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界封神 - xp1024.com
《西界封神》




中东大漠,黄沙漫漫。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其时距以色列民,在先祖神人:摩西的带领下。从埃及斜渡红海干地,返回约旦河平原,已逾三百多年——以国正值扫罗王,与大祭司山默尔秉政期间。境外最大边患是非利士人,双方连年交兵,互有胜负,死伤均重。两国交界接壤处,常有游骑相遇,就大战一场。往往陈尸荒野,无人收敛。以致那些爱食腐肉的秃鹫,成群结队在空中整日盘旋,觅得机会便美美饱餐。

这日清早,一匹老驴驮着一个灰衣人缓缓由北而来。这人全身都缩在一件粗布灰袍里,看不清面貌,双手环抱一根又长又黑的拐杖,稳稳端坐在驴背上。一副悠闲悠哉,不紧不慢的模样。

正行进时,前方尘土飞扬。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却是非利士的一个游击十人队。马上骑士个个剽悍,盔明甲亮,各举刀枪。想来这队骑兵都是军中好手:艺高胆大,竟敢深入敌境,滋扰劫掠!那灰衣人不闻不问,径直向前。片刻间,一支十人队便把TA围在当中。

“这是个以色列人!”从装束打扮上看,有人就下了判断。

“一个人敢走这条路,怕是不想活了!”带队长官已起杀心。

“看看是男是女再说!”一人狞笑道。

“嗬嗬、嘿嘿、呵呵……”一队勇悍骑兵不住怪笑。一人便纵马近前,伸手就要揭TA的长袍盖头。

蓦地里寒光闪过,那非利士军兵一声惨呼,上半身已被利器切落马下!余人齐声吆喝,提起兵刃,意欲一拥而上,将TA剁成肉酱!

不料这灰衣人瞬间化作一只火凤凰,腾空而起,扑向敌兵——眨眼间,剩下九人均被火乌引燃身上衣物,掉在地上不住翻滚,试图压灭火焰……可是火非凡火,岂能轻易熄灭?火凤凰转了一圈,缓缓飞到驴背上,变回人形,仍和先前一模一样,手脚都缩在又长又宽的灰袍里,抱着拐杖,继xù

南行。留下几具尚在燃烧的死尸,供经过的野兽美餐一顿……

老驴一步一步,徐徐迈向以国南部重镇:伯利恒。非止一日,到了城外。旷野上牛羊成群,两个高大壮实的青年正在放牧。那灰衣人驾驴上前,摘下盖头,问道:“少年人!这伯利恒城中,可是有一位耶西老爷?”

“那正是家父。”见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年轻人答得甚是恭敬。

“哦?听说令尊大人共有八位公子。你是哪一位?”老者鹤发童颜,微笑着问。

“我是次子亚比那达,请问老先生是……?”亚比那达见此人对自家状况甚是了解,只怕是父亲的朋友,更加谦恭有礼。

“我是山默尔。烦你带路,我要拜访令尊大人。”老人自报了家门。

“原来是神人山默尔!请在此少歇,待我去通报家父。”亚比那达跟同伴嘱咐了几句,便飞奔回城。

约摸半柱香工夫,耶西和城中各位祭司长老,都来到山默尔面前,战战兢兢的躬身行礼。这大祭司在以色列国中,每年主持祭天大礼,为全民祈福——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以国全地居民每逢节期,都要带着牛羊祭物上到示罗。

山默尔就为民众献祭求平安——以国的大祭司:是民众向天上神灵沟通的桥梁!他不仅身怀异术法力,而且善能用兵,曾在米兹帕大败非利士强敌,因此在犹大境内,地位甚至比扫罗王更受人民尊崇,隐然是精神领袖。

耶西见神人居然只身前来造访,不知会有何事,赶忙问道:“不知大祭司驾临,敢问可是为平安而来?”

“正是为平安而来。我要在此献礼祭天,为伯利恒求平安!”山默尔道明来意,耶西和城中诸长老尽皆大喜。将他迎进城里,摆设祭坛,供他献祭祈福。

山默尔淋浴更衣,在坛上焚香祷告良久。将牵来的牛羊宰杀,摆上献为祭物,大声为百姓祝福。底下黑压压跪倒一片,领受上天所赐之福。

祭祀礼毕,众长老一同到了耶西家中,共享祭肉。府上早就屠牛宰羊,大排筵宴。耶西众子也列席相陪。次子亚比那达大祭司在城外已经见过,山默尔看其他几位公子也都高大威猛、气度不凡。其中一子更是高出常人半截,肌肉虬结、声若洪钟。

山默尔低声问耶西:“这是阁下的哪一位公子?”

“这是长子艾利押,颇有几分力qì

。神人可有用处?”耶西还以为他在为军中挑选良将,以备战事。”我夜观天象,见北方将星昏暗,南方将星昭昭,便跟着那星来到此处。想来在这城中必有奇才:可助我国繁华兴盛。”听他谈到国事,耶西更加专注倾听。山默尔却突然问道:“阁下不是有八位公子吗?如何只有七位在此?”

“那个最小的儿子还在放羊。”老耶西如实相告。

“为何不来一同坐席?”

“那童子年纪尚幼,还未成人,不懂礼数,只怕乱了规矩。”

“无妨无妨!快去请来。”大祭司和颜悦色、满面笑容。

耶西见神人这般情形,急忙使人唤幼子大卫,前来赴宴。不一时,那童子便来到席间。山默尔见他约摸十五、六岁,生得齿白唇红、眉目清秀、相貌俊雅,心中甚是喜爱。而且感到杖中短剑微微的“嗡嗡”作响,暗想:难道将星所指,就是此人?

当下不动声色,待众人酒足饭饱,纷纷告辞离席后,才暗暗吩咐耶西,要与大卫在后房单独相见。山默尔来到后厢房——看这房间摆设,十分的简朴干净,桌椅都擦得一尘不染。可见主人颇不一般。少年大卫见神人如此郑重其事,也不知他对一个牧羊童子,会有何重大机密,心里正猜想不透。只听山默尔轻轻问道:”你就是大卫?”

“是。你就是大祭司山默尔?”童子毫不拘谨。

“不错!你可知……我寻你何事?”神人对他的直爽并不以忤。

“大祭司行事不循常理,我一凡夫俗子,当然是不懂的了。”大卫倒是会轻松说笑。

山默尔微微一笑,说道:“小娃儿倒是伶牙俐齿。我此来乃是为寻找,将来以色列的国君。想那当今扫罗王,多疑寡谋,必不能让以国强盛中兴。我得上天启示,那救世君王就在这伯利恒城中。”

“你可寻到他了?”童子也好奇心起。

“……就是你啊!”山默尔两道炯炯闪亮的目光,盯在他脸上。

“我……?!”小大卫一时难以置信。

“不错!我杖中这把宝剑,乃是当年士师以笏,刺杀摩押王伊格伦之物。锋锐无比,削铁如泥。非利士人虽精通炼铁之术,也造不出这等宝器!”说着他拧下杖头,倒出那柄短剑。大卫看那宝剑长不过一尺半,剑身隐隐泛射蓝光。山默尔伸指一弹,叮叮之声延绵不绝,宛若虎啸龙吟。

“给你!”他倒转剑柄,递在大卫手中。

童子双手接过,宝剑呼啸之声立止。山默尔见状,已确信这孩童就是真命天子。大卫仔细端详那宝剑——剑柄雕刻的纹路已经模糊不清,显是不少人用过。剑身中间一道殷绿的血槽。

“看来这剑饮了不少人血!”童子鼻中早闻到血腥之气。

“几天前刚喝了非利士人的血!”山默尔淡淡的回答。

“如此利器,神人要赠予我么?”

“宝剑配英雄——你受之无愧!另外,我还要再送你一件宝物……”神人反手从背上行囊,抽出一根铜笛,递给大卫。

童子见这支笛子,和以笏剑一般长短——通休金黄发亮。握在手中,还颇有些分量。大祭司说道:“这铜笛乃是我族先祖——犹贝珥亲手所造!他是世上一切弹琴吹箫之人的祖师。这支神笛吹出的音律,可降妖驱魔,定人心智。你平日牧羊,也可用它来逐狮御熊,保护羊群……你过来,老夫传你一些法力。”

童子挪步向前——神人抬起左掌,按在他顶门。大卫只觉一股暖流,仿佛醍醐灌顶,自上而下在体内流动……

山默尔很快就收回了掌力,说道:“这点法力,已足可让你的铜笛吹出仙律神韵,伏魔驱邪!”

大卫立时感觉愈加的身轻体健,笑道:“以前仆人都是用甩石机弦,飞石赶走野兽——以后可就省事多了!”

山默尔也捋须轻笑,说道:“你那牧羊的行当,没几天可做了——这些时日,非利士人频频调兵遣将。我料不久即要大战一场。你带上以笏宝剑,从军立功!可徐图大业。”

一夜之间要挑起强国兴邦的大任,少年孩童一时还无法适应。怔怔的站在原地,木然不语。大祭司冷冷问道:“你害pà

了?”

“啊?!……那倒没有。只是觉得江山社稷的兴亡,忽然交在我手上,来得唐突,有点不敢确信……”大卫直言不讳。

“我儿莫慌!今日跟你说的这些,你只需存zài

心中,不可跟别人提起。待日后诸事印证,就可明白我所言不虚。”山默尔携着他的手,温言安慰。

“多谢大祭司指点,我自当留心。”童子似乎转瞬之间就长大成人了。



次日,大祭司在城中聚集众民,高声宣bù

:“老夫此番伯利恒之行。一路之上,遇到不少非利士的游击骑兵。我料他们必是在调动大队军兵,欲犯我国境。本座已飞鸽传书,通报扫罗王,在以拉谷集结重兵。即时就要有一场大战!我想这伯利恒城中,必有不少大能勇士,可前往投军效力。建功立业,救我百姓脱离水火!”

众人闻言,纷纷交头接耳——提到非利士,地土狭小,国境疆域还不及本国的一个支派。以色列无论国土面积,人口数量远远高出其许多,却一直无法将非利士人一举痛歼,以致这一族类成为心腹之患。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没有一个治国明君,可将十二支派团结一心,万人如同一人,共御外侮。这次大祭司振臂高呼,不少好勇斗狠之人立即响应,要随他前线出征。以期荡平敌寇,获取长久太平。

山默尔点齐自愿出战的人马,共有二百人。耶西的长子、次子皆在其列。大卫年纪尚幼,父亲令他在家放羊,不得上阵。

——****——

以色列国君:扫罗接到山默尔的信鸽讯息,立即传令元帅阿布内,点兵二十万。进驻以拉谷,连营数十里,声势浩大。

非利士与犹大地的西南边陲,拥有共同边界,长达数十里——以色列南部多以山地丘陵地貌为主:亚杜兰山与东南面的基利波山,是两国天然的分界线。非利士人往常出兵不是经由以拉谷,就是从利乏音谷斜出,兵锋直指以国重镇希伯仑或伯利恒。

这次不出山默尔所料,非利士大军果然举兵犯境。先锋官歌利亚率一万轻骑,势如破竹,一马平川,直抵以拉谷。看到以军大队已到,连营延绵不见尽头,不敢轻动。只得安营扎寨,等待后援。

扫罗王正在中军大帐内,与众将商讨对故之策,听闻非利士前军已在对面伐木落石、挖沟结寨,忙问计诸将:“敌军前锋已到,我方该当如何应对?”

“儿臣以为,应当出兵聚而歼之!”王的长子乔那丹英武果敢,极力主战。

“末将以为敌军一路到此,连战连捷、士气正盛。况且大部兵马不久即到。我军不宜轻动,严守各处隘口,静待良机为上。”阿布内元帅老成持重,极力主守。

“我看不然!敌军轻骑到此,未逢对手,已成骄兵!劳师远征,就算再是精锐,星夜兼程到此,必然已成强弩之末!趁其立足未稳,以数倍之兵,必能围而歼之。提振我军士气,随后大战才有胜算。”乔那丹依然坚持出战。

“王子所言极是!但敌军主将歌利亚骁勇善战,无人能摄其锋。而且善会用兵,扎营在高地。我军仰攻,定难速胜。那时非利士军后援一到,势必又是混战一场,无功而返,徒然调动兵马……”阿布内仍是力主防御。

“两位随我统兵多年,大小战阵经lì

无数。适才所言都甚合兵法。!”见二人争持不下,扫罗王说道:“依本王之见……”

他话未说完,突然帐外探马来报:“启禀我主我王,非利士大将歌利亚营外叫阵!放言——如果单打独斗,我军有人能胜他。非利士国便从此退兵,永不犯境!”

“这厮无礼!胆敢欺我国中无人!”扫罗王大怒。众将也尽皆激愤,顶盔贯甲,各取兵刃,翻身上马,随王出到营外。

元帅阿布内领精兵五千,在营门外排开阵势,强弓硬弩射住阵脚。扫罗王与众将看那歌利亚,身材魁伟,站在地上比常人乘马还高出一头。倒拖一根镔铁长枪,枪杆足有碗口粗细;背负两枝铜戟。一脸横肉,颏下一抹黑须,好似一把钢针。

以军众将见其人如此声势,犹如天神下界,胆气不足者,心中已起怯意。乔那丹对扫罗王说道:“启禀父帅,儿臣以为我军可在此大造声势,与这厮正面周旋。命一上将率两万精骑抄其后路,令他腹背受敌,无暇分身,那时敌军分兵迎敌,必定首尾无法相顾。谅这巨人再勇猛,双拳也难敌四手。”

“我儿不可轻举妄动。你看敌营后方隐隐黄沙飞扬。不是埋有伏兵,便是非利士大军已到。待探明虚实,再做定夺,不要轻身犯险。”王即命阿布内多派探马,速速察明敌情。

那歌利亚见以军摆开战阵,却迟迟不见动静,不禁焦燥,大喝一声:“喂——!!兀那以色列人,哪个敢来与你外公交锋?战——或不——战?”声若惊雷,三军皆闻。

扫罗喃喃自语:“这人身材异乎寻常,世上必然找不到,供他乘坐的脚力!他随军长途奔袭,必得乘车!”

“父帅请看敌军阵中——那辆大铁车……”乔那丹说道:“歌利亚必是驾车而来!”

“嗯……非利士国握有冶铁之术,造出这等镔铁战车!倘若有这样的几百辆铁车,排好队列冲杀过来,其势难挡啊……”扫罗看那大车由四匹高头健马拖动,车斗有一丈长宽,其上可容纳五、六名普通军士。

“父帅虑得极是!儿臣料彼国虽精通炼铁奇术,但国小贫瘠,缺乏矿石,因此才有野心,意欲侵占我国土,由此连年兴兵犯境!”大王子对时局看得清楚明白。

“嗯!我儿言之有理!眼下这贼将甚是猖狂——哪位将军,愿去会他一会?”扫罗王环顾手下众兵将。

“我去!”这两字刚一出口,一员小将拍马而出——白马白袍,手使长枪。正是小王子伊施韦。只见他胯下白马四蹄翻飞,眨眼间已欺近歌利亚。双腕一紧,枪花朵朵乱颤,喝道:“看枪!”

歌利亚不丁不八站在原地,眼看伊施韦挺枪袭来,微一侧身,让过其锋。举起铁枪架开对方兵刃,顺势反手一抡,那杆百斤重的铁枪便打断了白马的一条后腿。那战马一声哀鸣,顿时将王子摔在地上。

乔那丹眼看兄弟落马,性命堪忧。与两员副将尤尼、尤尔抢出阵来。三人相距尚远,一时难以解救。阿布内见情势危急,连忙开弓,一箭射向歌利亚后心。以色列元帅双臂能开铜弓,百步穿杨。敌将若是继xù

追击伊施韦,自己也免不了利箭穿心。歌利亚听得脑后劲风不善,知是冷箭偷袭,顾不得追杀敌人,一转身,闪避一旁。

就这样缓了一缓,乔那丹已将兄弟拉上马背,两人同乘一骑,返回本阵。尤尼、尤尔已和歌利亚斗在一处。非利士人见以军不但放箭暗算,还以二敌一,纷纷哗躁:“犹大人不要脸!倚多取胜、背后偷袭,不是英雄好汉!”

那歌利亚却全无惧色,舞动铁枪,与二尤已经斗了数合。这非利士先锋官虽然身高臂长,堪为巨人,身法却不笨拙。力大枪沉,步战两员马上将领,丝毫不落下风。尤尼、尤尔也是大王子帐下得力猛将,弓马娴熟、身手不凡。加之同历战阵日久,已有默契——两人调转坐骑,并排冲向歌利亚,挺起大刀,一切敌颈,另一刀直取腰间,这两下合击甚是狠辣,寻常武将定要授首。

非利士巨人不慌不忙,待二人奔到身前,忽地双手横握铁枪,猛然向前推出。重逾百斤的长枪,宛如一根大铁柱,挟着千斤力道砸向二尤。两人正驱马疾驰向前,已无法闪避。以军眼见二将就要被撞得筋断骨折,无不惊呼。

尤尼、尤尔匆忙变招,两柄大刀同时抵住枪杆下沿,借力往上一抛,堪堪将这根沉重铁枪撩过头顶,正欲倒转刀锋将敌人劈成三截。不料歌利亚送出长枪,迅即反手拔出背上两枝铜戟,一记“左右逢源”,已把二尤拦腰砍成两段。

两匹战马兀自往前奔跑不停,两截尸身随着坐骑奔出好远,才掉下马来。残肢断臂、肚破肠流,惨不忍睹。非利士军队见本方先锋,力斩以军两员大将,均大声呐喊,擂鼓助威。以色列军兵目睹本国王子上阵未及一合,便被打落马下;两名将军双战歌利亚,仍被其斩杀,士气登时大为低落。

尽管如此,阿布内带兵有方,以军阵势完好,丝毫未乱。歌利亚看敌军阵前一排排弓弩手弯弓搭箭,严阵以待,深知敌众我寡,也不敢贸然冲阵。只是叫喊挑zhàn

,要一对一决胜。扫罗王见局势已成僵持,一时举棋不定……



正在两难,忽然探马来报:“启禀我王,敌营后方尘沙飞扬,乃是歌利亚的疑兵之计!他令三百轻骑,分作三队,在树林里来回反复奔驰,弄得黄沙漫漫,仿佛大军开进,实则故布疑阵而已。

乔那丹闻言,大是不快,心道:若是依我之言,如今这一万非利士前锋只怕早成瓮中之鳖了!正想到此处,又有探马来报:“启禀我王,非利士中军五万距以拉谷不到十里,后军五万距此也不到四十里!”

扫罗王闻报,也颇为后悔,寻思:战机稍纵即逝!若依我儿之言,先全歼了这非利士先锋万人队,我军士气决不能像如今这般……又想:我儿乔那丹有勇有谋,国位后继有人,扫罗家江山稳固,不足虑也!

想到此节,心里反觉宽慰。至于敌我战势已成僵局,如何破敌致胜倒在其次了。眼看斜阳平西,也无需夜战,便鸣金收兵,双方各回本寨。

进入大营,御医看过伊施韦伤情,并无大碍,只是一点皮肉的跌破擦伤。扫罗王见次子只是轻微外伤,更加大为宽心。命众将各自回营歇息,明日再议军情。

次日升帐,扫罗聚集众人,正欲开言。帐外探马报道:“启禀我王,敌将歌利亚在营外叫阵。放言我军只需有人单打独斗能胜了他,非利士国不但永不犯境,还俯首称臣,年年进贡,岁岁纳粮!”

王扫视诸将,见无人再自告奋勇。向阿布内问道:“元帅昨日极力主张稳守,如今双方均在以拉谷各据险要,已成僵持。如之奈何?”

阿布内听王之所指,似有责怪之意。连忙说道:“我王勿忧。非利士大军远征到此,辎重粮草必难补给,若就此坚守不战,待他粮尽,贼兵也不得不退。”

乔那丹却道:“元帅所虑欠妥。非利士在以拉谷仅以十万余众,牵制我倾国之兵。我朝根本之地示剑、示罗等城,防务空虚。敌军余部若趁隙袭取,城池必失!那时我部军心涣散,恐成亡国之祸。”

“大王子所言极是!”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隔空清晰传来——却是大祭司山默尔到了。众人听到是神人驾临,纷纷出帐相迎,躬身行礼。扫罗王也毕恭毕敬,请他进到帐中来,坐首位。待各人落座,山默尔说道:“适才大王子一席话,足见韬略过人!老夫亦有所虑。因此敢请我王分兵五万,分别驻守示剑、示罗、米兹帕、希伯仑、伯利恒五城。这五处乃我朝根本要塞,屯积钱粮,切不可失。”

“谨遵神人吩咐,我即刻调拨兵马。赶赴这五座重镇。”王急命元帅阿布内前去调兵遣将。扫罗王又问道:“我军现已巩固了后防,不知此间战事该如何了结?那敌将歌利亚神勇无比,昨日一战,我军就已折了两员上将!如今他在营外骂阵讨战。扬言只要我国有一人出战,能胜了他,非利士国便永不犯境,对我国要行臣礼、每年献贡……既然神人到了军中,要斩这匹夫,必非难事!”

山默尔捋须笑道:“敌军这般战法甚是诡异。两国交兵、行军打仗岂有单单一人对一人的道理?若是这般打法,这仗岂不要打上三年五载?非利士人定是用这员猛将,在此钳制我军主力,暗暗分兵进取我国中重镇!着实可虑!”

“既是如此,神人计将安出?”王忙问对策。

“本座分身乏术,只能亲往示剑固防。其余四镇,我王各差一员上将守城,况且都已分别增兵一万,应当可保万全。至于这歌利亚,数日后必有克星到此降他,我王无需忧心。”听大祭司说完,扫罗与众将均面有喜色。

山默尔又道:“时不我待,现下老朽即刻前往示剑。此次我从伯利恒带来两百精壮勇士,王可随意调用。”于是众人陪送大祭司出营,为他备了一匹宝马良驹,好让他尽早返回示剑。军情紧急,山默尔也不再悠哉悠哉的骑驴缓行了。从伯利恒上来的两百悍勇分到了游骑哨探,大卫的两位兄长也在其中。

歌利亚连日讨战,以军并无人应敌,只是严守各处道口要冲,两军在以拉谷陈兵对峙。以色列有十二支派,若有对外征战,除了常备军队,各支派中的成年男子也多有自愿从军者。因此犹大全地各城都十分关注前方战况。那老耶西自是牵挂已在军中的两个儿子——这日唤来幼子大卫

“我儿大卫,你两位兄长随神人山默尔一去多日,毫无音讯。为父甚是挂念。你可知前方战事如何?”耶西爱子心切,父子情深。

“父亲大人……”大卫说道:“我常在旷野放羊。听过往的客旅说:我国与非利士人在以拉谷两军相对,势均力敌,胜负未分。”

“嗯……既是如此,想必战况激烈,我甚是担心你的两位兄长。想让你去往军中,索一封他们的亲笔信来,好知dào

我儿平安。”

“父亲大人所命,孩儿自当遵从!”大卫与父亲别过,收拾停当,带上干粮。把大祭司送的短剑、铜笛藏在里衣,别在腰间。又带了他的防身利器:甩石机弦——童子在旷野牧羊,常有猛狮豺狼来袭击羊群,他就用这机弦甩石击之。常此以住,日积月累,练就了一手精准的甩石功夫——不仅准头极佳,而且力道强劲,一石射出,必贯入野兽脑中。这童子为护卫羊群,还常与狮子恶熊相搏,胆气勇力均是高人一筹。自从得了神人所赠的笛子,试了几日,果然好使——猛兽远远听了,都不敢靠近……

晓行夜宿,不一日将到以拉谷。大卫转过一个山坳,只见大路中间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尸首,看服饰打扮都是非利士军兵。刀枪兵刃随处散落,没有主人的几匹战马在道旁树下静静吃草。原来两军交战,都会派出游骑在战场方圆百里内来回巡察,或是截杀信使;或为刺探军情。

大卫看尸身上的伤口尚未凝血,显然被杀不久。正想赶快离开,只听前方蹄声得得,又来了一队骑兵。他连忙闪身躲在树丛之中。

从树枝叶间望去——竟然来了两个非利士骑兵十人队。当是营中长官见有人迟迟未归,于是多派人马前来接应。这二十人看见大道中间的情形,无不心惊。带队的十夫长一举长枪,众人忙各举刀枪盾牌,以防敌人仍在左近,突然偷袭。

过了半晌,毫无动静,各人戒备之心稍懈,缓缓策马前行。忽然“嗖嗖”两声,已有两人中箭落马。接着两旁树丛中又飚出两支投枪,又有两人殒命。带队十夫长大喊:“下马!举盾!”他见这冷箭投枪一次只发两支,显然伏兵不多。待要结成盾阵防御,对方便无可奈何,到时仗着人多,定要活捉这两名以色列莽汉,扒皮挖心,才解心头之恨。

这剩余的十六人纷纷下马,左手举盾,右手提刀,正要背靠背结阵防守。突然地下的尸首当中跳起一人,双刀齐出,大砍大斫。非利士骑兵猝不及防,眨眼间又有数人命丧刀下。那双刀客一直趴在地下装死,已知带队将官是谁,忽地转身扑向十夫长,疾攻数刀。

突起变故,非利士人无法结成防御盾阵。道路两旁的冷箭投枪又是接连发射——虽然每次都是两枪两箭,然而从不虚发。眼看这两个骑兵十人队已没剩几人。

双刀客缠住十夫长,脚步快捷,忽左忽右,刀法凌厉狠辣。那十夫长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再斗数招,双刀客左手在十夫长面门虚晃两刀,待敌人举盾相护,右手刀已是中宫直进,切腹破肚,刀锋锐利,透背而出。

余下的五名非利士人见长官殉职,顾不得许多,一齐上马逃命。双刀客撒开长腿,奔跑迅速,竟不输骏马。赶上末后两人。高高跃起,双刀掠过,再斩两敌。树丛中两箭齐发,又射杀两人。仅存的一名敌人乘马狂奔,趁着拉弓换箭的空隙,或能逃得性命。不料,树丛中却飞出一块坚石,不偏不倚正打在战马臀上。

那马吃痛,人立起来,将那军士摔落马下。双刀客一直紧追不舍,快步赶上,手起刀落,竟不容一人逃脱。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便已结束,而山间弥漫的血腥,却更令人觉得杀气森森。

路旁树木之间跳出两名大汉,高声叫道:“多谢相助,请英雄出来一会。”

大卫用甩石机弦发石射马,行踪已露。见这三人伏击非利士骑兵,以少胜多、胆识超群。乃以国中少有的勇士,是友非敌无疑。于是现身相见。

“三位好汉艺高人胆大,小弟援手实在多余了。”大卫言辞真诚,毫无阿谀奉承之意。

“小兄弟过奖了。”两人看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长相儒雅,言谈随和得体。尽管年纪轻轻,居然敢只身一人来这两国交兵的战场;又见他甩石的功夫不同凡响,也是心生敬意。

“这个小兄弟的甩石功夫好厉害啊!我阿瑟黑佩服!”那双刀客已回到当中,大赞面前的年轻人。

大卫看这阿瑟黑,体型健硕、熊背虎目,喜欢他心直口快,也说道:“这位阿瑟黑哥哥奔跑疾如飞马,双刀快如闪电,令我大开眼界啊!”

四人哈哈大笑,各自引见。那两个在树丛中放箭投枪的一个是约押;一个是阿比塞。三位草莽英雄,因为以拉谷的战局还不明朗,意欲为国效力,来此从军。想着顺道杀几个非利人,带功投军,或可早些出人头地、建功立业。所以在此设伏偷袭敌军游骑,才半日光景,便端了三个骑兵十人队。

三人听说大卫是要往军中探望兄长,恰可结伴而行。四人正欲离开,又听到马蹄声纷沓,心想:难道又是敌军骑兵?……赶紧藏身茂密树丛中。

待这队人马来到近处,才发xiàn

原来是本国游骑哨探的两个十人队。大卫看那带队长官正是大哥艾利押,喜出望外。连忙出来相见。他高声叫道:“大哥!小弟看你来了!”

艾利押实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幼弟,也是惊喜交集,立即下马问道:“弟弟怎会来到这里?”

“父亲大人牵挂二位兄长。特命小弟前来,带一封兄长们的亲笔平安书信回去,好叫他老人家放心。”大卫道明来意。

艾利押见他身后站着三人,却是面生。问道:“这三位是……?”

大卫说道:“这三位是我刚刚结识的英雄豪杰。他们意欲带功投军,在此设伏攻击非利士人,杀了这许多的骑兵。”

艾利押看这三条好汉气度凝重,非比平常,又见此间数十具敌人尸首——很是佩服他们区区三人,竟有这般勇气胆略!军中正是用人之际,他即刻说道:“既如此,我们这就回营。此处不宜久留,只恐敌军大队来到,难以脱身。”

四人随便找了几匹非利士战马,跟着艾利押回到了以军大营。一行人进到营内。大卫观看这数十里的连营声势,胸中顿时燃起万丈的豪情。想到神人山默尔曾预言自己:将会给以色列国带来强盛中兴,想到未来要带领这数十万的国中好儿郎,征战四方——坐在马上,不禁开始神游。

不过大卫也微觉诧异:虽然这营中军容齐整,可是个个军兵脸上表情,木然沮丧,毫无奋勇慷慨的神态。他向艾利押问道:“大哥,莫非我军新近吃了败仗?”

“倒是没打什么败仗,只是非利士有员猛将歌利亚,放言要单打独斗,若是能胜他,非利士国便退兵,永不来犯。只是我军无人敢与他放对。他日日在营外叫骂讨战,我军十五万人,从上到下也只有缩在这里由他辱骂。”说到当前战局,艾利押也不免气沮。

“岂有此理!”大卫怒道:“这未受割礼之人胆敢如此嚣张!欺我国中无人!”他心情激愤,话音高亢,远近几座大帐的军士都听得清楚。原来以色列人若是生下男婴,在第八日要割掉他的**包皮。从现世医学的角度看,这是非常超前的传统。他们也很以此为荣,因此,常称呼敌国为——“未受割礼的”!



艾利押听幼弟这般义愤,说道:“贤弟切莫小看了那歌利亚。他身长过丈,神力惊人!掌中铁枪逾百斤重。若是一对一单战,确是难胜!我王扫罗已经下令悬赏——如果有人能胜了他,率军把敌兵逐出以拉谷,愿将公主下嫁这样的勇士!王的金口一开,至今已有不少人下去应战,可惜都……”

大卫听了,心中已有计较,故yì

放声说道:“听大哥这般说话,小弟已经知dào

如何对付这未受割礼之人!只要王许我出战,定然凯旋!”

他这样放话,让远近皆闻,就是想要自己的豪言传到扫罗王耳中。约押等人虽见过他甩石机弦的本领,却也不信他敢只身一人,去挑zhàn

非利士的巨人上将。只当他少年心性,信口开河而已。

不出大卫所料,他的豪言壮语,即刻传到了王的中军大帐。扫罗王听说一个本国少年,来到军中探望当差的兄长,竟扬言能打败那歌利亚。想起大祭司临走前曾说:不出数日,敌将的克星就到。心道:莫非神人预言的敌将克星就是他?……

大卫正与兄长艾利押、亚比那达、阿瑟黑等人在帐中高谈阔论,一名传令官在外问道:“伯利恒来的大卫……可在这里?我王扫罗宣你觐见。”

艾利押闻言,埋怨幼弟道:“这得怪你适才在营中大言不惭。那些言语必是传到了扫罗王那里。召你,定是令你约战歌利亚,看你如何是好?”

“大哥只管放心,我自有分寸。”大卫胸有成竹,欣然应召。

扫罗与众将见来了一位十五、六岁的俊美少年,均想:就这样一个未成年的童子,去战歌利亚,岂不是要被一掌拍成肉饼?

王问道:“下面站立的童子就是大卫?”

“正是伯利恒——耶西家的大卫!”

听他答得干净利落,自信满满。扫罗王立时收回了几分轻视,又问道:“耶西家的大卫可是曾说过;要单独会战那非利士巨人歌利亚?”

“不错!那厮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我要将他的项上人头悬于营门之上,方可拿掉我军十五万人的羞辱!”

扫罗王不知这少年到底有何本领,竟敢夸下如此海口。问道:“我儿大卫可是要设计擒杀那巨人?”

大卫答道:“小人一直在旷野放羊,常有猛狮饿熊前来吃羊。我就与它们搏斗;或惊走或捕杀。王无需为小人担忧。我与歌利亚单打独斗,不用帮手,也无需设伏。只要在阵前调拨一万弓箭手,今日便可破敌!”

元帅阿布内问道:“这一万弓箭手你如何用处?”

“把这一万人分做五队。即是两千箭一发,第一队射完便向前推进,待第五队射完,第一队再射第二轮。如此循环发射推进只要两次。便可令骑兵冲阵,大军随后掩杀,必获全胜。待我将歌利亚的人头举起,就是万箭轮发的讯号!”大卫早就想好了对敌方略。

众人听他侃侃而谈,确是有备而来。原先的轻蔑不屑都变成了半信半疑,眼望扫罗王,由他决断。

王抚须沉吟,暗自思量:若此人就是大祭司所说;巨人歌利亚的克星,不妨一试。总强如在这以拉谷僵持,骑虎难下……

想到此节,立即下令:阿布内领一万弓箭手随大卫列阵出战,乔那丹率四万骑兵居中,其余众将与十万大军在后接应。

顿时以军营中人喧马嘶,群情激昂,人人摩拳擦掌,准bèi

大战,要狠狠出这数日以来的憋屈气。艾利押、约押等人关心大卫,纷纷相询他可有必胜把握。

“诸位哥哥放宽心。今日只管阵上斩将立功,随我出战!”此时小大卫俨然一派统兵上将的口吻。

那非利士先锋官歌利亚,已经多日不见以军有人应战。心想:本国分兵进击的策略或许就要成就大功。不免暗暗窃喜。忽见对方营门大开,两队轻骑二龙出水后一字排开,中间走出一个翩翩少年。他心中奇怪:难道以色列人要这个小孩来送死?他扬声叫道:“兀那少年人,这里两国交战,你来做甚?”

“特来取你项上首级!”大卫朗声说话,语音清脆明亮,直传到非利士阵中。过了片刻,非利士人“嗬嗬、嘿嘿、呵呵”的怪笑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看这以色列少年身长,还不到歌利亚的腰间,本国先锋官抬起一脚就可把他踩死。当真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非利士巨人也是仰天长笑不止:“哈哈哈……你这少年忒也……”一句话尚未说完,前额巨痛,眼前金星乱冒,鲜血四溅。

大卫早料到歌利亚见一个弱不禁风、口出狂言的少年应战,定然轻敌毫无防备。趁他大笑全没戒备之时,反手翻出机弦,一块坚硬无比的尖石疾射而出,正中巨人眉心!石块边缘磨得光滑锋利、激射劲力十足,登时贯脑而入!歌利亚仰天向后倒在地上,犹如一堵城墙倒塌!面门鲜血横流,手脚不停抽搐。大卫一击即中,拔出腰间的“以笏短剑”,几个箭步窜到敌人身旁,一剑切下首级,擎在手中,高高举起。

双方兵将都没想到这战局的变换,竟会如此之快。连日来,所向无dí

的非利士巨人,铁枪还未抡动,顷刻已被斩首。就连久经沙场的阿布内元帅,一时也茫然不知所措。见到大卫举起歌利亚的人头,才猛然惊觉,令旗一摆,喝道:“放箭!”——那一万弓箭手便照着大卫所命,轮番施射推进。

非利士军兵眼看本国先锋官不知何故,突然倒地,旋即被砍下了脑袋。还以为大卫用了什么神功妖法,尽皆大惊失色。群龙无首自是军心溃散,人人想逃。加之对方遮天蔽日的箭雨,阵阵倾泻而下,本方前队人马片刻死伤大半。

以军两万箭发完,四万铁骑紧跟在后冲杀。非利士大军瞬间溃败,又无人可组织有效防御,人人只求自保,四处奔逃,自相践踏。扫罗王率大军在后跟进掩杀——其势:如利斧破嫩竹,狂风卷残云一般!

以拉谷一役,毙敌无算,缴获军械马匹不计其数。以色列大胜而还——二十万兵马的军需官,都是扫罗指定的心腹担任,他当然把最上好的东西都留给了自己的嫡系。其余十二支派各自分领剩余的战利品,各归本地。大卫兄长艾利押、亚比那达领得赏赐后,也都返回本乡伯利恒,向老父耶西亲报平安。扫罗王独钟爱大卫,将他立为自己的侍卫长,与本族人众同回示罗城。

一进城,王即吩咐宫中大摆庆功宴,诸将论功行赏。席间众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齐赞大卫少年英雄,旷古罕有。大王子乔那丹见大卫机敏果敢、勇力智谋兼备,与他更是惺惺相惜,心相契合。两人同坐一席,互敬互饮。

酒过三巡,乔那丹起身说道:“前日以拉谷大捷。大卫斩杀歌利亚巨人,居功至伟!我王曾亲口允诺,若有人能胜了那非利士先锋,便将公主许配于他!如今大卫立此奇功,理所该当迎娶公主。不知我王意下如何?”

众将听闻这番话,都放下杯盏,目光齐聚扫罗王。

王朗声笑道:“我儿喜爱大卫,我岂不知?大卫少年才俊,英勇过人!做这以国驸马,当之无愧!君无戏言,一诺千金。我将公主米可;许配大卫。择日完婚。”.

堂上立时吹声雷动,人人向大卫贺喜。骤然从一个旷野的牧羊童子,变成王的乘龙快婿,纵使大卫年少老成,高人一等,也不禁浑浑噩噩,说不出话来。当晚尽兴散席,多数战将酩酊大醉。

次日清晨,扫罗王正躺在床上,尚未酒醒。睁开双眼,只觉头昏脑胀。正要唤人服侍梳洗,门外传令官来报:“启……启禀我王,非——非利士三万大军已……已兵临城下,将示罗城围得水……水泄不通!”

扫罗王大惊,顿时酒醒了一半。连忙召集众将上到城头。一眼望去,非利士军兵黑压压一片,距城墙不到一里地,前头已经竖起一座座攻城高垒。敌军擂鼓列阵,已在准bèi

攻城。扫罗王惊道:“非利士人适逢大败,怎会这么快就卷土重来、去而复返?”

乔那丹答道:“定是被神人言中。敌军在以拉谷用歌利亚牵制我倾国之兵,而余部则分道进兵,藏于群山之中,趁虚袭取我朝几座重镇。若不是我军提前获胜班师,只怕现在示罗国都,已落在未受割礼之人的手中!”

“我儿所言不差……”扫罗说道:“奈何我军大部现已各归本乡,这城中不过数千兵马,如何抵敌?”

乔那丹说道:“大祭司山默尔就在示剑,即刻飞鸽传书令他来援。示罗城高池厚,传各部多备军械弓箭、滚木擂石,应可坚守几日。”

事到如今,唯有如此。王命全城守军轮番上城死守。一日血战,仗着城池坚固、利箭硬弩充足,虽然众寡悬殊,也终于保得示罗城未失。



非利士领军将帅见一日攻城,己方徒然损失数千军兵——本以为可一举奇袭以国都城,却未能如愿叩开示罗城门。料想城中必有名将组织了有序防御,一时难以急攻而下,遂传令鸣金收兵。离城一里扎营,待架好重型投石机械,明日定要攻陷示罗,屠城告慰阵亡将士。

扫罗王看敌军稍退,趁此间歇,赶紧与众将商议如何退敌守城。

“今日血战,我军已近千人伤亡。倘若明日非利士人再启攻势,或是不给我喘息之机,乘夜攻城,只怕示罗难免失陷。”王忧心忡忡。

元帅阿布内说道:“非利士人迂回山路,绕道而来,又大战了一日,必是疲惫不堪。无法连夜攻城。今晚末将率军劫营,纵不能胜,敌军也必大乱。王可携我等一众家眷突围而出,他日再领大军杀回,为属下报仇!”

王怒道:“以国有不怕死的元帅,还有只顾逃命的君王?这等计策休要再提,我与尔等共进退!”

诸将闻言,个个动容。见扫罗王慷慨重义,不愿独自偷生,各人都决意要死战到底。想到要共赴黄泉,不禁同感悲壮。正各自无语,大卫忽然说道:“仆人有一法,或可退敌。”

“快快讲来!”众人连声催促。

大卫续道:“我观敌兵距城一里安营,实是料定我军,兵少不敢出战,因此围城甚紧;或是觉得胜券在握,因此兵临城下,无所忌惮……”

“你想出兵劫营?”性急之辈立即插话。

“贸然进兵劫营,只怕有去无回。”大卫又说道:“请王为我预备公牛一千头。再发动全城百姓帮zhù

扎草结席;然后把昨日犒赏全军杀牛宰羊,留下的牛血、羊血运到城边——我有妙用。”

众人已在以拉谷领教过他的谋勇,当此性命攸关之际,听他又有奇谋,但凡所命,无不遵从。以色列人传统用公牛、公羊做为祭天的祭物,而且常有祭祀大礼,因此一千头公牛不难凑齐。

合城百姓接到王命,要连夜赶扎草席。均明白大兵压境,示罗城危若累卵,一旦城破,非利士人必要屠城泄愤,于是同仇敌忾、众志成城,不分男女老幼、贫富贵贱,齐来动手扎草。就连公主米可也和几名宫女一起出到宫外,与众百姓一同结席。当此生死关头,男女之别也顾不得了。

大卫在火光中看到几名宫女和一位公主与百姓一起,赶制军需,毫无帝王皇室的架子。也是好生敬佩。询问身边军兵:“那与百姓一起扎草的,是哪一位公主?”

“那正是将军未过门的妻子——米可公主。”

“啊?!……嗯……”大卫闻言不禁要留心多瞧几眼。只见那米可深目高鼻、柳眉弯弯,确是个美貌女子。加之心灵手巧、善良和蔼,少年男子不觉已为其倾倒,顿生爱慕。

正在出神,突然军士来报:“禀将军,一千公牛已经备齐,请将军示下。”

大卫下令:“拨五百军兵,领匕首、尖刀两千柄,缚在牛角之上,把干草、芦苇绑在牛尾上。务必赶快!”

“得令!”军士匆匆下去传命。

不一时,又有传令官来报:“禀将军,再有半个时辰,可得一千张草席。牛血、羊血共二百桶也已备好,运到城边。”

“妙极!”大卫说道:“待千张草席结好,再拨三百兵丁,协助那五百人,把草席缚在公牛身上,再用牛血、羊血在草席上涂满斑纹。”

“遵命!”传令官飞奔而去。

大卫唤来约押、阿比塞、阿瑟黑三人,轻声交代:“尔等三人带三百军士,在城墙上挖十余个洞口,洞宽可容一头公牛自由出入。但不可挖透,让敌人发觉。可听明白?”

约押已猜到他要用群牛狂奔,踏乱敌营,立即答道:“兄弟妙计!那些外邦人定要以为……上天降下五彩神牛,助王守城!我等去了!”

阿比塞、阿瑟黑都是粗人,不知dào

他们在捣什么鬼,尚在嘀咕:“在城墙上挖洞?那不是嫌城墙太坚固了么?”

大卫微笑不语,约押催促道:“将军有令,还不快走?当心贻误战机;军法从事!”两人这才去了。

三更时分,大卫进宫面报扫罗王和阿布内:“启禀我王、元帅,所有军需都准bèi

妥当了。烦请元帅调来一千副强弓、一千壶火箭。挑选一千善射骑兵,由我亲自带队冲击敌营。如若末将侥幸得手,敌军大乱,王便率倾城之兵杀出。若我失策,敌营未乱,王便闭门固守,静待各城后援。”

扫罗王看这未来驸马运筹帷幄、井井有条、指挥若定,实乃治国良材,好生爱惜。说道:“此战凶险万分,我儿不必亲赴险地,差一员上将带队即可。”

大卫却说道:“城中剩下军兵也就三、四千,若不算上我和一众兄弟,这一千善射骑兵实难凑齐。这一千兵没有将官军士之分,只是一千同生死、共进退的好兄弟!”众将听他豪气干云、将生死置之度外,均为之心折。纷纷请缨:愿一同夜袭非利士兵营。

扫罗王见诸将斗志高涨,胸口也是热血沸腾,朗声道:“我儿大卫乃天赐以色列的良将奇才,必蒙上天护佑,此战定能马到成功!”

大卫笑道:“回禀我王,这次可是牛到成功!”

“牛到成功?”扫罗也还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大卫拜别国君,与众将在城中集结了一千骑兵。众人看那些装扮好的公牛——角上缚着明晃晃的尖刀;身上画了条条斑纹,夜色之中,月光朦胧,看不真切,还以为是什么怪兽。大卫待一切准bèi

停当,下令同时挖透城墙上的十余个洞口,点燃公牛尾上的干草芦苇,驱赶群牛冲出城外。



刹时间,火光点点、千牛奔腾。非利士营盘离示罗城不到一里,实在扎得太近。只因统兵将帅太过轻敌,自以为稳操胜券,靠近城墙结营,免得攻城重器械运送不便。万万没料到大卫用上了火牛阵。

那千头公牛尾上火烧炽热,受惊奔向城外。眨眼间冲进非利士军营,乱跑乱窜,头上犄角尖刀,触者非死即伤。非利士值哨巡查军兵看那一头头牛身上道道斑纹;尾上火舌吞吐,还以为敌国军中有通天高人,请来了异界神兽助阵——尽都心胆俱裂,无心恋战,哪还顾什么军法,发一声喊全部撒腿逃命。

大卫待千头公牛都冲入敌营,立即大开城门,率一千骑兵尾随到非利士营前,点燃火箭,向敌营乱射。其时夏季正是风高物燥,帐蓬粮草遇火即燃,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顷刻间,非利士兵营已成一片火海。

那些公牛感到周遭全是火焰,更加发力狂奔。非利士大军惊惧交加,不敢与这些“仙界神物”动刀枪,一时败兵如山倒,醒着的全体溃逃;还在梦中的惨遭踩踏——后营将官欲待召集部属结阵抵抗,不是被火牛冲散,就是被败兵冲乱。要知dào

溃兵一个卷走十个,十个就卷走一百个。三万大军已成一盘散沙,带兵将领眼见无力回天,也只得率数十亲兵败回本国。

大卫只是率军射完火箭,远远在后面跟着公牛,以免惊了这些畜牲,反冲向自家队伍。公牛身上缚有草席,在火海里乱窜,也是纷纷着火。跑到最后,一千头牛都被烧死。

不久天色渐亮,火势渐弱。一千以色列骑兵缓缓巡视战场,只见到处都是烧焦的公牛和非利士人,鼻中都闻到一股皮肉的焦臭味。如此惨状,大卫也是颇为不忍,心想:一国的兴盛不知要送掉多少人命……为何国与国之间,就要争战不休、你征我伐?

“兄弟,你看那边!”约押忽然叫道。大卫抬眼望去,只见西北方尘土漫天,一队人马正疾驰而来。

“这非利士人连吃两场大败仗,怎可能又重整旗鼓,屡败屡战?”阿比塞说道:“……兄弟,看旗号是我们的人。”

待那队人马再靠近些,众将已看清是本国军队。当先一人白发银须,正是大祭司山默尔。大卫见神人不顾自己寿数已高,仍亲率大军,星夜兼程驰援示罗。心中感动,催马迎上前去。两骑靠近,山默尔已认出这员小将正是伯利恒的大卫。

少年人滚鞍下马,跪倒在地,说道:“劳动神人亲自率军来援示罗,实乃我辈之过。”

大祭司瞧了一眼面前战场,看到不少还在燃烧的公牛,笑道:“大卫将军智勇双全,用这火牛阵大破敌军。这等计谋,比起斩杀歌利亚更是令人叫绝啊!早知如此,老夫也不用这么心急如焚、昼夜兼程。”

大卫答道:“全赖天佑我国,诸般巧因促使这火牛阵法侥幸成功。军情危急,迫不得已,才行险出此下策。”

山默尔笑道:“这可不是下策,当此情形,换做是我,也想不出比这更妙的破敌之策。”

“神人过谦了!大祭司有无边神通!呼风唤雨,催动神兵——敌军必望风披靡!”大卫久仰他的法力奇术,只是从未亲眼目睹。

“呵呵……”山默尔笑道:“世人多是以讹传讹,把老夫吹得神乎其神——倘若一人之力能抵十万兵,我单骑前来就好!何必还带上这一万轻骑?又召唤了其余支派援兵……”

大卫问道:“除了神人这一路援兵,还有哪一支派来援?”

“我王本族:便雅悯支派的多益将军,领一万骑兵正从米兹帕赶来,应该也快到了。不过到了,也只是空跑一趟。其他各部也都在驰援,我即刻传书,令他们各回各城,各自搜索附近山地,是否还有非利士藏兵。”大祭司眼见这少年大卫短短时日,便初露锋芒、屡立奇功,实在是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材,想到以色列国,中兴可期,心情大好。

两军合做一处,清扫战场,往城中运回大量军械马匹。晌午时分,多益的一万轻骑也到了示罗,无需厮杀,径直在城外歇息。

全城百姓看大卫只用一千公牛,便解了示罗之围,尽都吹呼雀跃,在城内夹道欢迎以军凯旋。更有妇女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喊道:“扫罗杀死千千,大卫杀死万万!”

大卫率军进城,一听到这般溢美之词,立即脸上变色。急忙朗声道:“众位乡亲切莫再提这些言语!此次全赖上天怜悯我示罗全城百姓,以致大卫侥幸得胜。扫罗王是我国少有的明君,大卫只是他忠心的仆人。”

众百姓见他如此谦卑,毫无居功自傲之态,对他更是喜欢。只是照他心意——“扫罗杀死千千,大卫杀死万万”的话也就不再提了。山默尔看他已得了民心,更加确信:他就是以色列国将来的有道君王!

扫罗王在城楼上督战,看大卫举重若轻,未动一刀一枪,一个小小火牛阵便退敌保城。本来心中很是高兴。但听到一班妇女高喊:“扫罗杀死千千;大卫杀死万万。”顿时欢欣喜悦化为愁闷忌恨——他本是以色列便雅悯支派中,最不起眼的一族,只因身长力大,比常人高出半头!而当时以国人民急需一个领袖,号令各支派,共同奋起抵御非利士人。所以大祭司山默尔顺应民意,膏他做了以色列之王。

然而此人心胸狭窄,存了私意,其德不足配登王座,其才不足令国家兴旺——骤然从一个藉藉无名的山野村夫,升到一国之君,自然想谋求千秋万代的“家天下”……

以色列王心中寻思:这大卫短短时日便名扬天下,已有不少百姓拜服于他。照此下去,我扫罗家的江山不能久矣!虽是旷世良将,也不可再用了……



大王子乔那丹,可没父亲这般量狭,看到未来的妹夫略施小计、全胜而归,喜出望外在城中迎接。大卫、约押等人守城、夜袭,奋战了整整一天一夜,早就疲惫不堪。只想找个安稳所在,倒头便睡。乔那丹岂不明白?吩咐示罗全城守军各自回营歇息,山默尔所部援军换防接岗。将大卫及一干亲信兵将接回自己府上安歇。

众人都是一昼夜没合眼,即使随便找个牛棚猪圈,也会躺下便可熟睡;何况大王子府中的宽床锦被?少年大卫这些时日的经lì

,可谓跌宕起伏——先是在战阵之上手刃巨人歌利亚,率本国军队豪取以拉谷大捷;接着领火牛奔袭敌营,杀退非利士大军,力挽示罗城于即倒。一转眼,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牧羊童子,一跃成为犹大全地最受景仰的青年将领!

尽管是如此翻天覆地的巨变,但少年人也已身心俱疲,一觉沉沉睡去。梦中见到的还是刀光剑影、人喊马嘶、残肢断臂、鲜血横流。虽然做的不是美梦,但这一觉也直睡到了太阳平西。

大卫睡足,慢慢醒来。睁眼一看,床前竟坐着一位女子。他吃了一惊,感觉身上并无异状,才稍稍放心。看那女子面上罩着一层轻纱,一双美目眼光流转,正瞧着自己,他微觉腼腆,问道:“姑娘,你是何人?怎会在我房中?”

“我……我……我是大王子乔那丹的妹妹……”那女子声音细若蚊鸣,几不可闻。

“我听说扫罗王长女是米拉公主,次女是米可……公主……”大卫忽然想到:王曾当众许诺,将米可公主许配于己,择日成婚。而自己也目睹了公主与众百姓一同赶制军需,温良亲和,毫无皇朝王室的派头。仔细瞧这女子身形,似乎正是米可。

“我主大卫英勇机智,保境安民。能得服侍我主,是米可的福份……”原来公主也知dào

了父王金口允诺,把自己许给了新近鹊起的年轻将军,也听说了这位青年才俊不但战功卓著,而且长得一表人材。日间在城中,迎接以色列军队获胜班师,暗中领略了未来夫婿的风采。青春少女早已芳心暗许,悄悄来到王兄府中,对意中人表明心迹。

“公主驾临……小人……”大卫见她居然不顾尊卑之分,来到自己房中倾述爱意。一时有些尴尬,正不知要如何措辞,只听外面一阵爽朗笑声,乔那丹推门进到了屋里。

“我妹子明艳可人,大卫将军更是人中之龙,可谓珠联璧合,天生的一对!”大王子从始至终都在极力促成这桩美事。

大卫赶紧整衣下床,躬身行礼道:“大王子驾到,请恕末将失礼……”

“都是一家人了,何必多礼?我已备下酒菜,各位兄弟都到了,就等你了。”乔那丹心情大好。携着大卫去到客厅。米可公主尚未正式过门,不便相陪,自回府邸。

今夜大王子府上宾朋满座,灯火辉煌。大卫看见约押与侍卫营中的数十名亲近弟兄都已入席,只是主人未到,众人虽已饥肠辘辘,却也不便动手先吃。

乔那丹明白这些人昨日均激战不休,今天才得饱饱酣睡,未进饮食,早就饿得狠了,然而碍于情面——对着满桌的美食,也只好坐等。

他大声笑道:“各位兄弟,不必客气,尽情开怀畅饮,今夜不醉不归!”厅上顿时轰然叫好,众人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当酒酣耳热之际。乔那丹突然站起,大声说道:“众兄弟请听——”众人听到大王子有话要说,立时安静。

乔那丹续道:“我父王扫罗曾当众允诺,要将米可公主许配大卫!我今日也要请诸位做个见证——我家与大卫家永远结盟,愿以色列的神,所赐的平安永远与我们两家同在,也与我们的子子孙孙同在!”

厅堂上登时欢声雷动!众兵将纷纷叫喊:“平安归与以色列!……”乔那丹命左右端上一个托盘。大卫看盘中放的是一副刀弓,一件战袍。

乔那丹对他说道:“这些都是我的随身之物,跟我征战多年,现在转赠予你,做为你我两家结盟的信物。”

大卫受宠若惊,恭恭敬敬的接过,谦逊答道:“蒙我王垂青,对卑职如此厚待。只是末将出身卑微,恐怕高攀不上……”

大王子打断他道:“你说哪里话来?如今以色列各城各地都在传颂你的功绩!我都亲耳听到妇女在欢呼‘大卫杀死万万’!哈哈——其实何止万万?上天在我国中兴起你这样震古烁今的奇才,以色列族必要脱离周边列国的辖制,称雄一方!”

大卫惶恐答道:“大王子休要再提‘大卫杀死万万’这般言语!大卫是我王忠心的仆人,只为扫罗王分忧!”

乔那丹笑道:“现在我家就是你家,何必再分彼此?明日我会在王前,再提婚约。我父正值心情欢畅,必要准你们早日完婚!”

一众兄弟尽皆大喜,当晚各人痛饮美酒、饱尝佳肴,大醉散席。翌日清早,大祭司山默尔、扫罗王聚集众将。待各人到齐,扫罗说道:“近日来,本国与非利士连连接战——请多益将军与各位详谈目前军务。”

多益应声出列——这人倒生得文弱白净,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前日示罗城外大战,我军完胜!如今非利士人连吃两个大败仗,残余军队都撤回彼国境内。我族南方犹大、以法莲、西缅等支派各部,也已巡查各地群山之中,皆无dí

人藏兵。料想近期非利士再也无力大举来犯。”

众将闻言,尽都喜形于色。乔那丹出列说道:“父王,我军这两场大胜仗——全靠了大卫出谋划策、身先士卒!我王曾金口承诺,要将米可公主许配大卫。既然近期非利士人锐气受挫,不敢再来侵扰。正好趁此良机给他二人完婚!”

厅上众人尽都附和。山默尔听了,两眼也直盯着扫罗,看他如何决断。扫罗王却好生为难:自己确是曾亲口允诺要招大卫为婿,但看到他智勇双全,已得民心,只怕自家王位不久就要旁落。对于结亲一事,已有悔意。本想各人都不提起,就此敷衍蒙混过去,不料长子偏要撮合,正在踌躇。突然大卫出来说道:“承蒙我王垂青!可我是谁?我是什么人?我是何等的出身?我家在以色列是何等的家?岂敢做王的女婿?”

扫罗王听他如此推让,忽然心生一计:“眼下非利士人已退回本国境内,彼国靠近埃及。与本朝腹地相隔已远,我何不让他远征敌国,假借非利士人之手除了这心腹之患?”

想到此节,他立即顺水推舟,接着说道:“我儿大卫不必过谦!你为我国立此大功——斩将退敌、保得示罗全城平安。迎娶公主,凭这样的聘礼已经够了!若是我儿自觉出身卑微,想送份更重的礼物,以求心安理得。那也未尝不可。”

其实大卫正值青春年少,对米可公主也早就倾心。这次扫罗王当着神人山默尔面前,亲口许诺只要一份重重的聘礼,自己就能娶到公主,决计是不能反悔的了——尽管这份礼,肯定不是寻常的金银宝物,也要想方设法弄到,好抱得美人归——绝计不愿轻易放qì

。他连忙问道:“不知王是想要怎样的一份聘礼?末将若是有福能与公主成婚,必要尽lì

办到!”

扫罗笑道:“这份礼对于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其实也不难办好——我只要一百非利士人的阳皮!”

众人听到以色列王这份聘礼,都微微变色。适才多益说得明白——非利士大军都已退入本国境内。在以色列边界,已没有敌国的游击骑兵队出没,如果大卫要杀这一百非利士人,须得深入虎穴,远赴敌国,实在不是易事。这摆明了是在有意刁难,自食其言。乔那丹和山默尔正欲谏言,大卫却马上说道:“这份聘礼实是再好不过!用这一百非利士人的阳皮,在王的仇敌身上,雪我示罗被围之耻!”

众将听他言词凿凿、豪爽慷慨,都佩服他的胆气。扫罗立即接道:“我儿大卫果然英雄盖世,不同凡响!你此次要带多少人马?何时可以回来?”

大卫答道:“这次深入敌境,自然不宜大队人马同行。我只需约押、阿比塞、阿瑟黑三人同去。三月之内返回示罗!若是逾期未能如数奉上一百阳皮,那也无颜再见米可公主了。”

乔那丹听他把话说得满了,万一失手,国中岂不少一上将?刚想圆场,扫罗王已经大笑道:“我儿不必如此决绝!即使未能如期送上聘礼,你还是我的侍卫长啊!我国中岂可少了你这样的帅才?”

厅上众人听他不住干笑,都为之侧目。心想:以色列的国君竟然出尔反尔;这般食言而肥,怎能率领我国强盛中兴?竟然让大卫一行四人,去到非利士国中,凑足一百阳皮之数,那不是要自寻死路么?



大卫却不愿多讲,与约押等人自去准bèi

。晚间,乔那丹来到扫罗王寝宫。看见两名妃嫔正陪着国君饮酒,他心里不禁有气,直截了当说道:“父王!儿臣有几句话,想要单独与你面谈。”

扫罗听他语气粗重,向妃嫔一使眼色,那二女随即退下。扫罗问道:“我儿可是为了大卫而来?”

乔那丹答道:“父王今日为何要自食前言?照现在的情势,要大卫献那一百阳皮的聘礼,只怕是强人所难……”

扫罗打断他道:“你们都觉得我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是吧?”

“呃……恐怕会有人这样想……”大王子并不隐讳。

“哼!其他人也就罢了。如果你也这样认为,我就有点失望了……”扫罗叹道。

“哦?……敢问父王此举何意?”乔那丹有些不解。

“我看大卫此人非比平常!才短短几天就大受民众拥戴——我昨日亲耳听到以色列妇女在欢呼‘扫罗杀死千千;大卫杀死万万’……只把千千归给扫罗,却把万万归给大卫,只剩下王位没给他了!我就是要他为了那一百阳皮,命丧在非利士人手下!”扫罗毫不隐瞒,面上肌肉微微的扭曲跳动……”父王这是何苦?以色列国在父王之前,从未立过王。上天不断兴起智慧勇力兼具的士师,带领全族,抵抗外侮,维护太平。像大卫这样的栋梁,实乃天赐良才,父王怎可自毁保障藩篱?”乔那丹顿时大失所望,完全没料到父亲这般心硬,竟是要置大卫于死地。

“大卫确是难得的人才。不过留他在,这以色列的江山难传到你手啊!”

“那有何妨?这天下本来就是有德者居之。父王既招了大卫为婿,扫罗家和大卫家就不分你我——这江山既是扫罗家的,也是大卫家的……”乔那丹非常大度!

“一派胡言!”扫罗声色俱厉,吼道:“枉我费尽心思要把王位留给你——你却一门心思的向着那牧羊童子!不知好歹!快快退下!回去好好想想!”

扫罗王气恼已极,起身径自回入内室。也不管长子是去是留……

——****——

大卫与约押兄弟三人回到住处。阿比塞、阿瑟黑就不停抱怨扫罗背信弃义,毫无诚信,一国之君居然对当众的许诺都可以反悔——这样的人怎配得做以色列的王?

大卫笑道:“两位哥哥不必焦躁,就当这次,陪伴小弟去南方游览一番,看看非利士国的风光。”

约押见他一如往常的镇定,虽然相识不够一月,但已领教了他的足智多谋,忙问道:“兄弟可是已经有了妙法,要得那一百阳皮?”

大卫苦笑道:“如果我现在就知dào

如何得那一百阳皮,那我可真够神了!”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大祭司山默尔——以色列全族都叫他“神人山默尔”,自己也得他相赠宝物,授予仙力。或许他真有妙法,可破解眼前困局。

约押奇道:“既然并没有十足把握,你今日为何在厅上放出狠话:三月之内,献不了一百阳皮的聘礼,就不再回来?”

大卫叹道:“扫罗王故yì

出此难题,显然对我已起猜忌。如果我可以如期献上聘礼,娶到公主。以色列王会更容不下我,非要我死不可!”

阿比塞怒道:“这扫罗妒贤嫉能!气量狭小,干脆我们兄弟啸聚山林,逍遥快活去了!别在这里受这鸟王的鸟气!”

大卫虽然觉得他说话粗鲁,但或许真有一天,自己还是会落到那样的光景。阿瑟黑又道:“兄弟一定是舍不得那米可公主!到时我们把那美人偷出宫去。咱哥仨,也各找一个押寨夫人,去到山里过那神仙般的日子!”

四人一齐大笑。大卫想到若是能和米可公主一起,过那世外桃源的日子,远离这王室宫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倒也是件美事。于是也不再把那一百阳皮放在心上,就算没得手,也可按阿瑟黑所言——与公主私奔……

当晚四人各自歇息,次日早晨便上马出城向南。大卫经过示罗城外的战场,想起前两日的激战,又不禁感叹:这回不是两国交兵,我还是要去杀人……为了要和自己的心上人成婚,又要赔上一百条无辜的性命,会不会太自私了?要知dào

这一百人也都有父母儿女、兄弟姐妹……

一路浮想联翩,不知不觉已进入山地。道路狭小,有些崎岖险峻。山道容不下两骑并行。大卫顾惜其余兄弟,当先走在前头。意思自然明白:这次南行,全是为了我的缘故。如果有埋伏,也是我做挡箭牌。约押见他径自纵马上了山路,首当其冲,知dào

他的心意,忙紧紧跟上,若是遇伏,也好相助。

转过一个山丘,忽见一人全身缩在一件宽大粗布灰袍内,驾着一头老驴走在前面。那头驴似乎太老,一步一步缓缓徐行,偏偏山道狭窄,又无法超越,大卫等人只好跟在他后面,慢慢走了大概一顿饭工夫。阿瑟黑性急,不由得烦躁起来,大叫道:“哎——前面那位兄弟,你不快点走,就让一让,给我们先过去,你再慢慢来!”

那人却充耳不闻,依旧不慌不忙,挡在前头。阿瑟黑不禁着恼,跳下马来,一纵身,跃上山壁。他腿上功夫了得,奔跑不输飞马。踩着山石疾奔,也是如履平地,一瞬间越过大卫、约押,猛地双脚一蹬,从高处凌空扑下,伸手抓向灰衣人。

阿瑟黑不想伤他,只欲将他制住,让开道路,不料那人微微一侧身,便闪开了这一抓。黑将军应变奇快,立即横肘撞向他背心。那人往前一让,反手在他肘上顺势一拨,借力打力。把阿瑟黑在半空连连拨转了几个圈子。



阿瑟黑下盘功底扎得极牢,落下地来又转了几圈,将劲力化去,站稳了正欲抽出双刀,上前挽回颜面。那人却哈哈大笑,跳下驴背,说道:“早就听说阿瑟黑将军——飞跑快如母鹿,手上神力惊人!今日一试,果然名不虚传!”

大卫四人见他转过身来,露出本来面目,正是大祭司山默尔——以色列人敬畏天地,对主持祭天大礼的最高祭司,更是敬若神明——阿比塞、阿瑟黑有胆对扫罗王出言不逊,却不敢对大祭司有半句亵渎怠慢。阿瑟黑见这人竟是山默尔,连忙双膝跪倒,俯身说道:“小人不知是大祭司在此游山,多有冒犯,死罪死罪……”

山默尔笑道:“将军性情耿直,敢做敢当,何罪之有?若是将军心中不安,最多今年你找我献上赎罪祭便是。”

原来以色列人有诸多祭祀传统,每年各人要为自己误犯的罪愆,到祭司那里献上雏鸽或是牛羊,祭司在圣所将祭物宰杀,把血洒在祭坛上——表明已有祭物为我替罪代死,我在神灵面前能得洁净;罪过可蒙赦免。

阿瑟黑听神人所言,并不介yì

自己的鲁莽,登时如释重负。大卫与约押、阿比塞俱各上前行礼。大祭司点头示意各人免礼,说道:“那日在示罗城中。我儿大卫率军凯旋,有妇女击鼓欢呼‘扫罗杀死千千;大卫杀死万万!’我就料到当今的以色列国君,会对你心生怨气。只是没想到,他竟不顾身份,明目张胆自毁前约,要你献上一百阳皮的聘礼!不顾民心所向,竟要借非利士人之手除了你……”

大卫答道:“神人所言极是!这次前往非利士国,如果强夺那一百阳皮,无疑是飞蛾扑火。如果侥幸我能得手,更是不容于扫罗王!回到示罗,即便得偿所愿,与公主成婚。以色列王还会想别法取我性命!”

山默尔沉吟道:“我儿勿忧!这一路向南,接近非利士境,会有一座逃城。里面多有能人异士,或可助你取那一百阳皮。待你与公主成婚,成为我国王室。将来扫罗王退位,你顺理成章,就有资格统领全族,在犹大地,建立一个强盛的以色列帝国!”

大卫问道:“神人已经确定我一个小小牧羊童子,要担此重任吗?”

大祭司笑道:“你手刃巨人歌利亚;布火牛阵解示罗之围;尊崇当今国君,这般文武兼备、谦逊有礼,必是位有道明君。老朽蒙天上神明指引,遍访全国,直到伯利恒才寻到你,绝计不会走眼,你就是不二人选!放心去吧!天佑大卫,岂有难成的事?”

大卫谢过神人,与约押三人,上马继xù

进发。经过山默尔身边,都向他躬身告别。大祭司见那阿瑟黑一脸杀气,知他难有善终。连连摇头叹道:“可惜可惜……”

阿瑟黑还以为他在叹惜献祭赎罪之事,高声说道:“神人无需怜惜那些牛羊雏鸽!我大卫兄弟舍了一千公牛救了示罗全城,为赎我罪,牛羊管够!哈哈哈……”大笑声中,已扬鞭策马走远。

四人晓行夜宿,轻骑直奔非利士境。用了七天,已接近敌国边界,为了避免提前与敌人相遇,暴露行踪。他们专拣密林小路而行,也要暗暗找寻那座神人所说的“逃城”。

这日正在林中觅路前行,听到东边人声呼喝、兵刃呼呼破风。四人互换眼色,都是要去看看究竟。循声过去,只见林中一片树木已被砍伐,剩下十余个树墩——好大一块宽敞空地。一条犹大壮汉正与一个巨人相斗。大卫看那巨人与歌利亚相差无几,那名以色列大汉也算雄壮魁梧,却也只到那巨人腰间。

看那巨人服饰装扮,倒像是个埃及人,手中长枪大开大阖,枪杆足有海碗口粗细——风声虎虎、威势惊人!那以色列人却只用两根二尺来长的木棍,身法腾挪轻灵,在巨人周围跳跃游走。

见到这番景象,约押等人才明白:为何只听见破风之声大作,却从未听到兵器相碰的金属撞击声。那巨人力大枪沉,舞动开来,大卫四人虽离得较远,也感到劲风扑面。那以色列人步伐灵活,展转闪躲,只想寻得空隙,欺进他圈内,好让他鞭长莫及。

两人再斗片时,巨人呼吸渐重。毕竟兵器分量不轻,挥舞起来耗费体力。以色列大汉看到有机可趁,乘他一枪刺出,忽然一个前扑,既闪开攻击,又抢进了巨人身前。大卫、约押都暗暗叫好:胜局已定了!

以色列人双棍向巨人脚面砸去,那埃及人只得连连缩脚退后,狼狈至极!右手倒拖长枪,无法回转攻敌,再退两步,巨人突然右足猛扫。这一脚,力道十足,即使一头雄狮也要被他踢死。那犹大壮汉若不闪避,即使短棍砸得巨人左足骨折,自己不死也要重伤!

那以色列人算得精准,左足在巨人脚面上一点,借他飞腿之力,乘势跃在半空。一棍重重砸在对方左颊。“啪”一声脆响!埃及人面颊高高肿起,眼冒金星。他狂舞长枪,口中哇哇乱叫。以色列人却已跃在一旁,冷冷看他发疯般的白费力qì



巨人待眼前金星散去,看清了敌人正气定神闲站在原地,并不追击,才拄着长枪不停喘息。他一口吐出嘴里几枚被打落的牙齿,眼中露出狰狞可怖的凶光。阿比塞、阿瑟黑知dào

这埃及人准bèi

破釜沉舟、死命相搏。却见他从身上掏出一个碗来,左手端着,口里念念有词。

约押轻声说道:“我听闻埃及人有这样一门邪术,对着一个碗念咒语。然后将碗打破,他便会如有神助,力量大增;杀死仇敌。”其余三人听了,都想看看这巨人是否会反败为胜。

那以色列人毫不理会,大模大样等他弄完。嘲笑道:“对着一个破碗念什么?你外公就等着你,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埃及人喃喃念完,忽地把碗抛向空中,横枪将碗敲得粉碎。仰天呐喊不止,众人看他身上肌肉不断膨胀,伟岸的身躯又庞大了几分!这时的巨人比歌利亚还离出了一头,劲力也是大增!掌中铁枪又变得轻若无物,被他舞得风雨不透——好似一条乌龙乘云驾雾,把敌人罩在当中。

那犹大壮汉依旧不慌不忙,在树墩间绕绕去,一味闪躲。巨人尽管力道猛增,却始终没他那般轻巧,几次险些被树桩绊倒。埃及人心知不拔掉这些圆树桩,自己绝无胜算。他长枪斜出,插入地下树根,奋力上挑、前送。一棵圆径五尺的老树墩,挟带沙石,以千钧之力扣向对手。

那以色列人故技重施——突然仰面朝天,脊背贴地快速滑向敌人。他闪电一般钻过巨人胯下,双臂一撑,便站在了对手身后。双棍在巨人腿弯中一点。埃及人双膝一软,当即跪倒。犹大壮汉更不停留,一记“双风贯耳”——木棍从敌人双耳直插入脑!片刻死静后,“轰隆”声响,巨人颓然扑倒在地,如同林子里又伐了一棵大树!

大卫四人见他以柔克刚、以巧制胜,都齐声叫好。那壮汉激战正酣,浑然不知有人在一旁窥伺良久,但见是四个以色列族人,便即安心。

约押首先说道:“这位兄弟好身手!佩服……佩服!“

那人答道:“粗浅功夫,让四位兄台见笑了!”

阿比塞说道:“兄弟过谦了!这巨人和以拉谷的歌利亚不相上下,当日若是有兄弟在……”一想不对,这样讲法岂不是把大卫比下去了?

刚想改口,那人却说道:“我闻听那日在以拉谷,斩杀歌利亚的大卫,年纪轻轻、胆气超群!排兵布阵,无人能及。想我以色列国,不缺能征善战的勇士,单单少这样一个万民归心的统帅,带领我十二支派万人如同一人,齐心协力,共御外族。叫那非利士人、摩押人、亚玛力人不敢犯我疆界、扰我百姓。听刚才这位兄弟所言,四位是军中将领么?”

大卫被他说得血脉沸腾,当即答道:“小弟就是伯利恒大卫。敢问兄台是……”

那人听这俊美少年自承:就是名满犹大全地的新晋将领大卫,细细端详他外貌——果然气宇轩昂、剑眉虎目,迥异于平常以国子弟。再看他身后三位壮士:虎背熊腰、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猜想应该不假,赶忙答道:“原来是大卫将军到了。小人比拿亚,奉我逃城城主之命在此伐木……”

约押等人一听到“逃城”二字,立时心下窃喜,心想:果真是天佑大卫,得来全不费工夫,在这里竟然碰到了逃城的好汉!



比拿亚续道:“没曾想前几日来了这个埃及人,仗着身高力强,霸占了这片山林,断了兄弟们的活路。城里的几个弟兄来和他理论,竟被他打死打伤。城主大怒,令小人来取他性命。想不到与四位以色列国的大英雄偶遇,真乃幸事!”

大卫见他身手敏捷、言谈得体,已起了爱才之心。又知dào

了他是逃城中人,更是欢喜。暗想:神人所言不虚,这逃城里卧虎藏龙,多有高人勇士,定可助我得那一百阳皮……

他又将其余三位兄弟向比拿亚引见,各人互通了姓名,都是英雄豪杰;自然好汉惜好汉,均觉得格外亲近。

大卫并不隐瞒,将此行来意向比拿亚详细说了。比拿亚听罢,也颇有难色道:“离逃城五十里,确是有座非利士的城镇,城中有三千守军。逃城里倒是有三、四百悍勇之徒。却是乌合之众!想要单单取那一百阳皮,还得费些心思……”

以色列国有个惯例——就是在全地各城周围设立逃城,专为庇护那些误伤人命、无意杀人的。当这些人进到逃城,无论谁也不能再加害于他。待所在支派的大祭司寿终归天,寄居逃城的人,才可平安的各回本家。

比拿亚所在的这座逃城,地处以色列、埃及、非利士三国交汇,也属三不管地界。城中聚集数百彪悍之士。城主乌利亚,是一个赫族的游侠,不是以色列人。几年前来到此地,武艺技压群雄,众人便推他为城主,统一听他号令。这乌利亚不但勇力超群,而且颇能用兵,以致周边非利士、埃及的边防军队都不敢小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和平相处。三方公认逃城方圆三十里属乌利亚势力范围——这块弹丸之地俨然成了国中之国,乌利亚在这里只手遮天;掌管生杀大权。因此他怎会由得一个没脑的大块头,在山林里肆意横行、做威做福?于是差了比拿亚,来灭了这埃及莽夫,恰巧遇上了大卫等人。

约押、阿比塞见识过比拿亚的身手,听他说城主乌利亚无人能敌,都急欲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比拿亚说道:“各位兄弟别急。先料理了这长人的尸身,再走不迟。”

阿瑟黑奇道:“你还要挖个坑,把他埋了不成?这样一个大个子,要多大一坑?算了吧。人本出于尘土,就让他归于尘土就是了。”

比拿亚笑而不答,将两指放入口中,打了几个极响的呼哨。林中寂静,哨声远远送出。过了片刻,大卫便听到野兽的低吟,似乎来了一队狮群。连忙探手入怀,握住那根铜笛。忽然四匹战马受惊人立起来,不停嘶鸣。再过片时,从林外窜进来五、六只猛狮。阿比塞、阿瑟黑都有杀狮搏虎之能,乍见到这许多狮子,也不惊慌,拔出兵器严阵以待。

不料这队狮群围在比拿亚身旁,不住舔他手脚,倒似家宠讨好主人一般。比拿亚跟狮群玩了一会儿,指着那埃及巨人的尸身,叫道:“去!”

一群猛狮顿时恢复兽性,一拥而上,撕咬大嚼。大卫不忍看这血腥一幕,催促道:“比拿亚哥哥,烦你带路,我们想拜访乌利亚城主。”

比拿亚瞧他脸色,已明其意,笑道:“大卫兄弟宅心仁厚,不像我这等粗人,只会耍蛮。路是要带的,只是得等等我的坐骑。它吃不饱,可没力qì

跑。”

约押三人听他言下之意,是要以雄狮为脚力,都想开开眼界。比拿亚待狮群吃了一阵,低声喝道:“来!”一头雄狮乖乖走到他跟前。他一抬腿,坐上狮背,喝道:“走了——!”那头雄狮果然由他驱策,撒腿就跑。

大卫四人惊叹不已,乘马跟在他后面,奔出十余里,出了山林,远远便望见一座孤城。比拿亚唤停雄狮,一偏腿,站在地上。轻轻抚摸狮头,说道:“回去吧!”猛狮便一溜烟原路折返,要赶回去饱享美餐。

阿瑟黑高声问道:“我老黑佩服你!你怎么可以让这些畜牲这般听话?”

比拿亚答道:“说穿了这一点也不稀奇!多年前我打死了一头母狮,正想离开时,却发xiàn

有几只小狮子出来围在母狮身下。想是饿了,要找奶吃。于是我便将这几只小狮带回家中,就当是养猫养狗。现在这群畜牲长大了,可比猫狗好用!”言辞之中,也不禁有些得yì



阿瑟黑笑道:“听你这一说,弄得我心痒难搔。我也去找只小狮子养大了当马骑,到时上阵打仗,骑着头雄狮,管教那些非利士人吓得屁滚尿流!”

比拿亚笑道:“战场上冲锋陷阵,还是骑马方便。狮子较骏马腿短,不好驾御,奔跑长力也不够。招呼这些狮群,也只能吓唬吓唬一些寻常匪类。成不了大事!”

众人一齐大笑。大卫见这人并不以纵狮驯兽来逞技炫耀,越发喜欢这条汉子。于是四人跳下马来,手牵疆绳,随着比拿亚慢慢走入逃城。

这座城虽不如示罗、示剑那些以国大都市的繁华。然而街道整洁干净,一排排木屋紧密相连、有高有低、错落有致。可看出这城主倒也很用心在经营。城中居民都是男子,大卫从进城一直到乌利亚议事的大堂,没遇见一个女人。

大卫看这厅堂长宽约摸十丈,甚是敞亮。一男一女在上居中而坐,两侧各坐了十余人。那男子三十多岁年纪,面色腊黄、颔下微须,双目炯炯有神,猜想就是乌利亚。比拿亚上前躬身说道:“启禀城主,我今日已料理了那埃及巨人。逃城周边山林再无外敌搅扰,我城居民尽可安心伐木。”

乌利亚说道:“嗯……比拿亚一向精明能干!不负重托。你后面那几个人,又是误伤人命逃到这里的?”

比拿亚答道:“城主,这四人乃是我国军中将领,到此公干来了。”

乌利亚坐回椅中,懒洋洋的说道:“我听闻这些时日,非利士人在以拉谷、示罗两地大败两阵。折损兵马无数。以国重将长途跋涉到此,莫非是要打探敌国防务,意欲乘胜追击,灭了非利士国不成?”

旁边一条大汉冷笑道:“换做是我,定要趁此良机,灭了这外邦小国。但那扫罗!哼……可就不见得了……”他一说完,顿时就有几人讪笑附和——“沙玛言之有理……”

“我看那扫罗胸无大志,只愿偏安一隅……”

“以色列有这样的国君,中兴无期啊……”

十一

比拿亚待七嘴八舌的插话渐息,续道:“这次来的四位当中,有一位是近来声名鹊起的青年将军大卫。城主不妨听听他怎生说法。”

大卫走上两步,朗声说道:“小人伯利恒大卫,拜见城主!”

乌利亚还未答话,身边的那位女子突然笑道:“这少年生得好俊俏!”嗓音娇嫩柔腻,大卫听在耳中,只觉得心里舒爽无比,直想再听她说上两句。

乌利亚接道:“夫人说得没错!我也听说那少年将军大卫,不仅屡立奇功、升迁神速,而且相貌英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请将军坐下说话。”

立即有人端来四张椅子,约押等人向城主施礼谢座。大卫坐下时,偷眼看那城主夫人,见她面上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依稀可见精致的五官,一双美目左顾右盼,绝对是个美人。他不敢多瞧,向乌利亚说道:“我等兄弟这次远来,多谢城主接待。刚才那几位大哥所言不差,扫罗王确无乘胜追击之念。此次远行,并非公干,只是小弟的一点私事。”

于是大卫将以色列王,把米可公主许配自己,但要一百非利士人阳皮为聘礼一事,简略说了。城主夫人听完,登时格格娇笑道:“看来名震天下的大卫将军,却是个多情种子……”

她一时笑个不停,一群莽汉也跟着轰笑起来。大卫并不生气,觉得她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只愿她就这样一直不住口地笑,自己就呆呆地听……

乌利亚却说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英雄爱美人;美人配英雄。大卫兄弟为了心仪女子,甘愿亲赴险境;而另外那三位将军,为了兄弟情义,也愿两肋插刀、同生共死。这般义举,我向来钦佩。”

大卫喜道:“城主过奖了!眼下非利士大军新败,全都龟缩在本国境内坚城之中。我等兄弟想要凑足那一百阳皮之数,还有个不情之请。”

乌利亚立即会意,缓缓问道:“既是不情之请……你是想借我逃城之力,助你玉成美事了?”

大卫也问道:“不知城主可否愿意援手?”

“离此地五十里外,倒是有痤非利士城池。那里驻军三千。我们设伏杀他个几百巡逻骑兵也不算难。但那时敌兵大举来攻,这里城小难守,敌众我寡,如何抵敌?那样岂不白白送了我许多兄弟的性命?”乌利亚审时度势。

“如果城主愿意相助,当以智取为上。管教我们兄弟无一损伤。”大卫成竹在胸。

“哦?——传闻大卫将军用兵如神。示罗城下,一千火牛击溃三万敌兵,我很想听听计将安出?”乌利亚好奇了。

“请问城主,那非利士城中守将为人如何?”大卫先要知己知彼。

最先插话的那条大汉沙玛答道:“非利士守将娄月,贪酒**、有勇无谋!”

大卫点头笑道:“多谢沙玛大哥告知。如此看来,我方已有七成胜算。请问城主,与那娄月可有交往?”

乌利亚答道:“这座逃城地处以色列、非利士、埃及三国交界。既是逃城,以国是不会管的了。对其余两国,我们也不构成什么威胁,大家相安无事。非利士人也默认这逃城方圆三十里,是属我的地盘。只是偶尔有一两个莽汉闯进来,自讨没趣。我与那娄月都是心照不宣,相互忌惮,无甚交情。况且两国正在交兵,他不来灭我,全靠在下一点点的虚名……”

大卫说道:“这也无妨。只是要辛苦夫人一趟。”

那城主夫人奇道:“还需yào

我去?大卫将军倒看得起我啊!”说罢,又是一阵娇笑。

大卫听得直有些心猿意马,忙摄住心神,说道:“只要夫人肯出马,此计十拿九稳!”

众人尽都好奇心起,要听他如何安排。大卫便把心中方略和盘托出。待他说完,群雄均默然不语。城主夫人娇嗔道:“你竟然要一柔弱女子独闯那非利士人的龙潭虎穴,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乌利亚却道:“你一把火烧掉了我经营数年的家业,让我一干兄弟去哪里安身?”

大卫答道:“众兄弟若在此全歼三千非利士敌军。我王扫罗、神人山默尔不但要赦免众兄弟误伤人命之罪,还要论功行赏、仕途无量!何愁安身立命之所?”

乌利亚笑道:“扫罗也就罢了……但大祭司山默尔——我闻名久矣,向来景仰!可惜缘悭一面。”

大卫说道:“如果城主舍得这座南疆小城。神人必要亲自请你入朝为将,那时既偿了城主夙愿,而众兄弟也都同得功名,岂不美哉?”他眼光逐一扫过在座诸人,见多有跃跃欲试之辈。只是城主还未表态,不便领头而已。

乌利亚瞧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你怎知我夫人一女流,可以在那城中杀了娄月,引敌入围?”

大卫笑道:“在这么多英雄好汉当中,夫人坐了那第二把交椅,不单单是因为……她‘城主夫人’的身份吧?”

城主夫人嗲嗲的笑道:“将军可真会说话!……”

比拿亚一竖大拇指,说道:“我城主夫人贝丝芭,一对柳叶双刀使得神出鬼没,堪称以国第一巾帼英雄!大卫兄弟眼光锐利独到啊!”

大卫微笑不语,盯着乌利亚,看他怎么决断。堂上一片死寂,群雄眼望城主,候他下令。半晌,乌利亚才说道:“我虽为一城之主,但此事关系重大。我也不敢擅专,还是听听众位兄弟的意思如何。”

逃城之中九成人等都如比拿亚、沙玛一般,身怀绝技,却只能老死在这边境小镇,没有机会大显身手、建立功名。此刻千载难逢的良机就在眼前,实不愿坐失。两人互递眼色,心领神会。沙玛当即牵头说道:“我愿听大卫将军号令,伏击敌兵!”

一时间,余人纷纷响应,堂上群雄均踊跃跟从。乌利亚见状,说道:“既然众兄弟自愿相随大卫将军,杀敌建功。我自然要与大家共进退!”

十二

约押等人尽皆大喜,向众位本国同袍行礼,感谢群雄仗义相助。乌利亚又与大卫复核了整条诱敌设伏的计策,将各处细节尽都考lǜ

周全,以保万无一失。贝丝芭在一旁仔细倾听,知dào

这其中的关键一环就是自己。每当大卫提到她时,贝丝芭总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直瞧得大卫心口嘭嘭乱跳……

当晚计议妥当,乌利亚为大卫兄弟四人安排了客房歇息——没想到一切如此顺利,四人都甚感欣慰。一路风餐露宿,远途到此,才得舒舒服服在床榻上安卧。阿比塞、阿瑟黑都是脑袋一沾枕头,便即鼾声大作,入睡极深。

大卫脑子里却全是贝丝芭模模糊糊的盈盈笑靥——莺歌软语,萦绕耳畔。想到她勾人心魄的眼神,心跳不由得加速。胡思乱想、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渐渐睡熟。

次日清早,合城壮士都按部署各去准bèi

。直到中午,乌利亚与贝丝芭才辞别众人,各乘一匹健足骏马,奔向两国交界的那座非利士边城。不一时,来到关下。向守城军士大喊:“烦禀报娄月将军,逃城乌利亚求见!”

城中守将娄月,正与一帮副将在厅上议事,闻报逃城城主夫妇来访,也感诧异。对部下说道:“这乌利亚在逃城聚集数百人众,与我军、埃及防军三家分庭抗礼,平起平坐。与咱们互不来往、相安无事。今天却无端端的跑来找我,有些蹊跷啊……”

副将书拉答道:“将军不必多虑。就算他乌利亚再厉害,也不是三头六臂。如果闭门不见,倒显得咱们怕了他!既然只来了两人,放进来听听他们有何话说,也无妨啊!”娄月一想有理——随即传令开城,命人将城主夫妇二人引到议事厅。乌利亚一进来,看见十余名武将分列两旁。当中一人黑面黑须,浓眉大眼,正是非利士守将娄月。他急忙上前施礼道:“逃城乌利亚夫妇拜见将军!”

娄月一挥手,大喇喇的说道:“免了免了……城主来此何事呀?咱两家井水不犯河水,我也没占你的山林。就我们的交情,你绝对是无事不来啊!”

乌利亚笑道:“将军快人快语!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此番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

“哦?……什么要紧事?”娄月身子前倾,开始专注了。

“前些时日,贵国举兵二十万进犯以色列。在以拉谷借上将歌利亚之勇,钳制扫罗倾国之兵。而后分兵进袭示罗、示剑等以国重镇。这本是一条妙计,原可一举吞并以色列……”厅上众将听他说起之前战事,都格外认真倾听。

乌利亚续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都没想到,以色列的一名牧羊童子:大卫,不但在以拉谷斩杀歌利亚,领军大捷;又在示罗城以少胜多。令贵国军力大损,五年内再也无法北侵。贵国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当视这大卫为眼中钉、肉中刺吧?”

娄月答道:“城主所言不差!我国此次分兵合击之计,可算是天衣无缝!上将歌利亚神勇无dí

。只要在以拉谷牵制以国十二支派的精锐,再多些时日,示罗等重镇必入我手!那时扫罗根本已失,必是亡国之祸!只可惜天降那少年大卫……如今非利士国中通报悬赏,若有擒得大卫者,赏银三千两;黄金一千两;官封平北将军!”

乌利亚笑道:“那可要恭喜将军;贺喜将军了!”

“城主何出此言?”娄月不解。

乌利亚答道:“实不相瞒!如今那以色列的青年将军大卫,就在我逃城之中。”

“此话当真?”非利士守将瞪大了双眼。

“绝无虚言!”乌利亚口里说话,左手一晃,双掌平平托出一柄短剑,问道:“将军可知dào

这是何物?”

“难道……难道这就是以笏剑不成?”娄月站起身来,急欲看个究竟。

“将军也是识货之人啊!”乌利亚抽出短剑,横握在手。

书拉大叫:“小心短剑锋利,保护将军!”一干武将各拔刀剑,把娄月护在中间。乌利亚微微一笑,突然一记“声东击西”,左手剑柄虚晃,右手短剑倏地穿出,当先三人的兵器便被削做两截。

非利士众将大骇,都知dào

这逃城城主武艺高强,远近未逢对手。现在又多了这把切金断玉的以笏宝剑,更是如虎添翼。只怕这厅上所有人今天都难保性命。哪知乌利亚却不再进击,还剑入鞘,说道:“大卫在以拉谷,用这剑斩了贵国上将歌利亚。这是他的贴身宝剑,将军可知我适才所言不假了吧?”

娄月见他似乎并无dí

意,对部下喝道:“城主远来是客。你们这般动刀动枪,不是待客之道!”众将立即收回兵刃,向逃城城主躬身赔礼。

乌利亚一笑置之。娄月又问道:“城主已得了那大卫的随身之物,想是已擒住了他?”逃城城主气忿忿的道:“大卫一行四人,前日到我城中。我好酒好肉款待于他,不曾想这贼子……竟然对我夫人起了歹意!我不动声色,将他灌醉。本想一刀取了他的狗命,不料城中有些兄弟受了他的蛊惑,居然护着他。无奈我只能来向将军借兵,把那一众乱党,都解了来。交与将军。”

娄月半信半疑,问道:“大卫一行四人?他们不在示罗呆着,跑到这边陲小镇来干什么?”

乌利亚答道:“此人如今在以国中平步青云!扫罗更将膝下次女,许他为妻!这人携连胜之师,意图一举荡平非利士。于是亲自到南疆探察军务。”

娄月怒道:“小儿无礼!竟敢如此猖狂放肆……”

“也是上天念及将军才干,要送将军一份功名啊!”逃城城主借势煽风点火。

娄月又问道:“城主武艺无人可与匹敌,又有宝剑在手。纵然城中有人护着那大卫,城主也该有嫡系相助,何用向我借兵……?”

十三

乌利亚叹道:“都是多年的兄弟,不忍手足相残。我趁他们喝五幺六、酒酣耳热之际,悄悄溜出城来,无人察觉。只需数百骑兵前去,那些人都已醉得东倒西歪。管保兵不血刃,一个个手到擒来。”

娄月思量:反正无须自己亲往,如果是圈套,至多赔了那数百人的性命。但若是真捉到了大卫,可是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金银啊……

乌利亚看他正在权衡,又说道:“将军只需拨数百骑兵由我带队,轻车熟路,速去速回。我夫人在此与将军相伴饮酒,静候佳音。”

娄月见他以爱妻为质,登时放心。又看那贝丝芭亭亭玉立、风情万种,一双美目勾魂夺魄。虽然面罩轻纱,但有眼可看的人都知dào

,这肯定是个绝色佳人。

娄月大笑道:“有城主夫人在此相陪,再妙不过了!还望城主快去快回,擒拿大卫所得赏赐,你我二人平分,还要举荐城主做那平北将军!”

乌利亚满面笑容,高声答道:“多谢将军!”

娄月即命书拉调五百骑兵,归逃城城主统领,再命人在厅上摆了一桌酒菜,遣散众将,与贝丝芭对饮。这人贪杯嗜色,几钟黄汤下肚,就原形毕露,开始动手动脚。心想:这城主明知我喜欢这调调,还把自家婆娘送上,看来是要讨好于我,巴望快快捞个官爵。这个顺水人情得来全不费力。如此秀色可餐,我可得好好享shòu

……

贝丝芭一边敷衍周旋,一边估算时间。再喝了几杯,她才说道:“将军,这里人多眼杂,多有不便。我们去到里屋,可好?”

娄月一双色眼眯成了一条缝,再听着她那副撩人心弦的嗓音,早就没了提防戒备,见她居然主动要进到内室,更是心痒难耐。连说:“最好……最好……”携起她手,一手端着酒壶,踉踉跄跄走进后院里屋。一进房间,贝丝芭便反手上了门闩。娄月见她如此反应,还以为她兴致盎然,也是同道中人。色胆包天,一把扯掉她的面纱。一张精致美艳的脸庞呈现眼前,他不由得连咽唾沫。

贝丝芭半推半就,任他扯掉面纱,又将他轻轻挡开,嗔道:“将军别急嘛!再喝几杯……”娄月已有了四、五分醉意,而此女柔软滑腻的说话一声声钻入耳中,全身都酥了。乖乖由她摆布,又被灌了几杯。

娄月摇头说道:“我不能再喝了……美人,再喝就办不成事了……”刚想伸臂去抱,贝丝芭轻轻一个转身,已坐在床上。她缓缓脱掉外衣,紧贴的**裹出上身诱人的曲线,双手支在身后,娇嗔道:“将军虎狼之躯,待我可不要像上阵拼命一般,要温柔一点……”

娄月看她搔首弄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早就急不可待,说道:“像你这样的美人,我当然懂得怎样好好怜惜……”

这人不知死活的淫笑,合身扑上,直欲一口吃了这到嘴的肥肉。贝丝芭猛地反掌按住他后脑,顺势将他脸面朝下摁在垫被之上,右手在腰间一抄,一柄薄薄的柳叶短刀寒光闪过,已从娄月的后颈骨节间刺入——既快且准、利刃断喉,颈血狂喷。整床的棉被片刻间就浸透了鲜血。这员非利士边关守将,哼都没哼一声,便命归黄泉。

副将书拉待乌利亚领兵出城后,就在厅上候娄月出来。可直等到夕阳快要落山,也不见动静。心中焦躁起来,暗道:国中任用这般的酒色之徒镇守边防,真没天理——眼看天色将晚,那逃城城主也音讯全无,便与几员副将一起来到娄月房前,轻敲了几下房门,无人回应。书拉不禁起疑,仔细听屋里只是一片死寂,鼻中隐约嗅到一股血腥味。心念一动,一推房门,竟然没有上闩,两扇门应手开了。

只见娄月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众将均大惊失色,抢进屋里,看那主将已死去多时,血液都被褥子吸干。众人眼望书拉——因为娄月一死,他就是最高级别将官,得听他发号施令。

书拉说道:“逃城设计杀害娄月将军。又引了我五百骑兵出城,必是图谋不轨。各位今日也亲眼见了那以笏宝剑,是敌将大卫的贴身之物。说不定暗杀娄月将军,是乌利亚与大卫合谋,设下的诡计。本将素知近来以国并未调动大批兵马!逃城充其量,也就三百匪类!我意……领全城二千五百人马前去,擒住大卫,灭了逃城,为国建功。到时众兄弟平地坐升三级、享shòu

荣华富贵!”

众将齐声叫好,应道:“愿奉将军号令!”

书拉随即调集全城兵马,浩浩荡荡开赴逃城。虽然两城相距不远,但到城下时,天已全黑。幸好月圆饱满、繁星满天,远远看见一座孤城伫立。书拉不敢轻举妄动,知dào

逃城中,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亡命剽悍。遂命两名哨探先去查察。两人去不多时,便已折返。慌慌张张的说道:“启禀将军……逃城里,一个活人也没有!我五百骑兵全体阵亡……更有人被割去……割去了阳皮!”

书拉闻言大怒,喊道:“奸贼乌利亚欺人太甚!传令全军,进城拆了他的老巢!”二千五百非利士骑兵冲进逃城,只见地上到处横七竖八,全是本国军兵的尸首——大部分是中箭身亡,其余有些是被重棒碎脑;有些是被长矛穿身;也有坠落陷坑,连人带马成了肉串……

看到如此惨状,非利士兵将悲愤难平。书拉下令:“放火!烧了这狗贼的狗窝,叫他无家可归!”立时便有人点起火来,却不料,瞬间火光冲天,火势迅速蔓延。

即刻有人来报:“禀将军,大事不妙!这城中房屋里全是大桶大桶的石油!”书拉情知不对,刚要命全军撤出逃城。城外已经射入无数火箭。

其时中东、北非一带盛产石油。人们多用来点灯照明;或是寒冬取暖。大卫早把一座逃城变成了一个大油窟,这里的房子全都紧密相连,且均系木质结构,遇火即燃。片刻之后,放在屋里的大桶石油也相继受热燃烧。两千多非利士兵马顿时身陷火海。

逃城不大,只辟了一个城门——离城门口较近的军兵,纷纷调转马头,硬冲出城来,却被强弓硬弩射倒。那城门并不宽敞,只能两、三骑并行,所以大卫只布下两百名弓箭手就守住了大门。即使偶有漏网之鱼,冒火突烟而出,也被比拿亚、沙玛、阿瑟黑这群悍将各个击毙。

书位为人颇为机警——他见四面都燃起了大火,城中混乱一团。就悄悄下马,沿着城墙摸到城门边。左手举盾、右手提刀,跟在十余名骑兵后面冲出大门。那些非利士军兵连人带马,目标太大,过于醒目。书拉趁他们被乱箭射落之际,缩在盾牌后面顺着墙边,就要溜之大吉。

眼看前面便有一匹战马,他一跃上马背就可逃离险境。正自庆幸。突然侧方双枪袭来,上击咽喉;下取腰肋。书拉无奈向左跨出两步,单刀架开双枪,叫道:“你们是什么人?胆大包天,竟敢伏击非利士官军!”

那人笑道:“你阿比塞外公,专杀非利士人!让你知dào

,死也死得瞑目!”

书拉怒极,举刀迎面劈出。阿比塞左手枪斜引,将弯刀撩在一旁,右手枪倏忽中路直刺。书拉左手盾牌荡开短枪,右足飞起,踹向敌人小腹。阿比塞丝毫不让,看得真切——抬起左足正踩在他膝关节上。

“咔嚓“一声,惊心清脆。书拉右腿被生生踏断,痛得他长声惨呼,坐在地上。阿比塞喊道:”外公送你上路,少受些罪……“双枪合并横扫,把他头骨敲得粉碎。

看到对方领兵将官殒命,非利士剩下的骑兵更是群龙无首,无力抵抗。大卫就静待这火直烧了一个时辰,敌兵无一幸存,才吩咐群雄收拾家当,启程北上。逃城勇士总共只有三百余人,那先头的五百非利士骑兵送上的好马,加上自家马匹,足够一人两、三骑,可轮流换乘。一路行出五十里,才安营歇脚。众人明白这非利士城的三千守军既被全歼,消息非得十天半月才会传到邻城,因此尽管放心安睡。

第二天旭日东升,霞光万道,天气大好。大卫来寻逃城城主,聊表谢意。乌利亚见识了他的韬略,己方兄弟果然无一损伤,对他更是佩服,说道:“如今逃城已毁,将军以后不要再叫我城主了。”

大卫也有些过意不去,说道:“这一把火烧了哥哥的基业。小弟今后一定补偿,只要我在国中为官,准保各位哥哥衣食无忧!”

十四

群雄见他小小年纪,就这般的从容不迫、指挥若定,实是难得的帅才。又见他如此慷慨豪爽、平易亲和,更是难能可贵。沙玛问道:“这次全歼敌军,都仗了将军运筹帷幄。我等也出了点蛮力,这下……可恢复自由身了吧?”

大卫笑道:“沙玛大哥放心。此番北上,定要遇见大祭司山默尔,只要他金口一诺,各位哥哥便可各回本家。”

逃城中人大喜,心想:全靠上天差来这少年大卫,不然,一辈子就要呆在那边城小镇里,难有出头之日。

众人正欲起行,忽见南方一匹快马绝尘而来。乌利亚笑道:“拙荆追上来了。”待那人来到近处,看清了正是贝丝芭。

大卫笑道:“此次完胜,全赖夫人智勇双全,深入虎穴,诱敌入围。”那日贝丝芭杀了娄月之后,在书拉与众将进屋之前,就卸了门闩,躲在床底。非利士人见房内并未上闩,还以为她早就逃遁,一群人也只顾商议如何发兵报复,也没人细查房间。待合城兵将离开,她才钻出床来,寻着马匹,悠悠出城。

贝丝芭听他夸赞,格格笑道:“大卫兄弟可真舍得!难道你就不担心……我万一失手,回不来?”

大卫一愣,没想到她竟不避讳,随口调笑,登时有些尴尬。不过心里也在想:以后我当然不会让你再去冒险了……

一行人继xù

向北,每人两、三骑,轮番乘坐,马不停蹄,已远离非利士地。这日已来到以拉谷。比拿亚问道:“大卫兄弟就是在此,击杀了那巨人歌利亚吧?”

大卫谦逊道:“小弟用了甩石暗器,不够光明磊落。那时若是有哥哥在,真刀真枪、单打独斗挑了他,那才长我以国男儿志气!”

比拿亚见他处处降卑,并不以此为傲,时时都想着抬高别人,称赞下属。对这位少年将军愈发佩服。

群雄经过以拉谷,正畅想当日大战情景,只见前头黄沙飞扬,上千骑兵迎面而来。大卫叫道:“众位哥哥勿惊!必是我国中人马,切勿轻动!”

逃城人等俱各勒马停下。大卫看清当先的领兵将官,正是大王子乔那丹,急忙催马上前相迎。乔那丹也已看见是大卫归来,手中长枪一摆,示意部下原地待命。自己一提缰绳,纵马上前相会。

大卫连忙滚鞍下马,施礼道:“末将归队,有劳大王子远迎!”

乔那丹笑道:“我得探马来报,说从非利士境内有数百人马向我国进发。为防不测,我亲自带兵前来,没想到居然是大卫将军归来。不知那一百阳皮……”

大卫答道:“大王子放心!我已得二百非利士阳皮,这份聘礼定让我王称心如意!”乔那丹大喜,哈哈笑道:“大卫将军不到两月,就奉上了双倍厚礼!这回我父定然再无话说,既成美事!扫罗家与大卫家从此结盟,不分彼此。”

大卫见他心情极好,趁机说道:“这次末将不虚此行,全仗了身后那些逃城中的兄弟。我想传讯大祭司山默尔,让他老人家来示罗,为他们行祭天赎罪的大礼,恢复众兄弟的自由身,好与我等一同为国效力!”

乔那丹看那后面一干豪杰,个个英武逼人——不得不服大卫:四个人出去,带了几百勇士回来,笑道:“将军为我朝招来这许多猛将,又是奇功一件啊!我自会传书神人山默尔,让他来示罗为诸位主持赎罪祭。”

于是两家合兵一处,返回示罗。非止一日,来到城外十里之地。乌利亚问道:“想必这片战场就是那日大卫将军,引火牛破敌之处吧?”

大卫答道:“天佑我国,令小弟侥幸得手。当时情形危急,若不行险,只怕如今示罗城已落入非利士人之手。”

乌利亚说道:“将军棋走险着,常常出其不意。寻常将领当然非将军之敌。我谅那非利士国小地窄,急欲对外扩张,只是有将军在,只怕他非但不能扩大疆界,反有灭族之忧了……”

大卫却说道:“我实在不愿多兴刀兵。这些时日许多无辜人命,断送在我手中,比我以前杀过的牛羊还多,着实不忍。只求我国强盛,别人不来侵扰就好……”

乌利亚笑道:“兄弟这般想法过于美好了!自古人心贪婪不足,有了还想再有!永不嫌多!即使非利士、摩押、亚玛力这样的小族无法撼动我国根基。却有亚述、亚兰帝国这等强敌,在旁虎视眈眈!南征北战岂能少了?国中为将者,重任在肩啊!”

大卫闻言不语,只觉得连年的征战杀伐无外乎多伤人命,为何大家不能在这片土地上和平相处?正沉吟间,有哨探来报:“禀大王子、大卫将军!神人山默尔在前方五里处等候。”群雄听说大祭司已到,均喜出望外。除去重获自由的缘由,还想瞻仰瞻仰这位以国精神领袖的风采。

快马加鞭,五里地转眼即到。远远望见山默尔与邻近各城的祭司,已备好了上百公牛、公羊。大卫快步上前,施礼相见。神人呵呵笑道:“我儿此行功德圆满。不仅自己好事将近,还为我朝带来这许多上将勇士。果真天佑大卫,没有难成的事!”

大卫答道:“全靠上天眷顾,预备了这许多逃城的英雄豪杰,仆人才能成事。还请大祭司赦我擅专之罪,未经允可,就烧了逃城,领了众位哥哥到此。”

山默尔笑道:“虽然摩西律法规定逃城中人,得大祭司死后才可各回本家。但当此多事之秋,岂能墨守成规?灵活应变,方可制敌机先。我已备下上百祭牲,今日专为你等赎罪!”群雄大喜,全都上来拜谢。

阿瑟黑首先说道:“之前南下的时候,小人得罪冲撞了祭司大人——这次为逃城的兄弟们赎罪,也一并连我的赎罪祭也献了吧……”

大祭司呵呵笑道:“黑将军还念念不忘啊……既然如此挂虑,也为将军献了就是,也了却一桩心事。”

阿瑟黑喜笑颜开,郑重拜谢。

乌利亚见山默尔满头银丝,面皮红润,神清气爽——尽管年过七十,仍不显老态,心中暗暗称奇。而神人对比拿亚、贝丝芭、沙玛……几个逃城英豪中的佼佼者,也格外留意:听闻比拿亚可随意驾御猛兽,也是啧啧赞叹!但见城主夫人婀娜**,寻思:此女只怕也会是红颜祸水……

大祭司按律宰杀牛羊,为众人行洒血、弹血、按手之礼。表明各人所犯罪愆已由赎罪祭牲所替——三百余人逐一按过,方才停手。当晚就在城外,众人升起篝火,打开美酒;大吃祭肉。逃城诸人终得自由身,纷纷找大卫表示感谢。少年人不胜酒力,怎禁得起数百人的敬酒?才喝了几碗,便醉得不省人事。

一整晚都在美梦当中:一时梦见与米可公主同床共枕;一时又来了贝丝芭,自己左拥右抱,好不得yì

畅快……

次日酒醒,忆起梦中遭遇,顿时自责:贝丝芭姐姐已是乌利亚哥哥的妻子,我怎能动此非分之想?念及此节,立时额角冷汗淋漓。

天光大亮,乔那丹集结人马,开进示罗城。他为群雄安置了住处,只带同大卫、约押、乌利亚、比拿亚等人觐见扫罗王。

那以色列国君早已听说:大卫不到两个月,就从非利士回到示罗。不由得又恨又怕,心想:那牧羊童子如此了得!这样的难题都迎刃而解,恐怕我家王位,真要落入他手了……

内心虽然复杂,但表面功夫却要做个十足的——扫罗召集群臣,接见大卫等人。待众人参见礼毕,便高声笑道:“我儿大卫智计无双,限期未到,就满载而归!少年英雄、旷古罕见啊!”

大卫尚未答话,约押抢先说道:“启禀我王,这次南行,我等取到二百非利士人阳皮!王曾许诺只需一百阳皮的聘礼,就把米可公主许配大卫将军。眼下咱可献了双倍的聘礼了……”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一个二尺来长的皮囊,意欲将那二百阳皮当众展示。扫罗赶忙说道:“约押将军不必如此。我已得报:非利士一座边城的三千守军,被烧死在逃城中。我国并未对其用兵,自然是我儿大卫所为,绝无虚假。既是已下了聘礼,王无戏言——十天后,大卫迎娶米可,通报犹大全地,举国欢庆!”

众人均有喜色。大卫当即拜谢,说道:“启禀我王。此次南下,末将之所以得手。全仗了逃城各位英雄鼎力相助。大祭司山默尔也赦了他们误伤人命之罪。此时正值军中用人之际,恳请王授他们官爵,一并留用。”

扫罗其实并不甚喜悦,也没心情看那逃城好汉都是何等样人,草草答道:“既是大能勇士,就编入你军中。任你调遣。”

十五

逃城群雄闻言,俱各欢欣。乔那丹更是格外高兴,四处奔走,安排婚庆。唯独扫罗闷闷不乐,自回寝宫。大卫与乌利亚回到营中,向逃城兄弟宣bù

了王命。其中数十人不愿为官,只想回本城居住。他也不勉强,赠予金银,权当逃城助战应得工价。剩余近三百人愿追随大卫,从军效力。阿比塞、阿瑟黑见多了比拿亚、沙玛这群意气相投的兄弟,更觉开心!

米可公主即将大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以色列十二支派。各地贺信、贺礼如潮水般涌向示罗。城中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乔那丹为大卫预备好了一座府邸,其中仆婢奴役一应俱全;除了数间套房,以备接待新郎家的亲友;府宅中间更有一栋三层高楼,正是新婚夫妇的爱巢。大卫看了颇觉有些铺张奢华。

大卫之父耶西和艾利押等几位兄长,十日内也从伯利恒上到示罗。眼见幼子快要成婚,还贵为王的女婿,老耶西不免感慨自己劳碌一生,尽管时日无多,也此生无憾了……

此刻犹大全地,只怕除了扫罗王,无人不是衷心欢喜这桩美事。第十日,大祭司山默尔担当证婚,合城军民百姓同做见证,祝福一对新人结为夫妇。

结束婚礼,一众兄弟把两人送入洞房,自去猜拳吃酒——知dào

这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神人山默尔见此间诸事已了,自回本乡拉玛

大卫心潮澎湃,想着自己劳心劳力,终得这段美满姻缘,实在来之不易!米可公主见他呆在原地,默不做声,便轻轻问道:“将军……在想什么?”

大卫听她一问,才回过神来,心想:公主的声音也是这般好听!一点也不逊于贝丝芭姐姐!嘴上却说道:“我在想那日晚间,第一次看见公主与民众一同赶制军需。亲和良善,毫无皇家王室的架子。少年人一见倾心,今日终得如愿……”

公主娇羞万状,小声说道:“米可只愿一生服侍将军,长伴左右,永无二心!”

大卫情动,伸臂将她搂入怀中。只觉得温香软玉抱个满怀,一阵阵幽香钻入鼻中。心里不自觉在想:这香味和贝丝芭姐姐的好像!

历尽艰辛,始得洞房之欢——按照以色列的传统,新婚男子可以一年不用当差,专心在家陪伴妻子。非利士人近来连连受挫于大卫,也无力再来侵犯。双方休养生息,过了几年太平日子。

正如乌利亚所言,人心贪婪不足,世上战事绝不能少!非利士虽然是一邦小国,可对外侵略扩张的野心:丝毫不小!五年一过,就频频出兵,进犯犹大地。

这时大卫军中多了逃城的诸多英豪,战力今非昔比,兼之他谋略过人——非利士军队往往能和扫罗的部属相持,一旦大卫杀到,便望风披靡、闻其名而丧胆。由此大卫愈得民心,朝中众将无不心服口服,而那扫罗王却愈发不快……

非利士人一般是在每年春秋两季,兴兵侵讨以色列。因为那时田间稻谷成熟,军队可沿途劫掠粮食,很大程度上减轻了军粮的补给负担。大卫熟知非利士人,行军的这一习惯,往往提前就组织军民收割稻谷,坚壁清野,令敌兵无机可乘。有时又以熟谷为诱饵,在田间设下埋伏,杀得敌人大败而逃。

非利士国连年败于大卫之手,无人可与匹敌。他声名日隆,广得军民尊崇。民间已有拥大卫为下任国君的呼声。风声传至扫罗王那里,他如坐针毡,忧心自家江山不保,只欲想个法子除了这个乘龙快婿!

一日,扫罗闷坐**独自饮酒。近侍入内报道:“启禀我王!元帅阿布内求见。”

“宣他进来。”以色列王与元帅同历战阵无数——两人岁数相仿,情投意合,王一直以其为腹心重臣。

阿布内迈步进到殿内,只见扫罗一人喝着闷酒,问道:“这些年,非利士连连败于我军——我王为何还闷闷不乐?”

“元帅素知我心意,你可说来听听……”王要考考这位心腹,是否真能体贴上意。

阿布内早就猜透王意,却故yì

说道:“卑职揣度,必是王已厌倦了现在的**粉黛,急寻一位绝色佳人,才称心如意!”

他这番说话,却出乎扫罗预料。王微微笑道:“元帅又从何处寻来了美人?这犹大全地最美貌的女子,除了我自己的女儿,还不都在本王宫里了么?”

阿布内笑而不答,双掌拍了三下。殿外轻盈盈走进一位丽人——扫罗尽管已年过半百,但精力依然旺盛,对酒色一道仍情有独钟。他看这女子固是极美,亦不似以国中人,虽然心动,还是问道:“此女何人?元帅如何得来?”

阿布内答道:“此女里斯帕,是亚兰国献于我王的婢女——以示两国通好之意。”

其时,以色列周边除了亚玛力、非利士国之外,正东、东北两面更有亚述、亚兰两大帝国虎踞。这两国的国力远超中东各邦,向来不把这些弹丸小国放在眼里!但近来,以国兴起了名将大卫,逢战必胜!亚兰国出于维稳之意,纳上美女,先求相安无事,观其后效,再图后计。

扫罗也颇为得yì

,呵呵笑道:“如今连亚兰也不敢小觑我国了!”看那里斯帕,与本国佳丽完全不同的风韵,顿时心痒难搔,便要云雨……把大卫的烦恼立即丢到了一边。

次日清晨,扫罗尚在床榻与新宠缠绵。近侍已在房外说道:“启禀我王!非利士国新拜伊斯贝为帅,携新任护国法师聂班达,领十万雄兵,进犯以拉谷!”

王连忙翻身下床,披了外袍,急问:“敌兵来得这么迅猛,我朝可有防备?”

那人答道:“我王勿忧!大王子乔那丹与驸马大卫,各引本部兵马,结营谷口,阻截敌军!大卫将军留下书信一封,请王过目。”

十六

扫罗接过羊皮卷,拆开细细阅罢,忙召阿布内到堂上商讨:“元帅最近可收到什么军情?”

老将军答道:“末将听闻非利士国,再度纠集十万之众,兵出以拉谷!大王子与驸马爷已引兵拒敌,我王有何顾虑?”

扫罗把女婿的手书交与元帅,说道:“我儿大卫在正面与敌周旋,留书谏言另遣别将率兵击敌侧翼,约定三日后,两路兵一同出击!如此我朝稳获全胜!”

阿布内赞道:“大卫将军此议极当!王的意思是要末将领军前往?”

以色列王却傲然说道:“眼下民间拥戴大卫的呼声颇高!此役可不能再让他独占鳌头——这次本王亲自带队杀敌!好让全地百姓看看,扫罗家依然是老骥伏枥,志存千里;少年英材,层出不穷!”

元帅笑道:“我王在马背上得了王位,这份胆气勇力,天下罕有!大王子智勇兼备、才德出众!现在就担忧储君之位,王……多虑了……”

扫罗正色道:“近年来拒敌于国门之外的,都是大卫和他的帐下兵将!其余各支派鲜有作为。常此以往,于我大大不利!这一回,本王亲自策应,正面又有我儿乔那丹坐镇。取胜,我部便是首功!当可重树王室声威!”

阿布内即时奉承道:“我王此次出征,定会势如破竹、手到擒来!”

扫罗立时传令点兵——命大将巴拿、利奇布为正、副先锋,尽起便雅悯支派三万精锐,从东面包抄以拉谷。

两日行军,距战场已不过五十里地。以色列王令大军扎营,沿途早就接到大卫军报:明日午时,将与敌兵在山谷北面,摆阵决战!请王引军从东侧谷口穿出,两军合击,可保完胜!扫罗于中军帐上,击鼓点将。王看偏裨众将聚齐,说道:“我儿大卫,明日约战非利士人——其部正面与敌激战!而我部穿谷斜出,击溃贼兵左翼。此战势在必得!由本王与巴拿、利奇布两位将军,率五千轻骑先行,元帅与各将佐,领大队随后跟进,不得有误!”

阿布内知他建功心切,不便谏阻。欣然领命,众将见元帅都无异议,均不愿多言,自去整顿军马。

第二天清早,扫罗与二先锋,引五千骑兵当先进入以拉谷。几年前,两国就曾在这一带山谷,对峙僵持。以军对周围地形颇为熟悉。虽然两旁山壁险峻,林木丛生——却因为是故地重游,各人都心中有底,并不觉得惴惴失措……

入谷大半个时辰,便有前军哨骑返回报道:“启禀我王!前方大路中间,有一非利士敌将单骑挡道!利奇布将军不敢轻举妄动,命卑职特来报信!”

扫罗笑道:“就一员敌将……利奇布也不懂该如何应付,太过谨慎了!”

巴拿答道:“利奇布一向谨小慎微——这也是他的好处!王别太苛求了……眼下敌兵藏在暗处,我在明处。还是小心为上!

扫罗昂然说道:“我国近年连战连胜,本王所部只遇到一员非利士敌将,就畏首畏尾!这事传扬出去,本王颜面何存?待本王亲去观敌!”

他催马去到前队,余人紧随其后——生怕万一国君有失,那可是护驾不力之罪,项上人头难保……

扫罗抬眼观看那非利士人:白面黑袍,背负长剑、硬弓。一头褐色长发随风轻轻飘扬。胯下骑着一头黑豹——看年纪,也就三十多岁……

王悄声问道:“四下里可有伏兵?”

利奇布也轻声回答:“末将已遣人四处查看了,并没有埋伏,就他一个……”

扫罗略一沉吟,便高声叫道:“兀那敌将究是何人?单枪匹马对抗大军,是要送死么?”

以军阵中立即暴出一片哄笑——众兵丁虽见这人以黑豹为坐骑,显非寻常武将!但众寡悬殊,自然也有恃无恐。

那敌将冷冷答道:“我乃非利士:护国法师聂班达!自幼得神人梦中传授异术,能呼风唤雨、预卜未来!早就算到今天,是以国匪王:扫罗的死期,为了顺应天意,本国师在这谷中,邀来五百神兵,要送你下到地狱阴间——你就是当今以色列国君吧?”

扫罗寻思:倘若被他这样危言恫吓,就收兵后撤——以后还能带兵打仗么?他森然说道:“本王倒想看看,你这大胆狂徒召来的五百神兵,是什么模样!?擒住此人,赏金千两!”

王令如山,兼有重赏。众兵将各提刀枪,催马直取聂班达。非利士国师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驾御黑豹,窜入谷内腹地。

堪堪追出二、三里地。豹子驮着聂班达,纵上一块山壁上突出的大石,国师拔出背上长剑,口中念念有词——山谷间顿时刮起一阵阴风,不断传来鬼哭狼嚎……

虽然当阳正午,但这阵妖风吹过,天上立时阴云密布!见此情形,巴拿、利奇布急令前军停止前进:搭弓上箭,严阵戒备……

扫罗抽出佩剑,正要喊话稳定军心——两边山上树丛中,忽然跳出数百金甲骑士,挥舞长枪大刀,乘着花豹猛狮,杀下山来。

巴拿慌忙叫道:“放箭、放箭!“

以军阵中登时飞矢如蝗……可是羽箭在那些骑士、动物身上都是透体而过,射入密林。并未伤到敌人一点皮毛!

众人还在惊骇之时,金甲人已冲入前锋营中,大砍大杀起来……以军精锐尽管训liàn

有素,无奈肉胎凡人怎是邪神妖兵的对手?而且他们的寻常坐骑,在那些猛兽面前,也被吓得屁滚尿流、四处乱跑……

十七

巴拿抖擞精神,提刀应战——他是扫罗帐下虎将:力大刀沉,颇具勇力!策马上前,挥刀便砍下一名金甲人的脑袋!可那骑士尽管没了头,仍在舞刀砍杀……反手一刀,迅疾劈向对方!

巴拿瞧这些对手,首级被斩依然无动于衷,情知不能与之相抗——只好和几员副将先护住扫罗,仓惶向后撤出山谷。群龙无首:须臾间,数千前锋队溃不成军!金甲骑士驾狮御豹,在后紧追不舍!冲在最前的几人,蓦地化作几只饿鹰,展翅腾空飞起,瞬间扑到以色列王上空,伸爪便抓!

扫罗听得脑后恶风不善,头也不回,宝剑往后挥出。“哧、哧”两声轻响,两只鹰爪即被削落!不料,那鹰浑然不觉,断腿处眨眼间又长出两只新爪,毫不停滞,抓向国君后脑……

正值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火凤凰从天而降——烈火席卷而过,把那几只饿鹰焚为灰烬!火鸟更不停留,啸啸鸣叫,直扑向那群金甲追兵……

利奇布惊魂稍定,勒住奔马,喊道:“我王勿慌!神人救驾来了……”

火鸟在谷中低空翱翔一圈,把敌兵全部引燃,才悠悠返回,变作人形——果然是大祭司山默尔!

扫罗等人一看来了大救星,胆气立壮,不再逃跑——纷纷转过头来,意欲杀奔回去。只见左侧山间小道上,走来一队本国祭司。前头四人,如同四个轿夫:肩上都扛着一根金光澄澄的长木。两根长木上架着一个三尺高、二尺宽的金柜……

以军诸人都知dào

,这是本国圣物:约柜——相传是摩西依天命所造,蕴藏无穷威力。这次大祭司将其带到以拉谷,必是为了对付那非利士国师。

四名祭司把约柜放下,神人飘飘跃在其上。扫罗急忙上前拜谢:“多亏了大祭司及时赶到,否则我军……”

山默尔呵呵笑道:“我王言谢尚早——聂班达又来了!”

阴风劲吹,一团乌云压顶滚来。突然打下一个霹雳,云中飞出一条恶龙,张牙舞爪扑向以国大祭司。

山默尔伏下身来,猛地掀开柜门——万道金光迸射而出,神人趁势化身,溶入光中,将恶龙紧紧包裹!

那龙左冲右突,都无法挣脱——索性纵入高空,再向下急坠。“轰隆”一声巨响,把山尖撞掉一块:碎石接连砸下,众兵将忙寻遮挡之处。

恶龙始终没能摆脱金光缠绕,挣扎了许久,最后精疲力竭,摔在林间,又化为了聂班达……山默尔也现了原身,拄杖说道:“本座念你修liàn

不易,这一次,留你性命!速速回去闭门静养,休要再来犯我国境!倘若还有下次,再也不会轻饶!”

聂班达气喘吁吁,盘腿坐好,答道:“以国大祭司果然法力深厚——多谢不杀之恩!小人今日领教了高招,只望他日有缘,另行讨教……”话音刚落,变成一阵轻烟,随风散去。天上阴云也即刻散了,又是正午的阳光烈烈、晴空万里。

扫罗等人见天色转好,心知必是神人技高一筹,击退了强敌——不一时,就见一只大鸟飘然落下,尚未立定,便化为了山默尔的形像。

王与众将围拢上来,齐赞神人功法了得——大祭司脸色稍显苍白,勉强笑道:“此人实系劲敌!若不是老朽带了约柜上来,恐怕还不足以将其惊走……”

扫罗惊道:“那非利士国师竟有这般手段?!若不铲除,恐为我朝后患……”

山默尔答道:“这次他被老夫借约柜之力,伤得不轻!一年半载内无力再兴风作浪——眼下当务之急,请我王领兵从谷中杀出,配合正面战局,痛击敌军侧翼!”

以色列王马上就来了精神,昂首说道:“请神人在此少歇,本王立即传令元帅,引大部后队开进谷来,分兵合击!”

数匹快马得了王命,急速出了以拉谷,通禀了阿布内元帅——虽然以军行动快捷,但等到上万大军穿出深谷,来到平原战场。乔那丹、大卫所部已与伊斯贝列阵开战。

山默尔登上一处高坡俯瞰:只见非利士兵马排了一个大方阵:外面一圈,引数万铁甲坚盾,筑起如垒。阵内暗弩冷箭不断,更有陷坑绊马索……

大卫帐下骁将乌利亚、沙玛为一路,约押、阿瑟黑引一支军;比拿亚、阿比塞另率一军,分从正西、正北、西北三面杀入敌阵。山默尔初次见逃城群雄,就听大卫说过:比拿亚用一对木棍,力斩一名埃及巨人!心下对这员猛将颇为留意——这次看他手使两根二尺长的熟铜棍,来回驰骋,敌兵当者立毙!

再看阿比塞:双枪灵动轻盈——招招致命、枪枪见血!二将这一路精兵,很快就把敌阵搅乱!神人连忙对王喊道:“请我王令一支兵,从东面阵门冲杀——敌军势必无心再战!我朝今晚便要凯旋!”

痛打落水狗的便宜,人人都会捡——扫罗与阿布内、巴拿等人率本部生力军,从东门切入!非利士元帅眼看四面受敌,军阵已乱。不禁哀叹:只怨本帅轻信了那护国法师,由他单骑在谷中伏杀匪首……一着不慎,弄得现在处处挈肘!

伊斯贝令旗一摆,领兵将官看到旗语,便把一座方阵化为四个小圆阵——步兵在外举起又高又宽的盾牌,圆阵内喷出数十条一丈多长的火舌,令以军不敢过分逼近。四个圆阵只求自保,丢下上千散兵,缓缓向南后撤。

大卫见非利士人竟能造出:喷射火焰的利器!也不由得佩服他们的技工之巧——他爱惜部下,不忍让他们发动强攻,只待众将肃清了敌国残余,就传令收兵。

非利士大军尽管吃了败仗,却是阵脚不乱,而且十万之众,尚存了七、八成——四个圆阵退入大营。伊斯贝壮志未酬,不愿就此归国。整顿了败军,以图再战。

进到中军帐,他正与诸将商讨如何行止。帐外兵丁报道:“启禀元帅,护国法师求见!”

伊斯贝看聂班达进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料他定然受伤遇挫,却故yì

问道:“战前,国师曾豪言——只需一人一骑守住以拉谷的险道,定要取来贼王扫罗的首级,重挫敌国士气……如今看来,是未能得手吧?”

年轻法师黯然答道:“百密一疏!本座没料到彼国大祭司山默尔,携了约柜恰好赶到——以色列全族都称其为‘神人’!果然名不虚传,法力高深!更有上古圣物:约柜。令其功法大得助益!本座败了给他,并不惭愧……”

伊斯贝听他坦承失算,逢败却不气馁!钦佩他的坦荡磊落,又问道:“此刻我军斗法半力,均难以取胜。国师……有何高见?”

聂班达笑道:“一个大国,若是内部起了纷争,自相争斗——它的覆灭要比外敌入侵来得更快!”

非利士元帅捋须沉吟:“国师的意思……”

聂班达从怀中摸出一面手镜,将帐中灯光折射在当中长桌上——众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以军大小将领正围在山默尔身旁。以国大祭司躺在一张软垫上,双目紧闭,未知生死……

元帅喜道:“毕竟还是国师道高一丈!以国神人明显伤势沉重——山默尔一死,国师便可横行天下了!”

法师却摇头说道:“未必、未必!即使山默尔重伤不治,本座现在也施展不出一丝法力——我军也难以击败大卫的精兵勇将!”

伊斯贝叹道:“依国师之见,此次出征,又要徒劳无功了……”

聂班达说道:“要说毫无建树,那也未必尽然——我观扫罗此人,一国之君:万乘之尊!这次竟然亲自率军轻进!如此好大喜功,本座猜测必与大卫有关……“

元帅点头道:“嗯……国师所料不差!本国连年败于大卫!只要有他在,我族难求一胜!本帅也有耳闻:以国百姓多有拥戴大卫为王之意……这次扫罗意欲出兵建功,或是要重树自家威望!现在……事与愿违了。”

法师笑道:“元帅料得极是!因此本座只要略施小小法术,令扫罗深恨大卫。让他们翁婿,先斗个不亦乐乎!本国再轻松坐收渔利……”

伊斯贝听他这事似乎异常机密,示意众将退出帐外,只有他们二人单独面谈——他悄声问道:“国师已有了计较?”

聂班达答道:“本座念动真诀,就能召来‘地灵魔’——命他进入扫罗心窍!这道仙法会让人心中的私欲无限膨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旦以国开启内斗,我国正好趁此良机,暂且退兵,休养生息,积蓄钱粮。本座也可恢复元气!到那时,他们落到两败俱伤!我朝重整旗鼓,再发雄兵,必要长驱直入,灭了彼国!”

元帅赞道:“如此再好不过了——就请国师请来仙君,本帅也好心里有底……”

十八

聂班达知他非要眼见为实,也不推辞。盘膝坐下,闭目捏诀,念了几句咒语。伊斯贝只见:地底下升上来一团拳头大小的幽灵,轻忽忽飘在半空。那灵问道:“是哪位法师在召我?”

“地灵魔……本国师召你来……”聂班达说道:“是要你进到以色列王,扫罗的心里,让他对大卫只有嫉妒仇恨,断无丝毫的爱惜恩慈!”

“这个容易!挑动人的私欲,对我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地灵魔话音犹在,倏忽消散,不见了踪迹。

伊斯贝叹为观止,赞道:“国师法力通神,居然请来了异界仙君——将来灭了以国。我王必要为国师裂土封疆!”

聂班达谦逊道:“倾覆以国,还需元帅与三军将士用命!岂是本座一人所能为?”

