,呢喃细语,说着甜蜜的过往,难以忘却的回忆,笑声渐起,暖了那一方冰雪寒冬的天气。明威于远处住了步子,双眼轻凝,竟不忍去扰了那缱绻情深的一幕。

“明威大哥。”奚昊发现他站在远处,忙示意缠绵停下,明威到了近处,伸手指向了一方,道:“咱们从那走,那边有条路径十分宽阔,想来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常走,踩踏而成,风雪愈发的大了,还是快点走为好。”

“好。”

奚昊一动身子,才发觉缠绵竟双手紧扣,不肯放他下来:“我背着你,手凉了就缩进我的脖子里,你总问我愿不愿背你一辈子,如今,便让我用行动来告诉你吧。”缠绵透着笑语说出了奚昊总是追问的傻问题,奚昊听完看了明威一眼,苍白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红晕,幸得雪光不及月色,掩了他此刻窘态。见他老实了,缠绵抬步便走,明威则拉了两马于身后紧随,三人顺着那道又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山窝处的一座小村庄。

四周一片寂静,冬日万物俱籁本不足为奇,然一个村子连狗吠鸡鸣都难以听见,便非同寻常了。

“小心点。”明威放开马儿,轻声走在缠绵身侧,缠绵将奚昊放下,回身低语道:“拉着我的衣服,小心走。”

奚昊虽不及他二人阅历广,却也发现了不对,他伸手紧紧拽住了缠绵的衣服,忐忑不安的跟在他的身后,拐进了一道院落中。

那木栏篱笆半开着,院子中凌乱的掉落着一些东西,明威在前,伸手推开门之后发觉毫无动静,遂对着缠绵一点头,首先进了屋去。缠绵随之而入,奚昊跟在他的身后,尚未适应屋内的昏暗,便突然间被缠绵一个回身抱住了:“别看!”双眼被蒙住,奚昊的心骤然间狂跳起来,他想看清这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缠绵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这里,定也如小池镇一般,已经无一个活口了。

双手狠狠揪住了缠绵的胸口,奚昊颤抖着身子,突然发出了咆哮之声:“他们究竟要什么!他们要什么!这些都是无辜的百姓,手无寸铁,他们也杀,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缠绵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缠绵没有回答,因为无法回答,这里的情形与小池镇如此相似,就说明当初他与明威的猜想没错,这些人果然是冲了白山而去。回头看了一眼明威,却没有将心中所想道出,因为奚昊此刻已经再经不住任何刺激,他若想到这些人是直奔白山而去,由此而担心爹爹,必定更加难以心安。

将奚昊支到一旁,缠绵与明威收拾了屋内的一切,点亮了烛火,生起了炉子。然后三人便那般和衣而坐,紧紧依偎,捱着这煎熬一般的夜。前路未卜,暗潮汹涌,未来的不可预知令他们皆沉默不语,一时之间气氛凝重异常。

这便是战争!鲜血,杀戮,无常的一切便是其本质!

奚昊自幼生活在若水小岛,双眼所见皆为纯净,自从两年前踏出小岛之后,历经了前十九年从未想象过的一切,于他来说,所有的生离死别都是那般难以忍受,从当初看见白炎无瑕的痛苦分离,到后来自己被卷入一切,深陷其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堪回首。他本是个无所求的,只希望跟缠绵一起在相思谷中避世,可如今却已经无力挣脱。想到无瑕走前郑重其事的话语,奚昊禁不住心底一叹。

他便也是这般无奈的挣扎在其中吧,自己不过经历过这么一点时间,他却是自小便已经陷入这般境地了,所以他才会那么认真的嘱咐自己一定不要来找他,不要卷入这一切。

“缠绵……”

“嗯。”

“我倦了……”

“我抱着你,你放心的睡,我保证,你双眼睁开之时,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好……”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泛着寒光的短匕轻轻挑开了门闩,然后门被轻声推开了。

“有暗器!”抬眼间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撞而来,门口那人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却还未及让开,便被那冰凉感刺激得一蹦三尺高。

“好冷好冷,什么玩意儿。”

已经有人从旁进了屋内,四下一看,回身叫道:“屋内没人!”

旁边两间房间也传来了响动,然后回应声响起:“这边也没有。”

有人吹亮了火折子点了烛火,那一行人才看清那所谓暗器不过是悬在房梁上,接在门闩处的一盆凉水,被水泼到的那人却正是那小二哥书同,他此刻冻得直磕巴,跳着脚吼道:“赶紧追,一个个都是聋了,人跑了都不知道。”

人影飕飕的跃下了楼去,书同此刻才四下一看,骤然间发觉不对,正欲张口叫唤,便觉颈间一凉,然后一道戏谑的声音响在了耳边:“书童书童,爷我要买笔墨字画,听说你们这的沥泉山庄盛产这个,如何,带我们一起去瞧瞧?”

书同站在原地,被那在颈间摩擦的凉意瘆得起了鸡皮,他硬着头皮道:“三位爷说的什么,小人不知。”

“不知啊?”似乎被他的话语难住,白炎回头瞟了南宫热河一眼,道:“把我包袱里那个什么什么散的,拿出来,那可是那个塞外出了名的恶医南平子做出来折磨人的东西,听说吃了之后奇痒无比,三天三夜之后会浑身溃烂而死,这厮嘴硬,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恶医南平子的名号本是在相思谷中缠绵无意中提到的,说此人精通毒性,却脾气怪异,从不辨善恶,不明是非,一切只在自己喜好,做出来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多为取人性命还兼百般折磨者,也因此令江湖中人敬而远之,不敢沾惹半分。

“三只!马王爷长了三只眼!”那突如其来的回答令白炎三人皆哑然失笑,他自是不知这南平子在江湖中的地位,只不过用来威吓书同而已,却没想到竟如此管用。

“你可知道我是谁?”

南宫热河与白泽左右一挟,将那书同带着从后窗而出,落在了院子中。

“知……知道……”书同浑身湿透,冻得直哆嗦,结结巴巴的答道:“前两日沥泉山庄发出了必杀令……召集了各地英豪,要取……阿嚏——要取成乐小侯爷的性命……小人见过画像……所以……”

必杀令?!

那是江湖之中的玩意儿,为何会牵扯到自己身上?白炎百思不得其解,然看这书同的神色,他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看来,要弄清原委,还需去那沥泉山庄一趟。

那城内四下皆是黑影,可见这沥泉山庄的势力之大,那四人于小巷之中穿行而过,因武功不弱,兼书同对地势极其熟悉,因而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到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山庄门前。

微微示意了一下,白炎令那二人将书同绑了,堵上了嘴丢在了角落处,然后三人轻声而起,几个翻飞便入了高墙之内。

如此大院,却为何只亮着几盏廊灯,连守卫都未曾见到一个!发觉情形不对,白炎招呼那二人正欲撤离,便见那院中鱼贯而出了数道黑影,人很多,然动静却极小,显见那些人的身手非凡。

“哈哈哈哈——这三更半夜的,孟小侯爷当真是给于某面子,竟亲自登门拜访来了,小侯爷既然来了,便别急着出去,省得他日别人说我于风扬不懂规矩,怠慢了贵客!掌灯!”

“啪啪——”两声掌击,四院灯火亮起,顿时院内情形一目了然。

白炎将南宫热河与白泽两臂一握,稳了一稳,然后踏步上前,朗声笑道:“晚辈孟白炎,见过于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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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词中有誓两心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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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26

“孟小侯爷请坐!”

取人性命者,自然有其缘由,但若此人果真便这般死了,或许公子会伤心难过;世间最伤人的,莫过于生离死别,背信弃义;若此人的死只会令公子伤心,那么或许让他放弃这份情,反而能让公子断得更彻底一些!

灯光燃起,四壁烛火通明,聚德堂中的那人于众人包围之下淡然的抬起了头来。

目若朗月,眉聚风云,鬓如刀裁二月剪,唇带笑意半含朱!好一个风华灼烁的翩翩儿郎!

于飞扬心底一叹,情难自禁的摇了摇头。那画像倒只取了其貌,却未曾画出这等神采飞扬之容。倒也难怪公子与他情愫暗许,公子之容貌本就女子难及,这小侯爷竟也这般难掩风华,两人若是站在一处……

心头暗暗一咯噔,于飞扬在心底狠狠鄙夷了自己一把。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皮囊外相不过是过眼云烟,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公子回心转意,天知道归云庄将公子与这孟小侯爷之事散播而出时,于这反晋势力中引起了多大的震动。一个是与大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冷公子,一个却是拥兵百余万的威武侯爷之子,这两人身份千差万别,究竟是因何碰到了一处去的?!

如今公子手中势力已经分化成了两端,一边是以归云庄冷秋之马首是瞻欲取而代之者;一边便是同自己一般依然坚定不移的跟在公子身后之人,而这一批人在分析其缘由之后,将公子发生这事的矛头直直指向了始作俑者,便是这大晋的小侯爷孟白炎身上。

公子自小性子淡然,绝不会因一时情长乱了分寸,众人皆不知他与这孟小侯爷是如何相识的,又究竟相处了多长时间,虽然从未发觉他有向大晋妥协的迹象,然若任由他继续与这人纠缠下去,总有一日,他会败在这情之一物上!也因此,大家权衡利弊,认为只要除掉了孟白炎其人,公子自然会回心转意,这才会由沥泉山庄下达了必杀令,令各地英豪取其首级,却不料才两日,他竟会自己送上了门来!

“白炎谢过于老爷子。”拱手一揖,白炎面带笑意走到了堂边客位坐下,南宫热河与白泽则分立两旁,站在了他的身后。

人多嘴杂!于风扬想了一想,挥手令屋内的影刺退下,当聚德堂的大门被关上后,他却沉凝了许久未曾开口。

白炎没有说话,他见于风扬此刻的神色,便知其令人杀自己必定原因重大,否则何人愿意担如此大的后果,不惜公然与朝廷作对!遂也不催促他,而是抬头四望,观察着这厅内的一切。

这沥泉山庄规模宏大,可见其势力非同一般,自己等只有三人,若要从此处冲出去,恐颇费周章,倒要好好一探缘由,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于老爷子有事但说无妨,白炎不知何处得罪了诸位江湖中的当家头领,竟会让大家不惜联手追杀于我,若是有白炎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于老爷子赐教。”

他话一说完,于风扬不禁抬眼一看,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奇怪!这成乐小侯爷顽劣不堪的恶名朝野上下众所周知,听说其自小便混迹街头巷尾,毫无建树,此刻被那晋文帝赐予卫将军之职定也不过是念其父在朝中威望而已,按理说,这等纨绔子弟不当是目中无人,傲慢无礼之辈吗?可为何……竟如此谦和懂得礼数……

于风扬神色变幻莫测,倒看得对面那三人一头雾水,南宫热河终忍不住上前一步拱手一揖请道:“于老爷子有事便说,我家小侯爷是个直性子,若果真是我们有不对之处,我们愿意向各位当家头领请罪!可如今边关时局动荡,我家侯爷驻守白山,小侯爷久不得其消息,担心侯爷安危,也担心白山众多将士与百姓安危,才抗了圣旨一路暗行赶往白山,这一路还有漫长路程,此事不说个清楚明白,途中必定还叵测未知,所以还请于老爷子明示!”

“好,几位既然都快言快语,老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于风扬说完起身,到了白炎面前,突然身子一躬,举手眉前,以江湖最高礼节,对着他行了一个大礼!

“于老爷子这是为何!晚辈受不起如此大礼!”白炎急急起身回了一礼,江湖人自有规矩,白炎见于风扬这般举动,便知他所说的事情定非同寻常,心中竟无端的有了忐忑。

“老夫恳请小侯爷断了与我家公子的情缘,公子如今腹背受敌,身陷丹阳归云庄,危机重重,便是因与小侯爷之情暴露,才令势力分化,人心动荡所致,小侯爷若真心待我家公子,便知怎样才是对他最好!”

那话一出,不但白炎,便是南宫热河与白泽都已经变了脸色。

“无瑕?他如今怎样!”关切之意掩藏不住,白炎面带焦色急急追问,方才那镇定之貌瞬间不见,剩下的只有满脸的不安,甚至惶然。

他对公子之心,看来倒出自真心……

“公子暂时没有危险,但是,却因此事而流失了人心,我既敢道明身份,便不怕被官府追捕,小侯爷今日若不答应,就算冲出了我沥泉山庄,这一路下去却还有千千万万我们的兄弟,等着取你孟小侯爷的项上人头!”

那话语掷地有声,那人却若置若罔闻,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喃喃重复着于风扬方才话语,然后骤然抬眸,道:“此事为何会流传而出,我与无瑕虽暗许情愫,然却从未有过逾越或者危及他手中势力的举动,我们只是……只是……”

“因为此次有人盗取了公子的信函,在归云庄五大当家齐集之时,将此事当众揭出,公子他――他竟没有否认,承认了与小侯爷的情感,才令这消息一扬而出,如今势力分化,于他极其不利!”

“他……竟承认了与我的情感……无瑕,你个傻瓜!就算一直以来你从未承认过,我也知你懂你,从不质疑!你为何在身处险境之时却承认了此情,我人在东都,不知你陷入如此境地,众目睽睽之下你该受了多少屈辱,承受了多大的压力!白炎该死!竟让你一人独自面对这一切!我该死!”

“小侯爷可有听进老夫所言?”见那人竟没有抓住重点,只是痛苦的闭上双眼自责不已,于飞扬不禁颇为头疼的摇了摇头,又道:“公子如今还在丹阳,丹阳冷秋之狼子野心,早就有心取公子而代之,此次更是与相国府勾结,出卖了名册,换取契机,他如今便是在与公子争夺人心,小侯爷若是真为公子好,便请……放了我家公子!”

便请放了我家公子!

身子一晃,脚跟碰到椅腿,然后竟在晃荡间跌坐在了凳上,白炎抬起头,看着面前那两鬓斑白的老者,突然间有些茫然。

一直以来,自己都极力去忽略与无瑕的身份对立,只是想要在他身边,给他呵护与疼爱,只是单纯的想要给他快乐,便如他从不涉及自己的一切一样,可是,这种逃避终有一天会终结,而现在,莫非便已经到了这个时刻了吗!

现在是有人盗取书信来逼迫于他,将来呢?如今还跟在他身后的人,这些要取自己性命的人便如同他的家人,他的亲人,要他在亲人与自己之间做出选择,对他来说太过残忍!而这一切,又让自己情何以堪!

无瑕哪,要你为难白炎于心不忍,可是,要我放弃你,也万万不能!

身子慢慢站起,然后恭敬的一个回礼:“于老爷子,白炎懂了,可是,却无法答应!”

“如此,小侯爷便是要与我沥泉山庄,与我大晋上上下下万万反晋势力为敌了么?”

“白炎不会与你们为敌,白炎,也不会放弃无瑕!他敢在众人面前承认此情,我孟白炎,便绝不负他的这份情!”

“孟小侯爷,老夫敬重你是公子倾心之人,好言相劝,你却如此不肯退让,那么,便别怪老夫不再客气!”话语未落,于风扬双掌一击,门外众人闻声而动,只顷刻间,整个聚德堂内外黑影憧憧,刀鸣剑响,锋芒尽露。

白炎挺直了身姿,于重重包围之中淡然一笑:“如此,我孟白炎便让于老爷子看上一看,我与无瑕的这份情,值得我怎样的无怨无悔!南宫,白泽,杀出去!”

身随声动,那一身金丝白袍若蛟龙入海,翻腾而动,南宫热河与白泽同时暴起,眨眼便闯入了重重叠叠的人影之中。

于风扬站在堂上,细细看着那一路厮杀的三人,然后竟被惊得一跳。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说了是杀出去,却为何根本不见其痛下杀手,反而小心翼翼的回避,纵然刀光贴身而过,也只是拳肉以搏,莫非他们只是要单纯的冲出去,无论前路要遇到多少危险,也不对公子的人动手吗?

“南宫白泽,走!”

这些都是忠于无瑕的手下,于他来说便是一切,所以,宁愿人伤我,也不能伤其半分!

血光溅染,那三人于乱阵之中冲出,浑身伤痕!

“全都住手――”

于风扬扬声大叫,伸手制止了众人的追击,看着那远去的三人,渐渐凝起了深意,然后一扬手道:“立刻召集八大当家,此事,需重新再议!”

第五百四十九章 一念相思 步步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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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27

袅袅白烟从水面漾起,冷风扑面,那三人三马皆已经疲惫不堪,终在疾奔了一晚之后停了下来。身上衣衫破烂,血痕斑驳,那坐在河边石旁的男子却兀自傻笑着看着河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喏。”白泽示意了南宫热河一下,然后于风中脱下衣衫丢在一旁,俯身去清洗身上伤口,摇头道:“都傻了一个早上了,一个人在那也不知笑些什么。你说咱们现在可好,皇上与相府的追兵都在身后,还突然间多了这么多江湖势力的截杀,他竟也还笑得出来。”

南宫热河瞥了那人一眼,也蹲身而下,掬水将手臂上的伤口洗净,然后抖开包袱拿了衣衫换上。

“你道他笑什么?没听见昨夜那于老爷子说的话?公子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了他与小侯爷的这份情,公子是谁,他肩头担着的担子又有多重,他此刻敢于众人面前言明一切,便表示,此生已经认定了这一人,你倒说说,他二人在一起时,公子可有对小侯爷说过任何承诺,然此刻不但是说了,且还无惧流言蜚语,这人又岂有不笑的道理,依我看啊,现在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眉头不皱的踏过去。”

“啪――”的一声,一粒石子打在了两人面前,溅起了一道水花,远处那人手中掂着一块更大的石头冲着两人扬眉挑衅道:“三姑六婆似的,竟背着我嚼舌根,可是想在这好气候下水一游!”话刚说完,那大石便已经入水,南宫热河与白泽拉扯着向后一跳,急急叫道:“又来折腾,赶紧换了衣服赶路,昨夜那刀剑可都直冲了你而去,这一身已经没个好样了,过来让我们瞧瞧。”

“这点伤口不算什么,只是……”话语顿了半晌,白炎走到那二人面前,突然伸手一握两人的臂膀,竟透出了一丝感激:“昨夜未曾与他们动手,我得感谢你们。”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了笑意:“你是从不愿伤害公子的,这些人全都是忠心为主之人,伤了他们,便也伤了公子的心,跟了你这么久,莫非连这点眼色都没有么,只是,咱们这一路下去,当真是前路堪虞了。”

“是啊,小侯爷如今做何打算?咱们走的这条路到了蒙城便要分道了,一头是径直通向九原,一头可去丹阳,巨鹿和白山,咱们到底该怎么走?”

该怎么走……

白炎深吸了一口气,眉头渐渐皱起了:“咱们……”

自己带着虎符,边关若有战事,定当以九原为先,可是,爹爹人在白山,而无瑕身陷丹阳,自己又怎能抛得开这头,当真是……

“当真是痛死了,赶紧给我松手,松手!你们两个臭小子!”

“哈哈哈哈――”

“我们还以为你现在心里甜蜜,伤口握着也不知疼痛了,原来还是有知觉的――”

那两人忙不迭的跳开,返身奔到马儿旁将那人的包袱一挑向着他丢去:“衣服自己拿,伤口既然不碍事,咱们便在前面等你,赶紧的,别再傻笑了。”那两人说完飞身上马,向着前方而去,白炎将包袱抱在手中,竟又站在原地傻笑了好一会儿,才将身上衣衫脱下丢弃一旁,换上了整洁干净的衣服,然后直追了那二人而去。

无瑕,白炎来了!

你等着我!

“白公子,水已经放好了,衣服放在这里,你洗好了便出来,霍大叔在给你熬药,说一会儿给你送到房里去。”良辰将手中衣衫放在了浴池旁,白少卿站在门口,在她经过之时微微一点头,然后返身关上了门。

烟雾缭绕,屋内充斥着腾腾水雾,在适应了双腿传来的微微刺痛感之后,白少卿慢慢的挪动着步子,绕过屏风,到了浴池边。

身上的衣衫已经几日没换,当真污秽得可以,凌乱的发蓬松的堆在脑后,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白少卿的唇角不禁浮出了一丝苦笑,自己居然可以邋遢成这幅模样,往日那个干净整洁的男子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如今这个,颓废一如垂暮老者。

伸手摸了摸扎人的胡子,然后脱下衣衫,从浴池边缘滑入,慢慢没入了水中。

好温暖,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这种身心皆放松的感觉了,从当日小池镇一役不过数日,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了。

交结缠绕的发丝在水中渐渐散开,依然健硕的身躯慢慢舒展,水波的荡漾若指尖轻抚,那般温柔,让他忍不住的闭上了眼睛。

腿上的伤已经不碍事,调养便可,自己虽不再自艾自怨,可说到回去……

当真无颜再见侯爷,再见那白山数万兄弟哪!

心底长叹,双眼于水中睁开,当日峡谷内外那惨烈的一幕幕再次回到了眼前,令他心头搐痛,承受不住。

战争的残酷自己不是不知,也并非没有经历过,可是,这次不同,这些人倒下的地方甚至算不得战场,他们的牺牲更是何其无辜。自己并非害怕担上责任,就算是陪上这条命又有何足惜,却只因无颜去面对,而选择了逃避。

衣服是全新的,虽面料普通,却十分暖和,润湿的发散落身后,滴答着细小的水珠,脸上的胡渣子刮得干净,俊朗的脸上再也不见之前的颓废,那人终于回复到了往日的模样。

刚出门外,便见冷绯柔与良辰站在院中,白少卿踏下台阶,在那两人诧异的目光之中走了过去。

“呀,小姐,倒没想到这白公子竟是如此容貌,我还以为是个一脸胡渣的莽汉呢。”良辰在旁打趣,冷绯柔回过神来,低低一喝,道:“胡说什么,还不去收拾。”

良辰吐了吐舌,跑去屋内收拾,白少卿到了冷绯柔面前躬身一揖,道:“少卿谢过冷姑娘,待过两日我的腿伤好一些便自会离去,多谢姑娘收留。”

“白大哥不必如此客气,便安心在此静养,吃穿用度都勿需操心,听说霍大叔是大夫,我便没有再去外面寻医,一切全权交由他来照料白大哥的伤了。”冷绯柔说完一顿,似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又道:“不知白大哥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白少卿心底苦笑,没有回答,只轻声一叹摇了摇头,然后抬头去看漫天雪花,再不说话。冷绯柔知他心有难言之苦,也不再逼问,静静的站在他身旁,一同看着那苍茫一片,然后伸手扶住他的手臂,道:“回屋吧。”

两人转身离去,却有一道怨恨的目光随着两人而去。

“小郑爷……”

手一扬,然后于空中紧握,郑翔咬牙切齿的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长了一张俊脸讨喜,臭乞丐,总有一天我会弄死他!”

“郑爷来了消息,让小郑爷回丹阳去,小郑爷――”

“我自有计较,走!”

呼啸而过的狂风卷起了满地落花,于空中纷扬而去,弦伊伸手将门关上,回身道:“今夜好大的风啊,这雪刚停了一日,这么吹法,可能还会再下,我去将炉子里的火加一下,公子身子没好全,万不可大意了。”

无瑕低头看着书卷,霖睿却趴在一旁不知画些什么,画了一会儿,却又抬头去看看无瑕,然后一个人低头闷笑。

听他聒噪,无瑕终于忍不住放下书卷,起身到了他的身旁:“画了什么我瞧瞧。”

“不许看!”霖睿说完竟整个身子都趴在了桌上,挡住了身下的画卷,无瑕一见他那模样,禁不住扬唇一笑,然后往那旁边一坐,伸手倒上一杯茶,也不说话,不紧不慢的茗茶。霖睿趴了一会儿,实在压得难受,却见无瑕气定神闲只管饮茶,只好一脸沮丧的直起身子,道:“看吧看吧,我知道自己画得不好,琴棋书画,就是这画总也学不好,学不会,跟你的笔墨比起来,自然如孩童可笑。”

“果真如此,这应当不叫画画,该叫涂鸦。”

听无瑕说话,弦伊凑头一看,忍不住笑弯了腰:“果然是涂鸦,这一塌糊涂的,倒也只有霖睿公子能有这般神笔,看看他那一身成了什么样,果然淘气得不行。”

霖睿听她一说,才低头去看那画,原来笔墨未干,他这一趴身,将整个画面染成了一片模糊,而他那一身白衣也成了黑色,那画却早已看不出当初的模样。

“如此甚好!”他将那墨笔一丢,拍手笑道:“省得我出了丑,有无瑕在,我以后是什么都不敢卖弄了。”说完一伸手去握无瑕的手臂,却只见眼前白影一闪,无瑕早已不在凳上。

“弦伊,拉他去收拾干净。”无瑕伸手将门一拉,狂风骤入,瞬间将他的长发扬起。

好大的风哪,果然又要下雪了!

白衣飘飘,纤尘不染,那眉间朱砂映衬笑靥堪比花娇,那人却突然沉默。

这天,便如此刻的大晋,风起云涌之势已经锐不可挡!那消息应当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如今自己手中势力定已分化成了两端,冷秋之这一招棋的确起了作用,可是,无论将来的路有多难走,自己都不悔那夜所说的一切。

白炎远在东都,想来不会知晓,这样最好,他若知道,便一定会来,他与自己身份尴尬,自己绝不能将他拉入险境。

额角轻靠门框,然后便那般痴了神。

白炎,相思谷一别,你可还好!

飞絮轻扬,一片一片,鹅毛般的大雪果然再次落下,层层叠叠,只瞬间,便将整个大地覆盖,纯净如瑕!

第五百五十章 狼烟席卷 万层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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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28

“站住,去哪的?”长矛一挡,看守城门的士兵将慕容默堵在了门口,上下一看,道:“面生得紧,哪来的?到此是走亲访友,还是路过借道啊?”

慕容默抬头看了那两人一眼,眉间一展,陪着笑道:“小人是去白山探亲的,小人的舅父在白山城内开了个布坊,我奉了家母之命前去探望,两位士兵大哥,行个方便,这天寒地冻的,小人还想赶到前方小镇去,求两位高抬贵手,让小人通行。”慕容默说完探手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做出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带着乞求看着那两人。

自前两日起,这路上的盘查较来路多了许多,沿途增加的防守皆为巨鹿的士兵,巨鹿是武飞云手中势力,他如此加强防备,情形似乎很是不妥!

“去去去,上头下了令,但凡来往白山之间的,无论何人,一概不许通行。”那两人伸手将慕容默一推,慕容默心底暗惊,也不抵挡,顺势向后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

“嗤――”那两人见他如此不济,不禁嗤笑一声,带着不屑看了他一眼,道:“赶紧走,告诉你,这一路都已经戒严了,要命的就赶紧往回转,别这么不知死活的往白山凑,否则丢了性命可不划算。”

“就是,看着倒有几分斤两,却这般不济,就这模样,还是不要去搅浑水了。”那两人透着嘲讽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不耐的甩了甩手,示意慕容默离开。慕容默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雪花,喏喏的点了点头,拉着马儿向后退去。

看来白山的确出了问题,自己来时小侯爷亲笔写了书函,少主也一再叮嘱,必须要面见侯爷,亲手交上信函,可现在这层层关卡一路阻碍,当真是让人心焦。

冬季日短,此刻已过申时,天色将黑,自己便在此等上一等,待天黑,便潜入城中,只是得以出了那头城门,便得靠脚力行走了。

心中打定主意,慕容默将马儿牵至一旁,开始整理马鞍旁挂着的包袱。那城门进出着的皆是这乌远小镇的百姓,陌生面孔皆被拒在了城门之外,如他这般摇头兴叹,拉马回转的不在少数。天空飘着大雪,冷风透骨,慕容默将手中包袱裹紧,反扣身后狠狠一系,不经意间朝着城门方向望了一下,突然眼中一亮,向前走了两步,却又立时顿住,看着城门口被拒回转的三人愣了神。

那三人被拒门外,正回身商量着什么,让慕容默愣神的是其中一个身形娇小,浑身素洁的清秀公子,慕容默稳了稳心神,正待细看,却突然发觉一道凛冽的目光直射了过来。

“缠绵?”发觉身旁那人突然没了声音,奚昊不解的抬头去看他,见他面带冷意看着远处,不禁吃了一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突然间向前一奔,然后带着欣喜大叫了一声:“慕容大哥!”

慕容默已经确定了那人便是奚昊,他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抬步奔了过去。

“果真是奚昊公子,没想到,东都一别,咱们竟会在这里相见!”慕容默难掩心头激动,到了奚昊面前拱手一揖,行了一礼,道:“当日小侯爷在大理寺被扣,昏迷不醒,听容博说,是奚昊公子前去施针令他度过了生死劫,可自那之后,却便再也未能见过公子了。”

听他提起往事,奚昊也不禁心头一酸,感慨万千,半晌,将头一点,道:“我受武飞云挟持,离开了东都,被缠绵所救,自此之后,便一直在外。”见他说话时望向身边男子,慕容默忙一拱手,对着缠绵道:“在下慕容默,见过缠绵公子。”

缠绵见状忍不住一笑,道:“方才是一场误会,慕容兄台不要介怀。”听得慕容默提及白炎,缠绵便知他是一路的,方才以为是一登徒子偷看奚昊,谁料竟是一场误会。

“方才?发生了什么?”奚昊一头雾水,他不会武功,自然没有那二人敏锐,见缠绵笑而不答,奚昊又看向了明威,见他也是面带笑意,却不说一话,顿时心中有了恼意,奈何慕容默在此,不得发作,只好将头一偏,带着几分孩子气,撇了嘴,再不理缠绵。

“看慕容兄这架势,莫非竟也是要过城么?”明威见他弃马而行,便猜到了他的用意,慕容默闻言将头一点,道:“我奉了小侯爷与少将军之命,前往白山探查情况,岂料这一路竟阻碍重重,到了这里更是不许通行,无奈只好弃马,准备天黑潜入城中,前往白山,你们呢?”

“你也要前往白山么?”奚昊听得一急,竟也忘了跟缠绵生气,回头望着慕容默问道:“可知是何人设置关卡?”

“看士兵的装束与腰牌,是武飞云手中巨鹿士兵无疑。”

那名字听得奚昊眸中一动,双手竟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待发觉缠绵俯身将自己的双手握入手中,他才回过了神来,道:“如此看来,咱们还得走原路返回,从雪山中穿行前往白山。”

他三人本一路从雪山穿行,可因行经之处杀戮极重,又兼奚昊身子渐渐受不住,才准备取道乌远,从大道进入白山,岂料,到了这里才知道路竟已被全面封锁。

“奚昊公子也是去白山么?”

“是,我要去白山看爹爹,以现在这般情形来看,白山形势颇为叵测难料,慕容大哥,你还是将马儿牵上,与我们一同回转走雪山,否则就算过了这城,也难保路上不会再遇到阻碍。”

“好,我跟你们一起走。”慕容默回身便去拉自己的马儿,缠绵看了奚昊一眼,伸手抖了抖他风雪帽上的雪花,道:“若走雪山,说不定还会遇到诸如那两处的情形,你的身子也差了许多,奚昊……”

“不怕,无论前方还有什么,我都不会再害怕。缠绵,武飞云令人封锁了道路,他定不安好心,我爹爹说不定此刻便被困在那白山城内,吉凶难测;身为人子,白炎被禁在东都无法尽孝,便让我代替他去跟在爹爹身边,就算我没有武功保护不了他,可是我有一身医术,定不会毫无用处。”

清秀的眉目间透着坚定,眼神于雪光之中熠熠生辉,奚昊轻扬了唇角,对着缠绵露出了无畏的微笑,缠绵看着他,点了点头,疼惜的拂去了他颊边被风吹散的青丝,不再说话。

他已经成长了,从当初那个不韵世事,毫无阅历的孩子,渐渐成为了一个有担当,有责任,敢于去拼去搏,去为自己争取一切的男人了。

他……

身子突然俯下,菱角分明的唇带着一丝凉意于飞雪漫天中吻向了那人,周围经过的行人在那一刹都顿了下来,目瞪口呆之势瞬间燎原。

看着奚昊圆睁的大眼,感觉到他骤然之间顿止的呼吸,缠绵的唇角划上了一道轻弧,露出了一丝坏笑。

“奚昊……”

“唔……”

“呼吸。”

双手一紧,奚昊恼怒的扬起了头来,却未得还口便再次陷入了那人霸道而温柔的缠绵之中。

“慕容兄,咱们,这边走。”明威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对着弄不清状况的慕容默微微一扬手,慕容默牵着马儿一步三绊,脑中一片混沌。

他们,皆是男子……

可是,竟如此无惧世俗眼光,活得如此坦荡荡!

回头又看了一眼,突然间便释怀。

人生在世短短数载一如白驹过隙,转眼便逝,若能寻到己爱,又何必在乎旁人的看法,用心去爱便可,两情相悦,何所畏惧!

“走!”飞身上马,慕容默与明威相视一笑,大喝一声,向前疾驰而去。

“他们走了……”奚昊伸手去推缠绵,却因那人的纠缠而含糊不清,缠绵伸手扣住了他的下颌,不满道:“给我专心点。”

奚昊抬起一脚便踹了过去,想要这总是捉弄自己的坏人吃点苦头,却抬腿踢了个空,四下一看,才见缠绵早已在了马背上,只伸手一探,便将他拉起置于了身前。

“各位都散了吧,来日再看。”

缠绵手握缰绳,对着一直在旁看热闹的众人抱拳笑道:“告辞!”

他本是自由自在惯的,行事潇洒,从不惧世俗眼光,方才因见奚昊那模样而骤然心动,是以随心而至,奚昊则不同,心态从来都若孩童,于情事上更是羞涩,此刻他在身后大大咧咧,奚昊却一张脸都捂在了披风里,再也不肯出来,瓮声瓮气的吼道:“还不走,待来日见了无瑕,定要他为我报了此仇!”

“哈哈哈哈――”喉间爆发出了一阵朗笑,缠绵一扬缰绳,扬声道:“坐稳了!喝――”

那马儿长嘶一声,载着两人向前追去。

“报――侯爷,斥候发现赫博多士兵,于珂布拓方向疾行而来。”

“有多少人马?何人带队?”

“黑压压一片,不下万人,由他们的花赤尔将军带队,估计明日便会到达白山之外。”

孟昶龙霍然而起,沉声道:“再探!传令下去,全线戒严,召集部将,共同商量对策!”

“是!”令官领命而去,南宫陌从案桌后走出,到了孟昶龙身边,道:“赫博多的花赤尔将军骁勇善战,上次便是此人将赵穆将军击败退,才会让赫博多军队长驱直入直逼九原,他做先锋,怎会只带万众人马,侯爷,此事大有蹊跷,咱们得防备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九原之战于熊孩纸们口中有着传说二字,是因为此战役的视频半年前便已经出来,而战争却姗姗来迟,轩城是柒钥的第二本文,构架颇大,却笔力不足,战争的热血不知能否完整体现,然必定催人泪下,将这数段情感一一详述,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的给予支持!大家能与文中的角色同喜同悲,让柒钥很是感动,我会加油!

第五百五十一章 是劫灰 是执念 恨意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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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29

火光闪烁,夜静更深,白山城内驻守将士却无人入眠。赫博多军队逼近一事早已传遍,往年冬季他们皆已退兵休养,今年却别有不同,不但没有离去,且一直驻扎在毗邻白山的珂布拓,十万大军吃穿用度非比寻常,也不知他们从何处来的那么多粮草储备,不但支撑至今,且还敢于出兵犯境!

白山粮草自始至终便没有充裕过,白少卿到来之时本得以缓解,勉强能够支撑到春暖花开之时,却又因下毒一事令粮草损失过半,这才有了之后的长野之行,岂料,前往长野的三万人马竟只回来三千余人,其余全部殁于长野小池镇,这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风雨飘摇的白山城不堪重负,岌岌可危!

咳嗽声在寂静的夜里此起彼伏,条件的艰苦令将士们的身体状况大打折扣,这几日以来,便连饭食都已经开始节减,整个白山城除了驻扎的几万人马之外,尚还有雪灾受难的民众,放眼望去一片皆苦,当真让人心焦难耐。

主帅营帐此刻依然灯火通明,孟昶龙与其麾下五员大将并南宫陌一同正在商议着明日对策。

“侯爷,咱们派往九原的士兵未有任何消息传回,恐……”副将王禹将拳狠狠砸在桌面,然后霍然而起,愤慨道:“巨鹿在白山与九原之间,武飞云如今坐镇巨鹿,属下等人认为,咱们的人恐连巨鹿都未曾通过!侯爷,武氏父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们这是有心将咱们与外界隔绝,如今赫博多大军压进,咱们白山城却孤立无援,他们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当真使得巧妙!”

“是啊侯爷,如今咱们粮草匮乏,纵然花赤尔只是围城不攻,咱们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依属下所言,不如暂时撤离此处,待――”

“不妥!”孟昶龙扬声打断了左翼将军罗孚的话语:“白山是九原第一道屏障,我们若是撤离,将此地拱手相让,无异于亲手将九原置于险境,本侯就算是血溅沙场,也绝不后退半步。”

“那便死守城门,等待援兵。纸终究包不住火,武飞云再怎样阻碍,都不可能一手遮天,将这消息封锁的如此彻底,只要消息能到九原,赵穆将军必定派兵前来支援咱们。”

南宫陌点了点头,道:“战局一起,各地应遥相呼应,按理咱们也需派人前往巨鹿,只是……”南宫陌轻声一叹,忧色满面。

“末将派人前往,省得日后说起,武飞云那厮假装不知,倒说咱们没有请援,借故推脱责任!”

“明日城门紧闭,先看了形势再议,任何人没有本侯的命令,不得私自出城应战!”

“是!”

风雪吃紧,那四人赶了一天路程,皆已经十分疲惫,山洞内烧着小篝火,热浪阵阵,令人昏昏欲睡。

奚昊趴在缠绵怀中已经睡着,这一路十分难走,因马儿负重容易陷入雪坑,所以常常需要下马走路,他从未吃过如此苦,却一路上咬牙坚持,从不吭声,看得缠绵心疼万分,也令明威与慕容默暗生敬意。

“明威,你还醒着?”缠绵见那人动身,轻声问道。

“是,我去外面瞧瞧,咱们一路看到那么多非比寻常的事情,我总觉得其中大有蹊跷,那队伍直奔白山,可是,又何须一路杀戮,不放过当地的百姓。”

听他二人说话,慕容默睁开双眼,言语相询。缠绵见奚昊睡得沉,遂压低声音将他们这一路见到的情形一一详述,慕容默是莫寒身边沙场杀戮的将士,当年一直同其跟随莫风将军身边平定边关之乱,思维自有不同,听完缠绵的话之后,他微微一思忖,突然起身,脸上竟有了惊色。

“你们在此,我去附近打探一番。”

见他神色不妥,明威伸手将他一扣,急声道:“可是想到什么?”

慕容默点了点头,却并未细说,只让他们在此等候,便出了山洞,眨眼不见。

明威与缠绵对视了一眼,然后皆看向了熟睡中的奚昊。

白山不知情形如何,只愿赶到之时,奚昊还能见到爹爹。

等待是最为难捱的,明威与缠绵皆是按得住性子之人,此刻都不禁有了心慌意乱,待明威准备出去一探究竟之时,慕容默回来了。

“将公子叫醒,咱们需连夜赶路,赫博多大军就在身后,片刻都不能耽误!”

那话惊得那二人皆是一跳,缠绵边去叫醒奚昊边问道:“多少人马?”

慕容默摇了摇头,脸色极差:“大军压境,不计其数。你们前几日发现的情形必定是先行部队肃清道路,以便大军行进。白山对面便是赫博多的珂布拓,他们的大军却从长野方向而来,只怕,长野已经沦陷,白山也岌岌可危了。”

奚昊睁眼之时本还浑浑噩噩,此刻却一个激灵后背冒出了冷汗,他有些慌乱的向前一奔,抓住了慕容默的手臂,带着颤音摇头道:“不会的,若长野已经沦陷,咱们在乌远小镇外怎会丝毫不知,那小镇如此平和……”话到此处,他却骤然间惊醒过来。

如果,所有知情之人都如小池镇与那村子里的人一样,全都死了,那么,又有谁还能将这消息传出去呢。

“奚昊――”

伸手接住了奚昊向后仰倒的身子,缠绵将他搂入了怀中。

“缠绵,爹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告诉我,告诉我!”双手狠狠的揪住了缠绵的胸口,奚昊的身子颤抖得止不住。

缠绵没有说话,因为无法给予这个保证,他的沉默令奚昊更加恐慌,脸色煞白如雪。

“这里离白山应只有两日路程,咱们需得不眠不休日夜赶路,或许能在大军杀到之前通知侯爷与白山百姓撤离。”慕容默将包袱反扣紧系,道:“敌军就在身后,咱们得一鼓作气,否则便会被先锋部队追上,走吧。”

明威已经踢散了篝火,整个山洞顿时昏暗了下来。

四人出了洞口,顺着慕容默所指方向,却只能看到黑影叠加的群山,当下心头暗叹。

若非碰上慕容默,他三人此刻恐怕已经落入敌手。果然行军打仗非比一般,经验阅历何其重要,纵然他们行走江湖多年,也未必能及。

树枝的冰棱在风中摇曳,碎裂落下,砸在人身上生疼。马儿暂时不能骑,四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淌雪而过,发觉奚昊十分沉默,缠绵将手中缰绳往明威面前一递,自己则返身将奚昊拉住,道:“我来背着你。”

“不用,我自己能行。”奚昊伸手拭去颊边泪水,倔强的摇了摇头,然后拼命的抬步向前。那雪极深,他身形娇小,踏脚之下已经没及膝盖之上,每一步都艰难异常,他却只是咬着唇,一步不停。

缠绵紧跟而上,伸手抓住他的手,尽力让他行走轻松一些。

奚昊鼻间发酸,双眼直视前方,不去看缠绵,心里却疼痛万分。

好冷的手!缠绵的手竟也如此凉,那指间已经有了冻伤,创面发硬,定痒痛难受。他每日都将自己裹得严实,闲暇便按压穴位以让自己保持血流通畅,可他却……

多日的奔波,他也已经有了倦怠之色,神采也不复往日,他本何其洒脱,却为了自己身陷此境,这一路前途未卜,他亦然如此无怨无悔,有他这般对待,夫复何求!

“嘘――”

走在最前的慕容默突然俯身示意,身后三人见状皆压低了身形,屏住了呼吸。

几道黑影从前方打马而来,极速掠过,向着远处奔去。

“想来是对方斥候,他们人马虽多,但急行之势必不比咱们慢,这里道路已经平坦,拉马下去,咱们走!”

到了路中,慕容默看了看缠绵的马儿,道:“我跟你们换,我这马儿耐力好,你跟奚昊公子两人共骑,普通马儿根本吃不消。”

缠绵闻言看了看手中马儿,那马儿本是他们在逃离之时盗得,的确也不是什么良驹,于是也不推脱,与慕容默换了坐骑,将奚昊拉上马,又细细整理了一番他的衣物,才打马跟随了那两人而去。

“王子,再往前不用三日便可到达白山,斥候回报,前方无可疑,王子不如早点歇息,养足精神。”狄戈尔站在那人身后低声回道。

笔尖一顿,吠承淡懒懒的舒展了身子,然后道:“清风先生可有睡下?”问完却又未待狄戈尔回答,自己便笑了起来:“自然没睡,已经如此接近白山,想来他比我心里还难以平静。”伸手抓起桌上的一小坛酒,于空中一抛一接,吠承淡一扬手道:“走,去瞧瞧。”

那营帐之内的确亮着烛火,吠承淡入了帐内,反手接过狄戈尔手中酒坛,道:“下去。”

清风此刻正坐在案前低头画画,听他入内也不抬头,吠承淡微微一笑,将坛封打开,嗅了嗅酒香,往那人面前一凑,道:“风雪之夜,喝酒暖身,清风先生,本王特地拿来给你的。”

一如既往,那人对他置之不理,直到他将酒坛放在了画卷之上,才眉头一皱,道:“何故又来挑衅!”

“只是想到先生便要面见故人,本王心中颇为先生激动,所以,相邀一饮。”

“跟我学了这么多年中原礼仪,竟也如此文绉绉的了,当真酸得可以,说吧,何事!”墨笔掷下,清风回身倒上热茶,低头轻抿。

“哈哈哈哈――”爆笑发出,吠承淡将酒坛抓起,仰头一饮,意味深长的道:“无事,本王只怕先生见到故人,念及旧情,下不了手!”

那茶杯举至唇边,就此顿住,许久,清风冷笑一声,饮茶如酒,一口喝下,然后背过身去,道:“酒,越久越香醇,便如恨意,入骨噬心这么多年,我会下不了手吗!”那茶杯在手中越握越紧,终发出脆响,化为了一地碎片,沾染着血珠,于烛光下闪烁妖冶的光芒!

第五百五十二章 山盟虽在 锦书难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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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30

“公子在想些什么?”

夜凉如水,那人只身站在窗前,纤瘦的腰身被裘服紧裹,如墨般的长发束成一束垂直落下,于风中轻荡,抬头望着幽黑的夜空,静默不语。

“这蓝水阁风极其大,公子身子刚好了些,还是不要站在风口里为好。”弦伊说着便要关窗,却被无瑕伸手一按,轻声道:“凉一点,脑中便更加清醒,我在想事情,不要扰我。”

弦伊在旁缩了双手,回头看了无瑕一眼,然后返身去将披风拿过,覆在了他的身上。

“咱们何时能离了这丹阳去,这归云庄上下虽然不敢冒犯公子,可冷秋之其人实在可恶,他此刻必定在招兵买马,且还在公子手中争夺力量,弦伊不明白,公子为何还一直留在这里?”

她语气愤然,面带不满,无瑕却似置若罔闻,双眼迷离的望着窗外,思绪竟不知飘向了何处。

“无瑕……”床中传来了霖睿嘟嘟囔囔的低语,伸手一摸身旁无人,他揉了揉眼睛坐起了身来:“无瑕,你怎么还没睡。”

被他一唤,无瑕回过了神来,看了弦伊一眼,然后伸手将窗一关,道:“睡了。”

弦伊伺候他梳洗更衣之后,不放心的看了霖睿一眼,道:“霖睿公子晚上似乎会抢被子,我再去拿床被子过来,反正这床极其宽敞。”

“不要!”霖睿一口否定,伸手将无瑕一拉,挤到他身旁将双眼一闭,撇了撇嘴道:“我就要跟无瑕睡一块儿,不要跟他分开。”

弦伊见状扑哧一笑,眼神一觑,道:“好,你便占着,总有一天,会有人收拾了你。”

“哦?”听了那话,霖睿倒是来了精神,双眼一睁半撑了身子,不服气的道:“我倒想知道谁能收拾得了我,等你们出了丹阳,我便要无瑕跟我回雨霖铃去,谁要找他,便来沂南武门。”

听他耍了孩子气,无瑕抬眼去瞥弦伊,弦伊看无瑕神色,忙吐了吐舌头,回身便走。

“你便走了,留这么个烂摊子让我来收拾么。”无瑕的话语在身后响起,弦伊闻言抬步便跑,果然门还未关全,便听霖睿开始了鸦般的聒噪声:“无瑕,弦伊姐姐说的是谁?姓什么叫什么?做什么营生的?男的女的?有多大了?长什么模样……”

无瑕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想要忽略霖睿一连迭声的提问,却被他抓住胳膊动弹不得,只好吐了口气,扬起清澈的双眸望着空中,突然便露出了一丝笑意。

霖睿仰头望着他,被他那突如其来笑容震得一呆,许久,才心有不甘的嘟起了嘴,缩回了眼神,只将头靠在他的身侧,喃喃道:“果然,你的心里也已经有了一人了么。”话语顿了一顿,霖睿眼神中带着一丝飘渺,有了沮丧之意:“我不想长大,无瑕,长大了,烦恼便也多了。”

无瑕侧下头,抚了抚霖睿那一头略带卷曲的长发,笑道:“万物定律如此,人活于世,于这大千世界便如浮尘一般卑微,人力怎可逆天。”

霖睿被他抚得眯上了双眼,透出了睡意,口中呢喃道:“可是,你却不一直做着逆天而行的事么,无瑕,你不要有事……我在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朋友,你算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声音越发倦怠,一会儿之后,身旁传来了轻柔的呼吸,无瑕低头看着那眉头紧蹙的孩子,轻轻摇了摇头,抽出自己的胳膊,却在将霖睿的手放入被中的那一刹顿住了。

他的手中……

紧握的掌心被无瑕轻轻掰开,那手中握着一块通体透明的玉佩,凤羽展翅栩栩如生。

他……定又在想娘亲了吧。

听他说过,这玉佩乃是他娘亲留下,他爹爹在他娘亲怀着他时拈花惹草,令他娘亲终日郁郁,最后难产而死,他自懂事开始便因此事厌恶爹爹,叛逆不驯,让他爹爹头疼万分却又无可奈何,这或许,便是因果循环的报应吧。

因果循环……

自己也一手种下了无数苦果,却不知,最终会是怎样一个结局,最坏,也左右不过一个死字,可是……

―――――――――

“无妨,无妨。我孟白炎此生,只赖上了一个人,以后只天天陪着他,伴着他,歌唱得难听,便与他合奏琴乐,结同心尽了今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再无他求。”

“我不管你的身份如何,地位如何,你若便是我心中那人,就算你是勾栏院中笑脸求生的小倌,我孟白炎今生都非你不可。”

“白炎在向这位公子求亲,公子若不嫌弃,白炎愿与公子结发共枕席,白首不相离。”

――――――――――

那往昔的回忆一笔一划刻在心底,任多久都难以忘记!

若自己死了,躺在冰冷的地底,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只怕是化为白骨,都依然掩不住这内心的疼痛。

“白炎,无瑕想你!”

无瑕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阿嚏――”那人于冷风之中回过了身来,看着那忙活了半天也未曾将火生起来的两人,不屑的道:“你说带着你们有什么用,连火都生不起。”

南宫热河灰头土脸的回过了头,冲着他道:“嚷什么,有本事自己来。”

白炎闻言还想反击,突然想起当初在小侯爷府,自己生火熬药差点将那院子烧起来,最终依然只见浓烟不见火焰,思忖着既然自己也不擅长,还是不要充这大头为好,是以冷哼一声,走到大石旁坐下,双手往袖口一插,道:“算了,这山洞里还算暖和,不生也罢,凑合着过一夜。”

见他显然气短心虚,南宫热河与白泽相视一笑,也不再勉强,抹了那一头一脸的烟灰,掸了掸衣衫,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下。

“这柴火湿了水,极其难燃,再说,要不是又要避官兵,又要避公子的手下,咱们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可怜的境地。”

听南宫热河提起无瑕,那人竟靠着石壁嘿嘿笑了起来,南宫与白泽二人见他那貌,当真恨不能将他痛揍一顿,他却丝毫不以为然,探手怀中,掏出了那条鲜艳如昔的红巾。

无论如何,都要去见无瑕一面,他为了坚持与自己的这份情感而失了人心,在他最艰难的时刻,自己怎能弃他不顾!

虽从始至终都未得他一句肯定,然此刻他却在用这般坚定的行动给予了自己回应,他纵孤立无援,却也未想过要让自己知道,因为他知道若这消息传入自己耳中,自己必定不顾一切去寻他,他是怕因此而连累自己……

“傻瓜,你可知,这样会更让我心疼……”

见那人兀自低语,眼泛万缕情丝,身旁二人皆摇头兴叹,也不再扰他,只将披风紧裹,背背相抵,不久便陷入了倦倦睡意之中。

天色微亮,主帅营帐的灯火彻夜通明。远远的,一道马蹄声踏碎了清晨的宁静,于这种万物俱籁的寂静之中格外惊心。

斥候兵到了帐前,还未禀报,那帐内众人皆已经迎了出来。

“报侯爷,赫博多一万大军已经到了城外三十里处,此刻正扎营休息,由对方花赤尔将军带兵领队,他们身后并无后援。”

孟昶龙沉凝了一下,回身看向了南宫陌,南宫陌默不作声的想了想,然后对后路军将领周学龙道:“派出你手中最好的斥候往长野方向五百里探查,定要仔细,探完之后速速回禀。”

“是!”周学龙领命而去,南宫陌这才双眉紧锁对众人道:“文正说过,小池镇一役长野军勾结了赫博多,如今正面只来了一万人马却无后援,咱们需得防赫博多大军渡过怒江,大军来犯。”

“先生以为他们是想用这一万人马拉住我们的视线,然后趁我们不备,从旁攻之?”孟昶龙听完那话,转身对副将王禹道:“去点上一队人马,通知城内百姓转移,所有将士皆甲胄不解,剑不离身,随时做好应战准备。”

“是!”

空中大雪飞扬,放眼一片苍茫,军令传下,只瞬间便人头攒动,战争即将到来,那紧张的气息一扬而出,每个人脸上皆神色凝重。打仗拼的是兵力,装备,耐力,此刻这白山城中军需粮草皆难以自给,城内还有那么多百姓需要转移,未知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马,也不知这仗究竟要打到何时,更不知后援是否……不,是不知是否还有后援,这般情形之下,人心惶惶在所难免!

脚步匆忙的士兵在挨家挨户通知消息,白山城内的百姓顿时乱成了一片,孟昶龙带着南宫陌踏上了城墙头,看着城外旷野远处的驻扎军营,又回望了一眼身后惶然的百姓,心中不免漾起了一丝悲凉。

半年多了,自己带人坚守此处何其艰苦,然朝中的供给却懈怠得令人发指,自己的这几万人马便如被抛弃在这荒凉之地,这么多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却连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证,如此待遇,怎能让人不心生悲愤。

将军难免阵前亡,可是,又怎能亡在自己人手里!

“夫人哪,无论此次结果如何,你都要为我珍重!为夫,对不住你!”

冰凉的雪花被风卷落,覆在了那人已经白发丛生的头顶,一层又一层,直到须发尽白,再难分离!

轩城2013 滚滚红尘中的鹣鲽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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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31

首先,我要感谢一年多来一直支持我,鼓励我的朋友们,轩城至今已经伴随大家度过了两个新年,柒钥在此祝大家新年快乐!

2013的轩城将是战火连天的一年,无论是现在的九原之战,亦或是还未剧透过的将来,都将是不平静的。轩城之中的情感纠葛十分复杂,国与国之间,亦或是各国朝廷之间的权谋夺取也十分激烈,柒钥不说自己写的如何,只是想将心中的这个故事完整的呈现给大家,我来讲故事,你们来听,便如说书之人倒上一杯清茶,请君入座!

轩城到了这里,故事已经过半以上,然精彩却并未完结,因为后面的情节十分跌宕,可能会让大家意想不到。很多看官都说我写的虐,这一点我不能否认,我常常戴上耳机,听着歌曲,想象着冷兵器时代那种疆场厮杀的热血,想象着那种一个转身便会是海角天涯永不相见的情感,心中的那种虐情便油然而发,难以抑制。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这种千山万水之外,共一片蓝天却无法相见的情感,又如何不虐。

听着吴琼的《故人叹》,心中感慨万千,莫名的喜欢这首歌曲,如此凄美,将那种无可奈何的情感尽数道出。

写下这段话,回身便去找素材,视频无能,可是,却想剪辑出自己心中的故人离叹!

故人叹,送给大家,愿天下有情人在双鬓斑白之时,身边那人依然相守相伴:

风沙漫延,扰乱晴天,丹心照明月。

遥望城外,兵器相见,浮生又一劫。

君独守皇宫已非昨日威严,谁在此哽咽。

故人一直就站在君的面前,不问也不怨。

君本意欲,寿与天齐,留万代功名。

故人西辞,不问情意,有何难说明。

打乱了君一统天下的约定,谁可以同行。

原来不需要用战争去平定,要先得人心。

故人,发已衰白,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

只盼君能收起战台,断头换不来。

最后的城墙破开,登高望海,一片烟火海。

无能为力,尸遍满地,故人心已远。

君本意欲,寿与天齐,留万代功名。

故人西辞,不问情意,有何难说明。

打乱了君一统天下的约定,谁可以同行。

原来不需要用战争去平定,要先得人心。

故人,发已衰白,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

只盼君能收起战台,断头换不来。

最后的城墙破开,登高望海,一片烟火海,

无能为力,尸遍满地,故人心已远。

手一挥,膝一跪,拿玉杯赐天下无罪,

没有人,喊万岁,只有故人看君落泪,

君萧萧,拔剑鞘,还以为就此一了百了,

人在生,责在身,与谁同归都不可能。

故人,发已衰白,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

只盼君能收起战台,断头换不来。

最后的城墙破开,登高望海,一片烟火海,

无能为力,尸遍满地,故人心已远。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丹心照明月 浮生又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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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1-31

“你说什么!”暴呵声响起,吠承啖一把揪住了面前那人的胸口,寒着脸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次!”

“在前方山洞发现了有人活动的新痕,想来是最近两天才留下的。”报信那人面色煞白,身子在他手中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方文正的队伍已经过了那么几日,这附近的百姓应当已经肃清,怎会还有人活动,你们竟如此办事不利,让人从本王眼皮子底下溜走!”突如其来的一脚将那人踹倒在地,吠承啖怒火满面回身叫道:“先锋官何在!”

“属下在!”先锋官巴布罕应声而出。

“令你带精兵一百,向前疾追,将人给本王抓回来!”

“是!”

巴布罕领命而去,吠承啖则飞身上马,勒转向后,到了清风身旁。

清风低头沉默了半晌,才道:“需得追上他们,这里离白山已经不到两日路程,咱们昨夜才在此驻扎,那些人若是因为发现咱们才离去,便不过几个时辰的事情,这里风雪极大,道路难行,就算骑马也快不了,所以现在追去,还有可能将他们抓住。”

“一群饭桶!昨夜竟然没有搜到任何踪影,若是因此而令我们暴露了行踪,我绝饶不了斥候营!”

“普通百姓断然不敢接近营地探查,只怕这些人也非泛泛之辈。咱们大军行进不如先锋营迅速,依我看,王子还是亲自前去为好,以免出了纰漏。”

“拿我的双戟来!”吠承啖闻言也不拖沓,扬声叫了人拿来了自己的兵器,那双戟乃精钢混金所制,戟头双面月牙,顶端形式枪头,身长五尺,左右各为四十斤,乃他平日近搏所用。他自小性格刚猛,大时崇尚武力,一身武艺不说,光是气力便大得惊人,平时练习,陪练士兵便常被他的双戟震伤,更别说其战时运用如飞,常人难敌了。

“狄戈尔,你随清风先生押后,大军疾行,不得懈怠!”

“是!”

“来一队人马跟我追上先锋营!喝――”吠承啖说完打马而去,身后又跟了不下百人,他们的马儿皆是适应这般严寒与地势的好马,行进十分迅速,不一会功夫便已经追上了先行的先锋部队,巴布罕见他追上,忙减缓了速度,只待他抢了头,才令手下紧紧跟随。

那四人从夜半便开始行进,却因风雪太大,马儿未曾着皮甲御寒,跑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渐见衰竭之势;又因附近冰雪覆盖,马儿无草可吃,到了天色微明之时,终开始懈怠,勉强支撑一段时间后,慕容默的马儿首先倒下了。

“慕容大哥小心!”

眼见那马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着倒下,奚昊失声惊呼,慕容默一个翻跃,于马儿倒地前闪在了一旁。

“咴――”一马倒下,另外两马便接二连三的也拐了蹄子,晃荡之间跪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不好,马儿撑不住了。”慕容默抬眼看了看前路,然后又看了看身后,道:“咱们得靠双腿走了,需得赶紧向前,昨夜只因天色已晚,雪又极大,他们的斥候营才有了疏忽,今日天一亮,他们发现咱们的行踪,必定派兵猛追。咱们只有四人,身后是赫博多千军万马,无法硬拼。”

“那便赶紧上路。”明威伸手卸下了马鞍旁的包袱,又将缠绵的一并拿起,道:“奚昊不会武功,你只管带他向前。”

“好!”此刻不是推脱的时候,缠绵拉了奚昊便往前走,奚昊听得他们对话,不禁心头乱跳。

这情形非比寻常,若被对方追上,自己等四人便性命堪虞,而要是动起手来,只自己一人不会武功,他们必定以自己为先,这样便会处处牵制他三人的行动……

“缠绵……”

“嗯?”

见奚昊双眼直瞧着自己,眸中透着难言的神色,缠绵不禁双眉一皱,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

“没什么。”奚昊突然一笑,掂了脚,伸手抚了抚缠绵的脸颊。

“缠绵……”那指尖微微颤抖着,却透着万分情意,那般温柔的抚摸:“我宗奚昊此生有你相伴,死而无憾,奚昊……最爱缠绵!”

缠绵顿在原地,奚昊冰冷的指尖抚在他的颊边,凉得彻骨,却一点一滴将他燃烧。

“宗奚昊你给我听好了,我们已经叩拜天地成了亲,你便要对我负责到底,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舍我弃我,如果你离开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可听清楚听明白了!”

耳听缠绵话语,奚昊深吸了一口气,拼命的压下了喉间的哽咽之声,轻轻点了点头。

“走!”

缠绵心思缜密,又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追兵就在身后,他四人若被追上,凭他们的武功尚可全力一拼,然奚昊不同,只要追兵赶到,他必定难逃。想他定是思及此,才会对自己说出那番话语,然结发情深,自己既与他成了亲,便绝不相弃,有他如此对待,便是死在一处,又有何怨悔!

那紧扣的双手越来越紧,一如此刻两人生死不离的决心。

“喝――”

马蹄纷踏,那两百余人的队伍一路疾奔,追赶了几个时辰之后,看到了路中倒地的马儿。

“王子,发现马匹!”

吠承啖打马到前,看了看那三匹马儿,又抬眼望了一下前方,道:“他们没马走不了多远,给我全力向前,追到格杀勿论!”

“是!”

身子因行走渐渐起了暖意,脚步却沉重得如有千斤,奚昊抓着缠绵的手努力向前,然终敌不过身体自身的反应,在那踩踏之间双腿一软,跌跪在了地上。

酸痛在双膝着地的一刹那得到了舒缓,其结果,却便是再也站不起来。

被缠绵搀扶着站起了几次,却还是在迈步之间跌倒了,奚昊大声喘息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无力再站起。

“明威,慕容,你们先走,我们随后跟上。”缠绵扬声叫住了前方二人,那两人回头一看,便知奚昊体力已到极限,支撑不住了。

“要走一起走!”明威与慕容默回转了身子,到了两人身边,道:“好兄弟自当共同进退,岂有弃你们不顾的道理。”

“对!”慕容默在旁朗声道:“咱们也不过搏一回,未必便能于大军压境之时赶到白山,与其如此,不如共同进退,便是死了,也算倒在了战场之上,何所畏惧,还有好兄弟陪着,我慕容默算是赚到了!”

缠绵闻言伸出双手将那两人肩头扣住狠狠一握,那二人则用力的一拍他的手背,露出了笑意。

“来,我背你!富贵由命生死在天,且不管结局如何,尽力而为便可!”缠绵说完背过身去向下一俯,奚昊噙着泪水趴上了他的后背,不说话,却将唇轻轻的印在了他的肩头。

“报――前方发现人影。”

“好,追上去。”吠承啖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大喝一声打马而起,向前奔去。

天色昏暗,风暴将至之势十分明显,这里离白山已经不远,需得防备有人探查,得尽快将那几人抓住。

“他们来了。”听身后马蹄紧追,慕容默顿住了脚步,回身看了一眼,道:“缠绵,你带公子往山上去,我跟明威来挡住他们!”

奚昊双手一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果然如此,有自己在,他们便心有顾虑,无法全力一拼。

“放我下来,我自己找地方躲起来,缠绵你与两位哥哥一同应战,不要顾虑我,我会往山上去,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的。”

缠绵将他放下,见他眼带坚毅,伸手整理了一下他那被风吹得凌乱的发,柔声道:“我会来找你。”

奚昊没有回答,咬牙撑着沉重的双腿,转身便走,那一步步的别离将两人的心拉得粉碎。

身后是千军万马,这一别便如海角天涯。离去的是想留下的活下来,而留下的那个,却也是在为离去的那人博取一线生机。

曾几何时,我们说过永不分离,可是,却在纷乱的红尘之中丢失了彼此,唯一不变的,是我们在红绸相系,花烛以对的那晚许下的那句誓言。

你若不离,我定不弃!

第五百五十四章 怕眼睁开 君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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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01

“给我杀!”那号令一下,有死无生!

两百养精蓄锐的精兵,对阵的却是疲惫不堪,装备匮乏的三人,力量的悬殊一目了然。

吠承啖没有动,他的眼睛越过众人,望向了那拼命向着山上而去的那人。

他们在护着那人!

他们是谁?他,又是谁?

“喝――”大喝一声,双腿踢在马腹,吠承啖打马向前,直奔了奚昊离去的方向而去。

“缠住他!”缠绵身形如箭直扑向前,那起步之势何其迅速,奔跑间竟与吠承啖的汗血马并肩齐发,那种突然爆发的速度令人骇然,吠承啖一惊之下勒住缰绳,马儿长嘶着前蹄腾空停了下来。

不能让他追上奚昊!

口中爆出一声长啸,缠绵蓄积内力自那马儿后腿处全力一击,吠承啖听得那马脚处传来脆响,然后是马儿凄惨的鸣叫,随即身子随着马儿一晃,骤然间跌倒在了雪地之上。

“护王子!”巴布罕被那一幕吓得魂飞魄散,高呼一声,带人迅速围了过去。吠承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雪花,侧头望了缠绵一眼,突然笑了。

“很好,竟有如此身手,你们是白山的将士?”

“不是。”缠绵微微一侧头,扫了一眼身后,见奚昊离去的方向已经没了人影,才松了口气,待看见吠承啖手中的双戟之时,他的目光一转,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周围。

明威与慕容默已经靠拢在他身后,三人以背相抵,于包围之中警惕防备。

“有这等身手,却不是白山将士,那么,你们在这做什么。”吠承啖紧了紧手中双戟,似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那包围圈之后悄然退出了两人,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移动而去。

风声骤起,那抹清影来去只在瞬间,吠承啖踏前一步,看着自己的两名精兵竟眨眼间便已经殁在那人手中,不禁怒从心中起,也不说话,飞身而去,双戟直压缠绵头顶;缠绵此刻只有从那两人手中夺取的双剑在手,见那人贯压而下,忙高举双剑迎头一挡,只听“锵――”的一声,那双剑竟就此被那人压下,然后收势不住,砍在了他的肩头。

那两人一退一进,面面相对,脚步急速向后,吠承啖却终还是跟不上缠绵的步子,被他的一个回旋甩开了距离。

“缠绵――”

“缠绵!”

好霸道的力量!

缠绵稳住了步子,紧咬牙关拔出了肩头的利剑,青衣顿时晕染。

“拼了!”

明威与慕容默见状大喝一声,暴起而攻,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吠承啖站在原地,与缠绵对峙而立,那双戟在他手中越握越紧,眼中的阴霾也越来越重。

眼前这男人一身青衣,身形修长挺拔,看不出竟有这种力道,居然能挡下自己一击,若换了旁人,只怕那双剑已经将双臂劈下来了。

“再问你一次,你们究竟是何人!”

“我若说我们只是路过的,你必定不会相信,而既然不会相信,我又何必再多费口舌。”缠绵说完唇角一扬,竟露出了一个微笑。肩头的鲜血还在渗出,他却挺直了身子,神色淡然,毫无怯意。

“既如此……”脚步微微一退,身旁的士兵鱼贯而上,吠承啖抬眼看着瞬间被人群淹没的男子,慢慢眯上了双眼:“便让我们送你们一程!”

温热的鲜血溅染了苍茫的天空,那三人浑身赤红,一如阿鼻地狱爬出的恶鬼,面目被血色覆盖,森森的显出了狰狞之色。身上是数不尽的刀伤剑痕,那些鲜血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脚边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他们的步伐却依然有序井然。

“巴布罕,看住了!”从口中逼出一句话语,吠承淡回身看了看自己的马儿,那马儿倒在雪地上,后腿无力的耷拉着,显见缠绵的那一掌已经震碎了它的腿骨,回天乏术。

心中的怒火无力释放,吠承啖冷笑着看了缠绵一眼,然后将双戟一紧,趁其不备一个闪身便到了远处。

他们拼尽全力不过是想让那一人安全,自己便去将那人找出来,看他们还如何反抗!

雪地上有着深浅不一且凌乱不堪的脚印,低头查看了一下,吠承啖嘴角的笑意更浓。

居然是一个不会武功之人,很好,自己便去将他擒住,然后,再在那男人面前杀了他!

提气而起,那魁梧的身躯竟若脱兔一般灵敏,几步攀上树枝,飞跃之间向前极速而去。

奚昊大声喘息着顿住了步子,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不,或许那根本算不上跑,因为雪太深,每走一步都会让脚步深陷,他只知道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便要支撑不住了。

抬头看了看山顶,然后又回头去看身后的道路,那眼中噙着的泪水终还是忍不住落下了。

缠绵怎样了?明威与慕容怎样了?没有自己在旁,他们定更加心无旁骛,全力以赴。只要他们不分心,便一定有机会逃脱,自己绝不能拖累了他们!

山顶就在眼前,却依然没有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怎么办……

天空的颜色有些诡异,那种昏暗压得人便要透不过气来了。

冷风扑面,奚昊深吸了一口气,卯足了精神再次提步,却突然之间发觉身后传来了一丝声响,他骤然一惊,转身去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轻舒一口气,细细看了看地面,见果然未曾有任何异常,奚昊才又回身去望山顶,然后呵了呵已经冻得僵硬的双手,伸手去抓被冰棱包裹的树干。

不能停下,就算是爬,也定要爬上去!

雪密集得看不清前路,吠承淡站在树枝之上,看着地面那拼命攀爬的人,鼻间发出了一丝冷哼声。

如此娇小的身躯,是个女子吗?听见响动竟只管去瞧地面,当真愚蠢得让人可怜。这么一个小人儿,自己只需轻轻一掐,那脖子便会断裂,倒真是胜之不武。

风刮得愈发大,吠承淡抬头看了看天空,皱起了眉头。

暴风雪便要来了,自己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以防事情有变!

心头转念间身子已经一跃而下,直朝了那人而去。

奚昊听见响动回头去看,见身后紧跟上一人,身材十分魁梧,且盔甲护身,便知是追兵到了,那一刹,他想到的却不是自己,而是缠绵!

一直支撑着他不停向前的力量突然之间便崩塌了,他的身形一晃,竟一个不稳踩空跌下,顺着坡道向着来人滚了过去。

跌撞翻滚之间天旋地转,他却不再有丝毫自我保护的意识,因为突然之间他感到一切都失去了。

缠绵在哪?!他若安好,又怎容追兵来追赶自己,那么,他死了吗?他……死了吗?

泪水模糊了视线,随着跌撞的身子一路洒落,额头碰撞着坚硬的树干,涌出了殷红的鲜血。

吠承淡站在原地,看着那人一路跌落,一直到了自己脚下。

若非那散落的黑发,这人伏在雪地,只怕没人会发现,因为那浑身素洁覆盖之下的肌肤竟苍白得如同雪花一般,没有丝毫血色。

低头看了看那一动不动的人儿,吠承啖的双眉锁得更紧,然后他放下了手中双戟,蹲下了身去。

拂开那脸上覆盖的乱发,露出了一张清秀柔美的脸来,指尖一顿,吠承啖陷入了沉思之中。

脑中突然闪过了一副画面,那是去年在东都晋文帝的生辰之上,跟在郑太子身边的一人,此人,竟与那人有着几分神似之处。

眼帘微微一颤,奚昊睁开了双眼,脑中因为碰撞而嗡嗡作响,发觉面前有人,且那人的手竟还抚在自己脸上,他下意识的将头一偏,却在一避之下被人捏住了下颌狠狠一拉,那痛感令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顿时清醒了过来。

眼前那人正冷冷的看着自己,眼中透着令人捉摸不清的神色,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你是谁!”

从那三人身上没有问出任何消息,或许在此人身上可以得到答案。吠承啖没有松开手,逼迫奚昊仰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然后冷声问道。

额头的鲜血还在流下,漫过眉睫,令奚昊的双眼不由自主的一闭。

手中微微一用力,感到手中那人吃痛的吸气,吠承啖突然笑了:“很好,都死不开口,本王子有的是办法让你说话。”松手放开奚昊的下颌,却转而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挟起,发觉手中几乎感受不到重量,吠承啖不禁哼了一声,然后竟直直盯向了奚昊的胸口处。

“你是个男子?”语气带着讶然,毫不掩饰。

奚昊回过了神来,狠狠一挣手臂,道:“放开我!”因想到缠绵定已遭不测,他生无可恋,竟于那人面前显出了淡然与不屑来。

“要杀便杀,我无话可说。”

“哦?”吠承啖发出了冷笑声,双戟在手,月牙湾面架在了奚昊纤细的脖颈之间,只轻轻一拉,那细嫩的肌肤便透出了一抹血色来。

“倒当真碰到几个不怕死的,好,你想死,本王子便成全你!”

双戟扬起,那锋利的刃面泛着熠熠寒光,奚昊却在那一瞬间闭上了双眼,昂起了头来。

破空之声响起,一粒金弹子凌空而来,吠承啖唇角一扬,没有回头,却于金弹子打到之时将奚昊一拉,一个飞身便直奔了山顶而去。

“放开他――”

怒喝声在空中回荡,当那声音传入耳中,奚昊的双眼一睁,从吠承啖的怀中拼命挣扎着探出了头来。

“缠绵,缠绵――你还活着――你还活着――”那叫喊透着无限的欣喜,方才还黯淡无神的双眼刹那间闪动出灵动之光。

缠绵向前疾追,他的身后紧跟着明威与慕容默二人,其后又跟了赫博多的先锋营士兵。

当发觉吠承啖不在之时,他便知那人必定是去追踪奚昊,是以与明威慕容二人突围而出,直奔了这山顶而来,果然不出所料,那人当真在此。

追赶之间动作迅疾,只片刻便已经到了山顶,吠承啖挟着奚昊在断崖前站定,看着紧随而上的缠绵,突然笑道:“此人对你很重要?”

缠绵只一双眼紧盯着奚昊,看着他凌乱的发,额角与脖颈见渗出的鲜血,心疼之意掩藏不住。

“是!”

“那么,拿你的命,来换他的命!”

“不要――”奚昊拼命的一摇头,想要挣开吠承啖的束缚,可是,却无能为力。

“你放了他,我的命,你拿走!”手中长剑被丢弃而下,缠绵抹去脸上血痕,慢慢向着那两人而去。

“你敢!缠绵,你若过来,我便先死在你眼前。”见缠绵放弃抵抗朝自己而来,奚昊落着泪水大叫了起来:“你若死了,我会恨你一辈子。”

缠绵望着他,轻轻一摇头,露出了温润的笑意:“不会,你不会恨我,我留了那么多甜蜜的回忆给你,你的心中又怎会有恨,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傻傻的,笨笨的,状况不断,却永远让人疼惜的小奚昊。”

狂风呼啸,那素洁的身影于身后那人的映衬之下愈发显得小巧,奚昊看着缠绵,看着他那一步步的靠近,突然也笑了:“于我,也是……”

不知从何处爆发出的力量,奚昊忽然一个转身狠狠撞向了吠承啖,因他不会武功,吠承啖竟也大意了,丝毫未起防范之心,猝防不及之下竟被他撞得向后退了一步,然他的反应何其迅速,那一个间隙间,见奚昊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想也不想,手中双戟便径直向前刺去,那戟头尖如枪头,奚昊尚未反应过来,便见缠绵将自己一拉,挡在了自己身前。

明显的感觉到面前那人身子一震,却还未来得及细看,便听空中传来了吠承啖的暴呵之声,感到自己伸出的双手与缠绵的指尖一触而过,奚昊抬起了头,然看见的,却是缠绵的身子被那人挑起凌空丢出,仰面跌下了身后的断崖。

奚昊茫然的站在原地,直到发觉身边冲出的一道身影紧随缠绵的身子一同扑下断崖,他才眨了眨眼,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踉跄着走了两步,然后突然疯了般向着那断崖扑去。

缠绵,缠绵!

“缠绵――”那叫声尖锐得失了真,身子却在跌撞间被人摁住了。

“放开他――放开他――”

奚昊的脑中浑浑噩噩,脸颊触地,发觉有人在怒吼,他回过头,看见了同样被摁在地,浑身鲜血淋淋却还在愤怒大叫着的慕容默,慕容默的双眼赤红,那模样令人害怕。

双唇嚅喏着动了动,奚昊听见了自己沙哑的声音,可是,却已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慕容大哥……缠绵……去哪了……缠绵去哪了……他去哪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天涯的尽头是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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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02

天空传来轰鸣,阴霾压顶,风若刀割过境,大粒的冰粒子劈头盖脸的砸下,密集得令人睁不开双眼。

一队疾行的队伍匆忙避入了山崖之下,带队的正是后路军将领周学龙。奉南宫陌之命,他带了一队斥候向着长野方向探查,然一路下来,发现五百里之内的村庄竟无一丝人影,不禁令他心头暗惊,是以又下令向前行进了百里,却不料到了此处竟遇到了大风暴,天色将晚,风雪极大,无奈之下只好躲入石壁坚硬的断崖之下。

那断崖后方有一山洞,平日里附近的猎户都会来此落脚,洞口向内延伸,能容纳百人,此刻这一行五十人马的队伍避在其中绰绰有余。

“请将军在此等候,属下等人再去附近探探。”斥候营头领薛长安带着十余人向周学龙请命,周学龙回身看了一眼洞外,见那暴风雪较之方才有了一丝缓解,遂点点头,道:“这附近还有个小村子,你们相互照应着去那处瞧瞧,探查清楚立刻回转,我们便在此等候。”

“是!”薛长安拱手而退,刚出了洞口,那一行十余人还未来得及上马,便听头顶处传来声响,掉下了一截树枝来。那地面本就有许多断裂的树枝,很多已经被大雪覆盖,若非此刻有刚落下的,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一时间众人皆抬头而望,却都登时愣住,然后惊得一跳,纷纷向旁一闪,对着头顶上的断崖一指,高呼了起来。

“发现了什么?”见大家神色不对,周学龙疾步而出,抬头一看,也是面带惊疑之色,半晌无声。

那头顶数丈之上的峭壁处向外生长着手臂粗的树木,让大家惊疑不定的,却是那树木上挂着的两道身影。

纵然风雪极大,众人却也看的明白,那两人中为上者正用手抓着下面悬空的一人,也不知两人在此支撑了多久,然看地上断裂的枝桠,想来竟是从那断崖之上跌落,然后一路摔挂,撞断了数道枝桠之后才在此停住。

“将军,怎么办?看来那人是要支撑不住了。”

眼见那两人的身子于风中晃荡,下面的将士禁不住心惊肉跳,然后纷纷回头去看周学龙。周学龙见状扬声道:“大家去将马鞍旁的绳索解下,可有人会编织简易的网兜?”

“我会!属下从前在家是打渔的!”一个士兵匆匆而出,周学龙点点头,道:“大家动作快点,那人眼见便要撑不住了。”

天气寒冷,那士兵双手通红,然织网结络却十分迅速,不消一会儿,便织出了一张大网,因不需如渔网般细密,所以十分简洁,然只需缓冲下坠的力道便可,就算只是一丝一毫,也好过那身子直接坠地。

明威感到自己的双手便要折断了,无论是抓住缠绵的右手亦或是抱住树枝的左手都已经失去了知觉,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树枝上呆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因为那枝桠眼见便要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而断裂了。他方才看过身下,离地面还有数丈,他此刻跌下尚还有生机,可缠绵不一样,他的双肩受伤,跌下之时又为奚昊挡了两戟,那戟头既能将他挑起,伤口便必定很深,从崖上跌撞而下直至此刻他都毫无声息,当真让人心急如焚。

“缠绵……缠绵……”

口中发出轻呼,却瞬间便被灌了一嘴的雪粒子,明威摇了摇头,再次紧咬了牙关,那抓住缠绵手臂的五指却渐渐的承受不住,向下滑去。

“咴——”

风雪之中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像马的嘶鸣声!

明威甩了甩被鲜血与汗水冻结的发,低头向下一望,然后深锁眉头眯起了眼睛。

那下面是人么?

自己方才一直注意着缠绵的情况,竟没发觉崖下聚集了这么多人马,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是何人手下?他们……

不好!

身下的树枝发出了一声脆响,骤然的失重感令明威心头一惊,他大喝一声,就着那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将缠绵的身子一提,然后双臂一搂,于空中回转,令缠绵伏在了自己怀中,他的后背却毫无防范的暴露而出,整个身子向着崖下跌落而去。

“打马拉绳!”周学龙一声令下,八匹马儿朝着八个不同的方位向外一奔,士兵手中紧扣的绳索瞬间绷直,正此时,那两人的身子落入了网中,然因下坠力道过快,终还是将几人带下了马来,厚雪扬起,明威的后背着地,感受到那种坚实的冲击,他的喉间一咸,喷出了一口鲜血来。

双眼静静的望着天空,耳中听见了纷乱的叫喊声,可是,他却无法集中精神去听去看,眼前是炫白一片,冰凉的雪花覆盖在他的脸上,后背贴地的触感令他有了一丝安心,眼眸一动,似乎想要去看看怀中那人怎样了,可是,却动弹不得,耳中的嗡鸣越来越大,眼前突然一黑,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了无尽的漩涡之中。

“醒了醒了,将军,他醒了!”耳边传来了说话声,明威睁开双眼,动了动身子,才发觉自己已经不在风雪之中,而是在一个山洞里,篝火的热浪层层扩散,令他的四肢百骸有了一丝舒缓。

“你醒了?来,喝点水。”一个水囊被凑到他的嘴边,身子被轻轻扶起,他有些贪婪的喝着水,因喝得太快被呛到,引得剧烈的咳了起来。

“别急,慢慢喝。”

“缠绵!”身子猛的一立,却登时又倒回了身后那人的臂间,明威用已经沙哑的声音急急问道:“还有一人——”

“他伤得较重,不过幸得摔下之时你将他挡住了,倒也没有性命之忧,他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还未醒来。”

“你们是白山的将士?”见面前众人的盔甲装束,明威心头猛地一跳,伸手一握周学龙的手臂便道:“你们有多少人?现在什么时辰了?”

周学龙听他问得急,忙将他的肩头一按,道:“你别急,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天色将晚,风雪太大,无论你要做什么,此刻都没办法了,还是安心躺着。”

明威闻言急切的一摇头,道:“让人去这山崖之上搜索一番,威武侯府的大公子受人追杀,便在这山崖之上!”

“小侯爷?!”周学龙惊得一跳,细细一想发觉不对,遂道:“侯爷只有一子,何来大公子一说。”话一说完,却又登时顿住了,然后面带惊色问道:“说的可是奚昊大公子?”他本是随威武侯爷辗转南北之人,当初在燕山度奚昊随南宫陌自东都而来,侯爷传出消息,说夫人收了义子,年龄较小侯爷长,尊为大公子,之后奚昊公子在燕山度呆了几个月,一手医术惊世骇俗,不知救了多少个将士的性命。此刻听明威一说,又见他点头称是,周学龙不禁心急如焚,扬声便道:“留下两人在此,其余人跟我来!”

他带兵匆忙而去,明威这才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缠绵,然后微微舒了口气。可是,想到自己跟着缠绵跳下之时奚昊的模样,他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

如今缠绵没死,可是奚昊却并不知晓,想他当时便已经呆傻,可千万别做出什么傻事来……且,竟已经到了下午,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与慕容二人是否已经遭到毒手……

不,不会的,老天定不会如此残忍,奚昊那么善良,老天定不会这么对他……不会的……

奚昊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他也不想知道。当双眼睁开,发现自己竟依然活着时,他没有任何话语或行动,只是呆呆的睁着双眼,一语不发。

帐外来来回回都是脚步声,伴随着呼啸的狂风,纷乱叠沓。眸中微微一动,看那帐内简单摆设的物品皆非大晋样式,奚昊知道自己必定已经被带到了敌方的阵营之中。

慕容大哥!

本已经心灰意冷的心里突然掠过了一丝波澜,与自己不同,慕容默此次是受了白炎与莫寒的军令而来,他的身上还带着白炎写给爹爹的密函,而他此刻却在何处?!

身子一动,才发觉脚踝处传来锁链的簌簌声响,他低下头,见自己身上衣衫已经不是大晋服饰,而脚踝之上竟还锁了一条黝亮的铁索,铁索的另一端钻地透土,被一根铁扦插在了地下。

嘴角浮出了一丝冷笑,奚昊平日里孩子气十足的脸上竟闪过了一丝阴冷。一个连生死都不再计较的人,又何必还怕他们。

他起身便往外走,却在帐门处被铁索牵绊住了,回过身,四下一看,抬步到了案桌旁,抓起桌上茶壶便猛地砸了出去。

“王子小心!”营帐外传来惊呼,随即帘子一掀,吠承啖满脸戏谑的走了进来。

“个子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怎么,死了情郎,想杀人么。”

那话令得奚昊身子一颤,纵再不愿在那人面前示弱,然心底的伤痛却终令他忍不住的搐痛。

缠绵死了,自己生无可恋,可是现在慕容大哥还在他们手中,若果真无法逃脱,自己便陪他一起死罢。

“本王在那人身上搜到这个。”将手中信函扬起丢到了奚昊面前,吠承啖满含深意的望着他,道:“那人死都不说你的身份,倒让本王十分好奇。”走到奚昊面前俯身一探,眼神游睃,毫不掩饰。

奚昊漠然的别开了头去,不说一话。

“性子倒很犟,不说没关系,等我将那人带上来,让你们见个面,叙叙旧就行。来人,将那人带上来!”

当慕容默被带上来的那一刹那,奚昊却再也镇定不下来。

“慕容大哥!”

那地上赤红一片,慕容默被人挟持入内,丢在地下,整个身子已经体无完肤,惨不忍睹。奚昊想要上前去扶他,可脚下被缚,无法触及。

“畜生!”奚昊返身便是一耳光,却于空中被那人扣住了手腕。双眼一眯,吠承啖仰头大笑道:“两军交战,各凭本事,你们技不如人被我擒住,还敢如此嘴硬,岂不是自讨没趣。”

“要杀便杀!不必啰嗦。”将脖颈一昂,奚昊满脸不屑的看着那人,眼中透着怒火,恨不能将面前那人杀之而后快。

“好,都不说。”手一放,吠承啖冷笑着到了案旁坐下,扬声道:“来人,将那人的眼睛给本王挖出来。”

听他语透狠意,知道所言非虚,奚昊回头去看慕容默,慕容默倒是面无惧色,反而放声大笑道:“孙子,有本事都冲爷爷我来,别欺负没武功的,刮骨剔肉,爷爷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个爷们!”

“好!给本王招呼好了。”

帐前武士闻声而入,将慕容默架起双臂左右一扣,一人手持尖刀抓住了他的后脑向后一拉,奚昊顿时脸色煞白,身子向前一奔,却又登时被拉了回去。

“动手!”

“住手——住手——”身子狠狠一挣,奚昊反手抓住了吠承啖的盔甲咆哮道:“你要知道什么?”

“你是谁!”

双唇轻轻一颤,发觉那尖刀已经到了慕容默的眼前,奚昊死命的一咬牙,道:“宗奚昊!”

“本王问的是你的身份,你可以选择不说,又或者胡诌一个,但若不能让本王信服,本王便亲自挖出此人的眼睛!”伸手将奚昊的手臂一握拉到了面前,吠承啖俯身紧盯着他的双眼,唇角一扬,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意:“说。”

“我是……”

“公子——”慕容默大叫着想要制止奚昊的话,却被身后几人使劲一扣扑倒在了地上。

奚昊回头看着他,终双唇一启清晰明了一字一句道:“我是……威武侯孟昶龙的儿子,小侯爷孟白炎的哥哥,威武侯府的大公子,你,可听清楚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我的路途从此不见你的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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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03

“侯爷,夜深了,您还是去歇一下吧。”南宫陌将手中热茶放在了案桌旁,轻声唤着手撑额头闭目养神的孟昶龙:“骤起风暴,周将军他们许是在路上耽搁了,这花赤尔带兵驻扎却并不前来挑战,其中定有蹊跷,但如今斥候营未回,咱们情况不明,无法做出判断,城中百姓的转移也因这场风暴而被耽搁了,太多事宜需要侯爷去安排定夺,所以侯爷您,定要保重身体呐。”

孟昶龙闻言起身走到帐门边往外一看,见那暴风雪依然未停,遂一回身招呼道:“走,随我去瞧瞧。”

“侯爷等等!”南宫陌抓了桌上披风紧随而上,给孟昶龙一披,道:“天气寒冷,风雪又大,侯爷如今不比当年,凡事都得注意一点。”

孟昶龙听罢顿住了脚步,仰头望着天空,半晌,微微一笑,道:“是啊,炎儿都长这么大了,本侯从双十年华便跟随先帝打下这大晋江山,一眨眼,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岁月如刀,又怎能让人不服老。”

“侯爷依然老当益壮,结实着呢。”

“方才才让本侯注意身体,此刻倒是打了自己的脸,先生,你这马屁拍得太明显了。”孟昶龙摇头一笑,指了指南宫陌,南宫陌见状也是一笑,道:“侯爷宝刀未老,这白山若非您坐镇,只怕早已破城,然皇权为奸佞把持多年,已经腐朽不堪,咱们一心报效朝廷,却……得到了这种对待……”

“先生,臣不议君之过,这大晋江山是先帝一手打下,皇上是其唯一血脉,只是当年登基之时尚还年幼,以至于被相国以辅政为由压制多年,然他如今业已弱冠,又启用了一批忠君爱国之士,重用我儿白炎,他有心夺回皇权,本侯便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话语一顿,孟昶龙轻轻摇了摇头,又道:“说起来,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炎儿了,还有昊儿,他为了炎儿被卷入了这权势之斗,至今还不知所踪,本侯愧对这两个孩子哪。”

“小侯爷吉人自有天相,磨砺罢了,侯爷不必担心,奚昊公子也是如此,他一手医术无人能及,侠骨仁心,上天,自有庇佑!”

“但愿如此吧……”

“公子,慕容默连累你了……”

奚昊轻轻清洗着慕容默的伤口,见他全身上下皮肉翻裂,累累伤痕惨不忍睹,不由得双眸一垂,落下了泪来。

“公子不必伤心,待我恢复体力,就算是死,都定要带你冲出去!”见他落泪,知他定是想起了缠绵,他二人结了同心许了誓言,如今却阴阳两隔,又如何能让他不伤心难过。

奚昊没有说话,动作轻柔却极其迅速的清理好了慕容默的伤口,然却因手边无药,只好将吠承啖令人送来的衣衫给慕容默穿好,然后帐外两人入内,将慕容默带了出去。

奚昊一个人站了许久,待听得帐外有了响动,他伸手抹去泪水,静下了心来。

无瑕,原来仇恨便是这样的,失去了所爱,当真可以让人不顾一切,纵踏入深渊万劫不复,也当在所不惜!

缠绵,你定要走得慢一些,奚昊为你报了仇,便来地下寻你!

“哈哈哈哈,狄戈尔,一会儿跟本王喝上两杯,没想到本王一来,竟得了如此一个好宝贝。”吠承啖大笑而入,拿眼去瞧奚昊,然后伸手将他一指,道:“瞧,还拿眼瞪本王,没想到孟昶龙那老匹夫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哦?孟昶龙的儿子?”狄戈尔闻言便去瞧奚昊,在看见他的那一刹却突然间一顿,然后竟抬步而去,越凑越近。

奚昊嫌恶的向后一退,却因脚下铁索绷直而后退不得。

“做什么。”见狄戈尔那副模样,吠承啖双眉一皱,有些不悦的将手中茶杯重重扣下。听得他问话,狄戈尔回过了神来,走到他身边俯身附耳,轻轻说出了一番话来,吠承啖边听边展了眉头,先是露出了一丝诧异,继而却又忍不住发笑起来。

从案后站起,他慢慢到了奚昊身边,盯着他上下一看,又转了一圈,指尖伸出,突然间扣住了奚昊的下颌,强令他抬起了头来。

奚昊扬着头,眼中透着怒火,毫不畏惧的看着他,吠承啖面带玩味儿的低下头去,在他的耳边一附,轻声吐道:“公子可认识相国之子,武飞云武大少爷。”

感到手中那人微微一颤,吠承啖直起身子,似漫不经心的看了奚昊一眼,道:“听狄将军说,飞云少爷很喜欢你。”

奚昊这才抬眼去看了狄戈尔一眼,发觉他便是当日在那青楼之中与武飞云勾结的外敌,遂狠狠一挣身子,道:“我宗奚昊便是死,也绝不回那人身边去!”

吠承啖闻言眼中闪过了一丝欣喜,他本是听得狄戈尔说起当日东都青楼之中有一女子与此人眉目一样,而武飞云似乎很是喜欢,遂出口一试,岂料如今听得奚昊的口气,竟似武飞云求而不得一般。想那武飞云心高气傲,相国府虽与自己合作,但却极其难以掌控,如今,此人在自己手中,倒当真可以一试!

“狄将军,传本王令,修书一封,苍鹰传递,告诉武飞云,本王手中……或许有他想要的东西!”

“是。”狄戈尔拱手而退,临走之前瞧了奚昊一眼,面带暧昧嘿嘿一笑,奚昊双眼一闭,不去理他。

双手越抠越紧,指甲陷入了掌心,那疼痛令奚昊轻颤的身子镇定了下来,他睁开双眼,对着吠承啖冷笑道:“横竖便是一死,你又何必如此麻烦,想要我的命,随时拿去,若想要用我来对付何人,只怕你打错了如意算盘。”

“哦?”吠承啖微微一笑,细细看了看他的脸,然后突然伸手摩挲着他的脸颊,发觉入手极其细嫩,便连自己带在身边的女子都不及,不禁轻叹一声,道:“难怪父王总说一方山水一方风情,大晋果然人杰地灵,竟会有这般比女子更勾人的男人,也不知,是怎样一个风情。”

“风情如何,试了便知……”那已经恢复了血色的双唇微微一启,双颊因自己露骨的话语而霎时通红,奚昊仰着头,眸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妖娆之色,竟勾得那人腾起了欲火,情难自禁的俯下了身子。

娇小的身躯在那人魁梧的怀抱之中只盈盈一握,水色氲然的唇扬着轻弧,那反扣身后的右手却越握越紧,当那人的双唇压下之时突然出手,将头上玉簪拔出对着那人颈后狠狠扎去。

青丝飞扬,那一头墨般长发如瀑而下,举在半空的手腕却被那人钳住了。

不知死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敢对自己下手!

骨节发出轻响,疼痛自腕间迅速蔓延,奚昊紧握的五指不由自主的张开,玉簪落地的一刹那,那人却发出冷笑,唇舌长驱直入,让那痛得难以自已的人儿无法抗拒的窒住了呼吸。

身子在不甘的挣扎,为自己的无力,为自己如此接近此人却无法为缠绵报仇而痛恨,奚昊拼命的仰着头,想要避开那种羞辱,可是,却连动弹都做不到。

缠绵,你说过要保护我一生一世的,却为何要舍我而去,你怎可如此言而无信!

缠绵……缠绵……

不能呼吸了,心跳得越来越快,那种窒息带来的轰鸣令整个脑海一片空白,双眼慢慢失去了神采,然后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发觉怀中那人身子渐渐软去,吠承啖才带着一丝不舍的放开了他的双唇,低头一看,竟不禁哑然。

他难道不知用鼻息呼吸吗?竟会因为亲吻而窒住呼吸,世上居然会有如此傻的人。

心中突然有了一丝触动,俯身将那几乎感受不到重量的身子抱起,看了看那潮红的双颊,吠承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杀人?此人只怕连捏死一只蚂蚁都做不到吧。

将奚昊放入榻间,看了他半晌,吠承啖突然回身扬声道:“来人,让狄将军速速过来。”

狄戈尔不知那人为何如此着急召见自己,待踏入营帐的一刹那,听他对自己说那传书不必再发之时,他才叫苦不迭的回道:“已经发出去了,属下以为王子想尽快让武飞云知道此消息,所以……”

双眉一皱,吠承啖回头看了奚昊一眼,然后一扬手道:“没事,便让他知道又如何。”本王手中的人,给与不给,岂不是本王一句话!

“听说王子抓住了威武侯府的大公子?”帐帘掀起,清风缓步入内,吠承啖见状忙走了过去,道:“先生刚到,不休息一下么。”

“听了消息,过来瞧瞧。”纵然极力掩饰,清风的眉目之间却依然掩藏不住那细微的波动。威武侯府的大公子,孟昶龙的儿子,那么,也便是她的儿子了……

脚步一动,越过吠承啖,抬步去了榻前。

“听说是义子?”

“看与之同行者誓死保护,想来也与亲子无差。”

虽不是亲子,但……

也是她的儿子!

“他怎么了?”

吠承啖闻言一笑,道:“只是昏过去了。”

清风回头看了吠承啖一眼,然后微微一皱眉,道:“酒色伤身,你平日里便不拘不束,纵情声色,但也需知道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

他本是吠承啖的老师,虽然平日里尊卑难违,但督促教导之时,却丝毫不惧抚其逆鳞。吠承啖虽不以为然,但也还是拱手应道:“本王知道了。”

“他叫什么名字?”

“说是叫宗奚昊。”

那名字却令清风眼中一动,又问道:“宗奚昊?”

“先生为何如此,可是有何不妥?”

“你啊你啊――”伸手一指吠承啖,清风恨恨的一摇头,道:“大晋神医鬼谷子的孙子便是此名,他现在昏了过去,我也无法知之甚详,然从现在起,你不可再呆在他的身边。”

“这是为何?”见清风神色凝重,吠承啖不禁心底一沉。

“我年轻时曾机缘巧会遇到过那人,他所住的小岛瘴气重生,无人能够靠近,他的孙子更是从小便在药汁里泡大的,浑身都是毒性,还好今日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吠承啖闻言一惊,回身便去看榻中那人,见他双目紧闭,颊带泪痕,根本就是一副无害的模样,心底暗道清风大惊小怪,然此刻大战在即,若惹了他生气倒当真不太好办,遂微微一点头,道:“本王知道了,本王会让人严加看守,先生放心。”

“嗯。”清风点了点头,却又道:“然若他果然是神医之后,王子便可带他回呼和单为王后医治多年顽疾,鬼谷子一身医术闻名天下,他的孙子,定不会差。”

“如此甚好!”吠承啖本还怕清风不许自己再带着此人,此刻一听,顿时心生喜悦,道:“母后的头疾多年来寻医未果,若能因此而愈,父王定会大悦,我常年在外征战,桑赤戈雅在朝中的势力一天天壮大,若不能将之压制,只怕将来威胁到本王。”

“二王子虽手无兵权,但民间声望极高,王子的确应当早做防备,不得大意。”

“哼。”吠承啖冷笑一声,看了清风一眼,将右手在空中慢慢一握,透着狠意道:“挡我路者,便是亲兄弟,也决不饶恕!”

发了一张q版炎瑕在聊聊上面,超有爱,看文的孩纸去瞧瞧吧~

第五百五十七章 铁甲落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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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04

“无瑕,无瑕,醒醒,满头都是汗,做了噩梦了么。”耳畔响起了霖睿焦急的呼喊,无瑕感到自己的身子若从崖边掉落一般颤抖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他骤然间睁开了双眼,坐起了身来。

额头密布着涔涔细汗,心头突突猛跳着,令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公子怎么了?”弦伊匆忙间推门而入,见无瑕坐直了身子,只一个劲儿的揪着胸口也不说话,不禁便是一急,返身奔到柜门边拿出了装着药丸儿的锦盒便去了床头。

“公子可是心头不适?那心疾已经久不发作,莫非是对这药丸儿产生了抗性?这可怎么好,咱们还是回相思谷去找奚昊公子吧。”她边说边拿出了药丸儿给无瑕噙入口中,无瑕这才轻轻一摇头,道:“只是做了个噩梦,别大惊小怪的,我没事,仔细吵醒了昔阳哥哥,少不得又要请了大夫来,倒闹得大家都不得安生了。”

霖睿在旁听得两人对话,又看无瑕脸色煞白,实委吓人,不禁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吐了口气,道:“还说没事,方才叫得挺怕人的,对对对,就叫了弦伊姐姐说的那人,叫什么奚昊来着,他是谁?你究竟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什么……

那梦境真实得可怕,可是,却为何醒来之后却如此模糊?自己叫了奚昊了么?那么,便定是梦到他了吧。

他现在应与缠绵在相思谷中安然度日,那谷口隐秘,自己离开了金翎,武飞云该不会大肆搜捕他们,他们现在应该是安全的才对,定是早先自己与昔阳哥哥说到疾患,提起了奚昊,又因许久不得他与缠绵的消息,才会入了梦魇,定是这样的。

“没事了,弦伊去歇着吧,霖睿赶紧躺下,风凉,别入了寒气。”

“我身子好,不碍事。”霖睿啪啪一拍身板还想逞能,话音刚落却便是一个寒战,引得他将身子一滑躲进了被中,然后伸手去拉无瑕:“你也睡了,我来给你沤着。”

无瑕被他拉得躺下,弦伊细细整理了两人的被子,才百般不放心的出了门去。

出了门,碰到于程灏站在廊边,她本有心绕过他去,却怎奈那人听她出门,便一双眼一直瞧着她不放,让她便是想混过去都是不能。

“今夜你当值么。”那话语问得苍白,那人只是点了点头,用沉默代替了回答。两人皆心知肚明彼此之间那种微妙的变化,这般四目相对之下的寂静无声,令两人渐渐的有了一丝尴尬。

“我去睡了。”弦伊逃也似的从那人身边擦肩,却被他一个反手拉住了。回过头,就着摇曳的廊灯,弦伊发现于程灏欲言又止,不禁眉头一蹙,将手一挣,道:“是否有事要与我说?”

那手却挣了几下都没挣开,弦伊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将于程灏的手掰开,却被他一并握入了手中。

那指间有些厚茧,带着男子特有的温度,如火焰般灼伤了弦伊的双手,她几挣不脱,不禁有些恼怒,怕吵了无瑕跟霖睿,只好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三更半夜,发了什么疯,再不放开我便要动手了!”

“南宫热河……他……”于程灏口中突然吐出了那个名字,弦伊明显一怔,继而愈发不耐,然那双颊却慢慢透出了一抹粉色来。

“我不会陪你疯,赶紧放开我,那人名字不许再提。”

“今日有人混进了这里,是我沥泉山庄余庆堂郭当家的手下,他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这消息与公子有关,然,却不能让公子知道……”

弦伊闻言不再挣扎,只一双眼紧盯向了于程灏,她已经感受到了那人心底的不安与犹豫,若非那事非同一般又令他难以启齿,他又何至于这般踌躇。

“他说了什么?”知他心底矛盾,弦伊也不催促,只轻声问道。

于程灏顿了许久,终还是道:“公子与那孟小侯爷之事如今已传遍大晋上下反晋势力,如今大家分成了两派,一方依然支持公子,以公子马首是瞻,另一方却被冷秋之尽数收买,投到了相国府的门下,而今支持公子的人马虽依然一如往昔,然他们却将公子的势力流失迁怒到了一人身上。”听得于程灏所言,弦伊心头猛跳,“呀——”的一声呼出了声来。

莫非众人都将矛头对向了小侯爷了?心头转念,弦伊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公子与小侯爷之间的情感,大家看到的,所知道的,只是公子迷了心窍,竟爱上了一个男子,而那个人,却又是与他,与大家皆仇深似海的大晋的小侯爷。没有人知道这份情感背后的辛酸与苦楚,大家不知道他们有着怎样的苦苦挣扎,不知道他们为了彼此所付出的一切,不知道他们的那份情不是以言语相欺或空洞的承诺得以堆砌,他们是用自己的生命去爱着对方,可是,旁人又怎会了解!

想要公子回头,便杀了那个扰乱他心绪的人,这方法虽太过残忍,却也最为有效!

见弦伊脸上神色,于程灏知她必定已经猜到自己要说的话,遂压低了声音,郑重的道:“听说那孟小侯爷偷偷跑出了东都,一路直奔了这里而来,沥泉山庄的追杀令已经下达各处,他们这一路只怕危机重重!可是此事若让公子知道必定再起波澜,如今人心动荡,若公子为了那人再失民心,只怕这么多年的势力便毁于一旦了……”

弦伊听得惊心,她知无瑕若是知晓这事必定会出手制止,若如此,只怕现在还支持他的人会因此而心灰意冷,可小侯爷与他也是生死相许,不离不弃的,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他又怎堪忍受!

“千万不要让公子得知此事,否则会出大乱子的。”弦伊急切的一抬头看向了那人,于程灏却神色复杂的回望着他,轻声道:“你不会担心吗?我听说,那人……便是跟在那孟小侯爷身边的。”

双手终于被松开,突如其来的寒意掠过了被捂出细汗的指背,令弦伊无法抑制的轻颤了一下。

他自然会在,有小侯爷的地方,又怎能没他。可是,便是知道了又能怎样?他们的身份永远都不可改变,便如公子与自己,永远也融不进大晋这个朝代去!

“小侯爷。”南宫热河压低嗓音唤了那人一声,然后微微一侧目,示意了一下,白炎顺着他的眼神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将头一点,整了整身上衣衫,牵着马儿从街道缓缓而过。

这么多兵,出了什么事?看这架势,似乎是要去往何处。

“官爷,官爷,求您放过我们家成儿吧,他爹爹如今还在简山从军,成儿才十五,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们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一个妇人被推倒在地,官兵挟着她十五岁的儿子扬长而去,走在最后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叫嚣道:“让你儿去从军那是看得起你老李家,若是父子俩都战死了,那也是你老李家的福分,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呸!”

“别冲动!”白炎伸手一拦那二人,道:“皇榜在那,你我都是有心无力,就算救得了现在,咱们一走,他们全家都会遭殃,到时死的就不止一人了。”

南宫热河与白泽知他说的是实情,若是现在图痛快出了手,事后这李家也便毁了。然这种骨肉分离的场景让人看了实在痛苦,战争一旦开始,又该有多少人家如此这般,当真想着便让人难受。

“此地调兵频频,却无官府通告何处有战事发生,咱们需得防备才是。”

“小侯爷的意思是,有人私自调兵?”那二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感觉越发不妙。

“去买了干粮,咱们赶路。”

“是。”

这一路上暗潮汹涌,他三人日夜兼程,饿不敢入酒肆,困不敢投客栈,只为了避开那几方人马的追踪与暗杀,当真已经苦不堪言,然,却因心有所系而无所畏惧,风雪严寒之中依然嘻笑如常,不失男儿本色!

“还有两日便该到蒙城了,小侯爷确定了先去白山这头么?”口中塞着已经冷去的馒头,就着凉水喝下,南宫热河含糊不清的问道。白炎靠在树干旁,望着远山,沉默了半晌,回道:“先去瞧一眼无瑕,然后咱们直奔白山,我已经一年多未见爹爹了,心中甚是挂念,爹爹年纪大了,总如此驻守在外,我这当儿子的却安逸的过日子,实在心有愧疚。”

“我也是,我爹爹一直跟在侯爷身边四处奔波,我却总跟在你身后胡闹,想着也觉得对不起他老人家,愧疚得很。”

“欸,没打着。”语气升了半个调,白炎那一巴掌甩了个空,南宫热河得意洋洋的闪在一旁冲着他大笑道:“自己总是胡闹,却还不许别人说,你倒是何时才能长大,做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让人放心。”

“顽童也好叫别人顽童,这世上最不要脸皮的,莫过于没有自知之明,可笑,可笑。”白泽已经上马,对着他二人摇头晃脑轻叹了一番,然后在那两道身影还未到达之前一踢马腹向前奔去,那二人本欲就此作罢,可发觉白泽竟一手揪着三根缰绳之时,才又骂骂咧咧的提气急追而去。

“白泽,你倒是别让我们抓住——”

“追上了再说,哈哈哈哈——”

“报——禀报少爷,白山有紧急军情,斥候营快马来报,人已经到了营外。”

榻上那人闻言懒懒的一抬头,把弄着手中酒杯,挑眉笑道:“什么人。”

“是白山的士兵,说有紧急军情前来求助。”

酒杯划着弧线从那人手中抛出,砸在了前来禀报的士兵头上,武飞云直起了身子,冷冷瞥了来人一眼:“什么人!”

“这……”那人被这一砸,兼那两句话三个字问得不知所措,懵在了原地。

坐在一旁的左隆德见状几步到了那人跟前抬脚一踹,恼怒道:“没用的东西,竟连个关口都没守住。”

那人哭丧着脸,实在无辜。

武飞云这才站起身来,慢慢到了那人面前,蹲下身,凑过了身子,一字一句道:“本少爷问你,什么人!”

那人趴在地面,抖若筛糠,绞尽脑汁的揣测着武飞云口中抑扬顿挫重复着的三个字,突然间恍然大悟过来:“没……没有人……什么人都没有……少爷什么人都没有见到,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眉头轻轻一舒,武飞云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脸,道:“明白就好,去吧。”

那人抖索着爬起身子,走了两步,却又不死心的再次问道:“那……来人……”

“威武侯刚愎自用,白山被围,却拒不向本少爷求助,白山城破,与人无尤!”武飞云起身掸了掸袖口,轻描淡写的说完那话,然后转身再不说话,左隆德见状走到那人身边冷声道:“杀!”

第五百五十八章 乱世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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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05

“侯爷,周将军他们回来了。”

帐外传来通报,孟昶龙面露喜色霍然起身,招呼着南宫陌一同出外,见那远远而来的队伍之中竟还夹杂着两人一骑者,他的心不由得便是一沉。

有发现!

斥候营的将士所骑皆是上等良驹,一人一骑,只为传递讯息迅速快捷,如今其中夹杂外人,定是有了什么情况。

“侯爷——”周学龙于马背上拱手一揖,扬声道:“属下发现情况,然现今有伤重者,请侯爷容属下稍后再禀。”

“将人扶下马来。”见周学龙与薛长安二人身后紧缚他人,孟昶龙伸手一指,令人七手八脚的将人架下马来,抬入了帐内。南宫陌紧随其后,人一放下他便伸手去搭其脉象,查看伤情。孟昶龙站在一旁,细细看着缠绵与明威二人,发觉面孔陌生,不禁有了一丝疑虑。

“在何处发现的人?”

周学龙接过一旁士兵递来的热茶猛灌了一口,然后急急道:“往长野方向六百里处发现了赫博多的大军,侯爷,对方人马难以计数,请侯爷早做定夺,是去是留,都需立刻决断,另外……”

周学龙的话语一顿,眉间浮出了难色,抬眼看着眼前那人斑白的双鬓,竟不敢将那消息说出口来。

孟昶龙发觉他的迟疑,心中掠过一丝不安,沉声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是……是奚昊公子……他,如今在赫博多大军的手中……听这名唤明威的说,对方应是赫博多的王子,想来便是吠承啖无疑!”

身子一晃,孟昶龙竟一阵眩晕,站立不稳间伸手按在了案桌旁。

“你是说——我昊儿,在他们手中?那孩子他……他……”

昊儿为何会来到此地?又怎会落入敌手!如今两军对垒,他落入那吠承啖之手,若是身份曝露,定难以善终。

“来人!点上一队人马随本侯出城!”

“侯爷,侯爷——”明威睁开双眼,正听得那句话语,他死命的撑起身子对着孟昶龙大叫道:“侯爷去不得!我等与小侯爷和莫寒少将军派来的慕容默同行,他去探查之时便说对方人马不计其数,想来已是大军压境,侯爷此刻万万去不得!”

“是啊侯爷。”周学龙向前一奔挡在了孟昶龙面前,拱手道:“当时听说奚昊公子在那断崖之上,我们便连夜去搜索过,可是,没有任何发现,然他当时定还活着,我们怕延误军情,不敢再追,只好回转。”

“奚昊……奚昊——奚昊——”榻中那人耳听有人提起奚昊之名,突然间双眼一睁,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南宫陌伸手将他按住,回身叫道:“速速拿了我的药箱过来。”

缠绵浑噩之间发觉有人摁住自己,不由得蓄力一挣,南宫陌压制不住,竟被他掀翻在地。

“奚昊——奚昊——”缠绵爬起了身子,双眼透着不同寻常的赤红,恍惚间根本无法看清一切,发现耳畔有风声传来,他一个回甩便将那企图将他摁住的士兵手臂反扭,按在了地上。

“缠绵,赶快放手!”明威一个箭步奔了上去,抓住缠绵的手臂大声叫道:“都是自己人。”

缠绵听得明威的声音,双手一松,踉跄而起,反手抓住明威的双臂,低头望着他,带着一丝侥幸,轻声问道:“明威,我们在哪?奚昊呢?他在哪?他是不是受伤了?可是在一旁休息?让我见见他,让我去见见他——”

明威被他那话打得心头一痛,看他浑身伤痕累累却依然只想着奚昊的安危,心中更是难过,双唇嚅喏了半晌,才道:“你先将伤口包扎一下,否则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我在问你话,你为何岔开话题,告诉我奚昊在哪?他在哪?”回想当时奚昊的那个举动,缠绵难抑心中的后怕,竟不理智的对着明威吼叫了起来。明威任他咆哮怒吼,双臂一挟,将他按坐在了榻上,扬声应道:“你若还想见到他,便让这位先生为你包扎了伤口,养足了精神,到时候就算你要去闯那赫博多的军营,我明威也不说二话跟你一起去!”

缠绵听他话语,便知奚昊已经落入了敌手,他双眼一闭,深吸了一口气,那刀剑加身也不曾淌过一滴泪水的眼中缓缓的落下了泪来。

“我真该死!竟一次又一次的让他从我身边丢掉,我说过,会保护他,看着他,不让他再离开我身边半步,可是现在,我却将他一个人丢下了,他如今身陷敌营……”仰头闭目,想要将那脆弱掩藏,可是,却做不到。

想到那断崖边的一幕,想到奚昊不顾一切的向着自己奔跑,想着自己跌下山崖的那一刹那他眼中的那种恐惧,缠绵的心便如若针扎!

“你……是我儿奚昊的……什么人……”

双眼一睁,缠绵怔怔的回过了头,见问话那人眉目威严,却眼含热泪,目光中带着探寻,不解,疑惑,和痛惜。

孟昶龙走到缠绵面前,看着他,不再说话。令他不解与疑惑的是面前这人对于奚昊的态度与执着,痛惜的,却是他浑身上下的累累伤痕。

是……奚昊的什么人……

缠绵想要回答,想要告诉眼前这个男人,他是奚昊的什么人,他与奚昊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可是,却突然间口中一咸,喷出了一口鲜血来,然后身形一晃,重重的倒下了。

我是……与他花烛相对,许诺要照顾他一生一世的那个人……

可是,我却将他丢掉了……

奚昊……

泪水顺着眼角晕染锦被,密集的睫毛轻轻一闪,奚昊睁开了双眼,却被那烛光刺得骤然间又闭上了。

自己竟还活着,是因为那人要用自己去威胁爹爹,才没有对自己下手吗?若果真如此,自己……便更不能活!死了便可以再见到缠绵了,到那时,自己定要他一辈子背着自己,不许放下,不许放下!

“你可是想要本王亲自喂药给你?”一声笑声响在了身侧,奚昊双眼一睁,没有回头,却径直的向着榻的那头躲去。

“本王令人熬了药给你,你额头颈间都有伤痕,这么清秀的一张脸,要是留下疤痕可就不好看了。”吠承啖面带戏谑,话说完便伸手去抓奚昊的身子,奚昊向旁一躲,跳下榻便往外奔,却忘了自己脚下紧扣的铁索,当发觉脚下绷直之时,他收势不住,一个趔趄扑向了前方。

没用摔倒在地的痛楚,却也因那人铠甲的坚硬撞得起了泪花,发觉自己被那人搂入怀中,奚昊愤恨的伸出双手,狠狠的抵住吠承啖的靠近,不吭声,不求饶,只是紧咬双唇,推离着他的怀抱。

吠承啖嘴角笑意更浓,于他来说,奚昊的这点力道根本不值一提,他就是喜欢看着他这般抗拒,却又无力抗拒的模样,这感觉让他兴奋,比起他带在身边只是一味顺从讨好的女子,奚昊给他的感觉更新鲜更强烈,他越是挣扎,便越是让他想要征服。

碗被丢在了地上,倾斜的药汁透着苦涩气息洋溢在空中,那因常年握兵器而厚茧丛生的指腹滑过那人紧咬的唇,顺着他小巧的下颌一路下滑。

奚昊的身子已经冒出了细汗,此人的桎梏令他窒息,想到昨夜为了给缠绵报仇,自己竟让此人唇齿相交,肆意羞辱,心中便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寒。

“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待白山城破,我会让你跟孟昶龙那老匹夫见面,你若是当真关心你的父亲,便最好乖乖的听话,这样,或许我还会饶他一命。”吠承啖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唇舌,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意,然后带着一丝贪婪,将手抚在了奚昊白皙精致的锁骨处,勾勒着那迷人的轮廓。

寒风掠过,那暴露空中的肩头瞬间起了小粟粒,奚昊双眼一闭,紧咬牙关,毫不求饶。

吠承啖此人性格刚猛,崇尚武力,自少时随父夺取叔父天下之后便常年征战,平日里纵情声色,不拘无束,便是行军打仗也带着几名侍妾,日纵沙场,夜陷温柔乡。

当日提出与大晋联姻,本也只是一场政治谋略,然在东都皇宫遇到佰茶之后,发觉她性格果敢,无一丝唯喏之貌,在身后叫嚣着要退婚的模样更是让人想要压至身下,让她屈服,于是他才大殿逼婚,最终以九原退兵为条件,逼晋文帝答应了他的要求,岂料,佰茶竟在和亲途中遇刺身亡,让他认为大晋言而无信,是以借机再次进犯,直到此时。

深吸了一口气,吠承啖闭上双眼细细一嗅,继而笑道:“这身子竟有一股奇特的药香,实在妙哉。本王听说大晋神医鬼谷子医术过人,他膝下有一嫡孙,你可知晓。”

奚昊闻言将头一撇,看向一旁,对之不理不睬,吠承啖见状不以为然的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突然将身一俯,湿滑的舌尖从奚昊的肩头掠过,挑逗着吻向了他那微微突出的锁骨之间。

奚昊的身子明显的一震,继而回头怒视向那人,双颊却一瞬间通红起来。

好有趣的反应!

吠承啖的唇角扬起了一丝邪笑,从昨夜发现此人被吻竟会不知呼吸开始,他便一直想要逗弄他,看看他生涩可笑的反应,如今见他明明十分抗拒甚至痛恨自己,却依然会因这种亲密的举动而生出羞恼之意,这模样当真让人想要更近一步一探究竟。

“跟本王说说,武飞云平日里是怎样对你的。”

心中突然有了恼意,因为不知他与武飞云之间发生过什么,或许也这般战栗的被那人拥在怀里品尝辗转过?!

“我宗奚昊今生只有也只会有一个身心皆付之人,便是被你挑下断崖,与我阴阳两隔的那人,我爱的,将自己给予的,也只有那一个人,他叫缠绵,你可听清楚了。”奚昊怒斥着那人,然后死命一挣,却被他双臂所钳动弹不得。

死人?!

很好!

一个死人还如何能与本王斗,待平了这九原城,本王便带你回呼和单,日常月久,便不信你不屈服!

苍鹰的啸鸣划破了长空,瞭望塔上的士兵见状忙爬上顶端将手臂扬起,那苍鹰俯冲而下,临近减慢了速度,然后将尖锐的指尖扣在了那人的手臂之上。

“报——少爷,苍鹰传书,刚刚拿到。”士兵从远处便扬声而报,武飞云正站在榻前,任人给自己整理衣衫,听见来报冷冷一瞥,道:“放在桌上,下去。”

“是。”那人将信笺放好,退身而出,武飞云穿戴齐整,到了桌旁,却只低头看了一眼,并未拿起。

吠承啖的大军当已经到了白山之外了,届时只要文正与他们里应外合打开城门,那孟昶龙便再无翻身之日,而孟白炎必定会不顾一切营救父亲,到时,这九原城便是他父子二人的葬身之地!

眉头微微一扬,唇角突然浮出了一丝冷笑。

宗奚昊,我说过,我会亲手毁了你所爱的一切,你既已死,何不化为厉鬼来找我索命!

“你来啊——你来啊——本少爷在等着你,你为何不出现——啊——”

双手一拂,那桌面杯碟乒乓落下,冒着热气的热茶飞溅而出,渐渐晕染了尚未打开的信函。

心有恨意,却因不知信中所述为何,武飞云终还是弯腰拾起了那湿透了的书信,然后打开。

先扫了一眼落款,发觉是狄戈尔的名字,武飞云颇有些不以为然的将那信一拧,却突然间又顿住了。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疑惑这信中所提之事,遂又小心翼翼的将那已经破皱不堪的信函慢慢展了开来。

当日东都一别,未知飞云少爷可还记得畅春园中陪伴身边的女子,今有一少年公子落入我手,竟模样相仿……

余下字迹却成了模糊一片,武飞云怔怔的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东都畅春园!

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奚昊的地方,当时扮成女子接近自己的,正是他!

突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武飞云低下头,想要再仔细看看那信,却奈何已经难以复原,他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向外一奔,扬声叫道:“来人,调集人马,立刻随我马不停蹄赶赴白山!”

第五百五十九章 飞鸟青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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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06

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们深爱着彼此,却依然不能在一起。便如飞鸟与青鱼,一个翱翔在天空,一个,却深藏在水底!

有一种情感,尝之如茶,却回味若酒,香醇绵长;埋得越久,便越沁人心脾,透骨入髓,永难分离。

纷扬的大雪覆盖了一切,一眼望去,天地纯净无瑕,这本该是一副美丽的水墨丹青画,然此刻却因拥挤攒动的人群匆忙而混乱的脚步,踏碎了那本应静谧的画卷。白山城西边的城门大开,戎装配甲的将士们正协助城中的百姓转移,大战在即,白山城已成众矢之的,将士可以战死沙场,百姓却何其无辜,若能逃生,自当全力以赴。

“东有赫博多大军切断了去长野的道路,南有花赤尔一万人马驻扎,北通巨鹿,然此刻只怕也已经被武飞云拦截围堵,往西却是一处死角,侯爷,如今咱们只能死守城门,期望九原得到消息,能派兵增援。”南宫陌站在孟昶龙身旁,看着那混乱的一切,忧心忡忡。

“令先锋营带兵护送百姓走苍华道,途中若遇阻拦,便一路杀过去。”

“侯爷!先锋营现在这个时刻怎能离开,咱们兵力本就已经不足,此刻再分散力量……”南宫陌顿了一顿,突然抬头道:“侯爷便随百姓一同撤出去!南宫带人死守城门,赫博多的铁骑要想进入白山城,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侯爷现在就走。”

见南宫陌说完便要叫人,孟昶龙摇了摇头,双手一负,仰头望天,笑道:“本侯与先生征战南北,建功无数,若非先生常常在旁指点,本侯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只会打杀的武夫。从先帝开始,咱们便一同驰骋疆场,至今已二十余载,将士们死了无数,本侯却还能看到炎儿长大成人,本侯已经赚到了。如今昊儿在吠承啖手中,生死难测,那孩子秉性善良,救过炎儿的性命,是我孟家的恩人,也是我孟昶龙的好儿子,如今他落入敌手,本侯便是死,也要为他坚持到底!”

南宫陌没有说话,却有一人站在远处,听得孟昶龙的话,双膝一屈,啪嗒一声跪了下来。

双手举至眉间,额头碰地,缠绵对着孟昶龙恭恭敬敬行了叩拜之礼,三叩之后挺直脊背,清晰明朗的言道:“缠绵代我夫奚昊叩拜侯爷,他本欲尽孝却没想会连累到侯爷,如今白山城危机重重,侯爷身负重责,当以大局为先,缠绵代奚昊恳请侯爷撤离,缠绵会留在此处,等着他!若不能将他救出,便,与他死在一处,绝不负他结发之情!”

孟昶龙闻言在原地站了许久,才一步步走到缠绵面前,伸手将他扶起,看着那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男子,露出了赞许之色,双手将缠绵手臂一握,点头笑道:“我儿奚昊有你如此对待,我这个做爹爹的,高兴!想我炎儿当年说起所爱是一男子时,我还恼他怒他,认为他荒唐可笑,可乱世出真情,今你对昊儿此情惊醒了我,大丈夫于世光明磊落,行事坦荡荡,世人如何看待根本不重要,彼此真心,便已足矣。”

“侯爷……”缠绵有些哽咽,奚昊在途中便与他说过,当年白炎与无瑕之情侯爷是极力反对,只奈何远驻千山度,不得训之阻止,常常恼恨。所以这一路走来,他也十分担心,岂料,如今这个时刻,侯爷却突然解开了心结,只是这消息,奚昊却已经无法得知了……

“怎么,你以为本侯是一冥顽不灵的老匹夫,会痛斥分离你二人吗?想我当年也曾年轻过,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这道理我又如何不知如何不懂。如今咱爷俩便坚守这白山城,让奚昊看看,他不是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就算只有一丝希望,都定要为我这个爹爹和你这个好夫婿撑下去!”

缠绵没有说话,却将手抬起,扣在了那人举至面前的掌间,狠狠一握!

奚昊,我们都在这等着你!

“慕容大哥,伤势如何。”见慕容默被人带入营帐,奚昊奔上前将他扶住坐下,便要去查看他的伤口,慕容默摇了摇头,挤出了一个笑容,推开他的双手道:“不碍事,死不了。”

奚昊没有理他,自顾拉开他的衣襟,只一看,便双眉一蹙,难过的闭上了眼睛。

“当真不碍事,这点伤算什么,再重的伤我都受过,瞧,还不是挺过来了。”眼见他明明痛得难以承受,却依然面带笑意安慰自己,奚昊默默的站在原地,垂下了泪来。

“都是我不好,若只是你们三人,定已经突围而去,你不会受伤,缠绵也……是我太没用,该死的那个是我才对,明威大哥如今也是生死未卜,我便是死了,都没脸去见缠绵!”

“公子却又说了傻话,缠绵拼了性命便是要你活下来,侯爷如今就在这白山城内,公子难道不想再见他一面?这战局如何咱们都无法预料,若侯爷能击退了赫博多大军,公子还能去寻了缠绵的尸首,让他入土为安,也不至受风吹雨打之苦。”他因见奚昊求生意识淡薄,怕他受不住缠绵离去之痛做出傻事,是以以此话语来约束他的行为,果然奚昊双眸一闪,回过了神来。

是,缠绵的尸首还在那断崖之下,自己怎能弃他不顾,待来日将他葬下,自己便在他身旁陪他一起赴那黄泉路,这样,来世还能与他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伸手一抹泪水,奚昊回身叫道:“来人,叫你们家王子过来,我要药物疗伤。”

“本王在此,你要什么,尽管说,便是要本王自己,本王也毫不推脱。”语带调笑,吠承啖走入帐内,慕容默见状霍然而起,却还未及动手,便被跟去帐内的士兵制住了。

“你的伤势不轻,还是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逼本王要了你的性命。”

见奚昊上前去护慕容默,吠承啖哈哈一笑,走到榻上坐下,仰身一靠,看着那人清秀的眉目带着愤怒,明明毫无威胁感,却还用那一点点力量拼命去保护他人,这感觉……

“我喜欢。”吐出了如斯一句,吠承啖懒懒一扬手道:“给公子基本的伤药,让他有事可做,需防他拿到不必要的药物,善医者善毒,这个浅显的道理,本王还是懂的。”

“是!”

奚昊舒了口气,对他来说,就算现在让他跑出去,他都根本出不去,所以当下最主要的,是慕容默的伤势。

士兵拿来伤药,奚昊接过之后开始为慕容默清洗伤口,敷上药物,他一旦为人疗伤治病便心无旁骛,整个人也无端的有了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吠承啖在旁看着,见他动作娴熟,伤口的缝合处理十分迅速且细致认真,不禁嘴角一勾,慢慢的眯起了眼睛。

果然是个好宝贝,若能得他去为母后医治头疾,自己在父王面前便可再立一功,自己常年在外,桑赤戈雅却一直陪伴在父王母后身边,当真让人不得不防!

待慕容默全身伤口尽数处理完毕,奚昊走到案桌旁,拿起纸笔写下了药方,这才回头看了吠承啖一眼,道:“这是吃的药,你自然也可以不答应。”

“答应!你要什么,本王都答应你。”伸手抽出那张药方,见奚昊双唇一动,吠承啖挑眉笑道:“除了让你走,和本王的人头。”

见他堵了自己的话语,奚昊冷眼一觑,不再睬他,吠承啖见状也不气恼,让人拿了方子,带了慕容默出去,才又回到桌旁一拍凳子,道:“来陪本王坐坐。”奚昊将头偏向一边,本不理他,却发觉脚下一紧,回头去看,见那人竟动手揪住了禁锢他的铁索,怒斥还在嘴边,身子却已随着那巨大的拉扯之力跌入了那人的怀中。

“放开我!”

“本王可还想一尝公子唇齿之香,公子那夜不是说过,风情如何,试过便知,如今本王试过了,爱上了那滋味,你又怎可这般便抽身离去。”

“你最好是杀了我,否则一有机会,我定会杀了你为缠绵报仇!”

吠承啖将奚昊愤怒扬起的双手扣入掌心,端详着那纤细白皙的指尖,不顾他的挣扎,轻轻摩挲。

“美人如玉兮,婉若清扬;美目流盼兮――固若金汤!哈哈哈哈――”吠承啖毫不收敛的大笑起来,奚昊听他拿自己取笑,顿时脸色一沉,却奈何挣扎不开,只好将牙一咬,别开了头去。

“拜见先生。”

帐门外传来话语,吠承啖闻言突然将手一松,奚昊得以自由,丝毫不顿的向后退去,站在了榻旁。

清风缓步入内,见奚昊面带恼意站在榻旁,吠承啖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低头而笑,不禁轻叹一声,行了一礼,道:“白山军情紧急,请王子殿下前去处理,这帐中,还是少来为好。”

“呵!”吠承啖干笑了一声,回头去望了奚昊一眼,道:“本王子得空再来瞧公子。”那话语清晰明了,入了奚昊耳中,却透着难言的暧昧之色,奚昊深吸一口气,将眼一闭,不予理睬,吠承啖这才对着清风抱了抱拳,扬长而去。

帐内半晌无声,感受到那人明明就在不远处,却这般奇怪的一语不发,奚昊眼带疑惑,回过了头去。

清风还在兀自愣神,在奚昊那一瞥之下才将头一低,然后来回踱了几步。

明明有太多话语想要询问,却为何到了嘴边,竟一句都问不出了……

奚昊也是满腹疑惑,眼前这人竟一身大晋服饰,显然并非赫博多的子民,可为何又会与他们混在一处,听他与那吠承啖说话的语气,竟似……

“你是何人,可是有话要说。”

奚昊首先开了口,清风这才顿了脚步,看着他,许久,终透着一种难明的情愫,轻声问道:“你是威武侯府的大公子?那你的娘亲是谁?”

奚昊不解的蹙了眉头,看了清风一眼,然后收回眼神,垂眸道:“亲生父母早已不在,义母便是侯爷夫人,先帝所赐云锦公主。”

“白-歌-月……”一字一顿,清风的身子晃了晃,才又透着苦涩牵强着一丝笑意问道:“她……可还好……”

突然有些懈怠了,这两天一直在想是否还要坚持下去……我的炎瑕,我的轩城……

第五百六十章 问谁 侠气如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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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07

“醒醒!”

发觉脸上冰凉,南宫热河吓得一跳,惊呼尚在喉间,便被一人将嘴捂住了。

“是我。”白泽的声音传来,南宫热河吐了口气,见白炎早已醒来,正趴在山洞旁向外看着什么,于是伸手将白泽的手掰下,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

“在看什么?”

食指竖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白炎微微一让,南宫热河从他身旁向外望去,看见了不远处的一大队人马,皆一溜的青衣锦袍,正是相国府的青衣卫。

“青衣卫向来百人一队统一行动,这里却只四十余骑,似乎有些不妥,想来本应是追寻咱们而来,却不知何故,只剩这四十余骑,咱们暂且见机行事,不可轻举妄动。”

“好。”

他三人又缩回了洞中,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因夜间需要隐蔽,他们所骑的马儿皆被安置在了密林之中,因相处时日长久,马儿早已通晓人性,遇到危险只需呼哨便可召唤而至。

“去附近搜一搜,都已经这么多天了,竟还没发现那人的影子,那丫头带的人多,跟在咱们身后当真防不胜防。”此队青衣卫的头领名唤俞达,人送外号夺命阎罗,使得一手青铜双鞭,力大无穷,然此刻却不知为何,竟显得十分狼狈。

“是!”

听得众人四散,白炎看了那二人一眼,轻声道:“想来他们马上便会发现这里,咱们的马儿还在密林之中,一会儿我先冲出去引开他们,你二人召唤了马儿便直奔大道。”

“要去我去!小侯爷切不可以身涉险。”南宫热河说完一拉白炎,却不料身旁人影一闪,白泽竟二话不说的直冲而出,长啸一声,将众人引得紧随他而去。

“白泽――”那声音咽回喉间,白炎狠狠一跺脚,将南宫热河一推,道:“走!”

白泽向着反方向疾奔,那一队人马紧随其后,白炎与南宫热河二人看准时机轻身而出,向着山下的大道奔去。

“嗯?大人,那边也有人!”落在最后的一个青衣卫听见响动回头一看,顿时大叫了起来。白炎见行踪暴露,顿步回身,扬声大笑道:“爷爷我在这里,有本事便来追我,杀得了我,爷爷便叫你一声孙子!”

“孟――白――炎!给我追!”听得那人欠揍的笑声,俞达恨得牙根痒痒,想当初相国府内掌羽林军,外设青衣卫,是何等的威风,却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来到京城,请回了少将军莫寒,组建御林军替代了羽林军,还处处打压青衣卫的势力,令相府在京中的威望一落千丈,由此也让青衣卫一干人等恨他入骨,欲杀之而后快。如今他只带了两人溜出东都,相爷令自己带人前来截杀,岂料……自己身后竟也跟了大队人马,这一路追击,百人的队伍尚未见到此人便已经去之一半,当真让人恼火万分。

“给我追!取孟白炎首级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俞达话音未落,身旁众人便已按捺不住,争先恐后的向前追去。

“吁――”一声响亮的呼哨声响彻了夜空,那两人尚未到达大道,便听烈马嘶鸣之声响起,继而从密林之中奔出了三骑来。

“小侯爷小心!”回头间见一人打马已至,手中利剑直指白炎,南宫热河一个飞身扑到他的面前将双臂一展,用自己的胸膛挡向了剑尖。

那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白炎想要拉回南宫热河已是不能,眼见那一剑便要穿胸,那人的马儿却突然间一个趔趄,嘶鸣着向旁倒去。

踏云乌骓于风中甩了甩头,然后竟又是一蹄子撂在了那刚刚爬起身来的青衣卫身上,那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那一蹄撂飞,当场毙命。

“好马儿!”白炎大笑着拍了拍乌骓马的头,乌骓低鸣一声,用头回蹭了他的脸,然后站在了一旁。

因白泽落在后面,那二人决定不再逃跑,从马鞍旁拿下各自的兵器,站在了原地。

“哼,孟白炎,识相的就束手就擒,大爷我或许还会给你一个痛快。”俞达手持双鞭勒马而立,冷哼一声,道:“你们只三人,有把握能完胜我们四十人吗?”

“说起来,青衣卫不是百人一队的吗?哎呀,俞大人,该不会连本小侯的面都没见着,你便折了自己一半人马去了吧?让我来猜猜,是被何人所杀?难道是一路上掉队给掉没了的,啊?哈哈哈哈――”

“噗――”南宫热河在旁没忍住,极其恶劣的跟着那人大笑起来,全然忘记了方才他那命在旦夕的一幕。

“我来了!”身形一闪,白泽到了两人身旁站定,见两人这般得意的大笑,不禁心痒难耐的问道:“说了什么好笑的,说出来让我也乐一乐。”

“小侯爷在说这俞大人,连个百余人的队伍都看不住,难怪在相府混了这么多年还爬不上去。这追个人都丢三落四,要是让他带兵打仗,指不定他将人往那敌营一带,然后等着别人来抹脖子,兴许他还带给别人磨刀呢。”

他们图嘴上痛快,那俞达倒当真被气得满面通红,知道这三人平日顽劣惯了,说到耍嘴皮子自己定不是对手,于是将双鞭一提,大喝一声拍马而起,飞身跃去:“巧舌如簧,看鞭!”

他气力颇大,重压之下如有千斤,见他来袭,白炎长枪在手向上一架,只听头顶“嗡――”的一声啸响,脚下受力,竟被震退了许远。

“好痛好痛。”虎口被震得发麻,白炎又是叫又是跳,冲着掌心直吹气,纵如此还不忘挑衅道:“我的儿,相国府平日里给你吃的什么,蛮力如牛,我看再给你安上两只犄角,改个名,便叫牛魔王得了。”

“黄口小儿,找死。”俞达说完又是两鞭,这次却还未及到达白炎身边便被架住了,白泽手持双锏挡住了俞达的攻击,然后一个力抵,竟将他给抵了回去:“我的儿,我这个比你的大,该是爷爷辈儿,来,叫声爷爷听听。要拼力气冲这来,看看锏爷爷和鞭孙子谁更厉害。”

那俞达此刻已经被他三人挑得怒火中烧,大喝一声:“给我杀!”便直挑了白泽而去。

唇角浮出一丝不察的笑意,白炎与南宫热河撇下他二人,身形一晃,冲入了青衣卫的包围之中。

枪挑一线,横扫一片,那一杆银枪灿若梨花,所向披靡,南宫热河跟在一旁,竟连边都没挨着,不禁不满的叫道:“你倒是给我留一点。”正说着,面前的一人又被那人一个透骨钻撂翻在地,南宫热河看了看自己手中之剑,又比了比白炎长枪的长度,叹一声,道:“我不服,一寸长一寸强,凭什么当初你学了枪我便不能学了。”

他说的是当初学武挑兵器时,因那人挑了长枪,竟打死都不许自己跟他挑一样的,如今风头尽被他抢,乱阵之中,竟让他跟此人算起了账来。

白炎扫开一片距离,回身而立,眉间眼底尽含揶揄,长枪反扣之姿俊朗非凡,还未开口,南宫热河便已经扶额长叹,果然不出所料,只见他眉头一耸,十分得意的哈哈大笑道:“耍帅自然只需一人,怎样,是不是很有型。”

那些青衣卫已经重伤累累,他二人却还在玩笑,俞达这边陷入苦战,不禁心头一惊,叫苦不迭。

自己竟中了这几个小子的计了,那些青衣卫哪里是孟白炎的对手,自己如今被白泽缠住,鞭锏招式相似,一时之间既占不了上风,也脱不了身,当真让人懊恼。

“原来你还不是很笨嘛,不过现在发现有些晚了。”白泽嘿嘿一笑,突然之间加快了攻击的速度,他从小跟随道长修行,内力比那二人深厚许多,锏法刚猛,那俞达渐渐有了不敌之势,瞅了空隙正欲转身逃跑,便听一丝细小的声音传来,还未及看清那暗器的模样,他的喉间一声呜咽,双膝一软,跪在了雪地上,伤口很小,却足以令其毙命。

“不好,咱们快跑!”眼见身边青衣卫皆倒地,白炎大叫不妙,却刚起步又被迫停下了。

“小侯爷可是要躲我吗?”一声脆生生的女声拉住了那三人的脚步,他三人互望了一眼,然后嘿嘿笑着回过了身来。

“玲珑!真巧,在这都能遇到你!”

水玲珑站在原地,看着那三人不说话,她的身后还跟了百余人的队伍,皆是一副风尘仆仆之貌。

“见过小侯爷!”那是她从京中带出的御林军,当时莫寒令她带人急追,八百人的队伍被道道岔路分散,只剩一百多人跟在她身后,然后她发现了相国府的青衣卫,与之交过手,折了青衣卫一半人马去。

“少主令玲珑带小侯爷回去,小侯爷私自出京,皇上龙颜大怒,还望小侯爷以大局为重,跟玲珑回京去!”

“原来如此,我们走的急,也没跟莫大哥说一声,想来皇上怪罪到他头上了,实在令白炎心有愧疚,都是他――”伸手一指南宫热河,白炎挤了挤眼,道:“说什么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大家都知道这小子自小坏水多,我又特单纯,容易被人怂恿,这才头脑发热,抗旨出了京。”

南宫热河双眼一瞪,当真叫屈,伸手一指自己,又指了指那人,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看吧,他无话可说了。”

他二人在前闹腾,白泽却已悄悄回转将马儿聚集,只飞身而上的那一下扬声而出,那还在插科打诨的两人突然之间转身跃上马背,大喝着疾驰而去。

“你们――”那一众人等皆瞠目结舌,水玲珑懊恼不迭,明知那人性格顽劣,诡计多端,却被他骗住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他们这一跑,要想再找到恐又需一番波折。狠狠一跺脚,水玲珑回身上马,扬声喝道:“给我追,便是绑,都要将他们给绑回去!”

第五百六十一章 人不寐 将军白发征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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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08

晋历二十一年春,赫博多十万大军经怒江入长野小池镇,直逼白山城,白山守将威武侯孟昶龙疏散了城中百姓,以前路军将领尤锐带领八千士兵护送,至苍华道向着巨鹿方向撤离。白山城内剩余的将士已经不足五万,将士们缺衣少食,于天寒地冻的环境之下极其艰苦。

纷沓的脚步声在街道回荡,整个白山城四面城门紧闭,城中已经看不见一个百姓,来来往往的皆是戎装佩甲的士兵。

营帐之内的那人默默的坐在桌旁,不知在想些什么;帐帘一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大人,这白山百姓全部转移,咱们是否要通知王子前去堵截?”铁牛回头望了望帐外,然后走到桌旁对着方文正轻声问道。

方文正闻言双眸一动,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中竟有几分失神。

“方大人?!”发觉到他的不对劲,铁牛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不知为何,自从此人带着自己等三千人马混进这白山城后,便常常如此发呆,当真让人猜度不透其心中所想。

“战争是将士们的事情,百姓无辜,能放,便放了吧。”那话语透着一丝萧瑟,听得铁牛一愣,继而挠了挠头,道:“可要是让少爷知道了,会不会怪罪大人。”

“铁牛,你说……咱们这么做……”话语一顿,方文正看着面前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摇了摇头,带着一种自嘲的笑容站起了身来:“没事了,王子的大军已经在不远处,且看今日花赤尔将军有何行动,传令下去,三千人马整装待命,只要看到城外发出的讯号,便不顾一切将城门打开,迎大军入境!”

“是!”铁牛拱手而去,方文正独自一人又愣了许久,才一挑帐帘,出了门去。

雪花还在飘落,一层又一层的将街道覆盖,四处再也看不见往来谈笑的百姓和小贩,往昔的繁华已经不复。抬头去看城墙,方文正发现了带人巡视的孟昶龙。

他还在,没有随着百姓一同撤离,这白山城已然不保,他的儿子杀了冲弟,如今,就用他的命来偿还一切。

“家有老母不能伺候,心有愧疚啊。”

“听人带信说,我儿子会叫爹爹了,好想亲耳听听,却只怕……没机会了。”两名将士摇头叹息着从方文正身边擦肩而过,方文正看了他们一眼,突然之间脸色一红,然后急急的低了头,竟不敢再抬起来。

向着一旁的小巷一拐,他紧贴墙壁站立,口中大声喘息着,然后双眼一闭,脑后重重一磕,一下,两下,三下……

那疼痛传来,令他有了片刻的清醒,想到小池镇那三万将士和数千百姓,还有这一路走来屠杀的小村子,他竟突然之间难抑眼中的泪水,那清凉的液体从紧闭的眼角滚落,若炙热的火焰一般烫伤了他的脸。身子一搐,他顺着巷壁慢慢滑落,然后双手抱膝,缩成了一团。

为了报仇,自己已经沦为了恶鬼,自己不怕将来下入地狱受尽苦楚,却……害怕再见到那些无辜惨死的人,他们不需要用刀剑来杀,只要用他们的眼神,便能让自己堕入深渊,永世不得安宁。

身子在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那恐惧感竟若透入骨髓,寒遍全身。

“文正。”那声音突然传来,令方文正大惊失色,他抬起头,看见了孟昶龙关切的目光。

“你没事吧,你是……在害怕吗?”孟昶龙微笑着走到他的身边,却没有动手去扶他,而是与他一样靠壁而坐,抬头去看漫天雪花。

“我记得自己第一次上战场前,也这样害怕恐惧过,虽然阵营不同,可对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那刀剑穿透的是一个人一具身体,可毁掉的,却是他身后一个曾经完整的家。这个家里,或许有些白发皑皑的双亲,日日望儿归,或许,有着贤惠的娘子,夜夜盼郎回……”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孟昶龙的语气低沉得让人窒息,方文正坐在他的身旁,根本不敢再去看他一眼。

“我炎儿快二十了,我这个做爹爹的,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他了,这小子,就没让我省过心呐。”话虽如此,那人眼中透出的欣慰与骄傲却掩藏不住。

我炎儿长大了,虽性格顽劣,却刚毅正直,品德兼备,有子如此,还有何所求!

“你呢,还有亲人吗?”

那话将方文正的心狠狠拉扯了一下,他终于回过头,看着身旁那人发已衰白的模样,一字一顿道:“有,但是,却死于非命!为人所杀!”

孟昶龙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一拍方文正的肩头,握了握,站起身,步子沉重的离去。

“侯爷――”那呼喊脱口而出,连方文正自己都猝不及防。孟昶龙回过了身来,眼带疑惑望着他,他却嚅喏了半晌也未能说出话来。

“我……”

“报――侯爷,花赤尔带人在城外叫阵,南宫先生令属下前来回禀侯爷。”

来人打断了方文正的话语,他站在原地,看着孟昶龙冲自己点了点头,然后大踏步而去,待那身影淡出视线,才轻声道了一句:“便……听天由命吧!”

“孟昶龙,让人出来应战――怎么,本将军只一万人马,便将你吓成了缩头乌龟了吗?啊?哈哈哈哈――”花赤尔倒提长刀打马上前,言语挑衅,在城下叫嚣,他的身后是列队齐整的士兵,却不知为何站得东一堆西一堆,与城内大晋将士不同,赫博多的人马因装备齐全,粮草充裕,是以兵强马壮,士气高涨,此刻于城墙之下跃跃欲试。

“侯爷,属下罗孚请战!”左路军将领罗孚从人群中站出,拱手请战,一旁右路军将领马宗鸣也双拳一抱站了出来:“属下马宗鸣愿一同出战!”

南宫陌站在墙头俯身而望,细细看了看对方人马,回身道:“两位将军切不可轻易出战。”

孟昶龙见他神色凝重,遂走到他身边向着城墙之下一看,也露出了疑色,先是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望向了南宫陌。

“侯爷看出了他们所站位置的精妙之处了吗?这阵法是否十分眼熟。”

孟昶龙听他所言,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然还是又去细看了一番,才道:“当年随先帝出战大丹,咱们便以此阵法用三千人马破了对方万余人,此阵看似平常,不引人注意,然只要诱敌深入,便可一举歼灭,绝无活口。此阵乃是……乃是……”

“南宫认为,那人,定已经回来了……侯爷,他心存怨怼,只怕,这次不会善罢甘休了!”

孟昶龙长长一叹,陷入了沉思之中。

“传令下去,所有人原地待命,没有本侯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应战!”

“不应战?”

那帅营之中人影憧憧,清风站在案旁,轻摇羽扇,听得士兵回报,低头一笑,道:“王子稍安勿躁,此阵法是当年晋帝征战大丹之时,我与那孟昶龙身边谋士南宫陌一同所创,他们见到,自然不会应战。”

“原来如此,那先生以此阵法来会他们的意思是?”

“不过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我清风,回来了。”我清风,在离开大晋二十年后,又回来了!

“小侯爷,咱们已经到了蒙城了,从这里开始便分道了,咱们依然还是走去白山的道路么?”这一路上各地调兵频繁,越是接近九原地界越是气氛凝重,由此也让那三人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抬头望了望远方,白炎一跃下马,拉了身旁一人问道:“请问小哥,此地如此频繁调兵,可是附近有了战事?”

那人摇了摇头,脸上竟因白炎的问话浮现出了恐惧之色,身子扭动着便要跑开,白炎见状将手一松,因那响动引得旁人纷纷注目,他忙把披风的帽子戴上,遮住了大半边脸。

“小侯爷,情形不对,百姓们似乎是受到了某种胁迫,咱们问了几人皆是如此,大家都是避之不及,咱们还是赶紧走,这一问话肯定马上便会被回报到官兵那去。”

正说着,突然白炎将头一低,示意了两人一下,然后随手拿起了路边一小贩的物什假装观看。一队士兵从身边匆忙奔过,待过去之后,白炎将手中东西一放,道:“看见那人是谁了么?”

“那不是原州水军将领左何镗吗?小侯爷,左何镗不在原州白鹭滩,怎会出现在这蒙城之中?他在这里,那他手下三万水军岂不是也已经到了此处?私自调兵,他们这是要造反了吗?”

南宫热河说完焦急的将白炎一拉,道:“小侯爷,咱们若要去白山便赶紧的,相国府既已私自调兵,想来九原情况已经不容乐观,白山直面柯布拓,侯爷跟我爹爹此刻都在白山城中,武飞云镇守巨鹿,若赫博多大举进犯,他与之前后夹击,白山城便岌岌可危了!”

“蒙城离白山尚有几日路程,他们从这里便已经开始封锁消息,想来这一路上已经关卡重重,咱们只有三人……”

“若是,加上我们呢?”

水玲珑站在三人身后,扬声接道。

“玲珑?你不是奉旨要将我们带回京都吗?为何……”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方才看见左何镗了,他是武氏父子的爪牙,此刻却如此突然的出现在离原州数千里之外的蒙城,其心已经昭然若揭,小侯爷带着虎符,九原的赵穆苍浪两人不合历来已久,如今能约束两人的,便是这一道死物了,所以,玲珑愿担违抗军令的罪责,保小侯爷前往九原。小侯爷,若白山被困,能解白山之危的,唯有九原了!”

听了玲珑一番话,白炎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是,就算自己等人赶到了白山,单凭一己之力,又如何能解白山之危,如今唯一可行的,便是日夜兼程赶往九原,调集九原八万人马,尚可与之一拼。

心中焦急万分,担忧爹爹与数万白山将士百姓的安危,却奈何鞭长莫及,白炎满目痛惜抬头望向了北方。

爹爹,您一定要撑住,等着炎儿!

那目光一闪,一丝苦痛之色转瞬即逝,白炎飞身上马,道:“玲珑,你所带御林军现在何处?”

“除了身后几人,其余人马皆在南门附近聚集,只等小侯爷一声令下,咱们便冲出这蒙城城门去,一路直奔九原!”

“好!南宫白泽,上马,咱们去南门,直奔九原!”

“是!”

“大人,就是这几人――他们要跑了,大人――”

远远的奔来了一队人马,为首那人见状扬声大叫道:“拦住他们――”

白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于风雪中抖开了身上披风,长枪反扣,大喝一声,道:“御林军听令!随本小侯一起,杀出城门去!”

第五百六十二章 心有江山 快意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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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09

“啪嗒!”

炫白的纸面发出轻响,因那人突如其来的失神而致悬笔未落,好好的一副百鸟朝凤图被饱满的墨笔滴下晕染,废了整个画卷。

无瑕突然定神,然后抬眼四望,那坐在一旁打闹的两人见状皆是一愣,起身准备询问,却只见他将墨笔一丢,抬步出了门去。

“公子怎么了?”弦伊与霖睿急急跟出,扬声问道。

无瑕没有回答,到了院中顿了脚步四下而望,似乎在搜索着什么,那双眼竟有了一种掩藏不住的焦躁,而那种寻找因毫无目标,所以透着一种空洞,显得十分迷惘。

“好好的画着画,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弦伊伸手便要去扶无瑕,却被他慌乱的一甩震得一懵。

“无瑕,你怎么了?”从来都镇定自若的无瑕公子竟也会有这般茫然无措之貌,霖睿从未见过,是以被他那副模样吓得声音变了调。

“没有了……我方才似乎听到了白炎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那话语透着急切,生生将那两人的心打得乱了起来。

“公子说的什么傻话,小侯爷远在东都,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公子为何突然有这种感觉,可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话语骤然一顿,弦伊有些心虚的顾盼一旁,双眼不敢与无瑕相接。无瑕看着她,不说一话,却渐渐紧蹙了眉头。

“弦伊,你可有事瞒着我?”无瑕走到弦伊面前,双眼不避的望向了她。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公子,公子如此伶俐的一人,弦伊在你面前可不敢造次。”

无瑕听她言语忐忑,知她必定有事瞒着自己,怎奈她不肯说,自己因不知原因也无法探究,只好作罢。

方才那声呼唤言犹在耳,清晰异常,可是,也正如弦伊所说,白炎远在东都,又怎会来到丹阳,纵来了,自己在这归云庄中,也不可能听到他的声音。

唇角浮出了一丝苦笑,无瑕摇了摇头,抬眼看了看满院梅花,暗忖道:“为何近日总是这般不安,前两日梦到了奚昊,今又幻听到白炎的声音,是否在自己走后,他们皆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变故?听弦伊的语气,她定是知道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她每日跟在自己身边,若有消息,当是这蓝水阁中有人透露于她,而最有这个可能的人,便是于程灏!”

“将程灏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听得无瑕如此短的时间便已察觉端倪,弦伊不禁叫苦不迭。小侯爷被公子的势力追杀,这消息他若知晓,当真比直接刺他一刀更让他难受,程灏说过,小侯爷已经离开东都直奔此处而来,莫非,真的到了?

想到这里,弦伊竟也忍不住抬头去望,生怕果真如此,那人会如平常一般嬉皮笑脸的出现在公子面前,捉弄大家。可是,这院中寂静,除了他们三人,根本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公子多虑了,雪太大,咱们还是进屋去吧。”

见她神色异常,无瑕突然不再说话,只将双眸一垂,抬步进了屋去。

不出五日,这丹阳的局势就会明了,在这关键时刻,自己绝不能乱了心,无论怎样都要待一切皆尘埃落定再做打算。

白炎,待无瑕手边事情处理完毕,便来找你,无瑕要看着你平平安安方可放心!

“跟着我!”长枪饮血,那一身白袍几乎染成了赤红之色,白炎一马当先急冲而过,瞬间又挑翻了两人,他身后跟着百余人,随他一路厮杀,闯出了城门去。

“大大大……人,怎……怎么办……”那蒙城郡守平日里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小城之中不过都是鸡鸣狗盗,小打小闹之辈,这左何镗来后大肆征兵,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方才听人来报有形迹可疑之人,自己带人前来抓捕,岂料竟碰到如此一群狠角,二话不说动手便打,还好自己跑得快,否则……

脖子一缩,那郡守伸手摸了一摸,双腿不争气的发起了抖来。

左何镗脸色铁青,他已经看清了那人是谁,还有跟在他身后的那群人。

孟白炎出现在这里本不足为奇,前两日便收到相爷传书说起此事,可是现在白山吃紧,他却带人往九原而去,九原虎符已失,赵穆沧浪二人一向不和,九原虽有八万多人马,可又怎会听从一个毛头小子的调遣。

嘴角现出冷笑,左何镗扬声唤来了自己的副将宋俊谋:“去,点上一千人马,给我追上去,以千对百,若还杀不了此人,你便提头来见!”

“属下遵命!”宋俊谋领命而去,左何镗这才又回头看了那郡守一眼,不悦的道:“抖什么!还不再去抓点人来,没用的东西。”

“是是,下官这就去,这就去。”郡守点头哈腰的后退着,到了台阶处竟一个趔趄,咕噜噜的滚下了城墙去。

看他鼻青脸肿的倒地呻吟,左何镗不禁露出了一丝鄙夷的冷笑。

不待时日,自己便是新朝的开国功臣,到时候,岂不是要什么有什么,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矣!也不枉自己当初背叛岭南王,投奔到相国府门下。如今一切都已经近在咫尺,又怎容他人破坏!

双拳咔嚓作响着越握越紧,然后重重落在了墙砖上。

孟白炎,待本将军取得你项上人头,再向相爷邀功。

“大家都跟上来了吗?”冲出城门,行进了约四十里地,疾驰的队伍渐入密林,白炎才一勒缰绳停了下来。

玲珑回身清点了一下人数,见少了八人,心中有些难过,白炎看她神色,知道有了伤亡,于是打马走到了众人面前,道:“我孟白炎抗旨出京,才连累各位御林军的兄弟受此劫难,白炎给诸位兄弟赔罪!”

那躬身一揖引得众人纷纷下马回礼,水玲珑看了大家一眼,道:“御林军是小侯爷与少将军一手带出来的,深知小侯爷为人品性,小侯爷虽平日胡闹,可大局当前却从未有过荒唐之举,侯爷身陷白山,小侯爷能听从玲珑所言前往九原,玲珑代九原十万百姓先谢过小侯爷!”

“左何镗并不知我手中有虎符,然追兵必定随后便至,咱们只百余人,原州水军有三万余众,就算只派出千人,也够咱们应付的了,队中可有受伤不能疾行的兄弟,便从此处分开,藏身附近村落,以便保全性命。”白炎说完抬头去看众人,然目光所到之处却无一人站出身来,看着大家面带坚毅之色,无人肯退出,白炎不禁微微一点头,扬声笑道:“好,既然大家都不愿离开,咱们便共同进退,脑袋掉了不过碗口大个疤,十八年后——”话语突然一顿,白炎看到水玲珑,骤然间大笑了起来:“依然是不让须眉的女英雄!”

那本十分严肃的场面瞬间变了气氛,众人皆一同笑了起来,看看身边的兄弟,然后坚定的一点头,抱拳道:“但凭小侯爷差遣!”

“好!”白炎闻言不再推脱,双拳一抱,向着众人重重的行了一礼,然后挺直了脊背,肃然道:“众将士听令!”

“在!”

“马不停蹄,直奔九原,途中遇到阻拦,杀无赦!皇上怪罪下来,本小侯一力承担!”

“是!”

那马蹄一路向北,除途中必要的休息之外,未曾有片刻耽搁,风雪严寒逼退不了拳拳赤子之心,这不光是相国府与侯爷府的较量,而是整个大晋的皇权与奸逆乱臣之间的斗争,九原一破,整个大晋便将风起云涌,百姓陷入水火,生灵涂炭!所以……

“无瑕,原谅我无法来到你的身边了,白炎走了!”

无边的战火已经在燃烧,身为大晋子民,白炎只能……

只能将对你无尽的思念,深深埋藏在心底,无瑕,你要好好的,白炎的心,永远跟你在一起!

“王子。”

“下去。”扬手一挥,那营帐内顿时走得干净,吠承啖面带笑意到了桌旁坐下,奚昊却在他坐下之时霍然而起,虽面无表情,却十分抗拒。

“咱们的大营已经在白山城外两百里处,很快,你就能见到自己的爹爹了,怎样,是不是很高兴。”

“高兴?”奚昊发出一声冷嗤,瞥了那人一眼,然后低头望向了自己脚下。那铁索窸窣作响,时刻提醒着他如今深陷之境。

“囚禁我,然后带兵去攻打白山,企图抓住我的爹爹,你认为我会高兴?是你太无知,还是根本不懂什么叫礼义廉耻!”

“宗奚昊!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本王饶了你一命——”

“侵我国土,杀我同胞,我只恨自己无力上阵杀敌,否则怎容你如此猖狂,我告诉你,你要命,可以,拿去便是!要我宗奚昊屈服于你,休想!”

“好,本王今夜就下令攻城,本王要看着这白山城破,看着百姓家破人亡,看着你爹爹,死在本王面前!!”

“不要将这罪责加诸在我的身上,你杀,不是因我而杀,这一切只是为了满足你无穷尽的饕欲而已,不要为你残暴杀戮的本性寻找借口,更别想让我背负这根本不是我造成的一切后果!”

那娇小的身躯爆发出来的力量如此震撼人心,看着面前毫不屈服面无惧色的人儿,吠承啖突然之间第一次感到了武力也无法征服的东西,那便是,人心!

今天是大年三十,鉴于过年加班比较忙,柒柒会将每日的更新时间推迟到晚上七点,明天柒柒会送上一篇番外,或许会恶搞,或许会温馨,但不会再虐,毕竟新封面受到了大家的吐槽,如此萌如此温馨的封面,文却如此虐,所以,要对得起乱成一锅粥的炎瑕!在此,祝大家阖家欢乐,万事如意!

如果轩城是酱紫(无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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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10

“嘚儿——驾,驾——”八马齐驱,车轮从厚雪碾过,留下了一顺溜深深的印记,平坦的路面一望无垠,如这般疾驰而行的豪华马车还有数辆,清一色的四开车门,朱漆油亮,流苏随风飘荡,边角的铃铛伴着马蹄的一路晃动,发出了清脆悦耳的铃声。

“下去!”一声不耐的声音突然响起,从飞驰的马车之内被踹下了一个人来,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那人整个身子全都陷入了厚厚的雪中。

因事出突然,跟在马车之后的其它马车皆乱了手脚,勒马的勒马,绕道的绕道,都怕一个不小心便踩到了那人,一时之间马嘶人仰,喧闹异常。

“噗——噗噗——”死命的将脸从厚雪中扬起,那人吐了好几口唾沫,望着远去的马车拼命挣扎着爬起了身来。

“咱家要投诉,咱家要给差评!大过年的,咱家捎个信容易嘛我,不给钱就算了,还一脚将咱家蹬下马车来,不就是多看了乃们家主子几眼,谁让他自己长那么好看了,谁让了——”

那悲愤的叫声带着不甘,在呼啸的狂风中远远而去,那人骂骂咧咧的爬起身来,兰花指挑过额前稀疏的短发,迎风一甩,仰头发誓道:“总有一天,咱家的——咦,嗳萌嗳嘶,定会响彻四国,包揽所有邮件货运生意,等到了那么一天,乃们问鼎轩所有的生意咱家都不接,给钱也不接,翻倍也不接,死丫头,乃听到了木有,咱家要垄断物流,咱家要——”叫声戛然而止,殷红的鼻血顺着双唇哗然而下,那人瞬间爆棚的昂扬斗志因迎面突如其来的一脚而蔫了下来。

鬼翼收回脚,掸了掸鞋边沾染的雪花,看了那人一眼,慢条斯理的道:“魏公公,生意再难做,态度都要放端正了,差评是不能乱给的!你们几个退休的太监竟私自创办什么咦,嗳萌嗳嘶,敢跟皇上的全国通抢生意,胆子够大的。”

那魏公公抬头见是鬼翼,不禁将嘴一撇,甩了两把心酸涕,哭道:“皇上给的那点退休工资根本不够生活,还说咱家毒害先皇,那些什么医保社保福利全都取消,咱家现在这日子没法过了,偷偷做点生意,还得天天防备郡管,咱家老了,郡管来追,跑不动,这都被抓了几回了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萧君莫让你毒害先皇的时候,你可不是这般熊样的啊,萧君莫现在不是办了钱庄了吗?还打了什么口号,一卡在手,畅行神州,何不去投奔了他,给你。”伸手丢下了一锭银子,鬼翼整了整身上衣衫,然后抚平了胸口绣着“全国通”三字的标志牌,道:“以后侯爷府的生意不要接了,稍有见识的人谁不知道,公子生气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要去接近,要不那孟小侯爷为何自己不来追公子,偏偏找了你呢。”

鬼翼说完飞身上马,一拉缰绳,道:“明日便是年三十了,魏公公还是赶紧的回去得了,世道艰难,国家给你们提供廉租房,你们便需感恩戴德了,还有,现在买东西送东西都是卖家付费,公公莫非还不知情?多关心时事,才能与时俱进,俗话说得好,活到老,学到了,不要懈怠了,切记切记——”

“卖家付费?诶?我的马儿呢?不是,诶?人呢?都收工了?那我怎么回去?”抬眼四望,四处一片苍茫,便连为配合剧情需要而找来的那头跛脚马儿也已经不见了踪影,魏公公看着手中的道具银子,狠狠一啐,道:“咱家不演了,便当要加肉——”

“公子果真不等小侯爷了?咱们再走可就出了影视基地了,不是说好了跟小侯爷一同回成乐去探望侯爷跟夫人,如今公子一人先到,缠绵公子跟奚昊公子又要借题发挥了。”

“怎样,谁让他自己私下里偷吃了我的东西,还口无遮拦肆意评价了。”

“公子那不是特意去跟魅老板娘学了做给小侯爷吃的么,如今他便是吃了,又何来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他自然是吃了,却敢说我蒸的鸡蛋是南瓜,还有那三鲜白菜汤,我特地将整棵白菜放在汤了煨了两个时辰,你猜他怎么说来着,谁把白菜掉进涮锅水里了,我那叫创意,懂不懂!”

弦伊心虚的看了看车窗外,顾左右而言他的道:“看来这大雪一时半会停不了了,春运期间车票难求,这马车票是南宫提前一个月预定的,如今公子生气走了,临了还顺了他们三人的票去,没票上不了车,只怕咱们到了成乐,小侯爷他们三人还不知在何方呢。”

“爱在哪在哪,这路上不是还有他熟识的人么,我听他都提起过好几回了,说苏怡姑娘和璎珞姑娘如今在这路上的加草站开了餐馆,不定他就乐呵呵的去了呢。”

耳听无瑕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弦伊不禁捂嘴一笑,道:“公子这醋吃得没道理,小侯爷定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怎样与我无关,到了成乐,我便去跟奚昊缠绵住在一起,既然他不爱吃我做的菜,我便做了给奚昊缠绵吃去。”

“阿嚏——”远在成乐侯府中的那人一连迭声的打了几个喷嚏之后,终忍不住叫道:“缠绵,药熬好了没有。”

“怎么了?又开始了么?”一道清影从门外急急而入,缠绵将手中药碗放下,抓了厚披风过去将奚昊一裹,道:“当初在白山拍戏的时候就让你多穿点衣服了,偏不听,如今都回来了两个月,竟还未曾复原,这事要传出去,谁还信你这神医之名。”

奚昊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眼皮,道:“这感觉不对,缠绵,不如咱们今年不在家过年了,咱们去旅行过年,反正白炎跟无瑕要回来了,有他们陪爹爹娘亲便可,好不好。”

一听奚昊提起那即将从外地回府的两人,缠绵也忍不住眉头一跳。

白炎辞去朝中事务与无瑕一同归隐已经两年,不知为何,白炎求亲了一百零一次,无瑕便拒绝了一百零一次,当然,这是由提前回来的白少卿提供的消息,然就他与那两人毗邻而居的事实来看,其可信度十分之高。

“他们二人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发觉奚昊极为不满的望着自己,缠绵忙改口道:“最近在读西游,口误,口误!既然都已经抛开了一切恩怨,无瑕为何还不答应白炎呢?”

“于此,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这样吧,咱们还是等他们回来之后,仔细问问无瑕再说。”

“如此说来,我便不用去订车票了?”

“春运忙,黄牛横行,还是春天再去旅游吧。”

“小夫君如此体贴,为夫无以回报,便,以身相许,还望夫君成全!”那透着坏笑的脸渐渐贴向了那人清秀的眉眼,眼见缠绵越挨越近,奚昊不由自主的仰起了头,身子慢慢向后倒去。

胸口随着激烈的心跳起伏不定,看着眼前那人放大的脸,奚昊感到有些唇干舌燥,缠绵炙热的气息顺着他的耳畔游走,似要故意逗弄他一般,轻柔,缓慢,让他难耐。

“缠绵……不要逗我……”

身子被压得倾斜,却又因缠绵的拥抱而倒不下去,奚昊呢喃着,用一种透着魅惑的声音呼唤着那人的名字,然后在他的唇重重落在颈间之时下意识的一偏,继而倒吸了一口冷气,骤然间惊醒了过来。

雨茉蹲在两人面前,双手托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紧紧望着两人,见奚昊望向自己,然后在缠绵怀中惊慌的挣扎,她才一嘟嘴道:“你们玩完了没有,我要你们陪我去钓青蛙。”

奚昊窘得满脸通红,伸手将脸一捂,缠绵却哈哈大笑着将雨茉抱起,道:“冬天可没有青蛙哦,走,缠绵叔叔带你去买糖葫芦。”

听他带着雨茉出了门,奚昊才将脸从双手中抬了起来,刚舒了口气,突又见缠绵回转,冲着屋内道:“雨茉你看,奚昊哥哥的脸像不像猴屁股。”

“啪——”的一声,茶杯砸在了门框上,缠绵早有防备的手扣门框在外笑道:“便是想问问你可也要带一串回来甜甜口,既然不要,便也罢了,何必生气。”

奚昊侧头去看那紧闭的房门,突然一扬唇角,笑了。

不知白炎跟无瑕,平日里也是这般打闹吗?白炎顽劣,无瑕却爱使小性子,他俩在一起,定更加丰富多彩吧!

“小侯爷,如果我再也见不到弦伊,记得将我的话带给她,就说,我不怪她连我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不怪她为了公子抛弃了我,不怪她由得公子使性子拿走了咱们的车票,让咱们冻成冰块骑马回家,至少,她今年冬天不用再辛苦堆雪人了。”

“还有我,告诉小酒,我本打算明年开春便去向她提亲,只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若来年她做梦梦到了我,记得多烧床暖被给我。还有,小侯爷,你确定燕王殿下不是为了报复你夺走了公子,才不给咱们上车补票的机会吗?”

“去死!”

那发间结着厚冰的三人抖索着身子趴在马背上慢慢向前行进着,风雪太大,纵裘服大氅重重包裹,终还是抵挡不住透骨的寒风,正当三人精疲力竭,便要失去知觉之时,风中突然飘来了一阵奏感极强的音乐声,那本步履不稳的马儿在音乐声响之时竟忽然间精神百倍,长嘶一声,向前疾奔而去。

“《江南style》,只卖一千两,您还在为马儿萎靡不振而忧心忡忡吗?现在只需一千两,连机带碟,便能让你的马儿精神百倍的带您回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亏本吐血大甩卖,回家过年了喂——”

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男子坐在随身携带的简易凳上,怀抱一个双肩背篓,篓中精巧的低音炮正放着那让马儿热血沸腾的曲子。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那人的嗓音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沙哑,斗笠的边缘压得很低,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脸。

“去,问问有得少没。”白炎的话语刚落,便听那人道:“一千两一个子都不少啊,要钱不要命的便别过来啊。”

那三人互望了一眼,发觉那人动手关掉了音响,马儿们顿时萎靡,不禁无可奈何的道:“行了,将背篓一并拿来吧。”

银票付了,那人却伸手将东西往雪地上一倒,道:“连机带碟,却不带着背篓,看三位身上也无处安放这音响,便,便宜一点卖给你们,五百两!”

“为何不去抢!”

“我劳动,我光荣!这背篓是我娘亲亲手所编,看你们如此可怜才好意让给你们,既然没诚意,那便后会有期吧。”那人说完将背篓一背,转身便走。

白炎听完,暗忖道:“这台词为何如此熟悉,怎么跟我当初去泾阳卖野味混进相府的场景一般?

“南宫,付钱。”

一千五百两到手,那人将斗笠一推,笑道:“孟白炎,再不走可就赶不上年夜饭了!”

“武飞云,果然是你!”

“听说有人小两口闹了别扭,这一路上不知等了多少人看热闹,本少爷还赶回家去看春晚,没空跟你墨迹,到了成乐,将我的话带给奚昊,就说,年初二,本少爷定去找他!”斗篷一抛,那人凭空不见了踪影。

白炎有些无力的望了一眼电脑屏幕前的某柒,咬牙切齿道:“蒸鸡蛋变南瓜的明明是你,白菜掉进锅里面捞上来便是,你为何如此多事偏让无瑕放些调料下去,说实话,不是一般的难吃,就算我自己亲自动手,都未曾能够达到这种人神共愤的地步,拉我做甚——”发觉有人拉扯衣摆,白炎不耐的挥了挥手,道:“别拉着我,我要骂醒这无良的后妈,以后再写让无瑕做菜神马的,她便可以自挂东南枝了,反正今日不是她死就是我亡,都说了别拉我了!”

“那么,你想怎样一个亡法。”那清冷的声音清脆悦耳,却让那人浑身寒毛瞬间竖立,白炎表情抽搐着回过头去,先是用眼神杀了一遍南宫热河与白泽二人,才又露出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意:“嘿嘿,无瑕……”

“跟我上马车,所有人退避百丈,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过来,听清了没有。”

不用重复第二遍,便连电脑前的某柒都退避了,因为,有些事情,咱也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好!

“孟白炎,你个魂淡!”

“啊——轻点,无瑕,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纯粹恶搞,明日开始恢复正版更新!

第五百六十三章 忠义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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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11

雪花落在树叶上,发出了细微的“沙沙”声,林子茂密,令道路十分难行,因视线不明,又不能打起火把,是以那百余人皆拉马踏雪,屏息静气的行走着。

“小侯爷,这林子颇大,北方偏远之地响马横行,咱们需得防备才行。”玲珑走在白炎身前,回头细细叮嘱道。白炎闻言点点头,又回身对南宫热河道:“让大家都提高警惕,小心防备。”

“是。”

北方本就是极寒之地,到了冬季万物休眠,林中动物十分稀少,现在这般风雪之夜更是寂静,除了众人踩踏而过的声音再无其他。

枯枝被大雪压倒埋入地面,马蹄踏过,发出了“咔擦――”的脆响,令众人的心也随之七上八下。

这一行百人已经不停的行走了几个时辰了,于人于马来说都已经十分疲倦,凛冽的寒风刮在身上若尖刀割过,兵器无法握在手中,皆挂在了马鞍旁顺手处,以便遇到情况能迅速反应。

“嘘――”走在最前方的玲珑突然回头,示意众人噤声静气,身后一干人等见状忙勒止马蹄,细细去听风中传来的声音。

其实不用细听,远处密林之中的火把已经隐约可见,且不止一点零星,随着众人慢慢的靠近,已经能够看见其庞大的队伍。

“莫非是左何镗的人马抄到咱们前面去了?”南宫热河在身后轻声道了一句。

“不会。”白炎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蒙城通往九原就这一条道,他们再快也不可能包抄到咱们前面去。”

玲珑在前细细观察了一番,叹道:“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听她一说,白炎微微立起身子向前细看,只见那伙人一顺溜的黑衣,手中钢刀泛着光芒,火把明亮,竟毫不避讳。

“看来咱们果真是遇到响马了,看他们人数众多,不下几百,如今追兵在后,咱们也是欲退不能,若再不行动,恐要被两面夹击,腹背受敌了!”

白炎话音刚落,众人皆急躁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

这伙人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在此劫道,想来应当是此地占山之人,这种人是刀尖上求生存的,根本不惧官兵,更何况现在身后还跟着左何镗的人马。

“嘘!”发觉那伙人中有人突然回身,白炎正欲出声警告,便听破空之声呼啸而来,虽黑夜中看不分明,然那暗器袭来之势却令众人皆是一惊。

身随声动,只一瞬间,那伙人马便已经直扑而来,白炎等人后退不及,被围了给严实。

“哟嚯,没想到,如此风雪之夜,竟还有肥羊入口啊,哈哈哈哈――”随着一声爆笑声,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手提两把偃月斧从那一干人后走上了前来。白炎抬头去看,只见那人一脸络腮胡,双目瞪若铜铃,眉角上扬,鼻阔口方,那笑声出口,竟震得树上雪花簌簌落下,可见其功底不容小觑。

乍然见到那人,跟在白炎身后的御林军皆已经兵器入手,对方一看竟都亮了刀子,也纷纷拿出了兵器,一时间双方虎视眈眈,剑拔弩张。

“这位好汉,我们等人只是路过,无心叨扰,还望高抬贵手,放了我们过去,他日有机会,定当厚报!”

听了那话,那汉子却仰头一啸,然后道:“我粟铖海占这风月山十余载,还未听说过过去了,不留下点东西的说法,看你们这模样,不是当官的便是当兵的,都是些朝廷走狗,要命的,便留下银子来。”

白炎将双拳一抱,又道:“我等是有急事要过这山头去,若说银两,倒的确还有些,然这一路还需几日,我们这一百余人若身无分文,岂不也要沦为盗贼去,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如今我等身后有相国府爪牙追杀,若诸位执意要拦截,便莫怪我们得罪了!”

“哦?”一听相国府三字,那粟铖海不禁眉目动容,跟在他身旁的一个精瘦男子细细看了看白炎之后对着他附耳轻言说了一番,却见他脸色更惊,待那精瘦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副画像细细比对了之后,他竟将手中双斧往地上一插,拱手扬声道:“敢问这年轻公子可是姓孟?”

白炎被他的态度闹得摸不清头脑,回头看了身后众人一眼,才拱手回礼道:“在下孟白炎!”

“你便是当初助我家公子离开东都的大晋小侯爷孟白炎么?”

听了那话,白炎的心瞬间安定了。

不用说,这些人竟也是追随无瑕之人!

“无瑕于我孟白炎是至亲至爱之人,助他理所当然!”

那粟铖海只称公子,却并未道出无瑕之名,如今一听白炎如此说法,竟双膝一屈,跪在了地上:“公子于我粟铖海有再生之德,我们风月山上全都是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的百姓,当初若不是公子助我等开山立营,强壮兵马,我等早就已经死在了朝廷的手中。前几日我们收到沥泉山庄下达的必杀令,说,要杀了公子心之所系的大晋小侯爷,还说公子因此事失了民心,所以小侯爷非死不可。可是,因为我这里两日前来了一个客人,他道出了一些我们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而听了那些事之后,我们风月山的兄弟皆对小侯爷产生了敬佩之意,只是碍于你身份特殊,这事张扬出去,或许会让你招惹杀身之祸,是以才暗暗下令,我风月山人马不许动小侯爷一分一毫,岂料,今日竟在这里撞上了!”

“哦?”听得那粟铖海所言,白炎心中欣慰,却又好奇起了他口中所说的客人。见白炎神色,知道他心有疑虑,粟铖海扬声一笑,道:“沧田的孟广固孟当家的,此刻就在我风月山上!”

白炎一听恍然大悟过来。

当初他单骑闯泾阳,无瑕一路追赶,两人汇合后便是由沧田入泾阳寻找虎符,由此他才结识了奚昊。他与无瑕之情,那沧田天下绸缎庄的孟当家也十分明了,没想到,今时今日,他竟还帮了自己如此大一个忙。

“小侯爷今日既然来了,便请到我风月山一坐,让我们尽一下地主之谊。”

“粟大哥一番好意白炎心领了,正如我方才所言,我们身后还跟着相国府手下左何镗的追兵,我这里只带了一百御林军,左何镗有三万水军,无论追兵多少,恐都对我们不利,现在我们只有速速过了这山头去,才能入大道直奔九原城。粟大哥相邀之情,白炎来日定当亲自登门拜谢!”

“好!小侯爷快人快语,粟某也便不留小侯爷了,小侯爷只管一路前行,无论他左何镗追兵有多少,我粟铖海说了,要是让他们出了我这风月山,我便撂担子出家当和尚去!”“啪啪――”一拍胸脯,粟铖海信誓旦旦言道:“为公子两肋插刀者,便是我粟铖海的过命兄弟!兄弟们!”

“在!”

“给小侯爷让道!”

“是!”

那整齐的声音响彻了山林,白炎看着那一个个肃然而立的汉子,竟忍不住润了眼角。

他们是反晋势力,可是,却因自己对无瑕的这份情,愿意为自己付出信任与性命!这般的响马,又岂是那些只会欺压百姓的混帐官兵所能及的。

火把映亮了前路,也照亮了那一张张朴实无华的脸,他们本来只是穷苦百姓,男耕女织,要的,不过是一份安定的生活,可是,却被这腐朽黑暗的势力逼得放弃家园,落草为寇,这不光是他们的悲哀,也是这整个朝廷的悲哀。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又要到了何时,才能让百姓过上夜不闭户的安定生活呢……

“粟大哥,白炎代九原百姓谢过粟大哥大义之情!无瑕人在丹阳,白炎念他却无法前往,粟大哥若是得空,便将白炎的话带给他,就说……”

所有的人都在望着那一人,他口中所言话语乃是私情,却未曾让人有任何违和之感,只因说的那人,情真意切!

“就说,无论白炎身在何方,都思他念他,让他为我珍重!”

那一个个刀口饮血都不曾落泪的汉子,却在那人的轻声细语之中酸楚难忍,别开了头去。

“诸位兄弟,白炎告辞,保重!”

“小侯爷保重!”

那一行人马沿着蜿蜒打起火把的道路渐行渐远,走得急促,却去得从容!

“兄弟们――”

待白炎等人的身影淡出视线,粟铖海大喝一声扣起双斧,高高举起,道:“传令下去,风月山从此刻开始严防戒备,有人要去追杀孟小侯爷,除非从我等的尸体上踏过去,我风月山就算只剩一人一马,都绝不负公子!”

“是――”

那传令一个接一个而去,声透夜色,锵然有力。

马儿疾行下了小道,踏入了宽阔的大道之中,白炎突然勒马回望,看了一眼透着隐隐火光的风月山,然后大喝一声,率先打马而去。

“咻――”

一道冲天的焰火穿透了白山城外的天空,随着那道啸响,白山城内一股势力骤然而起。

“大人,城外有人发射讯号了!”

方文正几步出了营帐,看着那燃烧殆尽的火焰,还未说话,便见接着又是三道响箭。

“大人,王子发讯号了――”铁牛在旁焦急的道:“大人还愣着做什么?”

为何如此突然?竟事先未有任何通知,究竟出了何事,令那人这般急躁的便要自己动手了?

心头疑虑,然身旁聚集的士兵已经跃跃欲试,时不待人,既然王子下令自己从城内打开缺口,那么,便不惜一切都要完成任务。

“传令下去,三千人马聚集,直奔东城门,杀掉守城驻军,从城内打开缺口,助王子攻城!”

某柒上班,一天一夜,病人很多,所以今日更新来迟了,抱歉,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五百六十四章 火烧破天空星辰都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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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12

“报――侯爷,城外赫博多士兵突然发动攻击,夜黑雪大,看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马,东南两处城墙同时受袭,还请侯爷尽快定夺――”传讯兵满脸血污的冲入了帅营之中,营内几人闻言纷纷拱手道:“还请侯爷依属下等人所言,由左右二路军护送侯爷从北门突围而出!”

“是啊侯爷,咱们粮食储备皆不足,此时不走,待赫博多大军压境,侯爷便冲不出去了。”

“请侯爷以大局为重!”

缠绵与明威站在帐外,听众将纷纭,孟昶龙却一语不发,也不禁心头焦急,岂料顷刻之后,那营帐一掀,孟昶龙金甲覆身,手提丈二盘蛟枪走了出来。

“你们也在!”

“侯爷――”南宫陌疾步跟出,叫着那人,道:“侯爷便听了南宫一言,由罗将军与马将军以左右二路军从北门突围,一路直追前路军而去,南宫与王副将和周将军留守白山城,誓与白山共存亡!”

“大敌当前,岂有未战主帅便先跑之理,咱们那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先生何必还如此放不开。”长枪反扣,孟昶龙走到缠绵身旁伸手一握他的肩膀,道:“今夜虽本侯的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却还有你,有你们,有这么多将士跟本侯一同进退……”抬头看着那比自己还高的男子,孟昶龙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本侯纵战死沙场,也死而无憾!走,咱爷俩一起,去会会这漠北贪婪的狼!”

“你放开我――做什么?为何要将我的双脚都锁起来?你要带我去哪?”单薄的身子在那人手中盈盈不足一握,奚昊低头看着自己被紧锁的双脚,愤怒的吼道。

吠承啖微微一扬眉头,抖了抖手中的铁索,笑道:“本王带你去看一场好戏,虽然你手无缚鸡,本王却仍要防你做出什么过激的行动来。”吠承啖说完用力一拉铁索,奚昊便一个趔趄扑入了他的怀中。

厚实的披风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奚昊不耐的想要挣开那人的束缚,却被他揽在怀中动弹不得。

“乖乖跟着我。”

帐外风雪极大,奚昊得以出门,不再挣扎,只是侧着头,细细搜寻着慕容默的踪影,可是,这营地如此之大,四处都是奔来跑去的士兵,根本就找不到慕容默的任何踪迹。

“不用再看了,那人自然不会在这里。”

“你要带我去哪?”

吠承啖飞身上马,对着奚昊伸出了手去:“去了自然就知道。”

奚昊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这人要带自己去哪,但看这营地如此不平静,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莫非?!

心头突突猛跳着,他回头望向了白山的方向,然后竟呼吸一窒,透不过气来。

熊熊燃烧的篝火照亮了两人所站的位置,吠承啖的眼中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毫不避让的望着他,缓缓道:“你说过,我杀,不是为你而杀,那么,本王便让你瞧瞧看,这些人是否是因你而死!”

“不要,我不要看,我不要看!”奚昊颤抖着身子返身便跑,却被那人俯身一捞抓在了马背上。

“我不去――你放开我――放开我――”那已经略微沙哑的声音于喧哗之中清晰异常,远远的站着一人,冷冷的看着一切,默然不语。

此役太操之过急了!

想到此人今夜突然下令全线进攻,清风便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夜晚视线不明,于己于敌都十分不利,白山城内驻军虽不足五万,然城门坚固,若对方死守,还真难以攻入,如今最大的筹码便在于那方文正身上了。

这大王子自小便过于自负,如今大了愈发如此,很多时候,他根本便听不进去自己所说的话了,幸得自己也没什么大的抱负,不过借他之手报了当年那仇罢了,只要取了孟昶龙的性命,泄了令自己郁郁二十年的愤恨,自己便……

歌月……

你会不会恨我?!

二十年了,你与那人成亲,生子,相依相伴了二十年,而我呢?我又得到了什么?

你若恨,便恨吧!这样,至少你还能记得,曾经伴在你身旁的一个叫清风的男人……

“将火把灭掉!”那叫声刚起,便见几道黑影掠过,火把随即熄灭。

“将士们全都远离城墙头!”又是一声令下,守城的士兵全都向后撤离,避开了如蝗而来的飞箭。孟昶龙立在黑暗之中,沉凝了半晌。

如今城内城外皆是一片漆黑,除了皑皑白雪反射的淡光,其余全都不可闻见。

他知道自己下令将士们灭火远离只能避开一时,若城墙无人看守,对方便会以云梯攻城,所以,需得立刻想出对策。

“斥候营何在?”

“属下在。”周学龙上前一步拱手回道。

“带人从北门潜出,探查一下他们的兵力分布,定要小心!”

“是!”周学龙回身示意了一下,带着一队人马下了城墙去。

缠绵与明威在旁对视了一眼,正欲说话,却见南宫陌匆匆而来,他的身后跟着数众,手中皆抱着瓮坛。

“先生这是准备做什么?”

“侯爷,他们在架云梯了――”

南宫陌听罢对跟在身后的众人道:“将烈酒倾泻,燃起火把!”

这北方寒冷,每个大小城镇最不缺的,便是酿酒的酒坊,酿的还是性子极烈的好酒!方才孟昶龙走后,南宫陌让王禹带人将这白山城中的大小酒坊酒肆翻了个遍,集拢了所有的酒坛,此刻天黑,双方人马能见度皆十分低,然则对方是要攻城,如此大的城墙在此,于他们来说目标明晰,而对于守城者来说,无照明,难免有所疏漏,此刻只要有一面城门失守,整个白山城便将不保。

南宫陌话音刚落,将士们已经纷涌上前,初始还只是将酒倾泻,到了最后是整个酒坛砸下,发觉城墙又有动静,下面的赫博多弓箭手再次搭弓射箭,全然不顾自己的同胞也还在那城墙之上。

“火!”

第一把火把方才燃起,那墙头一抹清影闪过,缠绵形如鬼魅一掠而过,随着他所过之处,城墙外围燃起了熊熊火焰,那些尚还在云梯之上的士兵昂起头,还未来得及叫出声来,便随着浑身燃烧的火焰跌下了城墙而去。

“白山将士听令!”

“是――”

“随本侯一同严防死守,不许任何一个赫博多士兵入这城墙之内!杀――”

烈焰灼烧了城墙,也燃烧了大雪纷扬的天空,赤红之色在夜色中蔓延,那些被利箭穿心的白山将士们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将云梯推开,用自己的身躯带着敌人一同掉下城墙,在烈火中燃尽自己最后一丝生命。怒吼与咆哮随着呼啸而过的狂风远远而去,让那不远处的一人心如刀绞。

那便是白山城!

是爹爹驻守的白山城!

自己已经离他这么近,近得似乎能够感受到那炙热的火焰,可是,自己却只能站在这里,不能靠近!

无数燃烧的身躯不断的掉下城楼,那依然挥动着的双臂与扭动着的肢体说明着他们此时此刻所受的疼痛与苦楚,这活生生的杀戮让奚昊的神智彻底崩溃了。

“爹爹――昊儿在这里,爹爹――孩儿不孝――”先是尖锐的呼唤,继而却突然哑了嗓音,那呼喊梗在了喉间,再也发不出来。

身子再也无力支撑,奚昊踉跄着跌在了雪地之上。

看不见,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将士,自己不知道爹爹在哪,爹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自己竟如此无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无能为力!

“你还敢说,这一切与你无关吗?”吠承啖蹲下身子,将唇慢慢靠到了奚昊耳边,轻轻呵着气,感受着他那发自内心的颤抖,突然笑了:“他们的命于本王来说不过若蝼蚁一般,生与死都如此微不足道,本王想要的一切,必定不择手段去得到!”

“可我不要――我要的只是跟缠绵一起安定的生活,可为何――为何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期望,我也得不到――”奚昊返过身,大声哭喊着用拳去砸那人的身子,然那力量却弱小得让那人感到可笑。

一动不动任其捶打,吠承啖带着玩味儿看着一切,直到奚昊声嘶力竭,渐渐停下。

“你发泄够了吗,跟我回去!”

低头看着那已经无力将头抬起的人儿,吠承啖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他那略微凌乱的发,然后将披风的帽子给他戴好。奚昊喘息了一声,突然伸手将吠承啖一推,返身向着白山的方向奔去。

“铛铛――”几声碰响,那疾奔而去的身影骤然间跌倒了,奚昊抬起头,望着那火焰渐暗的城墙,将双手狠狠的抠进了雪地之中。

“爹爹――昊儿在这里――在这里……”

泪水模糊了视线,顺着脸颊落在了冰冷的雪面,一滴一滴,融化了一切。

“缠绵……缠绵……奚昊撑不下去了……撑不下去了……”

“缠绵――你怎么了?”明威伸手一拉那人,躲过流矢,闪到了城墙边,见缠绵依然探头向外,忙伸手将他一按,喝道:“不要命了?”

“那边的云梯又要架上来了,去看看还有酒没。”缠绵伸手一推明威,挑起地面的钢刀一跃而出,那云梯之上的士兵刚刚搭上墙头,便被他一个力劈挑下了城墙去。

“缠绵,接着――”凌空丢来了两坛烈酒,缠绵一个勾手一个侧身将酒坛抱入怀中,探头向下狠狠一砸,明威随即将火把丢下,那火焰轰然而起,照亮了一切!

紧抠地面的双手越握越紧,右手中咯着一块尖锐的石块,因太过用力而陷入了奚昊的掌心。

身子被那人拉起,然后被带起跃上了马背,奚昊一声不吭的低着头,无声无息。

温热的鲜血顺着掌心落下,那痛感将奚昊已经麻木的神智拉扯了回来,他动了动,然后慢慢垂下了眼眸。

动作十分轻柔,令吠承啖没有发现丝毫的端倪。

奚昊扬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爹爹,缠绵,奚昊来陪你们了!

那动作快如疾电,因为再无一丝眷恋。

含泪的双眼终于抬起,在那石块的尖端划向颈间的那一刹那,奚昊看见了烈火中出现的那道身影,那道熟悉得闭上双眼也能感受到的身影!

第五百六十五章 城破时冻结的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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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13

吠承啖已经发觉了奚昊的行动,他就坐在他的身后,却一动也不敢动!尖锐的石块就抵在面前这人纤细的颈间,只要再稍稍一用力,脖颈处的筋络便会断裂,鲜血喷溅,再也无力回天。

奚昊圆睁了双眼,怔怔的看着城墙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楞住了神。

那是缠绵吗?

那道在城墙上拼命厮杀着身影,是缠绵吗?火焰跳动,那身影也晃动不定,然就是那么匆匆一瞥,却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吠承啖抬起头,顺着奚昊视线所望之处,慢慢眯起了双眼。

面前这人的脸正对着那面燃烧的城墙,是什么让他突然止住了那种行为?

火光中有着数道若隐若现的人影,因飘忽不定而看不真切,然那其中定是有什么让他不舍的,才会令他在最后停下了手。

脑中百转千回,然那动作却只在一瞬之间,当奚昊的手顿住之时,吠承啖瞅空扣住了他的手腕,拿掉了石块。

那掌心温热的鲜血仍然在流,可奚昊却已经全然不顾,他拼命的探起身子,似乎想要离那城墙更近一步,想要更加清晰的看清楚一切,可火焰渐渐暗去,令他的视线模糊不清起来。

“王子殿下,这里太危险了,请殿下回营!”身后的侍卫们一边防备着四处的情况,一边围在了两人身旁。

“回去!”狠狠一勒缰绳,吠承啖拉转了马儿,大喝一声返身离去,奚昊回过头,想要再看一眼那若梦境一般不真实的一切,却因身后那人的遮挡而无法再见。

“侯爷,城墙的攻击暂时得到了控制,只要撑过这几个时辰,天色一亮,咱们便不会如此被动了。”

“好,再去调派人手过来,另外两边城门也要加强防备,谨防有人潜入偷袭。”

“是!”

风雪极大,然再大的雪花都难以掩盖这鲜血染红的地面,空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燃烧后的焦臭味,城墙之下铺盖着重重叠叠的尸体,密密麻麻。

“侯爷,属下回来了。”周学龙几步登上了城楼,来到了孟昶龙的身边。

“情形怎样?”

“我们探查了附近的情况,南面是花赤尔所率的万人之军,以锥形阵分布,双翼扩散至东西两面,而东面突然出现的赫博多军队也十分庞大,以其进攻之势来看,实力当不在南面的军队之下,恐便是缠绵明威二人所说的自长野而来的大军。”

“便是吠承啖所率大军已经到了……”

“如今局势于我们十分不利,然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死守城门,他们要攻入也非易事。”

“先锋营已护送百姓撤离,只要他们能到达下一个城镇,便定有办法将咱们被困之事上报九原,传令下去,守军以五百一换,千人机动,随时补缺,另派八百弓箭手分散东南两个城墙四角,务必将对方的势头压下去。”

“报——侯爷,北面城门派人来报,发现了敌方军队,虽对方暂时只围不攻,但因人数众多,所以守军们皆十分不安。”

孟昶龙闻言双眼一闭,轻轻摇了摇头。

南宫陌在他身旁见他神色,也不禁一叹,道:“花赤尔的一万人马果然只是障眼法,长野沦陷,只怕吠承啖的十万大军皆已经过了怒江,白山之外从东到北有天池峰为屏,如今敌方大军出现在了北面,东,南,北三面被围,西面乃是死角,这白山城如今,已经……”

“罗孚,派三千人增援北面城门,告诉将士们,本侯……誓死与大家在一起!”

“大人为何还不下令动手?”

城门之外的厮杀声已经有了渐竭之势,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马却因那人的一声不吭而未曾有任何行动,铁牛站在方文正的身旁,焦急万分的催促着,方文正却只是仰头看着那大雪纷扬的天空,一动不动。

“大人!”若非此人与自己一同长大,若非少爷说过,所有人任何事都要听此人号令,铁牛此刻定早已按捺不住。那吠承啖王子发出讯号,城外也已经开始进攻,此人却在这个时刻呆了傻了,这身后三千人马皆已经开始躁动,却因得不到号令而眼见便要坐失良机了。

“方文正——”喉间发出了一声低吼,铁牛突然揪住了方文正的胸口一个力抵将他扣在了墙壁上:“你忘了方冲的仇了吗?你忘了咱们是被谁养大的?又是为谁而效命的吗?别告诉我你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突然退却了,不敢动手了——他们死了那么多人,那咱们自己兄弟们的性命呢?啊——?咱们自己的兄弟呢?他们的死又有谁来可怜?”

方文正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一击,那恍惚的神智霎那间清醒了过来,他抬起头,看了看铁牛,然后将身子一挣,整了整身上的铠甲,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扬声道:“众将士听令!”

“在——”

“动手!”

“谁在那里?”随着一声暴喝,火把骤然燃起,方文正抬头一看,却见副将王禹带人出现在了面前,王禹勒住马蹄,扫了一眼方文正身后的队伍,沉声道:“侯爷并未下令让你带人去东门增援,战场之上军令如山,将你的人撤回去!”

方文正看了他一眼,还未说话,便听身旁铁牛咆哮一声扬起了手中长钺直扑而上,方文正想要制止已是不能,王禹一见铁牛动手,心中一惊之下勒马向后,大喝道:“来人!给我拦住他们——”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那三千人马此刻已经不顾一切,王禹见到此情,心中也亦然明了,千防万防,竟没料这些人马皆是细作,如今大敌当前,这些人直奔城门,其心已经昭然若揭。

这般情形,莫说是三千如此多,就算只有几百,于整个白山城都是致命的!

“速速去南门禀告侯爷——”那叫声在震天的厮杀吼叫中如此渺小,他身后所带不过百余人,只顷刻间便已经淹没在了对方的人马之中,身旁传来的惨叫已经分不清是敌是友,鲜血将双眼染红,让人无法辨明方向,当利剑穿透胸口的一刹那,王禹伸出双手狠狠的扣住了那人的臂膀。

“为……什么……”

方文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说话,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慢慢的抽回了长剑。

那紧扣的双手因鲜血流失带来的寒意而无法再用力,王禹眨了眨眼,身子晃动了一下,然后双膝一软,“啪嗒——”一声跪在了地上。

头似乎还想扬起,想要问问那人为何要这么做,可是,却只是动了动,然后无力的耷拉下了。

侯爷,属下……

拜别……

“杀,杀!杀——”方文正突然疯了般吼叫起来,鲜血溅染的脸上带着一种狰狞之色,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经络,令他不再压抑心中的暴戾,那要将他折磨得发疯的良知在那一瞬间被全然抛却,他已经分不清现实与幻境,此刻的他所看到的,除了鲜血,还是鲜血。

“冲啊——”

身旁的人全都向着东城门冲去,他却突然顿住了步子,然后一个回身向着南面城墙而去。

“发生了什么?”

发觉城内传出吼叫声,城墙之上的众人皆是一惊,回身探望间,见东面突然燃起了几道响箭,继而吼声愈发的大,顿时心头都泛起了涔涔寒意。

“他们有内应!”孟昶龙转身令道:“马宗鸣,立刻带兵去增援东门!”

“是!”马宗鸣匆匆而去,南宫陌疾奔到了孟昶龙身边,道:“侯爷还是速速回到营地去,这里有我便好,咱们不知内应是谁有多少人马,需得防备以防万一。”

“属下带人跟先生在此,薛长安,你跟着侯爷回营去!”周学龙扬声叫来了薛长安,正此时,城墙防守大喝一声举起了长矛,道:“何人?”

“属下方文正,有急事要面见侯爷!”

方文正在城楼下大声回禀着,慢慢走上了城楼来。

“文正?”眼见方文正手提长剑,浑身鲜血溅染,面色瘆人,孟昶龙不禁深锁眉头,神色凝重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方文正走到他的面前,突然双膝一屈,跪在了地上。

“属下罪该万死,求侯爷赐我一死!”

“究竟发生何事?起来说话。”孟昶龙伸手去扶他,却不料一扶不动,方文正死命的一挣,不肯起来,将额头于地面重重一碰,哽咽道:“属下有罪,未能得知王副将竟是赫博多的细作,方才他带人去开城门,被属下撞见,属下拼命阻止,却因人少,被他杀退,此刻,他已经带人直奔了东门,只怕,城门难保了!”

身形一晃,孟昶龙“噔噔——”退了两步,摇头道:“不可能,王禹跟随我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怎会——”

眸中闪过寒意,然后骤然一抬,方文正突将手中长剑刺出,直奔了那人的胸口而去。

“侯爷小心——”那变故只在一瞬,没人会料到此人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孟昶龙被他一席话乱了心神,虽闪身向后,却未能全然闪开,那剑没有正中心脏,偏了位置,却也透骨而过,伤了身子。

“该死!”站在一旁的薛长安大叫一声一脚踢去,方文正却已经拔地而起,一跃上了楼顶。

“是你!细作是你!那么你带回的三千人马——”

“全都是!”方文正冷冷的看着孟昶龙,漠然回道:“白少卿的三万人马,也是我设下陷阱杀的!回来的那三千人,全都是我的人!”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侯爷如此待你——”周学龙双目赤红怒吼道。

“他儿子若不杀我弟弟,我方文正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事到如今,我已经无话可说,要我的命,便来拿吧!”方文正说完一个转身跃入了茫茫雪幕,周学龙正欲追击,却被南宫陌扬声喝住了。

“立刻将侯爷带回营地,点集人马去北门汇合罗孚将军,一路杀出重围去!”

“我不走,我走了谁来守住南门!”周学龙忍泪将薛长安一拉,沉声道:“将侯爷带回营地去,点兵直奔北门,我告诉你,就算是死了,你也给我将侯爷送出城去再死,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薛长安紧咬牙关逼出了一声回应,然后伸手将孟昶龙一搭,孟昶龙捂住受伤的伤口还欲挣扎,却见南宫陌竟直直一跪,拱手道:“就算是南宫求侯爷了!”

那泪水突然间便奔流而下,纵然浑身伤痕于生死之间挣扎,都及不上此时此刻心中所受的打击,孟昶龙似乎瞬间苍老了很多,挺拔的身姿努力的想要直起,却终还是忍不住弯下了。

那人说,他是为自己的弟弟报仇才做了这一切,那么,这便是因为自己才连累了这白山数万的将士吗?

胸口愤懑得喘息不过来,孟昶龙一步步踱到南宫陌面前,伸手一扣他的双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接过薛长安递来的长枪,由他搀扶着,慢慢的下了城楼而去。

“发生了什么?”缠绵与明威带着城墙那头的将士回转,却不见了孟昶龙的身影,忙扬声问道。南宫陌一见他二人,疾步上前将他二人双手一抓,道:“你俩立刻去营地,护送侯爷从北门突围,记住,除了咱们自己的人马,谁都不可相信!”

缠绵与明威不明所以,然情况紧急,也容不得他二人细问,缠绵临走之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依然厮杀的将士,又望了望远方那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的敌营阵地,然后双眼一闭,转身而去。

奚昊,你应不会怪我不等你,对不对。

等我将你爹爹送到安全之处,定回来找你!为了我,你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

第五百六十六章 命如残灯 换谁一身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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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14

从入了营地,孟昶龙便沉默得可怕,缠绵与明威找来南宫陌的药箱给他包扎伤口,想要问及原因,却又因气氛不对,情形不对而最终作罢。

薛长安拿了帅印前去调兵,孟昶龙一直默不作声,待缠绵给他整理好铠甲之后,才突然一抬双眼,望着他,道:“白山只怕难保了,缠绵,我昊儿能找到如你这般携手一生之人,我这个做爹爹的很放心,昊儿为人单纯善良,却受我连累,落到如此境地,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要找到他,带他离开这杀戮之地。”

“侯爷说的哪里话,缠绵此生能得奚昊垂青眷顾,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气,侯爷身子有伤,一会儿大家护您一同冲出城门去,待到了安全之处,我自当潜回来寻奚昊,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我还活着,便永远都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

“好,好。”一连道了两个好字,孟昶龙低头咳了几声,又道:“若你有机会能再见到炎儿,便告诉他……”

“侯爷!”缠绵突然打断了孟昶龙的话语,声音不大,却毋庸置疑的道:“有什么话,侯爷自己去与小侯爷说,咱们只管一鼓作气的冲出去,管他身后有多少人马,只要大家还活着,便定会护侯爷周全!”

