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之顽石传说 - xp1024.com
《西游之顽石传说》


第一章 猴与龙的宿命

“悟空,悟空,醒醒,你该醒了。”

有人喊他的名字。

“师父。”

菩提低头望着他,微微一笑。

“你做梦了?”

他点头,有摇头,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他忘了这个梦到底是什么。

“师父,我睡了多久。”

菩提伸出一个指头竖在悟空面前。

“一个时辰,一天,一年,一个甲子?”

菩提摇头。

“猴儿,该教的我都教了,还有些东西,在我这你学不会,回家吧。往后的路,你须得自己走,无论是神是魔,记住,要开心。”

“师父,我是不是惹您生气,我到底睡了多久?”

菩提摸摸悟空的头,整个身子在他的眼前渐渐变淡,最后消失。

“猴儿,你记住,诸般缘法,悟空方悟得。”

花果山,山的最高处有一块石头,孙悟空老是躺在上面睡觉,石头上面刻着三个字——金蝉子。孙悟空不清楚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他就是特别喜欢躺在上面。

有个叫混世魔王的妖怪来到了花果山,他不能再睡下去了。他决定把破坏他美梦的妖怪打得他娘都不认识。反正自己没有娘,他睡觉也从不做梦。

有个猴子来喊他,他记得这只猴子,这是除了他之外,花果山最厉害的猴子,有六只耳朵。孙悟空想以后猴王就给他当,他可以把师傅教给他的本事都教给六耳,当猴王没点本事可不行。他冲着六耳和善的笑笑,直接从山顶跳下去。他不准备用筋斗云,那玩意老是刹不住。

花果山是他的家,他有必要让破坏他家的人得到教训,而且他不喜欢混世魔王这个名字。

孙悟空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师傅说,自己是他见过的第四个修行的天才,第三个是叫杨戬,前面两个师傅说忘了。他也不想知道,他脑子里装不下多少东西,有师傅,有猴群,有花果山,有石头,他觉得够了。

混世魔王被孙悟空打倒了,周围很安静,猴子们认为猴王是最厉害的,能够打倒任何妖怪,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平常意味着没必要欢呼。

妖怪们想他们该换一个老大,眼前的猴子就不错,他们想得很入神。

“为什么要抢我的花果山?”猴子问混世魔王。

“神仙抢了我们的地方,还要杀我们,我们是逃过来的,没地方住了。”

“为什么要杀你们?”

“因为我们是妖怪。”

“那神仙为什么要杀妖怪?”

混世魔王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神仙为什么要杀妖怪们,他都不认识神仙。我没杀他们,他们凭什么杀我,他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哪里错了。

“他们都是疯子,喜欢杀妖怪。”混世魔王咬着牙说。

孙悟空于是知道,神仙都是疯子,他讨厌疯子。

孙悟空没有杀混混,他让混混留在了花果山。花果山不应该只有猴子,妖精不应该被杀的没地方住,他不应该老是打架,以后混混能帮他打。他喜欢混世魔王的新名字。

混混说孙悟空应该打死他,妖怪抢地盘输了就应该被打死。

他问混混想不想死。

混混摇头。妖怪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不应该下地狱投胎吗?混混摇头,六道里只有畜生道,没有妖怪道,他魂飞魄散也不想当畜生。

孙悟空挠挠头,他觉得当妖怪真是操蛋,到哪里都没有福利。他想去金蝉子石头上躺会,什么也不去想。

金蝉子石头上,孙悟空抬头望着云,他睡不着了,他很精神,他想骑着筋斗云在花果山的天空上转转。可花果山很小,筋斗云太快了。

他想着自己作为猴的一生,很圆满,他现在是猴王了,这是猴一生所能爬到的最高位置。可他和其他猴不一样,他是石猴,天生地孕,听起来就很厉害。

他有世界上最棒的师傅,他有一个人的名字叫孙悟空。他觉得他生来就应该是带着使命的,是的,花果山很好,花果山是他的家,但猴不能一直呆在家里。

孙悟空想起在三星洞时候做的梦,他看见一片海,一座巨大的水晶宫和一块直冲九霄的神铁。他的头忽然像要炸了一样,他抱着脑袋,从山顶跌落到山涧的深潭里。

水流很急,他顺着流水沉入深海,海底的宫殿散发着惨白的光,宫殿周围盘旋着狰狞骇人的巨大尸骸。

敖广坐在水晶宫的门槛上,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孙悟空已经醒了。

“我是东海龙王敖广,你呢?”

“我是花果山的猴王,孙悟空。”

“一个妖怪?”

“我是石猴。”

“畜生啊!还不如妖怪。”

水晶宫里只要敖广和孙悟空两个人,声音在宫殿里回荡。

孙悟空很好奇四处看,他以为龙宫里会有好多人,可是龙宫里只有龙王,一点意思也没有。

敖广站起来,走向龙宫深处,黑暗将他的半身笼罩。

“孙悟空,跟着我。”他跟在敖广身后。

巨大的尸骸缠在水晶宫上,他的头部在水晶宫的中心,一块幽黑的神铁直接穿过了骨骸,矗立在深海。

“我见过他。那根棒子,金箍棒。”孙悟空喃喃自语。

“在哪里?”

“不知道,可能在梦里吧!”

“现在猴子也玩这套,这不是一千多年后的玩意吗?”

“我说真的。”猴子看起来很严肃,猴子严肃起来也不是很严肃。

“对对,你是真的,现在他是你的了,去拿吧。”

敖广拱拱手,把孙悟空往前面推。

孙悟空把手放在神铁上,地面生出一条裂缝,接着,整座海底四分五裂,水晶宫的墙壁上也浮现出一道道裂纹。敖广在后面又蹦又跳,时而又癫狂的大笑。

“成功了,成功了,原来只要是石头就行了,石头就行了。”

霎那间,整个水晶宫化为泡沫,再无踪影。

敖广化作一道光钻进尸骸,骨架上的血肉开始生长,不多时,长好的血肉上有银色的龙鳞出现,那是一具龙的骸骨。

“孙悟空你知道吗?”敖广把手搭在孙悟空的肩膀上,模样很亲热。

“不知道。”

“龙的宿命,本该是翱翔于九天之上。”敖广张开双臂,任海风吹拂在他的身上。

孙悟空也有样学样。

“哦,不就是飞吗?我也能。”

“你知道你的宿命是什么吗?”

“你能正常一点吗?”

“你是一个炮灰,一个龙套,一个小角色。”说着敖广又大笑起来。

孙悟空沉默,他觉得敖广广有点不正常,不过被关了不知道多少年,不正常很正常。

“赶紧逃吧,不要回花果山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活着。”

孙悟空摇头,金箍棒被他抓在手里。“我是王,是孙悟空,王永远不能逃跑,孙悟空永远不会逃跑。”

敖广露出诡橘的神情,凑到孙悟空的耳朵上,轻轻的说,“想知道什么是最痛苦吗?和神对着干,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银色的巨龙盘旋着冲出海面,他嘶吼着,要将东海吞没。

天庭上,玉帝与太上老君正在下棋,老君神色一变。

“陛下,困龙索断了,敖广逃出来了。”

玉帝平静的落子。

“哦,那说明什么,天庭的龙脉断了?”

老君跟着落下。

“是您的龙脉断了。”

“所以呢,你想换个玉帝,敖广?阎罗?还是你自己准备上?”

玉帝冷笑。

“陛下说笑了。”

棋盘上,玉帝的大龙已经被老君砍成了七八段,再没有救活的可能。玉帝看了看棋盘,随手把棋子打乱。

“老君,你有那个资格吗?”

敖广走了,这条龙应该是无处可去的,可他还是走了,孙悟空更没有理由呆在东海。他花果山上还有一大家子人都靠他养活,他得回去继续睡觉,花果山上的那块石头最舒服。

孙悟空不高兴,他发现他的金蝉子石头被人抢走了,那人还坐在石头上冲他笑。

不能忍,否则还怎么有脸说花果山是自己罩的。

你就是那只不像妖怪的臭猴子,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白骨精坐在石头上,晃荡着双腿,两只眼睛笑眯眯的。

你坐在我的石头上,赶快下来,不然别怪老孙不客气。孙悟空急得抓耳挠腮。

你凭什么说这块石头是你的,明明是我的石头。

白骨精据理力争,胡搅蛮缠。

花果山是老孙的地盘,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孙悟空的,孙悟空指着白骨精的鼻子说。

白骨精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从一个天仙般美丽的少女化为一具白骨。

我也是你的吗?

孙悟空不为所动,那具在常人眼中无比渗人的白骨,在他的眼中,和任何事物都一样,没什么不同。

“把石头还我,怎么都行。”

白骨精歪头想了一会

“那你娶我。”

第二章 猴与地狱与阎罗与神

“什么是娶?”

“就是你要永远保护我!”

“哦,孙悟空会永远保护白骨精!”

孙悟空答应了白骨精,他保护着整个花果山,不多白骨精一个。

花果山上的妖怪们都很开心,他们一个个喝的酩酊大醉,孙悟空也喝了很多,他只知道花果山就要多一名妖怪,会更热闹,但他不懂爱情。

妖怪们喝醉挺尸一样的躺在地上,就孙悟空和白骨精还清醒着,白骨精递给孙悟空一碗酒,孙悟空一口饮尽,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了。他看见白骨精在冲他的笑,很漂亮,人却离他越来越远。

后来很久他才知道,那叫妩媚。

当孙悟空醒来时,有两个小鬼出现在他的面前,给他套上锁链,带着他往下面走。孙悟空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他的头很晕,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到了地方,孙悟空望见一处巨大的宫殿,宫殿的牌匾上写着阎罗殿三个字,一股阴森的气息直冲后脑勺,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白,这家伙是不是傻了?我们领着他走了这么长时间,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黑无常冲着白无常说。

“碍你什么事,咱们赶快把他送到判官那儿,就你这个样子,一辈子也别想升职加薪。”

白无常向黑无常埋怨道。

孙悟空抓住他们两人的胳膊,问道,“这里是哪,快告诉我?”

两个小鬼的手被他抓的生疼。

“快,快松开,第一次遇见力气这么大的猴子,这里是冥界,我们是冥界的勾魂使者,黑白无常。怎么样,怕了吧。”

冥界,这么说,我已经死了吗?我为什么会死?

“这还不简单,死嘛!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自然死亡,你的阳寿到了,自然会有鬼来勾你的魂,到地府来重新投胎,要么就是非自然死亡,自杀,或者他杀。一个猴子,能活多少岁,肯定是老死的。”

黑无常侃侃而谈,摆着副天地万物无所不知的神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应该啊!”孙悟空喃喃自语。

算了,想不明白,不想了。说完又指着黑白无常,“你们两个,赶紧把老孙我放了,否则,休怪我棒下无情。”

“呦呵,怎么着,还想在地府撒野。要知道,自从咱们阎罗大人上任以来,就连上界的神仙,见了我们也要敬三分咧!小白,给我打。”

白无常打了个呵欠,“要上你自己上,别扯上我,摊上你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成天惹是生非,你难道没看出来,这个猴子和我们以前遇见猴子不一样吗?”

“哪不一样?”黑无常问,我怎么没看出来。

白无常赏了黑无常一个脑瓜子,“笨!你没发现他会说话吗!根据我从业多年经验来看,这是一只猴妖,按照我们地府的定级标准,这家伙至少是B级鬼魂,你一个战斗力只有五的小鬼,还敢这么嚣张。要是我的话……”

“你会怎么样?”黑无常插话。还没说完就发现白无常整个人没影了。

黑无常刚一转头,金箍棒就朝他挥过来,孙悟空拿起棍子,直接把黑无常打成了肉饼。

“老子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孙悟空扛着金箍棒,直接走了进去。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地府!”龙套甲龙套乙冲着孙悟空怒吼。接着两个人也变成了肉饼。

“唉,地狱里的鬼怎么都这幅德行,你们老大是谁,赶快给我叫出来,不然小心老孙我搅翻了这冥界。”

不多时,一个穿着朱红色官袍的人出来。

“孙悟空,天产石猴,该寿三百四十二岁,善终。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要来这里扰乱冥界,赶紧去投胎,要是十殿冥王来了,想走也走不了。”

“老孙我明明修了长生不老之术,哪里还有什么寿数,定是你们胡搅蛮缠,将错就错。”

判官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不会死的,只有神佛。”

“放你娘的屁,凭什么他们可以不死,俺老孙就要到这来受罪,什么道理!”

“大胆,这岂是你一个猴子能够妄议的,要是被上仙们听到,你至少得下十八层地狱。”

“狗屁神仙!老孙我就是要骂,你能怎样?”

说着,举起金箍棒就向判官砸去,判官也不躲,手中拿起一支毛笔,从砚里蘸上几滴墨,轻轻一甩,化作一道黑幕挡在面前,孙悟空抡了几下,硬是没把黑幕打破。

什么鬼东西,你以为这就能挡住我老孙,说着,又是一棒挥下,黑幕瞬间破碎,判官胸口一紧,吐出一口血来,手中的笔也被震飞出去了老远。

“妖猴厉害,快去禀报阎罗大人。”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不知何时,孙悟空看见眼前忽然多了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袍,眉心有一个红点,长发一直垂到腰际。

“你是谁?”

“我,十殿冥王之首,阎罗,就是你要找的老大。这冥界所有的事,都归我管,你想要怎样?”

孙悟空低头想了会。

“老孙我想要一个公道,这地狱,凭什么管我的生死,神仙,又为什么断我的对错?为什么六道轮回没有妖怪道,为什么我们生来就要当畜生?”

“修了长生不老之术也会死,当了神仙就不会死,什么狗屁道理!”

孙悟空越说越气,最后直接吼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什么鬼道理,根本就没有道理。但那又怎么样,神就是神,就应该掌握这一切。”

“我孙悟空就是不依,我到要看看,我便砸烂了这地狱,他们又能拿老孙我怎样?”

孙悟空手中金箍棒指着天,满面不忿之色。

阎罗摇摇头。

“你做不到,我承认你很厉害,可又怎样,你打不过我,更打不过玉帝。”

“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冥界,因为我输了,我输给了所谓的神。”

阎罗都很平静,他的眼睛里一片漆黑,如无底洞般,看不到底,没有半点色彩。

“不打怎么知道。”孙悟空举起金箍棒。

阎罗抬起一只手,口中念着咒语,黑气从他宽大的袍子里出来,直接缠住了孙悟空的金箍棒。孙悟空挣脱不了,目眦俱裂,双目赤红,一股无名邪火自心而起。

金箍棒变的越来越大,仿佛要捅破这冥界黑色的天,阎罗的袍子里的黑气出来的越来越多,孙悟空越来越吃力。

“没用的,现在的你打不过我,冷静一下吧。”阎罗挥动衣袖,一股幽黑色的风拂过孙悟空的身体。

孙悟空只觉得身上阴冷无比,立刻清醒过来,原本猩红的眼睛变的澄澈,金箍棒也变回原来的大小。

他冷静下来了,他打不过阎罗,也就是说,他更打不过神仙。他该怎么办,他到底要怎么做?他不知道。

总之,孙悟空很不爽。

阎罗走到他的面前,递给他一个本子。

“这是什么,为什么给我?”

“生死簿,神用来掌握世间万物生死的本子。”

“为什么给我?”孙悟空问。

“没什么,只是很久没看见疯子了,我想帮帮这个疯子。虽然我已经看见了未来你粉身碎骨的命运。”阎罗化作黑气在孙悟空面前消散,生死簿落在地上,孙悟空捡起来,直接撕得粉碎。

刚要离开,又有一道声音传来,“孙悟空,冥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你不是他的对手。西方——地臧王,是个讨厌的家伙,比天上的那群还要讨厌。”

孙悟空想,总有一天,他要把这个公道给讨回来,不是给他,而是给所有人,敖广,花果山的猴子们,混世魔王,白骨精,和所有无力掌控自己生命的人。

第三章 我以后就叫齐天大圣

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会该一万八百岁。

且就一日而论:子时得阳气,而丑则鸡鸣;寅不通光,而卯则日出;辰时食后,而巳则挨排;日午天中,而未则西蹉;申时晡而日落酉;戌黄昏而人定亥。

譬于大数,若到戌会之终,则天地昏蒙而万物否矣。再去五千四百岁,交亥会之初,则当黑暗,而两间人物俱无矣,故曰混沌。

又五千四百岁,亥会将终,贞下起元,近子之会,而复逐渐开明。邵康节曰:“冬至子之半,天心无改移。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到此,天始有根。

再五千四百岁,正当子会,轻清上腾,有日,有月,有星,有辰。日、月、星、辰,谓之四象。故曰,天开于子。

又经五千四百岁,子会将终,近丑之会,而逐渐坚实。易曰:“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

至此,地始凝结。再五千四百岁,正当丑会,重浊下凝,有水,有火,有山,有石,有土。水、火、山、石、土谓之五形。故曰,地辟于丑。

又经五千四百岁,丑会终而寅会之初,发生万物。历曰:“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天地交合,群物皆生。”

至此,天清地爽,阴阳交合。再五千四百岁,正当寅会,生人,生兽,生禽,正谓天地人,三才定位。故曰,人生于寅。

“凡我辈修道之人,皆是与天地万物争夺命数,故降下三灾十二劫难,合三才十二会之数,若是能挺过一元,经历了三灾十二劫难,便可以如鸿钧老祖一般打破这天地牢笼飞升而去。”

孙悟空跪坐在案前,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想说便说,这么个扭捏作甚!”

“弟子只是觉得这年月太长,好生无趣。”说罢叹了口气。

菩提笑了笑,“你倒是不用担心这个,近千年除了那显圣真君杨戬外,你倒也算个奇才。”

“话说,你本是女娲大神补天遗留下的石头,在那花果山受天真地秀,日月精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于是化作一个石猴,便就是你。”

“那又如何?”

“到如今这天仍缺一角,这一角是你。”

“你即是天的一部分,天道又怎会降下灾来害你。奈何天道有常,损有余而补不足,故你天生是个顽物,天底下的道理你懂不了,还会有更大的劫难落在你身上。”

“什么劫难?”孙悟空急了。

“天机不可泄露。”

菩提手指着天,冲孙悟空摇摇头。

“不懂不懂!”孙悟空当是菩提朝他打哑语,无赖的在地上打滚。

菩提大笑道,“当真是块石头,开不了窍,休得胡闹,不懂自有不懂的好处。”

孙悟空从冥界回来,白骨精走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孙悟空有点难过,好不容易认识了的朋友,敖广走了,白骨精也走了,现在花果山又只剩下一群猴子和一群小妖怪。他又想起师父以前说的话,好像懂了点什么,但还是不明白。

孙悟空躺在金蝉子石头上,他如今越来越精神了。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时常抬头望着天,他想起当年菩提对他说过的话。

“师父,那你教我个法子好让我也躲一躲这劫难。”

菩提神色复杂的看着孙悟空,说道,“有却是有的,可惜你学不来,做不到。”

“不说怎晓得俺老孙做不到。”

“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一辈子待在花果山,戒骄戒躁,自扫门前雪,莫管是与非。”

看来他真的做不到,他放出了敖广,又撕了生死簿,不该做的他都做了。师父又该敲他的头了吧!

孙悟空眼睛有点湿,他还有一大群小妖怪要保护,他还是一个人。

或许,王注定要承受这样的孤独。

六耳又爬上来了,他特别喜欢坐在孙悟空后面,瞻仰猴王的风采。

“大王,你哭了?”六耳问。

“大王我怎么可能哭,眼睛进沙子了。”孙悟空辩驳道。

“哦”六耳闭嘴,静静坐在孙悟空后面。

“六耳,你说如果你看一个人特别不爽怎么办?”

“gan他!”

“如果看一群人不爽呢?”

“兄弟们一起****!”

“干不过怎么办?”

“干不过也要干,猴子没有孬种,花果山的妖怪也没有孬种!”

“六耳,以后猴王给你当吧!”

“啊?”

“我以后就叫齐天大圣,怎么样?”

“齐天大圣,好,齐天大圣!这名字太帅了!”六耳特别激动,跑下去把消息告诉其他妖怪,不多时,整个花果山都高呼着齐天大圣四个字。

孙悟空笑了,笑的特别开心,笑声在花果山上回荡,响彻天地。

孙悟空在花果山山顶上竖了一道旗子——齐天大圣。

他终究还是向神宣战了,或许,这是宿命。

冥界。

“大人,孙悟空在花果山竖起了齐天大圣的旗子。”

阎罗神色自若,喃喃自语道,“他果然是一个疯子。”

“大人,生死簿被毁,上面要是问起来?”判官面露难色。

“如实告诉他们,生死簿被齐天大圣撕了。”

判官额头冒出了冷汗,“大人,你是说妖猴?”他小心翼翼的问,生怕自己触了阎罗的霉头。

“不,是齐天大圣,妖族的齐天大圣毁了生死簿。”阎罗露出笑容,冷峻的脸上透着一股邪异。

第四章 神仙与狗不得入内

天庭凌霄宝殿内,玉帝高坐在正中央宝座上,众神立于两侧,唯有老君的有一个座位,在众神稍微前面一点。

“众卿可有事请奏,若是无事便散了吧!玉帝有些不耐烦,很多年了,每天都是这样,哪怕是三界之主,法力无边的天神也会烦的吧。玉帝时常想,若自己不是玉帝,现在又是怎样,比现在高高在上更好吗?

玉帝知道,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

“陛下,冥界判官禀报,妖族的齐天大圣,闯入地府,强行撕毁生死簿,现如今不知去向。”

有一位仙官向玉帝禀报。

“为什么是判官,阎罗呢,他不是冥王吗?”玉帝问道。

“这个,微臣不知。”

“齐天大圣,妖族有这号人物吗?就是妖族的六王也不敢用这个名号吧!”

“陛下,东胜神洲傲来国有一花果山,上面竖了一道旗帜,上书齐天大圣四个大字。”南天门守将千里眼前来禀报。

“哦,这么说,那个无法无天的妖怪现在就在花果山。”

“启禀陛下,乃是一个猴妖,原本无名无姓,后来想是学道回来,得了一个名字叫做叫做孙悟空。”

“孙悟空吗?玉帝想起那日太上老君对他说的话,看来就是这个家伙了,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玉帝的嘴角上扬,有一丝弧度。

“放走了敖广,或许有些特殊的手段,可能在冥界来去自如的家伙,如今这世上,还有几个?”

“看来,阎罗终究是不服管教。”玉帝轻轻晃了晃脑袋,不去想这些。

“不知众卿家有何看法,尽管道来。”

言未已,班中闪出太白长庚星,启奏道。

“上圣三界中,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此猴乃天生玉成之体,日月孕就之身,他也顶天履地,服露餐霞,今既收成仙道,有降龙伏虎之能,与人何以异哉!臣启陛下,可怜生化之慈恩,降一道招安圣旨,把他宣来上界,受他一个大小官职,不知可否?”

“唉,太白,你说的有道理,这件事就由你去做吧,玉帝淡淡的说道,古波不惊的眼眸中不知道藏着什么,似能够吞噬星空。

“臣遵旨,还望玉帝说道做到,不要伤了那猴子的性命。”太白强调道,他并不怎么相信玉帝,除了他的哥哥,太白不会相信任何人。

“那是自然。”

“如此,微臣告退,齐天大圣也就一并封赏了吧,不要让人说我天庭小家子气。”

玉帝正欲说话,发现太白人已经不在。

兜率宫中,太白与老君面对面坐着,一人长袍及地鹤发童颜,另一人剑眉星目,须发皆白。从远处看,两人似模子里刻出的一般。

“哥哥,你到底要做什么?”

太白冷漠的脸上没有表情,并没有因为是自己兄弟就给他好脸色。

老君也不在意,早就看惯了。

“困龙索断,敖广已经逃出来了。”老君长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满天星辰,眼神透着悲悯。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困龙索断,那是玉帝该管的事。”

“放了敖广的人便是是孙悟空,如今他又在冥界撕毁了生死簿。玉帝容不下他的,众神也未必容得下他。”

“那为何还要叫我去,直接杀了不就是了。”

老君轻笑了一声,“他能从阎罗的手里抢走生死簿,你能吗?”

“不知道,没试过。”

“这是命数,无论多少次,都是同一个结果。如今这片天地大劫将至,我推演了一万八百年,孙悟空是唯一的变数,他不能死。”

“我不能让盘古大神身化的世界在我活着的时候毁于一旦。”

太上老君认真的看着太白金星。

“我知道了。”太白仍冷着一张脸,离开了兜率宫。

太白离开南天门,许久,突然停下脚步。

“出来吧,你已经跟了好久了,太白的声音仍旧冷漠,毫无生气,如同来自于九幽之下。

“我该说不愧是太白,竟然能发现我。”

黑衣人出现在太白的面前,脸上带着一张面具,太白看不见他的脸。

“你是来杀我的?”

“哦?你知道,那你还不逃。”

“我为什么要逃?”太白反问道。

黑人愣了一会,傻笑了起来。

“对,我都忘了,你一个没了七情六欲的神,怎么会在乎这些!就算是死,在你眼中也是一样的。”

“你不是我的对手。”

黑人桀桀的笑,“我可不会和一个疯子打架,那真是自讨没趣。你一定会死的,就算我打不过你。有人不想你去花果山,有很多人。”

“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去?”

“太白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有一个哥哥陪着他,救过他的命,他会死在哥哥的前面。”

太白金星死了,消息传到天庭的时候,众神无不震惊。

太白长庚星,二十八星宿之首,三清之首太上道德天尊的弟弟,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神,六界之中没有几个人敢惹他,更没有几个人打的过他。

只有老君和玉帝两个人淡然自若。

“如今太白已死,有哪位仙家愿意去花果山?”

“陛下,那妖猴无法无天,还是派下天兵天将将他杀了,一了百了吧!”

老君向玉帝说道,完全没有因太白的死而露出一丝忧伤之色。

玉帝蹙了蹙眉,他看不懂老君,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哦,既如此,哪位仙家擒拿此怪。”

“万岁,微臣不才,请旨降此妖怪。”托塔李天王拉着哪吒三太子走上前。

玉帝想了会,即命托塔天王李靖为降魔大元帅,哪咤三太子为三坛海会大神,即刻兴师下界。

李天王与哪咤叩头谢辞,点起三军,帅众头目,着巨灵神为先锋,鱼肚将掠后,夜叉将催兵,一霎时出南天门外,向着花果山而去。

孙悟空躺在山顶上,望着远处的天际黑云遮日,咧嘴嘴笑了笑,冲着众妖怪道,他们来了。

说罢,运起口诀,将那写着齐天大圣的旗帜挂在金箍棒上,金箍棒越来越大,直接伸到了九重天上。

孙悟空架起筋斗云,横立在花果山前。巨灵神率先赶到,只见花果山上许多妖魔,都是些狼虫虎豹之类,丫丫叉叉,抡枪舞剑,在那里跳斗咆哮。

孙悟空一个人在天上,手持金箍棒。

“吾乃上天上将,奉玉帝旨意。”

巨灵神还未说完,就被孙悟空指着鼻子说道。“喂,胖子,你知不知道你嘴很臭,熏着老孙我了。”

孙悟空的手在鼻子面前不停的扇,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

巨灵神大怒,“小妖找死。”

“妈的是你找死!”

孙悟空挥起金箍棒,巨灵神抡起斧头迎上去,两人武器撞到一处,巨灵神整个人直接飞了回去,撞到了一片天兵。

孙悟空大笑,红色的披风在天空中翻飞舞动。

花果山,神仙与狗不得入内。

第五章 灵珠子与金蝉子

“混混,你说我们会输吗?”六耳望着天边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将,咽了一口唾沫。

混混吸了吸鼻子,闻见一股尿骚味,顿时大为不爽。

“妈的谁尿了,谁他妈吓尿了!”

混混回过头,发现众妖都盯着他,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裤子湿了。脸顿时红了,讷讷笑着,抬头望着天。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李靖站在众神之前,他俯视着花果山,俯视着猴子。

在李靖的眼中,这里已经不复存在了。

“奉玉帝之命,擒拿猴妖孙悟空,若有反抗者,花果山千里之地,万千生灵,不复存在,花果山永世化为焦土,寸草不生。”

孙悟空抬头望着李靖,如同看一个死人。他讨厌这群神仙高高在上的语气,那会让他心里无比愤怒。

“我说今天你会死,你信吗?不管你信不信,老子今天都要打死你。”

孙悟空朝李靖大吼。

突然。

风停了,天上的云也停住了,孙悟空愤怒的表情,李靖蔑视的表情全都定格住了。天空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沙漏,倾斜着,旋转着,有蓝色的细沙在其间流淌。

哪咤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什么人还有意识,从李靖身边离开,一屁股坐在了花果山山顶的那块金蝉子石头上。

“师兄,你说全天下除了我,还会有谁发现你在这里?”

哪吒轻轻踹了两下石头,望着西方,眼神深邃而悠远。

石头上原本黯淡的金蝉子三个字发着金光。

“你还是不懂尊师重道,一点也不尊重师兄。”石头发出声音,在天地间回荡,旷远而悠长。

“哪里的话,以前在灵山,我最尊重的就是师兄。可是现在,很多东西都变了。”

“灵珠子,你成熟了。”

“师兄,你都熟烂了。”

金蝉子石头问道,“为什么要在天庭呢?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一心总想着要逍遥三界。”

哪咤看着天上满脸戾气的李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里透露出无尽的温柔。

“有些事,我应承了人,我得做。况且,她待我很好的。”

“师父以前待我们也很好,可是又怎样,天地万物,也抵不过他要走的一条路。”

“呵呵。”哪吒冷笑,站起来。

“师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修的到底是什么,告诉我罢。”

四周陷入了一片沉默,停滞在空中的叶子碎开来,哪吒轻轻一点,又变回了原样。金蝉子开口道,“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有时候懂的太多,这天地便容你不得了。”

“不说算了,反正我也没想从你这问到什么。我只不过修了刹那光阴,师兄弟间最浅薄的法,就承受了这么多。师兄你到底会有多苦,那么强的法。”

哪吒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睛莹润了起来,片刻就湿了衣襟。

金蝉子石头上光黯淡了下去。

“那师傅到底有多苦呢?他那可是无上的法?”

“为什么呢?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天要高高在上,地要厚载万物,神佛想要唯我独尊。我们要坏了规矩,就是错。”

“原来我和师兄做了这么多,都是错的,值得吗?”

“与人快乐,自己快乐,与人自在,自己自在,与众生众生自在,得大逍遥。”

“放屁!”

“放屁!”金蝉子也跟着骂道。

“那猴子又是谁?”

“我以后的徒弟。”

“那就算的上是我的师侄了,离开之前送他一份礼物如何。”

哪吒来到孙悟空面前,点了一下他的眉心。

“猴子,看好了,只演示一遍。”说着,哪咤的身后出现一道巨大的虚影,又渐渐变的凝实起来,背后长出双手双脚,接着又长出一个头,最后变作三头六臂。咒语在孙悟空的耳边响起。

“佛家神通,法相天地,三头六臂,算是我送你的礼物,切莫告诉旁人。”

说完哪咤又飞回了李靖的身边,那天际的流沙眼看要流尽。

孙悟空疑惑着望着李靖身边的哪吒,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教自己法术,总之他帮了我,应该是个好人吧!神仙也许并不都是坏的。

空中的沙漏消失,风继续吹,云继续动,天上的树叶落了下来。

“哪咤,你去和他打。”李靖对着哪咤说。

“父亲大人,我不是他的对手。”哪吒微笑着平淡的说道。

“没打怎么知道!”李靖冷哼一声。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哪吒摇摇头不管李靖愤怒的表情。

——

——

一千年前,陈塘关。

陈塘关总兵李靖的第三个孩子出生了,只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生了,生了!”

女人望着刚出生的孩子,脸上透露着幸福的笑容。

“这里是哪里?”灵珠子自言自语道。

恰巧这时李靖进来,听见刚出生的灵珠子在说话,顿时大惊。

“好个妖孽,拔剑就要将他杀死。”

灵珠子直冷笑一声道,不自量力。

双手夹住剑刃,微微发力,剑就已经粉碎,接着一脚将李靖整个人踹飞出了屋外。

“孩子。”女人轻轻的叫道。

灵珠子摇摇头,“我不是你的孩子,你不要搞错了。”

灵珠子望着女人,苍白的脸上因为生他的缘故还挂着汗珠。

“我可能会在这待一段时间,等到我这具身体长大。所有人,包括你,不要来烦我。”

…………

“孩子,娘刚煮好的粥,吃点吧。”女人希冀的看着灵珠子。

“不吃,我不饿。”

“孩子,冬天到了,这是娘给你做的衣服。”女人手里抓着两件孩童的衣服递到灵珠子面前。

“不用,我不怕冷。”

“孩子,娘给你取了一个名字,叫哪吒,李哪吒,是不是很好听。”她冲着灵珠子露出慈爱的笑容。

“不需要,我叫灵珠子。”

“哪吒,娘爱你。”

“哪吒…………”

“真是搞不懂,这世上为何会有这样的人?”灵珠子喃喃自语,眼睛里透着迷茫。

第六章 别致的胜利

“混混,你说我们能赢吗?”

六耳咽了一口唾沫。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哪那么多废话!你小子现在可是猴王!”混混一脸不在乎的说。

六耳看见他的腿在发抖,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那万一一个也没有杀到呢?”这句话六耳没有问,他知道没人能告诉他答案。他现在是王,王不能在小弟面前迟疑。

如果有猴子来问他,六耳会一脚把他踹下去。

害怕的话,就不去想,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答案就会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心里了。

六耳想起猴王问他的话。

六耳,你说如果你看一个人特别不爽怎么办?

****!

如果看一群人不爽呢?

兄弟们一起****!

干不过怎么办?

干不过也要干,猴子没有孬种,咱们花果山的妖怪也没有孬种!

六耳,以后猴王给你当吧!

啊?

我以后就叫齐天大圣,怎么样?

六耳握紧手中的棍子,跟随着那个在天上叫做齐天大圣的猴子,他是他心里永远的王,也是所有猴的王,他不退,六耳就不退,他不灭,花果山便不灭。

——————

“小神无能,敌不过那妖猴。”

巨灵神跪在李靖面前,唯唯诺诺的说道。

哪吒望着跪在面前的巨灵神,这就是众生眼中高高在上的神吗?他到底和众生有什么不同?

“没关系,父亲大人不会怪你的,谁也没想到那猴子会那么厉害。”哪咤安慰巨灵神道。

巨灵神抬头望见李靖冷着一张脸,也没说要惩处他,急忙告了退。

“多此一举,出师不利,就应当禀明玉帝,将其剔去仙骨打入轮回。否则若是人人如此,那我天庭还有何颜面!”

李靖厉声训斥道,很不满意哪吒替他做了决定。

“只是打入轮回吗?父亲怎么不把他拖到诛仙台上,用九天神雷轰的灰飞烟灭,那样岂不是更好?更有颜面?”哪吒笑着问。

“他毕竟跟了我几百年!”

“原来父亲大人还知道巨灵神跟了你几百年,我还当您已经忘了呢!”

李靖沉默了,他总是会被这个所谓的儿子编排得哑口无言。那个当初被他视为妖孽的儿子,以前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儿子,在这一千年里,只会不停地冲着他森森的笑,李靖能感受到那毫无生机的笑容中藏着的阴冷。

可如今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喂,还打不打,不打就给老孙滚出花果山!”孙悟空举起如意金箍棒,伫立于这片天地之间。

“众天兵听令,进攻花果山,诛杀妖猴。本王要这千里之地,寸草不生。”

孙悟空将金箍棒变大,横抱着扫向无数天兵。

李靖冷哼一声,扔出手中的七宝玲珑塔挡住孙悟空。

玲珑塔落于地上,化为通天浮屠,李靖站在玲珑塔顶默念法咒,玲珑塔第一层塔门大开,从中刮出一道道阴风,百里之地飞沙走石。

孙悟空举起金箍棒横挡,右手从身上注拔出一撮猴毛,往空中一吹,顿时化为万千猢狲,一人手中抓着一根金箍棒,杀向十万天兵。

“妖猴,现在束手就擒还来得及。否则,今日便要让花果山在尔等眼前化作焦土!”

“要打便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孙悟空,举着金箍棒指着李靖,身后幻化出一道巨猿虚影,遮天蔽日。

那巨猿不断的将双拳砸在玲珑塔上,一时间地动山摇。

孙悟空紧接着将金箍棒往空中一扔,也变做同巨猿一般大小。巨猿抓起金箍棒,在天地之中乱舞,也不知多少的天兵被打落于金箍棒下。

李靖念出咒语,只见玲珑塔的第七层发出阵阵金光,堪堪抵挡住巨人的轰击,不由面色凝重。

孙悟空撕下背后的披风,仰天怒吼,转眼间化作三头六臂冲到玲珑塔下,欲要将这通天浮屠掀翻。

玲珑塔晃动不止,又加上巨人不断的攻击,李靖一时难以抵挡,面色赤红,又念咒语,第六塔门开启,顿时塔上多出万钧之力。

孙悟空双臂微曲,脚下山石陷落。两目猩红,身上的毫毛脱落,在风中化作无数猢狲,往玲珑塔上爬。

玲珑塔第二层第三层塔门打开,又有无数冥水天火倾泻而出,毫毛化成的猢狲只是略微触碰便烟消云散。

孙悟空口中生出利齿,身体开始变大,一声震天怒吼,直接发力将玲珑塔抛起空中。自个跳到半空中与巨猿虚影合二为一,挥起金箍棒砸向空中的李靖。

李靖闭上眼睛,默念法咒。霎时玲珑塔七层尽开,升入天际,李靖站在第七层的门上,全身上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玲珑塔此刻比那孙悟空化作的巨猿还要大上几倍,塔底口朝向孙悟空,天火冥水阴风神雷齐出,同时又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又将孙悟空吞噬入塔内。

“大王,我来帮你!”六耳驾起尚不熟练地的筋斗云冲向李靖。

李靖睁眼,从第四塔门里引出一道雷霆打向空中的六耳。

六耳好不容易躲了过去。却听见混混出声提醒,心中便知不妙,慌忙转身,却发现李靖不知何时已经在他的身后,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是谁?”

“你爹!”

李靖给了六耳一巴掌。

“你是谁?”

“你爷爷!”

李靖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果然是一丘之貉,一群蠢物。我到要看看把你杀了,不知那底下的妖猴会是怎个反应!”

李靖正欲动手,却发现眼前多出了一个白衣少年,面露笑容,淡淡说道,“李天王不愧是一代名将,清楚这降妖除魔不无不可,不折手段自然是不在话下。”

李靖听得皱眉。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妄议天神!”

“小生敖广,不巧正是你要捉拿的这妖猴孙悟空的朋友。”

“东海龙王敖广,你是要阻我天庭执法吗?”

”不不不,敖广摇头,阻你执法是真的,不过东海龙王是什么鬼!我怎么不知道!”

敖广抠鼻,美少年形象顷刻间崩塌。

“和天庭作对的后果是你无法想象的,敖广你可要想清楚。”李靖威胁道。

“想你妈!最讨厌别人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李靖你就是欠骂!”

“你说什么?”李靖大怒。

“我说想你母亲,李聋子!”敖广两只手放在嘴边大叫。

哪咤坐在石头上听见两人对话,捂着肚子大笑不止,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大胆!”

“大你妈!”

“老夫我誓要杀你!”

“杀你妈!”

敖广趁着李靖大怒,手里不知从何处抓来一把石灰,朝着李靖脸上扔下去。

“啊!”李靖发出惨烈的嚎叫,也顾不得六耳,双手死死地捂住眼睛。

敖广救下六耳,笑着拍拍六耳的肩膀,“小子,好样的,有我当年的风采!”说完便将六耳送回了花果山上,回来继续李瞎子对峙。

“收了玲珑塔,你走吧!”

“卑鄙小人,我今日必要诛杀尔等。”

孙悟空朝着李靖发出阵阵咆哮。

巨猿又变大了好几倍,任由风雷水火在身上肆虐。一只手抓住玲珑塔,另一只手把金箍棒朝李靖扔去。

李靖此时不能视物,难以抵挡,硬生生受了金箍棒一击,被打落的山间之中,又是一阵山石涌动。

七宝玲珑塔也因此失了神通,变作原来大小,被在一旁的哪吒收走。

哪吒举起的七宝玲珑塔,向着众天兵发令。

“天王如今重伤昏迷,即刻退兵,奏请玉帝定夺。”

哪吒背着李靖,朝着孙悟空、敖广和山顶的那块石头招招手,随天兵离开了花果山。

霎时间,烟消云散,雨过天晴。众妖怪皆松了一口气,有的傻笑不止,还有的痛哭流啼,神色各异。

孙悟空收起金箍棒,对敖广道了声谢谢,接着吐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倒在敖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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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写的好的求评论,新书没人支持太难写下去了。

第七章 寻找自由的石头

我曾经是一块石头。

从我有意识起我就是一块石头。

没人知道上天为什么要给一块石头思想。

我也不清楚。

我记得那时天上有十个太阳,那时世上还没有人,那时东海不是海。

我以为我永远都会是一块石头,永远都要承受着风吹雨打和属于石头的孤独。

我有点不甘心。

直到有一天,我望着天上的飞禽,地上的走兽,水里的游鱼,看着他们在天地之间自由的飞翔奔跑遨游。而我却只是一块石头,永远无法移动的石头。我愤怒了,我的愤怒让我感觉到自己在颤抖,身体四分五裂。

也许我要死了。

石头炸开了,响声惊天动地,其中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在风中化作一个石猴。于是我开始了自己作为猴子的一生。

我是一只石猴,无父无母,我在花果山找到了水帘洞,成了猴王。

可我并不是一只猴子,我是一块石头。冥冥中有股力量告诉我我该走了,离开花果山,去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是的,花果山很好,但猴不能一直呆在家里。

我行至西洋大海,独自做了长筏,飘过西海,到了西牛贺洲的地界。

我还在找,找一块能停下来的地方。

我走过许多地方,看见了人间百态,但是我不懂。

有一座高山秀丽,林麓幽深,我登上山顶观看,忽然听见林深之处,有人言语,急忙趋步,穿入林中,侧耳而听。

原来是歌唱之声。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迳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好熟悉的声音,我似乎在哪里听过,可是在哪里呢?

声音在耳边回响。

我听过的,我一定听过。

林中是一个樵夫,在那里举斧砍柴。我问他,这是哪里的话?

樵夫笑道,这个词名叫做满庭芳,原是一个神仙教我的,那神仙与我舍下相邻,他见我家事劳苦,日烦恼,叫我遇到烦恼时,既把这词念念,一则散心,二则解困,我才有些不足处思虑,故此念念,没想到被你听到了。

我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很讨厌神仙这两个字。

“那人住在什么地方,我想去见见他。”

樵夫道,“不远,不远,此山叫做灵台方寸山,方寸,心也,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斜月象一勾,三星象三点,也是心。那洞中有一位老人,叫做菩提。”

“菩提,菩提。我到底忘记了些什么,忘记了些什么。”我的眉毛纠结在一块。

我漫无无目的的走着,忽然抬头望见一个山洞,走进去,有一个白衣白发的老人在一株树下睡觉。

他就是菩提,没人告诉我,但是我知道。

菩提已经睁开了眼睛,悠悠念道。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好像懂这几句话。想了好一会,问菩提道,“你是在说我吗?”

菩提一听,愣了一下。

“怎么是在说你?”

我曾经是一块石头,石头没有思想,后来我变成了石猴,其实我也并不是真的猴子,这世上有没有我都一样,但我却在这世上。”

“没听懂,不明觉厉啊!”菩提打量着石猴,口中自言道,“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做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我笑了,有意思。”

菩提看着傻笑不止的石猴,眼中露出异彩。

“难怪我做了千年的梦,会在今天醒过来。”

“猴子,拜我为师如何?”

“好!”

“这么随便!”

我摇摇头。

“以后你就叫孙悟空。”

“哦!”

从那以后,我便待在山中,讲经论道,喜字焚香,每日如此。闲时即扫地锄园,养花修树。

一日,师父从梦中醒来,口中吟道。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妙演三乘教,因为万法前,慢摇竹尾喷珠玉,响震雷霆动九天,说一会道,讲一会禅,三家配合本如然,开明一字皈城里,指引无生了性玄。”

我又笑了,有意思。

“悟空,我问你,你到我洞中多少时了。”

“弟子本来懵懂,不知多少时节,只记得灶下无火,常去山后打柴,见一山好桃树,我在那里吃了七次饱桃矣。”

菩提道,“那山名烂桃山,你去吃七次,想是是七年了。”

“你想要学些什么东西。”

我摇摇头。

“那你为何来此?”

我仍旧摇头。

菩提叹了口气。

“既然来了,便学些吧,以后总归用得到。”

“哦。”

“你最想要什么。”

“自由”

菩提冷笑,“我梦了三千年,却不知自由是为何物,世上哪里有自由?”

我想了想。

“我相信有。”

“你找到了吗?”

“我不知道。”

菩提忽然大笑,唱曲一首。

天地何用?不能席被。风月何用?不能饮食。

纤尘何用?万物其中。变化何用?道法自成。

面壁何用?不见滔滔。棒喝何用?一头大包。

菩提越唱越高兴,从地上一弹而起,仰天高歌。

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狂躁。

一时间,天地竟应他的歌声大作,一时间,天上的飞鸟,地上的树草,连石块都在蹦跳着应和:

从何而来?同生世上,齐乐而歌,行遍大道。万里千里,总找不到,不如与我相逢一笑。芒鞋斗笠千年走,万古长空一日游,踏歌而行者,物我两忘间。嗨嗨嗨!自在逍遥。

我心里很难过,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第八章 白骨与龙的抉择

“小生敖帅。”敖广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奴家白美。”白骨精的笑容勾人心魄。

“不知姑娘芳龄几何?可曾许了人家?”

“小女子年方二八,已经定了亲事。”白骨精面露桃花,羞涩的说道。

“是小生冒昧了,还请小姐不要见怪。”敖广一脸失望之色。

“少跟我来这些虚的,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在水帘洞?”白骨精一只脚踩着石凳上,玉手指着敖广。

“你先说!”

“你先说!”

“我是他老婆!”

“我是他基友!”

敖广与白骨精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呕吐。

“老娘吐了一盆。”

“老子吐了一缸!”

“呸!小蚯蚓!”

白骨精朝敖广吐了一口口水。

“”呸!烂骨头!”

敖广回吐过去。

白骨精玩味的瞧了瞧敖广的下半身,“你确定猴子受得了,龙和猴子,恶心!”

“那也比你一个中空的强!”敖广也不示弱。

看了一眼躺着昏迷不醒的孙悟空,眯着眼睛打量了白骨精一番。“你确定猴子跟着你还会有幸福。”

白骨精脸涨得通红,骂道,“你无耻!”

“你恶心!”敖广道。

“你不要脸!”

“你没有脸!”敖广道。

“你信不信老娘把你炼成龙干!”

“你信不信本龙把你嚼成骨渣!”

白骨精气的上蹦下跳,敖广急得咬牙切齿。两人针锋相对。

——

——

孙悟空躺在床上,紧闭的眼睛里有眼泪流出来。

“臭猴子怎么了?”白骨精问。

“做噩梦了吧!”

“做噩梦之前呢?”白骨精追问。

“和李靖干了一架,现在就成这样了,没想到这猴子这么厉害,虽然比我还差了点,但也算是上天入地难有的奇才了!”敖广洋洋得意。

白骨精直接忽略了后面的话,大惊道,“就是那个生儿子没**的李靖。”

敖广朝她竖起大拇指,“你厉害,这都知道,没错,就是那个生儿子没**的李靖!”

天庭中,哪吒不停的打着喷嚏,到底是哪个混蛋在骂我?

白骨精听了敖广的话急忙往水帘洞在走,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你干什么?想要找李靖报仇,你去天庭估计连骨头都不剩了!”

“去什么鬼天庭,老娘这是要逃命啊!谁知道这臭猴子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以后别说我认识你们。”还没等到敖广回话,白骨精便整个人都没影了。

敖广转过身冲孙悟空说:“你这个便宜老婆真有意思,可惜你要是在不醒,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孙悟空仍旧躺着,眼泪还是断断续续的从眼角流下来。

“别因为你给老子哭装可怜就有用,我告诉你,本龙铁石心肠,从来不吃这一套,我是不会帮你去救你老婆的。”

敖广对着孙悟空大叫,水帘洞里只有一只昏迷不醒的猴子。

三天后,孙悟空还没有醒过来。

敖广幽幽叹了口气,“猴子,快醒醒吧,天庭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现在中途尥蹶子算怎么一回事!不说了,我去看看你老婆,万一她死了,好歹把骨头给你带回来。”

敖广也离开了,水帘洞中只剩下一只流泪的猴子,叫孙悟空,以后似乎没有人听他哭过。

“陛下,托塔天王李靖在下界花果山被妖猴打成重伤,十万天兵天将折损大半,还请玉帝降罪。”

一位仙官正在向玉帝禀报。

玉帝听见消息,先看了一眼太上老君,发现他仍是垂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说道,“天王劳苦功高,是我天庭的中流砥柱,这些年下界降妖除魔不知凡几,为我天庭立下汗马功劳,孤怎能因为这点小事惩罚于他,还要请天王好生修养,天庭可以不能少了李天王。”

“陛下圣明!”众神齐呼。

安慰完了李靖,玉帝进入正题,问道,“不知诸位卿家对于妖猴一事有何看法?”

众神不语。

“老君有什么好主意吗?”玉帝落在一旁快要睡着的太上老君身上。

老君睁眼,目光顿生凌厉,与方才截然不同。

“启禀玉帝,如今连天王李靖都不是那妖猴的对手,天庭诸仙之中可以敌过他的想来也就只有水神子淼,火神祝焱,圣母瑶池,月老定言……”

玉帝的面色越来越阴沉,太上老君说的这些个神仙一个个神通广大,修了道法,却恰巧都是对玉帝不太感冒的神仙,也就是说玉帝一个个都命令不来,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月老,难道天庭无人到这种程度,要靠一个牵红线的降妖。

“对了,若是玉帝亲自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的。”老君又补充了一句。

玉帝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老君不愧是道门三清之首,眼光老辣,把天庭数一数二的高手都说了一个遍,只是这些人大部分都身居要职,怕是很难腾出手脚!”

“玉帝过奖了,老君我活了不知多少年,些许识人的见识还是有的,不过陛下说的也在理,他们的的确确腾不开手脚,恐怕天庭是奈何不了那齐天大圣了。”

老君的声音在凌霄宝殿上回荡,这是赤裸裸的打玉帝的脸啊!众神心里暗想,却一个个不敢吱声。

玉帝大怒,冷声道,“战神紫澜如今人在何处?”

“陛下,紫澜大人此刻正在西方大天罗域与阿修罗一族交战,如今正值关键时刻,实在无法抽身。”

南天门外。

“顺风耳,你快看,有个女人飞过来了。”千里眼说。

顺风耳望着眼前的白云大为不爽,以为千里眼是在故意挑衅。

“什么女人,女人怎么可能飞到这九重天南天门,不是神仙就是妖怪,连个本相都看不出来,还好意思叫千里眼,老花眼还差不多!”顺风耳鄙夷道。

千里眼一听怒了,“他的千里眼又不是照妖镜,你行你看一个我试试!”

“不用了。这绝对是个仙子。”顺风耳望着眼前娇柔美丽的少女,擦了擦口水。

“两位哥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人家不小心迷路了。”白骨精柔声的说,声音媚到了骨子里。顺风耳千里眼两人听的骨头都酥了。

“此乃南天门,我们兄弟就是赫赫有名的南天门守门大将,千里眼顺风耳是也。”千里眼潇洒的别过头,不要迷恋哥,天庭不允许自由恋爱。

“你们看,有人来了。”白骨精指着他们身后。

两人信以为真,一起转头,被白骨精两记手刀砍翻在地。

“两个白痴,要是老娘以前早把你们剁了,唉,得了道就是这点不爽。害得老娘我还要出卖色相。”白骨精连踹了两人十多脚,径直走进了南天门。

敖广跟在后面看的一清二楚,疑惑的望着南天门上的照妖镜,喃喃自语道,“难道失灵了?“一面吹着口哨也走进了南天门,途中不小心把顺风耳和千里眼从南天门踢了下去。

绝对是不小心,白云为证!要是说谎老子我认做他爹。

第九章 帅瞎了的月老

根据不完全统计,天庭总共有一百万以上人次的天兵,上万的神仙,以及无数公务人员,这么算下来,一个神仙有一座府第,天庭就有几万座,在加上无数公共场所,比如凌霄宝殿,瑶池,蟠桃园,天河什么的,总占地面积大的难以想象。

于是,白骨精迷路了。

“靠!什么破地方,来的时候怎么没人跟我说有这么大。”

白骨精大骂,奈何周围没有人,是没有神。她秀眉紧蹙,嘟着嘴,思考在这这种情况下到底应该怎么做,结果她发现现在连回去的路都忘了。

鸦雀无声中……

——

——

花果山水帘洞内,孙悟空醒了,他睁开眼睛,猴子的目光锋利无比。

这世上真的没有自由吗?

没人能告诉他,菩提没有,还会有谁呢?

“大王,你醒了。”六耳守在水帘洞外,全神戒备,看见孙悟空醒了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孙悟空错愕道,“你一直在这守着?”

六耳点头,又摇头。

“一开始是敖广大人守着大王的,后来大王夫人回来了,我们听见他们好像大吵了一架。”

“白骨精回来了!”孙悟空轻轻一笑。

“然后大王夫人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接着敖广大人也离开了,我担心大王有危险,就一直守在洞外。”

“他们去了哪里?”孙悟空挠头。

六耳使劲的摇头。

孙悟空拍拍六耳的肩膀,走过六耳,一个筋斗云飞到山顶,一边道,“以后别大王大王的叫俺老孙,你小子现在才是花果山的猴王。”

“好的,大王!”六耳冲着空中的孙悟空大喊。

孙悟空坐在金蝉子石头上,迷茫着望着脚下的花果山。

“石头,你说老孙现在该怎么办?”

石头不语。

孙悟空知道,不是所有的石头都有思想,他似乎是不该存在这世上的,可为什么他存在了呢?师父曾说过,存在就有理由。

石猴的生命本没有意义,于是众生赋予他怎样的意义,他便存在怎样的意义。

孙悟空驾起筋斗云离开花果山,他想了起敖广说的话。

天庭,不知道你们能否承受齐天大圣的怒火。

——

——

白骨精决定继续往前走,反正也不认识路,等下抓一个舌头问一下就好了。

白骨精喜笑颜开,他越来越崇拜自己了,怎么可以那么聪明。

藏在暗处的敖广嘴角抽搐,拨开头上的蜘蛛网,三天三夜,那个女人蹲在地上想了三天三夜!她的脑子里究竟是什么。

敖广忽然想起来白骨精根本没有脑子,欲哭无泪。

天庭,月老宫。

月老安静的坐在相思树下,身上是一件没有任何款式可言的红色长袍,黑色的头发顺着腰际垂在地上,粉红色的相思花瓣落在上面。他的眼睛蒙着一块红布,仿佛能够抵消他希望隐匿于众人之后的本意。

天界的第一任月老,并非一个肥白慈祥的老头,掌管天下姻缘的神,他很年轻,很俊美,天庭的女仙曾暗自将诸位大神按美貌与气度做了一个排名,男神这边,月老定言与水神子淼常年并居第一。

月老殿大概天庭里布置得最简单甚至最潦草的一座宫殿。一个半人高的香炉,一张整齐摆放着茶具和一卷红锦的木几,两块分列两旁的苇席,专为月老打下手跑腿的青鸟懒洋洋地停在横梁上磕睡着,几头灵犀趴在香炉附近正在打盹儿,加上缭绕于室的五色流光,就是全部。

定言斜躺在苇席上,几根长长的红线绕在他的手指间,旁边还有几个没有完工的小泥偶。

白骨精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望着树下那红衣如火的男子。她已经闯进来很久了,只是略微发了会呆。这个男神绝对是他这一生见过最美的人,无论男女。

月老眼睛上蒙着红布,看不见来的到底是谁?他的鼻子轻轻的嗅了嗅,放下手中的红线。

“你身上有佛的味道,但你又不是佛,真奇怪!”月老淡淡说道。

白骨精顿时警惕起来,这个月老绝对不会只是会牵姻缘的神邸,他很强,至少是她见过最强的。

“你是怎么发现的?”白骨精问。

“我的鼻子能闻见许多人眼睛看不见的东西。”定言拿起身边的尚未完工的小泥偶,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泥偶上舞动。

“你和那些神不一样?”白骨精歪着脑袋问。

“有什么不同吗?你错了,神都是一样的,只是现在的情况尚不足以让我露出丑恶的一面来。”定言淡淡说道,似是议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白骨精若有所思,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实在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月老又嗅了嗅,说道,你身上还有爱的味道,甘草味,很甜。

“你什么意思。”

“你爱上了一个人。”月老微笑。

“你胡说!”白骨精大叫。

“我只是把我闻见的说出来,至于你信不信,和我没关系。”

月老把泥偶放下。

“你该走了。”

泥偶已经捏好,是一具白骨。

白骨精看了一惊,想要说话,却发现月老宫在她的眼前变淡,最后变作一阵雾消失了。

敖广正在因白骨精不见了而破口大骂,突然一阵雾气袭来,他整个人就出现在了月老宫里。

“小白龙,好久不见了。”

敖广神色大变。

第十章 毁灭的与正在毁灭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敖广面色阴沉,眸中饱含怒火。

“这是我的家。”月老道。

敖广环视了整所宫殿,望着月老身后的相思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没想到,堂堂的龙族皇子,如今却在天庭上当上了月老,在这样一座破烂不堪的宫殿里。”

“当月老不好吗?掌管着整个世界的姻缘,能让让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

月老不知从何处拿出敖广的泥偶,泥偶的眉眼已经快看不清了,这是很久以前就捏好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敖广咬着牙说道。

“那是什么?”月老抬起头问敖广,眼睛上还蒙着一块红布,明明看不见,却又好像比任何人看的都清楚。

“你背叛了整个龙族就是为了在天庭当一个小小的月老吗?那些人里可是有你的父亲,兄弟,朋友,还有数不清你认识的族人。”

月老仰起头,淡淡说道,“”龙族在这片天地存在在太久了,久到认为谁都无法撼动他的地位。但天道有一条至理,盛极而衰,没有什么事物能永远长盛下去。”

敖广沉默。

定言接着说,“”导致一个种族灭亡的原因绝不会是一个人,我只是一个契机。那是天降下的决定,龙族已经不适合掌管这片天地了。”

敖广冷笑,“说了这么多,不过都是你的借口,你当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女人,而不是你口中的天,不是吗?”

敖广想看到月老的神态发生变化,可是他失望了,月老仍旧是那一张清冷、淡然自若的样子。

“小白龙,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传说,当年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化作这方世界,造出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别镇守四方,支撑这片天地。守护世界的安宁。

盘古大神当初并未安排什么天庭,什么众生的掌控者。一切的一切都是无为而治,那会是个什么样子呢?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后来共工撞倒不周山,女娲炼石补天,四大神兽也不再需要在镇守四方。玄武去了西方,不知所踪。而且青龙朱雀白虎三位神兽却不愿意和玄武一样,于是他们在九重天上建下了第一代天庭,试图掌管这片世界,他们成功了。

于是他们订下约定,三人分别掌管东方、南方和北方。青龙是四神兽之首,他选择了灵气最充裕的东方,白虎选了南方,朱雀选了北方。

几万年过去了,青龙朱雀繁衍出了无数后代,众生称他们为龙族,凤族。白虎消失在了这岁月之中,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

又是几万年过去了,这片天地只剩下龙族了,他们有无数的族人,是无比的强大,就连许许多多上古的神诋都不敢和他们作对。

终于,有一天,一个最强大的神看不过去了,他叫鸿蒙,他的成就甚至超越了盘古。他在飞升出这片天地的时候,化出了两道神念,变成两个人,一个是昊天上帝,一个是圣母瑶池,他们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推翻龙族的统治。

于是他们联合其他上古的神邸,用了整整一千年的时间,覆灭整个龙族。

龙的毁灭,源于他们天性中的贪婪,不,一切人或者事的毁灭都源于贪婪。”

“你胡说,如果不是你,昊天他们一群人,别说一千年,就是一万年,都灭不掉龙族。”敖广渐渐的咆哮起来,脸色涨红,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尤为可怖。

他知道自己动摇了,回忆起当初的龙族,有些事永远找不着借口。

“瑶池当年对我说,如果我助她打开龙门,等打败了龙族之后,她就嫁给我,那时我真的信了,我还很年轻,向往着天地间最无私纯洁的事,我以为是爱情。”

“她答应我给龙族一条生路。你看,龙族还有龙还活着,,一个被囚禁在海底,还有一个做了天庭的月老。”

敖广沉默不语。

“她算不算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呢?我曾经一直也想不明白,后来懂了,却也不在意了。”

“但我想明白了另一件事,龙族的确不适合掌管这片天地了,或者说这片天地根本不需要神来掌管,神或许本不该存在。”

“借口,都是借口,不是那个女人,一切都不会发生。你说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敖广怒不可遏地吼叫着,这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着,又在相思殿的边缘沉寂下去。

月老的皱起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闻见一股咸咸的味道,定言蹙眉。

“小白龙,你哭了,你现在是天底下唯一一条真正的龙,要好好活着,不能哭!”

“他们都道神能主宰一切,只不过,难免有些家伙,高看了自己,认为自己能凌驾一切,于是,他们正在走向毁灭的路上。”

敖广若有所思的听着月老的话,他是对的吗?

定言笑了笑。

“我知道,如果我仍旧爱着瑶池,你永远也不会相信我说的话,这是你的执念。”

他仰起头,长吁了一口气,转过身,面露微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敖广的左眼,又点了点他的心口,最后落到他左手的尾指上,敖广的视线跟随着他的手指,不明所以。

“这三个地方,是情腺所在。他缓缓道,情自眼起,再入心,而后入指,则生因缘之线,神虽然也有姻缘线,但通常并不发达,所以很少有神会深爱一个人,除非真是用情至深。”

“你这是在为自己开脱吗?”敖广冷笑。月老摇摇头。

用情至深,不代表用情正确。

“敖广,天界所有神都好奇这条蒙住我眼睛的红布,想不想看看红布下月老的眼睛?”

月老伸出手,轻轻拽住眼上那一条跟随着他的红布,慢慢往下拉。

敖广愕然的望着这张熟悉却又恨了几万年的脸孔,这是多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啊,浅棕色的眸子,仿佛嵌进了太阳与月亮的精华,让人无法移开欣赏的视线。

敖广小时候曾看见无数的龙女望着那双眸子发呆。

可是,那是什么?

为何一双如此完美的眼睛,却在左眼的下方贴近睫毛的地方,有一道又长又深的红色伤痕。

月老微笑,“我切断了自己的情腺。”

敖广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响。

“所以,我是一个不会对任何人动情的神了。”他重新系回红布。

“唯有这样,我方能永远做一个清醒的人,不再犯曾经犯过的错,而且,还能为我犯下的错寻找一个答案,也给你一个答案。”

敖广微张着嘴,喃喃道,“断了情腺,断了情腺。”

“所以不用再困惑,也不用再愤怒了。你走吧,若不是见你心魔丛生,我此生都不会见你。世上已经没有了龙族敖清,只有月老定言。”

“二叔。”他望着这个他曾经最崇拜的龙族皇子,曾经最憎恨的龙族叛徒。暗红的布条随着她的发丝在风里飞扬,相思树的枝条垂在他的身后。脚下是千丝万缕仿佛无数河流汇聚而成的红线。

此刻的他,跟曾经在龙族的他并没有什么不同,总是很安静,安静到孤独。

他曾经渴望的爱情永远离他而去了,他的族人也离他而去了。

敖广深深的看了一眼定言。

“二叔,也许你是对的,但我永远忘不了,放不下。龙族消失了,但世上还有敖广,不是龙,也不是神。”

定言笑了,相思树下的敖广笑了,木几上敖广的泥偶突然裂开。

月老宫相思殿,以泥偶引,偶碎,永生不得进。

第十一章 风陵渡渡长

这是天庭最灰暗的七日,三个下界的人潜入天宫无人得知,两大神诋流落人间,无数女仙因月老定言一事黯然神伤。

第四天,由于南天门无人看守,孙悟空轻而易举的走进了南天门。至于照妖镜,直接被一棒子砸碎。

这一切的一切自然不能怪天庭的把守松懈,只派了两个傻缺把守南天门,还装了一个只有识别功能而不能攻击的破镜子。谁会想到会有人敢到天庭上撒野,而且还一次就来了三个。

这是所有经历过这一事件的神仙们的内心独白。

于是,孙悟空紧随着白骨精敖广的后尘,在天庭粉墨登场,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

——

天庭有一条河,叫银河。

银河很宽很长,将天庭分成了东西两部分,东边是玉帝的凌霄宝殿,土地辽阔,大部分神仙都在银河的东面。西边瑶池圣母的潘桃园和瑶池宫,乃是天庭众女仙所居之地。这条河很宽,没有几个神仙能够直接飞过去。于是,天庭在天河边上衍生出了新部门——风陵渡。掌管银河上所有的筏子。

所有神都知道风陵渡的渡长天蓬掌管天河十万木筏,自称天蓬大元帅。

下界山野神仙不明其中缘故,以为风陵渡便是银河水军,天蓬也算是一方势力的头头。

孙悟空来到银河边上,天蓬正躺在竹筏上睡觉,草帽盖住了脸,这太阳太大。

孙悟空直接跳到木筏上。“喂,给老孙我醒醒!”

天蓬拿开草帽,看着孙悟空一眼,又把草帽盖在脸上。

“新来的,懂不懂规矩,你没发现这条河这么多只小船,就我的船最大,就我在睡觉。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是这里的老大,有事找我小弟谈,你可以滚了,真是的,什么阿猫阿狗都来烦我。”

“你说什么?”

“老子叫你滚,没听见吗!”天蓬坐起来。

“不高兴,那边太挤了,你这里没人来。”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很嚣张,你知不知道以前在我面前嚣张过的人,没有死也要在天庭医疗部待个几百年。”天蓬一只手不停地戳着孙悟空的胸口,唾沫喷到了孙悟空脸上。

孙悟空抹了抹脸上的口水,还没等天蓬说完,直接就是一脚,天蓬便化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飞落进银河里。

“天庭的神仙果然脑子都有病。”孙悟空喃喃道。满脸不爽,正准备离开。

“你等等!!”天蓬冲着孙悟空大喊。

孙悟空停下来,转过头看天蓬。冷冷说道,“要老孙我在送你一脚吗?”

天蓬爬回竹筏上,咧嘴,露出半黄的牙齿。

“看在你诚心诚意问本帅的份上,本帅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天蓬趾高气扬的说着,说了一半,又被踹飞了出去,天蓬笔直的沉入河底。

孙悟空继续朝别处走。

“等等,我知道你在找人,我知道那人在哪?”天蓬从河里冒出来。

孙悟空回头,一个转身来到天蓬近前,把天蓬从河里拎上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一个人?”

“当然是我看见过他!”天蓬拍了拍孙悟空的肩膀,“不是我吹,这天庭一亩八分地的事,没几件我不知道的。”

“真的?”孙悟空怀疑道。

天蓬点点头,“嗯嗯。”

“你知道她去哪里吗?”

“他去了,”天蓬突然停住,眼珠一转,“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孙悟空转身就走。

“喂,喂!你等等,我还没说完呢!你真的不想知道!”

孙悟空不管天蓬的话。

“好,我直接告诉你。”

天蓬刚说完,孙悟空重新在他的面前。

“说吧。”

天蓬愕然的望着这个看起来不伦不类的猴子,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都快赶上老子了,这是要抢饭碗啊!

明明前一秒离自己还有很远,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出现在他的面前,天鹏面露异彩。心中窃笑,“今天运气真好,这傻子看来法力高强,搞不好能打败那个家伙。”

“让我好好想想,”天蓬装出沉思的模样,缓缓道,“过了这条河,往西走,先向左拐,走大概十里,再向右拐,也是大概十里,再向右走两里路,接着再向左拐,再走大概五里路,这时你会看见一个分岔路口,你走中间那一个,然后又会有一个分岔路口,一共有两条路,你走左边那一条。一直走,看见一座宫殿,你要找的人就在那。”

孙悟空闭着眼睛想了一会,突然睁开眼睛,“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天蓬额头沁出冷汗,我靠,被发现了,不应该呀!老子我可从来没失手过,骗得全都是智商低于五十的神仙,没道理呀!

“为了保证你没有骗我,你带我去!”

天蓬长舒了一口气,“应该的,应该的。”

心中狂笑不止,“没想到竟然自己送上门来,看来今天老子气运加身啊!我是天命之子啊!啊哈哈哈哈!”

天蓬背对着孙悟空,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

——

——

木筏行至银河中央。

“你见到的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孙悟空突然问道。

天蓬大惊,心中不由怒骂,“这家伙现在怎么想起来问这事了,这地方这么深的水,要是一脚下去可是要了本帅的老命咯!”

不管了,先随便蒙一个。“应该是个女的吧!”

孙悟空哦了一声,点点头。望着银河的湖水发呆。

天蓬内心淫笑不止,这都能被我猜对。我果然是天命之子,啊哈哈哈哈!

天蓬瞥了一眼孙悟空,这家伙应该蛮厉害的吧!毕竟那么快的速度,也不知道是什么神仙。

天蓬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于是凑到孙悟空跟前,问道,“喂,兄弟,你在天庭有没有和谁打过架?”

孙悟空想了想,“”有个拿着一个破塔的家伙。”

天蓬面无表情,心中却狂喜,这次钓的不是一条大鱼,这是条座头鲸啊!和李靖打架,不仅法力高,后台也得硬啊!”

只是这家伙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老子在天庭风陵渡横行这么久,都没有没见过,天蓬摇摇头,算了不想了。估计又是哪个闭关多年的神仙,猴科,那怎么着也得追溯到远古时期吧!

船靠岸。

孙悟空跟着当天蓬走了好一会,停下来的时候,四周已经全是星星,只有脚下还剩一条寒冰凝结而成的小道。

前面是一片发着银白色光芒的桂树林,林子的后面有一座高高耸立的寒冰雕琢而成的宫殿。

“这里是什么地方?”孙悟空问转过头问天蓬,却发现身边的天蓬已经消失了。

孙悟空也不在意,继续往前走,远处有一把斧头飞过来,落在了孙悟空的脚下。

“广寒宫,任何人不得靠近。”

桂树林里传出一道声音,一个人从林子里走出来,头上系一条青色头巾,身后原本背着两把斧头,有一把在悟空的脚下。那人捡起地上的斧头,找了一棵最靠近自己的桂树,抡起斧头就砍了起来。

这棵树刚刚砍倒,远处地上又有一棵树从地里冒出来,缓缓生长。

孙悟空看的出奇,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抬头看了孙悟空一眼,说道,“月界——广寒宫。”声音也染上了广寒宫的一丝清冷。

“你是谁?”

那人想了想,眼睛里有片刻迷茫。

“吴刚。”

“我来找一个人,我听说她就在这里。”

吴刚的眼神忽然变的冷冽无比,停下砍树,把背后的斧头也拿下来。

“广寒宫,擅闯者死!”

第十二章 无欲则刚

很久很久以前,月界还没有广寒宫,没有桂树林,这里只是一片被寒冰包裹的世界。

很久以前,有个女人来到了月界,她来时的表情很复杂,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悲伤。广寒宫在那时候平地而起,一切似乎都是应运而生。

后来,广寒宫前长出了第一颗桂树,接着是第二棵,最后长成一片桂树林。林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砍树人,无名无姓,不知道从何而来,为何在此。

他有两把斧头,背着一把,手里拿着一把,在广寒宫前将一棵棵桂树砍倒,然而砍倒一棵,其他地方就会有另一颗长出来,永远也砍不完,但他仍旧日夜不息的砍着广寒宫前的桂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广寒宫里的女人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吴刚——无欲则刚。

女人说他是一个没有欲望的人,没有欲望的人很好。

吴刚不许人进入到广寒宫里,没人知道原因,仿佛是宿命。

——

——

“你打不过我。”吴刚淡淡说道,声音里不掺杂一丝情感,只是在诉说着一个事实。

“神仙是不是都喜欢不打就让对方投降,显得自己很厉害,别人很脑残?”