伊斯贝表面连连称是,心中却在寻思:这次回去,我便令国中铁匠赶制镔铁战车——待那扫罗与大卫反目成仇:敌国战力削弱,我就适时出击,也无需等他恢复法力,反正以色列的大祭司,眼看也命不久长!没有聂班达做法,本帅倚靠战车威力,也要踏平犹大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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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那丹、大卫见敌军主动回撤到以拉谷以南,也未继xù

追击。听部下报道:神人山默尔协助扫罗所部,从深谷东面杀出——两路兵马,分道合击,再取豪胜!二人闻知大祭司到来,急率众将拜见。

远远望到山默尔,乘着一匹白马,站在高坡之上。灰袍银发,在风中飘摇,好一派仙风道骨。大卫策马奔近,刚叫了一声:“末将军务缠身,未能远迎神人……”

他这话才说了半句,山默尔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倒载马下。众人大惊,纷纷跳下马来,抢近他身旁。见大祭司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紧咬嘴唇,双眼半睁半闭……

乌利亚叫道:“神人必是损耗了真元,待末将设法救治……拿张垫子来!”立即有人送来一张羊绒轻垫。

乌利亚把外袍解下,枕在山默尔脑后,双手在他胸腹间轻轻来回按摩活血通气——大祭司感觉他手上两股温暖的掌力,透入体内,顿时精神恢复了几分,睁开眼来,微笑问道:“城主竟有这等功力,修为不浅啊……”

逃城城主答道:“末将早年间,在大漠各地游荡,遇到不少异人明师——学到一点雕虫小技,让神人见笑了……”

山默尔笑道:“城主内外兼修的一点小技,救了老夫这条雕虫——各得其所啊!”

群雄听他说笑,料想并无大碍,俱各放心……大祭司续道:“老夫今日阵上见比拿亚、阿比塞二位将军,武艺精熟!心中甚是喜欢——眼下敌军又遭重创,而且国师聂班达也被约柜神力所伤,近段时日,必不能再兴兵犯界!想请大卫将军允准,由他二人护送老夫返回本乡……”

大卫连忙答道:“神人何必如此客气?末将帐中,自我以下,悉听调遣!”

比拿亚、阿比塞见大祭司另眼垂青,不挑别人,单选了自己两人——不禁心底窍喜,齐声说道:“能在神人身边受教,我二人求之不得!”

阿瑟黑突然叫道:“大祭司好不偏心!老黑的双刀也不输给他们任何一人,为什么不让我一同相陪?”

山默尔笑道:“黑将军刀法凌厉、快跑如风!老夫今日亲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将军杀性太重,与本座性情有所冲撞……因此,不敢劳动。”

大卫轻轻呵斥:“大祭司既已命定!黑哥哥就不要再罗唣!”阿瑟黑这才吐吐舌头,不言语了。

扫罗看大祭司也独爱大卫手下的猛将,自家嫡系的阿布内、巴拿、利奇布均不入其法眼!心里却不是滋味……悻悻与神人道别,自去督军清理战资,把军械好马收入府库,聊得些许安慰……

大卫、乔那丹探知伊斯贝大军已撤入彼国境内,便部署了边防,与比拿亚、阿比塞别过,也整顿本部人马,返回示罗。

山默尔服了几粒自制的丹药,在一辆牛车上打坐调息了半天,脸色渐渐红润。比拿亚二人与他带来的拉玛城祭司,安静的缓缓西行——无人高声谈笑,生怕惊扰了神人疗伤。傍晚,进了一座小城歇脚。

大祭司唤来二将,说道:“五年前,初见两位将军。老夫就觉得,你二人必是将来以国朝中的基石!恰巧这一仗又碰上了非利士国师,令本座大耗元气……惟恐老朽入土之后,无人制得了他,所以这次特向大卫将军请了二位过来……”

阿比塞问道:“莫非本国之中,除了神人之外,就没有其他祭司的法力可胜过此人?”

山默尔答道:“本朝各城各乡皆设立了祭司,其中自然不乏能人异士!老夫也无法尽识——但我今日怜那聂班达修行不易,不忍取他性命!老朽委实不愿因我一时之仁,为我朝养虎贻患!正好有本族圣物约柜在此,请二位将军把双棍、双枪置于柜中。”

比拿亚二人虽不明情由,也依言而行,把兵刃捧在手上,慢慢靠近那包了一层黄金的木柜——两人距约柜尚有五、六尺远,蓦地柜门一开,双棍、双枪齐被一股柔和力量吸入,柜门随即自动关闭。他们无论刀枪剑戟,都得心应手!没有了称手兵器,也不甚担心。比拿亚问道:“神人收了这四件器械,有何用处?”

大祭司笑道:“两位将军随我到了拉玛——这一路上,双棍、双枪受约柜神力浸润,已非凡物!以后非利士国师再来犯境,你二人的枪棍即可将其降伏!”

阿比塞赞道:“神人未雨绸缪,料敌机先——日后那聂班达,倘若再犯我国境,撞到末将手上,必要叫他有来无回!”

比拿亚却问道:“末将等人的枪棍,成了神器。该如何使用?”

山默尔微笑道:“将军果然细致——聂班达如若变化施法,你二人只需祭出枪棍。神物自会变化降他!不过,除掉敌国法师之后,用过的器械复为凡物。你们须得慎用……”

阿比塞奇道:“约柜不是还在?如果又有厉害术士与我朝为敌,就照神人此法,再把枪棍放进去,就是了。”

大祭司捋须笑道:“这约柜可不是随便何人,都可随心意,轻易打开运用……非得清心手洁,深谙我族律法,多得我族神灵启示之辈,方可为之所用。因此,纵然这柜落入外邦人之手,亦不足虑!!说不准,敌国或反受其害!”

比拿亚叹道:“有此等神物,还得有此等神人!甚愿大祭司长命百岁,以保我国长治久安!”

山默尔说道:“你我同为肉身凡胎,出于尘土,也要归于尘土!待老夫化土那一日,尔等必然明白神、人的区别!”

阿比塞问道:“人不可能成为神,神绝不是人修成的?”

大祭司叹道:“这也是极大的奥秘——或许上天神灵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化身为人,来这世间,普渡众生,也未可知……”

比拿亚听他谈到玄奥通灵之事,觉得未免过于虚幻,不如尽人事、肃边患、富国强兵,来得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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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军主力在以拉谷,再败非利士强敌——大卫威名更盛!大王子乔那丹不似乃父,对其心怀忌恨。他对这妹夫爱若奇珍!三日后,大军班师回到示罗,乔那丹就遍邀大卫帐下众将,齐聚欢宴!

大卫虽然不好这种:铺张浪费的庆功酒席。碍于大王子情面,不便峻拒。只得亲率乌利亚、阿瑟黑等人,到王府赴宴。乔那丹出到门外相迎,呵呵笑道:“妹夫再献奇谋,众将奋勇效力!始有‘以拉谷’二次大捷!小王略备薄酒,以示国君犒劳奖赏之意!”

大卫答道:“民众务农,仰仗甘露时雨、风调雨顺,收成着实不易!积蓄国库赋税,全为养兵安邦——若是偶有小胜,就庆贺吃喝,未免也……”

乔那丹听他这番话,不由得有些难堪。阿瑟黑立即哈哈笑道:“就是、就是!谅那非利士小国,绝不是我们兄弟的对手——照这样赢了就吃:以色列不会被敌人打垮,却被我这般的酒囊饭袋给吃垮了!”

群雄一片轰笑,大王子才稍觉释然,心想:妹夫一心体恤民情,确是难得!以后这种宴会还是越少越好……

正要请众人入府,一名贴身随从,在他旁边轻轻耳语了几句。乔那丹面上神情大变!但他旋即镇定,延请群豪入席,待众将酒意渐浓,轻扯大卫衣袖。两人出到厅外,大卫问道:“大王子有何隐密事?”

乔那丹低声答道:“适才下人来报——说父王在宫中狂性大发!挥剑乱砍,无人敢加以劝阻!小王忝为长子,自该前去探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不想太过声张,只想请妹夫也随我走一遭。”

大卫说道:“我王突发怪症——末将自当随行探视!”

十九

乔那丹见他欣然从命,心中颇觉宽慰:妹夫肯去,父王这狂躁之症,不难治了……

大王子带上几名得力护卫,一齐乘马到了宫中。一行人径直来到寝殿,就碰到殿外阿布内、二王子伊施韦等人。

元帅看到乔那丹与大卫一同前来,心下稍安,上前说道:“大王子与驸马爷到了——我王这病症……”

乔那丹问道:“眼下殿中是怎生的光景?”

伊施韦答道:“父王在里面大发烈怒——连元帅与我都认不出,只是挥剑乱砍!腿脚慢的,已被刺倒了几个!请来示罗城中的几位祭司,都说是着了心魔,他们却无力驱赶……须得法力更高的神人才能降它……”

大卫说道:“我身上有一根,大祭司所赠的铜笛——经由我吹奏,其音律可驱妖伏魔!待我进殿一试。”

乔那丹喜道:“有大祭司的神器在手,父王这心魔就不难除了!待我与妹夫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伊施韦难免悬挂不下,嘱咐道:“大哥小心……”

大王子对二弟报以微微一笑,提上宝剑,与大卫从容进到殿中。两人一进来,就见地上躺着几具尸首,有男有女。不是宫娥,就是侍从……扫罗却端坐在一张桌边,一手拄着长剑,一手拿着酒壶,在自斟自饮。

大卫瞧这以色列国君,面上犹如罩了一层严霜,双眼血红如火!神情狰狞扭曲——见到有人进入殿里,两道殷红的眼光直射过来……

大卫深知这必是邪魔附体,也不多说费话。掏出腰间铜笛,抿唇吹响。扫罗乍一听到悠扬的笛声,浑身一震,握住剑柄的手不停颤抖!显然是在拼命抗争:弥漫大殿的驱魔仙韵——大卫一边吹奏铜笛,一边缓缓靠近。扫罗紧闭双目,屈身抖动。忽然“啪”一声响,手中酒杯被捏得粉碎!

随即他大喊大叫,仰天倒下。四肢不断抽搐,接着一声狂吼,就再也不动弹了……乔那丹满心关切,急问:“妹夫神技!父王这是……?”

大卫答道:“大王子无需担忧——稍候,我王自会醒来!”

乔那丹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式,也就不再多问。出到外面,召入众人,抬走尸身,把寝殿冲洗清扫干净……

不一时,扫罗渐渐清醒。看到二子、元帅、大卫都在殿内,奇道:“你们有何事启奏?本王不是在用膳么?”

乔那丹见他对之前情事,一无所知——确是邪灵附身无疑,支吾答道:“父王……想来是操劳国事,过于疲惫。用饭时突然晕厥!宫中侍从急来召唤儿臣……”

扫罗沉默不语,两眼逐一扫视群臣。最后眼睛盯在大卫手中的铜笛上,然后再看看自己手上:血迹斑斑的佩剑。轻声问道:“本王的剑上怎会沾了鲜血?莫非本王在梦中昏睡,还可以杀人么?”

大卫料想这事定然瞒不过他,还不如实言相告为上——于是答道:“仆人猜想必是有妖人做法,请来邪灵进入我王心窍,乱了王的本性……”他把刚才情形简略复述一遍。

扫罗听完,叹道:“多亏了我儿大卫前来,否则,还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事来!”

众人看他渐渐恢复如常,都松了口气。扫罗续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都各自回去歇息吧……本王也要睡了。”

群臣施礼退下。大卫与乔那丹慢慢退出,转过身来,刚要迈过门槛,只听背后剑刃破空之声凌厉,一柄长剑已递到背心!

原来扫罗心想:趁着今日邪魔附体的怪诞因由——我一剑捅死了大卫!只需推托是鬼魔从中作祟,谁都怨不得我!除掉肉中刺,方可保住扫罗家的江山,万世永固!

殊不知,非利士国师聂班达:唤来的“地灵魔”,进入人心深处,无限释fàng

他的私心欲望!万难轻易根除!以色列王现在受其控zhì

,为达自己目的,不择手段!

适才,大卫瞧扫罗神智清楚,还以为铜笛神妙,已尽驱心魔,便要放心离去,不料,国君竟骤施暗算!他不假思索,摸出以笏短剑,随手向后挥出。只听“哧”一声,如切朽木败絮,跟着“呛啷”声刺耳,半截长剑砸在地砖上,火星四溅……

众人惊闻变故,纷纷停步回头。扫罗眼看偷袭未果,索性又装起疯来——手舞一截断剑,四下里乱劈,口中叫道:“我杀、我杀!我要杀尽你们这些非利士人……”

大卫又换出铜笛,凑唇吹响。扫罗体内的“地灵魔”被神笛催逼,只得收敛深藏,蛰伏不动……以色列王就势躺在当中,沉沉入睡,好掩饰突袭黑手。

乔那丹见状,忧心问道:“父王这心魔,可有良方祛除?”

大卫沉吟回答:“若要根治,非要大祭司亲来不可!”他早知自己五年前,就不容于扫罗——先前那记夺命剑,不见得:君王是受邪魔驱使……

这一夜惊魂之后,扫罗时常借机发作。每到夜间,大卫都要到宫中,吹笛安魂——不然,以色列王就要暴起伤人!然而,大卫已有防备:时时刻刻小心在意。扫罗欲要假扮疯颠,下手害他,也未能得逞……如此这般过了半个月,扫罗无计可施,只得又找来心腹重臣:以国的兵马大元帅。

阿布内却不知君王这些时日来,实系扮疯卖狂,只为不可告人的私章。忽闻王有宣召,委实心悸,惴惴不安来到宫中——进到寝宫密室,只见扫罗神色自若,一如常人,稍稍放心。他近前问道:“我王今日……有何要事相商?”

以色列王瞧他屏气敛息、战战兢兢的模样,笑道:“元帅还在害pà

……本王仍有邪魔附身么?”

阿布内听他笑得诡异,问道:“难不成我王这些天都是……?”

二十

扫罗却未正面回答,反问道:“元帅如何评判——近年非利士与我国的战事?”

阿布内略一沉吟,答道:“这几年非利士来犯,末将只需领兵守住各处险要。待王婿大卫一到,便可完胜班师。”

扫罗叹道:“眼下非利士可是闻大卫之名而丧胆?”

元帅说道:“大卫将军善能用兵,而且帐下乌利亚、比拿亚、阿比塞都有万夫不挡之勇。可说是兵锋所向,无往不利,攻无不克!还常常发动军民共同抗敌,全民皆兵。激起各族同仇敌忾之念,很得人心!上个月,又与王在以拉谷,大破敌国元帅伊斯贝所部——连战连捷!谅那非利士人,短期内不敢再来滋扰!”

扫罗恶恨恨的说道:“既是如此,元帅可知我意如何了吧?”

阿布内见他面上表情阴沉可怖,又忆起那晚,他对大卫痛下杀手——已猜到了八、九分,问道:“呃……我王……这些天假作癫狂,就是要借机除掉大卫?”

扫罗缓缓点点头,面色凝重说道:“元帅料得不差……”

阿布内心头微颤,说道:“虽然大卫已得民心,但并无反意,且是非利士大军的克星。我王何苦自毁藩篱?”

扫罗答道:“我何尝不知?只不过留得他在。这王位迟早必归大卫家,我苦心经营的基业,怎可落入异姓人之手?”

阿布内见他心意决绝,暗想:你一心要保住这国君虚位,未必就能保住……口中却问道:“我王如今……更有何谋可除大卫?”

扫罗叹道:“正要与元帅商议——此人灵巧机敏。这半月来,本王每每趁他吹笛奏曲之时,想要杀他,总是不能得手!况且他党羽渐丰,手下颇多猛将,依我之意:需得找个因由;定个罪名,顺理成章将他正法。”

阿布内眉头一皱,说道:“亚兰国献给王的美姬:里丝帕,艳色动人、丽质天香。王只须如此如此……那时王要杀他,自然合情合理,也不会激起民愤。”

扫罗哪会料到:自己向来倚重的生死兄弟,竟然包藏了不可示人的祸心——哈哈大笑道:“元帅果然老辣!此计天衣无缝,旁人不会起疑!”二人密谋已定,分头行事。

次日召集众将——扫罗王见大卫帐下,比拿亚、阿比塞二人也已从拉玛回到示罗,说道:“非利士人这几年虽然屡屡来犯,但受制于我儿大卫,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最近本王得报:正南亚玛力人,东北亚述帝国均蠢蠢欲动。倘若这几国同时发兵,列位可有退敌良策?”

余人尚未答话,元帅阿布内赶紧谏道:“亚述国地广人多、物产丰富、国力强盛,实乃我国劲敌!彼国与赫族人交兵多年,依我之见:差乌利亚引军一万,助防东北一线。乌利亚将军是赫族人,熟知亚述战法;也是我国统兵上将,有他在——东北边防无忧!”

扫罗立即说道:“元帅所言极是!速速调拨一万兵马,乌利亚将军与其部上将比拿亚、沙玛,助防东北一线。”

乌利亚领命而去。阿布内又说道:“正南亚玛力尽管国小力弱,也不可小觑。须防他与非利士联合进兵。可差约押、阿比塞、阿瑟黑领兵两万固防正南。而西南非利士一带,就由大卫将军亲自对付,应当不在话下。如此我国周边防务固若金汤,无懈可击。”

扫罗笑道:“元帅所献方略甚合我心!就这样办吧,各位将军自去准bèi

。”

众将皆无异议,各去整顿军马。大卫见阿布内把自己的左膀右臂都调到各处前线,明摆着是先去我羽翼,意欲图谋不轨。急忙到大王子府上与乔那丹商讨,哪知大王子毫不介yì

,笑道:“将军如今已是我王爱婿,且有‘非利士克星’之美誉。有将军在,我西南边防高枕无虞。今日阿布内元帅排兵也毫无可责之处,妹夫尽管放心,我父怎会自挖墙角、自毁保障?再说我也要驻守米兹帕,与将军互为呼应,共御非利士国。”

大卫一听乔那丹也要调离示罗,顿时心凉了半截。无话可说,辞别大王子,回到家中。米可公主见他一脸愁容,忙关切问道:“将军今天遇到了什么难事?”

大卫瞧了她一眼,心想:米可心地善良,忠厚淳朴,完全不懂这人心的诡诈——他一声叹息,说道:“功高盖主。我料你父已定意要杀我……”

米可大惊,颤声道:“他疯了吗?父王怎会有这样的念头?”

“嫉妒、贪婪、自私,对权利的欲望……都会让人变得疯狂;不可理喻!变得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认识了……而且,他极有可能被邪魔上了身——更是迫不及待的要杀了我,才肯黑体!”大卫的喃喃自语令米可柔肠寸断。她知dào

虽然夫君年纪轻轻,然而冰雪聪明、年少老成,统兵征战已近十年,料事有如神助;几无不准。既然他说扫罗王要杀他,那肯定不假的了。不由得泪珠涟涟,抽泣起来。

大卫与她成婚日久,夫妻情深。见她悲泣,也不禁伤感。搂住她肩,柔声安慰道:“贤妻莫慌,至多我放下一切俗务,与你远走高飞,去那深山老林里做一对:逍遥快活的野人夫妻。”

米可听他说得俏皮,破啼为笑,也不觉难过了。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说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做什么,都无关紧要……”

两人心意相通,相互依偎,良久无语。正情意绵绵间,屋外有人说道:“启禀将军,我王有令:传将军进宫吹笛,定神安魂。”

大卫对米可说道:“我得走了。你放心!不管遇到何事,我都会回来带你一起走的。”米可点点头,一双美目里还挂着泪珠,衬得面庞更显娇艳。大卫低头在她唇上深深一吻,转身出门,一直来到王宫。

宫门口有人带他曲曲折折,经过几道走廊,越过几扇大门。在一间房前停下,那人说道:“我王就在里边。请将军自行入内,小人不便相随。”

二十一

大卫谢了那人,心中寻思:今天怎么换了个地方?这里还从没来过……他轻轻推门进去。只见屋里灯火幽暗、寂静无声。往里走了几步,心想:扫罗王必定不敢无端端的杀我,若是那样明目张胆,必失人心。他或是要布下一个陷阱,引我进去,胡乱定个罪名,才好下手……

脚步不停,一边想一边已慢慢进到里屋。大卫忽觉眼前一亮,这里光线较之前明亮许多。看得分明,中间一张大床,被屋顶垂下的一张粉红罗帐罩住。床上侧卧一名女子,身材婀娜。脸面朝里,不知是谁。

大卫正要退出,只听那女子懒懒的说道:“我王来了?等得人家好辛苦……”翻过身来,一看不是扫罗,立时坐起惊呼:“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本妃寝宫?”

他心知不妙,正待分辩。却听得扫罗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大胆淫贼!竟敢**我的里丝帕爱妃!”话音刚落,王已提枪冲进屋来,不由分说,举枪分心便刺。大卫侧身闪过,探手抓住枪杆,高声说道:“我王明鉴!有人奉王命传末将到此,吹笛安神……”

扫罗不等他说完,打断他道:“本王这几日,神清气爽——我何曾命你进宫?我将女儿许配于你——你竟还嫌不足,色胆包天,欲辱我爱妃!”

大卫看那妃嫔里丝帕缩在床上,瑟瑟发抖,也不为自己辨白。已知dào

多说无益——按照以色列律例,凡与已婚妇女通奸行淫者,必要被治死,何况“淫”的还是王之爱妃?

他右手拔出以笏剑,“哧”一声削断长枪,左枪右剑交错横扫,逼退扫罗,和身撞破窗户,纵出屋来。脚一沾地,便有绳套收紧,缠住双腿。大卫不等对方发力收绳,右手剑已断了右边绳索;左腿一收,已将伏兵带了过来,飞起右脚把那人踢进屋里。左手毫不停留,甩出半截长枪,打落了几盏灯火,四周登时漆黑一片。大卫趁机没入黑暗,不见了踪影。

大卫走后,米可公主独自呆在家中。想到父亲竟要杀死夫君——两边都是自己挚爱之人,居然不能共存一片蓝天之下。自己要站在哪一边……心里也好生为难。正在彷徨无措,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房门一开,大卫闪身进到屋内。米可低头扑入他怀中,轻声道:“你总算回来了!”

大卫环臂将她抱住,催促道:“快跟我走,再拖延片刻,只怕出不了城!”米可还待再问,只听楼下人声嘈杂,似有许多军兵闯进府来。

她无暇多问,对大卫说道:“你快走!我拖住他们!快!要不,一个也走不了!”大卫眼见再不走势难脱身,心想:扫罗纵然无情,也不会伤害自己女儿——双目凝视妻子,说道:“等我回来接你!”

说罢,翻身出了窗户,手脚并用,缓缓缒下楼去。钻入暗处,仗着熟悉地势,凭借假山、阁楼的遮掩,踱到后屋马厩,跳上一匹战马,溜出府来。

米可公主将一尊神像放在床上,用被盖好。听到门外有人说道:“公主!末将奉我王之命,来请大卫将军进宫。”

米可答道:“我夫君刚从宫中回来,已经睡了。又有什么要紧事?不能明天再议?……”话音刚落,一阵沉重脚步声响,有人跑上楼来。“咚”一脚踹开房门,却是扫罗亲自到了。他一脸杀气,手提单刀,不由分说;直窜进屋内,一个箭步奔到床前。左手拨开爱女,一刀便把被中““大卫””砍做两段!

扫罗这一刀势大力沉,用尽全身力qì

,余势不衰,几乎连一张大床也分为两半!他看见被里只是一尊木制神像,冷冷问道:“大卫已经出城了?”

米可泪流满面,泣问:“他究竟犯了何罪?父王要置他于死地?”

扫罗鼻中一声冷哼,说道:“他擅入妃嫔寝宫,意欲奸污我宠妃里斯帕。我已下令通报以色列全地——捉拿大卫!你不用再等他了!”言罢,就拂袖出门而去。楼下的军兵也随之散了。一座偌大的府邸顿时变得静悄悄、空荡荡。米可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会做这种事!不会的!不会的……

——****——

大卫纵马来到示罗北门。对守城军士叫道:“我奉王命,身有要事!快开城门!”当值军兵见是他来,又还没接到通报,自是不敢拦阻。开关落锁,放他出城。

大卫连夜策马狂奔,直到米兹帕城下。天色微亮,那马已经四脚乱颤,口吐白沫,几乎累死!大卫向城上高声喊道:“速速禀报大王子!伯利恒大卫求见!”

乔那丹听闻妹夫忽然到了米兹帕,正不知有何机密事,急命人将他带到府中。大卫甫一见他,疲恚交加,扑倒在地,放声痛哭!

乔那丹不明就里,忙命左右送上温水点心。大卫牛饮了几碗水,吃了几块点心。心情稍稍平复,把昨晚寝宫遭陷害;如今被王追杀等事一一说了。乔那丹听了,恨恨的道:“必是有奸邪小人嫉妒妹夫在王前蒙恩,对王进了谗言。父王一时不察,听信奸佞,才铸成今日这般结果!待我返回示罗,面见国君,禀明其中原委,父王明察秋毫,到时定要拨乱反正,为你洗刷罪名!”

大卫明知乔那丹此去定然徒劳无功,也不忍拂他美意,说道:“有劳大王子辛苦一趟。只是你这一去,路途停留耽搁,最快往来也须得两、三天。末将呆在这城中兵营里,形迹过于暴露。我王已通报犹大全地,凡以色列民众皆可拿我。只怕这米兹帕有人欲献我邀功请赏,需得一个稳妥所在藏身才好。”

乔那丹稍一沉吟,当即说道:“我有一隐密所在,躲藏三、五日不在话下。你跟我来!”二人乘马出了西门,直行出二十里。来到一处山林中。大卫看这里到处古树参天,遮天蔽日,甚是荒凉。

乔那丹说道:“我多年往来驻守国中诸城,与各处地形地势已十分熟悉。我以前在米兹帕,就常来这里狩猎。虽然此间毒虫猛兽不少,但妹夫自然不惧。”

大卫摸了摸腰间铜笛,答道:“虽是不惧野兽,但总要有个安稳躺卧之所为妙。”

乔那丹微笑道:“妹夫无须忧心,我自有安排。”说话间,两人已到了一片山壁前。乔那丹搬走几枝大树干,挪开几块大石,露出一个高九尺;宽五尺的山洞口。他向大卫示意两人进洞。

刚走了两步,大卫正想说这里太黑——火光一闪,乔那丹已经点燃了油灯。里面一块平整大石板上铺了干草,几个瓦罐排在大石边上。

乔那丹说道:“三年前我在此林中猎杀了一头熊,与兄弟们吃了好多天的熊肉。这畜牲的洞穴倒是宽敞,里面冬暖夏凉。于是我在这里备了石床、淡水、清酒和腌肉,供我出猎时歇脚。这里人迹罕至,绝对是个稳妥所在!”

大卫笑道:“这里最好不过!多谢大王子了!”

乔那丹说道:“妹夫在此少歇。我亲去示罗面呈父王,三日后到此传讯与你。妹夫静待佳音便是。”

大卫叹道:“三天往返米兹帕、示罗两城,实在有劳大王子了。但我料扫罗王已容不下我,只恐空跑这百余里路。”

乔那丹昂然道:“只要保住以国你这道无dí

屏障,就走上千里路那又何妨?”

大卫不禁动容,握住他手,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乔那丹又叮咛了几句,正要上马离开。大卫忽然说道:“请大王子把我这匹马也牵回去。”

乔那丹立时会意,答道:“妹夫精细!正该如此。”于是驾着两匹战马,缓缓出林回城。进到米兹帕,即带上贴身随从数人,飞马疾奔示罗。

直到玉兔东升,满天星斗。一行人才到了示罗城中。乔那丹匆匆梳洗,草草吃了晚饭,便迫不及待进宫觐见以色列国君。

他想此时父王应当在寝宫,就一路寻去。宫中侍卫见是大王子驾临,自然不会拦阻。乔那丹一直到了寝宫门外,才被守门侍卫挡住。一人说道:“大王子请留步,待小人通报我王。”片刻之后,那侍卫回来,恭敬说道:“我王有请大王子进宫说话。”

乔那丹穿过长廊,还未进屋,就听到扫罗正与里斯帕在饮酒谈笑。他故yì

咳嗽了一声,问道:“父王还未安歇?”

扫罗一手端起酒杯,轻呷了一口,笑道:“我儿进来说话。”

乔那丹进到屋中,只见桌上摆了几碟佳肴——亚兰宠妃里斯帕正在为王斟酒。扫罗问道:“我儿不在米兹帕固防,来这里做甚?若是非利士人来攻,失了城池,你难脱擅离职守之罪!”

乔那丹说道:“我等军中为将者,自有军法可以约束。父王也当知dào

凡以色列民皆在摩西律法以下,遑论贵胄平民!”

扫罗冷笑道:“我儿此言意有所指吧?”

乔那丹续道:“摩西律法说得明白,若不是有两、三个人的见证,总不得定人有罪!敢问父王是如何定了大卫的罪状?”

二十二

扫罗答道:“我就猜到你来是为了伯利恒的大卫。难道我与爱妃同做见证,还不够两个人吗?你擅离本职,就是来为那个牧羊童子说情的?”

乔那丹不答他话,双眼直直盯在里斯帕脸上,一字一句问道:“里斯帕娘娘;你可曾亲口承认大卫将军意欲对你行奸……?”

里斯帕面如死灰,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他……”这宠妃比国君小了将近二十岁,年纪与大王子相差无几,在乔那丹的咄咄追问下,不敢正视他的目光,勉强迸出这几个字,竟说不成一句话。

乔那丹再无怀疑,厉声道:“你可是受人指使,陷害大卫将军?!”

扫罗突然叫道:“放肆!你怎么可以对娘娘这般无礼?!那淫贼大卫欲辱我爱妃,乃我亲眼目睹。你这般不依不饶,是何居心?”

乔那丹答道:“父王请想。自从大卫入我军中,非利士国无人可与匹敌,我军逢战必胜!如此国家栋梁,不留为己用,难道还要逼他与我们为敌吗?况且亚兰国献上娘娘这等尤物,只怕也藏有图谋……”他当着里斯帕的面,侃侃直言,一点也不避讳。

宠妃连忙说道:“妾身一柔弱女子,得蒙我王施恩——惟愿一生跟前侍奉,绝无二心!”

以色列王盯着长子、爱妃,眼光扫了几下,叹道:“正因为他战无不胜,又大得人心。以色列全地已有拥他为王之意。如今他犯了亵淫宫中妃嫔之罪,按律当被石头打死,我也是依法办事。”

乔那丹却说道:“大卫与二妹成婚以来,夫妻情深恩爱。而且妹夫向来品行端正,怎可能做出这等苟且勾当?”

扫罗懒懒的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米可知dào

这事以后,也是伤心欲绝。长痛不如短痛,为让她断了对大卫的念想,我已把她转嫁给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乔那丹双目圆睁,想不到一个堂堂以色列君王,竟然做出这般匪夷所思的蠢事。他几乎怒不可遏了,颤声道:“父王!……难道恶魔已经占了你的心?你怎么如此糊涂?!……你把米可许了别人,大卫岂能再回来为你效力?”

扫罗怒道:“到底是谁糊涂?你一心只向着那个牧羊童子,只盼这王位给了他才好!”

乔那丹说道:“这天下本就该有德者居之!如果民众之意是让大卫做我以色列国君,那又有何不可?况且他还是王的女婿,倘若真有一天,大卫真的为王——这王位还不一样留在了扫罗家?”

扫罗冷笑道:“你就以为他会把王位传给米可所生的王子?到时他妃嫔成群,自然是立宠妃所出的为储!那时这以色列的江山还与我扫罗家有何关联?”

乔那丹闻言,扫了一眼里斯帕,扫罗当即会意,说道:“你放心!如果你不再与那大卫来往,国君之位非你莫属!我众子之中,以你的文韬武略最为出类拔萃。犹大全地交由你治理,我看——不会输给那牧羊童子!”

乔那丹凛然道:“若是我当了国君,第一首要之事:便是让大卫做我的统兵元帅!”

扫罗大怒,霍地站起,拨出腰间长剑,指着亲生儿子,厉声道:“既然你铁了心要与那伯利恒淫贼为伍,我就废了你的王储之位,由伊施韦继承王位!”

乔那丹见他心肠刚硬,大卫之事已无可挽回。只得忿忿出宫,回到米兹帕。约定的三日期限一到,便带上一名贴身随从,来到大卫藏身的山林。

乔那丹心情沉重,正不知该如何向大卫开口。忽然前方一只野兔窜出,他不假思索,抽弓搭箭,“嗖”一箭正中兔身。哪知野兔强健,竟未倒毙,身上插着羽箭,径自往前逃命。乔那丹对随从叫道:“箭在前方,快去取来!”

那贴身随从立时拍马前去追赶猎物。待那人去远,大卫即从洞中出来相见,乔那丹尚未启齿,大卫已先说道:“大王子无需烦恼,我早料到王必不能容。累你旅途劳顿,末将感激不尽!”

乔那丹也甚是佩服,问道:“我还未说话,你就怎知事情已无转机?”

大卫答道:“大王子适才故yì

高声叫道:箭在前方,快去取来。明是吩咐随从,暗地里也是让我快快前去,勿留此地。若是这次大王子跟从人众,我悄悄走了便是。”

乔那丹叹道:“妹夫果然机敏!可惜我父……鬼迷了心窍,竟不肯留你这良将奇才,我几次三番都无法说服,徒呼奈何……”

大卫说道:“大王子心意,我岂能不知?不被王用,倒也无妨。至多我退隐山林,回到伯利恒放羊种田——只可惜与公主分离……”

乔那丹听他提到妹妹,不忍将实情相告,以免他忿恨之下,当即翻脸与父亲为敌。安慰他道:“妹夫放心!我自会想办法让你夫妻团聚。眼下当务之急,是你要如何躲避父王的追捕?”

大卫答道:“我欲投靠神人山默尔。他在国中德高望重,即使扫罗王贵为一国之君,也不敢在他面前任意妄为……而且我王如此行为,似乎出于邪灵做梗,说不定大祭司有驱魔妙方。”

乔那丹喜道:“妹夫去到神人之城,定然无恙!”他牵过自己坐骑,又道:“此去拉玛,须得脚力,我这匹战马借你一用。”

大卫也不推辞,接过缰绳,上马而去,二人洒泪而别。他直奔神人所住的拉玛小城——拉玛地处法莲支派。山默尔的上一任大祭司常住示罗,而他却蜗居本乡拉玛,因此以色列的宗教中心逐渐从示罗向西迁移。

虽然扫罗王通报全境,捉拿自己女婿。可是大卫战功赫赫,待人亲和,为人正直不阿——已得广大民众拥护。所以除了扫罗嫡系下属,其余军民根本不会起意擒拿大卫。明眼人也早看穿了扫罗的用心,民间都在流传国君陷害忠良,只为一己之私的说法。别说捉拿,只怕如今大卫自立为王,闻风跟从者就不下万人。

大卫一路顺畅到了拉玛。这小城位于以法莲山地,四周群山围绕,道路崎岖,倒也易守难攻。大卫寻思:这里地形险要。非利士国离得不远,他们虽晓得我国精神领袖居住此间,也不敢兴兵来犯……正想到此处,道旁树丛中跳出两条大汉,各执弯刀,喝道:“哪里来的年轻人?到拉玛意欲何为?”

大卫猜想这些人必是守城军士,赶紧下马,施礼道:“我是伯利恒大卫,来此拜访神人山默尔。正愁没人引路,巧遇两位大哥真是再好不过。”

一名大汉斜了他两眼,对同伴说道:“长得俊俏的年轻人我也见过不少,可是声名远播的大卫将军……我却从来没见过,兄弟你说——会不会是冒名顶替的?”

另一人怪声怪气的答道:“哥哥不要忘了,父亲大人把以笏短剑赠予了大卫。如果他是如假包换的扫罗王女婿,亮出宝剑就知真假。”

大卫连忙取出贴身的以笏剑,双手奉上,恭敬说道:“我早听说大祭司的两位公子英雄威武,仪表非凡。今日得见,幸何如之。宝剑在此,请两位哥哥品鉴。”

其实山默尔的这两个儿子毫无乃父之风——长子约珥;次子阿比亚常在圣所捞取百姓献上的祭肉肥己,更在圣殿与妇人行淫。大卫所说“英雄威武,仪表非凡”云云,纯属客套奉承,实是言不由衷。

约珥大喇喇的伸手接过短剑,仔细端详,说道:“嗯……这确是以笏宝剑无疑,看来你真是大卫。我父亲将这剑给了你,表明他要立你为——下一位以色列的国君了。”

大卫见他并不归还短剑,话里还带有醋意,知他不悦,立即笑道:“哥哥言重了!神人赠我宝剑,只是愿我率领族人奋起,击退非利士国入侵。至于那国君之位,当然是德高望重、德才兼备者居之,小弟万万不敢垂涎。”

约珥说道:“嗯……看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既然你不够德高望重,我先暂时保管这剑,待我寻见真命天子,再把剑给他。”

大卫说道:“这本是哥哥家传宝剑,如今物归原主,也是美事。还请哥哥领我去见令尊大人。”

阿比亚突然阴阳怪气的说道:“大卫将军这么着急要见我父亲,难道后面有扫罗的追兵不成?”说完,与约珥两人哈哈干笑了几声。

约珥看大卫涵养倒好,也不生气着恼,随你取笑,只当充耳不闻。他也觉得无趣,只能说道:“这里是神人之城拉玛,谅他扫罗也不敢随便撒野!大卫将军尽管放心,请随我们进城。”

大卫喜道:“有劳两位哥哥了。”

约珥、阿比亚头前带路,大卫牵着战马在后相随。沿途岗哨见是他二人,预先埋伏的冷箭投枪自然不会发射。大卫看他们在山道上曲折缓行,明明是条直路,偏偏还要绕几个弯。知dào

必是有机关陷阱,不敢怠慢,紧紧跟随二人脚步。心想:这山路陡峭难行,更设下许多厉害机关,敌军明火执仗大队来攻,摆不开阵势,人多也是无用。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怪不得神人可以安居这边陲小城,无惧强敌在侧。

二十三

约摸行了三、四里路,三个人穿出山林,来到一片山间低洼之处——拉玛小城就建在这群山之中。大卫看这城与逃城差不多大小,城中居民男女老少俱全,不似逃城:清一色的男子。他跟在约珥、阿比亚身后,见百姓都不理会这两人,只是几个**模样打扮的女子上来搭讪,这两人也不避讳,竟大庭广众之下,与**眉来眼去、**说笑。大卫料想这二人臭名昭著,寻常百姓都避之唯恐不及。又见他们毫无羞耻之心,自甘下流、淫态百出。不免对这两位大祭司的公子生了几分憎恶……

三人走街过巷,来到圣殿——以色列有诸多祭祀礼仪,每逢节期,大祭司要在圣殿,为各地来的以国民众献祭赎罪。大卫等人穿过雄伟宽敞的大殿,来到后院。两相对比,这里顿时显得清静幽雅——几间木屋并排相连。约珥正要敲门禀报父亲,中间一所木屋小门一开,飘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手上端着一盆热水。

她一见阿比亚身后的大卫,便说道:“你们两个又从哪里带来的狐朋狗友?成天正经事不干,就知dào

瞎混!”

阿比亚也不生气,陪笑道:“妹妹可不要乱说!这位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以色列最会打仗的大卫将军。我们可没有瞎混!我与哥哥巡山,恰巧遇到将军来拜访父亲大人,正好为他引路。”

那少女一双美目在大卫身上乱转,轻轻说道:“名震天下的大卫将军果然如人所言……”她本想说“果然如人所言的年轻俊美!”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脸上一红,颇为尴尬。

大卫立即接道:“我就是伯利恒大卫。有要事特来造访神人,姑娘可是大祭司之女?”他见这少女对约珥二人毫不客气,又没罩面纱,阿比亚又称她为“妹妹”——必是自幼长大的兄弟姐妹。

少女还未答话,山默尔已在屋里高声说道:“我儿大卫快快进来!老夫正要找你!”那少女嘻嘻一笑,自去倒水。约珥兄弟俩领着大卫进到木屋。

大卫看这屋里陈设极其简单质朴——几张木椅、一张木几、一张木床,房屋四角各摆一个香坛,坛中轻烟袅袅,鼻中闻到的尽是馨香之气。神人山默尔盘膝坐在床上,看到大卫进来,脸露微笑,说道:“将军请坐。”

却对二子说道:“把以笏宝剑留下!你二人出去!我与将军有要紧事商量。”约珥脸上变色,不敢违拗,乖乖取出短剑,放在桌上,躬身退出。

待两人走了。大卫才叹道:“神人果然厉害!你怎就知dào

……以笏剑不在我身上?”

山默尔长叹一声,说道:“知子莫若父!我这两个逆子言行败坏、秽乱圣殿!根本不配接祭司衣钵。如果这样的人都能做祭司,那以色列的信仰就要坍塌了!”

他顿了一顿,又续道:“他二人品行不端,偏偏又觊觎高位,妄想指挥千军万马,平定外患。所以一直恼我将以笏宝剑给了你。今日你们一齐到来,你又是有求于他们。因此我料这二人定会勒索于你。”

大卫刚要赞叹,先前那少女又端着几个壶壶罐罐进来了。她一边为两人分杯倒水,一边说;“将军远来辛苦!尝尝我们拉玛的甘甜井水,解渴解乏!”

大卫见这少女眉清目秀,年纪虽小却落落大方。对她很有好感,心想:同是一对父母所出,人与人之间,怎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山默尔仿佛洞悉他的心思,说道:“这是我义女亚希暖。十九年前我在山间拾到的弃婴,带回家中抚养成人,反比那两个逆子正直懂事、惹人喜爱。也让老夫没在孩童教养上丢尽脸面!”边说边连连苦笑摇头。

亚希暖皱眉道:“父亲何必再提亲生不亲生?如果那两个哥哥现在就死了,父亲会为他们哀哭吗?”

大卫见这姑娘心直口快,毫不掩饰心中好恶,甚是欣赏她的豪爽。山默尔被亚希暖一阵抢白,不禁一愣,为之语塞。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我与将军有许多话说,你先出去歇息歇息。”

亚希暖见神人并不生气,得yì

笑道:“我就在旁边屋里歇着,有事唤我。”神采飞扬自行去了。

山默尔转对大卫说道:“我已听闻扫罗王通报以色列全地,要捉拿于你。缘起你在宫中意欲行奸他的爱妃:里斯帕。因此我料你必要来寻我……”

大卫赞道:“大祭司果然神人!料事料人不差毫厘,也必定知dào

我是蒙冤受屈……”

山默尔续道:“自那次你示罗城外一千火牛退敌三万,城中妇女欢呼‘扫罗杀死千千,大卫杀死万万’——王已很是不悦。之后反悔婚约,故yì

以一百非利士阳皮来刁难。却不料你限期未到,竟献上了二百阳皮。他见你无所不能、无往不利、战无不胜,又广得民心。只恐自家王位落入你手,于是设计陷害。唉……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大卫拜服,说道:“神人虽不在示罗,但事事道来,有如亲见,末将钦服!”

山默尔微笑道:“所谓神人也不过是人!我的日子快要满足,只怕也保不了你。”

大卫惊道:“大祭司你……”仔细看他形容确是比之前憔悴。神情也不如以前矍烁,不曾想却是大限已到。

山默尔接道:“凡父精母血所造之人,结局都难逃一死!我死了,所有人都知dào

我也只不过是人,不是神!那次与非利士国师聂班达交手,令老朽大耗元气!离世之期也就提前了——我死了,那扫罗就无所顾忌,你藏身于此,他也要来擒你!”

大卫问道:“我已不再执掌兵权,退隐山林。他也不放过吗?”

山默尔答道:“你已深得军民拥戴,又有一群猛将兄弟。只要不死,登高振臂一呼,望者影从。你已积累了足够为王的声望,所以扫罗非要你死不可!我一归天,他必要前来。到那时——两个逆子无所畏惧,为图高位,必要献你请功。”

二十四

大卫听了,默然不语。大祭司又道:“我儿无需忧虑!扫罗如此行,无疑自掘坟墓。如今非利士、摩押、亚玛力、亚述各国环伺,他不顾强敌林立,竟自毁本国的保障藩篱,这是自寻死路!一旦他兵败身死,我儿合情合理,就可做犹大全地的君王,以色列十二支派统一听你号令。只要二十年,就能建立一个空前强盛的帝国!”

大卫的豪情壮志被他一番言语点燃,浑身血脉贲张,说道:“我也甚愿国富民强,外敌不敢来犯。止息刀兵,少些征战攻杀!不过眼下命在顷刻、危在旦夕。神人可有安身立命之策?”

山默尔答道:“我儿可往西弗旷野暂居。那里有茂密的何烈山林,兼有山地丘陵地势。我猜乌利亚、约押等人不久就会因寻你而聚集。那时在山间啸聚数百勇士——扫罗王若是差小队人马前来,自然不是你等对手。他若领大军围剿,你们退入旷野森林,他的大队铁骑也施展不开。而且西弗旷野周边非利士、摩押、亚玛力三国角力,扫罗领兵而来,只怕这三国也要发兵相迎。你在中间左右逢源、进退自如,可保无忧。”

大卫说道:“事已至此,也只能相机而动了。我这就启行前往西弗,察探地形地貌,做到心中有数。神人多多保重!”

山默尔捋须微笑,说道:“这以笏宝剑,我儿可要收好。另外这次我还要再送你一份礼物。”

大卫自得这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宝剑后,诸事无不顺利。这下听神人又有好礼相送,不由得满心期待。

大祭司从床下取出一张羊皮卷,递给大卫,说道:“这是一张‘仙人指路’地图——可为我儿在大漠丛林中,指示方向,不致迷路!”

大卫掂量这张羊皮,与普通常用的卷宗并无太大区别。展开摊在木几上,就见拉玛城周边的山丘树林,各条大路小径……都跃然其上。更有一条细细的朱红色线,详细标明了他如何从群山之外,一直进到小城中……大卫伸指点中图上的“拉玛城”。那个小点顿时放大:整张羊皮卷上现出城里的条条街道,以及库藏重地!

他啧啧赞道:“神人这件宝物,用来行军打仗,再妙不过!”

山默尔笑道:“何烈树林里都是将近百年的参天古树!在那里,几乎不见天日!我儿有这张宝图在手,便能从容不迫……另外,老夫还有一个重托……”

大卫听他说得郑重,赶紧收了“仙人指路”图,专注倾听。大祭司扬声叫道:“女儿过来!”话音刚落,亚希暖已步履轻盈进到屋内。

山默尔说道:“请将军带上此女同行,一路相互照应。”

大卫全没想到神人居然将义女托付,登时有些手足无措,推辞道:“大祭司贵体欠安,还需有人照料,这姑娘聪明麻利……”

山默尔打断他道:“我儿先别推让。你请试想:如果我一死,那两个逆子必要在亚希暖身上做出惨绝人伦的事来。我将她托付与你,才会安心。也免得堂堂大祭司之家——出那乱伦的污移丑事。”

亚希暖虽知他体质渐衰,命不久长,但听他如此安排后事,心中也不免酸楚。垂泪道:“父亲饮食起居一切如常,再让我服侍上五、六十年也不在话下。怎地今天这样说?是嫌我服侍得不好么?”

山默尔笑道:“傻姑娘!人人都有一死,这是定命!我体力如何,心中自然明白。我活着时没管好逆子,死了就更管不了。我这里不缺仆人使唤。你随将军而去,强如留在豺狼虎豹身边。”

亚希暖听神人语气坚决,不敢再辞。向养父拜了几拜,自去收拾行囊。大卫念到这一别或许是天人永隔,也不禁伤感。心想:山默尔偌大年纪,不在家中颐养天年,却四处领兵助防边境,为国劳心劳力,确是国中文臣武将的榜样。我国这一精神领袖倘若不在了,军队斗志堪忧……他宛然想起一事,问道:“神人倘若果真仙去——我朝之中,还有何人能制那非利士国师?”

山默尔答道:“我儿勿忧!以国十二支派——草莽英雄、异士人杰。我等岂能尽识?老朽之后,必有大祭司的合适人选兴起!而且,老夫也预备了大将阿比塞、比拿亚的枪棍,能以降那聂班达……”

大卫闻他已留了后着,登时放心!向神人拜了几拜,将以笏剑贴身藏好。默默退出木屋。与亚希暖在马厩选了两匹好脚力,相携出了拉玛,去往西弗旷野。

虽然这拉玛小城的山道布满机关,但有亚希暖领路,自是畅行无阻。二人蜿蜒曲折、往返迂回,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绕出群山。

大卫问道:“敢问妹妹,这山上的机关埋伏可曾派上过用场?”

亚希暖答道:“据我所知,应该只用过一次。听说三十年前,父亲在米兹帕带领以色列军队大败非利士人!那日白昼如同黑夜,空中电闪雷鸣,北风狂吹!我军借风雨之势,横扫来犯之敌!”

大卫听得出神,遥想当年的情景,脑中浮出山默尔纵马驰骋的模样,不禁神往。只听亚希暖又道:“那日大败之后,非利士人伺机报复。探明父亲常居拉玛,于是集结万余军兵,直欲踏平这山地小城。不料沿途机关陷阱无数,还未到城下就折损了数千人马!又找不到进兵路线,只得铩羽而归。”

大卫接口道:“于是乎非利士人知dào

厉害,不敢再犯。所以这些机关就只用过一次!”

亚希暖笑道:“没错!正是这样!不过平日城中军民,也常用那些机关陷阱来捕猎野猪狗熊,也算物尽其用了。”

二十五

两人相视而笑。大卫不无遗憾道:“只可惜这次来去匆匆,没能在神人身边多呆些时日,也可多学一些排兵布阵之道,还有巧妙的机关法门。”

亚希暖笑道:“将军放心!我这有父亲的一些……”话到一半,山边跳出两人,拦住去路。大卫一看,却是约珥、阿比亚兄弟。

约珥叫道:“妹妹要往哪里去?莫非看上了俊俏公子,要和野男人私奔不成?”阿比亚在一旁连连“嘿嘿”陪笑。

亚希暖双眉倒竖,怒道:“你这两个恶人!狗嘴吐不出象牙!没一句人话!我去何处,与你们何干?还不赶快让路?”

阿比亚嬉皮笑脸说道:“路是要让的……只是妹妹这一去不知几时才回来,让哥哥想得心焦。不如在这林中玉成了美事。然后各奔东西,也不留遗憾……”

亚希暖怒极,手中马鞭一扬,劈脸向他甩去。阿比亚一探手,抓住鞭稍,运劲往下一拉。他臂力不弱,单比力qì

,亚希暖当然非其敌手,她借这一扯之力,跃离马背,一脚踹在对方前胸。阿比亚吃了这一腿,往后退了几步,恼羞成怒,再次扑上,伸手拿她肩头。两人拳脚翻飞,纠结缠斗。

大卫看他二人打得难解难分,深怕他们还带了帮手,到时一拥而上,成群欧混战局面,就难以脱身了。况且这里离拉玛城已远,神人山默尔难以赶来相援,得速速离开为妙。约珥也知他心意,挑衅道:“大卫将军生得俊美**,不逊女子啊!要不咱哥俩也亲近亲近?……”

大卫听他说得龌龊,又恼他二人败坏祭司体统,冷冷的说道:“哥哥还有这种嗜好?只恐小弟身子沉重,约珥哥哥消受不起!”

约珥狞笑道:“将军有这般生猛?我倒要见识见识!”五指箕张,抓向大卫小臂。待他抓到,大卫忽地手一翻,反拿住他的腕口脉门。约珥登时半身酥麻,好似被一只铁钳夹住,动弹不得。

大卫喝道:“上来!”——将他提到马背,右手拔出以笏剑抵在他喉头。低声令道:“快叫你兄弟住手!”

约珥只觉得脖子上一道凉气,深知这短剑锋锐,稍不留神就要断喉送命。不敢违抗,叫道:“兄弟——快快停手!”

阿比亚见兄长被擒,利刃横在颈上,心里不由得埋怨自己二人过于托大,没带随从帮手。眼下只得受大卫胁迫,放走到嘴的肥肉,也徒有悔恨。大卫说道:“我们只要平安离开,你哥哥便安然无恙。从此处向南五十里,我会把他藏在一个稳妥所在。一个时辰后,你去接应。现在你去准bèi

马匹。”

阿比亚无奈只能听从。大卫与约珥同乘一骑,携亚希暖向南疾奔。跑了大半个时辰,见确无追兵,才勒马停下。把约珥捆在路旁一颗树上,在离他不远处,生起一堆篝火,防有野兽来害他性命。一切收拾停当,大卫笑道:“哥哥在此少歇。阿比亚哥哥与你手足情深,必定飞速赶来!哥哥在这里烤烤火,暖暖身子。”

约珥为保性命,也不敢再逞口舌之快。乖乖就缚,任他摆布,坐等兄弟来救。大卫自与亚希暖策马而去。一口气又跑出四、五十里,才渐渐放缓,两人并骑前行。阳光洒在亚希暖脸上,大卫只觉得她甚是娇美可爱,与米可、贝丝芭各擅胜场,各有各自的风韵。

大卫对她说道:“没想到你拳脚功夫还不错,寻常男子肯定都不是你的对手。”

亚希暖笑道:“父亲从小就教导我们骑射之术。虽然我是女子,他也不另眼相看——我那两个脓包哥哥平日里只知dào

欺压良善,不学无术。偏又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这次被将军治了一回,总该有所收敛了。”

大卫看着她笑语嫣然的模样,说道:“我认识一位姐姐。她胆气过人,刀法独到。是少有的巾帼英雄,你们见了一定有许多话说。”他想到贝丝芭清脆柔腻的声音,不由得挂念起乌利亚、阿比塞这群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

亚希暖问道:“那位姐姐也是将军的部属?”

大卫答道:“那位姐姐是我一个哥哥的妻子。其实我与那些哥哥们意气相投,一起喝酒吃肉。大家也愿意听我号令,平常倒没分什么长官下属。”

二人一边谈笑,一边信马南行。眼看天色灰暗,夜幕降下。大卫说道:“天色将晚,我们需寻个住处才是。”

亚希暖指着前方说道:“将军你看!那里似乎是个祭司神庙,我们可去寄居一晚。”大卫顺她手指方向遥望,隐隐约约有座大屋建在山脚下。

两人催马来到近前,看清果然是个祭祀圣殿——以色列各城各乡都设有祭司,各处也都有献祭赎罪的圣殿神庙。大卫瞧这座神庙占地甚是宽敞,高墙阔门,掩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更显得气派不俗。

大卫上前叫门,过了片刻。一个年轻人开了大门,看见来了两个生人,问道:“二位有何要紧事?若是献祭赎罪,请明天再来。”

大卫连忙答道:“我兄妹二人急于赶路,错过了村镇。在这荒郊野外,没有容身安歇之所。还请祭司长老大发怜悯慈悲,准我二人借宿一晚。”

那年轻人尚未答话,他身后却有人低声叫了起来:“咦?……这位可是大卫将军?”大卫一惊,心想:扫罗王已通报以色列全地,捉拿于我。这里居然有人认出我来,不知是敌是友……但又觉得这声音颇为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正在迟疑,那说话之人已走到门边——这人身材修长,面皮白净,却是扫罗手下将领:多益。大卫施礼道:“原来是多益将军。不期在此相遇,如今大卫乃我王通缉要犯,将军可是要拿我献给国君?”

多益笑道:“大卫将军多虑了!你我同为朝中统兵大将。我对将军一向敬重佩服!惊闻扫罗王,竟以行奸宫中妃嫔之罪名缉拿将军,我以为其中必有蹊跷——将军向来品行高洁,有目共睹。军中将士无人不服。不想在这里得遇将军,你我二人正可好好交心。”

二十六

大卫听他说得诚恳,戒备之心稍懈,说道:“多益将军过奖了。大卫带罪之身,借宿一晚就走,免得给将军惹来事端。”

两人互相谦逊一番,大卫才进到院里——住在这神庙里的祭司叫亚希米勒,适才开门的年轻人是祭司之子亚比亚瑟。多益奉王命换防西南一线,连日来率近百亲兵频频巡视边防,竟与昔日同僚不期而遇。大卫见他殷勤招待,命人摆上筵席酒菜,好像主人一般。那祭司倒似成了客人。

大卫看那亚希米勒大约五、六十岁年纪,须发花白,面色红润,只是神情有些落寞。他微觉诧异,对他说道:“多谢祭司留宿。大卫歇息一夜,明日便走。”

亚希米勒眼光闪烁,神情恍惚说道:“将军海涵。这殿上的陈设饼可吃不得!那只有祭司洁净之后,换了新饼,方才能吃。”以色列圣殿中常有薄饼做为供物,称为陈设饼或圣饼——只有祭司或神职人员能吃。

大卫见他辞不达意,不知所云。满腹狐疑,猜不透他话外之意。多益已领着三人入席落座。

大卫看桌上菜肴倒也丰盛,并没见什么陈设饼。而厅中也只坐了祭司、多益,自己和亚希暖四人。尽管已经奔波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他还是问道:“多益将军何不叫几位兄弟一齐来入席?这一桌的酒菜我们四人吃不完,岂不浪费?”

多益答道:“众兄弟和祭司一家都已用过了晚饭。这桌酒菜专为款待将军预备。”他拿起酒壶,为大卫斟满一杯。

他又端起自己酒杯,说道:“兄弟敬将军一杯!”大卫虽不喜饮酒,但见他一片诚意,也不忍拒绝,刚把酒杯端到嘴边,亚希米勒却故yì

咳嗽了一声。大卫听他咳得异样,眼望祭司,只见他还在不住清嗓,咳个不停。

多益见状,笑道:“将军安心饮了这一杯。兄弟先干为敬!”一仰脖,亮出杯底。示意酒里无毒。大卫缓缓拿起杯子,眼角余光扫过门窗。似乎人影晃动,不少人站在屋外。心中寻思:难道这多益假意接待,却暗伏军士,想要拿我?……

正念及此,多益突然摔碎酒杯,叫道:“拿下!”厅中顿时涌进十余条大汉,各执刀枪剑戟,把大卫、亚希暖围在当中。

面临危境,大卫正在盘算如何脱身。只听外面有两人哈哈大笑——却是约珥和阿比亚。亚希暖一看是他二人进来,怒道:“又是你们两个!这次你们要待怎样?”

阿比亚淫笑道:“妹妹生气的模样也是这般动人!今晚花好月圆,良辰美景。当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我可等不及了!”

多益笑道:“二公子这回得偿心愿,可要记得我出兵出力啊!”

阿比亚答道:“这次全靠多益将军出谋划策。拿了大卫,将军在扫罗王前,必定封赏进爵——我们两家合力,各取所需,各有所求。如今都满载而归,可见天助我等!”原来阿比亚备好马匹,一路寻来,救了约珥,恰巧遇到巡防的多益。他二人见是扫罗麾下兵将,便告知了大卫的行踪。多益十分熟悉这方圆百里的道路城镇,猜想大卫的南下路线在傍晚时分,必要经过这座祭司神庙,于是与兄弟俩合兵一处,抄小路提前赶到。果然候个正着。

大卫听他二人一问一答,又想起亚希米勒的一言一行,才明白原来多益早就和约珥、阿比亚预谋好了,设下圈套。祭司在席上有意提醒,那整桌的酒菜必是做了手脚。心里筹算凭着以笏剑锋利,带着亚希暖突围而出。又想如果自己走了,只怕多益不会饶过亚希米勒一家,正在犹豫。忽然屋顶“哗喇”一声巨响,有人从房顶破瓦而下。屋中登时木屑、泥沙弥漫,各人均无法睁眼。众军兵大叫:“大伙小心!保护将军!不要走了大卫!”各举兵器,只待尘埃落定,就要一拥而上,拿住钦犯。

那从天而降之人落在桌上,立即手挥足踢——桌上的碗碟杯盏被他当做暗器投枪,掷向多益等人。军士纷纷举兵刃格挡,一时间,汤汁酒水四下乱溅。那人更不停歇,从桌上跃起,迅捷无伦连环踢出十余脚,大卫、亚希暖身边的兵丁都中腿倒地。脚法飘逸潇洒,正是逃城城主乌利亚到了!

约珥、阿比亚见对方来了强援。生怕煮熟的鸭子又要飞了,急忙扑向亚希暖。两兄弟一般的心思:先把美人抢到手再说!

不料房顶又跳下一人:身形婀娜,面罩轻纱,两柄柳叶刀上下飞舞,截住二人。两男一女瞬间斗在一处。大卫喜道:“贝丝芭姐姐!你也来了?”

贝丝芭双刀不停,逼得约珥、阿比亚无法靠近,口中答道:“大卫将军又在哪里得了个美人?将军真是**倜傥惹人爱呀!”

她语音娇柔滑腻、勾人心魄。阿比亚听在耳中,只觉全身无比舒坦,心神一分,攻守稍稍迟滞。贝丝芭一脚踹在他腰间,将他踢得横飞出去,正好摔在亚希暖面前。大卫伸足将他踩在脚下,右手一翻,以笏剑已抵在他胸前,叫道:“你等再不住手!阿比亚可要小命不保!”

约珥见兄弟被擒,立时退下不再进击。多益却冷笑道:“这人德行败坏!在圣所巧取勒索、苟合行淫!毫无祭司体统!令神人山默尔面上蒙羞!大卫将军替他料理了这不肖子孙,犹大全地无不拍手称快!”他话音刚落,忽地一摆手,与十余名下属一齐伏在地上。

约珥看他竟不顾兄弟死活,全无同盟之谊。又见他们一干人皆伏于地,登时省悟外面有弓弩手要放箭,也急忙趴在地上。但过了片刻,四周静悄悄一片,动静全无。贝丝芭笑得花枝乱颤,说道:“你们在干嘛?这地上有宝贝么?……”

多益也觉奇怪,明明自己先就安排了数十名弓箭手,以防大卫识破酒里的门道,手中宝剑厉害,己方人众不是对手,便要乱箭齐发——捉不到活的,献上首级,扫罗王也必欢喜。不料过了这许久,一箭未发,害得十余条大汉伏在敌人面前,狼狈难堪已极!

二十七

正不知如何处置——“嗖”一声响,一支羽箭从厅外射入,沿多益头顶掠过,钉在他身后梁上。箭枝没入小半,箭尾兀自不停颤动。一人叫道:“多益将军可是在等这个?”

这人话一说完,顿时“呵呵、嘿嘿、哈哈”笑声不绝。大卫喜上眉梢,说道:“原来沙玛、比拿亚、阿瑟黑哥哥们都到了!”

眼看局势急转直下——本来大卫已是手到擒来,没想到现在自己反成刀俎鱼肉。对方猛将纷纷到齐,己方这点人手绝不能敌。况且强弓硬弩都在暗处,逐一射杀实在轻而易举。多益面色黯然,缓缓站起,霍地一扬脸,昂然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事已败露,请大卫将军放过我的手下兄弟。此事由我一人策划,他们只是奉命遵行。恳请将军只杀我一人,留他们一条生路。”

那十余名军汉听到主将如此慷慨重义,无不动容。纷纷喊道:“我等愿与将军同生共死!大伙一起上,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大卫也敬他有情有义,说道:“多益将军言重了!非利士人来犯,你我都在军中效力,共同抗敌,都是自家兄弟!我何忍手足相残?将军朝中为官,不违王命,想要拿我,也是份内之事。既然我已平安,你也是以国边防重将,我岂敢滥杀?就请将军带上剩余兄弟自回边城,固防为上!”

多益满脸羞愧,说道:“将军果然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多谢将军手下留情!不杀之恩,末将不敢或忘,后会有期!”

他预伏在外的弓弩手已被沙玛、比拿亚等人或擒或杀——多益带上剩下的二十余人,灰头土脸的匆匆离开,也顾不得约珥、阿比亚的死活。

大卫收足放开阿比亚,对约珥说道:“你们两个也回去吧!从此改过自新,或许上天念尔等有忧伤痛悔的心,会赦免你们之前的罪愆。如果再继xù

做恶,天理难容,自有人取尔等性命!”

约珥、阿比亚唯唯喏喏谢了大卫,相携出屋,自回拉玛。待这二人去了,乌利亚冷冷说道:“那多益真够阴险狡狯!几句豪言就保住了性命,也算是个人物!”

大卫听他这般说,问道:“哦?……乌利亚哥哥觉得他那一番说话全是做伪?”

乌利亚答道:“换做是我落到那样的处境,也会这般大义凛然一回。他知dào

兄弟们敬重有情有义的英雄好汉,所以孤注一掷,言语相激,以退为进。将军必要放他一马。”

大卫说道:“就算他是为了保命,纯属虚伪做作。我也不能杀他——他是扫罗王手下大将。王以我意欲行奸皇宫妃嫔之罪名,想要名正言顺的杀我。那都是设局陷害。如果我今天杀了多益,就成了公然反叛,与王为敌。我被追杀便不算蒙冤了。”

乌利亚听他说得在理,也没再计较。各人久别,自有许多话要说。贝丝芭看到亚希暖站在大卫身后,问道:“这么漂亮的妹子,大卫兄弟从哪里得来?”

大卫答道:“姐姐取笑了。这是神人山默尔的义女亚希暖——神人要我去西弗旷野暂居,躲避扫罗王。他也说到诸位哥哥必要聚齐,前来寻我。果然不出他所料,竟在此地与哥哥们重逢。其他几位哥哥快请出来相见!”

大笑声中,沙玛、比拿亚、约押、阿比塞、阿瑟黑分别进屋。众人热情相拥,大卫与众兄弟见过,对亚希米勒说道:“今日多谢祭司大人席间提醒,末将才得脱此难。”

亚希米勒笑道:“全靠了各位将军及时赶到!否则我的浓痰鼻涕就算咳了一地,也是无济于事啊!”

大卫听他言谈风趣,又见打碎了不少碗碟桌椅,心里过意不去。摸出一锭金子,说道:“我等粗鲁,坏了祭司这许多器皿,还弄破了屋顶。我照价赔偿。另外还请再备一桌酒菜,我与各位哥哥把酒言欢。”

其实那锭十足纯金买个四、五桌盛宴也不在话下。亚希米勒却不推辞,接过答道:“款待各位以色列的勇士,是我家的荣耀!今晚这屋里开了天窗,正好对月当歌!众位将军请稍待。这金子就当是大卫将军献给以色列神的感谢祭,各位可做见证。”说着,把金子放入殿里的奉献木箱——以色列十二支派中有一利未支派,所有祭司都由利未人担任。他们不用耕种农田或从军打仗,专在圣殿神庙里为百姓祈福,献祭赎罪。而犹大全地各家也会从土产所得中,取十分之一送入圣殿,利未人就依此为生。

亚希米勒将金子投入奉献木箱,即是说这锭金子乃大卫给神的供物,损坏的桌椅器具无需赔偿。群雄都是洒脱不羁之人,也不去计较理会这些细枝末节。

祭司命家中仆人出来,将厅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片刻工夫,又摆上一桌丰盛筵宴。亚希米勒与亚比亚瑟入席相陪。

大卫对亚希米勒说道:“我是扫罗王缉拿的犯人。唯恐那多益死性不改,回到兵营,又率大队人马前来捉拿。我与众兄弟用了酒饭就走,不会给祭司再添事端!”

亚希米勒却说道:“大卫将军无需多虑!想那扫罗、多益虽然无德,谅也不敢亵慢以色列神的祭司!”按照以国的宗教传统,祭司是上天神灵与凡人之间沟通的桥梁管道——代表神向人说话,代替人向神赎罪。因此地位尊崇,尽管不是官员,却比一般文臣武将更受民众尊敬。

`大卫也觉有理,遂不再挂心。待众人几碗酒肉下肚,问起个中情由。约押说道:“半月前,扫罗王调我与阿比塞、阿瑟黑领兵固防南疆,以备亚玛力人与非利士人合军进兵。我三人奉命前来。到了这里,并未发觉两国有何异动,而王也并未要我军出兵讨伐。不久即听闻扫罗王通报全国,以行奸宫中妃嫔之罪捉拿大卫兄弟。联想到五年前,要献一百阳皮为聘礼之事,我猜兄弟必是功高震主,为王所忌,遭王设局诬陷,于是传书给乌利亚哥哥。让他夫妇二人与沙玛、比拿亚哥哥一同南下。”

乌利亚接道:“我去到东北一带不久,便收到约押的书信。想到那日阿布内元帅以固防边境为由,将我等兄弟纷纷调离。又忆起扫罗王过往种种对大卫兄弟的猜忌刁难,觉得约押所料定是不假。于是把兵符官印挂在营中,与两位兄弟私自南下而来。”

大卫甚是感动,说道:“小弟何德何能?竟蒙各位哥哥如此抬爱。舍弃高官厚禄,只为解我危难!”

比拿亚答道:“若不是兄弟在逃城,带我等杀敌立功。只怕我这一生就要终老边陲小城,一辈子平庸碌碌,哪来什么高官厚禄?兄弟平日谦卑亲和,军中将士无不爱戴。那扫罗妒贤嫉能、陷害忠良。已不得人心。贤臣择主而事,我自然是要追随兄弟而来!”

众人一齐附和。大卫问道:“各位哥哥又是如何寻到这里来?”

约押答道:“乌利亚哥哥到了南疆,与我三人秘密碰头。不久这多益领王命率军前来换防,我猜这其中或许有什么阴谋。于是也辞官挂印而去,悄悄隐在这山林中,与兄弟们两人一组,窥探多益的行踪。今日中午看到他领着近百军兵进到这圣殿神庙,四下布置,像是要伏击什么厉害人物。赶紧叫来其他兄弟。不料傍晚,大卫将军就到了。”

大卫望了亚希暖一眼,笑道:“神人山默尔所料,果然不差分毫!”他把自己这些时日所遭遇的,也一五一十详细说了。

群雄听到大祭司这般料事如神,都不免要啧啧赞叹。贝丝芭却笑道:“神人待大卫兄弟真是不薄!把如此美貌的义女托付,明摆着是送你一门妻室……”

亚希暖满面娇羞,忸怩呢喃道:“姐姐真会说笑……”

大卫急忙圆场,说道:“神人将义女托付,乃是因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公子!我与米可公主成婚以来,夫妻情深……”亚希暖听他如此说,面色便淡了,失望神情溢于脸上。

大卫突然想起,问道:“约押哥哥可有公主的消息?”

约押顿时变色,支支吾吾答道:“呃……这个……呃……公主应该还好吧……”

大卫听他答得蹊跷,忽地站起,双目圆睁,急急追问:“什么应该还好?公主如今到底怎样?”

二十八

阿瑟黑见他情绪激动,额角青筋暴突,连忙说道:“兄弟不必着急!你那岳父老儿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拿自己女儿开刀!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大卫横了他一眼,又见余人概不做声,隐隐觉得不妙。一字一顿问道:“约押哥哥!公主眼下身在何处?”

约押知dào

事已至此,实在无法隐瞒,缓缓答道:“兄弟逃出示罗城后,扫罗王就把米可公主另许了城中一位大户人家的公子……”

大卫脑中顿时“嗡嗡”做响,胸中烦闷欲呕,手足乏力,几欲跌倒。只觉这二十多年来最大的羞辱莫过于此……

——****——

多益一行二十余骑,急急忙忙回到城防营地。看见营中似乎多了一些来回巡查的骑兵,而且都很面生。

他颇感诧异,叫来一名留守军士,问道:“营中出了什么事?怎会来了这许多虎贲骑兵?”扫罗手下有三千精甲骑兵,乃是在他本族:便雅悯支派里优中选优,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个个以一挡十,骁勇善战。是扫罗的贴身护卫禁军,极少动用。

那兵丁低声答道:“午后扫罗王就到了。正在中军帐等候将军。”

多益一惊,心想:怪不得来了这些虎贲军,原来国君亲自到了!转念又想:或许大卫等人还在神庙,即刻带数百精兵前去,尚有希望拔掉王的眼中钉。

想到这里,快步赶到中军大帐。帐外亲兵见到他来,高声叫道:“多益将军巡防归来,帐外候命!”

过了片刻,帐内出来一名传令官,低声说道:“我王请将军入帐叙话。”

多益整了整衣冠,缓步走入大帐。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站在当中,背向自己,仰头沉思——正是当今以色列王扫罗。

多益赶紧施礼道:“末将多益参见我王!”

扫罗转过身来,笑道:“将军不辞辛苦,亲自带兵巡查边防,令我国南方一带平安无忧。!”

多益说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例行的日常巡防,末将分所当为。不知我王这次来到南疆,所为何事?”

扫罗答道:“我收到讯息:镇守东北的乌利亚突然不辞而别,不知所踪。我猜这必是与大卫有关。我又得知:大卫一路向西南而来,为防他叛国投敌。我亲率三千虎贲精骑南下。途中听闻约押三人也辞官归隐。哼!……这些大卫旧部必是追随他而去了!若是给这些人扯起大旗,聚众谋反,必成我心腹之患!趁其羽翼未丰,尽早除之!”

多益立即说道:“我王所料丝毫不差!这些叛党正是要追随大卫!”于是把在祭司神庙与大卫等人相遇一事说了,只不过黑白颠倒——说祭司亚希米勒如何帮zhù

大卫,在神庙中埋伏人手;自己如何中伏后,率部奋勇抵抗,突围而出。最后他说道:“末将不慎,以致折损了近百兵马。恳请我王恩准末将带罪立功!”

扫罗笑道:“那牧羊童子惯会设伏。将军临危不惧,奋起杀敌,不堕我朝声威,何罪之有?还请将军带路,速速领军前去捉拿这群乱党!”

多益即刻奉命点齐五百虎贲骑兵,带上火把,与扫罗一起疾驰亚希米勒的圣殿。不到一个时辰,五百以色列军兵已把一座以色列神庙团团围住。

亚希米勒送走大卫一行人,刚要卧床安歇,听到外面人喧马嘶,急命仆人点灯开门,察看究竟出了何事。祭司尚在等待回报,多益已和扫罗气势汹汹,径自闯上厅堂。大院中也立时涌入近百禁军,数十枝火把映得四处亮如白昼。

亚希米勒问道:“多益将军去而复返,还带来这许多军兵,是要兴师问罪么?”

多益还未答话,扫罗已先说道:“你就是这一带的祭司?方圆五十里的百姓都要找你献祭?”

亚希米勒见他比常人高出一头,仪态威严,多益又对他毕恭毕敬,猜想必是以色列国君,反问道:“你就是当今以国的扫罗王么?”

扫罗答道:“不错!祭司也该知dào

我此来为何吧?”

“我王此来想是为了大卫的缘故。”亚希米勒从容不迫,毫不隐讳。

就在此时,祭司全家老小八十口,已被带到厅外。一名禁军将官在外报道:“启禀我王:属下已搜遍各个房间,并无其他人等!”

扫罗森然道:“祭司倒是够直爽!你为何收留那牧羊童子,杀我部属,助他逃脱?”

亚希米勒还不知dào

——多益已把自己说成了导致他设伏不逞,损兵折将的罪魁祸首。但自己确是好酒好菜招待大卫等人,还提醒了大卫,免遭酒毒暗算。他坦承道:“大卫将军自从军为将以来,屡立奇功。保境卫国,战功卓著!王的臣仆之中有谁比他更忠心?他不是王的女婿吗?有谁比他更尊崇?有谁比他更受军民拥戴?”

扫罗最听不得这些,厉声道:“够了!祭司如此偏爱于他,与他同心。必定为他向神祈福了?”

亚希米勒毫无惧色,答道:“我岂是今日才为大卫将军祈祷祝福吗?每逢非利士人来犯,他带兵出征,我都会在这厅上为他焚香祷告。求以色列的神与他同在。果然每次他都大胜而还!”

扫罗淡淡的说道:“照此看来,那牧羊童子的军功有一大半,要记在你的名下!”

亚希米勒听他语带讥刺,也甚感不快,冲口答道:“大卫将军所向披靡,自然是有以色列的神与他同在!可惜我王倒行逆施,鬼迷了心窍!连自家女婿都容不下!竟然设计陷害忠良,只为谋求王位留在扫罗家!……”

扫罗听他居然当众揭破自己的用心,怒不可遏,狂暴大吼:“左右听令!此人目无国君,公然声援乱党,妖言惑众!给我斩了!”一干兵将却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敢对祭司动刀枪。

亚希米勒昂然道:“我王要杀神的祭司么?”

二十九

以色列族人从小就在各自城中的圣殿,听祭司传诵摩西律法,对殿中主持祭祀的祭司敬若神明。看到亚希米勒又这般义正辞严,虎贲军虽然悍勇,也无人敢动手。

半晌,厅上静默死寂,四围只听到火把燃烧的“噼啪”响声。扫罗抬头仰望屋顶尚未修补的大洞,冷冷说道:“多益将军,我命你去杀了这以色列神——的祭司!”他故yì

把那“神”字拖长,话中满了不屑之意。

多益闻言,心里一惊。可是王命难违,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亚希米勒近前,手按刀柄,却不拔出,双手微微发颤。

祭司见到是他,冷笑道:“将军又来了?大卫将军饶你不死,你竟要……”

多益听他提到先前情形,生怕扫罗王对自己所夸的“中伏不屈、英勇奋战”的壮举陡起疑心——前程堪忧,立即双眉倒竖,狠下心肠,拔刀出鞘,刀锋平掠。厅上只见刀光一闪,烛火灯光突然昏暗欲熄,眨眼又恢复如常。祭司家人一片惊呼声中,亚希米勒却仍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正当不知他是生是死时,祭司颈中突然鲜血喷出,尸身仰天倒下,首级滚出数尺远,颈血溅了一地!一家大小几十口见此惨状,登时哭喊成一团,更有几个女子当即昏死过去。

多益也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刀沉手快、毙敌无算!抽刀、斩首、还刀入鞘一气呵成,疾如闪电。所以亚希米勒虽已被杀,身子依然保持了片刻直立姿态。他露了这手漂亮的快刀,本想得几句王的称赞。

然而扫罗眼看此行徒劳无功,耳中灌满了男女老幼撕心裂肺的哭喊——“地灵魔”又在他内心怂动。以色列王立时变得抑郁狂燥不可收拾,根本顾不上赞赏多益的刀法,口中狂叫道:“统统杀了!一个不留!”

那些虎贲军兵本就是彪悍好杀之徒,只不过忌惮祭司神权,不敢白刃相加。但遵王命杀几个寻常百姓自然不在话下——可怜亚希米勒一家八十口,上至白发苍苍;下到嗷嗷侍哺,均遭惨死!一座平日庄严圣洁、公义威严的神庙圣殿变成了肆意杀戮的修罗场——近百军兵一齐下手,院中顿时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多益收回屠刀,在大院巡视了一圈。对扫罗说道:“启禀我王!这亚希米勒有个儿子叫亚比亚瑟。日间我曾见过,适才我遍查尸首,未见此子。想是已随大卫而去。”

扫罗说道:“我料大卫就藏在附近山林中。命人返报军营,再调两千虎贲骑兵,明日清早合围此山。我等就在这圣殿里歇宿。”

传令官飞马回营传命。多益轻声说道:“今晚杀了这许多人,还要在这里过夜?”他亲手杀了圣殿祭司,很是心虚。

扫罗笑道:“做了将军刀下鬼的,数也数不清!怎地今天如此胆怯?若是害pà

,将军可与我一同睡在这厅上。更有这五百以国勇士相陪,阳气旺盛,阴魂不敢来的!”

多益“呵呵”干笑几声,心想:手刃祭司的又不是你!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要了数十条人命。若是厉鬼来讨命,你可是首恶!

扫罗命人在屋外挖了个大坑,把亚希米勒一家八十余口一囫囵埋了。众兵将自去在圣殿周围扎营安歇。睡到半夜,屋外林中传来一阵阵凄厉哀声,听起来似兽非兽;似人非人。多益立时惊醒,颤声道:“不好了!……有……有鬼魂来索命了!”

扫罗笑道:“将军今晚像个婆娘!这屋外生起了好几堆篝火。既有火光,鬼魔如何敢来?即使来了,你可知dào

神鬼怕恶人?有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兄弟在此,你怕什么?”

多益答道:“我王神勇!神鬼难敌……”语音发颤,浑身还在打抖。

扫罗不去理他,翻身呼呼大睡。那凄惨哀声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直叫了大半夜才渐渐隐去,搅得屋外露营的军士个个不得安宁。好不容易捱到那怪声没了,才小睡了两、三个时辰。

翌日清晨,扫罗刚睁眼醒来。便有兵丁轻声来报:“启禀我王。屋外大树上吊死了十个兄弟。”

扫罗、多益闻报,都吃了一惊。连忙奔到外面。只见大树下已聚了好几百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树上离地一丈高处,一字排开,吊了十名虎贲军士,尸首在山风中来回摇摆,情状阴森可怖。

多益低声道:“果然有厉鬼来讨命了……”虽然其时已是旭日初升,青天白日,但听他这般冷冰冰的悄声细语,各人心底都涌出一丝寒意。

扫罗却高声喊道:“大家莫再提什么鬼神之说!这必是大卫一伙乱党所为!我已确知乌利亚、约押擅离职守,不顾边防重任,追随大卫来到南疆。甘当他的死忠亡命!昨天白昼之时,在这里伏击了多益将军,晚上又再装神弄鬼。前后共伤了我几十个兄弟!这些人数罪并罚,已成死罪!我已传令留守营盘的虎贲骑兵再添人马,沿路搜山而来。弟兄们只管埋锅造饭,吃饱喝足后进山搜寻那伙叛逆,叫他们知dào

我虎贲军的手段!”

众兵将听王道明了真相,受其鼓动,轰然应和,自去准bèi

。偌大一所圣殿,积蓄了不少百姓的供物、奉献的土产。一干兵丁分头行事,有人收殓尸首;有人烧汤煮食。一个时辰后,众人都饱餐了一顿,整装待发。那差去的传令官也恰好返回,勒马报道:“启禀我王。两千虎贲骑兵已经分批进山,沿官道、小路搜索而来!”

扫罗喜道:“妙极!我部数千人马合围搜寻,叫那一伙叛逆乱党无处可藏!”

以色列国西南与非利士接壤一带,多为旷野山林。其中更有茂密的何烈树林,大卫等人钻入森林,犹如泥鳅游入汪洋。扫罗却不肯罢休,决意进山来一次大海捞针。

二千五百骑兵分成五十个五十人的小队,散布入林,要从大山两侧合围。多益看这山林里古树参天,枝叶茂盛,阴森森的不见天日。他做了亏心事,着实心虚。不敢自领一队人马,立即对扫罗谏道:“启禀我王。这林中小路难行,况且那大卫一伙叛党专会暗处伏击。我王万金贵体,亲赴险境,不得不防。我愿随王鞍前马后,凭末将掌中刀,必要保得我王出入平安!”

扫罗却不知他心中筹算,还道他一片赤胆忠心,笑道:“将军忠勇!考lǜ

周全。既如此,将军与我一队便是。”

多益大喜,继xù

效忠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末将心甘情愿,供我王驱策!”心里却在想:跟在你这块挡箭牌后面。不管是活人,还是厉鬼来讨债,都要先找你这个大债主,我才有可能保住小命……

进到丛林深处,里边人迹罕至,无路可寻。众军士披荆斩棘,在前开道。搜索了大半日,始终没见大卫一行人的踪影。

多益走在这郁郁葱葱的莽莽丛林里,四围阴森昏暗。慢慢前移了许久,不见任何动静,也不知dào

何时能走出这座山林——感觉行走在无边的黑暗里,仿佛传说中没有尽头的阴间地狱。他心里有鬼,东张西望,忽然看见不远处枝叶掩映之间,一匹马上坐着一个无头、无手、无脚之人,正缓缓而来。

他吓得惊声尖叫:“鬼啊!……有鬼!无头鬼来讨命了!”他快刀将祭司亚希米勒斩首,委实害pà

是祭司的鬼魂显灵。

众人被他一顿乱喊乱叫,都吃了一惊。多益又突然惊叫:“那里!……那边也有!好多无头鬼!……”声音哆嗦颤抖,实是怕到了极点。

一干兵将举目四望,果然看见五匹高头大马从五个不同方位,悠悠而来。马上骑士黑乎乎的一团,不见他们举手抬足,却是在渐渐围拢过来,说不出的诡异。加上多益阴恻恻怪叫,各人背上都渗出丝丝凉意。

扫罗为要稳定军心,高声叫道:“不要慌张!给我放箭!”——以色列人的宗教信仰传统里:分天堂和地狱。在阴间地府有永不灭的硫磺火湖在燃烧,还有不死之虫在永不止歇地咬噬人的身躯,而且这是永恒的刑罚。若是触犯了亵渎神灵的罪名,死后就与天国无分,只能在地狱里受苦。所以众兵丁一个也不敢动,生怕万一是真神现身,自己肉身凡胎向天神动刀动枪,被活活打入鬼府,可不划算。

扫罗见无人应命,王的权威荡然无存,这是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挫折。怒火中烧,自行张弓搭箭,猛力向一名无头骑士射去。林中寂静,羽箭破空之声格外响亮。“扑”一声响,不偏不倚,利箭射入“那人”前胸……

过了片刻,扫罗见无异状,胆气更壮,叫道:“兄弟们看清了!这必是有人装神弄鬼!”

——“嗖嗖嗖嗖”连珠箭发,四箭分别命中其余四个“无头鬼”。半晌,那五鬼毫无反应,仍然自顾自的信马游缰。扫罗高声说道:“这些绝不是什么神仙鬼怪,快去把马牵过来,看个究竟!”

三十

众人看到王这五箭全中,并未诸神震怒,天崩地裂。立即放心。十余人策马奔去,将“无头鬼”都带到近前。

多益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五匹马上不知放了什么物件,被人用黑布从上到下罩个严实。在幽暗的树林里,远远望去,还以为是个无头、无手、无脚之人在骑马。他心里先入为主,总想着冤鬼会来索命,适逢生死关头,竟不顾身分的狂喊乱叫。

其实扫罗甚是得yì

,心想:如果不是我在领兵,只怕这些以色列最精锐的军队就要被吓得屁滚尿流!他洋洋自得,伸手从无头骑士上拔出羽箭,感觉黑布下罩着的似乎是木材,即刻令道:“将黑布卸下!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群人七手八脚,急忙把黑布放下——竟然是五尊木质神像,被人用绳索缚在马上。然后再把黑布罩上,外面用细绳固定。一名军士报道:“启禀我王。虽然这是有人故布疑阵,惊乱我军,但这马鞍、辔头、嚼环都是虎贲军专用。脚蹬上还有镂刻的‘飞狮‘标记,五匹骏马都是虎贲战骑!”

扫罗说道:“必是有弟兄不慎,中了叛党的埋伏。那些贼人就在附近,凡擒杀叛逆者,分田赏银、赐府升官!给我细细搜索!”

这些虎贲骑兵本就好勇斗狠,如今又有高官厚禄做回报,无不群情耸动。多益惊魂甫定,对王谏道:“我王请想。这林子甚是宽广,若不是贼人主动现身出击,我们根本无法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扫罗沉吟道:“将军的意思是……他们一旦出手,必是有备而来。刀剑出鞘,非要见血不肯善罢?”

多益答道:“敌在暗处;我在明处。这里危机四伏啊!……”言下之意显然是想扫罗撤兵退回营地。

扫罗却说道:“我的虎贲禁军从未吃过败仗!这次三千精锐尽出,还不能擒住那牧羊童子,岂不堕了弟兄们的威名?传令下去,让各队保持距离,不可落单。随时呼应联络,别再给贼人有可趁之机!”

又搜寻了半日,仍然找不到一丝线索。除了碰到其他各小队的人马,再没遇到别人。扫罗见多益始终郁郁,便问道:“将军这两日总是恍恍惚惚、心神不宁、疑神疑鬼的。莫非是斩了那祭司的缘故?”

多益听王提到自己的窘态,也颇觉尴尬,勉强笑道:“我杀了以色列神的祭司,这罪名实在不小!只怕要在地狱里永远**……”

扫罗哼了一声,傲然说道:“我是神人山默尔奉以色列神之名,亲手膏立的犹大全地之国君。亚希米勒是神的祭司,难道我不是神子民的国王?亚希米勒目无君王,口不择言。毫无君臣尊卑之礼仪。你奉王命斩了他,何罪之有?就算神不喜悦,降灾降罚,也是降在我家。你不用担心!”

多益立即奉承道:“我王胆气超群,勇力过人!敢做敢当,末将拜服!”心中寻思:那祭司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你就要了他的命!就因为你是首恶,我才要跟你同领一队兵马,免得讨命的先拿我开刀,祭奠亡灵。

扫罗可不知dào

他心里有这么多念头,听他马屁拍得舒服,很是受用。正在自鸣得yì

,一名军士慌慌张张的来报:“启……启禀我王……前……前方发xiàn

……几十具虎贲军……弟兄的尸首!”

扫罗脸面变色,森然道:“在哪里?快快头前带路!”

众人来到一片较为平坦宽阔之处,鼻中就先已闻到一股血腥味夹杂在霉草泥土气息中。嗅到这股怪味,扫罗早就眉头紧锁,再看到散落一地的刀剑兵刃;四处飞溅的鲜血脑浆,更令他郁闷恼怒。

他引以为傲的虎贲骑兵,之前无往而不利。这次居然还未见到一个敌人,就连连折损了近百军兵。扫罗看到有几人被长矛直接钉在树上,血液顺着树干纹路流下,自然形成一片殷红的图案,在他眼中,犹如一个个怪兽正张牙舞爪猛扑过来。

扫罗一腔怒火正不知向何处倾泄,一名军士急奔来报:“启禀我王。有兄弟和叛党接上手了!”

扫罗闻言叫道:“来得正好!正要跟他们明刀明枪大干一场!这帮王八羔子终于冒头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真实本领!”

几百骑兵随那人奔到战场,扫罗见对方只有比拿亚、沙玛、阿比塞三人。己方却有十二名虎贲禁军的硬手加入战团,以四敌一,也才勉强维持均势。扫罗很想看看自己手下最能打的这些人,和大卫的猛将正大光明的交手,到底战力孰高孰低,于是勒令部属不可放箭。

他曾听大卫说过:比拿亚只用两根木棍——短棍对长枪,以巧取胜,杀了一个如歌利亚般高大的埃及巨人!身法飘逸,手段了得!但他自入朝以来,战阵上,都是用两条长约二尺的熟铜棍——此刻力敌四人,有时狠劈猛砸,全是刚猛路数;有时或点或戳,不失轻巧灵动。双棍虽沉,但在他手里翻转舞动,举重若轻,可见也是臂力惊人!

沙玛身材魁梧,体壮如牛。掌中一条九尺长的熟铜大棍使得虎虎生风。与他对敌的四名虎贲好手都不敢与他兵刃相碰,只能在圈外游走跳跃,想伺机冲近身去与他短兵相接,要叫他鞭长莫及。

阿比塞手使双枪,招式轻盈、枪花乱绽——挑、刺、封、拦,攻守趋退,挥洒自如。他的兵器并不沉重,所以交战双方常有兵刃相碰发出的“叮叮当当”清脆响声。三人之中,当以他这边的打法最为赏心悦目。

比拿亚看到对方大队人马赶到,生恐一旦合围,不易脱身。须得速战速决——他双棍左右横扫,迫退四敌。忽地脱手飞出,掷向围攻阿比塞的两名虎贲士兵。那两人正全神贯注对敌,毫不提防对方竟还有余力援助。双棍正中背心,那两名虎贲好手顿时肋骨齐断,口喷鲜血,软软瘫在地上。

变故突起,另外两人都大吃一惊。被阿比塞封住刀剑,一记“顺水推舟”双枪透胸而入。阿比塞心领神会,依样画葫芦,毫无迟滞。拔出双枪,一样扬手飞出,将围攻沙玛的两敌射杀。

沙玛更不客气,劲透双臂,一条大棍被他颤出朵朵棍花,震飞另两人的兵器,顺势一记“乌龙摆尾”将那二人的腿骨打断。两名虎贲军痛得在地上乱滚哀号,惨呼响彻林霄。比拿亚、阿比塞连续指东打西,瞬间十二名虎贲硬手已经六死二伤。余人尽皆心悸,不敢再贸然上前邀斗。他二人从容拾回枪棍

扫罗面色铁青,命人把那两员受伤军士抬下,接骨敷药。他盯着眼前这三人,双目直欲喷出火来,心想:有这样的猛将跟随那牧羊童子,恐怕他终要成我心头大患……

沙玛倒拖大棍,戟指以色列国君,高声叫道:“兀那扫罗!我主大卫忠心耿耿,领兵出入,只为保境安民,从无二心!你竟猪油蒙了心,不识好歹,不辨忠奸!设计陷害,还穷追不舍,非要置他于死地!这般气量狭小,妒贤嫉能的昏君,保你何用?”

扫罗狂笑道:“沙玛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快?你三人已身陷重围,只要我一声令下,这数百骑兵就能把尔等剁成肉酱!识时务的,快快说出大卫的下落,否则……”

阿比塞仰天笑道:“扫罗休要猖狂!你要知dào

君权神授!你践踏律法,滥杀祭司!惹得人神共愤!如果仍然执迷不悟;不思悔改,一意孤行。王位必定不保!”

扫罗怎会受得了这般言语?心中狂怒,待要下令全军进击。突然身旁“嗖”一箭飞出,力道刚猛,去势劲急——却是多益所发。他深知王已盛怒,无论如何都要取这三人性命。他急于邀功献殷勤,便突施冷箭射向阿比塞。

多益这两日因为心虚,在人前出了不少洋相。但他确是以国军中上将,射术精湛——趁阿比塞言辞激昂,戒备松懈之际,暗施偷袭。眼看这一箭就要洞穿双枪将,沙玛在旁长棍一伸一搭,棍稍靠住箭头,顺势牵引,把这枝夺命羽箭撩在一边。

比拿亚高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还你一箭!”

他话音刚落,林中忽地飞出一箭,正中扫罗坐骑的左眼。那马吃痛,尖声哀鸣,人立起来。将以色列王摔在地上。两旁一干兵将立即拥上护驾。扫罗也是马上皇帝,领兵征战二十余载,虽然年过六旬,身手依然矫健。突临惊变,掉落马下,并不慌乱,着地连连打滚,既避开伤马四蹄,又卸去了摔落的力道,因此并未受伤。他甫一站定,便叫道:“我没事!不用管我!快快捉拿乱党!”

众人见国君无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围追三员敌将,一回身已不见了三人踪影。扫罗狂叫:“快追!不可走了一个!”

三十一

虎贲骑兵纷纷拍马追赶。但在这山林里,骏马受限无法全力奔驰。沙玛等人没入茫茫林海,转瞬消失无踪。追了一阵,眼看又是徒然奔波。多益说道:“启禀我王,弟兄们从早上入林到现在,未进饮食,恳请王下令休整造饭,免得军兵斗志低落。”

扫罗也觉有理——进山以来,己方不是被“放鬼”戏弄,就是中伏损兵。即使面对面的短兵相接,也是一败涂地。搜寻了大半天,非但毫无所得,麾下兵丁已从当初摩拳擦掌的踊跃欲试,变到人人自危,再不休兵整顿,恐怕就要溃散。他刚要传令。突然林中又有一箭飞出,将一名军士射落马下。

一条黑大汉现身叫道:“扫罗昏君!我第一箭只射你的马,第二箭射你的兵!小心黑爷爷的第三箭——就是要你的命!”

扫罗一看是大卫手下将领阿瑟黑,怒不可遏,喊道:“乱臣贼子无礼!给我拿住这黑厮!”虎贲军士一手举盾护在胸前,一齐策马上前围堵。

阿瑟黑在平原地带奔跑都不逊于飞马,何况在这茂密的树林里?但他并不发力,只是徐徐在前,与追兵保持硬弓不能及的距离。追了半晌,多益忽然惊觉,叫道:“不好!照这样跑法,他是要引我们入瓮!”

被他一语点醒,扫罗连忙勒令部属停止追击,细细察看周围地势。众人各持兵刃,严阵以待,防备敌人暴起突袭。阿瑟黑见他们不再紧追,已明其意。回身站立,双手叉在腰间,哈哈笑道:“扫罗昏君!你不是要拿我主大卫吗?我主就在前边的庄上饮酒抚琴。你若是不来,可不要后悔!”

多益在四周巡视了一番,认定并无埋伏。悄声对扫罗说道:“末将已经察看明白。这里已是何烈树林边缘,出去便是西弗旷野。阿瑟黑所说的‘庄上’应该就是大富户拿贝的村庄。”

扫罗问道:“那个拿贝是何许人?他要助我,还是相助大卫?”

多益答道:“这拿贝是西弗旷野上有名的大财主,家中牛羊成群,豢养家丁两、三百人。富甲一方!末将换防到此,也只是闻他名而已,并无来往。也不知他是否倾向我王。但阿瑟黑所言‘大卫在他庄上饮酒抚琴’云云,也不可全信。”

扫罗点头道:“既然他是这里的大富户。眼前我这三、四百弟兄正需yào

大碗酒、大块肉来果腹,跟上那黑厮便是。若大卫真在前面庄上,还可一鼓作气拿下,了结一桩心事。”

多益心想:我们这般大张旗鼓前去,如果大卫真在那庄上,也早就得到风声,先行走了。怎会傻傻的在那束手就擒?你也想得忒天真!——不过他手一挥,叫道:“众军听令!紧紧跟上前面那个黑大汉!出了树林就是西弗旷野,那里的拿贝老爷与我是莫逆之交!他庄上有数不清的牛羊!他看到我来,必要备下丰盛酒筵犒劳大家!”

这些虎贲骑兵自清早入林后,屡受惊吓挫折,提心吊胆,又一直马不停蹄,未得休整,已是又累又饿,身心俱疲。此时听边防大将说:走出林子,就有满桌的酒肉可供享用,顿时有了盼望。个个来了精神,重新振作,跃马跟上阿瑟黑——毕竟填饱肚子是第一需求,至于是否要捉拿大卫,相比之下已不是首要!扫罗听他信口胡诌与拿贝交情甚深,然而军队士气被提振了不少,倒也欣赏他的应变。

阿瑟黑见敌兵又纷纷鼓躁,纵马而来,心中窃喜。撒开双脚飞奔,引他们出林。又跑了一阵,扫罗见前方光线明亮,知dào

已经走出了何烈树林。到了山林边缘地带,林间道路颇为宽敞,战马的速度与在平原时,已相差无几。可阿瑟黑在前疾奔,数百骑兵在后,始终无法缩短距离。

扫罗见他足不点地的跑了这许久——虎贲军的战骑都是百里挑一的宝马良驹,却追他不上。心底也不禁起了爱才之念,暗想:这样的良将居然不为我所用,实在可惜,那牧羊童子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这些猛将豪杰死心塌地的跟随于他?……正在叹息间,阿瑟黑忽然飞身跃上一棵古树的粗大树枝,借着树枝的反弹之力,又跳上了另一棵树上更高的树枝。看他如此连续纵跃攀升,手脚并用,如履平地,扫罗刚要喝彩,领头的十余骑突然陷入地上的枯枝腐叶中。

多益大叫:“糟糕糟糕!这里有沼泽!”他赶紧勒马想要停下,但还是陷了进去。多益大惊,知dào

其中厉害,眼看自己慢慢下沉,双足在马背上用力一蹬,欲要借力跃出沼泽。不料这泽面甚宽,未能完全跳出——“哗啦”一声残枝败叶已没到胸口。他万念俱灰,心想:我命休矣!这报应来得真快!上天要讨我流祭司颈血之罪了……

正当他闭目等死之际,只听扫罗叫道:“将军快抓住!”

他睁开双眼,看到扫罗与一群军士,将一根数丈长的大树枝干伸到自己面前。他连忙紧紧抱住,听由众人把他慢慢拖出。阿瑟黑也不趁隙攻击,只是远远坐在树上看他们救人。

待扫罗等人把多益救出沼泽,阿瑟黑才哈哈笑道:“扫罗昏君——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我们众兄弟在此群起而攻,取你性命那是易如反掌!可是我主大卫敬畏天地,不敢杀大祭司所膏立的以色列国君!往前五里地,就是拿贝的村庄。你等去到那里,吃饱喝足,好好歇息一晚,就回去用心固防边境,别再来自寻晦气了!”

大笑声中,阿瑟黑跳下树来,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多益得脱大难,惊魂未定,尚自趴在地上呼呼喘气。扫罗绷紧了脸,一言不发,心想:这次会猎何烈山林,被那牧羊童子占尽了天时地利,被他一路牵着鼻子走,处处挈肘。我手下精骑铁甲毫无用武之处,待日后再寻良机,将他困在孤山危城中,那时一雪前耻也不算迟……

三十二

于是喝令下属,整顿剩余兵马。小心翼翼绕过沼泽,出林向拿贝庄进发——以色列军队结构严谨:十人一队设十夫长,五个十人队设五十夫长,两个五十人队设百夫长,十个百人队设千夫长。这次动用了两千五百骑兵,分队入林,除了扫罗、多益亲率的这一小队聚集了其余几支小队,共三百多人。其他各队虽不见主帅,也并不慌乱,由各级将官统领,天黑之前各自返回了营地。

走在西弗旷野上,迎着夕阳余辉。扫罗领着这三百多败兵无精打采的前行。他本以为自己的虎贲精锐一出马,必能擒获大卫,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不曾想初到南疆第一仗就吃了个大亏!平日这些虎贲禁军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今天却都像斗败了的公鸡,人人垂头丧气,毫无斗志。再看那边防守将多益,进入何烈树林后,犹如一只惊弓之鸟——沿路大惊小怪,大呼小叫,全无大将之风。比起大卫手下的比拿亚、沙玛、阿瑟黑直有天渊之别——他心里不住暗暗叹息……

多益大难不死,想到适才的惊心动魄,生死一线,尚在心有余悸。但他察言观色,见扫罗王神情郁郁,一路闷闷不乐,一定是因为出师不利而烦恼,或许也在考量自己差强人意的表现。为保仕途,他连忙试探说道:“刚才末将差点小命不保,多亏我王相救!”

扫罗意兴阑珊的答道:“将军乃我南疆边防重臣!将军若有不测,以国南方便缺一屏障,将军面临危难,我当然不能坐视!”

多益听他说话似乎言不由衷,心下惴惴,又问道:“那大卫已遁入深山,难觅行踪。我王仍要继xù

追捕?”

扫罗长叹一声,说道:“那牧羊童子身边也不过六、七人,一时也成不了气候。既然急切难下,先缓一缓。我已得报,近来非利士人频频调兵,显有略边犯境之意图。我已传书元帅阿布内,令他引大军南来,以备战事。”其实他心里委实不愿就此罢休,但权衡轻重缓急,还是肃边卫国为先。

武将都喜欢常有征战攻杀,因为阵上杀敌,累积战功,升迁最快。多益听说又要打仗,心头也是暗喜——只盼着敌军快点来袭,好大杀一场,挽回自己在国君心中庸懦软弱的印象……

眼看天色渐黑,一行人走在旷野上。正不知往何处去。多益远远望见前方似乎有一队羊群,好像一团白云在天边悠悠飘动。他对扫罗说道:“我王请看!那远处羊群或许就是拿贝的产业,待我去探个究竟。”

得到国君首肯,多益拍马赶上。看见两条汉子各乘一匹快马,手执长鞭,驱赶羊群正向东而去。他连忙叫道:“两位壮士且慢赶路!我乃以国南疆守将多益……”

两个牧羊人早就看到数百骑兵从南边缓慢靠近,又听他自承是以色列的将军——虽然见他衣冠不整,浑身还散发出一股怪味,但也不敢怠慢。其中一人说道:“原来是多益将军。呼唤我二人,有何吩咐?”

多益看他们的神情有些异样,知dào

自己刚从沼泽里逃出不久,外观定然不雅,也顾不得尴尬难堪,急急问道:“二位壮士可是回往拿贝庄?”

那人答道:“将军料得不错!这正是拿贝老爷的群羊,我二人须得在天黑前,把羊赶回庄上的羊圈。”

多益喜道:“既如此。请哪位先回去通报拿贝老爷:就说扫罗王不刻即到,烦请准bèi

接待当今国君。”

那人闻言一惊,看那后面几百人的骑兵队声势不小,即使不是国王亲临,也必是达官显贵。匆忙和另一人商议了一阵。那名同伴立即飞马先行回庄,他行礼答道:“既是我主扫罗王驾到,就请将军带队与我回庄便是。”

多益大喜,返报扫罗——禀明拿贝庄全体上下,已在恭候国王圣驾。扫罗也不禁欣喜,令众军士帮那汉子驱赶羊群。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到一座靠山而建的大宅院——外面一道六、七尺高的挡风墙,围住中间几所大房。墙外支起百来个帐篷,想来是给家丁仆役居住的。帐篷外站了几十号人,簇拥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大胖子。

多益猜想那个胖子应该就是拿贝。当先来到近前,下马施礼,问道:“在下边关守将多益。这位可是拿贝老爷?”

那胖子连忙还礼,答道:“不才正是拿贝。将军远来辛苦了!”

多益看这拿贝个子不高,大腹便便、脑满肠肥,一张胖乎乎的圆脸上,突起一个大酒糟鼻,模样古怪滑稽。心想:此人生得如此丑陋,竟然是腰缠万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拿贝观看他身后军士当中,一人身材特别高大,须发花白,仪态威严,估计就是当今以国之主。赶紧上前施礼道:“仆人拿贝参见我主我王!”

扫罗笑道:“免了免了……今日我与众将追击叛党到此。时辰已晚,唐突叨扰贵庄,庄主可要多多海涵……”

拿贝唯唯喏喏,连称“不敢”——领着众人入庄用饭。尽管只有半个时辰预备,但庄上人手多,杀牛宰羊,已备好了十几桌酒肉。扫罗、多益与几名虎贲军的百夫长,随拿贝进到大院里的客厅用膳,其余军士就在外边篝火旁,幺五喝六,与家丁们混做一团。这些军兵奔走了一整天,早已饿得狠了。此时狼吞虎咽、大碗酒、大块肉好不欢畅。

扫罗来到会客厅——这里长宽各有四、五丈,左右两侧的墙边各摆了两排灯火,照得整间大房通亮。厅上分宾主排好了桌椅。桌上的碗碟酒具都是黄金制成。在火光照耀下,夺人眼目。王心中喟叹:这拿贝果然富庶!这些黄金餐具想是从海外交yì

得来,这般露富,就不怕我抄了你家,资财都充做军饷……?

三十三

各人依次坐下。拿贝待他们几碗酒肉下肚,稍稍平复饥火,才问道:“我王这次追捕的乱党可是大卫?”

扫罗答道:“不错!我已通报犹大全地,捉拿大卫及其党羽。此番我亲自领兵南下围剿,庄主可知晓他的行踪?”

拿贝笑道:“这西弗旷野旁边,就是广袤的何烈树林。大卫遁入其中,直如游鱼入海,就算我王已知他逃到这里,但要想找到他,谈何容易?!”

扫罗说道:“庄主言之有理!我与弟兄们在贵庄歇宿一晚,明日便回军营,再做计较。昨日出来匆忙,未带银钱。改日再奉上今天晚宴之价银。”

拿贝急忙说道:“此处穷乡僻壤,以国南疆一隅。三、五年也不曾接待一个体面的客人。今天能得款待我王,实是荣幸之至!些许牛羊酒菜,何足挂齿?就当是献与我王的见面礼好了……”

多益心想:若是普通平民款待这几百人,倾家荡产都不够!这拿贝家底厚,换了别人哪受得起?

正说话间,众兵将鼻中嗅到一阵淡淡的香气——这味道虽然淡雅,但满室皆闻。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子飘然来到厅上。多益虽不好女色,看到此女也不觉呆了——她面上不施粉黛,然而倾国倾城之貌,令满桌的黄金宝器都黯然失色。扫罗更是瞠目结舌,双眼直勾勾盯住了她——这以色列君王虽已年过六十,但精力旺盛,否则也不会宠幸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的亚兰国美姬:里斯帕。所以他碰到这般绝色女子,自然如馋猫闻到了鱼腥。其余的虎贲军百夫长也都目瞪口呆,禁不住要停下吃喝,欣赏她曼妙的身姿。

只见那美人径自走到拿贝跟前,施礼说道:“老爷今天接待的可是犹大全地——最尊崇的客人。能否让贱妾为贵客敬酒助兴?”

拿贝对扫罗笑道:“这是拙荆亚比该。村野妇人不知礼数,未经宣召,就闯了进来。冒昧了各位,我王请不要见怪。”

扫罗听那亚比该说话的声音,异常甜美悦耳,魂魄都要丢了。接着又听拿贝竟称这绝世佳人为“拙荆”——更让他挤舌不下。眼前一个又矮又丑的胖子,和一个犹如画中仙子一般的人物……竟是结发夫妻!这落差实在太大,令他一时难以接受。

以国君王心想: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这肥矬是个穷光蛋,怎可能娶到如此**?但这以色列全地,谁人有我这般的权势富足?我堂堂一国之君,都无福消受这样的美人!当真便宜了这胖子!他心中的念头飞转,竟忘了要回答拿贝。

多益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赶紧说道:“庄主过谦了!夫人这等闭月羞花之貌,必是知书识礼的书香门第,大户人家的小姐。要给我们这些粗野莽夫敬酒,令我受宠若惊啊……”

众将在旁不住陪笑。亚比该说道:“今日我夫宴请国君,已是倾其所有,把最好的献上。小女子也不敢藏私,奉上亲手酿制的美酒,与贵客一同品尝。”说着,进来一名侍女,手端托盘,盘中盛着一个精金打造的酒壶、几只金杯。

亚比该捧起酒壶,往一只杯中斟满美酒。众人看杯中酒冒出了杯口,庄主夫人还在倾倒。扫罗急道:“满了、满了……”

谁知美酒高出杯外寸许,突然四下散开,仿佛一股喷泉分出了支流,不偏左右灌满了其余几只金杯,酒水一滴也没溅到盘上——大厅上顿时香气四溢,众兵将只觉得这酒还未入口,已有了几分醺醺然。多益大声喝彩:“夫人好手段!”

亚比该向他微笑点头,先来到扫罗面前,敬道:“我王远来辛苦。这酒提神解乏,最好不过了!”

扫罗还未接话,多益已抢先说道:“这酒既然如此神妙,我先与夫人同饮一杯!”

众人都知dào

他心意,也佩服他胆气——这庄主夫人显然绝非平常女子,他竟敢亲身品尝这酒里是否有毒。扫罗心想:多益将军这回倒是精细勇敢……

亚比该嫣然一笑,说道:“将军可是担心这酒里做了手脚?你我对饮一杯便是。”她端起一只金杯,笑道:“将军请便。小女子先干为敬!”

多益看她一饮而尽,暗道:这酒若是下了毒,谅她也不敢这么爽快!随即也喝了自己这杯。亚比该笑道:“将军如此谨慎,想是之前有过类似酒局?”

多益心中一凛,暗道:她之所指,难道在暗示我设伏欲擒大卫一事?但见她不动声色,转身去给扫罗敬酒,自己也不好追问。慢慢坐回椅上,心里存了疑窦,登时不敢再多吃这里的食物。眼角余光不停留意屋内屋外是否有异,而那庄主拿贝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有何图谋。他狐疑不定,盯着庄主夫人,瞧她有何举动。

扫罗见多益满饮一杯酒,并无异状,立时放心。亚比该来到他跟前,再捧了另一杯,双手奉上,笑道:“我王尝过无数美酒佳酿,但小女子的这酒绝对与别不同!”

扫罗闻到她身上的体香,混杂了杯中的酒香,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虽是见她露了一手小小法术,然而色胆包天,仍笑嘻嘻说道:“庄主夫人这般手巧能干,这酒定是世上极品!”接过金杯,细观酒水清澈,杯中没有一点悬浮杂质,再无一丝疑心。一仰脖,酒水入口,一股清凉从咽喉直通到肚腹,满口回香。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仿佛堕在云中。

他连连赞道:“好酒!好酒!没想到这西弗旷野蛮荒之地,还有如此美景美人美酒,我以色列国当真是人杰地灵啊!”厅上众人一齐讪笑附和。

亚比该笑道:“我王请慢用餐,小女子先行告退。”

扫罗的目光在她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孔上贪婪停留,实不愿她就此离去。悻悻说道:“夫人请便。”

亚比该在厅上环圈施礼,轻轻退出屋外,那股淡雅的香气也随之消散。一群武将看她倏忽而来;飘然而去,好似仙人一般来去无痕。扫罗更是觉得心中惘然若失,桌上的酒肉顿时食之无味。片刻之后,才想起要问问这女子的来历,他对拿贝问道:“庄主夫人这等人物,庄主是在何处结识?”

拿贝答道:“拙荆是希利尼人,从小就被我父从彼国带到舍下——十余年前,她有幸得遇一位奇士异人,学得一点微末道行……让我王见笑了。”

听说此女来路奇幻,扫罗顿时觉得没了指望……草草用罢晚饭——拿贝为扫罗、多益准bèi

了两间客房。其余兵将自在大院外的帐篷中安睡。

多益终得机会将身上沼泽臭气,好好清洗。他沐浴之后,浑身舒坦。纵马驰骋了一日,早就倦了,倒头着枕即刻沉沉睡熟。

扫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不能眠。脑袋里全是亚比该的笑靥娇颜,挥之不去。突然她身旁冒出拿贝那臃肿肥胖的身影——两想对比,更显出一个美极;另一个丑到了极点!令他觉得这世上之事太不公平……正想到这里,忽觉腹中疼痛,忍不住要上茅房。蹲了好一阵,才感觉好受些,刚回到床上躺下,小腹又刀绞刺痛起来。一整晚,上了好几回茅厕,直到天光发白,才得小睡了一、两个时辰……

多益领兵日久,已养成早起习惯。清晨起来,梳洗已毕。用过早饭,却还未见扫罗出来。他眉头一皱,心想:以色列的国君若是这般沉迷女色,醉酒荒宴。日照三竿还蜷在被窝中,怎谈得上振邦强国?立这样的君王,犹大民有亡国灭种之忧……

他整顿兵马,数百骑兵排好队列候命出发。哪知又过了许久,仍不见扫罗房中有何动静。多益不禁焦躁,来到房前叩门,轻声叫道:“启禀我王。虎贲军已整装待命!如今已过辰时,须得赶回兵营了。”

他候了片刻,只听里面脚步沉重。扫罗慢慢踱到门边,打开房门。“吱呀”声响,多益见他倚在门上,面色憔悴,一脸病容。惊道:“我王昨晚罹患了重疾?”

扫罗有气无力答道:“不知怎地,昨天晚上频频腹泄,不得不来回造访茅房,无法安睡。此刻头痛欲裂,四肢乏力。”

多益问道:“既然这样。我王可是要在庄上多休息几日?”

扫罗却说道:“不可不可……我想今日元帅已到军营。非利士人随时兴兵犯境,军情紧急,不能耽延。你让庄上厨房准bèi

一点稀粥。我喝了即可上路。”

拿贝听说国君昨晚睡眠不佳,还腹泄不止。一惊非小,急忙赶来致歉:“我王恕罪!这旷野荒凉之地,饮食粗陋不洁,以致王体欠安。小人死罪……死罪!”俯伏在地,不敢起身,额角汗珠涔涔而下。

扫罗笑道:“快快请起!庄主盛情款待我数百军兵,我怎能不知好歹?你看多益将军与其他众兄弟,吃了庄上的酒肉,不一样健壮如常吗?想是我年事已高,禁不起风餐劳碌了……”言语中倒有些英雄迟暮的惆怅。

三十四

拿贝见君王并不怪罪,这才放心。命厨子煮好白粥,扫罗吃了两小碗,也觉精神体力稍复。重新抖擞,上马带兵折返营地。心里还在挂念:那亚比该美人怎么不出来相送?……这拿贝不但是有黄金屋;屋里还藏了个绝世佳人!日后须得寻个因由,弄死这胖子,取了他的家财**,才不枉此行……

他回首望了几眼庄上,不见亚比该,微感失落,怏怏策马上路。拿贝带着几名家丁送了一程,连称招待不周,才惴惴话别。

堪堪行了几里地,天上洒下雨来,冷风一吹,扫罗觉着腹中不住抽痛,又想要如厕。举目四顾,见道旁山上林木茂密,正好遮掩。于是他令骑兵队避雨少歇,自己急匆匆跑上山去。恰巧看到有个小山洞,扫罗心想:这雨来得突然,这山洞却预备得真好!在此解手,不怕风吹雨淋了——顾不得里面有没有毒蛇猛兽,解开腰带立时拉得畅快淋漓。

这次大解实在够久,蹲得他两腿酸麻。眼看雨势渐弱,他才挣扎站起身来。踉踉跄跄走下山去。多益见他晃晃悠悠,深一脚、浅一脚的下来,也觉得他可怜。心中思咐:人可真是病不得!就算是叱咤风云、力敌万人的英雄豪杰。一旦病了,连路都走不稳,更别提纵横疆场了……

扫罗晃到众人中间,见他们神情异样,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我将养几日就会完好如初,照样生龙活虎!你们盯着我看什么?”

多益结结巴巴的说道:“王……王的外袍后面衣襟,短……短了一截……”

扫罗一摸,外袍果然短了半截。他心头一震,暗道:莫非那洞中有人?他割掉我的外袍,这是何意?

正在沉吟思索,只听山上一人叫道:“我主!我王!为何苦苦相逼、穷追不舍,不肯放过你的仆人?”

扫罗抬头观看——那人正是大卫!他身旁站着乌利亚、约押、阿瑟黑等一干勇将。只见大卫屈身下拜,高声说道:“我王为何听信谗言,轻信大卫想要害你,夺扫罗家之王位?今日你亲见以色列的神,将你交在我手里。我的兄弟们都认为这是天赐良机,要我杀你。可我却不敢伸手加害大祭司所膏立的君王!”

他双手捧起扫罗的半截衣襟,继xù

说道:“我王请看!你的外袍衣襟在我手中!我仅仅断袍却不杀你,由此王可知我绝无叛逆篡位之意!虽然王猎取我的性命——仿佛围猎一只丧家狗,但末将却没有得罪我王。愿以色列的神在你我中间判断是非、施行审判,在王身上为我伸冤!”

扫罗万万没想到大卫竟会藏在那洞中,心里寻思:适才他若要杀我,可谓易如反掌!他这番说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如今我都不能再为难他了……转头看手下那数百虎贲军士,脸上多有钦佩大卫之色。以国全军尽绋仰慕大卫之威名,遑论扫罗的虎贲禁军——他们亲见大卫以善胜恶,无不心折!

于是君王也高声叫道:“我儿大卫。你比我公义!因为你以善待我,我却以恶待你!今日以色列的神将我交在你手中,你却没有害我!更显明你是以善待我,以德报怨!人若遇见仇敌,岂肯放他平安无事的离去?愿神灵因你今日向我所行,以善报你!我也知dào

:以色列国必要坚立在你手里。”

大卫又道:“我主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我等兄弟在何烈树林,伤了不少禁军弟兄。这忤逆之罪,恳请我王也一并赦免了吧?”

扫罗答道:“我着实佩服那些好汉的手段!各位都是以色列大能的勇士。如今非利士大军又要犯境,国中正值用人之际。我等正该同仇敌忾,共御外侮。之前小小冲突,一笔勾销、永不再提!我这就回营,部署固防。我儿可在此间养精蓄锐、相机行事。我们就此暂别,分头行事”

大卫虽明知他是搪塞敷衍,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听由他催军启行。数百骑兵一溜烟走了个干净。乌利亚冷笑道:“这扫罗嘴上说得漂亮,实则口是心非!”

约押接道:“不错!他若是真觉得羞愧,改错悔过。就该让我众兄弟官复原职,领兵出战非利士人。说是让我们在这养精蓄锐,其实就是把我们晾在旷野蛮荒之处——不顾我们死活,由我们自生自灭。”

大卫叹道:“他已把米可公主另许了别人,岂能再容我回去?而且我们在何烈树林,伤了他许多虎贲禁军,已成了公然反叛。他不来继xù

围剿索命,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阿瑟黑怒道:“我们在何烈沼泽已经放过他一回!今日大卫兄弟本可在洞中,一刀将他宰了!奈何兄弟心慈手软,只割下他的半截外袍。这前后共饶了他两条性命!这昏君还敢厚着脸皮再来拿人?”

沙玛笑道:“哼哼……他不来便罢。如果真的再来,管叫他讨不了好去!”

群雄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数落这以色列国君的昏庸无道、不识进退。大卫眺望天边,心底暗想:今日放过了扫罗,但愿亚比亚瑟不要怪我才好……果如神人山默尔所料,我终究得啸聚山林,拥兵自保,静待时机了……

——****——

那日在祭司亚希米勒的圣殿,大卫闻知米可公主已被扫罗另许了人家,顿时觉得生平的奇耻大辱莫过于此!双拳紧握、目中血红、面色惨白。亚希暖见他神情可怖,连忙关切问道:“将军觉得怎样?”

大卫不答,胸口起伏不定,呼吸急促。众人都感觉不对,他突然仰天倒下,“咕咚”一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乌利亚叫道:“大家别慌!将军必是伤心过度,急火攻心!待我设法施救。”

除了亚希暖,群豪都见过他:救治负了重任的大祭司——晓得他手段高明,都不甚担心。乌利亚轻轻抬起大卫头部,掐他鼻下人中——感觉他四肢冰凉,又在他手足上缓缓推拿活血。过了片刻,大卫慢慢醒来,一睁眼,看到亚希暖在一旁默默垂泪。他忽然握住她手,叫道:“公主……公主为何弃我而去?”

亚希暖见他醒转,本已破涕为笑。不料大卫在众人面前误认她为结发之妻,还深情呼唤,不禁羞得满面通红,却也不敢挣脱他手,轻声说道:“将军……将军看仔细了……”

大卫这才清醒,呆呆放开她手。放眼四周,却见贝丝芭一双美目也盯着自己,透过蒲如蝉翼的面纱,看到她脸上含笑非笑,似乎在说:兄弟果然是个多情种子……他面皮一热,坐起身来,说道:“兄弟适才让各位哥哥见笑了。我们在此多有不便,万一多益心有不甘,带领大队人马又来。必会给祭司大人徒增事端。趁现在我们先退入何烈树林,暂时避一避他的锋芒。”

群雄见他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前后判若两人。一眨眼从伤痛欲绝的痴情男子,又变成了率领千军万马,从容发号施令的一代名将——都不得不佩服他的镇静决断。

亚希米勒说道:“将军如果这时要进何烈树林,没有向导,恐怕不辨东西南北。那里面丛林茂密,小路难行。更有密布的暗藏沼泽。天黑入林,委实凶险!须得我儿亚比亚瑟引路,各位将军方可无虞。”

大卫笑道:“祭司大人考lǜ

周全,末将多谢了!”

亚比亚瑟自幼就在何烈树林里玩耍狩猎,这里的地理地形早就烂熟——即使在晚间也不会迷路。他领了父命,大声说道:“请各位将军跟我来!”

他当先出了大院,跨上自己的白马。大卫见这年轻祭司生得眉清目秀,手脚干净利落,心中甚是喜欢。与众人辞别了亚希米勒,纷纷上马紧跟亚比亚瑟。

大卫问道:“祭司公子不带上火把,只怕入林后,没有月光,无法看清路径……”

亚比亚瑟从怀里摸出一颗宝珠,笑道:“有这珠子,可比火把亮多了!”

众人看他这颗夜明珠,有拳头般大小——亚比亚瑟擎在手中,方圆一丈开外,都看得清清楚楚!阿瑟黑赞道:“好宝贝!祭司大人家……还有这样的宝物!”

余人也不愿凑趣打听这宝珠的来历,以免显得多事。跟在年轻祭司后面进山。一行人刚纵马上到半山坡,就听到下面人声嘈杂,马蹄声响。不一时,圣殿神庙周围,星星点点的火把围了几圈。乌利亚说道:“那多益果然去而复返!还带来了这许多骑兵,来得这么快,只怕不怀好意!”

约押说道:“我们已经离开。莫不成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刁难祭司,要在以色列的神殿中撒野?”

乌利亚答道:“如果扫罗也来了,或许真的会……”

大卫听他提到扫罗,心中一动,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他还未开口。只听见山脚下哭喊震天,紧接着临死的惨呼不绝于耳。山间幽静,声音远远传来,也格外清晰。四下里漆黑一片。众人虽然都是艺高胆大,也有些毛骨悚然。

约押叫道:“他们在大开杀戒……”他话音未落,亚比亚瑟眼前一黑,倒栽马下。

三十五

大卫连忙喊道:“乌利亚哥哥,快快救治祭司公子。阿瑟黑哥哥,烦你下去探探究竟。不可贪战,即刻回报!”

阿瑟黑应道:“遵命!”跳下马来,三、两步就窜入了树丛中。群雄都知dào

亚希米勒一家满门此刻均难逃厄运,不由得怒火中烧,义愤填膺——没料到扫罗竟会肆意屠戮手无寸铁的本国百姓!他们眼望大卫。盼他一声令下,就要冲下去,为祭司一家伸冤雪恨……

大卫却不动声色,听凭下面的大屠杀自由结束。他关心亚比亚瑟,向乌利亚问道:“年轻人怎样?”

乌利亚答道:“无妨!与先前兄弟的情况类似。过一阵,就好了……”

听他提到之前窘事,大卫也颇觉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哥哥认为扫罗王会不惧祭司神权,白刃相加?”

约押乖巧,立即接道:“我们都是在凭空猜测——离得这么远,看不清,也听不清。说不定是强盗匪徒在行凶。”

正在此时,亚比亚瑟已被乌利亚救醒。他刚恢复知觉,便即放声大哭。众人都知dào

安慰无用,任由他释fàng

悲声,惟有亚希暖陪着他默默流泪。伤心了好一阵,亚比亚瑟才止住哭泣。恰好阿瑟黑也奔回山上。

他性急如火,还未到跟前,便已大叫起来:“乖乖不得了!扫罗带着几百骑兵,把神殿团团围住!”

乌利亚冷冷说道:“这扫罗想是猪油蒙了心!竟敢对以色列的祭司痛下杀手……”

阿瑟黑续道:“这昏君怕是神智迷糊了——不但杀祭司,还灭了一家满门几十口。我看到他们在院外挖了个大坑,把尸首全扔进了坑里!”

亚比亚瑟咬牙切齿道:“扫罗匹夫!我家与你无冤无仇,竟然不分青红皂白,没来由灭我满门!此仇不共戴天!”

大卫叹道:“此事都因我而起。若不是令尊大人好意相助在下,扫罗也不致迁怒于兄弟一家……”

比拿亚接道:“不错!这惨案皆因我等兄弟。祭司公子要为家人报仇——我愿供驱策!”群雄尽都高声附和。

亚比亚瑟说道:“多谢各位英雄!虽然几位都是身经百战的沙场猛将,毕竟敌众我寡,不可力敌,当智取为上!”

大卫见他尽管经lì

了人生巨变,却依然清醒,没被仇恨冲昏头脑:贸然下山蛮打蛮杀——愈发欣赏这位年轻祭司了。他说道:“公子自幼在这林里长大,于各处险要必是胸有成竹。既然众寡悬殊,我方必须诱敌入林,据险设伏,才好行事。众兄弟自我以下,悉听公子调遣。”

亚比亚瑟答道:“将军领兵惯以智计取胜,从不强打硬冲。我闻名久矣,今日班门弄斧了,”群豪都围到他跟前,看他如何布置。

亚比亚瑟续道:“穿过这片森林便是西弗旷野,但这何烈树林甚为宽广茂密,如果无人引路,恐怕走上一、两个月也还在里面打转。我父亲年少之时,就踏遍了这座山林,找到一条最佳捷径,制成地图。在这条路线上,每隔一里地,就种下一颗香柏树,只要碰到香柏树便向右转,就能轻松穿山越林。”

大卫叹道:“祭司大人竟然想出这般妙法!真乃当世奇才,只可惜……”

亚比亚瑟接道:“在西弗旷野与何烈树林的边缘地带,有许多沼泽——我意:将扫罗引到那里。即使他率数千兵马入林搜山,到了这片沼泽地,都要吞了他!”

阿瑟黑第一个赞道:“兄弟这计策够狠!活活吞了那昏君——他一命还你一家几十口人命,算便宜了他!”

亚比亚瑟见大卫沉吟未决,当即说道:“那扫罗是大祭司山默尔,膏立的以色列之王。我也不敢动手杀他,如果这沼泽真的生吞了他,那也是天意允可。若是他侥幸逃脱,想是他命不该绝,我也不敢强求。他多行不义,自有上天来惩罚!”

大卫喜道:“公子虽然身负血海深仇,还懂得顺应天命,丝毫不乱神权、王权的遗传。有朝一日,神人山默尔归天后,我定要极力保你为继任大祭司!”

亚希暖听他提到养父,也不知这几日他老人家身体如何,不禁牵挂起来。亚比亚瑟听大卫这般盛赞,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小人年轻识浅!大祭司一职实不敢奢望。如今家破人亡,也不知能往何处去……”

大卫安慰他道:“眼下我也是有家不能回!还好有这些哥哥们相随相伴,才不致形单影只。如果公子不嫌弃,与我们共寻一处山头,暂时歇脚,静观时局变化。”

亚比亚瑟答道:“这西弗旷野中,有座大山名唤:亚杜兰。山势挺拔陡峭,易守难攻。山脉延绵数十里,可藏兵数万!我料将军若一旦占据高地,扯起大旗——以国勇士中,闻风影从者必会络绎不绝。”

大卫心想:这年轻祭司所言,与神人山默尔所做计划不差分毫!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惟有随遇而安,顺势而为……他急忙说道:“公子眼光高远,已为我等想好了落脚之处。只是我们还得调拨人手,先料理了追兵再说。”

亚比亚瑟笑道:“只需在晚间杀他几个兵丁,扫罗就知dào

我们必在附近,并未走远。依他性情,定要增兵入林。这诱敌之计已成了一大半!适才见识了阿瑟黑将军跳跃飘逸的手段,当这鱼饵再合适不过!”

阿瑟黑会意,哈哈笑道:“公子谬赞了!在晚上装神弄鬼,搅得人家睡不安宁,我最拿手了!”

三十六

亚比亚瑟听到“装神弄鬼”四字,心念一动,说道:“离这不远,有几座木头神像。想来是附近樵夫所立——他们每逢节期,都会烧香祭拜。或许将军会用得上。”

比拿亚笑道:“把那些神像扮成‘无头骑士’,肯定很有意思!”

沙玛问道:“什么无头骑士?”

比拿亚说了心中想法,众人都觉有趣。亚希暖少女心性,拍手叫道:“好玩!好玩!我真想看看他们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

大卫说道:“诱敌断后甚为凶险!神人把你托付于我,所以你得留在我身边,不能远离半步!”亚希暖撇了撇嘴,就不言语了。

亚比亚瑟说道:“只需留下几位将军,这事就成了。余下各位还得与我先到拿贝庄。”

阿瑟黑问道:“拿贝庄又是什么玩意?我们要去干嘛?”

亚比亚瑟答道:“到了西弗旷野,去往亚杜兰峰,还有些路途。那拿贝庄的庄主夫人与我家交好,我想去向她要些饮水干粮,以备路上缺乏。”

亚希暖笑道:“庄主夫人?庄主夫人怎会与你家交好?公子莫非喜欢那庄主夫人?”