孟昶龙闻言不再说话,只伸手拍了拍缠绵的肩头,听道帐外传来通传,起身出了门去。

缠绵望了明威一眼,明威眼中也带着深深的忧虑,虽然他俩不知道出了何事,然孟昶龙此时此刻的表现却令他们不由得担心起来。

方才离开时,听得城中喧哗,想来发生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孟昶龙虽然此刻毫无动作,但,想来出城之时,他必有所决断!

帐外战马嘶鸣,这营地之中还有两万余众,此刻皆已经整装待发,只等着那人一声令下。

“走!”缠绵与明威将案桌上的长剑拿起,挑帘而出,呼啸的狂风卷着雪花铺天盖地的压下,冰冷的空气令每一次呼吸都透着刺痛,孟昶龙令人送来了两套战甲,缠绵与明威接过换上,与那人一起站在了憧憧人影之前。

孟昶龙先是回头望了一眼城池方向,然后几步踏上了台阶,到了点兵台上。

远处是不绝于耳的厮杀声,这营地之中的两万人马却只闻马的响鼻与铁蹄的轻跺声,将士们皆一动不动,屏息静气的等待着主帅的命令。

孟昶龙扫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深深吸了口气,忍住伤口的疼痛,扬声道:“将士们随本侯驻扎于此半载有余,缺衣短粮,生活十分清苦,却一直坚守于此,从未有过退缩,今是我孟昶龙一人疏忽,使得白山城不保,辜负了皇上和大家对我的信任,我虽万死也难辞其咎!然咱们不拼无谓之勇,当初白山是咱们从赫博多的蛮子手中夺回来了,今日失去了,明日定再次将之夺回!现在所有人皆听我号令,百人一队,十队为一翼,各成方阵,由千夫长带领,重甲铁骑率先,从北门突围,出去之后,任何人都不许调转马头,一路直奔苍华道,听清了没有?”

“听清楚了――”

整齐的回答在夜空荡漾,孟昶龙看了一眼若流云倾泻燃烧的白山城,高高举起了手中长枪:“铁骑营听令!”

“在!”

“去北门,突围!”

链甲发出碰响,马蹄飞溅,震动了整个大地,铁骑营一马当先,直奔向了北面城门。

“缠绵,明威,走!”薛长安一跃上马,扬起手中长枪,大喝一声,与缠绵明威二人紧随了孟昶龙而去。

“报――王子殿下,白山东门被打开了!”

“哈哈哈哈――好,发出讯号,通知将士们一鼓作气杀进去。”吠承啖仰头大笑着,回身去拿自己的战甲,发觉奚昊脸色煞白的霍然起身,他愈发得意的走到了奚昊身边,道:“别慌,待本王子抓住了孟昶龙那老匹夫,便将他带来见你!”

“带我去――”奚昊往榻下一奔,被那铁索一绊,踉跄着扑在了地上。

“求求你,带我一起去!”昂起头,那眼中泪水终止不住的掉落而下:“让我一起去,让我去找爹爹,让我去找缠绵――不要让我等在这里,我在这里听不见,看不见,都要疯掉了,我要疯掉了……”

“你这是……在求我吗?”吠承啖蹲下身,伸手扣住了奚昊的下颌,将他狠狠拉向了自己,带着一丝嘲讽,笑道:“我没听错吧?你在求我?”

“是,我求你,让我去找他们,让我去――”

吠承啖却突然将手一松,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鸷,道:“你以为缠绵没死,所以想要亲自去求证对不对?哼,我告诉你,就算他还活着,我也绝轻饶不了他!我会让人将他抓住,也会将他带回到你的眼前,听闻西汉有刑名为人彘,把人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不能言语,然人尚还能活之,也不知,所言是虚是实?”

奚昊的身子狠狠一颤,抬起的双眸之间瞬间充满了惊恐之色,他与这吠承啖所处时间虽然不长,然从他平日行事手段对其性情可见一斑,他此刻所说虽骇人听闻,然却并非不可能。

见他神色骤变,吠承啖伸手一抚他的唇角,道:“你既如此深爱此人,定也不想见到那种情形,便好好呆在此处,听了我的话,我若心中高兴了,或许还会饶他一命。”他说完起身便走,奚昊双手撑在地面,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然后慢慢的低下了头去。

掌心的白纱因用力的紧握而渐渐渗出血色,他痴痴的在地上坐了许久,才一撑身子站了起来。

帐外是千军万马,双脚被铁索紧束,连这营帐都走不出去,奚昊有些茫然的抬眼四看,突然间感到心中空荡得可怕。

天地太大,大得让人望不到边际,自己于这般浮世竟如此渺小,小得几乎便要不见了。

身子突然又蹲下了,奚昊伸出双手,疯了般去拉扯那冰凉坚硬的铁索,铁索摩擦着脚踝,令脚上素洁的鞋袜渐渐染成了一片血红。

“宗奚昊,我恨你!你为何如此无用――为何如此无用――”悲怆的哭声从低泣到无法抑制的咆哮,奚昊捶打着纹丝不动的铁索,直到双手鲜血淋漓。

恨,便是这样的!因为不停的受到伤害,而让恨意蔓延,渐渐蒙蔽了曾经纯净无暇的心,恨到极致,便当不惜一切,纵双手沾染鲜血也绝不后悔!

无瑕,我只恨自己无力对抗,若我也有一身武功,有庞大的支撑,我也会如你一般,不惜一切去报仇!

“罗孚将军何在――”

罗孚于城墙之上看着奔涌而来的千军万马,心头骇然惊跳,听得带头之人高呼,忙飞身跃下城楼喝道:“何人?”

“我乃铁甲重骑营鄂闵,东边城门失守,侯爷令我等与将军汇合,从这北门突围出去,侯爷带兵紧随在后,请将军速速打开城门。”

罗孚心底一沉,方才他便发觉城东不对,然军令在身,不得一探究竟,此刻见来人手持军令,身后更是跟着千军万马,便知整个城池已经无力回天,如今只有打开城门,从这北门突围,直奔苍华道,尚还有一线生机。

“左路军听我号令,聚合人马,打开城门,护侯爷杀出去!”罗孚大喝一声,拉马而上,守城士兵一听忙将城门打开,罗孚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双腿狠狠一踢马腹,扬声道:“随我杀出去。”

那北边城门外驻扎着赫博多人马,皆是这夜突然出现,因没有任何攻击迹象,所以情形十分不明了。罗孚带领的三千人马与铁骑营一并冲出,行进不到十里地,突见前方发出响箭,继而从四面八方涌出了无数人马,因为天色昏暗,无法辨明,且对方人数十分之多,突破中乱了阵型,待众人回过神来,已经被对方将队伍分离成了几段。

“侯爷――铁骑营和左路军与对方交手了!”

前方斥候来报,孟昶龙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又望了望黝黑的前路,紧了紧手中长枪,打马一奔,道:“薛长安,让人从左右两翼探查,速速告知对方人马分布。”

“是!”薛长安拉马回转,点了两队人马极速向两侧而去,孟昶龙却一步不顿,带人直奔向了前方。

寒风呼啸,飞雪飘零,整个白山城在无尽的战火中熊熊燃烧,这一役是大晋建立以来与赫博多交战中最为惨烈的一役,因为驻守此处的军队之所以会败,并不完全是因为外敌过强而自身太弱,而是被人为操作,内外勾结导致的结果,掌权者为了自身利益,抛却了无数将士的性命,当这数万人马在浴血拼杀的时候,又何曾想到,他们所面对的这一切,根本就是那场棋局中的一招险棋,他们的死,不过是为了让在皇权争斗的夹缝中苦苦挣扎的那人绝地翻身,仅此而已!

第五百六十七章 肝肠寸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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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15

“鄂闵,带人从左侧冲出去――”

“侯爷人在何处?”

“侯爷,从属下这边突围――侯爷,侯爷――”

人太多,场面太过混乱,天色暗淡,那人的金甲枣红马被淹没在人群之中忽隐忽现,无法辩明。缠绵回身挑开一人,与明威纵马飞驰,直奔了那片赤红之地而去。

花白的发凌乱的披散而下,一根丈二盘蛟枪若蛟龙出水,横扫千军,纵浑身伤痕累累,亦不退却半步。听见叫声,孟昶龙回过了身来,见缠绵明威二人手指左侧大声呼喊,他抬头一望,然后回身高呼道:“众将听令,随本侯从左侧突围――”

马蹄纷沓,人群在厮杀之中左突右击,那呼声于此情此景中渺小得一如尘埃,根本难以闻见,孟昶龙看着脚下重重叠叠的尸体,看着身旁奋力抵挡的将士们,突然俯身向下一探,从马鞍旁掏出了一件东西来。

“明威――”缠绵大叫一声,与明威一同跃下马背,闯入了孟昶龙身边的包围圈中,奋力杀开了一条道来:“侯爷,这边走!”

话音刚落,突见孟昶龙手中一束亮光发出,然后是一道尖锐的响箭声,那场面本就混乱,所有的人,无论是敌是友,皆在寻找主帅,孟昶龙为了让白山的将士听到自己的命令,不惜暴露自身,然如此一来,他也便成了敌方的主要目标,顷刻之间利箭已如蝗而去。

“白山将士听我号令,从西侧突围!”

“薛长安,带侯爷走!”明威反手一掌拍在了孟昶龙所骑的马背之上,那马儿长啸一声前蹄腾空向前一跃,撞到了面前的数人,直冲而出,薛长安听见喊声,回身便去抓那马儿缰绳,孟昶龙后背中了两箭,随着马儿的纵跃差点跌下,生生将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冲出去――”两马齐驱,从重围中闯过,身后荡荡的队伍紧随而出,

“侯爷――罗孚在此!”远远的杀出一队人马,浑身上下皆鲜血淋漓,脸上污秽得几乎看不清面目,与冲出重围的队伍遥相呼应着,孟昶龙听得罗孚的声音,侧头对薛长安道:“将队伍拉过去!”

薛长安闻言放了手,打马一纵:“所有人跟我来!”

“铁骑营在前,大家紧跟,不要乱了阵脚。”罗孚令人让开了身,薛长安带着队伍疾驰而过,临了回头去看,却见孟昶龙竟勒止了马蹄,他心头一惊,想要回转,奈何身后队伍紧凑,欲退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身影越来越远,最终不见。

“缠绵,走啊!”队伍向前疾驰,明威回身去唤缠绵,缠绵见状从一马上抓下一赫博多的士兵,然后飞身而上,与明威一同撤离。

“你有没有事?”眼见缠绵满身血污,想他本就受伤未愈,明威不禁心头焦急,缠绵伏在马背上,冲着他摇了摇头,然肩头传来的剧痛却令他知道自己情形并不容乐观。

方才孟昶龙为了将队伍拉出去而暴露了自身,对方利箭直指他一人,缠绵为其掩护之时肩头中了一箭,箭柄部分被他用剑削去,箭头却依然留在了肩上,此刻随着颠簸的马蹄而剧烈的疼痛着。

“缠绵?!”发觉并肩而驰的那人身形有了不稳之势,明威知道出了问题,眼看身后追兵将至,他从地面抓起一柄长矛向后一个翻跃落在了后方,待追兵靠近之时,以长矛直击马腿,竟生生的将带头的马儿撂倒,那马势头强劲,倒下之时马蹄踹到他的胸口,令他向后飞出了数丈远,然紧随其后的队伍也因追得太急,此刻一马接一马的撞上,被阻了脚步。

“上来!”缠绵伸手一拉明威,带着他到了自己身后,共骑一骑继续疾奔,此处道路已经渐行渐窄,再往前方便入了苍华道的范围,因道路狭窄,两面环山,设下伏兵易守难攻,前方队伍已经离去,身后的追兵只要稍有点常识都不会再贸然追击,所以,只要过了这里便能暂时安全了。

“糟!”

刚要入道,突听前方传来马蹄声,缠绵低呼一声,回头看了明威一眼,道:“明威,你可还撑得住?”

明威被那马蹄当胸踹到,伤得实委不轻,然听缠绵问话,想到定是有了什么情况,遂狠狠一咬牙,道:“撑得住!”

缠绵闻言将缰绳往他手中一塞,道:“拉稳了。”说完竟一跃下了马,却并不停顿,而是继续疾奔向前,待前方出现的马儿狂奔而来,不待擦身之时,他一个纵跃上了那马,然后抢过缰绳勒马回转,道:“明威跟上!”

明威这才看清了迎面而来的那马上坐着之人竟是威武侯孟昶龙。

好敏锐的缠绵!

明威忍不住心底一叹,然后轻轻舒了口气。

从调兵突围之时,自己与缠绵便想到过侯爷不会丢下守城的士兵自行离去,他是不想剩下的两万人马白白丢掉性命,所以带人突围,而当这些人出了白山,他便会回去,与留守的将士死在一处!

“缠绵!”孟昶龙在缠绵身后,见他抢了缰绳勒转了马儿,不禁火气骤起,低吼道:“下去!”虽然语气透着怒火,然底气却亦然不足,那利箭直透骨肉,流失的鲜血令他的身子已冷得受不住。

“侯爷说过,城池丢了还可再夺回,是男人就该输得起,担得起责任!人终有一死,却也当死得其所!”发觉身后那人动手,缠绵也毫不含糊的还手抵挡着,两人竟于马背上一来一往,却互相牵绊,谁都下不得马去。

身后的追击声渐渐隐去,又行了一段,孟昶龙终于长叹一声,停下了手来。

“是侯爷,侯爷回来了。”前方回转了一队人马,罗孚与薛长安带头,见缠绵将孟昶龙带回,皆欣喜的大叫了起来。

孟昶龙紧闭双眼,眉头深锁,当马蹄停下之时,他长叹一声,仰起了头来。

南宫……

燃烧的城池在风雪之中悲鸣,曾经宁静的白山城此刻已经成了一片炼狱。尸体的密集让人几乎无法下脚,四处血泞满地,哀鸿遍野。

赫博多的大军已经全线压境,士兵的进入宣告着长野至白山一带全部沦陷!

吠承啖打马行走在街道之间,看着那狼藉一片的地面,然后低头看向了怀中束缚着的那人。

奚昊的双手死命的紧抠着,若非被那人紧缚,他此刻早就已经跌下了马去。

空中弥漫着血腥和焦臭,那气味让他胃内翻腾,几欲呕吐,可他却不敢闭上双眼,而是愈发仔细的看着一切,想要在那根本就不明了的天色之中搜寻自己熟悉的身影,那是一种无名的煎熬,想要看见爹爹和缠绵,却又害怕看见他们,心被揪得生疼,令每一次呼吸都艰难至极。

“殿下请!”

马儿到了白山郡衙停下了,吠承啖带着奚昊下了马,刚松手,奚昊便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吠承啖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他,然后在他身旁蹲下,道:“别慌,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待抓到了活人,自然会带来这里,来,与本王一同进去。”他说完伸手去扶奚昊,奚昊却反手打掉了他的手,一仰头,看着他,那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与怨怼,竟与平日里的神色大相径庭。

吠承啖见状不以为然的扬了扬眉,道:“你便是恨我又能怎样,两国交战,自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今白山城破,你爹爹还不知生死,你若会武功,或许还能为他一拼,可惜啊……”

指尖伸出,将奚昊头上的风雪帽一拉而下,继而轻佻的抚住了他的脸颊,吠承啖啧啧一摇头,道:“可惜啊,你却没这本事!”

奚昊将头一侧,躲开了那人的抚摸,然后起身一站,不说一话,抬步进了郡衙的大门去。

那郡衙之内已经被打扫干净,然也只是将尸体搬走,地面依然血痕斑驳,让人看了揪心。奚昊穿过院子,见正对院门的房间灯火通明,遂急步而入,回身时看吠承啖便在身后,他心有愤懑,伸手将门狠狠一扣,将那人堵在了门外。

吠承啖的脚步一顿,奚昊关门之时的神色令他忍不住哑然失笑,他伸手拍了拍门,却未曾得到任何回应,身后跟着的侍卫正要撞门,却被他一扬手止住了。

“本王方才说过了,清扫战场的士兵抓到了活人,便会带来这里,看来你是不想见他们了,也好,省得到时见到了熟人,乱了你的心。”

话音刚落,便听那门一响,奚昊站在门内,双眼透着怒火,带着厌恶与不甘,那神情竟无端的让吠承啖心中升起了快意。

明明厌恶,却不得不忍受,这人此刻隐忍的神色竟比平日冷面以对更撩人,吠承啖唇角勾笑,伸手一推门,踏步入内。

他故意不避,那脚步步步紧逼,令得奚昊只能向后退去。

脚下铁索牵绊,奚昊的退让不及那人的紧逼迅捷,几步之间,他便被吠承啖逼得向后倒去,吠承啖伸手一揽他的腰,俯身向下,笑道:“小心了,摔坏了,本王可是会心疼的。”

门外站着侍卫,又兼那人随身带着的侍妾进入,奚昊挣扎之间见门外众人皆面带嘲弄望向屋内,顿时羞愤难当,怎奈那人臂力太大,令他挣扎不开,只好狠狠一咬牙,道:“放开我!”

“城楼所见那人不知是否是你心之所系的缠绵,为了防止他夜半潜入,从现在起,本王会日日夜夜陪在你身边,一步不离,你也休想再离开我的视线!”

“无耻――你给我滚出去――”

气息紧触,发觉那人骤然间压下,奚昊伸手一抵,却终避不开那肆意而下的掠夺,双唇被堵,于众目睽睽之下被那人吻住,窒息了呼吸。

白山城破,爹爹败了……

缠绵不见了……

自己此时的苦苦支撑,究竟还为了什么……

“少爷,咱们为何不走苍华道?”罗云紧随那人身后,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疑问,武飞云没有回答,只抬头看了一眼飞雪漫天的夜空,打马一纵,向前疾奔而去。

白山城破,败兵必定走苍华道而来,自己本有机会拦截,却……

奚昊,那信中之人,果真是你吗?

你等着我,我定将你从那人手中带走!等着我!

第五百六十八章 江湖两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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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16

大雪初霁,阳光暖暖的照射着大地,屋檐上的冰凌滴滴答答的落下水珠,打在台阶上,渐渐的汇成小流,入了院中。长廊栏杆处趴着一人,皓白的齿不时的咬着上唇,口中嘟囔着,百无聊赖的掰着手指,整个院子并非只他一人,然被赶出屋外的,也的确只他一人。

“凭什么连地冻都可以加入,偏就赶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半掩的房门,霖睿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不耐,又趴了一会儿,终忍不住霍然起身,返身奔到门边使劲一推,扬声道:“等不及了等不及了,你们究竟说完了没有?”

那屋内坐了满满一屋子人,正细心聆听着无瑕说话,见霖睿闯入,皆摇头一笑,霖睿顿时气急败坏的一跳,道:“凭什么就避了我一人,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们说的我都懂,我也可以帮忙。”

“差不多了,大家便各自行事,武大哥,你与霖睿出了丹阳之后便直接回沂南去。”

“我不走,我要跟着你,你去哪,我便去哪。”听得无瑕的话,霖睿奔过去将他的胳膊一搂,道:“好不容易跟你见了面,怎么,就这样将我甩掉么?”

“你乖乖听话,跟武大哥一起回去,最多不过两日,我便会带人离开丹阳,你若依然跟我在一起,冷秋之必定不会放过你,霖睿,你武门家大业大,武老爷子只你一个独子,万不能跟着我以身涉险,如今大晋局势动荡,你还是回沂南去安全一些。”

“那你呢?你又要去往何处?无瑕,你跟我一起走吧,到了沂南,我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

无瑕闻言微微一笑,俯下身,轻轻一捏霖睿的鼻尖,道:“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霖睿,你回去之后,让你爹爹将手中钱庄资金并合,留下一小部分周转,其余全都换成衣食住行必需之物,以沂南为据点,合理化发展一部分兵力,对外称扩庄招丁,切记不可招摇,需得在兵荒马乱之时得以自保才行。”

看无瑕虽面带笑意,然言语郑重,霖睿心头不禁掠过了一丝不安,他锁了眉头歪着头想了一想,才道:“便是说,要打仗了是么?”

无瑕没有回答,只笑着抚了抚他的颊,然后回过身继续与霍昔阳等人说话,霖睿站了一会儿,想插嘴,怎奈他们所说确实插不上,心中钦佩无瑕于人群之中卓然而立的模样,羡慕他运筹帷幄的手段,想要呆在他身边,却又帮不上任何忙,只好怏怏的站了一会儿,然后闷闷不乐的转身出了房门。

蓝水阁的守卫已经撤去,冷秋之如今对这蓝水阁放任不管,只待此一行人出了丹阳便立刻动手,是以这园子里的人倒也乐得逍遥自在,过了几日安生日子。

霖睿当初进归云庄时,只带了武天寒一人,其余人马皆安顿在了客栈之中,这蓝水阁里里外外皆是沥泉山庄的影刺,武天寒又在屋内没出来,他一人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实在无聊,遂一拉门,出了院子去。

“这归云庄果然大,跟我们武门的气派不相上下,难怪冷秋之那老匹夫如此不可一世。”他自己才十六岁,因平日里顽劣惯了,说话语气从不顾忌,看不顺眼的人便是身份地位再显贵都不肯攀附,这冷秋之本与他无仇无怨,可就因为知道此人欺负了无瑕,便生生的招了他的讨厌,他这性子,倒也有趣得紧。

“哎呀,倒是讨厌什么来什么。”远远的亭榭之中站着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霖睿一见其中一个便是当初自己进庄时欺负过自己的许诺,当下四下一看,从小径旁的石凳上抓起一捧厚雪,揉得紧紧,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

许诺正与鸿达说话,听得声响,见鸿达欲说话,他眉头一挑,示意道:“你先下去吧,那东西,让他们先动手,咱们先看着。”

“是。”鸿达抱拳一揖,返身离去,许诺则负手而立,抬头看着天空,也不回身,当那雪球凌空而来之时,他一个纵跃闪身躲过,继而抬脚一勾倒踢了回去,霖睿正得意洋洋的叉腰大笑,冷不丁那雪球倒转,竟直直砸在了他的脸上。

“唔……”

双手将鼻子一捂,身子就那么跌跪在了地上,霖睿疼得眼泪唰的便落了下来:“呜呜呜,出血了……许诺,你的头小爷我拿定了……”口中含糊不清,却依然发着狠话,许诺回头见他竟没有闪开,一抹殷红的鲜血正顺着指缝滴答落下,倒当真可怜兮兮,于是眉头一皱,走过去将他一拉,道:“自己淘气,还敢赖别人,你不在蓝水阁呆着,跑出来做什么,出了事,可别说我归云庄的不是。”

霖睿想要与他争辩,却奈何鼻子还在出血,只好仰着头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他们说话,我插不上嘴,谁知道出来就碰到你这个讨厌鬼。”

许诺闻言双眼一抬,望了一眼蓝水阁的方向,然后面带笑意,将霖睿一拉,道:“来,跟我走,我去帮你收拾干净。”

“仰着头,别乱动。”用帕子细细擦去了霖睿脸上的血迹,见他眼泪汪汪的模样,许诺忍不住轻轻一摇头,叹息了一声,霖睿双眼一瞪,不服的道:“你叹什么?”

“以前无瑕假扮你,我便在想,是怎样一个孩子这般刁钻古怪,如今一见……啧啧。”

听了那话,霖睿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狡黠,脸刚刚擦干净,便两眼珠子一转,将许诺一推,起身道:“这是你的房间?为何东西如此少?说起来,我还以为你的房间连床都没有,睡觉都跟大蝙蝠一样倒挂着呢。”他口中说话,人却直奔了方才便抬眼看过的书架而去。

那书架上放着无数精巧的东西,到了近处,霖睿才发现那些东西竟都是纸折的。

“这些是你折的么?”如此多的折纸,有人物,有事物,竟都栩栩如生,霖睿心中惊叹,实在不愿相信这些精细之物皆是出自一个他认为只会杀人的影刺之手。

“不过闲暇打发时间而已。”许诺将帕子拧干,泼了水,回身时见霖睿竟架了凳子去够顶角的铜盒,不禁心底一惊,厉声道:“别碰那个。”

霖睿本是见那铜盒放在顶端,心中好奇,才架了凳子去拿,被他这一吼吓了一跳,手刚攀到盒子边缘,脚下一滑,整个人便直直的跌了下去。

身子没有预期中的疼痛,因为那人在他跌倒之前已经将他接住了,那盒子掉下,却因当初锁拧开之后没有再换,掉落之后打开,里面的纸鹤也落了出来。

将霖睿身子一放,许诺急急便去捡纸鹤,霖睿站在一旁,看他如此紧张那纸鹤,不禁喏诺的道:“你生气了?”

许诺将纸鹤抚平,听霖睿语气喏诺,想到自己方才话语过重,于是捡了盒子,将纸鹤放入,低声道:“没有。”

“这种纸鹤……我在无瑕那也看到过……”

许诺的双手明显一颤,低垂的头没有抬起,只将盒子一关,然后返身放好,道:“你可以走了。”

“你与无瑕,是不是早就认识?”

“我说了,你可以走了。”许诺的语气突然冷漠,回身而瞥的眸中也透着冷意,仿佛突然之间变了一人。

“你方才带我过来,难道不是想知道无瑕的情况吗?”霖睿突然将头一昂,毫不示弱的回望着许诺,然后带着嘲讽之意笑道:“明明关心他,却又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许诺,你是个没种的男人。”

眸中突然一暗,许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走到霖睿面前,俯下身子,盯着他,慢慢的眯起了眼睛,透着一种危险的气息,道:“我做什么,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还有,你怎知我与无瑕相识,我告诉你,在这归云庄中,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否则,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嗤――小爷我是吓大的么,告诉你,小爷我朋友不多,无瑕不巧正是一个,我这些日子看他常常拿着个小纸鹤发呆,晚上睡觉也不安稳,做了很多噩梦,叫了几个名字,我来想想,有……奚昊,白……炎,还有个徵棠哥哥……”

眼见徵棠哥哥四字出口,面前那人脸上神色不由自主的一变,霖睿不禁双眸一垂,冷冷道:“别都以为我年纪小,就不将我当回事儿,我告诉你许诺,无瑕虽表面坚强,却因承受压力太大,心里其实比我们还脆弱,我不管你究竟为何这般对他,也不知你与他究竟是何关系,想要做什么,我只一句话,任何人,只要伤害了他,都是我武霖睿的敌人!”

“他有自己所爱之人,于我,他是最亲的亲人,我只是想要他一切都好……”口中喃喃,待发觉自己竟在一个孩子面前吐露心声时,许诺不禁心底一凛,即刻噤声。

“我就知道!”霖睿下颌微扬,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意,然后嘻嘻一笑转身便跑,临了却又回身道:“想来你也不算太坏,你的人头小爷我先记下了。”

看着他疾奔而去的身影,许诺突然低头一笑,继而走到门边,抬头望向了阳光明媚的天空。

过不了多久,这天空,于无瑕来说,便会天青云朗了!而到了那时,自己又该去往何方呢……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不可触摸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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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17

夜,如此难熬,身心的疲惫令奚昊极度倦怠,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便要睡去了,然一想到自己此刻正与那人共处一室,便让他再也无法合上双眼。门外的侍卫换了两次岗哨,那脚步与低语皆清晰入耳,因听吠承啖说士兵搜索到白山将士便会带来此处,奚昊不敢懈怠半分,怕自己睡去而错过了时机,是以在桌边坐下站起,来来回回,无视那人不满的低哼,只是不想让自己靠近他半分。

吠承啖由得他折腾,先是躺在床上带着玩味儿看着他,待发觉他决心很大之后,终收了逗弄他的心思,靠入软枕中闭上了双眼。行军多日,环境艰苦,如这般软枕暖床当真是许久未得享受,吠承啖靠了一会儿,竟沉沉睡去了。

发觉那人没再来折磨自己,奚昊回头一瞥,看他竟安然入睡,不禁松了一口气,继而却又慢慢锁起了眉头。

他竟如此便睡着了……

身子轻轻站起,向着床边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奚昊伸手去摸头顶,才想起自上次自己用玉簪去刺此人之后,他便不再让自己挽起头发,而是让他随身带着的侍妾给自己梳了繁琐的辫子,做了他们的打扮。

抬眼四望,那屋内却未见任何尖锐的物品,奚昊略为失望的收回了眼神,然后回到了桌旁。

不可否认,这人呆在身边的每一刻,自己都想杀了他!

“怎么,不动手了?”床头突然传来一声嗤笑,然后那人双眼一睁,坐起了身来。

“本王还等着你靠过来呢。”

奚昊将头一低,双手于桌面紧叠,一语不发,吠承啖见状站起了身来,慢慢来到了他的身后。

白皙的脖颈勾勒着优美的弧线,乌黑的发被编织成了数股小辫,于脑后织挽,捆成一束,末端垂直落下,那种打扮在赫博多男子中较为常见,赫博多的男子皆身材魁梧,小辫织挽自有一种粗犷之感,然奚昊却别有不同,他身形娇小,皮肤也十分白皙,平日里总是白衣素裹,此刻换了赫博多的服饰,又兼这一头颇有异域风味的长辫,倒比之前更有了一番风味。吠承啖站在身后,看着他,渐渐的气息有了不稳。

这中原水土竟如此养人,女子若花儿般娇嫩,便连男子,也这般勾人。

奚昊没有回头,却已经脸色煞白,身子渐渐轻颤了起来。

无力感在心头蔓延,为自己没有丝毫的反抗本领而沮丧与愤恨,心底总是不由自主的去想,若坐在这里的人是无瑕,这吠承啖是否已经死于他手,可是,自己却不是无瑕……所以,只能如此被人欺辱,而无力反抗!

“本王……真想吃了你……”那指尖若离若即,在奚昊的颈后慢慢回旋,看着手下那人浑身紧绷之貌,吠承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趣,当真比身边那些恨不能用尽手段来讨好自己的侍妾有趣多了。

“啪——”手被拍开,面前那人霍然而起,抬步便走,吠承啖没有去拉住他,只是看着他远离,看着他若炸毛的小猫一般伸出利爪,面带警惕与自己对峙。

“你不累吗?几夜都没好好睡过了,本王今夜心情好,床让给你,你去眯会儿。”坐在奚昊方才坐过的凳上,低头去喝他喝剩下的半杯已经凉透的茶,吠承啖脸上笑意盎然。

奚昊看他的举动,心头一堵,果然那茶杯刚放下,那人便嘴角一勾笑道:“好香的茶,跟你的唇香一样。”指腹从唇上抚过,那欲望张扬而出,纵隔得那么远,奚昊也禁不住被那人赤裸裸的目光吓到,脚步慌乱的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紧紧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襟。

“报——”

门外传来了通报,奚昊双眸一抬,心中有了悸动。

吠承啖一直紧盯着他,见他心急门外的消息,这才扬声道:“说!”

“抓到了两名将领和百余人的士兵。”

奚昊听了那话忍不住向前一奔,吠承啖见状一个起身挡在了他的面前,没有回头,继续道:“将士兵绑了,将领带上来。”

“是!”

门外寂静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当门被敲响推开的一刹那,奚昊竟惊得一跳,继而焦急的想要去看来人,却因面前那人实在太过高大而看不见分毫。

“进去。”

奚昊左右走了几步,发觉那人故意遮挡,自己根本无法看到他身后之人,忍不住伸手狠狠一锤他的胸口,道:“让开!”

那人身后响起了一声吸气声,随即一个声音急切的道:“奚昊公子?是你么?”

奚昊的双手一顿,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细细回想,却又欣喜的叫出了声来:“南宫先生?是你吗?”

“南宫陌见过公子!”那声音透着哽咽,奚昊终于推开了那人,看见了他身后被五花大绑的南宫陌。

“先生——”奚昊向前一奔,却被吠承啖狠狠一拉,搂入了怀中。

“放开!”

吠承啖冷冷一笑,拉着奚昊向后一退,然后竟搂着他坐在了凳上,奚昊脑中轰然一响,众目之下此人竟如此对他,令他本来发白的脸霎时变得通红。

“你放开我——”

吠承啖没有说话,只下颌微扬,示意了一下门口的侍卫,侍卫一见,扬起手中长矛狠狠击在了南宫陌的脚腘处,南宫陌一个趔趄向前一扑,跪倒在了地上。

“先生——”奚昊在那人怀中拼命挣扎,想要去扶起南宫陌,那身后侍卫却再次扬起长矛,击在了南宫陌的后背上。

“畜生!要打打我,来啊!”周学龙双眼圆瞪,回身一脚便踹倒了一人,然后身子一侧,挡在了南宫陌的身后。

“啧啧,这是要上演哪一出啊。”吠承啖双手愈发用力,奚昊挣扎了许久,终抵不过他的力气,额间透着细汗,喘息着停了下来。

“先生,奚昊没用,没能及时通知大家撤离此处,都是我的错……我爹爹他……可还好……”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奚昊看着地上浑身伤痕的两人,泣不成声。害怕,害怕听得那人口中说出难以接受的噩耗,然却不得不问。

“侯爷他——”南宫陌听他悲切,却刚说了三字便顿住了,奚昊此时也是一惊,意识到自己不该问及爹爹去处,于是将双唇一咬,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他……受了伤……却,已经突围,不在这里了……”不忍看他伤心,也知大军突围根本瞒不住面前那人,南宫陌强撑着直起了身子,对着奚昊微微一笑,道:“还有,缠绵!”

双手将嘴狠狠一捂,奚昊呜咽着望着南宫陌,见他对着自己点头,终忍不住哭出了声来:“缠绵……他还活着……还活着……”

“活着,且,侯爷十分欣赏与喜欢。”

“够了!本王可不是来听你们叙旧的!”听得缠绵果真没死,吠承啖突然怒火中烧,起身将奚昊一推,几步到了南宫陌与周学龙面前,俯身咬牙道:“南宫陌,当初你们将本王驱出白山之时,本王便说过,我会再回来,如今,白山城破,你还有何话说!”

南宫陌闻言将身子一直,不屑的笑道:“南宫,无话可说!成王败寇,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杀?本王自然会杀,在这之前,却还要让先生见一个故人,且如此杀了多无趣,本王留你还大有用处!”

“故人,还是不见为好,省得各自神伤。我南宫陌力微言轻,也无大用处,王子还是早杀了我为好,免得节外生枝,多了不必要的麻烦。”南宫陌十分镇定的望着那人,轻言慢语,丝毫不惧。

“说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周学龙钦佩先生。”周学龙在旁哈哈一笑,面带讽意望着吠承啖,道:“不若有些人,只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做些世人不齿的勾当,你敢说方文正潜入白山里应外合不是你指使的!”他口中所说乃是吠承啖让方文正混入白山,内外勾结打开城门之事,正说着,却听门外又传来说话声,然后方文正竟缓步而入,也进了屋内。

“文正,见过王子殿下。”方文正没有去看那两人,只对着吠承啖微微一拱手,道:“文正已经完成了任务,明日便会离去。”

吠承啖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你这次做得很好,本王会论功行赏,好好犒劳你。”

“文正不敢居功,只是那孟昶龙中了我一剑,却依然突围而出,竟未能取其性命。”他低头回话,却冷不丁从旁飞来了一只茶杯,猝防不及下,竟被那茶杯泼了一脸凉茶。

伸手将脸一抹,方文正抬眼看向了茶杯飞来之处。

奚昊怒目以对,见他望向自己也不畏惧,只狠狠一咬牙,将头一昂,道:“看你也是大晋子民,竟通敌叛国,伤我爹爹,泼你算是轻的,我若有武功,定叫你血溅三步,身首分离!”

方文正本心有火意,此刻听他口中所言,竟是一愣,道:“你爹爹?”

“方才你才说刺了我爹爹一剑,怎么,转眼便要不认了吗?”

方文正这才反应过来,怔怔的看了看奚昊,道:“孟昶龙不是只有一子。”话刚落,他却又冷冷一笑,道:“我便是刺了又怎样,他儿子杀了我的弟弟,我与弟弟自小相依为命,我为他报仇,有何不可!”

“白炎从不乱杀好人,你弟弟若死于他手,便是做了坏事,死有余辜!”

“你住口!我弟弟方冲跟随飞云少爷,纵做了坏事,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他是我弟弟,无论有多大罪孽,我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你说……你弟弟……叫……”

“方冲!”

身子突然一晃,奚昊竟有些站立不稳的向后一倒,然后反手撑在了桌面上,无力的看着面前那人,喃喃道:“你弟弟是跟在武飞云身边的……方冲……死在金翎……”

方文正眼中闪过了诧异,看奚昊面色瞬变,他的心中竟无端的掠过了一丝不安:“你怎会知道?”

“所以说,你是为了给弟弟报仇,才混入白山做了内应,这白山……才会……”胸口突然闷得喘不过气来,奚昊努力的想要撑起身子,却无力支撑,慢慢滑坐在了地上:“方冲……不是白炎杀的,而是,带人搜捕之时,中了我的毒,才会死的……你根本就找错了人,你该找的人是我……不是威武侯府,更不该是这白山城千千万万的将士……”

第五百七十章 执念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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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18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马儿奔驰如飞,方文正的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想与神智在那屋内听完奚昊说的一番话后全然消失了,他不知道自己怎样走出的那间屋子,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要去哪,去做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白山城内了,因为那一地一地死去的冤魂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若不能逃离,他便要疯掉了。

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为方冲报仇的信念突然之间垮掉了,就算此刻他知道方冲是死在奚昊手中的,竟都已没了气力去动其分毫。

为了一条性命,已经搭入了无数条鲜活的生命,那些人中,甚至还有对他无限信任,待以诚挚的兄弟,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竟不知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是得以释放的恨意?亦或是锥心刺骨的悔意!

双手抓不住缰绳,身子从疾驰的马背上跌落而下,滚动着下了斜坡,在不停的撞击之后停下,方文正将头埋在雪地里,狠狠压抑着心中翻腾的痛苦,许久,终忍不住双手捶地,发出了骇人的低吼。

“啊————”

那吼叫声如泣如诉,却并未让他得到丝毫释怀,反而更加郁结,几近窒息。

鲜血,自己的双手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就算下到地狱,受尽刮骨剔肉之苦,都永远无法还清罪孽,无法还清了……

曾经坚强的意志崩塌得不剩一砖一瓦,随着白山城的陨灭而一同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而此时此刻受尽煎熬的,又岂止他一人!

奚昊紧紧的抱着双膝,蜷缩在床的角落之中,无声无息,那泪水却若决堤一般,抑制不住。

这便是因果轮回吗?自己种下的因,却为何要让白山城的将士们来承受苦果!若知道是这样,自己当初便不该下毒,自己是医者,怎会想到用毒去伤人性命,就因为自己手中的一条血债,造成了今日这般局面,白山城破,自己当真难辞其咎!

“我不想的,不想的,缠绵你在哪……奚昊好害怕,缠绵……缠绵……奚昊的双手好多血啊,好多血啊……”拼命的擦着那根本不存在的血迹,奚昊失声痛哭着倒在了锦被之上。

“白炎……无瑕……你们都去哪了……去哪了……”

为何大家都不在了?那空荡的屋子仿佛张扬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一点一滴,将他吞噬殆尽……

“侯爷,属下刚清点过了,咱们一共……还剩八千人马。”

孟昶龙闻言仰头一闭双眼,长长叹息了一声。

八千人,只剩下八千人,自己纵横沙场一辈子,没想到,竟也有落到如斯地步的一天。

“侯爷,让属下给您看看伤口。”鄂闵将水放在了孟昶龙的身边,伸手便要去解他的衣衫,却被他一摆手制止了:“不碍事,将药物省下来,去给重伤的将士们。”

“侯爷胸口有伤,身后又中了两箭,实在马虎不得,受伤的将士们都得到了照料,侯爷请放心。”鄂闵说完不由分说的拉开了孟昶龙的衣衫,只一看,便心头一惊,叫苦不迭起来。

那箭伤太深,当时拔箭头之时,又扩大了伤口,如今这般恶劣的坏境,未曾得到好的照顾,伤口已有了溃烂之势,若再不好好治疗,只怕后果堪虞。

“缠绵与明威的伤势怎样了?”

想到那两人的伤势,孟昶龙有些坐不住了,鄂闵拉了他,道:“明威暂时不能动弹,肋骨断了一根,罗将军让人做了担架,明日行路抬着便是,倒是缠绵,本来旧伤未愈,肩头又中了箭,这一路拼杀,当真有些吃不消,方才发了热,这会子喝了药,刚睡着。”

“唉,是我连累了大家,如今赫博多士兵入驻白山城,我昊儿又在他们手中,武飞云镇守巨鹿,要他出兵定无可能,只怕还会遭他截杀,先锋营现在也不知到了何处了,本侯驰骋沙场一生,如今,竟也落到了这般田地。”

鄂闵见他神色黯然,知他所受打击匪浅,然如今这八千人却都瞧着主帅的,他若撑不下去,那么这整支队伍便也垮了。心头想着,伸手扶了他,从藏身的山洞出了洞外。

将士们都累坏了,因突围而出,一切从简,身上除了少量干粮与药物,哪还顾得上帐篷之类的东西,此刻大家便在这雪地中三三两两挤成一团,缩着身子睡得香甜。身上铠甲血痕斑驳,破烂不堪,暴露在外的脸和手脚泛着被冻伤的苍白,然疲惫已让他们顾不上许多,只要能歇一会儿,哪怕只是一小会儿,都已经足够了。

孟昶龙从将士们身边走过,心底颤栗,脸上神色却渐渐的坚毅起来。

至少自己还有八千将士,他们要的是一个能领导他们走出困境,让他们活下去的主帅,所以,颓废之心万不可取,他们要活,自己便第一个不能倒下!

“走,随本侯去找罗将军,咱们需得好好斟酌一下接下来的走向!”

听他口中话语透着坚定,鄂闵心中一阵激动,狠狠将头一点,道:“侯爷这边请!”

那人率先离去,鄂闵看着他那再次挺直的背影,眸中一酸,却只顷刻,便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

“蓝水阁动静如何?”低头抿了抿热茶,冷秋之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门外,许诺闻言低头回道:“一切如常,但听得动静,似乎准备离去了。”

“人手可有安排妥当?这次万不能出了纰漏,姬无瑕此人不除,只会坏了咱们的大计!相国府已经动手,咱们也不能落了后,发出消息,九原战乱一起,咱们便随之揭竿而起,反晋,夺天下!”

“是。”

门外静静站着一人,屏息静气的听着屋内的对话,终了之时,身形一退,慢慢隐入了阴影之中,许诺似不经意的抬了抬头,瞧了一眼门外,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深意。

谋事在人,然成事,却在于天!

雪花簌簌轻响,别苑内灯火通明,西边的院子突然出现了一道疾奔的身影。

“小郑爷,郑爷又来信了。”那身影到了一道房门前轻轻一敲,继而推门而入。

“小郑爷,吴通送来的信,人在外面歇着呢。吴通说,郑爷让小郑爷马上回丹阳去。”任虎将手中信笺递到了郑翔手中,后回身看了看门外,然后将房门关闭,到了郑翔身边躬身低语道:“郑爷说,动手时间提前了,小郑爷,大局为重啊。”

郑翔将手中信笺抖开一看,霍然而起,来回走了几步,不耐的道:“个小白脸的,竟赖在这里不走了,爷我要是回去了,他便顺杆子往上爬了。”

“可是爷,咱们这事要是成了,还愁大小姐跑出您的手掌心吗?”那任虎嘿嘿笑着,低眉顺眼的拍着马屁,那话倒是让郑翔心头一动,看了他一眼,也嘿嘿的笑了起来:“这话在理,若是成事了,咱老郑家在丹阳便说了算,还愁这丫头跑出了爷的手心去!走,跟爷一起瞧瞧那臭小子去。”

北边的小院十分寂静,只一间房间内的灯火亮着,白少卿正坐在桌旁看着冷绯柔送来让他打发时间的书卷,霍华则坐在一旁捣着药材,时不时停下来看看他,见他如今心如止水,不禁叹一声,摇摇头,又继续捣药。

已经这么些日子了,此人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却只字不提回白山之事。偶尔闲聊之时,反而有了游历四方的念头,小池镇一役,当真让他伤透了心,无法面对,只能选择逃避。

“将军在看什么呢?”屋内太过寂静,令人难耐,霍华捣了一会儿药材,站起身,到了白少卿面前,蹲身而下,挽起了他的裤腿,拿掉了敷在双膝上的白纱,为他换药。

白少卿放下书卷,低头看他,带着歉意道:“有劳霍大夫了。”继而又道:“柔儿姑娘拿来了一卷《孙子兵法》,闲来无事,我便翻翻。”

白少卿说完将那书卷一闭,霍华看他有意避让,低头一笑,将药材敷上,边缠白纱边道:“听闻孙膑受同窗庞涓所害,受膑刑,废了双腿,却意志坚强,投奔齐国后被齐威王任命为军师,辅佐齐国大将田忌两次击败庞涓,取得了桂陵之战和马陵之战的胜利,由此而奠定了齐国的霸业。后人常道,他那时若就此放弃了,这史上也便没了孙膑此人,也便没了这流芳百世的兵书了!”

白少卿听了那话,将头一侧,望向了半开的窗,透着一丝惘然,道:“然则,这世上,又能有几个孙膑呢。”

“还好你有自知之明,就你这狗熊样,还敢跟孙膑相提并论,我呸,提鞋都不配。”门口传来了一声啐语,然后门被狠狠一推,打开了。

霍华迅速的将白纱缠好,帮着白少卿放下了裤腿,然后迎上前去:“小郑爷,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呢。”

郑翔微微一示意,任虎与另一人名唤曾福清者将霍华一架拉到了一旁,郑翔这才大摇大摆的走到了白少卿身边,往那桌旁一坐,啪的一声拍在桌面,叫嚣道:“姓白的,你这腿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一个大老爷们,整天在这里蹭吃蹭喝也好意思,还要点脸皮的,就趁早滚,别他娘的让人瞧不起。”

白少卿没有说话,只起身望了任虎与曾福清一眼,然后走向了两人,道:“将霍大夫放开,他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你们有什么事,都冲我来。”

“哟嚯,你个死瘸子,小爷我们这好吃好喝养着你,怎么着?吃喝得太好,皮痒了?”那郑翔一见白少卿连瞧都不瞧他一眼,不禁怒火顿起,两袖一挽便要动手,正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娇喝,继而一条长鞭甩了进来,正砸在了任虎与曾福清二人的手背上,他二人疼得一哆嗦,松开了霍华。

冷绯柔寒着脸踏入了屋内,鞭柄一抓,指向了郑翔:“我说过,白大哥与霍大叔在此都是我的客人,谁要跟他们过不去,便是跟我冷绯柔过不去,郑翔,你可是要反了天了,就不怕回去之后我让许诺好好调教调教你。”

听得许诺的名字,郑翔的眉头忍不住微微一跳,他带着愤恨看了白少卿一眼,然后低头对着冷绯柔道:“属下不敢,只是归云庄来了信函,说小姐出来了这么多日子,主子甚是挂念,属下等人明日便要回庄复命,特来请小姐一同回去,路过这院子,来瞧瞧白公子身子好了没,若是好了,便也可以离去了。”

冷绯柔听他明着说理,暗地却挤兑白少卿,不禁心头恼怒,抬头看白少卿却一副淡然的模样,遂也不愿与那人胡搅蛮缠,只将头一侧,道:“你先下去,是否回去,我明日再来告诉你。”

“是。”郑翔带着怨恨看了白少卿一眼,然后一扬手,带人走了出去。

冷绯柔伸手便要去扶白少卿,却被他不动声色的一躲,避开了。

“少卿的腿已经好了,柔儿姑娘不必太过小心。”他说完伸手去扶了霍华,冷绯柔双手顿在半空,上下不是,双颊渐渐的泛起了红晕。

“啧!”霍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白少卿一眼,然后将手臂一甩,道:“我收拾了东西去。”他说完便走,白少卿唤了几声见根本叫不住,只好随了他去,然当屋内只剩下他与冷绯柔二人之时,他却低了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你不请我坐下?”冷绯柔有些生气,为白少卿这种一味的抗拒而恼火,白少卿则在听了她的话后反应过来,身子往旁一让,道:“柔儿姑娘请坐。”

话说完,却见冷绯柔瞧着凳子不坐下,才发觉那凳上沾了草药,他四下一看,没看到抹布,索性一拉袖口将那凳子一擦,又道:“好了,干净了。”

冷绯柔本还在生气,此刻一见他那木讷的模样,倒忍不住扑哧一笑,道:“白大哥也坐吧。”

白少卿却并不靠近,反而一返身,离得更远了:“整日坐着,我站站便可。”

“怎么,莫非我是那会吃人的老虎,吃了你这么一个大男人不成。”话说完,见白少卿一脸尴尬,冷绯柔又是一笑,道:“逗你呢。”低头见桌上有字,她拿起一看,却见到了雨茉二字。

“那个……我闲暇无事,随便写写。”白少卿说着走到冷绯柔身边,想要拿掉那纸卷,却见她往身后一藏,双眸一垂,幽幽道:“雨茉,好清新淡雅的名字,想来,人也是极美的吧,是你喜欢的人吗?”

白少卿先是一愣,继而失声笑道:“倒的确是少卿喜欢的人。”

那话一出,冷绯柔脸色一变,将纸卷放下正欲抬步,却又听得他道:“雨茉是我的女儿,已经快要六岁了。”

“你的……女儿?你已经成亲了?”冷绯柔的眼中带着诧异,被震在原地半晌无语。见她神色难看,白少卿竟心头一堵,解释道:“我,我没有成亲。”

“那你说——”

“雨茉是我的女儿,却并非亲生,他的爹爹……是因我而死的……”那话到了最后变得低不可闻,眼前那男子瞬间变得落寞,眉目间有了掩藏不住的忧伤,冷绯柔看着他,突然间心中涌起了悸动。

他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在心底?

他是谁?有着怎样的经历?他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又是怎样的?

他的身上似乎背负了很多秘密,沉重得令他喘不过气,而他却依然苦苦挣扎,这情形让人看了……

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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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了一个多小时,小白帮我发空间才弄好,更新来迟了,祝大家看文愉快-_-!

第五百七十一章 豆蔻年 思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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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19

“大小姐?你真的要带着这人一起回归云庄去?”天刚拂晓,别苑之外便已经人马齐备,郑翔一见白少卿与霍华二人竟跟在冷绯柔身后,不禁变了脸色,伸手一指二人问道。

方才良辰来说,白少卿与霍华会跟着大家一起走时,他便已经按捺不住,此刻见那二人竟果真打了包袱跟了出来,顿时再也沉不住气,嚷出了声来。

冷绯柔只瞥了他一眼,然后从别苑的下人手中接过了缰绳,将两匹马儿牵到了白少卿面前:“这是给你们的马儿,白大哥既然还没想好去往何处,便与我同行,到了丹阳之后再做打算。”

白少卿微微一点头,从冷绯柔手中拉过了马儿,将包袱放好,然后扶着霍华先上了马,才又回身对着冷绯柔道:“柔儿姑娘先请。”

冷绯柔闻言一笑,从良辰手中拉过自己的马儿,飞身跃上,道:“咱们走。”

那四人四马从郑翔面前经过,竟都未曾看他一眼,郑翔心头怒意翻涌,恨不能立刻让人杀了那人,怎奈此时时机未到,令他不得不忍耐,任虎见他脸色阴沉,忙一凑头,道:“小郑爷别生气,他若果真跟着咱们到了丹阳,岂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到时候小郑爷随便找几个人将他做了,丢进雅水里去,连尸首都找不到,一了百了!”

“哼。”郑翔冷笑了一声,掸了掸袖口,道:“说得是,走,跟上去,看他小子猖狂到几时。”

马蹄声声,行路之人却面带迷惘,白少卿不知自己究竟要去往何处,他很想探听自己所带的人马殁于小池镇后,白山的情形如何,然而,却因不敢去想其后果,而选择了不听不看,亦不言不语。而于冷绯柔而言,白少卿答应与她同行,已无异于想要将过去一切不能回想的回忆放弃,选择重新开始,她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只因在这段时间之中,这总是静默不语的男子早已一点一滴,慢慢的侵入了她的心里。

去了丹阳,回到归云庄,将他引荐给爹爹,以他的才学,定有一番大作为!

冷绯柔面带笑意看着打马跟在身边的男子,露出了由衷的微笑。而远远跟在身后的那一众人中,却也有人早有将白少卿置于死地的念头。

眼见郑翔揪住马儿的鬃毛咬牙切齿之貌,任虎等人禁不住心惊胆战,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在他的身旁,但也时时防备着,怕他拿了自己等人出气。

说也奇怪,大小姐平日里看谁都不上眼,这姓白的也就模样长得俊点,然还不是一个落魄潦倒的穷小子,莫非还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也不知大小姐看上了他什么。

冷风吹了一会儿,天空纷纷扬扬的又下起了雪花。

时已二月,北方的气候却格外寒冷,冷绯柔打马走了一会儿,见白少卿依然不说一话,不禁有些无趣,与他搭了几句不得回应,小性子一起,突然一鞭甩在了白少卿的马背上,白少卿猝防不及,被那马儿一颠差点跌下,冷绯柔见他终于回神,忍不住撑在马背上笑弯了腰。

声若银铃,如新月一般秀美的眉头下扑闪着一双大眼,无辜的望着白少卿,见白少卿颇为无奈的望向了自己,冷绯柔将嘴一撇,道:“谁让你不理我的。”

“我――”自然是她问的问题自己都答不出来,是以不说话,可是,她这般问,自己却总是置之不理,似乎的确说不过去。

思及此,白少卿将嘴一闭,看着冷绯柔古灵精怪的模样,倒真真无法去责怪她,又见她毫不妥协的望着自己,遂叹了一声,将唇角一扬,露出了一丝微笑来:“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答你的话。”

“当真?”

“自然……当真!”

纤长白皙的指尖于空中一伸,冷绯柔歪着头对着白少卿道:“勾了手指便相信你。”那小指微微弯曲,眼前那少女天真烂漫之貌彰显着豆蔻年华的美好,白少卿看着她,竟渐渐失了神。

“傻了,傻了?”笑声又起,唤醒了那人渐渐迷失的神智,手指竟不由自主的伸出,与那小指一勾:“我保证!”

风儿扬起雪花,那并肩而行的两马慢慢减了势头,勾着一处的小指明明都没有用力,却为何一直未曾松开,随着马蹄的渐行渐远,越来越贴近……

“殿下。”

“嗯,公子醒了吗?”脚步踏入大门,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那人,吠承啖几步穿过院子,轻声问着门口的侍卫。

“这――”其实该问的是,公子睡了吗,因为昨夜众人离去之后,这屋内传来了低泣声,然后是辗转一整夜的叹息,到了破晓时分,才渐渐没了声音。

吠承啖伸手将门推开,看见了那倒在床头,竟连被子都没有盖上的人。

他是哭了一整夜吗?

那身子蜷缩成了一团,脸上的泪痕依然未曾干去,如此冷的天,他竟就这般便睡去了。吠承啖有些恼火的回身看了看门口的侍卫,可那侍卫纵然知道屋内之人辗转难眠,又怎敢踏入半步,此刻见主子满面怒火的望向自己,忙双膝一屈,跪在了地上。

“哭了多久?”

“……一夜……”

吠承啖闻言狠狠一瞪那人,低吼道:“滚!”

昨夜方文正突然离开,他虽发觉奚昊不对,然因俘虏需要他去处理,所以也未曾顾及许多,只想着他难过一阵便好了,谁知竟如此哭了整整一夜。

身子虽然蜷缩着,却依然抵挡不住那彻骨的寒意,奚昊紧锁着眉头,纵在梦中,依然忍不住细啜着,因实在是太累了,所以他在深深的自责之中睡去了,然若双眼睁开,他却又如何去面对白山城内横尸遍野的满目创痍。

吠承啖拉了被子将奚昊盖住,发觉他竟在不由自主的颤抖,于是抚了抚他的额头,又探了探他的颈窝,然后回身到了门边,将门拉开扬声道:“备热水。”

奚昊迷迷糊糊之间发觉有人将自己抱起,他想要睁开眼睛,却因双眼疼痛而无法张开,脑中浑浑噩噩,让他想不起任何事情来,突然发觉凉风掠过,他下意识的将身子一缩,躲进了抱住自己的那人怀中。

吠承啖有些诧异的低下了头,看着怀中若小猫一般蜷缩的人儿,忍不住心头一动,笑了。

他这般不设防备的模样,当真是前所未有,这小小的身子在怀中柔若无物,不抗拒,不挑衅,如此温顺,让人心动。

温热的水从汉白玉的兽头之中潺潺流出,从来都对自己的猎物毫不在意的男人意外的轻了手脚,抱着那人一同慢慢的浸入了热水之中。

“本王可是第一次对人如此温柔,却不知……”

话音未落,便已经知道那人的反应了。

奚昊双眼一睁,先是看见了那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心头骇然间脚步一踩,才发觉脚下竟无法踩到地面。慌乱的推搡令他滑入水中,然后因没有防备而呛了水。

“你为何――总是傻得让人好笑。”伸手只一捞,便将奚昊托在水中直起了身子,吠承啖面带戏谑看着他,扬声笑道:“本王还真是喜欢看你这傻傻的模样,实在有趣。”那话却是贴着奚昊的耳根所说,双臂紧紧一箍,奚昊便在了他的怀中,再也无法动弹。

“你在做什么!”奚昊抬头一看,才发觉自己与这人一同浸在了浴池之中,他伸手砸了那人几拳,却没有丝毫作用。

眼睛很痛,若细针在扎一般,他眨了眨双眼,然后喘息了一声,道:“你放开我,我自己洗。”

“本王可好久没跟人一同共浴了,我不介意跟你一起洗。”吠承啖说完用一只手抓住奚昊,另一只手却开始去解自己身上衣衫,奚昊见状狠狠一挣,道:“那便你洗,我上去。”

“你上去了,谁来给我搓背。”吠承啖依然在笑,不知为何,他总是忍不住的想要逗弄此人,看着他窘迫的模样,心中就有种隐隐的快意。果然奚昊双颊一红,眸中透着怒火道:“要做这事,让你的侍妾来,你放开我,我要上去。”

“这事?是什么事?本王现在,可当真想做一件事。”吠承啖没有松手,那衣衫散落的胸膛已经袒露,结实精壮的身躯一览无遗,奚昊看他眼中透着的神色,忍不住心头突突猛跳起来。

好可怕!这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便若一头猛兽,仿佛下一刻便会将自己撕碎生吞了一般!

身子好冷,血液仿佛要凝固了,纵然浸在温热的水中,都无法驱除此人带给自己的寒意。

“我想想……你似乎曾经说过,你的身心,此生只给,也只会给那个叫缠绵的男人,那么,是否这身子已经……”指尖顺着下颌慢慢滑下,那被水浸透的衣衫因挣扎而松散着,此刻随着那人手指的轻划而一点一滴的剥离。

“你要做什么――”寒意从头道脚一瞬而下,身子突然之间颤抖得止不住,奚昊脸色煞白的看着那人,摇着头道:“你放开我,不要碰我――”

“本王,还从不知道有什么人是我不能碰的!”

双手抓住衣衫使劲一拉,那纤瘦细润的肩头全然暴露,然后是白皙小巧的身子。奚昊感到脑中轰然一响,呼吸也骤然之间顿止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不知情事为何的懵懂少年,与缠绵两情相悦缱绻缠绵的每一个夜晚都是美好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这身心才只能属于缠绵一人,情若千万种,只愿不负君!若不能保全,宁愿一死!

“不要想着去死,别忘了,昨夜你所见的人,还有那么多白山的俘虏,本王的手段可多得很,可以一个人一个人的试下去。”

紧咬的唇被那人狠狠一扣,那呼之而出的欲望紧贴着奚昊的身子,让他在绝望之中跌入了更深的深渊。

“告诉本王,你与他,是如何来做的。”辗转紧贴耳根,那话语令奚昊感到了耻辱,可是,却让他连死,都做不到!

隐忍的泪水终忍不住落下,身子被那人紧扣在了浴池边缘,奚昊仰着头,怔怔的睁大了双眼,突然之间放弃了一切抵抗。

没有了……缠绵,你我,再也没有将来了……

奚昊今生负了你,来世……再与你携手白老,永不相离……

第五百七十二章 佛说错错错 爱恨来回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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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20

武飞云脸色铁青的站在院中,对面门口站着的,同样是一个面色难看至极之人。

吠承啖很生气,方才侍卫前来通报,说武飞云已经到了郡衙之外,要求一见,然他正要享受这到口的美味,根本不愿停下,遂让人去打发他走,不料他竟三番两次的坚持,然后居然带人闯进来了。

“飞云少爷如此风尘仆仆而来,辛苦了。本王说了让人带你去休息,却不知有什么要紧事,非得现在见本王!”吠承啖甩了甩湿漉漉的发,口中语气十分不耐,他身上衣衫不整,尚还淅沥滴着水珠,因武飞云闯得急,令他连换衣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将浸湿的衣衫拉起遮住了身子,然武飞云双眼此刻看的却不是他,而是他臂弯中虚弱万分的那人。

果然是他,他还活着,他果然还活着!

心头涌起了狂喜,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前一动,待发觉吠承啖伸手将奚昊往身后拉扯之时,武飞云才发现了他二人现在的情形有多难堪。

奚昊没有抬头看任何人,只是无力的撑着身子,那半掩半露的肩头在风中瑟瑟,整个人恍惚至极。

他们方才——

“王子殿下好雅兴!”那几个字却是从口中逼出,武飞云看着眼前的一切,抓狂得便要疯掉了!

他对奚昊做了什么?!

关门闭户共处一室,现在还这般暧昧的湿身相拥,那屋内烟雾缭绕,看来两人方才是在共浴——

垂在身侧的拳越握越紧,额角突突猛跳着,武飞云狠狠压下胸口翻腾的怒火,眯了双眼冷冷一笑,道:“飞云听说殿下手中有我感兴趣的东西,特意赶来一见,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他深知吠承啖此人品性,若他拐弯抹角旁敲侧击,那人便会装傻充愣将奚昊带走,而此时此刻这般情形来看,奚昊若还留在此人手中,必定难以保全。是以他一上来便表明了来意,堵了吠承啖之口。果然吠承啖听他所言,先是低头一笑,然后回身一看奚昊,伸手将他拉到了眼前。

浑身湿透的衣衫根本抵御不住寒冷,凉风掠过,令奚昊的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当发现自己被那人拉扯到面前时,他那本已经呆滞的双眸才微微一动,然后慢慢的抬起了来。

武飞云努力的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若让吠承啖看出端倪,便会以此为筹码与自己谈条件,然当奚昊抬眼看向他后,他才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压抑下那种苦苦思念的冲动。

想他!好想他!

从他在自己眼前消失,跌入河面的那一刹那,自己便无时不刻不在想着他!自己曾一次又一次的想过,他不会死,他定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而现在,他就在这里,纵然狼狈不堪,却依然触动得自己心疼万分。

“奚昊……”

有些喑哑的嗓音呼唤着面前那人,看着他从茫然到诧异,然后露出了惯有的排斥与憎恶,武飞云发觉自己再也无法伪装下去了。

双手伸出,想要去碰触面前那虚幻得若梦境一般的人儿,却被他反射性的一避而惊醒了。

挫败的深吸了口气,武飞云露出了一丝苦笑,然后望向了吠承啖,当看见他那志在必得的笑意时,武飞云心底一沉,知道自己已经被吠承啖压了一筹了。

“飞云少爷一路辛苦了,这白山城刚破,飞云少爷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来看战果了吗?这次还多亏了飞云少爷派来的文正,否则孟昶龙那老匹夫也不会负伤而逃,丢了硕大的城池了。”吠承啖笑得有些奸诈,他若再看不出武飞云对奚昊的情意,便当真是白痴了。奚昊是孟昶龙的儿子,武飞云同自己勾结,派方文正里应外合拿下了这白山城,此刻他却对奚昊显出了异样情愫,若自己再不挑明他在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怕他会想办法撇个一干二净,博取奚昊的好感了。

武飞云岂有不知他此刻提及此事的缘由,果然奚昊在听了吠承啖所言之后怔了一怔,继而望向武飞云的眼眸之中更多了一种愤怒,武飞云心头一痛,避开了他的目光,对着吠承啖扬声道:“飞云这次来,还有关于粮饷军需之事与王子殿下商榷,这北方天寒,殿下身子再好,也还是要注意的,不如先去换了衣衫,咱们稍后再议。”那话语看似不紧不慢,却已在无形之间扳回了一局。

赫博多冬季粮草匮乏,此次驻扎白山之外,全得相国府明搜暗刮,从大晋各地调集粮草军需鼎力支持才得以度过寒冬,如今大军进入白山,接下来更会长驱而入前往九原,若此时与相国府闹了矛盾,倒当真得不偿失。吠承啖微微思忖之后,面带笑意将奚昊一松,道:“如此,本王去换了衣裳,来人。”

两个侍卫应声而来,吠承啖将奚昊往那两人面前一推,却一双眼紧盯着武飞云道:“带公子下去更衣,熬碗姜汤,给他驱驱寒气。”

“是。”

奚昊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脚下铁索窸窣一响,武飞云这才看见他双脚被锁,那赤裸的脚踝更是被铁索磨得血痂遍布,不忍入目。

心底狠狠一搐,武飞云再也顾不上许多,走到奚昊面前蹲身而下,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便要去砍那铁索,吠承啖见状笑意更浓,扬声道:“来人,拿钥匙。”武飞云双手一顿,继而心头一叹。

只要此人在了眼前,自己竟如着了魔一般,连思维都变得迟缓了,情感外露是大忌,自己居然没能把握住,本还想着能逼得吠承啖退让,如今看来……

被锁了多日的双脚终于得到自由,然为自己争取这一点点卑微的自由的却是自己所痛恨之人。奚昊垂着眼眸,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脚,又看了看蹲在身旁那人,漠然的吐出了两个字来:“让开。”

武飞云没有抬头,奚昊那不透任何情感的话语打得他遍体生寒,直到奚昊的身影消失在这院门之外,他还依然蹲在原地,低头看着那被滴落的水珠晕湿的地面发呆。他不知道奚昊为何会落入了吠承啖手中,也不知道他被这人抓住了多久,然,却知他必定吃了不少苦,受了无数的屈辱与折磨,且,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其实便是自己了吧。

“少爷……”罗云在一旁唤了武飞云,武飞云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站起了身,这才发现吠承啖早已不在了院子里。

“你去找了文正,汇合他带来的人手一起安置,另派人一路疾驰去长野,通知马程远将防线西移,咱们需得防备蛮子出尔反尔,倒打一耙。”

“是!”罗云领命而去,武飞云这才失神的看了一眼奚昊离去的方向,然后一转身,向着大厅走去。

为今之计,只能以军需粮饷为筹码争取一切了!无论是在战局上的利益,亦或是……奚昊本人!

“小侯爷,从这里过去再有一天路程,咱们便可到九原的范围了。”水玲珑将热茶推到了那人面前,唤了他一声,发觉他依然愣愣的看着桌面,遂伸手去碰了碰他的肩头,这才见他一脸茫然的抬起了头来,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再有一天路程咱们便可到九原的地界了,这几日以来日夜不停的疾奔,铁打的身子都捱不住了,九原就在眼前,这崇泉不再是相国府所能控制之地,今夜小侯爷便好好歇上一歇,养足了精神,明日才好入九原去。”

白炎点点头,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从风月山过后,他们又日夜不停的赶了几日路程,当真已经体力不支,今夜风雪极大,难以辨明方向,且入城已到戌时,看大家皆已经疲惫不堪,白炎才决定众人留宿一晚,养精蓄锐,明日赶赴九原。

“小侯爷。”门一推,南宫热河与白泽笑嘻嘻的出现在了门口,水玲珑一见,忙起身道:“我先回去睡了,你们俩也别闹得太晚,让小侯爷早点休息。”

“是是是。”那两人一连迭声的应着给她让道,水玲珑经过之时,白泽却又突然道:“倒是很久没有慕容的消息了,玲珑姑娘离京之时,可有得到慕容的回音?”

水玲珑脚步微微一顿,神色骤然之间黯淡了下来,南宫热河见状将白泽的脖子一勒,嚷道:“就你小子多嘴,慕容不过是替小侯爷与少将军去送信,能出什么事,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水玲珑闻言牵扯了嘴角一笑,然后抬步离去,待她走远,南宫热河才松了手,抬起一脚踹在了白泽的屁股上:“明知道他二人感情很好,慕容走后音讯全无,她必定担心,你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真是木鱼脑袋,笨得要死。”

白泽蹦跶着往白炎身边一躲,呐呐道:“我只是想,如今白山形势不明,慕容去了那么久没消息……”

“还说!”见白炎面色也变得凝重,南宫热河当真恨不能缝了白泽那张嘴,白泽看他挤眉弄眼,才发觉自己又说错了话,顿时哭丧着脸,道:“小侯爷别担心,侯爷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咣当!”一声,茶盘直击向了白泽的面门,然后落下地面,晃悠悠的打着颤,南宫热河抓狂的看着那人,低声咒骂。白泽伸手一捏鼻子,仰头含糊道:“我回去睡了。”回头一转,却因仰着头看不见路,脚下踩到盘子向前一扑,头重重的撞在了门框之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的直叫唤,倒引得那两人噗——的一声笑出了声来。

“都回去睡了吧,明儿个还得赶早。”白炎心头担忧,却不愿让那二人识破,遂起身赶了人,自己则走到床边将衣衫一脱,不再理睬他们。

南宫热河与白泽对望了一眼,知他心中难受,也不扰他,轻手蹑脚而出,将门带上。当那门碰响的一刹,白炎却双眼一睁,坐起了身来。

心中如此不安,白山城定已经出事了,相国府层层封锁,根本无法得知具体消息,只愿自己到了九原之后一切顺利,能调动大军直奔白山,然地方势力有利有弊,而最大的弊端便是,他们的服从有其盲目性,赵括将军已死,九原被赵穆与苍浪二人一分为二,各自为政,自己到了那里,能将其二人拧成一股绳吗?而九原的将士又会听自己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的调遣吗?

前路漫漫,未来的一切皆不可预知,这一去,究竟又会让自己踏上怎样一个征途呢?

伸手推开窗,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白炎深深吸了口气。

无瑕,若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第五百七十三章 添深 刻骨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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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21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无法挽回的,有些人一旦伤过,便再也无法弥补。这话若是放在从前,武飞云或许会对此嗤之以鼻,因为于他而言,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权利与地位无法得到的。从少时身边阿谀奉承之辈,到长大之后惧怕相国府势力而趋炎附势之徒,只要是他飞云少爷想要的,只消一个眼神,一句话,便几乎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可是现在,那人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却竟隔了天涯海角,远得无法触及。

寒风透过窗棂晃动了烛火,将那道纤瘦的身影拉扯得老长,细碎的发从光滑的额头落下,低垂的双眸静静的望着桌面,不言不语,无声无息,整个房间静得仿若无人。

武飞云站在门外,踌躇的脚步来来回回,抬起的双手落下又举起,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推开那道房门。

他恨自己!

若他的面前有一把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拿起,深深扎进自己的胸膛!自己为何会陷入如此境地,不但爱上了一个男子,且,还是威武侯孟昶龙的儿子,威武侯府是自己成就霸业的最大一个绊脚石,自己怎能奢望在去杀他爹爹的同时,还希望他陪在自己身边……

事情怎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男子相恋根本天地不容,为世人不齿,自己当初也曾耻笑过孟白炎与姬无瑕二人,当孟白炎被自己一箭穿心,姬无瑕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自己还觉得他们何其可笑,然而如今,自己竟也会有如此荒唐的一天,不但为了他打乱了计划,马不停蹄的从巨鹿赶到白山,且还与吠承啖陷入了僵局。

金银布帛粮饷美女也便罢了,十座城池,好大的口气,如今刚入了白山便这般饕欲不满,若果真破了九原,只怕要的便更多了。

“飞云少爷,王子殿下为飞云少爷安排了休息的地方,飞云少爷这边请。”身旁一侍卫躬身请到,武飞云回过了神来,瞥了那人一眼,道:“本少爷还有话与奚昊公子说,你们且等着。”

“飞云少爷!”那人却突然伸手一挡,见武飞云眼含怒意回过头来,忙向后退了一步,再请道:“王子说,公子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得打扰,请飞云少爷不要为难了属下。”

武飞云闻言回过身去,于台阶上慢慢俯下身来,凑到那人面前盯着他,唇角一扬,笑了:“本少爷说,有话要与奚昊公子说,是我说的不清楚,还是你的耳朵不好,听不清楚?是否要我的手下给你正正视听,省得耳朵不好,听不清主子吩咐的事情。”

那话语透着狠气,脸上明明带着笑意,却看得那侍卫心生寒意,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一退,然后嚅喏着哽住了话语。

“开门。”

本还在犹豫的进退此刻变得非进不可,罗云带人上前挡住了门口的守卫,然后伸手将房门推开了。

烛光宣泄,桌旁那人依然一动未动,听见声响,连头都未曾回过来。武飞云踏入房间,慢慢走向奚昊,感受着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却无法停住自己靠近的脚步。

发已擦干,依然被织成了小辫挽在了脑后,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奚昊今日穿的虽还是赫博多的服饰,却更趋于女子的精细与柔美,那衣襟与袖口的滚边以细碎的小花图案映衬,兼松茸的羊绒保暖,此刻的他坐在桌前,被淡淡的烛光渲染,竟让那靠近之人情难自禁的摒住了呼吸。

面前那人透着与以往都不同的风情,似轻柔的风刮过而扬起的蒲公英一般,飘渺得让人捉摸不定,却也孤单得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

“奚昊……”

“奚昊……”

双手伸出,从身后环过,将那人的身子紧紧的扣入了怀中,武飞云低下头,将脸埋进奚昊的颈窝,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无法停下。

奚昊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动一下,他只是感到倦怠极了,他知道,无论怎样的不甘与挣扎,自己都已经无法逃出这白山城,逃出这两人任何一人之手了,所以,他想要放弃了……

失去了光芒的双眼带着茫然望着空中,然后慢慢的,慢慢的落下了两行清泪来。

便要到三月了,若水小岛的桃花就要开了……

厚德大叔是否还会去照料那些草药,雪蕊呢,自己离开东都之后,她又去了哪?

春花烂漫之时,相思谷定是极美的,缠绵会做些什么呢?自己不在了,他是否又会如从前一般,潇洒自如的云游四海而去?白炎会去找无瑕的对不对,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与波折,然白炎是不会放弃的,无瑕也是,他们定会幸福的……

“会……幸福的……”要连带我跟缠绵的幸福一起,好好过下去……

“奚昊,不要这样子,跟我说说话,求你跟我说说话……”深埋的头没有抬起,武飞云紧紧的抱着奚昊,喃喃低语着,奚昊茫然的眼神渐渐收回,然后眸中一动,低下了头来。

炙热的泪水打在了武飞云的指尖,令他的双手狠狠一颤,继而低声道:“别哭,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一定带你走。”

那泪水一滴,一滴的掉落,若火焰一般灼烧了那人的皮肤,让他痛得难以忍受。

一个人挣扎的痛苦到了极致,再坚强的意志都会崩塌。身后那人的拥抱太紧,紧得令人窒息,奚昊仰起头想要挣开,却在一动之后全然陷入了那人的胸口。

似乎知道他想要逃离,武飞云突然感到了一种恐惧,害怕,怕他若上次一般消失在自己眼前,所以他不敢松手,不敢松手!

身子突然返过,奚昊看向了武飞云,没有说话,只伸出双手,一拳又一拳狠狠的砸向了他的胸口。武飞云不闪不避的站在奚昊面前,任他发泄着心中压抑的痛苦,那敲打于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可是,却一下一下砸得他疼痛万分。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我只想跟缠绵一起平淡度日,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你要残害自己的同胞,为什么要引赫博多大军入侵白山,九原有十万百姓,人命在你的眼中,究竟算什么――武飞云!我恨你,我恨你!”

“奚昊……”

“方冲的死是不是你推给白炎的!方冲是我杀的,是我杀的!他的哥哥为了给他报仇,将赫博多的大军引入了白山城,我宗奚昊自小到大只知救人,从未想过害人性命,可是现在,我的双手鲜血淋漓,这么多人就因为你的一个谎言而无辜惨死,武飞云,我让我情何以堪――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奚昊疯了般捶打着那人,直到声嘶力竭,再也无力支撑。

武飞云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看着他那煞白而愤怒的脸,感受着他那彻骨的恨意,牙关一紧,狠狠闭上了眼睛。

承受!拼命的承受!

从未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么一天!全身心去爱着的那人,却恨不得食了自己的血肉,老天这究竟是开的什么玩笑!

“我宗奚昊今日对天起誓,今生今世,都不会对你武飞云动一丝真心,你若不甘,便一刀,杀了我……杀了我……”那话语到了最后却倦怠得无力支撑,口中呢喃着,奚昊身子一软,倒下了。

武飞云伸手接住了他,低头看着他那泪痕斑驳的脸,然后俯身将他抱起,走到了床边。

好多伤痕哪。

额角,颈间,掌心,脚踝……

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与人无害之人,便是当初在东都,自己中了他的毒,他也是毫无心机的为自己解了毒,从最初开始,自己也只是想着折磨他,报复孟白炎而已,可是,可是……

为何现在变成了这样……

指尖从那清瘦的颊边划过,轻轻摩挲着那冰凉的耳廓,只有此时此刻,他才会这般温顺的不抗拒自己的靠近与抚摸。

或许,这一生与这样一个人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神色渐渐痴迷,从小便熏陶在权势争斗中的那人竟隐隐的有了远避戎马平淡过其一生的念头!

“飞云少爷不也是好雅兴,这么晚了,竟还在这里!”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武飞云飘渺的思绪拉了回来,方才脑中闪过的念头瞬间散去,手一缩,回过身来,看着吠承啖唇角漾起的笑意,他的心骤然之间惊醒过来。

自己方才想了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从文正进入白山的那一刻起,这大晋上下便已经风起云涌,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成王败寇,若不能一鼓作气掀起这大晋的波澜纷争,那么倒下的便只会是相国府了!

“飞云只是过来看看而已,这便要走了,殿下这么晚了也还没休息么。”武飞云说完起身一站。

“本王……也是过来看看而已。”吠承啖边说边往床边而去,没料武飞云随着他的脚步便是一挡,道:“说起来,飞云还未好好谢过殿下,奚昊当日不慎落水,与我失散,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找他,岂料竟在此处被殿下救下,此次有关粮草与大军行进之事商定,我便会带他一同离去,而在此期间,我自会安排人手照料于他,便,不劳烦殿下费心了!”

吠承啖未料他竟如此直接的便道明了他与奚昊的关系,且还这般不退不让,顿时心中有了怒火,然又因粮草军需还有待此人的资助而发作不得,遂脸色一沉,冷冷笑道:“原来他与飞云少爷还有此渊源,不过本王救他之时,他曾许诺本王前往呼和单为我母后医治头疾,这承诺既然是他亲口所许,自然还得征得他自己的说法才是,所以这走与不走,或许飞云少爷说了,不算!”

开玩笑,从奚昊见到这人开始,便从未显出一丝欣喜之色,他是谁,武飞云又是谁,相国府与侯爷府可是死敌,奚昊又怎会与这人不清不楚!吠承啖成竹在胸,步步紧逼,武飞云却挡在床边,丝毫不让,一时间屋内气氛诡异,屋外的侍卫们也紧张得冷汗涔涔,生怕一个不对,那屋内两人便会动起手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正当双方侍卫们皆崩得抵不住的时候,那对峙而立的两人却同时露出了笑意,然后爆发出了一阵大笑,继而两人互望了对方一眼,示意了一下,同时抬步向外而去。

这两人皆明白对方在奚昊心中根本不会占据重要地位,当相互双方还需互惠互利,还有利用价值之时,为了一个未可知的缘由撕破脸皮是最不可取的!武飞云明白,吠承啖自然也明白,如今两人同踏一条船上,任何不稳定的因素都将是致命的!

门被轻轻碰上了,当所有的声音都淡去之后,床中那人眼帘一动,睁开了双眼。

纤长的指尖慢慢紧扣,那曾经柔美的眉目之间竟渐渐的凝起了一股戾气,只一瞬,却又缓缓的闭上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花开语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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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22

“公子,吃药了。”

弦伊端着药碗从外而入,到了桌旁将碗放下,于盛着乌梅的琉璃小盏中挑了几粒梅子放入茶杯,然后用沸水冲好,放在了无瑕面前。霖睿在旁看得直捂颊,嘶嘶倒吸着气,道:“看着都酸得牙疼,何不干脆弄了梅子糕之类的来甜口,可是无瑕平日里使性子耍脾气折磨了你,你才借故报复于他?”

无瑕本就对着那药碗与杯子蹙了眉头,听了霖睿的话,竟也性子一起,将碗杯一推,道:“想来如此,我这咳嗽已经好了,她却还要我喝这梅子茶,便是平日里受了委屈,只能在我生病的时候借机报复来了。”

“乌梅性温,味酸涩,能生津、止渴、敛肺,可治疗肺虚久咳,这可是奚昊公子平日里嘱咐我的,公子身子虚寒,咱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便没怎么好过,眼瞅着便要走了,舟车劳顿之前再不好好调养,路上不便,就更加难以周全了。”弦伊说完又将那药碗与茶杯推回,毫不妥协的望着无瑕,无瑕有些挫败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药碗一端,双眼一闭,仰头喝下。

那药本就苦涩难耐,梅子茶虽酸甜,但此刻却根本尝不出甜味,只有一抹酸涩在舌根绕缠,无瑕喝完之后双眉紧蹙,忍了一会儿,突然起身,道:“我去透透气。”

“加了衣裳。”弦伊叫住了他,将狐皮大氅给他披好,然后罩上了风雪帽,细细整理好,道:“等我一下,我陪你一起去。”

“我去我去。”霖睿回身抓了自己的披风一裹,奔到门边将无瑕的胳膊一搂,冲着弦伊笑道:“我陪着无瑕去透气,弦伊姐姐白天累了一整天,还是早点去歇着好,晚上不是还得起来瞧几回么,一会子我会让人打了热水来给无瑕洗漱。”

弦伊看他古灵精怪的模样,疑他有事,却又被他那一脸无辜的神色打败,想他虽平日里顽皮,却对无瑕极好,自然不会做什么伤害无瑕的事情,遂哼了一声,道:“别又打了什么坏主意,公子这几日身子才好些,可别贪玩忘了时辰,夜里风大……”

“知道了知道了。”还未等她说完,霖睿已经拉了无瑕出了门去,弦伊在后追了几步,看他走得急,不禁摇头笑他孩子气,回身收拾了东西,将房门轻闭,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无瑕被霖睿拉着急走,刚出了院门,便看见了守夜的影刺,弓当值,见两人出来,忙迎了上去,道:“天色都这么晚了,公子这是要去哪?”

无瑕不动声色的看了霖睿一眼,然后抬头回道:“刚喝了药,胸口堵得慌,跟霖睿去走走,不出蓝水阁,不必跟了。”

“是,夜里风大,公子走一会儿便回。”弓说完闪身让了道,无瑕微微一笑,与霖睿往蓝水阁中梅花最为茂盛的含香园而去。

那园子中梅花盛放,远远的便闻到了扑鼻的香味,风很大,炫白的雪花被卷得漫天飞舞,积雪厚实,脚步轻踏之下发出了簌簌轻响声。他二人入了园子,走了一会儿,无瑕突然脚步一顿,道:“说吧,何事?”

他停得突然,霖睿本还睁着两只乌溜的眼睛东张西望,被他那一问闹得一怔,然后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道:“你怎知我有事?”

“就你那点小伎俩,连弦伊都骗不过,又怎能瞒过我,有什么非得避开大家来与我说。”无瑕说完正身看向霖睿,伸手整了整他的披风,拂去他额前发间的雪花。

“其实……不是我有事,而是……”霖睿的双眼四处游睃,在看到一道身影出现之后眼神骤然一亮,然后得意洋洋的一笑,道:“看吧,我没有食言吧。”那话却不是对无瑕所说,而是对他身后那道人影所说。

无瑕的身形一顿,先是看了看霖睿,然后双眸一垂,竟显得有些不安起来。

“我去长廊旁玩儿一会儿,你们有话也别说久了,否则无瑕身子受不住,染了寒,弦伊姐姐非剥了我的皮不可。”那话依然是对着那人所说,霖睿说完嘻嘻一笑跑向了一旁,无瑕则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那人从后靠近,到了身旁,他才轻叹一声,没有回头,只幽幽道:“徵棠哥哥。”

许诺低着头,与无瑕并肩而立,一同站在了盛开的梅花之中,许久,才唇角一扬,轻笑道:“是明日便走么?”

“是,无瑕……要走了……”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也是在这般花朵盛开的地方相遇的,那时的你好小好小,练习金丝受了伤,却不敢在娘亲面前哭,而是一个人跑到桃园中,蹲在树下抹眼泪。”

“金丝柔韧,那么小的孩子自然无法驾驭,无瑕记得是徵棠哥哥带了药膏来给我抹伤口,还给我吃糖葫芦,陪我玩儿,给我鼓励,给我信心。”低垂的眼帘微微一扬,却依然不敢回头去看那人,只因那人从始至终都未曾承认过他便是许徵棠,他的面容,他的一切都不是那个徵棠哥哥!

“那么久远的事,你竟还记得,冷公子记忆非常,过目不忘,果真如此。”许诺终于回头去看了无瑕,看着他那有些不安的神色,眼中目光不由自主的一柔,笑了:“你还是这样,无论身边的人发生什么事,都首先想到的是,那事是否是因自己而起,又或者,与自己有无关联,若有,你的心里便会背负上一份沉重,抛不掉,甩不开,就这样,一层又一层,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徵棠哥哥……”

“许徵棠其人,十多年前便已经死了。”许诺说完仰头看着天空,眼神中有了一丝怅然,思绪有些飘渺,只因身旁这人如此安静,让他恍惚之间若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个小小人儿跟在身后跌跌撞撞却紧抓不放的童年。

那时的一切是宁静而美好的,只是因为那个孩子太寂寞,所以自己才会去靠近他,他那泪眼婆娑下露出的笑容,便若三月里绽开的桃花一般,美极了。那时的自己从未想过将来会踏上如此一条道路,然便是如此,自己,也依然无怨无悔。

那眉间朱砂一如往昔,而那落在朱砂之上的唇却透着不一般的炙热,令那两人皆潸然泪下。

“徵棠哥哥,跟我走!”

“回不去了,无瑕,你的徵棠哥哥已经死了,许诺手中血债万千,早就已经回不了头了。无瑕,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亲的亲人,徵棠是哥哥,永远都是!”

心好痛,似乎有什么从身体被剥离了,无瑕伸出双手,狠狠揪住了许诺的双臂,然后低下头,无力的抵在了他的胸口。

无瑕依然是那个无瑕,徵棠也依然是那个徵棠,可是,为何就是回不去了……

“白山出事了,无瑕,孟白炎已经不在东都了,若我的线报无差,他此刻应当已经去了九原。”那话若晴天霹雳,将无瑕的脑海震得轰然作响,他睁开双眼抬起头,直直望向了许诺。

许诺伸手拭去他眼角泪珠,微微一笑,道:“无瑕,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要我们自己去争取的,人生苦短,你又何必如此执着,我虽不认识那孟小侯爷,然那信中字里行间无一不露着真情,他无惧人言,你敢于承认,这般真情挚爱,又为何不能在一起呢。”

“可是我们的身份……”

“那么,你会因他的身份而放弃此情吗?”

无瑕没有说话,很轻,却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那他呢?”

“他说,为无瑕,纵倾尽天下,也在所不惜!”

许诺突然长吐了一口气,然后轻轻一退,返过了身去:“冷秋之与相国府勾结,牵涉的范围十分之广,一时半会儿肃清不了,所以,我会留下来,尽我所能铲除他的势力。大晋现在风起云涌,九原战乱一起,各地反晋势力便会遥相呼应,于你,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但是无瑕,人这一生,很多选择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这般洪流之中该何去何从,以你的聪慧,自然不会被他人左右,记得,顺应自己的心,去寻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明日长风林会预伏三千人马取你首级,五大当家早已离去,他们之中有多少人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们都不知道,但我想你定心中有数,也一定有了自己的安排,我只是想要提醒一下你,万事小心!”

“我知道冷秋之不会让我在丹阳地界出事,然,却也绝不会放我活着离开。”

“这归云庄中同样存在居心叵测之辈,你离去的时期选得很好,因为明日这归云庄中会有一半人马外出,冷秋之征集了粮饷军需,明日会抵达雅水上游,而不巧,盯上这东西的不止一路人马,所以,他会自顾不暇,预伏圈的西面有我的人,到时你只管带人从西突围,离去之后不要停下,相信我,他明日派不出人手前去追击。”

无瑕回身望着那人的背影,轻轻将头一点,道:“无瑕知道了,徵棠哥哥,保重!”

许诺的身形微微一顿,没有回头,于原地站了半晌,然后脚步一抬,慢慢没入雪幕,无瑕则静静的望着他,望着他,直到再也望不见为止。

那掌心,有他放入的东西。

手伸出,缓缓展开的掌心之中,静静的躺着一只小巧精细的纸鹤,那已经看不到彼此的两人唇边皆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是无瑕给徵棠的纸鹤,也是徵棠给无瑕的!

第五百七十五章 许君之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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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23

天色尚早,白山城内却已经人来人往,喧闹异常。死的人太多,已经没有可能将两国的将士完全分离而出,所以那一具具的尸体全都被集中累积在了白山城外的平原之中,然后燃上一把大火,烧得映红了半边天空。

郡衙附近重兵重重,然那院子内却十分安静,并非没有守卫,而是,任何人都不敢大声喧哗,吵到了屋内的主子。

吠承啖早已醒来,令人唤来了狄戈尔询问白山此刻的情况,而另一个院子中同样已经人影憧憧,武飞云正听着罗云回复方文正一众的安置情况,因他来白山并非事先安排,而是因得知奚昊在此变更了计划,所以方文正等人并不知晓,然昨日令罗云去找了前来白山作为内应的队伍之后,才知道方文正竟已经离开,不知所踪。

“文正依然没有消息吗?”低头轻抿了一口茶,武飞云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悦。与方冲不同,文正一向都十分谨慎机敏,让他去做的事情,也很少有未能完成的,所以这样毫无交接便离开的情形实在令人费解。

“属下让铁牛带人四处寻找了,听守城的赫博多士兵说,文正前天半夜突然出了城门,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武飞云深锁眉头沉思了片刻,起身到了罗云面前,俯身附耳道:“传令下去,咱们的人在出白山城之前皆衣不解带,剑不离手,全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懈怠。”

罗云听得心头发瘆,本来此次前来白山他便觉得不妥,虽然赫博多与相国府是合作关系,然战场之上,又有什么是不可更变的呢,利益驱使,上一刻的盟友转眼便会成为生死相搏的敌人,这种变故自古有之,当真不可掉以轻心。

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响动,抬头见武飞云眼神示意,罗云没有说话,只轻轻将头一点,然后退到门边将门一拉,院子那头一道身影一闪而逝,眨眼不见。武飞云见状冷冷一笑,扬了扬手,罗云退身而出,向着院门外走去,武飞云则紧随其后,踏出门外,看向了东边的院头。

也不知,他醒了没有……

这一夜,他睡得可还安稳。

门“吱呀——”一声轻响,打开了,门口的守卫听见声响皆十分诧异的回过了头去。

奚昊面带倦容站在门口,双手依然扣着门框,微红的双眼没有看向守卫,只是轻轻一抬,望向了雪花飘荡的天空。冷风卷入,扬起了他颊边的碎发,也吹动了那单薄的衣衫,苍白的脸色令他看来虚弱之极,那身子仿佛被风一刮便要没了去。吠承啖从外而入,见此情形,忙几步踏过院子,来到了奚昊的面前。

昨日那肌肤入手的柔滑让人意犹未尽,想到那在怀中挣扎着战栗着的身躯,吠承啖便不由得暗了眼神,手伸出,拂过奚昊颊边碎发,却被他微微一避躲开了。

厌恶!无法抑制的厌恶在心头涌动,纵然昨日自己最终并未被此人侮辱,然只要一想到他那欲念横生的模样,自己便恶心得想要吐。

胃痉挛着隐隐作痛,奚昊回过身去,捂住胸口走回了桌旁,背对着吠承啖坐下了。

“来人,给公子打水洗漱。”奚昊的反应尽落那人眼中,他知道奚昊此刻定十分反感自己,然有些话若此刻不说,只怕武飞云一来,便没有机会了。想到这,吠承啖微微一笑,走到奚昊身旁,坐了下来。

“白山城内的俘虏人数已经清点完毕,还活着的,共一千六百三十二人,包括你前天晚上见到的那两人。”

那话一出,果见奚昊的身子微微一颤,虽依然未曾回过,却明显的不如方才那般挺得笔直。吠承啖心底暗喜,伸手倒上一杯茶,抿了一口,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袖口,道:“其实,这些人也并非非死不可。”话说完,却又顿住,没了下文。

屋内一瞬间沉默得可怕,过了许久,面前那人终于身子一动,清秀的脸微微一侧,轻启的双唇冷冷的抛出了一句话来:“你的条件。”

吠承啖露出了一丝窃笑,却转瞬即没,带着一丝不情愿,道:“若非本王母后有疾,本王根本不会与你交换条件。”

奚昊眉头一皱,脸上神色愈发冷然:“你若不想,便不必勉强。”

吠承啖的脸上掠过了一丝诧异,从他第一次见到奚昊开始,奚昊都是为了他人不惜自身安危的,那天夜里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最终放弃抵抗,屈服于自己,可是,此时此刻的他这般冷冷的说话,那漠然的神色,竟让他似换了一个人一般,陌生之极!

“我若说让你放了他们,你必定不肯,若要我答应为你母后医疾,便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如果无法保证,就不要来跟我谈条件。”那话语很轻,却一字一句清晰异常,不容置疑得透出了一种魄力来。

眼前这人依然是那般纤瘦的模样,可不知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变得不再弱小可欺了。吠承啖本还有满腹说辞,此刻竟被奚昊的一番话堵在了喉间,无法再说下去。

“若没其他事情,便让人来给我梳洗了,闷了多日,我想出门走走。”那声音不透丝毫情感,却听得吠承啖渐渐扬起了双唇。

有趣,这小人儿究竟还有多少自己未曾见过的一面?靠得越近,便越是让人想要拨开迷雾一探究竟!他既答应自己不离开,那么,武飞云再如何去做,都已经枉然了!

手肘半撑桌面,身子斜靠桌旁,吠承啖一动不动的看着侍妾为那人梳理长发,见他双眼微垂,长睫半掩的模样,竟不禁有了心猿意马的迹象。

奚昊能够感到身旁那人赤裸裸的目光,此时此刻的他便若站在四面峭壁的悬崖之上,进也深渊,退也深渊,所有能够依靠的人都已不在身边,所以,他只能靠自己!

“将粥端上来,让公子吃了。”

手指微微一扬,吠承啖依然靠着桌面,那放肆的目光未曾收敛半分,奚昊默默的坐着,不去睬他,低头喝完粥后,起身便往外走:“走吧。”

吠承啖闻言起身而立,刚跟着到了门外,便见奚昊脚步一顿,他抬头一看,见到了院门口站着的武飞云。

“飞云少爷也不多睡一会儿。”吠承啖勾唇一笑,带着一抹意味难明的神色道:“奚昊说,这些天闷得慌,想要出门透透气,本王刚陪他喝完粥,正准备与他一起出去走一走。”

武飞云却只是望着奚昊,吠承啖所说的话似乎根本未曾入他耳中,他看着奚昊那顿住的脚步再次踏出,然后越走越近,最终到了跟前。

“奚昊。”那声音透着一丝苦涩,低得让人难以置信。这世上能让他武飞云低下头的又能有几人,偏偏,此人便是一个!

“正好,我要出门走走,你若没事,便同行吧。”奚昊说完一步不顿出了院门而去,武飞云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吠承啖脸色阴沉的从他身边走过,他才恍然大悟的回过了神来,猛的回头去看了奚昊离去的背影,然后现出了一丝狂喜之色,脚步一转,直追而去。

厚靴踩过深雪,那纤瘦小巧的身影未曾再停下,一步一步走得从容,而那各怀心思的两人此刻竟都只能跟从于他,一同隐入了纷乱的人群之中。

大雪纷纷扬扬,将天地染成苍茫一片。归云庄门口一顺溜站着许多人马,有沥泉山庄的影刺,有沂南武门的侍卫,自然,还有归云庄中送客之人。

许诺站在台阶之上,看着远处那人越来越近,那于外一向冷漠的眉目之间看不到任何波动,待无瑕靠得近了,他才微微一低头,拱手一揖,道:“许诺送公子出门,庄主今日有事不能前来送行,还望公子见谅。”那语气波澜不惊,生疏得一如陌生之人。

无瑕经过他的身旁,脚步一顿,轻轻将头一点,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姬无瑕今日踏出了归云庄的大门,自此之后,归云庄及其附属皆已不再隶属于我冷公子门下,他日若兵戎相见,也怨不得人,许总领保重!”

“送公子!”双拳抱起,身子一躬而下,那一礼在外人看来是归云庄与冷公子决裂的开端,然只有那叩礼的与受礼的二人才知道这深深的一鞠包含着怎样的意义。

无瑕,自此之后天涯海角各自珍重!徵棠哥哥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这一边!

广袖之下的双手在拼命的紧握,无瑕没有回头,不能回头,无法回头!皓白的齿咬得紧紧,身后那人依然没有起身,那种别离于他二人来说太过艰难,儿时三年的相伴,之后信讯全无的十三年,只因当时的一个承诺,那人便无怨无悔的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在无数个迷惘得找不到方向的日日夜夜,他便会握着那一只小小的纸鹤给着自己撑下去的理由。许诺,许诺……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那个诺言,所以,才取了一个诺字!

马车碾过,那荡荡的一队人马慢慢的离去,躬身而立的那人终于双眼一闭,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里,滴下了两粒晶莹的泪水来。

无瑕,你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想要珍惜的情感,仇恨是永远也走不出去的深渊,只有战争的残酷才能让你看清一切,所以,会有一个艰难的抉择等着你,为了你,为了他,为了千千万万追寻着你的这些人,你一定要顺应自己的心,做一回你自己!

写到最后,正好听见容祖儿的《小小》,突然之间便模糊了双眼。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份

小小的手牵小小的人

守着小小的永恒

儿时的诺言,我们记得的,信守的,又能有几个!

第五百七十六章 刀剑声声透喑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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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24

巳时已到,偌大的丹阳城却静得惊人,往日人来人往的街道萧瑟得只剩下一层又一层飘落的雪花,肃杀之气压抑得令人透不过气来。马车内坐着的三人此刻皆静默不语,当马车行至归云客栈门口之时,无瑕的双眸微微一抬,伸手脱下了身上的大氅。

弦伊与霖睿换了位置,到了无瑕身后将他的发一束一束的挽起,然后将厚重的棉袍脱下,穿上了轻巧的裘服。

“公子把药丸含上。”锦盒打开,弦伊取出一粒药丸,塞入了无瑕的舌下。

无瑕低着头,从身旁拿出锦囊,抽出了多日未曾用过的金丝。纤长的指尖拂过金丝,那丝面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若非那抹金黄的色彩,旁人根本无法看清他手中所握之物。

丝细如发,然,却能绞杀人于瞬间!

“别动!”

霖睿闻言一惊,伸出的指尖被金丝一划,顿时现出了一道血口。

“又来淘气,这丝是用来杀人的,锋利无比,让我瞧瞧。”无瑕说完拿了霖睿的指尖一看,然后让弦伊拿了伤药来给他敷上,霖睿却闪着一双大眼看着无瑕,翻了他的双手,道:“奇怪了,你用金丝,为何掌中没有任何痕迹。”

无瑕见状忍不住一笑,道:“用得熟练了,自然便不会伤到自己了。”话说完却又是一愣,看着自己的双手,渐渐染起了落寞之色。

儿时受伤之时,那总是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公子,咱们便出城了吗?”帘子掀起一角,弓侧对马车低声问道。

无瑕抬头看了一眼车外,淡淡的将头一点,道:“按计划,出了城门与武门的侍卫分道而行,他们的目标是我,霖睿你与武大哥离去之后带人直奔朝阳道,朔州华韵庄的孙长智会带人在朝阳道渡口处等待,你们上了船后由水路到上饶,若我没有记错,上饶有你武家产业,我那夜对你说的话你可有记住?”

霖睿点了点头,带着一丝不舍看着无瑕,道:“这天下大势所趋,战乱已经不可避免,无瑕,你也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若有了难处,记得,沂南还有一个我,还有一个武门!”

“记得了。”无瑕带着疼惜抚了抚霖睿的脸颊,然后微微一笑,道:“让你爹爹万不可大肆征兵,天下虽乱,却还有一批才德皆备之人在支撑着这个腐朽摧枯的朝廷,各地反晋势力一起,必定会招来围堵截杀,此刻太过招摇,未必便是好事。还有,你也大了,总不能老这样与爹爹置气,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种感觉我是最有体会的,不要在以后的岁月里让自己后悔,霖睿,你懂我的意思。”

霖睿听了那话,眼帘一垂,先是默不作声的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十六年了,当我懂事之后,知道娘亲是如何死时,当真是恨透了他,他若不那般过分,我又怎会自小便连娘亲的面都没见过,只是我渐渐大了,他也老了,这恨,也就没那么深了。”

“回去之后好好呆在爹爹身边,不要让自己将来后悔。”

“嗯。”霖睿将头一歪,靠在了无瑕的肩头,怔怔的看着被风掠动的车帘,喃喃道:“无瑕,我们还会见面的,对吗。”

无瑕又是一笑,柔声回道:“会的,或许很久,又或许……很快。”

马车轻晃着从归云客栈门前驶过,那劲装紧束者牢牢护在了马车周围,一路行过,从一旁的巷口旁径处慢慢的走出了更多的人马,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汇入行进的队伍之中,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风将车窗的帘布掀起,弦伊不经意间向外一望,骤然间睁大了双眼,马车旁打马跟着一人,见她诧异,只微微将头一点,弦伊这才回头去看无瑕,无瑕却低着头,未说一语。

云岚知他不愿再与自己的主子拉扯上关系,然此时此刻这丹阳形势险峻,纵然他不愿,自己也绝不能违背了皇命。

城门大开,门旁只象征性的站了几个守卫,见这一众人等靠近,皆有些闪烁的往旁闪了闪。众人嘴上不说,却皆心底了然,只要这马车出了丹阳城,那么,公子出了任何事情,都算不到冷秋之头上,他日就算有人拿了此事质问于他,他也可以一推四五六,撇得干净。

车出城外,那城门便立时关上了,无瑕在车内顿了一顿,然后身子一弓,踏出了车外。

“公子!”

“公子!”

所有人皆下了马,看着那神色淡然之人,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从城门关闭的那一刻起,众人便知前途已然难料,这丹阳城的寂静,正是山雨欲来之前的征兆。弦伊紧随而下,将手中披风往无瑕身上一搭,然后随着他一同往前走去。

眼神游睃,看着众人神色凝重的脸,无瑕却突然唇角一勾,露出了一丝笑意。

“武大哥,霖睿便交给你了,从这里直奔朝阳道,自有人会接应你们,无瑕就此辞别。”

武天寒将头一低,拱手道:“公子放心,武天寒定会拼尽全力保护我家公子,今日若能护我家公子周全,我武天寒定将公子大恩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武大哥说的哪里话,霖睿若不是为我,也不会来到此地,更不会被卷入此事,他平安无事,无瑕才可心安!”

无瑕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回身到了马车旁,霖睿一手打帘,半个身子露在马车外,看他靠近撇了撇嘴,道:“我便走了,你可记得,有时间,或者有了难处,都一定来沂南找我。”

“知道。”无瑕说完将霖睿的手一拉,帘子放下,示意了一下赶车的侍卫,然后退在了一旁。

车轮滚动,武门的侍卫们皆跟在车后向着朝阳道的方向而去,待走了几步,却见那车帘再次打起,霖睿噙着泪对着无瑕使劲的摇了摇手,口中喃喃说着什么,却因马车越来越快的速度而无法再传入无瑕耳中。

无瑕抬眼看着他,一直到马车转入弯道,消失不见为止。

“无瑕……”霍昔阳唤了无瑕一声,无瑕回过头去,看见了慢慢靠近自己的那抹枣红色。赤霄打着响鼻晃着脑袋到了他的身旁,将头一低,蹭了蹭他的脸颊,鬓毛随着风儿打在了无瑕的脸上,令他不由自主的眯起了一只眼睛,赤霄却再次将头一抵,靠在了他的颊边。

“想我了吗。”无瑕伸出双手抱住赤霄的头,轻轻一拍,然后从怀中掏出了金丝,一圈,一圈,缠在了手中。

“走吧。”没有多余话语,那纤瘦的身子若飞燕一般翩然而起,随着他的动作,所有人皆一跃上马,勒紧了缰绳。

赤霄长嘶一声在原地转了一圈,无瑕看着身后跟着的几百人马,顿了一顿,然后扬声道:“长风林有三千埋伏,所有人到了之后皆一鼓作气随我往西方突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回转,违令者,取首级!可都有听清楚了?”

“是!”

“走,喝――”话音刚落,无瑕轻喝一声率先打马,身后众人见状皆扬声大喝着急追而去。云岚紧随无瑕身旁,看他脸上神色如常,禁不住心中一叹。

自从前在大郑起,此人的智慧谋略便锋芒毕露,难以掩盖,然如这般与他并肩御敌的机会当真是未曾有过,大敌当前,他却依然有这般胆色,其魄力与其容貌竟如此南辕北辙,当真是让人暗叹。

“强敌当前,云将军可要注意了!”轻斥声跃然入耳,听无瑕音透警示,云岚心头一凛,惊他的感知如此敏锐,继而收敛了心神,沉声回道:“是!”

那数百人马一路疾驰,直奔长风林,马蹄踏得雪花飞溅,震裂了枯枝之上凝结的冰凌,淅沥落下,没入雪中。

林中雪丘一个接着一个,一眼望去皆白茫茫一片,看不见任何异常的迹象。那一行人马在入了密林之后丝毫没有减慢速度,只紧随着那一身素洁与一抹红云急冲而入,飞跃般向前。

当一丝细微的绷绳之声在前方响起,身后众人还未曾看清那人的动作,便听前方传来了惨叫之声,那隐藏在厚雪之下拉起绊马索之人已经手捂脖颈倒在了地上,殷红的鲜血从颈间喷涌而出,霎那间便染红了那炫白一切。

无瑕的身形未顿,眨眼间又是两人在现形同时便已经毙命。

“弓!”

无瑕话音刚落,便见弓凌空而起,手中暗器惊蝉发出锐响没入了前方雪地,似乎没有异动,然那炫白之下渗出的鲜血却清晰明了的说明了一切。

“公子小心!”

绊马未果,第二波袭击便已经到来,如蝗利箭发出啸响直追那一人。无瑕脚步一点,身子飘然而退间扶摇直上,那箭势头猛烈,却竟未曾沾到他分毫。

二击失利,那些弓箭手暴露了方向,只一瞬间,沥泉山庄的影刺与云岚所带的虎贲已经直扑而去,随着越来越多的归云庄众属出现,双方陷入了混乱的厮杀之中!

第五百七十七章 刀破长空 生死两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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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25

人潮若涌动的暗流,瞬间淹没了一切,重重包围之中的那人一身白衣已经成了狰狞的血色,一根金丝绞杀他人于无形,生生将身边的敌人全都逼退了下去。

眼前之人朱砂映容,面如桃花,身姿袅袅若惊鸿翩舞,若非此刻浑身溅染的血迹,只怕无人能够相信他便是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冷公子。只因有关冷公子的传闻太多太多,相国府追捕其十余年,与之交手不知多少次,然却从未胜其一筹,许多人甚至连他的容貌都未曾见过,只知其一手金丝能取人性命于转瞬之间,下手之狠令人颤栗!而此时此刻,那传闻已经得以印证!

“鬼翼,带公子走!”云岚回身挑倒一人,抓住弦伊的手臂对着鬼翼一推,鬼翼踢开面前之人,拉着弦伊的胳膊向后一跃,闯到了无瑕身边,扬声道:“公子,走!”

“护公子!”于程颢一声令下,沥泉山庄的影刺瞬间靠拢,以身躯为墙,将无瑕牢牢护在了中间。

跟在无瑕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纵然武功很高,却因身子不济,难以持久,若对方耗其体力,他便很难支撑,此刻两战已过,他的脚边已经层层叠叠堆积了许多尸体,而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若非奚昊妙手,令他的心疾好了许多,且方才还服了药丸,只怕此刻他便早已经倒下了。

霍昔阳回头一瞥,见无瑕脸色泛白,气息不匀,知他身子已经受不住,遂将手中长剑一紧,道:“大家护着公子往西突围。”

“小心!”

前方发出啸响,一排利箭直逼而来,护在最外围的几十人来不及避让,毙命于顷刻之间。

“弓!”

随着鬼翼的叫声,弓几个踏步飞身而上,于树枝之巅回身而下,手中寒光闪过,那一排的弓箭手皆捂住脖子扑倒在了雪地之上。

“再走!”

脚下是一地尸体一地血红,那撤离的众人皆警惕的望着周围,以防下一波的袭击到来。无瑕走了几步,突然脚步一顿,弦伊一见心底骤惊,焦急道:“公子怎么了?”

无瑕稳了稳心神,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无妨,走!”

因场面太过混乱,他们所带的马儿皆已经散开,然赤霄却一直跟在身后未曾离开过,众人护着无瑕走了一会儿,入了密林深处,皆愈发的警惕起来。

冬季树木萧瑟,叶儿已经落光,那林子中一排一排整齐的白桦银装素裹,泛着炫白的光。因太过密集,众人于奔走之间慢慢散开了。

“大家靠近一点――”霍昔阳话音刚落,突然间感到脚下一沉,他暗道不好,反手一抓走在身旁的无瑕手臂向上一托,自己却又是一沉,随着一声巨大的崩塌声,他与身旁许多人一起跌入了深坑之中,而无瑕却借着他的力道跃出了伏击之外。

“昔阳哥哥――”身形于空中回转,无瑕落下地面,奔回了深坑旁,只见那坑内立着无数锐利的尖刺,一部分人因毫无防备,已经被穿背透腹,丢了性命,而另一部分则攀附着坑的边缘,跃回了地面。

“小心!”利箭再次来袭,那刚刚站定的人群随着箭啸之声轰然而倒,再次跌入深坑,然这一次,却再也未能上来。

金丝疾如闪电,已到面前的利箭被无瑕一手绞住,随着他的身形一转,破空而回,扎入了射箭者的身上。

“出来!”口中大喝着,无瑕带着身后众人迎战而上,用自己的身躯为霍昔阳等人争取了转圜的机会。

“公子――”

随着云岚的叫声,一道利箭穿过人群,直逼无瑕而去,无瑕身子一退,却突然间听到了身后的马儿嘶鸣声,他心头骤然一惊,本已后退的脚步生生一顿,就那一个迟疑之间,那箭发出啸响,直直钻入了他的肩头。

“赤霄,走――”无瑕闷哼了一声,却顾不上肩头之伤,反手一掌拍在了赤霄身上,赤霄发出一声长鸣,后退了几步,却依然不肯离去。

“公子受伤了!”

“拼了――”

胸中的怒火在那一瞬燃到极致,影刺与虎贲已全然杀红了眼,口中咆哮着往前扑去,与那还在源源不断增加的敌人抵死厮杀,直至向西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公子上马!”于程颢双手一搭,无瑕捂住肩头一个飞跃,踩着他的手掌上了马背。

赤霄本就是战马,战场之中如何趋利避害早有经验,此刻一看往西让开道路,它长嘶一声,纵身一跃便冲出了重围,带着无瑕急速向前而去。

“跟上去!”

前方不知还有多少人马,无瑕此刻受了伤,万不能与大家分开,众人且战且退,待拉开距离,皆身形一转,全力向着无瑕追去。

“弦伊,怎么样?”见弦伊奔跑有了迟缓之像,于程颢焦急的问道。

“没事,赶紧追上公子!”弦伊摇了摇头,却双眉紧蹙,脸色也渐渐煞白,于程颢看她神色,知她必定受了伤,于是将手一伸,道:“拉着我。”

弦伊还待摇头,于程颢突然厉声喝道:“抓着我的手!”

弦伊将双唇一咬,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了手,与他紧紧握在了一处。

“公子在前面。”鬼翼奔在队首,当看见无瑕的身影之时,他扬声道了一声,然却立时又噤了声。

不用他说,众人皆已经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那长风林西面此刻密密麻麻站着一排人马,皆戎装佩甲,长剑搭弓,直指这头。众人见此情形皆叫苦不迭。公子说西面有人接应,莫非出了纰漏?

然正此时,却听得那队伍最前列一人扬声道:“公子何在?”

因失血,无瑕已经难以直身,听得那呼唤,他于马背上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然后突然道:“是鸿达吗?”

鸿达听得他的声音,心中一喜,打马向前,道:“属下奉命在此等候公子,公子立刻带人从这里出去,追击人马交给属下等人便可。”

听了那话,无瑕身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一步不顿的随着无瑕靠了过去。

“公子受伤了?!”鸿达见无瑕肩头中箭,心头大惊,无瑕却只是微微一笑,道:“无妨,这里便交给你们了。”话语一顿,却又于马上回头,眼神收回之时,轻轻道了一句:“为了那人,此地绝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那话语虽轻,却一字一句如有千斤,鸿达听得心头一凛,继而拱手应道:“属下领命。”

战场之上便是如此,鸿达此刻所带之人皆为许诺心腹,他们要在归云庄继续隐藏下去,便不能因此而暴露了身份,否则别说是他们,便连许诺也处境堪舆,此次若非情非得已,许诺根本不需要暴露他的势力来助无瑕,所以,这一切只能始于长风林,止于长风林!

“送公子!”

“我们走。”

整齐的队列向旁一闪,马匹留在了那一干人前,鸿达将手一扬,令人让开了道来,无瑕没有再回头,只轻轻一碰马腹,带着众人从中穿过,离去了。

徵棠哥哥既然如此安排,便必定已经考虑周全,此时绝不能拖泥带水,要全权相信鸿达能够处理一切!

几百人的队伍,过了长风林之后只剩下不到两百,无瑕肩头带伤,其余人更是伤痕累累,然却没有一个人停下,因为凡事都不可定论,若非到了安全范围,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

从巳时出了城门,到此刻竟已过申时,这一行人马拼杀了几个时辰,皆已经精疲力竭,而无瑕因箭头还在肩上,更是忍得难耐,然在霍昔阳打马追上,提议休息之时,他还是摇了摇头,道:“再走一个时辰,归云庄今日大半侍卫会离庄而出,只要鸿达截下那些人,咱们便可安心歇息,现在还是尽量远离丹阳为好。”

“总让我们先将箭头拔出来!”见他脸色煞白,霍昔阳心痛难忍,然无瑕知道这箭一旦拔出,自己必定不支,此刻行路为重,不能因自己一人而拉了整个队伍。

“拿剑来。”他回身向着弓伸出了手去,弓微微一迟疑,然后将手中长剑递了过去。

“无瑕!”随着霍昔阳的惊呼,无瑕挥剑而过,将那箭柄削去了大半,剩下的一小截却依然留在了他的肩头。

“继续赶路!”将长剑抛回,无瑕轻喝一声,丝毫不顿向前而去,身后众人见状皆只有摇头一叹,继续打马紧随。

长风林已经被远远抛在了身后,不用去看,也知道那林中此刻的情形有多惨烈,方才倒下的兄弟们甚至连尸首都无法得以安葬,而从这之后,若这般生离死别的场面只会越来越多,人命在战场之上便若蝼蚁,无论其身份是尊贵亦或是卑贱,命便是命,任何人都只有一条!

雪下得更大,冰冷的寒风夹杂着雪粒子狠狠的砸向了地面,不停疾奔的队伍也因此而慢了下来,天色渐渐暗淡,始终奔驰在最前方的那抹红云突然间长嘶一声顿了下来,与此同时,那一直支撑着的白影终再也撑不住掉下了马来。

第五百七十八章 破晓与月牙在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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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26

“啪——”

案桌被掌力所震,随着声响一分而裂,桌上的茶壶杯碟乒乒乓乓掉了一地。

“你做事从来不需我操心,为何这次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如今粮草丢失,让我如何向相国府交代!”冷秋之满面怒火的看着许诺,眼中寒意涔涔。

“我带了庄上一半人手一直等在雅水边,听到消息赶过去时,早已经粮去舱空,上游布了那么多人马,且路线一向隐秘,怎会突然遭劫,许诺大胆猜测,是咱们这里,出了内鬼!”许诺站在一旁,低声答着话,脸上神色颇为莫测,冷秋之听了那话看了他一眼,强压下心中怒火,沉声道:“说!”

“听鸿达说,刘恕曾与他说过,凤垨经常出入半渊阁,尤以前段时间为甚。”许诺说完双眸一垂,不再言语,冷秋之听罢沉凝了半晌,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来回踱了几步,才道:“凤垨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认为是他出卖了我?”

许诺不置可否,避开了冷秋之的质问,却说起了其他事来:“郑管家的儿子郑翔平日里仗着他父亲在归云庄中的地位与势力飞扬跋扈,便连鸿达都不放在眼里,在我面前也颇有不敬之处,曾听人说,他酒醉之时口出狂言,说——”话语一顿,许诺脸上现出了一丝犹豫之色,冷秋之见他说话吞吐,不由双眼一眯,有了探寻之色:“他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有什么话,会连你都难以启齿的?”

“只因此事关乎柔儿名誉,那次被我知晓,寻到他训了一顿,怕柔儿生气,才压了下来。”

一听许诺那话,冷秋之顿时明白了过来,他膝下无子,只冷绯柔一个女儿,不若一般大家闺秀,其性格豪爽,从小时起便习文练武,长大之后更因容貌秀丽而远近闻名,由此觊觎之辈也不在少数,偏这丫头心高气傲,媒人上门提亲无数次,皆被她拒绝,说,要自己寻得好夫君。而在这庄上,又以郑翔最好在她面前献殷勤,此事,也并非是个秘密了。

归云庄在北方势力不俗,庄主又只这一个女儿,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若是娶得了这小姐,那这偌大的归云庄岂不便已是囊中之物了。

听到这,冷秋之忍不住冷冷一笑,道:“郑承康其人的确有些野心和贪欲,然,只怕他还没这个胆子。”

“这个是罗掌柜的刚送上来的账本,他说在其中发现了几处疑点,前段时间曾来回过,然当时正遇庄主处理武门插手归云庄生意一事,郑管家便将他挡了回去,而今他觉得不对,又将账目重新核对了一遍,这才发现,咱们手中有五个地界的铺子皆在账面上做了手脚,其亏空的数目之大令他骇然。”

许诺说完将账本呈到了冷秋之面前,听他说得如此有板有眼,冷秋之也不禁有些担不住,将那账本抓入手中细细一翻,果然在罗翔平所标记之处看出了端倪,而这么一算下来,其中的银两亏空竟已到了数万有余。

“为何早不来报!”

“报了,却被郑管家挡了!”

“如今他人在何处?”

正说着,便听门外回报,许诺令那人入内,问道:“可有找到郑管家?”

那人摇了摇头,道:“半渊阁内空无一人,屋内乱成一团,郑管家不知去向。”

“砰!”的一声,冷秋之将账本摔在了地上,回身喝道:“发出号令,丹阳附近八个郡县给我全力追捕此人,那粮草数目庞大,天寒地冻,陆路不好走,他们必定走了水路,去通知雅水上下两郡于水路拦截!”千防万防,竟没想到自己身边出了问题,冷秋之站了一会儿,不禁懊恼自己忽略了一个人的野心。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野心才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借着冷公子的势力来壮大己身,最终还在无瑕背后扎了一刀,他此刻得到的,当也印证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此理。

这头的事情还未处理完,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于这夜里格外惊心,许诺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疾步迎上去将那扑入门的一人扶住,扬声道:“出了何事?”

鸿达捂住腹部,抬起了血污满面的脸,摇了摇头,道:“属下领命追杀那一行人,却不料,凤垨突然带人出现,我等以为他是来增援,未曾有疑,岂料,他竟阵前倒戈,助冷公子一行逃出了长风林,咱们的人,只剩几百而回……”

冷秋之闻言身形一晃,一股凉意从头而下,令他遍体生寒,几乎站不住脚。

“凤垨!凤垨——”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自己身边的人皆变得不再可信,冷秋之撑在桌面,然后疯了一般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下,狠狠咆哮道:“派人,将整个丹阳地界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凤垨,我要亲手将他千刀万剐,让他受尽凌迟之苦!”

双眼微扬,许诺示意了一下门口的侍卫将鸿达扶出,然后到了桌旁,对着那人拱手一揖,道:“请庄主手谕,许诺立刻去办。”

冷秋之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许诺令人拿来的笔墨,双眼一闭,轻轻摇了摇头。

竟又让他跑了!

三千人马预先伏击,竟还是让他跑了!

姬无瑕,为何你就是不死!为何你就是不肯让我好过!

“姬无瑕,姬无瑕,姬无瑕——”

“无瑕,无瑕。”

“公子,醒醒,公子。”

“唔……”眉头轻蹙,那人发出一声低吟,醒了过来。

“公子醒了!”充满欣喜的脸凑到了眼前,无瑕看了看大家,然后抬眼看向了四周,见自己被安置在了一个山洞之中,忙双手一撑,想要起身,却被肩头传来的剧痛哽得倒吸了一口气。

“别动!”霍昔阳将他轻轻一按,令他躺回了众人以衣衫披风铺垫的石面上,然后接过云岚递来的水囊,道:“水凉,沾沾唇。”

无瑕轻抿了一口,见众人皆是伤痕累累之貌,不禁轻叹了一声,道:“还是没撑住,要不是我,大家也能投个客栈,好好料理一下身子。”

“不碍事不碍事,只要大家都还活着便好。”弦伊笑着往前一探,却一个不稳差点跌倒,于程颢在旁将她一把抓住,道:“刚好一点,就安静呆会,总这么冒冒失失的。”

“要你管!”

看他二人又开始斗嘴,那山洞中的人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公子醒了便好,此刻天色已晚,夜里风雪极大,赶路怕是不能了,只是……”

看霍昔阳为难之貌,无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淡淡一笑,道:“无妨,将箭头拔出来吧。”

那箭本可在他昏迷之时拔出,却因他自小体质不同于常人,心有七窍玲珑之症,虽经奚昊治疗大有好转,然若神志不清之时拔箭引起疼痛,只怕受不住都无人知晓,是以大家只有等他醒来,能够看见其反应才敢动手,由此,却也要让他生生的去捱那疼痛。

霍昔阳伸手将他扶起,靠入自己怀中,弦伊则轻轻揭开他衣衫,一层一层慢慢褪去。

山洞中燃着篝火,因想着无瑕醒来要动手拔箭,云岚特令人寻来了大量的柴火,此刻正在身旁熊熊燃烧,然再大的热气,也无法抑制那冷风掠过肌肤和失血带来的那种寒意。

“公子可还受得住?”

衣衫褪去,那白皙的肩头暴露而出,因箭杆并箭羽部分被无瑕削去,对此刻将箭头拔出又多了几分困难,云岚说着便去瞧那入肉部分,因隔得近了,才发觉无瑕身子隐隐透出了冷香,竟掩盖了那血腥之味。

“我没事。”无瑕垂下双眸,看了自己的肩头,道:“云将军只管动手。”

云岚又瞧了一瞧,道:“这铜镞底有九边关,入口有三道伤痕,想来是三棱形无异,若是向前拔出定要扩大伤口,我看这箭杆的断面在中,只怕差不多射透了。”

无瑕听得他的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便不拔。”

“不拔?”弦伊在旁听得着急,一听无瑕说不拔,顿时一跺脚,道:“不拔怎么办,那么大的箭头留在体内可如何是好。”

“丫头,别急,你将方才收集的干净布料准备好,一会儿好给公子包扎伤口。”鬼翼说完将弦伊往于程颢身边一推,示意于程颢将她带开,而霍昔阳与弓也已经明白了无瑕与云岚的意思,霍昔阳看了看无瑕,有些担忧的道:“那箭头从身后逼出,便又要多了一道伤口,你确定你受得住?”

弓听完却道:“我觉得可行,若是向前拔出,还得用匕首将箭头与肉分离,公子受的痛楚定更甚。”

“那好,弓,过来搭把手,将公子身子扶好。”霍昔阳点了点头,让弓到了无瑕身后扶住了另一头,无瑕则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将牙一咬,别开了头去:“云将军动手吧。”

云岚心中忐忑,以掌力将箭击出既要保证有足够的内力,又不能太过,免得反而震伤了无瑕,在运了几次气后,他示意了霍昔阳与弓,稳了步子,气运丹田,慢慢将内力蓄至体内,然后迅疾出掌,拍在了无瑕肩头,众人听得无瑕闷哼了一声,身子向后一仰,恰时,那箭头带着血肉向后射出,发出一声轻响碰撞在了地上。

“公子——弦伊,赶紧过来。”

那箭头穿透而出,无瑕虽少受了几分苦楚,但那疼痛却依然撕心裂肺,看大家皆焦急之貌,他虚弱的摇摇头,想要说话,一张口,才发觉方才那一瞬间他竟因疼痛而咬到了舌尖,此刻鲜血顺着唇角而下,倒吓坏了众人。

“赶紧将伤口扎紧。”

弦伊脸色煞白,双手竟抖得止不住,霍昔阳与弓帮忙搭手,将那伤口紧束,然后将无瑕放平,看他虽然脸色发白,却没有再次昏厥过去,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公子先歇一会儿,等缓过神来咱们再来商议走向。”

无瑕喘息着点了点头,然后虚弱的闭上了双眼。待他陷入沉睡之后,霍昔阳才将众人召集到了一旁,道:“将人手分配轮流值守,等公子醒来咱们便继续赶路,冷秋之发觉公子逃离,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地方,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将军!”

正说着,山洞外负责放哨的虎贲突然奔入,对着云岚道:“前方发现人马,人数众多,正直奔了这道而来!”

第五百七十九章 花容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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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27

“熄火,让所有人皆不可轻举妄动!”云岚将鬼翼一推,与弓同时跃出,于洞口一顿,然后直奔了虎贲警戒之处而去。

黑影憧憧,那一行人马粗略估算不下三百余人,或许是赶路赶了许久有些累了,此刻皆在山腰下就地歇息。云岚向弓示意了一下,然后轻身而起,向着那些人靠近了一些,细细查看之后,发现来人皆是粗布棉服,不像大庄户上的侍卫或者影刺,那队伍中还夹杂着马车,倒像是要赶往丹阳方向的生意人,遂回身对着弓摇摇头,扬了扬手指,弓见状回头对身后的虎贲做了个撤离的动作,众人一看,皆会意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去。

“老谢,喂,老谢――”一声叫声突然响起,那正在撤离的众人皆脚步一顿,摒住了呼吸。只听得离他们藏身处不远的地方响起了一声回应,一个个子较高的精瘦男子拎着裤腰带不满的走了出来,道:“来了来了。”

那一行人皆伏地暗藏,眼见那男子从身边经过,慢慢走向前方,才微微松了口气,再次直起了身子。

冬季树木枯竭,大雪压得断枝满地,天色昏暗,纵再机警的人都免不了出现纰漏。当其中一人踩到枯枝发出了细微的一声“啪嗒!”声时,那一行人皆又是一顿,心中叫苦不迭,只希望对方没有听到,然却只一瞬,便听到了对方人马中有人叫道:“有埋伏!”

兵器抽拔之声霎时响起,眼见那些人反应迅捷,只瞬间便已经手持兵器直扑而来,云岚不禁心中暗叹自己竟大意了,倒没想到这些人根本不是本份的生意人!

“大当家的,小心!”

两道凛冽的寒光迎面劈来,云岚反手抽出长剑一挡,竟被那人的一身蛮力震得噔噔退了两步。

“他娘的,竟敢在此伏击老子,看老子不两斧子劈了你们!”对面那人虎背熊腰,十分魁梧,说话声若洪钟,大啸着又是两斧子甩来,力道极其威猛。

云岚听了他的话,知道他误会了自己是伏击他之人,想要解释,却每每刚开口,那斧子便不依不饶劈来,倒也让他来不及说话。

“大家快住手,我等也只是路过,定是一场误会!”

弓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因对方人数众多,那一冲之下众人皆已经分散了,而对方中有人听了那话,却扬声喝道:“既是路过,何必鬼鬼祟祟,大当家的,甭跟他们废话!”

“说得对,定不是好人!”

对方一起哄,场面愈发混乱,虎贲未曾得令,皆只是抵挡并未下杀手,如此一来便处于了被动,云岚见与对方说不清楚,抵挡之间往后一退,道:“咱们走!”

“走?”那人冷冷一笑,双斧一扬,道:“哪里走!”

卷舞的雪幕之中突然闯出一道身影,动作之快令人咋舌,只眨眼间,便从人群之中掠过,到了云岚与那人面前。

“都住手!”轻喝之声响起,一道金丝绞在了那人的斧柄之间,无瑕喘息了一声,拼命直起了身来。

“粟大哥!”

粟铖海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看着面前之人,双手一松。那偃月斧沉重无比,无瑕此刻气虚,金丝一时竟不及收回,被他那一丢斧头带得向下一沉,金丝勒住掌心,霎时陷了进去。

“公子?!”

发觉自己丢斧让无瑕伤了手,粟铖海一时间慌了手脚,忙不迭的便去捡斧头,无瑕却身子一软,跌跪在了地上。

“属下该死!”见无瑕跌倒,粟铖海吓得脸色大变,懊恼不迭的吼道:“全都给老子住手!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话说完,他伸了双手想要去扶无瑕,却又不敢放肆,一张脸顿时急得通红。

“没事,不是粟大哥的错。”无瑕见他慌了神,忙摇了摇头,松了金丝去捂肩头,方才那一用力间,他肩头的伤又崩裂开来,鲜血霎那间染红了半个手臂。

“公子――”弦伊推开众人到了跟前,看见粟铖海先是一喜,继而看见无瑕的情形又焦急的道:“公子受了伤,粟大哥为何在此?既然都是自己人,咱们便上了山上去再说。”

粟铖海闻言忙将头一点,回身令人将马车置于路旁,然后带着几人随着无瑕等人一同去了山洞。

“闹了半天是你们!”方才场面太过混乱,一直都是云岚同粟铖海打在了一处,弓到此刻才到了粟铖海面前,伸手一拳打在他的肩头,笑道:“粟大哥别来无恙。”

“弓!好久不见了。”粟铖海说完看见了霍昔阳,顿时又是一喜,道:“霍兄也在!”

“粟兄,咱们可有好久不见了。”霍昔阳说完对着一旁几人道:“这位是咱们自家兄弟,风月山当家的粟铖海粟当家的!”

于程颢听得此言忙将手一拱,行了一礼,道:“沥泉山庄于程颢见过粟当家的。”

粟铖海本还满脸欣喜望着众人,听得于程颢的话后却突然一怔,看了看身旁那姓谢的瘦汉子,然后双手一拱,回礼道:“粟铖海见过少庄主。”面前站着的几人皆发现了他的神色有异,然因不明所以,也不便相问,只好讪讪的笑了一笑,无瑕被弦伊扶着坐在了一旁,缓过神来,抬头问道:“粟大哥为何会来此处。”

粟铖海听他问话,忙到了他的跟前:“我们早都想过来的,归云庄中公子与冷秋之决裂一事如今已经众所周知,大家都知道公子受了委屈,也知道公子在丹阳必定不安全,不光是我们风月山,还有很多势力在向着丹阳聚集了,我们本寻思着装成做生意的客商混进丹阳去打探公子的情况,不过日前碰到一事,耽搁了,自那事完了之后,才带了这点人先来探探水,谁料,竟在此处遇到了公子。”

无瑕闻言点了点头,挤出了一丝笑意,道:“无瑕让大家担心了,如今我已经安全从丹阳出来了,你便想办法将消息传出去,让大家皆不要轻举妄动,九原边境已经不稳,战乱一触即发,万不能因无瑕一人乱了大家的心。”

“是!我们这就令人将这消息散去,也好让各位当家的安心。”

“如今一看,粟大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见他二人说完话,弦伊笑着将披风往无瑕身上一搭,道:“如今咱们人疲马惫,公子受了伤,也不能再骑马,粟大哥带着马车,又多了那么多兄弟,正好可以护送公子前行。”

“说得极是。”霍昔阳在旁也道:“我们方才还在商量着如何走,如今全都解决了。”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公子出了丹阳,冷秋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便立刻就走。”粟铖海说完对着那瘦汉子谢晋虎道:“让人去收拾最大的那辆马车,东西都搬出来,把咱们带着的狐皮貂皮全都给铺上,赶紧的。”

“是。”谢晋虎应声急走,待他去了一会儿后,粟铖海道:“想来也差不多了,公子请。”

无瑕点点头,起了身,带着众人出了山洞,下了山去。

疲惫感在身子挨入柔软的皮毛垫子中时排山倒海般袭来,无瑕侧躺在马车内,脸颊贴着软和的皮毛,很快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累,好累。

当真想要如此睡去,不再醒来了。身子慢慢蜷缩,指尖抚着柔软的绒毛,如此温暖,让人有一种安全感。

――――――――――

“无瑕,无瑕……”

那呼唤就在耳边,一如那人惯有的宠溺,轻柔的触摸从指尖一点一滴的传递,带着温度慢慢移到了唇边,然后抚上脸颊,落在了眉间。

眼帘一动,无瑕睁开了双眼。

“白炎……”

“嗯……”墨黑的瞳孔倒映着那美丽的容颜,如此贴近,呼吸掠动了发,带着一丝酥麻,令无瑕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白炎在这里,无瑕,你安心睡,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直……

“嗯。”唇角微扬,露出了一丝安心的笑意,然后伸出手,握着那根本不存在的双手,陷入了虚幻而美好的梦境,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那清瘦的脸颊落下,落下,隐入丝般柔顺的发间,再难寻见。

――――――――――

“小侯爷,咱们已经到了。”水玲珑于前方回过身来,一指远处火光闪烁的九原军营驻扎之地,大声对着后面的队伍道。

因风雪交加,本下午就能到达的目的地直到此刻才出现在了眼底,然纵已经能够看见营地的火光,若要到达,却仍需一段时间。

天气恶劣,无论是人或者马儿都已经披上了厚重的装备,这雪也不知下了几日,踩上去一步一个深坑,马儿根本不能骑,只能牵着一步一绊的艰难前行。

天黑路滑,众人对此地地形皆不熟悉,走了一会儿,突然一人踩到雪坑向下一沉,继而身子一仆,连带着马儿长嘶一声一并向斜坡下滚去,白炎见状伸手一探,却只抓到了那人的衣摆一角,听得“嗤啦――”一声帛裂声,那人的身子很快便消失在了黝黑迷茫的夜色之中。

“下去找找!”白炎说完直起身子,才发觉身旁的人皆已经定在了原地。

风雪中的那头影影绰绰的出现了无数的身影,纵然隔着距离,却依然清晰的听见了弓箭上弦之声。

“别动,否则要了你们的命!”

第五百八十章 爱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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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2-28

寒风刮过,大粒的雪珠子砸得人身生疼,因地势形势皆不熟悉,对方是何时包围上来的都不知道。白炎微微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然后将双手举起,扬声道:“别动手,我们自东都而来,要见九原的赵穆将军。”

对方防备着慢慢靠了过来,为首那人身着厚重的铠甲,整张脸自鼻用厚巾遮挡,只露出了两只眼睛,手中弓弩直指白炎胸膛,挨近之后看了他一眼,道:“让他们将兵器全都放下。”

未待白炎下令,身后的御林军皆已经将兵器丢在了地上,那人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身子一让,道:“走。”

白炎见状往那斜坡下一指,道:“我有位兄弟方才摔下去了,容我们下去两个人将他找上来。”

“自然有人会去寻他,别耍花样,赶紧走。”那人说完用弓弩一砸白炎的后背,南宫热河一见脚步一动,却立时被一旁的人抓住了。

“我说了让你走!”那人有些不耐的喝道,然后弓弩上扬,狠狠抵在了白炎的脑后:“小子,可还要我说第二遍!”

“我也说了,我有位兄弟摔下去了,不知情况如何,你若不派人手,便让我们的人下去!”白炎神色一凛,身子纹丝未动,那情形看得旁人皆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却丝毫不肯妥协。此刻天色昏暗,风雪又极大,摔下去的那御林军若是现在不寻上来,恐不到明日便会被冻死在这坡下,所以他绝不能退步。

那人眯着双眼绕到了他的面前,箭尖下滑,一直到了他的胸口,然后用力一压:“你走不走!”

纵然隔着衣衫,那疼痛感却依然鲜明,白炎低下头,沉凝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将我的兄弟找上来,我们自会跟你走,如若不然,大不了一拼!”那唇角勾起的笑意透着一股邪魅,白炎眼中闪过了狡黠之色,那人突然感到胸口被硬物所抵,低头一看,才发觉不知何时面前这人手中多了一柄短匕,锋利的匕尖在他的一低头间正好对准了他的喉结处。

“我也不喜欢说第二遍。”身子慢慢靠近,白炎贴着那人耳畔吐出了一句笑语,那人喉结一动,咽了一口口水,与他僵持了一会儿,终还是扬声道:“下去将人找上来。”

一旁的士兵只看见两人挨得很近,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听得头领下令,忙召集了几人向着斜坡下而去,而站在一旁的南宫热河与白泽等人却互望了一眼,低头闷笑了起来。

跟这主玩阴的,也不知最后倒霉的是谁。

“别动,我这是烂命一条,军爷您的命可值钱,万一小子我这手一抖,扎进脖子去就不好了。”白炎自然知道这些是九原的巡防兵,他本可以表明身份,然这九原形势复杂,赵穆与苍浪各成一派,他初来乍到,若是被一方偏重,便必定会被另一方薄待,而且,这九原之中肯定也有相国府的人,若是一来便撞在这类人手里,只怕这九原军营数万人马中,自己等人还未见到两位主事的,便要被人追杀了。

心中转念,白炎想起了当初听莫寒说起的赵穆与苍浪二人之性格来。

赵穆性子耿直,却十分急躁,说白了,就是粗人一个,他这副将军一职是随着赵括将军南征北战打下来的,而苍浪心思缜密,遇事沉着,善于思考,性子也较为柔和,偏就是与这赵穆合不来,听说,事情缘于苍浪的妹妹,也就是赵穆的夫人!

赵穆年轻之时行为不拘,打死了当地的一名无赖,逃离了家乡当了兵,之后因勇猛异常而受到赵括将军重用,他的夫人苍玉彤在他离家三载之后得知其消息,与哥哥苍浪一起千里寻夫,却因到达之时遇暴民战乱,死于赵穆带兵镇压的南集镇,赵穆三年未见娘子,却不料见面之时已是阴阳两隔永不相见,他悲淞欲绝,而苍浪却恨其连自己的娘子都无法保护,当场一剑穿了他的胸膛。

赵括将军将苍浪扣押,幸得赵穆福大命大,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活了过来,却一直恨苍浪将玉彤带到险境,才会使其丧命,因而两人势如水火,无法相容。后苍浪因才学过人,被赵括将军赏识,也留在了军营之中,可与赵穆之间的这道心结一直隔阂其中,越演越烈,最终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大人,人找上来了!”

那叫声打断了白炎的思绪,他眸中微微一动,终于退开了身子,未待面前那人发话,便将匕首反转向着那人一递,道:“方才多有得罪了。”

那人本还憋着一肚子火气,此刻被他这一动作闹得一愣,伸手去拿了匕首,竟半天没说出话来。

“仁堂,你可还好。”

方才事情发生得太快,大家都不知道摔下去的是何人,此刻那人被士兵们架了上来,白炎一看便已经认出,他走到林仁堂面前蹲身而下,伸手将他一扶,道:“伤了没有?”

“属下没事。”林仁堂忍着疼痛摇了摇头,然后一咬牙站起了身来。

“没事就好。”白炎舒了口气,这才回身对着那带头的道:“现在可以走了。”

那人将匕首抓在手中,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方才看他不顾性命执意要救人,还以为那摔下去的是个至关重要之人,岂料现在看来,竟只是跟随与此人身边的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而已。

“将人带走!”那头领一声令下,四周的士兵将弓弩一抬,白炎抬眼扫了一遍众人,然后将头一点,率先向着前方而去。

待他所带的人马在士兵的围压下消失在夜幕中时,那头领才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发觉匕首的手柄凹凸有致,抬起凑到眼前一看,却根本看不清刻了什么。心中疑惑,却着实佩服那人临危不乱的胆色,瞅着那匕首站了半晌,然后将其往腰间一揣,疾步追了上去。

马车碾到碎石,狠狠一晃,无瑕骤然一惊间睁开了双眼,因脑中有些浑噩,他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摸一向都放在枕边的金丝,然一摸之下发觉不对,才又恍然间回过了神来。

对的,自己已经不在丹阳了,现在应该是在离开丹阳的道路上。

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动了动身子,肩头传来的剧痛令他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刚立起的身子登时又倒了下去。被那动静惊到,弦伊睁眼一看,忙伸手将无瑕扶住,道:“公子慢点,肩头的伤好不容易才止了血,可别乱动又裂开了。”

“我们到哪了?”

“才走了一个多时辰,刚过了陆坪镇,公子从入睡便发了热。”弦伊说着探手一抚无瑕的额头,道:“这会子还热着呢,难怪方才一直说着胡话。”

“方才……”无瑕有些失神的想了一想,然后将指尖抵在了自己的眉间。

方才,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吗?

那么,白炎并不在身边……

突然便感到有些难过,因为方才的触感是那么真实,白炎指尖的温度似乎还留在自己的眉间,可是,为何醒来,他却不在了……

“公子怎么了?可是伤口疼痛受不住?我去叫霍大哥――”弦伊说完未待无瑕出声便掀开了车帘大叫道:“霍大哥,公子醒了,许是伤口痛了,你赶紧来瞧瞧。”

霍昔阳在前听得呼唤,忙勒住了马蹄返身跃下,直奔了马车而来。

弓打起帘子,霍昔阳躬身入内,见无瑕双眸垂泪,也惊了一跳,道:“这样子不行,这伤口不比我们这皮外伤,肩头都穿透了,再耽搁下去你的身子当真受不住。”

“昔阳哥哥――昔阳哥哥――”见霍昔阳说完便跳下了马车,无瑕想要唤住他,才发觉自己身子烫的很,四肢也乏力之极,想来的确如霍昔阳所说,这身子只怕已经撑不住了,遂也不再多言,只往后一靠,喘息着闭上了眼睛。

弦伊看他双颊绯红,又伸手去摸了一下,发觉愈发烫人,不禁急得心头乱跳,手忙脚乱的便翻了装着药丸的包袱出来,拿了锦盒捻起一粒药丸塞入了无瑕口中:“这发热万不可大意,闹不好便会引犯了心疾,如今身边又没有能够熬药的地方,真是急死人了。”

无瑕感到呼吸急促,那药丸噙入口中透着丝丝凉意,却也令他愈发倦怠。

霍昔阳奔到前方叫停了粟铖海等人,说明了无瑕的情况,粟铖海一听也急得不行,抬头看了看前方,伸手一指,道:“前方岔路一方向东,一方向西,向东直通官道,然路上并无小镇歇脚,往西可去九原方向,再行百余里便有一个小镇,到了那里可以先为公子医治肩头之伤。”

“那好,咱们便直奔西面,去九原方向!”霍昔阳说完返身便走,粟铖海却抬眼望了一眼于程颢,颇有些闪烁之意,于程颢心中不明,不知为何他总是有些避让自己,可如今赶路要紧,也不便追问,只好将那疑问压在心头,却总有些郁郁。粟铖海见他脸色微变,知他必定已有察觉,却只是讪讪的笑了一笑,打马而去。

那一行五百多人迎着风雪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丑时到达了西面的广元小镇。这小镇本就不大,小镇上最大的客栈也不过三十间客房,如今被这一众人等的到来挤得爆满,无奈之下,粟铖海只有让众人分散,去镇上其余客栈投宿。

好在冬季来往客商稀少,大多数客栈都空着,闹了一阵之后,终于人马分散,趋于寂静。

无瑕的情形不容耽搁,弓问明了镇上药铺的方向,冒着风雪前去请大夫,其余人则先行去处理身上伤口,粟铖海瞅准了空隙,在弦伊出门去倒热水之时,一闪身进了无瑕的房间!

第五百八十一章 夜 沉得更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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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01

从在山洞开始,无瑕就感觉到了粟铖海的不对劲,此刻见他竟趁着这个空隙前来,只好将身子撑起,半靠床头,道:“粟大哥过来说话。”

粟铖海略为不安的望了一眼身后,竟似怕门未关紧,说的话被人听了去一般,那拘束的模样与他的身材样貌大相径庭,扭捏之极。无瑕看得好笑,却知他要说的事情必定让他难以启齿,才会这般为难,遂轻轻一扬手,笑道:“粟大哥不必拘束,有话但说无妨。”

粟铖海靠了过来,却并不坐下,用手挠了挠头,想了半晌,才慢吞吞的憋出了一句话来:“有人……让我给公子带来一句话。”

眉间微微一动,无瑕眼中有了诧异之色,见粟铖海说完竟又不做声,他眨了眨眼,咬了一下下唇,然后眉头一皱,道:“粟大哥若是觉得难以启齿,不说也罢。”

“不是不是!”粟铖海听了那话拼命一摆双手,竟急得满脸通红起来,怕无瑕一会儿恼了当真不再听,他忙一清嗓子,咳了两声,道:“那人说,他说……无论他身在何方,对公子都思之念之,让公子为他珍重!”

胸口突然一堵,那话竟似尖刀一般扎入了心脏,无瑕双眼骤然间一闭,然后那酸楚的泪水竟止不住哗然而下。

白炎!是他!

“公……公子……别哭,你怎么哭了……”粟铖海手忙脚乱的想要去找东西来给无瑕擦拭眼泪,才发觉自己身上根本没有任何派的上用场的什物。他看无瑕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未曾叫过一声疼痛,却因自己的一句话而潸然泪下,不禁心头忐忑,惶惶不安起来。

“公子赶紧用热水泡泡脚,暖暖身子。”弦伊用手肘抵开房门,见粟铖海在,也并未在意,然走得近了见无瑕双眼紧闭,咬着唇落着泪,才吃惊的去看粟铖海,道:“怎么了?粟大哥跟公子说了什么?”

“弦伊将门关上。”无瑕压下心中的酸楚,双眼一抬,看向了粟铖海,问道:“粟大哥在何处遇到白炎?”

粟铖海见他一听便知让自己带话者为何人,不禁心头一叹,唏嘘了一声,道:“在我们风月山头,孟小侯爷带人要过山头去九原,身后却跟着原州水军一千人马追杀,我们助了他一臂之力,他临走之前,说他想念公子,却无法前往丹阳一见,所以,让属下带了那话,请公子为他珍重!”

弦伊此刻已经知道了无瑕为何会落泪,因为在人前无论有多么坚强,那人总能让公子的防备全然崩溃,让他的冷漠不复,真情外露,这已是一种无法改变的习惯,那人一点一滴的靠近,也让公子一点一滴的深陷,无法自拔。

“他去了九原……”无瑕有些失神的望了一眼北方,口中喃喃道:“九原如今已是众矢之的,他却依然去了那里……”眼中泪花仍在,那痴然的神色让人看了万分不忍,弦伊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粟铖海,粟铖海却满脸无辜的苦起了脸,假装不见的低下了头去。

“公子还是别想这些了,赶紧泡了脚,等大夫来了好看看伤势。”

能不想吗……

唇角勾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无瑕垂下眼眸,默不作声的坐起了身子。

自己曾在相思谷中苦苦等着他回,可是,他却一去不回头了。想这两年时间,他与自己聚少离多,而每一次分开,自己都害怕会是永远的别离!那一次又一次的擦肩,已经让自己不堪重负了。如今九原战乱一触即发,他却直奔了那战乱之地而去,自己还能如以往一般,假装不见吗?

———————————

“无瑕,如果有一天,你能抛开一切跟他走,记得不要犹豫!”

“无瑕,你为何放不开仇恨,你若能放开,便跟他一起远走高飞,人生数十载,不过是白驹过隙,如此短暂的人生,难道不该快乐的度过吗?”

“无瑕,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要我们自己去争取的,人生苦短,你又何必如此执着,我虽不认识那孟小侯爷,然那信中字里行间无一不露着真情,他无惧人言,你敢于承认,这般真情挚爱,又为何不能在一起呢。”

———————————

突然之间,赟谦,缠绵与徵棠哥哥曾经说过的话语重重叠叠回荡在了脑海,无瑕有些茫然的望了望四周,然后甩了甩头,似乎想要压下那在脑中不断扩大的声音,可是,压不住!

头痛欲裂,因发热而晕沉的身子倦怠得受不住,他喘息着弓下了身子,双手撑在了床沿边。

“公子怎么了?”

“大夫来了!”

弓拉着大夫匆匆入了屋内,随着他的声响,又进来了一屋子人,大家见那情形俱是一惊。弦伊扶着无瑕躺下,将手腕放好,那大夫被弓带着一路疾行,一头一脸都是雪花,进了屋见了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抖索着伸手去搭了无瑕的脉象,不禁脸色一变。

那指尖冰凉沁骨,身子却火热发烫,脉象虚浮,情形当真不怎么好。

“那个……那公子……”

那大夫抬头看了无瑕一眼,却在视线触及之时又将头一低,口中话语模糊不清。听他说话吞吞吐吐,粟铖海不禁双目一瞪,喝道:“有话便说。”

他发怒的模样甚为吓人,那大夫听得一哆嗦,哭丧了脸伸手一指弓道:“方才这位爷说是有位公子受了箭伤,片刻耽搁不得,如今我看这姑娘的情形也很不好,那是否让我给姑娘开了药方再去瞧那公子的箭伤?”

听他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大串,众人先是一头雾水,然后在他闪烁的目光之中明白了过来。这夜里灯光不明,无瑕容貌美丽,此刻又躺在床上,身边带着丫头,这大夫自然将他当成了女子,如今看他情形不好,却又慑于弓方才说的话,怕耽搁了给那位公子看箭伤受到责难,这才闹了这场笑话。

无瑕听罢将身子微微一侧,令弦伊拂开了散落的发,拉开了衣襟,道:“受箭伤的便是我。”

大夫骤见他被拉下衣襟,惊得心头怦怦乱跳,定睛一看,才知竟是一个男子,不禁脸色一红,唯唯诺诺的将手一拱,道:“小人有眼无珠,冒犯公子了。”

“大夫来看看伤口吧。”

“是。”那大夫凑近了身子,细细检查了一下无瑕的肩头,发现伤口贯穿,创面倒是不大,且较为规整,倒也省了许多麻烦,准备退回之时,却突然一顿,道:“这伤口用了什么药?”

大家一听皆不解的互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道:“受伤之时便没用过任何药物。”

那大夫却耸了耸鼻子,嗅了一嗅,道:“有股香味。”

无瑕听了那话却将头一垂,合了衣襟,道:“弓,随大夫去抓药。”

“那个……”大夫张口还想说话,却被弓将身子一挟,道:“我随大夫一起去。”

那大夫极其无辜的看着众人,然后在弓的挟持之下跌跌撞撞的出了门去,待到了门外,他焦急的一挣身子,道:“这位爷,那伤口附近当真有一股香味,如果不知涂在公子身上的药物成分,只怕会与我开的药方起冲突,我——”

“没有药物。”弓沉声止住了他的话,见他一脸茫然,只好轻声一叹,道:“当真没有药物,那香味是我家公子身上散发的,所以大夫只管开药便是。”

听了他的话,大夫才反应过来为何方才众人皆没有开口去接了他的话语,想到无瑕的容貌,又想起了方才嗅到的那香味,他竟忍不住喉间一滑,使劲的咽下了一口口水。弓看他磨蹭,忙扬声道:“公子的脉象可有诊断清楚了?便赶紧去开了药方抓了药吧。”

“是是是。”大夫一连迭声的应着,随着弓一起向外而去。

无瑕靠在软枕之中,双瞳透着绯红,嘴唇也烧得干裂,弦伊倒了热茶给他抿了一口,然后返身对众人道:“哥哥抓了药我便去煎熬,天色不早了,大家去歇着,这里有我便好。”

于程颢听了那话向前一挤,道:“我陪你。”

“不用。”弦伊有些不自然的偏了头,不去看于程颢。霍昔阳见状看了一眼众人,道:“将警戒的人手分配出来,伤得较重的都去歇着,轻伤者便守在客栈周围,以防万一。”

“我跟鬼翼带人守着,其他人都去歇着吧。”云岚说完示意了鬼翼一下,返身出了门去。粟铖海见于程颢似乎还要说什么,忙一拍他的肩头,道:“我们也去歇着,明日才好换手。”

于程颢见状只好点点头,看了弦伊一眼,然后也出了门去,而霍昔阳在转身之间却被无瑕叫住了。

“昔阳哥哥……”无瑕的声音透着无力,抬起的双眼之中带着一种难明的神色,霍昔阳看了他一眼,脚步一动,到了床边。

“你有话跟我说?”

无瑕点点头,却半晌无声,那放在锦被之上的双手无意识的交叠着,因发热而泛着青白之色的唇被洁白的齿咬得紧紧,片刻之后,似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道出了一句令霍昔阳诧异万分的话语来。

“昔阳哥哥,我要去九原!”

第五百八十二章 伪面君子三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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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02

那话语清晰异常,一如那人此刻笃定的表情。霍昔阳在原地愣了半晌,突然脚步一转,背过了身去。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屋内静极了,甚至能听见无瑕略为急促的呼吸,看他努力撑着身子想要与霍昔阳说话的模样,弦伊不由得鼻间一酸,低声哽咽道:“霍大哥好好跟公子说话,公子他身子受不住……”

霍昔阳双眼一闭,皱着眉仰起了头来。

叹息声在空中回荡,显得那般无力,为这人难容于世的情感叹息,也为他苦苦挣扎终不得脱的无奈叹息。明知道这是一份没有结局的恋情,他却依然这般义无反顾,为什么?!

无瑕抬着双眼望着霍昔阳,见他不肯面对自己,遂松了紧咬的唇,透着暗哑之声,道:“昔阳哥哥,从小到大,无瑕都从未为自己求过什么,这次就当是我任性,我只是……想要在他需要支持的时候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与他并肩御敌,不是以反晋势力的领袖冷公子,而是以姬无瑕这个身份,只是,白炎的无瑕,仅此而已……”

双手一紧,霍昔阳被那话语打得心头一痛,仰起的头慢慢低下,双眼睁开之时,竟噙了泪花,听得无瑕呼吸愈发急促,他心有不忍的叹息了一声,回过了身去:“总得待身子养两日,烧退了,伤势稳定了,便,去吧……”

“昔阳哥哥……”

“无瑕,我们都知道你过得很苦,从孩提之时便失了童趣,十余载沉浮于权谋争斗之中,开心的日子屈指可数,我都几乎忘记了你那种毫无忧虑的笑容是什么模样了。昔阳哥哥不是不希望你快乐,我是怕你陷得越深,将来便伤得越重。”霍昔阳说完伸手拭去了无瑕眼角的泪珠,轻轻道:“这么多年的层层重压,已经让你不堪负重,若那人将来辜负了你,我怕你会……”

无瑕闻言将头一摇,眉目之间漾起了柔柔的笑意:“不会的,白炎不会辜负我的,他不会。”

霍昔阳没有再说话,只将深深的担忧埋入了心里,面前这人此刻露出的笑意让人无论如何也不忍拂去,便让他随心随性,好好的为自己活一回吧!

“进去!”

被士兵推搡着入了一道营帐,南宫热河动了动被反剪身后的双手,看了白炎一眼,低声问道:“小侯爷,你没事吧?”

白炎摇了摇头,抬眼看了一下四周,见那帐内除了一张案桌矮凳之外别无他物,显见不是住人之处,遂示意了一下,道:“今夜天色已晚,只怕咱们是见不到赵穆将军了,他们将咱们分开关押,或许是想要试探一二,一会儿见机行事,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可别逞了一时意气,误了大事。”

南宫热河听了那话双眼一翻,道:“倒是跟我说来了,管好你自己便罢,别一会子忍不住脾气又来惹是生非。”

“我说你小子一天不跟我顶嘴会死啊――”白炎说着抬脚一踹,恰时帐帘一掀,从外被士兵簇拥着走进了一个人来。

“朴大人请。”

白炎脚步一顿,与南宫热河对望了一眼,然后站定了身子,好整以暇的等着那人发话。

朴成用先是看了他俩一眼,当眼神扫到白炎之时明显的一愣,脸上神色突然间有些难看,白炎见状心头一凛,知道要坏事。果然见这朴大人看过他之后沉了脸,然后几步走到案桌之后坐下,微微一眯双眼,道:“哪里来的细作,可是要混进营中刺探军情?”

“我们――”

“哼!可是想要狡辩,告诉你们,最好从实招来,否则别怪本大人用刑。”

“大人――”

“别套了近乎,赶紧招认!”

眼见那人根本不想听自己说话,白炎开了几次口都被他打断,反复之后,倒索性将身子一直,与南宫热河冷冷看着他,不再搭话。

那朴成用身后还站着两人,其中一个从站定之时便一直盯着白炎不放,发觉他眼神不避,白炎不免回望了他一眼,见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容貌并不相识,倒是那一双眼睛颇有些眼熟,细想之后,不由得一笑,冲着那人一挑眉头,眨了眨眼。那人本还在看他,被他那一动作闹得一愣,头一低,再不抬起。

“本大人在问你们话,为何不答?”朴成用突然一拍桌子低吼了一声,然后霍然起身,踏步上前,道:“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刁钻,我已经派了人去搜你们的东西,一会儿人赃并获,就由不得你们狡辩了。”

白炎从方才他看自己的眼神便知此人定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他现在既敢这般对着自己叫嚣,想来,是早就已经有了对策了。果然未到片刻便听帐外回报,一士兵手持一物走了进来。

“回禀大人,从他们的东西中搜出了这个。”那士兵说完将手中的信笺往朴成用面前一呈,白炎见状当真忍不住叹出了声来。

如此恶劣而明目张胆的栽赃他们也使得出来,看来这些人必定便是相国府安插在九原军营中的眼线无疑了,还好虎符等物被自己藏在了马鞍内侧,一般人根本不会去搜查那处,倒也省了一番波折,此刻他们既然已知自己身份,必定会想尽办法将自己置于死地,如此也好,倒瞧瞧武氏父子在这九原之中的势力究竟有多少。

思及此,白炎对着那朴成用微微一笑,道:“我要见这九原的主帅赵穆将军。”

朴成用将那信笺抖开,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笑道:“还真是来见赵穆将军的,看来你们赫博多倒是很有诚意,给了他这么大的好处,却不巧,一来就撞在了我朴成用手里。”

“如此,朴大人果然好运气,白白捡了这么大一个功劳,那,我们这一行人你准备如何处置呢?”白炎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朴成用被他盯得竟有些发怵。

开玩笑,这成乐的小侯爷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什么样的主,朝野上下几乎无人不知,平日里便已经恶名在外,却还在东都军中混得风生水起,颇受皇上器重,又有少将军莫寒在旁扶持,若非现在天高皇帝远,他所带人手根本不足为惧,自己倒还真不敢对他动手!

“如今证据确凿,不容你们再狡辩,本官会怎样去做不用向你们交代,告诉你们,最好老实一点,否则出了什么事情,本官可概不负责。”朴成用说完将那信笺握入手中,冷哼一声抬步便走,行至白炎身边,听得白炎嘿嘿直笑,不禁心头一跳,有了一丝慌乱,步伐越发急切,却在迈步之间被人一绊,竟一个趔趄扑出了帐外去。

“哈哈哈哈,朴大人行礼的方向反了吧,你大爷二爷在这边,你对着外面是拜个什么劲儿啊?”白炎说完与南宫热河促狭的大笑起来,那朴成用扑了一脸的雪花,狼狈不堪的爬起了身子,不敢再入了帐内,只在外面恨恨一跳,骂道:“死到临头了还敢嚣张,秦篪,派人严加看守,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此处。”

“是!”那秦篪便是方才看着白炎之人,却也正是将他们从九原外围带回的那列巡防军的头领。他应完住了脚步,看了白炎与南宫热河一眼,然后又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你们果真是赫博多的细作?”

声音压得有些低沉,只因方才面前这人不惜自身安危也要救一个手下的举动令他有些诧异,而此刻见他们在朴大人面前毫无惧色,谈笑风生,言行举止也根本不像外族,是以心中起了疑惑,遂有此一问。

“我们若说不是,你相信吗?”白炎只淡淡回了一句,不再说话,秦篪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站了半晌,然后一挑帘子,出了门去。

狂风呼啸,卷动了帘门,看着帐外纷扬的雪花,白炎眼中渐渐凝起了深意。

“看来咱们当真低估了相国府的势力,他们居然敢用这么大一个罪名来栽赃赵穆将军,便说明这军中已经有了他们的大批人马,如若不然,他们怎敢在九原军中动其主帅!”

“这么一说,咱们现在岂不是羊入虎口,脱身都难了?”南宫热河听到这有了一丝焦急,将身子一转,道:“赶紧的背过身来,我来给你解开绳子,趁他们不备,咱们冲出去。”

白炎却将头一摇,道:“走不了了,这外面是千军万马,你当还是咱们在成乐淘气闹着玩儿的事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世上的事都有其两面性,咱们又怎知这相国府与九原军闹腾起来,九原军必败呢?”

见他脸上神色莫测,南宫热河不禁双眼一瞪,不满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白炎却打了个呵欠,嘟囔道:“睡觉呗,赶了一天的路了,你不困啊?”

“困!困?睡觉?诶,我说,你先别睡,喂喂――”看那人席地而坐,身子往那案桌旁一靠,竟真的闭了双眼睡起觉来,南宫热河恨得牙根痒痒,抬脚比划了几下,却终究没敢踢上去,只好气嘟嘟的一转身,挤到了他的旁边,道:“挪过去点,我说你也给我腾点地方!”

帐外寒风凛冽,他二人却真就那般靠着彼此睡去了。

烛光闪烁,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被秦篪拿出凑到了灯下细细查看。

这匕首的锻造方法颇有大晋风味,手柄处雕工精细,显见是大家手笔,而方才在黑暗中所触摸到的凹凸不平之处却是因为其刻着一个字:炎!

第五百八十三章 累世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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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03

“侯爷,咱们都走了两日还没看见先锋营的队伍,莫非是岔道上错过了?”罗孚将被血污晕染的地形图摊开在了石面上,指着其中一片地域,道:“咱们现在已经到了这里,先锋营先走了一天,可是,护送的都是百姓,行走定不会很快,苍华道尽头便有了分岔,侯爷当初让尤锐想办法从巨鹿的边缘小镇通过,属下只怕……”

孟昶龙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叹息了一声。

巨鹿隔断了白山上九原的道路,若是武飞云存心置白山将士于死地,必定会封锁道路,阻隔消息,然若是不走巨鹿,等赫博多大军压境,那些百姓同样也是一死!战乱起,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

“缠绵怎样了?”想到一直昏迷的那人,孟昶龙不禁露出了担忧之色。

“迷迷糊糊醒来两次,每次睁开眼睛,都唤着奚昊公子的名字……”罗孚将头一低,竟有了一丝哽咽。从入白山城起,缠绵的所作所为便已经换来了白山将士的尊重与敬佩,一个为了侯爷连性命都不顾的男子,于千军万马之中未曾有过一丝退却,却在感情上如此细腻,他所做的一切,正是他所爱的那个人所期望的!

“奚昊……奚昊——”双眼一睁,身子霍然而起,却登时又在一阵眩晕中倒下了。缠绵愣愣的望着空中,双瞳透着茫然,许久,才慢慢聚拢,恢复了清明。

“缠绵,你醒了?!”明威撑起身子,满面喜悦的看着那人,见他嚅喏着双唇,忙返身去拿了水囊过来凑到了他的唇边。

“喝点水。”

缠绵喝得很急,水溢出唇角,顺着下颌流入衣襟,那冰凉的感觉刺激得他一个激灵,然后清醒了过来。

山洞之中燃着小堆篝火,根本不足以御寒,却还是令空气有了一丝微微的暖意,待发觉自己再也喝不下水后,缠绵才停了下来,将水囊放下,抬头一看明威,道:“你的胸口……”

明威低头看了一眼厚实的绷带,不在意的一笑,道:“死不了,肋骨断了一根,军中有懂得跌打的兄弟,已经固定包扎,只是,最近无法随意行动了。”

缠绵闻言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却又突然一惊,扫了一眼洞内,急声道:“我们现在是在哪?可还在苍华道范围?”

明威知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及奚昊,怕他着急,却又知瞒不过他,只好将头一低,有些迟疑的道:“突围之后,侯爷身边还剩八千人马,为了将士们的安全,队伍必须前进……”

话语顿住,然缠绵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队伍在前进,那么,就意味着自己离奚昊越来越远了!

“缠绵,你的伤势不轻,如今白山已经沦陷,以你一人之力,如何能在千军万马之中救下奚昊?你现在回去便是送死!”明威大喝一声抓住缠绵的胳膊一个反扣将他压在了地上,缠绵箭伤未愈,且烧了几日,浑身乏力,竟被他摁在地上挣扎不起。

“明威!是兄弟你就放开我——我答应过奚昊,再也不会丢下他一个人,我答应过他的!你放开我,放开我——”缠绵身子仆地,喉间却发出了怒吼,本来苍白的脸因怒火而变得通红,明威用手肘压着他的肩头,胸口的伤因为俯身而撕裂般的疼痛着,他却只是死死扣着,毫不松手!

“明威——明威——”仿佛要使尽全身气力一般,缠绵不停的咆哮着,那叫声将闻声赶来的将士们的心打得颤抖不已,孟昶龙分开众人,缓缓走到了缠绵面前,蹲身而下,轻轻拍了拍明威的肩膀,明威这才狠狠一咬牙,放开手别过了头去。

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缠绵愣愣的睁着双眼,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却渐渐的……落下了两行清泪来。

“我答应过他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不会让他在黑暗之中伸出双手却得不到回应,我答应了他太多次,却一次都没有做到……我缠绵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

“奚昊定会撑下去的……他知道我们不会放弃他的,缠绵,他会等你的,一定会的!”

雪花沙沙作响,一层又一层的将白山城覆盖,几日前这里还是一片杀戮血泞之地,现在,却只剩下苍茫。

好安静,静得让人有了恍惚感,仿佛这天地只剩下自己一人了一般。

沁骨的寒风从窗的缝隙钻入,肆掠着要冻结一切,床间那人没有躺下,只是蜷缩着坐在床的一角,双手环抱放在膝上,下颌抵着手臂愣愣的不知看着何方。

露在被外的双手已经失去了知觉,盖在被中的双脚亦然如此。

烛光被风吹得晃动了一下,奚昊有些无力的抬了抬眼,散落的发随着那轻微的一抬头从耳侧拂下,落在了身旁。

没有人……

虽然自己无数次的想过,或许缠绵会若在巨鹿一般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告诉自己,这一次,他不会再出现了……

在这战火连天的年代,自己怎能奢求还有如相思谷中那般安宁的日子……

当初无瑕一再告诫,让自己与缠绵置身事外,不可卷入其中,而今,无论是缠绵亦或是自己,都已经退不了步了!

指尖狠狠握住了手臂,然后将身子蜷缩,仿佛那样便能有一丝安全感,能让人不再那般空虚与害怕,然那深陷泥沼无力自拔的感觉却丝毫无法淡去,缩得越紧,便越空得可怕。

不敢睁开双眼,因为睁开之后看见的,只有无尽的深渊。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脚步在缓缓靠了过来,奚昊猛的睁开双眼,然后抬起头瞪向了来人。

“本王看你的房间一直亮着烛火,怕你有事,特地,过来看看。”吠承啖带着一丝戏耍的笑意望着奚昊,然后脚步一动,继续靠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看你。”

“我没事,你可以走了。”奚昊将身子向后一靠,然后撑着双手向着床内挪了一挪,满脸警惕的看着吠承啖。

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预示着此人此刻的危险性。

“你放心,本王不会再像那日那样对你了。”说话间吠承啖已到了床头,见奚昊还在往后缩,不禁嗤笑了一声,身子一俯,探上了前去:“你知不知道自己这种无助的模样简直勾了人命,本王……倒还真想将那日未做完的事情,接着做下去。”

“你无耻!”奚昊抓起一方软枕朝着那人丢去,见他伸手挡掉,然后继续向着床内探身,忍不住心底一颤,伸手一掀开锦被,瞅着空隙一个闪身便跳下了床去。

赤裸的双脚踩在地面,却只踏了两步,便被身后那人凌空抱起,一个回摔跌回了床间。

“你说过不会再碰我!”奚昊狠狠一挣扎,扬手一巴掌扇在了那人的颊边。

吠承啖的头微微一侧,顿了一顿,然后动了动被奚昊扇到的嘴角,慢慢的回过了头来。那眼神瞬间变得可怕,紧扣住奚昊的双手也渐渐用力,然后于鼻间发出了一声冷笑,将奚昊的手向上一拉,禁锢在了头顶之上。

“对本王来说,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力量如此悬殊,吠承啖很轻易的便用一只手扣住了奚昊的双腕,另一只手则迫不及待的便去拉扯他的衣服,奚昊大声喘息着,挣扎着,却根本拗不过此人的力气。

衣衫的帛裂声在空中响起,吠承啖无比粗暴的将奚昊的衣衫拉扯而下,那本还算结实的布料在他的手中碎如齑粉,奚昊想要叫喊,却被他一个低头堵住了双唇。

狠狠的噬咬从嘴唇开始,奚昊呜咽着试图甩开那人的唇齿纠缠,却在抵挡之间被他伸手点住了穴位,那本拼命挣扎的身子突然之间一松,再也无法反抗。

吠承啖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将头微微一抬,看了奚昊一眼,然后用手抚了抚那已经被他咬破的唇角,带着醉意,笑道:“别怕,本王会注意分寸,不会弄疼了你,本王有的是手段让你快乐,说不定,你还会爱上这种感觉……”

那手在不安分的游走着,手下那人光滑的肌肤刺激着他的神经,酒意愈发上涌,让他綳得受不住,想要狠狠的去要了身下这人,看着他哭,看着他求饶,看着他,看着他!

那整齐的齿咬得几乎要碎裂了,奚昊想要呼喊,却发觉自己突然间已经叫不出来了,耳中在嗡然作响,脑中也在嗡然作响,嘴微微张开着,却根本发不出丝毫声音来。

好冷!

冷得彻骨!

每一寸肌肤仿佛都在被尖刀割锯一般,双手与双脚的指尖如有万蚁噬咬,痛得让人想要就此死去。

恍惚之间发觉那人又凑过了头来,奚昊无力的吐了口气,然后感到自己的双唇被那人咬入了口中。

要被撕裂了!

这人便是一头野兽!

腥味在唇间蔓延,那放肆的掠夺令奚昊作呕,然当口中的血腥味源源而入之时,他却突然唇角一扬,笑了。

门被人踹了开来,奚昊听见了武飞云愤怒的咆哮声,然后身子一轻,那压在身上的人被拉开了。

风从敞开的门外卷入,寒意更甚,奚昊白皙的身子暴露在外,瞬间起了小小的粟粒,感到自己被人用被子裹住抱起,他双眼一闭,笑出了声来。

“再不救他,可就来不及了。”那笑声透着嘲讽与不屑,尖锐的刺痛着武飞云的心,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包药丸儿,狠狠丢向了伸手去扶吠承啖的侍卫们。

“以后再敢碰他,别怪我翻脸无情!”话说完,他抱了奚昊一步不停的向外而去,奚昊没有动弹,只是倦怠的闭上了眼睛。

他自然知道武飞云会救这人,却也知道,从此之后,这人再也不敢随意碰触自己了!因为这世上能要得了他宗奚昊的,只有缠绵一人!

第五百八十四章 功过不求谁来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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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04

晨曦微露,下了一整夜的雪终于停歇,响亮的操练声在远处回荡,帐内那两人动了一动,相继睁开了眼睛。

“嘶――别动,麻了麻了,让我靠一会儿。”南宫热河说着便将身子往白炎身上一靠,岂料那人早有防备,嘿嘿笑着一跃而起闪在了一旁。

“咚――”的一声,南宫热河的后脑勺撞在了桌腿上,顿时疼得他一龇牙,不满的低吼道:“当真是靠不住,那么多人,为何偏挑了我跟你关在一处,这倒霉的差事,将来都交给白泽得了。”

白炎见状笑意更甚,用脚去碰了碰他,道:“起来了,好歹也睡了这么一会儿,该打起精神来应付那朴大人了。”

正说着,帐外便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他心头一凛,南宫热河也从地上一跃而起,与他一同警惕的望向了帐门。

帐帘被人一掀,却是那秦篪虎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将手中匕首对着白炎一扔,秦篪似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匕首你从哪弄来的?上面刻的炎字是谁的名字?”

白炎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嘻嘻笑道:“偷来的。”

“你!”眼见他吊儿郎当的模样,秦篪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他本是觉得这么一行人明目张胆的前来九原,还敢将与赵穆将军勾结的信笺放在明处让人感到十分蹊跷,因此想要一问究竟,谁知这人竟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实在让人恼火。

“我告诉你,这帐外有我巡防营五千人马,还有朴大人自京中带来的青衣卫,你若是以为自己还能逃得出去,便大可一试。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嘴硬,当真是自找的。”

“哦?”白炎将头一偏,望着他懒懒一扬眉,道:“我又怎知你是否是那朴大人派来套取口风的,明眼人都知道那信笺根本不是从我们身上搜到的,我们若真是细作,岂有如此大摇大摆进入这九原军营的道理。如今国家动荡难安,军中亦然良莠不齐,好坏难明,然但凡有点良知的将士,当自会辨忠奸明是非!青衣卫是何人势力,你难道不知?”

秦篪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那人比自己还要年轻的脸,突然哑了口。

想当初那朴成用带着皇上的密令入驻九原之时,自己便有过疑虑,也去问过赵穆将军,然正如赵穆将军所说,他拿的是圣旨,自己等人身为臣子,岂能违抗了皇上的旨意。然后在短短两个月内,他换掉了大批的巡防营将士,还从京中调来了青衣卫进入九原军营,这一举动虽然让大家不满,然看他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倒也还是让九原的将士们压下了胸中的闷气。岂料,昨夜这一行人被带来之后,竟被他搜到了赵穆将军通敌叛国的证据,这一下,自己当真是坐不住了!

“好,你不愿说也罢!”秦篪说完微微顿了一下,返身离去之时却又于帐门边站定,没有回头,只轻声说道:“无论他们怎么说,我秦篪,绝不相信赵穆将军会勾结外敌,害我九原兄弟!”

“小侯爷……”南宫热河于身后低唤了一声,白炎看着秦篪离去的方向,眉目间渐渐凝起了深意。如今这九原之中敌我难分,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人,只是他方才那番话语十分诚恳,若他果然是站在九原将士这一边的,倒不失为一个可用之人,毕竟自己初来乍到,怎能及得上在这里摸爬滚打多年之人有说服力与号召力。

那匕首在地上泛着寒光,也不知是那人走时太过恍惚,亦或是……有意为之……

脚尖并拢只轻轻一挑,然后一个回身,匕首便已经握入了手中!

“公子……公子……”

“唔……”眉头微微一蹙,无瑕在弦伊的呼唤声中睁开了双眼:“什么时辰了?”

“辰时刚过,公子烧了一夜,现在退了下来,起身将衣裳换了,湿的沤着难受。”

“嗯。”无瑕应了一声,努力的撑起身子,由得弦伊将衣衫件件褪下。

“等会将昔阳哥哥,粟大哥,云将军和程颢都叫了来,我有话要跟大家说。”

“刚醒的,换了衣裳先洗漱了喝点粥,药还在灶上煨着呢,有什么都待伤口换了药再说。”弦伊略为不满的嘟囔着,将早先就准备好的在暖炉上烫着的衣衫拿来给无瑕套起。因这小镇客栈的条件及不上大地方,那暖炉中的炭火透着烟味,衣衫套上了身,无瑕不禁轻轻皱起了眉头。

他自小便是五感异常敏锐的,这烟味在旁人闻来还不觉得什么,在他却是极其难受的。弦伊出门去打水,他兀自靠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下去,遂一伸手,又将那外面的衣衫给脱了下来。

门被轻轻一敲,无瑕抬头去看,见是于程颢站在门外,忙一点头,道:“进来吧。”

于程颢进屋之后先是四下看了一眼,无瑕知他必定在寻弦伊,于是微微一笑,道:“弦伊丫头去打水了,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说。”

于程颢听了那话忙疾步走到了床边,却见无瑕衣衫单薄的坐在床头,不禁一急,道:“公子的烧才退下去,小心又染了寒。”

见他伸手便去拿那外衣,无瑕忙将身一躲,往床间一靠,拉了被子,道:“我便坐回床上便是。”

于程颢看了看手中衣衫,又望了望无瑕,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无瑕见状也不去解释,只将手一扬,示意他坐下,然后道:“我已经决定了去九原,最多明日便会离开,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于大叔定挂念你了,便清点了你的手下,回沥泉山庄去吧。”

“公子要去九原?”于程颢本已坐下,此刻被无瑕那话一惊,不禁霍然而起,脱口而出,道:“公子莫非是要去找――”话一出口,他却登时又顿住了,然后脸上渐渐有了难堪之色。

无瑕何其敏锐,见他骤然之间截住了话语,且话中意思亦然明了,不禁双眼一抬,眸中透出了厉色,冷然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于程颢躲开了他的目光,明显的底气不足,踌躇了半晌,知道终是躲不过,才硬着头皮道:“在……蓝水阁的时候……”

弦伊端着热水进了门,身后跟着前来请安的一干人等,众人到了门外,见无瑕面带怒意,而于程颢却一脸尴尬的站在一旁,顿时都是一惊。

粟铖海看了那二人一眼,然后叹息着摇了摇头。

想来,公子已经发觉了!

“沥泉山庄下了什么命令!”无瑕撑着身子,胸口因怒气而起伏不定,见弦伊进门,他突然将头一偏,两道寒光直直望向了弦伊:“你也知道!所以那日才在蓝水阁中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是不是!”

弦伊见此情形,知道沥泉山庄下令追杀小侯爷的事东窗事发了,看无瑕那般生气,她忙将铜盆放下,返身去拿了药丸儿到了床边,道:“公子别生气,先将药吃了。”

无瑕闻言冷笑了一声,手一扬,打掉了弦伊手中的药丸,然后半撑着身子望向了他们,道:“你们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公子?我与白炎的情感,旁人可以不知,但是弦伊,弓,甚至是云岚鬼翼,你们是一路看过来的,从大晋到大郑,他孟白炎为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们难道不知吗?他为了我连性命都差点没了,从始至终,却都未曾对我提过一点点,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要求。我在众人面前承认了与他的情感,你们便要去杀了他!那么他呢?此事若是被大晋的皇上知道了,他又该如何得以保全!好,你们若是要动他,便先来杀了我吧!”

无瑕说完将身子一靠,隐入了轻纱帷幕之后,再不说话。

胸口很痛!

因为如今让他陷入两难之境的,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们是他的追随者,却也是他的亲人!如今这些人却在向白炎动手了,这一切,又该让他如何自处。

“公子别生气了,刚好了一点的……”从未见无瑕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弦伊一时间竟怯怯的不敢多说言语,只伸手去抚了抚无瑕的后背,然后将披风拿过给他披起。

无瑕靠在床间,因极度的失望而心痛不已,他的话一字一句重重打在众人的心头,也让他们皆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明日便回临安去,你去九原找他,身边还是多带点人手好,便让程颢跟着吧。”霍昔阳首先打破了沉默,然后又道:“我会先去一趟沥泉山庄,将事情的原委向于庄主说清道明,无论怎样,咱们不能忘恩负义,去杀处处维护你的那人,川蜀绣庄的重建也需要我去打理,葛当家的还在临安,当初受名册泄露牵连的很多人也还需要重新安置,你如今身子也不好,这一去,倒可以不去考虑这些,也算是休养生息了。到了那里,不该操心的事情便别操心,只陪着那人就是。”他自然知道无瑕在那人身边会得到很好的照料,因为当初在桃乐轩的时候,那人便是如此做的!所谓一物降一物,这世上能制住无瑕的,只怕还真只有那一人了。

霍昔阳那一番话引得旁人皆纷纷附和起来。

自小到大,无瑕便是在奔波旅途中度过的,所有关心他的人谁不希望他能停下脚步歇上一歇,可是,却总拗不过他的性子,如今能让他稍作休息,于他的身子也大有好处,只是,怕九原局势令人堪忧哪。

“我与鬼翼也是要跟着的,公子嫌人多,我可以让虎贲藏身暗处,只我二人跟在身旁便可。”云岚听得霍昔阳的话,知道无瑕定不会再留在此处,遂抢在他之前道明了话语。

“云将军一番好意无瑕心领了……”

“云岚绝不回去!”知他必定要让自己离开,云岚拱手一揖,毫不让步:“皇上说过,要我们确保公子的安全,公子若是现在赶了我们走,我们回去便只有用人头向皇上复命了!”

无瑕看了他半晌,突然一叹,道:“大晋之外对敌着赫博多大军,或许当年那人也会在十万大军之中,云将军,你确定自己做好准备面对他了么?”

云岚闻言双手一紧,纵然拼命压制,眉目之间却依然有了难掩的波动,许久,双眼一抬,吐出了两个字来:“确定!”

(因时间跨度大,柒柒现在会将从前伏笔的地方标示出来,以供大家回忆)

云岚身世见第二百三十三章!

第五百八十五章 莫忘归途 长泪满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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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05

马蹄一路疾奔,雪白的狮子骢若一道迅疾的闪电,向着云雾山庄的方向而去。马背上那人凤眼微眯,唇角紧抿,脸上神色寒得瘆人。

“少主回来了!”石阶之下传来了重重通报,正在院中嬉笑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顿时停了下来,雪蕊笑着将雨茉因奔跑而散落的发拢了拢,回头见莫寒已经到了院门,忙将身子一退,道:“将军为何如此匆忙?瑜琳姐姐在屋内呢。”

莫寒站在门口,看着汗水津津扬着小脸的雨茉,定了定神,慢慢到了她面前蹲下,抚了抚她红扑扑的脸,轻声道:“乖乖呆在院子里。”

小雨茉扑闪着两只大眼睛,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莫寒,然后点了点头,道:“雨茉知道了。”她不知道莫寒为何没有如往日般与她嬉笑,那总是让她感到很温暖的笑容也不见了,他似乎很悲伤,更像是压抑着什么……可是,她还太小,读不懂那么多意义,她只知道,眼前这人此刻需要得到支撑,他需要安慰。

“别担心,没事的。”小手抚上了莫寒的颊,那稚嫩的声音撞击着他的心,令他骤然之间闭上了眼睛,然后霍然起身,抬步便走,片刻不留。

不能回头去望,因为在这孩子经历了双亲尽失的痛苦之后,自己怎能再让她承受这个……自己怎能告诉她,她的少卿爹爹,也回不来了……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乘马在厩,摧之秣之,君子万年,福禄艾之。

乘马在厩,秣之摧之,君子万年,福禄馁之。

窗下那女子眸若皓月,唇带嫣红,眉间眼底透着淡淡的笑意,细致而认真的绣着手中的鸳鸯。再过一个月,便将是她与莫寒的大婚之日,那式样繁琐的礼服皆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点点滴滴透着她对那人深深的爱意。

门毫无预警的被推开了,瑜琳心头一惊,针尖扎入指尖,瞬间渗出了血珠。

“莫寒?你怎会回来了?”抬头见那人沉默着站在门口,瑜琳心中没由来的感到了不安,她放下针线,走向了莫寒,伸出双手,感受着他那轻不可见的颤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莫寒怔怔的看着她,许久,才声透喑哑,低低道:“长野至白山全面沦陷,白山城破,侯爷不知所踪,少卿……他……”

那话令瑜琳心惊肉跳,发觉莫寒顿住,她焦急的抓住了他的双臂扬声问道:“少卿他怎么了?受伤了是不是?”

莫寒被她问得心底一颤,双眼闭上,不愿回答。瑜琳揪住他的胸口,摇着头,不肯相信:“少卿定不会有事的,雨茉还在家等着他回呢,他怎能抛得下她?仔细找过了没有?或许是有所疏漏,又或许——”

“长野小池镇,少卿所带三万人马全军覆没!细作假扮败兵混入白山城,在赫博多大军攻城之时里应外合,致使白山城破,长野与白山近十万兄弟便被他们各个击破,血染沙场,就此丢了性命!今日消息刚到东都,我怕你知道了担心,也怕旁人说漏了嘴,被雨茉知道,这才匆匆赶回,瑜琳,我要去向皇上请命前往九原,所以……”

“所以你是来跟我道别的是吗……”瑜琳哽咽着打断了莫寒的话,抬眼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玲珑未回,定是九原有变,白炎出京只带了南宫白泽二人……”

“所以,你要离开这里,去九原,去找他们,对不对。”泪水在眼中打转,瑜琳深吸一口气,扬起头,不让那泪水落下:“答应我,一定回到我的身边。”

莫寒没有说话,只望着面前那女子,然后伸出双手,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等着我回来娶你!”

靠着那坚实的胸膛,感受着那有力的心跳,瑜琳双眼一闭,狠狠点了点头。

我会等你,你也一定要回来!

“爹爹是个大坏蛋——他不守承诺——”哭声突然响起,莫寒与瑜琳俱是一惊,回头间只看见雨茉狂奔而去的背影。

“雨茉——”

“雨茉!”

那小小的身影跑得那般迅速,便仿佛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全部爆发了,莫寒刚出了门,她的身影便已经到了院门之外。

泪水遮挡了视线,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雨茉大声抽泣着,想要找个地方来将自己藏起来。她的脑子里根本不愿去相信方才听到的那一切,少卿爹爹说过他会回来的,他说了将来等她长大了,就会将她带在身边,帮他背弓箭,看他去打仗,他怎能说话不算数!

“我讨厌爹爹,讨厌他!”

“雨茉?”雪蕊托着茶盘从外而入,却不料雨茉突然冲出,她躲闪不及,茶盘偏颇,盘内的热茶顿时飞洒而下,纵莫寒动作再快,也依然未能将雨茉拉开,那滚烫的热水倒在了她的手背上,那皮肤霎那间便红了一片。

“我瞧瞧。”莫寒拉过她的手只一看,便伸手将她抱起直奔了屋内而去。

“拿了烫伤的药膏来。”

瑜琳急得不行,看雨茉疼得厉害,却紧咬了唇一声不吭,她不禁双眼一垂,落下了泪来。

不知道这孩子在门口站了多久,或许,莫寒与自己说的话,她都已经听到了,如此,便是想要隐瞒都瞒不住了。

“雨茉……”

那孩子却不再哭闹,只是咬着唇不说话,瑜琳看得心酸,拉了她的手过来抹药,她也只是默默的低着头,直到眼泪大粒大粒的落下,砸在了瑜琳的指间。

“还有我们,你还有我们,我跟你瑜琳婶婶一定会陪着你,你信我!”莫寒伸手抚着她的头,轻声说着那话,雨茉却只是低着头,痴痴的愣着神,口中喃喃道:“少卿爹爹说过他会回来的,他说过,不会再让我没了爹爹,他亲口跟我说的,怎能说话不算数,为什么我的爹爹都要死,是不是我的错,是因为他们做了我的爹爹,所以才会死。”

“当然不是!”莫寒将雨茉拉开,双手捧住她的脸,看着她,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好孩子,你爹爹之所以会死,是这动荡的时局造成的,你还小,你不懂,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再是被人丢入河中无人过问的小雨点,你是白雨茉,少卿爹爹的女儿,也是我们大家的女儿。”

雨茉仰着泪眼,看了看莫寒,又看了看瑜琳,终于“哇——”的一声大哭,扑入了莫寒的怀中。她太小,自然不懂得那么多,可是她知道的是,自己又没有爹爹了,那个在亲生爹爹坟前发誓要照顾自己一辈子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要爹爹回来,我要他回来……爹爹你回来啊,回来啊……”哭到沙哑的声音将那屋内外的大人们的心全都揉碎了!

“白大哥,你在想什么?”

赶了两日路程,眼见便要回到丹阳的地界,冷绯柔心中不禁有了几分不安。此次回去,她要将白少卿引荐给自己的爹爹,她相信以白少卿的才学,若是得到爹爹的重视,必定会有所作为,可是,她却拿捏不准白少卿的心。

很多时候,他都会一个人坐在一旁发呆,他心里装着事情,可是,却什么也不肯说,细想起来,自己竟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他是谁,来自何处,他说他有一个不是亲生的女儿,可是,他的女儿现在又在何方?

他对自己来说便是一个谜团,而无论自己怎样努力,他都不肯松了心墙,对自己诉说那不愿去回想的过去。

心底突然便有了几分懊恼,因为自己毫无保留的付出,换来的只是他的若即若离,捉摸不定。

“小姐喝水。”良辰将水囊递了过来,冷绯柔拔掉塞子举至唇边,却顿了一顿,然后将水囊往良辰手中一塞,道:“拿去让他喝。”

良辰不解的看了看她,嘴角一撇,道:“小姐为何自己不去。”

“死丫头,让你去怎么那么多废话。”冷绯柔恨恨的将塞子往良辰手中一丢,然后返身走到了一旁。她并非故意与那人置气,只是心中难免有所不甘,可恨那人却一副木头模样,丝毫未曾发觉她的不满。

“白公子喝水。”

白少卿回过头来,见良辰递了水囊,忙起身一接,道:“有劳姑娘了。”

时间已到了下午,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后,这一行人暂时在此处歇息片刻,霍华与随行的车夫老杨头凑在一处说话,郑翔等人能不找麻烦都已经实属不易,白少卿下马之后,便一个人到了一旁坐着想事情,此刻良辰来给他送水,才唤回了他那游离的思绪。

抬眼一望,见冷绯柔一人站在河畔,白少卿将手中水囊又递了回去:“姑娘将这个去送给你们家小姐喝吧。”

良辰看着他扑哧一笑,道:“哪有你们这样的,小姐让我拿来给你,你却又让我拿去给她,你们这样推来挡去的,当真是要让我跑断了腿吗。”

白少卿一听,才知那水是冷绯柔让良辰拿来给自己的,遂顿了一顿,然后朝着冷绯柔而去。

郑翔带人站在远处,看着他走向冷绯柔,不禁一拳砸在了树干上,怒气冲冲道:“再让你小子得意两日,待回了丹阳,我便让人弄死你!”

“小郑爷您别生气,他小子活不过几日!属下已经让人带信回去,让人埋伏在前方峡谷,只要咱们进了那个地界,他们会扮作响马取那小子的性命,替小郑爷您出这口恶气!”任虎凑到那人面前,低头哈腰的献媚道。

“哈哈哈,你小子倒的确会看眼色,行,此次若是事成,回到归云庄,爷定亏待不了你。”

郑翔哈哈大笑着露出了得意洋洋之色。

一个死人,还怎样跟自己去争!

厚雪覆盖山林,四处一片寂静,一道身影于林中静然而立,他的脚下踏着的不是皑皑白雪,而是刺目异常的一地血红。尸体很多,他却若看不见一般,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手上那把三尺寒剑,悠闲得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危险气息。

郑承康跑了,却让人于此地等着他那蠢到了极点的儿子回来,截住他,让他回转远上重华与之汇合,他自认为派了归云庄中仅次于许诺的凤垨便可万无一失,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凤垨……是他能够掌控的人吗!

唇角扬起了一丝笑意,凤垨将长剑慢慢举至眉前,看那铮亮的剑面再无一丝血迹,才轻轻眨了眨眼,将长剑收回鞘中,转身而去。

这世上能够指使我凤垨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许徵棠!

第五百八十六章 莫道年少是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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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06

士兵在频频调动之中,朴成用此刻正站在案桌前,看着青衣卫头领张俭之将一个小琉璃瓶放在了桌上。

这瓶里的药汁一会儿是要去给那人喝的,只要他喝下了这个,保准三日之内无法发声,一会儿到了九原将士面前要他与赵穆对质,他却口不能辨,岂不是正好合了自己的意。

伸手去抓那小瓶,朴成用才发觉自己的双手竟颤抖得止不住。

要说他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那人是谁?那可是东都放跑了冷公子,云城撂倒了安逸王,临安灭了龙家,泾阳烧了相国府门第,还将韩国当今圣上韩武帝打得断了一条手臂的成乐小侯爷,他的恶行早已名扬在外,这大晋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连相国府的飞云少爷都三番两次栽在他手里,此次若非他来到这里,自己是打死也不愿与他打交道的,而今却已经是骑虎难下,后退不得了。

“朴大人可不要先怯了场,自乱了阵脚。”张俭之见他面露惧色,忙在一边旁敲侧击,打起了边鼓。这事虽然冒险,但若是成了,将来相国府逆反而起,夺取这天下之后,自己等人岂不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所以,万万不可错过机遇。

朴成用点了点头,先是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然后将心一横,抓了那小瓶在手,道:“走!”

青衣卫一溜烟的站在帐外等候着,见两人出来,忙紧随其后向着关押那两人的营帐而去。

途中士兵穿插,脚步匆匆,因为朴大人已经下令整个巡防营进入了备战状态,虽然他们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军令如山,容不得他们去质疑。

秦篪从远处的人群中望向了这头,看朴成用带着青衣卫直奔了关押着犯人的营帐而去,他不禁暗暗一惊,将身旁一名唤王川的士兵抓住,低声道:“去通知左渊跟子修,让兄弟们上了心,一会儿无论这里发生什么状况,大家都不可胡乱听命行事,那朴大人跟咱们九原兄弟想来不是一条心,咱们定得擦亮眼睛看清楚了再说。”

“是。”王川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秦篪则在朴成用入了那营帐之后,一个闪身没入了人群之中。

白炎依然是那副模样,嘻嘻笑笑,吊儿郎当;朴成用却已经紧张得身子发抖,嘴唇发干,来到白炎与南宫热河面前之时,他一张口,竟干涩得没有发出声音来。

白炎先是疑惑的看了看他,然后若恍然大悟一般望向了帐门处,夸张的对着南宫热河道:“今天天气竟如此好,朴大人在外面中了暑,现在连话都说不出了,咱们还是退开一点,免得一会儿他晕倒了,砸到了咱俩的脚。”

南宫热河闻言点了点头,竟果真向后退了一步,道:“小侯爷也退一退,朴大人如此肥硕,要是压到了你,不定这骨头都折了去。”

“也对也对。”白炎说着也点了点头,竟一副惶然的模样,那朴成用本来样貌就不出众,更兼身体虚胖,此刻又如此紧张,倒的确让人觉得可笑,白炎与南宫热河嬉笑之间又退了几步,旁人看来只道他二人顽劣,逞口舌之能,却未发觉他俩无形之间已经形成了防御之势,只待那人发难。

朴成用在原地怏怏的站了半晌,突然眼中神色一沉,将牙一咬,道:“来人,将他们抓过来。”

一旁的青衣卫闻声而动,直直扑向了那二人,白炎见状与南宫热河向前一奔,只片刻之间便已经完成了进攻与防御的分配,南宫热河抵挡了青衣卫的攻击,白炎却身形一弓,直奔了朴成用而去。那朴成用只道他俩双手被缚,无力反抗,自己身边又有这么多青衣卫贴身保护,一时之间竟也大意了,待到白炎伸手将他扣住,那透着寒意的匕首架在了脖子上时,他才知道了自己是疏忽到了何种地步。

“放开大人!”

匕首向着脖子一抵,锋利的刃面划开了肌肤,殷红的鲜血顺着脖颈缓缓流下,白炎冲着张俭之嘿嘿一笑,道:“我看你也觊觎这位置许久了吧,不如这样,咱们来交换个条件,我帮你杀了他,你让跟着我的人走,我留下。”

朴成用一听冷汗瞬间便下来了。

这张俭之本就不服于他,只不过碍于相爷之令不得不从,此刻这人提的条件只是放走他的手下,若那张俭之果真头脑发热,听了他的挑唆,自己岂不是白白搭上了一条性命。

“你……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本官是朝廷命官,这官位是皇上所赐,岂是你说能坐便能坐的,张头领,你可不能听信了他的话。”

张俭之本已经有所松动,此刻听了那话心头一凛,脸上顿时现出了一丝尴尬的笑意,道:“朴大人说的哪里话,属下怎会听他胡言乱语,大人放心,这外面全是我巡防营的兄弟,他再如何翻浪,也出不了这军营的大门去!”

白炎听到这却突然笑出了声来,那笑声中透着一丝诡谲,令旁人皆摸不着头脑。

“你笑什么?!”张俭之说完脚步一动,却在白炎的一个用力之间又被朴成用骂了回去:“你是想要本官死吗?赶紧退回去!”

所谓博弈便是如此,越是怕死的人,越是珍惜自己的性命,也便越是容易掌控。

白炎于朴成用的身后动了一动,然后将他一推,向前而去:“你以为,我会只带了这么一点人马便来这里吗?”

此话一出,就连南宫热河也是一惊,眉目间有了不明显的波动。

小侯爷私自出京的消息相国府定早就已经通告各处,无论他去到何方,只要是相国府的势力当都不会放过于他,而他这一路带了多少人只怕各地都已经清清楚楚了,此刻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只要是有点头脑的人,想来都不会相信。

果然那张俭之冷冷一笑,道:“谁不知道你孟小侯爷身边常年带着两人,南宫热河与白泽,此次出京,你是违抗圣旨私自跑的,御林军奉命追赶,大不了就是你现在带着的那些人,你以为,这点小伎俩会骗得过我吗?”

白炎已经挟着朴成用到了帐门处,南宫热河与他背背相抵,警惕的注视着帐外,他则紧了紧手中匕首,凑到了朴成用耳边,用众人皆能够听得见的声音道:“谁说我带的是御林军?”

“不是御林军,你还能调动何处兵马!”那话一出,张俭之自己倒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你能调动的……还有……还有……”

唇角微微一扬,那透着邪气的笑意令朴成用遍体生寒,见张俭之突然之间哑口,他不禁恨恨的吼道:“还有什么?”

“自然,还有我成乐的百万之军!”

朴成用闻言双腿一软,几近瘫倒,白炎伸手将他一架,道:“朴大人此刻可不能倒,咱们还有话没说完呢。”

“没有皇上圣旨,你敢私自调兵!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依然在垂死挣扎,朴成用希望那人所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白炎听完却冲着他的耳后恶劣的吹了口气,低声笑道:“为何你相国府能调,我侯爷府便不能调了,武氏父子不是要玩大的吗?我孟白炎便陪他们玩到底!”

南宫热河此刻已经明白了那人的意思,他是想以此来威慑住朴成用等人,以免他们轻举妄动,可是,哪有什么成乐的军队哪,此时此刻除了自己等一百多御林军外,便是想再多一人都是没有的。

他脸上声色不动,心底却已经七上八下,乱成了一团。

与以往不同,此刻的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外援,这九原的几万兵马若是真动起手来,他们定无可能安然脱身,白炎此刻便是在赌,与天赌,与人赌,与这人性的自私与贪婪赌。

身子退出了帐外,青衣卫步步紧逼,帐外的士兵们见状也重重围了过来。

“小侯爷!”南宫热河低声一唤,微微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营帐之外绑着数人,正是水玲珑等人。

见白炎挟着朴成用退出帐外,水玲珑回身看了一眼身后众人,然后轻轻一抖双臂,那袖内悄然滑落了一片薄如蝉翼的银叶子,只轻轻一划间,腕间绳索便已倏然而落。

“秦大哥!”

王川带着左渊与子修到了秦篪身后,见场面混乱皆是一惊,秦篪伸手将他们一拦,道:“不可轻举妄动,那人不是细作!”

因为方才在那帐后自己清清楚楚的听见了那人口中的自称,他不是赫博多的探子,而是成乐威武侯爷之子,小侯爷孟白炎!

白炎没有因重重靠拢的士兵而乱了阵脚,他微抬了双眼,扫过人群,细细的搜寻着什么,当那苍茫之间立着的一道黑影赫然跃入眼中之时,他唇角一扬,露出了一丝微笑。

口中呼哨突然响起,那远处的黑影在听到哨声之后长嘶一声,然后前蹄腾空一跃而起,直奔了这头而来。

“御林军何在!”南宫热河突然暴起,于身旁一人手中夺过长剑长啸了一声,只瞬间便撂倒了几人,一百多御林军闻声而动,若猛虎一般闯入了包围,涌到了那人身边。

“秦大哥!”身旁几人皆有些按捺不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昨日便听说抓到了赫博多的细作,大家都等着看如何处置其人,岂料这百余人的队伍竟还敢在数万军营之中动手,当真是不把九原的将士们放在眼里了!

胸中怒火潮涌,巡防营的将士们皆扬起了手中兵器,迅速的向着白炎等人奔去,朴成用虽在他手中,却已经挡不住那国仇家恨的恨意。

秦篪见场面失控,将身边王川一推,道:“调集人手,咱们护中间那百人!”

王川被他推得一愣,回头还欲说话,却被他低吼一声惊得一跳,与左渊子修二人拔地而起,于人群中大声喝道:“三营兄弟何在!秦大哥之令,护中间百人!”

那话一出,人群之中开始涌起了暗潮,秦篪率先冲到了白炎身边,返身将他一挡,扬声道:“大家不要动手!此人不是赫博多细作!”

若是那话此刻是白炎自己说出,恐根本没有人会去相信,然现在说这话的是秦篪,这巡防营中有多少人是与他一同沙场驰骋流过血的兄弟,他的话一出,本还乱成一团的人群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白炎微微舒了口气,然后露出了一丝笑容。

自己果真没有赌错了人!

乌骓马已经到了身边,白炎一手扣住朴成用,一手却探入了乌骓的马鞍之下,然后,将九原虎符抓入手中高高扬起:“九原虎符在此,我乃成乐威武侯府小侯爷,孟白炎!”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天命 谁能扭转运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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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07

朴成用如今已瘫软成了一滩烂泥,白炎方才那话让他心底所打的小九九瞬间化为乌有,人群之中的青衣卫在悄然隐去,朴成用看着张俭之瞬间没去的身影,想叫,却若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叫不出来。

大势已去!自己本不该给那人机会让他出声,可是,却因犹豫不决而坐失了良机,如今悔之晚矣!

“听说赵括将军死时九原虎符便已不知去向,我们又怎知你手中所持便是真物!”

人群在沉寂之后再起喧哗,将士们众说纷纭,而朴成用此刻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向上一撑身子,竭斯底里的叫道:“他们是串通好的,这秦篪早就被他收买了,他手中的虎符是假的,是假的――”

“哦?”白炎不慌不忙的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扬眉一笑,道:“你也听见了,虎符是不知去向,可有人亲眼见到符被毁掉?”