吴刚神情恍惚。

“神仙是什么,我只是一个砍树的。”他将手里的斧头举起,对着近旁的桂树轻轻挥了挥斧子,树轰然倒下。

“神仙就是我的敌人。”孙悟空的金箍棒指着吴刚。

吴刚对着孙悟空挥出了斧头,和先前砍树的动作一样,平淡无奇的一斧,仿佛在他眼里,孙悟空不是一个人,只是一颗他即将要砍断的桂树。

孙悟空感觉有一股滔天的锐利之气迎面而来,那股锐气似能够斩断一切。

孙悟空面色凝重,这个人很强,是一种纯粹的强大,和李靖拥有七宝玲珑塔不一样,它只有两把很普通的斧头。金箍棒变长,孙悟空迅速往后退,金箍棒与斧头砸在一起,有一股反震之力传到猴子的手臂上,孙悟空咬牙挺住。

吴刚又挥出了第二斧。孙悟空急忙抵挡,金箍棒上似压着万钧之力,他直接被这股力量轰飞了出去,撞倒在一棵桂树上。

孙悟空站好,惊诧地发现身后的桂树竟然丝毫无损,他回想起吴刚刚才砍树的情景,金箍棒朝着树干砸下去,树干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远处的吴刚轻咦了一声,“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道的气息。”

“我是补天石化形的猴子,不受这片天地的三灾十二劫,可以不用修道,便直接修术,立地成法。”

“天佑之人吗?”吴刚仰起头望着星空,露出一副痴傻的表情,大笑不止。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天道有常,谁有余而补不足。”孙悟空忽然想起当年菩提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天道有常,损有余而补不足?天道有常,损有余而补不足?”吴刚幽幽的念了两遍,不知不觉间已经收起笑容,眸中泛出泪水,划过面颊。

孙悟空抓住机会,趁着吴刚失神片刻,金箍棒砸在吴刚的肩上。

吴刚脚下玄冰凝结而成的地面裂开一条条细缝,吴刚直接把左手的斧头扔向孙悟空,左手抓住金箍棒,想要把另一头的孙悟空甩飞。

孙悟空本欲与吴刚角力,那飞出的斧头却已经逼到近前,他口中默念咒语,金箍棒变大。

吴刚一时失察,金箍棒脱手,孙悟空横抱起金箍棒,与斧头在空中相撞,只听一声巨响,金箍棒连着孙悟空一同飞了出去。

孙悟空在空中怒吼一声,身后现出一到道巨猿虚影,抓起丈余宽的金箍棒,砸向气势不减的斧头,轰鸣声响起,整个月界掀起一阵潮汐般的气浪。

巨猿踉跄着后退几步,刚刚还凝实的身体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吴刚的斧头却飞出了老远,深深的嵌在一个桂树里。

“你现在只剩下一把斧头了。”孙悟空擦干嘴角的鲜血。

吴刚摇头,额头的青色头巾随风而动。

“所有的斧头都是我幻化出来的,我有无数把。”

“不过你若是在我两把斧下不死,我就不杀你,现在还有一把。”

孙悟空握紧拳头,眸中却燃起滔天的怒火。

“我孙悟空不需要别人施舍的生命,我可以死,但活着就永远不会向任何神摇尾乞怜。”

孙悟空口中长出尖锐锋利的牙齿,双目猩红,肌肉开始膨胀,身体迅速的变大,与身后的巨猿虚影重合在一起,法相天地的第二境——一合相。

平常佛家修士,第一境花三百年方能炼成,第二境需五百年方能练成,第三境要花一千年,则有半成机会练就第三境。

而孙悟空却在与李靖战斗的过程中直接突破到了第二境,灵珠子都大吃了一惊。当然,也只是到吃惊的程度。

佛家,从来不缺天才。

吴刚望着眼前仰天怒吼的巨猿,说道,“无论如何,我的承诺不会变。”

吴刚说完直接跳起,高出巨猿的头顶,双手握住斧头,向下劈去,似乎下一刻,巨猿就会在斧下分为两半。巨猿怒吼,金箍棒砸向吴刚,斧棒相接之处电闪雷鸣,一阵阵潮汐般的气浪在月界翻涌,且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两人此刻势均力敌,巨猿被吴刚的斧头震的后退不止,吴刚也在巨猿的攻击下砸断了好几棵桂树。

孙悟空知道自己不是吴刚的对手,如果吴刚有两把斧头,他绝对接不下吴刚迎面而来的第二斧。

巨猿望着吴刚,沙哑的声音无奈似又不甘。

“我打不过你!”

吴刚不解道,“你并没有输。”

“你若是有两把斧头,我不是你的对手。”

“胜败没有如果。”吴刚摇头,手里的斧头吹寸寸崩碎。

“但你不愿离开,我只好杀了你。”

吴刚静静的看着孙悟空,身上涌现出一种锐利的气势,并不断的攀升,月界上空,出现一股黑色的风暴,风在往下吹。

诸天星辰都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渐渐变得暗淡,最后消失。

没有星辰,天空变得黑暗,唯有脚下的月界散发着淡白色的光,且光芒越来越盛。

这是道法?巨猿嘶哑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除了在菩提那里,他还是第一次见过道法。

但凡修炼之人,先修道,渡一灾二劫,在修术,又渡一灾二劫,最后修法,渡一灾二劫。唯有渡过三灾六劫修成道法。而法又因人而异,各不相同。

天庭凌霄阁中,玉帝在睡梦之中猛然惊醒,他打开窗户,望着西边面那一片极夜的天空,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

“来人,孤要去西庭拜访瑶池圣母!”

兜率宫里,老君收起八卦炉中的三味真火,走出兜率宫,望着月界,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切都是命数,躲不过,就顺其自然吧!”

老君骑上青牛,往西方而去。

相思树下,月老拿出一件尚未完工的泥偶,双手在泥偶上轻轻揉捏,时不时停下来里嗅两下空气里的味道。

敖广从一棵树上跳下,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无奈的摇摇头。

“这家伙,来了就不能安生一点。唉!还是要本少我去救场啊!”

白骨精面朝着西方,眉目弯弯,咯咯的笑着,眸中光彩照人。

吴刚的左臂燃起熊熊火焰,慢慢凝聚在掌心,幻化出一根细长的金色的箭,剑尖之处,仿佛有一道旋涡,气流朝着金箭的方向暗涌,整个月界都开始颤动,金箭挣扎着想要脱离吴刚的手,吴刚用尽全力才勉强抓住箭它。

孙悟空感受到自己手里的金箍棒的颤抖,那不是畏惧,却是一种遇到同类的激动与兴奋,金箍棒上,一层灰暗色的外壳开始剥落。

箭气冲天,星河黯淡。

如意有灵,峥嵘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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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你欠他一条命

传说,共工撞倒不周山。天裂开了一道大缝,有一颗天外陨石从缝中而落。

陨石落下之地化为一片焦土,百里荒芜,寸草不生。

女娲本欲用其炼石补天,却因它煞气过重。难以抵御,只好作罢。后来神农氏尝百草,想用这块陨铁炼神农鼎,锤炼千年,却只得到一副胚胎。

神农氏在这期间因百草之毒而死,却因执念太深,死后骨骸化作神农鼎,血肉融于赭鞭。而星陨的胚胎却一直遗留在人族主城之中,留待后人使用。

几百年后禹帝治水,找到这块胚胎,动用数十万工匠,日以夜继,千锤百炼,终于炼化成形,打造出一块神铁,神铁遇水即沉。

霎时间,江河平定,四海无波。

故禹帝称之为定海神针。而其中种种变化,无人知晓。

——

——

孙悟空感应到吴刚手中那只金色羽箭的威胁,周身金光大放,变作三头六臂,巨猿的身体也由古铜色变作黄金色,这是法相天地第二境到了极致的表现。

“我的道法并不完整,他为什么会不完整?”吴刚痴痴望着手中的金箭,眼睛里充满了迷惑。

孙悟空心中震撼,仅仅是不完整的道法就会有这般威力,如果是完整的,那么他会是对手吗?如果天庭派了一个有道法的人前去攻打花果山,他还守得住吗?

他又一次感觉到自身的弱小,弱小到无力的感觉。

巨猿的鼻间呼出粗气,口中露出锋利的巨齿,握住金箍棒的双臂布满了无数的龙蟠虬结的筋络,他要提前出手了。

孙悟空知道吴刚的道法尚没有完全凝聚而成,这是他的机会。他想,或许吴刚说得是对的,无论何种手段、做法,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孙悟空需要胜利,他不能输。

“没用的,你根本靠不近我,道法天成,在没有完成的时候天不会纵容你伤了我。”吴刚对着孙悟空说道。

孙悟空对着吴刚怒吼,浑身的毛发仿佛都要竖起来,金箍棒在他的手里颤抖着。

吴刚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巨猿,于他而言,就是一棵更大,更坚固的桂树。

金箍棒又变大了,大到整个天庭的人只要抬头望向西边的天空,就能发现有一根顶天立地的柱子。孙悟空抓住金箍棒底端的边缘,砸向吴刚,赶来此处的所有人都停下了,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月界,会因此毁灭吗?

吴刚,会死吗?

那支可以让天感受到威胁的箭能够射出去吗?

所有的人都在等一个答案。

突然间,一股寒意在月界肆虐,无数的坚冰从月界的边缘开始往中间蔓延,越来越快,天空中出现了一座的冰墙开始成形。金箍棒砸在冰墙上,冰墙碎裂,又飞速的愈合,冰墙越来越大,金箍棒的大半的棒身都嵌了进去,冰墙又四分五裂。

金箍棒颤动着,它颤动的弧度越来越大,连孙悟空都抓不紧它,冰墙在金箍棒的力量下就要碎开,又是一道寒意,比之先前更甚,寒冰从底部往金箍棒上蔓延,又因金箍棒那剧烈的颤动而出现一条条裂痕。

寒冰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覆盖了整个金箍棒,但仍有许多裂痕,仿佛下一刻所有的寒冰都会碎为粉末。

最终,金箍棒被冰封在玄冰之中,那颤抖停止了。

巨猿愤怒了,他发了疯似的将拳头砸在的冰墙上。

冰墙在巨猿的轰击下裂开一道道细缝,向四周蔓延开来。而那一道道细缝又很快被修补好,巨猿的手上已经结满了寒霜。

吴刚看着孙悟空轰击冰墙的这一幕,思绪万千,转过头深深望了一眼广寒宫的方向,那宫殿变的愈发黯淡了。

道法凝聚完全了,吴刚死死的抓住手中的箭,没有急着出手。

“孙悟空,你离开吧,此箭一出你必死无疑,广寒宫是任何人都不可能进的,没有主人的允许。”

孙悟空听见了吴刚的话。

但他不可能走的。他必须要找到白骨精,就算是死,他也必须死在寻找的路上,这是猴王的原则,这是孙悟空对朋友的真诚。

“她既为我而来?我孙悟空就一定要带走她。哪怕死,孙悟空无悔!”变作巨猿模样的孙悟空用他那沙哑、模糊的声音诉说着。

吴刚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杀这个猴子。他在无止境的岁月里砍了无数年的树,第二次有这种感觉,但广寒宫里的女人和这个猴子他只能选一个。

“孙悟空,对不起了!”

孙悟空平静的望着吴刚和他手中的那只箭,巨猿的模样让他的动作显得滑稽可笑。

出手吧!孙悟空可以死,但绝不会逃。”

“臭猴子!你又发什么神经?”巨猿的背后传来白骨精的声音。

巨猿愣了一下,转过头,白骨精正站在他的身后,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只是他现在变得很大,白骨精的手看起来像是对着天指的。

巨猿咧嘴,两排的尖牙利齿暴露出来。

“臭猴子,小心!”白骨精大叫。

金箭挣脱了吴钢的手,速度快如闪电,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裂缝,冲着孙悟空而去,漆黑的天空中在此刻尤为静谧。

巨猿的双手抓住了迎面而来的箭,箭风掀起旋风,他怒吼着,目眦欲裂,手臂上青筋裸露,额头上爆出了一条条血管,身上的黄金色光芒越来越盛。

然而那金箭在巨猿手中不停旋转,形成一道龙卷,整个月界都被席卷在狂风之中。

金箭携着飓风之势挣脱出巨猿的双手,瞬间洞穿了巨猿的胸口。

巨猿喘息着,眼神渐渐黯淡,身形变得透明,然后消失。

孙悟空的身影出现在空中,胸口处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正是金箭所伤,他闭着眼睛,从空中落下,被白骨精接住。

“臭猴子!”

白骨精愣愣的盯着孙悟空,目光柔和。

随后,便将孙悟空放下,白骨精转身抬头,冷冷的看着吴刚。

“你就是孙悟空要找的人吧?”

白骨精璀璨一笑,点点头,又面若寒霜。

“他不该来这里,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

“你欠他一条命,懂吗?”白骨精对吴刚说,手心燃起一团白色的火焰。

吴刚沉默良久,最后点点头。

“所以我不杀你!”

十一点半会有一章,发的定时。

发一篇本人写的言情小说的,纪念自己的初恋,愿意看的就看。反正是我的初恋。

我仍未知道那年夏天逝去的有没有爱情

村南有一棵历经变迁的果树,诗人坐在树下面,用一只手托住下颌,深邃的目光落在旷野上。他思考着人生,未来,以及生命的意义,但更多时候,他在琢磨一个人,他大半生都在猜测她的行为,思想,却总是一筹莫展。

这是件很没道理的事,大半辈子惦念一个人是件更没道理的事,但没人能说清楚,诗人也一样。你被迫来到这个世界就没道理,就遑论其他了。

诗人闭上眼睛,灵魂追溯到三十年前的果树下,那时坐在诗人位置上的是沐韵,那时沐韵还不认识诗人。她眨着眼睛仰视着满树的果实,发出哇的惊叹,那源于内心的渴望让她如一只偷腥的野猫,蹑手蹑脚。女孩环顾后踮起起脚尖,摘下果子,再放在自己粉红色的裙子上蹭两下。不多久,果核就落了满地。女孩在树上留下属于她的记号,将这棵果树划进的领土,沐韵很开心,她想向所有人分享她的喜悦,只是田野里没有人。往后的日子里,诗人是这件令她高兴不已的傻事为数不多的知情者。

诗人受宠若惊的表情,是另一件让她想笑的傻事。

思绪被打断了,诗人气愤的把拳头砸在树干上,好疼!有一颗果子碰巧落到诗人头上。诗人想他头顶的某个部位一定起了个很大的包,他好奇地用手在头上探寻,~嘶~好大的包,有小半个苹果那么大。诗人皱紧眉头盯着手里的果子,他是这件事里唯一的受害者,一切都是自己发红且微肿的左手惹的祸。他不能把过错强加在一个果子上,那太巨大,会让他粉身碎骨犹不自知。诗人也没法责怪自己的手,他只好把果实埋进土里,把土踩实,接着又在土上撒了泡尿,但愿他能接受自己这份歉意的礼物。诗人憧憬着某年某月埋下的果实能长出另一棵果树,和女孩的果树长在一起,世人祝福他们,愿他们美满幸福。

诗人离开果树,离开女人的童年,他漫无目的地朝前走,路的尽头没有终点,果树下也不会是起点。诗人回忆起他第一次走进那铁大门的事,那时他拼命地往前跑,想离那种压抑在心底的恐惧远一些。他发现有个女孩,也和他同样拼命的跑,诗人下意识的跟着她,最后,停在女厕所门口。其实,诗人早该想到的,上帝用诗人的一辈子开了个玩笑,在诗人还懵懂的童年。

女孩出来后困惑地看着孤零零站在女厕所门口的诗人,最后把他当成色狼狠狠地揍了一顿。之后,诗人成了女孩的跟班,也是女孩唯一的好朋友,至少诗人这样想。

诗人坐在田埂上,垂着头,腰弯得很低,和整片田野融为一体,随风摇摆着。有根在土里拽住他,让他不会被迎面而来的风刮走。诗人想,这也许是他最后的归宿,但更可能并不是。

等到秋天,一切尚未可知。

许多年前,沐韵可能和诗人一样,在同一个地方做着相同的梦,她的梦不知何时醒了,诗人的梦却才开始,诗人喜欢海子、喜欢顾城,喜欢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喜欢读《一代人》。沐韵对诗人说,海子和顾城,都是自杀死的,他们却整日歌颂着生命,吟咏着爱与光明,很可笑不是吗?女人那一刻的神情藏着忧伤,诗人能看出她的忧伤。

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人对着女孩说出自己的梦想,当一名诗人。那会或许是赌气吧,但说了,就得做的,诗人从不会对女孩撒谎。

那好啊!等你成了诗人,我就嫁给你,呆瓜,我说话算数哦!

那一刻,女孩背着光,清晰而迷离,明明近在眼前,却触不可及。

眼泪从眼眶里蹦出来,划过脸颊,向下,一直延伸到心房,凉意沁到骨子里。诗人站起来,将坐过的土踩平,把停留过的痕迹从这块地方抹去。诗人止步往回走,又经过那棵果树,诗人迎着风,树叶在他的耳边哗哗作响。

诗人是什么时候成为诗人的呢?在某个平常的时间段,突然就被冠上了这个称号。他也不太懂,但有人说是,那就是了,所谓诗人,本就该是活在他人眼中的。

他很高兴,他应该很高兴的。诗人给沐韵打电话,通了,女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诗人语无伦次,好久才把话说清楚。

我是诗人了。

沐韵在电话那边笑了,诗人不知道她为什么笑。诗人只觉得女人的笑声很好听,是他听过最动听的音乐。

难怪会打电话,你是在向我炫耀吗?

诗人说不是。诗人问沐韵有没有忘记什么事。

那头沉默了,诗人静静的等待着,他想,女人也许能想起来。

呆瓜,我要结婚了。

手机掉到地板上,又立刻被诗人捡起来,他更加语无伦次了。

电话被挂断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诗人的手一直举着。世界那么大,他第一次感觉容身之所。

礼堂的角落里,诗人孤独的静坐着。他买了件特别贵的西服,特别贵的裤子,还有一份特别贵重的贺礼。诗人提前三个小时到场,来诅咒这场婚姻,祝福她爱的人。

诗人在婚礼前离开了,他想,如果人的生命里只有一个人的影子,就不存在抉择了吧!

村南石板桥从前往后数第三排第四个,是沐韵的家,诗人方向感不好,绕了好几个圈子。

您好,我是沐韵的朋友。诗人弓着身子,有些拘谨笑着。

老人从木椅上爬起来,看着诗人,眼睛里透着沧桑。

小韵的朋友,你可是第一个找到这儿的人。老人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忽然眼睛一亮,问道,你是不是叫呆瓜?

诗人摇头,为什么要这么问?

老人微垂着头,拄着拐杖的手轻轻颤抖着,银白的头发在太阳下闪着光。

小韵以前说过,要是还有人能找到这儿,那个人一定是呆瓜,怎么,你不认识吗?

诗人低下头,嘴边扯出一抹笑容,眼角控制不了的湿了,沐韵一直把他似的死死的,从来没变过。

沐韵离婚了,紧接着人间蒸发,诗人发了疯似的找她。女人曾经去过的、女人可能会去的、女人也许不小心走错的地方。诗人一直找下去,一直做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仿佛染上了瘾,只好饮鸩止渴。

当面容憔悴的诗人走到酩酊大醉的女人面前时,沐韵仰起头,盯着诗人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肆意的笑着。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无论什么时候,也会第一个来找我。

沐韵整个人趴在诗人单薄的身体上,手缠住诗人的脖子。

走吧,我们回家,呆瓜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诗人把沐韵背在背上,走在树下,路灯映射的树影被他踩在脚下。沐韵睡着了,轻柔的喘息声呼在诗人的颈间,痒痒的,很幸福。

呆瓜,我饿了。

诗人去给女人做饭。

呆瓜,我想出去。

诗人跟在女人后面,形影不离的守着她。

呆瓜,我不舒服。

诗人昼夜不息地照顾女人,蜷着身子睡在床脚。

呆瓜,你怎么这么傻,世界上在也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

诗人不说话,默默帮助女人掖好被子。

呆瓜,我要结婚了。

诗人给沐韵留下一张纸条,离开了。他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听到沐韵在咯咯的笑。他知道女人哭了,女人哭的时候总喜欢咯咯的笑。

——我不会再去找你了。

诗人手里拿着两本诗集,很多年前是他送给沐韵的,诗人在女人的卧室里找到它们,静静的待在书桌的一角。纸张已经泛黄,但看起来还很新。老人说,沐韵很喜欢这两本书,谁都不许碰。

他们在等待着,诗人,或者诗人之外……

诗人翻来书,不经意间瞥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再翻回头——呆瓜,给我写首诗吧!

诗人好想哭,她到底想怎么样。诗人终究没能弄懂沐韵,也不会再有机会弄懂了。

诗人要离开了,他没等到秋天就离开,只带走了她送给沐韵的诗集,诗集里夹着为女人写的诗。

????????你好吗

我希望你挺好的

垄上的土还是新的

你带着旧的走了

你好吗

我觉得你挺好的

跟前的饭还是热的

你带着冷的走了

你好吗

你该是挺好的

我们的家还是空的

你带着爱、带着决然、带着我的思念走了

你把一切都带走了

只剩下我

你好吗

你别不说话

别把一切都藏在心里夹在书里埋进土里

别光听我一个人唠叨

别让我听不见你的声音

抓不见你的影子

田野上真冷啊

你知道

我正发着抖吗

你知道

我在思念谁吗

你知道

我爱你吗

我想你知道的

你好吗

我猜

你一定挺好的

诗人说你是最好的

故事结束了。

那年沐韵因先天性心脏病去世,诗人在夏天来到沐韵的家乡,夏末离开。

我不知道那年夏天我失去的有没有爱情。

第十四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娘娘,你不要喝了,你再喝下去我们今年都没有酒举办蟠桃会了。”

小七夺过瑶池手里的酒壶。

“你大胆!本宫要把你剔去仙骨,打下凡间。”喝醉了的瑶池大声怒斥。

“是是,打下凡间,把我们都打下凡间看看瑶池宫里还有哪个管你?”小七摆出一副你随意的样子。

“把酒给我!”

“不给!”小七不畏强权。

“给我!”

“不给!”小七敢于抗争。

“本宫是女仙之首!”

“不给!”小七坚持原则。

“本宫是你师父!”

“不给!”小七大义灭亲。

…………

“老大老二他们几个呢?”瑶池揉了揉脑袋,她的酒差不多已经醒了。

小七伸出手指头一个个数着。

“老大去了食神那学做菜,老二去了二郎神那里遛狗,老三去了水神那里学游泳,老四老五老六正准备早点事情做。”

“大胆!你们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肚子里的那些心思!你们这是公然违抗天条!公然视天规于不顾!我要……”

“剃去仙骨,打下凡间。到时候老大到人间学做菜,老二去人间遛狗……”小七洋洋洒洒的说着,还打了个呵欠,丝毫没有发现瑶池的脸色越来越黑。

“你们不要逼我禀明玉帝。”瑶池威胁道。

“娘娘随……”小七突然打住,眨了眨眼睛。

“娘娘,您说什么?”

“本宫要禀明玉帝。”

小七冷冷的看着瑶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倒,抱住瑶池的大腿。

“师父,你不能这么绝情啊!我们姐妹几个跟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没有苦劳,也有感情啊!”

瑶池皱眉,“给我松开!”

“不松!”小七不畏强权。

“松开!”

“不松!”小七敢于反抗。

“本宫是女仙之首!”

“不松!”小七坚持原则。

“本宫是你师父!”

“不松!”大义灭亲。

“本宫这次就饶你们一回。”

“不松!”小七……(好吧,小七不要脸!)

“等等,师父你说什么?”小七瞪大眼睛。

“这次就先饶你们一回。”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小七一个劲的把眼泪鼻涕往她身上蹭。

“叫那群死丫头都给我滚回来,立刻,马上!”

“哦。”小七可怜兮兮的答应道。

“等等。”瑶池突然喊住小七。

“怎么呢?”

“异象丛生,我们先去广寒宫。”

“嫦娥姐姐那,好耶好耶!我都好长时间没去见过嫦娥姐姐了,他门口的那个家伙太讨厌了,每次我要见嫦娥姐姐他都不让进,害得每次都得嫦娥姐姐亲自出来接我进去。”

小七一个劲的说的,刚才的事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月界你还有别人?”瑶池问。

糟糕,说漏了!小七急忙捂住嘴。

“这个,这个,突然就冒出一个砍树的。我本来准备告诉师傅的,可是嫦娥姐姐说不要管,随他去吧!师父你又整天喝得大醉,我时间一长就忘了,我真不是故意隐瞒的,我发四!”

瑶池听着点点头。

“小七,明天你就下凡去吧!”

“啊!我知道您一定是开玩笑的。对不?”小七两眼泪汪汪的望着瑶池。

瑶池没有理她,“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小七,我们走。”

哦,师父,你刚才是开玩笑的,对吧?”小七一边答应一边小心翼翼的问。

“等等,把酒带上!”

“师父,您刚才是开玩笑的吧?”小七拿起酒壶穷追不舍的问。

“多带点!”

“师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

“陛下,咱们不是来拜访瑶池圣母的吗?怎么往月宫去了?那地方可是荒无人烟啊!”亲卫长卷帘问道。

“你看前面。”玉帝淡淡的说道。

前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骑着青牛的道人,正微笑着向着玉帝而来。

“那不是太上老君?”卷帘惊呼。

这也不能怪他这样大惊小怪,毕竟除了凌霄宝殿和兜率宫这等地方,几乎没有人看见太上老君去过其他地方。

卷帘惊讶之余,老君的牛已经走到近前。那头青牛明明踏着极慢的步伐,速度却快的超出想象。

“陛下怎么会来这里?”老君问道。

玉帝挑了挑眉头,“哦?老君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陛下说笑了。”

两人在空中随意的交谈着边向着月界而去,而月界上的白骨精和吴刚竟没有一个人能够察觉。

(能发现就怪了!)

“老君看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吗?地上那只死猴子就是孙悟空吧!”

“那个会道法的男人杀了孙悟空,而那个白骨精想必是孙悟空的朋友。”

“看老君来了很久了?”

“刚来刚来。”

“为什么这群人会出现在天庭呢里?这地方离南天门应该不近吧!”

身后卷帘一听脸色骤变。

““”陛下恕罪,属下立刻派人前去调查。”

玉帝点点头,“你去吧!”

“可是,陛下您……”

卷帘的职位相当于天庭的总管太监,但主要任务还是跟着玉帝。

“你认为孤和老君一起需要你的保护吗?”

“属下不敢。”

“滚!”

“属下遵命!”

“陛下的御人之道果真高绝,老君佩服。”

“让老君见笑了。”

“老君,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那人叫吴刚。”

“六界没有这号人物”玉帝摇头。

“那玉帝认为他是谁?”

“后羿。”

“箭弑九金乌的后羿,他的长相与后羿不同,况且他的法也并不完整,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没有后羿那无坚不摧的势。正是因为有这种势,当年甚至如来与敖天都不敢受他一箭的逐日之法,反倒是……”老君突然闭口不言。

“杨戬的身上有着与后羿近乎相同的势。对吗?”玉帝说道。

老君不语。

玉帝望着吴刚,眼神凌厉,“世间唯一不变的只有灵魂。世上除了后羿。没人会弑神的法。”

“弑神的法吗?”老君喃喃自语。

“我很早就听说老君的天机之术六界第一,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清楚?”

“陛下说错了,六界第一的早就不是我了。老君淡淡说道,脸上看不出喜怒。

“哦?世上还有比老君的天机之术更厉害的人吗?”玉帝确实有些惊讶。

“几千年前我就算出天机之术已经有人超过了我。”

“不知那人是谁?”

“西方灵山如来座下二弟子——金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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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桂树林中悟法

“佛家十子之一的金蝉子,孤听说他师父如来都向他这个徒弟请教过佛法,是如来十大弟子里天资最高的一个人。”玉帝说道。

老君点点头。

“他的天机之术比老君我只强不弱,可惜……”老君叹了口气,“三千年前佛门十大弟子一夜之间全部失踪,如来闭关至今未出,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除了那消失的十人和如来没有人知道。”

“佛道之争自上古时期就无可避免,佛家遭逢大难,老君应该高兴才是?”

“如今天地大劫将至,若是金蝉子与我合力,或许能够推演出渡劫之法。”老君解释道,眼中又浮现出那不知于何的悲悯。

玉帝的脸色不大好看,对老君有些不满,前些时日说自己气运已散,现如今又说天有大劫,纯粹是和他这个玉帝过不去。

“老君未免杞人忧天了,六界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劫难了!”

“是啊!已经多少年没有劫难了,以前还有盘古大神、还有鸿钧老祖,现在有谁呢?”老君轻声呢喃,不知是问玉帝,还是问自己,那忧心的神色不似作假。

…………

…………

月界,胸口被洞穿的孙悟空躺在地上,早就没了气息,白骨精正满面寒霜的盯着吴刚。

吴刚的注意力却不没有放在白骨精的身上,他望着那横在月界当中那冰封着金箍棒的冰柱,表情很困惑。

白骨精周围燃起白色的火焰,浮在空中,眼睛里也似乎泛着白色的光芒,火焰越来越多,充斥了大半个月界,几千几万年未曾出现过异样的月界玄冰竟然要有融化的迹象。

吴刚感受着那火焰的表面的阴冷而内里的霸道。他的手仅触碰到了空中白色火焰边缘,手指上的血肉被火烧得尽失,露出了森森白骨。

“这是什么火?”吴刚问道。

“九幽业火!”白骨精与苍穹之上的老君异口同声,只是吴刚听不见老君的话,而玉帝却能听见白骨精的话。

“业火孤知道,九幽业火却不曾听闻,比之老君你的三昧真火如何?”玉帝好奇的问道,倒不是因为火的威力觉得忌惮,白骨精太弱了,至少玉帝的眼里完全没有威胁。

“玉帝可是为难我了,这可比不起来。老道我的三昧真火炼丹还可以,想要杀人,还不如把我那青牛放出去。而这九幽业火……”

老君停下来,想了想又继续说道,“相传,这火来自幽冥界的无间地狱。据说,但凡血肉,触之即毁,却不伤筋骨,点燃灵魂,哪怕是火神祝焱都没有此火。”

“老君,地狱只有十八层,那里来的无间地狱?”

“陛下说得没错,地狱只有十八层,这也是老道不解之处,毕竟都是上古留下的传说。”

…………

吴刚幻化出两柄斧头,横在身前,任由火焰焚毁自己的血肉,冲向白骨精。

白骨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意念一动,悬浮在月界空中的火焰挡在她的前面不断的涌向吴刚,很快将他淹没。

吴刚没有从白骨精的火焰里冲出来,也可能是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冲出来,白骨精摇摇头,没那么傻吧,可不是这样的话怎么解释这家伙明明已经知道了九幽业火的威力还毅然决然的往火里冲。

白骨精将火焰从吴刚的周围散开,此刻的吴刚手中仍旧拿着两柄斧头没有松手,整个身体已经被烧成了一副骨架,整个脸上也只有一小半的血肉还在,但皮也已经没了。还好白骨精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要是换成一般女子现在想来早就倒地不醒。(好吧,白骨精要是看见白骨晕倒的话,作者无话可说。)

“为什么不用刚刚对付臭猴子那一招?”白骨精不解的问。

“我的法并不完整,一天只能够用一次。”吴刚声音微弱,七窍不断的有血往外流出来。

“那你为什么还要往我的九幽业火里去?你明明挡不住!”

“我不知道我是谁,又为何在月界,唯一证明我的过去的便是那一道残缺的法,它代表着我的过去,但当我以吴刚的名字存在于世的时候,吴刚会有属于吴刚的法。”

吴刚身上的血不断渗进地面的玄冰里,白壁无暇的月界地面被染成了暗红色,白骨精望着地面,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十个人也流不了这么多。

“现在过去的法用过了,我该用属于吴刚的法了。”

白骨精一听立刻撤身,在离吴刚十丈之外全神戒备。

“老君你说吴刚能悟出什么法?”玉帝大感兴趣的问道。

“老道的天机之术在这上面确是颇有造诣,想必与那些桂树有关。”老君伸出手指指着那月宫的桂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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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以前,月界是只是一片一望而垠的寒冰世界,这座寒冰的世界里矗立着一座寒冰构造而成的宫殿,宫殿里有一个如寒冰一般的女神。

有一天月界莫名多出一个人,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宫殿里的女神只是深深看了这个人一眼,就不去管他。

起初他的神志不清,浑浑噩噩。

过了很久,他学会像人一样思考问题。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没有人会告诉他答案,也没有人知道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不在去思考人所思考的问题,再次变得浑浑噩噩。

某一天,他又一次清醒。

“我得做点什么。”他说。

于是,月界长出了第一个桂树,那是白色的,如水晶般绚丽的桂树。

“我需要一把斧头。”

于是,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把普通的斧头。

他开始砍树,最初一棵桂树要十几天才能砍断,当他砍断第一棵桂树的时候,月界长出了一片桂树林。

他继续砍树,从一把斧头变成两把,从一棵树十几天到一天,到几斧。每一棵树倒下就有一棵树长出来,他要永生永世的砍下去。

那时候,他学会了以神的方式生存。

女神赐给他一个名字,吴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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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刚身上的血突然凝固,血肉也开始缓慢的再生,以一种肉眼可以察觉的速度。

“每砍断一棵桂树,我的生命力就会增加一点,月界的桂树林永远不会消失,我这样一直砍下去,就悟出了新的法。”

老君听到此处露出笑容,玉帝表情错愕,心中惊诧于老君天机之术的神奇。

世上奇人异事无数,有人于梦中悟法,有人于红尘中悟法,有人借战斗悟法,有人不知如何就悟出了法,天地道法之变化莫测,无人能够勘透,老君也不行,他只能算到这一步。

吴刚的法是什么?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答案。

第十六章 朱颜白骨

吴刚的身体恢复如初,只有额头上的青色头巾被火烧成了灰烬,头发披散在肩上。

“怎么可能,被九幽业火烧成这样还不死!”白骨精惊呼。

“这就是我的法,断七情,绝六欲,则天地无我,不死不灭。”

“值得吗,这样做?”白骨精不明白当舍弃掉这些以后一个人的生命还剩下什么,那条人形的躯壳里寄宿着什么样的灵魂。

“我本就是这样,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你这样开心吗?”

吴刚低头想了一会儿,“没有痛苦,就是开心。”

“傻子!我终于找到比臭猴子还傻的人了,是不是人越傻就越厉害。我都不想杀你了,杀了你感觉是在帮你。”

“谢谢,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说这句话?”

白骨精的肩膀起伏不定,双臂不禁颤抖了起来,她侧身斜视着吴刚,复杂的眼神里,痛苦无奈和愤怒不断的交织着,“你为什么要杀臭猴子?”

“擅闯广寒宫,他该死。”吴刚平静的说道。

白骨精浑身发抖,愤怒的脸倏的扭曲狰狞似冥界的恶鬼,好像一只优雅的猫失去了心爱的东西尖叫着露出伤人的牙齿。

“你该死,你杀了孙悟空,你该死!”白骨精歇斯里底的吼叫着,姣好的面容此刻变成一具白骨,引燃了周身的空气。

月界整个陷入了一片白色的火海当中,火焰如同一个个愤怒的精灵涌向吴刚。

吴刚将两把斧头交叉着挡在自己身上,火焰不断的焚烧着他的身体,处处可见森森白骨,吴刚对此不管不顾,缓缓的走向白骨精,白色的火焰越发汹涌,他的步子也越来越慢,但仍旧没有停下。

————

————

“老君,此法如何?”玉帝指着吴刚问道。

“世所罕见,若是上古大神中有人会此法,恐怕三界无人能挡。”老君轻抚长须。

“道法天授,无论神魔都只能学会一种法,若是强行感悟第二种法,会有天谴。”

“陛下是在好奇为何此人为何会拥有两种法?”老君问道。

玉帝点头。

“他的两种法都不完整,故而天默认他只有一种法。”

“那不死不灭之法也不完整?”玉帝很是诧异。

“凡是在这天地中,无论神、佛、妖、魔、人、鬼,心中皆有执念,不可能断绝七情六欲,如果有,这种人也会自行了断,无情无欲,只有湮灭。”老君解释道。

“哦,那太白卿家心中也有执念?”玉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太上老君一眼。

“若是没有执念,他也不会死。”

“是孤失言了。”

“不妨事,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是宿命。”老君坦然说道。

玉帝微微皱起眉头,“那老君自己的宿命是什么?”

“陛下,天机不可泄露。”老君摇头,闭口不言。

————

————

吴刚的身体已经被九幽业火烧成了一具白骨,手中拿着两把斧头,向着另一具白骨缓缓靠近,他和白骨精的距离越来越近,十丈,五丈,一丈,只需要几步就可以走到白骨精的身边,他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短短的一丈距离宛如天堑。

两具白骨置身于白色的火海之中,场面怪诞而诡异。

正当白骨精吴刚以为局面要僵持下去的时候,月界黑色的天空,下起了莹白色的雪。

雪花落在地上,化而为冰。

白雪与火焰接触的一霎那,仿佛有凄厉的嚎叫在月界回荡。

火海似乎忌惮着这空中落下的雪花,开始收缩,紧紧的聚在白骨精的周围,而天空中的雪花似乎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没有赶尽杀绝,徐徐而落。

“啊!”白骨精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晶莹如玉的白骨上染上了一片片红斑,随着火焰聚集到白骨精的周围,这些红斑又消失无踪。

在这个小小的插曲过后,吴刚已经走到了白骨精的面前,他举起手里的斧头横在白骨精的脖子上,平静的说道,“你输了。”

雪停了。

充斥着整个月界的白色火焰也消失了。

吴刚的身体迅速的生长,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白骨精也变回了人的身体,还是那副姣好的容貌,冷冷的看着吴刚。

“你该死!”白骨精死死的咬着牙,嘴角有血丝溢出。

“我说过,不杀你,带着孙悟空走吧。”

“你该死!”

吴刚沉默。

“你该死。”她死死地盯着吴刚,眼睛里充满了仇恨。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因为孙悟空的死而愤怒,明明只见过一面,算上这次也不过两次,她却傻傻的冲上天庭,她不是应该逃走吗?逃走的白骨精才是白骨精吧!

她甚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冲着这个叫吴刚的男人不停的咒骂,人家明明都说要放你走了。

她想起了她和猴子的第一次见面。

“什么是娶?”

“就是你得永远保护我。”

“哦,孙悟空会永远保护白骨精!”

她想起了猴子毫不怀疑的接过她的酒,冲着她傻笑。

他想了猴子看见她那常人认为无比可怖的憨厚笑容。

“所以你该死啊,吴刚!”

白骨精的脖子上被斧刃划出一道细长的伤痕,有鲜血渗出来。她的眼睛里射出两道红光。

“我该死吗?”

“哦。”

吴刚嘴里自言自语,谁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哦”究竟是何意。

“所以,你去死好不好?”白骨精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温柔,又似乎很冷。

吴刚拿着斧头的双手颤抖着垂下。

“是你吗…?”他手里的斧头消失了。

白骨精的嘴角上扬,露出邪异的微笑,亲启朱唇,“去死吧!”

声音带着刺骨的冰冷。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去死好吗去死好吗……”诡异的声音不断的萦绕在吴刚的耳边,他看见了眼前那如寒冰一般的美丽的女神温柔的对他说着这些话。

然而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散发着阴森死气,骷髅头上的嘴巴一开一合说着“去死”的白骨。一切显得怪诞而又和谐,却令看见这一幕的人显得毛骨悚然。

吴刚的眼神迷离,神情恍惚。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上那股旺盛的生命力开始消逝。

————

————

“还真是精彩,没想到这只白骨精竟然还是佛家的人。”

“很强的魅惑之术,的确是佛家的道法。”老君颔首。

“六界之中佛家的魅惑之术排第一,妖族的青丘狐族却只能排第二,真有意思。”玉帝露出讥讽的笑容。

“哞!”老君身旁的青牛叫了声。

“陛下,有人来了。”

第十七章 天地至理

“娘娘,嫦娥姐姐那地方冷,早知道应该带两件衣服的。”小七吸了吸鼻涕。

“小七。”

“怎么了?”

“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我是小七啊!”

“你是神,你现在说你怕冷,那你和人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啊!”小七又吸了吸鼻涕。

“…………”

瑶池抚额,当年他是有多瞎选了这些个东西当徒弟,花痴、变态、二货、酒鬼、等等,没有酒鬼。

“小七,明天你就下凡去吧。”

小七不说话,她停下来两眼泪汪汪的深情凝视着瑶池,然后吸了吸鼻涕。

“以后不要跟人说你是我徒弟。”

“……”师徒的小船说翻就翻。

“师父,月界为什么这么冷啊?”小七忍受不了片刻的寂寞,又开启了话唠模式。

“因为全是冰!”

“那为什么全是冰啊?”

“因为……”瑶池娓娓道来(随便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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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有过十个太阳。

天地至理,盛极必衰,十个太阳必须死,至少得死几个,但最多只能死九个。

就还缺一个射日的人,于是,命中注定得有人捡到一把取扶桑树中心之木做成的弓。

捡到弓的人不叫后羿,悟出逐日之法的人叫后羿。

后羿拿着弓射下了九个太阳,然后他才真正学会了逐日之法,还得到了九个太阳的金丹。

九个太阳死后尸骸聚到一起。

天地至理,物极必反。

活着的九个太阳称之为九阳,死了的九个太阳就称之为九阴,九阴的天空上下了一万年的雪,就变成了如今的月界。

人间的人称它为月亮,却不知道它其实是九个太阳死去的尸骸所化。

…………

白骨精掐住吴刚的脖子,吴刚的整个身体被白骨精举起来,他没有挣扎,很顺从的配合眼前人的将他置于死地的动作。

有些人,他们一辈子只为一个人或一件事活着,他们认为值得,于是奋不顾身的赴死。

“很快,你就会死了,再等等……”

吴刚的生命消逝的越来越快,远处的桂树林也因而停止了生长,他的灵魂在背后时隐时现,越来越清晰,很快就会冲出他的身体。

“女神。”吴刚的口中呢喃道,此语刚一落下,天空中,又下起了雪。

很大,这是人间也不曾出现过的大雪,雪花纷飞,月界越来越冷,天空都好似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雪触碰到任何东西,都化寒冰,并不断的向四周蔓延。

相传,月界的天空中下了一万年的雪,才有了月界。

雪落在白骨精身上,白骨精没有抵抗,任由雪花将他冻成一具栩栩如生的冰雕。

广寒宫的上空,由雪构筑了一座透明的冰桥,向着白骨精吴刚两人的方向延伸而去。广寒宫里走出一名女子,踏步而来。

她走的很慢,慢到似乎世间没有一个人或一件事能够能够打破她的节奏,就如月界万古不变的玄冰。直到她走到白骨精的附近也没能够看清楚他的脸,、她的衣着,明明眼前之人无比真实却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不用言语,就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意味。

白色的火焰在此刻升起,冰雕融化,雪停了。

“白骨精。”

“月神。”她的声音就如同人一般寒冷,带有着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错觉。

白骨精将吴刚远远一扔,侧身斜视着不远处的月神,明明看不清她的脸,白骨精的脑子里却不禁想起冰清玉洁这四个字。

冰与火两种领域对峙着,大战一触即发。

“怎么着,看到你男人撑不住,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月神保持沉默。

“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他是你男人了。”

月神依然沉默。

“你们中有一个正常人吗?”白骨精有些气急败坏。

“九阴————天有三日!”清冷的声音从月神的方向传过来。

天地凝固了,无法形容的冰冷,根本无法动弹。

月神缓缓地走近白骨精,淡淡说道,“天地有一条永恒不变的至理——言多必失。”

白骨精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月神,表情很复杂,表情无法改变,一直很复杂。

“那你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身后传来敖广得意的声音。

“九阴————天有六日!”

死一般的沉寂后,敖广的表情更复杂。

“美……女……好~好歹……让我露……露两手行……不?”敖广断断续续的说着。

“给个……机………机……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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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那么好笑吗?”老君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实在是玉帝笑得……

“呵呵……呵呵……呵。”玉帝的脸颊不断的抽搐,发出怪异的“呵呵”声。

“是孤失态了。”

“无事。”

“那最后一个傻子就是敖广?他也来了?也对,毕竟就是那妖猴把他放出来的,呵呵……”玉帝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陛下,敖广身上有月老留下的神念。”老君提醒道。

“月老,定言那个家伙?”玉帝问道。

“的确是月老定言。”

玉帝脸色一沉,他这一生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人的名字。

“他说什么了,老君帮孤看一下,孤就不看了。”

老君抬手,做出请的姿势,说道,“玉帝让老道代听,月老请讲。”

半空中直接出现了月老在相思树下的影像,他还在捏着泥偶,隐约可以看出那是个猴子模样。

“给我一个面子!”

月老的声音很温和,向玉帝示弱,但玉帝听上去就像挑衅。

“你要孤给孤就给,孤岂不是很没面子。”

“不给算了!”月老很干脆。

玉帝一愣,“你说什么?”

“不给算了。”

玉帝脸色越变越难看,(不给月老面子等于不给瑶池面子,不给瑶池面子等于不给天庭女仙面子,不给天庭女仙面子等于不给天庭众仙面子)他是玉帝,但他没必要为一个傻子跟月老翻脸。

“孤给!”玉帝咬牙切齿的说道。

“谢谢。”月老说完消失。

“陛下以大局为重,老道我自愧不如。”

“老君过誉了。”

“哞。”老君身旁的青牛又叫了一声。

老君轻轻拍了拍牛角,示意自己知道了。

“陛下,又有人来了。”

“这次又是谁?”玉帝不耐烦的问道。

“怎么,本宫管辖的月界,玉帝老君能来,本宫就不能来吗?”

第十八章 石猴无心 玄铁有灵

“如意……如意……金……”

孙悟空躺在月界的冰面上,寒冰包裹住了他整个身体,血液几乎凝固了。

“是你在叫我吗?”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细不可闻。

“嗡嗡……嗡嗡。(伙计,没错!)”

在天与地仿佛都已经冻结的月界,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冰封金箍棒的冰柱出现了细小的裂痕。

“我还没有死吗?”

“嗡嗡……嗡嗡(废话,就那根连实体都没有的箭能干死你!)”

“真的很厉害,那把箭。”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那是你老哥海里待久了,有点锈,暂时没醒过来,咱们起来再战,看你老哥嫩死他!)”

“嘎呲!”冰柱的裂缝向四周蔓延。

“可我现在根本动不了。”孙悟空尝试了一下,手指都动不了。

“嗡嗡嗡嗡(你跟着我念,日、月、心、辰、天、地、洪、荒)”

“日、月、心、辰、天、地、洪、荒。”

“嗡嗡……嗡嗡。(山、河、湖、海)”

“山、河、湖、海。”

“嗡!(定)”

“定!”

冰封着金箍棒的冰柱瞬间四分五裂爆炸开来,金箍棒悬在空中,约一丈长短,棒的表面那层幽黑色的外壳开始脱落,有暗金色的光芒从里面射出。

随着幽黑色的锈迹全部剥落,金箍棒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通体闪耀着暗金色的光芒,棒身上铭刻着一圈圈上古时期的文字。

“定海神针。”月神望着天空中的金箍棒。

“嗡嗡!(算你有点见识)”

金箍棒在空中极速的旋转,“嗖”的一下飞向远处像死猴一样躺着的孙悟空,金箍棒钻到孙悟空的手中,铭刻在棒身上的文字好像活过来似飞向孙悟空,片刻就布满了孙悟空的全身上下,覆盖在他身体上的冰开始融化。

孙悟空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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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海神针,不愧是可以平定九州的神器。”玉帝称赞道,瞥了一眼身边的老君,“只是,这只妖猴怎么还没有死吗?”

“那个毛猴身上有女娲的气息。”瑶池蹙眉。

“娘娘好眼力,这猴子乃是大地之母女娲的补天石感天地日月之灵气孕育而生,陛下称他为妖猴,倒不如称灵猴更为妥当。”

三人身后,小七一脸崇拜的看着他们,吸了吸鼻涕。

“他明明被吴刚那把箭洞穿了心脏!”玉帝指着孙悟空。

“天道有常,损有余而补不足!”老君一句道家真言点醒二人。

“他没有心!”玉帝瑶池齐声说道。

“石猴无心,道法难以明悟,今日无心救了他一命,他日便会是他莫大的劫难,一饮一啄,一得一失!”

三人身后,小七还是一脸崇拜的看着他们,冻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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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孙悟空看着身上金色的铭文问道。

“嗡嗡,嗡嗡……嗡嗡嗡。(山海经,原本大禹那家伙,就是人族的一位王,在我身上刻了这些字,让我定住四海,后来我通了灵,靠着这些悟出了自己的法,现在我把这些字移到你身上,你就能用我使出来了)”

孙悟空一只手拿着金箍棒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胸口的被吴刚的箭射穿的大洞已经消失了。

“你没有死?”月神平静望着孙悟空,冰冷的声音传到孙悟空的耳边。

“你是?”

“月神。”

“其他人呢?”孙悟空环顾四周,发现白骨精、吴刚都被冰封了起来,敖广也在。

“猴……猴……猴…纸……纸…救救……救”敖广面部表情僵硬,嘴咧的特别大,似笑非笑。

“能放了他们吗?我们马上走。”

“九阴————天有三日!”

“嗡嗡~嗡嗡!(早料到这娘们要动手,伙计,上)”

金箍棒在孙悟空手中微微颤动,金箍棒上的一圈圈铭文发出金光,铭文浮在金箍棒的周身。

孙悟空将金箍棒举在自己前面,朝着地面猛地砸下。

“山海经————定山河!”

闪耀着光芒的铭文变作金色的光圈,如同海浪般在月界荡漾开来。

“九阴————天有六日!”月神的声音越来越冷,月界的空气朝着孙悟空的方向凝固。

“山海经————定山海!”

又是一道金色的波浪荡漾,更为汹涌。

“九阴————天有九日!”

巨大的九芒星结界在月界出现,每一角都有一轮白色的太阳升起,九个太阳的中心正是孙悟空,巨大的结界还在不断扩大。

此时,月界已经连声音都被极寒封绝,无法传开。

“嗡嗡嗡(伙计,定不住啊!)”

“啊……啊……”孙悟空嘴微微张开,合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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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诸阳避退!”玉帝威严的声音传出,九阴极寒之力顿时无法靠近玉帝等人。

“没想到月神这么厉害!”瑶池惊叹,她身为女仙之首也只是知道月界有一个叫月的女神,蟠桃宴月神也从来不参加,对于月神,她还没有小七了解。

瑶池有点脸红。

“月神吃下九个太阳的金丹,化为神体,更是完全掌握了九阴之法,此法能封绝万物!”老君看着月界的结界,再次担任解说。

“瑶池你还不下去叫停,难道想月神把天庭以西全部冰封!”玉帝恼怒道。

“本宫自然知道,要你多嘴。”

“你,不可理喻

!”

“小七,跟我走!”

“我不要啊,师父,我会冻死的。”小七瑟缩着身体惊恐万状,不停的摇头。

“少废话!”瑶池直接拎起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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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姐姐住手!”小七以脸着地的姿态从高空坠落,随后瑶池缓缓着陆。

“小七!”眼见小七就要变成冰雕,月神立刻收回道法。

“九阴————日落而息!”

顿时,极寒消逝,玄冰消融。

白骨精,敖广,孙悟空三人从冰封的状态恢复,三个人赶紧聚到一块。

敖广、白骨精对着孙悟空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让你装死!”白骨精说的。

“让你装睡!”敖广说的。

“你凭什么打他!”两人同时开口。

两人又一次针锋相对,眼神交汇处仿佛闪着电光。

“对不起。”孙悟空弱弱的道歉,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跟你没关系!”两人又同时说道。

“嗡嗡……嗡嗡嗡……嗡?(伙计,这两人是不是傻)”

敖广像是感觉到什么,忽然盯着孙悟空,不,是孙悟空手上的金箍棒。

“猴子,你手上这根烧火棍是不是骂我了?”敖广问。

“嗡嗡,嗡嗡,嗡嗡嗡!(伙计,他骂我烧火棍,他骂我就是骂你烧火,这你都能忍,我都忍不了!)”

“能忍啊!”孙悟空大度点点头。

“算了,本少大人有大量,饶了这根烧火棍了,毕竟也何了本少相依为命这么些年!”敖广伸出手重重拍了两下金箍棒。(人间俗称打脸)

孙悟空死死摁住金箍棒,防止他飞到敖广脸上。

第十九章 妥协与落幕

孙悟空三人闲聊扯淡,月神沉默的望着不远处仍昏迷着的吴刚,小七还处于冻僵的状态。

“本宫瑶池!”

“你闹出的动静很大,我不得不出面制止。”

月神收回停留在吴刚身上的视线,静静望着天空。

玉帝倏的出现在瑶池身旁,谁也没有看清他的动作,老君则骑着青牛,慢悠悠的过来。

“一个龙族余孽,一个修行佛家道法的白骨精,一个石头化成的妖猴,你们能凑到一起孤很好奇,这是不是就是老君说的宿命?”玉帝将双手放在身后,眼神凌厉。

孙悟空三人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

“你说这里面有条龙。”瑶池好像听到了感兴趣的话题,打量着三人,发现敖广正恶狠狠的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与仇恨。

“就是这个小家伙?”瑶池指了指敖广,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

“混蛋!”敖广冲着瑶池骂道。

瑶池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你和敖清什么关系?”

“敖广是敖清的侄子,此前一直待在东海。”玉帝说道。

“是被囚禁在东海吧,有些事本宫不想管,不代表我不知道,玉帝!”瑶池冷冷的瞥了玉帝一眼,又看向敖广,露出亲切的笑容。

“乖,叫二婶。”

“贱人!”敖广怒骂。

“玉帝,把这条龙交给我怎么样?”

“月老那里?”

“叫他来找我要人!”

“好。”玉帝成功甩锅。

瑶池对敖广招手,“来,到二婶这里,要乖,你知道,二婶心狠手辣,什么都做的出来。”

敖广摁住孙悟空的肩膀,摇摇头,走到瑶池身边。

瑶池露出满意的笑容,搂住敖广的脖子,冲着他嘘寒问暖。

“孙悟空,你撕毁生死簿,又打伤李靖和数万天兵,你可知罪?”

“你就是玉帝,众神之主。”孙悟空问。

“孤便是!”

“你要杀我?”孙悟空握紧金箍棒。

“你是女娲的补天石所化,念在女娲补天之功,孤可以放过你,放过花果山那群妖怪,还有你身边这个白骨精。”

“你要老孙我做什么?”

“我要你入天庭为官,做一个神。”

“臭猴子,你快答应啊,当神仙多好!”白骨精在一旁死命的摇着孙悟空的手臂,不停的冲孙悟空眨眼睛。

“你没有选择的权力,不答应,就死!”玉帝威胁道。

孙悟空想起了六耳和混混,没有他,他们能过的更好,至少不会再有天兵,混混也不会再尿裤子。尽管他讨厌神。

其实猴和人一样,寻找自由,无法自由。他有些讨厌现在的自己,只是现在的孙悟空还不知道,将来的他会让自己更讨厌。

“我答应!”他收起金箍棒,最后看了一眼花果山,他好像看见猴子们在朝他招手,还有混混。

“有些家伙也该浮出水面了。”玉帝望着孙悟空,这个一个新鲜的活饵。

“陛下英明。”

“老君,你说孤给这猴子封一个什么官?”

“弼马温如何?”

“也是宿命?”

老君颔首。

“可。”

————

————

幽深寂静的密林中,穿着兽皮的少年蜷缩在小木屋的一角,他浑身颤栗着,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

小木屋的门突然被推开,他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睛警惕的盯着那扇打开的木门。

“你捡到到了扶桑?”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中年男人走进来,眼神与少年交汇在一处。

“什么扶桑,没有!”少年的头微微偏开。

“就是那把弓,哦,你好像还杀了人。”男人闻着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血腥味。

“我没有杀人,你要弓,我把弓给你,你赶紧走!你赶紧走啊!”少年最后的语气已经接近咆哮。

“那把弓现在是你的,你是不是感受到它的身上有着一股力量吸引着你?”

少年惊讶的抬起头,“你是说它选择了我?”

男人轻轻摇头,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不,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力量,因为你内心的贪婪,对力量的渴望,所以你杀死了自己的师父,毫、不、犹、豫、的!”

“你不要说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他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的摇头。

“不久之后,人间会发生一场大灾难,天上会出现十个太阳,我需要一个拯救人类的英雄,用那把弓把太阳射下来。”

少年惊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种事,他以为这个男人会威胁自己让自己替他杀人,做他的奴隶,但成为拯救人类的英雄,少年从来没有想过。

“不可能的,你要我射太阳,这根本不可能!”

男人摆了摆手,“你当然做不到,我要你带着扶桑去昆仑山顶,你只要举起扶桑,那些太阳会死的。等他们死了以后,你就真的拥有射日的能力了,没人会怀疑你。”

“这怎么可能!”

“你没有选择的权力,我们之所以选你,就是看中你内心那强烈的对力量的渴求、欲望,但这样的人很多。”男人的眼睛里浮现出浓烈的杀机。

少年惊恐的看着男人,颤声说道,“好,我答应你。”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

“逢蒙!”

“逢蒙吗?”男人望着不远处树林里死去的尸体,沉思片刻后,转过头对着少年说道“你以后就叫后羿!”

“可那是我的师父,没人会相信我是后羿!”

“我说你是后羿你就是后羿,不是后羿,也是后羿!”男人的声音在逢蒙的耳中忽然变得无比威严,他的话就好像有着一股神奇的力量,让他少年的身体开始生长,面容也开始发生变化。

“啊!”少年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嚎叫,他强忍着痛苦,挣扎着站起来,走出小木屋,他看见不远处的尸体,瞳孔猛地收缩,脸色苍白。

那是他的尸体,是逢蒙的尸体,那他是谁?他是后羿?

他想起了那个男人说的话。

他的脸上满是恐惧,看着那个木屋边的男人就如同望着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你到底是谁?”

“伏羲!人间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了。”

“你想要做什么?”

“造神,或者说,造出能够弑神的人!”

男人消失在木屋边上,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

“啊~啊啊啊啊!”

后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睛里布满了腥红的血丝,两只手抱着头,撕扯的自己的头发。

“我……我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啊~啊啊啊啊!”

————

————

“我到底是谁?”吴刚的眼神里透露着迷茫。

“你是吴刚。”月神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眼睛。

“你醒了。”

“女神。”

“叫我月——月神!”

“月神!”

月神递给他一条头巾,还和当初一样,青色的。

“戴着吧,好看些。”

吴刚系好头巾,手中又幻化出两柄斧头,走入桂树林里。

从此,天庭有少数神仙开始知道,天庭的最西边有一座月界,月界有一片桂树林,树林里有一个砍树的吴刚,他身后背着两柄斧头,头上系一条青色头巾,永远守在广寒宫前,误闯进来的神仙只听他说过七个字。

“广寒宫——擅闯者死!”

第二十章 天马不是马

“臭猴子,我走了!”

“不回花果山吗?”

白骨精摇头,“我从哪里来,就要回哪里去。”

“哦,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来天庭找老孙,没人能欺负齐天大圣的朋友!”孙悟空昂起头,拍拍自己的胸脯。

白骨精一脚踹过来,“还齐天大圣,就你能打得过谁?”

“那等到有天所有人都知道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名字,你就说是我朋友,没人敢欺负你!”

白骨精又是一脚踹过来,“还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名字,你想做什么,大闹天宫吗?”

孙悟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骨精,没人会知道以后的事,老君以为自己知道,他真傻。

白骨精离开了,孙悟空看着她的背影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倏而消失。

“孙悟空,好好待在天庭做你的弼马温,三界不需要所谓的齐天大圣,否则,下次见面,我白骨精就是你的敌人!”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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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界的一只妖猴被玉帝亲封了弼马温,天庭好多神仙由此知道,原来天庭还有马,养马的官叫弼马温,至于一只猴子,谁会在意?

御马监,孙悟空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这里,破旧的牌匾上歪歪扭扭写着御马监三个字,漆落了大半。门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蜘蛛网。

“吱吱~吱吱!”孙悟空推开御马监的门走进去。

里面很黑,昏黄烛火的摇曳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因为大门朝着西面,即使开着门,阳光很难从门外照进来。

孙悟空听见黑暗处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他循着声音探索而去。

“嘿,你听,好像有人来了,这点还没到喂食的时间吧!”

“谁来跟你也没关系,管好你你这张嘴,省的又挨鞭子!”

“挨鞭子怎么了,他们不能剥夺我说话的权力,我们是高贵的天马,我们和人间那些下贱的马不一样,我们是有马权的!”

“小黄马,你不也是人间选上来的,我和你一批,你糊弄谁呢!”

孙悟空默念法诀,使了一个火咒,空中燃起一团巨大的火球,御马监内部在他的眼里终于清晰了起来。

“啊,好刺眼!谁放的火,找死吗!”小黄马骂道。

御马监里是一排排排列整齐的马厩,和人间马厩不同的是这些马厩没有门,进去以后无法出来。

孙悟空扫视了一圈,发现这里的马还不少,至少有几千匹。

天马的都瞪大自己的马眼直愣愣的看着孙悟空,眼神里都充满了畏惧。

“你是新来的?”小黄马发问。

孙悟空点头。

他仔细打量着这些马,发现每一匹马身上都有或多或少、或浅或深的伤口,看形状应该是用鞭子抽出来的。

“你们就是天庭的天马?”孙悟空指着这些伤痕累累的马匹怀疑的问道。

“当然!”天马们七嘴八舌的答到。

“你们和人间的马长得一样啊!”

“放屁!”小黄马嘶鸣,鼻子里喷出热气。

“你不要命了,敢骂他!”小黄马身旁的白马颤声说道,马腿抖的很厉害。

“它这个对一个天马马格的侮辱,我就是被打死也不能忍!”

孙悟空看着对他发怒的黄马,这匹马身上的伤口是最多的,也是最深的,还跛了一只蹄子。

小黄马把屁股对着孙悟空,趾高气扬的说道,“看见了吧!”

“看见什么?”孙悟空不解。

“你仔细看我的屁股,上面有一个“天”字”

孙悟空细细一瞧,发现小黄马的屁股上果真有一个歪歪捏捏的“天”字,看上去是用烙铁烙上去的。

“也就是说,屁股上有“天”字的就是天马?”

“那是,只有最强壮、最神骏的马才有资格被选拔为天马!”

孙悟空看着这群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御马监的马,这些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马一个个昂起了它们骄傲的头颅。

那种神态,那种谜一样的自我陶醉让孙悟空这个连神佛都不畏惧的家伙第一次产生了恐惧,由内而外的。

“你们不渴望自由吗?你们是马啊,我看过花果山的马,他们最开心的时候就是他们奔跑的时候!当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孙悟空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很多时候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内心。

那群马用他们那些漠然的眼睛平静的望着孙悟空,有一匹马发问了,孙悟空听见它说。

“什么是奔跑?”

燃烧在半空中那团火球熄灭了,御马监再次变得黑暗,它还会一直黑暗下去……

孙悟空在这片黑暗中坐下来,低着头,天马们也安静了下来,他们也许感受到了眼见这个长得像猴的人的愤怒,尽管这家伙似乎一直都没有表情。

“所以说,老孙我讨厌神,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当孙悟空在黑暗的御马监里以神的身份说出这段话时,天降下一道紫色的雷霆,击毁了天庭的南天门。

兜率宫中,老君抬头望着天空,视线穿过九重天上那缺的一角,若有所思。

“原来天真的会怒,古神诚不欺我!”

老君收回目光,对着宫中童子说道,“道童儿生火,老道今日便借这九霄神雷炼一炉九转金丹!”

说罢,往兜率宫上空抛出一枚紫金葫芦,紫色雷霆被吸入葫芦之中落回老君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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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还在蔓延,直到御马监的门再次被推开,一群人走了进来,有些人手中提着草料饭食,还有些人手里拿着鞭子。

他们看见了坐在地上低着头的孙悟空。

领头的一人问道,“你是何人?”

“孙悟空!”孙悟空的头仍旧低着。

“哦,原来是新上任的弼马温,既然如此,大家都是同僚,还不过来帮把手?”

这些人知道孙悟空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也不参拜,便要给这下界的猴头一个下马威。

“老孙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这马厩为何没有门?”孙悟空抬起头,目露凶光。

“弼马温大人有说不知,这天庭上上下下哪个不会腾云驾雾,骑马做甚!”

领头之人接着说道,“若是真要有想要骑这天马的神仙,也被哥几个打发了过去,所以这御马监的活最是轻松自在!”

孙悟空站起来,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拿在手里,“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你们这群杂碎搞出来的东西?”

领头的人感应到孙悟空释放出的杀气,让众人后退。

“妖猴,你待如何?休要猖狂,我等上面可是有人的!”

“哦,不知道你们的靠山是谁,不知道老孙我认不认识?”孙悟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领头之人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此刻强撑着,说道,“说出来吓死你,那便是托塔天王李靖!”

“座下头号大将巨灵神是也!”

第二十一章 做一只养马的猴

一阵并不激烈的打斗过后,地上不断传来御马监一众小吏的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孙悟空抓着领头小吏的领口,把他拎到近前,紧挨着他的脸。

“巨灵神是什么东西,李靖那死老头老孙我也打过。”

领头小吏高举着自己不知道放哪的双手,冷汗直流,后背已经湿了一大块。

“大……大人饶命啊,小的们不知您的威名,冒犯了大人,小的该死!”

孙悟空一把松开他的领口,小吏瘫倒在地,额头上的汗还是不断的往下流。

“大人您是不知道,可不是小的们不愿意把这些马放出来,可这些畜牲天生蠢笨,若是冲撞了哪路大神,小的们担待不起啊!”

小吏跪在孙悟空面前,脸几乎贴在了地上。

“那些马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这群畜牲原本都是人间的野马,马性顽劣,都是一群贱骨子!没事抽两下,它们才会老实!”

小吏抬头发现孙悟空满面怒容,暗道不妙,急忙解释道,“大人,这可不是小的说的,这乃是御马监创立之初就传下的老规矩。”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李,单名一个右字,是这御马监的左监丞!”小吏如实回答。

“那右监丞呢?”

“死了!”

“怎么死的?在御马监好像并没有什么危险!”

“那人若是待在御马监又怎会丢了性命!只因他不愿意待在御马监整日做着这放马的勾当!于是上下打点,跟着巨灵神将说是去下界一个叫花果山的地方除妖,赚点军功,谋个前程,结果……唉”

李右惋惜的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只是个小妖怪,可谁成想死了那么些个天兵!”

孙悟空回忆那日与李靖的那一战,原来那些天兵里有一个御马监右监丞战死了,杀死他的妖怪最后做了御马监的老大。

天庭没人会在意一个御马监右监丞的生死,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死了。

如果孙悟空在那一战死了,也没人会知道花果山有一个叫孙悟空的猴子。

也许只有在天庭的功勋簿上会记着寥寥几行字——某年某月某日,天庭众将下界诛妖,得胜!

孙悟空想,他必须得一直赢下去,赢到整个三界都知道他的名字,赢到所有人听到他的名字就会颤抖。

哪怕有一天他死了,三界的人都会争相传递他的死讯,有人会难过,有人会高兴,还有人会长长的呼出一口心中郁结已久的气……

在那之后还要做什么呢?等到之后再去想!

那他现在呢?

他是弼马温。

孙悟空想他要不要告诉这群自己的手下,他就是那个天庭众仙都以为的小妖怪,他们口中的那个右监丞是我杀的,然后他们拜倒在自己的脚下瑟瑟发抖。

可他们已经拜倒在自己脚下了,不需要然后。

为什么呢?

孙悟空望着地上这一群东倒西歪的家伙,他想,拳头比说话管用。

而有些家伙,不打是不行的。

“喂完马,你们就走吧!”孙悟空坐到御马监门口的门坎上,望着远处的天空,天好蓝啊!蓝得御马监看起来真黑!蓝得孙悟空很不爽。

他凌空一跃,飞到半空中,举起金箍棒砸碎了御马监的屋顶。

瓦砾四溅,他的那些手下仓皇的从御马监里跑出来,惊容未定。

孙悟空指着他们哈哈大笑,阳光穿过孙悟空照在那群疯马身上,御马监此刻充满了阳光,很暖。

从明天起,他要做一只养马的猴,养得马是疯马,养马的猴是傻猴。

“啊,~啊啊啊啊啊!小白,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了!”马厩里传来小黄马的嚎叫。

“你的眼睛什么时候看见过!怎么回事,屋顶塌了?”白马眯着自己的马眼,露出疑惑的表情。

孙悟空还在笑,笑得底下那群人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他们在害怕,因为她们不了解眼前的这个猴,如果他们了解,他们就不是害怕,而是逃跑。

因为,无论是做这只猴子的朋友还是敌人,都将会是一场劫难。

所以,当你看见一只与众不同卓尔不凡的猴子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赶紧跑,天涯海角,越远越好!

————

————

“混混,你说大王怎么还不回来?”六耳推了身旁昏昏欲睡的混混。

“我怎么知道!就算知道,还不如不知道!”混混打了个呵欠。

“什么意思?”六耳问。

“我怎么知道!就算知道,还不如不知道!”混混又打了个呵欠。

六耳知道混混睡着了,他也知道混混不可能知道答案。

他开始有了与曾经的孙悟空相似的孤独。他已经是猴王了,但他也永远成不了最好的猴王了。

他不是天生地孕的石猴。但他有六只耳朵,他能听见世上的一切声音,那个最棒的猴王会的,他会;不会的,他也能学会。

六耳觉得自己要离开了,离开花果山,就和猴王当年一样。

他选择的离开的方向与孙悟空当初的方向恰好相反。

六耳知道,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猴,他要去寻找真正的自己。

是的,花果山很好,但猴不能一直待在家里。

就这样,花果山的第二位王离开了。

混混醒过来的时候,六耳已经走了,花果山的妖怪和猴子们问混混六耳去了哪里。

混混开始拼命的摇头,“我怎么知道!就算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

————

“喂,疯马们,吃草了!”

孙悟空拿着一大筐草料,一个马厩一个马厩的走过去。他的那些手下都被他吓走了,御马监只剩下一个弼马温和几千匹疯了的人间野马。

“喂,臭猴子,你说话注意点,我们是天马!是天马!”小黄马不满的发着牢骚。

喂完了草,孙悟空又做到御马监门口的门坎上。

孙悟空抬着望着天,近处的天。没有屋顶的御马监的天空很蓝,只是蓝的很单调,好像还缺点东西。

他想他也许该把马厩也砸掉,让天马不在是屁股上烙着“天”字的马。

猴子想的入迷,慢慢的,他靠在门上睡着了。

第二十二章 相思,无愧,我杜康

几乎天庭所有的神仙都知道,瑶池圣母喜欢月老定言,因为每逢初一,瑶池都会拎着一大壶酒,醉醺醺的跑到月老宫前,待上一夜,第二天凌晨又晃悠悠的离开。

这一夜,瑶池又来了。

还是那副模样,月老嗅着空气里淡淡的酒味,轻轻摇了头。

“敖清,你放我进去,我知道你在里面!”瑶池微醺,脸颊上染着丝丝绯红。

月老宫没有大门,无人可入。

“娘娘,小神说了很多遍,这里没有敖清,小神叫定言。”

瑶池喝了一口酒,身体微微前倾,手随意的一挥,“我不管,你就是敖清,你赶快放我进去!”

“娘娘的泥偶几千年前就已经碎了!”

月老随手拮起几根红线,两双修长的手在红线上灵活的翻飞舞动。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见我!”

“娘娘既然知道,又何必强人所难。”

瑶池低下头,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敖清,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神从来都没有变过,娘娘也没有变过!只是以前的敖清不懂瑶池,现在的娘娘不懂小神!”