亚比亚瑟面上一红,正色道:“庄主夫人亚比该天生丽质,倾国倾城之貌。只有大卫将军这样的人中龙凤,才配得上。我这等凡夫俗子,怎敢有此妄想?只是每逢献祭赎罪之期,我父亲都会到他庄上,为庄主献赎罪祭。我随着去了,才有幸得见。”

亚希暖问道:“既然如此。那庄主必定英武非凡,一表人才了?”

亚比亚瑟却说道:“说来蹊跷得很!那庄主拿贝,生得其貌不扬,就是个四十岁的矮矬胖子!”

群雄尽都诧异。乌利亚冷冷说道:“想是那庄主家财万贯、富甲南疆。而那叫亚比该的女子:嫌贫爱富、恋慕虚荣,贪图享乐。看在钱的份上,就嫁了这拿贝。”

亚比亚瑟说道:“将军所言不错——拿贝庄主的确是家道丰厚!但我看亚比该谈吐有礼,恬静淡雅,绝不似一般的世俗女子!”

贝丝芭笑道:“公子说得那亚比该,好像神仙一样的人物!真想见识一下。”

众人知dào

亚希暖、贝丝芭已是以国中少有的奇女子,而听亚比亚瑟言道——那亚比该如同天上仙女下凡一般,不免都好奇心起,均想看看是何等样人。大卫说道:“既然要在拿贝庄停留。那庄主夫人一定是要见的!哥哥们不必心急。我想请比拿亚、沙玛、阿比塞、阿瑟黑四位哥哥断后诱敌,可有异议?”

四人齐声答道:“谨遵号令!”

大卫说道:“四位哥哥辛苦了!切记香柏树紧要!我们和祭司公子先到拿贝庄上,静候捷报!”四将领命自去行事。余下人等在山上寻到避风之处,睡了一夜。清晨刚刚天色发白,便启程翻山穿林。

大卫乘马缓缓跟在亚比亚瑟后面,见他果然是每遇到香柏树,便向右转——纵使何烈树林里荆棘遍布、杂草丛生;参天老树、荫天蔽日,但在他引领下,轻轻松松只走了半日,就出了山林,来到一片平坦旷野。

约押叹道:“祭司大人当真用心良苦!绘制了地图,还依图种树。令我等穿越丛林如履平地!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恳请公子赐教……”

亚比亚瑟说道:“将军言重了!但凡我所知的,知无不言!”

约押问道:“适才我们走在这森林里,树木茂密,不见天日。令尊大人怎么能够在林子里,分辨东西南北,确定方位,栽种下树苗?而且方位毫无差错……”

亚比亚瑟答道:“将军所问正是关键!我父早年时,与米甸商人以货易货,得到一件神奇宝物——那物件像石非石;似铁非铁。黑黝黝的一小块,毫不起眼。但把它平放在托盘中,两头始终指向南北。不管在哪里,绝不会偏离!有了这件神器帮zhù

定位,在何烈树林里照图种树,就轻而易举了。”

群雄常在大漠里行军打仗,有时遇到风沙天气,辨不清方向——提心吊胆的不知身在何处。听说有这样的宝贝,都不禁心驰神往。大卫顿时想到藏在身上的“仙人指路”宝图,心底寻思:他家的这件定位神器固然难得,但大祭司的仙图明显更胜一筹……不忍令他扫兴,故yì

问道:“这简直是千金难买的宝物!公子是否带在身上?让我等也瞻仰瞻仰宝器。”

“我父一直琢磨不透这其中玄奥。所以总放在家中,要好好研究。如果将军想要,待会过庄主夫人后,我再回去取来。”亚比亚瑟想到重回故里,已经物是人非,恍如隔世,不由得心中酸楚……

众人走不多时,见前方一块肥美的天然牧场:草源丰富。上百只羊闲散在青草地,慵懒的享shòu

阳光和草料,偶尔发出几声满足的咩咩叫声。

大卫看着眼前一派祥和宁静的景象,心想:如果人也和这些羊一样无欲无求,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争战杀伐,也少了许多不平之事……想到亚比亚瑟一夜之间满门被杀,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委实凄惨。向他望去,却见他脸露喜色,叫道:“将军你看!羊群边上有一辆五色彩车,庄主夫人必在前面!”

群雄果见离牧场不远,一架马车停在高处。赶车座上坐着一名车夫,车篷用五颜六色的彩布缠裹——在一片旷野平原上,衬得格外显眼夺目。旁边还有两条大汉,跨着骏马,手执长杆来回巡察,不时将远离大队的小羊赶回羊群。

三十七

众人策马靠近。那两个牧羊大汉见有生人来了,急忙挡在车前。亚比亚瑟立即说道:“两位大哥,请禀报庄主夫人,就说故人之子亚比亚瑟来访。”

两人听他未曾询问,就直呼庄主夫人,定是熟人不假。其中一人答道:“请稍待,我去通报。”

那名大汉来到车前,低声说了几句。过了一阵,车夫跳下来,在车后放了一个又圆又粗的木桩。车帘掀开,庄主夫人轻盈盈走下车来。群雄只觉眼前一亮——这女子肤白胜雪,还穿了一身白衣,犹如一朵白云悠悠飘来;又好像一朵白玫瑰在风中摇曳。到了近处,众人鼻中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再看她五官精致:细眉深目、高鼻薄唇、体态婀娜。果如亚比亚瑟所言——实是难得的大美人。只是一头金色长发垂在脑后,两只湛蓝的眼珠摄人心魄,明显不是中东女子。

群雄与亚比亚瑟赶紧下马上前。庄主夫人说道:“原来是祭司公子来了。我不曾听说这几日庄上要做什么祭祀,公子此来何意?”

亚比亚瑟答道:“实不相瞒。小人本想到拿贝庄上拜访夫人,不想在此巧遇。我与这些好朋友要去往亚杜兰峰,生怕途中缺水少食,想跟夫人要一些酒水干粮。”

大卫接道:“恳请夫人不吝相助,我等只愿酒食充足,价银如数奉上。”说着,又摸出一锭金子。群雄见他匆匆逃亡路上,还带了这许多金银,均想:大卫将军果然阔绰、出手大方!也不知身上藏了多少黄金!一锭一锭的花,都不用找补……

其实大卫逃出示罗时,半文钱也没带,这些盘缠都是乔那丹所赠。大王子爱惜妹夫,唯恐不够花用。将钱囊装满金子,挂在马上。大卫去往拉玛的路上,才发xiàn

乔那丹馈送的金银,心里也着实感激。

庄主夫人见他出手豪阔,问道:“这位官人如此豪爽,是祭司公子新结识的朋友?”

亚比亚瑟也不确定这拿贝庄是倾向哪一方,一时难以回答,不免踌躇。大卫已抢先答道:“我是伯利恒的大卫。身后这些兄弟姐妹,都是我在国中为将时,军中的旧部。”

庄主夫人低低惊呼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名满以色列全地的大卫将军!亚比该有幸得见尊容,幸何如之!”

大卫连忙说道:“夫人过奖了!眼下我已成了扫罗王通报全国:要缉拿的嫌犯。只望跟夫人买些食物,我与众兄弟即刻上路。”

亚比该却说道:“将军不必着急!尽可放心在此歇脚。犹大全地凡有脑子的人,都知dào

那扫罗是在自掘坟墓!他不管民心所向,罔顾将军的赫赫战功——竟然用那等卑鄙龌龊的奸计,陷害自己的女婿。这般自毁藩篱,岂不是拆了自己的城墙,让非利士人长驱直入?自取亡国灭族之祸?”

乌利亚率先赞道:“夫人说得是!”他见亚比该果真貌若天仙,还以为如自己所料:这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所以嫁了个有钱的矮胖子——吃穿不愁、不需受苦。但听她侃侃而谈,一语中的,见识不凡。顿时觉得自己当初有些小人之心,于是带头称赞起亚比该。

约押也赞道:“夫人偏处南疆,对朝中国事也看得透彻——心若明镜,佩服!”

亚比该笑道:“两位将军谬赞了!小女子连这都看不出,岂不就成了没脑之人?”群雄一齐大笑。当下亚比亚瑟为庄主夫人引见介shào

——亚希暖生性天真直爽,迎面就说道:“姐姐,你生得好美!”

亚比该笑道:“妹妹你也很漂亮啊——我的车上带有不少酒水美食。各位英雄就可在此用饭,加添心力体力。我再命人到庄上取些来,以备途中所需。”

她叫来一名牧羊汉子,轻声嘱咐了几句。那人躬身领命,上马奔往拿贝庄。车夫与另一名牧羊人,从车上搬下一张小桌,摆了几碟点心、几只酒杯、一个酒壶。亚比该招呼众人围在桌前,席地而坐。两名下人自去看管群羊。

亚比该斟满了六杯酒,说道:“这是小女子亲手配制的酒水。清甜解渴、解困提神。请各位贵客品尝。”

亚比亚瑟首先说道:“庄主夫人善于调配各种美酒香水——这酒不但口味上乘,更有其他神妙。我正渴得紧,先来一杯。”说完,他就饮了一杯。众人都知dào

他心意——尽管亚比该嘴上表明了是拥大卫,反扫罗,然而是否如多益一般口蜜腹剑,也不得而知。所以他先带头喝了,消除余人戒心。

约押心领神会,立即也饮了一杯。抹了抹嘴,显得yì

犹未尽,赞道:“庄主夫人果真名不虚传!这确是难得一遇的佳酿!我在国中为将多年,也从未品过这般美酒!”

亚比该笑道:“约押将军说笑了……想那国宴用酒,必是高手匠人所酿造!我这山野一村姑自制的水酒,怎能相提并论?”

约押答道:“未必、未必……军中犒赏将士用酒,都是一大坛一大坛的上来便鲸吸牛饮!不似这样小钟小钟的细品,含在口中,慢慢回味……”边说边摇头晃脑,一副陶醉模样……

众人笑作一团,戒备之心顿消,放手饮酒进食。亚希暖尝了一块点心,问道:“姐姐,这里面放了什么?这么的甜香?”

亚比该答道:“我在烘焙点心的时候,在上面放了几瓣百合花……”

还未等她说完,亚希暖就已赞道:“不错、不错!就是百合的香味——姐姐连做个点心也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实在太会享shòu

了……姐姐身上这股淡雅的香气,又是如何能有?”她心直口快,毫不避讳,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截了当。虽然其他人也有此疑问,均感不便当众询问。

三十八

亚比该笑道:“我平常沐浴,都要在澡汤中加入没药,还有我自己秘制的香水。日久年长,这股清香就会泌入肌肤。如果妹妹喜欢这味道,我就送你一瓶。”说罢,从车中端出一个玉瓶。

亚希暖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忸怩说道:“初次见面,姐姐就送这样的厚礼……有些……有些过意不去……”

亚比该笑道:“以后你们要寄居亚杜兰峰,离此不远。我们俨然就是邻居,免不了常来往。妹妹若是觉得心底过意不去,日后得了什么新鲜物件,分我一点就是了。”

亚希暖顿时释然,说道:“也是!那亚杜兰峰;还有这何烈树林必有许多奇花异草。以后我一闲下来,就采上一大筐,送给姐姐做原料。”她转头向贝丝芭问道:“姐姐要不要也试试?我分你一些……”

贝丝芭答道:“妹妹还未嫁人,把自己弄得香香的,别人不会觉得奇怪。我一把年纪了,还这样,就会有人说我徐娘半老了,还装嫩!”大卫听她如此说,不由得向她望去,隔着薄薄的面纱,清晰看见她的容貌不减当年,心想:多年奔波,贝丝芭姐姐风韵依然;丝毫未显老态!举手投足、轻声软语,愈发的勾魂夺魄……

亚比该轻轻一笑,转问道:“敢问祭司公子和各位将军,是为了何事:穿过山林,到了这西弗旷野?”

大卫答道:“庄主夫人;这其中的前前后后,皆因我一人而起……”他把自己如何逃到亚希米勒圣殿;如何得祭司和众兄弟相助,破了多益的机关圈套;扫罗王带兵屠杀亚希米勒满门等事,简略说了。

亚比该听完,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扫罗必是把灵魂交给了魔鬼!做出这般目无神权、残忍暴虐之事,想是离死不远了……只可惜祭司公子一家几十口……”群雄也觉凄凉,无人接话,立时陷入一片沉默。

过了片刻,亚比亚瑟才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扫罗气狭量窄、诬陷良将、残杀祭司……一国之君行了这么多的昏昧荒唐事,以色列的神必要降罚!大卫将军已留下四名好手,诱他进入何烈树林。若是上天许可,或许现在我的深仇已得伸冤!”

他话音刚落,远处三匹快马疾奔而来。乌利亚说道:“只回来了三个。那扫罗只怕眼下还活着。”

亚比该看这三名骑士威武剽悍,来到近前,跃下坐骑,向大卫躬身行礼。心想:这大卫年纪与我相差无几。怎会有如此魄力,令这些猛将勇士俯首听命?……

这三人正是比拿亚、沙玛、阿比塞。大卫说道:“三位哥哥辛苦了!先坐下吃些酒水点心。”三人在森林里伏击对战扫罗禁军,大半日下来,早就饿了。这些小杯小碟的食物,扔进肚里,还不够垫底。

亚比该见状,立即吩咐仆人又从车里拿出几张厚饼,几壶清水。才勉强给三人浇了浇饥火。亚希暖向比拿亚问道:“将军放出那些无头骑士没有?”

比拿亚笑道:“这么有趣的东西,自然是要放的——那个多益瞥眼见了无头骑士,被吓得尖声乱叫什么‘无头鬼‘来索命了!想来他昨晚必是杀了不少人,心虚胆寒。”

阿比塞接道:“我们在林子里故布了疑阵,又趁隙擒杀了数十名军兵,引他们一路追来。现在阿瑟黑正引着扫罗这一队骑兵,进了沼泽。如果报应到了,沼泽就会吞了他!”

沙玛却说道:“就算他没被沼泽吞了,我们兄弟现在一起杀回去,也要了他的贱命!”他声若洪钟,气忿忿的说话更觉得声声震耳。

亚比亚瑟说道:“兄弟不敢强求。如果他命不该绝,应该是时候未到——咱们不能凭己力杀了大祭司所膏立的君王。如果随意屠戮,我们和扫罗也没什么分别。”

大卫一竖大拇指,赞道:“祭司公子明白是非秩序,不乱分寸。末将佩服!待我等兄弟率众啸聚亚杜兰峰后。我想请你做寨中祭司,还望不要推辞。”

亚比亚瑟行礼谢道:“小人已无处可去。将军若肯收留,已是感激不尽!但有所命,莫敢不从。”

大卫笑道:“那从此我就改口称你——祭司大人了……”群雄一片欢笑,均想:伏杀禁军,占据险峰,设立祭司……接下来就要拥兵自立了……

亚比该见他们一众兄弟豪气干云、畅所欲言、图谋大业。只恨自己身为女子,不能一起在这乱世,建立一番功绩——不免生出几分惆怅。

大卫见她有些寡欢,连忙问道:“庄主夫人善于调制美酒香水。不知能否弄一些令人腹泄不止的药物?”

亚比该奇道:“将军要这药物有何用处?”

大卫笑道:“扫罗王若是侥幸躲过沼泽湿地,必要去到贵庄。我想他死罪虽然免了,也要吃点苦头,才对得起我的首任祭司。”

亚比该顿悟,笑道:“这个不难!将军尽管放心。”

乌利亚突然冷笑道:“那扫罗见了夫人这般样貌,只怕没吃泄药,也要赖着不走。”

亚比该面上一红,说道:“我也听说这扫罗虽年过六十,仍精力充沛。不但亲自领兵上阵,**还佳丽成群。最近宠幸一个叫……里斯帕的亚兰国妃子。”

贝丝芭呵呵笑道:“就是这个里斯帕,成了钓上我兄弟这条大鱼的香饵。”

大卫尴尬讪笑道:“姐姐取笑了!这都是设局陷害,我完全是蒙冤受屈……”约押赶紧圆场道:“不错、不错!大卫将军向来诚实正直,朝中有口皆碑……咦?那是不是阿瑟黑回来了?”

众人举目远眺,只见旷野上一人飞奔而来,脚下片尘不起,疾如骏马。亚希暖说道:“这样的跑法,定是黑将军来了!”

亚比该见那人奔到面前,气定神闲、呼吸平稳,极是佩服。又看他黑须黑面,身材粗壮,手提双刀,背负弓箭,威风凛凛,有如煞神下界。

阿瑟黑扬声说道:“可惜、可惜……那沼泽地面虽然颇为宽阔,也只是吞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骑兵!有几次我本可一箭射死那扫罗,只是大卫兄弟和祭司公子严严的嘱咐:这昏君要由天来收他,我们不可亲自动手!只好留他多活些时日!”

大卫笑道:“哥哥辛苦了!暂且歇息,进些饮食。”阿瑟黑当然不客气,抓起饼来,立时塞了满嘴,口中直呼:“香、香……好吃!”

大卫说道:“既然扫罗未死,我想他不久就要出林上到大路,去往拿贝庄上。我们不宜在此久留,也要启程赶往亚杜兰峰了。”

亚比亚瑟说道:“正该如此!请各位将军先走一步,我还要回去带上那件定位神器。”

大卫笑道:“祭司大人要穿过丛林,重回故里。虽然道路熟悉,只恐遇上扫罗骑兵——我意:烦阿比塞哥哥再辛苦一趟,护送祭司回家。”

阿比塞领命,与亚比亚瑟上马折返亚希米勒圣殿。二人刚走,亚比该差去的仆人就驾了一辆马车回来。亚比该说道:“各位英雄需用的东西都到了,正好上路。”

那仆人勒停牲口,从车上搬下六皮袋清水和几大袋干粮,向亚比该说道:“夫人交代的都带来了!这里面装了厚饼、腌肉,足够众好汉路上吃用。”

大卫手中的那锭黄金已屋了许久,这时再次奉上,说道:“多谢夫人慷慨相助!这锭价银还请收下。”亚比该却坚辞不受,他无奈也只得作罢。

亚比该看他们一行人,将各自的饮水干粮缚在马上,收拾停当。纷纷跃上马背,整装待发。亚希暖对她说道:“日头偏西了,姐姐请回吧……”

大卫也说道:“夫人保重!后会有期!”说罢,当先策马扬鞭,飞奔向西。亚比该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姿,呆呆出神,心中不断有个念头在回旋:这大卫将军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奇男子——文韬武略、才智过人,还如此的英俊潇洒……

群雄迎着斜阳一路驰向亚杜兰峰。眼看太阳快要下山,大卫率先停下,对众人说道:“天色已晚——我们也无须乘夜赶路。在这寻个安稳处所露营,也好等待祭司大人和阿比塞哥哥,免得他二人落了单。”

乌利亚说道:“这路旁山上必有不少树木枯枝,方便生火。我们上山露营,最好不过!……”

以色列与非利士接壤边界,多为山地丘陵地势,在西弗旷野上一个个的小山丘此起彼伏。众人催马上了附近一个山包,分头收集干柴,燃起一堆篝火。稍稍休息,阿瑟黑就说道:“我去周围察看察看。”

大卫说道:“让比拿亚与你同去,我才放心。”——比拿亚身手出众,为人精细。大卫向来倚重,在这荒郊野外,让他二人同往,可保万全。

比拿亚笑道:“蒙兄弟看得起!我和老黑去了。”两人各提兵刃,手执火把,在这山丘上巡视一圈——来到山侧,阿瑟黑看见芒草荆棘之中,似乎隐约有个山洞,他轻声说道:“兄弟!那里面像是有个洞口。”

比拿亚问道:“你要进去?小心有毒蛇猛兽!”

阿瑟黑笑道:“哥哥是驯兽的行家!如果里面有什么小狮子,我也抱几个回去养着玩。养大了,我也可以像哥哥一样,骑头狮子到处跑,多威风?!”

三十九

离了逃城后,比拿亚觉得猛狮就应该呆在野外丛林里,才能保持野性——所以他也没把那几头狮子带到示罗。隔了五、六年,也颇为怀念那段与群狮共舞的时光。听阿瑟黑提起,也有些玩兴大发,说道:“我与你进去,有狮子,就平分。”

二人一手擎着火把,一手拿着兵器,蹑手蹑脚摸进洞去。才走了六、七步,两人已听到巨兽的沉重呼吸,鼻中也闻到了腥臭之气。比拿亚示意停步,指指内洞,双手划了个大圆——表示有个大家伙在里边。

阿瑟黑还未回答,那头巨兽已惊觉有别物侵入领地,一声咆哮,冲出洞来——竟然是头体型硕大的黑熊!两人都有擒龙伏虎之能,毫不慌张。倒跃出洞,引它到外面宽敞之处。洞里过于狭小,只嫌手脚施展不开。

黑熊吼声连连,追出洞外,直扑阿瑟黑。比拿亚趁机靠近跃起,一铜棍砸在熊背上——那熊疼痛难忍,狂叫一声,转扑向比拿亚。阿瑟黑立即趋前,一刀斩在熊的后腿,深入数寸,鲜血喷涌而出。如此反复几轮,二人你一棍;我一刀招呼在熊身上,黑熊早已遍体鳞伤,无力还击。慢慢失血渐多,骨骼多处碎裂,缓缓躺在地上,任凭宰割。

阿瑟黑笑道:“早知预备了这头畜牲在这里,也不用向拿贝庄要什么干粮了!这熊肉够咱们兄弟吃上好多天!”

比拿亚说道:“这熊已成刀俎!我二人再进洞看看。”正在这时,乌利亚、沙玛也都赶到——这山包不大,静夜中,熊叫听得清晰。大卫急命二人前来相援。

沙玛见到地上躺了一头奄奄一息的黑熊,叫道:“且慢进去!你们俩刚斗败了这畜牲,好不痛快!这回该我进去耍耍。”

比拿亚笑道:“你和黑兄弟进去便了!我与城主在此等候。老黑,可要记得我们的约定!”他们在逃城相处多年,虽然从军已不少时日,彼此之间仍和以前一样称呼——他依然称乌利亚为“城主”。他深知逃城城主沉稳内敛,不喜冒头露尖,自己便留下相陪。

阿瑟黑应道:“忘不了!忘不了……这熊洞里不会有狮子了!熊又不能骑着到处跑!”言下之意颇有些扫兴。

沙玛与他进到内洞,举火把四处察探——并无其他野兽。不过这山洞甚是特别:外面只有五、六尺见方,里面倒有两、三丈长宽。沙玛也有点意兴阑珊,说道:“这畜牲还真会找地方!里面别有洞天,管他外边刮风还是下雨。”

阿瑟黑忽道:“如此这般福地,当真难觅!今晚我们兄弟在此安睡,岂不强过在林中露营?我去找些柴来。今夜在此吃熊肉;论天下,岂不快哉?”沙玛顿时又来了兴致,出到洞外,将内中情形告知乌利亚二人。

众兄弟都是欢天喜地,分头各行其事——乌利亚回去通报大卫、约押等人;沙玛、比拿亚在洞中生火清扫;阿瑟黑杀熊剥皮,切下一块块熊肉,架在火上。登时肉香四溢,三人都馋涎欲滴。

不一时,其余兄弟也都来到。群雄一齐进洞,围坐火旁,大嚼熊肉。沙玛赞道:“那些腌肉跟这现烤的肥肉,可真没得比!”

约押笑道:“这头大熊鲜肉肥厚,我们这些人三、两天也吃不完!等到祭司大人、阿比塞来了,还可尝鲜!”

众人连声称是,几大块鲜肉下肚,顿觉周身舒坦,饱足畅快。大卫问起日间何烈树林诱敌伏击情形,阿瑟黑、沙玛滔滔不绝、手舞足蹈,说得绘声绘色。亚希暖听得双眼发直,不停追问“后来怎样、后来怎样……”

待他们说完,大卫叹道:“我们先后伤了扫罗王近百军兵,已是公然反叛。我成了叛逆首领,他若继xù

追捕于我——我再不能算是蒙冤了。”

乌利亚说道:“眼下以色列国——外强林立,扫罗不可能置若罔闻,一意围剿我们。一旦到了亚杜兰峰,站稳脚跟,扯起大旗。凭将军的威望;我等兄弟的勇力,远近能征善战的有识之士必来投奔。”

大卫问道:“那时聚众人多,每日口粮如何维系?”

乌利亚答道:“短期之内,粮草需用可向拿贝庄借。长期之计,还得我们自己牧养牛羊、植林耕田。”

贝丝芭格格笑道:“瞧那庄主夫人看着大卫兄弟的神情,我估计就算靠着拿贝庄,吃上一年半载也不在话下……”

大卫也笑道:“姐姐又来取笑了……庄主夫人是有夫之妇,可不要坏了别人的名节……”其实他心里也确是觉得亚比该美艳无匹——扫罗已将米可公主另许了人家,自己再次婚配也不为过。

贝丝芭笑道:“如果他丈夫死了,那就都名正言顺了……”

大卫一惊,正色道:“我们可不能像扫罗一样滥杀!残忍暴虐,必失民心!”

贝丝芭说道:“我又没说要去杀了她丈夫,兄弟不用这么认真……”

大卫盯着她冷若秋水的双目,深知她柔声谈笑间就可置人于死地,着实令人生畏,心想:那拿贝庄主不要突然暴毙才好,不然今晚的戏言成了预言,实在天意弄人了……

他不敢多想,转向乌利亚说道:“城主经营逃城多年。对于如何修筑山寨,必有许多心得,以后还需多多费心。”

乌利亚答道:“这个自然!份所当为,将军大可放心。”他本来生性就沉稳寡言,严肃得让人敬而远之。随着年纪渐长,越发的惜字如金。

亚希暖忽然说道:“我出门时,养父在我包裹里放了好多羊皮卷,说是要送给大卫将军的……不过这两日马不停蹄的,丝毫没有空闲!”

大卫得了山默尔所赠的以笏剑、仙人指路图后,对大祭司之物更加充满期待——喜道:“神人所送之物必是罕见宝贝!快拿出来,大家一同参详参详……”亚希暖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摞羊皮卷——群雄看见上面画满了图案,还配有文字。

四十

原来山默尔将各种攻城器械的制作流程,以及如何根据地理地势,安营扎寨的所有窍门要领,都画了详图,写上文字说明,全记在这些羊皮卷上。乌利亚看了几张,赞道:“大祭司的这些东西,有的我还真没想过,令人大开眼界!”

大卫笑道:“我去了神人所住的拉玛小城——虽然那只是群山环抱的一座孤城,然而山路上到处机关陷阱。如果没有向导,外人休想越雷池一步!”

约押拿起一张皮卷,说道:“这副弓弩想来必定威力不小!”众人看那张图上画了一架长弓——弓上加多了一副四道凹槽的平板;板子尾端装上了扣住弓弦的机括。

比拿亚叫道:“这四箭齐发的硬弩当真不错!一个弓箭手顶对方四个!”

大卫说道:“嗯……只需三千人便能万箭齐发!待我们在亚杜兰峰安顿好后,第一要务就是造几副来试试。”

沙玛捧起自己的一张皮卷,说道:“这大家伙是个什么玩意?”群雄看那张图上画了一个大圆柱,两侧各装了四个轮子。

乌利亚答道:“我以为——这应该是个撞开城门的重型攻城器械。当年赫族人与亚述人交兵,我曾见过他们几十个人,抬起一根巨木砸开敌方城门。如果加了轮子,的确是省了不少人力!”

大卫叹道:“攻城掠地,多伤人命。我只求国强自立,外敌不敢来侵。这攻城的重器械暂时用不上,先放在一边。”

乌利亚心想:到时以色列十二支派统一听我们号令,国富民强,人口增多——你自然要向外扩张,现在也不与你争辩……

众人又看了其他一些排兵布阵的法门,均是叹为观止——纷纷夸赞山默尔真是国中百年难遇的奇才!大卫想到这位神人即将寿终归天,寻思:人这一生委实无奈——管你是呼风唤雨;统治广阔疆域的旷世栋梁,还是平平凡凡的寻常百姓。到头来都不免要归于地下,化为一抔黄土……

乌利亚说道:“这些都是大祭司的毕生心血结晶,我们一时也领会不完。劳碌了一日,大家都该歇息了。”

大卫笑道:“正是!咱们在外洞也生起一堆篝火,以防野兽毒虫。把马匹拴在洞外树上。弟兄姐妹们一齐在这宽敞内洞里睡卧,这里面温暖如春,真是个绝妙之所。”中东旷野昼夜温差极大!群雄都觉得:能在这遮风挡雨的山洞中过夜,上天待自己当真不薄。

众人按大卫吩咐:生火拴马,然后在内洞里围成一圈,各自和衣而卧。大卫念着亚比亚瑟、阿比塞眼下尚不知如何,不禁有些挂心——隔一阵又想到亚比该艳丽无伦的面庞;殷勤周到的预备需用,不由得浮想:扫罗王已把米可公主另配了别家男子,这般辱我!即使我以后另娶妻妾,也不能算我背弃婚约……虽然思绪泉涌,毕竟疲累,不久就沉沉睡了。

乌利亚年长早醒,次日东方发白,他第一个起身舒展筋骨。逃城城主走出洞外,在这山包上转了一圈,发xiàn

这山洞离下面大道也只有十余丈,居然会有黑熊出没……想来这里必定人烟稀少,所以巨兽横行。

不久其余兄弟也相继醒来,群雄又在洞中一边烤食熊肉;一边高谈阔论。直到午后,大路上没有一人经过——阿比塞与亚比亚瑟更是不见踪影。阿瑟黑性急,问道:“差不多去了一天一夜!这两人还没跟上,不会出了什么岔子?……”

约押说道:“阿比塞射术精奇,枪法灵动——有他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沙玛笑道:“就是!你还信不过你兄弟?哇!……这块肉够肥!最合你胃口了!老黑——给你!”他把一大块熊肉抛向阿瑟黑。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天空突然飘下雨来,渐渐雨势加大。众人都进洞避雨。阿瑟黑等得心焦,独自在外面东张西望——远远看见一队人马缓缓而来。他叫道:“那好像是扫罗的骑兵!有两、三百人!”

大卫闻声奔出洞来,一看似乎不假。连忙吩咐:“将马匹赶到山后林子里,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进到内洞藏好。”群雄遵他口令,各自动手——有人牵走战马;有人清理死熊、火堆……大卫看一切收拾得并无破绽,才与众人一齐躲进内洞。

不一时,只听见山下马蹄声纷杂——骑兵队不知怎地,停在山脚。又过了片刻,只听得草丛悉索声响,一人急匆匆跑进洞来,不管不顾,脱开裤子,就地大解起来。众人屏息凝神,粗气也不敢喘,只想等那人解完快点离开——洞中早就熏臭难当,亚希暖已经觉得憋气难忍,用手按住了口鼻。

不料那人拉得淋漓不断,不知几时能停。阿瑟黑按捺不住,偷偷往外瞧了一眼,不由得心花怒放。他悄悄拍了拍大卫,示意让他来看看。大卫微微探头,不禁大吃一惊!心想:难道这是天意?!上天要把他交在我手中?要报亚比亚瑟一家的血仇?……

事有凑巧,那人正是以色列的扫罗王。他在拿贝庄的宴席上,被亚比该在酒中下了泄药——从头天晚上,一直腹泄到今日午后,尚不能止。行军路上遇雨,冷风嗖嗖灌进肚中,小腹疼痛,又想解手。这洞里昏暗,一眼望出去黑乎乎一片。扫罗怎么也没料到这洞中有洞,更没想到那里面还藏了好几个冤家对头……

四十一

阿瑟黑举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横,意思当然明白:既然上天如此安排,把他带到这野外熊洞,明摆着要借你手除了这昏君!再不动手,可有逆天之嫌……

大卫心下好生为难,急切间不知如何是好。约押、乌利亚见他二人指手划脚——阿瑟黑极力怂恿;大卫却满脸踌躇犹豫。不免好奇心起,也悄悄向外观看——只瞟了一眼,这二人都是心底窃喜,均向他眨眼点头表示:天赐良机,此刻不下手,更待何时?

大卫见众将都是一般心意,自己若是毫不作为,未免固执专断。他抽出以笏剑,轻轻靠近扫罗,悄无声息的割下他半截外袍。以笏短剑乃是吹毛利刃,扫罗又正自大解得畅快,竟然毫没知觉……

——****——

以国兵马大元帅阿布内,亲率五万大军进入本国南疆边防。甫进军营,便听留守将官说:扫罗王与多益将军,带领两千五百虎贲骑兵,挺进何烈树林,搜寻大卫。已去了近两天两夜——有二千余人虽陆续回营,但王与大将仍不知下落。

阿布内闻言,心里着实不悦,寻思:这以色列王是不是心魔未除?怎么竟对自己女婿穷追不舍?不分轻重缓急——离开营防整整两昼夜,若是非利士人趁机来攻,丢了要塞,算谁之过错?哼……看来现在倒是我登上王座的良机!

正在盘算,帐外传令官报道:“启禀元帅。我王与多益将军,领三百虎贲军回到营中。”阿布内赶紧出到辕门,迎接君王。颊面碰上扫罗,只见他面色苍白,神情委顿,全无半点帝王威仪。心知必是吃了大亏——阿布内心中暗笑:你亲率了两千五百精锐,围捕区区六、七人,非但徒劳无功,反倒把自己弄到这般狼狈,再不知难而退,以后还有更多难堪……

他嘴上却关切询问:“我王脸色如此憔悴,可是染了风寒?”

扫罗摇头苦笑道:“元帅不必担忧!我只是有些肚痛腹泄——眼下已好了许多,再将养些时日,管保又是条生龙活虎的好汉!目前军情如何?”

阿布内将王与多益迎进中军大帐,才答道:“敌军元帅伊斯贝再启雄兵,这次经由利乏音谷,兵锋直指本国南疆。”

“又是此人?那非利士国师可有一同前来?”扫罗上次吃了大亏,仍存余悸。

“还未曾接到确报——那聂班达上次为大祭司所伤,神人称其一年半载内,不能运用法力,想是尚未痊愈,未曾同来。”元帅的回答让君王立时心安。

扫罗问道:“伊斯贝此次来犯,并未带上国师术士,想来必有更厉害的帮手,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元帅答道:“我王此虑极是!末将会多调精细探马,四处打探消息……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扫罗点点头,盯着沙盘,缓缓说道:“这回非利士进驻利乏音谷——虎视我国希伯仑、伯利恒两座重镇。”

他突然来了精神,问道:“伯利恒?大卫的父母兄弟都住在伯利恒吧?”

阿布内答道:“大卫父家的确在伯利恒。可是现在大敌当前,我王是不是应当以……呃……以……”

听他欲言又止,扫罗笑道:“我当然知dào

大战在即,当以国事为重!但我有条一石二鸟之计:既能退敌;或许还可借非利士之兵,除了那牧羊童子。”

阿布内问道:“哦?……我王此计安出?末将愿闻其详。”

扫罗反问道:“我大军粮草目前到了何处?”

阿布内连忙答道;“我军粮草由巴拿、利奇布两位将军,领五千精兵护送,估计五天后可到这营中。”

扫罗说道:“命快马疾报两位将军,把大军粮草全部运抵伯利恒安置。”

阿布内诧异说道:“伯利恒离此尚有近百里地!而且现存军粮仅够五日之用——把粮草放到伯利恒,未免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非利士人倘若斜出利乏音谷,首当其冲的就是伯利恒!如果敌军……”他忽然醒悟,问道:“莫非我王是以粮草为饵,要引非利士人大举进攻伯利恒?”

扫罗微笑道:“元帅不愧为沙场老将!这等计策,必瞒你不过!我正是要非利士倾全军之力围攻伯利恒——大卫一旦听说父家被围,定会不顾一切前去救援!那时枪林箭雨无眼、千军万马奔腾。纵使他手下勇将个个以一挡百,也要他葬身乱军之中!”

阿布内续道:“我王待非利士大军合围伯利恒,攻城数日后。趁他人困马乏之际,以生力精兵聚而歼之,可获全胜!”

扫罗却淡淡说道:“需yào

更正一下——乃是待非利利士大军攻陷伯利恒之后,我再引兵出击!才能确保大卫丧于敌手;我军又获全胜!”

阿布内惊道:“要城破之后,才进兵?那岂不是送了巴拿、利奇布二将和五千军兵的性命?”

扫罗正色道:“若非如此,我这一石二鸟未必能成啊……”

多益与阿布内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打了个寒战——两人都是一般的心思:这扫罗王恁地歹毒!竟不顾五千粮队和数千城中军民的性命,只为要借刀杀人。如果这次大卫不死,以后说不定轮到我们来当这垫背的……

四十二

傍晚,扫罗梳洗过后,稍稍进了些饮食。感觉腹中再无异样,渐渐精神恢复如常,心想:这病症来得突然,去得倒也迅速,看来我还没老……正在得yì

,元帅阿布内进帐来报:“启禀我王。适才快马来报:巴拿、利奇布两位将军,已把粮草运抵伯利恒。”

扫罗点头道:“多派探马,留意非利士人如何调兵,我军再相机行事。”

阿布内说道:“我已安排下去了。或许明日就会有消息回报——呃……我刚才在虎贲军营中听说——我王这次南下围捕大卫期间,几次三番他都手下留情、以德报怨,不敢对王……呃……下狠手。如果我王再苦苦相逼,只怕人心所向不利于……”

扫罗叹道:“我当然知晓这其中利害。所以我不会再动兵围剿那牧羊童子——如果这次他为救父家舍身丢了性命,那也怨不到我身上……”

阿布内急道:“大卫重情重义、忠义仁孝。他知dào

父母兄弟遭难,必要奋不顾身前去赴援……”

扫罗怒道:“那你是在说我无情无义、卑鄙无耻了?”

阿布内连忙躬身道:“末将不敢!我王英明神武,雄才大略足以定国安邦——只是……只是我还听说王在何烈树林边上,杀了这一带的祭司:亚希米勒全家。”

扫罗怒气更甚,厉声道:“亚希米勒目无主上,出言不逊!更与乱党同谋,擒杀我不少军士!他一家几十口人命,偿我部下性命,公平之极!”

阿布内连声附和道:“我王言之有理!按我朝律法,凡故yì

埋伏流人血之罪的,必不得赦免!一命还一命,正该这样办理。”

扫罗面色稍霁,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元帅该回营休息。来日还有血战,我等都应养精蓄锐,勿再争执这些细枝末节。”

阿布内小声应承,默默倒退出帐。心中暗叹:以色列国君居然不惧天赋神权,任意滥杀祭司、百姓!这事迟早要传遍犹大全地,民心尽失只在朝夕。就算这次伯利恒诱敌之计能成,击退非利士人。他的国位也必不长久,我得早做打算才是……

次日清晨,扫罗升帐,召集所有将领议事。一众武将分列两旁,个个昂首挺胸、摩拳擦掌、踊跃欲战。扫罗对帐下诸将的斗志颇为满yì

,他大声说道:“我刚刚得到探马快报,非利士人已于昨日三更,派遣一万轻骑,意欲奇袭我伯利恒重镇。幸好巴拿、利奇布小心戒备,毫不松懈,未留可趁之机——力保大军粮草和城池不失。”

阿布内出列谏道:“虽然非利士人奇袭未果,他们必要增兵围困我军粮草重地——敌我都深知粮草乃是大战成败的根本,敌军定欲取之而后快。恳请我王先分兵希伯仑。因为伯利恒与希伯仑两地相距只有四十余里,万一情况危急,也好就近施援。倘若我们一直陈兵利乏音谷,恐怕到时鞭长莫及。”

扫罗点头赞同:“嗯……元帅所虑甚是!不过如果此时分兵希伯仑,非利士人得悉我军动向,不敢倾全军之力合围伯利恒。我那一石二鸟之策恐怕要半途而废,还是再等一等。”

阿布内正要再说,一名哨探进帐报道:“启禀我王。非利士人昨晚五更,分兵三万斜出利乏音谷。现在已到伯利恒城下,攻城甚急!”

众人闻听,都在惊叹非利士将帅的用兵神速,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扫罗全没料到伊斯贝竟这般果敢,毫不迟疑——猛扑自己的屯粮重地。一旦伯利恒半日即被攻陷,自己的这一石二鸟非但半只鸟也没打着,反而弄巧成拙:既失粮草,又被敌军分割合围,实在大大不妙!

他正自担心。北路一名探马前来报道:“启禀我王。大王子乔那丹领五千精骑,星夜驰抵伯利恒,与城中守军已成犄角之势,互为支援。非利士人攻势暂缓!”

扫罗登时长吁一口气,喜道:“我儿乔那丹文武双全、智勇兼备。有他协防,伯利恒今日无忧!只是还要辛苦元帅一趟。”

阿布内应道:“末将谨遵号令!”

扫罗说道:“着你引二万五千军,明日晌午前进入希伯仑。那时或战或守,全由你自行裁决,无须通报本王。”

阿布内领命自去整顿兵马,其余众将各归本职,严守营盘。过了三日,战事陷入僵局——非利士人未能急攻而下伯利恒,又忌惮希伯仑的以色列援军,无法全力大举攻城。而在利乏音谷,两军对峙,都不敢再轻易分兵,一时双方都感进退两难。

第四日,多益对扫罗谏道:“启禀我王。营中粮草已所剩无几!再无退敌良策,只怕军心不稳。”

扫罗叹道:“元帅已经说过。军中口粮只够五日!如今敌我相持不下,而我方又不能久战,徒呼奈何。将军可有妙计?”

多益答道:“末将以为这样耗下去,我军必无胜算!而且再过两天,只怕不用非利士人进攻,我军便要溃散!须得出其不意,方能出奇制胜!”

扫罗问道:“将军打算如何出其不意,出奇制胜?”

多益说道:“末将意欲今晚率五千轻骑,从南面夜袭敌营。待敌军与我交战之时,王再领兵从东面杀入。叫他首尾不能相顾,敌营必破。”

扫罗沉吟道:“虽然有些冒险,但目前景况,这倒是打破平衡的好办法。速战也利于我军!我即刻通告阿布内元帅,令他明晨兵发伯利恒,与城中守军内外齐出,痛击围城敌兵!让他们无力回援利乏音谷……”

四十三

当晚二更造饭,三更出发。多益引五千精骑:人衔枚;马裹蹄——悄悄从南面逼近非利士大营。多益远远望见前方,一盆盆营火星星点点;旌旗在风中轻扬,却也没见往返巡逻的岗哨。四下里死寂一片,他摸不清对方是否在故yì

露虚,暗中设下了极厉害的埋伏,便令一名精细兵丁单独前去察探。

不久那名军士就回来报道:“启禀将军。敌营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是多插军旗,虚张声势。”

多益半信半疑,命前队两千五百骑当先冲入,自己领着后队遥遥相随。一路小心谨慎杀入非利士营盘,果真不见一名敌军……

扫罗在利乏音谷东面整兵待发,只等那边喊杀震天,便立即攻入。不料许久也未听到一丝动静。正在焦急,一名探马前来报道:“多益将军兵不血刃占领敌军营地,未遇任何抵抗!非利士人早已撤兵,丢下不少辎重器械。”

扫罗闻报,惊喜交加。心想:难道以色列的神显灵,一夜之间尽诛仇敌?……

多益与扫罗合兵一处,遍查非利士营盘——除了一些重型器械和粮草,兵器马匹一件也没留下。看来敌军将帅颇能用兵,分批有序撤离,丝毫不乱。还多树了军旗,布下疑阵,迷惑以军,好使自己有充裕时间退兵。

扫罗实在纳闷:为何战局会如此迅速扭转……猜想不透,也只好坐等哨探回报消息。未到午时,便接到阿布内传来讯息:伯利恒敌军遗下所有攻城器械,走得干干净净,敌营里空无一人!非利士全军已退入本国境内近百里。

扫罗更加惊疑不定:非利士国中出了何事?使得远征大军要匆匆返回?丢下这许多军资,看来事态必定非常紧急!难道埃及人、基提人乘他国中防务空虚,起兵袭之?——非利士西临地中海;南面是埃及帝国。离海岸线不远有座基提海岛,岛上居民航海技术领先超前,常常结成船队四处劫掠沿岸各国,可说是当时著名的海盗。

扫罗没得到确切消息,也不敢贸然追袭。令军兵搜集了所有战利品,与阿布内在希伯仑重新汇合。稍做休整,晚间摆开盛宴,犒赏各城有功将领。

阿布内对扫罗说道:“启禀我王。这次利乏音谷最终能获全胜,多亏了巴拿、利奇布两位将军主持城防,死守伯利恒,力保重镇不失。才有之后的分兵退敌。此战中,他们出力最多,部下伤亡不少!恳请我王厚赐封赏。”

扫罗笑道:“元帅体恤下属,深合我心!两位将军此战确是居功至伟。此行我军也收获颇丰,元帅可在此番所得中取十分之一,赏给他们。两位觉得怎样?”

巴拿、利奇布赶紧起身谢道:“多谢我王赏赐!”心里寻思:这十分之一可是个虚数!跟元帅合计合计,其中油水肯定少不了!捞上一把,也不枉了这些天的昼夜血战……

阿布内又道:“我已得到哨骑来报——这次非利士大军突然撤兵,只因都城亚实基伦、重镇迦萨:被人破城烧杀。非利士人不知犯境之敌虚实,还以为埃及人、基提人同时大举入侵。前军主帅伊斯贝,担心朝中根本落入外族之手,难逃亡国灭种之祸,所以连夜拔寨回援本国。为求速度,丢下许多辎重粮草,权当这次我国调兵的军费了!”

众人一齐大笑,都在琢磨:这是哪来的天降援兵,神不知鬼不觉深入敌境,还轻易破城而入?多益立即问道:“元帅现在可知……偷袭非利士国重镇的,到底是哪路人马?”

阿布内轻声道:“我料那必是大卫所为——哨探说:那两队骑兵分别只有百余人,穿了非利士人的军装,赚开城门,在城中到处放火。亚实基伦、迦萨几被焚为砖窑。之后两队人马轻装没入亚杜兰群山。”

多益心想:若真是大卫的计策,也不足为怪。无论斗智斗力,扫罗都远非其对手,他本想让非利士大军围困伯利恒,借乱军除了这眼中钉,却被大卫识破,轻轻巧巧的化解……

乔那丹接道:“元帅所料应该不差!今晨我伯利恒守军奉命出城合击敌兵,我见约押与一个祭司,还有两名女子,领着大卫父兄一家几十口——驾车乘马,向亚杜兰峰而去。”

扫罗深知这长子与大卫素来交好,说不定约押进城护送大卫一家离去,还得他相助。其中细节他自然不会详禀。扫罗也不愿多问,只在叹惜自己一番心机,都成了竹篮打水,而心中也有个疑问:那牧羊童子从哪得来几百骑兵,听他驱策?……

当日在熊洞,大卫若要杀以色列王,只是举手之劳,但他只用以笏短剑割下扫罗外袍的半截衣襟——王被迫无奈表态:非利士大军犯境,当以共御外侮为上,不会再围捕大卫等人,随即率兵离去。

大卫虽知他纯粹蒙混搪塞,也不便挑明,由他自去。群雄仍旧在山洞等待:亚比亚瑟和阿比塞归队。扫罗去了不久,这两人才急急赶来。阿瑟黑挂念兄弟,在山上远远就看见二人纵马疾奔,他兴奋大叫:“来了;来了!终于回来了!”

众人听到他吹呼,一齐跑出洞来。挥舞双手,高声呐喊。约押把两指含在口中,连打唿哨。阿比塞喜道:“祭司大人。兄弟们就在前面山腰间!大人的那件定位神器果然奇妙,在这阴雨天中,茫茫旷野之上,一直引我们向西,方向丝毫没错!”

亚比亚瑟说道:“可惜这宝贝只有一个……若是我军领兵将官,人手一只。带兵在旷野大漠做战,决不致迷路。”二人策马来到山脚,快步上山。

四十四

大卫见他们平安归来,心中喜慰。众兄弟一起进到山洞,诉说别来情由。阿比塞抓起一块熊肉放进嘴里大嚼,赞道:“上天待你们可真是不薄,不但预备了这遮风挡雨的地方,更有这山珍野味!”

约押笑道:“这头熊够我们吃上好几天!如果兄弟觉得这里不错,我们就在这过几天逍遥日子,吃完了熊肉再上路。”群雄连续征战多年,闲云野鹤、无牵无挂的生活仿佛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听约押这般建议,无不赞同。

阿比塞却说道:“只怕这心愿又要搁上一些时日了。”

沙玛问道:“此话怎讲?莫非那扫罗还是不依不饶,去而复返?”

亚比亚瑟答道:“现在扫罗已经无力再来与我们为难了。非利士国的伊斯贝元帅,起兵八万,进驻利乏音谷。我们在何烈树林边上,也遇见了本国大队人马,陆续开赴南疆营防。”

大卫说道:“这样也好。趁两国交兵,扫罗王无暇顾及我们之际,迅速在亚杜兰峰站稳脚跟,那时也不惧他再来骚扰。”

乌利亚说道:“两国都陈兵七、八万,对峙于险要。双方旗鼓相当,战役耗时应该不短。我们趁此空隙,招兵买马、修筑山寨。叫扫罗不敢轻易来犯!”

阿瑟黑插话问道:“上次那个敌国法师,一同来了?”

阿比塞答道:“这……倒未曾听说。假如他也来了……哼哼……”

比拿亚心想:倘若那非利士国师聂班达,再度随军而来,扫罗必要再败于他!借敌之手除掉这误国昏君,也是好事……他向阿比塞望去,两人心照不宣,也不声张。

一整夜,群雄纵论国事时局,谈兴正浓。直过了子时,才各自安睡。第二天,阳光明媚,风雨不再。一行人继xù

上马向西。

走了大半个时辰,众人遥遥望见一座宏伟高山,蜿蜒卧在旷野上。亚比亚瑟扬声道:“亚杜兰峰就在前面!”

群雄尚未有人接话,忽见平原上一支以色列马队由南疾驰向北,后面有五、六百非利士轻骑紧紧追赶。大卫看那在前奔逃的以色列人服色混杂,显然不是本国的正规骑兵,然而个个剽悍健硕——尽管被人数两倍于己的敌军穷追,却毫不慌乱。尤其断后的两人,箭无虚发。弓弦响处,必有一名追兵倒坠落马。

大卫顿时起了爱才之意,心想:以色列国中当真藏龙卧虎,也不知还有多少英雄好汉,在草莽间默默无闻……

心念电转,那队以色列人已经上了一座小山包,结成防御圆阵。非利士骑兵仗着人多,也不急于仰攻,只是把山包团团围住。以色列断后的那两人却极是骁勇,突然掉转马头,冲入敌群,一阵大砍大杀。

大卫见这两人各挺长枪,在敌阵中来回驰骋,当者披靡。而山包上的同伴并无人下来支援,只是竖起盾牌,拉开强弓稳守圆阵,不给敌军留可乘之机。非利士军中立时便有十余名硬手,将两员勇将缠住。

阿瑟黑性急如烈火,眼瞅大卫,连连叫道:“那两个兄弟可是难得的猛将!我们得赶快下去施以援手……如果就这样葬身乱军,岂不可惜?”

约押笑道:“他们自己人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说话间,那两人已连挑了几员敌将。带队的非利士千夫长见状不妙,吹起号筒。当先缠斗的军兵立即散开,拍马回入阵中。非利士人阵法纯熟,己方队内一排排弓弩手登时乱箭齐发。那两名以色列人手中长枪挥舞,拨开箭雨。无奈箭枝密集,距离又近,未能保护坐骑。两匹战马身中数箭,长声哀鸣倒毙。两人就地翻滚,顺势跃起,奔向山丘上的圆阵。这两人脚步快如野鹿,奔跑速度竟不逊于阿瑟黑。

才上到一半,听到以色列阵中吹呼雷动。两人不明就里,回头观看。只见六匹快马风驰电掣冲向敌阵。马上乘客连珠箭发,已把敌人的千夫长和几名百夫长射落马下——大卫在一旁观战,早就看得分明。一听那千夫长吹起号筒,知dào

非利士人要祭出箭阵,急令约押、乌利亚、比拿亚率同沙玛、阿比塞、阿瑟黑,六员虎将直扑敌军首领。非利士军兵都在面向山包进攻,一心追击那两员以国悍将,毫没提防斜刺里竟有奇兵杀出。

擒贼先擒王,非利士人虽有五、六百之众,可带队将领纷纷中箭殒命,余下的十夫长又无力指挥兵丁,重新集结摆阵。被乌利亚等人一轮砍瓜切菜,顿时阵脚大乱。山包上的三百以色列人也趁势掩杀下来,敌军无人发号施令,犹如一盘散沙,瞬间溃败。丢下数百具尸首、马匹,侥幸保得性命的自顾落荒而逃。

待众将把残余敌军扫清,大卫才带同亚比亚瑟与亚希暖、贝丝芭二女缓缓策马移近战场。那两员力战非利士骑兵的猛将,迎上前来,说道:“多谢众位英雄仗义援手!小人阿希则、亚哈济,敢问各位尊姓大名?”

大卫下马答道:“两位……两位兄弟好手段!小弟佩服得紧!我是伯利恒大卫……”他见这二人年纪与自己相仿,不好总是“哥哥长、哥哥短”的胡乱称呼。

阿希则不等他说完,打断他道:“你就是大卫将军?”

大卫笑道:“大卫眼下已遭扫罗王弃用,沦为一芥草民,而且名声不佳。冒其名号毫无益处!我就是伯利恒的大卫。”

亚哈济喜道:“既然将军实情相告。我等兄弟也不隐瞒——我们都是扫罗的族弟兄。这三百骑兵都是便雅悯支派的勇士。半个月前,扫罗以行奸**宠妃的罪名缉拿将军,随即调动三千虎贲军南下。我与阿希则向来仰慕将军,便带上这几百兄弟尾随而来,意欲投奔麾下,为将军解困。”

阿瑟黑大笑道:“原来那扫罗还带来了三千精锐!只是在何烈树林里,精甲铁骑根本施展不开,被我主略施小计,便狼狈退兵。”群豪一齐大笑。

四十五

大卫却不愿多提此事,问道:“两位都是以国中少有的勇将!现在非利士进兵利乏音谷,军中正是用人之际。二位为何不从军效力,要来投奔于我?”

阿希则答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扫罗与我们虽是族弟兄,但他行事昏昧,不顾民心向背,竟设局陷害,逼走将军。犹大全地无人不知将军仁义高洁,怎会做出那等卑鄙龌龊的勾当?我们兄弟率先追随,此后影从之人必定闻风而来!”

约押、乌利亚都暗暗窃喜,心想:正愁我们势单力薄,人手不足。一日之内就送了这三百悍勇来,当真是叫天、天应;叫地、地灵……

大卫又问道:“二位兄弟是如何知dào

,要来这亚杜兰峰寻我?”

亚哈济答道:“想来这一切都是天意。我们本不打算来这什么亚杜兰峰——便雅悯支派地处以色列国的中部,于这南疆的山川地理并不熟悉。只知dào

将军祖居伯利恒,因此一路南下而来。不料到了城下,却碰上非利士大军正在攻城……”

大卫闻言,急道:“非利士人正在攻打伯利恒?这是为何?”

阿希则说道:“今日清晨,我们在路上偶遇了大王子乔那丹——他亲率五千轻骑星夜驰援。听他言道:扫罗王下令把大军粮草,全部屯于伯利恒。他说此举实在不智,必致战局被动。他本想邀我等同去,只是我们兄弟不愿为扫罗家卖命。但到了伯利恒,敌营望见我们这数百人众,就分兵出来赶杀。”

约押笑道:“于是你们把这队骑兵引得远离大军,在这宽阔僻静处下手全歼……”

亚哈济也笑道:“若不是哥哥们相助,只怕也还要费些力qì

。”

乌利亚突然问道:“如果没有援兵,你打算如何退敌?”

阿希则答道:“若是没有各位哥哥助阵。我们就在这山包上结成圆阵死守,非利士人如果强行仰攻,那就是嫌弃我这些兄弟箭法不精!待到午后,敌军气势衰竭。我这三百弟兄都是以色列中大能的勇士,个个以一当十。我亲自带队,直取中军领兵千夫长!谅这五、六百之众没有了指挥首脑,散兵游勇绝非我等敌手……”众人又是一齐大笑,三言两语间,已显出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之意。

大卫却走到一旁,低头深思。乌利亚见他似乎不悦,已明其意。走到他身边,问道:“将军父兄一家都还在伯利恒,可是在担心他们的安危?”

阿希则听见,立即昂然说道:“既然将军的父母手足都在城中,我们这就杀回去。解了伯利恒之围就是。”

大卫听他说得诚恳,甚为感动,说道:“你我兄弟初次见面,就要为了我的私事拼了性命不要,甘冒枪林箭雨——我心里着实不安。”

亚哈济高声道:“刚才各位哥哥不顾危险,亲冒矢石,冲锋陷阵,解了我等之困,难道我们就不该感恩回报?”那三百悍勇一起高举兵刃,齐声高喊:“杀回伯利恒,杀回伯利恒……”

大卫双手一摆,众人立时安静。他扬声说道:“扫罗把大军粮草都屯于伯利恒,表面上是以军粮为饵,引来非利士人围城。然后待其攻城几日后,成了疲兵、衰兵,再挥军合围,以图全胜……”

约押说道:“这计策倒也不错……”

大卫续道:“嗯……他既是要引来非利士大军,也要诱我前去营救父兄。就算有这几百弟兄甘愿为我舍命,但和那几万敌兵相拼,也无异于自投罗网!”

阿瑟黑急道:“既然如此,到底去还是不去?”

亚比亚瑟忽然说道:“我军粮草现已被围在伯利恒。显然利乏音谷营中的口粮,不能维系太久。如果无法迅速退敌,只怕这一仗要糟……”

群雄一想,都觉有理。望着主将,看他如何决断。大卫笑道:“其实要退敌解围,倒也不是难事。因为以色列的神都预备好了……”

阿瑟黑叫道:“兄弟这下怎么卖起了关子?让我好不着急!快说……快说!”

大卫说道:“这事虽然不难,却颇为辛苦……”

阿希则傲然道:“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辛苦?将军只管吩咐!”

大卫深深躬身行礼,说道:“先行谢过众位哥哥!”他指着旷野上数百敌人的尸首、马匹,续道:“上天已经为我等安排好了军装、战马……”

约押插口问道:“我们要扮成非利士骑兵,去烧他们的辎重粮草?”

大卫答道:“如果我烧他军粮——非利士人也攻陷伯利恒,那我劫粮便成了徒然!我是想换上敌兵军装,带上战马,一人配两马,轮流换骑。快速穿过边境,深入敌后,突袭敌国都城亚实基伦和重镇迦萨!”

乌利亚首先拍手叫道:“够气魄!有胆识!”

大卫微微点头,接着说道:“我们长途奔袭八、九十里,乘夜骗开城门。在城中只需四处放火。待火势蔓延烧旺后,迅速撤出,退回亚杜兰峰。到了立拿城,再放一把火,叫非利士人以为基提海盗沿岸登陆后,烧杀抢掠、长驱直入……”

他与非利士交战多年,对彼国的城镇、地理环境了如指掌。其实非利士国只是夹在中东与埃及之间的一个小国,西面就是地中海。国土面积还不如以色列的一个支派,然而几百年来,都是以国的最大边患。或许正如古人所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非利士国背靠大海,其余三面都与大国接壤,时时都在担心被别人吞灭。于是奋发图强,积蓄国力,还掌握了当时领先的冶铁技术——非利士军兵都配备了铁制武器,而以色列军队自制的兵器都还是青铜刀剑。青铜武器自然不及铁器坚硬锋利,单从武器配备而论:以军战力已输了一筹——不过沙玛、比拿亚这些臂力过人的以色列勇将,惯用熟铜棍这类沉重兵刃,也不存zài

军械上的劣势。

约押说道:“此行辛劳凶险!若是有不愿前往的兄弟,尽可在这亚杜兰峰静候好音,无需避讳不言。”

亚哈济叫道:“我们专为投奔大卫将军而来!见面第一天就要为将军立此奇功,岂有不去之理?”他身后三百人随即齐声大喊:“我等愿往!我等愿住……”

大卫正色道:“既然大家众志成城,就请换装备马。歇息休整一个时辰后出发!”群雄应命,都在尸首中寻找合体军服。收拢集中了非利士战马,加上原有坐骑,共逾六百匹。

四十六

趁众人在收拾整装,大卫把约押、亚比亚瑟叫到一边,说道:“烦请约押哥哥与祭司大人,带上贝丝芭、亚希暖两位姐妹,亲自到伯利恒走一遭。”

约押立时会意,问道:“将军是要我们相机带上令尊、令兄出城上这亚杜兰峰?”

大卫答道:“正是!哥哥与我兄长艾利押曾同在军中效力,彼此熟络,差你前去,当是不二人选。我们此番连夜奔袭,着实不易。只怕女流之辈无法承shòu——好在这两位都是巾帼英雄,与哥哥同去,也都是得力帮手。”

约押说道:“将军这样安排甚为妥当!我到了城下自会见机行事。”

大卫又说道:“如果不得其便。你可去寻大王子乔那丹——他屡次助我脱困,与我情深义笃。若有阻拦,尽可求助于他。”

约押受了嘱托,与亚比亚瑟准bèi

行装。贝丝芭自去与丈夫乌利亚话别,亚希暖却来到大卫跟前,轻声说道:“将军这一路……可要……可要小心……”

大卫见她吞吞吐吐,双颊微红,心想:难道这妹子对我已生情愫?亚希暖看他并不言语,只是呆呆瞧着自己,更觉害羞,忸怩说道:“将军在……看……什么?……”

大卫猛然回过神来,握住她纤纤小手,说道:“妹妹也要当心!时刻紧随约押,不可远诹左右……”亚希暖在众人面前被他握住双手,颇觉不好意思,但要挣脱,就更是尴尬,只好任由他抓住。

贝丝芭走近轻轻咳嗽了一下,笑道:“妹妹不用太担心!我大卫兄弟吉人自有天相,从来都是逢凶化吉——这次把耶西老爷接上山,他们一家团圆,顺便娶了你这漂亮媳妇。那可是双喜临门……”

亚希暖急忙甩开大卫双手,嗔道:“姐姐总是爱拿人家取笑……”面上虽然略带溥怒,心底却由衷感觉甘甜。

两男两女结束停当,飞身上马,与大卫告别。亚希暖自与他相识以来,还从未分离——她眼波流转,频频回首,依依不舍,似有话不完的珍重……

大卫见此情状,知dào

她用情已深,心想:亚希暖妹妹是大祭司的养女,端庄贤淑,心地善良,倒是佳偶良配……又看到贝丝芭在她身旁盈盈浅笑,交头轻语,心中不禁感叹:这以色列的奇女子,都让我遇上了?……

待他四人走远,大卫也换上一套非利士军装,与群雄在旷野上闭目躺卧。一个时辰后,众人集结上马,候他下令出发。

大卫看这数百勇士果然精壮剽悍——才经lì

一场大战不久,稍适休息便又精神抖擞,活力充沛。阿希则想起一事,问道:“我们都换上了非利士人军服。如果在夜间进城厮杀,怎能分清敌友?”

大卫笑道:“兄弟所虑极是!”他接着扬声叫道:“大家听好!进入亚实基伦、迦萨后,我们一边放火,一边高喊‘示波聂‘!”

亚哈济咤异问道:“什么‘四把列’?”

乌利亚抿嘴笑道:“示波聂这暗号最好不过!”

阿希则喃喃念道:“四把列、四把列……”他蓦然醒悟,笑道:“将军高明!我们用这暗语最是恰当!”

他振臂高呼:“四把列!”那三百便雅悯精兵齐声和道:“四把列!四把列……”原来便雅悯人说话有自己特别的口音——“示波聂”说不清楚,总是念成“四把列”。若是平日在这些人面前用这个词,不免有嬉笑之意,但这特定的乡音,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黑夜混乱之中,又是相同服色,唯有用这语音暗号分辩敌我了…

一行人绕过亚杜兰峰,向西深入非利士国土。一路马不停蹄,直取亚实基伦和迦萨。大卫带了亚比亚瑟家的定位神器,尽管日落西山,夜幕降临,依然能率队一直朝西。

非利士国虽小,但对外扩张之心丝毫不逊亚述、亚兰、埃及这些大帝国。在国内铺平了许多驿道大路,便于军队快速移动,出击周边列国。眼看进入敌境已经四、五十里,转过一个山坡,路边一片空地上扎了一座军营,一眼望去,星罗棋布的帐篷至少有几百顶,估计有两、三千非利士军兵驻扎在此。

朦胧暮色中,借着营盘中的/篝火。大卫依稀看见数百辆战车整齐排在营中——他知dào

近年来非利士国,觊觎约旦河平原的土地肥美,急欲越过以色列的南部山川丘陵,进入平坦开阔地带后,以便战车纵横冲杀的威力尽情发挥——这些铁车用两匹马拖动,车斗上可站六、七人,杀入敌阵:近可用长矛戳刺;远可用硬弩放箭。两边车轮的车轴向外伸出一尺半,都磨成锋利的刀刃。这等战车一旦上阵,以国无论步兵、骑兵均难以抵敌!

大卫环顾群雄,说道:“这次非利士人要用战车冲阵,彼国法师聂班达即使并未从军出征,伊斯贝仗着车阵犀利——不想借助国师法力,要得首功!此地离伯利恒不到百里,最迟两日也到了城下。到时只怕大王子的铁骑也无力抗衡,大军粮草危矣……”

乌利亚却说道:“想要这些战车无法上阵,倒也不难!但要借将军的贴身宝剑用上一夜,事成之后,双手奉还……”

大卫叹道:“我可并非舍不得那宝剑——城主就算拿了以笏剑前去,这数百辆战车,只怕一个晚上也不能尽毁……”

乌利亚笑道:“我只需在每辆车的车轴上切入大半——明天他们若是套马上路,战车两边受力不均,车轴必要折断!那时就算要换轴修补,也得耽延三、四日功夫,我们早就焚城归回。非利士前军主帅听闻重镇遇袭,战车被毁,必然以为遭到别国大举入侵,定会撤回大军以图自保!伯利恒即刻转危为安……”

大卫也笑道:“像这样深夜潜入虎穴,做那神不知、鬼不觉之事,非城主亲去不可!”他深知孤身入敌营,那可是异常凶险——群雄之中以逃城城主身手最佳,即使被敌人发xiàn

,独自脱身也不算难。

四十七

乌利亚当仁不让,说道:“末将此去,必要不辱使命!”

大卫把以笏短剑交在他手上,说道:“城主可要小心……事若不济,谋求脱困为上,不必强求!一人毕竟力单,我差沙玛哥哥与你同往,你看可好?”

乌利亚尚未答话,已有非利士巡查哨骑上来盘问——小队骑兵奔到近前,一名十夫长问道:“这队兄弟要去往何处?在此盘桓不去,是想要入营歇宿,明日再上路?”一行人三百余众,而且每人配了两匹战马,声势不小。巡逻骑兵队早已望见,只是看他们都穿了本国军装,就只派了一小队人马上来察查。

众人事先已商量好:如果遇上盘查,全由乌利亚出面应对——逃城城主是赫族人,在中东一带游历甚广,而且没有明显的希伯来口音,非利士人不会起疑。他当即答道:“我等奉前军主帅伊斯贝将令,要连夜赶回亚实基伦禀报君王,有关利乏音谷军情。”

那十夫长问道:“这么紧急?为何要这几百人同时上路?”

乌利亚答道:“正因为这是极重yào

的消息,又正值两国交兵之际,为防信使被半路截杀,元帅才特别差了三百最精锐的勇士,护送返回都城。,偏不巧有位兄弟……”他指着沙玛,续道:“突然腹痛不止,无法坚持。恰好遇见自家兵营,正想要入营留宿。”

沙玛立即捂着肚子**起来,装出一副痛苦表情。群雄看他好一条体壮如牛的彪形大汉,装作病势凶猛,弱不禁风的模样,都觉得有些滑稽可笑。那名十夫长见状,说道:“既然这位兄弟病得不轻,请赶紧入营就医歇息……”

乌利亚连忙说道:“这是我妹夫——我看他病情沉重,我须得留下相陪。如果有什么不测,也好对妹妹有个交代……”

十夫长惊道:“有这么严重?你留下,那也是应该……”他又对大卫等人说道:“今晚通行口令是‘海潮退了’——沿途若有岗哨询问,你们就这样答他,免得误伤。”他见乌利亚、沙玛坦然进营留宿,应当不会是以军假扮的本国士兵。因此猜疑尽消。

大卫听这十夫长自行告知营防口令,省去了不少麻烦,心中暗暗窃喜。比拿亚答道:“这个口令当真恰如其分!多谢兄弟了……”众人都已安排好了,如果乌利亚不在,就由他来应付非利士人——比拿亚久居南疆逃城,毗邻埃及、非利士国,希伯来口音也不纯粹。

群雄待乌利亚与沙玛随这队骑兵进入军营,便即催马继xù

西进。又行了二十余里,中间虽遇到几个哨卡,但已有了口令,自然畅通无阻。临近半夜,来到一个三岔路口,正不知该走哪边,阿瑟黑跳下马来,举起火把四下一照,叫道:“这有块大石,上面写了有字!”

大卫上前一看,笑道:“我们该兵分两路了!”原来大石上写得清楚明白,左边一条路通往迦萨;右边大路是去往亚实基伦。

亚哈济问道:“该如何分兵,请将军下令!”

大卫答道:“请比拿亚、亚哈济、阿比塞领一百五十人,直取迦萨;我与阿希则、阿瑟黑领一百五十人,突袭亚实基伦!”

比拿亚说道:“亚实基伦乃敌国都城,守卫必是森严!将军可多带五十人,我们只需一百人足矣!”

大卫笑道:“迦萨是非利士国重镇,我想其守卫之森严绝不亚于都城!哥哥不必担心,我们只要四处放火,待火势发旺蔓延,便迅速撤出,不可恋战!在此地会合后,再一同返回,接应城主与沙玛……”

比拿亚听他言之在理,也不敢过分托大,与亚哈济、阿比塞率同一百五十名便雅悯精兵,须臾间换好了坐骑,准bèi

驰向迦萨。

大卫把那块定位神器交与比拿亚,说道:“请哥哥带上这宝物,也好黑夜里辨认方向,不至于黑灯瞎火的,走迷了路!”

比拿亚推让道:“将军是以国未来的盼望,万万不能有失!还是……”

大卫笑道:“哥哥自管拿去——我还有一张大祭司送的‘仙人指路图’!毫不逊于祭司大人的家传宝贝!”他掏出那张贴身收藏的羊皮卷,在众人面前展开,续道:“各位请看,这朱红色线,就是我们所经之路。”

群雄看那卷上:起伏延绵的高山、郁郁葱葱的树林浮在其上。一条细细的红线,曲折蜿蜒从左边一直伸到地图的正中间。羊皮卷的右角上,有两个圆点莹莹闪着绿光——大卫食、中二指轻点,随即跳出两个清晰的希伯来词:迦萨、亚实基伦。

阿瑟黑问道:“我们如今的方位,就在正中央?”

大卫答道:“哥哥可以点来试试……”

阿瑟黑食指点了点,图中央的红线头——图中场景立时切换:群雄清楚看到众山之中,一个三贫路口,道旁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想必就是己方这数百人马了……

比拿亚笑道:“原来神人又送了将军,这样上好的宝贝!既如此,末将就带上祭司大人的家传宝贝了!”

大卫候他这一队去了,一声令下:“换马!”——其余众人都换了生力战马,飞奔亚实基伦。非利士国的这两座城均建在海边——按着仙图指示,黑暗里也不知跑了多远,大卫感觉凉风扑在面上,带有大海的气息。他精神为之一振,抬眼观看,果见一座城池就在前方。

一百余骑来到城下,守城军兵早就瞧见,一名百夫长叫道:“哪里来的人马?报上口令!”他隐约看见这群人都穿了本国军服,而且一路哨卡也都未示警,这一问只是例行公事。

大卫从容答道:“今晚口令‘海潮退了’!——我们是前军伊斯贝元帅麾下亲兵,奉命连夜赶回都城,有重yào

军情上报君王!”

那百夫长听他口令不错,急命落锁开关,亲自下来相迎,陪笑道:“将军远来辛苦!这个时候,主上已经就寝,弟兄们请驿馆安歇。军情明日再议也不迟……”

大卫说道:“将军如此安排,甚合我意。就请头前带路。”

四十八

百夫长吩咐手下严防戒备,自己带着这一群虎狼之师来到了驿馆。大卫一进城,便留心观察——这亚实基伦城中街道颇为整齐宽敞,房屋紧密相连。深更半夜,到处静悄悄的,偶有小队值夜军兵在街上巡防。

他寻思:一路上出奇的平安顺利……天上神灵果然看顾护佑以色列国!待到了驿馆,下手放火,从中心开花,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那百夫长把众人引进驿馆——这里平常只有十几个打杂厨役,为远行客旅烧汤做饭。此时也都各自安睡。百夫长说道:“眼下夜更已深,厨子仆役都已睡了。不过膳房里酒水美食一应俱全,将军与弟兄们请随意……”

大卫笑道:“此处最好不过!我们弟兄不会客气的,只是对你不住了……”

百夫长还没回过神来:这位将军哪里对自己不住。阿瑟黑在他身后,已经手起刀落将其首级斩下。阿希则随即带兵把驿馆中人或擒或杀——片刻之后,回报大卫道:“启禀将军,这座驿馆已无旁人,我们就此起火焚城?”

大卫轻轻一笑道:“刚才那百夫长说了:这驿馆里酒水美食一应俱全!弟兄们奔波了一整天,先填饱肚子再放火……”

阿希则喜道:“将军英明!弟兄们吃饱了,才有力qì

干活……”

大卫又道:“你到下房看看,把这馆里所有的灯油集中分发。”

阿希则笑道:“放火正是需yào

用油!将军惯常用火,属下早有耳闻!”

大卫微微一笑,想起六、七年前,在逃城一把火烧了非利士数千军。不但得了乌利亚、比拿亚等几员猛将,还成就了自己的姻缘……今晚又要故技重施,当年所有情事犹在眼前,心境却又迥然不同……如今米可公主已是别人之妻,大卫也不再是那个简单淳朴的牧羊少年了。

阿希则、阿瑟黑把膳房里的酒肉一并搬到大院内,让一百多悍勇美美饱餐。用过战饭,阿希则对大卫说道:“禀将军,下房里存了好几缸灯油,膳房里还有几缸烈酒,均可用于放火!”

大卫笑道:“妙极!让弟兄们每人装满两皮袋的灯油,多带火把。再把剩下的油和烈酒洒遍这间驿馆。你、我和阿瑟黑各领五十人,点燃这屋后,分三队在城中放火。所带灯油不可漏了一袋不烧,最后在城门集合,一起撤出,不可少了一个兄弟!”

众人应命都去装灯油;扎火把。半柱香时间,都准bèi

妥当。一把火点燃了驿馆,三人各领五十骑兵,冲出大门外,在亚实基伦城里分头点火。

那驿馆内到处泼了灯油,一瞬间便火光冲天,烈火熊熊。借着风势,立即波及邻近房屋。大卫等人一边乘马四处奔走纵火,一边大喊:“四把列!四把列……”有几队巡防非利士军兵,见这些本国同袍不断乱扔火把,还怪叫连连。以为是醉酒闹事,正要上前喝止,已被刀剑加身!

梦中惊醒的守军才睁开眼,就只见城中遍地火起,却不知敌军从何而来,也不知刀枪该往哪里招呼——城里人喊马嘶,一片混乱!卫军主将不明就里,只得命手下先行救火,再分兵紧守皇宫王室。

大卫见城中已是一片火海,心满yì

足。大叫道:“四把列!——随我出城!”领着五十人催马直奔城门。

来到城楼下,却见城门大开,阿希则、阿瑟黑已率部扫清城上守军,恭迎自己出城。他高声问道:“二位怎会这般迅速放了火来?”

阿希则笑道:“属下出了驿馆不远,就看到一个大仓房,料想其中必屯积了不少草料油米,纵起火来,果然烈焰飞腾!眨眼邻近房屋都被点燃!今晚这海风吹得真是时候,助了将军火攻!”

阿瑟黑哈哈笑道:“我看才一阵工夫,就已到处燃起大火。猜想这城门如果被敌军封了,倒阻了我们的退路。于是一路纵火过来,先清了这城楼上的守卫。打开城门,好送兄弟们出城。”

大卫笑道:“没想到这次突袭竟如此顺利!想来以色列的神在天上,必是凡事垂顾保守!既然火势已成,赶紧原路折返!”

一百五十余骑冒烟突火,飞也似的窜出亚实基伦——非利士合城军民都在忙于扑灭大火,就算有人察觉这小队骑兵就是纵火罪魁,也无暇无力围捕。大卫等人狂奔到那个三岔路口,只见前面黑压压一片,似乎一队人马已排在那里。他心想:难道比拿亚也已得手?竟比我们还快……

大卫小心谨慎,先行勒马停下,扬声叫道:“四把列!——四把列……”黑夜寂静,声音远远送出。前方队伍闻声立即回应,百余人齐声叫道:“四把列……”却是正宗的便雅悯口音。

阿希则喜道:“将军请放心,是便雅悯人!”

大卫笑道:“这口音纯正!我可学不来。”两队人马刚一会合,阿瑟黑便大声问道:“你们怎会比我们还快?你们是不是没吃东西?饿着肚子在这里等?”

阿比塞笑道:“我们先吃了国宴,而后放火焚城!急匆匆的没有细嚼慢咽,现在还不停地打饱嗝!”

群雄齐声轰笑。比拿亚正色道:“全赖以色列的神护佑——那迦萨城的守将当真是酒囊饭袋!已经过了子夜时分,还在和一干兵将花天酒地!如此享乐懈怠,尚嫌不足。竟还召来几十个女子,在将军府上聚众**!我等赚开城门后,说有紧急军情通报迦萨守将。值夜军官带我们到了将军府,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狗男女在放荡邪淫!”

大卫听闻这般行径,也深为不齿。比拿亚续道:“我率兄弟们端了将军府上的所有敌兵。大摇大摆享shòu

他们的好酒好菜!之后在库房里找到引火的灯油,弟兄们分头放火,很快火势漫天,城中乱做一团!人人奔走救火,我等趁乱溜出。敌军高官都已殒命,群龙无首——兄弟们射杀城楼卫兵,毫不停留,疾驰到此。”

四十九

大卫长吁一口气,说道:“此间大事已了,须得速速返回,接应城主和沙玛!”三百勇士振作精神,纵马奔向以色列国境。才行出十里,就碰到了之前的哨卡,守卫奇道:“咦?怎么又是你们这些人?白天黑夜的跑来跑去,不觉累么?”

比拿亚故yì

气喘吁吁答道:“大……大事不好了……基……基提海盗趁我国与以色列交兵,防务空虚……乘隙登陆海岸,夜袭了亚实基伦。主上……和所有重臣贵胄,被一把火烧成了焦炭!我等兄弟拼死……杀出重围,要星夜返报伊斯贝元帅——让他主持大局,调回大军,剿灭这伙入室豺狼!”

那哨卡数十名守军听了,尽皆大惊失色!哆哆嗦嗦放他们通行,心里只想着:这离亚实基伦太近!转眼基提人就会杀到,若不快溜,只怕也要成刀下鬼……于是人人自危,各怀鬼胎。

沿路哨卡盘问,比拿亚都依样回答。一传十,十传百——黑夜过去,非利士都城亚实基伦被攻陷的消息,已传遍全国。

眼看旭日东升,黎明来临。众人急于见到乌利亚与沙玛,仍不敢放缓行进。正在赶路,比拿亚眼尖,望见驿道北边几匹战马孤零零散在草地上,似乎围着几具尸首。他对大卫喊道:“将军你看那里!”

大卫顺他手指方向观望,沉吟道:“好像有人在那交过手——阿瑟黑哥哥腿快,让他过去察查,如果只是寻常欧斗厮杀,就别去管他。接应城主要紧!”

阿希则说道:“黑哥哥一人前往,未免落单。我与亚哈济相伴同去,才好互相照应。”大卫见过他二人奔跑神技,并不输阿瑟黑。三人脚力相当,正好结伴。于是点头应允。

阿瑟黑好胜心起,跳下马来,撒腿就跑。阿希则、亚哈济不疾不徐跟在后面——群雄看他三人齐头并进,短途冲刺比雄狮骏马还快,都不禁喝起彩来。

阿瑟黑眼角余光瞧他俩紧紧跟随,竟不落后半步。心底暗暗钦佩:这两个便雅悯弟兄的跑法,与我不相上下!想来这茫茫大地上,雪藏了数不清的英雄好汉……可不能小觑了天下人!

他却不知阿希则、亚哈济心中更为惊骇——二人都在想:黑哥哥脚步快如野鹿,果然名不虚传,我们全力施为,一口气也不敢错,怕乱了呼吸,才勉强没被拉下太多!他还能气定神闲的左顾右盼……

阿瑟黑跑到那几匹马前,猛地站住,哈哈大笑道:“两位兄弟脚程好快!老黑佩服得紧!”亚哈济、阿希则毫没料到他全速向前之际,竟没有半点减慢的预兆,双足钉在地上,说停就停,稳稳站住。

他二人直奔出了五、六步才停下。亚哈济笑道:“哥哥步伐轻快,小弟拜服!”阿希则也正要说几句客套话,却见地上散落了许多半截的刀枪,尸首全是非利士军兵。他捡起半根铁枪,看那断口处光滑平整,当是被切金断玉的利刃削作两段。

阿瑟黑凑上近前一瞧,说道:“我只见过以笏剑,有这般削铁如泥的本事!莫非这些敌军都是逃城城主所杀?”他随即挥舞双臂,示意比拿亚等人赶紧过来。

大卫率众骑兵来到,看见遍地断折的兵刃,说道:“我在以色列十二支派中,还没见过有如以笏剑锋锐的利器!城主必在附近,快快四下寻找!”

三百余人分散开来,到处搜寻乌利亚的踪迹。大卫与比拿亚领着五十人,朝北面行去。不久就看到沿路躺了数十具非利士人尸首,都是中箭倒毙。他吩咐一名军士:“让大家都过来!城主就在前方,说不好要有一场大战!”

那兵丁立即拍马而去,传讯诸人。三百悍勇重又聚集齐齐往北。群雄策马上了一个土包,便看见山坡下激斗正酣——二十余名非利士骑兵在西首列队,一字排开观敌掠阵。乌利亚、沙玛各与五名硬手在场中过招。圈子外面有两匹马死在地上,身上插满箭枝,跟刺猬相似——逃城城主手执以笏短剑,仗着利,严守门户。虽然以一敌五,一时也立于不败。

沙玛肩上中了两箭,伤口仍流血不止。熟铜大棍沉重费力,他左支右绌,已渐感吃力。围攻他的五人都经验老到,绕着他不停游走,冷不丁刀剑斜出,不等兵刃相交,旋即缩回。只欲损耗沙玛体力,令他血枯而亡。其中一人狞笑道:“还不快放下兵器束手就缚?你没看到那边坡上来了我们的人?……咦?怎么回事?”

他话未说完,那队“非利士骑兵”已俯冲而下,人人大喊:“四把列……四把列!”那在旁掠阵的二十余人还没弄明白:这些自己人说的是哪族方言,就已被射死大半。领兵将官怒道:“你们瞎了吗?敌友也分不清?……”

比拿亚不由他分说,飞马上前,双棍一并,砸得他脑浆迸裂。那围攻乌利亚与沙玛的十名好手,听得羽箭“嗖嗖”声响,己方军兵纷纷落马。心知这队本国骑兵必是以军假扮,发一声喊,撇下二人,上马逃窜。

沙玛却极为凶悍,拔下肩头利箭,拉开硬弓,连发两箭,射落两敌。他左肩登时血流如注,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大口喘气,吼叫道:“还——你们两箭——!”声嘶力竭,犹如野兽嚎叫,令人闻之胆寒。

剩余八名硬手,有四人被阿比塞、比拿亚领兵截下。另四人机警伶俐,胯上快马,趁三百便雅悯人尚未合围,向西奔逃。大卫等人的坐骑几乎都跑了一天一夜,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非利士的生力战马。阿瑟黑对亚哈济、阿希则叫道:“再来比试一回!”

三人跃下马背,各提兵器,奋起直追——身形如风如电,只追了数十丈,就已欺到马尾。待那四人惊觉有追兵跟在身后,还未及回头,刀锋一闪,两人已被劈成四半。另外两人被长枪穿胸而过,尸身伏在马上,兀自奔出好远,才掉落荒野。

五十

\最后四名非利士好手眼见陷入重围,势难杀出。一人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我们到了阴间,也好向鬼王申冤!”

大卫笑道:“如果告sù

你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了。”

那人倒是硬气,昂然道:“好男儿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你们若真是英雄好汉,派四个人来与我们单打独斗!”他想一对一较量,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乌利亚冷冷说道:“你们还有脸说什么单打独斗?刚才以五敌一的都是谁?用不着四个人!我一人战你们四个。如果我输了,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非利士人冷笑道:“你倚仗手里宝剑锐利,普通铁器一碰就断——即使胜了,也不见得手段有多么高超!”

乌利亚走到大卫马前,双手捧上以笏短剑,恭恭敬敬说道:“属下未辱使命,宝剑完物奉还将军。”

大卫伸手接过,轻声说道:“城主整夜劳神,着实辛苦!打发这四人,我方出四员虎将,绰绰有余!何必冒险?”

乌利亚笑道:“将军放心!属下心里有数。”

大卫听他言辞果决,不好再多说,扬声叫道:“你们四个若是侥幸胜了城主一招半式,也算是真好汉,饶你们不死便是!”

乌利亚不慌不忙走到中央,捡起一根长枪,倒转枪杆,单手握住枪梢,枪尖斜插入土,静候这四人齐攻。

那四名非利士好手存了一线生机,互递了眼色——心里都明白:这回得同心协力做那犹斗的困兽!四人见乌利亚长枪斜斜埋入土中,料他定是想扬起尘沙,蒙蔽视线。于是决定先发制人——齐把弯刀插入地面,正待要发力扬沙。四人忽觉手上一沉,竟不能挥刀上挑,均是吃惊不小。

原来乌利亚双腕抖动,长枪疾出,枪尖分别在四柄刀身上逐一点过,劲道一触即收。他横枪当胸,冷笑道:“对付你们几个,还要用尘沙迷眼?岂不堕了我的威名?”

逃城城主适才枪尖斜插入土,乃是后辈的起手招式——即如同友军之间递刀,总是把刀尖向着自己,直接把刀柄交在对方手中。其实他本想自表谦卑,却被会错了意。

四名硬手见他枪法奇快,心头都凉了半截,暗想:他起先以一敌五,竟然留有余地。仅是慢条斯理、虚以周旋,拖延时间,等待时机……虽明知不敌,也要放手一搏——总之被打死也不能被吓死。

四人发一声喊,舞动弯刀将乌利亚围在垓心。逃城城主不紧不慢,铁枪挑、刺、遮、拦,各尽其妙,不留一丝破绽。斗了一阵,两名非利士人突然着地滚进,两把弯刀攻敌下盘;另两人猛砍猛斫,都在攻击对手的上三路。

乌利亚向后倒跃,避开锋芒。劲贯双臂,铁枪自上而下——长矛当棍使,兜头砸向左侧两敌。那两人见他势道威猛,不敢硬扛,闪身避开。乌利亚不等这招用老,长枪倏地横摆,扫向右侧一人。

这人本待趁他前扑,乘机刀斩其背,不料乌利亚迅捷变招,枪杆带着呼呼劲风已到面前。他避无可避,只得举刀挡格。“呛啷——”金属相击之声刺耳!单刀竟被生生砸弯,铁枪挟着厚厚的刀背,撞在此人前胸。这名非利士军兵登时一口鲜血喷出,肋骨断折,眼见是活不成了。

乌利亚顺势进击,长枪抖出朵朵枪花,罩住右侧余下那人。先前两人见同伴情势危急,分从两侧抢上,各出弯刀压住铁枪。刀枪相交,这二人刀锋随即沿枪杆滑上,乌利亚若不松手,只恐十指不保。逃城城主撒手后仰,躲开双刀。右足飞起踹中枪梢——“啪”一声清脆响亮,一名非利士兵丁面门被铁枪杆打中。顿时迎面骨碎裂,五官都离了位。摔在地上,奄奄一息。

乌利亚不给对方留丝毫喘息之机,双手在背后一撑,借力左足横扫,正踢中另一人小腹。那人痛彻心肺,眼冒金星。他还未及缓过神来,已被逃城城主扭断了颈骨。

三名非利士好手顷刻间两死一重伤,剩下最后一人,眼看绝无胜算,却也不愿束手待毙。发疯般合刀冲上,弯刀乱砍乱削,全无章法,意欲拼个鱼死网破。乌利亚退了几步,待他再次逼近,突然滴溜溜一个转身,已闪到他背后。双拳划圈成圆,击中敌人两边耳鼓。

乌利亚不再理会,径自走到大卫马前,躬身说道:“属下奉命歼敌,前来缴令!”他话音刚落,那非利士人的尸身才缓缓向前扑倒。阿希则等便雅悯勇士,第一次目睹逃城城主的身手——别看他平日寡言少语、沉稳安静,而临敌之时举手抬足、进退趋避,潇洒飘逸,颇有东方柔术的神韵,心下都是好生佩服。

大卫笑道:“城主拳脚功夫,罕逢对手。令我大饱眼福!兄弟们长途奔袭了一昼夜,都甚是辛苦!既然已与城主会合,就到前面树林里整顿安歇,恢复元气。”众人举目北眺,果见一座茂密树林——三百人藏身其中,倒是不易察觉。

乌利亚说道:“我与沙玛正是想进到那林中暂避追兵。不料非利士马快,加之人多势众,箭如飞蝗。我二人未能护住坐骑,马匹被射死。若不是将军及时赶到,只怕今天要想脱身,还真zhèng

不易!”

比拿亚已把沙玛肩上的伤口用布缠裹,止住血流。他体格健壮,而且两处箭伤都不在要害,嚼了几口干粮,牛饮了一皮袋清水,立时精力恢复了八、九分,大声说道:“如果不是以色列的神眷顾保守,差大卫将军寻到这里,今天的日落我就见不到了!”

众人都觉冥冥中自有上天指引,这一路夜袭敌国都城、重镇,异常顺利,还在归途上救了乌利亚二人。本来预想当中,吉凶未卜的前路,回头看来竟是一片坦途——可谓有如神助,凡人岂能拦阻?

五十一

三百余骑向北驰出五、六里地,进入树林。所有人都是整夜劳苦,来到这片寂静安详的林中,直欲倒头就睡。比拿亚精细,乘马在林里转了一圈,见这林子虽然不小,却也没碰到什么毒虫巨兽。他回马禀报大卫:“属下已经巡查过了,这里没有敌人,也未发xiàn

任何大型野兽。大家可放心歇息。”

阿瑟黑笑道:“我倒是希望有头熊,或是狮子在里面!这样又有鲜肉吃了!”

比拿亚说道:“那我可不愿!我只想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才好!”

群雄连日奔走征战,早就疲累不堪。好不容易觅得这处隐僻稳妥的所在,个个席地睡卧。战马也都疲劳已极,散在林中各自休息。这一觉直睡到日过晌午,乌利亚忽地翻身坐起,叫醒大卫,说道:“将军醒来!远处似乎有大队人马经过……”

大卫猛然惊醒,凝神倾听,却未闻任何响动,问道:“城主如何得知?四下里一片静悄悄的,毫无异动。”

乌利亚答道:“属下伏地听音,确凿无疑!将军可差腿脚麻利之人往南面察看,可知我所言不虚!”

大卫知他素来慎重,从无戏言。当即吩咐阿瑟黑、阿希则、亚哈济三人前去察探。他看众人也都醒来,说道:“既然大家都养好了精神,就听听城主他们昨晚的故事吧……”

沙玛率先反对道:“还是先听听兄弟们如何夜袭亚实基伦和迦萨。如果我们先讲,等会儿老黑回来了,他没听到。还得我再讲一遍!”

比拿亚笑道:“沙玛倒是会算计!从不做亏本买卖……”于是他把如何乘夜赚开城门,又在敌国都城里如何大吃大喝,而后尽情纵火等前后情由,简略说了。

沙玛像个孩童一般,听得很是认真,不时插话,问这问那。虽然两路兵马奇袭两座城池的情形大同小异,但他也都细细询问。比拿亚领兵去了迦萨,沙玛问到亚实基伦时,大卫便代其回答。

一直说了小半个时辰,沙玛才称心如意,说道:“还是你们好玩!我和城主在那非利士军营里实在无趣!”

比拿亚正色道:“怎能说那是无趣?你们毁了敌兵的镔铁战车,使得伯利恒转危为安。若不如此,我们夜袭非利士二城,那都是白费力qì

,于事无补!”

沙玛伸了伸舌头,刚要说话。林外三条人影一闪而入,身法快捷无伦,正是阿瑟黑等人归队。大卫连忙问道:“三位这许久才回来,可是遇上了敌人?”

阿瑟黑答道:“城主听得不差!从这往南十余里的驿道大路上,非利士大军正在快速南返!想来当是昨晚国内两座重镇,被基提海盗攻陷的谣言,已经传到敌兵前军主帅耳中。加上战车被毁,因此……咦?城主他们可说了昨夜是如何暴露了行藏?若是已经讲过了,还得劳烦沙玛再说一遍,我老黑还没听到……”他深知乌利亚阴郁,言语稀少,所以点了名要沙玛重新叙述。

众人齐声大笑。阿比塞笑道:“沙玛真是了解老黑!”

沙玛也笑道:“我就知dào

会是这样!放心!刚才只是听了你们如何奔袭敌镇——其实我们这边三言两语也就讲完了……”

阿瑟黑插话道:“我们这边的经过,他们是怎生说的?你先等等……”

阿比塞说道:“沙玛都不问了!你自己还要问什么?”

阿瑟黑搔头说道:“哦……那也说得是!好吧……沙玛你说……”

沙玛笑了笑,续道:“我与城主进到敌营,那十夫长便请了军医来给我诊治。城主就悄悄溜出帐外,用以笏剑切了许多车轴。只是营中往来巡逻士兵不断。城主一人在里面转来转去,总是显得碍眼!到了半夜,城主借口带我如厕,实则让我放风。这样又坏了非利士人大部分战车。还是有人起了疑心,在旁窥伺。我们终被发觉。一不做、二不休。跟他们真刀枪干了起来。我二人边斗边退,敌军派出了六、七十骑精兵。箭袋里羽箭用完,敌人就放肆迫近……接下来你们就到了。”

阿瑟黑嫌他说得不够明白,又详细问了他们是怎样切的车轴,切入几分;沙玛是怎样放的风,竟会被人发xiàn

……待他停了口不再追问,大卫才说道:“如今非利士大军已经开始回撤——原先我本打算去立拿城再放一把火,目前看来无需让兄弟们再去冒险了!”

亚哈济问道:“既是不用前往立拿。目前该如何行止,请将军示下。”

大卫答道:“非利士大队人马正从伯利恒、利乏音谷南撤,回援本国。官道大路上必然都是敌军。虽然兄弟们都穿了敌国军装,最好也还是避开为妙。”

他掏出怀里的“仙人指路图”,续道:“眼下我们是在驿道以北约摸二十里。我料从此向东直行,就是亚杜兰山脉……”宝图随他心意变化:中央一粒红色圆点,右边现出一条长长的黑线。

乌利亚、沙玛都还没见过这幅神奇地图。不过,逃城城主见多识广、内敛持重,也不以为异。沙玛却大声叹道:“将军从何处得了这张宝图?这……这可是稀世珍宝啊!”

比拿亚把亚比亚瑟家的定位神器,还给了大卫,笑道:“两相比较——祭司大人家的宝物就被比下去了……”

阿瑟黑笑道:“幸好你还知dào

,没当着祭司的面说这话!”

比拿亚瞧了他一眼,明知说笑,自是不会当真。阿瑟黑接着问道:“那现在……我们得往东走了?”

大卫答道:“正是!事不宜迟,赶快上路!天黑前,要进入以色列国境。”群雄纷纷翻身上马,随他出林直奔向东。

三百余骑疾驰东去。虽然沿途也遇上一些非利士游骑,但看他们都穿的是本国军装——此时数万大军正从伯利恒、利乏音谷陆续撤回本土,因此哨骑往来奔走,不足为奇。而且亚实基伦、迦萨陷落的消息,已经在非国之内传得沸沸扬扬!非利士军兵归乡心切,自然无暇多问这队骑兵为何反向东进……所以大卫一行人,一路畅通,到了以色列境内。

五十二

乌利亚手指前方起伏的山簏,说道:“那应该就是亚杜兰山脉,我们得换层皮了!”

大卫笑道:“城主说的是!这里已是我国地界。还是脱了这套衣服为好,如果被友军误伤了,那可真不划算!”

阿瑟黑说道:“快脱——快脱!穿了这身军装,若是死在自己人的刀箭下,那可真是冤鬼了!”

众人除下身上外衣,随手扔在路边。更不停留,纵马进入大山。以色列西南的亚杜兰山,正南的基利波山是与非利士、亚玛力人的天然国境线。大卫本就计划要率众啸聚亚杜兰峰,只是要奔袭亚实基伦,以解伯利恒之围——因此原先的部署就延后了几天。如今成功夜袭归来,还得了三百便雅悯悍勇。这样占山立足,比起当初只有寥寥数人相随,就更有底气了。

亚杜兰峰是这山脉中最高的一座险峰——山势陡峭、易守难攻。毗邻非利士、埃及、亚玛力三国,东北面是广阔的西弗旷野和茂密的何烈树林。按照神人山默尔所说:这里各种势力犬牙交错,复杂地形利于藏匿——大卫领数百善战勇士在此躲避扫罗,乃是上上之选。

虽然自与大祭司在拉玛一别,还不到十天,却经lì

了许多波折——甚至还到非利士国的都城匆匆转了一圈,所以大卫感觉与山默尔已分别了好久。想起他自承体力欠佳,命不久长,不禁挂念起来……又想:不知眼下亚希暖、贝丝芭与约押是否已接到了自己的老父耶西,及其他兄长家人,前来团聚……

正在魂游出神,乌利亚却突然说道:“我看这亚杜兰峰必是一处极佳的落脚之处——此间山路崎岖、林木茂盛。数百人众轻骑快马,进退自如,想要自保绰绰有余!”

大卫答道:“城主所言极是!那日我出了示罗,投奔神人,谋求庇护。他就让我先到西弗旷野暂避,还算准了城主与约押等众兄弟必要寻我而来。”

乌利亚叹道:“大祭司真乃神人也!以国中有这样的人物,何愁外敌不灭?”

大卫点头说道:“只可惜世上凡事自有天命——各人的寿数、疆界都已经定好了,强求不来……”

乌利亚奇道:“将军所指,莫非……”

大卫正在踌躇是否该明言:山默尔即将寿终归天——领军走在最前面的阿瑟黑忽然奔回,高声说道:“前方有两队人马,好像是约押和祭司大人!”

大卫闻听亚比亚瑟、约押就在左近,异常欣喜,暗想:当真是天遂人愿——正想着要到哪里去找到约押哥哥才好……

众人催马来到一处开阔地,只见两边各有二、三百人剑拔弩张,蓄势待战。中间一男一女与一条彪形大汉激斗正酣。

那一男一女正是约押和贝丝芭。那条大汉——群豪却不知是哪来的敌人,但绝不是非利士官军。大卫看见亚比亚瑟、亚希暖旁边有一辆牛车,车前车后站着长兄艾利押、二哥亚比那达等人,猜想父亲耶西必在车内——赶紧策马靠近。

亚希暖远远望见又来了一队军兵,正在担心……待看清领军将领正是日思夜想的大卫,不由得心花怒放!扬声叫道:“将军……!你们……你们平安回来了?”心情激荡,说到后来竟自有些哽咽。

大卫听她真情流露拳拳关切之意,心中也很为感动。向她深深注视,微微点头,先来到牛车旁,向艾利押问道:“各位兄长都在。父亲大人也当安好吧?”

大哥还未答话,老耶西已在车中说道:“可是我儿大卫到了?快让我看看……”车帘掀开,耶西探出身来。

大卫听到父亲熟悉苍老的声音,再看到他沧桑布满皱纹的面庞,双目不禁湿润。想来这些日子关于自己的传言,必是增添了老父不少忧虑。他跪倒在地,颤声说道:“孩儿不孝……!让父亲大人担忧了!”

耶西老泪纵横,抽泣道:“这几月来……我儿受苦了……”

父子久别重逢,自有许多话要说。那边厢,阿希则已替下约押、贝丝芭,与那大汉单打独斗——阿希则新近投奔入伙,自然奋勇争先,急欲立功。他见场中胜负难分,对方实是劲敌。如果自己凭一人之力挑了他,那以后会更得大卫将军器重。主意已定,阿希则手提长枪,奔到中央,叫道:“约押哥哥、贝丝芭姐姐少歇!待小弟来会会他……”

约押早就偷眼瞧见己方援兵从天而降,心底暗暗庆幸。他长枪疾攻三招,枪尖分点对方面门、前胸、小腹。那人见他突然间枪法迅捷,虚实难辨,不敢大意,向后避开。约押与贝丝芭趁机跳出圈外,答道:“兄弟小心!此人枪沉招狠,不可小觑!”

阿希则应道:“哥哥放心歇息!若是小弟不成,哥哥再上来料理了他!”

那条大汉冷笑道:“仗着人多,要车轮战么?”

阿希则说道:“既然明白众寡悬殊,胜败已定,就快快退去吧!念你也是本国族人,小爷有好生之德,从不滥杀!”

那人却不服软,哈哈笑道:“我伊勒哈占了这亚杜兰峰,过得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被你恐xià

几句,我就空手回去。我的弟兄们要怎生看我?这西弗旷野一带,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来、来、来……听你口气不小,就试试老爷的手段!”

阿希则更不搭话,举枪斜刺他腰肋。伊勒哈横枪格开,顺势反手一枪杆扫向对方。阿希则矮身躲过,长枪反挑他背心——二人身法灵活、枪若游龙,而且势均力敌,一时斗得难解难分。

群豪看这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拆不到几百招,绝分不出高低。眼见天色已近傍晚,己方这五、六百人还找不到地方安顿。须得尽快打发了这些盗匪才是。虽然这伊勒哈颇为骁勇,而己方不仅人多势众,且有比拿亚、亚哈济等六、七名好手。一拥而上,必能速战速决。

五十三

大卫见过父亲之后,就在一旁掠阵。他看约押一退下,便上前说道:“多谢哥哥——不但接到了我家父兄,还如此费心费力保护他们周全。小弟感激不尽!”

约押擦了擦额头汗水,答道:“将军把这般重托交与属下——约押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保得将军家眷平安!”

大卫正要跟贝丝芭说几句客套话,乌利亚已先近前悄声说道:“弟兄们都想要一哄而上,赶散这伙匪兵——只等将军下令……”

大卫却说道:“城主莫急!我见这伊勒哈不仅勇力过人,还很有血性!明知局势对己十分不利,仍力战不退!这样的好汉,留为我所用,那才是皆大欢喜……“

正说话之际,那边阿希则与伊勒哈斗了良久,眼看对方攻守毫无破绽,自己一时难以取胜,心中突然有了计较——他故yì

脚下一滑,露出左边的空门。伊勒哈乍一碰上这稍纵即逝的战机,怎肯放过?“呼”一枪直刺敌人左肋。

阿希则就是诱他贸然进击,微微一侧身,抬起左臂,把对手长枪夹在腋下。右手挺枪直取对方左胸——群豪见阿希则行险制住了敌人兵刃,这一枪就要取了一条英雄好汉的性命,都暗暗叹息:可惜!可惜……

哪知伊勒哈也是应变神速,一偏身——同样张开左臂,将刺来的长枪也夹在腋下。两人同时运劲要抽出兵器。不料二人武艺不分伯仲,臂力也是不相上下。阿希则猛力回抽,叫道:“撒手!”

伊勒哈也叫道:“你给我撒手!”两人拗了片刻,发狠夺枪——两条长枪被两股大力前后左右拉扯。枪杆禁受不住,忽然“喀嚓”一声响,双枪从中断为四截!

阿希则一手提着一截枪杆,一手握着半根长枪。愣了一会儿,才叫道:“好小子!还没分出高下,再来!再来……”

伊勒哈毫不示弱,喊道:“你折断我兵器!要你拿命来赔!”二人猱身而上,枪棍齐施,又斗在一处。这回两人以快打快——枪棍相交,“噼噼啪啪”声不绝于耳。阿希则蓦地绕着敌人跑起圈来。他腿上功夫了得,疾奔如飞。

伊勒哈却没他这般本事,跟不上他的步伐,只得停在原地,凝神守住门户。阿希则脚下不停,冷然间挥出一棍,或刺出一枪,但未等兵刃相碰,便已缩回——如此虚虚实实的缠斗,伊勒哈已被他绕得有些发晕——手忙脚乱,难以招架。

群雄见阿希则以己之长,换了打法,已牢牢占据上风。再过一阵,就可毙了此人。大卫却忽然叫道:“两位好汉暂且罢手!请听我一言!”

阿希则听到大卫呼喊,不敢有违。急忙飘身退出一丈开外,枪棍横在胸前,以防敌人乘隙进袭。伊勒哈本已颇为狼狈,却见敌人骤然退去,走上来一位以色列青年。他嘴上兀自逞强,说道:“你这样绕着圈子一直跑,不是真刀真枪的真本事……”

大卫笑道:“两位都是希伯来人中少有的英雄豪杰!如果照这样打下去,只怕难免会有损伤——不管是谁伤了,都是我国的大不幸啊……”

他这奉承恰到好处,伊勒哈舒舒服服顺着台阶就下来了,说道:“嗯……你这人说话有点意思——不错!两头雄狮争斗,必有一伤。既然现在天色已晚,咱两家就此罢兵,若是不服,明日再来比过!”

众人见这莽汉倒也不笨,顺风使舵、见好就收。阿希则却冷笑道:“如果不是我主大卫慈悲怜悯……”

伊勒哈听到“大卫”二字,突然瞪大了双眼,打断他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大卫?谁是大卫?”

大卫笑道:“我就是伯利恒的大卫——英雄有何指教?”

伊勒哈歪着脑袋,打量了他几眼,喃喃自语道:“我听说以色列国最负盛名的大卫将军——年轻俊美,文韬武略;无人能及!以国最能打的大能勇士,都死心塌地跟随于他……你看起来年纪与他也大致相当……”

大卫说道:“那都是世人的谬赞——大卫何德何能敢配得上‘无人能及’四字?只是我与弟兄们肝胆相照、苦乐同当!手足情义确是有的,如今我虽已不容于扫罗王,但还有这许多兄弟舍弃了高官厚禄,愿随我到这亚杜兰峰。我心里着实感动!”群豪听他说得真挚,都为之心折。

伊勒哈看他也就二十出头年纪,但手下能人勇将层出不穷——起先交战的二人中,还有个女子:双刀轻灵、进退飘忽——在以色列全地,除了大卫,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年轻领袖!

他哈哈笑道:“我仰慕大卫将军之名久矣!只恨在这以国南疆荒僻的大山里落草,无缘得见尊容!今天——呃……那也是不打不相识!如果将军不嫌弃,可与弟兄们都到我山寨里歇脚。至于以后是走是留,明日将军细细看了,再定行止。”

大卫没想到自己的一点点“虚名”——不但止息刀兵,还得了个现成的山寨保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笑道:“如此最好!眼下天色已晚,英雄愿意收留款待我这几百号兄弟,当然最好不过!”

约押见眼前形势逆转得迅速突兀,心底寻思:早知大卫将军的赫赫声威这般管用,我就早点报上他的名号,也免了一场无谓争斗……

众人看这伊勒哈刚刚还要和阿希则——因为互断了长枪,恨不得拼个你死我活。现在却又恭敬有礼的邀请己方数百人,去到他的居所腹地,也不怕我们趁机灭了这伙盗贼,夺了他的基业……当真是个直肠汉子,没什么心眼。

只见他来到自己的队伍跟前,高声说道:“弟兄们听好了!那位就是我时常跟你们提起的——大卫将军!我早已有意投奔于他,只可惜报效无门。如今上天眷顾,竟把将军领到这亚杜兰峰。我们两家正好合兵一处,跟随将军图谋霸业!”

五十四

大卫自十七岁领兵以来,每逢抗击非利士入侵——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五、六年下来,声望渐隆,加之又是扫罗王的乘龙快婿。民间已有立他为下任君王的呼声。然而扫罗出于一己之私,竟设局陷害自家女婿,还步步紧逼,一直追杀到南方边境。以色列族人多半不齿王的这种卑劣行径,因此大卫愈得人心——不少草莽英雄自愿追随大卫,诸如便雅悯支派的阿希则、亚哈济之流。

那两百多盗匪听首领这般说,自是没有异议。齐声叫道:“跟随大卫将军!跟随大卫将军……”

乌利亚、约押等人都是暗暗欢喜:大卫已经如此受人尊崇爱戴,就算他没有拥兵自立的念头,到时聚众十余万,众意难违,也由不得他!以色列有了这样英明神武的统帅——十二支派统一听他号令,只需四、五年,驱逐外患、平定四海,显然指日可待……

傍晚之前还是两军对垒,准bèi

厮杀一场。天黑以后,却成了互帮互助的友军。近千人众,直上亚杜兰峰——大家都觉得世事奇妙……

乌利亚却颇谨慎,向沙玛、比拿亚一使眼色。二人会意,纵马跟在伊勒哈身后左右。防他假意接待,设下什么埋伏圈套。万一他居心叵测,也好先把他制住,对方投鼠忌器,以确保本方全身而退。

大卫一向坦荡磊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与伊勒哈并骑走在大队中间,有说有笑、毫无顾忌。一顿饭工夫,已来到建在半山的营寨。

寨中只留下数十名精壮看守——实jì

上伊勒哈所部之众,也不过三百人。一瞬间涌进了近千人马,山寨登时显得小了。留守喽罗本是在等待伊勒哈下山劫道归来,哪知他竟带了五、六百举枪佩刀的悍勇回山,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劫了谁……

伊勒哈喊道:“兄弟们不要疑惑!跟我一同上山的这几百战士,是以色列国大卫将军的人马!如今将军与我共聚亚杜兰峰,徐图大业!把好酒好菜都端上来,今后大家都是自己兄弟,不分彼此!”

阿瑟黑叫道:“伊勒哈兄弟!你要款待我们这些人,只怕一、两天就把你几年的积蓄都吃光了!你可不要心疼!”

伊勒哈笑道:“有大卫将军在。兄弟们早晚都要裂土封候,些许酒肉岂有舍不得之理?”

众人一齐大笑。山寨守军听说是大卫来了,顿时个个欢欣雀跃,奔走相告。便有人打开仓房,搬出食物器具。约押、阿希则等人也指挥手下,在山间宽敞平坦之处,生起篝火。众军兵围在火旁,席地而坐。

伊勒哈将大卫父兄等人引到议事大厅——这里建筑陈设甚是简陋:几块打磨平整的大石板铺在地上,四周几根粗大圆木支起梁椽,屋顶用茅草当瓦片遮盖。若是碰上大雨天气,只恐厅上也是小雨沥沥。

阿瑟黑大声说道:“伊勒哈——你的分赃大堂实在惨不忍睹啊!你得多向逃城城主请教才是!”

伊勒哈倒也毫不介yì

,答道:“我是个大老粗!只知dào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懂得雕梁画栋、挖沟建房!大卫将军麾下人才济济——以后这亚杜兰寨必定会旧貌换新颜,远近闻名,广纳贤士。我一点也不担心!”

群雄听他言下之意,已是把这座山寨拱手相让,自己甘愿供大卫驱策,都有些意wài

。阿希则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刚与他经lì

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相搏,转眼就要与他称兄道弟,真搞不清楚这伊勒哈怎可以如此坦然?……

大卫随即笑道:“承蒙兄弟看得起!待我与城主明日细细察看四周山势,再决定是沿用这旧寨,还是另立新寨。”

他转头向约押问道:“不知哥哥……是如何与伊勒哈兄弟交上手的?”

约押答道:“那日奉将军之命:我与祭司大人、两位姐妹前往伯利恒接应将军父兄家人。到了城外,果然看见非利士数万大军围城甚紧。伯利恒东面一座高地上驻扎了一支本国人马。我料那应是大王子所部轻骑,于是在夜间求见。”

大卫说道:“这回多亏了大王子星夜驰援伯利恒,保住我军粮草辎重。否则利乏音谷一役,极有可能摇动我朝根本……”

伊勒哈插话道:“我前些时日听说非利士大军进兵利乏音谷,与扫罗、阿布内对峙相持。正想着两国交战,往返运输军资必然频繁。这山下定有大买卖可以做——不管是非国;还是以国的粮队,我只管劫上山来,充实自己的粮仓钱库。”

大卫正色道:“兄弟如果以后真要与我共谋出路,遵我号令——第一首要就是不得随意劫掠!”

伊勒哈恭敬答道:“将军有令,无有不从!”

大卫微微点头,继xù

向约押问道:“哥哥见了大王子,之后如何?”

约押说道:“大王子详询了将军近况,又问了我此行为何……就留下我等几人在他营中。只等将军夜袭成功,敌军退兵之际,便进城公干。”

老耶西突然问道:“什么夜袭?我儿领兵夜袭了哪里?”

大卫就把如何率三百便雅悯骑兵,连夜奔袭了非利士国的亚实基伦、迦萨的前后情由,简略说了。

耶西叹道:“为解伯利恒之围,我儿受累了……”

伊勒哈却击节赞道:“将军谋勇,果然当世罕有!”

耶西又问道:“跟随我儿夜袭的三百勇士,可有损伤?”

大卫答道:“全靠以色列的神在天看顾保守——此次奔袭平安顺利,我方无一伤亡。只是归来途中,沙玛哥哥肩上中了两箭……”

老耶西叹道:“果然万幸……万幸……”

沙玛大声笑道:“老爷子无需挂心。小小箭伤不足为虑,我皮糙肉厚,眼下早已好了!”群豪一阵大笑。

五十五

约押说道:“将军虽然辛劳,但如今功德圆满!一家人再得团聚,总算没有白忙……”

亚希暖忽然插口道:“也全靠了约押哥哥、贝丝芭姐姐全力抵挡这位寨主,才有现在的团圆啊……”

伊勒哈干笑道:“上天垂顾好心人,都没有……没伤到……呵呵……没伤到……”

约押笑道:“我们照事先约定来这亚杜兰峰,与大卫将军会合,不料却遇上了伊勒哈兄弟下山寻财。我担心双方混战,刀枪无眼,难保万全。于是言语挤兑,激他一人挑zhàn

——我与贝丝芭姐姐二人联手。”

伊勒哈说道:“这位约押兄弟当真聪明得紧!故yì

示弱,还邀了一女流之辈助阵,令我大起轻敌之心——说什么只要我胜了他们二人,马匹金银尽可随意拿走,只是不可伤人性命……”

阿瑟黑插口说道:“于是你便贸然下场,一人战他们二人——然而却大出你的意wài

!直斗了多时,竟未拾守得下,一直到我们都来了……”

伊勒哈笑道:“正是!这位约押哥哥定然留了力qì

,在捱延时刻。果真给他等到了援军……”

约押说道:“寨主力大枪沉!如果大卫将军再晚来片时,恐怕我已不能坐在这里,与寨主呼朋唤友了。”

群雄都觉得这其中,都有上天的美意——不仅所有人都安然无恙,还多添了数百兵马和一员猛将。过程虽然惊险,总算是皆大欢喜的收场。大卫更是心中欢畅,为伊勒哈引见了诸位兄弟——当介shào

到贝丝芭时,伊勒哈竖起大拇指,说道:“城主夫人真乃女中豪杰!使得好双刀,小弟佩服!”

贝丝芭笑道:“寨主以后可要知dào

怜香惜玉——小心我这弱女子背后可有个厉害男人!我家城主可不是好惹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卫闻听此言,心中一凛,斜眼偷瞧乌利亚,却见他不动声色,仿佛眼前一切与他毫没关联,充耳不闻、熟视无睹。

待介shào

到阿希则时,伊勒哈照样一竖大拇指,说道:“兄弟腿上功夫了得!我自叹不如……”

阿希则见他心悦诚服,原先存的一些芥蒂也随即冰释,笑道:“小弟但凡遇上强敌,斗他不过,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久而久之,这逃跑的功夫就练得纯熟……”

两人握手言和,相对大笑。群雄打开美酒,举杯畅饮——都是草莽英雄,有酒有肉,推杯换盏、酒酣耳热,尽管才第一天相识,均已不再觉得生分。

大卫看这山上已有了近千兵马——伊勒哈之前只靠打劫过路商队维系寨中吃用。现在人口翻了三番,不出几日,山寨就要无米下锅。他忆起乌利亚曾说过:如果要以亚杜兰峰为立足根基,长远之计需得自己动手牧养牛羊、植林耕田。而短期急用,可向拿贝庄讨借……想到跟庄主夫人亚比该的一面之缘,心中顿觉温暖舒坦……

大卫想起扫罗在熊洞里腹泻不止,必是亚比该遵己所托,在他饮食中做了手脚——念到与她只是匆匆小聚,这女子就对自己言听计从,莫不成她也……正当想入非非,转眼却看见亚希暖正瞧着自己。四目相对,他微微一笑,亚希暖登时娇羞忸怩,双颊红晕,不敢再盯着他看。

大卫寻思:这小妹子已有许我之意,只是羞于启齿……他眼角连瞟贝丝芭,示意亚希暖可向大姐姐求助。

贝丝芭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个眉目传情:看到亚希暖的害羞窘态、手足无措——她直视大卫,轻轻点头。意思自然明白:我知dào

了……兄弟只管静候美满姻缘。

大卫心领神会,对她报以一笑,心里思咐:贝丝芭姐姐过了这几年,愈发的更具风韵,令人颠倒啊……

当晚酒宴,尽欢而散。各人回入自家的帐篷睡卧——伊勒哈寨中所建的木屋甚为粗陋,还不如帐篷来得舒适!大卫所率数百人众,在山上支搭了几百顶大帐,先草草过了这一夜再做打算。

次日清早,大卫邀了乌利亚一同巡查这亚杜兰峰。直走了大半日,两人才是略略心中有数。乌利亚说道:“这山峰果然险峻陡峭、易守难攻!伊勒哈选择立寨的地点也很合理,只是他太过随便,不讲究——几座茅草木屋,看起来过于寒酸……!”

大卫笑道:“城主长于经营城池山寨,自是看不上他的随遇而安了……神人山默尔赠予我的那些羊皮卷上,记载了许多机关陷阱的设置方法。城主可拿去参研……“说着,从怀里取出皮卷,交与乌利亚。

逃城城主伸手接过,说道:“那日在熊洞里,稍稍瞻仰了神人的心血结晶,委实令属下叹为观止!只需两、三月,这亚杜兰峰便可固若金汤!只是目前当务之急——是这千人的口粮。”

大卫答道:“午后回去,我就要颁布军令、严肃律例——不准随意抢掠过往客旅!至于近期的粮草需用,我记得城主曾建议:.向拿贝庄借……”

乌利亚笑道:“那庄主夫人与将军只是萍水相逢,便遵命在扫罗饮食中下了药,如果她做得了主,当然不在话下。但不知那拿贝是否愿意……”

逃城城主阅人无数,稳重老到!早猜到扫罗肚泻因由……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策马回入山寨。当下召集合寨人众,宣召亚杜兰寨新规——伊勒哈看底下黑压压一片,都在凝神静听,随即高声说道:“我在此聚众三百余人,落草已逾两年。与众兄弟同甘共苦、逍遥自在,只是负了‘贼寇’恶名!难有出头之日。我久闻大卫将军盛名,早有投效之意,只是未得其便!今上天眷顾,把大卫将军引到这亚杜兰峰——将军声名远播,以色列全地无人不服!眼下自然推他为山寨之主,各位可有异议?”

五十六

众人尽皆齐声应道:“愿遵将军号令!愿遵将军号令……”近千勇士一齐高喊,回声响彻山谷,久久不息。

大卫走上前来,当中站立。群雄立时安静,听他说话。只见他朗声说道:“承蒙各位哥哥厚爱——并不顾念小弟乃是带罪逃犯,不容于当今扫罗王!不仅舍命相随,还推举我做这一寨之主。不才虽年轻识浅,但领兵征战已有六载,深知军法不严,不足以统兵服众!因此我以摩西十诫为本,立了亚杜兰寨的‘十斩、十不准’!令乌利亚为刑部监督,比拿亚为掌刑官。本寨自我以下,凡违背军法者……刑部察之,有权立斩不赦!”

群豪之中,以逃城城主、比拿亚的身手最强,而且向来刚正不阿——大卫立他们两个监刑掌刑,就是为防寨规执行不力。

大卫示意乌利亚上前宣读山寨新规——逃城城主缓步来到他身旁,展开一张羊皮卷,扬声颂道:“亚杜兰寨军法:不可亵慢祭司神权!违者——斩!

不可跪拜侍奉别国神像!违者——斩!

不可滥杀无辜!违者——斩!

不可随意抢掠过往客商!违者——斩!

不可**妇女!违者——斩!

不可偷窃他人财物!违者——斩!

不可做假见证,诬陷良善!违者——斩!

不可辱骂父母!违者——斩!

不可临敌退缩!违者——斩!

不可叛国投敌!违者——以色列人人得而诛之!”

其实所谓军法新规,只为了约束那些亚杜兰寨伊勒哈手下的旧部——这些人做盗匪惯了,难免会有许多不良习性。大卫深知为了日后提拔山寨声威,以吸纳更多国中勇士前来效力,非严刑峻法不足以正本清源。因此严禁恣意烧杀、放肆掳掠……

他看底下一片鸦雀无声,立即说道:“如果哪位兄弟觉得我寨新规过于苛刻,难于遵行。自觉受了约束,不得自由。尽可离去,我决不强留。只是日后倘若为非作歹,被我碰上了,也不能怪我不讲情面……”

伊勒哈明白大卫所带来的几百壮士,都是常在军中服役的战士——遵守这些规定毫不费力。他也知dào

原先的寨中老兵全是乌合之众,与土匪一般无二。大卫用惯了能征善战、行伍有序的勇士,对这群山寨匪帮当然不放在眼里。他首先答道:“亚杜兰寨从此有了新规!自我以下,人人都当遵从。若是有人想要离去——人各有志,我不勉强!喝了绝交酒,分道扬镳、各行各路!”

众人见寨主率先应命,况且都仰慕大卫等人威名,自然无人再有异议——齐声大喊:“愿遵山寨军法!愿遵山寨军法……”

大卫一摆手,众兵丁住口。他继xù

说道:“我向来尊重祭司神权!以色列的神也事事看顾护佑,才有今天这般光景。眼下我要立亚比亚瑟——为亚杜兰寨首任祭司,先为我合寨兵将行赎罪之礼!”

亚比亚瑟自从全家八十余口,被扫罗一夜屠戮殆尽。就跟着大卫鞍前马后,四处漂泊、居无定所。这时见大卫信守前诺,果然立了自己为祭司,连忙上前施礼答谢。大卫命人筑起祭坛——亚比亚瑟在后屋用热汤淋浴,洗濯清洁。换上祭司的细麻礼服。在祭坛上点起馨香,率同全寨人等在坛前俯伏祈祷。随后牵来一头无残疾、头生的公牛——亚比亚瑟按手在牛头上,大声祝祷。

全寨人众都跪在底下,领受祝福。祭司祷告完毕,取刀宰了公牛,切成块子,放在祭坛上烧了——即代表所有人的过错罪孽都归在祭牲上,公牛替我死了,以色列的神与我重新和好,算我为洁净。

祭祀礼毕,大卫接着高声宣道:“即日起,伊勒哈领本部人马悉听乌利亚调遣——挖沟伐木、修筑山寨。比拿亚、沙玛率伯利恒人手畜牧牛羊、耕田植林。阿希则、亚哈济率本部便雅悯骑兵往来巡视亚杜兰山,每日换防轮值,不得有误!”

伊勒哈听他逐一分派人手,各行其事、各尽其职,井井有条、面面俱到,暗暗佩服他的年少持重,心想:亚杜兰寨得了大卫将军;他进驻亚杜寨当真是各取所需、各得其利!不出半年,方圆百里都要唯我寨马首是瞻……

众将领命,各率军兵自去公干。大卫唤了约押、阿比塞、阿瑟黑三人到一旁悄悄嘱咐:“有劳三位哥哥走一趟,去往拿贝庄……”

阿瑟黑忽道:“兄弟恁地突然想起,要我们去拿贝庄?莫非惦着那庄主夫人,要娶来做一房妻室?”

约押正色道:“老黑不得乱嚼舌!山寨新规说得清楚明白:不得随意烧杀荒淫;不得随意抢掠!如果不是明刑典律,我们怎能在此立足,徐图霸业?将军身为一寨之主,怎能带头违律犯法?”

阿瑟黑伸了伸舌头,不言语了。大卫笑道:“我们兄弟私下说笑,没甚打紧,言者无罪——目前寨中当务之急是存粮不足,我们自己的牛羊果树需yào

时日长成,方可供给山寨所需。拿贝是富甲南疆的大户!我们都在西弗旷野上见过他的群羊,想来那几百只羊仅是庄上产业的九牛一毛……急切间,只能向他借粮了……”

约押问道:“那拿贝庄主从未谋面,不知是敌是友……若是他不借,如之奈何?”

大卫答道:“哥哥务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约定归还期限、借贷利息。他是个大商贾,算账精细,由他开价便了。我们不还价,他要多少就是多少……”

阿比塞说道:“他借贷取利本是应该——但如果他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有意刁难,我们也要忍让屈从不成?”

大卫沉吟道:“若果如此……哥哥们可向庄主夫人亚比该求助。她与我等兄弟在旷野上都有过一面之交,而且也曾照我所托,在扫罗的饮食里下了泄药。显有助我之意……”

阿瑟黑笑道:“这以色列全地的女子没有不喜欢兄弟的……恨不得都要嫁了兄弟才好!我们去找她,管保马到粮来!”

四人哈哈大笑。三将跨上自己坐骑,告别大卫,自行下山。

五十七

约押向伊勒哈问明了到往拿贝庄的近路,遂与阿比塞、阿瑟黑纵马飞奔而去。下了亚杜兰山就是广阔的西弗旷野——三人穿山越林,出到一片平原荒地。遥遥望见一座山包下建有一间小小茅草木屋。

阿瑟黑说道:“照伊勒哈所说,抄这条近路,只需半日就可到了拿贝庄。正好去问问那屋里人家,确保咱走的道路不错,免得耽误了行程。”

约押答道:“兄弟所言有理!但我料此处离拿贝庄已近,这家人说不准就是拿贝老爷的佣仆……”

阿比塞说道:“管他是什么人,上前一问便知!”

三匹马缓缓来到草屋前,只听见里面拉动风箱鼓风“呼呼”声响,“叮叮当当”金属敲击声不绝——当时只有非利士国精通冶铁之术。三将虽然不明其中工艺,但也知dào

草棚内定是有人在炼铁无疑。三人交换了眼色,均想:这不会是非利士人吧?……几个非利士人又怎会在这以国境内打铁?……

约押心中存了老大疑窦,一心要看个究竟。那人与同伴正在专心鼓风敲砧,毫没留意有人靠近。其时天气已颇为寒冷,阿瑟黑却见那打铁汉**上身,站在火炉旁,挥汗如雨——左手铁钳夹着块烧红的样子,右手抡动铁锤,一下下的猛力敲打。双臂上虬结的肌肉块块凸起,看得出臂力必然不小。

约押瞧那人金发碧眸,绝不是非利士人,心想:或许这些都是拿贝庄的庄丁——那富户倒也了得,去哪弄来的这些外来铁匠?如今连以色列国都还无人精通冶铁技术,如果这些铁匠能为亚杜兰寨所用,大卫将军定要欢喜……

正在心念电转,只见那人手中的样子已被打成一个锄头,放在冷水中一浸。待温度降下,他头也不抬,左臂伸展,铁钳张开,轻轻巧巧把一个打好的铁锄挂在屋中钩上。接着他右手铁锤搭住身边桌上的一块铁样,一牵一翻,干净利落稳稳送入炉中。

阿瑟黑见他露了这手精巧功夫,当先叫起好来:“这位兄弟好手法!”

那人吃了一惊,与同伴都举目观看——见是三个以色列人,各牵一匹骏马。一人背着双刀;一人负双枪,中间一人长身玉立,明显都不是寻常客旅。

他急忙答道:“山村匹夫,雕虫小技让三位英雄见笑了!”

约押笑道:“小兄弟过谦了!我以色列通国还无一人会这炼铁之法——如果扫罗王知dào

:这西弗旷野上竟有兄台这般的人才,必要重金聘请到军中。教授冶炼工艺。大量锻造铁制兵器,以提升我朝军备战力!”

那人问道:“你们是扫罗王手下的将领?”

阿瑟黑抢先答道:“我们都是伯利恒大卫将军麾下,与扫罗毫无干系!”

那人说道:“哦……原来是大卫将军的部属——大卫将军如今已到了亚杜兰峰?”

阿比塞奇道:“咦?……我们才到了亚杜兰山没几天,你怎就知dào

?”

那人笑道:“小人雅望班,乃是拿贝庄上的铁匠。前些日子,庄主夫人吩咐了我们这些牧羊、植林、打铁的庄丁。在外做活时,要留意跟过往客人打探亚杜兰峰的消息。她说大卫将军是以国中少有的大英雄、真豪杰!上了山去,做了近邻。在这乱世,得结交这样的人物,才可保平安无事的度日。”

阿瑟黑哈哈笑道:“只怕是这庄主夫人看上了……”

约押不等他说完,连忙打断道:“庄主夫人深谋远虑,不让须眉!我等与贵庄夫人曾有一面之缘,果真是神仙般的美人!既然兄弟据实相告,我也不敢隐瞒。我兄弟三人奉了大卫将军之命,正要前去拿贝庄公干。”

雅望班问道:“三位将军去到敝庄,有何要事?”

约押答道:“只因亚杜兰寨近来人马增添迅速!寨中屯积口粮不足。而且大卫将军三令五申,严肃军法寨规:不得随意劫掠邻近商贾!听闻拿贝庄主富甲一方,特命我们三兄弟前去贵庄借些粮草……”

雅望班说道:“如果只有庄主夫人主事,要借些倒也容易。只是这拿贝老爷异常吝啬、爱财如命。上次款待扫罗王数百军士,破了不少资财。心痛了好几天!而且近年来他沉迷酒色,性情古怪,恐怕有些棘手……”

约押沉吟道:“即使如此。也要到贵庄上走一遭——就算借不到,也好回复我主。”

雅望班赞道:“将军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片赤胆真诚。小人敬佩!由此向前五里地,就到了拿贝庄。将军们可自行上路。如果想让我做个向导,须得等我打好这块犁头。”

约押见他身强力壮、言谈不俗,心中颇为喜爱,说道:“不急不急……就等二位打好这块犁,一同回去,都得其便。”

雅望班与同伴又“叮叮当当”了好一阵,终于做好一个犁头。收拾了工具物件,穿上外衣,从屋后牵出两匹快马,与约押三人悠悠返回拿贝庄。

阿比塞见他长相不似中东人种,问道:“兄弟是哪里人?怎会到了这西弗旷野的蛮荒之地?”