“飞云少爷说过,那符当初在若水抢夺之时,是他亲眼看着掉入水中的――”朴成用话音刚落便突然噤了声,然后身子抖得若风中残叶,见包围着自己的九原将士皆怒目以对着向前一奔,他大叫一声用手将头一抱,颓然的跌跪在了地上。

白炎见状冷冷一笑,环视着身边的将士,扬声道:“当日我受赵括将军所托前往泾阳取符,却遇到武飞云百般阻挠,为了这个东西,他双手沾满了无辜百姓的鲜血!那日在若水之上,他所见的不过是我用来遮人耳目的赝品,真正的虎符一直被我带在身边,可惜东都一役,我被他所伤脑部受创失去了记忆,所以这符也就一直下落不明,而今我记忆慢慢恢复,忧心爹爹镇守白山会被奸人所害,又怕九原将士受人蒙蔽,不明所以,助纣为虐,更怕九原百姓受战火燎原生灵涂炭之苦,才会抗旨出京,来到这里!我孟白炎没有圣旨,也并非是挟虎符来争夺九原主帅之位的,我今天之所以站在这里,只是想与九原的兄弟们一起沙场浴血,将杀我同胞夺我土地害我手足的赫博多蛮子们赶出咱们大晋的土地去!”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人头攒动的巡防营营地回荡,那一张张本还充满了愤怒的脸渐渐的被一种热血燃烧的激情所取代,相国府多年的欺压早就让挣扎在生存最低层的将士们苦不堪言,有多少铁骨铮铮的男儿倒在了金戈铁马的战场之外,便如他们的主帅赵括将军!

赫赫有名的一代战将,没有死在他为之奉献了一生的疆土上,却死在了无耻小人争权夺势的阴谋之中,那双鬓斑白却至死都不肯屈服于相国府淫威之下的老者,他的双眼,在他生命流逝的那一刻又怎能闭上!

“我莫家军与御林军十三万众愿追随小侯爷,征战沙场,不死不休!”清脆的声音在空中响起,玲珑一把抓下头上的毡帽,落下了那一头乌黑的青丝,英姿飒爽之貌丝毫不逊男儿:“我乃少将军莫寒麾下水玲珑,我莫家军与皇城之内的御林军众属以小侯爷马首是瞻,诛奸佞,保我大晋万里河山!”

“我秦篪――誓死要为赵括将军讨回一个公道!诛奸佞,振朝纲,将赫博多的蛮子们,赶出我大晋土地!”

热血一旦沸腾,便如燎原之火,迅速蔓延!九原被压抑得太久,也沉寂得太久,蓄积的怒火便若火山之下的熔岩,只要一个细微的引线便会爆发而出,那熔岩流淌到何处,何处便是一片赤焰张扬。

“诛奸佞,振朝纲!”

“诛奸佞,振朝纲――”

整齐嘹亮的口号在空中荡漾,那人的一番话语,让已经对这腐朽摧枯的朝廷失去了信心的将士们重新燃起了希望,大家用高亢的呼声回应了那人的一片赤子之心。

“我要去见赵穆将军,可有兄弟为我带路?”白炎一跃上马,脊背挺立扬声问道。

“回小侯爷,赵穆将军此刻不在营中!”秦篪拱手而立,回道:“九原北面的恒德小镇前日突然雪崩,几千百姓流离失所,赵穆将军带着营中兄弟前去救助百姓,军中事务如今是苍浪先生暂代。”

白炎这才明白为何自己等人被抓,赵穆却一直未曾露面的原因。

“如此,白炎便先去拜访苍浪先生。”见秦篪脚步一动,白炎伸手将他一阻,眼神扫过那重重叠叠的巡防营士兵,然后对着秦篪沉声道:“相国府势力渗透由这巡防营开始,秦兄是巡防营的老人,一双慧眼能辨黑白,如今我孟白炎入了这九原城,便必定容不下相国府的势力存在于此,该如何整顿秦兄只管放手去做,一切有我担当!”

秦篪闻言先是一惊,他未料到这孟小侯爷竟如此胆识过人,方才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此刻便敢这般强势的拿相国府开刀了,然在扫过身后那些被激得热血沸腾的将士们后,他突然明白了那人的意思。

很多时候,那些看似很难做到的事情其实真正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朴成用倒了,青衣卫跑了,这巡防营中还有一些相国府安插渗透之人,此时此刻趁着大家士气高昂一鼓作气将之清除,当可事半功倍,且迅雷不及掩耳,也防止了大规模逃匿带来的厮杀与代价。

“将场面控制住,不必要的伤亡万不可取。”白炎说完又回身对玲珑道:“玲珑,在崇泉之前将青衣卫截住,咱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白山战况他武飞云能一手遮天丝毫不露,我孟白炎便要他从现在起失了双耳盲了双目,再也得不到九原任何消息!”

“是!”

“白泽同往!”

“得令!”

那一行百余人打马奔驰,直追了青衣卫而去,白炎示意了南宫热河一下,然后对着秦篪微微一点头,顺着他所指方向慢慢离去,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秦篪突然踏上高台,扬声喝道:“我巡防营兄弟听令,相国府残害忠良,诛杀良将,如今还渗入我九原军营,意图不轨,我秦篪已决意追随孟小侯爷,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这在列的有多少相国府的人我等一清二楚,有很多人也是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之,所谓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保百姓才是保天下之根本,是有血性的爷们儿的就给我担起责任来!”秦篪说完顿了一顿,继而又道:“一盏茶的功夫,我给你们考虑时间,若横竖都是死,为何,不死得其所!”

那声音于寂静的人群中飘去许远,只顷刻之后,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开始有人卸下了武器,丢在了一旁。

一个,两个,三个……

渐渐的,人群分离成了三段。

卸了武器的人自发的站在了一旁,而另外两头,站着巡防营的将士与誓死效忠于相国府的死士们。

秦篪走下高台,到了巡防营将士的最前端,将手中长剑慢慢扬起,高举在了眼前。

“巡防营兄弟听令,杀!”

“杀――”

炫白的雪花被滚烫的血液融化,那厮杀声随着呼啸而过的狂风一并远去,远去……

“公子,公子?”

正倚窗而望的那人被唤得回过了神来,清澈的双眼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悸动,竟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哥哥说,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问公子是否可以上路了。”弦伊将手炉放入了无瑕手中,然后整了整他的貂皮围脖,轻声问道。

无瑕闻言将手炉塞回她手中,身子一躬出了马车去。

粟铖海带人站在马车旁,见他出来忙急步走上,道:“公子为何出来了,雪花太大,公子还是回马车内坐好。”

“无瑕便要走了,有劳粟大哥跑这一趟为我送讯,沥泉山庄那头有昔阳哥哥去说,定不会再有所纰漏,于大叔他们只是不知我与白炎的渊源,粟大哥心中不要有疙瘩,咱们兄弟手足之间若是存了隔阂,便会失了对彼此的信任!”他早便看出粟铖海对于程颢心存芥蒂,当初不知缘由为何,如今知道是为白炎而起,自然便要去化解他们之间的误会。

粟铖海闻言点了点头,啪啪一拍胸脯道:“公子放心,我粟铖海是个实在人,于庄主当初下令追杀小侯爷,若非孟当家的正好来到风月山,我也不会知道其中典故,所谓不知者无罪,咱们不能做忘恩负义之辈,于庄主若是知道小侯爷为公子所做的一切,定也不会再执迷不悟,公子此去见到小侯爷,便说,我粟铖海没有辜负了他的嘱托!”

“无瑕谢过粟大哥!”无瑕双手一搭,向着粟铖海深深一鞠,粟铖海与身后众人见状忙拱手回礼,待回身见于程颢整理完毕立于马旁,粟铖海大步流星的走去,对着他一伸手,道:“少庄主,公子便有劳你们多照顾了,待来日回转,过我风月山头之时,我便邀你大喝三百杯!”

“好!”于程颢大笑着伸手将他的手紧紧一扣,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无瑕,珍重!”霍昔阳伸手整理了无瑕的风雪帽,细细看了看他,然后返身上了马背,扬声道:“弓,好生照顾公子,霍昔阳也谢过云将军!”

云岚闻言拱手回了一礼。

霍昔阳又看了无瑕一眼,然后对着粟铖海微微一点头,与之一同带着风月山众属分道而去,无瑕站在原地,看着那南辕北辙远远而去的众人,轻轻眨了眨眼,然后将身子一转,入了马车。

“走吧。”

走吧,从此刻开始,我姬无瑕,要为自己活一回!

第五百八十八章 谁将谁跟随 寒暑两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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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08

白炎很庆幸自己首先见到的人是苍浪而非赵穆。

眼前这男子一身蓝衫,个子很高且较为清瘦,五官普通,并无十分出彩之处,然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神,十指很长,修剪得整整齐齐,非常干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气,竟生生的让人觉得他比实际年龄年轻了许多。

目光交错,苍浪此刻同样在打量着这一来便将九原军营掀翻了天的年轻人。

看模样,他当不过双十,眉峰如勾,透着风华意气,黑瞳如墨,带着几分清明,微薄的唇角扬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桀骜不羁之容果然与传闻一般无二,而他的行事手段……

不得不说,让自己甚为快意!

“听说朴大人抓到了赫博多的细作,今日会带来于众将面前公开审问,苍浪已经令人去唤回赵穆将军,想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谁料,方才听人来报,说巡防营突生变故,细作成了成乐的小侯爷,倒是青衣卫全都跑了,这世上的事当真是瞬息万变,让人始料未及啊。”

苍浪说完身子一退,将白炎请到了座上。

白炎不加辩解,只往那案后一站,示意苍浪一同坐下,这才微微一笑,道:“白炎顽劣之名早已众所周知,先生能如此礼待,倒让白炎惭愧了,初来乍到,便在巡防营惹出了诸多事端,还请先生见谅。”

苍浪闻言仰头一笑,道:“那朴大人入我九原军营是何居心,我与赵穆皆心知肚明,然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却终究是朝廷派来的,若无大过错,咱们便是想动他都是不能的。说句难听的,他昨日抓住小侯爷若下了杀手,或许咱们也难以抓住他的把柄,可惜啊,人性贪婪,他却想借机将九原军营一口吞并,握入囊中,我想他现在估计连肠子都悔青了。”

白炎未料苍浪其人竟如此快言快语,与心中所想文人的迂腐之气大相径庭,听了他的话,禁不住哈哈一笑道:“白炎曾以为马背上喋血征战的汉子豪爽义气,容易打交道,可原来,胸有沟壑的文人谋士同样让人爽快如此!苍浪先生,白炎与人相交在乎情义,投了脾气的,便是要我两肋插刀也当在所不惜!”

苍浪见他坦诚以对,忙将手一拱,道:“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咱们这九原向来是相国府觊觎之地,若是破了这道防线,外敌便可长驱直入,不瞒小侯爷,这几年来,咱们九原处处受到排挤,赵括将军离开之后,更是粮饷军需常有短缺,上报朝廷的奏章不是被打回便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便连侯爷驻扎白山,也是粮草无以为继,将士们常常饱一顿饥一顿;我与赵穆派了信使带着军情上奏东都,结果全被半路截杀,这九原,已经被孤立很久了!”

那话一出,白炎便一掌拍在了案桌之上,南宫热河则满脸怒火的向前踏了一步,道:“武氏父子简直欺人太甚!难怪九原的消息一直收不到,便连侯爷的家书也断了,想来,都被人截杀于半道了!”

“白山已经有变,可为何我来这军营不见任何动静?莫非这么久以来,白山与九原的消息也已经断了么?”白炎想到自己一路走来,九原军中肃整,并无调兵迹象,若说白山已经岌岌可危,甚至可能已经沦陷,九原不是应该前去增援的吗?他心头不解,自然便脱口而出。岂料苍浪在听了那话之后,竟眉间一动,诧异的道:“未曾啊,白山前天还有军情送来,侯爷书信中说除了粮草短缺,让我们想办法之外,未曾提及任何危机,小侯爷是从何处得知的这消息?”

不可能!

若是白山无变,相国府为何要大肆封锁消息,切断各个郡县之间的联系?这不合常理。

白炎低头想了一想,然后抬眼看着苍浪道:“我爹爹的书信可否让我一看。”

“当然,小侯爷稍后。”苍浪说完返身去小柜中取出了一个四方的锦盒,那里面放着白山与九原互通军情的信函,而前日刚到的那一封,正压在了最上面。

白炎接过书信急切的打开,南宫热河也倾身向前,凑到一处观看,那信中内容果然如苍浪所说,除了提及粮草不足之外,并未说起白山有何紧急危机,然当白炎再往下看,直到那最后的签名之时,他顿了一顿,而那时南宫热河便已经惊呼出了声。

“这信不是侯爷写的!”

“什么?”苍浪被他那一声惊得变了脸色,军情若是有假,那么,其内容便不会是真的,而这样做唯一的一个目的,便是掩盖已经突生变故的军情。

苍浪将信拿回细看,然后返身去寻了前面的信函一个比对,顿时双手一颤,蹬蹬退了两步。

是自己大意了!

帅印可以作假,字迹可以模仿,签名虽然亦可,但细细比来,却仍然有了不同之处,而这种细微的改变,若不是因为小侯爷十分熟悉他爹爹的笔迹,旁人当是不会注意的。

“爹爹不喜笔尖太细,每换一根新墨笔时,南宫先生便会将那墨笔顶端剪去,也因此,他的字迹总是晕染着旁枝,娘亲那时便总笑他粗人一个,可是,他却独爱如此,如今这信的笔迹圆滑,透着细腻,虽然字迹一般无二,却绝不是我爹爹所写。”白炎说完心中狂跳不已。

白山必定出事了,只是,不知事态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那信使人在何处?!”

苍浪此刻已反应过来,急步走到帐外扬声叫道:“来人,速速将邓氿找来。”

帐外士兵应声而去,帐内那三人皆坐立不安,乱了心神。

“赵穆将军何时能回?”

“昨夜便已经派人去找,来回急赶,估计下午便会回到营中。”

白炎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到了苍浪面前,搭手齐眉,向他深深行了一礼,苍浪见他如此郑重,忙用手将他双臂一搭,道:“小侯爷有话尽管说,苍浪受不起如此大礼。”

“白炎知道苍浪先生与赵穆将军一向不合,其中缘由虽然清楚,然未经其事,感受远不及当初你二人的切肤之痛,去年赫博多之所以能够兵临九原城下,原因为何先生比我清楚,如今大敌当前,总有人要做退让的一方,舍小节而取大义!先生是读书人,大道理比我等后生晚辈懂得更多,战场上的残酷厮杀也看的更多,白炎在此恳请先生,能够摒弃前嫌,与赵穆将军联手,将咱们九原的将士们拧成一股绳,让他们在战场之上,能够放心的将后背留给自己人!”

苍浪被他一番话哽得站在原地楞了半晌,才一仰头,叹道:“其实当年那事也并非是他一人之错,可我毕竟失去了亲妹妹,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便在那城中,却连自己的娘子都未能保护,我又怎能不恨!”

“可是先生,他也失去了娘子,失去了世上唯一挚爱之人哪!”

白炎的那一句话让苍浪瞬间失了神,他低下头,竟有些茫然的不知去望何处。

是啊,这么多年了,自己一直在怪他让自己失去了亲人,可是,那一日,他失去的……比自己少吗!

脑中突然之间清醒,眼前这人的话若醐醍灌顶,令他纠结了多年的心结瞬间散开了。

可笑,妹妹的在天之灵看着自己与那人多年来斗个你死我活,又怎能安息……

“报——先生,邓氿不见了!”

士兵的回报让那三人不再怀疑,白山出事已经确定无疑,那么现在要做的,便是探清如今的局势,迅速做出应对!

“传我命令,召集五路将领十营头领速速赶来,片刻不得耽误!”

“是!”

士兵领命疾奔而去,白炎站在原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双拳发出咔嚓轻响,显示着他内心此刻的急措与痛苦,因为消息被全然阻隔,白山城如今形势一片模糊,为了九原将士们的安危,他绝不能自私的下令不顾一切的调兵前往,所以,军情十分重要,可是,每耽搁一点时间,白山的将士们性命也就多了一份危险。

战场何其残酷,没有人会因为身为主帅便多一分安全,相反,还需处处率先,鼓舞士气,而他的爹爹,却正是如此一人!

恨,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一点出京,就因为皇上的一句话,自己便竟如此安分的被他禁在了东都之中,若是自己能早一点到来,或许,事情便不会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嘭——”的一声闷响,白炎将拳重重砸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小侯爷稍安勿躁,侯爷定会没事的。”苍浪知道自己此刻的安慰有多么苍白,可是,除此之外,又还能怎样呢?

南宫热河呆呆的站在一旁,也痛苦的低下了头去。

爹爹,您可还好?!

“清点人数,万不可有漏网之鱼。”泛着寒光的长剑从青衣之上抹过,水玲珑站在那一片血红之地之中扬声嘱咐道。

张俭之是青衣卫中地位较高者,然却因身边所带的人皆是精兵,人数反而会较俞达之流所带的百人一队更少些,以四十为一队。此刻御林军一百多人追上了这一队人马,激战之后皆已经尽数歼灭,然安全起见,人数是第一个要清点清楚的。

“玲珑,只有三十八人!张俭之不在其中——”白泽抹去一脸血污,疾奔到了玲珑面前,扬声道:“小侯爷说不能漏掉一个,这里一条道路直通崇泉,另一条却是小径,你可知通往何处?”

玲珑闻言静下心来,细细一想,道:“若我没有记错,这条小径应该是通往一个叫广元的小镇,而广元的那头又分了道路,上可至官道,下可去丹阳,所以,咱们定要在那之前将他截下。”

“咱们兵分两路,一人一边,另派一人回九原军营报信,好让小侯爷知晓情况。”

“好!”玲珑抓过缰绳飞身上马,道:“我走崇泉,你去广元,余震回转九原报讯。”

“小心!”

“你也是!喝——”

百人之队只留下了一人回转九原军营,其余人分成两路直追而去。

通往广元的小径上此刻正狂奔着两人两马,张俭之满脸仓皇之色,时不时的回头去看那渐渐暗淡的密林。从冲出九原军营的那一刻起,他便知自己已经在劫难逃,所以他留下了所有手下引开追兵的视线,只带着亲信谭卫仓皇逃命,他知道只要过了广元,自己便能去丹阳寻求冷秋之的援助,所以此刻绝不能停下。

马是千里挑一的好马,速度自然非比寻常,张俭之知道自己跑得越快,被身后御林军追上的机会就越小,所以那马被他鞭策得几近疯狂,而他不知道的是,马跑得越快,他离鬼门关的距离却也便越近!

马车匀速前进着,车内那人伤势未愈,需要静养,所以跟着的人皆噤声静气,不敢扰了他的睡眠。马车旁跟着的众人一溜烟的普通百姓打扮,远远看去,便若谁家大户出门巡游一般。天色已黑,这一行人马皆已经赶了整整一日路程,这道路却似才过了一半,走在最前方的云岚见状将手一扬,弓忙将马车停住,随着那轻微的一晃,车内传来了无瑕的低咳声,片刻之后,问道:“何事?”

“天色已黑,这路却才过了一半,雪已经停了,咱们是否便在此扎营休息?”云岚在前扬声回道,车帘一掀,无瑕就着打起的帘子向外看了一眼,点头道:“便在此扎营吧。”

“好!”云岚应着,话音刚落,却突然又将手于空中一握,众人见他动作,皆警惕的抬起头来,望向了前方。

“有人直奔了这头而来,鬼翼!”

黑影若鬼魅一般闪过,只瞬间,鬼翼便消失在了黝黑的道路那头。

第五百八十九章 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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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09

“来人只有两人两骑,十分匆忙,公子,咱们可要避让?”顷刻之间鬼翼已经回转,见弦伊打着帘子,无瑕探身在外等候,忙迅速靠拢回报道。

无瑕抬眼看了看前方,知道天色已晚,要在这么远的距离看清一切实无可能,来人既然如此匆忙,想必不会多生事端,但自己等人若是太过招摇也是不好,遂想了想,躬身而出,对着于程颢道:“程颢,带了人藏到林中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出来。”

“是。”于程颢自知无瑕有所打算,也不多问,回身召唤了影刺打马入了林中,潜在了一旁。无瑕则回身示意了一下云岚与鬼翼,然后又回到了马车之内。

“慢行。”

“是。”弓应了一声,扬起长鞭,于空中轻轻一甩,马车顿时缓缓向前而去。

张俭之已经疲惫不堪,脚下的马儿更是渐有衰竭之势,他边跑边回头去看谭卫,见他的情形比自己好不到哪去,不禁心中急如火烧。

如此下去,让后面的追兵追上只是早晚的事情,这荒郊野岭,大雪漫山的,自己两人怎能逃得过那么多人的追杀!

马儿长嘶了一声突然一个趔趄,差点绊倒,张俭之一个翻身从马上跃下,谭卫见状忙紧随而下,奔到他身边,道:“大人没事吧!”

张俭之抬头看了一眼卧倒在地的马儿,恨恨喝道:“不中用的东西,竟现在拐了蹄子。”说完却又一双眼去瞧那谭卫所骑的马儿,谭卫看他神色不禁心底一惊,喏诺道:“大……大人,我那马儿,想来也撑不到多久了。”

张俭之听他口气,知他怕自己抢了他的马儿去,将他一个人丢下,而看他那马儿的情形也的确撑不到许久,若是追兵追上来,自己还得要他一同逃命,此刻绝不能露了舍他之心,于是敛了那令人心惊的神色,道:“放心,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人跑的,咱们再往前赶一段路,看附近是否有百姓人家再说。”

“好好。”谭卫兀自松了口气,将张俭之扶起到了马旁,然后架上了马背去。

马儿拐了蹄子,不能再奔跑,谭卫跟在其后走得极为缓慢,时刻担心着张俭之会夺了自己的马儿独自逃命,又怕身后追兵追上,也是免不了一死,思前想后,越想越害怕,便这样一路走一路防备,当真是心力交瘁,苦不堪言。

张俭之在那马背上也同样心惊肉跳,如今生死攸关,他不信谭卫会誓死保护自己,所以也时刻防备着那人,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勒住了马蹄,然后欣喜若狂的看向了道路对面的那一行人马。

天上无月,然皑皑的雪光中那影影绰绰的人马却越来越明晰。

“大人!”谭卫忍不住低呼出声,然后紧了紧手中长剑,心头猛跳着打马到了张俭之身旁。张俭之没有说话,只眯起双眼,细细打量着那越来越靠近的队伍。

人不多,前方并列着两人两马,后面跟着马车,一名车夫,马车内却不知坐了几人。

云岚不动声色的抬眼看着那勒住了马蹄挡在前方的两人两马,见对方既不说话,也不靠近,不禁侧目看了鬼翼一眼,示意了一下,然后打马向前,迎着那两人而去。

马蹄停下,云岚看了看张俭之与谭卫,见他二人身上服饰一般无二,想来定有来头,遂也不想招惹是非,只双手一拱扬声道:“两位兄台请了,我等是路过的,后面是我们家公子的马车,如今要过了此道前往前方,若无他事,还请兄台让个道,容我们过去。”

张俭之闻言于马背上向着他身后一望,然后道:“我们是相国府青衣卫,如今有紧急军情要前往丹阳,途经此处,马儿不幸拐了蹄子,无法前进,现在要征用你们两匹马,多话也不用说了,马留下,就让你们过去。”

云岚听了他的话不禁一惊,大晋相国府的势力他并非不知,也知道无瑕与相国府不共戴天之仇,此刻无瑕便坐在身后马车,如今狭路相逢,不知他……

“云岚,将马儿给他们。”马车内传来了无瑕的声音,十分清冷,并无波动,云岚听了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鬼翼也下了马,上前将手中缰绳递到了谭卫手中。

张俭之见状不禁有些得意的一笑,见云岚与鬼翼伸手去卸鞍旁包袱,他又抬眼去看了看眼前那马车。

“住手!”突然用长剑将云岚与鬼翼的手一挑,张俭之与谭卫一跃上了马,作势便要离去。

云岚见他们竟连自己等人的包袱都不放过,不禁心中有了怒意,然碍于无瑕下了命令,只得将身一退,闪在了一旁。

张俭之扫了他二人一眼,然后轻喝一声,打马慢慢走到了马车旁。

赤霄于风中发出了一声长啸,枣红色的皮毛在雪光之下透着诱人之色,张俭之本已打马而过,却突然又停了下来,勒转了马头,看了一眼赤霄,然后以长剑一指,道:“这匹马,大人我要了!”

那话一出,马车内顿时沉默了下来,张俭之听车内之人不再吭声,不禁冷冷一笑,道:“你可知我是谁!要你一匹马是给你面子,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弓已经跳下了马车,云岚与鬼翼此刻也到了马车旁,那车内在沉寂了半晌之后,突然帘子一掀,踏出了两道身影来。

无瑕站在车板之上,慢慢的拂下了头上的风雪帽,露出了那张恬静淡然的脸,波澜不惊的眉目之间带着一种冷意,静静的看着张俭之。

张俭之手中长剑缓缓放下,然后双眼大睁,愣在了原地。

好美的一张脸,而让他发愣的,却并非是那人的姿容,而是……

“冷……冷……”舌头突然便打不直,张俭之惨白了一张脸紧紧的盯着马车上那人,身子在风中抖若筛糠!

那谭卫听他语不成句,不禁不解的抬眼一看,见马车上立着的人竟如此美丽,顿时也失了神,喃喃道:“好美的一张脸哪……”

“冷……”张俭之却依然未曾将那人的名号道出,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在御林军手中了,若是方才他拿了马儿便离去,此刻也不会陷入这万劫不复之地,如今,他便是想走也已经走不了了。

“冷什么?大人?”谭卫见他一直重复着那一个字,正待问个清楚,突然发觉张俭之将脖颈一捂,就此僵在了马背上。

鲜血霎那间喷溅,张俭之的喉间发出了一种奇特的咕咕声,然后,他的身子从马背上跌落,重重摔在了地上。

谭卫想要看清楚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只一低头间,便感到自己颈间一紧,然后似有什么裂开了,他艰难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才发觉那衣衫瞬间成了一片污红。

身子同样坠下,谭卫艰难的抬眼去看着马车上那人,看着他手中金丝淅沥滴落着血珠,那雪光下美轮美奂的脸带着一种让人彻寒的冷意,眉间朱砂如血滴落,让人心底战栗。

冷公子……

自己终于知道大人要说的是什么了……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唤程颢,将马车赶离道路,咱们入林中去。”

不知这二人究竟要跑什么,或许他们身后还有增援,自己这一行人如今也是负伤累累,实在不容未曾明白形势之下便陷入战端,无瑕说完那话回身入了马车,云岚与鬼翼拉回了自己的马儿,大喝一声,率先向着林中驰去。

白泽依然在策马狂奔着,从路上痕迹来看,他确定张俭之是带人走了这条小径,可是,已经追了这么久了,人疲马惫,那人却还是未见人影。想到玲珑所说这道路那头分成了两道,若是在此之前不能追上他,九原的情况便会被相国府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等等!”

马蹄突然勒住,白泽扬声制止了身后紧随之人,那不远的道路上似乎有黑影,那是……

双锏于手中一紧,白泽飞身下马,首先奔了过去。

那雪地上四处都是飞溅的血迹,而那道路中的黑影在被人翻转过后赫然入眼,正是逃掉的张俭之与另外一人。

“加上他二人,正好是四十人。”白泽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继而却又提起了心来。他二人死了自是最好,可是,又是何人杀了他们呢?

“白大哥,你看。”一人将张俭之的头向旁一歪,指着脖颈处道:“这是什么兵器所致?如此细,便若是一根丝线一般!”

那人话音一落,白泽心头突然猛的一跳,然后蹲身而下,细细去看那张俭之的伤口。

不可能!

不可能!

白泽站起身,四面张望着向前一奔,却又茫然的不知去何处寻找,身旁众人见他神色不对,不禁担心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是公子吗?

是公子杀了他们吗?

这伤口的确是金丝绞杀所致,可是,金丝虽然难以操纵,却也并非只他一人能用,或许,事有巧合?只不过刚好是一个使金丝之人杀了这二人?

“公子――公子――”

心中惊疑,白泽竟忍不住对着那黑影憧憧的林中大声呼唤了起来,风呼啸而过,将他的声音撕扯碎裂,消失在了孤寂的夜里。

“公子!”弦伊突然立起身来低低一唤,无瑕斜倚在马车之内,有些晕沉的嗯了一声,睁开了眼睛,无力的道:“何事……”

那声音透着倦怠,因身子未愈,却实在思念那人,他才这般不管不顾的令人赶路,方才动了杀气,又被冷风一吹,突然便感到身上冷热不定,倦怠至极,此刻弦伊唤他,他才睁了双眼,却透着浓浓的鼻音,十分不适。

弦伊凝神去听,却又再没听到声音。众人皆在扎营,那呼唤只两声便没了声息,弦伊又听了半晌,才道:“没什么,许是风声,听错了,公子躺下,我来给你将药换了。”

无瑕点点头,将身子趴入了厚绒软垫之中。

好累哪!

等找到了白炎,自己定要抓着他的手,安心的,好好的睡上一觉……

“白大哥?!”那一干人等皆诧异的望着白泽,不明所以,白泽则望着那幽黑的山林,无奈的叹了口气。

无论是不是公子,自己都无法去找他了,小侯爷还等着回音,自己没办法去求证这一切了。

“上马,回营!”轻喝一声,白泽飞身上马,又回头去看了一眼,才狠狠一踢马腹,向前疾奔而去。

自己回去之后,要告诉小侯爷这一切吗?

不,若那人不是公子,岂不是要让他白高兴一场,如今九原形势严峻,还是,不要乱了他的心吧!

第五百九十章 落定的尘埃有几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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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10

“消息肯定?”

“是,归云庄的人去了巨鹿,是从巨鹿来的传书,消息的确可靠。”罗云说完将手中信笺呈到了武飞云面前,武飞云打开看了一眼,转身到了暖炉旁,将信丢入了炭火之中。

“没用的东西,这么点事情都办砸了,在自己地盘上都能让人将粮草劫了,冷秋之这次算是栽大了!从别处调集粮草需要多少时间?”

“粗略计算,不下半个月。”

“让左何镗速速将粮草补齐,赫博多的大军已经从苍华道出发,若是粮饷无以为继,保不准他们会闹出点什么乱子来,吠承啖如今对我心存不满,不能让他抓了机会反过来压我一头!东都可有回音?”

“还未!”

“咱们虽然封锁了消息,可是,皇上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必定安插有内线在九原之中,这白山城破的消息如今定已经传到了东都,爹爹需得尽早离京才行!”

“相爷深谋远虑,定早有防备,少爷不必担心。”

“文正可有消息?”

罗云摇了摇头,武飞云双眉一皱,沉凝着低下了头去。

文正究竟出了什么事?白山城破,他应当率人前往巨鹿与自己汇合,可为何他手下兵马全都丢在白山,他却不见了踪影?

———————————

“方冲的死是不是你推给白炎的!方冲是我杀的,是我杀的!他的哥哥为了给他报仇,将赫博多的大军引入了白山城,我宗奚昊自小到大只知救人,从未想过害人性命,可是现在,我的双手鲜血淋漓,这么多人就因为你的一个谎言而无辜惨死,武飞云,我让我情何以堪——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

突然之间,奚昊的话语重重回荡在了武飞云的脑海之中,他霍然转身,面带异色来回踱了几步。

这么说来,文正是因为发现方冲之死并非孟白炎所为,而是自己的一个谎言,可他却因此做了内应,破了白山城,所以心生内疚才会跑掉的吗?

愚蠢!

当真是愚不可及!

很多事情,只要错了一步,便别想再回头,他现在跑掉有用吗?这白山城死去的将士已经活不过来了,便是逃避,也根本于事无补。

“公子去哪!公子留步!”

门外传来了侍卫的阻拦声,武飞云疾步而出,只见奚昊站在雪地里,冷冷的看着阻挡在面前的士兵,一动不动。

武飞云扬了扬手,令那侍卫退下,奚昊听得他靠近,没有回头,只低声道:“我要见一见南宫先生,你若帮不了我,便不要阻拦我去找吠承啖。”

“我帮不了你,就算你去找了吠承啖也根本没用。”

“你们杀了他?”奚昊闻言眸中一动,转过身去看着武飞云,眼中透露的怒火似乎要将他燃烧殆尽一般,武飞云见他生气,踏步向前,伸手便去抓他的胳膊,奚昊却向后一退,然后返身抓起身后灌木上的厚雪对着武飞云狠狠砸去。

蓬松的雪球砸在武飞云的眉间,发出一声轻响散落而下,他却未有丝毫恼意,只是慢慢走到了奚昊面前,伸手拂去他头上沾染的雪花,然后沉默着将他的手臂一拉。

“放开我!”

武飞云没有回头,执拗的拉着奚昊的胳膊,再也顾不上他是否会疼,只是要将他拉入房中,不让他离去。

吠承啖那日中了奚昊的毒,纵然立刻服用了解药,也还是昏迷了一日才醒,自己永远不会忘记他那日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多可怕,他的确该恨自己当时未曾告知奚昊身上毒性有多强,可是,若非他一再对奚昊动手,又怎会中了那毒,所以说来,终还是他咎由自取,可是,他不能死!他若死了,这一切便都完了!

“你们是不是杀了他?是不是!”奚昊百挣不脱,被武飞云拉扯着入了屋内。

手微微一松,见奚昊返身要跑,武飞云一个紧扣将门关上,双臂于奚昊耳侧一环,然后俯身向下,将他堵在了怀中。

奚昊轻轻喘息着将头侧向了一旁,不愿去面对那张让他憎恶的脸,武飞云双眼不动的看着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种痛苦与无可奈何。

头缓缓低下,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慢慢的将额头抵在了奚昊的眉角,武飞云的双唇嚅喏了许久,才带着苦涩轻声道:“究竟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小巧的身子毫无预警的颤抖了一下,奚昊骤然之间咬住了自己的唇,他依然侧着头,望着一旁,因那人的逼近而不由自主反抠身后门框的双手握得愈发用力,他能够感到那人炙热扑面的气息,也知道他一直以来的痛苦与挣扎,可是,就因为他动了真心,便能逼迫自己背叛缠绵,放弃仇恨接纳他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浅显的道理,自己懂,他也懂,可为何……他依然要这般纠缠……不肯放手!

那气息已经如此贴近,近得能够掠动奚昊颊边的细发,那种紧挨令他再也无法沉默下去,他轻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伸手去推武飞云,却没料一推不动,反而令他更加贴近了武飞云的怀抱。

指腹轻抚过那夜被那人咬破而结痂的唇角,武飞云叹息着将奚昊抵在了门框上,鼻尖从那光滑的脸颊滑过,埋首在了奚昊纤瘦的颈间。

“我是真心的,你为何不信我……为何……”

奚昊愣愣的睁着双眼,抬头看着空中,突然间落下了泪来。

“在你将我的整个世界都毁掉的时候,我还能看着脚下的皑皑白骨,若无其事的接受你所谓的刻骨铭心吗……武飞云,是你太幼稚,还是我太无知……你在令人追杀我的亲人,却还要奢求我在这囚笼之中对你感激涕零……我已在你手中死过一回,不怕,也不在乎……再死一回……”

“我在乎……我在乎!我在乎!我在乎——”压抑的低吼声在耳畔回荡,似乎想要将自己的感受传递给那人,想要他知道失去他的那些日子自己是怎样度过的,想要得到他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回应,可是,就算将他紧拥在怀中,却依然空荡得可怕!

“我累了……”累了!身心都累得便要撑不住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经世之才,没有倾国之貌,没有家世背景,没有兵马后盾,一无所有!所以,请你放过我吧……”身子轻轻一挣,奚昊倦怠的低着头,从武飞云身边擦肩而过。听着那缓慢而沉重的步子,武飞云双眼一闭,狠狠的咬紧了牙关,在原地站了半晌之后,终伸手将门一拉,离去了。

人这一生,能与天斗,与人斗,却终究斗不过一个情字!

那一列人马已经从峡谷之中穿行而过,一路畅行,并未看到任虎所说扮作响马拦道打劫的归云庄影刺,郑翔于马背上回过身来,恶狠狠的瞪着任虎,任虎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不敢出声,只好缩着脖子,灰溜溜的不敢抬起头来。

陡峭的山壁之上向外斜伸着一颗大树,树上挂满了冰棱,那树本身并不奇怪,这峡谷之上还有许多,让人奇怪的,是那树上靠着的一人。

红衣猎猎,在苍茫一片之中分外显眼,然因位置颇高,一般人不会抬头去看,是以也未曾有人注意。

那人抱着一把长剑,目视着穿行而过的那队人马,直到他们安然无恙的过了峡谷,才身子一转,如飞燕般翩然而上,落在了峭壁悬崖之旁。

“你怎会来的?归云庄现在不是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吗。”话语不咸不淡,并不掺杂过多情感,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身后站着的是何人。

许诺低头笑了一下,走到悬崖旁与那人并肩而立,望着那连绵的群山,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道:“你这次黑锅可背得大了,这份人情,我许徵棠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还你。”

“还?等你留着命的时候再说吧!”凤垨摘下腰间的酒囊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对着许诺一丢:“算上十三年前那场大火,你许徵棠欠我的,好像不止这一点。”

许诺满满的喝下了一口酒,听到凤垨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脚步一转,没有回头,只将酒囊对着身后一抛,扬长而去:“我走了,不出五日,郑氏父子便会万劫不复,那粮草走水路运往临于沥泉山庄。”

凤垨跟着走了两步,在那人身影即将消失之时突然扬声问道:“你如此为他,值得吗?”

许诺的脚步微微一顿,依然没有回头,黑色的发在风中飞舞,那颀长的身形在身后那人眼中竟有了一份寂寥。

许君之诺,莫敢有违!

许诺这一生既然认定了这份诺言,便将无怨无悔的走下去。

“傻瓜。”看着那人身影消失,凤垨面带嘲弄的笑了笑,然后抬起头来,将那囊中烈酒一仰而尽。

人这一生或许会有很多朋友,当你得意的时候,他们在你身边,金樽对月,长笑人生,可只有当你失意的时候,还留在你身边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朋友,很不巧,许徵棠便是如此一人!所以……

“临于沥泉山庄,好,我凤垨便为你送上这份大礼!”

第五百九十一章 红尘轻碾 断了谁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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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11

营帐内外重重叠叠的站了许多人,帐内是五路将领十营头领,帐外是面色凝重的士兵们,所有人此刻都在屏息静气的等待着桌旁商议对策的那三人最后的命令。

从桌面放置的地形图来看,因如今形势不明,令调兵困难重重,所以情况并不乐观。

“武飞云驻守巨鹿,从这里直接切断了九原与白山的联系,白山若已经被破,败兵必走苍华道,此道从这里有条分支。”赵穆手指地图上一处,然后一路标记,直到了一座城池处:“此处名为十方城,当年也是十分大的一座城池,只因背靠雪山,百姓冬受雪崩之苦,夏受水灾之难,赵括将军向朝中请求拨调了大批银两,才将百姓全都迁移分散入了白山与巨鹿两地。”

“也就是说,此处如今是座空城,若是败兵走巨鹿不成,便极有可能退居此处,等待救援是吗?”白炎望着图上十方二字,心头怦怦猛跳了起来。

“武飞云绝对不会派兵救援,若是想从巨鹿借道恐怕也是不能,所以侯爷的确极有可能会在此处!”

“白炎恳请将军拨掉兵马,让我能前去十方救我爹爹!”白炎急切的将手一拱,对着赵穆请求道:“白山战报一旦上达东都,皇上必定会派兵前来增援,可是,我怕白山城依然幸存的将士们等不了,还有白山的百姓,战乱起,爹爹定首先疏散百姓,那么多的百姓如今可能正在颠沛流离,赵将军――”

赵穆闻言将白炎双肩一扣,紧了一紧,沉声道:“小侯爷稍安勿躁,我知道你救父心切,可正如咱们方才所见,巨鹿在九原与十方之间,若是大军要过巨鹿,只怕会掀起波澜。”

听了那话,白炎身子一松,收了急躁之色,却又抬头看向了一直未曾做声的苍浪。苍浪本一直站在一旁,并未插言赵穆与白炎二人对话,此刻见白炎盯向自己,才轻轻一晃鹅毛羽扇,到了桌旁,将扇尖一指地图上所绘纹状线条处,白炎不明所以,凑头细细去看,然后抬眸望向了他。

“莫非十方背后有水路?”

“莱芜江上起盘龙,由南至北途径十二个郡县,下至十方前段,从暗河汇入怒江,只因其河道有六道狭窄处,暗礁丛生,若非经验十分丰富的老舵手,是无人敢由水面往返的,也因此,少有人会想到那里。”

“武飞云掌控巨鹿,咱们若是走了陆路,纵他放行,也难免他会与赫博多两面夹击,令我们腹背受敌,如此,倒不如不直接与他交锋。”

“然而,却要到何处能弄到容纳那么多人的船只呢……”

那话一出,众人皆陷入了沉默。白炎看了站在帐门处的南宫热河一眼,然后面带笑意对着赵穆与苍浪扬声道:“原州水军!”

“左何镗?!他可是相国府的人!”

赵穆与苍浪同时惊呼出声,然后摇了摇头,道:“原州远在千里之外,纵然这战势一时之间完不了,但要从那么远的地方弄水军的楼船,只怕是难如登天!”

白炎与南宫热河相视一笑,走到桌旁一指地图,道:“然,他的三万水军,此刻却在蒙城!”

“公子,醒醒。”弦伊轻轻晃了晃无瑕的身子,半晌,才见他倦怠的睁开了双眼,先是抬头去看了看马车外的天色,然后道:“大家都起了吗?”

“起了呢,都准备好了,程颢熬了粥,公子一会子喝点暖暖胃。”

“粥?”无瑕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弦伊,弦伊见状伸手帮他套了裘服,系了披风,然后笑道:“倒是他细心,咱们带的都是干粮,可是公子要喝药,干食寡胃,他便在出来之时向店家要了一个陶瓷小罐,带了一小包米,连糖都备下了,早起用枝叶上的雪化了水,熬了粥,现在正热着呢。”

无瑕这才明白过来,想到于程颢平日里也是个大咧咧的男子,却因弦伊总是要照顾自己,他也跟着上了心,倒也难为了他了。

见无瑕踏下马车,那一行人皆回身围了过来,看他脸色依然煞白,担心他肩头那伤,都有些忍不住的锁起了眉头。

“公子可还撑得住?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无瑕知道大家皆关心他的伤,怕路上颠簸他的身子受不住,而事实上,一路的车轮滚滚的确让他肩头的伤咯得生疼,然不知为何,在他决心不顾一切的去找白炎之后,他感到自己一时半刻都等不下去了!想见他,想看着他一切安好,想告诉他,无论前方的路有多难走,自己都不悔承认了与他的情感!所以,自己停不下来!

“不必休息了,将东西都收拾好,咱们便可上路了。”

接过弦伊递来的浸过温水的罗帕细细擦洗了脸,然后将那温热的粥捧在了掌中,无瑕抬头去看了静谧的树林,默默的站立着。

身旁之人皆在收拾东西,谁都没有去扰了他,因为在此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在思念着何人!也知道做这个决定,于他来说,有多么艰难!

“这么做太冒险了,莫说左何镗手中有重兵,便是想要混进水军又谈何容易,更何况要从他手中弄出至少三条船来,时间还这般紧迫!小侯爷,此事……万万行不通!”营帐内传来了赵穆坚决的反对声。

方才白炎说完之后竟说他要带人去蒙城,从左何镗手中弄楼船时,赵穆与苍浪二人当即认为此人不是疯了便是太过自负,不知天高地厚!而当白炎一再坚持之后,赵穆终是忍不住动了怒,不肯再退让半分。

“小侯爷不用再说了,朝中定不日便有圣旨下来,我会派出精锐斥候前往白山处打探信息,还会调兵将整个防线向南推进,你放心,我们不会将白山的将士与百姓置之不理,只要我赵穆还活着,便绝不会让赫博多的蛮子再入了这九原城内!”

白炎站在原地,颇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赵穆,早就听说赵穆此人脾气倔强暴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他如今这架势是不准备跟自己再谈下去了,虽然知道他是一番好意,怕自己以卵击石,寡不敌众,然,凡事若不试一试,又怎知可不可行呢!

知道争执下去必然无果,倒生生伤了和气,白炎就此压住了话语,站了片刻,与赵穆苍浪二人告辞,带着南宫热河出了帐去。

“小侯爷!”南宫热河见那人走得急,以他对此人的了解,知道他必定不会如此就善罢甘休,果然刚到了他的身边,便听他道:“咱们先去巡防营,找秦篪,玲珑跟白泽应该已经回来了,去看看结果如何。”

“小侯爷,你莫非真的要去蒙城盗船?”

白炎没有停下,只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道:“盗?他左何镗拿的是朝廷的俸禄,行的是皇上给予他的权利,我一个堂堂卫将军,二品之职,还需要去盗船么?”

听他狡辩,南宫热河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低声嘟囔道:“想当初不知是谁百般推脱,这般年龄便身居二品还诸多不愿,此刻倒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倒知道摆架子了,你可别忘了当日在蒙城,左何镗是明目张胆的让人追杀咱们的,这若真去了,不是盗船,是什么?”

白炎被他一番抢白闹得哑了口,忍不住一个手肘撞在了他的胸口上,恨恨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他敢让人追杀本小侯,我便要他原州水军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南宫热河吃痛的捂住了胸口,见那人眼中闪着熠熠之色,不禁暗道不好。

看样子是拦不住了,可这办法除了冒险之外,倒也不无可取之处,若是果真弄到了楼船,从水路绕开巨鹿到了十方,进可阻拦赫博多军队,退可由水路离开,不至于被那两方人马前后夹击,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是现在的问题就是,怎样才能弄到那船?原州水军发展至今已经十余载,水上作战训练有素,就算盗了船,又怎能逃得过后面船只的追捕。

当真是越想越可怕,南宫热河抬头想要将自己的想法告知那人,才发觉自己愣神之间,那人早已远远而去,只剩下一抹淡影。

脚步停留在了原地,南宫热河回头去望白山的方向,然后轻声道:“爹爹,河儿定会来寻你,你一定要活着等着我!”

“四十人皆已经毙命,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水玲珑与白泽早已带人回到了巡防营中,听得秦篪说小侯爷与赵穆将军和苍浪先生在商议对策,两人令手下皆散去休息,自己则在秦篪帐中等着那人归来,现在见了他,便将战况一一回报。说到张俭之之死时,白泽其实是有犹豫过的,可是,正如他所想,若那人不是公子,岂不是让小侯爷白高兴了一场,如今形势危急,容不得他分心,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见白炎听完之后陷入沉思,那三人皆疑惑不解,正此时,南宫热河慢吞吞入了帐内,看那人眉目之间的神色,禁不住扶额叹道:“我的爷,你还在耍那心思吗?赵穆将军都说了不会调兵助你,咱们只百余人,能成什么事?”

白炎闻言眉头一挑,嘿嘿笑道:“有些事情并非人越多越好办,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只是这楼船结构复杂,咱们这些人中也没人接触过,操作恐是难事。”

“楼船?!”那三人闻言皆惊得一跳,然后脸上神色各异。

秦篪上前一步拱手而道:“楼船是水军作战所用,咱们九原并无这个,小侯爷何来突然提及。”

白泽看南宫热河一副头疼之貌,便知这主不知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了,正要说话,便听水玲珑在旁道:“小侯爷莫非是想从左何镗手中夺船么?咱们不是要去白山援助吗?难道有水路可走?”

白炎点了点头,返身看着众人,道:“白山与巨鹿之间有一城池名十方,我们分析爹爹极有可能退居此处,十方之后有莱芜江暗流汇入怒江,若能弄到楼船,便可由九原绕行巨鹿到达十方之后,可进可退,于我们来说,是个极好的方法,只是……”

话毕,他轻轻摇了摇头,也自知要再入蒙城何其不易,更别说在三万水军之中盗取那船。却不料秦篪听完之后微微一顿,有些犹豫,然片刻之后终还是道:“秦篪的姑父便在原州水军之中,名叫简玉德,是十舰之长,在水军之中威信极高,只是为人死板……”又顿了一顿,显然秦篪在想如何来形容其姑父之性格:“乃愚忠之性!”

“哦?”这一下便连南宫热河也露出了惊喜之色,白炎更是疾步上前将他一拉,道:“倒是出乎意料,如此当可以一试,若是能弄到楼船,无论是白山将士或者九原将士都可免了不必要的伤亡,你可敢与我们一同入蒙城一试?”

秦篪看着眼前那人,许久,轻轻呼了口气,露出了笑意来:“你是成乐的小侯爷,本可远离战场,保全自己,如今却愿以身犯险,为我九原一搏,我秦篪也非贪生怕死之辈,小侯爷既然看得起我,我便与你们同行,去蒙城!”

“好!玲珑――”回身唤了水玲珑,白炎却又突然道:“不行,咱们这么多人离开必定引起赵穆将军的注意,玲珑,你留下!”

“小侯爷――”水玲珑颇为不服的上前一步,却被白炎伸手止住了:“京中必定有消息而来,莫大哥不会让九原再被孤立,他必定会想办法争取带兵的机会,咱们得有人留下静待音讯,答应我,留在这里,将九原之事原原本本上奏朝廷!”

“我……”还待反驳,却被眼前那人恳切的眼神打败,水玲珑气馁的呼了口气,然后垂下眼眸点了点头,挑帘出了门去。

白炎这才回身看了那三人一眼,道:“去准备,带上一半御林军,天一黑便出营。”

“是!”

那三人应着分头而去,白炎于原地站了半晌,才一挑帘子走了出去。

天空稀稀疏疏的又开始飘起了雪花,白炎仰着头,看着那飞飞扬扬的轻絮,感受着那一片一片融化在眼底眉间的凉意,唇角一扬,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好纯净的雪花!

淡雅得若那人的笑容一般,透入了自己的心里。

无瑕,白炎又要走了,此时此刻的你,又在哪呢……

第五百九十二章 彼岸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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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12

有巡防营做掩护,那一行人混出军营去自然容易,然他们此刻的心却并不轻松。

原州水军有三万余众,当初白炎带人路过尚且被左何镗派人追杀,如今再去,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你才是羊,这还没到呢,就敢泄我士气,我看你小子就是挨抽的样。”渐渐暗淡的道路上奔跑着数骑人马,最前列那人此刻正骂骂咧咧的一脚踹向了南宫热河的马儿九逸,因被踹得多了,九逸此刻竟似觉察到了什么,长嘶一声向前一窜,白炎那一脚顿时扑了个空。

“哈哈哈哈——”一串爆笑从南宫热河喉间发出,他颇为得意的拍了拍九逸的脑袋,然后回身冲着那人做了个鬼脸,道:“欺负我也就罢了,如今连九逸都被你踹出门道来了,下回再来,小心它冲你撂了蹄子。”

他正得意自己此次竟没有着了那人的道,却不料身后跟着的众人皆瞬间变了脸色,忙不迭的向他打手势,南宫热河这才发觉不妙,正待回头,便被一物重重一撞,幸得他身手了得,在那一撞之下抓住了缰绳,才没从九逸背上掉落下来,可也疼得够呛,刚稳住了身形,便一把捂住脸,趴在了马背上。

“我瞧瞧撞哪了!”白炎打马追上了九逸,探手抓住缰绳喝停了它,然后便去拉南宫热河的手臂,南宫热河这才龇牙倒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抬起了头来。

方才那道上有一手臂粗细的树枝被大雪积压断裂,于空中横倒,因天色已黑,九逸奔得急,他又与白炎打闹,竟没看清,如今从鼻梁处被那断枝撞击,疼得眼泪哗哗直下。

“都怪你!总是踹我的马儿。”感到手中模糊,南宫热河知道自己此刻必定鼻血横流,狼狈不堪了,白泽等人皆避开断枝奔到了两人身旁,见南宫热河那模样,禁不住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憋了好一会儿,终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义气的东西!”见白泽大笑,南宫热河恨恨的将鼻子一捏,仰起了头来:“等我住了血,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倒是还要发狠!”白炎将九逸的缰绳一松,看了看身后众人,又看了一眼那极其无辜者,摇了摇头,道:“咱们离开军营也有这么一会子了,夜晚有玲珑打掩护,想来赵穆将军也不会发觉,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一路奔波到了九原,又遇到了朴成用张俭之一事,这一路去蒙城,也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昨夜大家一夜未眠,今日便到了前方小镇,好好的睡上一觉,明天一早再启程直奔蒙城!”

“是否不作停歇为好?”秦篪回望了一眼来路,颇为担心赵穆将军会发现不对派兵追来。白炎见状微微一笑,道:“欲速则不达,还是养精蓄锐明日再走的好,你放心,赵穆将军只怕还担心我去缠了他要兵,见我老实没动静,倒省了他不少麻烦。”

秦篪一听觉得在理,于是将头一点,道:“前方连云镇有家客栈不错,容得下咱们这么多人,掌柜的与我熟识,不如便去那里吧。”

“好!这片你熟,听你的。”白炎说完看了南宫热河一眼,见他那模样实在可怜,且要不是自己踹他马儿,他也不至于撞上树枝,于是轻轻一拍九逸的背,道:“咱们去连云镇歇上一晚,到了那里我让掌柜的煮几个鸡蛋给你滚滚。”

“哼。”南宫热河冷哼了一声,依然仰着头,随着九逸一步一跺向前走去,白炎见状与身后众人嘿嘿一笑,轻喝一声,打马跟随了上去。

“吁——”

小道已经走到尽头,前方出现了一片宽阔的地界,云岚勒止了马蹄,于原地看了左右两头一眼,然后打马又回到了马车前。

“公子,小道已到尽头,咱们是立刻便奔九原吗?”

无瑕本还在小寐,听了他的话,禁不住心头一跳,竟有了一丝悸动,抬头看了车帘之外,见天色已经黯淡,遂轻声问道:“大概什么时辰了?”

云岚瞧了瞧天空,因雪花渐厚,天色不明,倒果真看不出时辰,然从马儿的脚力来算,应当已是酉时之后了。

“想来,已经过了酉时了。”云岚回完见无瑕竟躬身出了马车,忙与鬼翼也下了马去,弓伸手将无瑕搭了下来,却见他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也不知突然间想了什么。

弦伊跟着下了马车,看无瑕发呆,忙到他身后将那披风上的风雪帽为他戴起,然后低声道:“公子想了什么?”

于程颢等人见无瑕停下,便也下了马儿,往两头散开一些,做了防备。

这里已经很接近九原了,公子身份特殊,与这大晋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此次虽是来寻小侯爷的,却也需防备有人将他认出,意图不轨。

无瑕站在原地,抬眼望着飞雪飘零的前路,突然之间失了神。

自己便要到了,却为何反而有了害怕?!

自己的出现,会给白炎带来麻烦吗?会不会让他陷入两难之境,进退不能?会不会让他在将士面前难以自圆其说,令他难堪?

双手紧握,紧握,直到指甲陷入掌心,引起了疼痛。

“公子……”弦伊看他心神不宁,不禁有些担心的碰了碰他的手臂,无瑕这才恍然惊醒,回过了头来。

“我们……”

“有人来了!”远处传来了于程颢的呼声,无瑕细细一听,将身子向后一退,道:“藏起来。”话音刚落,那一行人马已经迅速回转向后,而那远远而来的马蹄声也愈见清晰起来。

人数不少,也不知这般风雪之夜,是何人带队急赶。

无瑕等人从道旁撤离,在那一行人到达之前,隐入了林中的黑暗之中。

那些人跑得很急,显见是有何要事需要离去,无瑕低着头,并没有去望那一掠而过离去之人,而那人又何曾想到,就在这咫尺之间,自己与日夜思念的那人……

擦肩而过!

“公子!”

马蹄远去,于程颢带着影刺从两头靠拢,到了无瑕身旁,无瑕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返身往马车旁一走,道:“径直去九原。”

“是。”弓应了一声,待无瑕与弦伊都上了马车之后,跳上了车板,然后轻喝一声,打马向前。云岚与鬼翼依然走在最前方,出了小径,马蹄一转,直奔了九原而去。

车轮滚滚,那两人便如此那般背道而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疾奔的马儿到了归云庄门口停下了,冷绯柔听得门口侍卫回身急报,禁不住唇角一扬,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白大哥,咱们到家了。”从马背上跃下,冷绯柔盈盈笑着踏上了台阶,对着白少卿一扬手,道:“进来吧,这儿便是我的家了。”

白少卿下了马,回身去看霍华,见他出了马车,忙走过去将他一扶,道:“小心点。”

郑翔等人站在一旁看着那一切,禁不住狠狠瞪了白少卿一眼,当真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愤,然他所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他,却早已经踏入了鬼门关中。

许诺走出门外,带着笑意看向了门口站立着的那人。

“柔儿。”一如往日般温柔,自小到大,这归云庄中也只有这一人能让他许诺如此对待。

“许诺,许诺!”冷绯柔几步踏上台阶,伸手便抱住了许诺的胳膊将他一拉,道:“我回来了,高不高兴?我带来了两人,给你引见引见。”

被她拉扯着下了台阶,许诺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到了白少卿的面前。

“这位是白少卿白大哥,是……我在长野碰到的。”冷绯柔说完眨了眨眼,冲着白少卿道:“这位是我归云庄中最最厉害的许诺许大哥,便跟我的亲哥哥一般,很疼我的。”

那话一出,许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继而双拳一抱,冲着白少卿道:“白公子有礼了。”

“少卿见过许大哥。”白少卿回了一礼,然后听得郑翔在背后冷笑一声,道:“什么白公子,不过就是个混饭的叫花子,也敢跟咱们归云庄攀交情,不去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许诺闻言也是冷笑了一声,未待冷绯柔说话,他已将手一扬,道:“将人抓起来。”

那郑翔本听了他的话还暗自一喜,然当看见那些侍卫避开白少卿直奔自己而来之时,他才骤然间愣了神,返身便是一跑,却在瞬间便被人抓住,摁倒在了地上。

脸颊紧贴地面,郑翔粗着脖子,青筋暴露,大叫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爷是谁,等我爹爹来了,定有你们好看,许诺,你敢抓我——”

许诺慢慢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颊,然后凑过身去,一字一句低语道:“你爹爹已经跑了,身为归云庄的管家,却勾结外敌,吞了主子调集的粮草,如今归云庄与相国府皆在捉拿他,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何来保你一说。”

听了那话,郑翔的身子一松,整个人瘫软在了雪地之上,他愣愣的睁着双眼,喃喃道:“不可能,爹爹动手怎会不告诉我,他不会如此对我的……我是他的儿子,他不会如此对我的……”

许诺闻言似恍然大悟般吸了口气,然后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我想想,他派了凤垨带人在前方拦截你,准备让你离开,去重华与他汇合,可惜啊……凤垨没拦住,所以,你们回来了!主子为了这事大发雷霆,我看你这次……”轻轻将头一摇,许诺站起身子将手一挥,郑翔便那般被人架起拖了下去。

“郑翔他——”伸手一指郑翔,冷绯柔不解的问道,许诺回过头去,对着她微微一笑,道:“带你的朋友进庄吧。”

白少卿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归云庄三个大字,默然站了半晌,才伸手去将霍华一扶,随着冷绯柔一起,踏入了归云庄的大门。

柒柒明天去爬天门山了,所以还在拼命的赶明天的稿子中,答应过熊孩纸们绝不让炎瑕擦肩,柒柒会信守这个承诺,明日,看炎瑕重逢。

第五百九十三章 红酥手青丝万千根 姻缘多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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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13

“秦爷,您来了!里面请,于安,赶紧让人出来招呼。”

如此夜晚,客栈打烊得都很早,这连云客栈的老板曾福为人和善,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喜欢在此落脚,如今冬季人迹稀少,且颇为不太平,所以过了酉时他便令伙计们关了店门,早早的歇下了,岂料这个时辰听得人拍门,起来一看,竟是九原营中的秦篪。

“曾掌柜,这么晚,打扰了。”秦篪带着众人入了客栈之中,对着那曾福道:“我们只住一晚,明早便走,只是到了现在大家都还饿着肚子,烦掌柜的让人做点吃食来。”

“好好。”曾福应着回身便去张罗,后院传来了响声,又起了一些伙计,皆畏缩着身子奔到前面一看,然后被掌柜的叫入了厨房中准备吃的。

于安让人将马安顿好后,便去楼上开了房间。白炎这次带在身边的人不算多,那大房一间便可睡下十人,于安是老伙计,善于察言观色,他发现秦篪带来的这伙人面色都教生,其中有一人除了服饰之外,容貌与气场皆过人一等,想应是地位最高者,是以开了单间,另两人看着较旁人又显随意,定是那人身边贴身之人,于是将两人安排在了一间房间,秦篪看他还要开房,笑着将手一扬,道:“我便跟大伙挤一挤就行了,烧了热水来,让大家暖暖脚。”

“是。”于安应着退了下去,众人将随身携带的包袱放入房中,便下了楼去等着吃东西,这连云客栈是老字号,口味好,伙计手脚更是麻利,不一会儿便做好了几桌饭菜上了席。

这一行人从天一黑便溜出了军营,冒着风雪一路疾行,更兼这几日都是如此,所以此刻皆已经疲惫不堪,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东西,便纷纷涌上了楼去。

于安让人烧好了水,拎着大桶去了房间,准备让大家伙泡泡脚,也好暖暖身子,谁知推了推门,才发现只一间房间还开着门,但里面的人全都是倒下便已经睡着了。

“有劳于大哥了,他们都累坏了,便让他们睡了吧。”秦篪说完将门一带,看于安拎着木桶,那水还腾腾冒着热气,于是将手一指,道:“送去那处。”

“是。”见秦篪所指,于安心中不禁有了小得意,果然自己没有猜错,那单间的公子的确身份不凡,连秦爷都对他如此礼待。

白炎正坐在桌旁想事情,并非他不疲倦,而是歇下来之后有了空隙,反而让他想了更多东西,他知道自己此去蒙城有多冒险,可凡事若不去试一下,又怎知其结果如何,很多事情,只要用心、全力去做了,便是失败,至少也努力过,问心无愧了。

于安送了热水,白炎洗完脸后又泡了脚,那水暖暖的护着脚心,令他舒适万分,身上也觉得暖和了,可也正是如此,蓄积的疲惫感竟排山倒海般袭了过来,他支着额头,本只想小憩一下,却不料,竟就此睡去了。

水渐渐凉去,秦篪安顿好一切之后路过那房门前,透过于安出门时未曾关闭严实的门缝,见白炎两脚还泡在盆内,人却已经撑在桌旁睡着,不禁心头一惊,怕他如此着了凉,于是推门而入,唤醒了他,然后伸手便将搭在一旁的长巾拿下,准备动手为他擦干。白炎见状急急一伸手,抓过了长巾,道:“此事怎能让你来,我虽为小侯爷,却自小便没被惯着溺着,平日里虽顽劣,爹爹娘亲没少头疼,可是这种贵公子气却从未沾染半分,平时身边也就南宫一人跟随,倒是他,没少受了我的欺负。”他边说边去擦了脚,秦篪听他说得南宫,回想到今日见他二人在路上打闹的情形,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了声来。

白炎知他定是想到了今日的情形,也不以为意,擦完之后看他弯腰端起了盆,想自己再阻拦倒显得矫情,于是将双手一拱,道:“有劳秦大哥了,你也早点歇着,咱们明日还得赶早。”

“小侯爷睡下吧,我也去睡了。”秦篪说完端了盆出了门去,下了楼,那于安正撑着双颊在那打瞌睡,听得响声,双眼一睁,忙不迭去接秦篪手中的盆,秦篪点头示意了一下,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店门外“啪啪――”几声响,却是有人在外敲了门。

于安端着盆站在了原地,细听之后发觉果然是有人敲门,不禁摇了摇头,将盆放下,口中喃喃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竟都来夜半投宿了。”

门外敲得不急,只一声一声并不间断,于安怕吵了先来的客人,忙压低声音应了一声,穿过不大的前院,奔到门边将门一拉。

“哎呦,各位客官,可真不好意思。”开门见门外马儿林立,于安不禁心底叫苦,怎么来的都是这么一大帮子人?这客栈之内已经有了那么多客人,方才来的又是军营中人,这门口站着的虽一个个都是普通粗棉服饰,然因为人多,倒生生让人觉得不妥,怕这么大半夜收这么一大档子人马入客栈会闹出点什么乱子来。

心头转念,于安眉间一展,带着笑意点头躬身道:“各位爷,实在对不住了,咱们这客栈不巧已经满了,你们看,是不是另外找个客栈落脚,咱这小院实在装不下了。”

云岚站在最前面,见于安说话这会儿已有一人上了楼去,又见那大堂之内灯火通明,后院隐隐传来烈马嘶鸣声,便知这小二所言非虚,看来果真是有人先一步达到,只是,不知是否真已经住满。

他回头四面环顾了一下,却见风雪之中整个小镇都是漆黑一片,这条长街从头到尾也就只这一家亮着灯,其余皆是死气沉沉,于是叹了一口气,再次请道:“小二哥,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马车在路上坏了轱辘,勉强才行到此处,我家公子身子不好,受不得寒气,这黑灯瞎火的,也没个去处,便劳烦小二哥让我们借宿一晚,只要一间房便可,让我们家公子歇息就行了,我们便是在大堂中坐一晚也行。”

于安听他言辞恳切,且相貌堂堂,不像是会闹事之人,又看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皆身披厚雪,实在于心不忍,遂叹了一声,将身子一让,道:“随身物品还请带好,我们这客栈小门小户,要是丢了东西可没法赔偿的。”

“多谢小二哥。”云岚闻言面露喜色,返身到了马车前,轻声道:“公子下车吧,咱们暂时在这住一晚。”

他们本是一路直奔九原而去的,可是到了半路,无瑕却又突然叫停,想了片刻之后,道:“九原军营有数万之众,白炎也不知身在哪一营哪一处,军营之外巡防重重,咱们这么多人去了必会引人注意,需得先探清了白炎的去处才行,就这么去太冒险了,往回走,到最近的一个城镇将人手安顿下来,然后再派轻功了得之人去探情况。”

其实这也正是云岚等人一直担心的问题,然因无瑕思念那人心切,众人才不忍拂了他的意思,此刻见他自己清醒,恢复了往日的睿智,大家皆是一喜,于是调转了马头向后而去,岂料到了半路,那车轮轧到坚冰,打了滑,马儿受惊之后虽然被拦下,却将轮子撞上了石壁,好不容易才撑到了此处,入了小镇之后,便看见了整条长街之中唯一还亮着灯火的这处。

“小德子,赶紧叫人出来卸马。”于安唤了旁人来卸马,自己则带着众人入了大堂去。

前面那帮人刚吃完了东西,桌上饭菜还未收拾干净,云岚入内一看那架势,不禁心头一惊,暗忖道,果然前面来的人很多,看来也是刚到不久,也不知是些什么人,自己得提醒鬼翼多加注意才行。

无瑕被弦伊扶着入了堂内,抖去了风雪帽上的雪花,然后将帽子捋了下来。

灯火通明之下,他一身白衣素裹,肌肤如雪皙亮,眉目嫣然如画,那光线照射在他周围,竟泛起了柔柔的和光。秦篪本已上了楼,却因听得入店人数众多,怕有了闪失,遂倚身在二楼围栏旁,静静的查看着楼下情况,此刻见那众人簇拥下入内之人摘下了帽子,露出了容貌,他俯身一探,却同楼下闻声而出的小二哥与掌柜一般楞住了神。

看那人装束,当是一男子才对,可是,男子为何会生就如此容貌……

秦篪忍不住心底一叹,唏嘘了一声,正此时,才发觉那楼下公子竟双眸一抬,仰头望了上来。

秦篪知道自己窥探他人不对,本想避开,然此刻在那人的注视之下竟感到自己欲退不能,还好那人在一看之后,只淡淡蹙了眉头,然后又低下了头去。

“掌柜的,可还有客房。”无瑕轻咳了两声,侧目望向了曾福,行走江湖最重要是能察言观色,从细节辨一切,无瑕只扫了一眼,便将目光锁定在了曾福身上。

“有倒是有,可是……只有一间单间了,其余,皆是通铺。”曾福此刻已花了眼,闹不清眼前这人究竟是位公子还是姑娘,不敢造次,只低着头轻声答着话。

无瑕一身衣衫虽无华贵装饰,然衣料本身便价值匪浅,且容貌超俗,曾福一见便知他必是这一行人中为首者,可是,他身后跟着那么多男子,却又有一个容貌娟秀的丫头,女子自然应当独自一间了,如此,这客房便不够分了。

“通铺大房也行,我们不怕多付银两。”无瑕说完看了弦伊一眼,弦伊却只一双眼瞧着楼上,道:“但凡大房都是不与单间在一处的,我夜里还得照看公子呢,不如便在桌旁靠一晚吧。”

无瑕却回身示意曾福道:“去开了房间,我的丫头单独开间大的。”话说完,他才又对弦伊道:“今夜便不必守了,明日还得赶早,你再不好好休息,病倒了,谁还来照顾我。”

弦伊还想反驳,无瑕却已经返身往了楼上而去。

单间便在二楼中间,于安拿了牌子将众人一一引至到了房间,弦伊打了热水,伺候着无瑕梳洗完毕,上床睡下,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去。

无瑕靠在床中,却因心中有事而辗转难眠,不知翻了多久,才渐渐的睡去了。

客栈中的烛火一盏接着一盏熄灭,最后只剩下堂中唯一一盏照明的灯火,后院的马厩挤满了马儿,时不时传来嘶鸣之声,白炎睡了一会儿,却突然被马鸣声惊醒,他起身探头听了一会儿,不太放心,于是披了衣服出了门,到楼下去看马儿,出门之时未曾在意,那门被风一吹,紧紧的碰上了。

踢云乌骓马正靠在墙边打着盹,白炎靠近它瞧了一瞧,发觉并无异样,不禁暗笑了自己多疑,抚了抚它的脑袋,然后返身往来路而去。

大堂的烛光照亮了楼梯,却照不到房门,白炎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的往回走,却在楼上站住了脚。晚上上来之时,因是那小二哥引路,他并未仔细看究竟是第几个门,如今灯火尽熄,竟一时间找不到地方了。

轻了手脚去推了几道门,发觉皆从内被拴住,白炎不禁摇了摇头,又打了几个呵欠,往前走了几步,当发现黑暗中有一道门透了门缝,他心中一喜,伸了个懒腰,大咧咧的便走了进去。雪光从窗棂映入,使房间之内不至于全黑,他绕开了桌凳,到了床边,伸手将外衣一脱,然后揭开被子便钻了进去。

奇怪,自己才走了这么一会儿,为何被子便这般凉了。

心头觉得不妥,但实在感到倦怠,他动了动身子,瞟了一眼屋内,又听了一听,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且这客栈之中摆设皆为一样,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于是他将双眼一闭,再次睡去了。

好奇怪,自己这是在哪……身旁竟是有一团火球一般,热得烫人。

无瑕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因一路奔波,他方才在马车之上便觉得寒冷难耐,上床之后更是凉得彻骨,睡了一会儿之后,却又浑身发起了热来,此刻的他本就觉得热得不行,岂料,侧躺向内的身子平躺之后,竟发现身旁还多了另一个散发着热量的东西。

是什么?!

心底突然便烦躁不安起来,无瑕依然陷在梦魇之中,却伸出双手去推那火球,可是,当双手触及那东西时,他突然双眼一睁,醒了过来……

金丝疾如闪电,却绞了个空,无瑕睁着因发热而绯红的双眼,正待揭被下床,却骤然间感到身子一沉,然后一人扣住了他的双手,重重的压在了他的身上。

“杀了你!”惊骇于身旁有人自己竟没发觉,更因此刻那人对自己所做的动作而感到恼怒,无瑕那杀气腾腾的话语刚刚出口,便身子一僵,愣住了。身上那人默不作声的低头凝视着他,没有因他的威胁而退却半分,屋内很黑,只能听到两人渐渐急促的呼吸声,那人动了一动,然后突然间俯下了身来。

唇边多了一道炙热,那人近在咫尺的呼吸令无瑕感到茫然,因为那气息是如此熟悉,可却是此时此刻最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白……炎……

不可能……

这不会是他,定是自己还在梦里没有醒来,定是这样的。

腕间的扣压瞬间失了力道,那炙热的气息却没有退却分毫,依然在唇边辗转,纠缠,无瑕感到自己在燃烧,他想要甩开那种令人窒息的缠绵,却在避让之间贪恋了那温暖的拥抱。

那是白炎的气息,衣料上淡淡的龙涎香充斥在鼻间,耳鬓厮磨的触感,那紧拥与亲吻,所有的一切,都是白炎的!自己不舍放开,宁愿随之沉沦。

深吸了一口气,无瑕伸出手去,紧紧的将那身躯拥抱。

如果,这是梦的话,便让我……继续梦下去吧……

思念一如压抑了许久的洪流,在那一瞬间,蔓延成了一片汪洋!

第五百九十四章 执著如渊 与君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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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14

思念是陈酿的酒,埋得越深、越久,便越刻骨铭心,曾经在心底一次次的想过,如果有一天,那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会用怎样的一份热忱去回应他,而当这一切到来之时,自己才知道,原来那一切远远不够,因为那情愫已经生根扎地,若藤蔓一般蔓延盘踞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想要占据他的一切,同样,也想给予他所有的一切!

楼道内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被风吹得跳动不已的烛光将那两帮人马的影子拉扯得混乱无比,没有人大声喧哗,然刀光剑影之间任何人都毫不含糊,身影上下翻飞,从楼道到阶梯,直至大堂,打成了一片!

“呜呜呜,掌柜的――掌柜的――”

闻声爬起的小二哥可并无那般定力,被那混乱的场面吓傻在了原地,然后竟放声哭喊,于安慌忙奔出一看,顿时叫苦不迭起来。

就说要出事,可这究竟是怎么打起来的呀!

“秦爷秦爷――”唤了几声,却只换回了桌椅的碎裂声,于安惊得浑身发颤,见曾福出来,忙一把将他抓住往后一拉,道:“掌柜的小心。”

曾福急得直跺脚,回身便叫道:“掌灯掌灯!”

四角的灯火一亮,那打成一片的两方人马便骤然间一退,分列在了两头。

屋内寂静得落针可闻,曾福使劲的咽了口口水,斗着胆子在于安的搀扶下迈出了两步,然后颤悠悠的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调停,却不料还未开口,便见那两边队列中的几人向前一奔,他顿时双腿一软,抱头蹲在地上大叫道:“别打了,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哈哈哈――”

突然传来的爆笑声让曾福与于安面面相觑,两人互望了一眼,试探着放下手,抬起了头去。

这算个什么情形?他们……

“我说对方功夫为何如此好,你们两死小子!”砰砰两拳击在了南宫热河与白泽的胸口,弓哈哈大笑着与两人双手一扣,而站在他身后的云岚与鬼翼顿时也无奈的摇了摇头,向后一扬手,道:“散了,竟撞在一处去了。”

弦伊站在一旁,看着那笑成一团的众人,突然伸手一指楼上,道:“那公子房间那人是……臭无赖!黑灯瞎火的他想做什么!”话一说完她转身便往了楼上去,岂料刚走了两步,便被南宫热河一个探身抓住了。

“弦伊……”却只说了两个字便顿住了话语,因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让人不知所措,南宫热河抓着弦伊的手腕将她拉在了原地,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问,可是,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这里是什么地方,公子为何会带人出现在此处?还有,方才听得有怒喝之声,大家皆闻声而动,入了小侯爷房间却不见有人,刚过了一道门,便见黑灯瞎火之中又来了一队人,全都聚集在了那楼道之中,且竟都是奔了那声音发出的门而去,大家怕对方对小侯爷不利,这才动了手,不料对方身手十分了得,纠缠了一会儿,才打了开来。

“弦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声音,南宫热河回头一看,见一男子站在不远处,对着弦伊扬头轻唤,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竟让他看得心头一堵,那抓住弦伊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丫头,既然里面的是小侯爷,咱们便安心在下面呆着,他自然会照顾公子。”弓见南宫热河面色难看,不禁心头轻叹,及时站出来解了围。

秦篪看大家居然都是认识的,也松了口气,走过去将那曾福一扶,道:“惊扰了曾掌柜,实在是抱歉,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曾福听了他那话浑身一松,然后在他与于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哭丧着脸看着那一地狼藉,有气无力的对着自己的伙计们扬了扬手,道:“还不过来收拾。”

伙计们全都围过来收拾东西,御林军与影刺也自觉的加入了收拾残局的行列,那为首的几人却笑着往桌旁一坐,互相看了一看,禁不住感慨万千。

“鬼兄,咱们也好久不见了。”白泽与鬼翼打了招呼,然后又看向了他身旁那人。

云岚对着众人抱了抱拳,想要寒暄几句,却因自己身份比鬼翼更为尴尬,且主子是谁大家皆心知肚明,自己以大郑虎贲首领的身份跟随在公子身边,其意已经昭然若揭,于这些人来说,他们能不敌对自己都已经算是友善的了。

想到这,他不禁不由自主的往上看了一眼。

若知道自己也来了,那人,会是个怎样的态度呢……

南宫热河坐在桌旁,却一颗心早已不在了身上。

弦伊在听了弓的话后倒是安静了下来,却老远的坐在一旁,而她的旁边,便坐着于程颢。

于程颢的心情也十分复杂,从方才的情形来看,他已经知道了这队人马是谁,南宫热河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拉住了弦伊的手,他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此刻见他更是不时的拿眼去瞧弦伊,于程颢的心里当真是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虽然知道自己跟来必定会出现这种情形,可是,想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己心爱的女子被另一个男子拉扯,便是再如何大度,都依然抑制不住那酸楚之意。

弦伊却只是低着头,无意识的摆弄着手指,看似波澜不惊,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中究竟震惊到了何种地步。

毫无预警!

便那么一刹那间,那熟悉的人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在跟着公子前来的路上,自己也曾想过,若是再见了他,自己会是怎样的反应,有着怎样的心情,是否会跟以前一样与他作对,是否还能坦然的站在他的面前,对他冷眼以对,置之不理,可是,当真正见到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自己竟抑制不住的想要落泪,只是为了这几乎便要错过的重逢,感谢上苍冥冥之中的注定!

自己……是真的爱上了他了吗……

“别动。”

声音很轻,在黑暗之中竟显得有些飘渺,怀中那人紧拥的双手未曾松开分毫,反而愈发的用力起来。白炎仰着头,下颌轻轻的磕在无瑕的头顶,听着他那毋庸置疑的话语,因无法相信这发生的一切而迷茫了起来。

当黑暗之中的那道金丝绞来之时,他只是凭着直觉躲了过去,然后他动手制住那发动攻击之人,他知道自己定是进错了房间了,所以他想要解释,可就在那一瞬,他听到了黑暗之中的那个声音。

那是无瑕的声音,纵然很短很急,且透着怒意,可他就是认准了,那便是无瑕的声音!那火热的身子被他压在身下,熟悉的冷香扑入了鼻间,他却就那般楞了神。

是自己在做梦吗?

无瑕怎会出现在这里……

这定是一个梦……可是,为何这感觉如此真实?

想要求证一切,想要知道这是否是真真切切的无瑕,所以……他慢慢的俯下了身子,吻上了那人的双唇。

那是宣泄的洪流,一旦崩塌,便万劫不复。

那是无瑕,他的唇,他的气息,他的一切!是他,是他!

吻便若燃烧的火焰,焚烧了一切,让人沉沦,不顾一切!

门外打了起来,可是,无瑕的双手抱得那么紧,他似乎在害怕这一切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所以他死不松手,无论怎样都不肯松开双手。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灼烧了胸口,那怀中之人的紧拥如此难能可贵,那一刻,就算剑在眉间,都已无法让自己离他而去。

“无瑕……无瑕……无瑕!”

无瑕没有回答,却用无尽的拥抱回应了他。

白炎,无瑕来了,无瑕找到你了,无瑕就在这里,在你的身边,在你的怀里!

“你生病了!”终于发觉了不对,白炎骤然间惊醒了过来。无瑕的身子好烫,难怪他没有发觉自己靠近了他,他在发热,是因为天气太冷,犯了寒症了吗?

不是!那单薄的衣衫之下竟绑着厚厚的绷带!

“你受伤了?伤哪了?赶紧让我瞧瞧!”白炎说完伸手拉开无瑕,却在下床之时被无瑕那带着惊慌的一握拉住了脚步。

他在发抖,他竟在发抖,这世上能让冷公子感到害怕的事情又能有多少,他竟因自己的离去而发抖。

牙关狠狠一咬,白炎抑制住眼中的泪水,回身握住了无瑕的双手,探过身去,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道:“我不走,我让弦伊上来,你在发热,要吃药才行,然后我会去点灯,看看你的伤口,好不好。”

便像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此刻的无瑕竟脆弱得如易碎的娃娃,让人心疼得受不住,白炎将额头轻轻抵在了他的额间,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水,然后用鼻尖蹭着他的鼻尖,笑道:“我掌了灯瞧瞧你是不是跟那脏兮兮的小猫一样了,若果真如此,倒可以养着去抓老鼠了。”那玩语放在平常早就被那人反驳回去了,然此刻他却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身子,然后紧抓的双手终于慢慢松开了。

白炎抚了抚他的脸,返身到了门边唤了弦伊,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那门外竟噼里啪啦来了一堆人。

“弦伊一人进来。”白炎接过弦伊手中的烛火,然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房内烛火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无瑕坐在床中,被那亮光刺得闭上了双眼,弦伊回身一看他绯红的双颊,惊得一呼,道:“又发热了么,我就说了晚上离不了人,公子等着,我去拿了药丸来。”

白炎将烛火全都点亮,见弦伊往外奔,忙将手一扬,准备问及无瑕伤势,却在抬手的瞬间一愣,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然后急切的回头对着无瑕道:“伤口在哪?!”

眼见他掌心一片血红,无瑕将身子一退,虚弱的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白炎紧抿了双唇,奔到床边将他一拉,在他扑入怀中的一刹那,看见了那肩头被鲜血染红的素衣。

第五百九十五章 才下眉头 却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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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15

那是一个不眠之夜,白炎整晚坐在床头抓着无瑕的双手,任谁都无法让他放开。丹阳发生的一切以及无瑕受伤的情形只有从旁人口中才能知晓,当得知无瑕当日被冷秋之逼迫,在众人面前承认了与自己的情感之时,那极少落泪的男子却在同一晚上哭了第二次。

不舍!

自己怎舍让他独自一人面对责难,当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尊严与情感被撕扯得鲜血淋漓之时,他的双手定便在这般寻找着自己,可是,自己竟不在他的身边!

屋内站满了人,却没有丝毫嘈杂之音,除了那人的呓语与另一人压抑的落泪声。

无瑕哪,你为何这么傻,你当时若是否认了这份情感,又怎会陷入势力流失,手下背叛的两难之境。你为我坚持了这一切,我孟白炎又能为你做些什么!

“你傻啊,就算你否认,我也根本不会怪你,白炎永远都不会怪你的,无瑕……”

“可我会……”不知何时,无瑕已经醒来,他没有睁开双眼,却将白炎的手紧紧握住,抚在了自己的颊边:“我会,我会责怪我自己,因为一直以来,在逃避的人都是我;你为我做了那么多那么多,可我呢,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白炎,当我站在众人面前,对他们说出你所爱的那个人是我时,我突然感到如释重负了,原来将自己的情感说出来是如此惬意的一件事情,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样想,只要心中无愧,便无所畏惧!”

“傻瓜,这些本该由我来承受,至少应该让我站在你的身边,与你一起面对……”

“瞧,我如今没事了,无论当时有多难捱,有多痛苦,我都挺过来了,白炎,从现在开始,无瑕只是你一人的无瑕,你到哪,我便到哪,无瑕要待在你的身边与你一同面对一切,可好……”

白炎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吻着他的发,轻柔而坚定的一点头。

好,无论将来的路有多难走,我孟白炎都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屋内站着的人们在那一刻终再也站不下去,皆屏息静气的退身而出,将空间留给了那历经千难万阻才能再次将对方紧拥的两人。

“如此说来,你们是要直奔蒙城而去么?”弓来回踱了几步,回身看了云岚一眼,云岚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小侯爷要带人直奔蒙城盗取楼船,公子现在身子虚弱,只怕受不得颠簸,但现在这种情形,他俩必定是不肯分开的,如此一来,倒当真是让人为难。

“蒙城离这里并不远,只是,小侯爷自己都无十分把握能够盗船成功,那水军主帅左何镗在我们路过之时便已经派人追杀,如今只怕连入城都困难。公子受了伤,若是入了城遇到危险境况……”南宫热河说完轻叹一声,仰头望了一眼楼上,却怎样都说不出让小侯爷此刻离开公子的话来,旁人见状也皆是一摇头,愁容满面。

天便要亮了,是去是留,马上便有定论,在众人皆忐忑之时,那楼上传来了一声轻响,然后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无瑕温顺的将头靠在白炎怀中,由得白炎抱着他一步步走下了阶梯,到了众人面前。

“去这镇子上买齐药物以及御寒的物品,弦伊,你跟南宫一起去买,但凡公子需要的全都备齐了。白泽,弓,你们去弄一辆大一点的马车,多少银两都行,最主要是宽敞舒适,其他人将马儿干粮都准备好,等东西一买回来,咱们便立刻出发直奔蒙城。”

众人听了他的话皆是一惊,继而又看向了他怀中那人,无瑕却只是将脸颊紧贴着白炎的胸口,不做任何说明,见大家全都发呆不动,白炎突然一脚便向着白泽和南宫热河踹了去:“居然叫不动你们了!”

那两人这才骤然间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跳开身子便往外跑,弦伊与弓见状也急忙跟了出去,其余人一见白炎动了手,皆躲开身子做了鸟兽散,待那大堂空了人,白炎才将无瑕放在了凳上,伸手拢了拢他身上的披风,俯身道:“你说的,每天都乖乖的吃药休息,到了蒙城也绝不插手任何事情,只管安心静养,可不许跟我赖皮。”

无瑕闻言将头一低,摆弄着纤长的十指,鼻间嗯了一声,却毫无诚意。白炎一见他那模样,忍不住心底一漾,伸手将他的下颌一扬,笑道:“说到耍赖,咱们寻一日要好好来较量一番,看究竟是谁能胜了谁一筹,输的人便要无条件听另一个人的话,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不许说了不字,怎样,应战么。”

“我要你做的事情,你会对我说不么。”密集的睫毛微微一闪,无瑕仰头望向了白炎,那清瘦的面容透着灵气,清澈的眼瞳倒映着白炎的面容,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眼底一般,白炎痴痴看着,突然轻叹一声,慢慢抚上了他的双颊,轻声回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对你说不。”

“我赢了。”

双眼一眨,带着一丝狡黠,无瑕唇角一扬笑了,白炎看着他微笑的模样,也禁不住舒展了眉头,伸手捏住了他秀气的鼻尖:“你总是会赢的,可是,我却总是不遵守的,这个,才是真正的赖皮。”

清晨凉爽的风儿穿堂而过,将那二人若孩童般打闹的声音远远扬去,正在后院中整理马鞍的云岚在听了之后一愣,然后回头看向了前院。

好久没听过公子这般开心的笑声了,果然只有那人才能令他放下一切防备,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给予,只可惜,皇上永远也得不到他这般相待……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

“等等,公子的鞋该换了,这有厚靴子,穿着暖脚,我去瞧瞧去。”弦伊说着将手中东西往南宫热河手中一塞,返身入了店面,南宫热河随即走了进去,却一双眼四处游睃,那店家一见忙迎了出来,道:“姑娘看鞋么。”

“将暖和质地好的厚靴子拿来我瞧瞧。”弦伊说完伸手一指柜面中的一双靴子,道:“这双好,只是略微有些大了,掌柜的,可还有小一点点的。”

那掌柜的听了她的话,将眼一瞧南宫热河的双脚,道:“不大不大,这公子身子有这般高,穿着必定不会大的,姑娘真是好眼光。”

那话一语双关,弦伊听了之后先是一愣,随着掌柜的目光向后望去,却正看到了南宫热河一脸促狭的笑意,弦伊顿时双眼一瞪,脸却瞬间绯红了起来,看那掌柜的还不识好歹的跟着南宫热河一起笑,她伸手“啪――”的一声拍在了柜台上:“谁说我是买给他的,你还敢再笑!”

那掌柜的一见忙将嘴一捂,道:“不笑不笑,我只是看这位公子的鞋子也该换了,不如姑娘买两双,我还可以算给你便宜一点。”

“都说了不是买给他的……”

“唉,这鞋倒果真该换了……”身后响起了那人可怜兮兮的声音,弦伊回头正待发难,南宫热河却早有防备,已远远的出了店门去:“好嘛好嘛,不要了,大不了破了之后挨着冻便是了。”

“你――”

…………

“你笑够了没有!你若是不要,还给我便是!”一路上耳边都是那人嘿嘿的傻笑之声,弦伊将脚步一顿,冲着他将手一伸,道:“是因为两双买着便宜,才顺带给你买的,你再笑我便丢了去。”

南宫热河见她说着果真作势要抢,忙将手中东西一抱,拔腿便跑:“我要我要,你送的,是什么我都要。”

他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弦伊在后急得直跺脚,大声叫道:“谁说我送的,我才不要送给你东西!你给我回来,你敢胡说我跟你急。”

南宫热河哪里肯停下,卯足了劲儿冲到了连云客栈,才见弓与白泽已经将马车套好,众人也已经准备完毕,全都聚集在了门口。

“怎么才回来,赶紧将东西放好,大家都准备出发了。”

“就好就好。”南宫热河说完将手中东西放在了马车内,却将那双鞋紧紧握住手中,转身去了自己马儿身边。于程颢远远的立在一旁,看他满面笑容的兀自发笑,不禁心头一堵,默默的别开了头去。弦伊急冲冲奔回,见众人皆已经准备好,忙跑到马车旁将东西整理好,然后铺上了厚厚的绒毯,将无瑕扶上了车去。

“丫头,你可还好。”见弦伊双颊绯红,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无瑕将身子靠入软垫,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我自然很好,我会有什么事。”弦伊有些慌乱的答了一句,然后将那鞋子翻出放在了车壁旁,道:“咱们四处奔波,也没时间做这些活计了,公子便将就着穿一下,待以后有了时间,我再动手给你做好的。”

见她明显的顾左右而言他,无瑕也不再多问,如今南宫与程颢皆在这里,他二人对弦伊情深意重,她处在其中,其心情可想而知,自古情字最伤人,临了选择之时,终有一人会受到伤害,然,这却也是人力最为莫能及之事。

“小侯爷,都准备好了。”

“好,上马,出发!”

第五百九十六章 翻阅 相濡以沫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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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16

飞雪如絮,呼啸而过的狂风卷入死寂的峡谷,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之声,就在这里,就在不久之前,曾有三万人马葬身于此,那一日,这峡谷内的尸体堆积得如山一般高,那些被巨石压碎,被火药炸得身首分离的将士们的尸体在熊熊烈火中化为了一片焦黑,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再也不用面对这一切,可是……

身上的雪花已经聚集了厚厚一层,便连眼睫上都挂满了雪珠,那暴露在外的脸被冻得苍白,嘴唇也被风吹得干裂,隐隐的渗着血丝,可是,跪在地上的那人却依旧一动不动,便仿佛已经失去了魂魄,缈无所依。

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似乎依然在耳边回荡,一遍又一遍,折磨得他便要疯掉。马儿在身旁不安的跺踏,于风中发出了悲切的嘶鸣,方文正的眼眸终于动了一动,却迷茫的不知该望向何处。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回到这里,回到这个让他连做梦都不敢去回想的地方,就在这个地方,他用计将白少卿三万人马尽数拉入了伏击圈,那么多条性命便陨殁于此,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满了鲜血,而这一切,却只是缘于一个谎言……

只是武飞云的一个谎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几近癫狂,方文正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干裂的唇被那爆发的力量撕裂,鲜血顺着唇角渗下,滴入了炫白的雪地,他将身子一俯,双手撑在地面大声喘息着,试图压下心中难明的情绪,可是,却无论怎样都压制不住。

胸口似乎要爆裂开来,因为无论他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无法将一切挽回,悔恨如同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将他割得鲜血淋淋,无论在哪,只要一闭上双眼,他就能看见那一双双流着血泪的眼睛,他们在瞪着他,等着他下到无间炼狱,将他撕成粉齑。

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因为前行的道路如此狭窄,容不下他的一个转身!

身子仆倒在地,方文正睁着双眼,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炫白,任雪花将自己掩盖。

那么多条人命,自己永远也偿还不了,可是,有一个人,却可以为他们报仇!

那个对自己全然信任,却被自己狠狠扎上一刀的人!

白少卿……

“郑承康怎么说?”低头轻抿热茶,冷秋之面带冷笑问着身旁那人,许诺闻言双手一拱,低声回道:“愿以粮草换取他儿子一条性命,来人说,他们会由水路从重华转万州,将船只停泊在东吴。”

“东吴?”冷秋之闻言又是一声冷笑,将茶杯重重一扣,起身道:“他是怕入了雅水便断了后路,所以只到东吴,他跟随我这么多年,却以为我冷秋之出了丹阳便是那没牙的老虎,动他不得了?好,很好,我便要让东吴成为他父子二人的葬身之地!许诺――”

许诺未待他言明,便已将头一低,应道:“主子放心,郑氏父子绝出不了东吴!”

“还要将那批粮草给我带回来,赫博多的军队已经直奔巨鹿,粮草丢失,武飞云十分不满,若此时与之产生罅隙,将来他相国府夺取天下之时,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便是咱们归云庄了!”

“是。”许诺应承着返身向外,到了门口微微一顿,然后再次抬步,决然而去。

国之将乱,朝廷已经腐朽不堪,然再如何,都不当是武氏父子那般之人坐拥天下!不当!

“侯爷,侯爷――”薛长安甩去一头雪花,将脸一抹,看着那肩担手扛,丝毫不让年轻人的男子,禁不住着急的大叫道:“侯爷伤势未好,这里有我们加强城防便可,侯爷赶紧去歇着。”

孟昶龙闻言将肩上砂石一掂,假装不悦的回身说道:“怎么,自恃年轻,便瞧不起本侯的身手了?想当初我随先帝征战南北之时――”

“您也知是当年了。”身后传来了一人带着责备的声音,孟昶龙感到肩头一轻,禁不住摇头一叹,道:“缠绵,我这把老骨头若再不活动,便当真是要废了。”

缠绵没有理他,只将披风往他肩头一搭,细细整理道:“咱们入这十方已经三日了,您总是这般奔波,从不好好歇息,再这样下去,要是累倒了,咱们这么几千人马又该如何是好,这十方城四面城墙虽年久失修,可终究也是一方城池,只要大家齐心协力防漏补缺,撑一段日子也并非不能。白山城破,消息一旦传出,白炎必定会想尽办法前来增援,只要大家能够坚持下去,就一定可以活着回到九原,侯爷如今是咱们的主心骨,万不可再出了纰漏,担砂石之力大家都有,可是率万军之师,却并非人人都行,孰轻孰重,侯爷定心中清明。”

听完缠绵的话,孟昶龙禁不住又是一叹,颇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道:“却不知我昊儿从何处寻到你这么一人,但,我很感谢上苍让他遇到了你,若有一日,咱们爷仨能够活着走出去,我定风风光光为你二人举办一场婚礼,无论旁人说什么,我孟昶龙都骄傲又多了一个儿子!”

缠绵的眉目之间有了明显的波动,从他当日醒来,得知大队人马撤离前行之后,他便曾十分痛苦的挣扎过,因为这样也就预示着他离奚昊越来越远了;可是,当他看见那八千伤痕累累的将士之后,看见那一张张倔强不屈的脸时,他终还是没有一走了之,而是协助孟昶龙一起,带着众人突破了巨鹿驻守防军的包围,撤离到了这十方城中。

那是几千条活生生的生命,容不得他为了一己之私弃之不顾,当他浴血厮杀在战场上的时候,他所爱的那个人却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这种痛楚是怎样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看他脸上神色黯淡,孟昶龙知道他定又想起了奚昊,想要劝他,却自己心中都觉得难受,遂只伸手一拍他的肩头,然后返身离去了。缠绵于风雪之中站了许久,然后将铠甲一把拉下,挽起袖口,抓起一包砂石便扛上了肩头。

“缠……”薛长安正待说话,却被身后一人将手臂一握而生生顿住了,他回头一看,只看见明威深锁眉头对着他摇了摇头,轻声道:“随了他去,不停下,他也就不会那般痛苦了。”

忙碌真的可以让人暂时忘记一切吗?

那每走一步都在锥心刺骨的疼痛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人,他的爱人被困在深渊,而他伸出双手,却怎样都够不着他……

“咳咳咳……”

那咳声被刻意压制,显得十分沉闷,正在一旁打盹的弦伊刚反应过来,车帘便已经被人掀起一角,随即白炎的身影已经到了无瑕面前。

无瑕低着头,用手拼命捂住嘴,显见不愿让人听见他的咳声,然而那咳声又怎会抑制得住,白炎从弦伊手中接过水囊,凑到了无瑕唇边,道:“喝口水。”

水囊的水已经冷去,咽下喉间,却更加刺激了身子,无瑕终再也忍不住,双手将白炎的双臂狠狠一抓,然后俯身大咳了起来。

难受,不但是喉间难以抑制的刺痒,还有因咳嗽而牵扯的伤口。

“可如何是好,这样咳下去,公子那伤口又要崩裂了!”弦伊急得手足无措,白炎却伸手制止了她的话语,细细去回想了奚昊曾经对自己说的话。

―――――――――

“无瑕久病亏耗,但凡季节交替,染了寒症,常常会干咳,咽痒,那是肺阴不足的表现,若是发得急,可……”

―――――――――

“可按其列缺穴缓解症状……”白炎口中喃喃,然后拉起无瑕的手臂,令其以手握住自己手掌,虎口交叉,手腕伸直,以食指探其手腕侧面,摸到了指下骨头上一个明显的纵向裂隙,然后以拇指指尖掐按起来。

“小侯爷是在按摩穴位么?”弦伊在旁看得惊奇,突又想到了当日在临安,公子心头病犯,小侯爷也是这般按压穴位为他缓解了疼痛。没想到,他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顽劣不堪,竟也会如此细心的为公子去学这些歧黄之术,细节之上见真心,倒的确让一旁看着的人都觉得感动。

“可有好些?”按了一小会儿,见无瑕渐渐直了身子,白炎不禁长吁了一口气,伸手拭去他额角冷汗,轻声道:“我再来给你揉揉照海穴,你躺下来。”

无瑕点点头,将身子靠入软垫,白炎则寻到了他足内踝处的照海穴,以指尖掐按了起来。

“一会儿让弦伊将手炉里的炭球换一下,你握着好暖了手,已经过了酉时了,咱们再赶一段路,到了镇子便停下来歇息,晚上吃了饭,你还得喝药,换药,可不许跟我使了性子。”

无瑕将身子靠在软垫之中,一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人,突然鼻间一酸,害怕那人看见自己落泪的模样,忙抓过一方小枕,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一切太不真实,白炎竟就在自己面前,这般温柔体贴的为自己做着一切,这感觉太幸福,幸福得像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不知何时便醒了,灭了,没了……

“傻瓜,又想了什么。”发觉他的不对,白炎伸手将小枕抢过,抬头看着他泪眼婆娑的双眼,忍不住一捏他的鼻尖,道:“不许胡思乱想,从现在起,你便是想甩掉我都是不能了,你若依然怕这是一个梦,便让我来咬你一口,看你疼不疼。”

“我为何要让你咬我,我若怕是梦境,大可以咬了你,看你疼不疼便知。”

弦伊在旁听得“扑哧――”一笑,也懒得听他二人胡搅蛮缠,将手炉拿过,摇头出了马车去。白炎见状将厚绒拉起盖在了无瑕身上,道:“你好好躺着,我让大家急一点赶路,到了宿头你也好休息。”话说完,他返身准备出去,却在回身的一刹那又去瞧了那水囊,然后一把将之拿过,贴身塞入了怀中。

“水是凉的……”

“我身子暖和,贴身放着,等你想喝的时候,便不会那么凉了。”

双唇一咬,无瑕低下了头去,待那人出了马车,才又轻轻抬了起来。

有郎如此,今生亦又何求!

第五百九十七章 金樽醉卧入帘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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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17

天色渐渐暗淡,那郡衙后厅之中已经摆上了宴席,作为此刻反客为主的吠承啖来说,今夜他需好好把握这最后的谈判机会,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因为明日一早,他便会带着大队人马紧随前锋部队的足迹向着九原推进,而这一次,因有了相国府的暗地支持,无论是粮饷或是需备上都有了保障,由此也避免了如同前两次那般因后备不足而惨淡收场的情形。

梦回依然沁人心脾,梅花之淡雅萦绕唇齿之间,让人回味无穷,吠承啖懒懒的靠在榻上,身旁的侍妾若猫一般温顺的趴伏两侧,被他上下其手,却不敢喘息半分。

“飞云少爷到――”门口传来了通报,吠承啖的双眸终于抬了起来,唇角浮现了笑意,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热忱。

武飞云面带笑容缓缓而来,当看见他身后那人之时,吠承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一用力,那本被他挑逗得双颊红晕的侍妾忍不住吃痛的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煞白着脸在他不耐的斜瞪之下退了下去。

奚昊慢慢的跟在武飞云身后,微垂着脸,没有丝毫表情。

他本是不想来的,可武飞云说了一句话,让他不得不跟着一起来了。

――――――

“赫博多的士兵明日便要拔营出发了,听说与你一同被抓的慕容默还在吠承啖手里,你不想知道他的下落吗?”

――――――

就因为这个,他才跟着武飞云一起来了,而他不知道的是,武飞云之所以要带着他,其实是怕吠承啖依旧对他不死心,会趁自己不在时让人将他掳走。如今大战在即,若因此而令两方交恶,当真是难以周全,倒不如让他时刻在自己眼前,纵吠承啖再如何,都不会当众与自己撕破了脸皮!很多事情若能防范于未然,又何乐而不为呢。

“看来王子殿下的身子已经无碍了,这梦回的香味老远便已经闻到了。”武飞云入了厅中,笑着将手一拱,行了一礼,却不待吠承啖相邀,便回身对着奚昊将手一伸,道:“过来坐我身边。”

奚昊已恢复了晋国服饰,一身素衣映衬着白皙的肌肤,显得越发清秀,唇角的结痂尚未完全脱落,让那人看了,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暴虐的那一幕。

指腹从唇边滑过,吠承啖微微眯了双眼,毫不收敛的看着远处若青莲般盈盈而立的人儿,露出了一丝莫测的神色。

那曾在怀中战栗却不肯屈服的身子,那肌肤柔滑的触感,还有那隐隐渗出的药香,所有的一切竟似有一种让人沉沦的力量,纵然那人是一粒毒药,对的,他的确就是一粒毒药,然就算如此,却都让人恨不能将其拆骨喝血,吞入腹中!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张扬着一种致命的诱惑,人的劣性一向如此,武飞云又何尝不是如此,明知道不可能却依然执迷不悔,自己只是得不到,而他,却已经深陷于此,再难挣脱。

眼角斜觑,吠承啖看着武飞云,发出了一声不易觉察的冷笑。

“本王明日便会带兵前往九原,飞云少爷允诺之事还请上心,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这粮饷军需跟不上,出了什么纰漏,可别怪本王到时候毁了咱们之间的约定。”

武飞云听他开口便如此强硬,知他心有怨怼,故意挑刺,也不去理那茬,只是将酒杯端起,微微一笑,道:“放心,我相国府一向说到做到,答应的东西,一件都不会少,北方是你赫博多的天下,只要破了九原,后继兵力便可长驱直入,届时,我相国府势力会从南至北与之汇合,只要夺了这大晋天下,我武飞云承诺之事自然全然兑现。”

奚昊在旁听得心头反感,广袖一拂,正待起身,却被武飞云将手臂轻轻一拉,然后将一块糕点夹至了他面前的碗碟之中。

“吃点东西,夜长,寡着胃伤身子。”

他口中话语轻柔,手中力道却未少及一分,奚昊本欲挣扎,却在抬眼间看见了吠承啖放肆的目光,心中更是哽噎,只好松了力道,安静的坐了下来。

筷子被武飞云递到了面前,奚昊本不愿理他,却因他一直举起不肯放下而渐渐陷入了尴尬,感到所有人皆在望着自己,他抬头瞪了武飞云一眼,武飞云却依然带着笑意托着筷子,直到他伸手将之拿过,才又回身倒上一杯酒,对着吠承啖道:“飞云在此祝殿下马到成功,一举拿下九原城!”

吠承啖正带着看好戏的神色看着他二人,听武飞云如此说法,也大笑了一声,举起了手中酒杯道:“如此,本王也祝飞云少爷能心想事成,诛尽这大晋不服势力,夺取天下,荣登九五!干!”

“干!”

酒过三巡,吠承啖带着微醺之意,瞧着奚昊笑了:“公子今日神色好了许多,本王看着也甚感欣慰,咱们好歹也认识一场,如今本王便要走了,公子可否赏脸陪本王喝了这一杯。”他话未说完,已经起身拿着杯壶直奔了奚昊而去。

奚昊本还坐在案边,听他话未说完竟直奔了自己而来,不禁惊得一跳,起身便要后退,武飞云见状也霍然而起,满脸警惕的望向了吠承啖。

“飞云少爷这是做什么,本王不过是想让奚昊陪我喝一杯,本王今日高兴,若是他肯赏了这脸,不定本王便将跟他一同被抓的那人还给他了。”他自知如今想要再从武飞云手中夺人已无可能,而慕容默自被抓开始,无论怎样用刑都不肯透露半分信息,如今大军拔营在即,带着他是个累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他送给奚昊,如此,或许将来有机会再遇,还能让他一展医术,替自己完成心愿。

奚昊本欲转过的身子被他那话语拉住,在踌躇了片刻之后,回过了头来。

吠承啖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将酒杯递到了奚昊面前,然后看着他不说话,奚昊有些犹豫,他知道自己喝不了酒,却又不愿开口去求助武飞云,吠承啖如此说明,便是有意将慕容默留下,若是自己拂了他的意,说不定他明日便会杀了慕容默……

“诶?这酒可是本王敬给奚昊公子的,飞云少爷不会连这个也要跟本王作对吧!”

见武飞云伸手便要来夺杯,吠承啖的语气有了明显的不悦,脸上笑意也渐渐隐去,奚昊见状将手一伸,拿起酒杯看了一下,然后竟凑到唇边,一仰而尽。

梦回清雅,入口容易,却后劲十足,奚昊根本喝不得酒,这一杯下去,脸霎时便变得通红,眼前有了模糊,身子也开始晃荡不定。

见他竟如此喝不得,吠承啖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恼意。

早知如此,当初便灌了一壶酒下去,岂不是就任由自己为所欲为了,如今却便宜了武飞云这厮,当真让人觉得可恨。

心头转念,那斜觑而去的眼神便有了一丝怨毒,武飞云感受到他的恨意,却不去睬他,只一双眼紧盯着奚昊,然后伸手便去扶他。

奚昊站在原地摇摇欲坠,想要开口说话,却感到胸口火辣辣的烧得难受,当发觉武飞云伸手来扶自己时,他忍不住将他一推,急切的抬头去看吠承啖,道:“人在何处?”

见他这般模样,却还在念着慕容默,吠承啖不禁微微一笑,俯身凑到了他的面前,一字一句道:“本王记得我们曾经有个约定,可是,你却没有遵守,如今你不跟我走了,可你答应过本王的事情却不能不算数,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宗奚昊!”

“慕容大哥……他在哪……”神智已经开始模糊,奚昊抬着头,想要问清慕容默的去向,却在脚步一动间向前倒去,径直扑入了吠承啖的怀中。

“奚昊――”武飞云叫苦不迭,伸手便去拉奚昊,吠承啖却快他一步将奚昊搂入怀中向后一退,武飞云顿时变了脸色,脚步一踏便从案后跃出,直追吠承啖,入了大厅之中。

“他醉了!”武飞云伸出手,眸中透着寒意直直盯向了吠承啖,示意吠承啖将奚昊交给自己,吠承啖则搂着奚昊,带着挑衅回望着他,两人身边的侍卫们也哗然而动,一时间整个厅内剑拔弩张,气氛凝重。

“王子殿下明日还要赶早,还是早点歇息为好,飞云不敢打扰,便带人先下去了。”武飞云阴沉着脸,再次对着吠承啖扬声道,那伸出的手依然没有收回,执拗的对着两人。

吠承啖的双手紧了一紧,突然唇角一扬,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本王不过看他醉了,怕他摔倒而已,飞云少爷又何必如此紧张,本王的确累了,便回去歇着了。”话说完,他却一低头看向了奚昊,奚昊眼神滟潋,脸颊绯红,抬起的双眸若被蒙上了一层轻纱一般透着迷惘,那模样看得吠承啖心头一漾,竟忍不住向下一凑,眼见那唇便要触及奚昊的双唇,他却突感手中一轻,再抬头时,武飞云已将奚昊抱在怀中,返身而去。

“奚昊酒醉失态了,殿下见谅,飞云告辞!”那身影随着话语一同没入夜色,眨眼不见,吠承啖站在原地,看着空荡的门口,渐渐的扬起了一抹狞笑。

武飞云,这笔账,咱们迟早要算!

第五百九十八章 韶华如梦 执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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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18

“无瑕,起来将药喝了。”端着药碗到了床边,看无瑕依然侧躺在内一动不动,白炎不禁有些心急,返身放下碗又回到了床头,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并未发热,这才舒了一口气,又拿指尖去抚了抚他的脸颊,轻声道:“怎么了,晚饭也吃得那么少,可是身子又不适了?”

无瑕感到有些瘙痒,睁开双眼,见白炎拿手摩挲自己的脸颊,不禁不满的皱了皱鼻头,瓮声瓮气的道:“就是乏力,无碍的,又来闹腾我做什么,赶了一天路,早点歇着去。”

“药还没喝呢,可是又想耍赖?”眼见他那副慵懒的模样,白炎忍不住嘻嘻一笑,返身便要去拿药碗,却不料无瑕竟就此往那被子里一钻,将身子埋了个严实。

白炎的身子顿在原地,看了看无瑕,又给折了回去。

“出来。”

“不出!那大夫不好,开的药又苦,又没作用……”被子里传来了如斯一句,然后就此没了声息。正此时,弦伊拿了糕点进门,一见这一幕,忍不住扑哧一笑,冲着白炎挑了挑眉,道:“倒是许久没耍这小性子了,看你平日还惯着他不,不过说来,这大夫的药倒的确不怎样,公子喝了这么几天了也没见好转,且我熬药时在旁闻着都觉得苦涩,也难怪公子不肯喝了。”

白炎听了那话,返身到了桌旁,将药碗端起低头一闻,然后双眼一闭,浅尝了一口,顿时一张脸苦得皱在了一处,呸呸吐了两口,才道:“已经放了糖膏,为何还这般苦涩。”

弦伊本还笑着,此刻却双眸一垂,将糕点放下,在桌旁站了片刻,才又回头去看了床头一眼,对着白炎道:“每日便是这般喝的,总是到了实在捱不下去的时候,便这样闹上几回,然,闹过后,却依然还得喝,咱们尝尝都觉得难以下咽的东西,公子却每天都要喝……”话说着说着便透了哽咽,弦伊突然沉默下来,然后抹了一把泪,转身离去了。

“那丫头又说傻话了,拿来我喝便是。”无瑕在被中露了头,撑起身子对着白炎伸出了手去:“凉了更苦,拿过来吧。”

白炎却怔了半晌,看了看手中的药,轻声一叹道:“外面大夫的医术总是不及奚昊的,不如让缠绵带着奚昊来跟咱们汇合,你这病因为上次中断治疗,似乎更加反复了,若能早点……”

“不要。”无瑕打断了他的话,将头一垂,轻柔却坚定的道:“缠绵跟奚昊在相思谷很好,我不希望,也不要他们再卷入这俗世纷争之中,白炎,他们与我们不同,他们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没有仇恨,没有杀戮,自由自在,无拘洒脱,那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及的日子,就算我们得不到,他们却能得到……”

双手伸出,紧紧的将那人环抱,白炎低头吻着无瑕的发,本便要脱口而出的话语生生顿住了。奚昊跟缠绵早就已经离开了相思谷,莫非无瑕竟未曾遇到他们?可是如今他的身子这般不济,若是让他知道定又会着急,还是,瞒着他吧……

“好,我们不找他们,让他们毫无牵绊的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我以前跟奚昊学了很多穴位按法,我很用心的去记了,那药太苦不喝便是,我每天都给你按穴位,奚昊说过,只要每日坚持,效果会比喝药更好。”

无瑕没有说话,只用力的扣住了白炎的后背,不肯放开,白炎却低声一笑,道:“别这么用力的抱我,我会动了坏心思。”

“你敢。”将头埋在白炎的怀中蹭了一蹭,无瑕透着孩子气的嘟囔道:“为何你的身子总是这么暖和,就跟那小雪狐似的,让人抱着不想放开。”

白炎口干舌燥的仰起了头,欲哭无泪!

虽然这些日子来回奔波十分辛苦,然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全身心爱着的那人如今就在身边,每日耳鬓厮磨,总是有难以按捺的异样情愫在心头荡漾,可是,那人却偏偏总是不自觉,肌肤相触之间毫无防范之心,令他身如火烧,却又不敢越雷池半步,实在可怜。

“白炎,你心跳得好急。”指尖扣在白炎胸口,无意识的绕着小圈,待发觉他的心跳愈发激烈之时,无瑕双眼一眨,抬头去看他,却见他只翻着双眼瞄着一旁,神色怪异,也不搭话。

“我要喝药你不给,跟你说话也不理,你今天是跟我杠上了吗?”唇角一撇,无瑕不满的推开他,然后将手一伸,道:“药拿来,你出去。”

白炎长吐了一口气,返身去拿了药放入无瑕手中,然后竟忙不迭的往外奔去,无瑕看他走得急,心有不解,却又不想叫住他问个究竟,待门被碰上之后,才眉头一皱,拼命忍受着将那药喝下。

白炎出了屋子一路疾奔,避开众人跃上了屋顶,他并不觉得自己此刻的反应可耻,他知道自己爱着无瑕,无瑕也爱着自己,心意相通渴望拥有对方的身心无可厚非,然而他也知道无瑕的身子是个怎样的情形,更何况就算将来两人在了一起,他也想能与他如缠绵奚昊那般叩拜天地,结发成亲,给予他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所以……

“你这是要躲开我呢?”

从上了屋顶他便已经看到了那自斟自饮的一人,待发觉那人看见自己便想开溜之时,他终忍不住嘿嘿一笑,走了过去。

“我为何要躲开你,只不过这屋顶太小,容不下两个人。”云岚将手中酒坛抓起猛灌了一口,然后别开头,就是不去看身旁那嬉皮笑脸之人。

白炎看他半晌不理自己也不气恼,只往他身旁一坐,用肩头撞了撞他,耸着眉头勾着眼笑道:“怎么,才多久不见,便假装不识我了?”

“化成灰也认识你,没义气的东西。”他恼的是当日那人让他假扮无瑕引萧君莫入断弦谷,然后却对他不管不顾而去,虽然知道当时情形危急,那人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然那种不被人当兄弟看待的感觉实在太过难受!

等等!

自己与他本就不是兄弟,甚至连朋友都算不得,自己奉命去监视他,又奉命配合他将萧君莫引入陷阱,如此说来,倒是自己利用了他?!

“怎么,发觉是你对不起我了?”那人依然嬉皮笑脸,眉目之间却渐渐肃然,沉凝了半晌,却又对着他勾了勾手指,诳了他的酒去喝了一口,才道:“你的主子……还不死心么?”

他这话有些明知故问,云岚不愿搭理他,伸手抢过了酒坛,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酒还未入口,又被他一使劲给抢了回去。

“你发了什么疯?”眼见他一口接一口的灌酒,云岚心中有了一丝不安,果然他猛喝了几口之后,冷着一双眼狠狠一瞪,道:“也就来的是你,若是换了旁人,我孟白炎绝不会轻饶!我若知道断弦谷之后无瑕会遭遇到那么多事情,当初就不该将他留在那人身边!”

云岚闻言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叹,道:“感情的事本就说不清,更何况,他是主子是皇上,我身为人臣,不敢多言,也不敢妄论,如今公子便在你身边,你自己好好把握吧。”

“把握什么?”白炎说完觑了云岚一眼,突然嘿嘿一笑,道:“你坏了,脑子里想了些什么不该想的事情。”

云岚一听脸刷的便红了,身为虎贲首领,在战场之上从来眉头不皱的汉子,却不知为何总是被这人吃得死死的,无论说话做事,竟都胜不了他半分,当真是让人恼火。

“我看是你起了坏心,当心公子恼了让你好看。”云岚说着却见那人竟无端的凑过了头来,当下一惊,想他曾顽劣的戏耍过自己,忙起身几个回落到了远处,恨恨的剜了他一眼,道:“懒得理你,跟你闹多了,人品都坏了去。”他说完转身便走,白炎却低头笑着又喝了几口酒,然后竟身子一仰,躺倒在了屋檐的厚雪之上,望着满天飘洒的雪花,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无论将来的路有多难,只要无瑕在身边,自己便无所畏惧!

“霍大叔,白大哥他……”

霍华没有回答,只将手往那后院一指,冷绯柔示意良辰留下,自己则将披风一遮,冒着大雪入了通往后院的大门。

远远的便见一人露着半臂肩膀,挥舞着手中长剑,在雪中练得如火如荼,冷绯柔看得一笑,也不去扰他,只站在一旁,屏息静气的看着。

白少卿却已经陷在了混沌的思维之中,来这归云庄的几日,他想得很多,多得心中便要爆裂了。

从昨日那些下人的口中,他得知了这边境越来越动荡的局势,虽然那些人说得不是很清楚,他也不想,或许应该说是不敢去仔细打听,可是,就是那一点模糊的概念,便让他坐立不安得快要发疯。

从来不敢去想,自己带去的那三万人马无一回转,白山将士们缺衣少食,是如此撑下去的?又或许,他们再次派出了人马,再不然,是去向九原求援了吗?还有,方文正如此对待自己,若是他带兵回转,假冒败兵混入白山,白山城岂不是岌岌可危,侯爷他们呢?会不会也如自己这般被他出卖,陷入了危机?

一瞬间,从前逃避的问题铺天盖地般涌入了脑海,白少卿停了下来,因为那么多问题充斥在他的脑中,重重叠叠,让他承受不住!

“啊――――”

咆哮声从喉间爆发,冷绯柔在旁看得心惊,脚步一动,直奔了那人而去,却在靠近之时猛的一顿。

锋利的剑尖如飞芒一般点在了她的喉间,白少卿一手捂着头,一手拿剑指着她,双瞳如血,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发出了竭斯底里的吼叫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冷绯柔不知他究竟想起了什么,又在痛苦挣扎着什么,她看着他,然后慢慢的伸出手,握在了那锋利的剑尖上:“白大哥,是我,柔儿,你看清楚,我是柔儿。”

鲜血顺着剑刃滴下,晕染在炫白的雪地上,绽开了一朵朵绚烂的花儿,白少卿紧握剑柄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当神智恢复之时,他的眸中一动,落下了两行清泪来。

第五百九十九章 莫忘黑夜中静默的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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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19

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赶车之人将斗笠微抬,看了看客栈的名称,然后一跃而下,示意身后的两辆马车等候,自己则几步踏入了客栈之中。

“客官请进,这么大早的,是打尖还是住店?”小二哥热情的迎了上来,谢晋虎看了一眼大堂之内,见弓等人皆坐在桌旁吃东西,忙伸手将小二哥一挡,径直朝了弓而去。

“弓!”

弓回头见是他,起身一让,道:“谢大哥过来坐。”

那桌旁还坐着于程颢,云岚和鬼翼,而在另一桌的南宫热河与白泽见了,也起身走了过去。

“咱们又见面了。”他二人跟着白炎过风月山时与谢晋虎打过照面,此刻见他冒着风雪入了客栈,遂也过去打了招呼。谢晋虎一见他二人,脸上一喜,回礼道:“你们也在?”

南宫热河点头一笑,道:“都在,小侯爷也在。”

谢晋虎听了舒了口气,道:“这便好,大当家的接到公子密令让咱们备下的东西就在这客栈之外,蒙城如今已经戒严,入城的客商全都要凭牌子,否则任谁都进不去。”

“牌子?什么牌子?”那几人一听皆出声问道。

谢晋虎闻言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面牌子放在了桌面上:“他有他的张良计,咱们有咱们的过墙梯,在这些贪官污吏面前,还真没有银子买不到的东西。”

南宫热河拿起一看,见那铜牌之上纹路精细,且还雕刻着祥瑞阁三字,遂掂量了一番,道:“倒亏他们想得出,若咱们不知,这般冒冒失失就去了,被拦在外面算是轻的,只怕还会打草惊蛇,暴露了行踪。”话说完,却又回望了一眼门外,道:“公子让你们准备的什么东西呢?”

弓笑着将他手中铜牌拿过揣入怀中,道:“祥瑞阁是北方皮毛大户,专卖上好的狐皮貂皮,很多官宦商户皆难求其货源,咱们既然冒了他们的名,自然,得有好东西才能入得了城去。”

正说着,白炎扶着无瑕从楼上走了下来,众人一见皆纷纷站起,迎了上去。

“谢大哥来了。”无瑕对着谢晋虎微微一笑,带着歉然道:“本想亲自去风月山一趟,奈何时间紧迫,且无瑕身子实在……”

“公子有事尽管吩咐,大当家的本要亲自前来的,但公子说了切勿劳师动众,所以,才派了老谢我带着人过来,东西都在外面,进城的牌子给了弓了,大当家的说了,蒙城中的南和酒楼掌柜的彭景宗是他的拜把子兄弟,公子去了之后歇在那处定不会出了纰漏,还说,公子若是需要后援,便来咱们风月山知会一声,上刀山下火海,咱们兄弟绝不推脱!”

“代无瑕谢过粟大哥,若有了难处,无瑕定不会客气!”无瑕毫不扭捏的对着谢晋虎将手一拱,然后回身对着弓道:“去接了外面的马车,让大家全都换上统一的服饰,一切妥当之后,咱们便日夜不停,直奔蒙城!”

“是!”弓应着带人出了门去接手谢晋虎带来的马车,无瑕这才对着谢晋虎一示意,道:“谢大哥过来吃点东西,完了便回去复命。”

“恭敬不如从命!”谢晋虎恭敬的回了一礼,随着无瑕去了桌旁坐下,他带来的人也随之走了进来,坐入了席间。

这客栈昨日便已被这一行人包下,大家说话也较之随意,秦篪坐在一旁,看着那人群之中的白衣人儿,禁不住心底一叹。

那日得知此人竟是小侯爷心上之人时,他当真十分震撼。以顽劣著称的成乐小侯爷爱的竟是一个男子,此事说出去,恐怕没几人会相信,而这个人,却又这般神秘……

他带在身边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无论是那名叫召唤弓的,还是那看着不像是大晋人氏的云岚和鬼翼,还有那于程颢,甚至是他的丫头弦伊,每一个人武功都不弱,且都对他敬重有加,他究竟是谁?容貌如此美丽,身子却弱得可以,也不知他的功夫怎样,是否便如他的外表一般羸弱,但想来他定有过人之处,否则,又怎能支配这么多人环绕在他周围,听他的差遣!

“再吃一点。”将稀粥推向无瑕,白炎又伸手夹起一块糕点放在了他的面前。

“已经喝了一碗粥了,可是想让我吃撑了,不要!”微扬的下颌带着一种小挑衅,眉角下一双水润的眼睛对着那人微微一瞥,那平日里冷冷的脸上竟透出了一种无邪的孩子气,那话说完,见堂内众人皆望向了自己,无瑕不禁双颊一红,恨恨的瞪了白炎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去。

只因那人在了面前,便不由自主的让他流露出了真性情,那是一种无拘无束不做隐藏的状态,虽然让旁人讶异,却又在看了之后心情愉悦,竟也随之坦然起来。

便如同他二人本就该在一起,这世俗的身份地位性别,所有的一切,都不该去束缚,去分离!

白炎嘿嘿笑着将那糕点拿起塞入了自己口中,然后起身一站,道:“大家都吃好了没,去换了服饰,咱们立刻出发。”

“是!”

大雪纷扬之中,那两列人马分道而去,白炎无瑕带着那荡荡的一队人马,打了祥瑞阁的旗号,直奔蒙城。他们不知道前方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只知道,无论有多大的困难,他二人都会心手相握,绝不退缩。

“将人带上来。”

门外传来了拖沓之声,奚昊双眸一抬,有些慌乱的站起了身,当那被人托架着的人影跃入眼帘之时,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然后不顾一切的奔了过去。

“慕容大哥――慕容大哥!”慕容默浑身伤痕累累,让人不忍直视,奚昊伸手将他扶起,看着他那憔悴不堪的脸,终哽咽着落下了泪来。

“都是我没用,什么都做不了,才会让你被他们折磨。”

慕容默虚弱的抬起头,看着奚昊落泪的脸,挤出了一丝笑意,摇了摇头道:“死不了,倒是公子你受苦了。”

武飞云起身到了两人身旁,看着慕容默冷冷一笑,道:“你倒是命大,在那人手中那么久还能撑下去,如今他走了,将你留了下来,本少爷也就不为难你,奚昊有一手医术,让他来医治你,想来用不了多久你便能恢复了。”

“你是说让我来医治他吗?”听了他那话,奚昊眼中漾起了惊喜,霍然起身间竟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武飞云的手臂,武飞云骤然间一愣,然后眼中浮现了抑制不住的笑意。

“对,让你来医治他,可好!”那话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似乎怕惊到了眼前那人,又似乎此刻这一切太过不真实,让他有些不敢确定。

“好!我来照顾他,我来给他治伤口!”因每日的无所事事,奚昊的脑中总是胡思乱想,此刻听到那人让自己照顾慕容默,他高兴极了,直到发觉眼前那人脸上异样的情愫,他才幡然醒悟过来,双手一松往后一退,然后背过了身去。

自己在做什么?!怎能与他如此贴近!无论他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狼的本性!

“我让人先带他下去梳洗一下,也方便你查看伤口。”武飞云依然在望着奚昊,眉目间透着浓浓的喜悦,他不管奚昊此刻怎样去想,只因方才那一小步的靠近,便让他的心中燃起了无限的希望。

无论我对别人多么狠,多么残忍,我对你宗奚昊的感情,却是真的!

当所有人都离去之后,奚昊才慢慢的抬起头,转过了身去。屋外的雪花被风卷起飘入了屋内,那院子内外空空荡荡,令他的心感到了茫然,手伸出,从衣襟之下慢慢拉出了一根红绳,然后将那圆润的琉璃珠握入了掌心,奚昊低着头,看着珠子内那精细小巧的昊字,默默流下了泪来。

缠绵,你可还好……

现在的你又在哪……

“报――西南方发现大队人马,直奔了这十方城而来!”斥候的回报令营帐内的众人皆是一惊,鄂闵与罗孚同时站出请到:“属下带人去探查情况。”

孟昶龙看了他二人一眼,返身将头盔拿起,踏步而出,道:“一起去!”

因地势平坦,上了城墙之后便能看见远处蠕动的人影,人数不算少,却行走极为缓慢,缠绵与明威早已经到达,此刻见孟昶龙带人上来,缠绵伸手一指道:“似乎不太对劲,若是巨鹿或者赫博多的士兵,定不会走得这般纷乱,侯爷,让我前去探查!”

“你身子未愈,还是让他们去。”

“已经无碍,我轻功好,便是不对也能全身而退!”缠绵说完一个飞身便下了城墙,孟昶龙见状忙扬声令道:“薛长安跟上去!”

薛长安带人打马跟出,缠绵的身影却已经到了丈许之外,然后竟一路领先,快于马匹,那情形看得众人皆是目瞪结舌,鄂闵摇了摇头道:“如此轻功,却不知这天下还有谁能与之匹敌。”

当那远处人影已经清晰能辨之时,风雪中传来了缠绵的大叫之声:“开城门!是先锋营的兄弟们带着白山的百姓到了!”

那是先众人一步撤离的先锋营与其护送的百姓队伍,却不知为何在离去之后失去了踪迹,然后又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当所有人都入了城门之后,守护城门的将士们全都站在原地,闭上双眼,别开了头去。

如果世间真有炼狱的话,那么,该受苦的也不该是他们!不该!

第六百章 桃花依旧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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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20

“尤锐人在何处?”孟昶龙呆呆的站在原地,被眼前那一幕震得半晌回不过神来,许久,他脚步一动,慢慢走到队伍之前,却突然“啪嗒——”一声,双膝着地,跪在了地上。

那还是自己手中威名赫赫的先锋营吗?残破的盔甲已经掩盖不住将士们满身的伤痕,被血污凝固覆盖的脸也已经分辨不出本来的面目,那暴露在外的皮肤溃烂着,令人惨不忍睹,而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们惶然无助的眼神便若尖刀一般,一刀一刀剜进了众人的心里。

他们遇到了什么?又是怎样逃出来的?所有人都很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可是,却无人开口!

不忍去问,也不敢去问,因为没有人愿意再去回想那一切,当那些士兵与百姓因安心而落下泪水之时,十方城内的将士们皆与之一同滚下了热泪。

天道不公,浩然正气何以得存!

“少主,少主?”

见那人一路疾走,脸色沉得难看,慕枫与容博忙急步跟上,因他不说话,也不敢多言,只一路追随入了合哲殿中,才将门一关,对视了一眼,到了那人身旁。

抱在腋下的头盔突然被摔在了桌面之上,向来都稳重老成的莫寒此刻却因愤懑而失了冷静,慕枫与容博见状双拳一紧,向前踏了一步,到了莫寒面前拱手一跪,道:“少主想要怎么做尽管吩咐!”

莫寒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他二人,伸手一搭,将两人拉起,强压怒火,道:“武凡中那老匹夫纠集了他的党羽,在朝中公然反对我带兵前往九原,承建侯李永德,西南将军陈文章,吏户礼刑四大部全都站在他的一边,他提议由粟楠带兵,苏翀为先锋前往九原增援,大殿之上众臣争执不休,闹到最后皇上竟在盛怒之下一走了之……”

“粟楠?粟海澄将军之孙么?此子心机颇重,实在不是一个上上人选!”慕枫听完一叹,摇了摇头道:“只怕他已是武相手中棋子,他任主帅,却让御史大夫苏品拓之子苏翀任先锋,武相这招借刀杀人之计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苏大人一向与他不和,如今他拿了苏大人的儿子动手,只怕朝中局势还要动荡,他现在摆明了要将我压在东都动弹不得,若放在从前,我大可一走了之,带着莫家军自行行动,然如今我若一走,御林军群龙无首,这皇城内外定会陷入混乱,难保羽林军与青衣卫不会有所行动,局势竟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是……”莫寒长叹一声,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然后又轻声道:“也不知白炎如今怎样了,若果真最后派了粟楠,慕枫,我便向皇上举荐你为副帅一同前往,你做事有分寸懂得进退,很多事情,在需要下决断的时候便要毫不犹豫,绝不拖泥带水,你可记住了!”

慕枫闻言双眼一抬,继而又垂了下去,只将双手一拱,应道:“属下,知道了!”

三月渐暖,东都早已不再下雪,早春的花儿已经含苞待放,而那千里之外的北方,却依然寒风猎猎,飞雪飘扬!

因想尽早赶到蒙城,所以那一行人马在路上不再投宿,只一路急赶,此刻夜已过半,人疲马惫,白炎才下令就地扎营休息。

熊熊篝火燃起,融化了地面的雪花,架子上烤着刚刚猎到的獐子,人群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说话,虽然还未进入蒙城范围,但适逢乱世,警戒防备也必不可少,白炎让白泽与秦篪带了人去四处查看,自己则与南宫热河奔到了马车边,将弓叫到了一旁。

弓不解的看着他二人,见他们满脸笑意,可又你推我搡的憋着不说话,不禁有些心急,却因知道这两人皆是顽劣的主,怕他们诳了自己去做什么,让公子责怪,遂也忍着不问,只抱着双臂等着看好戏。

“我说我说,再憋不住了。”南宫热河抢先上前一步到了弓的面前,清了清嗓子,然后一脸肃然的道:“弓,你——”

身子骤然间向后一跌,晕头转向间南宫热河看见了白炎得意洋洋的笑脸,然后听得他对着弓轻声道:“你做爹爹了,佰茶为你召唤家生了个大胖小子!”

弓站在原地,眨着双眼看着他俩,楞了许久,然后竟转过身去,不说一话抬步便走,却因脑中轰鸣,根本未曾去看路,一头便撞在了树上。

“噗——他傻了!”南宫热河在身后捧腹大笑起来,白炎见状将弓一拉,笑道:“怎么,高兴得傻掉了?”弓被拉回了身子,却眼中噙着泪水,傻傻的望向了远方。

笑声哽在了喉间,再难发出,白炎与南宫热河对视了一眼,然后将弓的双臂一握,道:“本来前两日便要告诉你的,可是人多嘴杂,佰茶身份特殊,她的死讯是皇上亲自昭告天下的,为了她母子二人的平安,我们才不得不暂时瞒着你,但眼见这蒙城已经近在眼前,此去吉凶未卜,弓——”

弓听了他的话,眸中一动,突然间醒悟过来,扬声打断了他,道:“你想与公子去说,让我此刻离去,回到佰茶身边吗?”

白炎没有说话,不置可否,弓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消息来得突然,虽然他走时便知佰茶生产日期接近,可是未曾证实,便总感觉虚无缥缈,如今从那二人口中真真切切得知自己已做爹爹,心情自然不言而喻,可是正如白炎所说,此去蒙城吉凶未卜,于他来说,又怎能丢得下公子与弦伊,还有那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

“我便知道说了会让你为难,可不说,咱们心里也憋不住,听说孩子出生时是难产,若非正遇到奚昊,只怕她母子二人……”说到此,白炎摇了摇头,也禁不住眼中带泪,顿住了话语。

佰茶与弓是经过多少磨难才能在一起的,他们在旁看得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这种不易,才更让他们心酸心疼!佰茶为了弓放弃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成了一个活着却已经死去的人,弓为了她,单骑抢亲,几近丧命,却又在她身怀六甲之时不得不离去,佰茶便那般傻傻的等呐,等呐,直到孩子出生,却都没有等到他的归期。

那本让人艳羡的缱绻情深,却因这时局动荡而分隔东西,这样的情感究竟是幸运,亦还是不幸……

“我召唤弓对不起她们母子,我欠佰茶的,今生今世都还不清!”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弓仰起头,想要抑制那纷涌而下的泪水,却怎样都忍受不住。白炎牙关一紧,握住弓的手臂将他一拉,弓竟如一个脆弱的孩子一般,将头埋在了他的肩头闷声痛哭了起来。

从今往后,他召唤弓的性命不再是他一人的,还是那远在他乡,盼着他归来的女子与那尚在襁褓的孩子的!

要活着!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着回去!

“去哪了?”见车帘掀起,无瑕将手炉对着白炎一递:“过来暖暖手,明日午时咱们便可入城了,养足了精神才好应付一切。”

白炎却将手炉接过往旁边一放,蹬掉鞋,上了马车,往那厚绒被下一钻,将头靠入了无瑕怀中。无瑕明显的一愣,眼中凝起了深意,却没开口问他,只带着一丝笑意,勾绕着他的发,道:“突然跟个孩子似的,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你多大我便多大,今日我是孩子,你便要宠着我。”白炎口中喃喃低语着,伸手环住了无瑕的腰,无瑕怕痒,被他那一动手闹得身子酥麻,忍不住一动,道:“赶紧出去,闹得我恼了,可没好果子给你吃。”

“不管,我今日不要一个人睡,你在哪我便在哪。”那话语虽然听着赖皮,然语气却有着掩藏不住的落寞,因看到弓与佰茶,由而想到了自己与无瑕,白炎的心头突然便觉空荡得可怕,似乎只有这样与无瑕相依相偎着,才能感觉到一种踏踏实实的真实,所以他才这般抱着无瑕的身子,不肯放开。

无瑕低头看着他,没有说话,却突然将身子一动,躺了下来。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这里,白炎。”额头轻抵,挺秀的鼻尖摩挲着那人直挺的鼻梁,轻启的双唇中说着平实却最最真挚的承诺,无瑕温柔的笑了:“现在,将来,无论我在或不在,便是哪一日,无瑕化为了清风尘土,没了,这心里也只有你孟白炎一人!”

双手伸出,慢慢的与那人十指扣在了一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那誓言言犹在耳,清晰异常,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让那人静若止水的心泛起了丝丝涟漪。

“公子,外面下雪了,公子这手炉也已经凉了,弦伊还是推你回去吧。”小院之中,那绯衣女子眉目一如往昔,而当年与那人许诺执手之人,却已经……

轮椅碾过深雪,留下了两行深深的印记。

雪花飘落,一瓣一瓣,一如当年漫天纷洒的桃花!

第六百零一章 执棋人一双 落子两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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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21

“做什么的?这么大一档子人,可有牌子?”蒙城城门已经被重兵把守,来往行人皆受到了严密的盘查,白炎等人站在人群之中,静静的等待着人潮缓慢的移动。他从九原出来带了三十多人,无瑕手中同样有那么多,此刻这近七十人皆着了同样的服饰,所带马车一顺溜排下去,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扎眼。

看前面人群排查得十分严,白炎用手挖了挖眉头,似不经意般对着身后一瞥,身后众人见状皆微微一点头,收敛了气息,规规矩矩的等在了一旁。无瑕侧躺在车内,细细听着车外的动静,待马车向前移动之时,他突然伸手将头上发簪一抽,散了那一头黑发,掩了半面容颜。

“公子……”弦伊不解的轻声一唤,无瑕却只是微微一抬眸,示意了一下,然后将暖被拉起,盖住了自己的身子。

“哟嚯,好大的排场,做什么的?牌子拿来。”见这一行人队伍极其庞大,守城的士兵起了警惕之心,挡了旁人,招呼着全都围向了这一列人马而来。

“在下祥瑞阁大掌柜窦儒瀚,奉了我家主子之命,带了几车好皮毛来这北方试水探行情,牌子在此,各位官爷请过目。”白炎一手抓着缰绳,一手从怀中掏出了铜牌交给了其中一人,那人接过牌子,细细看过了看他,见他身形颀长,脸上神色波澜不惊,带着一丝温文尔雅的笑意,身上披着一方细绒披风,较身后人服饰略为不同,然就那一身衣衫便已经价格不菲,显见是大家门户。

见对方细细打量自己,白炎只带着笑意回以一敬,他脸上覆着无瑕带来的人皮面具,丝毫不用担心露出破绽,那士兵见状返身去了城门处,以底部按压印泥,然后在纸上印出仔细比对,半晌之后,才回身将牌子对着白炎一丢,却又带人绕行到了后面的马车旁。

“后面的马车全都装着上好的皮毛,咱们祥瑞阁的名号响彻四方,想来各位官爷也不会毫无耳闻。”白炎笑着跟在那几人身后,伸手一指身后一溜烟跟着的几架马车,那些官兵在细细搜查了之后,又折身到了第一辆马车旁。

“这里面是什么?”因看这马车相对于其他马车都为宽敞,那几人在搜查了后面马车之后,全都围到了无瑕所乘的马车旁。

“各位官爷,这马车不是放置货物的,里面乃是在下的娘子,因身子不好,受不得寒气,所以还望各位官爷高抬贵手,不要惊了她。”

“这马车如此宽敞,不得不查,让你家娘子下了马车来,我们要搜车!”那几人看这马车太大,怕搜的不严,出了纰漏,遂不理白炎,伸手将弓拉下,却还未及动作,便见那车帘一掀,先跳下了一个绯红衣裳的女子,紧接着又出现了一道素洁身影,那人却没有立刻下了马车,而是侧目而望,然后对着车旁的白炎伸出了手去。

厚实的披风遮住了身形,散落的长发挡去了大半脸颊,无瑕入了白炎怀中便再没抬头,那几个官兵见了也只道是姑娘家不愿抛头露面,没加在意,瞧了马车内,见摆放的皆是精细之物,整个车内透着淡淡的香味,除了厚实的暖被与几个小包袱之外并无其他,于是又跳下了车来,对着众人一扬手,道:“走吧。”

无瑕这才微抬了头,白炎将他放上马车,刚松了手,却不知那走在最后的士兵脑中想了什么,竟在他俯身入马车的一刹那伸手将那披风一拉,随着披风的落下,无瑕纤瘦的身子顿时跃入了众人的眼底。

“做什么!”饶是白炎再沉得住气,这会子也忍不住喝出了声,而站在一旁屏息静气的众人一瞬间皆哗然而动,形势瞬间微妙了起来。

无瑕双臂环抱顿在原地,然后身子一动,慢慢的回过了头来。

卷翘的睫毛密密覆在灵动的瞳仁之上,透着一股冷清,因发遮挡了两边的颊,那脸显得十分秀气小巧,轻启的双唇之间微微露出了白瓷般的齿,束约在身上的素裘袍映衬着颈间的肌肤,纤尘不染,那人儿只回眸一望间便让抬头去看的士兵们皆愣在了原地。

“既然官爷喜欢这披风,便赠与你了。”将头轻轻一点,无瑕的眼神一抬,又望向了马车旁一脸怒意的白炎。

万种风情尽在眉间,却只为那一人而绽放,无瑕看着白炎,唇角一扬,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然后回身入了车内,弦伊这才紧紧跟入,将帘子一摔,透着不悦轻喝道:“入城。”

马车开道,随后紧跟着那荡荡的一队人马,待众人皆尽数入城,那几个守城的士兵才往城门口一拢,而那依旧抱着披风的士兵则将其往鼻下一凑,嗅着那透着淡淡香味的细绒叹道:“娘的,祥瑞阁的皮毛天下第一,老子今天总算是开了眼了。”话语一顿,那人却又痴痴的抬了头,望着半空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那小娘子跟仙儿似的,若是有一日,我——”

头上挨了重重一记,一旁几人因这人平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而心有不甘,看他还在痴心妄想,忍不住啐了一声,道:“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模样,那等容貌的小娘子咱们也就梦里能想想,放在平日,就算站在你眼前,你敢摸么,敢么!”

那人听了旁人讥讽,不禁有些讪讪,然自己一想,若果真有那么一个仙儿似的女子在自己面前,自己还真不敢放肆,思及此,只好狠狠的咽了口口水,然后将披风一抱,退到了一旁。

那长街巷尾皆挂满了红灯笼,在风雪之中摇曳,却别有一番风味,弦伊伸手挑开车窗的帘子,看了看熙攘的街道,忍不住诧异,道:“这些日子东奔西走,当真是昏了头了,这却是什么日子,街头巷尾都红灯高挂的。”

弓在外听了一笑,扬声道:“你当是什么日子,今日不是公子生辰了么。”

“呀!三月初三了!”弦伊双手一拍,回身对着无瑕道:“太好了,今日正好可以安顿下来,晚上公子可以安心歇息。”

打马跟在一旁的白炎听了那话突然也是一笑,在马背上俯身而下,凑到了车窗旁,道:“当真是好日子,今日是咱俩的生辰了,无瑕。”

弦伊听得一愣,回头去看了无瑕一眼,然后又一挑帘子对着白炎道:“又说了什么胡话?你的生辰莫非是跟公子一样么?”

无瑕听得他的话,不由得想起了他自己定下生辰的典故,忍不住低头一笑,将弦伊的手一拉,道:“你跟他胡闹什么,他说的话可有个准么,生辰也是自己能定的,不要去理他。”

正说着,却听那人在车窗外嘿嘿一笑,道:“去年在云城点花灯之时,你可许了什么愿?”

无瑕闻言将头一低,不去理他,心中却思绪飘渺,想到了当日在河边放花灯时,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自己求亲的情形,自己当日许下愿望,希望来年这一日依旧能有他相伴,岂料,便当真实现。

听车内没了声息,白炎不禁哈哈一笑,轻喝一声打马向前,见街尾出现一座气势不俗的客栈,定睛一看,回身叫道:“咱们到了。”

南和酒楼四个招牌灯笼在风雪之中轻晃,众人一看皆松了口气,这一路也算顺畅,早点安顿下来,也好计划下一步行动。

“公子坐稳了。”弓扬起长鞭,率先向着那处疾奔而去。

南和酒楼的掌柜的彭景宗与粟铖海是同乡,当年两人家乡大旱,颗粒无收,怎奈朝廷却依然苛捐杂税,名目繁多难以承受,于是城中百姓联合起来去向郡衙抗议,然,民怎可胜得了官,不但赋税未曾减去半分,还让众人挨了一顿打,彭景宗的父亲回家便不治身亡,粟铖海身强力壮自是无碍,却奈何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与为父报仇的彭景宗一同夜入郡衙,杀了那欺压百姓的狗官,然后一把火烧了郡衙,背井离乡,跑到了风月山落草为寇。

与粟铖海不同,彭景宗自小上过私塾,颇有些性子,日常月久,便难以忍受山寨上的匪气,粟铖海也不愿勉强,且做匪毕竟不是一个永久的出路,于是他将财物匀出,给了彭景宗做生意的本钱,让他改头换面,入了这蒙城开了一家酒楼。彭景宗头脑灵活,十分善于经营,这南和酒楼一路发展,到了现在,已经是这蒙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他虽与粟铖海道不同,却因当年一同出生入死,感情十分好,无瑕等人入城的牌子,便是他花了银子去疏通的结果。

“喲,客官里面请。”见这么一大帮子人停在门口,那小二哥脸上堆满了笑意扬声迎了出来。白炎示意众人等候,然后对着小二哥道:“小哥好,我们是打风月而来,来找你们家掌柜的。”

那小二名唤宗宝,乃是彭景宗收的义子,风月山上会有人来,此事彭景宗早已知会过他,此刻听白炎所言,他警觉的四下看了一下,然后将帕子往肩头一搭,回身唤了三个伙计,道:“去开了偏门,将马车卸好,东西全都搬进去,再派人去将后院房间全部打开。”

“是。”那三人应着往了偏门而去,白炎见状微微一拱手,然后令南宫与弓等人去安置一切,他则到了马车前,将车帘一挑,道:“无瑕,咱们到了。”

弦伊早已寻了新的风雪斗篷给无瑕披上,这会子一听已经到达,无瑕将斗篷上的帽子一搭,遮住了大半脸,躬身而出,由得白炎将自己扶下了马车去。

“楼上早就备好了单间,粟大叔说你们人多,后院住不下那么多,所以这二楼之上也匀了许多房间出来,如何安排,各位客官可以自行决定,小人宗宝,有事尽管吩咐。”

“多谢宗宝兄弟,我们在这里需待些时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客官们请。”宗宝将身子一让,白炎拉着无瑕进了门,却不在楼下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二楼。安置摆放倒也费了一些时间,待所有人皆安排妥当之后已经到了酉时。

冬季夜长,天也黑得较早,无瑕肩头换了药后有些倦怠,遂坐在了暖炉旁支着额头小憩,今日刚入了城,一切事情都未曾明了,自然无法有所行动,大家这般急赶,也需要一个缓冲的过程,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吃晚饭,然后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才好应付接下来的一切。

听门被推开,无瑕的眉头微微一动,听音辨人,他知道是白炎进了门,也不去理他,依然撑着额头闭上双眼,那人见他不睬,先是顿了片刻,才又轻手轻脚的到了他的身后,双臂一展,将他拥入了怀中。

“哪里来的浪荡子,还不放开。”无瑕依然闭着双眼,却出口笑着白炎此刻的那张脸,白炎闻言将头一低,吻在了他的发间,笑道:“不放,你是我的小娘子,今日在城门大家可是都看着的。”

“泼皮无赖。”

“我就是赖上你了,你可有歇好,一会儿咱们出去赏灯去。”

听了那话,无瑕双眼一睁,将头一侧,道:“又来想什么鬼主意?现在可是玩笑的时候,咱们跑出去了,还得让一大帮子人跟着着急……”

话语一顿,双颊因那人突如其来的一吻而霎时通红,无瑕将身子一挣,却因牵动伤口而停了下来,白炎将脸颊贴在他的颊边,看着那红烛流光,喃喃道:“丽日属元巳,年芳具在斯,开花已匝树,流嘤覆满枝。可惜北方太冷,看不到满园春色,去年的上巳节,我许愿希望来年还能与你一同度过,如今果真应验,无瑕,今日是你的生辰,也是我的,咱们便什么都不去管,过一个只有咱们两人的上巳节,可好……”

“傻瓜……”口中轻吐着痴嗔的话语,无瑕将头往那人颊边一蹭,莞尔一笑,道:“咱们溜出去么。”

“自然。”

风从窗口吹入,摇曳了烛光,勾勒了一汪烛泪,远远的,两道身影于屋檐斗拱之间一闪而过,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卷六正式开始,作者投票送分了,看官们随手投票去吧!

第六百零二章 阆苑花开不夜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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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22

“公子,公子?”听屋内没有任何声响,弦伊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见弓从身后走过,她忙将手一伸,拦住他问道:“哥哥可有听到公子唤人?”

弓因昨夜听闻佰茶已生,且是难产,也不知她究竟受了多少苦,自己做了爹爹,却连儿子的模样都未曾看见,心中不免怅然,闲下来之后便十分恍惚。因想着自己等人刚入了城,公子又有小侯爷照料,自当不会有事,是以也未在意,只将头一摇,见弦伊转身便走,他急忙出声将她叫住,本想告诉她做了姑姑,却又怕她沉不住气,闹得大家全都知晓,于是又将手一松,道:“无事,今夜大家都安顿下来了,你也该好好歇歇,公子事无巨细都是由你照料,也应当注意了自己的身子。”

弦伊见他眉间萧索,知他心底必定藏了事,想问,却又知他必不会说,心疼他的隐忍,也不忍相逼,只好轻声应道:“知道了,哥哥也是,吃完了饭便早点歇着,我一会儿再来瞧公子。”

于程颢站在远处看着弦伊,似在等待她过来,然当她回转之时,却又踌躇了。

那人此刻也在这里,自己这般去邀弦伊,若她拒绝了怎么办?自己看得出来,她对那人……

弦伊已经看到了站在对面的于程颢,自从两方人马汇合之后,她便一直极力避免与那二人中的任何一人单独相处,不光是时局不允许,还因她怕伤了他们其中一人的心。

脚步一转,便想要从楼梯口逃离而下,却在转身之时,看见了从楼下上来的南宫热河。

弦伊呆呆的站在楼梯口,进退不能,而那两人却在看清了局势之后同时向前一奔,扬声叫道:“弦伊!”

声音有些大,引得楼上楼下的人全都看了过来,弦伊窘得满脸通红,那两人却突然卯了劲,谁都不再让步,几步到了弦伊身旁,将她堵在了中央。

“今夜花灯漫天――”

“我想邀你一同赏灯,可好?”

那两人一人一句,互不相让,皆表明了心意,弦伊被拦在中间,左右都躲不开,看旁人皆闷声低笑,窃窃私语,她不禁心中恼火,伸手将那二人狠狠一推,口中低喝道:“没吃饭的吃饭去,吃了饭的睡觉去,谁说了要去赏灯,要去你们自己去!”

南宫热河与于程颢看她恼怒,皆有些讪讪的让开了身子,弦伊见状将头一低,却在经过南宫热河的身边时又脚步一顿,侧目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家主子人在何处?”

她因唤了公子未曾得到回应,疑心他已经睡下,只管顺口一说,谁料南宫热河听了那话双眼一眨,道:“说是怕公子没吃东西便睡,所以去闹腾他,方才就去了,怎么,没在公子房间么?”

弦伊本在问过之后便准备离去,此刻听了南宫热河的话,她不禁脸色一变,叫苦不迭的道:“有他在,哪有那般安静的,定又起了劣性,不知诳了公子去了何处了!”她说完推开南宫热河转身便跑,那二人看她去得匆忙,禁不住也乱了心,随之一同到了房门前,待弦伊将门使劲一推,三人往内去看,才见房内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都怪你!”弦伊回身一拳便砸在了南宫热河胸口上,恼恨他的主子将公子诳出了门自己却不知道,又怕公子身子不好受了寒,更怕两人在外出了什么事,心头焦急间便要离去,那头云岚与秦篪见情形不对,皆面带不解围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

“公子不见了,赶紧的出去找。”弦伊说完要走,岂料于程颢在身后扬声道:“等等。”

众人看他手中拿着一页小笺,于是皆稳了心神,待凑近了一看,却都摇了摇头,笑着往旁边一站。弦伊见状不解,走过去将信笺拿过,只见那上面只公子写的“便回”二字。

“听小侯爷说,今日是他与公子的生辰,想来……只是出去玩了而已。”南宫热河有些底气不足的瞧了瞧弦伊,果然弦伊一听,声调骤然间扬了几分:“而已?”

众人知道小侯爷虽然顽劣,然处事十分沉稳,他此刻带了公子出去,定是如南宫热河所说,想要避开众人,与公子独处过生辰而已,且如今他的那张脸,便是站在左何镗面前,只怕那人也不识得,所以皆相视而笑,对着弦伊道:“别慌,过一会儿,他们自然回来了。”

弦伊却哪里沉得住气,看大家皆不以为然,不禁狠狠一跺脚,道:“都不去找,我去!”

“弦伊――”

南宫热河与于程颢见她转身奔下楼,也跟着往下奔去,楼梯本不狭窄,却因两人互不相让而拥挤了起来。弦伊听身后响动,回头一看,愈发火大,只几步下了楼梯,自顾出了门去,那二人一见,这才不再较劲,轻身而下,径直追了上去。

“他二人要去何处?”弓回转之时只见到南宫热河与于程颢离去的背影,看云岚与秦篪站在楼梯口,他准备从旁而过,去无瑕房间,却被那两人左右一挟,道:“今夜无事,明日便未可知了,不如大醉一场,也算是应了个景。”

弓正心头郁闷,听了那话,竟一反常态的笑道:“如此,便叫上白泽鬼翼,咱们今日喝个痛快!”

“好!”那二人竟一拍即合,宗宝站在楼下,看那一行人跑了几个,剩下的全都嚷嚷着要喝酒,也不禁扬眉一笑,道:“我们这正有窖藏了十多年的状元红,寻常客人义父是从不拿出来的,他今日去了乡下,走时说过,粟大叔的朋友便是咱们南和酒楼的朋友,要吃要喝自然也是赶好的来,我这就让人去搬上几坛来,正好给大家尝个鲜。”

“如此甚好!”那几人哈哈大笑着下了楼去,宗宝则回身唤了伙计,关了店门,然后搬来了数坛好酒,上了桌面。

秦篪扬声唤来了白泽,鬼翼也循着酒香跑了过来,影刺与御林军自知身份不同,不敢饮酒,那几人却趁着这前路未卜的间隙,大醉了一场!

“客官客官,来买个东西送给娘子吧,今日是上巳节,一年可就这么一回,这发簪多漂亮啊,跟您的娘子定十分相配的!”

“大爷,这可是上好的胭脂水粉,买回去送给心上人,来年便花开并蒂,百年好合了――”

“诶――来一碗热腾腾的汤圆咧――”

脚步突然一顿,那斗篷之下的人儿将头一扬,看向了那卖汤圆的摊铺。

“你想吃?”

白炎本还在兴致勃勃的看着花灯,却因执手相牵的那人突然停下也顿了下来。无瑕将斗篷的帽子微微一抵,咬着下唇看着白炎不说话,白炎见状嘻嘻笑着凑过了头去,轻声道:“是不是想吃汤圆?”

无瑕眨着双眼看了看他,又回头去看了那汤圆铺子,贝齿一松,道:“不想。”

口中说着不想,眼睛却一直紧盯着不放,此刻的无瑕便若孩子一般,令身旁那人看得心神一荡,忍不住俯身在他耳畔轻轻一咬,道:“一脸馋猫样,竟还说不想。”无瑕感到耳边一酥,被凉风吹得冰凉的双颊顿时飞了红晕,怕旁人看见引起非议,忙将头一低,拉着白炎匆匆向前。白炎发觉他脚步匆忙,知他定是怕旁人发觉引起麻烦,遂也由得他,两人混在熙攘的人群之中,踏着厚雪漫步在花灯漫天的街头,一步一步,没有视线的交集,却突然间同时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平凡如此美好,与相爱之人一同执手到老,开心了,不开心了,都能如此相伴左右,闲暇之时,便如这般手拉着手,从长街的这头走到那头,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一生一世,若还有来生……亦然如此!

“公子,动手做个天灯许愿吧,今日放飞天灯,愿望是一定会实现的。”远远的,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翁对着白炎扬手叫道:“来吧,小老儿这的灯今日可是不收钱的,只为大家有个盼头,来年也过得更好,公子与娘子可有未曾实现的愿望?”

未曾实现的愿望?!

白炎回头看着无瑕,见他回望自己的眉目之间情深眷眷,那美得如梦如幻的脸透着一种不真实,竟让人恍然间似抓不住一般,不禁心头一悸,手中也不由自主的用了力。无瑕看他神色有了惶然,心中也忍不住掠过酸楚,伸手将他的手轻轻一扣,道:“走,咱们去做灯。”

“这天灯啊,又叫孔明灯,是三国诸葛孔明先生发明的,当时他被司马懿困于平阳,无法出城求救,于是他算准了风向,制作了会漂浮的纸灯笼,系上求救讯息,其后果然脱险,这灯因形似他所戴的帽子,所以也被称为孔明灯。”老翁身边已经围了众多的人,大家皆按着他所示范的做法细细做着灯,无瑕自小聪慧,这般手艺根本难不住他,看过一遍之后,他便已经成竹在胸,白炎看他做得仔细,也不去扰他,待见他凝神静气专心致志之时,突然脚步一转,向后退去。

“好巧的手呐!”

“快来看,看这人做的灯!”

身旁众人慢慢围了过来,无瑕只低着头,一丝不苟的做着手中活计,别人都是两人甚至更多人一起做,他却因做得入神,待发觉身边喧哗,抬头间才见白炎竟不在了身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无瑕不见白炎心头不免一乱,竟也忘了避讳,伸手摘下斗篷的帽子抬眼四望,他忘了自己的容貌有多么引人注意,当众人看见那朱砂之下的容颜之后,突然间响起了一片喧哗声,然后竟轰然而动,无瑕在推搡之间失去了方向,那一张张陌生的脸令他感到茫然,然他却知这些只是普通百姓,所以,不能动手!他将帽子重新戴起,环抱双肩,护着自己的身子,心底却涌起了一种后怕。

白炎去哪了?他去了哪?他为何不在了自己身边?

“白炎……白炎……”泪水盈在眼眶,在肩头的伤被人碰撞引起疼痛之时,他发觉身边的人潮一松,然后一个坚实的怀抱将他紧紧护在了怀中。

双手一紧,他伸手揪住了那人的衣襟,在那熟悉的气息之中,将头狠狠埋入了他的怀中。

“你去哪了……”透着一丝委屈,身子突然间轻颤起来,无瑕抬起头,正欲质问那人,却被他递到眼前的热气腾腾的汤圆哽得呆在了原地。

“人太多,怕你等得着急,我一路跑回来的。”

那端着碗的手指透着一抹淡红,想来是方才人太拥挤,他护住汤圆,却被滚烫的汤烫了手,无瑕低着头,看着那一碗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东西,默默的垂下了泪来。

“你哪来的银子……”因为他与自己一样,出门是从不带银子的。

白炎舀了一粒汤圆在唇边轻轻一碰,试了温度,然后笑着往无瑕面前一送:“那卖汤圆的小哥说我的玉冠很好看,我便将玉冠发簪一并送与他了。”

泪水混着甜蜜一同咽入口中,权倾一方的孟小侯爷为了一碗汤圆,宁愿素绾青丝,只为那人入口的一抹微笑,却没想,换来的竟是两行清泪。

“好吧,那小哥本是不收的,我死缠烂打,他才肯换了这碗汤圆的。”

终还是忍不住被那无赖的话语逗得笑了出来,身边传来了众人的欢呼之声,那两人抬起头来,看见了漫天飞去的红烛天灯,一盏一盏,慢慢升起,直到映红了整个天空。

第六百零三章 蜡炬成灰泪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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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23

“弦伊!”看着人群中那相互依偎的两人,南宫热河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弦伊,生怕她一个生气便冲了上去,岂料弦伊只默默的站在原地,然后竟一个返身,轻吐了一口气,道:“走吧,回去了。”

南宫热河与于程颢诧异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却又互相冷哼了一声,别开了头去。因为方才弦伊冲出客栈之时很是气愤,他二人才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就怕她找到小侯爷与他置气,谁料她在找到了那两人之后却突然没了脾气,返身便走,如此一来,倒让南宫热河与于程颢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不生气了?”南宫热河抢先一步走到弦伊身旁,用肩头轻轻将她一碰,于程颢在旁看得郁结,禁不住放慢了脚步。

“气!倒不知上辈子欠了你们小侯爷府什么债,这辈子被你们如此追着撵着要还。”不与那两人生气了,并不代表就愿意搭理这两人,弦伊只顾低着头往前走,却因天灯漫天升起,人潮开始涌动而被阻挡了脚步。

那一盏一盏的明灯悬挂着一道道许了心愿的纸条冉冉而起,天空依然下着雪花,与红色的灯笼交相辉映,美得让人窒息。弦伊虽平日里性子暴躁,却终究是女儿家,此刻看见这漫天升起的天灯,心瞬间便被揉捏得柔软了,扬起的双眸紧盯着天空,嘴角不由自主的便浮现了笑意。

“弦伊,送给你。”一盏明灯被递到了弦伊面前,弦伊回过神,看见了于程颢静静相望的眼睛:“那边那位老伯说,将心中所想的愿望写在纸条上,随着这明灯一同放飞天空,愿望便一定能够实现。把你想要得到的写下来吧,放飞了,说不定果真便实现了。”

弦伊痴痴的看着那灯,然后看了一眼于程颢,突又微微一动,不自觉的侧目看了身旁,才发现南宫热河不知何时竟已不在了身边。

“来吧。”于程颢面带笑容望着她,然后伸手将她一拉,去了一旁长桌处。那桌上放着笔墨,弦伊常年跟随无瑕,学文习字自然不在话下,而此刻难住她的,却是那即将写下的愿望。

是自己贪心吗?因为想要实现的愿望如此之多,一张小小的纸条又如何能够承载得下。

风掠过发梢,拂过脸颊,那往日伶牙俐齿,毫不饶人的女子静默如玉,轻敛的双眸透出丝丝情意,笔下却如有千斤,难以成句。看她犹豫,于程颢微微一笑,退在一旁,也拿起了笔墨。

愿望再多,都及不上那相拥相知的平淡之福。

无论将来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谁,只要她能一直开心下去,便够了!

明灯冉冉,那小小一页纸笺在空中轻轻飘荡,随着越来越高也越来越美丽的灯火远远而去,一盏,两盏,三盏……

南宫热河仰着头,看着自己放飞的明灯,又去看了站在一处的那两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脚步一动,悄然离去了。

“天凉,披了这个。”弦伊走得匆忙,未曾披上披风,此刻于风雪之中难免瑟瑟,于程颢脱下外袍往她身上一搭,微微一笑道:“咱们回去吧。”

双眼寻索,却只看见那人消失于茫茫人海中的背影,弦伊有些怅然,只轻咬下唇站了许久,才将头一低,轻声道:“走吧。”

长街那头,离索了一抹春凉!

“白炎,我困了……”

的确是困了,白炎温暖的簇拥令人如此安心,无瑕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无端的带上了一种撒娇的意味,脚步越来越慢,最终赖在原地不肯再动。白炎低头看着他,唇角一勾,放开他的手,上了前去,弯下身子,轻轻一拍自己的肩头,道:“来,我背着你。”

那身子如此轻,负在身后,根本感觉不出重量,白炎侧头看了一眼伏在颈窝的人儿,带着心疼道:“每日吃得那么少,难怪如此瘦,以后有了闲暇,我便与人去学了手艺,自己做东西给你吃,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趴在身上,一步三摇,可好。”

“不要,太重了便会压坏了你,就这样,你背着我,走多久都不会累。”无瑕闭着双眼,双手环过白炎的身子,带着孩子气反驳着他的话,秀挺的鼻尖在他的颈窝轻轻一蹭,然后扬唇笑道:“只怕有一日,我果真胖了,你便不再背着我了。”

“谁说的,只要你愿意,我便这样背着你,背你一辈子!”

双手一紧,无瑕不再说话,那略带冰凉的唇却轻轻的印在了那人的颈间。

白炎低着头,顿了一顿,然后一步一步从人群之中穿行而过,背着那一辈子都不想放下的人儿,渐渐消失在漫天的雪花之中。

“少爷。”

食指竖起,制止了侍卫的呼声,武飞云推开房门,踏入了屋内。

房间之内透着暖意,空气中洋溢着紫檀香炉的气味,那人依然坐在桌旁,却,已经睡着。

手中书卷被轻轻拿开,清秀的脸庞被覆在黑亮的发丝之下,带着一种迷蒙;前额细碎的发随着呼吸的翕张而微微掠动,许是因触碰而有了不安,奚昊轻轻皱了皱眉,却并未醒来。

武飞云俯下身,将他抱起,低头看了一看,然后低笑着返身向着床头而去。

吠承啖的大军已经离去几日,再过两日,待这长野一线的防守安排妥当,他便会带着奚昊离开白山,回到巨鹿,他知道奚昊根本不愿跟自己走,且还十分反感甚至厌恶自己,然却克制不住自己时时刻刻都想要见到他的念头。

每天,只要推开那扇门便可以看见他,就算他蹙着眉头,明显的表现着他的憎恶,却依然让自己甘之若饴。情感原来便是这样的,不管付出多少,都永远觉得不够!

“唔……”

还未被放下,奚昊突然醒转,因身子凌空而骤然一惊,他伸出手去,抓住了自己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待模糊的意志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紧紧抓住的,竟是武飞云的胸口。

“放我下来!”

武飞云没有说话,也未曾将奚昊放下,奚昊说着便要挣扎,却被他紧抱无法动弹。

“武飞云!我让你放我下来。”

“你非得一见我便如此吗……”眉间透着萧索,那话语带着一种悲哀,竟令奚昊心头一悸,身子一僵,不再挣扎。

“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可知道。”武飞云压低了声音,轻声对着奚昊说着话,奚昊感到不自在,遂别开了头去,不搭理他。

“今日是上巳节,春浴日,两年前的这一天,我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见到了两个人……”武飞云说着那话,又将奚昊抱回了桌旁,放下之后轻按他的双肩让他坐在了凳子上。

“那个地方有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头,当地人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三生石。”武飞云返身去拿了披风搭在了奚昊的肩头,然后拉过一方凳子,坐在了他的面前。

“那一日,城里的男男女女都去祈福,三生石上绕了红绳千匝,听说,如果在这头系上了自己所爱的那个人的名字,而红绳那头,正好也系着那个人的名字的话,那么他们的姻缘便是上天注定,不可改变的。”

奚昊微微抬起双眼,看了一眼面前那人,却在他毫不避讳的目光之中,又低下了头去。

“当初我觉得很可笑,因为对我来说,姻缘怎可能由上天而定,我站在人群之后,看着那两人系上了红绳,而当那红绳在千丝万缕之中被解开时,那彼端站着的,竟果真是对方!我虽诧异,却依然不信!我武飞云不相信这一切,我不信老天可以左右自己的姻缘甚至命运!可是……”

话语一顿,武飞云情难自禁的伸出手去,想要碰触奚昊的脸,却在他微微一避之间停下了,脸上浮现了一抹自嘲的笑意,他缩回手,继续说话:“我遇到了你。”

遇到了让我如此痛苦却死都无法放手的你!

“我当时很讨厌你,因为你是孟白炎身边的人,因为你竟敢扮作女子来接近我,让我身中奇毒,几近丧命!我去侯爷府抓你,便是要用你来对付孟白炎!我要他痛苦,要你痛苦,要所有跟我作对的人痛苦,我折磨你,毫不怜惜的折磨你,一次又一次!你逃跑了,我便抓你回来,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我以为自己能够这般残忍的对你,不会有丝毫怜悯或者任何愧疚,可是……我错了……”

我错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你不再是我武飞云想要报复的对象,我突然开始想要看到你的笑容,你认真做事时的模样,你那在怀中不经意露出的孩子气,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却又让我若中了毒一般,无法自拔!你跟缠绵在那小镇上的亲密,让我嫉妒得要发疯了!他来军营寻你,我很愤怒,然而,更多的……却是害怕!”

“我怕失去你,怕自己再也看不到你,所以我想要得到你,想要强硬的得到你的身子,占据你整个人,可是,你却宁愿死都不肯屈从于我,你在我怀中咬舌自尽的那一刹,我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撕扯得碎掉了……奚昊……我从未如此刻骨铭心的去爱过一个人……我看见你站在河岸边,对着我,然后就那般张开双手,跌入了冰冷的水里,我突然间崩溃了,我整日整夜的喝酒买醉,疯了般让人去打捞你的尸体……我……”

奚昊怔怔的看着眼前那人,口中喃喃低语道:“跌入了冰冷的水里……是在巨鹿军营吗?小福琐……死了吗……他死了吗……”

泪水哗然而下,奚昊狠狠揪住了自己的胸口,然后抬眼看着武飞云,伸出双手,重重砸向了他:“我不要你的爱,不要!我说过,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武飞云,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我求你放过我……”哭声渐渐沙哑,直到双手再也无力捶打,被那人扣住,紧紧搂入怀中。

“放不了了……永远也放不了了……”那便是一潭深渊,我也已经陷下去,再也拔不出来了!

奚昊被动的仰着头,呆呆的望着半空,由得那人毫无空隙的紧拥,许久,终疲惫的叹息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既如此,便与我一同,毁灭吧!

第六百零四章 陪君醉笑三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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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24

已经有多久没有如此痛快的大醉一场了!当白炎背着无瑕回到南和酒楼,看见那醉意倦倦却依然兴致浓烈的几人之时,禁不住扬声笑道:“这算是什么事,有了好酒竟敢背着我喝,赶紧的,一人罚了三坛陪我再饮一场!”

那几人见他刚进了门,身后还负着无瑕便高声叫嚷,皆忍不住一笑,道:“公子睡着了,还不赶紧的放上了楼去,要喝有何难,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白炎闻言几步上了楼梯,却又在半道顿了下来,压低了声音,竟十分不放心的道:“谁都不许跑,若不能放倒了你们,倒显得我这喝遍天下无敌手的名号是浪得虚名。”

听他往自己脸上贴金,除了秦篪之外的几人皆轰然而笑,倒成了一团。

“也才多久没见,这厚脸皮的本领愈发不得了了。”弓已经带了醉意,言语也较平常有了随性,白泽听了那话,顿时笑得止不住,趴在桌上道:“可不是,以前还觉得南宫与他有得一拼,如今哪,南宫已经难以望其项背了!”

云岚将手中酒坛一扣,抬了一双醉眼,扬了扬手,道:“废话少说,安顿好了公子赶紧下来,看我今日如何收拾你!”

见自己一句话便树敌无数,白炎也不以为意,嘿嘿一笑,背着无瑕上了楼去。

弦伊已经回来,见他背着无瑕入门,忙迎上前去,帮着将其扶下。无瑕身子弱,自然比不上白炎那般精力充沛,赶了一天路本就疲倦,又被他拉着出门走了一趟,当真已经支撑不住,到了房间,强撑着等弦伊打水梳洗之后便去了床上躺下了。

白炎一直呆在一旁,直到无瑕睡下,才俯身吻了他的额头,然后轻声蹑脚的出了门去。

“弦伊……”看弦伊还在门口,白炎有些奇怪,回身之后才又看到了站在那一头的南宫热河。白炎看他二人神色尴尬,皆不自在的顾盼一旁,于是将手一扬,对着南宫热河道:“奇了怪了,楼下居然没你,走走走,趁着这机会,咱们好好喝上一场,有什么事都先放下了,明日双眼睁开,便没这般轻松了。”

明眼人谁不知道这队伍之中有两人皆对弦伊情深意重,南宫热河自是不用说了,与弦伊相识已经两载,虽从前打打闹闹,谁都不让了谁,可这一路走来却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而跟在无瑕身边的于程颢,与弦伊身份相同,比起南宫来说,他与弦伊的立场更为一致,少了一份不可调和的矛盾,便多了一种隐隐的优势。

“程颢,下来一起喝!”鬼翼看见了楼上转角处站着的于程颢,遂扬声唤了他,于程颢本想推脱,却见南宫热河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心底无端的涌起了不服,于是将衣摆一撂,一个轻跃便下了楼去,白炎见状将南宫热河的肩膀一搭,往了楼下一带,片刻间,那桌子便拥挤了起来。

“宗宝兄弟,再拿上十几坛好酒来,鬼翼,搭把手,拼桌子!”弓首先站起身,将凳子往后一带,然后回身又拉过了两张桌子拼在了一处。

宗宝见状摇头笑了,回身叫道:“庆生,去,叫上周四,再拿上十几坛好酒来,幸得咱们今日清空了酒楼,否则这酒可当真没法卖了。”

酒坛开封,浓郁的香味顿时飘满了整个大堂,那几人皆不屑用碗,抱起酒坛便开始拼酒,十多年上好的状元红,便被他们牛饮一般比拼了起来。

好酒入口,唇齿留香,让人越喝越是爽快,然弓与秦篪云岚鬼翼四人是从入夜便开始喝起,好酒虽好入喉,但后劲十足,白炎卯足了劲儿要跟他们使坏,那一坛又一坛灌了下去,不消一会儿,便有人开始说了酒话。

云岚坐在白炎身旁,看他笑得得意,不禁将手中酒坛狠狠一放,道:“孟白炎,你可当我是兄弟!”

白炎正喝得起劲,被他那狠狠的一顿吓了一跳,放了酒坛,看他神情肃然,双眼却游离得可以,知道他已经醉了,遂忍不住嘿嘿一笑,将手肘往他肩头一搭,凑过头去,坏笑道:“怎么?想跟我攀了什么交情?看你那一副投怀送抱的样子,若是想打我的主意可就免了!”

云岚一听顿时脸涨得通红,知道他又拿了当初在云城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说事,当时自己跟着此人入了花满楼,却被他趁机调笑轻薄了一番,那奇耻大辱至今想来还愤愤不已,偏他竟还敢提及!

“你――”

“诶,我告诉你,我虽爱着无瑕,不巧他正是个男子,可我对其他人却是没有半分兴趣的。”白炎放下手肘,做出了一副无辜的模样,然后一个闪身到了一旁,果然那话刚完,云岚的拳头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恼羞成怒了!”

“孟白炎――”

“我在我在!”

牙关一紧,云岚站在原地狠狠一闭双眼,抑制下心头怒火,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又睁开双眼去望那人,白炎看他果真生气,不禁吐了吐舌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垂着头慢慢靠了过来,用双手将头一护,闷声道:“别打脸,明日给无瑕解释不清。”

云岚见状双眸一垂,竟一转身坐回了桌旁。

白炎等了半天,没见那人动手,这才斜了眼去瞧他,看他坐在桌旁,神色竟十分落寞,不禁眉头一皱,收了顽劣之心,到了云岚身旁坐下,将酒坛往他面前一推,道:“你说,我听着。”

云岚怔怔的坐了半晌,突然抓过酒坛猛灌了一口,然后拭去嘴角酒渍,又呆了片刻,才道:“此次赫博多入侵大晋边境,我希望自己也能参与战局之中,只要能上阵杀敌,便是做你手中一颗棋子,无名小卒,我也在所不惜!”

眼中凝起了深意,白炎带着探寻的目光望着云岚,见他虽面带醉意,神智却显得十分清明,并非是说酒话胡诌,于是将他手中酒坛一握,拽入了自己怀中,看着他,一字一顿问道:“为何!”

“不必问。”云岚说完又想抢了酒坛,却被白炎紧拽,竟拉扯不过。

“你是虎贲首领,在大郑地位何等尊贵,为何甘愿为我手中一颗棋子,云岚,你心中必定有事,告诉我!”见他还要喝酒,白炎伸手将面前酒坛对着弓与秦篪那头一推,然后扣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弹。

云岚见状将双臂一振,甩开白炎的束缚,自嘲的笑着低下了头去:“身份地位又如何,赫博多与我有血海深仇,我云岚苟活了这二十余载,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为爹娘报仇,如今赫博多进犯大晋,我虽非大晋子民,却也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你的爹娘……”

身子不可抑制的轻轻一颤,云岚抬起头,眼神迷离的望向了半空,那让他痛苦得不堪回首的记忆在一丝一丝的剥离,隐藏在心底的伤痛若蔓延的野草肆意疯长,让他承受不住!

“十七年前,赫博多铁穆耳汗率军进犯我大郑东昌城,虎贲军三万八千人誓死抵抗,最终全军覆没,我爹爹身为虎贲首领,一直战到了最后!我当时才六岁,爹爹让娘亲带着我逃命,可是对方人太多,根本跑不掉。娘亲将我藏在了死人堆下,她说,让我不要哭,不要说话,还说,她定会回来找我,我便捂住自己的嘴,在那战火连天之中等着她回来,可是,找到我的,却是先皇郑渊主……”

“我等了那么久,久得都记不得过去了多少时间,死在我眼前的人越来越多,燃烧的战车坍塌,将我压在了下面,我想要闭上双眼,不去看,想要捂住耳朵,不去听,可是,做不到,我的双眼除了红色,再也看不到其他的色彩,当我被先皇从马车上拉出来时,我就像一个小兽一般咆哮,撕扯,恨不能用自己的手,自己的齿去粉碎一切!因为我所见的一切让我崩溃,承受不住的崩溃了!我爹娘都死了,爹爹被悬尸城头,娘亲便倒在城墙之上,至死都未能到他身边去……”

“云岚。”

“我没事!”云岚深吸一口气,仰起了头来:“我没事,我只是想,为何他们要不停的发动战争,将百姓们拉入水深火热之中,当年的东昌城,如今的九原白山,他们为何就是不肯罢手!饕欲是永远无法填平的,我云岚渺小一如尘埃,却也希望能尽自己的一份力,去铲除这种永远也不知满足的欲望!所以……就算只是做一名冲锋陷阵的小兵,我也无怨无悔……”

“我孟白炎佩服的人并不多,你云岚算是一个!”白炎回身将酒坛抓起,对着云岚一塞,然后又抱过一坛,与他一碰,道:“大丈夫顶天立地,生死无惧!这坛酒,我敬你!”

“好一个大丈夫顶天立地,生死无惧!”云岚哈哈一笑,扬手高举对着那一干人等道:“我云岚今生交到你们这些朋友,也算是值了!若有一日,我果真倒在这大晋土地之上,你们便一把火将我烧了,骨灰随风扬了,也算是坦荡荡来去无所牵挂了!”

好男儿胸襟万丈,自有一方天地,这头慷概激昂,那头本还喝着闷酒的南宫热河与于程颢互看了一眼,突然间便释怀了。

情感怎可强求,喜欢便是喜欢,那人如何选择是她的自由,用心去爱了,尽自己的能力去给予了,便已经足够!

“于兄,我南宫热河也敬你一坛,咱们不说别的,便大醉这一场,如何!”

“一坛怎够!便是醉他三万场又当何妨,来,干!”

“干!”

第六百零五章 你的胸膛吻着我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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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25

“小姐,这么早匆匆忙忙的去何处呢?”良辰抱着手笼跟在冷绯柔身后一路小跑,冷绯柔却只是一声不吭,从长阶之上一口气跑下,径直奔了大门而去。

许诺细细整理好马鞍,回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绑着的那人,然后微微一示意,让人解开了绳子。

郑翔已经再无往日嚣张跋扈之貌,单薄的衣衫挡不住凛冽的寒风,他瑟瑟抖动着,眼光畏缩的抬起,却又在与许诺目光交集之时倏然一缩,然后抖索着低下了头去。

冷,好冷,身体的寒冷是不可避免的,而更冷的,却是眼前这人的眼光。

郑翔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爹爹竟在自己还未回来之时便动手了,他派去接应自己的人定是岔过了,否则自己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想到这几日所吃的苦,郑翔低垂的目光中不禁有了一丝怨怼。

许诺!待我郑翔脱身,定会回来报了此仇!

许诺收回眼神,微微一笑。

他自然知道郑翔是个怎样的角色,若今日他郑氏父子侥幸逃脱,来日必定不会善罢甘休。郑承康盘算了十多年,养了一批心腹暗藏于归云庄中,许诺身为影刺首领,又怎可能未有察觉,他之所以从未提及,便是待其壮大,就算无力与归云庄抗衡,至少在一击之下,也能让其伤了元气,却不料,这父子俩竟如此不济,难成大事!

“许诺!”冷绯柔一路疾奔到了门口,见大队人马皆已经整装待发,不禁眉头一皱,几步到了许诺面前将他一抓,道:“你告诉我,归云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问爹爹,他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虽是女儿家,可也并非是毫无用处的,若是我能帮上忙――”

“柔儿。”唤了一声,许诺却又顿住了。

自小到大,只有眼前这人对自己的感情是最真,也是最深的,自己此刻所做的一切对她来说是极其残忍的,因为自己要对付的是她的爹爹,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你不要受到伤害……柔儿,这世道太难,很多事情,我们身不由己!”

冷绯柔并不明白许诺此刻对自己所说的话,她因自己被排除在外而心有不甘,然许诺说完那话之后便返身上了马,令她不得不站在了一旁。

郑翔乖乖的爬上了一旁的马背,他不认为自己能在许诺手中逃脱,更何况一旁还有鸿达刘恕等人,所以十分老实的拽着缰绳,却又忍不住低头打了几个喷嚏,然后缩了缩身子。

“给他一件披风。”许诺示意了一下,一旁影刺抛过一件披风,郑翔忙伸手接住,忙不迭的便披在了身上。

冷绯柔看了郑翔一眼,带着掩不住的厌恶感向后退了一步。

从儿时开始,她便一直讨厌此人,因为这人总是仗着他爹爹在归云庄中的地位恃强凌弱,飞扬跋扈,就在不久之前,他还酒后口吐狂言,竟可笑的想要娶自己。

哼,冷绯柔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不再去看郑翔,只抬头望着许诺,道:“办完了事便尽快回来,路上小心。”

“知道。”许诺轻声回了一句,然后勒转缰绳,打马向前,那身后荡荡的一队人马随之而去,直到消失不见,冷绯柔才闷闷不乐的回过了身去。

“小姐,你就别不高兴了,老爷跟许大哥也是不想要你担心,外面凉的很,咱们还是回去吧。”良辰将手笼往冷绯柔手中一塞,然后又道:“小姐今日不是说要跟白公子一同出门的吗,已经辰时了,白公子定已经起来了。”

听了那话,冷绯柔的脸色才微微好转,带着女儿家的娇羞之色想了一想,然后笑道:“走,咱们找白大哥去。”

白少卿早已起了床,却站在院子中淋着大雪,发着呆。

来归云庄的这些日子是自小池镇一役之后最为安静的日子,然,却也是最最难熬的时光。身子上的伤已经痊愈,心中的伤痕却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剥离,千疮百孔!

“白大哥――”

院门处出现了两道身影,白少卿略为迷茫的双眼微微一动,回过了神来。

冷绯柔身着天青色锦棉长袍,披着厚实的皮毛大氅出现在了院门前,那领口的白狐腋子细绒映衬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令她显得愈发娟秀可人,与别的大家闺秀不同,她的头上几乎是没有珠花饰品的,三千青丝只简单的绾一流苏发髻,唯一的发簪便是她娘亲留下之物,一根十分简朴的含水玉莲花,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端端的透出了一股英姿飒爽之气。

脚步轻移,不急不缓,含着笑意的脸在那漫天雪花之中显得如此美丽,白少卿有些失神,待那人慢慢到了眼前之时,他才骤然一惊,然后突然背过了身去。

“白大哥?!”冷绯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何白大哥要背过身去不看自己,她伸出手,想要去碰触白少卿的后背,却在瞬间让他离得更远了。

“白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今日不想出门了,你自己去吧。”白少卿说完抬步便走,冷绯柔愣愣的站在原地,伸出的指尖顿在半空,半晌,才紧握着收回。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理我……

爹爹跟许诺是这样,白大哥也是这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双唇倔强的一抿,冷绯柔拼命抑制住心中的酸楚,转身向外奔去。

“小姐,小姐――”

听见良辰的叫声,白少卿脚步一顿,蓦然回头间见冷绯柔不顾一切的向外冲,禁不住心头一动,想也不想,拔腿便追了上去。

她的手上还缠着白纱,是那夜自己用剑指着她时她用手握住了剑刃留下的,她救了自己的命,又如此照顾自己,自己有什么资格这样去对她!

“柔儿――”

冷绯柔没有停下,她无法面对白少卿那淡漠的无视,这些天来堆积在心中的委屈瞬间爆发,此刻的她只想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不看不听,如此,也便不会伤心了!

“柔儿――”

“放开我!”

“柔儿!”

“白少卿,我让你放开我!”双手死命的一推,冷绯柔踉跄后退之间撞在了墙面上,她望着白少卿,狠狠一咬牙,想要咽下哽咽之声,却依然未能抑制那滚滚而下的泪水:“你既然如此讨厌我,便不要再来招惹我,白少卿,我冷绯柔是喜欢你,可是,我也有自己的自尊与骄傲,我能容忍你的颓废,你的逃避,可是,我不能容忍你对我的视而不见,我的双眼满满的都是你,可是你呢,我冷绯柔在你的眼中,又算个什么!”

“不是!我不是讨厌你,柔儿,我――”

“那是什么!”

是什么……

看着眼前痛苦流泪的女子,白少卿却突然间退缩了。

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便连身份都已经失去了!在世人眼中,白少卿已经死在小池镇外的龙门峡谷了,那样更好,才不会让自己这懦弱的一面暴露而出,可是,一个死人,又如何能给心爱的女子幸福!

没有回答,那人依然是那副没担当的模样,冷绯柔绝望的看着白少卿,轻轻摇着头,慢慢转过身,扶着墙面,向着院门走去。

心好痛哪,全心全意的付出,却为何只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是我太傻,太傻了!

双手突然砸向了墙面,一下,两下……

白少卿倾身扣住了冷绯柔的手腕,然后用力一带,将她转向了自己。

“柔儿……”

“你放开我……”已经没了气力,冷绯柔默默的垂着头,不去看那人,因为心痛,也因为看了便会有不舍,便会让自己好不容易坚强起来的的意志崩离瓦解,所以她低着头,如论怎样都不肯抬起来。

那砸在墙面的手掌已经隐隐的渗出了血红,白少卿心疼万分,更害怕她还会这般对待自己,所以无视她的话,只握着那皓白的手腕不肯放开。

“白少卿,放开我……”泪水已干,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淡然,冷绯柔挣扎了几下,然后突然抬起头看向了白少卿:“我说了,放开我!”

“不放!”白少卿深锁眉头望着她,却被她一个挣扎甩开了。

“不要你管我。”冷绯柔回身便走,白少卿见状于身后扣住她的手臂一个轻甩,强令她停下,冷绯柔回过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意,将双臂一振,然后疯了般将双拳打在了白少卿的胸口上:“我恨你!我让你放开――放开――”

声音突然顿住了,本还急得无措的良辰“呀――”的一声将双眼一捂,背过了身去。

冷绯柔靠着墙壁,仰着头,怔怔的睁着双眼,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唇间透着那人炙热的温度,那陌生的触感让她感到茫然,然惊愕一过,她的心便怦怦的仿佛要跳出胸口了一般。

抑制的情感奔流而出,看到自己所爱的那个人伤害她的身体,比拿刀剜在自己的胸口还要疼,还要痛!白少卿低着头,狠狠噙住了那人的双唇,不许她再说出那种锥心刺骨的话语来,那单纯的制止却在双唇碰触的一刹那全然失控。

那是在自己惶然无措,生死不能之时无怨无悔陪伴在身边的那个人,她毫无所求的付出一切,自己怎能负了她的心,她的情!

“柔儿,我喜欢你……你愿意陪在我身边……一辈子吗……”

双手伸出,扑入那人的怀抱,冷绯柔失声痛哭着紧紧与他拥抱在了一起。

我愿意,我愿意陪着你……一辈子!

第六百零六章 风情万种 只为君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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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26

“怎么样?”

见秦篪进门,那一干人全都围了过去,秦篪脱下披风对着一旁一抛,抖去了头上雪花,接过白炎递过的热茶抿了一口,道:“没见着,渡口附近不知为何加强了防备,没有出入的牌子,谁都无法靠近,我让人带了口讯,说在这里等候。小侯爷,我看情形不对,那来来往往好多马车似乎运送的皆是粮草。”

白炎闻言与众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楼船大可容纳三千人,小的也可带兵一千,那么多的粮草征集,他们想做什么?那粮草又要运往何处?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派出一些人手去探查消息,让大家小心一点。”白炎示意南宫热河去安排人手,自己则起身到了窗前伸手一推,沁凉的风刮入屋内,令众人皆是一凛。

“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左何镗的副将宋俊谋,他手臂上缠着白纱半吊着,似乎是折了。”秦篪说完顿了顿,又道:“我看他进了春意阁中。”

“春意阁?”

见众人皆不解,秦篪不禁低头一笑,道:“花街柳巷之地。”

众人一听皆不以为然,白炎却眉间一动,回过了身来:“宋俊谋其人如何?”

“他?”秦篪鄙夷的冷哼了一声,道:“他与左何镗算个拐弯抹角的亲戚,本身没什么大本事,不过就是仗着左何镗撑腰,在原州水军中作威作福,我姑父十分厌恶其人,每每说起便恨不能将其暴打一顿。”

“你说他去了春意阁,是否其人好色?”

“倒的确如此,为人十分好色,看他手臂还绑着白纱便往那里跑就知道了,平日里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如这般风流之地更是如履平地,让人厌恶。”秦篪说得愤然,白炎却在旁听得开了笑脸。那几人一看他眼光流转,心知不妙,还未待他开口,便全都向后一退,道:“公子在,你敢去那地方么。”

白炎本还嘻嘻笑着,一听那话,顿时脸上一苦,啧啧吐了吐舌,正此时,听屋外传来脚步声,然后门一响,无瑕出现在了门外。

“贪睡了,竟到了这个时辰了。”无瑕说完进了屋,大家忙往旁边一闪,给他让出了道来。

“为何站在那里。”看白炎站在窗口,无瑕扬了扬手,白炎忙将窗一关,疾步迎上,将他拉到了桌旁坐下。

“怎么就起了,该多睡一会儿的。”

无瑕尚未答话,便听身后弦伊笑道:“还睡,再睡公子便成了――”

“弦伊。”无瑕轻声打断了弦伊的话,回身正色对着白炎道:“今日便该探查情况了,想来已经有了消息,跟我说说。”

白炎听罢略为不满的瞧了瞧他,道:“你说过来了之后只管休养,不操心。”

无瑕却不搭理他那话,只一双眼睛扑闪的望着他,屋内寂静,捱了片刻,白炎终是捱不过他,只好不甘不愿的道:“渡口附近全都戒严了,秦大哥说,有很多马车运送粮草上船,只是不知是运往何处,他未能见到他的姑父,托人留了口讯,如今咱们只能等待,我让南宫分布人手去城内探查了,还有……”

听他要开口,一边站着的那几人竟同时“嗯嗯”咳了几声,无瑕何其敏锐,见旁人制止白炎说话,不禁回头一瞥,冷冷笑道:“倒有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他要说,偏你们还不许了,如今这里谁是主子,听了谁的去。”他便是怕白炎担心自己身子,凡事都不说与自己知道,自己既决意跟在他的身边,自当是要与之共同进退的,又岂肯被这般排除在外。

众人一听皆讪讪的垂下了头去,不敢再吭声,白炎则带了笑容,伸手将他的下颌一捏,溺爱的道:“生气了?他们哪敢跟你较劲儿,你平日里性子极淡的,怎会这般沉不住气。”

无瑕听了那话心头一惊,才发觉自己果真不若往常镇定,是以将头一低,垂了双眸,道:“我说了,要与你共同进退,自然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他话语透着落寞,令白炎忍不住抬眼狠狠瞪了一旁那几人,然后却又因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而吞吐起来:“那个……秦大哥说,左何镗的副将宋俊谋人品极差,又十分好色……”

“然后呢。”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无瑕眉目之间波澜不惊,将弦伊倒上的热茶握入手中,低头轻抿。

“此刻人在春意阁中……”

手微微一顿,无瑕抬眸一瞥,带着不解道:“春意阁?”

白炎虽还在答无瑕的话,眼神却游离飘渺,口中含含糊糊间有了左顾右盼之貌:“是……烟花之地。”

无瑕明显一愣,之后明白了白炎的打算,也明白了方才众人为何要咳嗽制止他的话了。

“我记得,当初在临安遇到你时,你喝醉了。”

话语一转,无瑕将茶杯放下,唇角突然浮现了一抹笑意,那笑容令人看了赏心悦目,却偏偏让某一人冷汗涔涔,心虚万分。

白泽仰头望向一旁,发出了闷笑。

当初白炎便警告过他与南宫热河,说谁都不许在公子面前再提起红楼一事,可那人是谁,这样的事情又怎会被轻易抹去。

该!当初就劝他不能去那种地方,如今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他人。

“苏淮河畔,红楼人家,景美酒美人更美。”无瑕说完起身便走,白炎急得在后唤道:“以后再不去了,你便饶了我这一回。”只因当初确实是他不对,不但拉着南宫热河与白泽进了青楼买醉,且遇到无瑕时,身边还带了姑娘,当时无瑕未曾提及,他心存侥幸,岂料终还是躲不过,如今这么多人看着,他却也顾不上许多,开口便讨饶。

无瑕身形灵动,白炎那话刚落,他便已经到了门口,然却只是微微一顿,继续离去:“弦伊给我去更衣,我今日也要去见识见识这人是如何左右逢源的。”

弦伊对着白炎哼了一声,跟着无瑕出了门,一抬头正撞上回转的南宫热河,忍不住伸手将之一推,道:“没一个好东西。”南宫热河无辜的站在原地,看着屋内那欲哭无泪的人,又指了指那出门的二人,嘴张得老大,不明所以,刚想问,却被白泽一拉也出了门去:“赶紧的备银票去。”

屋内众人一哄而散,白炎挖了挖眉头,来回踱了几步,却心慌意乱得可以,实在忍不住,只得厚着脸皮去了无瑕门外,敲了一敲,未听得回应,耐着性子又站了一会儿,才低声讨饶道:“无瑕,开了门,你讨厌我去那里,我不去便是,以后都不去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屋内依然寂静,又等了一会儿,听得轻柔的脚步声,然后门突然间打开了。白炎见状一喜,抬步便进了门,却见无瑕背对着自己站立着,听得响动,慢慢回过了身来。

“你这是――”看着面前那张完全陌生的脸,白炎哭笑不得的道:“果真要与我一同去么?那里是什么地方,端端的去招惹了污秽之气。”

无瑕侧头去看了看他,突然眉角一扬,嘴微微一嘟道:“我又不去招惹她们,我说过,自此你在哪,我便在哪。”

“这醋吃得毫无道理。”

“谁说我吃醋!”伸手将披风抓过,无瑕从白炎身边擦肩而过:“弦伊不用跟,跟了也进不去。”

见他果真出门,白炎忙急急追了上去,刚给他把披风披好,便见南宫热河与白泽皆已经站在楼下。知道拦不住,白炎轻叹一声,无奈的整理了无瑕的披风,道:“去就去了,看了什么可不许跟我置气。”

无瑕却不去应他,抬步便走,云岚与弓于楼梯口汇合,也一并跟着出了门去。

雪花下得小了些,他们一行六人且行且走,并不急切。既是烟花之所,白天客人是十分少的,无瑕在成乐入过冷香楼,虽然当时是扮作女子卖艺,然这些规矩也还是知道的。白炎在旁有些忐忑,倒老实了许多,旁边几人看了皆忍不住闷笑。

果然万物相生相克,这人平日里有多顽劣,若今日只是他带着自己几人去那春意阁,也不知会闹出些什么乱子来,如今可好,有公子在,要他折腾他都没那胆了!

这两人脸上皆覆着人皮面具,白炎依然是入城时所扮模样,无瑕却又打了霖睿的旗号,成了古灵精怪的武门小公子,那一身细绒披风罩着纤瘦的身子,极其惹人注意。白炎看着他那双眼灵动之貌,禁不住又贫了嘴道:“倒是哪里来的这个模子,一看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主。”

无瑕闻言眼神一觑,冷哼了一声,道:“顽童也好说别人不安分,来日你见到了正主子,便知是怎样一个刁钻古怪之人了。”

白炎被他一抢白,再也不敢多嘴,走了一会儿,看他模样实在有趣,忍不住伸手便去抓他的手指,无瑕见状将他手背狠狠一敲,道:“做什么,两个男子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这可是准备去烟柳之地寻欢作乐呢。”

白炎此刻早已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无瑕反应如此,他又何必自掘坟墓,这去了容易,回来之后……

身子竟生生的打了个寒颤,后面跟着的几人见状再也忍不住哗然而笑,却又因形势不对而赶紧的住了声,憋在腹中,忍得极其难受。

“笑,笑!回去之后我没好果子吃,你们谁都别想安生!”白炎回头甩下狠话,做出了一副穷凶恶极之貌,还待再威胁几句,便听无瑕在身旁道:“到了。”

众人抬头一看,一幢十分大的楼院上“春意阁”三字赫然跃入了眼帘。

第六百零七章 莫若颦颦扣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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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27

春意阁的老鸨徐妈妈此刻正不耐的教训着昨夜得罪了客人的两个姑娘,初入青楼又迫于无奈的少女自然难以如风月场上游刃有余的姑娘懂得进退,那两年纪方才十六开外的少女此刻已经伤痕累累,跪在地上苦苦求饶。

“妈妈要打打我,都是我的错,不关月华妹妹的事。”月份见长,便多了一份担当,那两人中的一人趴在另一少女身上,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劈头盖脸抽下的长鞭,如此寒冷的天气,一旁的龟奴却已经气喘嘘嘘,热汗涔涔。

“无瑕!”发觉无瑕脚步一动便要上前,白炎适时的扣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拉,然后双眸一眯,站在门口懒懒扬声道:“这地方是郡衙的刑房还是喝酒作乐的地方,这般鲜血淋漓的,看了真是晦气!”

那徐妈妈正怒气冲冲的看着那两少女,此刻听得身后传来声音,忙起身一站,回头一看之间马上堆起了笑脸,一步三摇的迎了上来:“哎呦,这怎么说的,哪里敢给各位大爷晦气,奴家这是教训不懂事的丫头呢,各位爷来得可真早,请进请进!”徐妈妈边说边去打量白炎几人,见几人皆相貌不凡,禁不住双眼一亮,乐得笑开了花。

光看那身服饰便知其非富即贵了,如此面生,当不是本地人士,这种人的银子最好赚,又岂有放走的道理。

见那龟奴还手持长鞭杵在那儿,徐妈妈忍不住狠狠一瞪,示意道:“还不将人弄下去。”

龟奴见状忙一点头,上前一手一个抡起两少女便拖了下去,无瑕看得不忍,却知不能强求,只好双眸一垂,不再做声。白炎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冷不热的对着那徐妈妈道:“我们刚到的这里,也没有熟识的姑娘,便先去准备一间雅阁,上几道好菜再来几坛好酒,伺候得好了,爷重重有赏。”

“哎,好好,这就去,这就去。”徐妈妈回身便对着楼上唤道:“落月,赶紧让人准备酒菜,再去将春字号的姑娘叫几个出来,赶紧的。”吩咐完了之后,徐妈妈将身一让,道:“各位爷请跟我来。”

白炎将无瑕的手臂轻轻一碰,然后率先向前走去,无瑕却还侧着头去看那两个少女被拖下去留下的血迹,听得白炎在前低声一咳,这才抬步跟了上去。

“妈妈如何称呼。”入了雅阁,白炎伸手将无瑕的披风脱下,递给了南宫热河。

“奴家姓徐。”徐妈妈见白炎行事作风十分决绝,不敢有丝毫怠慢,急急的回了之后,将几人让到了桌旁:“各位爷过来坐,酒菜马上就好,姑娘也立刻就来。”

白炎回头示意大家一同入了座,徐妈妈忙不迭的将桌上小暖炉上的茶壶端下,给几人倒了热茶,陪着笑脸道:“几位爷喝喝茶,暖暖身子。”

无瑕将茶杯端起,却只是闻了一闻便眉头一蹙,又放下了。

“咱们虽是初来乍到,却并非是没见过世面的,这种茶也就配放在街边茶馆骗骗过往客商,怎么,你们这春意阁便没有好东西了?”无瑕没有说话,白炎却冷笑着将茶杯重重一扣,徐妈妈闻言尴尬的一笑,然后扬声道:“呦呦,这是怎么说的,蛛儿,赶紧泡一壶上好的含翠来。”她虽未听得无瑕说话,然察言观色,这一行人中,虽是面前这身材较高的男子拿主意定分寸,然他却总是向着这个子稍稍矮一些,又十分纤瘦的小公子的,看这小公子容貌俊秀,十分有灵气,便知是平日习惯颇为讲究,一般的东西,又怎能入得了他的眼。

蛛儿端着一个紫砂小壶进了门,款款到了桌旁,令跟在身后的小丫头撤去了方才的茶壶茶杯,换了新的,然后掂着小壶围圈倒上了六杯热茶来。

好茶色、香、味、形首先便入了色香二字,那含翠倒入紫砂杯中,隐隐的透着墨绿之色,香味淡雅中含着清甜之气,萦绕鼻间,让人精神一振,倒的确让无瑕起了兴趣,他伸出五指捻起茶杯入了手,却并不喝下,只看了叶形,才发觉翡绿如玉一般,因泡在壶中,所以杯里只两片而已,却已经让他爱不释手,泛起了笑容。

“能让你开颜一笑,已是难得,赏了。”看无瑕露出了笑意,白炎心头喜悦,开口便赏,南宫热河心底哀嚎,知道这一趟银子少不了,然换了公子一笑,莫说是这点银子,就算金山银山,小侯爷开了口,自己也得掏。

看着入手的银票,徐妈妈乐得眼都绿了,这下可发大了,这含翠乃是上回原州水军的副将宋俊谋为了讨花魁娘子袁可人喜欢,特地带来的,他倒是显摆的说是贡品,可他一个水军副将,怎么可能有贡品在手,想来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然如今倒讨了这小公子的喜欢,倒发了笔意外之财。

酒菜上得很快,这一行人目的根本不在这个上面,是以也并未在意酒菜的好坏,然那徐妈妈却长了心眼,从这门内一出去之后,便让人将备下的水酒全都换成了上好的白玉腴,待到那几人低声商议之时上了桌去,瞬间便勾起了几个男人的酒瘾。

“好香的酒啊。”便连弓与云岚都沉不住气了,更何况是白炎南宫与白泽三人,无瑕坐在一旁,歪着头,竟也一个劲儿的去盯那酒坛,看坛腹红纸所标白玉腴三字,忍不住咬了咬唇,道:“往时看曝石渠书,白酒须饮白玉腴!没想到,这种地方竟也藏有如此好酒。”

听他说话,又看了他那模样,白炎警惕的将那酒坛往云岚那头一推,道:“你可是沾杯便醉的,身子的伤也没好,不许喝。”

无瑕闻言怏怏的低了头,然后去喝那含翠,白炎看了不忍,正要说话,却听门外一响,骤然之间便多了几道嫣红柳绿的身影。

“公子安好。”整齐的行了一礼,那几个女子起身一笑,然后盈盈的靠了过来。

场面瞬间便陷入了尴尬。

弓与云岚从未到过这种地方,更别说去应付了,南宫与白泽虽然到过,却也只是陪着那人买醉,而白炎此刻更是如坐针毡,他虽然不羁,然也从未有过逾越,平日里倒还能收放自如,此刻无瑕就在身边,他哪敢有任何动作,更要命的是,无瑕此刻身边也缠上了一女子。

那几个女子皆是这春意阁中的头牌姑娘,容貌自是不用说,在风月场上呆久了,早已洗尽了原本的清纯与羞怯,唯一想的便是如何伺候好入门的客人,所以这会儿子那柔软身姿在攀附之间便已缠上了那几人的身。

无瑕一动未动,脸色却已经极其难看,握住茶杯的手竟有些发颤,他心底暗恼自己不该使性子跟来,如今不知如何应付,陷入这进退不能之境。

旁边那几人将就着喝下了推到唇边的美酒,却也是身子僵硬,神色尴尬。

眼见那女子的手抚过无瑕的肩头,唇齿探向他的脖颈之时,白炎突然一伸手,将那女子拉入了自己怀中。

“我们家小公子不喜别人碰触,我却喜欢,伺候好了我,重重有赏。”他说完哈哈一笑,却外强中干,笑得生涩,令一旁几人差点呛得喷出来。

感到身边那温软的身子离开,无瑕微微吐了口气,也不抬头,只低头将茶杯拿起轻抿了一口,然旋即撞入耳中的笑声令他的手突然一顿,那低垂的头不由自主的便侧了过去。

那两个女子此刻正吃吃笑着伏在白炎肩头,手中酒杯举在他的唇边,半露的酥胸紧紧贴着他的身子,还似无意般轻轻蹭动,无瑕的脸刷的一下便红了,别开头不去看,不悦之貌却掩藏不住。

白炎已经叫苦不迭,若是无瑕不在,他大可调笑一番,然后趁机打听消息,风月场上的风花雪月他虽未深陷其中,然看得多,也见识得多,可无瑕不同,就算当初藏身青楼也是洁身自好,从未接触过这种场合,此刻无瑕变了脸色,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打探消息,只想将这几人打发了,也好寻机去四下瞧瞧看看。

“大爷,您好坏啊,奴家的腰都要被您掐没了。”

那话一出,一桌子人皆暗道不妙,白炎无辜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对着对面那几人翻了翻眼。这是青楼姑娘使的老把戏了,看有拘束的,便言语调笑,让人放松心弦,可他们知,无瑕却不知,方才看白炎左拥右抱,他便已经极其不耐,此刻一听,双眼未看,却已经有了怒意,因想到此来的目的,又不能就此离去,是以看了看桌面,然后竟拿起了面前的酒杯一仰而尽。

“无瑕!”