月老编出一只红鸟,挟一滴头顶相思树上的露水,抹在红鸟的眉心。

红鸟张开翅膀,停在他的指尖,他靠近红鸟,轻声细语的呢喃着。

瑶池摔掉手里的酒壶,指着月老所处的方向骂道,“你放屁!你全在放屁!”

月老那头不再出声,若是从前,这一夜便就这样过去了。

“敖清,那头小白龙现在在我的的手上!”

很久之后,月老终于回话了。“那又如何?”

瑶池嘴角上扬,露出淡淡的笑容,“我要你亲自去一趟本宫的瑶池,我就放了他。”

“小神曾经立誓,此生不出相思殿!”

“你既然不愿意,那本宫回去就扒了他的龙皮,抽了他的龙筋!”瑶池威胁道。

“娘娘随意,他若真是死在娘娘的手里,小神绝不会记恨娘娘!”

月老微笑着从地上将两根红线绕在一起,再绑在相思树上,三界又多出了一对有缘人。

“你就一点都不在乎,他可是你们龙族最后的血脉!”

“世上已经没有龙族了,娘娘!”

“说到底,你还是在怪我。”瑶池站在月老宫前,静静等待着天明。

月老嗅着空气里咸咸的味道,停下手中的活,同瑶池一样,等着天明。

第二天天一亮,瑶池就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

不久之后,小红鸟飞回来,月老一朝手,它便又飞回到月老的指尖。

“一切安好?”

小红鸟点头,接着就飞回到相思树上,变回了几根红线。

月老从树旁抓起一把泥土,细细想了一会,片刻后,一个瑶池模样的泥偶在他的手里完工,他摘下蒙在眼睛上的红布,认真端详了许久。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以相思,何以忘相思!”

月老又系上红布,将泥偶随手丢在相思树的后面,那里堆着许多相同模样的泥偶,风餐露宿,容颜未改。

————

————

“妖猴受死!”李靖猛地起身,厉声喝道。

哪吒守在一旁,看见李靖醒来,露出僵硬的微笑。

“父亲大人醒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李靖四下一望,发现此处乃是自己天庭的府邸,哪吒面似恭敬守在他的床前。

“那妖猴呢,陛下可还曾派兵清缴!”

“父亲大人一醒就要问这些吗?”

“那妖猴顽劣不堪,法力高强,不容小觑,若是不除,日后必会是天庭大敌!”李靖脸上带着浓浓的忌惮之色。

“那父亲大人恐怕要失望了,听说玉帝亲封那猴子为弼马温!”

“玉帝糊涂,哪吒,你立刻和我去见陛下,让他收回陈命!”

李靖从床上起来开始穿衣上甲,哪吒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父亲大人,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天庭大小战事您都要插一脚,现在没有战事了,您还要再去挑起战事,为什么呢!”

李靖回头看着哪吒,哪吒脸上始终带着恭敬的笑容,不管是问候他这个父亲,还是质问他这个父亲,机械的像一个傀儡。

“我李靖,既然在天庭为官,就要无愧我天王之名!”

李靖眼神凌厉,望着哪吒。

“父亲大人有想过那些战死的天兵吗,花果山一战一共死了两万三千一十二人,不知道父亲大人心里是不是也无愧于他们!”

“暂时是我等身为军人最光荣的死法,我李靖自然无愧!”

“难怪大哥二哥死的时候父亲大人没流一滴眼泪,原来是无愧!”

“你……逆子!”李靖大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父亲大人息怒,是哪吒不对!”他又开始露出那一尘不变的假笑,笑得李靖的心里发慌。

————

————

“猴子,真的是猴子!”来人目露精光,垂涎的看着靠在御马监门上熟睡的孙悟空,一步步走向他,朝着他伸出了罪恶的魔爪。

睡梦中的孙悟空因为一双在他身上肆意游动的双手而惊醒。

“啊!”一声杀猪般的嚎叫过后,孙悟空的金箍棒顶着地上那人的脖子。

“误会,误会!大家都是同僚,切莫动手!”来人倒在地上告饶。

“你是谁?”

“在下杜康,酒神说的就是在下!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孙悟空!”

“孙悟空,你就是孙悟空!”杜康惊呼。

“你认识我?”

“你是哪猴?”

“花果山!”

杜康一听,顿时热泪盈眶,抱着孙悟空的大腿,说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不知道用这个谚语合不合适,毕竟这个世界实际上是没有龙王的)。”

“你真的认识老孙!”孙悟空迷惑道。

杜康站起来,一脸正气,慨然说道,“那是自然,想当年,我和你父亲可是八拜之交,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交情,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可惜,一别多年,也不知孙兄,唉!”

杜康拍拍孙悟空的肩膀,脸上还带着一丝丝追忆往昔的伤感。

(我差点就信了!)

良久,他还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孙悟空已经凝固的表情。

…………

第二十三章 醉生梦死

“悟空啊,算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杜……”

“额~啊!”

杜康话音未落,便被孙悟空一脚掀翻,随后一拳跟进。

“小兄弟莫要动手,莫要动……啊!”

“死猴子,打人不打脸。”

“我是酒神,你小小弼马温敢对我动手,你死定了!”

“猴爷,莫要再打了,莫要再打了!”

御马监的门坎上,鼻青脸肿的杜康和孙悟空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为何要骗老孙我?”

“谁骗你了,我那是记错了。”杜康扯着嗓子狡辩道。

孙悟空活动了一下拳头。

“若不是你要动手,我酒神杜康岂会骗你一个小角色!”杜康昂起头,两只鼻孔对着孙悟空的脸。

“你来御马监做什么,老孙我并不认识你!”

杜康用他的熊猫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孙悟空,目光还特地在他的屁股上多停留了一会。

“你是猴吗?”

孙悟空点头。

杜康一拍大腿,“那就没错了。”

“什么意思?”

“酒神我最近在酿猴儿酒,据说此酒乃是山中灵猴取百果酿制而成,如今酒神我百果已备,就差猴了。”

孙悟空站起来,绕着杜康看了一圈,不解的问道,“那你酿女儿红怎么办?”

“自然是取女子……”杜康话说到一半,察觉不对,即刻打住。

呲着牙怒视孙悟空。

“你这是胡搅蛮缠!”

孙悟空笑道,“按你的说法,不就是这个理。”

“你这猴子简直不可理喻!”杜康指着孙悟空的鼻子,两根眉毛都气的竖了起来。

“老孙我不可理喻如何,可理喻又如何,都是老孙我的事,与你何干!”

“我酒神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猴!”

“你现在坐在我御马监的门口,站起来往前走两步右转就能离开,好走不送!”

“本酒神偏不走!你奈我何!”

悟空变出金箍棒,顶着杜康的天灵盖,“要不,老孙我把你打出去?”

“弼马温,一个小小的弼马温竟然敢威胁我酒神杜康,呵呵。”

杜康轻蔑地一笑,推开顶在自己额头上的金箍棒,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再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

杜康忽然转头大笑,“孙悟空,你打不着!哈哈……”

一阵风吹过,金箍棒又一次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哈……”

“切莫动手,切莫动手啊!”杜康赶忙举起自己的双手,又往后退了两步。

“立刻滚!御马监不欢迎任何神!”孙悟空目露凶光,杀气腾腾的瞪着杜康。

“等等!”杜康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拿出了一坛酒。

坛口还封着,便已经是酒香四溢。

孙悟空情不自禁的嗅了两下,收起金箍棒,问道,“这是什么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杜康念了一句诗。

“杜康?”

杜康摇头,“酒神我都告诉你答案了,你还猜不出来!”

孙悟空不由自主的活动了两下拳头。

“这酒名为忘忧,就算是酒神我,三年也只能酿出”

杜康伸出一根手指。

“一坛?”

杜康摇头,“一百坛!”

孙悟空开始怀疑猴生,他从石头里蹦出来开始就没有遇见过一个正常的家伙,这是不是说明他本身就不正常。

他想,他是真的不正常,不正常的人才会认为自己是正常人。

“这酒真的能够忘忧?”

杜康摇头,“忘忧忘忧,何以解忧?”

“也会。”悟空点头。

“所以,尽管世人都叫这酒为忘忧酒,我却给它取了一个特别的名字——醉生梦死!”

“那它有什么用?”

“醉生梦死啊!”

“那就是没用喽!”孙悟空转头离开。

“怎么没用,你只要喝个一坛,匆匆百年,在你眼里就是一笑而过!”

“那还是没用喽!”孙悟空继续走。

“有备无患啊,万一以后用得到呢!”

“给个机会嘛!孙悟空!”

“我给你三坛!”

孙悟空不为所动。

“十坛!”

“成交!”孙悟空回头。

“你,你……你不是说我这酒没用吗?”杜康抱着酒坛,感觉心在滴血。

“有备无患,万一老孙我以后用得到呢!你莫不是想反悔!”

孙悟空下意识的活动了两下拳头。

“你你……你……行!十坛就十坛,我酒神这点酒没有!”杜康被逼的豪气冲天。

“你要老孙我做什么?”

“你跟我去酿酒司,我的百果都在那里,醉生梦死也在那里!”

“前面带路!”

“哦!”

“你快点,我还要回去喂我的马!”

“一顿不吃又不会饿死!”

“你怎么知道老孙我在御马监?”

“找猴路上遇见几个小吏,他们告诉我的。”

孙悟空点点头,不知怎地,总有些心神不宁。

————

————

御马监内。

“小白,你说这屋顶什么时候能修好,还是以前黑乎乎的好!”小黄马说道,众马跟着点头。

白马看着这群眼神躲躲闪闪的天马,它们瘦骨嶙峋的身体,发黄的且掉落了一地的皮毛被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阳光下。

白马想,黑暗其实是在欺骗这群天马,而这群马乐得被骗,而它也是这乐得被骗的一员。

“吱吱——吱!”御马监的门又一次被推开,这是最后一次。

“有人来了。”

“咦,怎么不是那猴子?”

“是新来的?”

一众马在窃窃私语。

“你们好啊!”

天马们安静下来,他们本能的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危险。

“怎么不说话,不要在意我,你们继续!”他微微一笑,在御马监缓缓踱步,他的视线在每一匹天马上掠过。

“小白,这家伙会不会打我们?”小黄马小声的问道。

“当然不会!”他不知何时已经穿过马厩,站在了小黄马身边。

小黄马吓得差点摔倒。

“你们可以大声点,反正我都听得见!”他善解人意的说道。

御马监仍旧寂静无声。

“听不懂我的话吗?”

“我让你们说话!”他忽然整个人都咆哮起来。

天马们瑟瑟发抖,恐惧此刻已经支配了这群马的内心。

那人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那我再问你们最后一个问题,好好答哦!答错的话……”

“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那群马用他们那些漠然的眼睛平静的望着这个奇怪的人,有一匹马发问了,它说。

“什么是梦想?”

“呵哈哈……呵哈哈哈!”

他蹲在地上发狂的大笑,两只眼珠因为他那狰狞的笑脸整个凸了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他突兀的转过头,脑袋几乎歪成了九十度。

“没有梦想,那你们活着干什么?”

“等、死、吗!”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

第二十四章 忘忧忘情不忘恨

“这里就是酿酒司,怎地比老孙的御马监还要寒酸!”

木制的大门上充满了腐烂的气息,一道道裂缝盘根错节与其上,四面都是黑漆漆的墙体,风每次吹过,都会有瓦砾掉下来。

若非很远处便传来了浓郁的酒香,经久不散,那这妥妥就是一个仓库!

“外表不重要,里面才是别有洞天!酒神我整日醉心于酿酒,哪有功夫管这些!”

杜康轻轻推开木门,领着孙悟空走进去。

只见这酿酒司里三面都摆着一列列货架,货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都有坛子装好,密封的严严实实。

中央则放满了奇形怪状的酒具,琳琅满目的材料,不断有酒从一个木管中流到一个大缸里。

“看见没有!”杜康得意的斜觑了孙悟空一眼,接着说道,“这全天下的名酒十之七八都能在我的酿酒司里找到,剩下的酒哪怕我酿酒司没有,酒神我也酿的出来!”

孙悟空好奇的在酿酒司里转悠。

“这是什么酒?”孙悟空指着一个特别大的坛子问道。

杜康瞄了一眼,摆出一副高人姿态。

“千杯不醉!”

“那这个呢?”孙悟空指着大坛子旁边的小坛子。

“迎风倒!”

“这个呢?”

“五味杂陈!”

“这个?”

“五谷丰登!”

“这个?”

“长相醉!”

……

孙悟空饶有兴致的问。

杜康不厌其烦的答。

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老孙我的忘忧酒在何处?”

杜康指了东面,又指了南面。

“这些全都是?”

“世间寻常名酒他处都能寻到,唯独忘忧唯有酒神才能酿的出来!”杜康说出这话时第一次没有了炫耀之意。

“我酒神的酒不是用来当酒的,是用来当药的,孙悟空,你说这些神啊,魔啊!他们究竟是有多少愁!”

“他们没愁,就是有病!”孙悟空随意答道。

“哈哈。”杜康干笑了两声。

“冲你这话,我再多给你两坛,不,一坛酒!”

“你也有病!”

————

————

西方大天罗域,这里没有白天,也没有夜晚,永远都停留在落日的刹那,残阳如血。

天地之初,这里就是一块战场。战场的中心,经年累月,形成了一座红色的海。

紫澜的目光在满眼满地的尸骨残骸,断剑残戟上扫过。

“破军,还有活口吗?”

“战神大人,有二十万阿修罗族人投降。”破军站在紫澜的身后,深红色的盔甲上有无数刀剑劈砍在上面的痕迹。

“我们死了多少人?”

“十万!”

“让贪狼将那些阿修罗人全杀了,阿修罗就应该待在地狱里!”紫澜平静的给这群人宣判了死刑。

“紫澜,你找死!”

一个女怪忽然从尸海里钻出来,身长如须弥山,全身有一千支眼睛、二十四只脚,头、口与手数皆为九百九十九,样貌好不骇人。

“尔,即为阿修罗始祖?”紫澜望着眼前这个丑陋的怪物问道。

“战神紫澜,我族既以投降,你为什么不肯放他们一条生路!”阿修罗始祖身上的九百九十九张口同时张开,巨大的身形遮住了大天罗域小半个天空。

“尔,只须答我是与不是!”

“紫澜,我要你死!”

一股奇异的波动从紫澜所处之地向四周扩散,所经之处皆化为黑白二色。

“天地失色!你为什么会这招!”阿修罗始祖大惊失色。

紫澜单手捏决,一把闪着淡青色的光芒的剑凌空而现,剑尖朝着阿修罗始祖。

“诛仙!”

剑身穿过阿修罗始祖,青色剑气瞬间将阿修罗始祖的身体搅的粉碎。

又一股奇异的波动自紫澜之处开始扩散,青色的剑遁入虚空,天地间充斥的黑白二色随之消失。

“班师!”

“遵命!”破军单膝跪地。

……

“战神大人,前方便是是灌江口,乃是二郎显圣真君庙宇所在,不知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文曲向紫澜问道。

“飞过去!”

“战神大人,二郎神毕竟是玉帝的侄子!”文曲有些为难。

“我说飞过去,尔,听不见!”

“是!”

文曲星君领命,几十万天兵浩浩荡荡的从二郎神的庙宇的上空飞过。

“汪汪!”

————

————

二郎神庙里,杨戬一直在沉思,他一千年成了神,他也沉思了一千年。

他想不出来自己除了沉思以外还能做什么。以前他努力修炼,想从他那个无情的舅舅手上救下母亲。

他成功了,他劈开桃山,把母亲从玉帝的惩罚里解救出来,可母亲还是死了,她是当着杨戬是自尽的。

杨戬愤怒的冲上天庭,神挡杀神,一直杀到玉帝面前。

然后,玉帝封了他为二郎显圣真君,封了他妹妹为三圣母。

玉帝说母亲让他不要报仇,他信了,这像他母亲说的话。玉帝还说母亲让他不要恨舅舅,他也信了,这更像母亲说的话。

然而,这两件事他都做不到,他只是想要保护妹妹。

杨戬一生只在乎过两个女人,一个叫云华,一个叫杨婵。

所以,他接受了玉帝给他的神职,保护着妹妹的同时思考着母亲为什么要自尽的问题。

就这样,过了一千年。

“二爷,有好些个天兵从咱们二郎神庙上面飞过去!”袁洪向杨戬禀报。

杨戬额头上的天眼扫过头顶的天兵。

“不去管他们!”

“二爷平常不是最看不惯那些天神嚣张跋扈,今日却是为何?”袁洪不解的问道。

“上面的是战神紫澜,她辈分比我高,我上去岂不是自讨没趣!”杨戬摆摆手。

袁洪神色大变。

“二爷,真是那个女人!”

“道家紫澜,万年来的道家第一天才,截教未来的掌门人,通天教主的关门弟子,据说她不喜截教教义,修行太上忘情之法,性格游离于人性之外,不喜不悲,看淡生死。”

“二爷,咱们是她的对手吗?”袁洪咽了一口唾沫。

“算上去她是我的师叔,没必要和她动手。”

袁洪点头,“那二爷,我这就去让兄弟们不要动手!”

“汪汪,汪汪!”门外传来哮天犬震天的吼声。

杨戬抚额,悠悠说道,“老大,看来我们有必要动手了!”

第二十五章 天规、龙、马都有错

灌江口的上空,杨戬领着梅山七圣拦在了战神紫澜与北斗七星君的前面。

破军的脚下踩着一只狗,狗耷拉着脑袋,眼神躲闪,不敢看杨戬一行人。

紫澜望着来人,缓缓说道,“尔,便是二郎神杨戬?”

“杨戬拜见紫澜师叔!”杨戬微微屈身朝紫澜行礼。

“尔,是阐教中人?”紫澜蹙眉,她几百年前才拜入通天门下,道门子弟多有不识。

“弟子的师父是玉鼎真人。”杨戬答道。

“玉鼎,是阐教中人?”

杨戬点头,他忽然发现这女人谁都不认识,说了也是白说。

“尔,找我有何事?”

“还请紫澜师叔放了我的狗。”杨戬目光落到哮天犬身上,眼神不善。

“你的狗,可有神职?”

“玉帝亲封——哮天神犬!”

紫澜转头,问道,“文曲,下神不敬上神,何罪?”

“禀战神,以下犯上,轻则天狱一百神鞭,重则可诛仙台斩首!”

紫澜抬头望向杨戬,“尔,听清楚了吗?”

“不知紫澜师叔能否看在弟子的面子上饶这劣犬一次?”杨戬眯起眼睛,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我道门中人有罪,更应重罚!”

“你就是要我的狗死喽!”

“此乃天规所言,紫澜并不在意这条狗的生死!”紫澜的神情淡漠。

杨戬低头,脸色阴沉,眉心裂开一道缝隙,有一股的近似无名之势从杨戬的身上升起。

梅山七圣脸色一变,纷纷退出杨戬十丈开外,神情戒备的盯着杨戬。

杨戬嘴角含笑,声音低沉,“呵呵,天规!你跟我说天规!你去问问天庭里那些神,就你后面那几个的也行,谁敢在杨戬面前提天规!谁敢!”

紫澜见身后的北斗七星皆露出浓浓的忌惮之色,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丝恐惧,心中略微有些诧异。

天庭中老资历的神都知道,第一个大闹天宫的人并不是在不久后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而是一千年的二郎显圣真君杨戬。

因为是玉帝的家务事,所以很少有神仙会提起。

“他们不敢,不代表我紫澜不敢。触犯天规,理应受罚!”紫澜平静的说着,神情漠然的望着杨戬。

杨戬抬起头,身体中那股势猛地爆发出来,刹那间,乌云遮日,天地变色。

这股势,似无坚不摧。

“你再说一遍!”杨戬额头的天眼张开,如一把利剑直刺向紫澜的眉心。

“战神紫澜,司职天庭执法天神,今二郎显圣真君杨戬不遵天规,不敬天道,准,天罚之刑!”

紫澜双手结印,脚下现出一道四象结界,有四剑自虚空而出,凌空而现,分别呈现青红黑白四色。

(通天教主曰:“此剑有四名,一曰诛仙剑,二曰戮仙剑,三曰陷仙剑,四曰绝仙剑。此剑倒悬门上,发雷震动,剑光一晃,任从他是万劫神仙,难逃此难。昔曾有赞,赞此宝剑:

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弭山下藏;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诛神利害戮仙亡,陷仙到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杨戬身上那股无坚不摧之势渐渐收敛,汇聚于手中的三尖两刃神锋之上。

气势渐成之际,天无日月,星辰避异。

此时之势,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无名,世间难容!

“诛仙!”青色的诛仙剑先出,剑锋所经之处,无声无息,是为音绝。

杨戬一枪轻轻刺出,速度慢到的极点,诛仙剑已至近前,枪尚未刺出一半。

这便是杨戬所修之法,名曰“无双!”

枪无二势,一力可破万法!

“没想到通天教主的诛仙四剑竟然在你的手上,不过诛仙剑阵又如何,我杨戬自一枪破之!”

紫澜手中结印的速度越来越快。

“戮仙!”

“陷仙!”

“绝仙!”

三剑齐出,疾如闪电,与诛仙剑成呼应之势,四剑同辉,剑锋所指,唯见虚无而已。

杨戬那一枪一刺不止,整个人合于天地大势,诛仙四剑造就出无尽虚无却仍然不可近杨戬之身。

如今,只有等杨戬那一枪刺尽,此战才能分出胜负。

————

————

“老妖婆!”

“臭娘们!”

“蛇蝎妇!”

……

敖广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柱子上三天了,在这期间他间歇性的对瑶池进行人身攻击,完全没有厌倦之感。

“骂够了吗?”

瑶池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坐在椅子上斜视敖广。

“怎么可能,贱女人,我劝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小爷我要用你的尸首祭奠我龙族先辈!”

“杀我,小白龙,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你就是在修行一万年,也不可能是本宫的对手!”瑶池冷笑道。

“我杀不死你,不是还有我二叔吗,龙族的仇,他永远也不会忘的!”

“你放肆!什么狗屁龙族!神给你们面子称你们是神兽,不给你们面子就是一群力气大点的畜牲!”

瑶池一把推翻了面前案上的酒,瓶身碎裂,酒水流了满地。

她怒视敖广,眼中杀意隐现。

“生气了,想杀我,老妖婆你倒是动手啊!”敖广挑衅的看着瑶池。

“你真以为本宫不会杀你!”

“小七!小七!”

“来了,来了!”

小七急匆匆的走进来。

“老四呢?”

“娘娘,您找老四干什么?”小七不小心瞥到被绑着的敖广,似乎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

“我不知道啊!”小七拼命的摇头,面色惊恐。

瑶池抓住小七的脖子,贴着她的脸,“小七,我不管你知不知道,现在就给我去找,找不到,我的瑶池你就不要待了!”

“听懂了没有!”瑶池吼道。

“嗯嗯!”小七点头,眼睛里片刻就盈满的泪珠。

真的太吓人了,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师父,小七心里想。

————

————

“孙悟空,还喝酒不?”杜康打了个酒嗝。

孙悟空扫了一眼满地的坛子,摇摇头,他得走了。

御马监还有一群疯了的马等待着他去拯救的。

回去的路上,孙悟空的步子迈得很大。

世上最可悲的马是一群天马,然而,它们并不会一直可悲下去。

……

这群马死了。

……

走得再快的孙悟空也救不了这群天马。

第二十六章 等待、刑、莲花落雨

一具具被肢解的马尸,地上凝固的血液,一只走来走去的猴子。

没有屋顶的御马监,这时,像一座停尸场。

猴子无数次踉跄着差点摔倒,却始终没有倒下。

许久,他低下头,脚下踩着一条马腿,他试着弯下腰去捡那条马腿,凑近一瞧,原来满地都是。

那头小黄马的马头斜着倒在了门口,马眼里充满了浓浓的恐惧,它是跑得最远的。

白马仍是在原来的那个马厩里,它看上去很平静,眼睛望着前方,没有恐惧,也没有解脱,什么也没有。

猴子歪着脑袋,看着白马的尸体,它是最惨的一匹马,它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做不到。

猴子倒给它的一杯忘忧,又倒给它一杯……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应该这样的啊!

孙悟空捂住自己的胸口,那地方现在空落落,他把手伸进去,什么也摸不到。他想起来了,他是没有心的。

孙悟空坐下来,抬头望着天空,只有远处的星星是亮的。他觉得坐着很不舒服,又躺下来,枕着一条马腿,怀里抱着白马的头。

孙悟空想,也许从自己当上弼马温的时候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马一定会死,那他呢?

他要为此做些什么呢?

他想,马不可能白死的,所以,总会有人来告诉他的,他只需要安静待在御马监,等着,作为一个小角色。

金箍棒不受控制的从孙悟空的耳朵里飞出来,斜立在地上,发出嗡嗡的鸣声。

孙悟空的身上,不知不觉间弥漫出黑色的气,将他整个人包裹于其中。

他渐渐看不清远处的星星了。

……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

————

“娘娘,这么急着找我,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有我这么一个徒弟了!”药楚慢悠悠的走进殿里。

瑶池斜视了药楚一眼,举着酒壶往嘴里倒酒。

“说话是那么不三不四,没人管管!”

“娘娘你都不管人家,还会有谁管我,天狱里那些犯人吗?”药楚轻笑道。

“听说你在天狱干的不错?”

“还行吧!”

瑶池指着被绑在柱子上被打晕的敖广,“看见那个人了吗?”

药楚点头。

瑶池轻挥衣袖,一阵清风拂过,敖广睁开眼睛,一看见瑶池就骂道,“老妖婆,你有种杀了我,不然小爷我早晚要弄死你!”

瑶池蹙眉,施了个法诀封住敖广的嘴巴。

“给我卸了他的两只龙角!”瑶池冷冷的说道。

敖广眼睛瞪的老大,死死的盯着瑶池,拼命的挣扎,想要从绳子里挣脱出来。

“哦!”药楚微微张开嘴,露出惊讶之色,指着敖广问道,“这是一条龙,现在还有龙吗?”

瑶池点头,转头摆了摆手,示意药楚随意,接着从案上提了一壶酒便走出了瑶池殿。

“别弄得本宫的殿里到处都是血!”瑶池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道。

药楚上下打量了一下敖广,露出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容。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药楚,瑶池圣母的四弟子,天狱第一刑官!接下来,请多指教!”

药楚微笑着走向敖广,脸上洋溢着病态的红润。

敖广拼命的摇着头。

……

“啊~啊!”

瑶池殿里传出敖广惨烈的嚎叫声。

许久之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

————

从前有座山,华山。

山里有座庙,三圣母庙。

庙里有个女庙祝,杨婵。

凡人都知道,三圣母庙最为灵验,所以来这的人很多。

“杨姑娘,你怎么一直待在庙里?你的亲人了?”此刻她搀着的老婆婆和善的问她。

“有一个哥哥。”杨婵轻轻说道,声音淡雅温润,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老婆子来了这么些回,也没见他来看看你,你这哥哥是怎么做哥哥!”老人有些气愤,言语中有替杨婵抱不平之意。

“婆婆,我哥他待我很好的!”

“咦,这天怎么黑得这么快,还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啊!”

老婆婆望着突然黑下来的天,面露疑惑。

杨婵跑出庙外,抬头望了眼天空,黑漆漆的一片,没有日月,也不见满天星辰。

她转头,看见庙里香案上一盏青色的莲花灯发着淡淡的光。

“二哥!”

杨婵满面忧心之色,对着庙里香客施了睡决,拿起莲花灯就飞向二郎神庙。

……

灌江口。

袁洪等七人站在二郎神庙的外面,看见远处来了一道青色身影,一个个皆面露喜色。

“小姐,你可算来了,不然咱们兄弟几个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怎么回事?”杨婵微喘着气,抬起手拭去额头的汗水。

“本来倒是件小事,战神紫澜抓了哮天犬,二爷去讨,若是讨到也就罢了,可那紫澜说什么不好,非要跟咱二爷聊天规天条,谁也不让谁,这不,就打起来了!”

杨婵望着天上杨戬枪势与紫澜诛仙四剑的交锋,感受到这其中杀机纵横。

“二哥能赢吗?”

“就是胜负难分咱哥几个才着急啊!”

“那我能做什么?”杨婵忧心忡忡。

袁洪低头想了会,说道,“小姐的宝莲灯是天地至宝,若真是打起来未必敌不过二爷。小姐只要上前去用宝莲灯护住自己就好,二爷见到小姐必然会收住枪势!”

杨婵点头,拿出宝莲灯,灯中青光变盛,罩住杨婵全身,带着杨婵飞往杨戬与紫澜交战之所。

……

有莲花自远处而来,花瓣飞舞,飘零而落。

花瓣落在杨戬身上,一丝丝清凉沁入心脾。

杨戬嗅着空气里淡淡的莲花香气,面色一沉,立刻全力收回那还未刺尽的一枪,天地大势反噬己身,杨戬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杨戬勃然大怒,仰天吼道,“杨婵,谁叫你来的,给我滚回你的华山!”

紫澜见此情形,收回诛仙四剑,四剑归位,悬在紫澜的周围。

莲花雨越下越大,花雨中,杨婵手持着宝莲灯,撅着嘴,慢慢移到杨戬面前。

“我为什么不能来,难道等你死了再来吗!”杨婵委屈的对着杨戬抱怨。

“你住口!杨婵,我告诉你,三界没人能杀死杨戬!能杀死杨戬的人你来了也没用!”

……

紫澜挟一瓣莲花于手中,花瓣化为种子,在紫澜的掌心生长,转瞬间便长成一株青莲,又随风而逝。

“莲花落雨,若,有圣人降世!”紫澜轻轻呢喃。

第二十七章 圣人心,长生绝,钓鱼翁

莲花落尽,白日重现,一切又变回原样。

“你是我哥,我为什么不能来?”杨婵质问道。

“我是你哥,我说你不能来你就不能来!你给我现在回去,在你的圣母庙里安安稳稳的待着!”杨戬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我不回!”杨婵扭头,后脑勺对着杨戬。

“我让你回去!”杨戬气极,冲着杨婵咆哮道。

杨婵被杨戬一声怒吼吓了一跳,顿时觉得委屈极了,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

“你凶什么凶!嗓门大了不起吗!”

杨戬看见妹妹哭了,有些手足无措,却仍是故作镇定,但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就应该去治治病救救人,做个让万民敬仰的三圣母!”

“二哥,那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打架?”杨婵抽泣着说道。

“什么打架,这是生死之战!”杨戬激动的反驳道。

“那就更危险了!万一你死了怎么办!”

“你住口!我杨戬会输给一个修炼了几百年的黄毛丫头,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杨婵转头,看了眼哥哥口中的黄毛丫头,诛仙四剑此刻还悬在紫澜的周围,远远就能感受到一股凌厉的杀气。

“好厉害的剑!”杨婵赞叹不已。

“剑名诛仙,乃我师所赠!”紫澜回道。

杨婵受宠若惊的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和我说话?”

紫澜微微点头。

“实在对不起,我哥给您添麻烦了。”杨婵朝着紫澜鞠躬道歉,丝毫不在意身后脸色越发阴沉的杨戬。

紫澜看了眼在杨婵手中的宝莲灯上,接着望向杨婵。

“尔,是宝莲灯主?”

“啊?你说什么?”杨婵发懵。

“你就是宝莲灯的主人?”

“嗯。”杨婵点头。

“我师曾言,宝莲灯主,有圣人之心,今日见莲花成雨,才知我师所言不虚!”

杨婵腼腆的说道,“我哪有什么圣人之心,我就是华山的一个小神!”

“那你可知此灯的上一任主人是谁?”

“它以前还有过主人吗?”杨婵举起手中宝莲灯好奇的问道。

“宝莲灯起初乃是女娲所造!”

“女娲娘娘!”杨婵略显惊讶。

紫澜单手结印,撤去诛仙剑阵,诛仙四剑也由此消失,遁入虚空之中。

“二郎神杨戬,今日既然有宝莲灯主替你求情,今日之事我便不在追究,但你此番所做所为,我会如实禀明玉帝。”

最后,紫澜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杨婵,领着北斗七星君和数十万天兵离开了灌江口。

————

————

人间的一处奴隶市场,人来人往,好不喧嚣。

女孩的衣衫褴褛,发丝凌乱,蜷缩在一处逼仄的角落里,头上插着一根十字形的草标。

一个老头走到她面前,脸上有很长很长的胡子。

“女孩,你这是在卖自己?”

“嗯!”

“为何?”

“不想死,要活着,要比所有人活得都长!”

“这个理由不好!”胡子很长的老头想了好一会,摇头叹息。

“你要买我吗?不要钱!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女孩朝着老头露出乞求的眼神。

老头手里拎着女孩长吁短叹,又给自己找麻烦,就不能改改性子。

“你不想要我吗?”女孩瞪着自己大而澄澈的眼睛望着老头。

“那你放我下来!”

“没有没有,哪有的事,以后你就做我的徒弟!”

“你有很多徒弟吗?”

“对,好几百个。”

“我要活的比他们都久!”

“你怎么不跟我比?”

“你都怎么老了,肯定死的比我早,你放心,等你以后走不动了,我会养你的!”

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

“你不能说点好话吗?”

“能,但我不能骗你!”女孩认真的回答道。

“我早晚有一天要被你气死!”

“我们要去哪?”女孩问。

“蓬莱!”

“蓬莱在哪?”

“东海!”

“东边有海吗?”

“有!”

“啊,你会飞!”

“你能不能飞慢点!我有点想吐!”

老头觉得自己快疯了,他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你是不是要给我取个名字?不能总是你啊我的!”

“就叫捡来!”老头恶狠狠的说道。

“什么,紫澜?”风太大,一个美妙的误会产生了。

……

“小澜儿,你为何偏要修这太上忘情!”

“了无牵挂,才能得永生!”

随后,紫澜闭关百年,修成太上忘情之法,被誉为道家万年来第一天才。

“尔,便是吾师?”紫澜望着面前的老头,他的胡子很长很长。

“呵呵!”老头怅粲然一笑。

“尔,便是吾徒?”

紫澜不语。

“小澜儿,你有圣人之心,却不修圣人之道,三界有唯一人与你一样,她或能助你,你或也能助她!”

“何人?”

“宝莲灯主!”

……

老头留给紫澜四把剑,怅然若失,转身而去,口中念念有词。

“尔,便是吾徒?”

————

————

孙悟空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山林。

孙悟空在林中徘徊许久,却不见人,也不见鱼虫鸟兽,便出了林子,行至一河边,见一老丈在钓鱼。

上前问道,“老丈,不知这是何处?”

“我怎么知道,猴子你要问我,我还要问你呢?”老丈看也不看猴子,专心盯着自己鱼竿的浮漂。

猴子定眼一瞧,笑道,“老人家,你这钩是直钩,不用鱼饵,如何钓的上来鱼?”

老丈轻笑一声,“你如何知我是在钓鱼,何况,你在这可见过鱼虫鸟兽?哪有什么鱼钓!”

“不是钓鱼,那在做甚?”

“你猜?”

“你在等老孙?”孙悟空问道。

老丈摇头,指着自己的鱼竿说,“猜对了一半,我可不在等你,我是在钓你,你看,上钩了。”

老丈提竿,只见鱼钩处正钩着一个猴子,孙悟空仔细一看,却是他的模样。

……

御马监内,孙悟空猛地睁眼。

面前坐着一白发老翁,正是孙悟空梦里的老人,只是这孙悟空却好似第一次见他,丝毫不记得梦中场景。

“孙悟空,你醒了。”

“你是谁?”

“孙悟空又是谁?”

老翁掐指一算,脸色骤变。

“你说不是孙悟空,那你是谁?”

“我名——齐天!”

“胡说八道!”老翁怒斥。

“老头你找打!”孙悟空大怒,举起金箍棒砸向老翁。

老翁起身躲了过去,反手施了个遁身术,便不见踪影。

第二十八章 惊天一问,食人妖

北海海底,申公豹披肩散发,微眯着眼睛,背靠在一根石柱。

这样的石柱总共有四根,每根石柱上都连接着一道锁链,锁链分别锁住申公豹的手脚。

听见有不远处动静传来,申公豹立刻直起身子。

“师兄,你来了!”

只见暗处有一人走出来,正是原先在御马监中的老翁。

“师兄,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是人的时候,钓了大半辈子的鱼,以天下为饵钓到了周文王,洋洋得意;后来成了神,才知道,原来我姜尚也是鱼饵!”老翁也寻一根石柱坐下,似有有申公豹长谈之意。

“师兄,你后悔了?”

姜尚神色复杂,许久,言道,“哪个知道!”

“但我不后悔,有些事既然总得有人做。”

“那,舍我其谁!”申公豹言辞凿凿。

“舍我其谁?你倒是比我看的明白!”姜尚自嘲一笑。

“师兄,其实谁都明白,这三界数万年征伐不过源于一问!”

“何问?”

“人若成仙神,是人是神;妖若成仙神,是妖是神?”

申公豹此语一落,九重天上降下九道神雷落于北海之上,雷霆入海不散,直奔申公豹而去。

姜尚脸色大变,手里变出打神鞭,左突右闪,生生抗下这九道雷霆,脸庞瞬间苍老了几分。

申公豹却仍是悠悠然坐着,饶有兴致的看着姜尚与雷霆斗法,似毫不担心这天雷会打到他。

“师兄,你瞧,谁都明白的道理,天都不许人说,还要降下雷来劈你!”

“这雷劈得分明是你!”姜尚为抵挡这几道雷霆显然元气大伤,此刻愤怒的冲着申公豹说道。

“师兄莫怒,我何时是在说你,我说的是这——三界众生!”

又一道雷霆落下,老翁仓皇抵挡,转身怒斥申公豹。

“你闭嘴!”

“师兄,你看,你看见没有!他刚才又想劈我!”申公豹伸手指天。

“闭嘴!”

姜尚抬头,久久见没有雷落下,才松了口气,低下头,却见申公豹安静的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禁有些羞恼。

“这些话以后切莫再说!”姜尚警告道。

申公豹点头应允,忽然想起姜尚今日来的目的,于是问道,“师兄,那猴子现在如何了?”

两人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我本欲将孙悟空唤出梦魇,可谁知他自己却不愿醒。”

“那现在的孙悟空?”

“他说他叫齐天!”

“齐天大圣?”申公豹问道。

姜尚点头,“想来是这个意思!”

“这个名字不比孙悟空好多了,他说他叫齐天,那就让他叫齐天!”

“可我们为什么非要选他?”姜尚面露惑色。

“这猴子非神,非妖,非人,只有他才能推动三界这局棋朝着我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而不受到外界掣肘!”

“妖族,也要行动了吗?”

申公豹点头。

“那我走了!”

“师兄,此一别,愿能再会!”

姜尚长叹一声,悠悠念道,“多少可怜人!”

北海归于宁静,申公豹整个人躺下来。“闲来无事,不如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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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马监内,孙悟空瞧着满地尸首,面色不喜。

“什么鬼地方,好不吉利!砸掉!砸掉!”

孙悟空跳到空中,金箍棒变大,三两下便砸塌了御马监,接着便架起筋斗云,下界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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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神大人,有一只猴子从我们侧面飞过!”破军上前禀报。

紫澜远远望了孙悟空一眼。

“他身上没有妖气,不用管他!”

“是!”破军领命。

————

————

“什么鸟……天庭,还是这……山林里自……自在!”孙悟空嘴里啃着山桃,手里抓香蕉,口齿略微不清。

孙悟空不曾回花果山,乃是来到了人间的一处山林,山中走兽无数,百果亦是齐备,与花果山相比倒也是不差多少。

孙悟空竖起耳朵,听见不远处有动静,走近一看,原来一个砍柴的樵夫。

那人回头,见一猴子在他身后,猴子手里拿着山肴野果,不似山中野猴。顿时脊背发凉,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举着手里的斧头对着孙悟空,手臂却抖的不行。

“妖怪!莫要杀我!”

孙悟空那樵夫问道,“喂,那人,你凭什么说我老孙是妖怪!”

“你会说话,还说你不是妖怪!”

孙悟空面露不快,“你能说得,为何我就说不得!”

“哪个见过猴子说话,不是妖怪,那是你什么?”

“我是……”孙悟空话说一半突然停下,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却是反问自己,“咦,老孙我是什么?”

樵夫叫猴妖自言自语,似着了魔一般,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跑。

……

“我是花果山……”

孙悟空捂住脑袋,花果山是何处,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他是谁来着,他叫齐天,但不论猴还是人不可能只是有个名字。

孙悟空在这山林里漫无目的的游荡,他想,他或许是忘了自己的家,又或者忘了他真的是妖怪。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忽然在山林里弥漫,打断了孙悟空皱眉,他循着味道找过去,发现好几只狼妖低着头聚在一起。

孙悟空走进一看,发现地上是一具人尸,正是他之前见到过的樵夫。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孙悟空问道。

“吃人啊,小兄弟莫不是才修炼有成,还没吃过人?”一狼妖见同为妖类,于是爽快的答道。

“这山中走兽无数,百果具备,为何还要吃人?”

“小兄弟有所不知,正所谓,人天地之精华,万物之灵长,人肉的香甜肥美哪里是其它东西比得了的!”狼妖一边说话一边还不忘在那樵夫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孙悟空摇摇头,转身就走,走得越远,脸色也越差,拳头攥得紧紧的。

许久,孙悟空又原路返回,逮着那些吃人的狼妖,举起金箍棒一通横扫,狼妖一个个被砸飞了出去。

“不杀了你们杂碎,老孙我念头不通达!”

孙悟空一个狼妖一个狼妖看过去,见到没死的,便补上一棍。

“你这猴子,为何要伤我等性命?”一还活着的狼妖问道。

“你们吃人,老孙我看不过去!”

狼妖冷笑道,“这天底下哪个妖怪不吃人!”

孙悟空金箍棒砸下去,狼妖毙命。

“我齐天见不得吃人的妖怪,见一个杀一个!”

第二十九章 人毒,天师,狐与猴

花果山水帘洞。

孙悟空吃着香蕉看着盘里的桃子,见混混坐在一旁发呆,拿起盘里的桃子朝他的脑袋砸过去。

混混吃痛,捡起地上的桃子,骂道,“哪个不长眼敢扔老子!”

猴子们妖怪们都转头愣愣看着混混,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混混有些尴尬,摸着头哈哈一笑,对着众猴(妖)摆摆手,“没事,没事!”

猴子们妖怪们“嘁”了一声,纷纷回头。

孙悟空这时走到混混身边坐下来。

“混混,你说什么咱们这样过得有意思吗?”

混混摇头,“要么有意思!能活着就不错喽!”

“混混,你说什么地方最好玩?”

“要么好玩,能活着就不错喽!”

“混混,那你说什么东西最好吃呢?”孙悟空望着手里的桃问道。

混混沉默了一会。

“人肉好吃!”

孙悟空看见混混咽了一口唾沫。

“你吃过?”

混混又摇头。

“那里怎么知道?”

“闻着就香!”

“那为什么不吃?”

“不敢吃,你吃了人,神仙道士都来杀你!”

“那不吃呢?”

“神仙道士还来杀你!”

“那为什么不吃?”孙悟空又绕到了原来的问题。

“还是不敢吃,人肉有毒,吃了会上瘾,还会发疯,我见过好几个吃人的大妖怪,见什么杀什么,真吓人!”混混想想就觉得可怕。

“那你手底下那些妖怪呢?”

“以前有吃过的,跟了我以后就不许吃了!”

“忍得了吗?”

混混摇头。

“忍不了也要忍着,不行就把牙砸碎,人肉不能碰,碰了就回不了头了!”

孙悟空恍然大悟,难怪花果山那么多妖怪牙都不全,问他们也不说。

其实,混混骗了孙悟空,他其实是吃过人的,世上几乎没有没吃过人的妖怪。

混混嘴里的牙,是第一个被混混砸碎的。

(那一次混混嘴里流了好多血,混混吓傻了,就一个人躲在山林里哭,一吃东西就疼,差点饿死。)

…………

————

人间,东胜神州,洛山小镇。

“听说了吗?上山砍柴的郑樵夫,都三天了还没回来!”

“当真,不会是被妖怪吃了吧!”

“我估计悬!”

茶肆里坐着的两个中年汉子小声交谈,其他客人听到妖怪吃人等字眼,一个个来了兴趣,纷纷侧目。

其中有一个中年道士,似乎好奇的紧,耳朵都快贴到另一桌去了。

“师父,你听什么,咱们这回是来捉那条狐妖的,您可别又给咱添麻烦!”中年道身边的道童说道。

那道士笑着摇摇头,反问那道童。

“谁说我们是来捉那狐妖的?”

“不抓狐妖那我们跟着她做什么?”道童问道,

“我等一路跟着她,她可曾害人?”

道童摇头。

“我跟着她,是防着她以后会害人!”

“那她一直不害人,我们就一直跟着?”

中年道士点头,“反正闲来无事,跟多久又有何妨!”

道童傻眼,又问道。

“既然如此,抓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不可,不可!”

“莫非师父觉得这狐妖修行不易,想要放她一马?”道童猜测道,觉得这才符合道门高人的风范。

那中年道士却是摇头。

“为师我打不过她!”

“都打不过了!那我们还有必要跟着吗,师父?”

“跟不跟自随本心,如今既遇上这樵夫一事,便就放那狐妖一马!”

道童无语,你都打不过人家好不好!

中年道士走到先前谈话的二人跟前,面露微笑。

“贫道云游至此,方才听到二位提起有妖怪害人之事,心中甚是忧虑,想起昔年也曾学过些除妖伎俩,便打算去除了那妖怪,不知两位可否将事情向贫道细细道来!”

中年汉子看着面前这道士,衣衫破烂,面容不整,一脸奸滑之相,先就警惕了二分。

“不知道长怎么称呼?”

中年道士嘴角上扬,微微笑道,“区区薄名,不足挂齿,贫道张道陵!”

两位中年汉子皆愣了愣,互相对视,似乎在靠着眼神交流。

“张道陵是谁?”一个中年汉子问道。

另一个摇头,“不知道啊!”

“不会是骗人的吧?”

“你看这家伙这样,像个有本事的道士吗?”中年汉子质疑道。

另一个中年汉子上上下下扫过张道陵全身,不说道士,还以为是个乞丐,摇摇头,“我看悬!”

“算了算了,回家带孩子去了!”

“一起走,一起走,这道士看得我瘆得慌!”

两个中年汉子匆忙离开了茶肆,留下了在风中凌乱的张道陵。

他都听见了,他以前打死也没有想到道家的读心术会用到偷听两个凡人用眼神讲话上。

张道陵长叹一声,不禁感叹道,“世间多以貌取人者,却不识真人!”

道童无语,正常人谁会信一个比乞丐还像乞丐的道士,信你才有鬼好不好!

张道陵皱眉,出了茶肆,四处张望,却不见那两个中年汉子,有些不放心,暗中施法,目中金光闪过,探查了方圆百里都不见这二人。

他又细想起此前种种,仿佛既定一般,心中大骇。

“徒弟,为师经此一役,道心以损,回去吧!”张道陵脸色苍白,似真的老了几分。

“师父,回去,回哪啊?”道童赶忙问道。

“龙虎山!”

“不管那狐妖了?”

张道陵摇头。

“也不管那樵夫了?”

“冥冥中自有定数,唉~,回去吧,有些事,管不了喽!”

道童满脸好奇,问道,“什么事?”

张道陵刚欲答这徒弟,忽然胸口一闷,喷出一口血来。

摆摆手道,“不可说,不可闻,不可问!回龙虎山,此次要封山五百年!”

“哦!”道童见师父不似玩笑,立刻收拾好东西,搀着师父离开了洛山镇。

至此之后,道童便再也未曾出过龙虎山。

……

————

————

一只小狐狸撒着欢子在山林之中奔跑,林中猛兽,虎豹豺狼之流竟是不敢靠近,皆避而退之。

小狐狸跑到一朵鲜艳的小花前面,两只小眼睛放出精光,伸出爪子,发现摘不了,于是幻化成人形,变成一位妙龄少女。

小狐狸摘下鲜花,却听见树上有动静,抬头一看,却是一只睡着的猴子,这猴子正是孙悟空。

小狐狸气呼呼鼓起嘴巴,抬起脚对着树就踹过去。

孙悟空被惊醒,一脸怒容,低下头却见一小姑娘指着他道,“喂,臭猴子,这地方现在归我了,你赶紧离开!”

章节删不掉

人生有苦于回生

起死回生,荧惑之妖术也。

楔子:

“你若不想后悔,最好现在杀了我!”女子素雅的淡紫色长裙上沾满了血迹,清纯的面貌令人动容,倘若没有那对嗜血的暗红色瞳孔的话,定是极让人心疼的。女子的身边布满了一片残肢断骸,眸子里透出的仇恨与哀怨竟让人切身感受出来,清晰的异乎寻常。

聪明一世的他却未曾发现这浮于表面的现状,那颗心还是太乱了。

同样的梦在十几载的时间中不断重复,犹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他冷峻的脸上从不会显现出喜怒哀乐,他不愿让人察觉到了他脆弱的一面,将自己深埋到黑暗当中去,不与旁人亲近。身为医仙谷的谷主,他必须时刻保持那份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只能深夜独自一人在楼阁望月时黯然神伤。

墨色的天空上,月亮圆的过分,像是在嘲笑着他的一无所有,的确,除了别人对他无上的尊崇,他没有别的了,他一生的美好都留在了回忆里,无法忘怀。他其实知道,当拥有睥睨天下的权势时,就注定要体会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他改变不了什么,这本就是他的选择。只是累了,真的好累!

医仙谷,小桥流水,遍地芬芳,还有十里的桃花林,一个望不见蔚蓝天空而又被后世的人们称作桃源的地方。传说那儿住着的的没有忧愁,一生都可以幸福地度过。他一辈子都会待在这儿,每日漫步于桃林,炼丹授课,生活的全部便是如此,简单而乏味。他在等,等着一位女子的到来。

昔日少年已老,山,依旧好;人,憔悴了。

问医

医仙谷大殿上沐介言泰然自若地坐在主座,两侧往下是十张雕兰钩花木椅,椅背上嵌着未经琢磨过的和田子玉,显得雍容华贵。椅上都有人落座,全是沐介言的长辈,殿中并无客座,即使是各国国君来这也要站着,以表示对医道的尊重。

沐介言很少出现,除非事情牵涉到各国王室,也不能不给面子,当然,这不是他本人的看法。

沐介言轻抵着颔首双目微眯,透过上下眼皮之间的缝隙观察周遭的一切微小变化——行医多年练就的望闻问切在哪都好用。殿上静得出奇,空气里散发着檀香的味道,宁静人心。

“燕国太子到!”

声音传到殿上,众人都收起原先的疲态,理正衣冠,一个个如隐世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让沐介言哑然失笑,不过只无人发现,他一直是没有表情的。

花月颜一身素雅的长裙,背着虚弱的燕丹迈进了医仙谷的正殿,后面跟着一群铁甲军,看上去战斗力惊人,应该是随行的卫兵。在座的皆为当世名医,侧目扫了扫燕丹的面色,接着都无奈的摇摇头,发出阵阵的叹息声,沐介言没有任何动作,饶有兴致的望着这一幕。

“诸位未曾查看病情就这幅模样,这就是当世名医的风范吗?”花月颜微抬螓首,锐利的眸光直射向沐介言,像是在质疑。目光交汇,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在正殿上蔓延,沐介言眼睛里倏地闪过一丝疑虑,很快消失不见。暗黑色的瞳孔望着花月颜,宛若无底洞一般可以吸纳整个世界,让人忍不住躲开他的目光,但花月颜似乎是个例外,丝毫不惧沐介言凌厉的目光,反而有刻意挑衅的意思。

“他如何?”沐介言开口问道,紧绷的气氛也随之松垮下来。

“体无完肤,失血过多,重伤垂死。”神色淡然得同沐介言如出一辙。

沐介言扫了花月颜背上的男子一眼,“他身上的伤口、深度、力道不依,却又保持着罕见的平衡,伤口处肿胀异常,分明是自己所为,既是自杀,我又何须施救于他。”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自削骨肉,一个傻子都不会做的事竟会发生在一国太子的身上,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花月颜面色依然,全然没有在意周围人的感受,“那又如何,我来便是要你们救她”

“我就是不救,你能怎样?”目光如炬,挑衅的望着花月颜,语调平淡若水。

“谷主大人,莫要忘了医谷祖训!——医者仁心,当饮水思源也,但凡伤者,不可不救。”花月颜的声音铿锵有力,一时间镇住了众人。寒风凛冽,吹过大殿,带给人阵阵寒意,殿中寂静无声,在花月颜说完医谷祖训后,沐介言便陷入了一个人的沉默当中。

“你是太子妃?”沐介言突然开口。

“是。”

“真是有倾国倾城之颜,跟着我怎么样?”沐介言一脸怪笑。

“谷主请自重!”花月颜寒眸冷对。

“你真的爱他吗?”沐介言不以为意,继续问道。

“我…………”对上沐介言的眼神,花月颜竟下意识的忍不住躲开了,她放下燕丹,莹白如玉,纤细修长的手抚过着燕丹的面颊,神色略微有些复杂。“我愿意嫁给他,无关于爱,只是我想嫁。”花月颜也不知她怎地会这样的话,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承认,可在沐介言望向她的那一刻,竟将心里的话全忘了,她心中的柔软仍是为沐介言留着的,只是有时她自己也不知道。

沐介言冲花月颜展颜一笑,他自认为是笑了,“你说的对,我的确不能违背祖训,尽管它鲜有人知,我会救活他,不过”深邃的眸子凝视花月颜,“我要你,燕国的太子妃殿下!”

“理由?”好一会花月颜的口中才蹦出这两个字来。

“因为我愿意!”王者般的威严展露出来,直压的众人喘不过气。

“你缺女人吗?又或只是想要玩玩而已!”花月颜的反应貌似过激了,不过沐介言听了却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我不需要回答你的问题,我只要答案。”

“我答应你。”很平常的语气,却好似有一股蛊惑人心的魔力,当然,沐介言是完全免疫的。

“很好。”沐介言很满意这样的答案。

“你会后悔的。”

“我做的决定从不会后悔,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不需要质疑,也没有质疑的权利。”沐介言又微眯着眼睛,不在言语。

入厄

“汝谓何?”

“花月颜。”

“真难听的名字!”…………“以后便叫杨婉兮吧!”

“是为我想的名字吗?”

“不,你还不配。”面无表情的脸似乎让他的话也不带感情,语气比水还淡。

“你留下我,就是因为我跟这个叫杨婉兮的女人很像吗?”她隐藏的极好,少有波澜的脸上完全感觉不到她内心的起伏不定。

“你错了,那个女人早死了,所以你要庆幸,你不是她。”沐介言引动的杀意在空气中弥漫,酝酿,越发浓郁。

迷茫、困惑、怨恨、悲哀,一股子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她凝视着沐介言俊秀异常棱角分明的脸颊,颤声问:“你留下我,究竟为何?”

“你早晚会知道,现在你只要恪守本分,要晓得,我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沐介言用高高在上的眼神俯视面前的女人,不见喜怒。

时间如平静的湖面,觉察不到变化,又总在一点点的流逝。他以前总是爱笑的,那天之后,都变了。他不在笑,他开始眯着眼打量这个世界,看的不清晰,不明了,就不用担心受到伤害,浑浑噩噩也挺好的。

从来没有人涉足的屋子多了一个人,沐介言侧身卧在床上,嘴角上一道晶莹的液体闪着亮光,睡着了,睡得好香。花月颜爱恨交缠的目光落在沐介言身上他曾经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可真的相遇的时候,花月颜迟疑了,她一直很努力的活着,只是想见见他,所以她带燕丹来求医,她的医术虽不如沐介言,但救活燕丹足以。

“非礼勿视!”沐介言用衣袖揩掉嘴边的液体,抬起头与女人眸光相交。

“只是想见你睡着后的丑态!”她的话总是与沐介言针锋相对的,带着刺,两个人都遍体鳞伤。

“滚出去!”他怒了,不知为何。

花月颜真的走了,她怕会控制不住她自己行为,尽管如今沐介言比以前更无情,更冷漠。

房间里,沐介言半裸着上身,裸露的的部分被一道道狰狞无比的伤口覆盖,不断有暗紫色的鲜血从伤口里涌出,紧接着伤口快速愈合,然后又再次开裂,本应垂落的墨紫色长发在半空中舞动,暗墨的瞳色被血色取代,眸中充斥着残暴与嗜血。双手的指尖长出利爪,在身体上划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口子,口中的两颗獠牙无比尖锐淡黄色的粘稠液体从口中滴落到地板上,腐蚀出几寸深的小洞。沐介言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令人颤栗的嘶嚎在谷中回想,经久不息,绵延不绝。

压制了这么多年,终于爆发了吗?那个笨女人会赶过来吧!这是他此刻心中唯一所想。

门被推开了,花月颜呆呆的望着沐介言,心中的酸楚翻江倒海的涌了出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止不住的流下,打在门沿上,带着淡淡的血色和满满的忧伤。

声音在喉咙里发颤,“沐介言,原来你也一样,只是————为何?”

燕丹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北方的隆冬总会伴着霜雪,很大很大,大到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色调。花月颜披着一件狐裘大衣,也是白色的,整个人都淹没在皑皑白雪里。这片地方早已不适合人类居住,很久没有见到人烟了,花月颜感觉血液有些凝固,不太舒服。

隐约听到后方有马蹄声传来,花月颜不自觉的停下来,将大衣往下拉了拉,月中仙子般的容颜暴露在空气中,动人心魄。

马车停了。

“姑娘,为何一人流落此地?”马车里走出一位翩翩佳公子,唇红齿白,想是男人见了都会被迷住,只可惜她是花月颜,连人都不能算了吧!

“小女子外出游玩,不曾想遭遇风雪,迷路了。”花月颜的声音仿佛有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魔力,让人找不到怀疑的理由。

“在下燕丹,正往燕国而去,捎姑娘一程如何?”

“那小女子便先行谢过公子了。”花月颜嫣然一笑,让燕丹愣了愣,眼中流露出思索的光芒。

“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花月颜。”

“哦?还真是好名字!”

马车在雪地里颠簸,看上去感觉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但车夫显然是个好手,驾轻就熟的赶着车,速度不慢,内部却很舒适。

“公子是燕国太子!”花月颜面露惊讶之色。

“不错,吾乃燕太子丹,”燕丹的语气温和平淡,不骄不躁,毫不张扬,浑身上下透着儒雅的气息。

花月颜的纤纤玉手轻捂住嘴,微微一笑,顿显倾国之色。

仿佛兮若青云之闭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皓月冲出黑云的束缚,银白的月光斜射入马车里,幽幽的寒意透过凝脂般的皮肤深入到骨髓里,花月颜娇躯悄然一颤。她明明以不畏寒冷,这是……

“快停车!”花月颜朝车夫大吼。面色倏地阴沉下来。看来这霜雪之夜,注定不眠。

当深蓝色的眸子里的瞳射出暗红色光芒时,望见那光的人全都眼神空洞,失了神采,那眸光里有着控制人心的力量。锋利的细爪出指间冒出来,长发箕张,在月光的映衬下有些变白的趋势。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嘶鸣。獠牙刺穿了车夫的脖子,温热的鲜血涌入花月颜的喉咙里,滑过舌尖的味蕾,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妖冶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整片大地似乎都被染成了红色,深得像血,已化作白雪的青丝又有了回青的迹象。

燕丹孤独的一人立于雪上,目光如炬,凝视着花月颜,充满了深情。看见带着血色的泪从花月颜的眼角滑落,打在雪上,也变作了雪,她的泪,没有温度,比凛冽的风雪更让人觉得冷,哪怕只是远远望见。

“一定很痛苦吧,婉兮姐姐。”燕丹说的小心翼翼,忧郁而悲伤。

花月颜疯狂的面色中忽然闪过一丝清明,娇躯猛的一颤,勉强克制住自己,眼中有那么一点诧异,随之就被猩红淹没。她挣扎着冲着燕丹发出近乎辨认不清声音的呐喊,无力且嘶哑。“求求你快走,我真的,真的已经不想再吃了。”泪哭干了,暗红的液体瞳中滴落。月色越发的好,月光越发的寒,寒彻入骨,隆冬里,雪仍旧下着。

燕丹未曾理会花月颜,拿出一把银亮的匕首,冲着花月颜微笑。“其实,不用忍的,婉兮姐可以对我下手,作为交换,做我的王妃如何?”匕首刺入燕丹的身体,一次又一次,他的血是温的,化了满地的雪。时间慢慢流逝,燕丹的面容越发苍白,匕首滑落时,他再也支撑不住,徐徐倒下,双眸合上的那一刻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么冒失!”花月颜眼角的泪痕依稀可见,月光像雪一样,只是却不再那般寒彻心扉。

满地白霜,无处话凄凉,匆匆忘了思量,累了时光。

暗刺

“介言哥,你帮帮人家嘛!”杨婉兮眨巴着大眼睛恳求的盯着沐介言。

“不可,此事若是被师父知道,你我都不会好过,我不会同意的。”屋外桃花开了,出奇的娇艳。沐介言语气坚定,面容还有些稚嫩却已经有了丝丝威严。

“介言哥真的不帮?”杨婉兮心里挣扎着,似乎在做一件重大的决定。

“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小心,外面不好玩就回来,你介言哥等着你,快走吧,被师父发现你就走不了了。”阳光撒在沐介言俊秀的面容,渲染的轮廓很温和。他很自然的擦掉脸上的口红印,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直到杨婉兮背影消失殆尽,他才回过神,眼睛里满是落寞,连暖阳里的影子都显得颓唐,“婉兮,你对这医仙谷就真的毫无留恋吗?”

“禀谷主,小姐已经出去了。”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感觉不到一丝情绪波动,能够漠然的对待任何事,必是最顶尖的刺客。

“很好,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杨廷之抚着长须,看不清脸上是何表情。

谷外的天空很蓝,像大海的颜色,娘亲说,海是最美的地方,和天空一样,代表自由,是杨婉兮从小到大向往的地方,她向着海的方向进发,带着娘亲看海的愿望。

“这位姑娘,吾乃燕太子丹,不知可否借些银两于在下,他日必双倍奉还。”小男孩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下子挡住了杨婉兮的去路。说完还礼貌的向杨婉兮作了一揖。

杨婉兮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小不点,八九岁的样子,浑身破破烂烂,若不是眉目还算清秀,活脱脱就是一乞丐。杨婉兮顿时心里酸酸的,太可怜了,不是为了活命,谁会抢劫呢,只是这强盗貌似小了点,还蛮有懂礼貌的。同情心泛滥的杨婉兮拿出一大把东西交到小燕丹的手上,“小弟弟,姐姐也不能帮你太多,这些东西给你,应该够你生活一阵了。不过以后千万不要骗人,可不是所有人都和姐姐一好心的!”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摸摸小燕丹的头继续赶路。

小燕丹望着那快要消失在自己视野里的背影,对这个随手就给了自己足以买下一座城池财富的女子萌发出了一种朦胧的情愫。

“姐姐叫什么名字?”燕丹冲着背影大喊。

杨婉兮转过身朝燕丹挥挥手,露出满满的笑容,“我叫杨婉兮,记得以后要报答我喔!可别把我给认错啦!”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有想真的要得到什么,她也不会想到,那小男孩的确是燕太子丹。

燕王纳新后,燕丹不愿称其母,逃离皇宫,流落民间。后回燕,复为太子,人皆称其有大才。

杨婉兮从来没有想过死亡,只是当她的世界倏地黑了时,她开始怕了,他不想看不见蔚蓝色的天,他不想就这么离开人世,她不想……

那一刻她想起了医仙谷,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原来她对那个地方竟还会有眷恋,眷恋着沐介言,和一个只有虚伪笑容的父亲。

黑衣人擦干匕首上的血迹,他做这行很多年了,记不清死在他手下的究竟有多少人,他是天生的刺客,从来没有失手过,这次也是一样。

他知道当他踏上归途时,注定会迎来死亡,死神之镰在他的头顶高举,黑暗中的人影冲他发出咯咯的笑声。

“杨谷主,任务完成。”刺客冷着脸,挺地站在杨廷之的对面。

杨廷之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两颗琉璃珠,很随意的说:“你错了,你只完成了一半,还有一个我要你杀的人,你可别忘了!”

“不需要你提醒我!”刺客抽出陪了自己一生的短匕,毫不犹豫的划过咽喉,血溅到空中,勾勒出一朵瑰丽的血莲像是对他死亡的哀悼。

生与死交错的刹那,刺客忽然想起儿时他问父亲的话,“父亲,什么是杀手呢?”他语气天真,毕竟那时还只是孩子。

”生于黑暗,隐于黑暗,死于黑暗,一生不见天日!”父亲的话在他耳边响起,犹如醍醐之音。

作为刺客,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尊严,所以即使杨廷之要他自己的命,他依然不会拒绝,他为他的人生最后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从不失败。

回生

“介言,你可知道错了?”

“逆徒知罪,愿受医谷祖训!”

“那是死罪!”杨廷之喝道,满脸的痛心疾首。

“逆徒请罚!”

杨廷之注视着跪在地上的沐介言,神色萎靡,双瞳里似一潭死水,注满了叫做绝望的液体,水面上泛不起一丝波澜。杨廷之嘴角微微上扬,笑意迷离隐晦。

这样,再好不过。

“其实此事尚有补救之法,古有禁术,曰“回生”,或可救婉兮一命。”杨廷之捋着胡子,眸中似有沉思之意。

沐介言感觉浑身的血液一股脑的涌上脑子里,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激动,喜悦,五味杂陈将一切的疑惑都压了下来。脸色也不似原先苍白,多了些许红润。

“只是此术略有残缺,你好自为之!”杨廷之从袖中拿出古书放在桌子上,抬起头望向窗外,天际是白色的,看不见湛蓝的天空,不过,那有如何呢?

起死回生,荧惑之妖术也。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天下诸事,皆有得必有失!

冰室内,沐介言已经不眠不休的守了杨婉兮三日,已经施了回生术,可还是不见成效。失败了吗?就在沐介言万念俱灰时,冰棺里的杨婉兮睁开了双眼,没等沐介言反应过来,便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眼泪哗啦啦顺着面颊流下来,落在沐介言素色的长衫上。

“介言哥,婉兮好怕,婉兮不想死!”

沐介言仔细检查着杨婉兮的身体,没有变化,婉兮依旧是婉兮,哪怕失去了体温,也只是失去了体温。

沐介言松了口气,若“得失”如此再好不过,他紧紧搂住怀中人,不愿松手,希望怀中的温暖能够长存。

沐介言去见了杨廷之,将婉兮复活一事告知,杨廷之听后老泪纵横,望向沐介言的目光充满了欣慰之色。杨廷之跟沐介言要回补全好的回生残卷,吩咐沐介言闭门谢客。对师父此举有些诧异,但如今守着难得的幸福,也不愿深究,毕竟他是师父和她的父亲。

晨风徐来,柳枝拂然,一夜春雨滋润了大地,远处山峦翠峰裹上一层清新的湿意,蒲公英乘着风掠过长空,若是可见蓝天白云,应该就更好了吧!

日子和过去并未有太多变化,唯一变得是对于身边的人,沐介言再也不愿轻易放手。得知杨婉兮死讯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失去所带来的是抽丝剥茧般的痛楚,而他只能甘之如饴的承受。

弑师

“少谷主,经过我们的调查,发现杀害杨婉兮大小姐的是……”来人言语滞塞,好似在权衡着什么。

“说!”

底下的人惊得身子直颤,“是杨廷之,谷主大人。”

沐介言的脑子突然很乱,挤满茫然若失,全然无措的感觉。培养了好些年的暗卫终于派上用场,可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会放弃调查,从师父这些日子的反常举动,他就猜到事情与师父必然有着某种联系,却没有想到杨廷之,作为一位父亲竟会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

“婉兮的情况如何?”

“婉兮小姐每到月圆之夜都会失去理智,在荒郊野外里猎食人类,食其血肉。”禀报的声音里满含心悸,事情的确恐怖了点。

沐介言攥紧了拳头,指骨摩挲间发出毛骨悚然的声响,“来人,请师父今晚至幽山山顶一叙,介言有要事相商。”

沐介言眼睛里杀意凛然,额头上青筋毕露,“为师者,欺徒;为父者,弑女,当诛之!”拳头大力的砸下,身前的石桌四分五裂开来。

暗紫色的天空里明月高高挂起,一月中旬,正是阴气最重的一日,沐介言的腰间配着一把墨色的长剑,傲然屹立于山巅之上,晚风微凉,撩起他发梢间的几缕青丝,神色自若,冷漠中带着淡然。有人徐徐往这边走来,沐介言听闻脚步声不自觉得握紧些腰间的长剑,转身望向那人,“师父,您来了?”

“介言,何事找为师?要来这山野之中。”杨廷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婉兮每月此时都会到这附近食人,想请师父一同看看。”沐介言强忍着怒意,谈话间就像闲聊家常一样,希望自己一向敬重的师父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并不想让事情发展成为无可挽回的程度。

“哦?竟有这事?那不妨你我一道去吧!”杨廷之自始至终都不为所动,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如今看上去真是可笑至极,让沐介言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银白色的长发在半空中舞动,月光洒落在上面,显得阴森而迷离。浓郁的血腥味在林子里弥漫飘荡,沐介言两人的脚下是一片残肢断骸。杨婉兮旁若无人得咀嚼的口里的血肉,嘴角不停的有鲜血溢出。对于沐介言两人的到来她并没有过激的举动,尽管失去了丧失了理智,她似乎还是下意识的觉得他们不会伤害自己。

沐介言阴沉着脸,看不出喜怒。“师父早知会是如此吗?”感觉胸口堵的慌,眼眶也有些湿了,他颤着声问杨廷之。

“不知,那残卷我也悟不透,所以才想到你。”杨廷之收了笑容,语气有点沉重,再怎么狠心,女儿终究是自己的女儿。

“那你为何要派人杀了婉兮!为什么?她可是你的女儿,是你世上唯一的亲人啊!”沐介言把头埋的好低,压抑着心中的滔天怒火。

“哦,你竟晓得了,可我若不杀死婉兮那丫头,你会尽心尽力的帮我研究回生术吗?”杨廷之平静的看着杨婉兮,仿佛眼前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沐介言捂住脸,许久,泪珠从指缝间滴落,他喉头滚动,嘶哑着声音“靠食人活下去,真的叫成功吗?”

杨廷之嗤笑一声,笑声里满是鄙夷不屑,“人是世上最多的,死几个有什么关系?”

“疯子,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沐介言瞳孔里燃着一团无名之火,杀意凛然。

沐介言的拔出长剑刺向杨廷之,眸光凌厉的能杀人,剑气纵横间,落叶纷飞,杨廷之轻抬起手腕,手掌翻转,无尽的落叶在杨廷之的周身起舞,顺着杨廷之手指的方向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飘去。沐介言心里大惊,这是杨廷之从未教过沐介言的一招,根本就避无可避,也对,像这种人,就算教徒弟也是会大藏私的吧,沐介言心中愤懑道。

无数的叶子将沐介言整个淹没,他的身上被划开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甚至有树叶如利箭般穿透的他的身体。杨廷之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和他斗,沐介言还是太年轻了。

长剑刺穿了杨廷之的胸口,飞溅的血花在月色的沐浴下闪着暗红色的光芒。恐惧、震惊在杨廷之的脸上浮现出来。

“为什么?”在呼吸停止的一霎那,杨廷之看见了沐介言快速愈合的伤口,好像想到了什么,最后留给沐介言的是一道讥讽的笑容。

回生之术,医者须施以己身,以血为引,方可奏效。

夜色渐渐褪去,时间如平静水面般静止在了一瞬,杨婉兮望着沐介言和父亲的尸体时,她忽然觉得若是就在那日死去该有多好,黑色潮水在她的脑海中翻涌沸腾,她强忍着眼泪,小心翼翼的问道:“介言哥,你能解释对吧?”泪水还是湿了眼眶,不争气的顺着面颊流淌,落在地上。

“滚吧,怪物,杨廷之已经被我杀了,从今往后我就是医仙谷的谷主!”语气冷的可怕,像冰棱刺穿了杨婉兮的心脏,好痛好痛,痛彻心扉。

“不是这样的,你骗我,你一定在骗我!”杨婉兮靠在一棵老树上,蜷缩着身子,拼命的摇头。她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

“真的假的,你其实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怪物!”沐介言嘴角勾起冷笑,一脸不屑的望着杨婉兮。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救我?”杨婉兮双眸泛着泪光,惹人怜惜。

“你不死,师父怎么肯把回生术交给我。”沐介言耐心的向杨婉兮解释,要将她的心再敲碎一点。

杨婉兮从染红的地上站起来,走到沐介言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眸子紧盯着沐介言的眼睛,“那为何还要放我走,不用斩草除根吗?”