雅望班答道:“我是希利尼人。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父四处漂泊。从海上到了非利士国,在那里学到了冶铁技艺。做了随军铁匠,负责锻铸刀剑。过了几年,叔父病亡。在一场战役中,非利士军败在以色列手下,大军溃散。我遁入大山,幸得不死。摸到了拿贝庄上,蒙庄主夫人收留,在这里苟延性命……庄主嫌这打铁声过于吵闹,所以在离庄五里处,搭了个草棚,让我每日就在那里烧炉铸铁。”

约押听他说得凄凉,起了怜悯之心,说道:“兄弟精通冶铁铸剑,埋没在这荒山僻野,只造些农用的锄犁,岂不可惜?我主大卫——英明神武、仁德被于天下!草莽义士无不闻风影从,将来必成一代王业!兄弟一副好身手,若是在这西弗旷野终老余生,那可就亏负了上天的恩赐,暴殄了天物啊!”

五十八

雅望班被他说动,叹道:“无奈时运不济,未遇明主。在非利士营中久仰大卫将军威名——非利士人闻其名而丧胆,每每败于大卫,都不敢与其正面交手。”

阿瑟黑得yì

洋洋道:“我们众兄弟同在大卫将军帐下,与非利士交锋多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阿比塞恨恨说道:“偏偏那扫罗容不下我主——用了卑鄙龌龊的奸计毁其名誉,还要赶尽杀绝!逼得我们只好啸聚亚杜兰峰,做了强盗!”

约押说道:“我们可不同于一般的强盗匪帮!大卫将军严立军法——禁止随意滥杀抢掠!就是要打造一支——只为护国安民的雄师劲旅!”

雅望班说道:“大卫将军仁信爱民,有目共睹!那扫罗却是利令智昏,无可救药——在何烈树林边上,残杀了祭司亚希米勒一家,实在令人发指!如今以国中,民心之向背,昭然若揭啊!”

阿比塞一竖大拇指,赞道:“兄弟是明白人!”

约押叹道:“扫罗在这南疆荒山里犯下的恶行,迟早是路人皆知……”

雅望班也叹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猜以国很快就要易主了……”

几人一路闲话,不觉寂寞无聊,五里地顷刻即到。约押远远看见几座靠山而建的大房并排伫立,外面一道六、七尺高的挡风墙。墙外东首一片空地上,几十个圆顶帐篷错落有致。更远处还有数不清的牛羊在悠闲自在的享shòu

肥美草场。

三人都是一般心思:这拿贝庄果然富庶!看那些大帐篷,至少也养了二、三百护院庄丁。还有那许多的牛羊!他若是肯借粮,山寨短期需用无忧……

雅望班把三人引进庄内。到了中间那座大房前,向两名护院说道:“烦请两位大哥通报老爷:亚杜兰峰有贵客求见!”

一条大汉横了约押一眼,傲慢说道:“亚杜兰峰只有强盗!哪有什么贵客?强盗来了,有什么好事?你倒是客气得很……怕了他们不成?”

阿瑟黑见他倨傲无礼,正要发作,却被阿比塞拦住。约押陪笑道:“亚杜兰峰以前确是强盗贼窝——然而眼下已改弦易辙。由我主大卫掌管!远近村庄非但秋毫无犯,还替他们看守牛群羊群,不曾失落一个!贵庄产业丰厚若斯,列位大哥责任重大!万一非利士人、亚玛力人杀来,短少了牛犊羊羔,各位的饭碗也难保啊……”

那人听他不卑不亢,言辞得体,知dào

辩他不过。哼了一声,转身进去通报。须臾折返,说道:“老爷请几位进去说话。”

约押不失礼数,谢道:“有劳了!”带同阿瑟黑、阿比塞与雅望班进到屋里。一进去,只见这座宽敞大房里摆了几桌酒菜,十余名男女正在吃喝享乐——当中一桌坐了一个矮肥胖子,左右两名妙龄美女相陪饮酒。

那胖子一张圆脸,两只小眼睛,一只大酒糟鼻搁在面上,容貌甚是丑陋。约押猜他就是拿贝——想到亚比该美若天仙,竟嫁了此人,心中委实诧异!他暗暗自忖:这拿贝不但长相奇丑,还耽于酒色!白日晌午就喝得醉醺醺的,怎可能打理好这偌大家业?……

拿贝本来眼睛就不大,这时又有了七、八分醉意。小眼眯成了一条线,哑哑问道:“你们三个……来……来我庄上有……有什么要紧事?雅望班!你不好好干活,引了这些亚杜兰峰的贼人来做甚?”

约押忍了怒气,客气答道:“庄主在上!小人约押奉我主大卫之命,前来拜访贵庄——我主已接管亚杜兰峰,勒令寨中人众不得滋扰周边村镇,违者立斩不赦!这位雅望班兄弟一片好心,为我等引路,请庄主不要怪责于他。”

拿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冷冷说道:“大卫仅仅是让你们来告sù

我——亚杜兰峰匪患已除……叫我安心?”

约押说道:“实不相瞒。只因山寨最近陆续到了几拨人马,寨中存粮不足以维继。我主大卫知dào

贵庄富甲南方,特命我兄弟三人来向庄主借粮……”

拿贝仰天哈哈笑道:“大卫是谁?耶西的儿子是谁?近来背叛主子逃跑的仆人甚多!我岂能将自己的牛羊酒肉……借予那些忘恩负义的奴婢仆役?”

阿瑟黑听他出言不逊,再也按捺不住,喝道:“拿贝狂徒!你不借粮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羞辱我主?”

屋中十余个陪酒庄丁见他发难,纷纷停下吃喝,双手探入桌底。约押眼看双方就要大打出手,成群欧之势,赶紧说道:“既然拿贝老爷不肯借粮。兄弟们也不敢强求——适才我兄弟多有冒犯,还望老爷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正要与阿比寒、阿瑟黑退出房外。拿贝冷笑道:“你们两个可以走了——那黑大个却得留下!”

阿瑟黑叫道:“千军万马咱哥仨如入无人之境!待要看你有什么手段要留……”这话只说了一半,不知从哪里撒下一张大网——无声无息,全无半点征兆。他见机得快,脚下也比别人迅捷。矮身一窜,已纵到门边。

约押、阿比塞却被大网兜住,正欲抽出兵刃破网而出——那些庄丁早就练习有素,大网撒下,随即便有四人跟进跃出,扯住四角收紧网绳。

这网的材质颇为奇特,不似普通渔网——约押、阿比塞臂力都不弱,却是无法拉断。庄丁四下发力收网,立时将二人缠裹结实,动弹不得。阿瑟黑待要上前相救,已被五人缠住邀斗。

拿贝摇摇摆摆站起身来,踉踉跄跄来到中间。手一翻,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约押胸前,喊道:“兀那黑厮!再不放下兵器,乖乖就缚——他可要性命不保!”

阿瑟黑双刀左切右削,迫退敌人,叫道:“黑爷爷不吃眼前亏——回去搬救兵!如果我这两位哥哥出了什么差池……亚杜兰兵马就要踏平你的拿贝庄!叫你鸡犬不留!”

五十九

他面对拿贝,口中说话不停,已经倒纵出大房外。门边两名庄丁见对手倒退出来,有便宜可占——两条大棍扫向他腿弯,意欲生擒活捉!

哪知阿瑟黑早就偷眼瞧得清楚,轻轻一跃,双足踩在棍上。那二人只觉手中长棍被千斤重担压在地上——发力上抬,却纹丝不动!阿瑟黑哈哈一笑,腿上收劲,借力后跃。这下弹出五、六丈远,飘到院中,抢上一匹战马,扬鞭绝尘,冲出庄外。

这几下电光火石、兔起鹘落,喘息之间,阿瑟黑踏棍、后撤、上马……一气呵成,眨眼间已奔出里许,化作远处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拿贝被他临别警告惊得酒醒了一半,心想:我贸然扣了这两名贼寇,惹了祸水上身——听那黑厮所言,他山上有过千人马,一齐杀来。仅靠我庄中人手那可无法抵敌……还好有这两名小头目为质,匪兵投鼠忌器,或有周旋余地……

他有了顾虑,酒席草草收场。吩咐下人把约押、阿比塞带到后院严加看管,自己回到卧房,倒头呼呼大睡。

阿瑟黑策马狂奔,沿着来时近路,一溜烟进入亚杜兰山。恰好碰到亚哈济领着数十骑兵在巡山。

亚哈济见只有他一人回来,忙问道:“哥哥为何如此匆忙上山?其他两位哥哥为何没有一同回来?出了什么意wài

?”

阿瑟黑勒住快马,答道:“拿贝吃多了酒,分不清好歹——扣下了约押和阿比塞!我得急速回寨,告知我主,领兵去救!”他心急如焚,匆匆数语,就别了亚哈济,催马上山,回入亚杜兰寨。

他一进寨门,就看见到处挖坑立桩,一派大兴土木的热闹景象——乌利亚正指挥数百兵丁在重建山寨。大卫在一旁协助发号施令,瞥眼见到阿瑟黑独自一人,火急火燎回到寨中,心下已知借粮之事难成。

果然不出所料,阿瑟黑快步来到近前,把拿贝醉酒荒宴、言语冲撞,用渔网擒住约押、阿比塞等情简略说了。大卫念及约押忠心耿耿,为接应父兄上到亚杜兰峰,费心费力,不顾自身安危,今闻他失手被囚,恐有性命之虞,正要传令集结军兵。

乌利亚却说道:“将军稍安勿躁——我料但凡家大业大之辈,必不敢轻易得罪啸聚山林,靠打家劫舍为生的强人!他必是多灌了几杯黄汤,神智不清。做了糊涂事,扣了两位兄弟……那庄主夫人却是识大体的女子,而且似乎在庄中也是管事的!与我等兄弟都朝过相,认得约押、阿比塞。有她在,二位兄弟必无性命之忧!”

大卫一时挂念约押,有些乱了方寸——被逃城城主一语点醒,登时放下心来,说道:“城主所言有理!我关心则乱,急切间就要发兵前去……”

乌利亚笑道:“可见将军乃是性情中人,至真至性!今时天气已经转冷,晚上或有风雪!连夜冒雪进兵稍显事倍功半——如果将军实在挂虑,可差阿瑟黑、阿希则、亚哈济三位腿脚便利的兄弟,乘夜潜入拿贝庄,见机行事。待明日雪住云开,青天白日率几百人马过去,摆开阵势。无需交战,吓他个半死!到那时拿贝不仅要乖乖放人,我寨所需粮草:他也必要双手奉上!”

大卫说道:“城主建议甚合我心!不过又要辛苦黑将军一次了……”

阿瑟黑笑道:“为我主分忧,何谈‘辛苦’二字?这样说就太生分了!”

随即差人唤回阿希则、亚哈济二将。与阿瑟黑结束停当,各取兵刃、背了行囊、跳上战马,再次下山。这回阿瑟黑轻车熟路,天黑以前就到了雅望班打铁的那个草棚。

其时已入冬季,夜晚气温骤降,天上飘下朵朵雪花。不多时,旷野大地上便已白茫茫一片。阿希则说道:“这天果真来了风雪!恰好这有个草棚。咱三人在此暂避一时,哥哥以为如何?”

阿瑟黑答道:“这是个打铁铺,有炉有火,正好暖酒吃肉!”

三人把马拴到棚后,进到屋内。生火烫酒,取出腌肉,各自分食。亚哈济问道:“哥哥白日来过,可知此处离拿贝庄还有多远?”

阿瑟黑答道:“也就五、六里地。兄弟有何妙计?”

亚哈济笑道:“我这粗人,哪有什么妙计?只是觉得待风雪稍住,我等最好徒步探庄。一来恐积雪深厚,马蹄难行;二来靠得近了,马上鸾铃声响,先惊了庄上护院……”

阿瑟黑说道:“兄弟虑得周全!就把马匹留在这里便是!”

阿希则笑道:“这雪夜徒步探庄,还可让我俩见识见识——哥哥踏雪无痕的本事!”

阿瑟黑闻言,已知他又有比赛脚程之意,说道:“天寒地冻,手脚僵硬。跑着过去,四肢暖和,到了庄上,若要动手,也好施展。”

三人吃了酒肉,等了半个时辰,风雪果然渐歇。一轮满月越出云层,挂在空中,借着雪地映射,四周瞧得清楚。遥见前方星星点点的灯火,猜想必是拿贝庄无疑。他们安顿好战马,灭了炉火。阿瑟黑笑道:“二位兄弟,走——了!”

他话音未落,人已纵出一丈开外。阿希则、亚哈济连忙紧紧跟上。新雪落下,尚未成冰。三人并排奔跑,留下六行浅浅的足印。三个人脚掌翻飞,都是快如母鹿。短途冲刺比上等宝马更快——片刻工夫,已到了庄前。

阿瑟黑见他二人这次居然与自己并驾齐驱,毫没落后半步,心中微觉奇怪,寻思:数日前比试,我还稍胜他们一筹。才过了几天,怎会如此进步神速?

他起了争竞之心,忽然收脚急停——本想如同平时迅驰狂奔之际,收发自如、稳稳站住,却不料地面滑溜,这下直往前平平滑出了四、五尺远,险些摔个四脚朝天。幸好他下盘功夫扎实,总算拿桩钉住,没丢丑现眼……

六十

阿希则、亚哈济却都是飘逸潇洒的顺势往前平滑,接着轻轻巧巧的一个回旋,卸去前冲之力,双双立在他面前。阿瑟黑喝彩道:“两位兄弟好俊的身手!”

亚哈济笑道:“哥哥必是少在雪上行走,因此不惯——我二人常在我国极北之地过活,那里常有大雪。虽然冰天雪地,颇为苦寒,但也自有一番乐趣。等到回山之时,教你一个新奇玩法……”

阿瑟黑自小居于南方,鲜有绒雪纷飞的季节,听说这般天气还想得出新奇玩法,不禁有些心痒难搔,说道:“兄弟说的……我恨不得现在就试试!”

阿希则笑道:“不急……不急!待探了拿贝庄,确知约押、阿比塞无恙——那时哥哥玩起来才会尽兴……”

阿瑟黑点头道:“不错!兄弟言之有理,不可误了正事!”

此刻拿贝庄就在眼前,三人放慢了脚步,沿着山边,悄悄靠近,从西首跃上挡风墙。院中几只大狗闻到生人气味,开始狂吠。阿希则掏出几块剩下的腌肉,远远扔到黑暗角落。那些看门犬,怎知分辨?一窝蜂扑向美味。

趁此空隙,三人跳下墙来,闪身上了前院走廊。阿瑟黑想那关押“盗匪”的囚房当在后院,于是弓身弯腰往后摸去。才走了几步,便看见前面有人提灯缓行。阿瑟黑瞧得真切:在前领路的正是铁匠雅望班:他一手掌灯,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木箱——后面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披着裘皮大衣,徐徐相随,正是庄主夫人亚比该。

阿瑟黑心中暗喜,思咐:真乃天助我也!这庄主夫人显然对我主大卫,已生情意。看她去往何处,寻得机会,现身求她援手,必不为难!

打定主意,蹑手蹑脚尾随其后。阿希则、亚哈济见他跟踪一个贵妇人,不知是何居心,但想他也不是敛财酒色之徒,应当自有其道理。

三人脚底轻柔,没有一丝声响。随着庄主夫人曲折迂回,经过几道长廊,果真来到后院一座木屋前。亚比该向年轻人问道:“就在这里?”

雅望班答道:“就在这里面。”

亚比该径自推开木门,飘然进屋。阿瑟黑不由得纳闷:她夜里不睡觉,到这后院柴房里做甚?难不成……她和这小铁匠有奸情?……

这念头还没转完,已听到约押的声音说道:“原来是庄主夫人来了!我二人身被捆缚,失礼了……”

阿希则、亚哈济都暗暗窃喜,心想:一点冤枉路没走——得来全不费工夫!

三个人屏气凝息,缓缓挨近木屋,只听亚比该说道:“两位将军受惊了——雅望班,解开渔网,让二位站起说话。”

阿瑟黑从木板墙缝中向里观看,只见约押、阿比塞被白日的的那张大网裹得严严实实,好似两条大鱼被死死缠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雅望班遵主母之命,解开了绳结,说道:“二位哥哥稍微活动活动筋骨——夫人知dào

两位至今未进饮食,备好了些许酒菜,聊表敝庄歉意……”说着,从木箱里拿出几碟小菜,一壶美酒。

阿比塞被绑了大半日,四肢麻木。虽然已从网中脱困,一时手脚也不听使唤——他自出道以来,还未受过如此挫折,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正没处发泄。但见亚比该诚意相待,送上好酒好菜,一口恶气又咽了回去,说道:“夫人别来无恙?那日在西弗旷野上短暂相聚,没曾想这第二次见面,我等如此狼狈……”

亚比该叹道:“拙夫醉酒滋事,得罪了大卫将军——如今亚杜兰峰声势不同以往,众英雄情同手足!我唯恐明日山寨人马一到,这拿贝庄就是灭门之祸……”

约押说道:“夫人不必忧心!我主大卫乃仁德清明之君,万不以无罪为有罪!从不株连无辜!他若得知我二人平安,必不会对贵庄动刀兵!”

亚比该面上微露喜色,说道:“二位将军先请用饭,我还有话要问……”

约押、阿比塞早就饿了。过了这一阵,四肢百骸通血活络,才得行动自如。谢了庄主夫人,举杯端碗,开始狼吞虎咽。

二人正吃得津津有味,雅望班却突然叫道:“什么人?”捡起一根木棍,身形一晃,已纵到门外,一棍击出。

他平日都是在庄外冶铜打铁,习惯了“乒乒乓乓”的嘈杂。这时更深人静,外面的响动听得格外清晰——亚哈济等人呼吸虽轻,还是被他发觉。

阿瑟黑首当其冲,见这一棍点到,侧身欺进,既闪开敌招,又趁势反守为攻——左掌切他手腕,右肘撞向对方前胸。

雅望班上身微斜,手中棍收缩回击,棍梢点向阿瑟黑小腹……黑暗中,两人贴身擒拿肉搏,短兵相接,瞬间已拆了十余招。雅望班极是惊异,心想:莫非这是亚杜兰山派来的硬手?要救他们的同伴?

阿瑟黑白昼时已见识过小铁匠的手上功夫,知dào

他绝非泛泛之辈。动起手来,也不由得暗暗钦佩。

约押、阿比塞只怕那是拿贝安排下的暗中监视——庄主夫人恩待亚杜兰山的强盗,这消息传到庄主那里,夫人难免落下许多不是。念及此节,正要一同出去,助雅望班料理了这人,却见眼前一花,一条黑大汉已窜进屋里,哈哈笑道:“小兄弟不但精通冶铁之术,这近身格斗的本领也不弱啊!”

一看是阿瑟黑到了,二人都欢喜叫道:“兄弟!你怎么又回来了?”

阿瑟黑还未答话,房中又接连多了两人。身法之快,丝毫不逊于黑将军。阿比塞笑道:“原来阿希则、亚哈济两位兄弟也到了!”

亚比该在西弗旷野上见过阿瑟黑,但后来两人却是面生,猜测必是新近投奔大卫的草莽英雄。想到大卫短短时日,从一个形单影只的在逃要犯,又成了指挥群豪的首领。若非人中龙凤,焉能有此号召力?她芳心狂喜,说道:“雅望班,快回来!这些都是大卫将军手下的好汉!不必慌乱,免得惊动了旁人……”

六十一

雅望班依言回入木屋,看面前这五人,个个气宇轩昂、威风凛凛,不禁也为之心折,对阿瑟黑说道:“小人刚才不知天高地厚,多谢将军手下留情!”

阿瑟黑笑道:“小兄弟的耳朵好尖!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佩服……佩服!”两人相对一笑,适才一片漆黑中,近身恶斗,幸好都没损伤,均觉得十分侥幸。

亚比该笑道:“黑将军来去如电、奔跑如飞的本事那可是无人能及!”

阿瑟黑赶紧说道:“夫人过奖了!要知dào

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无人能及四字万万担当不起!我这两位兄弟踏雪疾奔的本领,我就远远不及了!”说着,为各人引见。亚哈济、阿希则见这庄主夫人风姿绰约,端的是绝色无匹,都不敢正眼多瞧。

约押问道:“兄弟可是奉我主将令,连夜来救我二人?”

阿瑟黑答道:“我主大卫闻听二位兄长失手被擒,立时便要发兵前来要人!多亏了逃城城主好言相劝,又提到庄主夫人是极有见识的女子——两位哥哥虽然身陷庄上,也必能保全性命……否则现在拿贝庄恐怕已是一片焦土。”

亚比该叹道:“大卫将军重情重义,与各位情同手足!比起那些寡情寡义的凉薄庸人,直有天渊之别……”

一干豪迈粗人全然不能体会她语之所指,只见她神色幽怨,一副郁郁模样。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沉默片刻,约押才问道:“眼下我主差了三位兄弟前来救人,而且明日山上大队兵马便要围庄……夫人有何打算?”

雅望班插话答道:“庄主夫人听说拿贝老爷扣了二位将军,就知不妥。趁老爷酒醉酣睡之际,就要悄悄释fàng

两位出庄。因此事先把这囚房周边守卫都撤了,免得人多嘴杂……不料这三位将军倒是厉害,竟自寻到了这里。”

约押说道:“多谢夫人美意!此次纠葛皆因亚杜兰寨借粮而起——即使今晚我二人平安脱困,大卫将军仍会因为寨中粮草匮乏而烦恼!如果夫人能够主事,还望雪中送炭,好人做到底!周济周济敝山。”他为人最是精细,已隐隐察觉这庄主夫人对大卫似乎特别不同,每每提到“大卫”二字,她平静如水的面上总会泛起一丝微澜——所以搬出大卫来,实望借粮一事终可两全。

亚比该稍稍沉吟,问道:“亚杜兰山上,现在有多少人马?”

约押答道:“如今亚杜兰峰已聚集了近千精兵!就算一千人好了……”

亚比该说道:“一千之众?……拿贝庄偌大家业,也只养了三百庄丁。一千精壮勇士,这每日的需用可不是小数啊……”

众人见她犯难,正在担心这事要糟——她又继xù

说道:“拿贝虽然富甲南疆,但是守财悭吝,平白无故赊出一大笔钱粮,就如同剜了他的心头肉啊!大卫将军可说过,这帐几时能还?”

约押昂然道:“半年之后,寨中粮草就可自给自足!一年之后,就可分月缓还贵庄——但这只是末将的一厢情愿!”

亚比该听他前言后语,自相矛盾,正自错愕。约押已说道:“我主雄才大略、智勇过人!前几日率三百轻骑夜袭非利士国的亚实基伦、迦萨二城,解了伯利恒之围和利乏音谷的僵持战局!目前正是多事之秋:以色列周边列国频频出兵侵扰。当今的扫罗王年迈昏庸,不容良将——迟早兵败身死!届时我主领兵下山,先占犹大支派为根本。继而振臂高呼,凭我主之仁洁高义,以国十二支派必争相跟从!凭我等兄弟之勇力,率数十万国中好儿郎,荡平诸邦,只需三年五载!到那日,连本带息还与贵庄的,恐怕不止十倍之利!拿贝老爷只恨搭建的粮仓钱库不够多啊……”

约押一番豪言,亚比该只听得心摇神驰,幽幽说道:“他……他定会有这一天的……我……我早就料到了……”

雅望班见她神态痴迷,忙问道:“夫人……你没事吧?”

亚比该猛然回过神来,赶紧掩饰说道:“将军所言,妾深以为然!但拿贝此人愚顽,无法晓之以理——烦几位将军先行回山复命,请大卫将军明日发兵前来,列好阵势。等拿贝见了贵寨军威,必被惊得心胆俱裂!又看约押、阿比塞两位无翼而遁,更加惊惧!就算舍了几百头牛羊,总是顾全身家性命最为要紧!”

阿瑟黑笑道:“夫人这声威恫吓之策,与逃城城主所献方略……可是异曲同工啊!“

约押说道:“夫人几次三番相助,末将感激不尽!日后若有用处,敬请明言!末将力所能及处,必要为夫人解忧!”

亚比该谢了他,心想:现在我这忧……你可解不了……

群雄也都谢过庄主夫人,正要摸出庄去。亚比该笑道:“你们跟着雅望班出去就好,不用这般谨慎!”

阿瑟黑笑道:“来的时候——鬼鬼祟祟、偷鸡摸狗。出去的时候——正大光明、大摇大摆!这也是大相径庭、天差地别啊!”

亚比该听他言下之意,隐然映射自己先前的叹息,不禁有些腼腆羞涩,寻思:难道我的心事,他们都看出来了?……

约押看她如此,已猜了个八、九分。见她窘迫,急忙说道:“闲话少说——我们在这耽搁久了,未免引人注目,给夫人徒增事端!请雅望班兄弟头前带路,我们就此别过。夫人珍重!”

六人鱼贯出屋,雅望班领着他们穿廊过院,从西侧的小门出了拿贝庄。途中虽遇到几个值夜护院,但灯火昏暗,认不清面貌,还以为全是新来的仆役——又看是铁匠开道,都无人起疑。

出了庄门,约押说道:“多谢兄弟了——后会有期!”

阿瑟黑笑道:“我们这一路回到你的打铁铺,可有个新奇的玩法。小兄弟想不想一起来耍耍?“

雅望班虽然年少好奇,但为人非常本分老实,说道:“庄主规定……深夜不准随便外出,我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去练铁……”

六十二

阿瑟黑看他一副憨厚模样,也不勉强。六人轻声道别。离庄一里开外,阿希则笑道:“黑哥哥还一直惦着先前那话,若是不得耍上一耍,恐怕今晚无法入睡!”

亚哈济说道:“既然两位哥哥已经平安无事——大伙儿心情舒畅,玩上一玩,也无妨!”说着,拔出短刀,在山边砍下两根细长树枝,两面削得平整。用树皮搓成绳条,把两块长板缚在脚上。又拣了两根坚韧枝条,握在手中。阿希则也依样照做,两人操作纯熟,不久都收拾利落。

约押见了,已明其意,笑道:“这北方的玩意,今夜倒是用得上!”

阿瑟黑哈哈笑道:“老黑还从没玩过这东西!想来必是有趣!我也来做一副……”

趁阿比塞等人砍树削皮之际,阿希则、亚哈济已在一旁先试滑了几圈。阿瑟黑看他们在雪上滑行,来去迅捷。迫不及待也要亲自尝试——快刀斩乱麻,三、两下也做好了一对。只是他从未学过,一时还无法掌握要领。不过这几人功夫都不弱——身体平衡、四肢柔韧度都较常人高出许多,再经亚哈济、阿希则在旁指点,放松膝盖、脚踝。没用多久,竟也能滑得飞快!

五人驾着雪板,行进如风。霎时间,已到了那座草棚炼铁铺。阿瑟黑正玩得兴起,怎舍得就此罢手休息?兀自在棚外滑个不停。约押知他心智似个少年,便由他耍个尽兴——与其他三人进到棚里,生火歇脚。

阿比塞问道:“我们就在此过夜,无需回寨?”

约押笑道:“若是此刻回山,大卫将军见我二人无恙归队,未必就会兵发拿贝庄要人。我们在此饱饱睡足一觉——我主牵挂下属,明日清晨势必带上大队人马前来。那时兵马已动,到了此间,空手回山便是徒劳一场。我主尽管仁义,但白费力qì

的赔本买卖是从来不做的……”

阿比塞等三人心下了然,哈哈一笑,各寻了避风处,和衣睡卧。阿瑟黑玩了一阵雪板,见无人相陪,未免兴致阑珊,也只好自行睡了。

次日太阳升起,旷野上气温回暖。积雪吸热融解,草屋四周反而更觉得寒冷刺骨,约押竟被冻醒。他甫一睁开双眼,便听见山道上隐隐传来马蹄声响——心中一动,暗想:大卫将军这么快就到了?……

其余四人也都警觉,纷纷纵出屋外。只见大道上一队骑兵踏雪而来——当先一员大将皂袍乌骓,正是伊勒哈。

伊勒哈也已瞧见阿希则等人,来到近处,跳下马来,说道:“原来两位兄弟已经安然脱险……大卫将军心急如焚,一早调集了五百轻骑,命我领二百人当先开路。他与比拿亚、沙玛率三百骑转眼即到!”

约押笑道:“我主向来爱兵如子,何况我二人随将军多年征战,堪比手足骨肉!我等生死未卜,将军自是挂怀……”

他话到一半,山道上又是一片人喊马嘶——果见大卫和比拿亚、沙玛扬鞭催马,旋风般来到眼前。大卫看见约押、阿比塞毫发无损,大喜过望!飞身下马,奔到近前,抱住两人,说道:“全因小弟之过,令二位哥哥受辱……”

阿比塞二人见他双眼布满血丝,必是过于挂虑,未得安眠。此刻双目湿润、喉头哽咽,更显真情流露——二将均各动容,答道:“我主待末将有知遇之恩,恩同再造!为将军分忧,分所当为。失手被擒,倒累了我主记挂……”

大卫叹道:“约押为护我父兄,尽心竭力,不顾安危!将心比心,我怎能不记挂?”

约押、阿比塞看他如此体恤,更加心悦诚服、忠心效力。连伊勒哈都为之折服,心想:跟这样的人物出生入死,建功立业,才不枉了此生……

大卫却又说道:“虽然二位哥哥平安无事,可我寨中粮草之急,终究悬而未决……”

约押说道:“山寨用粮一事,我主无须忧心忡忡——我二人能如此顺利脱困:除了三位兄弟的乖巧伶俐,更仗了庄主夫人亚比该的一臂之力!”于是把昨晚情形拣要紧的,同大卫说了。

大卫见说亚比该有意借粮,助己渡过难关,完全不出逃城城主所料——心中登时宽慰,立即翻身上马,高声传命:“众将听令!与我兵发拿贝庄!”

五百骑兵齐声应命,拍马急走。阿瑟黑尚未玩够雪板,与阿希则、亚哈济将马匹留给约押、阿比塞——他三人在马队中划雪相随。

须臾间,已奔到庄前。拿贝庄上的三百庄丁正准bèi

各自出活,陡然见到数百铁骑,举刀挺枪而来,把庄家大院团团围困,都骇异不定——难料这是福还是祸……

有胆大的上来问道:“你们是哪来的兵马?到此有何贵干?”

沙玛叫道:“我们乃是亚杜兰峰:大卫王帐下骑兵!听闻拿贝庄钱粮富足,特来与庄主商议,借个几百头牛羊!”他声若惊雷,这时故yì

放开了嗓门说话,好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明白。

那人伸了伸舌头,暗道:糟糕!糟糕……原来是山上的强人来打劫——开口就要几百头牛羊!分明就是强取豪夺……他不敢胡乱答话,只说道:“请各位将军稍等,待我通报拿贝老爷。”

那酒色庄主前一天喝得酩酊大醉,还在床上鼾声大作,睡得昏天黑地。朦朦胧胧中,只听见有人慌慌张张来报:“启……启禀老爷……大……大事不好了!”

拿贝正做着春秋大梦——梦到自己庄上的地板走道全是用黄金铺成,屋里的房椽立柱都镶嵌了珍珠宝石……偌大一座庭院流光宝气、金碧辉煌!自己正搂着两个美女,左拥右抱,好不畅快,自觉心满yì

足,突然被来人连声说“大事不好;大事不妙”——把他从梦境拉回到现实。

六十三

拿贝甚是不悦,坐起身来,一抹嘴边的垂涎,怒道:“什么大事不好?!搅了老爷的美梦!”

那下人恭敬答道:“启禀老爷!真zhèng

大事不好了!亚杜兰峰的强人陈兵庄外,黑压压一片,足有近千人马!要跟老爷借粮……”

拿贝听了,顿时酒醒了一大半。赶忙披上狐皮大氅,匆匆来到前院——只见大院里已站了数十人,都在等他的决断。

拿贝叫人搬来一架木梯,搭在墙头。他颤巍巍爬了上去,缩头缩脑悄悄向外张望——但见庄外旷野平原上,数百骑兵一字排开。马上骑士个个健硕雄壮;匹匹骏马犹如出水蛟龙,刀枪在阳光照耀下,寒光夺目,令人望而生畏。

一条大汉手提大棍,跃马在前,吼声如雷,喊道:“我主大卫,亲下山来!拜会拿贝庄主,商量借粮一事,请庄主出来说话!”

拿贝看了这等阵势,知dào

这伙强人现在嘴上说得客气,只不过是先礼后兵。倘若自己一口回绝,那就是灭门抄家之祸!心想:这大卫不久之前,还被扫罗王紧追缉拿,急急如漏网之鱼!忙忙如丧家之犬……这才过了几天?就聚集了许多亡命之徒为他效力?正在盘算,想起昨天擒了亚杜兰峰两员来使——当可胁为人质,迫他撤兵回山,连夜举家迁移,说不定还能躲过此劫,保住万贯家财……

心中存了一丝希望,爬下墙来。吩咐仆人去后院囚牢提出约押、阿比塞。只过了一阵,那仆人已快步返回,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老……老爷……后面柴……柴房门锁完好,但里面空无一人!那……那两个强盗不……不见踪影……”

拿贝闻言大惊失色!寻思:门锁无损就走了这二人,难道这些强人真有通天入地的本领?又或是我这庄上,有人暗通亚杜兰峰的贼寇?……

正在纳闷,庄丁中一人出列说道:“庄主不用惧怕这些小山草寇!凉他们也没有三头六臂!我们合庄上下也有三百多精壮汉子——待我去会会他们,擒杀一、两个匪首——煞煞他们的锐气!叫他们也不敢如此放肆嚣张!那时贼众气沮,全庄人马一齐杀出,风卷残云一般!那样庄主的基业才得保全!”

拿贝看这发话之人是护院首领:震八——此人颇有些力qì

,能徒手搏倒公牛;武艺精熟,十多个人近身不得!他心想:震八倒也有些手段,让他试试也无不可……

他虽是这样心思,却故yì

激道:“大卫可是以色列最会打仗的将军!他手下猛将如云,均有杀狮伏虎之能!震八不可托大,还是舍了些牛羊,避过眼前危难。待强人退去,连夜举庄迁往别处,才是稳妥之计……”

震八傲然说道:“庄主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昨日我们一张渔网,就捕获了他两员上将!我看世人多是以讹传讹,把大卫吹得神乎其神!待我出庄一战,若是不敌身死,老爷再舍粮保庄不迟!”

拿贝说道:“如果震八马到功成,战退强人——我与你结为兄弟,这拿贝庄的产业分你一半!这里所有人都是见证!”

院中庄丁见那一向吝啬有余、爱财如命的老爷竟然许下这般重诺。一旦震八取胜,带领众人击退亚杜兰山的强盗,那他就成了“震八庄主”——震八平常豪迈直爽,尽管有些倨傲,但如果真成了半个主子,以后日子也比现在好过多了!于是都盼着他出战得胜……

拿贝心里早就算计已定:先靠你渡过眼前难关再说——若不许下重金,只怕你还不肯全力卖命!待强敌退去,自有办法对付你这一介武夫……

震八提了一口弯刀,迈步出庄。来到阵前,叫道:“兀那强人!胆敢目无王法,恃众欺凌弱小!你们领头的可是大卫?他一向自居信德仁义、体察民情。怎会自甘下流,也当上了这等野蛮的盗匪?”

沙玛一马当先,还未答话。阿比塞已抢先出来,对他说道:“哥哥暂且一旁观战,昨日兄弟一时大意,失手为其所擒,折了山寨的威名。累得我主一夜挂怀!今天正好教xùn

教xùn

他,让他的狂妄之气也收敛收敛……”

沙玛自是不好拒绝,答道:“兄弟小心!”拨转马头,归入本阵。

大卫担心阿比塞积了怨气,万一伤了人命,毕竟有“滥杀”之嫌。自己刚立的新规军法,可不能赏罚不明,当即叫道:“兄弟——不可坏了他的性命!”

阿比塞答道:“我主放心!末将自理会的。”一面说话,一面缓缓走近。

震八见应战的是前一日所擒之人,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贼强盗!给你侥幸脱了牢笼,尚不知足,还要赔上性命方肯罢休?”

阿比塞认出昨日正是此人,带领庄丁撒网结阵,缚住自己和约押,暗想:这次不让你出点丑、露点乖,你也不知天高地厚……

他也冷笑道:“你一口一个贼强人、狗强盗,叫得令人烦心……如果真是寻常盗匪拥兵而来,此刻早就踏平了拿贝庄!我主大卫有言在先,是向贵庄借粮。所谓‘借’者,必有归还之期。可恨汝等贪杯好酒,不通情理。竟暗施偷袭,折辱我二人。今日让你尝尝外公双枪的厉害!”

震八深知这架是非打不可了,也懒得斗口。喝道:“正要看看你有何本事?”——“呼”一声响,弯刀挟着劲风径直劈向敌人腰间。阿比塞斜跨半步闪开,并不还击。震八手腕一翻,刀锋直取对方颈项。

阿比塞矮身横走,又是轻巧避过。震八毫不迟滞,刀随身走,斜劈对手双腿。阿比塞不再退让,轻轻跃起,顺势拔出背上双枪——“唰唰唰”疾攻三招。震八全没料到他由守转攻,竟这般迅捷,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没奈何只得收刀挡格。

六十四

不曾想阿比塞双枪如毒蛇吐信,左右进击,连绵不断,毫无半点停顿间隙。众人只听见“叮叮当当”刀枪相碰的清脆响声不绝于耳。震八就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全身被罩在枪尖寒光之中。他心头大骇,心里后悔不迭:这厮枪法奇快,我远非其敌!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夸下海口!今日我命休矣……

阿比塞待他守势渐渐松散,看准了破绽——左手枪把他兵器斜引一侧,右手枪杆自上砸下,拍中他的小臂,喝道:“撒手!”

震八手上吃痛,握不住兵刃,弯刀脱手飞出。阿比塞双枪齐出——冷光点点、枪花朵朵,在他身上连划了十余下,忽地收手跃开,退在一边。震八只觉得枪尖在自己身上横七竖八的贴肉掠过,皮上凉嗖嗖的,直惊得魂飞天外,动也不敢动——生怕稍一动弹,便是开膛破腹之祸!

拿贝庄上人众,都趴在挡风墙头上看这场龙争虎斗。只见震八呆在双枪笼罩之下,束手待毙。对方暴风骤雨连出十余招后,忽然跳在一旁闲庭信步——庄丁们一阵惊呼。过了片刻工夫,却未见震八喷血倒地,只是一阵寒风吹过,他身上的毛皮大衣片片碎裂,散在风中纷纷扬扬……

亚杜兰峰这边人马,登时彩声雷动,震天价的叫好。阿比塞冷冷说道:“寒冬天气,你巨斗一场,正觉燥热。此刻冷风一吹,寒热交替,恐怕要大病一场!快快回去,生火取暖要紧……”

震八尚自惊魂未定,听他说到“寒热交替”才发觉自己**上身,御寒大衣已化成碎片,散落地上。他羞愤交迸,满面惭愧——见阿比塞枪划外衣,力道恰到好处,肌肤未破分毫,自知不是敌手,急急回入庄里。

拿贝看这伙匪徒不仅人多势众,而且高手更是不少——震八已是庄上最能打的武师,一经交手,高下立判。想要凭武力退敌,无疑以卵击石!然而即使强弱悬殊,对方似乎手下留情,并无大开杀戒之意——他心中委实害pà

,但事已至此,自己再不出面,也无法了局。他抖擞精神,深吸一口气,正要出庄,却听背后一名女子说道:“老爷不可亲身犯险,待奴家去和匪首交涉……”

拿贝不用回头,就知dào

是正室夫人亚比该到了——这庄主虽然生得矮胖丑陋,却甚是纵欲滥情。仗着手上阔绰,大撒金钱,从人口贩子手上买下不少奴婢仆役。遇到姿色可人的小姑娘,便留下养大了,自己享用。亚比该就是在十岁时,被他买到庄上。等了五、六年后,此女果然出落得婷婷玉立、国色天香!

拿贝怎能错过如此尤物?纳为正妻,堂而皇之据为己有。因此西弗旷野上,众人皆知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女,嫁了一个岁数长其一倍的的丑男人!尽管此女命运多舛,但在几年前得遇以国中的一位先知异人——不仅授其移花接木的奇术,更教其农田水利、务商经营之道。亚比该贤慧聪明,学来得心应手。所以近几年来,在这庄上主事的实jì

就是亚比该,所以庄中无人不服!

拿贝见她处事分明、算计精细,管理家业,一年比一年殷实,干脆放手授权予她,自己整日只顾荒宴吃喝、沉迷酒色——此人生性喜新厌旧,尽管正妻有倾国倾城之貌,他也只当泄欲之用。成婚没多久,便尽显丑恶嘴脸。遍寻美姬,饱尝秀色。

亚比该也常常感叹命苦:虽然嫁入富贵之家,不愁吃穿,可俨然只是一个管家婆,时时自怨自艾,平日自觉呆在庄中无趣,情愿和几名下人一起到旷野上牧羊,或是到雅望班的铁铺里闲坐,打发时光。事有凑巧,那日在何烈树林边,偶遇大卫一行人。为其肝胆忠义折服。春心暗动,只是未便明示。心里只想:嫁郎当嫁大卫王……就算一生流离颠沛,那也是有情有义的真汉子,总强如一人独守冰冷床榻……

拿贝可不知dào

亚比该与这伙贼人,还有一段渊源,见她自告奋勇,倒也钦佩她的胆气,说道:“夫人虽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但这群凡夫俗子中的亡命之徒,只怕也敢对天人不敬,最好带上数十家人一同前去,以防不测。”

亚比该淡淡笑道:“无需过多从人,只要小铁匠雅望班相陪即可。”

众人见她这样一个俏生生的弱女子,要去和那群凶神恶煞的强人交涉,都为她提心吊胆,内中就有人叫道:“夫人万金贵体,不可亲赴虎狼之窝!还是舍些牛羊米粮,打发他们去了便是!”

亚比该答道:“大家不用担心!我自有道理……”

庄丁仆人平素都服她权柄,看她从容镇定、胸有成竹的样子,素来也晓得她非同一般,就开了大门,目送她和雅望班出庄。

大卫看拿贝庄上,这次轻盈盈飘然出来一位金发女子——披着一件白狐皮大衣,本就肤白胜雪,站在皑皑雪地里,一片白茫茫中,衬得那头金色长发格外醒目。他认出正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庄主夫人:亚比该,只是后面一个青年男子却不识得。

约押看到她出来,低声对大卫笑道:“庄主夫人来了,这借粮一事就要大功告成!”

大卫见他笑得别有用意,心想:怎地约押和城主都如此说?他还笑得这般诡异,难道他们都觉得此女已对我动情?……

心中虽在乱猜,但见亚比该已到近前,赶紧下马相迎,说道:“夫人之前馈赠饮食,殷勤款待之情,尚未还报。今日又来叨扰,实在有不得已之苦衷,恳请夫人见谅……”

亚比该笑道:“将军十日前,还只是六、七骑相随!不到半月,就聚集了这许多精悍骑兵。照此推算,我看不用一年,将军就可拥兵数万,自立为王了……”

六十五

大卫说道:“夫人取笑了!前些年,大卫在军中博得了一点虚名,幸得兄弟们青眼有加,不嫌弃我是带罪之身,都舍命相助。如今为躲避扫罗王,啸聚亚杜兰峰,只为自保,别无他图!眼下寨中口粮难以维继,我又立了严厉军规——不可随意掳掠乡民!迫不得已,只好又来相烦夫人……”

亚比该幽幽叹息一声,说道:“我已应承约押——将军只需陈兵庄下,摆开阵势,耀武扬威一番,必令合庄上下,人人胆寒。庄主权衡轻重,自然是牛羊米粮为轻,身家性命为重!敢问将军这次想要多少?”

大卫这才恍然:原来她已答yīng

了约押,怪不得一看她来,约押就一副十拿九稳的架式……但见她如此爽快,自己反倒不好开口,支支吾吾道:“呃……我寨中大概有……有近千人马,这个……呃……”

亚比该笑道:“将军叱咤风云,指挥千军万马,英武果敢。这下子怎就变得婆婆妈妈,没有了定见?”

大卫说道:“借粮实乃权宜之计,只为渡过眼前一时之急。以后我寨定会自力耕田植林,牧养牛羊。这讨借之数,多了……唯恐夫人作难,少了……又怕不够……因此踌躇……”

亚比该说道:“那我借你二十头种牛;二十头种羊;二百只羊羔;二百头牛;两千斤穗子;三百株无花果树苗——将军意下如何?”

大卫实没料到她一开口,竟都是成百上千之数!大喜过望之余,不免有些担心,问道:“夫人如此慷慨……但这些东西委实不是小数!拿贝庄虽然富庶,未知庄主可有异议?”

亚比该冷哼一声,说道:“他?……他每天只会饮酒作乐!根本不知dào

自己到底有多少家私。况且如今已成刀俎鱼肉——没了牛羊,还可再养,丢了性命,从哪里讨回?将军如果觉得够了,就是这许多!若是还嫌少了,就请还个数……”

大卫连忙说道:“不少!不少……这许多牛羊……夫人现在就可赶来,由我们带走?”

亚比该笑道:“将军还怕我反悔吗?请稍待片刻,我回去交代了,即刻交与将军。”说完,向大卫深深行了一礼,便与雅望班回到庄上。

拿贝见那匪首大卫对她二人客气有礼,并不刁难,还以为此人垂涎亚比该美色,甘拜于石榴裙下。他不禁开始琢磨:或许把夫人献上,让那小淫贼心满yì

足,或可省下不少财物……

亚比该和雅望班刚迈进庄门,拿贝便满脸堆笑,迎上前问道:“夫人胆识不让须眉!天人姿貌更令无数男子屈膝折腰……不知那匪首同夫人是怎生说法?”

亚比该见他一副讨好奉承的模样,心里不觉有气,寻思:这人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平常对我都不理不睬。如今大难临头,就这般巴结,果然够势利……她不动声色,冷冷答道:“老爷听了恐怕会心疼——他们要二十头种牛;二十头种羊;二百只羊羔;二百头牛;两千斤穗子;三百株无花果树苗……”

拿贝闻言大惊,颤声道:“这……这么多?!我……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就这样拱手相送?”

亚比该冷笑道:“老爷是好久没管事了吧?这些东西还不到本庄产业的三成!我看那大卫志存高远,有帝王之气!前途未可限量——而且近来以色列、非利士两国在亚杜兰山边境频频交兵,我们与这支精悍人马本是近邻,眼下送个顺水人情,结交了他们,值此多事之秋,难保不遇棘手之事。今后有急,也好求助于大卫。老爷适才也领略了他们的兵威武力——玉石俱焚还是破财消灾,现在……该有个明断了吧?”

拿贝彷徨无计,吃吃的说道:“夫人曾得高人指点,精通奇门异术,何不做法降了这一干贼人?”

亚比该答道:“妾身那一点微末道行,只够酗酒拈花——要在两军阵前,取上将首级,还是差得远了……”

庄主叹道:“夫人已经尽lì

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也只能这样了……就当送个人情,寻个靠山……”

亚比该见他应允,立即分派人手,清点牛羊米粮数目,填包装车,送出庄来。大卫看庄上牧人把两群牛羊赶来,又有七、八辆车装了穗米也一同送到。他急命比拿亚率兵丁盘点核对,自己与其余众将进庄答谢。

他甫一进门,便看到亚比该身旁的拿贝——这两人放在一起,美丑悬殊,落差瞩目。大卫心想:这庄主形容猥琐,怎么会和那天仙般的女子是夫妇?莫非此人仗着有钱有势,强占一方、蛮霸民女?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存了这个念头,他之前的一点歉疚顿时消散。他故yì

对亚比该高声谢道:“夫人高义!解了本寨燃眉之急——敝寨上下合感恩情!以后夫人但有所命,亚杜兰峰自我以下,尽供驱策!”

亚比该答道:“这是拙夫拿贝——他是一庄之主。如果没有他的首肯,我也不能擅做主张,借粮与将军……”

大卫会意,向拿贝谢道:“庄主趋利避害、英明精细——创下这偌大的家业,当真是经商奇才!多谢庄主慷慨相助,济困我寨于危难之中!”

拿贝尚在为那许多产业白白送人,而不住肉痛。哪有心思分辨他语带讥刺?唯唯喏喏勉强笑道:“将军年轻有为、威名早著!今日亲眼目睹神威,才知世人所传不虚!能结交将军这个朋友,也偿了在下的夙愿……”

大卫明知他口是心非,也不去管他。又敷衍客套了几句,自与众兄弟押着牛羊粮车,浩浩荡荡返回山寨。拿贝倚在门上,眼看着庄里成群结队的牛羊被赶到别人的圈中,越看越是心痛——犹如心头肉被人用刀剜去,这样剜了一刀又一刀……自己却无能为力、无法可施,只有干瞪眼。越想越觉得懊恼;越看越觉得难过。羞恚交迸、急火攻心,感觉胸中烦闷欲呕,喉头一甜,“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周围庄丁仆人见主子吐血,急急忙忙、七手八脚把他抬入里屋躺卧歇息……

六十六

亚比该依依不舍,乘着五色彩车,跟在粮队后面,直送到雅望班的打铁铺。大卫见她跟来,显是有话要说,独自到她车前,问道:“夫人还有何吩咐?末将敬听台命。”

亚比该让雅望班停住了车,掀开帘布,问道:“上次与将军同行的那位妹子,可在山上?”

大卫听她竟然提到亚希暖,不免有些诧异,答道:“亚希暖妹妹正在山上服侍我父——夫人想要见她?”

亚比该笑道:“请将军提醒她——她答yīng

过,要送些亚杜兰山的奇珍异草给我……可不要忘了。”

大卫也笑道:“亚希暖妹妹上次与夫人相谈甚是投机——知dào

夫人挂念,必然欣喜。目下本寨与贵庄已是唇齿相依,必定要常来常往,你我二人不久便要再见……”

亚比该幽幽说道:“很好……很好……”

大卫见她颇为郁郁,也不知何故,顾左右而言他。不便直询,与她作别,策马回山。亚比该望着他渐渐远去,呆坐半晌,怅然回庄。

乌利亚在寨中看到这五百骑兵,马到功成、满载而归,极是高兴,喜道:“将军如愿借到口粮,本寨已无近忧!”

大卫笑道:“不出城主所料——我只是陈兵于拿贝庄外,阿比塞哥哥舞了一轮双枪。那庄主果真不敢相争,乖乖就范……”

群豪齐声大笑——都明白这粮草难关一过,之后修筑山寨、立稳根基、招兵买马、韬光养晦,缓图进取,徐成王业已是指日可待。

过了十天半月,乌利亚就把这座亚杜兰寨整顿一新——寨外挖了深沟;竖起坚栅,布下机关陷坑。寨内用粗木巨石重建了房屋、会堂,还铺设了排污道,通往后山——人畜粪便就是果林的上佳肥料。

伊勒哈看这寨子今非昔比、焕然一新,哈哈笑道:“城主大才!竟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这亚杜兰峰本就地势险峻,如今这一布置,再加上兄弟们的勇力,简直固若金汤啊!”

乌利亚笑道:“我掌管逃城多年,对这些门道还是略知一二。更有神人山默尔的这部奇书,令我茅塞顿开,大得裨益!”

大卫看到他手里的羊皮卷,心中一动,说道:“我记得那日在熊洞里。大祭司的卷上画了一副四连弩的制作详图……那样的铁板强弓可一次发射四箭。现在坚寨虽成,毕竟只有千余人马,如果没有利器使用,终究战力有限……”

阿瑟黑想起一人,立即说道:“我主请放心!上天已预备了造弩之人在山下!”

大卫问道:“哦?……当真?放眼周边列国,只有非利士人精通冶铁之术。但彼国与我族历代战事不断,可谓水火不容!会有非利士铁匠肯为我造弩?”

阿瑟黑笑道:“这事说来实在凑巧!那小铁匠我主也是见过的——借粮那日,他就陪在庄主夫人身边。”

大卫略一回忆,已想起亚比该身旁总是有个金发碧眼、挺拔雄壮的年轻人形影不离——起初还以为是她的贴身护卫,哪知竟是一个打铁汉。他自言自语道:“嗯……是他……”

阿瑟黑说道:“那小铁匠不是非利士人,乃是从海外漂泊而到此处。在非利士军中学了铸铁锻造兵器的法门,现在拿贝庄上为那财主打些锄头耕犁……”

约押也道:“那天我们奉命下山,在那草棚里亲眼见他生炉炼铁,技艺纯熟!我主如果有意造这副强弓,可邀他上山。”

阿瑟黑又说道:“那小铁匠不但精通冶金铸铁之术,近身格斗的本领也自不弱,和我交过手,未分高下。上得山来,可与我们众兄弟平起平坐,胜过在那庄里做下人。那日约押已开口相邀,他似乎有意。今天咱们再去,我主亲往,他定会盛情难却!”

大卫喜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他平日在山下何处炼铁?”

阿瑟黑笑道:“就在那日回山之时,庄主夫人与我主流连不舍之地……”

约押横了他一眼,责他言语有失尊卑体统——大卫却丝毫不以为忤,忆起那时亚比该神态举止,心想:这次会不会她也在?……

不暇多虑,与阿瑟黑、阿比塞二人飞马下得山来。风驰电掣,一顿饭工夫,转过山坳,已看见那座茅草小屋。大卫瞧不远处,停着五色彩车,正是亚比该的座驾——然而车顶上缠着两条细长白绫,却是丧礼。

他微微心惊,思咐:谁死了?难道是……不敢多想,催马来到屋前。只见雅望班上身不着一片衣衫,正在专注敲打一块烧红的砧子。虽然寒冬腊月,他仍是满身大汗——棚内炉火高温,加之体热,蒸得周身水气袅袅上腾。

大卫不忍打扰,直等到他打好一块犁头,才轻轻走近,咳嗽一声,说道:“请问兄弟,这几日庄上可好?”

雅望班听出是大卫声音,回身答道:“将军来了?庄主夫人在车中恭候,请将军移步叙话。”

大卫听他提到庄主夫人,立时放心,暗自庆幸:原来她没事……那会是谁死了,会令庄主夫人的车上也要扎白绫?

阿瑟黑知趣,与阿比塞两人在草棚陪伴雅望班,让大卫单独去会亚比该。

大卫来到车前,朗声说道:“夫人别来无恙?伯利恒大卫来访。”

车中亚比该轻轻低呼:“啊!?……将军……将军为何事下山?”

大卫本意是来接雅望班上山入伙,但这话怎好对她说?只得笑道:“初次遇到夫人,承蒙馈赠饮食,指引道路方向。二次见夫人,资借牛羊数百,粟米盈车——今我已得亚杜兰峰为立足之地。近期寨中规模渐成,闲来无事,随意漫步,看看四处地形地势。”

亚比该开了车帘,轻挪莲步,缓缓下来,微笑道:“原来将军不是专程致谢,我们又是偶遇……”

大卫看她穿着麻衣孝服,却笑靥如花,全无悲伤之色,忍不住问道:“贵庄何人仙逝?令得夫人也要披麻守孝?”

亚比该叹道:“拙夫前日病重不治,已经亡故了……”

大卫惊道:“庄主正当壮年,怎会突然离世?”

六十七

亚比该凝视着他,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拙夫这几年庄中事务一概置之不理——天天与姬妾醉酒纵欲,夜夜歌舞升平!损耗精力,体质早就十掏九空!兼之惜财吝啬、气量狭窄。那日被将军带走了许多牛羊谷物,他急心病发,一直卧床不起,最终撒手西去了……”

大卫心想:当日熊洞里,贝丝芭姐姐的戏言果然成了预言!这冥冥中天意已定,非人力能扭转的……他说道:“嗯……怎么说我与庄主之死都脱不了干系,改日定要到坟前拜祭——既然庄主已逝。现在拿贝庄上,顺理成章由夫人主事了?”

亚比该淡淡答道:“多年来庄上事务都是我来打理,全庄人等也都服我管辖——唯有一个震八仗着几分力qì

,想要占庄夺权。我让雅望班将他格毙,余人再无疑议。”

大卫听她语气冷若冰霜,面色平静如水——三言两语、翻手之间就取了一名异己的性命,委实也是个厉害脚色。他不免心底打了个寒噤……暗想:此女不仅美艳绝伦,兼且心冷手狠、决断果敢,直令人望而兴叹,敬而远之……

亚比该见他神色不定,问道:“将军在想什么?可是觉得小女子面如桃花、心如蛇蝎?”

大卫连忙答道:“岂敢?夫人行事坚定果决,寻常男子望尘莫及!敢问夫人如今有何打算?”

亚比该一双美目直盯着他,轻轻说道:“我想把拿贝庄、亚杜兰寨合二为一,今后这西弗旷野上不再有什么拿贝庄,只有一个亚杜兰庄……未知将军意下如何?”

大卫全没料到她会有这般设想,一时惊愕不已,寻思:当初只是想邀一个铁匠雅望班上山,现在她竟要举庄并入本寨!上天预备果然远超我所求所想——拿贝庄钱粮富足,如果两家合兵一处,确是各取所需,互补长短……

他当即答道:“夫人这番提议:我是求之不得!贵庄富甲南疆;我寨兵精将勇、人材济济——两股合成的绳子不易折断!你我两家结盟,这西弗旷野便任由我们纵横驰骋!其他各种势力必不敢随意来犯……”

亚比该笑道:“我这份嫁妆不轻吧?”

大卫奇道:“嫁妆?什么嫁妆?”

亚比该微觉腼腆,轻声说道:“我合庄财物人等,做为我嫁入亚杜兰寨的嫁妆,将军觉得够么?”

大卫吃了一惊,暗想:她如此才貌,不知会钟情哪位弟兄……他连忙说道:“夫人精于持家、秀美端庄,我寨中的哪位英雄豪杰能得此贤妻?”

亚比该细眉一蹙,嗔道:“将军一直‘夫人’长、‘夫人’短的叫我,可否想这‘庄主夫人’变寨主夫人?”

大卫一愣,随即喜悦满怀,心想:她果然对我有情——但我若娶了她,亚希暖妹妹会怎生想?……

亚比该见他迟疑,又说道:“将军虽曾是我国扫罗王之婿,但他已通报全国追捕于你,还把米可公主另许了其他人家!如今将军已无妻室,而我亦无夫!我二人成婚并不违背祖宗所传礼法,就看将军心意如何……”

大卫看她毫无顾忌,大胆表白倾心,麻辣爽利非比平常以国女子,心底斟酌:这“庄主夫人”变“寨主夫人”——拿贝庄成了亚杜兰庄……寨中既得丰足钱粮,我又得美艳**!如果亚希暖妹妹不嫌弃,更可二女同事一夫!这一举多得的美事,竟落到我头上,神灵待我确是不薄!

愈想愈觉天遂人愿、志得yì

满,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

——****——

以色国扫罗王,自在利乏音谷,得大卫奇袭非利士腹地之助,不战而胜后,已历月余。四路探马来报:敌国再无举兵动向,而大卫也已占据亚杜兰山,拥千余兵马——尽占险峰密林!他在熊洞里被大卫割掉半截外袍衣襟,有言在先:此时只当同仇敌忾,共御外侮,前事一笔勾销。因此,即便如今强敌退却,扫罗也不能累次自食其言,再启内斗。

他离开都城示罗已久,想到王宫的奢华舒适;宠妃里斯帕的缠绵温柔乡,比起这南地的荒蛮旷野,当真天差地别!归心已动,便召集众将,商讨班师回朝。

扫罗先问道:“我军在利乏音谷取得大捷后,已过一月有余!近期非利士人并无来犯之意,我离家已逾两月,欲引兵返回示罗,各位以为如何?”

大王子乔那丹答道:“父王早该颐养天年了,却还在为国事操劳、四处奔波。儿臣愿为主分忧——请父王自回国休养,孩儿在此领兵驻守,以防非利士贼心不死,卷土重来。”

元帅阿布内赞道:“大王子不但智勇兼备,而且忠心、孝心人神共鉴!我王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啊!”

扫罗笑道:“元帅所言极是!此子文韬武略在我诸儿当中,最为出类拔萃!随我征战多年,屡建奇功!将来承我之位,必要治国平天下!”

众将都顺着君王之意,群口附和——争相夸赞乔那丹文武全才。扫罗当即传令:命阿布内、巴拿、利奇布率轻骑三千,先回示罗。多益领本部人马换防基利波山——以备非利士人取别道进攻以国。乔那丹率精兵一万,驻守伯利恒、希伯仑两城。分派已定,各人自去调集兵马。

晚间,扫罗无事,骑马在营中巡视——只见各营来回岗哨井然有序,所有帐篷中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显然各部军兵离家在外日久,终于可以回到本地与家人团聚,无不欣喜。他不由得感叹:看来无论帝王将相,还是平常百姓,能够回家,与妻儿享shòu

天伦之乐,才是人生幸事……

他信马来到乔那丹帐前,心想:之前因为大卫的缘故,曾与我儿言语冲突……难得今晚俱各有暇,正好修补修补:父子间的裂痕……

六十八

念及那段不睦往事,急忙下马进帐。守卫军士见是国君到来,怎敢拦阴?只是叫道:“我王驾到!——”

乔那丹一看父王进来,赶紧起身相迎,说道:“父帅明日就要返回示罗,夜里来访,可有要事交代?”

扫罗笑道:“莫非你我父子间,只有军国大事可讲?”

乔那丹应道:“父帅说的是!儿臣常年驻守国内各个重镇,鲜有机会聆听父帅教诲。眼下夜更未深,正可长谈。”

二人相对席地而坐,中间摆了一张小几,端来几壶水酒,自斟自饮,谈天说地、纵论四海。乔那丹待扫罗话匣一开,趁机问道:“父王认为这次利乏音谷大捷,我军哪一路将领居功至伟?”

扫罗听他一问,已知其意,却偏偏答道:“此战首功当推巴拿、利奇布二将——他二人率部死守伯利恒,力保大军粮草不失,也为我儿星夜驰援争到宝贵时间。”

乔那丹说道:“二将建功不假,然而战局至我进抵伯利恒城下,也只是僵持,敌国未见败象!我认为——此战首功当属大卫!”

扫罗斜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儿这是要为大卫请功么?”

乔那丹答道:“父帅多心了——不过当初父帅以行奸宫中妃嫔之罪名,将他逐出我军,更有永不复用之意!然则大卫确系蒙冤,代人受过了……”

扫罗起初与元帅阿布内定下那条美人计,只因大卫渐得民心,在军中很受众将拥戴,唯恐自家王位旁落他姓,才设局诱其入瓮,加个重罪,好除了这心腹之患——但此时听长子言下之意:似乎真有人在秽乱皇宫……

他问道:“我儿这是为大卫重返我朝说情,还是另有其人在王宫里苟且**?”

乔那丹说道:“父帅英明!这事他做得隐密,极少有人察觉。父帅这次回示罗,可与数十轻骑抢先入城。留下大队在后虚张声势,缓缓折返。那人只道父王离都城尚远,必然放开手脚,与里斯帕娘娘在宫里任意妄为。至于大卫之事,父帅已有明断,儿臣不会再提……”

扫罗惊道:“里斯帕?当真有人与我爱妃通奸?”

乔那丹淡淡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父帅依我所言行事,必获罪魁!”

扫罗又问道:“既然那人做得极是隐密——我儿又是如何知晓?”

乔那丹答道:“自从父帅通告以色列全地,捉拿大卫——儿臣明知他不是这等样人,无奈父亲一时失察,我苦谏不听。想来必是有人做下事来,正好献上此计。嫁祸予大卫,使得父帅不起疑心。否则**众多佳丽,为何单单就挑中里斯帕娘娘为饵?于是儿臣命人日夜监视寝宫,终于被我发xiàn

奸夫行踪。但此人关系重大,若不是父帅亲眼所见,必不肯信!因此我让父亲悄悄进城,那时捉奸在床,自然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只可惜大卫成了这奸贼的替罪羊,负了恶名……”

虽然扫罗一心要赶走大卫,但也未曾想到自己的宠妃,竟与朝中重臣勾搭上了——他素知长子刚直,决不会空穴来风,他沉吟道:“我儿既说此人关系重大,必是我手下要人!不管是谁,我一旦查实,绝不轻饶!”

扫罗回到自己营中,只觉这一夜无比漫长!对长子所说,思来想去:那人既献了色诱之计,又是我麾下重臣,莫非是……他难以置信!好不容易捱到天明,令心腹裨将率大队兵马于辰时拔寨启程。自己却带着五十名虎贲禁军,轻装快马,先行上路。他归心似箭,沿途更不停歇,傍晚到了一家驿站,换马又再赶路。

待到入夜时分,一行人已驰抵示罗城下。扫罗王存了心事,杂在众军之中,用盖头蒙住脸面,以免被人认出。守城军士见一队虎贲骑兵呼啸到了关口,喝问道:“这队虎贲军的兄弟,可有通行令牌?验过真伪之后,方能开关!”

带队的百夫长举起一块金光灿灿的令牌,高声答道:“这是我王御赐的金牌,凡持此牌者,我国各城畅行无阻!将军下来一看便知!”

守城将官命部下张弓搭箭,以防这队兵马是敌国细作所扮。自己亲下城来,把城门开了一条缝,他偏身而出,接过令牌,仔细端详——只见一面刻了一头肋生双翼的雄狮,另一面镌了“禁军”一词。料来不假,双手奉还,陪笑道:“虎贲军的兄弟个个英武非凡!非利士那些猥琐鼠辈就算穿了这身衣服,那两者间的仪态威严怎能相提并论?只是值此战乱之秋,上面有严令,末将也是奉命行事……”

百夫长笑道:“将军恪尽职守,实是我辈从军之榜样!如果非利士守军也有这般严密盘查,大卫怎能轻易就偷袭,火烧了亚实基伦?”

守城将官连称“不敢”——命人大开了城门,虎贲军纵马直奔**。扫罗急欲想知dào

是何人与里斯帕有染。到了宫门前,匆匆下马,一路小跑径到后宅。远远望见几名军士侍立两侧——看到有人闯近,兵丁都刀剑出鞘,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娘娘寝宫?”

百夫长骂道:“大胆!国君在此,谁敢无礼?”

那些军兵见是扫罗带着虎贲营从天而降,均有惶恐之色,其中一人乖巧,大声说道:“未知我王归来,请恕我等亵慢之罪……”

扫罗听他故yì

扬声说话,显然是给屋中之人通风报信,让那奸夫有间隙逃脱。他更不答话,三、两步窜进房中。

甫一进屋,只见里斯帕正从床上起来,整了整衣衫,忙乱施礼道:“我王凯旋班师,妾身未曾远迎,万望恕罪……”

扫罗看见床上被褥乱做一团,爱妃披散头发,眼光游移不定,已知定有蹊跷。然而房内就只有她一人,也不便立时发作,冷冷说道:“你是嫌我这仗赢得太容易,回来得太快么?”

六十九

里斯帕听他语气不善,又是一身戎装,腰悬佩刀,满脸杀气,连忙分辩:“奴婢一时失言——我王盖世英雄,无往不利,凯旋回朝只在朝夕!只是未接到讯息,以致这般失礼、失态,实在大不敬……”

扫罗看她一副楚楚可怜、奴颜婢膝的模样,想到往日恩情,也有些心软。他缓缓在屋中踱了几步,拾起掉在地上的一件外袍,趁势查看了床底,并无人藏匿。他将锦袍披在宠妃身上,说道:“我离开示罗两月,爱妃每晚都早早安睡?”

里斯帕听他话语转柔,知dào

已有回旋余地。反身双手环抱住他头颈,娇嗔道:“与我王一别多日,奴家着实想念!王在外为国征战,风餐露宿、枕戈待旦……如此操劳,就是铁打的也禁受不起。快去沐浴更衣,让妾好好服侍我主……”

扫罗与她面贴着面,闻她口中吹气如兰,早被勾得神魂颠倒,心想:那人腿脚倒快,片刻就无影无踪!或许这屋内布下了机关暗道……待我慢慢探这贱人口风!门外那些军兵也必是知**,将他们扣了,拷打盘问,总也跑不掉!

这扫罗本就贪图美色,几十天未近荦腥,已经按捺不住,急急忙忙到外面吩咐虎贲军,将那几名兵丁关押。自己火急火燎洗浴干净,与里斯帕随即一番云雨……

扫罗久历战阵,阔别锦被棉枕已有好些时日——与宠妃痴缠爱恋后,这一觉睡得舒适无比,直到午后才觉足睡。醒来里斯帕已不在床上,他正要呼唤宫人进来伺候。只听房外一人说道:“启禀我王!神人之城拉玛有人求见!”

扫罗闻听拉玛遣人来访,不知大祭司有何指示,忙答道:“让他们在厅外等候,我即刻就到。”

他飞快梳洗完毕,出到会客大厅,只见两人身穿麻衣孝服,神色落寞,坐在厅上默默无语。他已认出是山默尔之子:约珥和阿比亚。

扫罗看他们着了丧礼,不由得叫声苦:难道神人仙去了?……

约珥、阿比亚见国君出迎,连忙起身说道:“君王刚从南疆归来,车马劳顿!臣等实有大事禀报,否则不敢扰了我主清梦!”

扫罗问道:“二位这般装束,所谓大事,莫非是……?”

阿比亚答道:“我王料得不错!臣等父亲三日前亡……亡故了……”说着与约珥哭号了几声,连连用衣袖拭去眼泪。

扫罗心中立时“咯噔”狂跳,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叹道:“大祭司一生为国尽忠,古稀之年仍在大漠旷野中往来奔波,委实辛苦!如今终于息了地上的劳苦,以色列全地当为其举哀!”

王命一下,四方驿站快马奔走相告——山默尔死讯一日传遍十二支派!神人戎马生涯数十载,立王之前,带领族人力抗非利士国入侵:道法高超、智计百出、有勇有谋。扫罗掌管兵马大权后,他依然常常亲临战阵,身先士卒。做为以国大祭司:他嫉恶如仇、刚正不阿、无可指摘,深得国人尊崇!

尽管被称为“神人”——仍难逃定命劫数,终有一死。族人忆其功绩,全境悼念,为他哀哭……

示罗全城百姓披麻蒙灰,吊唁山默尔三日三夜——扫罗正待过了这三天丧期,便要从狱中提出那几名军士,严刑逼供,查证里斯帕奸情,以正**。忽然探马来报:“启禀我王!非利士元帅伊斯贝,趁我国为大祭司举哀,全民伤恸之际——令拉哈米为先锋,携铁车八百辆,迅疾越过基利波山,进入平原地带。车阵排开冲杀,威力无穷!我军难挡其锋,连战连败……多益将军已率部退入书珊城,闭门坚守,等待援军!”

扫罗闻报大惊,命道:“传令阿布内元帅:点齐十二支派精锐十万,开赴书珊!巴拿、利奇布随我引五千轻骑先行驰援!”

半个时辰,扫罗已集结了嫡系的三千虎贲骑兵,与二将的两千精骑火速奔赴书珊。一路狂奔,晚间已至城下。多益看见又是君王御驾亲征,一边迎入城中,一边奉承道:“我王为国为民不辞辛劳,每逢战事必要躬亲!我主一到,军队士气定然大振!”

扫罗面色凝重,沉吟道:“敌国在利乏音谷新败不久,失了许多粮草辎重。怎能如此迅速又来搅扰?难道小小非利士的国力已今非昔比?军械粮草充盈满仓,无须等到开春,便有余力再度来犯?”

多益答道:“启禀我王!末将已得确报:此次非利士联合了亚玛力人——两国合兵,趁我国全地为大祭司举哀之际,借道亚玛力:因此可以这般快速通过基利波山,进入平原。非利士的铁车战阵到了这样的地势,才有用武之地!”

扫罗怒道:“这两个小邦如此胆大嚣张!竟欲吞并瓜分我族!待我大军到后,定要与其决战,歼其主力!大伤他们元气——十年内再也无法兴兵!”

多益说道:“虽然我军后援即到,但敌人车阵难破,而且敌军先锋拉哈米:乃是当年以拉谷巨人歌利亚的胞弟。一样生得伟岸雄壮、神勇无dí

!我等兵将乘马都只到他腰间。兵丁多是望而生畏、心惊怯阵。”

扫罗也觉惊异,说道:“哦?……竟有这事?当年以拉谷大捷:巨人歌利亚的确无人能敌!然而却栽在一个牧羊童子手下。如今好似旧事重演,上天还会不会怜悯以色列,又差来一个巨人克星?”

多益心想:你自己容不下大卫,逼得一批能人猛将自树大旗、另立山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嘴上却说道:“神人英灵尚未去远,必要保佑我王旗开得胜!”

扫罗缄默不答,只是命各人都好好歇息,城上各处巡岗增添兵力,以防对方夜里偷袭。他整整一晚都睡不安稳,一时自怨自责起来:我当真是没分清远近——就该让那牧羊童子先灭了异族祸患,再将其赶逐!内忧外患尽除,这江山宝座才是稳固……可惜操之过急!眼下若是有大卫与其部下在我军中,何愁他是拉哈米,还是歌利亚复生?此刻兵孱将弱,难不成这一役就要满盘皆输?……

七十

他越想越是烦躁不安,被忧愁思虑缠住,直到东方发白,才得小寐。正要沉睡,已有人来报:“启禀我王!敌将拉哈米城下讨战:扬言再不应战,就要攻破城池,大开杀戒!”

扫罗怒道:“弹丸之邦如此放肆!欺我国中无人么?”当即偕同众将上城头观敌。这一看可是吃惊非小——只见敌军连营在平原上延绵数十里,不见尽头。前军战阵中,摆开几百辆镔铁战车;密密麻麻的刀枪锋刃闪烁夺目寒光!军容齐整、兵威正盛!

离城不远,站着一员非利士敌将。扫罗看这人果与歌利亚一般无二:身高腿长、膀阔腰圆,站在地上,比身后的骑兵都还高出一大截!顶盔贯甲,手握长枪。他的头盔把脑袋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显然吸取了胞兄的教xùn

,不致重蹈覆辙——头盔护住面门要害,防备敌人的甩石暗器。手中铁枪也有碗口粗细,长逾两丈,少说也有数百斤!

拉哈米挺起长枪,走上两步,叫道:“城上的以色列人听了!我乃非利士上将拉哈米!现今我国十万雄师,兵锋直指约旦河平原!书珊小城必不能守!快快开门出降,免得我军攻城拔寨,那时玉石俱焚,尔等枉送了许多无辜性命!”

扫罗见他声威俱厉,问道:“我军中可有人敢与其放对?”

众将面面相觑,曾经见过歌利亚威势的,皆不做声,自咐都无此本领可与之相争。扫罗叹道:“遥想当年大卫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童子,就有偌大胆气应战巨人歌利亚。现在看来,着实可敬可佩!难道除了大卫,我国就找不出能征善战的勇士了?”

多益寻思:你这可是自做自受……但他口中安慰道:“我主切勿愁烦!敌军并非这一员巨人上将难敌!更可虑者,是他们的铁车战阵!就算末将等人合力斩杀拉哈米,对方车阵冲来,仍是无法可挡!依我愚见:不可力敌,只可智取!”

扫罗问道:“将军有何智取妙计?”

多益答道:“从此向西二十里有条山谷,谷中地势狭窄。到了那里,敌军战车根本无处施展纵横冲杀,形同一堆废铁!我意把敌军大部引到山里,我军大队人马在外合围歼之,此役才有胜算!”

扫罗眉头紧锁,迟疑未决。忽见东面黄沙漫天,一队兵马缓缓开来,远望旗帜装束,却像本国大军。正在揣测,快马已经来报:“启禀我王!元帅阿布内领兵三万进抵书珊城东,与我军互成犄角,遥相呼应!”

扫罗喜道:“元帅用兵神速!来得正好!”

他话音刚落,只见拉哈米铁枪一挥,非利士军阵闪开东门,数百辆战车一齐冲向这队还未立稳阵脚的以色列援军。

多益叫道:“不好!这贼将知兵!攻敌立足未稳,恐怕元帅不妙!”

众人看那非利士战车都是用两匹好马拖动,马匹身上都盖了甲片。远距离羽箭竟不能射入。车上战士披了盔甲,手提盾牌、长刀长矛。阿布内的弓弩手尽管不停放箭,也只是偶然射倒数匹战马。顷刻间,镔铁战车闯入以色列军阵,横冲直撞、大砍大杀,以军尸骸遍野!拉哈米见本方铁车已将敌阵搅乱,立即率大军随后掩杀。

扫罗叫道:“书珊全城兵将出战!击敌背后,免得我三万援兵全军覆没!”

他这一下令,无有不从。多益、巴拿、利奇布各自引军从城中杀出。非利士人也只得分兵对敌。多益见拉哈米铁枪大开大阖,每次一出手,己方便被扫倒一片,深知此人不可力敌。他抽弓搭箭,瞄准敌将后心,发力射去——“嗖”一声羽箭去势劲急,眼看就要穿心而入,不料拉哈米又是长枪横掼,既把身前几名以军骑兵打得人仰马翻,又躲开了多益的夺命暗箭。这一箭只是斜斜插在他的肩头。拉哈米生得魁伟身厚,这伤既不在要害,他自当浑然无事。

转头一看这箭是多益所射,立即发足狂奔过来。

多益只见眼前仿佛一座小山压顶而下,不敢硬扛,纵马向前急驰,从拉哈米身侧穿过——他也是以国少有的名将,弓马娴熟。前冲避过其锋,立即回身又是一箭射向敌人背心。拉哈米头也不回,反手一枪拨开敌箭,顺势铁枪抡出,最近的几名以军又被他打成筋断骨折的残废。

巴拿、利奇布看他这般勇狠,各举刀枪,上前夹攻。双方混战一场,互有死伤。以色列伤亡更重,但总算保得援军未被全歼,把阿布内残部护进书珊城中。

一场大败,让扫罗更加抑郁寡欢。想到敌人如潮水汹涌,车阵难当;帐下又无人可出谋划策,力挽狂澜,扭转颓势。再放眼城里躺满了残兵败将,伤者不住的痛苦**。听在耳中,几令他抓狂暴怒。

阿布内察颜观色,近前劝慰道:“我王切勿为了一战之胜负而忧急——那拉哈米虽然骁勇难敌,终究也是凡人!末将以为,请来异术奇士,必可将其擒杀!”

扫罗叹道:“眼下大祭司已经仙逝——非利士国就是收到这天大的讯息,才和亚玛力联兵出击!本王还有什么神人可以倚靠?”

阿布内悄声说道:“神人仙去不久,说不定稍有法术之人,就能把他召回……”

“元帅手下有这等高人?”扫罗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两眼一亮!

“末将听本地守军言道:书珊城北十里处——有位女术士。预卜星卦,向来灵验!猜想法力不弱!当地人都称她‘女先知’。王……可备份厚礼,请她施法。”

“嗯……当此情形,元帅此议,也不妨一试……”君王已无计可施,只有死马当活马医……

当晚,扫罗与几名随从,换了便装,携同阿布内,带上几箱黄金白银,齐去拜访女先知。一行人轻骑快马,十里之地,近在咫尺,须臾间驰抵。众人只见右前方树丛间,透出一盏灯火。依稀看见一座木屋茅舍建在其中。

七十一

阿布内在林外下马,缓缓走近,轻叩木门,问道:“敢问女先知可在家么?”

屋中一女子应道:“外面来的可是以色列王扫罗?”

扫罗离那木屋还有四、五丈之遥,听得真切,心里又惊又喜,叫道:“本王正是扫罗——深夜造访神人,还望勿怪!”

那女子说道:“君王莅临,蓬荜生辉!快请进来说话……”

阿布内在前,轻轻推开木门,扫罗随后与其步入屋中。只见这里面灯光昏暗、陈设简陋……一张木床、几张凳子、一个小木柜。当中一张木桌上,放了两个行囊。家里再没看见其他物件,想是都收在了那两个包袱中……

扫罗看那女子已有四、五十岁年纪,孑然一身,屋里再无别人。问道:“神人这是……要远行么?”

女先知叹道:“妇人恐书珊城不能久守!因此……想要趁夜悄悄走了。免得大白天的赶路,被百姓撞见,引起民众恐慌。”

阿布内问道:“神人已预知此战,本国……呃……难胜?”

妇人答道:“这个……或许先输后赢,也未可知……天机不可泄漏!”

扫罗焦躁喊道:“什么先输后赢、天机不可泄漏?!既然先知不肯明示,请出大祭司山默尔来——让神人亲自指点!”

女先知见他一语不合心意,便即发怒,手按剑柄,就要杀人。暗暗寻思:这君王如此容易动怒,莫非身上有邪魔潜伏?

她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我王非要探寻究竟……大祭司仙魂尚未走远,妇人召了他来,由他为君王答疑解难。”

女先知从包裹里,取出一根两尺长的乌黑细木,又在床上按方位,摆了七盏油灯。她坐在七灯之间,手执乌木逐一扫过油灯——七盏灯无火自燃。先知盘膝坐好,双眼微闭,嘴唇轻动,默默念了几句咒语

过了片刻工夫,众人就见她床边地下,升出一个轻盈透明的幽灵——慢慢化成人形:一头银丝飘逸,身穿长大的灰袍,正是山默尔。

神人仙魂问道:“迪波莱把老夫又召回阳间,是何用意?”

那女先知答道:“恳请大祭司原宥!你看……”

不等迪波莱说完,扫罗急道:“神人勿怪!这全是本王之意……”

山默尔微微笑道:“我王眼下……是不是遇到了极窘迫的事?无计可施——才要寻我这已死之人?”

扫罗躬身说道:“神人所言不差——本王如今在书珊大战非利士强敌!贼将拉哈米是当年以拉谷巨人,歌利亚的胞弟,一般的伟岸神勇!更兼有镔铁战车助力——我军实难抵挡!听闻此处住了先知,特来求她召唤神人相助退敌!”

山默尔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倘若大卫将军一直在为你效力,怎可能有眼前之急?他帐下勇将比拿亚,要降那拉哈米,可谓手到擒来——如今你无论兵将、战阵都不足与之抗衡。不出意wài

,必要兵败身死!不多几日,你和你的众子,就要与我在一处了……”

这一番话,把以色列王惊得心胆俱裂,浑身发抖,扑倒在地。众将在后刚要抢上相扶,大祭司突然拐杖前伸,在扫罗身上吸出一团黑气!一阵鬼哭狼嚎,在静夜里传出好远!众人只觉得四下里阴气森森,心底直发毛。

山默尔说道:“原来我王身上潜伏了妖邪‘地灵魔’!怪不得连连行事荒诞,不可理喻!唉……一切都是天意!”

阿布内问道:“依神人所说……我朝此战必败了?”

大祭司两道冰冷的目光盯在他脸上,答道:“扫罗虽败,改朝换代。上天预定,以国未来!天意不可违,这天下是有德者居之……”

他的声音犹在耳边,白光一闪,便已不见。阿布内听了神人这几句谶语,触动了心意,也不声张。与手下把扫罗扶上马背,告别了迪波莱,也不赏赐金银,自回书珊城。

第二天,以色列王醒来,茶饭不思,愁眉不展。二王子伊施韦守在床边,也是束手无策。元帅见状,自然知dào

其中缘故,屏退服侍仆人,近前悄声谏道:“我王请放宽心!鬼神预卜之言究属离奇飘渺!末将宁愿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扫罗看着他,依然躺着,呆呆的问:“大祭司法力,你我都曾亲眼目睹!元帅怎能说昨晚遭遇离奇怪诞?”

阿布内答道:“大祭司虽然法力高深,终究难逃世上凡人的结局!可见也和你我一样,都是要归于尘土的肉身!况且我们也不清楚那迪波莱的底细——说不定受敌国指使,装神弄鬼,乱我军心而已……”

扫罗叹道:“就算昨夜之事都是虚幻,元帅还有何破敌之策?”

阿布内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非利士人倚仗战车威力,在平地我军无力与之抗衡!我与多益将军已定下诱敌之计:在城西山谷设伏,迫其车阵有劲无处使,令他扬短弃长。我军大部在外合围,定能一雪前耻!”

扫罗问道:“元帅所率援军已所剩不多,后续大军何时能到?”

阿布内答道:“最迟明日午后,七万精兵可至书珊城下!”

扫罗淡淡询问:“元帅计划周全,打算以何为饵,诱敌兵入围?……”

阿布内犹豫说道:“这诱饵如果不够分量,恐怕钩不上大鱼……”

扫罗顿时明白,问道:“元帅……是想让我来做这鱼饵了?”

阿布内说道:“昨日拉哈米攻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末将已知其善能用兵!若非以王为饵,只恐他不会进入狭谷……”

王的次子伊施韦插话道:“父王万金贵体,怎能亲身冒此风险?我愿领兵为饵,诱那巨人入围!”

阿布内微笑说道:“就算二王子虚张我王旗号,甘为诱饵。那拉哈米非等闲之辈,岂肯轻易上钩?末将料他:若不是亲眼见到我王身现阵前,决不会引兵追赶!”

扫罗说道:“贼兵势众、战具精良,如果不出奇招,实难取胜!诱敌之计虽然凶险,但若是可行,不妨一试。待我查探那山谷地形后,再做定夺。”

七十二

阿布内见他已为所动,趁机说道:“我王可令人将本族圣物——约柜,从拉玛运到书珊来。大祭司多次凭此神器大败劲敌!我军见到约柜到了阵前,必要士气大振!那时此消彼长,胜负逆转,成算颇大……”

扫罗点头道:“嗯……此议可行!命得力之人,速速去讫!”

阿布内心下窃喜,自去安排人手。以色列王稍觉有了盼望,进了些饮食,安心睡了一晚。次日拂晓,趁天未大亮。扫罗与多益、阿布内只带数十亲兵,悄悄出城往西。直奔出约摸二十里,果见山脉起伏,地势已不似先前平坦。

扫罗喜道:“诚如元帅所言。这里地形果是敌兵战车的天然羁绊!如果他们胆敢尾随我而追来,必要弃车换马才能进山!”

阿布内问道:“我王已决定要在此设伏?”

扫罗答道:“待我看看谷中情形再议!”

一行人拍马从谷口鱼贯而入。扫罗看这山谷中间狭长,两边山壁陡峭,越往里走,越觉狭窄。才行了五、六里地,已到尽头——除了来路,三面都是高崖,竟是个绝境死地!扫罗问道:“如果我带数百精兵在此牵制拉哈米,及其铁车阵。元帅大军何时能够合围?……”

阿布内答道:“七万援军午时即到,一旦我王引敌兵到此。傍晚我军便可包围此地!那时拉哈米腹背受敌,就算他一人神勇,也难挽兵败如山倒!”

扫罗迟疑道:“这里既无水源,又无后路,必难久守!元帅若是不能及时引大军击溃贼兵,我命休矣!”

阿布内昂然道:“我王甘冒奇险,只为保国退敌!末将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必领兵力战!即使不胜,也要保得我王平安出谷!”

扫罗心想:他极力怂恿我诱敌入谷,他自在外引军合围。莫非他居心不良,欲置我于死地?我儿乔那丹曾说与里斯帕通奸之人,是我手下重臣。那日未曾捉得实据,难不成他就是……他要趁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取我性命,名正言顺夺我宠妃,占我江山?……

阿布内看他迟迟不决,故yì

提他痛处,说道:“我王如果认为此策过于凶险,大可不必犯难!回到书珊再做计较——唉……神人所言不假!若是大卫将军还在,就好了!他谋勇过人,逢战必胜,岂容那些未受割礼之人,如此欺凌我族?……”

扫罗明知他言语相激,仍旧勃然大怒道:“休再提那牧羊童子!我带兵出入、名满天下之时,他还只是嗷嗷待哺的婴孩!难道没有他,我就一胜难求?众将听令!”

诸将齐声应诺。扫罗说道:“多益、伊施韦引兵两万为左军;巴拿、利奇布引兵两万为右军;阿布内引兵三万居中。待我引出拉哈米到了此间,你等分三路杀到,叫他左右不能相顾!”

众将高声应命。扫罗寻思:就算阿布内有害我之心,有意屯兵拖延。我左右两路大军杀到,也足以救我脱困……分派已定,带领众兵将飞马重回书珊城中。刚用罢早饭,阿布内满脸喜气的进来:“启禀我王!约柜日夜兼程,已运抵城中!”

扫罗闻报大喜,与他来到城楼上。只见一辆双马大车上,平稳端放以国圣物——用精纯黄金包裹的皂荚木柜,在旭日照耀下,夺目闪亮!合营兵将看到约柜进城,齐声欢呼,声震四野!

扫罗笑道:“果如元帅所说——约柜一到,我军士气翻转啊!”

阿布内还未及回答,探马已来报道:“启禀我王!敌将拉哈米在城下骂阵讨战!”

扫罗说道:“我军援兵未到,不去睬他!只在城上多设强弓硬弩。待过了午时,敌人气势衰竭,我再出战!”

拉哈米听到书珊城里,人声鼎沸,却不见以军有何动静,叫来十余名军士,在城下摆开桌椅,端上酒肉,旁若无人、大吃大喝起来。城中守军见对方肆无忌惮的任意挑衅,简直狂妄已极,都是怒火中烧,均想出城大杀一场,纵然战死也强于这般受辱——但碍于王命,只得在城头坚守,眼睁睁看下面非利士人幺五喝六的猜拳斗酒……

直到将近午时,阿布内才来向扫罗报道:“启禀我王!我七万大军离书珊已不到五里!众将均已整装待命,请王示下!”

扫罗双目紧盯着他,一字一字缓缓顿道:“元帅随我四方征战,多年出生入死!情义堪比同胞手足!此次在外统率大军,可不要负我……”

阿布内不敢直视他眼光,低头应道:“我主尽可放心前去。今日必要奏凯大捷!好让大卫知dào

:我王不用他,也一样无dí

于天下!”

扫罗一听“大卫”之名,顿时笑道:“元帅之言甚合我心!不错!好让他晓得我扫罗王的胆气勇力,也是当世罕有!”

一番恭维,激起扫罗满腔的壮志豪情——他披挂整齐,提刀上马。亲率五百虎贲军精锐,开门迎敌。

拉哈米正躺在地上,看着自己手下兵丁喝酒戏耍,忽见对面城门大开,一支人马二龙出水式,便在城下一字排开——他不慌不忙,站起身来,拄着铁枪,细瞧那带兵将领——只见满颔花白胡须,年纪已在六十开外,胯下高头骏马,掌中锯齿大刀。横眉冷目,仪态尊荣、不怒自威,颇有帝王之气。手下亲兵悄声告知:这就是当今以色列的扫罗王!

他微微点头——那员老将已先叫道:“兀那非利士敌将可是拉哈米?”

拉哈米傲然道:“我就是非利士先锋官:拉哈米!以色列的男儿郎都在家睡觉洪孩子吗?怎么派一老儿来做我枪下鬼?”边说边狂笑不止。

七十三

他麾下军兵也一齐附和怪笑。一时平原旷野上“呵呵、嘿嘿、哈哈”笑声不断。扫罗冷笑道:“拉哈米休要猖狂!你国如今仗着铁车之威,一路轻进,犯我国土!我已在城西布下天罗地网,专破你那战车阵,你可有胆来试?”

拉哈米斜眼觑他,鼻中冷哼,说道:“书珊城往西二十里,道路崎岖,险峰陡起!你当我不知?身为三军统帅,岂能不熟地理?你无需言语相激,我自驱车随你去,纵然那是龙潭虎穴、狮巢狼窝——凭我手中铁枪,照样随意往来!”

扫罗听他居然洞察己意——明知有诈,仍要麾军前往。搞不清他是胸有成竹,还是狂妄自大。然而眼前已是骑虎难下,总不成现在说几句软话,退入城内,另谋良策……这服软退缩无论如何是做不来的,几十年血汗树立的威名,岂能一朝堕得净光?

扫罗冷冷说道:“果然后生可畏!来、来、来……叫你死得其所!”说罢,拨转马头,领兵直奔向西。

拉哈米跳上一辆四匹马拖动的庞大战车,挥军紧追。他与胞兄歌利亚都体型硕大,根本找不到合适坐骑,长途跋涉自然只能乘车。非利士国铁匠耗费心血,为歌利亚特制的大铁车在以拉谷损毁失落。此番为拉哈米铸的坐驾,更为结实牢固——他在上面或坐或站,还可驾车冲阵,居高临下,枪扎刀砍,无人可当其锋。

扫罗与五百轻骑在前,拉哈米大军在后跟随不舍。扫罗见战车追兵到了山地,就停车驻守,不再追赶。拉哈米跳下车来,迈开长腿,大步流星,与骑兵继xù

围追。扫罗心中暗喜:敌军战车弃诸不用,这诱敌之计已成大半!只待我军外围合拢,一场乱战,废其车阵、斩彼先锋;扬我军威……

他与部下轻车熟路,径自进入狭谷。五百精兵伏于两侧山上,纷纷弓箭上弦,瞄准谷口——这山谷入口不大,非利士人如果硬冲,必要折损不少兵马。数百人严阵以待,却不见一兵一卒杀进谷来。扫罗不禁纳闷:敌人已追到此间,却迟迟不动,是何道理?

过了许久,仍不见敌军攻击。他按捺不住,命几个精干兵丁悄悄摸到谷口,查探究竟。那几人去不多时,便奔回报道:“启禀我王!敌人只是将这山谷围得水泄不通,并无强攻迹象!”

扫罗自忖:难道元帅与众将已从城中杀出,以致拉哈米腹背受敌,无暇进攻?……他心中存了疑窦,与那几人一齐再到前边窥探。一眼望去,惟见非利士大军漫山遍野,刀枪林立,坚盾竖起成墙,也不知来了多少,若是要杀进山谷,全歼己方这几百人,简直易如反掌!然而却一直按兵不动,也不见敌后有以军援兵赶到。扫罗倒抽一口凉气:倘若阿布内真是奸夫,他任由我困死谷中。兵马大权在手,顺理成章继我王位,夺我宠妃、灭我众子……这以色列的天下他唾手可得!

这些念头一闪,顿时背上直冒冷汗。为了维持部下士气,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回到队伍中间,高声说道:“本王诱敌之计已成!非利士人大军现正在谷外集结,再过一阵,元帅与各位将军就会领兵突袭敌后!那时非利士人铁车在山路难行,我军轻骑快马,从三路夹攻,必获大胜!弟兄们只需在此坚守,静待敌阵有变!”

五百虎贲军受他鼓动,齐声领命。各自寻好隐蔽处,缩在巨石大树后面,刀剑出鞘,等待厮杀。直候到日头偏西,仍不闻丝毫动静!性急的都不由得焦躁——扫罗正没理会处,忽听得谷口马蹄声响,一队兵马冲入谷来,当先一员大将银枪白袍,正是次子伊施韦,他一边奔近,一边大叫:“自己人!不要放箭!”

扫罗看到儿子先到,又惊又喜。迎上前去——见他浑身血污,白马几乎成了红马!显是经过激烈狠斗,穿越敌军重重包围,才得父子相见。扫罗将他带到一边,悄悄关切问道:“我儿来了?可有受伤?外面战事如何?”

伊施韦气忿忿的答道:“父王放心!儿臣并未受伤!但今日战事对我父子……极其不利了!”

扫罗大吃一惊,压低声音说道:“这是为何?那敌将拉哈米当真如此了得?连这诱敌合围之计……也奈何他不得?”

伊施韦答道:“这计策倒也使得!只可恨那阿布内与手下诸将,领了七万援军,却在书珊城北五里处,迟迟不肯发兵!我去找他理论,却被挡在营外,不能入内!我转去寻多益,连他也不知去了哪里!只得率本部三千铁骑,杀进谷来,营救父王!”

扫罗听他这般说,已知那位昔日的亲信元帅——就是秽乱**的真凶!他气得捏紧双拳,恨恨骂道:“阿布内匹夫!这次若得脱困,必要剜其心、扒其皮!方泄我心头之恨!”

伊施韦轻声说道:“趁现在还有力qì

厮杀,父王快快与我突出重围!总强于被活活因死在这深谷绝境!”

扫罗拔出腰间佩刀,站上一块岩石,扬声叫道:“虎贲弟兄们听了!元帅与其他将军已领兵杀到——我们正好趁机前后夹击,擒杀拉哈米!此战功成,赏金银万两!裂土封侯,荣华富贵享用一世!”

虎贲军都是彪悍精兵——向来唯王命是从,又有重利驱使。个个摩拳擦掌,纷纷叫道:“擒杀拉哈米……撤杀拉哈米!”

两下合兵一处,上马往外疾冲。非利士大军早得部署,战阵开出空隙,故yì

放伊施韦进谷,好让扫罗麾兵杀出,否则二王子仅三千之众,怎可能毫发无损穿过六、七万人的敌军大阵?这回以军刚出谷口,非利士阵中登时万箭齐发——打前锋的几百骑兵,立时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

七十四

扫罗经验老到,趁着换箭上弦的空档,率剩余军士更不停歇,狂风般卷入敌营——两千余名骑兵冲入数万人的军阵,只觉得身边敌兵如潮水不断涌来,杀之不尽!伊施韦甚是骁勇,远用枪挑,近用剑斩,当者立毙!扫罗早就年过六旬,斗了许久已觉体力不济,又看身边手下越战越少,心底叹息:罢了……罢了!今日我死期已到,可叹一世英名付诸东流,竟遭了小人暗算……

正当万念俱灰,濒临绝望之际,却遥见敌军后队大乱,似乎又有一队救兵杀到。伊施韦大喊:“父王你看!非利士人后军乱做一团,必是友军前来援救!我们并力杀出,或可全身而退!”

扫罗见又有一线生机,重新抖擞振作,奋力杀出一条血路,与援兵会合。两军相汇,他才看清原来是长子乔那丹,赶来赴援。

乔那丹看到父亲身上战袍一片殷红,手上大刀已经缺口卷刃,面色神情狰狞可怖。他上前问讯道:“天佑父帅安好!此刻敌阵已被我冲开一道缝隙,快快随我离开此地!”

扫罗气喘吁吁说道:“我儿……换防……亚杜兰山一线,怎会……知dào

引兵来援?”

乔那丹答道:“儿臣在希伯仑闻听父帅——仍命阿布内为将,领大军开赴书珊城。就知dào

父亲未能抓到此贼现形!于是火速启兵前来,险些还迟了一步……”

扫罗叹道:“我儿既已知他是奸夫,何不明言?也不致有今日之事!”

乔那丹黯然道:“单凭我一面之辞,父帅必不肯信!眼下不是叙谈之时,快与我杀奔出去!来日方长,正本除奸待以后再做计较!”

大王子带来五千生力轻骑,都是善射惯战的勇士。乔那丹长枪一举,全军一齐向北放箭——两轮箭雨一过,敌阵北门大开,父子三人便即领兵杀入。众兵将齐心戮力,堪堪杀透重围,眼看前方一片开阔平坦地带,飞马狂奔就可逃出生天。扫罗正自暗暗侥幸,却见西首数百辆战车黑压压滚到。其中一台大车上站着一名巨人敌将,正是拉哈米到了!

扫罗心里连声叫苦,看到身旁只剩千余残兵——对方铁车战阵在前赌截,后面数万追兵正在渐渐合拢……这一日只怕难逃全军覆灭之厄!

他想到众子之中,自己的最佳接班人选乔那丹、伊施韦若都阵亡,余下几子平庸懦弱,绝不是阿布内的对手。自家江山必要旁落他姓无疑……念及此前,为保住这王位永在扫罗家,费尽心机逐走大卫,以绝后患。万万没料到,阿布内老奸巨滑,竟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把自己父子陷于非利士阵中……

他又忆起之前多次欲借劲敌之刀,杀了大卫——每次他都化险为夷。而这借刀之计落到自己头上,却是灵验无比……当真报应不爽!扫罗家与大卫家的时运显然殊途迥异——看来人算不如天算,天数已定,天意难违……

他垂死之际,种种过往情事一幕幕涌上心间。拉哈米已驱车近前,仰天大笑道:“扫罗!今日你死期已到!本先锋也让你死个明白!你的元帅与你宠妃苟且通奸——这事连我都风闻,你却懵然不知!可见死不足惜。我许了你元帅书珊城往北,以色列各支派之地,归他坐拥为王。他乐得送我份大礼,就是你的项上人头!”

说罢狂笑不止。扫罗气得浑身颤抖,脸色铁青,牙关紧咬,说不出一句话来。拉哈米又说道:“你的元帅也和你差不多!见利忘义,只顾眼前。居然相信我会让他偏安一隅!哼……待我取了你的首级领功,即刻挥师北上,一鼓作气灭了以国!我非利士族人独享迦南美地,得千秋功业……”

扫罗一声长叹,轻轻对乔那丹说道:“只悔当初不听我儿之言——赶走了大卫,留下真zhèng

祸胎,酿成今日兵败身死!我垂垂老朽,死则死尔!连累了我儿,我心何忍……”话未说完,怔怔流下两行老泪。

乔那丹笑道:“父帅不必伤心!这未受割礼之人狂妄至极,以为就靠这区区几百铁车,就可横扫以国全地,实在痴心妄想!如今大卫将军已在亚杜兰山啸聚千余勇士,又得了拿贝庄的丰足钱粮!国中英雄都仰慕其名,而投其麾下!只要他一出山,便可得犹大支系一派,盘踞希伯仑、伯利恒——羽翼渐丰,就可大展身手!”

扫罗淡然道:“我儿就只为他打算……一说到大卫就是眉飞色舞、兴高采烈!也不想想眼下,我等父子已在劫难逃……”

乔那丹昂然道:“大丈夫一生在世匆匆几十年,只求轰轰烈烈、死得其所!如果庸庸碌碌的活上一、两百年,也不过是徒耗口粮!”

他转身对部下高声说道:“好男儿为国捐躯,得其所哉!现在敌众我寡,胜负已定!但我以国只有断头将军,没有屈膝君王!我平日与汝等同甘共苦,饱享了尊荣!今日一同赴死,可谓壮哉!若是心中胆怯,我也不强求。自去那巨人车前,卸甲请降。慷慨壮士,自随我来!杀!……”

乔那丹平素爱兵如子、赏罚分明,与部属相处甚为欢洽。嫡系兵将对其都格外敬重!此刻见他返身跃马挺枪,冲入追兵阵中,宁死不屈,死战不降。被其所感,纷纷调转马头相随,上千骑兵冲进万人大阵,力战拼杀,终究寡不敌众、无力回天,相继力竭亡于阵中……

——****——

阿布内早就派遣了精细探马,远远观看战局——待到扫罗与其众子都战死沙场,急急拍马回营告知大元帅。

以色列元帅接到败报,对众将得yì

笑道:“扫罗一死——你我兄弟才有安生日子过啊……”

巴拿叹道:“我王也算一代枭雄,就这样亡于敌手,也不负了一世英名!”

多益冷笑道:“将军还有所不知啊!上次在利乏音谷一役——扫罗令你与利奇布运粮至伯利恒,让你部死守!你二人还不知他的险恶用心吧?”

利奇布问道:“险恶用心?我王不就是以粮草为饵,欲全歼敌军于城下么?”

七十五

阿布内笑道:“将军真是实在人!扫罗当日不惜你部五千人马,连同伯利恒合城百姓的性命——以大军粮草为诱饵,要引得非利士人全力猛扑孤城!也为了要引来大卫,营救自家父兄,好借敌兵之刀,除掉心头之患!”

多益续道:“为了确保大卫等人亡于乱军之中……扫罗是要等伯利恒被攻破之后,才会引生力精锐前去,捡个大便宜!”

听他二人揭露之前战事。巴拿、利奇布交换了一下眼色,均想:这可真是天道昭彰!扫罗最终自己当了钓饵,终于被别人给卖了……

二将正自庆幸,帐外一名哨探急奔进来报道:“启禀元帅!非利士先锋拉哈米进驻书珊城后,并未休整,带领战车铁骑杀过来了!”

阿布内一阵冷笑,说道:“这厮果然背信弃义——欲借大胜余威,一举荡平我族!”

多益问道:“元帅有何良策,可图自保?”

阿布内寻思:当此关头,正要显出我与扫罗的截然不同!他随即笑道:“烦请巴拿、利奇布两位将军,引七万大军徐徐北撤……本帅自领五百轻骑,打出帅旗。吸引贼将拉哈米去往东面的耶利哥城!”

众将听他自愿充当诱饵,引走强敌,保全部下——都心生敬意。多益说道:“元帅甘冒奇险,与那巨人正面对敌。末将不才,愿为副手,力保元帅平安北返。”

巴拿、利奇布也纷纷请缨:“如今元帅是我国之首辅!切不可有失,末将也愿一同前往,力护元帅脱离险境!”

阿布内摆手道:“本部七万精锐兵马,是我族护国根本!两位将军可是重任在肩啊!本帅引那巨人敌将往东而去,自有脱身之法!你二人沿途北撤,以减灶之策迷惑敌兵,令其认为我军已无斗志,渐多溃散军兵……”

利奇布问道:“敢问元帅……何为减灶之策?”

巴拿笑道:“兄弟连这也不懂么?行军间,必要筑灶埋锅造饭——垒的灶越多,说明人越多!元帅令我等减灶,就是让非利士人以为我军沿路北返途中,逃兵越来越多……军队溃散,已不构成威胁,便不会紧追了。”

多益笑道:“将军颇识兵法!元帅正是此意——将军也该知dào

这回引兵北归,责任之重了吧?”

巴拿凛然应道:“末将定会依计而行,保得这七万大军安然退入北方——不负元帅重托!”

阿布内说道:“就请多益将军与我同去诱那拉哈米,巴拿、利奇布两位将军携我帅印虎符,自去调动兵马!”

诸将俱各领命而去。阿布内与多益点上五百亲信精骑,出营迎战非利士铁车阵。一行人才奔出十余里,就见前方烟尘滚滚——敌军战车隆隆而来!阿布内叫道:“坚起本帅旗号,缓撤向东!”

不料,非利士人只分出了几百骑兵前来追击,其余大队仍是杀向以军大营。多益喊道:“贼将并未亲自来追!末将以为当全歼这小股敌军——那拉哈米才会亲来!”

阿布内应道:“将军说得不错!待本帅亲引二百人与其正面对敌。将军引三百人从侧面包抄。定要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叫那贼将不敢小觑我以国男儿!”

多益答道:“元帅小心!末将去了。”他一举长刀,便有三百人随其从东面绕向敌后。阿布内身先士卒,催马直取敌兵。

非利士先锋此次出征以来,连战连捷,无往不利!甚至伏杀了以色列王扫罗,与其众子所部!对这卖主以求偷安的敌国大元帅,着实没放在眼里!因此,明知阿布内就在附近,也只是派出了数百精悍铁骑,自己仍亲率铁车阵,要成大功于一役——意欲一锅端了扫罗的嫡系精兵,令其余各支派闻风丧胆!

拉哈米又向前追了十多里,忽见左侧山坡上现出一队骑兵——正是阿布内所部。其中一骑跃马飞出,趋近车前。他长枪一摆,勒令众军停步。

那以色列将领来到近处,只见也是位须发苍白的老将军,年纪与扫罗相仿:背负铜弓,手提长枪。拉哈米猜想必是与己暗中通信的阿布内,于是高声叫道:“来者可是以国的兵马大元帅么?”

阿布内应道:“不才正是阿布内——汝既与本帅约定分界而治,为何食言而肥,还要追击我部?”

巨人不住嘿嘿冷笑,说道:“你这厮还有脸在本先锋面前,满嘴仁义诚信!你与国君宠妃通奸,为掩盖恶行,不惜卖了扫罗!像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本先锋连不想杀你,免得脏了我的手!”

他身躯伟岸,声音洪亮——这几句话,旷野之中,三军皆闻。顿时,非利士众兵丁“哈哈”、“呵呵”笑声不断。

阿布内却不动怒,淡淡说道:“尔等小邦愚民,岂能知晓君权神授的道理?扫罗倒行逆施,无视神权天命——即使我不卖他,其王位也不会长久!本帅顺应天意,得神灵肋力。先诛扫罗,再破小儿的战车阵,叫你明白:凡人岂可与天斗?”

拉哈米仰天大笑道:“本先锋北伐以来,战无不胜——前几日,你还被我杀得大败亏输!与本将私下订了卖主求安的盟约……今天突然又满嘴鬼话,想来是吓破胆了吧?”他语气嘲讽,身后兵将不住讪笑附和。

阿布内微笑不语,掌中长枪斜指向天。山坡上那一列以军骑兵,人人抛出一颗头颅——眨眼间,数百颗戴着头盔的首级“叮叮当当”……骨碌碌沿着斜坡纷纷滚下……

非利士大军的讥笑立时停歇。拉哈米脸上肌肉僵硬,干咳了几声来掩饰窘态。阿布内说道:“你自以为我军已成惊弓之鸟,不敢与汝为敌——尔等可知有以色列的神与本族同在,要取你等性命,只在举手之间!”

七十六

非利士巨人一瞬间又恢复了常态,狂笑道:“你这老儿别搬出什么神鬼来吓我!如果真有天神与你族同在,你们又怎会被本先锋杀得毫无还手之力?你们伏击了我数百骑兵,就敢来约斗本先锋了?”

阿布内淡淡说道:“以色列的神在耶利哥城,留下了天君神兵——专为降你这蛮族异类,你可敢去?”

拉哈米大笑不止,正要应战,身旁副将悄声说道:“将军不可轻敌!相传希伯来人出埃及,过红海后。又从约旦河中走干地过到耶利哥城——绕城七日后,坚城无风塌陷,不攻自破!或许真有神灵在那地助其成功……”

巨人打断他道:“休要相信这等远古的虚妄之谈!你引大队人马继xù

追击以军——我自领二百铁车,擒杀他们的大元帅!以色列先丧国君,再失统帅,必然再无人敢与本先锋争雄!征服希伯来人就在今朝!”

副将不便再谏,也乐得自引大军向北追赶——心想:触犯神灵的事,咱离得越远越好!拉哈米叫道:“阿布内老儿!本先锋亲领两百战车去会会你的神兵!”

阿布内也不多言,掉转马头,与山坡上的五百轻骑径直往东奔去,非利士车队紧紧相随。约摸追了二十多里,以军骑兵又翻过一个小斜坡,拉哈米驱车登上坡顶,只见下面一片平原上,立了十二根巨大石柱:每根都有一丈多高!十二根柱排成三列:前三、中四、后五。呈一个倒三角。石柱相互间隔均有四、五丈。因此,这座小小石林就占了六、七亩地。

多益领兵分从几根柱子间,窜入石林。阿布内勒马回头扬声喊道:“兀那巨人贼将!以色列的神兵就在这里!小儿若是胆怯,尽可回去,不会有人耻笑——人岂能与神角力?”

既到了此地,拉哈米怎可能徒劳收兵?大枪凌空虚刺,二百铁车冲向石阵……阿布内料他定要杀来,双腿夹马,从容入阵。

遥遥想望,那十多根粗大石柱并无奇异之处,但非利士人刚一进入石林,就觉得四围变得雾茫茫的,不辨东西南北!拉哈米大吃一惊,急令停车,纵声叫道:“各车待在原地,不可轻举妄动!”

离他较近的兵将,听到喊话,互相传递讯息,都缓缓向他靠拢。拉哈米说道:“这座石阵着实诡异,切不可久留,速速从原路退到阵外!”

二百战车一齐转向,往来路上急奔。却不料跑了许久,仍不见光亮……众人心下俱各骇异:刚才进入这石林,只片刻工夫,最多也不过走了一里地。如今跑了二、三十里也不止,依然不见出路!看来那以色列元帅没打诳语——这里真有神兵天将……

拉哈米虽知不妙,却要稳定军心:传令全队下车听命。待几百兵丁围到他车前。巨人先锋才大声说道:“希伯来人居住之地气候异常,竟有这等浓雾天气!弟兄们不必惊慌,咱们聚拢在一起,静候大雾散去——小心戒备,也不怕敌人前来偷袭!”

大多数人都明白:主将这是在凝聚人心,当此情形,也唯有包作一团,才有活命希望!若是各自四散逃窜,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半空中传来人声说道:“拉哈米听好了!我乃是以色列神的座前使者——耶利哥守城之神:约书亚!你胆敢兴兵犯我国境,目无神灵!不给你吃点苦头,鼠辈狂妄都忘了天外有天!”

非利士众军听这声音从天而降,庄重威严,皆有惧意!他们都听说数百年前,以色列神人摩西的继任者:约书亚带领希伯来人过了约旦河后,南征北讨,横扫中东一带!先后擒斩各地三十一个王,占得了埃及以北,直抵黑门山根,向东到了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周边除了非利士一国之外,全都并入了以色列十二支派的版图。

约书亚戎马一生,历经征战无数!几乎战无不胜,寿终归天,眼下听这天音所言:他竟成了耶利哥一城的守护神……拉哈米却不容得对手这般搅乱己方,立时叫道:“希伯来人不要用这些鬼域伎俩,缩头藏尾的!是英雄好汉的,现身出来,真刀真枪的较量!”

他话音刚落,众人只见浓雾中一个高大身躯稳稳走来。近前一看,却是个金盔金甲,身量与拉哈米一样魁伟的以国将军!

这人左手提刀,一按机短,露出半截金刀的刀刃,森然说道:“本尊当年疆场驰骋的时候,你这后辈的曾祖都没出生!尔一小小弹丸之邦,仗着数百战车,侥幸胜了几阵,就如此目中无人——你可知,当初迦南五王,纠集数十万之众,铁车五千辆!被本尊一天杀得大败奔逃!战车都劈碎了焚烧……你是想要步其后尘么?”

拉哈米见他威风凛凛,真如天神一般。但毕竟孤身一人,寻思:倘若他只是一个身材伟岸的希伯来人,我被他这样恫吓一番,就缴械请降,今后可没法带兵了……

巨人上将硬着头皮,挺枪说道:“本先锋大枪抖动鬼神惊……”岂料,他这壮胆的豪言只说了一半,约书亚把金刀插回背后,一步跨到他面前,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夹手夺过他的长枪。“呼”一枪递到拉哈米胸前……

眼看非利士先锋就要被穿朡刺个透心凉——约书亚后手一紧,长枪不再前送,扬声说道:“本尊一枪取了你的性命,谅你也不服!到了阴间,也是个冤魂!要跟鬼王申诉我以神力压人力……今天我不杀你,自有本族猛将降你!叫你死得无话可说。本尊只给你留个记号!”

约书亚把那根百多斤重的大枪,舞出一团团的枪花,搅得拉哈米眼花缭乱。忽然“乓”一声响亮,非利士巨人的头盔已被打落。众兵将惊呼声中,约书亚铁枪斜挥,“轰隆”巨响,竟把一辆镔铁战车砸得粉碎!

拉车的四匹战马一时间尖声嘶叫,四下乱跳。待发xiàn

得脱了重轭,倒也不禁欢喜:翻蹄欢叫……约书亚随手扔了大枪,缓缓说道:“那四匹马里有一老马——跟着它走,便可出了这石阵!以后小子稍稍收敛,罢兵止息干戈……或许还能保得性命,颐养天年,否则身首异处,客死他乡在所难免!”

七十七

说话声中,金甲神人化在周围浓雾中,不见了踪影。非利士兵将面面相觑,都在寻思:希伯来人果真有神灵相助,我等凡人岂能与之抗衡?

拉哈米黯然不语,默默捡起头盔,令部众跟着那匹老马信步而行。约摸走了一顿饭的工夫,便觉大雾渐散,天光明媚。众人发xiàn

已到了十二根石柱的另一侧高坡上,想到刚才与天神迎面相对,竟得存活,无不暗暗庆幸。

巨人先锋却在思量:我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到此,之前都没遇到什么劲敌神兵——想来这个约书亚金甲人:只能呆在这耶利哥的石头堆里……至多我一直向北,不往西来就是了。占得以色列的北方,也够本将赐土封王了……

打起如意算盘,心存侥幸。拉哈米引军返上原路,径去追赶本方大队人马……

——****——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亚杜兰山下的西弗旷野,天然的草场重新焕发生机——广阔的青幽草地,成群的牛羊悠闲自在的享shòu

肥美嫩草、春日阳光。

阿瑟黑与阿比塞今日轮值当差,亲率数十兵丁看管牧场。二人连年带兵征战惯了,过了两月太平无事的日子,顿时觉得无趣。

阿瑟黑挥舞双刀在空中虚劈,偏偏身边又没有杂草荆棘,刀锋不知该往何处招呼。阿比塞笑道:“老黑的刀好久没饮人血了么?这样有劲无处使,今晚让你杀头牛……”

阿瑟黑双眼一翻,说道:“我成了屠夫么?只管杀牛宰羊?这几月,亚杜兰山上、庄内的活牛活羊都是我亲自操刀!”

阿比塞答道:“金子不会被埋没,总要发光!统兵上将怎会沦为屠夫酒桶?近来非利士人又动兵戈,在基利波山……”

他还未讲完,只见旷野上两骑快马飞奔而来。马上乘客威武雄壮、健硕利落——看装束是以色列族人打扮。那两人望见有希伯来的牧人在此放羊,又见阿瑟黑手提双刀,就径自驰到近前。阿比塞正待喊话,遥遥眺望远处尘土飞扬,竟似有大队人马追来。他久经战阵,兼且勇力超群,虽不明就里,并不慌乱,静待二人靠近。

来者看阿比塞背负双枪,从容镇定;阿瑟黑杀气腾腾,犹如煞神下界。更有几十名壮丁带着兵刃相随——知dào

不是等闲的牧羊人。上前施礼说道:“我二人是以色列书珊城的贾比盖、雅雷金。现被非利士、亚玛力的骑兵追击!还望两位好汉念在同族情义上,稍加援手……”

阿瑟黑叫道:“哈——正觉得无事可做,闷得紧!就有买卖上门了!”

阿比塞答道:“别说你我都是亚伯拉罕的后裔,同气连枝,我理当相助。就算是毫不相干的外邦人,被非利士人如此恃众欺压,我眼里可容不下这等勾当!况且这些未受割礼之人大动干戈、气势汹汹擅闯我亚杜兰寨地界,蔑视我等兄弟已到了极处……”

贾比盖、雅雷金喜道:“原来这里已是大卫将军的疆界!那我二人就无需再跑,返回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阿比塞正要试试他们是否有诈,笑道:“二位兄弟定然关系重大,非比寻常。才惹得这一、两百敌军穷追不舍!正好让我也见识见识两位的手段!”

雅雷金明白他的意思,答道:“请将军掠阵,待我二人冲杀回去,不然这些未受割礼之人还以为我怕了他们!”

阿比塞看后面追兵迫近,足有二百余骑!心想:这两人犯了什么事?令非利士人这般兴师动众?

敌兵见贾比盖、雅雷金忽然回转应战,知dào

这两名亡命遇到了本国族人——胆气立壮,不再逃跑,飞马杀来。带队的百夫长一声唿哨,二百人立时把两人围在垓心。雅雷金臂力不凡,舞动一根丈二铜棍,将当先几人砸于马下。

贾比盖抡起长枪,灵动如蛇、来去如电。他身旁敌军纷纷难逃穿胸透腹之劫。阿比塞看这两条好汉非比寻常——以一当百,毫无惧色,暗忖:我主大卫爱才,这两位兄弟虽然悍勇,毕竟以寡敌众,万一有所损伤,将军面前不好交代……

顾虑及此,他掏出一副铁板硬弩,搭上一支极粗羽箭,望天上射去。只听破空之声清澈明亮,旷野周围听得清清楚楚——原来这是铁匠雅望班特制的一种信号箭,箭身要比平常羽箭粗大,箭头镂空。箭枝在空中疾飞时,受气流鼓动,会发出极大声响,好让附近友军听见,火速来援。

那非利士百夫长听那箭声这般刺耳,料想必是对方示警的暗号,寻思:此处离亚杜兰山不远,如果这些人都是大卫的部下,那可大大不妙!他刚要下令撤tuì

,只见三路百余骑兵分从西、北、南三面杀来。冲锋军士手执特殊弓弩,一弩四箭齐发,己方箭力远远不及!百夫长眼看形势不利,顾不得军法严刑,先行逃命要紧!领兵将官独自跑了——“蛇无头不走”:剩下百余兵丁各自为战,一触即溃。眼看势头不对,扔下过百尸首、马匹,自顾落荒而逃……

贾比盖、雅雷金见亚杜兰寨:兵强马壮、器械精良,各部之间联络顺畅、配合默契,都不由得佩服大卫统兵有方——两人同一个心思:如果大卫出山,率领以色列人征战,必要扭转乾坤、力挽狂澜……

这三支巡山骑兵队由约押、沙玛、伊勒哈统领——听到阿比塞响箭通报,立即从山间杀出。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来犯之敌!

伊勒哈高声笑道:“雅望班造的这副硬弩果然使得!这次小试牛刀,就初露锋芒啊!”

约押说道:“这可是神人山默尔的奇思构想!我辈凡夫俗子,惟有望尘莫及……”

阿瑟黑却说道:“你们放箭也恁地快!我还没得上去耍耍。这伙追兵就被你们吓跑了,不知又要等到几时,才有厮杀?……”

七十八

贾比盖笑道:“将军不必着恼!我二人来这亚杜兰山,就是要请大卫将军同诸位好汉,领兵出关!大战就在眼前!”

约押问道:“两位兄弟从哪里来?奉谁人之命来此寻访我主大卫?”

雅雷金答道:“我二人从书珊城而来。有要事面禀大卫将军,并无人相托。”

约押说道:“近来非利士人联合亚玛力人,穿过基利波山,进入约旦河一带。与我国在书珊城鏖战——你们来请我主出山,想必是扫罗败了?”

贾比盖说道:“正是要将这场战事详细报与大卫将军,烦请各位英雄带路……”

约押见了他二人力战百倍之敌,并无怯意,武艺十分了得!心下也好生钦佩。又听他们言道:是从前方战场来访,料想必有最及时的消息——或者扫罗真的兵败身死,也未可知……听他言下之意,非要亲见大卫才肯和盘托出。于是令伊勒哈、沙玛各领本部骑兵仍旧照常巡山,自与阿比塞、阿瑟黑引这两人去见大卫。

雅雷金、贾比盖明知他们百余人在前开路,把自己夹在当中。显然尚存戒备之心,也不以为意,沿途与约押谈天说地,直行出十多里地,就看到一座大庄院靠山而建,外面一道高高的挡风墙。墙外星罗棋布搭了近百顶帐篷,像座军营——营外挖了深沟,竖起坚栅。守营军士望见约押等人来了,打开寨门,放他们进去。

贾比盖瞧这营中至少也有五、六百人马,但四处静谥,毫无一丝喧哗戏笑之声——当值巡查岗哨手提刀枪,往返有序,可见大卫治军得力。

须臾间穿过营盘,已到庄门外。约押、阿瑟黑与阿比塞领着两人直到大堂。雅雷金刚进到庄内,便觉得格外温和舒适。院外春寒料峭;院内暖气融融,而且阵阵甜香贯入鼻中——猜想必是因为房屋依山建造,又筑了高墙,寒风都被挡在庄外。里面又种满了各样奇花异草,所以一走入这庄上,就令人心旷神怡,陶醉其中,不忍离去。

贾比盖来到堂上,只见当中坐着一个相貌俊美的男子,左右各有一名美貌女子相陪,正在有说有笑。他寻思:早听闻大卫将军不仅文武全才,更生得俊俏**!想必此人就是名满以色列全地的大卫了……

不出所料,只见约押上前说道:“启禀我主与二位夫人,今有书珊城中人,来到亚杜兰山,有前方军情相告!”

大卫一听到“书珊城”三字,登时站起,问道:“哦?来人可就是这两位么?”

雅雷金、贾比盖忙上前参见,施礼道:“小人雅雷金、贾比盖见过大卫将军!”

大卫还礼说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二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坐下说话。”已有人搬来椅子,亚比该亲自为他们倒上酒水。

贾比盖闻这气味芬芳扑鼻,只嗅上一嗅就已感觉神清气爽——顷刻驱走了几天来马不停蹄的疲惫。他不禁赞道:“这亚杜兰山的水酒真是与别不同啊!只消闻上一闻,我这精神就为之一振!”

大卫笑道:“这是拙荆亚比该亲手酿制的美酒——那可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二位尝了便知神妙!”

雅雷金心想:大卫的原配是米可公主……扫罗赶走了大卫,把公主另嫁了示罗城的帕铁公子。无论何人遇上这等事,都是极大的羞辱!然而如今大卫不但另得妻室,还一娶就是两房!更令人艳羡的是:一个赛一个的美若天仙……

他端起酒杯,轻呷了一口,果然入喉甘甜,醇厚无比!不由得赞道:“这酒闻起来香,喝下去更是回味无穷啊!”

亚比该对他笑了笑,并不说话,坐在了丈夫身边。阿瑟黑性急,大声说道:“你们酒也喝了,歇也歇得够了!快说!快说……书珊城下,到底谁胜谁负?”

贾比盖不慌不忙答道:“非利士巨人上将拉哈米,率八百铁车、五万劲旅,在城西全歼扫罗所部五千余人!扫罗与长子乔那丹,次子伊施韦,统统阵亡殉国!”

大卫惊道:“什么?此话可真?大王子也一同罹难了么?……”

雅雷金见他顷刻间情绪激荡,眼中闪烁泪光。显然关切之极!于是轻声说道:“将军稍安……我二人祖居书珊城,是当地的猎户。两国交兵时,并未随避难百姓离开。反正咱俩都是光棍一条,无须照管家眷。倒想趁此机会为国效力,争个功名……”

约押笑道:“二位兄弟的身手确是了得——可惜还未等到你俩大展拳脚,扫罗已经败亡……”

贾比盖答道:“本来我军若是倚城坚守,就算兵败,也不致如此快的丢城失地。全都因为主帅失策,才会是这般局面!唉……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大卫情绪稍复,说道:“非利士国一月之前,已在亚杜兰山南面调来一万精兵,必是虑我故技重施,突袭他国内重地。可恨我只有近千人马,无论怎样也难以越过他们的坚固防营。却也没料到我朝大军,竟接连失利……”

约押说道:“我主不必自责——神人山默尔早就预言:扫罗定要身死失国;而我主必将领袖以色列十二支派,建一代霸业!现在非利士联合亚玛力人,占领约旦河平原一带诸城。虎视我国南北领土!我主如果此刻下山,进驻希伯仑,得犹大一派精兵,与北部各支派遥相呼应,必令贼兵不敢妄动……”

大卫缓缓说道:“应当依此计而行,不过眼下还未得其时……”他又向贾比盖问道:“既然我军惨败失城,你二人是为了何事到这亚杜兰山?”

七十九

雅雷金答道:“我二人投军,编在了多益帐下。那日扫罗定计把敌军铁车引到城西狭谷山地,让其舍长就短,然后外围大军合而歼之……”

大卫说道:“此计甚好!利用地势令敌军车阵无法运转——为何结局却这般出人意wài

?”

贾比盖答道:“计策虽然不错,但外围援军迟迟不动——我方七万兵马在离书珊城五里时,就不再前行。阿布内、多益领本部人马与大队会合后,也不见任何作为。以致扫罗与众子身陷重围,终于都战死沙场……”

雅雷金叹道:“可怜一代枭雄,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大卫问道:“非利士人赢了大战,尚嫌不足?还辱我王尸首?”

贾比盖说道:“拉哈米命人剥了扫罗军装,割下首级——把尸身挂在书珊城墙上,首级悬于门楼示众……”

大卫怒道:“这贼将忒欺人太甚!待日后擒杀此人,必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雅雷金说道:“这拉哈米其实与将军还颇有一段渊源……”

大卫奇道:“哦?……此话怎讲?”

贾比盖笑道:“非利士这次的巨人上将拉哈米,正是六年前,将军在以拉谷斩杀的巨人歌利亚之胞弟……如今长大成人,练得一身好武艺!与其胞兄一样,领大军先锋官一职,逢山铺路、遇水搭桥,冲锋在前!”

大卫哈哈笑道:“这样说来,更不足惧!当年我只是个牧羊少年,就射杀了那巨人!如今我帐下兄弟,能人异士不少!纵使一对一的单打独斗,也照样挑了他!”

雅雷金说道:“我二人瞧这本国大军并不合围,反而北撤。把书珊城拱手相让,又听闻拉哈米悬王尸、辱我朝。于是夜间悄悄摸入城中,盗了扫罗尸首,带到郊外火化。天明之后,非利士人见丢了尸骸,就派了数百骑兵,放出鹰犬,一路追来!我俩思量:此时以色列全地惟有大卫将军可号令全族,共御边患。因此且战且退,朝西直奔亚杜兰山而来……”

阿比塞笑道:“原来两位兄弟做下这等大事!怪不得非利士人派出几百精兵追杀!”

大卫突然起身,向他二人拜倒。众人都不解其意,慌得贾比盖、雅雷金急忙也跪拜还礼,连连说道:“将军这是何意?折煞小人了……”

大卫却答道:“两位英雄胆略超群!潜入敌营,只为善待我国君王的遗体,摘去我全体族人的羞辱。如此义举,我岂能不下拜跪谢?”

雅雷金寻思:当初扫罗容不下他,不仅设计逐走,还紧追不舍,非要置大卫于死地不可。眼下他知悉仇敌已死,却不乱君臣尊卑的体统——仍尊扫罗为一国之君。这般见识肚量,扫罗可是远远不及的了……

三人又对拜了几拜,才相互扶起身来。大卫笑道:“承蒙两位兄弟慕我薄名,特来相投。我当为二位摆酒,接风洗尘!”

贾比盖连称“不敢”——大卫已命人排好桌椅,杀牛宰羊款待两名新入伙的好汉。趁厨房烧火预备之际,大卫又详询了敌军战力、铁车阵等情形。雅雷金二人自是知无不言。听他们说到非利士铁车威力惊人,以军无力对抗。大卫自忖:那次夜袭亚实基伦,逃城城主用以笏宝剑坏了敌人战车,否则那时非利士国车阵一出,伯利恒必不能守……我也不能稳占这亚杜兰峰,再得拿贝庄的钱粮;更不能得这一房美眷……

他眼光望向亚比该,只见她轻轻一笑,说道:“我主想是在忧心:敌兵铁车阵难破?”

大卫赞道:“夫人冰雪聪明!一猜即中!非利士车阵在平原冲杀,来往纵横。其势非人力所能抗衡!纵使我帐下兄弟个个神勇,难求一败。但若是要硬拼这数百铁车,必要折损不少!我怎舍得?”

贾比盖暗想:他随事随地为下属着想,难怪以色列的大能勇士都心甘情愿,为他出力效命……

亚比该笑道:“我主只管放宽心!只要有人在阵前解决了那巨人上将拉哈米——我自有方法破他的战车!”