听白炎叫出了声,无瑕才反应过来自己喝的竟是酒!

那白玉腴醇香之极,入口容易,然对无瑕这般沾酒便醉的来说,一杯便已足够。

脸刷的一下便红了个透,却因覆着人皮面具而未显现,可是耳根处已经暴露无遗,无瑕甩了甩头,因感到眼前晃荡不定而伸出了手去,白炎将那两女子向旁一推,抓住了他的手向着怀里一拉,无瑕便就此扑了过去。

“白炎……好晕……”双手抓住了白炎的衣襟,无瑕仰起头,还想说话,却已经晕得睁不开眼。

“这般烈酒你也敢一仰而尽!”心疼这人此刻的情形,然现在便离去又将一无所获,白炎看了看无瑕,然后回身对着那几个女子道:“让妈妈给安排一间房间,小公子喝不得,醉了,你们先下去吧,待公子酒醒了,再来与我们歌舞助兴,南宫,看赏。”

南宫热河此刻再也顾不上心疼那白花花的银子,只想快点打发了这些姑娘走,省得再起了波澜,姑娘们得了银子,满心欢喜的退出了门去,白炎这才舒了一口气,低头看向了怀中那已经醉意倦倦之人。

“噗――”

也不知谁先开了头,那一旁几人再也忍不住,哄然大笑了起来。

白炎恶狠狠的瞪了瞪几人,然后却得意的一挑眉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吃醋了!他居然也会吃醋!

“嘿嘿。”傻傻一笑,白炎俯身将无瑕抱入了怀中,尚还等着那徐妈妈过来安排房间,却听得门外出现了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伴随这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跃入了耳中。

“宋大人,您小心别摔着了,来,咱们回屋去。”

“我的好可人儿,爷来了,来了――”

身随声动,只瞬间,屋内的几人便已经到了门口,随着一声跌撞之声,那门突然一开,一个臂绑白纱的男人趔趄着扑入了屋内来。

第六百零八章 情若藤蔓永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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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28

虽然那几人正要寻机去接近宋俊谋,然这般突如其来的状况还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白炎怀中尚抱着无瑕,那宋俊谋喝得烂醉,此刻竟正好摔在了他的脚边。

“哎呀,宋大人,您摔着没有。”紧随而入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是这春意阁中的花魁娘子袁可人。见宋俊谋摔倒在地,她伸手便去扶他,却被他狠狠一甩向后仰倒,幸得云岚在后拉住,才免了碰撞之苦。

白炎一动未动,因为那宋俊谋竟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摆,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来。白炎个子颇高,宋俊谋醉意熏熏之下抬头而望,只看到了他的下颌,然无瑕在他怀中,却正好落在了那人的眼底。

因酒醉头晕,无瑕此刻正闭着双眼贴着白炎的胸膛小憩,突然感到有粗喘的声音在耳边,他不禁不耐的皱了皱眉,然后转过了头去。

宋俊谋喝得颇多,双眼朦胧,根本看不清眼前之人,然,却闻到了一股幽幽的冷香。

好香哪,是什么香味……

他抽了抽鼻子,然后竟俯身一凑,将嘴凑到了无瑕的颊边。

一旁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得一声闷响,那宋俊谋的身子向下一弓,被白炎一脚踹在腹部,重重扑倒在了地上。

袁可人吓得脸霎时便白了,白炎收回脚,满面怒火的看着地下那人,上前一步又要动脚,弓在旁反应迅速,躬身将那宋俊谋一拉,白炎那一脚才跺了个空,南宫热河与白泽见状忙在左右两边将白炎一扣,然后狠狠摇了摇头。

活得不耐了,竟敢染指无瑕!

白炎心头恼火,然知道此时情形不对,是以压抑了火气,停住了步子。

“哎哟哟,可千万别动了手啊。”徐妈妈老远的见了这架势,吓得声音变了调,扬着手中的罗帕尖叫着奔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我的爷啊,这人可打不得,打不得啊。”

“为何打不得。”白炎冷笑着向后一退,装作一无所知,道:“喝多了闹事的,让园子里的奴才撵出去便是,生生扰了爷的雅兴。”

“不是奴家不懂规矩,是这人,实在打不得啊。”徐妈妈看宋俊谋倒在地上呻吟,禁不住回头一瞪那袁可人,喝道:“没眼色的货,宋大人喝醉了便好生伺候着歇下了,跑出来闹什么,还不赶紧将人弄走。”

袁可人这才忙忙的去扶宋俊谋,然她一个女子哪里扶得动那么一个男子,云岚对着弓示意了一下,也不待门外的龟奴进门,两人一边一个,挟着宋俊谋起了身,出了门去。

宋俊谋白白挨了一顿打,却奈何身子乏力,反抗不了,他只道这几人跑不出这蒙城,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跟他们较劲只有自己吃苦的份,是以也不挣扎,由得云岚与弓扶着他跟着袁可人回了房间去。

“我家小公子喝醉了,请妈妈安排一间房间,放他休息。”突生变故,却也不能半途而废,白炎说完瞥了一眼南宫热河,南宫热河会意,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千两银票丢到了徐妈妈面前。

徐妈妈本还哭丧着脸,一见那银票顿时乐开了花,那宋俊谋虽然有个官职,却总是给些蝇头小利,烟柳之地,自来真金白银便是真理,如今一见白炎出手如此大方,她哪还顾得上得罪宋俊谋,忙不迭的将银票揣入怀中,回头便让人张罗着备了房间。

虽是烟花之地,那房间中却也还算清雅,被子褥子全都刚换过,白炎见状点了点头,抱着无瑕入了内。

无瑕朦胧之间睁了双眼,发觉自己被放入床中,不禁一惊,伸手便抓住了白炎的手。

看他额间冒出了细汗,身子中隐隐的冷香更是透肤而出,白炎顿时明白了方才宋俊谋为何会突然探下身子来。

“你啊。”口中轻怨,却不舍责怪,白炎伸手拭去无瑕额间细汗,望向他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宠溺:“闭了眼睡一会儿,等酒劲儿缓过去再说。”他说完起身要走,才发觉无瑕抓住他的手一直未曾松开,那一个起身被他一拉,又坐了下来。

“你迫不及待的要去喝酒了吗。”无瑕闭着眼,唇角微撇,极其不满的嘟囔着,因喝醉,那小性子越发难缠,白炎看得心头一漾,忍不住笑着凑过了头去:“早便已经打发走了,说了不让你跟,偏不听,如今看到了又生气,何苦来哉。”

“不看我也生气。”无瑕依然没有放开手,那透着孩子气的话语终令白炎按捺不住,将额头抵在了他的额间,坏笑道:“还说没吃醋,明明坛子都打翻了。”

他只顾说无瑕,却忘了方才自己那一脚将宋俊谋踹成了什么样子,无瑕将他的手抓起放在了自己颊边,扬唇一笑,道:“这样你就走不了了。”

看着那无邪的笑容,白炎心头暗自一叹。

早就走不了了,从当初七重轻纱扬起的那一刹,我孟白炎便已经深陷,再也走不了了。

轻柔的呼吸带着一股酒香钻入鼻间,眼前那陌生的容貌透着熟悉的气息,令人迷醉。白炎半跪在床头,与那人肌肤相触,渐渐的,便有了异样的情愫。

无瑕透着热气的脸颊紧贴着白炎的手掌,因掌中凉意令他有了一丝舒适,所以他无意识的蹭了一蹭,然后唇角的笑意更浓。酒后口干,让他总忍不住的半吐舌尖勾勒着唇线,那动作本无意,然看在那人眼中,便禁不住透出了别样的风情。

“我去给你倒水喝。”眸中一暗,白炎不知自己还能这般抑制多久,是以轻声说着那话,转身便要离去,岂料无瑕今日跟他较了劲,听他要走,竟不满的一嘟嘴,怎样都不肯松手。

“无瑕……”声音透着一种平日未有的喑哑,白炎有了一种无力感,他不知道长此下去自己究竟还能捱多久,这人总是不自觉的做出一些引人遐想,欲罢不能的行为来,实在让人……

“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无瑕,你太坏了……”

感到了突如其来的胁迫感,无瑕双眼一睁,还未待反应,便已被白炎吻住了双唇,他无辜的眨着双眼,想要说话,却引得那人愈发深入,那触感令他无法动弹,哽住了呼吸。

身子好热,每一寸肌肤都像燃烧了一般,白炎只是吻住了他的唇,并未有进一步动作,他却已经紧绷得快要窒息了。

“不要再这样了……无瑕……你知不知道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对我来说都是种蛊惑,我压抑得快要发疯了……”

从未有过的露骨话语让无瑕感到了茫然,眼前这人炙热的情感似乎要将他熔化了一般,他想要避开那种索取,却在退让之下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空虚。

不,自己并不讨厌白炎,相反,自己喜欢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的一切,可是,却总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在阻隔,并非只是身子的不允许,似乎还有一种无形的,无法逾越的东西让自己不能毫无顾忌的去接受他,是什么?是什么!

心中突然便不安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惧慑住无瑕的心,便仿佛白炎会突然消失不见一般,他伸出手去,拼命的攀附上了白炎的肩膀,然后紧紧的扣住了他。

如果……

如果白炎不在了,那么,无瑕定也已经不在了……

“白炎,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不离开,白炎永远也不离开无瑕,永远都不!”

“笃笃笃。”门外传来了叩门声,那两人轻抵着额头,渐渐平复了下来。

“你躺一会儿,我去开门。”指腹掠过无瑕的唇角,然后却又忍不住再次轻吻了一下,白炎将无瑕放下,盖上了被子,自己则返身去开了门。

“我们拿到了这个。”云岚与弓闪身进了门,南宫热河与白泽则站在了门外。白炎接过他们递到手中的牌子细细一看,出声道:“应当是楼船出入的牌子,倒的确有用,可是那宋俊谋酒醒发觉牌子不见便会警觉,若是因此而惊动了水军便不妙了。”

这蒙城他们不熟,这种出入的牌子虽并不繁琐,然要做起来也绝非一时半刻便能行的,宋俊谋喝得再多,到晚也会散了酒意,这么短的时间,又要去何处寻得可靠的手艺人呢。

“拿来我看。”无瑕在床中半撑着伸出了手去,白炎见状一喜,道:“竟忘了你过目不忘,虎符皆能还原,何况是这么一个小牌子。”

他说完便将牌子递了过去,无瑕本有醉意,然方才被他一吻之下出了汗,倒反而醒了,此刻将那牌子拿入手中只仔细的端详了片刻便道:“送了回去,小心别被发觉,回来咱们便走,回了客栈让宗宝找可靠的人去做。”

“如此甚好。”白炎将牌子递回,见云岚愣着不动,不禁不解的一皱眉道:“你傻了?”

云岚这才接了牌子,然后不放心的道:“这就送回去?”

白炎见状忍不住一笑,道:“放宽了心,无瑕记忆力非比寻常,所有东西只要入了他的手,他便能将其还原,你若不信,看仔细了,回去之后做出来让你好好瞧瞧。”

云岚听完啧啧咋舌,看弓也是一副安然的模样,方才知白炎所言是真,心头唏嘘,也不耽搁,返身出门去还牌子,白炎则让弓去拿了无瑕的披风来,待云岚回来之后,他一行六人下了楼去,还未待那徐妈妈跟出,便径直出了门,消失在了茫茫雪幕之中。

第六百零九章 剔透玲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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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29

回程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奚昊却依然站在院中,仰头看着纷扬而下的雪花,一动不动。

这里曾经是爹爹驻扎的地方,缠绵也曾在这城墙之上出现过,无论他们现在去了何处,这里都是自己唯一能与他们有关联之处,如今武飞云带人离去,自己便连这一点念想都已经没有了。

迷茫的眼神扫过院落,然后定格在了站在园门边的那人身上。

“大家都准备出发了,奚昊,跟我走。”武飞云身上披着雪花,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奚昊没有说话,却一直望着他,直到他到了眼前,将身上披风脱下,覆在了自己肩头。

“已经巳时了,再不走晚上便无法赶到能够驻扎的地方了,跟我一起回去,回巨鹿去。”武飞云的声音很轻,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会得到奚昊的回应,因为从那晚他表明了心迹之后,奚昊便沉静得可怕,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会去做什么,那种静默让人不安甚至害怕。

“我记得,白山还有百余将士在这里,他们还活着……”奚昊望着他,清澈的眸子若一汪深泓,神色莫测。武飞云点了点头,未置可否。

“放了他们,我跟你走。”

就算只能挽回百条性命,也比我这一条命合算得多。

奚昊静静等待着武飞云的回答,武飞云伸出手去,拂开他发间的雪花,轻声道:“好,我答应你,放了他们。”

“我要看着他们走。”

“没问题。”语气透着喜悦,只因这人终于不再浑身小刺一般拒绝自己的靠近,武飞云低头看着奚昊,露出了开心的笑意。

终于,他不再抗拒自己,只要他肯敞开心扉,自己便一定能一点一滴渗入他的心里,取代缠绵的位置,一定可以!

风雪之中,那一个个伤痕累累的将士让奚昊的双眼刺痛般的一闭,他不知道人的极限究竟有多少,如这般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人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又是如何一日一日捱过来的,他默默的流着泪,走到了那些被松了绑,却已经不堪负累无力爬起的将士们面前,蹲下身去,将其一个一个的扶起。满是血泞与污渍的身躯沾染了他的十指,蹭脏了他的素衣,他却只是一声不吭,用尽全力的去支撑着他们站起来!

那些将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白衣素裹的公子是何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可是,他们看见了他的眼泪,他的痛苦。

“你们走吧,白山已经沦陷,我没有本事保护你们,只能为你们争取这一线生机,倘若你们能活下来,能够见到我的爹爹和我挚爱的那个人,便告诉他们,奚昊今生无缘再见他们,就此拜别!”

“公子的爹爹与挚爱之人是……”

“威武侯孟昶龙是我的爹爹,我挚爱的那个人,他的名字……叫缠绵。”

队伍蜿蜒向前,奚昊低垂着头,安静的坐在马背上,被那人环在怀中,没有抵触与不安,只有如水般的沉寂。

武飞云给了那百余人马匹衣物,放他们离开了,当那一队人马消失在眼底,奚昊回过身,走到了武飞云面前,然后毫不反抗的与他一同上了马,踏上了回巨鹿的归途。

天地浩大,却仿佛已经没了前路,一望无垠的苍茫在马蹄前行的那一刹,变成了黑暗无底的深渊!

罗云打马跟在身后,行至一段,当武飞云的头微微后侧之时,他会意的将头一点,然后悄然勒住了马蹄,待武飞云带着奚昊走远,才拉马回转,冷声道:“陈明浩,带上你的人,追上方才那列白山队伍,一个都不许活!”

“属下领命!”陈明浩闻言双臂一振,打马回奔,扬声道:“走!”

风夹杂着雪粒子砸在身上,落得生疼,凛冽的寒意令奚昊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他有些惊觉的抬起了双眸,突然间回身向后,武飞云见状伸手将缰绳一紧,马儿嘶鸣一声,在原地踩跺了几下,然后回转了身子。

“怎么了。”

奚昊有些不安的看了看来路,见身后人马并无异样,不禁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罗云远远的对着武飞云将头一点,武飞云轻扬了眉头,将双臂微微一紧,道:“可以走了吗?”

奚昊收回了眼神,轻轻吐了口气,道:“走吧。”

武飞云不动声色的笑了,他答应了奚昊放了那些人,却没说不会再派人前去追杀,战争便是你死我活之地,妇人之仁绝不可取。奚昊之所以未曾怀疑,只是因为他太善良,还不懂得战场之上的尔虞我诈,而也正是这样,他才更令人心动,无法舍弃!

“便是如这般的牌子,你可有可靠的人手连夜赶制出来?”将手中图样递到宗宝手中,白炎却又冲着云岚颔首一笑,道:“怎样,可有看清楚了?”

云岚低头看着那纸上所绘的样式,惊叹道:“以前便听说公子聪慧过人,记忆力十分好,竟果真如此,就在手里把玩了那么一下,他便能凭着记忆将其绘出,云岚服了。”

无瑕坐在一旁看白炎笑得得意,不禁扬眉一瞥,嗔怪道:“倒是让你涨了脸,我画的,你却得意个什么劲儿。”他在白炎面前从不设防,平日里从未在人前显现的孩子气不由自主的便流露了出来,那是与平常的他截然不同的一面,没有了传闻中的冷酷无情、不可接近,天真无邪一若邻家少年郎,让人看了心生愉悦,随之开心。

“倒也不是太难,咱们蒙城有个好手艺人,精细活儿没得说,便在城东,我――”宗宝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传来了庆生急促的呼唤声:“少掌柜,出事了!”

屋内几人皆是一惊,宗宝将那图纸折起放入袖口,冲着众人急急道:“我去瞧瞧。”

看宗宝出了门去,白炎对着无瑕一示意,也随之跟了上去。

宗宝刚到了楼梯口,便见一队官兵将门口重重堵住,为首的那人手臂上绑着白纱,正耀武扬威的对着伙计们呵斥,这酒楼自从来了白炎等人之后,他们白天依然开门做生意,晚上却再也不接受任何客人投宿,所以现在这酒楼上下住着的全是白炎的人,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队官兵,倒当真让宗宝心头不安起来。

“哟,这不是宋大人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见为首那人正是原州水军副将宋俊谋,宗宝忙扬声奔下楼去,堆着笑脸到了宋俊谋面前。

“哼,什么风,哎哟――”宋俊谋吃痛的倒吸了一口气,上午那会子被白炎一脚踹倒,下颌磕在地面差点没脱臼,这会子说话都透着疼劲儿,他愤愤的揉了一揉,虎着脸道:“听说你们这来了很多陌生人,本大人今日被几个外地人给打了,如今带人全城搜查,抓捕那几个行凶之人,去,将你们店里住着的客人全都给我叫出来了,大人我要认人!”

“怎么了?”见白炎出门之后又突然折了回来,无瑕霍然起身问道。

“宋俊谋带人搜城来了,咱们这么多人目标太明显了,御林军中恐有人会被认出,南宫白泽,让人藏起来,无瑕,你们的人多行走于江湖,让他们来应付为好。”

“好。”无瑕应了一声,突又回转了身子,道:“你也不能出来,现在无论是哪张脸恐怕都已经被人记下了,你也藏起来,还有弓跟云岚,你们都走,我自会应付。”

话不多说,只眨眼间,众人便四下分散,方才还人影憧憧的房间霎那间便只剩下了无瑕与弦伊二人。

楼下的喧哗之声愈发明显,无瑕示意了弦伊一下,然后拉门走了出去。

于程颢与鬼翼等人已经在了楼下,此刻被那些官兵逼退在大堂内侧,宋俊谋正来回踱步,细细认着人。

御林军藏了起来,楼下站着的全都是沥泉山庄的影刺,于程颢与鬼翼今日并未跟随白炎无瑕一同去春意阁,是以那宋俊谋绕了几圈都没能辨出一个相似的人来。

“还有什么人?赶紧叫了出来,省得大人我不耐。”宋俊谋说完单手一扬,官兵便鱼贯而上,大肆的搜查了起来。

“何事喧哗!”突如其来的呵斥令楼上楼下的官兵皆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最里面的那间房门被突然打开,然后出现了两道人影来。走在前列的那人一身白衣,模样十分俊俏,却是一年少公子,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绯衣的丫头,两人脸上皆是一副怒气冲冲之貌。

“小爷我今日正是不耐,好好的在房间睡个觉,也闹得如此不得安生,掌柜的,你们这是惹了官司还是闹了人命,可还要让小爷我住下去!”随着一连迭声的呵斥,那楼梯旁的官兵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道白影已经怒火冲天的奔下了楼去。

“少主子!”眼见无瑕如此阵仗下了楼来,于程颢与鬼翼便已知他要扮何人身份,是以抢在宋俊谋之前开了口,却只唤了这三字,便再也不说话,如此一来,宋俊谋倒有些拿捏不准,端端的在气势上便矮了几分。

“这算个什么官?”无瑕假装不知的围着宋俊谋转了一圈,眼中鄙夷之色毫不掩饰,宋俊谋被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吓到,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清了清嗓子,然后将身子一挺,陡着胆子道:“你是谁家的娃娃,如此不懂规矩,大人我是原州水军的副将,奉命来捉拿要犯,识相的便不要在此叽歪,否则抓了回去,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也禁不住大人我几下打!”

“原州水军副将?很大的官么?”无瑕冷哼了一声,对着弦伊问道,弦伊闻言眨了眨眼,又想了一想,突然笑道:“什么了不起的官儿,想来便是将军身边提鞋的吧。”那话一出,于程颢等人轰然而笑,宋俊谋脸上挂不住,脸色一沉扬声叫道:“来人,将这不懂规矩的毛孩子给我绑了。”

他话语刚完,便觉眼前一闪,再看时竟发现一柄透着寒光的短匕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之间,而方才还站在对面的‘毛孩子’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后,坏笑着比划着他的颈间。

“别动,别动――”汗毛倒立,宋俊谋瞬间白了脸,使劲摆手制止了手下的靠近,然后哭丧着脸向后瞟了一眼,道:“我的爷,可稳住了,别伤了我!”

“狗奴才,原州水军莫不是相国府的势力,我武门与相国府交情匪浅,便是飞云少爷见了小爷我也得礼让三分,倒是让你们这些小人得了志了,还不给小爷我滚,爷我要是当真不耐了,便是宰了你,也不过捏死只蚂蚁的勾当,我便不信,还有用银子摆不平的人命!”

无瑕说完将手一松,那宋俊谋顿时大松了口气,想着他自称武门,原来竟是沂南武门的霖睿公子,武门虽未涉及兵马,然富甲一方,对相国府发展兵力的资助多年未断,如此比较下来,自己在此人眼中还当真什么都不是。思及此,他竟双腿一软,差点跌跪在地。

“还不走!”见他腿软,无瑕突然一喝,宋俊谋兀自一惊,忙不迭的挥着一只手道:“还不赶紧下来,走!”

他返身便跑,刚到了门口,却听破空之声传来,还未及转身,那短匕从耳畔呼啸而过,径直扎入了他眼前的门框上。

“小爷我就玩儿几日,没事不要打这酒楼门前过,省得爷我看了心烦。”

宋俊谋被那一匕首飞来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应声,只连滚带爬的出了门,待官兵尽数而出,鬼翼到了门口一看,禁不住笑道:“不料跑的如此快,秦大哥所言非虚,果然是草包一个。”

宗宝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啧啧咋舌道:“这宋大人平日里在蒙城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今日竟被公子慑得站不住脚了,真是让人大开了眼界了。”

众人闻言哈哈一笑,无瑕却站在原地,轻声道:“胸无正气,他自然怕天怕地,我们这次目的在于楼船,所以不必要的麻烦不能惹,要杀一个人何其容易,可要控制全局,夺船之后全身而退,便不能逞一时之能,而应该从长计议!”

“我倒是见识了武门少主的威名了!以后便连我都不敢惹怒了你,省得你一把短匕抹了我的脖子。”身后传来嬉笑之声,随着白炎身形一现,四面边角方才未见任何人影之处骤然之间黑影憧憧,悄无声息之间,便已经济济一堂。

第六百一十章 光阴成书 字迹清晰又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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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30

暴风雪肆掠着整座十方城,因年久失修,那城墙多有坍塌之处,便是如此恶劣的天气,仍然有许多士兵在日以继夜的抢修着。

前往九原的道路已被巨鹿的士兵堵死,尤锐带领的先锋营及其护送的百姓在受到大挫之后往回撤退,却被左隆德一路追杀,死伤无数,若非遇到大风暴隐藏行踪,便连如今的两千余人都难以剩下,如今这十方城中聚集的人数共有万人,可是,所剩的粮食却已经寥寥无几。

夜风之中传来了烈马嘶鸣之声,中还夹杂着一个少年稚嫩的哭喊,于如此黑夜之中显得十分凄凉与悲呛。

“不让!不让――我便是饿死了都不吃它――”推搡之间一道瘦弱的身影被掀翻在地,然却只是片刻,他便又拼命爬起,扑向了拉扯缰绳的将士们。

“它是我养的马儿,凭什么你们要杀便杀――我说不许杀――”口中嘶喊着,却拗不过身形个子皆强壮于他的士兵们,当再次被推开倒地之后,他终于再也爬不起来,只落着眼泪趴在雪地之中,一动不动的瞧着嘶鸣着望着他的马儿。

远远的一道黑影慢慢靠近,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蹲了下来。

“咱们的粮食已经无法支撑了,若是不杀马儿便会有人饿死,谷雨,我知道你心里有多难受,可是你要记住,战争便是如此残酷,我们要活下来,便要想尽一切办法撑下去,我相信会有人来救我们,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保全性命活着等他们。”

“会吗……你还相信会有人来救我们吗……我觉得,自己已经看不到希望了……”眼泪融化了颊下的雪花,谷雨看着那被众人一拉三回头的马儿,终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缠绵伸出手去,轻轻将他扶起,拭去他眼角的泪珠,然后将身上的披风脱下,覆在了他的身上。

“自然会有,你信我!”

三月万物从容,谷雨三候:一候萍始生;二候呜鸠拂其羽;三候戴胜降于桑。他名为谷雨,寓意不言而喻,只可惜生逢乱世,又如何能够犁耕田下,怡然自得,过一世太平!愿只愿,他能捱过这雨雪风霜,若小草一般,再如何折压,来年都必定发出新芽,生生不息!

“我自己来!”声音很轻,却坚定得让那几个士兵不由自主的一退。谷雨抬头看着缠绵,然后将身上披风抖下往他手中一塞,返身向着那依然在拉扯的马儿走去。

那是他入了军营之后便一直照料的马儿,每日里睁开眼睛第一个跑去看的便是它,那是他的伙伴,他用以相依为命的伙伴,如今,他却要亲手了结它的性命!

马儿似乎也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显得十分不安,然在谷雨靠近它的一刹却又温顺的低下了头去,一下一下的舔着他伸出的手掌,一若往日一般,毫不抵触。

这双手曾经为它刷洗鬃毛,喂它草料,给过它无微不至的照料,它信任他,便是现在,也依然如此。

口中轻声吆喝着,马儿顺从的屈下前蹄,后蹄,趴跪在了地上,谷雨噙着泪水笑了。它喜欢自己趴在它的背上,与它一起吹着风,看着太阳,可是,现在没有明媚的阳光,以后,它也已经看不见了。

身子伏了上去,那瘦弱的身躯让马儿根本感受不到重量,谷雨用脸贴着它的脸,一手轻柔的抚摸着它的前额,一手扣到了它的颈下,那手上有着一柄泛着寒光的三尺寒剑。

爆发的力量如此可怕,谁都不知道那么一个少年郎能有如此大的气力在瞬间割开马儿的脖颈,或许他只是想让马儿少受一份罪,所以宁愿那剑割得更深!

当鲜血喷涌而出的一刹那,谷雨的口中发出了竭斯底里的咆哮,所有人都紧咬牙关别开了头去,无法直视那一切。大家都未曾想到的是,马儿自始至终都未曾反抗过一下,它便只是一个轻跃,都可以甩开谷雨奔向远方,可是,它没有动,直到痛苦抽搐着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它竟都未曾离开过地面半步。

畜生尚且懂得报恩,可是人呢!那些将自己的同胞赶尽杀绝的人,他们的良知却又在何处!

“少爷,左大人飞鹰传书!”

未时开始,暴风雪便席卷了整片荒原,预计到达的地方未能赶到,且因风雪之中无法前行,武飞云只好令手下退入了苍华道的范围。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明明才过了申时,却已经伸手不见了五指,武飞云站在山洞口,抬头看着天空,渐渐皱起了眉头。

看来这场风暴小不了,还好这山洞口窄腹空,能够容纳百余人,其余人马分散躲避,自己身边也不至于空了防备。

罗云将卷筒拿下,挑开蜜蜡,抽出了一卷小纸条递到了武飞云面前,武飞云微微一侧头,接了过去。

败兵入了十方,看来要将其赶尽杀绝还需得费一番气力,然而有利便有弊,他们入十方的人越多,生存也便越难,因为粮草是其硬伤,没有补给,就算自己只是派兵围城而不进攻,他们都撑不了多久。

唇角扬起了一丝冷笑,将那纸条一握,武飞云回身看向了抱着双膝坐在山洞内侧的奚昊。

过不了多久,孟昶龙与缠绵便都会死,如此一来,奚昊断了念头,便再也不会有其它想法了!那样,他就会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了!

“让大家都小心戒备,以防不测。”

“是。”

“等等,陈明浩回来了没有?”

罗云轻轻将头一摇,有些忐忑的看了武飞云一眼,拱手道:“想来是风雪耽误了,所以回来迟了,他带着的都是精兵,对付那一百人马绰绰有余了。”

“嗯。”武飞云不禁暗道自己太过小心,那一百人已经被折磨成了那样,便是给了马匹,他们也根本无法活着跑出去!

“奚昊,过来这里。”令人铺上了厚厚的羊绒,武飞云对着奚昊扬了扬手,看他依然一动未动,只好低笑一声,走了过去。

“倦了没有,去那边躺着,一会儿能吃东西了,我再叫你。”

奚昊依然没有动,在风雪之中前行了那么久,他已经累极了,可是,却一直强撑着不让自己睡去,山洞中升起了篝火,虽然不大,却透着暖意,让他更加乏力。

“困了就睡一会儿,你已经撑不住了。”看着奚昊努力撑着身子,武飞云有些心疼,无论这人对他怎样,他都希望他能与自己说说话,就算如当初那般对自己呵斥怒骂都好,这种冷漠拒之千里之外的感觉让人更加痛苦。

“我的脚崴了。”奚昊的声音很轻,眉目也未曾对着那人,他垂着头,正用手揉捏着自己的脚,却因疼痛而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我来瞧瞧。”欣喜奚昊终于同自己说了话,武飞云忙不迭的蹲下身去,握住了奚昊的脚踝。因风雪太大,人只能跟在马后行走,所以奚昊是何时崴了脚的他根本不知,如今一握之下才发觉已经微微肿起,难怪他方才一直坐在这里一声不吭。

“可有穴位可治?”

“一针透两穴,商丘透丘墟,你敢让我拿到银针针灸吗。”奚昊带着嘲讽的意味笑了,武飞云闻言将头一低,脱下了他的鞋袜,摁住了他脚背的一处,道:“踝前脉也可以一治,你别动,我来给你揉揉。”

奚昊淡漠的望着他,然后抬头一看,见那山洞中的士兵皆愣愣的望着自己,不禁有些难堪的想要缩回脚去,却不料那人手中微微一用力,不肯放开。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在争取自己心爱的那个男人。”

心底一搐,奚昊骤然间闭上了双眼。

争取!

你用手中的利剑将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剔除,这便是你所谓的争取吗!武飞云,你的这种爱太狭隘太自私,我宗奚昊承受不起!

“大小姐……”

“嘘!”食指竖起,制止了霍华的提醒,冷绯柔小心翼翼的接近着那人,看着他在烛光之下沉静认真的脸,忍不住莞尔一笑,然后将手中的糕点“啪!”的一声放在了桌面上。

白少卿没有动,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以他的武功,怎会不知那人悄悄的靠近,他依然低着头,细细雕刻着手中的木像。

看他不理自己,冷绯柔不禁唇角一撇,不满的往他身旁一坐,嘟囔道:“跟个木头似的,雕什么那么入神,我们庄上不缺柴火。”

听她刁难,白少卿轻轻吹去木雕上的粉屑,拂过手中那精细的眉目,笑道:“你若用了这个去当柴火,我便再也不做给你了。”

“给我的?”一听那话,冷绯柔来了精神,急急的凑过头去一看,眼中便是一亮。

“这个是我吗?”

自然是了!

那精细到眉目的雕刻,随风扬起的发丝仿佛依然在荡漾一般,那是那人一刀一刀费尽心思刻出的她,美丽极了。

“你喜不喜欢。”白少卿面带笑意看着她,轻声道:“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更没有银子去买东西送给你,我能做的,就是用双手做一件礼物送给你,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便像她一样,永远都笑着去生活。”

唇轻轻印在了那木雕之上,然后递到了冷绯柔的眼前:“我将这个,还有我白少卿的一颗真心送给你了,柔儿,你握住了吗。”

冷绯柔看着那人,流着眼泪笑了:“握住了,从此之后,卿柔便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誓言何其真,何其深,却奈何总是轻许,若有一日,我再次见到你,我会问问你,少卿,许柔之诺,君可敢再有违矣!

第六百一十一章 笑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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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3-31

袅袅白烟轻轻荡漾在河面之上,带着冬季的清凉,随着风儿一路蔓延,那河面之上停泊着十来艘商船,此刻正静静的等待着征途的起航。

雪花很干净,一朵一朵,素洁美丽,河水却失去了往日的清粼,涌动着暗红之色,令本来寻常的清晨弥漫了死亡的气息。这是东吴一个普通的早晨,却因为一场激战而变成了杀戮之地,许诺负手站在船头,仰头望着天空,深邃的眸中带着莫测的深意,令跪在身后的那父子两人噤若寒蝉,瑟瑟不已。

“爹……爹……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憋了许久,郑翔终于憋不住惊恐万分的哭喊了起来,此时此刻的他才知道自己所谓的报复有多可笑,郑承康脸色煞白的看着看着面前那个男人,心如死灰。

他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头蛰伏暗窥的野兽,沉寂不语只是为了蓄势待发的那一刻,当凤垨在厮杀之中与他遥相呼应之时,自己便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凤垨根本就是他的人!是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粒棋子,自己竟还将其当成救命之草,如今深陷汪洋,随波浮沉,想要周全,已是万万不能了!

“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冷秋之千算万算,都不会想到最终背叛他的,出卖他的人居然是你,是你许诺!”垂死挣扎,郑承康知道自己此刻再如何讨饶都已是枉然,心中愤懑不吐不快,是以扬声大笑着嘲讽道,许诺闻言眉间一动,然后微微一皱,回过了身来。

“你我皆是一样,不同的是,这十多年来你始终逊我一筹,而现在,你败了,我却依然还在,郑承康,我还以为你能多挣扎一会儿,至少也能削弱了归云庄的势力,谁知道,我许诺高估了你,论对手,你根本不配。”许诺没有生气,只看着那人,轻描淡写的掸了掸袖口,然后再次背过了身去。

“好歹相识十余载,我会让你给你们父子两一个痛快。”

“爹——救我,我不想死,爹——”

“放了我的儿子,我会告诉你与我有关联的人物名册,那些皆是暗地要谋算冷秋之的势力——”虎毒不食子,郑承康知道大势已去,却依然挣扎着希望能为自己的草包儿子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许诺低头一笑,甚至未曾回头看其一眼:“所有的人我皆一清二楚,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郑管家,一路好走。”

叫声戛然而止,伴随着“咕咚——”两声响,一红衣猎猎的男子出现在了许诺的身旁。

“这么多粮草,你当真要拱手相让?徵棠,天下大乱之势已经无法抑制,不如我们——”

侧目望向凤垨,许诺淡然而笑,制止了他的话语:“我许徵棠没有那么大的抱负,凤垨,我累了,若此事完结之后我依然还活着,咱们便回翠微岭吧,做两个快乐的山野村夫,来日你娶了妻,生了子,便给我做义子,我保证今生欠你的,都回报在那孩子身上。”

看他笑得淡然,却语气落寞,凤垨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远处渐渐远离的船队,轻叹一声,道:“那好吧,你既无心踏入征途,我便陪着你隐居山林之中,等再过几年,你淡了对那人之情,便找个好姑娘,娶了,生个儿子做我的义子,你欠我的,我就从那孩子身上讨回来。”

那话语一完,两人相视而笑,许诺挥出一拳砸向了凤垨的胸口,凤垨却早有防备,闪身一躲,然后若鹞鹰一般扶摇直上,借着船帆之力径直奔了落在最后的一艘商船而去:“别忘了你说过的话,翠微岭中沉醉美酒等着你许徵棠!”

那声音随着破浪而去的船队一同远离,许诺沉默着站在甲板之上,片刻之后,收敛了心神,回身扬声道:“鸿达!”

“属下在。”

“你与刘恕二人带着这道令牌去朔州,将这份名册交给孙长智,他自会联络其余四大当家,办完事后,回归云庄与我汇合。”

“属下遵命!”

“鸿达——”许诺微微顿了一顿,似乎有些踌躇,然只一瞬之后,便敛了心神,冷然道:“告诉孙当家的,不相为谋者,杀之!绝不手软!”

鸿达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将那令牌与名册一接,与刘恕一同返身离去。

“啪——”

手掌击在桌面,令屋内那人双腿一软,跌跪在了地上。左何镗满面怒火看着宋俊谋,恨不能一巴掌将其打死。平日里草包也就算了,本就不指望他能有多大出息,若非沾了那一点点亲戚关系,就凭他的本事,便在军中谋个小小的伍长都是不能的,如今依仗着自己这层关系,他做了原州水军副将,平日里作威作福,自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竟无用至此。上次让他带了一千人马去追孟白炎一百余人,却被风月山上的响马打得落荒而逃,还摔断了一只胳膊,本以为他会就此老实一些,谁知道却三天两头往青楼里跑,如今被几个外乡人打了一顿,还敢带兵去搜城,又被武门的少主给当众羞辱!自己的脸面当真是被他给丢尽了。

“舅舅,您就念在我死去娘亲的份上,再饶了我这一回吧。”宋俊谋哭丧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爬到了左何镗脚边,拉了他的衣摆可怜兮兮的道:“是他们先动了手,我不过就是喝醉了,差点——”

话语一顿,宋俊谋心虚的看了看左何镗。

差点什么?自己难道告诉他,因为那人怀中之人散发着一种奇特的香味,令自己想要一探究竟,才会凑过了头去想亲一亲那脸……

等等!

心中突然一动,宋俊谋抽了抽鼻头,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他努力的回想了自己当时闻到的那种香味,然后在脑海中细细搜寻,当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之时,他双眼一愣,脱口而出道:“是他!当时在青楼里的那人……便是他!”

没错,难怪说感觉很奇怪,青楼中那人怀中之人,跟那南和酒楼中的武门小公子所散发的香味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他其实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谁,却虚张声势,将自己吓跑!

“你想到了什么?”发觉宋俊谋突然发愣,左何镗不禁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将茶杯端起抿了一口,厉声问道。

“舅舅,我觉得,南和酒楼中的那些人有问题!”

“怎么说?”

“我——”

“属下简玉德前来回报情况。”门口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宋俊谋的话,左何镗应了一声,令人开了门,宋俊谋不屑的看了看门口站着的那人,然后未加理会,继续说道:“凭我的直觉,南和酒楼一定有问题,舅舅,不如你派精兵跟着我一起去将那武门的毛孩子抓回来,我保证——”

“你保证?”左何镗不由自主的扬了嗓音:“你知道武门跟相国府的关系吗?武展堂那老匹夫虽然没有发展兵马,可他手中财富无数,多年来一直资助着相爷发展兵力,他就一个独子,倨傲得不得了,可他有倨傲的资本,莫说是你,便是我见到也要让其三分,抓回来,哼。”左何镗冷笑一声,道:“你有烂命一条,老子我还背不起那责任!”

宋俊谋被他一顿训斥骂得眼都睁不开,见简玉德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禁不住起了怨恨之色,喏诺的躬身退下之时,毫不避让的撞开了简玉德离去,简玉德因进门时听得他们谈论到南和酒楼,想起了方才那小兵所带讯息,说他的侄儿托人相告,他此刻正在这蒙城的南和酒楼等待与他相见,他本是安排妥当粮草之后特意过来回报顺带告假,谁知进来便听得宋俊谋那番话语,是以压制了心中的不安,不动声色的将其听完。

“简大人有何事要报?”左何镗十分不耐的坐下喝茶,简玉德见状也不拖沓,躬身拱手道:“征集的粮草不出明日便会全部装载完毕,却不知,是运往何方!”

原州水军突然尽数离开原州白鹭滩来到这蒙城,然后大肆征兵,四处戒严,本身就让人感到奇怪,简玉德问过几次,却都被左何镗以圣旨为由搪塞而过,他心有疑虑,然因其性愚忠,认为既然是圣旨之指,便一定没有问题,可是,前不久左何镗又突然强硬征粮,令他不得不起了疑心。

“楼船所行路线,本将军明日会告知各位舰长,简大人便不必太过费心了,今夜只管叮嘱众人将粮草安顿妥当,不要出了纰漏就好。”左何镗不冷不热的应付了几声,摆明了想要打发简玉德走。简玉德其人在水军中威望颇高,然因为人太过正直,属于那种无法拉拢之流,所以他平日里尽量与之保持距离,只想寻一日找个由头将他贬职调离,岂料相国府突然下令水军全面调至蒙城,这才拖延了下来。

见左何镗那副模样,简玉德知道自己是套不出任何话语了,遂也不纠缠,只将头一低,又道:“明日便要离岸,属下旧疾发作,肩痛难忍,还望将军能批个假,让我去街上药铺抓上几剂药。”

“去吧去吧。”左何镗巴不得他早点离去,忙不迭应允,简玉德见状又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小侯爷,看架势这船不出两日便会离岸了,可是我的姑父至今还未有消息,咱们该怎么办?”依照影刺打探来的消息,这粮草征集已经有些时日,这两天已经在收尾,看来楼船马上便要离岸远行了,说到这,秦篪已经按捺不住,若是楼船离了岸,自己这些人就根本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宗宝说,出入的牌子今天晚上便可做出来,咱们只有这么点人,若是分散更加不利,实在不行,便今晚上混进去,伺机行动!”白炎同样着急,与以往不同,虽然此次他们依然在暗处,然楼船何其庞大,又不在陆地之上,现在是要夺船而非毁船,危险与困难可想而知,且那船上分布了三万兵力,若真动起手来……

根本毫无胜算!

“白炎。”无瑕轻声唤了白炎,然后伸手扣在了他的指间:“天无绝人之路,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

“我……”想要同样给予那人信心,白炎的话语尚在喉间,便听门外急急一敲,宗宝在门外轻声道:“秦大哥,简大人来了。”

第六百一十二章 睿智幽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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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01

简玉德十分警惕的望着屋内众人,当发觉除秦篪之外,其余众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之后,便沉默着不再说话。秦篪深知他的性子,然此刻情势危急,容不得他拐弯抹角,示意大家都出去之后,他郑重其事的说出了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了!”

那怒吼声穿透纸背传到了门外,白炎与无瑕站在栏杆旁,皆低着头不说一话。

这情形大家早都料到了,从秦篪所述其姑父的性格来看,他若不生气倒显得奇怪了。门内寂静了一会儿,又响起了秦篪压低嗓音的恳求之声,一旁众人皆有些按捺不住,白炎却只抓着无瑕的手呵了呵气,然后轻轻揉搓了起来。

“手好冷,让弦伊再给你加件衣裳去。”

“指尖总是凉的,不用去了。”知道他怕自己担心,有心想要将自己支开,无瑕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将身子往他怀中一缩,道:“你身子暖,沤着便是。”

白炎本心中十分不安,如今被他这一缩闹得一笑,忍不住放宽了心,将双臂微微一紧,道:“好,总之有你在身边,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怕?你孟小侯爷又何曾怕过什么。”那本只是一句玩语,然却在说完之后沉默了下来。

人总会有怕的时候,无论在人前有多坚强,在他人看不见的角落里,都会有伤心落泪的一刻。

“你忘了你弟弟是怎么死的?收拾你的东西,立刻给我回九原去!”

房内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到了遏制不住的地步,白炎回身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将手一松,却不料无瑕竟先他一步往那门边一靠,道:“等着。”

白炎疑惑不解,正待相问,无瑕却反手一推,入了么门去,然后竟“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无瑕?!”白炎十分诧异,他回头去看弦伊,弦伊见状摇了摇头,再往旁去,弓也满面疑惑,见众人皆不明所以,白炎不再询问,因无瑕让他等着,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在了门外。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谁都不知道无瑕进去跟简玉德说了什么,可是那人的怒火却渐渐压制了下来,语速虽依然很急,然刻意的低了很多,不再咆哮。

白炎在门外踱着步子,宗宝端着茶盘送来了热茶,大家却因焦躁不安而无一人喝下,又过了一会儿,听得门内传来了脚步声,白炎心头一动,上了前去,只见秦篪打开门对着他点了点头,道:“小侯爷请进!”

无瑕正与简玉德面面相坐,脸上神色淡然,看他入门只将头一回,轻声道:“白炎,简大人有话问你。”

“简大人!”白炎恭敬的将手一揖,对着简玉德行了一礼,简玉德见状脸色微霁,起身回了一礼,然后却看着白炎不说话,许久,才又道:“你便是成乐的小侯爷,威武侯爷的儿子。”

“正是。”

“说起来,我与侯爷也算旧识,当年先帝征战之时,简某便在先锋营中,后来天下平定,便回了祖籍原州,后又入了水军。”

“原来简大人与我爹爹当年同随先帝征战,如此,白炎应尊您为世伯!”白炎说完又是一揖,简玉德听他说话,眼底不禁闪过了一丝讶然。

“我回到原州之后,便一直没有再出来过,倒是听说侯爷依然四处平定战乱,还听说,他的儿子性子十分顽劣,恶名在外,朝野上下众所周知!”

白炎闻言未加辩驳,只微微一笑,道:“但凡权势地位皆为人觊觎的大户人家的孩子,长大都极其艰难,夭折者不计其数,白炎自小顽劣,在爹爹棍棒之下成长,因为劣性让人敬而远之,倒是长得这般牛高马壮,说起来,也是一种福分。”

他说得极其隐晦,然以简玉德的阅历,马上便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的确如此,自己那孩儿岂不就是原州水军当时争权夺势的牺牲品,怪只怪自己当初太固执,不听旁人劝,以为只要是朝廷秉公处理,自己的儿子最多也就是充军流放而已,谁知,等到的,却是一纸处决的判书!

见他脸上神色瞬息万变,白炎禁不住看了无瑕一眼,无瑕未曾言语,只对着他轻轻一眨眼,然后低头去抿桌上的热茶。简玉德站了片刻,突然一叹,道:“我简玉德一片忠心,却奈何月照沟渠,方才无瑕公子所言极是,简某回首这一生,竟当真可笑得可以,我今日听得左何镗与宋俊谋二人说到这南和酒楼便十分担心,此刻听来,倒的确如他们所言,大有文章。我问过左何镗楼船的行进路线,他却一再推脱,拒不说明,若果真如你们所言,那楼船上的粮草竟是相国府通敌叛国送给外邦的粮饷,那么,我简玉德绝不会与之同流合污!”

“白山已经沦陷,如今我爹爹生死未卜,无数的白山将士下落不明,相国府却要用强征的粮草去支援赫博多的军队,陷我大晋子民生死于不顾,世伯,这天下不是他武家的天下,无辜的老百姓也不该为他们的野心白白葬送了性命!以前皇上受他掌控,无力对抗,如今少将军莫寒与一批有志之士回归朝堂,大家都有心为国效力,为百姓谋福,如今九原边关战乱不断,若赫博多突破九原防线,相国府与之里应外合,只怕,将来百姓便会陷入水深火热,难以周全,我孟白炎今日在此请求世伯为了黎民苍生,助我们盗取楼船,将赫博多的铁骑阻在这九原之外!请世伯应允。”白炎说完竟双膝一屈,径直的跪在了简玉德面前,然后重重一叩。

“小侯爷请起,简某何德何能,能受小侯爷如此一拜。”见他叩拜,简玉德急忙躬身去拉,小侯爷孟白炎桀骜不驯,顽劣至极,举国上下谁人不知其性,如今他竟能自降身份,向简玉德行如此大礼,便冲着这份诚意,简玉德也无法再推脱他们的请求。

“唉,罢了罢了,简某这数十载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到头来却落得妻儿双亡的地步,看了那么多黑暗的内幕,也厌倦了,朝中穷奢极侈,湛湎荒淫之辈比比皆是,我大晋若要强盛,必须从内到外推陈出新,脱胎换骨,如今我便随了你们这群年轻人,也轰轰烈烈的干他一回!来日死了,去见了篪儿的姑母,也不至于无颜以对!说吧,要怎么做!”

屋外依然飘着雪花,屋内却已经热血沸腾。依照白炎等人的计划,入夜他们便会带着宗宝做好的牌子混进楼船,那楼船高十余丈,上下五层,可载兵三千,然因粮草占据了位置,所以每一艘船的兵力都削减了千余人,明日粮草装载完毕之后,会由十舰之长的简玉德首先率第一艘船离岸,然具体情形因左何镗未曾告知,他如今也是一无所知。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简玉德扫了一眼屋内,白炎见状答道:“共七十余人,皆是武功很好的练家子,三十多是我带的御林军,还有三十多人,是无瑕所带的影刺。”

简玉德点了点头,来回踱了几步,道:“上船皆需要腰牌。”

“不出片刻,宗宝兄弟便会送来,另外,连带水军的军服,都一并备好了!”

简玉德一听禁不住赞许的笑了:“很好,你们考虑得倒很周全,因为左何镗其人十分谨慎,若是没有牌子,就算是我都无法带人入内,本来我还担心这个,如今看来倒是完全没了必要,当真是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白炎笑着皆了下一句,众人一听也都笑了起来。

见这些人便要深入敌腹,却依然这般镇定自若,谈笑风生,简玉德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了一回,他抬头去看秦篪,见到他俊朗挺拔之姿,想到自己的儿子若是还活着,也当是如此一翩翩好儿郎,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酸。

“简大人不必伤怀,秦大哥忠孝两全,便也如简大人的儿子一般,俗话说上阵不离父子兵,咱们此次一定能够马到成功,来日在姑母坟前,简大人大可坦荡荡面对,不会再愧疚于心!”

“说的好,今日遇得公子与简某说这一席话,解开了我多年来的心结,如今便是身死沙场,我简玉德也无愧于心了!你们将东西准备一下,天色已经不早,收拾完毕便随我一同上船!”

“好!”

所有人全都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房间,各自去准备东西。无瑕回到房间,让弦伊将药丸随身携带,然后脱下外衣,敞了衣襟,令她重新换药。

“无瑕。”白炎随后入内,见他宽衣换药,忙回身将门一关,阻了凉风。

“无瑕,有件事情,我――”

“若是想让我留下,便不必再说。”无瑕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也不去睬他,只让弦伊过来换药,白炎见状到了旁边帮忙,看他那肩头对穿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不禁松了口气,然后又道:“此次上船吉凶未卜,你的伤口随时都需换药,还有,你的身子……”

“孟白炎,你可是要惹我生气。”姓名直呼,便代表了那人很生气,白炎看了弦伊一眼,弦伊却吐了吐舌头不敢搭腔,急忙忙的换好了药,便听门口传来敲门声,弓在外道:“衣服跟牌子送来了,丫头,给公子换上吧。”

“哎!”弦伊开门接了衣服和腰牌,无瑕起身之后将白炎一推,道:“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无瑕。”

“走不走!”无瑕说完作势要打,白炎忙伸手将他手腕扣住,道:“说实话,你今日与简大人说了什么?竟会让他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无瑕听他问正经的,也不跟他闹,甩开了手,走回了桌旁:“我看秦大哥心事重重,所以便问了一问,才知他担心姑父愚忠朝廷,会发生若当年那般之事。”

“莫非便是方才他所说妻儿双亡之事?”

“简大人为人耿直,却在原州水军中受到排挤,他的儿子当年也在军中,因为宋俊谋欺辱良家女子,他气愤不过,带人与之起了冲突,那场械殴涉及颇广,最终闹出了人命,简大人本以为事出有因,且双方都有责任,朝廷定会酌情判决,是以没有听他夫人的话上下打点,结果……”

“结果他的儿子却死了!”

“他的夫人伤心过度,也一病不起,不久之后病逝了。”

“那么你今日是如何将他说服的呢?”

“白炎……”无瑕唤了一声,笑容之中透出了苦涩:“我不过是帮他了解了之所以会造成如今这般局面的原因而已,朝廷腐败,民不聊生,每一个有双眼能视万物之人都有目共睹,又何须我说什么。”

心知再说下去,便会牵扯到令两人极力避免的矛盾之源,白炎急急的退了身,竟有了惶然之色:“我去换衣服,完了咱们上船去。”

看他走得匆忙,无瑕心头更加苦涩,弦伊在旁看了一叹,道:“公子,你这又是何苦。”

“我无法弃他不顾,弦伊,我觉得自己现在变得好笨,笨到每天只想看着他便好,我努力的不去想我跟他之间那不可调和的矛盾,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想,那一切便不存在,便不会阻挡在我跟他的面前,可是,每当夜静更深,形单影只之时,我便害怕得想哭,我不知道……不知道若是有一天,我要离开他,又或者千军万马之中,站在对面的那个人是他,我该怎么办!”

“公子呐……”

双眼轻轻一闭,白炎在门外无力的仰起了头来。

第六百一十三章 一朝偶相逢 三载苦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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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02

“呦,简大人,这么晚了才回来啊。”

码头的守卫十分森严,简玉德带着身后那一溜烟的人马不急不慢的到了近边,听得守夜的士兵问及,他微微一笑,道:“去药铺抓了几剂药,李琛可有回来?最后征集的士兵我让他负责带回,谁料却没见了他的人影,只好随着我来了。”

简玉德说着将身子一让,那一列守卫见状靠拢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道:“郡衙征兵处发放的牌子在哪。”

白炎与无瑕混在中间,于程颢让自己的手下站在了前列,只为闹个眼生,有人将牌子拿出递了过去,守卫们细细查看了之后,又扫了一眼其余人手中展现的牌子,互相点了点头,为首的那人对着简玉德拱手道:“对不住了简大人,将军下令,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小人并非针对大人一人。”

简玉德不以为意的笑了一笑,道:“无妨,是我们来得晚了,我这老毛病,怕上了船后发作,才不得不去诊治诊治,今日天色已晚,还辛苦各位兄弟们提高警惕防备,明日咱们这船离了岸,诸位便可歇息了。”

“那是,简大人请。”

“走吧。”

简玉德说着率先向前走去,那一队人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眼见便要踏上踏板,却突听身后传来了一声趾高气扬的声音:“等等。”

众人脚步皆是一顿,而混在其中的几人却已经叫苦不迭起来。

来人并非旁人,正是那宋俊谋。

“宋大人有何事唤停?”简玉德回身看着那人,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便是撇开当年一案,他对这宋俊谋都十分厌恶,这人明里暗里不知找了他多少麻烦,使了多少手段,实在让人痛恨。

“这几匹马儿哪来的。”

队伍之后跟着白炎的踢云乌骓,无瑕的汗血赤霄,还有南宫热河的九逸,云岚的纤离,其余人的马儿因相较之下普通,所以全都舍弃,只带了这四匹马儿上船,因天色暗淡,众人只道无人会注意,谁料竟冤家路窄,在此碰上了宋俊谋。

“马儿是于马市上寻到的,怎么,莫非我连带几匹马儿上船,也需去向左将军回报么。”眼见宋俊谋眼中的贪婪之色,简玉德掩不住憎恶之意,宋俊谋见状却不以为然,冷冷一笑之后竟伸手去拉赤霄的缰绳,道:“好一匹汗血宝马,简大人一人要这么多好马作甚,这匹马儿我看上了,便送与我了。”他说完伸手便拽缰绳,赤霄被拉得一动,嘶鸣着回头去望无瑕站立的方向。

发觉身旁那人脸色含霜,白炎暗自捏了把汗。长风林中突破归云庄追杀之时,无瑕竟会用自己的身子去给赤霄挡下一箭,由此可见赤霄对他的重要性,此刻这人强抢恶要,其嘴脸当人令人作呕,然若现在动手,所有的一切便会功亏于溃,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这是算强要了吗?”饶是简玉德再能忍,此刻也已经忍无可忍,谁知那宋俊谋闻言竟就此一笑,道:“强要又怎样,简玉德,你儿子当年差点折断了我的腿,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识相的赶紧走,要是惹火了我,便让舅舅撤了你的官职,将你严办。”

“皇权当道!我看你宋俊谋有何本事凭一己之力治我的罪!”被提及儿子,简玉德悲从心生,想自己孩儿为了伸张正义,白白送掉了一条性命,这作恶之人却依然嚣张的活着,当真是天道不公,无天理可言!

赤霄被那人拉得不耐,左甩右拉之间暴躁了起来,宋俊谋只一只手得力,被它一带不禁趔趄了一下,然后双眼一瞪,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他说完一脚蹬上马镫,想要飞身跃上,岂料却因身形较矮,且一手抓缰绳力道不均,竟蹬了几下都未曾爬上马背去。

“噗――”

这一行人小心翼翼,一旁的守卫们却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宋俊谋一听气得脸色大变,下了马镫抬起一脚便踢向了赤霄的脚拐处:“你个畜生,还不给老子跪下蹄子来。”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马儿,宋俊谋那一脚踹去倒是没踹着,赤霄向前一奔之间后蹄一撂,正踢在了他绑着白纱的手臂之间,只听得一声惨叫,宋俊谋向后仰倒而下,他身后本还站着御林军的人,然却都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不进反退,待他后背着地,才双眼一翻,假装不知的看向了旁处。

“来人哪,送大人回去,这要是再折了一只胳膊,只怕连吃饭都需人喂食了。”简玉德看得心底痛快,趁着那人挣扎不起之时,扬声唤了守军,然后也不去睬他,带着那一行人马扬长而去。

“简玉德!”身后传来了那人咬牙切齿的骂声,却只片刻间,便被杀猪般的嚎叫声取代。

“我让人空了两个舱出来,你们暂时安顿,明日大概还有半日的装载粮草时间,我会去联络另外几艘船中与我志同道合的楼船长,动手之时才能相互呼应。”将那一干人等带入了舱中,简玉德压低嗓音对着众人道:“因新征了士兵,所以只要大家谨慎一点,应该不会被发觉。”

“世伯放心,我们一定会谨言慎行,不会露出破绽。”白炎说完将人手分散,待简玉德走后,才到了无瑕身边,将他一拉,道:“自此之后便要在这船上过几日了,你若身子有何不适一定告诉我,千万不要自己忍着。”

“我不是孩子了,知道。”话虽如此,大家却知他的身子不同一般人,根本受不得寒气,所以不得不防。那水军军服并不太厚,出门之前,弦伊给他的衣服内套了一套裘皮束身衣,因他身形纤瘦,才不显得,然相对于他每日穿着的服饰来说,已是偏冷了。

舱内统一的全是连地铺,从头到尾一并可睡几十人,被褥也不算厚,这舱中聚集了白炎、无瑕、弦伊、南宫热河、秦篪和云岚并御林军三十多人,其余人便去了一旁的舱位,夜已深沉,所有人皆需养精蓄锐来应付明日之战,是以坐了一会儿,皆各自散去,弦伊是女儿家,睡在了最里面,无瑕紧挨她,白炎将自己的被子与无瑕的搭在了一处,用身子暖着他,南宫热河见被子如此薄,想了一想,隔着两人对着弦伊道:“我的被子你拿了去,小心着凉。”

弦伊本还想推辞,却因河风的确过大而忍不住打了喷嚏,南宫热河见了着急,也不顾她瞪,一把抛了过去,自己则身子一挤,滚入了秦篪与云岚之间,那两人见状忍不住直摇头,将被子左右一搭,倒让他盖了两层,乐得嘿嘿直笑。

“白炎……”

夜静人阑,那人却突然低低唤了一声,白炎尚未睡着,听得无瑕唤他,鼻间轻应一声低下了头去,无瑕却将身子一侧,窝入了他的胸口,顿了半晌,轻声道:“没事了……睡吧……”

“嗯。”

惊涛拍岸,一层又一层,一如那两人此时此刻复杂矛盾的心情。

明明是不可靠近无法融合的彼此,就因为一粒琉璃,一方红巾,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无怨无悔的付出,又是否能换来莫失莫忘的那份情缘呢!

“少爷,陈明浩回来了。”日行夜伏,已经又向前推进了一日,派出去追杀白山将士的队伍才撵了上来,武飞云看了一眼熟睡的奚昊,然后轻身而起,出了山洞。

风暴已经停歇,他所带的人马皆驻扎在了洞外。

“少爷。”陈明浩带着人马半跪在外,见武飞云出来,忙将头一低。

武飞云没有说话,双眼微微眯起,看了看他们,然后淡淡一笑,道:“辛苦了,事情都办妥了吗。”

“……是。”

只是那稍稍的一个迟疑,便让武飞云的脸色瞬间变幻,他慢慢走到陈明浩面前,蹲下了身去,伸出手扣住了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再说一次,事情可有办妥了!”

“是……属下……带人追去,他们竟分成了几列分散而去,我们追到了其中的六十八人,取了首级,却……因遇到了暴风雪,失去了其余人的踪迹……我……”

“六十八人。”武飞云点了点头,又是一笑:“跑了三十多人,很好,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少爷,求少爷饶命,求少爷饶命。”听得那人语气骤变,陈明浩与身后众人皆面如死灰,忙不迭的叩头求饶,武飞云冷冷站起,对着罗云瞥了一眼,然后背过了身去。

“起来吧,少爷饶了你们了。”罗云出声喝住了那一列人马,然后道:“去后面候着去。”

“是是。”陈明浩擦去额间冷汗,颤巍巍的爬起,带着手下向后退去,武飞云没有说话,待片刻之后风中传来了隐隐的惨叫之声,他才将头微微一侧,然后又不动声色的回转了过来。

不能让奚昊知道了此事,而死人是永远也无法泄露秘密的。

彻骨生寒!

奚昊背靠在山洞壁边,掩藏了自己轻轻颤抖着的身子,他已经听到了洞外的一切,虽然知道武飞云其人不可信,却没料到他连自己的手下都能毫不在意的杀之!如此冷血,当真是令人发指!

将牙狠狠一咬,奚昊忍着脚痛快速奔回了火堆旁边,侧身躺下。

洞口传来了脚步声,武飞云看着那背对自己的身影,微微舒了口气,然后走到近边,躺下身去,将奚昊慢慢扣入了怀中。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不会,不会!

第六百一十四章 甲光向日金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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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03

清晨的风十分凉爽,尚才到卯时,那楼船内外便已经人声鼎沸,喧哗异常。这不是几个人几十个人或几百个人的聚集之地,而是原州水军数以万计的集合,从楼船到码头,密密麻麻布满了人影。

简玉德未曾出现,却来了叫醒晨起的士兵,因为这一行人入船较晚,那人进来之后发觉一个都不认识,不禁愣了一愣,秦篪站在门口,见他发愣,忙将身一躬,行了一礼,道:“我们是昨晚上刚征集的士兵,简大人安排的,有劳大哥来叫起。”

那人看了他一眼,然后回以一礼,道:“好说,我倒是这船上的老人了,大家都叫我阮四。”

“阮大哥。”既然是船上的老人了,自然不能怠慢,这楼船之上常年驻守的人不下千人,也便若一个小的集镇一般,各色人等都有,有人的地方便会有是非,若初始便能够留下好印象,于以后行事也会方便很多。

“阮大哥!”那舱中三十余人皆已经起来,听得秦篪叫唤,忙随着他一唤,那阮四被这阵仗闹得脸色一红,急忙忙的一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各位兄弟洗漱之后好用膳了。”见他说完便要离去,白炎将无瑕一拉,到了近处又松了手,对着阮四笑道:“我们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东西要跟着船上的老人们学,阮大哥若是不急,能否带我们四处看看,这水上作战当真是前所未见,好奇得很呐。”

阮四见他样貌堂堂,身旁那人也是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倒不好拒绝,只能将头一点,道:“本来新兵有特地带兵的都伯来详细说明的,但既然你们此刻也未曾安排,今日倒也有闲暇,便带你们随便看看吧。”

“甚好!”白炎心头一喜,无瑕则会意的点了点头,跟着他一同随着阮四往外走,秦篪与云岚见状忙也跟了上去,弦伊想跟,却被南宫热河伸手一拉,压低嗓音道:“这船上人多眼杂,你是女儿家,要是被人发觉可就糟了,乖乖呆在这,一会儿我带吃的给你。”

“可是!”弦伊不服,却奈何一眼望去,那舱外来来往往的皆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也的确十分不便,只好泄气的往那旁边一站,道:“你也小心点,不要惹了事。”

听她言语,南宫热河心头一热,傻乎乎的一笑,却还未开口,便又见她双眼一瞪,道:“笑什么笑,我是怕你惹事给咱们招惹麻烦,你以为我是关心你吗。”

一旁御林军早就闷笑不已,此刻见南宫热河尴尬,皆揶揄着挤眉弄眼道:“南宫大人,要不你也呆着,省得出去惹了麻烦,连累了我们大家伙儿,早膳不如我们一并带回来吧。”

“臭小子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全都皮痒不耐了,啊?”南宫热河作势一撸袖口,众人一见皆做了鸟兽散,只顷刻间便只剩下他与弦伊二人。

“嘿嘿,弦伊……哎呦,别打,我走我走。”本还待说上几句,奈何弦伊实在太过泼辣,南宫热河抱头窜出了门外,才见那一堆人皆堵在门口等着看好戏,以闻讯而来的白泽最甚,而于程颢却默不作声的背对着面向了河面。

“赶紧散了,看什么看,惹了别人注意。”南宫热河掩住了窘态,急急的便往一旁去,待发觉众人皆指向了另一边,才又恨恨的奔了回去:“快走快走,去晚了没了,军营里的全都是饿死鬼投胎的。”话一说完才想到自己也是同道中人,实在是说多错多,遂不再说话,只率先往了人潮涌动之处而去。

“楼船以木为城,以此船为大,开有四出门,其上可驰马来往,上下共有五层,分设有舱室,女墙,战格,乃是士卒战斗的依托与防护设施。其上竖旌旗,以此来壮声威。”

“船如此庞大,速度必定快不了,若是遇敌逃逸又当如何?”

“有艨艟啊。”听得白炎问及,阮四将身子一俯,看向了楼船之下,那几人闻言顺着往下一看,才看见边附的小而狭长的船舰。

“艨艟两边各八十桨,共一百六十,在水面上速度极快,用以快攻。”

“原来如此,果然隔行如隔山,水上作战与陆地之上当真大有不同。”白炎边说边去看无瑕,无瑕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细细的观察着这船上的格局,等阮四再向前去,他才收回了眼神,对着白炎微微一笑。

“阮四——干什么呢?赶紧上来,简大人在找你。”楼层之上有人扬声对着阮四挥手叫道,阮四见状回身对着几人道:“简大人在找我了,你们也便回到分派之处去,吃了早膳,许就要安排各自的位置了,我先告辞。”

“阮大哥请。”那几人回了礼,待阮四离去,白炎才叹了一声,道:“如此庞然大物,若非你争取到了简世伯的支持,只怕我们便是上了船来也无从下手了。”

无瑕闻言又是一笑,转身道:“咱们也回去吧,太过面生,别惹了注意。”

“好。”

阮四入了主舱,见里面已经人影憧憧,不禁便是一惊,再一看,见十大楼船将军中有五人位列其中,剩余的还有平日里简玉德一手提拔上来的小都统,共六人,另他的心腹李琛并手下八人,这般架势让人看了不由自主的便有了瘆意。

这是要发生什么了?

“好了,阮四到了,阮四是这主船之上威望极高者,也是咱们这原州水军中的老人,很多事情我简玉德都要他的协助才能成事,今日我将大家召集于此,是有一件大事要与大家商议。”

见他神色凝重,那二十余人皆面带惊疑之色,忐忑不安起来。

今日粮草便会装载完毕,所有船只都会离岸,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具体路线如何,然却知道此次事情非同小可,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简玉德不惜冒险召集众人,必定是有大事要说,而这件事,又必定与楼船与粮草有关。

“我简玉德在原州水军之中呆了近二十年,想当年我也如你们这般风华正茂,胸有远大抱负,想要一展所长,为国效力。”话语微微一顿,简玉德站起身走了几步,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大家都知道我儿子是怎样死的,要说心无怨恨,我简玉德不是圣人,不可能不恨,可是,我吃的是朝廷俸禄,自然不能无视皇威,这么多年来,我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可是我的处境大家都有目共睹,左何镗与宋俊谋舅甥二人一直想要将我除之而后快,然若只是涉及到我一人安危,我大不了脱下这身官袍,回乡做我的老耕夫去。”

眼神从众人脸上游睃而过,细细揣摩。

简玉德知道自己此刻是在赌,虽然这些人都是自己提拔上来的,可是,人心隔肚皮,画虎画皮难画骨,难保这些人在这般生死关头依然还会向着自己。

“你们谁知道这批粮草是运往何处?”

那话一出,众人皆互望着摇了摇头。

本来水军被秘密调离原州就已经很奇怪了,如今强征粮草,却不说明运送路线与目的地,更是让人揣测难安。

“若我说……这粮草是拱手送给敌国的,你们可信与不信!”

那话一出,舱内顿时炸开了锅。

“简大人,您说这话可有根据?”

“是啊大人,这话若是传出去,必定会军心大乱的,可不敢乱说。”

“我倒是看着像!”楼船将军之中性子最为耿直的王镇霍然起身,虎目一瞪,道:“娘的,左何镗那厮若果真奉了圣旨,又为何要将这蒙城附近的郡县全线封锁,说白了,他就是不让消息走漏了出去。今日便要离岸,咱们却连要去往何处都不知晓,谁知道这龟孙子会不会将咱们一并给卖了,粮食送到之后,还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王镇那话一出,倒是引起了众人的沉思,舱内沉默了片刻之后,简玉德双眼一抬,透着凌厉之色,道:“我简玉德今日要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窝囊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了。我有可靠消息,咱们此次运送的粮草,的的确确是送给残害了白山百姓,入侵我大晋疆土的赫博多军队的!我虽不才,却不愿与这些乱臣贼子为伍,待船离岸之后,我便会夺取楼船,变被动为主动,杀了为相国府卖命的为虎作伥的小人们,我今天之所以召集大家来,是因为你们都是我志同道合之人,很多人更是我一手提拔的,我不忍让你们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的成了助纣为虐之徒,我今日只问一句话,你们是愿意跟着我干,杀奸逆,诛小人,还是一条道走到黑,何时赔上了性命也依然落一个卖国求荣的骂名!”

那话一完,四座皆寂,众人皆低下头去细细思量着。

若简玉德此言非虚,那么,这莱芜江很快便会成为一个战场,战场之上的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此时此刻说出这番话语,无异于已经将所有人都拉入了这场战争之中,无论大家是否同意,都已经无法脱身,横竖都是一拼,又何不坦荡荡无愧于心呢!

“属下李琛,愿跟随大人一同诛杀奸逆之臣!”

“属下王镇愿意加入!”

“属下李德全——”

“还有我司马孺——”

“我阮四!也愿意跟随大人一同作战!”

此起彼伏的声音透着澎湃之意回响在舱内,简玉德看着那一张张义愤填膺的面孔,心头涌动,难以平复,许久之后,他郑重的将头一点,然后扬声道:“我能信任的人都已经叫来了,剩下的楼船将军全都是左何镗的心腹,大家既然决定了跟着我干,便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咱们要在他们未曾察觉的情况之下,将一切都准备妥当。”

“大人放心,平日里咱们作战训练从未有过松懈,今日便让这莱芜江,成为我们首战告捷之地!”

第六百一十五章 燕尾绣蝥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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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04

人群依旧喧哗,往来穿梭的士兵们却在悄然间起了变化,泛着黝色的箭矢被捆绑城垛放在了角落,钩拒紧挨一旁,士兵的防守也在无形之间增加,粮草依然在装载,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简玉德默不作声的看着那一切,待李琛与阮四也离开之后,他返身下了飞庐,去了舱内。

“姑父!”秦篪见他入内,忙将身一让,白炎与无瑕见状靠了过来,道:“世伯,事情可还顺利!”

简玉德看了众人一眼,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纸构造图,道:“未时一到,我们便会离开码头驶入莱芜江,以这船为首,顺列而下,十艘主船中楼船将军有五人在咱们这边,另小都统六名,入江之后,主船身边皆有艨艟跟随,共二十艘,每艘能容纳士兵三百人,桨手一百,艨艟整个船舱与船板以牛皮包覆,可防火攻,每层船舱四面皆开有弩窗矛孔,可攻击各方向敌人,机动性十分强。那艨艟之上大部分都是左何镗的人,我们若要夺取,只能从中突破。”

“这么多新兵加入,可有分派到艨艟之上的?”

“左何镗为人十分谨慎,他所派的都是他自己的心腹,但是我可以想办法送一批人进去,可必须都是生面孔,刚招来的人一来我不熟,二来,也怕功夫底子不过硬。”

“我们去!”白炎闻言一口应承了下来:“自己人可靠,且功夫都不弱,只要上得了船,便一定有希望将之夺取到手。”

“船上的桨手并非全部都是士兵,很多是附近身强力壮的百姓,所以每一艘船上需要对付的便是三百人,只要夺下其中一艘,便能靠近其他船,跃上甲板近战攻击。”

“请世伯安排吧,我带人去夺艨艟!”

“这不行!你是小侯爷,万一……”

“世伯!”白炎扬声打断了简玉德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道:“在这里没有小侯爷,您是十舰之长,我们只是您手下的兵,我身边的全都是过命的兄弟,要他们去冲锋陷阵而我龟缩于后,我孟白炎绝对做不到!”

“可是——”

“简大人,您不用说了,他就是这脾气,说什么也是枉然,时间紧迫,还是赶紧安排事宜为好。”未待白炎再说,无瑕已在身旁微微一笑,替他说了话,简玉德见状只好一叹,道:“既然公子说话了,我也就不再勉强,只是,小侯爷万事都需小心,另外,这几万人皆服饰统一,咱们还需弄个标识为好,省得误伤了自己人。”

那话一完,白炎看着无瑕笑道:“我倒是有个好想法!”

“弦伊。”

“嗯?”所有人都在细细做着准备,检查着各自手中的武器,弦伊也在低头擦拭长剑,听得耳畔呼唤,她应了一声,回过了头去。

于程颢神色复杂的站在她的身后,见她回头,却又突然踌躇着别开了头去。

“没什么,就是……你要小心一点。”话语有些发飘,只因身旁人数太多,令那关切的话语多了几分生涩。

“知道,你也是,自己要小心。”因身旁人多,弦伊有些尴尬,却又不能无视此人对自己的关心,遂也低声回了一句,然后两人竟相对无言,陷入了沉默。

“无瑕——无瑕!”门外突然闯入的两道身影适时的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众人一见那两人一前一后急步入内,而白炎更是一脸焦急之色,皆相互示意了一下,放下兵器,退出了舱去。

“你听我的,留在这主船之上,好不好。”语气带着恳求,白炎伸手抓住了无瑕的手臂,然后轻轻一带,将他拉入了怀中:“你没事,我才能心无旁骛,全力应战。你的肩伤未曾痊愈,这一去生死相搏,我怎能让你涉险!”

“我若不在你身边,又怎能安心!白炎,你是愿意看着我与你并肩而战,还是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与敌厮杀?”

“我——”

“你知道我的性子,要我袖手旁观万万不能,那么,你是选择我在你身边,还是不在!”

白炎十分头疼的看着那扬脸面对他的人儿,然后无可奈何的捏住了他的鼻尖:“我说不过你,也拿你没办法,只一点,一定要小心,你的伤势未愈,不可强行用力。”

“好生啰嗦,以后老了再如此,我可不理你。”无瑕说完返身去拿自己的金丝,丝毫未曾想到自己此刻所说的话对那人的震动有多大。白炎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双唇微微一动,却始终未曾唤出声来。

青丝变成白发,那得经过多长的岁月,长到……让自己不敢奢求,不敢去想……

从前他不在身边,自己便觉得情路渺茫,而今,他在了身边,却为何……依然如此!

“你又去哪了?”眼见那人摇头晃脑的进了门,左何镗不禁双眼一瞪,冷哼一声站起了身来:“我说你怎么就没个长进呢?听说你昨晚上跟简玉德那老东西较劲,却落得一个狼狈不堪的下场,可有此事?”

宋俊谋喏诺的缩了缩脖子,嘟囔道:“谁这么嘴碎,烂嚼舌根。”

左何镗看着他那模样,不禁气结的摆了摆头,恨铁不成钢的道:“就你这模样,将来还怎样提拔,当真是给你们宋家丢脸。我问你,粮草装载完毕便要离岸,这个当口你不去看着,跑去哪了?”

宋俊谋虽不敢吭声,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令左何镗的巴掌瞬间便扬到了半空。

“舅舅别打,我错了。”见左何镗生气,宋俊谋往地下一蹲,单着一只手将头一抱求饶道。左何镗火气更盛,巴掌收回,却极其不耐的将手一挥,道:“赶紧给我去码头盯着去,未时离岸之前,所有事宜都要处理妥当,你听清楚了没有!”

“听得听得。”一连迭声的应着,宋俊谋连滚带爬的出了门,见门外士兵皆低头闷笑,不禁脸色一沉,冷冷一哼,爬起身来,整了整衣衫,走了出去。

“低着头,别四处看。”

那一行七十多人随着简玉德下了楼船,由守卫旁绕行而过,去了河岸搭建的临时跳板处。河岸附近停靠的皆是艨艟小舰,船身狭长,以速度著称。那二十条艨艟皆以编号排列,简玉德瞧了瞧其中两条,然后对着那船上的几人微微点了点头。

没有说话,他只在看完那几人之后将头侧向了白炎等人,然后以眼神示意了一下,白炎会意,定睛去看了那两条艨艟的编号,然后默默的记入了心底。

“简大人,您这是……”负责小舰的副将何哲见简玉德带人上船不禁一惊,抬眼去瞧了他身后之人,发觉皆十分眼生,于是走上前去,阻了去路,拱手道:“不知简大人带人上船,所为何事?”

“左将军吩咐将新来的士兵挑出百余人来放入此处,只因每条船上皆有年岁渐大者,若不提前训练,防范于未然,只怕需要用兵之时会乱了阵脚。”

“这……”何哲迟疑了一下,然后又道:“我倒是未曾得到将军手谕,所以……”

“没有吗?将军前两日亲口对我所说的,他说手谕是让宋副将军负责送达的。”

“是吗。”何哲闻言又看了看那一众人等,正在踌躇之间,突见宋俊谋的身影出现在了码头那头。

“宋将军来了,一问便知。”他说完便要前去,岂料刚刚动脚,便见宋俊谋将头一偏,竟看向了别处。

“上好的杜康酒,可别说我老王没叫你——”远远的传来了王镇的吆喝之声,看他站在甲板上扬起了手中酒坛,宋俊谋不禁咂了咂嘴,忙不迭的大声回道:“等着我,马上就到!”

“将军——宋将军——”看那人跑得急,何哲不禁也急了,然唤了数声,只换回了宋俊谋不耐的一瞪,然后竟就此转身,向着楼船而去,何哲心底叫苦,宋俊谋不理他,简玉德又带人堵在面前,令他不得不退了步。

“既然如此,就将他们安排在这,有劳简大人送来。”

“人送到了,我便告辞了,今日船离岸,还有很多事要安排,何副将多费心了。”

简玉德说完转过身,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大步离去。

“行了,你们跟我来吧,到了这船上,便要守我的规矩,若是有人想要打架惹事,可别怪我不客气!”新兵入伍,照惯例是要给个下马威的,何哲说得发狠,那一列人只管低头听着,也不多言,他见状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了一看,停了脚步,眼神游睃着一路瞧到了最后。

“还行,就是有一个矮了一个瘦了点。”他所看的正是弦伊无瑕二人,听了那话,众人皆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因为其余数人皆人高体壮,夹杂这那二人也拉不下后腿,那何哲在顿了一顿之后,将手一扬,道:“跟上。”

艨艟不装载粮草,是以此刻已经戒备,那甲板上来回的全都是戎装佩甲的士兵,白炎走在中间,禁不住回头去看了无瑕一眼,无瑕见他担心,双眸一扬,微微的笑了一笑。

内舱中休息着不当值的士兵,见这么多人入内,皆起身而望,虎视眈眈。

“你们便暂时安顿在此,待船入了江面,自会安排你们习这艨艟作战之术。”何哲说完懒懒的瞥了一眼舱内众人,然后不怀好意的笑了一笑,扬长而去。

舱内的士兵们上下打量着那七十人,然后慢慢的围了上来。

“得,新人进了这地儿,按理得孝敬孝敬咱们这些老人儿,大家说,是不是啊。”为首一粗壮的汉子对着众人一挤眉头,贼剌剌的笑了起来,白炎见状从队伍中走出,拱手道:“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可如今身无长物,倒的确没有什么可以孝敬各位大哥的,这样,一会儿若是轮到各位大哥当值了,便由我们去,各位大哥平日里辛苦了,在这船上有什么脏活累活,全都由我们包了,各位大哥意下如何。”

“哦?当真?”那人说完看了身后人一眼,然后哈哈大笑着将白炎的肩头一拍,道:“好小子,倒懂几分规矩,行,到时候可别跟咱们哭累。”

“不会,不会。”

“啧啧啧,当真是招不到人了,这娘们似的也弄上了船来了。”身后突然传来哄笑声,众人心头一咯噔,皆暗道不妙,然回头之间,却没见弦伊如平日一般恼怒动手,无瑕更是低眉敛目,不吭一声。或许是觉得挑衅没有受到回击,那几人讪讪的笑了一笑之后,也没再闹腾。

白炎等人随便找了个角落安置了下来,因人多眼杂,也不敢随意走动,只耐着性子静静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没有听到离岸的号令,却等来了午膳的钟响。

军营之中果然不能慢了半步,那饭菜一上了桌,便跟抢似的瞬间空了盘碟,这一众人虽早上便见识过这般阵仗,然此刻却连半片白菜都没捞上,无奈之余,只好饿着肚子继续等待。

无瑕食量本就不大,遂没有随众人一起去挤,而是一个人出了舱,细细回想着简玉德展示过的构照图后,见无人注意,一个闪身入了一处小室中。

身形闪动,若鬼魅一般悄无声息。

下到下层,见地板上有一道小门,直通底层,无瑕知道那便是桨手上下的通道了,等会一旦动手,这里便是第一个要守住之处。

“你是谁?在这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无瑕没有回声,只静静站立着,直到那人到了他的身后,伸手来扣他的肩头,他才突然一个转身,手中金芒闪过,那人尚未来的及发出声音,便已经被绞杀于一瞬之间。

鲜血未曾飞溅,因为无瑕一手绞住他的咽喉,令一只手抓过他的衣摆向上一扣,裹住了他的脑袋,然后轻轻一拨,那人的身子便飞出了后窗,随着细微的水花声,消失在了薄烟轻荡的莱芜江畔。

第六百一十六章 角鼓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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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05

“无瑕,你去哪了。”见无瑕出现,白炎压抑住心底的担忧,将他拉至一旁入了一道小舱,轻声问道。无瑕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将胳膊轻轻一挣,道:“别拉扯,我去寻了下底层的道路,只一个出入口,动手之时,让人先将那处守了,待清了士兵再做计较。”

“好。”白炎应着,却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馒头,小声道:“好不容易抢了一个,当真是艰难,特地留给你的。”

“你可吃了?”见那馒头尚还温热,无瑕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手一推,道:“我不饿,你吃。”

“我吃了好多了,饱得不得了。”白炎说完还作势去摸了肚子,做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无瑕闻言抬眼盯着他,直到他心虚的顾盼一旁,才又道:“我吃得少,咱们一人一半。”他自然知道白炎什么都未曾吃到,这军营之中新兵是怎样一个待遇,想都想像得到,然他若不吃,白炎也定不会吃,虽然只是一个馒头,却也是他对自己的一片情意。

“哎呦喂,这算是个什么情形。”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声,炎瑕二人一听皆缩了手,那馒头便就此掉在了地上,染了尘灰。

“啧啧啧啧,这才刚上了船,竟就此勾搭上了,说,是老相识了,还是,刚对上眼的?”门外进了三人,说着话便已经围到了两人身边,无瑕低着头,身子一动便要离开,却被一人伸手一拦,阻挡了下来。

“别走啊,我瞧瞧。”那人说完将身一探,对着无瑕“呼——”的吹了口气,邪邪一笑,道:“怪咱们没仔细看,原来长得这般清秀。”话说完他又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对着旁边那两人叫道:“居然还有香味,这该不是个娘们吧。”

“果真?”那两人一听竟也凑过来头去,白炎站在原地,双拳在身侧渐渐紧握着发出了轻响之声,眼见那三人越凑越近,他额角青筋突突暴跳,脸色吓人之极。无瑕被那三人阻拦,与他拉开了距离,看他脸色瘆人,知道他便要发作,忙将脚步一退,面罩寒霜冷冷道:“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那三人相视一笑,挤眉弄眼的搓着手道:“给咱们瞧瞧你是个女子不。”

“你们可想清楚了,若看了我的身子,将来的下场可能会很惨。”无瑕依然抬眼望着白炎,语气不急不缓,然却在无形间让他紧绷的神情缓和了下来。

“哦?哈哈哈哈——”那三人听完不信邪的笑了,张狂之势愈发显然:“我们便不信了,看了你一眼,将来还会没了性命!”

无瑕终于收回了眼神,望向了他们,然后唇角一扬,笑了:“如此,我便记下了。”

指尖慢慢伸向衣襟,将斜搭的领口拉松,然后褪下,半露的肩头勾勒出精致小巧的锁骨,白皙润滑的肌肤若凝脂一般,本只淡淡散发的冷香在衣襟敞开之时一扬而出,竟让那三人瞬间摒住了呼吸,待发觉身旁一闪,那诱人的身子刚露出便又被重重包裹之时,他们才“咕咕”的咽了口口水,不满的瞪向了将那衣衫拉起覆盖之人。

“今日之事,我也记下了。”白炎强忍怒火将无瑕的身子裹住,然后往身后一拉,对着那三人微微眯起了双眼:“如今你们都看清楚了,他是个男子,却也是你们不能觊觎之人,我只说一遍,马上走,否则等会出什么事便未可知了!”那话中透着隐忍的怒气,一字一句清晰异常,那三人未曾想到一个刚上船的小子敢如此挑衅他们,本互相搭乘着想要动手,却奈何面前这人比他三人都高都健硕,是以你推我搡之间竟谁都不愿去打了头阵,由此也短了气势,装模作样的哼哼了几句,丢下狠话之后便出了门去。

无瑕已将衣衫扣好,见白炎依然站在原地怒意难平,这才伸手将他一拉,轻声道:“再难忍都得忍,切不可乱了大谋,我没事,只怪我们自己大意了,这地方哪里比得平常,挨得太近定会让人发现了端倪,如今你便离了我,保持距离为好。”

白炎回头看了他,轻叹一声整了整他的衣襟,道:“让你受了委屈,好,我去跟南宫他们呆在一处,让弦伊跟弓跟着你,待动手之时,咱们再汇合。”

“嗯。”无瑕应了一声,然后将头一低,首先出了门去。

这里满布的全都是水军,他与白炎缱绻情深,平时的言语动作自然而然透着亲昵,虽然他们自己甚至他们身边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然如这般环境之中,当真是十分突兀了。

“公子。”弦伊见无瑕出现,禁不住一喜,当发觉自己声音过大,忙又生生一顿,然后往身旁望了一望。

“咱们去舱内呆着。”无瑕轻道了一声,以眼神示意了弓和于程颢,撇开众人往了舱内而去,弓与于程颢见状也一躬身跟了上去。白炎紧随其后出现在甲板上,先是去瞧了一眼站在甲板那头的一堆士兵,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到了南宫热河等人身边,抬头去望天空,后又默不作声的望向了河面。

岸上的士兵已经在收尾,运送粮草的车马尽数离开了码头,士兵们也开始有了懒散之貌,当楼船之上传出号角声时,那甲板上的士兵们皆闻声而动,穿梭之间只片刻便整齐了队列。

何哲冷脸站在船头,看着队列整齐的士兵,扬声喝道:“三声号角,船只全部离岸,由莱芜入澜沧,这一路水匪为患,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咱们艨艟是战队,绝对不能有任何懈怠,听见了没有!”

“是!”

耳畔回响的是几万人的誓师之声,气势之大威慑人心,纵如白炎无瑕,也禁不住心中暗叹,若是自己等这不足百人贸贸然闯入,当真是吉凶难料!如今就算有了简玉德的支持,要在江面之上夺取半数以上的控制范围也绝非易事。思及此,白炎眼神微侧,看了看无瑕,无瑕却只是平视着前方,神色不动。

三声号响,所有铁锚皆离了水面,跳板抽开,船头回转,随着吆喝之声,楼船率先行驶,艨艟则侧行两边,紧随而去。

“你们来二十个人跟着去下层,也好替换桨手。”船刚入了江面,何哲便唤了此刻无所事事的这一行新兵,听了那话,那一众人等皆是一惊,此刻未到动手时机,若是不从反而不妙,但若是下去了,万一动手之时被缠住,上面这五十人要对付三百余人岂不是更加吃力。

“怎么?还叫不动你们了?”见他们不动,何哲不禁有了怒意,白炎见状忙对着南宫热河一使眼色,南宫热河心底着急,这他要是下去了,上面打起来时他不在白炎身边,又怎能放心得下,正踌躇间,见于程颢脚步一动,回身扬了扬手,道:“怎么都还愣着,将军发话了,都皮痒了。”他一出列,他手中影刺随即出来了十九人,并他一起站在了一旁。

“哼,别给我惹麻烦,你们若是不听话,在这船上有的是人有手段让你们听话。”何哲说完冷冷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扬声道:“付单,带他们下去,其余人给我老实呆着,到了入夜,便接替巡防四处巡逻守夜。”

“是。”

何哲返身离去,白炎刚抬了头,便瞥见了一旁巡防的队列中那三人不怀好意的笑意。看来这几人是跟自己杠上了,奈何无瑕无论在哪都如此惹眼,此刻他还覆着人皮面具,如若那面具拿掉,显出了真容……

心头骤然间一堵,看那三人笑过之后又拿眼去瞧无瑕,神色猥琐,白炎不禁像吞下了苍蝇一般感到恶心烦闷,若是放在平常,以他的性子这会子那三人早就鼻青脸肿,跪下讨饶了,偏在这就是动不了手,当真让人愤懑。

无瑕五感敏锐,纵然不抬头,也能感觉到那几人赤裸裸的目光,军营之中都是男子,常有年少体弱样貌清秀者被人猥亵甚至侵辱,此时此刻这几人如此不加掩饰的神色他又怎会不知,然看了白炎那已经极其不耐的眉目之后,他突然将身一转,一声不吭的离去了。

忍字心上一把刃,若是那些人羞辱的是白炎,就算再难忍,他也必定会咽下那口气,可偏偏,那些人羞辱的是自己,又让他如何能忍!

“你怎么了。”见两人神色不对,云岚在旁低头问道。

“没怎么!”白炎答得一字一句,字字透着寒意,身旁几人听罢皆是一凛,再抬头时,他却已经将身一退,到了甲板一处角落,静静的坐下了身去。

那头几人隔着距离对着他扬了眉头,做出了挑衅之色,白炎只看了他们一眼,便低下头去,不再理其半分,只有那慢慢紧握的拳头才显示了他心底那份涌动的怒意。

江面凉风飒飒,每一艘船都保持着一定距离,楼船庞大,速度却并不缓慢,这一路前行颇为顺畅,酉时过半,便已经全然入了莱芜江下段。因此段江面宽阔,未有暗流,且一眼望去只这水军之师,天地苍茫之间左右皆看不到岸,是以军队的防备上皆有了一丝松懈。

看巡防的队伍开始散漫,白炎不动声色的对着那几十人使了使眼色。

已经入了莱芜江下游,时间也过去了这么久,眼见江面宽阔之地已到,白炎知道动手的时机便要来临了。

“怎么了?前面的船为何突然停下了?”耳听雀室传来吆喝,然后此起彼伏的询问声响起,白炎眸中一寒,霍然站起了身来。

“啊——”尚未听得动手的号角响起,那内舱便突然传出了惨叫之声,随即舱门被一人飞出的身影撞开,白炎定睛一看,正是方才打了歪主意的三人中的一人,随着他的身影跌落甲板,舱内掠出了一道快如鬼魅的人影。

“无瑕!”

“公子——”

无瑕侧身而立,手中金丝慢慢拉直,那丝面一滴一滴落下了殷红的血珠。

“嗖——”一道利箭从前方楼船直射而来,雀室上的瞭望兵甚至还未来得及吭声便已经应声而落,直直跌在甲板上,溅起了无数血花。

“我说过,看了我的身子,下场便是这样!”身随声动,那些尚还不明所以的士兵一瞬间都还未反应过来。先是有人被杀,继而瞭望兵竟被前方楼船中人一箭穿喉跌落而下,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那一箭却给了白炎等人动手的信号,随着毫无声息却突然攻击的人影袭来,士兵们终于开始了抵抗,这不是一艘船几百人的战斗,而是整支水军几万人之间的殊死之搏!

晋历二十一年春,原州水军莱芜江内乱,十舰之长简玉德率部对抗原州水军头领左何镗,三万水军自相残杀,损失惨重!

第六百一十七章 百舸争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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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06

“情形如何?!”见奔入内舱的士兵惊慌失措,左何镗不禁心急如焚,就在方才,前方楼船突然发动攻击,而最为严重的,是并非只有一艘船出现问题,而是半数力量皆倒向了对方。

“究竟怎么回事!”暴怒的将桌面的东西一拂而下,左何镗踹倒了面前跪着的士兵,吼道:“立刻召集人手反攻,通知艨艟给我从四周包围,想办法登上楼船去。”

“是是!”

那士兵刚奔出舱门,便撞上了脸色煞白的宋俊谋,宋俊谋一把推开了那人,奔入舱内声嘶力竭的对着左何镗叫道:“舅舅,他们反了,一定是简玉德那老东西,一定是他,他肯定早有预谋――”

“嚎丧呢――还不调集人马给我反攻,宋俊谋我告诉你,今天若是让他得了手,咱们一个都跑不了,就算掉转船头保了性命,可这么多粮草就这么没了,相国府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现在横竖都是一刀,让他们都给我拼了!”

场面已经失控,艨艟防火,但楼船因为体积太过庞大,所以无法面面俱到,而那反水的一半人马早有准备,在一攻之下便开始用铁爪飞索悬空飞跃,手中火箭直指粮草堆放之地,船虽在水上,却奈何本身燃烧无力扑救,当其中两艘楼船上士兵跳入水面逃生之时,那整个江面便成了一片杀戮之地,如蝗的箭雨直压而下,只顷刻间翻涌的江水便染成了血红一片。

不逃是死,逃也是死,当那些士兵最后的惨叫声回荡在耳畔时,所有人的心都在颤栗。

“看准了,给我派人打回去――”左何镗已经陷入了疯狂,看着熊熊燃烧的楼船,他的心在生生的淌血。那是武飞云密令让他强征的粮草,赫博多的军队还等着粮草送到之后攻打九原城,如今这一把把的大火烧掉的不光是他的加官进爵,还有他的性命。

头盔已经掉落,散乱的发在风中纷乱飞扬,他赤红着双目咆哮着指向了那几艘楼船,用已经沙哑的声音叫道:“周琨人在何处,给我打回去,杀――杀杀――”

水军素日里皆统一在江面训练作战,方案上大同小异,虽然这一役初始措手不及,但毕竟也是正规军队,当那势头缓过之后,为了生存而战的疯狂反扑开始了!

“弓,带人去清理下层路口!”开始的计划本是要守住桨手所在的最下层,不许任何人出入,可因为下午被派了二十人下去,所以此刻倒成了要打开桨手出入的通道,以便那二十人能够出来汇合;无瑕唤过之后指向了他所探查的位置,弓闻言将手臂一振,高呼道:“云岚,咱们去接应程颢!”

“好!”

弓与云岚杀开了一条血路,直奔了无瑕所指之处而去,到了那里,才见下去的通道竟被人从上锁住了,而在那一旁还站在几名士兵,见他们入内,那几人手中利箭倏然离弦,他二人反应何其迅速,闪身间躲闪而过,然后一个飞跃,直扑了过去。

何哲此刻已经知道了在自己船上捣乱的是何人,也明白了简玉德将他们送上船来的目的,只是这种突变太过骇人,究竟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他们又是怎样悄无声息的便与简玉德谋定了此次的策反的,可是,这一切现在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夺取先机,否则,这原州水军,不,应该说原州水军中效忠于相国府与左何镗的人当全都无法善终。

“广裕――让人过来支援!”何哲用尽全力的拼杀着冲到了船舷旁,对着跟随其后的另一艘艨艟上的头领大叫着,船很快就赶了上来,从那船上二层女墙后射出了密集的利箭,根本不分敌我,只在将船上的人射杀。

“广裕,你他娘的――”何哲瞬间明白了广裕的目的,如今他这船上敌我混杂,如果广裕派人搭板跳上,必定也会损兵折将,所以他宁愿将其一并诛杀,也不愿自己冒险;只可惜,他不明白唇寒齿亡的道理,何哲这船若是折了,他与其身后的船只又焉能一定确保安全。

“大家小心!”见对方不加辨别便下令射杀,白炎知道其内部已经瓦解,若是再一味纠缠,只会让自己的手下陷入困境。此刻这船上的敌军已经被斩杀过半,而他们自己人也多有损伤,于是他一声令下,带着众人向了通往楼层下端的道路而去。

刀剑无眼,他们向后撤退,何哲的人自然而然便阻在了他们与广裕的人马之间,那些穿喉利箭无情的射杀了阻隔其间的所有人,然后紧追白炎等人而去,甲板上只顷刻之间便层层叠叠的堆满了鲜血淋漓的尸体。

“无瑕――”

发觉有几名御林军被逼退到左侧甲板处,白炎脚步一动正欲前去接应,岂料无瑕竟比他更快,眼见那数道利箭便要到头,无瑕纵身一跃间手中金芒一闪,将利箭绞成一捆,然后随着他的身形转换,直接又折返了回去。

对面船上传来了数声惨叫,然只一瞬,空出的剑孔矛穴处便立即又补上了缺口。

“快走!”无瑕轻喝一声,挡在那几人身前,只那电光火石之间,给那几人争取到了奔离的时机,而对方的利箭却在此时又铺天盖地般压了下来。

“无瑕――”白炎惊得失了颜色,然后竟不顾一切的向着无瑕奔去,那利箭由对面直射,弧度不高,无瑕此刻就暴露在射程范围之内,白炎发足狂奔,却在远处不及施手,眼见无瑕便要中箭,他的心也随之跌入了谷底。

墨黑的双瞳中倒映着数不尽泛着寒色的菱形箭头,白炎依然在奔跑,然而浑身席卷的寒意却让他的四肢百骸都失去了力量!因为无瑕就站在那里,站在了所有利箭直指之处,那些冰冷无情的杀人利器便要射入他那单薄的身体。白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多年后,当有人回忆起莱芜江水军之战时,有一段故事总是大家所津津乐道的,那便是,江湖上传闻轻功天下第一的冷公子,他的轻功究竟有多高。大家都知道冷公子其人神秘,传闻颇多,听说他生就一副倾国之颜,为人淡漠无情,病弱之身轻功却奇高,说,若他只身追飞鸟,飞鸟便必定不能及,可这话若非亲眼所见,只怕没人能够相信,而那一日,却有了无数见证此说法之人。

利箭呼啸着扎入船身,不光是白炎,所有人在那一瞬间皆感到了茫然。

无瑕去了哪?!

没有惨不忍睹的一幕,血光,尸体,什么都没有,就在所有人眨眼的那一瞬间,无瑕从射程中消失了,甚至没有人看清他究竟去了哪。

白炎站在原地,怔住了神。

他知道对阵之间自己的这种行为无异于送死,可是,他实在错愕得回不过神来,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对面的船上也寂静了片刻,当下令进攻的号令再次响起时,白炎看见了从旗杆上飘然而下的那道身影。

“傻瓜。”嗔怪转眼便到耳边,无瑕伸手将他一拉,迅速的向着队伍靠拢,然后直接往了下底层的通道而去。

白炎没有说话,无瑕那紧扣他指间的手让他突然间有了充实感,他用力的回握了那人,也不顾自己是否会力大而握痛了他。

“公子,小侯爷!”

弓与云岚早已经肃清了道路,而下层中因为有了于程颢等人,在上面的战斗未曾结束之时便已经全然掌控了这艘船的走向。

“将通道的门关上,转舵,咱们去楼船旁。”见那底层尚有船上本来的桨手,无瑕望了于程颢一眼,于程颢见状点头道:“他们是蒙城中征集的百姓,这桨手中的士兵已经全部肃清了。”

“好。”无瑕应完之后才又看向了白炎,见他虎着脸望着自己,不禁将头一垂,全然没了方才万箭丛中临危不乱的模样,低头避了一会儿,见实在避不过,才伸手一拉白炎的袖口,轻轻一摇,道:“错了。”

“错了?”

“嗯,错了。”难得见他如此老实,白炎便是想继续扮黑脸都已不能,如今他没事,这船也已经到手,接下来便要去汇合另外两艘船同往楼船处接应整装待发的队伍,然后一鼓作气进行攻打。

“白炎。”

“嗯?”

见无瑕双眉紧锁低头沉凝,白炎心知他必定有所思谋,遂应了之后又道:“想到了什么?”

“咱们虽然有三条艨艟,然左何镗占据了半数楼船和绝大多数艨艟,咱们动手突然,他们或许会手足无措,然只要缓过神来,必定全力反扑。”

“所以……”

“这艨艟转舵皆在船尾,因吃水颇重,所以舵大部分在水里。”

“你想让人去破坏了尾舵,由此让他们转不了方向,也就不能随意冲刺了对吗。”

无瑕微笑着将头一点,然白炎未等他再开口,便伸手点住了他的唇:“你不许。”

“为何我不许。”无瑕颇为不服的拨开了他的手指,却被他的突然俯身而逼得一退:“别以为你个子高我便怕了你。”

“哦?”唇角一扬,白炎透出了一丝坏笑,然后探过身去,越挨越近:“那么,要怎样你才会怕我。”

那下层舱内布满了人,那人却一副无赖的模样逼退着无瑕,无瑕本还欲扬头去与他争辩,奈何知道此人就算在人前也根本无惧与自己的亲昵,是以双颊一绯,又退了两步,声音却无形中弱了几分:“反正我不呆着不动。”

船在全速前进中已经撇开了旁边的艨艟到了楼船之下,当听得头顶上的甲板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白炎将身子一直,道:“咱们的人上来了,走,接应了他们,等船只冲入了艨艟队伍,寻几十个水性极好的,跟我入江!”

第六百一十八章 鲜血浇灌的荒漠开出花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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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07

熊熊燃烧的烈火映亮了整个江面,身着统一装备的原州水军在混乱中战成了一片,鲜血与烟火模糊了一切,而唯一扎眼的,便是厮战双方中一方将士颈间所系的鲜艳的红巾。

或许被血泞侵染,被江水打湿,可是,那一束束红巾在身形变幻的对战之中却若旗帜一般鲜明,将那乱成一片的厮杀生生勾勒出了敌我双方的界限,免了不必要的误伤,也明朗了逐渐清晰的局势。

十艘楼船被烧掉了三艘,除去简玉德策反的五艘,如今仍在苟延残喘的还有包括主帅左何镗坐镇在内的两艘楼船与十一艘艨艟战舰;场面已经无法收拾,虽然左何镗方才让人进行了反扑,可因那五艘楼船早有防备,根本未曾给他们登船攻打的机会,如今力量悬殊,那一拨又一拨红巾军涌上甲板奋力拼杀,已经让负隅抵抗的士兵们渐渐失去了斗志与信心。

发觉主帅楼船被困,剩下的艨艟船队全都调转了方向,想要前去支援,然一转之下竟巍然不动,尾舵的桨手在发觉不对之后,扬声让人以桨转向,却缓慢之极,待得转过船头,却又与旁边撞在了一处,而那江面之下人影穿梭,当船上士兵以箭射之长矛戳之之时,那些人影却在瞬间不见了踪影。

“完了……完了……”

看着被撞得倾斜的楼船,看着那一批批跳上甲板的黑影,艨艟上的将领皆感到大势已去,丧了志气。

主帅不保,士卒再如何抵抗亦是枉然。

“大人――底舱进水了!”

随着汩汩上涌的江水,舱内乱成了一片。桨手们弃桨逃命,船上的士兵也在惶然之间跳下船头,曾经威名赫赫,震慑水匪于一方的艨艟舰队便这般一艘接着一艘沉没在了莱芜江中。

那是一场无法后退的战争,因为若是放掉了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人,原州水军被控的消息便会传扬出去,所以……

“杀!”

简玉德站在甲板上,看着那些在水中拼命挣扎的士兵们,轻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利箭带着死亡的啸响径直射向了翻涌的江面,伴随着无助的惨叫之声,整个江面再次沸腾,开出了一朵朵殷红的血花。

“无瑕呢!”

浑身淌着江水,白炎冲上楼船,抓住弦伊的肩膀扬声而问,弦伊劈开前面一人,甩过被血浸湿的发,向他大声回道:“公子带哥哥冲上那边楼船了――小侯爷快去!”

白炎从身边一人手中夺过长剑,丝毫不顿的奔向了船头,见飞虎铁索由这头径直勾住了那边的飞庐,于是四下一看,抓起地上一死尸的衣衫搭过铁索,然后用力一蹬,就此滑过了江面,落到了那头。

“弦伊!”南宫热河回身看了弦伊一眼,又看了看与她并肩而战的于程颢,然后双唇一抿,毅然回头,与白泽带人一起随着白炎滑过了江面去。

无数的红巾在晃动,白炎焦急的寻找着无瑕,可是,却怎样都没能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无瑕――无瑕――”纵用尽全力,那叫喊声在厮杀之中仍显得那般渺小,耳边的嘶吼早已淹没了一切。一道喷涌的热血从一人破裂的喉管溅出,打在了白炎的脸上,那炙热的感觉让他的心无端的颤抖了一下,血从眉头淅沥滴落,染了他的脸颊,他抬手抹了一把,然后扬起长剑,率先冲入了乱阵之中。

燃烧的火焰灼烧着天空,仿佛要将一切卷噬殆尽,鲜血淋漓的场面冲击着无瑕的双眼,那令人作呕的腥味让他的胃无意识的翻涌着,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这般拼杀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的力气便要消失了。

“公子!”发觉他的不对,云岚迅速向着无瑕靠拢,弓与鬼翼见状也急急围了过去。

“公子怎样!”

“我没事。”手中的金丝已经黏得滑腻,浑身上下的血泞让无瑕覆着人皮面具的脸显得有几分骇人,他捂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头一摇,道:“不用管我,我自会自保。”

“公子身子受不住,不能再拼了!”弓说完抬头四望,然后指向了一处舱门,道:“鬼翼,与我去肃清一处,让公子休息。”

“好。”他二人直奔了舱门而去,云岚则与剩下的影刺牢牢护在了无瑕身旁。

“公子,来这里。”所有人都在往外奔,所以那舱内并未看见人影,弓与鬼翼扬手唤了无瑕,云岚带人护着无瑕奔到了那处,然后将他让进舱内,道:“公子暂时休息,我们在外防备。”

无瑕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此时此刻这般情形更加不能逞强,否则一旦出了问题,便会连累到旁人,是以他将头一点,道:“你们去帮忙,我躲在此处,自己会小心。”

“好,咱们走。”云岚应了他的话,与弓和鬼翼退出了门去,对着两名影刺道:“你们便守在此处,若是小侯爷寻来,让他接应了公子离去。”

“是。”那两人应完后闪身避在了一旁,因此刻若是明面里把守反而会引人注意,藏在暗处倒多了几分胜算。云岚回身看了一眼那舱门,然后对着弓和鬼翼微微一示意,会同剩下的十几名影刺再次杀入了重围中。

无瑕靠着壁角的一处杂物慢慢坐了下来,因肩伤未愈,他其实早便已经支撑不住。金丝从掌中落下,掉在了舱面上,他抬起满是血污的掌心瞧了一瞧,才知因太过用力,那掌心已被金丝勒出了血痕。

“呼――”轻舒了一口气,无瑕蹙着眉头看着身上的污衣,想了一想,然后动手将之脱下,拿去擦拭双手的血迹。

不知道白炎他们怎样了,方才瞅着空隙,见那江面上的艨艟一艘接着一艘沉没,想来是白炎带人所为,只可惜江水甚寒,自己身子不允许,否则自己一定会跟在他身边,与他一同进退。

好累……

倦怠得不行了。

无瑕叹息了一声,然后将头轻轻一仰,向后靠去。

不能睡,这种情形之下,自己一定不能睡去。

他努力的睁着双眼,强令自己打起精神来,可是,身子的倦怠感却让他困顿得受不住。

一丝细微的声响传入了耳畔,无瑕骤然间睁开了双眼,伸手便去摸金丝,却因颈间突如其来的寒意而微微一顿,继而,他听到了身后那人阴沉的声音。

“别动,否则一刀要了你的命。”

心底一叹,无瑕不禁苦笑了一声。

不以危小而不防,自己今日竟也如此大意了,这里好歹是敌军阵营,自己却这般松懈,当真是咎由自取了。

“说,这船上还有多少你们的人。”

双眸向旁一瞥,却无法看清那人的样貌,无瑕处变不惊的回道:“甲板上都是,可是此处方才肃清了,所以向后通往底层的道路上并无人。”

“当真?!”那人语气一喜,然后将他的手臂反剪向上一拉,泛着寒光的短匕却依然架在了他的颈间:“走,跟我出去,你若敢骗我,我便一刀要了你的命。”

无瑕被他从身后劫持,倒也不敢妄动,他知道门外守着影刺,可是,若是贸然动手,这人或许会狗急跳墙,不顾一切,是以他屏息静气未曾吭声,那舱门打开之后,果然已经只剩下重叠的尸体,并未看见厮杀的士兵。

“走!”那人带着一丝急切将无瑕一推,无瑕抬头看了一眼视线所及之处,声色不动。影刺平日里训练有素,懂得应变,本听得舱门响动,那两人便要靠近,然却在一瞬间发现了情况不对,于是两人倏然一退,悄无声息的跃到了一旁。

“走走!”那人又催促了一声,手中短匕着力不均,划过无瑕的颈间,流下了一抹血痕来。

“等等!”刚走了两步,那人突又扬声一喝,然后用短匕愈发用力的抵住了无瑕的颈部:“你不是士兵!身着如此名贵的轻裘,说,你是谁?”

因血污溅染,无瑕方才在那舱内脱了外衣,是以身上紧束的轻裘便露了出来,而恰此时,他将头微微一低,浅笑了一声,道:“我是谁,你看过便知!”

只那一瞬之间,左何镗感到手腕一麻,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发觉身前那人身影一闪,他伸出手去,想要再次控住那人,却伸手抹下了一张人皮面具来。

凉风飒飒,那人回身而立,对着他露出了一丝笑容,那是一张任何人见过都不会忘记的脸,如此美丽,却让他见之便如坠冰窖,浑身颤抖不已。

“左将军,自当年原州一别,咱们已有数载未见了。”声音较当年的青涩增添了几分成熟,却依然那般淡,那般冷,那般不可接近。

“你……你你是……冷公子……为何……简玉德怎会与你……”左何镗已经恐慌万分,因当年尚还是个孩子的冷公子曾被他奉命带兵追杀过。当时他收到相国府密令,说此人会带人由原州经过,让他布兵抓捕,他听到时根本就不以为然,认为一个黄毛小儿,再如何能耐也不过如此,莫非自己所带的正规军还抓不到一个毛孩子。可是,当他的人在追捕过程中被那孩子一路设计,溃散不堪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个怎样的角色。

“我记得当年与将军告别之时曾说过,他日若是再见,我冷公子必定取你项上人头,决不食言,不知,将军可还记得否。”话语何其之轻,却一字一句重重打在了左何镗的心头,令他惶恐战栗。

怎会不记得!

那遥遥而去的船头立着的那道素洁身影,以还稚嫩的声音透着凛冽的寒意说着冷酷淡漠的话语,由此之后的无数个夜晚,当听见冷公子又铲去了多少相国府势力之时,自己都会辗转难眠,生怕有朝一日再与他相见!

“左将军。”

那呼唤似乎很远,又似乎……

很近……

没错,便在咫尺之间……

左何镗根本未曾看清面前这人的动作,当反应过来之时,他艰难的低下了头去。

胸口的殷红在迅速蔓延,他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紧握着短匕的手,然后又抬眼看向了面前那张极美的脸。

“十八炼狱,咱们后会有期。”无瑕十分平静的望着他,然后双手一松,慢慢向后退去。

你我双手皆鲜血淋漓,可是,我姬无瑕却不怕坠入阿鼻地狱,因为,我早就已经身处其中了!

“无瑕――无瑕!”

是谁在叫我……

无瑕有些茫然的抬起了头来,当左何镗身子倒下的一刹那,他看到了从远处奔来的那道人影。

白炎,我在这里……

唇角扬起了一道浅浅的弧线,无瑕舒展了眉头,对着那人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第六百一十九章 情为笔墨点绛唇 字字句句都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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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08

好软的褥子,身子仿佛在随着什么一同飘荡一般,好轻,好轻……

有种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间,淡淡的,柔柔的,就像记忆中一直伴随在身边的那道人影,伸手去够,却总触之不及,那俊朗的眉目带着笑意,在眼前化为一缕淡烟,随风散去了……

“白炎……白炎……”低泣声从那苍白的唇间发出,依旧紧闭的眼角倏然落下了两行清泪,无瑕陷在梦魇之中,不安的挣扎起来。

“我在我在!我就在这里,无瑕!”白炎扑到榻旁抓住了无瑕的双手,然后轻声的唤着他:“无瑕,白炎在这里,你别怕,我没事。”

是白炎在说话,可是,他在哪?!

这林子如此茂密,自己该去何处寻他!

步子如若灌铅一般沉重,无论怎样用力,都无法前进半步,那林中蔓延的黑烟似乎要将一切都吞没了,自己明明听见了白炎的声音,可是,为何却看不到他!

“白炎……你出来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所有的一切都在旋转,无瑕感到心悸难耐,于是,他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当感有人在抓住自己的双手时,他又睁开了眼睛,可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又在说胡话了么。”弦伊端着盆疾步跑入了舱内,见公子额头冒着细汗,双手紧抓着小侯爷的手,口中却依然在寻找着他,于是将盆往紧跟身后的于程颢手中一放,打湿了帕子急急到了榻旁。

“用这个敷着额头。”

“我来。”白炎接过帕子,先拭去了无瑕额间的冷汗,然后将帕子搭在了他的额头上。

夜已过半,整个江面也渐渐沉寂。

战斗早已结束,整个善后事宜也已经接近尾声,甲板上四处都是困顿得倒头就睡的士兵,只一小部分人还在四处巡防着,却也是蹑手蹑脚,生怕吵醒了倦怠至极的将士们。

因体力透支,无瑕在白炎找到他的那一刻便倒下了,沁凉的河风让他发起了高热,幸得这楼船上备有一般的药物,将药灌下去后,他便一直沉睡,直到了现在。

白炎半坐榻旁,握着无瑕的双手,看着他那不安的面容,心疼万分。

无瑕的掌心都划破了,金丝是他的武器,可是,因为战斗太过激烈,那丝勒入了皮肉,让他平日里白皙柔滑的双手伤痕斑驳,惨不忍睹。创面上了药后包扎了起来,然待他醒了之后必定会疼,可是,他却偏偏又是极其隐忍的性子,就算再难忍想来也不会吭声,由此一想,便更让人心底疼惜。

“无瑕,醒醒。”本不忍叫醒他,可是,他陷在梦魇躁动不安,必定更加伤身,白炎轻抚着无瑕的脸颊,将他从那混沌的黑暗之中拉了回来。

船身在随着江浪波动,所以才会觉得飘在云端一般。无瑕睁开双眼,先是迷惘的看着半空,然后才又转向了白炎那头。

“我方才……是在做梦么……”

“是啊,傻瓜。”白炎笑着拭去了他眼角的泪珠,俯身吻住了他的额头:“一直叫着我的名字,你是有多想让我跟你在一起,愿望如此强烈。”

“无赖……我才没有……”口中否认,双手却不由自主的便揪向了那人的胸口。

“我的手。”发觉无法着力,无瑕将双手举起一看,立刻瞥向了嘿嘿笑着的那人:“孟白炎,你是在挑战我的耐性吗。”

那手一如当初在临安一般,被那人笨拙的手艺缠成了粽子。

“赶紧给我解开。”

“公子别乱动,这手掌才抹了药,如今也不能用力,小侯爷这般做,就是怕你不自觉的着了力,现在战乱已平,待一切善后事宜完毕,这船便要出莱芜,直奔澜沧了,咱们在这船上也无事可做,只安心静养就是。”

“丫头,如今你倒偏向他说话去了,莫非以后我便使唤不动你了。”那手包得厚实,令十指无法灵动,连拆解都无着力之处,无瑕感到十分难耐,继而颇为生气的看着那一干人等,一见他有了火气,那几人忙向后一退,然后一哄而散,顷刻之间走得干干净净。

“行了别生气了,反正万事有我,饭我给你喂,衣我替你穿,不过有一点。”

“什么。”本不想搭理他,却不由自主的便接了他的话,无瑕有些懊恼,果然那人立马一副死乞白赖的样子将头往他怀中一靠,趴在了他的胸前:“让我抱抱你,我从水里上来看不见你,心都要吓没了。”

他说得轻松,无瑕却被他那话语一梗,心莫名其妙的便砰砰乱跳了起来。

“无瑕,你的心跳得很快,是不是――”

“不许说话。”无瑕半靠床头,抬手便拍在了白炎的头上,白炎吃痛的揉了揉脑袋,然后委屈的道:“怎么又打,虽然咱俩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我想啊,应该我比较小一点,所以你要让着我,宠着我才行。”

“你的脸皮还能再厚一点么,谁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了。”无瑕哭笑不得的看着那人,用包裹得无法张开的手抚了抚他披散的发,轻声道:“如今便要回奔九原了吗。”

白炎心头骤然一跳,因害怕他说出离别的话语,是以只在鼻间应了一声,并不抬起头来,只伸出双手将他抱得更紧。

“白炎,我之所以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别人,我只为你,只为你孟白炎一人,你懂吗。”

“我懂。”心底一叹,白炎侧着头,将脸颊贴在了无瑕的胸口上:“我懂,我不会强迫你为我放弃自己所寻求的东西,无瑕,你能为我孟白炎做到这一步,我便已经心满意足了,你有那么多追随你的人,我又怎能让你为我一人抛弃一切。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如果有一天――”

“不会,我们永远都不会有反目的一天!不会!”

傻啊,我们为何都如此傻,白炎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我对阵在千军万马之前,我姬无瑕宁愿死在你的手里,那样,便不会负了我身后千千万万追随着的子民,也不会背弃了你我之间的这份真情,可是,若是留下你一人孤零零的活在这天地之间,无瑕纵然是死了,都无法闭上双眼……

“姑父。”

江面刮起大风,那人却独立船头,仰望着黝黑的天空。秦篪走到简玉德身后,将手中披风搭在了他的肩头:“姑父在想什么。”

“我在想啊……姑父这一生如此谨小慎微的活着,却最终连妻儿的性命都未能保住,我一直以为老天是有眼的,人在做,天在看,坏人终有一日会得到应有的下场,可是篪儿,此次若非你们到了蒙城,若非那无瑕公子点醒了我,我便还浑浑噩噩的活着,用自己可笑的忠心期盼着朝廷对我的公正,当今日宋俊谋死在我剑下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很多事情,如果我们自己不去争取,是永远也无法得到公正的对待的。”

秦篪点了点头,深有感触的仰起了头来:“姑母与弟弟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得到安息了!姑父,今日咱们所做之事将来必定争议颇多,可是,只要咱们自己无愧于心,便当无惧人言,坦坦荡荡了!”

简玉德闻言回头一笑,伸手扣住了秦篪的肩头紧了一紧,赞许的点头道:“好一个无惧人言,坦坦荡荡;篪儿,这孟小侯爷定非池中之物,你跟着他错不了。只是那无瑕公子,他的身份是……”

见简玉德言语中有了吞吐,秦篪暗暗一叹。

那无瑕公子的身份颇为神秘,看小侯爷身边之人的反应,大家都应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可是,却从未有人提及,甚至是私底下都未曾有人谈论过一句,而他带在身边的人又都是武功一流的影刺……

“其实公子的身份篪儿也不甚明了,只有一点……”秦篪踌躇了一下,终还是轻声道:“他与小侯爷……他们二人……”

看他为难,简玉德放开手,走到了船舷旁双手一撑,看着广阔的江面,轻叹道:“人不轻狂枉少年,姑父也曾年轻过,爱过,痛过,自然也知道人生只有情难死一意;他二人眉间眼底尽含着对彼此的深情,姑父又怎会看不出,只是,小侯爷身份显赫,威武侯府在我大晋的地位非同一般,如这般的情感本就为世人所不容,更何况是如此受人瞩目的门第,那无瑕公子气度不凡,胸有千里沟壑,也根本不是泛泛,越是这般,便越恐他二人情深不寿哪……”

听着那话,秦篪回头去看灯火飘摇的船舱,想着今日小侯爷从那楼船上抱住公子的情形,心底竟不由自主的掠过了疼痛。

情深不寿,如若果真如此,深爱着对方的两人中有一人先离而去,那么剩下的那一个,又该如何才能活得下去……

“哎――糖葫芦嘞,又香又甜的糖葫芦嘞――”

“胭脂水粉,公子,给你家娘子买一盒吧。”

“小姐小姐,沉香阁的大门开了,咱们去给老爷挑上一盒香料吧。”良辰欣喜的指向了街道那头的沉香阁,将冷绯柔轻轻一拉,说道。

今日难得不再下雪,天气渐晴,小姐心情极好,白公子也愿陪伴左右一并上街来走走,如这般和谐的画面当真让人赏心悦目,高兴之极。

“少卿,咱们去那头。”

白少卿正低头看着一家铁器铺摆在街面上的小摊,听了冷绯柔的话,只闷闷的应了一声,然后道:“你与良辰先去,我随后就来。”

“好,那你快点。”冷绯柔满面笑意的放开了他的手,带着良辰往前而去,白少卿静静的站在那小摊前,许久,伸出手去,抚向了那摊面上放置的一把长弓。

指尖在碰触之后又倏然缩回,白少卿看了那长弓一眼,回身便走,然只两步,却又生生的顿住了。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弯弓拉箭了,这本是伴随着自己一同成长的兵器,此刻却让自己如此不敢接近,莫非便要这样逃避一辈子吗?

鞋在地面反反复复的摩擦,显示着他此时此刻矛盾的心理,当冷绯柔的呼唤在前方响起之时,白少卿抬起了头去,然后,看见了隔着憧憧人影与自己四目相望的那人。

没有丝毫停顿,白少卿返身抓起了那摊面上的弓与一旁的箭袋,只一个顿步,便直奔了街道那头而去!

小窝里的马瑞童鞋考取了美术附中,柒柒在此说一声,恭喜,加油!

第六百二十章 引弓落月 莫能只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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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09

“少卿?!”

白少卿的身影一掠而过,冷绯柔伸出手去,却未能沾到他的衣袂半分,她不知道白少卿究竟看到了什么,然从他脸上的神色看来,此事定非同小可。

“少卿――你去哪?”冷绯柔跟着跑了几步,却只瞬间便失去了那人的踪影,她焦急的甩开了良辰的手直追了上去。

白少卿在提气狂奔着,他不能确定自己方才所见的是否就是午夜梦回折磨得自己生不如死,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那人,因为人群之中那人只是对着这头望了一眼,然后便返身离去了,可就算只是一瞥,都已经让他胸中的恨意与怒火膨胀得便要爆裂了。

“方文正――你给我出来――出来――”

声嘶力竭!

似乎想要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所受的折磨全部发泄出来,白少卿赤红着双目,疯了般在那密林之中奔跑着,他的脑中已经无法去思考任何问题,他只知道,自己要将那人找出来,要将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所有的痛苦一刀一刀的还回去!要杀了他!杀了他!

“方文正――是个男人就给我出来――出来――”身体的血液在沸腾,因为害死了自己无数兄弟的那人此刻就在这里,自己又怎能放过他!

身后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响动,白少卿毫不犹豫的反手便是一箭,那黑影一闪而逝,向着更远处奔去。白少卿咬了咬牙,用力一蹬之间跃上了树梢。

此人看来是故意在引自己远离闹市,自己便遂了他的愿,跟他走!

风在耳畔呼啸,受过重伤的双腿在奔跑中有了一丝酸痛,白少卿努力调整着呼吸,却不肯停下半步。往事一幕幕回荡在脑海,他想起了那个风雪之夜,自己带人力战群狼,从狼群的利齿下救下了那人的情形。

那一日,他说他是长野的驻军,自己信了,为他疗伤,给予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之后粮仓被下毒,他说他要与兄弟们一同去劫持粮草,救白山的将士与百姓,自己也信了,让他带路,与他一同排除险阻,前往小池镇,而当他将那三万人的队伍拉入龙门峡谷的包围圈时,自己就站在他的面前,那么多兄弟就死在他的眼前,他却一语不发转身便走!他竟这般利用自己,利用大家对他的信任,其行其心天地难容!

“方文正――有种就给我站住――”反手抽出三支长箭一并展开,白少卿大喝一声,利箭离弦,发出啸响直追向了前方那人,那人闻声回转,避之不及下径直跌落,摔入了草丛之中。

白少卿反负长弓落下地面,却在落地之时倒吸了一口气,他深锁眉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然后伸出手紧紧一捂右边的膝盖,死命的向前奔去。当初被埋在地下的火药掀翻,从空中跌落之时他的双腿受了重伤,如今虽然行动无碍,可要恢复也非一朝一夕,今日突见方文正,他心中怒火中烧,一路强追至此,当真已经到了极限。

草丛中那人并未动弹,白少卿到了近处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了方文正的那张让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脸。

方文正的腹部被鲜血染红,却并未留下长箭,因躲避及时,那三道飞矢贴着他的腹部而过,虽未曾扎入,却也让他皮肉翻裂,鲜血淋漓!他没有动,只是抬着双眼,静静的看着白少卿。

曾经在无数个夜里想过,如果有一天,此人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会对他说什么,可是,当他真正在了眼前,看着他那被愧疚与自责折磨得风华不再的容颜时,自己才知道,任何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空洞,因为无论说什么,他那些所与之一同流过血泪,同过生死的兄弟们都已经回不来了!

“我来了……来将我的这条命……还给你!”

如果我的命能换回你的谅解,能换回你心底的平静,那么,将我的命拿去吧!

看着白少卿那张愤怒到扭曲的脸,看着他一步一步的靠近,看着他那握得便要碎裂的双拳,方文正轻舒一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啊――”

那一拳的分量何其之重,那碰撞砸在耳畔击得耳膜生疼,依然结着薄冰的地面随着重拳声溅起了冰渣,方文正听见了那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然后是他从唇齿之间逼出的话语:“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啊――”胸口被揪起,整个身子在那人暴怒的晃动中摇摇欲坠,然后鼻梁挨了重重一拳,接着,又是一拳,再一拳……

白少卿已经陷入疯狂,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因为耳边回荡的是兄弟们惨死前的呼喊,眼前看见的也是那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他的眼中落着泪,口中咆哮着连自己都分不清的嘶吼,一拳又一拳的狠狠捶打着那个让他深恶痛绝的男人,直到远处传来了冷绯柔焦急的声音,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将他迷乱的神智拉了回来,他这才停了手,看向了手中奄奄一息的那个人。

方文正没有反抗,只是死命的咬牙承受着,他的脸已经被鲜血染成了一片模糊,双眼也失去了光芒,然而他的唇角却慢慢的扬起了笑意。

我欠他们的,永远也还不了了,可是我欠你白少卿的,终于可以还了……

眼角渗出泪光,顺着血污满面的脸颊慢慢滑下,方文正嚅喏着双唇,望着白少卿,许久,才轻轻道:“若……有来世……我方文正……绝不负兄弟情谊……”

白少卿怔怔的望着他,看着他那如释重负的脸,突然身子一晃,跌坐在了一旁。

倦怠!空虚!黑暗!

怒火爆发之后剩下的,竟只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深渊。

他死了,一了百了,自己却还活着,每一天睁开双眼,都要重复感受压在心头日渐增加的负罪感,不敢去回想过去,也不敢去奢求未来,这样的自己便是活着,又与死了有何区别。

“呵呵呵呵……”白少卿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一直以来自己都以为杀了方文正就能让自己解脱,原来不是这样的,就算杀了他,自己依然无法解脱,无论做什么,都一样!

“就算你死了,我失去的一切都回不来了,方文正,当你一手毁灭了一切之后,你以为我还能回的去吗?我白少卿现在就是一个活死人,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甚至连回到大家身边的资格都没有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你死了又怎样,我白少卿依然活得窝囊,因为我连回去的理由都没有,我没脸回去,没脸回去――”

方文正的眼眸动了一动,然后拼命将头转向了那将头埋在臂间隐忍哭泣的男人。

他的一切都没有了,一个没有兵的将军,还怎能回到他所付出一切的那个战场上去,可是,如果他有了回去的理由……回去的理由!

“有……有一个回去的理由……你若不怕死……有一个人……可以是你回去的理由……”

那个人如今身陷在敌营之中,受尽了屈辱,如果你不怕死,全力去营救他,那么,你便能带着他,回到你所热爱的那个队伍中去!

“谁……”

“他的名字……叫宗奚昊!”

“奚昊,下马休息一下。”

静默了片刻,奚昊顺从的伸出手去,搭在武飞云的指间下了马,然后抬头望向了前路。

不出两日便要回到巨鹿了,没想到,当初缠绵与明威那般辛苦才带自己逃离那里,小福琐甚至还为此付出了性命,而自己在兜了一圈之后,竟又被这人带回来了。

“在想什么,风太大,小心凉了。”武飞云伸手将披风搭在了奚昊肩头,然后竟双臂一紧,从后将他拥入了怀里。

“等回到巨鹿,我便让人在军营中修一座小楼,你最近身子虚了很多,这北方太冷,地气大,还是远离地面居住较好。”

奚昊没有说话,只静静的望着前方,那小巧的身子陷在武飞云的怀中,显得十分温顺,这几日以来他与此人相处皆是如此,没有了抗拒与不可接近,有的只是不同寻常的和谐。不说话,却也不再反抗,甚至很多时候还主动跟在武飞云身边,令武飞云在诧异之余,也涌起了无限的欣喜。

他这是在试着接受自己了吗?

武飞云低头吻住了奚昊的发,然后笑着将他的双手握住环到了胸前,带着憧憬之色与他一同去望那茫茫前路,胸有成竹的道:“待九原一破,咱们便可以离开巨鹿回往泾阳,奚昊,等这大晋河山到我手中,你想去哪,我便陪你去哪,好不好。”

双眼不由自主的一闭,然随即便又睁开,奚昊苦涩的一笑,轻声道:“我想去的地方,只怕你永远也到不了……”

心中掠过了一丝不安,武飞云低头看向了侧眸望向一旁的人儿,然后一锁眉头,捧住了他的双颊,迫使他抬起了头来:“不会,只要你想去,我便一定能做到。”

“若是那地方已经有人居住,有了主人呢……”

神色微微一顿,阴鸷之气不由自主的蔓延而去:“我便杀了那人,将那地方改头换面,写上我武飞云的名字,送给你!”

第六百二十一章 桃花几许许君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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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10

听到响动,冷绯柔霍然回过了身去,白少卿背着方文正一步步从密林之中走出,见到冷绯柔,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然随即便将头一低,道了一句:“回去吧。”便与之擦身而过,离去了。

“少……卿……”冷绯柔看不清他背上那人的面容,可是,却看见了那一路滴落的血珠。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唤了那人一句,便连片刻的停留都未曾换回。白少卿走的很缓慢,因为他的双膝很痛,可是,他却依然执拗的背着方文正,既没有向冷绯柔交代,也没有向她求助,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在坚持什么,或许只是因为方文正给他带来了希望,一个回到大家身边去的希望,所以,他非带他走不可。

那一路走得何其艰难,白少卿的双手指背也在渗着鲜血,那是他方才用手背砸在地面的结果,他的双膝在行走中有了刺痛,方文正已经失去了知觉,每走一段,白少卿都要停下脚步将他拼命的往上搭,冷绯柔跟在身后,几次想要施手,却都被他避过了。

白少卿觉得有些可笑,因为他与方文正或许都未曾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们彼此站在对方的面前,竟没有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不是因为仇恨不够深,而恰恰相反,是因为就算死,都无法化解他俩之间的恩怨。

霍华看见那一幕时十分吃惊,白少卿与冷绯柔大早出去玩,却冷汗涔涔的背回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换做是谁都会诧异,而更令霍华难以忍受的,却是那人的身份。

“你明明知道他是谁,为何还要带他回到这里!将军,你可忘了咱们三万兄弟是怎么死的了?这个人的话怎可当真――他当初能用狼群来演苦肉计,如今让你打一顿又算得了什么!难道真要他亲手取了你的性命你才会醒悟――”霍华神情激动的抓住了白少卿的双臂,狠狠的对着他吼道。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初冲出龙门峡谷时的情形,队伍中了埋伏,士兵与马匹被火药炸的四分五裂,处在边缘的他侥幸躲了过去,白少卿因想让大家逃离而选择断后,却也由此避过了一劫,当时他被气浪掀翻摔下之后,是吴副将与剩下的兄弟们将他与旁人对换了铠甲,然后让自己带着他骑着马儿逃离的那里,吴副将他们用性命为自己与他的逃离争取了时间,这才让俩人最终活了下来!

如今这害死大家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将军却将他背回来,还让自己去医治他!

“我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以告慰各位兄弟的在天之灵,将军如今要我救他,我做不到!”霍华说完将双臂一甩,愤然的背过了身去。

“我有自己的理由,霍大夫,只要你将他救过来,我将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给众位兄弟一个交代,你信我!”白少卿说完忍痛站起身来,走到霍华身旁轻声恳求道。

力竭而怠,白少卿此刻已经十分疲倦,可是,若方文正所言非虚,那么现在在那敌营之中便还有两个与侯爷府密切相关的人需要他去营救,虽然他不奢求这么做能够消除自己的罪责,可就算为此付出了性命,也好过这般苟且一生。

“你当真还信他?”

白少卿回头看了方文正一眼,然后对着霍华重重一点头。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相信方文正刚才在自己的双拳之下,其实是真心一心求死的,虽然从始至终他都不明白方文正究竟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让自己陷入这万劫不复之地,可是方才那一个时刻,那人是真真正正的在求死,所以,自己相信他这一次绝非是耍诡计。

“好,我信你,也希望你最终不会让我失望!”眼见白少卿忍痛坚持的模样,霍华禁不住叹了口气,然后将头一摇,回身往了床边而去:“拿了我的药箱过来,我救他!”

“呀,竟又下雪了,这北方的气候果然寒冷,都已经三月多了,以前在冷香楼的时候,公子早就吃上新鲜的桃花了。”弦伊俏笑着仰头去看漫天的雪花,然后将手中白狐大氅抖了一抖,走到无瑕身边将之一裹,道:“出来透气可记得要披上这个,好不容易这烧才退下去了,可不敢大意了,否则那人又得逮谁折磨谁了。”她说的自然是这两日在船上呆得无聊,却又不敢闹腾公子,由此便抓了一堆人陪他操练的孟小侯爷了,倒也不知他是什么筋骨练成的,这么寒冷的天气,他竟每日都要跳下江去畅游一番,自己一人不算,还揪了旁人一起游,现在这五艘楼船并三艘艨艟上的人都已经对他避之不及了。

“他是他,我是我,谁要跟他搅在一块了。”无瑕望着远方,透着孩子气嘟囔道。这几日因为双手被裹,他什么都不能做,那人便连换药都挑了他熟睡之时悄悄进行,就是怕他趁机反抗,每天吃饭也是喂食,如此这般,令他早已不耐,而白炎怕他刁难,平常竟都避开了他,让他便是有气都没了地方去撒。

“我的好公子,咱们大家现在也巴不得你快点好起来呢,小侯爷避着你,大家就得避着他,哥哥这两日都船上船下跑得不见了人影,我看小侯爷再这样折腾下去,不到九原,这船上的人都得不堪重负跳江逃生了。”她说得夸张,然那人倒的确是这般顽劣的性子,无瑕想到了众人被他整得狼狈不堪的模样,竟忍俊不禁低头笑了起来。

“完了完了,我本不想过来的,可为何一看你笑便双腿管不住了,先说好,你生气了可不许打我。”身后传来了那人欠揍的笑声,无瑕眉头一蹙,眼角向后一瞥,敛起笑容冷冷道:“不想过来便不要过来,要我不生气实在很难,除非你现在将我的双手解开,否则你最好不要踏入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说完又回过了头去,白炎见状冲着弦伊做了一个鬼脸,示意她离去,然后嘿嘿笑着到了无瑕身后。

“你当真舍得打我啊……”脑袋往无瑕的颈窝处一蹭,白炎以一贯的无赖作风挑战着那人的耐性,无瑕本梗着脖子不去瞧他,可被他那一蹭闹得发痒,想要推开他,却奈何双手不便,左推右搡之间也不知为何便被他扣入了怀中。

“孟白炎你给我远点,这里是什么场合,也不怕遭人笑话,你在干什么!”口中话语被那人一个凑身惊得扬了调,无瑕双颊霎时绯红,白炎直挺的鼻梁轻轻摩挲着他的颈窝,一下,一下,让他的心头泛起了难以言喻的涟漪。

“好香,你说这花神庙里供奉的十二花神,那三月桃花会不会便是你。”

“松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松手!”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我说让你松――手……”

“无瑕,我们成亲吧……”

风掠过耳畔,扬起了万缕青丝,无瑕站在船头,下颌磕在白炎的肩膀上,怔怔的望着远处的江面,沉默不语。

似乎只是幻听,因为那话柔得仿佛是江风吹过发出的呜鸣,白炎轻轻的搂着他,用那温暖的身子给予着他依靠,那呼吸在耳边撩拨,令他心慌意乱。

“无瑕,我――”

无瑕突然有些惊慌,他仰起头,从白炎的怀中挣脱了出来,却不敢去看他,只是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一个返身便要逃离。

“无瑕!”那声音再次响起,无瑕的脚步不由自主的一顿,当听见那人的话语再一次清晰明了的重复之后,他逃了!

“无瑕,我们成亲吧!”

心砰砰乱跳着,无瑕疾步冲入了舱内,然后将门紧紧关上了。

成亲!那是自己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奚昊可以跟缠绵成亲,是因为他们皆无牵无挂,也没有任何阻拦,可是,自己跟白炎不同,白炎是大晋的小侯爷,自己却是大晋的死敌冷公子,就算自己现在不顾一切的跟在他身边,与他共同御敌,一起进退,可水火不容的身份终究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他抛不开一切,自己也抛不开一切,如此苦苦挣扎在夹缝之中的彼此,拿什么来给对方终身的承诺!

身子狠狠的抵住了舱门,无瑕仰起头,想要抑制住心酸的泪水,却在那揪心的痛楚之下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白炎,不要恨我,无瑕心中有千百个愿意,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够说得出口。

你我现在都只是在争取相处之中的那一点点幸福,就算它再卑微再渺小,却都让无瑕心存感恩的去感动与珍惜,可是,那承诺太重,重得让人承受不起……

“无瑕,我知道你在听,我也知道你心中的感受,我知道你心里在说愿意,可你口中却不能答应。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身上背负的东西有多重,我只是要你记得,无论将来怎样,你姬无瑕,永远都是我孟白炎最爱的那个人!一生一世,来生来世!这是我给你的承诺,一旦许出,生死不换。”

指尖轻扣,无瑕哽咽着将双手摁在了舱门上。那是一道无法看见彼此的墙,因无数的无可奈何而将两人生生阻隔成了两端,纵如此,他们的内心却依然紧紧的贴着彼此,无论墙有多厚多高,都无法阻隔思念与爱念!

“痴儿……”

“我孟白炎,只为你一人而痴!”

那两人便那般傻傻的站着,一人在这头,一人在那头,落着泪,许下了永不磨灭的誓言。

第六百二十二章 征衣风尘化云烟 江湖落拓不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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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11

屋内很暗,因为烛芯剪得很短,屋内的那人沉默的坐在黑暗的阴影中,看不到脸,便也就看不到任何表情。

许诺轻轻将门推开,甩去了满头的雨水,扫了一眼屋内,然后返身将门关上,他没有立刻回身,因为这气氛的凝重已经如此鲜明,他将指尖扣在门框上站了一会儿,才又回过了身去。

屋内并非只有那一人,四周边角站着的全是这归云庄中直接听命于庄主的影刺,这些人的武功都很高,且对那人十分忠心,如今这院子附近连个守卫都看不到,屋内却站了这么多人,冷秋之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朗了。

许诺很镇定,他知道出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冷秋之不可能不对自己产生怀疑,其实这次从东吴回来,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冷秋之对自己的态度改变。他知道当时若自己就此离去,定还能全身而退,可如此一来,多年来的辛苦也会化为泡影。要在冷秋之身边生存,还要获取他的信任当真比登天还难,自己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又怎能因一时的顾虑而功亏一篑。

“主子。”一如往常般走到那人面前回了一句,然后便站在那里不再言语。

冷秋之的身子动了一动,却没有站起身来,只是将双手往那椅臂上轻轻一放,靠入了更为黑暗的角落里,门外传来了雷声的轰鸣,一声一声震耳欲聋,由此也令这种人为的寂静显得更为瘆人。

“你来到归云庄多少年了。”

“快十二年。”

“你身上的烧伤是如何来的。”

“家里的油坊着火,我当时还小,被烟雾熏倒,救出去时,浑身都已烧伤,只脸被护住,所以……”

这话当年便问过,此时不过是重复了当年同样的话,可是,这问的与答的,却都怀了与当年大不相同的心情。

“我记得,那时我还派人去看过那地方,真惨呐,爹娘都在那场大火中丧生,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你了。”

“是。”言多必失,许诺知道冷秋之现在不过是在与自己一笔一笔理顺他现在所怀疑的事情,所以,以前是怎样回答的,现在依然还是。

“我还记得一件事。”冷秋之突然直起了身子,然后站了起来。那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甚至透着慈祥之色。他走到许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一紧,扬声道:“在你来归云庄的前一年,有个毛头孩子闯入我归云庄中,说我冷秋之伤害了他在这世上最亲的那个人,所以,他要来杀了我,保护那个人。”

许诺依然低着头,声色未动。

冷秋之笑了一笑,松了手,往前走了几步,继续道:“大晋上下当时有数十万众的反晋义士,冷妃遭遇不测,群龙无首,那是一个多么大好的时机,我归云庄若是拔得头筹,便可扶摇直上,攀登权利的巅峰,可是,却在那时杀出了一个孩子,一个年仅六岁,双眼尚未能辨清这世界的孩子,他竟敢大言不惭的跑来跟我说,要我冷秋之支持他坐上反晋势力的第一把交椅,他要统领这数十万众,与大晋分庭抗礼,夺取天下。呵呵呵呵——多么可笑的孩子,乳臭未干,却这般狂傲!我怎能容忍这样一个孩子来跟我争,可是我若动了手,这天下人便会耻笑我冷秋之胜之不武,欺负一个小孩儿,如此,将来还如何服众。”

许诺轻吸了口气,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所以我当着大家的面说出了一个条件,他若做到,我便唯他马首是瞻,决不食言。”

双眼望向了窗外,冷秋之陷入了回忆之中,他并不用仔细去想每一个细节,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事情的始末却依然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里。

“那夜,跟今夜一样,天上无月,电闪雷鸣。我抓着那孩子的手,一路拉着他,穿过黝黑的长廊,踏入了长浩天的大门。”冷秋之说得很慢,或许是想让那人听得更清楚一点,又或许,是想让自己的思维更清晰一点。

许诺没有说话,他睁开双眼,回头看向了冷秋之,仿佛在探寻那究竟是个怎样的故事,而故事的结局又会是什么。冷秋之见状一笑,背负着双手在原地站了半晌,然后走回了靠椅前,重新坐了下去。

“那孩子很安静,可是我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害怕。他那小小的手臂在我的掌心颤抖,他努力的睁大双眼,想要看清一切,可是,我却一手将他推进了那黑暗得犹如深渊般的屋子里。雷声吓人,屋内没有灯,可是却有闪电,我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也知道他有多恐惧,我听见他返身拍打门框的声音,他的那种稚嫩的哭喊让我觉得……很……残忍,可是我却并不同情,虽然他刚失去了娘亲,虽然他才六岁,可那又怎样,凡是挡在我面前的人,都——该——死!”

听罢那话,许诺的双手不由自主的一握,虽只转瞬便松开,然那细微的变化却已经被冷秋之尽数捕捉眼底。

冷秋之的眼中凝起了深意,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露出了一抹难以觉察的冷笑。屋内安静极了,虽然站了那么多人,却静得似无人一般。许诺抬眼看了冷秋之一眼,然后拱手一躬道:“主子今日唤我来,莫非便是想讲故事给我听么。”

“那个孩子的名字,叫姬无瑕。”

许诺依然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却在听见那话时脸色一惊,现出了诧异之色:“冷公子!”

“呵呵。”冷秋之低笑一声,将茶杯放在了桌面上:“这事当年知道的人不多,我倒是小瞧了他,那一夜长浩天里翻天覆地,当我第二天打开那扇门时,他竟依然还活着,他浑身鲜血淋漓的站在我的面前,眼神冷得骇人,整个人仿若地狱里刚刚爬出的恶鬼。”

“那么闯入归云庄中的那个孩子,莫非便是为他而来?”

“没错,他便是为他而来。”

“那那个孩子,那个潜入庄中,意图刺杀的孩子,他的结局又是怎样的?”冷公子如今依然活着,所以,任何听了故事的人所关心的,自然是另一个孩子。

“他?”冷秋之顿了一顿,然后仰头大笑了起来:“我也想知道他的结局是怎样的,我让人抓住了他,将他关进了柴房,然后一把火烧了那地方,可是,却没有找到尸骸。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在熊熊烈火之中无力挣扎,最终我却连他的尸首都没被找到,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想不明白。我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又会在什么地方!”

话挑得如此明白,如果还装下去似乎便过了,许诺突然也笑了,他抬眼看着冷秋之,然后挺直了脊背,一字一句问道:“主子是怀疑,许诺便是当年那个孩子,也怀疑我在这归云庄中,其实是在伺机报复,意图不轨,是不是。”

冷秋之从鼻间发出了一声嗤笑,不置可否。

许诺环视了周围一眼,然后似恍然大悟般醒过了神来:“主子今日便是要清理门户,欲将许诺除之而后快了吗?”

冷秋之闻言眉间一动,抬眼看向了他:“你做事一向都是极其小心谨慎的,可最近发生的这么多事,你却一件都没办成过。从姬无瑕出现在这丹阳城起,你就变得越来越不像你自己,不,或许是他唤醒了你某些沉睡在心底深处的东西,你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无论你再如何掩饰,都掩盖不住那种情感的流露。你若不是跟他相识,又怎会对他如此上心,还有,你说那批粮草郑承康根本没有拿来换取郑翔的性命,那批粮草被凤垨吞掉了,不见了,告诉你,许诺,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那么,要怎样你才肯相信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冷秋之紧盯着他,透着阴鸷轻轻道:“你说呢。”

许诺笑了,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去,长叹道:“果然,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值得主子相信的,好,你要证明,我便给你证明,让你看看,我许诺是否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衣襟被双手揪住狠狠一拉,那疤痕狰狞的身子赫然跃入了众人的眼帘,许诺没有丝毫停顿的拔下了自己的上衣,然后毫不犹豫的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剑对着胸口一剑刺下。

十五寸的短剑只瞬间便没入了胸口,从来都杀人不眨眼的许诺无论是对他人,亦或是对自己同样下得了狠手。冷秋之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旁的影刺门也禁不住为之动容,许诺的身子晃动了几下,却没有倒下去,他扬起了苍白的脸,对着面前那人强撑着一笑,道:“如今,我许诺此举是否便表明了对主子的忠心,我别无他求,只望我死后,主子能将我的尸首运回我的家乡,葬在我爹娘的坟旁,许诺,在此拜别主子。”

“啪嗒——”一声,那终于撑不住的身子就此一软,许诺双眼一闭,跌跪在了地上。

“许诺,许诺——”门被从外撞开,冷绯柔冲入了屋内,看着许诺胸口迅速氲染的鲜血,她痛哭着颤着双手将他搂入怀中,然后对着冷秋之疯了般哭喊道:“你究竟还要害死多少人才满意,你要知道当年那个孩子去了哪,好,我告诉你,是我,是我跟福伯从柴房后边经过,看见了那烧得焦炭一般却还在拼命往外爬的孩子,是我们将他拉出了火堆,藏了起来。可是他根本撑不下去,当晚便死了,福伯将他的尸体悄悄的带出庄去,葬在了野外。爹,您为了浮名利禄,连人性都泯灭了,如今连自己身边的人也不放过,今天是许诺,那么明天,是否连女儿也要一并杀了!”

冷秋之被她的那话震得一退,他未曾想过,当年那神秘的失踪事件竟是自己的女儿所为,他虽暴戾,却终究心疼自己的骨肉,眼见许诺短剑穿胸,女儿对自己怒目以对,竟恍然间有了几分失神。

许诺太决绝,那一剑下去根本未曾给他制止的时机,如今闹到了这般难以收拾的地步,当真是让他追悔莫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人抬下去,马上叫康大夫,不不,将丹阳所有的大夫都找来,快去——”

许诺无力的睁着双眼,趋于黑暗的视线中,停留的却是那桃林之中无邪可爱的笑脸,那在防备之下小心翼翼的靠近,用稚嫩的声音说着话语的那个孩子:“我叫无瑕,你呢?”

“我叫许徵棠。”

第六百二十三章 水卷 长天碧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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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12

“无瑕,无瑕,醒醒。”

身子霍然坐起,无瑕摁住胸口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待看清了情形,弄明白了处境之后,才又吐了口气,松懈了下来。

“做了噩梦了?”

“嗯……”无力的点了点头,无瑕看向了坐在榻旁俯身而望的白炎,然后突然一伸手,环过了他的腰,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

“我梦见娘亲了……我还梦见了……”双眼怔怔,他有些失神,因为不太记得梦里的情形,似乎有娘亲的影子,又似乎还有别人,可是,却都模糊得看不清。那梦里燃烧着熊熊烈火,感觉那么真实,炙热的火浪一层又一层的灼烧着自己的肌肤,好痛,好痛!

“傻瓜,只是梦嘛,梦又岂可当真。”

是梦,却,也是曾经的过去。

“那些都是曾经发生的过往……娘亲是被火烧死的,白炎,我当时就在不远处,我看着那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我好恨,我恨我自己,也恨那些夺去了娘亲性命的官兵,所以我才选择了一条永远也无法回头的道路。”

“嘘――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的身子刚好了些,就不要去想这么多了,咱们最多不过两日便会到达九原范围,白山已经沦陷了那么久,我真的很担心……”白炎轻抚着无瑕的发,低低的叹了一声,想到他此刻心情本就不好,自己若是再说,必定让他更为伤心,遂吻了吻他的额头,道:“已经进入东渝范围,秦大哥说,这段水路多有水匪出没,我来叫醒你后便要跟大家一起去当值了,日夜未停的航行,桨手们皆十分疲惫,所以我们也得尽一份力了。”

“已经天亮了么?”

“辰时已过,弦伊已经在外面了,你起了之后便洗漱吃东西,要是觉得无聊,便写写字吧。”

无瑕闻言低头去看了自己双手,才发觉白纱已经换过,不再如前几日那般裹得严实,想来已经结痂好得差不多,此人才肯放心让自己活动。

“终于有了自由的感觉了。”十指微微一动,无瑕淡淡一笑,然后抬头看了白炎,道:“你去吧,让弦伊进来便好。”

“呐,东西要吃,药也乖乖的喝,我回来可是要检查的。”白炎颇为不放心的看着他,然后郑重其事的叮嘱道。

“嗯。”头垂了下去,应得漫不经心。白炎本已经走了两步,却又顿住脚步回转了过来:“不行,我还是看着你喝完了药再走。”

“为何,你不信我!”

“简直毫无诚信可言。”白炎掸了掸袖口,慢条斯理的往那桌旁一坐,扬声道::“弦伊,公子起了,你可以进来了。”

弦伊端着盆进来一见这架势,忍不住便是一笑,道:“这可好,可不是我去告的密,小侯爷是不知道,你每日离去之后,我就着这喝药一事左磨右说,一天能诳他喝两次便已经很不错了,公子这小性子愈发的狠,小侯爷的确该管管了。”

“哼哼。”白炎故意冷笑了两声,瞥向了无瑕,无瑕却只拿眼瞪着弦伊,待弦伊住了口,才掀开被子下了床去:“倒是你们也喝喝看,比起以前的药愈发的苦了,其实我烧也退了,手掌也好得差不多了,药什么的,不喝也罢。”他说完站在原地由得弦伊给他一层层套上了衣衫。白炎本只瞧着他不说话,待到他衣衫全部穿戴完毕之后突然一站。

“看来弦伊说得不错,这要是再不管管,明日该连饭都省了去了。”他说完怪叫一声向前一奔,无瑕见他来势汹汹,忙不迭的往一旁躲,扬声道:“要做什么。”

“嘿嘿,今日你不讨饶我便不会罢休。”白炎说完将十指在唇边一呵,无瑕知他要使坏,身形一闪间便到了桌子那头,继而围着桌子奔来跑去的跟他兜起了圈子。

“要了命了,本还指望着你帮着劝劝,这可好,倒闹上了。”弦伊抓着大氅跟在身后,却怎样都挡不住那两人的脚步,眼见他二人越发闹腾,不禁恨恨一跺脚,道:“就知道两人凑在一块儿比顽童还不如,好歹也这么大了,怎么――”

“怎么什么?”门口传来了南宫热河的接应声,弦伊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发,眼见他的身影跃入视线,扬起手中大氅便丢了过去,喝道:“赶紧将你们家主子拉走,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我――”南宫热河接住了大氅,无辜的看着那还在闹腾的二人,又看向了气嘟嘟的弦伊,头大如斗。本来一个小侯爷就已经闹翻了天,何况还加上一个小性子使然的无瑕公子,还有……

视线转移,当发现弦伊还瞪着自己之时,南宫热河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神色闪烁间心虚的望向了一旁。

还有这凶丫头。

“看我抓不抓得住你――”

无瑕已经到了门口,见白炎不依不饶,遂一个闪身出了门去,白炎见状扬声一笑,紧随其后也奔了出去,然只到了甲板处,便突然停下了。

无瑕在前袅袅而立,却已经没了嬉笑之色,那甲板上还站着许多士兵,见他出来,皆纷纷闪开,让出了道来。无瑕走到船舷旁,望着远处隐隐出现的黑影,心头一沉。

“全体戒备――”雀室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讯息,只顷刻之间,甲板上的士兵们便持矛搭弓,全面戒备了起来。

“是水匪!”白炎走到无瑕身旁,伸手便去拉他:“回到舱内去,无瑕――”

“等等!”无瑕回身掰开了他的手,探身向前,细细去看那越来越近的大船,白炎见状一急,不由分说的扣住他的手腕使劲一扯,道:“这里太危险,跟我走。”他说完拉了无瑕便走,无瑕却边走边回头,似乎还想探究什么,到了舱门处,白炎将他往门内一推,对着弦伊扬声道:“看住公子,南宫,咱们走!”

“是。”南宫热河将手中大氅对着弦伊一抛,然后随着白炎疾步而出,无瑕却依然低头在想些什么,直到那舱门关上,他才骤然间回过了神来。

“白炎――白――”发觉门被从外关上,无瑕焦急的一拍门框,扬声叫了几句,见无人应答,心头更是着急。

“发生了什么?小侯爷怎么把门锁上了?”弦伊不明所以,见无瑕着急,她也不禁心头不安起来,无瑕却并未答她的话,只回身奔到了桌旁,提起墨笔,急声道:“继续唤人,不要停下。”

弦伊见他神色凝重,虽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依照无瑕的话扑到门边使劲的捶打了起来。

无瑕屏息静气挥毫疾书,待听得门外传来弓急切的回应声时,他捻起桌上的纸页轻轻一抖,低头去吹干墨痕,然后将之折起,到了门边往那门下一塞,道:“将这纸条以箭矢送达水匪之船,片刻不得耽搁。”

“是。”弓不知道无瑕那纸条上写的什么,方才听得警戒的号角声,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此处,谁知下来之后听得门内捶打,才见舱门被从外锁住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纸条送出,弦伊才回身去问无瑕,无瑕低头沉思了一下,道:“遇到了水匪,白炎方才说咱们已经到了东渝地界,你可还记得当年东渝江畔跟咱们一并抗击过相国府的领头大哥易季风易大哥?”

“公子说的莫非就是当年曾助咱们脱困,还将咱们送过了江去的易大哥?”

“正是他,当年他还只是东渝江畔的盐帮小头领,武凡中为了谋取私利,假借晋文帝之名效仿汉武帝盐铁官营,民制官收,中饱私囊,令得盐民生活穷困潦倒,我听说后来易大哥带了一群人反了朝廷,势力便在这东渝江面一片,方才因离得远,我并未看清对面船上的旗帜,咱们虽非大晋子民,然这楼船上的粮食与将士却是白炎拼命也要保护的。”

“所以公子写了信笺,想要一探对方究竟是何人,对吗?”

“若是能免去不必要的伤亡,又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公子,如此一来只怕会暴露了你的身份。”弦伊无不担忧的道出了心中所想。虽然公子此刻呆在小侯爷身边,旁人也并未说些什么,可是冷公子是什么身份,若是这船上的士兵知晓了,难免会有人心中存有芥蒂,若因此而令公子与小侯爷产生罅隙,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可无论怎样我都无法放任这一切不管,车道山前自有路,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

“公子!请公子退在一旁!”恰此时,门外传来了于程颢的低唤,然后门一声巨响,被从外撞了开来。

“走。”无瑕毫不停留的便出了门去,弦伊嚅喏了一下,却最终没去叫住他,只抬头看了于程颢一眼,然后轻叹一声,道:“走吧。”

双方已经交手,对方虽为水匪,船舰实力却不容小觑,且东渝一带皆是他们的势力,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一会儿功夫双方皆有了伤亡。

“你怎么来了。”见无瑕到了女墙之后,白炎回身将他一挡,简玉德见状也道:“公子还是下去为好。”

“弓呢?我让他带来的信笺可有发出去?”

见白炎一头雾水,无瑕心底一沉,回身便道:“立刻去找弓。”

“我在这里!”随着应答,弓浑身鲜血的出现在了背后。

“哥哥你受伤了?”弦伊一见惊得变了调,弓忙将头一摇,抹去了脸上的血痕,道:“我本带着信笺来找小侯爷,可是方才那一轮攻击太过猛烈,伤了好多将士,我与云岚等人掩护他们转移,所以,竟耽搁了,请公子降罪。”弓说完单膝一跪,将怀中掏出的被鲜血染红的信笺呈到了无瑕面前,无瑕见状将那信笺一抓,回身对着简玉德道:“简大人军中可有人能以箭矢将这信笺送达敌船?”

“属下能!”随着应答之声,阮四拱手踏上了前来。

“好,请阮大哥将此信射入敌营!”

第六百二十四章 风吹潮涌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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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13

“二当家的,你看这是什么。”一个小兵将刚刚拿到的长箭抓入手中奔向了甲板后方的一个男子,扬声道:“这箭上面有张字条。”

“什么东西。”那男子年约三十来岁,一脸胡渣,底气十足,正是这东渝水匪的二当家的张有椋,见那小兵手中长箭的确附着一张纸条,他不禁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后伸手将之拿过,道:“哪射来的?”

“就是对面那船,那人好大的臂力,咱们仨人一起使力才将这箭给拔了出来。”

“哦?”那张有椋听了倒有了几分兴趣,可是当纸条展开之后只一看之下,他便禁不住嘟嘟囔囔的嚷道:“哎,那谁,过来瞧瞧这都写的什么。”

旁人一听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二当家的都不认识,咱们大字不识一个,便更加认不得了。”

张有椋一听颇为头疼,这水匪之中基本都是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的百姓,平日里只知道为生计奔波,能认识自己的名字熟悉生计所需便已经很不错了,这纸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霸气十足,可是让他们来认,便当真是大眼瞪小眼儿,面面相觑了。

“什么劳什子的东西,他们若是要谈判,便让人来,这东西,咱们看不懂!”张有椋说完极为不耐的将那信笺一丢,却正丢在了一人脚下。

“三当家的。”旁边的小兵们皆俯身对着那人一揖,那人见状轻声一笑,蹲身而下,将信笺拾了起来。

“二哥这又是在跟谁较劲儿呢。”三当家的于秋寒乃是书生出身,读书万卷本欲报效朝廷,岂料应试之时,家中娘子受恶霸所欺,因不堪受辱而悬梁自尽,他手持血书将之状告郡衙,谁知那郡守拿了恶霸的银子,反而诬陷他所述不实,说他暴虐娘子,令其不堪忍受才悬梁自尽,于秋寒有冤无处申,反而被打了四十大棍丢出了郡衙大门。

当时正碰上易季风带人路过,听得旁人议论,看他可怜,将他带回了船上医治,他好了之后,对这腐朽黑暗的朝廷彻底失去了信心,遂留在了船上,起初只是做些文笔上的功夫,然因为人忠厚,又识文断字,这东渝水匪虽是为官所逼,可日常月久做这杀人越货的勾当,免不了便会迷了心智,幸得他处处提点,时刻纠正方向,才避免了众人沦为穷凶极恶之辈,大家因此而敬重于他,奉他做了三当家。

“老三,你来得正好,你来瞧瞧着信上说的都是什么,咱们可谁都不认识。”张有椋说完嘿嘿一笑,往于秋寒面前一站,又道:“大哥上了船了吗?还别说,这原州水军还真不是盖的,左何镗那狗东西倒领了一支好队伍。”

于秋寒闻言一笑,将那信笺抖开,边看边道:“原州水军成立了十多载,总领左何镗虽无甚建树,可他手下还有一批忠于朝廷的悍将,可别小瞧了他们,他——”口中话语突然一顿,于秋寒的脸色微变,他将那信笺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抬头对着张有椋道:“二哥这信函从何而来?”

张有椋见他脸色骤变,不禁心头一惊,疑惑的道:“对面那楼船射出,想来,是要跟咱们谈判的吧。”

于秋寒听完返身便走,却在走了两步之后又是一停,回身对张有椋道:“二哥速速下令咱们的人暂停进攻,我去找大哥去。”

“诶?我说老三,老三?”见于秋寒走得匆忙,张有椋更是不解,与身旁几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将手一扬,道:“还不赶紧让大家停手,将船只后撤,省得咱们被他们所伤。”

“是。”手下众人应声而去,张有椋站在原地想了半晌,知道原因出在那信笺之上,于是将手中长剑一丢,随着于秋寒离去的方向寻了他去。

于秋寒跑得很急,他不会武功,那船又颇大,只一小会儿他便已经热汗涔涔。船上全副武装的小兵们见他跑得匆忙,皆退身避开,让出了一条道来。

“三当家的怎么了?”

“奇了怪了,从未见他如此焦急……”

他过去后,众人皆窃窃私语着聚在了一处,岂料只片刻之间,又听前方传来了洪钟之声,再一看,二当家的竟也神色异常的跑了过来,张有椋个头十足,那一奔之下将众人带得东倒西歪,所过之处一片人仰马翻。

“出了何事。”内舱之中正聚着东渝江两头的总瓢把子,因听得探子回报,原州水军驻扎蒙城,征集了十船粮草,于前几日从莱芜江出发,下澜沧,走东渝要前往北方,所以这江面上有点势力的水匪全都聚集在了一处,准备干一票大的,劫楼船,抢粮草,杀了欺压百姓的朝廷走狗。

今日这楼船队果然入了东渝江面,是以众人联手起来从两边包抄,与楼船军交上了手。此刻战局才开始没多久,六大总瓢把子正聚在舱中商议事宜,因听得头上甲板传来的动静不对,大家皆噤了声,细细去听动静,谁知进门的却是东渝军中的三当家的于秋寒。

“秋寒,何事如此匆忙?”于秋寒为人稳重,虽不会武功,但处变不惊,此刻他神色如此慌张,想来是出了大事。舱内首座之上坐着一四十来岁的男子,身着一身蓝袍,面色微黄,蚕眉凤眼,双鬓两缕美鬤垂直落下,风度翩翩,旁人若是初见,当不会想到他便是这东渝江上水匪之首易季风。

“大哥,各位当家的,秋寒冒昧了,只是方才那楼船之上有人送来了一纸书函,若是寻常,秋寒也不敢放肆闯入,打扰了诸位商议大事。”

见他神色凝重,易季风知道事情非同小可,遂起身几步踏下,伸手接过了信函,一旁那五位当家的见状也围了上去。

“东渝一别,至今数载,感念当年易大哥助逃离相国府追捕之情,今日有幸再见,望得面叙。”

“这?”旁人见此书函,皆有了不解之貌,从字面上来看,最多也不过是那船上有识得易当家的的故人罢了,但那人既然在朝廷的楼船之上,便也是与之同流合污之人,又何须如此大惊小怪。

“老三,立刻让人停手!挂旗喊话,应允那人来见。”当看见落款的那一枝桃花之时,易季风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忙不迭的让于秋寒下令停止进攻,旁边那几大当家的一听,皆诧异的望向了他。

“唉,没想到竟是他!”易季风手持信函,又是叹气又是感慨,见众人皆不解的望着自己,他才将那信笺往众人面前一递,道:“若是寻常人,我易季风便不理也罢,可是他却是咱们不能动手之人。”

“哦?”

听了那话,众人心头更是惊诧,看那字面无异,于是皆将眼神望向了那一纸桃花。

“面如拂晓之花,丝如断魂罗刹,此人偏爱桃花,一身素衣行走天下,他手中势力遍布大晋各个角落,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反晋势力的领袖人物,各位当家的莫非还不知我说的是何人吗?”

“易大哥说的莫非是……”

“冷公子!冷公子在那楼船之上?”

惊呼之声一扬而出,张有椋站在门口,也被震得一怔。

冷公子?!

那可是只在传闻中才听到过的名字,听说他十分年轻,却已经是反晋势力的最高头领,相国府追捕了他十多年,可便连他的身份都是近两年才得以知晓。他平日里四处奔波,很少在一个地方逗留,也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所以见过他的人十分少,但有一点,便是他的容貌,据说比女子都还美丽……

“易大哥,你确定这不是敌方诡计?冷公子怎会在朝廷的楼船之上?”有人不死心的提了一句。

易季风又看了一遍那信,摇了摇头,道:“不会有错,因为当年我助他脱困一事从未对旁人说起,若非是他本人,绝无可能有其他人知晓。”

“那咱们怎么办?”若果真是冷公子要保这楼船,倒当真让大家无法再动其分毫。心有不甘,却奈何冷公子势力之大,非自己等人这东渝水岸能比,这一干人等此刻皆摇头长叹,愁云重重。

“各位当家的在此等候,老二老三,随我一起去船头。”易季风却没有丝毫犹豫,抬步便往了舱门而去,张有椋与于秋寒一见,也紧随其后走了出去,剩下的那五大当家的这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错下却又不甘心被排挤在外,想了一想,皆跟着也出了门去。

因船上悬旗休战,那两方人马皆向后退避了数丈,这头简玉德见那信函过去不久对方便休了战,心头诧异那信函的威力,却也在望向无瑕之时起了疑心。

那可是东渝江面的水匪,怎会在他的一封信函之下便停了手?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白炎将弦伊拿来的大氅覆在了无瑕身上,整了一整,看着他那依然易着容貌的脸,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你写了什么?”

无瑕抬头看他,淡淡一笑,回道:“没什么,只不过恰好认识对面人马中的一人,所以,想与他叙旧而已。”

白炎听他说得轻松,却知事情没这么简单,无瑕自小便四处奔波,江湖上的人脉极其之广,很多人虽敬他让他,但也有心怀不轨之辈暗地想要置他于死地,这对面船上的皆是东渝匪患,平日里杀人越货,戾气霾心,无瑕此刻带在身边的只那么点人,这楼船之上的将士虽多,却并非是他的手下,若是他此刻身份暴露,只怕会两面树敌,难以周全。这船上不比陆地,若是有何变故,当真是想逃都机会渺茫……

“无瑕!”白炎突然心头一梗,伸手抓了无瑕的手在掌心,惴惴不安起来。他怕无瑕为了自己,为了这楼船和这么多将士的性命不顾安危,自曝身份,可也知道无瑕一旦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去改变,他想要让无瑕离去,哪怕是自己拼尽全力,都定要保他周全,可反之一想,无瑕又何尝不是存了保护自己之心,才甘愿冒险一试,如此想来,两人皆是出于同一种目的而使用了各自认为最好的方法,只是希望对方安全,由此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白炎,你信我,无论有多大的事情,咱们都一定能够扛过去!”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为我付出,白炎,如今换我来为你做一点事情。无瑕话音刚落,便听对面船上远远传来了吆喝之声:“易季风在此,望冷公子应允一见!”

第六百二十五章 成败瞬间 只手风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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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14

江风颇大,那叫声朗朗而来,楼船上的众人听得一清二楚,弓与于程颢等人本在休战之后去了甲板处,听得那叫声禁不住脸色一变,扬声道:“公子身份曝露了,大家全都上去。”他二人身后跟着沥泉山庄的影刺,云岚与鬼翼闻言对视了一眼,也紧跟着奔了上去。

无瑕静静的站在船头,而本站在他身旁的简玉德与秦篪等人却在那一瞬间向后一退,面带异色望向了他。对面那人所说的冷公子,莫非便是?!

“无瑕!”白炎伸手去抓无瑕的手臂,无瑕却轻轻一挣,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这船上的将士与粮草都是你要全力去护的,如此,他们便也是我姬无瑕的责任,白炎,你等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我没开口,你便一定让大家稳住了,万万不可动手!”

“可是――”

“姬无瑕在此,易大哥别来无恙!”透着清冷的声音很轻很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那话语清晰的传了回去,无瑕毫不顾忌身边那些将士异样的目光,侧目对着一拥而上的弓等人道:“跟我过去。”

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在轻身跃起的一刹那被扬手抹下,无瑕于空中回望了白炎一眼,然后脚尖一个轻点,借着船舷之力翩然而上,那两船之间相隔数丈,他却身如随风飞絮,只瞬间便已经到了中线,眼见距离太远无法到达,众人皆惊呼一声扑到了船舷旁,却只见水面溅起一朵水花,然后那抹白影竟再次跃起,仅凭借水面的浮力便落到了对面那船头之中。

“盾牌借来一用!”

随着无瑕的离去,弓等人夺过将士们手中盾牌紧随而上,那一干人等皆非泛泛,且合作极为默契,借着盾牌浮水之力,全都在片刻之间到了对面的船上。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无瑕公子的轻功已经出神入化,衣袂飘飘之貌当真堪如洛神……”简玉德心中感概,却只说了如斯一句便噤了声,任何人都能看出小侯爷如今有多担心那人,这场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而让大家更为诧异的,却是那人的身份!

冷公子!

朝廷追捕了十多年的反晋势力领袖冷公子,居然便是与大家朝夕相处的公子无瑕,还有,他临走时回头看向小侯爷的那一眼,那脸上的容貌与平日里截然不同,虽然只是一瞥,可那容貌却已经让众人惊艳。

此刻惊艳的又何止那只见其匆匆一瞥的楼船军,这边船上的人马皆已经愣住了神。无瑕站在船头,修长挺拔的身姿盈盈而立,他的脸上没有过于波动的神色,待弓等人皆跃上船头到了身旁,才脚步一动,向着易季风而去。

“易大哥,当年一别数载,咱们又见面了。”

“果然是公子,易季风见过公子!”当年那人尚只是孩童,虽明眸皓齿,若朗月悬空,却因年少而透着稚嫩与青涩,如今他已经长得这般挺拔,而那容貌更是让世人叹惋,惊为天人。

“竟天生朱砂,果然明艳不可方物……”

“放肆!”

那惊叹从人群发出,话音刚落,于程颢便已经怒喝出声,弦伊更是一脸愤然。

“程颢,不得无礼。”无瑕淡淡一笑,对着易季风微微一点头,道:“易大哥别见怪,他们都是小辈,不懂规矩。”

易季风闻言瞥了自己身后一眼,冷冷一瞪,道:“说到不懂规矩,也是咱们东渝水路不懂规矩,公子是何等身份,又岂是咱们能随便议论的!”他话一说完,大多数人皆讪讪的低下了头去,却偏有一人将头一梗,不服的道:“易大哥这话说得差了,他冷公子势力自是不凡,但咱们却从未得其恩惠,受其辖领,如今这楼船就在眼前,莫非他一句话说放就放了!”

“敢问这位当家的如何称呼!”无瑕还未开口,弦伊却已经按捺不住,她常年跟在无瑕身边,虽然平日里脾气暴躁,然这般大场合上倒也懂得分寸,是以开口之时中规中矩,并无挑衅之意。

“好说,济云水路总瓢把子陆邡。”陆邡见她一个姑娘家开了口,倒也不再那般相冲,然言语中明显有了不屑。弦伊见状也不气恼,只站在无瑕身旁一笑,道:“济云!晋历十六年,东渝曾遇百年不遇的大洪灾,大水从巴邑淹至京华,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饿死街头,我听说东渝水路曾拿出了十万两银子救济灾民,却不知,你济云水路出了多少两!”

“这……”那陆邡闻言面色一红,心有不甘的低了头,道:“当时济云也在受灾范围之内,我济云水路非但拿不出银子,反而受了易大哥的恩惠,才得以保全自身。”

弦伊听完又是一笑,却未及再开口,便听无瑕轻喝一声,道:“弦伊,不可多言。”

“为何不可多言!”弦伊不服的看了无瑕一眼,继而又望向了众人,道:“公子便让我说。各位当家的都是穷苦出身,自当知道于这般乱世营生何其不易,敢问易大哥那十万两银子是从何得来。”

易季风听她提到此事,心中已经有所猜疑,此刻一听,便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他笑着将头一摇,上前了几步,对着无瑕深深一揖,道:“如今,易某总算是知道当年那银子是何人所赠了!”

话已说到这份上,纵然再不济,大家都已经猜到了当年救济灾民的银子是谁拿出的了,十万两对于当时的灾民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当时众人感念易季风之恩,他却只是摇头笑叹,说恩人不是他,今日一听,才知当时他竟也不知道赠银之人是谁。

“无瑕惭愧,当年若不是易大哥相助,我也没那么容易逃脱相国府的追捕,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十万两只是无瑕的一点小心意,易大哥慷慨解囊救济灾民,无瑕不敢居功。”

“没想到当年一支竹篙送你离岸,却换来你如此回报,那银子散出去为我东渝水路换回了多少民心,又换回了多少过命的兄弟,此恩此情,我易季风无以为报!”易季风说完竟单膝一点便要拜下,无瑕见状忙伸手一搭,俯身将他拉起,道:“易大哥何至如此,若非今日咱们正巧碰上,无瑕又有不情之请,便是说什么也不敢因此事而领了易大哥的这一拜的。”

“陆邡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陆邡此刻脸色更红,他本以为自己与冷公子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谁知自己竟无形中便已经受了他莫大的恩惠,方才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口出妄语,现如今陷入尴尬之境,难以自圆。

“陆大哥多虑了,无瑕当年便未表露过身份,不知者何罪之有。”

“公子大人大量,今日有何事情要与咱们商议,我陆邡头一个无异议。”与江湖绿林打交道便有如此一个好处,他们知恩图报,性格豪爽,若是认定谁人可信,便是将自己的头双手奉上也无怨无悔!

“如此,无瑕也不再扭捏。”无瑕说完双手一拱,然后直指身后楼船,扬声道:“这楼船我冷公子今日要一手保下,不光是这船,还包括船上的将士与运送的粮草!”

虽然知道他前来必定是与楼船有关,然却未想到他竟要一手保下所有,纵如易季风都不禁为之动容,有了难色。

“本来公子开口我们当不再有异议,可是公子,易某有一事不明,这楼船乃是原州水军所有,也便是这大晋朝廷所有,公子一直带领反晋势力,今日却为何竟要保下这帮朝廷走狗,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自曝身份!”

无瑕没有立刻回答,因为莱芜江一役原州水军内部决裂,此刻这楼船已经并非左何镗率领,早已脱离了相国府的掌控,可是此事机密,白炎说过,楼船会从九原去十方增援白山军,这船上粮草也是相国府勾结外敌,要运去给赫博多的后援,正是因为如此,才不容消息走漏,以免武飞云再施诡计。可现在这般情形,若是不说明情况,只怕这水路难行,就算楼船军能够突围,也会遭受损失,伤亡将士。

看无瑕沉凝,易季风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与身后众人对望了一眼,然后又道:“公子若是为难,咱们也就不问了,可是,这里的兄弟皆与大晋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未能有让人信服的理由,只怕,过不了兄弟们这一关。”

“我懂!”无瑕说完游睃了众人一眼,又回身去看了远处的楼船,然后看了周围林林总总的船只,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楼船之上有我姬无瑕最为重要的一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尽全力去保护他和他所要保护的一切,我也可以告诉大家,左何镗其人已经不在了原州水军之中,这楼船如今要去的地方也并非是以前的目的地,要去做的事情,也绝不是祸害百姓之举,这船上――”话语突然一顿,无瑕双眼一抬,径直望向了人群中的一处。

那处站着的一人见他突然望来,不禁将头一低,回身便要往后钻,这前方人马正听着无瑕说话,见他突然顿住话语抬眼而望,不禁大惑不解的回头去看,却还未及弄清情况便见眼前白影一闪,然后一声惨叫声起,站得近的人全都向后一退,再一看时便见一人倒在地上,无瑕手中金丝绞住了他的脖颈之处,血溅当场。

那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根本不及反应,待回过神来,船上人马皆哗然而动,手中兵器直指向了人群包围之中的无瑕。

“公子此举为何?”易季风脸色大变,那死的人是东渝水路中张有椋的手下高振山,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十分老实,却不知为何突然遭此横祸,他知道无瑕必定不会无端下手,可如今死了人,兄弟们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本来想要好好商议的事情,此刻因这一变故而变得前路莫测起来。

无瑕紧扣金丝,低头看了那高振山一眼,然后眼神一抬,透着凌厉之色扬声喝道:“青衣十三卫在此,弓,还不速将其余人找出来!”

第六百二十六章 笑中看变幻 算破绽 一子决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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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15

“发生什么事!”

楼船上众人皆在屏息静气的看着对面,方才见那船上之人对无瑕施礼,显得十分恭敬,白炎暗暗松了口气,谁料只片刻之间便风云骤变,无瑕只身追向一人,然后竟似下了杀手,,眼见那些水匪将他与带去的人团团围住,白炎心头一惊,反手一扣长枪,扑到船舷旁翘首细望。

“小侯爷!”

一旁的南宫热河等人也惊呼出声,紧了手中兵器便是向前一奔。

“所有人都不许动――”白炎扬声呵斥了一句,双眼依然十分紧张的盯着对面,却不许任何人再前进半步。

无瑕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他没开口,自己便一定不能动手,他智慧超群,若非有十足把握,定不会贸然上了那船,纵然现在情势紧张,但只要尚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自己就绝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反而让他陷入危境。

“通知艨艟,若情势无法控制,咱们便强攻,绝不能让公子出事。”简玉德对着秦篪微微一示意,轻声叮嘱道。虽突然之间得知那人身份令他十分诧异,然历来交人重在交心,这无瑕公子从在南和酒楼接触开始,他所说的做的全都是维护小侯爷之举,莱芜江一役更是手刃了左何镗其人,现在这些水匪劫道,他完全可以放任不管,听之任之,可是,他却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与之周旋,冷公子可是朝廷钦犯,只要这船上有一人走漏了风声,都会让他陷入危险之境,这般情形之下他却依然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这份情义又岂是寻常。

“是。”秦篪应着看了白炎所站之处一眼,然后返身疾奔而去。

这边队伍蓄势待发,那边的船上也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当易季风反应过来之后,他推开身旁之人几步奔到了无瑕身边,扬声问道:“公子确定无误?”

手中金芒一闪,无瑕收回金丝冷冷一笑道:“我姬无瑕与相国府斗智斗勇十多年,怎会连青衣卫中的十三卫都认错,十三卫消失已经五载有余,很多人或许会淡忘了记忆,只可惜我姬无瑕过目不忘,便是再过去十年,只要他们出现在我眼前,我也能取其首级于转瞬之间!”

易季风闻言心底一沉,这高振山入东渝水路的确五载不到,如此一算,时间上恰好符合。

“那里跑!”身随声动,伴着那怒喝之声,一道飞芒从弓手中发出,听得一声闷哼,一人自半空跌落,弓飞身到了面前,将那人手臂一扭反转而过,“嗤啦――”一声扯裂了那人的半臂衣衫,露出赤膊向上一扣,大声回道:“回公子,六卫在此。”

众人顺声而望,只见那人手臂内侧腋窝处以刺青刻着一个陆字,易季风见状蹲身而下,将那高振山的衣衫扯开,扣起手臂一看,果然看到了拾叁二字。

“张有椋――”

“大哥!”

“将五年前入我东渝水路的人全都召集起来,我要验身。”那话一完,人群之中又跃出了四道身影,此刻已是人人自危的境地,那动静便如巨石入波,掀起了惊涛骇浪。

“想走!”易季风从身旁一人手中抓过长剑凌空抽出,丝毫不顿的追向了逃跑之人,云岚等人脚步一动,却被无瑕手臂一扬止住了:“东渝水路清理门户,咱们不需插手!”

他话音刚落,张有椋等人便已经闻声而动,直取了那几人而去。

无瑕放下双手,面无惊色看着那一切,然后似不经意般扫过了站在一旁的另外五路人马。青衣十三卫向来都是十三人一起行动,此刻暴露而出的只六人,那么,剩余的七人又会在何处?!

易季风非常愤怒,相国府的人竟会潜伏在身边五载,这于他于东渝水路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可是就这一点便已当将之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看那头不消一会儿便已经肃清,无瑕突然一跃附上桅杆,迅速扫过在江面忽隐忽现的船只,扬声问道:“易大哥今日所带人马共有多少?”易季风丢下长剑扯开鲜血溅染的衣衫,抬头一看后答道:“六道水路共八千人,我东渝水路占了三千,除此之外,江岸两头还有后援三千。”

无瑕听罢一笑,抓住绳索的双手用力一振,身如飞鸢扶摇直上,轻轻落在了桅杆顶端。甲板上众人皆抬头而望,不知他此刻要做什么,无瑕站了片刻,见附近船只皆慢慢靠拢,才眉角一挑,透着嘲讽之意扬声言道:“我冷公子与相国府明争暗斗十多年,最瞧不起的便是无胆鼠辈!青衣十三卫死了六个,剩下的七人想来便在其中,相国府多年来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我,如今,我就站在这里,可有人敢冒此险来取我首级!”

那话一出,众人哗然,见公子竟不惜以自己为诱饵引青衣卫现身,弦伊心急如焚的向前一奔,却还未及开口便被弓一手抓住了。

“哥哥――”弦伊急得直跺脚,弓却只对着她轻轻一摇头,然后抬起双眼警惕的望向了周围。江面如此大,船只人马也如此多,只要有丝毫的分心公子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可也正因如此,才会让那些想要动手的人心存侥幸,妄念能一举成名,扬名立万!

“不敢?”口吐二字,无瑕笑意更甚,眉间透露的不屑也更甚。

这些靠过来的人中必定不止七人是相国府的影卫,他们在此拦截的目的也定不是如此简单,无瑕又扫了一眼身下,突然之间笑出了声来。

“忘了说一句,你们的左何镗左将军,如今已经不在这楼船之上了!因为……”他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楼船,继续道:“楼船只剩一半,莫非就没人发觉不对么。”

那话一出,本来寂静一片的人群中终于有了波动,虽然只是细微到不易觉察的动静,却已经让站在桅杆顶端的无瑕一目了然。

他们果然不止这么点人,如此大的规模,其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东渝江水路近年来势力发展迅速,队伍日渐庞大,朝廷对其的打击虽一直未曾间断,但因水路四通八达,灵活机动,令打击收效甚微。原州水军向来都是水上作战,此次正好从这东渝水路而过,相国府安插内线这么多年,看来是想趁此机会里应外合,将其一网打尽,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白炎会带人到了蒙城,更没想到简玉德会临时反水,原州水军内乱,左何镗失利,被自己诛杀在了莱芜江上。

“左何镗已死,你们的计划也尽在简玉德简大人的掌握之中,如今这楼船军是小侯爷孟白炎所带领,死到临头,还不各自散去,逃命罢!”攻心之战在于谁能稳住阵脚直到最后。

“嗖――”无瑕话音未落,终有人按捺不住动了手,那利箭呼啸而来,直上桅杆,无瑕见状冷冷一笑,金丝如电,箭未到眼前便已经一截两段,当其中三艘战船上的人皆扯了衣衫露出统一服饰之后,他将脚步一点,凌空而下,径直奔向了其中:“相国府内应在此,易大哥动手清理门户!”

易季风已经怒不可遏,他没想到自己身边竟已经暗藏了这么多相国府的人,此刻一见那些人暴露了身份,哪里还忍得住,只虎吼一声率先冲了过去,而一见他动手,四周的六道水路的兄弟们全都一拥而上,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小侯爷!”

这头楼船军见此情形,皆大叫着奔向了船头。要说方才那一幕大家尚还能沉住气,是因看见公子尚好,场面也没有失控,而现在对面突然内乱,厮杀声震天而起,公子等人却不见回转,一时间大家皆稳不住心,大叫了起来。

白炎站在船头,握住长枪的手因太过用力而泛着青白之色,他的脸色很难看,因为那突然乱成一片的场面之中再也看不见无瑕的身影,可是,他却依然没有动,只因那人未曾传来动手的讯号,所以,他必须等待,必须等待!

无瑕,你切不可有事,听到了没有!

眼神从这头一直望着那头,那憧憧人影之中有一人是让自己牵肠挂肚的爱人,他在用他的生命来维护自己如今要保护的一切,无论这一切对他来说是对或是错,只是因为自己要保护,他便这般义无反顾的去做了!

“小侯爷放心,公子定没事的。”南宫热河在旁狠狠一握白炎的肩头,将坚定的信心传递给了他。白炎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唇角一扬,笑了:“是,他不会有事,因为他知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这本该是原州水军与相国府内应联手起来的一场剿灭水匪的战争,却因为无法预料的变故,被以智慧著称的冷公子以谋略覆灭,当江水被鲜血渲染,一切渐渐归于平静之时,那浑身被炫目的血红覆盖的男子螓首回望,一步步走到了船舷旁,慢慢将手扬起,然后于空中骤然一握。

白炎,无瑕没事,咱们赢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爱无非看谁成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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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16

这世上的事便是这般变幻无常,若当初白炎没有带人到了蒙城,简玉德也便不会反了左何镗,那么此时此刻陷入困境的便当是这东渝六道水路的水匪了。三万原州水军,加上相国府的千人内应,这万余人马当真是难逃此劫,可是,却偏偏就有了这么一段不算曲折,也不算离奇的插曲,由此改写了整个故事的结局。

换做从前,又有谁能想到官兵与贼匪会在同一条船上,就着同一张案桌,喝着同一坛酒坛中倒出的烈酒呢。

宽敞的内舱齐整的列席着本应水火难容的两方人马,透着馥郁浓香的烈酒满满的倒在碗中,人很多,却出奇的安静,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一人的出现,若非有他,这两方人马应当是对面不相识!

“公子到了。”

通传声传来,舱内众人竟皆暗暗松了口气,白炎霍然起身间发现易季风首先迎了出去,于是脚步一顿,站在原地等待着,直到无瑕的身影跃入眼帘,见他神色依旧,并未受伤,这才吐了口气,于人群后对其微微一笑。

“无瑕来迟了,让各位久等,还请见谅。”

无瑕一身衣衫已经更换,再看不到鲜血溅染的狰狞之色,他说着那话,眼神却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向了站在后方的那人。

白炎没有走上前去,只是远远的对着无瑕将头一点,无瑕见状回以会意的一笑,然后随着易季风向前走去。

“简大人,这位便是东渝水路之首易季风易当家的,易大哥,这位是原州水军十舰之长简玉德简大人。”无瑕将易季风引至简玉德面前,然后郑重的将两人的身份道明,易季风闻言对着简玉德抱拳一揖,道:“易季风见过简大人,虽然咱们官匪不相容,但我易季风敬重冷公子,他所引荐之人,便也当是我易季风敬重之人。”

简玉德听罢那话双手一揖回了一礼,道:“正如易当家的所言,简某也敬重公子为人,他说能信任之人,便也是我简玉德信任之人!”

“好,简大人快言快语,倒投了我们江湖草莽的性子――”易季风说完返身端起酒碗对着简玉德一敬,道:“这碗酒我敬简大人,听说简大人不与左何镗同流合污,莱芜江上痛杀相国府走狗,劫了他们要运去敌国的粮草,无论咱们立场如何,这一仗都打得痛快,只可惜当时我们不在,否则也能助上一臂之力。”

简玉德也返身端起了酒碗,举至面前,扬声道:“我也知并非所有草寇皆为坏人,很多人也是被黑暗腐朽的势力所逼迫,这天下若是太平,便也不会有这么多反对朝廷的势力存在,今日咱们且不论对错,这东渝江头能有缘一遇,便当痛饮一番,才不负了共同对抗相府一举,易当家的,我也敬你!干!”

“干!”

“哈哈哈――”见那头两人仰头而尽,张有椋起身一笑,将手中烈酒猛灌而下,大声道:“我张有椋最爱交江湖豪杰,我听说你们之中有个小侯爷,名声不好,却屡屡挑衅武氏父子,年纪轻轻便官拜了二品卫将军之职,可有这么个人?”

他本是粗人一个,这些事全都是从于秋寒口中得知,此刻见他如此咋呼呼的嚷出声来,于秋寒不禁满脸黑线,伸手去拉他,却哪里还能拉得住,眼见他抱着酒坛踏步而出,于秋寒忍不住将额头一抚,叫苦不迭的别开了头去。

这张有椋什么都好,就只一点,喜欢喝酒,别看他个头如此高大,却是个沾酒便醉的,且醉后又口无遮拦,所以重大场合上大家都会防着他,然今日却偏偏没防住。

“好说,名声不好是事实,与武氏父子不合也是事实,将军之职不过是浮名,白炎最好的,也便是交朋友罢了。”白炎见他摇摇晃晃的出来,遂也拿起一坛酒踏步而出,迎上了前去:“在下孟白炎,成乐威武侯府小侯爷,敢问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张有椋见面前突然多了一人,忙稳了身形定睛一看,然后将酒坛往怀中一抱,腾出一手啪啪两声拍在了白炎的肩头:“东渝水路二当家的张有椋,便是我了。”

“原来是张大哥,白炎有礼了。”

张有椋听完那话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然后回头去瞟了于秋寒一眼,口中嘟囔道:“老三,不是你说那小侯爷顽劣之极,是个刺儿头吗?怎么眼前这个如此识得大体,他叫我张大哥你听到了没有?可是你消息不实,又或者――”似乎发现了重大秘密一般,张有椋“咦――”了一声,然后竟下盘一沉,挥出手中酒坛直袭了白炎而去,一旁众人见状皆暗道不好,白炎却在一避之后哈哈一笑,道:“张大哥莫非疑我有假,想要试探一番吗?”他口中话语未停,手中酒坛如若生根,左推右搡之间毫不偏离,张有椋十招之下竟连他的酒坛都未曾碰到。

“老二,休得无礼!”易季风扬声喝止,那两人在拆招之间胜负早已分出,见眼前这孟小侯爷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夫,易季风脸上声色未动,心中却已经暗暗称赞。

等等!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易季风抬眼细细去看了白炎。

成乐的小侯爷孟白炎,岂不就是――

江湖传闻,冷公子于归云庄与冷秋之决裂,其中一条重要的原因便是……

便是因为公子当众承认了他的一段隐晦的情感,而那份情感之所以为世人难容,不光是因为那人也是一男子,还因为,那人是这大晋的小侯爷!他的名字,不正是――

孟白炎,便是他!

心头震动,易季风终于明白了无瑕为何不惜一切也要保住那几艘楼船,他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这人!

“二哥。”于秋寒适时的拉回张有椋,将他摁坐在了凳上,生怕他管不住嘴再说出什么难堪的话语来。易季风微微一抬双眸看向了白炎,见他身姿挺拔,俊朗飘逸,云眉飞扬,双目熠熠,果然生就了一副好容貌,然却因他的名声实在不怎样而心中有了芥蒂。

公子容颜便连女子都难及,这孟小侯爷少年性情,不羁不驯,又怎知他对公子能有几分真心!怕只怕,有朝一日他重权在握,会因功名利禄将公子之情弃之敝屣,公子冰雪聪明,然情感一事又有谁能说得清,若他并非真心,倒早日让公子看清他的真面目为好。

“原来还有大人物在咱们面前,倒是咱们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小侯爷了。”易季风话语一转,生生的有了疏离,简玉德见他突然变脸,不禁不解的看了无瑕一眼,然后望向了白炎。

白炎不明白易季风为何好好的便冷了面容,他将酒坛放下,上前一步抱拳行了一礼,道:“在易大哥面前白炎只是一个后生小辈,又怎敢卖弄,方才与张大哥说过,将军小侯爷之称不过皆是浮名,简大人是楼船之长,白炎在此不过是他手中一个小兵,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般场合,自然不敢妄言。”

“哼。”易季风闻言冷笑一声,然后又道:“今日天色已晚,兄弟们拼过这一场也乏了,有些事,还是摊开来说比较好,省得大家打了哑谜,费了精神。”他这话一出,不但简玉德这头听得莫名其妙,便连无瑕也有了疑色,六道水路的兄弟们更是附耳低语,皆面带不解之色。

“易大哥有话只管直说,简大人定会给予答复。”无瑕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变故,遂引导着等易季风将话语说出,才好加以判断,岂料易季风听罢却将头一摇,伸手一指堂下,道:“易某接下来所说的三件事,只怕简大人应允不了。”

“哦?”

见易季风一指直指自己,白炎心中微微一凛,然后正色道:“易大哥要提什么条件只管说,只要不违背仁义道德,又在我孟白炎能力范围之内,白炎定绝不推诿。”

“好――”易季风扬声一喝,义正言辞的道:“今日若非看在公子面上,你们这楼船军要过我东渝水路虽并非不能,可也不会如此顺当安稳,我要你孟小侯爷应允回京之后让皇上减免这一带百姓赋税三年,免其兵役三载,你可应允?”

白炎听完将头一低,细细思索了一番,然后抬头一笑,道:“可行!”

“好,这第二件,如今兵荒连年,百姓生活疾苦,我们劫道本是要将粮食散给那些连衣食都无法保证的百姓们,你们有五船粮草,我们不要多,一船便可,你可应允?”

“易大哥,百姓衣食易购,军需粮饷难集,这一船粮草我以银子折现,我们离去之后,易大哥将我亲笔信函送去沥泉山庄,自有人将银两奉上,易大哥用银子购置衣食散给百姓,也算不负此行。”白炎尚未回答,无瑕却已在一旁替他做了答复,易季风见他二人情深相望,心头便是一梗,半晌之后对着白炎一笑,道:“小侯爷好本事,公子凡事都为你着想,倒果真让人艳羡。”

听他口气愈发不对,白炎渐渐隐了笑容,脸上神色也凝重起来。

“不知易大哥所说的第三件事……”

“这一件,却并非对你。”易季风说完却一转身看向了无瑕,笑意中有了诡异之色:“我听闻公子当年曾扮作女子藏身青楼,公子容颜颠倒众生,易某还真想瞧一瞧,公子的女装之色。”

那话一出,便连六道水路的人都坐不住站起了身来。

冷公子是何人,他的冷酷无情并非浪得虚名,易当家的竟敢在众人面前言语轻薄,咄咄逼人,岂不是将六道水路置于与之敌对之境?!

无瑕没有说话,更没有任何行动,白炎却几步踏上前去将他一拉,然后冷眼看向易季风,扬声道:“易当家的,无论你心中对朝廷有何怨恨,都只管冲着我孟白炎来,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能让都能忍――”话语一顿,白炎回头看了无瑕一眼,温柔的抚了他微蹙的眉头,用一种很轻,却十分坚定的声音继续道:“除了我自己心爱的男人!”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在我面前羞辱他!除非我死,再不复见,否则就算深陷万人唾弃之地,我孟白炎也要他站在我的肩头,高高的扬起头来!

第六百二十八章 相逢相知本无意 乱世最难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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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17

“如此说来,你们楼船军是宁愿与我们一战吗?”易季风返身到了案后,一掌便击在了桌面上,那响动骇住了众人,然只一瞬,双方人马便拔刀相向,贲张而出之势一触即发。白炎依然将无瑕护在身后,顿了片刻之后慢慢将头抬起:“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无瑕当日敢一人在归云庄面对众人质疑,我孟白炎今日便敢为他拼上这一回,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与他格格不入,也知道很多人怀疑我孟白炎能对他有几分真心,如果今日易当家的非要一试,我便当舍了这条性命,也不会让无瑕受半分委屈!”

无瑕没有说话,面前那男子毫不退让的维护让他的心底泛起了感动,他看了白炎一眼,然后突然向后一退,从他身后走出,抬头望向了易季风:“易大哥今日之举无瑕感念于心,若易大哥想要以此来试探白炎真心,那么,他的真心在当初护我离开东都之时便已经镌刻无瑕心底,无论将来时局如何变幻,炎瑕之情定当如若初见,永不改变。”

易季风静静的看着他二人,许久,唇角一扬,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好一个孟小侯爷,我易季风无话可说,方才言语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听他语气转变,那舱内众人才知他方才竟是演的一场戏而已,松懈下来之余禁不住皆嚷嚷了起来。

“我说我醉了,没想到大哥比我醉得还厉害,有这么折腾玩儿的吗。”张有椋张口便喊,话音刚落便被于秋寒在旁将嘴捂住,然后示意手下一股脑将他架了下去,旁人一见忍不住皆笑了起来。

无瑕站在原地,见白炎面带诧异回首而望,才轻轻一挑眉头,道:“如今咱们扯平了,当日你恨自己未能在我身边与我一同面对世俗眼光,今日易大哥便给了你这个机会,还不快谢谢易大哥。”

白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算计了,虽他平日机敏过人,却因事关无瑕而乱了心,如今这舱内皆知了他与无瑕之情,他转念一想间嘿嘿一笑,抱拳扬声道:“白炎谢过易大哥,给了我这个机会表明我对无瑕的心意。”

“说话便说话,拉上我做什么。”听他发笑,无瑕才知自己竟给自己挖了坑,这人便是蹬鼻子上脸的主,如今倒愈发得意了。果然白炎笑意更甚,回身去抱了酒坛到了易季风面前扬手一敬,道:“白炎答应易大哥的事情一定做到,九原战乱平定,我会去请求皇上减赋税,免兵役;至于第二件事,正如无瑕所言,如今这粮草于我十分重要,而我若让易大哥派人去成乐侯爷府拿银子,只怕易大哥也不便前去,既然无瑕一口应承,我也就不再多言,他对我孟白炎的这份情我铭记于心,易大哥,这坛酒我敬你,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白炎先干为敬。”

见白炎说完豪饮而尽,易季风哈哈大笑着从旁抓起酒坛高声道:“好,今日杀得痛快,饮得痛快,若有一日能再见孟小侯爷,咱们便再来大干三百杯,不醉不休!”

“好!”

江湖儿女义气为重,今日这东渝江面冷公子助易季风铲除了相国府内应,又慷慨赠银解百姓之困,六道水路无不感念其恩,而孟小侯爷无惧人言,力保冷公子之举也赢得了众人的敬重,当楼船远去,渐淡眼底之时,易季风于船头负手而望,轻叹道:“公子文韬武略,小侯爷实力不凡,若这天下为他二人所逐,却不知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大哥也看出了么。”于秋寒走到易季风身旁去看那已消失不见的船队,感慨道:“公子有经世之才,却身世坎坷,命途颠簸,往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一看才发觉其面相奇特,有称霸天下的气场,只可惜……”轻声一叹,于秋寒伸手一点眉间,竟有了几分失神:“眉间一点泪朱砂,坏了命格,将来只怕……”轻轻摇了摇头,于秋寒突然又道:“倒是那孟小侯爷,面相霸道之极,依我看,他将来必定难潜浅水,非池中之物也。”

“你的意思是?”

于秋寒抬头去看那水天一色,深吸一口气,扬眉笑道:“只是揣测罢了,将来的事情又有谁能预料呢,对了大哥,听说郑国皇帝能登基称帝,也是因有公子的鼎力相助,此话当真?”