“别忘了,你早就是个死人了,你让我我怎么杀呢?一个吃人的怪物,杀不死而已,你要知道,我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沐介言扔下这句近乎绝情的话后,也不看杨婉兮什么反应,转身离去,消失在淡淡的夜色里。

杨婉兮抱着头,神情恍惚。她试着将沐介言留下的紫色长剑刺入胸口,又或是刎颈自尽,却未曾在身上留下一道伤口,甚至一滴血。

婉兮,等着我,我一定可以找到治好你的方法,在这之前,就带着对我的恨好好活下去。

易命

“滚出去!你没有资格过问我的事!”沐介言极力克制住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沙哑的可怖。

“沐介言,自欺欺人有意思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敢面对我!”淡紫色的长发染上一层白霜,在阳光下暗自飞扬,“回答我!”暗红色的眸子凝视着沐介言。

曾经两人是多么美好,如今却是形同陌路,都放不下,才有了漠然的对峙着,只能说一句天意弄人。

没有解释,甚至没有正眼瞧杨婉兮一眼,沐介言一个飞扑,左手便死死的扼住的杨婉兮的粉颈,把她摁在地上,尖利的獠牙深深地刺进杨婉兮的肌肤里。

一切动作如行云流水,完美的将杨婉兮的狂暴的尸性爆发出来。当杨婉兮的手穿过杨婉兮的心脏,沐介言忽然放弃了抵抗间,任由杨婉兮蚕食着他的身体,这样他们也算融为一体了吧!沐介言这样想着,倏地笑了,狰狞的面容也显都得有些温和恬淡,记得,好多年没有笑过了吧!

回生者,食医者,以命易命,此谓“得失”。

努力了十几载,一切都同沐介言的离去而随风飘散。

长眠

医仙谷里,长眠着一位女子。

原来,沐介是那般爱她,而她自始至终都扮演着受益者的角色。

岁月如梭,不知如今是何年月,时间没有在杨婉兮的脸上留下痕迹,她也从未在那日后醒来。

她想一直睡下去,至少梦里,有他,有他们,还有蔚蓝色的天空和海。

每到一月中旬,她的面颊上会有眼泪划过,有着琉璃一样的晶莹。

人生有七苦:生、离、死、别、怨憎恶、爱别离,求不得。

原来都尝遍了,你我。

起死回生,荧惑之妖术也。

尾声

“婉兮,从今日起他便是你的师哥,将来医仙谷的谷主。”杨廷之牵着一位低着头的小男孩,脸上是慈祥的笑容。

谷中夕阳西下,晚风正好,满树桃花盛开,花瓣纷纷而落,乱红如雨。

小姑娘抬头看着小男孩,眼睛里有见到生人的恐惧与好奇。“师哥好。”小姑娘柔柔的声音让人顿生怜惜。

花瓣如雨,落在几人的肩头,有淡淡花香自鼻尖缭绕。

小男孩偷偷瞥见小姑娘的模样,松开杨廷之的手,走到小姑娘的面前,小手放在小姑娘的头上,“别怕,以后师哥保护你!”

残阳的余晖在两人之间交错,衬得身影虚幻的好不真实。

小姑娘嗪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抓住小男孩的手,时间仿佛在那一刻永远静止,不在放任美好离去。

第三十章 万妖会

孙悟空从树上跳下来,围着小狐狸转了一圈。

“你干什么,没听见我说话吗!”小狐狸的声音糯糯的,听起来很舒服。

“你是狐狸精?”

“你才是狐狸精!”

孙悟空疑惑道,“那你不是狐狸精?”

“我不是!不,我是!你……你,你欺负人!”小狐狸白嫩嫩的小脸红彤彤的,好不可爱。

当然,孙悟空是没有感觉的。(注:不要妄想和一块石头谈可爱)

“我是狐族,青丘九尾狐你知道吗?跟人间那些骚狐狸怎么能比!”小狐狸解释道。

“不还是狐狸精嘛!”

小狐狸龇牙咧嘴,恨不得扑上去咬死面前这只猴子。

“我在说一遍,不许,叫我狐狸精!”小狐狸凑近了吼道,几乎要贴到孙悟空的脸,

孙悟空嫌弃的推开她。

“真是麻烦,不叫便不叫,还当老孙稀罕叫你不成!”

小狐狸死死的瞪着孙悟空,眼中燃烧起了熊熊烈火,咬牙切齿的说道,“死猴子,你是不是想打架!”

“不许叫老孙我死猴子!”

“我就叫!死猴子!死猴子!”小狐狸变本加厉。

“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孙悟空也不甘示弱。

小狐狸一气之下变回本体,对着孙悟空一声怒吼。

“喵!”

孙悟空忽然愣住了,这是狐狸叫,还是猫叫?

片刻后,他趴在地上,捶胸顿足,狂笑不止。

……

场面很尴尬,小狐狸此刻无比希望自己是一头老虎,实在不行一条狗也行啊!

小狐狸瞅着地上笑个不停的孙悟空,面红耳赤,气极之余一跃而起,在孙悟空脸上划出了三道爪痕。

孙悟空吃痛,一个翻身想要逮住小狐狸,却没曾想小狐狸的速度惊人,左突右闪,搞得他眼花缭乱。

孙悟空心中一恼,变出金箍棒朝小狐狸砸下去。

小狐狸闪身躲过,跳到一棵树上,又变回人形,指着孙悟空骂道,“死猴子,你来真的,你是不是想打死我!太狠了吧你!”

“谁让你挠俺老孙!”

“挠你两下怎么了,我在家想挠谁就挠谁,没见过哪个发火的,不像你,小肚鸡肠的死猴子!”小狐狸冲着孙悟空做鬼脸。

“你讨打!”孙悟空怒道。

“等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小狐狸忽然看到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似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

“金箍棒!”

“定海神针?”小狐狸目露精光。

“你怎么知道?”

“废话,谁不知道,现在整个妖界都传开了,傲来国花果山猴王孙悟空抢了东海龙王的定海神针,又下地府撕了阎罗王的生死簿,还打退的拖塔天王李靖和十万天兵!”说道这的小狐狸忽然呆住,看着孙悟空惊讶的张大嘴巴,“呜呜啊啊”就是说不出话来。

“你……你是孙悟空?”小狐狸终于缓过气,指着孙悟空惊呼道。

“什么孙悟空,老子不认识!老孙我叫齐天!”孙悟空摇头。

“那你为什么有定海神针?”

“我怎么知道,这金箍棒本来就是老孙我的法宝!”

“哈!还说你不是孙悟空,那你嘴里怎么老是老孙老孙的?”小狐狸那仿佛看破了一切的眼睛盯得孙悟空有些发毛。

“老孙我……咦?”孙悟空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发现似乎还真是如此。

孙悟空皱紧眉关,又想不通是为何,心中烦躁道,“反正老子不叫孙悟空,老子叫齐天!”

小狐狸眼睛一亮,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怕天庭的人追杀,于是隐姓埋名,离开花果山躲到了这里,是不是?我猜的对不对?肯定就是这样的,对吧?”

小狐狸用那双满是求知欲的大眼睛真诚的注视着孙悟空。

“老子就叫齐天,不认识什么孙悟空。”

小狐狸附和的点点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仿佛再说,我都懂,隐藏身份嘛!

孙悟空总觉得小狐狸误会了什么,他真的不知道什么孙悟空,这名字也太难听了,他叫齐天,他此刻仍无比坚信自己叫齐天。

孙悟空想去找了一个树躺着,接着去睡他的觉,他不准备再去争辩什么了。

孙悟空知道,事实上争辩大多数时候都并没有什么用,只会让你加更坚信自己的想法,但不管人、妖、神都喜欢争辩。

哦,有些家伙不把这叫争辩,他们管这叫论道!

小狐狸殷勤的凑到孙悟空身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孙悟空第一次见到。

“孙大哥,哦不!齐大哥,我特别崇拜您,我从小就是听您的故事张大的!”

孙悟空无语。

“齐大哥,你别不信,现在妖族,提到孙悟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您的威名如今已经响彻妖界!”

孙悟空持续无语。

“现在您只要登高一呼,那就是万妖俯首啊!”小狐狸越说越离谱。

“够了!”孙悟空满头黑线,他终于受不了了。

“你赶紧走,不要打扰老孙我睡觉!”

小狐狸可怜兮兮的凝望着孙悟空,眼中有晶莹的泪花闪现。

孙悟空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邀请你去参加万妖会,代表我们青丘狐族!”

“什么劳什子万妖会,你们自己怎么不去!”

“齐大哥,会死人的,我们一群小狐狸,既打不过老虎,又打不过狮子,就连狗,都不一定打的过!”小狐狸(此刻犹如林黛玉附体),越说越伤心,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

“那个什么万妖会是做什么的?”孙悟空问道。

“万妖会,妖族每一千年就会举办一次,每一个妖族都有权力参加,目的就是选出七个妖族的老大!”

“选老大?”

小狐狸见孙悟空有些意动,趁热打铁,赶紧回道,“对对,当上了妖族的老大,那就是和玉帝如来平起平坐的人物,到时候别说拖塔天王,咱们谁都不怵!”

“有点意思!妖族老大怎么能没有我老孙!”孙悟空来了兴趣。

“对对,您可是动一动连天庭都抖三抖的人物!”小狐狸在一旁煽风点火。

“那什么万妖会在哪举行?”

“在北俱泸州的万妖城!”

“我们现在就去?”

小狐狸抓住孙悟空的胳膊摇头道,“不不,我们得先回青丘,跟大家一起过去!”

“怎么这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

小狐狸一脸谄媚的给孙悟空捏肩,一会儿又去给他捶背。她的脸颊抽搐,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已然僵硬。

第三十一章 人商神周,阿拂女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神族,他们比人族更早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能够驾驭天地间的力量,操纵风雨雷电。人族长久以来屈服于这种力量之下,认为神是高不可攀的,绝不能以任何形式向他们挑战。”

大雪覆盖了人间的山川河流,在这一片无垠的世界里,一对穿着裘服的父子并肩站在高楼之上,欣赏着雪景。

“可事实真是这样吗?”少年问他的父亲。

“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在城北看到奴隶的生活,我替他们难过,他们常年受苦,终身无法见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少年的脸上染着愁绪。

“这是无奈的,我们必须为众神提供劳力,修建神像。如果违背了这些,神会降下各种灾难,到时候人类会更加痛苦!”父亲的声音低沉沙哑,少年在其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父亲,我们为什么不尝试推翻神权呢?”

“子受,你听说过三皇五帝吗?”

少年摇头。

“他们是人族最远古的王,拥有着和神一样的力量。”

“史书上并没有记载这些,为什么?”

“他们带领人族展开了第一次人神之战,八位雄才伟略的王全部战死在那场战争之中,神不允许人再提起他们的名字!”

父亲见少年低着头,沉默不语,接着说道,“子受,你心里一定认为我是无能的一族之王,但世界就是这样!”

少年抬起头望着父亲,他的父亲已经不在年轻了,苍老的脸上如今刻满了风霜的印记。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父亲,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的可是不死鸟的血!”

父亲按住少年的肩膀,“不要与天斗,这是为你好,哪怕是我们上古时期的先祖,也不过败给神的失败者!”

……

“弓箭手准备,射死他!”

“把他围起来!”

成汤,商周最后一战的战场,哭泣声,哀嚎声,人族摇尾乞怜的乞求声,在一座布满尸体人族城池里交杂在一起。

远处,还在传出那无数遍兵戈碰撞的声音。

“商纣,我今日来,便是要替天行道,诛杀逆天无道之王!”武王高举着宝剑,他身后的天空上,站满了神族。

“什么是天意,天要剥夺人活下去的权力,孤就要杀天!”

纣王手中拿着两把剑,背后张开了如火焰般的翅膀。他的脸上沾满了鲜血,所有所有大商朝的勇士都已经战死了,只剩下大商朝的王仍旧在孤军奋战。

“你不会有机会!”

“孤跟你不一样,不死鸟的后裔不是为了做奴隶活在这世界上的,哪怕作为人族的王也不行!”

……

商亡,周兴,即使是天下无双的纣王,也无法扭转这仿佛宿命一般的安排。

人与神的第二次战争,又一次人族的失败而落幕。

周武王取代商纣王成为人族之主,而纣王,他反抗神的故事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后世所有史官,都会无情的批驳着他,商纣王,他的名字,将永世成为堕落的代名词。

……

青丘,一位美丽的女子守在男人的床前,那双望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情。

一千年,女子一直守在这里,等待着这个或许永远醒不过来的男人睁开眼睛。

“妲己,你这又是何苦呢?商纣的身体里虽然有着不死鸟的血,但他毕竟不是不死鸟!”

涂山女娇望着那长年都如雕像一般的二人,悠悠叹了一口气。

“族长找妲己有何事?阿纣他不喜欢被人打扰!”

“商纣已经死了!”

“没有事,族长就请出去!”苏妲己变得很冷。

“你就不担心你的女儿!”

“青月她跟在您身边,有您的教导,我很放心!”

“她偷跑出了青丘,说是要去找代表我狐族参加万妖会的人,简直胡闹!”涂山女娇的把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

“族长就不要在妲己面前演戏了,没有您的允许,青月能出得了青丘吗?”

“阿九,你就真的不愿意帮一帮狐族?”涂山女娇的语气带着一丝哀求。

“族长,已经没有阿九了,只有一个等着丈夫醒过来的女人。”

“我想让青月做青丘下一任族长!”

“为什么?”

“她身上有着九尾狐、不死鸟和禹帝的血,除了她,青丘没人有资格坐上这个位子!”

苏妲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族长大人利用完女儿又准备利用孙女了吗?”

“你放肆,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我有说错吗,母亲大人?”

苏妲己转身望向涂山女娇,她那双青色的眸子发着光,有杀机从她的眼中一闪而过,背后的九只狐尾也随之露了出来。

————

————

黑魔山,这里盘踞着一群妖怪,领头的是一头牛精,整日做着打家劫舍,山贼土匪的勾当!

“爹爹,咱们一定从黑魔山走吗?我听附近的人说这里面有吃人的妖怪!”

女孩看上去才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脸色苍白无比,还不断发出咳嗽声。

周围全是黑漆漆的山林,时不时还有阴冷的晚风吹过,穿过树林,发出呜呜如鬼哭一般的声音。

女孩抱紧身子,蜷缩在马车里,眼睛死死盯着马车前面的父亲。

“阿拂啊,别怕,这条小路是去城里最快的了,你的病可不能再拖了!”女孩的父亲此刻焦急得紧,也顾不上什么妖怪的传闻。

阿拂看着马车前面大汗淋漓的父亲,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随后便晕了过去。

马车急停了下来,女孩的父亲瞳孔猛地收缩,脸上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

“阿拂,阿拂啊,快跑,快跑!”

一头猫妖扑到他的身上,咬断了他的脖子,鲜血飞溅。

“快跑……”

牛精领着一群妖怪走到马车边上。猫妖恭恭敬敬的回到牛精面前。

“车上的女人怎么样了?”

“大王,已经死了!”

牛精望着车里那个叫做阿拂的女孩,她的脸色已经发青,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牛精转身说道,“地上的男人你们可以分着吃掉,把车上的女孩埋了!”

“是,大王!”妖怪们一个个像发了疯般扑向男人的尸体,牛精皱着眉头看着这丑陋的一幕,表情很纠结。

……

两个妖怪把女孩的尸体抬到不远处的林子里。

一个妖怪开始挖坑。

“咱就这么把她埋了?”

“要么怎么办,大王都吩咐了!”

“这女娃的肉肯定比他爹好吃多了!”

两个妖怪看着阿拂的尸体不约而同的咽了一口唾沫。

“要不,咱们把她吃了吧!”

“大王要是问起来?”

“就说已经埋了!”

“我看行!”

妖怪撕下了阿拂的胳膊……

第三十二章 地藏,佛敌,罗刹女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

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

地狱第十八层,有大愿地藏王菩萨,在此设道场讲经,超度恶鬼,皈依我佛。

地藏身前一座经案,经案下伏着一通灵神兽,名曰谛听,闭着眼睛,一脸疲态。此兽集群兽之像于一身,聚众物之优容为一体,有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

地藏坐于一座高台之上,高台下便有万千恶鬼,无一不是狰狞凶厉之态,朝着高台上的地藏发出凄厉的嘶吼。

恶鬼前赴后继的爬向高台,前行未至一半,便都被空中的金光打落,直接就灰飞烟灭。

地藏却视若无睹,仍旧念道,“诸大菩萨所,于万劫中,至心皈依,称名念诵,礼拜供养求诸所愿。不如有人于一食顷,至心皈依……”

忽然,那案前谛听跳到案上,地藏停住,微微侧耳。

谛听凑到地藏的耳边,发出一种奇异的叫声,地藏微微颔首。

“世尊既有此言,我自当走这一趟。”地藏抚摸着谛听的脑袋笑道。

谛听用尾巴推开地藏的手,又回案前闭目伏着。

……

“罗山,东胜神洲罗也国人氏,为黑魔山众妖所食,该寿四十二岁,恶终。”

“应入恶鬼道!”

“罗拂,东胜神洲罗也国人氏,该寿十八岁,死后为妖所食,恶终。”

“应入恶鬼道!”

阎罗高坐在自己的阎王宝座上,听着底下的判官汇报鬼魂的投胎情况,听到此处,却不禁皱眉。

“那人族女子并未被妖类所杀,乃是病死,为何也要入恶鬼道。”

“禀阎罗大人,自从一千年前封商周之战后,玉帝便下令,但凡与妖族有一丝牵扯的人类,不论善恶,皆入恶鬼道!”判官解释道。

阎罗冷笑道,“玉帝从天庭都管到地狱来了吗?”

“给我改了,将那女子入人间道!”

判官脸色大变,跪倒地上,“大人万万不可,擅自修改轮回之事,必遭天谴啊!”

“天谴,天管得还真多!”阎王嘲讽道。

判官见阎罗似乎打消了念头,不禁松了口气。

“判官,你不要跟我提天谴,它杀不死我!所以,给我改了!”阎罗望着跪在他面前的判官说道。

判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整个人不知所措,天谴杀不死阎罗但绝对跟杀死他啊!

“大人,真的不能改呀!”判官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阎罗皱眉,他一向是讨厌处理地狱这些生死之事,大多时候都是交给其他九个阎王打理,但毕竟偶尔也要做做样子。

判官这般作态,很不给他面子。

“其实贫僧也觉得不妥!”

地藏挽着佛号从阎罗殿外走进来。

“地藏!你来我的阎罗殿干什么?”

阎罗的脸色愈发阴沉,整个地狱他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地藏。

“贫僧不请自来,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判官心里一个劲的喊道,望着地藏的眼神里充满感激。

“阎罗殿不欢迎你,我也不欢迎你!”阎罗的语气很重,眉头紧锁。

地藏听了,却也不恼,缓缓说道,“世尊曾言,地狱阎罗乃是佛敌,世尊又言,佛敌者万人敌却地藏不敌!”

“你说我打不过你!”阎罗从王座上站起来,满面怒容。

阎罗殿中忽有无数道黑色的气旋飞向地藏。

“阿弥陀佛!”地藏念了一句佛号,身体周围浮现出一道金色的光幕。

“此乃世尊所言。”

“如来那个老东西闭关闭了三千年还没死吗!”阎罗冷冷说道。

“不可无礼!”地藏身后忽有金刚怒喝,佛门狮子怒吼。

阎罗被震回到王座上,一双紫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意。

“地藏,你不要忘了,地狱有十殿阎王!”

地藏笑道,“世尊曾言,地藏身后自有三千佛陀,何惧之有!”

阎罗强忍着心头怒火问道,“你来到底要做什么?”

“向阎罗要一个人。”

“谁?”

“东胜神洲罗也国阿拂女,世尊言,此女与我佛有缘!”

阎罗面露思索之色,他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

“便是马阎罗与判官争执之人!”

阎罗看着判官道,“给他,给他!”

判官仍是犹豫不决,“大人,这……”

地藏望着判官宽慰道,“判官勿扰,此女乃是为我佛度化,无碍于天!”

判官提了许久的心此刻终于放了下来,对着地藏点点头。

只见判官从腰间拿出一个黑色的布袋,张开袋口,那阿拂的灵魂便从中飞了出来。

阿拂一脸惊恐,畏畏缩缩的观察着周围,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一个络腮胡子的黑脸大叔,一个面若寒霜的俊美男子和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

那和尚突然开口对她说道,“阿拂女,你与父亲在黑魔山遭群妖所食,死后本应入恶鬼道受六道轮回之苦,但世尊言你与我佛有缘,故渡你为我佛门护法。”

“那我爹爹他?”

地藏伸手点中阿拂的眉心,悠悠说道,“既入我佛门,焉有汝父,从今日起,你便名——罗刹女!”

阿拂被地藏眉心一点,双目空洞,变得浑浑噩噩,低声应道,“是!”

阎罗脸色阴沉的看着,“你们佛门就是这样让人了却尘缘的,真是可笑!”

“世尊曾言,我佛慈悲!”

“地藏,带着你的佛门护法滚回你的灭鬼台!不要再踏入我阎罗殿一步,否则我便让你知道我阎罗究竟是不是地藏不敌!”阎罗怒火中烧,双手被他攥得紧紧的,不断有骨节错位的声音传出。

地藏点头,道,“罗刹女,随贫僧走吧!”

阿拂跟在地藏的身后走出了阎罗殿,这是罗刹女此生最后一次叫阿拂的名字。

阎罗望着地藏离开,望着空荡荡的打殿,突然对着还站在一旁的判官问道,“你知道什么是我佛慈悲吗?”

判官摇头,“下官不知!”

阎罗呵呵一笑。

“我佛慈悲?”

“我佛慈悲就是……”

阎罗的脸上忽然杀机四溢。

“我佛就是慈悲!”

……

花果山最高的那座山崖上,那个刻着金蝉子的石头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石头凄凉的笑道,“师兄,三千年了,你却还是不知?”

“佛敌可万人敌,却唯佛不敌!”

第三十三章 牛精的过去,如今的崩坏

牛精和手下一群妖怪回到洞府,许久之后,那两个被牛精命令去埋阿拂的妖怪才姗姗回来。

牛精将那两个妖怪叫至近前,闻到他们身上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不禁有些作呕。

“那个女孩呢?”

“报告大王,已经被小的埋了!”

牛精平静的看着这两个小妖怪,这是这群妖怪里最听话,最尊崇他的,然而仅仅是一块可有可无的食物,就足以让他们欺骗你。

“这方圆百里的一切动静我都能感觉到,你们知道吗?”牛精平静的说道。

两个小妖怪脸色大变,慌忙解释道,“大王,小的们真的没有吃女娃啊!”

“我说你们吃了吗?”牛精瞥了他们一眼。

两个妖怪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大王饶命啊!”

牛精缓缓走到这两个妖怪的面前,两只手掌放在了他们的头上。

“知道我最讨厌哪两件事吗?”

两个小妖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一个是吃女人,一个是别人骗我!”

牛精捏碎了他们的脑袋,撕下他们身上的肉送进嘴里。

他向来不吃人肉,而是吃妖,这满山的妖怪都是他豢养的食物。

牛精吃掉那两只小妖,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撑着脑袋,眼神慢慢变得深邃,他回忆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

牛精其实是一头半妖,他有一个妖怪父亲,一个人类母亲。

“阿娘,我爹呢?”

牛精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他所谓的父亲,和他的母亲生活在一个人类的小村庄里。

“你爹啊,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母亲摸了摸牛精的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呢?”牛精不解的问。

这个问题母亲一直没有告诉他答案。

后来的牛精想,那个家伙或许死了,又或许抛弃了母亲和他,牛精下意识的希望会是第一种猜测,那样至少他是有一个父亲的,尽管父亲已经死了。

牛精八岁那年,天逢大旱,所有的庄稼都死了,人们没有食物,每天都有人饿死。

牛精拽了拽母亲的衣袖,“阿娘,我饿!”

母亲照例摸了摸他的头,露出温柔的笑容。

“阿牛乖,娘马上就去给你做吃的!”

晚上,牛精叫母亲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牛精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阿娘,这是肉吗?”牛精闻着肉的味道咽了一口口水。

母亲点头。

“可我们怎么还会有肉呢?”

“邻居王大叔给的,快吃吧!”

“哦。”牛精抬头看见母亲惨白惨白的脸,以为母亲饿坏了。

“阿娘,你先吃!”

牛精把肉递到母亲的嘴边,母亲颤抖的张开嘴,把那块肉直接咽了下去。

牛精发现母亲的脸色越发白了,还冒着冷汗。

从那天起,牛精便没有再见过邻居王大叔,村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但牛精很开心,他每天都有肉吃,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直到有一天,村里再也见不到人,牛精又开始饿肚子了。

“娘,我饿!”

“阿牛乖,娘待会就给你做吃的。”母亲摸了摸牛精的脑袋,但这次她没有笑。

牛精很久没有叫母亲笑过了。

几天后,母亲死了。

牛精掀开母亲的被子,露出一具大半个身体都是骨架的尸体。

牛精在那一刻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的胃开始翻涌,不断的干呕,不停的用手抠自己的喉咙,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里不断的有血喷出来。

一对牛角缓缓的从他的头上长出来,牛精知道,他不再是人了。

牛精面色呆滞的在村子里游荡,这座村子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还剩下一个半妖。

不是人,也不是妖精。

“阿娘,我饿!”

“呵呵呵……呵呵!”

……

牛精回到了山林里,靠猎杀野兽活下去。他的身体很强壮,起初就能单挑一头猛虎。

慢慢的,山林里没有什么能打得过牛精的野兽了,牛精便开始去猎杀妖怪。

妖怪和野兽不一样,他们很强大,还拥有和人一样的智慧。

牛精费了很大的精力终于杀死了一头妖怪,他趴在那头妖怪的尸体上,一口一口的把尸体上的肉咬下来,咽下去。

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在他的身体里荡漾开来,牛精感觉自己的力量增加了近乎一倍。

“呦呦,似乎悟出了了不得的法呢!”

牛精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正笑眯眯的看着牛精。

牛精警惕的盯着他,却见那人轻轻打了个响指,时间便瞬间静止了。

那人笑着走到牛精面前,“食妖,靠着吃妖让自己变强,真是个顶好的法!”

牛精不能动弹,只是惊恐的看着他。

“喂,小家伙,你拜我为师怎么样,我可是很厉害的!”那人嘴角咧得大大的,似乎想到了一件极有趣的事。

“老子把道门佛门这些神通秘术都教给你!”那人按住牛精的脑袋,无数属于他的记忆灌输到了牛精的脑袋里。

“哪吒,还不速速随父往天庭复命!”

哪吒听到李靖的传音,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

他拍了拍牛精的脑袋,转身便驾云走了。

“记住,以后你要是有机会当上妖族老大,帮老子操翻佛门和道门,别忘了你师父我叫灵珠子!”

牛精一脸迷惑,那人刚才说了什么,太远了没听见!

……

很多年以后,牛精在黑魔山做了一个小妖王,整日做着养妖吃妖的勾当!

这就是牛精的前半生,很狗血,似乎一切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他憎恨这个世界,他想要报复,他想要毁灭这个世界,但待在黑魔山是做不到这些的,黑魔山太小,不管是对现在的牛精来说还是对世界来说。

牛精决定离开了,他准备去万妖城参加万妖会,那儿会是他实现梦想的第一步。

临行前他杀光了黑魔山所有的妖怪,为那个叫阿拂的女孩修了一座幕,将妖怪的尸首堆到阿拂的墓前,一把大火烧掉了。

牛精一直觉得,女孩长得很像他年幼时的母亲。

他记不得母亲之后的脸了……

第三十四章 北俱泸州

“猴哥,你怎么停下来来了?”涂山青月从后面赶上来,气喘吁吁的扶住孙悟空的肩膀问道。

孙悟空指着前面那一座山,面色冷峻,“那地方有很重的妖气。”

涂山青月也看过去,小鼻子嗅了两下,点点头。

“感觉好像漫山遍野都是妖怪,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涂山青月不解的问道。

“这里的妖怪都死了!”

“什么!”涂山青月吓得赶忙躲到孙悟空身后。

“小狐狸,你去找两个人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等等,我去找个人问问!”小狐狸变回原形,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孙悟空视线中。

“哈哈,谁要去什么青丘,反正老孙我知道了这万妖会举办的地点方位,还要这小狐狸干什么!”孙悟空哈哈一笑,一个跟斗便架起筋斗云走了。

“猴哥,我打听到了,这里叫黑魔山,听说里面有一大群妖怪!”

小狐狸匆匆赶回来,四处都不见孙悟空的影子,怎还不知自己被骗了,顿时恼羞成怒。

“臭猴子,你给本狐狸等着!”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

北俱泸州,位於须弥山北的咸海中,洲形四方,每边各长二千由旬,状如盒盖,由七金山与大铁围山所围绕,黄金为地,昼夜常明。

四洲中唯有此地不曾有过真佛出世,因此妖类遍布,渐渐就形成了一座妖洲。

凡有一点道行的妖怪无一不是慕名而来,定居于此;没有道行的妖怪为了躲避道士和尚的追杀更是纷纷前来。

致使这北俱泸州是万妖汇聚,于是北俱泸州的中心万年以前就有一座万妖城拔地而起,但凡实力强大的妖怪都在这万妖城里。

以此类推,北俱泸州边缘地带的妖怪则是最弱的,但也不可一概而论,只是大体如此。

万妖城万妖会,妖族每一千年就会举办一次,目的是选出七位妖族之王。

选法也是简单,只要能够打败上届的妖王并且没有其他妖怪可以打败你,你就是新一届的妖族之王。

若是没有人能打败上一届妖王,那么此次万妖会结束,便要在等一千年。

妖族七王由众妖通过实力选出来,是真正妖族的领袖者。如果七王意见统一,就能够号令三界所有的妖族。

孙悟空架起筋斗云不消半日时光就飞到了北俱泸州,见到这遍地都是妖精,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皆是通了灵慧。

孙悟空在这北俱泸州走走停停,兜兜转转,却没有半分异样眼色来瞧他,比起那其余三洲,当真是好不自在。

这些妖怪三人一群,五人一伙聚在一处,都是在议论那万妖城万妖会的事,孙悟空心里好奇,便寻了一处妖怪最多的地方停住,竖起耳朵,听他们在聊着何事!

“这万妖会一千年才一届,也是有这个运气,被我等赶上了!”一头猪妖满脸的得意洋洋。

“怎么,你还想去参加不成,这你这点道行,连万妖城都进不去!”有妖怪刺道。

“谁说我进不去,我告诉你们,我大爷可是万妖城的城门守卫,老子我虽然没机会参加,但去看看还是没问题的!”猪妖昂起头拍着胸脯说道,却见其他妖怪都聊成一团,也没几个理他,也不恼,赶忙又凑过去。

“你们说这回万妖会能换几个新妖王上来?”

“估计怎么着两三个吧!那些老妖王可不是吃素的,这一千年又过去了,有的妖王都连任了两三届,实力退步了不少!”

“要我说这次至少得有五六个妖王被捋下来!”那猪妖又钻了出来说道。

“怎地又是你,不知道不要乱说!”

“怎么不知道!”猪妖一脸的神气,连孙悟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这些年妖族可是除了不少了不得的人物,不说别的,就说最近那东胜神洲黑魔山的牛魔王,先是杀了黑魔山几千号妖怪,接着从东胜神洲一直杀到北俱泸州,沿途又是死了上万妖怪,据说连尸体都没剩下!”

“知道尸体哪去了?”猪妖神秘兮兮的问道。

一群妖怪愣愣的摇头。

“都吃了!这牛魔王最喜欢杀了妖怪就吃掉,听说一张嘴,牙都是红的,被血染红的!”

一群妖怪被猪妖这一惊一乍唬得一愣一愣的。

猪妖看着众妖怪的反应,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还有就是那猕猴王,原先是一处小山里的猴王,据说有六只耳朵,乃是天生灵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不知从何处学来一身道法神通,有鬼神莫测之能!”

孙悟空在一旁听到此处,总觉得这猕猴王听起来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再接下来这位就是响当当的人物了,那就是花果山的美猴王孙悟空!”猪妖说道此人顿时露出一脸崇拜之色。

其他妖怪的脸上也带着些若有若无的敬佩之意。

孙悟空皱眉,面色不喜,怎地又是这“孙悟空”!

“这位大人可是了不得,先是砸了东海龙王的东海龙宫,抢走了人族神物定海神针,接着又是下地狱从阎罗手里夺下生死簿直接撕掉,天庭派出拖塔天王李靖来抓他硬生生被他打成重伤!”

“李靖你们知道吗?”

众妖齐齐点头。

“这些年也不知道杀了我们多少妖怪,才成就了他拖塔天王的赫赫威名!”

“可我听说那孙悟空失踪了!”一个妖怪说道。

“什么叫失踪!”猪妖反驳道,“你不知道这位大人在哪就叫失踪嘛!”

“可这些人会来参加万妖会吗?”又有一个妖怪提出异议。

“怎么不来,一定会来!”猪妖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孙悟空看着这群妖怪开始扯皮,不禁摇摇头,转身走了。

还是要快点去万妖城,那里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至于什么牛魔王、猕猴王,他才不会在意!唯一让他不爽的就是那个叫“孙悟空”的猴子,孙悟空咬咬牙,找机会一定要砸死他。

齐天本能的厌恶“孙悟空”这个名字,他觉得那一定是只懦弱的猴子!

第三十五章 半命谷 ,无生河

从北俱泸州东面通往万妖城的方向出现了一道分岔路口,许多妖怪都在岔路口停了下来,孙悟空也是如此。

有一只树妖在路口指引着过往的行人。

所有的妖都往左边的路走,右边那条路却廖无人迹,孙悟空想也不想就选了那条没妖的路。

那树精却在这时拦住他。

“小兄弟,且慢!”

孙悟空看了树精一眼,问道,“有事,为何要拦我?”

树精和善的笑道,“小兄弟想必是刚来北俱泸州,不知这两条路的险恶!”

“什么险恶?”

树精指着右边那条路说道,“小兄弟你方才要走的这条路通向无生河,顾名思义,渡河者无生!”

“那另一条呢?”孙悟空问道。

“另一条则是通向半命谷,向谷中妖类交去一半性命就能过去!”

“这路可都是往万妖城?”

树精点头,“皆通大道!”

“哦!”孙悟空继续往前走。

“小兄弟,前面可是无生河!”

孙悟空背对这树精摆摆手,金箍棒搭在脖子后面,仍旧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

“这就是无生河?”

孙悟空望着红色的河水皱了皱眉。

无生河,与其说是河,不如说是海更为贴切,河面漫无边际,根本看不到对岸。

浓郁的血色雾气弥漫在河面上,河底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孙悟空往河里扔了一根树枝,转眼就沉了下去。

孙悟空又试着架起筋斗云,不曾想一个跟斗直接翻到了水里,整个人都在往下沉。

“什么破河,吃老孙我一棒!”孙悟空举起金箍棒在河里一通乱砸,冲天的浪花不断飞起。

孙悟空却还不过瘾,金箍棒变成丈余粗细搅动河水,在河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金箍棒上光芒四射,金色的铭文又浮现在金箍棒的周身。

“吃老孙一记定山河!”

悟空将手里的金箍棒往无生河里扔下去,巨大的轰鸣声在无生河中响起,河面上顿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金色铭文,血红色的雾气开始消散。

“啊~啊啊啊啊啊!”无生河中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这是什么东西,快拿走!快拿走!”

孙悟空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妖怪,敢当我老孙的路!”

“不敢了,不敢了!我这就放你过去!”那河妖求饶道。

“饶你不得!”

孙悟空举起金箍棒又对着河面砸了几十下,见终于没了动静,方才摆手。

“什么破河,老孙我不过去也要打得你动弹不得!”

许久,孙悟空见河面还是没有动静,方才转身,扬长而去。

那树精看到又回到这里的孙悟空,笑着叫住他,“怎么,小兄弟,过不去吧,现在改主意了!”

孙悟空也不理他,走到左边那条往半命谷的路上,嘴里嘀咕道,“老孙我到要看看这条路上又有什么幺蛾子!”

树精望着孙悟空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叹道,“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不久,又有一个猴子来到树精面前。

猴子手里抓一根树枝跨在肩上,后面扛着行囊,正是离开花果山至今未归的六耳。

“大叔,那条路去万妖城?”六耳礼貌的问道。

“都通,都通!”

“大叔,那哪条路近些?”

“这……”树精有些为难,看了六耳一眼,接着说道,“右边的路虽然近些,但可去不得!”

“怎么去不得?”

“那条路通往无生河,去的人那都是十死无生,小兄弟我劝你还是走另一条道,绕点远路总比丢了性命强啊!”树精诚恳的建议道。

六耳摇摇头,“大叔,不要紧,近就行了!”

说完六耳便走到通往无生河的路上,这也是孙悟空走过的路,不同的是,孙悟空会回头,而六耳不会。

世上,是没有一模一样的猴的。

树精看着六耳渐渐远去的背影,又不禁叹了口气,“唉,现在的年轻人年轻人呐!”

……

六耳走到这无生河边,叫这河上怨气冲天,侧耳一听,河中鬼怪怨灵的凄厉的叫声不断,便知道这过往行人都被这河中水妖给害死了。

“靠着怨灵这等东西那增长修为,真不是个好妖怪!”六耳摇摇头,又面露不解道,“只是这河妖怎么这般虚弱,好像是才被伤了一般!”

“猴子,又是猴子!”河面顿时波涛汹涌,一股杀意死死的锁住了六耳。

“河妖,我们打个商量如何,你放过去怎么样?”

“不可能,臭猴子,我要杀了你!”

六耳摇头反驳道,“河妖说的好没道理,我虽然是猴子,可这身上那里臭!”

一道遮天的巨浪扑向六耳,六耳闪身,堪堪躲过,巨浪打过之处,全都被腐蚀的干干净净。

“猴子都该死!”

河面掀起一道道巨浪四面八方的扑向六耳,六耳一边躲一边说道,“你既然不愿意让我过去,那我只好动手了,是你逼我的!我超度了这河里的亡魂,看你还怎么跟我斗!”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开经偈,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六耳舌灿莲花,口中经文似有实体一般,撞击在巨浪之上,巨浪轰然消散,化为红色的雾气,蒸腾飘散。

那河中之水也渐有恢复澄清的之态。

“不要念了,不要念了!我放你过去!”那河妖对六耳妥协。

六耳停下念经,微微笑道,“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逼我动手!”

只见无生河的河面分成两半,中间形成一条小路,一直连接到对岸。

六耳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悠悠然踏上去,不一会,就走到了对岸,河面又闭合了起来。

六耳到了对岸,却不忙着走,对着平静的河面缓缓坐下。

“猴子,你怎么还不走!”

“不急不急,猴儿我来给你讲一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死猴子,你不讲信用!”河妖怒道。

“小兄弟,你我都是妖类,妖类有几个讲信用的,我今日便是给你上一课,以后切莫忘了。”

六耳盘腿端坐,口中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无生河的水慢慢变淡,最后终于恢复了清澈。

六耳平静的望了望河底,底下堆满了白骨。

河中无数灵魂飞向六耳,从他的耳边经过,轻声呢喃,诉说着感激之语。

“不用谢我,猴儿我日行一善!”

六耳点头致意,站起来转身离开无生河。

哦,这里以后无须再叫无生河了……

第三十六章 活着

孙悟空来到半命谷前,只见谷口竖着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半命谷,过谷命留一半!”

谷前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孙悟空站在队伍的最末端。

有七个妖怪拦在队伍的最前面,每一个妖怪过去都要伸出胳膊给这七个妖怪咬上一口,被咬的妖怪一个个脸色苍白,脚步虚浮,都是急匆匆的离开。

孙悟空有些不解,这里明明有至少几十个妖怪,却都任由那七个妖怪宰割,没有一个妖怪反抗。

孙悟空开始仔细的观察着这群妖怪,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浓浓的戒备之色,缩手缩脚,警惕的扫视着周围的妖怪,反倒是那些最前面妖怪神情最为轻松,这让孙悟空越发不解了。

……

“四黄,今天过路的不少啊!”

“那是,都是去参加万妖会的,一群傻蛋!”

“嘘!”三黄赶紧捂住四黄五黄的嘴巴。

“不要乱说话,这么多妖怪听着呢,还要不要命哪!”

“赶紧下口,费什么话,后面还有不少妖怪呢!”大黄瞪着后面的几兄弟说道。

“哦,大哥!”

那过路的妖怪紧紧的闭着眼睛,畏畏缩缩的把胳膊伸过来,七妖怪露出尖利的牙齿,一个个扎下去。

……

“下一个!”大黄喊道。

转头见到一个猴子站在他面前,猴子后面已经没有妖怪了。

“只剩最后一个了吗?”

大黄上下打量了孙悟空,突然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和善的拍了拍孙悟空的肩膀。

“兄弟,今天大黄我看你顺眼,这过路费就不收了!”

“大哥是不是傻了,送上来的命不要!”站在最后的七黄小声的对身旁的六黄说道。

“嘘,别说话,没闻见那猴子身上那么重的煞气吗!咱惹不起!”六黄用肩膀撞了撞七黄。

孙悟空看着面前七个人模狗样的妖怪,歪着脑袋咧嘴笑道,“可是老孙我看你们不顺眼,怎么办?”

大黄脸色难看,看着手里抓着金箍棒蠢蠢欲动的孙悟空,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扑通跪倒在孙悟空脚前。

二黄见大哥跪了,立刻也跟着跪下,之后三黄四黄五黄六黄也跪了下来。

七黄愣愣的站在原地,孙悟空凶厉的目光扫到他身上,吓得腿一软,就跪了。

就这样,妖怪七兄弟在孙悟空面前跪成了一排。

“大王饶命啊,小的们这辈子都待在这半命谷,可没招惹过您啊!”

大黄抱住孙悟空的猴腿,说的那是一个情真意切。

孙悟空也是呆住了,还有这种操作?

难道不是应该一言不合就开打吗?

“你们都是些什么妖怪?这半命谷又是怎么回事?”孙悟空皱眉问道。

“我们兄弟七人都是修炼有成的蚂蝗精,因为天赋异禀,学成了这吸取寿数的本事,就把这谷改成了半命谷,专门吸取些过路小妖的寿命!”大黄对孙悟空如实回答。

“这么做有什么意思?”

“自然是为了长生不老!”七兄弟脸上皆露出深深的痴迷之色。

“那你等活着又是为何?”孙悟空不解的问道。

“自然是为了长生不老!”

“你们活着是为了长生不老,那你们长生不老又是为了什么?”

孙悟空愈发不解。

“大哥,对呀!咱们长生不老是为了什么?”七黄仿佛开了窍一般,对着大黄问道。

大黄听到七黄的问题,对着七黄的脑门狠狠扇过去。

“想什么呢你!这是你该想的问题吗,这些得等到我们长生不老之后再去想!”

“哦!”七黄怯怯的点头。

孙悟空平静的看着这七个妖怪,这又是一群疯子,这世上疯子忒多!

咦?他为什么要说“又”?

孙悟空晃晃脑袋,怎么想不起来了!

算了,不想了!

孙悟空冲着这群妖怪摆摆手,金箍棒搭在脖子后面,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半命谷。

“大哥,那个猴子就这么走了?”七黄惊讶的问道。

大黄对着他的脑门又是一巴掌!

“你他妈还想怎么样,记住,以后遇到这种厉害的妖怪,就直接跪下来求饶!”

“哦!”七黄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半命谷里的七个妖怪,他们整日追寻着长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却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找到生命的意义、存在的意义。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无数个这样的半命谷。

……

继孙悟空六耳之后,牛精也来到了这条岔路口。

现在的牛精叫牛魔王了,这是妖怪们给他取得名字,他谈不上喜欢或者厌恶,只是牛魔王就是牛精而已。

树精照例拦住他,和善的对他说了两条路的缘由。

牛魔王没有忙着究竟要选哪条路走,而是低下头沉思起来,从他变成妖那天开始,他便养成了思考的习惯。

片刻后,牛魔王抬头望着树精问道,“你有没有骗我?或者说你是故意想把我引向哪条路?”

树精笑着解释道,“小兄弟,我怎么会骗你呢!我在路口守了几百年,不知给多少妖怪指过路!”

牛魔王还是一脸怀疑的望着树精,“万一你骗了我呢?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可小兄弟你也不能证明我骗你啊!”树精尴尬的笑道。

牛魔王摇摇头,“我不需要证明!”

牛魔王双手抓住树精的躯干,硬生生将他从土里拔了出来。

“小兄弟,你干什么,住手,住手啊!”

树精自然不会束手待毙,伸出粗壮的枝条死死得缠住牛魔王的身体。

牛魔王奋力挣来这些缠住他的树枝,折断了树精的躯干。

“啊~小兄弟饶命啊……”

牛魔王淡漠的望着地上树精的残肢断骸,轻轻拍落沾在手掌心的树皮碎屑。

“我不需要证明你到底有没有骗我,把你杀了不就行了,反正你打不过我!”

牛魔王说完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呸,真难吃,不过增加的力量还算可以!”

牛魔王把嘴里的残渣吐了出来,抱起地上的一堆树干,随意选了一条路。

风中,这头牛的背影分外的落寞孤独。

这只由人而化妖的牛精,注定不会相信任何人或妖怪。

第三十七章 七妖亡,驱神现

“唉唉,说你呢!站住!”

半命谷口,大黄拦住过路的牛魔王,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怎么,有事吗?”牛魔王淡淡问道。

大黄指着谷前竖着的牌子,“没看见上面的字吗?“

牛魔王看向大黄所指的方向。

“过谷命留一半!”

“没错!”

“所以说,你们是活够了想死吗?”牛魔王冷冷问道。

七黄感受到牛魔王身上比孙悟空还要强的杀气,扑通就跪了下来!

“饶命啊!”

大黄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七黄,“干什么呢!站起来,丢不丢人!”

七黄不明所以,“不是大哥你说遇到厉害的妖怪就……”

“废什么话,给老子站起来!”大黄一脚踹在七黄身上。

“哦!”

“牛精,大黄爷我告诉你,想要过谷,就必须留一半性命做买路钱,这是规矩!”大黄指着牛魔王的鼻子说道。

“是吗?”

这时,一只小妖走过来,乖乖的伸出的自己的胳膊,被七兄弟各咬了一口后就匆忙离开了。

牛魔王看完七个妖怪吸取寿命的场面,抿了抿嘴。

“你们好像并没有守规矩啊!”

“你说什么?”

“就刚刚那个妖怪,他只剩一口气吊着了,离开这座谷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死!”

“那又怎么样,不小心多吸了一点而已!”大黄满不在意的说道。

牛魔王一把捏住大黄的脖子,冷漠的望着他,“你知不知道,想要我命的人都已经死了。”

大黄的腿在半空中乱蹬,脸部憋的通红,两只手拼了命的锤着牛魔王的扼住他脖子的胳膊。

其余六个妖怪见大哥被牛精抓住,六个家伙冲上前把牛魔王围起来。

“快放了我大哥,不然对你不客气!”七黄的威胁明显底气不足,眼睛里带着恐惧,他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招惹这样一个妖怪。

“哦!”牛魔王轻轻捏碎了大黄的脖子,尸首分离,大黄的头直接掉道地上,还滚了几圈。

六兄弟看着地上大黄的脑袋,大黄的眼睛还睁着,眼睛的充斥着恐惧和迷惑。

“啊~!大哥死了!大哥死了!”这些蚂蝗精露出崩溃的神情,一个个吓得落荒而逃。

他们所谓的大哥死后,没有一个兄弟想过报仇。

牛魔王蘸了一滴大黄的血放进嘴里尝了尝,顿时两眼放光。

“大补啊!好东西!”

牛魔王舔了舔嘴唇,转身去追那些逃掉的妖怪。

追上了,杀死,然后吃掉,这很牛魔王。

还剩下最后一个了,七黄转头看见朝他追过来的牛魔王,脑海里闪过大哥被杀的情景,吓得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牛魔王低下头望着七黄,“你是刚才那个跪下跟我求饶的?”

七黄瘫在地上,身体颤抖个不停,眼睛瞥向别处,不敢盯着牛魔王看。

“你运气不错,我不想杀你了。”

牛魔王转身准备离开,一把土砸在他的后脑勺上,牛魔王回头,七黄手里攥着一把土。

“你……你杀……杀了我……大大哥!”

“所以呢,你想要报仇吗?”

“嗯…………嗯,我……以后……一定要……要替大哥报仇!”七黄咽了一口唾沫。

“哦!”牛魔王一脚踩碎了七黄的脑袋,脑浆流了一地。

“那你还是死吧,有仇人很麻烦的!”

七黄的尸体暴露在荒野上,不知道为什么,牛魔王没有吃他。

“愚蠢的妖怪,永远不会知道越大的诱惑背后隐藏着越大的危险,更愚蠢的是他们往往知道这其中的危险,却还是忍受不了诱惑!”

牛魔王砸碎了半命谷前的牌子,独自离开了。

至于那些在半命谷留下半条命的妖怪,究竟有没有活下来,谁也不知道。

……

真正去过万妖城的妖怪的都知道,万妖城其实并不是像人类的城池一样用砖石堆砌而成,而是被一大群坐落有致的高山所围绕着的中心区域。

没有城中的妖怪引路,几乎不可能找到万妖城。

“那树精莫不是骗老孙,怎么都是山,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孙悟空金箍棒撑在地上,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群山有些头皮发麻。

此时,身后忽然冒出一只手搭在孙悟空的肩膀上。

“谁!”孙悟空立刻转头,见是一个老头,却也说不上老,明明满头白发,脸上却没有半分皱纹,腰间还别了一个酒葫芦。

“小兄弟,我看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又法力深厚,想必是来万妖城参加万妖会的吧!”

“你是谁?”

“老道孟小蝶,乃是人间野修,云游至此,听说万妖城在举办千年一届的万妖会,便想来凑一个热闹!”白发老头作势摸一摸胡子,手放到下巴处顿时一惊。

“老道我怎么没有胡子!不行不行,没胡子怎么能行!”说完对着下巴施了个法诀,眨眼间便长出了浓密的胡子,还是白色的。

孟小蝶摸了摸自己刚长出来的胡子,满意的点点头。

“你也是来参加万妖会的?”

“没错,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的了老道我!”

“可你不是人吗?”孙悟空不解道。

“这有何难!”只见孟小蝶对施了变身诀,也变成了一只猴子。

“这不就行了!”孟小蝶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新样貌。

孙悟空看着这猴子惊道,“我竟然看不出来这是个人变的。”

“那是自然,不是老道我吹,这天底下没人能看出老道我的变化!”孟小蝶变成的猴子一脸的得意洋。

“你知道万妖城在哪?”

孟小蝶摇摇头。

“那你叫住老孙我做甚!”

“老道我虽然不知道万妖城在哪,但却知道这万妖会该如何去!”

“怎么去?”

“这个也不忙说,不知小兄弟可知道这万妖会的凶险?”孟小蝶故弄玄虚的问道。

“什么凶险?”

“万妖相争,最后只能剩下七个!”

“凶险吗?老孙我倒觉得挺有意思!”

孟小蝶忽然激动的抱住孙悟空,眼睛里盈满的晶莹的泪水,“小兄弟,知己啊!老道我这些天遇到几百个妖怪,听老道我一说,一个个都跑了。就你和老道我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什么也不说了,咱们结拜吧!”

“什么?”孙悟空先推开孟小蝶。

“好像是有点快了,反正你这朋友老道我交定了!”

孙悟空听孟小蝶一番话下来,看着他的猴子模样越看越顺眼,笑着说道,“行,你这朋友老孙交了!”

“还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孟小蝶摸了摸胡子。

“齐天!”

“兄弟你这名字有些犯忌讳啊!”

“什么忌讳?”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你都叫齐天了,我也得想一个霸气的名字!”

孟小蝶皱眉苦思,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

“驱神如何?”

“驱神,不错,好名字!”

三十八章 漠与莲,孙与孟

山林中,两只猴子正在谈话。

“那万妖会究竟要怎么去?”孙悟空问。

“万妖城没在举办万妖会的时候,都会派出无数指引者,找到他们,就能找到万妖会!”孟小蝶想要摸一把胡子,却发现如今变成了猴,胡子又没了,不禁有些郁闷。

“那怎么这地方一个妖怪都没有?”孙悟空环顾四周山林,面露疑惑。

孟小蝶尴尬的笑了笑。

“这附近的妖怪都被老道我吓跑了,自然也不会有指引者待在这附近。”

孙悟空转头咬牙看着孟小蝶,眼神凶狠。

“没关系,没关系,老道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看老道我的!”

孟小蝶仰起头,双手作喇叭状,大声呐喊,“指引者,快来接妖啊!”

声音响彻山林,林中瞬间惊起了一大片飞鸟,走兽四散而逃。

孟小蝶瞥了眼孙悟空说道,“别光看着,一起喊啊!”

接着,两只猴子凄厉的嚎叫便开始在山林中回荡。

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

另一处地方,很多妖怪都待在这里,等着指引者的到来。

男人靠在角落里一棵树上,披散着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腰间系着一把长剑。他的身边的一块石头上,还坐着一位小女孩。

男人从怀里拿出一张饼,撕下一半,递到女孩手上。

一个面貌极为丑陋的妖怪走到男人的面前,伸出手指着男人,转头对一众妖怪说:“这家伙也是来参加万妖会的,看看,还带了一个孩子,哈哈哈哈!”

丑陋妖怪放肆的大笑,其余妖怪见状也纷纷笑了起来。

女孩抬起头看见丑陋妖怪,嫌弃的说道,“好丑!”

“小妖怪,你想死吗?”丑陋妖怪凶恶的瞪着女孩。

女孩手里的饼吓得掉在了地上,她害怕的站起来,跑到男人身边,抓住他的袖子。

男人淡淡的开口,“她没有说错,你真的很丑。”

“混蛋,老子现在怀疑你们是天庭派来参加万妖会的奸细!”丑陋妖怪举起自己的武器。

男人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光一闪,一剑封喉,丑陋妖怪脖子上的头飞了出去,血流如注。

“漠,你答应过我不再杀的!”

女孩生气的仰起头看着男人。

“你这个大骗子,大大坏蛋,你答应过我的,这次我真的真的不要再理你了!”

女孩气的转身就走,叫漠的男人看了眼她的背影,又回过头望着面前这群妖怪,他们此刻不在笑了,全都戒备的盯着漠。

“那是她说的,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她只是一个小孩子,不明白这个大人的世界里有多凶险。”

男人说完便收起手中的剑,转身去追女孩。

女孩走的很快,脚下有树叶碎裂的声音传出来,漠只是静静的跟在女孩后面,亦步亦趋。

倘若没有谁叫停,这样的场面似乎便会一直延续下去,到永恒。

女孩突然停住,转身抬起头,一脸不开心的望着漠。

“你明明答应过我,不在乱杀人的!”

男人沉默良久,平静的问女孩,“有吗?”

“明明就有,我记得是在三千七百五十二年前的一个晚上!”

“为什么我不记得?”

“你说话不认账,坏人!”

女孩气鼓鼓的走到漠面前,踢了他一脚。

漠弯腰蹲下来,双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很认真的看着她。

“莲,你要知道,你和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在某些家伙眼里就是一个错误,我们想要活下来,不可能不杀!”

“可是杀多了你会发疯的!”

“莲,你记住,就算是疯了的漠,也不会伤害莲!”

林间有一阵风吹过,撩起漠的长发,露出他那张清秀俊逸的脸庞,女孩脸上不知为何漾起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可我不喜欢看你疯的样子!”

女孩难过的低下头。

漠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女孩的话。

“还有,我已经不小了,我已经五千六百多岁了!”女孩的脸上带着些许羞涩,因为低着头,漠并没有看见。

“在我的眼里,你一直就是个孩子,你也只需要当一个孩子就够了!”

“可是我想帮你,我很厉害的,我也要当上妖族之王!”女孩抬头睁着大眼睛真诚的望着漠。

“你想当妖族之王,我会让你当上的,不须要你动手,在我死以前!”

漠站起来,原路返回。

“莲,走了!”

“哦!”

女孩紧紧的跟在漠的后面,就和过去五千多年一样。

……

“兄弟,我说的吧,我这招,百试百灵,从未失手过!”孟小蝶得意对着孙悟空说道。

他们面前站着十几个指引者一个个充满怨念的看着他俩。

“你们是来参加万妖会的?”

孟小蝶点头,随后对着一群人是侃侃而谈,“没错,老……我兄弟二人自东胜神洲跋山涉水而来,一路上历经了重重险阻,披荆斩棘,斗妖魔,降鬼怪……”

“停,是来参加万妖会的就行,这两个跟我走!其他的都散了吧!”

十几个指引者朝着四面八方而去,最后只剩下那个问他们话的指引者。

“怎么就剩你一个了,我和我兄弟将来可都是要成为妖族之王的,你们就给我们这种待遇!”孟小蝶满脸脸的不敢相信。

“行了,你们两个跟着我,我带你们去万妖会。”

说完就直接朝前走了,也不管两猴跟不跟的上。

“还妖族之王,妖族之鬼还差不多,反正过几天就死了,老子不跟你们计较,真是倒霉,怎么遇上这么两个傻蛋!”

他尽管是在小声的嘀咕,但还是被跟在他后面的孙悟空和孟小蝶听得一清二楚。

“他在骂我们!”孟小蝶凑到孙悟空的耳边说道。

孙悟空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生气,他知道这个指引者其实是在骂孟小蝶,而他,只是顺带的。

孙悟空两人跟在指引者走到一座山谷,山谷里一座祭坛。

指引者从腰间拿下一块玉牌,一束青光从玉牌里钻出来飞进祭坛,随后结界从祭坛中升起。

“你们站上去,就能进入参加万妖会的地方。”指引者指着那祭坛说道。

这时,身后同时伸出两只黑手,一只敲晕指引者,另一只夺下他手上的玉牌,并同时各踹了他两脚。

两个猴子站到祭坛上,一阵光掠过,孙悟空和孟小蝶便消失了。

第三十九章 妖之魂,妖之气

万妖城弯腰殿中,代表妖界至高无上权力的七个王座上,坐着现任的妖族七王。

高山王——象妖。

沙岩王——石妖。

灵王——树妖。

夜王——鼠妖。

影王——蝠妖。

天龙王——蛇妖。

毒王——蟾蜍妖

随着万妖会场结界的开启,这些老妖王的神情都很复杂。

“高山,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举办万妖会。”

鼠妖对着中间王座上坐着的象王发问了。

“这是规矩!”象王的声音厚重而低沉。

“我们不应该就是规矩吗?”蝠王张开自己的手掌,细细的打量着,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影王,你打得过我吗?”

“问这个干什么,我如果是你的对手,那中间位子上坐着的不就是我了!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影王,我是要告诉你,就算规矩是七王定的,那我也比你有资格!”象王转头望向蝠妖,眼神坚定。

蝠妖双手摊开,无奈的摇摇头,“那又如何,我只想请哪位告诉我,这个完全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的规矩为什么要存在呢?”

一直沉默的石王忽然开口,“影,我们不能保证一千年后我们能比现在的我们更强。”

石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也许还没有一千年,我们当中就会有人死去,但当我们坐在这个王座上的时候,这一切都是不被允许的。我们的一切都代表了整个妖族——实力、强大与否,还有生死!”

树王与象王点头,他们认同石王的观点。

蛇妖轻蔑的笑道,“你们是妖王做久了做傻了吗,我们凭什么为了那群下贱低劣的小妖放弃自己的位子!”

“就凭我们都是参加万妖会选出的妖王,曾经被我们打败的妖王都敢做的事,为什么我们不敢做!”象王有些生气。

蟾蜍妖满脸笑容的站出来做和事佬,“不是说不敢,咱们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每届万妖会可都要死上几万甚至十几万的妖族!”

“妖族什么都少,就是妖多!别说死十几万,就是死几百万也没问题!”象王的拳头愤怒的砸在王座的扶手上。

妖王们都不在说话了,没有妖敢真正触怒高山王象王,他是资历最老且实力最强的妖王。

当万妖会场所有的结界升起的时候,象王以及一众妖王都站了起来。

“记住,一切都是为了的妖族。”

……

“万妖会举办地竟然是在一座结界当中,好厉害的结界!”孟小蝶观察着结界外围的阵纹发出惊叹。

孙悟空在一旁捣鼓着玉牌,实在弄不懂。

“这玉牌有什么用?”孙悟空把玉牌朝孟小蝶扔过去。

孟小蝶手忙脚乱的接住,对着孙悟空抱怨道,“你小心点,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就能自由出入,否则,这种结界在里面被关上几百年都不一定出的去!”

“这么厉害?老孙我试试!”

孙悟空举起金箍棒对着结界边缘砸过去,“唰”的一下就飞了出去。孙悟空跑回来,揉了揉胳膊,抡起金箍棒继续的砸着结界。他的眼中仿佛燃起了不屈的火焰,不破了结界誓不罢休。

“没用的,你那定海神针乃是封印镇压的神物,对结界可不好使!”孟小蝶在一旁劝道。

孙悟空就好像没有听到孟小蝶的话,该怎么砸还怎么砸,跟结界怼上了。

孟小蝶看着企图用一根棍子打破妖族几万年结界的孙悟空长叹了口气,回过头来观察这座结界的内部。

这分明还是的一座北俱泸州,只是少了边缘部分,只余下了中心部分。

他和孙悟空此时则置身于一座偌大的城池里,城墙高耸入天,城内却没有任何建筑物,依旧是青山绿水。周围偶尔有几个妖怪走过,有的神色警惕,有的情绪激动,有的满脸好奇……

为什么没有妖怪知道规则,前赴后继的来参加万妖会?

除了妖族刻意控制以外,想必知道规则的妖怪大多已经死了,而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诱惑。

孟小蝶摇摇头,微微一笑。

这一笑千般滋味,千般感受,用三个字来形容,就是——看不懂!

无论是人是妖还是人,在诱惑、能够吸引到自己的诱惑面前,都是魔!

这座结界里现在至少有着十万的妖怪,而最后却只能有七个妖怪活下来,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很残酷,也很有效。

孟小蝶此刻不得不承认,妖族的确是一个伟大的种族,但在承认他伟大的时候,也不能忘记他骨子里的卑劣。

时间慢慢过去,孟小蝶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缓缓的合上了眼睛,他的逐渐趋于气息平稳,口中还念念有词。

“猴子,别砸了!”

孙悟空的身上,金色的铭文开始浮现出来,金箍棒在他的手中“嗡嗡”的颤动,他的脚下,出现了一道小型的结界,似乎有力量源源不断送进他的身体里。

半空中出现了一行除了孙悟空谁也看不见的字。

“敢破冥顽界而不死,三千六百次,已至极数,赐以妖神之力!”

孙悟空活动了一下手脚,对着空中那行字做了个鞠。

“谢过,谢过!老孙我便不砸你这结界了!”

半空中的字消失,化作一道金光钻进孙悟空身体里。

……

妖族七王出现在万妖界的天空上,象王往前站出一步。

“所有参加万妖会的妖怪们,请听清楚了,这座万妖界里只能有七个妖怪活着并挑战我们,所以,你们现在可以自相残杀了。”

象王的声音传遍了万妖界的每一个角落。

“该去迎接各族族老了!”

七王各自点了点头,消失在了万妖界的空中。

“怎么了,怎么了!”孟小蝶被象王的声音惊醒,迷茫的望着孙悟空。

孙悟空将金箍棒扛在肩上,侧身对着孟小蝶,眼睛凝视着远处。

“走了,我们该去打架了!”

……

牛魔王听到象王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后坐下继续吃东西,他的身前,已经堆着一座山的妖尸。

漠右手拔出腰间的长剑,左手护住女孩,冷漠的望着周围的妖怪。

“莲,站到我后面!”

女孩抓住漠的衣袖,躲在漠的身后,小手微微有些颤抖。

“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女孩坚定的摇摇头,“不怕!”

……

六耳看着面前一群对着他虎视眈眈的妖怪们,笑了笑说:“打个商量如何,我不杀你们,你们也不杀我。”

妖怪们仍旧盯着六耳。

“不要逼我动手,否则你们会后悔的。”

第四十章 谁敢言长生

距离象王宣布万妖会规则后已经过了十天了,万妖界里最多的不再是活着的妖怪,而是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孙悟空尽量避免踩到脚下的死尸,左拐右拐,走的很慢。

肩上扛着的金箍棒被血染成了红色,在阳光的反射下透露出一种奇异的光泽。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孟小蝶跟在孙悟空的后面,口中不断的念诵着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孙悟空听到这忽然转头,朝着孟小蝶问道,“为什么要转世成人,当人难道比当妖好吗?”

“做人比做妖容易!”

孙悟空脸色不愉,“什么鬼道理,狗屁不通!”

孟小蝶抬手指天。

“妖不好管,他们自然要日日敲打,人就不一样了,见了他们就跪就拜,他们安心些!”

孙悟空冷笑,“原来是装孙子!”

“哎!能活着为什么不装,反正又不是真孙子!”孟小蝶辩驳道。

“那你可曾装过?”

孟小蝶赶忙摇头。

“老道只装过疯子,孙子可装不来!”

“好你个坏老头,你自己做不来的事到劝别人做!”孙悟空调笑道。

“老道我正值壮年,至少还能再活五百年,你可莫要胡说!”孟小蝶伸出五根手指在孙悟空眼前晃了晃。

“怎么才五百年?”

“五百年还少,凡人可就百载年华!”

“你一个道士竟不修长生?”孙悟空面露惊色。

孟小蝶听了孙悟空的话,神情复杂,他闭起双眸,他轻轻一叹,悠悠念道,“世间有长生之术否!”

“自然是有的,老孙我都见过不少!”

孟小蝶摇头一笑,问孙悟空,“谁人不死,又谁人修得长生?”

“这满天神佛不都是长生不死之人!”

孟小蝶又问,“你不经历永恒,怎么知他们就长生不死呢?”

“老头,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得长生?”孙悟空反问。

“老道我的确不知,可你不知,这也天不知,地也不知,满天神佛自己也不知!”

孟小蝶仰天狂笑。

“我便要问,这三界谁敢说真有长生!”

此语初落,九重天有雷霆降世,人界三千长生碑尽毁。

“你说的有理!”孙悟空挠头,自觉这话无可反驳,便就大大方方的承认。

“那是!”孟小蝶一脸神气,“这三界之中,能与我老道争辩的只有一人。”

“谁?”

“一个光头!”

“哪个光头?”

“是谁来着,老道我想想……”

孟小蝶苦思良久,忽然拍了下脑门,“老道我想起来了,那光头没告诉我名字!”

此时身边已经没了孙悟空的影子。

“猴子,你等等老道!”孟小蝶一边往前跑一边对着远处孙悟空的背影高声呼喊。

……

六耳的手上抓着一把匕首,微笑扫视着地上的尸体,时不时蹲下,对着那些地上的尸体在插上几刀。

他的身后,有一头狮子向他缓缓靠近。

狮子的脚步声很大,六耳很早就听到了,他转身正面对着这头狮子,不禁有些诧异,这妖怪竟然还未曾化形。

“你好,我是来自北方草原的狮子王——阿布!”

“六耳!”

“你刚才在做什么?”

“补刀啊,这里有些妖怪奄奄一息,救不活,暂时又死不了,很痛苦。”

“这些妖怪都是你杀死的?”

“嗯!”

“你是一只好妖怪!”

“你怎么知道我是好是坏?”

“身为王的直觉!”

六耳呵呵一笑。

“一起走怎么样,现在这地方半天都见不到一个妖怪,本王快无聊死了!”阿布抱怨道。

六耳对狮子友善的笑了笑,“自然可以!”

狮子阿布走到六耳的身边,用头拱了拱六耳。

“走吧!”

六耳点点头。

一猴一狮很快消失在万妖界中。

……

漠和女孩走在一条小路上,他们的前面出现了一只挡路的猪妖。

如果孙悟空在便会发现,这只猪妖就是那头在北俱泸州的外围侃侃而谈的妖怪。

这头慕名而来的猪,却注定要死去。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猪妖跪在地上求饶,浑身颤栗,都不敢抬头看面前这位杀神的脸。

漠身边的女孩抬起头望着漠。

“漠,你已经杀了一万三千五十个妖怪了!”

女孩紧紧抓着漠左手的衣袖,“放过他吧!”

“莲,这只妖不可能活下来的,我不杀他,也会有别人杀他。”

女孩望向漠手中的长剑,剑身不断的有血滴落,血滴在落在地上之前,消失了。

“可是佛心在哭!”

漠摸了摸女孩的头,“一把剑怎么会哭了!”

“漠,每次佛心流泪的时候,你就会入魔。”

“是吗?”漠握紧手中的剑,瞳孔突兀的变成了红色。

“漠,把剑给我!”女孩拦在漠的身前,抬起头倔强的看着他。

这种情形或许曾经发生过无数遍。

两个人沉默的对峙着。

许久之后,漠颤抖着把剑递到女孩的手里,剑放在女孩手中的一刹那,漠眸中的红色褪去了。

这时,猪妖突然暴起,抓住地上的一把断刀越过女孩刺进了漠的心脏。

“哈哈哈,没想到吧!我竟然能杀死你,哈哈哈!”

猪妖一边流着泪一边傻笑,简直比猪还蠢。

“啊~好痛,好痛~!”

背后一把剑悄无声息的洞穿了猪妖的身体,剑从猪妖的身体里拔出来,又刺进去,拔出来,又刺进去……

“啊,我不想死啊,……好痛……啊!救救……我!救救我……”

猪妖倒下了,女孩手里拿着漠的剑,一剑一剑的劈砍在猪妖的尸体上。

一直到漠夺下女孩手里的剑,他胸口处的伤消失了。

女孩抬起头,“漠!”

漠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莲,其实一直以来你最致命的弱点就是我!”

“那又怎么样?”

“如果我死了,你就是无敌的。”

女孩摇头。

“如果漠死了,莲也就死了。”

漠揉了揉女孩的脑袋,没有说话,转身收起手中的长剑,一个人向前。

“莲,走了!”

“哦!”

第四十一章 如约而至

世上如果有可以通过杀人就能不断变强的能力,那么世上就不会有人了。

因此,牛魔王的食妖失灵了。

他有些发愁。

发愁的结果就是什么也不想干,只想躲在一个安静没人地方发呆。

现在这里到处都是没人的地方,也很安静,但牛魔王看着满地的尸体突然觉得尤为碍眼。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过。

他发生了某些变化吗?

牛魔王皱眉,接着他又摇摇头,不,他只是心情不好而已,心情不好自然看什么都会碍眼。

把他们都吃掉?

牛魔王看着地上的尸体突然有些反胃,他其实并不喜欢吃妖怪。

牛魔王开始回忆,他当初是因为什么开始吃妖怪呢?

一开始似乎没有理由,只是——突发奇想?

那后来呢?

他知道吃妖怪会让自己变强,变强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于是牛魔王就一直吃、一直吃……

可现在似乎不管用了,那他也就没必要吃下去了。

对啊,以后就不用吃了!

牛魔王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愁了,食妖失灵对他而言好像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他以后不用吃他不喜欢吃的东西了。

然后了?

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没有什么喜欢的人或妖。

他甚至不喜欢自己。

把一切都毁掉该多好,他不喜欢,那还存在干什么?

牛魔王往前走,并没有什么目的,但他发现自己不能停下,一停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影响心情。

……

万妖城中,八名人身狐首的妖怪扛着一顶红木轿子,分外引人注目。

城中妖怪议论纷纷。

“这轿子里谁啊,在万妖城还敢用八抬大轿?”

“没见识了吧,这上面可是青丘狐族的族长!这可是妖族里大族!”

“什么大族,现在妖族还不是七王说了算!”