亚希暖说道:“姐姐卖起关子来了……吊足我胃口,我只等着看姐姐大显神通!”

大卫笑道:“要除那拉哈米,毫不为难!我麾下力敌百人的猛将不下五、六人!就算一对一,光明正大的决斗,比拿亚哥哥一人足矣!”

约押说道:“六年前,我等亲眼目睹:他在逃城边的树林里——短棍对长枪,杀了一个与歌利亚一般高大的埃及巨人!虽然时过境迁,这幕往事依然历历在目啊……”

大卫想到只过了月余逍遥清闲日子,眼看又要奔赴战场杀人流血,实在有违本心。然而外族欺凌——刀剑架于颈项,又怎能束手待毙?

雅雷金听说居然有人可以单挑了巨人,暗暗纳罕:难不成大卫手下也有这般魁伟的异人?……

众人又再闲话了一阵,待酒菜齐备,摆满长桌。大卫便招呼群雄吃喝起来——贾比盖二人连日奔波,这时方得停歇,好好享shòu

美食。更不客气,端起海碗,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甚是畅快淋漓。

大卫看他俩率真豪爽,心下也颇为喜欢,不住劝酒。正自酒酣耳热,堂外军士来报:“启禀我主!阿希则、亚哈济两位将军回来了!”

大卫喜道:“来得正好!快请进来!与兄弟们一起吃喝快乐……”

片刻工夫,便雅悯二将进到房中。大卫再替各人引见,少不了一番寒暄,说些“久仰久仰”的客套话。

亚哈济一坐下,就说道:“我二人奉命前往书珊……”

大卫摆手打断他道:“兄弟不需着急说这事……前方战局我尽已了然!咱们先酒足饭饱,再议国事……”

两人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又听闻新进的这两条好汉来自书珊城——大卫必已得战报,也就不再多言,与阿瑟黑、阿比塞频频推杯换盏。

菜过五味,众人正要撤席。军士又来报道:“启禀我主!刑部比拿亚求见!”

雅雷金一听“比拿亚”其名,顿时留意,心想:倒要看看此人是何等伟岸……

大卫笑道:“比拿亚哥哥来晚了,只剩下这些残羹冷菜,快快撤了!免得掌刑官见了,又要嫌我们花天酒地了……”比拿亚被立为亚杜兰寨的刑部掌刑,向来铁面无私、处事公断,众人都敬他三分,在他面前都不敢戏笑玩闹。

下人仆役手脚麻利,瞬间撤了碗碟杯具。群豪正襟危坐只等掌刑官进来,过不多时,比拿亚迈开虎步,来到堂上,躬身说道:“启禀将军!今早,山上寨中有几位长者造访——自称是犹大支派的长老……道明来意是要请我主出山,执掌犹大一脉,维护祖宗基业!”

雅雷金看他身材和自己相差无几,并非拉哈米那样的巨人,心想:这人必定是身法灵动,近身格斗、令巨人鞭长莫及,以巧取胜……

约押一听比拿亚传来的讯息,立即心花怒放,寻思:正要我主以犹大支派为根本,巩固以色列南部……犹大的长老就来了!这些长者很识时务嘛,知dào

其中的利害关键……他立时说道:“贺喜我主要做犹大王了!”

大卫笑道:“看约押哥哥猜得准不准——请长老们进来……”

不多时,几位老者踱进厅来。当先一人须发花白,面色却很光润,手拄一根木杖,走到中间,朗声说道:“犹大支派迦得参见大卫将军!”

大卫起身回礼道:“迦得长老亲自来访亚杜兰山,必是有要事相商。各位长老请坐,还请细细道来……”

左右即刻有人摆了椅子小桌,奉上酒水点心。迦得瞧这堂上整洁干净,桌椅一尘不染。在座男丁都是精明强健的壮士。庄外军容更是不同于其他以国的队伍,心底自忖:久闻大卫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此人治理家中内务、军事外务都井井有条、游刃有余!拥他为犹大王,当是不二人选……

长老单刀直入,缓缓说道:“将军可知……如今以色列正面临土崩瓦解、分崩离析的危急关头?”

大卫故yì

答道:“我已有耳闻——非利士与亚玛力合兵,在书珊城重创我军!扫罗王及其二子力战殉国!然而我朝北部各派:地域广袤、人口众多!南部地区多为山地丘陵,敌兵难以强攻叩关!长老土崩瓦解、分崩离析一说有些……呃……有些危言耸听吧?”

迦得却说道:“将军所言虽然在理——大元帅阿布内携王之幼子退守北方,但那一带多为平原,我军无力与彼国铁车阵相抗!而南部支派各自为政,没有一个服众之人出头统领。一盘散沙,难保不被各个击破……”

大卫沉吟道:“长老所虑极是!这南部各支派的首领,长老心中可有人选?”

迦得轻轻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除了将军之外,我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八十

堂中群雄都面露喜色,均眼望大卫,看他做何决断。大卫却答道:“此事关系重大!我要与众兄弟商议后,方能决定。请长老们再等些时日,三天后自有回音。”

迦得笑道:“将军谨慎!该当如此。老夫先行返回希伯仑,静候佳音!”

大卫偕众将陪同犹大长老,直送出庄外五里,众人话别,大卫看迦得上马而去,观他身形外貌与大祭司山默尔倒有几分神似。想到神人已经仙去,自己少了一个可以倚靠,能够指明方向、出谋划策的得力智囊,不由得生出些许怀念……

群豪重又回到亚杜兰庄,只见乌利亚与祭司亚比亚瑟,已在大堂等候。大卫问道:“城主在山上已见过了犹大的诸位长老?”

乌利亚答道:“是!末将已知犹大支派有意邀请我主再掌兵权,统领其一脉人马,坐镇以国南部。”

大卫笑道:“城主既知其意,有何见教?”

乌利亚呵呵一笑,说道:“众望所归,却之不恭!”他言简意赅、惜字如金,但寥寥数语已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两人相对哈哈大笑。约押也笑道:“既然我主已决定接管犹大支派,之后该如何行止,我等敬候将令。”

大卫说道:“还是请阿希则、亚哈济两位兄弟说说目前时局态势。”

阿希则答道:“我二人刚从北边打探回来——眼下阿布内元帅领以军大部,护送王家内室退守北方,立扫罗之子伊示波为以色列王,得拿弗他利、玛拿西、西布伦各支派相助,暂时保得前王一脉血统。”

亚哈济接着说道:“非利士先锋拉哈米在书珊城豪取大胜——约旦河一带,及示罗、示剑已被敌国占据。现在我国已被南北分割,确是不可等闲视之!”

亚比亚瑟忧心叹道:“照此看来——我主理当早做打算,不可耽延啊……”

大卫笑道:“祭司大人无须担忧!我已有计较——请城主、比拿亚率本部兵马留守亚杜兰寨。其余兄弟与我明日启程,同赴希伯仑。”

比拿亚问道:“将军前往希伯仑,可得大军数万!留我部在此,是何用意?”

大卫答道:“如果一切顺利,在犹大支派可得精兵十万!我意分兵三万,交与你二人率领。由亚杜兰山南面杀出,端了非利士的一万守军!届时二位可趁胜追击,深入敌境。我领余下数万人马,收复书珊、示罗、示剑等地。破了他的铁车战阵,斩他巨人大将!我军两路齐头并进,歼其精锐!令非利士国十年内,无力再来搅扰!”

阿瑟黑问道:“为何不一鼓作气,灭了这一外患?省得他死灰复燃,总来缠夹不清?”

大卫笑道:“如果我一路向南,只顾灭彼一国。身后大片领土就要为阿布内乘虚而入,我们耗费了许多的人力钱粮,驱逐了外邦强敌。结果得到的土地、人口仍和大战前一样,这摆明了是亏本生意,管家夫人可是不会答yīng

的……”

亚比该抿嘴笑道:“将军早就拟好了方略,却推我出来做挡箭牌。倒是真会做人……”

群雄一阵轰笑。雅雷金暗想:大卫考lǜ

周详!他既已知悉阿布内按兵不动,致使扫罗被围兵败!这以国的大元帅居心叵测、狼子野心已可见一斑。他先提防了此人,才不会步扫罗的后尘……

当晚,亚杜兰寨山上山下,大排盛宴。既为迎接新入伙的贾比盖二人,也是激战前的壮行酒——所有人都清楚:一场血战在即,阵上刀枪无眼、箭矢无情,也不知数月后,这里还有几人可以再重聚……平日感情深厚的都依依不舍,只盼这一夜漫无尽头,第二天的太阳永远不会升起,大家只要一直吃喝享乐就好……

大卫也放怀饮酒,已有了五、六分醉意。他高声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明日还要赶赴希伯仑。大伙儿散了吧!”

主帅令下,莫敢不从。众兵将虽有些不情愿,也只得回营安歇。大卫踉踉跄跄晃到后院寝室,推开房门刚一进屋,就听到内室里洗浴水响——他新得两房**不久——少年夫妻,二女共事一夫,天天享shòu

人间乐事。此时鼻中闻到亚比该惯常使用香料的清香,耳中听得沐浴木桶中,轻轻撩动澡汤的滴滴声响,登时令他心跳加快、血脉贲涌。

他悄悄踱到门边,向里望去,只见大木桶里一名女子正在坐浴-,虽然面朝向里,但一头黑发,肯定不是亚比该!大卫心想:亚希暖妹子怎么就已经回来洗浴了?……

他并不出声惊扰,只是默默欣赏她露在桶上洁白的双肩,左右手交替用丝巾轻柔的抚过双臂——优雅的姿态;匀称结实的线条,让大卫只觉口干舌燥,禁不住出言调笑:“亚希暖妹妹,你的肩膀真好kàn

……”

那女子突然发觉有人在外窥探,先是一惊,紧接着“噗哧”一笑,柔嫩滑腻的嗔道:“大卫兄弟吃了酒,连姐姐妹妹都分不清了?……”

这声音一钻入耳,大卫心头一震,顿时酒醒。寻思:怎会是贝丝芭姐姐在这里?……想要退开,又想要多看几眼,一时手足无措,颇为狼狈。

正在尴尬,屋外亚比该、亚希暖捧着几件里衣,飘然入内,见大卫站在门边,神情古怪,立即了然。亚比该笑道:“我主切勿多心!贝丝芭姐姐随城主下山。慕我香汤之名,特意一试。不料我主酒席就已经散了。适才我二人去为姐姐拿些换洗衣服,竟致有此冲撞,都是我的过错……”

大卫想到乌利亚阴郁内敛,拳脚功夫未逢对手,倒有几分畏惧——万一被他知晓自己偷窥其爱妻洗澡,虽是无心之失,也难脱猥亵之嫌,他低声说道:“今晚之事不可对其他人提起!切记!要紧!”

贝丝芭在里屋笑道:“大卫兄弟无需担忧——这是你的睡房内室,你又是新婚燕尔。你的那些兄弟们识趣得很!不敢随便进来。这事不会有第五个人知dào

,你只管放心!”

大卫心乱如麻,尽管贝丝芭的安慰很在理,仍难抚其心。他吩咐亚希暖:“快给姐姐换好衣裳,速速送出屋去!免得人多嘴杂,传扬开来,可不好听……”。

大卫回避到侧室,背负双手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转个不停。虽然他明知有些意念实在大大不该,仍然不住在想:贝丝芭姐姐比亚希暖长了十多岁,体型仍与少女无二!当是未曾生育的缘故……他脑中不断浮出贝丝芭曼妙诱人的体态,回想自在逃城识得这位大姊姊以后,对她那种既微妙又难以言状的情感,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次日清晨,大卫起身梳洗已毕。亚比该万般不舍,轻轻走近,说道:“来日交锋,战况必定惨烈!可要小心在意……”

大卫轻抚她面庞,笑道:“我十七岁统兵以来,极少亲自冲锋陷阵。全靠那些兄弟们舍生忘死——夫人大可放心。”

亚比该捧上一个半尺见方的锦盒,说道:“非利士铁车阵的破解之法,都在这小小盒中,我已写得明明白白!将军到时拆开,敌阵战车翻手可破!”

大卫问道:“为何不能现在打开?”

亚比该笑道:“现在就知dào

了……将军对妾身的景仰就要打个六、七分的折扣了……”

大卫正色道:“我对夫人敬若神明,爱若至宝!那份景仰从来都够量足秤,几时有过折扣?”

亚比该啐道:“将军越来越会嚼口弄舌了……”

大卫看她装出一副薄怒含嗔的模样,说不出的俏丽可爱,忍不住在她唇上深深一吻。接过她手中锦盒,说道:“夫人在山上稍待几日,半月之后即可到希伯仑相聚……”

说完,转身出门。召集众将,点齐五百骑兵。带上约押等人直奔希伯仑。亚杜兰峰只留下乌利亚、比拿亚领五百人驻守。专候他得犹大精兵之后,拨三万大军来——从亚杜兰山南面杀出,袭取非利士国腹地。

五百余人轻骑快马,没有辎重。毫无阻碍,一路向东,申时已至希伯仑。犹大长老迦得早已接报,率其余长老在离城五里处相迎。遥遥望见亚杜兰寨人马风尘仆仆,驰到近处。但见坐骑神骏、兵丁英武!长老暗暗赞道: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以色列全地十二支派,若是一致推举大卫为王:治理全国,哪容得非利士这一小邦屡为边患?

大卫看见迦得亲自出城迎接——手拄一根长长的木杖,高大身躯立在风中,须发随风微微飘摇。不禁想起六年前,自己幸得逃城群雄相助,取来二百非利人阳皮为聘礼,迎娶了米可公主。神人山默尔也如这般,在示罗城外等候……

然而斗转星移,如今已物是人非。大祭司刚刚仙逝,米可也早为他人妇,旧日恩情或许早就淡忘……自己也新得两房**,正饱享鱼水之欢!一时感慨万千,只觉得世事无常、天意难测……

迦得扬声叫道:“大卫将军远来辛苦了!”他中气充沛,语音洪亮。话音送出,远近众人尽皆听得清清楚楚。

大卫见他露了这手狮吼的功夫,寻思:看来这位长老也身负异术法力,和大祭司山默尔一样……急忙跃下马来,上前施礼答道:“有劳长老远道相迎!”

迦得笑道:“将军应老夫之邀,愿执掌我犹大一脉。保境安民,驱逐外侮——识大体;顾大局!实令我心畅慰!”

大卫说道:“我父家本就祖居伯利恒,隶属犹大支派。追根溯源,仆人也是犹大一脉!既然长老信得过末将,愿委以重任。末将怎敢推辞?”

迦得哈哈笑道:“将军既是犹大一派,做这犹大王。那真是实至名归啊!”

八十一

约押一听长老这样说,立即带头高喊:“犹大王!犹大王!”余人尽都附从——五百精兵齐声振臂高呼:“犹大王!犹大王!……”

迦得见这声势浩荡,甚是喜悦。上马在前带路,把这支劲旅引进希伯仑城。大卫领军甫一进城,就见两边百姓群众汹涌夹道,争相观看新王尊容。忽然有人牵头叫喊:“犹大王!犹大王!……”合城军民立时响应,数万人一齐发喊,顿时声震四野,入彻云宵。

当此情景,大卫忆起六年前,曾在示罗行险——以少敌多,用火牛乘夜踏破非利士军营,完胜凯旋,城中妇女迎接欢呼:“扫罗杀死千千,大卫杀死万万!”——两相对比,何其相似!他心里寻思:我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君王将相,传名后世。只不过尽了自己本分,唯求与人和睦;结友交心。怎就这般得人心;受人拥戴?想来是命中注定——以色列的神要我做这犹大王,任他是谁,拦也拦不住……

迦得命城中守军,领大卫的嫡系亲兵前去营地歇息,自陪同群豪来到议事大堂,商讨进军方略。众人分宾主落座,迦得定要大卫坐首位,大卫坚辞:首位须得长老上坐。

两人正在你推我让,堂外探马来报:“启禀我王、长老!前任大祭司之子约珥、阿比亚领以法莲支派精兵三万,距希伯仑已不到十里!彼军来使现在外边,候我主宣召。”

大卫一听这这两个“老朋友”率大队人马径来希伯仑,不知有何用意……迦得问道:“约珥、阿比亚领兵而来,是要与我犹大支派合兵抗敌么?传他使者进来说话。”

须臾间,使者进到大堂,行礼见过长老,说道:“以法莲支派:户沙,奉命来传信息予希伯仑同袍——我派约珥、阿比亚两位将军,尽起山中精锐,与犹大支派联军,愿共击仇敌,收复失地!”

迦得喜道:“大祭司之子当真不堕父之威名,值此国难之际,愿与我辈同赴疆场。果真虎父无犬子啊!”

户沙谦逊了几句,迦得便命人领他到驿馆安歇。待他去了,大卫才说道:“约珥、阿比亚这两人,末将在数月前曾与之打过交道——其心不善、其行拙劣。此番大张旗鼓而来,未必见得纯为合兵退敌……”

迦得点头说道:“嗯……我也素闻这二子全无父风,在圣殿与妇人苟合行淫,捞取百姓献上的祭肉只为肥己!此次兴兵前来,表面……话说得漂亮,也不知存心若何……”

阿瑟黑叫道:“管他安什么心!如果是友,大伙儿就齐心协力、同仇敌忾。如果来者不善,就一刀喀嚓了断!”

众人齐声大笑。迦得自忖:大卫手下猛将如云,希伯仑城驻军上万。就算约珥、阿比亚居心不良,自也不惧于他……当下传令:摆开盛宴,为亚杜兰寨人马接风!另遣人出城通报约珥、阿比亚,让其也来赴席。

傍晚时分,酒肉菜肴整顿齐全。希伯仑的达官贵胄同都就席——议事大堂右首一侧长桌坐了大卫与其众将,左首一侧坐了城中要员,迦得居中相陪。他旁边又设一席,虚位以待,当是为两位祭司公子准bèi



群雄刚一落座,堂外传令官就高声宣道:“约珥、阿比亚将军到——!”

迦得听他二人来了,连忙起身离席相迎,城中官员要人也纷纷相随。唯有大卫这一席无人动弹,只顾大吃大喝。

过了片刻,果见一群人,众星捧月般拥进两条汉子。大卫一看正是神人山默尔的两个不肖子——他对这两人实无好感,不愿虚情假意的说些恭维话,行一些虚礼。沙玛等众将见主帅并不理睬来人,知dào

大卫心中不悦,更加无所顾忌,索性猜拳行令,大声劝起酒来。

约珥、阿比亚一看大卫在座,而且大模大样,对自己兄弟二人熟视无睹——想起此前两次三番被其羞辱,不免也是心头火起。只是碍于迦得情面,也知dào

他手下人多势众,不好立即发难。忍了怒气,愤愤不平在长老身旁一席坐了。

迦得察觉这气氛有些异样,马上打圆场:“呃……今晚希伯仑聚集了以色列数一数二的英雄好汉!待我为各位引见……”

阿比亚阴阳怪气的说道:“长老所指的数一数二——就是伯利恒的大卫吧?”

迦得笑道:“原来几位将军早就相识,那再好不过了……”

约珥淡淡说道:“正因为相识,才觉得长老所夸数一数二……有些人是名不副实!”

阿瑟黑叫道:“如果我主大卫认了第二,这以色列中有谁敢自称第一?”

沙玛冷笑道:“只怕这后来的,连数五数六都排不上……”

伊勒哈接口道:“数五数六哪轮得到他们,最少也要数八数九啊……”

亚哈济、阿希则等人随即起哄:数十……数二十的不断往上加。约珥怒道:”不必在此逞口舌之快!眼下非利士国已得约旦河平原一带诸城——示罗、示剑都落入其手。你我两家分兵各取一城,之后再收复书珊!先进书珊城的,才是真英雄;真好汉——才够格做犹大的新王!”

迦得见他赌气,急忙说道:“犹大支派已奉大卫将军为王,统领全族兵马……”

大卫突然说道:“长老请听我一言——适才祭司公子的提议甚合我心,试想若是功德不足以服众,怎可僭越王位?就算称王,那王位也不久长!就依约珥所说:我两家分取示剑、示罗,之后先下书珊城者,为犹大王——余人不可再有异议!”

阿比亚见他应战,立即说道:“既然大卫将军应允……那我部攻取示罗,将军领兵直取示剑,你看可好?”

雅雷金冷冷说道:“你倒是真会挑肥拣瘦……”

迦得见阿比亚抢着捡便宜,也不禁有气,心想:示罗距此只有七、八十里。示剑远了一倍有余!他抢着要攻示罗,岂不是摆明了让大卫劳师远征,去啃硬骨头?……

长老赶忙发话:“自古为王者皆是顺应天命——天命所归,才能君临天下!我看拈阄最是公平,谁取示剑;谁攻示罗由上天决定。我们不可逆天而行……”

大卫却说道:“不必拈阄!我率军攻示剑,以法莲所部精兵取示罗。先入书珊城的就是犹大王!”

迦得见他居然自愿舍易求难,不由得钦服他的魄力,即刻昂然说道:“大卫将军胆识非凡!老夫佩服!既然以法莲有精兵三万,我也调犹大三万兵供将军调遣。这样两家兵力相当,二位祭司公子觉得可够公平么……?”

相形大卫的勇于担当、直面挑zhàn

,他耳闻目睹了约珥、阿比亚的言行后,对这两兄弟已颇为不齿,声色辞令中显有奚落之意。

约珥也不去理会他语气讥讽,说道:“大卫将军远征示剑,路途着实不近!为了公平,我部愿在犹大兵马出发三日后,再启程……”

大卫笑道:“两位无需相让,只要彼部人马已经整装齐备,何时进兵皆由两位定夺,不必顾及我部!”

阿比亚看他神色自若、谈笑风生,一副十拿九稳的架势,丝毫没把自己兄弟放在眼里,心想:这可是你夸下的海口,如果失手,须怨不得我们……

他高声说道:“我与大卫两家约定:各领三万兵,我攻示罗,他取示剑。先进书珊者就是犹大王,统领号令以色列南部山地——这里众多长老、祭司、达官显要都是见证!以色列的神在天上鉴察,不得反悔!”

大卫应道:“人神共鉴!若是悔约,必遭天遣!”二人击掌为誓,定下豪约。

阿比亚、约珥也不赴宴,直接出城回军营——传令三军:明日清早开拔示罗。大卫见他二人自去,才对迦得说道:“末将与约珥两人虽订了豪赌,但仍是国事为重!恳请长老再调三万兵去往亚杜兰山,听由我帐下乌利亚、比拿亚统管——这支兵要从山南杀出,直袭非利士腹地!这样彼国三面受敌,必不能兼顾,溃败只在半月之内……”

迦得笑道:“将军凡事以大局为重,必蒙上天眷顾!这犹大王之位非将军莫属——我即刻调集三万大军。待以法莲所部,兵发示罗后,开赴亚杜兰山!”

两人相对哈哈大笑。阿希则笑道:“那两个脓包这一去,必要断送不少我族兵马,想来真有些可惜啊……”

迦得捋须笑道:“到那时,以法莲支派也要心悦诚服听命于新犹大王了……”众将哈哈大笑。当晚吃喝饱足,各自歇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迦得一大早便来到大卫下处,看他已聚集了众将,正在商讨进兵路线,问道:“各位将军昨晚睡得可好?”

阿瑟黑答道:“别人我不知dào

——我老黑脑袋一沾枕头,刚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天就亮了……”惹得众人一阵开怀。

迦得笑道:“老夫特来告知大卫将军——以法莲大军已拔寨启行,取道示罗。犹大支派三万兵,午时便可集结。敢问将军如何调度?”

大卫说道:“沙玛、伊勒哈听令!你二人引这三万兵马,前往亚杜兰山。会合逃城城主、比拿亚所部。统一听乌利亚号令!千万告诫城主,破敌之后,只许推进二十里,不得擅自深入!”

八十二

二将高声应命,自去接管犹大军兵。迦得又道:“将军先调了这三万兵,去攻打非利士本土——再要从犹大各处调三万兵来,须得明日方能进取示剑。这征程本就较示罗遥远,又拖了整整一天的行程,老夫担心阿比亚兄弟先入了书珊,那可不妙……”

大卫笑道:“长老放心!我已得确报:敌方先锋猛将拉哈米领四百铁车,驻守示剑。一旦以法莲大军先攻示罗,他必要引兵来救!我部迟一日发兵,反倒占了先机!我欲亲率五千轻骑,奇袭书珊!敌军元帅伊斯贝拥四百铁车,坐镇书珊城——擒贼先擒王!末将破城斩帅,敌兵必要丧胆!加之亚杜兰山一线,非利士防营被我军攻破,届时敌国已是四面哀歌,只剩拉哈米一支孤军……”

迦得拍掌笑道:“将军果然善会用兵!不过将军先取书珊,却未下示剑,只怕到时约珥、阿比亚还是不服……”

大卫答道:“长老不必多虑!我还有二万五千军未动——这支兵我交由约押、阿比塞统领。趁拉哈米援救示罗之际,攻取示剑!如此一来,约旦河一带失地尽都光复!”

迦得赞道:“将军运筹帷幄,考lǜ

周全!但这计策环环相扣,倘若有一环不如事先所料,难免战局陷入被动……假如以法莲人马攻不进示罗,拉哈米固守示剑,将军也一时难下书珊,如之奈何?”

大卫说道:“所以还请长老居中策应,多派探马,往来通报讯息。如果战事未按预料进展,也好随机应变!”

迦得答道:“将军凡有所命,老夫无不遵从……”

当下计议已定,大卫偕众将出城送别伊勒哈、沙玛领军折返亚杜兰山。迦得召集犹大军中将领及千夫长,切切嘱咐众将官须得听从亚杜兰寨号令——以色列全族都明白:如今扫罗沙场殒命,国家几被一分为二,盖因他作茧自缚,逐走了大卫……遥想大卫掌兵之时,非利士人根本无力越过边境,又怎会有今日横祸?

犹大兵将见本族长老力推大卫为本系支派首领,无不欣慰!又见伊勒哈、沙玛生得雄伟魁梧,有拔山吞河之气度——不消迦得吩咐,欣然听命。

大卫待这三万军去讫,回入城中密召阿瑟黑、阿希则、亚哈济、贾比盖、雅雷金五将,悄声交待道:“明日奔袭书珊,需得辛苦五位先行一步。”

五人应道:“我主尽管吩咐,末将等岂有不从?”

大卫取出亚比该赠的锦盒,说道:“我们调兵遣将,四处出击。非利士人也必得到探报,做了防备。书珊城尚留有四百铁车,我五千轻骑正面交锋,绝不能敌!这有两瓶秘药,可破其车阵!”

阿瑟黑看那锦盒不过半尺见方,即便装满药膏最多也就三、四斤重,不禁要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厉害东西,竟能破敌铁车?”

大卫笑道:“这是夫人配制的秘药!药力非凡,足可破其车阵!”

阿瑟黑问道:“这药要给谁吃?莫非我主想凭此烈药,毒死敌人全军?兵不血刃,夺回书珊?”

大卫答道:“非利士所仰赖的不过是铁车犀利!而战车须得骏马拖动,在马的饮食里下药,可比在人的饭食里投毒要容易许多……”

五将登时会意,阿希则又问道:“如果敌军马匹一夜之间全都暴毙,他们必晓得我军已有人入城,那时闭门紧守。我主区区五千轻骑,如何能够破城?”

大卫说道:“这药并非致命剧毒,只是通便的泄药而已……”

阿瑟黑哈哈笑道:“原来上次给扫罗吃的,现在轮到给马吃……”

余人都不知dào

之前“泄药典故”——均有些摸不着头脑,满头雾水,但已明白这药是下在马食中。敌兵战车无马可用,自然是一堆废铜烂铁。

大卫又吩咐道:“贾比盖、雅雷金两拉兄弟,祖居书珊城,对那里的地形街道了如指掌。到了城里,由他们带路,找到敌营马厩,应当不难。这药水,夫人已经精制浓缩,只需在马槽饮水里滴入少许即可……”

二人新来入伙,就逢大战。建功在即,自是不甘人后,高声应道:“将军只管放心!这等小事,必定信手拈来!”

大卫点点头,又道:“我明日一早发兵——快马加鞭抄近路直行,午后就兵临城下。你等今晚就要潜入书珊。翌日与我里应外合,破城杀敌!”

亚哈济说道:“这次又是夜间赶路,还望我主借宝器一用。”

大卫不愿在新部属面前炫耀“仙人指路图”——只把亚比亚瑟家的定位神器取出,交与他,说道:“兄弟们有了这宝贝,必不至于迷路!”

阿瑟黑嘀咕道:“这回战事紧迫,要跟时光比脚程,只怕没有热食吃了,又要吃那些又冷又硬的腌肉!”

大卫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铁匠雅望班造了许多空心马蹄铁:钉在马掌上。我们只需把油盐、牛肉塞入其中。但不要塞得太满,留有空隙。这一路驰骋到书珊城下,骏马飞驰,铁蹄与地面摩擦产生的热度,足以煮熟鲜肉!”

雅雷金大声赞道:“这主意当真绝妙!牛肉在中空的马蹄铁里来回上下翻滚,犹如在锅里翻炒一般——谁会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阿瑟黑笑道:“这等精灵古怪的点子,想必也出自亚比该夫人!”

五虎相对大笑,别了大卫,自去收拾短刀、马匹。结束齐整,出希伯仑,催马直往东去,驰奔书珊城。

沿途并无阻碍,一路狂奔。傍晚已近示罗,远远望见约珥、阿比亚率领的以法莲精兵在城外扎下营盘。

亚哈济说道:“这两人行军速度倒也不慢!到了此处,并未贸然攻城,看来也不傻!”

阿瑟黑接道:“示罗城坚!当年非利士数万大军强攻一天,我方虽只数千守军,也保得城池未失!眼下非利士人只需守住这一夜,明日拉哈米援军即到。那时铁车一冲,以法莲所部只能退入山中,方能自保!”

阿希则笑道:“照此算来——约押、阿比塞两日后可下示剑,我主再取书珊!那时便把拉哈米四面围住,教他插翅难逃!”

雅雷金、贾比盖更不多言,领三人绕过以法莲兵营,继xù

向东。这书珊城在示剑、示罗以东约摸八十里——这次非利士元帅伊斯贝,联兵亚玛力人,取道基利波山。快速进入平原地带。倚仗铁车威力。连下以国数城,还围歼了扫罗父子,令以色列全地震动!目前先锋拉哈米已进驻示剑,直欲趁对方群龙无首之际,一鼓荡平以国北部各支派!

八十三

阿瑟黑等人直到夜深人静、星斗满天,终离书珊只有五里。贾比盖说道:“各位兄弟且住!这里离城不远,我们最好弃马步行靠近,免得被敌兵发觉!”

亚哈济答道:“正该如此!”

雅雷金说道:“南边有片树林。可将马匹藏于其中,我等悄悄潜入城去。”

阿瑟黑说道:“这四下里黑漆漆一片,亏得有你们两个带路。不然真得费些周折……”

贾比盖笑道:“大卫将军凡事料得周详,他安排我等夜入敌城——这事不摊到我俩头上,他怎能放心?”

阿瑟黑赞叹道:“那是当然——我主大卫自十七岁出道,就有大将之风!用人调度,无不妥当!老黑我是心服口服……”

五将缓缓策马进入树林,四处察探,确定并无非利士巡岗。才把马匹拴在林中,阿瑟黑低声说道:“现在可尝尝那马蹄铁牛肉的味道了!”

其余四人都轻笑不语,纷纷取出坐骑四蹄中的鲜肉——立时鼻中闻到一股肉香,捧在手中,尚有温热。阿希则往嘴里塞了一块,啧啧赞道:“嗯……好吃!好吃!”

马路藏肉终究有限,转眼就一扫而空!阿瑟黑抹了抹嘴,手一挥,率先窜出林子。

他刚奔出五、六丈,身边两条人影掠过,挡在前面。却是贾比盖、雅雷金。阿瑟黑吃了一惊,心想:这两人脚步也如此之快,竟不逊于我……

雅雷金说道:“黑将军奔跑如飞——兄弟早有耳闻!不过这四周道路还是我二人较为熟悉,将军暂且忍耐片时,由我俩头前引路为好……”

阿瑟黑笑道:“两位兄弟过谦了!是我性急,只想着快点进城……嗯……入城之后,我们如何动手?二位可有计较?”

贾比盖说道:“我们曾从西面城墙偏僻之处潜入书珊,盗了扫罗尸身。这次咱们也照样走回老路——进入城里,换身衣服,大摇大摆找到马厩,悠闲下药……”

阿希则等人已知其“换身衣服”所指为何,都会意一笑。亚哈济问道:“下药之后,我们要在何处藏身?虽然穿了非利士军装,但我们言语外貌与彼族人总有差异——天色大亮,就会被敌人发xiàn

……”

雅雷金笑道:“贾比盖在书珊有个旧相识……完事之后,我们就去她家中暂避。”

阿瑟黑呵呵笑道:“她?……原来贾比盖兄弟还喜欢这调调……”

贾比盖正色道:“将军不要想岔了!她确是个女子,但在书珊无依无靠,无田无地;无以为生。幸得有几分姿色——迫不得已做了那卖色营生。我见她可怜,常施舍一些柴米予她,并无其他瓜葛。”

阿希则笑道:“兄弟扶危济困、光明磊落,自是不屑旁人闲言闲语!不过……如果真是对其有意——我军攻取书珊,兄弟也是首功!我主必要升帐拜将,到时衣锦还乡、功成名就!明媒正娶讨了做媳妇,也不失光彩!”

五人相对轻笑,不再多言,鱼贯出林。阿瑟黑跟在雅雷金、贾比盖后面,只觉他二人迈步轻捷灵便,足底尘土微扬,脚力也是非比寻常,寻思:不知以色列中,还有多少默默无闻的英雄好汉,要来投奔我主大卫……

不多一时,五将悄无声息掩到书珊城西一处黑暗墙角。雅雷金示意余人稍待,自己首先上城——他轻身一纵,已攀上城墙,手脚并用,像只大蜘蛛,慢慢爬上城头。亚哈济等人心里暗服:这手游墙的功夫,穿堂入室可好用得紧……

但见他快到城头,或是墙上已无凹凸着力之处。雅雷金拔出短刀,插入砖中,借力一跃,翻入墙内。过了片刻,一条粗索缒下。四人缘索而上,眨眼间,五只猛虎全都进了书珊城。

其时已是夜里三更,当值岗哨均睡意渐浓,往来巡查都是例行公事,形在神游。贾比盖二人于这城中各处路径烂熟于胸——专拣僻静无光路钻行,避开城中多支守夜小队,渐渐摸到敌军巡防的规律。五人埋伏在一条小巷里,静待时机。

不出所料,一支六人巡逻队提着灯火,悠哉悠闲踱到巷子口。这些非利士人怎料到死神正在恭候?才觉得一切平静如常,正想退出,四人已被捂住口鼻,利刃断喉!剩下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刚要高声示警,却被一双大手抓住脑袋——西瓜砸冬瓜!“怦”一声,脑浆迸裂,哼也没哼便死于非命……

阿希则等人把兵丁尸首拖到一座空屋内,剥下军装换在身上——书珊原本居住的以国百姓,多数都逃避战乱迁移北方,未及逃难的平民不多,而非利士国因立足不久,也没迁入大量人口,所以城中空房甚多。

五将换好衣服,重又点燃灯火,堂而皇之穿街过卷。雅雷金在前东转西绕,四更未到,五人已寻见敌兵马场。阿瑟黑早把秘药分做两瓶,他们扮作巡查岗哨,在马场里四处闲逛,趁人不备,就往马槽水中滴入泄药……

一个更次未过,所有战马的饮水里都被做了手脚。阿瑟黑看药水尚未用完,担心药力不足,索性把瓶中剩余全倒在手边一个马槽里。他轻声说道:“事成了!快去寻贾比盖兄弟的相识……”

雅雷金微笑点头,依旧不紧不慢在前引路。一行人曲折迂回来到一座木屋前,贾比盖看门上一块木牌,朱红色一面朝外,不由得心酸:如今兵荒马乱,勒荷还要接客维持生计。一个娇柔弱女子,着实不易……

八十四

其他人看见门上木牌,也知表意,都眼望贾比盖,凭他决断。贾比盖稍一沉吟,拔出短刀,楔入中间门缝,轻轻撬开门闩,推门进屋。

他右脚刚迈过门槛,只觉头顶劲风不善,有人暗中偷袭——他应变奇快,抢前半步,左手探出已抓住对方腕口。入手纤细,却是个女子!他心中顿时雪亮,低声说道:“勒荷!不要害pà

!是我……”

那女子一声惊呼,颤声道:“啊……是……贾比盖哥哥?……”心情激荡,手上一松,木棍掉在地上。

雅雷金笑道:“还有不少哥哥哩!”

勒荷喜道:“你们都回来了?咦?他们是……”借着昏黄月色,她已瞧见雅雷金身后站着几名非利士官军。

贾比盖说道:“妹子勿要多心!都是自己兄弟!这屋里,就你一人?”

勒荷答道:“并无旁人,就我一个!”说罢,将五人都迎入房中,点亮灯火。

阿瑟黑举目四顾,看这房虽不宽敞,但房顶却搭得挺高——房梁离地足逾一丈。当中摆了一个木桌,几张小椅——右边有个扶手木梯直通向上,想是建了个阁楼,是她的睡房,也是她接待嫖客之所。细瞧那女子容貌,虽不及亚比该的风华绝色,却也生得清雅秀丽,不免暗叹:可惜……可惜……

雅雷金说道:“书珊城陷落。妹子还能在这虎狼窝中,独善其身,也难为你了!”

勒荷幽幽叹道:“我孤苦一人,无可依靠。去到哪里都是一样,无论以色列人、非利士人,还是亚玛力人,到了我这,都是付钱的主顾……”

亚哈济问道:“那你今晚并未接客,为何门外还挂了红牌?还手持木棒,守在门边。如果真有歹人闯进,你一女子又怎是对手?”

勒荷瞅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贾比盖说道:“妹子只管明言——这几位都是我朝大卫将军的手下名将!此番随同我二人先入城公干。午后以国大军即到城下,光复书珊之日就在眼前!”

勒荷面露喜色,说道:“原来两位哥哥已投了大卫将军——往后仕途无量了!”

阿瑟黑笑道:“不错!他二人立此大功,封侯拜将只在早晚——你还没说,为何今晚挂出红牌,却不接嫖客……”

勒荷答道:“自从扫罗兵败,书珊被未受割礼之人掌管。他们见我这一干弱女子,又是做那色相营生,对他们毫无威胁。因此这城中所有艺妓都保住了性命……只是天天有人上门。听说还有个大官要来,我不胜其烦,只好挂牌推托……刚才这位将军想是从未去什么风月场——我这红牌朝外:表明本姑娘不接客!如果真遇上贼兵强逼,也只得拼个玉碎……”

阿希则心中一动,问道:“大官?什么大官,你可知dào

?”

勒荷皱了眉头,回忆道:“我也不知是个什么官,只是排场挺大,前呼后拥的,好像叫什么‘伊斯贝’……”

五将乍一听这“伊斯贝”之名,无不喜出望外!亚哈济说道:“如果姑娘愿意诱这伊斯贝来嫖宿,那可是头功一件!”

勒荷问道:“那个伊斯贝是什么人?”

雅雷金答道:“他是这次非利士、亚玛力联军的主帅。如果我们在此将他生擒活捉,或可胁迫敌人退入基利波山以南地区……”

阿瑟黑笑道:“若能如此。我主大卫先入了书珊,名正言顺就是犹大王了!那约珥和阿比亚再也无话可说……”

勒荷又问道:“你们只有五个人。就算擒住了那个非利士元帅——他手下兵将成百上千,万一他豁出性命不要,自行了断。你们即便以一当百,也难免会同归于尽……”

亚哈济说道:“所以你得捱延时刻,拖到午后,我主大兵压境,他的狗头又是旦夕不保的——而且铁车战阵无马可用……嘿嘿……我看不但是战车无马,只怕连骑兵也无坐骑可乘!他权衡轻重,并无胜算,还是留得性命,全身而退为上!”

勒荷奇道:“非利士人怎会无马可用?”

贾比盖笑道:“妹子不用操心这些……只管诱他前来,我们自有道理!”

勒荷晓得这几人均是艺高胆大之辈,浑身是胆!不仅潜入了敌城,还要活捉对方首领,不禁对这些真男儿满了敬佩,说道:“要他前来并不难,我只需将门外木牌换了另一面,自会有人通报于他……”

阿希则说道:“如果那元帅来了,在这屋里擒他不难。但这城中还有上万敌兵,如何才能制得他服服帖帖,由我五人摆布,还得想个法子……”

五颗脑袋凑在一起,商议了好一阵,才定下计策。阿瑟黑笑道:“这事有趣!好玩——好玩!”

勒荷听他们安排确是饶有趣味,也异常冒险!交待嘱咐自己的言语,默默念诵,然而心里七上八下,难免忐忑。雅雷金催促她道:“妹子快去把木牌换了——若是那伊斯贝不来,大卫将军领兵先到了……我们排的这场好戏,就看不成了!”

勒荷看他们个个跃跃欲试、满心期待的样子,寻思:这几位将军真够胆大妄为,区区几人就敢在敌城的心脏腹地,戏耍玩弄强敌……尽管她心底嘀咕,却不违拗,依言把门上木牌换了一面。

五将径到阁楼上,各自准bèi

——吃了干粮,闭目小憩。勒荷折腾了后半夜,也感疲倦,自寻了地方和衣而卧。

天色微亮,阿瑟黑便听到街上马蹄声响,随后在门前停下。他缩在窗边,蹑手蹑脚向外张望,只见十余名非利士骑兵,当中簇拥一个满脸横肉、满腮胡须的将军到了勒荷的房外。

他向其余同伴做个手势,大家会意——阿希则、亚哈济飘身下楼,剩下三人各披上一件黑袍——布袍从头直垂到脚,只剪出两个小孔视物。

那非利士元帅伊斯贝,自从翻越基利波山以来,连战连捷,占得约旦河一带数城,一扫以往,连连受挫于大卫的颓势!本国君王数道表章嘉奖——赞其开疆拓土有功,令本国领土扩大了一倍有余!班师凯旋之日,必要赏地封王。他志得yì

满、目空一切,仿佛天下无dí

一般。在书珊城中恣意放荡醉酒!听部下言道:这城中有位名妓勒荷——床闱之技,叹为观止,凡与之交欢男子,无不生发相遇恨晚之感慨……

八十五

世间奇闻轶事往往传来传去、众口烁金,到最后面目全非——伊斯贝听军中传言已传得神乎其神,心痒难耐,数度求见,却吃了闭门羹。他深知这等事倘若强求,非但不得欢娱,反而食之无味……猜想或是因为名媛接得客多,身体疲乏。于是他严令部属不可再上门叨扰,专等养好了名妓身心,只供自己享shòu

一回……

他已下令城中巡查兵丁,一旦发xiàn

勒荷门上木牌——不再是朱红色一面朝外,即刻来报。有人邀功心切,路过门前,看见勒荷已把木牌调换,急忙飞报元帅。

伊斯贝的胃口已被吊得十足,接到喜讯,顾不得天刚黎明,便即登门。他整了整衣冠,轻叩木门,问道:“勒荷姑娘在吗?非利士:伊斯贝来访。”

勒荷听他说得客气,也朗声答道:“将军来得这么早?外面风凉,请进来说话……”

伊斯贝满心欢喜推门进屋,抬眼一看——美女倚桌而坐,单手支腮,仪态万千,果然妖饶,可左右却各坐了一条汉子。他心中期待顿时化为万分失落,问道:“姑娘这么早就接客了?咦?……你们是希伯来人!”

门外护卫听到元帅惊呼“希伯来人”,就有数人跃进房来。勒荷笑道:“将军多心了,这两位是我的表兄——多年不见,特来书珊探我……”

伊斯贝缓缓说道:“表兄?不是吧?如今约旦河一带战乱频繁,寻常百姓唯恐避之不及,哪有人这个时候还跑来探亲?八成是以军奸细!”

他话音刚落,只听“呛啷啷”声响,亲兵护卫纷纷刀剑出鞘。假扮表兄的阿希则、亚哈济眼皮也不眨一下,自顾端杯饮酒——这两人是大卫离宫逃亡后,才归其麾下。与伊斯贝从未战阵朝相。因此,非利士元帅不清楚他们的底细。

勒荷答道:“将军请不要多疑!这确是我的远房表兄——他们身怀绝技,经手做的可不是平常买卖!因此往来穿梭战场之间,并不为难……”

伊斯贝半信半疑,问道:“身怀绝技?怎样的绝技?本帅倒想开开眼界……”

勒荷说道:“刀枪剑戟、拳脚功夫,只属平常!他们有交神通灵、问星占卜之术,可预知未来……”

伊斯贝笑道:“纵然如本朝国师,聂班达那般的法力,也只能看到现在和过去之事——这世上真有人能预测未来?那我来问问:这次非利士、以色列两国交兵,最终胜负几何?”元帅的好奇心已被勾起,完全忘了此行初衷。

阿希则冷冷答道:“世事常常出人意料——将军此时连下以国多城,先锋官拉哈米神勇无dí

,自信凭借镔铁战车之威,不用两月,就可荡平以国北部各支派!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天命所归,岂是人力所能逆转?”

伊斯贝冷森森问道:“依你之言:本帅这次仍不得全胜了?”

亚哈济接口答道:“岂止不能全胜……你国还要损兵折将,退往基利波山以南!”

伊斯贝怒道:“休要胡言乱语,惑我军心!我部大军步步为营,已占领示剑!以军节节败退。怎可能转败为胜?!”

阿希则说道:“我夜观天象——看见南方将星陨落,西南一星明朗昭昭!想是以国得名将相助,破解了眼前危难……”

伊斯贝冷笑道:“一派胡言!……”他正要继xù

呵斥,屋外一名探马进来报道:“启禀元帅!亚杜……”这人见到房中有几个希伯来人,不知是敌是友。所报的重大消息可不能让闲杂人等听到,于是闭口不言。

伊斯贝令道:“你但说无妨!亚杜什么?……”

那人答道:“是!我军设在亚杜山南面的防营,昨晚被亚杜兰寨人马夜袭,伤亡六、七千人……”

伊斯贝叫道:“胞包!饭桶!亚杜兰寨充其量不过千余兵马,我朝国师聂班达,领一万精兵结营,以防大卫故伎重演,袭我重镇!又怎能有此大败?”

探马说道:“亚杜兰寨得犹大精兵三万,敌将乌利亚、比拿亚、沙玛均有万夫不挡之勇!聂班达国师与敌将斗法,被敌兵上将双棍化龙咬死,我军寡不敌众,已后撤三十里,退入立拿城……”

伊斯贝突然瞪视阿希则、亚哈济,恨恨说道:“亚杜兰寨……大卫出山了么?你们是不是他的手下?”

亚哈济淡淡说道:“我们是便雅悯人——书珊城勒荷是我们的表妹……”

伊斯贝目露凶光,手按剑柄,缓缓说道:“便雅悯也是以色列十二支派之一,纵然你等与大卫无涉,说不定也是扫罗残部!在这里妖言惑众、动摇我军心,罪无可赦……”他身后军兵见主帅已起杀心,都欲向前,把这两人乱刃分尸……

阿希则叫道:“是妖是神,是鬼是仙,请出来才明白!今天把神灵请来现个真身,也让将军知dào

不可轻易冤枉好人!”

亚哈济忽然连人带椅,平平向后滑出数尺,双手举起,左高右低,各捏一诀,口中念道:“亚伯拉罕、雅各的神,差派天使下界,助我辈降妖除魔……”

伊斯贝看他装模作样、煞有介事的做派,心里不住冷笑:把戏就要被拆穿,还在装神弄鬼,搬出上帝来壮胆……

他正以为得势,不料空中忽有三团黑影直扑而至,无声无息欺到顶门——大惊之下,亮剑出鞘希图自保,长剑挥舞刚划出半圆,只觉手里一轻,宝剑已被夺走。伊斯贝心头大骇,连退几步,回头环顾几名亲兵,看他们也都是两手空空,神情惊愕呆在原地——再看那三团黑影,已经悠悠挂在房梁上,一动不动。蓦地“嗖嗖……”数道寒光闪过,被夺去的刀剑激射而出,全钉入了头上墙板,只要再往下两尺,己方人众难逃开颅碎脑之厄……

木屋内光线昏暗,看不清那三团黑影是何方神圣,伊斯贝见他们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形同鬼魅,不似凡人——尽管外边天光已渐亮,他在这房里只觉到处阴森森的,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透脑门,额角冷汗渗出,心想:莫非这两人果有交鬼通灵之能?真把三个地狱里的厉鬼召来了?……

阿希则冷笑道:“耶利哥守城神灵:约书亚。有好生之德,不责尔等亵渎之罪,稍加警示,留汝等自行悔过!”

伊斯贝寻思:曾得先锋拉哈米来报——耶利哥城外石阵有希伯来人的金甲神镇守,让我部绕城而过,不可轻入!难道那神将天兵来到了书珊?但我听说上界天神显圣,应当光明圣洁才对,怎会这般鬼气森森?这二人满嘴鬼话,待我再试他一试……

他立时问道:“既是耶利哥守城神驾临,可否移动圣步到书珊城上,让我全军瞻仰圣容,好叫我邦得知:以色列有真神护庇。我国凡夫俗子,不可与之为敌……”

亚哈济答道:“当年真神向摩西显现,所站之处山摇地动、飞沙走石!凡不圣洁之民都被活活吞入阴间!如果天神约书亚向你全军发怒,只怕尔等皆无活命指望!不过,他要显一个神迹!好叫非利士国知晓:真有神与以色列同在,令你国偃旗息鼓、知难而退,免得多害无辜性命……”

八十六

其时各邦各国,均有法师术士,各国族人也都深信鬼神之说——有国以风为神;有国以雷为神;也有以牛以树为神者,所以凡遇不可解释的自然、天体现象,均视为神鬼之工:譬如日食、月食等类。

伊斯贝闻言,连忙恭敬说道:“真神要显一个奇事,又不伤我军一人。令我邦愚人可知有神灵亲与希伯来人同在,自当返回本国,息兵罢战。用金银铸起神灵真身,通国百姓,无论男女老幼,朝夕膜拜!”

亚哈济说道:“尔等稍候,待我问来……”他心底暗笑:这计策果然使得!把他们吓得胆战心惊,仓惶南返。我主就兵不血刃,轻松拿下书珊,做那犹大王……他故yì

喃喃有词一番,过了片刻,说道:“约书亚天尊说了:非利士国所倚仗的——不过是镔铁战车的威力!倘若彼国无车可用,有如鹰去其爪;猛狮无牙!天神已让你军马场马匹:今日尽皆腹泄乏力,无法拖车上阵!”

伊斯贝听他一语切中本邦要害,急命一名亲兵前去马场察探,那人疾奔出屋,飞马而去。还未到马场,便已听见里面人声鼎沸,乱做一团。他大声问道:“这里为何如此喧哗混乱?是否战马有失?”

马场监督见是元帅亲兵来到,而且一开口似乎已知战马有异——他深怕遭治失职之罪,战战兢兢答道:“将军明鉴!所有马匹昨天都还完好强健,今天一早起来,全……全体腹泄不止!下官也不知是……是何缘故……”

那亲兵举目观看场中。果见所有战马四肢无力,横七竖八瘫倒一地!他失声叫道:“以色列的神当真行了神迹!我等凡人岂能与之为敌?”

马场监督看他惊慌失措。催马扬鞭而去,不明就里。自言自语道:“什么以色列的神?行什么神迹?难道关于摩西的传说都是真的?真有神与希伯来人同在?元帅自顾逃命了么?……”

一时间,神灵显圣,相助以色列人的流言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遍整座书珊城。传到后来,已是添油加醋,难辨真伪:只说上天大神已派遣十二营天使,降临此地,要把非利士人全部屠戮殆尽!于是全城震动……几百年来。中东地区一直流传摩西率领百万以色列人过红海、出埃及的故事。相传上帝与摩西面对面说话,在埃及全地行了十个神迹,最后击杀了国中所有人畜的头生长子!法老迫于无奈,只得任由希伯来人重归故土。经过几十年的征战,他们终得迦南地为业。这些佚事心口相传,在周围列国,民众当中,早就耳熟能详,人们也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只因对上天神灵存着敬畏……

那亲兵一溜烟回到勒荷住处,慌慌张张跑到伊斯贝跟前,低声说道:“启……启禀元帅!马场中所……所有战马……果然全……全都无端腹泄不止!大军现已无……无马可用!”

伊斯贝闻报。脸色大变,偷眼瞧那梁上黑乎乎的三团物件,心想:就算那不是什么上天神灵。也必是通灵之物,才有此神通……况且希伯来人的约柜。也在城中。或许真有一股神力相助以国……

他正在狐疑不定,又有一名探马来报:“启禀元帅!大卫领犹大五千轻骑。绕过示罗,直奔书珊而来!”

亚哈济听了,登时心花怒放——再看伊斯贝脸上神情,猜那下在马槽饮水里的泄药已有效力,他趁势问道:“如何?天尊的神迹可应验了么?”

伊斯贝讪讪笑道:“多谢神人怜悯,未伤我军一人——仅是城中马场战马俱都无故腹泄。除了我帅府上尚有十余匹,眼下大军已无马可乘……”

阿希则说道:“当初贵国屡屡败于大卫手下,无法越雷池一步!倘若不是扫罗自毁蕃篱保障,将其逐走。与他交锋,元帅只怕也难求一胜……”

伊斯贝却是不服,说道:“我国当时铁车未成规模——如今铸成八百战车,在这平原地带,谅那大卫也难以抵敌……”

亚哈济高声说道:“约书亚天尊说:尔等还是执迷不悟?为何你国逢大卫必败,岂不知有以色列的神与他同在?他兵马未到,你所仰赖的战车已无马可用,难不成非要灭你全城军兵,才肯回头?”

伊斯贝被他一番威吓,不敢再嘴硬,躬身说道:“神人开恩!我即刻率部退出书珊城,撤入基利波山以南……”正说话间,只听街上喧哗声起,脚步嘈杂。他低声问道:“外面出了何事?这般慌乱?”

亲兵附耳答道:“以色列的神灵行了奇事的传言,不胫而走!加之大卫引兵前来,我军慑于其威名,现在城中人心消化如水,斗志涣散,人人思归!恐已成哗变了……元帅也应早做打算……”

伊斯贝出到门外,只见街上溃兵川流不息,纷纷步行夺路出城,唯恐大卫与灭命天使同来,一锅端了这合城外族人的性命……他心里叹息:流言可畏啊……遑论鬼神之说是否确凿,像我军这样闻大卫之名而丧胆,怎能与之抗衡?

他心知兵败如山倒,凭一己之力已无法挽回!心灰意冷、无可奈何,返身对屋中三人说道:“天上真神既有慈悲怜悯的心肠,可否为我族留下余种,不要赶尽杀绝?”

阿希则说道:“只要你国安分守己,不来侵扰。以色列的神乃是和平之君,从不妄兴刀兵!元帅请放心归去……”

亚哈济又道:“我邦之神乃忌邪之神,尔等只要心中敬畏、口里赞颂即可,切不要用金银木石雕琢形像——谓以‘神’名,对之烧香跪拜。切记!切记……”

伊斯贝唯命是听,满口称谢,告辞出门,乘马南归——早就忘了这一天,早早外出是为了寻欢作乐……非利士守军见主帅也匆匆离去,更加确信谣言属实,争先恐后逃离书珊,跑的慢的只怕神灵突然反悔,从天降下火来,把一座城池化作一个砖窑……(未完待续……)

八十七

未到午时,书珊城中非利士军兵已走得干干净净。阿希则见这扮神恫吓之计,竟把上万敌兵惊走,实在大出意料。他抬头叫道:“哥哥们下来吧……大功告成了!”

阿瑟黑与雅雷金、贾比盖跳下房梁,脱掉黑袍,忍不住一齐哈哈大笑。亚哈济笑道:“三位哥哥辛苦了,悬在房上呆了这么久……”

阿瑟黑答道:“倒也没怎么辛苦,只是呆在上面,动也不敢动,还得忍住不要笑出声来,还真是不容易!”

勒荷看他们胆大心细,仅靠五人之力便退了敌人大军,敬佩之余,不禁要问:“你们怎会知dào

——非利士人的马匹都忽然染疾无法上阵?莫非这位哥哥真有通灵的本事,得了上天的启示?”

贾比盖笑道:“妹子忒天真了!昨晚我们已在敌军战马的饮食中,做了手脚。偏巧来到你处,又碰上了那非利士元帅。我们五个粗人,就想了这个拙劣的法子——居然也这般奏效,总之我是始料未及!”

阿希则说道:“虽然我等假借天尊约书亚之名,有亵渎神灵之嫌,但也全靠三位哥哥手上、腿上功夫了得——进退无声,夺其兵刃!这黑天使扮起来,才足够令敌人丧魂落魄!”

雅雷金笑道:“你们这两个神汉也跟真的一样!唬得那元帅也不敢不信……”众人心情大好,聊起这事,都是津津乐道、意犹未尽。

阿瑟黑说道:“昨日我主大卫约定——他率轻骑今日午时可到书珊。算来时候已经差不多了,咱们出城恭迎王驾!”

五将兴高采烈齐到城外。勒荷自觉身份轻贱,不便相随。推托困乏,留在屋里……贾比盖也不勉强,对她说道:“大卫将军是少有的仁德之君!他念及妹子接待之功。必有封赏!那时妹子有了田产土地,不用再做那等营生了……”

勒荷望着他,眼波流转,目中竟要滴下泪来,说道:“哥哥得遇明主,不枉了这副好身手!以后多建功业,必得裂土赐爵!轰轰烈烈、风风光光衣锦还乡之时,不要忘了来看看小妹……”

贾比盖向她微微点头,跟上四位兄弟。出城迎接犹大骑兵。

大卫引五千轻骑,清晨从希伯仑出发,直入茫茫平原,凭借手中的“仙人指路图”,抄近路捷径,直向东而来。午时刚过,已到书珊城下。他举目观看,但见城门大开,城楼上并无dí

军岗哨。只有寥寥数人在外侍立。

他心中诧异,暗忖:犹大支派频繁调兵,非利士人必然探到我轻骑已出——居然一路并不设伏,任由我兵临城下。难不成阿瑟黑等人失手被擒?敌军仗着人数占优,铁车锐不可挡,要聚歼我部于城边……?

正在猜疑不定。探马已返回报道:“启禀我王!书珊已是一座空城,阿瑟黑等五位将军。正在恭候王驾!”

大卫喜出望外,麾军驰近。渐渐看清城门外五人,正是派出的帐下五虎。他高声喊道:“五位兄弟好本事啊!区区五人就夺回了书珊,这可是奇功一件!”

亚哈济答道:“我五人此番侥幸得手,全靠上天护佑,以及我主的威名!”

大卫策马来到跟前,问道:“哦?……其中定有许多曲折,愿闻其详。”

阿希则就把昨夜潜入敌城,偷放泄药,在勒荷住处巧遇非利士元帅等等,前后经lì

略述了一遍。阿瑟黑不断在旁插话补充,嫌他说得不够精彩,自己又复述一回。大卫听完,哈哈笑道:“五位兄弟不仅勇力过人、胆气超群!而且善用智计、巧妙破敌!实乃我国之福,有良将若斯,我何愁将来安邦定国?”

雅雷金趁机说道:“这次惊退伊斯贝,收复书珊——也全赖勒荷仗义收留我等五人,恳请我主怜其孤苦,厚赏予彼,使其无需再以卖色为生……”他早知贾比盖有此想法,立时帮兄弟说了,免得错过良机。

大卫笑道:“这个自然!如果不是勒荷收容五虎,岂有后来之事?待取了示罗、示剑,尽逐境内之敌——论功行赏,必不会少了她的!”

贾比盖大喜,带头称谢。大卫又问道:“非利士大军匆忙撤走,又无马可乘,四百战车可在城里?”

亚哈济答道:“除了帅府的十余匹坐骑,近万敌人都是步行逃走——镔铁战车沉重,肯定无人理会,必在城里无疑!”

大卫说道:“妙极……妙极!传令下去,分三千士卒归阿希则、雅雷金、贾比盖统领,留守书珊。多出的战马,套上铁车。其余两千军或乘马;或驾车,与我奔赴示剑!”

阿瑟黑问道:“我主不是已命约押、阿比塞引两万兵取示剑?为何还要亲自前去?”

大卫叹道:“以法莲三万精兵,未能攻下示罗!敌将拉哈米并未分兵救援——此巨人神勇难当,又有四百铁车布阵。万一约押所部犹大军兵折损过多,我也不好向长老交差!幸好我也有了四百战车,再带上你与亚哈济同去,当有九成胜算!”

阿瑟黑骂道:“那两个胞包蛋果然不中用!累得我们连觉也睡不成!”

大卫笑道:“黑将军劳苦!愿神灵记念!好在有车,二位可在车上歇息,一觉醒来便是示剑城下。养足了精力,才好斗那巨人!”

群雄立即分派人手,换马套车——大半个时辰,四百铁车均已就绪。大卫细细嘱咐阿希则三将务要严守书珊,自己弃马登车,率部直取示剑。

这铁车车斗甚是宽敞,除了驾车的车夫,还可再容三、四人。阿瑟黑、亚哈济各睡一车——两人一夜穷尽心力,早感疲倦,尽管路途颠簸,一得躺卧,立即睡熟。(未完待续……)

八十八

大卫心急如焚,生怕行军速度稍慢——约押所部先到了示剑,与拉哈米硬拼,可要吃亏。他不断催促赶路,终在傍晚时分,离得示剑已不远。

车队翻上一个高坡,只见下面一座城池正是示剑——城外两军对圆,摆好了阵势,将要厮杀。大卫心道:好险……总算在开战前赶到……

他忙命一匹快马,速去通报本方前军主将——巨人拉哈米乍一见到数百铁车,由东而来。还以为元帅伊斯贝领兵驰援,正自狂喜,却看到车阵中一马飞出,直入对方行伍,他心中一凛:这明明是我国独有的镔铁战车,为何反助希伯来人?难道书珊城又被以国夺回,战车反为其所用?……

那探马不久又奔回返报大卫:“启禀我王!我方前军先锋是阿比塞将军:率五千铁骑当先,大部后队离此也不过三十余里。”

大卫点头道:“阿比塞进兵神速,见势不对,并不急于求战。带兵谨慎,很合我心!”

须臾间,阿比塞也到了车前,下马拜见大卫,说道:“我主神威,竟得了非利士国的铁车——如今敌我战力相当,硬碰硬也不再惧他!”

大卫手指后方弥漫的尘沙,笑道:“蛮打硬冲,即便胜了,我方也必损伤不少!我看你颇会用智,令骑兵在阵后来回驰骋,布下了疑阵,让敌将误以为你兵马源源不断涌来,不敢轻放战车冲阵!为何此时又急于拼杀?”

阿比塞答道:“末将路上得报——只因示罗稳固。拉哈米并未领兵援救。末将所率都是轻骑,确是畏其铁车威力,且敌众我寡,才不得已诈之!只等拖到约押大军到来,再定攻守!但眼下我王引战车助阵,我自是不惧于他!”

大卫说道:“书珊敌兵已全部南返。拉哈米现还不知其中缘由,就任凭他惊疑一夜!待过了今晚,他收到消息,明日必要讨战——寄望取胜,以提振本国士气。我军也正需yào

养精蓄锐!传令约押。令其离战场五里下寨……”

拉哈米不明个中原委。果真不敢妄动。收兵回城,静待各路探马传回讯息。以军从容会合,挖沟落栅、埋锅造饭。阿瑟黑、亚哈济一觉醒来,发xiàn

已到了示剑。问道:“咦?到了为什么不叫醒我俩?那巨人没打将上来?”

约押笑道:“二位昨夜捞了好大一件功劳!今天也该歇歇了……”

阿瑟黑一看阿比塞、约押都在。呵呵笑道:“这车跑起来又快又稳。在车上美美睡足,已歇得够了!”

阿比塞调侃道:“那你今晚领兵巡防,免得拉哈米夜间劫营……”

大卫说道:“今夜无事!大伙安心休息——但明日那巨人必要全力一战。求一大胜,力图翻转战局!我已拟好克敌之策,唯独还缺一员上将……”

阿瑟黑问道:“我们这几人还不算上将?我主此刻心中盼望有谁在此?乌利亚?还是沙玛、比拿亚?”

大卫工于心计,知dào

请将不如激将——他故yì

说道:“敌将拉哈米体型巨大,力猛枪沉,委实难胜!我方若是有人能单打独斗就挑了他,敌兵定然为之气沮,示剑唾手可得!只可惜比拿亚哥哥不在……如果有他在此,明日就要破敌夺城!”

他这番说话,顿时惹恼一人。亚哈济昂然道:“我王帐下众兄弟,岂是只有比拿亚可为主分忧?当年他力斩一名埃及巨人,我虽不曾亲见,但料想以短对长,他定是抢近身去短兵相接!待明日阵上,我依法炮制,诛杀拉哈米!大军随后跟进,必要夺回示剑!”

大卫心里窃喜,说道:“既然亚哈济兄弟有如此胆气勇力,只求以色列的神与你同在,助你马到成功——阿比寨听令!”

“末将在!”阿比塞应声出列。

“命你领亚杜兰寨五百精兵,携‘四连弩’登镔铁战车。待我令旗举起,当先冲出!”

“得令!”先锋官欣然领命。

“约押、阿瑟黑!你二人各领五千军伏于示剑两侧——待阿比塞战车破了他的车阵,即刻与我中路一齐杀出!约押军断其归路,阿瑟黑部直取城门!”

“遵命!”众将都调派已定,各回营中安歇。果然一晚无事,拉哈米并未发动夜袭。只是次日一早,就列阵搦战。

大卫与亚哈济、阿比塞引军出营。只见非利士人结了一个大阵,一排排坚盾竖起,阵门紧闭,三人都知dào

盾墙左右一分,里面就会放出车阵。大卫胸有成竹,照样摆阵相迎。拉哈米看以军并不隐藏,把战车排在阵前,显得毫无顾忌。

他阔步来到战场中间,高声叫道:“对面领兵的可是大卫?”

大卫提缰拍马,笑吟吟靠近,答道:“不才正是伯利恒大卫!将军有何话说?”

拉哈米见来了一个年轻俊俏的后生,心想:风闻以色列的大卫不但足智多谋、逢战必胜,而且生得风流倜傥——女子见了都为之倾心,男人见了都自叹弗如……今天得见其人,才知人言不虚……

然而他又想到新仇旧恨,立时恶向胆边生,怒道:“好个大卫!惯用诡计——六年前,害死我胞兄,昨日又在书珊城装神弄鬼。可叹我那元帅一时不察,竟被蒙蔽!令我朝痛失好局!追根溯源,你就是罪魁祸首!倘若再留你命在,非利士国岂有宁日?”

大卫瞧他头戴铁盔,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知dào

他是防备自己故技重施,用机弦甩石,袭其面门要害,于是冷笑道:“你国多兴刀兵,犯我疆域!屡屡败于我手,居然还敢屡败屡战——显见也不知兵,岂不闻兵不厌诈?我略施小计,便退了你国上万雄兵!汝还要把小命也留在异国他乡?再不束手就缚,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拉哈米暴跳如雷,把耶利哥城外石阵中:约书亚天尊的警告全都置诸脑后——大叫道:“我不与你斗口,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倒要看看名震天下的大卫,有什么真本事!”一抡铁枪,就要放对。(未完待续……)

八十九

以色列阵中突然窜出一人,手势两柄短刀,飞奔而至。猛地纵起,刀锋斩向巨人颈项。拉哈米看他身法如电,不敢怠慢。微一撤步,左手提起枪杆,护在身前。那人不等这招用老,双足一蹬铁枪,借势又跃在半空,右手刀旋风掠到。非利士巨人矮身向右跨出一大步,随即长枪横扫,这一击雷霆万钧,直欲把敌人拍成肉酱。

那人悬在空中,再无着力之处可供躲闪,却见他腰肢一拧,身体连连翻转像个陀螺,加速下坠,堪堪避开巨人致命杀招——还未等他落地,拉哈米就是一腿扫来。双刀客倒转刀柄,在他护腿铁板上一点,借力飘开丈余,立在大卫马前。

两人电光火石间,交手数招,均感心惊。双方军士看他俩各逞其能:一个轻盈飘逸;一个身长力强——首个回合,不分伯仲,都高声呐喊,为各自将领擂鼓助威。拉哈米也不敢小觑此人,喊道:“来将通名!本先锋枪下死的无名鬼多了,念你还有两下子,就让你做个有名鬼!”

那人嘿嘿笑道:“拉哈米休要猖狂!我乃大卫帐下便雅悯支派的亚哈济,今天特来取你项上人头!灭你全军;还我示剑!”

拉哈米狂笑三声,更不搭话,挺枪分心便刺,恨不得一枪把对方扎个透明窟窿!亚哈济经适才交手,也知不可轻易贸进,仗着腿上利索,腾挪灵便,与他耐心游斗。非利士先锋官自出征以来。与凡人交手,还未遇过如此劲敌:一对一较量,竟与自己平分秋色——之前每逢战阵。他铁枪到处,以军就被扫倒一片,再坚固的阵形,巨人一出手,便被突pò

一个缺口!这回面对亚哈济,他却像拳打空气,有力使不上。

非利士军兵见己方主将占尽优势。穷追猛打,而对方只是逃避躲闪,毫无还手之力。纷纷鼓噪,为拉哈米助威。但大卫、阿比塞都晓得亚哈济战法得当——这样缠斗久了,必可寻到破绽,一击致命。

拉哈米看对手一味跳跃闪躲。也知dào

其中厉害——他一旦有机会逼近身来。自己的铁枪再长再重,就成了累赘,招呼不到敌人身上了。渐感焦躁,发力猛攻。一记“大漠落日”,长枪连抖,把亚哈济罩住。

便雅悯人右足一点,斜斜向左滑开。拉哈米已算准了他的跑跳规律。铁枪顺势跟到,如影随形。要把对方碾成肉泥。不料亚哈济俯身一纵,贴地抢进他脚下——既避开了追击。又抢得了先手。他斗了许久,就是要等这个制胜良机!着地滚进,连不用回头观看,双刀展开向后挥出,正斩在巨人没有甲片遮护的腿肚子上!

刀刃深入肉里数寸——皮开筋断,鲜血飞溅!拉哈米痛不可忍,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亚哈济翻身跃起,右手刀平平刺出,“噗哧”一声轻响,利刃从巨人后颈戳入,从咽喉穿出!拉哈米登时气绝,犹如一座小山坍塌,缓缓趴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

非利士大军见无往不胜的先锋官,竟被以军高手力毙于阵前,人人心生惧意——蛇无头不行,一时上万军队不知是战,还是退入城中。大卫明白机不可失,令旗举起。阿比塞立即催动铁车向前冲杀!

四百战车上各有一人,手执“四连弩”——这副硬弩一发四箭,射程既远,准头极佳。以军铁车直扑非利士车阵,还未接近,乱弩齐发,已把对方车上士卒射死大半。非利士铁车尽废,反被阿比塞驱车在阵中横冲直撞,大卫麾军在后跟进。敌兵方阵无人指挥,有的想要结党顽抗;有的想撤入城中死守,然而退路却被约押引军切断,阿瑟黑另引一支军紧随败兵冲入示剑……

拉哈米所部上万人被以军分割包围,城内城外,各自为战,战力锐减!霎时间,尸横遍地,败局已定。头脑灵光的,见势不妙,先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堪到午时,大卫与众将率部肃清敌军残余,夺回了本国重镇示剑。一面遣人通报长老迦得,一面清扫战场——命人砍下拉哈米首级,悬挂城楼。只因他伏杀扫罗后,也剥其军装,斩首示众于书珊城上:羞辱以色列全族,所以大卫才要以牙还牙。

当晚,全军在示剑城中摆宴庆功。席间众人齐赞亚哈济身手矫捷,智勇过人。大卫也说道:“当年……我看见比拿亚哥哥一人挑了那埃及巨人,就知dào

要胜这等长人并不为难!我帐下几位兄弟都可办到!”

亚哈济笑道:“原来我王已知克敌之法,是故yì

激我……”

大卫也笑道:“如果我不激你,只怕这件头功要被黑将军抢了去!”

阿瑟黑叫道:“就是……就是!似你那样打法,我也会的……”群豪放声大笑,均觉得这帮兄弟里出谋划策、运筹帷幄者有之;冲锋陷阵、斩将杀敌的勇士更是大有人在!大伙儿只要同心合意,齐奉大卫号令——统一以色列各支派,建立一个庞大帝国,鹤立中东,那是指日可待!

约押说道:“如今非利士来犯之敌,只剩示罗一支孤军。他们接到书珊、示剑两地的战报,必成惊弓之鸟!我军士气正盛,挟全胜之勇,定要摧枯拉朽!敢问我王,逐走外虏后,剑指何方?”

大卫知他心意,答道:“非利士国短短半年内,连启两场大战!弄得兵疲民怨,我国也被株连!依我之意,双方都该刀枪入库、休养生息,专以务农为上!不过……这也是我的一厢情意,我一人说了也做不得准……”

阿瑟黑喊道:“我主眼看就是犹大王了,这事还做不得主?”

大卫笑道:“这犹大王之位,不见得十拿九稳……”

亚哈济奇道:“我部连下书珊、示剑!那约珥、阿比亚还在示罗鏖兵。这犹大王之位非我主莫属,怎会旁落?”

大卫笑而不答,心想:这犹大王只是犹大一派之主,还不知其他支派心之向背,就算我有止息兵戈之意,北方的兵马大元帅却未必肯安分守己……(未完待续……)

九十

群雄正在纵论时局,一名快马进来报道:“启禀我主!迦得长老接书珊、示剑两地捷报,欢喜非常!命小人带来消息:明日他亲率五千人马,与将军在示罗城下会合。破敌进城之后,就要定犹大一派之王!”

众将闻报,俱各喜笑颜开。阿瑟黑说道:“长老早就要推我主做这犹大王!除了阿比亚那两个熊包蠢货,别人哪有疑议?”

阿比塞笑道:“那两人连一座示罗都没能攻克——我主却已连下两城!这中间的差别,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出来了……”

大卫举杯说道:“这两场胜仗,非我一人之力;一人之智所能办到!全靠各位兄弟手段高强,有勇有谋!我敬你们一杯!”

群豪得他一句称赞,温暖胜过寒冬腊月时,雪中送炭!这一席尽兴而散。翌日清晨,大卫带同阿瑟黑、亚哈济领一万兵,南下示罗。留约押、阿比塞率一万五千军镇守示剑。临别前交待得明白:提防北方阿布内乘虚巧取——我部费心劳力得来的胜利果实……

二将心领神会,答道:“我主请放心前去。示剑有我二人在,坚如磐石!”

大卫微笑点头。令人取下拉哈米首级,挂在一根长逾两丈的旗杆上。走在大军前头——上万兵马浩浩荡荡开往示罗。

示剑、示罗两地相距也就六、七十里,且都是以国大城。众人都曾往来频繁,轻车熟路。午时不到,大军已至城下。大卫登高观看。只见城池东、南两面各有一座友军兵营。猜想必是以法莲与迦得所扎的营盘。

果不其然。须臾便有探马来报:“启禀我王!迦得长老求见!”

大卫说道:“快快把长老请到面前说话!”

过不多时,迦得策马穿过军阵,径到大卫跟前,哈哈笑道:“将军英雄盖世,韬略非凡!举手间接连收复书珊、示剑!这犹大王……当之无愧!”

众将听长老已带头默许了犹大一派之王位,无不喜形于色。大卫却说道:“多谢长老抬举!这称王一事,慢慢再议——我意:应当先了结眼前战事……”

迦得含笑问道:“我王准bèi

强攻示罗?”

大卫答道:“示罗城高池厚,强行攻取不是上策!但城中守军已是疲惫之师。且都清楚自身是孤军奋战,后继无援!我部已将示罗四面围得水泄不通!我又命人把彼国巨人上将拉哈米的首级,高高悬挂示众——想必城中之敌早就看见!我们只需围城三天,待敌兵粮草用尽,人心思变。我就写一封劝降书,射入城里。他们必会开城请降……”

迦得捋须笑道:“我王仁德,爱惜人命,将来必是治国明君!此乃上上之策——我军各部悉遵王命!待我派人传令晓喻以法莲所部。”

阿瑟黑叫道:“约珥、阿比亚这两人着实可恶!我三军会晤,他竟不来参与,也不知是倨傲无礼。还是自觉面上无光?!”

迦得说道:“他二人在希伯仑趾高气扬,与大卫将军订下豪约!如今寸功未立。想是自惭形秽,无颜相见了……”

众人齐声大笑,也不去管这两人避而不见,意欲何为。奉了大卫将令,把示罗团团围住,将拉哈米的一颗大头挂在营门外,让城内城外,两国兵将瞧个分明。过了三天,大卫就把先就拟好的劝降书信,射在示罗城楼。

信中大意内容无外乎:非利士国亚杜兰山一线,已被乌利亚突pò

推进三十里!书珊、示剑等城已尽归以色列!彼国所倚仗的镔铁战车,已为我所用;汝等可有拉哈米之勇?可见其首级乎?纵然是巨人上将,与我军相抗,徒然落得身首异处!如果愿放下刀剑,开门请降,迦得长老、大卫将军一言九鼎,保尔等不死,送你全军安全出境……

非利士守将平厚良,已经得到各路消息,知dào

信上所言,句句属实!况且示罗屯粮已绝,兵无斗志、军心涣散。倘若据守不降,也只累得全城困死,徒然送了士卒性命!喟然长叹,无奈只能率部出城请降。

大卫闻报:示罗城门敞开,敌将愿降——他急忙率众将列队受降。平厚良到他马前,双手捧上佩剑,说道:“前几日,末将奉命死守示罗。造成将军部下不少的伤亡,冒犯了天威!承将军开恩,不计前嫌,给我等留一条生路!”

大卫并不接他手中剑,笑道:“前些天将军奉命行事,恪尽职守。令我军未能前进半步,实乃守城良将!如今又识大体,让我两国众多好男儿,不用在这枉送了性命。安然回乡,与亲人团聚——这份阴德可是不小……”

平厚良见他谦冲恬淡,并无一丝胜利者的骄人姿态,为之心折,说道:“久仰大卫将军之名!今日有幸拜会,才知将军胸怀宽广,海纳百川;智勇全备,鲜有人及!怪不得贵国诸多真英雄、真豪杰甘愿追随……”

阿瑟黑高声笑道:“听你这话,莫非也愿为我主效力?”

平厚良正色道:“忠臣不事二主!末将食非利士国君之禄,怎能变节?此次回去,我王倘若赐死,惟有一死耳……”

大卫叹道:“将军气节,让我感佩!人各有志,无需强求!请将军吩咐士卒把兵刃器械放在城门西侧,贵军所有马匹尽可留用。将军从此取道书珊向南,过了基利波山,便是亚玛力、非利士境界。”

平厚良答道:“多谢将军恩待!”

大卫又道:“只盼将军归国之后,多在国君面前进言:表我止息刀兵、两家休好之意……免得连年杀伐,生灵涂炭……”

平厚良赞道:“将军宅心仁厚,一心为民!真乃少有明君!以仁德立国,国祚定然久长!只可惜非利士王宠信元帅伊斯贝——此人生性好杀,每次兴兵都因他在怂恿。末将人轻言微,恐怕有负将军所托……”

阿瑟黑叫道:“原来那个伊斯贝竟是罪魁祸首!以后遇上了他,可不能再容情!”

大卫说道:“将军既有罢战修好之意,有此心足矣!但愿你我以后不会再兵戎相见……这是犹大长老写好的通关文书,盖了官印。将军持此信去到书珊,我部将阿希则等人见了,必要放行……”(未完待续……)

九十一

平厚良再次谢过大卫,收起文书、佩剑,命部下把刀枪军械放在城外,全军都随他出城南归。

数万非利士人马陆续撤出示罗,望着这条长长队伍缓缓向东南而去。迦得问道:“我王此次虽然大获全胜,但敌国主力兵马并未受损,只是丢了些器械……倘若对方归国后贼性不改,拿起武器又成来犯之兵,今日岂不是放虎归山?”

大卫笑道:“我观此人忠义正直,而且统兵有方,很得下属拥戴——放了回去,他念我有两家修好之意,加上示罗活命之恩……在非利士国中,必会在彼国君王面前极力主和,挈肘主战派!”

迦得叹道:“但愿如我主所料……”

以军待敌兵尽都出了示罗,三路人马才陆续进城。迦得升帐,聚集众将,论功分封,正要宣bù

大卫登犹大王之位,却没见到约珥、阿比亚二人前来——以法莲支派只有户沙与几名副将参与议事。他心中不悦,问道:“户沙将军!如今战事已了,以法莲支派的两位祭司公子……还有什么要紧事,竟不来与会?”

户沙答道:“阿比亚、约珥两位将军得到秘报!非利士国元帅伊斯贝,去而复返——又率军突袭书珊!情势危急,未及禀报长老,他二人引五千轻骑赶赴驰援……”

迦得淡淡说道:“哦?……这般重大的消息,我都没收到丝毫风声。你家两位公子如何得知?”

户沙笑道:“我部昨日劫到一名非利士信使,搜得一封伊斯贝写给平厚良的秘信:要他誓死坚守示罗,不日就要领兵攻克书珊。再战示剑!我家公子担心书珊得而复失。匆匆麾军而去。况且当初两家约定:是先入书珊城者——做犹大王,长老何必……这么着急在这里定了王位?”

迦得寻思:原来他们对这犹大王位,还没死心——又在耍什么花样?多半是捏造了谎言来哐哄……

大卫说道:“当此战乱时节,总要谨慎为先!既然又有敌情,末将愿率兵前往,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迦得心想:非利士国本土已被乌利亚、比拿亚攻入几十里,就算彼国尚有余力反击,也得先在亚杜兰山开战。先保住自家根本要紧!哪有可能又犯书珊?……当即说道:“我料敌军在基利波山、亚杜兰山——两头自顾不暇!发兵再侵书珊城,九成是敌国散布的谣言,故yì

让以法莲所部截到,以搅乱我军!况且留守书珊的阿希则、雅雷金等……都是得力上将,即使真有敌情,坚守十天半月不在话下!大卫将军此番往来奔波劳苦,该当好好休整!两天后,我与犹大支派众长老、祭司,与各位同到书珊,向以色列全地宣bù

我派重大决定!那时真假已辨、高下已分。不可再节外生枝!”

他这话明摆着是告诫户沙:以法莲支派不要为了这犹大王位,再生出什么事端!这里都是明白人。可不会被你欺哄……

户沙不置可否,并不言语……

大卫细细玩味:同感这其中必有蹊跷,但见迦得安排处置甚为妥当,顺势欣然领命。与众兄弟在示罗解甲享shòu

几日清闲,每天吃饱睡足就四处走动。这示罗城是扫罗时代的本国重镇,人口繁盛、街道宽敞,房屋栉比相连——此前他与米可公主成婚时,新建的府邸,现在依然保留完好。旧地重游,已经物是人非,不少往事涌上心间……

当初乔那丹、山默尔都极力促成这桩美事。自己与米可也是两情相悦、恩爱互敬……谁也没料到之后却是波折不断——大祭司、大王子相继辞世。米可再嫁,如今随王室迁移到了以国北方……大卫虽然年纪轻轻,但经lì

了许多……常人一辈子也未曾遇到过的艰难险阻!所以岁数不大,却早就领袖群伦多年。

他正自呆呆出神,亚哈济一路小跑过来,眨眼便到马前,施礼说道:“启禀我主!这两日无论亚杜兰山,还是基利波山,都未接到任何战报!想必那约珥两兄弟眼看输了豪赌,无颜相见——撒了个弥天大谎,悄悄溜回以法莲山地去了……”

阿瑟黑叫道:“那两个脓包居然也会害臊惭愧,看来面皮还是不够厚啊……”

大卫笑道:“那也只是亚哈济的猜测——说不定他二人真在书珊城附近浴血奋战……”

亚哈济呵呵笑道:“我可是交神通灵的异士,料事岂有不准之理?他二人定是无地自容,隐居山林了……”

众人想到他们在书珊扮神,惊退敌兵一事,都不禁相顾开怀。

两天后,迦得聚齐了支派中,位分较高的长老、祭司,率同大卫与帐下众将,及以法莲户沙等人,领五千军,开往书珊。

迦得私下对大卫说道:“这次来的祭司都带好了仪仗器具——到了书珊,就可行礼,膏将军做我犹大王!那时诏告天下,名正言顺!凡我族人再无异议!”

亚哈济、阿瑟黑闻听此言,无不心花怒放。大卫一如既往的谦卑,连称“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刚过申时,离城不远。前方探马回报:“启禀长老、将军!约珥、阿比亚已在城下恭迎我部!”

迦得奇道:“哦?……这两兄弟真到了书珊……”

阿瑟黑高声说道:“这两人在搞什么名堂?还嫌丢人丢得不够么?”

大卫隐隐觉得或许有事要发生,但他身经百战,早已习惯了临敌应变——他面上丝毫不动声色,说道:“看来户沙所言不虚,两位将军真的截击了再犯之敌!”

迦得暗想:哪有此事?上万兵马在我境内交锋,我都没接到一点讯息……犹大支派的游骑巡哨可不是酒囊饭袋!

他心里疑惑,不由得想要快快探个水落石出。扬鞭催马,与众人齐到了书珊城下。远远只见约珥、阿比亚带着一队兵丁列队相候,不过队伍前边捆了十余人。(未完待续……)

九十二

来到近处,大卫已看清被缚之人中,竟有非利士守将平厚良,其余人等想必都是他手下官兵。他见阿希则、雅雷金、贾比盖均在一旁侍立,心中虽有疑问,也不便直询。只听阿比亚得yì

洋洋说道:“长老到了!可还记得数天前,在希伯仑我与大卫所订之约?”

迦得答道:“当然……当然!莫非公子认为是你们先攻下了书珊;战退了非利士国大军。要得这犹大王位?”他听此人一开口就提争王一事,垂涎觊觎宝座之心显而易见——对其憎嫌已极,因此说话间也满了不屑。

阿比亚却说道:“长老可不要记差了!当初我说的是:我与大卫……先入书珊城的,就是犹大王!其他的长老、祭司都是见证,可还记得这话?”

迦得身后的祭司、长老面面相觑,均觉得这人虽是强词夺理,但之前确是这般约定,明知他们是耍蛮混赖,一时也哑口无言。

阿希则怒道:“放你狗屁!我等兄弟奉大卫将军之命,取了书珊城,领兵在此留守。明明是我放了你们进城,你怎敢说是:你们先入了书珊?”贾比盖、雅雷金也都怒火中烧,望向大卫,只候他一个手势;一个眼色,就要扑上撕了那两兄弟!

不料大卫却说道:“大家勿要争持!那天我的确未进书珊,急急率军奔赴示剑。如今两位祭司公子开城恭迎,明显彼先我后,愿赌服输!这犹大王之位当由他们来坐……”

众人骤一听他坦然相让。都为之惊愕——大卫继xù

说道:“但这位平厚良将军。我已亲承要送他安然归国。不知怎地,落到二位手上。还请看我薄面,松了绑吧……”

约珥看他慷慨让出王座,所求的只是放走一员敌将。这个顺水人情自然是要送的,连忙命人为那十余名非利士兵将松绑解缚。平厚良立即来到大卫马前,说道:“将军光明磊落,言出必行,真乃大丈夫!末将佩服!不像那偷鸡摸狗的鼠辈:无才无德无能。偏偏还想妄登高位!这等人我向来就看不起的!”

大卫被他一赞,连称“不敢”。当此情状,迦得自忖:大卫德才武略,连敌人都要拜服!犹大王之位,非他莫属!而如今他却甘愿认输放qì

……让那两个以法莲败类统管我犹大一派,族人怎会应允?

他左思右想,微微沉吟,决定先来个缓兵之计。说道:“既然大卫将军自承输了前约。这犹大王当然是由胜者担当。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加之大战刚过,流血未干、杀气尚存。待三日后。气氛祥和,诸事齐备。再行称王大典,然后通告以色列全地……”

阿比亚、约珥听迦得这番宣告,自忖王位宝座已是囊中之物。两人喜笑颜开——大卫帐下群豪脸上都是愤愤不平之色,然而看主将谈笑自若,浑不在乎的模样,也不好当众发难,只得先暂且忍耐。

迦得率犹大兵马进入书珊,寻了空屋住下。大卫把平厚良等非利士军兵带到自己营中,亲自安抚,问道:“那日与将军在示罗一别,算来应该已到了贵国境内,怎会失手被那两兄弟所擒?”

平厚良答道:“承将军恩待,放我等南归。离书珊城尚有三十里,我正要引兵向南直接翻越基利波山。不料以法莲数千精兵竟设下了埋伏……我军又无刀枪器械抵敌,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末将也为其所擒。我向他们出示犹大长老写的通关文书,却被阿比亚撕得粉碎!末将自以为在示罗与其交锋多日,杀伤甚重!这次被俘,必不能活。谁知他们把我解到书珊,称抓到了非利士大官,才得进城……”

阿希则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看他们捆来这许多非利士兵将,我绝对不会开关落锁,放两个小人进书珊!”

大卫此时已明白前因后果,心底寻思:这以法莲两兄弟为那犹大王位,费尽了心机!闻得我在示罗有劝降之意,便提前在敌军归路上设伏,得手后,也不声张,径自先到了书珊。凭所得战俘,瞒过阿希则!这样反而是他们在我之前进了城……

他既已洞悉一切,更觉释怀,笑道:“各位兄弟不必着恼!倘若天意定要我做这犹大王,管他是谁,也抢不走……那些无福无命之人,绞尽了脑汗,要谋求高位,最终都要徒劳无功……我们静观其变就是了!”

群雄尽都叹服他的淡定——虽有人起心要在夜间刺杀那兄弟俩,但见主帅这般从容,也不便造次。大卫命阿希则、亚哈济二将引一百骑兵,护送平厚良等人入到非利士境内。平厚良拜谢而去,心想:大卫两次活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以后定要设法回报才是……

阿瑟黑问道:“我主待这敌将可算仁至义尽了!为何单单对其青眼有加?他有何过人之处?”

大卫答道:“不可因为他是非利士人,或希伯来人,就先存了厚此薄彼之心!君不见,那约珥、阿比亚虽是我族以法莲支派——可无论行事为人、气量胸怀,均让人齿寒!相比之下,我更愿意交个像平厚良这样的异国朋友……”

阿瑟黑点头称是,也就不再絮叨……

约珥、阿比亚从那日迦得长老当众宣称——三天后,举行封王大典。就满心欢喜,自觉稳操胜券。随即故态复萌、原形毕露!

大祭司山默尔在世时,他们在以法莲拉玛小城,就为所欲为,做了不少苟且之事,早就臭名昭著!神人仙去后,更是无法无天——整日价花天酒地,纵欲滥交。这时志得yì

满,更加忘乎所以,与部下亲近兵将,在书珊城中夜夜声歌,摆酒庆祝。

阿比亚醉眼眯成了一条线,吃吃说道:“这……这回咱兄弟俩……登……登了犹大王座。统管以法莲、犹大两派精兵!平定周边列国,统一以色列……建……建千秋霸业,指……指日可待!”

约珥打了一个酒嗝,醉醺醺答道:“这……这次全……全靠了贤弟足智多谋!豪赌大卫,料敌机先,擒拿平厚良,先进了书珊……令他一干人等无话可说……”两人得yì

非凡,连声哈哈大笑。(未完待续……)

九十三

众将不停随声附和。阿比亚又说道:“此番从……从以法莲出兵十……十余日来,还未碰过女人,我已心……心痒难搔!眼看明天,迦……迦得长老就要为我兄弟二人封……封王,夙愿得偿,今……今晚须得寻……寻欢做乐,那才尽兴!”

户沙立即阿谀奉承道:“属下在书珊这几日,已听闻城中有位名妓,叫勒荷。床闱云雨之技,神乎其神!凡与之交欢男子无不感觉畅快淋漓,从所未遇!两位将军来到此处,可不能错过这般尤物!”

约珥笑道:“户沙真乃我……我之心腹,知我心意!既是如此,你……你去把她请来,伺候我兄弟……二人!”

户沙领命而去。阿比亚兄弟俩与其余众将自顾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过不多时,户沙已带着两名女子走进大堂。

此刻厅上众人都有了五、六分醉意——头脑昏沉。约珥双眼斜睨,只见前一名女子星眸闪烁、俏眉含情,其后一女面罩轻纱,虽看不清长相,但同样生得细足纤腰、娇柔婀娜。户沙上前禀道:“两位将军!这就是勒荷姑娘……”

阿比亚大喇喇问道:“那后面的女子又是何人啊……?”

勒荷抢先答道:“小女子听说两位如狼似虎的将军召见,生怕自己孤身一人,难以招架。正好有位远房表姐来到。她以前也做过类似营生,因此一同来了。免得……小女子双拳难敌四手……”

约珥哈哈笑道:“小妞子伶牙俐齿,真是能说会道!”

阿比亚却问道:“既是以前也做过卖色营生。为何还要蒙着面纱?见不得人么?”

勒荷答道:“表姐几年前。已经从良嫁人。现在是正经人家的媳妇。只是担心妹子,才陪了一同应召……”

约珥淫笑道:“既然知dào

是应召,那待会儿可要重操旧业的……”

勒荷笑道:“这是自然!管保两位将军满yì

就是……”

两兄弟纵声狂笑,阿比亚叫道:“还站在那儿干嘛?快来扶老爷们进内室!”勒荷满脸陪笑,赶紧趋近扶起约珥;表姐搀住了阿比亚。帐下众将知趣,,并不跟来。

阿比亚闻这女子身上,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钻进鼻孔,直透心肺。只觉全身轻飘飘的。他立时大喊:“好香……好香!”

两人离得近了,透过薄薄的轻纱,瞧这女子面貌,甚是眼熟!他心里自忖:这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随口问道:“美人……可……可到过以法莲?”

那女子轻声答道:“以色列十二支派,妾身都已走遍……”

这语音油腻柔顺,听得他骨头都酥了!阿比亚左手搂住她纤腰,笑道:“怪不得感觉似曾相识……”

他随处召妓,也不知和多少女子同床共枕过!今天居然在异地巧遇旧交,他竟有些自鸣得yì

起来:我差不多算是遍尝天下美色了!只可惜错过了亚希暖妹妹……被大卫抢了先!哼!——夺我所好。我就抢你王位!

两男两女进到卧房,阿比亚反手上了门闩。正欲抱住美女求欢。那人却极是灵活,滴溜溜一转身,就挣脱了掌握。手里已多了一个小金壶,笑盈盈说道:“将军急什么?两位将军喝多了酒,今晚恐怕不能满足尽兴!我特地带上了秘制醒酒良药——服用之后,不但解酒清醒,更有催情加力之妙用……”

约珥听她说话勾魂蚀骨,也觉颇为耳熟。然而已经醉得不轻,实在想不起,在哪见过此女……他与阿比亚均已站立不稳,瘫坐在椅上,不住啧啧叹道:“美……美人想……想得周到!”

勒荷已经在桌上摆好杯具,那女子倒满两杯,缓缓走到二人跟前,飘然坐在约珥腿上,笑道:“我喂将军喝下这杯……如何?”

约珥腿上坐了一团温香软玉,早就情欲发动,迫不及待。他呵呵笑道:“好极……好极!想必服了此药,定有前所未见之神勇!”

伸手接过,一仰脖,一饮而尽——感觉入喉甘爽,回味清甜。赞道:“这世上竟还有这么好喝的醒酒汤!”

勒荷也依法施为,喂阿比亚服下。过了一会儿,两兄弟浑身燥热、血脉贲涌。二人还以为是药物的催情效力开始发作,急急的宽衣解带,口中嗬嗬连声:“快、快、快!等不及了……等不及了!”

看这两人一副猴急狼狈模样,勒荷抿嘴微笑,躲在表姐身后。阿比亚脱到一半,见这二女只是在一旁冷笑,怒道:“还站着看什么?还不快过来服侍老爷就寝?!”

那女子愈发笑得花枝乱颤,说道:“死到临头了……也让你们死得瞑目!”她轻轻除掉面纱,又说道:“我们在亚希米勒神殿交过手的,可还记得?”

阿比亚顿时想起——兄弟俩曾与多益设了酒局,要擒献大卫予扫罗。却被后来赶到的乌利亚等人解围。其中有一使双刀、蒙面纱的女子,原来就是此人!

他正要高呼救援,喉头却似被硬物哽住,叫不出声来!约珥也是一样,两人惊骇万分,才明白那醒酒良药,实jì

上是致命巨毒!正想纵身跃起,制住此人,逼其交出解药,不料四肢僵硬麻木,丝毫不听使唤!

阿比亚见机得快,连忙哑着嗓子,颤声求饶:“我……我二人该死!自……自不量力,要和大卫争……争那犹大王位。现……现在知dào

错了!求姐姐高抬贵手,饶……饶了这一回……”

贝丝芭故yì

侧耳说道:“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约珥还想帮兄弟解释清楚,自己呀呀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阿比亚再要分辨,也已是不能。二人惧怕到了极点,张大了嘴巴拼命呼吸。

又过了一阵,两人用力吸进最后一口气,手脚不再抽搐,一动不动了……贝丝芭一声冷哼,淡淡的说道:“亚比该妹妹配的药力刚猛!就算我有好生之德,留你们性命……服药之后,却是由不得我了!”(未完待续……)

九十四

勒荷看他们张口瞪眼,躺在椅上纹丝不动,不免害pà

,悄声问道:“这……这两人是不是死——了?……”

贝丝芭答道:“有我在,妹妹别怕!这两个败类已经死透了!待我把他们的衣服扒了,再带你摸回家去!”

勒荷不敢碰两具死尸,贝丝芭却是见得多了——三两下把约珥、阿比亚剥得赤条条的,将锦被铺在地上,再把尸首置于其上。不慌不忙,与勒荷溜出房来……

——****——

`迦得眼看三日期限已到,正不知该如何处置封王一事。偏巧亲兵来报:“启禀长老!以法莲户沙将军,有请长老到其下处,有要事禀告!”

迦得心想:莫非这些人……知dào

我支派无立他为王之意,要用武力要挟不成?——于是说道:“你去把大卫及其众将请来,和我一同前往。”

亲兵领命而去。须臾间,群雄到来。阿瑟黑不问情由,当先叫道:“长老真要立那两个浑球为犹大之王?只怕不能服众啊!”

迦得答道:“正为此犯难!眼下他们差人请我前去。老夫只怕会无好会,宴无好宴,特要带各位好汉同去,以防屑小耍蛮……”

亚哈济说道“长老考lǜ

得是!有我等兄弟在,谅他们也不敢乱来!”

迦得即刻点齐两百亲兵,与群豪一同到了以法莲所部,设在书珊的临时住处。刚到门口,就见户沙已在等候。

迦得下马问道:“将军急急唤我而来,可是为了要立犹大王一事?”

户沙表情古怪。答道:“这个……呃……请长老进到后院内室。便知端详……”

迦得看他言语吞吐。不知他们在玩什么花样。但想到有一干猛将相随,也不惧他在弄什么玄虚,坦然与其进屋。

大卫瞧这大房里,并没设太多明哨,向众将使个眼色——阿瑟黑等人都身经百战,无需交待,均各凝神戒备,不敢掉以轻心。户沙引领众人穿过几座庭院。来到后进一座房前,说道:“烦请长老与我同进屋去,其余几位将军请在门外稍待……”

阿希则叫道:“为何要长老独自一人与你进去?你家那两个主子,心术不正,从没安什么好心——做人行事专为私己!谁知你们在里面又设了什么圈套?!”他尚在为放了约珥、阿比亚进城而恼恨,所以出言不逊、毫不客气!

户沙脸一沉,指桑骂槐道:“大卫将军向来带兵有方,所到之处,秋毫无犯!勒属部众,令行禁止!这是哪里跑来的野人。不是亚杜兰山来的吧?”

大卫毫不动怒,笑道:“我这位兄弟性情耿直!适才言语冲撞。将军勿怪!不过……如今犹大支派新王未立,迦得长老就是头等重yào

人物!万一他在里面遇到什么意wài

,屋中只有你们二人,并无别人见证,如果有什么闪失,到时将军也是有口难辨。倘若因此招致犹大、以法莲两派再启纷争,于大局可并无益处……请将军谨慎思之。”

户沙思前想后,缓缓说道:“长老与我进去,绝对不会碰到任何危险!只是里面情形有辱神人颜面,此等不雅丑事,越少人知dào

……就越好。”

大卫听他这般说,已隐隐猜到六、七分。他慨然说道:“将军无须为此忧虑!大祭司山默尔是我等兄弟之楷模!为以色列全族所敬仰!其高风亮节,无人不佩,无人不服!可叹他的两位公子,实无乃父之风,败坏门庭,众所周知!就算遭了天遣,我族中人也绝不会因其横死,而毁及神人!”

户沙冷冷说道:“将军怎就知dào

约珥、阿比亚两人已死?莫非……是你所指使?”

迦得惊道:“什么?两位将军死了?怎会如此?”

户沙一咬牙,说道:“各位进去看了便知……”

尽管群雄都觉得这两人死有余辜,毫不足惜,但突然无端暴毙,均想看个究竟。户沙推开房门,众人鱼贯而入。只见屋内长衣外套、贴身里衣随处乱扔,褥子棉袄铺了一地,被上躺着两人,一丝不挂,身上猩红点点布满红斑——手足僵硬,显已死去多时。

再看两具尸首面貌,正是约珥、阿比亚——群豪瞧这二人都是双目圆睁,张大了嘴,死状狰狞可怖。迦得走近仔细察看后,问道:“他俩身上并无外伤……无缘无故的死了,将军以为如何?”

户沙答道:“昨晚两位将军,宴请我部众将——大伙儿意兴盎然。阿比亚将军就想要……想要风流快活一番,于是召来本城名妓勒荷。此女与其表姐同来应召,我部众兵将亲眼看见他们四人进入内室,不敢靠近打扰。谁知今天直到日上三竿,也不见两位将军出屋梳洗。我在房外叩门良久,也未闻任何响动。进来一看,就见这般惨状!那二女已不知去向,我心知其中有异,命人四围守护,不得擅入此屋。我又探知那勒荷与大卫帐下贾比盖、雅雷金过从甚密……所以马上请长老过来了。”

贾比盖冷笑道:“听你话外之音——这二人惨死,是与我们有关了?”

户沙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之所以请了迦得长老来,就是要他主持公道,查出真凶,给以法莲支派一个交代……”

雅雷金一声冷哼,说道:“这两人行为不端、形同禽兽。随处寻花问柳、苟合行淫,我看他们这身红斑毒疮,必是染了不洁之症,病发身亡!”

户沙明知他言之在理,仍不肯罢休,说道:“不管怎样,还是叫那勒荷过来,当面对质,和盘托出这其中的前因后果……我也好向本族祭司、长老交差。”

大卫说道:“既然将军定要勒荷当堂对质,麻烦贾比盖兄弟去唤她前来——此女不顾自家安危,义助我部兵不血刃,智取书珊,当记首功!我还未曾得睹芳容,今天正好趁便认识这位女中豪杰!”他这话明摆着告sù

户沙——你可不要随意诬陷好人!这勒荷于破敌有功,我可是要重赏她的……

户沙岂有不知?如今他只求一个公断,免得回去,族长要治他一个玩忽职守之罪,自己也讨不了好去!(未完待续……)

九十五

贾比盖奉大卫之命,飞奔出去,很快把勒荷带到。大卫瞧此女容貌不俗,不禁也暗叹:可惜……可惜!他急步上前说道:“伯利恒大卫!多谢姑娘仗义收留我麾下五虎,才有了后来巧计破敌一事!还未曾厚加赏赐,今日却碰上一桩公案,需yào

姑娘做个证见!”

勒荷见大卫仪表堂堂,谦逊有礼,心想:世间关于大卫的传言果然不虚!凡是女子,遇到这等男人,怎能不心动?她不敢多看,低声答道:“久闻将军大名!只要是小女子知dào

的,必定知无不言。”

雅雷金突然问道:“这个勒荷——是你们昨晚叫来的勒荷吗?”

户沙仔细端详一阵,答道:“正是此人!绝不会错!勒荷,我问你!你的表姐去哪了?怎么不一同前来?”

勒荷答道:“表姐今天一早,就回夫家去了。”

户沙奇道:“眼下战事稍稍宁息,她一女子就敢四处走动,猜想不是普通女流之辈吧?”

勒荷笑道:“将军料得不错!表姐虽曾做过卖色营生,但她有幸遇到一位异人,学得一身好拳脚。从此不用再靠这行当过活,寻了个如意郎君,做了正经人……”

户沙森然道:“你表姐一身功夫——可是她下手害死了我家两位将军?”

勒荷瞅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身,冷笑道:“昨夜我一看他们身上,长的那些粒粒红斑,就知dào

他们必然命不久长。岂料今天就呜呼哀哉了……”

雅雷金叫道:“我说得没错吧?!这两人随意滥交。报应不爽!天理不容。得了这怪病,合当该死!”

户沙兀自不肯放过,说道:“如果要说随意滥交,有谁人能比娼妓?为何你却独善其身,没染上这病?”

勒荷答道:“我们做这行当的,自有防护之法——假若没有一点保护,我的死状可要比他们俩凄惨十倍!”

户沙看她辩得滴水不漏,向迦得说道:“虽然此女所言不无道理。卑职仍想请个忤作来验尸。验明之后,写好文书,请长老签字画押,我才好回复族长……”

迦得答道:“将军之请,理所应当。我这就安排。”

过不多时,便传来一名忤作,一个祭司。那忤作可从来没见这样死法的——体表没有丝毫破损外伤,然而死者表情痛苦,遍体红斑。唯一合理解释:约珥、阿比亚过度纵欲,以致得了不洁怪症。突然发病,不治而亡……

忤作写好了验尸文书。按了手印。迦得做为见证中保,也画了押。那同来的祭司舞萨说道:“既然已经验明死因,有了公断。就该把尸首运到城外,用火焚化。免得这不洁之物残留在民中,贻患无穷……”

摩西领以色列人出了埃及后,在旷野向他们颁布了一系列的条例——关于不洁净的人畜、财物该如何处理,都有明确规定。甚至连衣服、房屋发霉该怎样处置,都有涉及。因此祭司提议火化焚尸,自然无人反对。

当下命人将两具尸身运离城外三里,起火焚烧。户沙最终收拾了两盒骨灰,与部下一齐返回示罗,会同以法莲大军,重返故里,向本支派首领复命去了。

迦得见这恶人已得恶报,再也没人反对:立大卫为犹大之王,难掩心中喜悦,笑道:“如今名正言顺——让大卫将军统领我犹大一派,再无羁绊!还望将军万勿推辞了!”

众将立时跪倒一片,齐声高呼:“恳请我主面北称王,率领国中男儿,平定四方,中兴以色列!”

大卫已不能再辞,说道:“众位兄弟请起!这封王之事,还得长老主持大礼!”

迦得说道:“书珊城外刚刚火化了不洁之人,我们这些人也要过了七天才算得洁净!依我之见:犹大支派向来以希伯仑为根本。这封王大典,也当在那里进行。在这七天内,我令人走遍以色列全地,宣告犹大新王!”

大卫笑道:“悉听长老安排!只是还请长老厚赏这位勒荷姑娘,让她有衣有食、有房有田,不用再靠卖色为生……毕竟我军此次大胜,她也是关键所在!”

迦得呵呵笑道:“将军已是犹大王了!老朽也要凡事谨遵王命——我王封赏有功之人,我岂敢不从?”

勒荷拜倒谢恩,想到自己终于得脱苦海,翻身为人,不免眼泪涟涟。向贾比盖望去,只见他正朝自己含笑点头,寻思:多亏了这位大哥常年照应,才有今日……总要想方设法,报还他才好……

祭司舞萨插话道:“本族圣物:约柜自扫罗兵败后,一直就在书珊城中——此番我王与约柜同返希伯仑,犹大百姓必要欢欣鼓舞!”

迦得笑道:“舞萨说得极是!就请你负责看管启动圣物——与我等一同折返犹大。”

舞萨欣然应承——大卫命阿希则、亚哈济、雅雷金、贾比盖四将,领六千军留守书珊。自与迦得、阿瑟黑引剩余兵马,荣归希伯仑。又令探马驰报亚杜兰一线,命乌利亚、比拿亚收兵退入险峰,护送家眷前去希伯仑团聚——留伊勒哈、沙玛带兵驻守山寨。

此番回归,满载凯旋,无须匆忙赶路。沿途观赏犹大风光,唏嘘感叹——迦得问道:“我主即将做王,为何反倒满怀心事?”

大卫答道:“虽然我得犹大一派,但以色列其余支派并未归心!尤其是以法莲:仍疑我与约珥、阿比亚之死有牵扯——而且前朝元帅阿布内拥众兵,在北方立的是前王扫罗正统血脉……尽管目前外患暂息,我深虑内斗便要接踵而至。”

迦得叹道:“如果连年战事不断,耗费钱粮过巨。民众生活困苦,人心生变,确是深为可虑……”

大卫说道:“所以我欲修书一封,致于阿布内元帅——表我心意,安抚其心。纵使他有统一以色列全地的野心,前来挑衅。我方也是不得已出于自保。这开启内乱的罪名,就落在他们头上,我军便师出有名!”(未完待续……)

九十六

阿瑟黑叫道:“他若肯安于现状,当然最好!倘若这鸟人居心叵测,兴那不义之兵——那就怪不得我等兄弟自恃勇力,夺他土地了……”

迦得笑道:“我主帐下名将,每逢战事还未遇敌手!那阿布内若是敢挑起事端,只怕也是自讨苦吃……不过我主以民为重,当务之急确是要休战养民——只要我派民安乐业、钱粮满仓,其余支派更要慕王威,而图王治!那时民心所向,犹大王一跃成为以色列王,率领我全族人众,中兴我邦,才不负我主的鹏程之志……”

大卫忆起多年前,与神人山默尔在伯利恒第一次见面。他就说过类似言语,如今回想,也正像大祭司所预料那样,自己正一步步迈向以色列的最高王座……

一行人晓行夜宿,过了几日已到希伯仑城外。正行进间,大卫望见远处一辆五色彩车停在坡上,车旁侍立数骑,有男有女。

他一看便知是夫人亚比该,与乌利亚等人到了。连忙催马上前,到了近处,刚刚勒马。贝丝芭已笑道:“大卫兄弟马到成功,登了犹大王位,以后可要大展鸿图了!”

大卫也笑道:“姐姐取笑了!我可是战战兢兢,惟愿不负众托……这次全胜,乌利亚、比拿亚两位哥哥在亚杜兰南线,也是居功至伟!辛苦……辛苦!”

比拿亚答道:“我方三万大军,破其一万!有何难哉?这都赢不了,还领什么兵。打什么仗?回家种田打猎算了……不过。也幸赖神人早有预备。附我双棍法力:灭了敌国法师聂班达!否则我也难于胜他……”

大卫正感叹山默尔的先见明智——贝丝芭却笑道:“我们这里……可没有以法莲那样的胞包将军!”

大卫听她提到约珥、阿比亚,心里一动,寻思:“难不成……那二人之死,与城主夫人有关?透过薄薄的面纱,看她笑靥嫣然,也瞧不出有何异样……

此时,亚比该、亚希暖也都下车相迎。亚比该说道:“我主神威!果然不到半月,就奏凯而还!”

大卫笑道:“若不是夫人的锦盒妙药。恐怕此时两国尚在鏖战!哪能得这么快就希伯仑重聚?我父兄可都安好?”

亚比亚瑟一旁答道:“仆人已带同数百得力下属,陪护我主家眷在城内落脚了。”

大卫谢道:“祭司大人想得周到,有劳……有劳!”谈话间,阿瑟黑、迦得也已来到。众人相见礼毕,正要一齐拥兵入城。

亚比亚瑟远远望见后面,一辆牛车上,放着金灿灿的一个小柜子。一个祭司打扮的汉子站于柜旁。他悄声询问迦得:“那可是我族圣物,约柜?长老可知本朝圣物,轻怠不得,这般随王进城。只怕不行啊……”

迦得顿时醒悟,急道:“祭司大人说的是……”他刚要去告诫舞萨。忽然晴天一个炸雷霹雳。一道电光破空而下——不偏不倚正击中约柜旁的舞萨!这下变故事先全无征兆,所有人正骇异错愕间,那祭司已被震出了四、五丈远,摔在地上,遍体燃起天火。须臾间,就烧成了焦炭……

众人大惊,都不知是何缘故……迦得赶紧抢到大卫马前,朗声说道:“我主勿慌!白日惊雷,劈死舞萨——必是因我等族人怠慢了约柜圣物,以致天神发怒,稍示警戒!待老夫与祭司大人亲自扛抬,定能安然迎接神器进入希伯仑。”

大卫叹道:“皆因我不明神权体统,累得舞萨白白送了性命……二位千万不可勉强!或许今日神灵忌讳,不容凡人轻触神器!就让约柜在城外暂驻,改日再移尊位,也无不可。”

迦得答道:“肉胎凡人岂能事事精通,面面俱到?我主敢于自承过失,已是鲜有君王能及的了——我主尽请放心!这些神权礼仪,老朽自信还有些许把握!今日犹大王就同本族圣物一同荣入希伯仑!”

大卫听他说得信心十足、铿锵有力,也就不好再拒,由他施法。迦得令人收敛了舞萨尸骸,再与亚比亚瑟一起,在牛车前筑了十二座香坛。他先在城中用香汤沐浴更衣后,才从容来到坛间祷告作法。

犹大众将见上天降怒,雷劈祭司。均不敢造次妄动,守在城门口,静观迦得如何行事——长老端坐地上,闭目祈祷:身周的坛中升起十二道轻烟。片刻间,这袅袅白烟纷纷汇聚到约柜上方。又过了片时,精金包裹的木柜也升出一团金光,与香坛烟气合成一圈柔和温暖的光环。

满城兵将见到这等神奇景观,都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稍不留意,又惊扰了圣物,惹来大祸!城上城下数万人,看那团暖光慢慢前移,来到大卫头上,就不再挪动。迦得大喜叫道:“天人感应,圣物昭示!我主大卫就是本族新王!”

随即他与亚比亚瑟上到牛车,将两根丈余长的皂荚木穿过约柜顶面的金环,把圣物担在肩上,跳下车来,稳稳走到城墙边。

待他们经过大卫身旁,那团金光“倏”地钻进约柜里。亚比亚瑟说道:“天降祥瑞予我主——请我王与圣物一同进城!”

群雄尽都满心欢喜,簇拥大卫同入——希伯仑城中到处喜气欢声,众百姓站立街道两旁,恭迎本族人马。大卫甫进城门,人丛中顿时山呼海啸般高喊:“犹大王!犹大王……”以国百姓本就打算要立大卫为王,适才又目睹了奇妙异象,此刻更衷心拥护!

乌利亚在耳边低头说道:“我主可知,这王位是众望所归了吧?”

大卫叹道:“小子何德何能,惟有恐惧战兢而已……”

迦得放下约柜,纵马上了城楼,高举手中木杖,全城军民呼声渐歇。他朗声说道:“明日在希伯仑举行封王大典!我派立大卫为犹大王——这大好的讯息要遍告以色列全地,与犹大支派同贺新王!”

合城百姓听了长老宣告,吹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经久方息……(未完待续……)

九十七

次日一早,迦得率城中祭司摆好祭坛、香炉。在众民面前焚香祷告良久,接着高声宣道:“今有犹大支派伯利恒之大卫,德才并茂,谋勇冠绝当世!神人山默尔曾赠予以笏剑,暗示其乃我国真命君王!现在我派承天意、顺民心,膏大卫做这犹大王!望其先统管南部一派,待日后以色列各支派逐渐归服,统一全族、兴旺我邦!”

众人肃穆敬听——只见大卫缓缓走近,屈膝在长老面前。迦得把一瓶香膏慢慢倒在他头上,滴滴香膏顺他须发流满衣袍……

随后祭司将选好的头生牛羊宰杀,献于坛上供做祭牲。一切礼仪行过,大卫正式接掌犹大支派……

大卫王沐浴更衣后,即刻召集众文武议事。王先说道:“非利士国短短半年内,连启三场大战!虽然我方经浴血得胜,但南部多城,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因此,我决意休兵养民,犹大全地专以务农为上……”

亚比亚瑟赞道:“我王仁慈爱民!此议极当——不过北方阿布内拥兵立前王血统,号称以色列北国,其狠子野心,不可不防!加之南面非利士、亚玛力;东面亚述、亚兰各国虎视眈眈!我王如果专以务农,轻忽了边防,只怕于我不利……”

大卫笑道:“祭司大人所虑者……首推边患!所提列强,在我看来,皆不足道——我在示剑已留下约押、阿比塞领精兵数万,镔铁战车四百。北方阿布内绝不敢兴无名之师来犯!书珊城我已派阿希则等四虎将镇守。又从示剑调了四百铁车,东南一线可保无虞!南部已有亚杜兰山的天然屏障,兼之非利士近来连连大败。就算贼心不死,我还留了沙玛、伊勒哈引三万军驻守。我料彼国力已耗之七八,岂能再来滋扰?”

迦得笑道:“我王深谋远虑!不但大获全胜、尽逐外寇,还顺手伏下这几支兵马,令犹大固若金汤!这才好积蓄钱粮,缓图大计!”

亚比亚瑟拜服,说道:“既然我王都已安排妥当——最好修书几封。达与各国,以安其心,不起二志……”

大卫答道:“我正有此意——烦劳祭司大人代笔。传我心意,达于各邦。”于是,亚比亚瑟拟好书信,王御览首肯。遣使送往四方。

果然不出王之所料。犹大支派四面占据坚城险要——全胜之师,兵威正盛!周边列国皆惧其武力,不敢妄动。大卫得以拓土兴农,励精图治。六年内,犹大遍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米粟充盈满仓,百姓勤于耕作。乐在其中。

大卫还在犹大各城设立贤明官吏,申明律法条例——赏罚有度。决狱听讼者,无有不服。使得全地民风淳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周边各支派多有慕其好处而迁居的——只要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大卫均来者不拒。短短几年,犹大支派已成为以国内,人人向往安居的富庶美地……

以色列北国元帅阿布内,自在书珊通敌卖国,拥兵不发。致使扫罗与其二子,身陷重围而败亡。将约旦河一带领土拱手让与非利士国,以为这样就可偏安北方,自立为王。不料敌国先锋拉哈米背弃盟约,麾军北上,铁车战阵所向披靡,连下示罗、示剑。阿布内只得携王幼子伊示波退入极北之地,倚靠玛拿西、拿弗他利、西布伦等支派,以前王室正统之名,行摄政之实。不但名正言顺坐上北国王位,更是心安理得与前王宠妃:里斯帕双宿双飞……

然而犹大支派请得大卫出了亚杜兰山,不到半月,就大败非利士、亚玛力联军——顺理成章占了示剑、示罗及约旦河一带诸城。阿布内也不得不服其谋勇……收到大卫修好文书,乐得双方分据南北,相安无事。

但几年过去,听闻大卫治理有方,犹大支派蒸蒸日上——境内民众生活富足,各派都有不少商贾工匠迁徙定居,其管辖地界愈发兴旺繁荣!以色列其余十一支派渐有归一意愿,盼大卫王掌管以国全地……

为避免人口流失,北国名存实亡。阿布内忙召聚众将,商讨对策。他说道:“近来本帅收到消息:犹大自立大卫为王后,韬光养晦、蓄积府库——仅用六年,隐然已成为我国头号行省!各支派已有拥大卫为王,统管以色列全地之意……若真有那一日,我等该何去何从?”

多益心想:你和那扫罗都是半斤对八两,好不到哪去!立了一个小孩做傀儡,自己整日只会和那妖媚里斯帕鬼混,政绩不兴,怎怨得犹大强盛?他嘴上却说道:“元帅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

阿布内问道:“将军所指是哪两条?”

多益答道:“一、领北国全地军民,率先归附犹大,悉听大卫号令,拥他为以色列王——免得到最后只剩下万余嫡系亲兵,还抱着个空壳王室不放……”

阿布内淡淡问道:“那第二条路呢?”

多益迟疑说道:“呃……这第二条……趁其不备,发动突袭。夺取约旦河一带肥美平原,迫使犹大支派退入示罗以南。然后勤修内政、树立王威!让全族人等知dào

,并非只有大卫能给百姓带来安舒日子——毕竟这北方苦寒之地,难有作为,而且前王正统血脉仍在元帅手上,国中不少元老耆宿还是愿遵循旧制……”

阿布内缓缓说道:“骤然突袭犹大,师出无名,何以服天下?兴不义之兵,怎能取胜?即使胜了,何以取信与民?”

多益说道:“元帅想要出师有名,其实不难……我已得知示剑守将是阿瑟黑、阿比塞、约押等人。尤其前面二将贪战好杀、性急易怒!我们只需如此如此……那时流了人血,丧了人命,我方出兵就名正言顺了!”

阿布内心想:如果排开了阵势,兵对兵、将对将——我北国可是无力与大卫为敌!先依多益计策,取了示剑……看犹大如何反应,再定以后行止……于是说道:“将军所献方略甚合我意!本帅与你等同去,亲自会一会大卫的猛将!”

多益自忖:会过之后,你只有第一条路可选了……(未完待续……)

九十八

大卫称王六年间,犹大四境平静安稳。各支派民众往来互通贸易,南国犹大各城都是极尽繁华,一派欣欣向荣……

周边各族各邦都仰慕大卫的文治,畏其武备,均不敢轻易来犯。所以边防守将清闲多时,难免“无事生非”……

大卫唯恐阿瑟黑、阿比塞等人年久太平,生了懈怠,特派比拿亚前往示剑,辅佐约押,以防重镇有失。

比拿亚到了示剑,看他们除了正常每日巡防、操练士卒,确是难捱时日——所以阿瑟黑与阿比塞带兵巡哨的范围越来越远,实则借公干之名,在示剑周边树林旷野上,骑射狩猎。有时清早出去,傍晚才回。晚间便是美酒野味的胡吃海喝……比拿亚深以为虑:边关重将日渐骄奢,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日,阿瑟黑又是满载而归,晚上与一群亲兵副将仍旧畅饮不误。比拿亚趁机问道:“黑将军在示剑驻守已久,可发xiàn

有什么好玩去处?”

阿瑟黑笑道:“这方圆几十里的地面,我都走遍了——除了西北方那片茂密树林,几乎都是不毛之地!闲来无事,我与弟兄们几年间常去那片林子里打猎!这几天,哥哥也尝了这些野味,比起亚杜兰山的如何?”

比拿亚答道:“动物皮肉随地域不同,种类各异——靠近北边,天气寒冷!走兽为了抗拒严冬,都生有很厚的皮脂,因此这示剑的野味油水十足!而南方气候较为温暖。无论飞禽野兽,都更为活跃,所以多为皮薄肉紧。更有嚼头!”

阿比塞笑道:“哥哥曾在逃城居住多年——是驯养动物的行家,说起这其中的门道,那是滔滔不绝……”

比拿亚正要等这句话,立即问道:“那森林里可有什么巨兽?”

阿瑟黑答道:“以前倒有一些黑熊野狮,但这一月以来,都没碰上。不会……都被我们吃完了吧?”

众人一阵哄笑,阿比塞说道:“哪有这等事?想来定是这些畜生也有些灵性。听到索命的来了,就寻到隐密处所藏了,我们就见得少了……”

约押已猜到他的心思。附和问道:“掌刑官想要抓头巨兽来消遣?”

比拿亚笑道:“不是我想消遣——我看黑将军整日无所事事,除了巡逻射猎,就是贪杯好食。不找个有趣的差使给他,只怕会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阿瑟黑问道:“什么有趣差使?快说来听听……”

约押笑道:“既然已提到巨型走兽……哥哥必是想要重操旧业。找一头小狮给你养着玩!”

阿瑟黑瞪大了双眼,一拍大腿,说道:“是啊……我怎么就忘了这个!当年看哥哥驾狮狂奔,羡煞我也!在这里过了几年舒服日子,都没想起养头狮子来耍耍!恰好哥哥在此,正可传我一些驯兽法门……”

比拿亚答道:“约押可真聪明的紧!才稍稍提及就被他猜到了——驯养巨兽与饲养牛羊猪狗还是颇有不同。指教传授倒也谈不上,咱们相互切磋……”他心里寻思:老黑既有兴致养狮驯兽,有个事把他拴在城里。总强如整天酗酒荒宴、走马射箭……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可不能变成一个嗜杀好酒的屠夫。

第二天。阿瑟黑早早约齐了数十亲兵,与比拿亚、阿比塞、约押出城奔向西北丛林。他们于这周遭地理早就烂熟,不一时,已驱马来到林外。比拿亚瞧这片林子甚大,而且周边都是旷野平原,猜想其中猛兽必多!他一挥手,示意众人散布入林,三、五人一组,相距不远,以防遇到危险,也好互相应援。

比拿亚在逃城时,就负责巡守山林。对野狮的生活习性很是了解,但他找了半天,别说捕获一头野狮了,就连一声狮吼也没听到……他微觉咤异,暗忖:就算这里没有狮群出没……这么大一片林子,总该有黑熊、野狼这等体积稍大的动物!怎么转来转去,都是些野兔野鹿之类?……

他向阿瑟黑斜望一眼,嘴角一撇,意思当然明白:这里的狮子黑熊不会真被你们吃光了吧?

阿瑟黑轻声笑道:“可能真让阿比塞说中了——那些畜生灵性不低,远远听见杀神来到,就躲得踪影难觅……”

比拿亚问道:“出了这丛林往北,就属北国地界?”

阿比塞答道:“出了这片树林,离示剑已远,但要说就不属犹大疆界,倒也未必尽然!我们常在这带走动,从没见过北国兵马……”

比拿亚点点头,说道:“嗯……既然如此,就再往前搜索搜索——或许那些走兽被你们搅扰得狠了,另辟了栖身之所。”

他与阿瑟黑下马步行,免得野狮知觉灵敏,远远听见马蹄声响,受惊藏匿——令余人在后隔了十多丈跟随。比拿亚眼看将到树林边缘,蓦地听到前方一丝轻轻的巨兽低吟,他心中狂喜,暗道:终于寻见一个大家伙……

他向阿瑟黑一使眼色,两人分头悄悄靠近。比拿亚拨开矮树丛,瞧得分明,正是一头母狮——这猛兽已惊觉有其他生物欺近,抬起头来,四面张望。

阿瑟黑看它有了防备,索性纵身跃出,叫道:”乖乖……找到你可真不容易!”母狮见只来了一个人,顿时没了惊惧,张牙舞爪、吼声连连,欲待威吓对方,将其逐走。岂料这人毫无怯色,只是笑嘻嘻站在那里……

野狮看这壮汉并不害pà

,知dào

光是声势恐xià

无用,于是猛然扑向敌人,要把他撕个粉碎!阿瑟黑镇定自若,斜身避开,飞起一脚,踢中狮腹。“嘭”一声响,那畜生在空中转了个圈,直掼在地上,接连几个翻滚,才又重新站起。

阿瑟黑笑道:“乖乖……还要再玩玩?黑爷爷还没过瘾呢!”

母狮待疼痛稍减,再次进击。无奈对手异常矫捷,闪躲灵活、手劲沉重。顷刻间,身上又中了一拳一脚,顿觉巨痛难忍。料到非其之敌,正欲夺路而逃,不曾想又有一人挡在当道——观他身形,与那黑大汉相差无几,知dào

绝非等闲之辈!它刚要另行觅路逃命,又被阿瑟黑拦住,连换了数次方位,都被二人抢先占了要道。(未完待续……)

九十九

那母狮倒也乖巧,见这两人身怀绝技,难以匹敌。忽然伏下身来,脸面朝下,低声哀鸣。阿瑟黑问道:“哥哥……它这是在求饶么?”

比拿亚笑道:“老黑运气不错!费了半天工夫,总算有点收获。只是这畜生已经长成,颇难驯化了。你要想使唤它,恐怕不是易事。但现在既有了母狮,要找到狮群,就容易多了……”正说话间,阿比塞、约押也率众来到。

野狮看这许多兵丁举刀挺枪而来,自己在劫难逃,愈发顺服,不敢妄动。比拿亚走近它旁边,伸手轻轻抚摸狮背——除了阿比塞等三人之外,其他兵将都不知dào

掌刑官还有擒龙伏狮的本领,均是瞠目结舌,心生敬意。

比拿亚一边轻抚母狮,一边口里不停发出类似野兽的喉头“咕噜”声——人狮之间短暂的交流后,野狮确定他并无dí

意,才渐渐恢复常态。比拿亚与母狮慢慢熟络,突然翻身骑上狮背,叫道:“走了——!让它带我们去找几头幼狮。”

众军兵见他居然可以把猛狮当坐骑——那是从所未闻的奇事,不禁都想看看他是如何与狮群相处。一齐催马跟上,争先恐后。

母狮载着比拿亚出了密林,在旷野平原上疾驰了一阵——众人已遥遥望见前面一队人马,足有三、四百骑。长长的队伍中,有数十辆驷马大车,驮着数十个大铁笼。正迤逦向北而去。

比拿亚远观这支兵像是以色列北国部众,正在犹豫是否要靠近探个究竟。那母狮却已自行发力奔跑。须臾间,离那队骑兵已经不远。比拿亚这才看清——那些铁笼里装的不是野狮。就是黑熊、野狼……他心里寻思:怪不得这偌大的一片山林。搜寻了半日。才只有这一头母狮,原来有北国大队兵马在此围猎——这畜生不待指令,就飞奔过来,想必它所属狮群也被捕获了……

正在纳闷,对方早就看到有数十骑兵追来。当先一人还是以猛狮为脚力。立时便分出十余骑拦截。比拿亚正要高声喊话,只听“嗖嗖嗖”声响,几支羽箭挟着劲风扑面而至。他不由得着恼,心想:你们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也不问我是谁,就要下手取我性命,当真蛮横之极!

他一按狮背,跃起在半空,抽出双棍。一记“左遮右拦”——双棍化作两团金色旋风,荡开上面敌箭,双足一分,踢飞射向母狮的两箭。比拿亚腾跃、出招、踢箭一气呵成,姿态优雅,双方军士都齐声喝彩。

那头野狮却不顾一切。冲向前方一辆马车——猜想那笼里必是关着它的至亲,它奋不顾身要去解救。车队中忽地窜出一人。身法如电,如鹰隼凌空突袭,长刀劈下,刀锋闪过,血肉横飞……一头猛狮已被他拦腰砍成两段!

一时旷野上杀气森森,令人心悸。阿瑟黑叫道:“你们是阿布内的人么?你们抓走了这许多走兽!我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头母狮——你不由分说就劈死了!还我活的来!”