易季风闻言将头一点,道:“具体情形只怕除了公子与他身边亲近之人便无人知之甚详,可是,大郑当年叱咤风云的安逸王爷却的的确确是败在了公子手里的,走,咱们边走边说……说起这安逸王萧君莫呐……”

锚抛上甲板,船只归航,渐渐暗淡的夜色渲染了一方水面,当最后一只船消失在黑暗之中,那曾经腥风血雨的东渝江面恢复到了极致的宁静之中,除了擦肩而过的两方人马,谁也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埋葬了什么……

“小姐,小姐。”

“唔……许诺――许诺怎么了?”被轻声唤醒的冷绯柔睁开双眼的第一反应便是奔去瞧床中那人,良辰见状急急将她一拉,道:“许大哥没事,是我看小姐实在太乏了,才想让你去榻上躺一躺。”

“呼――”冷绯柔吐了口气,伸手去拧了盆中的罗帕搭在了许诺的额头,然后疲惫的叹了口气,道:“躺不下,只要他没醒,我便睡不安稳。”

良辰去桌旁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了冷绯柔面前,低声道:“小姐也要顾着点自己的身子,你都在这守了两天两夜了,白公子方才也来过一回,看你睡着了,便没吵你。”

“他……来过了?”

“是啊,看着也疲倦得很,似乎是因为照顾他带回来的那个人,也是整宿整宿的没睡,来这问过许大哥的情况,又拿了披风来给你披好,就走了。”

冷绯柔这才发觉了身上披着的披风,她伸手抚了抚披风的细绒,然后却沉默了下来。

良辰看了看她,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好奇怪,小姐跟白公子怎么了?许大哥受伤小姐守着他本无可厚非,可是,她这两日都不去看白公子了,而白公子也是来瞧瞧便走,都没说要等小姐醒了,跟她说说话,他们……他们不是喜欢着对方吗?就在几天之前,白公子还陪着小姐上街去玩儿,为何现在便这般生疏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红烛轻晃,冷绯柔的眼神渐渐有了迷离。

少卿他在避着自己,自那日从林中走出,他背着那来历不明的人一步步从自己面前离去,从那一刻起,他便遥远得要消失不见了。那个人是谁?是他曾想要忘记的记忆吗?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又要去做什么?

不,不敢去想,更不敢去问,自己竟傻得以为只要不去开口,他便不会消失一般,曾几何时,爱情让人如此卑微如此渺小,如此愚不可及。

泪水顺着光滑的脸庞滑落,冷绯柔死命的紧抠着双手,不在乎掌心传来的疼痛,因为跟心中的痛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你确定不会后悔吗?”

脸上的伤痕依旧,身子却已经恢复,方文正站在白少卿身旁,顺着他的眼光望向了那透着灯光的小院,白少卿没有说话,只愣愣的望着,望着,直到泪水盈满了眼眶。

谁言男儿无泪,因为有了太多的无可奈何,让他们只能选择将泪水吞入腹中,用坚强来伪装自己。

柔儿,少卿走了,因为我已经无法再逃避下去,自己犯的错终究要自己来扛起。我白少卿今生能有你如此对待,无憾无怨;若我这次能保住性命活着回来,定凤冠霞帔,迎你进门!

“走吧。”

霍大夫便拜托你来照顾,少卿负你,对不起。

“走。”

一灯如豆,烛光随着推开的门晃动了几下,霍华被冷风吹醒,揉了揉眼看向了门外,见是冷绯柔,忙起身道:“柔儿姑娘来了,将军他――”

他――

床头已经无人,发觉方文正不见了踪影,霍华瞬间睡意全消,他奔到床头看了一看,然后返身去望屋内,眼神透出了茫然。

不见了,方文正不见了,将军也不见了。

冷绯柔站在门边,看着那桌上放着的木头雕像,潸然泪下。

――――――――――

“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更没有银子去买东西送给你,我能做的,就是用双手做一件礼物送给你,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便像她一样,永远都笑着去生活。”

“我将这个,还有我白少卿的一颗真心送给你了,柔儿,你握住了吗。”

――――――――――

我握住了,白少卿,你却怎可言而无信,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为何现在却弃我而去!

“小姐――”

“柔儿姑娘――”

返身冲入了茫茫夜幕,冷绯柔拼命的奔跑着,追逐着那根本不知去了何方的男子,黑暗让她辨不明方向,也看不清一切,当踏空台阶的失重感传来之时,她闭上了双眼,任由身子在天旋地转之间跌落而下。

白少卿,你欠我一个解释,一句承诺,一声道别,何时能还……

第六百二十九章 谁把相思刻成碑 一碰就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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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18

“飞云,你回来了,太好了。”左隆德满面欣喜的走入帐内,见武飞云毫发无损的站在眼前,不禁暗暗松了口气。那日武飞云带着人匆匆赶去白山,虽然之后也有与他飞鹰传书安排一切,可没见人回来总是让人不安,他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当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如今人回来了,自己心中这块大石总算是落下来了。

“哎呦你可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吠承啖的大军已经过了巨鹿,你却迟迟未归,我——”话语突然顿住,左隆德终于发现了武飞云身边低头不语的那个人。他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的探了探头,然后骤然间一惊,伸手一指奚昊扬声道:“他……他他果然没死,飞云。”

奚昊低着头,眉目间没有丝毫波动。武飞云却不悦的瞪了一眼左隆德,冷声道:“还不让人备好热水整理营帐,是要我亲自动手吗?”

“是是是,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左隆德说完又不死心的看了奚昊一眼,嘟囔道:“那么深的水……竟还活着……”

“奚昊,你先坐一会儿。”武飞云没有理会左隆德的话,伸手将奚昊的双手一拉,到了案桌旁让他坐了下来:“明日我便让人搭建小楼,你还喜欢什么?我让人一并购置。”

奚昊垂着头,并未因武飞云的话语而有任何表情,于他来说,巨鹿军营便是一个噩梦,在这里,他经历了生死的挣扎,忍受了与缠绵近在咫尺却无法相拥的痛苦,还有小福琐,那孩子为了让他逃离甚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可是如今他竟又回到了这里,且与面前这人的纠缠愈发拉扯不清,那种从心底涌起的孤独与无力感让他疲惫得快要忍不下去了。

“奚昊。”

“我乏了,有事明天再说。”淡淡的回了一句,奚昊抬头看向了帐外:“慕容大哥人在何处?”

见他刚停下便打听慕容默的消息,武飞云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寒意:“我让人将他带去休息了,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以后可以不用天天去照看了。”

奚昊闻言终于回头看向了武飞云,他本身并不想与这人有过多接触,就算此人每天都在身边,然只要能与其保持一点点距离,他都不会主动去靠近半步;此刻听得武飞云的说法,应是以后都不会让自己再去看慕容默,奚昊的心中突然便有了一丝恼怒。

“所以说,从此之后,我去哪里,做什么都必须在你的控制范围之内了吗?”

“你生气了?”

武飞云没有与他争辩,眉目之间却漾起了笑意。好久没被他用冷漠之外的情感对待了,就算只是生气,都让人心中泛起了喜悦。

奚昊发觉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人根本无视自己的心情,他只是觉得自己对他的话有了反应,无论是生气也好,开心也罢,终归是搭理他了,如此便可。看武飞云眼底笑意渐溢,奚昊心头愈发堵得慌,霍然起身间伸手将他一推,返身便往了帐外而去。

“慕容大哥——慕容大哥——”他不让自己去看,自己就偏不遂了他的愿。奚昊四处张望着叫着慕容默的名字,当发现一处营帐处传来了回应之声后,他眉间一展,然脚步刚一动,便被人从身后搂住了。

“太晚了,要去也明日再去。”武飞云说完竟将他拦腰一抱,回身便朝了反方向而去,奚昊骤然一惊,伸手便要去打他,然扬起的拳头却在半空顿住了。

宗奚昊,你要忍,勿需为这点小事发脾气,你发过誓,不会让自己的生命失去得毫无意义,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得忍!

狠狠一咬下唇,奚昊的手慢慢松开了,怒意消失了,淡漠又回来了。发觉他的转变,武飞云眼中渐渐凝起了深意。

马不停蹄的行走了这么多日,身子已经倦怠得受不住,外面寒风凛冽,这池子中的水却温暖得四肢百骸酥麻,水波一层一层的荡漾让奚昊便要睡去了。

“少爷。”

帐外传来了说话声,奚昊本已经睡意倦倦的双眼突然一睁,待听得脚步声依然未停之时,他心中一慌,伸手便去抓池边的衣衫,那帘子被突然挑开时他刚上了池子边缘,因抬头看见武飞云挑帘而立,他一惊之下竟连人带衣服一并又跌回了水中。

“咳咳咳——”奚昊狼狈不堪的抓着池子边缘站了起来,剧烈的咳嗽之后甩开湿漉漉的头发恨恨的瞪向了门口那人。武飞云放下帘子,一步步走到了池子边缘,俯身而下,突然笑了。

“吓到你了。”

“出去!”待发觉自己身无片缕站在这人面前之时,奚昊双颊一红,呵斥着将身子一矮,又钻回了水中。衣衫已湿,无法再穿,不甘被这人直勾勾的瞧着,却又不能从水中出来,奚昊恼怒着掬起一捧水便泼向了武飞云:“还不走。”

武飞云被那水泼得一闭双眼,水滴顺着眉睫落下,染湿了衣衫。他抚了抚眉角,低低一笑,然后伸手探了探水温,起身一站便去脱衣。

“你做什么!”奚昊警惕的向后一退,看那人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不禁脸色渐渐泛了白。

掉落在水里的衣衫已经湿透,眼见武飞云脱得所剩无几,奚昊伸手抓起了湿衣往身上一套便要攀上池子边缘,武飞云却已经入水,只伸手将他一拉,便让他仰面跌入了怀抱之中。

“别碰我!”声音变得尖锐,如此贴近的紧拥令奚昊情不自禁的颤栗,如此过分的行为这人已经有许久未曾对他做过,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武飞云为何突然之间变了个人似的,不,不是变了个人,而是他似乎又变回了从前的他,那个以戏弄自己,虐待自己为乐趣的他。

“我记得,东都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将你从小侯爷府带回相国府,便是这般将你摁在了水里几乎溺毙;那时候的你从未对我有过屈从,你反抗,挣扎,却从不淡漠。”那鼻尖从颈后一路下滑,在弓起的背部轻轻摩挲,背脊上清晰的骨节渐渐现出了一朵朵殷红的吻痕。

颤抖,无法抑制的颤抖,奚昊缩着身子,似乎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可是,那人毫不放松的紧拥令他无法动弹,他的脸色煞白,唇却因紧咬而红得瘆人。

“我竟如此痴迷的爱上了你,奚昊,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我深陷到无可自拔,明知道你便是要人性命的毒药,我却依然想要尝,我想要尝,我想得都快要疯掉了。”粗重的呼吸在身后响起,那轻啜逐渐加重,奚昊怔怔的睁大了双眼,环抱着双手,却没有反抗。

如果,如果他再重一点,如果自己的鲜血流入他的口中……如果他……

“我不会让你受伤,更不会让你用自己的性命拉着我一块死,不要打这个主意,奚昊,你太单纯,根本不懂得掩饰与伪装,所以我那么轻易的便看清了你的心,我知道你之所以留在这里,留在我的身边,无非就是想要找机会除掉我,可是我告诉你,要我死没那么容易,而要我放你走,却比要我死还难!我要你站在我的身旁,用你的双眼看着我如何夺取这大晋江山!”

双眼一闭,奚昊无力的摇了摇头,低泣之声抑了又抑,终还是溢出了唇齿,单薄的身子随着抽泣声轻轻抖动着,孤寂得让人心扉痛彻。

“你是我的,谁都不能夺走,不能,不能……”等到缠绵人头落地之时,便是你彻底死心之日。

“缠绵,你还是去睡一会儿吧,这岗哨都换了几回了,你竟还在这里。”明威走到缠绵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侯爷方才醒了一回,问到了你,知道你还在这里,心急得不行,你回去歇歇,也正好去看看他。”

颀长的身子在呼啸而过的狂风中挺得笔直,缠绵静静的站在城墙之上,往日温润如玉的眉目之间透着萧索,望着黝黑的夜空静默不语。

“侯爷的病还没好,你可不能再倒了,如今这十方城上上下下可都瞧着你了,缠绵,大家都信任你,侯爷年纪大了,此次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能不能撑下去都未可知,我知道你心中担心奚昊,可是,你现在便连他在哪都不知道,为今之计,当好好的保重了自己的身体,留了性命才能去寻他不是吗。”

眸中一闪,缠绵收回眼神看向了明威,然后低下了头去:“我去看侯爷,谁守着的?”

“鄂闵在。”

缠绵点点头,返身便走,明威回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一叹。

粮草殆尽,派出去探消息的人也没有回转,这十方城如今便是一座孤城,再这样下去,不用敌人派兵来攻打,这万余人马也已经撑不下去了。上次薛长安带人出去,回来后说赫博多的大军已经过了岔路直奔巨鹿,武飞云既已与其勾结,定不会拦截他们,再往前去便是九原,若赫博多军队攻打九原,那么,还有谁会派兵来救援深陷后方的十方城呢……

风吹过荒原,透着呜鸣如泣如诉,明威手撑城墙仰头望向了远方。

无瑕,当日一别,你我已经无缘再见,你现在在哪,过得可还好……明威无能,未能手刃武飞云为你解忧,如今天下大乱,你一定要珍重,为他……珍重……

第六百三十章 颠倒疏狂终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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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19

中天月明,难得的一个好夜,银辉洒落地面,将一切染上了淡淡的光晕。蜿蜒而去的队伍很长,首尾皆难以望见,营帐旁的篝火熊熊燃烧,让呵气跺脚的士兵们有了一丝暖意。

一道营帐中隐隐的透着几道人影,正凑在一处低声说着什么。

“将军,如此下去咱们何日才能到达九原,我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在路上拖延时间,等咱们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傅大哥说得极是,慕将军,这粟楠根本就是故意拖延时间,皇上让咱们去支援九原,可是以他这种走法,何年何月才能到达九原,说不定那赫博多的大军此刻早已经攻进来了。”

“真是急死人了,走了十二天竟才到了这里,将军,你得想个办法啊。”

那帐内坐着的全是莫家军的旧部,白山城破,朝中闹翻了天,因有了承建侯李永德,西南将军陈文章兼吏户礼刑四大部的全力保荐,粟海澄将军之孙粟楠由相国武凡中一手顶上了北征大将军一位,统领包括莫家军在内的援军二十万前往九原增援。慕枫因莫寒的举荐做了副将,而御史大夫苏品拓之子人称小龙王的苏翀被任为了先锋官,这荡荡人马出东都,一路汇合调遣的部队行了十二天,却因粟楠的有意为之而一拖再拖,行程也一再延误,军中的将士们敢怒不敢言,实在憋屈得厉害。

听罢众人抱怨,慕枫低头抿了口热茶,修长的眉头微微一挑,言道:“大家稍安勿躁,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皆心知肚明,临走之时少主也有过交代,我慕枫是什么样的人,怎样的脾气,如何的作风各位兄弟都知道,若能动手我又何必等到现在。这二十万人马之中,咱们莫家军只占了五万,承建侯与相国府的人占了八万,其余皆是地方上的调遣,这些人之中又有其各自偏向的势力,时间很紧凑,咱们需步步为营,小心应对,不可逞一时之勇,乱了大计。”

傅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可这么拖下去当真不是办法,侯爷他——”

他本是威武侯府的老人,当初跟着小侯爷从成乐到了东都,入了御林军,前段时间小侯爷令他探听无瑕公子的下落,他一路追寻到了丹阳附近后,得知小侯爷悄悄跑出了东都,于是又折转了回去,岂料刚回到东都便得知白山城破的消息,他恳请莫寒将自己编入了援军之中,便是一心想要去杀敌助主,谁知如今却遇到了这般情形,这二十万人的队伍走走停停,慢得让人心焦,又怎能让他不抓狂。

“傅大哥,就是因为形势刻不容缓,咱们才更要稳住了阵脚,别忘了,小侯爷已经到了九原,你是侯爷府的老人,当知道他的本事与手段,我相信他会给我们争取时间,也相信他不会让白山的兄弟们坐以待毙,来,咱们从长计议。”慕枫说完将傅超的肩膀一拍,示意他坐下。

傅超这才无奈的点了点头,与一旁几人坐了下来,细细商讨着下一步的走向。这不单单是几个人或者几十个人的问题,这二十万人中汇聚了各路人马,若不能一击即中,便会让其成为一盘散沙,功败垂成,所以,时机很重要,实力,也很重要!

“小侯爷,转过这道滩便入了九原的范围,水路远离九原军营驻扎的范围,咱们要先派人去通报吗?”秦篪站在白炎身边低声问道,白炎抬头看了一眼江面,然后摇了摇头道:“咱们出来了十多天,九原驻军必定已经不在原地,赵穆将军曾说过要将防线前移,只怕主力已经出发,秦大哥,九原之下靠近江面的地方在哪?”

“建州。”

“咱们直接往建州去,到了建州之后派人上岸去探消息。”

“好,我这就去跟姑父说。”

“有劳秦大哥。”

凉风簌簌,江面一片黝黑,白炎静静的站在船头,带着焦虑与不安张望向了远方。自从蒙城直奔九原时起,他的心里便怕得要命,形势如此不好,他害怕自己会连爹爹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可是这种情绪却又不能显露出来,因为大家都在跟从着他的脚步,注视着他的一言一行,所以就算心中再难受,他也得笑着去给予每一个人信心。

“这么大的风,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肩头被人搭上了披风,不用回头,他也知站在身后的是何人了。

“你也说了这么大的风了,你身子不好,还出来做什么。”回身去看无瑕,白炎的脸上现出了笑意,无瑕抬着头,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抚在了他的眉间:“在我面前你不用刻意去伪装自己,白炎,我知道你心中有多难受。白山形势不明,外敌迫在眉睫,你担心你爹爹如今的境况,却还要面带笑容给予大家信心,这种感觉我太明白了,白炎,你不必撑得如此辛苦,因为无瑕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我的肩头可以给你依靠。”

墨黑的瞳孔仿佛漩涡一般让人深陷,面前这人纤瘦的身子显得如此单薄,可是,那身子中蕴藏的力量却不容小觑,因为他是颖悟绝人的冷公子,他的势力,他的实力都绝非泛泛,但是现在,他却只是一个想要让自己的爱人得到快乐的普通人。

指尖轻抚,想要抹平白炎深锁的眉头,想要让他的笑容发自内心而非勉强,想要让他快乐,快乐,快乐……

抚在颊边的双手微微一用力,将那人挺拔的身子拉得弯下,无瑕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他只是想要白炎扬起的唇角不再透着苦涩,所以他抬起头来,迎上了那俯身而下的人。

鼻尖擦过菱角分明的下颌,掠过透着温热的双唇,然后触及到了高挺的鼻梁,额头抵着额头,卷翘的睫毛甚至贴在了那人的眉睫之上,两人挨得如此近,近得让人乱了呼吸,乱了心跳。

“无瑕……”白炎的声音透着喑哑,有些低沉,那气息从口中吐出,喷在了无瑕的脸上,令他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自己在做什么,怎会主动去招惹他?!

“我……”脚步慌乱的向后,却被那人一扣双臂拉住了。

“别动。”额头挨了回来,甚至比方才更近,因为白炎的身子俯得更低,贴得更近,近得让人便要窒息。

“白炎……”

“别说话……”

心跳得好急,抬起双眸却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除了鼻尖萦绕的龙涎香和那人熟悉的气息,其余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无瑕伸出双手按在了白炎的胸口,想要让他离得远一些,却在触及他的胸口之时才发现自己的气力竟随着他的靠近而消失殆尽了。

“无瑕,可以吗……”

可以什么?

无瑕已经分不清那人说的什么,他抬眼望着白炎,带着一种迷惘与无措,让人迷乱,情难自禁。

“无瑕……可以吗……”声音透着一种低迷之色,白炎的眼瞳中竟透出了一种平日未有的魅惑,脸上带着一种恳求,生生揪疼了无瑕的心。他感到脑中一片空白,痴痴的看着那张俊朗的脸,然后不由自主的轻启双唇,吐出了自己都不明白的话语:“可以……”

无论你要什么,只要无瑕能够给予,都可以!

唇角微扬,那笑意透出了一丝狡黠,当发觉自己被那人低头噙住双唇之时,无瑕终于回过了神来。

“孟白炎……唔……”话语消失在了那毫不退让的索取之中,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霸道,张扬着那人从始至终不曾放弃过的坚持,无论是死别亦或是生离,就算是失去了一切记忆都未曾抹去过的深情,以大度隐忍的爱意全心全意的给予。战火已经蔓延,身份的对立依然那般鲜明,可是那刻骨铭心的的爱恋却从未因环境的改变而淡去。

深埋的情感便若炙热的熔岩,埋得越深越沉,便迸流得越绚烂越美丽。

紧扣的双手用力用力,再用力。

抵死缠绵!

“公……子……”声音生生压入了腹中,弦伊快速的向后一退,靠在了舱壁边。双颊霎时间通红,她甩了甩头,想要将方才看见的那一幕从脑中抹去,却越想越清晰。

伸手将嘴一捂,弦伊返身离去了。

越是给不起的情感,越是让人倍感珍惜,九原近在眼前,公子如此不顾一切的跟在小侯爷身边,若有朝一日小侯爷见到了他的爹爹,公子又该怎么办?男子之身,冷公子之名,便是这两样,就会让他与小侯爷被隔在亲情与爱情的两端,他必定不忍看见小侯爷为难,若果真有那么一天,侯爷让他离开小侯爷,他的痛苦又有谁能替他分担。

“弦伊?”擦肩而过的回眸令南宫热河顿住了脚步,当发觉弦伊竟双眼含泪之时,他忍不住伸手将她拉住,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弦伊离去的脚步被拉扯住,她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唇嚅喏了一下,然后在抬头间看见了黑暗中站着的另一道身影。

“放手。”声音不带任何情感,冷得让人发瘆,南宫热河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他不死心的回过身,想要一问究竟,却在开口之时看见了静然而立的于程颢。

“我让你放手。”

指尖一松,却转瞬又紧,因为如此不甘,如此不舍,如此不想放开,南宫热河紧咬了牙关,手中较劲儿似的将弦伊一拉,弦伊回过了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去,一根,一根的掰开了他的手指。

指尖的相触让南宫热河的身子难以抑制的一搐,弦伊的那种决绝让他感到了针扎一般的疼痛,很细微,可是,却为何痛得无法呼吸。

“弦伊……”

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脚步再起,弦伊没有再回头,就算紧拽的掌心被掐得透出了血痕,她都依然没有停下,当听得她对着于程颢说出‘咱们走’三个字时,南宫热河的眼中骤然间落下了泪来。

三生石上红绳千匝,这头站着你,那头站着我,此姻缘天注定,可是,那根红绳却被你我生生扯断了……

断了的姻缘,还能再续吗……

第六百三十一章 往事忽而涟漪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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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20

“笃笃笃。”

夜很静,一丝细微的响动都会被无限扩大,敲门声于黑夜中显得格外惊心。门内有了响动,片刻之后被人打开,来人却没有进门,只在外低声问了几句,然后返身对着同伴微微一示意,飞身上马,率先奔了镇外而去。

“可有问清走向?”马出镇外,白少卿跟上方文正,扬声问道。方文正勒住了马儿,在原地踏了一圈,回道:“人已经被带回了巨鹿,咱们从这条小道走,不出五日便能到达巨鹿边缘,只是,你的模样想来为人熟知,还需好好伪装一番才行。”

“事不宜迟,咱们先赶去巨鹿。”

“好。”话说完,方文正狠狠一踢马腹,与白少卿一同冒着风雪疾驰而去。

从丹阳出来之后,他二人便日夜不停的赶路,就仿佛有着一种无形的力量支撑着,让他们停不下来。一路上两人谁都不去提当初发生的事情,因为那是一道永远也已经无法愈合的伤疤,无论是谁都不敢去碰触。

白少卿并没有原谅身旁的那人,更没有原谅他自己,否则他也不会如此不顾一切的跟着那人离去。现在的他是抱着一种必死的决心去做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巨鹿军营几万人马,要在其中将一个人带走简直难如登天,更何况是要在武飞云手中!

方文正也不明白最终奚昊为何竟会被武飞云带回了巨鹿,他一直以为那人会被吠承啖带在身边一同前往九原,方才在相府眼线处得知情况之后,他的心中很是不安。若是去吠承啖手中夺人,或许还能借用相国府之名行事,可是武飞云是什么人,他的城府与心机自己太清楚了,要想从他手中带走宗奚昊,势如登天!

“喝――”

“喝――”

风雪凛冽,马蹄踏过冰棱厚雪,扬起风尘,那两个置生死于不顾的男子凭着胸中唯一支撑的信念马不停蹄的奔向了未知的前方,没有兵马,没有后援,有的,只是一腔热血与报以赎罪的心!

天色微明,江面腾起了薄雾,天空阴沉着渐渐飘起了雪花,越接近北方,寒冷之气愈发鲜明。甲板上穿梭着晨练的士兵们,间中一人手持长枪,正练得如火如荼,三寸锋芒逼退了天地冷色,令一旁围观的众人忍不住齐声喝好。

“喂,你怎么了?”白泽用肩头撞了撞无精打采的南宫热河,然后下颌一扬,看着人群中的那人笑道:“小侯爷的枪法愈发凌厉了,你怎么不去助助兴。”

南宫热河靠着舱壁,默默的抬眼看了一看,然后却返身向后准备离去,可步子在抬起的刹那间又顿住了。

无瑕在后盈盈而立,看着那练得大汗淋漓的男子漾起了笑容,而他的身后跟着的那人却在南宫热河回身的一刹那低下了头去。没有视线的交集,却为何如此揪痛人心,南宫热河在一愣之后也将头一低,然后悄无声息的侧身而过,离去了。

“南宫――”白泽唤了一声,却未曾拉住那人离去的步伐,他看了看弦伊,又看了看南宫热河落寞寂寥的背影,禁不住轻声一叹,无可奈何的退在了一旁。

“无瑕。”发现无瑕站在人后,白炎甩去发间汗珠,反扣长枪走了过去,无瑕接过弦伊手中的罗帕递给了他,然后伸手拿过了他手中长枪。

“精钢混金所制,如此简约的枪头却做得如此大气,这手法……”心中有了疑惑,无瑕细细端详了一番,然后眉头一舒,笑道:“是何时诳了缠绵做了这个给你,我怎么不知道。”

他只道是在相思谷中白炎诳缠绵为自己制作了这个枪头,却不知是当初缠绵送信报奚昊平安之时一并带到东都大理寺之物,白炎听他问起,才嘻嘻一笑道:“这可是缠绵自己送给我的,那时你还未回到大晋,我也还在东都大理寺中被关押着。”

“哦?”眉头一扬,无瑕斜觑了白炎一眼,竟满脸的不信:“依我看,定是你死皮赖脸的去央求缠绵做的,他虽爱美好事物,可是枪头之类的东西因要淬炼,会让他觉得不耐,怎到了你这便如此不嫌麻烦了。”

“想来,是因为看在了你的面子上,怕跑了我这个弟媳吧。”

“口无遮拦!”无瑕呵斥了一声将长枪往那人身上一丢返身便走,白炎在后笑得得意,竟丝毫不以为耻的扬声道:“他作为我的嫂嫂,关心我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听他竟将缠绵唤作嫂嫂,无瑕忍不住“扑哧――”一笑,又想到了当初缠绵向奚昊求亲时他二人恬不知耻互相称呼的情形。

“果然跟你在一起,脸皮都会变厚,也不知缠绵与奚昊如今过的怎样,若有一日咱们还能回转相思谷,定要让奚昊好好收拾了他。”无瑕并不知道奚昊与缠绵早已离开相思谷,而白炎在听完这番话后脸色微微一变。他很是纠结自己是否要将那两人的行踪向无瑕说明,因为娘亲的来信中说奚昊与缠绵要去丹阳,可无瑕却根本未曾见到过他二人,这其中一定是出了状况,可是,究竟情形如何谁都不知道,此刻说出来,岂不是平添了无瑕的担忧。

“你有事瞒着我。”无瑕心思细腻,白炎那转瞬即逝的神色根本无法瞒过他的眼睛,因是自己提到缠绵奚昊之后白炎出现了如此神情,所以无瑕的心头禁不住有了不安。

“他们……还是跟出谷了吗?”若非如此,白炎怎会如此吞吐,他是从不会对自己有所隐瞒的,除非那事会让自己不安或痛苦。

“佰茶为弓生了个儿子,娘亲来信说是奚昊接的生,他与缠绵早就已经出谷,从成乐走时,说……去丹阳!”

“何时的事?”

“已经三月有余……”

“哥哥做爹爹了?”弦伊惊呼出声,随着她的声音,无瑕霍然回头望向了弓。弓的脸上没有错愕与惊喜,却有了尴尬与回避,无瑕微微一眯双眸,冷笑一声,道:“好,你早便知道了,还有你。”他回头看向了白炎,眼中有了怒意:“缠绵是怎样的为人我太清楚了,若非出了不可预料的状况,他与奚昊不会去了丹阳而不与我汇合,白炎,你既早已知晓,为何我们见面时不告诉我!”

“我便是知道你会担心――”

“我自然会担心,奚昊那傻瓜定是因为担心我的病情才与缠绵出了谷来寻我,如今他俩下落不明,我却浑然不知,他们若是出了事,我又怎能原谅自己!”

“无瑕――”

“让我一人静一静!”白影一闪,无瑕甩开了白炎的手疾步而去,白炎慢慢缩回手,怅然若失,直到无瑕的身影消失,他才对着弦伊道:“去瞧着公子,他现在跟我生气,定不会理我,让他别着急伤了身子。”

“嗯。”弦伊应了一声,返身时看见弓,禁不住也是一瞪,道:“哥哥也错得离谱,这般大事竟也跟着隐瞒公子,他又怎能不气。”

弓轻叹了一声,与白炎对视了一眼,然后低声道:“替哥哥给公子陪个不是,我也是在不久之前才得知一切,还瞒了你,是哥哥不对。”

“哥哥该陪不是的人,是佰茶嫂嫂才对,可怜她在生产之时都未能有你陪在身旁。”弦伊说着红了眼圈,哽咽了话语,怕自己失控落泪,忙匆匆一低头,抬步追了无瑕而去。

“公子在翻什么?”进门看无瑕在桌上一顿乱翻,弦伊忙走上前去询问,无瑕将衣袖一绾,伸手便去拿墨笔:“给我研墨,待到了下一个河岸便让程颢派一人下船去风月山找人帮忙寻人。”

“公子是否太过紧张?或许是临时有了变故,缠绵公子带着奚昊公子又回了相思谷也未可知。”

“不会。”无瑕低头笔书,口中否定道:“他们既然出了谷,没有找到我必定不会回去,已经这么久时间,他二人音讯全无,弦伊,只怕这事情非同小可。”正说着,见鬼翼也不放心的跟着进了门,无瑕突然一顿,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抬头看向了鬼翼:“你可还记得当初在那小镇上,临街的酒肆光天化日下被人屠杀的客人?”

“公子是说咱们当初逗留的那个小镇吗?”

“那小镇离丹阳不过半日路程,出城有三条岔路,分别通往丹阳,白山和巨鹿。能在光天化日下动手杀人的无非就是官匪两种,白山与巨鹿分别驻扎了威武侯爷与――”

“武飞云?”本因害怕被责怪而不敢靠近,却又怕无瑕生气伤了身,白炎磨蹭了几番之后还是藏身在门外想要悄悄看一眼,此刻却在听得无瑕与鬼翼的对话之后还是按捺不住出了声。

犀利的眼神从对面射来,令白炎禁不住冒出了冷汗,他挤着眉眼讨饶的看向无瑕,轻声道:“便饶了我这一回,以后再不敢对你有任何隐瞒。”

无瑕冷眼瞧他,并不理睬,只继续道:“如此势力密集之地,匪当没有这么大的胆量,而能将小镇上的士兵视若无睹毫不在意的,又只会有一人。”

“武飞云。”此刻的话语已经毋庸置疑,白炎的脸色却未因这个答案而有所改善,看他愈发难看的神色,无瑕忍不住一叹,道:“究竟还有何事是我所不知道的。”

白炎踌躇了一下,却知道无瑕聪慧,就算自己现在不说,他凭着蛛丝马迹用不了多久也会知道一切,所以在停顿片刻之后,终还是道:“有件事,当初没对你说起,是因为那是奚昊心中的一道伤痕,他不想忆起,我们便也没有说起。”

看他神色凝重,无瑕的心头猛的一跳,隐隐的有了不好的预感。

“奚昊他……曾经在武飞云手中受辱,几乎丧命。”

第六百三十二章 感谢你相牵我的执念不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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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21

舱内十分安静,并非空无一人,而是在场的人甚至于顽劣至此的白炎此刻也已经噤了声,因为无瑕的脸色很难看,心情也很糟糕,白炎架势了几次,却都被他越来越沉重的神色逼退,未敢妄言。

因自小便沉浮于权谋之中,无瑕万事都会思虑周全,此刻他的心中已经设定了无数个可能性,可无论哪一种,最终都明确的让他感到缠绵与奚昊现在的情形堪舆,刻不容缓。

“无瑕你别急――”

“你糊涂啊,白炎!”无瑕扬声打断了白炎的话,眉目之间带着痛惜与不甘,情绪波动的喝道:“武飞云既然如此对待过奚昊,你又怎能这般大意,他能对奚昊动手一次,便必定会有第二次,那染血的风车就掉在血泊之中,我竟大意了,就那么与他们擦肩而过,任他们落入了武飞云的手中!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根本不会出谷,是我害了他们,他们若有什么事,我姬无瑕纵死也难辞其咎!”

“不是,无瑕,不要将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不是你的错。”见无瑕突然揪住胸口匍在了桌面之上,白炎吓得脸色大变,急步奔到桌旁将他抱起放入了榻中。

“公子的药。”弦伊手忙脚乱的去拿锦盒,却因见那锦盒内药丸只剩下一粒而慌了神,白炎见她迟迟未动,回头一看之间心底也是一沉,他强令自己镇定,伸手拿过了药丸塞入了无瑕的舌下。

“无瑕,你先安静下来,你的心跳得好快,药丸没了,所以你得靠自己镇定下来了,好不好,好不好!”伸手捧住了无瑕的双颊,白炎将头抵在了他的额间,轻声说着那话,然后用指腹摩挲过他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安抚。无瑕大声喘息着,因呼吸受困,他的唇角泛起了青乌色,揪住白炎双臂的手指也因痉挛而不停的收缩,那力量骇人,白炎刚晨练完,只着了一件单衣,此刻在他的手中被揪起褶皱,而衣衫之下的手臂已经渗出了血色来。

“你定能做到的,无瑕,像我这样深呼吸,无瑕,无瑕……”

就像引导一个不会走路的孩子放手走出第一步路程一般,白炎强令无瑕抬头看向自己,让他跟随自己的气息慢慢调整呼吸的节律,无瑕无力的抬起了头,额间的冷汗在片刻之间便已经浸湿了发,他努力的深吸了几口气,然后随着白炎呼吸的节奏吞吐着气息,待到舌下药丸融化许久之后,才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

当指尖的痉挛消失,无瑕的双手松开躺下之后,白炎长吐了一口气踉跄着向后一退,然后竟就此跌坐在了地上,再也没了气力。

“小侯爷。”鬼翼唤了一声,白炎却只是将头往双膝上一靠,然后无力的挥了挥手,半晌未曾抬起头来。看来奚昊说的话没错,这治疗强行中断,情形当真难以预料,如今药丸没了,无瑕的身子便连抵抗力都弱于从前,普通的疾病都能将他拖垮,情况竟较之以前更为糟糕,奚昊如今下落不明,又有谁还能救得了他。

“小侯爷……”

白炎终于抬起了头来,他回头看了无瑕一眼,然后扣住鬼翼的手臂站起身来,轻声道:“咱们出去说,弦伊看着公子。”

“好。”弦伊应着抹去了泪水,俯身将锦被给无瑕盖好,然后坐在了榻旁。

“公子怎么了。”舱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堆人,大家只知方才在甲板上公子生了气,来到这后看见舱内情形都吓得立在门外不敢喧哗,待到白炎出门之后,才急急的围了上去。

“手怎么了。”南宫热河扣住白炎的手臂一看,然后回身对白泽道:“赶紧去拿了衣衫过来给小侯爷换,再去找点金疮药来。”

“没那么娇气。”白炎说完将他手中的外衣抓过往身上一套,然后对着鬼翼道:“方才无瑕所说的小镇酒肆血案究竟是何情形,将事情经过细细说一遍,我从东都出来之后直接奔了九原,其中缘由不明,此刻听得无瑕说起也觉得不妙,这事可大可小,若果真是与奚昊和缠绵有关,便一定要派人去探个究竟。”

“当时弓也在,小侯爷这边请,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好。”

那一行人全都随了白炎而去,听得舱外趋于寂静,又看无瑕呼吸平稳,睡得安稳了,弦伊才松了紧绷的神经,放下了心来。

船顺江而行,速度很快,午时刚过便已经入了建州的范围。

无瑕终于睁开了双眼,因浑身上下都透着酸楚,他挣扎了几番才在弦伊的撑扶之下坐起了身来。这是心疾大发作后都会出现的感觉,这种感觉伴着他从生死边缘徘徊过无数次,每一次当他睁开双眼再次醒转过来时,都会感到庆幸,庆幸自己竟依然还活着……

“小侯爷来了。”

那身影跃入眼帘,令无瑕不由自主的回避了一下,因为就算知道那一切并非白炎的错,他却依然冲白炎发了脾气,所以此刻心中不免有了愧疚。

“还在生我气?”白炎却根本未去计较,只是伸手抚了抚他颊边的乱发,然后道:“我跟鬼翼和弓细细聊过,你怀疑得很对,那小镇血案只怕当真与奚昊和缠绵有关,是我大意了,已经入了建州范围,等船靠了岸,我便派人前往巨鹿探听消息,你别急。”

无瑕这才咬了咬下唇,然后轻声回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性急了,你根本不知道发生的事情,可我却因为着急与害怕,将一切责任都推在了你身上,白炎,是无瑕不对,对不起。”

眉头因无瑕的碰触而微微一皱,白炎打着哈哈向后一退,却被无瑕伸手扣住了手腕,然后将他的衣袖往上一撸,那一看之下无瑕沉默了许久,然后默默的垂下了泪来。

“不痛的,傻瓜,跟你的痛楚比起来,我这又能算得了什么。”白炎将衣袖放下安慰着无瑕,若是废了双臂能换回无瑕的健康,便是鲜血淋漓又何妨。见无瑕依然郁郁,他不禁伸手捏了他的鼻尖,笑道:“说好了,以后有了什么咱们都慢慢说,不许生气不许着急,更加不许因此而犯了病,你可答应了?”

“好。”无瑕轻应着抓住了白炎的指尖,然后示意了一下,道:“桌上有我写给粟大哥的信,等船靠了岸,我便派人去风月山找他帮忙寻人。”

“让我来,无瑕,你现在只管静养,寻人的事有人主动请缨,所以你便不用再操心。”

“谁去?”

弓是不能去的,武飞云认得他,白炎的手下武飞云也认识大半,可是旁人去了,却又不认识奚昊和缠绵……

“云岚跟鬼翼去。”见他低头思索,白炎知道他在考虑去的人选,因为去的人既要隐藏行踪,又要有把握能与武飞云周旋,若非智谋与武功都出色,根本无法担当此责。

无瑕很诧异的抬了头,然后顺着白炎的目光望向了舱门。

“公子放心,虎贲尚在,下了岸后我们便会召集人手直奔巨鹿,若果真两位公子在武飞云手中,我们便是拼尽全力也会将他们救出来。”

“我……”无瑕踌躇了一下,云岚跟鬼翼皆非他或白炎的手下,他二人的主子是大郑的皇上,也是自己不想再有任何牵连的男人,可这般局势之下,竟让他想不出任何能够拒绝的理由。

“公子,就算你不想再与皇上有任何牵连,可若是皇上知道你陷入困境而我们没有尽力,将来定会责怪我与鬼翼办事不力,所以公子,便放手让我们去做吧。”云岚早已猜透了无瑕的心思,知道他因不愿去回想当日种种而一直避让与皇上拉扯上关系,于是索性挑明了话语,表明了态度,如此一来,无瑕知道就算他不应允,云岚也必定会走,不如顺水推舟,也省了一番波折。

“无瑕谢过云将军了。”无瑕说完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道:“你们皆未见过缠绵奚昊,待我画了肖像出来,你们到了之后也才好有个比较。”他说完便要起身,白炎见状忙一俯身将他抱起到了桌旁,放下坐好之后又铺开宣纸蘸上笔墨,递到了他的指间。

“本来我想画的,可想着若是走了样,不定就误了事了,还是你来画为好。”

“贫嘴。”语气淡淡,却透着一种恋人间特有的嗔怪,无瑕握住墨笔想了一想,然后细细勾勒着笔下人物,待得两幅画卷皆画好之后,才让白炎递给了云岚鬼翼二人,那二人接过一看,皆忍不住有了诧异之色。

“这是奚昊公子?没想到世上竟还有与公子神似之人。”两人看着奚昊的画像摇头叹了一声,继而又看向了缠绵的画像。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眉宇间却又透着一种英武之气,如此两人,只要见过便必定会认得出来。公子放心,船一靠岸我们便马不停蹄赶赴巨鹿!”

“白炎,这船上可有银针?”

听得无瑕突然一问,白炎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过来:“奚昊虽不会武功,但他精通穴位,以前总是随身带着银针以防不测……”白炎说完回身对云岚道:“船上没有,可是这一路过去必定有医馆药铺,你们想办法弄一套银针带去,若能找到奚昊便让他带着身边,若遇到危险,他还能用以自保。还有还有,奚昊跟无瑕一样孩子气,可千万不要招惹了他,他善医善毒,别瞧着他个子小……”

“孟白炎。”警告声响起,白炎这才住了口,对着无瑕吐了吐舌,道:“云岚也是个没眼色的,我怕他犯了跟我当初一样的错误。”

“好好说话,别犯浑。”无瑕揉了揉额角,为那人的胡闹而头疼。

“小侯爷,船已经靠岸了。”门口传来了南宫热河的声音,云岚鬼翼二人闻言回身抱拳一揖道:“如此我们便去了,公子小侯爷保重。”

“我们在此处不会停留很久,这船会沿着水路前往十方,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们都得保住性命与我们汇合,听到了没有。”白炎伸手一握云岚的肩头,沉声道:“我们大家等着你们。”

“你也是,别忘了咱们还有一场比试未曾兑现,所以你也要好好活着,等着我回。”

“咳咳,那个……”白炎突然打断了云岚的话,挖了挖眉头,挤眉弄眼道:“含蓄一点,无瑕在呢。”凝重的道别气氛被他一句话破坏得荡然无存,纵无瑕再聪慧也未能明白白炎话语中的调侃,云岚却瞬间闹了个大红脸,眼见那人得意洋洋的笑意,他当真恨不能一拳打了过去。

“鬼翼,咱们走。”脑门青筋暴跳,云岚转身便走,白炎则嘿嘿直笑,直到他二人身影消失才渐渐隐去了笑意。

乱石崩云,整个大晋已是风起云涌之势,无论是谁,只要深陷其中便无法全身而退,所以,我们都要保重,保重!

第六百三十三章 吻我之眸 掩我半面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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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22

楼船靠了建州河岸,那岸边的百姓皆傻了眼,如此大的船这附近从未有过,且船上作战的行头一应俱全,便若一座座移动的堡垒,威风之势令人瞠目结舌,又兼往来的全是戎装佩甲的将士,令众人见了皆避之不及,胆大的站在一旁瞧着热闹,胆小的早就已经奔回了城内去。

“世伯您先安排一下,然后咱们下船去,楼船靠岸,这建州郡守必定会有回应,咱们得找到赵穆将军的营地商议前往十方一事,时间紧迫,凡事都得尽快。”白炎站在船头张望着远方,然后与身旁的简玉德言道。简玉德应承着唤来了阮四跟李琛,细细叮嘱了事宜,又令人寻了秦篪,让他带了一队人马随之一同下船。

一切就绪之后,白炎才去舱中看了无瑕,见无瑕较之先前好了许多,正披着披风在屋内慢慢踱着步子,忙伸手将无瑕拉住坐在凳上,口中轻怨道:“怎么不躺着,刚缓过神来的,自当要静养了。我要与简大人下船去寻赵穆将军的大军,你乖乖呆在船上等我回。”指尖拂过那柔美的眉角,然后将唇印在了眉间朱砂之上。

“我想下船一趟,去购置一些东西。”怀中之人微微挣扎了一下,似乎知道自己的提议会被否决,所以竟先拗起了性子。

“要买什么让弦伊去便好了,你身子不好,不许到处走。”

果然话一出口便被回绝,无瑕半抬着头,一双清澈的眸子迎上白炎的目光,那眼中竟带着几分哀怨与可怜,生生扰乱了那人的心。

“不许这般可怜兮兮的瞧着我。”

“可你不许我下船。”白瓷般的齿轻轻一咬下唇,那委屈的模样惹人怜爱,白炎有些无语的拍了拍额头,竟被无瑕此番这般模样闹得有些发懵。无瑕虽在他面前从不掩饰真性情,向来也是孩子性,可却从未见他这般示弱过,这种无端透出撒娇意味的言语与自然而然流露的情感让白炎心底被深深触动,腾起了无限的怜惜。

“我只是去买笔墨纸砚,弦伊还得去购置药材,我会带着弓和程颢一起下船,保证不惹事,白炎,答应我好不好。”秀气的鼻尖轻轻一皱,无瑕端坐了身子,将头往白炎怀中一钻,然后蹭了一蹭,白炎感到心头猛的一跳,鼻间闻着那人诱人的冷香,禁不住双眼一翻,无奈的仰起了头来。

“无瑕,不可以这样子。”

“为什么,小雪狐以前也是这样子蹭我的,我觉得好温暖,很舒服。”贪恋这温暖的怀抱,仿若冬天捧在手心的暖炉一般,抱着不想放开。

“那你答应我,买了东西便回,不许管闲事,不许惹是非,还有,不许让别人瞧你。”

“我戴了面具去。”听得白炎松口,无瑕透着一丝小得意放开了他的身子,起身便去叫弦伊:“以前小雪狐要吃东西时便是这般在我怀中撒娇,没料到如此管用,弦伊,去唤弓和程颢,咱们下船去。”

白炎愣在原地,待见无瑕回眸而望的脸上透着灵动之色,才知自己竟被他耍了。

“无瑕!”

“嗯。”老老实实的回应,无瑕扑闪着双眼回望着白炎,然后唇角一扬,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白炎,早去早回。”

“好。”话一出口,白炎当真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明明是想兴师问罪,可无瑕这般淡然的话语之下竟让他没了不满与不甘,只想好好的答了他的话,让他安心。

“去吧,别让简大人久等。”

白炎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从无瑕身边走过,到了舱门处又回望了一眼,然后抬步而去。

建州郡守果然第一时间便赶到了江岸边,白炎与简玉德带着人马刚下了船便被郡守田元仓堵住了。

“下官建州郡守田元仓见过各位大人,有失远迎,还望各位大人见谅。”田元仓边说边去瞧众人身后,待发觉不见原州水军统帅左何镗之后,他才有些诧异的又望向了白炎等人。

“不知左将军人在何处?下官……”

“左将军?”白炎扬声打断了他的话,似乎比他更为诧异:“左将军已经带人先一步到达建州了,怎么,郡守大人竟没有接应到么?”当日楼船离岸前左何镗曾将行驶路程公布,最后到达的一站便是这建州,由此可见,他们当时便是要绕过九原从建州将粮草运送去巨鹿方向,所以这建州毫无疑问已经在相国府的控制之下,而建州郡守自当撇不开关系。

“左将军已经到了?”田元仓听了白炎的话,脸色瞬间煞白起来。

本接到飞云少爷密令,说原州水军会运送一批粮草从建州登陆,走陆路运送去巨鹿前方的广信,可谁料到突然有一日九原驻军大规模前移,一夕之间便入了建州,然后以建州为据点向前扩张,且全面封锁了消息,令他无法将境况告知巨鹿,本还想着原州水军到达之后能有个商量之处,谁料,竟不见左何镗出现。

“这位是十舰之长简玉德简大人,田大人有何事尽可与他说明。”见田元仓不停的用袖口去擦冷汗,白炎忍不住心底发笑,脸上声色不动,向旁踏开一步,让出了道来。

“简某见过田大人,左将军所带的楼船军先一步出发,应该比我们早一步到达,还请田大人带路,好让我将情况回禀给左将军。”

那田元仓现在是有苦说不出,赵穆的军队杵在那儿,左何镗不见了踪影,这大批人马又登陆了建州,若是赵穆问起来,自己又该如何作答。

“天上下雪呢,田大人这是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如此旺的火气,这汗流得水一样,南宫,赶紧拿条帕子给田大人擦擦,可别湿了衣衫受了寒。”白炎调侃着对着南宫热河一笑,田元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一直被眼前这个毛头小子耍着嘴皮子玩儿呢。

江面寒风凛冽,白炎身着金丝白袍,外搭裘皮大氅,云眉飞扬,姿容俊朗,颈间一条红巾耀目异常,田元仓因不识他,本想呵斥一番,可一看他的衣着服饰,又兼那颈间炫目的红巾,心头不禁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种装束……似乎在哪听说过……

琢磨不透眼前这人的身份,看他的模样应不是这原州的将士,可若不是将士,又怎会跟十舰之长一同下了船。田元仓拿捏不准白炎的身份,那呵斥声到了嘴边生生顿住了。他弱了气势,白炎却扬眉一笑,冲着身旁人言道:“看来田大人是拿不准我的身份了,如此,我便自报家门吧。”他说完对着田元仓勾了勾手指,那田元仓也不知怎地,竟鬼使神差的便凑过了头去。

“小子我姓孟,名白炎,家住成乐城,田大人可有听说过?”眼底透着邪气,那人此刻的笑容极其不坏好意。

姓孟,名白炎?

孟白炎,家住……

“成乐城孟白炎,小……小侯爷――”田元仓反应过来之时已经为时晚矣,白炎在探身之下已经扣住了他的手臂一个反转便将他撂倒在了地上。

“原州将士听令,将这一干人等全都给我拿下,简大人,派一队士兵前往建州郡衙掀了他们的老窝。”

“是。”简玉德应着回身一扬手,李琛带着一队人马从后疾行而过,直奔了建州城内而去。

“小侯爷饶命啊,下官没犯事儿啊,下官冤枉啊。”田元仓被人架了起来,脸上粘着雪花,头上官帽滚落,发髻凌乱,样子极其狼狈,他自恃白炎初到建州,应当不会知道建州的真实状况,是以只一个劲儿的叫屈讨饶,白炎看他哭喊之貌实在难看,也不愿再听他聒噪,是以冷冷一笑,打断他道:“不用叫了,也不会有人来这里救你了,实话告诉你,左何镗那厮早就已经喂了莱芜江的鱼,凭他这般卖主求荣之徒,葬身鱼腹算是对得起他了,如今这原州水军是简大人做主,托你们家飞云少爷的福,白白送了咱们几船粮草,待到兵戎相见之时,我孟白炎在阵前还得谢了他的这番情谊。”

田元仓闻言双腿一软,登时瘫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左何镗死了,自己还能如何自保。田元仓哭丧着脸想要伸手去抓白炎的衣摆为自己求活命之情,白炎却头也不回的抬步向前而去。

“将人压下去,简大人,咱们走。”

那一队人马荡荡向前,远远的船头之上一人长身而立,望着白炎离去的身影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行事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剑走偏锋却屡建奇功,白炎,你是无瑕生命中出现的第一缕璀璨的阳光,在那种沉闷得看不到未来的日子里,是你让无瑕重新燃起了对情感的渴望,如今有了越来越多的人追随这道亮光,而无瑕却在黑暗的深渊中越陷越深,这样一个我,该拿什么与你比肩而行,共同驰骋于广阔疆场……

“公子,你怎么了?哥哥和程颢都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好。”无瑕收回心神应了一声,接过弦伊手中的金丝面具看了一眼,然后轻轻覆在了脸上。

好冷!冰凉的透感令他的呼吸哽了一下,继而双眸抬起,在面具覆上的一刹那间,他整个人都变得淡漠了。同样一张脸,却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影子,一个是杀人无数冷酷无情的冷公子,而另一个,却是深爱着那人的无瑕公子。

第六百三十四章 红尘千丈葳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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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23

“将军,先生,小侯爷回来了!”斥候兵从远处一连迭声的奔来,那呼唤让帐内众人皆是一喜,水玲珑率先出了营帐,看那一行数人打马而来,果然是白炎带头,忍不住眉间一舒,扬声道:“是小侯爷回来了。”

赵穆与苍浪随后奔出,待见白炎身后还跟着数人时,他二人定睛一看,然后心中骤然一惊,急急向前,扬声便道:“简大人。”

简玉德已经跃下了马背,见二人施礼,忙抱拳一回,道:“赵穆将军,苍浪先生,好久不见,简某来迟了。”

赵穆苍浪二人闻言哈哈一笑,然后回头去看站在一旁的那人,摇了摇头。

当日听闻小侯爷带人出了军营,一路直奔蒙城,他二人皆以为不过是无用之举,对方可是三万人的原州水军,就凭他带去的几十个人能掀起多大的浪,闹不好还会丢了性命。然因战局紧张,他们也未能派人追回,只得随了他去,想他碰了钉子便会回转,岂料此刻他竟带着原州水军十舰之长的简玉德出现在这,不得不说,实在让人出乎意料。

“赵将军,苍浪先生,白炎向二位赔罪了,白炎甘愿受罚。”白炎知道自己私自出营不对,是以摆低了姿态,十分恭敬的向着那二人赔罪,赵穆瞪了瞪眼,粗声粗气吼道:“虽然你是小侯爷,也是二品将军,可是入了这九原军营就得守了军营的规矩,私自离营确实不对,可你能带了楼船军前来,也算是一大功,这过也便抵下了,日后再有鲁莽之举,我赵穆——哼!”想了一想,却没能想到合适的话语,赵穆瞪着眼憋了一会儿,然后哼了一声,将简玉德一让,道:“简大人请。”

简玉德知道赵穆的脾气,是以也不推辞,抬步跟着他入了帐内,苍浪这才对着白炎笑了一笑,道:“回来就好,这几日赵穆那厮长吁短叹,生怕你在蒙城出了状况,如今回来了咱们也就放心了,他就是那么个脾气,小侯爷别见怪。”

白炎被赵穆那一顿训斥骂得睁不开眼,听苍浪解释,忙吐了吐舌,笑道:“先生不必介怀,白炎知道是自己不对,赵将军若是对我不理不睬我反而更加难受,原州水军运送的十船粮草在莱芜江中沉了五艘,能够抢救的粮草都已经转移,现在还有充裕的五船,先生派人去卸下三船来,待与赵将军商议完毕,我会跟着简大人从水路前往十方。”

“好。”听了白炎的话,苍浪不禁喜颜于色,粮草一直都是九原短缺之物,如此大规模的战线前移若是后备不足也难以支撑许久,如今赫博多的大军就在不远处,除非万不得已,这九原军纵然战死此处也绝不会再后退半步,所以,现在楼船军带来的粮草无异于雪中送炭,让人慰怀。

“建州郡守已被小侯爷令人关押了起来,郡衙我也已经派人前去清剿,因为怕走漏了风声,所以未曾经过赵将军同意,还请将军见谅。”

白炎挑帘而入,简玉德已将事情经过简单向赵穆说明,赵穆听罢愤愤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喝道:“我说那田元仓为何对我们不冷不热,做什么都唱着反调,原来这狗东西早就被相国府收买了,娘的,他现在要是在我眼前,我赵穆就一刀劈了他。”

看白炎入内,赵穆面子上搁不下,却依然佩服这小子胆色过人手段非凡之举,讪讪的看了看他,然后清了清嗓子,道:“咱们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走向,小侯爷有何计策或者想法,不妨一说。”

见他言语弱了咄咄逼人之势,白炎嘻嘻一笑抱拳一揖,道:“多谢将军饶了白炎这一次,我跟简大人的意思是,带三艘楼船和三艘艨艟走水路去十方,因不知爹爹是否的确在十方城中,而那水路这么多年又是否依然畅通,所以可能会费些时日,不过相国府强征的粮草未能送达赫博多军队的手中,他们也必定不会贸然攻城,九原这头边只能拜托将军与苍浪先生想办法稳住了。”

“朝中已有了圣旨下来,皇上任粟楠为北征大元帅,率了二十万军已经在前来九原的途中,可是粟楠此人上次运送粮草时便到过九原,我与苍浪的意思是,此人并不可信!”

“粟楠是粟老将军的孙子,我打过交道,此人是武相的人无疑。”

白炎那话一出,赵穆忍不住摇头一叹,道:“如此说来,这二十万人之中忠奸难辨,来了九原岂不是让局势越发难以控制。”

“除了他还有何人?副帅是谁?先锋又是谁?”

“副帅倒是莫家军中的赫赫有名之人,名唤慕枫。”

“原来是他!”白炎心头一喜,扬眉笑道:“如此那粟楠倒要小心应付了,慕枫是莫大哥十分倚重之人,我与他在氿武相识,后又在东都共事,他为人警敏,行事十分干练,当初皇上派我爹爹来九原,武相曾多次上奏呈请派人入驻成乐,只可惜上任之人从未到达过成乐,此事,便是慕枫所为。”

“哦?如此说来他倒十分有胆色,竟敢截杀朝廷命官。”赵穆说完又是一叹,道:“要说朝中除了侯爷还能有谁敢这般与相国府对抗,当真得数少将军莫寒首当其冲,幸好他重返朝堂,再披战甲,否则咱们这朝中局势也不会还能这般稳定了。”

“那么这先锋是?”

“御史大夫苏品拓之子,小龙王苏翀。”

“苏翀我倒是不熟,只知自小跟在右将军李穹池身旁,性格桀骜,一身功夫十分了得,特别是枪法让人叹服,上次李将军坐镇九原马前失利回京静养,他便一直在照顾左右,若果真是他任先锋官,赵将军倒也可放心,他绝不会与粟楠之流同流合污,而慕枫要在途中夺帅,他便是第一个应当争取之人。”

“夺帅?!”赵穆与简玉德皆被白炎的话惊得一跳,在他们看来,皇命所任乃天子之言,若非阵前失利或者重大决策失误,其统帅之军若夺帅便形同造反,是罪无可赦的大罪,白炎此番所言也视为对皇上之大不敬,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以此大做文章实在大为不利。

看赵穆与简玉德的神色,白炎不禁微微一笑,言道:“世伯,咱们在莱芜江所做之事,又有何不同!”

简玉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竟也已经胆大妄为到了如此地步,由此而转念,释怀一笑,扬声道:“果然如此,要说冒了大不韪,我简玉德便已经难逃干系,就算将来皇上怪罪下来,咱们劫了粮草,杀了狗贼,这番举动也乃我简玉德平生快事,无怨无悔,纵死无憾。”

赵穆在旁听他所言,不由得拿眼去瞧白炎,心底暗暗赞叹。简玉德属愚忠之性,当年他妻儿命丧黄泉,他且忍辱不发,没料到现在竟也随着这孟小侯爷行了慷概激昂之举,这小子机敏聪慧,凝聚人心之力超乎寻常,不可小觑。如今朝中涌出这么一批敢打敢拼的年轻人,当真让人心中慰藉。

“苍浪先生已经让人去卸粮草,不如咱们现在好好商议一下下一步走向。”

“好!小侯爷,简大人,咱们这边说话……”

帐外寒风凛冽,雪花飞扬,那厚雪覆盖之下却依然有了新绿透出,纵天地苍茫也未能覆盖蓬勃不息的生命之力。

“哥哥跟着公子,我与程颢去药铺买药,公子的药丸没了,这常用的药材可万万不能少,水上不比陆地,无法随时补充。”弦伊说完将手中的东西往弓身上一推,然后对着于程颢道:“咱们去买药。”

难得与她独自相处,于程颢自是高兴,待看见弓一脸无奈的望着那铺子里面,他又不禁踌躇了一下,道:“还是等公子买好了东西咱们送了回去再出来买吧。”

弦伊见他眼望铺子里面,知他怕公子只哥哥一人跟着会出事,遂点了点头,岂料无瑕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于铺子内回过身来,道:“去吧,有弓跟着便可,白炎去军营议事,说不定回来之后便要离岸,要备的药材也不知能否在一个药铺抓齐,还是抓紧了时间,别耽误了行程,你们买好了之后便直接回船上去。”

“好,哥哥小心跟着公子,出来时公子没用早膳,哥哥一会儿子给他买了东西吃,方才过来的路上我看有汤圆铺子,公子爱吃,哥哥便——”

“丫头,再啰嗦天色可就晚了,如此絮絮叨叨,看将来谁敢娶你。”弓说完一愣,见弦伊恨恨瞪来,忙将脚步一抬,也入了那笔墨铺子之内,弦伊回身见于程颢面带笑意看着自己,不禁脸色一绯,低喝道:“看什么,赶紧走,要是耽误了时辰,我便跟你没完。”

看她返身便跑,于程颢眼底笑意更甚,直到她跑的远了,才抬腿跟了上去。

“公子好眼光,这方端砚可是上品,咱们这建州城中再无可比的了。”见无瑕细细端详手中砚台,那掌柜的忙不迭的介绍道。生意人向来皆是如此抬高自己的货物,无瑕也不以为意,看了一会儿,选了一方比较满意的让弓付了银两,然后出了门去。

“笔墨纸砚全都购齐了,公子可还要看些其他的?这雪下得愈发大了,公子将帽子遮起,小心受了寒。”弓两手不得闲,看无瑕出门忘了将风雪帽戴起,忙在旁提醒道。无瑕这才抬头望了望天空,然后将风雪帽拉起遮挡,那街上士兵穿梭而过,整齐有素,看其装束无瑕知是九原士兵,忙令弓一同闪在了一旁。

“看来军队已经接管建州郡衙了,小侯爷或许已经在回船途中,公子,咱们回去吧。”

“好。”待士兵过后,无瑕应着走了几步,却在一酒肆外停住了脚步。

“真惨哪,这姑娘只怕是难活了。”

“谁说不是,听说她家被郡守大人抄了,说是什么……什么反贼,总之可怜了,全家人都死了,这郡守府方才被军营接管,她才逃了出来,只是看这模样,只怕是不成了。”

那围成一圈的百姓议论纷纷,可是,却没人伸出援手去救助那缩成一团的女子,大战在即,各顾各命,如这般沾上便难以脱身的差事,很多人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兴叹。

无瑕从人群穿行而过,到了那台阶之前,看到了那浑身衣衫褴褛不忍相看的女子,若非有人议论,他当看不出那是个女子,因为那裸露在外的手臂脚踝到处都是伤痕,平常人又怎会想到会有人如此虐待一个女子呢。

“这位大伯,这姑娘难道没有其他亲人了吗?”虽答应过白炎不多管闲事,可皑皑白雪之下的血色却让无瑕心中泛起了不忍,他想了一想,然后问到身边的一个老者,那老者抬头看了他一眼,叹息了一声,道:“不瞒公子,这是骆家的姑娘,骆家也不是什么大户,在这建州也住了多年,不知怎的,郡守田大人前几日让人抄了他们的家,说他们是什么反贼,一家人都入了狱,那地方进去了当真就甭想出来了,没料到今日来了军队接管了郡衙,牢狱乱成一团,这姑娘可能是趁乱跑出来的,可是这模样,怕是活不了了,咱们老百姓哪里敢跟反贼拉扯上关系,所以,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看着她罢了……”

“弓。”

“公子。”听得无瑕叫唤,弓便知不妙,果然无瑕看了一看,回身道:“寻两个人来,咱们带她走!”

“可是公子……”

“不必多言,去吧。”

再卑微的人命也值得珍惜,便是将来未能挽回,至少在她人生的最后一程能够感到一丝温暖,便已足够。

善良本是人性,双十年华的冷公子助人不计其数,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后悔当初做出的那个决定。

第六百三十五章 玄机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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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24

“人走了?”

“按照大爷的吩咐,一字不差的说了那姑娘的身世,现在人已经被那公子带走了。”小巷暗处,方才在酒肆外说明骆姑娘身世的老者并围观的几人正点头哈腰的对着一个男子拱手回话,脸上带着笑意喏诺道:“大爷说的银子……”

“拿去。”锦囊被凌空抛出,那几人推搡之间向前一奔,生怕落了人后少了该得的银子,争抢尚未开始,那抹寒光便已经闪现。

拔刀,挥过,收刀。

锦囊落入掌心,男子扬起了一丝冷笑,带着嫌恶看了看面前那几人,然后一个返身没了踪影,直到那时,那仿若被定格住的几人才趔趄着晃荡了几下,血沫从颈间喷涌而出,飞溅在小巷的巷壁与地面,瞬间便染了白雪苍茫。

贪婪,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弓,谁受了伤?”见弓从舱内出来,手中血污满盆,白炎急得几步跨过,径直便往无瑕房间奔去。

“不是,小侯爷――小侯爷――”见白炎跑得匆忙,弓一唤没唤住,还待出声,便见无瑕到了门口将白炎堵住了。

“伤哪了?给我瞧瞧,那么多的血,跟谁动的手?”抓起无瑕的双手上下一瞧,看他脸色如常,身上衣衫整洁干净,并未换过,白炎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道:“不是你。”

“我在你眼中便是惹是生非之徒么?才这会儿功夫便怕我与人动武。”

“自然不是。”白炎急急一辩,他自知无瑕是不需自己操心的,莫说他统领了那么多的手下,便是平日的性子也是极冷极淡的,可偏偏就是有人会有意无意的缠上他,以前两人分隔两地,互不相见尚还能捱,现在在了一起,便总让自己不自觉的担心,怕他又惹上了麻烦。

“逗你的,傻瓜。”看他焦急之貌,无瑕心头涌起了感动,反手拉了他往那舱内一走,轻声道:“我在城内看到一个姑娘,浑身伤痕倒在酒肆外,当地的百姓说她全家人皆死于郡守之手,因罪名定为反贼,所以大家都不敢收留于她,所以……”

“所以你将她带上船来了,是么。”

“若换做是你,必定也不会袖手旁观不是吗。”无瑕说完将身子一让,白炎抬眸而望,看见了躺在床中的女子。

“船上的大夫来看过了么。”

“来过了,说都是些皮外伤,就是虚弱了点,待醒了便好了。”无瑕说完见白炎低头闷笑,忍不住用手肘将他胸口一撞,道:“为何还这般乐呵。”

“你的房间让了这姑娘住,你住哪?”白炎揉着胸口嘻嘻笑道。

这船上大舱室很多,小舱室却没有几间,无瑕所住的是相对来说最好的一间,如今他带着这姑娘上船,房间也让了出来,他自己便只能另寻它处了。

“不用你管。”口中执拗,那语气却减了半分,见无瑕竟果真低头去想去处,白炎伸手将他双肩一握,俯身道:“心疾刚发作了一次,我如今不放心你一人睡了,不如……”

“不要。”无瑕说着竟红了脸颊,白炎见状促狭的一笑,道:“想了什么,我说不如换去我那,我去跟南宫和白泽挤,你就在隔壁,我也放心。”

无瑕听罢脸色更红,明知道他是故意让自己误会,却奈何他一脸诚恳显得颇为无辜,竟果真像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心中不甘,又反驳不得,只好冷哼一声道:“还不去整理,你那定乱得很。”

从楼船离岸,他二人只第一晚在那大舱之中相拥而眠,之后莱芜水战,无瑕体力透支需要静养,夜间除了弦伊,白炎也是时时过来查看,但却再无同榻之举,一来船上人多嘴杂,白炎怕人疑了无瑕清誉,二来无瑕身子弱了许多,那般耳鬓厮磨撩动身心之举实在于他不利,所以两人都有意无意的保持了距离。

“我这就去收拾,你先别过来。”想到自己房间杂乱之貌,白炎禁不住有些脸红,边说边往外跑,在门口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弦伊。

“小侯爷跑什么?”弦伊与于程颢购了药材刚回到船上,听哥哥说公子救了一位姑娘,让她前去照看,她将药材放下之后便赶了过来。

“你来了正好,帮着公子收拾一下东西,等会搬去我那。”

“诶?哎――”弦伊不明所以,回头看时哪里还能看见那人的踪影,只好嗔怨了一声进了门去,待看见公子床上躺着一人时,她才知道小侯爷那番话的意思。

“你回来了,去帮那姑娘将衣衫换一下吧,我们都是男子,实在不便。”无瑕说着起身便出了门,弦伊蹙着眉头顿了一顿,走去床边看了一下,见那女子脸颊处都是淤青,不禁心头一颤,轻轻揭开锦被,拉开了她的衣襟,又看见了那一路蔓延的伤痕。

是谁下了如此狠手,竟这样对待了一个弱女子。弦伊虽脾气暴躁,但随着无瑕看尽了天下不平,心底总有柔软之处,这船上除她之外皆是男子,平日里有什么心事都无处可诉,如今多了这么一个姑娘让她觉得开心,只是此刻这般情形,却又当真让她很难过。

这世间为何总有不平之事,普通百姓所求不过就是安居乐业,可是这乱世之中就连基本的生存都难以做到,更何况其它。

轻手轻脚的脱去那女子褴褛的衣衫,眼见那不忍相看的身子,弦伊鼻间一酸,眸中含了泪花。但愿她早点好起来,不用再担惊受怕,受人欺辱。

“爹……娘――”听那女子突然发出惊呼,弦伊双手一顿,本想出声安慰,岂料那女子骤然睁眼之间竟伸手一把扼住她的咽喉便是一用力,弦伊心头大惊,手法迅疾的反扣住了那女子的手腕,扬声叫道:“姑娘住手!”

女子方才醒来,力道不够,被她扣住手腕半天不得动弹,之后看自己身处已非从前,才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弦伊见状先用话语稳了她道:“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我要松手了,你可别再乱动,可有听明白。”

那女子侧目看了她,之后点了点头,弦伊才轻舒了一口气,松了手。

“你放心,我家公子将你从建州城带出来了,所以你现在不必再担心任何事情。”

“那我……现在在哪?”

“船上!”

“我的小祖宗,您赶紧出去吧,再闹下去大家伙今儿个晚膳可都别用了。”浓烟滚滚,那膳房之内东倒西歪的跑出了一大堆人,最后那人一脸乌黑咳得直不起腰来,出了门便扒在围栏处大口大口的吸着气,然后抹了一把眼泪道:“这火候不对,李大叔,再让我试一次。”

“还试?!”李廷和听得那人说要再试一次,禁不住往那壁上一靠,晃晃悠悠的坐下后两手拼命一摆,哭丧着脸道:“小侯爷,您天生就是坐着等饭吃的富贵命,求您了,饶了我们吧,公子的饭菜我们一定做得合他的胃口,您就别再折腾了。”

白炎一脸花得不像了模样,听李廷和不肯再教自己,他正待耍赖,却远远看见无瑕走了过来,想到自己此刻模样狼狈,若被瞧见,定又会被无瑕嘲笑,遂将身子一弓蹑手蹑脚便往船舷那头一奔,临了还回头示意道:“就说没见我。”他说完拔腿便跑,李廷和等人见他离去当真松了口气,回头见无瑕到了面前,忙躬身一揖,道:“公子。”

“可有看见白炎。”听无瑕开口问及那人,李廷和不禁暗暗佩服了那人的先见之明,于是一摇头道:“未曾看见,公子去下层甲板瞧一瞧。”

“有劳李大叔。”无瑕说完离去,那李廷和却站在原地呆立了半晌,才回身对旁人道:“可惜了,却是个男儿之身,否则与小侯爷――”伸手将嘴一握,李廷和缩了缩脖子,四处看了一眼,才低声对着身旁的小徒们道:“还不进去准备晚膳。”

这仙儿一般的人儿竟是威名赫赫的冷公子,若非大家亲眼所见,看他在乱阵中杀敌如若探囊取物,当真难以想象如此纤弱的身子能蕴藏如此巨大的能量,莱芜江中手刃左何镗,东渝水路力战相国府青衣卫,他的言行举止已经赢得了所有楼船军的敬重,可冷公子毕竟是朝廷钦犯,身份尴尬,所以简大人下令任何人不许透露半句,否则当以军法论处,他的一切在这船上便成了一个禁忌,任何人都不得讨论与探究。

“好险好险。”白炎将门轻轻一关,然后抚了抚胸口,庆幸自己跑得快,没被无瑕逮到如此狼狈的模样,然刚松了口气,便发现自己被人从身后用剑架住了脖子。

“你是谁?为何会进到此处!”那剑随着话语又逼近了几分,感到脖颈处传来的寒意,白炎叫苦不迭的仰起了头来。

这是无瑕的房间,自己只顾躲进来,却忘了他已经将这地方让给了刚上船的那位姑娘,这楼船之上四处都是兵器,房间里也是亦然,身后那声音是女子发出无疑,看来自己是被那苏醒过来的姑娘逮住了。

“刀剑无眼,姑娘手中力道可拿捏准了,别误伤了好人。”白炎干笑着伸出两指捻住了剑锋,正想要推开长剑,岂料那女子也不是吃素的,见他说着话便要动手,禁不住扬手一刺,白炎听得风声骤起,忙侧身一躲,然后欺身逼近想要夺取兵器,岂料无瑕到了门外,听舱内有动静,扬声一唤,道:“白炎?”

白炎正扣住了那女子的手腕,听得无瑕呼唤,竟心底一慌,想要回身答应,却被那女子不稳的步子带的一个趔趄,伸手一拉间从一旁的桌面拉下了一盘茶杯,随着两人身子跌落,那茶杯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舱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了,无瑕看着屋内一切怔在了原地,白炎整个身子都压在了那女子的身上,而他的唇也不偏不倚的印在了那女子的唇间。

白炎愣愣的睁着双眼,脑中一片空白,他知道无瑕就在门口,可是却不敢回头去看他一眼,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待发觉无瑕转身离去之时,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无瑕――”双手一撑一跃而起,白炎没有回头径直追了无瑕而去,身后那女子慢慢的爬起身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第六百三十六章 流云淡扫蹙蛾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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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25

无瑕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胸口似乎有种酸楚的感觉在涌动,很轻,却又揉捏得心底生疼,他闭上双眼,想要将方才看见的一幕赶出脑海,可是却做不到。不,自己并不想转身走掉,因为那样会让白炎担心,会让他难过,可是自己就是站不下去,要自己看着他怀中拥着别人,看着他的唇吻着别人,那种感觉太难受。

“无瑕——你出来,你听我解释。”白炎焦急的声音远远传来,无瑕脚步一顿,继而唇角浮出了苦笑,他没有停下,反而轻身而起,悄然落在了雀室之上。

不用解释,那姑娘上船才半日,你是怎样的性子无瑕太明白,那一切不过是个巧合,可是,无瑕还是很难过,不是为你的那一吻,而是……

十方近在眼前,那城中有你的至亲之人,无瑕身份不可改变,若有一日,你被夹在爹爹与无瑕之间,又该如何取舍,何去何从。

“公子?!”雀室中的士兵见无瑕突然出现不禁有些奇怪,本想问他是否有事,却因他呆立失神而不敢多问,只好在行了礼后退在了一旁。无瑕失魂落魄的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抬眸看了那三人一眼,轻声道:“不必管我,我只是累了,想找个地方歇一下,只是这样而已……”他说完将身子一缩,靠着舱壁慢慢滑坐在地上,然后将头埋进了双膝之间。

环抱手臂的指尖在不由自主的用力,心中告诫自己不可再想,脑海却重重叠叠想得更多……不光是白炎,还有从前种种,在那瞬间全都回到了眼前……

————————————

“缠绵,他为我坚持,我却为了他,要将他推入无法后退之境,我竟如此对他,我姬无瑕根本不配任何人的感情,因为我给他们的,没有快乐,只有痛苦。”

“怎么会,我的小无瑕怎会不配任何人的感情,若不是那么多不可抗拒的外力,现在的你当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儿,你纠缠于红尘,便要承受这世俗的压力,今天是燕王,明日便可能是孟小侯爷……”

————————————

心底狠狠一搐,缠绵当初说过的话若尖针刺胸,让人透不过气来。那是当初燕王妃来见自己之后缠绵劝诫自己的话,赟谦大婚之日,自己看着他与柳姑娘在殿前红绸相牵叩拜了天地,那时自己就在想,若有一天,白炎也如那般牵手她人从自己面前经过,自己会怎样……

不能想,便是想都不能去想,若果真有了那么一天,自己宁愿已经化为了尘土,不听,不看,如此,便可不伤心,不落泪了……

“你藏在这里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响在了耳畔,想到身旁还有士兵,无瑕不动声色的去拭泪水,可是双颊却在瞬间便被那人捧住了。

“你傻啊,明知道是个误会,为何还要伤心。”白炎心疼的看着无瑕,指腹划过他那落泪的眼,根本无法顾及还杵在一旁的那三人。

“风大,迷了眼。”意识到那三人的尴尬,无瑕微微一侧头,避开白炎的碰触站起了身来。

“无瑕,你在担心什么?不光是现在,你从前两日便已经开始神不守舍了,告诉我,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有些事搁在心底便会越来越沉,本不想逼他问他,可是,如此下去他的心事便会越来越重,最终折磨的还是他自己。

“咳咳!”发觉那三人木头一般杵在那,白炎不满的咳了两声,然后回头一瞥,那三人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往了雀室外而去。

“我们……透透气,透透气——”门太窄,根本容不下三人一齐出去,那三人一奔之下挤在了一块儿半天动弹不得。

“哎我说让我先出去——”

“挪挪,哎呦我的脸,别挤了——”

“噗通——”那三人一并跌了出去,还未爬起身子,便听身后一声巨响,那门从内被关上了。

“不许走!”白炎伸手拦住了无瑕,脸上神色肃然,无瑕本欲跟在那三人身后出门,却被白炎那一关门给挡住了。

“告诉我究竟怎么了。”毫不妥协的阻挡!白炎知道今日若是不逼无瑕将心中顾虑说出,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憋着一人承受,是以说着话将双手一撑,俯身贴近,将无瑕堵在了门后。

说,说什么?说自己害怕到了十方后会让他夹在他的爹爹跟自己之间左右为难?说自己害怕看见他有朝一日会牵着另一个女子的手从自己面前走过叩拜天地?还是说自己对他没信心?对这未来没信心?

贝齿轻咬,不自觉的用力,直到那唇从青白到了血红。

“你是想要将唇咬坏吗,这差事我可以代劳,你若是不要了它们,不如给了我。”

齿骤然一松,无瑕毫不怀疑这人会做出出格的举动来,他别开头,不去看那俯身望向自己的人,片刻之后,轻声道:“我饿了,想要吃东西。”

明知他又耍了赖皮,却又怕他真的饿了伤了身,白炎有些头疼的皱起了眉头,看着他渐渐淡然的神色,知现在如何追问都无法得到那个答案了,只好深吸一口气道:“那好,咱们去吃东西,不过——”伸手抓住无瑕的一只手举在面前,白炎将自己的五指与之交错,紧紧相扣,不容置疑的道:“除了睡觉,你现在不许再离开了我的视线半步,我要用我的双眼盯着你,看你还跑。”

“让人看了笑话。”无瑕挣扎了一下,却奈何那人扣得太紧,根本无力逃脱。

“谁敢笑,我便让他跟我一同下江畅游去。”软硬不吃,看来除了死皮赖脸果真没有别的办法,白炎突然现出了一丝坏笑,然后猛的将门一拉,那门口贴着耳根的三人猝不及防,顿时扑了进来。

“嘿嘿……”

“天气真不错。”

“不错,不错!”

那三人跌得七荤八素,干笑着爬起身东拉西扯的掩饰着尴尬之色,无瑕脸皮薄,哪里还敢与白炎在人前较劲,眼见他得意洋洋的涎脸之色,又禁不住不甘心的道:“一头一脸的烟灰,好意思上蹿下跳,还不去洗了。”话语一顿,突然又拗了小性子,将那手狠狠一甩,道:“光洗不够,那嘴得用给马儿刷鬃毛的刷子刷了去。”

一听那话,白炎便知他已经消了气,遂嘻嘻一笑,将身一凑,到了他的眼前,道:“那我要你给我刷,才好随时检查刷干净与否。”

“说话便说话,身子不要靠过来……”

“不靠过来你怎么听得到呢。”

“松开手——”

“嘶——掐疼了,无瑕,哎呦,掐在我身上可疼在你心里,两败俱伤,何必呢——啊——”

“别拉我,白炎,摔下去了——”

“砰!”

甲板上传来了一声巨响,随即响起了纷沓的脚步与问话声,待看清状况之后,那些闻声而来的士兵却又身子一转,闷笑着离去了。

那两人便那般躺在甲板之上,睁着双眼仰望着雪花飞扬的天空,慢慢的,慢慢的将头靠在了一起。

“白炎……”

“嗯。”

“不许再吻别人,就算是意外,都不许。”因为我会难过,在情爱面前,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会吃醋。

“意外也不许?”

“不许!”

“噗。”黑暗中传来了低笑声,白炎伸手抚住了无瑕的发,轻轻点了点头:“好,白炎爱的,吻的,给予的,都只会是无瑕一人。”

涛声入耳,那纷扬的雪花一朵一朵覆盖在了脸上,带来了无限的清凉,天空是黑色的,可是眼中看见的却是那么纯净无暇,美得犹如一幅泼墨,无论将来时局如何,只要他在身边,已经足够……

“饭桶!十方城能有多大个地方,年久失修的城池,军需匮乏的将士,一万精兵竟会铩羽而归,左隆德,你便是这么带的兵!”

战报被狠狠丢在了左隆德的脸上,武飞云怒不可遏的吼道。

白山败兵被一路驱赶入了废弃的十方城,左隆德依照指示派出了一万精兵前去剿灭,岂料竟被守军负隅顽抗的挡了回来,武飞云此刻心情可想而知。

十方城现在不光有威武侯孟昶龙,还有奚昊执念不忘的那个男人,若是不能杀了他们,当真难解自己心头之恨!可自己现在根本走不开,若要亲自带兵去攻城,又放心不下奚昊,而若是带着他……

武飞云自嘲的一笑,若是带着他,他又怎会眼睁睁看着爹爹与爱人在战火之中挣扎而不反抗,自己已经无法再承受失去他的痛苦,所以,不能冒这个险。

“左隆德,我再给你十日期限,你亲自带兵去十方,若是不能将那二人首级提来见我,便提你自己的脑袋来吧。”冷冷丢下一言,武飞云挑帘出了营帐,左隆德在他走后浑身一软瘫在了地上。

苦了,十日,十日若是依然攻不下十方城,那么自己……

抖索着用双手捂了捂自己的脑袋,左隆德爬了几下才颤巍巍的爬起身来,然后脚步蹒跚的踱出了帐外,抬眼望向了远处突兀的小竹楼。

那是飞云让人日夜不停搭建的小楼,只是为了让那人住得舒服一点,飞云如今的心思愈发难以揣摩,为了一个男子,他竟已经迷失了心智,如此下去可如何得了。看来此事不能再瞒着舅舅了,否则将来被牵连的定不止自己一人,又或者……

肥硕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寒意,左隆德眯了眯双眼,想了许久,然后狠狠一咬牙道:“一不做二不休,我倒要看看死人还如何蛊惑人心!”

第六百三十七章 鳞甲在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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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26

“小侯爷,早。”

“小侯爷早。”膳房内已经人迹寥寥,负责善后的小徒们见那人进门,忙不迭的点头招呼,白炎四下一看,见弦伊还在炉子旁,于是抬步走了过去。

“跑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你跟简大人议事,早膳李大叔让人送过去了吗?”弦伊正在熬药,听身后有人招呼小侯爷,忙回身去看,因不知他要做什么,是以放下蒲扇起身问道。

“只是商议了一下行驶的路线,昨夜我跟无瑕看过了苍浪先生给的水路图,所以今日去跟简大人说了一下。”白炎说完往那灶台上瞧了一瞧,道:“早上经过的时候看无瑕还在睡便没闹腾他,他的早膳在哪,我端了去送给他。”

弦伊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图,禁不住抿嘴一笑,道:“听说有人昨晚上惹了公子生气,还拉着公子一同摔在了甲板上,让大家看了笑话,怎么,想借机献殷勤还是赔礼道歉哪。”

知道弦伊嘴角伶俐,白炎讪讪一笑不与她争辩,只是将双手一伸,道:“将东西给我吧,你好好熬药。”

“李大叔说这里油烟重,公子的膳食单做,所以他去了下层甲板的小膳房,你要送就去那里拿吧。”

“这样啊,那我去看看。”白炎说完返身便走,到了门边却又是一停,回头道:“丫头,你跟南宫是怎么回事?”

弦伊本还在发笑,听他话语突然便是一愣,继而垂了双眸冷冷道:“什么怎么了,以前是哪样现在便还是哪样,没有分别。”

见她寒了脸,白炎知道他二人之间必定出现了问题,无瑕带在身边的沥泉山庄的少庄主于程颢最近总是跟在弦伊身旁,神色颇为不对,看得出他对弦伊十分倾心,如此一来,南宫的处境实在是大大不妙。

“南宫他最近心情不好,你若得空,便与他说说话。”

“我为何要与他说话,他那么大的人了,难道还要我惯着宠着不成。”弦伊回身去扇火,口中丝毫不让,白炎知她心中不会毫不在意南宫,奈何两人自开始便斗嘴斗气,如今为了避嫌愈发的对立,可南宫的爹爹如今也是生死未卜,再看见自己所爱的人对自己不理不睬,他的心里该会有多难过……

“南宫他爹爹……当时也在白山城中,如今下落不明,他这几日整夜整夜的坐在船舷旁发呆,心里十分担心爹爹,弦伊……”

白炎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轻叹一声离去了,弦伊那打着扇子的手便是一顿,继而怔怔的发了呆。

他的爹爹……

他是想要得到安慰亦或是支持吗?所以他才那么努力的想要靠近自己,可是自己却一次又一次狠狠的将他推开了,就算只是朋友,自己也应当站在他身边给他信心的不是吗。

“嘶——”罐口发出了锐响,却丝毫未能拉回那人飘渺的思绪,药汁沸腾着沸出了罐口,滴滴答答的打在了火炉边缘,直到于程颢的唤声响在身后时,弦伊才回过了神来,忙不迭的便去端药罐,却忘了那滚烫的罐柄怎能用手去握,当灼痛感传来之时,她的双手一松,罐子顿时掉在地面摔得粉碎,那罐内药汁药渣溅了她一脚。

“我瞧烫哪了。”于程颢惊得变了脸色,拉过弦伊往那凳上一坐,低头便去瞧她的双手,发觉指间只是微微红肿之时,又蹲身而下脱下了她的鞋袜。

“不用!”弦伊惊呼着便要缩脚,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脚踝,道:“起了水泡了。”他说完急急回身打来一盆水不由分说的将弦伊的双脚浸在了盆内。

灼热感顿时消散了许多,可也得立刻上药,弦伊好强撑了身子想要站起,却立刻被脚背传来的剧痛击倒了,她吃痛的倒吸了一口气跌回了凳上,正待说话,便见于程颢身子一俯,伸手将自己抱起了。

“做什么。”

“呆着别动。”于程颢沉声一喝,竟透出了一种平日未有的严肃,生生将弦伊的话哽回了唇中。弦伊挣扎了一下,才发现原来凭气力自己根本斗不过这男人,而那一路走去纷纷闪开的士兵们眼中皆带着难明的神色,令她愈发感到尴尬,只好将头一低不再动弹,可那一看之下便成了她紧紧依偎在了于程颢的怀中。

楼船日夜都未曾停下直奔十方,如今刚换了一批桨手,回去休息的士兵打打闹闹从船舷那头经过,让那望着江面发呆的男子收回了眼神,在回头的那一刹那,他感到自己的心被什么猛的击打了一下,明知道这般情形必定有异,可他却突然失去了深究的力气,只是避让性的回过头,任由那匆匆而过的两人从身后经过,离去……

紧握成拳的双手在不停的用力,用力,似乎想要将自己的骨头捏碎一般,心揪得很酸,很痛,可痛到了极点之后,却突然间什么都没了,因为心被掏空了,所以,什么都没有了……

南宫热河站起身,头也不回的与那二人背道而驰,眨眼不见了踪影。

“李大叔,无瑕的早膳做好了吗?”白炎从门口探进了头去,李廷和一听忙回身道:“早好了,骆姑娘来过,说,她拿去给公子了。”

“骆……”白炎挠了挠头,实在想不起这船上什么时候出了个骆姑娘,李廷和见他那疑惑的模样连忙呵呵一笑,道:“就是公子昨天带上船来的那姑娘,她方才来过了,说要亲自谢谢公子,所以,让我把早膳给她,她给送过去了。”

“她的伤好了吗?”想到昨日自己那鲁莽的行为,白炎竟有了一丝踌躇。骆姑娘将早膳拿去给无瑕,自己这时候若是跑去,那骆姑娘必定尴尬,说不定无瑕想起了那事又生了气。轻轻吐了吐舌头,白炎趴着门栏站了一会儿,突然嘿嘿一笑,李廷和本正不紧不慢的收拾东西,听身后传来了笑声禁不住脊背一凉,忙不迭的将东西一放便要逃跑,经过之时却被白炎伸手揪了个正着。

“那日那道菜我还没学会,李大叔,今日有空,来来来,赶紧重头来过,一招一式的教给我。”

“我的小祖宗嘞,您就饶了我吧——”

“别怕,凭我这般天资聪颖,再一遍,就一遍肯定就会做了……”

“……”

有脚步在轻柔而缓慢的靠近,无瑕微微动了动眼眸,然后双眼一睁,醒了过来。

昨夜跟白炎细看了水路分支的走向,制定了能最快到达十方的路线,所以睡得较晚,而因为倦怠,今日竟也醒得迟了。

“弦伊,什么时辰了。”低声问了一句,无瑕轻轻撑起身子,然后将一头青丝绾向一旁,拉了拉因辗转而松开的领口。

“辰时过半了。”

指尖突然一顿,无瑕双眼一抬,回过了头去。

不是弦伊,却是一个女子。

“姑娘身子未好,不必做这些。”见来人端着盘子,盘内放着碗碟,无瑕蹙了蹙眉头,道:“这些让弦伊做就好,姑娘还是回房去歇着。”

“公子唤我骆玥便好,我的身子已经无碍,只是这淤青散去需要一些时日罢了。”骆玥将盘子放在了桌上,然后抬步走到床边,拿起了被弦伊端折放在凳上的衣衫:“公子请穿衣。”

自小到大跟在身旁做着这些的都是弦伊,当衣衫被抖开的一刹那,无瑕的确感到了一丝不自在,本想开口拒绝,却又想身旁那女子本身还有伤未愈,自己若是耽搁反而增加了她的负累,于是在顿了一下之后双臂一展,由得她将衣衫套在了自己身上。

好香,是什么味道?!

一股冷香扑鼻而来,骆玥微微怔了一下,整理衣衫之时身子靠近了无瑕,才发觉那香味竟是从他的身上透出。

好美的一张脸,这男人竟长得如此美丽,便连女子看了都自惭形秽。他究竟是什么身份?看他连膳食都是单独放在一旁,想来身份定非同一般,可是,这是原州水军的楼船,军营之中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号人物?对了,昨日那孟小侯爷竟直追了他而去,他与他……是什么关系?

手中未停,心中却已经百转千回。骆玥在心中暗忖着无瑕的身份,从早上那些士兵的口气中来看,似乎是有人下了禁令,任何人都不得提及此人的身份,如此,倒真让自己有了浓厚的兴趣。

左何镗押运十船粮草从蒙城出发来这建州,飞云少爷让自己作为接应来到这里,岂料九原大军突然前移,自己怕事情有变,才与建州郡守田元仓合演了一出戏码,本来只是想要掩饰身份,谁知道楼船军登岸之后竟直奔郡衙,将一切计划都打乱了,柳醒说有一身份显得不一般的公子从船上下来,自己便让他找人演了一场苦肉计,本只想着混上楼船再说,岂料竟攀上了一个正主子。

“你在想什么?”

“没,只是,公子的容貌……”

心底兀自一惊,骆玥收回心神低下了头去。

如此敏锐的感知,此人看似柔弱,难道竟还藏着什么从外表看不出来的本领?

“昨日谢谢公子出手相救,否则我此刻只怕……”

“不必介怀,是这世道不宁,外敌当前,百姓却还在受着朝廷的迫害,骆姑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无瑕去了桌旁洗漱,骆玥站在一旁听他问话,顿时眼中一闪,竟生生的挤出了两行泪来:“公子便要赶我下船去么?我如今已是孤苦伶仃,公子若是嫌弃我粗手笨脚,我便去膳房帮忙,烧火做饭,什么都行,只要别将我赶下了船去,我一个女子无依无靠,在这般乱世之中根本无法生存。”骆玥说完竟双膝一屈跪在了无瑕面前。

“别哭,我没有要赶你走,这船上全是沙场征战的将士,我是怕你一个女子不太方便。”无瑕虽然聪慧,然平日里极少与女子打交道,在大郑与郑婼歆那般针锋相对他可以丝毫不让,然对于这般楚楚可怜的女子当真是毫无办法,这骆玥并非是与他一同长大,性情性格也一概不知,此刻见她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若是自己再坚持反倒显得不近人情,故意为难了她。

“你起来说话,若果真没有去处,便留在这里,我身边有个丫头名叫弦伊,也好与她做个伴。”

“如此说来公子是愿意收留我了?”骆玥欣喜的抬起了头,待到无瑕默认之时,她起身一笑,道:“公子赶紧吃了早膳,弦伊姐姐在膳房中熬药,我去帮忙。”她说完不待无瑕挽留便端着水盆出了门去,到了门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然后一敛神色疾步而去。

那桌上水路图标明了路线,看来,他们是要直奔十方而去,自己该怎样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呢。

第六百三十八章 谁言谁 不需一兵半卒便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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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27

“娘的,受不了了,每天就给咱们吃这个,我看用不了到九原,咱们都得饿死在这路上。”一碗清寡的稀粥被傅超摔在了地上,他身旁还蹲着不少就着碗喝着粥的士兵,如今被他这一吼定在了原地,举着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傅超见状两眼一瞪,道:“看什么,赶紧喝,再不喝连粥都没了。”

队伍已经出发了半个多月,一路磨磨蹭蹭要死不活,行军的粮食被粟楠以节约为由克扣了大半,将士们每天就喝着这样的粥吃着难以下咽的菜,短时可能还能捱,然长期这样下去,只怕到了九原都已经一个个面黄肌瘦了。

“苏将军今日也过来了,正在主帅营帐之中商议事宜,等慕将军回来,咱们问问那姓粟的究竟要怎样。”慕枫手下最为得力的战将尤云骞轻声安慰着傅超,他知道傅超不是鲁莽的性子,只是因为这一路被延误行程,他心中担心侯爷与小侯爷的安危,才较往日暴躁了许多,这种时候自己一定不能火上浇油,慕将军还未将一切安排妥当,若是此刻贸贸然与粟楠起了冲突反而不利。

“唉。”傅超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坐立不安的向外张望了好一会儿不见慕枫归来,禁不住闷闷不乐的低头出了帐去。

“傅大哥去哪?”尤云骞在后跟了几步,有些不放心。

“没哪,心里烦,出去走走。”傅超粗声粗气的回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向着林子里走去。

前几日玲珑传来了消息,说九原大军已经全线前移,只是还未曾得到小侯爷的消息,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还有侯爷,白山的战况一直都是模棱两可,武飞云那厮太狠,消息封锁得十分严,如今形势不明,这援军又行走得如此缓慢,当真让人心焦难耐。

武氏父子这是要借着外敌侵入动手了,皇上莫非还不明白他们的狼子野心?竟依然顺了武相的意思派了粟楠为元帅统领这二十万的援军,若是在路上不动手将他解决了,这二十万人入了九原敌我难明,岂不是更加混乱。

“将军息怒,咱们不能跟元帅这般硬抵,否则会吃亏的!”林子那头突然传来了一人刻意压低的声音,语气十分急切,显见正在极力劝阻何人。

“哼,他粟楠算个什么东西,仗没打过几回,不过就是仗着武相的力荐爬上了元帅之位,论武功论谋略,他哪一样比得上本将军,一只对着相国府摇尾乞怜的狗,也敢在我面前耍威风!我便不信那营帐之中有谁服他!”另外一个声音显得十分年轻,带着一种倨傲,毫不掩饰对粟楠的鄙夷之色。

傅超感到有些好奇,向前踏上了一步,想要看清对面站着的究竟是何人,当脚下踩到的枯枝发出细微之声时,他突然听见了一声啸鸣,只在一瞬之间,一杆银枪便已经到了眼前,而那枪尖在离他的咽喉不到寸许之处停住了。

根本没办法看清那人出枪的动作,傅超就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你是慕将军身边的人?”苏翀微微挑了挑眉头,见傅超没有说话,他将长枪收了几寸,道:“鬼鬼祟祟躲在一旁,不敢见人吗?”

傅超此刻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早就听说他性格高傲,年轻气盛,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慕将军曾说过小龙王苏翀是个必须争取的人物,所以,就算他此刻再傲,自己也不能与他闹僵了关系,坏了大计。

“傅超见过苏将军,我是随着慕将军一同出的京城,可是,却是小侯爷手中御林侍卫军。”傅超挺直了身子,对着苏翀抱拳一揖,答得不卑不亢,但凡这种性子的人皆有其底线,你若越是低贱讨好,他便越是看你不起。

“哦?孟小侯爷手中的御林军?”果然苏翀语气一变,将长枪收回对着身后那人一抛,道:“听闻小侯爷武艺超群,一杆银枪横扫千军,有机会我倒是要讨教讨教。”

傅超方才已经领教了他的出枪,知道他有其桀骜的资本,是以微微一笑,拱手一揖道:“小侯爷枪法承自侯爷,却青出于蓝,与苏将军倒是有得一拼,等到了九原,我们大家便可一饱眼福了。”他一番话既没有贬低小侯爷来讨好苏翀,也没有仗着侯爷府来打压苏翀,倒是十分得体。

那苏翀虽然年纪轻,然毕竟是官宦世家子弟,自然知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道理,他方才拿枪指着傅超,傅超却没有丝毫愠意,虽然他官职上大于傅超,然也并非无理取闹之徒,是以正了神色之后双手一拱,道:“好,来日定讨教小侯爷的枪法。”

见他说完要走,傅超知道机不可失,可若这般冒失的说出心中所想又未免太过唐突,是以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急步一追,在苏翀身后扬声道:“听闻苏将军喜爱青铜之器,慕将军手中有一柄玉首剑,将军若是得空,明日请来慕将军帐中一聚。”

苏翀闻言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却有了一丝笑意。

这算是一个暗示吗,自己与慕枫向来无所交集,但的确敬佩莫寒将军其人,听说他为人孤傲,极难亲近,当年与武相争执,竟敢当殿卸甲离去,这种气节是自己一直佩服与敬仰的,慕枫是莫将军手中之人,若是有了傅超从中引见,倒也是一桩美事。

“明日戌时,恭候苏将军大驾。”

见苏翀虽并未回头,然那脊背已经有了柔和之势,傅超知道他已经应允了自己的邀请,是以不再挽留,只深深一揖,道:“送苏将军。”

苏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大步流星的离去,傅超则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没由来的好了心情,抬头看了看繁星密布的天空,长声道:“侯爷,小侯爷,你们一定要撑住,等着我们来!”

“公子还没吃饭?”

“是。”小竹楼下的士兵喏诺的弓起身子回了那人的话,看他脸色一沉,禁不住脚肚子直转筋。飞云少爷特地寻来伺候公子的丫头已经将那饭菜来来回回端了好几回了,这不,刚又拿去热就被少爷撞了个正着,这公子不吃饭,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可少爷这脸阴沉得要吃人似的,当真是让人心惊胆战。

门被轻轻推开,那人依然在垂头修改着李大夫送来的药方,已经整整一个下午了,他便是如此静坐着,用他唯一还能去做的事情麻痹着自己的思维,全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先歇了吃东西。”口气毋庸置疑,武飞云从身后环过奚昊的身子,然后将他手中的墨笔拿了下来。

“听说那饭菜都热了好几回了,你若再这样,我明日便不许李大夫送药方过来了。”

药香并不因为此人不再接近药物便淡去,因为那毒性已经渗入了身体,所以气味也便扎根,随着他的举手投足自然而然的散发。武飞云俯下身子,慢慢将头探到了奚昊的颈间。

“你是要将我当成关在笼子里的鸟吗。”身子只轻轻一挣,因为知道挣扎也无用,那人每天来到这里都会这样紧拥自己,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摈退。

“就算是鸟,我也要用黄金为你打造牢笼,将你牢牢的锁在身边,不许任何人窥探觊觎。”

“呵——”奚昊自嘲的一笑,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我累了,也饿了,让含烟拿东西来吧。”

“好。”口中应着,身子却丝毫未退,武飞云蹭了一蹭奚昊柔滑的肌肤,然后探过头去,将唇凑到了奚昊的唇边。

想要得到他的回应,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好,可是,无论自己怎样索求,他都只是淡漠以对,便仿佛这身子已经不再是他的一般,有时候真是让人恼火得想要不顾一切的去占有了他,可是,若是自己真那么做了,恐怕也就永远的失去他了。

“奚昊,能不能不要这么对我,我对你是真心的,否则我也不会因为害怕伤害你而一直克制我自己,除了离开我,你说什么我都能答应你。”

唇角一扬,奚昊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出了声来:“若我说让你放弃杀戮,放弃祸国殃民,放弃勾结外敌,放弃迫害大晋的将士与黎民百姓,你能答应吗?”

武飞云顿时语塞,纵他能为了奚昊去对抗吠承啖,却依然不能为了他而放弃相国府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

“武飞云,不要跟我说爱,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你要的,不肯放手的不过是一份自己得不到的感情,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如我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人都不肯接受你所谓的爱情,你根本比不上缠绵!”

“不要跟我说那个男人——他算什么东西,他认识你比我晚,他没我有身份有地位,有无上的权利,他凭什么跟我比!”

“他能为我死,你能吗?!”奚昊冷笑着看着那暴怒狂吼的男人,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激怒他!激怒他!让他发疯,最好是能将自己一剑了结了,也好过在这里受这生死不能之苦!

身子被那人狠狠一扯甩向了床头,奚昊吃痛的扑倒在了床沿上,还未来得及回过身来,便被武飞云一把扣入了床中。

“他能为了你死,他能为了你死——我便要他看看,他宁死护着的你是怎样在我身下承欢的!”武飞云已经陷入了疯狂,缠绵在奚昊心中的地位让他嫉妒得便要发疯了,他不甘心自己如此付出依然得不到奚昊的回应,虽然知道自己此刻弄疼了他,而接下来还会更加暴虐的对待他,可是,那怒火却让他控制不住,只想不顾一切的发泄出来。

一手轻易的扣住了奚昊的双腕拉过了头顶,然后另一只手胡乱粗暴的扯开了奚昊的衣衫,武飞云俯下身子,带着无限的欲望狠狠咬向了奚昊的身体,奚昊本还在挣扎,却在他狠咬的那一刹那顿住了。

能够清晰的感到身子上传来的疼痛,甚至可以感觉到鲜血流出的热度,虽然曾无数次想过让那人吸入自己的鲜血中毒身亡,可是当那一切来临之时,奚昊竟愣住了。

这不是他的性格,武飞云是什么人,他怎会因自己的一番话便如此鲁莽,他是真的疯了,还是……

…………

还是真的爱上了自己……

“少爷!”门被狠狠推开了,奚昊侧过头,看见了罗云狂奔而来的身影,当他回过头看见武飞云从自己身上抬起头的一刹那,竟眸中一酸,怔怔的落下了两行清泪来。

武飞云的唇齿之间全都是鲜血,脸色已经泛了青白,他没有理会罗云的搀扶,反而摇摇晃晃的起身一退,返身想要自己离去,却在迈步之间便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少爷,少爷——来人哪,赶紧去请李大夫——快——”

第六百三十九章 爱恨两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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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28

门口的士兵已经跪了一溜,左隆德惶然而愤怒的从营帐内奔出,一脚便揣在了那些士兵的身上,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你们怎么看着的――啊?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要将你们千刀万剐,株连九族!”额上透着豆大的汗珠,左隆德胡乱的抹了一把,然后突然一抬头,看向了那小竹楼。

自己早便该杀了那人,却因害怕飞云责怪而迟迟未曾动手,自己此刻若是带兵走了也罢,可偏偏军队还在整集,飞云现在却出了事,要是舅舅知道了,一定会拔了自己的皮。

“来人!给我将那人从楼上带下来――”事不宜迟,趁着现在这个机会还不动手的话,只怕飞云醒了又得护着他了。左隆德将心一横,扬手唤来一队士兵对着那小竹楼上一指,吼道:“去,将人带下来――”

“大人。”士兵们有些迟疑,这巨鹿军营谁不知道那人是少爷心头之人,平日里便百依百顺,现在少爷未醒,如果贸然对他动手的话,将来少爷怪罪下来,同样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怎么着?我现在是叫不动你们了吗?去,将那人给我带下来,还不去――”左隆德说完又是一脚,那些士兵见状一闪,左隆德愈发火大,从旁抽出长剑对着一人便刺了过去:“好,都反了,既然都不想活了,我就成全了你们。”

士兵们一见他红了眼,忙不迭的便向后退,被逼无奈之下只得返身向着小竹楼而去。

门突然间被打开,士兵们上行的脚步被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得一退,抬眼看去,只见奚昊一脸淡然的出现在了门口。

青丝散落,随风拂过脸颊,清秀的脸上泪痕依旧,身上的衣衫却已经换过,因为就算是死,也不能毫无尊严衣不蔽体。奚昊轻吸了一口气,然后身子一动,一步一步的踏下了台阶。

本混乱一片的场面竟因这一人的出现而骤然间安静了下来,竹楼下的士兵们自动退开了身子,奚昊便那般安静的从人群中走过,慢慢来到了左隆德的面前。

眉目如水,一若往日般沉静,那脸上甚至透出了恬静的笑意,奚昊抬眼看着左隆德,突然又是一进:“动手吧。”

左隆德有些发懵,这场面竟如此诡异,他本以为那人下来之后会开口讨饶,可现在这个情形算什么?他是一心想要寻死吗?

喉结一动,使劲的咽了口口水,左隆德被奚昊那种淡然自若骇住,握住长剑的手竟有些无处安放。什么叫骑虎难下,他现在终于知道了。本想假借他人之手杀了宗奚昊,那么就算飞云醒来怪罪下来自己也还能一退六二五,撇个干净,岂料现在奚昊竟杵在自己面前,那么多将士又看着的,若是杀,自己难逃干系,若是不杀,将来自己在这军中又还有何威严。

心中悔恨之极,只因他估错了奚昊此时此刻的心态,见奚昊还在向前,他将脖子一梗,吓唬道:“你别再过来,否则我当真要刺了。”

“你还在等什么。”奚昊没有停下,那话语轻柔却坚定,步步紧逼,让左隆德后退不能。

“我真要刺了,我要刺了――”左隆德满脸涨得通红,眼见已经退到了营帐之前,他的脚步一顿,紧了紧双手,咬了咬牙,大喝一声向前猛刺而去。

大不了自己去求舅舅救命,这人若是再留着飞云将来必定死在他的手上!

左隆德打定主意举剑便刺,眼看那剑尖已经到了奚昊的胸口,帐门突然被人一挑,然后一道人影疾奔而出扬声叫道:“刀下留人!”

那一声叫喊听在左隆德耳中无异于大赦,他的双手一颤停住了,却在咽了一口口水之后强撑着面子叫嚣道:“何人喊停,不要命了。”

“左大人,公子万万杀不得,飞云少爷如今中了毒,公子是天下第一神医,大人现在杀了他,若是少爷有个好歹,你将来在相国大人面前怎么说话!”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楚华的话竟让左隆德生生冒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糊涂了,飞云现在余毒未清,这宗奚昊一手医术妙手回春,若是现在将他杀了,要是飞云果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脑袋就别想留住了。

“我不会给他医治的,你们死了这份心吧。”奚昊冷笑了一声,根本不为所动。

他并不想在武飞云手中苟且偷生,而若是此次能够除去他,让大晋免了战火之苦,他宁愿与他一起死。

“公子!”李楚华急得直跺脚,他自然知道杀奚昊公子不是飞云少爷的主意,然现在这巨鹿军营中最大的便是左隆德,少爷未醒,无人能保公子性命,所以他才用这话稳住了左隆德,岂料公子竟根本不买账。

“宗奚昊,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有了台阶下,左隆德又硬了腰板,冲着奚昊吼了一句后回头看向了李楚华:“少爷怎样了?”

“罗侍卫说少爷随身带着解药,已经服下了,只是……”李楚华微微一顿,看了奚昊一眼,又道:“只是此次这毒分量较重,少爷暂时还未醒过来,所以,还需公子施手。”

左隆德闻言恨恨的看了奚昊一眼,见他垂眸敛目毫无反应,遂将那长剑一丢伸手便揪住了他的胳膊:“赶紧去看。”

奚昊没有说话,只倔强的一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左隆德的火气瞬间便暴涨,双手伸出握住奚昊的双肩向后一甩,奚昊登时便跌了出去。左隆德虽然平日里不学无术酒肉穿肠,然终究还是练过武功,奚昊身形小巧又毫无功夫,如今一跌之下向后仰倒,后脑撞地,只听得耳中嗡响,伸手一摸,便见了满手鲜血。

“你去不去――”左隆德大吼着还待动手,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啸响,回头间只见一道利箭划破夜空直射而来,他一个哆嗦站住了身子,那利箭从他颊边擦过没入了夜色,顿时将他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谁……谁……”

身旁的士兵们闻声而动,却还未及奔出,便听得一人冷冷言道:“我。”

左隆德惊魂未定,半晌挣扎不起,李楚华则趁机奔到了奚昊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你……”眼见说话之人踏入了视线范围,左隆德才松了口气,继而对着身旁的士兵吼道:“还不将我扶起来。”

这才有士兵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扶起,而他在看向来人之后却没了那般嚣张的气势:“文正,你这是做什么,那箭差点就射中了我。”

方文正是武飞云身边的得力干将,此次白山城破他功不可没,且他平日里行事手段十分利落决绝,左隆德虽然官职高于他,却处处忌他三分,不敢在他面前充狠。

“少爷不在么,为何这军营成了菜市口,如此喧哗。”方文正以一贯冷漠的口气堵回了左隆德的埋怨,当他的视线触及奚昊之时微微一顿,继而又声色不动的瞥开了。

“你回来得正好,这人下毒害了少爷,如今却不肯给他医治,我正在教训他。”左隆德听方文正问起禁不住心底一喜,方文正的手段他知道,自己威胁不了奚昊,不代表他也没办法让他就范。

“哦?”果然方文正脸上一寒,神色犀利的望向了奚昊,然后撇开众人一步步到了奚昊面前。

“下毒?好本事。”他说着伸出手去一把扣住了奚昊的下颌,迫使他抬起了头来:“让我想想,在白山你说过,我弟弟方冲是死在你的手里的,好,很好,幸亏你没死,否则我这仇要找了谁去报。”

“杀了我吧,杀了我就能给你弟弟报仇了。”奚昊在他手中扬起了头来,冷冷的看着他,毫不屈服。

“杀了你?呵呵呵――”方文正闻言低低一笑,将身子俯下,慢慢凑到了奚昊的面前一字一句的道:“你知道有种感觉叫生不如死吗?进去,给少爷医治,否则我便去这巨鹿城中抓几百个百姓回来,你耽误一个时辰,我就杀一百人,看是你的骨气重要,还是无辜百姓的性命重要。”

奚昊的身子明显的一僵,继而怔怔的抬头看向了方文正,方文正没有再说话,只面带挑衅的望着他,奚昊的脸上显出了极度的厌恶与憎恨,他狠狠的瞪向方文正,然后“啐――”的一声,将唾沫吐在了方文正的脸上。

“哈哈哈哈哈――”方文正一松手仰头大笑了起来,只顷刻间那笑声突然一顿,似被人掐断了一般突兀之极,然后他返身一喝,道:“来人,去城里抓五百个百姓过来,男女老幼一概不论,抓到了之后……”唇角扬起了一丝诡异的笑意,方文正回头看了奚昊一眼,戏谑的笑道:“全都绑了推到营帐前来。”

“畜生――”

“骂,使劲的骂,你说白山城的将士们是无辜的,那么现在这些百姓更是无辜,宗奚昊,一条人命跟五百条人命,你最好快点选,我可没那么多的耐心等!”

“公子……”

紧握的双拳在身侧微微颤动着,骨节分明的指背高高耸起,显示着奚昊此刻矛盾而痛苦的心情,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进去武飞云也未必会死,因为那解药已经服下,他醒来只是时间的问题,可若自己拗了性子,便又会搭上五百条无辜百姓的性命!

不想屈服,却又不得不屈服,奚昊站在原地失神片刻之后,一个转身进了营帐。

“老白,咱们走。”方文正没有去看左隆德一眼,只是对着方才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一个络腮胡子大汉招呼了一声,转身离去。

第六百四十章 鹿驯豕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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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29

武飞云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奚昊的身影,或许就连昏迷之中他都在害怕着那人的离去,当看见奚昊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之时,他的心头一暖,禁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在了奚昊的发间。

他哭了,当自己从他身上抬起头的那一刹那,他的眼中的的确确落下了眼泪,他是有感觉的,对自己,他的心中还是有感觉的对不对。

奚昊依然在困顿中沉睡,他若知道自己那无法抑制的泪水会让这人陷得更深,更疯狂,那么他宁愿当时落下的,流出的是赤红的鲜血,舍弃的,是自己的生命吧。

身子轻轻动了一动,奚昊在朦胧中睁开了双眼。

头很痛,因为跌倒的时候撞击了地面,然后整夜的守在了这人的床前,直到方才受不住才晕沉沉的睡去。他现在的意识很模糊,眼中的神色带着几许迷惘,竟无端的透出了一种难言的诱惑。

“头上缠的什么?”武飞云看到了他那散落的发间缠绕的白纱,脸色便是一沉。

奚昊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将头一侧,避开了武飞云的碰触,然后起身站了起来。

身子有些摇晃,因为腿麻了,头也很晕。他伸手摸了摸脑后的伤口,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李大夫这是故意的,那伤口流血不多,说明并不严重,可他现在将自己的头包成这样,分明就是想让武飞云醒来一眼就能看见。

“谁干的!”

武飞云很恼火,在这军营之中没有自己的命令竟有人敢出手伤他,当真是活得不耐了。

奚昊没有说话,武飞云却瞬间明白了过来。

“左隆德――”

听他吼着一掀被子便要下地,奚昊脚步一退,垂了双眸低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既然醒了我便回房去了。”他说完返身便走,武飞云在后一拉没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眼底。

“罗云。”

“少爷。”罗云知道武飞云要问的是什么,昨夜那帐外的动静如此大,要说不知都是不能,可若是说了,岂不是火上浇油,他想了一想,话锋一转,道:“文正回来了。”

“哦?”武飞云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思忖了半晌之后不动声色的对着罗云道:“叫他来见我。”

“好。”罗云如释重负的返身便走,岂料刚到了帐门便又听身后那人冷冷言道:“告诉左隆德,这笔账我先记下了,他若再敢轻举妄动伤了公子一根毫毛,我便将他那一身肥肉一片一片的剐下来!”

“是。”罗云应着一掀帐帘,见左隆德正一脸死灰的站在帐外,看他出来之后慌张的一摆双手禁止了他出声,然后缩着脖子一溜烟的没了踪影。

早知道飞云醒来会是这个态度,自小到大他都是这么个脾气,喜欢的东西就算是不要了也绝不允许他人染指,他所爱的只能由他一手毁灭,物如此,人亦如此。

“这军营这么多人,我们怎样才能将奚昊公子带出去呢……”白少卿伸手挑了挑帐帘,见外面兵来兵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昨夜太乱,根本未曾与奚昊说上话,看情形他在这军营里很不安全,只是不知道武飞云为何要将他留在身边,若说想以他为人质胁迫侯爷府,那么为何又会将他禁在军营而不送到前线?

“你别急,咱们刚到,还得细细打算才是,待……”

“文正,文正――”帐外突然传来了呼声,方文正闻言示意了白少卿一下,然后踏步而出,帘子刚打起,便见罗云出现在了眼前。

“少爷醒了吗?”见是罗云,方文正心中已经有了底,自己私自离去,又消失了这么一段日子,现在就算回来了,武飞云也会起疑心,他现在找自己去无非是要试探一番,自己需得小心应对,步步为营,省得一不小心便露了马脚。

“是,少爷让你过去。”罗云说完撇开方文正径直望向了白少卿。他是武飞云贴身带着的侍卫,久居东都,白少卿虽调回东都不久便来了九原,可当初他所在之地却是武相的发家之地泾阳,所以罗云望向他后,他的心中禁不住有了一丝波动。

“这人好生面生,不是你的手下。”无论是谁带入的军营,只要是陌生面孔都需留心,任何威胁到少爷安全的隐患都不允许存在。罗云上前几步到了白少卿面前,然后围着他看了一圈。

白少卿静静的站在原地,并未主动去说什么,因为方文正说过,在巨鹿军营里要尽量管住自己的嘴,能不开口就不要说话。罗云此刻虽然在看他,可问话却是冲着方文正去的,所以,要答也是方文正来答。

“归云庄的人,箭术不错,又不善言语,带在身边倒也省得聒噪,怎么,现如今我方文正要招一个人手也需通过你青衣卫的允许了吗?”青衣卫设在东都,在相国府的势力中最靠近主子,是以平日里有些飞扬跋扈也在所难免,可是这里是巨鹿军营,方文正在这里的地位连左隆德都要忌惮三分,更别说是势力远在东都的青衣卫。罗云岂能听不出他口中的不耐,虽心头不满,可这白山一役方文正以三千人马做内应破了白山城,论其功劳,自己此刻倒当真不是他的对手。

思及此,罗云脸色一正,回身抱拳道:“文正兄说的哪里话,我身为少爷的贴身侍卫,问一句也是职责所在,文正兄不要见怪,少爷还等着你的,请把。”

方文正这才冷笑一声抬步向外,边走边道:“老白,你便在这儿等着,这营地你还不熟,不要乱跑,省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白少卿听罢拱手一揖,低头送了他二人离去,待两人身影消失之后,他才摸了摸那满脸的胡渣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己虽然知道奚昊公子其人,但与他并无交集,要怎样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能够信任自己呢?!

“他娘的,你一个俘虏有吃有喝,还想当大爷不成,都说了公子今日不会来了,你要是再闹,小心我去回禀了少爷打断你的双腿。”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听那士兵的口气竟似关押着一个俘虏,白少卿心中暗惊,走到帐门边轻轻挑开了一角,朝着声音传来之处望了过去。

“哎呦,你还真打,看来光锁了你的双手不顶用,这双脚倒得用刀子挑了筋去,告诉你,若不是因为少爷怕公子伤心,你这条命早就没了。”

“砰――”的一声响,从两个帐篷之外的一处飞出了一个人来,看样子便是一直在叫骂着的士兵,那飞踹的力道十分之大,随着落下的帐门间隙,白少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是――

慕容默?!

白少卿一把揪住了帐门,已经呼之欲出的叫声因骤然惊醒的神智而生生扼住了,他睁大了双眼,想要仔细去看清楚,然那帐门已经落下,再难见其身影。

不会有错,那一定是慕容默,自己与他一同在莫家军长大,就算只是一个背影自己也绝对不会认错,可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会落入了武飞云手中?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可是自己却无法靠近那营帐,否则定会引起他人注意。为今之计,只有耐心等待,等着方文正回来让他去一探究竟!

“回来了。”语气很淡很轻,便仿佛那人的来去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武飞云低头抿着茶,然后唇角一扬,露出了一丝笑意。

双眸抬起,那微微眯起的眼中带着探寻之色,明明做得很明显了,却又似乎不想去逼迫那人回答一般。

“文正私自离开白山,请少爷降罪。”方文正一撂衣摆,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然后伏下身去,额头触地。

武飞云没有去拉起他,只是将茶杯一放,起身踱了几步,仰头轻声道:“你在怪我。”

“文正不敢。”

“你嘴里说的,跟心里想的……”话语一顿,武飞云不再说下去,只是回头看向了方文正,然后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跟方冲自小便被我爹爹收养,我还记得当年看见你兄弟俩为了一个馒头被那群小乞丐打得遍体鳞伤,是我让爹爹将你们带回了相国府,为你们疗伤,又让人传授你们武艺。你可还记得当初我对你说过什么。”

“少爷说,要想让别人不再欺负我们,便要努力的向上爬,有朝一日,将他们狠狠的踩在脚下。”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你若要活,便一定要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不择手段,不计后果,方冲的死虽不是孟白炎亲手所为,但是,却与他脱不了干系。白山城破,赫博多大军入境直逼九原,待到九原防线突破,我相国府手中势力便会与之遥相呼应,以燎原之势席卷整个大晋,文正,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你,你可不要辜负了爹爹跟我多年来的栽培之心。”

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武飞云面带微笑伸手扣住了方文正的肩头,对着他道:“你回来得正好,左隆德一人带兵前往十方我觉得颇为不妥,你准备一下,两日之后,跟他一起走。”

方文正的身子不经意的动了一下,然后双眼一抬,敛目拱手道:“文正听命!”

第六百四十一章 江风夜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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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4-30

风很大,刚晴了一天的天气突然就变了脸,大粒的雪粒子打在甲板上,发出了密集的声响,负责搜寻的人皆回到了舱内,姜汤带着辣味滚入喉间,让那已经冰凉的身子渐渐恢复了温暖。白炎抹去一头的水珠,看了看阴暗的天空,叹了口气,道:“让秦大哥吩咐下去,所有人都不可再下水,这暴风雪颇大,咱们得想办法从这险滩绕过去。”

他说完又看向挤在舱内缩成一团的渔民,想了一想,放下碗走了过去。

就在不久之前,从楼船经过之处发现了两艘小型渔船,船面被撞击得千疮百孔,在激流之中沉浮不定,船上有人呼救,他们以楼船牵引艨艟靠近之后救下了十余人,听说还有一部分人已经落水,于是大家以长绳缠身,入水寻找,可是直到天气骤变,从那江面上救出的也只不过三人,且其中一人已经没了呼吸。

“想来你们的同伴已经搜寻不到了,暴风雪太大,这楼船无法在此滞留,我们必须得前进了。”白炎知道自己现在说这话无异于宣告了落水之人的死亡,可若继续停留,等风暴席卷,三艘楼船与艨艟上近八千将士同样会陷入危机,情况堪虞,所以,非走不可。

那些渔民自知这样恶劣的天气之下落入水中的人已经无生还可能,然思及大家同进同出,一起为生计拼搏,如今那些同伴却连尸首都无法找到,禁不住悲从心生,哽咽之声抑制不住,顿时舱内哭声一片,令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好生安顿了他们,待到安然度过险滩,咱们便找一处安全之处靠岸让他们归去。”白炎回身吩咐了南宫热河一声,然后抬步走出了舱去。

北方寒冷天气虽长,然到了四月左右江面依然会冰封解冻,很多以打渔为生的渔民都会选择天气较好时入江捕鱼,可是天气之变又岂能预料,从澜沧至十方暗河有六道狭窄,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渔民都会有失手的时候,更何况是这般暴风雪之下。他们这是用生命在博取生存,只是为了夜晚归来之时家人的脸上多几分对收获的喜悦,便搭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这种贫苦困顿的最底层挣扎与夜夜笙歌漫舞的官宦之乐形成的对比如此鲜明,鲜明得让人窒息。

“你在看什么?”进门见无瑕站在桌旁望着白纸发呆,白炎整理了心情,挤出了一丝微笑,走到无瑕身旁将头埋进了他的后背,瓮声瓮气问道。

“这房间除了你我跟弦伊,还有人进来过。”无瑕没有责怪他的孩子气,只细细的看着纸面,然后伸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张。

“或许是南宫,又或许是弓吧。”虽然士兵们不会随便进入这房间,可若是两人身边之人便又另当别论了。

“这纸上透着墨迹,有人用了我的纸笔,只是,不知是谁,又写了什么。”

“哦?”白炎这才抬起头,从身后伸出双臂将无瑕环入怀中,下颌搁在他的肩头,望向了他手中的白纸。

“的确如此,看来那人没有将白纸拿开,而是在最上面的一张写了东西然后带走,可是却因墨太重,透过了纸背留在了第二张纸面上。”白炎说完见无瑕陷入了沉思,不禁微微一笑,将头往他颈窝处一蹭,低声道:“别想了,说,今天的药可有喝完。”

无瑕本还在想事,被他那一探身闹得痒痒,躲避之间扬声道:“好好的又来闹我做什么,有这功夫不如去简大人那儿看路线可有问题,需不需要修改,这么大的人了还跟顽童一般,也不怕手下的将士们看了笑话。”无瑕说完伸手去掰白炎的手,这才发觉他的指尖竟沁凉一片:“你这手为何如此凉?方才躺了一会儿,朦胧间听得外面人来人往的,起来了又都没了声音,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白炎这才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正色道:“突然起了暴风雪,有两艘渔船撞到暗礁触沉了,大家救上了十几个人,其余的……”见他摇头,无瑕不禁神色黯淡,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人都安置好了么。”

“让南宫在安排了,等过了这个滩口,寻到安全之处,便让他们下船。”

“百姓生活疾苦,他们回去之后还得面对那些失踪者的家人,白炎——”

“放心,我会让人给他们银子,只是,这人命……便再也回不来了。”

气氛瞬间便有些凝重,船身晃动了一下,白炎有些担心的回望了一眼,然后对无瑕道:“你歇着,我去瞧瞧。”

“小心。”眼见白炎拉门离去,无瑕才又回头去看那桌面的笔墨,他平日里摆放东西都有自己的习惯,这房间平常人都不会进来,他的人或是白炎的人都不会有什么要写在纸面上的东西,所以这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细节,却也让他心中有了芥蒂。

门轻轻一叩后被推开了,骆玥端着一盘小糕点走进了屋内。

“公子尝尝这个,是李大叔特意做了给公子吃的,弦伊姐姐脚伤未好,我便抢了她的活儿给公子送来了。”骆玥一脸笑意的走到了桌旁将糕点一放,见那桌面纸张凌乱,于是动手整理了一下。

“麻烦骆姑娘了,今日风暴极大,姑娘还是小心点不要随便行走为好。”无瑕说着到了桌旁坐下,伸手去捻糕点,眼波流转之时突然瞥见了骆玥手肘处一丝细微的墨痕,他微微顿了一顿,继而不动声色的将糕点放到了唇边,看似无意般问道:“骆姑娘久居建州,可知建州长远寺的空禅大师身子还好?”

“长远寺?”骆玥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然后唇角一撇,道:“建州有这么一个地方么?为何我却没有听说过。”、

“呵,想来,是我记错了。”无瑕轻笑一声将糕点放回了盘中,然后示意了一下,让骆玥坐了下来。

“骆姑娘谈吐得体,想来应当识文断字,弦伊那丫头平日里大大咧咧,少了女儿家的规矩,以后还得跟着骆姑娘多多学习才好。”

“公子说的哪里话,骆玥惶恐,公子才学过人,弦伊姐姐跟在身旁尽受熏陶,自然比我强上百倍,在公子面前,骆玥怎敢班门弄斧。”

无瑕听罢一笑,站起身子拿起了砚台上搁着的笔墨。

“……忠……義。”

字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骆玥口中念着无瑕写下的两字,心头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莫非他发现了什么?可是,却又看不出任何不一样之处……

“忠者,德之正也,事上竭诚,任事才能始终不懈于位,然做什么都要基于大义,义者,需公平合理,不以一己私欲而罔顾黎民苍生,很多事情都有其两面性,若是危及多数人的利益甚至是性命,那么,舍小我而成大义才是一个忠义之士应当具备的品德。”

骆玥心中已经有了忐忑,她不知道无瑕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因为她自认已经十分小心,在众人面前也从未有过引人注意的行为,可是她现在实在拿捏不准无瑕这番话就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或者,根本就是另有所指。

“骆玥愚钝,公子所言似懂非懂,实在无法应答,糕点快凉了,公子还是赶紧吃了吧,我一会儿过来给公子送水梳洗。”骆玥说完匆匆一退,待到出了门转过了廊壁,她才微微吐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看,见无瑕并未跟出,这才将身子靠在壁上闭上了双眼。

好奇怪,他明明面带微笑,可那淡淡的话语却似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他是在警告自己吗?难道……

忙不迭的低头去看身上衣衫,待检查一遍并未见有任何异样之时,骆玥扬起手腕拭了拭眉角,然后,她看见了自己腕间那一点细小的墨痕。

眼神一怔,继而翻过手腕细看,骆玥心中一沉,随即再次回头看向了来路。

自己下午曾用他桌上的笔墨写了字条,那字条如今已在了柳醒身上,他此刻对自己起了疑心,会不会告诉那孟小侯爷下令搜船?柳醒现在还在船上,万不能让他暴露了身份。

该用什么方法去拖延时间呢?

骆玥低头思忖了一会儿,然后一返身直奔了膳房而去。

无瑕在屋内坐了片刻,见船身颠簸得十分厉害,不禁有些担心白炎,于是起身去拿了披风披起准备拉门出去,谁料刚开了门便见一道身影随着颠簸扑了过来,那手中还端着一盆滚烫的热水,一同迎面浇向了自己。

“公子小心!”惊呼尚在喉间,骆玥便跌入屋内,抬头看时却不见那惨烈的一幕,铜盆哐哐当当打着旋落在了地面,那热水洒得一地,可那方才还在面前的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骆玥有些发懵,她抬头去望四周,却突然间被人从后将手臂一扶,然后被动的站了起来。

“烫到了没有,衣裳都湿了,赶紧回去换,这里让别人来收拾便好了。”无瑕的声音响在了耳侧,骆玥惊异的睁大了双眼,回身的一刹那禁不住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他是怎么躲过的?那种情形之下当绝无可能!

“骆玥笨手笨脚,差点伤到了公子,请公子恕罪。”惶然之色并非全然是演戏,骆玥当真被骇住了,她从未发觉过眼前这人竟有这般身手,因为看到他时他似乎总在喝药,终日里也是咳嗽不断,那容貌加上那盈若的身段,总让人觉得他便是那弱不禁风的扶柳,又怎知竟有着深藏不露的功夫!

“无妨,你去吧,我唤了人来便是。”无瑕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然后也不停留,撇开骆玥径直往了通往上层的甲板而去。骆玥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地狼藉的地面,然后将心一横,跨入屋内抓了笔墨迅速写下了几个字。

素衣公子,眉间朱砂,身份堪疑。

写完之后她匆匆将其揣入了袖口,然后闪身出了门去,不远的楼梯转角处静静的站着一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语不发。

第六百四十二章 须臾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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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01

“公子怎么来了?”南宫热河与白泽正安顿渔民们在大舱内休息,见无瑕进门忙迎了上去。那些渔民此刻都已经换了衣衫,喝了姜汤,正用棉被裹着身子缩在舱内听着江面的惊涛之声,因刚刚逃脱了死亡的阴影,所以那动静让他们的惶然无措十分明显。

“听说救了一批渔民,我来瞧瞧。”无瑕说完侧目看向了那十多人。

衣衫并不合体,因为是将士们匀出来的,湿透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黝黑的肤色说明他们常常经受风吹日晒之苦,一眼望去那些在看了自己之后连目光都不敢相接的人们并无可疑之处,可是,自己却知道,那人就在其中。

“找于大夫来瞧过了吗?有些伤口初时并不明显,事后却会发展迅速,渔船受到过撞击,咱们还是不要大意为好。”无瑕说完又进了两步,那些渔民本在听见他说话之时便曾抬头去看过,却皆被他脸上面具怔住,不敢与之直视,当他脚步向前,慢慢靠近之时皆又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退。

南宫热河与白泽并不明白无瑕此刻所为究竟为何,若是不放心这些渔民要让于大夫来瞧,他便着人来提醒就是,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而最让他们不解的却是无瑕脸上的面具。

这楼船上的将士全都已经见过了他的容貌,根本不需遮挡,且如今天色已黑,这些渔民又只是普通百姓,他却为何还要以金丝覆容,不以真面目示人?

“我们立刻让于大夫前来检查,今夜风大浪大,公子身子不好,还是尽早回房间去为好。”南宫热河说完俯身一揖,望向无瑕的眼中却透着探寻之意,无瑕与之对视了一眼,然后低低道:“无妨,我今日掉了一串珠子,那珠子对我很重要,所以出来寻寻。”

“公子掉了什么?”南宫热河听得无瑕说法,第一反应便是公子丢了小侯爷送给他的琉璃珠,可抬头去看时发现那玉簪还在无瑕发间,让他禁不住有些发懵,而白泽在旁听了之后忙道:“公子那珠子是何模样,我们去寻了来。”

无瑕这才眨了眨眼,轻声道:“我那珠子曾在白炎身边出现过,珠子的名字很特别,叫璎珞。”

船身晃动得十分厉害,简玉德正在聚精会神的指挥着船舵与桨手的走向,白炎在旁也是神色凝重,丝毫不见平日里那嬉皮笑脸之色。

陆地上的冲锋陷阵可以四面突破,策马驰骋,可是这水中靠的是丰富的经验,拼的是指挥者对这特殊阵地的熟悉程度,简玉德在原州水军呆了十多年,经历了无数类似于这般恶劣的气候与难以掌控的水段激流,然纵如此,此刻他也已经冷汗涔涔,手心湿了一大片。

若是晴朗的白天或许他还不会如此担心,可现在外面下着暴风雨,又是黝黑的夜晚,这情形不得不说——十分不妙。

“小侯爷!”

“何事?”

回身见是南宫热河,白炎禁不住眉头一皱,南宫热河几步到了他的身旁附耳低语了一句,白炎听罢有些疑惑,先是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沉思着低下了头去。

无瑕说他丢了一串珠子,名字叫璎珞……

璎珞!

那是在东都的那个夜晚扑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挡过一箭而没了性命的女子,无瑕为何会在此刻提起她?又为何以如此隐喻来示意南宫热河与白泽?

璎珞虽是皇上赏赐的丫头,可也相当于他当初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粒棋子,为君者为了掌控臣子的心做这样的安排其实无可厚非,可自己在事后才知道,原来当初璎珞为了离间自己与无瑕的关系使了手段,让无瑕受尽了委屈,还偷偷增加参花的分量,令无瑕久病不愈,若非前不久弦伊嘴快说出,自己或许现在都还蒙在鼓里,且她一身武功不差,却一直以弱质之身示于人前,可以说,当时自己是被她骗过去了。

这船上只弦伊跟新来的骆姑娘是女子,璎珞之名取自珠玉,那骆姑娘名叫骆玥,钥是传说中的一种神珠,莫非,无瑕是在说那骆姑娘有问题?南宫热河说他以金丝覆面去了安置渔民的船舱,看来他是怀疑有人接应骆姑娘。

“去,叫上弓,再派几个人一起盯住那群渔民安置的船舱,有任何人靠近或者出来,都给我抓起来。”

“是。”南宫热河匆匆离去,白炎回身正待对简玉德说话,却突然感到船身被什么撞击了一下,继而又是一阵猛烈的颠簸,简玉德奔到舱口看了一看,没有说话,只对着白炎焦急的扬了扬手,然后几步上行便没了踪影。

“究竟怎么了?”白炎抓住了一人急急问道,那人所奔的方向正是简玉德离去之处,见是小侯爷问及,那人狠狠一摇头道:“似乎是撞到尾舵,小侯爷赶紧去瞧着公子,这江面不平,恐怕……”

白炎听罢心头一急,放了那人回身便去寻无瑕,因惊涛起伏,他一路跌跌撞撞,待到奔到无瑕的房间时却只见弦伊拐着脚从屋内挪出,见他进门忙不迭的叫道:“公子不在房间,小侯爷快去找。”

丈余高的巨浪拍在甲板上,湿冷的江水毫不留情的泼向船舱,奔来跑去的士兵们却没有惊惶之貌,水面就是他们的战场,无论天气有多恶劣,情况有多糟糕,他们都不能丧了斗志。

“程颢——好好护着弦伊——”见于程颢从远处奔来,白炎将弦伊抓住往他怀中一推,道:“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呆着,这风暴极大,都小心点。”

“可是公子他——”

见弦伊还在挣扎,白炎抹去脸上的水珠狠狠一喝,道:“你若是不听话,我便让程颢将你绑了!”看她一愣之下不再动弹,白炎才又道:“我定保护好无瑕,快走!”他说完不再停留,弦伊这才噙着泪水揪住了于程颢的胸口,由得他抱起自己离去。

灯光早已熄灭,那舱内骤然间陷入了恐慌与混乱中,无瑕在跌撞间抓住了身边一物,可那东西根本无法固定,随着船身的那一撞击,他的身子也随即跌了出去。

鼻间有了陌生人的味道,因为船身的那一个晃动让舱内的渔民们全都摔倒了,身子顺着船的倾斜而滚在了一起,然后出于本能的伸手去抓任何能够抓住的东西,无瑕还未站起身来,便被几双手同时抓住了。

“公子——”黑暗中传来了白泽焦急的呼唤,方才那一幕来得太过突然,白泽站在舱门处抓住了门框,可等他稳住身子之后便不见了无瑕的踪影。

无瑕抬起头,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可就在手伸出的一刹那,他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

那是什么?!

好像是鸟叫,不对,不是普通的鸟儿,似乎是……鹰。

侧耳细听,在那一片喧哗之中扑捉那一丝丝细微的声音,无瑕忽略了白泽的叫喊,却没忽略身旁一人口中的呼哨声。

出手疾如闪电,当无瑕反手扣住那人的肩膀之时,船身又是一颠,比起方才那一下更甚,他本已经抓住了那人,却在人群的碰撞之下又松开了。

“公子——”

“公子!”

“无瑕——”

人突然间多了起来,声音混乱了,那本就微乎其微的线索就此中断,无瑕心有不甘,明明那人就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可却就这般溜走了,然他知道自己再不回应白炎会抓狂,于是他松了紧咬的唇,轻声回道:“我在这里。”

黑暗中传来了那人舒气的声音,火折子刚刚亮起,无瑕便闻到了白炎熟悉的气息。

“你是想吓死我吗。”白炎的声音竟有些发抖。

不可否认,这种自然的力量远比可以抗拒的人力更加让人害怕,那船身一次又一次的颠簸让人感到了死亡的气息,若果真撞到礁石翻了楼船,这几千人之中想要找到那人便根本不可能了。

“我没事,白炎。”

命由天定,纵自己怀疑,却无凭无据,明日一早,等水流平缓风暴散去,这些渔民便要离开了。无瑕心底一叹,然后伸手回抱住了白炎的身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舱内突然寂静无声,待无瑕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脸上的面具在跌撞之间早已掉落,那些本还被他的面具怔住的渔民们此刻皆呆呆的看着他,掩不住脸上的惊艳之色。

糟!

两个男子在众人面前相拥而立于普通人眼中当属大逆不道之举,更何况其中一人还是这大晋的小侯爷!自己竟未曾注意场合,这种亲昵的动作实在不该做出。

发觉无瑕突然将自己推开,白炎禁不住不满的撇了嘴,他知道无瑕怕什么,可却从心底里不希望他怕这个。越是接近十方,无瑕的忧虑越是明显,前几日曾令自己不解的一些行为,也随着行程的缩短而日渐明了了。

他是希望自己能早日见到爹爹,却又害怕见到自己的爹爹,因为他怕自己夹在他与爹爹之间左右为难,所以他忧虑,但却不说,他是不希望自己不开心,也不希望自己担心。

“傻瓜,你在害怕什么。”

“好像没事了,想来简大人已经想办法将船稳住了。”无瑕答非所问,撇开白炎走到了那群渔民的面前,然后一个俯身拾起了地上的面具。

船是平稳了,但那鹰的叫声也没了,清澈的眼底带着一抹深意,细细扫了一眼面前众人,无瑕没有说话,只一个转身离去了。

风雪依旧肆虐,黝黑的江面上窜出了一道黑影,伴着凛冽的寒风,展翅高飞!

第六百四十三章 负半世恶名 我用热血荡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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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02

晨曦微露,雪花不再纷扬,刮了一夜的大风终于停歇,甲板上却结上了厚冰,士兵们小心翼翼的从上面走过,攀附着栏杆站好了位置,等待着从身后传来的水桶。楼船之上储备着盐,可却不能用来解冻冰,盐分缺失会让人头昏眩晕,疲惫乏力,将士们每日做的都是体力活,所以身体的状况很重要。

热水一桶桶传来泼在甲板上,立刻便有人用铁铲将浇灌得融化的冰块铲除抛入江面,气温十分低,若不如此,那热水很快就会结成冰,增加船身的重量,也让行走十分困难。

无瑕披着披风站在远处,看着那已经脱了衣衫一头热汗的男子,露出了心疼之色。

身体力行,白炎便是如此在军中树立的不可撼动的地位,每一件事他都亲力亲为,如此与士兵打成一片,真诚以待的将军,又怎能不让人敬重与叹服。

“公子该喝药了。”弦伊的声音响在了身后,无瑕回过神转过了头去,见她端着依然冒着热气的药碗,不禁眉头一蹙,轻怨道:“脚还没好,莫非便没有别人了,真得让程颢好好看着你才行。”

从那日弦伊烫伤了双脚开始,于程颢便包揽了她所有的活计,她坐在一旁动口,而他则会一丝不苟认认真真的做好她曾经为无瑕所做的一切,若非有此波折,倒真没看出这样一个男子竟会有如此细心与细腻的一面。

“公子又拿我来说笑了。”弦伊将药碗往无瑕手中一塞,带着恼意的脸上却渐渐染了红晕。不光是无瑕,这船上很多人此刻已经将她与于程颢看成了一对,而那曾与她生死与共,红绳相绊的南宫热河却愈发变得疏远了,有时弦伊看着他远远避开的身影,竟恍惚间感到了一种茫然,那斗嘴斗气却又不离不弃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回头了,就仿佛……隔世一般。

“弦伊,弦伊?”见她突然失神,无瑕禁不住回头看向了白炎身旁的那个男子。

南宫最近好沉默,沉默得不像他自己了,程颢爱上了弦伊,弦伊却因害怕陷入如自己与白炎这般境地而疏离了南宫,现在看来好像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南宫退出,弦伊与程颢在了一起。然而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弦伊爱着的人根本是南宫而非程颢,如今这种局面待到情感爆发之时,受到伤害的又岂会只是一人。

“公子喝完了便回房吧,这里风大,小心受了寒。”

无瑕的身子从上次犯病之后稍稍好了一点,可大家都知道他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若是云岚与鬼翼等人去寻奚昊公子未得消息,也不知他下回发作可还有能够挽回的机会,也正因为如此,白炎才如此小心的呵护着他,不敢让他再过操劳。

“这江面已经平静,想来再过一段便可靠岸让那些渔民下船了。”无瑕望着薄雾袅袅的江面轻叹了一声。昨夜的机会在那须臾之间便流逝无踪了,没有一丝真实凭据,单凭自己的猜测白炎根本无法让一切定论,所以,只能让他们走。

“咦,骆姑娘也去帮忙了。”弦伊的话让无瑕眸中一动,继而随着她手指之处看了过去,远远的骆玥也加入了铲冰的队伍,而就在她身旁不远处便站着昨日上船的那十几个渔民。

无瑕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只静静的看着那一幕,那柔美的眉目之间淡然如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看似极其自然,然骆玥每一个动作,甚至只是抬头微侧的细微之处却都未能逃过他的眼睛。

她在看着某一人,就算她掩饰得再好,也没能掩住下颌微扬的角度。

那群渔民中……

唇角渐渐扬起了一丝笑意,无瑕突然一个抬步向前而去,弦伊本以为他要回房,此刻见他反而往了甲板去,不禁扬声一唤,道:“公子去哪?”

身若轻鸿,只一瞬之间无瑕便已经在了甲板之上,白炎抬头见他忽然出现,遂丢了手中铁铲起身正欲说话,却不料他竟撇开他一个闪身便直奔了那群渔民而去。

人皆有本能,若是普通人看见一人气势汹汹直袭而来,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躲避,不会武功的与会武功的,心中坦荡与胸中有鬼的在那一瞬间便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当无瑕以凌厉之势强逼而去时,那人群之中果然有一人出现了无意识的防御之举。

“抓住他!”

白炎本还在诧异无瑕的举动,当看见那群渔民中有一人明显的会功夫时他便已经明白了无瑕的意图,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会依本能而行动,所以,这人便是无瑕所说的接应无疑。

柳醒知道自己暴露了,从昨夜他见到无瑕面容的那一刹那便已经知道了自己处境不妙。或许骆玥不知道那人是谁,因为她久居北方负责与赫博多的联系,对于相国府与反晋势力之间的争斗知之不详,然自己却已经因那船舱内的一个眼神而浑身彻冷。

冷公子!

曾经十多年都像一个迷一般存在的男子,因两年前东都的那个夜晚而暴露了他的身份。那是一个眉间带着朱砂,容貌胜于女子的男人,听说他的性格一如他的称号:冷漠无情;他手中难以计数的财富与其过人的智慧让他成为了很多人争取的目标,可是,他也是相国府不共戴天的死敌。

当昨夜火折子亮起的那一刹那,自己还在为黑暗与混乱中被人明显的一个紧扣而余悸未平,若非船身颠簸,自己根本无法将骆玥下午悄悄传递的纸条塞入苍鹰的脚环,而当看清了那人的容貌之后,自己便知道已经无法善终了。

四面楚歌!柳醒杀了那么多次人,第一次知道了这种毫无退路的绝境是怎样的。

茫茫江面,八千楼船军,对面站着的是威名赫赫的冷公子与锋芒尽露的孟小侯爷,柳醒站在原地,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

“没想到,我柳醒今日竟这般有面子,能死在冷公子手里,我无话可说!”

骆玥的身子明显的一颤,抬起的双眸中带着不可置信,她呆呆的望着柳醒,然后侧目看向了无瑕。无瑕也在回头看她,眼中没有任何色彩,便仿佛只是看着一个毫不相识的人,那感觉冷得可怕,让人如坠冰窖。

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出言劝诫自己,可是,自己却错过了,自己放弃了他给予的机会,那么现在……

柳醒突然止住了笑声,对着骆玥伸出了手去。

骆玥苍白着脸,慢慢走了几步,然后从袖口掏出了昨夜写下的那张字条,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意。便是最后的这张字条让自己踏上了不归之路,没想到,这消息终究还是未能传出去。

碎成齑粉的纸沫随着风儿飞洒而去,无瑕与白炎并肩而立,望着那渐渐远离的江岸,看着那些渔民惶然未定的背影,轻声叹了口气。

“白炎,你可还记得韩国的鬼影将军柳洛冷柳大哥。”无瑕突然出声,虽然是在问白炎,那神色却显得十分茫然。

“赤霄的主人,当然记得。”知道无瑕此刻心中并不好受,那骆玥本是他出于好意出手救下,岂料现在竟被她出卖暴露了行踪,虽然不知道传递出去的是什么消息,却可以想象必定是跟这次行程有关的事宜。

“他曾问过无瑕一句话,他说,‘无瑕,你告诉我,当年你下令坑杀蜀城两万将士的时候,你心里可曾想过他们的家人?’白炎,蜀城之战的那年无瑕才十三岁,为了让郑太子树立威信,我下令坑杀了投降的两万将士,当时的我是没有感觉的,因为人命于我不过就是逐年增加的字数而已,可当两年前柳大哥问我这句话时,我突然就好难过,我觉得自己变得软弱了,竟会为了时过境迁的往事而心生悲哀,柳大哥却说这并不是软弱,而是因为一个人心中有了爱,便会慢慢将仇恨淡下去。可是白炎,那么多人因为我的仇恨而死去了,这份罪孽我又该如何来偿还。”双手伸出,狠狠揪住了白炎的胸口,无瑕将头埋入白炎的怀中,不肯再抬起。

骆玥临死前的那一瞥让他感到窒息,若是知道她最终会死在自己手里,那么当初自己是否就该狠住心不去踏入她所设的局,没有这短暂的相处,也就不会有任何情感,不会难受,也不会让大家陷入未知的危机。

“柳大哥说得对,无瑕,这不是软弱,这只是人的本性,你不能因为你救的那个人心存歹意就否定了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无论他们传递出去的消息是什么,也无论将来会面对怎样的艰难,无瑕,你都只记住,白炎一直在你身边,永远都在。”

乘风破浪,楼船划开水面急速向前,无论心中有着怎样的忐忑与不安,就算知道前路未卜,生死难料,只要有你在身边,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抹微笑,一丝从手心传递的温度,我都将无所畏惧!

第六百四十四章 翠笛飞声夜惊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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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03

大军仍在整集,武飞云知道自己若是再不拿下十方城,待九原援军赶到,说不定孟昶龙便能保住性命,且缠绵也在十方之中,自己此刻最想要的便是他的性命,因为他不死,奚昊就根本不会死心,所以,这一役十分重要,需得好好准备。

左隆德怀抱酒壶斜躺在软榻之上,嘴里哼着小曲,十分怡然自得。当知道方文正会随军出征之后,他心中的那块大石总算落了地。他本就是个酒肉之徒,以前在泾阳无人看管乐得逍遥自在,却被孟白炎的一把大火从泾阳那个安乐窝烧到了这北方极苦之地,然天高皇帝远,每日练练兵,逛逛窑子,喝酒吃肉样样不缺,倒也没那么难捱;可是自从武飞云来了之后,他处处受其压制,轻则谩骂,重则动手,当真已经苦不堪言,但他却偏偏又没胆量去反抗这个自小便压他一筹的表弟,只能让着忍着,然这次武飞云让他带兵去剿灭十方城的白山军倒当真是让他慌了神了,这不是叫他去送死吗?

孟昶龙是什么人,就算现在受了重创,他手中的军队又岂是吃素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他们狗急跳墙全力反扑,自己岂不成了砧板上的肉……

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左隆德坐起之后将酒壶对着一旁的士兵一抛,然后歪着嘴冲着远处的小竹楼啐了一口口水。

都是那人闹的,否则以飞云的个性此刻早就亲自带兵出发了,这差事怎么着也不会落在自己头上,给舅舅的信走了几日了,也不知舅舅是个怎样的态度,飞云知道自己将他与那宗奚昊的事情告诉了舅舅必定会大发雷霆,可若非如此,将来死的便是自己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要风流快活,便要他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帐帘突然被一人挡住了,左隆德眯了双眼抬头一看,忙不迭的堆起了笑意起身一迎,道:“文正来了,赶紧过来坐。”

方文正默不作声的走进了帐内,到了案桌旁坐下,瞥了左隆德一眼,开口问道:“十方驻军多少?”

“算上被我们拦截的先锋营士兵与白山百姓,共孟昶龙手中一起万余人,他们缺衣少食,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哦?”方文正闻言眉角一挑,漫不经心的道:“如此还要这般大费周章的派兵攻打作甚,让人围了,让他们自生自灭便罢。”

“唉,文正你有所不知……”左隆德倒是找了一个大吐苦水的机会,他挤到方文正身旁坐下,肥硕的脸上透着凄苦之色,让人看了无端的想要发笑,方文正前来本就是为了打探为何武飞云会从吠承啖手中将宗奚昊带回巨鹿,见左隆德忍不住便要打开话匣子,也不催他,只持起案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静待回音。

“文正你说,那宗奚昊有什么好的,飞云怎么偏偏就看上了他了呢。”

左隆德那话一出,方文正刚入口的热茶差点一口便喷了出来,饶是他再镇定,此刻也禁不住错愕得反应不过来了。

“看吧,任谁听了没这般不解的,飞云自小到大高高在上,相国府权倾朝野,从他十六开始,朝中大臣谁家不使了劲儿的想攀上这高枝,他虽总是不屑一顾,但也从未听说有这龙阳之好,且当初宗奚昊初到这巨鹿时……”左隆德顿了一顿,想是喝酒口干,说着话便也倒上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后继续道:“那时你被派去深入白山,所以不知道当时的情形,那宗奚昊刚来的时候,飞云耍着他玩儿可看不出有丝毫怜惜之意,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动了心,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我记得上次派军前往长野,那宗奚昊跳入水中不知所踪,飞云简直跟疯了一般,不吃不睡,整天抱着酒坛,颓废得不像了样。”

“如此说来,少爷他……是真的对那人动了情了。”

“谁说不是呢,本来都好了,谁知那该死的吠承啖令人飞鹰传书说了什么,飞云连夜带人便直奔了白山,这不,竟又带着这人回来了,还让人在这军营之中建了小竹楼,你来的那夜,飞云还中了他的毒,若非你逼迫,他倒当真想拉着飞云跟他一起死了。”左隆德说完啧了啧舌,摇头道:“所以说这世上最难解的便是情之一字了,飞云鸿鹄满志,如今却被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绑得死死的,你说是不是好笑。”

方文正的心随着左隆德的这番话语沉入了谷底。

原来其中竟有这般隐情,难怪武飞云会从吠承啖手中将那人带回,是他的东西他便从来都不会放手,无论那东西是物还是人!如此一来,自己与白少卿想要将宗奚昊带出军营岂不便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莫说势单力薄,便是时间也已经来不及了,大军整装,明日一早便要出发,这一夜时间,自己便连准备都无法做好,更何况宗奚昊还对自己怀着敌意……

鼻间发出了一声苦笑,方文正轻叹了一声站起了身道:“明日便要出发,我去做准备了。”他说完向外一走,却又在帐门处顿住了,回头看了一眼左隆德,问道:“对了,离我驻扎不远处似乎关押着一个俘虏,是何人?”

“那个啊。”左隆德嘿嘿一笑,带着一丝得瑟之意道:“莫寒手中的大将慕容默,莫家军与孟白炎联手排挤相国府与青衣卫,在京城都能横着走了,还不也有这一天,那慕容默倒是个狠角,怎么着都不肯屈服,飞云如今是顾着宗奚昊才没伤了他的性命,待到有一日他再无利用价值,哼哼。”透着阴鸷斜了眉角,还待撂下狠话,左隆德才发现方文正早便没了踪影,也不知他究竟有否听见自己的话,只好讪讪的干笑了两声,回身对着身后的士兵道:“去,给我找两个姑娘来,这一去还不知有命回来没,该享乐的时候便要好好乐个够。”

方文正一路疾行,刚入了营帐白少卿便奔了过来,急声问道:“可有探清楚了?”

“的确是慕容默没错,另外,我还探到了一个消息……”方文正说着那话有了吞吐之意,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将武飞云与宗奚昊的关系告诉白少卿,因为在他看来那情感当真是难以启齿。白少卿见他神色不对,知道其中必有蹊跷,遂锁了眉头低声道:“你说,我听着。”

“武飞云他……他……”

“你究竟是不是个爷们,说话这般不爽快!”白少卿心急难耐,语气有了不善,岂料方文正听罢之后未加反驳,依然纠结满怀,顿了片刻之后才道:“他喜欢的人,是宗奚昊。”

白少卿怔怔的站在原地,双眼瞪得老大,许久才倒吸了一口气,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他……那我们要从他手中将人带走岂不是不可能了?”武飞云是怎样的人白少卿太明白了,他听完那话的第一反应便是要糟糕!武飞云所爱的人,他会毫不放松牢牢抓在手中,自己与方文正想要将之夺走简直便是虎口夺食,其结果可想而知,若是两军对垒尚可一拼,如今却是深入敌腹,且毫无后援,什么叫难如登天,现在便是了!

“顾不上那么多了,咱们今夜便动手,负责看守慕容默的岗哨两个时辰一换,咱们先将他救出来,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然后我去引开武飞云,你们去找宗奚昊。”

明知道如此鲁莽毫无胜算,可是武飞云将方文正派向十方城的举动已经将这两人逼上了绝境,所以,就算没有把握,他们也非动手不可!

主意已定,那两人略为忐忑的心突然间便安定了下来。这两条性命在小池镇龙门峡谷的那一场战役之中早就应当死去了,之所以活下来,或许只是想要死得其所,只是……这样而已。

夜幕笼罩着无边的大地,突兀的小竹楼便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孤寂得可怕。黑暗掩盖了一切,包括那颗饱受蹂躏的心。

火折子的亮光点燃了红烛,突如其来的光明让奚昊的双眼不由自主的一闭,他知道是谁进了屋子,却别开头去没有理他。

“听说你今日没吃东西。”

奚昊没有说话,或者说他已经没有气力再与那人纠缠,一整天都未曾吃过一粒米饭,不是故意要让那人心疼,而是,他根本就吃不下。

胃很痛,所以方才他才一直趴在桌上,可是为了不让武飞云发觉,现在只有拼命的挺直了身子,然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武飞云的步子有些缓慢,奚昊身上的毒性很大,虽然他服了解药,可要完全复原也并非一两天便能做到。见奚昊对自己不理不睬,他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往奚昊身边一坐,伸手便去抓他的手道:“手冷不冷,我给你捂一捂。”

奚昊强忍着疼痛将手一缩,抬眼瞥了他一下,道:“看外面调兵遣将的,是要去何处?”

武飞云微微顿了一下,脸上笑容依旧,顾左右而言他道:“你的伤口好些了没,我让李大夫给你送的药可有用上?”

听他问及伤口,奚昊不禁有了一丝不自在,那夜武飞云疯了般的对待他,当时他一心求死根本没去顾及,待到第二天回到竹楼之后痛得受不住才查看伤口,那月牙形的咬痕正正咬在了小腹之上,虽然结了血痂,却肿得老高,至今未曾消散。

“我瞧瞧。”

“你别碰我!”奚昊反应很大,声音透着尖锐,让武飞云骤然间一愣。见他霍然而起便向后退去,武飞云面露苦涩道:“我不是故意要那么对你的。”

“你走吧,你若不忍杀我,便让我在此自生自灭,便当没有我宗奚昊这人,不要再来骚扰我了。”胃已痛到了极限,眼见奚昊捂住身子渐渐弯下了腰来,武飞云几步上前扣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拉便将他抱入了怀中。

“我说了……别碰我!”

“奚昊――”武飞云的话语一顿,因为突然间从外面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响笛声,很快很急,似乎在发号施令一般,这里是巨鹿军营,谁人如此大胆闯入还敢这般嚣张。武飞云脸色一寒,回身将奚昊放入了床中,扬声道:“来人,看住公子。”

门外的士兵还未来得及回应,武飞云已经扣住门栏飞身跃出,眨眼不见了踪影。

第六百四十五章 更阑烛短马蹄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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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04

夜色如墨,熊熊燃烧的火焰舔舐着一方天空,整个巨鹿军营在尖锐的响笛中哗然而动,只顷刻间便已结集搜寻,行动迅速缜密,丝毫不乱。武飞云屏息静气的站在点兵台上,于千军万马中细细观测着一切,多年来的箭术练习造就了他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神,当忽明忽暗的视线中骤然袭来的人影出现,他反手抓过长弓一抹三箭力挽离弦,长箭发出啸响穿破夜空,只瞬间便撂倒了三人。

笛声突然间一顿,随即再次响起,却没了方才那般急促之色,反而抑扬顿挫,张弛有度,倒像是吹笛之人来了兴趣,想要与之较量一番。武飞云反扣长弓仰头而望,却因那笛声四荡,又似乎是吹笛之人行踪飘忽,竟让他一时间无法确定其藏身之处。

行若夜色之蝠,悄然无声,当那道黑影从窗而入落在屋内之时,奚昊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的便抓起床上的软枕对着那人丢去,来人却只轻轻一扣便将软枕接住,然后一个闪身到了他的身旁,伸手将他的嘴捂住了。

“公子?!”屋外的士兵侧了侧耳,却又不敢确定方才那一丝细微的声音是否有误,是以试探性的叫了奚昊一声,奚昊睁大双眼看着身旁那黑衣人,见他一动不动望着自己,眼中带着诚挚之色,似乎在示意自己回应,于是轻轻眨了眨眼,当那人将手慢慢松开之时,他轻吐了一口气,答道:“我没事。”

屋外的士兵有些不放心的又听了一会儿,见的确没什么动静,才又说了一句:“公子有事便叫。”

“没事,我乏了,不要再来吵我。”

“是。”

夜袭武飞云手中的军营,来人必定不会跟他一伙儿,既然是他的敌人,那么,是否便是可以信任的人?

奚昊此刻还不能肯定这一切,他在答完那士兵的话后又细看向了来人,那人见他相望,遂一伸手扯下了脸上的黑巾,拱手一揖,低声道:“想来,你便是奚昊公子了。”

奚昊听来人道出自己的名字,心底便是一惊,怕声音过大传入士兵的耳中,于是将那人往床边一让,小声回道:“我当不认识你,你为何会知道我?谁派你来的?”

没有回答,只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锦囊一顺打开,当那长短各异一应俱全的银针出现在奚昊面前之时,他的眼角一润,竟有了轻颤之音:“你们为我而来。”

“在下鬼翼,奉了无瑕公子之命,特来寻找公子。”

“无瑕……”唇角狠狠一咬,却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奚昊伸手抚住那寒光熠熠的银针,潸然泪下。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出了事的?自己跟缠绵根本连丹阳都未曾到达,更别说与他有所交集,可是,他却派了人前来寻找自己,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急坏了。

“他的身子可还好。”灵姝的毒性必定已经开始反噬,以无瑕奔波操劳的性子,他现在的情况当会比以前更糟,若是再不及时治疗,只怕……

见鬼翼面露难色,奚昊也不再问,只轻声一叹,将那银针囊卷起收入了怀中,然后又道:“外面是你们的人吗?巨鹿军营有几万众,你们就算人再多也根本带不走我,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你们走吧,告诉无瑕,他有这份心,我宗奚昊便已经心满意足。”

鬼翼见他淡然自若,早已不将生死放在心上,禁不住暗暗一赞,道:“公子虽无武功,却有一身傲骨,令人钦佩,然来时小侯爷也说过,定要将公子安全带出,所以,就算今夜不能成行,也请公子好好活下去,等着我们来救。”

“你是说……白炎,他……他跟无瑕――”似乎无法相信自己此刻听见的话语,奚昊带着几分迟疑怔怔望着鬼翼。鬼翼见他神色,便知他诧异的是那两人如今的情况,遂带着笑意轻声道:“公子与小侯爷此刻正在前往十方的楼船之上,他们……在一起!”

白炎跟无瑕在一起?他们在一起?!

奚昊依然无法相信那一切,然鬼翼的话语那般笃定,令他不得不信。

究竟发生了什么?无瑕竟会跟白炎在一起,十方?那名字自己似乎在哪听说过,可是,却想不起来……

“看来今日是没办法将公子带出去了。”听得屋外笛声再变,鬼翼知道云岚要带人离去了,遂将手一拱,对着奚昊坚定的言道:“我们本不知公子是否的确在此,潜入之后看见这小竹楼十分特别,所以才故意打草惊蛇一探究竟,如今知道公子安然,我们必定会想办法再来,公子,你一定要保重,等着我们。”

鬼翼说完未待奚昊回答便转身离去,当奚昊回过神来抬眼去看时,那屋内早已空荡无人,若非他怀中藏着银针囊,他倒当真会怀疑这一切根本未曾发生过。

武飞云很是恼火,他跟着那吹笛之人奔了一路,才发现来人武功轻功都十分之高,且那人指挥着的黑衣人行动迅捷,下手既准又狠,根本就不是普通刺客,他们似乎并没有明显的目标,只是一直拉着自己四处转圈,让人气恼之余又不禁有些不解。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他们的目标又是谁?

白少卿与方文正在帐门前看着那一切,不甘之心郁结于胸。

他们都已经准备好趁着岗哨更替之时先动手救出慕容默,然后便去找到奚昊一路杀出,岂料竟突生波折,也不知哪里来的刺客搅乱了全局,如今巨鹿大军严阵以待,根本连那点微乎其微的机会都已经被抹杀了。

“人算不如天算,既然天都不帮我们,咱们便坦荡荡的拼上一回,将来就算死了见了兄弟们,好歹也无愧于心不至于没脸相对!”白少卿说完返身入营,抓起了桌上的长弓负于身后,又紧了袖口,扬起了手中长剑,方文正随即走入,见他决心已定,遂拿起了另一把长剑,望了他一眼,道:“好,我方文正如今什么都没了,只剩下这烂命一条,今日便当是还给了白山那么多将士了,走!”

“走!”

黑影憧憧,随着戛然而止的笛声,那些闯入巨鹿军营的刺客们开始全力撤退,武飞云带人策马狂追,脸色泛青,极其难看。来人来得不明不白,去得莫名其妙,这种摸不透底的疑惑令他火冒三丈,一心只想将那带头之人抓住一问究竟,而当他带人从方文正与白少卿面前驰过之时,那两人皆禁不住心底一喜。

好机会,武飞云出营,左隆德根本不足为惧,此时再不动手又更待何时。他二人以眼神示意了对方,然后一个踏步直奔了关押慕容默的营帐而去。因方才刺客在营中横冲直撞,所以场面曾一度混乱,当值的岗哨或许因此而出现了疏漏,现在竟空无一人,当白少卿将帐帘挑起欲说话的那一刹那,突然被人从身后将肩膀扣住了。

心底一惊,白少卿回身便是一拳,一旁的方文正在那瞬间也已经发动了攻击。

“谁?”

“谁!”

那两声惊问却出自于慕容默与白少卿两人之口,慕容默早便听得帐外人仰马翻之声,他双手双脚皆被束缚,待发现岗哨空缺之时,他便一直在想办法挣脱桎梏,只可惜未能得成,所以当白少卿掀开帐帘的那一刹那,他出口喝了一声。

而白少卿所问的却是在那片刻之间便与他拆了数招之人,因来人隐在黑暗之中,所以看不真切,而待到那人一个飞身入了慕容默的营帐后,他与方文正也随即跟了进去,就在烛光照射的范围之下,那两声疑问便都得到了答案。

“少卿?!”慕容默呆呆的看着眼前那个满脸胡渣子的汉子,纵然他改变了一些容貌,可是多年的朝夕相处还是让自己第一眼便认出了他。

“鬼翼……”白少卿却更为诧异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人。这不可能,他怎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不是应该跟在无瑕公子身边的吗?难道说,公子人便在附近?

见他一脸惊愕,鬼翼急急将黑巾一覆,压低嗓音道:“没时间解释了,我们奉公子和小侯爷之命前来寻找奚昊缠绵二位公子,可是这里的形势太过复杂,我们准备不够无法将奚昊公子安全带出,少卿兄,你们的目的若也是在此,便请稍安勿躁,我们还会再想办法前来。”鬼翼说完一挑帐帘飞身而去,白少卿这才回头看了慕容默一眼,然后走上前去狠狠扣住了他的双肩:“慕容,好久不见!”

慕容默回望着他,多日来郁郁的神色突然一扫而光,唇角一扬,反手扣住他的手背紧紧一握,沉声道:“少卿!”

好久不见!

黝黑的夜被纷沓的马蹄声踏醒,那一路追击的铁骑震动着大地,誓要将眼前之人撕得粉碎,可是,当转过弯道后之时,武飞云才发现那些刺客竟突然消失了。

人呢?

缰绳勒住,马儿在原地转了一圈之后停下,武飞云寒着脸扫了那片空地一眼,然后扬声喝道:“给我搜――”

马儿在主人暴戾的一拳之下长嘶了一声,那嘶鸣声未落,天空中传来了更为尖锐的啸鸣,武飞云抬起头,将食指放入口中呼哨了一声,黑暗中的苍鹰闻声盘旋了一圈,然后俯身冲下,待到近前减慢了速度,扑扇着翅膀落在了武飞云高高扬起的手臂之上!

第六百四十六章 画情为蛊 入了髓 透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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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05

屋外传来的喧哗声较之方才更甚,奚昊不安的踱着步子,颇为担忧。武飞云抓住那些人了吗?若果真如此,自己便定不能袖手旁观。

心头怦怦猛跳着,奚昊在桌旁坐了一会,然后又焦躁的看了看门外,他不知道外面的形势究竟怎样了,武飞云让人看住了这里,便也就限定了他的自由。门外的士兵来来往往,让他的心也悬得更紧。

不行了,等不下去了!

奚昊站起身,径直奔到门边将门一拉,却在抬头间被门外那人震住了。

武飞云默不作声的站在他的面前,也不知在外面呆了多久,脸上神色高深莫测,令人发瘆。

“你来了多久了?”奚昊暗自惊心,武飞云低头凝视着他,然后脚步一动俯身向前道:“不算很久,可是,却发现你坐立不安,怎么,你有心事?”

“没有。”奚昊否定着向后一退,武飞云的脚步一顿,突然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意。那感觉便仿佛一切都已经明了,奚昊却还在心虚挣扎一般,倒生生惹了他发笑。

奚昊有些气恼的昂起了头,毫不示弱的瞪向了他,然后往旁边一绕,道:“睡不着,我要出去走走。”

武飞云自然不会让他出门,无论奚昊走向哪一边他都毫不犹豫的挡了下来,直到奚昊有了怒意扬手砸在了他的胸口,他才动手将他一拉,道:“今夜太晚了,你先歇一下,因为过不了几个时辰咱们就要走了。”

“走?去哪?”奚昊被他惊到,不由自主的反扣住他的手臂急声问道。

“不必多问,总之,跟我走。”

“你不说我便不走!”无瑕的人刚刚找到自己,如果现在走了岂不是便要与他们错过了!莫非武飞云已经发觉了那些人是来找自己的,所以,他要将自己藏得更加隐秘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说了,你便跟我走吗?”抓住那字面之意,明显的扭曲了奚昊的意思,武飞云那一刻竟笑得有些邪气,奚昊被他拉扯着到了床头坐下,身体却因他的靠近而紧绷了起来。

“你在怕我。”

“我没有!”虽然嘴硬,身子却在这人靠近之时自然而然的做出了防备之意,这是一种无法控制的行为,由心而生,由不得自己。

“不出两个时辰我就会带兵前往十方,我要你也跟着我一起去,奚昊,无论在哪,我都不许你离开我。”

十方?!

自己刚刚才听说过这个地名,是那鬼翼口中所言无瑕跟白炎要去之处,武飞云也要去?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大家全都要往那边聚集?

心头疑惑万千,却因为目的地的那头有着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两人,奚昊心中竟涌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定感。无瑕跟白炎就要到达那里了,或许自己还有机会见到他们,还能见到他们!

掩不住的喜悦从眉间渐渐蔓延,因为这一路走得实在太苦,与缠绵的几度聚散已经让他的心脆弱得再也受不住任何压力,无瑕与白炎便是他的亲人,只这一个信念,就能支撑着他继续捱下去。

“你似乎……很开心。”语气有了迟缓,武飞云伸手抚在了奚昊的发间,竟意外的发觉他没有躲闪。

他莫非已经知道了什么?那么,今夜潜入军营的人,是来寻找他的吗?

武飞云心中有了答案,本还带着笑意的脸上渐渐凝起了深意。

苍鹰带来了骆玥的讯息,楼船军竟在江上出了问题,粮草未能到达她与柳醒手中,左何镗没有露面,建州郡守府也被抄了,只因为那一直跟自己作对的孟白炎出现在了楼船之上,如今这楼船军从水路直奔十方,自己需得在他们之前到达十方,拿下那里,然后守株待兔,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从现在起,自己得与他们抢时间,毕竟十方城中还有孟昶龙与缠绵两个大阻碍!

奚昊依然在发呆,就算他离开若水小岛已经两年多,也经历了这么多坎坷看尽了人世百态,却依然还是保持着一颗纯净的心,他不懂得好好掩饰自己的一切,包括情感。

当武飞云的气息扑在他的颊边,掠过他的耳畔时,他才猛的醒悟过来。

“做什么!”发觉那人贴得如此近,奚昊心头一惊,刚想伸手推开他,便被他一个轻扣压倒在了床上。

武飞云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俯身望着奚昊,一动不动的望着他,虽眼中神色复杂,但那种想要将他镌刻入髓的爱意却丝毫不加掩饰,热切得令人害怕。

“为了你,我会不惜一切!”

我会杀入十方,取缠绵首级,让他再也无法阻挡在你我之间,无法占据你的身心,你的一切!

贴近,贴近,再贴近,直到两人的额头抵在一处,呼吸交融,因彼此的靠近而窒住了气息。

奚昊怔怔的睁大双眼望着武飞云,眼角慢慢的淌下了泪水来。他不知道武飞云心中的想法,可是,他却能够感到他要去做什么。

他要夺走自己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人,每一份值得珍惜的感情,每一个快乐的回忆,直到自己的世界崩塌,然后在那废墟之上打造他给予自己的牢笼,捆绑禁锢,直到自己死去……

唇齿相依,从轻柔的碰触到不顾一切的掠夺,武飞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疯狂,奚昊血液中的毒性便若让他沉沦的深渊,求而不得,却若饮鸩止渴一般让人痴迷,越陷越深!

“你说什么?他要亲自带兵前往十方?”发觉自己声音过大,白少卿狠狠抑住了自己的惊呼,方文正看了帐外一眼,回身道:“不知为何突然有此变故,想来是有了不得已的理由,他才会改变了自己的计划,无论如何,他都会将宗奚昊带在身边一起走,所以,咱们现在还不能动手。”

“十方城!”白少卿呢喃着那三个字,回身到了桌旁坐下,渐渐失了神。

白山败军撤入了十方城中,也就是说,侯爷也在其中,而现在自己就算随着巨鹿军前往十方,又还有何脸面再见白山的兄弟们,再见侯爷呢。

看他失神,方文正避让性的低下了头去。

当初是他带着自己回到了白山,又带着自己前往的长野,自己利用他的信任杀了他那么多手下,又假装败兵混入白山做内应迎了赫博多的铁骑入白山城,这么多的后果当是他从来都未曾想过与料到的,如今大军前往十方,他必定不敢去面对白山那么多的将士,而这一切,却都只因为他当初信错了自己!

愧疚感在心头翻涌,可是,却再无回头路可走,为今之计,就是帮助他将宗奚昊救出去,让他能有一个回到他所热爱的兄弟们身边的机会,就算再渺茫,再微乎其微,自己都将在所不惜!

“你在看什么?”

残破不堪的城墙,凛冽的寒风放肆的吹刮,并肩而立的两个男人皆抬头望着天空中难得出现的繁星,轻声说着话。

“我在看,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缠绵带着笑意伸出手去,仿佛想要将那颗耀眼的明星摘下,皎洁的月光透过他的指缝洒下,映亮了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以前在相思谷,奚昊常常会傻傻的看着那颗星,想象那便是他自己,正从天空对着我笑。”

“你又在想他了。”明威叹息了一声,依然抬着头,突然也笑了:“你看,他对着你眨眼了。”

星星本是不会眨眼的,可却因思念着的那人变成了它,所以,便有了喜怒哀乐。

“等我们离开了这里,我就去找他,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将他找回来,若是……若是他已经不在了,我便追上九天,坠下黄泉,绝不让他一人孤孤单单,我答应要宠他一辈子的,还没做到呢……”从当初花轿外看见那张落泪的脸时,他的容颜就已经刻入了缠绵心底,无法再抹去了。

生而同衾死同穴,红绸相牵,花烛以对,从此,这世上有奚昊才会有缠绵,奚昊死,缠绵亡,不负君,不负卿!

梦魇中的哭泣永远这般刺痛人心,纵然醒来不再记得内容,那种伤心欲绝却不会减去分毫,喉间发出不由自主的哽咽,胸口也因那种刺痛而闷得透不过气来,无瑕大声喘息着坐起身子,额间冷汗涔涔。

他抬眼四顾,竟突然间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处何方,昏暗的烛光随着船身的晃动而模糊不定,让人产生了错觉。

这是什么地方?!

弦伊在哪?为何没人在自己身旁?

本就偏冷的身子被冷风一吹愈发寒意难耐,却意外的清醒了过来,无瑕抹去汗珠掀被下床走了两步,想到白炎每日的提醒,遂回身拿了披风披好,才又走到了桌旁坐下。

桌上的暖炉上依然煨着热茶,腾腾的冒着热气,他伸手倒上一杯,却在擎起之时突又顿住了。

心突然跳得很急,仿佛要从口中跃出了一般,这感觉不对!他丢下茶杯抚住了胸口,努力的深呼吸着想要让自己平复下来,可那种噗通噗通的声音却越来越响亮,一如在他耳畔跳动一般清晰得可怕。

白炎……

伸手揪住胸口起身往床边一奔,然后倒入床中蜷缩了身子,无瑕狠狠一咬下唇,拼命忍受着那越来越剧烈的刺痛,可是,那疼痛并未因他的忍受而减弱半分。

好痛!嘴唇开始发麻,呼吸受到阻滞,突然就过不来了!

白炎……你在哪……

你在哪……

门被轻轻推开,白炎疲惫的揉着脖子转动了几下,今夜是他当值,所以他一直在四处巡视,然每隔一个时辰,他都会悄悄来到无瑕的房间看上一眼,只为了那一丝丝的安心,勿需无瑕知道,就算只是远远一眼,只要看着他睡得安稳便已足矣。

脚步轻柔的靠近,慢慢到了床边,伸手抚了抚无瑕柔顺的发丝,见他双眸轻闭睡得正香,白炎不禁唇角一扬,然后俯身向下轻轻吻在了他的发间。

奇怪,无瑕身上的冷香较往日浓烈了许多,是出了汗吗?

手伸出,想要探入被中摸一摸,却被无瑕的一动逼退,白炎笑了笑,轻手轻脚的将被子掖好,然后悄然离去。

当门被碰上之时,无瑕大吐了一口气,睁开双眼回过了头去。

白炎,对不起,无瑕不能让你知道我现在的状况,因为这会让你分心,不管怎样,在无瑕最后的日子里能陪在你身旁,无瑕便死而无憾了!

第六百四十七章 谁的伤 被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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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06

天气转暖,地处建州与巨鹿之间的盘龙关在四月的最后一缕春风中露出了绿衣,赫博多十万大军此刻便驻扎在此地,气候的变化,对于生活在极寒之地的他们来说,纵白雪依然覆盖,却已经足以让他们脱下了厚重的棉服,开始了血液沸腾的掠夺之举。

战线在全面推进,九原防军已经做出了回应,然大规模的对抗却仍未爆发,于对战双方,其实他们都知道彼此在等待的是什么。

赫博多因地势偏差,冬季国库匮乏,往年进犯大晋在十一月左右便会退回自己的土地,然这次有了相国府的鼎力支持,他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向前推移,可是,粮草总有告罄之时,相国府允诺的粮饷至今未曾送到,催促武飞云的信函如石沉大海,信讯全无,吠承啖又岂是一味好战的蠢笨之徒,他的十万大军在此奋战,为武氏父子打开局面,最后却讨不到任何好处的撤回赫博多去,笑话,如此赔本的买卖,谁人会做!

他当然知道九原军在等待朝廷派来的后援,可他也知道,武凡中必定不会让后援军轻易到达九原,如今他等的不过就是能够足以支撑他的人与九原军对抗的军需后备,东西没到手,休想他再迈出盘龙关向前一步,大不了招架不住撤回珂布拓去,武氏父子想要坐享其成,当真是做白日梦。

盘龙关附近的村落已经杳无人迹,战争对于百姓便是如此,若要保住性命,便只有背井离乡,颠沛流离。

无论环境有多么恶劣,主子的待遇终究是不会变的,好酒好肉,软玉温香。

当帐外士兵前来回报之时,吠承啖才刚从侍妾身上爬起,昨夜喝了很多酒,不同于归云庄所酿造的梦回,这是从附近的一家大户搜出的窖藏了多年的漠北紫云亭,那种烈性好酒让人喝了血液都在燃烧,看他身下那已经疲惫得扶不起腰的侍妾便知道了。

“何事这么早。”酒的后劲依然未曾散去,吠承啖显得有些不耐烦,那士兵见状急忙将身子一伏,喏诺道:“铁穆耳将军的大军已经在百里之外了。”

吠承啖闻言一惊,酒也醒了大半。铁穆耳汗居然亲自带兵前来了,看来是自己这次拖得太久,父王已经等不及了。

“通知清风先生,整队迎接。”

“是!”

赫博多是马背上征战的民族,有实力便有最大的发言权,铁穆耳汗便是如此一人。当年他带兵南征北战,为赫博多的版图扩张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而对于吠承啖这种崇尚武力与实力的人来说,铁穆耳汗无疑是他最尊敬的一人。

“殿下……”

昨夜的疯狂在那两侍妾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见吠承啖起身,她二人带着一丝撒娇意味拉住了他的衣摆。若是没有记错,王子殿下昨夜在耳畔的呢喃是如此亲昵,那么,是否便能任性一番,缠上他的身子,再承泽雨露一番。

侍妾虽然是一直带在身边的,却因那人从来不给予真情,所以卑贱得可以,试想如果王子殿下的态度改变,那么,她们是否便能不再低人一等,被人随意践踏。抱着这样的心思,那两侍妾在床上半跪着,以丰满的身姿贴向了那人的身子,企图再次撩拨起他野兽一般的欲望。

吠承啖没有说话,不可否认他昨夜失控了,怪那酒,也怪……想起的那人。

“宗―奚―昊!”

吠承啖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自己昨夜想起的竟然是他,居然是他!

“啊――”

两道身影被凌空抛出摔在了帐外,门口的士兵皆目瞪口呆,眼见那两侍妾衣衫不整的狼狈爬起,然后丝毫不顿的跑掉,大家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继而屏息静气的不敢出声,生怕大早的便惹了晦气,招惹到了那人。

“顺杆子便想往上爬的东西,来人,将人抓回来,各打二十大板!”生气不是因为那两女人不识好歹敢撩拨自己,而是……

“宗奚昊,别让我再逮到了你,否则,否则!”否则怎样,他身上的毒性自己领教过了,这样一个秀色可餐的人儿就算摆在面前都无法动其分毫,实在是让人恼火。吠承啖烦躁的踢开了面前的凳子,扬声道:“人都死了?赶紧给本王更衣!”

“嚏――”连打了几个喷嚏,奚昊有些泪眼朦胧,寅时刚过他便被武飞云带出了小竹楼,裹上轻裘架上了马背,现在已近辰时,他身子单薄,在冷风中吹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承受不住。

“冷吗?”武飞云双臂一紧,将奚昊往怀中搂了搂,奚昊下意识的便要挣开,岂料身后那人却似故意要做给谁瞧一般不松反紧,愈发用力的将他一抱,道:“别乱动,否则等会掉下马儿去,不然,咱们改乘马车?”

乘马车,避开了众人的双眼,不知那人还会做出怎样过分的举动来,奚昊心头一悸不再挣扎,脸色却愈发难看。武飞云面露微笑,似不经意的扫了身后一眼,然后低声道:“再走两个时辰就停下来歇息一下,慕容默就在后面,你大可放心。”

听他说起慕容默,奚昊的身子微微一挺,回头向后张望,武飞云料定他会回头,竟侧头俯身等着他自投罗网,当奚昊意识到自己上当之时,已被武飞云一个轻点吻住了双唇。

这是疾行中的巨鹿大军,四周围着成千上万的士兵,武飞云这一举动无异于将奚昊置于了众目睽睽之地,奚昊一张脸窘得通红,他却透着诡异之色笑了起来。

“将军!”

云岚扬手制止了鬼翼的话,然后示意身后众人离去。

巨鹿大军突然连夜离开驻扎之地,向着西南方行进,看他们队伍整齐,粮草充足,想来不是匆忙之举,只是奚昊公子竟也被带走了,由此也让他们不得不跟在后面一同前往,可是,那是几万之众的军队,他所带的这一点虎贲根本不是其对手,所以,只能先跟着,然后再做计较。

“楼船要到十方,鬼翼,你看这队伍行进方向像什么?”

鬼翼低头沉凝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道:“大晋咱们不熟,可是楼船是由南至北走水路到十方,如今这巨鹿大军所去方向……竟似乎……”

“你也是这想法?我猜测这大军也是要前往十方,或许,他们还在跟小侯爷与公子抢时间,所以咱们暂时不要动手,你瞧见那武飞云的举动没有?”

“从昨夜看到那竹楼之时,我便已经感觉到他对奚昊公子的感情绝对非同一般,北方寒气极重,那竹楼之内虽然简朴,却样样俱全,由此可见武飞云十分用心。”

云岚点了点头,返身上了纤离,一勒缰绳道:“咱们从旁抄过去,务必不要与他们起了冲突,若果真大军是前往十方,那么待到了十方阵前咱们再想办法。”

“好。”鬼翼回身示意了一下,紧随着飞身上马,与云岚带着人马改走旁道,直奔了前方而去!

“公子该起了,咱们要过第四道弯口了,小侯爷说怕颠簸不平,让公子起了防备着为好。”弦伊端着铜盆一瘸一拐的进了门,见无瑕面向床内躺着未动,不禁有些奇怪。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公子最近虽然因身子倦怠而贪睡,可也不会睡到这个点上都未见动静,莫非是生病了?

将铜盆放下返身便往床边奔,却因双脚烫伤未好着力不匀差点跌倒,弦伊一个趔趄撞在床沿上,痛得直吸冷气。

“公子?公子!”伸手抚住无瑕的肩膀轻轻一摇,发觉入手火热,弦伊惊得一跳,手中加重了力道,声音也大了起来:“公子醒醒,怎么这么烫?”

无瑕感到乏力之极,从下半夜开始,他便已经开始发热,自己挣扎着起床找了一回药丸,吃下之后倒头又睡,一直到了现在。听到弦伊的声音,他急急的睁开了双眼低声喝道:“没事,不要大惊小怪,就是犯了寒症,去煎了药喝了就好。”

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了白炎的声音,因为船要经过第四道弯口,所以全船都已经全面戒备,将士们也都严阵以待,以防遇到突发情况措手不及。他担心无瑕未醒,防备不足,所以才叫了弦伊来唤醒他,可巡视完毕之后却又不放心,遂自己也跑了过来。

“去拦着,不许他进来。”无瑕知道现在不能让白炎分心,他若是知道自己生病必定心神不宁,所以绝对不能让他知晓。

“拦?”弦伊傻了眼,这船上还有谁能拦得住那人,且公子不见他,他立马就会知道情形不对,又怎么拦得住。

“怎么了,无瑕为何将头蒙住?生了谁的气了?”看弦伊一脸心虚的左顾右盼,白炎眉头一挑,几步便到了床头。

“无瑕,出来说话,别闷着。”他说着伸手便去拉被角,岂料无瑕在内用了劲,他一拉之下竟纹丝未动。

“你出去,我便是跟你生气。”

“跟我?”白炎有些摸不着头脑,两人昨晚上临睡前还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便惹了他生气了。

“便是生气也给个由头,否则我连是怎么犯的都不知道。”

“生气便是生气,有什么理由,你走不走,不走我便不出来,反正已经出了汗,一会儿着了凉便要你全权负责。”

“这――”白炎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无瑕好使小性子,且拗起来当真让人头疼,怕他果真闷出汗犯了寒,只好向后一退,道:“好好,我出去,你别使性子,起床洗漱了吃点东西,船要过弯道,你自己要小心,我要去舱室,回头就来看你。”

“还不走。”被子里瓮声瓮气的传来了三个字,白炎颇为无奈的看了弦伊一眼,然后返身离去,待到门被关上,无瑕才将被子一掀撑起了身子。

额头汗珠已经凝聚,他抬头看了一眼舱门,然后沉声对弦伊道:“去熬药,不许跟任何人说起。”

“公子――”

“还不去!”少有如此严厉,无瑕说完将身子靠入床头,疲惫的闭上了双眼。这身子已经撑不住了,若果真如此,自己是否应该在此之前离开白炎,因为生离……总好过死别的永不相见,留下一丝希望,才能支撑着他继续活下去!

第六百四十八章 睨云卷 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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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07

夜很沉,夹杂着一股闷热的气息回旋在林中,厚重的铠甲让皮肤总是湿哒哒的透着汗珠,感觉十分不好。蚊虫已经开始肆虐,只要是无法裹住的肌肤,在每个夜里都会突起一个个小红疙瘩,瘙痒难耐,让人心烦意乱。

前往九原的东都援军在此地驻扎已经两日了,前方小镇发生洪流宣泄,导致道路泥泞不堪,马匹难行,作为统帅的粟楠便以此为借口让大军滞留于此,每日饮酒作乐,无视军规,手下很多士兵皆是敢怒不敢言,因为行为太过,便连跟在他身旁的承建侯李永德所派亲信高勄都已经看不下去。

“大人,虽然相国大人跟侯爷都说过让咱们拖延行进时间,可是这粟楠行为太过,只怕会适得其反,其余人还好说,那慕枫跟苏翀可不是好惹的主,万一他们按捺不住有了什么动作,莫家军有五万众,苏翀带着的是左将军李穹池的旧部,加起来有三万多人,如此一算,可就跟咱们与相国府的人数持平了。”

高勄听了石进迁的话,禁不住低头沉凝了一下,然后道:“前两日在帐营中我看那慕枫跟苏翀未曾打过招呼,苏翀心高气傲,虽然他老爹在朝上老是跟相国府作对,但想来他不会主动去找慕枫,所以,他俩是否会联手,也未可知。”

石进迁听完点了点头,对于苏翀其人,只要是接触过的全都知道,他虽然年纪不大,却傲得可以。他爹爹是当朝御史大夫,他自己本身从小就跟在左将军李穹池身边,上过战场,立下过功绩,所以一般人他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慕枫虽然是莫寒身边的得力干将,可是要苏翀主动去找他,绝对不可能。

“慕枫那边呢?会不会背着咱们跟他搭上线?”

“慕枫每日如常,倒是他身边的傅超,看着火气大得很。”

“一个御林军能翻起多大的浪,吩咐下去,让人盯着点苏翀跟慕枫,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

一个御林军的确翻不起多大的浪,可是这御林军加上莫家军,再加上苏翀手中的三万人马却足以掀翻这整个后援大军!

天空闷雷响起,热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轻响,愈发催人入睡。夜已中天,便连巡防的士兵都三三两两的靠着身子打起了瞌睡。这里不是战场,也没有别国势力存在,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一致的,如此还需要防备什么呢?

整个军队被分成几块分布在这蓥华城前后,本依照惯例应是兵分几路行进,由此可以疏解道路的压力,也可加快速度,但现在因要拖行程,这么多人竟被粟楠下令走了同一条道,如此一来虽然便于了他的掌控,却也埋下了他难以预料的隐患——他低估了慕枫的手段与胆色,也低估了苏翀在大局面前的谦让。

窸窸窣窣之声不绝于耳,似乎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又似乎,是庞大的人马在悄然靠近。巡逻的士兵们隐隐的感到了几分不安,他们警惕的睁大了双眼,举起火把照向了篝火难及之处,声音突然停止了,因为风儿也停下了,树叶静止在了树梢,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士兵们舒了口气,看着彼此紧张的神色,皆忍不住互相嘲笑起对方来。

这么多的人马,何人敢有如此胆量前来偷袭,这二十万众便是一人一刀都足以将他们剁成肉酱。身子松懈了下来,精神也就松懈了下来,惺忪的睡眼因方才那一下而清醒,漫漫长夜再难入眠,有人开始调笑,有人则凑在一处赌上一局,打发难捱的时间。

黑暗隐藏了一切,没有人知道这看似寻常的夜会发生什么,当闪电撕裂夜空,大雨铺天盖地的落下之时,一张满弦待发的弓箭从黑暗中慢慢露出了锋芒。

营帐内亮着烛火,能够清晰的倒映出人影,可是现在帐内之人已经睡下,所以——

响箭冲天而起,对于连睡觉都需提高警惕的行军之人,这种响动无异于是危险的信号,稍有一点常识的人都不会坐以待毙,而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些人所等待的,也便是如此。

“有刺客——保护将军!”喧哗声顿起,营帐内顷刻之间便映出了人影,贴身护卫们一拥而上,用身子护住了惊惶失措的那人。

“来人!给我调集人马杀出去——”惊惶之后是无限的愤怒,粟楠抓起榻旁的铠甲胡乱的一扣,然后抽出长剑扬声一吼,道:“通知各路军前来剿灭匪患,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了。”

除了方才那响箭声后外面并未再出现任何动静,粟楠因此愈发恼火,他知道这大军之中有众多人对自己不满,可他却不觉得他们敢冒大不韪动手夺帅,听外面没了声音,他只道是有人心生不满故意整他,遂将长剑往那地上一抛,又将方才乱扣的铠甲扯下狠狠一摔,咆哮道:“去,将高勄给我叫来,谁敢让我不好过,我便要剐他三层皮肉,让他生死不能!”

侍卫们见状皆往旁一闪,垂首后退,就着那一个间隙之间,泛着寒光的利箭发出啸响破空而过,只电光火石之间,便自粟楠的后颈射入,从喉结处穿出,将他整个撂倒在了帐营之上。

鲜血瞬间便染红了帐帘,那些侍卫们竟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全都愣在了原地。

喷溅的鲜血带着腾腾热气渲染了整个地面,粟楠的双眼瞪得老大,到死都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

他们动手了,他们竟如此便动手了……

喉间无意识的“咯咯”作响,粟楠的身子抽搐着,双手因痉挛而握得紧紧,却已经无力再挣扎,待到侍卫们反应过来,蹲身想要扶起他时,才发现他的双眼已经失去了色彩,咫尺之间,便成了一具毫无声息的尸体。

寂静的黑暗突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当震天的厮杀声响起之时,整个蓥华城皆在为之颤抖。

晋历二十一年四月,晋文帝派往九原的北征军于蓥华城发生内乱,副将军慕枫联手先锋苏翀,带领士兵八万众诛杀主帅粟楠夺取帅印,一夜之间灭其部属及同盟军四万多人,高勄率剩余人马从康德道仓皇逃跑,溃不成军。北征军中其余各路人马慑于慕枫之威,一致推举其为新任主帅,统领剩余十二万人马日夜兼程,直奔九原;此役被后世广为传颂,与小侯爷孟白炎澜沧江夺帅之举并称为双龙夺珠!

“公子快来看,这两岸的崖壁几乎触手可及了。”水面突然变得狭窄,两边的崖壁悬着藤蔓,于白雪覆盖之下露出了葱郁之色,让人眼前一亮,心旷神怡。

第五弯道已过,却有楼船在转过之时发生了碰撞,好不容易到了一处水流平缓处,简玉德下令抛锚整修,这几日日夜未停轮流划桨,大家都已经十分疲惫,此刻趁着间隙众人全都抓紧时间休息。因发热怕白炎担心,无瑕已在舱内避让了一天一夜,此刻听得楼船要停下休整,他知道自己再躲下去白炎必定起疑,所以带着弦伊到甲板之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天气依然寒冷,纵然轻裘在身,狐皮大氅簇拥,无瑕仍然感到凉意飕飕,他知道自己的身子早就不比以前,可是,却贪恋这清新的气息,不舍回身。弦伊扶着船舷伸手拉扯着崖壁上的植物,回头笑道:“咱们可有好久都未曾见到如此绿油油的植物了,北方冬季如此长,还好咱们不是常住于此。”

无瑕没有说话,只带着一丝落寞抬头看向了仿若延伸到天边的石崖,看着那一线洞天之上不时盘旋的苍鹰,慢慢的痴了神。

自己这一生颠沛流离,从未好好为自身活过一回,若非遇到白炎,或许此刻还在不停的奔波与勾心斗角之中,冷漠如昔,无情如昔。人都说冷公子无心无泪,又可曾想,自己竟也会有为情哭,为情疯的这一天。

纤长的指尖慢慢抚向了绿意盎然的藤蔓,眉目间溢出万般柔情,肆意蔓延,无瑕扬着头,透出了甜蜜的笑意。

不,自己已经在追求这一生中想要得到的东西了,柳大哥说得对,一个人心中有了爱,那么,仇恨便会慢慢淡去了。从小到大,自己想的做的都是怎样才能立于不败去打垮所有敌人,要复仇,要不顾一切的去巩固势力,对抗大晋;可是现在,自己想要的却如此简单,只是想要陪在白炎身边,看着他,守着他,就算什么都不做,就算被人笑痴笑傻也毫不在乎,因为现在的自己双眼所能看见的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大人,小人有冤要申。”两个捏得极其难看的小面人儿突然出现在了眼前,无瑕没有回头,却“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身后那人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捏声捏气的言道:“公子的气可有消了,若是没有,小人再去捏一个你,不过可不一定会比这个漂亮了。”

看着眼前那皱巴巴的面人儿,无瑕轻叹了一声,道:“这世上如你这般脸皮厚者,除了缠绵或许便当真没有了,李大叔不知又受了你多少折磨,才让你做出了这么两个难看的人儿来。”

“错,我这么聪明自然是一学就会,我还怕再学下去,李大叔就该没事做,丢了饭碗了。”白炎笑嘻嘻的探出头来,将面人儿往无瑕手中一塞,然后从身后将他环抱,轻声道:“不跟我生气了吗。”

无瑕怎会跟你生气,无瑕只怕自己为你做得不够,永远都不够。

“今晚上陪我喝药我便不气了。”

“又来?无瑕,咱们打个商量,那药能不能加点糖膏……”

“自然……不行……”

“……那减半。”

“不行,你又拽着我做什么……放手……放手!”

“不放,就是要抓着你,一辈子都不放——”

直到青丝白发,埋骨于地,都不放!

第六百四十九章 蹁跹的誓言 摇晃无边的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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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08

梅花早已凋谢,幽香不复,廊灯轻晃间影影绰绰,竟似那人还在一般,依然白衣素裹,倚阑颦笑,书香满园。大门被轻轻推开,一道孤寂的影子被烛光拉得长长,曾经矫健的身姿带着一丝蹒跚,慢慢从梅林穿行而过,顿在了那紧闭的房门前。

十多年了,从当年一别,这里便是自己与他再次交集之处,虽然短暂,泪水多于欢乐,可,也只有在这里,他依然是他,而自己,依然还是当年的那个许徵棠。

“身子尚未好透,更深露重,何苦巴巴的又跑来这里。”将手中披风覆在了许诺肩头,冷绯柔带着一丝苦涩轻笑道:“从未见你为了一个人如此不顾一切,他在庄上的时候我不在,也未曾见过其模样,倒是听下人们说,是个仙儿一般的人儿。”

“你已经知道了,却为何要为我圆谎。”许诺抬头看着雕花门楣,似在询问,却又似在叹息。那夜冷秋之相逼,他以死明志,只是为了不让手中势力暴露,可冷秋之是什么人,又怎会轻易相信他所说的一切,若非冷绯柔跑出来作证,只怕他便是死了,也依然无法换取冷秋之的再次信任。

“人这一生可以做很多选择,可是,却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他做什么,是个怎样的人,他都还是我的爹爹。许大哥,当年的那一把大火是我们归云庄欠了你,我也知道你忍辱负重为的是什么,可是求你答应我,留我爹爹一条性命,我不求荣华富贵,只希望今后还能孝敬他,让他安度晚年。”话语哽咽,冷绯柔抬头望着天边,喃喃细语,许诺收回眼神,回身望向她,然后伸手拂去她颊边碎发,轻声道:“柔儿,无论我许徵棠有什么理由,我都欠了你十多年的兄妹之情,大义大理在你面前我都说不出口,我答应你,你的爹爹,我会让他活下来,就算归云庄自此消失,我也定不会让你颠沛流离,受人欺凌。”

冷绯柔昂着头,努力的扬起唇角,发出了一声轻笑:“听的誓言太多,多得分不清真假,可是你说的,我便信,但是他说的,却为何就不算数了呢。许大哥,他为何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掉,他难道不知道,我的心也会痛,也会痛吗。”拼命的想要维持笑容,眼泪却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多日来麻木自己的借口在那一瞬间荡然无存,想到白少卿那般决绝的离去,冷绯柔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许诺伸手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心疼她付出却无法得到回应的感情,却无奈这乱世之中难以两全的情爱,只能轻拍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抚慰着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情若如此,奈何,奈何……

“皇上,夜已经很深了,皇上是否要摆驾回宫了。”小六子小心翼翼的提醒着那人,看他依然望着满园的桃花发呆,遂喏诺的躬身再请道:“夜晚寒气太重,皇上还是回宫吧。”

眼眸一动,那龙袍加身的男子回过了神来,没有回应,却伸手捻下一朵桃瓣放入口中轻轻一嚼,然后才带着几分怅然轻声道:“这桃花都要谢了,往年这时便是他最开心的日子,桃瓣虽苦,他却偏爱,总是这般摘下便放入口中,年年如此;这桃树是朕亲手种下,只是为了能看到他展露笑颜的模样,只可惜,花开了,他却……不在朕的身边了。”

“皇上又在想公子了。”

“想又如何,他知道我的心,却,从不接受它。”郑澈轩有些自嘲的低笑了一声,然后回身向着园子深处走去。

“皇上?皇上――”小六子叫苦不迭,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也不知皇上突然想到了什么,竟带人直奔了太子府,进了这西院之后,便这般呆呆的站了许久,现在又往了当年公子所住的房间而去,这太子府已经闲置许久,屋子虽然打扫,却总是萧条,皇上思念公子,来了之后岂不更睹物思人,暗自伤心。

屋内十分冷清,那人在时便喜好清净,摆设装饰一概从简,如今不在了,愈发显得瑟瑟,冷火秋烟。

“来人,赶紧的让人去生了火道的火去。”屋子久不住人,连空气都是凉的,怕皇上被寒气冲撞,小六子回身便吩咐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去生火,小太监急急的应着去了,京天则带人将院子走廊的灯全都点亮,刹那间,整个园子被灯火笼罩,竟生生让那人产生了错觉。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因为这屋子还在等着他的主人,桌上的砚墨笔架,暖炉茶杯,还有那满满一屋子的桃花图,那一切仿佛在说,无瑕根本就未曾离去,他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自己在这里等他,他便会回来了。

“小六子,让人将床铺好,朕今夜便歇在此处了。”

“皇上,明日一早还需早朝,这府邸许久未住,湿气重,皇上若是想住等过几日奴才让人打扫好了再来不迟,皇上不如――”

“不必了,朕今夜……就想住在这。”这里有太多回忆,痛苦的,欢乐的,悲伤的,愤怒的;在这里,自己痛过,爱过,失去过,却从未得到过。无论怎样的付出,都未曾得到过……

叹息声在空中回荡,看着那人挺拔的身姿透着萧瑟慢慢坐下,小六子难过的躬身退出了门去。一国君王又如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算拥有一座江山,也不过是枉然。

卯时刚到,整个大军便已经拔营,伙头军将食物分发之后,武飞云才挑帘入了营帐,来到了奚昊身边。奚昊依然在沉睡之中,行军太过辛苦,他根本就已经吃不消,晚上武飞云与手中将领商议事宜,所以并未与他同眠,他落得清静,松懈了防备,所以睡得极其安稳。

“奚昊,该起了,大军便要出发了。”

“唔……”感到颊边瘙痒,奚昊于梦中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的拂开武飞云的手指,然后一个转身继续睡去。武飞云看得好笑,俯身向下准备再唤,却在看见奚昊脖颈后露出的那粒珠子时顿住了。

那珠子自己在白山再见他时就一直戴在他的颈间,缠绵人称天下第一妙手,如此精细之物,必定出于他手。

手伸出,慢慢探向奚昊颈后,将珠子轻轻捻入了手中。

昊。

就着帐外篝火余光,从那流光溢彩的珠内看到了一个忽隐忽现的字。

那珠内镌刻着奚昊的名字,所以,这是缠绵送给他的情物吗?