轿子里涂山青月的脸整个皱成了包子,拳头捏的紧紧的。

一群愚昧无知的妖怪,竟然瞧不起他们青丘狐族,要知道青丘随便拉出一个狐狸就能把底下那群妖怪干翻。

“生气了?”坐在涂山青月身边的

涂山女娇淡淡问道。

涂山青月无比气愤的点头。

“他们并没有说错!现在妖族的确是七王说了算!”

“那又怎么样,我们青丘也不是吃素的!”

“青月,现在已经不是四大神兽的时代了,狐族终究还是妖族!”涂山女娇的神色有些落寞。

“那我们青丘为什么不派人参加万妖会?”

“因为,不值得!”

“可现在这些妖怪都瞧不起青丘!”涂山青月鼓起嘴巴,不开心。

“青月,没必要争这些虚名。”涂山女娇摇头道。

“哦!”涂山青月敷衍的答道。

“青丘不见九尾,北海不闻鲲鹏,三界无大荒,昆仑仙独角,扶桑树毁,金乌落日!”

涂山青月长叹一声。

“唉,都没落了!”

涂山女娇看了眼身边无精打采的涂山青月,她的母亲是如今世上唯一一只开出九尾的狐族,而将来的她,会超越她的母亲。

……

万妖殿,除了七王之外,两侧已经坐着不少各族族老,还有未到的,也正在赶过来。

“高山王,万妖会已经举办了这么多天,现在还有多少妖怪活着?”有族老问道。

“八个!”

“三天前你就说八个,现在怎么还是八个?”座位上有急脾气的妖族族老抱怨。

“诸位不要着急,他们很快就会遇上。”

……

孙悟空真是不懂搞出这个结界的妖怪是怎么想的,结界这么大,还非要搞什么只能活七个的蹩脚规则。

现在,找妖比杀妖还难。

“不行了,老道我实在走不动了。”孟小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孙悟空在孟小蝶身边坐下来。

“猴子你看,前面有一个水潭!”孟小蝶伸手指着前面。

孙悟空抬头一看,是一个很大的水潭,离他们不近但依稀可以看见。

“嗯,是有一个!”

“猴子,我渴了。”孟小蝶咽了一口口水。

“我也渴了。”孙悟空也咽了一口口水。

“你去盛点水过来!”孟小蝶和孙悟空同时说道。

“你怎么不去!”孟小蝶和孙悟空又同时反问。

两猴转头四目相对,毫不退让。

“老道我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理应你去!”

“你前几天还说你正值壮年!”

“老道我有说过吗?怎么不记得了?”孟小蝶装傻。

“你没有说过?”孙悟空凑近孟小蝶的脸。

“没有,绝对没有!”孟小蝶一本正经的摇头。

“那老孙我也不去!”

两猴坐了许久之后,又不约而同的咽了一口口水。

“要不一起去?”孟小蝶提议道。

“行!”

两猴撒丫子奔向水潭。

孙悟空和孟小蝶趴在水潭上畅快的喝着潭水。

水潭对面,女孩光着小脚丫踢着水,忽然拉了拉身边漠的衣服,指着孙悟空和孟小蝶。

“漠,你看,对面有两只猴子!”

与此同时,两猴也发现了他们。

“猴子,对面有人!”孟小蝶两眼放光。

孙悟空抬起头,同上。

两猴飞奔着像莲与漠跑过去,终于看见活人了,好激动。

漠皱眉望着向他们冲过来的两只猴子,他在那两只猴子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莲,站到我后面!”漠拔出腰间的长剑佛心。

女孩乖乖的站到漠的身后。

“漠,那两只猴子很厉害吗?”

“很强!”

漠的眼神凌厉,长剑直指孙悟空和孟小蝶。

“止步!”

两猴停下。

“老……在下驱神,旁边这位叫齐天,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漠!”

“莲!”

“漠兄能不能把剑收起来,我们没有恶意!”

“对,对!”孙悟空点头。

漠沉默不语,长剑依旧对着孙悟空和孟小蝶。

女孩拽了拽漠的衣服。

漠低头看向女孩。

女孩对着漠摇摇头。

漠摸了摸女孩的头,收起了手里的剑。

冷眼斜视孙悟空两猴。

“如果你们不想动手,请离我们远一点。”

“漠兄,相逢便是有缘,交个朋友呗!”孟小蝶露出讨好的笑容。

这时,牛魔王、六耳和狮子王也从不同的方向来到了这座水潭。

一切如约而至。

第四十二章 想变成龙的鱼

牛魔王一边走一边自顾自的踢着脚下的石子,一直到那颗石子滚进潭里,他才抬头,目光在潭边一众人等身上扫过。

六耳远远就看见了孙悟空身影,神情有些恍惚,喃喃自语,“王,是你吗?”

孙悟空的眼神迷离,望着远处的六耳。

“我认识那只猴子吗?”

“老道我怎么知道!”

“我觉得他很面熟。”

“猴子不都长得一个样!”

孟小蝶望了眼六耳,表情有些吃惊。

“不过这只猴子似乎有点不一样,他竟然有六只耳朵!”

“六只耳朵怎么了?”

“这种猴子放到以前是要被拉出去火焚的!”

“为什么?”

“耳朵太多了不好!”孟小蝶含糊其辞,眼神躲闪。

孙悟空和六耳目光交汇在一起。

六耳皱眉,这不是猴王的眼神。

阿布顺着六耳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孙悟空的身上。

“你认识对面那只猴子?”

六耳摇摇头,“不,认错人了!”

孙悟空和六耳的目光错开,望向别的地方。

这座水潭边,已经有了七个妖怪,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而来。

“我身后已经没有活着的妖怪了!”牛魔王淡淡说道。

“我们也是!”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面前的水潭。

只剩下这座水潭了。

“我们如今正好七人,不如合力杀了这潭中妖怪如何?”六耳笑着提议道。

“可!”牛魔王答道。

漠拉着女孩的手,微微点头。

“再好不过!”孟小蝶举双手赞成。

唯独孙悟空沉默不言。

“猴子,说话啊!”孟小蝶在一旁捉急。

孙悟空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

“从来都只有别人合起伙来的打我,一群人打一个的事老孙我做不来!”

“傻子!”牛魔王轻蔑的望了眼孙悟空。

“漠,那只猴子真可怜!”女孩抬头对漠说道。

“你怎么就知道这潭里就是一只妖怪,搞不好他们人比我们还多呢!”

孙悟空摇摇头,指着水面。

“我看见他了,一条长了四只脚的蛇!”

孙悟空话刚说完,水里的怪物突然钻出水面飞向空中。

四脚蛇对着孙悟空怒吼,“你放屁,老子是龙,不是蛇!”

“真的是四只脚的蛇!”孟小蝶抬头望着天上的怪物说道。

“我再说一遍,老子是龙,不是蛇!”

“对对,你是龙!”孟小蝶一本正经的点头。

怪物愣了愣,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觉得我是龙?”

“你说你是龙你就是龙喽!反正我又没见过龙,万一他们真长得你这个样子呢?”

“真的吗?”怪物一脸怀疑。

“当然了,只要你相信,你说你是玉帝都没问题!”孟小蝶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

女孩“噗嗤”一笑。

“漠,他好傻!”

“嗯!”

怪物听到女孩的嘲笑顿时恼羞成怒,愤怒的冲向孟小蝶。

孟小蝶赶忙躲到孙悟空的身后。

“猴子,你上!”

孙悟空变出金箍棒,飞到空中与怪物缠斗了起来。

“定海神针!”六耳面色一变。

“可是王为什么没有认出我?”

半空中,孙悟空一棒将怪物打进了潭里。

四脚蛇往潭底一沉,没了踪迹。

“现在怎么办?”阿布打断了六耳的思绪。

六耳面露笑容,对着众人说道,“各施其能如何?”

牛魔王轻轻跺脚,整个地面都剧烈的震动起来,原本平静的水面霎时间波涛汹涌,水中还不断传出炸裂的声音。

漠拔出佛心,对着水面隔空一斩,无声无息,水面泛起微红。

阿布围着水潭飞速的奔跑,带起了一股无形的引力,不断有巨大的山石从远处飞来砸进潭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六耳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放进水中,口中念着法诀,潭水开始变热,不久后便热气蒸腾,靠近六耳的周围还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不愧是有六耳啊!”孟小蝶望着六耳小声感慨。

回神后见牛魔王、六耳、女孩等都在盯着他,不禁有些羞赤。

“看来老道我也得露一手了!”

孟小蝶对着已经沸腾的潭水行了个作揖礼。

“水兄,今日老道欲逼这水中怪物出来,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潭水并没有反应,什么都没有发生。

孟小蝶有些尴尬。

“水兄,给个面子好不好!”

还是没有反应。

孟小蝶眉毛倒竖,满头黑线。

“水兄,这是你逼我的!”

只见孟小蝶两手掐诀,以左手虎口抱右手四指,两手拇指在虎口形成“太极图”形状,口中念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孟小蝶念罢,只见无数的潭中无数巨大的水珠升空,在空中化作一条条透明的鱼,甩了甩尾巴,又跃进潭里,一个猛子扎下去。

孙悟空冷眼看着这群家伙以多欺少,抓着金箍棒的手紧了紧,仍旧是满脸不屑。

“漠,我也能出手吗?”

女孩抬起头一脸希翼看着漠。

漠摇头。

突然,随着一声轰鸣,潭中掀起的一道滔天的巨浪,一条金色里鲤鱼跃出水面,鲤鱼的腹部有一道剑伤,尾巴上还咬着两条透明的鱼。

“你们这群家伙,简直欺鱼太甚!你们想打架是不是,老子奉陪到底!”

巨浪退去,鲤鱼随之沉入潭底。

不多时,水潭中心形成的一道漩涡,漩涡越来越大,鲤鱼在漩涡中心岿然不动,冷冷瞟了七人一眼。

“你们永远想象不到水里的鱼到底会有多厉害,当水多到无穷无尽的时候,你们这群渣渣会连老子一片麟都碰不到!”

漩涡自中心猛地扩散,地面裂开了一道道巨大的缝隙,不断崩塌下陷,潭水上涨,眨眼间,大半个万妖界便化成了一片汪洋无尽的大海,而这片大海里只有一条活着的鱼。

孙悟空将金箍棒扔进水中,金箍棒变大浮出水面,孙悟空站在金箍棒的上面。

孟小蝶坐在一条透明的大鱼背上,随波逐流。

阿布和六耳站在一座只剩山尖还露在水面的山上,任它水面上涨,那山尖却始终露在外面。

漠与莲脚下有无数莲花盛开,将他们二人托起。

而牛魔王,这个悲催的家伙直接沉了。

毫无征兆的沉了。

怎么就沉了呢?

这不科学啊!(好像本来就没有科学)

第四十三章 你倾国

在一片一望无垠的大海上,风轻轻的吹,让人昏昏欲睡。

“那条鱼呢?”

“海里!”

“我知道在海里,我是问在海的哪里?”

孟小蝶瞥了眼孙悟空。

“猴子,你问得不是时候!”

“如果在以前,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告诉你,但是现在不行!”孟小蝶一脸郑重的表情。

孙悟空尝试着用神经病的思维去理解孟小蝶的话。

“所以,你就是不知道?”

“对!”

“你不是有鱼吗?”

孟小蝶摇头。

“那条鱼和水的关系貌似比我好!”

“呸!”

孟小蝶气愤往海里吐了一口唾沫,指着海面破口大骂。

“混蛋丫的!等老子回去叫门人重写三千道藏,骂不死你!”

孟小蝶屁股下的鱼轰然炸开,随后整个人笔直的掉进了海里。

“噗通!”

水面溅起了一道绚烂的水花。

……

海底,牛魔王淡定的站在原地,在水里又不会死,跑那么快干嘛!

不过,很快牛魔王就知道了答案。

他动不了了,浑身上下似乎缠绕着一根无形的锁链,将他整个人束缚住。

牛魔王尝试挣脱了一下,整片海的重量仿佛施加在了他的身上,有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错觉吗?”牛魔王的表情透露着疑惑,他并没有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不是错觉!”

牛魔王皱眉,鼻子里不断冒出大的气泡。他弓着身子,握紧拳头,双臂上青筋裸露,浑身散发出着爆炸般的力量。

“一座海压不住我!”

牛魔王用一种很慢的速度挪动着自己的身体。

无数的海底暗流蜂拥涌向牛魔王,水变得如刀刃般锋利,不断的切割着他的身体,血液在海中如水雾般蒸腾而散。

血越流越多,牛魔王眼前开始模糊,直到失去意思。

“究竟是不是错觉?”

牛魔王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对着重新变回平静的海水问道。

……

“水兄,你不用这么记仇吧,老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孟小蝶满面不忿,心中暗暗说道,“你给老子等着!”

一道水流射在孟小蝶脸上。

“鲤鱼精,你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孟小蝶低声说道,凌厉的眼神穿透海水,仿佛洞悉了一切。

海底突然平静的有些可怕。

“没想到传说只有龙才能掌握的化海之术一头鲤鱼竟然可以学会!”

“莫非真的是妖类当兴!”

“可这跟我有关系吗?”孟小蝶面露疑惑。

“好像是没什么关系!”

孟小蝶在海里四处张望,大喊大叫。

“鲤鱼精,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鲤鱼精,我已经看破了你的伪装,还想负隅顽抗吗!”

“鲤鱼精!”

“我喊了这么久,你好歹给个面子啊!”

“鲤鱼精!”

……

牛魔王睁开眼睛,起身先抬起手看了看,手臂上并没有一丝伤痕。

“结果还是错觉吗?”

“就是错觉,哈哈哈,没想到吧!”

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先前躺在一座石床上,不远处坐着那条哈哈大笑的鲤鱼。

牛魔王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笑点真低。不过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牛魔王问鲤鱼。

“不杀你还不好!”

鲤鱼摆摆鳍,一副我看你有点傻的表情,只是一条鱼做出这些动作表情,很滑稽。

牛魔王嘴角抽搐。

想笑,忍着。

“如果不能了解事情的缘由,往往会意味着危险,另外,我不喜欢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老子就看出你是一个聪明人!不枉我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啊!”鲤鱼游过来一脸欣慰的用鱼鳍拍了拍牛魔王的肩膀。

牛魔王继续嘴角抽搐,忍着。

“呵呵!”

忍不了了。

“你能变成人说话吗,我很不习惯!”牛魔王皱眉。

“嘁!老子是看得起你让你瞻仰本鱼这美妙的躯体,你竟然还不愿意!”

鲤鱼甩了个尾巴,变成人形。

牛魔王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怎么没穿衣服。

牛魔王瞥见鲤鱼的脸,不禁一愣,又赶紧闭上眼睛,脸突然有些红。

“你是女的?”

鲤鱼精懵了会,接着好像明白了什么,整张脸涨的通红。

“你放屁!你闭什么眼睛,你看看老子下面,带把的!”

牛魔王慢慢睁开眼睛,视线下移,看见“把”后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要弄一张女人的脸?”

“什么女人的脸,老子这叫俊美,俊美你懂不懂!”鲤鱼气的上蹦下跳。

牛魔王嘴角抽搐,想笑,忍着。

牛魔王终于发现,不管这条鱼是鱼样还是人样,一切都是不会变的。

“喂,牛精,你叫什么名字?”

“牛魔王,你呢?”

“李倾国,人送外号——鱼美人!怎么样,老子这名字不错吧!”李倾国得意洋洋的说道。

“你倾国?”

“我告诉你,这名字可是我娘给我我取的,你瞧不起这个名字,就是瞧不起我娘,你瞧不起我娘,就是瞧不起我!”李倾国恶狠狠的说道。

“你娘吗?”牛魔王脸上流露出一丝追忆与落寞。

“怎么了?”

牛魔王摇摇头,“没有,很好的名字,比我的还好!”

“算你有点见识!”

“所以,你为什么没有杀我?”牛魔王看着李倾国,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上。

“在水里,你们中没人会是老子的对手,但那群家伙一个个躲在岸上,简直太卑鄙了!”

李倾国把手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啊~好痛!好痛!”

李倾国痛的跳起来,可怜兮兮的吹着自己发红的手,一双秀眉微蹙,当真的是我见犹怜。

牛魔王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其心如铁,坚不可摧。

“李倾国!”

李倾国抬起头望向牛魔王,“你又怎么了?”

“你能不能还变回刚才的鱼吗?”

李倾国:“……”

第四十四章 一堆菜鸟的互啄

“你想我帮你把他们引下来?”

“什么?不不不!”李倾国对着牛魔王摇头。

“这种是个人都能猜出来的要求你认为我会提吗?”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猜!”

“猜不出!”

“哈哈,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李倾国一脸得意,笑得像一个孩子。

牛魔王:“……”

“我要加入你们!”

牛魔王沉默思索良久,问道,“为什么?”

“二对六有什么意思,加入你们,八个妖怪一起讨论到底谁要死的过程才是一件无比美妙的事啊!”李倾国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为了不被孤立,淋漓尽致的展现着最丑陋的真实面目,不择手段的诋毁、攻讦别人,啊!想想就让心里就舒坦!”李倾国的嘴角不经意间扬起,勾勒出一抹妖魇的笑容。

牛魔王点点头,“嗯,挺有意思的,可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妖,不是人。”

李倾国随意摆摆手,“没关系,我就是觉得好玩,试试看啦!”

……

孟小蝶从海里冒出来,爬到孙悟空的金箍棒上面。

“猴子,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了,必须要反击!”孟小蝶搭住孙悟空的肩膀,眼睛里闪耀着真诚的光辉。

“怎么反击?”

“你不是有定海神针嘛,直接给老道镇封了这座海!”

“可以是可以,只是好像有一个问题?”孙悟空迟疑的说道。

“这世上还没什么老道我不知道的,你尽管说!”

“这要怎么用?”

“这个……这个,猴子,这是你的金箍棒!”

“我知道是我的金箍棒!”

“那你为什么不会?”孟小蝶质问道。

“我应该会吗?”孙悟空不以为然。

“当然应该!”

“可是我就是不会啊!”

正当两猴争执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海水却悄然退去,最初的水潭又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众人卸下防备,又一次聚集到水潭边。海水不会无缘无故的退去,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牛魔王和李倾国从潭里升上来,缓缓降落在潭边。

“哇,好漂亮的小姐姐!”女孩望着李倾国的脸惊呼。

李倾国原本带着笑容的脸上瞬间变成了苦瓜色。

“谁!谁说的!”李倾国恶狠狠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身上。

漠脸色一冷,佛心直指李倾国,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

李倾国浑身打了个哆嗦,顿时笑容满脸,温柔的对着女孩说道,“小妹妹,我是男的,要叫哥哥!”

周围的孟小蝶、孙悟空、六耳等盯着李倾国的脸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什么意思,听不懂鱼话是不是,好,我让你们不信!”

李倾国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这时一道剑光闪过,斩断了李倾国耳侧几丝碎发。

“我的剑一向很准,如果你敢脱下裤子,下一次我削掉的就不会是你的头发了。”

“好的,大哥!”李倾国唯唯诺诺的点头,这些人中他最忌惮的就是这个剑客,或者说是他手里的剑。

水无常形,是天下至柔之物,可破世间万法,唯独惧利器,而漠手中的佛心,似乎是水的天敌。

“你便是潭中的那条鲤鱼?”六耳开口问道。

“没错!”

“你为何要上岸,你可知,我们七个可是要杀你!”

“不是七个,而是六个,牛兄已经答应……”李倾城刚要把手搭到牛魔王的肩膀上,却发现牛魔王已经离开了他身边,独自一人站在了远处。

李倾国脸色难看,“牛魔王,你要背信弃义!”

牛魔王摇头,“我只是单纯的想离你远一点!”

李倾国:“……”

牛魔王转头望着六耳,“刚才的提议现在我不同意。如果你们还一定要杀他,就是我的敌人。”

“牛兄!患难见真情啊!”李倾城感动的凝视着牛魔王。

“不知道牛兄为什么改了主意?”

“因为我们并没有杀不死他的能力!”

“仅仅就是因为这个?”

“对!”

李倾城:“……”

六耳环顾众妖,笑着问道,“现在我们八个妖怪,每两个妖怪之间是同伴关系,但游戏规则只允许有七个妖怪活着,现在请问诸位,我们应该怎么办?”

六耳心里很清楚,他的想法是无法左右这群性格迥异的妖怪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问题抛给所有妖怪。

李倾城满脸兴奋,成功了,老子完成了一个精密并且伟大的计划,下面就是见证妖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的时候了!

然而,李倾城所期盼的什么争辩谩骂都没有发生。

六耳坐在地上和阿布聊天。

漠静静的望着在潭边玩水的女孩,神态温和。

牛魔王呆立着不动,思考人生,生命以及存在的意义。

孙悟空躺在地上,怀里搂着金箍棒,闭目养神。

孟小蝶整个人趴在地上,爬过来爬过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世人总喜欢将妖魔连在一起说,然而妖和魔其实并不一样。

妖者诡诈,魔着癫疯。

这里的七个妖怪一个人每个都有成魔的潜质。

总而言之,这种种的不正常,种种的智商负数,都是可以理解的。

都是可以理解的。

是可以理解的。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有办法了!”

孟小蝶忽然站起来,满脸兴奋之色。

所有的目光在一瞬间都聚集到他的身上。

“什么办法?”孙悟空问道。

“我们之所以要遵守这个只有七个妖怪能活着的规矩是因为不这样做我们就不出去!”

“但是,经过我这些天的悉心研究,终于让我掌握这座结界的运行规律,只要再加上这个!”

孟小蝶掏出那块从指引者手中抢来的玉牌。

“我们就能出去!”

李倾国心中默默流泪。

你们全都不按套路出牌啊!

“可是这玉牌只能让一个妖怪出去!”孟小蝶忽然开口。

李倾国心中大乐,七妖为争夺一块玉牌自相残杀,这个貌似更有意思。

“没关系,这个我也有!”六耳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和孟小蝶手中一样的玉牌,阿布的嘴里吐出一块。

女孩从腰间的小口袋的拿出一块。

李倾国数了数,四块,还是不够!

哈哈哈哈!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牛魔王直接拿出了一堆牌子扔在了地上。

李倾国扭头幽怨的望着牛魔王,表情无比凄凉。

“其实我想说,我们只要让一个人出去就行了。”

孟小蝶弱弱的开口。

第四十五章 龙门,破局

“同意让其中一个妖出去的可以说话!”

潭边顿时鸦雀无声。

“既然我们已经决定坏了规矩,大家一起不是更好!”

众妖点头,一个个都是不嫌事大的主。

而李倾国此刻正郁闷的蹲在地上,画圈圈,全员都选择无视他。

商量好了以后就要开始准备出去了,其实也只有孟小蝶一个人忙东忙西。

望着牛魔王脚下的那一堆玉牌,孟小蝶很难想象这一届指引者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玉牌人手一块,没有的过来拉!”孟小蝶扯着嗓子吆喝着,随便从地上拿了一块扔给孙悟空。

漠和莲走过来,从地上捡起一块。

“谢谢!”漠对牛魔王说道,声音低沉。见牛魔王没有回话,又走回了原先他们待的地方。

李倾国撅着嘴很不情愿的拿了一块,看向牛魔王的神情仍是无比幽怨。

“我要布置一座阵法,需要诸位帮助!”

“喂,死猴子,你以为我们会任凭使唤吗?”李倾国又冒了出来,冲着孟小蝶刺道。

“讲!”沉默良久的牛魔王突然开口说话,专业拆台李倾国。

“我要三万六千五百块石头,大小尽量相仿,还有一万两百根木头,大小随意。”

孟小蝶说完所有人都去找石头木头了,只有李倾城倔强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孟小蝶闲着无聊,跑过去和李倾国聊天。

“鲤鱼精,你想化龙?”

“老子叫李倾国!”

“好的,李倾国,你想化龙?”

“没错,老子可是要成为龙的鱼!”

“你为什么要变成龙?”

“废话!变成龙可是所有水族穷尽一生的梦想!”

孟小蝶面露疑惑,“可是龙好像不是水族啊!”

“你放屁,龙就是水族!”

“你怎么知道龙是水族?”

“龙可是四海之王!不是水族是什么?”

孟小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李倾国。

“你见过龙吗?”

“当然见过!”

“就是四脚蛇?”

“你放屁,龙怎么可能是四脚蛇!”

“龙者,万兽之长。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是也。其背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其声如戛铜盘。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头有尺木,相传,龙无尺木不能升天。”

“哥,你是怎么知道?”李倾国瞬间变脸,两只眼睛闪着小星星,一脸崇拜望着孟小蝶。

“那当然,这世上就没什么我不知道的!”孟小蝶拍着胸口。尾巴顿时翘上了天。

“真的吗?”

“我看上去像是会骗你的人吗?”

李倾国拼命的摇头,“不像,绝对不像!”

随后孟小蝶滔滔不绝说了起来,李倾国曲意逢迎,极尽讨好。

“孟哥,你知道水族怎么才能变成龙吗?”

“想知道?”孟小蝶小眼睛瞄了他一眼。

“嗯嗯!”李倾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小李,这件事情可是鲜有人知!”

“但您是谁,这天下还有您不知道的事吗!”

孟小蝶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好吧,今日老……我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告诉你!”

孟小蝶伸手指天,“这天上有过一座古天庭,古天庭上有一座龙门,只要谁能跃过龙门而不死,就可以化作真龙,血脉纯正堪比龙族嫡系。”

“哇!”李倾国满面神往。

“不过你还是不要想了,你没机会的!”

“为什么?”李倾国不解道。

“因为现在的天庭建在那做古天庭上面!”孟小蝶却是没有卖关子,一语道破天机。

“天庭吗?”李倾国抬头,口中呢喃。

……

第一个回来的是阿布,他直接驼了一座山来,什么石头木头只多不少。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回来,看见潭边的一块大山,都安静的站好,也不提自己到底找到了什么。

孟小蝶开始指挥众人布阵。

“牛魔王你将这水潭填了,底层用石,中间用木,最后以土覆之。”

“阿布,你用法力画一个圈把我们围在里面,大小不论,够圆就行。”

“猴子,你站在中心,以定海神针为阵眼!”

“漠和莲,你们将剩余木头埋在地里,只需要把年轮露在外面。”

“六耳,我知你通晓各门道法,你用剩余石头阴阳太极图,负阳抱阴,反其道而行之!”

孟小蝶独自铭刻阵纹,以舌尖之血为引,一道道复杂玄妙的道纹在四周浮现。

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尽管谁也看不懂孟小蝶在做什么。

忙活了半天,所有人都聚到一起以后,他们才发现似乎忘了李倾国,直到最后点人的时候才想起他。

李倾国一言不发,默默站在众妖中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怎么了?”孙悟空小声的问孟小蝶。

“没事,以后经常会这样,咱们习惯就好!”

“大家把玉牌拿出来,往里面注入法力。”

孟小蝶第一个,把手放在玉牌上面,法力注入其中,玉牌发出淡淡的绿光,接着一条条细小的绿色丝线出玉牌出钻出来,慢慢变长,在阵中不断延伸开来。

众人见状,也学着温小蝶将法力注入玉牌里。

绿色的丝线越来越长,延伸到阵法边缘,又转向别的方向。

无数的视线缠绕在他们的身上,如同一颗颗绿色的茧蛹。

万妖城万妖殿。

殿中此时已经座无虚席,涂山青月也在涂山女娇身边书“安安静静”的坐着。

七王还要不停的去应付各大妖族的族老,这一届万妖会已经比以前晚了好几天。

象王也很疑惑,根据万妖界的反馈八个妖怪在几天之前就已经相遇,而且打出了很大的阵仗,可为什么还没有妖怪死。

这时,万妖界传来一道神念,象王脸色一变,突然从王座上站起来。

“不好,万妖界异变,那八个妖怪竟然强行破界!”

“这种几万年的都不曾出现的事竟然会被我们遇上,真有意思!”象王大怒,他讨厌破坏规则的家伙。

王座上蝠妖鼠妖等相视一笑,任何有权力斗争的地方都不会缺少阴谋家。

第四十六章 腐朽与强大

七王带领着众妖来到万妖殿外,殿外是通往万妖界最大的一座祭坛,以往每届的幸存者都会从这座祭坛里出来。

祭坛边缘的铭刻的图案已经开始闪耀着微弱的光芒,等光充满祭坛的时候,万妖界里的人就会出来。

象王满面冰霜,眼中透露着摄人的光芒。

“封住祭坛!”

六王左右看了眼,纷纷点头。

七王分散开站到祭坛的边缘,七股不同的妖力涌入阵法中,想到堵住出口。

阵法震动,孟小蝶脸色一变。

“有人在往结界里灌输妖力,想要阻止我们出去!”

“我们要怎么做?”茧蛹里传出声音,此时已经听不清楚到底是谁。

“做法很简单,但成功很难!”

“废话那么多,赶紧说!”

“拼妖力,谁强谁就出去!”

八个茧蛹里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来越强大,不断上升,似乎没有停下的时候。

摆在阵中的石块承受不了这般大的压力,裂开了一道道细纹,轰然碎开,颤动不止的浮在空中。

七王逐渐被他们压制。

七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是象王,整张脸都黑了下来,掩饰住了他眼中淡淡的忧虑。

敢于破坏规则的家伙,越强大越危险,而妖族并不需要这样的妖怪出现。

象王沉声说出了一句本不应该是他说的话。

“诸位,还请助吾等一臂之力!”

声音传到几百位妖族各族强者的耳中,一片哗然。

在他们的眼里,七王是不需要向任何人妖求援的,更何况是这其中最为强大的象王。

和人族不一样,三界大多数种族的王是凭着绝对的武力当上的。

哪怕是人族,在那个三皇五帝的时代里也是这样。只是沦为神的附庸之后,人族只需要一个下跪的王就可以了。

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五百年以后,会有一个堪比商纣雄才伟略的人皇出现。

在一片哗然之后,随之而来的并不是众妖的前赴后继,只是沉默。

他们是来见证七王更替的,没有理由出手。

七王的命令,并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因为他们的资历足够老。在这些老家伙的眼里,七王只是打手。

我们给你地位和权力,你替我们动手,现在要我们也来帮忙,所有老家伙都不干了。

除了涂山女娇,她走出来,望着这群麻木的老人,指着身后的那做祭坛。

“你们不要忘了,万妖会不是七王的万妖会,而是妖族的万妖会!”

涂山女娇走到祭坛边上,将自己的妖力注入进去。涂山青月紧随其后,走到涂山女娇的身旁,又回头鄙夷的看了那群所谓的族老。

他们都在走向腐朽,不同的是……

没有不同。

陆陆续续的有妖站出来,沉默的妖怪越来越少,最后一哄而散。

然而这并不会是胜利,没有胜利。

汇聚了七王和数百大妖的妖力源源不断的注入祭坛中。

仿佛一座大山压在孙悟空他们的头顶,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座山会越来越重。

八只茧蛹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纹。

最后,茧蛹碎开了。

“出来了吗?”孙悟空抬头,看见了头顶那座由妖力凝结而成的大山。

“什么鬼东西,敢挡我老孙的路!”

孙悟空把金箍棒朝天上一扔,金箍棒在空中不断变大,孙悟空随即一声怒吼,变作一只巨猿,跃向空中,抓起金箍棒直接顶在那座山上。

剧烈的震荡过后,那座山似乎往上了一点。

牛魔王飞到空中,一双牛角硬顶。

漠拔出佛心,对着妖山连斩了十几剑,剑气穿透妖山,妖山震荡,仿佛瞬间小了一圈。

六耳伸手捏拳,天空的同时也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掌,一把抓住妖山想要把它捏碎。

“顶住!兄弟们,顶住!”孟小蝶在一旁渲染气氛,一边控制着大阵升空。

李倾城嘴里吐出一个小水珠,伸出手指轻轻一弹,妖山直接被打穿了一个洞。

阿布带着一股对妖山莫名的引力,他整个身体一分为二,又二分为四,向着不同的四个方向走去,拉扯着妖山。

女孩拉了拉漠的衣角,漠对着她点了点头。

女孩闭起眼睛,双手合十。

天空中一朵白色的莲花凝结而出,莲花张开花瓣,将妖山包裹进去,随之合上,“嘭”的一声消失了。

阵法瞬间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穿透了孙悟空他们的身体。

剧烈的反噬将众妖震退了几步,实力不济的妖怪甚至直接震飞了。

七王的脸色阴沉,集合的妖族这么多大妖和他们的妖力竟然挡不住八个参加万妖会的妖怪。

象王若有所思,是因为足够强所以才敢于破坏规矩吗?

很快,孙悟空他们便出现在了祭坛之上。

“孙悟空,竟然甩了我独自来参加万妖会!混蛋!”涂山青月咬牙切齿的盯着孙悟空,而孙悟空并没有发现涂山青月。

八妖东张西望,满脸的好奇,即使面对这一堆大妖,也不曾感觉到畏惧。

七王走到他们面前,象王眉关紧锁,目光在这一群妖身上扫过。

“你们知道万妖会的规矩吗?”

“知道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破坏规矩?”

“坏了就坏了呗,有什么关系!”孙悟空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这一届的指引者很多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是你们做的?”

七个人都转头望着牛魔王。

“死了!”牛魔王平静的说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象王冷冷问道。

“杀了就杀了,反正他们打不过我!”牛魔王平静的看着象王说道。

象王摇头。

“并不是强大就可以肆意破坏规则。”

“如果强大以后还是要被规则限制,那么请你告诉我,变强的理由是什么?”牛魔王饶有兴致的问道,他似乎特别喜欢讨论这些问题。

因为永远也不会有答案,可借此聊度他漫长的一生。

第四十七章 笑话

牛魔王问象王,强大的意义是什么。

象王说:“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答案!”

牛魔王咧嘴一笑,略显邪魅。

“那我的答案的就是这个,我想要的强大就是肆无忌惮!”

象王脸色阴沉,眉关紧锁。他仰起头,闭上眼睛。

许久,他开口说道,“既然如此,现在开始万妖会最后的环节,活下来的妖怪可以自由挑战七王!”

“可他们有八个妖怪!”蝠妖在一旁提醒道。

“没有关系。”

“高山王,这没有先例,不合规矩!”族老站出来说道。

象王目光冰冷,“我说没有关系,你们没有听见吗!或者说你们是在故意跟我过不去!”

象王望向牛魔王他们,眸中凶光毕露。

“现在你们可以向我展示你们的强大了,赢了你们就是对的,输了你们就可以死了!”

“妖族,并不需要你们这种妖怪!”

……

历届万妖会的最后一战都是在万妖殿中举行,殿内布满结界,就算经历剧烈的战斗也不会破坏万妖殿。

七王又一次端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孙悟空他们。

牛魔王第一个出来,目光在象王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蟾蜍妖的身上,伸出手指着他。

“就你了。”

“牛小兄弟,不知你为何要挑战本王?”蟾蜍精朝着牛魔王和善的笑了笑。

牛魔王瞥了他一眼“你笑得很恶心!”

蟾蜍精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慢慢从王座上站起来,走到牛魔王面前,想要伸手搭在牛魔王的肩膀。

“小兄弟可能……”

牛魔王往后一闪,一脚踹向蟾蜍精的腹部。

蟾蜍精的肚子整个凹陷了下去,嘴里对着喷出一口毒气,毒气在殿中不断扩散,始终跟在牛魔王的身后。

牛魔王面无表情的冲向蟾蜍精,一拳砸在蟾蜍精的脸上,这一拳力量大的惊人,蟾蜍精飞出去在地上滑了很久才停下来。

“嗤嗤……”

牛魔王皱眉,抬起手放在眼前,刚才碰到蟾蜍精的部位已经腐烂,隐隐可看白骨。

紫色的毒气不断在牛魔王的身边飘荡,牛魔王尝试性的吸了一口,并没有什么感觉。

倒在地上的蟾蜍精看着这一幕,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蟾蜍精站起来,慢慢走向牛魔王,“小兄弟,你现在认输我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我很高兴被人杀死,倒是你不行,你太恶心了!”

牛魔王晃了晃脑袋,眼前的蟾蜍精竟然变成的两个,牛魔王一拳打飞了其中一个蟾蜍精,打飞的蟾蜍精在空中一分为二。

就这样,牛魔王每一次打飞蟾蜍精,蟾蜍精就会分裂,仿佛是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牛魔王的力量。

牛魔王望着无数个向他走过来的蟾蜍精,口中呢喃,“幻觉吗?”

无数蟾蜍精勾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仿佛有一张大嘴,要将他吞进去。

牛魔王望着这张血盆大口,面露疑惑,“不是幻觉吗?”

牛魔王想起海底与李倾国在海底的那一战,他故意输给了李倾国,想弄清楚究竟是不是错觉。

牛魔王摇头,但是现在不行。

“管它是不是幻觉,一直都是我吃别的妖怪,还从来没有妖怪敢吃我,你会后悔的,恶心的蛤蟆怪!”

牛魔王面无惧色,任由那张嘴把他吞了下去。

这些都是牛魔王看到的,而在其他妖怪眼里,只有牛魔王对着空气乱打,又面露疑惑,最后被蟾蜍精一口吃了。

孙悟空等人都沉默的看着,没有人认为牛魔王会就此死去。

“毒王的毒还是那么厉害,把那只牛精玩弄与鼓掌之中。”鼠妖桀桀笑道。

“毒王要死了!”象王望着蟾蜍精将牛魔王吞下去的那一幕,不禁摇头。

“怎么可能,那头牛精明明完全不是毒王的对手!”鼠妖不解的问道。

“他真的以为把牛精吃下去就会死吗?愚蠢!”

……

“这里就是蛤蟆怪的肚子!”

牛魔王身处于一座圆形的通道,四周都是红通通的墙壁,地上布满了各种形状的白骨。

牛魔王一拳砸在墙壁上,墙壁整个凹陷下去,很快又恢复成原样。

“打不穿,难怪敢把我直接吃下去吗?”

“嗤嗤……”

四面的墙壁开分泌出绿色的液体,涌向牛魔王所处的地方,液体流经的之处,白雾蒸腾。

要不了多久,这片通道就会被其淹没。

……

“高山王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蟾蜍精笑吟吟的问道。

他自以为打败了牛魔王,似乎心情不错。至于象王说他会死,蟾蜍精,只不过当成了一个笑话。

“哦,不知道是什么话?”

“妖善力而不善智!”

象王好笑的点点头。

“不错,大多数妖的确善力而不善智,不过毒王,我给你一句忠告,像你这种善智的妖就不要跟善力的妖一样学着吞人了。”

不少妖怪没有忍住,轻声低笑。

唯有孟小蝶笑得特别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蟾蜍精见众妖都在笑他,不禁有些羞恼,却也知道同这群妖怪计较不得,恶狠狠的瞪了眼这群妖怪,便准备坐回王座上。

行至一半,蟾蜍精突然捂住肚子,脸色苍白。

“不要,不要!”蟾蜍精惊恐的摇头。

一道摇曳着的火苗在蟾蜍精的眼前升起,钻入眉心。他的皮肤瞬间烫的发红,淡黄色的火焰从他的身体里冒出来,整个身体都已经被火焰淹没。

“啊~啊啊啊啊啊!”蟾蜍精撕心裂肺的声音在万妖殿里回荡。

火焰熊熊升起,化为一片火海,波澜起伏。

火海中,蟾蜍精的痛苦的叫喊声越来越弱,最后消失。

“我最近听说了一个笑话——妖者善智而不善力!”

火焰将熄,牛魔王的身影从中显露出来,他望着地上一堆黑色的灰烬,神色淡漠。

“那团火是?”鼠妖望着那团快要熄灭的火焰,疑惑的问道。

“三昧真火!”象王眼中有一丝忌惮一闪而逝。

“果然,死了留下的灰都是恶心的。”

牛魔王说完,平静的走了回去。

“下一个!”

王座之上传来低沉的声音。

第四十八章 剑的直觉与蝠妖之法

漠正准备要走出去,身后突然有一双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漠低头看向那双小手的主人,轻声问道,“怎么了?”

“一定要去吗?”女孩眨巴着小眼睛,睫毛上闪着一丝泪光。

“我很快回来!”漠对女孩承诺道,没有等女孩的回话,就走了出来。

象王平静的望着漠,淡淡问道,“你想要挑战谁?”

“我的剑并不在意到底沾染上谁的血!”

漠的左手食指抵住剑鞘,轻轻一弹,长剑出鞘,漠右手持剑而立。

一改先前的颓废之态,漠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浑身上下的都给人一种锋利的感觉。

佛心幽黑的剑身上散发着渗人的寒气,无形的剑气弥散在万妖殿的的中心,切割着漠周围的空气。

“让我来吧!”

蝠妖从王座上站起来,下一刻就出现在了漠的对面,左手放在背后,侧身斜视着漠。

漠的身体前倾,佛心横在身前,两只眼睛的定在蝠妖的下颚处。

蝠妖察觉到漠的目光,发出一声讥笑,“怎么,想要一剑斩断的喉咙呢?”

“一剑能够解决的事我向来不喜欢用第二剑!”

漠突然朝前冲,一个瞬身到了蝠妖的身后,佛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斩过了蝠妖的喉咙。

漠迅速转身,却发现蝠妖已经消失在了原先的地方。

“残影吗?”漠喃喃道。

蝠妖的身影突然在漠的身前闪过,漠沉默的把剑刺过去,仍旧还是刺中了蝠妖的影子。

“你的剑,连碰都碰不到我!”蝠妖与漠擦肩而过,他讥讽的声音穿进漠的耳朵里。

漠抿了抿嘴,没有理睬蝠妖的话,还是不遗余力用剑不停的斩穿蝠妖的残影。

————

————

竹林之中,漠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剑气四溢,行云流水。

女孩坐在一块大石头,望着满头大汗的漠,急匆匆的下来跑到漠的身旁,从腰间的小口袋里拿出一块小手帕,递到漠的手上。

“给你!”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又软糯糯的,很好听。

“谢谢!”

“漠,已经很晚了,还要继续练吗?”

“嗯!”漠点点头。

“为什么!漠你已经很厉害了!”女孩很肯定的说。

“要让出剑成为一种本能,我现在还做不到。”

“哦!”女孩又跑回到大石头上坐着,静静的看着漠练剑。

漠的余光扫到坐在石头上磕着小脑袋的女孩,微微皱了皱眉,“莲,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女孩摇头,“不累,我陪着你!”

漠点点头,继续练剑。

……

清晨,漠抱起已经在石头上睡着的女孩,往林间的小屋走去。

女孩迷糊的睁开眼睛,伸出小手揉了揉,紧紧依偎在漠的胸口。

“漠,练完了吗?”

“嗯!”

“明天要继续吗?”

“嗯,要让出剑成为一种本能!”

“不懂!”

女孩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漠,……不累……”

————

————

“要让出剑成为一种本能!”

漠闭上眼睛,左手自然的垂着,双腿微微张开,平举着佛心。

“右边。”

漠挥剑,还是没有砍中。

漠的右耳微微一动,有一缕头发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蝠妖有些狼狈的出现在漠的前面,看了看自己缺了一角的头发,又摸了摸脸颊上被剑划出的伤口。

佛心的剑尖,有一滴鲜血滴落。

“为什么你的剑突然能够跟上我的速度?”

“我的剑并没有变,只是我更快的察觉到了你的位置。”

“这不可能!”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听声辩位!”孟小蝶在人群里惊呼。

漠仍旧闭着眼睛,沉默的摇摇头。

让出剑成为一种本能——这是剑的直觉。

“嗡嗡!”佛心发出轻微的鸣声。

漠循着佛心指引的方向,慢慢走向蝠妖。

“侥幸而已!”蝠妖看着闭着眼睛向他走过来的漠,不屑道。

漠慢悠悠的刺向蝠妖,在剑尖就要碰到蝠妖身体的那一刻,蝠妖又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右边。”

漠后撤一步,依循着剑的指引斩向右侧。

佛心落下一半时候,蝠妖突然出现在佛心的下方,蝠妖一分为二,堪堪躲过漠的剑锋。

漠将佛心一横,划出一道剑花,剑气肆虐,涌向蝠妖。

蝠妖在剑气切割之下,数量越变越多,不多时,六只蝠妖的身影不断在漠的上空闪过。

漠将佛心竖在身前正中心,睁开双眼,剑光一闪,佛心瞬间化为七把,分别刺向头顶的六道影子,最后一剑直直的刺向前方。

一瞬间,上方的六只蝠妖和六把佛心全部消失,蝠妖出现在漠的正前方。

蝠妖望着向他刺过来的佛心,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那只一直放在身后的左手突然抬起来。

佛心在蝠妖的眉心前停住,无法在向前一步。

蝠妖的左手直接抓住了佛心的剑刃,身体微曲前倾,右手抓向漠的喉咙。

漠侧头一闪,手划过漠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三道伤口。

漠拨动佛心,立刻后撤,同时视线死死的放在蝠妖的左手上。

那只手上完全看不见伤口。

“你的左手能够接住我的剑!”

蝠妖抬起自己的左手,放在眼前,反复的欣赏,眼睛充满了痴迷之色。

“多么完美无缺的一只手啊,如白玉无暇,这世上不会再有比这只手更美的了!”

“这是法?”

“没错,本王的法——金石无缺!”

“难怪老是见影王这家伙盯着自己的手看,原来是这么回事!”鼠妖恍然大悟道。

妖,大多数善力而不善智,妖族少有能悟出法的妖怪,哪怕是七王,在刚成为七王的时候,也并不是每一个都悟出了法。

象王望着底下一脸得意的蝠妖,又看了看那个沉默内敛的剑客,不禁皱眉。

他发现蝠妖的法有着致命的弱点。

第四十九章 佛心有形,魔心无形

“我的左手,可以说是三界无敌,你手上的破铜烂铁又算得了什么!”蝠妖的脸上始终带着浓浓的不屑。

漠神色不变,望着蝠妖淡淡说道,“这世上不存在无敌的手,只有无敌的人!”

蝠妖冷哼一声。

“牙尖嘴利!”

“我还是觉得我的剑更锋利一点!”

漠伸出两指,轻轻抚过佛心的剑身。

“嘶!”

漠倒吸了一口凉气。

剑锋划过漠的中指,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然而这微不足道的伤口带给漠的却是近乎锥心之痛。

漠的身体轻微的颤栗着。

女孩远远的看着漠,脸上布满了担忧之色。

“漠不会输的,他很快就会回来!”女孩小声的对着自己说。

漠强忍的指尖的痛楚,平举佛心,剑尖朝着蝠妖挑了两下。

“你找死!”

蝠妖大怒,瞬移到漠的面前,左手化作利爪伸向漠的咽喉,漠挥剑格挡,手与佛心交触之处火花四溅。

漠向后滑行了数十步,面色冷峻,又立刻迎了上去。

整个万妖殿中充斥着金铁交错的声音,在场的诸妖都只能看见不断舞动的长剑的漠,却无法捕捉到蝠妖的踪迹。

“象王,你说他们谁会赢?”很少说话的石王突然开口问道。

象王有些诧异的瞄了石王一眼。

“这不像是你该问的事,你一向不关心这些。”

“我知道!”石王顿了一下,接着问道,“象王,你相信自己的直觉吗?”

“以前没有,以后不知道!”

“我总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死之前想找个妖说说话!”石王感慨的说道。

“不知道!”

石王愣了一下,“什么?”

象王转头望着石王,“我是说我不知道他们谁会赢!”

石王沉默了一会。

“你知道的!”石王注视着象王的眼睛,很认真的说。

“管他谁赢,干我鸟事!”

象王一脸的不耐烦,不去理他。

……

蝠妖现身,甩了甩他的左手,尽管被漠的佛心震的发麻,但那只手上还是没有出现半点伤口。

“你的剑竟然能够震麻我的手。”

蝠妖冷笑,“不过也就是这样了!”

漠将佛心插在身前的地上,抬头看着蝠妖,说道,“佛心有一问,问你为何物?”

“本王,妖族七王之一——影王!”蝠妖不觉间说了出来。

佛心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一道金色的佛印“卐”浮现在佛心剑身,缓慢的旋转着。

漠望了眼佛心,微微点头。

“既如此,此剑——问妖!”

话音刚落,地上的佛心剑剧烈的颤动起来,倏的浮到半空,剑尖直指蝠妖,金光愈盛。

佛心飞速的刺向蝠妖的眉心,“卍”印从剑身上飞出来,打在蝠妖的胸口,金色光芒顿时覆盖住蝠妖的全身,束缚住蝠妖的身体。

漠的身子微弓,紧紧绷紧,眼睛冷冷的盯着蝠妖,全神戒备。

佛心毫无阻隔的穿过蝠妖的眉心,蝠妖的身体瞬间碎裂,消失无影。

“虚影?”漠轻声呢喃。

蝠妖的真身在原本虚影碎裂处,抓住佛心的剑柄,面目狰狞冲向漠。

漠没有躲闪,反而身体前倾,任由佛心刺入他的身体。

“你输了!”漠紧紧的按住蝠妖拿着佛心的手,身体后仰,拔剑,将蝠妖的左手连着手臂斩断,留下一道整齐的切口。

“啊~啊啊……啊!”蝠妖捂住伤口,踉跄的后退,满脸的不敢相信。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蝠妖的额头冒着冷汗,痛苦的对着漠咆哮道。

漠做出一个收剑的动作,但他的手里并没有剑。

“一鞘两剑吗,可是?”象王疑惑的望向漠腰间的剑鞘。

“我的剑鞘里一直装着两把剑,一把名佛心,一把名魔心,佛心有形而魔心无形!”

漠弯腰捡起地上的佛心,慢慢走向蝠妖,胸前的伤口正在快速的愈合。

“你耍诈!”蝠妖指着漠,神色激动。

“你输了,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况且……”

漠凑到蝠妖的耳边小声的说着,蝠妖瞪大眼睛,瞳孔微缩,脸上的表情变为震惊。

蝠妖的神情恍惚,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着漠,苦涩的笑道,“所以,你是在戏耍……”

漠平静的斩断了蝠妖的喉咙。

鲜血飞溅,蝠妖缓缓合上了自己的双眼。

漠望着蝠妖的尸体,微微摇头,“我,并不懂什么是戏耍!”

漠回头,慢慢走回到女孩的身边,随手拨乱了女孩的头发。

“漠,不要随便动我的头发!”女孩抬头,气鼓鼓的嘟起嘴。

“嗯!”

“还有,你为什么要告诉他那些?”

“那只蝙蝠死不瞑目是会下十八层地狱,如果遇到地藏,很有可能会暴露我们的踪迹!”

“你骗人!”

“莲,我很少骗你。”

“你就是骗人!”女孩把头扭到一边,撅着小嘴。

……

“嗯!”

第五十章 鱼蛇不死

李倾国想事情的想的出神,突然身后有人一脚把他踹趴在地。

李倾国站起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土,恼怒的转头。

“谁干的!”

七个家伙都满脸无辜的看着李倾国,谁也没有说话。

“你想要挑战谁?”

李倾国转身,循着声音抬起头,目光在剩余的七王脸上扫过。

一群妖怪,每一个都是人样。

“妈的!”李倾国碎碎念了一声。

“老子听说七王里有个叫天龙王的蛇妖,去他妈的,妈的要不要脸!”

“你想要挑战天龙王?”象王问。

“叫那条蛇妖给老子滚出来!”

“希望你不会后悔。”象王最后给了李倾国一句忠告。

无数色彩斑斓的蛇从万妖殿外爬了进来,吐着蛇信,从四面八方涌向李倾国。

李倾国张开双手,掌心里悬浮着十二滴晶莹的水珠。

水滴飞出掌心,浮在李倾国的周身,不停的旋转。

李倾国翻手将其中一滴水笔直的打落在地上,地面随即荡起了一层涟漪,土变成了水。

随着这道涟漪的扩散,李倾国脚下的水面越来越大。

水面如同沼泽一般,群蛇接触但水面,直接陷进水中,再无踪影。

“嘶~”

一头巨蟒不知不觉间已经用它那巨大的身子将李倾国围在正中间,一双铜钟大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李倾国。

李倾国望向巨蟒,将剩下的十一颗水珠全部射向巨蟒的七寸。十一颗水珠轻松的穿过巨蟒的身躯,然而巨蟒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朝着李倾国张开它的血盆大口,想要把他吞下去。

“起!”

李倾国抬手,脚下的水面上翻,化作一道水幕将李倾国包裹在其中。

巨蟒晃动着自己硕大的尾巴,将包裹着屏障紧紧缠绕起来,它的利齿缓缓的刺入水幕之中,但却无法寸进。

“裂!”李倾国低声念道。

水幕轰然炸裂,发出震天的声响。巨蟒庞大的身躯被震飞到了半空中。

飞溅的水花犹如刀锋一般锋利,在巨蟒的身上划开一道道伤口。

巨蟒的上空,十一颗水珠化作十一把透明的刀片。

“分!”

巨蟒在空中被斩成了十二块,鲜血飞溅,万妖殿中仿佛下起了一阵徐徐的血雨。

李倾城挥手,一道透明的屏障将血雨挡了下来。

巨蟒的尸体坠落,无数的蛇蜂拥而上,吞噬着巨蟒的残骸。

吃掉了巨蟒的尸体之后,这群蛇似乎还不过瘾,竟开始互相撕咬起来。

在这阵疯狂过后,新的巨蟒诞生了。

新的巨蟒徐徐的爬向王座,在蛇妖脚下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蛇妖抚摸着巨蟒的脑袋,缓缓起身,望着李倾国。

“你打死了我的宠物。”蛇妖邪异的笑道,“不过不要紧,我有很多。”

蛇妖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从王座上滚了下来。

他的身体不断的抽搐,双脚已经变成了一具蛇尾,很快,蛇妖就变回了自己的本体——一只九头巨蟒。

“每次变回来都要这么感受,我很不开心。”

九头蛇的九个脑袋同时望向李倾国。

“喂,你得知道,这都是因为你,你要承担后果!”

“老子搞死你就行了!”

十二颗水珠全部飞回李倾国的掌心,两两相融。

“我的每一颗水珠里都藏着一座大海,蛇妖,你见过十二座大海同时出现吗?”

李倾国手上的十二颗水珠忽然炸开,海水瞬间淹没了万妖殿。

万妖殿中阵法启动,一阵耀眼的光芒之后,李倾国与蛇妖都消失在了万妖殿中。

在一座一望无垠的海面上,李倾国与九头蛇遥遥相对,和蛇妖巨大的身躯相比,李倾国显得很渺小。

九头蛇望了望周围,除了海,什么也没有。

“很壮观的景象,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哦,是吗?”

李倾国张开双手,海面无数道水柱接天而起。

李倾国望向蛇妖,“你小心!”

话音未落,一道水柱便洞穿了蛇妖的一个脑袋,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蛇妖身躯分裂,分出九条蛇身,分别逃往不同的方向。

突然,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也有水柱而来,不断洞穿着蛇妖的身体,与此同时,天空之中降下九道偌大的水柱,将蛇妖镇压在底下。

李倾国望着动弹不得的蛇妖,嘴角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哦,老子忘了告诉你,这里的天地四方都是海!”

“原来还是有点用处的。”

“这就是你的遗言?”

“不,没有谁可以杀死我!”蛇妖很认真的对李倾城说道。

“是吗?”

海中飞出九道水刃将九只蛇妖身躯斩断。

李倾国望着蛇妖残骸,“你他妈就是放屁!”

突然,海面上蛇妖的残骸开始蠕动起来,被水刃斩断的伤口处的血肉开始生长,几个眨眼的功夫,有的有的长出了蛇头,有的长出了蛇尾。

场上现在有十八头蛇妖。

海面上浮起无数道水刃切割着蛇妖的身体,知道看不见一块完整的血肉。

血雾蒸腾,无数暗红色的雾气凝聚在一起,无数个蛇妖从血雾中诞生。

蛇妖密密麻麻的布满海面,黑压压的一片。

蛇妖蜂拥的冲向李倾国,海浪翻涌,水刃锋芒毕露,不断将蛇妖死去,而下一刻,便会有更多的蛇妖冒出来。

“这算什么?”李倾国望着眼前的景象,茫然若失。

……

李倾国无力的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的浑身已经湿透了,妖力几乎殆尽。

他抵挡了蛇妖几乎三天三夜,蛇妖的数量越变越多,甚至超过了他的海。

李倾国放弃了抵抗,大海消失,又变回十二滴水珠,飞回他的掌心。

他的双腿一软,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蛇妖开始互相吞噬,最后变成九只巨蟒,九只巨蟒的身躯合到一起,蛇妖变回了原先九头巨蟒的模样。

九头巨蟒正中心的蛇头忽然张开,蛇妖从蛇口中挣扎的钻了出来,坠在地上。

九头巨蟒的身躯在蛇妖脱离的那一刹那瞬间干瘪了下来,变成一张蛇蜕。

蛇妖走到李倾国面前,一脚的踩在李倾国的脸上。

李倾国咳出一口鲜血,低声虚弱的说道,“从头到尾都是蛇相,你怎么有脸叫天龙,你不配!”

蛇妖一脚重重的踢在李倾国的脸上,弯下腰掐住李倾国的脖子,将他举起来,目光阴冷。

“本王生而不死,龙又算得了什么!”

“你算个……屁东西,也配……也配和龙比!”

蛇妖怒极而笑,“你想死吗?”

李倾国望着蛇妖,脸上突然露出一抹邪异的笑容,他慢慢张开嘴。

“不,没有谁可以杀死我!”

第五十一章 亡命鼠

“蛇妖,看着我的眼睛!”

蛇妖瞥头,冷笑道,“你真的以为这种最低级的魅惑之术会让本王中招吗?”

“蛇妖,你真的以为在无穷无尽的大海里可以找到一条鱼吗?”

李倾国嘴角微微勾起。

“我觉得可以。”蛇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咳……咳,看来你并不懂什么叫做无穷无尽,我的海,海里的每一颗水珠都是一座新的海!”

“呸!”

李倾国一口沾着鲜血的唾沫吐在蛇妖的脸上。

“再也不见了,蛇妖。”

李倾国在蛇妖的眼前,身体突然变作一团水,“嘭”的一声,四分五裂。

一滴水落在蛇妖的颈后,蛇妖感觉头皮发麻,一丝凉意直沁入蛇妖的心里。

蛇妖抬起头,瞳孔微缩,茫然的摇头,眼睛里充斥着浓浓的惊恐。

“不可能,这不可能!”

天上下起了海。

……

万妖殿中,阵法再次启动,李倾国出现万妖殿中。

蛇妖迟迟没有出现,在众妖眼中,这场对决的胜负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天龙王呢,为什么他没有出现?”象王看着李倾国问道。

“老子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倾国揉了揉被蛇妖踢肿的脸颊,一脸不爽。

“我需要借此来判断你的输赢,你现在看起来很狼狈,希望你不要告诉我他死了。”

“他当然没有死,也许不会有谁能杀死他,所以他现在正经历着一件比死更可怕的事!”

“有比死更可怕的事吗?”

“死不掉!”

象王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你赢了。”然后看向剩余的妖,接着说道,“下一个!”

“不比了,这还怎么比!”

鼠妖忽然从王座上站起来,满脸怒容。

象王侧头瞄了鼠妖一眼,他不清楚鼠妖脸上的是真实的愤怒还是伪装的愤怒。

也许鼠妖只是看上去很生气,他的心里其实很冷静,老鼠这种生物其实很敏感,他感觉到了危险,想要通过“聪明才智”殊死一搏。

鼠妖以为自己其实是个聪明人,仅仅是因为大多数强者并不屑于使用诡计。

“怎么了,夜王?”

“这群家伙摆明就是商量好了,选的都是自己克制的妖。”

“夜王,强者从来不会在意自己的敌人是谁。你是在质疑自身的强大,也包括妖族七王的强大!我不希望这是从一位王的口中说出来的话。”象王淡淡说道。

“高山王,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他们既然可以破坏规则,理所应当的,我们也必须给他们一点教训!”

“你想怎么做?”

鼠妖的话,勾起了他的兴致。

对于八妖强行破界的事,象王一直耿耿于怀。

鼠妖露出得逞的笑容,“接下来,由我们来选择谁来挑战我们!”

“可以!”象王点头。

“可他们会同意吗?”树王开口问道。

“他们不关心!”

象王望向众妖,缓缓开口。

“接下来,由七王来选择谁来挑战他们!”

鼠妖走下王座,目光扫过众妖,最后停在的女孩的身上。

女孩看着鼠妖有些害怕,抓着漠的衣袖躲在他的身后。

漠的左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右手紧紧握住佛心的剑柄,眼神冰冷。

“她还只是个孩子,如果你想对她动手的话,那万妖会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鼠妖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视线转向别处,落在了阿布的身上。

一头还没有化形的狮子。

“老鼠,你想要和我打吗?”

“本王乃是妖族夜王!”

“老鼠王,你想要和我打吗?”

“不错。”

阿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迈着高傲的步伐走在万妖殿的中央,随后望向鼠妖。

“如果我的族人知道,他们的王有一天要和一只老鼠打架,我一定会被笑话的。希望你能厉害一点,好歹让我面子上可以过的去!”

鼠妖桀桀的笑道,“很快你就会知道,老鼠究竟有多么恐怖!”

“吱吱……吱吱……”

万妖殿的地上,一个一个的小洞冒了出来,源源不断老鼠出地洞里钻出来,“簌”的一声消失在万妖殿中。

阿布的脚下冒出一个鼠洞,一道黑影擦过阿布的后掌,留下一条细长的伤口。

伤口的流出黑色的鲜血,老鼠的爪齿上还藏着剧烈的毒素。

阿布痛的呲牙咧嘴,尾巴重重的抽打在地上,地面四分五裂,有血液从缝隙中渗上来。

“现在有成千上万的老鼠藏在万妖殿中,地底还有更多,它们拥有毒王的毒性,影王的速度和堪比天龙王一般顽强的生命力。”

“老鼠,也就是说你毒玩不过蛤蟆,速度比不过蝙蝠,生命力还不如蛇,没想到你这么弱!”阿布失望的说道。

“桀桀,你已经中了我的鼠毒,不用我动手,很快你就会死!”

“老鼠,有那么夸张吗?毒血流出来不就没事了!”

阿布抬起自己的后掌,黑色的血液已经流尽,开始有红色的血液流出,滴在地上。

鼠妖看着阿布的伤口,慢慢眯起双眼,“不出意外,这些毒素会顺着血液蔓延到你的全身,看来你似乎有对付这些毒素的办法。”

“老鼠,我发现你废话很多,到底还打不打!”阿布望着地上这些闪来闪去的黑影,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嘭!”

阿布脚下的地面整个塌陷下去,变成了一座大坑。

阿布纵身一跃,跳出塌陷之处。

无数的黑影发了疯似的冲向阿布,定眼一看,整个万妖殿的地面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阿布望着这一幕,神情镇定。

“老鼠,很不幸,你选错了对手。”

阿布伸出前掌,所有的黑影突然全部停了下来,无法再前进一步。接着阿布往上抬起前掌,地上的老鼠浮起,在半空之中挣扎着摆动四肢。

“记住,下辈子一定要记住,如果不够强大,那么找一个好的王很重要!”

阿布望着空中无数的老鼠,慢慢放下前掌,并在最后一刻闭上了双眼。

“嘭~嘭……嘭~”

半空中炸开一道道绚烂的血花,一阵阵血雾蒸腾,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万妖殿的各个角落。

“为什么,为什么!”鼠妖茫然无措的摇头,身体踉跄的后退,倒在了地上。

鼠妖两只手捂住脑袋,神色惊恐。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还不想死,我是妖族的王,没人敢杀我的!”

“对!”鼠妖忽然想起了什么。

涕泗横流的爬到王座之上,抱住象王的大腿。

“象王,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是妖族的王,我和你一样是妖族的王啊!”

象王低头看着鼠妖,他不清楚鼠妖的脸上是真实的恐惧还是伪装的恐惧。

也许他只是看上去很害怕。

“夜王,生死有命!”

象王把鼠妖踢下王座。

象王望着飞出去的鼠妖,微微皱眉,他隐约看见了鼠妖的嘴角弯起了一丝弧度。

第五十二章 智耳慧树

鼠妖掌心打开,手中竟拿着一枚古朴的青铜令牌。

“万妖令!”

象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间,突然回想起先前鼠妖抱住他的场景。

那时他看见了一只手,但他并没有在意。

“是那个时候吗?”

他还是有些不确信,直到……

鼠妖催动万妖令上的咒法,万妖殿的外围,纵横交错的阵纹开始发出淡淡的幽光。

“高山王,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全都要死,而我,本王会是唯一个活下来的!哈哈哈哈哈……”

鼠妖在万妖殿中的阵法启动后消失了,连象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之后再没有妖在见过鼠妖,我们可以当作他已经死了。

“他这是跑了?”石王一脸诧异,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嗯,似乎是这样。”象王点头。

“可是,为什么,他的实力明明连一半都没有发挥出来。”石王不解的问道。

象王看了看身边已经空了四个的位子,又转向石王的眼睛。

“也许,夜王预感到自己在打下去就会死,就要他走之前对我们说的,七王都要死!”

“所以,他为了所谓虚无缥缈的预感,就在万妖殿里上演了一出摇尾乞怜的闹剧,只为了偷走你的万妖令,然后堂而皇之的逃走。”

石王的语气里带着些质问的味道,只是鼠妖已经不在了,这种质问出现在这里并不合适。

“你没必要这么生气,想要活下去,这无可厚非。况且,他为此放弃的已经够多了,尊严、权力。”

象王瞥了眼殿中央皱眉的阿布。

“还有对手的鄙视!”

石王沉默,象王接着说道,“夜王曾经摆过一个疯和尚做师父,学会了三界最神秘的天机之术。”

象王望着沉默的石王,平静的说道,“所以,我们可能真的会死。”

“但我不会逃跑。”

……

阿布赢了,轻而易举的获胜,然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胜利。

他慢悠悠的往回走,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六耳微笑着朝他点头致意。

“你赢了,不开心吗?”

“我应该开心吗?”

“应该!”

“那你替我开心一会吧,现在的我还做不到。”

“看来你并不懂得胜利的可贵,现在你需要一次失败。”六耳若有所思。

“我也该出去了,那只大象很可怕,如果留到最后和他打,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赢!”

六耳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孙悟空的身上,又立刻收回来。他忽然有些庆幸孙悟空把他忘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庆幸。

他走出来,脸上带着和平时一样亲和的笑容。

有一种错误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发芽,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直困扰着他。

是孙悟空的存在才致使六耳猕猴的存在是一种错误。

他死了该多好!

六耳不能自己动手,孙悟空是他的王、他的亲人、他最爱戴的人。

最关键的是,六耳的嘴角微微翘起,主角是不会做这种卑鄙的事情的。

六耳有时会想,这或许并不是一个错误的想法,比如说现在。

……

石王想要站起来,却被树王死死的按住了肩膀。

“您睡醒了。”石王侧过头问道。

“我什么时候睡觉了?”树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懒洋洋的。

“我看您刚才眼睛一直闭着。”

“你看错了!”

“可是……”

“树老说你看错了,你就是看错了!”象王对石王说道。

“哈哈,还是你小子会说话!”树王指着象王的鼻子。

这是妖族里最年长的老家伙了,也只有他敢肆无忌惮的指着象王的鼻子。

“您要和这只猴子打吗?”石王问。

“老了,偶尔也该动动筋骨!”

“树老,这是生死之战,会死的!”石王提醒道。

“所以老头我才要和他打,难道要我跟后面那两个呲牙咧嘴的疯猴子动手吗,你是不是盼着我死!”树王恶狠狠的瞪着石王。

“您小心一点。”

“我活了几万年,早就活够了,老头活着干什么,等死而已。”

树王撑着扶手站起来,整个身体晃晃悠悠的,颤抖着双腿,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一直走到最后一个台阶,然后自顾自的做了下来。

他抬起头瞄了眼六耳。

“没想到老头我竟然还能见到六只耳朵的猴子,你是六耳猕猴?”

“不错,前辈知道我?”六耳低头看着敲打着双腿的树王问道。

“我很久以前就听过六耳猕猴的故事,那时我还只是一只小妖,连人形都没有修出来。”

树王抬起头左右仔细端详着六耳的模样。

“当时,无论神魔,乃至是人,都恨你们入骨。称你们为卑鄙的窃贼、天地的邪物,为此整个三界所有种族都不惜放下仇恨,联合在一起,就为了将你们彻底消灭。”

“所以,他们成功了。”

树王摇头。

“他们发现,所有他们会的东西,你们也会,他们不会的,你们还是会。这其中,甚至包括道法。整个三界都无法战胜你们,只有暂时凭着数量优势勉强和你们打成平手。”

“那个时候我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合起伙去杀几只猴子,就因为他们有六只耳朵。一直到后来,我变强了以后才有点明白。”

“或许是因为他们畏惧。”六耳低声说道。

树王看着六耳的眼睛,平静的开口。

“小家伙,畏惧无法凝聚出这样的力量的!三界之所以那般空前的团结,是因为他们嫉妒你们。”

“在你们眼中,修行甚至比喝水还容易!这不公平,任谁都会觉得这不公平!你说是吧?”

六耳点头承认,“那我消失的原因是什么?”

“想知道?”

“对!”

“这是天机,说了会死的!”

“您既然下来,想必早已不在意生死了。”

“谁说的,老头我在意的紧!”树王抢白道。

“那,您想怎么样?”

“我希望你能放下过去!”

“真的还能放下吗?”六耳问树王。

“也许可以,不试试怎么知道?”

“您要我怎么做?”

“废掉那六只耳朵!”

六耳沉默了,他似乎在回忆往事,又或许内心正经历着剧烈的挣扎。

最后,他只是向后望了一眼。

他的目光和正望着他的孙悟空交汇在一起。

孙悟空已经茫然的盯着六耳的背影许久。

此刻,这个忘却了前尘往事的猴子还是在想,他到底认不认识这只六耳的猴子。

总觉得似曾相识。

六耳回头,粲然一笑。

“前辈,我答应你了。”

第五十三章 天无错,众生无错

“真的答应?”树王的小眼神里满是怀疑。

“真的答应!”

“你就不在挣扎一下、纠结一下?”

“您希望我在纠结一下,挣扎一下吗?”

“你得把你内心剧烈痛苦的挣扎通过你的神态动作展现出来,要让我看见你的内心变化!”

“我不太懂您说的话。”六耳摇头。

“,你这样很随便就答应,老头我很没有成就感的!你知道,人一老就在乎这些东西!”树王很随意说着。

“是这样吗?抱歉,前辈,是我疏忽了。”

六耳一本正经的道歉。

树王盯着六耳的脸看了很久,突然咧嘴,仰头哈哈大笑。

“六耳猕猴,看来你还是放不下!”

“活着,谁能放下!”

“不能放下,那你还答应老头!”树王质问。

“前辈,你想要的不就是我的答案吗,倘若六耳真的能废掉,世上又怎会无我!”

树王瞥了眼六耳说道,“老头我最讨厌比我聪明的家伙!”

“这样吗?抱歉,前辈,是我疏忽了!”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树王用他的小眼睛来瞪六耳。

“前辈似乎对我的误解很深。”

“老头我只是有些怕你!”

“因为我是六耳猕猴吗?”

树王没有回答六耳的这个问题。

“想知道你们消失的真正原因吗?”

“自然想!”

“这世上的事,人管不了,那就神管,;神管不了,那就天管!”

树王接着说,“于是,神以众生之血祭天百日,最后,天降下一道法旨。”

“三界无六耳!”

北俱泸州的天空上忽然间电闪雷鸣,一道紫色的雷霆劈向万妖殿,被万妖殿的阵法挡住,又有一道雷霆接踵而至。

“我始终记得那一天,我的脑袋就像从里面被锤子敲了一下,剧烈的震荡过后,我知道我忘记了一些东西,但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在想起来了。”

“是因为看见了我吗?”

树王得意的笑道,“不,也许,天也想不到会有一只妖能够活到十万年!”

“三界无六耳,哪怕敌过了三界,也敌不过天吗?”六耳茫然的问道。

树王摇头。

“就算是天,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为了这一句话,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什么代价?”

“天裂开了一道大缝!”

“女娲补天?”六耳迟疑的问道。

树王点头。

“天裂三百年,众生留一半!女娲补天,也只是亡羊补牢!”