那人倒拖长刀,站起身来,冷笑道:“这畜生尖牙利爪,冲进我的车队——分明是自寻死路,岂能留它?要还你一个活的倒也不难!我这几十个铁笼里关的凶猛巨兽,野狮也是不少,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去……”

如此露骨的挑衅,阿瑟黑怎会按捺得住?他跟随大卫征讨十余年,大小百战,无往不利!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他心高气傲,可完全没放在眼里!厉声喊道:“哪里跑来的野人?!竟敢这般无礼!你知不知dào

黑爷爷是谁?”

那人冷冷说道:“面皮黝黑、善使双刀、奔跑如飞——大卫帐下众将之中,只有……阿瑟黑了!”

他又对比拿亚说道:“这位兄台驾御猛狮悠闲自如,两根铜棍举重若轻;身手矫捷飘逸——必是逃城比拿亚!”

比拿亚听他对己方诸将所长如数家珍,心想:此人有备而来,对我等兄弟都备细详查……说不定他们尽捕林中野兽,就是要引我们前来,这中间或许藏了什么图谋……

此时,约押、阿比塞也早就率部赶到。看双方剑拔弩张,似乎便要大打出手,均觉得不可只因射猎走兽,就与北国开战。但阿瑟黑已是怒气勃发,叫道:“既然你已知dào

是我们兄弟,还敢放出这般狠话,明摆着没把我们这几人放在眼里!快说……快说!我要有什么样的本事,你才肯赔我的野狮?”

那人还未答话,从车队前头奔回十余骑——约押一看,熟人可是不少!阿布内、多益、巴拿、利奇布都在……他望向比拿亚,两人交换眼色,都是一般的心思:这些人一起来了,定然不怀好意!

只见多益来到近处,问道:“三鹰兄弟!车队怎地停了……”他再看地上两截死狮,还有几个老相识在横眉怒目,已知缘由。笑道:“黑将军别来无恙啊?……”

阿瑟黑想起曾在何烈树林里,把他与扫罗玩弄于股掌之间!虽然这伙人来历不明,但与他们是一路,想来也是沆瀣一气,一丘之貉,高不到哪去——顿起轻蔑之心,故yì

说道:“原来是多益将军!你带了这么多人马,搜遍了这片林子,是想找个沼泽洗澡吗?”

多益听他重提自己的尴尬窘事,不免心头火起,思忖:这番设了计谋,就是要引你出来……你这黑厮如此狂妄,可不能怨我取你性命!

他干笑几声,说道:“黑将军真会说笑——近来我北国军中新晋了一帮好汉,长于捕狮驯兽。人称‘耶布斯五鹰’!听闻这片树林里颇多走兽,所以率队前来围猎,巧遇南国犹大的各位英雄。他们也都久仰几位的赫赫威名,常常提起:如果有缘相遇,可要好好切磋切磋才是……”

约押听他口口声声只称“北国”、“犹大”——有意把以色列南方、北方分做对立的两国,还当众挑zhàn

!尽管他不是易怒好战之人,却也是不会随便服软退缩的!他傲然说道:“既是‘耶布斯五鹰’……必定有五位了?现在何处?”(未完待续……)

一百

多益手指那个刀嬖猛狮的汉子,说道:“这是五鹰中的老三!其他兄弟也请出来相见……”他话音刚落,车队中几条人影一晃,齐齐站在三鹰两侧。比拿亚看这五兄弟竟生得一般高矮、一样肥瘦,五官也没多大区别——五个人的衣饰打扮毫无二致,手中长刀也是一般长宽。他心底思量:这五兄弟本就长得极像,还刻意一模一样的装束——旨在临阵对战时,搅乱敌人。多益称他们是“耶布斯五鹰”……必是在耶路撒冷寻到的奇人。

自从摩西带领百万以色列人,从埃及为奴服苦的国度,过了红海,来到迦南那“流奶与蜜之地”。经过几十年的征战,驱逐了大部分原住居民。十二支派各自分得土地立业,而其中也有小部分异族人未能赶逐净尽。包括耶路撒冷的耶布斯人——他们与希伯来人混居在以国中,直到今日。

比拿亚深知所谓“切磋”……只是说得客气,一旦交上手。两边都是颇有名望的统兵上将,逢战必要争胜在所难免,那时刀剑无情,弄出人命,开启战端——自己就负了王命!他连忙对阿布内说道:“元帅位高权重、顾全大局,还请深思明辩……如今我国边境稍安了几年,休兵止战,刚刚恢复一些元气,可不能先自家窝里斗将起来!”

阿布内却笑道:“比拿亚将军多虑了!大家都是成名已久的真英雄、真豪杰!靠真本事打出来的名头——现在四处皆无战事,未免技痒!恰好今天遇到了对手,兄弟们稍稍玩耍。点到即止。也无不可……”

比拿亚已然心里雪亮:原来你们早就预谋好了。要在这里挑起内战……搞不好这都是阿布内的意思,我居然还想让他出面息事宁人,真够糊涂透顶了!

那边耶布斯五鹰得了元帅默许,老三当即挑衅叫道:“刚才是谁嚷嚷:要赔还一头活狮的?”

阿瑟黑早已无法忍耐,应道:“你们这些人胡乱打岔!都不知dào

岔到哪了……你快划下道来:要怎样,你才还我一头野狮?”

三鹰笑道:“你只要胜了我方任意两人,就赔你一头活狮!”

阿瑟黑满不在乎,说道:“这个容易!你们两个一起上——免得一个一个地车轮战。虚耗时光!”

约押暗道:糟糕!老黑过于托大了!瞧那三鹰力劈猛狮的架式,功夫着实不弱!猜想他其余兄弟也都是硬手,贸然以一敌二,只怕难有胜算……

五鹰均是脸上变色,寻思:这人想是从未碰上劲敌,从没受过挫折——以致如此狂傲,把天下人都看扁了!今天让你也晓得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多益忽然说道:“既然黑将军愿意赐教,就让我与三鹰兄弟,一同来领教双刀!”他在何烈树林,被阿瑟黑引到沼泽里。险些丢了性命。尽管这事已过了多年,他仍记恨在心。此时听阿瑟黑口出狂言。毫没把本方人众放在眼里,忍不住要亲下场来算算旧帐。

阿瑟黑笑道:“多益将军久负盛名!曾在书珊力战非利士巨人拉哈米。这位三鹰兄弟刚才露了一手快刀,委实了得!纵然我输了,也不丢人!”

比拿亚等人听他这番言语,立时放心:看来老黑清醒得很!未及战,先言败——即使输了这一阵,也不要紧!以后约齐了人手,再来找回这场子……

阿瑟黑话音刚落,人已跃离马背,一个箭步就窜到了中间。三鹰看他身法奇快,也不敢小觑,自忖:怪不得此人恁大口气,确是有些手段……

多益一口恶气憋了几年,终有机会要一雪前耻,迫不及待抽刀放对。高声叫道:“三鹰兄弟!咱哥俩来会会黑将军!”二人同时跃出,齐举长刀,一削双足;一斩胸腹。阿瑟黑眼瞅刀锋近身,突然前扑——身子平平从两刀间的缝隙穿过,在空中一个旋转,已经拔出双刀,砍向两敌后心。

约押等人见他以攻带守,不循常规。一个回合便抢得了先手,都轰然叫好!多益二人全没想到他由守转攻,竟如此顺畅——反攻迅捷,双刀已袭到后背,没奈何只得向前疾奔闪避。阿瑟黑出其不意抢到先手,怎能再给他们喘息反击?

“唰唰唰”刀刀紧逼,一刀更比一刀快!三鹰被他追得狼狈,暗道:若不行险,必不能扭转劣势!心念已决,不顾敌招狠辣,蓦地直直向上纵起——尖刀在他背上划过,将他外衣破开两半。但三鹰也不再是被动挨打,在空中“饿鹰扑食”……自上而下疾攻阿瑟黑顶门。他左手把外衣掷向对方,遮蔽敌人视线,右手刀趁势跟进,恨不得一刀斩下那颗黑脑袋!阿瑟黑双刀护住脸面,平平向后倒跃丈余,避开他这一记狠招。多益临敌经验老到,也趁势转过身来,两人终得瞬间空档,与对手正面交锋。

比拿亚看那三鹰纯粹是性命相搏,完全不似比试较量、点到即止的打法。他向阿比塞、约押一使眼色,两人都已会意——趁所有人都在凝神观战之时,悄悄吩咐一名精细亲随,回示剑搬救兵。

阿瑟黑腿脚灵便,进退趋避,来去如风。双刀守得密不透风,攻防有度。一人对战两员上将,竟不落下风,维持均势。

阿布内观这三人斗了多时,不分伯仲。生怕再拖延,南国守军大队人马来援,自己精心筹划的计谋难免竹篮打水。他虑及此节,偷偷取出铜弓。瞅准时机——当阿瑟黑跃在半空,居高临下俯攻之际,“呼”一箭射出!

以色列元帅善射神技,鲜有人及——铜弓发箭劲道刚猛,可穿透坚盾。他所用的箭簇扁平且宽,两面磨成锋刃,端的威力十足!

他的箭枝粗大,劲风刺耳。阿瑟黑悬在半空,听得真切,但四周无处借力,双刀又被多益、三鹰绞住,无法挡格敌箭。无奈只得深吸一口气,扭动腰肢,堪堪把上身抬高半尺——那枝夺命暗箭贴身疾掠而过!(未完待续……)

一0一

阿比塞怒道:“你们这是来挑衅生事的!根本不是切磋过招!以多打少还嫌不够?冷箭偷袭——直欲置人于死地!”他亮出双枪,跳入场中,就要替兄弟分担一敌。

那边“耶布斯五鹰”中立即又窜出两人,夹击阿比塞。比拿亚看对手还有“两只鹰”、巴拿和利奇布。己方只剩自己和约押。如果群起而攻,形成混战——众寡悬殊,难保死伤过多!于是依然冷眼旁观,静待后援。

阿瑟黑再战了片刻,只觉得小腹刺痛。他双刀一分,向后退开丈余,低头一看——竟是半截肠子露在外面!原来他激战正酣,浑然不知左腹已被阿布内利箭划破,继xù

不停狠斗,肠子就从伤口滑落……

阿瑟黑争强好胜,又打得兴起,随手把半截肠子塞回腹中——发一声喊,,舞刀再战。多益、三鹰见他已经受伤不轻,均自心底窃喜。不与他正面硬拼,只和他周旋缠斗……要耗到他力竭血枯!

又拆了十余招,阿瑟黑只觉腰间多了一团物事,甩来甩去甚是累赘。他性急如火、脾气暴躁,跳出圈外,叫道:“且住!待我收拾收拾……”他一直剧斗不止,小腹伤口未做处理,以致破口迸裂扩大,一团肠子都吊在外面。

多益、三鹰也不趁人之危,站在一旁看他要如何收拾。却见阿瑟黑将肠子一把扯开,左一圈、右一圈绕在颈项上,红的、白的、湿淋淋一身血肉。着实狰狞可怖!

阿瑟黑缠裹停当,哈哈大笑道:“来!来!来……与你黑爷爷再战三百回合!”

比拿亚知dào

肚破肠流,必难活命——又看他这般颠狂的盘肠大战。深悔自己没及时出手,替下阿瑟黑。导致平白无故送了一个好兄弟的性命!他悲愤无已,再不能冷静克制,虎吼一声,双棍一摆,加入战团。

巴拿、利奇布晓得他的厉害——与剩下“两只鹰”合围,各举刀枪,以四战一。约押明白阿瑟黑今日难逃一死。虽然心中难过。却也不乱方寸——己方主将都已出马,最后一将绝不能轻易出战,只等本方援军赶来,全赖自己发号施令、排兵布阵。杀他个片甲不留。要为兄弟报仇!

多益见阿瑟黑满脸杀气。一身殷红血腥。肠子挂满头颈,犹如着了疯魔一般,兀自狠打蛮斗不休。心里早已怯了,只想先溜之大吉。阿瑟黑看他想逃,舞动双刀把他死死缠住,只欲拼个同归于尽。三鹰见他一味追袭多益,背朝自己,以为有机可趁。急速奔近,长刀兜头劈下,心中盘算:你想要赔一头活狮,把你也砍成两段——和那头野狮一样下场!

正要得手,突然两道寒光闪过。阿瑟黑双刀向后飞出。二人距离既近,三鹰又正挥刀猛劈——“噗哧”两声轻响,一刀切入小腹;一刀贯入前胸……

多益看他临死之际,还能力毙劲敌,更加惊惧!长刀乱砍,全没了章法。阿瑟黑瞅准空档,快步抢进,左臂探出,已将敌人兵刃夺在手里。用尽最后一滴气力,使一招“斗转星移”长刀洒出点点寒星,斩中敌人腰间——他体力衰竭,刀锋远不及平时锐利,弯刀嵌在多益体内,无法拔出。

阿瑟黑仰天狂笑。那些铁笼里的野兽也随他一同嘶吼起来。虽是青天白日,仍令阿布内听得心惊肉跳,仿佛看到大卫的复仇军队,如潮水般杀到……

正自担心忧虑,忽地犹大军中箭矢密集而下,身边士卒纷纷落马——他回过神来,才知对方真有援兵到了……

近千轻骑,手执“四连弩”当先冲杀过来——示剑守军赶到,众寡形势立时逆转。约押恼恨阿布内放箭暗算,实系阿瑟黑身死的元凶首恶!跃马挺枪,首当其冲。阿布内左右亲兵哪是他的对手?约押一连挑了数人。巴拿、利奇布深怕元帅有失,急忙舍了比拿亚,挡住约押。

单独两鹰自然难敌比拿亚,被双棍震飞长刀——他们眼看败局已定,打一声唿哨,招呼另两位兄弟,撇了阿比塞,四人抢起三鹰尸首。冒矢突围,自回耶路撒冷去了。

阿布内领兵且战且走,约押率部紧紧追杀。直赶了三十余里,到了基遍旷野,望见北军大队集结。方才罢休,收兵回城。这一役,斩杀北国三百余人——阿布内所带围猎车队,几乎全军覆没……

比拿亚一面将阿瑟黑尸身收殓,运回示剑;一面令人通报大卫王:自陈请罪——辜负了王命所托,未能洞悉阿布内有意寻衅之阴谋,导致边关大将殒命……

约押、阿比塞两人心中积怨,一心复仇。暗自调集示剑人马,准bèi

兴兵讨伐……

以色列北国率先在基遍设局挑起边界争端。欲借边境流血冲突之实,起兵突袭示剑、示罗等城。但甫一交手,双方均有主将阵亡——为阿布内元帅出谋划策的多益,被阿瑟黑毙于刀下。

若不是已经深入北国境内,会合了本国的大队兵马。只怕这次连阿布内自己,也要为约押、比拿亚所擒。他经此大败,已知单凭一己之力,无法与南国犹大抗衡——按照原先部署:挑起战端之后,就可师出有名。一举突袭约旦洒一带诸城。此刻,阿布内狼狈逃回北国临时都城:夏琐——当初起兵南征的念头,也随之抛到九宵云外。

正庆幸保得性命,全身而退——就有传令官来报:“启禀元帅!卑职奉王命,宣元帅入宫议事……”

其时,北国之王伊示波已有十五、六岁年纪。渐通人事,对此前父兄败亡书珊的缘由,早已风闻一二,而且也不愿再甘做傀儡,听凭元帅摆布。这日,听说阿布内率部下在南、北边界擅启战事,就召他入宫探探口风。

阿布内虽遭新败,但在北国,他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在小王面前更是颐指气使,一副顾命大臣的做派。闻王召见,立即整肃衣冠,昂然入宫,宛如他是打了场大胜仗一般!(未完待续……)

一0二

伊示波看到阿布内进殿,连忙起身相迎道:“元帅到了,赐座叙话……”

左右立时搬来椅子,阿布内坐下答道:“多谢我王赐座!不知……王召末将前来,有何要事相商?”

伊示波屏退侍从,轻轻问道:“本王听说……今日元帅率部在示剑,与犹大守军交锋,未知胜负几何?”

阿布内笑道:“我王消息真是灵通!末将才刚回夏琐,王就已得到战报——不错!今日晌午,我部四百人,在示剑力战犹大千余铁骑……双方互有死伤,未分胜败!”

伊示波靠在椅上,轻轻说道:“哦?……可本王听到的是:我军败退三十余里,阵亡三百余骑!犹大仅伤亡十余人……”

阿布内双眉倒竖,冷冷问道:“这是哪路探马报来的讯息?未加详察,便自臆断!乱我军心;按律当诛!”

年轻君王微微收敛锋芒,小心答道:“敢问元帅,实情究竟如何?”

阿布内看他仍有畏惧之心,也随即面色稍霁,说道:“这几日,我亲率四百精兵巡边。来到示剑左近,部下与南国悍将阿瑟黑、比拿亚为争夺一头活狮,起了争执。双方一言不和,于是大打出手。不料,犹大早有预谋,在四围藏了千余伏兵!出其不意,一齐冲杀出来,将我部团团围困!本帅领兵浴血突出重围,力斩敌将阿瑟黑!可叹上将多益也亡于乱军之中……我军且战且退,临危不乱——有序撤入夏琐。敌人不敢穷追,也自退却了……”

伊示波叹道:“元帅如此谋勇冠绝三军。为何当年书珊城外。却不能助我父王。与二位王兄转败为胜,围歼拉哈米大军?”

阿布内听他提起旧事,触动心病,森然问道:“我王想知dào

什么?”

伊示波说道:“当时我年纪幼小,不明时事……只知dào

非利士先锋:是巨人上将拉哈米——其身长力强,神勇无dí

!他帐下更有八百镔铁战车,以军无人可挡其锋!但犹大支派请出大卫下了亚杜兰山,未及半月。就斩将破敌,尽收失地!本王现有小小疑问,望元帅不吝赐教……”

阿布内漠然道:“我王请讲……”

伊示波缓缓说道:“既然元帅麾下精兵,可与大卫的雄师劲旅分庭抗礼……那当年如果要救我父兄,便不是件难事。元帅当初未去救援,可是为了我父王的宠妃里斯帕?”

阿布内被他戳破心事,霍地站起,怒道:“本帅尽心竭力!保住你这点前王血脉,与大卫分南北而治!我岂是犹大的狗头?我恩待你父扫罗的家,和他的弟兄、朋友。不将你交在大卫手里!你竟为了那妇人。质疑本帅所作所为!我若不照神人山默尔所应许的去行——废去扫罗的位,建立大卫的国。使他治理以色列和犹大,从但直到别是巴……愿天上的神重重降罚与我!”

他放出狠话,转身拂袖而出。伊示波惧他权势,虽明知他阴沉狡诈,更探出他处心积虑谋夺本家王位——然而阿布内掌管兵马大权,势倾朝野,可佩剑出入王宫内院,更是辅佐少主的重臣!伊示波虽已继承王位,实jì

上仍是大元帅把持朝纲!

后生小王尽管有意削其兵权,亲自执政,为父兄之死昭雪。怎奈羽翼未丰,又操之过急。三言两语就公然与阿布内撕破了脸皮——北国元帅既知主上生了疑忌之心,忙召心腹将官商讨应对良策。

阿布内说道:“今日白昼与示剑守军一战,诚如本帅先前所料——我方战力无法与犹大相抗衡!如今北国小王已有疑我之心,特与各位商议,我等该如何进退?”

巴拿说道:“既然君上已起了猜忌,不如先下手为强!一不做、二不休——绝了扫罗家的血脉,让元帅亲自做这北国之王!”

阿布内沉吟道:“这样……只恐不妥!倘若如此行,大卫就会檄传以色列其余各支派,以我为头号公敌!那时他发兵来攻:名正言顺!尔等自量是其敌手么?”

众将面面相觑,均觉巴拿之策绝不能行。利奇布问道:“末将度元帅之意,似乎已有定见,愿闻其详……”

阿布内答道:“本帅欲与大卫立约——我等先通告以色列十一支派,言明北国各派归服犹大!号召全地皆遵奉大卫管辖。到那时,我等兄弟还可同朝为官,保得后半生富贵,吃用不愁……”

巴拿又问道:“我们在示剑,才与南国交兵……而且迫得阿瑟黑盘肠血战。他与大卫一同从军,出生入死,情若手足!得其死讯,大卫岂能善罢?必要兴兵讨伐,为他报仇。要我们一起偿命才算完!”

阿布内笑道:“我看不然!大卫向以仁义诚信待人,厌战恶杀——况且这次南、北方在示剑刀兵相见的始作俑者乃是多益——而他也被阿瑟黑所杀!反正死无对证,我们把一切罪责都归在他头上,推得一干二净,大卫乃是明主,不会纠缠于小节小义。”

利奇布心想:只怕这只是一厢情愿……即使大卫宽宏大量,不追究阿瑟黑之死,可他手下的约押、阿比塞却未必肯轻易罢休……

但当此生死存亡关头——既想要留住高官荣华,又要保得性命来享shòu

,实在别无他法可想,只得先依元帅之议,走一步看一步。阿布内连夜拟好求和书信,命一精细心腹亲兵送往希伯仑,面呈大卫……

以色列犹大支派自从大卫入主以后——百姓乐业,人民富足。周边各邻各邦相安无事,大卫王得以偃武修文,勤操政事。几年间,犹大更加是兵精粮足,国库充实。在十二支派中显得鹤立鸡群。

大卫重新人前显贵,登上犹大王座,安享太平盛世。自然不忘生儿养女——亚希暖为其生了长子安嫩;亚比该则连育两儿:哥哥取名押沙龙;妹妹叫作塔曼儿。

押沙龙继承了父母精华,生得格外俊美!从头顶到脚底,没有一丝瑕疵。一头浓密金发生长迅速,一年只修剪一次。五、六岁时,剪下来的头发已有数十斤重。

大卫甚是喜爱此子,常伴其在城中玩耍。这日,正与两位夫人陪同儿女,在府中认字。忽有下人来报:“启禀我王!刑部比拿亚求见……”(未完待续……)

一0三

王微觉咤异,寻思:我命比拿亚前往示剑,助约押勒属阿瑟黑、阿比塞,怎会未经宣召,就到了希伯仑?难不成……不敢乱想,令道:“快请进来!”

片刻之后,却见比拿亚赤膊露背,双臂反剪,被捆在背后,自行缓缓走近。大卫见此情状,不禁怒道:“是谁如此大胆,这般折辱掌刑官?快快松绑!”

左右侍从正要上前,比拿亚却喝道:“末将自缚请罪,求我王收回成命!”

几名侍卫无所适从,眼望犹大王,候王示下。大卫左手轻挥,示意他们暂退,笑道:“哦?……将军何罪之有?本王却是不知。”

比拿亚蓦地双臂翻转,从背后翻到身前,两手仍是被绳索缠住,双掌间紧帖着一张羊皮卷。他单膝跪地,说道:“这上面详细记载了末将之罪,请王过目。”

众人见他肢体柔韧之极,都是叹为观止。均想:掌刑官身手如此了得,如果不是甘愿受缚,只怕没人能将他擒住……

大卫从他掌中取出文书,才看了几行,便觉得天旋地转,颤声道:“阿瑟黑哥哥……边关浴血,不幸阵亡了?!……”

霎时间与老黑相处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以拉谷巧遇阿瑟黑、约押等三人;然后同守示罗,力保重镇不失;接着远赴南疆逃城,智取两百非利士人的阳皮,做为迎娶米可公主的聘礼……两人大小战阵打过无数,不料黑将军竟在示剑死于非命!大卫越想越是伤心,禁不住怔怔流下泪来。亚比该、亚希暖知dào

这时的言语安慰无济于事。只是陪在一旁默默的同哀哭……安嫩等儿女年纪尚幼。不知父母为了何事伤心。依偎在各自母亲身上,瞪大了眼睛,看一看父亲,又看看比拿亚。

原来比拿亚自知有负王命重托,将南、北双方在示剑因争活狮,而引发的小规模战事,完备记录。他深知大卫与阿瑟黑有十余年的交情,共同历经百战。肝胆相照!纵使折损几千兵马,丢了示剑城。犹大王也不会这般痛心——显然丢城失地,还可复夺。但阿瑟黑之死,称得上:手足断,不可续!

而大卫现已年近三十,愈发的成熟老练。尽管痛惜失去了胜似兄弟的得力干将,脑袋却不糊涂。他情绪稍定,便来到比拿亚面前,抽出贴身的以笏短剑,轻轻一挥。掌刑官臂上的绳索齐齐断开……

王伸手将他扶起,说道:“将军不必太过自责!人之生死各安天命——我与黑将军固然情同手足!但我与哥哥也相识十余载:所托之事。哥哥无不办得妥当!立下的大小军功不计其数!这次示剑交锋,北国必定蓄谋已久!欲借边境纠纷之实,起有名之师,夺我犹大领土!他们的算计虽好,怎奈国力相差悬殊,只怕是自取其辱……”

比拿亚听他推心置腹,没有丝毫怪责,也顿时释怀,慨然说道:“就请我王下令——末将愿为先锋,领示剑之兵灭了北国!令其余支派心悸胆寒,不敢再有二心,共奉我主做这以色列之主!”

大卫笑道:“哥哥先请穿衣歇息。待我与长老、祭司大人商议后,再做定夺。”

比拿亚不敢多言,躬身领命而去。大卫急忙传来迦得与亚比亚瑟,共议战和进退的方略。此时的迦得已是须发全白,不过神采奕奕,面色红润。手拄一根木杖,走路四平八稳,仙风道骨——不显一丝老态。

他已知悉示剑之战的始末,一见大卫,便问道:“我王……唤我二人前来,可是为了北国寻衅挑zhàn

一事?”他仍旧语音洪亮,口齿清晰,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大卫答道:“长老料得不错!正是为了此事,要与二位相商……”

亚比亚瑟问道:“我王准bèi

兴兵北伐?”

大卫微微一笑,答道:“本王已经看过——比拿亚写的这份:关于示剑的详报。我料北国这次行动纯系试探……两军一经接战,阿布内就败退三十余里,还丧了数百人马。双方战力相去甚远!倘若他要趁此边界争端之际,大兴不义之师。必然不得人心!阿布内老奸巨滑,权衡再三,还是会与犹大讲和……”

亚比亚瑟又问道:“如果北国真来议和……那黑将军之仇,我王能否一笑而过?”

大卫叹道:“比拿亚信上写得明白——北国上将多益也亡于阿瑟黑刀下,就算一命还了一命。大家同为希伯来族人,何苦相煎太急?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只为一己之小义,大兴干戈、兵连祸结,陷民众于水火,我心何忍?”

迦得赞道:“我王以民为重,真是以国之福!”

正说话间,有军士来报:“启禀我王!北国元帅阿布内遣使求见。”

亚比亚瑟笑道:“他们真的来求和了……”

大卫对他轻轻点头,宣道:“传他进来!”

不一会儿,北国使者来到堂上,施礼说道:“北国使臣奉我元帅——阿布内之命,密送书信一封,请犹大王亲启。”

亚比亚瑟接过他手中的羊皮卷,仔细查察,并无异状,才交与大卫。王展开一看,果然是阿布内的归附降书。其中大意写道:臣一时愚蒙,受多益谗言鼓动,集结兵马,欲夺取犹大支派示剑等城。与贵军在边境小起冲突。以致阿瑟黑将军及多名将校沙场殉国,罪莫大焉!幸好苍天有眼,施行公义。罪魁多益也在此战中丧命授首!本帅痛定思痛,深感南、北双方都是亚伯拉罕的子孙,同气连枝,切不可骨肉相残!今犹大王仁义披于天下,德才兼备,文治武功震古烁今!以国十二支派皆诚心归服。因此本帅愿携北方君臣,自小王伊示波以下,共推我主大卫:做以色列全地之王!北方百万军民,翘首以盼,静候好音,恳请我主万勿推辞……

大卫看过之后,把皮卷递给迦得、亚比亚瑟传阅。他对使者说道:“元帅之意,我已明了。请使臣驿馆歇息,待本王拟好回复文书,再交付与你,达予元帅。”(未完待续……)

一0四

那使者恭敬答谢。跟随侍从,寻了住处歇脚。

迦得问道:“既然北国率先尊奉我主为以色列之王,不知我主意下如何?”

大卫笑道:“阿布内一向识时务、善择边……明知非犹大之敌,就带头归附。他已表明降顺之意,本王自当受降。”

亚比亚瑟赶紧问道:“我王既知阿布内趋炎附势、绝非忠臣栋梁……受降之后,该如何安置?”

大卫答道:“祭司大人勿需担心!有此良机以色列十二支派将由一王统管,以国中兴之日就在眼前。他若诚心来降,本王当然既往不咎。给他一个虚衔,着他领本部数千嫡系在极北之地戍边。即便他又有反意,也成不了气候……”

迦得笑道:“我王早就事事考lǜ

得周详全备——召我二人到来,有何用处,只管吩咐就是了。”

大卫说道:“请祭司大人修书一封:表我甚愿以色列各支派统一之心意。但有一事,请元帅为我成就……他来希伯仑朝见本王,要带上米可公主。”

亚比亚瑟心中一凛,迟疑说道:“呃……这个……恐怕不妥……”

大卫冷然问道:“这有何不妥?”

亚比亚瑟答道:“虽然前王扫罗的女儿米可——曾是我王原配妻室,但她已被扫罗另许了别户人家……我王此举,似乎有强夺邻舍之妻的嫌疑……”

大卫昂然说道:“米可是本王年少时,用二百非利士人阳皮所聘定之妻!当年扫罗设局害我,通告以色列全地缉拿于我!还把公主另嫁了示罗城的帕铁。这般奇耻大辱。如何忍得?多亏神灵在天护佑。让本王得了犹大一派,今日才有可能摘掉羞辱!”

迦得见大卫竟微有怒气,这是从所未遇的。知dào

这事对他而言,不同寻常。连忙说道:“按照律法:丈夫还活着,妻子不能另嫁别人。否则就是行淫,该用石头打死!我王与公主之间,这根源纯系扫罗处事不当!眼下我王讨回少年时所聘之妻,也不算违背律法!祭司大人言重了……”

亚比亚瑟也深知大卫对米可之事。一直耿耿于怀。迦得给了台阶,就赶紧趁势而下,说道:“长老言之有理!卑职回信,告知阿布内就是了……”

大卫笑道:“有劳祭司大人提笔作书了。”

次日清晨,亚比亚瑟把写好的文书,交与北国使臣。还差了二十名精骑,带上通关令牌,护送使者北归。一路畅行无阻,不一日就出了犹大疆界,到了夏琐。

阿布内很快就看到了大卫的回复。他迫不及待,匆匆浏览后。哈哈笑道:“告sù

各位兄弟一个喜讯!大卫封我为以色列国——镇北侯!坐拥玛拿西、拿弗他利两支派之地!”

巴拿问道:“他如此慷慨册封,没有任何条件?”

阿布内答道:“大卫所求简单至极!他要本帅遍告以色列各地,北部支派率先归附犹大,尊他为王!还有一件——就是把米可公主还给他……”

利奇布笑道:“这大卫已贵为一国之君——听说他的夫人亚比该,美若天仙!怎么还对扫罗之女念念不忘?”

阿布内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当大卫年少之时,欲娶公主为妻。但扫罗有意刁难,要他献上一百非利士人的阳皮为聘礼。少年大卫也真够神通广大,远赴南疆,竟带回了二百阳皮!扫罗无话可说,只能将米可许之。他甘冒奇险,费尽心力才得到此女,怎会甘心她与其他男子同床共枕?”

巴拿笑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一段往事——元帅不提,我等兄弟确是不明。”

当晚,阿布内密发书信,遍邀北方各支派长老、祭司、族长,与他同往希伯仑——大卫在扫罗帐下时,就已声威早著。当他示罗破敌致胜时,以色列妇女就在城中,击鼓欢呼:扫罗杀死千千,大卫杀死万万!

而扫罗容不下大卫,设计陷害追杀。大卫以德报怨,几度手下留情,并不害其性命。还亲率三百便雅悯骑兵夜袭迦萨、亚实基伦,解了利乏音谷之困。最终指挥犹大精兵,大败非利士、亚玛力联军。登上犹大王座!以色列民间早有奉他为全地君王之意,只是碍于北国立的是前王正室血统,不敢擅行废立。今有本国元帅带头倡议,自然纷纷响应。两、三天内,齐聚阿布内军中。这些事都做得十分机密,绕过了北国小王伊示波——自古君弱臣强之国,帝王往往有名无实,中外皆然,概不能免……

阿布内待北部支派各族首领均已到齐,他也只带上巴拿、利奇布及二十余骑亲兵,一行人直接南下,径到希伯仑。

大卫一路之上,早就得到探马传来消息——阿布内一行数十人离希伯仑尚有三十里,犹大王已偕同众文武,在南北要道上恭候。

尽管时过境迁、光阴似箭,岁月如刀——两人已有六、七年未曾会面,但大卫除了上唇胡须稍显浓密以外,并没多大变化……而且左右簇拥,车辇华贵,阿布内老远就已认出,他即刻滚鞍下马,快步奔到跟前,施礼说道:“罪臣阿布内参见我王!归顺来迟,恳乞我王万勿降罪……”

大卫下车相迎,双手搀扶,笑道:“元帅当年沉稳果敢,不惧强敌!在耶利哥城外,借先祖石阵与巨人敌将巧妙周旋,叫他不敢小瞧了我族男儿!如今又力促以色列十二支派:南北统一。功在千秋!何罪之有?”

阿布内听他表彰自己战线,立时不免暗暗得yì

——轻声说道:“承王赞誉。惭愧,惭愧……末将谨遵我王密令,已把米可公主带来……”他一面耳语,一面把眼角斜向身后一辆马车。

大卫微笑道:“元帅此事办得妥当!遂了我的心愿……”

北国诸人见大卫神色自若,就近阿布内,与其携手交谈甚欢,并无半点嫌隙。各派首脑顿时放心——随同犹大君臣进入希伯仑。自有侍卫将米可的马车,引到宫中安置。(未完待续……)

一0五

大卫在城中设摆筵席,盛情款待北方人众。阿布内看他极尽东道,菜肴丰盛、频频劝酒……原先心存的一丝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南、北双方文武见各自领袖毫无芥蒂、言谈投机,再经大卫、阿布内从中引荐,彼此间的尴尬一旦消除,这顿盛宴享shòu

得加倍欢畅!大卫眼看堂上一片其乐融融,趁势高声说道:“今日以色列北方支派首脑齐聚希伯仑……”大家一听犹大王有话要讲,立时都安静下来……

大卫继xù

说道:“本王已与阿布内元帅立约——元帅号召以色列其余十一支派统归犹大管治,从此以国只有一王!不再有南北之分……”

阿布内带头称颂道:“恭贺我主荣登以色列王!”堂上所有人随即同声高呼:“以色列王……以色列王!”

大卫待喊声稍歇,问道:“这次还有哪个支派的领袖……未和元帅同到希伯仑?”

阿布内答道:“尚有以法莲、便雅悯两个支派,未奉召前来……”

大卫笑道:“以法莲想必对约珥、阿比亚之死还未能释怀——前王扫罗出自便雅悯支派,如今小王伊示波常居夏琐。他们自然也不好前来赴会……”

阿布内昂然道:“请我王放心!待明日末将亲往便雅悯支派,聚集众民——陈明我主恩泽……凭我这些年,在军中的些微虚名,便雅悯人必要尊奉我王!至于以法莲一脉,独木难支,不成气候。看到大势所趋。定将尾随……”

大卫喜道:“如此有劳元帅了……”他提高嗓门。接着说道:“本王已与阿布内元帅立下盟约:待以色列其余十一支派统归犹大之后。他就是镇北侯!领兵坐镇现今玛拿西、拿弗他利两派地界!”

北国众首脑见阿布内已得赐土封侯,均想大卫必不会亏待了本支派,尽皆欢欣雀跃——阿布内更是山呼谢恩。亚比亚瑟、迦得眼看以色列众多支派,即将万民归心,统归犹大王管辖,也是喜不自胜!这场酒宴尽兴而散——迦得长老为北方诸人安排好了住处,大家各自就寝安歇。大卫却一人前去探视米可……

早有侍卫告知犹大王:公主在何处落脚。大卫一路寻来,脑中不断想象与米可重逢的画面。不停琢磨开口第一句话要怎么说……

边走边想,不知不觉间已踱到了房前。胸间思潮澎湃,呆立良久,才轻轻推开房门——“吱呀”一声响,门板开处,米可站在屋中,回首相望。恰好四目相对,默默无语,夜里寂静,更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

大卫看她容颜与六年前相比。并没太大变化——只是更显成熟妖娆……两人怔了半晌,米可才幽幽说道:“将军……终于回来了……”

大卫忆起当年逃亡之夜:公主拖住追兵。让自己先出了示罗城——本想暂避风头后,得众兄弟相助,再悄悄潜回,迎出米可,夫妻重聚。不料扫罗行事甚为绝决,竟把公主另嫁了别家男子!随后战事接二连三,造化弄人——大卫不但做了犹大王,还新添了两房美眷,生儿育女……

此时听公主言道“将军……终于回来了……”这一语双关,大卫也不懂:她是指两人终于破镜重圆,还是说王的公事已了,要回家休息了……

大卫含糊答道:“回……回来了……公主……”他一面缓缓走近米可,一面轻声问道:“这些年……公主可还好么?”

米可目中含泪,答道:“蒙上天垂顾,米可一生锦衣玉食,没吃过一天苦……将军却是车马劳顿,四方征战、忙于国事——夜袭亚实基伦;占亚杜兰山;得犹大一派;收复书珊、示剑……以国才有今日的局面。”

大卫听她对自己的行踪知之甚详,问道:“公主可知……我……我也另娶了两房妻室……?”

米可答道:“将军已贵为犹大王——后宫佳丽如果只有两房,算是少的了……”

大卫笑道:“所以我才让阿布内元帅,把公主送到希伯仑。”

米可忽然咬牙切齿道:“将军是聪明绝顶之人!为何这般信任、厚待那奸贼?”

大卫听她语气满了忿恨,说道:“我自然知dào

阿布内绝非善类!但他愿率以色列其余支派统归犹大治下,于情于理当然不可让人觉得我亏待了降将……”

米可眼中流下泪来,哽咽道:“将军或许不知——阿布内奸贼正是令我父兄在书珊败亡的无凶巨恶!”

大卫惊道:“哦?……我曾听雅雷金、贾比盖说过:扫罗王在书珊城西,设下了诱敌合围之计……可惜外围大军迟迟未动!令到自己身陷重围,最终……”

米可怒道:“正是这奸贼在外围带领七万大军,一直按兵不动,眼睁睁看我父兄相继战死……我对此贼恨之入骨!尽管他在北方立了我幼弟伊示波为王,但奸贼手握了兵马大权,只手遮天,把持朝政!实则他才是以色列北国之王!”

大卫此前虽隐隐猜到——是阿布内故yì

陷扫罗于死地,但未得实证也不敢臆测。如今听公主道来,心想:此人果然是狼子野心,处心积虑为了谋求王位,可以隐忍这么多年,只要等到一个良机,就让扫罗再无还手之力……

他呵呵笑道:“阿布内为人善变,不可倚重——我岂有不知?然而他是前王重臣,有他在,利于各支派迅速归附犹大!我封他镇北侯,只不过是个虚衔!给他高官厚禄,着他领数千嫡系驻守极北之地,纵然日后反叛,也易于围剿!”

米可轻叹一口气,说道:“原来将军早就定好了制他之策。倒是我多虑了……”

大卫看她一脸的哀怨,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寻思:上天待我真是不薄!这以色列最美貌华贵、最温柔娴淑的女子,都成了我的枕边人……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贝丝芭。暗忖:贝丝芭姐姐绝对是我国中的奇女子!唉……就算成为一国之君,也有难偿的夙愿!世上凡事难有十全十美啊……(未完待续……)

一0六

阿布内在犹大王面前夸下了海口——要亲去便雅悯之地:说动扫罗的族弟兄都齐来遵奉大卫号令。

于是第二天就辞别了南国诸人,只带了巴拿、利奇布等二十余骑,匆匆启程。一路志得yì

满,满心欢喜:大卫待人宽厚,鲜计人过……早知这么容易就保得了后半生富贵,也不用费尽lì



招募什么“耶布斯五鹰”,还在示剑与犹大守军厮杀了一场,双方白白送了不少人命……太无必要!

巴拿说道:“元帅甚是识人——料到大卫仁厚,宽以待人。如果一早知dào

是这样皆大欢喜的结果,兄弟们也不用在示剑徒然辛苦一回……”

利奇布也说道:“就是!还赔上了多益兄弟一条性命……”

阿布内笑道:“世人各安天命!我们的寿数、疆界,凡所能成的事……上天都已经定好了!那是强求不来的……多益命当如此。”

正闲聊间,前方山坳忽地转出近百人马。这些人跑得甚急,转眼已到跟前。阿布内一看领兵将官都是老相识:却是迎面撞上了约押、阿比塞。

他想到阿瑟黑之死实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真是冤家路窄,偏偏遇上了这哥俩——阿布内虽得大卫当众裂地封侯,但在这荒郊野外碰上了对头,不免要留上几分戒心……

不曾想约押却和颜悦色,迎上施礼说道:“末将奉王命,有机密事在此奉告侯爵。”

阿布内看他谦恭有礼,一副下属对待上司的模样。丝毫不似寻仇索命的煞星。已放心了大半!于是试探问道:“将军平时驻守示剑。怎会收到王命。要在这路上传命本侯?”

约押下马答道:“我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几天前就已料到侯爵有要事公干,必路经此地!又因此事关系重大,为了不惹人眼目,特地飞鸽传书,令我这驻外武将把机密转告侯爵,不得有误!”

阿布内听他说得郑重,不敢怠慢。悄声问道:“何事这等要紧?须得这般大费周章?”

约押压低了嗓子,说道:“确是十分紧要!我王信上说得明白,这事只能出我口,入侯爵之耳,不得再有第三人知晓。还请侯爵附耳过来,末将转述王命……”

阿布内素知大卫常有出人意表的妙计良策——当初火牛阵踹破敌营,解示罗之围,更有后来轻骑夜袭非利士重镇:迦萨、亚实基伦,解了利乏音谷之困……此刻听约押这般煞有介事,连忙下马走近。也压低了嗓门道:“将军请说……”

众兵将见他二人相距不过两、三尺,阿布内却还在不断就近。一边嘀咕:“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

两人几乎已面贴面了,蓦地一声闷哼!约押左臂环抱阿布内头颈,手掌将他口鼻捂住。同时右手摸出腰间匕首,迅疾无伦的捅进对方心窝!

阿布内猝不及防——两人靠得既近,约押又伪装得极好!北国元帅全没料到他满脸堆笑、毕恭毕敬之下竟会包藏祸心,痛下杀手!

利刃穿心,阿布内立时毙命!这镇北侯也才当了几天……巴拿、利奇布见状大惊,心知众寡悬殊,不敢白刃相向,叫道:“不好!弟兄们快走,别在此枉送了性命!”二十余骑纷纷夺路狂奔,逃归夏琐。

阿比塞也不引兵追赶。约押向天喊道:“老黑英灵护佑——让我手刃此贼!”

原来约押、阿比塞哀痛阿瑟黑惨死。昼夜思想要为兄弟报仇——在示剑厉兵秣马、操练士卒,急欲兴兵北伐。只是未得大卫之命,不敢擅自出征,两人急不可耐,每天派出快马往返希伯仑、示剑之间。这一日却得到消息:犹大王礼敬北国来使,遣兵护送使臣北去,显有收抚北部各派之意。

二人复仇心切,情知大卫生性仁慈厌战,一旦南北双方和气收场——与阿布内便是一殿称臣,那时再想为兄弟报仇,已不合时宜。于是两人率领数十亲信,并不声张,潜至希伯仑附近。得到城中细作回报:犹大王当众敕封阿布内为镇北侯,令他前往便雅悯……约押深知复仇良机就在眼前,稍纵即逝。

他对这周边地理山川甚为熟悉,领兵在阿布内的必经之路上等候,果然守个正着——二将见罪魁元凶已经伏诛,也不愿多伤人命。把阿布内尸首驮在马上,径直到了希伯仑城中。他们明白:违抗君命,也是重罪——还好手足深仇已报,就算王要开刀问罪,也无怨无悔了……

大卫正与迦得、亚比亚瑟、比拿亚商讨如何统管十二支派,建立一个强dà

的以色列帝国。突然传令官进来说道:“启禀我王!示剑守将约押、阿比塞求见……他们……他们还……还带回了镇北侯……不过……侯爵已死……”

在座诸人都吃了一惊!大卫也颇觉蹊跷,令道:“快请进来!究竟出了何事?!”

须臾间,约押、阿比塞阔步来到堂上。参见礼毕,大卫便问道:“你二人不在示剑驻防,未经宣召,擅离职守,来此做甚?”

约押坦然答道:“请我王降罪!我二人不但自作主张离了示剑,还杀了阿布内!数罪并罚,军法不容!”

大卫看他直承不讳,毫不隐瞒,冷冷说道:“你自恃功高……就可以随心所欲?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吗?”

约押答道:“末将自知罪重,有死而已!但此事与阿比塞无关——恳请君王只杀我一人!”

大卫怒道:“约押目无军法,无视王权!给我推出去……斩首示众,以正典刑!阿比塞知情不报,知法犯法!视为同罪,一起斩了!”

亚比亚瑟、比拿亚急忙求道:“我王息怒!约押、阿比塞虽然抗了王命,全是为了要报黑将军之仇!念他俩跟随我主多年,劳苦功高,还望免其一死……”

迦得长老等人也一同求情。大卫见一干文武跪了一地,苦苦哀求——其实本心也不愿就此斩了爱将,只不过要挫挫他们的骄横之气,免得以后更加目空一切、任意妄为……(未完待续……)

一0七

他故做迟疑,背负双手,踱了几步,缓缓说道:“看在诸位的面上,就……就免他们一死!本王要厚葬阿布内——约押与阿比塞须得在棺前撕裂衣服、腰束麻布,扶柩而行!本王也随同出殡,要叫以色列全地得知,诛杀阿布内,非我本意……”

逗留在希伯仑城中的北国各支派首领,风闻阿布内为犹大王手下大将刺死,俱各惊骇——生怕大卫乃是诱来众人,或杀或囚,以钳制北方。正不知所措,又见城中有司宣道:“犹大王诏令全地——镇北侯无端殒命,要为其隆重举哀下葬!”

百姓听闻王为阿布内施行隆重葬礼,都来围观。只听几声号角吹响,数十名禁军从宫中列队而出,侍立大道两旁。四名祭司用香柏木板抬出阿布内——大祭司亚比亚瑟给尸身抹上了极贵重的香膏,再用裹尸布缠好,放入棺内。

八名壮汉抬起棺材,缓缓行出城外。约押、阿比塞披麻戴孝走在前面。大卫与众臣也一同来到墓地,为亡者守灵。直到日暮西山,犹大王仍满面戚容,不进饮食。

迦得近前说道:“我王诸礼已尽……如今早过用膳时辰!请我王稍停用饭,加添心力体力,不可坏了贵体……”

大卫却答道:“本王今天如果在日头未落以先吃饭,愿天上神灵重重降罚与我!尔等岂不知今日以色列人中,少了一个做元帅的大丈夫吗?”

左右闻言,不敢再三进谏——王为阿布内禁食守灵的举动,迅速传遍犹大各城。众民才知伏杀北国元帅。实非王之本心。纯系大将约押为报兄弟之仇。背地行之。北方各支派领袖更是心中石头落地:看到大卫以王侯之礼厚葬阿布内,还令全国举哀追思。晓得他仁慈宽厚、谦冲平和,不会恶待归服之人。就此安然留居希伯仑,命快马通报各自支派族人,极陈犹大国强民富、王恩远播。尊大卫为王,有百利而无一害……

直至夜幕笼罩,天色全黑,王才起驾回宫。用罢晚饭。大卫便来到米可住处。已有侍女在门外施礼说道:“公主在房中,恭迎我王!”

大卫微一点头,进到屋里。只见当中摆了一张小桌,米可从桌上端起一杯酒。盈盈上前说道:“多谢我主诛杀了阿布内奸贼!为我父兄伸冤雪恨!”

两人第二次见面已经自然了许多,完全不似昨夜那般的忸怩生疏。大卫接过杯来,笑道:“我料到阿布内一死,公主定要欢喜!然而实不相瞒,我并无除他之意——只是约押恨他害死阿瑟黑……未得我允可,擅自刺死阿布内!约押此举委实令我难堪,若不是众兄弟求情。本王就要将他正法偿命!”

米可急道:“约押将军除掉此贼,正是我家的大恩人!我王倘若要斩了他……我……我也是不答允的……”

大卫忽地靠近。握住她手,问道:“那现在阿布内已被诛戮,我又饶了约押不死……公主该心满yì

足了?”

米可顺势倒在他怀里,垂泪道:“那晚……与将军在示罗匆匆离别……万万没想到……竟还有重见之日……”

大卫感觉她柔软的身躯微微颤抖,想起以前的夫妻恩情,眼眶也不禁湿润。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

巴拿、利奇布眼见约押亲手刺杀阿布内。己方随从不到二十人,不敢与之相争,仓惶夺路逃归夏琐。一路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利奇布偶一回头观望,却未见犹大追兵,气喘吁吁的说道:“兄……兄弟……勿惊!敌……敌人没有追来……”

巴拿惊魂稍定,说道:“大卫善于设伏,敌兵不来紧追。弄不好沿路就有不少埋伏,可不能大意!”

两人引着二十随从,沿途小心翼翼,每遇密林高山,必要仔细探明,才敢经过。还好此后再无险阻,天黑前进入了北国基遍旷野地界。巴拿才彻底放心,减慢了速度,边走边问道:“兄弟——你觉得大卫当众册封了元帅,转个背又把他杀了,这是何道理?”

利奇布答道:“莫非……他是假意安抚,实则是要兴兵吞灭北方?”

巴拿说道:“如果他真要起兵北伐,我们绝不能敌……”

利奇布问道:“哥哥有何高见?”

巴拿沉吟片刻,答道:“元帅还以为大卫宽宏海量,只需乞降称臣就可保得性命,安享后半生的富贵!岂知一着不慎,反丢了自己的脑袋!如今两国一旦交兵——犹大必定势如破竹!那时北国危若累卵、土崩瓦解!我二人若想要保全身家,得奉上一份厚礼才行……”

利奇布说道:“犹大这几年轻徭薄赋,休兵养民,与各国贸易往来频繁!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哥哥要去何处寻得贵重宝贝来打动大卫?”

巴拿笑道:“我这份厚礼只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个死人……”

利奇布吃了一惊,立即会意,说道:“哥哥是想……”

巴拿问道:“兄弟可有这份胆量?”

利奇布略略迟疑,一咬牙,答道:“如此……虽然大逆不道,总强如坐以待毙!”

二人计议妥当,进到夏琐城后,顾不得风尘仆仆,也不及用餐,就直奔王宫。此时阿布内身死,巴拿、利奇布已是北国最高级别的武将。守卫禁军看见两位大将夜访君王,知dào

必是有要事禀报。陪笑问道:“两位将军这是从何而来?”

利奇布手一挥,瞧也不瞧他,答道:“我二人刚人南国犹大回来,有重大消息禀报君王!”

禁军统领说道:“既如此,请两位将军稍待,小人进去通报我王。”

巴拿不耐烦道:“军情十万火急!半刻耽延不得!我二人与你一同进去便是。”

军士不敢违拗,躬身答道:“也好……也好。请二位将军随我来。”

两人跟在他后面,穿过庭廊,来到宫中。只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座殿前,戍卫禁军看见将军来了,高声宣道:“巴拿、利奇布将军求见!”(未完待续……)

一0八

利奇布心底颇为忐忑,偷眼望向巴拿,却见他神闲气定,不免自惭形秽,寻思:哥哥果然做得大事!这般镇定……

正在忖度,殿内已有侍卫回报:“请两位将军解下佩刀,觐见我王!”

巴拿毫不在乎,把刀交与守卫士卒,大踏步走入。利奇布连忙依样而为,紧随其后。二人进到殿中,见小王伊示波正在用饭,几名宫人在旁侍奉。尽管桌上菜式简便,但阵阵肉香扑鼻——二将只顾逃命,一路都未曾进食。这时美味当前,顿时觉得饥肠辘辘,忍不住直咽唾沫……

伊示波看他们馋涎欲滴的模样,问道:“两位将军从何而来?忙于何事?可是还未得用餐?”

巴拿正色道:“启禀我王!末将等刚从南国犹大回来,有重大消息启奏……只因这讯息关乎北国存亡,我等急于赶路,确是未进水米。”

伊示波听他说得郑重,坐直了身子,问道:“什么重大消息?难不成大卫要兴兵来犯?”

巴拿咳嗽了几声,故yì

说道:“呃……这个……呃……”

伊示波会意,令道:“你们几个先且退下,将军有要事禀报,未经宣召,不得进来!”那些陪膳宫人应命退出。

小王又道:“现在已无闲杂人等,将军到底有何事,如此紧要?”

巴拿待余人都退到殿外,离得远了,才躬身靠近,低声说道:“元帅阿布内昨日联络北方各支派首领,已前往希伯仑。归附犹大了!”

伊示波闻听此言。吃惊非小!颤声道:“他……他怎能行此悖逆之事?!”转念一想。自己正想要削其实权,真zhèng

接掌北国——阿布内通敌叛逃,去了一个心腹之患,也遂了一个心愿,倒也不算坏事……

他定了定神,问道:“元帅投了大卫……你二人为何不随他而去?”

巴拿答道:“我兄弟二人虽是行伍出身,胸无点墨!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道理还是懂的……像阿布内这般丧乱臣伦的行径。末将对其嗤之以鼻!还好上天有眼,报应不爽!这奸贼已经……”

伊示波听他在这要紧处,突然欲言又止,急急问道:“他已经怎样?”

巴拿缓缓说道:“他已经被大卫手下将领约押,刺死道旁!这是我二人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伊示波此惊更甚!眼望利奇布,只见他微微点头,说道:“不单只我二人亲眼目睹,还有二十名北国勇士也都是见证!”

小王登时有些慌乱失措,吃吃地说道:“大……大卫竟……竟不容北国降将。莫非……他……他真的想要起兵横扫北方?”

巴拿昂然道:“我王勿惊!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犹大如果兴兵来犯,我兄弟二人愿领兵抵挡!纵然不敌。也要血战到底!不会堕了扫罗家的威名!”

伊示波大喜,走近他身边,说道:“将军忠勇!如果北国兵将都如将军这般,何惧……”小王赞许之言尚未说完,只觉心口一凉……一柄匕首已从前心捅到后背——却是巴拿趁他情绪高涨,口沫横飞之际,忽然掏出贴身利刃,骤施突袭!他久经战阵,杀人无数、心冷手狠!一个养尊处忧的少年君王,无论如何也逃不过此劫!

刀锋锐利、手劲沉重——伊示波还未叫喊出声,便已丧命。巴拿为防万一,按住他口,右手托在他身后,轻轻放倒尸首。以免发出异样声响,惊动了殿外值守军士。

利奇布见他得手,问道:“哥哥打算……如何把这份厚礼献给大卫?”

巴拿笑道:“这个容易!”他端来一个传菜的木盒,拔出尖刀,将小王的贴身绒衣割下几片,垫在里面,再把伊示波首级切下,装在其中,合上面盖——不明内情之人绝不会想到这盒里盛放了一颗人头!

利奇布小心说道:“事不宜迟!赶紧出宫去吧……”

巴拿却瞒不在乎答道:“急什么?!王的侍从都在殿外,未经宣召,不敢随便进来!赶了一天的路,肚子饿得狠了!这满桌的酒菜,不正是为你我预备么?”一边说,一边就端起碗碟,大吃起来。

利奇布笑道:“哥哥不提……我险些都忘了……”凑近他身旁,也一同狼吞虎咽。几大碗酒肉倒进肚里,顿时觉得回复了几分力qì



巴拿伸手抹了抹嘴,说道:“差不多了……该走了。免得守卫起了疑心!”他把沾了血迹的外衣脱下,提了木盒,大摇大摆走到殿外。

他吩咐值岗禁军道:“我王日理万机,晚上还与我二人纵论国事,疲累不堪,竟睡着了!本将军把外衣为王盖了,不会受凉。你们在此好好kàn

守,不可让人轻易扰了圣安。待王醒了,自会传唤你们。”

士卒们低声领命,生怕惊了国王休息。利奇布在后暗笑:你们乖乖守上三天三夜,里面那无头小王也是不会传你们的了……咱哥俩正好溜之大吉。

巴拿又道:“君王怜恤我二人赶路辛苦,顾不上用饭。特赏赐一盒酒菜,给我二人回营慢慢享用。”

禁军头目说道:“两位将军为国事操劳,着实劳苦!快快回去饱餐就寝,养足精神气力,别累坏了身板。”

两人点点头,受了几句奉承阿谀。出了王宫,先去军营里换了生力坐骑,来到城门边,只说有紧急军务要办——守城兵丁见是两员上将出去公干,哪敢阻拦?只能开关落锁放行。

二将催马扬鞭,绝尘而去——只想快快远离夏琐,以免节外生枝……

——****——

大卫厚葬了阿布内,安抚了意欲归附犹大的北国人心。他深谙御人之术,知dào

这时要稍稍展示一下南国的武备,那些尚在左右摇摆的中间派,才会甘心顺服。

丧礼后第二日,王与迦得、亚比亚瑟率同一干北方领袖,观览犹大的府库。果然不出大卫所料,北国诸人尽皆叹为观止——看见堆积满仓的粮草、兵甲、铁制刀枪,无不被犹大的国力所震慑!(未完待续……)

一0九

亚比亚瑟见大卫面上也稍露得yì

之色,近前说道:“我王体恤民情,轻徭役、溥赋敛。不让国与民争利。以致犹大百姓家家乐业安居!民众专于务农、勤治生理,而渐有积蓄——尽管取税甚轻,但我王崇尚节俭,厌弃骄奢。国库开支微薄。民间纷纷效仿……犹大才有今日之富庶。然扫罗治理以色列之时,他的败亡皆因其一念私心太重,忠佞不分,不顾民心向背——亲奸邪、逐贤良。最终自掘了坟墓,兵败身死。究其根源,绝非他兵甲粮草缺乏……这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我王万万不可废弛怠慢,蹈了覆辙!”

大卫立时觉悟,说道:“祭司大人肺腑谏诤之言,切中要害。令本王时时警醒!多谢……多谢!”北方人众见亚比亚瑟侃侃直言,犹大王虚怀纳谏——完全是主明臣直!这般融洽的君臣,国家岂有不治之理?俱各心悦诚服归顺,再无踌躇犹豫。

于是随即有人开始盛赞犹大王治国有方,统管以国十二支派后,必要建立一个强dà

帝国,平定四方,威慑外族各邦。

正当歌功颂德之际,传令官忽来报道:“启禀我王!北国将领巴拿、利奇布求见,现正在议事厅等候。”

大卫笑道:“这两人看到阿布内被约押刺死,急急忙忙的跑了——必是以为犹大要诛杀降将,乃出于本王所指。如今得知本王礼待厚葬了北国元帅,又匆匆回来投效……”

迦得也笑道:“老夫猜想必是这般道理……”

巴拿、利奇布却对大卫厚葬了阿布内一事,毫不知情——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还想着凭借手中的一份大礼。不但会保得性命。还有可能加官进爵。闻得厅外脚步声纷杂。犹大王同众文武一齐到了。

二人连忙上前施礼说道:“末将参见我王!”

大卫看这两人虽然满面风尘,却难掩喜形于色,问道:“免礼了。你二人前几日在希伯仑城外跑得无影无踪!眼下又是从何而来?”

巴拿笑道:“末将二人刚从夏琐,连夜赶回。为我王带来大好的讯息!”

大卫淡淡答道:“哦?……你们以为对本王而言,什么才是大好的讯息?”

利奇布说道:“我王雄才大略,志在千里!大好的讯息——自然是想以色列十二支派统归于一,由一王管辖,而不是各自为政。”

巴拿接着说道:“以国自扫罗之后。各派无王统管虽只短短几年——但立王之心从不稍减。如今我王众望所归,除了便雅悯、以法莲之外,其他各派都愿追随犹大!我二人为王带来喜讯:北国便雅悯小王已崩,只等我王接管。”

大卫问道:“伊示波王正值妙龄,怎会好端端的突然亡故了?莫非……”

巴拿笑容可掬,双手奉上木盒,说道:“末将二人献上北国小王首级在此——北方已经群龙无首,我王可安心收取便雅悯之地!”

大卫惊道:“你……你们还带来了他的首级?!难不成是你二人亲手……”

利奇布得yì

洋洋说道:“末将等深入北国王宫,取了伊示波的人头。连夜马不停蹄,从夏琐赶到了希伯仑——些微寸功。可了我王心愿。”

大卫却说道:“我与伊示波从未谋面,也难辨此间真假。不知哪位北国长老,愿来为本王验验真伪?”

立时便有几人应道:“臣等都见过小王伊示波,可来辨认。”

大卫缓缓说道:“如此甚好!请两位将军打开盒盖,给几位长老过目。”

巴拿把木盒放在地上,除下面盖。众人一看:一颗人头赫然在内!一片惊呼声中,眼尖嘴快的接话答道:“回禀我王!这就是伊示波的首级!”

大卫心中一凛,寻思:这两人竟敢弑主求荣,绝非善类!岂能留用……正在思量,一名快马哨骑来报:“启禀我王!北国便雅悯支派小王伊示波,被其部下巴拿、利奇布刺死。二将携其首级逃得不知去向。目前便雅悯长老拿单:暂代王权,主理内外事务。”

大卫面色一沉,怒道:“巴拿、利奇布无端流了无辜人之血——卖主卖友,只为谋求一己私欲。这般禽兽不如的败类,留在世上无益!左右给我推出去……”

他还未说完,巴拿右足横扫,把木盒踢向大卫身侧的侍卫,招呼利奇布道:“兄弟!一起上啊!”

他为人颇为狡狯,听犹大王语气中并无一丝嘉许,已知不妙,早在暗暗筹划如何脱身。此刻木盒连带人头飞出,阻得侍卫们稍滞。趁此空隙,他与利奇布都亮出贴肉藏着的匕首,飞身扑向大卫,只欲擒住犹大王,胁为人质。

三人相距不远,二将纵身而起,迅如脱兔——眼看便要得手。不料大卫身后蓦地闪出一人,身法更快!挡在王身前,双手探出,疾如电光般夹住两人右臂——这人手臂极为柔软,双掌转到两敌肘关节下,发力向上一拗。

只听“喀嚓、喀嚓”两声脆响,巴拿、利奇布两只右手齐被折断!两人惨声呼痛还未发出,已被那高手双肘撞得喉骨粉碎。轻轻两声闷哼,二人倒毙厅上。

北方各派首领见这人手劲沉重,出招护驾快如闪电——顷刻间徒手搏杀两名上将,无不骇然!均想:怪不得大卫这些年所向披靡、百战百胜!除了兵强马壮、足智多谋之外,帐下更是猛将如云……

那人举手抬足间力毙了巴拿、利奇布,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回身说道:“我王勿忧!两名肖小已授首伏诛。”

大卫笑道:“掌刑官嫉恶如仇!惩奸锄恶从不手软。”

比拿亚空手入白刃,力毙二贼,并无得色,只是问道:“谬领我王夸赞了。这两具尸首该如何处置?请王示下。”

大卫正色道:“巴拿、利奇布叛主弑君,目无尊卑,乱臣贼子之流,死有余辜!把他们手足砍下,挂在希伯仑城上。警示以色列全地,正我犹大上下国统!”

亚比亚瑟说道:“正该如此办理——免得以后不法匪类纷纷效仿,离经叛道之事愈见增多……”(未完待续……)

一一0

大卫又说道:“将伊示波王首级装殓,埋在阿布内元帅墓旁。再遣使通报便雅悯长老拿单——告知:谋害小王的真凶已经伏法,无需多虑。”

自有人各领王命,分去办理。希伯仑得知王斩了弑主叛国的降将,还削其手足,悬挂城楼示众,无不拍手称快。

便雅悯支派也很快得到犹大使者传来消息,拿单长老闻讯,立即连夜启程奔赶希伯仑。次日辰时,到了城中,求见大卫。

犹大王闻知便雅悯长老亲来造访,急忙召聚一班文武及北国诸首脑,一齐会见于殿上。他看这拿单须发花白,身着粗布长衫,拄着一根木杖——仪态打扮与迦得相差无几,只是面容更加苍老。大卫暗忖:这些以色列的有德长老、祭司怎么都差不多……

他不暇多想,快步上前问讯道:“长老远来辛苦!小王有礼了。”

拿单急忙还礼道:“老朽特来致谢王,为我幼主伊示波,申冤雪恨!斩了那两名叛将恶贼——摘了便雅悯的极大羞辱,敝派上下无不感王大恩!”

大卫笑道:“长老言重了!巴拿、利奇布做出这等悖逆之事,凡我族类——人人得而诛之!何需感恩答谢?”

拿单说道:“老朽此来,还有大事禀报我王!”

大卫看他郑重其事,问道:“什么大事?长老不妨明言。”

拿单一字一顿清晰说道:“便雅悯支派愿奉王为以色列之主——统管国中十二支派。我王但有所命,便雅悯人无有不从!”

北方众人见前王的嫡系支派也愿尊大卫为王,再无疑虑。一齐喊道:“以色列王……以色列王!”

迦得捋须笑道:“从前扫罗做王的时候。就是我主带领以色列民出入——我王早就广得人心。如今众望所归。天命所在啊!”

大卫却问道:“眼下扫罗家还有子嗣么?”

拿单答道:“大王子乔那丹遗有一子,名叫麦菲瑟,今年十一岁了。当年书珊城外我国大败于非利士——当兵败噩耗传到示罗,合城震动!百姓纷纷北迁。他的乳娘抱着小公子跑得太急,摔在地上,结果麦菲瑟脚上落下残疾,现在行走有些一瘸一拐……”

大卫叹道:“大王子昔日待我尤厚!今日因他之故,本王要格外恩待此子——传我旨意:着麦菲瑟接管便雅悯支派。凡扫罗家之田地财产,都归其所有。因其年幼,由拿单长老暂代看管。再从书珊调去便雅悯上将阿希则、亚哈济引兵三千,辅佐长老。以防人心思变,或有乱生。”

拿单见他为扫罗家存留地土产业,很是宽慰,喜道:“我王真乃有道明君!这般仁义,国祚定然久长!”

当下各派首领都谏言:事不宜迟,要膏大卫为以色列王——迦得笑道:“如此隆重盛大的封王典礼,不可草草。目前还有以法莲支派。尚未奉我主号令。待传谕该派领袖到了,再让我主受膏也不晚。”

拿单笑道:“长老不必再另行通告以法莲了。该派户沙将军已晓谕老朽——言其派中军民唯便雅悯马首是瞻。我已命人前往以法莲山地。告知我派已尊大卫为以国全地之主!”

亚比亚瑟等亚杜兰旧臣闻言,尽皆大喜——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由我主大卫掌管以色列十二支派,这一国人多势众、兵精粮足!周边各族再也不敢随意来犯,眼看建一代霸业指日可待——

众支派长老联名写好文书,遍告全境:从但直到别是巴,凡希伯来人共推大卫做以色列王。三日后举行受膏封王盛典,远近族人可来观礼。

自从扫罗败亡后,以国六、七年间无王统治,那些祭司、长老随己意管理各自支派,而阿布内拥兵雄倨北方,大卫执掌犹大,更有南北分裂的趋势。随着阿布内、伊示波相继亡故,如今不但南北合一,免去了同族相残。十二支派更是共举雄才伟略的大卫,坐这以色列的王位——这天大的喜讯立时传遍以国全境。

扫罗执政后期,民间就有拥大卫为王之意——随后大卫治理犹大一脉,成就斐然,有目共睹。百姓如愿以偿,得了久盼的明主做王,个个欢欣雀跃、奔走相告。这消息也传到了耶路撒冷……

“耶布斯五鹰”受多益重金相邀,在示剑周边密林里大肆活捕黑熊野狮,以引出南方守将阿瑟黑等人。五兄弟本来一腔豪情壮志,意欲一出手便名扬天下,为北国建一番惊天动地的功业。不料甫一交锋,老三就惨死刀下。四兄弟拼命夺回他的尸首,狼狈逃回耶路撒冷。仅过了几日,就连连收到震撼讯息——先是阿布内率先拥戴犹大,被封为镇北侯,但这侯爷还没当两天,就丢了性命!接着北国小王为巴拿、利奇布所害,掉了脑袋……眼下以色列十二支派同心合意,立大卫为全族首领……

四兄弟在耶路撒冷掌管万余耶布斯人——这一族早在以色列人之前,就是迦南地居民。摩西过红海之后的希伯来人领袖:约书亚。未能率领族人尽驱这里的原住民,因此耶布斯人得以一直混居在以国当中,却也不属以色列的任一支派。两家相安无事过了几百年。眼下五鹰一着不慎:本以为能够开拓疆界,一雪先祖前耻,不料如今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老大颇有见识,深知目前形势对本族前景极为不利,忙召聚三个兄弟商量如何决策……

老二暴烈如火,首先叫道:“三弟在示剑亡于大卫的手下,此仇不共戴天!现在犹大空前强盛,必不容我族再杂居其境内!兄弟们想要死战,还是乞和?”

老五也是一样的性情中人,昂然说道:“既是不共截天之仇,怎能乞和?只有死战到底!”

老大看这两个兄弟一副力战不屈、视死如归的架式,而老四却独在一旁默然不语——他知众兄弟中,以四弟最有见识,于是问道:“二弟、五弟都力主与犹大死战!不知四弟有何高见?(未完待续……)

一一一

老四叹道:“耶路撒冷处在以色列十二支派的中心!大卫如今统管以国全地,出于方方面面的考lǜ

,他必要迁都此城。换了是我,也会舍弃偏处南疆的希伯仑……尽管耶路撒冷城高池厚,更有宽阔的护城河围绕,但大卫兵多将广!纵然我族可以坚守一时,久攻必破!那时玉石俱焚,有死而已……”

老二高声说道:“让他赔上数千兵马,我们死也值了!”

老大却问道:“除了力战硬拼,就再无别法可想?”

老四答道:“眼下上上之策——就是联络周边各邦各国,向他们陈明其中利害关系——我想各国首领都是聪明人,明白以国一旦中兴强dà

,他们都是自身难保!当趁以色列十二支派适逢大变,尚未融成统一合力之际,大家一齐出兵,里应外合,即使不能全胜,乱战之后,维持现状。我族也还有一线生机……”

老大沉吟道:“嗯……四弟此议最为妥当!就请修书四封,分致亚述、亚兰、非利士、亚玛力四国。一同发兵,攻取就近以国领土。我万余人马在以色列国中——占据各处咽喉要道,截杀来往信使,阻挠大卫顺畅调动兵马……”

果如四鹰所料,毗邻各国忧心以色列内治升平之后,国力远远凌驾于诸邦之上——届时难免不为其所灭。此时大帝国根基还未巩固,各族联手,四路出击,各取所需,谋求自保。

——****——

以国众支派长老。共同膏了大卫做这以色列王——犹大众民欢腾鼓舞。极力庆祝这桩美事。

大卫却是深谋远虑。受膏封王典礼一完。便召聚群臣商讨治国策略——王先说道:“本王过往数年,治理犹大虽小有所成。但如今统管国土、人口多了何止数倍?我深恐力不能胜,还望在座诸位,齐心协力,为本王分忧。”

拿单出列说道:“我王治理犹大成效卓著!尽管现在掌管以色列全境,地土广袤、人民多如海边的沙。但只要遵循犹大旧制,分地管理,在各处任用贤吏。我王只需识人。便可无为而治!”

迦得也说道:“长老谏言极是!我王只要崇尚简朴、厌弃奢华、休恤人民劳苦,民众常念王恩,以王之心为心——治理十二支派就如治理犹大是一般道理!”

大卫笑道:“依两位长老所言,倒是本王多虑了……现今以色列从但直到别是巴,尽归本王治下,我有意迁都耶路撒冷——因为该城位于以国南北中间。立为国都:既便于王命向四面八方送达,也向世人昭示本王不偏南北之心。”

拿单说道:“我王此议虽好……奈何耶路撒冷是耶布斯人历代所居,他们若不肯搬迁相让,未免王威扫地——可是倘若武力相逼,又有妄兴刀兵之嫌……请我王慎重思之。”

比拿亚插话道:“我王若要迁都耶路撒冷。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耶路撒冷的‘耶布斯五鹰’在示剑与末将等人有过交手。他们的老三与黑将军同归于尽!有了这段过节,耶布斯人必不肯善罢干休!”

大卫叹道:“这其中既牵扯了人命冤仇。此议还是暂缓行之……”王正要另议他事,殿外踉踉跄跄奔进一名快马哨骑,只见他浑身血污,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启……启禀我王……大……大事不……不好了……”

比拿亚看他身上多处箭伤,创口血流还未凝固,显是遇上强敌,一路拼杀才回到希伯仑不久,轻声安慰道:“这位兄弟切莫心焦,先缠裹了伤口,进些饮食,再报不迟!我就不信晚了这片刻,天就塌了不成?”

大卫也说道:“掌刑官说得是!快给这位兄弟疗伤,本王在旁静候。”王令如山,当即就有御医为这名军士敷药止血、缠好绒布。

那哨骑狂饮了几大碗清水,体力稍复,即刻朗声说道:“回禀我王!卑职得到确切信息——亚述、亚兰两国纠集五万雄兵,进犯我国北方,目前已进入拿弗他利地界。非利士、亚玛力两国再度联军,翻越基利波山,已兵临书珊城下。我与几位兄弟得到战报,火速奔回希伯仑,路经耶路撒冷,却遭遇耶布斯人突袭,其他兄弟血战殉国,独我一人得脱,将紧急战况面呈我王。”

众文武一听四国同时来犯,这可是从所未遇的棘手难题。约押大声说道:“这四国无巧不巧竟然一同兴兵做乱,必是有人暗中联络。欲趁我王初登大宝,民心未稳之时,分割侵占以国领土,不予我族攘外内修的时机。”

迦得问道:“将军所料不差!目前敌军四路来袭,该如何分兵拒之?”

约押答道:“我王自十七岁起,就统兵百战,无往不利!怎轮得到末将讲论退敌方略?就请我王示下,我等兄弟只管厮杀!”

大卫笑道:“约押但说无妨!以色列现在立了一个王——国中还缺一个兵马大元帅掌管我朝大军。我遍观诸将当中,唯你智勇兼备、勤于思考。本王正想听听……当此危难关头,你有何见地。”

约押听大卫有抬举之意,说道:“末将正要戴罪立功,以谢我王不杀之恩!”他转身向那名探马问道:“你可知非利士、亚玛力联军是何人统兵?”

那人答道:“卑职已打探明白——非利士元帅伊斯贝领左路军;大将平厚良领右路军,分两路夹攻书珊。”

约押哈哈笑道:“如果是这两人带兵前来,这一路军不足虑也!”

大卫也笑道:“不错!但亚述、亚兰的五万雄师,将军准bèi

如何抵敌?”

约押恭敬答道:“我王本就打算让阿希则、亚哈济领三千精兵,随同拿单长老北上,助麦菲瑟小王坐稳便雅悯支派。现在北部又燃战火,正可借退敌之机,树我王恩威!末将恳请从亚杜兰山调来逃城城主乌利亚——他本是赫族中人,与亚述、亚兰两国有过交锋,熟悉敌军战法。而拿单长老在北方德高望重!振臂一呼,可募丁十余万!有他二人在,拿弗他利等支派可保无虞!”(未完待续……)

一一二

大卫微笑道:“城主被调往北面……将军就不担心非利士分兵乘虚而入?夺我南部根本之地?”

约押侃侃答道:“亚杜兰山地形险峻——敌军岂能轻易逾越?况且还有沙玛、伊勒哈二将引兵驻守。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迦得捋须笑道:“照将军说来——这几路敌兵谈笑间已退去了!我们剩下这许多人,只用留下来准bèi

庆功宴了?”

约押笑道:“顺便庆贺我王迁都耶路撒冷!”

拿单问道:“哦?……将军还要连耶路撒冷也取了?”

约押答道:“适才哨骑说得明白——耶布斯人在耶路撒冷周围地带,拦截我军探马信使!而且该城地处以色列全境的中心,他们若是存心为难本族,阻碍我军南北调度。正可趁此机会拔了这根肉中刺!”

大卫说道:“耶布斯人杀我快马哨骑,无视以国已到了极点!孰不能忍!本王正筹划迁都耶路撒冷,他们这般妄为,想要试试以卵击石是何下场!本王就遂他所愿。”

约押笑道:“先请我王修书一封——传予书珊守将雅雷金、贾比盖。令他们持信暗访平厚良,先退了这一路兵。”

大卫会意,笑道:“如果这路敌兵就这样退了,将军可谓知人、识人!”

约押问道:“倘若非利士军不能如愿退去,我王可有应对之策?”

大卫答道:“即使我这封文书不能退了非利士、亚玛力联军。雅雷金、贾比盖拥八百战车,上万精兵镇守书珊。敌军也别想前进半步!”

约押说道:“既如此——末将愿率希伯仑之兵,攻取耶路撒冷!”

大卫点头道:“此次前往耶路撒冷——本王志在必得!攻陷城池;顺便迁都。无需往来奔走传告。令比拿亚、阿比塞领兵五千。为前部先锋。本王与约押率大队随后。”

众将应命。各去整顿军马。大卫迅速写好两封书信,命快马直奔书珊,交与守城二将……

——****——

大卫自从上次大败非利士元帅伊斯贝后,夺得八百辆镔铁战车。他在这几年间,令铁匠雅望班率领一干军兵,按着样式,又再造了四百辆。

这次适逢四国同时来攻,犹大王命阿希则、亚哈济引五千军。驾四百战车,奔赴拿弗他利,与拿单、乌利亚会合,协防东北一线。留下雅雷金、贾比盖对付非利士人。

亚哈济接到王的来信,交与其余三人,说道:“怪不得非利士六年前大败而归,竟还敢再来犯境,原来联合了亚述、亚兰一同来攻!当真不知死活!”

贾比盖笑道:“那非国元帅伊斯贝,六年前被我等兄弟惊得弃城而逃——后来必是听说所谓神灵显圣云云,都是五个希伯来人小耍的手段!他定然心有不甘……这次趁着有大国撑腰。卷土重来,想要一雪前耻啊!”

阿希则看了文书。呵呵笑道:“兄弟说得没错!但这次只怕他连性命也要丢了——我王已定好了克敌制胜的方略,都在另一封信中。待我与亚哈济走后,你二人才能拆阅。”

雅雷金问道:“我王这般决胜千里的巧计,哥哥就不想先预知一二?”

亚哈济笑道:“依我猜测……王这回所施的无外乎离间之计……”

四人相对哈哈大笑。贾比盖说道:“哥哥不愧为一代将才!猜得八九不离十!小弟亦有同感——敌军右路大将乃是平厚良。此人那年,蒙我等兄弟两次三番活命之恩。我王算准了这平厚良是知恩图报的心肠。这回被迫无奈又要兴兵来袭犹大,正要在他身上做做文章……我们何不现在就拆开,印证……印证?”

亚哈济答道:“大家心照不宣,何必要违了王命,现在拆阅?如果我猜得不对,兄弟以后再对我说知,若是侥幸猜中,你我一笑置之便了!”

雅雷金插话道:“哥哥言之有理——此去拿弗他利,路途可是不近!还请二位早点上呼才是。免得北方被异族过多蹂躏,怜我百姓身处忧患……”

阿希则朗声道:“兄弟实有慈悲怜恤之心——如此说来,我二人就先行一步了!”与亚哈济点齐军马、战车,立时挥师北上。

贾比盖、雅雷金送别二将回城,便有探马来报:“启禀将军!非利士、亚玛力联军已在离书珊二十里地,各扎了东、西两座大营!”

雅雷金问道:“可知东、西二寨分别何人领军?”

那人答道:“非国元帅伊斯贝提领东寨,大将平厚良镇守西寨!”

贾比盖说道:“很好!你先暂且退下歇息……”探马应命而去。

雅雷金笑道:“现在可以拆阅王的书信了!”两人匆匆拆开,快速瞥了几眼,已明就里。贾比盖叹道:“果如亚哈济所料——退这一路兵,就在平厚良身上。”

雅雷金说道:“今晚咱二人就去探访探访……这位非利士旧交。”

贾比盖却答道:“小弟以为该先让敌兵吃个败仗,再去说服平厚良,才更易动其心志!”

雅雷金答道:“嗯……我亦有此议——我军以逸待劳,趁其不备,今晚劫他营寨!痛击贼兵,令他再退二十里,扬我犹大国威!”

贾比盖笑道:“只需拨一千精卒,在敌军西寨多树火把旌帜,摇旗呐喊,搅乱敌人,令他不敢妄自救援东寨。我二人自率八百铁车,横扫伊斯贝所部!”

二人仰天长笑,雅雷金说道:“好多年没上阵厮杀,今夜正可活动活动筋骨!”计议妥当,传令军中:二更造饭,三更出城。犹大国的将士们也是许久未经战阵,正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三军士卒个个摩拳擦掌,急欲斩将立功。

好不容易捱到深夜,全军饱餐了战饭。三更时分,悄悄潜出书珊。贾比盖亲率两千弓箭手悄没声息摸近敌营,眼看已进入强弓硬弩的射程。他一声令下,两千羽箭隔空洒入敌兵营盘。趁对方慌乱失措,人喧马嘶之际。犹大军兵第二轮箭雨,随即倾泻而下。这回射出的全是火箭——非利士前军营帐纷纷着火(未完待续……)

一一三

一旦敌营火起,就是给犹大战车冲杀的讯号。雅雷金在后督领八百铁车,远远望见对面火势已成,虎吼一声:“给我——杀……!”

镔铁战车一字排开,冲进营内,势不可挡!每车上都配了两名“四连弩”射手,另有四名健卒手使长枪大刀——远用箭射、离得近的便刀斩枪扎。雅雷金、贾比盖更是如猛虎饿狼扑入羊群,砍瓜切菜一般,杀得兴起。

非利士西寨守将平厚良,梦中被部下唤醒。惊闻东寨被以军夜袭,正要调兵驰援,却听得营外喊杀声四起!登上岗楼,举目环顾,只见到处火光星星点点,也不知来了多少人马,已把本方营寨团团围住!他摸不准敌人意图,顿时不敢随便出战——只吩咐本寨军兵严守各处隘口。

非国大军翻过基利波山,远征到书珊城下。刚扎了两座大营,立足未稳,就被雅雷金、贾比盖两员虎将领兵突袭——顷刻间,前军折损了数千兵马,元帅伊斯贝督领中军大部,缓缓有序后撤。犹大车阵也不穷追,往前推进了十五、六里地,在天色大亮之前,便收兵回城。雅雷金心念一动,命手下精细之人扒了两套非利士军装,以备晚间行事。二将偷袭得手,心满yì

足,回到书珊,令部属严守城池,两人进屋倒头便睡。

非利士时隔六年后,再征犹大,不料刚一接战,旧仇未报,又添新恨。军中士气大挫,伊斯贝也不愿在此时贸然攻城。贾比盖二将安然睡到傍晚。才起身预备夜探敌营。

雅雷金令亲兵送来非国军装。说道:“先试试这两套外衣合不合身……”

贾比盖笑道:“兄弟考lǜ

周到——穿上这身衣服混进去。可省了不少力qì

……”

二人匆匆梳洗,用了酒饭。交待得力副将用心防守城池,自身换好了军装,从城墙偏角悄悄缒下地来。乘着夜色,靠近敌兵西大营。二将脚底轻捷,片刻间奔到寨边,伏在草丛中。趁巡查岗哨稍一疏神,一阵风吹过。立即顺势飘入营内。

再往里穿绕过几座营帐,两人不需躲躲闪闪,大摇大摆直寻中军大帐。他们深谙行军安营之道,不一时就来到了平厚良的大帐前。只见这里数十兵丁手执火把环伺,周围被照得亮如白昼。帐前两名非利士将领正在争论,雅雷金已认出那两人就是元帅伊斯贝、大将平厚良。只听伊斯贝大声说道:“为何以军单单只袭我东寨,害得本帅损兵折将,而你西寨却不伤一兵一卒?将军要做何解释?”

平厚良答道:“请元帅明查——以军发动夜袭,西寨营外也弄不清来了多少敌军。末将慎重思之再三,决定只是坚守营盘。不敢盲目出击。免得两国还未正面开战,我军就连丢两座大营……若真如此。这对军中士气可大为不利!”

伊斯贝冷笑道:“本帅问的是——为何以军只袭我东寨,在将军这边……只是明火执帜、虚张声势?将军可不要答非所问!”

平厚良忍气吞声,说道:“书珊守将雅雷金、贾比盖跟随大卫多年,善于用兵!这般声东击西的连环计,保不准也伏下了厉害手段——倘若末将出兵救援东寨,以军或许就不再仅是声威恫吓了……”

言下之意当然明白:如果我贸然发兵援救,以军或许就会乘虚而入,袭取西大营。伊斯贝听他说得有理,面色稍和,问道:“将军稳重!想得周全——当此战局僵持,请教将军:心中可有破敌妙计?”

平厚良答道:“这次四国联兵合攻犹大,并非独靠本国这一路人马。依末将之见,待探明东北一线战事进展如何,再定攻守……”

伊斯贝却说道:“将军一味退守惧战,是何道理?难不成本国在大卫面前就是逢战必败,难求一胜?”

平厚良听他话中带刺,不禁有气,说道:“犹大士马精强,国力雄厚!大卫帐下人材济济,各个坚城紧要之处守得固若金汤——无论亚述、亚兰这等大国都难与之抗衡,何况本族这样的小邦?这回有人从中怂恿,新登基的年轻国君以为有机可趁,就依了元帅,再起兵戈。末将屡谏不从,奈何眼下情形,又是徒耗军费的徒劳无功……”

伊斯贝见他居然当面顶撞,暗讽自己好大喜功,极力推动对以国的战争——不由得怒火中烧,叫道:“希伯来人又不是三头六臂,怎就不能战而胜之?本国就是因为用了你这样——畏首畏尾之人为将,才是寸土未得、丧师辱国!本帅令你率本寨兵马,三日内攻克书珊,不得耽延!”

他发号施令后,也不管大将是否答允,转身拂袖上马而去。旁边军兵倒有一大半随他离开,想来都是他带来的亲信。平厚良长叹一声,暗忖:强行攻城,部下伤亡定然不少,而且未必就能攻陷!如果抗命不遵,元帅又要治我临阵退缩的死罪……主上把兵马大权继xù

交付这样的主帅:祸国殃民,贻害无穷啊……

正在长吁短叹,忽见两名军士走上前来,说道:“六年前书珊一别,不想今日有幸又与将军重会……”

平厚良心里一凛,仔细端详这两人好一阵,认出是雅雷金、贾比盖,惊道:“是……是你们二位……”

他对身边近侍说道:“这是我派出的细作,深夜赶回,必有要事禀报。你们先暂且退下,我与他们有机密事商议。”

一干兵将应命退避。平厚良把犹大二将迎进自己的中军大帐,施礼说道:“两位将军别来无恙啊——六年前蒙大卫王相救,苟存了性命!在下也是知恩图报之人,日思夜想如何还报大恩……可惜这份人情还未曾报还,非、以两国又免不了兵戎相见!”

雅雷金适才听到他与伊斯贝对答,已知单袭敌军东寨的策略起了功效——心中对大卫的离间计便有了七、八分把握,这时听他一开口就提到报恩之事,更觉得大事已谐,笑道:“我王大卫果真识人!他料到将军就是那受人滴水恩惠,就要加倍还报的君子——他一得知这次贵国又派了将军领兵,就断定这场战事……将会两家欢欢喜喜的和气收关……”(未完待续……)

一一四

平厚良叹道:“末将受了贵部活命之恩,本就不愿兴兵犯境……无奈耶布斯人四处游说各国:直言以色列十二支派统归大卫王治理,只要三年,便可剿灭周边邻邦!所以鼓动大伙儿一同发兵,分割占领以国土地,谋求各国均势,免得以国一族独大……”

贾比盖恨恨说道:“那耶布斯五鹰在示剑,与北国贼将寻衅生事,累得黑将军盘肠战死!这回又从中做梗,挑拨四国兴此不义之兵,实乃罪无可恕!”

雅雷金说道:“我主大卫平和厌战,只求各族相安无事——六年前在此地放归将军之后,他就断言将军必要在本国中为主和反战,而竭尽全力!”

平厚良苦笑道:“大卫王虽看得起在下,可惜末将在朝中人轻言微——元帅在国中却是权倾朝野,说一不二!连国君也忌他三分……这次再度侵犯贵国,也是他一心要雪洗六年前被几位上将惊走之耻!”

贾比盖笑道:“这匹夫指挥上万兵马,却被我们区区五人吓得仓惶鼠窜,这跟头栽得实在不轻!只怕这六年来,他做梦都在想着再破书珊,重拾尊严……”

雅雷金满面含笑,从怀里取出一张羊皮卷,说道:“五虎惊走群羊本是常理,但于伊斯贝而言,真是奇耻大辱了——我主大卫作书一封,命我二人传与将军。”

平厚良双手接过,细细读了——信中大意无外乎表明两国修好之愿,只要罢兵休战。以国绝无吞并非利士之心……如果将军忌惮贵军元帅。我帐下两员虎将。任凭调遣。一旦那凶狠好杀之辈伏诛毙命,相信非国中,已无一人之声望可出将军之右!那时非、以两国缔结城下之盟,便毫无阻碍,万望将军慎思明辨……

他左思右想:自忖元帅令己部强行攻取书珊,无疑是让手下兄弟去白白送死,而自己也委实不愿与以色列为敌……倘若依他信中所言,诛杀伊斯贝。两国化敌为友,不但是两族百姓之福,也可还了六年前的救命之恩——本国的年轻小王,大概也容不下如此震主的强臣悍将!在这里杀了元帅,说不定回朝之后,君王还有升赏!这般一举两得、两全其美的好买卖倒也做得……

平厚良沉默片刻,说道:“大卫王信中所提之事,末将已经明了。二位将军身手了得,想要除掉元帅并不为难!但东寨兵将多为伊斯贝嫡系,若是没有正当因由。随意滥杀大军元帅,末将担心士卒哗变。导致我军内乱互斗……那样的残局,反而更难以收拾!”

雅雷金答道:“将军所虑极是!我主大卫已为将军拟好了另一封文书……”他从怀里又摸出一张羊皮卷,平平展开,托在掌上。

平厚良瞧那上面的文字,却一个不识,底下落款还盖了一个钢印——他纳闷问道:“大卫王这是何意?这信上的字认得我,我可认不得它们……”

雅雷金微微一笑,说道:“这是亚兰文字。这信上写道:伊斯贝与亚兰国王已经暗通一气,若是与以色列交锋不利,伊斯贝就引亚兰大军南下,灭了当今王室,亚兰王分一半非利士国土,堂堂兵马大元帅就自立为非国新王!”

平厚良缓缓说道:“嗯……这栽赃陷害之策确是工于心计!贵国何人如此神通,居然知晓亚兰文字?”

贾比盖答道:“我王帐下骁将乌利亚——本是赫族人。他游历甚广,通晓多国语言文字!伪造这封书信,于他而言,纯是举手之劳。这下面的印章,是我朝巧匠雅望班,依据亚兰国君与我王来往信上的御印所造……无论文字、还是盖印都足可以假乱真!”

雅雷金接着说道:“将军既有了这封……真假难辨的亚兰密信,纵然日后贵邦幼主对元帅卖国自立之事,心存疑窦,但那时木已成舟——既借我国之力除了恃宠而骄的内臣,稳固了王位,又见将军与犹大交好……有了大树做倚靠,也不怕亚兰真的反戈一击!所以他定会宁信其有,不信其虚。”

平厚良沉吟道:“我国少主……已不似先王那般宠信伊斯贝——以那穷兵黩武之徒的性命……换来两国的平静安稳,他也死得其所了。”

贾比盖喜道:“将军识大体!肯如此行,平息战事,实为造福两国百姓啊!”

当下三人计议定下密谋:让贾比盖回城,明日引战车大军在外,虎视伊斯贝东寨。雅雷金随平厚良——以商讨军情为名,前去伺机刺杀非利士元帅。

贾比盖说道:“兄弟此行凶险异常!要不……让我去!你在外面领军。”

雅雷金笑道:“你我兄弟何分彼此?如果换了你去,我不也一样担心?既然已经定了计划,无需改来改去。兄弟放心回去吧。”

贾比盖握住他手,嘱咐道:“凡事小心!”

雅雷金一脸轻松,答道:“那是自然!快快回城整顿军马……”

平厚良看他二人情意真挚,也为之动容。心中思量:大卫王手下都是这般有情有义的好男儿、肝胆相照的真好汉!如若我也可以结交到肯为自己——舍命的知己,才不枉到这世上走一遭……

两人送了贾比盖出营,便回到大帐中歇息睡卧。雅雷金是猎户出身,又惯经行伍,没有择枕择席的毛病,躺下不久,即刻鼾声大作。

平厚良心想:这人可真够胆气!孤身独处敌营竟敢放心沉睡,也不怕我面慈心狠,拿了他去请功?

殊不知雅雷金胸怀坦荡——信人不疑、疑人不信。既相信了大卫算无遗策,认定平厚良之为人,就不再疑惑。只管睡足了,明天才有精力闯那龙潭虎穴……

平厚良却瞻前顾后,脑中不断想象第二天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己方该如何应对——展转反侧,难以成眠。过了三更,才小寐了几个时辰,天色大亮,军营中已经鸣鼓习操。他匆忙起身,用罢早饭,便召聚了数十名贴身亲信,说道:“各位都是多年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今日我要做一件大事!需yào

尔等与我同去……”

底下早有人应道:“将军有事只管吩咐!我等赴汤蹈火,绝无怨言!”(未完待续……)

一一五

平厚良面色凝重,说道:“这事非比寻常!只因过于重大,所以我召来的都是信得过的兄弟……”

雅雷金耐不住他的慢性子,直接叫道:“我们要去杀了那狗元帅伊斯贝,拥你家将军做大元帅,统领三军。然后非、以两国止战罢兵,言和修好,不再你征我伐——若是英雄豪杰,就跟着来,自觉胆怯的,咱也绝不勉强……”

众亲兵见他是希伯来人,又说出这等言语,均为之侧目。有几人跟从平厚良日久,也曾一同为约珥、阿比亚所擒,同蒙大卫解救,认得这是以国大将。看主将并不呵斥,显然是默许,当即附和道:“那伊斯贝欺人太甚!自己被打得落花流水,反叫我们去进攻书珊,当他领功请赏的垫脚石!昨晚对待将军那般的盛气凌人,哥几个早就按捺不住了!岂能容他在咱们头上如此作威作福?我等自是拥戴平厚良将军的!好汉只要分派下来,怎样取他首级,兄弟们悉听尊命!”

有人牵头,余人立时附和响应。一时间,群情激愤,都是受够了伊斯贝的专横跋扈,因此才会一呼百应!平厚良眼看部下都与己同心,再无迟疑,朗声说道:“既然众兄弟彼此齐心协力,大事必成!上马,去东寨!”

数十健卒飞身跨上战马,扬鞭绝尘,直奔东大营。

非利士东寨被犹大守军一夜突袭,已后撤了二十多里。但快马四蹄翻飞,须臾间便到了营门前。平厚良叫道:“我乃非利士西寨大将。尔等可都认得?赶紧打开寨门——本将有要事面禀元帅!”

此番亚玛力、非利士二度联军。亚国军士都编在东大营。不过值岗的非国军兵都识得平厚良,急忙开门迎进。平厚良当先策马率众来到伊斯贝的中军大帐——他为将已久,于非军的安营扎寨之法熟稔于心,要寻那元帅所在自不费力。

雅雷金紧随其后,已看见营帐前辟了一大片空地。伊斯贝正与数名兵丁在习练弓箭——七、八丈开外,立着几个干草扎的巨型标靶,羽箭射入,竟有鲜血涌出。想是里面用皮袋装满了牛血、羊血。再用稻草缠裹绑缚。雅雷金瞧那几个“草人”身上,都写有“以色列之神”几个鲜红大字!伊斯贝一边督促军士狠射,一边狂叫道:“希伯来人的神……都是人手所造,凡人所扮!这些人专会装神弄鬼、蛊惑人心!咱们天天射他的草神、牛神、鸟神几十箭,以后也不再信他们,玩什么神灵显圣的鬼把戏!”眨眼间,几个“草神”身上插满了箭枝,牲畜血液流出,溅得四下里殷红点点。

雅雷金见他这般训liàn

士卒,显是对六年前被己方五人。假扮耶利哥守城天尊:约书亚,惊得弃城而逃一事还耿耿于怀……心中暗笑:这人既横且傻——如此目无鬼神。亵渎上天,就不怕遭天谴?

伊斯贝早望见平厚良一行数十骑径到近前,满不在乎,大喇喇问道:“将军不去筹备攻城,未经宣召,到我宫中有何要事?”

平厚良翻身下马,走近答道:“末将心中有些疑问,特来向元帅求证明白!”

伊斯贝双眼一翻,说道:“将军有话请讲!”

平厚良问道:“元帅昨晚命末将率本部军马,三日内攻克书珊——末将斗胆请问,元帅是要等西寨与犹大守军拼个两败俱伤后,再以东大营生力军,破城而得首功么?”

伊斯贝听他竟当众戳破自己用心,恼羞成怒,吼道:“如果将军不敢与以色列为敌,就请交出兵符,由本帅提领二寨人马,踏平书珊城!”

正当他怒气勃发之际,一名传令官奔近报道:“启禀元帅!犹大守将贾比盖——领八百战车,正在营门外,列阵挑zhàn

!”

伊斯贝怒道:“犹大的铁车纯系夺取我国所造之物!现如今却自恃车阵强dà

……欺我非利士国没有新车了么?”他转向平厚良,缓缓问道:“将军是准bèi

袖手旁观呢?还是随我出战贾比盖?”

平厚良不慌不忙答道:“若是保卫家园,守我百姓不受异族侵害……末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倘若元帅为了一己私欲,令数万将士枉送了性命,末将可万难从命!”

伊斯贝冷冷说道:“将军这话另有所指啊……”

平厚良掏出那份“亚兰文密信”,高声说道:“元帅伊斯贝暗通亚兰国,欲引外族分我非利士一半国土!这是他与亚兰国君私交往来的书信,被本将截获!凡我非利士好儿郎,岂能再遵他号令?”

远近士卒闻听此言,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伊斯贝才知他此番来者不善,竟是要诬陷诟病,夺己帅位!立时怒道:“平厚良信口雌黄、一派胡言!陷害本帅,意欲谋反!左右……给我拿下此人,定我军心!”

东寨军士眼看两位主将反目,都犹豫难决,一时不知是该奉元帅之命制住将军,还是相信将军所说:废了元帅——却有伊斯贝的几名心腹便要上前擒住平厚良。蓦地灰影一闪,一人从他身后窜出,东转西绕,脚下异常快捷,瞬间越过这几人,已扑向非国元帅。

雅雷金藏在随行人群中,静静等待时机。一看双方撕破了脸皮,早想好了要先下手为强。他身法极快,出手如电,已夺下一人手中弯刀,高高跃起直劈伊斯贝面门。

元帅深知这是劲敌,后撤半步,拔出长剑刺他小腹。雅雷金扭腰避过,顺着下落之势,左手疾出,切中对方脉门。伊斯贝手上一痛,佩剑已到了敌人掌中。他凛然一惊,厉声叫道:“这就是装神弄鬼的希伯来人!”

他六年前被阿瑟黑、贾比盖、雅雷金假扮的天神,飘飘忽忽一个照面就卸下了手中宝剑,唬得他真以为是神鬼之工。这时青天白日,雅雷金空手入白刃的招法又是一模一样,他登时醒觉。(未完待续……)

一一六

雅雷金哈哈笑道:“你对天地毫无敬畏!诸神皆已震怒,特派书珊守城天尊下凡,取你的狗头!”他口中说话,追击却无半点迟滞——左手剑、右手刀直攻过去。

伊斯贝退到四名亲兵身后,喝道:“放箭!”——四枝羽箭疾如流星飞出,恨不得要把这个胆大包天的以色列人,钉出四个透明窟窿!雅雷金猛地前扑,前滚欺近。既避开了夺命箭,又抢得了进招先手。他翻身蹲起,刀剑两下一分,四名射手已被齐腰斩成八截!

血光之中,又是一箭迎面而至。这一箭夹带劲风响亮,较之寻常军士的箭术,凌厉了许多!雅雷金知是非利士元帅所发,长剑斜挥,撩在一旁。岂料伊斯贝连珠箭接二连三——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接踵而至,分射他咽喉、前胸、小腹。

雅雷金不禁着恼,思量:你自以为凭借硬弓强弩,我便奈何你不得?今日弓箭对弓箭,送你下地狱,让你死也无憾……他侧身翻滚,撇下刀剑,顺势拾起地上一副弯弓——“嗖”一箭还射对方。

伊斯贝看他要跟自己比箭,心下甚喜。闪身避过,随即再连发三箭。雅雷金一意要逞技服众,震慑满营敌兵。他伸手揽下一箭,左足拨开一箭,自己跟着也是三箭齐发——第一箭将元帅的来箭从中破开,第二箭把他手中强弓劈成两半!伊斯贝被对手劈箭断弓,手臂被震得火热酥麻,手脚都不听使唤。正在惊惧。雅雷金的第三箭已撕开皮肉。从他心口贯入、透背而出!

众兵丁一片惊呼声中。元帅尸身直挺挺倒在地上——大宫中立时一片沸腾!平厚良急忙登上将台,大声呼喊:“弟兄们!不要慌乱……都听我说!”

他接连高喊几声,合寨军兵渐渐安静,围拢过来,听他训话。平厚良眼见已稳住局势,顿时安心,朗声说道:“众位兄弟请想:如今以色列国十一支派与南国犹大已经形成一统——犹大在大卫王治理下,早就国泰民安。兵精粮足!而我国地处南疆一小邦……人口、土地不及其十分之一!朝中权势被伊斯贝所把持:此人贪狠好杀,屡兴不义之师,侵犯邻国!而且狼子野心,暗通了亚兰国王,密谋瓜分本国,自立为非利士之主!本将会亲自把这封伊斯贝的叛国密信交与主上,自有通晓亚兰文字的贤臣,为我主解释明白!”

雅雷金看这全营士卒,都在聚精会神倾听。心下窃喜此间战事就要平息,只听平厚良继xù

说道:“如今以色列国十二支派万众归心。共推大卫为王——其人民、疆界是我国的十倍!伊斯贝不识高低深浅,妄图以卵击石。欲凭武力称霸四方。纯是自取其辱!现在以国不但富民强邦、兵强马壮,而且能人猛将都是忠心效命!刚才这位雅雷金将军的手段,大家都有目共睹,敢问我军中有谁可与之一战……?”

非利士众军面面相觑,尽皆默然。所有人都清楚:元帅臂力过人,双膀能开铜弓,箭法通神,勇力超群!但与那希伯来人过招,才一个照面就长剑被夺,而且尚未比完七箭,就已丧命……放眼国中,确无一人是其敌手。平厚良接着说道:“虽然大卫王兵多将广,却从不恃强凌弱!本将六年前在归国途中,于书珊城下被以色列的以法莲支派所擒,思量着必然是有死无生,却蒙犹大王在示罗亲口允诺释fàng

我部安然回乡。到了书珊大卫王依然信守前约,命以法莲放归我部——仁义之主所辖仁义之师,书珊守将贾比盖、雅雷金两位将军已和本将约定:我军只需徐徐退入本国境内,绝不在后追赶掩杀!”

片刻沉寂之后,底下有人问道:“大军往返调动,糜费钱粮,无功而返……只怕不少将官会被降罪……”

平厚良答道:“当今国君尽管年轻,却是英明精细之主!权衡利弊,仔细斟酌后,必有明断!君王若是降罪,由我一人承担,列位大可放心!”

元帅殒命,自是他的官衔最高。众兵将听他情愿一人担当擅专退兵的后果,又见识了以国的军容、上将的武艺——眼下贾比盖携镔铁战车阵,在营外蓄势待发,本方又无大将组织攻防。一群散兵游勇必定无力对抗,与其白送了性命,不如跟随西寨归降犹大,或可平安还乡,与家人团聚。于是都表态愿奉平厚良将令。

雅雷金看到大功告成,心底喜慰。让平厚良率部整顿东、西两寨人马,自己出到营外,会合贾比盖,告知一切经过。

贾比盖见他无恙归来,笑道:“兄弟胆大心细,技惊敌营!只身退敌,立此军功!我王定会大加封赏!”

雅雷金说道:“全赖我主知人识人,身处帷幄之中,就定下了此间克敌制胜的妙计!我等武夫,怎能望其项背?”

二将雷厉风行,急令哨骑奔告以色列王——书珊城下大捷:非利士元帅伊斯贝断命授首,大将平厚良领军归顺,愿为我主驱策……

——****——

犹大王起希伯仑之兵两万,令比拿亚、阿比塞为正、副先锋官,领五千精骑,当先开赴耶路撒冷。他自与亚比亚瑟、约押等一班文臣武将,提领中军在后跟进。

大军前行了两日,便接到贾比盖的捷报——大卫喜道:“约押果然料得不错!非利士大将平厚良,助书珊守军力斩自家元帅伊斯贝!非利士、亚玛力联军已悉听雅雷金、贾比盖二将调遣……”

约押答道:“我王过奖了!若不是王令乌利亚伪造了一封‘亚兰密信’……只恐这一路兵也不会退得这般容易!”

亚比亚瑟说道:“虽然平厚良为报我王救命之恩,已率众归降……但为安抚其心,请王再修书一封,让他达予非利士国君——再表我邦休战言和之决心!”

大卫笑道:“正该如此!待本王在车上一挥而就,让快马速速送达!”以色列王才思敏捷,须臾间完书,命哨探急速送还书珊。(未完待续……)

一一七

亚比亚瑟待王完书传命,便即问道:“属下听闻耶路撒冷建在群山环绕之中,这一路地形复杂,兼且城池坚固,更修了一条极其宽阔的护城河……如若强攻,我军伤亡必多!我王可有破城良策?”

大卫却反问道:“约押可有攻取耶路撒冷的妙法?”

约押还未答话,已有探马来报:“启禀我王!拿单长老在西布伦、拿弗他利两支派中,募得数万精壮,会同乌利亚、阿希则的精兵,在东北一线大败亚述、亚兰联军。现下敌兵后撤五十里,已退出以色列国境!”

王呵呵笑道:“拿单长老德厚,城主等人骁勇!北方无忧矣……”

约押说道:“如今只剩耶布斯人据守坚城顽抗——纵然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即便末将蠢笨,想不出什么妙法。我军只需四面围困,待他城中粮尽,也可不战而胜!”

大卫点头道:“嗯……将军爱惜士卒!这深合我心。待我军到了城下,细细察看地势之后,或有巧计攻城。”

正说话间,前锋营有哨骑回报:“启禀我王!先锋比拿亚将军、阿比塞将军与耶布斯人接了几战——均获全胜!”

大卫急道:“快快传令两员先锋官——务须步步为营,不可轻忽冒进!谨防敌兵诈败设伏!”

那人应命拨马而去。以色列王犹未放心,令道:“约押速带一千轻骑,追上前队,以防不测!”

约押挺枪纵马。与一千精兵飞速赶往接应。迦得说道:“这周围山势险峻。确是要小心为上……”

众人督军徐徐向前。又行了一阵,先前那名哨骑奔来报道:“果如王之所料!耶布斯人在前方山坳埋下四路伏兵,突袭我军前锋!万幸先锋官已有戒备——眼下比拿亚、阿比塞将军正与敌人激战!”

大卫说道:“嗯……待本王亲去观战!”五百禁军四周簇拥以色列王战车,登上山坡,眺望战场——只见三路敌军把比拿亚所部围在当中,三员大将合攻掌刑官。阿比塞亲率两千人,单挡一路伏兵……却不见约押援兵的踪影。

比拿亚两根熟铜棍独战“耶布斯三鹰”的三把长刀,以一敌三。仍然攻多守少。那边阿比塞单战一鹰,已是尽占上风。大卫心想:此时如果约押奇兵斜出,助阿比塞先料理了敌人,余下贼寇定然无心恋战,丧胆而逃……

正念及于此,忽见战场外一支生力军,风驰电掣般卷入阵中——正是约押领军兵到!他与大卫同一心思:先助阿比塞全胜,剩下之敌必然无意再战……

“耶布斯五鹰”中的老二单挑阿比塞,已被对方的双枪缠得左支右绌,渐露败象。突然斜刺里又杀到一路精兵——他腹背受敌。更是狼狈!一柄长刀被三枝枪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约押、阿比塞两人同历战阵十余载。合斗一人时的攻守趋避,甚为默契——阿比塞左手枪旁敲侧击,把二鹰的长刀引到一边,右手枪迅疾中宫直进,刺向敌人前胸。老二避无可避,只得探手抓住枪杆,正欲发力夺枪还击,约押已从背后一枪把他挑落马下!

二鹰部众一看主将阵亡,登时大乱!阿比塞、约押从容指挥本方军兵,把对方残部分割包围,肆意蹂躏……

老四一看形势不对,叫道:“大哥、五弟!敌兵势大,快撤入城中,再缓图后计!”老大、老五眼见己方再不退出战团,只怕要全军覆没——虽有意要抽身而出,无奈被比拿亚双棍逼得紧急,欲脱不能。四鹰见状,飞身跃离马背,居高临下,长刀直劈比拿亚——这记狠招极其凌厉,如饿鹞扑食。

比拿亚丝毫不乱,弃马倒跃,同时左手铜棍运劲掷出。四鹰身在半空,无处闪避,只得回刀挡格。“呛啷”一声响,兵刃竟被震飞,只觉半身热得发烫,面红耳赤。喉头甜甜的,若不是强行忍住,一口鲜血就要喷出。

他高声叫道:“黑水断后,大伙儿快撤!”耶布斯阵中涌出数百兵丁,两两一组,抬着一根长约丈余的细铁管,后面那人按动机括,管中射出乌黑的水柱。冲在最前的数十名犹大兵丁,闪避不及,凡被水滴溅中的皮肤,尽都顷刻腐烂!痛苦哀号了几声,皆已毙命……

比拿亚见他毒水厉害,勒令部属不可紧追,由他们退去。自己重上坐骑,奔到大卫面前,说道:“末将孤军轻进,以致遭此伏击,折损了……”

以色列王打断他道:“将军一人独抗三鹰,令其铩羽而归!大涨我军士气——相较折损些许兵马,功足抵过、瑕不掩瑜。无需自责——你看眼前这战事……该如何了结?”

比拿亚看二鹰旗下的千余人马,虽被阿比塞、约押率众围堵屠杀,依然死战不屈。他心下不忍,答道:“这些耶布斯人也颇为忠烈!与其恃众把这些残余屠戮殆尽,不如放他们一条生路,以彰我王恩德!”

大卫笑道:“我亦有此意——鸣金!令两位将军松开阵势,放耶布斯人回城!”王命一下,军中几面大锣同时敲响。约押、阿比塞正砍杀得兴起,忽闻收兵讯号,均大惑不解。但军令如山,不敢违抗。令强弓射住阵肢,众军缓缓向后退入本方大阵,听由敌兵逃遁。

比拿亚拍马登上高坡,提气向下喊道:“尔等耶布斯人听了——以色列王有好生之德,念你等都有父母妻子,不忍让他们都成了鳏寡孤儿,故yì

放开一条生路!你们可别不识好歹,继xù

忤逆天威。下次如若还是战场相见,可不能怨希伯来人手下无情!”

他语音洪亮,遍野皆闻——耶布斯众兵将见他神威凛凛,犹如天煞下凡,又见识过他的手段——无不心惊,都默不作声,慢慢撤入耶路撒冷。

阿比塞策马来到车前,问道:“我王这是何意?转眼我部就可全歼这股敌军,令其生者丧胆、斗志全失!王却网开一面,这样纵敌归去,难保不成放虎贻患……”(未完待续……)

一一八

大卫笑道:“将军请想……如果这次斩尽杀绝。耶布斯人见我军如此残暴好杀——横坚一死,必然万众一心,奋战到底!即使我方最终破城取胜,也不免旷日持久,损耗过巨!而本王今天存了这千余条性命,或可动其坚志,瓦其死战之决心……于我陷其坚城,大利不可预料啊!”

约押点头道:“我王谋略,末将自叹弗如!”

大卫说道:“将军适才在局外冷眼旁观,毫不急躁,看清态势后,突然挥军杀出,先助阿比塞化优势为胜势!令对方识趣而退——审时度势,用兵有方。甚合我意!”

约押已知王有任己为帅之意,献计说道:“愧领王之盛赞……末将今日见识了耶布斯人的毒水阵,委实锐利难当!末将得知耶路撒冷城高挺拔,强攻必然难下。既然他用水,咱就用火——在城内放起火来,也可省了不少力qì

……”

阿比塞问道:“哥哥准bèi

怎样焚城?”

约押答道:“我用海绒吸饱石油,装在大瓦罐中,点火引燃,再用投石机械远远射入城内——只要有数十火球飞入耶路撒冷,里面必成一片火海……”

阿比塞拍手笑道:“不错……不错!然后我军在城外列阵相候,耶布斯人出来一个就抓一个,逃出两个就拿一双!”

约押见王并未嘉纳此计,问道:“我王以为如何?”

大卫答道:“我本意是要迁都耶路撒冷……而将军一把火烧了,本王得一座空城,之后还要费时费力重建。得不偿失……我们在此空谈无益。待到了城边。细细察看周遭地势,再议攻城之策!”

耶布斯人埋下四路伏兵,本想痛击以军——但这诈败诱敌的计策却被大卫识破,不仅有主将殒命,更伤亡了千余人马,不敢再沿途设伏,全都龟缩高城之内,死守不出。以国大军一齐开进。傍晚便到了耶路撒冷城下。

各将领带同军士挖沟树栅,堆坡筑垒。大卫登高遥望古城——估量城墙约有六、七丈高,,厚逾三丈。敌军骑兵三、四人可并排在城上来回驰骋,一条宽宽的护城河四面环绕……情形与探马所报几无二致。

以色列王缓缓走下高垒,叹道:“这般宏伟雄壮、险峻之城,定为国都,再合适不过!可惜近在咫尺,却未臣服以国名下——本王在此徒呼艳羡,奈何……奈何!”

亚比亚瑟安慰道:“我王不必忧急。眼下天色已晚,看不真切。待明日天光大亮。再仔细寻访——虽是深水坚城,或有破口,也未可知!”

大卫沉吟道:“嗯……诚望如祭司大人所愿……”他面向一班文武,高声道:“本王一言九鼎,一诺千金——全军上下,无论谁人献巧计破城,无需大军强攻!本王就拜他为以色列全地军队的大元帅!”

众武将闻言,群情耸动,人人都明白大卫王素来不拘一格降人才,只看真本领,不问出身出处。因此均是跃跃欲试,想要一战成名,人前显贵……王望向约押,微微颔首,这示意再明白不过:我虽有拜你为帅之意,但身为元帅,须得三军皆服,现在就看你的了……

约押岂有不知?对王微笑回应……两人心照不宣,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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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布斯四鹰兄弟,亲引精兵与以军接战。本欲倚仗天时地利,设伏全歼敌兵先锋,然而事与愿违——非但未能稍挫对方士气,反倒伤亡了数千兵马,甚至连二哥也命丧沙场。如今五兄弟已去其二,剩下三人败回耶路撒冷,安抚了残兵后,进入内堂。

老大满面戚容,叹道:“悔不该当初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轻信多益、阿布内的蛊惑之言,贪图他们的黄白之物……助北国与犹大开战。眼下落得手足断缺,我有何面目到地下去见父母双亲?”

老四却道:“大哥不必自责!以色列十二支派统归大卫辖下,他为便于治理,必要迁都耶路撒冷!兵临城下的祸事在所难免——这与我等兄弟助北国在示剑,与犹大挑启战端,并无关系!”

老大缓缓说道:“纵然如此——若是没有示剑之战,也不会有……这以后的四国联军合攻以色列的大战!就算大卫要取这城为国都,我等兄弟让与他便是!最不济咱五兄弟也不会少了一个,现下……该如何了局?”

老五傲然道:“大丈夫敢作敢当!行事决不后悔!既然我的两位兄长都亡于大卫手下,小弟唯有死战而已,再无别路可选!”

老大凄然道:“我本以为联络鼓动四国出兵,或可瓜分以色列东北、东南一片土地……不让以国一族过于强盛!哪知大卫帐下智者善谋、将士善战。才几天便已化险为夷!如今非利士、亚玛力在书珊与大卫定了城下之盟,亚述、亚兰虽未退兵,却也不能前进半步!耶路撒冷一座孤城,必然无法久守!若是负隅顽抗,城破族灭的下场可以想见……”

四鹰正要开言解劝,值岗军士来报:“启禀三位将军!二营副将约拿达:领上千兵马安然回城!”

老大奇道:“哦?……他竟能率众突围?快传他进来,本座有话问他。”

军士返身出去,须臾间一条大汉来到堂上,施礼说道:“末将约拿达侥幸脱困,率部回营复命!”

四鹰目光如电,盯在他面上,冷冷问道:“将军所部已被以军团团围住……连我二哥这般骁勇都亡于阵中,将军如何得脱此难?”

约拿达听他有疑忌之意,连忙答道:“末将眼看敌众我寡,兼且孤立无援!也以为在劫难逃……谁知以军突然松开战阵,露出缺口,任由我部撤回耶路撒冷。”

老大叹道:“我素闻大卫慈悲仁义、厌战恶杀!从未妄兴不义之兵……早知这样,我族率先归附犹大。两族相安无事,也保全了祖宗基业……”

四鹰却淡淡问道:“将军莫非是战场请降,回来做内应,欲要献城邀功的么?”(未完待续……)

一一九

众人都凛然心惊——本来老大已渐有归降休战的念头,听四弟这番言语,不禁惕然警醒!约拿达更是惊愕,但转而变为激愤!他颇为憨直,昂然道:“四将军不仅沉稳多智,而且武艺精熟。今日阵上大战以军虎将比拿亚,力保自家兄弟全身而退!好身手、好威风、好胆略!”

四鹰听他暗讽自己毫无同族义气,宁愿让他这一营全军覆灭,也要保全嫡系主力,以备再战……不由得心头火起,手按刀柄,阴森森说道:“本座欲借你首级,遍示全城,以儆那些有意开关请降之人,,固我军心!”

约拿达冷笑道:“末将今日倘若和二将军一起,亡于以军刀下……也成了耶布斯人的英雄!现在被自己人砍了,死后也只落个奸细叛党的骂名!可笑……可叹!”

老大急忙圆场,说道:“将军不必如此……四弟也无须多疑!眼下大敌当前,合族上下理应同仇敌忾、戮力齐心度过难关才对!若是自家窝里先斗了起来,就算耶路撒冷城坚,也必败无疑!”

四鹰见大哥好言劝阻,也不好如此决绝,斩了此人。约拿达也不再顶撞讥刺——正尴尬无言之际,探马突然来报:“启禀将军!以色列数万大军陈兵于野,把耶路撒冷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众人闻报,都为之骇然。一齐登上城头,观看敌兵营盘。只见以军各营整列有序,巡查哨骑来回奔走,人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一切井然有序。不一时。一座大寨已成规模!耶布斯兵将无不同感:大卫统兵征战十余年,未尝败绩!这次亲征耶路撒冷,势在必得!我族大难临头了……

四鹰也深知不妙,噤然不语。令手下严守城池,多设强弓,把滚石巨木都搬上城楼,准bèi

死守血战……

约拿达回到府上。近仆施每拿察言观色,已猜到八、九分。端来酒水点心,问道:“我主今日随军出战,想是……呃……遇到了对手?”

约拿达眼光在他脸上扫了两遍,一壶清酒灌入腹中。一屁股坐在椅上,颓然答道:“你是聪明人!也不必瞒你——眼下以色列已消除了四周敌情,希伯仑大军正浩浩荡荡进抵耶路撒冷城下!今日四将军定计:在城外十里据险设伏,诱敌深入,计划全歼以色列前锋五千人!可惜以军有备而来,加之大卫洞悉战局,武将勇猛难敌!我军大败而还。连二将军也……殉难了……”

施每拿轻轻说道:“嗯……耶路撒冷区区万余耶布斯人,怎敌得过犹大的精兵强将?连二将军也……我主竟能杀出重围。毫发无损的归来——想必是有福之人,有神灵庇佑,日后定成大事!”

约拿达苦笑道:“哪有什么洪福齐天、神灵庇佑——全靠了以色列王令部下松开战阵,放了二将军营下千余人生还。否则……你我主仆……现在早就阴阳相隔了!”

施每拿说道:“仆人也久闻大卫仁义之名!都说他是犹大全地——百年难逢的有道明君!六年前在示罗,围困非利士上万兵马,最后全都放归彼国!他连世分敌国也不忍赶尽杀绝,确是令人心折……”

约拿达叹道:“我蒙了大卫王活命之恩,如今却见疑于四将军……我回城复命之时,他已有杀我之心……”

施每拿服侍主人多年,对他的脾气性格极是了解,听闻此言,试探说道:“我主深明大义,也该明白贤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眼下以色列从但直到别是巴,统归大卫管辖。其国力已远远凌驾于周边列国之上,况且兵威正盛、势力滔天!耶路撒冷这座孤城旦夕可下!既然我主已不容于四将军,不如……”

约拿达看他欲言又止,已知其意,却明知故问道:“不如怎地?……”

施每拿笑道:“我主乃是聪明绝顶之人,岂不知仆人要说的?——不如主人引以军进来,得这献城首功!大卫王顺利迁都本城,必要封赏有功之人!这总强于冤死四将军刀下……我主可要谨慎思之!”

约拿达想到日间,四鹰目露凶光,一言不和便要手起刀落的模样,只觉脊背上透出一股凉意……他缓缓问道:“现在城内守备森严,你有何法联络以军?而且三位将军手下亲兵死忠少说也有三、四千人!倘若引兵进城,不免又是一场混战,我们自家,也难保不受池鱼之殃……”

施每拿答道:“蛇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我主只需叫来几名以军好手,把耶布斯三鹰兄弟都……”他说到这里,举手在自己颈上一横,压低了声音续道:“仆人道听途说:大卫帐下虎将个个力敌万人,未逢对手!只要进来几人,此事十拿九稳……我主再暗中联络各营首领,安抚城内人心,这里必然不会一片血泊!”

约拿达沉吟道:“今日阵上,以军一员猛将力敌三鹰,只需他一个,这事就有了七、八分把握……”

施每拿一拍大腿,喜道:“那我主还有何顾虑?一旦那三兄弟授首伏戮——树倒猢孙散,耶布斯人都不傻,不会做他们的陪葬……”

约拿达踌躇良久,又问道:“眼下耶路撒冷城内——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你如何出到城外,知会希伯来人?”

施每拿诡秘一笑,答道:“只要我主定意献城——外出通信以军,全包在仆人身上,管保万无一失!”他不再言语,抬手模仿鱼儿水中潜游的动作。

约拿达立时会意,呵呵一笑,赞道:“哈……这水下的功夫,就全仗你了!”

——*****——

以色列王的诰命传遍军营——凡此行出征兵将,无论何人,只要先入耶路撒冷,攻取坚城者,就可拜为三军元帅!约押深知王欲提携自己,只恐辜负了上意,被别人抢了头功,急切间想要寻个妙法攻陷此城。

这一夜过得无比漫长,好不容易捱到天色微明,他便叫上阿比塞,出营仔细察看耶路撒冷四周地势。(未完待续……)

一二0

两人悄悄靠近城池,沿着护城河巡视了一圈。阿比塞说道:“这条护城河足有四、五丈宽!如果铺上浮桥渡河之后,再强行仰攻……那得要多少人来填?主上三令五申,言明要智计破敌,果然是爱惜性命的仁慈君王!”

约押答道:“嗯……若非这等体恤人情的明主,怎会如此大得人心?兄弟,你说这护城河会不会是从别处引来的活水?”

阿比塞心念一动,问道:“若是活水那又怎样?”

约押笑道:“倘若真是活水,这坚城便是唾手可得!”

二将跳下马来,隐在树丛中,远远顺着河水流向来到城西的僻静之处。约押看见河水通过一个小栅口流入城内——他顿时心花怒放,喜道:“这必是引来的活水!不但可以聚流成河,加固城防,还引入城里,供人畜饮用。这建城之人当真聪明,只可惜这小小入水口就成全了我王的迁都大业!”

阿比塞笑道:“也助哥哥登上我军帅位……”

两人正自谈笑,忽见护城河里钻出一人——他从水下探出一颗小脑袋,东张西望,确定并无旁人之后,爬上岸来,窜入丛林。脱下贴身水服,解开一个畜皮包裹,换了一身干爽衣裤。

约押、阿比塞早就盯上了此人——知dào

现在的破城关键就在这个“水鬼”身上。只是不愿趁人不备,骤起偷袭。待他换完了衣服。阿比塞才现身叫道:“这位兄弟好水性啊!”

那人突然听到是在向他说话,这场惊吓着实不轻!待看清是个希伯来人,反倒放宽了心。笑道:“原来是两位以色列的英雄好汉!小人施每拿。甘冒奇险。潜出城来,有要事面禀大卫王!”

约押颇为谨慎,见这人尖嘴猴腮,形相猥琐,而且来路不明,也不知是敌是友……问道:“你有何事要面见我王?”

施每拿揣测这两人当是以军的寻常细作,答道:“我这事机密非常!如若稍有不慎,我主人一家都有性命之虞!这里不是谈话的所在。请两位兄台快快带我回营!”

约押心想:就算此人没安好心,谅他只身一人,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带他回去问个究竟也好……于是说道:“你跟我们来吧!”

三人穿过密林,寻到坐骑。施每拿身材瘦小——以色列的战马都极为雄骏,他腿短,竟够不着马蹬。阿比塞伸手抓住他衣领,往上一提,左手趁便在他身上掠过,探明他并未暗藏兵刃,笑道:“上去!”

施每拿只觉腾云一般。眼睛一闭,再睁开眼时。已到了马背上。阿比塞顺手把他的包裹扔给约押,自与这耶布斯人同乘一马。约押掂了掂这包东西,份量倒轻——想来没什么特别物件。

阿比塞将施每拿扔到马上,估摸这人也就八、九十斤重,精瘦枯干——这样的敌人,即使二、三十个一拥而上,自己一人应付也绰绰有余!警戒提防之心便松了大半……

两长一短乘马回入大营——施每拿看这两名希伯来人径直来到一座大帐前,沿途军士都未加盘查,猜想必是等级颇高的将官。正在狐疑,阿比塞又再把他提起,运劲掷出,笑道:“到了……下去吧!”

阿比塞存心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想要摔他个狗吃屎,嘴啃泥——不料施每拿左足着地,以脚尖为轴,滴溜溜转了几个圈子,把那极是刚猛的力道化去后,稳稳站住,说道:“这位将军好大的手劲!”

约押见他竟然有此身手,轻视之心收起了几分,笑道:“我乃王前大将约押,这是先锋官阿比塞——兄弟自承有要事面禀我王,请先入我帐中叙话,如何?”

施每拿思忖:原来我遇上了以国的大将,这再好不过!……当即答道:“久仰两位将军大名!两位都是大卫王的左膀右臂,与你们说了也是一样!”

三人进到军帐,分宾主坐了。施每拿单刀直入,问道:“两位将军清早就在城外窥伺耶路撒冷,可是在寻那破城的妙法?”

约押答道:“兄弟快人快语——实不相瞒。今日看见你从水里出来,本将已有七成把握攻陷这座坚城!”

施每拿说道:“小人也正是为此而来。我家主人约拿达乃是耶布斯二营副将,昨日与贵军交锋,陷入重围,却蒙以色列王恩赦……”他把约拿达平安回城,招来四鹰猜忌等事,简略说了一遍。

阿比塞闻听此事,立时对大卫的欲擒故纵更是钦佩,即刻问道:“你家主人愿为内应,助我军攻克耶路撒冷?”

施每拿答道:“正是!小人愿为贵军指引,从水路潜入城里——擒获耶布斯雄鹰三兄弟,完好无损为大卫王献上一座宏伟国都!”

约押笑道:“这确是非常重大的要事!本将引你去见我王,商定详细进兵方略!”二将迫不及待,领着施每拿来到中军大帐。

大卫正与亚比亚瑟、迦得等人商讨军情,忽然闻报:约押、阿比塞带来一个耶布斯人。顿时笑道:“约押他们俘获一名敌军,急急求见。想是找到了破城良方……”

亚比亚瑟说道:“我王有意拜他为帅——约押精明能干,岂有不知?昨日王已传命:凡能巧取耶路撒冷,无论何人,便是以色列三军统帅!现在他带来一个耶布斯人,必是破城在即了……”

君臣对答之际,阿比塞等三人已走到跟前。大卫看那同来的耶布斯人,其貌不扬,生得瘦小——与两员爱将站在一起,立显相形见绌。王问道:“将军一早出营探城,可是已有了破敌妙计?”

约押答道:“托我王之福!末将清晨前去巡察,无意间见到这位耶布斯兄弟,沿护城河之活水游出城来——末将敢在王前立约:明天日落以先,我王必要在耶路撒冷城中坐席,犒赏全军!”

大卫笑道:“将军计划从护城河潜入城中?从水路进去,最多四、五人。里面耶布斯人尚有万余兵马,你打算怎样以少胜多?”(未完待续……)

一二一

约押说道:“据这位耶布斯兄弟所言:耶布斯人根本不想对抗我国大军!只是迫于首领的淫威,勉力出战。昨日不少兵将,蒙我王阵上活命再生之恩,皆有归顺之意!如今仅需几员猛将入城,制住三鹰兄弟,其余将官必要开城请降!”

大卫喜道:“有这等好事?这位兄弟上下如何称呼?”

施每拿赶紧答道:“小人乃是耶布斯二将军帐下副将:约拿达的家仆。贱名施每拿……”他看以色列王喜形于色,知dào

不虚此行。又把约拿达的遭遇为众人述说一遍。

大卫难掩欢颜,说道:“既然约拿达将军愿为内应,我军取胜可期!只不知那个护城河的进水栅口,是怎样的情形?”

施每拿答道:“那入水栅口是个圆拱形,仅有极少部分露出水面,但水下的入口却是颇宽——用几十根铁条封成栅栏,缝隙甚窄!如小人这般的身材,倒是进出自如!但像两位将军这样魁梧的,就无法穿过了……而且入水口冲力劲急,假若水性不佳……呃……这个……想水路进城,也不是易事……”

约押昂然说道:“末将自小在加利利海长大,搏涛逐浪不在话下!至于那些铁栅栏,还请王:赐借以笏剑一用……”

大卫微笑道:“单只你一人去还是不够!耶布斯有三鹰,我帐下须派出三虎战三鹰,那才公平!!”