“谁!”奚昊终于醒来,天色尚早,他乍醒之下有些视物不清,却也已经知道了身后那人是谁,身子骤然而起间被串住珠子的绳子拉扯,他吃痛的低呼一声,又倒了回去。

武飞云将手一松,转而扶住了奚昊的手臂,急声道:“弄疼你了?”

奚昊轻轻甩开了他的手,警惕的望着他,问道:“你来做什么。”他说完便去摸颈间,发觉那珠子还在,这才松了口气,又道:“莫非连这么一个死物你都不肯放过,武飞云,我宗奚昊虽然是你的俘虏,却不是你的奴隶,你若是――”

“大军已经拔营,马上就要出发了,我会让人来收拾东西,你去洗漱了吃东西,寡着胃总是不好的。”武飞云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一挑帘子走出了帐去。奚昊有些发呆,他本以为武飞云会借机寻事,岂料他竟说了这么一番话后便离去了。

“请公子更衣洗漱,早膳已经备好。”随营的一个小兵端着一个小铜盆进了营帐,奚昊愣愣的应了一声,穿好衣衫洗漱了之后,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响鞭声。

奚昊心头不由自主的一个咯噔,他下意识的想到是否自己方才惹恼了那人,所以他拿了旁人去出气,思及此,他疾步出了营帐,直奔了声音传来之处而去。

天色尚早,篝火已经殆尽,模糊中根本看不清情况,眼见前方围了一堆人,奚昊奔过去后拼命向内挤,待到了圈中,他看见了让自己心底颤栗的一幕。

“啪――”又是一声彻响,那被冰雪冻得坚硬之极的鞭子狠狠抽在了一人的后背之上,那人被绑缚在木架上,赤裸的上身血肉模糊,纵是后背对人,奚昊却还是认出了那人是谁。

“你疯了!”脚步向前一奔,那已经甩出的长鞭虽然收势,鞭尾却依然打在了奚昊的身上,力道太猛,只那一下便让他的肩头渗出了血花。

“慕容大哥,你怎么样。”奚昊的话语刚刚出口,尚还未得碰触到慕容默的身子,便已被丢下长鞭的武飞云凌空抱起,一语不发的穿过人群,向着营帐而去。

“你让我看看他的伤――”奚昊有些着急,他并非不知道自己也受伤了,可是慕容默被那般抽打伤势更重,他知道是自己惹怒了武飞云,也知道自己此刻若是反抗无异于火上浇油,所以只是恳求着,希望武飞云能让他看慕容默一眼,然武飞云却只是带着他走,根本不理他的请求。

“公子伤哪了。”李楚华紧跟着进了营帐,方才他就一直站在一旁,他知道武飞云虽然如此对待慕容默,却不会真正要了他的命,所以他才一直等着武飞云发泄完毕,才好及时给慕容默止住伤口的鲜血,岂料奚昊会突然跑出来,挨了那一鞭。

从头至尾,武飞云都没说一句话,将奚昊放下之后,他就那么站在一旁看着,直到奚昊包扎完毕,整个过程脸色阴鸷得可怕。

“你若是心有不满便冲着我来,武飞云,我倦了,受不了你这反复无常的折磨。”奚昊感到自己的精神倦怠得便要崩溃了,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人的喜怒从何而发,他所谓的爱越深,给予自己的伤害也就越深。

“我说过,不会再伤害你,可是,却无法保证自己不去伤害你身边的人,奚昊,这便是我的爱,只给你一人,无论是谁,只要阻挡了我,都-得-死!”

第六百五十章 手书无悔 天命不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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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09

“谷雨,匆匆的跑什么?”眼见刚送饭进营帐的谷雨神色匆忙的跑出来,缠绵禁不住扬手将其唤住,谷雨一脸惊慌之色的回头,见是他,忙奔到近处将手中的帕子一展,缠绵见之也是一惊,伸手将其捞住,沉声问道:“侯爷自己可有看见。”

“方才咳得不行,我递了帕子,捂完了就给我了,想来是不知。”

看着帕子上的鲜血,缠绵神色凝重,松手放了谷雨,道:“让钟大夫过来瞧瞧,就说看旧伤,不要让侯爷知道。”

“是。”谷雨应着跑开,缠绵则侧目望向了孟昶龙所住的营帐,然后抬步走了过去。

“缠绵,过来坐。”孟昶龙正坐在桌前看着地势图,见缠绵入内,微微一笑,扬手让他靠近,缠绵稳住了心神走了过去,俯身而望,见那图上注满了标识,遂一笑道:“侯爷又闲不住了,如今您的身子最重要,这些事,便让我们考虑就是。”他说完不动声色的将笔墨从孟昶龙手中拿下,然后将那地势图推开,坐在了他的身旁。

孟昶龙摇头笑叹道:“看来果真是老了,以前跟随先帝征战天下之时,受再重的伤我都无所畏惧,可现在,就这点小伤就把身子骨拉垮了。”

“侯爷说的哪里话,如今这十方城内缺衣少食,药材更是奇缺,所以身子才会恢复得如此缓慢,待到咱们平安离开这里,回了家,好好调理,不出三两个月侯爷便又是生龙活虎之姿了。”

孟昶龙苦笑了一声,他又岂会不知缠绵这是在安慰自己,这白山败军入十方城已近一月,九原方向依然毫无动静,武飞云镇守巨鹿,将来路去路都掐得死死,根本就已经孤立了这个地方,就算他不派兵前来,等到粮草告罄之时,这万余人马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反攻并非没有想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可是,这万余人中还有几千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冲锋陷阵中不但无法起作用,反而会束手束脚,让将士们分心,然若军队走了留下他们,又跟亲手将他们置于死地有何区别,所以,此举无论如何都万不可取。

头痛哪。

见孟昶龙伸手去捏眉心,缠绵起身一站,走到他身后道:“奚昊平日就喜研习医药,我跟着他可学了不少,侯爷头疼让我来按压穴位试试。”他说完寻了百会穴的位置轻轻按摩,孟昶龙听他提及奚昊,禁不住心头一痛,叹道:“奚昊那孩子就是招人疼,他娘亲收他为义子时我人还在千山度,他跟着南宫先生千里迢迢奔赴而去,救治战场上受伤的士兵,无论多累多苦都未曾吭过一声,后来我不放心白炎一人在东都,也不忍看他每日对着鲜血淋漓的战场痛苦,才让他回到东都去,却不料,竟又被牵连进权谋争斗之中,若非有你,只怕我父子二人就此阴阳两隔,缠绵,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多苦,可我相信老天一定会保佑奚昊那孩子,他一定还活着,所以,你也要好好的活着。”

心酸自胸口蔓延,刺痛了心脏,那受了再多伤都不曾落泪的男子在听了孟昶龙这番话后竟默默的垂下了泪来。这里是生死拼杀的疆场,奚昊只是个医病救人的大夫,他的世界曾经纯净得让人诧异,他就像一个孩子一般没有心机,没有阅历,没有城府,这世俗的丑陋与可怕于他来说根本就无法承受,他想要的不过就是跟自己在相思谷中长相厮守,可是,就算如此简单的一个愿望,却都得不到……

“缠绵,跟我说说……说说……”

“侯爷想问什么?”孟昶龙的迟疑让缠绵感到了疑惑。

“说……无瑕……”

缠绵的双手一顿,低头去看那已经发鬓苍苍的男人,看着他有些闪烁的神色,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他终于还是问了,站在他的立场,这话问得实在不易,因为对他来说无瑕的存在于威武侯府便是场能够覆灭一切的灾难。朝廷缉捕的冷公子与大晋的小侯爷产生了情愫,撇开都是男子这个身份,他还是反晋势力的最高领袖,是朝廷不顾一切都要捕杀之人,白炎一再维护他,便也会在这条道路上越陷越深,直到,将整个威武侯府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无瑕他,只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孩子而已……”

“只是,一个孩子吗。”一个掌控了那么庞大势力,拥有非比寻常的智慧,比任何人都要坚强,也比任何人都要脆弱的孩子吗?

“翻手能为云,覆手可为雨,这样一个心中充满仇恨奔跑在复仇道路上的孩子,能与我儿白炎白首偕老,不离不弃吗……缠绵,这话,恐怕连你自己都难以相信吧!”

缠绵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去回答,因为这世上的事情本就毫无定律,便连他与奚昊都能在世俗的拉扯中丢掉彼此,更何况是那水火难容的两人,他们越是不放弃,便越是活得痛苦与艰难。

烛火轻晃,摇曳着不可预知的未来,在冥冥之中让所有人皆向着同一个地方奔去,没有人知道他们将要得到的是什么,是宽恕与救赎,亦或是,不可原谅与分离!

“这里是平湖滩,从这里绕过去之后,今夜便可到达靠岸之处,水流从暗河汇入怒江,所以,咱们的行程到了这里便已经告止,陆路还需五日,因为已经多年没人走过这里,具体会遇到怎样的情形谁都不知道。”简玉德手指桌上的水路图,与白炎分析着抵达江岸之后的行程。

“咱们的目的是接应白山军,但是他们是否果真在十方城中尚未可知,所以去的人不需太多,可他们若在的话,便必定缺衣少食多日,所以必要的粮草还是得带着,这样,下了船后世伯便镇守此处,我带着两千人马先去探路,来回需要十日,若第十一日我们尚未回转,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世伯便拨转船头,回九原去。”白炎俯身细看地图,说出了此番话语。他深知武飞云并非泛泛,此去无论是否找到白山军,都有可能会碰上驻守巨鹿的军队,这楼船之上还有许多粮草,若他们被困被俘,那这些粮草是绝不能落入武飞云手中的。

简玉德知道他心底的想法,虽然想要反驳,但一想之下,这楼船与艨艟只能在水中,而上面的粮草对于现在的战局来说的确很重要,所以,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小侯爷一切小心,若是被耽搁,一定让人来报讯,省得你们回了反而找不到我们了。”

“好。”白炎说着看了一眼舱外,突然又道:“无瑕身子不好,我想让他留下,世伯便费心帮我照顾好他。”

简玉德听罢却一摇头,道:“小侯爷这话还是自己与公子去说吧,我方才路过公子房间,他已经让弦伊姑娘在打点东西,做下船的准备了。”

白炎听完心头一惊,急急的对着简玉德一拱手,返身便走。

无瑕的身子已经十分不好了,虽然他拼命掩饰,可对于与他如此亲近的自己又怎么可能没有发觉,他这样子,怎能跟着跋山涉水,操劳奔波。

“公子的药丸儿都装进锦盒了,我还带了一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这天气依然这般寒冷,公子身子受不住寒,所以这裘皮大氅还是得带着。”很多东西本来都已被无瑕撇下,可弦伊左塞右带,竟又多了一大堆,无瑕站在桌旁看着她,颇为头疼的道:“药丸药材是必须的,其他的东西能减便减吧,这楼船军共来了八千人,可白炎必定不会带那么多人去,最多也就两千左右,还得带粮食衣服,你就别再添乱了。”

“的确,是不该添乱。”白炎的话语接着无瑕的话响起,眼见他神色严肃的进门,无瑕回身对着弦伊一示意,道:“将东西拿出去装好,让弓与程颢准备好,船靠岸咱们就下去。”

弦伊知道那人必定会来,却也知道公子必定有办法让他屈服,是以也不去管他二人,抡着大包小包出了门,却迎头便撞上了南宫热河。

东西太多,弦伊的双脚烫伤还未痊愈所以站立不稳,那一撞之下包袱掉在了地上,南宫热河看了一眼,然后俯身捡起,又闷不吭声的从弦伊手中将东西一一抢过,回身便走。弦伊本想说话,却见他沉默得很,遂也就闭了口,闷闷不乐的跟在身后离去。

舱门一关,白炎一脸肃然的回头看向了无瑕,以从未有过的口吻毋庸置疑的说道:“你留下,就在这里等我,无论我有没有回来,你都不许离开这楼船半步。”

无瑕没有说话,只扬着清澈的眼瞳看着他,然后脚步一动,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跟你说真的,这事没得商量。”白炎背过身去,不去看无瑕的双眼,他知道自己的弱点,在无瑕面前,他永远都无法拒绝他的一切,可是,这次必须得狠下心来。

无瑕依然没有说话,却伸出双手从白炎的腰间环过,将脸颊紧紧贴向了他的后背。没有任何语言,可那触感却比什么都要真实。

白炎深锁眉头闭上了双眼,告诫自己不可心软,无瑕却并不心急,只是紧拥着他,然后轻轻的晃动着身子,便如一个撒娇的孩子在渴求着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轻轻的,柔柔的,撩拨着那人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部分,让他无法狠下心来拒绝。

“无瑕,你这是耍无赖。”

“跟你学的。”无瑕的话语透着孩子气,显得有些得意,那双手扣得更紧,耳朵贴着白炎的后背,听着他勃然有力的心跳声,漾起了浅浅的笑意:“你不带着我,我就不放手,反正你都说我是无赖了。”

“你可是举世闻名的冷公子,这话若是传出去――”

“这里没有冷公子,只有姬无瑕,他说,他要跟着他所爱的那个人一起走,若是那人不答应,他就不吃不喝不睡,他可说到做到。”

“你――”从来都以耍无赖著称的孟小侯爷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他站在原地无奈的仰头望天,长叹一声之后回身道:“弦伊打包的东西一样不许落下,全都带去,我还得瞧瞧少了什么,这一路无村无店,落下了便再无补给,所以得细细检查才行。”他说完伸手一捏无瑕的鼻尖,恨恨的道:“还不放手,可是要我生气。”

眉角一扬,无瑕笑着抬起了头,然后脚尖轻轻一掂,吻在了他的唇间。

无瑕说过,自此不再离你,所以,你去哪,无瑕便要去哪。

“无瑕。”

“嗯。”

“不够。”

“嗯?”

“不够,再来一次……”

“……”

“嘶――别打眼睛,这边也别打,别打脸!唔……”

“……”

“无瑕……我的眼睛瞎了,要抱抱……”

…………

第六百五十一章 纸上情长 泛了黄 余墨尚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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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10

“哥,好像有点不对劲。”斥候营依然担任着侦察的任务,前不久巨鹿军的进攻虽然被击退,但武飞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每隔两日薛长安就会带着斥候营悄悄潜入离十方城百里驻扎的巨鹿军营旁探查消息,当发觉留下的士兵人数有所增加时,薛长平急速回转,将这消息告诉了哥哥薛长安。

“你确定没看错。”

“便连巡逻的岗哨都已经由十人一队增加到了二十人,密集度也比上次来时增加了许多,我绝对不会看错,他们的兵力在变化。”

“没错,薛大哥,我们还探查了粮草的情况,看来他们的增援便要到了。”

薛长安听罢心底一沉,回头看了一眼营地方向,然后将手一扬,带人返身离去。

巨鹿大军要到了,虽然上次大家击退了他们的攻城战,可是论兵力实力,白山军此刻实在不是他们的对手,上次那草包根本不懂得如何打仗,否则哪有那么容易就将其击退,却不知这次他们又是何人领兵。既然他们的增援要到了,那么便要及时告知侯爷,让大家做好准备了。

“少爷,看来咱们要就地扎营了,风雪太大,夜行的话恐会迷失方向。”酉时刚到,天空突然阴沉,顷刻间便狂风骤起,大粒的雪珠子劈头盖脸的砸下,行进的队伍硬挨着行了半个时辰,却渐渐偏离了方向,方文正带人探查之后回转,将消息告知了武飞云。

武飞云亲自带兵前往十方,所以左隆德留了下来,罗云押运一部分粮草先行了一步,方文正则带着大军随着武飞云一同前行,他不知道武飞云如此安排是否因为信不过自己,不过这样一来,他与白少卿接近奚昊的机会便也大大增加了。

“找地方扎营,雪一停马上就走。”武飞云十分清楚自己耽搁一分,就是给孟白炎多一分的机会,如今这两方人马便是在争夺时间,谁先到达十方城,谁便能掌握主动权。

奚昊已经倦怠的趴在了马背之上,从寅时出发,这一路疾行下来他感到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一般,武飞云下了马后伸手去抱他,他都已经没了气力去计较与挣扎。

“那边的山洞已经打扫干净,少爷去那边歇息吧。”方文正如往常一般没有去看奚昊,只是对着武飞云回禀着一切,于他来说,奚昊是让他失去亲人的仇敌,所以他的这种态度在武飞云看来无可厚非,奚昊则根本不在乎他对于自己的看法,如此一来,又让方文正与之交谈的机会少了很多。

“去火边烤烤身子,一会儿吃了东西你先睡一下,这风雪持续不到明日,一停下来我们便要走。”武飞云伸手整了整奚昊的大氅,抖去了上面的雪珠,奚昊没有说话,只默默的走到火边坐了下来。

好冷,手指都已经失去了知觉。

奚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才发觉那十指已经红肿,想来是冻伤了。

火暖暖的烤着身子,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刺痛。重新流动的血液让冻伤之处开始发红,没过多久便觉痒痛不已,

奚昊咬了咬唇,然后低头去呵自己的手指,想让那刺痛感减轻几分,待发觉武飞云到了身旁之时,他将双手一放,藏入了袖口之中。

“怎么了。”武飞云见他神色不对,遂伸手想要去拉他,奚昊将头一侧,避向了一旁:“没事。”

没有了风雪帽的遮挡,那柔美的侧脸一览无遗,墨黑的发因为要戴帽子而未曾梳起公子髻,只松松的绾了一道,垂在了身后。感到武飞云愈发靠近,奚昊不自在的又侧了侧头,语气有了不悦:“身为大军主帅,你是否该注意一下言行举止,你――”最后一个字被那人的动作惊得咽回了口中,发觉武飞云低头噙住了自己的耳垂,奚昊的双颊霎那间绯红,他愤然的起身一站,回身喝道:“你在做什么。”

武飞云依然保持着俯身的动作,双眼却抬起望向了奚昊,一笑,道:“似乎是冻到了,有了创面,一会儿让李大夫找药膏给你抹一下。”

“你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武飞云突然起身往奚昊面前一凑,脸上带着揶揄之色,奚昊被他逼得一退,恼怒的伸手便去推他:“不要再靠近我。”

“手也冻伤了,你的身子受不了这种天气。”抓住奚昊的双手往唇边一放,武飞云又进了一步,奚昊窘迫之极,抽手便要离去,却被武飞云双手一扣,堵在了石壁之间。

“你究竟想做什么!”知道那人是故意的,奚昊昂头瞪向他,冷声怒斥着,可武飞云根本不理会他的抗拒,只是一味的靠近着,直到将唇凑到了他的颊边。

奚昊拼命的侧开头去避让,心脏咚咚直跳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武飞云的双手撑在他的两侧,让他无法逃离,他不甘被他如此欺负,却又不敢回头说话,只好使劲的贴着石壁,想要再远离几分。

“只要一想到那人就在十方城,我就――”

奚昊的双眸突然一动,武飞云的话虽然顿住了,可他却从那只字片语中感觉到了什么,他睁大双眼回过了头去,却正接上了武飞云肆意而下的吻。

他方才说什么?

谁就在十方城中?

难道是――

想要问清楚他话中的意思,待反应过来自己这般举动无异于送羊入虎口时,奚昊已经抽身不及,他不知道武飞云最近是怎么了,只要逮到机会,他都会这般放肆毫无顾忌的欺负自己,这感觉太反常,便仿佛他因害怕失去而肆意挥霍与自己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一般,偏执得让人害怕。

透不过气来了!奚昊开始挣扎,武飞云却根本不肯放开他,直到发觉他憋住呼吸便要晕厥,才松开他的唇,喘息着将额头抵在了他的额间。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奚昊,奚昊……”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奚昊的名字,武飞云竟突然间显得颓然起来,他知道这一去想要将缠绵在十方城中的消息瞒住奚昊已是不能,也知道如此一来奚昊必定会更加憎恶自己,可是,他却无法让自己放手,越是得不到,越是放不了。

奚昊无力的闭上了双眼,这种无法停止的折磨让他倦怠到麻木,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吸引着这人,也不知道他如此执着的想要得到自己的心又有何意义,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拉着这人一起死。

“走!”方文正紧了紧白少卿的手臂,将他狠狠一拉,离开了洞口。

白少卿脸色铁青的甩开了他的手,愤然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狠狠一掌击在了树干上。

“忍不了也得忍!”方文正岂会不知他心中感受,这一路上武飞云动辄便有如此行为,宗奚昊好歹也是威武侯府的大公子,白少卿既是那头的人,又怎会不愤慨其受武飞云欺辱,刚才那一幕强烈的冲击着他们的视线,奚昊那种拼命反抗却又无力反抗的模样让人看了当真难受,而他们现在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奚昊公子根本就是受其强迫,情爱一物发自内心,又怎可如此相逼!”

“可如今你我皆没有办法带着他走,所以就算忍不了也得忍下去,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绪只会让事情变得无法收拾,白少卿,你可是要功亏于溃。”

双拳握得死死,白少卿紧咬牙关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将胸中的愤懑平复了下来。

“那夜闯入军营的人究竟是何人?不知他们是否也跟着一起来了。”

“那是虎贲。”

“虎贲?”白少卿的话让方文正诧异万分,虎贲军不是大郑皇宫秘设的军队吗?大郑的虎贲为何会来到大晋,还潜入军营中来寻找宗奚昊?

“说来话长,那人却是一直跟在一个人身边的,他既然出现了,便表示,那人便也不远了。”

“哦?说起来那夜倒是听他说到了公子与小侯爷,小侯爷我倒是能猜出是谁,只是那公子……”

“他?他……是个让人揣摩不透的人,一个有着神秘势力与无比智慧的人――公子无瑕。”

“无瑕,停下来歇一会儿。”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白炎回身去拉无瑕的手,将他搭下了马背来。天色已晚,天空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那道路久未有人走过,树木横生,令行走极其艰难,这一行两千多人磕磕撞撞走了几个时辰,实在已经人疲马惫,无法再支撑,当队伍行至一道山谷之时,白炎下令就地扎营,停了下来。

“手好冷,我让人生火去,你先别坐下来,等会我让弓和南宫去寻一处山洞,你身子不好,这雪地过夜实在不妥。”

“去吧,我没事。”幸得弦伊将一切都带齐,寒风凛冽吹过,便是身子强健的士兵们都有了不敌之势,更何况是自小便身子虚寒的无瑕,刚站定,弦伊便从行李中拿出了手炉,忙不迭的去寻火源。

这才走了一日便遇到了这般恶劣的天气,如果一直这样,恐怕来回十日的行程就会被耽搁下来,若是入了十方不见白山军,回转之后楼船又离岸而去的话,这两千人便会被困在此地,进退不能了。

无瑕低头沉凝着,却奈何大自然的力量非人力所能及,如今能期盼的便是尽快到达十方,找到白山的军队,然后带着大家一起撤离,从水路折返建州,可是,事情真的会那般顺利吗?

无瑕静静的看着忙碌扎营的将士们,又看向了人群中奔忙未停的那人,看着他带着倦意却努力挺直的背脊,喃喃低语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助你救出爹爹平安返回建州,若有人敢阻,我定取其性命绝不手软,我手中血债万千,不在乎,也不怕再添一笔!白炎,或许这已是无瑕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画情为符 灭了魂 透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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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11

轰鸣声传来之时夜已过半,孟昶龙于梦中惊醒,听得帐外传来纷乱的叫喊声,他心底一沉,抓起衣衫未及穿好便奔出了帐去。缠绵已经先他一步召集了人手,看他匆忙到来,忙让罗孚将他一挡,扬声道:“护侯爷去安全地方。”

十方城废弃已久,房屋多已坍塌,城中废墟堆砌难以扎营,所以士兵与百姓的营帐皆靠近了山峦旁的平地,然十方城之所以举城迁移,就是因为天气寒冷,山峦为冰雪覆盖多有崩塌伤及百姓,而今这万余人马驻扎于此,为防敌人攻城刀箭无眼,整个营地皆全线向后退避,尤以百姓为重,被将士们重重护在了最后,可现在却……

“让我过去――”孟昶龙很是恼火,他虽知道缠绵是怕山石崩塌伤及自己,可这依然是他的兵,这些百姓依然是他的责任。

“罗孚鄂闵,将侯爷带走!”缠绵却语气强硬,丝毫不让,一喝之下又将手一挥厉声道:“侯爷若是出事,决不轻饶!还不走――”

罗孚与鄂闵见状对着孟昶龙抱拳一揖,道:“得罪了,侯爷。”他二人说完一人一边扣住孟昶龙的双臂向后一拉,孟昶龙沉步一顿,竟将他俩的身子又扯了回来,然只那一个用力间,他便眉头一皱,泄了丹田之气。

背上的伤口裂开了。

孟昶龙有些挫败的摇了摇头,罗孚与鄂闵已经再次用力将他挟起离去,孟昶龙抬起头,却只能看见缠绵带人奔向黑暗之中的背影。

泪水模糊了双眼,孟昶龙看着缠绵渐渐消失的身影,酸楚难忍。

他如此不顾安危去做的事情本该是自己应当担起的责任,只因为自己是奚昊的爹爹,而奚昊又不在自己身边,所以他要替奚昊尽孝,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耗尽他的最后一分气力,这样一个男子,又怎能让人不被感动,奚昊此生能得此一人携手相伴,当死亦无憾。

“将受伤的百姓转移出去,明威,你伤势未愈不可逞强,去帮着转移百姓。”缠绵说完将头盔拿下,又扯了铠甲抛开,挽袖束衣,扬声对着薛长安道:“让大家散开细细搜寻,绝不能落下一人,薛长平――”

“属下在!”薛长平高声回道。

“让人将营帐拆卸拼接,做成防护,以绳索相绊从两面拉起,以免山石再次崩塌直接砸中下面的将士。”

“是!”

“韩翼――去找钟大夫,让他将懂得医术的人全都聚集起来,再让人将咱们剩余的药草放置一处,所有人都不要乱,大家要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度过难关,平安等待援军到来,听到了没有――”最后的那句话于风雪声中远远而去,本还混乱无比的场面突然便安静了下来,只因下达命令之人冷静得让人安心,所有事宜在他那一连迭声之中全都有了妥善安排,只要按照他的话去做便可,齐心协力,万众一心,便当无所畏惧。

“原地休息一炷香时间。”抬眼看了看天空,武飞云下令队伍休憩片刻,苍鹰盘旋着落在了他的手臂之上,他从苍鹰的脚环拿下纸条,然后一跃而下,走去了一旁。

奚昊轻轻舒了口气,发觉武飞云并未将自己从马背上扶下,遂伸手抓了缰绳,想要自己跳下,却在落地之时一个趔趄,扑入了一人怀中。

“小心一点。”语气一如往常,方文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奚昊,冷冷道了一句。

“不用你管!”对于方文正,奚昊实在无法毫无情绪的去对待,此人为了给弟弟报仇,害死了那么多白山的将士,还将赫博多的军队迎入了白山城,实在是罪无可赦,然他的弟弟却偏偏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这份恩怨当真难以清算,也因此才令自己更加反感他的靠近。

“哼。”方文正冷哼一声放开了奚昊的手臂,然后皱起眉头道:“不相干的人,死活自然不用我管,便如那慕容默一般,带着就是个累赘,下回少爷不定就动手将他打死了,只怕他还有些未了的心愿,不如你去问了,将来有了机会,也好替他完成吧。”他说完厌恶的甩了甩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去。

奚昊站在原地,因想着他的话而发了呆,待武飞云到了身边之时,他才一个回身对着武飞云道:“慕容大哥在哪。”

“死不了,待到了十方,我便让你看他。”武飞云有些不悦,方才他回转之时看见方文正从这边离去,也不知他与奚昊说了什么,正待相问,岂料奚昊开口便问了慕容默,让他心底突然便有些恼火。

无论是谁,他都可以如此关心,可偏偏对自己便是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这种付出与得到如此不平,又怎能让人不心生怨怼,不能对他动手,那么,便只能对他所在乎的人动手,由此也让自己与他之间的沟壑越来越深,深到无法跨越,无论是他想要逃离,亦或是自己想要靠近,都将粉身碎骨,然纵如此,自己却依然在所不惜!

“放手,你弄痛我了!”紧扣在肩头的手在不由自主的用力,奚昊吃痛的倒吸了一口气,甩开了武飞云扣压。那肩头前两日吃了他一鞭,当时便已皮开肉绽,此刻在他的紧握之下疼痛难忍,且有了隐隐的润湿,想来是结痂被他握得裂开了。奚昊挣开之后返身便走,因为他不愿此人借机靠近自己,更不愿再受他羞辱,所以就算伤口在流血,他也绝不会让他查看包扎。

“上马,出发!”武飞云突然暴喝一声飞身上马,然后一踢马腹向前奔去,奚昊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伸手一捞抱上了马背。

“坐稳了!”缰绳一甩,那座下马儿长嘶一声向前疾奔,风从口鼻灌入,奚昊瞬间便窒住了呼吸。好快的速度,身子在奔跑中摇晃着,便要坐不住了。奚昊艰难的低下头去,想要避开直面刮来的狂风,可马蹄的颠簸让他根本稳不住身形,他伸手想要去抓缰绳,可武飞云似乎是故意整他,那缰绳甩荡之间让他抓住随即便滑掉,反复几次,他便只有放弃,转而抓向了马鞍。

以往也被武飞云这般对待过,奚昊皆是在无奈之下去抓马鞍,而每次的结果都是掌心打起血泡,皮肤磨破为止,如今他十指有冻伤,这一抓之下更是疼痛难耐,可他却偏偏不愿开口求饶,如此这般僵持了一会儿之后,武飞云突然一叹,停了下来。

双肩被那人从后一拥,感到武飞云的额头抵在了自己颈后,奚昊的身子一僵,一时间竟有些发懵。大军已经纷沓而至,马蹄踏响,人声鼎沸,千军万马便那般从身旁呼啸而过,然后又于前方停下,那两人一马却如静止了一般列于阵中嵬然不动。奚昊怔怔的睁大双眼望着前方,空洞无神,武飞云却在半晌之后才将头一抬,长吐了一口气后冷声道:“走!”

伤害是把双刃剑,无论站在哪一端,都无法全身而退,并非说那人是个坏人,便不会伤不会痛,不会难过。

“弦伊,该换药了。”

于程颢拿着药箱入了山洞,见弦伊已经困倦得睡着,忙将声音一压,先是对着无瑕与白炎行了一礼,才又道:“弦伊的脚伤还需换药,公子尽管休息,我会很小声。”

这些日子以来于程颢都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弦伊,若非如此,弦伊的脚伤也不会好得如此快,这一行人马如今已经将他俩看成了一对金童玉女,时不时也会拿他们揶揄,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总是默默走开的便只有一人――南宫热河。

“换完了你自己也去睡,岗哨轮流着来,别总是仗着年轻底子好便如此辛劳。”无瑕的话语刚落,白炎便“噗――”的一声笑出了声来。

“笑什么。”无瑕有些恼怒,他自然知道白炎笑的是什么,那于程颢虽说是他的手下,可年纪比他还大,他说话如此老成,便如孩子反过来教训比他大的长者一般,自然惹人发笑。

“还笑,再笑我便饶不了你。”无瑕被他笑得脸色泛红,他以冷公子身份行走江湖之时何其威严,可不知怎的,在此人面前便总如孩子一般,想要冷漠都是不能,由此也让那人愈发得意,眼见他红了脸,白炎却笑得愈发大声,无瑕见状伸手一点,白炎猝不及防,竟被他点到了笑穴,本还有些克制的声音如今再也压制不住,爆出了喉间:“哈哈哈――无瑕,哈哈,我错了,哈哈哈哈,再也……哈哈不敢――哈哈哈哈――便饶了……饶了我吧……哈哈哈哈――”

南宫热河等人本驻扎在山洞旁边,此刻听得洞内动静全都跑了进来,然后被那诡异的场面怔住,呆在了原地。

白炎捂着肚子滚在无瑕身边,也不知听到了什么,竟笑得止不住,无瑕则捂着耳朵不看不听,赌气不理。山洞那头于程颢本小心翼翼的脱了弦伊的鞋袜在给她换药,此刻见这么一大堆人跑进山洞,当真是抓着弦伊的脚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而弦伊则在那两人的打闹之下醒了过来,发着呆看着抓着自己双脚的于程颢,然后在众人入内时看向了走在最前端的南宫热河。

白炎捧着肚子扬起笑得眼泪直流的双眼看向洞口,竟管不住嘴笑道:“完了……哈哈哈哈,南宫这次彻底哈哈哈哈――”

白泽等人一脸黑线,南宫热河则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去:“公子让他再笑一会儿,不必急着解穴,南宫不会为他求情。”

“哈哈哈哈――南宫热河,你等着――哈哈哈哈,我一定会……会报仇。”笑声回荡在山洞之中,透着狠气,却毫无威胁之力,又过了片刻,终于平复了下来,却随即又响起了一人鸦般聒噪的歌声,中夹杂着另一人空灵清脆的低斥声,远远而去。

“孟白炎,你究竟要唱到何时!”

“答应娶我,我便再也不唱。”

第六百五十三章 朝夕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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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12

道路十分难行,到了最后连马匹都无法再骑,雪太深,每走一步都必须努力的抬起脚步,在踏下之后却又深陷其中。天空的大雪依然在下,林子越来越茂密,前路也就越来越迷茫,色彩的单一麻痹着众人的视线,令人愈发倦怠,便仿佛前路永远也到不了头。

“无瑕,可还撑得住?”感到无瑕的脚步有了渐竭之势,白炎顿住身回过了头来。

无瑕摇了摇头,说不累是假的,这一路风雪交加,马儿无法代步,身上衣衫又裹得层层叠叠,如此毫不停歇的走了近三个时辰,若非他自身功夫底子好,此刻只怕早就已经倒下了。

“等翻过这道山头,咱们找一处避风的地方歇一歇。”纵如白炎都已经快支撑不住,他知道其他人必定更加疲惫,来时所说五日便能到达十方是依照寻常环境判断,并非是这般恶劣的气候。这天气说变就变,让人始料未及,若途中耽误时间,来回的日期也就会有所延迟,由而所产生的后果也就大大不妙了。

“这里应当就是图中所标示的寒山岭了。”无瑕停步看了一眼四周,然后伸手一指,道:“南面有峭壁所附,北面与一道鱼形山峦遥相呼应。我记得处在图上被简大人以朱笔所圈,也就是说这地方十分不稳定,多有雪崩之兆,咱们还是不要歇息了,一鼓作气翻过去为好。”听了白炎的话,无瑕细细想了自己看过的地势图,将想法说了出来。白炎知道他记忆力非凡,过目不忘,既然他说了此地不宜久留,那么便最好尽快的翻过去。

“我看你倦怠得很,不如我来背着你走。”白炎说完将背一转,俯身低头,无瑕见状心底触动,忍不住走上前去将他一拉,微微一笑道:“你却将我当成三岁孩童了,我纵然再瘦也有这般分量,你当真自己是铁打的身子么。”

“不碍事,我还背得动你。”

看他明明已经很疲惫却依然强撑笑意的模样,无瑕愈发感到心疼,于是将手指从他指尖交错而过紧紧一扣,笑道:“这样子便好了,我走不动了你就拉着我走,不要耽搁时间了,走吧。”

白炎知道无瑕的性子,遂不再强求,伸手拉了他,随着众人再次向前而去。

从未想过北方的气候会如此反常,已经五月天,此地竟依然寒风萧萧,飞雪飘零,偏高的地势造成了空气的稀薄,又行了一段之后,人与马儿都有了呼吸困难之势。

“老三?你怎么了?小侯爷――”前方突然传来了叫喊之声,然后队伍停下了,白炎一惊,正待上前询问,便见秦篪急速回转,于远处扬声道:“有士兵受不住晕倒了,弦伊姑娘所带的药物放在何处?”

“在这里。”弦伊在后应着,于马背上拿下包袱找到了提神醒脑的药丸儿,给于程颢递过之后让他匆匆送上了前去。因队伍停下来,白炎去前方查看,无瑕终于寻得空隙得到了休息,他动了动已经冻到麻木的双脚,然后走到一棵大树边靠住了身子。

好痛,脚底应当已经磨起血泡了,脚踝处也酸痛得可以,然这些都是小事,真正令他感到担忧的,却是那不急反缓的心跳节律。

好奇怪,如此行走之后心跳应该是越来越急才对,可是为何……

伸手按在了胸口上,无瑕细细感受着心跳的速度与节律,然后慢慢蹙起了眉头。

不对劲,这感觉实在是不对劲,自打相思谷出来之后,这身子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对,虽然多年来自己汤药未断,却也不会如此反常,现在这般情形如此陌生,让人不知所措,更加不知该怎样去应对。

“你在想什么?”那士兵并无大碍,服了药丸儿之后不久就醒了过来,知道大家的体力都已到极限,就算危险也得休息一会儿,于是白炎下令所有人原地歇息片刻,回转之后见无瑕靠在树旁出神,遂轻手轻脚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拥入了怀中。

“我在想……是否此刻便应派人回去告知简大人将回程之期推迟。”发觉白炎的双手扣上了自己的胸口,无瑕下意识的伸手挡在了胸前。

不能让白炎知道自己此刻的情形,至少现在不行!

“我也有此打算,气候如此恶劣,我们应当将突发情况都预先算进去,留出几日缓冲的时间,否则万一到了十方接应到了白山军,却也来不及赶回去就糟了。”

“这一路下去必定更加难走,便寻两个人,带着方才体力不支的士兵回转,将咱们的决定告知简大人。”

“好。”白炎虽然应着无瑕的话,却一双眼一直紧盯着他,直觉告诉他无瑕有事在隐瞒,可是,他却无法得知究竟是什么。

“一直盯着我瞧什么?”无瑕那话其实问得有几分心虚,他知道白炎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但内心却十分敏感细腻,他必定已经感觉到自己有事在瞒着他,却不忍心逼迫自己,这种明知有问题却得不到答案的心情自然很难受。

“无瑕。”

“嗯。”

“你若有事一定会告诉我的,对吗?”

无瑕沉默了下来,让他面对着白炎撒谎根本做不到,于是他用沉默做了回答。白炎心中明白,却奈何不能代他受过,又因他的病情非一般大夫所能医治,思及此,不禁将头一低,埋入了他的颈后。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当莫过于此!明知道他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消逝,却根本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缠绵。”

听到明威的呼唤,缠绵深吸一口气努力的昂起了头来,一整夜不休不眠让他的精神已经极差,因要搬动石块,所以他脱掉了铠甲与外袍,动着不觉得寒冷,然此刻坐下之后,那脸上便渐渐泛了苍白之色。

“你去歇一下,这里有我们便可。”并非只有昨晚,自从薛长安带回十方城外的巨鹿军数量增加的消息之后,缠绵便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加固城墙,安排人手,夜间巡防,白天练兵,他整个人都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这样下去,再好的身子都背不住。

缠绵意外的没有拒绝,他站起身,拍了拍明威的肩头,然后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去了。

奚昊……

缠绵快要撑不下去了,你究竟在哪……你在哪?

“缠绵大哥?!缠绵大哥――”手中铜盆乒乓落地,谷雨口中大叫着直奔了那人而去。他方才看缠绵疲倦的回来,便想着打水给他擦把脸,谁知进了帐门后便见缠绵倒在了地上,他知道缠绵昨夜带人抢救被山石崩塌而压住的百姓们一宿未睡,却没料他竟已经虚弱到了这个地步。

“怎么了?”帐外有人听见呼喊急急的跑了进来,谷雨努力的搭了一把缠绵,却奈何他身子瘦小,缠绵身形颀长,他根本就拉其不动。

“过来搭把手。”他唤了那人一同架起缠绵将他拉到了榻上放下,然后抹去额头热汗对着那人道:“去找钟大夫过来,赶紧的。”

“好。”

谷雨跑去拿盆重新打了水,然后用帕子去擦缠绵的脸,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呀!”伸手一探,发觉缠绵额头滚烫,谷雨惊呼了一声,然后忙不迭的又拧了帕子搭上了他的额头。

好烫啊,看来昨夜他就已经病了,却依然坚持着到了现在,如今这十方城中除了侯爷,大家最敬重的便是他了,侯爷旧伤未愈,若是此刻他也倒下了,那这些将士与百姓又还能倚靠谁呢。

“缠绵大哥,你一定不能有事,是你说的要我们坚持下去,等着援军到来,如今大家可都看着你的,你不能言而无信抛下我们大家,缠绵大哥。”想到如今十方城内外的境况,谷雨禁不住抹起泪来。当初是缠绵说,只要大家同心协力,便一定能够渡过难关,可如今巨鹿的大军正在逼近,老天爷还不肯放过这城中的百姓,如此情形之下,若是缠绵再倒了,这万余人马便真是塌了天了。

“钟大夫来了。”帐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随着钟大夫的身影竟进来了一堆人,大家皆一拥而入奔到了缠绵身边,焦急的等待着大夫的诊断。

钟大夫同样一宿未睡,受伤的百姓太多,药材根本不够用,所以很多轻伤病人皆是用银针过穴来治疗,好不容易现在松动了一些,没料竟有士兵来唤,说缠绵病倒了。

“钟大夫,怎么样?”

“你倒是说句话啊――”

“有没有大问题?是不是受了寒?”

人多嘴杂,看钟大夫搭脉之后半晌无声,一旁的鄂闵等人急了。侯爷的旧伤因药材奇缺而一直未愈,缠绵虽然并非军中将士,但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赢得了所有人的信任与尊重,大家早就已经将他视为了替代侯爷下达命令之人,如今他也病了,这十方城岂不是群龙无首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钟大夫被他们七嘴八舌问得头昏,扬手摇头往了案桌旁而去,拿起笔墨便要开出方子,却被鄂闵一手夺下,急声道:“咱们的药材本就不够,只怕开了也凑不齐,钟大夫不若直接去瞧了药配好,让谷雨立刻拿去熬了送来就是。”

钟大夫一听也有道理,就算自己写了一大通,没有药材配不齐也是枉然,于是他起身一站,对着谷雨道:“跟我走。”

“是。”

谷雨跟着钟大夫出了营帐,鄂闵这才反应过来钟大夫竟未曾说缠绵究竟是何病,懊恼自己性急,又担心缠绵病情,于是跟着出了帐门去一问究竟。明威挑帘入内,见薛长安等人还围在缠绵身边,遂走过去将他们一散,道:“都累了一晚上了,全都歇着去,这里我来看着。”

“可是――”

“去吧。”明威不再多言,只是走到榻旁坐下,伸手拿下了缠绵额头的帕子重新打湿拧干,然后再搭了回去。

这人,莫非当他自己是铁打的身子,这样操劳下去,便是铁人也受不住!

“奚昊……奚昊……”

听缠绵高烧之中仍叫着奚昊的名字,明威忍不住一阵心酸,仰起头来,逼退了夺眶而出的泪水。

自己与他二人虽相识不久,却也是共同患难生死与共过的,想当初奚昊被武飞云囚在巨鹿军营,缠绵为了找他历经了千辛万苦,本以为逃离之后他二人不会再被分开,却不料又被赫博多的军队追击,再次失去了彼此。如今这十方城内忧外患,摇摇欲坠,奚昊却又杳无音讯,要是换做常人只怕早就已经承受不住了,可缠绵不但挺住了,还一肩担起了这万余人的责任,然人终究是血肉之躯,他如此为难自己,又怎能不垮掉。

“为何都如此傻,傻得让人心痛呐……”

傻得让人心痛的又岂止缠绵一人,当初那个不声不响跟在无瑕身后的叫明威的男子……又何尝不是!

“报――”负责探路的士兵远远奔来,对着那勒马而立之人扬声回禀道:“发现了罗大人留下的标示,离前军驻扎之地还有三百里。”

双眼微微一眯,武飞云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奚昊,然后唇角一扬,冷笑道:“传令下去,就地休息,寅时造饭拔营,然后马不停蹄给我直奔十方城!”

第六百五十四章 掩我殇痕 忠义扛两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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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13

“侯爷。”

“嘘,别吵醒了他。”孟昶龙制止了明威的话,然后轻声走到榻旁细细看了看缠绵,见他已经没了不安之貌,睡得也踏实了,才松了口气,道:“都是我这身子不济,那么点伤拖着一直不好,否则他也不至于累成这个样子。”

“他心中苦闷,若是无事可做,只怕更加伤身,这样也好,累了倒头便能睡,也不至于胡思乱想。”明威起身去桌旁拿了凳子,孟昶龙叹息着摇了摇头,坐了下来。

“巨鹿防守太严,白山被占,前路后路都被掐断,要是再无援军到来,咱们这万余人马只怕当真……”孟昶龙顿住了话语,又摇了摇头,一切不言而喻。十方城如今的形势明眼人都能看见,莫说粮草尽断,便是需备充裕,也根本经不住来敌一再进犯。

“侯爷不用担心,说不定小侯爷现在便带着人往这里赶呢,明威曾在临安与他有过交情,知道他的本事,侯爷莫非信不过自己的儿子吗。”

听明威提及白炎,孟昶龙不禁眉间一展,透出了久未有过的悦色。

那孩子虽然并非亲生,然父子之情亦如嫡血,他毫不怀疑白炎会为救自己而不顾一切,可是,他终究年轻,又从未带兵打仗,怕只怕力不从心哪。

想到了白炎,便又想到了那个与他情丝纠缠的冷公子无瑕,孟昶龙长长叹了口气,对明威言道:“相国府明挺九原,暗助赫博多,朝中党羽不计其数,武相为人老奸巨猾,他的儿子如今又坐镇巨鹿,断了我们跟九原之间的联系,白炎那孩子就算再有本事,也难以突破赫博多与相国府两道防线来此救援,我心中有数,咱们这万余人马已经被困死此处,出不去了。”

“莫非便没有其他道路可走了吗?”

“还有一条水路,止于平湖滩,从暗河汇入怒江,上可达九原建州,可是无船可乘,且多年未有人走过,那水路又有六道湾道,十分险峻,咱们是陆上的兵,难以驾驭水流,去了也是死路一条,不提也罢,省得给了大家希望,却又让他们失望。”

“侯爷!”帐门被匆匆一挑,罗孚面露急色疾步而入,看了依然沉睡的缠绵,欲言又止,孟昶龙见他神色不对,遂回头对明威道:“你看着点,我先出去了。”

“是,侯爷慢走。”明威已经瞧见了罗孚的脸色,知道他有话要说,可似乎又怕被缠绵听见,所以也不挽留,起身送了孟昶龙出营帐去。

“何事?”孟昶龙出了营帐,先看了看身后,才低声问道。

“巨鹿的军队向前推移了,看架势非同小可,只怕他们的大军便要到了。”

该来的,终究逃不过。

孟昶龙将手一挥,率先向着议事的营帐而去:“去将人手召集过来,咱们要商议对策了。”

“是。”

明威将帘子一放,回身时骤然一惊;缠绵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站在他的身后一语不发。

“醒了便好,我让人做了吃的给你送来,善后的事宜都已经安置妥当,如今你最大的任务便是吃喝睡,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去想。”明威说着伸手将缠绵一拉摁回了榻上,缠绵低着头,依然不说话,明威也不知他方才听到了多少,见他闷不吭声,实在不放心,于是走到帐门处叫人准备吃食,自己却再次返身坐到了缠绵身旁。

“身子已经受不住了,你便就老实一点,大家可都悬着心呐。”

“小病而已,不必大惊小怪。”缠绵轻描淡写的道了一句,然后低头看了自己的十指。

天下第一妙手!这双手曾经那般光洁润滑,指节从来未曾粗糙过,指甲也总是修剪得整整齐齐,而现在,却十指伤痕累累,创面溃烂,厚茧重生,若是此刻奚昊见到了,必定会十分心疼吧。

可是,若自己的双手甚至是生命能够换回奚昊的话,这双手便是废了又如何!

“缠绵大哥醒了?”谷雨捧着药碗进了门,见缠绵已经醒来,不禁欣喜万分。药刚刚煎好,他心急要缠绵喝下,于是端着滚烫的药汁一路疾奔而来,待药碗放下之时,他的双手已经热得通红。

“你个傻孩子。”缠绵带着责备的口吻轻喝了一声,然后拉过他的手瞧了一瞧:“什么大不了的病,又死不了,下次别再这样了,如今药材奇缺,要是烫伤了可就糟了。”

“不碍事。”谷雨将双手缩回在衣服上擦了擦,噙着泪笑道:“只要缠绵大哥没事就好,咱们大家都还得靠你呢。”

缠绵闻言长吐了一口气,接过药碗努力堆起了笑容:“好,我喝,喝完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明知他那话只是安慰,谷雨却依然笑得很开心;人在这般逆境之中,若没有了为之奋斗的目标,没有了能够带领大家一同向前的那个人,便会连最基本的生存都难以继续下去,而今这支队伍的领袖人物便是这个叫缠绵的男子,只要他不倒下,那么这十方城万余人马便一定不会倒下!

“报――少爷所带的大军已经在十里开外。”斥候兵急速来报,罗云闻言霍然而起,对着留守此处的王锴庆道:“让你准备的营帐可有备好。”

“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备好了,软枕暖被,保证少爷来了能够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还烧好了热水,让少爷能暖暖身子,舒缓疲劳。”王锴庆躬身回答着,一张脸堆满了献媚之色。他本是左隆德身边之人,这左隆德不学无术,身边的人自然物以类聚。上次武飞云让左隆德派兵攻打十方城正是由他领兵,他来时以为残兵败将不足为惧,所以带着一万多人马便直接挑衅攻城,岂料竟被缠绵带人击败,落荒而逃,他怕回去之后被军法处置,于是以围堵白山军为由带着一部分人留了下来,等着大军的增援。如今听得竟是武飞云亲自带兵前来,他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只好全力讨好着罗云,希望罗云能在武飞云面前替自己求情。

“记住,少爷身边带着一位素衣公子,告诉你的人,谁都不许招惹到他,否则,少爷生起气来,我也保不住你。”

“素衣公子?大人――”

“不该问的事情便别问,管不住自己的嘴,便等着掉脑袋吧。”罗云那话将王锴庆吓得一个哆嗦,忙不迭的一缩脖子点头道:“是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得去叨扰了公子。”

“去吧。”罗云走出帐门看了看十方城的方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回身道:“来人,随我一同出迎少爷!”

“小侯爷看,前面便是黄石谷,从这道山谷穿行出去咱们便能到达信陵,信陵方圆几百里全都是平原,到了那里咱们便不用再这般辛苦步行了。”秦篪于前方回头,指向了目所能及的一道山谷扬声而道,白炎顺着他手指方向看了一下,将头一点,道:“好,传令下去,大家一鼓作气穿过黄石谷,到达信陵再做歇息。”

“是!”

已经急速行进了四日,因气候突变,路上行走十分艰难,如今这一行两千人的队伍全已经筋疲力尽,听得秦篪说穿过了山谷便能到达平原,众人皆是精神一振,重新燃起了希望。

入了平原便可不用再爬山越岭,还能以马代步,自然便会轻松许多。

“无瑕,抓住我的手,我们下山去。”白炎回身将手伸向了无瑕,无瑕轻抿双唇微微一笑,正待将手伸过去,却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了巨响,他回头一看,只见峭壁之上乱石飞溅,刷拉拉掉下一大片流石来。

“小心――”白炎伸手去扣他的手腕,他却在那转瞬之间奔向了紧随其后的几个士兵。

“无瑕!”

“公子――”

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那流石飞落的峭壁之下靠着三人,因方才歇息,那三人尚未站起身来,当听见响动他们抬头去看,却被那突如其来的情形怔住,竟不知躲闪,呆在了原地。

所有人的心在那一瞬间皆沉入了谷底,无瑕扑向了那三人,白炎却紧随其后追向了他,当南宫热河与弓等人反应过来疾奔而去时,那流石已经落下,飞雪被砸得四溅,扬起了雾蒙蒙一片。

“公子――”弦伊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当她推开众人奔到石壁之下时,只看见了雪地中迅速氲染的血迹。

石块很大,切断了众人的视线,让大家看不清石块之后的情形,众人疯了般奔了过去,才发觉那五人皆紧贴石壁挤在了一处,在那生死一瞬之间,无瑕将那三人抓起扣入了石壁下微不足道的凹陷处,白炎则用身子紧紧护住了他,也因此被那流石的棱角划伤,生生的削下了后背的一块血肉来。

“来人――将石块搬开――”时间刻不容缓,因不知道那峭壁之上是否还会有流石落下,所以得尽快将他五人弄出来。不用再说第二次,众人已经用尽全力的去搬动了石块,将白炎等人拉了出来。

“速速离开此地。”待几人出来之后,秦篪下令队伍极速前进,以避开这无法预知的险境。方才那一瞬间无瑕只是下意识的去做了那种举动,而当发觉因自己的举动而连累白炎受伤之时,他的心底突然间便后怕了起来。

白炎就在自己身后,若是那流石再大一点,再快一点,他岂不就――

“无瑕别怕,我在这里,我没事。”感受到无瑕指尖传来的颤抖,白炎宽慰着回过了头来:“我说过,阎罗都嫌我聒噪懒得收我,所以你完全不必有这种担心。”

无瑕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回握着白炎的手,便仿佛害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直到感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白炎的手掌流入了自己的手心,他才反扣了他的掌心低头看了过去。

顺着指缝淅沥落下的鲜血一滴一滴打在了脚步纷乱的雪地间,无瑕的心底狠狠一搐,泪水盈眶而下。

“别哭,一点小伤而已,下了山便让他们给我包扎。”白炎依然带着笑容,伸手去拭了无瑕颊边的泪水,轻声道:“若非有你,那三人便就没命了,无瑕,这不是你的错,无论是这次还是在楼船上你为了救御林军奋不顾身之举都是如此,我要代大家谢谢你,无瑕,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当铭刻于心!”

第六百五十五章 浮生长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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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14

“少爷请下马。”罗云拉住缰绳止住了马儿的脚步,武飞云先是看了一眼前方,然后伸手将奚昊双肩一扣一并带下马来:“离十方还有多远。”

“五十里。”因大军的到来,驻扎的营地已经向前推移,只是十方城破败已久,入夜未见灯火,否则从此处望去或能窥其一斑。武飞云听罢斜睨了一眼,然后伸手抓住了奚昊的手腕向前一拉。

奚昊从下马之后便一直在发愣,他知道大军已经到达目的地,可天色太晚,他寻不到自己想要去看的方向。武飞云看他失神之貌,脸色越发难看,握住他手腕的五指也不由自主的用上了力。

“看够了没有,是否要我此刻便去破了城门,将那人的人头提到你的面前!”

奚昊的心猛的一跳,他回过神来看向了武飞云,看着他那凑得极近几乎扭曲的脸,禁不住脚步一退,却登时又被他拉扯着拽了回来。

“怎么,心疼了?别急,还会有更让你心痛的事情在等着你,我就是要你站在我的身边,看着你所在乎的人如何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明知道这样他会更恨自己,可是,却为何就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那股怒意。恨他所爱的那个人不是自己,恨他对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无动于衷,恨他的冷漠,恨他的无情,恨他恨他――却,只是因为自己深深爱着的那个人便是他!

“我要见慕容大哥!”奚昊昂起头,毫不妥协的看着武飞云,武飞云则拧着他的手腕,紧紧的盯着他,许久,将他一放,道:“文正,将他带下去。”

方文正上前一步看向奚昊,然后冷声道:“请。”

纵心有不甘,却奈何自己要见慕容默还得经武飞云应允,奚昊只好默不作声的低下头,顺着方文正所示方向走了下去。

“罗云,将王锴庆唤来,我要知道此刻十方城内的一切情况。”

“少爷不先歇息一下么?”大军刚到,必定人疲马惫,罗云本以为武飞云会先做歇息,岂料他竟如此着急。武飞云寒着脸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抬步入了帐内,罗云见状忙让人去唤王锴庆,自己则紧随而入,到了武飞云身边。

“十方城内可有动静?”武飞云此刻最关心的莫过于城中的兵力,孟昶龙的兵可都不是吃素的,白山之乱不过是因为计谋恰到好处,否则以方文正三千兵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便迎得赫博多十万大军入城,那可是清风先生设的一手好局。

“我曾派了熊晨带人潜入探查,那城内如今已经粮草尽绝,孟昶龙令人杀马果腹,早就已经支撑不下去,昨夜听得动静颇大,似乎是城内雪崩坍塌,想来伤了不少人,少爷,这十方城已经摇摇欲坠,不足为惧。”

武飞云闻言眉头一舒,却又冷哼了一声,道:“不足为惧上次为何攻城不下,别忘了孟昶龙身边还有那么多猛将,且,还有本少爷此刻最最痛恨的一人!”双拳一握,武飞云恨不能立刻便能攻入城去将缠绵的人头拿下,然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又岂能不明白,越是心急,便越是要沉得住气!

“将军,前方有一座城池,想来便是十方城了。”虎贲尽数隐藏在风雪堆积的小丘之后,巨鹿的大军已经停下驻扎,所以他们也随之停了下来,鬼翼带人向前探查之后回转,将看到的情形告知了云岚,云岚沉凝了半晌之后道:“那城内我们不认识任何一人,若是贸然前去必然解释不清,为今之计,只有再潜入巨鹿军营寻找奚昊公子,商议营救对策,你说过你曾看见小侯爷身边的白少卿将军,这样,你再去寻找一番,看是否能联系上他,听听他们的计划。”

“好。”鬼翼应着起身一站,将黑巾拉过遮挡了面容,临走之时云岚又道:“一切小心,万不可打草惊蛇。”

“知道了。”黑影一闪即逝,转眼不见。

“慕容大哥――你怎么样?”武飞云终于让人将奚昊带至了关押慕容默之处,刚挑开帐门,奚昊便看见了双手被反剪身后,伤痕累累的慕容默。

慕容默那日被武飞云以皮鞭抽打,后背皮开肉绽,这几日虽然得以李大夫医治,却因一路颠簸,未曾得到休息,此刻已经精神恍惚,疲倦至极。

“公子……我没事……”想到那日奚昊为了护自己挨了一鞭,慕容默强打起精神看了奚昊一眼,问道:“公子肩头的伤可有好些。”

同为俘虏,奚昊的待遇却是天壤之别,那鞭伤武飞云每日都会亲自照料,虽然未曾痊愈,却已经结痂消肿,不会再痛。奚昊噙着泪水摇了摇头,将慕容默扶起坐下,轻声道:“都是我连累了慕容大哥,若不是我惹恼了他,他也不至于拿你来出气。”

慕容默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人,见奚昊满脸歉意,他虚弱的一笑,道:“有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一顿鞭子,公子有骨气,不屈服,才会让他那般生气,我慕容默便是死了,也是笑着死的。”

“慕容大哥别说这话,只要我还活着,便一定不会让你死。”奚昊说完那话,却想到慕容默虽然保住了性命,可一再被自己牵连,吃尽了苦头,心中不禁更加难受。慕容默看他沉默,突然双眼一抬,看了看帐门处。

门外士兵并未注意帐内的情形,慕容默又观察了一会儿,在奚昊给他解开绳索褪下衣衫换药之时,才将头微微一侧,低声道:“公子可知这营中有人在想办法救你。”

奚昊的双手骤然一顿,脸色霎那间浮现了诧异之色,然只一瞬,他便又低下头去继续换药。手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奚昊稳了稳心神,轻咬了下唇,努力平复着心头的悸动。

慕容默所说的是这营中有人在想办法救自己,那么,是除了无瑕派来的人,另外还有人潜在这军营之中吗?

本以为除了慕容默,自己便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战斗,可原来,还有人不惜以身犯险藏在了这军营之内想办法营救自己……

鼻间有些发酸,奚昊在那一刻突然感到了一种充实感,当他在吠承啖手中,在武飞云手中苦苦挣扎之时,他曾那般绝望的以为缠绵已死,这世上已经再没人会想到自己,能救自己,可原来,他们大家都不曾放弃过的一直在努力。

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奚昊深吸一口气,使劲的擦了一把眼泪,然后轻声回道:“慕容大哥指的是谁?”

“便是――”

“还没好么,少爷我等得有些不耐了。”门口传来了一人懒洋洋的声音,奚昊与慕容默皆是一惊,忙闭口噤声,不再说话,奚昊默默的将那伤口洗净,洒上药粉,然后细细的包扎,待到一切完毕,武飞云已经在他身旁等了许久。

“如今人你见到了,伤口也亲手处理了,满意了?”

武飞云的语气有些阴沉,方才听得王锴庆回报当日战况,他已经十分肯定带兵抗击攻城军队之人便是缠绵,所以他的心情十分不爽,待来了之后又见奚昊如此细心的照料慕容默,禁不住心头愈发火大,当真恨不能将慕容默的后背再次撕开,以泄心头之愤。

奚昊本还想探究慕容默所说之人是谁,可武飞云就在身边虎视眈眈,他又怎敢将此事暴露,若是被武飞云知道了,慕容默的性命无论如何都将保不住了。

“走吧。”很是意外的没有与武飞云较劲,奚昊说完转身便走,武飞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竟半天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乏了,你若是不困,便自己留下吧。”

奚昊那话令武飞云心头一喜,忙不迭的抬步跟了过去。出了营帐,奚昊被凉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武飞云见状脱下身上披风将他一裹,道:“热水都备好了,你去泡了暖暖身子。”

“不去。”想到那日此人趁自己洗澡偷偷溜入共浴的情形,奚昊不禁颊边一热,然后有些赌气的否定了武飞云的话,武飞云看了他的模样,知道他防备自己,不禁揶揄的一笑,道:“你是说,自己一个人不洗,等我吗?”

“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奚昊有些无力,武飞云最近的状态让他捉摸不定,他虽知道因自己身上的毒性令武飞云不敢有逾越之举,可是,拥抱亲吻之类的动作他却也没少做,但凡能够占到便宜的时机他可从未放过,所以只要能够躲开他,奚昊都是避之不及。

“你放心吧,我今夜还有事要做,不会来打扰你,你去泡了澡便歇息,等我忙完了再来看你。”

“最好永远忙不完。”奚昊丢下如斯一句返身便走,岂料武飞云根本没打算如此就放他离去。身子突然被那人一拉,奚昊扬头正欲呵斥,却被武飞云将腰肢一搂,向后一推间便被顶在了一道营帐之上。

“做什么!”奚昊惊呼,那声音过大,引得巡防而过的士兵纷纷侧目,他霎那间窘得满脸通红,伸手便去掰武飞云的手指,武飞云却唇角一扬,露出了一丝邪邪的笑意,向上一举间竟若抱一个孩子般将他举离了地面,然后身子向前一压,将他扣在了双臂之间。

“你放我下来。”双脚够不到地面,想要稳住身形便要用脚去够那人的身子,而那姿势却极其引人遐想,奚昊惊得脑中一片空白,那来来往往的士兵们虽然不敢直视,可那种匆匆而过的模样却同样让他羞愤难当,他挣扎了一下,然除了身子悬空带来的不适之外根本毫无用处,武飞云眯着双眼紧盯着他,幽幽的眼神便仿佛看着一个势在必得的猎物在自己的利爪之下屈辱偷生一般。奚昊低泣了一声,突然伸出双手揪住了武飞云的臂膀,在与他怒目相对之后将身子一俯,狠狠咬在了他的肩头。

武飞云吃痛的锁起了眉头,然却紧着牙关一动未动,只是那般扬起头,任由奚昊若拥抱一般环过他的脖颈,咬在他的肩头,直到感到有温热的鲜血流出,他才将眉间一展,看着漫天落下的雪花笑了。

便若我留在你身上的痛一样,也让你的恨意渗透我的身体,留下永难磨灭的印记。奚昊,若是不爱,那么便恨吧,这样,至少还能让我留在你的记忆里,让你难以忘记!

第六百五十六章 呼啸的孤寂 黑暗中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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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15

“你们做什么?”发现那一干人等皆意图明显的挡在自己面前时,无瑕感到十分气恼。酉时刚过他们便已经到达了信陵,白炎在那山上受伤流血,后却怕耽误行程,又兼血已经止住,所以只换了被划破的外衣,说什么都不肯停下包扎,好不容易到了信陵城池,大家安顿下来,无瑕返身便去寻弦伊所带的药箱,然只一个眨眼的功夫,白炎就从他身边溜掉了。

“于大夫已经在给小侯爷包扎了,公子也累了,不如便在这等着,小侯爷包扎完毕了自然就回来了。”弓虽对着无瑕说话,却眼神游离,明显的心虚异常。

小侯爷的后背被流石划伤让大家都很担心,然那一路下来他却依然谈笑风生,与众人打趣,所以大家皆以为没什么大事,可当方才于大夫将他的衣衫脱下去看之时,一旁站着的几人差点没当场掉下泪来。

那伤岂止是严重,后背上的皮肉被生生翻裂开来,拉下了二尺长的一道口子,那鲜血之所以止住,其实是因为衣衫上的血泞被寒风冻结,堵住了伤口而已。

“去拦着无瑕,不要让他过来。”心知无瑕会来寻自己,白炎不想让他看见后背的伤口,于是让弓等人前去阻挡,可无瑕是谁,那几人又怎能拦得住他。

“都说了没事,你急急的跑来做什么。”眼见无瑕出现在房梁歪斜的废屋门口,白炎忙不迭的将衣衫一拉,想要遮住后背,于大夫正在给他擦拭,一见他的动作忍不住大喝一声道:“别动,否则明日你便不许踏出这信陵城半步!”

于大夫本来性子谦和,这会子却也忍不住发了火,白炎一听吐了吐舌头,对着秦篪使了个眼色,秦篪却将头一偏假装不见,又对着南宫热河等人示意了一下,然后竟不顾道义的扬长而去,那几人一看他走了,哪里还肯留下来,只转瞬之间便走得干干净净,白炎瞪着眼挨着于大夫的怒火,眼见无瑕步步逼近,他牵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你说,你是将我姬无瑕当成傻子了吗?”无瑕无法不生气,那伤口如此严重,这人却从山上撑下一直不吭一声,此刻还企图隐瞒他,又如何不让他生气。

“我的身子骨好得很,不出三五天就完全没问题了。”

“哼,三五天?想得倒美,你再敢胡闹了瞧瞧。”无瑕没有说话,于大夫却忍不住发起了牢骚。这小侯爷与公子二人虽然与楼船军相处时间不长,然大家同生共死,一起对抗了相国府的势力,小侯爷虽性子顽劣却与大家同甘共苦,颇得人心,公子手刃左何镗,智取东渝水路,也是大家十分敬重之人,他们二人中有任何一人受伤大家都会心疼,又岂容他们不好好照顾自己。

“嘶――”因伤口拖延时间过长,需得好好清理然后缝合,天气寒冷,那热水放置了一下之后已经变凉,擦在身上便如刀割一般刺骨,饶是白炎忍得,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无瑕没有再说责备的话语,只默默的蹲下身去,伸出双手将白炎的头轻轻一搂扣入了怀中。

意外不可避免,可他卫自己之心却无时无刻不在,这伤虽在他的身上,也同样在自己的心底。

“今夜只能歇三个时辰,子时一过咱们就得出发,一会儿吃过东西之后你就去歇着,待时间一到――”

“我要你跟我一起睡。”无瑕一口否定了白炎的话,他的本意是不许白炎夜间巡视,要强制他的睡眠,可那话一出,却让还在动手缝合伤口的于大夫“咳咳――”两声呛住了呼吸。发觉自己的话惹人误会了,无瑕脸色一红,垂下眼眸咬了咬唇,道:“你不睡,我便也不睡,反正今日你不许离开我。”

这几日以来白天赶路,甚至晚上也在赶路,白炎从来都没好好休息过,如今他又受了伤,若是再不停下来睡一睡当真便要垮掉了,所以无瑕宁愿让人误会,也毫不妥协让步。

“无瑕。”白炎唤了一声企图挣扎,却渐渐沉溺在了无瑕轻轻柔柔却又坚定有力的拥抱之中,鼻间萦绕着无瑕特有的冷香,让他感到好安心,好温暖,他闭上双眼,想要放松身子缓解缝合带来的疼痛,却不料竟便那般沉沉的睡去了。

感到他的身子渐渐懈怠,无瑕将脸颊轻轻一贴,靠在了他的额角旁,一动不动的支撑着他,直到于大夫缝合完毕,绑上绷带,穿好衣衫,他才将跪到麻木的双脚放平,让白炎贴着自己的胸口继续沉睡。

“公子……”

“嘘……去吧。”无瑕扬了扬手指,让于大夫离去,于大夫见状轻声一叹,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出了门去。

弦伊来了一回,见无瑕竟搂着白炎一起睡着了,忙抱来了厚绒毯将两人细细盖好,将士们都已经在吃晚膳,那二人却睡得很熟,让人不忍吵醒,于是弦伊给两人留了东西,又唤来了于程颢带人守在门口,这才放心的离去。

小侯爷是太累了,而公子,却是因为身子太虚弱了。

弦伊回望了一眼那破败的房子,然后慢慢走上信陵城墙,抬眼看向了远方。

好静的夜,便连鸟儿的鸣叫声都没有,一路劳顿,那些士兵在吃完晚膳之后倒头便睡,巡逻的人全都放轻了脚步,以免扰了他们的睡眠,也因此才让这夜更加静得可怕。

“谁?!”发现并非只有自己一人,弦伊低声呵斥了一句,那城墙上的黑影闻声动了一动,然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

只一个字,对方便沉默了,弦伊感到心头猛的一跳,然后一个返身准备离去。

“你就那么讨厌我,便连单独跟我相处都感到这般为难吗。”南宫热河的声音幽幽传来,竟似带着一丝哀怨,又仿佛透着一股倦意,深深触动了弦伊的心。

“我没有。”便连反驳都那么无力,不可否认,自己现在竟害怕面对他,怕跟他单独相处,更怕他跟自己说话,只是因为,自己害怕无法再去抗拒他。

一声叹息从黑暗中传来,然后脚步声在慢慢靠近,弦伊动了一动,才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突然间动弹不了了。

是因为心底其实并不想走吗?

不,不是的。

弦伊拼命的否定着自己的想法,她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早已爱上了那人,无论是当初的针锋相对,还是现在的形同路人,其实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不过是害怕了,怕他与自己亦如公子与小侯爷一般痛苦挣扎,所以才选择了无情的逃离。

“你的脚……好些了没有。”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却没料他只是问了这么一句,然后再次沉默了下来。

“已经没事了,程……程颢他,每天都有给我换药……”

“是吗……”突然间那人的声音就飘渺了起来,便仿佛一瞬间他就到了不可触摸的天涯海角。弦伊苦笑了一下,然后决定不再停留。

此刻离开,或许两人之间还能做个朋友,若是再彼此伤害下去,只怕便连陌路都及不上了。

指尖在触及身体的一刹那停住了,南宫热河看着弦伊疾奔而去的身影,渐渐失了神。

若是自己早一点拉住她,是否还能有一丝挽回的机会?

顿在空中的手在微微颤抖,然后慢慢缩回紧握。

还是……放手吧。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那么优秀的男人,与她志同道合,不用顾忌身份带来的压力,不必害怕有朝一日会站在敌对的两面,或许这样子对她来说更好吧。

南宫热河仰头望向了天空,突然间便笑了起来,却笑得无声而又狷狂。

自己这算是爱过了,痛过了,得到了,又失去了吗?

原来当初三生石旁那老人家所说的都是真的,红绳被扯断,最终后悔的果然是自己。小侯爷与公子的的红绳也断了,可他却用匕首将他与公子的名字牢牢的刻在了石头上,又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俩才在分分合合之中无法断却尘缘,而自己与弦伊,又还能剩下什么呢……

“侯爷您看――”

孟昶龙站在城墙之上眺望远方,看着那仿佛示威一般灯火通亮的巨鹿军营驻扎之处,心底慢慢沉了下去。

对方是故意的,他们就是想要威慑这城内的士兵,让大家对其产生恐惧。

依那布局来看,对方人数很多,且敢这般张扬,当只有一人。

武飞云!应该是他亲自带兵前来了。此子与他的父亲一样城府颇深,记得当年夫人说过,此子可进可退,若调教得当,其父也难以望及其项背。如今看来,他深谋远虑,为迎赫博多军队入白山步步为营,果然不可小觑。

但有一点很是奇怪,他的人驻扎在十方城外切断了来去道路,就算不动兵,自己也已经撑不下去,他大可不费一兵一卒便坐收渔翁之利,这样一个大好时机,他却为何要带着大军压境,不惜伤亡前来攻城呢?

“罗孚,传令下去,将城防加强双倍兵力,随时注意对方的动静,鄂闵,你与薛长安一起将百姓们转移去西面城门,再去看看尤锐伤势如何,若是无碍了,便让他带着先锋营去西城门,一旦武飞云攻城,让他先护送百姓们从西面突围离开。”

“是!”

“那缠绵大哥那?”

“暂时不要告诉他一切,非到万不得已,都不要去叫他。”

“可是侯爷――”

“去,不必多言。”孟昶龙说完负手一立,不再说话,罗孚于鄂闵见状只好躬身一揖,退了下去。

武飞云究竟为何要这样做?他是想在何人之前得到这十方城吗?那么,又是谁让他不惜这般下大气力全力以赴呢?

“公子,小侯爷,子时已到,咱们该出发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若前缘如洗 生有何欢死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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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16

军营驻扎地彻夜灯火通明,奚昊在帐内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眠。直觉告诉他,缠绵一定就在那城池之中,或许爹爹也在那里,可是,他没有半点功夫,莫说要突破千军万马到达城池,就算只是走出这营帐半步都是不能。

帐外并不安静,士兵们来来往往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奚昊躺了一会儿,终难入睡,遂坐起身子摸出了贴身揣着的银针囊。

久未施针,那感觉似乎都生疏了。指尖拂过泛着寒光的针尖,感受着那寸芒所透的凉意,奚昊禁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一个医者,连持针制药的权利都被剥夺了,那么,他又还能有何作为。

一道黑影突然从帐门处窜入,只眨眼间便已经到了奚昊面前,帐内的烛火随着那人的到来倏然而灭,奚昊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人一撞,仰面倒下时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出针了。

方文正一手撑在软榻边缘,另一只手扣住了奚昊的嘴,帐内很暗,他却依然看清了那近在咫尺的锋芒。一根银针在离他的晴明穴不到寸许之处顿住了,奚昊睁大双眼怔怔的看着他,扬起的手腕正举在了他的面门前。

只要再近一点点,那针便能刺入他的晴明穴之中。

奚昊的手有些颤抖,他与方文正虽道义不同,但这般伤人性命的举动于他来说终究太过艰难,所以他只是挣扎了一下,想要挣开方文正捂住他的那只手。

方文正心头也是大惊,他不知道奚昊从何处得来的银针,以方才那势头来看,若非他只是捂住奚昊的嘴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怕他此刻早已经倒下了。

“唔――”不知道方文正想要做什么,奚昊显得十分焦躁,虽被捂住了嘴,却依然发出了声音来,方文正这才吐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要放手了,你答应我不要出声。”

奚昊有些疑惑,他不知道方文正为何会来到这里,以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这举动简直太匪夷所思,可若不是有何原因,他应当也不会冒险接近自己。思及此,奚昊安静了下来,然后轻轻眨了眨眼。

嘴被松开了,奚昊将银针慢慢收回,直起了身子望向了方文正。

“你见过慕容默了?”

任他怎样去想,都没想到方文正第一句话说的竟是这个。奚昊没有回答,心中却已经百转千回。

自己之所以要见慕容默,就是因为方文正那日提及的话语,而今日自己才见到他,此人便如此着急的跟来询问,莫非?!

不,不可能!

奚昊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否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可是,若不是那样,方文正又为何要问及此事?

“他有没有说过救你之事?”方文正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可奚昊却愈发懵懂了。

慕容默是说过这军营之中还有人在想办法救自己,可是,为何是他?为何竟是他?

看到奚昊脸上的神色,方文正顿时明白了过来。

慕容默必定没来得及告诉他接应之人是谁,所以他才会这般难以相信。

“要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莫家军中的白少卿!”知道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很难让这人再对自己产生信任,所以方文正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告诉了奚昊救他之人的身份。

白少卿?!这名字如此陌生,他是谁?他又为何要救自己?

看奚昊眼中的神色愈发茫然,方文正知道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自己所说的一切,于是压低嗓音想要再做说明,却在张口之间突然收声,然后竟一个探身扼住奚昊的咽喉将他压入了枕中。

“做……咳咳――”奚昊被扣住喉头无法出声,那帐帘却突然一挑,然后一人疾奔而入,从后揪住了方文正的后领就是一摔,方文正的身子被甩了出去,重重跌倒了地上。

“你是活得不耐了――”武飞云的怒吼穿透而来,方文正尚未起身,又被他一脚踹在胸口,登时又扑倒在了地上。

“他杀了我弟弟,我为何不能杀了他!”方文正啐去口中血沫一跃而起,回以咆哮。武飞云闻言眸中一寒,往他面前一站,咬牙切齿道:“白山那么多条人命已经赔给了方冲,宗奚昊是我的人,谁若是敢动他,休怪我翻脸无情!”

方文正静静的站在原地,许久,才抬眼看了一眼武飞云,又侧目看向了一直呆望着他的奚昊,然后狠狠一抹嘴边血迹,转身摔帘而去。

“你有没有事?”武飞云走到烛台旁点亮了烛火之后,回身到了奚昊面前俯身查看他的脖子,奚昊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发懵的摇了摇头。

他在保护自己!

方文正那一瞬间的举动并非是想伤害自己,而是,想要保护自己。他若不那么做,武飞云便必定会产生怀疑。

究竟发生了什么?那痛恨着自己的男人为何突然之间要帮助自己了呢?而他所说的一切又会是真的吗?

“奚昊,奚昊?”

“嗯……”无意识的应答透着一种柔软之音,让武飞云心头一动,他伸出双手抚住了奚昊的双颊,俯身问道:“你可有伤到哪里?”

“没有。”奚昊依然在顺着他的话语回答,那种略微迷茫的声音带着一种平日里从未有过的温婉,让那人的心瞬间化为春水,恨不能将他融化在怀中。

“你困了吧,好好睡一觉。”

“好。”只答了一个字,奚昊便向后一倒躺回了枕间,然后侧身向内,闭上了眼睛。

武飞云有些诧异,然更多的是难言的喜悦,他俯下身子,将唇探到了奚昊颊边轻轻一吻,又拉过被子给他盖好,然后轻声离去。待到门帘被放下,奚昊才双眼一睁,松开了紧握的双手,一根被握得变了形的银针染着血迹从掌心落下,没入了黑暗的阴影之中。

“怎么样?可有见到公子?”方文正刚进帐门便被白少卿堵住了,看他低头不语,白少卿不禁有些心急,待出手拉他之时,才骤然一惊,道:“你受伤了?发生什么事?”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了,在这军营之中能够出手伤方文正的,除了武飞云还有何人。

“莫非被武飞云撞上了?”

因方文正出入方便,白少卿才按捺住性子等着他去找奚昊,可如今他带伤而回又一言不发,当真让人心急如焚。

“我没有让他起疑,否则便不是带伤而回,是早就没了性命了。”方文正坐下之后揉了揉胸口,又道:“慕容默没来得及告诉宗奚昊真相,我虽说了,但不知他是否会相信我,明日武飞云便会带兵攻城,十方城内兵马粮草皆匮乏之极,也不知能否抵挡住他的攻击,我们要救那么多人只怕是不能了,所以只能全力以赴救宗奚昊一人,至少也能将他送入城去,与他的爹爹汇合。”

“你是说……阵前夺人?”并非没有这般想过,当知道威武侯府的大公子落在武飞云手中之时,白少卿便设想过千百万种方法去补偿自己犯下的错,白山城破他难辞其咎,如今只要有一丝弥补的希望,他都将在所不惜。

“但凭你我二人之力,恐十分困难。”

“那若,再加上百余个无惧生死的虎贲如何!”帐外突然传来了一声轻语,随着一道身影倏然而现,方文正与白少卿回过了头去,鬼翼站在两人身后,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十方城内人来人往,武飞云的大军已经蓄势待发,城中的百姓是首要转移目标。因前一日山石崩塌伤了很多人,所以那转移速度十分缓慢,尤锐带人整集着队伍,全力以赴的帮助着百姓们从西面城门逃离。

并非西面便有退路,而是因为其余三面皆无法突围,所以孟昶龙才选择了那条能够通往平湖滩的道路,那里要经过信陵城,虽然那城池也已经废弃许久,可若是十方不保,大家或许还能退入信陵再做打算。

先锋营五千兵马当初在护送百姓去巨鹿时便因被巨鹿大军围剿损失惨重,最后只剩下千余人马退回了十方,先锋营的头领尤锐当时为了保护百姓撤离被利箭所伤,几乎丢了性命,之后虽然受到大家悉心照料,身子却还是弱了许多,如今大战在即,侯爷却再次令他撤离,他心有不甘,却又不敢违抗了军令,当真是郁郁不欢,颓然之极。

鄂闵看他闷闷不乐之貌,遂打马到了他的身边,伸手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做什么一副死人脸,你怕我们没命来跟你们汇合吗?百姓们手无缚鸡之力,自然要先行撤离,你们到了信陵之后将城墙加固起来,若是十方失守,我们才好一路直奔信陵,侯爷这可是将大担子丢给了你了,你却还不满意,怎么,就只有冲锋杀敌才是正事,防御防守便是旁门了么?”

尤锐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可也正如他所说,若是十方失守,下一个城池便会是大家的栖身之所,如此一想,自己带人去打前站同样十分重要。想开之后便好了,尤锐伸手反扣了鄂闵的手掌紧紧一握,道:“好生跟着侯爷,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年纪大了……”声音突然便哽咽起来,尤锐大呼一口气,别开头去仰天一笑道:“不说了,总之我尤锐等着你们,三日未得讯息我便带人杀回来,就算是死,我先锋营也要跟大家死在一块!先锋营听令――”

“在!”

“出城!”

第六百五十八章 水寒伤马骨 袍染透甲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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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17

“报――禀侯爷,北面城门突然遇袭,对方人数众多,正用冲车撞击城门,罗孚将军在带人抵挡,请侯爷速速定夺。”

攻城了?!

卯时未到武飞云便这般急不可耐的动手了,看来他真是很赶时间!

孟昶龙霍然起身间将头盔一抱,抬步往帐外而去,见那斥候兵还跟在身后,他回身一喝道:“去将鄂闵与薛长安叫来,调集人马,全力护城。”天色暗淡,整个十方城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孟昶龙甩了甩有些晕沉的头,打马疾奔而过,直奔北面城门。

尤锐带着先锋营护送不会武功的百姓和受伤需要撤离的士兵先行了一步,如今这城中剩下的兵力已经不足七千,除去四个城门的守军,余下机动人马也不过三千人左右,本以为武飞云至少会等到天亮才行动,岂料他竟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了。

“少爷,依照您的吩咐,已经以冲车冲击北面城门,想来他们马上便会做出反应。”

“西边出去了多少人马?”

“粗略计算约有三千多人,其中以伤病与百姓居多,能够打的不过一千,皆从西城门直奔信陵方向而去。”

信陵。

武飞云仰头望了一眼西方,冷冷一笑,道:“去,让熊晨带两千精兵往西边去追,一定要在他们到达信陵之前将其截住,杀!”

“是。”罗云应着返身而去,武飞云则回望了十方城的方向,然后又看向了站在身旁的方文正。

“你去准备一下,半个时辰之后,我要你带兵强攻东面城门。”

东面城门直对巨鹿大军驻扎之地,也是防守最为严密之处,武飞云此举无异于将方文正置于危险之境。

方文正很清楚他为何要这么做,自己昨夜潜入了宗奚昊的帐中,虽本意是要告诉宗奚昊一些事情,可武飞云却并不知道,他所看见的不过是自己要为弟报仇而欲刺杀那人,所以他不会允许有这样一个隐患时刻跟在身边,此刻大战在即,他若因那人而将自己斩杀阵前未免会动摇军心,显得他残暴不仁,所以,他才会利用这么一个机会让自己去送死,若胜了,于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而若是败了,自己丢了性命,他也无关痛痒。

没想到,二十几年来的全心付出,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方文正心头唏嘘,眉间却声色不动,他知道自他回转巨鹿以来,武飞云就已经失去了对他的信任,所以这种结果迟早都会到来。

“文正……听令!”拱手接令,方文正看了面前那男人一眼,恍然间似乎又看到了他带着自己与方冲一并骑射策马的情景,那时的自己心中从来都只有一个信念,便是好好活下去,报答相府对自己兄弟二人的养育之恩,而现在……

原来,并非自己想了做了,愿望就能实现,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缠绵,你做什么?”

入了营帐便见缠绵已整装待发,明威急急的伸手将他一拉,道:“你身子未好,这是要做什么?”

“我便是个死人也该听到外面的动静了,明威你别拦我,拦也拦不住。”缠绵挣扎了一下,却奈何身子乏力,连脚步都是虚浮的,他懊恼自己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可他终究是个人,是血肉之躯,就算再逞强,都需得过得了自己这一关才行。

“就你现在这模样去上阵杀敌岂不就是去送死!侯爷已经带人前去抵挡,你听我的,就在这休息,好歹也待到天明,你现在满眼血红,根本视物不清,去了究竟是要杀敌呢,还是去给人当活靶子!”明威也恼了,死活拉着缠绵不肯松手。正因为缠绵平日里仗着身子底子好,才那般肆无忌惮的拼命,如今病来如山倒,钟大夫开的药一剂一剂的喝下去,他非但没减轻症状,反而有了愈发汹涌之势,现在他双眼通红,黑暗之中视物不清,这种状态下冲入敌阵,岂不便是有死无生。

“对方何人带队?兵力如何?城中的百姓可有转移了?”

听缠绵一连迭声的问,明威禁不住摇了摇头,实在不知怎样跟他去说。

带队的是武飞云,缠绵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又岂能坐得住,他与武飞云之间的恩怨自己太清楚了,他若知道那人便在阵前,恐怕拼死都会冲出去与他一搏。

“百姓早就已经转移,侯爷知道就算你醒了也不会走,所以才没让大家告诉你,你便听了我们这一回,在这等着,至少待到天明,双眼视物清晰了再去城墙不迟。”

“如今什么时辰?”

“卯时刚过。”

卯时刚过,还要一个时辰天空才开始泛白。

缠绵长叹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有些颓废的跌坐回了榻间。

怎么会这样……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自己的双眼入夜之后突然便看不清东西了,这是否便说明自己以后都是一个废人了?

“你别急,钟大夫说了你的眼睛只是暂时这样子,待身子恢复过来就会慢慢好起来。”明威伸手扣住了他的肩头,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缠绵的情况来得太过突然,只一夜之间便成了这样,钟大夫说是心力交瘁所致,要他静养,可如今大军压境,他又怎样才能静得下来。

“谷雨。”明威扬手唤来了守在帐门外的谷雨,先是看了一眼缠绵,才压低嗓音对着谷雨言道:“缠绵大哥交给你了,守着他,只要这十方城池未破,便不要让他走出这营帐半步,你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谷雨躬身一揖,给明威让出了道来。他知道现在城墙那头战事正在吃紧,明威之所以耐住性子在此等着缠绵醒来不过就是为了稳住他,如今话已说明,他哪里还等得了,出了帐门抓过一马飞身而上便直奔了城门而去。

十方城破败已久,入驻之时缠绵曾带人日夜加固城墙,然冲车的力量何其之大,如今北面城门已经陷入一片混乱,因军需匮乏,箭矢都需节省,所以抵挡很是吃力,倒幸得城内山石崩塌落下了许多巨石,此刻竟派上了大用场。

巨石砸在冲车之上,让那冲击的势头减住了几分,罗孚带人守在城墙头,奋力抵挡着以云梯爬越城墙之人,那一波又一波如潮水般涌动的人群翻腾而上,让防守越来越吃力,形势也越来越危急。

“侯爷――”眼见孟昶龙奋不顾身的拼杀在前,罗孚不禁急红了眼。北面城门被袭之初,孟昶龙便带人赶到了此处,鄂闵与薛长安来了之后被他调去镇守东南两面,他自己却留在了形势最为严峻的北面,与众将士们一同拼杀。

“砰――”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孟昶龙于乱阵之中回头而望,见形势不对,禁不住心底一沉,扬声道:“罗孚,顶住此处,薛长平,带一队人马随我前往东门。”

那声音非同小可,想来是武飞云发动全面进攻了,东面是对方兵力最强之处,便也是这城池最需守住之所,所以绝对不容有失。

“谷雨!”

谷雨正在那营帐之内坐立不宁,缠绵突然出声将他吓得一跳,回头看缠绵从榻上一跃而起,他不禁急了,奔过去便要阻拦,却被缠绵反手一扣抓住手腕沉声道:“你眼睛好,带我去城墙。”

“缠绵大哥!”谷雨很着急,不光是因为缠绵的眼睛,还因为方才城墙那头传来的响声,就算他年纪尚小,却也是在军营里长大的,攻城掠地战场厮杀是何种情形他一清二楚,如今就算没看也知道前方战况何其惨烈,若非要守住缠绵,他早就已经冲上去了。

“带我去!”缠绵又喝了一声,他的双眼并非完全看不见,天色已经开始泛白,他能够看见帐帘掀开处透过的隐隐鱼白,见谷雨不动,他有些生气的将他一推,却在抬步间便撞上了案桌。

虽然远处的光能够看见,可近处的东西反而一片模糊。

“谷雨――”声音越发暴怒,从未见缠绵有如此生气的时候,谷雨有些喏诺,而远处的声响也让他再也呆不下去,他伸出双手抓住了缠绵的手心道:“我带你去。”

投石车整齐的列在阵前,方才刚发过一轮,东面的城墙在一攻之下已经有了缺损之貌,孟昶龙赶到时鄂闵正重新整队准备应付第二轮攻击。因投石属于远射,城墙上的士兵以箭矢很难达到其范围,而巨石落下人力无可抗拒,难以躲闪,所以方才那一轮鄂闵带人向后退离,待停歇之后又上了前面,以防对方趁虚而入。

“侯爷!”见孟昶龙带人赶到,鄂闵忙急急迎了上去,孟昶龙奔到垛口处向外看了一眼,见朦胧之中有大批人马向前推移,于是将身一回,对鄂闵急声说道:“将铁骑营召集起来,第二波投石之后他们马上便会攻城,让大家做好防范,随时准备战斗。”

“公子请留步!”守在帐门外的士兵伸手挡在了奚昊面前,见他不做理睬还要向前,遂扬起手中长矛又是一挡,道:“少爷有令,说公子不许离开这营帐一步,还请公子回营。”

奚昊神色焦急的看了看远方,耳听前方动静十分大,又见武飞云不在营中,知道他必定带兵前去攻城,于是不顾一切的向前一奔,却刚走了两步便被那士兵挡住了。

“你让开!”

“少爷有令,属下不敢不从,公子若是执意要走,属下便只有得罪了。”那士兵倒是油盐不进,固执得很,奚昊伸手握住长矛推了一推,却奈何气力不够,根本过不去。

“我要见武飞云!”

“少爷正带兵对敌阵前,公子还是等他回来,再――”

声音突然一顿,连带那营帐附近几人全都在顷刻之间倒在了地上,奚昊见那些士兵皆于瞬间命毙在凌厉的箭术之下,忍不住扬声一问道:“谁!”

满弦待发的弓箭发出了轻微的绷响,弦上依然搭着寒光熠熠的长箭,随着奚昊的问话,一道身影赫然显现。

“白少卿,见过奚昊公子!”

某柒明日又要去考试了,哀叹,给个及格会屎啊!

第六百五十九章 同归笑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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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18

白少卿背光而立,奚昊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见他身着巨鹿士兵的铠甲,身形较为高大,听声音很年轻,却似乎一脸的黑须,样貌颇为粗莽。

“慕容可有跟公子说起过我?我与他自小一块在莫家军中长大,此次是特地来找公子的。”见奚昊满脸诧异,白少卿将头上头盔摘下,又将那满脸的黑须扯去,露出了本来面目。

“武飞云认得我,所以不得已才乔装打扮混在其中,公子若是还不相信——”

“我信!”奚昊点头打断了他的话,向前一奔,到了他的面前,道:“慕容大哥跟我说起过,所以我相信你,可是这军营的士兵如此之多,就凭我们根本跑不出去,你去救慕容大哥吧,带着他逃出这里,去十方城!”

“我来是要带公子走的!”

“我不会武功,只会拖累了你们,武飞云如是发现我不见了,必定会大肆追捕,到那时就一个都跑不掉了!白大哥,你赶紧走。”耳听远处传来了巡防兵的脚步声,奚昊心急如焚,白少卿伸手想要拉他之时,他却将双手往身后一藏,退了回去。

“公子不信我们能带你走?”虽没与奚昊正面接触过,可从他的言行举止和从不屈服于武飞云的淫威之下便可见其倔强之性格,白少卿知道强逼是没用的,于是将长弓反扣身后,又将那头盔一丢,站在原地微微一笑,道:“好,公子不走,我便在此陪着公子,武飞云若是来了,我便用自己这条命去挑了他的命,如此也不枉当初侯爷对我信任一场!”

耳听他提到自己的爹爹,奚昊眉间动容,本已十分决绝的神色有了明显的波动。

“我本就是浴血沙场的将士,如今能死在对战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白少卿说完仰天一笑,洒脱之极,奚昊却越发的不安起来。

自己不走他便也不走,若是拼了或许还有机会,若是留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巡防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便要到了跟前,白少卿心底一叹,正欲闭上双眼之时,突然发觉掌心多了一道凉意,奚昊沁凉的手指从他的掌中穿插而过,用力将他一拉,道:“走!”

只那电光火石之间,白少卿反手扣住奚昊的身子向后一跃便隐入了重重夜色之中,朝着与鬼翼约定的方向直奔而去。

“还有慕容大哥!”奚昊于空中回望渐渐远去的营帐,白少卿身形未顿,依然带着他向前疾奔,口中回道:“自然有人去接应于他!”

鬼翼说过他会带人去救慕容默,所以,自己只管将公子带离便可。

“来人!有人将公子劫走了,速速去回禀少爷——快——”远处已经开始喧哗,巡防军们看见了奚昊帐外的士兵尸体,顿时炸开了锅。这可如何得了,谁不知道这营里的公子是少爷心之所系之人,就算行军之中再不方便,那人的待遇却都是最好的,少爷可每日都守着他的,如今就这一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少爷若是知道了……

遍体生寒,那一堆人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搜啊——赶紧的!”领头的那人已经要急疯了,抬脚便踹向了还呆在原地的士兵们,脖子上的青筋暴得老粗的叫道:“派人从四个方向去搜,公子要是少了一根毫毛,咱们这脑袋都别想要了。”

被他那一吼,那些士兵们越发的慌乱,忙不择路的便是一奔,有几人撞在一处,摔得眼冒金星,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快去——”

四下而散的人突然多了一些,可情况太混乱,天色又不明,根本未曾有人发觉其中蹊跷。

鬼翼压了压头上的头盔,然后对着身后跟着的几人扬眉一笑,示意了一下,选了白少卿离去的方向直追而去。

云将军说得没错,越是人多,便越是混乱,如此,也越是容易行事。

慕容默咬紧牙关使劲撑着身子往前狂奔,风很凉,刮在身上透骨入髓,他的额间却是冷汗涔涔。因为从落入吠承啖手中,到被武飞云带回巨鹿,再到来到这里,他身上的伤就没好过,当初吠承啖是想从他口中获取情报,而武飞云却是因奚昊的不妥协而故意折磨他,新伤旧痕让那身子已经难以负重,可他现在穿着巨鹿士兵的军服,便不能在行为上露出一丝破绽来,所以,就算再痛,他也得咬着牙忍下去。

“咦?你们去哪?”跟在一旁的几人发觉不对,刚刚问出话语,便被身后紧随的虎贲飞刀扬过,削下了脑袋来。

“你可还撑得住?”见慕容默一个趔趄差点跌倒,鬼翼伸手一扣住他的手臂将他稳住。

“无妨!跟公子汇合要紧,咱们走。”

纤离在原地轻轻踏着步子,云岚俯身拍了拍它的脑袋,露出了一丝笑意。纤离轻嘶一声甩了甩头,打了一个响鼻,然后将头向后一仰,温顺的蹭住了云岚的掌心。

四周很静,却并非无人,云岚的身边聚集着近百骑人马,然除了马儿偶尔的响鼻与踩跺之声,竟没有一个人发出响动。他们是大郑的虎贲军,只听命于皇上与头领,而同样的,除了圣旨之外,面前这个年轻的男子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道命令便是他们拼死也要去完成的任务。如今他们便在等着一个人的到来,待他来后,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将他自前方的千军万马之中送入十方城去。

窸窣的脚步声远远传来,云岚敛住了笑意,慢慢的直起了身子。

巨鹿军与十方城的战斗已经打响,而自己的战斗,马上便开始了!

“公子上马!”白少卿刚刚停步,云岚便俯身一探,将奚昊拉上马背,放在了自己身后。

“云岚见过奚昊公子,我们是奉无瑕公子之命,特来带你回去的。”

话语很轻,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进了奚昊的耳中,他坐在云岚身后,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身边那么多虎贲军的面容,可是他知道,就是这么一群人,一群跟自己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今日要拼了性命将自己带出去。

双手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扣,不重,却抓得很牢,奚昊强忍泪水点了点头,轻声回道:“奚昊知道了,无论如何,我都会跟你们一起冲出去!”

“好,公子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松开双手!”

奚昊没有回答,只是使劲的一点头,几道黑影从远处奔来,云岚微微一挺脊背,眯起双眼看了一看,然后伸手一握缰绳,喝道:“虎贲军听令。”

“在!”

“巨鹿大军攻城之时,随我从西北角切入,时刻注意方大人号令,只要他调开前方人马让出道来,咱们便一鼓作气冲过重围去!”

“是!”

“慕容上马——”白少卿伸手一扣,慕容默飞身便落在了他的背后,鬼翼等人也随之上马,云岚看了一眼前方,听得投石车再次发动攻击,他大喝一声一夹马腹率先向前而去,白少卿紧随其后,只顷刻之间,那一行百余人的队伍便消失在了渐渐泛白的晨光之中。

“侯爷小心——”

伸手拉过孟昶龙向后一躲,缠绵手中利剑将迎面而来的箭矢一刀两断,然后他将手一松放开孟昶龙,奔到垛口处又是一剑砍下了一正趴在垛口处的敌军头颅来。

投石车已经撤去,云梯架了上来,攻城的敌军如翻涌的潮水源源不绝,那城墙之上尸堆成山,守城的士兵们浑身溅满鲜血,几乎已经无法分辨模样,唯一能够标识身份的,便是残败的盔甲军服之分了。

“你上来做什么——你的眼睛——”话语一顿,孟昶龙猛的咳了几声,感到伸手捂嘴的掌心一热,他不禁脸色微微一变,没有摊开双手,反而将手指紧紧一握放了下去。

缠绵回头之间便是一愣,他知道孟昶龙那放下去的掌心里有着什么,因为就算他再掩饰,那唇角的血迹依然暴露了一切。

“天亮了,我能看清东西了,侯爷下去歇一会儿,我带人顶住这里。”缠绵知道这般强势的拼杀对那人的身子有着怎样巨大的冲击,他年纪大了,又受了伤,这十方城内药物匮乏无法调理静养,他的体力已经支撑不了这种程度的厮杀了。

“薛长平——调集弓箭手,将这拨攻势给我压下去!”缠绵挑起地上一把长弓眨眼间便射下了几人去,薛长平闻言回身一喝,道:“弓箭手准备!”

“放——”

云梯摇晃之间被推离了城墙,梯上挂着的士兵从空中坠下,发出惨叫声掉入了血泊之中,利箭压下,让那攻击的势头稍稍缓和了几分,然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暂时的,因为城中的箭矢已经告罄,只要再多上几拨人马,这城墙势必便再也挡不住攀爬,到那时,除了近身肉搏之外,便再也无他法了。

“报——传少爷号令,着方大人带领一千精兵攻上东面城墙,不得有误。”

斥候兵带来了武飞云的军令,方文正甩去发间的血水,回头看了一眼。

武飞云远远的立于其后,端坐马背,声色不动。方文正的嘴角突然浮出了一丝苦涩,他回过头,看了看脚下血流成河的地面,又看向了薄雾之下的十方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从来,我方文正做任何事情首先问的不是对或不对,而是,是否对相府有利,只要是对相国府有益的事情,便是杀人谋逆,我也在所不惜,但是现在,也容许我为自己做一件事情,做完这件事,我便能安心……上路了!

身后突然传来喧哗,方文正不用回头去看都知道武飞云策马离去了,而他之所以要走,便说明白少卿与鬼翼的计划成功了。

宗奚昊,你我之前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自此之后互不相欠;而我欠白少卿的,今生永远都还不了了。

“众将听令!”

“是——”

“远离城墙退避十丈,撤!”

第六百六十章 剑行偏锋 刀光尽处天地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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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19

方文正那一声令下让所有的人皆愣在了原地。

方才那般猛烈的攻击已经让城墙上的守军疲惫之极,此刻正是一鼓作气冲上前去的好机会,且少爷也下了令,方大人却为何要求大家撤退?

“大人?”铁牛紧了紧手中的长矛,带着不解与焦急望向了方文正,他不明白方文正此刻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但他知道,既然少爷下令攻城,方文正敢违抗的话,便只有死路一条!

“大人――”语气愈发焦灼,铁牛脚步刚刚一动,便被方文正一个冷眼定在了原地。

“撤!”只那一个字,方文正便再不说话。

身后跟着的人很多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历来做事沉稳,为了相国府更是拼斗打杀从不畏惧,嗜血与不择手段早已经深入人心,所以在巨鹿军中威望极高,便连左隆德都及他不上,武飞云将打前锋的任务交到了他的手上,此刻又突然离去,方文正所说的话如今便是军令,让士兵们不得不从。

“缠绵你看――”明威将几个士兵的尸体扒开探身一指,诧异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本以为巨鹿军会一鼓作气的冲上来,可突然之间那人潮向着两边一散,然后竟开始后撤。

“不知道。”缠绵伸手将他一扣,沉声道:“趁着这机会,你带着薛长平去南北两道城门看一看,估计一下咱们的兵力,还有,将侯爷带下城楼去。”

“好。”明威抹去脸上血痕回身唤来了两个小兵,到了孟昶龙身边将他架起,孟昶龙抬头看了缠绵一眼,想要说话,却知此刻自己说什么都已是枉然,遂轻轻一摆手,道:“我不下去,我就在这里,跟你们在一起。”

鄂闵带着几人奔到了孟昶龙身边,看了看他的手臂,道:“侯爷受伤了,钟大夫随着先锋营撤离,咱们这如今已经没大夫了。”

孟昶龙闻言一笑,道:“军中最不缺的便是刀伤剑痕,扯下几尺粗布缠着便是,男儿大丈夫,没这么多穷讲究。”他说完自己动手拉下了铠甲,鄂闵见状低头一扯自己的衣服下摆,撕下布条便缠在了孟昶龙的臂间。

“这巨鹿兵去得蹊跷,咱们得谨防他们突然反扑,鄂闵,将人手召集起来,再清点一下箭矢,另外让人去西城门看一看,如果这里实在守不住,便带人从西门突围去追先锋营的队伍。”缠绵说完又返身到了垛口处,细细的观察着对面营中的动向。

武飞云一语不发的站在营帐之前,巡防营的士兵们抖抖索索的的跪了一地,一个个皆噤若寒蝉,未敢发出丝毫响动。他们分成四个方向扩散了方圆几里地都未曾搜到那人的踪影,如今不见了人,少爷脸色阴沉得简直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一般,让人心底颤栗与害怕。

“人跑了多久了。”压抑的怒火眼见便要蓄发,武飞云当真恨不能一刀劈了那带头的士兵,那人听他问起,这才伸手一擦额上的汗珠,颤悠悠的回道:“不……不到半个时辰,一发现属下就……就让人去通知少爷了……”

武飞云眸中一寒,抬头看了一眼四周。

奚昊没有武功,根本就跑不出去,来救他之人箭术如此了得,绝非泛泛,莫非便是那夜夜闯军营之人?

“少爷――少爷!”一个士兵急冲冲的奔来,口中大叫道:“不见……不见了,那慕容默,也不见了!”

“唰――”的一声,那一干人等还未看清眼前状况,一颗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上的人头便咕噜噜的滚到了那士兵的脚边,将他那尚未落音的话语生生扼在了喉间。

“少爷饶命!”咕咚一声,那士兵双腿一软跌跪在了武飞云面前,武飞云则面带狰狞之色将那尚滴着热血的长剑在他的颊边一下、一下慢慢的擦拭着,然后竟渐渐的露出了笑容来:“好,你终究还是要跑,我便让你知道,敢离开我,是个怎样的下场!”

透着血腥味的长剑自脸庞划过,让那士兵面如死灰,就在他以为难逃一劫之时,前方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然后便见罗云飞身下马直奔而来。

“方文正下令撤兵了!”

武飞云的动作一顿,没有大的反应,那通红的双眸却透着阴鸷之气扬了起来。

好,你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

没想到,最后背叛我的人,竟是你。

“他们撤退了――咱们走!”云岚突然一勒缰绳扬声而道:“公子抓紧了!喝――”

后撤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由西北角切入,来势汹汹的从阵中穿过,然后毫不停留直奔了十方的方向而去。

士兵们皆不明所以,莫说这一队人马来得如此突然,便是那冲在首列的马背上之人便已经让大家懵了头。

那不是少爷身边的奚昊公子吗?他为何会被人带着冲入阵中,且看这架势,他们竟是要奔向十方城的方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低着头,别看他们!”云岚的话语清晰的飘入了耳中,奚昊死命的一咬牙,伸出双手抱住云岚的腰,然后将头一低不去看任何一个地方。方文正打马立在阵列的最前方,默不作声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一队人马,然后抬眼看向了另一边。

人潮突然卷动,一只利箭自遥远的地方呼啸而来,因相隔太远,终在行进之中失了力道,待到了方文正面前之时,被他伸手一扣握住了。

黝黑的箭头泛着寒光停在眼前,方文正的手有些颤抖,他知道这一箭是何人所射,也知道这一箭,已将他二人之间残留的那一点点情义扎得支离破碎了。

“方文正阵前倒戈,杀无赦!”武飞云心中的怒火已经爆棚,当发现方文正之所以这么做竟是因为要帮奚昊逃离自己时,他便已经陷入了疯狂。

没有人可以这么做,没有人能够从我武飞云手中夺走任何一个东西,宗奚昊只能是我的。

“他只能是我的――”马儿被鞭策得几近癫狂,铁蹄践踏,撞倒了无数士兵冲向了前方,武飞云的双眼一直紧盯着与自己并驾齐驱的那两人,他清楚的知道那马背上坐着的是谁,那是他全心全意爱着的那个人,那个他此刻拼了命也要夺回之人。

“奚昊――”失声成哑,武飞云那一刻的呼唤竟如尖刀一般扎进了奚昊的心里,他没有回头去看,却突然之间泪盈满眶。

就算再否认,他也无法抹去那人陪在身边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那种扭曲的,不顾一切的爱终也有渗入心底的一瞬间,就算再轻,也会留下痕迹。

奚昊?!

奚昊?

城墙之上的那个男人突然双手一撑探向了前方。

自己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奚昊的名字,是错觉吗?在哪里?奚昊在哪里?

“奚昊,奚昊――”那被小心翼翼的藏在心底,只有午夜梦回之辗转难眠之时才敢呢喃低语的名字突然间爆发而出,缠绵已经全然不顾自己会暴露在对方的射程之下,他跃上城墙,高高的站起,只是想要得到那千军万马之中的一个回应。风扬起了他那凌乱的发,曾经铮亮的铠甲被血污覆盖,显得那般破败不堪,当年那个一身青衣,纤尘不染的妙手公子已经不复,现在的这个,是一个铁骨铮铮浴血重生的好儿郎。

队伍混乱了起来,虎贲护着奚昊冲向了队列的最前端,与此同时,武飞云也已经到了跟前,云岚载着奚昊,他不敢动手,于是将手中利箭对准了他们身旁之人。

“嗖嗖――”

双箭并发,眨眼便撂倒了两人,武飞云双臂一振,高声道:“给我杀!”

方文正阵前倒戈已成事实,所以,同样不能放过。

善射之人从来不惧马儿颠簸,武飞云箭术精湛,纵然场面混乱,他也同样列不虚发。箭啸长鸣,自间隙之间射人射马,只片刻功夫,竟便射杀了十余虎贲。

与他不同,虎贲此刻既要应对身边的士兵,又要护住奚昊不受伤害,由此被绊住了手脚,竟成了他手中的活靶。

“将军先走!”鬼翼反手一掌拍在了纤离的身上,夺下身边一人的长矛向前一个直冲,竟凭着蛮力撞开了一条道路来。

士兵实在太多,因武飞云的追击,那百余人已经被重重围挡住了,四面皆成了密不透风的人墙,带着利勾的长矛绊住了马腿,刺穿了马腹,也撂下了无数虎贲。虎贲落地之后全力反抗,刀剑的砍杀声与骨头的碎裂声不绝于耳,飞溅的鲜血如喷涌的热泉烫伤了所有人的眼,四处都是红色,便仿佛天空在下着血雨一般。

“嗖――”利箭直追云岚,听得那近在咫尺的碰撞之声,云岚劈开一人回过了头去。

武飞云手握长弓端坐马背,脸色铁青,他那一箭本可以取云岚的性命,却突然被从对面射来的一箭给挡下了。

出手疾如闪电,只那瞬间武飞云又是一箭射出,然只到了半路,竟又被人给截住了。

“谁――给我滚出来。”三箭齐发,鸣镝阵阵,武飞云拍马而起,只身向了圈中而去,随着他的身影,另一人也手持长弓一跃而起,然后利箭离弦,再次截住了他的射杀。

“龙脉山上的那人是不是你?”武飞云手中未停,暴喝而问,白少卿一个翻跃躲过了他的袭击,反手便是一箭回了过去:“正是我,西营白少卿!”

武飞云回身站定,看着白少卿冷冷一笑,道:“原来是你。”龙脉山上自己本就可以杀了孟白炎,却半道杀出了一人以同样的手法截住了自己的箭,才会让他给跑掉,留下了无穷的后患,原来,那人便是他!

“来得正好,咱们新帐旧账一起算!”武飞云身形一闪,倏然间便失去了踪影,白少卿脚步一点飞身上了马背,一勒缰绳撞开了几人奔到云岚身边急声道:“云将军带人冲出去,我来断后。”

云岚因时刻护着奚昊,已经受了伤,此刻见大队人马正蜂拥而至,他知道不宜再做拖延,是以大喝一声对着奚昊道:“公子抓稳了,咱们冲过去。”

“缠绵――”大家全都被缠绵的举动骇住了,他们不知道那对面究竟有什么是能够让缠绵这般不顾安危的,当发现巨鹿军营竟然内乱之时,大家心底的诧然更甚。

所有的走势都聚向了那一处,缠绵睁大双眼紧紧的盯着人潮涌动的方向一动不动,他不知道对方的军营究竟出了何事,可是依照那流动之势来看,是有人要从中突围了。

纤离的身子在淌血,无论是冲撞亦或是奔跑都有滴淌的鲜血随着它的马蹄飞溅撒去,战场之上马儿与兵器一样重要,一匹好马,便能带着主子冲破重围,奔向彼方。

那是,那不是――

那浑身鲜血的男子身后带着的,不是奚昊吗……

缠绵竟突然一个飞跃扑下了城楼,然后不顾一切的向着来人奔去。

那是错觉吗?那一身素衣已经浸染得赤红一片的人儿,果真是奚昊吗?

不敢肯定,就算他抬眼看向了自己,就算他落泪奔向了自己,就算他伸出双手扑入了自己的怀里,自己竟都依然还不敢确认。因为思念太重,重得让人透不过气,若这只是一个幻觉,一个梦,那么待到破裂之时,自己也会随之消散了。

“奚昊,奚昊,奚昊……”那是奚昊的味道,纵然血腥覆盖,自己依然能够分辨他的味道,这是他,他的眉眼,他的脸,他那傻傻的模样,他镌刻在自己心底从来不曾忘记的一切。

“你还敢丢下我吗,缠绵,你还敢丢下我吗,你再丢下我一个人试试看,我恨你,恨你,恨你――”双拳狠狠的砸在了缠绵的胸口,奚昊终于肆无忌惮的哭出了声来,所有的委屈,不安,痛苦,无数的思念与刻骨铭心的牵绊,化为了那滚滚落下的眼泪,砸在了缠绵的心底。

第六百六十一章 战一刻清醒 痛是生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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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20

面前便是千军万马刀光剑影,那两人却伸出双手将对方紧紧抓住,任那炙热的泪水打在指尖,怎样都无法松开。

“侯爷,侯爷――那是奚昊公子――是公子!”

“是我儿奚昊!是昊儿!鄂闵,带上一队人马打开城门将公子带进来,将他带进来――”孟昶龙手撑城墙探首而望,身子因无法抑制的激动之色而微微颤动着。那是奚昊没错,他还活着,他竟就这般从阵营中冲了过来,他竟然……

“我的傻儿子呐。”那一句话语包含着多少辛酸,孟昶龙伸手一揪胸口,竟忍不住落下了泪来。那孩子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啊,本以为他有了爹娘,有了家便会被呵护备至,开心快乐的生活,可是侯府带给他的却是无尽的苦难与乱世之中的沉浮挣扎,当他一个人无依无靠拼命求存的时候,又有谁能够分担他的痛苦。

“明威――”鄂闵大喝一声反手一抓,却未能拉住明威的脚步,只见他从城楼上一跃而下直奔了缠绵身边,眨眼便消失在了憧憧的人影之中。

“薛长平带人守住城门,我们出去之后将城门关闭,记住,保护好侯爷。”鄂闵回身点了一队人马下了城楼,令薛长平打开城门,然后大喝一声打马而出,径直闯入了城墙之下的乱阵之中。

“护公子!”那一队人马突然杀入,让本就混乱的场面愈发难以控制,缠绵将奚昊拉在身后,毫不手软的奋力拼杀着,如今再也无人能让他后退一步,只要奚昊在身边,他便不会再退让分毫。

“慕容――往城墙那边撤离!”白少卿一脚踹开一人,回头看慕容默陷入苦战,知道他的身子已经支撑不住,遂且战且退,与鬼翼一同奔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护在了身后。离城墙已经很近,可追击上来的士兵也越来越多,因敌我混杂,城墙上的士兵们搭弓绷弦,却就是无法射下。武飞云双眼通红看着身陷沙场的奚昊,看着他身边那与之共同进退的男子,胸中怒火烧得便要爆裂了。

紧扣弓箭的骨节发出了咔嚓轻响,满弦待发的长箭直指拼杀之中的那一人,武飞云越过缠绵的身子看了一眼奚昊,看着奚昊那抬眸回望,充满惊惶的眼神,然后右手一松。

“嗖――”

透骨利箭发出啸响自人群之中穿过,直直射向了已如血人一般的缠绵。

鲜血从发间滴下,黏稠的发丝纠结着贴在了颊边,挡住了视线,缠绵劈开一人将奚昊拉过,然后又是一剑撂倒了一人,当听见奚昊近在咫尺的呼喊声时,他骤然间抬起了头去,看见了那已近在眼前的利箭。

墨黑的瞳孔倒映着那三菱形的利器,生死只在一瞬之间。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人死命的一推,缠绵倒下之时回过了头去。

“奚昊――”

声音已经失了真,缠绵伸出双手想要拉下奚昊的身子,却终还是差了分毫,奚昊那含泪的脸就在他的面前,那清秀的脸庞血痕斑驳,却依然如当初第一眼所见那般纯洁得让人疼惜,可是,那脸上带着的笑意却让他的心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奚昊――”

武飞云飞身而起,想要追向那已经无可挽回的利箭,当看见奚昊那推开缠绵的动作之时,他便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控制。

不,这不是自己想要的,无论自己对何人动手,都不会是他,绝不会是他。

奚昊!

奚昊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他望了武飞云一眼,那一眼饱含着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意味,却明明白白的透出了一种如释重负与安然。武飞云发足狂奔着,浑身彻冷得如坠冰窖。

过程似乎很长,然其实却只是一瞬之间,当利箭入肉的一刹那,奚昊诧异的睁大双眼抬起了头来。

方文正闷哼一声握住了他的双肩,以自己的身子挡在了他的面前。奚昊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那个男人,然后低下头去,看向了从他胸口透出依然还带着血肉的长箭。

“为什么……”明明他与自己有那么深刻的仇恨。

“我答应过白少卿,会救你,我方文正欠他太多,不能……言而无信。”鲜血瞬间染红了一切,奚昊伸出双手,想要按住方文正胸口血红氲染的伤口,却怎么也挡不住,那带着温度的血液从他的指缝迸流而下,落在地面,混入了血海之中。

“嗖――”一道利箭从远方而来,武飞云因被方才那一幕所骇呆住了神,竟未曾防备,被那利箭射入手臂带起摔入了人群之中。

“走啊!”

白少卿势如闪电般出手,射中了奚昊身边两人,就着那一个空隙,缠绵伸手将奚昊拉过,又一手扣住了方文正的臂膀,方文正却反手将他的手一甩,摇了摇头,然后侧过头,看向了白少卿。

鲜血从嘴角流下,方文正双眉一展,对着白少卿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方文正欠你的,还了。

双膝一软,方文正“啪嗒――”一声跪在了地上。

耳畔的声音都在远去,胸口的痛意已经不见了,眼前突然炫白一片。方文正无力的低下了头去,一掬清水被一双小手捧起举到了他的面前,那浅浅的水里游动着几只小虾……

“哥哥,你看,这是我抓到的虾,你等着,我再去抓,以后我们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傻弟弟呐。

方文正微笑着伸出手去,抚摸着那根本不存在的脸,眼中看到的是曾经最真最纯也最无邪的童年,那是这世上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唯一的亲人,自己为了他双手沾满了鲜血,如今,该还了。

“方文正――”

“少卿,走啊――”鬼翼伸手扣住了白少卿的手臂将他拉向了后方,武飞云受伤倒地,那些士兵一时之间乱了阵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方文正唇角的微笑一直未曾散去,直到白少卿的身影远去,他才将身子一松,重重仆倒在地,脸颊撞击地面的一刹那血红的冰渣四处飞溅,他睁着双眼,透过纷乱无章的脚步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眼底,眉目间露出了一种平静与安然。

冲弟,等着哥哥,哥哥来找你了。

“打开城门――”鄂闵一马当先冲过了重围,缠绵带着奚昊紧随其后,当城门大开,那策马狂奔的一队人马疾驰而入,薛长安带人立刻关闭城门,将那群龙无首的追兵挡在了门外。

所有人都没有从那九死一生的拼杀之中回过神来,马儿停住了脚步,人便也默然静立了下来。没有人说话,因为方才那一战何其惨烈,不光是活着回来的人,还有那些在乱阵之中失去了生命的人们,所有的人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之上都是那般的渺小,无关身份,不论尊卑,只要一个失神便会万劫不复。

“昊儿――”

奚昊的身子受惊般的一动,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循声而望,看见了从城楼之上奔下来的孟昶龙。

“爹爹……”口中喃喃,奚昊脚步一动想要迎上前去,才发觉自己竟无法再挪动半步,身子一个趔趄间向前扑去,却在缠绵的一扣之下稳住了脚步,奚昊抬起头看着孟昶龙,然后双膝一屈,径直跪在了地上:“昊儿叩拜爹爹。”

昊儿终于见到爹爹了,终于见到爹爹了……这一路竟走得如此艰辛,便仿佛……用尽了一生!

“快起来。”孟昶龙一把拉起了奚昊,看着他那血迹斑斑的脸和有些狼狈的模样,心疼万分。

“回来就好,从此只要爹爹还活着,就绝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好孩子,让你受苦了。”孟昶龙轻轻抚了抚奚昊清瘦的脸颊,然后将他的手抓起往缠绵手中一放,道:“跟缠绵呆在这,好好休息一下。”他说完返身一走,扬声喝道:“其余人跟我上城楼去,咱们的战斗还没结束!”

人群哗然而动,只顷刻之间便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那执手相牵的两人。

奚昊站在原地,双唇嚅喏了一下,却还未及开口,便被缠绵一把扣入了怀中,紧紧的抱住了。缠绵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用力,用力,便仿佛害怕奚昊会再次消失一般,直到发现自己力道太大会弄疼了他,才将双手一松,然后却身子一俯,整张脸埋入了奚昊的颈窝中。

天空慢慢落下了雪花,奚昊仰着头,轻轻眨了眨眼,然后伸出双手,如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抚着缠绵的发,喃喃低语道:“你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对我,你若再从我的生命中消失掉,我就再也不要你了,你听到了没有,缠绵,不许再离开我,永远都不许。”

失去你的痛苦,我再也不要承受,再也不要……

“少爷――来人,赶紧将李大夫带来――快去――”罗云将武飞云放入榻中,一连迭声的让人去找李楚华,武飞云愣愣的靠着身子不吭一声,那箭虽穿透了铠甲却并不致命,他之所以失魂落魄,只是因为……

“他走了,终究还是走了。”唇角浮出了苦涩的笑意,武飞云突然之间爆出了狂笑之声,罗云见他狂放不羁之态,禁不住焦急言道:“少爷千万别急,公子并未受伤,待咱们攻入城去,再将他带回来也不迟。”

不迟吗?不,已经迟了,因为他已经见到了那人,那个让他全身心都付与之人,所以,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武飞云突然之间有些恍惚,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奚昊曾经微笑着看向了自己,他的神色已经清楚明白的说明了一切,就算是死,他都不会再回来了,不会了……

“传令下去,收兵休息两个时辰,未时一到,所有兵力给我全力攻城!”

文正死了,没想到他兄弟二人终都因奚昊而死,他跟了自己二十多年,最终也不过如此。这世上果然除了自己,便没人可以相信!

双拳慢慢紧握,武飞云带着强烈的恨意与怒火望向了远方。

城破之时,我会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你所爱的一切荡然无存!

马蹄踏过血泊,最终停在了道路的最前方,那长枪反扣银铠饮血的男子于马背上回过了头来。

这是从信陵前往十方的唯一一条道路,而正是在这里,他们的队伍遇上了一场浩大的屠杀,之所以说是屠杀,是因为那被追击的队伍中有半数以上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战争其苦本祸不及百姓,可是,又有多少百姓能在战争之中安然无恙,当看见队伍中奋力抵抗的士兵之时,白炎的心被狠狠的一击。

那是先锋营中的尤锐将军,是他带着爹爹手中的将士们在抵挡追杀,那一刻,白炎心中涌起的竟是喜悦,继而却又陷入了无限的愤怒中。喜悦的是白山军就在这里,愤怒的,却是那追击的队伍竟同是大晋的士兵!

外敌入侵,这些人却还在残杀自己的手足同胞,如此令人发指的行为,又如何让人忍受。

从未知道自己竟可以这般毫不留情的杀戮,当那一个个士兵倒在白炎的长枪下时,他的心底涌起的竟是一种难言的快意。

杀,杀!杀尽这当杀的一切,既然天地不仁,那么便是踏骨成灰又如何。

疯了一般的拼杀燃烧了所有人心底的那份热血,对方的两千精兵从气势上便被压了下去,当尸堆成山,血流成河之时,为首的熊晨带人逃了,白炎没有令人追击,只是打马淌过血泊,慢慢走到了道路的最前方。

尤锐说,爹爹此刻就在十方城中,武飞云的大军却已经到了城外,所以说,自己依然来迟了一步,可是不要紧,只要爹爹还活着,自己便一定要将他带回去!

白皙的指尖轻轻碰在了白炎的肩头,无瑕与白炎并肩而立望向了前方,然后伸出手去拭向了他眉角处的一道血痕,轻声道:“百姓们已经直奔信陵,尤锐将军说,他一定将大家带到平湖滩,还会将这里的情况告知简大人,白炎,时不待人,咱们走吧。”

白炎收回眼神,伸手握住了无瑕的指尖,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喃喃道:“无瑕,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无瑕微笑着反手一扣他的指尖,握了一握,然后松开,喝道:“走!”

赤霄与乌骓同时向前一跃,随着纷沓的马蹄声,那合并了一千白山军的楼船军疾行而过,直奔了风云聚会的十方城而去。

第六百六十二章 待干戈初静 且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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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21

“他们撤兵了。”

“不会,应该只是暂做调整,之后会是更加猛烈的攻击,传令下去,让大家原地休息,再将受伤的士兵转移至西面城门,做好一切应对。”

“是。”

鄂闵领命而去,孟昶龙这才转身看向了白少卿与云岚等人。白少卿站在原地低着头,竟没有勇气抬起与他目光相接。

三万人的队伍被他从白山带出,最终却一个都没有回去,白山城破,他难辞其咎,纵然是受了方文正的陷害,却依然逃不掉渎职之罪。

“少卿……”

白少卿依然没有抬头,却“啪嗒――”一声跪在了孟昶龙的面前。

于小池镇龙门峡谷死去的三万人马和白山城破阵亡的那么多将士来说,他这一跪还是显得太轻,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一切已成定论无可挽回,可是,他能够突破自己心底的那道槛重新站起来,又拼尽全力的回到大家身边当真已经十分不易,所以,所有责备的话语都不用再说出口,因为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伸手扣住白少卿那刀痕斑驳的肩膀,孟昶龙只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他扶了起来。

“回来就好,跌倒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后没有勇气再站起来,如今大敌当前,咱们同生共死的拼上这一回,就算是死了,有这么多兄弟作伴,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侯爷……”白少卿哽咽着看向了孟昶龙,然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去帮鄂闵吧。”

“是!”

白少卿回头看了云岚与鬼翼一眼,然后伸手扶住慕容默转身离去。

“多谢各位全力相助,如今我昊儿安然脱险,却连累了各位被一同困死在这城中,我孟昶龙实在心中难安。”孟昶龙看了看云岚鬼翼二人,转而又看向了他们身后所剩无几的虎贲。

“侯爷言重了,在下云岚,是奉了公子之命特地来寻奚昊缠绵二位公子的。”

“哦?”孟昶龙有了几分诧异,他不知道云岚口中所说的公子是谁,然既他连缠绵都要寻找,那便当是他们身边亲近之人。想到这,他微微一笑,道:“好,如今他们都没事了,你们也能向你们家公子交差了,却不知,你们家公子是……”

云岚有了一丝迟疑,他方才下意识的说出了无瑕,可他也知道面前这个是大晋的威武侯爷,是小侯爷的爹爹,小侯爷与公子二人的情感虽然真挚,可毕竟为世俗所难容,而对于长辈,恐怕更加难以接受。

“我们……”

鬼翼看了云岚一眼,知道他有所顾忌,然也知道小侯爷与公子必定已经离此不远,既然迟早都要让侯爷知道,那么提前知会一声或许更好,于是他上前一步,微微将头一低,回到:“回侯爷,我们家公子此刻就在前来十方的途中,他姓姬,人称公子无瑕。”

无瑕!

姬无瑕!

孟昶龙刹那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不明白鬼翼所说的无瑕此刻就在前来十方的途中是何意思,是以看了他一眼,鬼翼见状顿了一顿,才又道:“公子与小侯爷带着楼船军自水路而来,来这十方城救侯爷了!”

肆掠的风从断箭罗布尸横遍野的旷地呼啸而过,发出了如泣如诉的呜鸣,雪花纷扬落下,慢慢掩盖了血红的地面,因暂时休战,十方城外恢复了一片平静,四周静悄悄的,让人几乎产生错觉,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然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寂静之后意味着什么,所以大家都在紧张的备战着,未敢有丝毫懈怠。

奚昊十分疲倦的将身子窝在了缠绵怀中,从早上直到现在,他的整个人才终于放松了下来,缠绵的怀抱暖暖的,透着熟悉的气息,让他无比安心。指尖伸出,轻轻叩在了缠绵的胸口,听着那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声,奚昊双眼一闭,露出了一丝笑意。

已经足够了!

无数次的分离让自己曾几度失去过信心,以为此生已经再也见不到他,在痛苦挣扎之中也曾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去追随他,可现在,他就在这里,跟自己在一起,纵然前途未卜,生死难料,自己也已经不再做奢求,若是死时依然能抓着他的手,那么,来生必定还能在一起,不是吗。

“你在想什么。”

缠绵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身子本就未曾恢复,这一天下来如此强势的拼杀早已经体力透支,可他却依然强撑着,不想让奚昊看出端倪来。

“我在想……你……”奚昊伸手从缠绵的指缝穿插而过,与他十指紧扣,将两人的手举到了面前:“你的手变得粗糙了,缠绵,你的掌心有了好厚的茧,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缠绵的心被他的话语揉得一痛,低下头,看着他有些痴然的神色,忍不住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将他的手握住捂入了怀中。

“你却还是一样,笨笨的,傻傻的,你竟敢那般便冲入厮杀的战场,你知不知道这样是会没命的。”

“没有你,我又留着性命做什么……”

千言万语皆敌不过这样一句话,只因为花烛以对的那一夜许下了生死相随的誓言,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携手与共,永不离弃。

“无瑕,你怎么样?”

那大队人马已经马不停蹄的疾奔了一个多时辰,从信陵开始,队伍就没有停下过,方才又经历了一场战斗,其余人或许尚可支撑,无瑕却因身子不济,渐渐有了衰竭之势。白炎回头看他脸色苍白,神色黯然,忍不住心头一跳,勒马停了下来。

无瑕没有回答,只摇了摇头,然后竟身子一俯趴在了马背上。

“公子?”

“公子――”

身后紧随之人皆纷纷跃下马背奔了过来,白炎更是心急如焚,站在马下想要将无瑕抱下,却被他死命的一抓手背止住了。

好痛,胸口突然间刺痛难忍,就好像有一把尖锥在狠命的扎一般,无瑕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微微抬起头,看向了白炎:“我没事,一会儿便好。”话虽如此,他额间涔涔而下的冷汗却已经掩藏不住,白炎见他如此痛苦,忙双手一撑,强行将他拉下了马来。

“公子坐这里。”弦伊从马鞍旁扯下了卷成小筒的薄毯铺在了地上,白炎将无瑕放下靠在自己胸口,然后接过了南宫热河递过的水囊。

“弦伊,药丸儿拿来。”

“来了来了。”弦伊一连迭声的又奔了过来,将手中锦盒打开,捻出了一粒药丸儿来。

“多一粒……”无瑕虚弱的扬起了头,示意弦伊多拿了一粒药丸儿。

奚昊做的药丸儿早已吃完,这些是在楼船之上于大夫所制,虽然能暂时缓和胸口疼痛的症状,可却没有奚昊那般治疗的作用。于大夫被带上了前来,见无瑕脸色如此差,他不禁焦急的抹了一把细汗,然后蹲身而下,搭在了无瑕的脉间。

神色突然之间诧然,于大夫看了看无瑕,然后又低下头去细细叩诊着他的脉象,一脸的不可思议。

“出了什么事?”白炎在旁看得心焦,见于大夫竟有了六神无主之貌,他心底一沉,稳了稳心神,带着一丝轻颤之音问道:“有何不妥?”

“我没事……”

“于大夫!”

“白炎,我说了――”

“不要再对我说谎!”白炎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了无瑕的话,那眉目之间的痛惜与愤怒让无瑕彻底愣了神。从来没有,他从来没有对自己呵斥过一声,从始至终,他都是那般的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体贴备至的疼惜着,他是从来都不会凶自己的……

“我知道必定有事,无瑕,你不能再瞒我!”白炎的声音突然一低,竟似带着一种绝望,无视于身旁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双眼睛,只含着泪将额头抵在了无瑕的额间,抚着他的脸颊,喑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道:“你说过,这世上有炎便有瑕,若是有一人没了,那么另一个也必定不在了,无瑕,若炎瑕情深如此,彼此之间又怎能有所隐瞒。”

莹亮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而下,无瑕无声的落着泪,许久,抬起双眼看向了发丝交缠的那人。

“我不知道究竟怎么了,这身子不对劲,白炎,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间我的脉息越来越慢,越来越弱,便仿佛……要消失了……”

白炎探手一抓无瑕的手腕扣住了他脉门,却坐探右摸之间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他一惊之下回头去看于大夫,才发现于大夫深锁眉头,竟还在诧异之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老夫实在不知啊。行医这么多年,当真是从未碰到过这般奇怪的现象,公子心疾发作之势越发密集,那药丸儿再过不久或许连缓和的作用都起不了了,小侯爷,公子的病情实在拖延不得了……”

拖延不得,自然拖延不得,可放眼天下,除了奚昊又还有谁能救得了他!

“无瑕,你放心,咱们先去十方城,待救了爹爹,我就带着你去找奚昊和缠绵,只要找到了他们,就一定可以救得了你。”

此事说得容易,奚昊与缠绵失去行踪那么久,也不知究竟到了何方,就算找到了他们,或许自己的大限也到了。

无瑕努力挤出了一丝笑意,抚慰着白炎道:“好,我定撑到那时,等你带着我,一起去找他们。”

“缠绵……”

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然后一人又道:“十方城中也有一人名叫缠绵,是侯爷最信任之人。”

是谁在说话?

那一行人闻言皆是一惊,白炎将无瑕放开之后霍然而起,抬头四望道:“谁在说话?”

“属下肖德禄,先锋营尤锐将军手下。”

“上前说话!”白炎按捺住心底悸动,扬声唤上了那人,肖德禄拨开众人到了白炎面前拱手一揖,道:“属下见过小侯爷。”

“你方才说,十方城中也有一人名叫缠绵,是何等模样?”

“他不是咱们军营中人,当初被斥候营救下带回白山时受了很重的伤,一身青衣,模样十分俊朗,白山城破,他随同大军一同撤离,护送侯爷入了十方城中。侯爷受伤一直未愈,缠绵大哥便带着大家修筑城墙,加固巡防,他待人以诚,受到了大家的信任与爱戴,如今这十方城中除了侯爷,大家便只唯他马首是瞻,他是咱们大家都十分敬重之人!”

无瑕抬头而望,正碰上了白炎回眸的目光。

是缠绵,是他没错!

“无瑕你听到了,缠绵此刻就在十方城中,他在奚昊必定就在,只要有奚昊在,你就一定没事,咱们走。”白炎说完伸手扶起无瑕,搂住他的腰一跃而上,一并落在了乌骓的背上。离十方只两个时辰的路程了,无论是为了谁,都要一鼓作气的撑下去!

“上马,直奔十方城!喝――”

“侯爷,侯爷――”城门的守军急速回转,对着身后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奔来,扬声叫道:“巨鹿大军,来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铸一寸山河一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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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22

武飞云端坐马背之上静静的看着严阵以待的十方城池,唇角慢慢的浮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强弩之末,根本不足为惧,就算奚昊被带入了城中又怎样,待到城破之时,他还是会乖乖的回到自己身边,而到了那时,自己便不会再给他任何逃离的机会,自己会在他面前,将他所爱的人一个一个杀掉,全都杀掉!

“你们上来做什么,缠绵,将奚昊带下去,让薛长平护着你们去西面城门,所有的伤兵都在那里,若是我们不敌,你就带着大家从西面撤离直奔信陵,去与尤锐汇合。”回身见缠绵与奚昊上了城楼,孟昶龙远远的便出声制止,然后迎上前去将两人一推,对着缠绵道:“带着他走,这场战争本就不属于你们,昊儿是个好孩子,你也是,有你照顾他,我这个做爹爹的放心!”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大家,行军打仗我不会,可救治伤病我在行,爹爹不要赶我走,赶了也不走,缠绵是定要留下来的,所以我也要留。”奚昊说完死命的揪住了缠绵的衣摆,那若孩子一般的举动看似好笑,却让众人心底皆是一酸,缠绵听完他的话后回身将他拉到了身前,抚了抚他的脸,以充满了溺爱的口吻道:“自然不走,可是这里太危险,我要你下了城楼去西面,帮着一起救治伤兵,你就在那里等着我,好不好。”

双手下意识的便是一紧,奚昊的脸上突然间出现了惶然之色。不,不要松手,因为每一次松开缠绵的手,自己都要花好长好长的时间来寻找他,那种渺茫无望的追寻让自己害怕,不敢再去尝试。

缠绵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可是这城楼之上太过危险,不一会儿这里就会成为箭矢刀光的肆掠之地,奚昊不会武功,留在这里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成为大家的负累,而自己放心不下侯爷,自然不能随着他一起去后方。

“奚昊,这是谷雨,他才只有十五岁。”缠绵突然伸手拉过了谷雨,谷雨随着他来到东城墙后便一直未曾离去过,此刻被他拉到奚昊面前,不禁局促的低下了头去,不敢与奚昊对视。

“他的后背中了流矢,箭头还留在身体之中,所以也不能在这里,你带着他去西城墙,将箭头拿出来,好不好。”

奚昊虽然孩子性,可也知道孰轻孰重,缠绵此刻将谷雨推到他面前不过是给他一个离开的理由,而他又怎能不知实情,然他却没有挑破,只是噙着泪水点了点头,对着谷雨伸出了手去:“你叫谷雨?我带你去医治伤口。”

谷雨窘迫的擦了擦满是血污的双手,见奚昊十指晰白,根本不敢去握奚昊的手,奚昊见状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拉住,道:“别怕,我会用银针封穴,不会让你疼痛。”

谷雨使劲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他并不是怕疼,而是觉得自己这满身污秽去接近公子未免有失礼仪,奚昊却毫不在意的将他拉住,然后回头看了缠绵一眼,又对着孟昶龙道:“爹爹小心,昊儿等着你们。”

战场之中瞬息万变,专心何其重要,离开并非不关心,而是要让他们更专心。奚昊拉着谷雨一路奔下,根本不敢再回头去看。谷雨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轻颤,竟被他的情绪渲染,从心底颤栗起来。最终到了街道那头,奚昊回头去看缠绵,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随着城墙处传来的巨响之声,倏然不见。

“罗云,带三千人马绕去西面城门,他们想留退路,我便偏不让他们活!去截断他们的后路,将他们困死,不许任何人从这城中跑出来!”

巨石砸在城墙之上,掀起了浩然大波,飞箭如蝗,密密麻麻的直压向了东面城门。武飞云已经无法再按捺心中的怒火,巨鹿大军三万余人,除去南北两个城门和罗云带去的那三千人马,剩余一万多人如今全都聚集在了东面,全力攻打。

碎石落下,砸在冰雪覆盖的地面,溅起了无数的冰渣,投石车的威力巨大,那城墙之上的缺损愈发严重,整个东城门在战火之中摇摇欲坠,云梯已经准备就绪,待投石过后,便是蜂拥而至的人潮。

“公子小心!”

不光是东面,南北两边此刻也正在受着强烈的冲击,武飞云下令全面进攻,所有的兵力此刻已经无所顾忌,这些士兵知道,若是以三万兵力拿不下这几千人死守的城池,那么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所以此刻的他们也已经破釜沉舟,全力一拼。

“公子有没有事?”拉着奚昊躲过了飞石碎片,谷雨焦急的问道,奚昊摇了摇头,见他身后的伤口处还在汩汩冒着血花,忙拉着他拐进了一处坍塌的巷口处。

“你的伤口在流血,让我来看看。”奚昊说完伸手脱下了谷雨的衣衫,见他背后的箭头还留着寸许在外,遂四下一看,寻了地面残留的一把断剑,道:“若是不拔出来,这箭头造成的创面会越来越大,谷雨,你可忍得住?”

谷雨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手中衣衫绞紧往嘴里一塞,没有说话,只狠狠的点了点头,奚昊见状不禁心底一动,对眼前这孩子生出了敬佩之情。

“忍着点。”奚昊从怀中掏出了银针,迅速的定下了几道穴位,入针之后又看了看谷雨,然后将手中断剑对着那伤口处快速扎下,以刃面挑在了肩头的菱形处,用尽全力的往外回拉,纵然他以银针封穴,谷雨依然忍不住身子一颤,发出了隐忍的咽唔之声。

“出来了。”只有在这时,奚昊才是最最自信的,他看了看谷雨汗水涔涔的脸,然后未有片刻停顿的又扎了几道穴位,那本随着箭头拔出而喷涌的鲜血竟霎那间便止住了。

“你会没事。”语气十分笃定,因为这是自己最有把握也最能肯定做到的事情。奚昊收回银针,扯下衣摆紧扎在了谷雨的身子上,然后将他拉起,又脱了自己的外衣覆在了他的身上。

“公子――”远处传来了薛长平的声音,方才飞石入城,撞塌了一处,待尘灰散去他竟找不到了奚昊跟谷雨二人,心急如焚的寻了一路,终于在这小巷处看到了两人的身影。

“公子请跟我们来。”情况已经越来越危急,虽然不知道去了西城门会遇到怎样的境况,可现在就算想要回去都已经过不去了,所以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薛长平唤来两人架住了谷雨,然后伸出手去握住了奚昊的掌心:“公子放心,就算是死,我们也会安全将公子带到城门。”

“报――”斥候兵从远处疾奔而来,到了跟前一跃而下半跪在地,对着武飞云扬声道:“熊大人回来了。”

武飞云闻言双眸一动,突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熊晨回来得太快了,就算先锋营再不济,他也绝无可能这么快就回转,定是出了事了。

“人在何处?”

“就在前方二十里处,熊大人他……受了重伤。”

马蹄突然勒转,从那斥候兵身旁飞驰而过,扬起了一片雪尘,武飞云打马狂奔着,恨不能一步到达。两千精兵去追那伤残病弱的队伍,竟如此快便被人打了回来,此事非同一般,难道竟是――

“喝――”马蹄尚未停稳,武飞云便已经飞身而下,几个回落便到了熊晨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拎了起来。

“别告诉我人跑了,你败了!”

熊晨早已知道自己回来会是如此结果,可若不回来,也免不了将来被相府追捕,于是只将牙一咬,沉声回道:“属下败了,可并非败在先锋营手里,而是……而是败在孟白炎之手!”

双手便是一松,武飞云眉头一锁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他果然到了,虽然比自己后到了一步,却也相差无几,因为自己没想到白山军竟能撑这么久,孟昶龙那老骨头,居然如此难以应付!

“带了多少人马?”

“这……”熊晨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说实话,他并不清楚孟白炎到底带了多少人马,因为在那厮杀的当口,孟白炎突然带着荡荡一队人马冲出,一上来就撂倒了他,虽然那人在大郑力战安逸王爷,在临安智取龙家的事迹早就有所耳闻,可听人说是一回事,在战场上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想到孟白炎疯了一般在乱阵中拼杀的模样,熊晨竟禁不住心底打了一个寒颤。

那个男人根本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玩世不恭,当他以一杆长枪杀戮人命的时候,他便是那追魂夺魄的修罗,嗜血之性油然而发,让人害怕。

“连多少人马你都未曾看清?”武飞云的语气突然之间冷了下来,他微眯着双眼看着熊晨,直到熊晨心底发怵,身子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

“还有多少时间?”

“一直咬在身后,恐怕,便要到了!”

“来人,去西面城门将罗云叫回来。”武飞云沉默了一下,突然下令撤兵。熊晨本以为自己已再难活命,没料武飞云说完之后竟转身离去了。他不可置信的呆在原地,为自己捡回了一条性命而庆幸,直到武飞云的身影消失眼底,才舒了口气松懈了下来。

孟白炎可怕,眼前这个主子同样可怕!年纪轻轻,却少有人能猜度其心,喜怒无常,在这种人身边当真让人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半步,否则……

罗云正带人全力攻打着西面城门,攻城历来讲究围三缺一,若是逼得太急,四面攻打,被围之人没有退路便会抵死反抗,所以战术很重要,可如今飞云少爷因奚昊公子被带走而下令四面围剿,便是不给对方任何希望与余地了,纵然损失再大,这些士兵们也还是要全力以赴,否则,也逃不过一死!

薛长平带着奚昊狂奔而至,才发觉西面城门已经摇摇欲坠,因为聚集着大量的伤兵,战斗力根本及不上其他三面,此刻更是险象重生,眼见攀爬而上的敌军越来越多,他伸手将奚昊往身后一护,然后对着紧随而上的士兵道:“来几个人将公子带走,其余人跟我上城墙!”

奚昊抬头见四面战火燎烧,城楼上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心底被那惨烈的场景所震,竟立在原地楞住了神。

“大人,公子在那――”罗云已经带人攻上了城门,听身旁有人大声呼叫,他回头一看,见果然是奚昊站在城楼之下,不禁心底一喜,扬声道:“去,随我杀下去,将公子抢回来。”

奚昊已经看见了罗云,见他面露喜色直奔了自己而来,忍不住双脚一动,慌乱间向后退去。

不,自己绝不再回到那人身边去,就算是死,都不要再回去!

缠绵!

奚昊返身就跑,薛长平见状将谷雨一推,道:“跟着公子!”他说完带着士兵迎击而上,挡住了罗云的追击。

奚昊拼命的奔跑着,可那城内已经是废墟一片,四处都是坍塌的大石,还不时的有流矢射入,让那回去的道路变得遥不可及。他不知道罗云是否已经跟了过来,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所以他不顾一切的向前奔跑着,城墙之上不断的有人坠下,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血腥味在空气中肆意蔓延,让人窒息。

呼吸越来越急促,周围的声音突然之间消失了,奚昊喘息着抬眼而望,却看不清方向,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然后听见了身后传来的震动大地的马蹄声,他绝望的望向了缠绵所在的方向,无声的落下了泪来。

身子突然间一轻,发觉自己落入了一人宽阔的怀中,奚昊死命的一挣,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奚昊,我们来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天意如狂澜争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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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23

“奚昊,我们来了。”

那声音如此熟悉,就算没有回头,奚昊也知道身后那人是谁,突然之间他竟抑制不住心底的触动失声痛哭起来。那人的双臂将他抱得很严,他却依然挣扎着扭过了身去,一拳便打在了来人的胸口上,以一种连自己都无法道明的情绪放肆的哭喊着:“你为何才来,爹爹在这里等了好久,久得便要撑不下去了,孟白炎,你居然到现在才来,我让你到现在才来――”

白炎低着头,看着奚昊单薄的身子在风雪之中微微颤抖,看着他那略微狼狈的模样,看着他那无法抑制的泪水,心酸难忍,由得他发泄着心中的痛苦,然后将他的手腕轻轻一扣拉入怀中,紧紧的拥抱:“没事了,我们来了,奚昊,我们都来了,你是哥哥,再哭的话我会笑话你的。”

“谁管你……你要笑便笑,总之我告诉你,你若不能将爹爹安全带出去,我便恨你一辈子,一辈子你听到了没有。”奚昊哭着揪住了白炎的胸口,以一种不可理喻的口吻命令着白炎,白炎听罢却盈着泪水一扣他的脑袋,将他摁在自己的胸前,低头吻了吻他的发,然后狠狠的点了点头。

爹爹是自己的,也是他的,无论如何,就算是拼尽全力,自己定也要护他们周全。

“奚昊。”

身后响起的呼唤在战火燎天的厮杀声中显得那么微小,奚昊却听得十分清楚,他瞬间睁大了双眼,从白炎怀中抬起头,越过他的肩向后看了过去。

无瑕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纵然浑身素洁染血,却依然显得那么纯净无瑕。

“无瑕……无瑕!”先是楞了楞,继而脸上浮现了无限的欣喜,奚昊推开白炎,大叫着拼命奔了过去。

是无瑕,真的是他,他果然来了。

无瑕展开双手,在奚昊到达的一瞬间将他紧紧抱住了。

太好了,他还活着,他没事,自从知道他与缠绵离开相思谷失去下落之后,自己便害怕着,怕再也见不到他们,现在看他没事,自己也便安心了。

“奚昊,能再见到你,我好安心。”

“我也是……我找了你好久……无瑕,不要再不辞而别,不要再让我们找不到你了好不好。”

“好。”无瑕含泪回应着他,直到白炎飞身上马,才将奚昊轻轻拉开,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覆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跃上赤霄,对着奚昊伸出了手去:“走,咱们一起走。”

“小侯爷,城门已经关闭了。”南宫热河带着大队人马跟了上来,见奚昊果然在这城中,禁不住一喜,道:“奚昊公子果然在,太好了。”

奚昊骤然之间见他,竟心底一悸,不由自主的避开了目光去。南宫陌于白山被俘,生死未明,如今面对着南宫热河,他又该怎样才能将此情形说出口去。南宫热河本还满怀欢喜终于能够再见爹爹,此刻却在奚昊的神色中渐渐沉默了下来。

奚昊从来便藏不住事,若非有了难测的变故,以他的性子,又怎会如此冷淡的对待南宫热河,白炎眼见不对,忙对着白泽示意了一下,然后一勒缰绳,道:“先去东城门再说。”他一声令下,那一干人马全都跟着向前而去,南宫热河心头忐忑,却在白泽的拉扯之中也只得紧随而上,直奔向了东面城门。

攻势依然凌厉,武飞云是下了决心要拿下这十方城池,双方伤亡都很大,然他在人数上却占有绝对的优势,所以,他有耐心等。

城楼上已经尸体遍布,一层又一层的堆叠在了一起,因为攻势很快,根本来不及清理一切,那些残败的肢体透着血腥味散落四处,令人作呕。孟昶龙已经多处受伤,然此刻任谁都无法再让他退去,他身上的铠甲已经开裂,头盔也早就不知掉落去了何处,手臂上被鄂闵以衣摆绑住的伤口被鲜血浸透,却不知究竟是他自己的血还是那些死在他手中的敌人的血。

缠绵就在他的身边,奋力将每一个攀爬上来的敌人撂下城墙去,可是天色越来越暗淡,他的视线也就越来越模糊。明威看出了他的不对,踹下一人之后向着他身边靠了过去。

“缠绵,离开这里。”他伸手将缠绵一拉,却被缠绵一个反扣抖开了。

“缠绵!”明威又喝了一声,伸手抓住缠绵的肩头便是一退,随着他二人的退让,城墙上瞬间便爬上了几人来。

“放开――”缠绵怒喝了一声向前一奔,一刀劈下了一人,然在对第二人动手之时,他却偏离了方向。战场之中的声音太多太杂,根本无法靠耳朵去判断,当感到自己偏离了方向之时,一道风声从他的耳畔掠过,削下了几缕发丝来,明威在旁惊出了一身冷汗,想要施手援助,却奈何鞭长莫及,眼见那人的剑便要刺上缠绵之时,一杆长枪突然挑入,然后以无比凌厉之势横扫下一片人去。

“小侯爷?”

“小侯爷!”

城墙上的士兵们看见那道闯入人群的身影之时皆诧异的叫出了声来。那是小侯爷没错,可是,他怎会出现在此?莫非是后援的大军到了?

“一个个的愣着做什么,还不随本小侯一并将这些卖主求荣的奸逆之徒杀回去!”动若脱兔,一杆银枪旋转缠绕,拦、拿、劈、点,若游龙翻腾,快速劲猛,随着白炎等人的加入,城墙上的局势瞬间发生了变化,大量后援的涌入让守城的士兵们暴涨了信心与气势,在一片震天的杀声之中,生生压下了高于自身数倍的兵力。

武飞云站在远方看着奋力厮杀中的孟白炎,禁不住怒火中烧。

好,来得正好,也省了我多费手脚,正好将你们父子二人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少爷……”罗云打马到了武飞云身边,却不敢抬头去看,因为那人的脸色此刻阴沉得可怕。他本带人追击奚昊便要得手,岂料那城门突然打开,然后涌入了大批人马,而带头的那个,竟然是小侯爷孟白炎!

“伤得如何?”不用回头也知道罗云此刻是负伤而回了,武飞云的语气淡然,然那危险的气息却根本抑制不住。

“属下无能,未能阻止孟白炎入城。”罗云跪在地上低下了头去。

“也罢,他既要入了城去,便遂了他的愿,正好让他父子二人死在一处!”武飞云说完冷笑道:“他带了多少人马入城?”

“不多,粗略估计不到一千人。”

“一千人?”武飞云重复着他的话陷入了沉默之中。

原州水军有三万众,他们最终到手的有五艘楼船和三艘艨艟,如此算下来,怎会只带了一千人马入城?不对劲,绝对不止这点人马,孟白炎既然知道自己在攻打十方城,必然会将所带人马全都拉入城中,他现在就带了一千人左右,那么,剩下的又究竟有多少呢?

“鸣金!”

武飞云那话一出,罗云不禁诧异的抬起了头去。

孟白炎入了城,正是将他父子二人一并铲除的大好时机,已经攻打了这么久,只要一鼓作气便极有可能将城池拿下,少爷为何现在要收兵呢?

猜度不透,却不敢多言,罗云起身领命,让王锴庆鸣金收兵,武飞云则负手而立,看着那渐渐被黑暗笼罩的城池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们果然收兵了!”白炎诧异的回过头去,径直望向了站在一旁的无瑕,无瑕却未曾有丝毫吃惊之貌,只微微一笑,然后低下了头去。

“炎儿……”纵然已经近在咫尺,孟昶龙却依然到了现在才能唤出这两个字来。白炎手中长枪落地,回身之后双膝一屈,跪在了孟昶龙的面前。

“孩儿不孝,到现在才赶到这里,让爹爹受苦了。”他说完身子一俯,重重叩在了地上。

“我的好儿子!”孟昶龙一把拉住他站起了身来,看着他那已经高出自己一个脑袋的个子,忍不住骄傲的昂起头,啪啪两下拍在了他的臂膀上,扬声道:“好,两年未见,都长这么高了,爹爹都快认不出你了,好小子,本事见长了,爹爹高兴!”

“两年不见,爹爹却还是这般矍铄,跟爹爹比起来,炎儿还差得远了,爹爹……”本想如平常一般耍宝,却因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白炎竟突然间落下了泪来。孟昶龙本还强撑着堆着笑容,被他这一闹竟也老泪纵横,不再说话,却伸出双手将他的身子一抱,如儿时曾做过的一般,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爹爹没事,咱们还要一起回成乐,看你娘亲,她一人独守那么大一座城池,可苦了她了,等咱们父子三人都回去了,她定十分开心。”

奚昊在旁听了那话,也禁不住落着泪到了二人身边,伸出双手与他们拥在了一处。

家人便是如此,无论前路是平坦亦或是坎坷,都当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无瑕站在缠绵前面,没有说话,却慢慢的抬起手去,抚在了他的颊边。

缠绵的脸向旁避让了一下。从巨鹿大军撤去之后,他便一直站在原地未曾移动,因为他的双眼此刻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害怕被奚昊发觉,所以,他在等着明威来找自己。可他却不知道,明威此刻竟藏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无瑕的指尖再次探向了缠绵,缠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再避开,而是伸出手去,握住了无瑕的双手,慢慢的从他的手腕向下延伸,然后又上移到了他的脸旁。

那脸上肌肤一如既往的柔滑,因为心底有了疑问,缠绵的指尖从无瑕的双颊向内延伸,直到抚在了那眉间的朱砂之上。

“无瑕……无瑕……”口中喃喃,缠绵似乎不敢相信面前所站之人的确是无瑕,所以他不停的叫着无瑕的名字,无瑕死命的一咬唇,却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伸手扑入了缠绵的怀中。

缠绵怎么了?他的双眼为何看不见了?他究竟怎么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 胸有沟壑万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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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24

武飞云撤兵了,虽然大家不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可十方城暂时安全了,在下一波攻击到来之前,大家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伤兵被抬起聚集在了城中,白炎从简了其它装备却着重带了药材,于大夫此刻正在忙碌着给众人医治,奚昊本要随他一起去,却在那时发现了缠绵的不对。

缠绵坐在残破不堪的营帐之中,烛火就在他的眼前跳动,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帐内众人皆屏息静气看着奚昊,看着他朦胧着双眼一手拭泪一手搭在了缠绵的脉门上。

奚昊的心很乱,当他回过头看见缠绵伸手去抚无瑕的朱砂来确定面前站着的是何人之时,他就知道缠绵的身子必定出了状况,可却没想到,竟如此严重。

缠绵能清晰感受到奚昊的指尖在颤抖,他知道他现在一定在哭,可却又不敢让自己知道,是以伸手摸向了奚昊的眉眼,笑道:“只是晚上看不到而已,白天我不是还在上阵杀敌吗,别哭,这样子我以后都不能欺负你了,你该感到高兴才对。”

奚昊没有搭腔,想到若是以后缠绵果然便这般看不见了,他心里便酸楚难忍,然在细细叩了脉象之后,他却长长的舒了口气,捉住了缠绵不安分的手指,道:“若是这样倒也罢了,却不是什么大毛病,力猝所致,我去开方,然后以银针过穴,三日之内便能好。”

大家一听他如此笃定,都禁不住一喜,缠绵则瞪着眼睛闷了半晌,才丢出一句话来:“看来你是等不及要我欺负你了。”

那话一出,众人皆轰然而笑,奚昊却登时闹了个红脸,恨恨的将手一甩,霍然起身道:“我去开方子了,完了让他们给你熬,伤兵那么多,我没时间跟你闹腾。”他说完转身便走,缠绵却又出声叫住了他,没有让他留下,只道了一句:“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许逞强。”

奚昊因诊断后知道他的眼睛可以治愈,心底放松下来,听罢他的话后点了点头,待想到他此刻还看不见时,忙又回道:“知道。”

奚昊出了营帐,孟昶龙令人跟去拿方熬药,剩余的一干人等这才又围了过来。

从方才起,孟昶龙便一直在看着一人,那人自城墙下来之后便一直呆在缠绵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可他的容貌与气质却已经说明了其身份。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任何人见到都难以再忘记的人儿,明明是一个男子,却生就了一副倾国之容,身形纤瘦,却不似女子般柔弱,也没有男子那种方刚之气,便像一朵静静开放的莲花,素雅洁净,纵然不说一话,也依然拉扯着众人的目光,让人无法忽视。

白炎本还站在一旁与云岚说话,待见这帐内突然安静之后,他撇开云岚,走到了无瑕身边,拉过他的手站了起来。

“爹爹,这是无瑕。”

这便是炎儿心之所系之人,公子无瑕!

无瑕知道自己终是避不过,孟昶龙是白炎的爹爹,便也是他的长辈,就算立场再不同,他也不能失了礼仪。所以他轻轻挣开了白炎的手,走到了孟昶龙的面前,举手齐眉,身子向下一俯,行了标准的齐眉礼,口中轻声道:“无瑕见过侯爷。”

好个倔强的孩子。

孟昶龙禁不住心底暗暗一叹。

他虽然爱着炎儿,却自知身份之分,他是反晋势力的最高领袖,是前朝的皇子,所以无论在何人面前,都不能卑躬屈膝,可是,自己是白炎的爹爹,他若尊重白炎,便定要尊敬自己,他此刻行了大礼,却口中自称,如此不卑不亢,倒也是一副好骨气。

“好,今日本侯总算是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无瑕公子,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公子请坐。”

奚昊跟缠绵二人一如闲云野鹤,可以不问世事,然白炎与无瑕则不同,他们一个是威武侯府的小侯爷,一个是名震天下的冷公子,身后背负着的可是千千万万人的期望,所以在礼遇上便也多了一层隔阂少了一份亲切。

无瑕淡淡一笑,返身退了回去。

虽然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形才是最最真实的。一个支撑着大晋江山的鼎盛侯府,怎能容得下与之势如水火的反贼!伤心在做难免,可骨子里,却绝不能输了那份傲气。

气氛突然之间便有些怪异,在场的人都知道之所以会形成如此局面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大家皆闭口不谈,一时间竟都寂寂无声起来。

白炎有些心疼,他知道无瑕是为了自己才甘愿受此委屈,却也知道站在爹爹的立场,这种做法无可厚非,是以沉默了一下之后,首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爹爹可知武飞云手中兵力究竟有多少?”

大敌当前,自当以大局为重,尴尬的沉默之后,孟昶龙缓过来神来,想了一想之后,道:“昊儿从武飞云手中逃脱,依他所说,武飞云从巨鹿带了三万大军,并以前驻扎在此的人马一起,不到四万。对了――”说到这里,孟昶龙顿了一顿,回想起了武飞云下令撤兵之时白炎所说过的话,不禁反问道:“我看武飞云撤兵之时你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却是为何?”

白炎回头看了无瑕一眼,微微一笑,道:“是无瑕的策略。”

“哦?怎讲?”众人一听都来了兴趣,白炎见状将身子一退,到了无瑕身边,道:“还是你自己来说吧。”

无瑕本在坐下之后便觉胸口发闷,见众人皆随着白炎将目光转来,他忙将捂住胸口的手往下一放,起身轻语道:“我与相国府打交道多年,武飞云其性城府极深且狡诈异常,我们从船上下来带的人本就不多,汇合了先锋营一千人马也只三千左右,可武飞云却并不知道,若是将人马全都带入城中,他便会无所顾忌围城不放,将我们困死,可我们只带了千余人进城,他心知绝对不会只有这么点人,却又拿捏不准后援人马究竟有多少,心中有了顾忌,便会产生防范之心,他若只是平庸之辈倒也不会想这么多,可偏偏,他却是个精明之人,越是思前想后,便越是迟疑,而他一旦产生了这种心理,我们的胜算也就大了许多。”

无瑕那话一说,跟着他进城的南宫热河等人这才明白了过来。

一般来说,两军交战自然是兵力越多越好,可入城之前公子在勘察过后却下令只带一千人马,其余人皆全部向北边一道山谷撤离,说不需再进,大家当时可都悬着心,生怕有所不济,可如今看来,果然他的剖析正确,武飞云起了疑心撤了兵,这才让这十方城暂时安全了下来。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过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谋攻之法,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为上者,没想到,公子将入城的人数减少,反而让武飞云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果然妙招。”孟昶龙由衷的叹了一声,冷公子能在相国府追捕十余载中地位嵬然不动,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虽然咱们暂时安全了,想要从这里突围出去,只怕也非易事。”罗孚道出的也正是大家现在心中所疑虑的,虽然武飞云暂时被迷惑住了,但只要他缓过神来,强攻不殆,那么就算多了这一千人,也只是杯水车薪,难以周全。

“然则,便要看他与我们,谁更沉得住气了。”无瑕言语隐晦,并未道明,可脸上的神色却已经清楚明白,众人皆知他计谋过人,却实在猜度不透如这般情形之下,他还有什么与武飞云较劲儿的筹码,无瑕却只是微笑着返身到了案桌旁,提笔写下了一方小笺。

“我要一箭术了得之人将此笺射入敌营阵中。”

“我去!”白少卿主动请缨上了前来,无瑕见状先是对着他行了一礼,道:“白大哥别来无恙。”然后才将信笺递到了他的面前,白少卿心底有愧,躬身托住了信笺,道:“少卿定不负使命。”他说完转身离去,明威见状也跟着走了出去,无瑕看着明威离去的身影欲言又止,却终还是没有开口叫住他。

“无瑕,将你的计划说说,也让咱们心中有个底。”白炎拉过无瑕坐下,发觉他手指冰凉,忙将自己身上披风脱下覆在了他的身上。

“云将军。”无瑕唤了一声,云岚在旁听到忙走了过来:“下船时公子让弓交给我们的书信已经派人送去了栾东大雁塔,公子尽管放心。”

如此,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无瑕舒展了眉头,看向了白炎。

“今夜必定无事,让大家尽可以安心睡眠,养精蓄锐,明日一早,我要出城一趟。”

“出城?!”这十方城外如今便是尸地一片,且城外是武飞云的巨鹿大军,如此出去岂不是――

“你那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无瑕回身到了案桌旁,食指一点,指在了桌上的地势图上:“明日辰时,约武飞云寒石谷一聚!”

第六百六十六章 素手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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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25

“白炎,你若信我,便别问我为什么。”

无瑕的话让白炎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无瑕让云岚传递出去的究竟是怎样一个讯息,可是他知道,无瑕在动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围困在这十方城中的大晋将士们,无论这些人的立场与他有着怎样的对立,又或许将来在战场上会与他兵戎相见,他都因曾对自己许下的那个承诺,无怨无悔的付出着。

“无瑕……”手伸出,想要抚向那张疲惫而略为苍白的脸,却被无瑕微微的一个避让躲开了。

“我乏了,去睡了,你许久未见爹爹,好好陪他说说话。”害怕白炎的情不自禁会让在场的人尴尬,无瑕说完之后对着众人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而去,随着他的离去,那帐中随即空了一半人,孟昶龙抬眼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叹息了一声,走到白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去吧,就算他不让你问,至少也陪在他身边,让你自己安心。”

“爹爹?”

“怎么,不愿意。”孟昶龙突然沉声一喝,一脸严肃的看向了白炎,白炎见状忙不迭的便是一退,道:“我去我去,只是爹爹的伤――”

“你是大夫么?”

“不是。”

“那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声音又是一厉,却还未及落音,白炎便已经不见了踪影,孟昶龙摇了摇头,回身示意众人散去,自己则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缠绵突然发出了笑声,举了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摇头道:“侯爷曾问我,无瑕是个怎样的人,不知今日一见,侯爷以为如何。”

孟昶龙回过神来,走到缠绵身边坐下,将茶杯续满热茶,推到了他的手边:“很独立,且聪慧,他能在相国府的追捕之中壮大自己的势力,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只是,我没想到,他……”似乎不知如何去形容自己的感觉,孟昶龙又想了一想,才又继续道:“看似外表冷冷,却处处为我炎儿着想,说实话,我这个做爹爹的很感动,只不过……”

“侯爷依然忌讳他的身份与地位。”

“有些时候,很多事情都会让人身不由己,他作为冷公子带领反晋势力这么多年,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就算他为了炎儿想要抽身,只怕也由不得他啊。”

的确如此,责任便是一层又一层无限叠加的枷锁,从背负的那一刻起,只会越来越重,其结果自然也会有二,要么冲破枷锁抛开一切去寻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要么,在挣扎之中深陷沼泽,万劫不复;而此刻的无瑕便徘徊在这两种极端的边缘,至于将来的路该怎样去选择,其最根本的,还在他自己。

“那么,咱们便拭目以待吧。”

“公子明日果真要出城去见武飞云?”弦伊抖开手中的绒毯细细铺在了榻上,又将弓等人拿来的厚绒叠加,然后走到了无瑕身边帮他将披风脱了下来。

“公子可想清楚了,这可是在战场,非同小可,武飞云是什么人,他恐怕恨不能将公子生吞活剥了,两军对阵,你却箭书相邀,这般冒险之举实在不妥。还有,公子身子不适,怎么没让奚昊公子过来瞧瞧,若明日果真要去,身子可是首要大事,不行,我还是去找奚昊公子过来瞧。”

“弦伊。”无瑕轻唤了一声,捂住胸口坐在了厚绒之上,抬头道:“去将药丸儿拿出两粒来,我胸口闷得慌。”

“我就说了,缓不得了。”弦伊急得直跺脚,返身去寻药丸,无瑕则身子一靠,躺了下来:“我还撑得住,也不急在这一时,城里的伤兵那么多,只于大夫一人怎么忙得过来,奚昊医术好,自然不能只为我一人耽误时间,待咱们离开十方返回船上,我再让他瞧也不迟。”

“不迟吗?我看是一时半刻也拖延不得。”弦伊背过身去抹了一把泪,然后捻了药丸回到无瑕身边让他服下,无瑕看她落泪,伸手将她的眼角一拭,道:“傻丫头,哪那么容易便没了性命,对了,今日入城时,奚昊面对南宫神色不对,我怕南宫一会儿有事,虽说你俩如今处境尴尬,可他除了白炎白泽,便只会对你亲近,丫头,有些东西不是我们否定便就不存在的,人在逆境之中,身边若是少了支撑,会很容易垮掉的,你……”

“无瑕!”白炎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无瑕半撑起身子望向了帐门,眉头一蹙,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陪着爹爹,可是想要过来讨打。”

弦伊看白炎进帐,又兼被无瑕方才一番话说得心乱如麻,遂顺势走了出去。白炎抖去了身上雪花,嘻嘻一笑走到榻旁半跪在前,抚了抚无瑕的眉眼,道:“我来陪你,顺便来问问你明日带谁一同前去。”

“你……自然不能去。”无瑕突然孩子气十足的卖了个关子,伸手捏住了白炎的鼻尖,笑道:“别想蒙混我。”

“我不去,你便也不能去。”白炎耍赖将头靠在了无瑕的身边,无瑕见状将身子向内让了一让,掀开了厚绒的一角,道:“过来沤着,这当口可不能生病了。”眼见白炎嬉笑着便要往上钻,他突又将厚绒一压,道:“算了,你还是呆在一边的好。”

“公子可不能如此言而无信,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

“从未以君子自居,小侯爷还是省省为好。”无瑕说完将厚绒一卷,竟压得两头不透缝隙,白炎歪着头看了看他,然后突然俯身伸手道:“先礼后兵,既然谈判不成,便――”他说完坏笑一声便去呵无瑕痒痒,无瑕知道他要使坏,却奈何卷在被中动弹不得,被他掐在腰间酥麻难忍,身子向内一滚,再回头时已经到了他的怀中。

“无瑕,方才让你受委屈了。”白炎的眼神透着真挚与热切,让无瑕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去,靠着他那略微冰凉的胸口,轻声回道:“不委屈,就立场来说,侯爷的态度无可厚非,我现在什么都不去想,只要能让大家平安的离开这里便好。”

“明天还是我陪你一起去。”

“白炎,不要激怒武飞云,他为人十分精明,我约了他,便只能有我们二人在场,多一个人都会让我多一份分心,也会让他多一份疑虑,他不是普通人,无瑕要心无旁骛才可全身而退,你信我好不好。”

“我怎会不信你,可是我好担心,无瑕,武飞云此人喜怒无常,又工于心计,你如今身子不好,万一他对你动手――”

“只要一人跟着便可。”

“谁?”

“白大哥。我记得你说过,龙脉山上是白大哥助你们逃脱了武飞云的追捕,武飞云箭术了得,我要一个能与之匹敌之人跟在身边。”

“这个没问题,可只你二人……”

“攻心之战不在乎人多,人越多,便愈发显得我们没有底气,你明日在城墙等着我回,好吗。”

白炎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将无瑕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好,我等你回来。”

“谷雨?你怎么又出来了,我说过你给缠绵送药之后自己也去休息的,怎么不听话?”发觉头上飘落的雪花突然顿住,奚昊回身而望,看见了双手撑着衣衫挡在自己头顶的谷雨。

“药已经送去了,缠绵大哥也喝了,他不放心你,可是他的眼睛现在看不见,所以,我替他过来看你。”

奚昊直起身子望了一眼远方,想到缠绵此刻便在那里等着自己,不禁心头一动,却还未及说话,便看见了站在黑暗中的那道身影。

奚昊有些忐忑的低下了头去,待想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搪塞不过时,他才脚步一动,向着南宫热河而去。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南宫热河有满腹疑问想要一探究竟,侯爷受了伤,又还有很多事要安排,所以他憋着未曾问起爹爹的情况,然他知道有一个人必定明白个中情由,所以,一出了营帐他便迫不及待的来找奚昊了,可是因为伤兵太多,天色也太暗,他在风雪中寻了许久才找到这里。

“我爹爹他……为何没在这十方城中……他――”越是想要知道答案,就越是害怕知道,当看见奚昊张嘴要说话时,南宫热河突然紧张起来,他伸出手制止了奚昊的话,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然后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来。

“说吧。”

“我跟缠绵失散了,落在了赫博多王子吠承啖的手里,他带我到达白山之时,白山城池已破,先生为了掩护爹爹撤离,被……被吠承啖抓了起来,之后,赫博多大军向前推移,我却又被武飞云扣押,所以,先生至今是生是死,奚昊的确不知……”

南宫热河的身子一晃,奚昊见状忙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他,却被他一个退步躲开了。

夜色很黑,但依然能看见他瞬间惨白的面容,奚昊想要安慰他,却发觉自己说什么都那么苍白无力,于是只能陪着他默默的站在原地。南宫热河顿了片刻之后,对着奚昊轻轻一点头,然后转身离去了,奚昊抬眼看他那孤单而落寞的背影,忍不住难过得落下了泪来。

吠承啖的手段与品性自己太清楚了,南宫先生落在他的手中又怎会善终,可怜南宫热河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却连自己爹爹的面都未曾见到……

战争如此可怕,为何还是有人不断的去挑起呢。好累啊,待这场战争结束,自己便与缠绵回相思谷去,伴着鸟语花香,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少爷果真要去?属下恐其中有诈!”

有诈?

武飞云手握箭书背身而立,透着寒意冷冷一笑,道:“没想到,姬无瑕竟也身在其中,他有胆量约我一见,我便与之一见,看看他究竟如何保这十方城内数千条人命!”

掌心一松,那信笺随着寒风飘荡而下,炫白的纸面上写着一行小楷,却并无落款,只一朵桃花以单调的墨色静静绽放着,美丽而素雅。

第六百六十七章 纵我不往 情若当初柳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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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26

这是多日以来少有的一个能安心睡眠的夜晚,纵如此,那四面城门依然守卫森严,战场上瞬息万变,没人敢确保一切,所以防御戒备一如往常。

白炎夜不成寐,无瑕却睡得极好,他太累了,无论是长途跋涉或是自身的缘故,他的身体都已经倦怠得吃不消了。白炎不敢乱动扰了他的睡眠,怕他精力不足难以应付武飞云,又不敢起身吵醒他,只好侧着身子将他半搂怀中,双眼不动的看着他,便仿佛要将他镌刻进自己的眼底,透着心疼与不舍轻轻抚在了他的颊边。

“唔……”眉头一蹙,无瑕伸手握住了白炎的手,没有睁开双眼,却唇角一扬,轻声道:“看够了没有。”

“看不够,我在想,如果以后每一天我都能这样子看着你该多好。”

“好啊。”

无瑕的回答让白炎明显一愣,还未来得及追问,便见他双眼一睁坐起身道:“天亮了,该起了。”青丝散落,透出了一股幽香,白炎伸手捻了无瑕一缕长发,痴痴的道:“无瑕,方才那个……”

无瑕的身子一顿,回头看了看他,竟一脸无辜的道:“哪个?”

“就是你刚说的那个。”

“最近身子不好,忘性大,刚说的话便忘记了。”无瑕说完起身去拿榻边放着的衣衫,却还未够到手,便被那人从后搂住一个轻扣压回了榻中。

“说谎的孩子可是要受惩罚的。”相拥的温度还未散去,暖暖的贴着彼此,渐渐灼烫了肌肤,无瑕仰着头,一动不动的望着白炎,竟意外的没有挣扎。

“白炎……”轻咬的唇角松开之后透出了殷红之色,若娇艳的花朵般惹人遐想,白炎低头看着无瑕,渐渐的乱了呼吸。

不行!

双手骤然一松,白炎有些慌乱的直起身子便要离去,却被无瑕伸手一拉又倒了回去。

“无瑕……”他有些无力的别开了头。

“你跑什么!”无瑕赌气的将他一拉,竟不肯松开双手。

白炎感到唇干舌燥,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该被撩起欲望,可这般两情相悦之下的耳鬓厮磨,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受不了,他努力的清醒着自己的头脑,想要无视无瑕这种时不时便显露的魅惑之态,可当低头看见无瑕那因辗转而松开的领口下晰白的肌肤和那小巧突起的锁骨之时,他的脑中轰然一响,竟再也挪不开目光去。

或许是眼神太过炙热,无瑕终于慢慢醒悟,他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推开白炎,而是抬眼望着他,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伸出手去,将白炎拉向了自己,然后于轻启的双唇之间轻声吐出了两个字来:“吻我。”

思维在那一刻顿住了,白炎的脑中一片空白,眼中能看见的除了那朱砂之下的倾世之容之外再无其他,无瑕的眼角润湿着慢慢闭上了。

两军对阵,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今日无瑕便要去赌上一把,胜了,咱们便能安然离去,若是输了……

若是输了,咱们便只能来生再续情缘。白炎,原谅无瑕未曾透露实情,因为无瑕若是说了,你就不会让我离去了,所以,无瑕只有如此笃定给予你信心,让你放手放得安心。

“公子起了吗?”

“哥哥!”弦伊死命的将弓一拉,满脸通红的往那营帐前一挡,低声道:“小侯爷还在,不是才过卯时吗,就让他们多说一会儿话吧。”

见她如此紧张,弓不禁疑惑的锁了双眉往那帐门处探了探头,道:“我便是过来瞧瞧,公子最近身子不妥,一会儿记得将药丸给他带上几粒,你守在这里,我去喂马,得让赤霄吃得饱饱的才有气力奔跑。”

“知道了,哥哥可知公子带何人前往?”

“公子没说,总之咱们大家都在严阵以待了,一会儿无论公子让谁跟随,都能立马出发。”

“好,哥哥去吧。”

弓应着返身离去,弦伊这才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回望了那帐门一眼,想到自己方才看见的那一幕,禁不住一捂双颊,火烧般的泛起了热度。

公子与小侯爷平常都极有分寸,怎么今日在这军营之中竟情难自禁了呢,虽然只是亲吻,可被士兵们看到了总是不好,这感觉好奇怪,让人说不上来的不安。

炙热的气息似乎要将两人融化了,唇齿的纠缠带着一种难明的不舍,便仿佛再难复见一般无止境的索取,索取……

“白……炎……”无瑕喘息着抵开了白炎的胸口,然后将头一低,埋入了他的怀中。双手从腋下环过,死死的拥抱,为心底无法言明的一切而痛苦,却依然要笑面迎他,许他平安归来的承诺。

“等我回来。”

“好,我等着你。”

“公子来了。”

“是公子和小侯爷!”

白衣素裹,眉目如画。

昨日进城时天色已晚,很多人根本未曾看清小侯爷身边所带之人是何面目,如今道路那头二人款款而来,一人红巾飞扬,金丝白袍银甲覆身,黑瞳如漆,眉角入鬓,古铜色的肌肤于漫天大雪之中尤为抢眼,体格健硕,轩昂之态内敛而不张扬,与传说中的桀骜不驯竟大相径庭;另一人却身形盈若颀长,墨黑的发丝从耳畔垂下,随风轻荡,窄袖轻裘束身,紫貂围颈映衬着白皙的肌肤,整个人一若玉石般剔透,美得让人窒息。

耳听孟昶龙在旁一叹,缠绵不禁苦笑了一声,道:“侯爷是在惋惜么。”

“为何偏偏不是个女子,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我威武侯府该是何等的福气。”

“然则,又能有几个女子能有这般鸿鹄之志,翻云覆雨之手,与白炎并肩而驰,又有几人能有这等千军万马之前神色从容对抗相国府呢?”缠绵的话令孟昶龙心头一悸,再看无瑕之时竟为他所背负的责任动容,有了疼惜之色。

十指紧扣,直到来到了众人面前,他二人才将手一松,无瑕先是对着孟昶龙行了一礼,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众人皆是整装待发,不禁微微一笑,道:“不需去这么多人,只一人跟着便好。”

“公子?!”除了白炎昨夜已经知晓,其余各人在听了无瑕的话后皆忍不住惊呼出声,然后往前一奔,焦急的道:“一人怎么够。”

“弓要跟着公子。”

“公子若是出了何事我们难以向皇上交代,我跟鬼翼是一定要跟的。”

“还有我们!”

莫说是无瑕身边之人,便是白山的将士们听了无瑕的话都按捺不住嚷出了声来,众人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所以无瑕没有去打断他们,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直到所有人被他那淡然的神色所震,慢慢安静了下来。

“你们若想我平安归来,便在这城中按兵不动,武飞云回营之前若是有人动了手,便是亲手将我置于死地,可有听清楚了!”声音突然一冷,方才还温柔如水的眉目之间透出了厉色,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让所有人心中皆是一凛,不由得肃然而立,敛了声息。

“少卿大哥与我一同去。”

白少卿本还站在最后落寞伤神,一听无瑕的话,顿时精神大振,欣喜的向前一奔,拱手应道:“少卿听令。”

白炎慢慢走到白少卿面前,伸手握住他的双臂,郑重其事的看着他,沉声道:“保护他,带他回来。”白少卿狠狠将头一点,返身去拿了自己的长弓反扣身后,无瑕则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轻声道:“辰时已到,咱们走!”

城门大开,对面营中已是人马齐备,正虎视眈眈的与这城池对峙而立,武飞云带着罗云列于阵前,当看见城门大开的一刹那,他的眉间不禁有了一丝波动。

姬―无―瑕!

心中默念着那个名字,武飞云眼中的阴鸷之色愈发冷然。

被相府追捕了十多年,他却依然安然无恙的活着!当初不知他便是冷公子,自己曾与他交过几次手,却都没讨到便宜,两年前的那个夜晚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将他抓住,却又被莫寒坏了事,让他跑出了东都。只不过,人算终究不如天算,他辛苦扶持郑太子登上了皇位,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差点沦为郑哲主的禁脔,只能拼死逃离,再次回到了这里。

哼!

男生女貌,美而不详,纵他有经世之才又如何,大家觊觎的皆是他的美貌、智慧与手中的势力,在这弱肉强食的战局之中,又有几人能真心付出待他以诚,他既需依附他人势力崛起,那么,既然郑哲主可以,相国府为何不可!

“少爷,有人出来了。”罗云在旁轻声提醒着,武飞云抬头去看,却意外的看到了城墙之上的一道身影。

奚昊!

马蹄一动,随即便止住了,武飞云看着远处那模糊却熟悉的身影,心底泛起了莫名的酸楚。

他终于摆脱了自己回到了缠绵身边,当自己对着空荡的营帐辗转难眠之时,他是否……是否正在那人怀中安然入眠呢……

“少爷,他们走了!”发觉武飞云失神,罗云不禁焦急的唤了一声,武飞云回过神来,见两骑两马自东面城门疾驰而出,迅速向着寒石谷方向而去,忙大喝一声对着罗云道:“跟上。”

马蹄飞跃,那四人四马以平行之势从两道阵营前掠过,如风般奔驰向前,只眨眼间便隐入了茫茫雪幕之中。

第六百六十八章 上兵伐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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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27

“少爷小心!”

手中利箭方才离弦,对面马背上的那人便已经挽弓还击,眼见自己射出的箭被白少卿从中截下,武飞云不禁怒火中烧,大喝一声又是两箭射去,白少卿紧紧一夹马腹,身子直立而起,“嗖嗖——”两声从侧上直压而下,将武飞云的箭扎入了雪地之中。

马蹄飞驰而过,扬起了无数的雪花,镝鸣之声尚在耳边,无瑕已经一马当先冲过了围栏,那两人箭术之争竟丝毫未曾影响到他,武飞云两发不中,心中愈发火大,白少卿却冲他一笑,然后将长弓反扣,直追了无瑕而去。

赤霄是汗血宝马,为了能让白少卿随在无瑕左右,出城之前白炎牵来了自己的踢云乌骓,此刻那一赤一黑两匹烈马竞相奔跑,倒将武飞云跟罗云甩在了身后。

“少爷……”罗云见武飞云脸色铁青,不禁喏诺的唤了一声,武飞云冷哼一声将手中长弓对他一抛,厉声喝道:“跟上!”

寒石谷中只一条小径,直进直出,两边峭壁飞插入云,壁面一如刀劈,因未见任何树木,也就不可能藏有任何伏兵,此处乃是无瑕在船上听闻简玉德提及,知道其地势险要,故而特意选择的地方。

谷口狭窄,到了谷腹便变得平坦宽阔,四面环山,让那山谷一如瓮坛,武飞云赶到之时,无瑕与白少卿已经下了马背,站在了不远的地方。

无瑕仰头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听身后马蹄靠近,他没有回头,只伸手接着雪花轻声言道:“五月天了,此处竟依然寒风凛冽,飞雪飘零,这北方极寒之地果然清苦,飞云少爷难道不想念东都的高床暖枕吗。”

武飞云闻言将手中缰绳对着罗云一抛,带着嘲讽的笑意,慢慢走了过去:“说起吃得苦头,又有何人能比得上公子你呢,想你那么辛苦扶持郑太子上位,到头来却被逼无奈纵马跃天涯,啧啧啧啧,从大晋到大郑,又从大郑回到这里,公子是人上之人,果真吃得苦中之苦,飞云这点小小的苦头在公子眼里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啊哈哈哈——”武飞云说完放声大笑,走到无瑕身边侧过了头去。

明知唇枪舌战无可避免,无瑕心中早有准备,武飞云明嘲暗讽,图得嘴上痛快,他若计较了,便会被武飞云牵着鼻子走,入了他的圈套,是以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回身看向了那人。

明艳不可方物!当那张脸跃入眼帘的一刹那,武飞云不禁有了片刻的失神。

无可否认,这张脸的确很让人着迷,特别是眉目之间的神态像极了一人,又或者说,当初便是因为此人,自己才会与那人产生了纠缠不断的情缘。

“说起来,我们如这般面面相对的机会少之又少,但每一次,你还都让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武飞云的嗓音有些低沉,眼前这人看似无害的容貌很容易让人心生懈怠,而那与奚昊极为相似的神态更是让他心猿意马,浮躁不安。

“于无瑕来说,也是一样。”

从在云雾山庄的第一次见面开始,之后的每一次相对都伴着血腥和杀戮,相国府与冷公子的势力对敌也一直未曾停歇过,或许于他二人来说,也从未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两人并肩而立侃侃而谈,能有如此平和的这一刻。

“那么,公子箭书相邀,不知究竟为何。”武飞云稳住心神别开了头去,不再去看无瑕的那张脸,声音也因自我的克制而变得冷冽起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相国府与威武侯府势如水火,如今这十方城被围,孟氏父子的性命我武飞云是手到擒来,你若是想用什么条件来给他们求情,便省了这份心,我武飞云跟他们势不两立,与你姬无瑕更是相生相克,你以为我会答应什么事情吗?”

“你知道我既敢邀你一叙,自然便是有非同小可的事情要告诉你,否则以你飞云少爷的秉性,又怎会应邀而来。”

武飞云双眸一暗,冷哼了一声,没有否认。

的确如无瑕所言,当他收到箭书之时觉得十分可笑,可当他看见那落款的一枝桃花之时,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威武侯府的势力再大,终究还是受到大晋律例所束,调兵遣将当有朝中手谕,否则便是谋逆之罪,理当满门抄斩,可是姬无瑕不同,他带领的是反晋势力,所有人只唯他马首是瞻,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没有探清他的底线之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说吧,你握有什么东西能让本少爷对你低头让步的。”语气颇为不以为然,然只有武飞云自己才知道他此刻有多么的不安。那人不是普通人,若非有了很大的把握,他怎敢只带一人便来谈判,所以,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绝非一般。

无瑕却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两粒药丸儿来,扣在指间看了一看,然后噙入了口中。

雪花下得愈发密集,无瑕捂住胸口低咳了几声,然后走向了一处被冰雪覆盖的大石,白少卿见状忙从马鞍旁抽出了一卷方绒,走过去铺在了石面上。

“多谢白大哥。”无瑕揉了揉胸口坐了下来,眼见他体力不支之貌,武飞云不禁有些诧然。

他的身子竟依然如此,想当初他逃离东都之时,自己在他眼前射杀孟白炎,他受到刺激心疾发作,虚弱的倒在地上无力反抗,没想到两年过去了,竟还是这般不济。

“你不用去费心揣测我的身体状况,我姬无瑕虽然不济,然你若要在此时对我动手,只怕死的是谁还未可知。”无瑕依然垂着眼眸,口中的话语却突然冷得瘆人。他怎会不知武飞云心中想法,他本也不想在此人面前显露病态,然身子的反应又怎能由他,是以这般坦荡的说出想法,倒省了一番口舌之争。

武飞云勾了一侧唇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你是想告诉我,就算我不对你动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吗?所以,我大可不必在此处跟你较劲对不对。”

“飞云少爷是聪明人,很多事情不需去点破,便如你们在西河,江左,百越,嘉乐关,锦官城,明搠,岭南,三都以及平卢渡秘密购置的兵马一样,若是没人掀出来,又或者赫博多的军队没有击破九原防线,那么这些人马,便不会暴露出来是吗。”

当无瑕口中念出那一个又一个地名之时,武飞云的脸色已经大变,未待无瑕说完,他便已经踏前一步,咬牙切齿的沉声喝道:“你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飞云少爷似乎忘了,我冷公子手下遍布大晋各个角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只是蛛丝马迹,我也能抽丝剥茧,寻找真相!咱们争斗了这么多年,莫非你还不了解我的脾气。”

“就算如此,你又能奈我何!”只要将你们全都斩杀于此,这秘密便永远都是秘密。武飞云面罩寒霜,已经动了杀机。无瑕却又是一笑,清澈的眼瞳向上扬起,看向武飞云道:“当初栾东马场清理门户,我带在身边的只两个人,飞云少爷可知那千余人的马场是怎样被毁的吗?”

栾东马场一夕之间烟消云散,一百颗血淋淋的人头被送到了栾东郡衙,可没有人知道姬无瑕是怎样做到的,此刻见无瑕突然提及此事,武飞云心中隐隐的有了不安。

“六年前,凤桐军营九百二十一人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此事,飞云少爷当还记得吧。”

自然记得,凤桐军营那段时间人心惶惶,风声鹤唳,自己当时便怀疑此事与冷公子势力有关,却奈何对方没有留下丝毫证据,如今一听,竟果然如此。

“无瑕手中有一支从未暴露过其真实面目的队伍,大家都称之为——龙卫!”无瑕坐了一会儿,感觉好了许多,遂起身站起,慢慢的向着前方走去。

“与普通影刺甚至死士不同,龙卫只听命于无瑕一人,平常皆为普通百姓装扮,除了我,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包括冷秋之。”

听无瑕突然提及冷秋之,武飞云知道他已经知晓出卖他的人便是冷秋之,于是抬步随着无瑕一同向前而去:“冷秋之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却依然不是你冷公子的对手,姬无瑕,你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城府与心机,倒是让我佩服。”

“若非如此,我便是没有死在你相国府手中,也早已经被觊觎势力之人拉下马背,拆骨食肉了。”无瑕有些落寞的看了看远方,继续道:“我来之前,让人传书给龙卫,他们如今已经散布在了我所说的那九个城池,若是我有何不测,或者半个月之内没有任何消息……”

“那又怎样,你以为他们能撼动我在那些城池中的势力吗?”

“我为何要他们去撼动你的势力,我不过是要让这些势力提前暴露罢了。”

要消灭这么多支装备精良的队伍就算拼上全部龙卫也不够,可是要将其实力暴露,一支龙卫队伍便完全能够做到,然后,便自然会有人肃清一切。

“姬无瑕你——”

“嘘……”食指竖起,无瑕微微一笑,轻声制止了武飞云的怒火:“晋文帝是只蛰伏的老虎,而他身边的少将军莫寒便更不用我来说了,要是我没记错,相国大人似乎还在东都城内呢。武飞云,乌鸦尚且反哺,你不会不顾自己爹爹的性命,只一味的在此做不必要的挣扎吧,十方城内士兵不过万人,城外还有我们带来的一万人马接应,你若是死守此处,我姬无瑕保证,你失去的将远远大于你得到的,你若不信,咱们便来赌上一局,看这十方城破,那九大城池安能完好无损!”

武飞云没有说话,脸色却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疑虑无瑕所言是危言耸听,企图蒙蔽他的视线,可又怕他所言非虚,若他当真一死,自己手中的势力提前暴露,那么于大局来说便是十分不妙了。

如今朝中局势已非从前,大批的保皇派涌现,更兼有莫寒这般实力坚厚之人强势回归,令相国府处境愈发尴尬,若是在大规模战争未曾爆发之时便被晋文帝发觉了一切,难保他不会有玉石俱焚之举,如此双输的局面,当真让人不敢尝试。

武飞云眯起双眼,看向了低头揉着胸口的无瑕,突然间一个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向了自己。

“公子!”白少卿脚步一动,却因那两人距离过近怕激怒了武飞云而顿住了。

“你放开他!”手中利箭直指那人,白少卿低声吼叫着,却怎么都不敢松了弓弦。

无瑕昂着头,身子因武飞云的紧扣而不由自主的靠近着,武飞云狠狠的盯着他,眼中泛着寒意,近乎扭曲的神情令人骇然,无瑕却只是淡然以对,声色不动。

“总有一天你会犯在我的手里,到了那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若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宁愿自行了断,也绝不对你卑躬屈膝!”

武飞云看了无瑕片刻,突然探下身子,贴向了无瑕的耳边。

“告诉奚昊……我武飞云……不放手!”

双唇突然压下,狠狠吸在了无瑕的颈间,武飞云带着一种疯狂的执拗紧紧搂住了无瑕,那冷香一如奚昊所带的药香让他陷入了迷乱,无瑕猝防不及下竟没有躲开,武飞云的举动是他从未料到的,所以一时间他竟愣了神,而当武飞云放开他的时候,他的颈间已经被烙下了深深的一道吻痕。

双颊瞬间绯红,无瑕终于有了怒意,武飞云却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代本少爷向孟小侯爷问好,公子,咱们来日方长!”他说完转身便走,到了罗云身边抢过缰绳飞身上马,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待到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底,无瑕才放开捂在颈间的手回身走到赤霄身边一跃而上,扬声道:“咱们回城!”

第六百六十九章 愿比翼天边 胜万语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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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28

早上六点,柒柒醒来看了这一章,突然发觉很多需要深刻的东西没有被完整体现,所以,趁着上班之前爬起修改,在原章节上增加了五百字,谢谢大家,另推荐winky诗的故人叹,柒柒一路听一路码,一路掉眼泪。

“小侯爷,武飞云回来了。”

眼见武飞云带着罗云打马归来,城墙上众人皆按捺不住探出了身去。

武飞云带着罗云一路狂奔,到了阵营前列之时勒住了马蹄,抬眼去看那城墙之上满面焦灼之人,然后将指腹轻擦过唇,对着白炎爆出了狂放的笑声。

“小侯爷,他在笑什么!”众人见他回转,无瑕却并未跟在身后,皆不禁有了暴走之势,弓等人更是心急如焚,忍不住便要下了城墙去。白炎见状将众人一挡,道:“都忘了公子是怎么说的了吗?全都给我站住,一个不许动!”

“小侯爷!”

“武飞云撤兵了!”这头众人在僵持不下,城墙垛口处的士兵们已经诧异的叫出了声来,孟昶龙闻言探身一看,见武飞云果然带兵回转,然后丝毫不顿的转身离去,不禁长吐了一口气,继而却亦如那些翘首企盼的士兵们一样抬眼望向了寒石谷的方向。

武飞云回来了,那么无瑕在哪?他为何还没出现?

“我相信无瑕,便不容许有任何将他置于险境的行为――”并非不急,可是武飞云诡计多端,若是他突然回转,而大家没有依照无瑕的吩咐呆在城内,那么会发生什么情况便难以预料了,所以,任何会让无瑕陷入困境的行为都必须阻止。

“小侯爷,武飞云都带兵走了,咱们还要在此干等吗?”弓急不可耐的甩开了白炎的束缚,却在抬步之时被白炎扣住肩头一个回摔强行拉了回来。

“弓!”

“弓要去找公子!”

“你们别打了,别打了!”于程颢带人留在了城外,此刻这城中只弓与弦伊二人是一直跟在无瑕身边的,所以焦急程度比旁人更甚,见白炎跟弓打成一团,弦伊在旁急得直叫,却根本拉不住他二人。

弓从未如此冲动,只因他知道公子现在的身子已经糟糕到了怎样一个地步,武飞云方才那笑意何其诡异,让他又如何沉得下气。

“看那里――”正当那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明威突然伸手一指道路那头大声呼道:“是他们!他们回来了!”

身子皆是一顿,白炎与弓停住了手,然后一同扑向了城墙边向外眺望,远远的那白衣赤马之人一马当先疾驰而回,白炎一看之下竟湿了眼眶,然后一个飞跃上了城墙,又轻身而下,直奔了无瑕而去。

回来了,他回来了,他果然遵守约定,安然归来了!

“是公子与白兄!”

“哈哈哈哈――”

城楼上爆出了欢呼之声,众人欣喜之余皆忍不住喜极而泣,被围困了一个多月的白山军最终竟安然度过了最为艰难的时刻,重新获得了自由!那些浑身伤痕累累,饥寒交迫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在松懈下来之后相拥着落下了泪来。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每一个难熬的夜里,又有谁没害怕过白昼之后便可能来临的死亡。遥远的家乡哪,那晨曦之中田埂下青草散发的清香,黄昏后炊烟袅袅中等待归来的妻儿老小,所有的那一切对他们来说便如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境,即便曾经拥有,也飘渺得触摸不到。当那些同伴一个个在身边倒下之时,他们的眼中淌出的不仅仅是眼泪,还有殷红的鲜血。

“侯爷……咱们,可以安全离开了。”纵如鄂闵罗孚,此刻都已经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孟昶龙站在城墙上看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那两人,仰头默立,许久,才长吐了一口气,扬声道:“传令下去,所有人整理东西准备出发,咱们直奔信陵,去平湖滩,回建州!回去!”

回去,就算建州等待着的依然是燎原的战火,但只要跟大家在一起,不是被孤立在如此小小的一方天地,食无粮,冷无衣,而是与生死与共的兄弟们驰骋在对抗外敌的沙场之上,那么,就算是死了,也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无瑕,无瑕,无瑕――”

双手紧扣紧扣,再紧扣,为了他的信守承诺,为了他的平安归来而潸然泪下。白炎呼唤着无瑕的名字,低头狠狠吻在了他的发间。

无瑕于他的肩头将头仰起,静静的倾听着城内传来的欢呼声,然后伸出双手,用力的回抱着白炎,如墨勾勒的眉目之间漾出了温柔的笑意。

白炎,无瑕回来了,无瑕帮助你平安的救出了爹爹,无瑕没有让你失望,没有……

“无瑕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白炎,咱们可以……回家了……”

“无瑕,无瑕?无瑕――”感到怀中突然一松,白炎的双手不由自主的便是一抖,他低下头看向无瑕,然后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不,不会的,无瑕你醒醒,无瑕你别睡,无瑕,无瑕――”无瑕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双眼却慢慢的闭上了,因颠簸而渐渐松开的发在被白炎怀中散落而下,莹亮的骨簪带着翡绿的琉璃掉落,没入了苍茫的雪地之中……

“奚昊――”白炎疯了般的喊声让笑闹着的人们突然间全都安静了下来,奚昊从缠绵怀中抬头的那一刹竟脸色煞白,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伸出双手拼命的抓住缠绵的手臂支撑起自己,然后回过了头去。

净白的大地上狂奔着白炎的身影,却跑得那般踉跄歪斜,所有人都被那一幕震住了,为何方才还好好的一切突然之间变了样,公子怎么了?他为何那般毫无声息的躺在小侯爷的怀中一动不动?

“无瑕,我求你……睁开眼睛,睁开……”还未及到达城墙之下,白炎便双腿一软重重跪在了雪地之上。无瑕的身子很轻,轻得仿佛感受不到重量,他却不知为何自己竟突然之间再也抱不动他了,那双腿若灌了铅一般沉重,重得让他抬不起来。他仰头咆哮着将无瑕抱住想要再次站起,却在努力几次之后依然跌倒了。

为什么?为什么身体中所有的力量都随着无瑕的那一个闭眼而一同消失了。

“无瑕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这样我会恨你,你听到了没有――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白炎低吼着握住了无瑕的双肩死命的晃动着他,也不管自己是否会晃疼了他,只因为无瑕的双眼闭上让他害怕得透不过气来,他不允许他这样子对自己,所以只有歇斯底里的喊着叫着,想要让无瑕再次睁开双眼,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无瑕就那么闭着眼睛在他的手中左摇右晃,不肯醒来……

“拉开他――拉开他!他这样会伤到无瑕――将他拉开――”所有人都奔到他俩身边,伸手去拉他二人,可白炎的手抱得那么紧,紧得便要将无瑕的骨头捏碎了,他不肯放手,只有咆哮着挣扎着推打着众人,直到缠绵强行将无瑕抱走,他才痴痴傻傻的停了下来。

缠绵抱着无瑕一路狂奔而去,白炎却依然跪在原地,怔怔的看了看前方,耳中的喧哗消失了,他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双手,然后回过身去,有些茫然的看向了来路。

“小侯爷你怎么了?说说话,小侯爷!”南宫热河伸手拍了拍白炎的脸颊,想要将他从那种浑噩之中唤醒,却被他伸手一挡推开了。

“小侯爷?”看白炎站起之后从身边走过,南宫热河与白泽等人皆愣在了原地,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

白炎没有说话,只一步步艰难的向前,慢慢的往回走,直到到了方才无瑕倒下的地方,他才跪下身子,双手没入深雪,拼命的刨挖起来。

雪很厚,也很冷,他却那般一语不发的挖着,找着,带着一种执拗,不肯停手。

孟昶龙走到他的身后看着他,慢慢的,落下了泪来。

“炎儿……”

仿若无闻,白炎此刻的心里已经再也容不下任何声音,他不停的摸索着,寻找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十指通红,他才终于双手一顿,然后慢慢的,从雪地之下抽出了那支无瑕一直带在身边的玉骨簪。

簪子顶端金丝紧扣的琉璃珠于雪光之下泛着流光,一如当初一般美丽,可那在桃枝之下接受珠子的孩子……却已经不复从前。

――――――――――――

“这个给你,他日我若不死,能再次遇见你,定以百倍真心报答此恩。”

“我叫无瑕……”

“那么,保住你的性命,将来报答于我。”

“李炎当守此诺!”

――――――――――――

那只是两个八岁孩童的偶遇,一个深陷迷局,一个施予援手,仅此而已,他们从未想到十年之后会再次相遇,然后在无数次的分离与相聚之中越陷越深,直到生死相许,莫离莫弃。

“本该是我报恩的不是吗,可为何老天却要他为我舍命!不该是这样的……无瑕,不该是这样的!”紧握的手心被玉簪扎破,慢慢的渗出了鲜血,一滴,一滴落入了茫茫雪地,开出了一朵朵绚烂的血花。白炎仰起头,在漫天大雪之中闭上了双眼,就那么静静的,静静的等待着,直到雪花倾覆,将他与苍茫融为一体,再难分离。

“奚昊,怎么样?”

“将于大夫叫来,让所有人都出去,弦伊留下,去让人将我方子开出的药材找齐,熬好了之后拿来这里,再在这营帐周围烧上篝火,天太冷,我要施针,怕他的身子受不了。”

“好,我们这就去准备。”

缠绵应着急急离去,奚昊则回身奔到榻旁,让弦伊帮着将无瑕的衣衫层层褪下,直到剩下贴身衣物,才用厚绒将他紧紧包裹。

“一会儿我要与于大夫同时施针,弦伊,将无瑕现在吃的药丸拿出两粒来,放在他的舌下。”奚昊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他伸手扣住无瑕的脉象细细诊断了一会儿,然后在于大夫进帐门之时从怀中掏出了银针来。

“于大夫,一会儿你依照我的吩咐同时施针,无论我让你扎哪一个穴位,都不要有半点迟疑,你可能做到?”

“公子放心,老夫一定可以。”话虽如此,于大夫却已经冷汗涔涔。自他知道奚昊是神医鬼谷子的传人时,他便对其医术深信不疑,可无瑕的情况他也了解,从他第一次为无瑕叩诊之时便一直很奇怪他的身体状况,而现在这种大发作如此突然,难免会让他心慌慌。

“要开始了,于大夫过来吧。”

帐外的篝火很快便燃烧起来,炙热的热度透过营帐向内张扬,可那空气中肆掠着空气却依然冰凉。

衣衫被完全褪去,无瑕的身子全然暴露,纵已无知觉,那沁凉的空气依然让他的肌肤瞬间起了小粟粒,奚昊将他俯卧,然后屏息静气的寻找着穴位,在确定位置之后指尖一点,口中轻声道:“取最长针,于此处入针半寸后斜刺入心俞,入针两寸!”

“两寸?”