“噗!”树王突然攥紧胸口,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已近腐朽的身体看上去又苍老了几分。

“前辈,您怎么了?”六耳面露担忧之色。

树王抹点嘴边的血迹,仰起头道,“看来老头是说多了,他都不稀罕用雷来劈了,就是要老头我死啊!”

“你不许我说,我偏……噗!”树王又吐出一口血来,身子颤抖着,脸色泛白,嘴唇发青。

孟小蝶看了眼树王,忍不住小声嘀咕。

“这世上的生灵,和谁斗不好,偏要和天斗,都是天生地养,你反天,不就是反你爹!”

“不知孟兄何意?”六耳听到孟小蝶的话,转身问道。

孟小蝶挠头,笑着说道,“心有所感,不吐不快!”

“孟兄敬天?”

“对!”

“不知为何?”

“因为他是天啊!”

“孟兄是聪明人!”

“别别别,别说我聪明,没听过傻人有傻福吗?傻子才去做聪明人!”孟小蝶拼命摆手,畏之如同洪水猛兽。

六耳回过头说道,“前辈,您着相了!”

“是吗?”树王按住自己哆嗦的双腿,“他蒙了我几万年,还不许我抱怨几句,真是小气!”

六耳轻笑,无奈的说道,“他一句话便让我灰飞烟灭,猴儿我又能如何?”

“他做的对,你们若是活着,整个三界都不得安宁!”

六耳笑道,“前辈要杀我?”

“对!”

六耳逐渐收起笑容,“因为我是六耳猕猴?”

“对!”

“前辈杀得了我吗?”

“杀不了,但我不杀,等死了都要人骂嘞!你知道,人一老就在乎这点东西了!”

“那我让前辈十招!”

“莫让莫让,要是让了十招还输给你,我灵王的赫赫威名还怎么在妖族传扬!”

“那我该怎么做?”

“你一开始要被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打到一半,我因为寿元将至,后继无力,你趁机偷袭于我。而我虽然遭你暗算,最终却还是将你打成重伤,含恨而亡,最后我再悲壮来一句,‘天要亡我,非战之罪!’,完美的塑造出我的光辉形象!”

“小子,你觉得怎么样?”

“前辈,这一战生死由命,我是不会留手的!”六耳郑重的说道。

“不愿意配合你就直说,装,你装什么装!”树王瞪着六耳。

六耳满一无奈。

“真以为老头我打不过你,你给我看好喽!”

六耳脚下,一座木牢拔地而起,将六耳困在其中,木牢内生长出无数藤蔓向六耳缠绕而去。

六耳单膝跪地,一只手掌按在地上。只见树王脚下也有一座木牢破地而出,藤蔓丛生。

树王任由树藤刺进自己的身体,伸手轻轻抚摸着藤上的条纹,不禁赞叹,“当真是一般无二!”

木牢缩紧,六耳指尖擦一丝火苗,手指旋转一圈,一道火焰龙卷盘旋而起,将树藤全部燃为灰烬。

树王抓紧藤蔓,微微发力,整座木牢化为齑粉。

大地开裂,一根根巨型的树藤从裂缝之中四面八方的伸向六耳。

六耳掌心燃起一团火焰,随后翻手向下,火焰坠地,化作一片绵延不尽的火海,将六耳整个淹没于其中。

于此同时,火焰中心的地面传出四分五裂的声响,燃着火焰的藤蔓从火海中飞去,与树王青绿色的藤蔓缠绕在一起。

树藤上的叶子在火焰的炙烤下枯黄脱落,失去生机,原本青绿色的藤蔓也变成了焦黑色。

一道紫色的雷霆穿过了万妖殿的阵法,破了殿顶,打在了树王的后脑上。

树王一个踉跄,差点倒下去,藤蔓瞬间寸寸崩碎。

“前辈!”火海熄灭,六耳想跑过去扶住树王。

“不要过来!”树王抬起手拦住六耳,晃了晃脑袋,斑白的发丝从两鬓落下,在半空中化作枯黄的树叶。

树王仰起头殿顶的洞望向殿外电闪雷鸣的天空,嘴角微微咧着。

“呵呵,看来今天我是非死不可了!”

树王双手张开,仰天长啸。

“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树王腐朽的皮肤剥落,新生的皮肤带着淡淡的透明,发着莹绿色的光芒。

巨大的藤蔓从地底冒出来,盘旋着包裹住树王的身体,触碰到树王的身体的藤蔓也开始发出淡淡的绿光。

“接天树!”

藤蔓猛地缩紧,树王半透明的身体破碎,化为星星点点的绿光融入树藤里,融为一棵大树。

大树冲破万妖殿的屋顶,万千的闪着莹绿色光芒的藤蔓冲向空中将一道道紫色雷霆的锁住,撕裂,最后吐噬。

云淡风轻,一切如常。

大树慢慢变小,最后变成一棵种子,落在六耳的手上。

六耳把树种放进怀中,朝着树王起初坐的方向三跪叩首。

“谢前辈传道解惑之恩!”

“六耳猕猴,你记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六耳把手放在胸前,“六耳谨记!”

五十四章 像人的猴子

“接下来我去吧!”石王望着剩下的两只猴子,开口说道,声音低沉。

“好!”

象王点了点头,随即身子往后一仰,抬起手撑住脑袋,缓缓合上了眼睛。

不一会,石王听到象王发出的呼噜声,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

孟小蝶推了推前面的孙悟空。

“猴子,等会你上吧!”

孙悟空转头望向孟小蝶,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我刚才掐了一卦,发现了你的未来有着截然不同的走向!如果你在我前面去,前路便是一片迷雾,不可琢磨,虽然危险,兴许还有转机!”

“那要是老孙我最后一个上呢?”

孟小蝶本能的咽了一口唾沫,“天昏地暗,而猴子你,十死无生!”

孙悟空咧嘴一笑,“十死无生,哈哈!老孟,我老孙从未信过这些东西!”

“这事由不得你不信!”

“怎么由不得!”

孙悟空往后一跳,一把将孟小蝶推了出去。

“死猴子你做什么!”孟小蝶怒道。

“你说的若是为真,我老孙倒偏要见见天昏地暗,十死无生是个什么模样!”

金箍棒重重的落在地上,激起阵阵金铁之声。

突然间,一股浩荡的王者之气从孙悟空那具瘦小的身躯里涌现出来。

恍惚间,孟小蝶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

仙山之上,云雾飘渺,蒸腾缭绕。

山顶,白发青年端坐在一座石案,案上是一具石刻的棋盘,棋盘上摆着一副残局。

白发青年手执棋子,犹豫不决。

“二师弟,三师弟去哪里了,怎么这些天一直见不到他!”少年骑着青牛从天上而来,对着青年开口问道。

青年却好似不曾听见一般,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棋盘。

少年看着眼前这一幕,轻笑从牛背下来,走到青年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棋子,也不看那棋局,随手将棋子落下。

“砰!”随着那一颗棋子落下,竟掀起一阵清风,微微撩起二人眉间的碎发。

“解了?”青年望着棋局有些出神。

“解了!”

“为何如此?”

“师弟你执念过深,何必执着那一子一步的得失了,就算苍天,也做不到算无遗策!”

“所以老三那家伙在我们三人中棋艺才最好吗?”青年喃喃自语。

“三师弟去哪里了?”

“哼!我跟他说北海有鲲鹏作恶,救苦救难去了。我说如今他还不是鲲鹏的对手,劝他等我解完这局棋便同他一块去,谁知他一听,甩了我一张臭脸,急匆匆就走了!”青年脸色阴沉,语气也显得有些不善。

“哈哈,二师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师弟的性子。这事你若是不和他说那么多,他或许还不会去,可你说他敌不过鲲鹏,他定是偏去不可了!”少年揶揄的笑道。

“哈哈哈哈,看来还是大师兄懂我!”

来人未至,不知何处飞来一把青色的剑,从两人中间穿过,剑尖深深斜刺进泥土里。

白发青年的耳鬓,一绺头发徐徐而落。

“老三,你给我滚出来!”青年仰天怒吼,他的脸色铁青,眼睛里充斥着怒火。

“二师兄,不要那么小气嘛!”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半躺在树下的大石头上,嘴上还叼着一个酒葫芦。

男人穿成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裳,头发乱的像个鸟窝,身旁放着一只剑匣。

男人满面笑容,浑身上下皆透露着一股浓浓的红尘俗气,与他孑然出尘的两位师兄大不相同。

“你为什么不等我!”青年怒视中年男人。

“我为什么要等你?”

男人放下酒葫芦,系在腰间。

“你说我不是鲲鹏的对手,我便偏要看看,那鲲鹏究竟有什么神通,我怎么就敌不过他!”

“鲲鹏呢?”

男人在石头上躺下来,望着天上淡淡的白云,双手摆动,两脚乱蹬,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死了死了死了!”

……

“我走了。”石王对着双眸紧闭的象王说道。

石王走下王座的那一刻,没有妖看到象王的手臂轻微的颤抖。

“啊切!”嗅着空气淡淡的咸湿味,孟小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

“带着海腥味的石头。”孟小蝶注视着石王。

“朋友,你喜欢大海吗?”

石王沉默了一会,答道,“相比大海,我更喜欢沙漠。”

孟小蝶摆好架势,对着石王招招手,做了一个挑逗的动作。

“来吧!”

“我本来以为你还会和聊会儿,不过……”

石王的身体猛地膨胀变大,最后肉身直接炸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石头人。

石头人两个石拳对撞在一起,发出了震天的响动。

孟小蝶立刻蹲下来,捂紧自己的耳朵。

“大哥,打架归打架,你小声点好不好!”孟小蝶叫的声嘶力竭,然而石王并没有听见。

一只巨大的脚掌从孟小蝶的头顶落下,孟小蝶看见地上的影子,吓了一跳,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堪堪躲过。

孟小蝶从地上爬起来站稳,咬破自己的手指,挤出一滴血珠射在石头人的眉心。

“嗤啦!”石头人痛苦的捂住额头,一阵阵白烟从他的指缝间冒出来。

石头人发出阵阵低吼,双目逐渐变成赤红,眼神也愈发锋利,紧紧锁住孟小蝶。

感受到石头人的眼神,孟小蝶惊恐的摇着头。

“大哥,不要,不要,不要啊!”

“吼呃很!!!”石头人朝着孟小蝶愤怒的咆哮着。

孟小蝶情急中划破手掌,无数的血滴甩向石头人。随后,强大的声波直接将孟小蝶震趴在了地上,他痛苦的捂住耳朵,浑身颤栗不止。

鲜血溅落在石头人的身上,白烟飘荡,腐蚀出一道道小坑。

石头人不停的晃动自己的身子,无数的石块出他的身上脱落,转眼间,石头人身体便小了一圈。

那些坑坑洼洼的伤口,也随之消失。

孟小蝶艰难的站起来,脸上涕泗横流,头上猴毛凌乱,颤抖的伸出手指着石王。

“石头,你够狠!你给我等着!”

孟小蝶变出一把匕首,刺破了自己两只耳朵的耳膜。

随后,孟小蝶又一次摆好架势,看着石头人,嘴角微微扬起。

“石头人,听说过以柔克刚吗?”

五十五章 桑田沧海

石头人呼出一口热气,猛地冲向孟小蝶,拳头朝着孟小蝶的脑门砸下去。

强劲的拳风袭来,在周遭掀起一阵剧烈的风暴。

孟小蝶侧身,抬手抵住石头人的腕部,一股巨力传进他瘦小的身体里。

孟小蝶脸上却写意的紧,嘴角含笑,微微往后撤了一步。

地面上无数细小繁密的裂缝从孟小蝶的落脚之处向着四周延伸开来,最后被挡在了大殿边缘。

“这叫卸力!”孟小蝶望着石头人说道。

石头人抬手,又一拳砸下。

孟小蝶两手相叠,迎面接住石头人的拳头,借着拳劲向后滑行了数十步侧膝止住。活动了一下手脚,朝着石头人勾勾手。

石王眼中杀气涌现,一跃而起,携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杀向孟小蝶。

孟小蝶单腿往前划出一个半圆,起手在身前画出一个太极图,收尾相连,生生不息。

做摆又抬头望了望半空中的石头人,无奈的摇摇头,随即散去周身一切,朝着石王吼道,“傻子和你硬刚!”

说完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逃。

石头人轰然坠地,大地开裂,地面寸寸崩碎,强烈的震波在万妖殿中回荡。

孟小蝶远远望着石头人坠落的中心那深不见底的大坑,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石头人从坑里爬出来,一步步走向孟小蝶,他的速度相比于之前,明显慢了很多。

孟小蝶失声一笑,对石王问道,“此可谓沉稳否?”

石王闻言,眼神突然锐利了几分,身形似乎也比先前提拔了些。

孟小蝶负手而立,如同一把藏锋许久神剑出鞘,一剑便惊天地。

“与人争斗,胜负之前,切不可失势!”

孟小蝶闪身,带着一道道残影来到石头人身前。

石头人一拳抡下。

孟小蝶单手挡住石头人的拳头,脚下阴阳太极图浮现,有一股无形的气流在他的周身流转。

身后的一处地面炸开,漫天飞溅的石块土砾。

孟小蝶往前迈了一步,另一只手抓住石头人的腕部,脚下瞬间太极图扩大了十倍不止,背身直接扛起了石头人,将这具庞然大物摔到了另一面。

“四两拨千斤。”

石头人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孟小蝶反手又把他摔了过去。

“这一招没有极限,若是我使的话!”

孟小蝶一下跃起跳到石头人的头上,划破食指,在石头人的天灵穴处画下一道符咒,紧接着一掌印在那道符咒上。

血液四散开来,仿佛在石头人的身上笼上了一层血色的细网。

网上裂开一道道裂缝,深浅不一的沟壑密布在石头人的躯壳上,散发着微弱的红色光芒,带着一丝丝诡异。

“吼哄!”石头人猛然跃起,咆哮着,疯狂的锤击着自己的身体,不断踏碎脚下的地面。

孟小蝶正准备在石头人眉心写下第二道符文,忽有一阵风吹过,风中藏着几粒细沙,吹进了孟小蝶的眼睛里。

孟小蝶捂住眼睛,迅速保持好平衡,感受着石头人发出的煞气,退至远处。

两行血泪从眼角流下划过脸颊。

血滴落下,被孟小蝶用手接住,血滴的中间,有一粒金色的沙子。

孟小蝶把那粒沙子放在眼前,打量了许久,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看不见了吗,幸好鼻子还没坏!”

孟小蝶挤出一滴血将那粒沙子包裹进去,收了起来。

“梧桐木的味道,还有太阳!”

与此同时,石头人那双发着红光的眼睛变成了金色。

石王那纵横交错裂痕里,暗红的岩浆在滚滚的黑烟的裹挟里喷涌而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向四周层层的压去。他脚下的地上,因为高温的缘故已经融化为暗红色的岩浆。

石王站起来,走到孟小蝶的身后,他的鼻子里不断灼热的气流喷薄而出。

“看来我好像还帮了你。”

孟小蝶似乎站的有些累了,也不管石王就在他的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安然的坐到地上。

“有点热啊,不过别担心,很快就凉快了!”

孟小蝶盘腿做好,抬起头悠悠念道,“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故我所言,天地皆水,可否?”

声音却穿过殿顶,直达九天。

天空之中,白云化水,凝结出一个“可”字!

孟小蝶笑道,“哈哈,你也说不过我!”

空中那“可”字变淡了半分,孟小蝶立即闭口不言。

石王察觉不妙,燃烧着火焰的拳头砸下地面,岩浆溅起,宛如一条条狰狞的火龙,疯狂的冲向孟小蝶,想要将他淹没、吞噬。

“地为水!”

孟小蝶身下的大地瞬间化为水面,他整个人沉入了水中。

石王猝不及防之间也陷入水里。

火龙钻进水中,四散消散,在石王的周身化作一道火焰的屏障。

水与火相交,雾气蒸腾不散,岩浆冷却凝固为深褐色的石块,石王就藏在石块的中心。

孟小蝶枕着手臂躺在水中,睁着眼睛,任水沁入其中。

片刻后,几颗水珠从孟小蝶眼中渗出来,每颗水珠的中心都有着一粒金色的沙子。

孟小蝶揉了揉眼睛,顺手收起了身前几粒沙子,踏着水走到护住石王的椭圆形石块前。

他感受着石块上的剧烈的灼热感,“永不熄灭的太阳,一只箭就可以射落,那算是人的伟力,还是神的伟力?”

孟小蝶往后退了两步,眼神突然变得凌厉,“那我怎么可能不行!”

孟小蝶张开手,所有的水,包括弥漫在大殿的雾气,全部凝聚到他的掌心。

“天下至柔,莫过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孟小蝶握住拳头,一拳砸在了石块上。

无声无息的,在孟小蝶放下手的那一刻,石块皆化为齑粉。

随后一个水泡出孟小蝶的指缝间冒出来,飘到半空中,“嘭”的一声炸掉了。

灰烬中一堆金色的沙子显得格外显眼,沙子渐渐汇聚在一起,最后幻化成人形,变作石王的模样。

“你为什么会圣人的神通,你明明只是一个……一个?”石王看着孟小蝶,眼中透着迷惑。

“桑田沧海,沙子都能变成石头,圣人会变成什么样,谁知道!”

“神也诅咒了你吗?”

孟小蝶摇头。

“这世上哪有神能诅咒我!”

五十六章 神的诅咒

上古时期,四海的中央有一块荒芜的土地,这片土地之上寸草不生,生灵罕至,到处是无边无际的沙漠。

神与众生把这处地方叫作大荒。

大荒之中有谷,曰温源谷,谷上有一棵扶桑树,高三百里,树上常居有九日。一日方至,一日方出,万年不变。

一直到某一天,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中年男人踏上了这片土地,他来到扶桑树下。

扶桑树有两条枝干,八日立于下枝,一日立在上枝。

男人伸手摸了摸扶桑树的躯干,惊动了树上的太阳,也就是三足金乌。

站在上枝的大金乌睁开眼睛,宛如两道金光射出,空气似乎灼热了几分。

他望向树下的男人,问道。

“凡人,你为何来此?”

男人仰起头望着大金乌,双手张开,微眯着眼睛,脸上露着淡淡的笑容。

“我来改变世界!”

大金乌张开自己的翅膀,刹那间光芒万丈,如同一轮太阳升起,整座大荒都被炙热的气流席卷。

男人底下头,抬起手挡住头顶那刺眼的光芒,他的衣服因为高温闪着星星点点的火苗。

大金乌收起翅膀,又一次望向那个树下试图拍熄自己衣服上火焰的男人,略显困惑。

“凡人,你为何不死?”

“我为什么会死?”男人抬起头问大金乌。

“没有人能承受住太阳的温度,就连大多数神也做不到,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你只是一个凡人!”

“不,我是神!”

“我在你的身上并没有感受到神的力量!”

“你感受不到,并不代表我没有,不是吗?”男人淡漠的眼神让大金乌突然间感觉到一丝心悸。

男人轻描淡写的一拳砸在扶桑木上,木干剧烈的颤动惊醒下枝的八头金乌,他们慌忙的张开翅膀,保持平衡。

远方的人们看见海上有好几轮太阳升起,又很快落下。

大金乌瞪着男人愤怒的呵斥,“凡人,你在做什么!”

男人摊开手,指着扶桑树树干上浅浅的拳印,“看,神的力量!”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了,我来改变世界!”

男人的脸上露出近似癫狂的笑容。

大金乌的目光在他的八个弟弟身上来回扫过。

“我们只是一群太阳,几万年来照常升起,照常落下,我们离世界很远!”

“我知道,可是太阳,有一个就够了!”

“唳!”下枝的八只金乌冲着男人发出尖利的叫声,目光不善。

“你不过只是个有些神力的凡人,永远不会了解太阳有多么强大!”

“是吗?”

男人往前迈出一步,伸出手指点了点下枝第二只和第四只金乌。

“二四为肩!”

又点了点下枝第五只和第七只金乌。

“六八为足!”

接着是第三只和第六只金乌。

“左三右七!”

第八只和第一只。

“戴九履一!”

如同灵魂出窍一般,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男人身体里出来飞到大金乌的眼前,朝他的眉心轻轻一点。

“最后,五居中央!”

一道星光从大金乌的眉心飞出,在扶桑树顶四散开来,如一道道流星的轨迹在大荒上空盘旋,最后穿过九只金乌的身体。

天空上,一道巨大的八卦阵完全遮蔽了太阳的光芒,整个大荒陷入了黑暗之中。

男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大金乌挥动翅膀,金色的火焰在他的双翅上燃起,想要熔断那些带着星光的线。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九宫相连,你若是挣脱出来,你另外那八个兄弟都会死!”

“你到底想怎么样?”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笑容。

“我说了,太阳一个就够了,你们听我的,活一个,不听我的。”

“——那就都死!”

……

不久后,人间出现十个太阳。

人族英雄后羿在昆仑山顶射下九个太阳,被天庭封为箭神,却在不久后不知所踪。

众神不满金乌扰乱了三界秩序,对金乌栖息之地大荒下了一道诅咒。

一万年以后,大荒被四海淹没,所有生活在大荒的族群全部消失在时间洪流之中。

众神把这一杰作称为桑田沧海。

……

“大荒应该没有活着的生灵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孟小蝶疑惑的问道。

“我是扶桑树下的一捧细沙,我是大荒被淹没后才拥有生命的,在我变成石头以后。”

“唉,都是一群有故事的妖怪啊!”孟小蝶看了眼石王,悠悠叹了口气。

“活着就有故事。”

“你说得对,也许我们现在就活在一个故事里,谁说不是呢!”孟小蝶干笑道。

“杀了我吧,大荒不该还有活着的余孽!”

“谁说的?”

“神。”

“神管不了我!”

石王笑着摇摇头,“活着不能只顾着自己。”

殿外有一束阳光穿过大半个万妖殿落在石王的身上,光有些刺眼,石王抬手挡了挡,又放下来。

“阳光真暖啊,可惜比不得当初了!”

石王回过头看着孟小蝶,面带微笑。

“我发现你真不像一只猴子!”

“我叫孟小蝶,是个道士!”

“道士吗,我觉得你更像个剑客!”

“是吗?”

孟小蝶自嘲一笑,转身走了。

“谢谢你的血!”

石王将藏在指间的一滴鲜血印在眉心,眨眼间,整个身体便化成了一堆细沙。

一阵风吹过,这些沙子也散去了。

“圣人之血,破一切邪障!”

“去他娘的邪障!”

孟小蝶发现,原来这世上总有些赢不尽如人意,尽如神意。

五十七章 象王不死 妖族不灭

均匀的呼吸声从王座上传下来,象王侧着头,身子半贴着椅背,两只手稳稳的摆在扶手上。

象王恰逢其时的睁开双眼,若无其事的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看左右六个空荡荡的位子,揉揉自己干涩的眼睛。

若是凑近了看,会发现他的眼角有些泛红。

象王从王座上站起来,所有妖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

他专注着自己脚下的路,慢慢走,一直走到大殿的正中央。抬起头,眼睛平视着前方。

“到我了!”

他的眼神深邃,像一片大海,看似平静澄澈,又广袤无比,藏着无数的风暴与汹涌的暗流。

“哦!”

孙悟空走出来,站到象王的对面,他肩膀上的金箍棒沉沉的落在地上,激荡起一圈尘土。

“你不用武器吗?”孙悟空的视线往下,落在象王的手上。

“不用,赤手空拳习惯了。”

“那我也不用了!”

孙悟空把金箍棒随手一扔,“哐当”砸在地上。

象王瞥了眼地上的金箍棒,眉头微皱,说道,“你大可不必如此,这种做法真的……”

他想了想接着说,“很蠢!”

“老孙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用不到你管!”

孙悟空歪着头,翘起的大拇指朝向自己,一脸桀骜。

象王的眸中突如其然的多出一丝困惑,又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他瞧了眼孙悟空,从嘴里硬生生憋出三个字。

“愣头青!”

……

“族长,那只猴子会赢吗?”

涂山青月慵懒的趴在身前的桌案上,瞳仁上移,斜视着一旁的涂山女娇。

“不会!”

“为什么?”涂山青月似乎听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把头侧过去朝着涂山女娇。

“一千年前,玉帝亲自率领众神伐妖,想要一举覆灭妖族,最后却无功而返!”

“因为象王吗?”

“是的,我至今仍记得那决定妖族存亡的那一幕。”

……

“跪下!”天空上,被众神簇拥在中心的玉帝威严的喝令。

那一刻,地上的妖感觉似乎天塌了下来,就挨着他们的头顶。

站着就会死,所有妖心头都莫名升起一个念头。

随后,万妖俯首,就七王的脊梁在那或将倾覆的天的威胁下,也微微的躬了下去。

除了象王,他笔直的挺立在名为北俱泸州的妖土上,抬起头仰望着云间的玉帝,一脸认真的说道,“就算天真的塌下来,最先砸到的也该是你吧!”

玉帝对着象王背着平伸出手,头向下倾,微眯着双眸比了比,讥笑着说道,“你现在是妖族最高的一个!”

“无聊!”象王冷冷的回道。

“是挺无聊的!”

玉帝勾了勾手,身后侧的卷帘立刻上前。

“撤吧!”

“什么!”卷帘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双眼睛瞪的老大。

“陛下,妖族覆灭近在咫尺,此时撤军殊为不智啊!”

“孤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吗?”玉帝威严的目光落在卷帘的身上。

“臣下不敢!”卷帘跪地请罪。

走之前,玉帝深深的望了象王一眼,脸上流露出讥讽的笑意。

他对身后的众神说道,“记住,象王不死,妖族不灭!”

……

“哇,没想到那个又矮又胖的家伙那么厉害!”涂山青月感慨道。

“唉,一千年前吗?为什么本姑娘只有九百多岁,啊,我到底错过了多少大事!”涂山青月抓着自己的头发,泪流满面。

涂山女娇的拐杖敲在了涂山青月的头上。

“女孩子家,注意点仪容,像什么样子!”

“哦!”

……

象王消失在孙悟空的眼前,一道拳风撕裂了空气,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朝着孙悟空袭来。

孙悟空巍然不惧,出拳迎上,夹杂着凌厉的破空声与象王的拳头相撞在一块。

势均力敌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两拳相交的瞬间,孙悟空便被一股雄浑的力道震退了两步,握拳的手更是甩飞到了背后,弯成诡异的弧度。

象王毫不手软,另一拳如打蛇上棍紧跟其上,孙悟空换手挥拳,咬牙硬抗,随后整个人都被甩飞了出去。

孙悟空倒在地上,一脸凶恶状的盯着象王,上半身起伏不定,矫正着自己的双臂。

象王踱着步,慢悠悠的走向孙悟空。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真正强大的人永远不需要故作凶恶。”

孙悟空的四肢放在地上,背部微微弓起,目光始终放在象王的身上。

他抓住象王一个偏头的瞬间,突然暴起,一把抱住象王的腰部。

象王抬腿,膝盖重重的顶在孙悟空的腹部,随手扔飞了出去。

“咳咳!”孙悟空蜷缩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肚子。

“活像个野猴子打架,没点像样的本事吗,你是怎么跟他们混到一起的?”象王低着透看着脚下的猴子,目光深远。

“你给我等着……看好了!”

孙悟空恶狠狠的盯着象王,刚站起来一半,又被象王一脚踹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撞到殿中的石柱才停下来。

“我说过了,不要用那种弱者的眼神看着我。”

“混蛋!”

孙悟空顺着柱子爬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的身上,金色的铭文忽隐忽现,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

他的瞳孔微缩,眼角随之上扬,眉眼间多出了几分凌厉。

象王从上往下打量了一下孙悟空。

“感觉和刚才有些不一样了,不变的是,还是很弱。”

“混蛋!”

孙悟空握紧双拳,愤怒的朝象王冲过去,他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金色铭文浮现出来,光芒四射。

象王看着那只金色的拳头缓缓的充斥自己的眼球,面色平静,波澜不惊。

他伸出手,挡在眼前,一把抓住了孙悟空的拳头,强劲的拳风在他的身后掀起一股风暴,象王纹丝不动站在原地。

“的确还是很弱,看来愤怒并不能给你带来力量!”

“啊……啊啊!”孙悟空目眦欲裂,须发皆张,他的双腿死死的抵在地上,不断朝着手臂施加力量。

象王一记左勾拳砸在孙悟空的脸上,紧接着反身一脚,孙悟空便沿着一条笔直的线倒飞了出去。

“你是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你一样,放着另一只手不用,傻乎乎的去和你角力,这根本没有道理!”

象王踩着猴子的脑袋,弯着腰低声问道,“野猴子,你是不是傻!”

第五十八章 山海不敌象

孙悟空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抬起手,抓住象王的腿。

“不许……,不许说我傻!”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暗红色的鲜血顺着他的侧颊流到地上。

象王垂眸,目光冷冽。

“傻子!”

愤怒的火焰在孙悟空的心里爆点燃,他开始有些后悔,他或许不应该丢下金箍棒,否则也不会这样狼狈。

想着想着,孙悟空那并不锋利的指甲渐渐的嵌入了象王的血肉里。

象王踢开孙悟空的手,又一脚踩了上去,隐隐有骨节脱落断裂传出。

“你弄伤我了。”象王挑眉,冷冷说道。

孙悟空咬牙忍住,吃力的翻过身,让他的身体平躺下来,他大口的喘气,眼睛仍旧盯着象王,却不在凶恶。

“喂,你刚才应该就能把我杀死吧!为什么没有?”

象王眉毛挑起,微微歪着头,脸上透露着淡淡的惊讶。

“你的脑子原来也会拿来用吗?”

“不管是什么原因,你一定会后悔的!”

孙悟空的身上铭文齐现,光芒万丈。

“啊!”

随着孙悟空的一声怒吼,那些金色的铭文瞬间炸裂开来,强烈的震荡带起一层金色的光圈,在万妖殿中蔓延。

象王的双手挡在身前,被震退了十多步,就连万妖殿哪怕有大阵加持,也微微颤动了两下。

光芒散去,尘埃平息,孙悟空毫发无伤的站在象王对面,嘴角含笑,活动着手脚。

他的瞳孔中,各种铭文闪烁不断。

“准备好接受老孙我的怒火吧!”孙悟空伸出食指指着象王,斗志昂扬。

“终究是一成不变,能有什么作为!”象王漠然的望了眼孙悟空,双目低垂,那里始终掩着一层薄雾。

“你试试便知道了!”

孙悟空闪电般的往前一突,弯腰躲过象王的拳头,肘部顶向象王的肚子,却被象王的另一只手挡住,孙悟空见状不妙,立刻躬身后撤。

象王顺势向前,朴实无华的一拳轰出。

孙悟空眼中金光大盛,身前突然出现一道淡金色的薄幕,薄幕之上现出四个金色的古篆。

“——非我族类!”

薄幕挡住了象王一拳,丝毫无损,反而是象王的手被金色的古篆灼伤,血肉模糊。

孙悟空抓住机会,提膝正欲上前,却见象王的右脚猛地跺地,霎时间,大地轰鸣震颤。

孙悟空勉强保持平衡,眼中铭文闪过,一道结界出现,印刻在他的背后,界中有字,名曰“不周”。

象王低头瞧了眼自己受伤的手,回过神便见孙悟空袭来,立刻闪身躲过,下一瞬就在孙悟空的背后,毫不拖泥带水的挥出一拳。

孙悟空背后的结界瞬间扩大数十倍不止,不周二字熠熠生辉。

那一刻,象王感觉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大山,他好似见过这座山,但又因为太过久远,也可能并不是。

“山,能挡住的,唯人而已。”象王面色冷峻,目光炯炯。

他收回那只已经出了一半的拳,缓缓握紧另一只手,携着一股穷凶恶极之势猛然轰向结界,毫无滞涩。

“这世上无山可以拦我。”

拳头接触到结界的瞬间,结界倏的暗淡,仿佛下一瞬就会破碎,四分五裂。

孙悟空嘴角溢出一口鲜血,猛地转身迎上象王的拳头,剧烈的反震之力传到孙悟空的身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孙悟空的眼睛里,铭文闪过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双瞳迅速的趋向于黄金色,无数的结界出现在他的周身。

有山界曰“浮玉”、曰“天虞”、曰“钱来”、曰“鹿台”、曰“尔是”……

总之,有万千界便有万千山,有名者胜数,无名者不可胜数。

象王一拳力尽,结界破碎虽多,而诸山仍在。

“一拳解决不了的事,那就两拳,我知万物,皆有尽时!”

三拳一过,结界寸寸崩碎,孙悟空被震得倒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方才稳住身形,落了下来。

孙悟空舔去嘴角的鲜血,活动了一下脖子,望向象王,目露邪光。

“借助外力,失了本心吗?”

象王看一眼孙悟空,不禁摇头。

“看来是真傻!”

孙悟空咧嘴一笑,一抬手,象王的周围便出现了四道结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的虚影从结界中钻出来,将象王围住。

“没想到我这一生还能有幸一睹四神兽的模样,不过毕竟是人所著,兴许是当不得真的。”

象王一脚踏碎了大半个万妖界的地面,那所谓的四神兽也被随之震散,化做一缕青烟。

孙悟空踩着半空中碎石,跃向象王,目中双瞳齐现,似可洞悉万物。

“看的破,未必躲得过!”望着半空之中的猴子,平静的说道。

他随手拾起一块碎石,扔向空中,惊险万分的擦过孙悟空的耳侧。

他疑惑的打量着自己那只扔石块的手,看见了先前那处被灼伤的伤口,却不知几时忘了它还在隐隐作痛。

象王轻描淡写挡下孙悟空的攻击,接着朝正前方挥了一拳,似乎什么也没有碰到。

象王皱眉,有些不信邪。伸手往前一探,望见掌心的几根猴毛,嘴角这才弯起了一丝微小的弧度。

孙悟空突然出现在象王的身后,手中淡蓝色的火焰燃起,伸向象王的心口,却被象王的一只手拦住。

象王迅速往后退了两步,看见手上淡蓝色的火焰还不曾熄灭,顺着风的方向甩了两下,让风带走了这火焰。

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双手,象王面露不快。

“你成功的耗光我的耐心,一无是处的猴子!”

象王往前迈出一步,一脚踏碎的大地,整个万妖殿每处都充斥着泥土石块的碎片。象王仔细的观察着这些尘土下落的轨迹,某一个瞬间忽然消失了。

尘埃落地,在这片破碎不堪的大地上,象王的身影再一次出现。

象王正掐着孙悟空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凌空举着,他的眸子也恢复成了本来的颜色。

“力量、速度,你都比不过过我,猴子,你拿什么跟我斗!”

“呸!”

一道淡红色半透明的液体打在了象王的脸上。

第五十九章 将夜的黎明

打架嘛,你打不过可以,但不能输,死也不能输。

明眼人瞧见了,会觉得这话有问题,但自诩为齐天的孙悟空不这么想。

只要他不承认,那谁也不能说他输了。

他打死也不会承认。

……

象王懵了一秒钟,然后神色平静的擦去脸上的口水。他那只掐着孙悟空脖子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让那只象王认为愚笨不堪的猴子发现了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孙悟空咧起嘴,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朝着象王。

这让象王更不开心了。

“我生平第一次被人吐口水,这感觉不怎么好。”他的声音里开始夹带着一丝先前不曾有过的寒意。

“呸!”

这一次猴子吐的很准,淡红色的唾液顺着象王的鼻梁一直滑到上唇。

象王突如其然的松开了手,目光顺着孙悟空下落的轨迹缓缓向下,最终停留在孙悟空的脸上。

“你所唾弃的是妖族最伟大的王,他并不应该受到这样的侮辱。”

众妖惊奇的发现,象王的眼中竟然露出了明晃晃的杀气,然而沉浸在这股杀意中的他本人,或许未曾察觉。

“干我鸟事!”

孙悟空本能的想要握紧拳头,却发现这个时候,他连这点力气也没有了,不禁有些羞恼。

象王听了孙悟空的话,沉默了下来,神情无比凝重的注视着他。

许久,象王用着他那再寻常不过的语气说道,“猴子,我真的要杀你了!”

“来啊!”猴子满不在乎的回以两字。

六耳远远的,安然的望着这些,他知道的很多,所以他并不担忧。

哪怕象王势大力沉的拳头就要挨到孙悟空脑袋的时候。

果不其然,那角落里的金箍棒忽然嗡嗡的颤鸣起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凌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起一阵劲风,朝着象王的脑门戳过去,誓要一举捅穿他的脑袋。

空中,那颤鸣声愈发的大,似在挑衅的对着象王说,“你想要同归于尽吗?”

象王收拳,往后退了两步,金箍棒刚好与他擦身而过。

他或许是想保住自己的脑袋,又或许突然放弃了杀孙悟空的念头,从他那双宛如深潭一般的眼睛里,永远看不见最直观的想法。

六耳瞧见这一幕,不觉间纠结的额头渐渐舒展开来。

“看,我就说没事!”他喃喃说道,偷偷擦去掌心的虚汗。

金箍棒就此便在半空中悬着,拦在象王和孙悟空之间,不复颤动。

象王漠然的看着金箍棒。

“你要阻我?”

“你把山海都给了那猴子,还拿什么来阻我!”

金箍棒不语,可能因为它本来就说不了话,所以不语。

他飞向孙悟空,出人意料的敲晕了猴子,然后从空中落下,直直的插进地里,守在昏迷的猴子身旁,那模样,就好像护法。

就是护法,只是看上去有些怪异。

……

有一座山林,林中没有花鸟鱼虫,飞禽走兽,没有风,没有人烟,没有太阳,却也没有夜,只有一只猴子。

林子外面有什么,猴子不知道,他也没有出去过。

孙悟空端坐在断崖边,手持鱼竿,没学着老翁警惕盯着浮漂,无所事事的眺望着远处的天空。

天边被云遮住了,云一直没有散过,孙悟空想,这天会可能没有边吗?

突然,一个白发白衣的老头突兀的出现在断崖边,负手而立。

孙悟空侧过身仰起头去看,苦着脸瞧了他好一会,才将眉头松开,长呼了一口气。

“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菩提反问。

孙悟空摇摇头,没有答他。

菩提的目光落在猴子手里的鱼竿上。

“悟空,你在做什么?”

“我在钓……”孙悟空顿住,望向湖面上倒映着的影子,总觉得有些不协调。

“师父,我知道这湖里是没有鱼的,只是,我一个猴坐在这崖边,抓着鱼竿,看着写意些。”

菩提被猴子这话逗的一乐,笑骂道,“一个毛猴懂个屁的写意!”

“总要让人知道我乐得坐在这儿!”

“当着乐得,我怎么看不出!”

“师父你眼神一向不好,徒儿以前不曾说过,本以为师父自己知道的。”

“莫跟我说这些混账话!”菩提一巴掌扇在猴子的后脑勺上。

“你师父还是你师父!”

孙悟空伸手揉了揉脑袋,看上去有些不开心。

“可师父何必跑过来让徒儿去做那不愿意做的事!”

“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齐天再怎么活也比孙悟空舒坦些,何必让我出去再把那日子变苦呢?”

菩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孙悟空,“那齐天如今连自己都救不了!”

“可是师父……”孙悟空又看向湖面的倒影,那水中猴子的脸看上去是那般萎靡。

“我也不行啊。”猴子发现他看不见自己的眼珠,湖里的那双眼睛是闭着的,他忽然有些怕,仰起头无助的望着菩提。

“混账东西!”菩提怒视着孙悟空,白眉倒竖,又一掌拍在猴子的头上。

“你这几百年来到底修得什么道,行得什么事,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顽石,在我这装什么可怜!”菩提指着孙悟空的鼻子骂道,说得唾液横飞,好不厉害。

孙悟空低着的头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放下手里的鱼竿,慢慢握住了拳头。

“老东西,你再骂一句你孙爷爷试试!”

“劣猴,你还想欺师灭祖不成!”菩提的脸上怒容更盛,显得格外狰狞。

“去你妈的劣猴!”

孙悟空一拳狠狠的落在菩提的身上,只见菩提瞬间化作一团雾,飘飘然散去了。

“下次在变成我师父,记住,不要扇我脑袋,要用敲!”

说完,孙悟空拾起身边的鱼竿,抬头望着天边的暮云,悠闲怡然的吹起了口哨。

突然间,孙悟空的背后起风了,狂风卷着草木落叶打在他的后背,生疼的紧。

这山林里是不曾有过风的,孙悟空有些好奇,想看看这无名之风究竟源何而来。

猴子甫一转头,便见一块金铁朝他而来。

“金……”他只来得及说一字,就被打落崖间,和他脚下的崖一起。

云间,探出一块宛如支天神柱一样的金色神铁,它无比壮阔的出现,在这空灵的世界里呼啸而过,带走了山林崖间的一只猴子、一座崖。

当孙悟空坠入湖面的那一瞬,水中那长寐的猴子缓缓的睁开的双眼。

一片黑色从天地线的那头蔓延过来,没有什么特殊处,只是绝对的黑。

这片永无黎明的世界,终于将夜。

第六十章 谁是谁非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猴。

但你可以把他打醒。

……

万妖城中的一座客栈里,姜尚手里抓着酒杯,望着远处的万妖殿,若有所思。

“原来就是一棍子的事!”

姜尚把酒杯凑到嘴边,杯子里不经意间倒映出他嘴角的那一处淤青。

他盯着那处细细瞧了许久,眉头微微挑起,不禁羞恼道,“这世上谁还讲道理!”

随即把酒杯往桌上一扔,拂袖而去。

一直到姜尚走远了,那店家才想起那个位子上客人没有付钱,却怎么也记不起那位客人的模样了。

……

孙悟空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捂住自己的头,那由内而外炸裂般的疼痛让他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脑海中,孙悟空像一个巨人,俯视着那个万妖殿中倒地不起的齐天,那个猴子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眼睛睁得极大,冷冷的盯着孙悟空。

“懦夫!”他望着孙悟空说道。

这座万妖殿里空荡荡的,齐天的声音不断在殿中回响。

孙悟空清楚的感受到他口气里的轻蔑,下意识的想躲开齐天的目光,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头都抬不起来,甚至动也动不了。

“我也会怕的啊,在做猴子之前,我只不过是一块石头,除了风吹日晒雨打,哪里还经历过别的东西!”

“懦夫!”齐天怒喝道。

那声音宛如惊雷,不觉间,孙悟空脑后冒出了的冷汗。

“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去适应。”孙悟空解释道。

“咯咯……咯咯!”齐天望着孙悟空发笑,嘴咧的很大,露出半白的牙。

孙悟空下意识的想逃开,却发现整个人动弹不得,巨人般的身躯竟也开始慢慢变小,他眼中那张齐天的脸变得愈发清晰、愈发可怖。

愤怒、不干、嫉妒、鄙夷、仇视……

齐天的脸上充斥着万千种的情绪,唯独缺了畏惧。

那畏惧在孙悟空的脸上,他慌乱的伸出手,指着齐天。

“你不过是我的一个念头,我才是孙悟空,你凭什么笑我!你怎么敢笑我!”孙悟空冲着齐天吼道,脸上充满了怨毒之色。

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已经变回了一般大小。

“像你这样的家伙,在这样世上,怎么活得下去!”

齐天脸上千般笑意,全部都沸腾起来,飘荡在半空中,一股脑猛地冲向孙悟空。

孙悟空惊恐万状,踉跄的后退,跌倒在地上,又赶忙爬起来,发了疯似朝向万妖殿的大门跑去。

孙悟空一刻也不敢放松,拼命的往前跑,想要尽快逃离这座大殿,逃离身后的只是跟他长得像的猴子。

万妖殿那扇大门,在孙悟空的眼中越变越大,慢慢的,就连那扇门的门坎,都高过了他的头顶。

身后有急促的喘息声传来,声音大的吓人。孙悟空低下头,他的脚下多出了是一片看不到边的阴影。

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孙悟空转身,茫然的寻找着齐天的身影。

突然间,一道深红色凹凸不平的墙壁出现在孙悟空的眼前,将他整个卷起……

如果这座殿里还有旁人,便能看见一个躺在地上的猴子突然侧过头,先是伸了伸舌头,合上唇,又咽了一口唾沫。

猴子的身上,开始弥漫出黑色的气,将他整个人包裹于其中。

他猛地伸出手,抓住这团黑气,扯的粉碎。

“妈的,不要出去,非她妈要老子出去!”猴子碎碎的埋怨道。

……

脑中炸裂的疼痛感倏的不见了,孙悟空低声喘了两口气,轻轻敲了两下脑袋,一把抓住身旁的金箍棒,就站了起来。

他把那插在地上的金箍棒拔出来,在手上颠了两下,眉头微皱。

“有些轻了!”

金箍棒发出一声颤鸣,顿时沉了两分。

孙悟空感觉到手上那恰如其分的重量,挥动了两下金箍棒,微笑道,“伙计,很久不见了。”

象王望着不远处孙悟空,眼中突然闪现出某种光彩,又被他极黑的双瞳掩藏了起来。

“貌似多了点东西,总算把傻气去掉了些。”象王细细感受孙悟空身上无形的变化,低沉的声音里竟夹杂了一丝欢愉。

“我……”孙悟空刚想说话,便被飞身袭来的象王的打断了。

孙悟空把金箍棒横在身前,象王的拳头砸在金箍棒上,棒身竟弯起了一丝轻微的弧度,又立刻绷直。

孙悟空被这股强劲的力道震退了几十步,地面被插进地里的金箍棒划出一道长长的深沟。

象王紧追不舍,一步迈出,脚下便有无数道裂缝向着四周蔓延,宛如山崩地裂,响彻云霄。

孙悟空险些被象王的气势镇住,咽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念道,“拼了!”

说完,举起金箍棒就冲了上去,下一刻,孙悟空的便飞了出来,那速度比冲上去的时候还要快。

半空之中,金箍棒瞬间伸长,深深的插进地里,孙悟空借此稳住身形,身子往后一翻,双手环抱着如巨柱般金箍棒,对着象王的脑门就砸下去。

象王两只手接住金箍棒,背身往肩上一扛,双臂青筋虬露,金箍棒在空中转了半圈,随后砸落在地,土石飞溅,激荡漫天灰尘。

孙悟空摔在地上,顾不上疼痛,顺势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起来。

抬起头便是一声长啸,口中长出一排排交错的利齿,双目猩红,身体迅速的变大,化身为一只巨猿,朝着象王发出阵阵咆哮。

象王不为所动,猛然跃起,一拳打在巨猿的下颚,强大的冲击力迫使巨猿往后退了两步。

“大而无用,华而不实!”象王低声评价道。

巨猿捡起地上的金箍棒,竖举着,朝着象王的头顶砸下去。

“定山海!”

一道道金色的铭文浮现在金箍棒的周围,飞速的转着圈。

象王的拳头与金箍棒相撞,在殿中掀起了一道金色的波浪。

无数的铭文落下,在象王的头顶组合成一道道各不相同的结界。

象王放眼望去,无数的山与海直达天际的金箍棒簇拥在正中间。这些山海正和金箍棒一起,要将他镇压在底下,而此刻象王的双膝,竟然有些微曲。

最终,金箍棒轰然落下,前所未有的剧烈震荡激发了万妖殿的大阵。

所有的人或物在那一瞬都静止了下来,大阵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修复着这座因战斗而千疮百孔的建筑。直到一切恢复如初。

巨猿咧起嘴微微一笑,尖利的牙齿看上去有些可怖。

他抬起金箍棒,却没有在底下看见所预想的象王奄奄一息的身影。

巨猿见状不对,立刻转身,瞧见了安然站在他身后的象王。

“警觉性不错!”象王称赞道,尽管口气里听不出任何赞扬的意思。

“为什么?”巨猿声音沙哑,其中满是不解。

象王一愣,似乎未曾到孙悟空会问出这样一个白痴的问题。

“懒得出拳的时候,我就会试着躲开!”

第六十一章 犹如苍天观蝼蚁

孙悟空第一眼见到象王的时候,觉得他是一个很“正”的妖怪,做事一丝不苟,又固执己见,方正的“正”。

方正就代表古板,古板就不知变通。

孙悟空做齐天的时候就很不知变通,所以怎么打也打不过象王。

现在他变回来了,带上了脑子,那再怎么差,至少不会打不过。

听上去好像没有漏洞,但其实一开始就错了。

因为就算天一眼也看不透众生万物,那孙悟空算个屁!

“屁嘞!”孙悟空骂道。

哪怕此时看不懂看不透,孙悟空也觉得象王有些过了。

他都已经变得这么大,这么凶神恶煞、威风凛凛、气势逼人,风头却被他一句话抢去了。

巨猿抿起嘴,发出低沉而厚重的喘息声,高举起了手上的金箍棒。

象王抬起头望了眼他头上很高的金箍棒,接着视线移到巨猿身上,盯着那双发红的眼睛。

“无论你做什么、想什么都只是在徒增烦恼,因为你打不过我,那一切就都是空谈臆想!”

“我不信!”巨猿看向象王,眼神坚毅。

象王负手而立,全身上下空门大开,等着孙悟空来攻。

无言亦胜万语。

金箍棒自空中而落,其势大而力沉,气势磅礴,又宛如疾风过境,摩挲着万妖殿内的空气,发出剧烈的颤鸣。

所有妖都在看象王接下来的反应,而象王什么也没有做。

他静静的等着金箍棒落下来。

落到他的头上。

孙悟空不知道象王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象王的脑袋不可能有他的金箍棒硬,那就够了。

象王最后也没有挡,金箍棒砸在了他的头上,没有脑浆迸裂,也没有身体深陷大地,金箍棒碰到象王的头顶,便不得寸进。

先前万千山海都顶得,更何况一根铁针。

象王仰起头看着巨猿,目中星辰闪耀,日隐月现。

“我望你,犹如苍天观蝼蚁!”

巨猿闻言,心火顿起,怒意横生。

巨猿怒视象王,愤而咆哮,须发皆张,目眦欲裂,猴毛如钢针一般竖起。

他的猛然双臂隆起,青筋虬露,将压在象王头上的金箍棒高高举起,在空中变大十数倍不止,再次落下。

象王巍然不惧,金箍棒落于其上,亦如前昔,衣衫不动,风姿不改。

万山可负,自然十万山可负,何况这一根针终究还是一根针,不曾变过。

“蝼蚁才会发怒,发怒了的蝼蚁还是蝼蚁!”

巨猿不闻其言,不愿闻其言,依旧高举神铁,频频落下。

象王看着眼前疯癫之物,面色不愉。

“骨子里就是蠢物,一层蠢物是蠢,变回十层就不是蠢!”

说完,看着那发了疯似的猴子,愈发恼怒起来,见那头上的金箍棒又要落下,直接一掌拍飞。

金铁轰鸣一声顿时响彻大殿。

象王往前迈出一步,盯着巨猿喝道,“听我说话!”

巨猿心神失守,象王趁势跃起,一掌拍在巨猿的天灵盖上。

孙悟空竟直接被象王拍飞了出来,砸在墙壁上。

巨猿也化为虚影,淡逝而去。

孙悟空在地上滚了两圈,立刻召回金箍棒,压紧牙关,忍痛站起来,望向象王,依旧面有怒色。

孙悟空怒,象王亦怒。

“怒什么怒,这世上谁管你发怒!”象王骂道。

“你先前说我是蝼蚁,便是你瞧不起我老孙,我凭什么不怒。”孙悟空轻声低咳,声音清冷,看着孱弱不堪。

“你有什么让我瞧得起的?”象王眉毛向上挑起。

“我又有什么让你瞧不起的?”孙悟空愤而反问。

“我先问,自然你先答!”

“你要知道,那我老孙便告诉你,就凭我叫孙悟空,就凭我敢在花果山竖一面写着‘齐天大圣’的旗,就凭我不畏鬼王,不惧神王,不敬天!”

孙悟空把腰挺直、站好,金箍棒竖直的立在地上,他不再靠它撑着自己。

“匹夫!”象王轻蔑说道。

“我敢,你敢吗?”孙悟空盯着象王,等着他的答案。

象王的眼睛似乎有些酸涩,低着头揉了揉。

“这就是我最瞧不起你的地方,空有匹夫之勇,却无匹夫之力。我都不敢的事,你凭什么敢!”

象王朝着孙悟空怒吼。

整座万妖殿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对孙悟空释放出若有若无的敌意。

“哈哈,你怒了!”孙悟空笑道。

笑得好不恣意。

“那又怎么样,我比你强,那我的愤怒就只是愤怒,而你的愤怒就会是愚蠢,因为蝼蚁怎么能有资格愤怒呢?”象王淡然说道。

“原来你是真心瞧不起我老孙的。”孙悟空说着竟有些沮丧。

“我这一生最不喜你们这种人,骨子里不喜欢,也不想改。”

象王看着孙悟空,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目光变得不再那么居高临下了。

“但我不明白,活在世上,总归会被人瞧不起,你为什么这样愤怒?”象王疑惑的问道。

“忒!”孙悟空把嘴里的血吐掉。

“从我变回来时,我隐隐感觉到,这场战斗中,你总在隐晦的教我些东西,尽管刻薄点,但总归是对我好的。”

“我从没有把你当作敌人。”

象王又低下头,开始揉眼睛,越揉越愈发的酸涩。

孙悟空正盯着他看。

“被敌人瞧不起,我无所谓,但其他人不行!”

孙悟空摇头,面色严肃。

猴子严肃起来有些好笑,但象王没有笑,他只是看着孙悟空,淡淡的说道,“你感觉错了!”

“也是,你都瞧不起我,又怎么会教我。”孙悟空自嘲的说道。

象王沉默不语。

“我很想知道,你打不过谁?”

“天庭玉帝、西方如来、道门三清,还有很久以前一个叫伏羲的人。”

“原来你谁都打不过。”孙悟空露出了然的神情。

象王继续沉默。

“既然你谁都打不过,那为什么你还在,这座殿还在?”

“打不过,自然就要拼命,他们打的过我,自然不想跟我拼命,所以我还在,这座殿还在。”

象王的声音愈发低沉,却更显得厚重,厚重到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道声音在,那么广厦便不会塌,长城便不会倒,妖殿便不会毁。

然而,终究是要塌要倒要毁的,所以称这是错觉。

“他们当你是蝼蚁的时候,你怒吗?你怒又怎样?”

“会,忍着。”

“忍着我就还在,这座殿就还在,我瞧不起不会忍的家伙。”

“那我也瞧不起你!”孙悟空抢白道。

“无所谓,反正你很快就会死,而我也不在意一个蝼蚁的看法。”

象王淡漠的看着孙悟空,他眼中的杀意凝成一把无形的剑,指向猴子的眉心。

孙悟空身体瞬间绷紧,汗水浸湿了后背,他此刻感觉死亡离他是无比的近。

孙悟空想不出任何办法打赢象王,甚至接下象王的下一招。

直到他看见象王嘴角那抹轻蔑的笑容,突然间茅塞顿开。

他收起金箍棒,看着那把杀意凝聚而成的实质性的剑,面带笑意。

“我认输!”

象王闻言,笑了。

第六十二章 敢叫我不成魔

象王笑得很开心,笑声却又显得亢长而枯燥。

很少的一部分妖从笑声中感受到了危险,猜测他约莫是气极了。

“你确定?”象王问孙悟空,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声音趋冷。

“对!”孙悟空点头,回以微笑。

“不准!”

当这两个字传到孙悟空耳边的时候,象王也已经来到在了孙悟空跟前。

孙悟空大惊,金箍棒横在身上,被象王一拳轰飞,自己也被震退了两步。

孙悟空止住身形,深知此时决不能退,咬紧牙关,举拳冲上前去,直面象王,目光凶恶。

象王眼中杀机隐现,那枚无形的杀意之剑再一次出现,对准了孙悟空的眉心,倏的飞出,直接穿透了猴子的脑袋。

孙悟空瞬间双目失神,瞳孔放大,眼角隐隐有血泪渗出。手臂也随之无力的垂下,低着头,双膝一软,竟跪倒在了象王跟前。

一滴鲜红的泪珠滑过脸颊,滴落到象王的脚面上。

“我既然有能力杀死你,便没有理由让你活着。况且……”

他蹲下身子,将脚上的那滴血擦去,然后抬起头,漠然的盯着孙悟空那张无神的脸。

“一只妖的乞饶,无论是在妖自己看来,还是在他族看来,都是一件荒谬至极的事。”

孙悟空咳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轻微的颤动,似乎是失去了平衡,上半身控制不住的前倾,额头抵到了象王的膝盖上。

他抬起一只手攀在象王的大腿上,悠悠的喘了两口气,颤声说道,“怎么打……都……都打不过,我……我能怎么办?”

“你告诉我。”

孙悟空仰起头,望向象王的脸,他微眯着眼睛,总觉得有些看不真切。只能看出,象王的面容,大致是同坚毅不屈分不开的。

他先前却总也不曾发觉这些,想来是须得凑近了看才能瞧见的。

“孙悟空,弱小就是原罪,本王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象王神情庄严而肃重。

“呵呵……呵呵……呵呵……”

孙悟空仰着头肆意的笑着。

笑着笑着,他想起花果山中那些卑微至极的妖怪;御马监中那些整日活在梦里的天马;想起了那些痛饮着忘忧醉生梦死的天神。

最后,孙悟空记起了自己。

他打不过阎罗,打不过李靖,打不过吴刚,打不过月神,打不过瑶池和玉帝……

笑着笑着,猴子泪流满面。

他望见了自己出现的在一条迷雾重重的路上。

这条路上,猴子寻不到同道,举世皆敌。

“啊~啊啊啊啊!!!!!!”

孙悟空悲愤的嘶吼、咆哮着,他的双眸已经被血红覆盖,颌中利齿丛生。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蝼蚁会无止境的愤怒,因为他们除了愤怒,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倘若弱小真就是原罪,那孙悟空愿倾其所有,生命、灵魂、一切,做齐天,不做蝼蚁!”

孙悟空此言一出,人间突然间陷入了永夜之中,大地开始震颤轰鸣、四分五裂,山河湖海波澜起伏,掀起狂风骤浪,水面逐渐下降,四海隐有干涸的趋向。

这般惊天动地的场景,不似欢庆,不似畏惧震怒,却似如新生。

天庭之中,玉帝感受到天地间的异动,鼻腔里长呼出一口气,双眉挑起,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定!”

玉帝一言即出,天意加身,一切重归平静。

万妖殿内,此刻却好比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孙悟空一己之言在三界泛起的波澜,殿中无妖知晓。

孙悟空低垂着头半跪在地上,黑气再一次弥漫出来,缭绕在猴子的周身,经久不散。

象王望着孙悟空,眉关紧锁,魔气四溢,这是入魔的前兆。

但凡有生灵入魔,天地间都会有异象生出。

他还记得当年伏羲入魔,大地崩裂,分成了四洲四海,想起那副般景象,象王至今仍心有余悸。

象王望着孙悟空,轻轻摇头。

魔是不容于世的,他要在他成魔之前把他抹杀掉。

象王刚欲出手,突然间背后一凛,象王心生警惕,抽身想要躲开。

不料却已经来不及了,转瞬间便覆盖住半个万妖殿的寒冰触碰到他的脚跟,如同附骨之蛆,蔓延至象王的全身,穿透皮肤,渗入他几近沸腾的血液里。

眨眼间,象王便被冰封在了玄冰之中。

寒冰的另一头,六耳气喘吁吁,浑身颤栗不已,汗水流失了他脚下的一大块地面。

他有些站不稳,单手撑在地上,望着象王的背影,扯出一抹略微有些笑容。

“既然吾王已经醒来,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怎么也不能看着王被你眼睁睁的打死。”

六耳说了这样一大段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在言语。

不多久,玄冰上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孙悟空那里,缭绕在他周身的黑气里突然间多出了几道白气,同黑气纠葛缠绕在一起,黑白相交,竟有些中正平和之感。

此时猴子若是清醒,便能发现,那几道白气,正是那万妖界赠与他的妖神之力。

众生万物都喜欢将妖魔混为一谈,二者确实有相通之处,妖的本性是最接近于魔的。

一块世所唯一的天石,融和妖魔之气,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三界之中,有的神、有的人、有的妖、有的魔开始兴奋,兴奋于他们合力完成的伟大杰作。

玄冰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六耳颤栗的幅度也越来越大,他口中咬紧的牙鲜血直流,寒冰蔓延至他的身上,此时的六耳,已经顾不上敌我。

无数的黑白之气汇聚成为两道,钻进猴子的体内。

孙悟空冲天而起,两道的气流在猴子周身流转,化作一道生生不息的气旋,他的眼中发出黑白两种光芒,显得奇特而诡异。

与此同时,冰封住象王的玄冰轰然炸裂,六耳被震的七窍流血,倒飞出去

阿布眼疾手快,伸出尾巴将六耳卷起,把他放到自己的身上。

象王与空中的孙悟空目光交汇在一起,双方各不相让,杀意凝聚成为无形的刀剑,切割着万妖殿中的空气。

许多稍微靠着战场有些近的妖怪,身上竟被划出了许多道细微的伤口,大骇的连连后退,冷汗直流。

“你已成魔!”象王望着孙悟空说道,神色变得慎重起来。

“从今日起,我孙悟空便真叫齐天大圣!”

孙悟空没有回象王,而是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而这句话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真的齐天大圣,何惧举世皆敌。

第六十三章 王的执着

象王仰起头去看孙悟空,作为妖族之主,他很少、几乎没有去仰视某某。

一千年前,他这样看过云间的玉帝,现在他这样看孙悟空。

时隔千年,看不同的两个人,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那时的象王即使面对的众神之主,依旧神情淡然,无所畏惧,如今,他却是倦容满面,一身疲惫。

因为恪尽职守,象王的眼里常年密布着淡红的血丝,时常会干涩而流眼泪。

在同一个位置上坐一千年,是什么样的感觉,我无法体会,因为我是人,我只能活一百年或者更少。

但我想,高台之上,抛开孤独,唯有疲惫,不余其他了。

“孙悟空,即使入魔,也并不意味你可以打赢我。”

象王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大拇指弯起用大突骨抵在印堂上,轻轻揉动、按压。

他感觉眼睛有些痒,从人的角度看,该是累极了。

孙悟空双手抱臂交叉于胸前,他在空中望着象王,双眉高高挑起,诧异于自己发现的一件事实。

“你矮的有些过分了!”

象王手里的动作突然定住,盯着他地上影子。

“哦!”

他突然记起自己是极矮的,只是太多年没有谁同他说过,连他自己都忘了。

“是有些矮,那又怎么样?”象王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问道。

“呃……”

孙悟空歪头想了想,最后眉都皱了起来。

“好像……不怎么样。”

“一堆废话!”

象王眼神凌厉,弥散在他身体周围的杀气瞬间凝固了起来。

他踏上那些锋利如刀刃杀气上,缓缓走向孙悟空。

他的身影在孙悟空的视线中忽闪忽现,这种速度,就连现如今的猴子仍旧很难锁定他的位置。

孙悟空的眼珠转过来转过去,却怎么也抓不住象王的身影,只能任由正前方那模糊的影子向他慢慢逼近。

既然看不见,索性就不去看他。

孙悟空闭上眼睛,抬起手平举在胸前,黑白色的两股气旋顺着手臂凝聚在他的掌心,化作一朵黑白二色的花。

猴子他没有看见,那花像极了花果山。

不是像花果山的花,而是花像花果山。

万妖殿中,恍若万籁俱寂。

象王模糊的影子,凝固在空中、宛如结冰的杀气,掌心开花的猴子,这寂静构成了一副无比和谐的画面。

在这寂静中,突然有一阵轻盈的风吹来,划过孙悟空的耳际。

尽管孙悟空还是找不到象王的位置,但这风告诉他,象王来了,于是他在那瞬间捏碎手心的花。

黑白色的花碎开,如同化在了水中的浓墨,一大片一大片的散开。

这泼下的墨把天地都染成了黑白,染出了连绵起伏的淋漓山水,大意挥毫的日月星辰。

在山水和星辰之间还染出了一个人,那人脚踩的地、头顶着天,目光炯炯、眼神又深邃如大海。

这样一个人放在一副人物画里必定是极好的,但在这山水画里却显得极为眨眼。

孙悟空望着那人,微微勾起嘴角,手中金箍棒伸得极长,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绚烂的火花,又高高扬起,猛地挥下去,要将那山水星辰打散,要把那山水星辰之间的人砸倒。

黑色的气糊住了象王的眼睛,白色的气锁住了象王的手脚,他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缠绕住自己身体的那团白色气旋。

他知道金箍棒朝他迎面而来,但他躲不掉。

于是,象王真的被砸倒了,飞出去好远,撞在了万妖殿的墙壁上,深陷进了墙壁里。

孙悟空砸倒了象王,也打散黑白,两道气合成一团,混浊不堪,晃悠悠的钻进孙悟空的身体内。

孙悟空面色一变,瞬间变的苍白无比,他嘴角溢出一道血丝,从空中坠落。

那一棒,打在了象王身上,同时也打在了孙悟空身上,猴子早已经和妖魔之气相融,不分你我。

孙悟空艰难的站起来,抓着金箍棒,望着象王的方向,一瘸一拐的走过去。

相较之下,象王除了身体陷在墙中之外,整体看上去却不如孙悟空狼狈,至少象王不曾吐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时不时咳嗽两声。

象王凝视着孙悟空,回想刚才被那团白气锁住的感觉,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刚才那是……妖神的力量。”

抬头望向万妖殿顶阵法中枢核心的位置,若有所悟。

“所以说,你果真把妖族的命运交给了那只猴子,先前我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竟是真的。”

象王把身体从墙壁里拔出来,跳到地上,望向孙悟空,眼神复杂。

他怎么也喜欢不起来这只飞扬跋扈又愚蠢至极的猴子,而且还是一只入了魔的猴子。

孙悟空见象王落了下来,立马停下自己蹒跚的脚步。

“喂,我打到你了!”孙悟空兴奋的说道。

他的嘴咧的很大,笑得开心极了。

“那又怎样?”

“什么叫那又怎样,我可是打到你了啊!你自己说,这世上能有几个人能打到你?”

象王闻言,先是皱眉,之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又渐渐舒展开来。

“确实没有几个,但这还不够!”

孙悟空一听,顿时有些不开心了。

“什么不够,来来,我们接着打!”

“不必了,你赢了。”象王低声说道。

“为什么?”孙悟空面露不解。

“没有为什么,现在这座万妖殿属于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够守住它。”

象王的目光在牛魔王的一众妖身上一一扫过之后,倏的消失在众妖眼前。

下一瞬象王的身影出现在万妖殿的门口,他最后回头看了眼万妖殿顶,再下一瞬便再也找不到了。

“虽然你选了那只猴子,但是我不信他!”

……

一千年前,天庭伐妖,妖族面临灭顶之灾。

尽管象王凭一己之力令天庭无功而返,但玉帝离去时的那句诛心之言却给象王套上了一件沉重的枷锁。

象王不死,妖族不灭。

从那天起,他便是为整个妖族而活着。

“一千年前,你选了我,我保妖族千年安宁;如今,即便是你选了那只猴子,但是我不信他!”

所以,他还会一直活下去……

第六十四章 新的黎明也或黑夜

“漠,那个人明明没有输,为什么要走?”

“莲,有些时候,输赢并没有想象当中那么重要。”

女孩有些不明白,仰起小脸,望着漠的侧颜问道,“为什么输赢会变得不重要?”

漠垂眸,看见女孩那一双澄澈的眼睛。

他很认真的说道,“我觉得你不需要知道。”

“哦。”女孩轻咬着唇,点头应道。

……

“族长,族长,你快看!那猴子赢了,孙悟空赢了!”

涂山青月激动的抓住涂山女娇的手臂,手指着孙悟空,脸上兴奋的泛起了微红。

涂山女娇深深看了眼孙悟空,“确实出乎意料之外。”

说完,她的目光落回到涂山女娇那只不安分的手上。

涂山青月悻悻的收回手,尴尬的笑了笑。

“那您就不能吃惊一下,惊讶一下!”

涂山女娇闻言,微微蹙眉,似乎是不满意涂山青月问她的话。

“青月,你首先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哦。”

涂山青月敷衍的磕着脑袋,并没有把女娇的话听进去。

……

孙悟空看着先前象王站着的位置,那地方如今空荡荡的。

他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来了。

孙悟空垂头丧气的往回走,那副模样,倒像他才是输掉的那人。

不过,猴子也确实没有赢,若是这场战斗打到最后,谁胜谁复,我也给不了答案。

他走回去,看见了阿布背上的六耳,停了下来。

“六耳,他还好吧?”

“妖力耗尽、气血攻心,但目前看来,尚无大碍。”

“那就好。”

猴子长舒了一口气。

他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想了好一会,又转身回去,看着阿布说道,“你把他给我吧!”

孙悟空指了指他背上的六耳。

阿布迟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孙悟空微怔,一时间无言。

六耳到底是他什么人呢?

亲人、朋友、手下,好像都说得上但又都不行。

六耳花果山的一只猴子,在他眼里和花果山的其他猴子没什么区别。只是因为六耳天赋异禀,所以孙悟空给了他更多关心和注意。

但更多也并不算多,甚至说很少。

王是博爱的,况且猴子本来也没有多少爱。

“六耳以前是花果山的猴子,我是花果山的王,我还教过他一些东西,后来把王位给了他。”

孙悟空认真的把他与六耳的联系一一讲出来,然后沉默的等待阿布的回音。

“哦,这样啊!”阿布所有所思的点头。

孙悟空抱起六耳,把他放到背上。

“这家伙一直很在意你!”

孙悟空的身体忽然僵住,他试探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自从我们八个相遇,他除了发呆和思考的时间,他一直把眼睛放在你的身上,很专注。”

孙悟空侧头看了眼六耳,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谢谢你同我讲。”

“无事。”阿布淡淡说道,低垂着头,没有看他。

孙悟空慢慢走到孟小蝶身旁。

“你怎么把他也带过来了?”孟小蝶指着他背上的六耳诧异道。

孙悟空笑了笑,“这是我的兄弟。”

“哦,当真?”孟小蝶一脸怀疑。

“信不信随你。”

“可是他有六只耳朵!”

“我也可以有六只耳朵。”

“那我们要再结拜一次吗?”孟小蝶迟疑的道。

孙悟空摇头,笑着说道,“不用,你信就行。”

……

在孙悟空他们闲聊时,妖族各族的族老低声交流了片刻,纷纷站起来,微微俯身,齐声高呼。

“恭迎新王即位!”

宏亮的声音传出大殿,传到万妖城的每一个角落里。

城里的妖怪于是知道,一千年一届的万妖会在此时便结束了,有妖战胜了曾经的王,成为了新的王。

他们可能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万妖殿里已经没有曾经的王了。

牛魔王第一个走出来,神情漠然的走向高台上的王座,李倾国紧随其后。

阿布回头看了眼六耳,也跟着走出去。

漠望向女孩轻声说道,“我们上去吧!”

“嗯。”

女孩去拉漠的手,没有抓到。

漠的手一直搭在剑柄上。

女孩不开心的皱起小鼻子,费力的把漠的手从剑上扒开。

“漠,你的手不要总抓着剑!”

漠平静的看着女孩倔强的脸,这些年她愈发任性了,他却生不出任何恼怒的情绪。

“我手里若有剑,那一丈之内,便没有人能够伤你!”

漠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他嗓音里特有的磁性,听着很舒服。

女孩低垂着头,小手紧紧的抓住漠的手。

“漠,我不开心了。”

漠挣开女孩的手,轻轻揉了揉女孩的头,他蹲下来,把女孩抱起来,托在怀里。

“那我抱着你走。”

孟小蝶也走了。

孙悟空背着六耳走在最后面,也走的最慢。

当他走到高台上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两个位置了。

他把六耳安稳的放在他一旁的王座上,然后在最边上坐下来。

漠把女孩放在王座上,安静的守在女孩的身旁。

“漠,这上面好高,看下面的人就像蚂蚁。”

“嗯!”

女孩把小屁股往边上挪了挪,抬头看着漠说道,“漠,你也坐。”

漠轻轻摇头,“这不合规矩!”

“我不管,你刚刚还惹我不开心的!”

女孩把头扭到另一边,小嘴了撅起来。

漠静静的看了会女孩,最后坐下来,两个人坐在一个位子上,总觉得有些拥挤。

“不舒服!”