阿比塞、比拿亚同时说道:“末将谨遵王命!愿与约押同赴耶路撒冷!”

大卫站起身来,说道:“你三人同去,本王无忧矣!但此番从水下进城。须得夜间行事。水中漆黑无光。还需暂借祭司大人的家传宝物……”

亚比亚瑟笑道:“这是自然。”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续道:“我这有两颗鼍龙明珠,夜晚取出,可照亮身周丈余之地——深夜水中照明,恰好物尽其用!”

大卫问道:“本王长子押沙龙六岁生日那天,祭司大人赠了他一颗这样的夜明珠,做为礼物——当时满堂人等皆叹为观止!祭司大人家中怎会有如许宝贝?”

亚比亚瑟答道:“家父当年自得了那定位神器后,自由穿梭于大漠——后来与东方波斯商人以货易货。换来这三颗宝珠!相传上古有种神兽叫做鼍龙:寿数可活上千年!其腹中孕育的累卵结晶,就是这些夜明珠!”

阿比塞问道:“如此神奇的瑰宝,必定价值不菲!令尊大人当年是以何物换来?”

亚比亚瑟笑道:“家父当年用一大箱珍珠玛瑙兑换——那箱奇珍异宝估价也有上万两黄金!但父亲大人仍觉得这买卖划算到家了!他总跟我说:那些波斯胡人根本不识货——这三颗鼍龙明珠称得上是无价之宝!可遇不可求!纵使坐拥亿万黄金,如果机缘不合,怎能遇见这样的旷世奇珍?”

众人齐声大笑。迦得说道:“如此说来,在座诸人都福缘不浅啊!不但见了,还可以放在手上细细把玩——常听我王提起:祭司大人之父的种种趣闻轶事,可惜老朽与他缘悭一面,此生留一缺憾啊……”

阿比塞又问道:“这等宝贝,祭司大人为何要在王子六岁生辰时相赠?多留在家中几年。能生出小明珠么?”

亚比亚瑟答道:“那倒不会!不过如此奇珍,娃儿年纪幼小。就不知珍惜!在王子满六岁时相赠,现在细想……都还太早了!”

比拿亚笑道:“正是此理!这万金易来的宝物,二王子并不稀罕!贤侄押沙龙更喜欢我送他的一对幼狮!”群雄心想:小小孩童怎会区分物之贵贱?对他而言,自然是驯养走兽更有乐趣……

阿比塞接着问道:“不知现在可还有鼍龙这等神兽,活在世上?”

亚比亚瑟笑道:“这天下之大——我等诸人都还未走过百分之一,这可不好断言啊……”

他这叹息颇是耐人寻味——虽事隔多年,但亚比亚瑟念及一家几十口,一夜惨死——父亲仙风傲骨,平生多历奇事,却未能颐享天年,最后惨遭枭首之祸!不得善终……每当思之,总不免黯然神伤……

大卫一看触到他的伤心事,急忙岔开话,问道:“这水下的勾当,除了娴熟水性,还需称手行头,才好行事,不知这位兄弟可有预备?”

施每拿答道:“请我王放心!小人正好带来了几套海蛇皮衣,穿上这身衣服——在水下便可追鲨捉鱼!”他边说边从包裹里,取出几件兽皮制成的连体衣。

阿比塞接过一套,只觉表面光滑细腻。双手轻轻拉扯,又是极其柔韧,说道:“这确是海兽之皮,有这身外衣,在水中潜游可减小阻力——你还真会想办法!”

施每拿笑道:“多年前,小人在大海里斩杀一条巨型海蛇。拖上岸来,摸它身上皮肤,手感异常光滑!猜想鱼儿水中游行这般迅捷,或与这层表皮有关。于是剥了海蛇的皮,找高手匠人制了一套水衣,穿上一试,果然如此!于是又多做了几套,以备不时之需……今晚可有了用武之地!”

比拿亚拎出一件,稍稍比划,问道:“这衣服你穿,倒十分合体。咱三个要穿进去,会不会撑破?”

施每拿答道:“将军大可放心!这皮:质地坚韧——紧紧裹在身上,防水渗入,绝不碍事!”

阿比塞笑道:“你扒了那畜牧的皮,也没看看那蛇腹里可有明珠那样的结晶?”

施每拿也笑道:“想来那畜牧是公的,里面除了肠子下水,再没别物……”

众人相对莞尔,大卫摸出以笏剑,递与约押,嘱咐道:“这次从水路进攻,非比以往在旱地上对敌!凡事多加小心!”

约押接过宝剑,笑道:“我王不必担忧!明日以色列定都耶路撒冷的消息,就要传遍各地!从但直到别是巴,再无战事!从此开启我国的太平盛世!”

大卫被他一番豪言说得心潮澎湃,朗声道:“将军献计破城,以国三军帅位虚席以待!本王静候佳音!”(未完待续……)

一二二

四人向他躬身行礼,退出帐外。大卫随即吩咐迦得:“传令全军——今夜若是过了丑时,耶路撒冷城内仍然毫无动静,即该发动强攻!”

迦得迟疑道:“深夜攻城?这恐怕……”但立时明白:王的三员得力干将,入城良久没有一丝异动,必是碰上了棘手难事!只有在城外发起攻势,或可助他们脱离险境……长老高声答道:“属下遵命!”

施每拿随约押等三人,告别以色列王,怀揣宝剑、明珠。回到前锋营中。他见这三将与自己相识还不到半日,三言两语就要同赴险地,也委实佩服他们的胆气!他小心问道:“三位将军准bèi

何时动身?”

阿比塞笑道:“急什么?祭司大人把鼍龙明珠借给了我们,自然要等到天黑,才好潜入耶路撒冷!”

约押问道:“你是担心:出来了一整天,毫无音讯——你家主人或会忧急?”

施每拿答道:“将军善解人意!小人确有此虑——不过,我与主人约定天黑前回城,稍稍延迟也不打紧。”

比拿亚说道:“既不打紧,就饱饱睡足一觉——晚上才有力qì

潜水搏鹰!”四人哈哈大笑,各寻床榻睡卧。施每拿尽管有些放心不下,毕竟逆流潜游出城,甚为损耗体力!过了片刻,便呼呼熟睡。

这一觉直睡到日头平西。施每拿睁开眼来,只见营帐中间已摆了一桌酒菜。阿比塞三人已在用饭。约押招呼道:“我们看兄弟睡得正香,不忍打扰。既然醒了,快来入席!”

施每拿只闻一股肉香扑鼻。再看桌上菜肴颇为丰盛。说道:“咱们可不能吃得太多!肚腹如果塞得太满。在水下那可不好受……”

比拿亚笑道:“现在离天色全黑至少还有一个时辰——像我这样的酒囊饭桶,吃得再多,到那时也差不多要吃第二顿了!”

施每拿听他说得风趣,连连轻笑——也知他们均有分数,便不再多言。落座挑些酒肉吃了,问道:“现下天色渐暗,将军可否展示一番那鼍龙明珠?让小人也开开眼界?”

约押答道:“看来兄弟也是谨小慎微之人,非要眼见为实才会心安……”他也不推辞。摸出那个半尺见方的木盒,放在桌上,轻轻揭开盒盖——登时帐内光彩熠熠、夺人眼目!点燃的灯火与之相比,立显黯淡无光!

施每拿瞧那两颗珠子,比常人拳头稍小,正好握在手中。他赞叹道:“想必以色列的神:早就预知某年某月某日:大卫王要从水路夜袭坚城,就提前预备了如此宝贝!否则怎会有这诸般的机缘巧合?”

他止不住要伸手去摸,约押却合上了盖子,说道:“这无价之宝交付于我,在下就得细心看管。不敢有半分差池!到了水下,才能借你一颗!”

施每拿不停啧啧称赞……三将也同是一般的心思:这两颗明珠预备得实在奇妙——而过往十余年的征途:确是冥冥中似有神灵相助。无往不利!今晚必要成功!都欢天喜地,无心茶饭,开始收拾衣物兵刃——这次当然不能带上熟铜棍、双枪那些沉重兵器。好在短刀匕首……各样器械,三位高手都是件件精通。铜棍、木棍都没什么太大差别!须臾结束停当,四人借着夜幕,缓缓来到耶路撒冷城西的入水口处。

施每拿解开包裹,取出四套“海蛇皮”给各人换上。阿比塞感觉这件水衣紧紧贴在身上,轻若无物,也闻不到一丝鱼腥蛇臭,不禁赞道:“当真是好手艺!做得这般精致!”

施每拿微微一笑,又分给他们三个兽皮袋,包好各自的行装。约押率先跳入水中,掏出明珠,把一颗交付于他,自己握了一颗。施每拿要在前引导指路,手上擎了鼍龙珠,轻声说道:“三位将军跟上!”

他一翻身,劈波斩浪钻入水下,双脚打水——沿着顺流,窜出好远。约押与他并排前行,比拿亚、阿比塞在后相随。借着宝珠光亮,片刻间就到了栅口。约押左手持珠,右手执以笏剑,双脚勾在栅栏上,左手臂弯紧紧夹住铁条。挥动宝剑接连切断几根碗口粗细的铁柱,打开一个缺口——四人鱼贯游入城里。

施每拿水性极佳,一直伏于水下潜行,不需浮出水面换气。其余三人都已憋不住要露头呼吸。约押在他身边,直竖拇指,赞他了得。施每拿正要伸手回应,突然脸色大变!只见四、五条通体血红的毒蛇,围在身旁游来游去.

比拿亚是豢养动物的行家,看这些水蛇颜色鲜艳,必是剧毒之类!而且水中也不比在陆地,毕竟拳脚施展不便,远远不及蛇的灵动迅捷……

四人摸出利刃,凝神戒备——严防那些毒物暴起噬人。不料几条水蛇只是在周围绕来绕去,始终离两颗鼍龙珠有五、六尺远。施每拿见状,心下稍定。其实那鼍龙乃是远古奇兽,毒豸爬虫之王!神龙尽管寿终正寝,被沙土埋于地下,体内的精气全部附于宝珠上,引得毒蛇趋之若鹜——犹如百乌朝凤一般。约押等人起初也颇为心惊,待过了一阵,人蛇相安无事,才渐渐放松。

正如约押所料:耶路撒冷的护城河被引入城中,供百姓饮用灌溉——施每拿带领三人靠边上岸,阿比塞立即悄声问首:“这河里……怎会有毒蛇?你之前为何不先支会一声,咱也好有个防备!”

施每拿听他似有责怪之意,答道:“小人在这河中往来数年,从未遇到过什么水怪毒虫!难不成……四鹰已知晓……?”他深知四将军素来心若明镜、心思缜密——自己潜出城外大半日,说不定城内已察觉有异,在河中放入毒蛇,拦阻以军好手从水路偷袭。

比拿亚说道:“如果耶布斯人已经起疑,那你家主人现在处境可大大不妙!”

施每拿急道:“恳请三位将军快快赶到府上,以策万全!”(未完待续……)

一二三

群豪均感事态急迫,连忙换装。约押却说道:“你们先换身衣服——我去弄条毒虫。”他从包裹内取出一根铜管,一头罩在鼍龙珠上,一头伸入水下。他刚才已发觉那些毒蛇对这宝珠,竟是又敬又怕——想要接近,又不敢太近。

果不其然,一条小蛇缓缓游近,犹豫徘徊、摇头晃脑了好一会儿。“倏”一声忽然钻入管中。约押手疾眼快,把水下那头用木塞堵住。再摸出一块木塞,将另一头也堵死。阿比塞问道:“这时候,哥哥还有捕蛇的兴致?”

约押答道:“他们想要放蛇咬人,就让设计之人尝尝被蛇咬的滋味!”

施每拿笑道:“倘若那人真被这蛇咬了,算是报应不爽啊……”

比拿亚心知这些血红水蛇,毒性异常猛烈!被狠咬一口,非死即残!颇为不忍,说道:“如若不是万分紧急,还是不要放它出来……”

约押答道:“哥哥的心肠,与我王同样的慈悲……”他把两颗明珠都收入盒中,匆匆换下“海蛇皮”——三人紧随施每拿沿路寻去。

约拿达的府邸离他们上岸之处并不远,转过几个街角,就望见了大门。施每拿在街口偷眼观瞧,见门外站着的军士,都不是二营熟识的兵将,暗叫:不好……不好!主人当真要糟!他向约押等人示意:再找别路进府。

他们绕到侧门人少之处,翻墙跃入院内。施每拿到了自家府中,轻车熟路。径直摸到大堂外面。四人藏身一座巨石之后。探头往里张望——看到厅上黑压压站了数十人。大半手举火把。灯火通明,堂上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比拿亚看里面隐隐分成人数相当的两派:一边以三人为首——正是有过两次交手的耶布斯三鹰兄弟。另一边拥出一条大汉,想来当是约拿达。

只听那大汉说道:“三位将军深夜造访本府,还如此兴师问罪,是因何缘故?”

四鹰冷冷答道:“约拿达将军府上的……奴婢仆役,可都在家中?”

约拿达缓缓说道:“四将军此话怎讲?末将府上杂役颇多,偶有一两个奉差出外公干,也属平常。何需这般大阵仗?”

四鹰冷笑道:“偶有一、两人出外公干?眼下耶路撒冷城外,漫山遍野都是希伯来人!出外公干莫非是去通敌?”

约拿达面色一沉,昂然道:“将军昨日疑我临阵投敌,今晚又诬我家仆出城降了以军!若要杀我,不必加上这么多名头,一刀来个痛快!”

四鹰双眼一翻,抬头望天,漠然说道:“你倒是振振有词、滴水不漏!我来问你:你家仆人施每拿,现在何处?”

约拿达正要措辞推诿,突然厅外一人答道:“小人在此!四将军带来这许多兵马。只为了要寻我么?何必这般劳师动众?这个时候,兄弟们都该做春秋大梦了。还被叫来当差——这口官粮真不好混啊……”

他一现身,不仅约拿达吃惊非小,连四鹰也暗暗纳罕,思忖:手下密探通报——此人清早潜游出城,整日未归!我料他必是投降了以军,要引敌兵从水底袭取耶路撒冷。我在河里置入数条剧毒赤虺……即便大卫帐下真有死士敢夜里潜进城来,管保悄无声息的丧在毒虺牙下!他又怎会毫发无损的回来了?他面上不动声色,森然说道:“你来得正好!正要索你回去,细细盘问!”

施每拿走到中间,大声叫屈:“小人并未作奸犯科,四将军凭什么要刑拘于我?难道耶路撒冷就是你三兄弟的天下,合城百姓都要鞍前马后的听你们调遣,连性命也不顾了?就任凭你们呼风唤雨、只手遮天?”

三兄弟的部下,已有人为其言辞所动,面上均现懈怠神情。四鹰听他居然想当众策反自己帐下军兵,踏上两步,怒道:“你这恶仆!牙尖嘴利——妄想乱我军心!你给我如实招来,今日清晨,天色还未全亮。你从河道出城,整日未归,是不是降了以军,要指引敌兵从水路杀来,灭我族人?”

施每拿从容答道:“请四将军明察——眼下天气炎热。每逢夏季,小人都要下水冲澡解暑,乐而忘归。如此就要落个投敌叛城的罪名!这般党同伐异、排除异己。难免人心离散……”

四鹰见他能说会道,带来的兵丁中,不少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于是冷笑道:“恶仆休逞口舌之快!本座傍晚在护城河里放入了‘血凝赤虺’,此物剧毒无比!你竟安然无恙从水里上来,必是得了以军好手相助!还不从实招供,是想皮肉受苦么?”

施每拿低头喃喃说道:“血凝赤虺……血……凝赤虺?四将军说的是它么?”他边说边掏出一根铜管,忽然对准四鹰拔开木塞——众人只见一道红光,从管中激射而出!

两人相距仅有四、五步远,加上铜管的长度——管口离四鹰不到三步之遥!那道红光眨眼间已欺到面门!四鹰全没料到他竟敢突施偷袭,搞不懂他使的是什么暗器,只得先护住头脸要害,不假思索,疾退两步,同时抬起右手挡在面前。

只觉小臂一痛,紧接着整条膀臂立时麻木!他心头大骇,情知不妙。老大、老五惊叫道:“不好!这就是血凝赤虺!”两兄弟一齐拔刀出鞘,纵身上前,把那条毒蛇斩成三段。

四鹰深知这蛇毒世上罕有!既被它咬中上肢,毒液片刻就要攻心!那时就算神仙降世,也救不了自己这条小命——他当机立断,左手抽刀抵在右臂腋窝下,一发狠:一条膀子齐肩卸下!众人惊呼声中,鲜血喷涌而出。再看那条断臂,已变得青紫乌黑!四鹰极是剽悍,强忍剧痛,并未昏厥。即刻便有亲兵为他止血裹伤。

他坐在地上,呼呼喘气,双目眦裂,紧盯施每拿,厉声道:“给我擒下此人,剁成肉泥——!”他歇斯底里的吼叫,静夜听来,着实令人生怖!(未完待续……)

一二四

老大、老五与几名硬手一哄而上,便要将那以下犯上的叛徒肢解八块。蓦地里数道寒光从厅外射入——“哧哧”几声轻响,当先数人身中飞刀倒毙。三条灰影随之抢进堂上,拳打刀斫,瞬间又放倒了七、八人。

“耶布斯五鹰”仅存完好的老大、老五一看闯进来这三人,正是打过交道的约押、比拿亚、阿比塞。明白对方人数虽少,却个个难缠!高声喝道:“快招呼外面的弟兄们进来,大伙儿并肩子上,别让这些希伯来人跑了!”

约押笑道:“你放心!我们既然来了……不把你们这三只鹰献与我王,怎会就跑了?不过你就只剩眼前这些人了,喊破喉咙也没用了……”

原来四人暗地里商量妥当,由施每拿出去拖住四鹰。其他三人悄悄动手,把三鹰兄弟布在府外值哨的心腹亲信,悉数擒杀,不曾走了一个。再回入厅上,准bèi

一网打尽。趁消息还未走漏,会同约拿达开城,迎进以国大军。

老大一看己方霎时间仅剩了不到二十人,众寡形势登时逆转!四弟身受重伤,已成残废。悲愤交集,嘶吼一声,提刀扑向约押。老五也早就和阿比塞斗在一处。

约拿达见仆人搬来以国高手,三鹰兄弟已是插翅难逃。忙指挥部下一拥而上,双方立成混战局面。

比拿亚看这几十人绞作一团打斗,动静可是不小,只怕惊动附近守军,节外生枝。决意擒贼先擒王——矮身一窜。便到了老五身后。他平素光明磊落。先叫道:“当心了!”然后才一拳击出。

五鹰却恍如未闻,长刀反手横撩,削他手臂,同时右足飞起,踢向阿比塞。不料比拿亚这一拳其实是声东击西,身形游走,已飘到老大一侧,左手如钩。拨开他弯刀,右手已锁在对方咽喉。

比拿亚朗声说道:“耶布斯人再不住手——我就捏死你们老大!”

两边军兵闻言,俱各停手罢斗。唯有老五不为所动,依旧抢攻阿比塞。双枪将心中着恼,喝道:“你找死,就成全你!”他这次潜入耶路撒冷,虽未携带双枪,但两柄短刀也一样得心应手。待五鹰长刀递近,阿比塞斜跨一大步,避开其锋。顺势右足横扫,重重踹在对方后心!老五“哇”一口鲜血喷出。脚步踉跄,一阵摇晃。

老大见状,委实心酸,叫道:“五弟不要再打了!我们不是对手,把城池让给他们就是了,咱兄弟三人退隐山林,从此与世无争……”

老五凄然道:“大哥恁地糊涂!我二哥、三哥都命丧他们之手,四哥也成了终身残疾,这般血海深仇既是无法报还,有死而已,何必哀求?折了‘耶布斯五鹰’一世的英名?”他话音刚落,突然合刀纵起,连人带刀笔直扑向阿比塞。这记“人鬼同途”只求同归于尽,直上直下,并无别样变化。

阿比塞早在提防他的拼命打法,待他掠近,急地跃起,空中轻飘飘一个翻转,双刀一记“推窗望月”刺入五鹰后背,劲力未哀,直没刀柄——借着下落之势,把老五钉在地上。

老大目睹幼弟惨死,浑身颤抖,喊道:“痛哉我也……!”比拿亚感觉他神情怪异,急忙松手后退。老大只觉五内俱焚、血气翻涌、天眩地转……

比拿亚见他颇为可怜,不忍再下杀手。正在彷徨无措之际,听得脑后兵器破风之声——约押叫道:“哥哥小心!”

却是四鹰挣扎跳起,挥刀兜头劈下!比拿亚应变奇快,身子前倾,左足向后反踢——“嘭”一声闷响,这脚正中老四小腹。他被踢得倒飞出去,直滚到厅角,就一动不动了……

“耶布斯五鹰”硕果仅存了老大一人,他悲惨凄凉:想到过往五兄弟热热闹闹、相亲相爱,一同拜师学得一身武艺,掌管耶路撒冷多年——没想到一个月内,风云突变!四个弟弟相继殒命……天地间虽大,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既无力复仇,也了无生趣。他干笑数声,叹道:“罢、罢、罢!两位兄弟稍等,愚兄来也!”

他猛地反手横刀刎在项上,登时颈血四溅、喉断气绝……跟随三鹰兄弟同来的军兵,眼见主将纷纷授首,深知顽抗无益,都向约拿达说道:“如今耶路撒冷城中,以将军地位最崇,我等尽都听命于将军!愿随将军开城迎进大卫王!”

约拿达喜道:“你我同为耶布斯族人,何苦相煎太急?五鹰兄弟自恃勇力,冒犯王威,自寻了死路!险些累得合城百姓一同遭殃!幸好上天怜悯,元凶首恶先后伏诛。耶路撒冷迎来仁义明君!”

施每拿忙向主人引见以军三将。约拿达前日阵上,已领教过三人的手段。今晚亲见他们举手抬足、毫不费力便格毙三鹰。心中既敬且佩,说道:“三位将军神威无dí

,小人败军之将,俯首称臣,还望不吝收容……”

约押笑道:“将军言重了!若不是将军令施每拿出城,为我们引路——耶路撒冷城坚池厚,确是难破……”

群雄寒暄客套了一番,约押说道:“请约拿达将军,率本营亲兵前往安抚五鹰兄弟的嫡系部众。这里的其余耶布斯兄弟,与我等三人稍后前去开城迎接王驾!”他唯恐厅上的降兵怀有二心,做此安排,以防突生变故。

约拿达知他心意,应道:“将军调度极当!末将即刻前往——咦?四……四鹰没死!”他刚一挪步,就看到厅角只剩一滩血迹,四鹰已不见踪影。

比拿亚说道:“他已断了右臂,又中了我一脚。受伤不轻!即使此时不死,深夜奔逃,必然失血过多,苟延残喘。已不足为患!”

约拿达也觉有理,便没放在心上,带同厅上众人前去驻军营地。召集了各营偏裨将官:宣bù

“耶布斯五鹰”俱已身亡——挑启祸衅的始作俑者均已遭报。大卫王宽厚仁爱,必不会株连无辜从属!(未完待续……)

一二五

约押看大部分人已为所动,趁机又说道:“耶布斯人与我族人混居数百年,向来并无争竞!可恨五鹰兄弟在示剑为虎作伥,寻衅滋事,挑起战端!只怪他们自不量力,敢与以色列为敌!如今只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但我主大卫平素不以无罪为有罪,聪慧仁义、智勇无双!列位也是从伍多年,可知我主沥血百战,无坚不催、攻无不克!为将者,当为这样的明主效力才是得其所哉!公等都当明白其中道理。审时度势,该有明断!”

耶布斯兵将大多不愿与以国开战,也知他所言不虚,而且前两日亲与以军正面交锋:对方兵精将勇、阵法娴熟!与之为敌,有败无胜!大卫治理犹大六年,令其国盛民富——以色列十二支派争相推其为王。在他麾下当差,定然人尽其材,决不会被埋没。论功行赏,提升食禄,自然不在话下!于是就有人率先应道:“愿供大卫王驱策……恭迎我主进城!”

一时间,满营将官尽都响应。约押大喜,令众将传檄各营,自与约拿达等数人前去开城,迎进以国大军。

——****?——

大卫深夜集结全军,整装待发。准bèi

到了丑时,对面城中若无动静,就要发起强攻。正等得心焦,前营哨探来报:“启禀我王!耶路撒冷城门大开,放下了吊桥!约押、比拿亚、阿比塞三位将军,领耶布斯降将在城下,恭迎圣驾!”

以色列王喜道:“三位将军果然不辱使命!本王要亲往犒慰!”近百禁军前后护拥王的车驾径到护城河边。

约押远远听见马蹄声纷沓。猜是大卫亲来。与众人拍马上前。果见王车缓缓而来。他高声叫道:“末将约押恭迎我王!”

大卫命车骑暂歇。走向前来,笑道:“将军智取坚城!令我国完胜定都,功莫大焉!本王择日定要拜你为帅!”

一旁禁军齐声喊道:“约押元帅……约押元帅!”

约押躬身说道:“此战全赖我王洪福!两位兄弟鼎力相助——才有今日之功!末将不敢专美!”

大卫笑道:“阿比塞、比拿亚二将当然各有封赏!本王心知肚明!还有众位献城的耶布斯兄弟,愿意留下的,都编入我军。待日后建树累功,少不了擢拔升迁!”

施每拿、约拿达等一班降将,闻言俱都欢喜。大卫又道:“眼下夜更已深——请约拿达将军先回城歇息。明日再听由我部将领,整编耶布斯兵马……”

约拿达说道:“末将恳请王下令——搜捕全城。因为四鹰并未毙命。恐怕他在城里煽动亲信军士复而反之,深为可虑!”

大卫问道:“哦?……‘耶布斯五鹰’还剩哪几位?”

比拿亚答道:“五鹰仅有老四尚存……不过,他新断右臂,重伤在身!”

大卫叹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的境遇已惨酷非常,不必赶尽杀绝……”于是令三虎将引五百禁军,随约拿达回府。一夜稳稳歇宿,未遇任何异动。

次日一早,以色列将帅奉命收编耶布斯守军——本城军队也是从各家抽丁,所以百姓均已知晓:城池由以军接管。受了约拿达安抚:各归各家,并无骚乱。

晌午。大卫引千余精骑进入耶路撒冷。登上城楼,俯瞰远山。顿觉心胸为之一宽,自忖:如今以国十二支派同心推我治理,现在又得了这地处国中咽喉要冲的坚城为都,我族中兴大业已具规模!也不负了神人所托……

想到与山默尔在伯利恒的初次会面,距今已有十余年。其间自己虽多历风波,但总能逢凶化吉,似有神助!看来自己真是天命所归,坐上九五之尊……

亚比亚瑟近前说道:“我王现今已得以色列广褒地土,又顺利迁都此处。然耶路撒冷原有军民万余人,我部又来了希伯仑大军两万!此城恐怕容不下这许多人口……”

大卫笑道:“祭司大人提醒得是!本王欲在我军现扎营地之上再建一城——供希伯仑军驻守,而众臣的家眷随即迁来,也有府宅居住。”

亚比亚瑟赞道:“此议可行!谢王美意!”

大卫问道:“目前各处战事皆已平息!唯独东北一线:亚述、亚兰尚未臣服。但有乌利亚、阿希则等人镇守,可保无虞!本王欲立法典、选良吏,分治十二支派。祭司大人有何谏言?”

亚比亚瑟答道:“为君之道:务须寡欲爱民,以养民为先!如今王所辖土地——西至大海、东到大漠、南并非利士、北抵黑门山!其幅员辽阔比之犹大何止多了十倍?若要让各地民众有衣有食,乐业安居,除了轻徭薄赋、体恤民情,还得详察各支派当年雨雪丰歉实状——风调雨顺,收成丰厚有余的,就要补充那旱涝歉收而不足的,这样各地物价才会均平,不至太贵或太贱!偶遇灾荒的支派得到帮补,原住民众也不用四处逃难,流离失所……变成灾民!这样国中即使有灾,也可保持相对稳定的局面!”

王闻此谏,深以为然,嘉纳赞道:“祭司大人献言,切中时弊要害,令我刮目相看!本王就擢你为盐铁转运节度,掌管天下钱粮!”

亚比亚瑟谢道:“蒙王青眼有加——属下自当尽lì

而为!”

当日以色列王册封百官,嘉赏有功文武——授迦得为护国祭司,遥授拿单为护国长老,乌利亚、阿希则、亚哈济、雅雷金、贾比盖为神策五将。封平厚良为监国太傅,虽是异国大将,然而亚玛力、非利士二国实权均由其掌控,也算是对他书珊投诚的丰厚回报。

诰敕约押为兵马大元帅,阿比塞为前将军,比拿亚为刑部中书令,伊勒哈为镇南将军,沙玛为平南将军……其余各路降将也都有赏赐。

以色列境内支派接到王命,得知大卫王已成功定都耶路撒冷,颁布了一系列刑律典章、征役纳税的条例,各地统一遵照执行。(未完待续……)

一二六

各支派军民收到新王的律例明典,看到租税微薄,以及全地互相帮补的法规,无不欣喜推立了一位贤明君王。于是四境咸服,鲜有刑狱争讼!过了大半年,耶路撒冷边的新城也告竣工。亚比亚瑟自任盐铁转运节度以来,这可是迄今最大的工程——所有木材石料都经他调拨。此时大功告成,一块扛在肩上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大卫登上新城,笑道:“这城与耶路撒冷互为犄角,令我国都更加固若金汤,坚不可摧!转运节度要记首功!”

亚比亚瑟说道:“多谢我王褒奖。还请王为新城定名……”

大卫微一沉吟,说道:“此城建立,令耶路撒冷如锡安山般稳固!成我国都的保障藩篱……就叫‘锡安城’——你看可好?”

亚比亚瑟笑道:“这名字再恰当不过!”

当下王便传令:满朝文武携带各自家眷,住进锡安城——这大半年来,由于耶路撒冷容不下从希伯仑迁来的大批人众,许多军士都是在城外露营。此刻终得深院高墙,挡风遮雨,都甚为喜慰!

亚比亚瑟问道:“既然锡安城已经完工,我王是否也该移居过来?毕竟四鹰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与耶布斯人混居耶路撒冷,为臣担心变生肘腋、猝不及防!”

大卫笑道:“本王如果移宫锡安——就明明显有提防耶布斯人之心!我非但不会移居锡安,今晚还要在耶路撒冷大宴群臣——当众提拔一员耶布斯降将!”

亚比亚瑟不禁叹服:“我王深谙御人之道!微臣望尘莫及!”

傍晚,耶路撒冷的行宫便殿。灯火通明。王大排盛宴。与一班文武齐聚一堂。开怀畅饮。美味佳肴流水价传递上席。一干武将狼吞虎咽,吃得尽兴。

一众须眉男子举杯狂饮之际,一女子端坐其中,也与众将频频推杯换盏。大卫看她面蒙轻纱,身姿曼妙,正是贝丝芭。他疾趋上前,说道:“姐姐如今贵为神策将军夫人:仍然豪气不逊男儿!不愧为我国第一巾帼英雄!”

贝丝芭一贯草莽儿女风范,放荡不羁。与大卫虽是君臣之份,相互间仍以“姐姐、兄弟”相称。周遭人等听王如此礼待这位女子,都不由得对她纷纷侧目。

将军夫人欣然答道:“兄弟已贵为以色列之王,依然这般平易——令奴受宠若惊。”

尽管她已年纪不轻,但语音柔嫩滑腻还是不输当年。大卫听在耳中,如闻仙乐——忆起十余年前,在逃城初次相遇时,她四处流转的眼波……今夜仍旧让自己心摇神驰……

酒过三巡,大卫忽然站起身来,高声说道:“本王今晚……”厅上众人一听王有话说。立即停手静默,顿时鸦雀无声。

大卫微一点头。续道:“宴请诸位:不仅是犒慰众将奋勇争先,文臣出谋划策,不到一月便退了四国联军!更有一件大事要宣bù

!”

约押趁着几分酒意,问道:“我王要宣bù

什么大事?莫不是要为公主招亲?”

亚比亚瑟听他这几句言语,已不成体统,横了他一眼。大卫却不以为忤,笑道:“约押当了元帅还嫌不足,要做王的女婿么?”

满堂大臣登时笑成一片——要知王的爱女塔曼儿,现年仅四岁,未通人事。谈婚论嫁少说也要再等十年。那时约押寿数已过半百,年龄相差太过悬殊!绝非良配。约押也自觉失言,有些尴尬羞愧……

王不再管他,说道:“本王兼有十二支派后,得以顺利定都本朝中心——耶路撒冷城。全靠了约拿达将军弃暗投明,在内策应献城。这些时日,他又亲率耶布斯精兵戍卫京师,忠心耿耿、不辞辛劳!本王决意封其为都指挥使,统管禁军,守护王宫!”

约拿达新近归降,便被委以重任,大感意wài

,跪拜谢恩:“臣本败军降将!蒙王不弃收留。每天小心谨慎,兢兢业业,不敢稍微疏忽大意。竟得我王如此垂青——纵使肝脑涂地,也难报这知遇再造之恩!”群臣见王居然把禁宫守卫的心腹要职,交付于他,都不由得佩服大卫的驶人之术!约拿达更是感激涕零,表明以死效忠之心。其余耶布斯降将均不再心怀惴惴,甘心效命。

大卫伸手将他搀起,说道:“今后京师防务尽托将军,还望将军多多用心!”

约拿达答道:“末将寄居耶路撒冷多年,方圆五十里,所有的险要隘口,烂熟于心!往后卑职再添卡加哨,任他百万兵来,也难撼我国都城!”

这一夜宴席,尽欢而散。多数武将均有八、九分醉意。大卫偷眼瞧约拿达自被委命后,就滴酒不沾,也暗喜自己所托得人……

酒足饭饱,群臣各归府邸。大卫也自回后宫,想到各线战乱已平,终有机会再享娇妻美妾的温柔乡,难免心猿意马……

以色列王此时正当壮年,精气旺盛、活力充沛。近一月来,忙于众将迁居锡安,事务繁多,未近女色。眼下借着酒兴,险些把持不住。边走边回味着亚比该的绝世容颜,亚希暖的温柔体贴,米可的楚楚动人、相见犹怜……忍不住笑出声来。

到了寝宫门前,已是心痒难搔、迫不及待。推门进去,里面却空无一人。大卫微觉奇怪,刚要呼唤仆役。一股幽香飘入室内,一女子端着水盆进到房中。

王看此女体形轻盈婀娜,步态熟悉之极!一袭白衣,面罩薄纱,正是逃城城主乌利亚之妻——贝丝芭。

大卫吃吃问道:“宴席已散,姐……姐姐……怎……怎么还不回府?来……来这里做……做什么??”

贝丝芭格格格笑了几声,才轻轻说道:“兄弟真是醉了!王子、公主从希伯仑来到耶路撒冷,一路车马劳顿,娃儿们平素都娇养惯了,身子抵受不住,偶染了小疾。妹妹们都有点关心则乱,不离左右——今晚顾不上兄弟了……”(未完待续……)

一二七

大卫自在十七岁上识得贝丝芭,对其音容笑貌,时常魂牵梦绕——尽管早就娶妻生子,可对她仍念念不忘!殊不知少年男子,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会对个别女子产生懵懵懂懂的情愫。即使到了四、五十岁,时光也无法消磨这份情感——贝丝芭之于大卫,正是刻在男童心中的女神——她笑语撩人、风情万种!少年大卫每每与之会面后,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深印脑中,往往浮想联翩

即使时过境迁,大卫已贵为以色列王——后宫可随己意收纳妃嫔,然而对这位“逃城城主”夫人依旧刻骨不忘!

他接过贝丝芭递来的温热手巾,一阵甜香钻入鼻中……不由得心神一荡,望着她一对晶莹透亮的眸子,说道:“嗯……我是有点喝多了——米可一向把押沙龙视为己出,疼爱有加!小儿不适,她比亲生妈妈还要焦急——不过……夫人们不在,还有那许多下人,何必劳烦姐姐夜里……?”

贝丝芭接道:“妹妹们知dào

今夜兄弟大宴群臣——庆贺平定四方、顺利迁都。必然心情舒畅,饮酒少了节制……担心仆人们照顾不周,特特叫了姐姐来服侍兄弟。”

大卫瞧她虽然轻描淡写,却似有哀怨神色,小心问道:“姐……姐姐……这些年……过得怎样?”

贝丝芭叹道:“你姐夫之前驻守亚杜兰山,如今又换防东北边境。一直忙于国事——近几年又沉迷研习一门东方奇术……我们……一直……分房,徒有夫妻之名.”

大卫听她满有幽怨之意。更有挑逗之心。试探问道:“我已封城主为神策五将之首。赐了他一座大宅。仆婢十余人!姐姐在府上,吃用不愁。这般逍遥的日子,许多人都梦寐以求啊……”

贝丝芭笑道:“人就算万事如意,件件称心——独缺了那一样不好,也总嫌不够……”她轻轻拿起手巾在大卫脸上揉搓,贴近他耳旁说道:“那年兄弟为了迎娶米可公主,甘冒千难万险,深入非利士国境。取那一百阳皮为聘礼——兄弟宁为红颜,轻看自己性命!这样的奇男子委实令姐姐心动……”

大卫面皮与她手指肌肤相亲,只觉柔嫩滑腻,耳中听她莺啼一般的娇声,她嘴里阵阵兰香扑来……丝巾上的热气在脸上一烘,酒气上涌。一时神摇目眩,难以自持。借着酒力壮胆,再也无法抑制,一手揽住她腰肢,一把扯掉面纱。燥热的嘴唇便印在她双唇上……贝丝芭感到一股温热传遍全身,从头到脚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力qì

。只想熔在大卫怀里。

压抑了十多年的相思,瞬间喷发!少妇娇喘连连,双臂环绕君王脊背,颤声道:“兄弟……兄弟也……等了好久吧?”

大卫把她抱到床上,喉间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吟,答道:“好久……好久!等得我好苦!”干柴遇烈火、久旱逢甘露!一夜欢娱,自是从所未遇的畅快!

两人虽是酒后乱性,但经过这一晚,都再无顾忌。瞒过了文武百官,频频在行宫、将军府轮换场所厮会。免得正宫亚比该起疑——唯有几名贴身的死忠近侍悉知这段露水姻缘。

痴男怨女缠绵纠结,难舍难分!总觉相聚时光太过短暂,之前贝丝芭每天都度日如年,现在只恨晚上的月亮怎就跑得这么快?转眼就鸡叫天明了……

大卫自从接掌十二支派,平定四方以来。任命亚比亚瑟为盐铁转运节度,计调各地钱粮,以有余补不足——各处府库渐有蓄积,各派民众皆得温饱,家计生理愈加殷实。啸聚为盗者均归农务耕、操持正业。但凡治国君王,遇上了这等修平盛世,难免生出骄淫奢侈。如今四海咸服,以色列一国空前强dà

!周围列邦都不成边患——王无事挂心,当然日思夜想的都是贝丝芭的香肩酥胸……

晃眼月余过去,城主夫人的床闱仍旧令王留连——这日,大卫早早退朝。眼巴巴盼到天黑,带上几名护卫,悄悄来到锡安城的神策将军府。

两城对面相邻,须臾即到。现下国内连匪患都逐渐销声匿迹,所以城防并不严谨,锡安守军见是宫内禁侍,也不盘查,笑道:“几位大人夜里常来锡安,是来找乐子么?”

尽管以国多数人家不愁吃用,但钱色交yì

行业依然繁荣——各城都有妓女……摩西律法对淫乱的男女都设有严峻刑罚!然而历任君王均不会强行禁止这份行当,或许是出于对那些无所倚靠之弱女子的怜悯。

听者有心——大卫夹在从骑当中,闻言一凛,暗忖:莫非姐姐与我之间情事,已被人知觉?

随从厉声斥道:“我等奉王命自有公干,别要胡言乱语!用心守城!”

那员值岗将校见他发怒,不敢顶撞王的贴身侍从,陪笑道:“小人失言……失言!”

护卫不再多说,径直拍马进城,到了将军府。下马叩门,片刻工夫,偏门一开,一行人悄然入内。

贝丝芭正坐在屋中,等待情郎,听到外面脚步声响,知是大卫到了,急忙起身相迎。王甫进房内,即刻就有香吻送上。贝丝芭搂住他头颈,贴住他结实的胸膛,一时陶醉其中……

大卫扶住她双肩,二人疑视良久。贝丝芭察觉他似乎热情不高,问道:“兄弟今天是累了?还是厌了……?”

以色列王赶紧答道:“姐姐说哪里话来?我恨不得可以正大光明,天天陪着姐姐……”

贝丝芭笑道:“兄弟做了以国全地之王,这油嘴滑告的本事也渐长啊……”

大卫轻抚她鬓边秀发,柔声道:“我堂堂一国之君,与帐下大将之妻私通……这事如果传扬开来,难免颜面扫地……”

贝丝芭幽幽说道:“恐怕这事很快就要路人皆知了……”

大卫虽有预料,依然惊道:“姐姐何出此言?谁走漏了风声?”

贝丝芭叹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我……我已有了……身孕……”(未完待续……)

一二八

王立时呆若木鸡,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她丈夫常年驻守边防,家中爱妻无故怀孕有喜——按本族摩西律法:这等苟合行淫的妇人,要用石头打死……

他略一迟疑,已有计较,说道:“姐姐无需担心,待我设法遮掩过去就是了……”

贝丝芭笑道:“兄弟一贯聪明机警——那年火烧逃城,我就已经领教了。”

大卫乍闻意wài

消息,已无心交欢。稍坐了小半个时辰,便起驾返回耶路撒冷。贝丝芭深知他情绪低落,也不强留,任他自去。

第二天清晨,王在便殿召见约押、阿比塞。二将呆在锡安城,闲极无聊,久未得王令。恰逢大卫急急宣召,满心欢喜。见面就问道:“我王召唤末将,可是有仗要打?”

王笑道:“如今我国万众一心,十二支派齐心合力!其利足可断金!周边列邦争相称臣纳贡!惟独东北一线亚述、亚兰两国,不识进退,仍不肯休兵止战!城主长期领兵在外,无暇顾及家中。为他兴盖的将军府,他都没见过……更别提嫂嫂的悬悬相望了!因此本王令你二人前住拿弗他利,替回逃城城主……”

约押赞道:“我王体恤部属、通解人情!真乃圣王明君!”

大卫被他一番盛赞,自忖:惭愧……惭愧!我此举全是为了遮盖己过,这顶高帽送过来,我可承shòu不起!

阿比塞问道:“既然那两国不识好歹——我王何不麾军北上,灭了这二族?”

大卫答道:“你二人到了军营,本王准尔等见机行事。择机出战。重挫敌国!但凡事要留有余地。不可逼得太急!”

约押笑道:“我王仁义!末将领命!”

大卫说道:“这一去,让拿单长老与城主一同回来——他年事已高,不宜再随军征战!倘若折了长老阳寿,本王在以色列的神面前,可没法交帐!”

二将齐声应命,携了君王敕令,带上数十亲兵,北上奔赴边关。顶风冒雪。非止一日,来到前方军营。

乌利亚闻报:元帅与前将军一同到来——赶忙与拿单、阿希则、亚哈济出帐相迎。约押望见逃城城主疾步趋近,容颜并无多大变化,风采依旧,只是眼角多了几条鱼尾纹……他抢上两步说道:“有劳城主远迎了!”

尽管这些早年就跟随大卫的兄弟,均已受封拜将,但各人之间都习惯以前的旧称——群雄之中,以乌利亚最为年长,且武艺最高,因此众将都仍称其“城主”。

乌利亚答道:“元帅与前将军远来辛苦。请入大帐叙话。”他老成持重、循规蹈矩,既知王已为众兄弟按功赐爵。相互间的称谓就颇为正式。

阿比塞等人知他严谨沉稳,也不以为意。谦让一番,便一同进到中军帐。待众人坐下,乌利亚问道:“我王令两位重将来这拿弗他利,是要助我破敌么?”

约押答道:“现下我王掌管十二支派,以色列国力今非昔比!虽然此间战事未了,谅那亚述、亚兰也无力与我军长久抗衡!我王念城主劳苦功高、离家日久,特命末将二人前来换防,让城主回耶路撒冷暂歇……这是王的亲笔手书。”

乌利亚接过他递来的羊皮卷,细细看了,笑道:“我王真乃仁义君主,顾念下属!还搬出拿单长老来,令我无法回绝……”

拿单问道:“怎会又扯上了老夫?”

乌利亚把文书交与长老,说道:“王信上写得明白——这东北苦寒之地,不如南方的温风细雨。长老一把年纪,不可在此忍受雪剑霜刀!令我陪护长老返回耶路撒冷。”

阿比塞问道:“城主已知王意,何时动身?”

亚哈济笑道:“城主本欲冬去春来,气候转晴,便要挥军破贼!这场功劳眼看又是元帅的了……”

约押说道:“现在离春暖花开尚有月余,足够城主往返京师!小弟决不敢贪功冒进,还等城主回来主持大局!”

乌利亚说道:“元帅过谦了!末将在此经守了七、八个月,于周围地形颇为了解,绘制了一幅地图,可供元帅参详……”

约押连忙答道:“城主在此劳心劳力、稳守拒敌!经lì

过往时日,已然知己知彼,擒贼建功就在眼前,小弟怎敢捡这现成的便宜?自当等候城主归来,再定进兵方略!”

阿希则笑道:“元帅是不用久等的了——城主早就成竹在胸!大战在即,陪护长老到了耶路撒冷,他便要匆匆赶回……”

六人开怀大笑。当晚,乌利亚与神策二将宴请约押、阿比塞。问起攻取耶路撒冷的情形,乌利亚三人都不由得感叹天佑犹大,预备得如此合适——五将好久未聚,各有许多话说。直聊到午夜,才依依不舍各自就寝。

第二天风雪稍霁,正午当阳。逃城城主为拿单预备了一辆驷马大车,带了几名随从,把兵符将印交与约押,辞别了众将,催马南归。

阿比塞眼望一行车骑,缓缓向南而去,问道:“眼下以色列境内太平无事——连寻常匪盗几乎全都从良归正!要护送长老返回就师,只需十余精兵即可,何必非要劳烦城主?”

约押答道:“夫妻二人不可分居太久——我王洞察人情,关怀下属细致入微,常人不及啊!兄弟你是化外之人,没试过男欢女爱间的情事,无法体会这其中滋味……”

阿比塞斜了他一眼,说道:“之前那些年,四处奔波征战——送走了今天的太阳,也不知是否可以看到明天的日出……这样的日子怎么可能拖家带口?”

约押笑道:“那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兄弟还不赶快?”

阿比塞也笑道:“哥哥还没娶妻,兄弟怎好当先?”两人哈哈一笑,拨马自回军营,与阿希则、亚哈济巡察防务。

——****——

从拿弗他利的极北边境,到耶路撒冷几近两百里路。为让长老车驾保持平稳,乌利亚一行每日只走五十里——四天之后,抵达以色列新都。(未完待续……)

一二九

沿途渐行靠南,气温随之升高。到了耶路撒冷城外,但见碧波青草,老树新芽,已是满眼春意——乌利亚叹道:“我王如今所辖土地当真是幅员辽阔——北方尚未冰雪消融,这里就春暖花开了……”

拿单掀开车帘,探身出来,说道:“这里俨然一派春色!至多一个月,拿弗他利的春天也就到了!那时将军正可用兵……”

乌利亚笑道:“那就要看约押元帅……是否耐得住性子了。”

拿单答道:“老夫观约押此人,重诺守信!他既然应承了将军要并肩破敌,必会耐心等候!”

乌利亚说道:“元帅与我王最早相识,一同从军——情深义笃非别人可比!我王擢其为帅,非彼智勇冠绝三军,实乃王有提携之心……元帅上路之前,我王必已面授机宜,准其择机出战,独获功勋……”

拿单闻言,已知他内心颇为不服:若论勇力,逃城城主技艺超凡,为众将之首!若论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也不在约押之下。但大卫王只封他为神策将,却拜了约押为兵马大元帅——乌利亚虽然表面从来不动声色,心底略有埋怨王的偏袒。

长老笑道:“我王帐下众将以谋勇兼备而论,当然首推将军——倘非如此,王怎会让将军独挡亚述、亚兰两国大军?待此次拿弗他利再建奇功,王定会赐土封侯!届时爵禄与帅位同等,权势、荣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需再计较将、帅之别……”

乌利亚点头道:“嗯……长老之言在理!待稳妥安置了长老。末将便要折返军营。不可错失了战机!”

拿单见他居然起了攀比争竞的念头。深觉不妥。暗忖:逃城城主一向沉稳谦冲、淡泊名利,怎会为了区区一个元帅的虚衔,非要跟约押分个高下?……其实人心深处最渴望公平,以及按才受托。如果有一人,才干资质都不及自己,偏偏身居高位,在己之上。就算是与世无争的清高雅士,尽管不会露于颜色。总难免心怀不平。

此时的乌利亚正是这般光景,自己不但和约押一样:跟随大卫南征北讨,还独闯过非利士军营,毁其镔铁战车,令彼国无力遽下伯利恒,致使便雅悯三百轻骑,奇袭亚实基伦得手,解了利乏音谷之围。这等奇功,约押怎及得上?逃城城主现在生出争功夺宠之念,也就属乎人之常情了。

路上早有哨卡。传报予王:神策将乌利亚、拿单长老已近都城。大卫引侍从数人,驾车出迎。

乌利亚望见王亲自来接。急忙催马靠前,扬声说道:“末将奉命陪护拿单长老南归,今到城下,劳动我王銮驾了。”

大卫下车答道:“过往时日,城主都在外驻守边防——本王迁都耶路撒冷后,新建了锡安城。在其中为诸位有功将领兴建了官邸!城主都还未看过神策将军府吧?嫂嫂正在家中翘首盼归,为伊消得人憔悴了……”他说这话,委实言不由衷。极度心虚,目光闪烁,不敢正视,生怕乌利亚瞧出一丝端倪。

好在逃城城主一心只惦着率军击溃亚述、亚兰,怎会想到以色列王竟与自家夫人有染?慨然说道:“多谢我王美意,为我等大兴土木,糜费民财。末将若不清除边患,岂敢恬颜入住奢华豪宅?”

大卫这一惊非同小可!思量:你如果不回府与妻团聚,我巴巴的把你从拿弗他利调来,岂不是一场空?正要相劝,南面忽有两骑疾驰而至——马上乘客魁梧壮硕,却是沙玛和比拿亚到了。

这两人都是逃城旧部,与乌利亚几十年的交情,最为熟络!沙玛同伊勒哈驻防亚杜兰山,与城主分别了这许久,颇为挂念——听比拿亚传信:王令约押、阿比塞前往东北,换回乌利亚。急匆匆下山来相会。

二将奔近,飞身下马,与乌利亚紧紧相拥。逃城城主为人极是内敛沉稳,但见这两位兄弟:真情流露无遗,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沙玛连声大叫:“城主回来了!想煞小弟了!”他又对大卫说道:“末将常年居于亚杜兰峰,与城主天南地北,难得一见!欣闻我王令约押替回城主,欢喜过望!未经允可,私自到了耶路撒冷,还请我王恕罪!”

大卫笑道:“兄弟们都是性情中人——若非如此,当年逃城群雄怎会肯为小弟舍了偌大基业,取那一百非利士阳皮?平南将军与城主出生入死,情同手足。本王原就想传将军来此聚首……不料将军早就收到风声,急急的赶来了……”

三人听他提起当年之事,想到一身本事总算没有荒废在南疆僻壤,全拜大卫所赐。一边唏嘘感叹,一边随王到了宫中便殿。

大卫预备了酒席,为乌利亚二人接风洗尘。拿单长老已年过七旬,长途跋涉,甚觉劳累。小酌了几杯,就告辞回宅歇息,王与三将自然不敢勉强,随其自去。四人一直欢聚到夕阳平西,玉兔东升。大卫看他们并无散席之意,起身说道:“时候已经不早——本王不胜酒力,需得先行回宫了……”

比拿亚答道:“我王只管自行歇宿——我等兄弟再聚片时,也就睡了。”

大卫点点头,本想提醒乌利亚回府陪伴贝丝芭,却又怕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城主难保不会起疑——只得悻悻退入后宫。

这一夜,以色列王着实难熬!翻来覆去,竟不成眠。捱到四更天,终于入寐……然而噩梦不断:一时梦到,乌利亚察觉自己与贝丝芭的私情,挥刀劈头盖脸的砍来。一时又梦到,贝丝芭为掩盖孽缘,竟下手毒害了亲夫……

扰人梦魇最终将他惊醒——大卫霍地坐在床上,一摸额头,全是冷汗。定了定神,看看窗外,天边现出曙光,连忙呼唤侍从:“来人!”

一名近侍慌忙入内,应道:“我王有何吩咐?”

大卫说道:“快去查探——神策将军可在他府上?”

那人答道:“这个……呃……三位将军昨晚都未归家,彻夜饮酒畅谈……现正在便殿睡卧……”(未完待续……)

一三0

大卫听闻此言,顿时心中暗暗叫苦:城主居然夜不归宿,这可如何是好……?他匆匆穿戴整齐,来到殿上。只见几桌剩酒残羹犹在厅中,三人和衣而卧,随意躺在地上,鼻息沉重,睡得正香……

乌利亚耳聪目明,甚为警醒。听到脚步声移近,惊觉坐起。看到是以色列王,施礼说道:“我等兄弟经久未聚,昨晚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夜更已深。只好在此留宿……呃……弄到这里很是狼狈,不成体统……”

大卫笑道:“城主与两位哥哥情同手足!乐而忘归,也属人之常情。只是……好不容易,从远路回来,却不回府……让嫂嫂独守空闺……”

乌利亚昂然道:“如今边境未宁!元帅与众将士风餐露宿,驻扎在旷野。我怎能享乐吃喝,回到家中,锦被宽榻,与娇妻温存同寝?末将在以色列的神面前起誓:亚述、亚兰两国还未臣服我王权柄之下,我断不敢入那神策将军府!”

大卫看他情绪激扬、语调嘹亮。连沙玛、比拿亚都被唤醒!知他心高气傲,心意决绝,万难改变。自忖:难道城主练了什么奇门异术,不近女色了……既然你始终不肯与妻同房。迁延时日,姐姐身子渐渐沉重——东窗事发,王的脸面何存?一不做、二不休!借敌国之刀……

他痛下决心,说道:“城主专注国事,过家门而不入!真乃满朝文武的表率,其心可嘉!既是如此,待本王修书一封达于元帅——令他即日破敌!烦城主顺路交予约押。”

乌利亚答道:“末将在此恭候。”

大卫转身入内。不到半柱香工夫。就拟好了文书。递给乌利亚,说道:“这信非得元帅亲自折阅,不得有误!”

逃城城主笑道:“末将谨遵王命!告辞了!”接过羊皮卷,揣入怀中。出了便殿,牵了坐骑,踏上北归之路。沙玛、比拿亚直送出二十里,难舍作别。

比拿亚说道:“不知这次,我王又定下了什么样的妙计破敌……”

乌利亚不屑答道:“王一心提携约押。自然得让元帅的战功无人可及——但我在拿弗他利驻守了大半年,早想好了取胜良策!”

沙玛笑道:“咱们何不现在拆开书信,看看城主与我王,是否英雄之见略同?”

乌利亚正色道:“王已严严嘱咐:这信非要元帅亲自拆阅!纵然我不服约押,也不能对我王阳奉阴违!”

比拿亚接道:“城主所言极是!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我等兄弟就在耶路撒冷,静候城主捷报!”

乌利亚笑道:“那时也让世人看到:还是逃城好汉的手段更高明!”大卫帐下猛将以逃城的乌利亚、比拿亚最为善战,然而他却拜了约押做兵马大元帅——这些草莽豪杰虽然嘴上无所谓,心底却堵了一口气。

三人相视一笑,俱都会意。挥手告别。乌利亚马不停蹄。一路狂奔,沿途驿站换马人不歇。子夜时分便赶回了东北军营。

约押接手边防重任,不敢稍懈。每日晚睡早起,各处险道隘口必要例行细察,虽然已经夜深,仍未就寝。闻报:神策将军连夜返回——疾到大帐中相见。

乌利亚整日奔波,前一晚又未得睡足,已然非常疲累!约押看他一脸倦容,问道:“城主何需这般火急火燎?到了耶路撒冷,尽可多住几日……”

乌利亚答道:“边患不平,怎敢偷安?末将匆忙回营,还带来了我王密信一封。请元帅亲自过目,末将先行告退。”

约押赶紧说道:“有劳城主!快去歇息……”待乌利亚走后,他一边拆开羊皮卷,一边想:我王算无遗策,不知这回又带来了何等巧计……

他展开文书,刚瞥了几眼——一颗心“嘭嘭”乱跳!还以为眼花看错了,掩上书信,揉了揉眼睛,凑近灯火,又从头至尾仔细读了几遍。

终于明白:自己没有看错,这确是以色列王的意思……原来信中写道:元帅尽可择日督军开战,令乌利亚孤军深入阵势极险之处,你等万勿救援,令他亡于敌阵之中……

约押倒吸了一口凉气,暗忖:城主何处得罪了我王?以致王要借敌人之刀取他性命?王竟把这封夺命书信,交与城主亲自带来——由此推想,乌利亚也毫不知晓在何事上触动了王怒……

思前想后,总觉不可理喻,自我安慰道:“大卫兄弟宽悯仁义,对敌国降兵都不肯妄杀一个!他既要除去逃城城主,必有他的道理!莫非城主在北方日久,有通敌的行径被王发觉?——纵然乌利亚是含冤而死,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这流无辜人之血的罪,也是归到大卫家头上,与我无关……”

想通了此节,也不再理会。随即解甲安睡。次日天明,元帅升帐点将。约押偷眼瞧向乌利亚,只见他已没有了一丝困乏疲态,神清气爽与平日并无分别,心想:逃城城主喜怒极少表露,城府极深!而且文韬武略不逊当今以国君王!难免为主上所忌……他率先说道:“昨日我王令城主带回一封秘信,其中列出了几条取胜的关键!又命我等可择机出战,扫清以国残余边患!城主在此领兵日久,还手给了一幅地图。想必早就胸有成竹,小弟愿闻高见……看与我王之谋可有相通之处?”

乌利亚淡淡答道:“我王惯常有那文书妙计,末将倒想听听主上的进军方略……”

约押心念一动,笑道:“我王信中虽提及了取胜的要点,但也说了:亚述、亚兰两大帝国以索纳法为帅,手下不乏精兵猛将,确是劲敌!此战非同小可,令小弟悉听城主调度!”

乌利亚自忖:识人者,王道也!终究还是我王识人——忧心元帅不服我将令,特特修书一封……他微微一笑,说道:“索纳法与末将交锋数仗,节节败退!我王谓其兵精将猛,在我眼里,不过统是草芥!末将愿领一支兵,中路突进,直取敌首!元帅可与阿希则、亚哈济等人,左右呼应,击其侧翼。只需一战歼其大部主力,令彼丧胆!让这两国从此不敢再妄想图我国土!”(未完待续……)

一三一

约押心中暗喜:你自告奋勇,愿意率军突前,那再好不过——免得我做违心事。他高声赞道:“城主果然豪迈、英武过人!放眼天下,难觅对手!有城主在,此战必胜——本帅即刻下战书,约索纳法三日后决战!”

元帅须臾间拟好战表,问道:“城主与小弟往敌营前走一遭,如何?”

乌利亚笑道:“末将欣然愿往!不过……其他三位兄弟也定是要去的!”

阿希则、亚哈济齐声道:“元帅、城主都去了,怎能不带上我们?”

阿比塞也说道:“来了这几日,都没什么动静!我倒想看看亚述、亚兰的兵势军力!”

约押笑道:“大家都去……都去。”

五人点齐十余健卒,上马奔向敌营。约押遥看对方军营:豪沟深堑、坚栅高垒,不失名将法度,说道:“这索纳法营盘结得严谨,如果坚守不战,我军强攻也难以一举而下……”

乌利亚冷冷接道:“龟缩不战,糜费钱粮——徒然调动大军,寸土未得!那两国君王定会逼他出战,倘若怯阵不战,就要令他退兵了……”

约押应道:“嗯……城主料得有理!”

群雄径自来到离敌营一箭之遥,对方巡哨守军见有一小支骑兵缓缓靠近,都已在全神戒备。阿比塞把战书缚在箭上,张弓满月——“嗖”一声响,羽箭正钉在辕门之上,双枪将高喊:“兀那贼兵听了!我家元帅约战索纳法狗头!如果自知不敌,就乖乖出来请降!”

以军众将一阵哄笑。看见对方有人把箭枝取下。飞奔回禀主将。候了片时。便要离去。忽见营门大开,数十骑如旋风般卷到跟前。

群豪个个艺高胆壮,毫无惧色。只见那亚兰领兵将军黑面黑须,狮鼻环眼,长相甚是凶恶,来到近处,叫道:“希伯来人前来挑zhàn

,我乃亚兰第一上将:以贝诺!特来应战!”

乌利亚冷笑道:“我家元帅与你们约定了三日后决战——你都等不及要下地狱了么?”

那敌将暴跳如雷。哇哇喊道:“你这人阴阳怪气的,可是乌利亚?”

逃城城主双眼斜睨,答道:“既知我名,还不退去?急着要做枪下鬼么?”

这条亚兰黑大汉,正是新到增援的国中上将——以贝诺。只因索纳法屡败于乌利亚,退守边境,无力进取。亚兰王也不甘心虚耗军费,就此撤兵。所以增派本国第一勇士,引七百战车驰援拿弗他利。这以贝诺天生神力,掌中开山大刀足有二百斤重!为君王东征西讨。未尝败绩。所以目中无人已到极点——听闻元帅索纳法被以国大将乌利亚,挡在边界。无所作为。今日对方十余人又在大营前射入战书,这般挑衅,怎生忍得?他不等元帅下令,就领了数十亲信,杀将出来。

甫到军营,就有人把乌利亚的身材样貌向以贝诺描述——他看答话这人年近五十,面色微黄,神情木然,一猜即中。听他大言不惭,又见他貌不惊人,登时怒道:“你这人真够狂的!本将倒要试试你的斤两!”

不由分说,大刀兜头劈下。乌利亚长枪一抖,粘住刀柄,把刀锋拨在一旁,枪尖顺势前送,分心便刺!以贝诺后手一提,刀杆横格,护住前胸——两人各逞其能,一时斗得难解难分!逃城城主枪法轻盈灵动:挑、刺、点、砸……诸般巧妙,令人眼花缭乱。亚兰勇将身长力大、刀沉招狠。长刀狂风骤雨的疾攻,直欲一刀就把对手斫为两截!

二人战了三十余合,以贝诺渐渐焦躁——从来无人可接下自己十刀,但眼前这人显得游刃有余、从容不迫!非但守得严密,而且反击犀利:长枪宛如毒虺之信,吞吐闪烁,稍不留神就要被噬上一口!

缠斗良久,亚兰大将心浮气躁,急于求成。忽使一记“百舸争流”——大刀拦腰砍向乌利亚。逃城城主以守带攻,俯身前冲,刀刃贴背而过。他枪尖斜挑,刺中敌人坐骑!那马受伤不轻,疼痛难忍,人立起来,把以贝诺掀翻在地!他就势连连打滚,随即腾身跃起,拔出腰刀,叫道:“你伤我马匹,不算真本事,再来打过!”

乌利亚鼻中一声冷哼,飘然下马,猱身欺近,一双肉掌径来夺他手中刀。以贝诺喊道:“你忒托大了!”

口中虽如此说,弯刀却防得风雨不透,心想:他赤手空拳相搏,我再输于他,这跟头栽下去,后半辈子都爬不起来……

逃城城主沉稳老练,在他身周不停游走。拆了几十招,瞅准空隙,左掌切中对手脉门,以贝诺弯刀脱手,被乌利亚旋即接过——“唰”一刀,把他头盔砍落……这刀如果往下三寸,亚兰第一勇士的头盖就要被生生掀开!乌利亚扔下腰刀,淡淡说道:“拳脚刀枪,你非我之敌!三日后,再比排兵布阵、疆场厮杀!斗智斗力,都要你输得无话可说——那时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说完,转头飞身上马,与自家兄弟回归本寨。以贝诺面如死灰,怔怔呆在原地。部下将佐帮他拾起头盔,安慰道:“将军不必如此!行军打仗,不单只恃勇力器械,更靠智谋筹划。回去与元帅商议,再定应敌之策……”

以贝诺从未遇过这般挫折,怏怏不乐随亲兵来到中军大帐。元帅索纳法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料来定是吃了苦头,问道:“将军今日想是碰上了劲敌?”

以贝诺叹道:“那乌利亚武艺……的确高明,我远远不及……”

索纳法笑道:“若论马上步下、近身短打,我朝无一人是其敌手!但两国交兵可不是一对一的比武较量!我观此人:虽然表面阴沉寡言、不温不火,但内心颇为自负!无论大军交战、单打独斗……我军都连败于他,想来其人冷傲至极,已成骄兵!三日后会战,他定然首当其冲,欲建首功!本帅已有制他之法!”

以贝诺顿时来了精神,问道:“擒杀此人,以军失一屏障!我国或有胜算——元帅计将安出?”(未完待续……)

一三二

索纳法答道:“本帅已回书应战——约其在北面十里,平坦开阔处,列阵决战!那里再往北十里,有条小溪。冬季寒冷,水面成冰!如今转暖,冰雪消融。乍看起来并无异状,实则下面堆满淤泥!骑马经过,必要陷没如蹈沼泽……”

以贝诺哈哈笑道:“元帅已查明了这周边地势,设好埋伏。管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索纳法说道:“届时还需将军诱他入彀……”

以贝诺高声应道:“末将领命!”

——****——

以色列众将回入大营,谈起适才逃城城主的枪法拳脚,个个称赞。乌利亚笑道:“敌国的第一勇将,今天铩羽而归,恐怕三日后不敢与我军决战……”

亚哈济问道:“如果敌兵不来决战,又不撤军……元帅打算如何应对?”

约押答道:“倘若敌人不敢决战——本帅意欲明晚发动夜袭!”

阿希则叫道:“妙极……妙极!杀他个落花流水、一溃千里!免得在这里既不进,又不退,虚耗光阴!”

阿比塞也说道:“干脆乘胜追击,灭了这两族,不留后患——省得这些劣等小民,总来骚扰……”

约押待众人七嘴八舌、激昂陈辞之后,才缓缓说道:“我王密令——让我等尽快结束此间战事,以免兵连祸结、劳民伤财,所以……”

他还未说完,帐外小校捧着一枝羽箭,进来报道:“启禀元帅!亚兰人在营外射入一书。请过目。”

约押接过长箭。解下羊皮卷。交与乌利亚,说道:“城主通晓亚兰文字,就请把信上内容,告知众兄弟。”

逃城城主顺手展开,略略看过,轻轻说道:“亚兰元帅索纳法回书:三日后,在北面十里开阔处,兵对兵、将对将!一战定生死!”

约押故yì

激道:“亚兰、亚述居然还敢应战!看来他们还没被城主吓破胆啊……”

乌利亚傲然道:“肖小既然敢来决战。那再好也没有了!末将愿为先锋,挫其精锐,元帅请与各位将军,在左右策应。”

约押却说道:“小弟另有一计,与城主略有不同。让小弟与阿比塞,随同城主正面迎战敌军。令阿希则、亚哈济两位兄弟分兵前去劫他营寨……”

阿希则首先叫道:“端了他的老巢,让他们无所倚靠、无险可守,唯有后撤了!”

乌利亚也点头说道:“元帅此议甚好!就照此分兵——两路齐头并进,双管齐下!”

约押心想:我支开阿希则、亚哈济二人。亲自与你同赴阵前,确保你陷入千军万马。而无人救援。免得违了我王密令……

乌利亚没起丝毫疑心,与众将各去厉兵秣马。预备大战。这三日内,约押看他精心筹备战役,尽职尽责,不禁暗叹:城主果然一代良将!不知为何,王竟要借刀杀人!可惜响当当的好汉躲得了明枪,暗箭却是难防……

第三天,约押、阿比塞与乌利亚率领大队人马,列阵北上。阿希则、亚哈济引五千轻骑,绕出兵营,从侧方直袭亚兰大寨。

以军大队行出十里,已有前营哨骑来报:“启禀元帅!亚述、亚兰在前方摆开七百战车,静候我军!”

约押微微一笑,说道:“他们是要全力一搏,孤注一掷么?”

乌利亚笑道:“敌国战车虽多,然一旦后院失火,必无心恋战。我方斗志高昂,此消彼长。此役胜券在握!”

约押暗忖:如果我军速胜,摧枯拉朽一般——我一盘算计岂不成空?正思量间,已到了战场。只见对方军阵前,以贝诺跃马提刀,来回驰骋,嘴里不停吆喝,鼓舞兵丁士气。士卒全都高举刀枪,齐声呐喊,与之呼应。

阿比塞见对方军兵的临阵之心已被挑起,一旦开打,必是勇往直前。倘若阿希则、亚哈济奇袭无功,今日定有一场血战!他轻声说道:“敌人气势正盛!此时不宜与战……”

约押反而暗自欢喜,说道:“敌军来了国中第一勇将,重振了兵威!我部稍避其锋:令强弓射住阵脚,不可盲目出击!”

以贝诺看见以军数百战车在前,铁骑紧随——健卒顶盔贯甲,精神壮硕、耀武扬威。千余弓弩手藏在阵中,箭已上弦,稳稳扎下大阵。他也是暗暗佩服对方将帅知兵善战,欲待己方士气衰竭后,再催动攻势。于是立即纵马上前,叫道:“兀那敌将乌利亚听了!本将在北面汲伦溪,邀了好朋友助阵,专为取你性命,你可敢来?”

约押听他挑zhàn

,故yì

问道:“小弟这几日照着城主所绘地图,察探周围地形,并未发xiàn

有活水。可有汲伦溪这去处?”

乌利亚答道:“向北十里,确是有条溪流,水面颇宽。只不过到了冬季,流水全被冻住——因此元帅看不到这条流动溪水。”

阿比塞说道:“隆冬时节,那汲伦溪凝固成冰,但如今气温回暖……”

约押打断他道:“这员敌将约了帮手在那设伏,欲雪前耻!城主务须谨慎应敌!”

乌利亚慨然说道:“他是亚兰第一猛将——待末将提来此人首级,阵前示威。敌兵必为之气沮!那时再前后夹击,我方今日定要大获全胜!”话音刚落,拍马挺枪,率三百精骑冲出阵来。以贝诺见他决然而来,喜不自胜。拨马向北,引他入围。

阿比塞说道:“敌国忌惮城主了得,明摆着设下了埋伏,欲除之而后快!我们该当后继增援才是。否则这几百人,怕是有去无回……”

约押一字一顿答道:“我就是要他有——去——无——回!”

阿比塞瞪大了双眼,惊道:“啊?……哥哥失心疯了么?你……你再说一次。”

约押从怀中摸出那张以色列王的索命羊皮卷,递在他手中,说道:“这是我王手谕。你敢抗命不遵?”

阿比塞匆匆浏览,问道:“为何王会有这般荒谬的决策?莫非中了敌国的挑拨离间之计,听信邪佞小人的谗言,做了糊涂事?”(未完待续……)

一三三

约押正色道:“我王英明神武,乃是百年难遇的治世明君——身边亲近的:都是忠烈正直的贤臣!诸如亚比亚瑟、迦得、拿单、比拿亚之流,奸人怎能有机可趁?”

阿比塞沉吟道:“那……即便城主真有该死之罪——也当交付刑部,审明罪状,依律正法!为何要借用敌国之刀?”

约押叹道:“或许这其中真有隐情。我王不忍城主贻羞而死,才出此下策吧……”

阿比塞点头道:“嗯……我王一向宽仁,对待仇敌都不愿赶尽杀绝——城主军功卓著,都被这般赐死,想是极大极重之罪……”

约押却又生出另一番想法:说不定君王的大业已成,就要开始慢慢诛勇将、除兵权了……但他知这话一出口,必定后患无穷,紧咬嘴唇,生生忍住了没说。

那边厢乌利亚麾兵刚追出二、三里,左侧道旁就杀出五百敌军,以贝诺也返身奔回混战。逃城城主抖擞威风,长枪抖动,矫若游龙——劈、砸、掼、扫……全是大开大阖的路数。亚兰兵将当者立毙,无人能接下他三枪。以贝诺见他威猛,打一声唿哨,伏兵四散隐去。他掉转马头,继xù

往北。

乌利亚叫道:“别让他走了!今天定要擒杀此人!”以军尽管追得甚急,但沿途不断有伏兵杀到。追出不到十里,就杀退了五路敌军,跟随逃城城主的三百骁骑也只剩下百余人。乌利亚不禁暗暗恼怒,自忖:我这般孤军奋战,约押他们也没分兵来援。难道两国大军已成胶着?我得快快结果了这员敌将!

他当机立断。令道:“放箭!”一时百弩飞蝗。洒向以贝诺。亚兰将军大刀挥舞,拨开密集箭枝,却未能护住坐骑。乱箭纷纷,登时射死战马。那马一声悲鸣,四肢瘫软,摔倒在地。

以贝诺扔掉长刀,跃离马背,往前纵出四、五丈。站在一座树林前。亮出腰刀。叫道:“乌利亚休要猖狂!本将在此布下了天罗地网,邀了硬手助拳!就为了取你项上人头!”

他一言甫毕,树上跳下两人,与以贝诺一般的身量:生得高大粗壮!各亮弯刀,分侍“第一勇士”两侧。以贝诺喊道:“本将邀来了两位师弟——我们兄弟三人习有一套‘六合刀法’——你攻我防、此进彼退、配合奥妙,天下无dí

!我国元帅知dào

你这人死要面子,若是在双方阵前输了我们一招半式,必要羞愧得无地自容!所以特要在此僻静处与你较量……”

乌利亚冷笑道:“什么天下无dí

六合刀?大言不惭!你这人怎地突然满口胡言乱语起来?看我单枪如何破你们三刀!”逃城城主一提缰绳,欲待奔近交战。不料才跑出七、八步,座下马突然下沉深陷。四蹄都没入淤泥,动弹不得。乌利亚暗叫:不好!奸人在这设了陷阱……

刚想要跳出泥泽。只听以贝诺狂声大笑,喊道:“纳命来——给我放箭!”林中预先早已伏下三百硬弩,接到将军口令,顿时乱箭齐发……

——****——

大卫自从乌利亚离开耶路撒冷,日夜寝食难安。他深知逃城城主武艺超群,万一两军阵前极险之处,也奈何他不得,那自己与贝丝芭的私情,终竟无法遮掩——堂堂以色列国君的尊荣就要天颜扫地。

他这几日无心茶饭,心绪不宁。亚比该、亚希暖、米可都看出不对,问道:“王这几天心情不佳,可是在担忧前方战事?”

大卫一凛,暗忖:我心里忧急都写在了脸上,可不能先让她们瞧出破绽……笑道:“本王少年领兵,屡得高人相助,常常险中求胜!如今以国兵强马壮,领军之人皆当世名将!取胜自在情理之中。所虑者不过是大战频繁,如何更好的休兵养民……”

亚比该叹道:“我王高瞻远瞩、深谋远虚……满脑子都是国事。是否也该花些心思在孩儿们身上?”

大卫笑道:“以色列十二支派,万千民众的吃穿温饱、争讼决狱全压在一国之君的肩上。本王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三个孩儿的管教,还需三位夫人多多费心……”

正闲谈间,厅外蹦蹦跳跳进来了一个六、七岁的童子——满头闪亮金发垂到双肩,一对幽蓝的眸子如大海般深邃,白净的面庞衬得嘴唇格外鲜红。却是大卫次子押沙龙来了——他径直来到君王跟前,说道:“父王每天这么辛苦,要操心这么多事情!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分担一些……”显然刚才的言语,被他听到了。

大卫轻抚他头顶,说道:“我儿有此心志,其心可嘉!”

亚比该却道:“小小孩童,不要胡吹大气,到别处去玩……”

亚希暖所生长子安嫩,天资平庸,毫无过人之处。而押沙龙不但外表俊美,而且异常聪慧,讨人喜欢。大卫颇有立其为储君的意思——亚比该听大卫如此当面称赞,深恐亚希暖不悦,赶紧把男童支开。

二王子吐了吐舌头,俏皮一笑,答道:“那孩儿去喂狮子了!”一转身,又蹦蹦跳跳的出去了。比拿亚赠予他的一对玩物,正值幼年可爱之时。

大卫看他天真烂漫的模样,心想:如果人人都像小孩这般的无忧无虑,没有心机,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恩怨仇杀、尔虞我诈……触及自己只因一念之差,便要设谋:借刀诛杀大将乌利亚——这等行径与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也并无太大分别。

正自汗颜,亚比亚瑟、拿单急匆匆入内,说道:“启禀我王!约押在拿弗他利大败亚述、亚兰联军!敌将索纳法、以贝诺引兵退入本国境内五十里!不过……”

大卫乍一听本方大破敌军,迫其后撤了几十里,心下一紧:我方豪取大胜——不知约押可有遵我密令,也不知逃城城主生死如何……?他也不好当面直询。站起身来,镇定心神,故yì

缓缓问道:“长老请讲——不过怎样……?”

拿单答道:“呃……此役:神策将军乌利亚,自领前军,奋勇击贼,在汲伦溪遇伏,被乱箭射死……”(未完待续……)

一三四

大卫闻知自己设谋得逞,压在心头的大石落地,全身放松,顺势坐回椅中,叹道:“城主文韬武略,冠绝三军!一心为国,忠心耿耿!过家门而不入——可惜天妒英才,竟折我一员大将!可叹……可恨!”他眼中挤出几滴泪来,以示伤恸,心底却在庆幸:或可瞒天过海掩盖了与贝丝芭私通。

亚比亚瑟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我王不可过分伤心!神策将军为国捐躯,府上留下遗孀。王当去安抚……”

大卫答道:“本王正有此意——请长老、节度大人与我同行。”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单独去和贝丝芭会面,免得过于惹人眼目。

三人乘车来到锡安城的神策将军府。门前侍仆看到是王与重臣来访,连忙通报将军夫人出来相见。自那晚大卫走后,两人一连十多天未曾幽会。贝丝芭不知dào

他是做何打算,暗暗忧急自己身子总要一天天沉重,等到肚腹隆起——那时路人皆知,依照摩西律法:偷情私通的奸夫淫妇,以色列族人要用石头将其打死!

每念及此,不由得连打寒噤。这天忽然听闻:王与长老同来,心里惴惴忐忑,缓步出迎。来到客厅,只见大卫与拿单、亚比亚瑟面色凝重,也弄不明白到底出了何事,近前施礼问道:“奴婢有礼了——因为何事,劳动王与两位大人造访——?”

三人一时无言以对,均感难以启齿。大卫向拿单丢个眼色——长老只得答道:“呃……本国与亚述、亚兰在拿弗他利交兵,已逾半年。夫人想必……是知dào

的……”

贝丝芭笑道:“拙夫就在那里鏖兵!我怎会不知?长老不必吞吞吐吐。有话但说无妨!”

拿单说道:“夫人快人快语、真乃女中豪杰!老朽佩服——我军前几日。在东北重挫敌兵!乌利亚将军披坚执锐、身先士卒、毙敌无数!城主轻骑直取亚兰中军。不幸……遇伏,沙场……殒命了……”

贝丝芭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旁边侍女急忙抢上扶住。

拿单劝道:“夫人节哀——将军疆场殉国:我王必有厚赏抚恤!夫人虽然膝下无子,但下半生……绝对衣食无忧!”

贝丝芭垂泪道:“夫君与奴自在亚杜兰山一别,竟成永决……”她偷眼瞧向大卫,见他满面关切。只是碍于众人在侧,才忍住了没出声相询——心下甚喜,转念暗想:我夫久历战阵十余载,毫发无伤!怎么偏巧在这时中了埋伏,竟致阵亡?难不成这是大卫兄弟的主意?我的亲夫亡故,他就能顺理成章的明媒正娶,遮掩偷欢之罪?

想到此处,她起身说道:“请王与两位大人见谅!妾身乍闻噩耗,六神无主!有件事挂在心上,不知如何开口。请王与长老、转运节度三日后,再到府上。奴婢有言相告……”

拿单轻声说道:“夫人有何难处,只管明言!我王责无旁贷,要为城主照料遗孤……”他边说边望向大卫。

以色列王脸色凝重,点头道:“那是自然!”

当下众人稍坐了片时,就都一齐告辞离去。贝丝芭送到门口,便回到房中。细细思想大卫的一言一行,也猜不透他在做何打算……总觉愧对先夫,轻轻叹了口气,和衣躺在床上。这一日委实非比寻常,心绪动荡,甚感疲乏。才过了晌午,竟闭眼渐渐睡了……

府上仆人知她逢此变故,心情不佳,未得呼唤,都不会来打扰。贝丝芭这一觉直睡到月上中天,尚未醒转。

一阵阴风掠过,门窗都被吹开。贝丝芭顿被惊醒,睁开双眼。只见身周四处漆黑无光,院里月影下,屋外一人步履沉重,气喘吁吁,身形蹒跚,迈进房来——身上插满了羽箭,浑身鲜血淋漓!

她翻身跃起,摸出柳叶双刀,叫道:“什么人?胆敢擅闯神策将军府?”

那人冷冷答道:“你这贱人!还知dào

这是神策将军府么?”

贝丝芭听他语调异常熟悉,颤声道:“城……城主……是……是你么?……你……你还活……活着?”

乌利亚怒道:“我肉身已死,遂了你们两个狗男女的心愿了!只是……我到了地狱鬼王面前——他告sù

我:乌利亚,你死得冤!自己的婆娘不知廉耻,去勾引以色列国的大卫王,珠胎暗结!王为掩盖这段孽缘,竟设谋借敌国之刀,杀掉多年追随他的忠臣爱将!鬼王开恩特许,准我回来伸冤雪恨,再到地狱服苦!”

贝丝芭眼泪涔涔落下,哭道:“是妾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做出这等蠢事!城主责备得是!骂得好——我一有夫之妇,自从那年逃城见了大卫,便春潮暗涌!以致借着酒兴,糊里糊涂酿成今日之祸!妾死有余辜!城主要取我性命,只管动手,贱妾绝无怨言!”

月光照在乌利亚脸上,但见他披头散发,隐约露出满面的血污,神态狰狞可怖,厉声道:“还在花言巧语狡辩!当真酒后乱性,一时糊涂,为何一连将近两月,你二人在耶路撒冷、锡安不断幽会?岂不知举头三尺有神灵?你们这对狗男女,自以为瞒天过海、天衣无缝!这背地里的诡诈,天上真神,地下冥王都一一鉴察,欺瞒不得!”

贝丝芭颓然在他面前,浑身颤栗,泣不成声。乌利亚冷冷说道:“贱人既知德行有亏,我就给你个痛快!拿命来——!”五指成钩,已锁住结发妻子的咽喉……

贝丝芭猛然惊醒——原来是场噩梦!不过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坐在床边,低声啜泣。正自伤心时,忽然门板“嘎吱”一声响,一条灰影飘进房来。她立时惊道:“你是人是鬼?”

那人柔声答道:“姐姐……是我!”

贝丝芭一听是大卫来了,纵身扑到他怀里,哀声哭道:“求王救我!”

大卫见她神情慌张、花容失色,安慰道:“姐姐莫慌——兄弟做王一日,便无人敢欺凌姐姐!”(未完待续……)

一三五

贝丝芭稍定了心神,仔细倾听,四下里一片寂静,问道:“兄弟夜里孤身一人前来,不怕被旁人发觉么?”

大卫笑道:“再过几日,我便要立姐姐为王妃——那时希伯来人合族皆知,就算有人看见了,那又怎地?”

贝丝芭仰起脸来,凝视君王,郑重问道:“先夫阵亡,可是出于兄弟之谋?”

大卫叹道:“我委实不愿出此下策!前几日,我特召城主返回耶路撒冷——想让他与姐姐圆房。以后姐姐怀胎十月,期满产子,也不会有人怀疑:那孩儿会是何人的骨血。谁料城主执意不肯回府,一心要上阵退敌建功。无奈……本王只好忍痛割爱……”

贝丝芭听了,喃喃说道:“果然如此……”

大卫看她黯然自言自语,问道:“什么果然如此?”

“兄弟果真要立我为妃……?其他几位妹妹是怎生想法?”贝丝芭不愿对他提起梦中所闻所见,不答反问。

大卫说道:“这个——姐姐大可放心!本王自从迁都耶路撒冷,先后纳妃四人!她们都无异议。如今再多姐姐一人,又怎会多事?”

贝丝芭又问道:“比拿亚、沙玛,这两名逃城旧部,与先夫情同手足!不肯尽那至近亲属的本分么?”

按以国传统:倘若女子亡了丈夫,她本族至近的亲属就要娶她,为逝者留后,继承产业。如果至亲之人不愿娶那寡妇,次亲的亲属就当尽这本分——而至亲之人得在城门口。与次亲之人脱鞋立约。还须得邀请城中的长老同做见证。以表名正言顺!

“这两位哥哥向来对姐姐敬若天人,哪敢有此非分之想?三天后,只要姐姐在长老、节度大人面前坦然陈请,他们必要在城门口,与我立脱鞋之约!”大卫颇为得yì



贝丝芭把头埋在他怀里,缓缓问道:“兄弟行这事,心中有愧么?”

大卫感到她温软的身躯,微微颤抖。轻声询问:“你怕了?”

贝丝芭双臂紧紧抱住他,答道:“以色列的神若要降罚,情愿所有罪孽我一人担当!”

大卫自是同感这事做得不可告人,又听她说得凄惨——心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

第三天,王携同拿单、亚比亚瑟再访神策将军府。贝丝芭一身白衣,在客厅相迎。三人看她穿了丧服,也不再用丝巾蒙面——脸色煞白,形容憔悴。大卫不禁更增怜惜,如果不是有人在旁,便要搂住她。软语温慰一番。

拿单见她满面愁容,显是担忧多过悲伤。问道:“夫人三天前曾说:心中存了件大事,需我王裁断——眼下我等君臣如期而至,夫人只管明示!有我王做主,为夫人卸下重担!”

贝丝芭叹了口气,幽幽问道:“按本族律法:丈夫如果身死,却未留下子嗣。与他至近的亲属就要娶那寡妇,为其存后——请问长老,可有这一条?”

拿单答道:“不错!摩西律法中确是有此一说——请问夫人:乌利亚将军在国中可有至亲兄弟?”

贝丝芭说道:“我夫乃是赫族人,年轻时四方游历,到了南疆逃城,与奴相识。情投意合,结为夫妇。并未听说有什么亲人。”

拿单心下了然,微笑道:“既然乌利亚将军在我国中,没有至亲兄弟,夫人又正当年少风华!待过了丧期,自行择偶再婚便是……这样完全合乎律法,不会有人说长论短,夫人大可放心!”

贝丝芭却说道:“虽然我夫没有同父同母所生的手足兄弟,但我王自十七岁起,与城主在逃城邂逅,均有相见恨晚之叹——王常以兄礼,敬待亡夫!彼此皆以‘兄弟’相称,依此看来,王也算是亡夫的兄弟了……”

她此言一出,轮到亚比亚瑟、拿单吃惊非小!均想:原来她是想嫁与君王,入主后宫……这事委实重大!他们也不便替国君表态,都望向以色列王,凭他自决。

大卫假做踌躇之状,暗忖:我若一口应承,群臣难保不起疑心……他背负双手,来回踱了两步,说道:“夫人欲把丧事变喜事,确是美意!如果论到与城主情深堪比手足者,莫过于比拿亚、沙玛两位哥哥!待本王问过他们二位,若无迎娶姐姐之意,做兄弟的绝计不敢推托!”

拿单听大卫答得合乎律法,喜道:“我王英明!正该如此办理!”

亚比亚瑟也说道:“那就待过了七日丧期,请王与比拿亚、沙玛两位将军。会同城中祭司、长老齐到锡安城门口,定下盟约。”

见两位重臣均无异议,大卫与贝丝芭都暗暗窃喜……

服满七日丧礼后,果如大卫所料:比拿亚、沙玛在锡安城门下,召聚迦得、拿单等等,合城威望素著的长老——在百姓面前做了见证:两人脱下脚上的鞋子,交与大卫。表明放qì

至近亲属的本分,由以色列王迎娶乌利亚的遗孀,为逃城城主留名存后。

贝丝芭有孕已近两月,所以大卫急急娶进宫来——免得到时日子满足,产期与婚期相隔太近,招来更多猜疑。

然而亚比亚瑟、拿单二人精明干练、刚直不阿,已觉得这事甚是蹊跷。两名重臣常常私下相会,讨论朝中大计得失,扶助王的新规策略,须件件顺民意、得人心。

“节度大人这些时日……似乎心中藏了有事?”拿单长老察颜观色,见他郁郁,就探他口风。

亚比亚瑟叹道:“长老是否感觉我王……与神策将军之妻这事——大是可疑?”

拿单说道:“嗯……这事的确有点突然!但王的理由在律法上也无可指摘……大人可瞧出什么破绽?”

亚比亚瑟答道:“这几日,我盘查了锡安城值夜岗哨。他们都说两月前开始,有几名禁军侍卫,晚间常到锡安来,直到子夜方回耶路撒冷……不过,从半月前至今,那几人就没有再来了……”

拿单沉吟道:“如果我王当真与大将之妻私通在前,大人是想……?”(未完待续……)

一三六

亚比亚瑟正色道:“这世上绝无完人!当今以色列王乃是千百年都难逢的治世明主!偶被诱惑试探所胜,做了糊涂事——我辈为人臣者,自应当面切责规劝,使其知罪悔改!倘若我王从谏如流,知错能改,仍不失为一代明君!我等也未亏负了臣节……”

拿单赞道:“大人实乃忠义良臣,国之栋梁!老朽佩服……”

斗转星移,时间飞逝!倏忽过了八个月——约押、阿比塞、阿希则、亚哈济四将在北面十战十捷,长驱直入!横扫亚述、亚兰联军,歼敌五万余人,阵斩敌帅索纳法,迫使两国下降表、订和议,签了城下之盟:对以国称臣礼,岁岁朝见,年年纳贡。

大卫新妃贝丝芭也如期产子——双喜临门,以色列王胸怀畅慰,大为得yì

!亲下诰令:免除拿弗他利支派三年的赋税,好让那地民众更好的休养生息,重建饱经兵祸战乱的故土。王命一出,全地欢腾:盛赞大卫王体恤爱民,功德无量!以色列王的声威至此达到顶峰:万民拥戴、列邦臣服、国本坚固!中东一带,唯以国独尊!

但朝中有识之士,惯于处安乐时,而思忧患——担心君王霸业已成,不思进取,渐生骄奢淫佚之志,耽于声色而误国误民。

护国长老拿单听闻:大卫新纳的王妃贝丝芭,成婚还不足八月,便产下一子!心知这中间必有蹊跷:王与此女保不定有私情在先,正要去寻亚比亚瑟——盐铁转运节度就已登门求见。

“大人急急来访,有何要紧事?”拿单看他脚步匆忙。脸色铁青。

亚比亚瑟答道:“约押元帅遣使送来一封密信——本官已先行拆阅。唉……我王果然犯下了大不光彩的秽乱淫行!”

他从怀里摸出羊皮卷。递与长老——信中约押将奉大卫之命。令乌利亚独赴战阵险境,使其亡于敌军箭下一事,详细禀明。文书末尾,元帅感叹:如今以色列空前强盛,千秋王业的根基渐牢!大卫家已坐稳王座——历代帝王功成,便要开始屠戮功臣!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末将与兄弟们私下谈论,均有物伤其类之感,惟恐祸不远矣!倘若国中没有谏诤直臣。予王以当头棒喝,众将皆有隐退之意……

拿单看罢书信,前后推敲对照,已确凿无疑。叹道:“君王不但与将军夫人行淫苟且,还设计陷城主于死地!为在世人面前遮掩其过……这等行径,委实不堪!”

亚比亚瑟说道:“以色列能有今日:全靠智者出谋,武将用命!如若众将心灰意冷,一骨脑散了——没有了边防保障,外寇无所顾忌,大肆入侵。以国十二支派不出五年。便会瓦解离心!”

拿单捋须说道:“节度大人此说绝非危言耸听!待老夫进宫,当面指正我王。令其知罪悔过,安抚群臣——重新凝聚合力!令我朝不致旦夕间分崩离析!”

“还请长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令我王回转!”两人做别,亚比亚瑟自在府上候他回音。

——****——

大卫王再喜得一子,又闻边关捷报,好事连连,正自高兴。忽有内侍来报:“护国长老拿单求见!”

以色列王笑道:“长老来得恰是时候,本王正想请他为新生孩儿起个好名!”

拿单只在便殿稍坐了片刻,大卫便迎了出来。长老看他一脸喜气,心想: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君王还以为他所做一切,可算丝丝入扣、全无破绽,人不知、鬼不觉……

大卫近前问道:“长老为何事而来?”

拿单答道:“我王英明盖世、兴邦强国——如今以色列四周各国尽皆臣服,四境安宁、宇内称颂!我王所建功业已是前无古人!而在这太平盛世,却有件不平事,恳请王亲自主持公道!”

大卫笑道:“是什么不平之事?长老尚不能裁决?还需本王出面……?”

拿单不紧不慢的说道:“这耶路撒冷城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富户,一个是穷人。富户有许多牛群羊群!穷人除了所买来养活的一只小母羊羔之外,别无所有!”

王听他是在设比喻影射,接着问道:“后来怎样?”

拿单续道:“羊羔在那穷人家里,与他同住,和他的儿女一同长大——吃他所吃的,喝他所喝的,在他看来如同女儿一样!”

大卫问道:“如今以国当中,百姓丰衣足食,还会有这般穷困之人?唯一的产业,就是那只羊羔?”

拿单不答,又说道:“请王听老夫讲完——有一日,那富户家里来了位贵客。富户却舍不得从自己的牛群羊群里,取一只来款待客人。竟把那穷人视同己女的羊羔,抢来杀了!献做宴席上的佳肴!”

大卫怒道:“国都之中,竟有这等不平之事!长老可知:行这事的人是谁?我指着以色列的神起誓:那富户该死!他必要偿还四倍!因他没有怜恤的心!”

拿单凝视他半晌,不出一言。大卫被他瞧得心里发毛,不敢和他直视,望向别处,又问道:“这其中可有难言之处?令长老不便启齿?”

拿单叹道:“那该死的耶路撒冷富户……就是当今以色列的——大卫王!”

大卫看他正气凛然,义正辞严指责自己——做贼心虚,眼光闪烁、结结巴巴问道:“长……长老……何出此言?”

拿单见他神情沮丧,言语失措,全不似往时的镇定从容、温文尔雅——心中已然有数,答道:“以色列的神一直眷顾于你,救你脱离扫罗的手!废了扫罗的王位,把他的产业赐给你,又把以色列和犹大家都赐给你!最终将以国王座归于大卫家!你竟还嫌不足:藐视摩西所传的律法,行了恶事——你借亚兰人的刀,杀了神策将军乌利亚,还娶了他的妻为妻!只为遮盖之前所犯的奸淫勾当!你暗中行了这诸般的苟且,就不怕以色列的神报应?在日光之下,还你四倍?”(未完待续……)

一三七

大卫呆若木鸡、晓得之前情事,全被长老知悉——面对拿单直谏,他无地自容,冷汗浸湿全身,瘫在椅中,有气无力说道:“长老责得极是!记得当年,我与众兄弟啸聚亚杜兰山,与城主立的新规就有一条:不可奸淫妇女!违者……斩!我无视规矩,践踏律法、得罪天地、死有余辜!”

拿单看他坦然认罪,深切自责,也颇感欣慰,说道:“我王知错能改,仍不失为一代贤君!眼下边防重将,迟早都会听说乌利亚之死,实则出于王意……就难保不生归隐之意!请王急赴各处边城,安定军心,厚礼相待战功赫赫、忠心无二——如约押、阿希则、雅雷金等人!惟有如此行,国中根本方能稳固无虞!”

大卫答道:“长老肺腑之言,如苦口良药,去病避害!令我幡然醒悟——三日后,本王亲赴拿弗他利、书珊、亚杜兰峰,犒慰大军。挽回将帅隐退之心!”

拿单又道:“我王肯如此行,国祚必然保存,但罪之刑罚,在所难免……”

大卫凄然道:“以色列的神既有公义威严,更有恩典怜悯——本王情愿上天单单降罚于我,不要牵涉旁人!”

正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忙来报:“启禀我主!小王子突然害了热病,全身火烫、呼吸急促!”

拿单暗忖:这报应来得真够快的……嘴上却说道:“幼主犯病——王速去探视,国事慢慢再议!”

大卫答道:“长老请先回府——无论后宫出了何事。三日后,本王必要践诺巡边!”他别了拿单。快步来到贝丝芭寝宫。只见她面色憔悴。头发散乱。怀里抱着幼子,轻轻摇晃。口里哼着小曲,想要哄他入睡。

但那婴儿始终啼哭不止,显然难受之极。任凭母亲百般安慰,也无济于事。床边几名仆役端着杯盘茶壶待立,同样的束手无策。贝丝芭见大卫到来,急道:“孩儿从今晨开始,就发热不退。这可如何是好?”

大卫问道:“可曾传了御医诊治?”

贝丝芭答道:“御医开了几味药,服下也是不见好转!他们还说……”

大卫柔声问道:“他们还说什么?”

“御医称已尽了人事……像这样刚出生未满十天的幼儿,药量稍大非但不能驱热,反而会促其速死!眼前之计,唯有请王到祭司殿中,焚香祈祷……求天上神灵开恩显圣,或能保住这条小命……”贝丝芭已是泪水涟涟。

大卫叹道:“本王自当前往圣殿,祷告认罪,求神赦免小儿痛苦——即或不然,那也是因果报应。乾坤无私……”

贝丝芭问道:“什么因果报应?王要认什么罪?莫非……”

大卫心乱如麻,不愿多讲。进到耶路撒冷的圣殿。俯伏在地,不吃不喝,向天祈祷。直到傍晚,内侍老臣进来劝道:“我王万金贵体,切莫因噎废食!酒菜已经备好,还请王用膳为是……”

大卫仰天躺在殿中,答道:“我儿病势危急,人手已无能为力——显然这出于天意!本王要禁食祷告三日,以诚动天……尔等休再多言!”

老臣无奈,只得退下。以色列王独留圣殿,切切默祷恳求——期间回忆起与乌利亚的过往情形:只觉城主非但没有丝毫过错,而且千军万马之中,立功无数!却不明不白的冤死,自己着实对他不住!又想到要偿债四倍,聊聊觉得这小儿之命难保,不禁难免失望……到了第三天,大卫见几名内侍在殿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于是唤道:“来人!”

那老臣疾趋入内,问道:“王有何吩咐?”

大卫说道:“我看你们在外边瞻前顾后、徘徊不定,想是……那孩儿已经死了?”

老臣心中一凛,不得不低声答道:“我王料得不错——小王子昨夜四更天,不治……夭亡了……”

大卫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事已至此……烦你去准bèi

饭菜,本王要沐浴梳洗、更衣进食了。”

老臣奇道:“呃……小王子弥留之际,王哀哭切求,连水也不肯喝!如今小王子亡故,王倒振作精神,欣然用饭。这却是为何?”

大卫苦笑道:“孩儿还活着……我禁食祈求。或许以色列的神怜恤我的苦情,施恩救治也未可知——眼下,孩儿已死,我又何必禁食苦待己身?将来我必往他那里去,他却再也不能回到我们中间……”

老臣听他这番话,似乎已参透生死,见地着实不凡,叹道:“王之所言,富含智慧哲理,微臣拜服!”说罢,退出命人预备饭食。

大卫盥洗淋浴、净面更衣后,饱餐一顿。就来到后宫探望贝丝芭——见她斜靠床上,一脸愁云惨雾,腮上犹有泪痕。心中怜惜,缓步走近,轻抚她秀发。

贝丝芭倚在他身上,问道:“这就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么?”

大卫柔声安慰道:“你我之前所为,违背祖宗律法,本王也一错再错——以色列的神稍示惩戒,让我俩知罪,未必是坏事……”

贝丝芭哭道:“我的孩儿并无过错,为何取他性命?我宁愿上天降灾于我——用我一命换他一命!”

大卫轻拍她肩膀,任她洒泪,只是默默相陪……

次日清早,大卫与比拿亚、沙玛,点齐五十禁军精锐,先奔赴亚杜兰山,慰劳伊勒哈所部——逗留两日,厚赐金银。从犹大支派调拨牛羊财帛,分发边关将士。亚杜兰峰欢聚两天两夜。大卫留下沙玛,仍与伊勒哈协守以色列南大门。

他与余人下山,直奔书珊,对贾比盖、雅雷金也依样而为——这两处守军都不知内情,见王这般恩待,无不振奋。纷纷山呼:“英明我主!圣明我王!”

盘桓两日,一行人继xù

北上,来到拿弗他利。大卫离兵营渐近,一路筹划如何安抚这里的众将:眼下约押是以国兵马大元帅,手握兵权,又知晓乌利亚之死的内幕……若不好言挽回,于我可是大大不妙……(未完待续……)

一三八

正在盘算,前方一队人马徐徐而来。当先将领白袍白马,正是元帅约押。后面紧跟阿比塞、阿希则、亚哈济三将。

两支轻骑汇聚,守军齐齐滚鞍下马,高声说道:“参见我主我王!”

大卫连忙下车凑近,伸手扶起约押,扬声道:“各位将军领兵退敌,保我国门、卫我河山!本王特来犒劳大家……”

约押答道:“在朝为将者,风餐露宿、枕戈待旦乃是份所当为,我王何苦亲来劳军?”

大卫牵着他手,笑道:“本王与元帅同一天从军!枪林箭雨中,共历战阵无数!这份情义,就连亲兄弟也是不及的……小弟前来探视兄长,心里甘甜,苦从何来?”

约押听他说得诚挚,连称:不敢……不敢。与诸将众星捧月般,把大卫迎进大营。当晚,全军摆设盛宴,海吃豪饮!趁众人醉意渐浓之际,大卫向约押递个眼色——元帅会意,离席与他来到中军大帐。

两人静默了片时,约押才问道:“我王可是有秘令传达末将?”

大卫满面愧色说道:“上次给兄长的密令:借劲敌之刀害死逃城城主,皆因小弟……为遮盖与贝丝芭姐姐的私情,一念之差,出此下下之策!小弟这般见不得人的卑鄙行径,已为天理不容——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刑罚接踵即到!我与姐姐所生的孩儿,未满半月,便染病夭折!”

约押听他开门见山,涕陈己过。情真意切。知dào

拿单收到自己的书信。必已罪王之过。怜惜之心油然而生,说道:“自古君王鲜有及兄弟者!呃……我王统管以国十二支派后,四方征伐、无往不利!如今以色列鼎盛繁荣之局面,全拜我主之功——王知人善任、量才授职。令智者倾囊其谋,让武将尽展其力!眼下外患悉平,一派康宁盛世!君王偶犯过失,也有谏诤直臣,当面规劝。然王亦认罪不讳。末将也深感欣慰!”

大卫紧握他双手,说道:“哥哥宽宏大量,不计小弟之过——这些时日,压在肩上的担子现在才得卸下。”

约押见他脸色憔悴,双眼通红,必是心事过重,劳心劳神所致……心想:看来王为乌利亚之事,受的折磨委实不少!既然只是一时冲动,做了糊涂事。以色列王并无滥杀功臣之心,我也无需兔死狐悲。弃他而去……

当即说道:“这世上岂有完全人?王知错就改、功足抵过、瑕不掩瑜。末将一介武夫,得遇此明主。此生无憾矣!”

大卫听他说得真挚诚恳,心中甚为感动,说不出话来。君臣经此一番推心置腹,彼此间的信任更深了一层!两人出到帐外,看一众兵将还在畅快吃喝。大卫登高扬声说道:“今晚良宵美酒……”

群豪听到王开了金口,立时安静听宣。大卫续道:“诸位只管尽兴!如今各处战事皆定,四海升平!周围列国尽都臣服献贡——因此约押元帅、阿比塞将军需同本王返回耶路撒冷。此间事务交由阿希则、亚哈济两位将军协理。今后凡亚兰、亚述两国贡品,悉由二位自行处置,不必送往京师!”

阿希则、亚哈济听他这样安排:隐然有赐土封侯的意思。而约押重伴君侧,更被引为腹心——可谓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群雄俱都大喜,同声高呼:“英明我主!圣明我王!……”

——****——

经过这场变故,大卫王执政更加谨慎殷勤,不敢再生丝毫懈怠——晨钟暮鼓,兢兢业业日处万机!历十年经理,以色列国本强固、府库丰足,各派民众尽享衣食温饱:家家无缺、户户有余。

而王所纳后宫妃嫔,也多有生育。其中贝丝芭再得一子,异常聪明乖巧!大卫与贝丝芭因之前一子,未足月便早早矢亡,所以养育此子格外小心——唯恐上天尚未原宥己罪,又降灾厄……万幸这第二个孩儿,平安健康长到了十岁。

此子恬淡温和、机警智慧、人见人爱。连拿单长老也爱惜其才难得,为其取名“耶底底亚”,又叫他:所罗门。

大卫未得所罗门以前,二王子押沙龙的外表才识,在众子当中鹤立鸡群!王曾有立其为储之念——现在上天赐下所罗门,有过之而无不及!反而令王为传位一事,大伤脑筋……

一日,以色列王抽空得闲,携刑部中书令比拿亚、元帅约押等旧将,与众子齐到城外山林狩猎。一行数十人:骏马健卒,驾鹰御犬,奔到旷野密林。

那押沙龙此时已年过十六,愈发显得英俊挺拔,颇有父风。但王室贵胄之后,难免骄恣张狂——座下脚力并非寻常战马,偏偏骑了一头猛狮,招摇过市。同行各人坐骑惮其兽王凶猛,都不敢靠得太近。他一人冲在最前:狮吼人喧,特别扎眼!

大卫见状,心底颇为不喜,转头对比拿亚说道:“中书大人赠予小儿的幼狮,养到现在……真够威风八面的!”

比拿亚知王不悦,赶紧答道:“二王子少年人性情,不足为怪。以后我王严加管教,令其收敛就是了……”

大卫叹道:“此儿已年满二八,禀性才情已定,再想雕琢,为时晚矣……”

约押却说道:“二王子英武果敢,胆略不凡——稍加调教,也必成将才!我王何言晚矣?”

大卫笑道:“本王也愿他如元帅所料:能成大器……”

众人到了旷野边上,放出猎犬入山,静待猎物被追出林来。不一时,果有一头母鹿、一只小鹿被恶狗赶出密林。

大卫有心欲试各子本领,对长子安嬾说道:“你可为父王射猎那头母鹿么?”

大王子答道:“孩儿勉力一试!”提缰纵马,追近猎物,双臂张弓,连发三箭,无一中的。

大卫叹道:“由此观之:虎父无犬子——多是虚妄谬赞!”

押沙龙闻言,叫道:“父王膝下,岂都是犬子?”双腿一夹狮腹,猛狮飞奔。母鹿看见天敌袭来,急忙护着小鹿逃命。(未完待续……)

一三九

押沙龙估摸已够羽箭射程,便即开弓满月——“嗖”一箭疾掠如电,力道十足,不偏不倚,正中鹿首!母鹿一声哀鸣,翻倒在地,四蹄不停抽搐乱踢。

押沙龙座下猛狮,嗜血性发——扑到近处,一口咬下,死死钳住鹿颈。母鹿渐渐无力挣扎,最终气绝……

约押笑道:“二王子百步穿杨!我王可知:末将所料不差了吧?”

大卫答道:“此子确是颇有勇力……”

所罗门看那小鹿失了母亲保护,被几只猎犬追得四处乱窜,心中不忍,说道:“父王!孩儿觉得那只小鹿甚是可怜……设想若是孩儿没了父母,就会和它一样,受尽欺凌!终日惶惶,被仇敌羞辱……恳请父王将这小鹿赐予孩儿,放它一条生路。”

大卫笑道:“我儿能将心比心,设身处地为一只野鹿着想!为人君者,就须得如此以民生为念!嗯……很好!那小鹿是你的了!”

所罗门大喜,催马就近小鹿,马鞭甩出,噼啪连响,驱散猎犬,叫道:“走开!走开……!”那小鹿竟具灵性:看到有人救命,也就不再乱跑。贴近他马前,紧随左右。所罗门跳下马来,轻轻抚摸鹿头。

押沙龙任由猛狮坐骑享用“野鹿大餐”——自行走到所罗门跟前,笑道:“弟弟可要看好了它!当心‘小蛮’饿了,一口吞了它!”

所罗门明知他是说笑,也不由得抱紧了小鹿。远远望着狮子在撕咬母鹿,野性勃发。心想:那头狮凶狠无比。哪里是什么“小蛮”?分明是“大蛮”、“老蛮”才对……

一场围猎直到天色微暗才结束——大卫此举。旨在察验众子骑术箭法。约押、比拿亚一班沙场老将体会王意,只是在一旁帮忙驱赶走兽,交由王子们下手。一天下来,押沙龙收获最丰!所罗门年幼,还不能力搏擒杀野狍獐免,王也不以为忤。

其余各子多多少少,均有所得。唯独长子安嬾也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大卫就十分不满了。问道:“本王沥血百战得天下!后宫长子却是骑射不精!还算是大卫家的子弟么?”

安嬾无言以对,低声道:“呃……父……父王……孩儿……”不晓得该怎样措辞掩饰,眼望约押,意示求助。

元帅领会,连忙圆场说道:“大王子近日,常和节度大人温习祖宗的遗传律法——专注修文,这马上技艺稍显生疏,也……情有可原。”

大卫听了元帅的分辨,脸色微微缓和,说道:“在马背上得天下。却不能在马背上治天下!你跟转运节度多学一些经国之道,那也是好的!”

安嬾唯唯诺诺。含糊答yīng

。比拿亚看天色渐暗,令人收回鹰犬,率队折返耶路撒冷。到了城门口,却见两名妓女拦在路中,连声叫唤:“婢女苦情,求我主明断!”

约押听到有人挡王驾诉冤,知dào

大卫必要亲察——忙吩咐手下:“把这二女带过来!看她们申诉何事。”

大卫见有妓女报冤,自忖:今日围猎,已知是押沙龙马上骑射功夫,最为娴熟!恰好遇到一桩疑案,正可考考我儿之中,是谁最具智慧才情……王宣道:“你二人有何难处,只管说明!本王自当秉公办理!”

一女说道:“启禀我王!我和这妇人同住一屋,她在房中的时候,我生了一个男孩。之后第三日,她也生了一名男婴。我二人同住,屋里再无别人!”

虽然以国空前富庶繁荣,卖色交yì

行当却仍旧盛行,各城各乡均有女子以此为生。况且,大卫五虎也曾得艺妓勒荷相助:在书珊,五人惊退上万非利士大军!所以国君对这些风月女子,心存更多的是包容、怜悯……并未禁止。

那女子续道:“夜间,这妇人睡着的时候,压死了自己的孩子。她半夜起来,趁我熟睡,把我的孩子抱在她怀里,将死孩子放在我怀里。天要亮的时候,我起来要给孩子吃奶,不料……孩子死了!及至天明,我细细察看,却不是我所生的孩儿!”

另一女子却叫道:“胡说!死孩子明明就是你的!”

两人顿时各执一辞、争论不休!比拿亚喝道:“住口!不得在王前放肆!”

二女听他声若惊雷,凶神恶煞一般,吓得不敢再喧哗,一人战战兢兢说道:“我二人争执不下,听闻王今日出城狩猎,特在此等候我王归来——国君英明多谋,民女听凭决断。”

大卫笑道:“你二人把孩子放在当中,我让众子来断此案!”

两人依言把死婴活婴并排置于道旁,众王子一听便知父王有考较之意,一齐围拢,细细观察。不过凡新生婴孩,眉眼尚未长开,五官均无明显差别——外貌相差不远。王子们也只是十多岁的少年,又怎能分得清楚?

过了片刻,安嬾说道:“启禀父王!单以五官长相,殊难分辨两名男婴。依孩儿之见,除掉襁褓,看他们身上可有胎痣记号,逐一盘问,生身母亲必然答得上来。”

押沙龙却道:“我看未必!那以死婴替换活婴之人,必在半夜已仔细察看孩子周身,倘若有什么特殊认记,肯定熟记在心!以此断案,恐不得法。”

大卫笑道:“押沙龙言之有理……”转脸见所罗门得了新鲜玩物,一直在与小鹿厮闹,对眼前一切不闻不问,仿佛与自己毫无关系。

王就问道:“我儿所罗门……会如何判断此案?”

所罗门头也不抬,答道:“这个容易之极!拿刀来,把活着的孩子一切两半,一人一份!最是公平,看她们还争什么……”

众人一听:这摆明了就是幼童稚语,做不得数的,均不以为意。谁料大卫却附和道:“对、对、对!拿刀来,一刀两半,每人各取一边,再也公平不过!”

君无戏言,王命不可违!当即就有侍卫抽刀出鞘,便要动手……那活孩子的生母,听王竟下了这样的判断,心里急痛,拦在中间,叫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求我王不要害他性命,把这孩子给那妇人便了……我不争了……我不争了!”(未完待续……)

一四0

大卫瞧她关切深情溢于颜色,声声疾呼痛彻心扉——而另一妓女却慢了半步,一下反应不及,立即跟在后面也忙忙叫道:“万万不可!求王收回成命!”。

王已心里有数,向所罗门问道:“如何?”

小王子点头道:“最先挡在前头的:是活婴的母亲——这伪装不来的!”

大卫笑道:“我儿断得不错!带上你的孩子,回家去吧!”

先前那女子破涕为笑,抱起活着的孩子,千恩万谢,欢天喜地的去了。那妄图换回活婴的妓女,正要悻悻离开。所罗门却道:“此人心地不纯,竟要谗构同室,酿一场人间惨剧,该罚!若不惩戒,难保不会有人效法之!”

大卫问道:“依我儿之见——怎样的惩罚,才算恰当?”

所罗门沉吟道:“在这路旁挖个坑,把孩子埋了。在坟上以半丈为径,画个圈。将她置于圆中,三天之内不得外出。再把她的过错写下,摆在脚前。叫合城百姓,尽都知其罪心。聊以示众!”

比拿亚拍手笑道:“小王子这画地为牢的新法,惩罚这等女子最为妥当,应该写进律例典章中!”

大卫也颇感愉悦——留下几名兵丁执法,自与余人进城。王边走边想:长子安嬾智勇俱不出众,说什么与节度大人温习遗传律法,因而荒废了弓马骑射……多半是扯谎敷衍本王!反倒是幼子所罗门:仁明通达。远远优于安嬾!

王看他一路进到宫中,都在与小鹿奔走玩耍,稚气未脱——虽然年纪最幼。但灵活机变、洞察世故。远胜诸位长兄。

大卫叫住他。问道:“我儿今日怎会有此办法,断那疑案?”

所罗门笑道:“换了父王也是用这法子,何必问我?今日围猎,那母鹿宁可丢了性命,也要周全幼子平安——禽兽尚且如此,何况人乎?”

大卫面带微笑,轻抚他头顶,意示嘉许。赞道:“我儿天资过人,非凡品!”

“我主这般盛赞,是在夸哪一位啊?”说话声中,亚比该、亚希暖、贝丝芭一齐来到殿上。

所罗门抢上施礼说道:“参见母亲大人,拜见两位娥娘!”

大卫早先几子中,本以亚比该所生的押沙龙最为出类拔萃!原来亚比该在诸多后宫佳丽中也最得宠爱。但母以子贵,如今所罗门后来居上——贝丝芭不仅撼动其正宫之位,小王子更有超越押沙龙之势,成为未来储君。因此她深悔十年前那个劳军之夜:让贝丝芭进宫,贴身侍奉大卫一事……而她与这位当年的逃城城主夫人。现在明摆着是面和心不和。

亚比该看那头新捕获的小鹿,一直粘在所罗门身旁。便故意问道:“想是侄儿生擒了这小玩意儿——我王才会如此不惜赞美之辞吧?”

童子却坦然答道:“回禀娥娘,这小鹿,是我在押沙龙哥哥箭下求来的。若不是父王恩准——恐怕眼下它早就小命不保了!”

大卫接道:“今日与众孩儿出城狩猎,押沙龙箭无虚发,斩获丰盛!元帅还说此子可成一代名将!”

亚比该见机不可失,趁势邀宠,说道:“既然我儿是可塑之材——恳请我主另颁赏赐,以示栽培之意。”

亚希暖、贝丝芭见她竟公开要赏,均是心中不快。然而大卫心情甚好,问道:“夫人想为押沙龙求什么,只管说来听听。凡本王所有的,尽可由你挑选!”

亚比该不慌不忙答道:“蒙约押元帅称赞我儿可成名将——为将者,必得熟知天时地理!还请我主赐其‘仙人指路图’……助其将来建功立业!”

大卫没想到她一开口,竟是要这件至宝,却又不好自食前言,沉吟道:“呃……这幅宝图是当年大祭司赠予本王——神妙无匹!押沙龙想要见识其中妙用,也无不可。但现下并无战事。借与其瞻仰三日,务必奉还!待以后有暇,本王再细细指点使用法门……”

亚比该千恩万谢接了“仙人指路图”——心下颇为得意,寻思:今天为我儿争来这件宝贝,日后要为他夺到王座……

大卫感到宫内妃嫔间,隐隐有了争宠夺储的苗头,怫然不悦,也深觉不妥。悻悻退入寝殿。众女也没话好说,各自散去。

亚希暖对于亚比该恃宠争图,最为不忿。私下询问了王的侍卫,得知今日畋猎——惟押沙龙、所罗门二子讨得君王欢心。回到自己宫内,越想越是气恼。恰好安嫩来给母亲问安,立时招来好一顿训斥。

大王子前脚刚迈过门槛,亚希暖便已喝道:“你这没用的废物,来此做甚?成天到晚,就知道吃喝胡混,什么也不会!现在都被别人骑到头上了,还有脸么?”

安嫩闻言,明白今日猎场上自己无所作为,已被母亲知悉——急忙俯伏说道:“母亲大人请息怒!须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孩儿虽不擅于骑射,但也有其他弟弟们不及之处……”

亚希暖冷笑道:“哦?你有何所长?他们又有何短?你要跟他们比喝酒吃肉么?还是要比寻花问柳的功夫?——现在连我父亲传下的‘仙人指路’宝图,都归了押沙龙,你有本事要回来么?”

安嫩跳起身来,怒道:“他们忒也欺人太甚!竟然这般折辱母亲大人,待孩儿去为母亲出气!”

他说完,就转身而去——其实他也没把握该怎样挽回颜面……总之先冠冕堂皇的离开再算,免得老娘的一腔怨火都宣泄在自己身上……

——****——

王率众子一日畋猎,各人材质已显而易见——次子押沙龙武技最佳,幼子所罗门之聪慧无人能及!长子安嬾,并无一技之长可比两位弟弟,已无望传承王位,还被生母痛责了一番——闷闷不乐,在耶路撒冷城内闲游。

`转过街角,迎面撞见一人。看他身形瘦小,形容猥琐,唇上两撇鼠须,两只贼眼骨碌碌东张西望。认得这是朝中的漕运使:施每拿。

`大王子问道:“漕运大人这是要去往何处公干?”

施每拿笑道:“奉我王之命,小人刚巡查了十二支派:各处江河湖泊的水情,昨日回到京师,明日就要详告我王。”(未完待续。。)

一四一

大卫因其引路,从水道攻取了耶路撒冷——见他水下功夫非同一般,特授他漕运使一职,掌管各地水文。不过此人生性狡狯,并非正人君子,常出入红粉风尘之地,为比拿亚、阿比塞等人所不齿,均不愿与之为伍。

王也知其不可大用,授他一官半职,聊表记他献城大功。施每拿素与安嬾交好,青春男子瞒过父王,与他常常出入风月场所,早就破了童身。尽管两人年岁差距不小,却相互引为狎友……

安嬾说道:“许久未见大人——咱二人寻个去处,小酌几杯,可好?”

施每拿答道:“大王子做东,小人岂有不去之理?”

两人相携来到一处酒馆。切了几斤牛肉,温了几壶美酒,互斟互敬。安嬾情绪不高,自顾连灌了几杯。

施每拿已瞧出他心里有事,问道:“大王子今日……有何不开心之事?”

安嬾叹道:“不瞒大人!今天白日,父王与我等众兄弟出城狩猎。小弟经久不习弓马,箭术不精,竟连一只野兔也没打到……甚是不讨父王欢心。”

施每拿笑道:“我王百战得天下,自然希望众子当中,也有如他一般的文武全材。骑马射箭这等小技,有何难哉?多与小人出猎几回,即可精通了!”

安嬾却又说道:“舞刀弄枪,我不如二弟押沙龙。智计机谋,我比不上幼弟所罗门……将来无望承继大统了!”

施每拿劝道:“大王子是我王的头生长子,按以国传统,长子名分尊贵荣耀——当年祖先雅各。不惜用欺诈手段。赚取那长子名分。好承受父亲的祝福!大王子可不能妄自菲薄!”他因献水路破城之计,该是大卫夺取耶路撒冷的首功之臣。然而只捞了个小小的漕运使——其余的犹大旧部都封帅拜将,连同为耶布斯降将的约拿达,也被超擢为禁军统领。施每拿屡念及此,总是忿忿不平,恰巧大卫长子与之臭味相投,他就抓住了安嬾不放,试图助他登上二世王位。自己也好随之高升。

安嬾苦笑道:“父王从不拘泥律法传统!否则……也不会纳了贝丝芭姨娘为妃子。仅凭我是长子,却一无所长,父王绝难传位于我……”

施每拿看他萎靡不振,挑唆道:“大王子何必忧心忡忡?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过了今晚,明日又是全新的一天!要不……小人夜里带大王子去风月坊……解解闷?”

安嬾知他所指,摇头随口说道:“这城里的卖肉女子,都是庸脂俗粉!我已毫无兴趣——如今耶路撒冷的第一美人:是押沙龙的妹妹塔曼儿!”

施每拿心念一动,暗想:他当真色胆包天!看上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如果我为他偿了夙愿。大王子必会以我为心腹。对我言听计从!待我再助他当了以色列一国之君,他更要赐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那时就算我废了这庸材国王,自己统管十二支派,也是易如反掌……

此人贪婪狡猾,心术不正。动了邪念,满脸堆笑道:“塔曼儿公主国色天香、倾城之貌……也难怪大王子挂念!我识得一奇人,必能为王子了却心愿!”

安嬾眼睛一亮,立时来了精神!心想:他可是比我见多识广,倘若更有奇人相助……搞不好真能夺回母亲家传的宝贝,摘掉羞辱!再戏耍一回塔曼儿,也让押沙龙家蒙一蒙羞——于是说道:“大人倘若帮我达成所愿——我就与大人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

但这话一出口,毕竟胆量未够,随即又气沮叹道:“不成……不成!这等兄妹苟合之事,父王必定不喜!狂怒之余,我这条小命……只怕难保!”

古今中外,母子兄妹、父女姐弟通奸,有悖纲常伦理的怪癖事,屡见不鲜!由此可知,人性之美善丑恶,并不分肤色人种、地域疆界……大卫的长子,与匪类称兄道弟,误入歧途,以致不能自拔、越陷越深——慨叹一代英主,也重蹈了神人山默尔的覆辙,在孩童教养方面,亦有可责之处。

施每拿笑道:“在下官看来,却是未必!我王满有怜悯仁慈,从不滥杀,何况自己的亲骨肉?大王子如果成就了美事——我王为了公主,也不会过分张扬!小人猜想事成之后,我王惑会悄悄把公主许给王子。当年先祖罗得登山避祸,也曾与自己的女儿同房,繁衍后代,以致今日才有了摩押一族。祖上既有先例,本朝为何不能借鉴?”

相传远古之时,以色列始祖亚伯拉罕,有位侄儿罗得:住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因那地居民罪孽极重!天上神灵差遣灭命的天使下界,毁灭罗得所在之城——因念其是个义人,并未同流合污,所以网开一面,令他逃到山上,躲避天降神火。罗得一家上山之后,烈火果然从天而降,将那地焚为砖窑!

安嫩听他引经据典,也觉颇有道理。一想:既能保得命在,又可餐秀色——到时再以丑事相胁,迫使押沙龙家以宝图交换:一箭双雕,值得一试……登时就被说动!笑道:“听大人一席话,小王豁然开朗!就请带路,引荐那位高人吧……”

施每拿可不会让大王子破费,主动付了酒钱,带领安嫩来到城东一僻静之处。这里行人稀少,夜间无光,更觉寂静荒凉。

安嫩远远望见前方一座木屋中,透出昏黄灯光,问道:“那奇人就住在这里?”

施每拿答道:“不错!这位高人脾气古怪,待小人先去通报。”他快步上前,轻叩木门。过了一会儿,回来说道:“布四先生请大王子进屋一叙。”

安嬾思量:布四先生……?这高人的名字倒是平平无奇……他随施每拿进到木屋,一股刺鼻药味满室皆闻。房中堆了许多瓶瓶罐罐。一人正在角落里,扇火熬药。

大王子忖度:这位先生原来是个民间草医?

施每拿上前说道:“布四先生请了!这位好朋友乃是当今大卫王的长子:安嫩大王子。今有一件棘手事——蒙在下引荐,烦请先生相助排疑解难!”(未完待续。。)

一四二

布四只盯着炉火,并不回头,说道:“大卫王名满天下,势力滔天!他的长子在以色列境内,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竟然会有棘手事相求于我。想来那事定然不很光彩,不可告人啊……”

这把嗓音,沙哑刺耳之极!震得耳鼓发痒,直欲抓狂乱叫,令人只想替他咳嗽清嗓——安嫩听他说话,感觉着实难受!

施每拿笑道:“在下与先生相识半年,深知先生手段高明——大王子这事……呃……确是难办!恳请先生赠予一些催情合欢的神药……”

布四听了,哈哈大笑,倏地站立,转过身来——这怪异笑声钻入耳中,安嫩只觉比哭还难听!再看他相貌,委实可怖:一头散乱长发,披在脑后,一张脸上全是横七竖八的疤痕!有几道伤口从额角划到嘴角,致使双眼右高左低、口鼻歪斜,都不在原位!

屋内光线黯淡,显得这张脸更加的丑陋阴森!安嫩不敢多瞧,眼光转向别处。布四笑道:“原来大王子也是性情中人!敢想敢为,不似乃父那般的道貌岸然、虚伪做作!我喜欢这样的爽直汉子!”

大卫与贝丝芭之前偷情有孕一事,民间已多有风传——以色列王虽有此过犯,但勤理朝政、治国英明。百姓都得享其立法施策之福,即使王与新妃此前曾有名不正、言不顺的苟且,民众大多都不以为意。

施每拿陪笑道:“大王子英雄豪迈、礼贤下士——与一班好友都是平辈兄弟相称:大得人心!日后继承尊位,必不会忘了先生的好处!”

布四说道:“我炼制的药物,神奇无匹!大王子试过之后。必有如堕仙境之感!欲死欲仙之妙——大王子当然忘不了啊!”

安嫩感觉这房中到处透着难言的诡异。觉得这布四并非善类——只想快点离开。干笑几声,说道:“小王今日甚感疲累,又多喝了几杯,现在头晕目眩,只求回府躺卧休息。叨扰先生了,莫怪……莫怪!”

布四赶忙接道:“大王子请先留步!在下还有秘制的清茶在此,正可醒酒解乏。两位都不妨一试。”

施每拿连声应道:“妙极……妙极!先生的独家之秘必定非同一般——待下官与大王子一同品评。”

他不由分说,拉着安嫩坐下。布四拿出两只茶杯并排放在桌上。手里不知从哪里端出了一只精致茶壶。他隔空三、四尺稳稳斟满一杯,口里不停念叨:“小人这茶泡制不易,若非贵客造访,必是要藏私的……”

安嫩看他只顾说话,清茶已冒出了杯沿,仍不换杯。忍不住好意提醒:“先生……这杯满……满……”

他的善意提醒不得不临时改口:“嗯……先生神技,小王佩服!”原来那倒满的茶水高出杯口两寸后,被一股外力牵引,缓缓弯入了另一只茶杯。

施每拿笑道:“布四先生身怀绝技——下官早就领教过了。”他先拿起一杯,轻轻呷了一口。闭目摇头赞道:“好香!好茶!”

安嫩见这人面貌虽丑,但确是有独到之处。心底琢磨:得他相助。或许真能替母亲出气了……将来说不定还可以继承王位。想到此节,立即也笑道:“先生身手不凡,这茶也必是超凡脱俗的!”

说完,也稍稍尝了一点。只觉入口清醒,无限回甘。正要称赞,却见角落里的火焰中,现出塔曼儿的绝世容颜,禁不住春心涌荡,吃吃说道:“先生制茶的技艺这般精湛,想来那秘药也是非同凡响!助小王玉成了美事,此生不忘先生之恩!”

施每拿也附和道:“先生若肯出山辅佐大王子,不枉了这满腹的才学!一身的本领,也不致埋没在这荒郊茅屋下!”

布四放下茶壶,幽幽答道:“说这些……还言之尚早!待大王子心愿满足之后,慢慢再议……”边说边从药箱里拎出一个小小的瓦器,交与安嫩。嘱咐道:“我这秘制配方,药效猛烈!只需要在饮食中置入少许即可——倘若过量,非但不能曲尽其妙,反有伤身之虞!切记……切记!”

大王子见他从始至终:扇火、倒茶、取药都只用左手,细瞧他右边衣袖,空空荡荡,竟是没了右手!安嫩虽有了招募之心,然而这样一个奇丑的独臂怪人,终究不明来路——摸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说道:“多谢先生赐药,小小薄金,权作见面礼。事成之后,定有重谢!告辞了!”

布四也不挽留,由二人做别而去——他嘴角微微泛起一丝浅笑,扯得那张满是疮疤的脸,愈发狰狞……

安嫩快步奔回耶路撒冷城中,人烟稠密之处。远离了那座冷气森森的“鬼屋“——方才觉得阳气旺盛,心下稍定,问道:“大人怎会识得这位布四先生?”

施每拿知他疑惑,答道:“大王子可不能以貌取人!布四先生尽管外表不讨喜,却身负真才实学!大王子欲要在众兄弟中脱颖而出,承继王位——须得这样的高人辅佐,才较有胜算……”

安嫩说道:“嗯……刚才他显了一手隔空移物的奇术——除了会熬制春药这两件,还有什么本事?”

施每拿笑道:“两年前,小人奉王命前往革尼撒勒湖,视察水情。不料正当盛暑,在湖边灌木丛中,竟遇到了成群毒蛇!几个兄弟不慎被蛇咬噬,中毒不轻!眼看蛇群汹涌,情势危急!忽然西首有人燃起清烟——烟气随风飘来。毒蛇似乎受这清烟指引,纷纷趋之若鹜!霎时间都向西边退去!”