“勿需多言,扎针!”奚昊已经完全镇定下来,此时此刻他眼中能见的便只有无瑕浑身的穴位而已,其余杂念已经一并摈弃了,因为他知道,无瑕要活下来,便只有靠他了!

“炎儿……你放心,无瑕那孩子一定会没事的,上苍会保佑他活下来的。”就算只有短短两天的相处,孟昶龙也已经看到了这两个孩子不离不弃的情深意重,那是种纯净的,没有掺杂了任何利益的付出,也由此,他懂得了当初在东都,自己的儿子为何可以义无反顾的为无瑕捱上那锥心透骨的一箭。

纵我不往,此情也应一若当初!这世上最让人刻骨铭心的,便是情字!

原来,我的炎儿已经长大了!

伸手扣住白炎的肩头紧紧一握,孟昶龙用自己的手将坚定的信心传递给了那个已经挺拔高大且有担当有责任的儿子,因为就在他看着白炎抱着无瑕在雪地中爬起又跌倒然后再爬起的情形之时,他便知道,这一辈子,这两孩子都已不可能再被外力所分离!所以,现在能做的,便是期望上苍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能够相偎相伴着,继续走下去!

第六百七十章 拨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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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29

“少爷,咱们果真就这么撤回去了吗?”

大军回撤走得极其匆忙,在寒石谷时,罗云站在远处,根本未曾听见无瑕与武飞云所说的话,武飞云离开寒石谷时所做的举动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他还以为回来之后双方会有一场恶战,谁知武飞云挑衅完孟白炎之后竟下令撤兵离去,如今这几万人的兵马正随之马不停蹄的往回路赶。

“传令下去,所有人给我全力以赴赶回巨鹿,还有,回去之后让左隆德整兵撤出巨鹿城池。”

“撤?”罗云心底更惊,他不知道无瑕究竟跟武飞云说了什么,竟可在顷刻之间扭转局势,让十方城内的残兵败将们绝地翻身,可武飞云的话语毋庸置疑,由不得他怀疑。

“可是咱们撤了,吠承啖王子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哼。”武飞云冷笑着瞥了他一眼,扬声道:“咱们将偌大的巨鹿城池交给了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去,散出消息,便说赫博多的军队突破巨鹿防线占领了城池,本少爷不敌,带兵撤离,另外,飞鹰传书隐藏兵力的九大城池,让他们向着泾阳靠拢,我需得第一时间通知爹爹离开东都,以防不测。”

“是!”既然明白不了,那么便按照主子的话去做,自从看到了方文正的下场之后,罗云便已经深蕴此道,一个奴才做得再好,也要看主子赏不赏识,让不让他活!所以,该问的地方问,不该问的,便是闷死腹中,也绝不多言半句。

罗云打马离去,武飞云却突然一勒缰绳回过了头。

身后的士兵被他一阻纷纷闪开身,从旁急速行军而过,他却一语不发回望着白山的方向,默然静立了许久,然后终回身大喝一声策马而奔,将自己对那人的那份情深深埋入了心底。

“公子怎样了?”

“嘘――别说话。”

“弦伊,将这个搭在公子额头。”

“缠绵你到一边去,这会子你的眼睛看不到了,便乖乖的去休息。”

好吵……

大家都在说什么……

有朦朦的光在闪烁跳动,可是,一切都好模糊,每一个人的脸都看不清楚,脑中嗡嗡作响着,便如同有什么在啸鸣一般难受,胸口虽然还是很闷,但是,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是谁……

谁在耳边说话?又是谁在用手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发?想要用双眼看清一切,可是,却怎样努力都无法做到。

唇好干,仿佛要裂开了一般,水在哪?好渴,想要喝水。

“公子的唇动了,他是不是渴了?”弦伊欣喜的叫了起来,她细细的看了无瑕的唇,然后回身倒了一杯温水奔回了榻边,缠绵焦急的伸手摸去,却被奚昊一挡拦住了。

“缠绵,我拜托你不要再添乱了好不好,你根本连无瑕的嘴在哪都看不到。”

“别喂得太急,小心呛到了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了,缠绵却依然一如既往的体贴,他的话音刚落,无瑕便因太过焦渴喝得急切被水呛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都怪我笨手笨脚。”弦伊急得直跳,忙乱的将无瑕的身子侧翻,让他的脸颊俯在榻旁,助水流出。

“公子,公子。”看无瑕被呛得满脸通红,弦伊愈发难受,刚叫了两声,身子突然被人一拉,然后一人半坐榻边,将无瑕搂入了怀中。

白炎的双眼透着血丝,整个人憔悴之极,让无瑕在怀中靠了半晌之后,他伸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俯身凑到了无瑕的唇边。

水顺着唇角慢慢度下,无瑕的眉头蹙了蹙,然后竟突然仰起头,迫不及待的去够那远远不及的甘冽,他的脑子此刻尚在混沌之中,所能感受的也只是唇间柔软的碰触与润湿了口腔的液体,当发觉只瞬间那甘泉便没了之时,他那微张的双眸中竟透着一种委屈,如孩子般抽泣了一声,不满的呢喃道:“还要……”

只那一声,便将白炎眼中噙着的泪水打得落了下来,他哭着笑着,伸手搂紧了无瑕的身子,贴着他的额头道:“要喝就给我醒过来,否则我便不给你吃,不给你喝。”

“你……舍得吗……”

眼神渐渐清明,无瑕虚弱的靠在白炎怀中,看向了那满满一帐的人,露出了一个安心的微笑。

我还活着,我竟挺过来了。

“你哭了……”指尖轻颤着触到了那人的颊边,无瑕无力抬头去看,却用手一遍又一遍的抚着白炎的脸,嘲笑着他的懦弱。白炎抓住他的指尖放在唇边狠狠一吻,哽咽着道:“下次再掉了这个,我就要罚你了。”捂得温热的玉簪被塞入掌心,无瑕抬眼看着那通体莹亮的簪子和闪动着流光的琉璃,轻声一笑,道:“你舍不得。”

“他若敢罚你,我第一个饶不了他。”无瑕的醒来让所有人都放下了心来,缠绵此刻语气轻松的调侃道:“听说某人怕极了扎针,正好,我小夫君精通此道,可以代为效劳。”

“说话便说话,又拉扯了我做什么!”奚昊见他毫无顾忌的在众人言语,不禁红了脸,回身恨恨的拿眼去瞪他时,才想到他此刻看不见,又怎会被自己所威吓。

“无瑕醒了?”众人正轰然大笑之时,帐帘一掀,得到消息的孟昶龙急急的赶了过来。

无瑕见状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却被孟昶龙疾步上前制止住了。

“好孩子,别动,总算是醒过来了,这样我就安心了。”

“无瑕让侯爷担心了,实在是过意不去。”

“该说过意不去的应当是我,你的身子已经如此不济,却依然千里迢迢随着炎儿前来救我们,还以计谋退去敌军,保了这么多人的性命,这份恩情,我代白山的将士们向你谢过了。”双拳一抱,孟昶龙举手齐眉,竟躬身对着无瑕行了一个大礼,无瑕无力去挡,也深知这一礼所包含的重大意义,是以轻靠在白炎怀中,含着泪水承受住了。

“将士们都已经整装待发,明威与河儿白泽连夜赶制了马车,虽然简陋,却能让你在途中安心静养,无瑕,好生呆着,我们威武侯府欠你的,一定会还,大军还在整发,你歇会,让炎儿陪着你。”孟昶龙说完转身离去,无瑕却伸手揪住了白炎的胸口,抽泣着落下了泪来。

这不单单只是一个道谢,而是那人承认了自己在白炎生命中担当的角色,没有了疏离与隔阂,从一个威武侯府无法接受的冷公子,到了白炎身边携手相伴,与之并肩之人。亲情与爱情能够并存,得到长辈的接受与祝福,才是最最重要的。

“已经很晚了,大家都散了,再过两个时辰大军就要出发了,趁着这当口能歇便歇,待队伍疾行之后,咱们就要一鼓作气直奔平湖滩了。”

“好。”众人皆纷纷应着往外走,缠绵搭着弓的手臂也要开溜,却被奚昊伸手一扣,冷冷道:“跟我回营,今夜的针还没扎的。”

“其实喝了你开的药,我的眼睛已经好了许多,不扎也罢,大不了多喝几日,定能复原。”缠绵嘻嘻笑着便要开溜,奚昊又怎容他跑,手向上一抓竟揪住了他的耳朵,不依不饶的道:“所以说,怕扎针的其实不止白炎一人,是么。”

“奚昊,赶紧松手,好歹也给我留个面子,你知道的,营中大家都――哎呦……疼。”耳听缠绵倒吸冷气之声,奚昊心头一惊松了手,然后脚尖一掂,凑向了他的耳朵:“很疼吗,我都没有用力,我瞧瞧看。”

弓本早就想跑,奈何被缠绵拉住动弹不得,此刻见他耍宝,忍不住暗自一笑,抬腿便往外而去,奚昊看缠绵揪着眉头的模样,当真以为自己下手太重,想他眼睛看不到,还被自己欺负,不禁难过的低下头去,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

他在那头道歉,白炎与无瑕却已经轻声叹息了起来。奚昊从不耍心机,缠绵虽然人好,但却极爱欺负人,特别是老实人,此刻奚昊向他道歉,无异于兔子向着大尾巴狼低头,简直让人不忍相看。

“你难过了?”果然缠绵伸手摸了摸奚昊的脸,然后哀怨的叹了口气,道:“可是我的耳朵真的很痛怎么办,黏黏的,似乎是流血了。”

“流血了?!”奚昊大惊失色,踮起脚便又去看缠绵的耳朵,奈何缠绵故意为难他,仰着头不给看,奚昊身形本就小巧,这一避之下竟丝毫都看不到,他急了,伸手便去拉缠绵的胳膊向下一摁,然后凑过头去看他的耳朵,道:“没有啊,好好的,怎么会黏黏的呢?”

缠绵的脸上浮现了不怀好意的笑容,白炎在心底为奚昊哀嚎了一声,然后伸手将无瑕的眼睛一挡,道:“非礼勿视。”

奚昊正俯着身子瞪大双眼查看缠绵的耳朵,却不想缠绵突然间回头,就那一瞬间的功夫便噙住了他的双唇。

“竟还是这么笨笨的,我的小夫君果然是这世间最傻的小傻瓜。”伸手将奚昊横抱而起,缠绵笑着向外走去:“今日这个浅尝辄止,待来日你得好好补偿我。”

“缠绵缠绵,你的眼睛?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奚昊的关注点果然不在方才那事之上,因为他发觉缠绵已经没了举步艰难之容,所以心底的兴奋与愉悦无可衡量,自然便忽略了缠绵欺负自己的事情。

“方才便已经能看到了。”夜幕中传来了缠绵爽朗的笑意,夹杂着奚昊的欢呼雀跃之声远远而去。

第六百七十一章 一个转身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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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30

骄阳似火,与北方极寒的天气截然相反,此刻的东都已经燥热异常,轩城殿外的楼台亭榭青莲满池,腾腾的热气带着阵阵花香一并透入殿内,让那敛目半卧的男人浮现了不耐之意。

“宗然!”

“皇上。”宗然正张罗着小太监们将殿外边角处挂上驱赶蚊虫的香囊,听得皇上呼唤,忙应着入了殿去。

软榻旁放置的八角琉璃樽内浮着已经融化的薄冰,带着一股清凉之意,让李宗治的神色得到了一丝缓和,他睁开双眼,望了望殿外,然后懒懒的立起了身子,低声道:“九原还无战报吗?”

宗然迟疑了一下,先是回头去确认了身后无人,才小心翼翼的低头回道:“回皇上,相国大人来了几回,因皇上说托病不见,所以奴才回了他,可看相国大人气急败坏的模样,怕是……”宗然的话顿住了,李宗治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初莫寒力荐慕枫为北上援军副帅,甚至不惜与承建侯李永德在朝堂之上公然翻脸,其毫不让步的作风一如当年,而后他更是将莫家军五万余众力顶入了北上军中,占据了二十万大军中的一角,而自己也相信,他的意图远不止如此,现在看来,果然所料不差。

“粟楠此人狂妄自大,仗着相国府在朝中的势力专横跋扈,慕枫这人朕知道,与莫寒一样敢打敢拼,更重要的是,他不怕死,只要是他觉得对的,便什么都敢去做,这援军已经去了这么久,当初还拖拖拉拉的传来消息,可从前不久突然断讯之后便一直再无消息,武凡中那老匹夫自然心急。”

“皇上也以为……”宗然没有说出口,却用手比划了一个砍杀的动作,李宗治见状放声大笑,道:“别忘了,苏大人的儿子也不是个善茬,粟楠此时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朕便看武相还能沉住气到何时,哈哈哈哈――”

狂风凛冽的刮在耳边,雪花被卷着舞动着覆盖着一切,不久之前,这里还是腥风血雨的战场,此刻,却已经是死寂一般的荒凉。

死的人太多,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去埋葬一切,所以,不管活着时是敌还是友的士兵们便只能如此被覆盖在厚雪之下慢慢的腐烂,经受风吹雨打之苦之后,变成白骨黄土,再也不复。

白少卿默默的将最后一块石块垒完,然后把一块简易的木碑插在了那道新坟之前。

文正,你我之间的恩怨已经两清了,希望你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其实我们都一样,都是自小失去父母,在别人的收养之下长大,而唯一不同的是,我跟随的是有着正义之心,能够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而你呢,在付出了一切之后,却被遗弃在了这么一个背井离乡的远方。文正,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你能擦亮双眼看清一切,不会再迷茫得找不到方向,这样才能为自己好好的活上一回。

我们走了,你一人在此,保重!

“少卿――就等你了――”

远远的有人在挥手呼唤,白少卿扬手回应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简陋之极的木碑,深吸一口气转身而去。

如果当初我救下你的那一刻,也救下了一颗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心,那该多好……

奚昊回头看着那渐渐消失不见的坟堆,口中喃喃道:“谢谢你。”

“谢什么?”缠绵有些莫名其妙,当顺着奚昊的视线回望之后,他将双臂一紧,搂住了奚昊的身子,扬起缰绳打马向前,道:“要谢也该是我谢,你能再次回到我的身边,我缠绵感激他一辈子。”

是非恩怨实在难以说清道明,有些人可以当一辈子的敌人,而有些人,却是在滚滚红尘之中挣扎沉浮,他们所缺少的,不过是一个走向正确方向的契机而已。

“哼!武飞云这厮竟如此不管不顾而去,粮草未曾送到,他倒好,一走了之,如今咱们被卡在这盘龙关进退不能,当真是被他害得不轻。”飞鹰传书一日便到,当得知武飞云信中提及突生变故需要撤离巨鹿城池之后,吠承啖终于忍不住火冒三丈,怒骂起来。武飞云当初承诺的军需粮草一拖再拖,现在这十万大军已经攻到了盘龙关,九原军队此刻就在前方建州城全力迎击,他倒好,一句话突生变故便抽身离去,倒让这十万赫博多的士兵该如何自处。

“我早就说过中原人狡诈多端,根本不足为信,如今咱们花了这么大的气力打到此处,如果撤回去,岂不沦为朝中众人的笑柄!”从当初与相国府达成协议开始,铁穆耳汗就对这种合作关系抱有不满,却奈何当初吠承啖求功心切,听不进他所言,又兼他身边带着的清风煽风点火,吠承啖才会受了相国府的教唆,借以公主佰茶被刺一事毁约再犯白山,铁穆耳汗与清风一向都不对眼,此刻更是厌其三分,不愿与之多言。

清风却没有他二人那般焦灼之态,只轻轻扇了扇手中羽扇,想了一想之后对吠承啖道:“盘龙关虽易守难攻,却终究不及城墙铁壁来得坚固,就算武飞云撤了兵,也未必便是毁约背弃,巨鹿地大物博,如今已经六月,不久之后便是农作物收获之期,纵然他一时之间未能将粮饷送到,咱们也能广征粮食用以自保,既然此刻城池空了出来,咱们又何不趁机取而代之,如此一来,巨鹿、白山一线便都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

清风那话一出,吠承啖与铁穆耳汗皆陷入了沉思。

不可否认,如今这局势只有如此才是上策,但这样一来,岂不便要做长期作战的准备了,若武飞云果然没心没肺的一走了之,那这一次连冬季都依然在坚持的征战便当真会沦那些本就反对战争的二王子的簇拥者的笑谈了。

“容本王再考虑考虑,想来咱们本国的粮草应当也已经充裕了,待我上奏父王,让他调集粮草前来支援,此次若不能荡平九原,本王绝不还朝。”

“少庄主,公子他们回来了。”

远处影刺的那声呼唤让于程颢欣喜若狂,当初无瑕下令让他带着其余两千人马入了这道山谷,说是不出两日便能带军回转,他虽告诉自己一定要相信公子的话,可因战场瞬息万变难以掌控,而离公子所言的两日之期又已经超出了一天,所以他在此坐立难安,实在心焦难忍,如今听得影刺回报公子安然回转,他心中的那块大石总算落了地,随即的,却又想到了魂牵梦萦的那一人。

公子回来了,她便也回来了。

心中狂喜,于程颢拔腿便跑,当看见经过的队伍有如此庞大之时,他的心中一凛,继而升起了由衷的敬佩。公子说过,带一千人而入,便能带所有人归来,他竟果真做到了!

弦伊!那马车前坐着的,不正是弦伊吗!

“弦伊――”马车停下,弦伊回身打起了帘子,于程颢大叫着奔了过去,到了马车旁先是对着无瑕行了一礼,然后仰头对着弦伊笑道:“你回来太好了,我好担心你,你可有受伤?”

“没有。”见他在众人面前毫不隐晦对自己的关心,弦伊不禁有些难堪,然又见他如此真诚,若是开口责怪恐会伤了他的心,是以低声回了一句之后便不再与他说话,只回身对着无瑕道:“公子还是歇一会为好,已经几个时辰了,奚昊公子怕是要来扎针,趁着这间隙我去熬了药,公子一会儿才好喝。”

“我来帮你。”于程颢兴奋的伸出手去,弦伊与无瑕说完话后一回身,便被他的举动弄得怔在了原地。双眸抬起,弦伊不由自主的便望向了一处,在那个地方静静的立着一人,端坐马背之上,一动不动的遥望着此处,似乎在看着一切,又似乎,根本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扶你下来。”于程颢依然仰着头伸着手,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有了勉强之势。

她……还是在意着那人吗?

被南宫热河毫无波动的神色所伤,弦伊的心底有了一丝恼怒,她伸出手去,搭在于程颢的指尖跳下了马车,然后将他一拉,道:“走,咱们找东西生火去。”

他二人离去,南宫热河则轻轻一勒缰绳,打马向前疾奔而去。

“南宫?”白炎正与秦篪说话,突见身旁一道白影掠过,再看时南宫热河已经到了远处,他回望了马车那头一眼,见到弦伊与于程颢一并离去的身影,不禁长叹一声,转头对着白泽道:“去跟着南宫,他若不愿留下,你便跟他带着大队人马先行前往平湖滩。”

“好。”白泽深知南宫热河此刻的心情,也不拖沓,对着白炎行了一礼之后便打马追了上去。

无瑕正歪着身子躺在马车之内小憩,因赶制匆忙难以顾全,所以这马车略显粗糙,空间也并不算大,当听见马车外传来了几人的说话声时,他突然双眼一睁坐起了身来。

车帘被修长的指尖一搭,无瑕看见了从马车旁经过的那人。

“明威。”

那一声呼唤让明威匆忙的脚步顿住了,他没有回头,直挺的背脊却微微的弓了几分。

从在十方城内再次看到无瑕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过不去对这人的感情,无论什么时候再见,心底的那份悸动依然清晰如昔。

“我……我没有故意来这里,也不知道你会出现,我们分开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情,说不清,我也知道你不想听……”只因为当初分开时便约定了海角天涯永不相见,所以,害怕他对自己产生厌恶,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话语,所以拼命的掩藏,拼命的伪装。

“明威,我只是想告诉你,能够看到你平安无事,无瑕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双眼骤然一闭,明威那已经僵硬的身子突然间便放松了下来,他依然没有回头,却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然后仰头望向了天空,轻声笑道:“所以,你一定要快乐的,好好的活下去。”

为了他,也要好好的活下去,而我,便会如从前那般默默的跟在你的身后,不需要任何回应,更不会再让你承受任何压力与痛苦,只要能为你付出,在与你一个转身的距离里保护你,便足够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 君子交心 淡如水 浓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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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5-31

六一儿童节,祝天下所有的皮蛋宝宝都节日快乐,某柒打了两天针了,所以更新很迟,大家见谅,小白高考倒计时,加油!

“庄主,庄主!”天刚亮,一人急促的脚步声便打破了归云庄的宁静,打扫庭院的丫头小厮婆子们纷纷闪开了身去,却又在来人过后聚在一处窃窃私语起来。

“那不是罗掌柜吗?这么大早的匆匆入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诶?你们还没听说吗,以前在咱们庄子里住蓝水阁的那两位公子,年少的那个是沂南武门的少主,听说他走时……”那人突然噤了声,四下张望了一下,才又压低嗓音对着凑头一处的婆子们道:“他走时受人追杀,好不容易才逃脱捡回了一条性命,因是在咱们归云庄的地盘上出的事,所以他将一切怨气都撒在了咱们庄主头上,你们想啊,沂南武门是什么样的门第,他们动手根本不用兵马刀枪。”那人比划了一个数银票的动作,神秘一笑,道:“他们用的是这个。听说庄上所有的生意最近都一落千丈,想来,啧啧。”那人摇头叹了一声,然后缩了缩脖子,道:“俗话说的好,花无百日红,咱们这归云庄,只怕是……唉。”

归云庄的生意一再出现纰漏,这些蛛丝马迹众人早已看在了眼底,先是郑承康劫持粮草背叛庄主,后来便连许诺都受庄主猜疑,只能以自尽表明心迹,如此种种愈发证明了归云庄气数已尽,其地位与实力早已不复从前了。

“有闲工夫在此嚼舌根,不如也来说与我听听。”一声清朗的男声突然响起,本聚在一处的人们皆是一惊,忙不迭的四下一散,眨眼间硕大的院子只剩下了方才说话的小厮。

“跟我来。”许诺面无波澜的转身便走,那小厮望了他一眼,然后将头一低紧随了上去。

绿树成荫,璀璨的阳光透过层层树影照在身上,有了夏日的热气,听得那小厮顿住了脚步,许诺突然低声一叹,道:“你又何苦还要回来,我说过,东西送到你便走,我自会去与你汇合。”

“我不过就是闲得无聊嚼嚼舌根而已,就这样你也能将我揪出来,许徵棠,你也忒狠了吧。看来我以后不光得易容,还得连这禀性一并收敛了,省得一眼就被你看穿,白白少了许多乐趣。”凤垨说完懒懒的伸了伸腰,打了个呵欠,然后走到许诺身边打量了他一番,笑道:“看来我白担心了一场,你倒是恢复得很快。”

“既然看到我已无恙,你是否就该离开了。”

冷秋之现在因武门施加的压力已经有了暴走之势,若是被他知道凤垨回来了,定绝不会放过他,因知道凤垨回来是因为自己,所以,许诺才会如此冷淡的赶其离开。

“别对我冷鼻子冷眼儿的,你知道我自小便不吃这一套,我本也想了在翠微岭种种花草,再不济便养上几百头肥猪,等你回来了,咱们也好当一回屠夫挣点活计,可我人虽不在此,耳目却依然广泛,听说某人为了某人不惜搏上了性命,我便想,好歹也是兄弟一场,要是不带点好酒来此祭奠一番也实在对不住,这不,千里迢迢赶来了,却没想某人竟然没死,倒浪费了我一番假惺惺的眼泪。”

许诺听罢叹了一声,回头看凤垨满脸肃然的模样,忍不住便一拳打了过去,凤垨出掌挡回,扬声笑道:“没想到你许徵棠也有恼羞成怒的一天,倒让我开了眼界,可惜,我凤垨还想留着性命娶妻生子,你若无事便别来扰我了,暴露了我,对咱们大家都没好处。”他说完轻身一跃,借着掌力翩然而去,许诺向前追了两步,见他瞬间便已消失,心知他回去之后必定改变容貌以防再次被自己揪出,是以只得摇头作罢。

归云庄的势力一日不如一日,冷秋之现在也极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便连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有何打算,不过依目前的形势来看,归云庄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从与冷公子势力决裂的那一日起,冷秋之其实便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他高估了他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无瑕的魄力,更信错了相国府所许下的遥不可及的承诺,粮草丢失,手下背叛,再加上武门的打压,冷秋之现在已是四面楚歌,进退维谷,他虽当年将自己丢入火海不顾死活,然这十多年来也是朝夕相处,更何况还有柔儿夹在其中,若是到了最后他能幡然醒悟的话,自己还是愿意让他活着,与柔儿平平淡淡的度过余生。

只是……

“人性贪婪,到了最后,他会放手吗?”会吗?如果能放手,恐怕就不用走到今天了吧。

“奚昊跟我呆着,缠绵下马车去,挤得慌。”车帘一掀,缠绵被那两人使劲一推,退出了马车来。白炎在旁笑得得意,冲着缠绵一挤眉头,道:“什么叫自取其辱,缠绵你今日便做了一个完美的诠释。明知道马车内那两人惹不得,你还不知死活的往上凑,看我。”白炎说着将马背拍得啪啪直响:“连我都好好的骑马跟在旁边,你倒是得瑟个什么劲,敢往里钻,没给你两黑眼眶算是便宜你了,赶紧的下了马车来与我赛马一场,谁输了今日便当值守夜,怎么样?”

缠绵没有理他,只坐在车板上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衫,然后将弓手中的长鞭一抢,道:“不许我呆在里面,我便来当车夫,反正我家小夫君在哪我便在哪,绝不离开他十步之遥。”

“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如今这前后左右全是咱们自己人,你便是找借口也找一个可信的,难不成奚昊还能长了翅膀飞掉么,难怪无瑕说这世上脸皮厚者莫若你我,看来当真如此。”

“哪里哪里,白炎弟媳的脸皮更甚一筹,在下自愧不如,自愧不如。”缠绵十分谦逊的拱了拱手,然后继续赶车。

“好说好说,缠绵嫂嫂的修为也绝不逊色半分,改天有机会,咱们得好好交流讨论一番。”

“聒噪得很,都散了去。”帘子突然一动,凌空而来的两粒石子直追向了那二人,耳听风声瞬间便至,缠绵与白炎同时跃起,踩过马背飞奔向前而去:“不赛马,咱们便来赛脚程!”

“谁怕谁,来啊。”

两人卯足了劲儿的向前狂奔,马车旁跟着的云岚这才拍了拍沾了泥土的手,道:“公子可还要石子。”

“多谢云将军助我们赶走了那两人,若是他们再来聒噪,便请将军还递入石子来。”

“荣幸之至。”看着白炎拼命狂奔之势,云岚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惬意,平日里只有那人整自己,以后只要公子在,自己便能搬着凳子看好戏了。

“可是有何不妥?”

奚昊此刻正搭手在无瑕脉间细细叩诊,前一日无瑕突然犯病,他匆忙之中只是做了应急处理,之后无瑕醒来身子过于虚弱,他也只以药物好生调理,如今归途漫漫,有了充裕的时间,他才得以细细来分析与诊断。

“脉象较前一日有了缓和之势,可……似乎太慢了,且十分微弱,若是一般大夫,只怕还以为脉息全无了。”奚昊蹙着眉头陷入了深思,过了许久之后,才又问道:“这情形出现多久了?”

“一个多月。”

“以前呢?”

“心疾倒是少犯了,可身子的抵抗力也大不如前,一点小风寒便能拖上许久才愈,而自从这脉象出现异常之后,心头疼痛的毛病便又有了抬头之势,看来,是灵姝的药性已经没有了罢。”

奚昊没有随着无瑕的话去揣测一切,他只相信自己诊断与判定,他记得爷爷说过灵姝的药性是永久的,正因为如此,才极其珍贵难寻,而无瑕此刻的反应应该不是灵姝药性消失的症状,反而有可能是其已经与身体相融合的表现。

“如今我在你身边,就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灵姝的作用是永久性的,弦伊那丫头从相思谷出来时将我做的药丸全都扫荡一空,也幸得如此,才让你体内的灵姝达到了分量,现在要看的便是我宗奚昊妙手回春的本事了,不过……”因为要扎针,无瑕的衣衫已经半褪腰间,他侧着头趴在厚绒之上听着奚昊说话,此刻见他迟疑,不禁有些奇怪的问道:“不过什么?”

“你这脖子……”奚昊揉了揉自己的颈间,突然有了几分尴尬:“白炎那浑小子竟连这个都不知避讳,从这南上天气愈发热了,衣衫也会换薄,让他下次注意点,别让你难堪。”

无瑕依然不知他说什么,眨着两大眼睛不解的望着他,奚昊看他的模样十分无辜,心头更恨了白炎的不小心,唇角轻咬一下后,他回身去寻了一盒药膏抹在了无瑕的颈间,轻声道:“吻痕。”

——————————

“告诉奚昊……我武飞云……不放手!”

——————————

无瑕终于醒悟过来,手一抬便要去捂自己的脖子,却被奚昊伸手一拉挡住了:“上了药,不出三日便会散去了,我会去告诫白炎那坏小子,你放心。”

“不是……”那不是白炎吻的,而是……武飞云。

“嗯?”不是什么?奚昊疑惑的回望着无瑕,不知道无瑕所否认的究竟是什么。

无瑕看着他那清瘦的脸庞,想着他曾在武飞云手中度过的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心中为他而疼,不忍将实情说出,只微微吐了口气,道:“没什么。奚昊,等回到建州,你便跟缠绵回相思谷吧。”

“我会跟缠绵回去,回到那个与世无争的小山谷,可是,是在将你治愈之后。无瑕,这一次我们绝不会再放你离开。所以,你也要为我们珍重,为白炎珍重。”

第六百七十三章 风云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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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01

酒是好酒,人也是国色天香,却总少了那么几分韵味,带着几分卖弄的入骨风骚不过是为了留住帝王不经意间微微的一瞥,想要得到高人一等的地位与敬重,可容貌看久了便变得平淡无奇,因为再美的人也终有年老色衰的一日,更何况是妃子成群的后宫。

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在苍茫天地之间与自己并肩而行,指着崖边素洁的寒月花,淡淡的笑着,说着平实的话语,缭乱了人心。他的美不光是在容貌上,还在其无与伦比的智慧上。

他将他自己藏在冷漠无情的面具之下,于乱世动荡中运筹帷幄,举手翻云,却又会为了无辜受其牵连的百姓而落泪哭泣,不顾性命,他便是那么矛盾而又奇怪的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比女人还要迷人的男人,也是一个让人觊觎,想要不惜一切弄到手的男人。

“无瑕……”黑白分明的鹰眼闪过了一丝流光,刘劭康放下支着下巴的手指,捋起身边妃子的长发绕在了指间。

脂粉的香味,又怎及他身体自然而然散发的冷香,那种不是很浓,却幽然散发的气味仿佛依然萦绕鼻间,让人心如猫挠,欲望骤生。

自己本想用第四幅藏宝图将他带到身边,谁知却被郑哲主横插一脚夺了去,还损失了墨渊邱壑二人,此仇不报,当枉为一国君王!

“皇上,柳将军到了。”门口候着的阖瞳敛目走了进来,对于韩武帝刘劭康,他从心底里有着畏惧之感,不光是因为他自己莫名其妙的从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平头百姓变成了那人的贴身侍卫,还因那人每每看着他的目光,便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吃入腹中一般让人害怕。其实很多时候,皇上都是不说话的让他坐在一旁,喝着酒看着他,便仿佛他是一件摆设之物,又或者,他便只是一件物品,直到有一日,皇上喝醉了,拉着他将他压入身下,抚着他眉间那粒天生的朱砂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刘劭康没有回应,却将身子往榻内一躺,然后勾了勾手指。

阖瞳感到了一丝屈辱,因为他知道那人叫他过去必定没有好事,且那榻脚边还坐着几个妃子,每次他从御花园走过遇见那些嫔妃时,都能看见她们不屑与鄙夷的目光,他是一个男人,受不了这种羞辱,可他又只是一个没有背景与势力的男人,所以,就算是受不了,也得忍气吞声捱下去。

身子刚刚靠近,便被那人一个探手搂住腰身压在了软榻之上,阖瞳感到浑身的血液全都涌上了脸颊,他不敢去看刘劭康的脸,只好拼命的侧着头望着殿外,然后他看见了渐渐深锁了眉头的柳洛冷。

“臣柳洛冷叩见皇上。”声音有点大,柳洛冷手抱头盔挺立在外,黑色的发随着和风轻轻荡漾着,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殿内的一切,听无应答,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扬声道:“臣柳洛冷,见过皇上!”

眼睑一动,刘劭康将手一松,阖瞳忙不迭的坐起身子下了榻,然后低头匆匆出了常平殿,经过柳洛冷身旁时,他微微顿了一顿,柳洛冷却依然目视前方,未有丝毫波动。

“柳将军请。”阖瞳逃也似的跑掉后,柳洛冷才整了整身上铠甲,抬步入了殿门去。

“洛冷,过来坐。”刘劭康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然后将脚搭在了一个妃子的肩头,笑道:“陪朕说说话。”

“皇上三道金牌让人将臣从徳娑急召而回,便只是让臣陪着说说话么。”不由得柳洛冷不生气,徳娑地处大韩与赫博多交界,每年这个时节赫博多的边境之军都会侵略附近的城镇掠夺物资,以前大韩的皇上不是此人,他柳洛冷也落得逍遥自在,隐居山林之间不涉及朝中事务,然而现在大韩的执政者是他韩武帝,当初他们起兵白鞍山时曾经说过,要将大韩的政权从郝连弘手中夺回,要振兴大韩皇室威严,造福百姓,不可否认,韩武帝上位之后做出了许多发展民生民计,肃清朝廷腐败的有力举措,然而,因他的手段过于强硬,也显出了其薄幸无情的一面,如今徳娑百姓正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他却连发三道金牌将自己召回,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其心其意。

“生气了?”刘劭康依然在笑,眼中却渐渐有了寒意。他知道柳洛冷的脾气,当初正是他将柳洛冷推荐入了朝堂,却又在其受到重用之时使手段让父皇对他产生顾忌,更借助丰都之战他败给莫寒一事掀起波澜,将其排挤出朝廷,回归山林,其目的便是要将他牢牢掌握手中,以待将来为自己所用,而事实证明,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柳洛冷不负众望助自己夺到了大韩的皇位,而现在,自己还有更大的事情要他去做!

“臣不敢!”话虽如此,脸上的神色却已经说明了一切,想到此刻正浴血在战场之上的将士们,柳洛冷怎能在此坐得安稳。

“相国大人到。”殿外又传来了通传声,当听见王子孚也到了之时,柳洛冷心中一个咯噔,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看来今日皇上的确有话要说,只是却为何如此让人不安?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臣,叩见皇上。”王子孚俯身叩拜之后站在了殿前,柳洛冷见状抱拳一揖,道:“洛冷见过相国大人。”

“柳将军有礼了。”王子孚的眼神有一丝游离,或许也知道接下来所说的话会遭到此人反对,所以他的心中竟有了几分忐忑。受礼之后刘劭康将脚收回起身站立,扬扬手指示意那几个妃子离去,然后踏下台阶,慢慢到了两人面前。

“赫博多十万大军压境大晋九原城,你们有什么想法?”

想法?

柳洛冷听到那话时便隐约猜到了皇上的意图,大晋与赫博多的战乱一直未曾断过,而此次九原之战更是牵扯到了大晋的威武侯府,听说威武侯孟昶龙从白山城破便一直下落不明,小侯爷孟白炎私自出京千里寻父,这些事情在各国细作的探查之下已经不是秘密,而皇上在还身为政王之时曾出使大晋东都,走时受到了孟白炎追杀羞辱,被其扭断手臂狼狈而回,如此奇耻大辱以他的性格又怎会不报此仇,如今孟氏父子皆深陷九原战场,莫非他是想——

“臣反对!赫博多大军从来都不遵循休战协议,连年来一直入侵我大韩边境,烧杀抢掠,此刻都还在徳娑边境杀我子民同胞,皇上若是想与这样的人合作,将来必受其反噬,自损其身。”柳洛冷毫不避讳的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而他的话一出口,王子孚竟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为不必让自己将这话语说出而感到了庆幸。

当初皇上提到以军需粮饷支援赫博多军队入侵大晋时,他便知道柳洛冷会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此时一看,果然如此。

“哼。”刘劭康冷笑了一声负手而立,看着那个比自己还高一个个头的男人,慢慢眯起了双眼。

“你是说,朕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你的意思是朕还比不上蛮子聪明吗?”

“皇上知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以为,皇上登基不久,正是大力发展国力的时候,大郑与我大韩向来不合,郑哲主屡屡挑起事端,令两国战火不断,咱们现在必须小心应对,而不该再起与大晋的矛盾。”

“郑澈轩是有几分手段,但朕不怕他,大晋此时更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那儿有朕恨不能食其血肉之人,现在有赫博多的蛮子去打头阵,咱们只需推波助澜,就算是败了,也不过损失点兵马粮草而已,还能趁此机会与赫博多休战,他们鹬蚌相争,咱们在后得利,何乐而不为。”

“皇上!”

“好了,此事朕已与相国大人和诸位大臣商议过,大家皆认为可行,朕叫你回来便是要你带兵押运粮草前往赫博多,此事已定,勿需再做多议,朕已与赫博多达成了协议,你回去准备准备,三日之后便出发。”刘劭康说完拂袖而去,柳洛冷追了两步,突然扬声道:“皇上确定此事是为了我大韩子民,还是,只是为了皇上心中的那一人?!”

“放肆!”刘劭康恼怒的回身呵斥,面露狠意道:“不要以为你功不可没便可欺主犯上,朕让你去是因为信任你!莫非我大韩就无人可用了,非你不可吗?”

“那么,皇上敢说,你做这一切不是因为私心,不是想要将那人夺到身边据为己有吗?”

“朕没那么荒唐!”

“那阖瞳又算怎么回事?皇上当初去大晋夺藏宝图是为了什么,又为何会与那孟小侯爷结下仇怨,郑哲主留不住那人,皇上同样也留不住!臣不愿看皇上步入大郑几个王爷的后尘,臣以死相谏,皇上此时抽身尚且不晚,不要冥顽不灵,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柳洛冷说完双膝一屈,径直跪在了大殿之上,刘劭康寒着脸狠狠盯着他,突然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

“是,朕的意图正是那人,朕知道他如今就在大晋,在九原,在孟白炎身边,所以,朕要助赫博多入侵大晋,用他们的手,来为朕报当年耻辱之仇,朕要从孟白炎身边将无瑕夺回来,孟白炎有他的心,郑澈轩有藏宝图,可那又怎样,如果没有无瑕,他们什么都不是,都不是——”

额头重重一叩,再抬起时已是血痕斑驳,柳洛冷没有说话,却用实际行动劝谏着那已经陷入疯狂之人,刘劭康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收回眼神,转身离去。

“传太医。”声音很冷,让柳洛冷感到更冷的,却是那一颗曾经热血沸腾的心。

第六百七十四章 忘了我就没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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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02

“将军,将军别喝了,一会儿喝醉了訾烯姑娘看了会难过的。”常府街头最大的酒肆中此刻正醉着一人,身上铠甲溅染的斑斑血迹说明了他从战场上下来不久,却不知为何,酩酊大醉的倒在了这二楼的酒桌旁。

“难过,呵呵呵呵――我柳洛冷现在才是真正的难过,苏陇我告诉你,我们现在所做的,和即将要去做的事情,与咱们当初所向往与憧憬的根本不是一回事,皇上登基以来,将高主手中的朝臣贬杀流放,丝毫不问缘由,就算是有才之士,他也容不下,如此一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又怎能做得大韩之主,为我大韩百姓造福!”

“将军醉了。”苏陇脸色煞白的夺下了柳洛冷手中酒坛,四下一看见无人在附近,才微微松了口气,压低声音急切的道:“那人如今是当今皇上,将军若不谨言慎行,当会惹杀身之祸哪!”

“当年我受他恩惠推荐入朝,屡立奇功,纵横沙场所向披靡,何等意气风发,然不久之后朝中便慢慢有了流言蜚语,说我居功自傲,目空一切;丰都之战,若非张品汉不听调遣,被莫寒手中小将白少卿以八百兵力破其两千人马,让整个阵营失控,我又怎会那般轻易便败在莫寒手中,我知道张品汉是受人指使,然却对整个局势心灰意冷,所以先皇将我贬谪之时,我挂帅印而去,隐居山林,不再过问世事……”柳洛冷叹了一声,抬起朦胧醉眼看向了半开的窗,话语飘渺中透着一种落寞,让苏陇忍不住摇起了头。

“知道訾烯为何至今未嫁吗……”

“将军……”

“因为我有远大的抱负未曾实现,她知道我心有不甘,所以她宁愿傻傻的等,等着我实现自己理想的那一日,再毫无遗憾的用花轿迎她进门,可是,哈哈哈哈――”柳洛冷仰头大笑着,为自己当初可笑的坚持而不值,他以为自己投得明主,却未料拉下了一头温顺的羊,却扶上了一匹残忍的狼,而现在,无论怎样,他都已经退不了步了。

“属下扶将军回去吧,訾烯姑娘定已经得知将军归来的消息,若是再晚,恐她要着急了。”苏陇伸手去扶柳洛冷的胳膊,却被他一个回甩抖开了。

“我自己走……”脚步踉跄,柳洛冷话音未落,便在迈步之间倒下了。

“将军――将军!”

酒意汹涌,头脑却清晰异常,柳洛冷重重倒在地面,双眼望着半空怔了片刻,突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喃喃道:“看来你我终还是要在战场之上相见,我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那么,你呢……”

你呢,你所辅佐的那个,又可曾是能奉其一生的明主?

“莫寒呐……莫寒……”

夜幕魍魉,皇宫内外寂静一片,巡守的御林军在经过轩城殿时皆刻意放轻了脚步,生怕吵醒了那人,莫寒负手站立在外,望着黝黑的天空静默不语。

慕容已经失去音讯很久了,玲珑传来消息,说白炎带人前去劫持楼船,走水路奔了十方城而去,也不知究竟怎样了,慕枫带领的大军于前不久突然失去消息,至今也是杳无音讯,虽然知道他做事稳重,然如今乱世,凡事都不得不防,不过看武凡中这几日的暴躁之貌,想来慕枫得手的可能性极大。

谁?

一丝细微的声响引起了莫寒的注意,巡防而过的御林军只低头行礼之间便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来人轻功很高,看他被发觉之后既不动手也不停留,莫寒心中隐隐有了异样之感。

他似乎……是在引自己离开?

刚下过一场大雨的空气中洋溢着一股泥土的气息,眨眼之间那人便已经没入了林中小道,莫寒没有立刻跟入,反而顿住了步子,警惕的看向了四周。

林中有蝉鸣却无惊鸟,说明并没有伏兵,此人的目的果然只是引自己前来。

“莫寒在此,阁下夜半相邀,不知所为何事。”话速缓缓,莫寒侧耳听着身旁的动静,当一道啸响凌空传来之时,他抬头一看,只看见了一道急速回旋的寒光划着着不可思议的弧度到了眼前。

冷风贴面而过,饶是莫寒身手了得,也依然被那寒光削去了一缕长发,寒光过后顷刻之间便又回转,莫寒纵身跃过后抬脚一踢,将其送回了主人的手中。

“少将军莫寒,果然名不虚传。”来人声音十分低沉,显然是刻意压抑所致,莫寒来了兴趣,上前一步抱拳道:“好说,阁下的暗器也厉害得很,还好没削去我额前之发,否则,明日我便出不了门了。”从方才交手的情况来看,此人功夫极高,所以不可掉以轻心。莫寒那话一完之后,那人却突然笑了起来。

“听说少将军莫寒性子极其孤傲,难以亲近,今日一见,当真闻名不如见面。”

“阁下特意引我过来,当不会只是印证这些无聊的传言,说吧,何事相邀。”

“将军果然爽快,如此,在下便开门见山了。”那人又靠近了一步,纵然天上无月,距离近了,莫寒还是看清了他的那张脸。

那是一张五彩斑驳的脸孔,看见那张脸孔的一刹那,莫寒知道来人脸上覆着面具,所以,其真实面目依然是个迷。

“我手中有一份相国府暗藏兵力的分布图,依照我家公子之令,半个月一过,就将其交到莫将军手中。”

“你家公子?”莫寒难免会感到诧异,相国府暗藏兵力的分布图又岂是寻常人能够拿得到的,如今这大晋上下暗潮汹涌,在东都能够对抗相国府势力的便只有他手中所带的御林军了,若这是有人故意设下圈套引他入瓮,他信了岂不就是拉着整个御林军陪他一起陷入死境。

“连脸孔都需藏在面具之下的人,我又拿什么相信你所说的话!”莫寒不置可否的冷冷言道,一个连底细都摸不透的人,他自然不会相信。

“我家公子说了,将军为人心思缜密,必定不会轻易相信他人,但他也说了,只要将军听了一句话,就一定会相信我所说的一切!”

“哦?”听他那么一说,莫寒忍不住笑了起来。何人有如此大的口气,能这般笃定的判定尚未发生的一切,听他一番话后,倒真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我家公子说,将军庄上紫云亭虽好,他却偏爱瑜琳姑娘亲手酿制的桂花酒,待有了时间,愿能故地重游,聚首再行酒令,笑谈天下。”

无瑕?!

“你家公子是――”那名字已在嘴边,莫寒却生生顿住了。

是无瑕让此人来的?相国府暗藏势力的分布图,他又怎会有?

“冷公子。”口吐三个字后,那人从怀中掏出了一副小绢:“此图早在两年前公子便已经得到,只是当时时机尚未成熟,若是消息曝露,武氏父子必定将势力转移,所以,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半个月前,我收到公子手书,约定半月之期,让我一定将此图交到将军手中,别问我为什么,我们行事只听公子一人之令,从不问为什么,如今图送到了,在下便告辞了。”

那人说完转身便走,莫寒手握小绢,急追了几步之后扬声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公子手中龙卫,杨云骢。”

龙卫!

那是冷公子手中最为神秘的一支队伍,从来无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的行动只听命于那一人,听命于那一枝绚烂的桃花。

待莫寒回过神来之时,杨云骢早已不见了踪影,莫寒低头去看手中的分布图,渐渐的有了一丝迷惘。

有了这图,自己便能上奏皇上调兵前往肃清,可若是皇上问起是从何处得到此图,又缘何判定这不是相国府的计谋,自己又该如何向他说明缘由呢?还有,无瑕为何突然之间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龙卫可以不问缘由,自己却不得不问。

无瑕哪,你这究竟打的什么哑谜,聪慧如你,却总这般让人揣摩不透,有你为友,当如虎添翼,可若有一日与你为敌……

双眼轻轻一闭,莫寒长舒了一口气,将那小绢揣入怀中转身而去。

――――――――――

“无瑕怎么了?”纷沓的脚步向着那一处急速靠拢,马儿受惊,发出了嘶鸣之声,引得更多的人惊醒了过来。

“没事没事,做了噩梦而已。”车帘一掀,白炎探头向外制止了众人的靠近,奚昊与缠绵就睡在马车附近,此刻站在最前端便要掀帘入内,却被白炎伸出的一只手挡在了车外。

“无瑕他做了噩梦而已,吵醒了大家实在抱歉,缠绵,让大家散了吧。”

弦伊脚步一动正欲上前,却被白炎厉声一喝,道:“我说了,无瑕没事,你们都散了,他需要休息。”

马车旁燃着篝火,虽然火光微弱,却依然让大家看到了白炎伸出的那只手指间触目惊心的血红。白炎没有再说话,只是沉着脸对众人示意了一下,然后抓过了奚昊递来的帕子。

“无瑕没事,别大惊小怪。”帕子被紧紧拽在了手中,白炎将那手在马车外擦了一擦,然后将帕子丢下,入了车内。

无瑕静静的躺在黑暗之中,听他入内,轻声道:“为何那么生气。”

“他们担心你,不肯散去,大家白天赶路,晚上又只能休息两个时辰,都已经十分疲惫了,不如此他们明日又怎么有精力追上前面的队伍。”

“嗯。”无瑕应了一声,伸手探向了那人:“白炎,我困了。”

“困了便睡……我就在这里……我……”声音有些哽咽,白炎狠狠一紧牙关,拼命忍下了翻涌的泪水,然后俯身靠入无瑕身边,抚着他的发柔声道:“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无瑕,你可以睡,但不可以不醒过来,你听到了吗,当明天的第一缕阳光洒下之时,你就睁开眼睛,听到了没有……”

高考倒计时,4天,小白悦悦加油!

第六百七十五章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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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03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之时,无瑕并未醒过来,队伍在一个时辰前便已经出发,无瑕安静的躺在马车内一动未动,他的身子很烫,因无法发汗,所以双颊烧得通红,整个人浑浑噩噩,情形十分不好。

“他的身体究竟怎样了?昨夜为何会咳出那么多血?”白炎十分焦灼的将奚昊拉到了一旁,昨夜无瑕突然醒来,然后不停的咳嗽,他用手探时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在了自己的指间,怕无瑕发觉,才坚决制止了众人的靠近,也没敢让无瑕看见那满手的血迹。

“他现在身子太虚,这队伍中带的药材多为伤药,于他的病起不到什么作用,于大夫做的药丸也是一样,白炎,无瑕这病需要的药材都非同一般,唯今之计,咱们只有尽快到达建州再做打算。”

“建州虽然是个大城,但珍稀药材只怕也是难寻,可有什么特别的寻常难以得到的药物,你先说一说,实在不行我让人先去别处找。”

奚昊低头沉凝了一下,竟果真有了为难之色。

“怎么?的确有那种药材”

“当初我在相思谷曾经见到过,那药名唤幽冥,花期为十年,每次一株就开一朵,且五日便落,我曾问过缠绵,缠绵说那花三年前才开过,所以……”

“很难找吗?你那若水小岛呢?”

“小岛上的确有,可也过了花期,因为那花本身有毒,寻常人也根本用不上,我便没有制备,无瑕体内的灵姝已经融合,灵姝本身有毒性,而幽冥便是克其毒性的。”

“那你当初为何没说?幽冥花期已过,你为何还是让无瑕服用了灵姝?”白炎突然间有了怒意,他知道奚昊如此做必定有其道理,可无瑕现在命悬一线,纵然知道不该,他还是将气撒在了奚昊身上。奚昊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噙着泪道:“灵姝的毒性我本可以用银针疏散的,可是,无瑕突然离开,我……”

白炎看他落泪,心头愧疚,伸手将他拉入怀中轻轻的拍了拍,歉然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知道自己不对,可是,我真的好害怕,我怕哪一天无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肩头的压力有多重,但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白炎,我们都在你的身边。”缠绵从后握住了白炎的肩头,将他与奚昊一拉,故意道:“我家的夫君,我自己抱,我跟明威刚才做了个东西,你去看看吧。”

白炎伸手拭去了奚昊眼角的泪水,然后返身朝着明威而去,到了跟前,才见竟是一把精致的椅子,以树枝藤曼做成,与一般椅子不一样之处,便是那椅背处的两根背带。

“秦篪说,再往前便连马都不能骑了,那马车也派不上用场了,所以我跟缠绵做了这个,后面的路便用它来背着无瑕走。”

白炎眼眶一热,走到那椅子跟前蹲下了身去,抚着那丝丝紧扣的藤蔓,心中涌起了暖意:“还是你们想得周到,我代无瑕谢谢你们。”

“不用道谢,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无瑕真正需要的是你的支撑与支持,小侯爷,就因为无瑕现在的情形不容乐观,所以你才更要撑下去,无论怎样,都不要失去当初的那份乐观与韧劲,这样无瑕才会有毅力跟我们一起撑到最后。”

“我知道了。”白炎微笑着起身看向了明威,然后将手一伸,道:“明威,能在这见到你,我心里很高兴!我知道你对无瑕的感情,也尊重你的这份执着,无论怎样,我都要谢谢你!”

明威没有说话,只伸手与白炎紧紧一扣,露出了放心的笑意。

一直以来,他都怕白炎会芥蒂他对无瑕的感情,他知道无瑕爱的不是他,可朝夕相处终究有所不便,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如此大度的容忍自己的爱人身旁还跟着别人,可无瑕对他说了那番话,如今白炎也对他说了同样的话,突然之间,他的心中便豁达了。

真心爱一个人不一定便要占有他的一切,只要自己的双眼能看到他的幸福,感受到他的快乐,其实就可以了,自己也没有必要自艾自怨,活得痛苦不堪,天地如此之宽,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友情,都是很值得去珍惜的东西。

“小侯爷,公子醒了,问你在做什么。”弦伊在那头一唤,白炎拔腿便往了马车那头而去。

无瑕已经醒来,因浑身滚烫,所以精神很差,整个人显得倦怠之极,见白炎掀帘入了马车,他将身子一撑,靠在了车壁上,轻声道:“什么时辰了?是否要到寒山岭了?到了那里马车便不能再行,让弦伊准备一下,咱们好下车。”

“你别急,下午才会到那里,前面的将士们早就已经过去了,如今这后面的都是咱们自己人,缓一点没关系。”白炎心疼的拭了拭无瑕的脸颊,感受着那种火热的温度,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么多人都在平湖滩等着的,九原战事也不知怎样了,咱们在这里什么消息都得不到,自然不能因为无瑕一人而耽误了大家的行程。”话虽如此,无瑕还是感到了力不从心,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就算奚昊在,没有药物也是于事无补,他想要强行支撑,可根本做不到。

“早上做有热粥,弦伊细心,用水囊兜起沤在你身边的,喏,在这里,你身子发烫,竟还热着的,赶紧喝了。”白炎故作轻松的将水囊的盖子抵开,坐到无瑕身边将他搂住,然后将水囊塞在了他的手中。

“等到了平湖滩上了船,你就能好好休息了,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身子好的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你。奚昊说了,你现在发热不过是受了寒气,这里六月天竟还下着大雪,你身子虚寒所以兜不住,待离了这里,回了建州,天气暖和了,你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好。”明知道那话是骗自己的,无瑕却依然笑着应着,不让自己显露出丝毫的怀疑之色,将心中苦涩如手中的热粥一般拼命咽下。

“喝完了你就躺着,奚昊过会子就会来给你扎针了,我知道会很疼,可是你一定要忍着,不许使了小性子,拗了脾气,听到了吗。”

“嗯。”无瑕温顺的应着,喝了几口之后将水囊一推,道:“饱了,我躺着,去叫了奚昊过来吧。”

“好。”白炎将他的身子放平,然后细细的整理了厚绒,将他盖好,才返身出了马车去。

“白炎——”队伍在歇息片刻之后已经出发,缠绵见白炎出了马车,于远处对着他轻轻一招手,白炎见状跳下马车飞身上了乌骓,打马向前,奔到了缠绵与奚昊身边。

“何事?无瑕吃了东西,说让奚昊去扎针。”

“先别忙,方才我跟奚昊说起了那幽冥花,因为花期难遇,奚昊也不曾制备有成品,所以很是为难,可是有一个地方一定会有。”

“何处?”听缠绵说得如此笃定,白炎心头大喜,声音也不禁扬了几分。

“普天之下,各种奇珍异宝汇聚之处,你说,是什么地方。”缠绵那话让白炎双眼一亮,脱口而出道:“皇宫!对啊,宫里连年都有各种珍宝进贡,极有可能会有这个。”他想了一下,也认为大有可能,眉目间禁不住有了喜悦之色,抬头去看了一下行进的队伍,然后立身高呼道:“大家都加把劲儿,争取今日便翻过寒山岭,两日之内到达平湖滩。”

众人皆知他心急公子的病情,是以齐声回道:“是!”

白炎有了劲头,那一干人众也随即精神抖擞起来,一直以来,白炎都是用这样一股不服输不后退的韧性感染着身边所有的人,大家在他的凝聚之下团结奋进,敢打敢拼,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完成了许多常人看来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的身上有着一种奇怪的感染力,会让跟随着他的人沸腾了热血,燃烧自己的生命。

大粒的雨点铺天盖地席卷而下,雨中的云城显得十分宁静,整个皇宫也安静异常。

一个身穿军服的士兵从宫墙的那头疾奔而入,手中托着一物,看似如军情奏折,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的长廊之中,竟生生的透出了一种荒凉。

正德殿外只站着几人,小六子隔一会便向殿内望一会儿,本来闷热的天气因这场大雨而透出了清凉,他怕皇上贪图凉意而忽略了身子,所以时时注意着轻声提醒几句。

“报——启禀皇上,京将军八百里加急上奏军情,请皇上过目。”那士兵刚刚跪下,便听得殿内传来了脚步声,然后一道明黄的身影到了眼前。

郑澈轩默不作声的将军情拿起,扯去用以包裹的油布,展了开来。

郑韩两国边境屡起战端,前不久韩国五万大军踏过边界戮杀了郑国百姓两万余人,血洗了三个小镇,京天受命前往驱逐,战况一直都很稳定,不知为何突然要八百里加急令人送来军情。

眉头渐渐深锁,郑澈轩看完那军情之后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刘劭康竟要派兵运送粮草前去支援入侵大晋的赫博多军队,当初为了夺取藏宝图一事,他与那孟白炎也结下了仇怨,如今孟白炎人在九原,他此举必定是针对此人无疑,然而,无瑕此刻也在那里,以他对孟白炎的感情,必定倾其全力相助于他。

云岚曾来信说无瑕的身子已经十分不济,若是韩军入晋,他岂不是也要卷入其中……

“皇上,要不要奴才去将傅大人叫来。”察言观色,小六子知道那军情之中必有蹊跷,他不敢多问,只躬身轻声请道。

郑澈轩将那军情握在手中,慢慢踱到了石栏前,看着茫茫雨幕轻吸了一口气,道:“朕,得想个办法与大晋交好,派兵前去增援云岚,助大晋退敌。”

“皇上?”不由得小六子不诧异,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人对大晋的小侯爷有着怎样刻骨铭心的厌恶,如今大晋正在与赫博多打仗,他却为何突然想要帮助大晋了呢?

“如此简单的事情,还能难得倒皇兄吗。”一声脆生生的女声突然从转角处传来,随即一道婀娜的身影跃入了众人的视线,郑婼歆面带笑意缓缓走向了郑澈轩:“自古两国交好,联姻是为上策。”

“朕说过,孟白炎爱的不是你,朕不会让你自毁一生嫁给他,所以,不要再在朕面前提起此事。”

“谁说……我要嫁给他。”

郑婼歆的话令郑澈轩有了一丝诧异,他锁了眉头看向了郑婼歆,不解的问道:“那么,你所要嫁的是?”

微扬的唇角透出了一丝诡异,郑婼歆以一种轻不可闻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晋文帝,李宗治!”

第六百七十六章 百步成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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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04

大殿上人头攒动,朝臣林立,却无一人敢出声喧哗,因为自打进门开始,李宗治便没开过脸,他的一双眼看似漫不经心的扫过殿下众人所站的位置,然后定格在了列于最前端空出的一处上。

“相国大人今日为何没来早朝。”

声音不慢不急,一如平常,可神色却已经明显有了不悦,或者更多的是一种探寻,因为那人这几日为了北上援军的事情天天往宫里跑,今日知道自己上朝了却迟迟未到,实在是,于常理不合。

莫非……

李宗治的眼眸暗了一下,冷笑着将身子靠入了龙椅之中,摆弄着腰间的玉佩懒懒道:“看来相国大人今日睡过头了,众位卿家,有谁愿代朕前往相国府一探呢?”

鸦雀无声,殿下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应答。

往日相国大人在殿上常与皇上对着干,在众人看来,皇上若是能有一天不见他,当真是求之不得,今日倒是怪了,相国大人未到,皇上倒是不愿意了。

“启奏皇上,相国大人最近为了北援大军突然失去消息一事日夜操劳,染了疾,昨夜臣曾前去探望过,想来他是因此而误了上朝的时辰,还请皇上见谅。”

西南将军陈文章踏出一步,向李宗治回禀道。

“哦?相国大人病了?还好朕大早的便让莫寒将军前去相国府探望了,否则,还真是要错怪他了。”话是寻常,可说话那人的身份却不寻常,众人见皇上不似平时模样,皆心头一颤,忐忑不安起来。

究竟发生了何事,整个大殿的气氛竟如此怪异起来,众人心中有了揣测,却不敢附耳交谈,只能低眉敛目惴惴不安的等着莫寒的消息。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李宗治困倦的打了几个呵欠,宗然见状忙奉上了茶杯,道:“皇上喝茶。”

李宗治伸手接过茶杯,轻轻的磕了磕杯口,低头去抿时听得殿前传来了脚步声,抬头望时,只见莫寒匆匆入内,到了大殿中双拳一抱,扬声道:“启奏皇上,臣去了相国府,然相国大人却不在府中,问及家仆,都说相国大人昨夜便已经离府,至今未归。”

“啪!”的一声,那茶杯被李宗治扬手飞出,正砸在了陈文章的脚下,陈文章一个惊颤扑在了地上。

“皇上恕罪。”

“恕罪?陈大人何罪之有?”李宗治寒着脸站起身,慢慢走下台阶,到了陈文章面前。

“陈大人说,昨夜去探望过相国大人,那么,陈大人必定知道相国大人现在何处了?”

“臣……臣……”陈文章浑身抖若筛糠,他恨自己方才多言替武凡中打圆场,如今却已经骑虎难下,无论承不承认都是欺君之罪,只好哭丧着脸将额头重重叩在了地上:“臣不知,请皇上饶命。”

武凡中跑了!

李宗治咬牙切齿的瞪着陈文章,脸上有了狰狞之色。

昨夜莫寒回来之后便将那图呈到了他的手中,他心中很是诧异,他不知道莫寒是从何处得来了如此精细的分布图,可是,莫寒却说不出来由,所以他犹豫了一个晚上,并非他不信任莫寒,而是这事兹事体大,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深思熟虑了一夜之后,他决定让莫寒先去相国府将武凡中控制起来,然后再派兵前往这九大城池肃清,可谁料,武凡中竟事先得到消息,跑了。

二十年了,那人压在自己头上二十年,如今有了机会能将他拉下马背,却就这样让他给跑掉了!

胸口恨意横生,李宗治怒极反笑,伸手拍了拍陈文章的脸,轻声道:“没关系,武相不见了,朕再派人去将他找回来,陈大人一直与武相关系密切,想来也定难以心安,来人――”

“皇上!”殿前侍卫应声而入。

“将陈大人请下去,安置在源安殿中好生伺候着,待朕寻到武相,再让他们好好聚上一聚。”

“皇……皇上……臣的确不知相国大人去往何处了,皇上――臣请皇上饶命啊――”凄厉的叫喊声在大殿之上回荡,殿前侍卫将瘫软在地的陈文章左右一挟拉了下去,那阵势一出,整个大殿的朝臣们皆噼里啪啦的跪了一地。

承建侯李永德俯首叩地,整个身子抖得止不住,他心中懊恼武凡中竟然私自离京而未通知自己,然也知道李宗治暂时不会对自己动手,可北援大军至今杳无音讯,武凡中这当口人又不见了,是个人都知道出事了,这般情形之下,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举,所以当陈文章被拉下去时,他连吭都没敢吭一句。

“相国大人年纪大了,若是遇到什么事情还当真难办,飞云回来朕也难以交待,莫将军可有派人去寻。”李宗治接过宗然递来的罗帕擦了擦被茶水溅湿的手指,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到了龙椅之上。

“已经派出人马去寻,臣是特地来将情况回禀给皇上的。”

必定是有人通知,武凡中才会在这节骨眼上跑掉,以此类推,那九大城池的兵马此刻必定也已经转移,劳师动众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追捕这样四下分散的势力实在不值,李宗治与莫寒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一拂衣袖道:“朕累了,有什么明日早朝再说,还有,最近天下不太平,朕决定实行宵禁,东都四大城门酉时一过便全部关闭,任何人要离开京城,都得有朕的手谕,都听清楚了吗!”最后那句话看似平淡,却让那一干臣子听得胆战心惊。

“退朝!”

李宗治出了宣和殿,莫寒随即跟了上去,直到那时,那一殿的臣子才纷纷舒了口气爬起身来,窃窃私语着往外而去。

吏户吏刑四大部尚书皆满目惶然的追上了李永德,却还未及开口,便被他狠狠一瞪给瞪了回去。

开玩笑,皇上摆明了要拿相府势力开刀了,此刻还敢结党营私岂不就是死寻死路,李永德知道自己如今亦如陈文章一般命悬一线,若能出得了京或许还能保住一命,而今却也只有自求多福了,这种情形下他哪里还顾得上那四人,面如死灰的站了片刻,便忙不迭的撇开那几人离去了,他的那一举动令四部尚书陷入了更加狂乱的恐慌之中。

“俞大人,怎么办哪?”

“你问我,我问谁去!”懊恼的一跺脚后,余文鹤率先奔下了殿前石阶。

皇上只说不许朝中官员私自出京,可官员家眷却未有说明,虎毒不食子,人在此时首先想到的便是家人,既然生死难料,那么,便让家眷离开,至少还能留下一脉生息。

“皇上。”莫寒低头静立,他知道李宗治会有密旨,也知道这一次的动静不会小,果然李宗治顿步之后深吸了一口气,道:“让人埋伏在四角城门,但凡有官员家眷逃离者,无论男女老幼,一概杀之!”

“皇上――”莫寒眸中一动,双手一拱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被李宗治的一声冷喝制止住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莫寒,如今朕与你们一样都踏在刀尖之上,一个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国破家亡;九原战乱未平,武氏父子结党营私,暗自发展兵力,那兵马分布图看得朕是胆战心惊,如今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要铲除,便要做到彻底,一分一毫都不留下!”

莫寒于原地怔了半晌,才轻声道了一句:“稚子无辜哪。”

“然则,朕又何尝不是从什么都不懂的嗷嗷幼子长大成人,莫寒,永远不要小看了仇恨的力量,这世上除了爱能让人不顾一切之外,便只剩下仇恨有如此大的力量了……”李宗治说完竟有些落寞的抬起了头去,望着乌云渐浓的天空喃喃道:“当一个孩子无法依靠任何人的时候,他虽会活得痛苦,却也会活得坚强……时间不早了,去吧……”

去吧,将所有不忠于朕的人们,全都铲除!

“臣,告退。”

“莫寒――”话语一顿,旋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肯定,却又透着几分期冀轻声问道:“送图之人,是无瑕吗。”

莫寒的身子一僵,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李宗治却骤然将双眼一闭,长吐了一口气,道:“去吧。”

脚步响起,待到一切归于平静,李宗治才又睁开双眼,看向了雨点渐密的莲池。

无瑕,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小侯爷小心!”眼见头上乱石崩下,身后紧跟的人全都向了那两人奔去,白炎迅速的推开身边几人,然后向着旁边一让,无瑕被他背在背上,随着他那一闪晃荡了一下,竟跌下了椅来。

“无瑕!”白炎反手扣住无瑕的手腕狠狠一甩将他搂入怀中向着旁边一滚,然后一动不动的将他护在了身下。

“白炎――无瑕――”

缠绵放开脸色煞白的奚昊,拼命向着那两人奔去,云岚已经先一步到了跟前,见头上还有飞石落下,他想也不想的一个俯身挡在了白炎身上,白炎感到后背一重,然后听到了云岚的闷哼之声,待再抬头时,众人已经赶到,将他们三人拉离了那处。

“将其他人拉出来。”

随他们一起行走的还有数人,乱石落下,一部分人躲闪开了,却也有一些人未曾避开,幸好那石块不大,大家也全都是习武之人,倒也不至于就此毙命,可因为落差大,那石块的冲击力非同一般,查看下来,许多人都已是血痕斑斑,皮肉翻开。

“此处山石太不稳定,咱们还是一鼓作气走下去为好。”秦篪见众人皆无性命之忧,是以松了口气,言道。

“好,咱们不要耽搁了,全力向前。”白炎点头应着将无瑕扶起,见他双唇泛白,身子微微颤抖着,知道他身子虚寒受不住这山上的寒气,于是将自己的披风脱下往他身上一覆,道:“忍着点,等翻过了此处下了山,咱们便能骑马代步了。”

无瑕本想回应他,却在张嘴之后发觉自己竟说不出话来了。

咽喉疼痛难忍,因为寒气太重,无瑕的喉头已经全部肿起,便连吞咽都有了痛感,怕说话被大家发觉不对,只好将头一点,然后垂下了头去。

白炎走到那背椅旁将之拾起一看,才见因方才碰撞,椅子一角的藤蔓断裂,发生了倾斜,已经不能再用,他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能够替代的东西,是以只好将之一丢,回身走回了无瑕身边。

“椅子坏掉了,不过没关系,我来背着你。”

“我来吧。”明威突然在旁说道:“你已经带着无瑕走了一天一夜了,双肩的承受力也到了极限了,小侯爷,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有些时候,要适当的让咱们大家来一起承担。”

白炎抬眼看着他,顷刻之后微微一笑,道:“好!”

队伍再起,白炎走到了云岚身边凑身一探,道:“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怎样。”云岚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抬步便走,白炎见状伸手一掌便拍在了他的背上:“患难见真情,说,你小子是不是看上我了。”

“痛死了!孟白炎――我要杀了你!”惨叫之后是云岚的怒吼声,白炎却在一笑之后直奔向前,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第六百七十七章 佳期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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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05

“来了来了,那边有人过来了。”

“哪儿?我看。”南宫热河使劲的将白泽向旁一挤,却在一看之下将他的头狠狠一拍,道:“明明是船上的士兵操练回来了,没看清楚便不要乱嚷,侯爷可盼着的,别生生的让他失望。”

白泽吃痛的揉了揉脑袋,不满的嘟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明明自己比我还急,倒学了公子一般使性子先走,怎样,到了这里还不是提心吊胆的,还不如留在那里吃干醋,至少心里踏实。”

南宫热河没有搭理他,只冷冷的瞥了一眼,然后向着甲板走去。

“我说你倒是别躲啊,一说起这个就这幅死模样,你那日赌气先走了,弦伊姑娘还不知有多生气呢,这么算下来他们也差不多到了,你可有想好怎样才能让她原谅你。”

原谅……

南宫热河苦笑了一声,沉默不语,白泽却并未因此离去,反而又近了一步,道:“作为兄弟,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多痛苦,可你也知道你跟弦伊的身份,她看着小侯爷跟公子两人那么辛苦才能走到今天,又怎能不害怕,有时候,作为男人你该更主动一些,很多事情不是你逃避就能够解决的。”

“我现在只希望能早一点得到爹爹的消息,其他的……”南宫热河轻轻摇了摇头,故作轻松的将白泽的肩头一搭,道:“说起这个,我倒听小侯爷说了当初在金翎的时候,你——”

“啊,来了来了,这次是真的来了。”白泽知道他要提起小酒,忙抬头去望远方想要岔开话题,谁知一望之下竟果真看到了河滩那头荡荡而来的队伍。

“你小子能有点出息不?喲,还别说,倒装得挺像的。”南宫热河话音刚落,便听得旁边的士兵纷纷高呼了起来。

“小侯爷他们来了——”

“快去禀告侯爷——”

人群开始沸腾,南宫热河已经来不及与白泽较劲,他回身奔到船舷旁一看,然后拔腿便往了楼船之下而去。

大队人马在全力靠近,无论是等待的亦或是赶赴的此刻都已经激动万分,因为这一队人马的到来将宣告着此次援救计划全面告捷,对于当初只是抱着或许可行的想法到来的楼船军来说,这便是最大的胜利了。

“无瑕,我们到了!”白炎低头去看无瑕,眉目之间有了掩不住的喜悦之色。

到了,终于到达平湖滩了,无论怎样,无瑕都算是撑下来了。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河滩,南宫热河一马当先奔到了队伍前列,伸手拉住了乌骓的缰绳,仰头高兴的道:“小侯爷下马。”

白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怎么,担心我们了?担心就别一个人先跑了,你个没道义的小子,我告诉你,你下次如果再这样,我就——”

“公子好像很倦了。”南宫热河那一句话成功的为自己解了围,果然白炎一听之后忙不迭的飞身下马,随即将无瑕抱了下来。

“无瑕的房间可有整理好了?”

“都好了,侯爷每天都让人生着暖炉,就怕你们突然回来了手忙脚乱。”

“好,我们先上了船去。”

无瑕听了南宫热河的话,心中不禁有了感动,虽然他从未想过自己为白炎所做的一切会得到回报,或者让侯爷对自己心存感激,可当这种细致的关怀真正来临之时,他还是有了一种暖暖的窝心的感觉。

这便是家人与亲情吗?便如同幼时的自己总被娘亲抱在怀中一般,好温暖。

“都到了吗?炎儿昊儿都到了吗?缠绵跟无瑕呢?所有人都到了吗?”孟昶龙疾步踏上甲板一连迭声的问着,待发现白炎已经抱着无瑕到了跟前之时,他才大松了一口气,笑道:“好,到了就好,到了就好。”

“放我下来。”无瑕在白炎怀中挣扎了一下想要下地,白炎却丝毫不肯松手,孟昶龙见状忙伸手制止,道:“都是一家人,不讲究这些,让炎儿带你回房去,屋内生着暖炉,暖和。”

“谢谢侯爷。”无瑕挣扎不过,便不再犟了性子,由得白炎抱着自己往了舱室而去。孟昶龙这才又到了船舷旁去看后面的士兵们,见奚昊跟缠绵就在其中,他才彻底放下了心。

“怎么傻在这里了?你别告诉我……你会晕船?”

奚昊在远处看见楼船之时便已经诧异的瞪大了双眼,待到了近前更是一语不发的愣住了神。

“奚昊,奚昊?”缠绵见他发傻,禁不住好笑的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扣住他的下颌俯身道:“再不理我,我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行私下之礼了。”

“唔?”奚昊这才眨了眨眼回过了神来,他根本没听到缠绵方才所说的话,只兴奋的一把抓住缠绵的胳膊扬声道:“好大的船,我从来没有乘过这么大的船,以前在若水小岛也就厚德大叔那小船在附近出现,这么大的船是怎么造出来的?缠绵,咱们赶紧上去吧。”

缠绵这才知道他为何发愣,身后众人听了他的话后皆轰然大笑起来,奚昊不解的蹙起眉头回身去看他们,根本不知是自己的神态痴嗔可爱惹了旁人发笑,只道是缠绵方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遂狠狠将手一甩,气恼的道:“你说了什么,让大家笑成如此模样,你若再敢欺负我,我就让爹爹好好收拾你。”他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缠绵被晾在原地哭笑不得。

明威与慕容默经过之时禁不住摇了摇头,拍了拍缠绵的肩表示同情,缠绵则以手扶额无力的望着天空,待人马全都上了船后,才紧跟着上了船去。

人马齐备后简玉德便下令全速回转,耽误的时间虽然很多,但楼船之上的粮草却依然充足,被困了一个多月的将士们到了此刻才真正的放松了下来。

白山幸存的百姓们被安置在了一艘船上,其余人马则分置在了另外两艘楼船之上,回程需要几日,众人正好趁此机会休养生息。

夜凉如水,天空却已经不再飘扬雪花,离开平湖滩后,天气明显的有了转暖之势,刚刚上船的人马皆疲惫异常,酉时刚过,楼船上下便已经人声寂寂,除了桨室的桨手之外,所有人都困顿得睡去了,唯一还亮着烛火,有着人影的,便只是无瑕的房间及其旁边的舱室了。

“怎样?他的情况是否有所好转?那药喝下去有那么久了,是不是有作用了?”

奚昊坐在床头细细的诊断着无瑕的脉象,白炎旁敲侧击着想要先问出个眉目来,奚昊听得烦了,将无瑕手腕轻轻一放,压低嗓音怒道:“便像只苍蝇一般让人难耐,那药才喝下去一个时辰不到,哪能如此神速便有了作用,这船上药材多了许多,也有对无瑕病情有利的,且天气也暖和了,只要好生静养,我定保他无碍,可是那幽冥也得加紧了找,否则他的身子吃亏。”

“好好。”听得奚昊说无瑕现在已经无碍,白炎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也懈怠了下来。奚昊看他眉间倦倦,知道他其实也已经熬不住,遂伸手将他拉到桌旁坐下,道:“我方才配了药膏,给你抹抹。”

“我没事。”

身子被奚昊一摁,然后那衣衫被拉了下来,奚昊看着白炎的后背与双肩,忍不住眉头一皱,心疼的抚了抚,道:“别总当自己是铜皮铁骨,这身子是肉做的,怎能不伤不痛,我知道你心疼无瑕,可总也得量力而为,你这肩头皮都磨破了,后背那伤又是怎么回事?”

白炎趴着身子嘿嘿一笑,道:“不碍事,那伤是去的时候弄伤的,都已经缝合过了,肩头的更是皮肉之伤,你是天下第一神医,不出三日便能好的,对不对。”

奚昊恨他总是不知爱惜自己,手中忍不住便加重了力道,耳听白炎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才冷冷道:“知道痛了下次就不许如此了。”

“是是,我的好哥哥,今日便饶了我这一回吧,赶紧回舱去,缠绵还等着你呢。”白炎痛得龇牙咧嘴,却依然口不饶人,奚昊不去睬他,指尖从肩头按下,一路下滑,却在他的后背上顿住了。

好奇特的胎记,像天空连珠的七星一般,怪异得让人不安。

发觉奚昊楞住神,白炎微微将头一侧,道:“傻了?”

“你的胎记……好奇特。”奚昊抚着那胎记,轻声道:“听爷爷说,七星连珠,若是生于帝皇之家,必是一代君主,可是……”

“嘿,你也说了是生于帝皇之家了,我不过是一个封爵的小侯爷,这些东西必定不在我的身上。”白炎打着哈哈将衣衫一紧,起身将奚昊往外一推,道:“好了好了,无瑕针也扎了药也喝了,这会子都睡着了,你便早点去歇着,明日不需早起,睡到日上三竿再起来,听到了吗。”

“可是——”

“都说了去睡了,再晚小心缠绵将门关了不让你进门。”

“他敢!欸?”回身还欲说话,奚昊才发觉白炎竟毫不留情的将自己关在了门外,伸手摸了摸被撞痛的鼻尖,他抬脚踹了一脚舱门,待想到无瑕已经睡着时,忙吐了吐舌头返身跑了开去。

“一,二,三。”指尖空点了三下,奚昊蹙着眉头咬了咬唇,又回头去确定了一下位置,才疑惑的道:“没错啊,白炎说过是第三道舱门,可为何连烛火都没有?”到了门前轻轻一推,发觉门果然没关,奚昊先是伸头看了一看,待发觉廊灯照不到门内之时,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轻声唤道:“缠绵,缠绵——”

舱内十分安静,并无回应,奚昊有些害怕,可此刻大家都已经睡下,他怕吵醒旁人,只好伸手摸索着向前走,然才走了几步便撞到了凳子,疼痛传来,他委屈的揉着膝盖蹲下了身去:“缠绵,你去哪了……缠绵……”

风发出呜鸣从过道掠过,奚昊惊得一跳,却不敢回头,只好伸手一捂耳朵,拼命的闭上了双眼。

身后突然传来了触摸,奚昊感到头皮一麻,再也忍不住惊叫着摔在了地上,当双眼睁开发觉是缠绵手持烛台望着自己时,他呜呜的低泣着一把扑入了缠绵的怀中。

“你跑去哪了?好黑,船大了不好,我都找不到你了。”

缠绵无奈的看着他,笑道:“不知是谁,今日看了这么大的船开心得要死,这会子倒是说起不是来了。”

“那是因为你在我身边,可是刚才你不在,而且四周都是黑的,我好害怕。”

“傻瓜,船上有这么多人,你怕什么。”缠绵一手持着烛台,一手还端着一个小碗,此刻被奚昊蹭在怀中动弹不得,只好慢慢的挪着步子,带着奚昊到了桌旁,然后将烛台跟碗都放在了桌上,才腾出了手去将奚昊抱入了怀中。

“我看你晚饭没吃多少,怕你太晚了会饿,才去膳房熬了点粥来,谁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粥呢。”奚昊在他的怀中蹭了蹭眼泪,撇着嘴问道。

“船上食物充裕,我看有干姜红枣,所以特地给你熬了黑米粥,还热着的,赶紧喝了。”

暖暖的粥带着香甜的味道从喉间滑下,奚昊喝着喝着却突然间双眼一垂,落下了泪来。

“好好的,怎么哭上了?”缠绵伸手去拭他眼角的泪水,奚昊将粥碗一放,竟愈发的伤心起来,缠绵有些慌,不知他究竟想到了什么,怕他闷在心中,于是伸手捧了他的双颊轻声道:“怎么了?莫非做得太难吃,吃不下所以哭了?”

奚昊没有因他的打趣而笑,只是抬眼望着他,用视线细细的勾勒着他的眉眼,然后突然间双手一环搂住了他的脖子向前一探,将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唇边。

从此以后,自己都不会跟缠绵分开了,永远都不会了。

一股淡淡的香甜迎面而来,缠绵被奚昊的举动闹得一愣,竟没有回应,奚昊在一吻之后红了脸颊,起身道:“我去睡了。”

身子一动,只迈出了两步便又被拉了回去,因为主动吻了缠绵,奚昊有些发窘,将头别在一旁不敢去望缠绵,缠绵却紧紧盯着他,深邃的眸中有了一种难以抑制的炙热。

贴近,贴近,慢慢的没了缝隙,火热的气息拂动着奚昊的发,缠绵轻咬着他的耳垂,以一种喑哑的嗓音呢喃道:“奚昊,我想要你。”

第六百七十八章 鸾凤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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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06

写在最前面,小白悦悦明天高考了,加油,爱你们的柒麻麻!

奚昊第一次有了自作孽不可活的念头,从十方城见到缠绵开始,他其实都一直有意在回避两人单独相处时的亲昵举动。拥抱是有,浅尝式的亲吻也有,可是,如此时此刻这般身如火烧的情形当真让他慌乱了起来。

缠绵很轻易便将他抱到了床边,于他来说,奚昊无论从身高亦或是体重都没有半分优势,而配以其孩子般的性子更是让人觉得小巧可爱,奚昊坐在床头,紧张得浑身僵硬,见缠绵将自己放下之后并未有所行动,他长长的吐了口气,将鞋子一蹬便重施故技的卷了被子,一路滚到了最里面,然后将头埋在被中再也不动。

缠绵好笑的看着床中那如蚕蛹一般的人儿,微扬的唇角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神色来。

他没有去拉扯被子,而是返身去了桌旁将烛芯剪断,然后关好门,才又朝着床榻而去。

奚昊在被中瞪大了双眼,双手因紧张而汗水津津,被角被他揪得死死,因怕缠绵挨近自己,他甚至用脚趾去勾了脚下的被子,然在等了一段时间之后,发觉缠绵依然没有任何动作,他才感到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又憋了一会儿,终还是忍不住,回身挑起了一角向着身边望了过去。

缠绵已经上床,却与他背对而眠,身上衣衫脱得只剩下贴身衣物,可却并未盖任何东西,整个身子便那般暴露在外躺着不动。奚昊一看有些急了,虽然天气转暖,可河面的风还是很大的,他松了双手双脚,然后轻轻的撑起身子探过头去,发觉缠绵竟鼻息均匀的睡着了。

奚昊有些发懵,方才缠绵在耳畔说的话语依然萦绕心头,那让人面红心跳的感觉现在依然让人悸动,可只这么一会儿他竟就睡着了,这种落差一时间让奚昊的心中有了怅然与酸楚。

他定是太累了,一直以来他都在强撑着照顾着自己,如今好不容易大家都安全了,他也就放心了,所以,才会没有一句话语就睡去了。

定是这样的。

奚昊咬了咬唇,将被子拉开,轻轻覆在了缠绵身上。

好温暖,缠绵的身子暖暖的,虽然十指磨起了厚茧,可身上的皮肤却依然如往常一般滑滑的,透着自己熟悉的体香,让自己不由自主的便想要靠近,

脸颊慢慢贴向了缠绵的后背,手臂也如从前一般搭向了他的身体,可是,还不够,这种距离竟似还远了几分。奚昊动了动,然后继续靠近着,直到整个身子都贴向了缠绵,手指也从他的指缝交错而过,紧紧扣在了一处,他才安心的蹭了蹭缠绵的后背。

好想他,就算他在身边,自己也觉得不够,这究竟是怎么了?

眼角的泪水突然间便滑落而下,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没入了缠绵的背间,奚昊无声的哭泣着,为自己失而复得的执手相牵而喜悦,也为这种真真切切的幸福感激上苍。不敢大声,怕吵醒了缠绵,可泪水却大片的润湿了缠绵的背,奚昊轻轻动了动,想要缩回手指擦拭泪水,才发觉自己的手指竟被那人紧紧扣住了。

“你……没睡着!”

奚昊惊呼了一声,然后若被窥破了心事一般,因自己这样紧黏着缠绵而感到了难为情,他向内动了动,想要避开缠绵,可尚未回过神来,缠绵便已经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为什么最近总是一个人偷偷的落泪。”缠绵的表情很严肃,那眼神盯得奚昊透不过气来,他有些心虚的撇开了脸,却眨眼间便被缠绵给扳了回来。

“你是不是有心事?”

咬唇不说。

当发觉缠绵在伸手脱自己的衣服时,奚昊骤然一惊间回过了神来:“做什么。”

“自然是,做想做之事。”缠绵的话语透着一股邪气,让奚昊的脸再次通红起来,他有些紧张的看了看舱门,张口想要制止,缠绵却未曾再容他开口。

不再是浅尝即止的吻,那情感如洪流一般再也无法阻挡,缠绵用尽全力的拥抱着他,用炙热的唇舌诉说着自己对他的思念,便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镶入自己的身体一般,无休无尽的缱绻缠绵。

那是多么难熬的几十个夜晚,在两人于生死之间苦苦挣扎时,才知道自己对对方的爱已经入髓透骨,无法分离。

“缠……绵……”奚昊有些透不过气来,他喘息的避让着想要逃离,缠绵却不容他去退让,那灵巧的舌从唇瓣间钻入,扫过他整洁的齿,然后再次侵入了他的口中。

好热,身子都烧起来了。

奚昊难耐的甩了甩头,无视一直追逐着他的缠绵,只想要让自己重新获得空气。细小的汗珠密密麻麻布满了额头,奚昊伸手推搡着缠绵的胸膛,发出了痛苦的呜咽。

好难受……

要窒息了……

自己快要死了!

心跳越来越激烈,就在感到头晕目眩便要昏厥之时,奚昊的双唇突然被放开了,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然后向旁侧过了身去。

浑身被汗水浸透,一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湿哒哒,奚昊喘息着想要静下心来,然只一瞬间,他便又顿住了呼吸。

衣衫不知何时已经被缠绵拉开,那微侧着的身子正一览无遗的落在了缠绵的眼底,奚昊羞愧的想要遮挡自己,缠绵的吻却已经密密的落了下来。

发丝凌乱的纠缠着脖颈,缠绵的唇濡湿的扫过了他的肩头,埋首在他小巧的锁骨之间轻轻噬咬,随即将他压回了身下。

“缠绵――”话语惊得变了调,纵然两人之间的亲密程度已经如此,奚昊却还是感到了害怕。

今夜的缠绵似乎不太一样,以往他会温柔的引导,让自己不会紧张,可今天的他却透着一种狂野,丝毫不压抑他的欲望,那霸道的索取让自己若惊涛骇浪中的小舟一般崩得快要坏掉了。

舌沿着锁骨一路下滑,从胸前的殷红处划着小圈向下游走,奚昊感到脑中一片空白,想要逃开,却已经浑身酥麻无力动弹,他伸手抱住了缠绵的头想让他停下来,可缠绵那种似有似无的挑逗让他迷乱得无法思考,随着缠绵的动作,他的双手竟不由自主的插入了缠绵发间,发出了低低的呻吟之声。

想要他,也想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奚昊终于不再挣扎,然缠绵却在此时突然停下了。

没有了那种让人抓狂的挑逗,奚昊骤然间清醒过来,当发觉自己在无形中竟从抗拒到了迎合之时,他忍不住收回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好丢人,明明想拒绝的,可是……

可是缠绵为何突然停下了……

缠绵正半撑着身子,双眼紧紧的盯在了奚昊的小腹之间。

那里有一道伤痕,不,确切的说,是一道月牙形的牙印,因为咬得很深,所以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发觉缠绵一直沉默着,奚昊低头一看,继而从缠绵的视线中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先是怔了一怔,然后不顾一切的起身向后一缩,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双膝靠向了床内。

别看,那道耻辱的疤痕被那人烙在了自己的身体上,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就算拼命否认,也抹不去自己被那人压在身下亲吻欺辱的事实。

“别看……不要看……缠绵,不要看!”奚昊哽咽着将脸埋在了膝间,不再去望缠绵,身子缩得更紧了,便仿佛想要将自己藏起来一般,不让缠绵再碰触到自己。

缠绵的眉头深锁着,看着奚昊,然后一语不发的靠了过去。

“我说了,别碰我!”奚昊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生气,是因为缠绵芥蒂自己的身子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干净了,还是因为自己放不开一切害怕面对缠绵,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他想要将在武飞云手中,在吠承啖手中受到的委屈与不甘发泄出来,于是当缠绵靠近他时,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扬起拳头狠狠砸了过去。

“都是你,全都是你的错,是你一次又一次离开我,才会让我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缠绵,你说了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怎能一次一次将我丢掉,我恨你,我恨你!”

再柔弱的拳头在愤怒之下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力量,更何况是这种痛在心底的伤。缠绵紧抿着双唇一动不动的承受着奚昊的怒火,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奚昊打得累了,倦了,泪也流干了,他才伸手扣住了奚昊的手腕,然后一个回旋再次将他摁入了床间。

有些时候,行动远比言语来得更加直接。

缠绵低头吻住了奚昊的唇,然后一把扯下了他的衣衫,不容他的抗议与挣扎,以事实来证明一切。

那是一场狂风骤雨般的融合,缠绵狂野得如同野兽,奚昊在他的撕扯噬咬之间沉沦起伏,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那种疯狂之下的碰撞让他迷乱到无法阻挡,到了最后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更主动一些,便如欲望之海的放纵,以身体最直观的反应给予着对方所有的一切。

喘息声在空中回荡,伴随着无法抑制的呻吟,旖旎了静默的夜色,撩动着两颗两情相悦的心,无法停止那鸾凤和鸣的抵死纠缠。

第六百七十九章 暗香浮动撩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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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07

“奚昊,奚昊……”

是谁,是谁在叫着自己?奚昊动了动身子,感到浑身上下都酸疼难忍,便仿佛身上的骨头都散架了一般。清晨的河风带着一丝暖意吹入屋内,令他愈发的倦怠,他皱了皱眉,不愿睁开双眼,当发觉有人用手来捏他的脸时,他不耐的伸手将其打了下去。

“再睡一下下……一下下就好……”呢喃低语。

泛着红晕的双颊半掩在青丝之下,奚昊秀气的鼻头微微皱了皱,鼻翼随着轻柔的呼吸缓缓扇动着,那殷红的唇边还留着唇齿磕碰留下的痕迹,所有的一切都显示着昨夜的疯狂。他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了一个人影,可因为太疲惫,所以在说完那话之后他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奚昊,奚昊——”来人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依然揉捏着他的双颊。

“不要闹……”奚昊嘟了嘟嘴,不满的发起了脾气。

“哇——”

随着那一声怪叫,奚昊突然感到身上一凉,瞬间惊醒过来,他睁开双眼,怔怔的侧过了头去,望向了站在床边一脸欠揍表情的那人。

白炎得意洋洋的看着他,手中还抡着被自己掀开的被子,口中大笑道:“看你还睡,再睡我就——”话语突然顿住,白炎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那个……被子还你。”白炎明显的有了心虚。

奚昊心头一惊,忙不迭的低头去看,发觉自己身上衣衫整齐,并无不堪之处,他才微微松了口气,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这么大早便跑来吵我,缠绵他——”奚昊低头去看身边,这才发觉缠绵早已经不在,他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后仰起了头去:“什么时辰了?缠绵去哪了?”

“那个,我有事,先走一步!”话语刚落,白炎竟凌空将被子对着奚昊一丢,返身便跑,奚昊仍在迷糊之间,哪里注意到被子的走势,被那一下迎面打中,仰头又倒回了床间。

“孟白炎——”那人果然力大如牛,被子再软都有其分量,奚昊倒下时后脑被撞,顿时头晕目眩,半晌无法动弹;他心头恼怒,推开被子见白炎已经不见了人影,不禁伸手捂住生疼的鼻尖,喝道:“大早的跑来用被子丢我,你是要怎样!”

心有不甘,他起身准备追出去找那人算账,谁料落下地面刚走了两步便一个趔趄向前扑倒了。

好痛!

这身子仿佛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无论是哪一个地方都痛得受不住。

奚昊伸手握住了自己的脚腕,然后轻轻的揉了几下。

不行,脚崴到了,动弹不了了。

他抬头看了看半掩的舱门,又回头去望那只几步之遥的床榻,然后拼命的撑起身子想要挪回,可试了几次之后才发觉根本办不到。过道上很安静,没有任何人从此处经过,他等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委屈的落下了泪来。

“怎么坐地上去了?”

门响了一下,奚昊抬眼去看,正看见端着茶盘进门的缠绵。

“跌倒了吗?”缠绵疾步入内,将茶盘放在桌旁,然后奔到了奚昊身边将他抱了起来。

“怎么,没气力了?是昨晚太用力了吧。”缠绵坏笑着看向了窝在怀中的人儿,语气中透着无限的暧昧,奚昊见他竟这般恬不知耻,不禁双颊一热,将头偏向一旁不去看他,可整张脸却已经全部红透。

“可是,我很喜欢,昨夜的你跟平常不一样,很热情……”缠绵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种蛊惑,令奚昊的心怦怦乱跳起来。

“你跟白炎一样是故意来欺负我的吗,他方才还跑来用被子丢我,现在你又——”

“臭小子敢用被子丢你,一会儿我就给你报仇去。”缠绵恨恨的撂出一句狠话,然后将奚昊放在了床边,蹲身而下,轻轻的揉着他的脚腕。

“缠绵,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白炎方才为何突然就跑掉了?”依然不明白白炎方才为何要跑,奚昊疑惑的眨眼看着缠绵,缠绵顿了一下,嘿嘿干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啊,什么问题都没有,对了。”他说着从床边拿过了一套衣衫放入了奚昊手中:“天气虽然暖了,但这河面风大,我特地去找了有领口的衣服过来的,你将衣服换上,我去打水给你洗脸。”

“嗯。”奚昊不疑有他,点头之后将衣衫抖开一看,才知他是从无瑕那拿来的。

“一会儿我先去看无瑕,然后还要去查看爹爹的伤势,船上有那么多伤兵,我——”

“不行。”缠绵将帕子打湿,细细的擦拭着奚昊的脸,带着几分心虚,道:“无瑕是非看不可的,侯爷那也得去,可是伤员就不用了,我们大家都会帮忙,再说,先到的人马基本都已经安顿完毕,现在有于大夫跟钟大夫在,你就不要太操劳了,看完无瑕跟侯爷后,便回来歇着。”

奚昊直觉缠绵有事在瞒着自己,可探不出究竟,只好闷闷不乐的坐了一会儿之后,由得他将自己抱到了桌旁。

衣衫是无瑕的,虽身形合适可长度不适,见奚昊皱着眉头去看那衣摆,缠绵低头笑道:“长是长了点,可身形十分合适,你放心,这几日你要去哪我都背着你,这样就不会被衣衫绊到了,好不好,我的小夫君。”

“无瑕太瘦了,他那么高,可身子却这么单薄。”奚昊抚着衣衫,忍不住发出了叹息。缠绵闻言也是一叹,伸手拨开他颊边的碎发,轻声道:“以后咱们都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等他的病好了,身子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嗯。”

“我特地去熬的粥,给你补身子的,赶紧喝了吧。”

“我才不要补身子。”声如蚊呐,奚昊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是枉然,于是不再多言,低头将粥喝下,可喝了几口之后感觉缠绵跟白炎一定有鬼,他咬了勺子盯着缠绵,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然缠绵是何人,脸皮堪比白炎,自然不会露出丝毫端倪,奚昊坚持了一会儿最终挫败,只好继续将粥喝完。

船上的士兵们三三俩俩的聚在一处,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时光。奚昊被缠绵背着从过道走过,兴奋的抬头四望着。

昨日到了之后便一直在给无瑕扎针开药,这河面的景色根本未曾细看,他心有好奇所以四处张望,而过道上的士兵们看见两人经过皆纷纷闪开了道,然后却又闷笑着低下了头去。

大家都好奇怪,他们究竟在笑什么?

奚昊有些不安,他直觉大家都是在笑自己,遂不再抬头,将头死死埋进缠绵的肩头。

“再喝一口,就一口。”

“不喝,你可是要让我吃撑了去。”

那屋内也不安宁,缠绵背着奚昊到了无瑕门口,正看见了那令人发笑的一幕。

白炎死皮赖脸的俯着身子将勺举在无瑕嘴边,无瑕却丝毫不以为动,坚决不肯张口。

“好无瑕,给我打死这臭小子。”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奚昊一见白炎在此,禁不住张口便恼怒道。白炎本就知道奚昊要来,想着好歹骗无瑕将粥全部喝完好提前溜掉,谁知无瑕吃不下,使了性子跟他拗上了,耽误了时间,竟被奚昊堵了个正着。

“他又做了什么坏事?你说给我听,我替你打他。”无瑕今日气色好了许多,人也精神了,奚昊看得高兴,忙让缠绵靠了过去。

“你今日看起来好多了,一会儿我给你扎针之后再按压穴位,这船上药材多,也有于你这病有利的,待到了建州再寻了幽冥花,我这次一定可以将你治愈。”缠绵将奚昊放入床间,将手中的银针囊递给了他,然后……

“嘘嘘。”缠绵使劲的对着白炎使眼色,然后拼命的对着门口的方向甩着头,见奚昊跟无瑕望了过来,他忙伸手去捂了后颈动了动,道:“奇怪,脖子突然间便抽了。”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无瑕何其聪慧,见他二人神色不对,立马便发现了端倪。

白炎打着哈哈将碗放下向着门口挪去,讪笑道:“没什么,早上看日出好美,想去叫了奚昊一起看,结果他没睡醒,所以,我这会子邀了缠绵再去看。”

“是啊是啊,我跟白炎瞧日出去。”缠绵忙不迭的应承着,两人刚刚转身,便听背后传来了冷笑之声:“辰时过半,那日出会呆在原地等你们吗?”无瑕可没有奚昊那般好唬弄,见白炎缠绵二人干笑着顿在原地,他又回头去看了看奚昊,想要一问究竟,然还未说话,他便突然眉头一皱,向着奚昊靠了过去。

“这船上蚊虫很多吗?你这脖子是怎么了,斑痕点点的,让我瞧瞧。”

“哪?”奚昊疑惑的仰起了脖子凑向了无瑕,然后用手一抚,道:“不觉得痒啊,反而有点疼。”

“好大一片。”无瑕说着伸手拉下了奚昊的领口,一看之下突然双颊一红,没有说话,却恼怒的回头瞪向了缠绵。

奚昊见他突然变脸本还不明所以,可从他的神色联想到自己与缠绵昨夜的举动,又想到方才那些士兵闷笑的一幕,顿时将领口一抓,低头便将身子埋入了无瑕的被间。

“将那两人赶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们。”

难怪白炎会跑,难怪大家会发笑,难怪缠绵去找了带有领口的衣服让自己穿,难怪他说伤员有他们便可,自己这样子还怎么出去见人!

“恨死他们了,无瑕,赶他们走!”奚昊滚入了床中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实,打死都不再抬头:“从现在起,我要跟无瑕同吃同睡,你们谁都别想再踏进这屋子半步。”再老实的人都会有脾气,奚昊觉得自己这次丢人丢大了,说什么都不肯原谅缠绵,缠绵可怜巴巴的望着无瑕,却在他冷冷的一瞥之间蔫了下去。

白炎无辜的站在一旁,指着自己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缠绵做了错事,却要自己跟着一并受罚,不能见无瑕,岂不是生生的让人受煎熬。

“无瑕我——”

“还不走!”刀子般凛冽的眼神刷刷的扎在了那两人的身上,白炎咬牙切齿的箍住了缠绵的脖子狠狠向外一拉,从牙缝里逼出了一句话来:“缠绵,咱们叔嫂二人出去说话。”

两人一阵风似的旋了出去,却才到了门口,便听身后传来了破空之声,随即响起了无瑕的声音:“弦伊顺东西时,顺了一盒金弹子,缠绵,还给你。”

“噗通——”两声,那两人猝不及防之下被金弹子打中脚腘,极其狼狈的扑出了门去。

“为什么我也有。”白炎不甘的抬起头,见缠绵跌在自己身下,忙又恶劣的补压了一把:“让你欺负奚昊,让你连累我!”

“孟白炎,总有一天你会犯在我手里,此仇我缠绵一定会报!嘶——你小子给我等着!”

第六百八十章 四方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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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08

这是自大晋建立以来第一次规模庞大的肃清行动,整个东都全然笼罩在了一片血雨腥风之中。御林军在四角城门捕获了朝中官员的家眷共四百余人,虽然有人看见他们被士兵带走,可却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因为,死人是永远都不会再出现的。

没有人知道为何一夕之间平庸无为的晋文帝会突然变成了凶猛的老虎,因为一直以来他都纵情声色,夜夜笙歌,这些磨灭意志的东西曾让他在朝臣眼中是那么不堪、无知、甚至是昏庸。

武相把持朝政十余载,他是有过反抗,可那些行为在众人看来简直幼稚得可笑,试问哪一国的君主能让丞相在满朝文武面前从手中夺过玉玺盖上皇印,越庖代俎,放旨天下的。可当时他只是大袖一挥,毫不在意的转身离去,那是一段臣子践踏于皇权之上的历史,是武氏最为辉煌的时刻,也是他李宗治最为忍辱负重的一段黑暗时期,而现在,这一切都将不复。

但凡与相国府有牵连的朝臣在短短几日之内以各种不同的名目获罪下狱,盘根错节的人物关系成了一根根催命的绞绳,大批的官员府邸被抄,李宗治下令封锁一切消息,很多势力在外的朝臣们根本未有机会反抗便已经束手就擒。

每一日都有官员被贬被杀的圣旨下达,东都城内一时之间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苏大人,皇上此举甚为冒险,若是各地势力纷涌而起,只怕百姓就此陷入战火,国无宁日啊。”御史大夫苏品拓的府中此刻聚集了十余名官员,这些人全都是保皇派,所以根本不会担心皇上此举会牵连到他们身上,可因为动静太大,涉及的范围之广令人不得不担忧,怕局势难以控制,到最后会得不偿失。

苏品拓来回踱了几步,想了一想,然后双手一压,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皇上这一次的举动实在是连老夫都始料未及,不过从这几日的情形来看,局势仍然还在控制范围之内,所以大家不必过于担心。皇上这次做的虽然是狠了点,可是,相国府的势力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十分强势,若非这次趁机突然动手,只怕还难以打其措手不及;大家想想,皇上身边跟着的是何人?”

苏品拓游睃了一遍众人,才又郑重其事的说道:“少将军莫寒!他的为人跟手腕咱们是有目共睹的,从小侯爷孟白炎进京,到少将军莫寒重出朝堂,才不到两年时间,皇权便日益回落,相国府的势力一再受到打压,就此事而言,他二人功不可没,现在孟小侯爷人在九原,莫将军奉旨带领御林军肃清相国府势力,我觉得皇上这次做得很好。为君者,有所为有所不为,或许咱们现在觉得他的手段过于强硬,可纵观天下,郑哲主铲除胞弟,火烧永安殿,韩武帝起兵白鞍山,逼退韩高主,每一个君王的上位之路都是用鲜血跟白骨铺砌而成,一个国家要稳定,便容不下两股势力。”

众人听罢纷纷点了点头,不再有过多言语,苏品拓却在叹息了一声之后仰头望向了远方。

但愿如此吧!

骄阳当空,腾腾的热气夹杂着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林中小道上缓缓的出现了几人几马,为首的那人一袭黑衣,穿着十分普通,墨黑色的发柔柔的搭在额边,随着不时吹过的暖风微微飘动,五官的轮廓分明而深邃,浓直的双眉之下竟有着一双琥珀色瞳孔的眼睛,迎着灿烂的阳光闪烁着奇特的光泽。

马儿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来这一行人是狂奔过后才慢了下来,所以马儿略显疲惫,走得极其缓慢。

“杨大哥,咱们当真要往北方去吗?”跟在身后的一人显得十分担心,紧抓缰绳的手因常年的劳作而显得粗糙异常,个子威猛高大,可他此刻脸上的神色却与其身形截然相反,不安得令人发笑,便仿佛那北方有着吃人的猛兽,让他害怕去靠近一般。

“是啊杨大哥,公子只说让咱们将东西送到便可,他虽人在北方,可没有他的手谕,我们是不能暴露身份的。”另外一人闻言也跟了上来,其语气与神态一如前者。

杨云骢抬眼看了看火热的太阳,然后慢慢伸出手去,挡住了阳光。

灿金色从他的指缝宣泄而下,斜斜的射在了他的脸上,琥珀色的瞳孔因光线的过强而微微收缩着,他默不作声的停了片刻,将手一放,回过了头去。

“十四年了,从六岁开始,公子便是一个人这样不停的奔跑在路上,他不是不想停下,而是他不敢,他怕他停下了,我们这些因为他而凝聚起来力量便散了,所以他一个人跑了十四年,从南到北,自东到西,他就这么拖着他那比一般人更加柔弱不堪的身子不停的奔走着,你们知道当他让我将那么重要的图交给朝廷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杨云骢看着众人,见大家纷纷摇头表示不知,他突然唇角一扬,笑了:“我在想,公子他――终于懂得放下了。”

他不再单单为了仇恨活着,他的心中有了更加广阔的天地,一个懂得舍弃的人,才值得去拥有更多的东西,所以,他长大了。

“那我们现在是去?”

“去找到他,帮助他,让他去做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你确定公子见到我们不会生气吗?”依然有人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杨云骢闻言轻声一笑,然后回身抓住缰绳扬声道:“自然会,还会很生气!喝――”他说完大喝一声打马向前,身后众人见状忙踢马急追,一连迭声的叫道:“杨大哥,等等我们!”

“杨大哥――”

“爹爹请喝茶。”

楼船的主舱之内此刻正济济一堂。孟昶龙端坐于主位之上,面前跪着奚昊与缠绵,他二人此刻正将手中茶杯端举眉前,恭敬的向着孟昶龙敬茶。

“我与缠绵成亲之日,爹爹远在千山度,娘亲守在成乐城,所以未曾向爹娘敬茶,如今昊儿终于能亲手将茶奉上了,孩儿不孝,请爹爹喝茶。”奚昊跪得笔直,双手却不由自主的轻颤着。爷爷死后,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若水小岛上,本以为会就此平淡的过一生,岂料白炎与无瑕突然出现,让他的生活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历经之后的千难万险,不会与缠绵相识,更不可能有机会重新得到双亲的疼爱,尽享天伦,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激,身边有挚爱之人陪伴,还有家人的关怀与呵护,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好孩子,我们威武侯府欠你的太多了,能看着你与缠绵二人相携到老,爹爹很开心。”孟昶龙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感慨万千。他知道面前这俩孩子这一刻的携手相牵得来何其不易,所以看着缠绵与奚昊相处和睦的情景,他感到十分安慰。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奚昊,绝不会让他受半分委屈,不会欺负他,不会让他伤心落泪,侯爷请放心将他交给我,侯爷请喝茶。”缠绵说完将茶杯举起,孟昶龙还未开口,白炎已在一旁“咦――”了一声,扬眉挑衅道:“还在叫什么?奚昊可是我爹爹的好儿子,你这个做儿媳的,不得跟着叫爹爹吗?”

“炎儿!不得胡闹。”孟昶龙沉声呵斥了一句。他知道奚昊脸皮薄,怕一会儿众人笑了他会羞愧,可白炎那顽劣的性子当真是让他头疼,本想着无瑕在旁他会收敛几分,谁知无瑕却只是静静的坐着,并未阻止他的胡闹。

“爹我告诉你,缠绵此人可一肚子坏主意的,奚昊在他手中必定吃亏,您现在要是不给他个下马威,将来他那尾巴便会翘到天上去了。”白炎说完夸张的往天上一指,果然一舱的人皆轰然大笑起来。

“炎儿!”见奚昊红脸低了头,孟昶龙顿时虎了脸。正此时,缠绵却再次将茶杯举起,扬声道:“是缠绵失礼了,侯爷是奚昊的爹爹,便也是缠绵的爹爹,白炎说得极对,确是缠绵的错,爹爹在上,孩儿缠绵奉茶,请爹爹喝下。”缠绵说完挺身而立,将茶杯递到了孟昶龙面前,孟昶龙见状一喜,伸手接过茶杯笑道:“好,好,我孟家如今有三个儿子了,好!”

白炎正闹得起劲,一见缠绵这么快便认输败下阵来,他竟有了几分不情愿,再抬头时见缠绵侧头对着自己做了个鬼脸,才哀怨的叹了一声,无力的坐回了无瑕身边。

“这厮太贼了,知道我今日要整他,他竟毫不还击,当真是无趣。”

“你这性子这里谁不清楚,若是与你计较了,你便愈发得意了,他便是摸准了你的脾气才会如此对你,依我看,你也别闹,今日他二人奉茶,李大叔做了流水长席,虽没大鱼大肉,却将他私藏的好酒拿了出来,这一行人马回到建州之后便不能这般轻松自在了,如今船在河面上,大家不妨痛快的喝上一场,缠绵人品好,酒品更好,你将他灌醉了,当真是想怎么整便能怎么整。”

“当真?”白炎听罢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无瑕在旁看见他那模样,忍不住抿嘴一笑,避开了头去。

缠绵人品是极好,可是酒品却实在一般,且喝醉了常常做出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来,白炎平日里性子顽劣,太遭人恼火,如今这一次便是大家一起想要整他,却怕他不上当,于是特地拜托了无瑕,如此大好时机,无瑕又怎会错过,如今他只三言两语白炎便已经跳进了深坑,接下来,便只等着他自己将自己埋掉了。

孟昶龙坐在座上远远的看着笑而不语的无瑕,然后又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白炎,禁不住暗暗一叹,心中竟升起了一丝怅然。

昊儿的幸福只要缠绵牵手便可得到,那么炎儿呢?他的幸福明明也在身边,可就算他伸出手,与无瑕十指紧扣,却依然如同隔着千沟万壑,因为有些东西就算不在眼前,看不见也摸不着,都依然会死死的缚住他们,要冲破这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

柒柒明天要去医院照顾生病的小姨,所以,或许两年来未曾断过的更新要断掉了,如果有条件,会让孩子们帮着转,如果没办法,就请大家耐心等着柒柒的归来,谢谢!

第六百八十一章 莫笑痴狂 人生何处似樽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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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09

人这一生会有很多朋友,而这些朋友又会分为很多种,只有同生共死过的才算得上是真正值得信赖的人,这样的人,我们一般会称之为――兄弟。

当然兄弟也同样分为很多种,有些兄弟在你有难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挡在你的面前,可当你实在太过顽劣的时候,他们就会……

“嘭!”的一声,酒坛被云岚狠狠放在了白炎的面前,白炎已经喝得醉眼朦朦,听得那响动吓了一跳,抬头看时禁不住嘿嘿一笑,起身搭住云岚的肩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今天你们不是冲着缠绵去的,而是冲着我孟白炎来的,说,你们想干什么。”

云岚掰开了他的手皱起眉道:“我也算是明白了,他们跟你喝酒你都喝了,到我这,你就不想喝了,你这算是看不起我吗?”语气很轻很淡,却透着不服气,云岚说完一把扯开坛封,将酒往白炎眼前一递,沉声道:“是兄弟的就陪我喝了,若不然便是没把我云岚当兄弟,哼。”他说完回身又抓过了一坛酒扒开坛封,也不多言,仰头便将烈酒灌下。

“好!”

“好――”

旁人开始起哄,白炎嘻笑着斜觑了一眼那些唯恐天下不乱者,然后抓起酒坛踏上长凳,扬声道:“好,你们摆明了算计我,那么可都给我听好了,我孟白炎人品不行,酒品更差,一会儿闹起事来可别一个个的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就你那酒量,只怕一会儿倒了到明日都醒不了,跪地求饶,嗤,你跪给我瞧瞧……”缠绵也已经醉去,说话全然没有了平日里沉稳的模样,南宫热河心中有事,跟他喝了一通之后倒在了酒桌上,缠绵寻了笔墨此刻正全神贯注的在他的脸上作画,听得白炎挑衅,他连头都没抬,张口便驳。

白炎白了他一眼,又见云岚那坛酒已经见底,知道今日是逃不过,遂啐了缠绵一口,然后抱坛仰头便喝,鬼翼白泽等人见状纷纷使了个眼色,待白炎将酒坛放下之时,他的面前一溜烟的站了一群人,个个手中都拎着酒坛,冲着他嘿嘿直笑。

“接下来轮到我们了!”

“无瑕――无瑕救我――”

惨叫声从那头传来,无瑕与奚昊二人坐在一旁波澜不惊,细细的研究着李廷和特地为他二人做的菜,对白炎的求救置若罔闻。

“这个好,奚昊,你试试。”

“嗯,果然好吃,色香味俱佳,且清淡,无瑕,你多吃点。”

“好,你尝一下这个汤,李大叔做的汤很合我的胃口,你定也是喜欢喝的。”

“无瑕……”白炎的声音霎那间便消失在了一片喧哗之中,当孟昶龙与简玉德离席而去之后,整个舱室彻底沦陷。

“年轻就是好啊。”和风习习,孟昶龙手撑船栏笑着望向了远方:“想当年,你我同在先帝手下南征北战,也如他们一般意气风发,马背饮血,笑看风云,可一眨眼,你我都老了。”

“是啊,老了,我还记得当年侯爷跟南宫先生刚认识,可现在你看,你们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可惜我儿……唉……”简玉德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道:“不提也罢,他们年轻人有他们的闹法,怎么样,咱们换了地方再去喝上几杯?”

“好啊,跟他们拼不了,跟你我还是可以一试的。”

“那走?”

“走!”

豪气不减当年,那两个发鬓斑白的老者笑着诉说着往事向前走着,慢慢的没入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这是什么?好香甜的味道。”无瑕睁大双眼看着李廷和手中的小坛,竟不由自主的显出了痴嗔的模样。他虽不善饮酒,却十分喜欢那种郁香的味道,可因是个沾酒便醉的,所以身边的人总是限制他触及。

“这是我家乡的手艺,叫醪糟,用糯米发酵而成的,我看公子老是瞧他们喝的酒,可也知道公子身子不好,这醪糟甜而不腻,带着几分酒味,却不会醉人,二位公子赶紧尝尝。”

“果真好香,便连我都忍不住了,无瑕,我来盛一碗你试试。”

“公子不能喝酒!”奚昊还未能够及酒坛,便被弦伊一手按住了,弦伊伸手将那小坛夺过不满的道:“一屋子男人都喝疯了,公子可是看小侯爷趴下了没人管了,便又想使性子了。”

无瑕本还巴巴的等着奚昊给自己盛出一碗来,谁料现在连边都没挨着便被弦伊夺了去,他贪恋那醪糟的香味,不禁有些委屈的垂下了眼去。

“李大叔都说了不会醉人,偏你这丫头如此多事。”卷翘的睫毛密密的覆盖在眼帘上,无瑕心有不甘的咬了咬唇,然后双眼一扬又看向了弦伊,那眼中带着一种乞求,让弦伊的心生生的被揉动了一下。

“公子别这般瞧着我,我是不会屈服的。”口中如是说,可转身后见奚昊竟也这般望着自己时,弦伊的语气还是有了松动,她为难的看着那两人,又回头想要向众人求助,可一看之下哪里还有人能出来说话的,便连弓都已经与白少卿秦篪等人醉在了一处。弦伊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将小坛放在鼻下一闻,发觉果然透着浓浓的甜味,并没有一般烈酒的冲味,于是将嘴一撇,道:“一人一碗,谁都不许添。”

“好!”那两人兴奋一若孩童,忙不迭的将碗推到了弦伊面前等待着,弦伊一看他二人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便是两个顽童。”弦伊将醪糟盛出,推回了两人面前,眼见那碗中糯米个个圆滑不粘,舀起之后透着莹亮的细丝,竟也忍不住馋嘴道:“好像的确很好吃。”

“喏,碗在这。”无瑕低头喝了一口,然后浅笑着将空碗向着弦伊一丢,弦伊接过碗后也盛了一碗坐了下来。

的确香甜可口,没有酒的冲劲,多了一份舒滑爽口。

“以前都没吃过这种东西,公子……”

糟!

“公子!”

“唔?”无瑕不解的抬头去看弦伊,当看见身边的奚昊双颊通红之时,他才下意识的用手背去沾了沾自己的脸,嘟囔道:“为何这么烫。”

“了不得,两位公子为何连这个都不能喝?”开始见弦伊制止无瑕跟奚昊,李廷和还感到不以为然,认为她小题大做了,可是依那一小碗醪糟下去两位公子立马上脸的情形来看,还当真是不太妙。

“我都说了不能喝的。”弦伊懊恼的跺了跺脚,然后伸手便要去扶无瑕,无瑕却将双颊一撑吃吃的笑了起来。

“弦伊,你为何歪着身子走路,白炎呢,白炎人在哪?”无瑕说完起身一站便往了人群而去,弦伊知他已经有了醉意,心头焦急,忙不迭的便追了上去,岂料无瑕没走几步,竟纵身一跃飘然而起,只几个回落便不见了踪影。

“公子!”弦伊急得不行,回身想叫奚昊一起去寻,才见他竟自顾的又舀了一碗喝上了。

“奚昊公子。”弦伊走过去想要将碗夺过,奚昊却将身一躲,笑道:“好个小气的丫头,要喝自己盛去,为何要来抢了我的,就不给你。”

“你――”弦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东倒西歪的一大片人,突然来了脾气,走到桌旁“啪!”的一坐,恨恨的道:“好,都喝,难道我不能喝么,告诉你们,丫头喝醉了谁都别来惹!”她说完抓起了一旁的酒坛就着坛口猛灌了几口,当酒坛放下之时,才一脸苦涩的吐着舌头拼命用手扇着风道:“好辣好辣。”

李廷和在旁看得大笑不已,见弦伊说完便趴在了桌上,他才道:“没想到弦伊姑娘竟如此喝酒,倒是小看了姑娘家家了。”他说完回身去寻于程颢,可寻了一圈之后,才见于程颢早就让人给灌趴下了。

“一堆人全都趴下了,这可如何是好。”转了一圈又到了舱中,见一人歪歪斜斜的走了过来,可一张脸却不知被谁画得乌漆麻黑,连容貌都已经分辨不出,李廷和当时便笑得滚入了凳中。

“李大叔在笑什么……”来人虽然晃荡不定,李廷和还是听出了是南宫热河的声音,也不知是谁捉弄他将他的一张脸用墨抹了个透彻,李廷和捂着肚子抹着泪断断续续道:“那……那弦伊姑……姑娘醉了,趴桌上……哎呦我的肚子哎,笑死我了,南宫公子若是……若是得空便去将她扶回房间……不行了不行了,我的个娘嘞,这一群人都是整死人不偿命的主……”他笑得快要岔气,南宫热河却摇摇晃晃的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瞪着眼凑近身子看了一看,然后将弦伊抱起,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来――喝,再喝――谁还敢挑衅本小侯爷,来啊――”人已经喝得趴下,口里却还在撂着狠话的正是将所有人都放倒的白炎其人,他的周围东倒西歪的睡了一地,那场景令他得意非凡,可当他说完那话之后,却发现面前竟还站着一人。

“谁,谁竟还敢前来挑衅。”白炎踢开面前的凳子,晃悠悠的上了前去,伸手揪住了来人的手臂,岂料拉过之后见来人十分面熟,且那人手中还抓着一个酒坛在耳边晃了一晃,口中嘟囔道:“为何没有了……”

“我……我好像认识你。”见来人十分不专心听自己说话,白炎不禁不耐的伸手扣住了他的脸,将他手中的酒坛夺下抛了开去:“你长的好像……像无瑕……跟他一样的眼睛,皮肤滑滑的……白白的,还有……朱砂……”似发现了新奇事物一般,白炎伸手点在了那人的双眉之间:“你也有朱砂,好奇怪……无瑕的朱砂为何长在你的脸上……”他尚在疑惑之间,无瑕却带着醉意在他的手中仰起了头来。

“好香的酒……”无瑕呢喃着靠近着,最终将鼻尖凑到了白炎的唇边:“好大的一坛酒……给我酒……”伸手捧住了“酒坛”的双耳,无瑕双脚一掂,慢慢的,慢慢的凑上了前去……

第六百八十二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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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10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从未有过这般的放纵,只因知道此夜之后便再无这种把酒言欢,对饮高歌的机会。建州城近在眼前,十万赫博多铁骑如今就在盘龙关外虎视眈眈,九原的百姓面临着颠沛流离的命运,战火前沿的兄弟们在用性命拼杀抗敌,而楼船之上的士兵们在到达之后同样会再次投入沙场,为他们身后的百姓们流尽最后一滴鲜血。所以,就算只有一次,只有一时一刻能让他们忘记身上背负的沉重使命好好的畅饮一回,对他们来说都已经是一种幸福!

阳光很暖,风柔柔的吹在身上,如指尖轻抚,让人倦怠好眠。甲板上的士兵们三三俩俩聚在了一处,说话声从半掩的舱门传入,终于唤醒了沉睡中的容颜。

双眼慢慢睁开,被屋内强烈的光线所刺,复又闭上了。

面前坐着一人,有些模糊,可是,他的表情……

无瑕有些心虚的蹙了蹙眉,然后身子一翻想要避而不见,白炎一声不吭的望着他,见他已经醒来却还想蒙混过关,遂咳了一声,冷冷道:“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无瑕的身子顿住之后双眼一睁眨了眨,然后才极不情愿的望向了白炎,见他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不禁咬着唇低下了头去。

“看着我,无瑕。”白炎坐在床边伸手扣住了无瑕的下颌,不容许他的避让:“你昨夜喝什么了?”

“就……李大叔酿的醪糟……很甜,很好喝……”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无瑕虽抬着头,眼神却游离不定,不敢与白炎对视。

“在喝了那个之后又喝了什么?”

无瑕认真的想了一想,然后摇了摇头。

“你――”若是没喝酒又怎会醉成那样!

白炎有些恼火,昨夜无瑕趴在他的身上主动吻上他的唇,他醉得太厉害了,根本无法压抑自己,那柔软的唇和死死纠缠的身子便如烈火一般将他焚烧,他抱起无瑕回了房间,然后一切就不受控制了。

欲望膨胀到了极限,他的脑中已经无法再思考一切,无瑕从未有过这样的主动,那透着魅惑的一举一动与似有似无的呻吟让他的整个身心都在燃烧,他记得自己疯了一般的吻着身下之人,死死的缚住了他的双手,拉开了他的衣衫,吻住了他的身子,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回荡。

得到他,得到他……

“白炎,你怎么了。”看眼前那人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无瑕觉得很逗,他抿嘴笑着伸出手去捏了捏白炎的脸,还未及开口说话,便突然间愣住了。

奇怪,自己的双腕之间为何会有两道明显的箍痕,且隐隐的透着疼痛?

无瑕疑惑的眨了眨眼,带着不解望向了白炎,白炎这才叹息了一声,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一吻,然后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

“我差点伤害了你,无瑕……若非奚昊突然回来,我……”白炎的话语顿住了,想到昨晚自己如此狂暴的对待了自己最爱的这人,他的心中除了疼痛,更多的却是后怕。

如果不是奚昊突然回来一耳光甩醒了自己,自己当真便要铸下大错了。

无瑕看他脸色变幻,却依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昨夜喝完醪糟之后感到身子很热,便撇下弦伊跟奚昊去找白炎,可是人太多,大家都醉了,他在转了一圈之后没有看到白炎,却被那满桌的酒香诱惑,竟忍不住尝了一碗,而当那一碗酒下肚之后,他彻底懵住了,视线变得模糊,他分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一路踉跄的靠着桌子行走,到最后被人拉住,再然后……

再然后……

手突然一缩,无瑕用尽全力将白炎一推,然后将整个身子紧紧裹入了被中。

“坏人!”被中瓮声瓮气的传出了如斯一句,白炎无辜的一指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的道:“是你自己将我当成了酒坛,你还抡了我的两只耳朵,你瞧瞧看,现在都还红着的。”白炎说完将自己的脑袋一低,凑到了无瑕面前。

寂静无声,无瑕在被中闷了半晌,终于露出两只眼睛看了看白炎,然后才伸出了一只手抚向了他的耳畔:“我瞧瞧。”

“不用瞧,你会原谅我吗无瑕。”白炎趁机抓住无瑕的手指握在了手中,轻声说道:“我以后都不会再喝醉了,更不会伤害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其实……我昨天,除了醪糟,似乎……还喝了一碗酒……”无瑕心虚的看着白炎,吞吞吐吐的道出了几句话来,眼见白炎面带责备望向自己,他又不甘心的补上了一句:“你自己也喝醉了……”

“昨日是谁串通他们让他们使坏跟我拼酒的?还有,你昨夜喝醉之后将我当成酒坛主动献吻,我问你,若昨夜抓住你的人不是我,那么你――”

“错了!”无瑕伸手将双耳一捏,可怜兮兮的看向了白炎:“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使坏让大家整你,也不敢贪杯贪吃让自己犯错了,都不敢了。”

“当真?”

“当真。”

两人说完若孩子般将额头一触,想着酒后失态之举,又想着昨夜全军覆没的那一堆人,忍不住“扑哧――”一笑,正待说话,便听过道外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惨叫声与追打声,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发生什么事?”舱门一开便见两道身影从那头追打到了这头,炎瑕二人异口同声问完之后准备伸手拉住前面那人,动手之后那人猛一回头竟吓得二人两手一松,又让他给逃掉了。

“公子帮我抓住这贼人,我要打死他!”弦伊发髻凌乱的在后跺脚叫骂着,模样十分愤怒,无瑕闻言一个轻点追上了那人反手一扣将他制住,弦伊赶到之后扬手一耳光便甩在了那人脸上。

“我要杀你了!”

“弦伊,有话说清楚!”白炎在后扣住弦伊的手腕将她一拉,然后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问他――”弦伊伸手一指那人,怒火之下竟噙着泪水,白炎见情形不对,伸手揪住了那人的胸口便要追问,一看之下才愣愣的瞪大了双眼,扬声道:“南宫热河!”

“谁?”听了他的话,无瑕的手一松,也睁大了双眼看向了那人。

南宫热河紧闭双眼站在原地,本来俊朗的脸此刻被覆盖在一片墨黑之下,与黑炭无异,白炎无瑕一见竟是他,诧异之余皆忍不住闷笑着别开了头去。

这俩冤家,不知又为了何事大清早的便打成了一团,弦伊脾气暴躁,南宫与她一直如此相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思及此,两人皆不以为然的转身要走,弦伊见状扬手又要打下,南宫热河这才憋出了一句话来:“我,我会负责的。”

“负责?”

“负责?”

那话一出,白炎无瑕再次惊呼出声,弦伊却红着脸一脚便踢在了南宫热河的膝盖上,骂道:“你给我说话说清楚!你昨晚上究竟有没有对我做什么?”

白炎与无瑕听得一头雾水,南宫热河却挠头抓耳的原地乱转,急道:“我被缠绵灌得人事不知,为何会……会跟你躺在一张床上一个晚上我都不知,且……衣服都没脱……能做什么……”

“还敢说!我要杀了你!”话音刚落,弦伊便一掌袭了过去,南宫热河本要退让,却想让了她会愈发恼火,遂胸膛一挺,生生挨了那一掌。

“弦伊不可再打。”身后已经聚集了多人,无瑕伸手去拉弦伊,白炎则拉了南宫热河准备让他避一避,南宫热河却犟了性子使劲一挣,踏前一步又道:“我说了,你若是要人负责,我南宫热河绝不说半个不字。”

“可我不要,我不要!”弦伊回以怒吼,伸手一推众人狂奔而去,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南宫热河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刚回过头,便被人一拳打得趴在了地上。

于程颢双拳紧握,青筋尽显,眼中含着怒火恨不能将那人杀之而后快,南宫热河倒地,他上前一步还欲再打,被无瑕冷斥一声当场喝止住了。南宫热河抬头望着弦伊离去的方向,然后自嘲的一笑,拭去嘴角血痕后爬起身子,一语不发的扬长而去。

“还没看够吗?全都散了,今日便能抵达建州,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还不走!”白炎大吼一声,那一干人等全都一哄而散,空荡的过道上霎那间便只剩下他与无瑕二人的身影。

“无瑕……”

“去看看南宫吧,弦伊的脾气我知道,她是恼怒南宫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下不了台来,虽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名节对于女子何其重要不用我多说,此事是南宫有错在先,可程颢也不该对他动手,所以对错咱们就此揭过不提,今天便要到达建州,前后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去忙吧。”

白炎点了点头,返身离去的一刹那却又被无瑕叫住了。

“怎么了?”看无瑕静静望着自己的模样,白炎心头竟涌起了一丝莫名的不安,他郑重其事的望向无瑕,无瑕却只是站在原地浅浅一笑,轻声道:“没事,从现在起,事情多了你会很忙,要注意身子。”

白炎听罢伸手一捏他的鼻尖笑了:“不管多忙,我都会天天看着你喝药扎针,陪着你散步聊天,我要看着你一天天好起来,看着你的脸色渐渐红润,身子一天胖过一天,等到你胖到走不动路,我才好将你背在背上,永远都不放下来。”

永远有多远?远到我们看不见……

第六百八十三章 海角天涯终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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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11

楼船靠岸,预示着平静的日子就此结束,经历了战争荼毒与生死考验的将士们在踏上坚实大地的那一刻,便会再一次投入到腥风血雨的厮杀之中,楼船上的那几天虽然短暂,却是他们迄今为止最为平静,也最为快乐的一段日子,但凡美好的回忆皆只能留在过去,所以,该前进的时候,便不会再回头。

“百姓们先下,让人去建州城里寻找落脚之处安顿他们,待大家商议过后再安排他们的去向,如今楼船靠岸,船上的粮草都需卸下,我们先去军营与赵穆将军汇合,南宫白泽,你们留下,慕容与少卿跟着去。”

“是。”

白炎吩咐完毕走回了孟昶龙身边,孟昶龙见他考虑周全,做事稳重,不禁赞许的点了点头,道:“无瑕身子不好需要静养,依为父看,还是在城内寻一处院子安置他们为好,昊儿与缠绵也一同留下,好与他有个照应。”

“侯爷不需费心,无瑕带的人多,且入军营也的确不便,我已经让弓去寻住处了,你们去了军营之后会有很多事情需要顾全,不用太担心我。”骄阳当空,建州已经十分炎热,所有人都已经换上了夏衣,无瑕却依然穿了三层纱衣,踏上甲板之时正听得孟昶龙的话语,他心头一暖,轻声回应道。奚昊缠绵紧随而出,听了他的话后点头一笑,道:“爹爹只管去忙,我们陪着无瑕。”

孟昶龙知道无瑕自小便行事独立,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想法与考虑,见他如此说也不去勉强,只上前对着缠绵道:“缠绵,无瑕便交给你跟昊儿了,一定要悉心照料他,要什么东西让人来知会一声,只要弄得到的,为父都会让人找来。”

“爹爹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俩,此去军营很多事宜需要商榷,缠绵未能帮着分忧已是不孝,只是……”

“爹爹知道。”孟昶龙拍了拍缠绵的肩头,点头道:“已经很好了,在十方城你与大家不离不弃同生共死,现在这个战场不再属于你,好好去陪昊儿,照顾好无瑕,爹爹就已经很开心了。”缠绵不是士兵,白山城破他本便可以离开,可是他没有走,而是带着败军一路撤离,在孟昶龙重伤之后接替他带领大家抗击巨鹿士兵的围攻,于众人来说,他的所作所为及承担的责任已经远远超过了其应该担当的,所以现在临别在即,那些将士们对他皆有了依依不舍之情。

“缠绵大哥保重。”

“谷雨,你确定自己要进入九原军营,不跟着我们吗?”谷雨年纪尚小,缠绵心有不忍想要将他带在身边,谷雨却放不下从小生长的军营与同生共死的兄弟,决意要与大家在一起。

“缠绵大哥,以前在十方你说过撑下去就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其实那时我真的不是很相信,因为那么艰苦的环境之下粮草断绝,前后皆无退路,我们真的都已经绝望了,是你鼓励我们,让我们怀有坚定的信念撑了下来,我们大家现在还活着真的已经赚到了,蛮子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此仇不共戴天,所以我们绝不会退却!”谷雨说完又看向了奚昊,道:“缠绵大哥照顾好奚昊公子,公子是好人。”

缠绵伸手抚了抚谷雨的脸颊,点头道:“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你也已经决定了吗。”无瑕站在明威面前抬头看着他,明威却侧头望向了广阔天地,轻声一笑道:“决定了。我希望自己还能做个有用的男人,现在这里有这么多保护你的人,少我一个也无妨。”

“明威……”

“我想上阵杀敌,让自己的生命生死皆有意义,没有爱情也可以有亲情,这些将士全都是我的兄弟,为了他们,我明威死而无怨。”

无瑕不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眼前那个男人,然后双手伸出,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要活着。”

明威看着他伸出的双手有些迟疑,眼神不由自主的往白炎那头而去,白炎却在那头冲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别开了头去。

无瑕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直到明威慢慢靠近将他轻抱,他才将颊贴在明威的胸口轻声道:“保重。”

保重!

当年临安笔墨铺中斜倚而立的那个男子,那个为了龙家不择手段泯灭良心的男子,那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男子已经不复,当人生有了更为广阔的天地,他的世界也会变得不同。

“我们走吧。”无瑕放开明威退身回头将手中面具往脸上一覆,然后对着孟昶龙行了一礼,白炎见状上前一步道:“记得让人来告诉我住处,我在军营安顿好后便去瞧你。”

无瑕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刚走了几步,突听身后响动,他回头一看,只见楼船上下的士兵们皆上前一步躬身而下,齐声行礼道:“公子保重!”

声撼震天,那万余人的阵势岂是一般,那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们用最最真挚的话语道出了自己对那人的敬重,无瑕站在原地,看着楼船上下密密分布动作统一的士兵们,淡然一若往昔,顷刻之后,浅浅一笑,道:“好男儿自当战死边野,马革裹尸以还,我姬无瑕能有幸与你们并肩战了一回,值得了!保重!”

平实的话语比豪言壮语更加打动人心,无瑕说完轻轻一个转身离去了,那素洁的身影于阳光下晕染着耀眼的光芒,当他单薄的身子在旁人的簇拥之下渐行渐远,慢慢消失不见之时,那些留在原地看着其远走的将士们竟都含起了泪水,为这样一个立场不同却不惜以自己的生命去为大家拼搏的人而感动落泪。孟昶龙看着身边对无瑕肃然起敬的将士们,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将手重重拍在了白炎肩头。

为这样一个让人敬重的人,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炎儿,绝不可负了他!”

“孩儿绝不负他!”

马蹄纷沓,那一行人马直奔了驻扎建州的九原军营而去,临到近前,竟发觉军营大门无人把守,整个营地轰乱纷纷,吼声震天,白炎心头一惊,伸手制止了身后的队伍,回头对孟昶龙道:“爹爹等等!”他于马背上探身一望,见那涌动的人潮明显的分成了两方对立,忙回身大喝一声道:“少卿随我一同进营,其余人护住侯爷,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那军营之中不知发生何事,对立的两方人马之间碰撞之势已经愈演愈烈,怒吼声与刀剑出鞘声震耳欲聋,眼见局势就要无法控制,两人两马突然从大门处直闯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开了一条道路,也止住了一触即发的血光之战。

“都他娘的疯了――啊――”愤怒无法遏制,白炎爆出了一句粗话,下马之后一把抓住了列于最前方的两人手中高举的兵器,额角青筋猛跳着咆哮了起来。

“小侯爷!?”

“小侯爷放手!”

那两人手中长剑因顺着剑刃流下的鲜血而哗然掉落,两人身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士兵们也因白炎的突然到来全然愣住,当看见涌动的人潮因自己的出现而安静之后,白炎沉着脸从人群中疾步走过,到了点兵台前。

人群自然而然的聚了过去,白炎登上点兵台,先是游睃了一遍台下众人,而众人的目光在与他对视之后皆不自然的低垂了下去。

“好,很好,你们都出息了,白山的将士们被围困在十方城一个多月,百姓们颠沛流离,赫博多的大军就在盘龙关外等着杀入建州践踏我大晋土地残杀我十万九原同胞,你们倒好,在这生死攸关之际,竟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白炎怒吼着冲下台去,从面前的士兵们手中抢过兵器砸在了地上。

“好,要打是吧,来,都冲着我来!有什么怨气都冲我孟白炎来,来啊――”伸手抓住衣襟狠狠一拉,白炎甩开上衣露出了健硕的身躯来:“有什么都冲着我一人来,单打还是群殴,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个爷们!”

人声寂寂,所有人在他的怒吼之中皆低下头去,纷纷丢下了手中兵器。

“没人?别说本小侯没给你们机会,现在不打,以后谁要是再动手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听到了没有――”见无人应答,白炎火气更大,怒目一瞪,再次扬声道:“都是不带种的娘们吗,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再说一遍,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声音终于齐整,白炎见状才微微敛了几分怒气,见有人双目不转的盯着自己的后背,他骤然一惊,伸手抓起衣衫将身子一罩,粗声吼道:“看什么,来俩管事的,跟着我,去向侯爷说明情形,谁要是胡说八道挑起事端,本小侯第一个饶不了他!还不走――”他说完从人群中穿行而过,那两方人马的带头者这才跟着他一并向外而去,直到到了孟昶龙面前,才面露诧异之色双膝一屈跪在了地上:“侯爷!侯爷终于回来了!求侯爷速速想办法将将军救出来!”

第六百八十四章 堪不破 前尘铸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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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12

“公子小心点,这建州城好像不太对。”街道上来来往往行走着很多士兵,却个个精神萎靡,状态不佳,无瑕听了弦伊的话后点了点头,对着于程颢道:“一会儿安顿下来之后找人去告知白炎住处,顺便打听一下军营中是否有事。”

于程颢还未及应答,缠绵却在一旁伸手将他一拉,道:“如今到了这处你便安心养病,军营中有那么多骁勇善战的将士,不用太过担心。”

无瑕蹙着眉头望了一眼长街那头,轻声呢喃道:“打仗并非兵力强盛便一定能够取胜,绝地尚能翻身,蝼蚁亦可憾树,有时候策略跟计谋比起刀剑相拼的厮杀更能伤及性命。”

“那个不在眼前,我不管,也管不着,我现在唯一能管的,便是将你跟奚昊安顿下来,然后陪奚昊将整个建州城的药铺都搬回来给你治病,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听到了没有,嗯?”缠绵话刚说完,弓带人从街道那头疾行而来,到了无瑕跟前道:“东面常府街尾有一座大房子,主家是建州城首富,因战乱起害怕被牵连,所以卖了房子举家迁移去了南方,我们刚去看过了,足以容纳咱们这么多人马,环境也十分好,就是有点奢华。”

大户人家自然以门楣光耀为荣,房子装饰得十分奢华,弓知道无瑕不喜这种风格,可纵观此处,倒果真没有更大的房子了,他怕无瑕反感,所以先言明了出来,然后又道:“不过却有一院子种满了桃花,只是花期已过,公子今年又看不到了。”

果然无瑕本还默不作声,听了他最后那句话后口中一松,道:“罢了,买下,将用不上的东西全都分给附近的百姓,咱们人多,也不用再找下人,生活打理全都自理,传令下去,无事大家都不要出门,更不要因任何事情与人起冲突。”

“是。”弓应着返身离去,无瑕这才又看了看街道匆忙而过的士兵们,道:“咱们走吧。”

因为是避难而去,所以那房子的价格也不是很贵,无瑕平日带在身边的人本无几个,此刻却因多了沥泉山庄的影刺与云岚所带的虎贲,人数到了六十左右,幸得那房子如弓所说十分大,几个院落分散下来竟还绰绰有余。自从离开相思谷后,无瑕一直都在奔波之中,此刻虽然也只是暂时安顿下来,可一来他的身子需要静养,这房子又是自己买下,二来白炎也在这里,所以安顿下来之后,他竟莫名的有了安心感,那种宁静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窗口正对着满园的桃树,虽然花期已过,无瑕却还是禁不住开心起来。

“公子在傻笑么?”弦伊端着茶盘走了进来,看无瑕站在窗口兀自发笑,不禁也是一笑,道:“说来也是,咱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住在大院子中,身边有这么多人陪伴了,这感觉便仿佛回到了以前,公子在好不容易得来的空隙之中总是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桃花,闲暇了,便画一下画,又或者弹奏一曲,好惬意。”

是啊,当一直奔跑在路上的自己感到累了的时候,便会找上一间不大不小的院子,好好的歇上几天,过一过如弦伊所说的那种生活,可是,太短暂,短暂得让自己不敢回想。而这一次,自己又能停歇几日,又能拥有这种日子多少时间呢。

“无瑕,我与奚昊要去购置药材,弓跟云岚会带人一起跟去买生活必须品,你要带什么?”缠绵与奚昊入了院子,远远便问。无瑕回过神来,想了一想,道:“笔墨纸砚,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了。”

“夏天到了,我去寻寻这里的绸缎庄可有冰蚕丝,你身子不好,不敢穿得过于单薄,冰蚕丝光滑凉爽,最贴近人的肌肤,给你做上几身衣裳,让你不至于总那般闷热。”

“年年都是如此,不打紧,倒是奚昊,总穿着我的衣裳,显得有些大,你该给他好好做上几身合适的。”

“你们说话,又拉上我做什么。”奚昊不满的嘟囔了几句,见缠绵随着无瑕的话直直望向自己,他调皮的一甩衣袖拂过缠绵的眉角,挑衅道:“袖子长了好打人。”

“长袖善舞,小夫君可是要为为夫舞上一曲。”缠绵说完将奚昊一拉入怀,奚昊见无瑕垂眸弦伊闷笑,不禁一个手肘便撞在了缠绵胸口,凶巴巴道:“再说让无瑕打你。”缠绵揉着胸口愁眉不展的对着无瑕道:“他如今拿着鸡毛当令箭,动辄便要将你拉出来镇压我,无瑕,我真觉得,当初弃你选择奚昊是种错误,否则现在被我欺负的人便当是你了。”

“说的什么浑话,跟你们闹多了,我也会变傻了去,还不走,等着我拿金弹子打人么!”无瑕被他二人闹得头疼,说着话又要去拿金弹子,缠绵一见忙将奚昊一拉急急的奔了门外而去:“那金弹子寻机我要拿回来,总放在你这我实在提心吊胆。”

“还不走――”无瑕又喝了一声,缠绵哈哈一笑拉着奚昊转眼不见了踪影。

“情形究竟是怎样的,你们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告诉本侯,大军尚在建州,赵穆将军却为何会不在营中?”

随着孟昶龙带人进入军营,本还喧闹一片的营地终于安静了下来,方才起冲突的两方人马的带头者这会子正在营帐之中,听罢孟昶龙的问话之后两人皆向前一挤,在撞到彼此之时却又冷哼了一声,别开了头去。

“我再说一遍,如今外敌当前,咱们自己的兄弟若还不能齐心协力,那么,这场战争咱们便已经输了!我不管你们之间有怎样的恩怨或仇恨,现在我爹爹问的是整个军营的形势与事情的始末,你们若不能放下私心好好说话,那么,便给我滚出去换个说人话的进来――”见那两人还在斗气,白炎火冒三丈,言辞犀利毫不留情,那二人见他发火,又想起他方才所说之话,心底一悸,有了羞愧感,对视了一眼之后皆低下了头去。

“现在能说了吗!”白炎语气敛了几分,却依然透着威严,那两人点了点头,其中一人率先上前了一步,拱手道:“回侯爷,属下窦榀,赵穆将军手中后路军头领,此次是随将军一起出征的。前不久我们探得消息,巨鹿城池失守,赫博多的大军要入驻巨鹿,赵穆将军说小侯爷去寻侯爷许久未得消息,怕小侯爷所带人手不够兵力不足,所以想趁赫博多军队撤离之机夺回盘龙关,将整个战线前移,寻机去接应小侯爷。”

“苍浪先生不同意,说侯爷在十方城的可能性极大,小侯爷带人从水路前去接应一定万无一失,还说等待侯爷回来之后大家再从长计议,可是……”站在一旁的屠单接着窦榀的话说了一句后又顿住了话语,显见他是站在苍浪一边反对赵穆带兵前往的。

“将军带了两万人马直奔盘龙关,我们到了之后发现赫博多的军队果然在后撤,盘龙关上的防御不像从前那般严密,赵穆将军十分高兴,下令所有人强攻入关,我们当时的确打进去了,赫博多的士兵们撤离得很匆忙,就连很多粮草都未曾带走,将军看后很是兴奋,说我们一鼓作气趁胜追击必定能进一步挫其锐气,鼓舞军心。就在这时,苍浪先生带兵也赶到了,他看了盘龙关的情形之后坚决反对追击,可……将军根本听不进去,他与先生吵了起来,一气之下带着一队人马往前追赶,然后……”

“莫非是对方有伏兵,中了埋伏?”孟昶龙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赵穆苍浪二人不和已久,九原两度失守原因皆在于此,本还想着他们会吃一堑长一智,谁知,竟还是如此,当真让人不恨都是不能。

“倒是没有伏兵,只有一个小阵,看似非常普通,将军看时也是大笑不已,说就凭区区小阵也想困住他,结果,那阵是小没错,却千变万化,我们进去之后只片刻之间便被四分五裂,左突右挤皆无法突围,兄弟们一个接一个的死于对方剑下,那场面……”窦榀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继续道:“苍浪先生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所以他带着人马追上了将军,可赶到之时已经晚了,将军被对方军中的狄戈尔抓住带走,先生从外切入才将剩余的兄弟们救了出来,如今先生人仍在盘龙关中,他说让我们回来等,可是大家都等不下去了,将军个性倔强,落在蛮子手中必定无法善终,所以我们才想前往巨鹿搭救将军,可先生不准,我们――”

孟昶龙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当他听见窦榀说起那个不起眼的布阵之时,他的心微微的颤动了一下,不用去想,他也知道那阵是何人所布,也知道他之所以不遗余力的帮助赫博多的士兵侵犯自己的国土为的是什么,可是,他却不能原谅那人的所作所为,因为没有人可以将自己的私心凌驾于那么多无辜的百姓的性命之上,就算他有千万个理由,都不应当!

“清风呐,为何你就是放不开……这一切究竟是你造成的,还是我孟昶龙的责任呐……”

第六百八十五章 倔强的坚持 对抗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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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13

“公子喝药就歇下吧,今日白山军刚入九原军营,想来很多事宜都需要商榷,小侯爷定是太忙,所以到现在都没来看公子,已经亥时了,你若再不睡,缠绵奚昊二位公子又得说我了。”见无瑕还坐在桌旁等着那人,弦伊不禁轻叹了一声,将药碗与莲糕往无瑕面前一推,道:“药已经热过一次了,你再赖都还得喝下去,我知道奚昊公子说你现在一天得喝五次药对你来说很是难熬,可是毕竟要喝下去身子才会好,小侯爷在了莫非这药便能变成甜的了?”

无瑕有些怏怏的看了看那浓黑的药汤,然后往桌上一趴,将脸埋入了双臂之中。

好担心,整个建州的局势都不太对劲,那街头来来往往的士兵们根本不在状态,看来是出事了。白炎定是被拖住了,否则不会到了现在还不来看自己。

“公子……”

“知道了。”无瑕闷闷的应了一声,刚坐起身子去拿药碗,便被一人抢先一步将碗端起了。

“我就知道你必定还没睡。”白炎笑着舀了一勺汤药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然后送到了无瑕嘴边:“我给你带了糖膏,喝完药正好甜口。”

“为何我没有听到你的脚步声?”

“许是……想我想得太入神,所以没听到吧。”白炎嬉皮笑脸的凑过了身子,无瑕见状将头一偏避开了他,对着弦伊道:“去将留的饭菜拿来,再将今日买的参茶泡上一壶来。”

“是是。”弦伊笑着一连迭声的出了门去,无瑕从白炎手中接过药碗仰头喝下,却被那苦涩之味冲得几欲呕吐,白炎满脸笑意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纸包,打开之后献宝似的往无瑕面前一展,道:“我今日在街上看到的,特地买了揣在……怀里……”

语气突然迟疑,白炎脸上有了一丝尴尬。天气太热,那糖膏被他贴身放置,早已融化在糖纸上,显得十分难看,见无瑕接过便要去咬,他忙又一把夺了回去,道:“化了黏牙,明日我买了之后就给你送来,这个还是不吃了吧。”

“拿来。”无瑕将手心一摊,对着他挑眉扬唇,孩子气的一笑道:“甜甜的,有你的味道。”

“我的――”白炎被他那话说得哭笑不得,将糖膏放回了他的掌心,却又坏笑道:“要闻我的味道?来,这浑身汗臭正好来蹭蹭你。”

“离我远点。”眼见他起身便要靠近,无瑕惊呼一声返身便跑,白炎在后得寸进尺的伸手去抓,无瑕怕他果然来蹭自己,忙抬步往门外奔,却正碰上弦伊端了饭菜过来,差点迎头撞上。

“又开始闹腾了,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好这院子独门独户,也不至于将那两人也闹起来,否则今夜是难以消腾了。”弦伊看着那闹成一团的两人摇了摇头,进门将饭菜放下,回身道:“小侯爷赶紧过来吃了,公子怕你晚上过来饿,特地留给你的。”

“还是无瑕疼我。”白炎嬉笑着捋起衣袖往那桌旁一坐,急吼吼的便扒拉起了饭菜,一见他那狼吞虎咽的模样,无瑕不禁心底一酸,倒了参茶推到他眼前,道:“就知道一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无论要做什么,都抽空将饭吃了,听到了没有。”

白炎塞了一嘴的食物,根本无暇回答,只胡乱的点着头,呜呜呀呀的道:“好吃……谁的手艺……”

“缠绵公子说,要好好给公子和奚昊公子调理身子,所以,一日三餐他全包了,顿顿不重复,天天有花样,还说一定要将两位公子养得白白胖胖的,让侯爷小侯爷放心。”弦伊嘴快,还未等无瑕回答便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白炎听完双手一顿,锁着眉头想了半晌,突然对无瑕道:“我还是得去跟李大叔学学手艺,否则将来缠绵压我一筹,我会很惨的。”看他一脸严肃,说得一本正经之貌,无瑕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待他又低头猛吃之时,才带着几分犹豫问道:“建州的形势……”

“对了,那幽冥花我已经派了白泽日夜兼程赶回东都去向皇上讨要了,明日奚昊来了你告诉他,让他放心。”

“好。白炎,这建州城……”

“还有,你明日不要再等我,就算我过来都会很晚,你若困了便睡,养足了精神才好应付扎针。”

无瑕见他老是打断自己,突然间便沉默了下来,白炎本还大力的扒着饭,待发觉气氛不对之时,他慢慢的停下双手,抬起了头来。

无瑕没有说话,只静静的望着他,直到他再也掩饰不下去,放下筷子抓住无瑕的双手轻声道:“赵穆将军带兵追击赫博多的军队,被敌方俘虏了,苍浪先生此刻还在盘龙关内,爹爹已经派人前往盘龙关请先生回来,如今九原军中一片混乱,我们今日入驻之时,赵穆将军与苍浪先生手下的兵差点打了起来,这军营现在就是一盘散沙……”白炎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我不说,是怕你担心,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将身子调理好,无瑕,有时候顾及不到的事情就要放下,让自己放宽心,好吗。”

无瑕轻吐了一口气,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直觉,果然这建州城出了大事,主帅被擒,军营之中自然人心惶惶,动荡不安,还好白山军及时赶回,有威武侯爷坐镇,倒不至于起了大波澜,可这样一来,要击退赫博多军队,又要救出赵穆将军,当真是个大难题了。

“我说了,你现在只管养病,不想其他的。”见无瑕蹙了眉头,白炎知道他又上了心,怕他劳神,忙伸手去抚他眉间褶皱,笑道:“再皱皮肤都要老了,我已经吃饱了,你赶紧去睡,我还得赶回军营去。”

“还没安顿好吗?”听他要走,无瑕有些难过,继而却又莞尔一笑,道:“去吧,要是太忙便不用每日都来,也省得你聒噪。”

见他明明不舍却还强颜欢笑,白炎心中疼惜,起身走到他的身旁俯身将他一抱,道:“我在外面听弓说,你每天要喝五次药,喝得胃口全无,且扎针的时间也延长了,我心里真的好难受,我很想在你身边陪着你,可是……”

“我知道,什么都不用说,白炎,你记得,若是有了难题万不要瞒着我,我可以一起帮着想办法。”

“知道了,现在你便乖乖睡觉,我看着你睡着了就走。”

弦伊见状将碗碟一收,又将一包东西往桌上一放,道:“这个是公子特意让我准备的参茶,说让小侯爷带去给侯爷,小侯爷一会儿别忘了。”

“好。”白炎心中感动,却也知道很多话语不需多说,遂应了一声将无瑕放入床中帮着他脱下衣衫盖好了被子,然后蹲身床边抚着他的脸,道:“无论多忙,我每天都会来看你,可是你不许再等到这么晚了,亥时一到就得睡,就算你睡着了,我也会看了你才走,好不好。”

“去吧,明早一定还有很多事做,赶紧赶回去。”怕再说下去自己便舍不得他离去,无瑕说完将双眼一闭,侧身向内,只留给了白炎一个背影。

“小侯爷回了吧,将东西带好。”弦伊将参茶拿起往白炎手中一塞,然后将他向外一推,道:“天色很晚了,路上小心。”白炎闻言将头一低,看向了弦伊,道:“南宫跟我一起来的,就在这院外。”

弦伊听了那话脸色一变,冷了语气又是一推,道:“他来他的,与我无关。”

白炎见她对南宫热河的态度比以往更甚,想说几句话缓和一下,却还未及开口,便被弦伊在内将门“砰――”的一关,碰了一鼻子灰。

“你这丫头!”白炎作势要去敲门,却怕吵了无瑕,终还是没有落下,回头之时见南宫热河头也不回往外走,他忙疾步跟上,到了与之并肩,才挤了挤南宫热河,道:“那丫头一直都是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可别当了真。”

“你来看公子,却偏偏拉扯上我们做什么,她与我如今已是水火不容,你也别再多费心思了,还是想想怎样改善建州的局势为好。”南宫热河不冷不热的回了几句,脚步不停的奔出了大门,也不等白炎,自己飞身上马大喝离去,白炎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息了一声,拍了拍乌骓马儿,自言自语道:“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这般自毁姻缘之事,明明都喜欢着对方,却谁都不肯向前踏出一步,幸福不应该是自己去争取的吗?为何他二人就是堪不破,宁愿用这种令人痛苦的折磨毁了自己的一生呢……”

“公子怎么又起来了?”弦伊在门边站了许久,听得那二人走远后正待剪短烛芯,才发现无瑕竟又披着衣衫坐回了桌旁。

“我睡不着,你去研墨,我要细想一下盘龙关附近的地势,将其绘制出来,看看能不能想到办法帮助白炎。”夜风吹过,晃动了烛火,也扬起了无瑕颊边的青丝,无瑕低头轻咳了几声,弦伊忙走过去拢了拢他身上衣衫,道:“公子还是睡了的好,否则明日小侯爷来了我便将一切都告诉他,让他自己来与你说。”

“弦伊……”

“你睡不睡!好,我现在就去将小侯爷追回来,或者去叫了缠绵奚昊二位公子过来,看他们如何让你歇息。”弦伊有些恼怒,见无瑕依然不动,她跺了跺脚返身便要走,无瑕这才起身唤道:“好了我睡,别去扰了奚昊与缠绵,我……咳咳咳……”咳嗽突然间剧烈起来,弦伊见无瑕咳得止不住,忙拿出罗帕塞在了他的手中,道:“公子忍着点,我去倒水给你。”

无瑕捂住嘴点了点头,待弦伊回身去倒热茶之时,他将手中罗帕展开看了一眼,旋即却又握入手中死死拽住了。弦伊倒了茶后见他已经躺入床中,忙走过去将茶杯递过,抚着他的后背助他止住了咳嗽,本还想再说几句,岂料无瑕喝完之后将身子一钻侧躺而下,低低道:“我困了,你出去吧。”

弦伊见他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不禁有些奇怪,可见他说完那话之后不再有任何动静,只好在站了片刻之后又给他掖了掖被子,然后轻手轻脚的拉门而去。

无瑕静静的躺在床中,待弦伊离去的脚步渐渐消失,他才将捂在被中的手伸出,松了那紧拽的罗帕,那素洁的绸面之中渲染着一朵细小的血花,刺痛了他的双目。

第六百八十六章 我欲沉寂天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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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14

晨曦微露,沉寂了一夜的密林在鸟叫蝉鸣中复苏,半人高的草丛叶尖上停留着莹亮的露珠,耀着剔透的光芒。纷沓的马蹄声从远处而来,显得十分急促,那是一列黑衣黑骑装束统一的队伍,想来是要赶去何处,所以经过林中歇息的另一队人马身旁时,皆只是侧目看了一看,然后与之擦肩,并未停顿。

杨云骢拍了拍马背,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

已经入了天水的地界,天水龙家铺子的龙其翰手中骁骑便是如此装扮,看来,是龙家有急事要去办。虽然自己与龙其翰同为公子手中势力,可龙卫的真实身份从来不为人知,若非万不得已,自己也不会暴露身份,所以,能少一事便是一事,省得耽误了寻找公子的时间。

“杨大哥。”在龙卫中地位仅次于杨云骢的北堂川轻唤一声之后抬头示意了一下,杨云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林子那头突然惊起了飞鸟,扑棱棱的扬起了一大片,他心底一动,上马沉声道:“跟上去。”

林中惊鸟,必定是前方出了事情,虽然不想招惹麻烦,可龙家铺子毕竟是公子势力,若是真的有难,龙卫自当不能袖手旁观。

龙卫皆是训练有素的影刺,杨云骢一声令下,只顷刻间龙卫便已经紧随而上,直奔向了林子那头。的确是有情况没错,可当杨云骢带人赶到之时,却是跷骑们打了胜仗,正在收拾残局。

马蹄刚刚踏入其范围,一道黑影手持软剑已经袭到了眼前,杨云骢形如疾电,伸手之间竟以食指与中指夹住了剑面蓄力一弹,那黑影顿时被他内力所震,噔噔退了两步,又倒了回去。

“我们只是路过,若有打扰,还望见谅。”见情形并非自己所想,杨云骢于马上抱拳而立,对着对方扬声道完便想离去。骁骑头领吴靖昂见状将手中长枪一挡,冷冷道:“方才擦肩而过你们未有任何动作,为何飞鸟惊起便直奔了这头而来,莫非是与他们一伙的?”他口中所指便是现在躺在血泊之中的那一干人等,杨云骢低头看了一眼,见死去的人皆手握兵器,知道也非善类,也不知何事得罪了龙家铺子,在这天水地界便遭骁骑追杀,然龙其翰既然不怕其在自己地界出事,那么便一定是与其主人公然翻脸的,像这样的浑水,龙卫还是不蹚为好。

“我们与他们不识,也并非故意来找茬,当真只是路过此处要往北方而去,这里是天水,龙家铺子要做什么何人敢管,还望兄台高抬贵手,放了我们离去,我杨某人感激不尽。”

吴靖昂在他说话时便已经打量了他身后的队伍,见那些外貌粗野的汉子们个个体格健硕,筋骨强健,悄无声息之间便已经形成了防御之势,显见是训练有素之人,且他们人数虽多,却十分安静,一看便知不是泛泛,这样一个清晨突然出现这样一支来历不明的队伍,当真让人不得不防。

“北方现在正在打仗,你们这样一群人,不知是去做什么呢。”吴靖昂拉了拉马,慢慢踱到了杨云骢的面前,脚下尚且踏着鲜血,他的眼中却再次杀意蓄积。

杨云骢见他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知道今日自己等人是脱不了身了。前不久有消息说归云庄冷秋之投靠了相国府,北方八大当家死了三人,余下五人被冷公子一手保下,从归云庄安全撤离,龙家铺子的大当家龙其翰便是其一;可是人心隔肚皮,如今天下大乱,公子却失去了影踪,这些人的心也不知是否一如当初,所以即便是在同一阵营上,自己也依然不能轻易曝露了身份,以免公子的行踪一并受到牵连。

“杨大哥你看。”杨云骢与吴靖昂说话,北堂川却细细观察了地上死尸的情况,当见一人身下染着血迹的腰牌显露之时,他附耳轻语了一句,杨云骢闻声一望,突然笑了。

“看来传闻无假,龙家铺子与归云庄已经水火不容,那么,龙大当家的又是否心如当初,依然忠于公子呢?”

突如其来的话语令吴靖昂骤然一惊,他有些拿捏不准眼前这人的来头,可既然一眼之下便能勘破了归云庄属的身份,说明也是同一道上的人马。如今天下局势纷乱,各方英豪遥相呼应,颇有一些实力雄厚之辈,没弄清状况,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为好。

“在下吴靖昂,龙家铺子骁骑头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心中有了顾忌,语气也就缓和了几分,吴靖昂拱手抱拳好言相问,杨云骢见状一笑,道:“请恕我不便相告,不过吴头领回去之后可将我的话语带给龙当家的,就说当年陵园小侄路过此地,未能前来拜访,万望见谅。”

“陵园小侄……可是——”吴靖昂尚在愣神,杨云骢却已经一勒缰绳带人从旁行过,打马而去,骁骑有人想要阻止,被吴靖昂厉声喝止住了。

“赶紧收拾干净,然后回去复命。”

此人口带公子,又提及当年老太爷所住陵园之地,想来是大当家的旧识,他们既无意纠缠,自己便将他的话带回去,看大当家的如何定夺为好。

杨云骢带人出了密林,见吴靖昂果然没有追上来,遂冲着众人微微一笑,道:“咱们继续赶路。”北堂川打马跟在他的身旁,不解的问道:“杨大哥莫非识得龙当家的?”

杨云骢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眼神兀自回想了一下,才叹息着抬头望向天空轻声道:“一面之缘而已,也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当年在陵园若是冷妃能听我爹爹之言放下仇恨,或许,这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公子的命运,我们的命运,还有那么多反晋同胞的命运,都不会是现在这般情形了……世事无常,想来便是如此吧。”他感慨过后大喝向前,北堂川听不明白,也不敢多问,只好唤了身后众人紧随着他一并向前狂奔而去。

“哦?那人什么模样?多大年纪?”龙其翰在听闻吴靖昂带回的消息后陷入了沉思,想了片刻后他心有猜疑,于是细细询问道。吴靖昂回忆了一下,皱着眉头道:“年纪不大,浓眉大眼的,没什么明显的特征,只是……”

“只是什么?”龙其翰追问道。

“他的眼睛颜色很奇特,似乎,略带琥珀色。”

龙其翰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然后扬了扬手指,令吴靖昂退在了一旁。

当年陵园议事之时,自己尚在意气风华的年纪,冷妃气盖云天,一举夺得头筹,取得了反晋势力第一把交椅的头衔,她的身旁当时带着两名侍卫,一个便是如今沥泉山庄庄主于风扬,另一个名叫杨辰昭,在当年景园被晋兵放火焚烧时誓死保护冷妃,与其死在了一起。当时陵园只有两个孩子,一个便是公子,另一个是杨辰昭的儿子杨云骢,景园被烧之前他便不在他爹身边,之后更是不知去向,多年来也是音讯全无,如今想来,带话之人必定是他无疑了。

十四年了,他一直了无音讯,为何现在突然出现了?听吴靖昂所述,他应当一直在公子手下没错,可是,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担当了怎样一个角色呢?

“靖昂。”

“属下在。”

“其余当家的可有打探到公子的消息?”

“只听说曾在东渝水路出现过,之后便再无消息了。”

龙其翰头疼的摇了摇头,如今天下势力涌动,公子从丹阳离去之后并未与霍昔阳一同回川西,也没去沥泉山庄,而是直奔了地处极北之地的九原而去,之后突然间便失去了消息,外界传闻很多,可没人能够肯定他究竟在何处。

归云庄因接二连三的受到沂南武门的生意打压,又兼其投靠相国府被反晋势力所唾弃,已经风光不复,摇摇欲坠,现在正是取其代之的大好机会,所有人都在盯着这块肥肉,却又因旗鼓相当而谁都不肯服谁,因此大家现在都急切的想要将公子找出来继续带领众人反晋复戍,可却一直都打探不到他的下落。

“靖昂,派人去通知其余四大当家,就说公子极有可能还在九原地界,咱们商议一下,看如何能将他找回来。”

“是,属下这就去。”吴靖昂领命而去,龙其翰才又低头思忖着踱起了步子。

公子心之所系者是大晋的小侯爷,看来去了九原,还得从那孟小侯爷身上下手。如今大晋动荡,正是起事大好时机,公子却为何不站出来带领大家趁机反了呢?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这条道路他不想再走下去了?

……

“公子喝药。”

一天五顿,那药喝得无瑕见之便作呕,缠绵为了让他不会喝完便吐,每天都要精心制作不同的糕点给他压下苦味,奚昊则一头扎入了方子中不再出来,每日试药熬药,还得给无瑕扎针按压穴位,几天下来人没被缠绵养胖,倒生生的瘦了一圈;缠绵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奈何无瑕的身子要紧,他拦不住奚昊,只好每天变着法的给两人调配膳食,费尽了心思。

建州城的情况在孟昶龙的调配之下慢慢好转,可赫博多的士兵一路布防,从盘龙关一直延伸直至巨鹿,赵穆被擒生死不明,巨鹿、白山、长野一带又全都已经被赫博多占领,想要将其夺回实在不是易事,白炎每日在军营奔忙,到晚去看无瑕时已经疲惫至极,无瑕看得心疼,遂不再每日等他,有几次更是让弦伊将他拒在了门外,不肯相见。

“无瑕,弦伊,开门让我进来。”亥时过半,白炎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了无瑕门外轻声呼唤,弦伊紧锁眉头看着轻靠床头并未睡去的那人,言不由衷的答道:“小侯爷回吧,公子早已睡下了,他说让小侯爷不必每日都来,他一切都好。”

“你把门开开,我看他一眼就走。”白炎在外央求道。

无瑕低垂的眼眸被他那话打得一颤,脸上神色愈发难过,却依然咬了下唇不肯吭声,弦伊见状只好无奈的回道:“公子这两日身子好了许多,可睡眠也变得浅了,小侯爷还是回了吧,一会儿闹醒了他,又得许久无法入睡了。”

知道坚决的否决远不及以公子的身子为借口来拒绝有效得多,果然弦伊那话一出口,白炎在外便噤了声,许久,才脚步一动转身下了台阶,走了两步却又回转,在门边轻声道:“我明日白天抽空过来,告诉无瑕我很想他。”

脚步声渐渐消失,无瑕终于松了齿,本无血色的唇因牙齿的紧咬而张扬着艳丽的色彩,当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之时,他将被子一掀奔向了房门,然后使劲拉开门想要悄悄去看一眼那人的背影,却在抬头之时被面前的人影吓得呆在了原地。

“我就知道,你等不到我又怎会安心入睡。”白炎微笑着站在门口,看着无瑕痴然的模样扬起了唇角,然后双手一伸将他拉入了怀中:“我不要你只能得到一个背影,无瑕,我要你能听得到我的心跳,我要你的双手能够实实在在的触碰到我,我要看着你笑,感受你的快乐,所以,不要怕我辛苦就将我拒之门外,就算只能看你一眼,再苦都值得。”

第六百八十七章 责重两肩 载不动许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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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15

马匹换过,鞍旁放置了充足的干粮与水囊,白泽甩了甩尚未完全清醒的头脑从房间走出,驿站的士兵一见忙迎了上去,道:“大人,东西都备好了,大人先洗把脸,早膳马上送来。”

白泽见马儿已经上鞍,遂将手一摆道:“不吃了,路上吃干粮便好,代我跟你们家大人说一句,我走了。”他说完去了井边就着桶泼了几把凉水醒了瞌睡,然后走到马旁飞身而上,对着那士兵抱了抱拳,策马离去。

这已经是他到达的第三个驿站,因为无瑕的病情刻不容缓,白炎让他带着奏章与信函八百里加急赶回东都,一路上只有到了驿站他才会停下换马休息一晚,天气暴热难耐,幸得他底子好才不至于半途支撑不下,然也已经是疲惫不堪,倦怠之极了。

传递军情的马匹皆是千里良驹,清晨较为凉爽,白泽不再限制马儿的速度,半个时辰之后他已经出了前一个城池的地界,穿过一道峡谷就能进入下一郡的管辖范围。

那峡谷内十分安静,白泽信马由缰奔行了一路,眼见地势越来越狭窄,他勒了缰绳准备慢行,却突然间感到大地在微微颤动,他抬头去看头顶的崖壁,见未有任何山石松动之貌,于是飞身下马附耳贴向了地面。

轰隆声沉闷的传入了耳畔,那是——

白泽心底一惊,起身便跃上了马背想要勒转退回去,然跑了几步之后发现自己进入的峡谷太深,就算拼命回转也未必能避开来人,他踌躇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那已经近在咫尺的出口,然后一咬牙喝转了马蹄,向着出口处全力奔去。

不是山崩也并非洪流,那是纷乱的马蹄之声,能够引起这么大的震动,来人当无以计数。

白泽心头猛跳着继续向前,他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么大队人马,可既然对方是冲着这头而来,自己便不可掉以轻心。他摸了摸怀中的奏章和信函,然后将鞍旁的双锏拿出握入了手中。如今天下局势纷乱,各地反贼四起,自己孤身一人,若是果真遇到贼人还当真棘手。

马儿被策得四蹄生风,眼见出口近在眼前,白泽大喝一声使劲一踢马腹,马儿嘶鸣着向前一跃,霎那间便冲出了峡谷。

太阳已经明晃晃的悬在头顶,透着粉尘味的空气迎面扑来,令人窒息,马儿在冲出峡谷后本未加收势,却因面前密密麻麻出现的蜿蜒长龙而乱了脚步,前蹄腾空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白泽狠狠一拉缰绳,将被那阵势所慑而乱转起来的马儿勒住,然后抬眼向着前方看去。

阳光火辣辣的晒在头顶,那黑压压的人马之中有人竖着旗帜,可因光线太强,根本看不清楚。驿站的马虽是良驹可并非战马,此刻虽然收住了势头,却显得十分惶然,白泽“吁——”了几声,它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愈发焦躁,当对方中有人扬声问话之时,那马突然受惊,竟后蹄一撂直奔了对方而去。

糟糕!

白泽暗自叫苦,来人究竟是何人他尚未弄清,此刻马儿直冲向那头,岂不是将自己送入未测之地。手中双锏扬起护在了身前,他本是用以自保,可对方一看他竟不回一话打马便闯,顿时也扬起了手中兵器迎了上来,白泽见状扬声大叫道:“马儿受惊,切勿动手!”然声音霎那间便淹没在了嘈杂的人声之中。

那马冲入对方队中左突右闯,将对方队伍搅成了一锅乱粥,白泽心头焦急,怕马儿伤了人命,也怕对方有人出手对付自己,正欲跃下马背时,一杆银枪从人后挑出,只一个瞬间便穿透了他胯下马腿,随即一道白影闯入,大喝一声将马儿当场撂倒在了地上。

喷涌的鲜血四溅而去,白泽落下地面滚了一圈跃身而起,回身看向了来人。

那手持银枪的是一年纪轻轻的男子,白袍加身,并未像旁人一般身着铠甲,见白泽望向自己,他将银枪一抖收回身侧,扬声问道:“没事吧。”

白泽摇了摇头,还未开口说话,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人大叫着直奔了他而来。

“白泽大人——”来人一脸欣喜,白泽定睛一看,却不是傅超还有何人。

“白泽!”慕枫紧随其后出声叫道,白泽一看更是惊喜,双锏一收便奔了他们而去,到了跟前先是拍了拍傅超的手臂,然后对着慕枫拱手抱拳道:“见过慕将军!”

“太好了,我们这一路未曾得到任何九原的消息,小侯爷人在何处?是跟你在一起吗?”乍见白泽,慕枫与傅超皆忍不住有了喜悦之色,他们知道白泽一直跟在小侯爷身边,是以认为白炎也必定就在附近。

“小侯爷人在建州,侯爷也在,此事说来话长,我现在是奉了小侯爷之令赶往东都去寻一样东西,你们这是?”白泽说完抬头去看慕枫身后绵延而去的队伍,诧异的道:“将军这是前往九原吗?”慕枫点了点头,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的士兵,道:“皇上调集二十万人马前往九原支援防线,途中生变,只剩下十万人,如今兵分三路全力向着九原前进中,九原情形现在可还好?”

“九原防线已经全面前移,我来时还算稳定,只不过……赵穆将军被敌方所擒,如今侯爷坐镇建州,正在想办法搭救赵穆将军,夺回被赫博多侵占的城池。”

“既然大军已经不在九原城内,我看我们需要调整路线直奔建州了。”慕枫听罢白泽的话后抬头去看前方,顺着他的视线,白泽看到了方才以长枪贯穿马腿的那个年轻的男子。

“这位是?”

“苏品拓大人之子,人称小龙王的苏翀苏将军,他是此次的先锋官。”慕枫话音未落,苏翀已经抱拳对着白泽道:“如此说来,孟小侯爷如今人便在建州喽?”

白泽见他开口只问小侯爷,心底不禁有些奇怪,但碍于人多不便相问,只得回了一礼,道:“的确如此,如今建州局势稍稍安定,有了后援大军的加入,咱们的底气便更足了。”

“如此甚好,到了建州,我倒要好好会一会孟小侯爷。”苏翀说完哈哈一笑,将长枪抛给了一旁副将,然后看了看倒地的马儿,道:“这马不行了,我伤了你的马,便将自己的坐骑赔给你吧。”他说完回身便去拉自己的马儿,白泽一看那马通体血红,乃是一等的汗血宝马,忙忙不迭的将手一摆,道:“万不敢收将军如此贵重的马儿,且这前去东都路途遥远,我皆是从驿站换马前行的,否则一路疾驰下去,再好的马儿也受不住。”

苏翀见他说得在理,也不再坚持,慕枫本还想问他究竟有何事需急急赶回东都,可转念一想,既然小侯爷派了身边最为信赖之人来办此事,便说明事情非同小可且刻不容缓,是以也不再阻拦白泽,只从身后一人手中拉过了一匹马,又让人帮着卸了白泽马鞍上的东西绑好在这头,然后回身扬手道:“让行——”

“诸位保重,我办完事后再来建州与大家汇合,慕将军,苏将军,傅超,回头再见!”白泽说完毫不拖沓策马离去,待他的身影没入长龙,慕枫才舒心的一笑,对着傅超言道:“如今你可以放心了,侯爷小侯爷都没事,咱们只管放马直奔建州便是。”

傅超闻言也是一笑,朗声道:“倒是这段日子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看白泽大人一路畅行,前方必定已无阻拦,咱们可以一鼓作气赶路了。”

苏翀飞身上马一勒缰绳率先一奔,笑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走!”

院子里十分安静,可夏日的燥热却挥之不去,半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缠绵端着茶盘入了屋内,见奚昊还在给无瑕按压穴位,遂放轻了脚步走到桌旁放下茶盘,然后到了奚昊身边,轻声道:“我做了酸梅汤,今天天气太热,喝了解解暑气。”

奚昊已经细细按压了半个时辰的穴位,指尖疼痛难忍,有了轻颤,缠绵见状忙将他一拉,道:“剩下的几个穴位让我来,你去喝汤,然后歇息一会儿。”

无瑕因药物的作用与穴位的按压已经睡去,缠绵拉开奚昊自己坐了下来,着力时看无瑕背上已经青淤点点,他心头一痛,叹道:“也就是他,换了旁人只怕早就闹上了。”

奚昊拭去了额间细汗,舒了口气,见无瑕睡着,才跟着说道:“不忍又能怎样,灵姝的毒性已经融入他的血中,幽冥花找不到,除了以银针过穴按压穴位和不停的喝药之外,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否则我又怎忍看他如此受罪。有时候见他拼命隐忍的模样,我心里真的难受得要命,自小到大,也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可却从未见他在人前喊过一声痛;缠绵,我真的觉得上天不公,无瑕本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天却偏偏要逼他,让他双手染血,脚下踩着无数条人命,其实他要的很简单,却总是得不到……”

“是啊,就像现在,他只想陪在白炎身边,可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打破这种宁静了。”

“会吗?”奚昊被缠绵那话惊得一跳,发觉自己声音过大,他忙伸手将嘴一握看向了无瑕,见无瑕依然闭着双眼没有动静,才松了口气,有些担忧,又有些不甘的道:“真的会是这样吗?”

缠绵没有回答,只垂着头继续按压着穴位,眉头却渐渐深锁了起来。

身不由己!当无瑕踏上他所选择的那条道路,他的身后又慢慢聚集起无数的人马之时,他就已经回不了头了。如此刻这般的宁静只是暂时的,现在各路人马必定找他都要找疯了,大晋正是风起云涌之际,那些互相不服的势力迫切的需要一个能够让大家信服又能带领大家一同前进的人,而这个人,非无瑕莫属!

缠绵有些恍惚,指尖下躺着的那人是如此纤瘦,那单薄的身子让人看着都觉怜惜,可他的肩头担起的重担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沉,都要重。

无瑕依然闭着双眼一动未动,缠绵与奚昊的对话似乎并未吵醒他,然那青丝覆盖的眉目之下却有两滴不易觉察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慢慢滚落,只顷刻之间便没入了软枕之中,再难寻见。

第六百八十八章 朝露暮霞 莫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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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16

光线很暗,空气也很浑浊,于俘虏来说,是没有资格去要求更好的待遇的,所以,当牢门打开有人踏入之时,南宫陌连头都未曾回过一下。这个时辰会来这里的只有一人,来了之后其实也无他事,就摆上一壶小酒,两道小菜,与他对酌。

“今日带了笋菹,去了赫博多这么多年,还是吃不惯他们的油腻之味,河有鲜虾,我特地让人做了一道醉虾,拿来给你尝尝鲜。”清风熟练的打开竹篮的盖子端出盘子与酒壶,然后示意狱卒将牢门打开。

南宫陌从墙角站起,整了整身上衣衫,慢慢的走出了门去。残破不堪的衣衫令他的模样有几分狼狈,脚下的布鞋前端磨得几乎透出脚趾,可纵如此,他却依然整理得一丝不苟,便仿佛这地牢并非地牢,而他,只是去赴一场宴会一般。

“过来坐。”清风扬了扬手,然后轻轻晃了晃酒壶,将酒满满的斟上了两杯。

“这次带来的是桑落酒,这可是咱们家乡的味道,我在呼和单是尝不到这种东西的。”说起家乡,清风的眉目之间有了几许兴奋,总是被吠承啖讽为万年不变死人脸的脸孔上也浮现了掩不住的笑意。

“可还记得咱们当年所住的房子旁的那颗榆树吗?那可是咱们的宝贝,那榆钱一串一串的,管填肚子。”清风说完又是一笑,南宫陌走到桌旁坐下,低头去看了看那清澈明亮的美酒,然后举起酒杯,轻声道:“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酒是好酒,却不知道喝酒的人,是否的确思念着家乡。”

清风没有接他的话,只低头喝下了手中之酒,然后又续上了一杯。

“有些东西,想过也就罢了,毕竟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回不了头了。”清风自嘲的一笑,接着又是一杯下腹。

“你还是解不开心中的疙瘩。”虽然此刻阵营不同,但两人终究是一块长大的朋友,说起来,还是同在先帝手中出谋划策的同僚,若非当初那一桩扯不清的风花雪月,现在的他们定已经安居乐业,儿女绕膝了,又何来这水火不容的对立。

“呵哈哈哈……”听了南宫陌的话语,清风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是解不开还是放不下?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分辨自己的心情,因为那情感沉淀得太久,久得他几乎忘记了当初那锥心刺骨的疼痛。他曾以为,只要自己赢得了那场战争,便可以赢得云锦公主的芳心,可谁料,一场意外,让公主结识了孟昶龙那厮,然后一切就都不受控制了。

“他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匹夫,凭什么最终却是他得到了公主的青睐,我与公主结识在先,公主本该是我的,我那么拼命那么努力,就是想要得到先皇的肯定,可是,当我带兵回到东都时,听到的却是先皇赐婚的消息,而那个驸马,却不是我,不是我――”几杯桑落根本不足以让人失控,清风也以为就算自己再一次回想当初站在玉石台阶下茫然无措的情形时会淡然不会冲动,可是,当那伤疤被撕扯开来时,他才知道并非不痛了,只是因为太久不去触碰,所以那疼痛被选择性的掩埋了。

南宫陌摇了摇头,为眼前这人的执着或者说是固执而惋惜不已。清风才智过人,谋略在他之上,当初先皇征战四方,清风出谋划策功不可没,可最后却因这么一桩无法得到的姻缘,他丧失了理智,在极端的嫉妒与不甘之下远走他乡,最终沦为为人不齿的背叛者,他利用别国的兵力来践踏自己国家的土地,残杀自己的同胞,在良心的道路上,他已经走得太远,远得回不了头了。

“其实当初公主有去找过你,可是你已经走了,清风,这世上很多事情是不能强求的,如果你当时能够坦然一点,或许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今天这个地步?”清风面带讥讽的笑了:“如今谁是阶下之囚,又是谁丢了城池,被打得狼狈不堪,几近丧命?南宫,输的不是我,是你们!”

“果真是我们吗?在你踏上自己的故土却不敢面对自己的国人之时,你认为,你还是个赢家吗?”南宫陌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字字扎进了清风的心里。

举至唇边的酒杯顿住了,清风楞了楞神,似乎想要去反驳南宫陌的话,却突然间被一种难言的恐惧慑住了心神。他有些恍然的看了看面前空荡的地面,继而抬眼望向了南宫陌,南宫陌却不再说话,低头吃饱喝够,然后起身一站,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待到你们不用再留着我的性命时,给我个痛快,也不枉我们曾经朋友一场。”他说完淡然而去,清风却如噎在喉,食难下咽,看他信步闲庭的踏入铁栏之后安然坐下,清风突然将筷子一丢返身离去了。

人生如梦亦如幻,朝如晨露暮如霞,很多事情我们或许能够看到开始,却永远无法预料结局。

“小侯爷今日怎么有空白天过来了?”因为太久没看到这人白天来看公子,便连弓都忍不住透出了喜悦之色,云岚跟鬼翼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栏边说话,一见白炎带人进门,也起身迎了上去,道:“今日军营无事么?可好久没看见你白天来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白炎听罢挤眉一笑,道:“跟我是贼似的,只有晚上才敢来趴门,看你这急吼吼的模样,莫非是想我了,怪我只看无瑕没看你?”

“啪――”的一声,云岚将手中把玩的暗器就那么丢了出去,白炎知道他会炸毛,早有防备,躲闪之下向着院内一奔,道:“南宫给我挡住他。”

南宫热河却根本懒得去搭理,只双臂环抱往那柱旁一靠,道:“好歹云岚也比你大几岁,怎么着就过不去你这槛了,老是被你言语调戏。别说他了,就连我们大家都看不下去了,你既敢说就自己担当,别哪一日惹火了他要你好看,大家可都只有拍手称快的份。”

白炎被他一顿抢白也不恼怒,只嘻嘻一笑直奔了无瑕的院子而去,入了门后见弦伊端着空碗从屋内出来,他知道无瑕刚喝完药,于是放轻了脚步踏上了台阶去。

无瑕正趴在床中等着奚昊给他扎针,身上衣衫尽褪,只以一条薄毯遮住了腰身,修长的双臂轻轻舒展着,指尖还在不安分的绕着缠绵的发,见缠绵不满的回头望向自己,他抿嘴一笑,道:“我可还记得在十方城见到你的那一刻,你浑身脏兮兮的,一点都没有往日风度翩翩之貌,还好奚昊没嫌弃你,要换做是我,我就把你给休了。”

银针入穴,无瑕的声音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轻颤,白炎本还站在门口听着他与缠绵打趣,却在听见他语调微变的一刹那为他的隐忍而感到了心疼。

怕自己的疼痛被察觉,无瑕不再说话,而是将头一偏,看向了门外。

白炎静静的站在那里,对着屋内那人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无瑕没有动,也没有出声,本紧咬的唇却慢慢松开了,然后他唇角一扬,将一个灿烂的微笑回给了他所等待的那个人。

“白炎?”顺着无瑕的目光,缠绵发现了立在门边的那人,与众人一样,他没料到白炎会在白天过来,欣喜之余忍不住哈哈一笑,道:“杵在那做什么,难道想不声不响的藏在一旁看无瑕春光外泄么。”

奚昊正全神贯注的给无瑕扎针,听得缠绵的话后恨恨的歪过了头去,道:“你们便欺负无瑕这会子不能动吧,等针扎完了可别一个个抱头鼠窜。”

“你扎你的,别乱动走了针。”白炎怕他分心,忙退出了门外,道:“我今日得空,爹爹特意放了我一天假来陪无瑕,我就在这外面等着,无瑕扎完了针咱们上街玩儿去。”

无瑕趴在床中,听他说话带着儿音,像极了被关在家里多日不得出门的顽皮小子,遂轻声一笑,道:“倒不知你憋得多难受,可说好了,去了外面你若惹事,咱们大家都是不帮手的。”

白炎听罢嘿嘿一笑,道:“听说这建州城内有一家粥铺特别有名,你喝药吃不得油腻的食物,咱们等会便去尝一尝那最为著名的荷莲玉笋粥,你要是喜欢,我就每日买来给你喝。”

“又说了浑话,你如今有军务在身,哪有那般自由的,尝过就算了,缠绵每日换着花样给我们做吃的,也是一样的。”无瑕说完双眼一闭不再吭声,白炎见状返身去了院外跟云岚等人闹了一回,半个时辰之后,才见无瑕素衣裹身,慢慢的与奚昊缠绵走了出来。

“是否要去备马?”见无瑕精神并未太好,白炎有些担心,无瑕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将手中面具往脸上一覆,道:“走路便是,这些日子每天都躺着,双腿都要废掉了。”他说完率先向着门外走去,白炎见状忙急急跟上,待出了门回头一看,才见身后竟荡荡的跟了一大队人马。

“我们只是去喝粥,又不是去打架,用不着跟这么多人去。”白炎看着好笑,冲着众人摆了摆头,正待与无瑕商议带几人出门,才发现无瑕双眼直直的盯着前方失了神。

“怎么了?”白炎心头一惊,顺着无瑕的目光望去,只见街道那头走来的一列人马,带头的那人远远的瞧着这头,脸上先是现出了讶异的神色,继而却又眉间一舒,手拉缰绳径直冲了无瑕而来。

第六百八十九章 人生难得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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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17

院子里站了很多人,除了当初一直跟在无瑕身边的影刺和虎贲,便是方才随着杨云骢一同进门的龙卫,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因为不敢出声,无瑕带着杨云骢进入房间之后便将门关上了,就连白炎都被一并阻在了门外。

除了弓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队人马的身份,因为除非受到召唤,否则这些人是从来不会出现在无瑕面前的,而现在他们不但来了,还是这么多人一起出现,所以无瑕的生气是不可避免的。

“公子。”

“啪――”

手击桌面,连带桌上的杯盘被震动发出了碰响,屋外屏息侧耳的龙卫们被那响动吓了一跳,在互望了一眼之后全都面面相觑的低下了头去。

看来杨大哥说得很对,公子不但会生气,而且是很生气。

龙卫们个个都是魁梧粗壮的汉子,在旁人看来何其威风凛凛,然此刻的他们在无瑕面前却成了做错事的孩子,那惶然无措的模样竟让人心中生起了不忍,虽然不知他们的身份,也不知无瑕为何要发火,大家却已经拿定了主意要替他们求情,以便他们能得到无瑕的原谅。

“公子有气便冲着我发,别生生气坏了身子。”杨云骢依然轻声细语,无瑕却冷笑一声回过了头来。

“生气?我为何要生气,如今龙卫以你杨云骢马首是瞻,已经不将我这个公子放在眼里,我气有何用。这建州城现在是威武侯府管辖,你们若是无事便走吧,省得自寻麻烦。自此之后,我姬无瑕与你们再无瓜葛,你们做什么,怎么做,都不需再来请示我。”冷脸以对。此时的姬无瑕是令人敬畏的冷公子,那话语淡漠无情,让人听了难受之极。杨云骢低头沉默了许久,突然双膝一屈,叩伏在地。

“杨云骢知罪,甘愿受罚。”

双膝与额头碰撞地面的声音令无瑕的身子颤动了一下,他背过身去,闭上双眼仰起了头,却不肯说出原谅的话语。

“我知道公子看见我们必定会生气,公子要打要罚,我们大家绝对不会心存抱怨,只求公子不要放弃我们,放弃龙卫。”

“好,如果你要我的原谅,就站起身走出去,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回大雁塔,没有我的命令,不再踏出大雁塔半步!你能做到吗?”

“属下,不能。”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走吧。”无瑕说完拂袖而去,杨云骢急急站起在后扬声道:“这么多年来,龙卫的存在只因为一个人,若是连那人都放弃了,那么,龙卫便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与意义了。公子,咱们龙卫几千人十多年来苦苦期盼,就是想为公子做些什么,可是,快十四年了,公子一共只召唤过龙卫三回――”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无瑕本还十分冷然,在听见杨云骢的话语之后突然怒喝了起来:“龙卫三千八百零四人,最大的二十九岁,最小的才十四岁,每个人用以掩藏的身份皆有不同,可是,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你知道是什么吗?那就是他们都是孤儿,全都是无亲无故,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的孤儿,而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兄弟姐妹,全都是战死在反晋复戍的战场上的!是我将他们一个一个的聚集起来,给了他们新的身份与生活,我的本意并非在训练一支不怕死无所畏惧的死士队伍,而是希望能让他们像正常人一般过普通的生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根本不会发出召唤。”无瑕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悸动的心跳,苦笑了一声后继续道:“没有人天生便会杀人,我只想用时间来让他们淡忘失去亲人的痛苦与仇恨带来的伤害。一年不够,便两年,两年不够便四年、十年、十四年!终有一天他们会忘记仇恨过属于自己的生活。而现在,你却要将他们拉入跟我一样无可后退的境地,你说,我怎能不气!”

“可是公子有没有问过我们的想法!”杨云骢上前一步走到了无瑕的身后:“每一天,每一个月,每一年,我们便是在这种漫长的煎熬中等待着你的消息,我们知道你的每一次行动,与相国府与晋兵的每一次交战!你受伤了,我们不能去你的身边保护你,因为没有那一纸桃花的出现,我们便不能踏出大雁塔半步!涠安城一役,晋兵剿杀涠安的兄弟们,公子不顾安危只身引开追兵,为大家赢取转移的时间;昌平之乱,贺东华背叛公子,出卖了八百多名兄弟,是公子在第一时间带人去通知大家撤离,也是公子千里追击,手刃了贺东华其人;远的不说,两年前常州于瑞安一家百口人被相国府灭门,公子不惜暴露身份为他夺取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儿,天牢救人,被迫离开东都前往郑国,在郑国助当今郑哲主取大郑天下,却又弄得伤痕累累而回,公子,这一桩桩一件件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们不是不懂,我们只是……心疼哪。”

最后那三字打得无瑕双眼一闭,禁不住盈湿了眼眶,落下了泪来。

一直以来,他就像上了弦的陀螺,就着那针尖一般的方寸之地拼命的旋转,他害怕停下来去回想自己多年来过的是怎样一个生活,那条道路上有太多刻骨铭心的痛楚,有些甚至已经超乎了他所能承受,他不愿去回首,是因为伤痕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便被磨灭掉,所以当他听到杨云骢道出那些往事之后,心底感触太大,有了情难自已的伤怀。

“从公子让人带信说让我将那份图交给朝廷开始,我便知道公子已经不再是为了仇恨而活着了,公子,我们现在来到这里,来到你的身边,不是为了反晋复戍的大业,我们是为了公子你,只是为了你而已。”

“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无瑕止住泪水,恢复了一贯的淡漠,杨云骢却没有丝毫的退却,而是慢慢走到无瑕面前,俯身望着他,道:“如果冷妃娘娘还活着,她会很欣慰看到你终于要走属于自己的道路了。”

无瑕双眸一动,别开了头去。

“你说过,如果当初冷妃娘娘放弃仇恨,选择跟我爹爹一起走,我便不会失去爹爹,而你也同样不会奔跑在这样一条黑暗得看不到边际的道路上,公子,你现在有勇气去挣开枷锁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我真的很欣慰。可是你也知道,这消息一旦传出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或许有人能如我这般理解你,选择跟你站在一起,可是,同样也会有人反对你,由此可能使用非常手段来逼迫你,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将来选择走怎样一条道路,我们都会一如既往的等着你的召唤,龙卫永远只为冷公子一人存在。”杨云骢说完走到门边将门一拉,那院中站着的三十余名龙卫在门拉开的一瞬间皆单膝着地,抱拳低头道:“公子!”

无瑕双眉一蹙闭了闭眼,继而深吸一口气望向了那一个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们。

“起来吧。”话语很轻,却让那些本还惴惴不安的龙卫们欣喜的扬起了眉头,发出了笑声来。

十四年了,就算是受命行事,大家能见到公子的时间也是少之又少,如今能够留在他的身边与他共同进退,于他们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之事,这些人中甚至还有从未这般接近过无瑕之人,所以当无瑕踏出房门下了台阶走到他们面前之时,他们竟都在他面前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你是尤晗?!”虽然是反问,却也透着一丝肯定,队伍中最为年幼的一个孩子在无瑕话音落下之时兴奋的抬起了头,因靠得很近,他的脸在无瑕的注视之下竟慢慢红了起来。

“公子怎知我是尤晗!”

“因为你眉角的这道伤痕,是在你爹娘被杀的那一日留下的。”指尖碰触到了那道已经愈合却留有伤疤的眉角,无瑕疼惜的看着眼前的那个孩子,喃喃道:“当年是我抱着你去的大雁塔,将你交给了杨大哥,你那时才两岁多,在路上一直浑浑噩噩发着高烧,所以你根本不记得我,可我,却记得很清楚。”

“听说公子记忆力非凡,过目不忘,我便没这种本事了。”尤晗憨厚的一笑,无瑕却心疼的摇了摇头,没有去纠正他的话语。

不是记忆力非凡,而是那一幕太深刻,深刻到永生都难以忘记。

“无瑕……”白炎终于出声唤了无瑕,无瑕先是看了龙卫一眼,然后对着白炎伸出手去,将他拉到了众人面前。

“这位,便是大晋的小侯爷孟白炎,也是我姬无瑕此生唯一所爱之人。”

那番话语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让白炎震动莫名。他虽然不知道面前这群人是什么身份,可是却也知道其必定不是跟自己一路的,无瑕此时此刻毫不忌讳的道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令他在诧异之余更多的是感动。

见面前众人先是惊讶,然后脸上神色各异,白炎紧了紧与无瑕十指紧扣的手,然后微微一笑,冲着众人深深一鞠,道:“白炎见过各位兄弟,无论大家立场如何,我孟白炎为无瑕之心绝不会比诸位少之分毫,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有人若想要伤害无瑕,除非是从我孟白炎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就算是死,我都会保护着他,所以,请大家不要敌对我,排斥我,白炎在此谢过各位了!”

第六百九十章 祸起无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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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18

天空布满乌云,令人窒息的热浪因微风的吹刮有了一丝缓解,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皆低着头细碎着脚步,不敢发出重响惊扰了睡梦中的皇上,因为从柳将军带兵离京开始,皇上的脾气便暴躁了许多,似乎是柳将军走时曾与皇上有了争执,引了他的不快,是以将怒气全都撒在了旁人身上,这天气燥热异常,想来他的心情会愈发烦闷,所以大家皆屏息静气,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恼了他,白白丢了性命。

刘劭康其实并没有睡着,他不过是想让自己安静下来,想一想下一步该怎样去做。

柳洛冷虽然带兵走了,却走得心不甘情不愿,一个带兵的将军若是有了二心,那么他的手下或许也会受其影响,变得不再可靠。

刘劭康用手揉了揉眉心,慢慢睁开了眼睛。

嫔妃们都还在附近的水榭处等候着他,没有他的命令,她们是一步不敢离开的。看嫔妃们发现他醒来之后欣喜的眼神,刘劭康扬着唇角笑了,那笑意却透着一种不屑,甚至是鄙夷。

都是一样的,后宫这么多妃子想尽办法讨好自己,不过就是因为中宫之位一直空着,所有人费尽心机都想爬上皇后的宝座,而自己,却偏偏不想让她们如愿。这女人的争斗亦如同战场,看着有趣,不失为一种无聊之中的趣味。

一道素洁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长廊那头,来人显然没有料到御花园中会有这么多人,因为附近实在是太静了,静得仿若无人,他若知道皇上在这里的话,是绝对不会靠过来的。

一粒葡萄凌空射出,正打在阖瞳眉间的朱砂之上,他本在看见那人之后便想逃离的,谁知刚动了脚步便被刘劭康发觉了,见他看见自己之后想跑,刘劭康顺手捻起一粒葡萄便打了过来。

眉心一痛,阖瞳的眼中霎那间蓄积了泪水。

“过来。”冰冷的声音令阖瞳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雨未曾落下,天气闷热得让人发疯,阖瞳的额间却已经冷汗涔涔,浑身上下透着冰凉。

刘劭康松了松衣襟,带着一丝慵懒伸了个懒腰。随身的小太监乔喜在他醒后端来了放置冰块的小盆,他浸了浸双手,然后将身子一斜靠入软榻,脚向上一抬,伸到了阖瞳面前。

“给朕揉揉脚。”

乔喜令人端来了另一盆水,阖瞳走到刘劭康面前跪下身去,握住他的双脚浸入了盆中,片刻之后抬起,用帕子擦干,然后细细的揉捏起来。一旁的嫔妃们全都默不作声的看着那一切,渐渐的,眼中有了怨怼之色。

刘劭康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神色却更为懒散起来。

阖瞳额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聚集在尖尖的下颌处,然后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他的双眼根本不敢抬起,只是垂着密集的睫毛,将整个精力都放在了刘劭康的足底。汗水浸湿了衣衫,本就不厚的衣料贴着身子,将他那略为瘦弱却又不失柔韧的身子紧紧勾勒,刘劭康支着下巴看着他,眸中渐渐的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

感到手中突然一松,阖瞳诧异的抬起了头,还未弄清发生了什么,便发觉自己的下颌被人扣住了。

头被动的仰起,因为双膝还跪在地面,阖瞳惊慌失措的睁大了双眼,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刘劭康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带着一种捉摸不透的表情,令他十分害怕,他感到自己的下颌很痛,便仿佛要被那人捏碎了。

“皇……上……”

“为什么同样是眉间朱砂,你却畏缩得令人生厌!”身子被狠狠一推,阖瞳仰面摔倒在地,他能听到自己的后脑撞击地面的声音,耳中的嗡响令他半天爬不起身来,可他也知道,若是一直这样躺着,最终受罪的还是自己,所以他拼命的翻过身去,慢慢的撑着双手爬了起来。

没有抽泣,可泪水依然不受控制,阖瞳的心中充满了委屈,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若知道这粒朱砂会给自己带来这样逃脱不开的噩梦,他倒宁愿用刀将其剜去,就算因此而废了双目也在所不惜。可是现在他除了忍耐别无他法,就算不为了他自己,也要为家中无辜的亲人忍下去。

双眼突然被人蒙住了,一道滚烫的气息从额头拂过,慢慢的,慢慢的落在了那殷红的朱砂上。

仿若品尝珍稀的美味,刘劭康用舌尖绕着那眉间朱砂,一圈又一圈的舔去葡萄开裂后留下的酸甜,想象着自己第一次见到无瑕时那轻纱之下的惊鸿一瞥,那朱砂映容的绝代风华,在金翎小镇上第一次不经意的双唇相接,相思谷中朝夕相对的曾经种种,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间全都涌入了他的脑海,挥之不去,令他为之癫狂。

“无瑕,无瑕……”迷乱的呢喃虽然轻柔,却清晰明白的钻入了阖瞳的耳中。

无瑕,就是这么一个名字,就是这么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让自己陷入了这般痛苦的境地。他是谁?有着怎样的身份与地位?竟能让一国之君为之疯狂却求而不得,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恨!恨意便若藤蔓一般生根发芽,在身心代其饱受蹂躏与折磨之时,将仇恨的种子种在了心底,若有一日,那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定要将今日所受之痛苦十倍百倍的归还于他!全都还给他!

“无瑕,无瑕。”

“嗯?你们聊完了?”无瑕从沉思中回过了神来,见白炎笑望着自己坐下,他不自觉的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双颊,然后低头去看掌心:“我的脸脏了吗?是不是沾到墨了?”

今日虽然粥铺没去成,可大家也没闲着,钱褡子南宫热河与弓去街市购了大量的食材回来,缠绵大显身手做了一顿丰富的晚膳,申时过半这一干人等就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聊,竟一晃眼便已到了亥时。鉴于各人都有“酒后失德”之举,所以这顿晚膳被禁了酒,可纵如此,也依然未能磨灭大家高涨的情绪。无酒,便无从酒后吐真言,于是人群中熟悉者开始互相揭露往日的糗事,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如今听来竟可笑至极,其中以白炎和南宫热河为最,听罢两人互相揭短的事迹之后,众人才惊叹,世上顽劣者,莫能出孟小侯爷也。

“你在写什么,我瞧瞧。”

无瑕身子容易疲惫,早已先众人一步离了席,回到房间后无事可做,便摊开纸卷画了一副画,方才白炎看着他笑,他还以为是自己作画时不小心蘸了墨,是以有此一问。

“久不动笔,已经生疏了。”无瑕没有如白炎所愿将画递给他,反而一笑间将画卷一卷,收了起来:“亥时已到,你今日都出来一天了,赶紧回营去吧。我住在这里也无事,你若不得空闲,便不用天天都来看我了,奚昊跟缠绵会照顾好我,你放心。”军队整集,太多的事情需要亲力亲为,孟昶龙自白山一役之后身体一直都恢复得不是很好,军中大小事宜无法面面俱到,所以白炎要做的事情便多了许多,他虽依然精力充沛,但整个人还是瘦了许多,无瑕看在眼里,自然疼在心头。

“你是不知道爹爹平日里有多严厉,便当我来看你是偷个懒罢了,若不找这个借口出来透透气,我会憋死的。”白炎口中说笑,无瑕知他是想要安慰自己,不想让自己担心,遂也不再逼迫,只微微一笑,道:“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就算你是将军,也不可无视军规,随意行事。”

“知道了,我的未来夫君。”白炎嬉笑着抓住无瑕的双手放在唇边一吻,无瑕却在他那话出口之后耳根一红,挣开双手呵斥道:“又来打诨,若是被人听去了,不知笑成什么样了。”

“笑就笑呗,反正我这一辈子是跟定你了,你若反悔不要我,我便入了道观做了和尚去。”

“道观与和尚是在一处吗?果真与你闹久了,便也会跟你一样痴痴傻傻,还不赶紧回去,晚了侯爷可要生气了。”看他愈发说了浑话,无瑕不再与他一起胡闹,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往门外一推,道:“奚昊说有药要你给侯爷带了去,别耽误了时间,去吧。”

白炎被他推到了门口,心有不甘的扒拉着房门使劲的回过头道:“何时也能跟缠绵一样改口叫了爹爹,那我老孟家可就有四个儿子了,哎呦――”

“砰――”的一声巨响,白炎捂住额头跌出了门外,屋内灯火通明,无瑕的剪影投在门框上,影影绰绰,带着一丝朦胧,令人向往,白炎嘿嘿笑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揉着发红的额头轻声道:“我走了,你好生歇息,记得,要想我。”

无瑕站在门后,隔着那薄薄的一道木栏聆听着那人的话语,双手慢慢抬起,扣在了格子门框之上,低头笑了。

想你,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无瑕都会想你。

“咦?杨大哥在看什么?”