女孩蹙眉,爬起来,坐到漠的大腿上。

“这样就好多了。”女孩满意的点点头。

就这样,高台的七个王座上,牛魔王坐在最中间,两边坐着李倾国和一头狮子,然后是漠和女孩、六耳,最边上是孟小蝶和孙悟空。

不明真相的人总是用座次来给他们定一个高低,但事实只是先来的抢到了好位子而已。

况且,边上的位子又不是一定不好。

第六十五章 转世为人、为人王

姜尚停下了,抬手擦去额头的汗水,望向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不由的咽了口唾沫。

“青丘之国,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他口中低声念诵着人族古籍中寥寥几句对于青丘的记载。

“看来确实就是这里了。”

商周之战结束后,作为灭商的最大功臣,姜尚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踏入青丘。

但因为某些原因,他却不得不来。

姜尚面色微忿,这本来不是他的的活,因为某人死气白咧的赖在海底,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唉~”

姜尚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青丘国的王宫深处,有一所清幽而僻静的小院,院子里,住着一只九尾狐和一个活死人。

涂山女娇下过死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这所院子。

每天,当阳光穿过窗户落在床沿的时候,黎明时分才睡下的妲己便会自然的睁开眼睛。

她从床上坐起来,把安静的躺在她身旁的阿纣挪到她的位置上。

阳光洒在阿纣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折射出几丝细微柔和的光线。

妲己将眉间垂落的几缕碎发挽起,俯下身子在阿纣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吱吱~”

妲己推开小屋的木门,走出去,不多久,端着一个木盆走进来。

盆里装着清水,冒着淡淡的热气。

她娴熟的把毛巾挤干,细心的去擦拭着阿纣的侧脸,神情很认真。

这件事干完以后,她若是觉得饿,就会去煮一碗粥,坐在床沿上来吃;如果不饿,她一整天就会在床边坐着,静静的看着阿纣,神态温柔。

她就这样一千年不曾变过,阿纣也一千年不曾醒过。

“阿纣不会死,妲己也不会死,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啊!”

“可你为什么不醒呢?”

妲己伏在纣王的身上,听着他胸前微弱的心跳声,喃喃细语。

此刻,姜尚跨过小院的篱笆,轻微的脚步声传到屋里。

妲己原以为是涂山女娇来了,推开屋门,却在门外看见了姜尚。

她先是微怔,然后双眉倏的皱起,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尖细的指甲因为握拳的缘故深深嵌进了肉里。

一千年来都平淡如水的眸中一时间杀机四溢。

“姜子牙!”妲己冷冷的念出他的名字。

姜尚微微躬身,苦笑道,“妲己娘娘,好久不见了,看上去娘娘好像也不想见我。”

“姜子牙,你莫不是来送死的!”

妲己的身后,九只雪白的尾巴露了出来,犹如孔雀开屏。

一时间,空气都仿佛瞬间凝重了起来,强横的天地之势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朝姜尚袭来。

姜尚无奈,只好拿出打神鞭,勉力抵挡。

“妲己娘娘,子牙乃是诚心而来。”

“你毁了大商、毁了阿纣,你还敢跟我说你诚心!”

“娘娘,当年之事确实是我姜尚错了。”

妲己变回的九尾的原形,愤怒的咆哮道,“那你就去死!”

“好!”

姜尚收起打神鞭,闭上眼睛,竟真的束手待毙。

就在妲己的狐爪要抓破姜尚喉咙的时候,姜尚终于忍不住了,或者说他怕了。

“我能救纣王。”他睁开眼睛,迅速的说道,生怕晚了一刻就真的来不及。

妲己停下动作,退回到屋门前。

姜尚悠悠呼出一口气,冷汗早已湿透了一身衣裳。

“子牙,谢过娘娘不杀之恩。”

妲己冷哼道,“你刚才若是不说话,我便真的会杀你!”

“那算子牙运气好。”姜尚苦笑。

“你刚才说你能救阿纣,可是真的?”

“娘娘,我来青丘便是为了此事,自然是真的。”

“那要怎么救?”

“让纣王转世。”姜尚沉声说道。

“不行!”

妲己立马拒绝。

“我能让纣王保留前世的记忆。”

妲己沉默了片刻,又幻化为人形,平静的看着姜尚。

“你想要什么?”

姜尚低头想了会,说道,“娘娘的命怎么样?”

“不行!”

妲己死了,那阿纣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姜尚似乎早就料到了答案,也不失望。

“好像是有些强人所难,那娘娘放弃九尾狐身,做一个人如何?”

“我该怎么做?”

“和纣王一起转世。”

“我答应你。”

姜尚露出和善的笑容,说道,“他日,娘娘定然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我希望是这样,否则我妲己就算穷尽一生,也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子牙晓得。”姜尚点头称是。

妲己回头看了眼阿纣,问道,“他何时能去转世?”

姜尚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时语塞,

“五百年以后。”

“五百年……”

妲己回头,目光不善的看着姜尚。

“你说什么?”

“娘娘你没有听错,确实是五百年以后。”

“为什么要那么久?”

姜尚神色一凛,凝神望着远处的天际。

“因为,我们要用五百年去布局,让商纣王子受……”

“成为新的人王!”

妲己闻言,微愣了愣,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看着姜尚问道,“你要反天?”

姜尚摇头,“我只是要救人。”

“哦,娘娘,不是我,是我们。”

说完,他躬身对妲己行了个臣礼,转身而去。

姜尚忽然想起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

夜半时分,万妖殿的门口,孙悟空与六耳并肩,相顾无言。

孙悟空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去殿外转了一圈,不知从何处顺来两坛酒。

他打开一坛酒,往嘴里灌了满满一大口,然后递到六耳手里。

“给!”

“王,我不喝酒。”

孙悟空立刻板起脸来。

“那我就喝一点。”

孙悟空在一旁坐下来,拍拍六耳的肩膀,“不用勉强。”

六耳点点头,把酒坛放在一旁。

“六耳,好多年不见,你变了很多,不过确实成长了!”

孙悟空靠着门沿半躺着,看着六耳的侧脸。

六耳挠了挠头,腼腆的笑了笑,“是比以前厉害了一点,不过还是比不上王。”

孙悟空轻轻摇头。

“我不是说这个,以前在花果山,你一直坐在我的后面,我让你往前面坐,你总是摇头,不肯依我。”

孙悟空顿了顿,屁股悄悄往后挪了挪。

“你看,现在换你坐我前面了。”

第六十六章 天封之神

“王,是我冒犯您了。”

六耳站起来,想要往后坐。

“不许动,你就坐那,我才不要坐前面!”孙悟空立刻叫住他。

六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便把身体转过来,和孙悟空面对面坐着。

孙悟空望着六耳,从那张略显拘谨的脸再也找不到当初的稚嫩和真实了。

“虽说变点好,可这变得也太多了些!”

“王,不变的话,是会死的。”

六耳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郁,落在孙悟空眼中是那般扎眼。

孙悟空忍不住挑起眉毛,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怒意。

“放屁,你要是好好待在花果山,谁会杀你!”

“可我不想做一只猴子。”

六耳抱着双膝,仰头望着夜空,眼睛里星光熠熠。

“那也不能忘了花果山啊,六耳要知道,现在你才是花果山的王,不是我。”

“我从来都没有忘过。”

“不,你忘了。”

“真的没有忘。”

孙悟空恼怒道,“废什么话,我说你忘了,你就是忘了!”

六耳没想到孙悟空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

“你这不讲道理。”他轻声的说。

“对,可那又怎么样呢?”

六耳一时语塞,沉默拿起一旁的酒坛,高举着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孙悟空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眉眼弯起,调笑道:“不是不喝酒的吗?”

“有些话,喝醉了才讲的出来。”

“那你就多喝点,越醉越好!”

孙悟空自己手里那一坛也扔给他。

六耳坦然接过来,大口大口的朝嘴里灌。

很快,两只酒坛就见底了。

六耳面色泛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用手指着孙悟空,刚想要说些什么,忽然眼前一黑,往后倒了下去。

“醉了吗?”

孙悟空看着倒地不起的六耳,又用余光瞥了眼地上的空酒坛。

“看来是真的醉了。”

只是凡间的酒,如何能够喝醉。

孙悟空望着夜空发了会呆,感觉有些乏了,闭上眼睛,等待着黎明。

许久之后,听见孙悟空均匀的呼吸声,六耳睁开眼睛,坐到孙悟空的身边。

“王,我和你不一样。”

“我是六耳猕猴,三界众生都不愿看我活着,我活着,他们就过不安稳、夜不能寐,便都争着抢着来杀我。”

“没有谁会来救我,但我不想死,我只能自己救自己。”

六耳声音哽咽了几分。

“但是王,你不一样,你是天选之子,你生来便就是与众不同的。三界有一半的人要杀你,就有一半的人在护你。”

六耳看着孙悟空,眼中流露出嫉妒的情绪。

“你永远都能够绝处逢生,因为天是站在你那一边的,而我,生来就是被天抛弃的猴啊!”

“呵呵……”

六耳低声笑着,笑声里藏着淡淡的悲凉。

孙悟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又或者一直没有睡着,他静静的听着六耳的话,脸上愈发阴沉。

他抬起手,在六耳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两下。

过去菩提就这样敲他,很疼。

“啊!”六耳吃痛。

孙悟空起身,看着六耳,冷笑不已,“你莫不是在讲笑话吗?”

“王,你都听到了?”

“对,全都听到了。”

“我觉得我没有说错。”六耳很平静的说着,语气坚决,神情坚定。

孙悟空气极,又去敲六耳的脑袋,却被六耳躲过去。

孙悟空再敲,六耳又躲。

孙悟空收拳出脚,把六耳踹趴在地。

“老子去你妈的天选之子!”

六耳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淡然的拍去屁股上的脚印,脸上丝毫瞧不见怒色。

“王,你越是动手,越是不讲道理,都只是在证明我是对的。”

“对你妈-!”

六耳不解的问:“王,你为什么要愤怒呢?”

孙悟空凑近六耳的脸,眼神冷冽,面若寒霜。

“因为我孙悟空活着,是求自由,而不是求不做猴!”

“这样吗?”

六耳细细思索着孙悟空的话,最后他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王的话和世上的其他话一样,毫无意义。

二:世上的其他话更加毫无意义。

三:两个结论可以前后颠倒。

“六耳,我们活着,尽量不要去左右别人,但绝不能让别人左右自己。”

“王,你这话,好没道理!”

“听不听随你。”

“但以后不许再说我是什么天选之子了!”

“这有什么不好吗?”

“六耳,知道我为什么要叫齐天大圣吗?”

星光黯淡,夜似乎往下沉了三分。

“因为和天一样高的话,便不会再有谁从上面盯着看你了。”

六耳抬头望天。

“有谁在看我们吗?”

“我觉得有,所以我很生气。”

六耳低下头,目光真挚的看着孙悟空。

“王,我们改变不了什么的。”

孙悟空哈哈大笑。

“我说了那么多,你竟然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王,没有谁会听得进一个比自己愚蠢的家伙的高谈阔论!”

“你是说我比你笨?”孙悟空挑眉。

“对。”

之后,两猴相顾无言,偶有几句只言片语的问答。

……

“六耳,你怕不怕我?”

“怕!”

“怕我会杀你?”

“不,怕有一天,我会为了活下去,控制不住自己去杀王。”

……

晨光微熹,黎明偷偷降临。

“王,我去休息了。”

“哦。”

六耳站起身来,犹豫了片刻,沉声问道,“王,你真的成魔了吗?”

“不知道。”

六耳深深看了孙悟空一眼,转身走向殿内。

孙悟空则直接在万妖殿的门口平躺了下来。

“天为被,地为床,在哪不能睡。”

他小声嘀咕着,合上眼,很快就进去了梦乡。

“不能忘了花果山啊……六耳……”

睡梦中,孙悟空轻声呢喃着。

“那是家啊!”

……

天庭,凌霄宝殿。

玉帝坐在王座上,微微斜着身子,左手轻抵的额头。

“陛下,姜尚求见!”卷帘在一侧躬身禀报。

小憩中的玉帝微微睁开眼睛。

“姜子牙,他来做什么?”

“这个……微臣不知。”

“宣。”

姜尚手持打神鞭,从凌霄宝殿外入内,走到殿中约莫三分之二的位置,俯身行礼。

“姜尚拜见玉帝。”

“免礼。”

“谢玉帝。”

“姜尚,你来做什么?”

“姜尚有要事需要禀明玉帝。”

“讲!”

“封神榜上多出了一个神位。”

玉帝垂眸,低声说道,“就算下界有人成神,似乎也算不上什么要事!”

“陛下,多出那一个乃是天封神位。”

玉帝身子稍稍坐正了一点,似乎起了点兴致。

“哦,天封何神?”

姜尚低着头,嘴角微微扬起。

“妖神美猴王孙悟空,封号齐天大圣!”

第六十七章 孤

玉帝正襟危坐,威严的目光落在姜尚的身上,就好像两把刀子,猛的刺入姜尚的身体,直到刺穿,从另一面露出来。

“姜尚,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姜尚屈膝半跪了下来,打神鞭撑在地上,整张脸莫名泛起的红色。

“姜尚……不、不敢!”

姜尚开口,身子禁不住摇晃起来,似乎就算有着打神鞭的支撑,半跪着对他也是一种很大的负担。

“姜尚,你告诉孤,你有什么不敢的?”

姜尚抬起头,脸颊控制不住的颤动,他望向玉帝,不卑不亢的开口:“臣,现在过得很好,凡事自然能免的就免。”

“在孤面前,很少会有答非所问的家伙,姜尚,你告诉孤,什么时候‘妖’这个字可以放在神的前面?”

“这……臣不……”

“好好答孤的问题!”玉帝冷冷喝道。

“哐当!”

打神鞭从姜尚的手里滑落。

姜尚再也承受不住玉帝的威压,双膝跪地,身体猛然朝前倾倒,头顶发笄歪掉,一头白发散乱。

“姜尚以为,任何时候,‘妖’这个字都不可以放在‘神’的前面!”

“很好。”

玉帝颔首,似乎很满意姜尚的回答。

“孙悟空,孙悟空……”玉帝重复的念着,眉头皱起,他想起这个名字了。

“那个叫孙悟空的猴子现在不是应该好好的待在御马监吗?”玉帝看了眼身边的卷帘。

卷帘立刻跪下,禀报道,“陛下,弼马温孙悟空不久前砸毁了御马监,逃下界去了。”

“为什么没有告诉孤?”

“陛下,弼马温不过是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小神,根本没有让陛下知道的资格。”卷帘回道。

玉帝轻笑一声。

从凌霄宝座上站起来,把手放在放在卷帘了肩膀上。

“姜尚,妖神是何品级?”

姜尚捡起打神鞭,勉力站起来。

“禀陛下,妖神乃是大神位,但品级却比一般大神位高了一级。”

“讲!”

“与玉帝同级!”

剧烈的气浪在凌霄宝殿中激荡开来,姜尚被震的吐血,轰然倒地。

卷帘大惊失色,跪倒在玉帝脚下,额头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头与地面相撞的“咚咚”声传到玉帝的耳朵里。

“你做的没有错。”

玉帝用脚面挡住卷帘的额头。

“况且,这没有道理。”

玉帝慢慢走下来,走出凌霄殿。

他抬头望天,天庭上的天是最直观的天,没有地方比这儿看的更清楚、更透彻了。

“连你也要同孤过不去吗?”玉帝沉声问道。

然而天高云淡,此刻寂静无言。

“你将会后悔于今天的沉默!”

玉帝拂袖转身,走进殿里,坐回到凌霄宝座上,殿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威压已然散去。

姜尚爬起来,朝着玉帝行礼道,“微臣告退!”

玉帝深深看了眼姜尚,点了点头。

望着姜尚那渐渐远去的苍老佝偻的背影,玉帝悠悠的说道,“姜子牙老了!”

“陛下说笑了,神怎么会老?”

“人一老,就会想家。”

卷帘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陛下,您的说……”

“人天生就是一种有缺陷的动物,只有在神的统治下才可能安居乐业。”

“至于妖,这种不安定的因素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玉帝淡淡的说道。

“陛下,您是要伐妖?”

“是灭,不是伐!”

“可是妖族的象王……”

玉帝闭上眼睛,惬意的靠在座上。

“象王已经死了。”

“当真?”卷帘惊喜的问道。

玉帝沉默不语。

卷帘慌忙请罪。

“属下失言了。”

“自己去天狱领罚。”

“是!”

“听说战神紫澜和二郎在灌江口闹得有些不愉快?”玉帝问道。

“确有此事。”

“这次灭妖就让他们两个去吧!”

“陛下,战神大人那里好说,可显圣真君那里,若非陛下亲至,怕是无人能命令的了他!”

卷帘见过杨戬大闹天宫,甚至见过他和玉帝对骂,他知道杨戬连玉帝的命令都爱理不理,是天庭里最桀骜不驯的神。

因为玉帝不管,便没有神敢管,或者懒得管。

除了战神紫澜,玉帝口中三界最纯粹的神,没有之一。

玉帝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二郎叫不动,你就去找老三,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会去的。”

……

第六十八章 垂死之龙

天庭的天狱总共分为上下两层,上层里关着几乎所有的犯人。

这些犯人里大多数被囚禁个几百年就会放出来,但还有一些很快就会死。

至于天狱的下层,只有寥寥几个神进去过,隐隐知道里面关着些什么东西。

“刑王大人!”

天狱的正门,一排守卫朝着弯腰药楚行礼。

药楚手里提着饭盒,迈着轻快的步子,对身边经过的天兵微笑致意。

她今天穿着一件裙子,颜色淡雅,多褶的裙裾上下舞动,如一片云彩。

匆匆穿过天狱的上层,药楚止步于在一面古老的墙边。

“开门!开门!”

药楚砸了两下墙壁。

不多时,那面墙从中间分开,露出一条陡峭的台阶。

台阶自下而上,蜿蜒曲折,两边一团迷雾,往上也看不到尽头。

药楚不以为意,拾级而上,很快她的身影便在台阶上消失了。

墙壁慢慢合并,古朴如初。

台阶的尽头,一座空荡的大殿。大到都看不见墙壁,云雾之间隐隐能够看见殿顶的横梁。

大殿中央悬浮着十二块黑色的铁牌,有七块铁牌上刻着人的名字。

每块铁牌上的字都发出强弱不等的白光,但其中一块却尤为黯淡,摇摇欲坠。

一根玉指轻轻点中了那枚铁牌。

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药楚一只手拎着饭盒,一只手提着裙摆。

四周氤氲着浓郁的血腥味,药楚的鼻子微微耸动,她循着这股味道来辩识方向。

“药……给我药……”

微弱的叫喊声从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传到药楚的耳中。

她沉着冷静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阵欣喜,放下裙摆,直接小跑了起来。

“小……敖广,吃饭了!”

药楚跑向敖广,被黑暗中所藏的锁链绊了下,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这样的锁链总共有两道,从背后刺穿了敖广的琵琶骨,不知延伸至何处。

敖广披头散发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神情麻木,因为锁链的原因,手臂无力的下垂,浑身上下布满了厚厚的血痂。

他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口中重复的呢喃着几个字。

“药……给我药……”

药楚的身体顿了一瞬,她打开饭盒,把里面她精心准备的饭菜放在地上,神色复杂。

“那种药只会麻痹你的灵魂,对你的伤势并没有好处。”

“给我药,不然就杀……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的。”

药楚蹲下来,舀了一勺粥凑到敖广的嘴边。

“我……不吃。”

“敖广,你清楚不吃饭的后果。”

药楚的声音很冷,她总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冰冷无情。

“我草你*!”

“我是个孤儿,你这样骂我没什么意义。”

“我草你师父!”

药楚抿了抿嘴。

“她怎么也算是你的二婶,你这样骂便更没道理了。”

“吃饭。”

敖广沉默,不再理她。

“我让你吃饭!”

药楚一把抓住敖广的脑袋,将饭菜直接塞进敖广嘴里。

敖广的牙很早以前就被她砸碎了,所以喂饭这件事不算太难。

“噗!”

米粥吐在了药楚的身上。

药楚没有生气,平静拿起一旁的手帕擦掉沾在脸上的米粒。

她轻抚着敖广的头,“敖广,你可是龙啊!”

“龙……龙……”

敖广抬起头,他在黑暗中找寻着药楚的身影。

他想露出狰狞的表情,用最凶恶的眼神怒视着药楚,却发现自己连这些都做不到了。

“你断了我的龙角,去了我的龙麟,抽了我的龙筋,吸了我的龙髓,我的血流遍了大半天狱。”

“你现在说我是龙,你告诉我,我她妈现在哪里还像龙!”敖广奋力的嘶吼,声音粗糙沙哑。

“是我对不起你。”

“不必,你对我做的事我会一直记得,有机会便会还给你的,所以,你不必对不起我。”

“敖广,我不想你变成这个样子。”药楚颤声说道。

“你在同情我?”

药楚不言。

“一个魔鬼这般惺惺作态,真恶心!”

药楚抬起脚踩在锁链上。

“你说的话总能让我生气。”

敖广面无表情盯着自己身前的锁链,它一直在动。

“那刑王大人把我的舌头割掉如何?”

药楚的食指轻点薄唇,眉头微蹙。

“唔……可以考虑!”

……

灌江口。

“不去!”

“真君呐,这可是玉帝下的命令!”

“玉帝又怎么样,谁下的我都不去!”

“真君慎言呐!”

杨戬不耐烦的摆手,站起来,把前来宣告的神使推出了屋外,随便关上了门。

太白金星死后,新任的太白金星是一个白胡子老头,据说是上任太白金星府里的管家,也就是这一次神使。

“真君,这可是玉帝下的令啊!”太白金星焦急的敲着门,却没有人理他。

屋外的梅山七圣一脸幸灾乐祸的盯着他。

让他家二爷去帮玉帝做事,那怎么可能,二爷不去找玉帝的麻烦就已经是万幸了。

一旁的袁洪看不下去了,出面劝道,“太白兄弟,没用的,我家二爷决定的事没人改得了。”

“这可如何是好,小神刚刚上任,若是连个宣旨的事都不好……”

太白金星愁眉苦脸,一对白胡子沮丧的垂了下来。

袁洪拍拍太白的肩膀,安慰道,“玉帝知道咱们二爷的脾气,不会过于你的。”

“唉~,但愿如此吧!”

太白金星垂头丧气的走出二郎神庙。

“真君大人怎么就不听劝呢!”

太白金星双手握拳,气愤不已。哪怕看着眼前绵延起伏的青山绿水,也实在生不出什么好心情。

“咦!”太白发现不远处一座高山上的庙宇香火好不鼎盛,简直是前所未见。

“那是华山!”太白惊呼。

他猛然想起下界是卷帘将军同他讲的话,心中又生出一丝希望,赶忙驾起云往华山而去。

……

杨戬打开门,望向梅山兄弟。

“那个老头走了?”

“走了,但二爷,咱真不去!”袁洪迟疑道。

“不去,让我给玉帝那老东西卖命,简直痴心妄想!”

“二爷,可那毕竟是玉帝!”

“不必说了,我杨戬真若是听命于他,何以立足天地!”

第六十九章 殊途同归

无心木,树有果无实,无色无味,人食之不饱,其叶终年不落。

紫澜认为树有道意,遂移植了一大片栽于常居之所,名为空林,取万念皆空之意。

林边有池,池中点缀着三两荷花莲叶,水极清却无鱼,水面平静如镜而无波。

池边竖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静池”二字。

字的笔画深浅不一,却丝毫不见潦草,反而透着一股潇洒之气。

空林与静池之间,铺着一张淡青竹席。

席上有人,穿一身素白道袍,齐肩长发用一根木簪简单的固定在头上,给人一种极随意的感觉。

她此刻手捧一本泛黄的书卷,神情专注,时而展颜,时而蹙眉。

清风拂过,空林树叶随之摇动,然叶叶不相触,故无声。

风掠过空林,撩起了紫澜鬓间的碎发,吹皱了静池的水。

紫澜的眸子从书上移开,随手拿起身侧的拂尘,从席上站起来,脚踩着木屐,走到池边。

紫澜知晓必是有人来了,唯有带着生灵气的风方能吹动静池之水。

水波荡漾间,池水竟是混浊了两分。

紫澜亲启薄唇,悠悠念道,“世皆道心不纯者!”

之后,人便在静池边消失了。

……

战神紫澜喜静,在天庭是神尽皆知的事情,为此,玉帝还曾亲自下过命令。

战神居所,十里禁言。

作为紫澜最得力的下属,破军自然很清楚这件事的真实性。

他已经尽可能的收敛气息,走的蹑手蹑脚,却没想到只是一阵风吹过,一切便都成了无用功。

“摇光,尔有何事?”

紫澜一手执拂尘,一手持书卷,身后带着一道残影,来到破军面前。

“嗒!”

木屐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破军的耳边响起。

破军立刻半跪于紫澜身前,抱拳行礼。

“启禀战神殿下,玉帝有令,命战神紫澜、二郎显圣真君杨戬领兵下界,覆灭妖族!”

紫澜神情淡漠,问道,“杨戬,那个目无法纪的神还没有被送进天狱吗?”

“殿下,二郎神他毕竟是玉帝的外甥。”

紫澜望向破军,说道:“摇光,我本以为神是没有感情的,更何况他是玉帝。”

破军想了想说道:“殿下,世上哪有没有感情的生灵,总归都是该有点的。”

“我便没有!”紫澜淡淡的说道。

“这……为何?”破军语塞。

紫澜解释道:“大道无情,吾一心向道,故亦无情。”

破军待在原地,一时无语。

“摇光,尔还有事吗?”

“不知可有打扰殿下修行了。”破军问道。

紫澜摇头。

“先前我在空林读道经,见风吹皱静池水,便知你来了。”

破军微怔,战神殿下身为道家第一天才,道法深厚,哪里还需要读旁人所著的经文。

“莫不是老君的《道德经》?”

“乃是一个凡人所书,叫作《南华经》。”

“凡人!”破军诧异道。

“师伯的经文虽然写的极好,但我却更喜这一本。”

“可是……凡人……”破军支支吾吾。

紫澜看了破军一眼,自然能体会出他的想法。

她告诫道:“摇光,道不分先后,达者为师!”

因为脸上没有表情,明明是她所言,看上去却好像同她无关。

“破军受教。”

破军俯身拜谢,略带迟疑问道:“既然那凡人如此了得,殿下何不将他收入道门?”

“他书中所写种种,肆意逍遥,我不如他。”

紫澜看了眼手中的道经,平静说道,“我师亦不如他。”

“殿下,哪里有这种人,就算有,又怎会寂寂无名?”破军质疑道。

“尔,只需知道,他是个疯子。”

紫澜越过破军,往前走去,木屐“嗒嗒”作响。

破军站起来,转身立刻跟了上去。

“殿下要去哪?”

“下界!”

“可是二郎神还没来。”

“我同那神不是一路。”

“殿下,您还不曾披甲!”

紫澜垂眸瞧了眼自己的宽松的道袍,

“不必了,我这身便是极好。”

……

华山,三圣母庙。

太白金星气喘吁吁的走进来,还不忘对一旁的凡人施个定身术。

杨婵手里拿着宝莲灯,警惕的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圣母娘娘莫慌,小神太白金星,是天庭的神使。”

杨婵把宝莲灯挡在身前。

“你骗人,我见过太白金星,不是你这个样子!”

“唉,我家主人如今生死不知,老头我只是暂代他的神位,日后会还回去的!”太白解释道,看上去有些难过。

杨婵把宝莲灯放下,怀疑的问道,“真的?”

“圣母娘娘,我如今身上还带着陛下的任命书,你若不信,我拿给你看!”

“不用了,我相信你就是了。”

杨婵看着新太白金星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礼貌的问道,“太白爷爷…那个…”

“啊呦,当不起,当不起!”太白金星吓得赶忙摆手。

“您是玉帝的外甥女,可不敢让你这么叫我,称我一声太白就行。”

“太白,你来我华山干什么?”

“我可没有犯天条!”杨婵提醒他道。

太白一脸苦色,说道:“小神这个来其实是为了显圣真君的事。”

“我哥也没有犯天条!”杨婵紧张的补充道。

“反正最近肯定没有犯!”她更紧张了,手里紧紧的抓着宝莲灯,要是杨戬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说不准会杀神灭口。

“圣母娘娘说笑了,若是天条的事,小神哪里还敢下来,显圣真君一枪下去,小神哪里还有活路!”

太白金星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尽管说着玩笑话,但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那是什么事?”

太白金星闻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杨婵娓娓道来,大吐苦水。

杨婵安安静静的听完,神情却越来越凝重。

她担忧的问道:“要覆灭妖族,我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显圣真君神勇无敌,哪里有妖怪会是他的对手!”

杨婵摇头,脸上带着心疼。

“总归是有危险的,更何况二哥他一向喜欢逞强,用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旁人的意见。如果事情和我有关,他便连脑子都没有了。”

“我一直都很不放心他。”

太白金星在一旁宽慰道,“圣母娘娘多虑了,这世上能有几个人伤得了显圣真君,再说,还有陛下在,谁敢真的伤了真君!”

“舅舅吩咐下去的事,二哥哪里会愿意去做!”

“娘娘啊,陛下虽然你们的舅舅,但他毕竟还是玉帝啊!这三界谁敢抗玉帝的旨!”

杨婵知道,杨戬敢。

杨婵还知道,因为她的缘故,二哥一直忍着玉帝。母亲的仇杨戬从来没忘过。

但是杨婵忘了,或者说她不愿意去记。因为母亲的仇,杨戬一千年就差点死了。

“我会去劝他的。”

杨婵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杨戬能好好活着。

……

第七十章 兵戈所过,寸草不生

妖族七王易主,对妖族来说虽然是一件大事,但对大多数妖怪并没有什么影响。

妖界没有秩序,妖王的存在只是类似于一面盾的存在,守护妖族的盾。

但现在这面盾并没有用武之地。

因为三界已经和平了一千年。

在以后的日子,无论神或者妖,都会时常怀念这一千年里的生活。

某种意义上来讲,那是最后的一千年了。

……

刚刚成为妖王,孙悟空一群妖都略显拘谨的坐在王座上,神态或庄严、或冷漠、或平静。

高高的殿台之上,只是偶尔传出那么几声轻咳、几句私语。

这场面,怎么说呢?

刻意而做作。

然而,大概是归功于某些环境因素的影响,这种刻意做作的行为并没有持续很久。

“谁能告诉老子这么的宫殿为什么除了我们以外,连个苍蝇也找不到!”李倾国望着空荡荡的大殿,面有愤愤,还有些难以置信。

众妖齐齐瞥了他一眼,谁也没有理他,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他们并不是无事可做的,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发呆、比如睡觉、沉思、修炼……

只是看想不想,事情本身是永远做不完的。

李倾国站起来,神情激愤的说道,“我们可是妖族之王,难道妖王的生活就是每天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

牛魔王说:“也许。”

孙悟空昂头想了想,“我以前在做猴王的时候,每天就是坐在石头上看云,好像确实没什么事。”

六耳和阿布赞同的点头,他们有过为王的经历,大体上都差不多。

“这样啊!”

孟小蝶闻言,不禁感慨万千,然而。鬼知道他到底在感慨些什么!

漠在闭目冥想,女孩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他抬起手轻轻捂住了女孩的耳朵,没有加入到谈话中。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这种事说出去谁会信?”

李倾国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极美的脸蛋上萌态横生。

“你想怎么样呢?”

“至少不该这样吧,这样一点意思也没有。”

李倾国坐下来,轻咬着下嘴唇,看上去不是很开心。

“为什么会这样呢?”

“啊啊啊啊啊,好烦!老子当初鬼迷了心窍才会来参加这个破万妖会!”

李倾国双手托着下巴,无精打采的盯着空气。

“话说,大家都是为什么来参加万妖会呢?”

李倾国自言自语了很久,他问的时候,已经没有谁在认真听他的话了。

“牛魔王?”

“有事?”他冷冷望了李倾国一眼。

“我问你为什么要来参加万妖会?”

他平静的说:“我要灭世。”

“哦!”李倾国脸上浮出一个大写的惊讶。

“为什么呢?”

牛魔王眉头皱起,陷入了沉思。

“它让我活着,却让我活的很不开心,既然我不开心,那谁都不能开心,这样才公平!”

“说的好!”李倾国大声赞道。

“可这个跟你当妖王,有关系吗?”

“我觉得一个妖族之王灭世的可能性怎么都比一个牛精的大些。”牛魔王说的很认真。

“牛兄。”

李倾国把手搭在牛魔王肩膀上,真诚的说道,“我李倾国谁都不服,就服你!”

牛魔王嫌弃的推开李倾国的手。

“不要碰我。”

李倾国:“……”

“狮子王,你呢?”

阿布清了清喉咙,正声说道:“身为一个王,我背负着北方草原和我族的荣耀,我的胜利是一个必然。另外,作为我对于你的认可,你可以叫本王的名字——阿布。”

“哦。”

“孙悟空、六耳,你们以前也做过王吧,为什么要来呢?”

孙悟空说道:“其实不是我想来,是齐天想来,他总是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做事不用脑子,还不知畏惧。”

“齐天是谁?”

“齐天就是我。”

“那还不是你想来!”

“齐天是我,但我不是齐天。”孙悟空摇头解释道。

“……”

李倾国一头雾水,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问问题会这么累。

他不去管孙悟空,望向六耳。

感受到李倾国赤裸裸的目光,六耳腼腆的笑了笑。

“我懂一点天机术,算出来不久后三界会有大事发生,待在这里,能够活下来。”

“什么大事,能有多大?”李倾国的眼睛里冒出闪亮的小星星。

“不知道,但大的让人害怕。”

六耳的眼中真的流露出畏惧之色。

“那该多有意思啊!”李倾国满面潮红,激动不已。

孟小蝶看着李倾国的脸,浑身战栗。

他心想,这张脸真是生错了人,生错了地方,若是放在人间,不知会是哪般光景。

“该到我了吧。”孟小蝶主动站出来。

“我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游历到北俱泸州,刚巧碰到妖族举办万妖会,心想这种大事怎么能少的了我,就参加了。”

“随心所欲的人生,美滴很呐美滴很!”

孟小蝶咧嘴笑着,洋洋得意,谁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小鲤鱼,别光说我们,你自己呢?”

“我?”

李倾国起身,一只脚踩在王座上,高举手指,有点挥斥方遒的意思。

“我以前跟一个人说过,自己是妖族的大人物,还有比妖王更大的吗?”

牛魔王:“凡人?”

孟小蝶:“女人?”

六耳:“爱人?”

“多少年前的事了,老子怎么记得!”李倾国就好像一只被踩中了尾巴的猫,惊的大叫起来。

漠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女孩,微微皱眉道:“这丫头睡觉极浅,听不得半点动静,你们吵得有些过了。”

他抱起女孩,离开王座,缓缓走出了万妖殿。

漠抬起头,时至正午,却发现远处的天空中,乌云密布,又带着一丝微红。

……

“战神殿下,前面就是妖洲,妖洲的中心便是妖族七王所在的万妖殿,不出半个时辰,大军便能赶到那里!”破军侧立在紫澜身后,恭敬的向紫澜禀报。

北斗七星君各司其职,在军中都有各自的职位,破军身为战神亲卫,因此常年待在紫澜的身边。

“为什么要到万妖殿?”

“殿下,只要杀了……”

紫澜打断了他的话。

“破军,不要忘了,玉帝的命令是让我们覆灭妖族。”

破军微怔,“那战神殿下是想?”

紫澜合上双眸,轻轻甩了甩拂尘。

“传我军令,让大军从妖洲边界着陆,向前推进。”

“我要兵戈所过,寸草不生。”

……

第七十一章 多余的箭

午后,一头雪白的狐狸在林间游走,神情凝重。

她的头紧贴在地上,鼻子朝向左右两边嗅来嗅去。

狐狸抬头看看天色,此刻的天空上阴云密布,然而林里并不闷,想必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下雨。

她舒了一口气,继续低下头,循着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往前走。

山林中的某个地方,刚刚吃完饭的狼妖父子正在闲聊,可惜天色不是很好,林子里阴深深的,有些煞风景。

“老爹,什么时候我才跟跟你一起出去捕食,我每天早上醒过来都看不见你。”

小狼吐出一块碎骨头,脸侧向一边,不满的说道。

狼父抬起爪子朝小狼头上摁下去,笑道,“怎么,怕了?”

“我才不怕!”

狼父举起前爪,扫了扫他面前的一大片林子,霸气的说道,“放心吧,我和这一片厉害的妖怪都打过招呼,这块是咱们的地盘。”

听了狼父的话,小狼却没显得开心多少,他用头轻轻蹭了蹭狼父的脖子。

“老爹,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回家?”狼父转过头看着小狼,神情有些冷。

“就是咱们从前住的地方,比这里大多了!”

小狼以为狼父忘了,张开双爪卖力的比划着。

看着小狼滑稽的动作,狼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沉默的坐到地上,脸色阴郁。

看来,那并不是一段什么愉快的往事。

小狼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小声的问:“老爹,怎么了?”

狼父摸了摸小狼的脑袋,“没什么,等到老爹化形,就带你回家去!”

“真的吗?”小狼希冀的望着狼父。

“真的。”

“老爹,你什么时候才能化形啊?”

“再有个一百年就差不多了?”

“啊?还要那么久吗?”

“久个屁!你老爹可是狼族里修炼了不到五百年就能化形的天才!”

小狼恹恹垂下脑袋,“我都好久没见到娘和阿姊阿弟他们了!”

“是吗?那再等等。”

狼父说完,转身走进山洞,在一座茅草堆里躺下。夜里他还要守夜,白天得睡会才行。

虽说和附近的妖怪打过招呼,但妖怪的话有几个能信的,连儿子都可以骗,狼父想。

小狼守在洞口,和平常一样,无所事事的发着呆。

他抬起头望天,他生平第一次看见这么暗的天,阴沉沉的,仿佛就要落下来,看久了还压抑的不行。

“簌簌~”

小狼听见草木晃动摩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身体猛地匍匐在地上,神色警惕的观察的四周。

不一会,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块慢慢朝他靠近的雪白,等那片雪白靠近,小狼才发现是一只狐狸,比他大很多的狐狸。

他的身子慢慢往后移,想进山洞叫醒老爹,那头走到近前的狐狸突然开口道,“狼崽子,你有看见我的孩子吗?”

“啊?”小狼闻言一愣,随后赶紧摇头。

“没有没有!”

狐狸耸动鼻子,目光落在小狼刚刚吐出的那块碎骨头上,脸上顿时凝上了一层冰霜。

他愤怒的扑向小狼,那锋利的爪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小狼撕成两半。

难怪老爹每次吃饭连骨头都不许他剩,吓得无法动弹的小狼想。

千钧一发之际,山洞里突然跃出一道黑色的影子,一下子把狐狸撞飞。

狐狸在地上滚了两圈,迅速爬起来,白色的皮毛上沾上不少尘土,浑不在意。

她目光怨毒的盯着面前的狼父狼子,杀机四溢,喉咙里压抑着怒气,发出阵阵的低吼。

狼父望着狐狸,说道:“你走,我不杀你!”

狐狸发出尖利的嘶鸣声,浑身的毛像炸开了一般竖起,“你们也要死!”

看着缓缓靠近的狐狸,狼父神色凝重,打死了狐狸,他自己也会受伤。

他一受伤,那之前与附近的妖怪的约定,哪有还有作数的可能。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应该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的孩子死了。”

“我不知道你是他的母亲。”

“我的孩子死了!”

狼父对狐狸哀求道:“我就这一个孩子,我求……”

“以你的修为,再修炼一百年就能化形,到时候成为一方妖王,为了一个狼崽子,值吗?”狐狸脸上布满了阴狠恶毒。

“就差一百年,就差一百年了!”

狼父有些失魂落魄,他愤怒的看向狐狸,神色无比挣扎,最后沮丧的叹了口气。

他缓缓的抬起爪子,就好像往常一样摁向小狼的头。

就在狼父的爪子要落在他头上的那一刻,他突然喊住狼父,指着远处的天空说道:“老爹,你看,好像下雨了,可怎么是黑色的。”

小狼面露不解。

狼父抬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神情充满了极度的惊恐与怀疑。

覆盖了整片天空的羽箭,如滂沱大雨般将要落下大地,向每一个看见这幅场面的生灵宣示着死亡的来临。

“天……天、天……天、罚……”

“跑,对对,跑跑,跑不掉,躲,对,可以躲!”狼父结结巴巴的说着,那双眼睛正在逐渐失去色彩。

他下意识的把小狼推进山洞,随即怒吼一声,身子猛然变大了十几倍,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山洞洞口。

刹那后,箭雨落入大地,这些带着神力的箭矢,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破坏力,哪怕是山石草木,也被破坏殆尽。

狐狸被无数的箭钉死在地上,七窍流血,神魂尽碎,眼睛里充斥着不解和疑惑,她明明下一瞬就能报仇,怎么就死了?

狐狸死在一条为自己孩子报仇的路上。

死因算作不详。

因为真的死因荒谬绝伦。

狼父身上插满了箭,洞口被他堵的密不透风,发现到没有一只箭射进山洞里后,安然的死去。

小狼瑟缩的站在山洞里,脸上充斥着莫名的恐惧和震撼。

“额~”

他张开嘴,想要喊老爹的名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与此同时,一只式样看起来和大多数箭不同的箭矢划破长空,轻易的洞穿了狼父的身体,射进了山洞。

“额~”

小狼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他的眼睛发着幽幽的绿光,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又艰难的抬起爪子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疑惑不已。

他找不到伤口,就是喉咙疼。

“我,怎么死的?”

……

“好箭法!”

贪狼站在云间,看着自己射出的箭正中目标,大赞不已。

随即继续挽弓搭箭,眯起眼睛,瞄准另一处目标。

武曲站在一旁,问道:“你为什么要杀那只狼?”

“哪只?”贪狼又射出一箭,马不停歇搭箭继续。

“就是刚刚。”

“哦,那只啊,武曲,你这话问得不对嘛,我难道不该杀他吗?”

贪狼放下弓箭,诧异看着武曲。

武曲答他,“上天有好生之德。”

“你活到现在总共杀了多少?”

武曲摇头,“记不清了。”

“那你跟我说个屁的好生之德。”

武曲回道:“人皆有恻隐之心。”

“你是人吗?”

“不是。”

“那你跟我说个屁的恻隐之心。”

武曲低头沉思,说道:“我总觉得你说的不会,我看见那只狼死的时候,有些不舒服。”

贪狼把手里的弓和箭给他,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事,射几箭就舒服了。”

第七十二章 天、道、神、魔

最一开始,只是乌云遮住了太阳,可能是因为这片云有些大又有些厚的缘故,北俱泸州上透不进一点儿阳光。

到后来,云越来越沉,看着就摇摇欲坠,晃晃悠悠的要往下落。

云被拉得越来越长,最后落在地上,把天宫和大地连成一片。

万妖殿外,女孩已经睡醒,她坐在漠的肩膀上,小脑袋歪向漠的一边。她的小脚丫调皮的晃来晃去,脚后跟时不时的就会撞到漠的胸口。

“漠,你看,好奇怪的云!”

漠顺着女孩所指的方向望过去。

远方,宛如天幕的云堑已经占据了的大半天空,并还在不断蚕食着前方的大地。

“莲,你总能看见我所看不见的东西。”

女孩瞪大眼睛,惊讶道:“漠,那么大的云,你都看不见的吗?”

漠不语,抬手抓住女孩的后领,把她拎起来,放回到地上。

“漠,你放我上去!”

女孩仰起头看向漠,小嘴巴不自觉的鼓起来。

“乖,不要闹。”漠严肃道。

“哦!”

漠拔出佛心,朝着远方的云堑轻描淡写的挥出一剑。

漠收剑合眸,神识赋在剑气之上摇曳过万里长空,被一道更凌厉的剑气剿灭,消散殆尽。

腰间的佛心突然剧烈的颤动起来,漠把手按在剑柄上,也无法遏制佛心的悸动。

“怎么了?”

女孩察觉到了佛心的异常,担忧的问道。

漠蹲下来,和女孩的视线保持齐平,伸出手遥指向远方的大地,阴云与大地交界之处。

“佛心说,那个地方有魔。”

“和孙悟空一样的吗?”

“不,那是一尊真正的魔!”

女孩的身上由内而外的生出一阵寒意,她蜷缩起自己的身体,瑟缩的贴到漠的身上,像一条鲇鱼似的钻进漠的怀里。

“别怕。”漠轻轻安慰道。

女孩清澈的眼睛里盈满了泪珠,原本红扑扑的小脸蛋已然一片惨白。

她凑近漠的脸,可怜兮兮的望着漠深邃的眼睛,恳求道:“漠,我们逃吧!”

漠想不出什么理由能够让她心安,仍温柔安慰道:“别怕!”

“漠,我们逃吧,不做妖王了,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漠知道,世上是没有谁都找不到的地方的,不然他们也不用躲躲藏藏几千年了,可是他要怎么和女孩说呢?

“别怕。”

两字而已。

“会死的!”女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漠抬起手摸了摸女孩的头。

“有我在,没人能够伤害你。”

“可是你会死的!”

女孩从漠的怀里挣脱,大哭着喊出来。

她的眼泪就好像打开水闸的水,一下子倾泄而出,就再也止不住了。

漠拭去女孩的脸上的泪珠,似乎想要缓解一下沉重的气氛,笨拙的开口说道:“脸都哭花了,不……”

“不……”

他的舌头仿佛打了个结。

“不好看!”

女孩就好像听到了圣言一样,突然间就止住了哭声,一面用衣袖擦干脸上的眼泪,一面抽泣的问道:“真的吗?”

“嗯。”

“漠,你嫌我丑,我就知道!”女孩一下子来了精神。

“没有。”

“你就有!”

“嗯。”

“那我不哭了。”

女孩赶紧把脸上残余的泪水擦掉,只剩下些淡淡的泪痕,能够证明她刚刚哭过。

“莲,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女孩把头瞥向另一边,不去睬他。

漠知道她又闹别扭了,也懒得再劝,大步向前,走进万妖殿里。

“漠,你站住!”

女孩气的跺脚,小跑过去,撅着小嘴,亦步亦趋的跟在漠的身后,始终间隔着大约一尺的距离。

漠看见这一幕,嘴角悄悄的弯了弯,可惜谁也没有看见。

走到大殿中央,漠望向王座上的众妖,满面肃容,正色道:“诸君,大战将至!”

……

强大永远都只是相对而言的。

那些在凡人眼中穷凶极恶的妖怪在神的眼里却是不堪一击,哪怕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天兵。

抛却漫天的箭雨,源源不断坠落的天火,此刻脚踩在妖洲土地上天兵们只需要简单重复着举起落下的动作,便已经慌忙应战的妖族打得落荒而逃。

紫澜走在大军的最前面,也就是战争的最前线,身后跟着破军。

但凡紫澜领兵,她都会如此。

所以,玉帝才不顾众神反对,封了这个只有几百岁大女娃做了战神。

正如玉帝所言,紫澜是天生的战神,因为她铁血而且无畏。

当初都是鲜血飞溅、尸首分离的场景,北俱泸州的土地被妖族流下的血染成了暗红的颜色。

天兵的完美的遵循着紫澜的命令,只要是军队经过之处,便再无半点生灵的气息。

哪怕是山石草木、花鸟鱼虫也无法逃脱死亡的厄运。

这只战神所带领的军队浑身上下都充满着铁血和冷酷,是这些自诩阴狠恶毒的妖怪都从未遇见过的。

许多妖怪都注意到了紫澜的不凡,前赴后继的冲上去,妄图通过杀死这个身着道袍的女神来瓦解这只军队。

然而,他们并不了解面前的女神的强大,所以只跟是去送死。

果不其然,一只只冲向紫澜的妖怪在接近她的过程中躯壳渐渐失去了色彩,却怎么也停不下自己的脚步,变成一尊尊黑白的石像。

在紫澜越过他们身边的那一刹那无声的炸开,化作一团团血色的雾气。

破军在后面看着这震撼的一幕,心悸不已,不知不觉间竟然停下了脚步,被身后的天兵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又赶蔓跟上去。

“破军,尔的心乱了。”

“破军为殿下施展的天地失色所震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紫澜深深看了破军一眼,发现他的额头沁满了汗珠。

“尔在说谎。”

破军一愣,随即苦笑。

“殿下,这哪里是伐妖,寸草不生,岂不是灭世!”

“要灭妖族,自当灭妖洲。”

“妖洲的天地生灵,为何凭白受这无辜之罪?”

“世上尽是些凡尘浊物,死了不是更好?”

破军微怔,忽然想起紫澜从前所言,不禁流露出几分惆怅之意。

“原来战神殿下当真无情,我本以为是诓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殿下,我等也要学天吗?”

“要学道。”

紫澜顿了顿,接着说:“天亦有道!”

破军长叹,沮丧不已,说道:“我不如殿下。”

七十三章 狼王一

入夜,月色如霜,月光透过云间的缝隙洒落染红的大地,映照着遍野的残骸白骨,透着淡淡的荒凉。

山林荒原间,飘荡着无数淡绿色的光点,那是一双双狼的眼睛。

他们漫山遍野,匍匐前进,每一步都显得小心而谨慎,嗜血的光芒在眼中闪烁。

黑夜给妖族一丝喘息的机会,而其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便是狼族。

狼王狼一吊在狼群的末尾,走得最慢。

狼一并不是这一届狼王本来的名字,因为狼族历史上的每一位狼王都叫狼一,所以他也叫作狼一,就是狼族第一的意思。

一缕月光穿过云缝落在狼一的尾巴上,他心有所感,仰起头望向天上的明月。

“这一夜的月圆的有些过分了。”狼王呢喃道。

一头赶过来报信的狼恰巧听见狼王的话,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却是一幅乌云蔽月的景象,顿时不明所以。

狼一注意到那头狼,开口问道:“怎么,有事吗?”

“王,二大人和七大人在前面发现一名我族的尸体。”

“一名?”

狼一不禁皱眉,身为狼族,对于单一的数字都较为敏感,尤其他是狼王。

“是的,就是一名。”那报信的狼脸上有着不少疑惑。

“带我去看看吧!”

“是。”

……

这头狼的死相极为惨烈,浑身上下插满的了箭矢。因为修为的原因,尸体的还算完整。

那些修为只有几十年甚至十几年的狼族子弟,在天兵一箭之下,便足够死无全尸了。

狼一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不远处还有一只狐狸的尸体,被弓箭钉死在地上,就好像……

“铁甲刺猬!”狼七指着尸体说道,形容的倒是极为贴切。

“老七,同为妖族,怎么能辱其尸体!”狼二闻言不快,向狼七告诫道。

狼族总共有七位首领,从狼一一直到狼七,狼一是狼王,其余六个都称为大人。

“是、是、是!”

狼七磕着脑袋,走到这头狼的尸体旁,拔去尸体上的箭。

“哦。”

望着这具千疮百孔的狼尸,狼七挑眉,嘴巴微微张开。

狼一看着一惊一乍的狼七,问道:“怎么了?”

“我认识他!以前抢过地盘,这家伙打不过我,丢下妻子孩子就跑了,唉,没想到死在了这里。”

狼七感叹不已。

“他的妻子和孩子呢?”狼一问道。

“死了。”

狼二冷声说道:“狼七,他们可是同族。”

“老二,你怎么就和我过不去,他们自己想死,我能怎么办!”狼七不满道。

“哼,下次说清楚点。”

见狼七就要发怒,狼一赶紧做和事佬,他走过去按住狼七的肩膀,说道:“老二就那样,他和我都没有道过歉。”

“老大,你也不管管!”

“可以,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怎么不是……”

狼七见狼一推开狼尸,后面竟然有一个山洞,不禁怔住。

狼七狼二跟着狼一走进山洞,洞里还有一具小狼的尸体,小狼僵直的倒在血泊之中,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洞口,死不瞑目。

狼一蹲下来,翻过小狼的尸体,却没有找到伤口。

狼七看着小狼的尸体,不确定的说:“他应该是饿死的吧?”

狼一沉默不语,他抓起尸体,将手伸进小狼的嘴里,抽出一只黑色的箭来。

狼七的拳头狠狠的砸进身边的墙壁上,大怒道:“这……简直欺狼太甚!”

狼一闭上眼睛,仰起头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们不是欺狼,是欺妖!”

“狼二,算上这两个,已经死了多少狼?”

“一万三千八百多。”

“多?”

狼二解释道:“很多只剩下一两只腿,不好统计。”

狼一摩挲着箭身刻着贪狼二字,站起来把箭放到狼二的手上。

“狼二,让所有狼都记住这个名字。”

他走出山洞,看着漫山的狼,沉声吼道:“在妖洲,只有我们狼族欺负别人,还没有谁敢欺负我们,神来了也不行!”

狼二问:“王,您想做什么?”

“以血开血,以牙还牙!”

狼二挡在狼一的前面,郑重其事的说:“王,狼族的安危全都系在你一人的身上,您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老二,狼族还没有死绝。”

“王,这是以卵击石,我不能看着你把狼族带上绝路!”

“老二,你想我怎么做?”

“带着族群往西走,到西边的雪原上,保存我族的实力。至于抵御天神,那是七王的事,与我狼族无关!”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狼一仰天大笑,笑声回荡在山林间,经久不息。

狼二面色阴沉道:“王,你在笑什么?”

“你哪里是狼,分明就是狐狸!”

“王此言何意?”

“意思就是~老七动手!”狼一喊道。

狼二大惊,猛然转身,背后空无一人,哪里有狼七的影子。

狼一迅速上前一记手刀砍在狼二的后颈。

“王,你……”

狼二遭到重击,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狼一望着地上的狼二,摇头叹息道:“意思就是,旁人只会恶你,却不会怕你。”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是狼,也是妖。”

“而且,我很生气!”

狼一望向远处接连天地的云幕,喃喃说道:“人族有句话说的很好,‘君王一怒,伏尸百万’,我想道理是一样的。”

“老大,接下来怎么办?”狼七把狼二扛在背上,问道。

“接下来,往东,寻仇去!”

这一夜,妖洲的土地上,百万狼族东进,狼嚎声不绝,传遍了大半妖洲。

……

妖族没有秩序,妖族七王只是类似于一面盾的存在,守护妖族的盾。

过了一千年,这面盾终于派上了用场,而且似乎比一千年的盾更加坚固。

然而,有盾就会有矛,这样才合理。

万妖城,一间略显破败的府邸里,衣着奢华的中年男子安静的坐在正厅的木椅上。

华衣男子的衣服上已经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很难想象他究竟在那张椅子上坐了很久。

正厅墙角的洞里钻出一只拳头大老鼠,三两下爬到男子的肩上,凑着他的耳朵。

“城主,七王已经离开了万妖殿。”

说完,老鼠即刻退下,又钻进墙洞里。

那华衣男子突然起身,身子轻轻一抖,便散去了衣服上的灰尘。

他悠悠念道:“石王不告而别,老夫惶恐啊!”

第七十四章 狼战于野

战争是在黎明时刻打响的,一方是养精蓄锐的天庭大军,一方是舍身赴死的妖洲狼族。

在天兵还没有征伐过的土地上,放眼望去,到处都可以看见狼的身影,密密麻麻,无边无际。

“狼,好多狼!”

这场面尤为壮观,震撼眼球,天兵们都不禁咽了口唾沫。

破军望着狼群,忍不住感慨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狼!”

“在恐惧吗?”

紫澜同样望着前方的狼群,神色波澜不惊。

破军以为紫澜是在说他,解释道:“属下没有。”

破军的确没有害怕,那是一种说不上的感觉,就如同是在欣赏一件壮丽的艺术品,震撼之余让人不禁感慨造物的神奇,进而生出不忍破坏的情绪。

紫澜淡淡说道:“仇恨与恐惧往往是相伴相生的,我能够感觉的到,他们在怕。”

紫澜迈步,独自向前,步子慢而平稳,她的背影里看不见决然,只是淡然。

天兵们望着那分风中飘扬的一袭道袍和飞舞的尘尾,听着那嗒嗒作响的木屐声,都不由自主跟随上那人的脚步,每一个都面容坚毅,无所畏惧。

战神当前,何所惧之?敢不进尔?

走到一半,紫澜突然停下了,大军顿了一下,又接着往前走。

天兵们在经过紫澜的身边时都挺直的身子,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以示他们对战神由衷的敬意。

“殿下。”

“无事,只是有些乏了。”

紫澜合起双眸,头微微歪向一边,似乎是站着睡着了,破军见状,安静的侍立在紫澜的身侧,如一尊塑像。

在紫澜的眼中,百万狼族犹如尘埃,只不过现在尘埃还未落定,她需要等一会。

这是狼一一生当中最凶险最弱势也是最接近死亡的一战,哪怕他的身后站着百万狼族,身旁站着和他实力相当的五位狼族领袖。

狼一望向那些被血染红的战甲的天兵,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铁血之气,将手中的刀柄握紧了两分,他的脸色镇定,但实则内心并不平静。

他应该等到入夜再发起进攻的,那才是最适合狼族的战场,但狼一没有。

不是因为晚一刻就会有许多妖族同胞死去的大义,只是一时的热血沸腾涌上心头。

狼一想要有的人知道,又或是想证明一件事——神可以代表光明,妖也能享受阳光。

他要光明正大的和神打一场,在这里,在此刻。

狼一很清楚他做的这一切没有意义,因为没有谁会在意他所要证明的事,千万年来根深蒂固的看法也不会因为一件事而改变。

狼一想,以后他肯定会后悔今天做下的决定,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此刻,黎明的曙光刚刚越过了地平线,太阳即将升起。

天空上的云幕已经淡了许多,沉下了地上,这个白天妖洲上会有阳光。

“老二呢?”狼一身旁一个上身赤膊的汉子开口问道。

“他有些想不开,我让在后面睡着。”

狼三欲言又止,想了想开口道:“老二那家伙倒没啥坏心思,就是废话多了点。”

“老三,我知道的,我也要给狼族留一条后路。”

狼一看着身边一群上身赤裸的男人,忍不住问道:“你们的衣服了?”

“打架,光着身子才舒坦。”

“你们注意些,别被老二看见。”狼一提醒道,突然想起狼二此刻已经不在身边。

狼三叹息道:“唉,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见老二了。”

狼一拍了拍狼三的肩膀,朝前走去,他的长刀的另一头拖在地上,沿途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哎,等等我!”众狼齐声喊道。

战争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打响,不知道是第一头狼扑向天兵的时候,还是在第一名天兵朝狼举起金戈的时候,又或者不分先后,但战争开始,便停不下来了。

狼一挥刀将一名天兵劈成两半,鲜血飞溅在他的脸上,他仰起头,高声吼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天兵刚将眼前的一头狼砍的尸首分离,下一刻就有无数的狼扑上来,咬碎他的脖子。

凭借着这种舍生忘死的打法,战况和昨日的节节败退截然不同,他们正面挡住的神族大军的进攻,以血的代价。

无数的狼倒在地上,在哀嚎中死去,还有更多的狼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

紫澜看出狼族的恐惧,却想不到没有一头狼会因为恐惧后退。

狼一说,妖洲上只能狼族欺负别人,没有谁敢欺负他们,他话里没有一丝夸张的成分,他们团结、冷酷、嗜血,拥有智慧而不畏死,还记仇。

紫澜似乎是真的睡熟了,脑袋斜斜的歪到一侧,束发的木簪悄然间滑落,长发散落,在风中轻轻舞动,发丝拂过她的脸颊,痒痒的。

那木簪在落地之前被破军接住,他手里抓着木簪,面色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叫醒紫澜。

突然间,不远处的战场上传出狼一的吼声,紫澜被这声音吵醒,睁开双眸,随手把拂尘放在破军的手上,顺便接过他手里的木簪,把长发挽好。

她开始审视战场上的情况,目光在大杀四方的狼一狼三他们身上扫过,看着旷野上不在少数的天兵尸体,沉默不言。

“殿下,要不要我上。”破军目光落在那手持重刀、冲锋陷阵的狼王身上,有些跃跃欲试。

紫澜抬起头望了眼,说道:“不用!”

就在战况胶着之际,天空中突然落下银色的箭雨,打破了平衡,无数狼族根本没有上前的机会,就被箭射穿了身体。

狼族开始有溃败的迹象。

狼一的身后,一只黑色的箭矢想一道闪电,悄无声息的向他袭来。

狼一感受到一股死亡的危机,背后汗毛倏的竖起。他猛然转身,抬手想要抓住那只箭,却还是晚了一步。

黑色的箭射进狼一的左臂,箭头从另一面露出来。箭射穿了骨头,左臂已经完全脱力。

狼一把刀插在地上,咬牙把那只箭拔出来,他看见黑色的箭身刻着的贪狼二字,目光陡然变冷。

他握住刀,循着箭射过来的方向找到了那个射箭的人,那人弦上的箭还是瞄着狼一。

那人见狼一发现了自己,似乎觉得在射也没什么意义,于是把弓放下。

狼一右手挥刀横扫,一路杀到那人的面前,他举起手上的箭,望向那人问道:“这是你的箭?”

那人愣了一瞬,盯着手上的弓想了想,轻轻点头。

第七十五章 以血换血

武曲明知道这是贪狼的弓和箭,但他还是应承了下来。

武曲不知道狼一想问的是谁用箭射的他还是真的就是箭是谁的,他也懒得去问,反正总要打的,点头摇头都没有太大关系,他想。

“你就是贪狼?”

狼一摩挲的箭上的文字,目光冷冽。

“哦。”

武曲看着狼一,嘴不自觉的微微张开,他原来是在找贪狼。

“‘哦’是什么意思?”狼一皱眉。

武曲答道:“我就是。”

狼一刚听他说完,一言不发便拖着长刀朝他砍过去。

长刀是用一种很重的玄铁打造的,他仅仅只用一只手发力,身体被刀的惯性带着前倾。

武曲不疾不慢往后退了两步,刚刚好躲过狼一的刀。

他冲腰间箭筒里随意的抽出几只箭,挽弓搭箭,离着狼一的距离只有两步便射出去。

飞出三只箭分别瞄准着狼一的眉心、咽喉还有心脏。

武曲的箭射的极为巧妙,因为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加上箭的速度又很快,狼一很难同时顾及到三只箭,而不管他所漏掉的箭哪只,他都会死。

“嘁!”

狼一的嘴里吐出一个字,举起刀不退反进冲向武曲,在高速的移动中躲过两只,最后那只射向心脏的箭却怎么也躲不掉了。

狼一不慌不忙,抬起已经受伤的左臂挡在胸前,箭又一次射穿左臂,而狼一的刀也到了武曲眼前。

“躲不过!”

武曲冷静的做出判断,于是把手上的弓横在身前。

弓从中间断成两半,武曲借着刀和弓相撞的反震之力退了一段微不可察的距离。

狼一的刀在武曲的前额掠过,斩落了他眉间的一楼碎发并在他的额头上留下的一道刀痕。

鲜血从刀痕里溢出,血珠滑过脸颊,滴落在地上,武曲的表情却平静的有些吓人。

狼一的伤势看上去更为严重,他的左臂两次被箭射穿,现如今因为疼痛剧烈的颤抖着,狼一牙关紧咬,整张脸都纠结在了一起,一头黑发被汗水沾湿了大半,贴在脸上。

武曲抬手拭去伤口处渗出的血珠,脑中回想起狼一方才冲向他时悍不畏死的眼神,淡淡说道:“世人惧狼,不是没有道理的。”

狼一没有注意武曲的话,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西斜。

这一战从早晨到打到黄昏,狼族在光明中而战,为了生存和那些自诩为光明而战的神殊死一搏。

狼一环顾四周,狼族还在奋不顾身的冲锋,但响彻旷野的狼嚎声他已经许久不曾听见了。

狼一低头张开嘴用牙咬住左臂上的箭尾,硬生生把箭扯了出来。伤口处皮肉翻飞,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

狼一恶狠狠的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举起长刀,仰天长啸:“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战场上四处走传出狼鸣声,只是这声音比起一开始小了很多,但每一头狼都叫的很认真,狼嚎声经久不散,此起起伏。

武曲细细品味,总觉得里面藏着一股浓浓的悲凉。

“世人畏狼,不是没有道理的。”武曲有重复了这句话,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惋惜。

狼一举刀指向武曲,冷冷说道:“狼族不求胜,狼族要是的让你们后悔来到此刻你们脚下的站着的地方!”

武曲摇摇头,看着狼一,很认真的说:“那你要失望了,玉帝不会后悔,殿下也不会后悔。”

他说到一半,想了想接着说:“也许我会后悔,这些死去的天兵也会后悔,但我和他们的后悔没有意思。”

“那就接着打!”

狼一忍着左臂的剧痛,双手握刀,冲向武曲。

那把黑色的长刀不断的高高举过头顶,又猛然落下。

时不时有狼看见那高举的长刀,热血倏的涌向心头,然后地上血的冷了,凝固成一团团浆糊一样的东西。

在狼一攻势下,武曲不停的往后退,他的手上没有武器,就算是神,用肉体挡住狼王的刀显然不太现实。

紫澜看着处在劣势的武曲,对一旁的破军说道:“给武曲送一把剑!”

“是!”

破军拔出腰间的配剑,朝武曲的方向飞过去。

剑从远处而来,斜插在武曲身侧的土地上,闪着幽幽寒光。

武曲从箭筒里抽出一只箭,直接用手飞过去,狼一横刀挡住。

武曲顺势握住一旁的剑柄,纵身向前,只见剑光一闪,一条手臂便出现在半空中。

那是狼一的左臂。

与此同时,狼一的刀也深深的砍进了武曲的肩胛骨。

“嘶~”

两人一齐后退,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武曲盯着自己左肩的伤口,自语道:“很久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都忘了流血的滋味。”

武曲抬头看向狼一,目光落在左肩那道平滑的伤口上,鲜血汩汩而流,然而看上去狼一却愈发平静。

武曲出剑很快,手臂断的时候不怎么疼,但现在那伤口还残存着他的剑意,剑气肆虐。

武曲知道,委实痛苦。

武曲随手把剑扔在地上,说道:“你让我一只手,我便让你一把剑!”

“不用。”狼一冷冷回道。

“用不用我说了算。”

武曲活动了一下身子骨,紧握双拳,第一次主动冲上去。

狼一措手不及,胸前挨了一拳,往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又杀了上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武曲身上的刀伤越来越多,一声银甲破烂不堪,头盔上还凹出一个深坑。

狼一的上身赤裸,钢筋铁骨般的身体上布满淤青,还有很多处都深深的凹陷了进去。

狼一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的右臂此刻像钢铁一样沉重,再加上失血的缘故,他甚至连举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耳边的狼嚎声也越来越小,似乎和他一样没了力气。

“妈的,老子就是死,也要咬下你一块肉来!”

狼一听出来这是老七的声音,听出他语气里的决然,狼一想,老七约莫是被逼到绝路了,不过自己好像也差不多。

声音是从狼一的身后传过来的,他试着想转头,却连这点力气也没有了,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狼王,你输了,狼族也输了。”

狼一耳边不合时宜的传来武曲的声音。

此刻,太阳刚好落山。

第七十六章 拜月

从黎明到黄昏,然后入夜,死去的狼族不知凡几。

月光洒落在战场上,扫过一具具狼的尸体,晚风在原野上吹过,吹不散漫天漫地的血腥味。

月光照在狼一的身上,就好像给他的身体覆上了一层寒冰,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雕。

狼一就好像没有听到武曲的话,他放下手上的刀,仰起头望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感慨道:“真圆呐!没想到比昨日的还圆!”

狼一张开双手,月光如水般在他的身上流过。

他侧过头,看着武曲说:“狼族自上古传下来一道秘法,叫作拜月!”

说完,狼一蹲下来,趴在地上,变成一头威武雄壮的狼,那是他的本体。

狼一拖着受伤的身体,爬到一座高丘之上,他仰望着月的方向,俯下他狼王的身子,口中发出“呜呜”的哀鸣。

战场上,所有还活着的狼都学着狼王的模样,望月叩首,一时间,狼族的哀嚎声充斥荒原旷野。

所有的天兵包括七星君在内,都不明所以。

武曲顺着众狼的目光望向天上的那轮明月,口中喃喃:“拜月吗?可是那月上住着的也是神啊!”

武曲说完,情况陡然生变,天上的那轮月突然间光芒大盛,仿佛就要燃烧起来,犹如烈日般耀眼。

天兵们纷纷被月光晃的睁不开眼睛,而狼族,却完全没有受到月光的影响,身上的伤反而在月光下快速的愈合。

更为出奇的是,那些明明已经死去的狼竟慢慢的站了起来,随后拜倒在明月之下。

狼族拜月,拜的不是月神,而是太阳,死去的太阳。

待伤势恢复了大半后,狼王站起来,高昂着头,放声嘶嚎。

声音传遍整座战场,狼们纷纷直起了身子,看着那些不能视物的天兵们,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

武曲闭着眼睛,他知道狼一就站在他的身前,却不怎么害怕,仍旧平静。

无数的狼在扑向天兵,用口中的利齿咬断天兵的脖子,惨叫声在战场上回荡,不绝于耳。

狼一看着武曲说:“我说过,会让你们后悔的。”

狼一知道武曲虽然看不见,但知道自己站在他的前面。

武曲伸出手,刚好触碰到狼一的身体,他摸到狼一的左肩。虽然狼一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但左臂还是没有长出来。

武曲问:“这便是你的依仗?”

“对!”

武曲摇头说道:“你可能不知道,能恢复伤势,让死去的狼复生,你做的这些在战神殿下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或者说,几个笑话!”

……

紫澜的周围,是一片没有色彩的区域,月光近前,便外无法穿透。

破军因为站在紫澜身侧,也在这片区域内幸免于难。

“殿下,还望殿下出手。”

破军看着天庭大军节节败退,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跪地请求。

紫澜微微俯身,拿起破军手上的拂尘,轻轻一挥,她周围的无色区域开始扩散,向四方蔓延,万事万物都在逐渐失去色彩。

月光怎么也照不进这片没有色彩的区域,片刻后,无色区域已经覆盖了整座战场,月光于是逐渐黯淡下去。

天兵感受着战神这可与日月争辉的伟力,一时间精神大振,狼族再次溃败,仅因为紫澜的一个小动作。

狼一的目光被紫澜所吸引,他望向那个一身道袍,神情冷漠、弱不禁风的女子,心中生出浓浓的不真实感。

“她就是战神?”

“是的。”

“她刚刚做了什么?”

“只是挥了下手里的拂尘,殿下拿着久了,总要挥一下。”

“是吗?”

狼一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颤声问道:“她是最强的神吗?”

“殿下很强,但绝不是最强。”

狼一闻言,身体开始往后退,和武曲拉开了距离。

武曲看向狼一,淡淡说道:“我说过,你输了,狼族输了!”

狼一握住刀柄,他看着脚下的土地,神色慢慢变得坚毅。

“我从未想过赢,我只想要你们后悔,后悔来到这儿。”

语毕,他高举起长刀,面色狰狞,仰天咆哮道:“狼族,誓死不退!”

……

月界。

那刚刚从广寒宫中飞出去的月华又回到了月界,看上去就像经历了一场大战,比去的的时候淡了许多。

吴刚停下砍树,手上的斧头垂下来。

他的目光追着那团月华最后落在广寒宫上,默默的看了很久。

广寒宫里,嫦娥坐在一面铜镜前面,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先前感受到月界在躁动,那藏在万年玄冰之下的金乌尸体的嘴里吐出一团光。

那团光钻进广寒宫里,在嫦娥眼前飘过,又飞出去,离开了月界。

嫦娥把那团光叫做月华。

现在,那团月华又飞了回来,就浮在嫦娥的眼前。

月华虽然比嫦娥初见时暗淡了许多,但她依旧能感受到光里蕴含的力量,很强大。

嫦娥的目光一刻也没有落在过月华上,她专注的盯着面前镜子。

她待在月界几万年,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看镜子。

就像吴刚想砍断月界所有的桂树一样,嫦娥想的是看清镜子的人。

嫦娥不知道的是,吴刚其实并不想砍断月界所有的树,他砍树只是因为无事可做,或者说无聊。

月华还在幽幽的发着白光,在那团白光的映照下,那镜子的模糊的面容竟然清晰了几分。

嫦娥终于被月华所吸引,目光离开镜子,落在月华上。

她把手伸向月华,触碰到月华的那一瞬间,银白色的光顺着她的掌心钻进她的身体里。

铜镜里的面容在嫦娥看来愈发清晰了。

她想,如果有更多这样的光的话,只是……

嫦娥的心中生出一丝疑惑。

“为什么会这样?”