安嫩说道:“猜想那股清烟……就是那布四放的了?”

施每拿嘿嘿一笑,说道:“大王子料得不错!群蛇散去,一个独臂豪客就疾奔而至——他手法利索:三两下就帮那几位中毒的兄弟,祛净了毒液,缠裹好了伤口!”

安嫩沉吟道:“嗯……听大人这般说来——这布四倒也算得上多才……确是人不可貌相!”(未完待续。。)

一四三

施每拿低声道:“大王子没看出来,他一脸的刀疤,是出自人手么?小人料他必然背负血海深仇!我们若是能帮他料理了仇家,助他血恨!布四定会知恩图报,效忠于大王子!”

“呃……如果他赠予我这秘药,果真灵验!替我摘了家母之辱——小王必然将其招至麾下!”安嫩念念不忘要为生母,及自己出口恶气。

“大人可有什么法子:把这神药放进公主的饮食?”心愿未遂之前,他绝对心无旁鹜!

施每拿捋了捋唇上鼠须,答道:“明日我要面见君王,回禀国内各处江河水文——待公事一了,我只需如此如此说……王就会让公主前往大王子府上,绝不会起疑!”

安嫩喜道:“这事就全赖大人了!”

两人各自回府。次日清早,施每拿穿戴整齐,进宫朝见以色列王。大卫闻知漕运使归来,连忙召见。

自古圣贤明君,都切念民情,关怀百姓疾苦。因此格外重视各地雨雪丰歉、旱涝收成,收到这样的奏折,总会置于床头案前,以便时时查阅。

大卫看了施每拿的水文记录,笑道:“这几年,十二支派并无重大灾荒!约旦河、革尼撒勒湖偶有大水漫溢,也不过三、五天——以色列的神赐下春雨秋雨,四季合宜,令田里有土产,民众乐耕安居……”

施每拿答道:“上天眷顾,诚然是实。但我王在各支派间调度米粟,以有余补不足的新规——使各城均平。某处偶遇灾年。也可平稳度日!这十多年来。国民盛赞我王圣明……臣巡行各处,听百姓茶余饭后闲谈,绝无一丝怨上之心!”

大卫执政期间,常差派得力的亲信之人,下到十二支派暗访实地情形,收到的反馈多与施每拿所言相符——王明知他有阿谀谄媚之嫌,也不自禁的有些得意……大卫坐回椅中,舒服慵懒的问道:“本王听说安嫩与你私交甚厚。你觉得此子材器如何?”

施每拿心想:王有此问,真是天助我也!当即答道:“大王子虽然文武在我王众子中,皆不拔尖,但人品端正、不拘小节,与朝中众臣相处融洽。与微臣过从尤为密切——昨日,下官刚回到耶路撒冷,就到了他府上,才知大王子贵体欠安……”

大卫说道:“昨日本王与众子齐到城外狩猎——安嫩骑射生疏,一无所获……原来是染疾在身!唉……王室子弟,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经不得风浪啊!”

王连连嗟叹。又问道:“眼下他病势可见好转?”

施每拿答道:“昨夜我看大王子:双颊深陷、口唇干裂、面色惨白。忙劝其就医问药——他却说这病不碍事,只需几张塔曼儿公主亲手烹饪的‘红豆菲饼’下肚。明天便可生龙活虎!”

大卫笑道:“此子难堪大任,只知贪酒好食!病成这样,还不忘珍馐美味!也罢,就让公主烘好几张饼,送到他府上。”

施每拿忙道:“大王子千咛万嘱:那菲饼如果在公主府上做好了,再送过去——比起刚出炉的口味,其中分别天差地远!所以恳请王准许:公主到王子府中现做……”

大卫虽有耳闻长子的不肖,但也没曾想他竟包藏了不可告人的祸心,说道:“这小子果然不成器!为满足口腹之欲,怎有那许多心计?就让公主去走一遭吧……”

施每拿欢天喜地,谢恩出宫,悄悄返报安嫩。大卫自令老臣内侍传谕塔曼儿,前往长兄府上煮食探病……

——****——

押沙龙亲妹塔曼儿,系大卫与亚比该所生——父母都是人中龙凤!这对兄妹长相之俊美,在以色列全地首屈一指!公主不但外貌可人,兼且心灵手巧,针线女工、烹制佳肴,无一不精!这般难得的王室之后,名门虎女,自然引来不少好逑的君子——四周亚玛力、非利士、摩押等附庸小国的达官显贵,献礼求亲的络绎不绝!然而塔曼儿公主放出狠话:若是自觉文采武略,及得上我父王十分之一的,或可见上一面……

此时大卫王治下的以国,人口疆界、钱粮兵马,远超周边列国何止十倍?贪望公主的小王爷们,自忖远远不及以色列王的万一,都不得不消了那非分之想……

因此塔曼儿虽已年近十五,仍待字闺中。这日公主接到父王口谕,要到长兄安嫩府上,为其烘烤“红豆菲饼”——塔曼儿清高脱俗,当然不喜这位哥哥的为人,但不便违拗王命。备好车辇,直如绵羊径入虎狼窝……

公主跟随王子府上仆人,穿厅过院,来到安嫩的寝室。那仆役说道:“大王子就在此间安歇,里面炉火、器具皆已备齐,请公主入内烘饼。”

塔曼儿进到屋中,果见盆碟杯碗都摆在一张大桌上,房角的炭火已经颇旺,专侯她下厨。安嫩躺在床上装病,隔着帐子说道:“妹妹……你可来了!”

塔曼儿答道:“倘若不是父王令我前来——我才不会来呢!”

安嫩问道:“妹妹这么……厌恶我么?”

公主说道:“大哥乃是父王长子,本有望将来继承王位——然而你这人不学无术、四处闲游!昨日城外畋猎:我哥哥押沙龙胯狮逐兽、箭无虚发,多有斩获!你打到了什么?如果父王众子都似你这般:文学武力都不及父亲的十成里的一成,以后……如何能够保住大卫家的江山?”

安嫩心想:原来她总是把我和押沙龙做比较……哼!就算押沙龙再好,他也是你的亲哥哥!你又不能嫁了给他……等到巫山云雨之后,看你还有脸挑三拣四?

原先他只是想把妹妹戏弄一番,但听了公主这话,再加上布四的清茶里也做了手脚——这时安嫩决心已定,再无顾忌!

他故意说道:“妹妹既然这般看不上哥哥,就请回去便了!留我一人在这里,自生自灭……”

塔曼儿却说道:“我来都来了,还白跑一趟不成?烘好几张饼,留下给你——才不负了父王美意!”她边说边就随手就抟起面来。(未完待续。。)

一四四

安嫩透过帐子凝望公主,只见她细眉深目、粉颈纤腰,一头瀑布般的金发披于双肩,十根葱指比面还白!大王子直瞧得魂不守舍,暗忖:这等美人幸好只是异母的妹妹,倘若是亲妹岂不可惜了?——其实此刻安嫩被药力催化的豺狼禽兽心,就算是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也要下手残害的……

一柱香工夫,公主已抟好了饼,洒上香料、配菜,盛好置于炉火上蒸烤。安嫩笑道:“妹妹辛苦了——抟面如此费劲,何不叫下人来帮忙?一个人包办了这许多活,必然累了!”

塔曼儿答道:“你巴巴儿的叫我来,要吃现做的‘菲饼’——我岂能让人代劳?这揉面的手法可有讲究,换了别人抟这面,你又要嫌口味不纯!干脆我一人都做好了,让你称心如意,免得你又要嫌这嫌那,总不消停!”

安嫩心底嘀咕:等会儿吃了你这花朵般的美人,才是叫我称心如意啊……他急忙陪笑道:“妹妹说得是!有劳妹妹贵手——快坐下歇歇,喝口水……”

公主忙了半天,确是有些疲乏。感到口渴——看那桌上摆了水壶,全没提防他有害人之心,倒了一杯便喝了。

安嫩心中狂喜,趴在床上看她有何反应。须臾间,塔曼儿只觉浑身气血奔涌、口干舌燥。她吃了一惊,暗忖:突然间我怎会变得情欲沸腾……?

布四的催情药粉效力猛烈,而安嫩惟恐药力不足,让塔曼儿走脱了。就又多放了一成——这口“清水”下肚。公主登时无法自控。

安嫩看她星眸顾盼留连。搔首弄姿的醉人体态,早就不想忍耐了——掀开帐帘,跃出床来。将公主横抱放在桌上,火急火燎的宽衣解带……

——****——

押沙龙前一日,在父王及众兄弟面前大显身手——第二天又耐不住技痒,带上几名亲信精兵,驾狮出城射猎。

到了旧日猎场,放出鹰犬。故技重施——要把獐免野鹿赶出林来,好逐一围猎。可几条猎犬来回穿梭了一顿饭工夫,也不见一只走兽的踪影。

押沙龙不禁浮躁,说道:“昨日只不过捕猎了十多只野兔、母鹿……这些畜牲今天都藏哪去了?”

一名兵丁答道:“想必那些畜牲怕了王子的神射天威,远远闻到‘小蛮’气味,就躲到林子深处去了!”

押沙龙的座驾是一头成年雌狮,体型修长健硕!尖牙利爪,煞是威猛!却被叫作“小蛮”——显然是对家宠的昵称!

二王子笑道:“那咱们就进林子里搜上一搜!”一言甫毕,催动猛狮前行。然而“小蛮”刚奔到密林边,便低头徘徊不前。口中吼声连连。

押沙龙微觉诧异:胯下兽王往常纵入山林,从不迟疑——这次却似有畏惧。他正想呼斥。催狮入林。“小蛮”忽然嘶吼一声,向后退了四、五步,前爪一软,跪在地上。押沙龙跳下狮背,正欲察看究竟。

几名亲兵已惊恐叫道:“蛇!蛇!好多蛇!二王子,快走!”这几人的战马都在连打喷鼻,几欲不顾主人指令,拔腿就要逃跑。

押沙龙抬眼观看,只见遍地不知从何处冒出许多毒蛇,四面八方、成群结队,涌出树林。阳光折射之下,细滑柔腻的蛇皮,泛出五彩斑澜的道道光环,令人观之,不寒而栗——众人都清楚:蛇皮越是色彩艳丽,毒性越是猛烈!蛇群转瞬逼近,各人均闻到一股腥臭,中人欲呕!放入林中的几只猎犬,都有去无回,想来已葬身于群蛇毒牙之下!

亲兵叫道:“二王子,快快上马!再不走,可来不及了!”

押沙龙却舍不得丢下爱狮,让它毒发毙命于荒野。拔出腰刀,连斫身周数条毒蛇——蛇队遭到攻击,立即改变流向,朝他袭来。

随来亲兵心胆俱裂,见王子已陷入蛇阵。就算己方这几人逃得性命——但保护王储不力,回城也难免一死!

正在仓惶不知所撒之际,林中有人燃起烟火,一道清啸划空传来——这声音似笛非笛,似箫非箫,若断若续,若隐若现。那火焰升起的清烟,夹着一股药味随风飘来。群蛇被啸声、气味所吸引,缓缓游回林中,不再围攻押沙龙。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奇观,一时看得目瞪口呆。隔了一阵,那啸声倏止,一人从林里缓缓而出——押沙龙看他身材修长,迈步沉稳、气度不凡。不过脸上罩了面具,只露出口鼻,看不到长相。衣衫朴素,背上还负了几个布袋,右边衣袖紧紧扎在腰带上,却是个断臂的残疾!

这人径从蛇群中走来,身周毒蛇都离他四、五尺远!不敢靠近。想必此人身上藏了驱赶毒虫的药物。

面具怪人直到押沙龙跟前,施礼说道:“山野村夫布四,参见二王子!”

押沙龙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些蛇都是你的么?”

布四答道:“待小人先为二王子的爱狮疗伤,再叙别情。”他伸手摸了摸“小蛮”头顶,慢慢蹲下,在它的一只前腿根部牢牢系上一根细绳,减缓血液运行。以防蛇毒迅速蔓延扩散。从布袋里掏出一把薄如树叶的锋利小刀,划开伤口挤出黑血。

“小蛮”从小就被驯养长大,已是较通人性,知道这是给自己排毒,并不乱叫乱动,乖乖听凭他处置。

押沙龙见他手法娴熟——片刻间,爱狮伤口中挤出的毒血,已由黑转红。布四吁了口气,敷上止血疑肤的疮药,再缠好干净绒布,说道:“幸好小王爷的爱狮,中的不是诸如‘血凝赤虺’之类的蛇毒,否则就算神仙下凡,也难治了!”

一名亲兵说道:“如果二王子的‘小蛮’中毒不治,只怕要拿你来偿命!”

布四笑道:“是、是!小人惊扰了各位官爷,罪该万死!”他嘴上虽说“罪该万死”——语气却是坚定倨傲,没有一丝献媚讨好。

押沙龙问道:“适才那许多蛇中,没有先生所说的‘血凝赤虺’么?”

布四答道:“‘血凝赤虺’来去如电,剧毒无比!可不能和普通毒蛇一起放牧。”(未完待续。。)

一四五

押沙龙看到爱狮无恙,心情极佳,又问道:“那赤虺大概是个什么模样?还请先生告知,如果以后碰到,小王先退避三舍!”

布四说道:“它遍体通红,没有一丝杂色。故名‘赤虺’!长的约有四、五尺,短的只有二、三尺。”

押沙龙叹道:“先生能够牧蛇驱蛇,如同以色列民牧羊一般。这等本事,小王从所未闻!只不过……先生这般随意牧养,难免会误伤百姓……”

布四连忙解释:“小人特意选了这块荒凉僻静的野外,人迹罕至之处,试试新研制的蛇药——不想还是惊了王驾,虽是大不敬之罪,也可说与二王子有缘……”

押沙龙笑道:“不错!先生所言有理!毕竟有惊无险,还让小王结识了先生这样的异人奇才!还未请教先生是如何识得小王?”

布四呵呵一笑,答道:“这耶路撒冷城中,除了以色列王的二公子,还有谁是以猛狮为脚力?况且二王子气宇轩昂、英姿勃发!一股帝王之气,这有何难猜?即使我王众子当中,也找不出第二个有小王爷这般的人材!”

押沙龙被他赞得如堕云中,轻飘飘的不知所以然了,心想:连这深村匹夫也知我名!以国十二支派更有谁人不识君?

他得意洋洋,问道:“先生身负绝学,见地不凡——敢问我等兄弟诸人内,谁更讨父王喜欢?”众兵丁本以为布四之前不吝溢美之辞,定会满足小王爷的虚荣。

岂料布四迟疑道:“呃……这个……小王爷是想问我王会立谁为储君么?以色列国惯以长子为重为先!所以大王子安嫩应是首选——如果不是……他做了有违纲常伦理的丑事,恐怕这王位也轮不到二王子!”

押沙龙问道:“什么丑事?大哥做了何事?你又是如何得知?”

布四缓缓说道:“小王爷自己亲哥哥的心事……也猜不到么?那……回去问问你妹子。就知道了。”

押沙龙奇道:“这又和我妹妹有什么关联?”

布四递给他一个支铁笛。说道:“小王爷先回去看了妹子再说吧……你我今日偶遇。也算是有缘人。若是以后再欲聚首,坐而论道,便到此处,吹响笛子。”

他也不等押沙龙回话,转身追上群蛇,与千百毒蛇隐没入林中……剩下几名亲随与二王子怔怔呆在原地,只觉适才一番经历,恍如梦中!

押沙龙看这手中铁笛。也就一尺来长,通身乌黑,颇有些分量。他随手塞入怀中。与一名亲兵同乘一骑,牵着“小蛮”,慢慢回到耶路撒冷城。他一路自忖:这布四说什么安嫩倘若没做了丑事,以色列的王位才会传给我……哼!父王向来知人——大哥无论文采勇武均不如我,怎可能把这治国重任托付与他?纵使他言行举止,中规中矩、无可责之处。然而材质平平,怎当得起一国之君?还叫我去问问妹子……

一想到安嫩平素轻佻浮薄,常出入风月场。押沙龙心头猛然间突突乱跳。暗忖:布四要我去问妹妹,难不成安嫩……

不敢再多想。回到府上,把爱狮锁进铁笼,急忙来寻塔曼儿。快步来到妹妹卧房,只见四处静悄悄的,没看到一个侍仆。押沙龙心想:妹妹不在屋里……?

他轻轻一推房门,里面竟没上闩——门板应手而开。却见塔曼儿呆呆坐在桌旁,衣衫不整、两眼无神……亲哥哥进到房中,她也熟视无睹。

押沙龙靠近她身畔,柔声说道:“妹妹!是我……”

塔曼儿呆滞的目光转到他脸上,隔了半晌,忽然扑到他身上,哇哇大哭起来!押沙龙被她这般突如其来的巨大反差,弄得有点手足无措,轻拍她背脊,问道:“妹子,别哭!有谁欺负你了?只管说出来,哥哥给你做主!”

听兄长如此安慰,公主哭得更凶了!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押沙龙不禁奇怪:妹妹自幼集万般宠爱于一身,深得父母欢心!从小在蜜罐里泡大,哪会有什么伤心事?今天却哭得肝肠寸断,必是遇到了伤心欲绝之事!他忽地忆起布四的提醒,急忙问道:“妹妹今天可见过了大哥安嫩?”

塔曼儿全身一颤,似被毒针蛰中,哆哆嗦嗦说道:“哥哥……哥哥知道了?他……他把这……丑事都……都抖出去了?”

押沙龙听她这番言语,再看她神情凄然,已料到了七、八分,怒道:“安嫩简直禽兽不如!连自己的妹妹也不放过!待我告知父王,要严惩于他!”

塔曼儿却说道:“哥哥……哥哥万万不可!这事如果父王知道了,必要大发雷霆!惩治安嫩,到时弄得满城风雨!妹妹以后也不用做人了,只有……只有一死了之!”

押沙龙一想也对,轻声答道:“妹妹说得是!我不跟父王提及就是了。不过……这口恶气却咽不下啊!”

塔曼儿问道:“安嫩这事做得隐秘——当时并无旁人在场,哥哥……你是如何知晓?”

被她一言点醒,押沙龙转念想道:做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得特别隐秘!那布四却是怎生通晓内情?莫非……

他立即答道:“妹妹请在此少歇,待哥哥去擒拿罪魁祸首,为你伸冤雪恨!”

公主还没明白他意之所指,押沙龙已飞奔出房,到马厩抢了一匹快马,出城疾驰到猎场。他举目四望,惟见一片荒野平原,远处一座山林郁郁葱葱——视野之内,不见一个活物!来到今晨遇险之处,几条被他斩成两段的毒蛇僵在地上。押沙龙摸出那根铁笛,使命吹响,也不顾是否会招来蛇群。

旷野寂静,这笛声送出,回声不断,满山皆闻。不一时,布四便飘然而至。押沙龙不由分说,“唰”一声,腰刀出鞘架在他项上,森然问道:“你这厮究是何人?怎知我亲妹被安嫩奸污?你也是同谋不成?”

布四戴着面具,看不到脸色变化,只是冷冷答道:“二王子不问前因后果,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动刀杀人么?”(未完待续。。)

一四六

押沙龙一愣,被他迎头抢白,一时答不上话——布四突然脑袋一偏,左肩一抬,弹开弯刀,右边衣袖一挥,就卷住了刀身。顺势甩出,押沙龙竟拿捏不住,弯刀脱手,直飞出两、三丈开外,斜斜插入土中。

二王子看他露了这手功夫,已知自己不是敌手,下马说道:“原来先生不但精通御蛇之术,还有这等拳脚身手!怪不得如此镇定从容、有恃无恐。小王走眼了!”

布四笑道:“二王子还没知晓实情,怎会乱杀人?只不过刀架在脖子上,好像逼供一般,小人虽然粗鄙,也还有些骨气……”

他虽说得轻松,但声音铿锵刺耳之极,押沙龙也笑不出来,直接问道:“据先生今早所言,已预知安嫩……那个……与我妹子之事,敢问先生是从何而知?”

布四叹道:“大王子果真做了乱伦恶事?”

押沙龙缓缓点点头。布四说道:“其实小人也是猜测,不想竟成事实!朝中有位漕运使:施每拿,二王子应该知道。”

押沙龙答道:“认识!此人与安嫩素来交好。”

布四续道:“不错!他前日夜里到我住处,要购办一些催情合欢的猛药!我问他:要来何用?起初,他遮遮掩掩……小人恼了!就说:如果你是用来为非作歹,我可不卖!”

押沙龙赞道:“先生这话说得是!不过……小王有一疑问……”

布四知他疑惑,说道:“二王子是想问:那施每拿如何识得在下?”

押沙龙点头道:“正是!”

布四续道:“数年前,施每拿曾到革尼撒勒湖。视察水文。那里正值盛夏。蛇虫常出没草丛。他的手下有人中了蛇毒。偏巧我游历经过。顺手救了他们。漕运使赞我手段高明,可到国都谋个一官半职。小人虽不愿为官,但也想到耶路撒冷瞻仰王威天颜,就与他结伴,到了此处。”

押沙龙听不出什么破绽,轻轻说道:“原来如此……”

布四又叹一口气,说道:“惭愧!与那施每拿相处日久,小人发现他行止不端!就与他渐渐疏远。谁知这回他又恬颜来寻春药。我可不想轻易予他!漕运使见我回绝,立时暴跳如雷!只说:大王子要的东西,你敢不卖么?活得不耐烦了?——小人虽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但也不愿与官家做对,只得给了他一些……后来细细思想:大王子要用这些春药对付何等样的女人?他贵为国君长子,民间女子攀龙附凤还来不及,怎用得着这些东西?”

押沙龙已然心里雪亮!问道:“先生就猜到了:他买来春药皆因对我亲妹心怀不轨?”

布四答道:“我想他堂堂以国长公子——即使未能够只手遮天,但要随心所欲,也不为过!这耶路撒冷城中的女子,除了正宫亚比该娘娘。公主塔曼儿……再也找不出第三个女人,逼到他不得不下药迷奸……”

押沙龙已是怒不可遏、目眦欲裂。忿忿说道:“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枉自为人!”

布四故意问道:“到底是二王子的妹妹还是……呃……被大王子……”

押沙龙瞪了他一眼,心想:幸亏你口下积德,未曾辱我生母……但也勃然怒道:“事已至此,我恨不得把那畜牲碎尸万段!”

布四却冷冷说道:“当今以色列王仁义宽厚!即使安嫩行淫乱伦——王虽震怒,也不见得会取他性命!倘若二王子随意行凶,残杀乃兄,恐不得赦免!”

押沙龙受他一激,傲然道:“先生不必言语相激!此贼辱我家门太甚,小王誓杀安嫩,绝不姑息!”

布四趁势说道:“二王子嫉恶如仇、不徇私情,小人佩服!这件惨剧与小人也脱不了干系!若是用得着在下,请二王子明言!”

押沙龙见识过他驱蛇牧蛇的本事,也知他身手了得,问道:“先生可有良策,令安嫩毫无提防,到我府上?”

布四反问道:“二王子在锡安城可有宅院?”

“小王在锡安确是有座大院——先生要来何用?”押沙龙颇为不解。

布四说道:“二王子要跟我王如此如此说……邀请安嫩与王之众子一同前来,他必然不便峻拒赴宴!那时院内伏下数十精兵——叫他插翅也难逃!”

押沙龙喜道:“先生此议甚妙!待我去禀明父王!”

布四看他上马回城,仰天叹道:“苦等了十年!终有机会要把大卫家搅得鸡犬不宁!还望各位兄弟在天英灵庇佑,让小弟得以复仇雪耻!”

——****——

昨日城外,所罗门轻描淡写,就决了一桩换婴疑案。大卫深觉此儿在众子当中,明显出类拔萃、鹤立鸡群!有意栽培,特召来盐铁转运节度:亚比亚瑟。

王把前一日所罗门的表现,略略备述——亚比亚瑟听了,问道:“我王有意要立小王子为储君么?”

大卫答道:“如今以色列国土广袤,人口众多!若非明哲贤君,岂能继我守成大业?节度大人家学渊博,稍加点拨此子,定成大器!”

亚比亚瑟笑道:“小王子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能断案决讼,确是可造之材!”

君臣正在商谈,内侍来报:“启禀我王!二王子求见……”

“宣他进来!”大卫对转运节度说道:“次子押沙龙尚武好勇!冲锋陷阵倒是把好手,若论到治国平天下,就凸显出寡智少谋了……”

亚比亚瑟却说道:“治天下贵在得人心!倘若二王子顺应民意,即便稍稍粗陋,倘有贤士辅佐,仍可稳坐王位。”

大卫点头道:“本王正是要节度大人:教诲幼子如何知人识人,如何御人驶人——使天下豪杰高士尽为其所用!岂不闻罗其英雄,敌国则穷?”

亚比亚瑟笑道:“论到用人之道,还有谁更胜我王……?”

两人相视一笑。押沙龙已来到近前,他施礼说道:“参见父王!孩儿现有一事,烦请父王恩准!”

大卫问道:“我儿有何事……需要本王首肯?”

押沙龙答道:“昨日畋猎。孩儿斩获颇丰!野鹿獐兔足有七、八只。今晨孩儿故地重游,又得了许多新鲜野味!想请父王下道口谕:让众兄弟齐到我府上,共享饕餮盛宴!”(未完待续。。)

一四七

大卫怎会料到这其中暗藏了极重的杀机?说道:“嗯……我儿与众兄弟相亲相爱,自己辛劳所得,甘愿与他人分享!甚好……甚好!我儿诚意相邀,此情难却。”

以色列王随即唤来老臣内侍,吩咐道:“传我口谕:二王子今晚在其府上设宴,与本王众子欢聚,你去告知各位王子!务必出席,不可拂了我儿美意!”

押沙龙补充道:“筵席备在锡安城!”

大卫说道:“嗯……在锡安也好!那里都是本朝官员居住——免得你们酒酣耳热,闹将起来——百姓难保没有怨言。你幼弟所罗门尚未成年,就别去了罢……”

押沙龙笑道:“幼弟一小小童子,不会喝酒!去了只会觉得无趣!不去最好!”只要安嫩到场,谁人缺席都不打紧。

安嫩靠布四的催情春药,行了乱伦恶事——药力散尽,塔曼儿公主清醒过来,伤心欲绝,夺门而出。安嫩也不强留,心满意足躺在床上回味……寻思:亚比该娥娘辱我生母,我坏了她女儿的贞洁,看谁更狠……?

施每拿看到公主凄凄惨惨闯出院来,已知安嫩得手。不便立即登门,待到傍晚,才进他房中,笑道:“大王子这下称心如意了?”

安嫩不屑答道:“其实也都差不多!没什么不一样——相比之下,风月场上的女子反而更有情趣……”

施每拿说道:“这世上人心皆是如此——得不到的,总在想它千般的好!一旦握在手中,朝夕相对。便觉得萧索淡然……”

“大人所言极当——你说妹妹会不会把这事。告知父王?”安嫩还是有些后怕。

还未等施每拿回答。一名仆人在门外说道:“启禀大王子!君王传来口谕:今晚王之众子,齐到锡安城二王子的大宅,共享盛宴!”

安嫩一颗心顿时悬起,怔怔答道:“知……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仆人应声自去。施每拿知他所虑,笑道:“大王子尽管放心!依我看,二王子昨日畋猎时,大展精妙骑射,颇有斩获。因此今晚便摆上丰盛野味。宴请众兄弟。一来为联络手足情谊,二来……也是要炫耀:他的武技、声势凌驾众王子之上!好绝了余人争储之心!”

安嫩缓缓说道:“嗯……大人的剖析,甚合情理!但这事接踵而来,小王未免忐忑惴惴——为防不测,大人可否与我一同赴席?”

施每拿忖度:你做了亏心事——连自己兄弟都不敢见了!口里却答道:“想到那许多的美酒山珍,下官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蠢蠢欲动了!”

安嫩见他愿意同往,立时放心了大半。两人乘上骏马,不紧不慢出城——锡安离耶路撒冷不过四、五里路,谈笑间就到了押沙龙的宅院。安嫩一看其余兄弟都已聚齐,大院内灯火通明。酒香四溢——心底渐宽。暗忖:就算他知道亲妹被被我破了身,也不会在众人面前把我怎的……

押沙龙见他与施每拿同来。立即迎上说道:“大哥与漕运使到了!请快快入席,兄弟们都已落座了。”

安嫩看他盛情款款,瞧不出一丝异状。先前的警惕戒备登时全消,欣然下马,笑道:“二弟昨日神射其技,令愚兄自叹不如!今夜又设了偌大一场筵席——愚兄更觉是无功受禄,惭愧……惭愧!”

押沙龙却道:“大哥说哪里话?那些野味如果不即时享用,放上几天就食之无味了!我一个人吃,哪年才吃得完?”

两兄弟哈哈大笑,携手入席。施每拿挨着安嫩坐下,不离左右。押沙龙并不介意,叫手下仆役端上酒坛,摆好菜肴。饭点已到,阵阵肉香撩动饥肠,众王子一齐举杯致敬押沙龙,谢过二哥,便甩开膀子大嚼!

施每拿见他们兄弟互敬互斟,并没丝毫的隔阂嫌隙。心中仅存的一点谨慎提防,也抛到了九宵云外——抓起一根鹿腿,张口便啃。

安嫩连灌了几碗黄汤——几块兔肉下肚,不禁有些醺醺然,单手搭在押沙龙肩上,说道:“二……二弟这次……盛宴款待,愚兄……甚……甚觉畅快!来而不往,非礼也!过两日,再到……到我府上相聚,愚兄也做一回东道。”

押沙龙笑道:“自家兄弟,大哥何必这般客气?”心里却在盘算:你连今晚都活不过,还想什么以后……

安嫩此时已有点醉眼朦胧,握着餐刀,比来比去,竟切不下一块精肉。押沙龙见状,笑道:“大哥不惯耍刀,让小弟帮你……”

安嫩也不知死活,把刀交了给他,说道:“愚兄有……有些醉了……”

押沙龙笑吟吟接过尖刀,募地左手一翻,将安嫩按在桌上,他腾身而起,右膝压在兄长背上。利刃送出,从后心刺入,直透前胸!以国大王子一声惨呼,还堵在喉头,就已毙命!

这下变故陡起,院内众王子中,亲眼目睹过程的,个个惊得呆了!没看见的,茫然不知出了何事——凝固了片刻,才有人乱喊乱叫起来:“押沙龙疯了——押沙龙疯了!他把安嫩杀了——!”

各人随从闻声闯进来,要保护各自主人。大院立时一片混乱——押沙龙厉声叫道:“来人……!”

预先伏下的数十精兵,手执刀枪包围了大院,一排弓弩手立于墙头,枝枝利箭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只要他一声令下,院里的众人都要在动难逃!施每拿眼看情形不妙,叫道:“二王子擅杀兄长!还想绝了王嗣,意图谋反么?”

押沙龙跳上餐桌,扬声说道:“众兄弟请听我一言……”一干王子顿时不再鼓噪,听他说话。

押沙龙续道:“长兄安嫩,枉为人子!设计诱骗我亲妹塔曼儿,下药迷奸!败坏伦理纲常!有如禽兽!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杀他一人,与众兄弟无关,大家不必害怕!只管返回耶路撒冷,禀报父王!”

众人听他讲完,稍微安心。匆匆出门,跨上各自坐骑,与亲兵急急奔回都城。押沙龙果然并不为难,伏兵闪开道路,任由他们离去。(未完待续。。)

一四八

施每拿却在原地未动,看着安嫩一动不动趴在桌上,后背鲜血喷涌,流了一地。心想:这人间惨剧接二连三,此人刚刚迷奸胞妹,就死在自己弟弟的刀下!看来那乱伦恶事,碰不得……

押沙龙见他默然站立,问道:“漕运大人不走,是想给这恶贼收尸么?”

施每拿回过神来,答道:“敢问二王子是如何知晓……呃……公主……这个……”

押沙龙想起布四提及:这人与安嫩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助安嫩寻办春药,实为帮凶,难逃干系!他冷冷说道:“小王亲妹与我无话不谈——这等丑事,她怎好向父母申诉?而我这亲兄长,不为她出头,还有谁会为她除恶惩凶?”

施每拿陪笑道:“二王子大义凛然,一身正气!下官佩服!不过……擅杀王储,只恐君王会降罚……”

“一人做事一人当!漕运大人不必过于操心!还请自便……”押沙龙不愿与他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结交,下了逐客令。

施每拿见他拒己千里,无奈只得讪笑退出院来。跃上战马,缓缓奔向耶路撒冷。心下算计:二王子会不会已经知道……公主是被下了催情合欢的猛药?我与安嫩向来交好,他是否已有疑我之心……

正在筹算该怎样撇清关系,忽然坐骑失了前蹄,跪倒在地,把他直摔出去。施每拿身手矫捷,处变不惊——就势前滚,卸掉猛劲。伏在道旁。静静倾听。隔了半晌。那马也没能爬起,想是腿骨已折!

他握住刀柄,心道:莫非押沙龙要在这野外荒地,取我性命……?这念头甫动,一股劲风不善,一件兵刃突袭到背后。

施每拿双脚一蹬,直直窜出四尺,翻身纵起。反手挥刀,转守为攻。“叮叮当当”金属相击,打破深夜死寂。借着月光,施每拿看这偷袭之人戴着面具,左手使一根细长的三尺铁管,攻防有度,自己一时难以胜出,叫道:“你是什么人?竟敢……”

那人二话不说,只顾猛攻——铁管连递三记狠招,逼得施每拿再也不能分心询问。勉力招架。

这人抢到了先手,得理就不饶人——暴风骤雨的疾送十余记杀招!施每拿一口弯刀也守得严谨。一一拆解。见奈何他不得,面具客突使一记“金蛇狂舞”——铁管化作一团黑气,猛攻中路。趁他举刀挡格之际,右手衣袖笔直前伸,一件细小暗器飞射,悄没声息钉在漕运大人的左脚。

施每拿只觉腿脚一麻,竟然支撑不住,跪在地上。那人嘿嘿笑道:“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吧?”

这声音,天下独此一号,施每拿喝道:“布四!你偷袭本官,意欲何为?”

布四哈哈大笑,又大哭三声,凄然道:“布四?!哼哼……呵呵……”

施每拿见他举止怪诞,静夜里相遇,形同山魈鬼魅。而自己一条左腿,此刻完全没了知觉——更令他心头骇异!

布四冷冷说道:“你中了‘血凝赤虺’的剧毒!要想活命,只有舍了这条腿!”

施每拿凛然心惊,叫道:“血……血疑赤虺?你……你是四……四将军?”想起十年前,自己引领以军,从水路攻取了“耶布斯五鹰”的基业:耶路撒冷城——四鹰被他放出的毒虺噬中右手,不得已自断右臂保命!之后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希伯来群雄都以为:这人重伤以致残废,必亡于乱军中。不料他却改颜易容、隐姓埋名,就潜在眼皮底下。

布四恨恨说道:“你还有脸说‘四将军’?我在自己脸上划了几十刀!吞下火炭,彻底变了嗓音!全拜你所赐!要叫你面对面,也认不出我来,就为了这一朝复仇!”

施每拿深知即使砍掉左腿——夜间在这野外,无人救援,也必要丧于四鹰手下……死在眼前,也要死得明白,于是问道:“那……在革尼撒勒湖,驱蛇救人。也是……四……四将军精心布置的了?”

布四答道:“今晚你大限已到!让你死得瞑目——我探到你与那安嫩私交甚厚!哼……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丙个败类凑在了一起!我故意远在革尼撒勒湖,与你相识。再随你到了耶路撒冷,这样……你做梦也想不到‘布四先生’就是当年的耶布斯四鹰!”

施每拿说道:“四将军素来多谋善决、智计百出!”他头脑已经不太清醒,奉承言语脱口而出。

布四啐道:“阿谀谄媚——想让我饶你不死么?‘血凝赤虺’毒性最烈!我蛰你左脚,就是要你死得慢点……”

施每拿惊恐万分,忽然想起要高声呼救——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当即觉得呼吸困难,胸口憋闷,躺在地上,眼中月亮幻化成几百个火球,在天空滚动。仅过片刻,便呼出最后一口气,再也没动静了……

布四默默候他死透,拾起弯刀,在仇敌身上划开一个口子。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撒进伤口。只见鲜血遇粉沸腾,泛出白沫,逐渐侵蚀整个身躯!血水漫出,皮肉、衣衫尽被溶化——转眼间,施每拿已尸骨无存!

布四静待一滩血肉溶液均渗入土中,不留一丝痕迹,才向押沙龙的宅院行去……

——****——

大卫欣然为押沙龙邀请众子,他可全没想到:次子在家中设宴,与众兄弟共享美食,竟是手足相残的精心布局——待二王子告辞回府,筹备晚宴。以色列王就叫人传了所罗门来,要拜在亚比亚瑟门下,学习领受治世经国之道。

童子蹦蹦跳跳来到王座前,问道:“父王呼唤孩儿,有何指示?”

大卫笑道:“我儿聪明伶俐,稍加雕琢,必成大器!盐铁转运节度家学渊博!父王命节度大人做你的老师——从今日起,为你授课讲学!”

所罗门答道:“孩儿早就听说节度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家中藏的稀奇宝贝,也不知有多少!做他的学生,必定有趣得很!”

亚比亚瑟微笑道:“小王子提到天文——据微臣推算,今日午后会有日食奇观!稍待片时,大伙儿可到宫外观景……”(未完待续。。)

一四九

所罗门眨了眨大眼睛,问道:“何为日食?”

亚比亚瑟答道:“就是太阳被其他天体遮挡——下官推测:应该是月亮挡在了中间,所以好像太阳被吃掉了一般。古人不知其因,以为太阳被神兽吃了,称作‘日食’……也算恰如其分!”

大卫笑道:“古时总以为天象应人事——出现这等奇异景观,总觉得是在位君王,政德有失!现在听节度大人这番剖析,本王也稍觉心安……“

恰好一名内侍进殿报道:“启禀我王!午后当阳,忽然缺了一块——白天圆日,独缺一角!这等奇观甚为罕见!”

所罗门叫道:“我要去看……我要去看!”

王与众人齐到殿外,举目观望,果见一轮红日被阴影遮去一角,渐渐黑影吞没了整个太阳……亚比亚瑟说道:“微臣估算——这次日食,应会持续小半柱香的工夫。”

大卫叹道:“节度大人竟有此神技!本王心悦诚服……”

亚比亚瑟却道:“家父著有《天体历数》一书,下官也是刚研习不久。非我之能,实乃先父遗作具此神妙!”

大卫更是连连嗟叹:“可惜……可惜!”他这“可惜”自然叹的是亚比亚瑟之父,在亚希米勒神庙横遭多益枭首——谢世太早,未得当面讨教。

正当二人说话间,一阵大风吹来,天色突然由晴转阴——天空中云雾增厚,“日食”景观已被完全遮盖,无从观赏。

所罗门颇显沮丧。说道:“节度大人算得不准!还说会有小半柱香的工夫。这转眼就没了!不准!不准……”

亚比亚瑟笑道:“云彩随风飘动。此厚彼薄!耶路撒冷上空云多,挡住了太阳,也属平常!伯利恒距此三十多里,倘若那边晴朗无云。晚些时候,那地守城官吏,必会传书予王,禀明奇事。”

大卫说道:“嗯……既如此,节度大人请往殿中稍坐。本王还想请教……”

亚比亚瑟答道:“谨遵王命!”

君臣重回便殿——酒水点心皆已备下,大卫与他隔桌相对,谈天说地、纵论国事,很是投机!童子所罗门颇觉无趣,在殿内走来走去,望望天上,企盼还能再看看“日食”……好不容易,捱到天色渐黑。王与转运节度谈兴正浓,意犹未尽,准备共享晚饭。

内侍入殿说道:“启禀我王!伯利恒驿站快马。送来报告文书。请过目。”

大卫展开送上的羊皮卷,只稍稍浏览。就笑道:“节度大人真乃神算!伯利恒有司传来书信,说今日午后,天现异象——当空圆日亏缺,只余半圆,而后太阳全黑!过了小半柱香的工夫,一轮红日恢复如常!民众皆啧啧称奇!”

亚比亚瑟对所罗门说道:“小王子如何?下官算得可还准确?”

童子答道:“伯利恒那边是准的,但耶路撒冷这里就……呃……就还差一点!”

众人哈哈大笑!以色列王说道:“即刻传书全地十二支派——今天午后,天现日食奇观,盐铁转运节度早就事先推算预知,实属天体星象运行之规律!百姓无需恐慌,只管照常耕作经营……”

内侍连忙拟好王命,传檄四方——亚比亚瑟这次精准预测,更令大卫愉悦,欣喜为爱子择得良师。当晚就在宫中便殿摆设筵席,令所罗门行了拜师礼。

童子虽然嘴上强辨,实则心底对这位老师,也十分佩服!围在亚比亚瑟身边,问这问那……转运节度见这小王子口齿伶俐、活泼聪明。收这样的学生,做师父的也自然高兴。

君臣共席,谈笑风生——都是贤主直臣,饮酒适度而止。饭罢,撤去残羹。大卫说道:“节度大人每日早上处理公务,午后……为童子授课半个时辰——这样安排,大人意下如何?”

亚比亚瑟笑道:“甚好……甚好!只恐小王子嫌半个时辰太短……”

大卫呵呵一笑,正要再商讨。一名内侍慌慌张张奔进殿来,说道:“启……启禀我王!大……大事不好!”

以色列王眉头一绉,斥道:“什么大事不好?难不成又有哪一国不识进退,再来兴兵犯境?”其时,四海咸宁,唯以国独大。中东已逾十年,未历刀兵血灾……

那内侍答道:“这祸事……或比外患侵扰更令我王揪心!”

他话音刚落,那些赴押沙龙盛宴的王之众子,齐涌进殿来,七嘴八舌的一齐乱嚷——有的叫道:“父王……父王!大哥被……被二哥杀了!”

有的哭喊:“押沙龙把安嫩捅死了!……”

一时间,殿上闹哄哄乱成一片,大卫也弄不清事实原委,怒道:“统统给我住口!”众人从未见过他这般发怒暴啸!震惊之下,全都默不作声……

大卫吩咐三王子:“基利布!你把今晚之事慢慢讲来……”

三子基利布,定了定神,把适才在押沙龙府上的遭遇,一五一十,详细禀明。大卫听闻长子安嫩迷奸了同父异母的妹妹,而次子为亲妹解恨,竟亲自动手,把大哥刺死在饭桌上!顿时怒火中烧,便要发作……

亚比亚瑟在旁劝道:“我王切不可轻易动怒!这其中或有别情……”

大卫经他提醒,立时想到:十年前,拿单长老当面设喻讽谏——我谋害逃城城主之事。按以色列律法:我当时就说了……行此恶事的人,愿神灵降罚,在日光之下,必要偿还四倍!莫非那些言语,如今都要成谶?我杀了乌利亚一人,以色列的神就要杀我家中四口?

念及旧事,凛然警醒,令道:“着刑部中书令比拿亚,汇同转运节度亚比亚瑟,齐到押沙龙宅第,速速协查命案,不得耽延!”

亚比亚瑟领命,自去刑部,调拨人手,奔赴押沙龙在耶路撒冷、锡安城的两处府邸。所罗门心想:老师又有急务了!也不知道哪时才可以授课……但他看到父王正在盛怒之下,却也不敢乱嚼舌,轻犯虎威……

大卫令各人散去,命禁军统领约拿达,率兵戒严锡安、耶路撒冷两城。他独回寝宫安歇——亚比该、亚希暖两名宠妃,得知自己的儿女:闹出乱伦残杀的丑事!自觉教导无方,愧对国君,自行闭锁深宫,无颜见王。(未完待续。。)

一五0

比拿亚、亚比亚瑟连夜来到押沙龙在锡安的大宅——里面一片寂静,不闻一丝声响,想必空无一人。比拿亚手提双棍,护住全身,跃进院来,唯见摆好的桌椅,满席的剩酒冷菜。当中一张桌上,伏着一具尸首,猜想必是安嫩……

亚比亚瑟令手下燃起灯火,四下搜寻——整座宅院不见一人,连马厩中的战马也踪影全无!

比拿亚验明了死者:确系安嫩正身无疑——命人装裹收殓,葬于皇家园陵。经过三日走访,案情渐渐明朗。中书令赶忙进宫回禀君王。

大卫这三天深深省察:自己是否过于专注治理国家,却忽略了对儿女的教养……以致成年众子,非但无一人可承继尊位,还闹出了这许多荒诞事来,空贻耻笑!坚定心志:要在所罗门身上倾注心血,使其将来承己之位,也成一代明君……

以色列王看到重臣觐见,问道:“押沙龙如今到了何处?”

比拿亚答道:“伯利恒有司两天前,已传来文书:告知二王子带领数十家丁,在王的旧里故居落脚……”

大卫说道:“此子擅专好杀!本王念他是为亲妹出头报仇,也不去拿他。让他留在伯利恒,思罪悔过也好……”

顿了一顿,王又问道:“安嫩、塔曼儿又是为何会犯下兄妹乱伦的勾当?”

比拿亚说道:“大王子素与漕运使:施每拿交好——这耶布斯降将,绝非正道义人!我辈犹大旧部自攻取耶路撒冷后,均不曾与其有过来往!大王子误交了匪类:泥足入歧途。积重难返。常常与施每拿寻花问柳。舞弄风月!受其蛊惑。弄来催情合欢的春药,迷奸了塔曼儿公主……这事亚比该王妃,已如实禀告下官,当不致有假。”

大卫叹道:“本王虽知施每拿并非忠信良臣,却对安嫩的友人极少过问——出此忤逆丑事,施每拿虽为首恶,我也有失父职……那漕运使可有消息?”

比拿亚答道:“那晚二王子设宴,施每拿与大王子一同赴席。之后就再没见到此人!下官在耶路撒冷、锡安两城间的林中。找到他的坐骑。那马一条前腿骨折,主人却下落不明——下官已令人绘了施每拿的形相,达与十二支派各城刑吏:若遇见这斯,即刻下手捉拿!”

大卫说道:“嗯……这几日中书大人辛苦了,好好歇息去吧……”

比拿亚躬身退下。大卫又命人唤来前将军阿比塞——大将闻王呼召,急忙匆匆入宫,见驾问道:“我王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大卫缓缓说道:“本王逆子押沙龙——弑兄之后,率众逃往伯利恒!我深恐其禀性难移,在那里无人管辖。愈加无法无天!所以想让将军驻守伯利恒,提领该城军马。震慑顽童……”

阿比塞已知王室家门惨祸,也不禁要为大卫惋惜——见王附托此重任,毫不犹豫应道:“谨遵王命!”

大卫看着爱将大踏步而去,心想:我得一统以国十二支派,中兴以色列,也多亏有这些骁勇善战的忠臣武将!时光冷酷、岁月无情!一班旧臣终要老去……继位的王子,如果缺了能统兵征战的将帅,是否能攘外安内,也着实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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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四手刃了仇人,把施每拿的尸身化去,径投押沙龙在锡安的宅院而来——他处心积虑、忍辱偷生十年,只为搅得以色列天翻地覆,弄到大卫家鸡犬不宁!眼看大仇将报,心情难免激荡,竟忘了处置施每拿的坐骑。

“耶布斯五鹰”本就是豢养野兽的好手——四鹰又潜心研习了驱蛇牧蛇之法,秘制了各种蛇药毒药。他深知大卫拥兵数十万,帐下猛将的手段,自己也是领教过的,正面放对,绝不是敌手!因此,只有靠一些旁门左道,谋求暗中取胜。

布四于这耶路撒冷、锡安之间的道路已走得烂熟!夜里依然足下生风、奔跑迅疾。须臾间就窜到了大院墙外。

押沙龙放走了其余兄弟——手提尖刀,愣在院中,茫然若失,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暗忖:我杀了安嫩,固然帮妹妹出了恶气,却不知父王会如何惩治于我……

少年人难免火爆冲动,处事欠妥,兼之又是当今国君的次子,向来说一不二惯了!哪有什么瞻前顾后?现在闹出了人命,才开始有点后怕:考虑是逃跑,还是自首请罪……

蓦地院外亲兵叫道:“什么人!胆敢……咦?……”

押沙龙只觉眼睛一花:一人已跃到跟前。他看不是别人,正是头戴面具的布四到了。二王子仿佛寻到了靠山,精神一振,说道:“先生来得正……呃……先生从哪里来?”

布四看这情形,心下了然,笑道:“二王子果然说到做到、敢想敢为!这等气魄,在下佩服!然而……这弑兄逆举,即使我王宽仁,恐怕也要降罪……”

押沙龙问道:“事已至此,先生可有两全之策?”

布四笑道:“猛狮饿鹰尚且不食子!何况以色列王?不过……二王子眼下最好暂避一时,待过了风头——我王父子情深,定会重新召见!”

押沙龙吃了这颗定心丸,立时笑道:“先生通达人情!剖析极当!如今小王该去往何处安身,才算稳妥?”

见他频频问计,隐然已把自己引为参谋军师,布四暗喜,答道:“无需太远——伯利恒乃是大卫家的故乡旧地,离此不过三、四十里!二王子权且暂居,免得以后往返远路,旅途中虚耗了时日……”

押沙龙说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小王身边,并无一人能如先生这般出谋划策、分忧解惑。小王想请先生做个府上幕僚——先生乃民间高士,不知肯否屈就……”

布四摆出一副踌躇的姿态,叹道:“二王子这段家事,与在下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待小人助二王子度过了眼前难关,再谈以后吧……”

押沙龙大喜,心想:到了我府上,金银美女,伸手就有,还怕留你不住?当即令家中亲兵奋好马匹,也不管安嫩暴尸户外。一行人,跨上骏马,取道向南而去。(未完待续。。)

一五一

二更天,驰到伯利恒城下。守军见是二王子驾到——不知出了何事,只得先迎进城来。伯利恒是大卫的本乡:家族产业不少。如今乡里凡沾亲带故的族人,都成了皇亲国戚,迁往了耶路撒冷,这里空了几间大宅,要收容押沙龙这数十骑,自然不在话下。

到了第四天,有亲兵来报:“启禀二王子!前将军阿比塞登门求见……”

押沙龙吃了一惊,向布四问道:“阿比塞将军前来,可是要拿我归案?”

布四笑道:“小王爷只管放心:坦然居住此地!让将军进来,一问便知,无须猜疑臆测。在下粗鄙村夫,上不得台面,于后堂暂候。”

押沙龙待他退下,便令人引了前将军上到大厅。此时阿比塞已年近五十——疆场老将,虽然岁数不小,依旧虎背熊膀、威风八面!

押沙龙赶忙迎上,客套问道:“伯伯来到伯利恒,有何公干?”

阿比塞正色道:“贤侄无需明知故问!我王家门不幸,闹出这样的乱子——君王明察秋毫,知道贤侄犯下弑兄命案,虽事出有因,然亦属滥用私刑、无情冷酷!王令末将到此,明为协管城务,实则是要督促贤侄静思改过……”

押沙龙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有伯父在此,侄儿岂敢妄为?自当安分守己、奉公守法!”

阿比塞叹道:“只要贤侄在此安稳度日,别四处闯祸。末将也就好交差复命了……”

押沙龙笑道:“伯父尽请放心!侄儿还想要回去与父母团聚,晓得该怎样行事……”

阿比塞点点头。与他做别。自去支会了当地官吏。调遣人手,监控王子行踪。布四看前将军去了,才回到厅上,问道:“二王子这下可安心了?”

押沙龙却叹道:“父王把我放逐伯利恒,又派了重将监视……这跟坐牢也差不了多少!”

布四笑道:“二王子这等情形,可比蹲班房强了一万倍!人言都说这世上,最贪狠之人莫过狱卒!二王子如今手足未上镣铐,行动坐卧自如——可别太不知足啊……”

押沙龙问道:“父王会不会将我禁锢于此。放任我自生自灭?”

布四趁机挑唆道:“眼下我王长子已殁——二王子就是未来承继大业的最佳人选!我王的耳目,绝不会放过伯利恒的一举一动!二王子只需在此与前将军一道,同心治理。令合城百姓交口称颂功德!要不了两年,以色列王就要召王子回到身边!”

押沙龙面露喜色,说道:“这可得全仗先生相助了!”

布四答道:“蒙二王子不弃,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押沙龙暗忖:有高人助我,未来与众兄弟争位,才更有胜算…

布四却在想:我先助你韬光养晦、收拢人心。等到羽翼丰满,再挑起以国内斗。我坐收渔利,深仇可报……

两人各有所求、各取所需。齐心协力辅佐阿比塞剿匪缉盗——本来以色列境内就已鲜有匪患,仅剩的几个草寇。也被他们一网打尽!

农忙时节,二王子还亲自率兵,帮助百姓或播种,或收割——博得民众一片赞誉。这些亲民廉政的善事,均由押沙龙亲力亲为,布四从不出面。所以连阿比塞也被瞒过,还道是二王子决志痛改前非,却不知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历时两年,押沙龙已尽得伯利恒民心——城中所有土豪权贵,都与二王子称兄道弟。为避嫌隙,与这等人来往,他总带上阿比塞。免得过于张扬,给人落下口实……

大卫自从安嫩、押沙龙之乱后——对后宫众子看管更严!创业艰难,千辛万苦打下的大好局面,决不能只传二世,就亡国灭族!因此,大卫除严管儿女,对所罗门更是刻意栽培。每逢决策议政,总让其在旁倾听观摩——王一心倾注在未来接班人身上,而且屡屡接到阿比塞的消息:次子在伯利恒恪尽职守,在当地口碑极佳,便任由押沙龙在故里寄居。整整两年,都未召见!

暖春某日,王与群臣议事:谈到今年约旦河汛期过长,使得河水漫过两岸——周边支派民众受灾不轻!

亚比亚瑟掌管国中钱粮调度已逾十年,处理这些天灾早就游刃有余,立即奏道:“尽管目前约旦河水泛滥,但请我王宽心!微臣已令拿弗他利守将阿希则,书珊大将雅雷金:各提库藏米粟三万担,前往赈济受灾百姓!”

大卫笑道:“节度大人在本国十二支派重新统一之初,就献上这‘以有余补不足’的经国妙道!十多年来,以国各处虽旱涝不断,却未有过一户,因落荒逃难而流离失所!大人可算居功至伟!”

所罗门插嘴说道:“老师早就预先料到:今年会有水患呢!提前了一个月,让两位将军筹集粮草!”他做了亚比亚瑟的学生,已有两载。对这位老师的满腹经纶,早就钦佩得五体投地!

亚比亚瑟笑道:“微臣经常观测天象——发现今年月亮运行规律,与往年有涝灾时相似。由此推断,或有水情,不幸……真有灾祸……”

大卫赞道:“节度大人真乃本王的治国柱石!呃……”谈到各地水文,他忽然想起一人,问道:“这些年,没探到一点施每拿的行踪?”

比拿亚连忙答道:“微臣两年前,令人在十二支派各城,遍贴施每拿的画像!并且调遣刑部所有得力干将,去往各地明察暗访,结果都无功而返……”

大卫奇道:“哦?那年事发不到一个时辰,中书大人便赶到了锡安现场。第二天就已画影缉拿——这般的快捷,居然还音讯全无!莫非这人还会上天入地不成?”

比拿亚说道:“我王所虑正与微臣一般无二——我想就算他藏入了附近深山,但这两年,下官已带禁军踏遍了四围山岭,也没有半点头绪。或许本案应该从头开始……”

大卫问道:“中书大人可算是锲而不舍啊!眼下可有进展?”(未完待续。。)

一五二

比拿亚答道:“几天前,微臣带上施每拿的那匹坐骑,重走发现它的那条老路。结果此马停在路旁一棵树下,徘徊不肯离去!下官觉得蹊跷,就在周围仔细察查!”

亚比亚瑟说道:“莫非施每拿在两年前,就被人杀死在归途中?”

比拿亚沉吟道:“如今看来……这极有可能……”

所罗门问道:“伯伯在那找到了什么?”

比拿亚说道:“嗯……我想老马识途:看战马总在那附近嘶叫翻蹄——这里一定是有蛛丝马迹!于是就在那一块地方,往下深挖。”

大卫问道:“可找到了尸骨?”

比拿亚摇头道:“没有……不过……微臣找到了一枚缝衣针!针上喂有剧毒!”他说完,便把针交给了亚比亚瑟。

所罗门奇道:“这么细小的一枚针掉在土中,伯伯都能找到——眼神犀利啊!”

比拿亚笑道:“我只挖了一会儿,就看见了——想是埋在地下不深!而且这针在阳光下一照,泛出淡紫微光,倒是不难发现。”

亚比亚瑟用衣袖包住手掌,拿起针来仔细端详,说道:“嗯……时隔了两年,这针上残留的毒质依然猛烈!使用之时,必是剧毒无比、见血致命!”

大卫说道:“照此推断……施每拿早就遇袭身亡了!只是没找到他的半块尸骨,这倒是件奇事!又会是谁下的辣手?”

“凶手此刻还不好断定……”比拿亚答道,接着又转问亚比亚瑟:“节度大人可知有什么药物,能把皮肉骨髓尽都融化的么?”

亚比亚瑟答道:“如果有心研制这等药物。应该不难……只是谁人与漕运使。有这般的深仇大恨?连他的一根骨质都不能留在世上?”

比拿亚面色凝重。说道:“这人就是要毁尸灭迹,不留一点线索!让我们无从找寻……此人心狠手辣,又藏在暗处,说不定更有重大图谋!”

大卫接道:“中书大人有此疑虑,令本王好生不安!请中书令引路,带我等君臣再到命案现场,细细勘察……”

比拿亚慨然领命——宫中侍卫备车套马,以色列王携爱子重臣。齐到城外二里处。刑部中书令引领众人,来到新坑前。数十名禁军,散入林中,搜寻了半日,也再未发现其他可疑之物。

大卫却不沮丧,问道:“中书大人可知……这世上有谁会对施每拿:恨之入骨!直欲除之而后快?”

比拿亚其实也已心里有数,答道:“下官以为:施每拿当年引我军,从水路袭取了耶路撒冷——原住居民首领‘耶布斯五鹰’兄弟除四鹰外,均力战阵亡……而且四鹰自断右臂,也是因为被施每拿放出的‘血凝赤虺’噬中!如果他还活着。必然日思夜想:要取漕运使性命,报此深仇!”

大卫笑道:“中书令此番推测已了结这桩悬案——行凶之人必是四鹰!本王夺他故都。他下一个要杀的……就是我了!”

所罗门急道:“那孩儿就要寸步不离父王,保护父王!”

大卫轻抚他头顶,意示嘉许,说道:“我儿有此心意足矣!父王帐下武将高手不乏其人,自有他们防护周全!”

比拿亚也说道:“四鹰虽少了只右手,但他练了这门阴险歹毒的暗器——对敌之际,委实难防!我已让铁匠雅望班,把我的两根铜棍熔了,掺进玄铁、磁石。重铸了两根磁铜棍,可吸他毒针!微臣还把新铸的磁铜棍,放进约柜里已有半年:吸取本族圣物的神力!以防四鹰又学了奇门邪术……”

大卫赞道:“中书大人已经知己知彼——本王复有何忧?”

群雄既知对手乃是十多年前的手下败将,纵然其练成了一门极具威力的暗器功夫,但谅他孤身一人,也兴不起多大风流!况且比拿亚显然已有应对之法,所以众人都不太放在心上,便要启行回城。

大卫却说道:“本王不太出城走动——今日既已到了此处,趁便四处看看,不急回宫!听闻元帅约押在这附近,有块麦田。这地里的出产颇为丰盛!本王意欲前往瞻仰瞻仰……”

所罗门孩童心性,一听有地方可去玩耍,带头叫好。余人自是不便拂逆王旨,一同护驾前去。约押的那片田产,比拿亚是去过的——上马当先引路。

一行人向东奔出里许,便看见十余亩绿油油的农田——田间作物长势喜人!大卫说道:“元帅不但精于行军布阵、带兵打仗,这躬耕之术也很有火候啊!”

君臣皆有同感,正赞叹间。几名壮士扬鞭催马疾驰而来,头前一人沧桑健硕,座下白马,正是大元帅约押到了。

他来到近前,跃下坐骑,施礼说道:“不知我王到来,未曾远迎,末将失礼了!”

大卫笑道:“元帅多虑了!繁文缛节,无益于礼!本王今日偶然出城公干,顺路到此游览这青青麦田。”

约押说道:“末将在前面搭有一座凉棚——请我王到那里小憩。春日暖阳,虽然不似盛夏,但暑气也是不小!”

大卫答道:“叨扰元帅了。”

约押又再客套了一番,众人才相偕齐到了田边的草棚。王与几位重臣入内,席地而坐。其余禁军兵丁,在外守护。

约押命人端上几盘瓜果,供君臣解渴。大卫看其中一瓜:表皮枯黄、瓤肉晶莹多汁,入口香甜,不禁赞道:“好瓜……好瓜!元帅之培植瓜果之法,可是独家自创?”

众人尝过之后,也觉脆香甘甜,都随之称赏。约押答道:“这些瓜果,确是这田间的出产。不过……末将一介莽夫,于农耕一道,知之甚少!下官在耶路撒冷城中,识得一位奇女子。她传授末将府上仆人:嫁接种植之法,才培育出这等易生耐旱的品种。”

亚比亚瑟于农田水利、医卜星相之道均颇有研究,听约押所言,顿起爱材惜材之心,问道:“既有这般奇人,元帅为何不引荐?我王授其官爵,赋予权柄,在国中传播这嫁接之法,岂不更多造福合族百姓?”(未完待续。。)

一五三

约押说道:“呃……这妇人实是难得良才!不过……她家中遇到一件棘手事,想请王为之决断。她与末将言明:只需王为其解此难事,她愿向朝中户部官吏,传授农桑耕植之法——倾其所学,绝无保留!”

大卫问道:“她这难事,连元帅也束手无策?非得本王来断?”

约押答道:“非王不可!”

大卫微笑道:“究是何事?请元帅细细讲来。”

约押朗朗说道:“此女从别处支派嫁到耶路撒冷,育有二子。三年前,丈夫亡故。她也并未改嫁,独力抚养二男……”

比拿亚问道:“这妇人捱不过世道艰难,要请王为她照顾孤儿寡妇么?”

约押笑道:“哥哥莫要性急,听我说完——这妇人善于栽植蔬菜瓜果,却不长于教导孩童!两年前,二子在田里做活,竟因一丝小事起了口角,继而挥拳相向。小儿子矫捷悍勇,竟把大儿子打死了!那逆子见惹了人命官司,畏罪潜逃,至今未归!”

比拿亚奇道:“耶路撒冷还有这桩命案?为何我却不知?”

大卫却已明了,问道:“元帅不要瞒我——这些言语,可是亚比该让你来说的?”

约押面伏于地,说道:“我王智慧超凡,人所不及!亚比该王妃,母子情深,足足两年示见二王子——又怕触犯王怒,特让末将伺机转达心意。”

两年前,安嫩乱伦迷奸塔曼儿,押沙龙手刃安嫩。为亲妹报仇等事——令大卫极为不悦!颇有怨责亚希暖、亚比该管教无方之心。因此。对这两房昔日爱妃很是冷淡。以致亚比该鲜有机会得见王面,要借元帅约押之口,告知大卫。

以色列王叹道:“押沙龙在伯利恒,已寄居了两年!本王不闻不问,未免不近人情了!既是其生母惦记爱子,就准他先回锡安——母子相见。”

约押说道:“微臣常听阿比塞提起:二王子在伯利恒礼贤下士、谦躬爱民,很得人心!以前的乖张暴戾之气,磨掉了许多……”

大卫微笑道:“但愿真如元帅所言——本王也常得到前将军来信:称赞此子举止得体。大不似从前。就请元帅传我之命,召押沙龙重回锡安。但未得本王允可,不得擅进耶路散冷!”

约押千恩万谢,俯伏说道:“我王肯应允末将所请,仆人知道自己是在王前蒙恩了!”当下,送别王与众高官一行人返回都城,自去通报亚比该王妃喜讯,另遣人赶赴伯利恒,报知押沙龙。

——****——

以色列二王子,自从潜逃伯利恒后。对布四言听计从:暗地里结交当地豪绅。笼络人心——预备将来争储承位。

如此尽收锋芒足足两年,未闻耶路撒冷有平反之意。少年人就未免心浮气躁了。唤来布四,问道:“先生与小王到此,已经两载有余了!眼下不见父王有一丝回心转意——莫非我就要一辈子流放此处,眼睁睁看着王座旁落他家?”

布四笑道:“二王子无须性急!在下久闻王爷生母:亚比该王妃不仅姿容罕有,而且身怀奇学,深得我王喜爱!有她在宫中君侧,进言得当。二王子重回都城之期,指日可待……即或未能如愿,我已联络好了亚兰国第一勇士:以贝诺!其人猛冠三军。有他助力,二王子得登大宝,更多了几分把握!”

押沙龙奇道:“亚兰以贝诺?先生怎会识得此人?早年间,我听说亚兰、亚述两国联军,进犯拿弗他利支派,被约押元帅和几位将军,率兵杀得大败!论智谋战力,也不过尔尔!得他相助,就能成事?”

布四答道:“国与国之间不存在永远的盟友,或者永远的敌人——那年亚兰兵败,不得不向以国称臣纳贡。这般屈辱,以贝诺将军如何忍得?恰逢其时,我游历到了彼国。在军中露了几手雕虫小技。将军就推心置腹,交了我这个朋友……”

押沙龙也不深究他这话的真伪,直接问道:“就算先生邀来了亚兰援军——如果以武力夺位,岂不成了公然反叛?恐怕以现在人心之向背,小王尚不能这般明目张胆吧?”

布四正欲继续怂恿,一名亲兵在外报道:“启禀二王子!耶路撒冷有书信传到。”

押沙龙一听,又惊又喜,急道:“快快呈予本王!”

亲随进厅,奉上羊皮卷,便躬身退出。押沙龙拆开文书,一阅之下,难掩喜色,哈哈笑道:“先生神算!元帅约押遵父王口谕:让我与阿比塞将军同回锡安,与母亲团聚!”

布四也笑道:“那要恭喜二王子得脱牢笼,好事将近了!”

押沙龙心花怒放,也不再理会那亚兰的以贝诺,是否真要出兵助己——兴匆匆携了王命,亲去通报阿比塞。

前将军看他喜气洋洋的登门,问道:“贤侄今日春风满面,有何大好讯息?”

押沙龙答道:“父王宣我回锡安了——这是约押元帅的亲笔信,请伯父过目。”

阿比塞看了,呵呵笑道:“贤侄这几年在伯利恒的善行,已获我王原宥!确是可喜可贺!”

“多承了伯伯在父王面前美言!”押沙龙倒也清醒。

“哈哈……”阿比塞爽朗笑道:“贤侄言重了!我看贤侄归心似箭,明日就点齐随从兵丁,你我同回锡安!”

押沙龙高声答应,欢天喜地回府筹备归程。二王子得到赦免,可重回都城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伯利恒合城军民都来夹道欢送。押沙龙看这等阵势,心想:自己在伯利恒能够大得人心,全仗了布四献策指点……

他环顾四周,却不见智囊身影,悄声询问随从:“布四先生去了何处?”

那仆人答道:“布四先生说自己外貌过于扎眼,不便抛头露面,先二王子一步,自回锡安去了。”

押沙龙闻言不语,暗忖:这位先生做我府上幕僚,已有两年!在人前总是截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声称自己相貌过于丑陋,怕惊吓了旁人——有机会,倒要看看这位奇人,到底是怎生模样……(未完待续。。)

一五四

近百人众,轻装快马。三十多里路,不紧不慢,徐徐而行。过了未时,已到锡安城下。押沙龙远远望见:一辆五色彩车停在大道当中,车旁数名护卫牵马侍立。其中一人金发碧眼,他认得是铁匠雅望班——那车是母亲亚比该独有的坐驾。他当即纵马奔近,叫道:“母亲!孩儿……回来了……”

他心潮激荡,喉头哽咽,险些掉下泪来。亚比该在车中听到爱子的动情呼唤,浑身一震。掀开帘布,疾趋下车。搂住押沙龙头颈,哭道:“我的儿啊……没想到,你我母子也还有重聚之日……”

押沙龙听她哭得甚恸,再瞧母亲两鬓已冒出不少白发,眼角皱纹数条叠加——已显老态。他知dào

母亲必是记挂自己,思虑过度,加速了衰老。心想:两年前,母亲虽然上了年纪,仍是风姿绰约、人面桃花!我寄居伯利恒这些时日,令她朝夕悬望,忧愁过重,以致……

想到伤心处,二王子不由得垂泪道:“母亲……受苦了……都是孩儿少不更事,血撞上来,就做了……咦?妹妹不在?她如今……可好?”

亚比该抹了抹眼泪,叹道:“因为那兄妹淫乱的丑事,你父王起初大为恼火!塔曼儿每天也郁郁寡欢、无精打采……恰巧亚兰国的一位王公之子寿伯兰,又来提亲。离开这伤心地,或许对你妹妹也是好事,于是王就让她远嫁了亚兰……”

押沙龙喃喃道:“嗯……怪不得……”他心下暗忖:原来膝下子女都不在身边,难怪母亲愁烦!想我父王也必因之前旧事,怨责母亲。更令她老人家失望了……

阿比塞候她母子倾述了别来之情。近前劝道:“今天是喜事!哭哭啼啼的倒像是生离死别……二王子的旧宅。已经打扫预备齐整。到了那里,酒水桌椅一应俱全,那样畅谈,才叫爽快!强如在这里肚腹空空,又空空悲切……”

亚比该破涕为笑,也道:“前将军说得是!孩儿在锡安的旧宅,我已令人处置妥当——今晚便可入住。”

押沙龙与亚比该带领各自属下,进到锡安城二王子的老宅。阿比塞自率亲兵回宫复命——押沙龙看这座府邸。房屋陈设与以住并无多大分别……两年前的夜里,自己手执尖刀刺杀安嫩的那情那景,犹在眼前!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恍如隔世!不免唏嘘感叹:还留得性命重回故地……

亚比该早安排了侍从仆役在这里伺候——她也不回耶路撒冷的王宫,就与独子同住在锡安城。一晃月余,押沙龙看母亲极少回宫,父王也不来探望,深知父母已存了嫌隙,有心弥合裂痕。

一日用饭,他突然问道:“我回锡安足有五十余日了。为何父王都不来看看?朝中事务真有如此繁多?”

亚比该幽幽叹道:“眼下以色列四境安宁、内外升平……公务实不为多!只是君王因你兄妹之事,对宫中众王子管教极严。而且一有空闲。就要陪在你幼弟所罗门身边,考较他的功课文章。四周军民尽知:你父王已有立他为储之意……”

押沙龙听了,颇为不悦,说道:“父王既是对我不闻不问——我还巴巴的跑到锡安来做甚?呆在伯利恒不是一样?”

亚比该看他似有怨气,连忙解劝:“孩儿若不回到锡安——你我母子岂能再相见?这些年,我也极少得见王面,也不敢随处走动——担心触动王怒,君王盛怒之下,会绝了我母子团聚之望……”

“现在也只能呆在锡安,眼睁睁看着幼弟继承王位了……”二王子立时有些悻悻。

母亲劝道:“为娘听说我儿在伯利恒这几年,颇得民心!如今所罗门年纪尚幼,对我国百姓未施过点滴恩泽——纵使王有传位之意,但也不能对民意置若罔闻。”

这番言语和智囊布四所说,不谋而合——押沙龙稍感宽心。亚比该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卷,交与儿子,轻声道:“这是王的‘仙人指路’宝图——两年前,我已拿到手中,但未及给你,就……”

押沙龙也早知dào

:大卫王有这样一幅神奇的行军地图,诧异问道:“父王这宝贝总是贴身收藏,母亲拿来给我,父王怎能同意?”

亚比该低眉叹道:“君王当年言明只借你三天,但出了那事之后……他一直都避而不见,这宝图就陪了我两年……这次我儿得返都城,全靠了元帅约押替我说情!孩儿如果想见到君王,当去寻求元帅相助!”

押沙龙慨然说道:“嗯……那孩儿定要问问父王,是否已经赦免了我之前所犯旧恶?”说罢,收了“仙从指路图”——出门上马,直往帅府而来。

朝中诸将官邸都建在锡安城内,过了几条街,就到门前。二王子看这大宅:朱漆宽门、高台深院,甚为气派!心想:元帅随我父一同从军数十载,忠心耿耿、战功赫赫!累迁升至帅位,实至名归!有他进言,才够分量!

他下马登上门前石阶,对守门军士说道:“劳烦两位大哥通报:押沙龙求见约押元帅!”

值岗的两名兵丁对望了一眼,一人答道:“二王子来得不巧!元帅正好有事外出去了,请改天再来吧……”

押沙龙笑道:“哦?竟然这般不凑巧!既是这样,小王改日再拜访了……”他回到自己府中,禀明了母亲。亚比该也不以为意,只道隔上几天再去,必能见到元帅。岂料押沙龙一连去了三、四次,均被拒之门外。最后直接告sù

他:元帅奉王命,外出巡视各处边防,没有半年,回不来的……

二王子不禁气恼,在家中忿忿不平:“父王不见我!元帅明明就在锡安,也不见我!把我丢在这里,不过是换了座城将我流放而已!”

亚比该爱子心切,已有计较,说道:“我儿无需焦虑!元帅既是有意搪塞婉拒,娘亲也有办法逼他出来……”(未完待续……)

一五五

押沙龙问道:“母亲有何良策?”

亚比该答道:“约押在耶路撒冷城外,有块肥田。经我调教,其中瓜果蔬菜出产颇丰!我儿去放把火烧了它——元帅定要来看看是何等样的人物,敢在活煞星头上动土……”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押沙龙从小就被母亲娇宠,颐指气使惯了。有生母撑腰,哪有不敢为之事?根本不考lǜ

什么后果!当即笑道:“母亲这计策肯定使得!”

于是领了几名亲兵,带上火器灯油,赶赴约押麦田。其时已经入夏,雨水稀少。如果纵火,极有可能数十亩良田尽毁!押沙龙却顾不了这许多——来到田边,正看见初次在帅府门前,值岗的那两名军兵。

一人见二王子引了从骑数名,径到田间,点燃了火把,不知何故。赶紧问道:“二王子这是何意?这可是约押元帅的田产!现在也还未到焚田准bèi

秋播之时!你们这是……?”

押沙龙打断他道:“小王自然知dào

这是约押的麦田!非要逼得我使蛮耍横,元帅才不会给我吃闭门羹么?烧了!”

他一声令下,几名健卒双手举火,跃入田里——其中作物遇火即燃!眨眼间,烈火熊熊、浓烟四起!

约押的属下: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急急奔回帅府,禀告主人。不一时,果见元帅拍马赶来——他眼看火势汹汹,万难扑灭,不怒反笑。说道:“贤侄别来无恙啊!你我经久未见——这一见面。就送了我一份红火大礼啊!”

押沙龙滚鞍下马。施礼答道:“伯伯拒侄儿于千里之外,屡次登门,都被挡回,不得不出此下策!引出伯伯来……”

约押飘身落马,将他扶起,叹道:“侄儿心意,我如何不知?只是我也不敢妄测王意——因此……也不便随意接见侄儿……”

押沙龙昂然道:“倘若父王尚未宽宥我之罪愆,我又何必从伯利恒回来?不如仍留在那里!现在求伯父转述我言:侄儿要面见父王!如果王仍以我为有罪。任凭父王杀我就是了!”

约押说道:“既然侄儿如此决绝要面见君王,我岂能再置之不理?请先回府上,明日必有分晓!”

押沙龙答道:“有劳伯父费心了!”招呼随从,自顾上马返回锡安,也不管大火烧到了哪里……

约押暗自摇头,心想:此子性格暴烈、任意妄为,王必不喜……

押沙龙奔回自家宅院——亚比该出来相迎,看他们一行人烟熏火燎,便知焚田得手,问道:“既已纵火。我儿可见到了元帅?”

押沙龙笑道:“母亲所料不错!约押明明就在本城,却避而不见孩儿——今日放火烧了他的麦田。他就急急赶来了!”

亚比该轻轻说道:“元帅进宫见了君王……不知明日你父王,会不会来……”

押沙龙看母亲又现愁容,心中不是滋味,暗忖:男女之间如果敬畏多于情爱,有了分歧争执都不能协调修补——徒有夫妻之名!吃肥牛彼此相恨,不如吃素菜彼此相爱: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

第二天清早,母子二人刚起来梳洗,用过早点。家丁就匆匆进来报道:“启禀王妃、二王子!以色列王已到门外……”

亚比该惊喜交加,忙携同押沙龙出门迎驾。只见大卫王的驷马龙辇停在当中,元帅约押与十余禁军在车旁侍立。亚比该疾趋车前,高声说道:“臣妾参见我王!”

车帘掀开,大卫缓缓走下车来。押沙龙也赶紧说道:“儿臣参见父王!”

大卫与次子久别重逢,却无喜色,一脸严若寒霜,冷冷答道:“本王听说你在伯利恒,勤修理政,颇得民心!怎么一回到都城脚下,就故态复萌、肆意而行?”

亚比该听王语气不善,连忙自担罪责:“我王切勿嗔怪孩儿——放火焚烧麦田,都是我的主意……”

大卫未等她说完,就已喝道:“你放纵逆子,非但不加管教,反怂恿他目无尊长,私毁朝中重臣的田产!这般败坏朝纲——你不在押沙龙身边,他还相安无事!你们母子团圆还未到两月,就弄出这等动静来!”

亚比该见王震怒,额角冷汗直冒,颤声答道:“是……是臣妾考lǜ

欠妥……求王暂息雷霆之怒……”

大卫面色稍微柔和,说道:“你既已知错——我也不想再提。把‘仙人指路图’还与本王!你这就回到耶路撒冷后宫,不得再与押沙龙留连,好好反省反省……”

亚比该不敢多言,低头双手奉上一张羊皮纸。王的近身侍从接了。她才默默上了自己的五色彩车,恋恋不舍望了爱儿几眼,徐徐回入“冷营”……

押沙龙见母亲居然还有另一张“宝图”……忍不住悄悄摸了摸贴身藏在怀里的那张——大卫待亚比该去了,看次子满面不平之色,叹道:“我儿在伯利恒善行素著——因此本王才特许你回到锡安。这两年,你身上的戾气本已磨掉了不少。但一回到故地,那股狂暴的狠劲就无法抑制,你母亲可脱不了干系!岂不闻:人君好勇,国家多难;人君好色,国家昏乱?倘若一国之君:尚武逞凶,百姓岂有好日子过?”

押沙龙本来甚是不满:父亲如此对付生母。不过听父王讲到为君治国之道,或许继位一事又有了指望,立即答道:“是……父王说得是!孩儿谨遵教导!”

大卫见他服软,温言说道:“本王下一道令谕——命你在锡安设一公堂,凡国中各支派送到耶路撒冷的争论狱讼,均交由你来处置。半年后,如果无人诟病,就让你母亲与我儿团聚。”

押沙龙本以为父王有重新抬举之意,不料,只是让自己当了个审判官,一时心头火起,却又不便发作,垂首领命。大卫也不再多言,与元帅一同一离去,押沙龙一人怔怔站在原地,思忖:我这刑部判官,倘若做得好,只不过是让母亲重获自由!父王根本无意传我王位……(未完待续……)

一五六

正思量间,一人在身后突然说道:“二王子在想什么?”

这声音既熟悉又特别,正是布四到了。押沙龙大喜,回过头来,见他衣着打扮,丝毫没变,脸上仍罩着面具。他仿佛盼到了救星,问道:“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是从哪里来?”

适才大卫诸人的所言所行,他已藏在暗处,瞧了个明白:深知此时挑唆策反押沙龙,正是大好时机,于是答道:“小人刚在亚兰拜会了……这里恐不便说话!可否移步到王爷府上?”

押沙龙连声说道:“正是……正是!我一见先生,就喜出望外,没了礼数!”

二人进到大宅客厅,将四面窗户一齐打开,以防隔墙有耳。再令亲兵,在院外四处把守。待一切妥当,布四才说道:“恭喜二王子,贺喜二王子!”

押沙龙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不解问道:“先生这是何意?小王喜从何来?”

布四答道:“小人提前恭祝二王子,登基尊位,统领以色列十二支派!”

押沙龙嘴角一撇,说道:“先生取笑了!我父王只令小王在锡安,设立公堂,断案决讼,并无意传位!”

布四缓缓说道:“王已定意传位于所罗门——都城之中,路人皆知!但二王子已握夺储良机,不可坐失……”

押沙龙心头一震,问道:“先生想要小王……如何争夺?”

布四说道:“凡需送到耶路撒冷审理的疑案,必是又大又难!二王子如果处断得当,正可收聚人心!那时恩泽于天下。人心所向。南面称王便顺理成章了……”

押沙龙问道:“先生以为:只用半年。小王就能尽得以色列民心?”

布四笑道:“即使未能尽得,也可用巧计速成!”

“还请先生明言。”押沙龙显然已为之心动。

布四续道:“明年冬去春来——塔曼儿公主嫁到亚兰国就满了三年。二王子只需矫诏亚兰王公寿伯兰之命,就说:感谢以色列王成就美满姻缘,小国有重礼回谢。那时从亚兰起一支千人车队,车上大箱分有隔层,上装金银珠宝;下藏甲盾刀枪。让上将以贝诺隐于众人中,瞒过拿弗他利的边防以军,直取耶路撒冷!”

押沙龙却道;“仅凭一个以贝诺。引一支千人队,就可攻取国都?”

布四笑道:“如今以色列偃兵息战已有十余载——我王为了缩减朝中的养兵费用:除了书珊、亚杜兰山、拿弗他利的三处精兵,其余各派常备兵卒都已解甲归农。耶路撒冷只有两千禁军驻守!那时,二王子再到伯利恒招聚效忠死士,里应外合,两路夹击!国都唾手可得!兵临城下,势若危卵!逼迫当今国君退位,让贤于二王子……”

押沙龙淡淡说道:“先生这是要我谋逆篡位啊……”

布四冷冷说道:“若非如此……令堂大人当众受辱,这口恶气如何能消?”他已瞧出押沙龙对父母之间的不诣:深恨不忿。故yì

以此相激。

押沙龙想到母亲在生父面前,屏气敛息。不敢有一丝违拗。哪有半分国母的仪态?他自幼便得生母溺爱,与亚比该更亲!现因自己所行。累得母亲被锁深宫——若不干出一番轰天动地的大事来,母子俩后半生都得看他人脸色过活……

他稍一权衡,咬牙说道:“为了我母亲,就冒一回天下之大不韪!”

布四喜道:“二王子孝感动天,必可成事!只可惜王妃把那幅‘仙人指路’的宝图还给了国君,否则以贝诺如果有这个宝贝——抄近路,轻骑进军必是更加快捷!”

押沙龙取出亚比该所赠的羊皮纸,沉吟道:“这次母子重逢,母亲就把宝图给了小王——却不知为何父王向她索要,她又有另一幅奉上……”

布四接过他手中皮卷,展开一看——只见耶路撒冷与锡安的各条要道清晰明了,图中的一个红点正是锡安城!他呵呵笑道:“小人早听说过这张‘仙人指路图’的神妙!今日有幸瞻仰:果然名不虚传!二王子请放心,这幅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真货!王妃还给国君的那幅必是赝品!”

押沙龙心想:母亲宁愿欺君,也要为我留下这件宝贝——想必她也预感到父王并无传位之意,提前留了这一手……

布四问道:“二王子可愿把这张宝图,借予以贝诺将军一用?”

押沙龙心意已决,答道:“小王大事,全凭先生作主——事成之后,必要拜先生为宰相!辅佐国事!”

布四嘴上连称:“不敢……不敢!在下全力以赴尽人事!”心底也满了喜悦:搅得你大卫家血雨腥风,方消我家破人亡、断臂毁容之恨!

——****——

以色列自大卫执政掌管十二支派之后,除了王室子弟闹出一些新闻丑事,国中太平、各部安稳!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安乐盛世过了十几年,武备难免松弛。

以国南面最大的边患:非利士国。现已由忠于大卫的彼国大将平厚良,掌握实权。非利士、亚玛力两国王储形同虚设,就是个傀儡。

以国东北面的亚述、亚兰两国被约押、阿希则等人杀得惨败,元气大伤!无奈只得俯首称臣。三年前更遣使通婚,不但纳贡行臣礼,还要行儿礼——以表坚决降顺之意。

大卫王因此便把塔曼儿公主嫁到了亚兰,固其甘愿归附之志——公主自被长兄迷奸后,也不好再挑肥拣瘦:听凭王意,嫁给了寿伯兰——眼看四围列邦,每年纷纷争相献礼称颂功德,以色列王也是心意满足。

这年冬天刚过,非利士、亚述、摩押各族使节,潮涌进入耶路撒冷,带来各种奇珍异宝!朝中府库几乎容纳不下。见此情状,王忙召群臣商议。

禁军统领约拿达奏道:“启禀我王!耶路撒冷所有库藏中的金银宝物,都已堆积如山!或该兴建更多更大的仓房,以供存储。”

亚比亚瑟却道:“金银黄白之物,逢到灾年荒年,不能用之充饥果腹!微臣愚见:仓房不如用来存放米麦,更能坚固国本!”(未完待续……)

一五七

大卫深以为然,赞道:“节度大人事事以民众温饱为念,本王也要以大人之心为心!”

约拿达问道:“照此说来——这些珠宝珍玩毫无用处,就扔了不成……?”

亚比亚瑟笑道:“通通扔了,岂不是暴殄天物?况且近日,亚兰国派出一支千人车队,又要送来大批贵重宝物!以酬谢我王以公主相许——依我之见,王可用这些金银,为以色列的神建一座圣殿,聊表感谢上天垂顾,助成王业之功!”

大卫哈哈笑道:“节度大人此议再好不过!只是本王经百战才得此基业,手上多流了人血!这建殿伟业,须得所罗门来做。”

亚比亚瑟问道:“我王已决意让小王子继位了?”

大卫反问道:“节度大人对自己的这位学生,可还满yì

么?”

亚比亚瑟答道:“王之众子当中,自是小王子最有帝王之相!但……废长立幼,只怕终是会招来祸乱。”

大卫说道:“本王其余几子中,唯有押沙龙缺乏管教,好斗多事!大人是指他么?”

亚比亚瑟点头道:“下官正有此虑……”

大卫却笑道:“本王这半年来,听说他在锡安断案决讼,甚是清明!各支派都赞其正直果决,也为本王分担了不少政务。看来他生母不在其右,此子还算安分守己。”

亚比亚瑟却有忧色道:“微臣听闻二王子处理争讼:两边都不得罪,颇能笼络各派人心,私下还豢养了不少亡命豪士。阴植党羽。恐怕有不轨图谋……”

大卫问道:“哦?……大人所述。可有实据?”

亚比亚瑟说道:“下官曾在二王子公堂上,看他断过几桩案子——只求息事宁人,并未严按律法办理,而且三天前,他又不知何故,去往了伯利恒。”

大卫一皱眉,叹道:“这孩儿目无尊长法纪、鲁莽自专!也不来通报,就擅离职守——也怪本王早年间。疏于教养,错过了雕琢他品格的幼年……”

约押笑道:“二王子有时确是太过淘气了!”

比拿亚也笑道:“元帅还在心疼那块肥田么?”

约押答道:“那田里的成熟瓜果已是不少,就这样被一把火烧了——想要吃那样的甜瓜,只得再等半年了……”

大卫对“焚田”一事,也颇感歉仄,正要想个办法补偿元帅。一名哨骑疾奔进殿来报道:“启禀我王!亚兰国那支千人送宝车队,改旗易帜,备齐了刀枪盾牌,杀奔过来!距耶路撒冷不到五十里了!”

阿比塞问道:“怎会有这等事?你细细说来!”

那兵丁答道:“是!——亚兰国此次献贡,用了几百辆驷马大车!车上的大木箱都分了隔层:上层装的都是奇珍玩物。骗过了我国东北边防守军。下层里藏的都是盔甲军器。他们过了拿弗他利地界,就劈开箱子。拆了马车!立时就成了一支骑兵千人队,前来突袭!”

约押怒道:“这亚兰国贼心不死!当年就该一鼓作气,灭了这一蛮族!”

比拿亚劝道:“元帅不必动怒。谅他一队千人骑兵,何足道哉?兄弟们这些年都未得动器械,没有了战阵冲杀,早就手脚发痒了!”

君臣一齐大笑——这些开国猛将尽管皆年过五旬,依然都筋骨强健、活力充沛!每餐主食,都要吃掉一斤牛肉!

约拿达主动请缨道:“末将自归顺我王以来,平日只是例行城防,到如今寸功未立!这伙毛贼不知天高地厚,胆敢轻犯虎威!杀鸡不需用牛刀,待末将引本部一千禁军,击溃肖小!我王只管安坐,静候好音!”

大卫笑道:“禁军统领既然立功心切,就烦将军率一千轻骑前去迎敌!”

约拿达高声应道:“末将领命!”

待他去后,亚比亚瑟谏道:“微臣看这一千亚兰精兵,竟自孤军深入我国境——可谓来者不善!料其必有大将勇士押阵……恐怕约拿达非其敌手!”

大卫沉吟道:“嗯……大人之言有理!为保万全,还请中书令再引三百精骑,助阵约拿达将军!”

比拿亚却答道:“下官只身前往即可!耶路撒冷城中守军已去了一半,倘若再有变故——我王总要有兵可调才是!”

大卫知他武艺精熟,数十年未遇对手!就算单骑遇险,脱身也是容易。笑道:“中书大人自己小心!”

比拿亚与王施礼作别,大踏步而去。大卫随即说道:“时候不早。本王为众聊预备午饭,一齐在此用膳,等候两位将军的捷报!”

群臣欣然领命,齐赴王宴。过了晌午,仍未闻任何动静,性急之辈已是按捺不住——阿比塞说道:“过了这许久,还不知是胜是败!末将愿往,接应二位将军!”

大卫微笑道:“前将军何必着急?中书大人素来精细干练。有他在,本王甚是安心!”

以色列王话音刚落,又有一名哨探进殿报道:“启禀我王!押沙龙在伯利恒聚众万人,自立为王,起兵造反!正挥军北上,直奔耶路撒冷而来!”

亚比亚瑟一拍桌子,叫道:“二王子果然居心叵测、谋反争位!”

约押也说道:“二王子此时起兵做乱,与亚兰奇兵偷袭,如此契合!莫非是……早有预谋?”

大卫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下也深深自责:过于疏忽了押沙龙争储夺位之心!正当群臣候他示下行止,比拿亚已匆匆奔入殿上,大声说道:“启奏我王!眼下情势大是不妙!”

阿比塞问道:“哥哥接战失利了?”他情急之下,又是以旧日绿林落草的口吻相称。

比拿业答道:“下官倒还没来得及与亚兰军兵接仗,就碰到了败退回来的数十禁军!原来这支奇袭敌军,是由亚兰第一勇士:以贝诺领兵!约拿达甫一接阵,便被其斩于马下!我军失了统帅,顿时乱了阵脚,溃不成行!”

阿比塞怒道:“这亚兰武夫当真死性不改!早知这样,当年就该一枪挑了他,省得现在倒成了祸害!”(未完待续……)

一五八

比拿亚续道:“以贝诺沿途煽惑民众,说我王不立押沙龙为储君,不顺应天意民心!他来是为以国保社稷,立明君的!不少匪类及扫罗嫡系,趁势哄闹,入其战列——目前已聚两千余众!下官见贼兵势大,不宜与战,急速回禀我王!”

大卫叹道:“据此看来,本王亲政十余载,仍不免阙失……否则,也不致有人带头做乱,就一呼百应……”

约押说道:“我王也无需太过切深自责!末将以为必是有人从中挑拨做梗——他行在暗处:人不知、鬼不觉!我等属下为臣者,该负失察之罪!”

亚比亚瑟也道:“眼下形势危急,不可再论谁之过失,贻误时机!恳请我王早早决断!”

大卫这一生:历经风浪无数!最初建国之际,非利士、亚玛力、亚述、亚兰四国联军同时来犯,他谈笑间便定下了退敌之策!虽然此刻变生肘腋,他略一思索,也已有了计较,朗声说道:“逆子纠众叛乱,袭取国都,欲图王位!眼下耶路撒冷只有千余守军,两路敌兵共计近两万!众寡悬殊,决不能守!”

亚比亚瑟问道:“既无法坚守——我王欲往何处去?”

大卫笑道:“本王差前将军赶赴亚杜兰山,元帅前往书珊,各搬一万精兵,前来勤王剿贼!”

约押、阿比塞齐声应道:“末将得令!”

大卫续道:“你二人速速上路,不可耽延!这里还有刑部中书令,可保君臣家眷无虞!”二将立即带了数名亲信。飞驰出城。火速搬兵!

大卫又令道:“请节度大人出榜安民:就说二王子兴兵逼我退位。只为称王,不会扰民!百姓只管安迎新王,无须随王室逃亡!”

亚比亚瑟应道:“下官即去办理!”

大卫军令接二连三,又道:“请中书大人接管城中余下禁军,护送朝中文武家属,齐向东撤,去往书珊城!”

比拿亚答道:“我王临危不乱、面面俱到!下官拜服!”其时,叛军分从南、北杀来。向东而去,靠近书珊援军,最是稳妥。

当下,各人分别行事。大卫召聚了贝丝芭、所罗门及其余众子,只带了些清水干粮——骑马的骑马,套车的套车,随比拿亚的千余骑兵,出东门奔向书珊。

王虽出了告示,安定民心,但王室一齐出逃耶路撒冷。这乱子实在不小!沿途不少百姓夹道观看询问。大卫端坐车上,看见众平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心想:转运节度虽贴了文榜……但举家逃离,也难怪百姓生疑杂议……

上千禁军,前呼后拥,护送东去。刚行出里许,只见一人站在路旁,扬起尘沙,咒骂喊道:“大卫!你这流人血的歹人!去吧、去吧!你流扫罗全家的血,接续他做王。以色列的神,把这罪归在你身上——将这国交给你儿子押沙龙!现在报应不爽,你自取其祸,因为你是流人血的人!”

比拿亚喝道:“这是哪里来的野人?竟敢如此放肆!”

周围军兵答道:“这是扫罗本族之人,名叫切拉。”

比拿亚怒道:“求王容我过去,砍下这颗狗头!治他不敬犯上之罪!”

大卫叹道:“中书大人不必着恼——本王执掌十二支派已有十多年,仍有人念着前王,可见本王也未尽得天下人心!如今连我的亲生儿子,也要寻索我的性命,何况这便雅悯人呢?由他咒骂吧……或者天上神灵见我遭难,因我被这人咒骂,就施恩于我……”

他想起当年:因与贝丝芭婚前通奸。拿单长老曾设谕面诤,自己也亲口说了:那行此恶事的人,必要偿还四倍!

现下拿单、迦得等老臣均逝世多年,当此情形,大卫忆起往事,不由得嗟叹:偶一失足之过,竟招致无穷后患,祖宗律法果真轻慢不得!

切拉一路扬沙相随,一路咒骂。众军未得王允可,皆不敢动手,任他口吐狂言、大放厥词……

一干人拖家带口,行进速度缓慢,直到夜色全暗,也只离了耶路撒冷二十余里。大卫唯恐追兵马快,倘或被赶上,夜里交战——若是阿比塞、约押的家眷有损,在两位爱将面前可不好交待,唤来比拿亚,吩咐道:“中书大人速去前方,察看地势,如果有高坡险峻之处——我军便可据险屯营,先过了今晚再说……”

刑部中书提醒道:“王不是有幅神人山默尔所赠的‘仙人指路图’么?当年还靠此图夜袭了非利士国——此时晚间道路不明,也正可派上用场!”

大卫笑道:“本王险些乱了方寸!若不是中书大人清醒,都忘了身边还有这件宝物!

唤来一位贴身近侍,令道:“速将那日:亚比该王妃交与你的羊皮纸拿来!”那人垂首领命,取出宝图,双手奉到王前。

大卫接了,展开一看,立时脸色大变,问道:“这羊皮卷你一直收着,从未离身?”

那侍从连忙答道:“回禀我王!小人自那日接了这物,便随身收藏,决不敢稍懈——这就是亚比该王妃,亲手交给小人的那张羊皮纸……”

大卫琢磨:此人若是押沙龙的内应,必不会随我逃亡!这图必是被亚比该掉了包……他们早有预谋,会有今日之事,所以借了宝贝,一直不还……

比拿亚听他们对答,已猜到仙图或已指望不上,说道:“请王宽心!即使没了‘仙人指路图’——下官到前边探探路径,也是举手之劳!”

大卫苦笑道:“那就有劳中书大人了……”

比拿亚朗声应道:“下官去去就来!”

他扬鞭催马,在前先赶出一、二里地,蓦地听到汩汩水流之声,比拿亚心中暗暗叫苦:夜间不辨方向,竟被河水所阻,假若押沙龙率轻骑来追——黑夜混战,损伤必多!他来到水边,看见果是一条河流横亘,水面颇为宽广。抬眼观看对岸,却是有座小山土坡,但江面没有一只舟楫,这一大队人马如何能过得去河?(未完待续……)

一五九

刑部中书暗忖:我先回复君王,只说前方有险可守:以稳定军心——保不齐……我王洪福齐天,有天上神灵相助:到了河边,这水面就凝结成冰。我军渡河便如履平地……

打定主意,他就掉转马头,奔回以色列王銮驾前,说道:“天佑我王!前方不到三里地,恰好有座荒芜山丘!我部登高结寨,必可坚守至天明,等到书珊救兵。”

王欣喜说道:“果然天助大卫!快快催军前行。”

尽管加快了步伐,车马总不及单骑轻快。过了小半柱香工夫,才到河边。众人只觉忽然寒冷彻骨,已有兵丁来报:“启禀我王!前方河流冻结,冰层甚厚!尽可放心通过!”

比拿亚正不知该如何解释:有河水阻隔。乍一听闻,又惊又喜!纵马跃上冰面,果真如行干地!他心底思量:此时虽然春寒未尽,可转眼间流水成冰,必是出自神力!看来大卫王国祚正兴,叛军虽一时得势,至终必败!

大卫却不知这其中,前后的差别,叫道:“中书令引军断后,待群臣家眷过河后,尔等强弓硬弩再徐徐跟上。”

比拿亚与一众禁军刀剑出鞘,弓箭上弦,背水而立。直到大卫等人的车驾过到对岸,才缓缓退上“河面”。

众军刚上到河滩,只听来路上人喧马嘶,一溜骑兵手执火把,旋踵而至——却是布四亲率两千精骑穷追不舍!十余年前,投城以军的两名耶布斯降将:施每拿和约拿达,都先后授首。弄到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就剩了大卫——布四只欲将其擒杀而后快!听说以色列王督领一干车驾。向东奔逃。他立即点齐二千精兵。也未向押沙龙通报,从耶路撒冷尾随而来。他报仇心切,不顾天色已黑、穷寇莫追的大忌。急急摧动军马,追到了河边。

布四望见以军就要登上对面土坡,居高凭险据守——卧薪尝胆、苦心筹划的复仇大计,可不能功亏一篑!他提气叫道:“拉弓上箭!大卫就在前面!拿住大卫,保你们个个荣华富贵!”

这些暗地里招募的悍勇死士,听得有重赏——争先恐后。冲上冰面,生怕被别人抢了头功!不料才跨出三、四步,只觉脚下冰层“嚓啦、嚓啦……”作响!

布四一马当先,已知不对。急忙勒马停住——然而河面冰块消融极快!“扑嗵、扑嗵”声不断,首当其冲的数百战马已沉入水中。落水兵丁不会水的,须臾间被卷入河底。会水的手脚并用,拼命挣扎爬上冰面。

布四见机应变奇快,双脚一蹬马背,纵出水面,跃上一块浮冰。后队见状不好。都拨马退回岸上。他眼见河冰融解奇快,霎时间便恢复了水流湍急。没有渡河舟楫,己方骑兵已万难逾越——喟然长叹:这河上结冰瞬间熔化,难道天不绝大卫?哼——就算今天杀他不得,我也要挑唆押沙龙引军与他决战!让以色列人自相残杀一场,我或能趁乱寻机,取大卫性命……

布四心念电转,身形却是一刻没停。他瞅准了漂下来的一块块浮冰,连续几个纵跃,就安然退到了西岸——急令手下救起落水同伴。

比拿亚在岸边看得更是心惊!思忖:这河水半个时辰之内,一冻一融。时候恰够我王过河,兼又阻敌河中。如此神迹奇遇,可知我王实乃真命天子!

水上冰层眨眼间化解,一块块浮冰顺活水而下。月光洒在冰上折射,照得四下里甚是光亮。他遥遥观望:布四在流动的冰块上,衣袂飘逸——三、两下就跳上了干地。心下暗赞:押沙龙居然网罗到了这等好手!怪不得他敢悍然造反谋逆,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上天神灵助我王,区区上万乱党,岂能济事?

他见河水重又汹涌,除非敌军会飞,否则一时三刻,渡不过来。于是安心麾兵汇合君王,在土丘上扎寨坚守。

大卫听闻:河面冰层,转瞬融解退敌,也颇为纳罕!说道:“竟有这般奇事?本王也是从所未见!”

一众跟随比拿亚断后的兵将,尽皆附和鼓噪:“我王承天意,顺人心!国运正旺!这伙小毛贼犯上做乱,有如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比拿亚也说道:“我王弃都城予贼,令其志骄!待两路勤王大军,会猎于此——以哀兵痛击骄兵,必获全胜!”

大卫答道:“嗯……烦中书大人多派出哨骑,打探援军消息。”

比拿亚领命,令下属近百禁军,三五成群,四散向东,往迎书珊大军。朝中文武家眷,整整一天担惊受怕,亡命奔逃了一日,都感困乏。胡乱搭了十余顶帐篷,就地宿营。

大卫缓步踱到贝丝芭帐内,见所罗门正与生母准bèi

就寝。小王子看父王到来,忙问道:“夜更已深,父王还未安歇?”

以色列王答道:“四下看看,也就睡了——今天白日这般奔波劳苦,孩儿还从未经lì

过。你……怕不怕?”

所罗门大眼眨了眨,笑道:“有父王和诸位叔伯在身边,孩儿自是不怕的!不过……孩儿听说二哥率兵占了耶路撒冷,是为了要夺那以色列王位……”

大卫叹道:“孩儿没有听错——是你二哥押沙龙谋反做乱,意图篡夺王位!”

所罗门说道:“如果二哥真想坐这王位,让给他就是了!都是大卫家的子孙,谁做王不是一样?何必弄到兵连祸结,殃及无辜百姓,陷民众于水火?”

大卫笑道:“我儿有此仁心,为父甚感欣慰……”他心底却在想:此子不但贤明聪慧,更有体恤爱民之心!继我大位者,当是不二人选!

君王又跟贝丝芭嘱咐了几句,也自去躺卧。第二天清晨,比拿亚兴冲冲入帐报道:“启禀我王!约押元帅已从书珊调来一万雄兵!贾比盖将军引三千前锋,到了示罗!元帅领七千人在后跟进。”

大卫看他眼眶中布满血丝,显是一夜未眠——心中感动,说道:“中书大人昨晚受累了!今天请在本王车上赶路——既不会误了行程,大人也可好好休息!”(未完待续……)

一六0

与以色列王同乘一车,朝中官员还无人受此礼待!比拿亚得此恩宠,拜倒说道:“下官本一山野匹夫,得遇明主,才有今日!我王隆恩,微臣肝脑涂地,也无法报还……”

大卫伸手将他搀起,笑道:“哥哥不必行这大礼!你我名为君臣,实为兄弟!哥哥这样说,倒显得生分了……”

王即与刑部中书令,同上驷马高辇。督令军兵拔寨启行,取道东北,往示罗而去。贾比盖早得哨探消息,也出城往迎。

离示罗尚有十多里,两军会聚。贾比盖趋至车前,下马说道:“末将救驾来迟!还望我王恕罪!

大卫与比拿亚携手走下车来,呵呵笑道:“将军星夜率部驰援,何罪之有?恕罪一词,从何说起?”

贾比盖说道:“末将的三千轻骑,已进驻示罗!元帅领军七千,及四百战车——午后也可进抵城下。”

大卫赞道:“元帅往返奔波,调来战车,也可顺路歇息,想得周全啊!”

君臣一齐大笑,畅聊数语,正欲回城。忽地西首尘沙飞扬,只见一骑快马在前狂奔,后面十余人紧紧追赶。

在前奔逃之人,一头金发,伏在鞍上,也不知是否受伤。比拿亚眼光锐利,叫道:“那是亚比该王妃的贴身护卫:铁匠雅望班!”

大卫因押沙龙之故,与亚比该早就情淡,所以率众出耶路撒冷避难,也未带上昔日爱妃。想到雅望班应是从国都逃出,立即下令道:“速去救援!”

贾比盖应道:“我去!”跃马挺枪。与数十精骑疾出。风驰拦截。

眼看奔近。贾比盖连珠箭发,射落三敌。余下追兵,见这队轻骑人多势众,远处还有千余大队,不敢接战,发一声喊,从原路上逃命。

雅望班见有人援手,忙拨马回转。施礼说道:“多谢恩公救急……哦!原来是贾比盖将军。书珊城援兵已到,敢问我王现在何处?我有重大讯息禀告!”

贾比盖笑道:“多年未见制铁御使,大人连末将的模样都记不清了?”因为雅望班精于金属锻造之术,大卫早在掌管犹大支派时,就令他督兵铸造铁制军器。迁都耶路撒冷之后,军中已颇多铁匠,所以这“制铁卸使”只不过是个虚衔,雅望班仍是亚比该的侍从。

贾比盖手指东方,续道:“大人请看那队骑兵——我王就在其中。大人有何消息,正好相告!”

雅望班喜道:“还请将军头前开路。”

大卫站在高辇上。看见贾比盖射毙三敌,片刻之间。已把制铁御使带到跟前,笑道:“将军神射其技,令本王大开眼界啊……”

贾比盖却道:“雅雷金哥哥当年——弓箭对弓箭,敌营之中,取非利士元帅伊斯贝的首级:我王赞他神射,那才是实至名归!末将这点粗浅功夫,当此盛赞,受之有愧了!”

比拿亚呵呵笑道:“哦?……早知这样,当初就该嘱咐元帅:让雅雷金将军领兵驰援……让我们也看看,他的箭法是如何的高超……”

众将一阵哄笑。大卫赶紧解释:“中书大人戏言!将军切莫放在心上!”

贾比盖笑道:“岂敢……岂敢!”

王转向雅望班,问道:“御使大人这是从何处来?”

“下官刚从耶路撒冷出来……”雅望班躬身答道:“有一大事,需得如实禀告我王:二王子此次兴兵做乱,实乃受人蛊惑指使,恳请我王明鉴!”

大卫说道:“哦?……请大人细细讲来!”

雅望班接着说道:“二王子府上有位名唤布四的宾客:此人深沉善谋——不知用了何法,二王子竟对其言听计从!他让二王子在伯利恒、锡安两地多施恩惠,牢笼人心,招聚亡命死士。因我王对亚比该王妃……呃……颇为疏离,二王子心存怨气,布四趁机挑唆少年人起兵谋反!昨天他不但鼓动二王子,起倾城之兵,要与我王决战于示罗城下!一战便要定下以色列王位的归属!还……还挑唆了少年人在日光下,与……与王的妃嫔同寝。”

众人乍听这皇家丑闻,一时都默不作声。大卫心中不免惭愧:当初拿单长老讽劝我与贝丝芭姐姐之事,本王就亲口说过:行那恶事的人要偿还四倍——这报应果然一丝不差!天上神灵明察秋毫,说话行事须得分外小心谨慎!

正当一片寂静,比拿亚忽然问道:“那布四大概是个什么模样?”

雅望班答道:“这人身材修长,气度颇是不凡……可惜右臂齐肩而断,是个残疾!因其面貌丑陋,在人前时常戴着面具,嗓音粗旷刺耳,听起来,似乎喉咙间有十几年的浓痰,总咳不干净一般!”

比拿亚又问道:“相貌丑陋?大人可曾亲眼见过?”

雅望班说道:“有一次,他与二王子议事时,没戴面具遮挡,确是满面刀疤!一张脸扭曲狰狞!”

大卫问道:“中书大人觉得,他是……?”

比拿亚答道:“也不用管他到底是诠——煽惑王室国戚结党犯上,祸害国家,已经罪无可恕!他既敢来战,就将这元凶祸首擒下,余党自不足虑!”

雅望班又道:“王妃发觉二王子已完全受布四掌控,动向决策也不加分辨,一味盲从!特令小人悄悄出城,把实情告知我王——以待将来网开一面:虽是谋篡重罪,念其并非首恶,也可存留二王子性命……但那布四甚为奸滑,已猜到一丝端倪!我刚出王宫,他便命人追杀!而且前军亚兰上将:以贝诺,也正率兵向示罗挺进!”

大卫略一思索,已有分教,说道:“请节度大人即刻起草十二封文书,加盖本王印绶!言明逆子押沙龙受奸人迷惑,聚众做乱!凡以色列族人切不可为虎作伥!本王已查明幕后首恶系为何人,届时只将罪魁绳之以法,不明真相者通通赦免无罪!”

亚比亚瑟应道:“我王圣明!微臣这就拟旨。”(未完待续……)

一六一

大卫继xù

派将:“令亚哈济率部严防亚述、亚兰边陲,暂时与这两国断绝一切通商往来!令阿希则引一万军南下,威慑耶路撒冷叛党!再令阿比塞引亚杜兰山援军,进驻希伯仑、伯利恒两城——形成南北合围之势,迫使叛军前来决战……”

众文武听他一道道策略,条理明晰:先断了反叛的后援,将其孤立压缩在以国中央,极小的一块区域!不久之后,各路勤王大军陆续到达,这场叛乱翻手可平……

一行人催马驱车,进入示罗城。大卫登上城楼,眺望昔日战场:忆起自己十七岁时,在这城下,夜间驱赶一千火牛,大破非利士三万军!没想到二十多年后,竟要在同一地方,要和亲生儿子刀兵相见,直感人生在世、造化弄人……

王正自慨叹万千,贾比盖趋前报道:“启禀我王!末将遣往南面的探马已经返回……”

大卫奇道:“哦?……此去伯利恒足有六、七十里路,现在还未过晌午,他怎能回得这般快捷?”

贾比盖笑道:“前将军与沙玛,引亚杜兰山一万精兵,辰时便到了伯利恒。他们派出的哨骑,与末将的手下半途相遇,一同到了示罗复命。”

大卫说道:“那就怪不得了……前将军审时度势,与本王所见略同——先就到了伯利恒,扼住叛军根本之地!也不愧为一代名将……”

贾比盖问道:“叛军先锋以贝诺,距示罗也只有三十里了——我王可要途中设伏,迎头痛击?”

大卫却答道:“元帅也该到了吧?令约押在城西安营落寨——我军如此声势。叛党绝不敢轻动!让前将军从伯利恒多带一些乐师上来。今日子夜之前。务必进到示罗!”

贾比盖不解道:“乐师?我王要来何用?摆庆功宴。弹曲助兴么?”

大卫面无喜色,淡淡说道:“庆功?以色列族人自相争斗,无论谁胜谁负,必有杀伤——本王于心何忍?只求少流人血,平息叛乱……”

贾比盖叹道:“我王仁爱!惟愿乱党也能体会王之心意,知难而散……”

傍晚,陆续接到各路哨骑回报——以国众支派祭司、长老皆愿尊大卫为本国之王,决不与叛党同流合污;亚哈济已加强边防戒备。亚述、亚兰两国未见异动;阿希则引一万大军离耶路撒冷不到五十里;沙玛领军扼守伯利恒;阿比塞率千余轻骑,护送上百乐师正赶来示罗……

大卫见一切有条不率,按己意进展顺利,也渐感宽心。只令约押、比拿亚、贾比盖各部,严守营寨城池,不许出战。

一时间,示罗城内城外,风平浪静——大战一触即发,让所有人都很珍惜,忘我厮杀前的安逸祥和……

大卫来到示罗的旧日老宅:这里是他与米可公主新婚时。扫罗长子乔那丹,专为他们兴建——眼下就成了王室的临时行宫。

想到起初的翩翩少年。如今已是四十不惑——身边许多的人和事,仍历历在目:乔那丹与扫罗在书珊,浴血力战而亡……爱将阿瑟黑在示剑,盘肠大战多益……

与米可公主才恩爱缠绵了两、三年,自己就不得已踏上逃亡之路……在拿贝庄,遇到了姿容无双的亚比该……可惜就是这位绝代王妃所生的押沙龙,眼下却拥兵自立,要逼迫父王传位于他……

大卫惦念往事,脚步不停,已迈进了大厅之上。见所罗门与众兄弟、贝丝芭、米可、亚希暖等人正候他入席用饭,他连忙说道:“本王公事缠身,不必等我——孩儿们饿了就吃!”

所罗门笑道:“这饭要和父王一起吃,才有滋味!”

大卫呵呵一笑道:“我儿这般伶牙俐齿的本事,不是节度大人所授吧?”

小王子答道:“这应该是大卫家的:家传绝学!”

一家人轻声笑语,用了晚饭。正待撤席,亚比亚瑟进来报道:“启禀我王!二王子麾兵一万五千,在示罗城外三十里下寨……”

大卫缓缓说道:“他果然要来决战……”

亚比亚瑟说道:“下官以为雅望班所言不虚:二王子受奸人布四挑拨愚弄,倾其所有、孤注一掷、全力一搏!这奸贼是想以色列人内战一场,他要坐收渔利,必有更大图谋!”

大卫点头道:“嗯……传书阿希则、沙玛:令二将率兵挺进,把叛党围于示罗城下!再烦节度大人又作书一封,抄上几百份,射入敌营——就说:本王已获悉事实真相的来龙去脉!这次篡逆谋反,全系布四一人怂恿指使!本王只罪其一人,余党倘若缴械四散,王……一根既往不咎!”

亚比亚瑟赞道:“我王恩威并施,此战必胜!下官料叛军除了数千亚兰骑兵,以及那些重金笼络的亡命死忠——余下兵丁都是不明就里,随波逐流的乌合之众!看到四面受敌,又收到王的恩赦书信,必要一哄而散!”

大卫笑道:“想要这群散兵游勇一哄而散,还差一件……”

亚比亚瑟问道:“哦?……我王还有奇思妙策?”

王微笑不答。一名探马进厅报道:“启禀我王!前将军带领上百乐师,到了示罗城内。将军正屋外候命!”

大卫说道:“来得正是时候,宣他进来。前将军带来了破敌利器——这些乐师可抵五万雄兵!”

亚比亚瑟立时会意,哈哈笑道:“妙计……妙计!”

谈话间,阿比塞已进到厅内,说道:“末将奉命领来了近百:伯利恒当地乐师。呃……开战在即,不知我王要这些鼓瑟弄弦之人何用?”

亚比亚瑟笑道:“我王说这百人乐团,可抵五万雄师!前将军以为如何?”

阿比塞叫道:“那好得很啊!末将进城时,已接到叛党射入的战书——就让这些人前去击退叛军,将士们也不用流血流汗了!”

大卫问道:“他们为何立足未稳,就急于求战?拿来我看……”

阿比塞把羊皮卷交与以色列王。大卫展开览毕,说道:“叛军相约三日后,城下一战定王座……”(未完待续……)

一六二

亚比亚瑟说道:“目前形势:叛军开战必无胜算!下官认为:那奸贼布四,就是要本国族人自相斗个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他好混水摸鱼!”

大卫令道:“请前将军速速带上所有乐师,齐到约押军中。靠近叛军营寨——齐声吹奏犹大、伯利恒本地歌谣!一直捱到子夜,方可停歇!明日晚间,依样而为,不得有误!”

阿比塞问道:“我王可是要诱敌来攻?末将如何预设伏兵?”

亚比亚瑟说道:“将军只管安枕熟睡——养足精力,两日后厮杀!”

大卫看他迷惑不解,说道:“押沙龙在伯利恒两年,谦卑善政,在当地颇有口碑——这回聚众做乱,部下多为伯利恒的乡里。如今叛军已被三面围困。待节度大人写好本王的特赦恩令,散入其军中,瓦解敌兵临阵之心!再加上这些本乡土谣四处响起,他们必知伯利恒重入本王治下,而且礼待优厚……那些匆匆募集之兵,便不愿再为押沙龙舍命。”

亚比亚瑟接着说道:“而下官料想:布四看本方军兵多有潜逃,必要提前催动攻势,以达其所愿……”

阿比塞笑道:“原来如此……末将这就去安排!”

候他去了,亚比亚瑟也即写好劝降赦令,命人抄了几百份,连夜投入敌军营中。王与转运节度所料不差:两晚下来,押沙龙阵中兵丁,大半散去。只剩了五、六千人。

第三日,天空少云、阳光普照。示罗城下。战鼓隆隆。亚兰第一勇将:以贝诺提刀跃马在前挑zhàn

。押沙龙胯下猛狮。不紧不慢在后押阵。

大卫在城上遥遥望见次子:驾狮而来。洋洋自得、目空一切——暗忖:几年前,曾与此子一同畋猎,看他骑狮招摇过市、耀武扬威,就知dào

:是我疏于管教了……

以色列王扬声说道:“传我将令!差一上将先斩其先锋,再令约押率战车冲杀——今日一仗,务要生擒本王逆子!看他……是否还存悔改之心?……”

传令官高声应命,拍马直下城楼,晓谕前军。大卫帐下都是久历疆场的老将:排兵布阵、斩将夺旗就如常人劈柴挑水一般!

元帅约押领镔铁战车阵居中。阿比塞、贾比盖各提铁甲精骑,分为左、右侧翼。元帅接到王令,奔到贾比盖阵中,说道:“敌军前锋以贝诺:力大刀沉!当年在拿弗他利与我国鏖兵,如果不是有逃城城主在,本帅也难胜他!将军可有胆量与他较量一番?”

贾比盖笑道:“元帅不必言语相激!末将自有办法对付此人!”话音未落,两腿一夹,已策马窜到战场中央。

以贝诺受布四之命,要在正面搦战以军,好让他暗中行事……以贝诺自忖单打独斗。只怵乌利亚一人!眼下逃城城主早被自己设伏,乱箭射死——自认为现在与以国上将一对一的较量。绝不输于对方。

他厉声叫道:“来者何人?本将刀下,今天要留几个有名有姓的无头鬼!”

贾比盖应道:“贼将休要猖狂!我乃书珊守将贾比盖是也!奉我元帅将令,特来取你狗命!你外公眼下心情大好,就赏你个全尸了!”

以贝诺大笑道:“天底下的狂徒还真是不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斤两!”这话还未说完,“呼”一刀,便拦腰砍来。

贾比盖长枪反挑,拨开刀锋,顺势转过枪尖,疾如闪电般扎他小腹。以贝诺刀柄一竖,震开枪头,反手一刀,斜劈他后脑。以国大将一记“举火烧天”——双手左高右低,用枪杆卸了对手的刀锋……两人各挺刀枪,你来我往,眨眼间就拆了四十余招。

以贝诺思量:难怪大卫从亚杜兰山的一个匪首,到以色列一国之君,只用了几年时间!他手下果然不乏高手能人!我还以为乌利亚一死,在希伯来人中,我便可肆意横行……不料这书珊守将的枪法也是不凡!倒也不可过于托大……

贾比盖却在想:前两日,我在王前,夸赞雅雷金哥哥的神射——中书大人颇有神往之意!待我也尽展所学,让他们知dào

书珊双雄的箭法,互有所长、各有千秋……

念及此节,虚晃一枪,拨马往东而去。

以贝诺正杀得兴起,喊道:“敌将休走!”挥刀紧紧追来。

贾比盖忽地张弓反身便射——以贝诺听得弓弦拉动之声响亮,忙举刀挡格。不料,对方只是徒具声势!拉放铜弓,并无羽箭袭来。

以贝诺怒道:“你敢戏弄本将军?!”拍马追得更急,直欲一刀把这人斫成两半,方解心头之愤!

贾比盖也不理他,照旧连发了三次空弦——“嘭、嘭、嘭”三声响过,依然没有箭矢飞来。以贝诺暗想:莫非此人并不精于弓箭,只是在万人前戏耍于我?……待我也射他两箭,便知究竟!

亚兰将军挂好大刀,抽弓搭箭——“嗖、嗖”连发两箭,一取敌将背心,一取敌人胯下马匹。

贾比盖就是要诱他弃刀用箭,见他上钩。也不顾战马受伤,腾身而起,空中右足一弹,踢开敌箭,落下地来。猛地三箭齐发——射马、断弓、袭人,一气呵成。

以贝诺被他虚放了几箭,还道对方不善此技——麻痹大意,霎时间,手中弯弓被劈成两截;坐骑中箭翻滚在地,眼前寒光夺目,一枝箭就已近在眉心!

大骇之下,慌忙低头闪避——“砰”一声,震得他耳鼓“嗡嗡”作响,这一箭把他头盔射落!以贝诺晕头转向,急急抽出腰刀,准bèi

步战。贾比盖脚下迅捷,发完三箭,便已无声无息欺到他身后,腰刀横扫——亚兰第一勇士登时身首异处!

示罗城上,城下的以军,齐声欢呼喝彩!约押一看贾比盖得手,立即麾军掩杀……押沙龙临时组建的军队,怎敌得过那些身经百战的边关守军?加之军心已被瓦解了六、成,再被战车、铁骑轮番冲杀,片刻间又趁乱逃去了大半……

大卫在城头,见叛军阵形已被冲散,败局已定。正准bèi

下去,敦促留押沙龙一命,突然城楼一众兵将纷纷叫道:“史丁拿,你也要造反么?”(未完待续……)

一六三完(完结)

王回头观看:先前那传令官乘马,飞奔上城,左手提起长刀,一路砍杀过来。以色列王的侍卫,都是禁军中精选的剽悍武士!见有刺客来袭,便有两人拉开绊马长索,闪在两旁。史丁拿飞马疾驰,只求抢到大卫身畔坐骑被绊倒,他趁势翻跃纵前,一记“天旋地转”,逼退围拢上来的侍卫,右手一扬,袖底射出许多细小暗器多名禁军便即毙命倒下,显是中了剧毒!

雅望班蓦地喊道:“他是布四!大家小心毒针!”

布四咯咯怪笑,右边衣袖连扬大卫身旁的侍卫尽都中针殒命,王已无人守护!布四更不停留,长刀挥舞,只想一刀下去,就报了自家兄弟的血海深仇!

这刀将要递到大卫胸口,斜刺里一根铁棍搭来这棍上带着极大引力,把他长刀吸往一边!布四暗叹:糟糕……糟糕!这一次偷袭不成,复仇无望啊……

原来布四明知唆使押沙龙起兵谋反,绝无成算!只不过要搅得以国内乱,他好趁机行刺大卫。他混于大军中,乘人不备,杀了史丁拿。戴上人皮面具,把帽沿压得极低,遮住脸面。于两军交战之时,冒充以军传令官,贴近大卫,暴起突袭与以色列王近在咫尺,可恨依然功败垂成。

布四一看是比拿亚出棍救驾,吃过他的苦头{长}{风}文学 {cf][x}net十二年前,被他一脚踢得鲜血狂喷。不敢大意,凝神拆招。

王的侍卫们,得了空隙。急忙重新布防,举起盾牌。前后拥护,把大卫与刺客远远隔开。比拿亚早就判定:四鹰仍在人世。而且暗地里潜伏,伺机报仇!刑部中书令未雨绸缪,先就让雅望班熔了两根玄磁棍,要吸他毒针。

布四只觉手上兵刃,受对方双棍牵引,根本无法施展。知他铜棍内融入了磁石、玄铁为避敌所长,他长刀贴上磁棍,引向一侧,右手空袖带风袭向比拿亚面门。毒针随之射出!这招阴狠毒辣,如果换了旁人,必要命丧于他的袖底藏针。

比拿亚不慌不忙,一根磁棍在手上盘旋飞转“叮叮”声不绝,毒针尽被吸附!中书令叫道:“你的毒针还有多少?我可是来者不拒!”

布四知道非其敌手,又刺不到大卫。只好先求自保他疾攻三刀,两把毒针连发,将比拿亚迫退。抢到坐骑旁,飞身上马逃遁。

那马才奔出四、五步。却被比拿亚一棍飞出,打折一条后腿。布四双脚刚一沾地,另一棍又已袭到。他一声长叹,只得回刀招架“呛啷”一声响。刀棍相碰,撞得他半身发麻,抬眼却不见敌人踪影……

比拿亚飞棍击马阻敌。身随棍走,比棍更快!几个箭步。飘到布四身后,双拳猛推。一记“惊涛骇浪”重重打在对方背心!他恨透了布四阴险:挑动押沙龙以武力争储、聚众叛乱,因此双手用足了十成力!

布四直被掼出一丈开外,脊骨、肋骨尽断,犹如一瘫烂泥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比拿亚缓缓走近尸身旁,揭下他的面具:一张满是刀疤的丑脸,扭曲变形,着实可怖!与当年英姿勃发的耶布斯四将军,前后判若两人!

比拿亚不由得感叹:这仇恨之心当真令人生畏!四鹰为了复仇,竟然可以在自己脸上划下数十刀!也不知用了什么苦法,彻底改变了嗓音……人心一念、或善或恶。恶念一生,便有惨祸!惟愿这世上,向善者多一些才好……

大卫看这幕后黑手已经伏诛,令道:“斩下布四头颅,悬其首级传谕战场颁布本王御令:元凶伏法,凡缴械归降的,一律免罪!”

王令一出,军中掌刑兵丁随即遵行有人便将布四枭首,脑袋挂于长杆上,数名骑兵簇拥,奔出示罗城,于阵前高喊,传达王命。

押沙龙叛军本就人数不多,被大卫连日的离心计弄得兵无斗志!加上以贝诺、布四先后丧命蛇无头不走,一时间投械归顺的,十有七、八。仅剩的一、两千亡命悍勇与亚兰精锐,虽负隅顽抗,却怎敌得过以军的猛将、战车?

日落之前,大战结束!夕阳斜照的一抹血红,更让已经平静的沙场,平添几分萧索……元帅约押登上城楼,回复以色列王:“启禀我王!叛军大半归降执迷不悟的余孽,悉数被歼!”

大卫问道:“逆子押沙龙,现在何处?”

约押支吾答道:“呃……二王子……力战不降!陷于重围,势穷力竭……呃……撞石自戕了……”

大卫心头一颤,暗忖:逆子曾烧了元帅的良田,有这一过节……约押会不会公报私仇?不顾我令,下手害他?急忙说道:“速带本王前去……看……看看我儿……”

众将不敢违拗,与大卫一同去到战场一角。这里断臂残骸、刀剑随处散落一地,一股血腥味,十分刺鼻!大卫遥遥望见一女子,静静坐在一具尸首旁。待到靠近,才看清原来是亚比该但见她目光呆滞,一头金发化作了满头银丝身体轻轻摇晃,口中念念有词:“我儿睡了……睡了……”

大卫下马,轻轻走近,只见一块大石上血迹斑斑,押沙龙躺在石下,头骨碎裂,满脸血肉模糊,前胸一处枪伤尚未凝血……毕竟十多年的亲情还在,想到次子幼时的可爱稚嫩。如今却阴阳相隔,不由得心中难过……无暇多虑其他,王叹了口气,说道:“我儿今日殒命,王妃与本王都有失教养之责……”

亚比该突然站起,叫道:“我儿没死!我儿没死……他只是睡了!你们要干什么?不许动他!”

雅望班看她神智不清,近乎疯癫,大声问道:“王妃!你清醒些!可认得我们?”

亚比该慢慢把眼光移到他面上,忽然抢近,握住他手,叫道:“我儿!你醒了?饿了么?娘亲给你预备了美酒佳肴……”

雅望班在众人之中,虽较为年轻,也比押沙龙大了足有二十岁亚比该连贴身侍从,都认不出,只当他是独子,显然已经失心疯了……

雅望班垂泪道:“王妃!你这是怎么了?连我都不认得了?”

亚比该似乎稍稍平静,看到不是爱子,松开他手,狂笑不止,喊道:“你不是我儿!你们是谁?你们把我儿藏哪了?”

她扑到大卫身前,问道:“你是他们的首领?你说!你把我儿藏哪了?”

一众武将均欲上前,把她拉开。大卫向他们摇摇头,示意不可转向亚比该说道:“你儿子……我看见:他往那边去了!”

亚比该顺他手指方向望去:一轮血色红日沉于天边。她痴痴笑道:“不错……不错!我儿就是在那里!多谢你了!”

她不管不顾,径向西方奔去……

群臣尽皆暗暗嗟叹:昔日一笑倾城、风华绝代的美艳王妃,竟变成了一个疯婆娘……个个轻声摇头叹息。

呆了半晌,大卫才说道:“把押沙龙装裹收殓,运回伯利恒下葬在这石上立根石柱,在上镌刻‘押沙龙柱’……向世人表明本王:教子无方之过……”

亚比亚瑟赞道:“我王敢于自陈其过,这份胸襟,世上君王能有几人?”

众将也都同声颂赞。大卫怏怏不乐,命人打点后事,自行默默回入示罗。一路上在想:当年因与贝丝芭姐姐做出事来,我设谋害死了乌利亚将军拿单长老面折庭诤,讽谏我之过错!我还故做姿态声明:行那等恶事的,必要在日光之下,偿还四倍!如今我家中:或亡或疯,已有四口!当真一毫不少……

晚间,唤来幼子所罗门,说道:“这几日来,疲于奔波!我儿的功课被耽误了不少,明日起,要和节度大人好好温习了。”

童子问道:“父王时时督促孩儿,是决定了要把王位传与孩儿了?”

大卫笑问:“你不愿意?”

所罗门答道:“孩儿听说:大哥、二哥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争这王位,弄得手足残杀、误国误民!那以色列王位,表面尊荣崇高,孩儿觉得也是祸水!”

大卫说道:“我儿小小年纪,竟能虑到这一层!不错……不错!我儿可想过:倘若一家之主昏昧平庸,只累得一户人口穷困潦倒;若是一国之君碌碌懦弱:就要害得一族民众不得温饱了……所以这储君之位,就要慎加遴选了。”

小王子立即接道:“所以那些拼命要抢着做王的,成不了好王!只有像父王这样,被百姓推举出来的,一定是贤王明君!”

大卫笑道:“我儿这话,虽有几分道理,也非绝对!要知道:凡人在这世上的寿数、才干、成就都是上天赋予,天命注定!如果天降大任让你做君王,你就绝不是乞丐……”

所罗门插话道:“如果天降大难让我做乞丐,我就只好乖乖的退位让贤了……”

大卫微笑道:“倘若大卫家失德于天下,顺从民意,最是明智,切莫强求……”

小王子细细玩味其中深意,略有所悟……以国自大卫王后,所罗门亦成一代明君!他在位期间,国家空前繁荣不过世上凡事,都有定期;万务皆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争战有时,和好有时……潮起潮落、周而复始。国运自然也免不了烈火烹油、盛极而衰……

(本书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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