“没什么。”杨云骢回身一揽尤晗的肩向外走去:“上次你不是说要跟我讨教几招么,走,咱们练练去。”

“好啊好啊。”尤晗兴奋的应着疾步向前,杨云骢则放慢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带着几分踌躇皱了皱眉,然后才一个转身紧随而去。

如这般平静的日子已经不会太久了,我们能找到这里,那么,其他人也一样。公子,你又是否已经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了呢?

第六百九十一章 乱世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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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19

夜已过半,轩城殿内依然灯火通明,窗外明月皎皎,银辉洒地,褪却了白天的燥热,也带来了一丝凉意。李宗治负手站立窗前,静待着莫寒的消息。宗然走到身后轻声唤了一声,道:“皇上,莫将军已经回来了,此刻就在殿外。”

“赶紧宣。”李宗治回身应了一句,却没有迎上前去,而是返身上了内殿台阶,坐到了龙榻之上。

这几日以来,他都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因为武凡中从京城逃离之后并未如大家所料公然反逆,而是让人呈上了奏章,称自己年老体迈,无以再为皇上分忧,所以重病之下恳请皇上准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奏章呈于朝堂,以先帝病逝之后其为朝廷所做之贡献和多年来兢兢业业辅佐皇上为由,声泪俱下洋洋洒洒写下数万字恳请皇上恩准,又云,其子武飞云念老父年迈,希望能侍奉左右,于巨鹿战败之后径直奔了泾阳,一并请辞了军中事务,不再回转东都,由此,武氏父子正式退出朝堂。

从旁人看来,这场对弈是皇上赢了,朝中但凡与相国府有关联的文武大臣皆被以各种罪名或杀或贬,相国府势力一落千丈,风光不复,而武氏父子如今龟缩在泾阳地界不敢踏出半步,以其结果来看,皇权回落,朝臣弄权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大晋的前途一片光明,可只有李宗治与莫寒二人知道,很多事情,并非明眼所见那么简单。

“不必行礼了,你一路车马劳顿必定辛苦,来,坐下说话。”李宗治示意莫寒坐在了殿下,又让宗然端来了凉茶,莫寒也不推脱,接过凉茶一饮而尽,抹去脸上汗珠道:“臣一路暗查,从奉天直至松溪,包括泾阳在内的八座城池皆已经自闭城门,不再通行,武氏父子明里辞去官职,暗地却已经坐地为王,那八大城池防守严密,固若金汤,依臣所见,绝对无法轻易便能攻下。”

李宗治闻言双眼一闭,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他们是在等时机,若是九原防线被全面突破,赫博多军队一涌而入,他们便会趁机反之,由南至北连城一条线,呵,很好,很好,这如意算盘打得果然精妙。”

“赫博多大军现在盘踞九原之外,臣闻武飞云两度为其筹集粮草,却都未能送到他们手中,武飞云从巨鹿撤离,吠承啖便顺势占领了巨鹿城池,如今上起盘龙关,下至白山长野全都已经是他们的掌控范围,我大晋北方边境以怒江为天然屏障阻挡外敌,然现在他们的军队可以自由来往于江面,若是不尽快将其夺回,只怕他们的后援军队越来越多,到时候想要再将其驱逐出去,恐是难上加难了。”

莫寒的话让李宗治陷入了沉思之中。

现在不但是外敌纷扰,就连朝廷内部也是风雨飘摇。九原城池一破,武氏父子立马就逆反,而若是现在派兵前去围剿,又恐后继不足,反而误了大事。唯今之计,只有全力保住九原,才能稳住一切,伺机行事。

“粮草两度失手,倒不像是武飞云的风格。”

“北方归云庄前不久归顺了相国府,第一批粮草本是归云庄庄主冷秋之筹集所得,却不料运载之时出了内鬼,粮草不知去向,归云庄如今也是四分五裂,其鼎盛时期已经不复。”

归云庄!

李宗治满含深意的瞥了莫寒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冷秋之其人朕也知道,明面里是北方第一大庄,经营各种生意,其实也是冷公子手中的势力,你知道朕为何放纵他们的存在,不赶尽杀绝吗。”

莫寒心头一凛,没有回答。

李宗治起身下了台阶,走到他身边微微一笑,道:“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

莫寒低头不语,李宗治见状伸手一拍他的肩膀,隐去笑意沉声道:“当朕的实力不足以应付相国府或者冷公子其一之时,朕会收敛自己的锋芒,当一个平庸甚至是昏庸的皇帝,朕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看着他们斗得死去活来,他们厮杀得越狠,对朕就越是有利,与人针锋相对,莫若隔山观虎斗,其乐无穷也!”李宗治说完又笑了起来,那笑容却透出了一股狠气。

莫寒依然低着头,声色未动。

李宗治看了他一眼,又道:“冷秋之多年来皆被冷公子压制,他以为投靠了相国府便能翻身,却没料到,他这一步是将自己逼上了绝境,武飞云那小子精得猴儿似的,一旦冷秋之失去利用价值,便会被他弃之如敝屣,根本不会顾其死活,想来现在已经有人虎视眈眈盯着丹阳这块肥肉了,既然武氏父子不肯动,那,咱们便接手了吧。”

“皇上的意思是?”

“这么多年了,也该压一压冷公子的气焰了。”李宗治伸手拨弄了一下金鼎中漂浮的冰块,感受着指尖传递的凉意,漫不经心的道:“大的动不了,小的难道也动不了么,宗然,传朕口谕,令右将军李穹池明日一早来宣和殿领旨。”

“是。”

莫寒知道这一日迟早要来,皇上不可能一直姑息冷公子的势力存在,然冷公子是何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小侯爷与他情深意重,生死不弃,如今小侯爷人在九原抗敌,皇上却要对他最挚爱之人动手,这种进退不能的局面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可是,却又是不可避免的。

“皇上……”莫寒终于忍不住出了声,李宗治却将手一扬,没有让他说下去:“朕不想听,国之安定当在于根本,无论有什么理由,朕都容不下他们的存在!”

“报――”门外的通报声打破了僵局,此时已是夜半,除非有了紧急事务,否则御林军是绝不会来打扰皇上的,莫寒先一步踏出了门去,见那御林军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遂沉声问道:“何事这么晚了来惊扰皇上?”

“回将军,是……是白泽大人……他……”

“白泽回来了?”莫寒闻言又惊又喜,惊的是白泽为何这么晚了出现在宫外,喜的,则是终于能清楚明白的得到九原的消息了。李宗治一听是白泽回来了,竟也忍不住抬步而出,问道:“人在何处?”

“回皇上,白泽大人刚到了宫门,马儿便暴毙倒地,大人许是一路疾行,中了暑气,马儿倒地之后他也陷入了昏迷,此刻已被送去了太医院。”

“赶紧去瞧。”李宗治说完也不待人备辇,率先朝着太医院的方向奔去,莫寒见状忙令门口的御林军一并跟随,一行人奔了一路,到达太医院时,当值的太医已经在为白泽开方抓药。

“人怎么样了?”李宗治到了屋内开口便问,太医一见这么晚了皇上竟亲自前来,忙俯身伏地高呼万岁,李宗治不耐的将其打断,再次问道:“朕问人怎么样了?”

“回皇上,白大人只是太过疲惫,天气酷热致使体力不支所致,臣方才已经诊过脉象,并无大碍,只要歇息两日,喝几剂药便可痊愈了。”

“好,让人去熬药,再让膳房去做些吃的来,等他醒了才好填填肚子。”

莫寒站在一旁,见白泽纵然昏迷还依然以手护住了胸口,不禁心头一动,道:“想来小侯爷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尽快禀告皇上,才会让白泽马不停蹄的赶回东都,白泽以手护胸,定是有密函在身。”他说完探身一摸,果然从白泽胸口贴身之处摸出了奏章与一封信函。

“皇上。”将奏章与信函同时呈到了李宗治的面前,莫寒心中有了疑虑。

奏章必是说明当前形势,可为何又要单独写一封信函呢?李宗治在看见那两件物品时也是一愣,他先抓过奏章细细看过,然后笑道:“好,好个孟白炎,朕本以为原州水军三万人马已尽数归于了武凡中手中,谁料竟是被他小子给劫了,虽然楼船只保住了一半,却也十分不易了,他说他与十舰之长简玉德从水路绕道十方城,救出了被困的白山军,威武侯爷也在其中,如今一干人等全都安全回到了建州,正与九原军队一起抵抗赫博多的大军。”

“是吗?真是太好了。”许久未得九原的确切消息,如今得知其形势不算太坏,众人皆欣喜万分,李宗治看到最后却眉头一皱,道:“只是赵穆将军被敌人俘虏了,白炎说,他们会想办法营救赵穆,还说,会全力阻挡赫博多的进攻,势必要将失陷的城池夺回。”

“奏章可有提及慕枫等人的消息?”

“倒是没有。”李宗治说完将奏章合起,递给了莫寒,莫寒拿到之后退到了一旁细细查看,李宗治这才又撕开了手中信函,低头看了起来。

莫寒在旁看完了奏章,回头见李宗治深锁眉头站在原地,也不知白炎信函中说了什么,竟让皇上的脸色变得莫测异常,他想问,却又因不知原因而未敢开口。

奏章是公函,那么,那信函之中,莫非是白炎所叙私事?

“臣……叩见皇上。”白泽突然醒来,见自己竟躺在床上,而面前之人龙袍在身,他心头一惊,爬起之后踉跄而下,叩在了地上。

“刚醒的,不必行礼了,赶紧起来。”李宗治伸手搭起了白泽,见他精神不佳,遂一笑道:“太医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体力透支了,你好生歇上两日便能恢复,奏章跟信函朕都看过了,你安心睡。”

白泽这才伸手去摸胸口,又见李宗治手中还握着信函,他忙不迭的道:“皇上看过信了?那幽冥花宫中可果真有?”

李宗治沉凝了一下,突然抬眼瞥了一眼身旁,莫寒见状回身一扬手,屏退了众人,当他也欲随众人一同离去时,李宗治却开口叫住了他,然后道:“白泽,朕问你,这幽冥花,白炎是要找给谁的?”

莫寒在听李宗治问话时就觉心底不妙,他以征询的目光望向了白泽,待发觉白泽竟低下头去不敢回答之时,他锁起眉头叹了口气,然后别开了头去。

这幽冥花虽然珍贵,然因药效奇特,一般人根本用不上,那需要之人的身体状况必定不同常人,若非万不得已,白炎也不会开口,而他会开口,又只会为了一人。

“告诉朕……姬无瑕,是否就在建州城中!”

第六百九十二章 刀锋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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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20

乌云遮月,天气突然变化,几声闷雷之后大雨滂沱而下,打在叶间发出窸窣细响,愈发催人入睡。未央宫内外一片寂静,便连守夜的小太监们也歪着头睡去了。殊宸迷迷糊糊之间翻了个身,想要若往常一般将身子靠入父皇怀里,然一摸之下却发觉身边无人,他眯着双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发觉父皇果然不在,于是伸手揉着眼睛坐起了身来。

“父皇……”

偌大的床中只他一人,除了不时响起的雷声,没有任何应答声。他有些害怕,又唤了一声随侍的万公公,才想到今日万公公不适告了假,只有几个小太监守在殿外。风刮得很大,有未曾关好的门窗随着雷鸣声发出碰响,他壮了壮胆子,下了床,沿着烛光照射之处走出了寝宫。从六岁生辰开始,李宗治便不再将他带在身边,说是要练其独立性,依然将他安置在了未央宫中。

守夜的小太监们正靠在龙纹石柱旁睡得香甜,殊宸伸手去摇了一人,却未曾唤醒,他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抬步向着门外而去。

“太子殿下?!”门外的御林军依然挺立,见殊宸出门,忙躬身一揖,道:“这么晚了,殿下要去何处?”

“父皇昨日没来看我么?”他每日亥时一到就睡,李宗治时常在他睡后才得空来看他,有时太晚便会陪着他一同歇在未央宫中,昨日晚膳时万公公提起过皇上会来,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皇上昨日并未前来。”

说话间雷声又起,殊宸抬头看了看天,突然身子一转,向着廊灯飘摇的长廊而去。

“殿下?”

“我一人害怕,要去找父皇。”他说完拔腿便走,那一列御林军见状叫苦不迭,不敢强行拦了他,只好快行几步到了跟前将身子一伏,道:“臣背着殿下。”

守夜的小太监被说话声闹醒,出门一看太子竟自己跑出了殿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又见他执意要去找皇上,忙回身去拿了披风给他裹起,然后让一个御林军背着他一路往了轩城殿而去。

“何人?!”

那一行人走得急促,轩城殿的守卫们见状皆是一惊,说话间长剑已经出鞘,这头的小太监一见忙扬声回道:“是太子殿下。”

“都活得不耐了,这打雷下雨的天,也敢让殿下出门。”宗然听见响动出了殿门,就着廊灯一看果然是未央宫的守卫背着太子前来,忙急急向前一迎,将殊宸抱下了背来。

“我的小祖宗,这黑灯瞎火的,要是受了惊可如何得了。”宗然伸手将殊宸的披风紧了紧,回身便抱进了殿门去。

“醒来不见父皇,雷声太大,我一人害怕。”殊宸说完往殿后探了一眼,宗然闻言回身瞪了瞪那几个跟随的小太监,低喝道:“守夜也敢睡着,太子殿下若是有何事,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殊宸下了地后也不停留,抬步便去了后殿,宗然训斥完那几个小太监,想要叫住他已是不能,只好收了声,退在了一边。

殊宸走进后殿寝宫,发觉父皇并未睡在床上,而是坐在桌前撑着额头,似乎在想些什么,他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伸出小手抚在了李宗治的颊边。

“父皇不开心?”稚嫩的童音响在耳侧,李宗治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见是殊宸,忙伸手将他一抱,环入了怀中。

“越来越不听话了,什么时辰了还往父皇这跑,守夜的小太监们是怎么看着的,朕明日定要了他们的脑袋。”

“不要杀了他们,是我自己要来。”殊宸生怕李宗治果真说到做到,忙拼命的摇了摇头,然后发现了父皇面前摊开的那卷画卷。

“父皇这么晚了不睡,看着无瑕哥哥的画像做什么。”殊宸的问话让李宗治的眼神有了波动,他沉凝了一下,突然对着殊宸道:“殊宸喜不喜欢无瑕哥哥。”

“当然喜欢。”殊宸漾着天真的笑容笑道:“无瑕哥哥抱着殊宸骑马,哄殊宸睡觉,还给殊宸好吃的,他的身上好香好香,殊宸好喜欢。”

“那……”李宗治顿了一下,又道:“如果无瑕哥哥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不要,我不要他死。”殊宸似乎被那话语骇住了,他瞪大双眼看着李宗治,然后使劲的摇着头道:“无瑕哥哥是好人,不会死。”

李宗治看着他那着急的模样,禁不住抚了抚他的眉头,透着一丝嘲讽的笑意轻声道:“好人,会比坏人死得更早。因为人一但被情感所羁绊,便会变得不再像自己,任何人都可以利用他所在意的一切来约束他,禁锢他,打击他,甚至,是要他的命。”

“父皇说的……儿臣不明白。”孩子的世界本就是天真无邪的,虽然从前的殊宸在宫中受尽了欺凌,但两年来李宗治的悉心照料已经让他渐渐淡去了那不堪回首的记忆,而选择性的坚信了世间的美好,所以,他不懂,也不愿相信好人反而会比坏人死得更早。

“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等你慢慢长大了,就会明白一切了。”

“儿臣不要长大,儿臣就想像现在这样跟父皇在一起。”殊宸说完打了个呵欠,就那般依偎在李宗治怀中睡去了。

李宗治却依然没有睡意,他低头看着无瑕的画像,然后伸手轻轻抚在了画中人儿冷漠淡然的眉眼之间。

“千里江山画,怎敌眉间一朱砂。朕说过,可以给你一个江山,可是,却不是你从朕手中夺取而得,无瑕,与朕为敌的那个人,为何偏偏是你……”叹息声响起,李宗治将身子一靠,慢慢闭上了眼睛。

当初你被郑太子欺辱后跳入湖中,心疾发作几近丧命,救你的人是朕,你一个人伤痕累累淋着大雨站在河边哭泣的时候,安慰你的人也是朕,可为何,得到你心的那个人,却不是朕!不是朕!

大军出发,精兵良将直奔北方。

今日的早朝皇上只下了一道圣旨,令右将军李穹池带兵一万前往丹阳,剿灭归云庄及其众属。圣旨宣下之后皇上便退朝而去,大臣之中有人明白,也有人不明白,早朝散后多数人都跟在了苏品拓身边想要一问究竟,苏品拓却在莫寒的示意之下缄口不言,选择了沉默。

如今的皇上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受人摆布的傀儡,从他在武凡中逃离东都之后肃清其余孽势力的手段与魄力便可窥其一斑。君心难测,做臣子的若不能揣摩其意,那么,便最好三缄其口,免得惹火烧身,难以周全。

朝臣散去,莫寒站在白玉长阶前眺望着远方,竟突然间有了一丝莫名的感伤。

两年之前,自己尚还悠然自得逍遥青山绿水之间不问世事,只因那一日,那桀骜不羁恶名远扬的孟小侯爷来到了云雾山庄,一句:“乱世,何以安家,十年前,他救了我一条命,十年后,我便要还他一个天下太平,许他一世盛世烟花!”深深打动了自己,令自己重拾为国效忠之心回到朝堂。两年时间并不漫长,自己却似已经用尽了一生去看那两人艰难辛苦的相携相伴,那一次次的相聚与分离,恐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去经历。而如今,他们的缘分果真便要到头了吗?

莫寒深吸一口气慢慢仰起了头来,细雨纷扬,渐渐的润湿了他的发,没过眉头,从颊边滑落,消失在了领口之中。

从昨日皇上与白泽的对话,他已经知道了无瑕此刻的境况。幽冥花何其难寻,就算别处还有,无瑕也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待了。

轩城殿内昨夜一夜明灯,皇上也必定是一宿无眠,于皇上来说,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将是极其艰难的。因为无瑕的生死不光关乎他个人的命运,也关乎大晋将来的命途,他若生,反晋势力便生生不息,他若死……

他若死了……

莫寒心底猛的一颤,竟不敢再想下去。

白炎如今战在九原第一线,若是皇上果真不用幽冥花去为无瑕续命,那白炎又该怎么办?

脚步在雨中不停来回,向来以沉着冷静著称的少将军莫寒竟无法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不知道皇上下朝之后去了何处,他却知道如果自己不去一个地方,将来一定会后悔。

凤眼微挑,莫寒望向了太医院的方向,只顷刻之间,便已经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

就算事后皇上怪罪下来,自己也非做不可!

脚步停下之后再次响起,疾奔而去的身影不带一丝犹豫,走得那般决绝。

太医院中出奇的安静,莫寒轻轻推开了门,先是扫了一眼大殿,见整个殿内竟空无一人,他不由得便是一愣,心中暗道不妙,果然还未及转身,便听一道脚步声突然出现,走得很慢,却一步步踏得他遍体生寒。

“臣……见过皇上。”不用回身便已经猜到身后之人是谁了,莫寒叹了一口气,继而却挺直脊背扬起了头来。

“朕一直在想,当初你选择重回朝堂,究竟是为了朕,还是为了孟白炎。而如果有一天,你夹在朕与他之间进退两难之时,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到今日,朕终于知道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 流年荏苒随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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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21

“公子?你在做什么?”杨云骢站在门口看着膳房中的那人,吃惊的张大了嘴,待闻到那实在不知如何恭维的气味时,他忍不住低头笑了:“公子是在做粥吗?好像火候太大,糊了。”

“缠绵昨日做了碧粳清荷粥,我觉得很好喝,想自己动手做一次,可是,却怎么都不对。”无瑕锁着眉头站在灶台前,十分专注的看着那锅内糊成一团的粥细细思索着。

缠绵的每一个步骤自己都记得,可为何做出来之后却成了这样?究竟是哪里不对?

他想得入神,杨云骢在旁看着好笑,见他一头一脸的烟灰,于是走到桌旁将帕子浸湿之后来到他的身边,道:“公子想喝,待缠绵公子与奚昊公子从军营回来之后再让他做也不迟,何苦这么大热天站在这里受罪,一脸的烟灰,喏,用这个擦一擦。”

无瑕却似没有听见一般俯身去看那粥,因隔得近了,热气冲到迷了眼,伸手去揉时被杨云骢用湿帕将他双眼一捂往外一拉,道:“锅上热浪冲眼,小心烫伤了,赶紧出来。”

无瑕被他拉着出了门,双眼被湿帕覆盖舒服了许多,却依然不甘心离去,只在原地磨蹭了一下,又道:“我再试一次。”

正说着,一旁传来了弓与云岚的无力的声音。

“公子还是不要再试了,方才那两回做出来的东西就已经让我们吃得撑住了,还试……当真是……”

“要了命了……”云岚哭丧着脸接了一句,然后摸了摸肚皮,又去看了一眼灶台上的东西,禁不住双眼一翻,无语问天。

这世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之人,无瑕公子虽然智谋超群,聪慧过人,可这厨艺实在是不敢恭维,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今日缠绵公子与奚昊公子去军营看望侯爷,前脚刚一出门,他便屏退了所有人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膳房里面,半个多时辰过去后,端出了一锅谁都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然后让众人来尝。头一回大家实在不愿打击了他的兴致,硬着头皮吃了一次,因为太过难吃,所以评价皆不是很高,本还以为他会就此打住了,谁料他听完后一语不发,返身便去做了第二回。

第二锅粥做出来后,稍有点心眼的全都借故跑了,留下了几个不好拂了他的意的又吃了一回,却依然无法违背良心称赞好吃,于是,他又去做了第三回。这不,要不是杨云骢回来将他拦住,估计最后连弓与云岚也会溜掉。

“我不明白,同样的东西与步骤,为何我做出来的,就是没有那种味道。”无瑕依然很是不解,喃喃自语后陷入了沉思,而旁边几人在听到他的话后皆伸手将头一捂,暗自苦笑道,岂止是没有那种味道,简直是惨不忍睹,食难下咽,同样的材料,他却可以做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也当真是功力非同一般。

“真有那么难吃么?”无瑕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杨云骢这才诧异的指了指旁人,又望向他,道:“公子难道自己没尝过?”

“我做给白炎吃的,为何自己要尝。”他说得理直气壮,扑闪着双眼,一副无辜之貌,旁人却瞬间崩倒,无言以对。难怪他还敢再做,原来他自己没有尝过,否则也就不会再有勇气去做第二次了。

“今日乏了,不做了,待明日……”

“明日我跟街那头酱油铺的陈掌柜的约了一起喝酒,我就不回来吃饭了。”弓扬声截住了无瑕的话,伸手一指墙外,打着哈哈道:“那陈掌柜的也有趣,就买了一回酱油,就非得让我一起吃顿饭,我本不答应的,怎奈他盛情难却……”他边说边往外走,云岚一见也忙不迭的一退,道:“那陈掌柜的也约了我,盛情难却,盛情难却。”

他二人一溜烟的奔出了院门,无瑕怏怏的站在原地,听得身后动静,回头去看时,才发现院子中的人除了杨云骢之外皆已经溜得一干二净,没了踪影。

杨云骢以指背拂过鼻尖忍住了闷笑,低低道:“缠绵公子厨艺精湛,公子便不要与他争辉,让他保留用武之地吧。”

无瑕本还在发愣,听他如此一说后垂下眼眸微微一笑,道:“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过,专心的去做一件事,全身心的投入,心中宁静,然后做出来的东西有人喜欢,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我当时笑着说,无瑕懂了,可现在看来,就算是做好一碗粥都绝非易事。”

“能说出这番话语的人,必定是一个心胸宽阔,无欲无求之人吧。”

……

无瑕的笑容渐渐凝固了,杨云骢的话令他想起了那个藏在记忆深处,偶尔想起会心酸,会疼痛的男人。那是一个说过此生只会为他姬无瑕一人做粥的男子,那个便连道别都未曾有过,却依然将温热的清粥放在他的桌旁才离去的大郑燕王——郑赟谦。

人海茫茫,不知他现在过得可还好,没有了显赫的地位与权势,从高高在上的燕王,皇上最为宠爱的皇子成为一个寂寂无名的普通百姓,那种身份的落差又是否会带给他不适与伤害?

“公子,公子?”杨云骢的呼唤令无瑕回过了神来,他轻吐了一口气,应了一声,然后透着沉稳之声问道:“说吧,你今日在建州城中都查到了什么。”

杨云骢听他恢复了往日的冷然,遂也敛了笑意,低头回道:“我今日探查了整个建州城,城内共有大小客栈三十二家,其中有二十家客栈入住了大晋五州三十六郡中的十六路人马,想来还有人赶往此处,其中暂时以通州马鸣帮为首,因为怕被他们发觉,所以我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下,马鸣帮的瓢把子马宗渭亲自带人前来,人数不下百人。”

“马宗渭。”无瑕轻念一声点了点头,道:“马鸣帮是南方响马,当初是一帮被朝廷逼反的百姓,起初还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行仗义之事,后来却慢慢变质,成了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响马,我当年到过马鸣帮的地界,却因实在与他们不合,所以少有来往,看来,他们也按捺不住,想要一夺反晋势力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了。”无瑕说完笑了,明显的透出了一丝嘲意。

自从归云庄中冷秋之逼迫他当众承认了与白炎的情感之后,他便知道这一日终究会来。如今反晋势力蜂拥而起,然相较之下皆旗鼓相当,所以谁也不肯服谁,而现在这个时刻,他却因身子状况而隐退,那么,便注定了谁能从他手上接过第一把交椅的位置,谁便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与拥护,赢得更大的胜算。

权利便若一头吞噬人心的猛兽,不断的驱使有野心的人张大咆哮之口,不惜一切的去夺取,撕扯,摧毁,自相残杀。

“公子是否要告知小侯爷当前情形?毕竟这地界军营的势力最强大。”

“不要告诉他,九原战事已经让他疲于应对,我不想让他再分心照顾我。”无瑕一口否决了杨云骢的提议,于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向着自己所住的院子而去。

“弦伊跟程颢上街买东西去了,等他们回来,让他俩来见我,我乏了,去躺会儿。”

“是,公子。”眼见无瑕的身影消失眼底,杨云骢才轻叹一声仰起了了头来。方才那一幕仿佛只是虚幻的梦境,他从没想过公子竟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这么多年以来,与冷公子的聪慧一同扬名的都只是他的冷酷与无情,如方才这般可笑的情形,当是众人都无法想象的,而这个,却才是公子真实的,不加掩藏的一面,如此一想,他这么多年过的又是怎样一种生活呐。笑不能示于人前,哭却只能掩藏背后,那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生活,而现在,他不过是想要过平淡的生活而已,却没人肯放过他,所有的人,无论是想要他继续带领大家走下去的,或者是想要从他手中夺取权力的,任何人都不曾想着放过他,让他自由!

“咳咳咳咳——”

咳嗽声突然响起,无瑕捂住嘴返身入门将房门紧紧一扣,然后背抵门框慢慢滑坐在了地上。

怕那一声接一声的咳声引起大家的注意,他只有用手拼命的压在了自己的嘴上,那略为苍白的脸因憋闷而泛起了红晕,纤长的十指也因用力而透出了青白之色,在用尽全力的捂了许久之后,咳声终于被压制,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松开了手指。

掌心一如前几日一般留下了殷红的血迹,无瑕默默的将双手一握,起身走到窗边的木架旁,将手浸入了水盆中。

奚昊说过,灵姝的毒性已经游走了自己的全身经脉,他每日针灸与按压穴位只能暂时压制毒性,却无法将其排出,所以……

双手轻轻揉搓,清澈的水面渐渐漾起了血丝,随着轻荡的波纹,血色被淡化,然后消失不见。

若是找不到幽冥花,自己或许一辈子都要靠着银针与药物度日了,而这个身体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衰败,直到某一天,自己双眼闭上再也不会醒来。

死并不可怕,对自己来说,或许反而是种解脱,可若自己死了,留下白炎一人又该怎么办……

第六百九十四章 挥洒风发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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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22

天气很热,一路晕车的某柒吐得胃揪着疼,现在是晚上九点三十分,如果今天的更新来不及,还请大家见谅。

“侯爷请看,这一条是踏马古道,原本只是沟壑之地,前戍鼎盛之时,建安帝为了方便南北通商,费时三载修建了能并驱八马的栈道,后保德之乱栈道被毁,铭皇时期朝廷拨饷发动民众再修栈道,先皇反戍之时,镇守此地的大将军姚瑚为自断后路,命人毁去了栈道的首端……”

“当时便是本侯带人将姚瑚将军逼退在了栈道这头,所以,本侯记得很清楚。”孟昶龙长叹一口气,打断了苍浪的话语,继而又叹息道:“说到我孟昶龙此生敬佩之人,这姚瑚将军当属其一,虽然当时戍气数已尽,他却一心尽忠,誓死不降,最终带领仅剩的三百余将士从古道上一跃而下,溅了头颅血,尽了忠义心,那一幕深深刻在本侯的脑中,至今难以忘记。”

往事已矣,然记忆却深刻到磨灭不去。

“先生的意思莫非是想让人再走栈道,从西南方绕行直至盘龙关左侧,攻其不备,突袭盘踞在盘龙关中的赫博多军队吗?”白炎听了苍浪与爹爹的对话,又去看了桌面上的地形图,然后问道。

“小侯爷果然悟性极高,不错,苍浪确有此意。”苍浪点了点头,走到沙盘前指向了一处,道:“赫博多的军队并未完全撤离,他们在此处设下了一道阵法,当时赵穆那厮不听我的劝告,执意带人追击,便是在此处被阵法所困,最终不敌,被狄戈尔抓住带走。那日若非天色突变,阵型有了波动,我苍浪便是再有本事,都没办法将剩余的人马救出来。”

苍浪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情形,心中仍有余悸。那阵法看似简单,却转变于瞬息之间,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冥思苦想,窥其玄机,将当时所见阵法演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孟昶龙到来将其召回,说起了那阵法的来处,他才知道原来此阵名为破阵子,是当年先皇出战大丹时,由其身边谋士清风与南宫陌共同所创,当时是以三千兵力破了万余人马,之后更是一路披靡,克敌无数,而今那清风却已是赫博多大军的军师,阵法也已经改动多处,愈发精妙难以突破了。

“不过看先生今日所言,似乎已经想到了破阵的方法?”若非如此,苍浪怎会想到让人从踏马古道绕行其后进行突袭,孟昶龙说完看向了苍浪,苍浪这才摊开纸笔,在宣纸上画出了列阵图。

“盘龙关地势险要,然道路却多有狭窄,这阵法想来本不该以弧形分置形如弯月,然因地势所限,是以弯曲排布,其月牙内凹底部有大将守护,作战时侧重两翼攻击,内凹处看似薄弱,却凶险异常,所以守阵的大将当以勇者为上。狄戈尔此人想来大家都不陌生,是个典型的勇大于谋略者,他不怕死,所以守阵不遗余力,坚不可摧。”

“当年的破阵子本侯见过,蟠曲钩连,顷刻聚集,变化十分迅速,但的确不是弯月分布,莫非先生以为这不是阵法改良,而确是地形所限,所以有了破绽?”

“两翼虽厚,但左右各有破绽之处,便如同鸟儿展翅之时,丰羽高振,却露了其翅根脆弱的部分,若是在其阵型变化之时以两列人马从后突袭,直切翅根,便定能将其一举突破。”苍浪说得笃定,白炎在旁看了一会儿,突又道:“双翼开合十分迅速,若是要从后突围,怕是短刃不至,破此阵者,非长兵器不可。”

“小侯爷。”苍浪欣喜的回头一望,然后将手在白炎的手臂上重重一握,道:“小侯爷所见与苍浪一样,若要同时击破两翼,只怕需得两杆长枪同时入阵才行!”

“爹爹,孩儿请命前去破阵!”白炎说完抱拳齐眉,低头请命。孟昶龙却没有立时回应,而是低头去看那图,又想了片刻,才道:“若果真如先生所言,本侯也无异议,可是,若要两人同时入阵挑其死穴,便一定要寻得旗鼓相当之人才行,我儿白炎的枪术我这做爹爹的绝对有信心,可是另一人……”他说完回身去望身后众人,那一干人等在听其前言之时皆跃跃欲试,想要请命一试,可听到后面那话时,却又皆是一愣,继而竟都浮出了踌躇之色。

打仗冲锋对于身披战袍的将士们都是常事,抛洒热血甚至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当在所不惜,可是,去破阵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不光是自己,还有身后跟随的同伴和前方攻阵的兄弟,他们的生死全都掌握在自己一人手中,这份责任不是光凭热血与激情便能承担得住的,战场之上实力便是一切,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不能夸夸其谈,罔顾了将士们的性命。

“其实炎儿的枪术是本侯所授……”

“爹爹身子已经无法再行逞强斗狠之举,既然大家都知道此任务不光关乎自身,也关乎身边的兄弟,便绝不容有强行施力之说。”奚昊与缠绵一直呆在一旁,战事上他们插不上嘴,所以一直缄口不语,然当孟昶龙说出那话之后,奚昊终按捺不住出了声。

“奚昊说得对,爹爹身子已经不比当年,炎儿也绝不答应。”

两个儿子同时出声反对,孟昶龙不禁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的确,本侯也不敢罔顾大家的性命,俗话说,欲速则不达,咱们还是不要太过心急,那栈道前端已经断裂,若要修复还需一段时日,所以咱们可以用这段时间来挑选枪术过人的将士来与炎儿比试,若寻得旗鼓相当之人,便任其为先锋一同前去破阵,先生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两不相误。”苍浪表示同意,然后却又面露难色的道:“只是那栈道我曾经去看过,其断裂之处足有数十丈之遥,上端悬崖陡峭,擎天入云,下端深渊万丈,莫测难断,中虽有横梁为续,但常人却根本达不到其落脚之处,我曾挑选军中轻功上乘之人腰栓麻绳去试过,皆没有到达便已经跌落,若非以绳缚身,都已经尸骨无存难以活命而回了。如今我只有寄希望于侯爷所带的白山军了,不知可有轻功如此了得之人荐之?”

“这……”孟昶龙闻言也是为难的皱起了眉头,正此时,缠绵站起了身来,道:“缠绵愿意一试。”

奚昊刚制止了孟昶龙的举动,此刻又被缠绵的话语吓得一跳,想到方才苍浪所说的险况,他禁不住脸色一白,伸手便抓住了缠绵的衣袖,道:“你的身子也未曾好透,万不可逞强再受了伤。”

缠绵看他脸色泛白,知道他担心,于是伸手去握他的指尖,笑道:“不会,苍浪先生也说了,他会让人以麻绳拴住我的身子,若是无法达到那距离,我便拉住麻绳回转,不会跌下深渊,你放心。”

“不放心,怎么可能会放心。”奚昊依然紧紧拽着缠绵的袖口,眼中因为着急而泛起了泪光。

白炎本也想劝说缠绵,他太明白奚昊此刻的心情了,因为方才苍浪的话语过后,他首先想到的本不是缠绵,而是无瑕。冷公子轻功天下第一,若说有可能,无瑕便一定是能够到达那横梁之人。然当一想到无瑕会从自己身边跃过那深不可测的深渊消失眼底,白炎的心便突突猛跳着平复不下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害怕,怕只是一个不小心的距离,自己便会失去最为深爱的那个人,所以,他十分理解奚昊此刻的坚持。

“缠绵,你的身子的确还未恢复……”

缠绵没有说话,那侧目而望的眼神却瞬间堵住了白炎的话语。白炎张着口,将剩余的半句话咽回了腹中。

缠绵依然是那个缠绵,那个为了无瑕可以不顾一切的缠绵……

他知道,若是他不去拼不去试,那么这件事被无瑕知道之后,无瑕便会为了白炎去尝试。无瑕的身子状况大家都有目共睹,虽然他平时拼命掩饰,可终究还是瞒不住大家的眼睛,所以为了无瑕,他宁愿那纵身一跃的人是自己。

“奚昊,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将我栓得牢牢的,绝对不会掉下去。”止住了白炎的话后,缠绵俯身拭去了奚昊眼角的泪花,笑道:“我的轻功你难道不知,这天下我可只服无瑕一人,所以,你要对我有信心,我答应你,绝不逞强,若是无法到达,我就立刻回转,好不好。”

奚昊本还将他拽得紧紧,双眼也低垂着不去望他,然在听到无瑕的名字时,他的双手突然一颤,继而抬起双眸望向了缠绵,又回头去看了白炎。

明白了……

那一瞬间他全都明白了。

若是缠绵不去试,那么,去的人便有可能会是无瑕。

奚昊没有再说话,那紧拽着缠绵的双手却慢慢的松开了。

缠绵为了无瑕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无瑕是他的亲人,而自己是白炎的哥哥,也是无瑕的亲人,白炎若是轻功能到达的话,他同样不会让自己所爱与至亲之人去冒险,所以,缠绵为了无瑕可以,无瑕为了白炎可以,那么,奚昊为了他们,也可以。

“我要亲眼看着他们给你系上绳子,我还会站在栈道这头看着你,等着你回,缠绵,你一定要好好的听到了没有,否则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原谅你了,听到了没有,缠绵。”

“听到了,我的小夫君……”

第六百九十五章 情至荼蘼自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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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23

无可否认,就算轻功再高,站在那深不见底的悬崖旁,缠绵也禁不住有了一丝悸动。麻绳虽然是道保障,然在一定程度上也约束了他的身手,风很大,便表示阻力也很大,他平日虽可只身追逐飞鸟,但却从未有过这般需要盯着数丈之外的立锥之地,不能差之分毫的落地之举,所以,这件事于他来说当真是个很大的挑战。

奚昊脸色煞白的站在白炎身旁,手紧紧的拽住了他的衣角,一遍又一遍的扭拧。方才他本要再向缠绵说几句话,可当他走到那狂风呼啸的悬崖边时,竟一阵头晕目眩,心跳得无法平复,怕自己的状况影响到缠绵,是以只是冲着缠绵笑了一笑,然后疾步回转,走到白炎身边低下了头去。

“别担心,我去拽着绳子这头,若是缠绵到不了那头,我就算断了双臂都会将他给拽回来。”白炎伸手握了握奚昊的手后松开,走到南宫热河与白少卿中间将绳索绕在手臂上狠狠一抵,然后顺着身后密集的士兵看到了最后的明威:“都准备好了吗。”

明威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因他压在最后,所以绳索的另一头是捆绑在他身上的,因为缠绵要跃过的距离太大,若是出现失误跌落的话,那拉拽力也必定非同一般,所以大家此刻都卯足了劲儿的做着准备,绝不容许出现任何失误。

“缠绵,若是不行千万不可勉强,你若再出事,我这个做爹爹的当真无颜再面对昊儿了。”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孟昶龙站在缠绵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头,郑重其事的叮嘱道。缠绵的轻功他见识过,也知道他的实力,可万事无绝对,若是缠绵再出任何事情,奚昊真会撑不下去的。

缠绵闻言回头一笑,带着宽慰回道:“爹爹放心,我会量力而行,绝不逞强。”

“好,去吧。”孟昶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完之后撇开头去不再去看缠绵,缠绵却带着微笑望向了奚昊,纵然隔着很远,那眉目之间的柔情却依然清晰明了的传递给了他所爱的那个人,奚昊抬着头看着他,慢慢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缠绵,要小心……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有些关心不用去表达,只要一个眼神亦或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便能将一切传递。

缠绵站在原地闭上眼睛,细细回想了自己方才所观察的一切,包括那峭壁之上的每一个凸起,每一处能借力落脚之处,然后轻轻吐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我走了。”只三个字,那清影若鬼魅一般闪过,只眨眼之间便从蓄积全力紧扣绳索的队伍身边掠过,随着呼啸的风声一并冲出了陡峭的悬崖,奔向了遥不可及的彼端。

双腿一软,奚昊不由自主的跟随着缠绵向前跑了几步,却在踉跄之间跌跪在了地上。

伸手死命的将自己的嘴捂住,奚昊压制着那差点脱口而出的呼喊,睁大双眼死死的盯着前方,看着缠绵那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身影,浑身颤抖难以平复。冷汗瞬间遍布,那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在每一个毛孔中迸发,令他的身子如坠冰窖,彻冷透骨,他大口的吸着气,将双手按在地面扬起了头来。

缠绵没有跌下去,他还在前进,就算隔得很远了,大家却依然还能看见他的身影。所有人的心都提悬不下,整个平台之上除了风声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大家的呼吸被紧紧的揪在了一处,随着缠绵的每一个动作而愈发轻柔,便仿佛害怕自己的一个呼吸声都会影响到了他一般。

风越来越大,平衡就越来越难以掌握,那落脚的凸起之处在快速的行动之中几乎难以看见,缠绵却如履平地,身形如风。

地上的绳索在迅速变短,盘旋的圈数越来越少,众人的心也渐渐回落,皆以为缠绵便要到达终点,然当一道显眼的标记跃入眼帘然后迅速消失之时,白炎却突然脸色一变,松开绳索从队伍中冲出,拼命的奔向了队伍的最前方。

“绳子不够,放――”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皆变了脸色,白炎爆发而出的叫喊令位列首端的秦篪首先反应过来,他将双手一松,然后回身抓住了紧接着他的两个士兵向旁边一拉。

“再放!”白炎的叫声再起,第四第五个士兵也同时松了双手,队伍也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向前迈了几大步。

“缠绵――”奚昊终于忍不住出了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骇住了,他愣愣的望着远方,然后脚步一动向前一奔,却再次跌倒了。

“缠绵……缠绵……”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浑身虚脱使不上劲来,奚昊只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缠绵的名字,然后身子一松,再也爬不起来。

不用白炎再发出警告,绳索这头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松开了双手,缠绵的速度未减,若是因绳子过短而骤然紧绷,他便一定会在猝不及防的状况下向后跌落,就算最后被大家拽住不至于跌落深渊,也会因太过突然而令他无法护及全身,极有可能撞在崖壁之上落下重伤。

“怎么会这样!”苍浪整个人都已经懵住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士兵的努力之下确定过栈道那头的距离,这绳子已经有了很大的调整空间,岂料现在竟会出现如此境况。

不行了!这样下去就算缠绵到了栈道那头,这边的绳子也将会耗尽,如此一来他一人便会被孤立在那进退无门之处了。

指节发出了咔嚓轻响,明威在那突变之下并未惊慌,他稳住心神将马扎稳了一稳,然后屏息静气的等待着最后的一刻。于他来说,这情形并不比当初他随着缠绵一同跌下悬崖所面对的局面更糟,因为至少现在有这么多人在身边,他相信无论如何大家都一定不会让缠绵出事,所以他现在第一个不能乱了阵脚。

当面前只剩下三个人时,明威的心猛的一跳,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原地,所以他与那三人同时向前踏出了几大步,然后再次扎住了马步。

绳子发出细微的嗖响从掌心滑过,慢慢绷直,当发觉其走势变缓之时,一旁众人先是一愣,继而欣喜万分的向前一奔,隔着根本看不清其真实状况的距离一动不动的盯着远方。

呼哨声随着风儿忽隐忽现,那是缠绵发出的信号。待发觉绳索果然不再滑动之时,最后还留在绳索这头的四人却依然不敢卸力,紧绷着已经被汗水湿透的脊背挺立着,死死的拽着绳子不敢放松。

“他到了!他做到了!”得到了缠绵的确定,白炎将双眼一闭,无力的低下了头去。身边的士兵们兴奋的沸腾了起来,他却虚脱般的吐了口气,然后走向了还跌倒在地惊魂未定的奚昊。

“他没事。”伸手扶起满身泥土的奚昊,看着他那有些狼狈的模样,白炎忍不住心酸的红了眼眶。奚昊已经说不上话来,只是拼命的点着头,然后双手一伸,扑入了白炎的怀中。

“将编织好的绳网栓在绳子这头让缠绵拉过去。”孟昶龙抹去额间的汗珠,对着苍浪言道。苍浪已经回过神来,丝毫不顿的吩咐手下将他们日夜赶制的以渔网的编制方法,中串短小竹片共同编织的千层绳网栓在了这头,然后拉动绳索示意缠绵,让他慢慢拉过去,从那头固定在栈道之中。

当绳网开始移动,向着栈道那头而去之时,苍浪才余悸未了的摇了摇头,对着孟昶龙道:“当初编这绳网之时未料到果真会有其用武之地,本还想着慢慢修护栈道,如今看来不用等那么久了。”他说完又回想起方才那令人心惊胆颤的一幕,禁不住苦笑道:“如今日这般刺激之事,我还真是受不住第二回了,侯爷这三子个个都有一身本领,羡煞旁人哪。”

孟昶龙听完也是苦笑了一声,道:“我倒宁愿他们平庸无为,只要能平安度其一生便好。”他说的确是心中所想,人便是如此,越是见证了战争的残酷,就越是向往着平淡却能够幸福相守的生活。从缠绵伤痕累累到达白山开始,孟昶龙从自己的这几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太多对世俗的无奈挣扎与不屈不饶的抗争,他是真正的被这几个孩子感动了。

无论是奚昊与缠绵,亦或是白炎与无瑕,这些沉浮红尘之中苦苦挣扎的孩子们在用他们特有的方式诠释着什么是不离不弃,什么是情有独钟!

“公子要程颢回去向于大叔说明一切我没意见,可为何我也要一同前去?”弦伊与于程颢回来之后被杨云骢支去了无瑕的房间,当听见无瑕说让于程颢带信回沥泉山庄却要自己跟着一同前去之时,弦伊坚决反对着不肯应允了。

“我还有事情要你去办,你常年跟在我身边,对很多隐藏势力的分布比他们更清楚,我现在并非征求你的意见,而是令你跟程颢一起走,听清楚了吗。”无瑕低头抿着茶,语气淡然,却透着威严,不容反驳。

已经很久未见公子露出如此郑重的表情,弦伊心底有些发怵,唇嚅喏了几次之后,终还是将头一低,带着不甘应道:“是。”

“等会我会修书,你们先回去准备一下,今夜就动身。”

“公子――”

“去吧,缠绵奚昊都在我身边,你还会怕没人照顾我的身子吗。”知道弦伊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身体,无瑕开口截住了她的话,然后不再多言,安静的垂下了眼眸。

“公子保重。”于程颢先拱手而退,弦伊随后也跟了出去,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又顿住脚步回过了头去。

公子最近安静得让人害怕,并非是如从前般淡然,而是似乎有什么在瞒着大家,不让人知道一般,可是,究竟是什么让他连小侯爷都要一并瞒住的呢?

第六百九十六章 弦上弓箭待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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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24

“路上要小心,不要惹事,程颢比你稳重,凡事要多听他的意见,到了沥泉山庄之后,于大叔会将我交代的事情告诉你,你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便好。”夜色浓浓,无瑕站在那一列人马之前细细叮嘱着,弦伊听罢他的话后点了点头,带着几分不舍道:“公子一定注意了身子,我不在,让奚昊公子多费心照顾你,有什么都让哥哥去做,公子万不可累到。”

“知道了,去吧。”无瑕说完向后退开一小步,弦伊走到马旁回看了无瑕一眼,又对着弓道:“哥哥好生看着公子。”

“会的,你也小心。”弓伸手将她一把搭上马背,仰头微微一笑,道:“如今你做事愈发沉稳了,公子有什么事情都不再让哥哥去办了,可不要让公子失望。”

弦伊抿嘴将头一点,见于程颢带着影刺已经蓄势待发,遂不再多言,依依不舍的看了无瑕一眼,然后打马到了于程颢身边。

“公子保重,我们走了。”虽然不明白公子为何要自己带着影刺一同离去,但于程颢深知他如此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没有多问,只在无瑕的要求之下带人离去了。

纷沓的马蹄滚滚而去,无瑕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抬步入了大门,看灯火通明的大厅没有一个人影,遂眉头一皱,道:“已经这么晚了,奚昊跟缠绵还没回来吗?”

杨云骢在旁摇了摇头,云岚鬼翼二人刚从长廊那头拐过来,听了他的问话,也是将头一摇,道:“两位公子人还未回,想来是许久不见侯爷,在陪着侯爷说话吧。”

“我去睡了,他们如果回来,便说我乏了先睡了,不用来瞧我了。”无瑕说完返身而去,弓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渐渐的锁起了眉头来。

“杨大哥。”

听见弓的唤声,杨云骢便已经知道他此刻想问的是什么。

建州城内突然聚集了多方人马,云岚鬼翼等虎贲是大郑人氏可能不知,然弓却不同,他是常年行走在各大势力之间的人,如此大规模的聚集想不被他发觉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同样私下去探查过如今建州城内聚集的究竟都有些什么人,可他现在弄不明白的,是无瑕为何要将沥泉山庄的人马全都调开,却留下了龙卫与虎贲。他迫切的想要弄清楚无瑕的想法,可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从无瑕口中寻到答案,思来想去,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杨云骢身上,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线索。

“诶,别问我,你知道龙卫从来都是听令行事,公子所做的一切决定,无论对错,我们都只管执行而从不问其缘由,所以,我去睡了。”杨云骢明显的敷衍着向后一退,转身便走,弓张着嘴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身影,然后无奈的望向了云岚鬼翼二人。

“啊――”鬼翼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后颈,带着倦意道:“你们知道的,想事情我最不在行,所以我也去睡了。”他说完也一闪而没,当院子中顷刻间只剩下弓跟云岚二人时,弓禁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不用说,你也要去睡了。”

“我?”云岚指了指自己,满目疑问的道:“我为何要去睡了。”

弓被他那话哽住,半晌不知如何应答,云岚一本正经的模样令他汗颜,不禁有了几分不好意思,正当他努力组织语言想要解释之时,云岚却突然嘿嘿一笑,往他的肩头一拍,道:“逗你玩的,你当我真有那么迟钝么。公子这几日的反常大家都注意到了,他越是平静,便越是让人不安。他的身份非同一般,大晋如今风起云涌,正是起事的大好时机,此时此刻他没有站出来带领大家,然而沉寂了下来,但凡有点野心的人现在应该都在寻找他的下落了。”

“说得太对了,其实我已经发现这建州城中聚集的各方人马,这些人中很多都是草莽之辈,大多是被朝廷逼反的民众,也有势力较为庞大的绿林响马,现在这个时刻他们出现在这里,当然不会是冲着九原的军队去的,能让他们不惜以身犯险,将自己暴露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的,便只有公子了。”

“你现在所不明白的,应当是公子为何要将沥泉山庄的人马支走吧。”云岚一针见血,指出了弓如今最大的疑惑与担忧。

“无论那些人来做什么,公子必定不会让小侯爷知道,而要保护他的安全,现在便只能靠我们大家了,这个节骨眼上,公子却将沥泉山庄的影刺调离,实不相瞒,我当真想不明白。”

岂止是他想不明白,云岚同样也想不明白,然他却坚信一件事情,公子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安排必定都有他独特的用意,冷公子沉浮权谋十余载,几乎未败于敌手,如此一个颖悟绝伦之人,又怎会毫无防范的将自己置于险境,所以,他并不十分担心。

“公子所做的决定一定事前考虑周全,所以,不必太多担心。”

“可是――”弓紧皱双眉想了一想,却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话语,还待说话时听得身后门响,回头一看,见奚昊与缠绵二人踏入了门来。

“怎么站在这里,无瑕呢?”缠绵开口便问无瑕,弓将无瑕的话重复了一遍,奚昊却依然有些不放心,道:“还是去看看为好,若是他睡着了,我们便出来。”

“也好。”缠绵说着伸手拉他一同往无瑕所住的院子走,然才走了几步,奚昊便发觉了他的脚步有些不稳,想到方才回来途中他的气息较往日急促,奚昊心头一跳,回身将双手往缠绵的胸口一按止住了他的步子,然后俯身捞起了他的手腕。

“我没事。”缠绵说着便要缩回手腕,奚昊个子虽小,此刻却因着急而用了力,缠绵一甩之下竟未曾将他的手甩开,奚昊见状有些生气,嘟着嘴狠狠一瞪眼,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扬了几分:“你再动试试看!”

他那话透着几分孩子气,又兼模样痴嗔,弓与云岚不知缠绵今日跃过那么长的悬崖损了真气,只道是两人斗嘴,在旁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我不动。”缠绵知道奚昊心头焦急,遂不再动弹。今日当他从栈道那头回转之时,奚昊那面无血色的模样让他至今想起仍觉心痛。知道奚昊心急自己,所以他安静的站在原地,由得奚昊叩着他的脉象,他却面带笑意轻声安慰道:“不过是真气耗损,歇息几日便好,别嚷嚷出来让无瑕知道,平添了他的担心。”

奚昊探查之下发觉果然如此,于是在鼻间轻应了一声,扶住他的胳膊,道:“便不去无瑕那头了,你回房之后好生歇着,我去抓了药来熬上一剂,喝了之后好得更快。”

弓与云岚这才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出了端倪,想要细问,却就着灯光看到了缠绵疲惫满脸的神色,两人暗怪自己方才未曾注意,竟不知他二人今日去军营发生了事情,见奚昊执意要缠绵回去休息,忙道:“公子开了方后给我们便好。”

“是,熬好了之后我们会将药送过来。”

奚昊听后也不坚持,放开缠绵的胳膊去了大厅,拿了临窗书桌上的笔墨写下了方子,然后交到了弓的手中。

“按照这个将药抓好熬了便可。”见弓接了方子后便要离去,奚昊突又出声道:“千万别让无瑕知道。”

弓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这院子中的人如今都有了秘密,然虽都瞒着其他人,却又都是不想让他人为自己担心,这,其实也是一种对彼此的关心吧。

弓拿着方子与云岚去抓药,奚昊扶着缠绵回了房间,待几人皆从那处离开之后,通往东面小院的门边慢慢的走出了一个人来。

清澈的眸子在廊灯的照射下闪烁着光芒,那朱砂之下的容颜被烛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鹅黄,平日里略为苍白的脸在此时此刻竟有了一丝血色,白衣泛着光晕,朦朦的渲染着夜色。

无瑕静静的站在那里,无声无息。

不知缠绵与奚昊去了军营发生了何事,白炎今日没来,想来是有了变故,如此也好,让自己更便于行动。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身后,无瑕没有回头,只垂下眼眸淡淡道:“去追击的有多少人?”

“回公子,跟着于少庄主与弦伊姑娘所带队伍出城门的共有三十二人,依照公子的吩咐,未能等他们动手,属下所带的龙卫便已经将其全部诛灭,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到的腰牌,分别属于三个堂口。”

无瑕这才转身接过北堂川递来的腰牌,于灯光下微微扫了一眼,又递了回去:“靳北旋风堂,兆河佟家堡,盐城佰穆庄,这三个都不是什么大堂口,想来只是想要弄清我的下落,可惜时机不对,这个时候,对别人的手软便是对自己兄弟的残忍,所以,怨不得我……”话虽如此,那叹息声却深深暴露了无瑕此刻备受煎熬的心。

自己不知道还能在反晋这条道路上走多久,然就算是要退让,这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也只能留给自己所信赖并能担当起这份责任之人。

“能担大任者,当胸中能纳天下百姓,却不知,何人能有此担当!”

第六百九十七章 约定是一种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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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25

漱静斋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大堂内密集的近百号人马齐声而起,刀剑出鞘声让躲在一旁的掌柜小二吓得双腿发软,忙不迭的将头一抱趴在了柜台之下。

“自己人,家伙收起来。”来人先是回身去瞧了瞧身后,确定无人跟随,才警惕的将大门关闭,走入了堂中。

“大当家的。”

那百十号林立的人马之中,只有一人背对大门,没有任何动作,听得呼唤,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将酒杯往桌上一放,道:“老五,过来说话。”

“是。”刚入门的那人将双手一拱,急步走到了桌旁。

“说说,什么情况。”

问话的那人正是马鸣帮的大当家的马宗渭,此人本是通州的一个小牢头,有着一身功夫,当初被逼上会稽山倒的确是因官场黑暗,入狱者多为冤案所累,他看不惯郡守收受贿赂草菅人命,一怒之下才杀了助纣为虐的贪官,带着一帮兄弟上了会稽山,占山为寇,劫道济贫。

但人便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一旦开始得到物质上的满足,便会在心绪上发生质的变化。渐渐的那些白花花的金银珠宝已经不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想要得到的变得越来越多,当“只杀贪官,不劫平民”的定律被打破之时,欲望的洪流便一发不可收拾,让他们在道德的道路上越行越远,直到再也回不了头。

那被唤老五的并非在帮里排行老五,只因他在上山之前是朝廷通缉的飞贼,一身轻功了得,却最终栽在官兵手中,被砍去了五指,只剩下一只手,所以大家都唤他老五。

“依照大当家的吩咐,在沥泉山庄的人出了城后,我捱了一会儿,果然发现了其余三队人马跟着他们出了城,那些人倒也聪明,知道沥泉山庄不好惹,也没敢跟得太紧,可才出了城没一会儿,从后面突然又出现了一队人马,武功极高,几乎是在顷刻之间便击毙了那几十号人,连前方人马都未曾惊动就已经结束了战斗,然后回转而去,我在草丛中伏了许久才敢出来。”

“哦?可有看清是些什么人?”聚集在这建州城中的势力绝不是三教九流的角色,那一队人马能在顷刻之间击毙了那么多人,来头必定不小,马宗渭问完之后紧紧盯向了老五,老五却面色古怪的挠头抓耳杵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不……不知道。”

马宗渭的脸色一变,明显的有了不悦。

今夜明月高悬,老五虽然废了一只手,但是腿上功夫与双眼却还是极好的,他看着那些人动手杀人,现在却回说不知道是谁,换了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马宗渭阴沉着脸喝了一杯酒,然后将杯子狠狠掼在了桌面上,老五吓得一个激灵,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伏身道:“大当家的饶命,我说不知道并非是没看清,只是,那些人面孔极生,黑衣黑马,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顿,杀完人后返身便走,我实在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何方人马啊。”

马宗渭这才敛了满脸凶相,眉头一皱,道:“面孔极生?”

沥泉山庄是冷公子势力,那些人既然跟在其后助其肃清敌对,便一定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大晋上下反晋势力虽然庞大,可要说完全不认识也不可能,老五在马鸣帮呆了不下十载,阅历丰富,连他都说不知道……那些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黑马?天水的龙家铺子不是有一支骁骑便是如此打扮么。”旁边一人话音刚落,便被老五恶狠狠的给瞪了回去:“老子都说了不认识,骁骑头领吴靖昂我难道不识,要你在此乱嚼舌根。”

那人听罢吐了吐舌头缩回了脖子,不敢再出任何声音。马宗渭想了一想,又道:“他们是回到这建州城了吗?”

“是往回城的方向而来,他们走后好一会儿我才敢出来,去看了之后,发现死的是靳北旋风堂,盐城佰穆庄和兆河佟家堡的人,包括佟家堡的二当家的肖长天在内共三十余人,全都是一刀毙命,手法十分娴熟。”

马宗渭倒吸了一口冷气,沉默了下来。

这冷公子实在是不可小觑,他年纪不大,且常年体弱多病,可一身功夫却十分了得,一根金丝不知要了多少条人命,手中势力又极其庞大,撇开这北方的人马不说,川西霍昔阳,云河左誉,沧田孟广固的实力都十分不俗,更何况还有沥泉山庄的于风扬,若非得知消息他因与这大晋小侯爷一段不堪的情感失了人心,身子更是大不如前,自己等人也不敢孤注一掷前来这朝廷重兵把守之地,想要夺取他手中反晋势力第一把交椅的位置。

因长野白山战乱,逃难的民众络绎不断,这建州城无论昼夜皆不关城门,不设防卡,大大方便了各股势力的汇聚,但这里毕竟是军营管辖,若非万不得已,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去寻找冷公子的下落,而各大势力之间同样也在竞争,皆妄想在旁人之前找到他,控制他,以此来要挟他手中势力屈服,可现在看来,这想法未免太过天真,因为他们要面对的并非是能任人方圆的平庸之辈,而是名扬四海的冷公子,任何人若是轻视了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大当家的,怎么办?”连冷公子的影子都未曾见到,便已经有三队人马送了性命,而剩下的连对手是谁都还不知道,本应该是各股势力联合起来围剿那一人的行动,此刻却转换了过来,变成了那人在无形之中掌控着一切,随时可能取人性命在不备之间,又怎能不让人心惊胆战,惶然不安。

“嚎个屁,这建州城不止我们一个堂口,且先等等,看旁人如何,没到万不得已咱们不要先动手,若是命都没了,还拿什么去享荣华富贵。”马宗渭咬牙切齿的吼了一声,恨恨的啐了一口,然后极其不耐的挥了挥手,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闪到一旁去,看着就烦。”他说完低头去喝闷酒,旁人哪里还敢出声,皆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整个漱静斋渐渐回复到了一片宁静之中。

“公子怎么还没睡?”弓与云岚熬了药后送到了奚昊与缠绵屋内,回转之后想到弦伊不在,公子夜晚无人照料,是以与云岚说过之后,独自去了东边院子,刚进了门便见无瑕房中依然亮着烛火,他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推开一看,见无瑕竟还坐在桌旁发呆,并未睡下。

“下午睡过了,还不觉困顿。”无瑕见他进门,只将头轻轻一点示意了一下,然后收回眼神继续发呆。

弓看着好笑,走到桌旁坐下,执起热在小炉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了他的面前:“公子有心事。”

无瑕心头一动,渐渐的垂下了眸子,将手从颊边放下,抚向了杯口。

修长的指尖从杯口处轻滑而过,无瑕没有回答弓的话,却慢慢将手扣在了杯面上。热气从指间溢出,四散而去,弓见状一惊,伸手抓住无瑕的手指往旁一拉,感受着他掌心不寻常的热度,禁不住一急,道:“公子这是做什么,这水滚烫,热气冲到也会伤了你的手。”他说完起身便去寻弦伊告知过的药箱,无瑕却只是低着头去看自己的掌心,然后轻声道:“人总有弄伤自己的时候,有时候明明知道会是这样,却还是忍不住去做了,这么多年以来,跟着我出生入死的有那么多的兄弟,他们便如我的手足,我掌心的纹路,清晰而明了,他们为我付出的一切我都铭记于心,从未敢忘,可是……”指尖紧扣,用尽全力的回握,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疼痛,无瑕眉头一蹙,继续道:“可是总有一天,我会累得再也握不住他们,而当我张开自己的双手,才发觉那掌心已经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弓,或许我真的该到放手的那一天了。”

弓站在柜前愣住了神,就算没有回头,他也能感觉到公子此刻情绪的低落,他知道公子现在的身子状况有多糟糕,即便是奚昊公子承诺过绝不会让公子有事,可若让他一辈子靠着针灸与大剂量的药物来维持生命,对他来说或许会比死了更加难受。可却因他有不舍之人,所以,他会选择撑下去,但是那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而是无数个日日夜夜,就算意志再坚强,在日积月累之中终会有崩溃的那一刻。

“不管公子做什么样的决定,走什么样的道路,我召唤弓都会跟着你一起走下去,永远都不会回头。”弓从柜中拿出了锦盒,返身到了桌旁,打开之后取出了一盒药膏,拉过无瑕的手轻轻涂抹着:“从公子在那破庙将我跟弦伊带走的那一刻起,我召唤弓的这条命便是公子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公子身边,不离不弃,绝不后悔。”

无瑕轻轻的眨着眼,然后抬头看向了那总是沉默不语的跟在自己身边的男子,笑了。

十二年前,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相逢在郊外的破庙里,因一份微妙的缘分走到了一起,然后一路磕磕绊绊相互扶持着奔跑在复仇的道路之上,跌倒过,哭泣过,却从未认输过,而今,他们全都长大了,有了情感的羁绊,有了烦恼与挣扎,然他们之间的情谊,却从未改变!

第六百九十八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两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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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26

夏季昼长,卯时刚过,院子外便响起了拍门声,守在门口处的虎贲闻声而出,开门一看,竟是白炎带着南宫热河站在了门外。

“小侯爷今日为何这么早?”

“昨日军中有事,未曾来看无瑕,今早得空,便来瞧瞧他。”白炎说完抬步便走,进门之后发觉每日守在门边的影刺不见了踪影,禁不住眉头一皱,道:“院子里似乎静了许多,人都去哪了?”

那虎贲见他如此敏锐,心头一凛,也不敢隐瞒,低头回道:“昨夜突然离去了,公子亲自送出的门。”

“哦?”白炎闻言眉头锁得更紧,于原地思忖了片刻之后对着南宫热河使了个眼色,道:“去瞧瞧弓在做什么,再问问有什么短缺的,咱们好一并置办了。”

南宫热河知道他是想要自己去探明情形,于是点了点头,返身往了弓所住的院落而去,白炎这才敛了心神,疾步走向了东边的院子。

因这宅子极大,东边的院落只无瑕跟弦伊二人住,如今弦伊走了,弓夜间守到丑时过半也回了房间休息,所以现在只无瑕一人在此。白炎见弦伊的房门紧闭,心头愈发不安,走到无瑕门外伸手一推,探头向内一看,见床内侧躺着一人,正睡得香甜,竟还未曾醒来。

白炎微微一笑,反手将房门关上,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向了床头。

无瑕侧躺着身子,依然陷在睡梦之中,在辗转了一夜之后,他身上的衣衫已经松散凌乱,一头青丝蜿蜒在软枕之上,散着淡淡的清香,指尖轻扣着床栏,双腿更是不安分的探出了被外,此时此刻的他竟像极了天真无邪的孩子,毫不设防的模样极其招人怜惜,白炎眉目之间的柔情四溢而出,忍不住便伸手抚向了他那微微泛着红晕的脸颊。

好可爱的无瑕。

轻抚的指尖仍在无瑕的颊边,白炎突然感到手中那人一动,然后顷刻之间,一道金芒疾如闪电般袭了过来。

“无瑕是我!”白炎伸手抓住了金丝,无瑕在懵懂之间竟未曾收力,待反应过来,他脸色大变的将手一松,急急的抓住了白炎的手掌一翻,道:“伤到了没有?”

金丝锋利,白炎的手掌处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也幸得无瑕收力快,才不至于伤得更重。

“赶紧让奚昊过来瞧瞧。”无瑕说完便要下地,却被白炎一把拉住,然后一个轻甩,扑入了床中。

“别闹!”无瑕心急,双腕被白炎所扣,竟半晌挣扎不起,两人的身子紧紧重合着,令他的脸霎那间绯红起来。

“手都划出口子了,还闹腾,赶紧松开让我起来。”他说完扭动身子挣扎了一下,白炎却扬唇一笑,轻声道:“怎么,心疼了?”

“我没有。”嘴硬着将头向旁边一撇,避开了那人炙热的气息,心却依然不由自主的怦怦乱跳了起来,无瑕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白炎的身子紧紧贴着他,让他感到了一种难言的燥热。

“那好,便让那口子裂得更大,反正也没人心疼。”白炎说完不松反紧,扣住无瑕的双腕向上延伸,身子愈发贴得牢实,发现无瑕的脸越来越红,他忍不住坏笑了一声,道:“你的脸红了,像沙果一般,让人垂涎。”

“昨日没来看我,便是留着今日来欺负我的么。”无瑕双眼看着床内,根本不敢与那人对视,待话说完,见他毫无反应,才又慢慢的回过头来,抬眼看了上去。

“你想我了吗。”声音低沉,透着同样的思念,炙热得让人窒息,白炎紧盯着无瑕,慢慢的,慢慢的俯下了头去。

“昨夜军中有事,到早才忙完,我急不可待的想要见你,所以,就来了。”话语很轻,气息拂过脸颊,让无瑕情难自禁的闭上了双眼,待那温热的唇贴上了他那微凉的唇时,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却不由自主的仰起了头来,想要得到更多。

好想好想每天都能在一起,就像这样子,永远不分开。

轻柔的碰触在耳鬓厮磨之间爆发,那缠绵的吻越来越激烈,便仿佛要将彼此镌刻进自己的身体,至死不离。

“无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含糊不清的问话在唇齿之间辗转,白炎终克制住自己,将无瑕的双腕松开,转而捧住了他的脸颊,额头轻触,轻声的喘息着问着心中的疑惑:“为何便连睡梦之中都如此警惕……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瑕睁开了双眼,有些迷乱的视线透着一种莫名的魅惑,被细汗浸湿的发凌乱的贴着前额,生生的引诱着那人的视线。白炎的双眼不由自主的下滑,从他那光滑的脖颈看到了精致小巧的颈窝,然后……

薄薄的衣衫已经无法再遮挡满眼春色,半敞半掩的诱惑愈发引人遐想,喉结轻滑,白炎使劲的咽下了一口口水,然后强迫自己别开了头去。

“白炎……”那若呻吟一般的呢喃却在此时响起,便若一剂催情的药,让白炎心底的欲望骤然蓬生,他感到一股燥热在体中乱窜,放肆的灼烧了他的整个身心。

不能,纵然如此渴望着面前这人,自己也绝不能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举动。

双眼一闭,白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将手一松,返身奔离而去。

白炎呐……

心底依然在唤着那人的名字,口中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无瑕愣愣的望着空中,许久,将双眼一闭,慢慢的落下了泪来。

无瑕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来不及与你一同去做,无瑕也想要有朝一日能与你身披红衣,花烛以对,叩拜天地结发共枕席;无瑕也想要与你耕犁田埂下,过一种没有权谋与争斗的日子,不要富贵荣华,锦衣玉食,只要能够拥有彼此,就算再平淡再普通,无瑕都无怨无悔,可是……

得不到……

这永远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哪……

“小侯爷急匆匆的是要去往何处?”弓与南宫热河刚拐过了院子便见白炎急冲而出,才问了一句,那人的身影竟就已经到了大门处。

“这就要走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南宫热河见白炎走得匆忙,只道是发生了何事,忙拍了拍弓的肩头然后抬步便追了上去,弓想到白炎走时脸色十分难看,禁不住心头一凛,也来不及去追问,只回身便往了东院奔去。

缠绵拉着奚昊出了西院,见弓一脸焦急的向东边跑,也是一惊,急急的随了他一同奔了院子那头,边跑边道:“怎么了?”

“不知。”弓焦急的回了一句,跑得愈发的快:“小侯爷大早来看公子,方才也不知为何突然离去了,走时脸色极其难看,我怕公子有事……”

说话间三人进了东边的院门,缠绵放了奚昊的手向前一跃,只眨眼间便入了房内。

“无瑕――”他心急无瑕,声音不免大了许多,而当看见屋内的情形时,那剩下的话语便噎在了喉间,再也发不出来。

无瑕蜷缩在床中,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头埋在双膝之间并未发出声响,可他身子的轻颤却已经将一切暴露无遗。缠绵怔怔的看着他,然后抬步靠了过去,到了近处,伸出双手将他的身子拉起,轻轻扣入了怀中。

他在哭,他竟一个人躲在这里隐忍的痛哭,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会让他哭成了这幅模样。

“是不是白炎欺负了你,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明知道不是,因为白炎从来都只会将他放在手心疼着爱着,即便做得再多也依然怕做得不够,又怎会让他哭泣落泪,可是,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哭成这样,若非忍不下去,他是绝不会伤心至此的。

“缠绵……是我杀孽太重,所以天要罚我……”许久未曾见到无瑕如这般痛哭,缠绵伸手抚住了他的发,心疼难忍。无瑕将自己的身子紧缩着窝入了缠绵的怀中,揪着他的衣襟,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便仿佛要将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一般。

“我只想为自己去活一回而已,可是,天都不给我这个机会……他让我遇到白炎,只是想要让我得到的惩罚更痛更重……因为爱比不爱更让人痛苦!白炎就在我的身边,然而无论我怎样伸出双手,都永远无法得到他……我不敢想……当自己躺在冰冷的地底毫无知觉时,他却还活着受着煎熬,那种噬心的痛苦有多重,我便连想都不敢去想……是我太自私,如果注定要失去,我当初就该狠下心不让自己再靠近他,在他失去记忆忘掉我时,我就该转身走掉,不再踏入他的生命,可是我竟忍不住……我忍不住想要得到他的呵护与拥抱……是我太贪心,才会一次又一次让他陷入与我的纠缠之中,而到了最后……还要留下他一个人独自去面对那么多漫长的日子,我好恨,我恨我自己……”

“我愿意!无论未来的日子有多难,只要是我孟白炎自己选择的道路,就算是跪着,我也要将它走下去!”突如其来的话语将无瑕的哭泣打断,门口那人噙着泪水回应着他的话语,然后一步步踏入屋内,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愿意一次又一次陷入与你的纠缠,我愿意承受你给予我的一切痛苦,如果你认为爱比不爱更痛苦,那么我宁愿选择与你一起承担,无论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有多短暂,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孟白炎便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第六百九十九章 莫测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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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27

屋檐上的水珠成串落下,砸在白玉石阶上,溅起了无数的小水花。李宗治静静的站在轩城殿外,望着茫茫雨幕沉默不语,宗然踮着脚撑着伞小心翼翼的替他遮挡着身子,然雨太大,终有顾及不到之处,想要开口,却奈何那人现在的脸色令他不敢多言。

“你说……这世上有权利换不到的东西吗。”李宗治突然问了一句,却不待宗然回答,自己又道:“跟你说,你也不会懂。”

“皇上是否还在为少将军私入太医院一事而不高兴?”宗然问得极其小心,他那日是跟着皇上一起过去的,当时去了之后,皇上便说要等一个人,结果,来的人却是少将军莫寒,而皇上在见到他之后说的那句话,让旁人听着当真是胆战心惊。

“其实,朕知道他必定会去,可是,朕又心存侥幸,以为他不会为了孟白炎而甘冒欺君之罪,可是,朕却还是在那里看到了他,朕当时……真恨不能……”李宗治没有再说下去,脸上却堆积了怒意,过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恕奴才斗胆。”宗然将伞靠近了几分,低头道:“其实皇上已经决定将幽冥花送给小侯爷了,又何必让自己心中不痛快,少将军被关押的这几日,皇上笑脸都没开过,奴才心里很是不安。”那话语在心中斟酌了又斟酌,终还是忍不住道了出来。宗然所不明白的是,既然皇上在那一夜的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将幽冥花让白泽带去建州送给小侯爷了,却为何不事先对莫寒言明,而非要让他在迫不得已之下私入太医院去盗取。

“朕便是要看看他的忠心,看他在朕与孟白炎之间,究竟会选择谁。”

宗然心头大惊,蓦然抬头道:“皇上是疑少将军的忠君之心?那少将军他――”

莫寒已被关押在翦秋阁里几日了,皇上每日也没过问,就那么将他晾在了那里,门外把守的御林军也全都换成了内侍阁的守卫,这几日来,皇宫内外都人心惶惶,除了皇上与自己,谁都不知道少将军究竟所犯何事,也就没有人敢为他求情。

“莫家自开朝以来皆是忠君之士,莫风将军一生戎马,莫寒虽然不羁,却也从未有过逾越之举,你可还记得当初白炎从云雾山庄回来,十分笃定的告诉朕,莫寒必定回归朝堂时,朕问过什么,他又答过什么。”

宗然低头回忆了一下,回道:“当时皇上曾问小侯爷,少将军回归朝堂可曾让他许下重诺,小侯爷说,无诺,更没有任何条件。”

李宗治满怀深意的瞥了他一眼,又道:“白炎作为使臣出使大郑,于断弦谷诱杀安逸王萧君莫,是谁私自前往大晋增援了他?”

“是……少将军……”宗然答着那话,后背却已经冒出了涔涔冷汗。

“大理寺中赵括将军被杀,相国带人将白炎当场堵住,棍击头部企图要了他的命,是谁不惜以十三万御林军与莫家军保住了他的性命。”

不用再回答,宗然已经十分清楚了皇上的意思。

“更别说他当初私自调动御林军护送冷公子出东都,被武飞云一箭穿心,若非莫寒带人赶到,逼退了武飞云,他恐怕早就已经毙命了。”李宗治说完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来:“朕有时就在想,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朕为了从武相手中夺回皇权而下旨让白炎进了京,然后又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逼迫他踏入了征途,这一路走下来,他的身边聚集了那么多志同道合能与之过命的兄弟,而朕呢,除了用皇权来约束他们,朕就什么都没有了。”

“皇上是真龙天子,臣子便是臣子,又怎能跟您比。”

“哦?”李宗治听了宗然的话,突然露出了嘲讽的笑意:“若果真如此,朕就不会被武凡中踩在脚下践踏那么多年了。”

宗然唯诺着低下了头去,不敢再多言半分,李宗治却在站了一会儿之后将手指一扬,道:“走,随朕去翦秋阁。”

“是。”宗然应了一声,见他说完便走,忙一手撑了伞一边回头对着身后的小太监们道:“还不快跟上。”

李宗治走得很快,便仿佛迫不及待的要去见那人一般。其实在他的心里还存着庆幸,因为自那日在太医院逮住莫寒时起,莫寒便没有辩白过一句话,在李宗治看来,他不说,远比他说要好,因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会越描越黑的。

莫寒坐在桌前抄写着桌上的书卷,他已经被关在此处几日,来来去去送水送饭的依然是宫女绿萝,而绿萝每次进来都看见莫寒缄口不言的抄写书卷,心中不免会感到奇怪,不明白他为何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奴婢送早膳来了,今日是紫薯百合银耳羹,还有几样小吃,看御膳房的糕点做得好,奴婢特地拿了莲糕,将军趁热来吃吧。”绿萝将食盒内的东西一样样放在了桌上,莫寒这才将笔一放,微微一笑,道:“好香的味道,倒的确让人食欲大开。”

“等等,将军手染了墨了。”绿萝笑着到了梳洗架旁将帕子沾了水,然后递到了莫寒面前:“将军擦擦手。”

“多谢。”莫寒接过帕子擦去了指尖的墨痕,然后坐回了桌旁。那桌上放着粥与下粥的小吃,淡淡的散发着香味,看得他眉间一展,赞道:“好香的粥哪,火候正好,想来做粥之人极其用心。”

绿萝在旁“扑哧――”一笑,伸手便去收拾那桌上的笔墨,口中道:“当真是跟在你身边的,做什么都瞒不住你,这粥容博大早便去熬了,央了我好久,我才将御膳房的粥换掉给将军送来的。”

莫寒眉间了然,知道他被关这几日,御林军必定皆惶然不安,容博此举是在安慰自己,要自己一定耐心等待,那么,自己便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说来也有趣,这翦秋阁以前冷冷清清,毫不起眼,可自从上次小侯爷被皇上关在此处,倒成了个热闹之地,先是小侯爷,现在是将军您,这一个走了一个来,也不知是闹哪样。”待那话语出口,绿萝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随意,忙不迭的吐了吐舌头悄悄瞥向了莫寒,见莫寒依然低头喝粥,并无愠意,她才伸手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

眼神回转之后禁不住的又望了过去,绿萝望着莫寒的侧脸,心中噗通通一阵猛跳,然后竟有了几分痴然。

说起来这莫将军成名已久,以前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也总以为战功赫赫的将军必定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话声如洪钟,行走火火风风,直到两年前他重回朝堂,入了宫接替了小侯爷御林军头领一职,很多人才真正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自己至今还记得很清楚,当初他一身戎装从宫墙过道走过,不知迷倒了多少宫女,看傻了多少内侍,因为没见过他的人皆被他的战功所吓,竟从未想过,威名赫赫的少将军竟是如此一个俊美儿郎,特别是那双凤眼,明明冷清之极,却总让人莫名的感觉到一份妖娆。

“皇上驾到――”门口的守卫随着通传声跪倒在地,莫寒正端着粥碗,闻声将其一放,回头见李宗治已经到了门口,忙双手一抱便要跪下,李宗治却已经踏入了屋内,道:“罢了,继续吃你的。”

莫寒闻言拱手低头道:“皇上在,臣怎敢造次。”

李宗治走到桌旁瞧了瞧那桌上食物,突然一笑,道:“关了这么几日,倒似乎养胖了一些。”他说完又看到了绿萝刚整理好的纸卷,遂伸手打开细看了起来。

“一切众生初不见起灭故。一切众生不见有生。尚不见有生灭。朕倒是不知,这翦秋阁内竟还藏着佛经。”李宗治边说边去翻阅莫寒抄送之物,莫寒微微一笑,道:“不过打发时间罢了。”

“菩萨如是住者,为处大慈大悲。无嫉慢意无乱怠意。无恚恨意无起恶意。不起恶智意也。”李宗治念完之后突然将那纸卷一丢,回身看向了莫寒,意味深长的道:“你可有话要对朕说。”

莫寒回望了他一眼,拱手一弓,低下了头去:“臣,无话可说。”

“好,你没话说,便由朕来说。”李宗治回身到了软榻旁坐下,然后身子一斜,伸手撑在了颊边:“白泽走了。”

莫寒依然未曾抬头,然身子却有了明显的震动。

李宗治眯着双眼望着他,接着道:“宫中的幽冥花,朕已经让太医挑选了最好的令他带去建州城了。”

莫寒的双眼终于抬起,望向了李宗治。

“朕之所以要关你这几日,并非是气你私入太医院盗取幽冥花,而是,咱们君臣之间的关系……”李宗治顿了顿,一字一句缓慢而冷然的吐出了剩余的一句话来:“比不上你与孟白炎的兄弟之情!”

如此直白的话语一出,便是莫寒也已经兜不住,他的脸色因李宗治的话语而起了变化,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不是滋味。无可否认,当时他的确是无法忽视与白炎的兄弟之情,所以才会孤注一掷,想要去为无瑕争取一次活命的机会,于兄弟来说,他问心无愧,可身为一个臣子,在明知道无瑕是冷公子的情况下,自己却依然想要帮他,当真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臣知罪,皇上要杀要罚,臣绝不吐半个不字!”他言辞恳切,并无半点推脱之意,李宗治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半晌之后,起身一站,道:“朕既然已经将花给了他,又何必还要为难你呢,但有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那便是,君是君,臣是臣,臣子永远都不能凌驾于君之上,莫将军,你可有听清楚,听明白了!”话语缓慢,却透着一种肃杀,明显的警告着面前之人。

莫寒轻垂双眸,拱手眉前,沉声回应道:“臣,遵旨!”

第七百章 素绾青丝发 为君做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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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28

“小侯爷再买下去,咱们就得把整个建州城都搬回去了。”南宫热河看着手中的东西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道:“白泽这厮去了这么久了还不回,早知道我便回东都送信,让他留下来当着苦差事。”

白炎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将头一凑揽住了他的肩,挤眉弄眼道:“是因为今日没了那个出来就跟你斗嘴的人了吧,平日里可不见你这般不耐的。”

南宫热河一个手肘撞在了他的胸前,身子一挣向前而去:“别老是跟三姑六婆似的扒我的八卦,倒是你,方才那么急剌剌的跑了,为何走了没多远又折回去了,莫非你走时公子便已在难过了,想来又不像,公子若是落泪了,便连我们看了心头软了,换做是你必定死缠烂打不肯离去,那……究竟发生了什么?”

“啪!”的一声,南宫热河的脑门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白炎白了他一眼,抬步向前而去。南宫热河在后嘟囔,却根本未曾看到从来都脸皮极厚的孟小侯爷竟也有脸红的一日。

想到早上那一幕,白炎的耳根又是一烧。越是接近无瑕,那种身心上的欲望也便越发强烈,他孟白炎终究是个正常人,也有血气方刚的冲动,可无瑕是那么一个剔透之人,每次那坏念头在他心头火烧火燎,撩得他气血翻涌之时,他都要用常人难以承受的自制力克制住那种情难自禁,不让自己去伤害到无瑕,那两情相悦的耳鬓厮磨本是件美好的事情,可却因无瑕身子的不允许,反而成了一种难言的折磨。

早上那一下他差点抑制不住自己,所以才会放开无瑕返身便跑,可奔了一段,想到自己就这么跑了,无瑕心中不明,必定伤心难过,是以才又折了回去,岂料,便听到了无瑕因不堪重负而爆发的哭泣。

无瑕体内的灵姝毒性渗入血液,除了幽冥花无药可解,他必定是想若是他不治离去,留下自己一人孤单度日何其凄苦,所以才会那般难过。

唉……

白炎心中低叹了一声,眉间渐渐的有了萧索。

皇上必定一猜便知需要幽冥花的是何人,那么,他又是否会为了自己而救无瑕一命呢。毕竟无瑕的身份尴尬,若是皇上因此而不肯施救,自己也无话可说,然自己也一定不会放弃,九原战乱一平,自己就带着无瑕离开,天地如此之宽,便不信再也寻不到幽冥。

白炎兀自沉思,南宫热河抱着一堆东西跟得吃力,叫了他几声不见回应,于是勾起脚边的一粒小石子向前踢出,正暗自得意间,却见白炎身子一闪,那石子失了目标却未曾因此停下,依然向前飞出,正砸向了迎面走来的几人。

糟!

南宫热河见状想要出声已是来不及,白炎也未料自己让开之后会伤到他人,遂纵身一跃追向了石子,然对面走来的那几人却亦非泛泛,石子刚到面前,便被其中一人手中剑鞘一击,偏离了方向,撞在墙头反弹了开来。

呼――好险!

南宫热河跟上之后长舒了一口气,白炎伸手将他的头狠狠一摁,对着那几人行了一礼,道:“实在抱歉,我们不是故意的。”

南宫热河被他摁得抬不起头来,正欲说话,却见那几人竟一语未发的擦身离去了。

奇怪……

白炎带着不解回望着那几人离去的背影,突然眉头一皱,道:“看他们的装束应该不是本地人氏,手中带着剑,便不是普通百姓,如此警惕防备着,也不知是为了何事而来。”他说完之后半晌不见南宫热河回答,于是将头回过,一看之下忙将手一松,嘿嘿笑道:“脖子扭了没,我突然想到无瑕的笔墨似乎该换了,前面那墨玉轩听说有上好的墨宝,不如去看看。”

南宫热河被他摁住半天不得动弹,手中还抱着一大堆东西,当真是火气上涌,听他说完之后抬头要骂,才发现哪里还能看得到他的人影,再往远处瞧去,才看他一脸欠揍的站在一家店铺门口扬了扬手,消失在了门内。

“我――”南宫热河欲哭无泪的咧咧了一声,然后极其挫败的跟了过去。

“掌柜的,将最好的砚台拿来我瞧瞧。”

南宫热河进门之后正见那人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方砚台细细端详,连哄带吓的骗掌柜的说自己是行家,一定要他拿最好的来选,是以口带讽刺的往那一杵,道:“连狼毫与猪毫都分不清的人,竟也有模有样的来选砚台,你现在恐怕连自己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砚都分不清吧。”

白炎闻言白了他一眼,道:“从小到大,我书房之中的东西都是你选你买,我只管拿来便用,如今以这个来堵我,还当真是有些厚颜无耻。”

南宫热河见他竟还如此理直气壮,不禁摇头一叹,好不容易寻了空隙将手中东西放下,揉了揉胳膊之后将他手中砚台拿过一看,道:“这个,叫澄泥砚,是陶瓷砚而非石砚,是用经过澄洗的细泥作为原料加工烧制而成,其砚质地细腻,犹婴儿的皮肤一般,可贮水不涸,历寒不冰,发墨而不损毫,这掌柜给你的确是上乘之品,只怕是价格也不简单,不过若是买了回去,公子必定喜欢。”

“当真?!”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白炎伸手将那砚台抢过又细细端详了一番,忍不住眉角一扬,笑道:“若是无瑕喜欢,再大的价钱也买了。”

南宫热河在旁听了他的话,当真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见那掌柜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几分,他心中懊恼自己将话说得太透,明知道只要牵扯到公子的事情,小侯爷便会痴痴傻傻,竟还由得他闹腾了。

“这位公子实在是好眼力,寻常人根本说不出这砚的由来,既然公子这么识货,老夫也忍痛割爱了。”那掌柜的说完竖起了一根手指,对着两人一晃,白炎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然后对着南宫热河道:“掌柜的说一百两,赶紧给了银子咱们才好走人。”

那掌柜的本看他实在喜欢,所以借故抬高了价格,将本来只卖三百两的上品砚台坐地起价,竟漫天开口叫到了一千,也因知道自己太黑,是以不好意思说出口,只用手势来表示,岂料那人非但不懂砚台,甚至连价格也不懂,那一句百两价钱出口,掌柜的急坏了,忙不迭的摆手叫道:“这位爷莫要说笑,老夫说的并非是一百两。”

“那……”白炎又眨了眨眼,似乎瞬间明白了掌柜伸出一根手指的意思,他面色一惊,回头便对南宫热河嚷道:“你说是上品,为何掌柜的只要价十两,无瑕可从未用过这种价钱的东西,想来是你诳我,想让我买了回去被他嘲笑,不买了!”他说完伸手便要丢砚。

南宫热河本在听到掌柜的话之后便要开口,生怕小侯爷头脑一热当真答应了一千两银子的要求,岂料那厮接下来又说出了那么一番话语来,见掌柜的被小侯爷那丢砚的举动吓得双腿发软,伸手便要去抢砚台,南宫热河终于忍不住爆笑而起,手指掌柜的扬声道:“好个不老实的掌柜,赶紧的说了实价,我家这主子可是个混世魔王,胡闹起来不定就砸了你这店,还不快说了价格,好打发他出去。”

“原来是你不老实,看我喜欢,便想讹了我的银子去。”白炎闻言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道:“不如这样,每个砚台十两,我将你店铺的东西全都买下,也省得你在此守着难受。”

“我的小祖宗嘞,可不敢这般欺负老实人。”那掌柜的见他笑得不怀好意,只得哭丧着脸将那砚台往他怀中一塞,道:“三百两,不能再少了,小祖宗高抬贵手,饶了老夫这一回,买了之后您赶紧走吧,别再来了。”

白炎这才将那砚台一拿,对着南宫热河使了个眼色,又转头对着那掌柜的道:“我的钱褡子在这里,他说多少便是多少,东西我拿走了,下次可别昧了良心胡乱起价。”他说完也不等南宫热河,拿了砚台便往门外而去,临了却又回头道:“若是我家夫君喜欢,我下回还来你这里买。”

“你家……夫……君……”那掌柜的怔在原地重复着他那话,直到他出门不见了踪影,才在南宫热河手中银票的晃动之中回过了神来。

“他……他他……他是个男人,他的夫君?夫君?”掌柜的顿时凌乱了,指着白炎的眨眼便没的背影冲着南宫热河大叫着。南宫热河同情的看了看他,然后将银票往他手中一塞,俯身将那一堆东西抱起,摇了摇头,随着白炎出了门去。

“夫君,夫君?!”那掌柜的手抓银票追着两人出了门,口中竟还叨念着那让他极其郁闷的两个字,直到两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他才迷迷糊糊的一个回身,“砰――”的一声撞在了门框上,仰面翻入了街道之中。

“无瑕,我们回来了。”进了大门,白炎兴奋的扬着手中砚台便往内走,还未拐过院门,便见云岚在远处对着自己招手,模样竟似十分着急,白炎看得好笑,本不愿遂了他的愿,可看他脸色都变了,似乎当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于是眉头一锁走了过去。

“你干嘛,眼角抽筋了?一个劲儿的给我使什么眼色?无瑕呢?缠绵跟奚昊又去了哪?”

话语刚落,便听得有脚步声响起,然后无瑕的声音响在了身后。

“回来了正好,刚出锅的粥,特地做给你的,过来喝。”

白炎见云岚的双眼瞪得极大,一脸同情的望着自己,他不禁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丝牵强的笑意,对着云岚干笑道:“该不会……是……”

云岚没有说话,只缓慢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吐了一句:“保重!”转身而去。

“为什么没有早告诉我……”白炎依然保持着笑容,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脸上的肌肉僵硬着,从齿缝中逼出了一句话来。

……

……

“苍天在上,我孟白炎今日发誓,此生不会再让无瑕靠近灶台半步!绝不!”

第七百零一章 不患人生无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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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29

“小侯爷,挑选出来的十个士兵都已经准备就绪,都在教武场等着呢,小侯爷是现在过去吗?”秦篪挑开帐帘入了营帐,白炎一脸苦相的趴在案桌旁,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然后又趴了下去,秦篪看得惊奇,走到桌旁笑道:“每日就你精力最为旺盛,整个军营上蹿下跳的,闹得鸡犬不宁,今日是怎么了?莫非是病了?”

白炎还未搭话,南宫热河却随着秦篪进了帐门,一听那话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可不是病了,而是在愁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呢。秦大哥是不知道,缠绵公子做得一手好菜,味道那叫一个好,咱们去了吃了都天天惦着念着的,谁料今日去了,无瑕公子也亲自动手做了一锅粥,指明了说是学了之后做给小侯爷吃的,喏,这不,吃完之后就成这副死样子了,哈哈哈哈——”他说得得意,想到小侯爷喝粥之时那哭笑不得的模样,愈发忍不住起来,秦篪听了他的话后也是一笑,道:“终究也还是有公子力所不能及之处,否则这般完美的人儿连老天都要妒忌了,公子的双手行的是天下大事,这种生活小节,不会也无可厚非。”

白炎本还愁眉苦脸的扒拉在那,听得他的话后突然眉间一展,透着甜蜜的笑意喃喃道:“他能为我孟白炎素绾青丝发,洗手作羹汤,就算是断肠的毒药,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

南宫热河闻言打了一个寒颤,揉搓着双颊转身就跑:“秦大哥赶紧走,这人肉麻起来非得将人寒碜死,若是呆会儿再来首魔音贯耳,咱们可就——!”

“噗通——”一声,帐内沉寂了片刻,随即响起了一人凄厉的惨叫声,帐外走过的士兵不明所以,纷纷驻足,顷刻之后帐帘一挑,窜出了两道人影,于人群中飞驰而过,奔向了远方。

“别让我抓住了你——”南宫热河气急败坏的跟在身后,一头一脸的尘灰,前方那人却一个回头嬉笑道,:“抓住了让你叫大爷!”

“那个——大家都在等着的!”秦篪旋即跟出,冲着那追赶之间瞬间不见了踪影的二人无奈的大叫着,一旁的士兵们见那每天都上演的闹剧又开始了,皆忍不住哈哈大起来,秦篪追了几步,抬眼环顾了四周,突然脚步一定,摇着头笑了。

九原军营已经今非昔比了,当初赵括将军离开九原前往东都,却被武相扣押无法回转,这军中的分化之势便一发不可收拾,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两大派系明争暗斗,都妄想在争斗之中压对方一筹,由而引发的矛盾也是一天胜过一天,才导致后来赫博多大军压境,军营内部崩溃,被对方追击直至九原之外,几乎失守。

而现在,虽然赵穆将军被对方所擒,然因有了这孟小侯爷,军营之中竟奇怪的和谐了起来,两方势力的争斗弱了不说,连气氛都不同往常了,虽然也是因他手中有着调配全军的虎符,然追根究底,大家服的却还是他这个人,而并非那一个死物。

这两日为了重建栈道首端,大家都日以继夜的拼搏不停,小侯爷白天要与挑出来的士兵比试枪法,选择能与他一同前去破阵的先锋,晚上还要去栈道帮忙,手提肩挑,丝毫不让,大家心疼他不让他动手,他却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与大家打闹在一处,完了继续动手,谁都劝不住,才几日下来,他整个人都瘦了许多,人心都是肉长的,如今这军营上下要说不服他孟小侯爷之人,当真是找不出了。

“还有何人?!”今日选出的十人又败下了阵来,白炎反扣长枪从人群中游睃而过,却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反而心急如焚,暗暗不安。

栈道已经重建得差不多,现在正在加固阶段,可能与他一同前去破阵的人却依然未曾选出,并非是军中无能人,而是在栈道完全通行之前,大家想要选出最为上佳的人选,因为一旦动手,便是成百上千的兄弟们的性命全都拽在了自己二人手中,所以大意不得。

“啪!”的一声,长弓被随手一抛,白少卿仰头一倒躺在了斜坡之上,对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闭上了眼睛。

汗水顺着已经黝黑的皮肤流下,黏糊糊的很是难受,他叹了口气,翻了个身,然后用手揉了揉当初受到损伤的膝盖。

小侯爷已经挑选了几日了,却都未能选出合适的人选,他身旁虽然能人众多,可要论枪术,当真还没寻出能与他匹敌之人,大家虽然口中不说,却其实全都已经急得不行,若是栈道修复大军行进,便只能从那些比试的士兵之中选出一人担当重任,可如此一来,便有如赌博,中了便中了,若是没中,便会让整支队伍随之一同丧命。

若论箭术,自己倒可以一争,如今,便只能寄希望于他人了。

阳光突然一暗,白少卿眯起眼睛向上瞥了一眼,见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两人,正背着太阳俯身望向自己,他用手遮挡了一下,然后坐起了身来。

“谁?”光线太强,他先是问了一句,然后才站了起来,可还未等他站定,便听“砰——”的一声,来人出手疾如闪电,一拳便打在了他的下颌上。

那力道十分凶猛,白少卿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出手,所以根本未设防备,一拳之下他的身子晃动着向后一倒,却还未曾着地,便又一个回旋跃了起来。

“做什么!”他十分恼火,咆哮着吼了一句,更意想不到的是,那人在打了他一拳之后,竟又伸出双手将他紧紧一抱,右手摁在他的后脑狠狠一捶,低吼道:“你小子居然还活着,却为何骗大家说是死了!白少卿,你欠我们这么多兄弟一个交代!你还欠小雨茉一个爹爹,你个臭小子!”那人说完又是一拳砸在了他的肩头。

白少卿呆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不用去看,他也已经知道来人是谁,那是与他一起长大,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也是在战场之上与他不离不弃的好同伴,那个人的名字叫——慕枫。

“可还有谁上来一试?”台上又问了一遍,被击下台的士兵皆沮丧的摇了摇头,一旁看热闹的士兵也是叹息着将旁人一推,道:“走吧走吧,今日又无人应战了。”

“谁说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声亮响,随着那声音一道白色的人影倏然而上,手中一杆银枪直指台上之人,侧身回望,冷笑道:“听说孟小侯爷教武场上比武选先锋,几日以来竟未逢敌手,不巧我一来就赶上了,倒是要向小侯爷领教几招,看看小侯爷你,究竟是本事了得,还是旁人为你的名头所慑,不敢全力迎战!”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听来着语气不善,台上之人有了不悦,手中银枪一顿,回以冷笑。

“要知道我的姓名,打赢了再说!”

身随声动,那白影银枪直挑一线,劲袭而去。

“等等!”应战之人却突然开口叫停,然箭已上弦,由不得他,来人一个勾缠,便已经将他压在了自己的枪法之下。

“好热闹啊,我才走开了一小会儿,他们便自己打上了?”一旁台下笑嘻嘻的站着一人,手中抱着一个大茶壶,说话间咕噜噜猛灌了一口,然后将茶壶对着身旁之人一递,道:“给你也来一口。”

“小侯爷还是留着自己喝吧,我南宫热河受不起。”知道是那人抱了茶壶喝完了懒得放回去,才借故递给自己,南宫热河翻了个白眼,毫不领情,说完之后眉头一锁,指着台上一人道:“此人的枪法好厉害,我看李琛不出三招便会败阵了。”

“是啊,军中何时有了这么一号人了?为何前几日没有选出来?”白炎抱着茶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待看到那人当胸一枪猛刺之时,他的心头一惊,一个踏步奔到台旁飞身而上,从后将李琛的身子一顶,然后就着他的双手一同扣住长枪反击了回去。

苏翀正因面前那人的枪法平平无奇而心有恼火,还以为那孟小侯爷果真只是仗着威武侯府的地位浪得虚名之辈,方才那一枪便是有心将他挑下台去,岂料风云突变,竟最后杀出一个人来,也不去夺枪,只抓着那“孟小侯爷”的手便反击了回来,两厢一试之下,苏翀心头竟骤然一惊,敛了轻敌之色。

来人的枪法套路十分凌厉,纵然前面挡着一人,却依然娴熟得毫无阻力,这枪法若非常年勤学苦练所得,便绝无可能有这般造诣。

正所谓: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挡,他方才有心将对面之人挑下台去,是以手下毫不留情,只取其中,岂料那后来上台之人不但挡住了他的那一枪,更在瞬间便回击了回来,如今三人在台上战得如火如荼,台下士兵看了连连叫好,皆沸腾了起来。

李琛夹在其中叫苦不迭,他本是在小侯爷下台之后帮其叫阵一番,怎料竟当真会有人前来应战,还是枪法如此了得的一人,刚动手时他便想说明自己的身份,岂料来人根本不听,动手便打,他擅使双刀,这枪法根本就不在行,能抵挡这一阵子已经实属不易,当苏翀那当胸一枪刺来之时,他便知道自己会败,岂料小侯爷竟上了台来,就着自己的双手握着枪杆便回击了回去,此刻他夹在两人之间进退不能,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别打了——”纠缠了好一会儿,李琛突然大叫着将手一松,然后脚步一顿间展开双臂挡在了那两人中间狠狠闭上了双眼。

风声从耳畔啸过,枪尖的碰撞声令他耳鸣不已,发觉那两人隔着自己的身体停住了打斗,他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将头一低,揉了揉发痛的左耳溜到了一旁。

“要了命了,小侯爷既然自己来了,何不饶了李某,这人是来找你打架的,交给你了。”他说完捂着依然嗡响的耳朵下了台去。

台上两人这才望向了彼此。

苏翀怔怔的站在原地,先是看了看狼狈下台的李琛,然后才望向了对面那个栗色肌肤,俊朗挺拔的男子,喃喃道:“所以,你才是孟小侯爷。”

白炎闻言勾唇一笑,手中长枪收回向着南宫热河一抛,对着苏翀拱手抱拳道:“在下,孟白炎!”

第七百零二章 宁静方能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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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6-30

常言道不打不相识,那小龙王苏翀年少自负,从听说小侯爷孟白炎一杆银枪力挑大郑安逸王开始,便一直想要与之比试一番,今日他与慕枫带着队伍到了建州城外,安营扎寨之后先一步入了九原军营拜访威武侯爷与九原的驻军头领,谁知半道遇上了白少卿,知道了小侯爷正在教武场上挑选善用枪术的士兵,所以才会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如今他发现自己上台竟然挑错了人,而小侯爷在答话之时又十分谦逊,倒让他脸上一红,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苏翀方才失礼,还望小侯爷见谅。”

“哦?你便是御史大夫苏大人之子,人称小龙王的苏翀?”白炎闻言眼中一亮,继而有了欣喜之色:“听闻苏兄自小便跟在右将军李穹池身边驰骋沙场,枪法少人能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白炎佩服。”说到此处,他却又想起了如今应与苏翀一同前来的那人,于是将头一转,急切的低头去看台下涌动的人群,待发现其中挺然而立的那人之时,他不禁哈哈大笑了一声,一跃下了台去。

“慕大哥!”伸出手去与那人手掌紧紧一扣,白炎冲着慕枫笑道:“我便知道,只要是你来,就一定不会让粟楠此人出现,看来一切都已在你的掌握之中。”

慕枫听了他的话后也禁不住大笑道:“看来我的这点脾气被小侯爷你摸得一清二楚了,没错,粟楠已经命丧途中,北援大军二十万如今也只剩下十万人,可是,却都是咱们自己人,是在战场之上能让兄弟们放心的将后背交给对方,不需防备分毫的自己人!”

“好,这才是咱们在战场上需要的同伴!可有去见过我爹爹和苍浪先生?”

“未曾,为了节约时间,我令大军兵分三路奔九原而来,在途中我们巧遇了白泽,知道你们全都在建州,于是全力赶来,如今我所带的三万人马就在建州城外驻扎,我与苏将军是来拜访侯爷与苍浪先生的。”

“如此甚好,我这就带你们过去。”白炎说完回身对着苏翀朗声一笑,道:“白炎失态了,久未见慕大哥,竟将苏兄晾在了一旁,实在抱歉,苏兄下来吧,有了苏兄入驻九原军,这与我一同前往盘龙关破阵的人选也便有了,待见过爹爹之后,我们便细细商议破阵事宜如何?”

苏翀本心中懊恼他如此不管不顾的奔下台去,将自己晾在一旁显得尴尬,现在听他言语之间并未轻怠之意,反而透着急切与欣喜,才知他并非故意让自己难堪,而是本性使然,无惺惺作态之貌,于是心头一愧,将长枪一扣跃下了台来。

“小侯爷言重了,是苏翀太过冲动,上台之前未能弄清状况,差点伤了方才那位兄弟,若非小侯爷那一个反击,我当真是没脸再在这营中呆下去了。”他方才那一枪的确未曾想过手下留情,一来他想与白炎比试已久,二来,在过了几招之后他发现对方枪法平平,以为果真如传闻所言,这孟小侯爷不过是一个顽劣不堪浪得虚名之辈,心中愤懑,是以下手没了轻重,而白炎也正是看到了那一枪下去的后果,才会出手反击了回去,如今李琛没事,大家也未曾因此而伤了和气,苏翀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白炎见他说话间眉带愧色,不禁微微一笑,道:“自家兄弟,不说这些,北援大军与九原驻军都是皇上的臣子,同为大晋效力,便是一家人,以前大家不认识,道听途说了一些东西,自然想要求证一番,如今咱们打也打过了,闹也闹过了,不知苏兄可还会嫌弃我这个朝野上下万人都厌的小子?”

那话一出,旁边众人皆轰然大笑,左推右搡间全都围在了白炎身边闹腾了起来。苏翀本还担心自己方才的举动会让九原军与自己所带的军队产生罅隙,由而难以相处,可如今这担忧却被孟小侯爷的一番话语化解得无影无踪,看着大家诚挚的笑脸与彼此之间一团和气的状况,他的心头突然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好强大的凝聚力,众人簇拥之下的孟小侯爷便若一盏明灯,吸引着所有人的靠近。这不是收买人心便能做到的,而是他自己本身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既让人艳羡,也让人信服。

“苏翀恭敬不如从命,咱们先去见过侯爷与先生,然后商议破阵事宜,只要是我苏翀力所能及之处,便绝不推诿半分!”

“好,苏兄请!”

“小侯爷请!”

那两人说罢并肩而去,慕枫紧随其后,望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露出了由衷的笑意来。

看来不需自己担心了,小侯爷自己便已经搞定了这一路上心心念念只为与他比试一番的苏翀了,倒果真印证了少将军的那一句话:心胸广阔,待人以诚者,必为人诚心待之。而这孟小侯爷,恰恰便是如此!

“我又抓到了一只,喏,赶紧弄走,公子还在睡觉,要是被吵醒了,又是许久难以入眠了。”院子内外的树上皆悬着人影,随着那说话声,弓的身影飘然而下落到地面,将手中知了丢入了鬼翼抡着的竹篓子中。

“唉,果真已经无聊到了如此地步了,再呆下去,这附近的知了便要被咱们给抓光了。”鬼翼轻叹了一声,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出了一句话来。

自从入了建州城,公子便极少踏出这府邸的大门,奚昊公子每日都呆在房间里研制药丸儿,缠绵公子自然是与他在一处,而其他人又都是些闷葫芦,每天也只有到了小侯爷来的时候闹腾一番,他走了之后,却又愈发的让人感到冷清与郁闷了。

弓听了他的话后回头去看了一眼仍然立在树枝上的杨云骢,然后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谁又曾想,赫赫有名的虎贲与龙卫竟也有沦落到每日以抓知了打发时间的地步,可他也清楚的知道,这种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有着怎样的暗潮涌动。

这几日他出门采办东西时,其实有特别留心城中的动静,当初涌入建州城的难民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许多人都已向着九原方向迁离,而城中这时却突然多了许多穿梭来往于各大客栈间的人马,这些人虽然明面里打着行商的旗号,其实却都是身怀武艺的练家子,其中还有一些是自己所认识的人,这些人暗地里都有着同一个目标与身份,便是他们全都是以反晋势力而存在的帮派,在这么一座军队聚集的城池里,出现了这么多股反晋势力的唯一原因,便是他们都奔了同一个人而来。

弓默默的抬头看向了那扇轻闭着的房门。

那门内有着一个年纪不大,身子还特别不好的人,这二十年来,他一直都在为着仇恨和别人活着,而现在,他只想为自己而活了。

或许别人不懂不理解,可是,公子身边的这些人却懂得他能够迈出这一步走得何其艰难,所以,无论是谁,以什么样的理由来阻止公子争取自由与幸福的权利,都是不被允许的!

吃了药,实在困顿得不行了,某柒先告退了,诸位看官,咱们青山常在绿水常流,后会有期~

第七百零三章 素衣墨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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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7-01

“奚昊公子这么早是去看我们家公子吗?公子昨夜睡得很晚,这会子许还没起。”尤晗从长廊拐过,迎面碰上了奚昊,见他径直向着东院而去,遂驻足行了一礼,拦住了他的脚步。奚昊闻言眉头一皱,带着不解眨了眨眼,问道:“无瑕昨晚做了什么?莫非我跟缠绵走后他竟没睡么?”

“我们也不知道公子做了什么,昨夜两位公子从院子出去之后,公子与杨大哥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一直在房内呆着,似乎是亥时已尽才上了床,夜里唤了一回水,方才我去看过,屋内还没动静。”

“弓呢?”

“召唤大哥大早与云大哥一起出去采办东西去了,杨大哥跟北堂大哥方才也出去了,我不敢吵了公子,只好在此等着。”尤晗说完眼巴巴的望着奚昊,一副可怜兮兮之貌。他年纪尚小,在这一行人中也最招人疼惜,平日里大家做什么都喜欢带着他,而他又十分喜欢黏在无瑕身边,杨云骢与北堂川出门之前叮嘱他等着公子早起,他欣喜的跑去看了几回,却奈何无瑕屋内总是没有动静,他想要问公子是否已经醒了,又怕本来还没醒的反而被自己闹到,是以只好这般反反覆覆来来回回在院子中绕圈,此时看到奚昊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欣喜若狂。

奚昊看他那模样既可怜又好笑,禁不住叹了口气,笑了起来:“我去看无瑕醒了没有,要是醒了你便打了水过来给他洗漱。”

“好好!”尤晗忙不迭的应着,奚昊见状返身往那东院走去,正此时,听得身后大门被人拍响,他顿了一顿,回过了头去。

“我来我来。”尤晗一溜烟的奔到门边将门闩拉开,抬头笑道:“召唤大哥今日这么快回……来了……”

话语一顿,尤晗突然间将身子一挡,面带警惕之色对着面前两人道:“你们是何人?这么大早的拍门做什么?”

那两人满脸堆笑的躬身一揖,说话间却脚尖一掂,探身向了院内,道:“我们是从乡下来的,是你们家老爷的远方亲戚,兵荒马乱的,在家乡实在熬不下去,特地来投奔府上的,客栈的掌柜说这里是张府,所以还望小哥能为我们通传一声。”

奚昊本以为白炎昨日未来,今日会早早的过来看无瑕,是以方才才停了脚步,现在一听原来是寻原来主家的陌生人,遂也不再停留,返身离去。

那两人站在门口张望着屋内,因被尤晗挡着,所以只瞧见了奚昊的侧影,远远的也看不真切,只觉得容貌清秀,白衣素裹之下显得十分纤瘦,是以暗地里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兄弟,咱们老远的来了也实在不容易,还望你能行个方便,给我们说上一声。”那两人说完又仗着身子壮实挤了一挤。尤晗虽然年纪不大,却终究是刀尖上滚过的人,这两人的举动如此反常,已经让他觉察了不对,见他二人说话之间还要往内走,尤晗冷笑一声突然出拳打在了两人身上。

那两人方才拍门之时见开门之人容貌稚嫩,知他年龄不大,是以根本未曾放在心上,此刻见他突然动手,也是未加在意的伸手去挡,谁知两厢交手之下才发觉面前这孩子力道十分凶猛,那两拳之下竟让他二人噔噔退了几步。

“哪里来的无头苍蝇,生生的让人厌烦。”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传来,随即两粒金弹子凌空飞来,正打在了那两人的膝盖上,那二人被尤晗打得还未站稳,又在金弹子的力道之下“噗通――”两声跪在了地上。

膝盖重重挨地,那两人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在尝试了几次之后终还是放弃了,两人跪在地上摁住膝盖抬头去望来人,才见一青衣男子款款而来,手中把玩着玉骨扇,一副玩世不恭之貌,眼中似不经意间的一瞥却透着咄咄逼人之色,令人心底发怵。

“缠绵公子。”见缠绵出来,尤晗将身子一让,下巴微扬面带厌恶的望向了那两人,道:“不知哪里来的蠢物,也敢在此撒泼,待属下赶了出去便是,省得脏了公子的手。”

缠绵闻言微微一笑,道:“说得也是,等他们出去之后记得拿两桶水泼泼地,扫扫干净。”

“哎!”尤晗竟爽朗一应,果然作势便去拿门后的扫帚,那两人在地上跪了一会儿,发觉膝盖的酸麻有了缓解,忙互相拉扯着站起一瘸一拐的返身便跑,尤晗在后哈哈大笑,缠绵却渐渐隐去了笑意,若有所思的看着二人消失的身影,对着尤晗道:“将门关好,确认了身份之后再开门。”

“是。”尤晗将大门关上,还待说话,一回头才见缠绵早已不见了踪影。

“外面在吵什么。”无瑕已经起来,奚昊正站在凳后给他绾起公子髻,见缠绵进门,无瑕轻蹙眉头问道。

“没什么,逃难来的灾民,我刚用银子打发了他们,人已经走了。”

“嗯。”无瑕应了一声,又道:“如今天下战乱,百姓生活凄苦,若是能帮便帮一些,钱财乃身外之物,留着也没用。”

“你便是如此大方,银子莫非不是辛苦赚来的,不过说来也奇怪。”缠绵笑着往旁边一坐,伸手去拿了桌上的骨簪道:“你舍出去的银子当真已经无以计数,却依然还是富甲天下的冷公子,这是不是便是人常说的行善者自有福报。”

“为何要将琉璃拿下来。”无瑕未曾在意缠绵说的话,只看见他伸手掰开了骨簪上的金丝盘花将琉璃珠拿出,于是想要去制止,缠绵却已经拿出了另外一支剔透晶莹的玉簪将琉璃珠仍如从前一般扣在了新簪子的盘口之中。

“这簪子坏了多时了,又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你还不舍得换掉,拿银子赈济灾民可从没见你如此抠门的。”

无瑕伸手接过新的玉簪,指尖拂过那光滑的玉面,然后却又将头一偏,看向了那支陪伴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骨簪。

“感觉好像……过了好久好久了。”

那支骨簪虽然伴随他的身边不到两年,然却陪着他度过了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那簪子的断面是拜萧君莫所赐,而……

无瑕下意识的低头去看了自己的手腕,然后被那腕间依然留着的伤痕刺痛了双眼。

缠绵曾说要用药膏散了那道伤痕,可是却被他制止了。那是他姬无瑕自小到大最为懦弱的一次行为,他需要那道伤痕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无论何时,是怎样绝望的境地,都绝不能再用这种愚蠢的举动结束自己的生命。

“等会儿我要上街去买几味药材,缠绵也要去军营给爹爹送伤药,无瑕,你跟我一起去吗?”见无瑕发愣,奚昊知道他必定又想起了以前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于是将簪子从他手中一抽,插在了发髻之间。

“我……”无瑕侧头去看了看门外,然后摇了摇头,道:“不去了,让人跟着你。”

“不用,这城中来来往往的都是士兵,我就去常去的那家药铺,买完了掌柜的会让伙计跟着送回来。”

“还是要小心,可不能让人将我的小夫君拐了去。”缠满在旁嬉皮笑脸,奚昊听得脸色一红,双眼一瞪,道:“便是无瑕不是外人,也没你这般没脸没皮的,倒真跟白炎一样让人嫌,哪一日惹我火了,我便……便……”本想甩了狠话,却奈何实在不是本性,奚昊想了一会儿,竟不知该拿那人怎么办,缠绵在旁笑得趴下,便连无瑕也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你是大夫,精通穴位,怎会没有治他的本事,要我说,他既爱笑,你便让他笑个够。”无瑕低眉敛目伸手去倒茶,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狡黠之色,果然缠绵听罢之后一个挺身便闪了开去,摇头笑道:“了不得,奚昊,咱们还是回屋去,你跟无瑕呆久了会变坏,他脑子转得快,一会儿一个鬼主意,我可不能让你再留在他身边了,否则以后我进个房间都得步步为营,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你祸害了。”

“又逞了口舌之能,奚昊去撕了他的嘴,倒不知是谁祸害了谁,也好意思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以前为何便没发觉他这般恶劣,若早知如此,当初便说什么都不会让你与他成亲受他欺负了。”

“我先去买药!”听了无瑕的话,奚昊突然脸色更红,然后逃也似的跑了出去,无瑕看他去得匆忙,不禁疑惑的眨了眨眼望向了缠绵,缠绵起先也是一愣,继而却突然顿悟了奚昊害羞的原因。当初相思谷中两人洞房花烛之夜,奚昊便是生涩而不知所措的让自己不要欺负他,而今两人虽然夜夜缱绻,奚昊却依然羞涩一若当初,那被逗弄便手足无措的模样当真让人疼到了心里,恨不能溶血入骨,再难分离。

“一个跑了,一个傻了,看来成亲当真会让人变得笨笨的。”无瑕说完将缠绵一推,道:“快去送药吧,早去早回,奚昊每日里做药丸实在辛苦,他又不许我帮忙,便只能靠你了。”

“那是,我说了,你现在只管养着身子,什么都不去想,凡事都有我们便可。”

“知道了,去吧。”

缠绵踏出房门走了几步,却又突然一个回头,脱口道:“无瑕――”

“什么。”

“……”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缠绵看了无瑕一会儿,突然一笑道:“没什么,天气热了,别贪图凉快受了寒。”

“知道。”无瑕轻应了一声,倚门而立,对着缠绵点了点头,晨风吹入,扬起了素洁的衣裳,他那微笑的模样看得缠绵心头一暖,竟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无瑕,你依然藏着不肯让我们知道的秘密,对不对。为何你总是将一切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不肯让旁人跟你一起分担。

“去吧。”

“好,你等我们回来。”缠绵说完转身离去,无瑕便那般靠在门边,感受着清凉的晨风,微笑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会等着你们,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而在这之前,我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第七百零四章 乱世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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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7-02

“好热闹,这是已经找到一同前去破阵的人了吗?”缠绵从人群之中走过,看着教武场中大汗淋漓的那两人,禁不住微微一笑,轻声问着南宫热河,南宫热河回头间见竟然是他,忙拱手行了一礼,道:“缠绵公子是来看侯爷的吗?”

缠绵将手中盒子一扬,道:“奚昊让我来送药,我看场上那人枪法与白炎不相上下,是否便是此次一同前去破阵的先锋?”

“那是御史大夫苏品拓大人的儿子,人称小龙王的苏翀,一手枪术十分了得,正巧昨日与慕枫将军来到了建州,这不,一大早两人便练上了,快半个时辰了,枪法不相伯仲,看来这次破阵大有把握了。”

“如此甚好,爹爹也便可以少操一点心了。”缠绵说完便走,南宫热河在旁看得奇怪,忙扬声道:“缠绵公子不等小侯爷了吗?”

缠绵没有回头,只扬了扬手,道:“我送了药便回去了,告诉白炎我来过便好。”因早上无瑕说过奚昊最近一个人制作药丸儿十分辛苦,是以他想要早点送完药后回去帮奚昊,且白炎现在也不若在相思谷时那般自由了,他肩头所担负的不光是他自己,还有这么多跟随着他的兄弟,所以任何让他分心的举动都是不可取的,这也正是无瑕一直静静的呆在那院子中的原因,就算他再思念这个人,也不会允许自己影响到他的一切。

想到这里,缠绵禁不住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朝着主帅营帐而去。

孟昶龙正与苍浪和慕枫商议着布阵行军的计划,见缠绵入内,他眉间一喜,抬眼便去看缠绵身后,缠绵见状一笑,道:“奚昊没跟我一起来,有几味药材没了,他去了药铺,不过他让我带来了治疗爹爹旧疾的药丸儿,说,一定要按时服用,可不许不吃。”

“嗯?”孟昶龙拖着鼻音双眼一瞪,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将爹爹当成了三岁的孩子了,我这伤都好得差不多了,瞧。”他说完拍拍一拍身子,将手臂一举,道:“看到没,上阵杀敌不会输给你们年轻人。”

“爹爹老当益壮,自然不输我们年轻人,只是奚昊叮嘱过的,这药丸儿一定要吃,否则他下回来了便要跟爹爹生气的。”缠绵说完将手中盒子打开,拿出了一小盒药丸放在了案桌上,然后又从盒内拿出了一碟精致的糕点来。

“这是缠绵做给爹爹吃的,白炎上回说过爹爹喜欢吃这个,我以后会常做了送来。”

“好,好。”看着面前那高大的男子,孟昶龙心有感慨的点了点头,伸手握住缠绵的肩头紧了一紧,千言万语皆在那两个好字之间。

“我昊儿有你这么一个好夫君照顾他……值了!”孟昶龙说完双眼一润,感慨间竟鼻间泛酸,有了怅然之色。

缠绵知道他是由自己与奚昊想到了白炎与无瑕,自己与奚昊越幸福,便越会让旁人感到白炎与无瑕的无奈和痛苦,孟昶龙并非不明事理不通人情之人,他如今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人为彼此付出却依然不能在一起,又怎会不心疼。

“无瑕他,其实也是惦着爹爹的。”虽然无瑕不说,可每次自己与奚昊回去之后,他都会旁敲侧击的打听消息,他本是一个运筹帷幄,能搅动天下局势之人,现在却甘愿为了白炎而屈居在那么一方小小天地之中,那份决心当真让人钦佩。

“无瑕是个好孩子,却奈何……道不同……”孟昶龙长叹一声不再说话,当意识到身旁还站着两人之时,他才回过神来,对着慕枫道:“这是我儿缠绵,慕将军应还未见过。”

慕枫方才一直站在一旁听他二人对话,听得缠绵唤孟昶龙爹爹时便已经有了讶然之色,如今听他介绍,忙抱拳一揖,道:“慕枫有礼了。”

“不敢当,在下缠绵,慕将军,有礼了。”他说完又对着苍浪行了一礼,道:“爹爹与大家还有要事相商,缠绵便不打扰了,改日再来。”

“照顾好昊儿与无瑕。”孟昶龙在后又叮嘱了一句,缠绵笑着点了点头,挑帘而去,直到那帘子打下,慕枫才忍不住问道:“是侯爷的义子吗?记得侯爷两年前就曾收过奚昊公子,可侯爷方才又说……奚昊公子的夫君……”纵如慕枫此刻也禁不住有了凌乱之色,他诧异自己方才听到的一切,心有疑虑不吐不快,而孟昶龙听了他的话后却没有丝毫恼怒之色,反而平和的一笑,道:“所有发自肺腑的情爱皆不该受到世俗不公的指责,他是奚昊的夫君,同样也是我孟昶龙值得骄傲的儿子。白山战败之时,是他带着大家退入了十方城,也是他带着大家击退了巨鹿军的围攻,鼓励大家不要放弃,一直坚守到了炎儿带兵前来增援之时,可以说,他是我孟昶龙的恩人,也是仅剩的白山将士们的恩人。”

慕枫听了他的话后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是慕枫冒昧了,侯爷恕罪。”

“在说什么?老远的便听爹爹在夸人,莫非是在夸我么。”随着一声笑语,白炎挑帘入内,一见桌上的糕点,馋得伸手便捻起了一块放入了口中。

“缠绵走了?”环顾四周不见缠绵的身影,白炎含含糊糊的问道:“听南宫说他来了,我下了教武场便直奔了这头而来,竟还是让他给跑了么。”

看他一头一脸的汗水,孟昶龙禁不住摇了摇头,拿起帕子对着他一抛,道:“浑身臭汗的,赶紧去洗洗换一身衣裳,就你这模样,缠绵见了早也跑了。”军中不比寻常,将士们常常在操练了之后满身汗味,根本顾不上讲究,缠绵也同样经历过这个,然如今境况不同了,不用再在军营中摸爬滚打,他早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习惯,一身青衣纤尘不染,让人见了总忍不住眼前一亮,相较之下白炎便随便了许多,但只一点,无论多匆忙,每次去看无瑕之前,他都会仔仔细细将自己收拾干净,刮掉青涩的胡渣,换上整洁的衣裳,以便自己站在无瑕面前是一副精神焕发之貌,让他安心。

“我便是来瞧瞧他,让他带个信,说我这两日有事不能去瞧无瑕了。”

“怎么,又要去栈道?”孟昶龙有些心疼的给他倒上了一杯茶,白炎吃了糕点正好口干,忙一把接过仰头而尽。

“牛饮!”口中如是说,眉目间却依然掩不住浓浓的关爱,孟昶龙故作威严的瞪了一眼,对着苍浪与慕枫道:“这要是换做平常,也不知多少好东西都被他这般糟蹋了。”

“解渴才是硬道理,什么都比不上饥有饱食,困有床榻来得实在,要我说,能有口沁凉的井水才当真是极好的,先生,慕大哥你们说对不对。”白炎嬉笑着冲着苍浪与慕枫挑了挑眉,狡辩道。

“原来无瑕送来的参茶及不上那口井水。”孟昶龙说完又倒上了一杯茶,放在鼻间闻了一闻,然后慢慢啜下。

“无瑕送来的?”白炎一听忙伸手将那茶壶抱起,发觉十分轻,遂晃了一晃,然后打开盖子一瞧,道:“没有了?”

“喝完了。”孟昶龙说着将茶杯一扣,对着苍浪慕枫二人笑道:“咱们继续说,不用理这个臭小子。”他说完率先向着沙盘而去,白炎在后抱着个空茶壶干瞪着眼,在旁上蹿下跳了好一会儿,见没人搭理,这才怏怏的出了帐门去。

没遇上缠绵,自己也已经两日未曾得空去瞧无瑕了,当真想他。

“小侯爷准备好了么?”苏翀见他出门,于远方扬声问道。白炎蓦然一惊,抬头看后将手指放入口中打了一个唿哨,乌骓马应声疾奔而来,到了近前,白炎探手抓住了飞扬的缰绳,一跃而上,回身道:“走!”

东边院子门口站了几名龙卫,杨云骢与北堂川此刻正站在无瑕面前回着他的话。

“走了几拨人马?”

“算上刚出城的淮阴邱家,已经有十股势力出了建州城了,我们依照公子的吩咐,让他们一个月后前往沥泉山庄听候消息。”

“剩下的是?”

“除了马鸣帮之外,还有滨州的程家庄,薄陵的凌烟坊,濮阳跃虎帮。”

“剩下的都是势力较大的堂口,他们是怕自己走后被对方有机可乘,没想到,我的命现在不但于大晋朝廷重要,于反晋势力之间的争斗也如此重要。”无瑕苦涩的一笑,继而又道:“咱们自己人没有卷入其中的吧。”

“没有,没有公子的命令,他们不敢,也不会前来。”

“是吗?”无瑕反问了一声,杨云骢讪讪一笑,将头一偏假装不见,无瑕瞥了他一眼后起身而立,道:“便由他们去,我既说了一个月后沥泉山庄便知分晓,在这士兵云集之地,想来他们也不敢有何动作,但他们如今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却会让他们将来追悔莫及!”

杨云骢与北堂川对望了一眼,没有说话。公子的智慧与谋略天下闻名,只要他说能行,便一定能行!

“都回来了?”缠绵推门而入,见杨云骢与北堂川站在一旁,遂一笑道:“大早便不见了你们的踪影,去了何处?”

“不过去帮我买了一些东西。”无瑕接过了话语,伸手一指桌上的宣纸笔架,缠绵见状又是一笑,却有了几分深意:“好些个大东西,要出动这么多大老爷们一同前去。”

无瑕却不再接他话语,只淡淡的垂眸摊开宣纸,画起画来。缠绵望了他一会儿,知道自己无法得到答案,遂做了投降状,道:“好了,我也不问了,奚昊回来了么?”

“未曾上我这来,房间没见么?”无瑕轻声回应道。

缠绵抬头看了看屋外的天空,眉头一皱,道:“已经午时了,每日的这个时辰他都是在你这边的。”

笔尖突然一顿,无瑕侧过了头来,见尤晗从外入内,忙将笔一放,走向了门口:“可有看到奚昊回来?”

尤晗手中端着粥,听了无瑕的话后摇头道:“公子早上出门时说只去药铺,买了药后会让伙计跟着送回来,我说要跟,他没让,我方才一直在院子里,没看到他回来。”

尤晗那话一落,缠绵与无瑕的心底便是一沉,继而涌起了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尤晗手中托盘还未放下,便听耳畔两道风声飞过,继而杨云骢与北堂川也一晃不见了人影。

“怎么了?”他手端托盘茫然回身,才见方才还人影憧憧的院子已经空空荡荡,所有人在那一霎那间竟全都不见了踪影。

第七百零五章 猛兽将搏 弭耳俯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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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7-03

“这暗器当真是鬼斧神工之作,手艺这般精湛之人,想来定是鼎鼎大名的吧。”指尖抚过薄如蝉翼的刃面,云岚感慨着将惊蝉举到了眼前。灿烂的阳光洒在院内,在刃面上泛起了耀目的光芒。

“只可惜,此人已经……”想到申瓯为了制作虎符自刎于公子面前,弓便忍不住长叹了起来。申瓯已死,经他手所做的暗器便也成了绝世之作,惊蝉之精妙,止于申瓯也。

“莫非人已经不在?”云岚大为惋惜的摇了摇头,还待说话,突然间却是一顿,与弓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向着屋外奔去,仰起了头来。

“出了何事?”见径直从瓦砾之间飞身而过者竟是无瑕与缠绵,他二人俱是一惊,话音刚落,便见杨云骢与北堂川带人紧随其后,忙脚步一顿,直追而上,随着众人一同翻过高墙,到了府外的道上。

“云岚,将虎贲尽数召集,两人一组,随着杨大哥的人一同搜城!”

纵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可从无瑕说话的语气却已经知道此事必定非同小可,云岚伸手从腰间拿出短笛吹奏而起,只瞬间,虎贲便已经聚集。

“杨大哥知道我们要去哪里搜人,一炷香的功夫,我要得到确切的回应。”

“是!”

虎贲与龙卫皆是训练有素的影刺,行动十分迅速,因无瑕说过杨云骢的人知道去何处搜人,是以两人一组者皆是以虎贲与龙卫搭配而成,无瑕话音刚落,那几十号人马便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瑕,你在怀疑什么?”自始至终,缠绵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当他随着无瑕跃出高墙,发现他并未毫无目的的让人去找奚昊时,他便知其中一定大有文章,虽然他心急奚昊的下落,然也知道此时胡乱搜寻必定无果,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是以在无瑕吩咐好一切之后,才出声问道。

无瑕静静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片刻之后,突然一个转身又回到了院内,他动作十分快,待缠绵随着他进入房间之时,才见他站在柜前将久已不用的金丝拿出了锦盒来。

“你要去做什么?”看无瑕将金丝拿出握入手中,缠绵心底一沉,声音不由自主的扬了几分,然后上前一步扣住无瑕的手腕将他拉向了自己。

“我早就应该发觉不对,可是我却不愿去相信,我以为日日守着你看着你,你便不会有秘密,可是无瑕,你却隐瞒了很多东西,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跟奚昊,甚至是白炎都成了你要防备的对象?你告诉我,告诉我——”想到如此朝夕的相处,自己竟还是看不透无瑕在想些什么,缠绵突然间便涌起了一种愤怒,手不由自主的用力紧扣,声音也有了从未有过的厉色。

无瑕紧咬着唇,任由自己在缠绵手中晃荡却怎样都不肯开口,他虽想过那些要对自己动手之人会忌惮军营的势力而不敢放肆,可是,却没料到事情总有疏忽之处,若是奚昊果真是被那些人抓走,他们很可能会伤害到他,一想到奚昊曾经为了自己受了那么多的苦,他的心便如刀割一般难受。无论那些人会怎样对付自己,他都不愿牵连到身边的任何人受到伤害。

感觉到无瑕的身子在自己手中颤抖,缠绵突然间清醒了过来,他低头看着无瑕煞白的脸,双手一松,噔噔退了两步。

“不是……无瑕,我不该说这种话,我只是——只是答应了爹爹会好好照顾奚昊,现在却连他在哪都找不到了……”缠绵返身撑在桌面上重重的一捶,低吼道:“是我的错,我该陪着他一起去药铺的,我怎能还犯这种错误,明知道厄运总是跟随着他,我却不知反省,我实在是该死!”

“不是你的错,缠绵,你放心,不出三个时辰,我必定将奚昊找回来。”无瑕说完向外一走,缠绵随着他一奔,道:“你心中有数?”

无瑕闻言一顿,继而轻声道:“官有官道,匪有匪道,这城中驻军当不会做这些事情,不瞒你说,这建州城内如今聚集了许多反晋势力,他们的目标是我,奚昊失踪只会有两种可能,一是被误认,二是有人想要以他来要挟,可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我都不会让他们得逞。许是我沉寂得太久,久得让人忘记了,冷公子本也不是什么善类!”最后那话虽然还是很轻,却透出了一股戾气,缠绵听得心头一惊,抬眼去看无瑕时,却只看见了那金丝面具之下紧抿的双唇。

冷公子之所以令人敬畏,除了其巨大的财富与无上的智慧之外,还因他对敌毫不手软,冷酷无情。

“嘿,醒了醒了,倒也奇了怪了,不是说冷公子武功极高,怎会连这一下都挨不住就昏过去了?”

“所以说,传闻怎可尽信,那帮没出息的响马还眼巴巴的在客栈等,哪像咱们哥儿俩,得了这宝贝,无论是向朝廷还是去向相国府领功,可都是荣华富贵一辈子的事。”

感受到周围的黑暗与烛光的刺目,奚昊的双眼在睁开之后又闭上了。

他感到脑后很疼,耳边的说话声忽近忽远,令他有一些恍惚,他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却知道,自己不是在缠绵或者无瑕任何一人身边。

他们在说什么?

冷公子……

谁是冷公子……

刚刚醒来的眩晕令他有些不适,耳中听着那两人的对话,脑中却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相国府……

武飞云……

那三个字窜入脑海,瞬间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奚昊突然睁大了双眼望了望半空,然后死命的撑起身子向后一缩。

不要!我不要再回到武飞云身边,不要!

“欸我说马六,他怎么有点呆呆傻傻的啊?莫非是你下手太重把他给打傻了?”

“不重行吗?你忘了咱们早上见到的那俩人,小的那个都那般有本事,那一身青衣的男子用两个金弹子就差点废了咱们的双腿,好不容易逮着他出门,可不管下手轻重了,人抓到了便可。”那被称为马六之人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副画卷抖开,对照着奚昊细细一瞧,道:“余振,你来瞧瞧,这眉眼一模一样,错不了。娘的,一个男的长这么好看,看得老子心都痒了,要不是他身价如此高,老子我便……嘿嘿。”

那不怀好意的笑声听得奚昊脸上一麻,双眼警惕的盯着面前那两人,然后将身子缩得更紧。从马六方才的话语之中,他已经肯定了这两人便是早上在门外鬼鬼祟祟查探之人,也知道了他们的目标其实并不是自己,而是无瑕。

“不对啊,你瞧瞧着这画卷中的人,那双眉之间……似乎……有粒朱砂痣?”余振皱着眉头将画卷抢过细细查看,奚昊见他抬眼来望自己,知道自己此刻若是被发觉身份不对必定处境更加堪舆,是以强作镇定冷冷一笑,道:“我姬无瑕若非身子不济,又怎会落入你们这般无名鼠辈手里,你们抓住我无非便是财与名利的目的,若论钱财,要抓我的人给得起的价钱,我姬无瑕同样能给,还不需波折,放了我便能到手,而若是你们想要的是名利,说实话,我手中有多少人马但凡有些常识的人都一定知道,且这大晋上下又有多少想要抢夺这位置的人,你们有把握能胜得了那么多方势力吗?”

他现在所说的一切全都是平日里听大家私底下议论所知,也幸得如此,才未张口便露出马脚,那两人本还在疑虑那画中之人眉间的朱砂,现在被他这一番话唬住,背过身去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窃窃私语起来。

奚昊抑制着砰然乱跳的心,趁两人商议之时细细打量起了所处的房间来。

屋内很暗,却并非是全然不透光亮,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可想来当不会到夜,这房间之内门窗后都有厚厚的帷帐,房内透着一种脂粉的香味,远远的又似乎有女子的嬉笑之声。

这种格局自己似乎在哪见过……

他努力搜寻着记忆中与之相似的场景,突然,脑中闪现了一张妖孽的脸,由而又想起了当初那个夜晚白炎身着女装倾身为自己勾勒眉角的情形。

没错,如果自己判断无错的话,这里必定是与畅春园一样的青楼。无论这两人想要做什么,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都无法明目张胆的将自己带出城去,而现在缠绵与无瑕发觉自己不见,一定已经在发动人手寻找自己,所以,无论怎样,自己都不可激怒了那二人,以免得不偿失。

心中打定主意,奚昊将紧缩的身子放松下来,然后向后一靠,带着冷意静静的望向了那两人。

搭在膝盖上的手在轻轻的颤抖,奚昊此刻心中紧张得要命,却拼命的抑制住那种害怕,脑中想着无瑕冷漠时的模样,嗤笑了一声,垂眸道:“你们若自认为能有本事将我弄出这建州城去,便大可一试,我如今身子不济,由得你们摆布,可我那些手下却没那么好的脾气,两个时辰之内我若再不出现……”密集的睫毛微微一扬,奚昊没有将话再说下去,那眼中似有似无的的笑意却看得那二人心底发毛,在互看了一眼之后,两人拉扯着退出了门去。

第七百零六章 御敌如山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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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7-04

“你们说的便是这拨人马么?”漱静斋的对面的小巷里站着两人,一个正是楼船军中的阮四,他身旁的那个小兵点了点头,回答道:“小侯爷上回来说让咱们注意一下这城中出现的陌生人,可是这建州城的郡衙刚被咱们端掉,人生地不熟的,也分不清究竟哪些是本地人,哪些是逃难的民众,所以多费了一些时日,除了这里,还有三处客栈有人马聚集的趋势,都分派了人手去监视,咱们要将情况告知小侯爷吗?”

阮四低头沉凝了半晌,正待说话,却突然将那小兵往身后一拉,藏在了暗处,然后警惕的望向了漱静斋的门口。

两道黑影径直从屋背上跃入了漱静斋,没过多久,又从里面跃了出来,然后脚步不顿的奔离而去。

那不是?!

纵然来人速度很快,阮四还是认出了那两人之中的一人便是曾经在楼船上出现过的无瑕公子身边的召唤弓,他紧锁眉头想了一想,将身后小兵唤过,轻声道:“马上去军营告知小侯爷,怕是公子这边出了何事,速去速回。”

“是。”

无瑕静静的站在院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出去的人马已经全都回转,所有人都说未曾发现奚昊的踪影,缠绵已经按捺不住,就在他准备动身之时,无瑕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沉声道:“漫无目的的寻找不是办法,跟着我。”他说完抬步便走,杨云骢见状追了一步,问道:“是否要将他们聚集起来?”

“马鸣帮住在什么客栈?”

“漱静斋。”

“将留下的堂口全都聚集起来,一刻钟之内,我要在漱静斋见到其余三股势力的当家。”

漱静斋内自从住进了马鸣帮的人马,便再也没有收过新的客人。掌柜的此刻正无精打采的趴在柜台前打着瞌睡,听得楼上又开始叫吃的,他极其不耐的踢了踢蜷在一旁流着口水打着鼾的小二,道:“去看看,不知又要什么,自从住进了这一帮土霸王,便没个安身的时候。”

小二哥被他踢得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惊醒之后忙不迭的擦了擦口水,揉着惺忪的睡眼应声道:“来了来了。”

掌柜的在他应了之后继续趴回柜台睡觉,头刚挨了手臂便被那小二哥一推,掌柜的顿时火起,抬头之后一巴掌便扇在了小二哥的脑门上:“让你去看楼上客人,还在这里作死。”叫骂间见小二哥嘴巴张得老大愣愣的看着大堂,掌柜的才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不望不要紧,这一望之下顿时惊得后背冒出了大片的冷汗。

自己这店中何时多了这么多人?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么多人进门居然没有一点响动,看那架势,竟已经入店多时了。

“我的个亲娘嘞,这是要怎么了?”若是闹腾腾的进来这么一群人恐掌柜的也不至于怕成这个模样,那几十号人马林立在那,却只有两人坐在桌旁,其中一人白衣素裹,脸上覆着面具,根本看不清面容,而旁边那人一身青衣,面若冠玉,长得十分俊朗,却偏偏一脸冷意,生生让人害怕。

掌柜的不由自主的翻了双眼去瞄了一眼楼上,直觉告诉他,这些人来者不善,而会招惹这种麻烦的,应当就是自己这店内所住的客人了。

“小……小老儿见过各位大爷……”掌柜的两腿发软,抖抖索索的上了前去,也不敢靠近,只到了堂中便停了下来,本想一揖便罢,岂料双腿无力,那躬身之下竟直接跪在了地上。

“弓,扶他起来。”无瑕坐在桌旁未动,低声道了一句,弓与北堂川上前一步将那掌柜的一拉,带到了无瑕面前。

“掌柜的不用惊慌,我不过借你这地方见几位朋友,你上去将住在你店中的客人唤下来,然后跟小二哥一起去后堂等候,无论这店内发生任何事情,有任何损毁之处,我都会赔偿给你。”无瑕说话间弓已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塞入了掌柜的手中,掌柜的低头一看那银票的面值,顿时连死的心都有了。

并非是银票的面值太小,恰恰相反,那银票上的面值几乎可以买下他这一座客栈,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更加担心自己这多年的老店毁于一旦,然此刻却已经由不得他,看无瑕说完之后不再言语,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遂回身对小二哥道:“去将马大爷叫下来,就说,有朋友找他。”

马宗渭此刻正在房内睡觉,他与其他剩余的三大堂口的当家的一样,于昨日便收到了冷公子传来的消息,说一月之后沥泉山庄会得到大家想要知道的答案,可也正如其他三大当家一样,他们皆仗着自己在这反晋势力中有着不俗的地位,所以都想要先他人一步接近了冷公子,由而也能多分一杯羹,于是当其余人全部撤离建州城时,他们却依然留了下来。

知道冷公子便在这建州城内,可是,他们却也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只怕还奈何不了冷公子其人,因为无论到了何处,冷公子都像是一个谜,没有人能够估计他身边究竟有多少人手,也就不知道与他对抗能有几分取胜的把握,所以,他们现在不过都是好了面子,谁都不愿先离去显了怯懦,落人话柄。

小二哥敲门之时,马宗渭极其不耐的应了一句,走去开了门。

“吃的呢?”见小二哥空手而来,马宗渭登时有了火气,小二哥本就怕他,此刻一见他发了火更是喏诺的不敢大声说话,只佝偻着身子,声如蚊呐的道:“马大爷,楼下有人找,说……是大爷的朋友。”

马宗渭见小二哥神色不对,心头便是一咯噔,回身抓了九环刀往外一奔,长啸一声道:“操家伙!”

随着他的叫声那二楼的客房房门乒乒乓乓响成了一团,小二哥抱头蹲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楼下掌柜的也惊得面无血色,想要躲藏已是不能,只好硬着头皮强撑着抬起了头去。见马宗渭一跃而下,掌柜的禁不住哭叫了起来。

“马大爷饶命呐……”掌柜的说完双腿一软又要跪下,却被弓一手捞起,安置在了一旁。

“马帮主好大的火气,无瑕不过是请马帮主下来坐坐,何必劳师动众,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无瑕正低头轻抿着缠绵推过来的清茶,见马宗渭带人一跃而下,他连头都没有抬起,轻声言道。

马宗渭本还气势汹汹,那小二开口之后,他只道是其余三股人马终于按捺不住来寻自己的麻烦,是以招呼之下便手提大刀冲了下来,而此时听到大堂中说话之人的自称与清冷的声音之时,他的身子才若寒冬腊月被水浇一般泼了个透心凉。

头皮一瞬间便麻了,马宗渭愣愣的呆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喉结一动,拼命的咽下了一口口水,试探性的拱手一揖,道:“冷公子?”

那话一出,他身后竟有人“哐当――”一声掉了手中兵器。马宗渭此刻却已经无瑕去顾及自己面子,莫说他身后的手下,便是他自己现在也已经有了无措。虽然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是冷公子,可趁其不备将之抓住以便要挟是一回事,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的与他相见又是另外一回事,若无法让他处于弱势,那么,这场会面的结局便已经注定。

“马帮主请坐,很快滨州的程庄主,凌烟坊的王当家的和跃虎帮的孟帮主便会一起前来了,在此之前,马帮主可有话与无瑕说。”无瑕依然淡淡,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容,马宗渭舔了舔干燥的唇舌,不知无瑕这话究竟是何意思,想要探寻,又怕自己说错了话,是以瞪着双眼摇了摇头,挪着步子坐到了一旁。

门外传来了声响,随着几道人影踏入,漱静斋的大门“啪――”的一声被从内关上了。

“人都齐了,过来坐。”无瑕示意了一下,那刚刚进门的几人在一愣之下全都有了惶然之色,就在方才,他们所住的客栈突然冒出了不明人马,来人武功极高,且目标清晰,上来之后只取头领,然后强行将他们带到了这漱静斋前,而现在当面前那人说话之后,他们瞬间全都明白了究竟是何人要见自己了。

“公子若是要见我们,着人通传便好,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跃虎帮的孟寇海首先笑了起来,继而双手一拱,打着哈哈上了前来。

“说得没错,若是知道是公子要见咱们,咱们又岂敢不来。”程家庄的庄主程云仲与凌烟坊的当家的王褒信也陪着笑脸到了无瑕面前,见无瑕并未开脸,只冷脸以眼神示意他们坐在一旁,他三人才讪讪的又退了开去,面面相觑着到了马宗渭身边,与他坐在了一处。

无瑕没有说话,这漱静斋便鸦雀无声,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吭。

于那四大当家来说,他们并不明白一直都躲着不愿出来一见的冷公子为何突然间会将他们聚在了一处,若知道自己只是被两个不起眼不出名的小人物连累所致,这几大当家的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无瑕在细细的观察着那四人的神色,以他多年来沉浮权斗的阅历,他从那四人脸上看到的除了惶然之外更多的便是疑惑与不解,一个人,无论他的掩饰能力有多好,总会有细节将其内心暴露,而现在,他却看不到那几人的心虚,也就是说,奚昊的失踪,这几人根本一无所知,然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排除他们手下人犯案的可能性。

“几位当家的千里迢迢赶到此处无非就是想见我姬无瑕一面,想要得到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也不管你们是否能够承受得起。”无瑕说得极是不客气,因为在这股势力之中,他所坐的是第一把交椅,也就是说,他有不客气的资本。

听他说话的口气,那四人瞬间暴了冷汗,这一刻他们心里真真是后悔之极,悔自己昨日收到警告还未曾离去,如今触怒了冷公子,也不知他会使出何种手段来对付自己。

双眼不由自主的四下游睃,当发觉无瑕身后所站之人除了召唤弓之外他们竟一个都不认识之时,那几人脸上禁不住有了死灰之色。

果真如传闻所言,冷公子势力无处不在,他身后的这些人竟似从未在江湖中出现过,不知深浅,也便不知对方的实力,越是莫测,也就越是震慑人心。无瑕知道这些人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虎贲本就不是大晋势力,而龙卫更是从未在人前暴露过身份,他现在便是要用这两方人马的神秘性来威慑眼前这四人,让他们摸不清底细,寻不出由来。

“不用看了,他们虽从未在人前暴露过身份,却实实在在是我姬无瑕手中的力量,我可以说在座的各位从未见过他们的面,可他们做过的事情若是说出来,却如雷贯耳,震撼人心。我姬无瑕今日将话撂在这里,你们之中若是有人不服我,大可以站出来挑战,我若输了,便将反晋势力第一把交椅的位置拱手相让,决不食言!”

那话一出,四大当家的面色更惊,马宗渭见人群之后的老五拼命的向自己使眼色,于是顺着他的目光向着无瑕身后的一处望了过去,只见视线所到处那人身材高大,气息内敛,显然是深藏不露之辈,他不明所以,又将眼神转了回去,才见老五哭丧着脸悄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惊疑之下想到了老五那日跟踪沥泉山庄的人马出城,回来之后说有一队武功极高的黑衣人杀了跟随其后之人,如今看他神色,才知便是无瑕身后的人马。

罢了!正如自己所说,如果连命都没了,又拿什么去享受荣华富贵。马宗渭狠狠一咬牙,起身一站,对着无瑕抱拳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公子以前一直不肯现身,今日却突然召集了我们四人,公子有话不妨明说,咱们都是大老粗,转不过那么多弯弯翘翘。”

“好!既然马帮主开了口,我便说在明处!”无瑕说完起身一站,将方才便一直放在手边的一卷画卷凌空抖开,抛在了他四人所围的桌面上。

“这两人早上曾在我所住的府外探查,如今我身边有一人失踪了,且不论那人对我的重要性,但凭我冷公子身边之人,只要我还在,便没人能对他们动手,这建州城内除了军营便是你们势力聚集,若说你们不知道,当真难以让我信服!”

那四人听了无瑕的话后皆探头去看,然后在瞬间便神色各有不同。除了马宗渭之外的三人皆是一脸茫然,而马宗渭却瞪瞪的直了眼,看着那画像中的二人汗如雨下。

“人在何处。”无瑕的声音冷到了极点,已经不用再问,马宗渭的表现早已出卖了他,听得无瑕问话,马宗渭浑身一颤,继而冲着自己的人大吼一声,道:“马六跟余振那俩兔崽子呢?”

听他吼叫,他的手下才慌慌的清点了人数,待发觉果然少了两人时,才哭丧着脸回道:“人不在……”

一切都已经明了,马宗渭知道自己现在是跳到黄河也撇不清了,如果不能帮无瑕将人给找回来,他这一帮子人马也别想活着走出建州城了。

“他俩这几日常去何处?立马的将人全都派出去找,我告诉你们,就算是掘地三尺,都要将那两兔崽子将我抓回来――”

听得是马鸣帮的人出了纰漏,其余三大当家的在舒了口气之后却又悬起了心来。冷公子已经下令让自己等人离开,然大家却拂了他的意思留了下来,如今马鸣帮出了问题,他们三大堂口也脱不了干系,如果人找不回来,不定冷公子一时火起迁怒于人。

“公子请放心,咱们江湖人有江湖人做事的方法与规矩,如今公子在此,我们也不敢放肆,便请公子让我们一起去寻人,等人找到了,我们便离开建州城,一月之后沥泉山庄再聚,不知公子意下如何。”那话说得巧妙,无瑕若是答应了,便也就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出尔反尔的行为从来都不是冷公子的品性,所以他们现在是要事先求得一张保命符。

“你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我就在这里等,时间一到依然找不到人的话,便别怪我冷公子辣手无情!”

第二道画卷被抛在了众人面前,那画上之人眉目清秀,灵气逼人,倒像极了传闻中的冷公子,正当众人发愣之间,一道清冷的声音如醐醍灌顶,惊醒了众人,乱了整个漱静斋。

“计时开始。”

第七百零七章 攻心话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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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7-05

阮四现在极其不镇定了,从方才入门的那一行人来看,他知道今日麻烦大了。前去给小侯爷报信的小兵走了没多久,街道那头便荡荡的来了一队人马,人群簇拥之下的那人白衣素裹,金丝覆面,却不是无瑕公子还有何人。

小侯爷曾说过,公子的身份非同一般,他在这里,那么与他有关联的人也必定会出现在这建州城,也正是因为如此,小侯爷才下令让城防不用太过严密,只要未曾出现扰民害命的行为,便不用增加人手全力防备,所以最近城中涌出的这些江湖势力大家也只是观望而未采取行动,可现在不一样了,公子带着这么多人前来,必定是出事了!

阮四在巷口来回踱着步子,显得十分焦躁。从后面到达的几人进去之后,漱静斋的大门就一直紧闭着,也不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跟在公子身边的那些人武功极高,且公子自己也并非泛泛之辈,若是里面打起来了,当不会如此安静,所以他现在只有拼命的按捺住不安的情绪,等待着进一步的发展。

正当他觉得等不下去,想要前去查探之时,漱静斋的门突然打开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马从门内涌出,丝毫不顿的四下而散,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阮四发觉那些人中并没有无瑕身边的人,所以他在踌躇了半晌之后终还是抬步朝了漱静斋而去。

漱静斋的掌柜的正在小二哥的搀扶之下颤悠悠的回到了柜台之后,他很庆幸这店中的人没有动手打起来,同时也忍不住好奇的抬眼去打量了坐在正中桌旁的那白衣人。

听声音,当是个十分年轻的公子,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脸上覆着面具,无法看见其面容,露出袖口的十指纤长而白皙,整个人显得十分干净整洁,乍望去,这便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可他究竟有什么力量能够凌驾于这么多江湖人士之上,便连那姓马的如此粗野之人也这般惧怕于他?

掌柜的心中尚在暗忖,突然便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无瑕正与缠绵轻声说话,听见响动连头都未抬,门外那人的身影刚进入众人的视线,便已经被人从旁扼住了咽喉。

“公子!”阮四的声音因喉间被制而失了真,无瑕听得眉间一动,抬起双眸望了一眼,扬声道:“杨大哥,是自己人。”

阮四感到喉间一松,忙伸手将喉结处一捂咳了几声,回头去看了看杨云骢,然后才心有余悸的走到了无瑕面前。

“你都看见了?”当发觉是阮四之时,无瑕轻蹙眉头问道。

阮四点了点头,躬身一揖,道:“小侯爷前几日便通知我们注意这城中陌生势力的走向,所以……”

“他终还是察觉了。”无瑕轻叹一声低下了头去,沉默片刻之后,又道:“想来你已经让人去通知他了。”

“公子勿怪,小侯爷曾说过,这城中只要发生与公子有关联的事情,事无巨细,都必须立刻向他回报。”

“阮大哥,你既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很多事情是不便让你们插手的,否则挑起的就不单单是江湖恩怨了。建州城现在处于外敌的虎视眈眈之下,我不希望,也不允许任何势力在这个时候挑起与军营之间的斗争,我不能让白炎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所以,这件事情还是由我自己解决为好,你去路口等着,若是白炎来了,便让他回去,告诉他,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会亲自向他解释。”

阮四听完一楞,然后露出了为难之色。的确,因为无瑕的身份特殊,所以知道他是冷公子这个秘密的士兵们皆三缄其口,私下里从不谈及,大家之所以这样,其实便是想要保护小侯爷。且不论对错,光私藏冷公子一事,若是被大肆宣扬出去,朝廷必定不会放过威武侯府,所以,若能不被牵连,对小侯爷来说当真是最好的了。

知道公子如此做全都是为了小侯爷好,阮四心中感慨,禁不住叹了一声,然后恭敬的行了一礼,退身道:“阮四告退,公子若是需要协助,定派人来知会一声,就算明面里帮不了,咱们暗地里也当万死不辞。”

无瑕没有说话,却伸手拿下了脸上的面具,对着阮四露出了微笑,阮四见状心头一暖,不再停留,返身而去。

“无瑕,你确定不用再派人手一同搜索了吗?”缠绵依然心急如焚,若是让他随着那些人一起去搜城尚可,可如今无瑕却让他坐在这里静等,当真让他坐立难安,无法平静。

与奚昊相识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光,他二人之间历经的生离死别却已经太多太多,他不知道如自己这般与世无争和奚昊那般纯真无邪只求平淡生活的二人为何要经历这么多波折,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承受奚昊的离去了,所以,无论这次要用什么样的手段与方法,只要能让奚昊回来,他都将在所不惜。

“你信我。”

无瑕将指尖搭在了缠绵的手背上,轻声的吐出了三个字来,然后他缩回双手,将身子一趴,道:“我感到有些累,缠绵,能为我按一下穴位吗?”

“今早的药丸吃了没有?”缠绵见他脸色果真不太好,于是起身到了他的背后按照平日里的穴位按压了起来。无瑕没有回答,只轻轻的点了点头,将下巴磕在手臂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两人见过缠绵,所以,绝对不能让他去寻,否则他们会将奚昊藏得更加隐秘,奚昊是白天失踪,这城中虽无官兵把守城门,可来来往往的全是军营中人,要将一个大活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带出城去绝非易事,所以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夜幕降临之时再做转移,夏日昼长,戌时天色才渐黑,在这段时间之内,那四大堂口的人一定会将奚昊找出来,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什么比他们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

“马车准备好了吗?”

“已经好了,两位爷要的药也备好了,要的衣服也带来了,还需要奴家做些什么吗?”门被叩响之后,马六跟余振放进了一名女子来,那女子手中拿着一套衣衫,说话间不由自主的便往了内屋瞄,马六见状将脸一虎,道:“看什么,老子给了你那么多银子,就是要你别乱说话别乱看的,告诉你,若是你出去乱说了话,我便一刀宰了你,卸了八块丢去喂狗。”

看他凶神恶煞的模样,那女子吓得一个哆嗦,忙不迭的将手中衣衫往余振手中一放,慌张的往后一退,道:“奴家不敢了,大爷饶命。”她说完转身便跑,出去时一个趔趄差点扑倒。

余振瞪了马六一眼,伸手将门关上,道:“轻点,别惹人注意了。”

奚昊在屋内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自己方才虽然瞒过了他二人,让他们确信了自己便是冷公子,却依然未能打动他们,让他们放自己离去。他刚刚已经探查过自己的脉象,知道那两人对自己动了手脚,因为他们所要对付的是冷公子,所以才会在自己昏迷之时让自己服下了散去内力的药粉,可事实是,自己既不是冷公子,也没有武功,所以那药粉根本不起作用。

“将这个换上。”余振将手中衣衫放在了奚昊身旁,然后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对于眼前这人,要说他心中不害怕那是假的,冷公子其人江湖传闻太多,多得让人分不清真假,若非此人刚才亲口承认,他倒当真以为自己与马六是抓错了人了,因为无论怎么来看,这人都柔弱得让人难以置信。

奚昊默不作声的将那衣衫一抖,然后眉头一皱,明显的有了不悦。

他手中的是一套女装,因为他的容貌扮起女子来当真毫无压力,所以那两人才决定让他易了性别,以免出门便被人认出来。

“这是什么,莫非你们眼瞎了,看不出我是个男子么。”奚昊很少与人为恶,但他却深蕴无瑕的习性,既然他现在扮的是冷公子,那么便要扮出冷公子的冷漠与傲气来。那女装在他手中抖开之后便是一抛,径直砸在了余振的脸上,他的怒意也一扬而出,神色更是瘆人。

“便是你们能将我带出去交到别人手里,我姬无瑕也定有本事脱身,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你们可懂,今日你们若是欺我凌我,他日我定十倍百倍的报在你们身上,你们若是不信便来试上一试,别说我没提醒你们,杀人的手段我可不是一般的拿手,别到时候银子还没捂热,便已经身首异处,万劫不复了!”

他那几句话语将马六跟余振吓得后背冷汗飕飕,江湖上传闻再多,可冷公子一手金丝杀人无数却是真有其事,听奚昊说完之后,他二人皆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往后又退了几步。

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便是放了他走,马宗渭那一关也是过不去的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年头便是撑死胆大的饿死了胆小的,说不定搏这一回挺过去了,将来便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想到这,马六状着胆子将余振一戳,低声道:“先把药给他吃了,完了咱们给他换上,如今他内力全无,由不得他不服软,别……别怕!”

“你他娘的自己抖啥……”余振被他戳得向前一扑,回头看他双脚抖得止不住,顿时火冒三丈跳起来便是一巴掌回了过去:“既然做了便别怂,来,先把药给他灌了!”

奚昊知道自己没有武功,根本不是这两人的对手,如今看他二人恶从胆边生,有了豁出去的架势,遂也不去反抗,由得他俩靠近之后将药粉灌入了自己口中。

散去内力的药粉对他无用,而今马六跟余振让那女子找来的药粉却是让人昏睡的药物,奚昊在一尝之下便已经知晓,他自小被爷爷浸百毒汁液,根本无视这些药性,然若不假装晕倒,又会让那二人疑心,是以药粉灌下去一会儿,他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眼看他昏睡过去,马六长长的舒了口气,对着余振道:“衣服拿来,我来给他换上。”

余振这会子也缓过了神来,见马六说完便动手去拉奚昊的领口,他猥琐的一笑,道:“这种粗活,不如让老余来做。”

奚昊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二人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可他却强忍着恶心没有出声,他知道,除非涉及底线,否则无论受多大的委屈,自己都得忍受下去,因为缠绵现在必定在疯了般的寻找着自己了,所以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留着性命回去,一定要回到他身边去。

好在那两人对于他现在所扮演的这个身份有着顾忌,在贪婪的抚摸了他的脸颊之后,那两人将女子的外衣套在了他的身上,然后焦急的等待着天黑的来临。

建州城内的大街小巷如今密布的全是四大堂口的人马,每一个人都在不遗余力的搜寻着奚昊的踪迹。马宗渭不明白那两个蠢货究竟为了什么要抓去奚昊,也不明白他们如何有那胆子敢在冷公子眼皮子底下虏人,当搜寻的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之后,他的火气也爆棚到了极点。

“那俩蠢货平日里往哪钻的,难道就没一个人知道——我告诉你们,今日如果找不到那画上之人,咱们就一个都别想活着出这建州城去——”额角青筋突现,马宗渭铁青着脸吼叫着,就在他恨得牙根痒痒之时,人群之后突然传出了一个怯怯的声音:“他俩平日里……喜欢逛窑子……”

“谁在说话!”马宗渭上前一步将人群推开,瞪向了躲在最后的一个小喽啰。

“小的……跟着他们去过一回……”那人话音刚落便被马宗渭伸手一揪凌空抡了起来:“叫什么名字?”

“倚翠楼……有个姑娘叫雪环的……”

“还不走——”

第七百零八章 黑潭水深黑如墨 传有神龙人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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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7-06

倚翠楼乱成了一片,雪环见来人来势汹汹,便知要坏了事。

马六跟余振是几天前来到这倚翠楼的,虽然他二人样貌粗鄙了点,可青楼女子迫于生计,只要给得起钱的便是大爷,这两人虽然说不上十分阔绰,但也不是很小气,所以今日当他们说起让雪环帮忙藏个人时,她也没想太多就答应了,一来是他们给的价钱不错,二来,他们只藏一天,到晚便走,所以也惹不上太大麻烦。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很多孤苦伶仃的姑娘被人强买强卖,这种事大家见多了,未免也麻木了,雪环想,顶多也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或许被这两人带走了,卖去了别处,倒有了活路也未可知,但当今日她开了后门让马六跟余振进来之后,才发现那在昏迷之中被带回来的竟并非一个女子,而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公子。

“哎呦,这……这话怎么说的,咱们雪环姑娘若是得罪了几位大爷,大爷们只管吩咐,怎敢劳动这么多的人马前来。”倚翠楼的妈妈早已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这建州城虽说现在有军营管辖,可这么多人黑压压的杵在里面,门口还全给把守了出不去,当真让人瘆得慌。

“将人交出来。”眼见无瑕规定的一个时辰转眼便到,孟寇海怒吼着一掌便击在了桌面上。如今可不是马鸣帮一门便能承担的责任,他们来建州这么多日,冷公子皆避而不见,现在因他身边的一个人没了,他便不惜暴露身份出来要人,由此可见那人对他有多重要,所以现在要是找不出人来,他们四大堂口的人估计一个都难以存活了。

“奴家说过了……他们方才就已经走了,那公子被……被下了药,睡着了……”雪环伏在地上痛哭流涕,一个劲儿的叩着头,孟寇海与马宗渭暴跳如雷,王褒信却沉着脸走到了雪环身边将她一把拉起,置入了凳间。

“雪环姑娘别害怕,那两人绑的那个公子可是这般模样?”他从手下手中接过了无瑕给的画像,雪环擦去泪水低头一看,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道:“公子进来出去的时候都闭着眼,可的确是这模样没错。”

“那,他二人带他出去的时候可是乘坐的马车?往哪个方向而去?可说了要前往何处?”王褒信和颜悦色的轻声问话,雪环本已经慌乱的神智在他的话语中渐渐安定了下来,细细回想了自己听到的和看到的,对着众人道:“他们给了银子让我寻了一架两驱的马车……”雪环努力的回忆着,又道:“那马车我是在德福铺购的,车帘子是万福图案,紫色流苏,马儿全是枣红色,他们出了门后径直往了万平街而去。”

雪环那话刚完,便见屋子里的人开门的开门,开窗的开窗,只顷刻之间便全都不见了踪影,那妈妈先是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来:“要了人命了,你个死丫头啊——都招惹了什么人了——我的个亲娘嘞,吓死我了……”

马车是在万平街尾找到的,可车内却空无一人,想来马六跟余振已经发觉了四处都是搜查自己的人,是以弃了马车,不知又将人带到了何处去了。

“从这里开始搜,呈扇形向两边展开,每一间民宅,每一个角落,全都搜仔细了,听到了没有!”

“是!”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所有人都豁出去了,也顾不上这么大规模的搜查是否会引起官兵的注意,因为于他们来说,此刻更为担心的是冷公子交代的任务是否能按时完成。

漱静斋的大门被轻轻叩了一下,午后的阳光斜斜的洒在路面上,也将来人的影子折射在了门栏上。

无瑕抬头一瞥间霍然站起了身子,缠绵见他脸色骤变,也禁不住回头看向了大门处,门被打开了,背着阳光站着的那人一脸肃然,眉目之间带着几分责备,慢慢的踏入了屋内。

“我说了不用你插手。”

“谁不见了?”白炎难得没有如往日一般对着无瑕嬉皮笑脸,当那报信的小兵说起建州城内反常的一切时,他便知道必定出事了,所以方才阮四在路口拦住他,将无瑕的话转达之后,他立马便遣回了跟随身后的队伍,然后只身入了建州城内。

“我没带人马来,也不会插手你做任何事情,可是,我却一定要在你的身边,在你们的身边。”白炎说完到了无瑕面前,看着他苍白的脸,轻声道:“是奚昊吗?”

无瑕身边的人全都是武功高强之辈,除了奚昊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便出事,所以,当他听到消息之时第一直觉便是奚昊出事了。

无瑕没有说话,缠绵在旁将头一低,道:“是我的错,我今日该陪他一起出门的。”

“他们要的人是我,抓走奚昊又未曾来找我交换条件,显然是认错人了。”无瑕说完返身坐回了桌旁,白炎伸手扣住缠绵的肩头紧紧一握,道:“城门我已经让人封锁,就算此事我不能插手,至少这建州城还是在我威武侯府的管辖范围,只要人在城中,便一定能找到。”

正说着话,听门口有了阻拦声,白炎将头一回,道:“跟我一起来的,让他进来。”

苏翀看了看站在门边的杨云骢与北堂川,然后抬步踏入了门内。

他本跟白炎一同在栈道帮忙修建,当那小兵来后白炎匆匆离去时,他出于好奇也跟了上来,方才在路口听到阮四与白炎的对话,他心中很是诧异,他不知道阮四所说的公子是谁,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让小侯爷都能听他的话,所以当白炎遣回所带的兵马之时,他坚持跟着一同入了城来。

“你在这多久了?”看无瑕脸色实在不好,白炎担心的坐到了他的身旁,然后伸手将他的双手捂入了怀中:“指尖都是凉的,药丸吃了没有。”

“吃了,就是有点倦。”

无瑕跟白炎轻声说话间,苏翀已经来到了桌旁,他本以为阮四口中的公子是小侯爷的好友知己,可来了之后却发现两人之间竟似……

十分亲昵的关系……

莫非……他们……

苏翀惊得两眼发直,待看清了无瑕的容貌之后,他却又是一呆。

这便是他们口中所称的公子?!

苏翀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怔住了眼神。

这真的是一个男子吗?老天这算是开的什么玩笑?这等容貌若是放在女子身上,便是一倾城国色,不知会有多少男儿成为裙下之臣,可现在,却是长在了一个男子脸上……

无瑕能够感到苏翀诧异的目光,这种情况自小到大他遇到得太多太多,已经不以为意,是以也未表现出任何反感,当听到白炎介绍来人的身份之时,他才抬眸淡淡的道了一句:“苏将军请坐,无瑕有礼了。”

“苏翀方才失礼了,公子见谅。”苏翀感到有些窘迫,他自小跟在右将军李穹池身边在军营长大,受到的是十分严苛的礼教,身旁的人对他皆是敬重多余亲近,由而才造成了他孤傲的个性,待到了这建州之后,他看到了小侯爷与将士们打成一片的和乐,如今又见到了这无瑕公子与小侯爷不同寻常的关系,他感到自己从前所形成的观念被彻底颠覆了,竟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

“白炎的朋友,便也是我无瑕的朋友,不过今日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还请苏将军原谅无瑕无心交谈。”无瑕说得十分直白,然如此一来,苏翀倒反而释然了。

“进去!”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喝,随着那声音,无瑕白炎缠绵三人皆回身而起,焦急的看向了门口。

一道人影被人凌空甩了进来,随即那四大当家的也踏入了门内。

“公子,这是马六,方才搜城之时,他们弃了马车匿了行踪,分散了地方,这厮被抓到之后死不开口,咱们只好将他带来交给公子惩处。”

马六被马宗渭摔得头昏脑涨,视物不清,待听得程云仲的话语之后,他抹去额头血珠嘿嘿一笑,仰头道:“你当我傻啊,如今冷公子在我们手中,是他的势力大还是你们几个蠢货的势力大,识相的便放了我,否则——”

“否则?”无瑕低头看着马六,冷笑一声朝他而去:“蠢人我见得多了,可这么蠢的,当真是头一回见!就凭你也敢自称我姬无瑕的对手,你们抓住的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可笑竟还不自知,仗着这点资本有恃无恐,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将人交出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马六本还笑得猖狂,被揍得肿胀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抬头间只能看见无瑕素洁的衣衫下摆,看不到无瑕的容貌,当无瑕那话说完之后,他的笑声便如被人扼住了一般戛然而止,继而眼神中有了惊慌之色。

这人在说什么?自己与余振手中的冷公子是假的?眼前说话这个才是真的?

这不可能!哪会有人那么愚蠢,去冒充他人让自己陷入危境。

“他那不叫愚蠢,你们若早知道他不是冷公子,便也不会再留着他的性命了,不是吗?”马六感到脊背一阵阵的发寒,眼前这人竟连他未曾说出口的话都能揣测得到,这种感觉让他害怕。他拼命的咽了口口水,然后颤颤悠悠的撑起了身子抬起了头来。

无瑕轻轻的蹲身而下,面对面的蹲在了马六的面前。

眉间朱砂……

朱砂是真的,那画卷上的朱砂是真的!

那一瞬之间,马六便已经浑身僵硬得动弹不得了。他知道,自己跟余振都被那人给骗了,眼前这个才是真真正正的冷公子,杀人不眨眼的冷公子!

喉间发出了无意识的呜鸣声,马六的脸扭曲着,冷汗从额间涔涔而下。

“公……公子饶命……”那求饶声已经变了调,尖锐得刺耳。无瑕冷冷的看着他,然后将身子微微一倾,轻吐道:“你可以选择是慢慢的死,还是得到一个痛快!”

“咕咚”一声,马六跌跪在地,面如死灰的喃喃道:“完了……完了……”

见他还在磨蹭,缠绵心急的踏前一步,正待逼问,突然间只见金丝一闪,继而马六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然后伸出右手死命的握住了左手的手腕,哭喊道:“公子,我说我说。”

金丝细如发丝快比利刃,在众人眨眼之间便已经绞住了马六左手的手腕,无瑕微侧着身子,指尖抚过丝面,眉间轻勾,缓缓道:“如若不实,我便让你自己看着身上的肉如何一块一块掉下来。”一语未尽,血沫便如轻雾一般喷洒了开来,一只齐腕而断的手掌在金丝的轻甩之间落在了众人的面前。

貌如洛神,形如罗刹,那一刻漱静斋内外的人们皆感到了一股寒意,许多未曾见过冷公子出手的人在那一天终于见识了一根金丝杀人无形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形,也知道了冷公子之所以能有今天,绝非浪得虚名!

第七百零九章 人如风後入江云 情似雨馀黏地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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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7-07

天色未黑,阳光尚还照在院内,空气带着几分燥热,却让人无比安心。这里不再是地窖中阴暗潮湿的地面,而是温暖舒适的软枕高床。奚昊的头轻轻动了一动,在适应了阳光的刺目之后,他睁开双眼,对着眼前那人露出了一丝微笑。

缠绵就在他的身边,轻抚着他的额头,带着温柔的笑意静静的望着他,看他醒来,轻声道:“你醒了。”

“我回来了……”

“回来了。”从此以后,我会寸步不离的看着你,守着你,绝不让你再走掉。

手伸出,与之指尖交错紧紧相扣,缠绵微笑着俯下身去,将唇狠狠的印在了奚昊的发间。“以后我会天天抓着你的手,无论你去哪,都休想再甩开我。”

泪水从眼角哗然而落,奚昊将颊贴在缠绵的胸口,听着他那砰然有力的心跳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我没有放弃,我用尽全力的保护自己,就是为了能活着回到你的身边,缠绵,这一次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既然人已经找到,诸位当家的便自行离去吧。”听到云岚带回的消息,知道奚昊已经安全返回了府邸,无瑕微松了一口气,然后淡淡的对着那四大当家道。

“那……这马六跟余振……”马宗渭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无瑕眉头一蹙,眼角微瞥间冷笑道:“马帮主自己带来的人,莫非还要我来教你如何管教,我姬无瑕向来憎恶分明,也知人心叵测,蛀蚀之辈大有人在,所以不会迁怒你马鸣帮,但这般卖主求荣之徒,马帮主莫非还不知如何处置!”

“知道知道,我马上便让人将他们带走,绝不污了公子的眼。”听得无瑕说出那番话语,马宗渭知道自己这帮人算是求得了保命符,忙忙不迭的应着让人架起马六拉出了门去,然后又对着其余人道:“还不赶紧去收拾东西,咱们立刻出城。”

“那我们——”其余三大当家看他倒先跑了,皆忍不住心虚的问道。无瑕见状微微一笑,双唇轻启,对着站在身旁的白炎道:“白炎,代我送几位当家的和他们的属下出城。”

“好。”白炎一口便答应了无瑕的要求,上前一步将手一扬,道:“本小侯送几位当家的出城!”

那话一出,面前的四大当家顿时大惊失色。从方才开始,这几人便在揣测白炎的身份,他是随后才到,因来得匆忙,所以未换便装,一身银铠仪表堂堂,当时这几人心头便在嘀咕,不知他究竟是何人,他们虽听传闻说公子与大晋的小侯爷关系暧昧,可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这般毫无顾忌的出现在冷公子身旁。

“怎么,几位当家的不愿走?”声音有了一丝戏谑,白炎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几人,眉头一挑,轻声笑了起来。

“走,走,马上就走。”那几人被他的笑声惊醒,慌乱之间向着门外退去。

开玩笑,这建州城如今是军营管辖,也便是这孟小侯爷为大,但凭他一句话,自己等人就是再多几十条性命都不够赔的,如今公子说了让他送大家出去,谁还会不识好歹拖延时间。他们本是好争面子才会在无瑕下令之后还滞留于此,谁知道最后却走得比那些不入流的小角色还要不堪。

“你先歇着,我去去便回。”白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着无瑕轻声言道。无瑕点了点头,也不多话,返身去了桌旁坐了下来。苏翀看着那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又回头去看了看静静坐在桌旁的无瑕,渐渐的锁起了眉头。

这帮人明显的是江湖势力,看他们对他如此惧怕,想来他的身份定非同一般,方才他们言语之中提到了冷公子,这个冷公子与朝廷追捕的冷公子是同一人吗?若是同一人,小侯爷又为何对他言听计从?这可是灭门抄家的重罪,他怎会不懂?!

“回禀小侯爷,所有人马都已经出城,属下看着他们离去的。”阮四走到城墙上的那人身边,轻声回报着他方才吩咐自己去做的事情,白炎闻言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否心有疑虑,在明知道他们是反晋势力之后,我却依然按照无瑕的话放他们离去了。”

“公子与咱们所走的道路不同,便注定了处事方法会有不同,属下虽然不懂公子用意,却也一路看过公子与小侯爷之间的情深意重,所以,属下相信公子绝对不会加害小侯爷。”阮四说完将头一低,又道:“城防士兵已经撤去,但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我会回禀了简大人之后增加巡防兵,小侯爷只管放心。”

“有劳阮大哥了,时间不早了,无瑕还在漱静斋等着我,我便先告辞了。”

“小侯爷请。”

白炎回到漱静斋时,那大堂之内已经只剩下无瑕,苏翀和杨云骢三人,掌柜的吩咐着小二打扫着地面的血迹,见白炎入门,忙躬身一揖,道:“见过小侯爷。”

“今日打扰了掌柜的,你这店内可有什么损耗,明日我让人拿了银子来赔给你。”

掌柜的一听忙双手一摆,急急道:“给过了给过了,公子给的太多了,小人拿着都烫手了。”

白炎闻言哈哈一笑,撇下他向着堂内走去,无瑕正坐在桌旁,见他进门将身一站,还未及说话,突然身形一晃,苏翀正好在他左侧,发觉他的不对,伸手便去稳他,却突然间感到手背一热,低头看时,才见几滴鲜血溅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之上。

“无瑕!”白炎脸色大变,一个窜步便到了跟前,从苏翀手中将无瑕抱过,对着杨云骢道:“立刻回府。”

因灵姝的毒性日渐加深,加上今日从早起无瑕便费神劳心,方才逼问马六之时他便已经感到力不从心,可一来他心急奚昊的下落,二来那么多心怀鬼胎之辈在看着他,所以他硬是强撑着忍了下来,现在事情全都办妥了,他也松懈了,那疲惫感与不适便排山倒海般涌现了出来,白炎进门时他只是感到有些头晕,岂料还未开口,鼻间便开始出血,继而昏倒了过去。

“可是毒性压制不住了?啊?还是今日太紧张,劳累所致?”奚昊在屋内施针,白炎却在旁边不停的追问,惹得他心烦意乱,遂让缠绵赶了出去。白炎被堵在门外不得进去,顿时心急如焚,在院中不停的转着圈。

所有人此刻都对他退避三舍,不肯挨近半分,因为大家都知道一旦遇到与公子有关的事情,他便是一根筋拗到底,现在除了奚昊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所以还是避开为好,省得一会儿他抽起风来殃及池鱼。

“你们不去安慰安慰他么?”苏翀不安的看着白炎,话刚出口,便被云岚一拉拐出了院门去。

“公子身子不好常会出现这种情形,有奚昊公子在,必定不会让他有事,可小侯爷着急的时候会犯浑,所以大家都避着他。咱们既然帮不上忙,便不在旁添乱,等公子醒了,他便自然也好了。”说话间见苏翀手背染血,云岚回头对着尤晗道:“去打盆水来,让苏将军洗洗手。”

“哎。”尤晗应着去打水,苏翀这才看向了自己的手背,发了会楞,问道:“无瑕公子所犯何病?”

“这……”云岚看了站在一旁的弓一眼,露出了为难之色。公子的病虽不是什么秘密,可毕竟此人大家才方见到,也不知是否可靠,公子如今在大晋内外受敌,当真不得不防。

见云岚面露难色,苏翀意识到了自己这话问得鲁莽,是以忙道:“是苏翀太过唐突了,我只是在想以威武侯府的地位,小侯爷又如此关心无瑕公子,莫非还寻不到治疗公子这病的良方么。”

听他如此提问,弓在旁轻声一叹,摇了摇头,道:“只是公子需要的那药十分难得,十年才开花一次,一株就一朵花,且花期五日便落,实在是……”

“倒也奇了,去年我从南蛮之地得到一种药材,便是如你所述这般刁钻,那族长给了我十朵,我上京之时进贡给了皇上,我记得那花的名字有些奇怪,叫……叫……幽冥。”

“当真?!”苏翀话音刚落,一旁的人全都围了过来,且皆都因他的话语而有了激动之色。

“的确是幽冥花吗?所以说,皇宫之内当真有对吗?”

“有十朵那么多?”

“可是入了太医院中?”

苏翀被他们围住一顿猛问,喧哗之间也不知先回答谁的话,眼见这些人为了公子的病情如此费心,他心中突然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小侯爷与那无瑕公子的感情甚笃,言语行动上便能看出,他们身边的这些人虽然只是下属,可与他们之间的那种感觉却似乎更介于亲情之间,这种发自肺腑的关心是装不出来的,所以,他毫不怀疑这些人会为了那二人不惜他们自己的生命。

“白泽已经去了这么久了,莫非是晋文帝不肯给药?既然确定宫中有幽冥,若是他不肯给,咱们便去盗!”云岚那话将苏翀惊得一跳,耳听他口中竟直呼皇上名号,苏翀心中惊疑,云岚发觉自己心急之下竟说漏了嘴,于是将头一低,不再说话。

白炎听得他们喧哗,几步出了院子,低吼道:“都在折腾什么,无瑕经不起吵闹,若是都闲得无聊便去将树上的知了都抓了,吵得人心烦意乱。”

“是!”

苏翀本以为白炎这话会引人发笑,谁料话音刚落,那一个个魁梧矫健的汉子们竟果真飞身而上,攀附于院中树木之间开始抓知了,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头顶,然后眨着眼睛回过了头去。

这孟小侯爷究竟都交了一帮什么人?他们的生活方式与处事方法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当真闻所未闻。白炎看他一脸无辜之貌,禁不住苦笑一声,道:“都是一些不拘小节的兄弟,不会做作,待人以诚,相处久了你便知道了,苏兄见谅我此刻无心解释一切,待无瑕醒了情况稳定了,我再好好向你介绍。”

“无妨,我倒觉得他们这样很好,我自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如今看了小侯爷身边的这些人,才知自己做人当真是很失败。”

“苏兄何必妄自菲薄。”

“怕你的、敬重你的下属跟能为你两肋插刀的兄弟,当真是有天壤之别的。”苏翀十分感慨的长叹了一声,白炎还待说话时,便听院内传来了缠绵的唤声:“白炎,无瑕醒了。”

白炎一路疾奔入了房门,见那床边铜盆的水全都染成了红色,禁不住心底一悸,走到床头便抓住了无瑕的手,看他双眼微眯,忙轻声道:“你醒了。”

“嗯。”无瑕虚弱的应了一声,然后又闭上了眼睛,白炎看得心急,却知他十分疲惫,也不去吵他,只坐在一旁轻抚着他的发,看着他慢慢的陷入沉睡之中。

“奚昊你告诉我,无瑕现在的情形究竟怎样了?”待无瑕睡着之后,白炎将奚昊拉到了一旁,奚昊咬着唇踌躇了许久,才轻吐了一口气,道:“不是太好,虽不至于致命,可他的经络会变得很脆,也就是说,他会时不时的出血,因为他的身子一向都十分虚弱,所以慢慢的会气血两虚,整个人苍白无力,时常会感到倦怠头晕……”

“别说了……”白炎打断了奚昊的话,无法再听他说下去,他不知道老天究竟还要折磨无瑕到什么时候,他只知道,若是自己写信向皇上求援无果,自己便亲自回去盗取幽冥花,无论将来结果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看着无瑕再受这种痛苦与折磨。

“白炎?”见他返身便走,奚昊心中不安,在身后追着叫道。

“怎么了?”缠绵去倒了水进来见白炎匆忙出门,而奚昊则一脸焦急的跟在身后,忙将盆一放,拦住奚昊自己追了上去。

“你去哪?”看白炎的势头不对,缠绵一个飞跃到了他的身后,伸手扣住了他的肩头。

“回东都去,去向皇上要花,若是他不给,我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无瑕的命!”

“你冷静点!”

“冷静不下去了缠绵,我当真恨不能以身代过替无瑕承受这些病痛的折磨,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老天爷要这么惩罚他,这世上作奸犯科之辈比比皆是,为何天就是不肯放过他,若是因为我们的这份情感天不肯容,那么便将一切的惩罚都降在我孟白炎一人身上,放过他,放过他!”

白炎说完反手便是一掌,缠绵见状一闪,继而却又轻身而上缠住了他的脚步,树上众人皆纷纷落地,铸成了人墙往前一挡,拦住了白炎的去路,白炎怒火骤起,正欲动手时,突听人后传来了南宫热河诧异的声音:“都在做什么?怎么打起来了。”

众人被他拉过了视线,一看之下皆欣喜的向旁一让,扬声道:“小侯爷,白泽回来了!”

第七百一十章 浮世绘卷 拓不懂 泪眼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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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7-08

白泽感觉自己现在十分想要揍人,自他进门将幽冥花交给奚昊开始,那人便一直冲着他傻笑没停过。若要用炭黑来形容此刻的他当真不为过,从建州到东都,再从东都到建州,因为知道自己所带药材的重要性,所以他几乎都是一路疾奔而来的,六七月的阳光何其毒辣,从早到晚风餐露宿,驿站的马儿不知换了多少,又死了多少,他便是这么卯着一股劲的往前冲,就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这幽冥花送到小侯爷手中,可现在……

“你打算笑到嘴抽筋么。”白泽一脸黑线的看着那人,眼角有了抑制不住的轻跳,他知道自己回来这人必定会笑,可没想到竟如此让人恼火。

一个院子的人此刻都在望着白炎,无奈的摇着头,白泽进门之时的确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因为他整个人已经黑得不像样,可谁都没有这人这般不可理喻,竟笑得不停。

“以……以后南宫你晚上……出门定要小心,哎呦。”白炎揉着腹部笑得直不起腰来:“一个不小心……便会撞到白泽……哈哈哈哈……因为看不见,根本就看不见他!”

大家本还一本正经的站在原地同情的看着白泽,在听了白炎的话之后竟都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去瞟,想着幽黑的夜晚门外站着一个黝黑的人,若忽略身上衣衫根本看不见其容貌,那一想之下皆先是一愣,继而竟都忍不住爆出了大笑之声。

白泽一见愈发火大,想他一人笑也便罢了,竟还煽动这么多人一起嘲笑自己,于是低吼一声将两袖一撸,一个顿步便冲着白炎直扑而去。

白炎本还笑得直不起腰来,一见白泽火大生气了,忙将身一退躲开了他那一扑,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夺路而逃之时,他却突然顿住了笑声,回身之间伸出双手将白泽紧紧抱住了。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很多话语无需说出口,因为彼此之间知道它包含了怎样的情谊。

“谢谢你,好兄弟!”谢谢你拼尽全力的赶回来,谢谢你所做的一切。

白泽愣愣的站在原地,感受着白炎那用尽全力的熊抱,感觉到自己肩头被那人的热泪渐渐氤湿,突然将嘴一咧,笑了。

“谢啥,公子没事便好!南宫说,我变黑了,就更帅了。”

……

“我会将药方全都列出来,所有不够的药材全都要补齐,因为灵姝有毒,幽冥同样有毒,所以现在便是一个以毒攻毒的阶段,无瑕会有很多不适,他现在身子很虚,从现在起,缠绵你便全权负责无瑕的饮食起居,我们要用食补来调节他的身体,跟在相思谷一样,他可能在喝药之后就会吐,所以无论是汤药还是食物都必须要充足,才能达到预期的分量。”

“你说的,是在我离开相思谷之后无瑕对药物产生的反应吗?”听到奚昊的话,白炎忍不住出声问道。当初在相思谷,无瑕用灵姝愈心之时曾受过药物的折磨,可那一段日子,白炎却未能在他身边陪伴着他,且还因为皇上任其为卫将军一事惹了他伤心,如今就算事过境迁,听到奚昊说起,白炎心头依然忍不住泛起了心疼。

“当时药物反应十分厉害,无瑕却强忍着不说,夜间疼痛呕吐打翻了热水,将双脚烫得满是水泡,那时你不在他身边,又碰上皇上任命你为卫将军一事,刘劭康使了坏心将你的信全都毁掉,无瑕得不到你的消息,等不到你的解释,伤心欲绝,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一个人跑到梧桐树下失声痛哭,双手砸在冰面之上鲜血累累……白炎,那时的我当真好恨你,我恨你竟如此对待他,他将他的整个心都给了你,你却——”奚昊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瞪了白炎一眼之后,返身将头埋入了缠绵的怀中。

“说到这个,我便不得不为小侯爷辩白几句。”屋内众人在听了奚昊的话后都忍不住别开了头去,南宫热河却深吸了一口气张口言道:“皇上任命小侯爷为卫将军之后,将一份名册交到了他的手中。”

“南宫!”白炎突然出声打断了南宫热河的话,南宫热河却将脖子一梗,继续道:“小侯爷让我说!那份名册上面皆是公子手中分布的势力,皇上要小侯爷亲自带兵前去剿灭,小侯爷不肯,在大雪之中跪了两天一夜,几乎没命,公子在痛苦中受尽煎熬之时,小侯爷同样挣扎在生死线上,他为公子坚持着一切,问心无愧!”

整个屋内的人在听完了那话之后皆沉默了下来,这些人中有些是后来才来到他二人身边的,可若南宫白泽,奚昊缠绵却是一路看着他二人走下来的,所以,感触更深。

“无论以前有着怎样的误解,现在无瑕都跟我在一起了,所以你们不要弄得这么煽情好不好,我会脸红的。”白炎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你的脸皮莫不是堪比城墙转拐,莫非也会红么。”

“你醒了?”白炎欣喜的返身到了床头,见无瑕带着笑意望着自己,忙伸手将他一揽扶起,靠入了软枕之间。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口中无味,想喝缠绵熬的粥。”

“我这就去熬,等着!”缠绵说完将奚昊一拉,道:“你来帮忙。”

“我也去帮忙。”

“我去生火。”

“劈柴,我来劈柴。”

只顷刻之间,屋内众人皆以各种借口走得一干二净,便连苏翀都识趣的跟在云岚身后出了门去。白炎趴在床边看着无瑕,伸手将他颊边碎发拨弄了一下,微微一笑道:“你知道吗,白泽回来了,带回了幽冥花,你身上的毒如今可解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你都不可再任性走掉,待你的身子好了,你要去哪就告诉我,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

“说话算数。”

“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白炎说完将额角往无瑕额头上一靠,轻声道:“我这两日太忙了,没得空来瞧你,你可怪我。”

“你这不是来了吗……”

“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才知道,我实在是很不负责任。”

“我听说栈道重建得差不多了,待修好之时,你便要带兵前去破阵了吧。”无瑕没有接应白炎的话语,反而提起了栈道修建之事,白炎闻言点了点头,道:“待栈道重建之后,我便要带兵前往盘龙关破阵,苏翀枪法十分了得,可与我一同担任先锋,这段日子大家都在日夜赶工,想来不过五日便可通行,到时,我就要带兵离开这里……无瑕,我——”

“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我会听奚昊的话好好吃药,也会听缠绵的话好好吃饭,不会让你担心,而你,只要记得一点……”无瑕顿了一顿,轻声而坚定的道:“要回来!回到我身边来,听到了没有。”

“嗯。”白炎没有说话,只在鼻间应了一声,然后身子一俯,若孩童般将头埋入了无瑕的怀中。

“无瑕……”

“嗯……”

“咱们……成亲吧。”

抚在发间的手指顿住了,无瑕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白炎呢喃着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那渐渐激烈的心跳,慢慢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无瑕……

要到什么时候,白炎才能换回你的那一句愿意,一声肯定……

“白炎……对不起……”那声音如此轻,如此无力,便仿佛只是喃喃自语,又仿佛是穿越了亘古的一声叹息,飘渺得让人寻不到踪迹。白炎的眉头轻轻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静静的贴着无瑕的胸口,用尽全力的抱着他,将自己那一片炙热的情感从指尖传递……

“小姐,小姐——大家都跑了,我们该怎么办……”良辰的哭喊将冷绯柔从浑噩之中拉扯了回来,她环顾四周,看着身边奔来跑去的人们,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归云庄,眸中一动,落下了两行清泪来。

怎么办?

怎么办……

少卿,归云庄垮了,完全彻底的垮了。朝廷的大军已经在丹阳之外,过不了多久便会攻入归云庄中,将身为反贼的我们赶尽杀绝,少卿,在柔儿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在哪里!

“少卿……少卿——”撕心裂肺的呼喊在喧哗之中显得那么无力,冷绯柔的脚步一动,却又在良辰的拉扯之间顿住了。

“小姐,咱们去找老爷,然后跑吧,再迟就来不及了。”良辰焦急的话语在冷绯柔的脑中回荡着,震得她头疼欲裂。她甩开良辰的手,狠狠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来不及……

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如今归云庄四分五裂,人心涣散,朝廷大军一到,大家便全都跑了,根本没人会拿起武器去对抗。其实自己也知道,从自己将许诺从火堆之中拉出去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归云庄最后的结局,他便是一把复仇的火焰,注定要烧尽爹爹犯下的所有罪恶。

“可是……他终究是我的爹爹,我冷绯柔再不济也不能不顾爹爹的性命……我要爹爹活着,我要他活着!”伸手抹去泪水,冷绯柔狠狠一咬牙,推开纷乱的人群,向着长浩天的方向拼命的狂奔而去。

第七百一十一章 浮生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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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7-09

长浩天中一如既往的萧瑟,自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开始,这里便被冷秋之锁了十四年,于他来说,长浩天的存在是一个忌讳,是梗在他胸口的一根刺,从那个六岁的孩子活着从房间走出的那一刹那,他那冷冽的眼神和那与年龄大相径庭的淡漠就深深印在了冷秋之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无论过去多少年,都如噎在喉,让他痛恨着,也让他害怕着……

朝廷的大军已经在丹阳之外,整个归云庄却无人拿起武器做最后一搏,所有人都在尽可能的卷带东西逃命,昔日辉煌的北方霸主如今土崩瓦解,风光不复。

脚步声在渐渐靠近,冷秋之静静的坐在阴影笼罩的大厅之中,背对着门,仰头看着长浩天三个金字,听得脚步声,他眼中一动,没有回头,却轻声笑了起来:“你为何还不走,如今归云庄已经只剩下一具空壳,你还想要什么。”

许诺没有回答,只慢慢靠近着,直到走到冷秋之身边,才抬眼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头看向了那几日间便斑白了双鬓的男人。

“朝廷的大军便要攻来了,我是来带你走的。”

“走?”冷秋之似乎大为意外的重复着许诺的话,然后猛的一个回头紧紧的盯着他,凶恶而阴冷的眼神恨不能化为利刃撕裂了眼前之人。

“你带我走?哈哈哈哈――你来带我走?哈哈哈哈――许诺,哈哈哈哈――”突然爆发的笑声抑制不住,冷秋之将手搭在许诺的肩头弯下了腰去,便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令他停不了口。

“我答应过柔儿会让你活着,所以,我会将你和她安全带走。”许诺一如既往的沉静,缓缓的说着话语,脸上并未太大的波动,便连眉头都未曾皱上一下。

冷秋之依然在笑,笑得落下了泪来,他拭去眼角泪水,攀附着许诺的身子努力直起,看着他,然后伸出手去,一掌一掌轻轻的拍在了许诺的脸上。

“你看清楚,你面前站着的是你的仇人!是将你丢入火海要将你活活烧死的仇人!我没料到,最终却是自己的女儿说了谎,她隐瞒了你的身份,背叛了自己的爹爹,你认为我还会原谅她吗?啊?我告诉你许诺,我冷秋之不需要任何人来救,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你之所以有今天,全是你自己的贪欲造成的!为了权力与地位,你连一个六岁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冷秋之,泯灭人性之人又如何得到他人的敬重与拥戴。你知道为何今日你会落到如此地步吗?因为稳固的基础不是建立在欺骗与算计之上的,一个人若连真心都没有,又拿什么去要求别人给予真心!”

“不要跟我说大道理,我不想也不需要你来教训我,我归云庄能有今日,你许诺‘功不可没’!你便是扎入我冷秋之手心的一根毒刺,一点一点的蚕食我的一切,甚至不惜以你自己的性命来博取我的信任!许诺,你够狠,所以我败在你的手里无话可说,但我却不明白,你做这一切又能得到什么!十三年前,你为了姬无瑕来刺杀我,却几乎葬身火海,两年之后,你隐瞒身份再次回到归云庄,这么多年以来,你替我归云庄效命,杀害了多少无辜者的性命,许诺,你的双手同样鲜血淋漓,可笑的是,姬无瑕从未回到过这里,他不知道你为他所做的一切,也不知道你为他所受的痛苦,更不知道你为了他变成了什么样的一个人,许诺,你这样付出值得吗?值得吗――”冷秋之揪住许诺的胸口,疯了般咆哮了起来。

他不能理解,当年那个从火海中爬出的孩子究竟是为了怎样一份信念才再次回到了这里,也不知道他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在他看来,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为了他人付出而不求回报,这种事情在弱肉强食物欲横流的世间来说,匪夷所思到令人发笑。

许诺挺直了背脊低头看着那几乎陷入癫狂的男人,突然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丝微笑来。

“这世上有太多你不能理解,也不愿去相信的事情,无论别人怎么看,也不管时光怎样变迁,无瑕变成了何种模样,我许徵棠又变成了怎样一个人,我与他永远都是三月桃林之中相携相伴的两个孩子;他一身素衣,像个粉团儿一般站在那里对着我笑,将他最喜欢的东西全都留给我,而我,会在他哭泣的时候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支撑着他,让他不孤寂,不害怕。他曾经问我,他说:‘徵棠哥哥,无瑕依然是当年的那个无瑕,可徵棠是否还是那个徵棠’,虽然我没有回答过他,可有些事情有些人,一旦记住,便永远都无法再忘记。”

“那你对他来说,又算个什么?!”

“亲人。就像柔儿与你。”

“亲人……哈哈哈哈,亲人!”冷秋之松开双手返身撑在了桌面上,大笑着低下了头去:“我该说你蠢呢,还是说你太执着!什么亲情,全都是假的!我冷秋之之所以有今天,便就是因为有那么一个背叛爹爹的女儿,若早知如此,我当初便――”

“哐当――”一声,门框突然传来了碰响,冷秋之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回过头去,正看见了冷绯柔伤心绝望的脸。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冷绯柔背靠着门框,努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许久,将唇一咬,挪动着步子慢慢向着冷秋之走去。

“爹……柔儿来找你了……咱们走吧,离开这里,无论去哪,女儿都陪着您……”

冷秋之一语不发的看着冷绯柔,脸上渐渐浮现了厌恶之色。

“爹爹……”

“呵,你眼中也还有我这个爹,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爹,当初便不会帮着这人来隐瞒我,如今归云庄垮了,你如愿以偿了,啊?你还有脸再叫我爹!”手掌突然扬起,却未及甩下便被许诺扣住了,冷秋之憎恶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怒吼道:“滚!给我滚出这里,滚出归云庄,滚得远远的!从今开始,我冷秋之没你这个女儿,滚――”

冷绯柔站在原地,拼命的捂着嘴,泪水哗然而下。

“爹……当女儿求你……跟我走……跟我走……”泣不成声的恳求揪痛人心,却无法打动那硬了心肠的父亲,冷绯柔哭泣着“啪嗒”一声跪在了地上:“女儿给爹爹叩头……求爹爹跟我走……”

额头重重的碰撞在地面,鲜血只瞬间便已经蔓延,许诺松手冷秋之,一把捞住了冷绯柔的手臂,却被她死命的一甩挣开了。

“女儿不孝,一切都是女儿的错,求爹爹跟我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只为求得这世上唯一还剩下的亲人随着自己一同离去,此时此刻的冷绯柔执拗得了令人心疼,冷秋之却根本不为所动,只冷冷的看着她,然后一个回头背过了身去。

“带她走。”那冷漠的语气令冷绯柔愣住了神,额角的鲜血滴落而下,染污了她身上的绿衣,看着爹爹无情的背影,她有些恍惚的眨了眨眼,口中喃喃:“爹爹果然不要女儿了吗……不要女儿了吗……”神色渐渐有了迷离,冷绯柔有些无所适从的环顾了一眼四周,然后站起身,径直看向了冷秋之。

“柔儿!”泛着寒光的短匕被许诺一手握住了,冷绯柔突如其来的动作令他大惊失色,锋利的刃面划破了他的掌心,他却死死握住毫不松手。

“滚!”冷秋之的话语若重锤一般砸在冷绯柔的心上,令她的身形不由自主的晃动了一下,她抬眼看着爹爹的背影,默默的流着眼泪,然后将手中匕首松开,一个转身,离去了。

当她盘跚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许诺也转身准备离去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冷秋之缓慢而低沉的声音:“照顾她。”

许诺的脚步一顿,突然之间便热泪盈眶,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在顿了片刻之后身形一动,疾步向着冷绯柔离去的方向奔去。冷秋之仰着头,静静的望着半空,待一切都归于宁静之后,他长舒了一口气,身子一晃间扑在了桌面上。

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落下了一地污红,冷秋之揪着胸口从桌面撑起,仰头倒入了椅背之中。

曾几何时,他也有年轻气盛的意气风发,也想反晋复戍洗刷亡国的耻辱,也想要站在权力的巅峰叱咤风云,可当手中势力越来越大,权力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之时,他在道义的道路上偏离了方向,他背弃了自己当初所坚持的初衷,出卖了自己的同胞兄弟,也丧失了自己的道德准则,人便是如此,很多时候即便知道自己错了,却还是会不知回头的继续错下去。

熊熊的烈火在无尽的燃烧,曾经鼎盛一时的北方第一大庄归云庄如今便在赤焰之中渐渐化为灰烬,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永恒不变,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第七百一十二章 诺重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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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7-10

“徵棠,船已经备好,鸿达跟刘恕带人在雅水西边等候,你找到柔儿之后便直接带她走。”将手中长剑对着许诺一抛,凤垨冲着他笑了一笑,然后将身子往梅树旁斜斜一靠,悠闲得与身旁的事物格格不入。

归云庄虽然散了,可许诺手中的影刺却依然在听候调遣,鸿达与刘恕寻了船只靠在雅水边等着接应大家。凤垨算准了许诺会去做最后的努力,争取让冷秋之与大家一同离去,所以他一直都在这里等,等着许诺死心,等着他离开这个羁绊了他十多年的地方。

“你去找,我留下来。”许诺抽出长剑看了一眼泛着寒光的刃面,然后抬步往大门的方向而去。

“你知道的,柔儿一向都不听我的,你最好快点决定,是你带着她走,还是我们三人一起死在这里。”凤垨笑着冲着许诺扬起了眉头,一副玩世不恭之貌。他说的是实话,从小到大,冷绯柔在这归云庄中除了她自己的爹爹之外,便只听许诺一人的话,方才她伤心之下从长浩天中跑出,凤垨就在门外,却根本叫不住她。

许诺的脚步一顿,继而皱起眉头回过了身去。

“朝廷的大军已经在山脚下了,你若是再不去找,我不介意跟你一起死在这里,下了黄泉,咱哥俩还能结伴喝个孟婆汤,过一次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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