她亲启薄唇,轻轻呢喃着,但广寒宫里只有她自己,不会有人告诉她答案。

她也没有想过去问吴刚,因为吴刚除了砍树,和不许别人见她,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嫦娥不记得自己曾定下过不许人进广寒宫的规矩,不过……

从前她确实喜欢安静,受不得一点儿吵。

第七十七章 死生、契阔

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荒凉交错着喧闹的战场上。

这场声势浩大又实力悬殊的战争在黎明前的最后一段黑暗中进去了尾声。

狼一无力的松开手中的刀柄,倒在了血与火交织的战场中心。

他躺在泥泞的红泥里,喉头耸动间,口中不停的吐出暗红而浓稠的血液。

狼一吃力的睁着双眼,望着苍穹中朦胧的月亮,他的心脏上,插着一把寒光凛冽的神剑。

那是破军的剑。

武曲最终还是违背了自己的承诺,换来了胜利。

在狼一死去的那一刻,不禁有些梗塞。

这为妖洲的狼王到死都恪守着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但是呢?

武曲看着狼一那双到死都不愿合上的眼睛,纵然躯壳已经冰冷,武曲依旧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眼中隐含的不屈和热血。

那是多么让人着迷的精神与品质啊!

“可你死了,你再看不见狼族妖族的胜利,当然,他们也不可能胜利。有什么意义呢?”

两人相对无言,死去的狼一无法回答武曲的问题。

武曲刻意去忘掉狼一曾经同他说过的那句话——战争一开始,狼族就从没有想过赢。

“有什么意义吗?”

武曲的眼睛扫过荒原上还活着的狼,因为王的死,他们淡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哀伤。

他们舔舐伤口,视死如归,同他们的王一样,宁死不退。

武曲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他望见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不禁怔住。

他轻声的说道:“哪有!”

只有尸体和血。

……

狼嚎声又一次响起。

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除去狼二,所有的狼族领袖都已经战死了。

北斗七星,破军不在,六对上六刚好。

贪狼按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走到武曲身边,他顺着武曲专注的目光望向对面。

在一座不算高的高丘上,还有三百狼族,最后还活下来的狼族。

天还未亮,借着茫茫夜色,混在这几百万具狼尸里,这三百头狼可以轻而易举的逃走。

没有谁会去管他们。

不过三百头而已。

他们对月嘶嚎,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彰显着妖洲狼族宁死不屈的傲骨。

简单来说,就是找死。

“一群不要命的狼崽子!”贪狼恶狠狠的骂道。

武曲真诚的说:“我很佩服他们。”

“一群畜牲而已!”贪狼嗤笑道。

“几百万的狼族,坦然赴死,很壮烈,很豪情!我跟着战神殿下赢过无数场战争的胜利,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壮烈和豪情。今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从敌人那里。”

“所以,我很佩服他们。”

“那是他们脑子有~嘶!”

贪狼神情激动的挥动手臂,牵动了伤口,脸上的五官痛苦的纠结在一起。

“你受伤了?”武曲看向他。

“那狼崽子不要命的朝我冲,被咬了一口。”贪狼解释道。

“你把他杀了?”

“当然,大卸八块!”

“我听说你的本体是一头狼?”

“那又怎么样,我是神!”

武曲转身,不管身旁的贪狼,独自朝战场后方走去。

那最后三百头的狼的死活与武曲这个名字无关,他也不想看这些狼在他的面前死。

豪情看得多了,眼睛是会酸的。

“哎,你怎么走了?”贪狼在身后喊他。

“我受伤了,要休息。”

“武曲,你把弓还给我!”

“断了。”

“什么,你得赔我一把!”

“我赔你一把弓,你该赔我一条命!”

“武曲,你这话什么意思?”

武曲没有回答贪狼的问题,他已经走远了。

北斗七星,破军最强,武曲次之,贪狼……

……

月界。

“是我变强了吗?”

嫦娥有些不太确定。

她一个人待在广寒宫里几万年,与世无争,实力的增长在她的心里是一种很模糊的概念,但这似乎是当下最好的解释。

嫦娥想验证她的猜测是不是真的,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广寒宫,吴刚站了很久,见没有事情发生,于是举起斧子,准备继续砍树。

“吴刚。”

清冷的声音从吴刚的身后传来。

吴刚砍树的斧子倏的停在半空中,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接着砍下去。

三两斧下去,一棵桂树在吴刚的面前轰然倒下,变成许许多多细小的光点,融进他的身体里。

“吴刚!”

吴刚身后的声音变得寒意刺骨,不觉间,他的后颈上结了一层冰霜。

看来他没有听错。

吴刚随手把斧头扔到地上,说道:“月神,你找我?”

他转身,低着头,不敢看嫦娥的脸。

“我变强了吗?”

嫦娥问莫名其妙,毫无缘由。

吴刚听得很认真,想的也很认真。

他把手放在后颈处的那层冰上,感受着冰上传来的温度,似乎比那时凉了一些。

“你变强了。”

嫦娥低眉颔首,不去理睬面前吴刚,转身离去。

吴刚看着嫦娥的离开的身影,眉头渐渐皱起。

那不是回广寒宫的方向。

“你要去哪?”

吴刚的语气里竟不自觉带着一丝质问,在察觉到以后,又很快收敛起来。

嫦娥没有理他,仍自顾自的往前走。

吴刚跟在她后面,锲而不舍的问:“你去哪里?”

“你要去哪?”

嫦娥许是听得有些烦了,回他道:“我要下界一趟。”

“为什么?”

“我还要再强一点!”

“这样啊!”

吴刚点头,下意识的问:“那我可以代你去吗?”

“为什么?”

嫦娥止步,冷漠的目光落在吴刚身上,她眼中一双瞳仁好如玄月。

吴刚垂眸,平静答道:“我今日不想砍树了。”

“你分的清年月日吗?”

“而且,下界不安全。”

“你怎么知道?”

吴刚抬头,目光真挚的看着嫦娥。

“我就是知道!”

第七十八章 苏生

“上,杀了他们。”

天兵们遵照贪狼星君的命令,举起手上的兵器,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高丘挺近。

三百残狼冷冷注视着朝他们靠近的数千天兵,一个个耸动身子,甩掉皮毛上还未干涸的血液,抖擞精神。他们走下高丘,面对数十倍于自己的天兵,毅然迎了上去。

等死向来不是狼族的强项。

“停下!你们给我停下!”

不远处,狼二控制不住的从尸体堆里冲出来,指着那三百头的背影怒骂道,他的身上衣衫碎裂,看着狼狈不堪,面容更是惨淡。

狼二是在狼一死的那一刻醒来的,似乎冥冥当中隐含着某种呼唤。

醒过来以后,狼二就一直躲在尸堆里,看着狼族一个个倒下、死去。

他的内心从起初对狼一的埋怨转变为对天兵的愤怒,又在眼前一幕幕死亡的冲击下,最后变得麻木。

他不敢站出来,他很清楚,他和那些狼不一样,狼一死了,那么他就是狼王,那些神没有理由不杀自己。

一瞬间,战场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狼二吸引住。

三百头狼回头看见还活着的狼二,眼睛里顿时生起一种名为希冀的情愫。

天兵们神色愕然,没想到竟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藏的那般深,无人察觉,却要在最后出来送死。

狼二顾不得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咬着牙奋力的往前跑,途中小心的跃过同族的尸体。

他跑的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好几个踉跄都差点摔倒,看着滑稽而可笑。

“为什么不逃?”

狼二轻轻喘了口气,双手撑在膝盖上,看着那些狼问道。

所有的狼都走到狼二身边,用头蹭着他的小腿,聚成一团。

“没有想过。”领头的狼对狼二说道。

“会死的!你们知不知道?”

“王都不怕死,我们也不怕!”

“他那是疯了!”狼二怒骂道,他怎么也认同不了狼一的作为。

“大人,你怎么能辱骂王!”

“我就是要骂,我偏要骂!他便是死了,我也要对着他的尸体骂上个几年!”

狼二说着说着,泪水逐渐湿了眼眶。

“大人为什么要哭?”

“我难过。”

狼二直起腰,抬头看向天庭大军,神情激愤。他冷冽的目光在那些天兵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远处紫澜的身上。

“我百万狼族惨遭屠戮,神啊!你们何其残忍!”

话未说完,狼二便已经泪流满面。

“聒噪!”

紫澜出言斥道,神情平静,不见哀怒。

狼二闻言,口中喷出一口血来,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

狼二把嘴里的一口血咽下去,嘴角一咧,露出泛红的牙齿,苍白的脸上强扯了一抹笑容。

“我都要死了,我还要怕你,还要怕你们不成!”

紫澜开口,对一旁的破军说道:“是时候该结束了。”

“是!”

破军朝紫澜躬身行礼,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把长戈,走向战场,天兵们都自然而然的让出一条路来。

狼二看着身边的狼说道:“你们赶紧逃吧,我挡住他们,几百只狼,他们懒得管的!”

三百头狼全部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犹豫不定。

狼二厉声说道:“我让你们逃,这是命令!狼一死了,现在我就是狼王!”

“逃?哪有那么容易,把他们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跑!”贪狼冷哼道。

天兵从两边对狼族进行包围。

狼二俯下身摸了摸只头狼的头,凑在他的耳朵上轻声说:“分开逃,不许都死了!”

狼二起身,迎上天庭大军的方向。

他一边朝前走,一面卸掉头顶歪斜的冠、褪去身上的破旧长衫,赤裸着上身,高声吟道:“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狼二一人独战,直接杀入天庭大军阵中。执剑砍死几人,总觉得不爽快,弃剑换枪,向前一通横扫,只进不退。

远处飞来一根长戈,刺入狼二身前的地里,破军随后赶到,把地上的长戈拔起。

“他交给我,你们去吧!”

破军挑起长戈,挡在狼二身前。

狼二回过头看,那些狼很多都还没有跑远,天兵很快就能追上去。

破军说道:“如果你少说两句话,也许他们都能活着逃出去。”

“是吗?”

狼二看向破军。

破军摇头,说道:“已经晚了。”

“是吗?”

狼二提枪,枪尖直指破军的咽喉。

破军问道:“就算你拦住我又如何,你能拦住你身后的那些天兵吗?”

“能!”

狼二答道,他身后散开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就好像一面黑色的旗帜。

狼二深咽了一口唾沫,微昂着头,高声吼道:“我苏生至此改名狼一,为我狼族新任狼王,现在,我以狼王的身份命令你们!”

似乎是嗓子喊的有些哑了,他又咽了一口唾沫,咆哮道:“没死的都给老子爬起来!给老子搞死那帮天兵!”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响动,战场每一处垒的高高的尸体堆里,都或多或少的钻出几头狼来,零零散散竟还有两千多只。

这些狼有的瘦骨嶙峋,有的垂垂老矣,还有的重伤未愈,断手断脚。

他们训练有素的聚到一起,排成一面黑色的长墙,挡在了那些正要追赶的天兵面前。

破军看着那一个个从尸堆里钻出的狼,不禁愣住,平挑着的长戈都往下垂了两分。

“怎么会?”他茫然问道。

“狼族里所有的老弱病残都归在我的麾下,我只教他们两件事,一件是活着,另一件是牺牲。”

“真厉害!”

破军称赞道,手中的长戈带起一片残影,瞬间挑开了苏生狼二的枪。

他纵身向前,长戈刺入苏生狼二的胸前,从背后穿出。

破军盯着苏生狼二那双满是震惊的眼睛,低声说:“但你好像拦不住我!”

苏生狼二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前稍往左偏了些的伤口,只差半寸,他就要魂归天兮了。

“就当我求你!”

苏生狼二向破军哀求道,他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妈的,想逃!”

贪狼不管不顾臂上的伤,一把夺过身边天兵的长枪,朝那三百头狼里领头的那只扔过去。

“不要!”苏生颤声道。

破军微微摇头,“我帮不了你。”

天月将白之际,苍穹中突然现出一把普通的斧头,将空中的长枪拦腰斩断,之后落下大地。

斧头横亘在天军与狼族之间,在大地上砍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斧头的边上,站着一个人。

第七十九章 皆白

随着尘埃散尽,斧边人的真容也终于显露在众人眼前。

那人身上穿着一件短袖麻衣,头上系着一条青色的发带,长相平平无奇,身后还背着一把斧头。

正是月界的吴刚。

似乎是有些赶的缘故,他的两鬓的碎发有些凌乱,额头上还沁出了一层薄汗。

贪狼见长枪被毁,心中泛起一丝怒意。

只见他双目一横,怒视吴刚,厉声喝道:“尔是何人,胆敢阻我天庭平叛?”

吴刚回头,那三百头狼的背影在他眼中余下一个个小黑点。

他静静的等了一会,待那许多黑点在他眼中消失,方才回过头来,扫了贪狼一眼。

“吴刚。”

吴刚道出自己的名字,一面俯身握住身旁的斧炳,把斧头拿起来。

“我问的是你的出处,哪个要晓得你的名字!”

吴刚直接无视贪狼,抬起头四下张望。

他的视线停在破军和苏生两人身上,看见苏生那被长戈贯穿的身体,神情微微一凛。

吴刚将身后的斧头也拿下来,双手各握着一把斧头,迈着缓慢的步子穿过大半的天军阵营,闲庭信步一般走到破军面前。

途中的天兵皆为吴刚身上那股冷冽的气势所迫,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

贪狼想要出手,却被匆匆赶来的文曲抱住,动弹不得,愤懑不已。

吴刚与破军平静对视,两人中间还夹着一个苏生,场面有些突兀。

吴刚率先开口,斧头指着身前的苏生,说道:“把他交给我!”

破军紧盯着吴刚的脸,故作镇定的说道:“我不知道阁下到底从何而来,又是受何人指使,但阁下应该清楚,和天庭作对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不怎么清楚!”

吴刚其实说了一句实话,他是确实是不清楚的,但是在破军看来,这便是对天庭对神族赤裸裸的挑衅了。

破军冷冷说道:“还望阁下慎言!”

“我只是想你把他交给我,有那么难吗?”

破军神色变冷,回道:“抱歉,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天庭的敌人!”

破军转动手中的长戈,一瞬间便搅碎了苏生的五脏六腑,吴刚甚至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北斗第一人——摇光破军,临危不惧,杀伐果断。

“啊~”

苏生低吼了一声,喉咙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猛地一口鲜血喷出,大半飞溅到了破军的脸上。

破军松开长戈,苏生的身体瞬间向后倒去,吴刚松开一把斧头,单手将他拖住。

苏生的气息微弱,脸色惨白,他死死抓住吴刚的手臂,焦急的问道:“他……他们逃走了吗?”

“逃走了!”

苏生闻言,胸中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漾起一层不自然的红晕,双臂无力的垂下来。

余愿已了,于是死志顿生。

吴刚看着苏生说道:“我可以救你?”

苏生轻轻一笑,问道:“你是谁?为何要帮我狼族?”

“我叫吴刚,从月上而来。”

“您是月神吗?”

苏生淡淡问道,脸上却不见多少狂热,他本就与大多数狼族不同。

“不是,她想亲自下界,被我拦住了,我觉得下面不安全。”

“的确不安全!咳咳!”

苏生轻笑道,嘴里又咳出两口血来,五脏尽毁,他快撑不住了。

吴刚察觉不妙,看着苏生,很认真的说:“我真的可以救你。”

“是吗?”

苏生望着着漫山遍野的狼族尸体,望着被狼族的血染红的大地,茫然若失。

“可我活着又能做什么呢?”他呢喃自语。

“我不知道。”吴刚回答他。

“呵呵……呵呵呵呵!”

……

“老二,你整日看这些人族的书做甚?有这功夫,还不如去修炼一会!”

狼三一掌朝他的后背拍过去,他没有防备,整个人倒向身前的书桌,差点打翻案前的烛火。

他直起身子,他手中书的放下,先正了正头上冠,然后才把头转过去。

刚想冲着狼三发怒,却见身后站着六人,都促狭的看着他。

他不禁有些羞恼,轻咳了两声,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们懂什么,想要让我狼族长治久安,百代不衰,这些人族书里的政策谋略才是关键!”

他举起案上的一本书,在狼一狼二他们眼前晃来晃去。

“若是靠你们瞎搞?必然是要国之将倾的!”

狼三笑道:“老二,你哪学来的这些话,我咋听不懂呢?”

狼二不理他,捧起书桌上一张写着字的纸,斜觑狼三他们两眼。

狼三问道:“老二,你那纸上面写着啥?”

“苏生!”

“啥?”

“这是我给自己取得人名——苏生,你们瞧瞧,一片儒雅之气傲然与纸上!”

狼二把纸在他们面前摊开,白纸写着两个刚健有力的大字——苏生!笔力老道,却是练了很久。

“老大,‘卤鸭’是个啥意思?”狼三凑到狼一的身边问道。

狼一眉头一皱,不确定的说道:“‘如鸭’啊,难道是说像鸭子?”

狼二的周围顿时想起了愉悦的笑声。

狼二整张脸涨的通红,怒吼道:“什么像鸭,你们才像鸭!”

闻言,一群家伙笑得更开心了。

“哼!一群匹夫,难怪书上都说,‘古来圣贤皆寂寞’!”苏生拂袖道。

狼三笑着撺掇众人,“走走走,让他一个人寂寞去,我们去喝酒!”

“就是就是!”

苏生狼二看着他们走远,叹了口气,又拿起书,细细品读起来。

……

苏生回忆起从前,感慨万分。

“古、来、圣、贤、皆……寂寞!又谁知百无一用是‘苏生’!”

“哈哈哈哈哈……咳~咳!哈哈!”

苏生仰天长笑,口中不时吐出血来,鲜血更是不断从伤口处往外涌。

吴刚看着苏生说:“我不是很懂,但是我想,活着总比死了好些!”

“再者说,她许我下来,我总得做点什么。”

苏生把脸侧到一旁,声音愈发的虚弱。

“我已经不行了。”

“还有救!”

吴刚把手腕在斧刃上轻轻一划,凑到苏生的嘴边,滚烫的血液流进苏生的喉咙,犹如灵活跳动的精灵,钻进他身体中的每一处骨骼脉络血肉中,带来无穷尽的生命力。

苏生的身体发出耀眼的白光,之后变作一只皮毛如雪的白狼。

除了雪白的皮毛,这头狼整体上都显得很普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健壮也不瘦弱。

总之,气质上和吴刚惊人的相似,普通中又透着不平凡。

吴刚平静说道:“既然你在下界无事,便同我一起回月界吧!”

“呜呜~”白狼点头。

吴刚瞧着苏生如今的模样,不禁皱眉,他低头想了会说道:“只是,她似乎不太喜欢狼。”

“你就变成个兔子如何?反正都是白毛!”吴刚提议道。

第八十章 涉世未深有几

“呜呜~”

苏生满面羞愤的瞪着吴刚,口中呜咽个不停。

吴刚听不懂狼语,猜测大抵是是拒绝的意思。

但是为什么不愿意呢?

兔子和狼有区别吗?

不都是白毛,再说,兔子白毛的还多些。

吴刚想不明白。

“做兔子哪里不好?你自己要是做不到,我可以帮你,总之,做狼是不行的。”

苏生神情悲愤,围着吴刚绕了一圈,摇头晃脑,摆尾顿足,口中念念有词,直说的口干舌燥。

可惜,吴刚听不懂。

想必就算是翻译成人言,吴刚也未必听得懂这些文绉绉的句子。

苏生瞧见吴刚那张仍旧毫无波动的脸,高傲的头颅耷拉了下来,神情沮丧。

他轻轻摇头,对月长叹一声。

随后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变作了一只兔子,最后落在了吴刚的肩上。

白兔皮毛如雪,沐浴在极淡的月光下,通体如玉,显得尤为不凡。

吴刚捡起地上的斧头,对肩膀上的苏生说道:“我们走吧!”

“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跑!”破军喝令道。

天军令行禁止,行动迅速,不渝片刻,十多万天兵便将吴刚和苏生围在了中心。

破军面若寒霜,厉声说道:“阁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数十万天军是摆设不成!”

吴刚转了转手中的斧柄,看向破军问:“你如何才肯放我们离开?”

“死着出去!”

吴刚摇头。

“你杀不死我的。”

破军下令道:“大军结阵!”

天军的阵型发生变化,由内而外形成一个大大的圆,圆中又有无数的小圆,首尾相连,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阵内自成一片天地,风吹不进,雨打不进,似可隔绝万物。

处在大阵中央的吴刚感觉就要被一枚巨大的蛋壳包裹了起来,天地在他的眼前闭合,一切都将归于混沌。

他心中感到莫名的压抑,不由握紧了手里的斧头。

破军注意到吴刚的变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是紫澜用了数月时间推演而出的阵法,最适合用于剿杀强敌。

在战神紫澜眼中的强敌,已经能算得上是当世最强的一群人了。

破军不认为吴刚有这个资格。

此时的吴刚也确实没有。

吴刚的双手颤抖,七窍流血,心中强烈的压抑使得他的心脏仿佛要炸开。

吴刚的眼中,天在往下沉,地在往上升,要将处在这片天地里的他压的粉碎。

“额~啊!”

吴刚的喉咙里像火烧一样,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声音沙哑的说不出话来。

而他肩膀上苏生双目早已无神,浑身颤栗不已,唇边露出的两颗门牙无规律的敲击着下颚。

吴刚的身子不稳,双膝重重的砸在地上,他见状立即扔掉手上的斧头,把肩上的兔子紧紧抱在怀里。

仿佛有数十万的刀枪剑戟在一瞬间把他刺穿,将他的身体剿成了一堆粉末。

大阵的中心,只剩下两柄斧头,以及躺在地上被两只粗糙的手掌覆盖着的兔子。

苏生睁开眼睛,看见身上盖着的一双血淋淋的双手,瞬间便明白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他从底下钻出来,默默把那双手上的血擦干净。

破军摆手,示意大军后撤。

他走上前,盯着脚下的兔子,说道:“你自裁吧!”

苏生摇摇头,用小短爪指了指地上的一把剑,又指了指自己。

“何必呢?”

兔子不语,一屁股坐在了那双手边上。

破军眼角的余光落在那双手上,突然间怔住。

那双手已经变成了一双手臂,断口处的血肉还在不断向外生长。

不多时,一个的完好无损的吴刚出现在破军和苏生面前。

吴刚先是把斧头捡起来,接着他的目光扫过脚下愣住的苏生,看向破军,淡淡说道:“我在一开始就说过,你杀不死我的。”

破军面色阴沉,咬牙说道:“一次杀不死,那就两次,我破军不信世上有杀不死的人!”

“大军继续结阵!”破军高声吼道。

“住手!”

破军的命令被喝止住,他转身,看见身后赶来的文曲。

“破军,放他们走!”文曲看着破军说道。

“为什么?”

“一只狼而已,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不值得!”

破军怒视文曲,说道:“住口!他们是在践踏我天庭和神族的威严!”

文曲口中舒了一口气,坦然说道:“我们做的本就是以强欺弱的事,还谈什么威严。”

一旁的苏生附和点头。

破军面色大变,厉声呵斥道:“文曲,你大胆!你要知道,我神族所行的乃是天意!”

文曲闻言,神色自若。

“破军,这些我比你清楚,把他们放了吧!”

“我不同意!文曲,你我只是平级,你没资格命令我!”

破军看着文曲,冷冷说道。

文曲叹道:“你……何至于此?”

“我做神,自然要爱神!”

“当真不放,一点余地也没有?”

“不放!”破军语气坚决。

“我命令你放了他们!”

远处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云霄,便是紫澜也被其吸引。

众人纷纷侧目望去,见是一个黑衣男子,身上披着轻甲,双手负后而立,眉宇间自带着一股清秀气。

“二郎神!”破军念出他的名字。

杨戬缓缓走向破军,口中说道:“我是玉帝钦定的领军之人,我现在命你把他们放了。”

破军面色难看,低着头不愿说话,一旁的文曲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我不准!”

话音未落,紫澜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望向杨戬,神色淡然,说道:“行礼!”

杨戬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问:“凭什么?”

紫澜回道:“论神位,尔不如我,论辈分,尔亦不如我,怎么喊,你可以自己选。”

“我可是玉帝的外甥!”

“尔是不知礼否?”

“你!”

“哈哈哈,你瞧瞧他们,在咱们的地盘上,倒自己先吵起来了!”

西面,狼族发起进攻的那个方向,率先传来了李倾国爽朗的笑声,而后,一群妖的身影在天军眼前出现。

不多不少,刚刚好八只。

“你们不必争了,这两个家伙,老子保了!”

李倾国趾高气昂的说道,他来之前就一直嚷嚷着绝不能失了气势。

孙悟空指着那被天军围住的吴刚,惊讶道:“是你!”

吴刚也看见了孙悟空,觉得有些面熟。

“孙……”

“悟空!”孙悟空提醒道。

吴刚朝他点头。

“怎么,猴子你认识他?”他身旁的孟小蝶问道。

“见过,哎,孟小蝶,你躲在我后面做什么?”孙悟空疑惑道。

“认生,有些不太适应,我观察观察情况。”

孟小蝶的眼睛四处瞄来瞄去。

“哇,你看那把拂尘,绝非凡品,三界怕都是只有一件!抢过来,一定要抢过来!”

孟小蝶指着紫澜手上拂尘激动不已。

“哇~你看她那道袍……”

“哇~你再看她那木屐……”

“哇~你再看她那头上的木簪……”

孙悟空一把将孟小蝶扯到后面。

“孟小蝶,你差不多行了!”

孟小蝶一手抓着孙悟空,另一只手指着紫澜,高声说道:“哇~猴子,你再瞧瞧小姑娘那脸……贼俊呐!抢回去给你当压寨夫人怎么样?”

声音在旷野上回荡。

“噗!”六耳不禁莞尔。

牛魔王嘴角抽搐:“呵呵。”

孙悟空和阿布不明所以。

“嘻嘻!”女孩捂着嘴偷笑。

“哈哈哈~哈哈!”李倾国捧腹大笑。

紫澜面无表情看着对面,淡淡问道:“文曲,‘压寨夫人’是什么意思?”

第八十一章 阵外神阵里妖

文曲闻言,苦笑不已,想了想然后回道:“人间凡俗之言,大抵是些粗鄙的话!”

紫澜淡淡瞥了眼文曲。

“武曲,尔莫不是以为我读的书少?”

文曲面露苦涩,无奈说道:“殿下,怕书中也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更何况是道经,他心里又默默补充了一句。

“孟小蝶,你不要乱讲。”孙悟空叫嚷道,他虽然听得不太明白,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怎么,你还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孙悟空想也不想就回道。

孟小蝶冷笑道:“嗬!你也不想想,你一个毛猴,不靠抢,还以为谁看得上你不成!”

孙悟空看着有些生气,六耳赶紧出来解释道:“孟兄,你可能不知道,王是有夫人的。”

“什么!”

众妖的眼中都或多或少的流露出惊讶之色。

孙悟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不是很懂这些,只当是家里多了个人而已。”

众妖纷纷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懒得再去理他。

孟小蝶遗憾的拍拍孙悟空的肩膀,说道:“唉,可惜了,我看那小姑娘挺不错的!”

紫澜暗自蹙眉道:“破军!”

“在!”破军屈膝半跪在紫澜身前。

“尔,继续。”

“是!”破军领命道。

破军起身,冷冷看着对面的孙悟空他们,高声道:“大军向前!”

孙悟空一群妖不为所动,任由数十万天兵将他们围住,一个个看着都满不在乎。

李倾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道:“老子我最喜欢就是在大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感觉!”

“布阵!”

天军纷纷变动位置,阵法错综复杂,让人看着眼花缭乱。

这正是先前围困吴刚的阵法,不过阵中的天兵比刚刚多了两倍不止。

李倾国发觉有些不妙,冲破军喊道:“哎哎!才刚来,要不要玩这么大!”

孟小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陷入险境,观察着阵中种种变化,忍不住称赞道:“哇!老道我游历三界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精妙绝伦的阵法!”

吴刚身边的天兵已然散尽,他看着地上的苏生说:“我们该走了!”

兔子磕了下脑袋,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吴刚的肩上。

破军挡在他们的去路之前,说道:“我不记得自己曾许过你们离开!”

吴刚抬起头,天上那轮月亮越发淡了,这晚他已经平常多亮了许久,

“我真要走了,可你要拦我,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

吴刚似乎是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吴刚手上的两柄斧头消失,一股锐利的气势突然从他身上涌现而出,不断上升,直冲云霄,似要捅破天斗。

原本将白的天空莫名的暗了下去,金色的火焰在他的身上燃起,逐渐汇聚于掌心,幻化为一只金色的箭矢。

吴刚的身上的气势渐渐隐逸下来,融入了他手中的箭里。

此刻,风息云静,日月无光。

苏生的身上,突然钻出许多莹白的细线,缠绕在箭头上,闪着淡淡的白光。

箭身上,又多出了几分寒意。

破军的四肢控制不住的颤栗,他听说过上古时后羿射日的故事,但从未想到过世上会有如此强大的箭。

他清楚自己躲不过那只箭,还清楚那只箭能杀死自己,但他不想躲那只箭,也不愿意躲。

“破军,退下!”紫澜开口说道。

破军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见。

“破军,退下!”她又说了一遍。

“殿下,我可以。”

紫澜说道:“世多自欺者,皆为情所扰。”

她看向吴刚,接着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谢谢。”

吴刚手持金箭,抬头望着月亮的方向,屈膝之后猛然跃起,随着一声轰鸣,他脚下的大地陷出一个深坑,空中有一道流星划过,吴刚消失。

天空上月亮的那一抹淡淡的影子终于消失,黎明随之来临。

曙光穿破黑暗,射向大地,而这此刻,新的战争才刚刚打响。

“殿下,为什么!”破军不解的问道,他的脸上犹带着愤怒。

紫澜淡淡说道:“因为你挡不住那只箭!”

“难道殿下也挡不住吗?”

“吾剑出世,为时过早。”

破军吼道:“那殿下就这样眼睁睁放他们走!”

紫澜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漠。

“破军,尔是在质问我?”

破军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赶忙回道:“属下不敢!”

“愤怒,是极愚蠢的作为。”

“破军受教!”

紫澜蹙眉,说道:“我听得厌了,以后别再说这一句。”

“是!”

……

“厉害,数十万人催动的阵法,竟然找不到一丝漏洞,想出这套阵法的人绝对是个天才啊!”

孟小蝶整个人趴在地上,细细的看着这些人不停变化的脚步,眼睛越来越亮。

李倾国蹲在孟小蝶的耳边喊道:“孟哥,你能不能想想咱们该怎么出去,要命了啊!”

“出去!你跟我说出去!”

孟小蝶抬头,瞪着李倾国愤愤不已。

“被困在这般绝妙的阵法里,你竟然还想出去,想都不要想!”孟小蝶吼道,喷了李倾国一脸的唾沫。

李倾国一头黑线,说道:“老哥,难道我们就待在阵里,养老还是等死?”

“哼!”孟小蝶傲娇的扭过头,不再理他,趴下来继续欣赏阵法,愈发激动。

六耳开口说道:“这阵法想必是那位战神所创!”

“战神是谁?”阿布问道。

六耳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紫澜。

“那个小娘们!”

李倾国惊的合不拢嘴。

漠腰间的佛心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漠!”女孩拽了拽他的衣袖。

“怎么了?”

漠弯下腰,耳朵凑到女孩的嘴边。

女孩轻声问道:“她就是真魔吗?”

六耳介绍道:“战神紫澜,据说是道家第一天才,对‘道’之一字的领悟冠绝三界,据说如今的道门,只剩下太上老君一人能与其论道平分秋色。”

“这么厉害!”

“一派胡言!”

孟小蝶突然爬起来,傲然道:“在道门,太上老君独算一流,我孟小蝶二流,至于她,能够想出这般绝阵,勉强算得上第三流,其余道家子弟尽皆是九流者!”

“呵呵,山野毛猴,大言不惭!”李倾国嘲讽道。

孟小蝶大怒道:“你住口!才是山野毛猴,你全家都是山野毛猴!”

李倾国回道:“我住口,有本事你倒是破阵啊!”

“破就破,这世上有什么阵能困得住我孟小蝶!”

说完,孟小蝶在众人眼前,变成了一个腰间别着酒葫芦的老头。

第八十二章 破阵曲

“你~你不是妖!”

李倾国颤抖的手指着孟小蝶,下巴惊得掉了一地。

“什么不是妖了?哪里不是妖了?人妖不行吗?”

李倾国迟疑道:“行吗?”

“怎么不行,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在做妖,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们莫不是没有见过?”

李倾国说道:“我倒不是没见过,只是像说的你这样冠冕堂皇的真是头一回见!”

孟小蝶扬眉道:“什么冠冕堂皇,我这叫不拘于外物,乃是道门中头一等高的境界!”

李倾国弯腰捡起被阵中乱溢的罡风切断的衣角,面色一黑。

“孟小蝶,你能不能破了阵再吹。”

“好说,好说。”

孟小蝶在阵里绕着走了一圈,眉关紧锁,神色凝重。

李倾国等妖都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他。

“孟小蝶,怎么样?”李倾国小声问道。

孟小蝶摸了摸自己许久未见的胡子,看着众妖说道:“我刚刚仔细看了一下,这大阵果真没有一丝漏洞。”

六耳开口问道:“那要如何是好?”

孟小蝶摆手道:“无须担心,其实破这种阵法反倒最为简单。”

“真的?”

孙悟空面露怀疑,他知道孟小蝶是十分不靠谱的。

孟小蝶洋洋得意的说道:“将大阵攻势尽皆硬抗下来,等到天兵力竭,阵法便不攻只破!”

李倾国听完后,深吸了一口气,卷起衣袖,咽了一口唾沫,他抬起头,面色阴沉的滴水。

而后李倾国指着孟小蝶破口大骂。

“孟小蝶,你个垃圾!卧槽你大爷!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孟小蝶不甘示弱的回击道:“怎么,我有说错吗,我这一力破万巧的法子,堪称是阵法百解,你自己扛不住,怪我喽!”

“哼,老子扛不住,你也瞧瞧自己那副老胳膊老腿,就你还一力破万法,你站的稳吗你?”

李倾国伸手推了下孟小蝶。

“你敢推我?”

孟小蝶踉跄的朝后退了两步,气的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将李倾国大卸八块。

推你,老子今天不把你揍残,难解心头之恨!”

李倾国举起拳头冲向孟小蝶。

“区区鲤鱼精,欺我老无力否,你给我等着!”

孟小蝶转身跑向孙悟空,躲到他后面。

“猴子,上!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鲤鱼精,不必留手,剩口气就行!”孟小蝶颐气指使道。

“为什么让我上?”

孟小蝶悲愤欲绝。

“怎么,孙悟空,我们可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你难道要眼睁睁看他将我凌辱至此!”

“这……”

孙悟空有些为难,他虽然不怎么通晓人情世故,但怎么看,孟小蝶都是理亏的一方。

“还望诸位冷静,先渡过此刻的难关要紧!”六耳劝解道。

实在是情势危急,他不得已而出面,不然看这两人吵架也是一件趣事。

只见阵中天地昏沉,日星隐曜,山岳潜形,罡风剑气纵横肆虐,比之先前吴刚的处境更要凶险万倍。

破军看着阵中那一群妖怪嬉笑怒骂,全无紧张之色,心中轻蔑顿生。

“狂妄自大,行径猥琐,穷途末路犹不自知,妖族七王,一无是处!”

文曲出言反驳,说道:“临危不惧,犹能谈笑风生,破军,我以为不可小觑!”

“你眼中尽是不可小觑之人!”

“破军,临阵轻敌,未战已败!”

破军淡然说道:“文曲,我这一生从未尝过败迹!”

“那是因为殿下永远站在我们的前面!”

文曲望着挺立在风中的紫澜,总觉得那道单薄的身影分外高大伟岸,无法超越。

……

“哼,我才懒得跟那老头一般见识!”李倾国冷哼道。

孟小蝶摆出一张嘲讽脸来。

“区区鲤鱼精,尽是会说些大话!”

李倾国咬牙道:“孟小蝶,等会别哭着求老子救你!”

孟小蝶讥笑道:“呵呵,我会要你救,不消半刻,老道我坐看活鱼变死鱼!”

此刻,场中众妖都懒得再管他们,纷纷严阵以待,各自抵御着阵中种种杀机。

“啊~我的胡子!”

一道剑气袭来,将孟小蝶的胡子削去大半,留下一道平滑的切口。

李倾国见状不妙,指尖弹出一棵水珠,化作一道球形屏障,把李倾国包裹在其中。

万千枪芒剑气刺入水罩之中,全都被卸力于无形。

孟小蝶左闪右躲,身法拙劣,身上陈旧的道袍被无数剑气划成了一堆破烂。

李倾国看的开心,拍手叫好。

“左边!右边!小跳啊!蹲下!你赶紧蹲啊!这得蹲着跳,蹲着跳知道吗,要不要我给你演示一下!”李倾国嬉笑道。

孟小蝶恶狠狠的瞪着李倾国,说道:“你莫要欺妖太甚!”

“孟小蝶,看后面,快趴下!蛤蟆跳!你得蛤蟆跳!蛤蟆跳没见过,来,我教你啊!”

李倾国作势就要趴下,一时没忍住,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孟小蝶纵身一跃,宛如恶狗扑食,一下钻进李倾国的屏障中,将李倾国死死抱住。

“哎,你怎么进来了,赶紧出去!”李倾国喊道。

“我又不傻,我不出去,你能怎么样?”

孟小蝶耍起无赖,像八爪鱼似的缠在李倾国身上,一时间根本挣脱不开。

李倾国气愤不已,“老子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的妖怪!”

“我这是潇洒、不羁,不拘于外物,是道家头一等高的境界!”

“你够了!”

“哎哎,莫要拽我的胡子,不多了,不多了!”

另一边,孙悟空手上的金箍棒耍的飞起,尚且游刃有余。

阿布抬起一只前掌,周身宛如真空,任外围剑气纵横,难近其身。

牛魔王通体发出淡淡金光,阵中剑光四溢,天开地合,自不动如山。

六耳看着牛魔王,面露微笑。

“牛兄这门金身我只修了一半,便不拿来献丑了。”

说罢,阵中莫名生出一阵之风,六耳的身体就像沙子一般,随风消失。

下一刻,他出现在半空中,带着十余道剑光,在剑光就像穿过他身体的时候,又生出一阵风,再度消失。

漠让女孩站在自己身前,而后拔出佛心,插在地上,万千剑气枪芒自行绕过,似也染上了慈悲。

紫澜盯着那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一元重水、步罡踏斗、化尘、佛家金身、人族神铁,还有佛剑。”

“妖?”

紫澜喃喃自语。

……

第八十三章 靡靡之音

天军逐渐收束阵型,阵中的空间已经缩小的一倍不止,情势愈演愈烈。

李倾国一脚踹向孟小蝶。

“孟小蝶你给我出去,老子的水罩快撑不住了。”

孟小蝶生得眼疾手快,侧身一躲,接着紧紧抱住李倾国踹过来的那条大腿,大声埋怨道:“你那水珠不是挺多的吗?一个不够用,你多扔几个嘛!”

李倾国一脚蹬在孟小蝶的脸上,“老东西,你能不能要点脸!”

孟小蝶猛地往前一扑,骑在李倾国的身上,两只手拽住李倾国的头发,在地上缠斗起来。

“都做妖了,还要什么脸!”

六耳出现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后不觉间已多出万千剑气,将他的衣衫震的猎猎作响。

牛魔王身上的金光大盛,金光与剑光摩擦交错间,生出阵阵火花。

阿布放下前掌,整具身体蜷缩在地上,合成一个球形,袭来的剑气都只是贴着他的身体擦过,难以伤他分毫。

漠将剑刃一横,让女孩往前走了一步,他自己则往后退了一步。

剑风在他的后背划出无数细小的伤痕,却再难寸进。

“这鸟阵,忒不痛快!”孙悟空骂道。

金箍棒在孙悟空手中变大,转眼间便已是合抱之姿。

孙悟空将其高举过头顶,金箍棒两头宛如离弦之箭,猛然撞击在大阵南北边缘。

“让你再缩!”他口中忿忿道。

大阵受此冲击,不退反进,直接将金箍棒压出了一丝弧度。

孙悟空双脚深陷在地里,抬脚时天空陡然间下沉,一股钧天之力落在他的头上,孙悟空身子一歪,被金箍棒压在地上,尘埃激荡。

李倾国的水罩被震散,急得跳脚,慌忙从口中吐出十几颗水珠,融汇成一起,变成一个透明的大球。

他赶忙钻进去,见屏障之上纵然水花四溅,却伤不得他分毫,方才松了一口气。

“猴子,这阵只能硬抗,不能还手!”孟小蝶冲孙悟空喊道。

孙悟空灰头土脸的爬出来,面色难看,高声吼道:“你怎么不早说!”

孙悟空翻身朝前一滚,捡起地上的金箍棒,施法变得比他身体还要大上几倍,扛在身后,飞也似的朝大阵的边缘跑去。

贴着边趴在地上,随着大阵的收束缓缓向里面移动,背上的金箍棒如同一座绵延不绝又厚重凝实的大山,阵中生生被他卡出一个死角来。

“这也行!”李倾国看的目瞪口呆。

“怎么不行,看看人家行事,何等聪慧!再看看你,唉!”

孟小蝶摇头叹息,言语之间对李倾国嫌弃的不行。

“孟小蝶,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先从老子的身上下来!”

李倾国盯着吊在他背上的孟小蝶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必了,你背上挺舒服的。”

“你……”

“莫再跟我提什么脸面,那玩意,连三两假酒都换不来!”

“你……”

“小鲤鱼啊,活着呐,你就得无耻!”

孟小蝶此刻宛如一个历经世事沧桑的老人,对李倾国发出淡淡的感慨,教授他人生的智慧。

“孟小蝶?”李倾国平静的喊出他的名字。

“嗯?”

“你信不信我和你同归于尽。”

“哈哈哈……玩笑玩笑!”

……

剑光刺破牛魔王的金身,无数颗细小的血珠从他的身上渗出来,通体发着暗金色的光芒。

牛魔王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烦闷,站着被打却不能还手,任谁都会生出一丝火气。

那个牛魔王一无所知的师父虽然在他的脑海留下不少关于阵法的知识,但面对这种夺天地之造化的大阵,却还是远远不够看的。

牛魔王看着那些阵中身形不断的变换的天兵,他突然发现,原来一群训练有素的蝼蚁只要配合的好就能够困族一头大象的,也许还可以把他困死。

牛魔王脑海里第一次生出统御整个妖族的念头,但又很快打消了。

“信任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所以我才会选择孤独。”

他懒得活在怀疑的世界里。

一个妖,他至少心安。

牛魔王出拳将周身的剑气尽数震散,等到剑意再度汇聚起来,他就再挥出一拳。

他的脸上永远是那般淡漠,淡漠到所有人见过他的人都以为他将会一直淡漠下去,淡漠到死……

六耳的身影忽然停下来,他的背后凭空生出一面冰墙,将追着他的剑气尽数挡下。

孙悟空躲在金箍棒下面,看着阵中左支右绌的六耳,忍不住开口道:“六耳,我这里还能再躲一个。”

六耳闻言,犹豫了片刻,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笑着说道:“王,不用了,我尚且还撑得住。”

又是一阵风起,六耳在阵中消失。

“六耳……”

孙悟空看得出来六耳刻意拒绝他的帮助,生怕欠他什么。

他看向牛魔王,抱着试了试的念头,问道:“那个……牛魔王,你要不要过来?”

牛魔王斜视了眼孙悟空,眉头微微皱起。

他想了想,然后走向孙悟空留下的那处空当,趴下身子钻了进去。

因为地方有些小的缘故,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尤其是脑袋,靠的极近。

“谢谢。”

牛魔王对孙悟空道了声谢,尽管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感激。

孙悟空闻言愣了愣,笑着说道:“我以为你是不会来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熟。”

牛魔王点头,解释道:“朝着空气出拳,很不爽。”

“这样啊!”

“那你呢?”

“啊?”

“为什么要喊我过来?”

“我以前也是不太爱说话的,后来交了一个朋友,他的话特别多,一说就停不下来,我那时候很烦他。后来……”

孙悟空看着牛魔王问道:“牛魔王,你在听吗?”

“嗯。”

“你的话比我还少。”

“哦。”

牛魔王沉默了下来。

……

紫澜凝神望着那座大阵,说道:“变阵,天罡北斗。”

“是!”

文曲破军齐声应道,而后化成两道星光飞向大阵。

其后另有五道星光追随,在空中合为一道北斗星图,从天而落。

“大道三千,变化无穷。”

紫澜如是说道。

第八十四章 天罡北斗

七星入阵后,原本生生不息,往复不断的大阵就好像被堵住的气孔,霎时间停顿下来。

在这股强大的外力作用下,大阵仿佛溃散,环环相扣的气旋寸寸崩裂。

井然有序的天军犹如一盘散沙,在大地上漫无目的的游走着。

散乱不堪的阵型当中,有七道星光璀璨,任他周围天兵神游不定,自巍然不动。

被围困在大阵中诸妖顿觉天地颠倒,身体朝着苍穹方坠落,行至一半,又戛然而止,朝向另一处方向。

阵中重心变化不定,难以捉摸。

孙悟空手中金箍棒暴涨,一头冲破云霄,一头砸入大地。

他双手紧紧攀在金箍棒上,整张脸涨的通红。

“牛魔王,不要……要拽我的尾巴!”孙悟空昂着头喊道。

“抱歉。”

牛魔王抓着孙悟空的尾巴猛然向上一跃,站到金箍棒上。

不巧重心骤变,牛魔王头朝下正要飞走,突然身体在半空中停住。

牛魔王低下头,看见一只毛茸茸的手抓在他的脚上。

“根本站不住,你得抓紧了,不然要飞走!”孙悟空扯着嗓子说道。

“哦!”

牛魔王点头,瞧着孙悟空的动作,有样学样的攀在金箍棒上。

阿布依旧蜷缩在身子,一动不动浮在大阵中央,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包裹着李倾国和孟小蝶的水球在阵中飘忽不定,一会儿往上,一会往下。

“啊~啊啊啊啊!孟小蝶,你不是说硬抗过去就行了吗?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耍我?”

李倾国死死的掐着孟小蝶的脖子,一双眼珠子瞪得简直要凸出来。

“咳~咳,挺住,再坚持一会,他们就快不行了!”

“不行,你哪里看出他们不行了,到现在那个小娘们连上都没上!老子算是看出来了,你他娘的就是个骗子!”

李倾国口中骂骂咧咧个不停。

孟小蝶叫嚷道:“我也没想到那小姑娘三千大道都悟出来了,简直就是妖孽!”

“你刚才不是吹得挺厉害的,你接着吹啊!”李倾国嘲讽道。

“我这不是没想到嘛!”

“没想到,老子让你没想到!”

“哎,你别拔我的胡子,再拔就没了!”

孟小蝶吃痛,一把将李倾国推开,恶狠狠的说道:“鲤鱼精,你莫要逼我动手!”

“我呸!”

李倾国一口唾沫朝他吐了过去。

不曾想重心突变,唾液猛地变向掉头落在了李倾国的脸上。

“孟小蝶!”

李倾国的整张脸顿时都黑了下来。

“这……这也不能怪我是吧!再说你本来就是要朝我吐的!”

孟小蝶双手摊开,干笑着解释道。

“同归于尽吧!”

“哈哈哈……玩笑!玩笑……要不我再让你吐一口?”

这时,阵中剑光又起,从两人眼前飞过。

六耳身化风尘,本来就不受重力影响,此时剑光转小,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来。

漠半悬在空中,一手搂着女孩,一手挥动佛心,在周身一丈之内生生斩出一层领域,与大阵隔离开来。

女孩轻声说道:“漠,你这样会很累的。”

“只是挥剑而已,并不累。”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女孩想了想,咬着唇说道:“那时你是在竹林,而且还不用抱着我。”

漠回她道:“我觉得一样。”

女孩仰起头看着漠说:“漠,其实我可以用‘生莲’的。”

漠挥剑的力道陡然间加重了几分。

“莲,记住,你还只是个孩子。”

……

孙悟空在金箍棒上左突右闪,躲过袭来的一道道剑气,好般灵活。

牛魔王紧随其后,虽然动作动作略有些笨拙,但金身尚在,倒也无碍。

“牛魔王,你有没有觉得这阵法变弱了很多!”孙悟空问道。

“天黑了。”

“这和天黑了有什么关系?等等,你说天黑了,太阳不是刚刚出来吗?”

孙悟空抬起头,倏的怔住。

空中早已是繁星满天,星光之盛犹比日月,因而孙悟空一时没有发觉。

“太阳呢?”

孙悟空低下头,发现身下的大地也已经消失,宛如另一处夜空,四面望去,也都是星星。

不知何时,他们周围的那些天兵全部都消失不见,待回过神时,一群妖已然置身于星空之中。

星空中有七处星光格外耀眼,衬的周围群星黯淡无光。

若是有懂星象的人从大阵外往里看,便看出这七道星光按的是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布的。

“天罡北斗!”

孟小蝶看着那些周围不停移动的星星和那七道傲然的星光,脸上终于露出了严峻之色。

“孟小蝶,怎么了,你他娘的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李倾国冲着又一次趴在他背上的孟小蝶抱怨道。

“这回怕是玩大了。”

李倾国问道:“什么玩大了?”

“天罡北斗啊,这可是道家屠神大阵!”孟小蝶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倾国满不在乎的说道:“屠神又怎么了,我看那些神里也没几个厉害的!”

孟小蝶一巴掌拍在李倾国的脑门上,怒不可揭道:“这能比吗?我说的可不是那些杂毛神,是天上寥寥几个仅次于玉帝的上神!”

“孟小蝶,你说归说,能不能别动手!还有,你是怎么好意思的打我的!”

李倾国气愤道,恨不得把趴在他背上的孟小蝶甩飞。

孟小蝶沉声说道:“如果只是天罡北斗也就算了,但困住我们的天罡北斗阵想必是三界最强的了。”

“这破阵怎么就最强的了?”

“因为这座阵里的北斗是真的。”

李倾国平静问道:“那就是一定会死翘翘了!”

“更可怕的是,这座天罡北斗阵只是无数变阵之一!”

“那就是一定死翘翘喽!”李倾国又问了一遍。

孟小蝶点点头,“十拿九稳。”

“十拿九稳是吧?”

李倾国嘴角一咧,抓住身后的孟小蝶就是一记背摔。

“哎呦!你做什么?”孟小蝶扶着腰质问道。

李倾国指着孟小蝶咬牙切齿的说道:“做什么,老子死之前不先揍死你个鳖孙,难解心头之恨!”

话还没有说完,李倾国便举拳朝他身上扑了过去。

孟小蝶闪身躲过,说道:“别打、别打,我有办法、我有办法的!”

“你个骗子,老子信你就有鬼了!”

李倾国挽起袖子,又冲上去同孟小蝶缠斗了起来。

第八十五章 危局

“真讨厌啊!”

孙悟空不知怎地突然停下来,愣愣的望着满天星星,一动不动。

牛魔王跟着停住,身上的金光瞬间暴涨了一倍有余,堪堪把孙悟空也遮住。

“怎么了?”牛魔王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这些星星都在看着你,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像要把你吃掉一样!”

牛魔王顺着孙悟空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一片星光点点,和别处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

他发现孙悟空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于是接着说道:“他们看着你又如何,不过一群蝼蚁!”

孙悟空闻言,嘴角不由咧起,回头看向牛魔王道:“你不觉得在那些星星眼里,我们才是蝼蚁吗?”

“蝼蚁才会成千上万的聚在一起,我不会。”

“我也不会!”

这时是一道剑气找准牛魔王的腰间一处薄弱,刺破金光,斩出了一道半深的伤口。

牛魔王闷哼一声,眉头微微向内敛起。

孙悟空见状,赶紧回头又攀爬起来,身手矫捷无比。

浩渺的星海中,横亘在一根不知边际的暗金玄铁。

远远望过去,铁块上似乎附着两只像蚂蚁的一样的东西,一前一后,缓慢的爬行着。

他们置身于星海之中,不知道顶上天有多高,也不知身下地有多厚。

前面的一只蚂蚁时不时嘀咕道:“不知道还要爬上多久!”

后面的那只蚂蚁一直没有说话,可能是个哑巴。

……

两个家伙打之前声势大的不行,打起来却和人间的妇人一般,丑陋不堪。

李倾国揪孟小蝶的胡子,孟小蝶反手就去拽李倾国的头发。

孟小蝶掐李倾国的脖子,李倾国变拳为爪,去戳孟小蝶的眼睛……

大抵便是如此,也打不死人。

李倾国双手插着腰,衣服歪歪斜斜、凌乱不堪,头发犹如鸟窝。

“说吧!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李倾国气喘吁吁的说道。

“你不是说信我就有鬼了吗?”

孟小蝶爱抚着自己残缺不齐的胡子,神情悲愤的盯着李倾国。

李倾国满不在乎的说道:“死马当活马医吧!”

孟小蝶怒喝道:“你住口!什么叫死马当活马医!我是真本事的,我孟小蝶可是是道门太上老君之下第一人。”

“呵呵。”

李倾国嘴角无力的抽搐了两下。

孟小蝶双眉竖起,怒视李倾国。

“你什么意思!”

李倾国冲孟小蝶摊了摊手,说道:“没什么意思啊!”

“你分明就是瞧不起我孟小蝶!”

李倾国惊讶不已,问道:“你……你才刚出来吗?”

“你……你……”

孟小蝶气得胡子发抖,说不出话来。

“别给老子废话了,赶快说说你有什么办法。”李倾国不耐烦的摆手道。

孟小蝶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星空,神情微凛。

“天罡北斗已经是道家绝顶的阵法,如果只是天罡北斗阵,我们踏进去怕是还真没有办法出来,不过……”

孟小蝶嘴角上扬,不禁卖起关子来。

“不过什么?”

“小姑娘自恃道法高超,生生要将阵法搞出万千变化出来,可这阵再怎么变又如何能强过天罡北斗!”

“这就是破绽!”

孟小蝶说的头头是道。

李倾国点头。

“接着说!”

“真正的天罡北斗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不杀死阵中的敌人根本不会停止,但作为变阵的天罡北斗攻过一次,大阵又会发生变化。”

孟小蝶神色一变,斩钉截铁的说道:“那个时候,就是这座大阵最薄弱的时候!”

李倾国看着孟小蝶问道:“最薄弱是多薄弱?”

“‘化海’之术可破!”

李倾国又问道:“那在这破阵变薄弱之前应该怎么办?”

孟小蝶微微一笑。

“硬抗!”

“又硬抗?”

李倾国低着头,上半身剧烈的颤动起来,两只手的骨节被捏得嘎嘎作响。

李倾国寒声说道:“孟小蝶,我要你何用?”

孟小蝶不由缩了缩着身子,毫不客气回道:“要不是我,你能知道这些?”

“那你告诉我,老子知道这些废话能有什么用?”

“自然是隐忍蛰伏,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要等多久?”

“这个……”

孟小蝶支支吾吾,眼神摇摆不定。

“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别他娘给老子扯这些没用的,就是说你不知道喽!”

孟小蝶面色一红,扯着嗓子争辩道:“我又不是天,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孟小蝶,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杀死我,要么我杀死你!”

李倾国双目猩红的看着孟小蝶,单侧脸颊不停的抽搐,面色狰狞可怖。

“哈哈哈……玩笑玩笑!”

孟小蝶腼腆而又不显尴尬的笑了笑。

“不至于吧?”

“那个……你自杀行吗?”

孟小蝶小心翼翼的问道。

……

时光如梭,转瞬即逝,不觉间太阳已近西斜。

当然,此刻能够看到这副景色的只有阵外的紫澜以及杨戬。

因为杨戬的刻意为之,两个人离的很远,都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紫澜不时看天,杨戬不时回头。

不多时,日落西山,明月当空。

今夜无云,繁星满天,犹有北方七星光芒大盛。

“可!”

紫澜对着夜空吐出一个字来。

霎时间,天空中万亿星辰连成一线,星光化作作无数长河,飞流直下,汇入紫澜的大阵之中。

北斗星更是直接从天上落入人间,在夜空中划出七道绚烂的轨迹。

七个星辰落入阵中,分别钻进了七位星君的身体里。

阵中七道星光仿佛瞬间拥有了实体,通过一条银白透明的光线连接起来。

白线上同时又生出无数银色细丝,向四处蔓延,将阵里的星辰都串联起来,结出一张足以遮天的大网。

一时间,妖洲上光芒万丈,宛如白昼。

“那个使剑的男人交给我!”

破军手里拿着一根仿佛被烈焰锻烧的通红的长枪,淡淡说道。

武曲手握银霜神剑,说道:“我选那头牛。”

文曲双手合十,执白玉笏板,抿嘴说道:“那只乱窜的六耳猴子吧。”

廉贞手持金戈,说道:“”

禄存腰间系着一把青玉戒尺,一头直,一头弯,单手指着李倾国。

“那男装女子所行全无女德,正须受戒。”

巨门身上缠着一圈幽黑锁链,皱眉道:“那老头瞧着令人生厌。”

“那只猴子归我,剩下那个女孩怎么办?要不要我一起解决掉。”

贪狼的脸上露出冷血的笑容。

“谁也不许动那个孩子!”

七星君的耳边同时响起紫澜冰冷的声音。

第八十六章 破君诛漠,廉贞求骑

“漠,你看,那颗星星朝我们飞过来了,哇~好大的星星!”

女孩的白嫩的小手指向远处的星空,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阵中罡风剑气突然间消散无形,重力全消,身体凭空浮于空中。

漠见情况有变,心中正有疑虑,恰闻女孩之言,随即横剑护于身前,朝着女孩所指的那方望过去。

散发着淡白色光芒的银丝当空萦绕,星辰相连,繁密犹如蛛网。

蛛网之上,有七颗星辰以尘星之躯裹挟皓月之光,从天而降。

其中有一颗星辰正朝漠的方向而来。

漠紧盯着那颗星辰,眉关紧锁,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莲。”

女孩仰头看着漠说道:“我知道,漠你一定是想说那颗星星很危险。”

“嗯。”

漠轻轻点头,看向女孩,沉声说道:“所以,我一会可能顾及不到你。”

“没关系的,我可以保护我自己。”

女孩握紧小手,坚定的说道。

漠看着这一幕,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的担忧之色。

“躲远一点。”

“哦。”

女孩往后走了两步,两人的距离刚刚超过一丈,女孩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浮起。

就好像被空气中一只无形的手拎了起来。

漠突然想起,他的周身一丈之地是方才他用剑斩出的领域。

这剑域几乎与大阵相隔离,已致他忘记了阵中剑气敛息之时,其内重力也随之消失了。

漠对女孩说道:“释放体内的真气,把身体包裹住。”

女孩依言,废了好大一番功夫,身子才摇摇晃晃的落下来站定。

“赶快跑,跑得越远越好,等会我去找你!”

“嗯。”

女孩点头应道,看着漠却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漠沉默了会,嘱咐道:“若是有人想要伤你,一定要还手。”

漠说完突然伸手轻轻一点,破开女孩的真气,将她推向远处。

他使得力气很大,又加上没有重力的缘故,眨眼间,女孩便飞出去好远,且停不下来。

“漠,你使诈!”

女孩指着他气恼的大喊,银牙紧咬,一张小脸皱成包子。

漠平静转身,回以她一张背影。

他握紧佛心,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那颗落下的星。

只见星辰未至,星光中射出一只通体火红的长枪直指向漠。

长枪好似蛟龙出海,迅如雷霆、疾如闪电,片刻便至。

漠猛地向前,挥剑欲将那根长枪挑飞。

不料那飞来之枪势大力沉,枪尖与剑刃相撞,漠整个身体竟直接倒飞了出去。

长枪在漠原先站的地方停住,全然不受大阵的影响。

星辰翩然而至,化作人形,正是那北斗七星中的摇光星破军。

破军一把抓住长枪,随后身化星光,身后牵引着万千星辰,宛如一道闪电冲向漠。

漠横剑划出一个圆来,方止住身形,见星光又至,不愿触其锋芒,闪身欲躲。

千钧一发之际,星空射下一道星光,化作银丝缠住漠的身体。

漠挣扎不开,扫视周围,瞳孔猛然放大,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不知何时,他竟已似如飞虫入网,被缠缚在了繁星织成的蛛网之上。

破军见漠已经被困住,速度渐缓,又将手中的长枪掷出,直刺向漠的心口。

漠全身被银丝缠住,四肢难以动弹,看着飞向自己的长枪,眼神深邃。

他用尚能动弹的手将佛心向上高高抛起,抓准时机,张口咬住剑柄。

长枪飞至,漠猛地转头,剑刃砍在枪头一寸之处,使之稍微偏离了一点起初的方向,擦着心脏将左肩处穿出一个大洞。

剑身震荡,漠口中溢血,却仍旧死死的咬住剑柄。

破军见一击未果,神情不变。

他在距漠百里之地突然停住,看着此刻束手待毙的漠,嘴角不禁扬起。

他身后所牵引的万千繁星错落有致排布在一起,随后星光微暗,一股凛冽的寒气升起。

“满天星辰皆剑,北斗不过借势而已!”

万千星辰来袭,繁星化剑,死寂般悬浮在破军身后,霎时间寒芒大盛,杀机四溢。

“诛!”

随着破军一声令下,亿万光剑齐出,形成一座剑海,如潮水般涌现漠。

“时也,命……”

漠话说到一半,便被席卷而来的剑海穿过,置身于万千剑光之中。

紧接着剑海化作圆河,循环往复,前赴而后继,剑光愈盛。

“漠!”

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漠没有回应她,可能是因为他嘴里咬着剑,也许。

……

北斗七星君性格各异,行事也各不相同。

手持金戈的廉贞直接出现在他所‘心仪’的狮子面前,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

阿布还是蜷缩着身子,浮在半空中,全然未曾察觉到有人靠近他。

廉贞看着阿布说道:“我还缺一头坐骑,狮子就很不错。”

“坐骑?”

许是说话声惊醒了阿布,他的身体慵懒的展开,身后尾巴高高竖起。

他定眼一看,瞧见了离着他蛮近的廉贞。

“你想要坐骑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只,给一位神当坐骑,也不算辱没了我的子民。”

阿布接着说道:“但你们得先离开妖洲,你们不应该来这里的。”

廉贞说道:“我想要你。”

阿布认真的回他道:“我是狮子王,在我族的历史上,还没有王给别人当过坐骑的。”

“不愿意会死!”

阿布闻言。神色不变,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我答应你的话,你们就会离开妖洲?”

“不会。”

阿布吐出一口气,又舔了舔爪子。

“幸亏你没有答应,要不然我会有负罪感的,心里想着就是因为我忤逆了一位神的要求,才导致妖族遭此大难!对了,你不会开口吧?”

阿布一脸担忧的看着廉贞。

“你想死!”

廉贞冷冷问道。

阿布皱眉道:“你们这些神啊佛啊,就是这样,一跟你们意见不统一,张口就要杀你,闭口就要渡你。”

“你们太霸道了,我不喜欢!”

阿布面露不悦。

廉贞寒声说道:“胡言乱语,其罪当诛。”

“那你就来杀我啊!别说话了行不行!”

……

第八十七章 有差

在阿布的话说完后,怪异的一幕出现了。

廉贞和阿犹如一尊塑像,站着一动不动,又极为专注的盯着对方,似乎用眼神就能将对方杀死。

随着时间的流逝,阿布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他身上的毛如钢针一般竖起,不久后因为汗水缘故蔫了下来。

廉贞神色自若,见状举起手中的金戈朝下敲了一下。

顿时,空气中响起“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越接近阿布的位置声响就越大。

最后在阿布耳边响起的时候,其轰鸣犹胜惊雷,且余音不绝,直入脑髓。

阿布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口中发出阵阵低吼。

他晃了晃脑袋,强忍着颅中的疼痛,尾巴向后一甩,如彗星击地般冲向廉贞。

廉贞再次敲动金戈,四面八方的空气在一瞬间涌向阿布,在他的前方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墙壁。

待阿布撞上那面气墙后,墙壁受到外力轰然爆开。

一时间气浪翻涌,阿布也遭波及,在气浪中滚了无数跟斗方才停了下来。

而后,金戈击地之声再起,阿布的身子尚没有站好,便又震飞了出去。

等到看到阿布落在星网之上,被银丝整个缠住,廉贞才停住。

廉贞化作一道星光,转瞬间就到了阿布身前,不发一言,拿起金戈就架在了阿布的脖子上。

他此刻看着无法动弹,却仍旧一副慵懒模样的阿布,目光一寒。

“我不反抗你都要瞪我,简直不可理喻。”

阿布察觉到他的目光,于是说道。

“再说,我也不是不想反抗,只因为这发着白光的线捆得我动弹不得,实在是没有办法。我想,你既已得逞,便绝不会再放了我,那你这瞪得好没道理!”

“冥顽不灵。”

廉贞金戈高举,万千星光凝聚成一股白色的风暴,钻进金戈之中。

阿布缓缓合上双眼,随后金戈挟星辰之力而落。

鲜血飞溅到廉贞的脸上,余温尚在。

……

剑气刚刚消弥,六耳方驻足歇息了一会,发觉四周星光逐渐浓郁,已近不可视物,不由心生警惕。

恰时,六耳耳边响起文曲的声音,六耳四下打量,却都不见其人。

“猴儿,打个商量如何,你若是愿意束手就擒,我只废去你的修为,不伤你的性命!”

六耳闻言,心中思索良久,方回道:“不战而败太过丢人了,好歹我也是妖族七王之一,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做的,不然岂非要遗臭万年!”

“猴儿,丢人总比丢命好些。”文曲好言劝道。

六耳摇头说道:“不然,命迟早是要丢的,此番不丢,晚些也要丢。但面子丢了,要捡回来就难了!”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好没道理!”

六耳反驳道:“只是懂的人少,不能说没有!”

文曲质疑道:“我不信,我都不懂,世上还有谁能懂?”

六耳拱手问道:“敢问阁下是哪尊神袛?”

“我?我乃是文曲星君!”

“哦,原来如此。”

六耳目露了然之色。

“你口中‘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等到文曲星君几时强过战神,那时想必就能懂我的话。”

武曲嘲笑道:“你将自己放在天庭上神的位置上,我岂非凭白矮你一辈!猴儿,你须知晓,此刻你已是我网中之鱼!”

“虎落平阳,龙游浅水而已。”

六耳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许不妥,不禁有些脸红。

文曲厉声呵斥:“哼,好个毛猴,拐弯抹角的骂人,你既不识好歹,我也懒得再劝。”

“合该如此!”

星光充斥在六耳周围,好比大雾弥漫,四面都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

身后一道剑光袭来,尽管视觉受制,但六耳凭借自身感知,还是轻松躲过。

“身手倒是不错!”

文曲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又有数道剑光从各处向六耳袭来,三两成双,无穷无尽。

只是剑光稀薄暗弱,有加剑速不疾不徐,似正掐着六耳能够躲掉的点。

时间一久,六耳心中不由生疑,便在原地站定,右手抬起,四面同时凭空生出一堵冰墙,将飞来的剑光尽数挡住。

“徒耗心力而已,你又能能挡到几时!”

文曲说完,飞来的三两剑光变作五六,速度亦快上不少。

而后五六剑光又变作八九、双十,直到最后数不胜数,剑发如疾电,仿佛誓要将那几面冰墙凿穿。

冰墙破碎,加之星光遮目,六耳收尾实难相顾,不得以只得再次使出清风化尘。

平地自生出一阵清风,身如沙粒随风而逝。

“寥寥风尘,又怎知我星空之浩瀚。”

星光凝聚的大雾刹那间散去,便见雾外八方剑气如雨、剑光如云,密不通风,宛若樊笼。

六耳无奈停住,环顾这座星光所筑的樊笼,又看向突然拦在他前面的文曲,面露苦笑。

文曲率先开口问道:“我很好奇,清风化尘是我道家的绝学,你为什么会用?”

“不可说,不可说!”

六耳忙的摇头摆手。

文曲深深看了六耳一眼,而后化成一道星光离去。

樊笼之外,星网之上分出无数银丝将它缠住,一直缠到外表如一个发着白光的大球,完全看不见里面。

大球逐渐变小,一直缩到半寸大小的银珠才停下来。

文曲出现银珠前,用两根手指将它拿起来,放在眼前细细打量了一番。

文曲眯了眯眼睛,面上闪过一丝狠戾之色,另一只手抓着白玉笏板,狠狠的朝那银珠上砸下去。

……

阵外。

紫澜的脚步轻移,缓缓的走向大阵。

“堂堂战神,莫非还要亲自动手对付一个孩子!”

杨戬见紫澜入阵,想来就是冲那个小女孩去的,忍不住开口嘲讽道。

“尔口中的孩子,年纪应该是比尔大得多的。”

紫澜神色淡然,踏入了阵中。

第八十八章 暗箭、食魔

夜色的天空中,除了无穷无尽的星辰,更多其实是黑暗,星光也无法照进的黑暗。

贪狼敛去自身的光芒,就藏身于这广袤的黑暗里,伺机而动。

哪怕成了神,贪狼的骨子里仍然潜藏的狼族天性的隐匿和嗜血。

贪狼的借着黑暗的掩护,一步步接近着自己的目标。

“牛魔王,我们飘起来了。”

孙悟空看着下方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金箍棒,肯定的说道。

“嗯。”

牛魔王回答的言简意赅。

孙悟空喝道:“回来!”

横亘在星空的金箍棒瞬间变成一般大小,飞回孙悟空手中。

“(嗡嗡)猴子,小心点,我感觉有人在靠近!”

金箍棒在孙悟空的手中发出几声颤鸣。

孙悟空看着金箍棒惊讶道:“我很久都没见你说话了!”

“(嗡嗡)前段时候一直不方便。”

牛魔王看着自言自语的孙悟空,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你在和谁说话?”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孙悟空转头看向牛魔王,举了举手里的金箍棒,笑着说道:“这个!金箍棒,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听见他说话!”

在一牛一猴闲聊的时候,贪狼就站在孙悟空面前,准确的说,应该是站在的孙悟空面前的黑暗里。

孙悟空和牛魔王看不见他,甚至就连紫澜发现不了他的踪影。

贪狼对着孙悟空眉心,虚空摆出挽弓射箭的动作,他的手中根本看不见弓和箭,但这并不影响到他心神的专注。

“嗖!”

贪狼松开手中那根无形的弓弦,一根无形的箭矢悄无声息的飞了出去。

在箭尖抵到孙悟空喉咙的时候,贪狼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箭并没有像贪狼所料想的那样,紧接着刺穿孙悟空的喉咙。

贪狼的箭只在孙悟空的喉咙上留下的一道极浅的伤口,隐隐可见咽喉出有一抹殷红渗出。

“谁?”

孙悟空喝道,挥动金箍棒在周身横扫一圈,却只打到一团空气。

贪狼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缓缓抬起手,朝着孙悟空的方向轻轻一挥。

在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情况下。

无数细小的红点在孙悟空的身上出现,倘若凑近了看,便能看出那些是被鲜血印染而成的。

孙悟空奋力的挥动金箍棒,却还是徒劳无功,不仅仅因为箭矢无形,而是箭根本就挡不住。

贪狼清楚看见,那些融于黑暗的箭被孙悟空的金箍棒打散后又重新凝聚起来。

整座星空中的黑暗都是贪狼的武器,不仅仅是箭,但贪狼似乎尤为钟爱于箭,这种可以在无形中夺走人性命的武器。

孙悟空怒喝道:“有本事出来!”

猴子一辈子没有打过这种架,看不到人,看不到人打你,还挡不住。

孙悟空面色阴沉的滴水,紧咬的牙关不断有血从齿间出来,端的吓人。

孙悟空愤怒的吼道:“打不到,打不到还怎么打!”

黑暗中,一根潜伏已久的箭射入了孙悟空的口里。

“孙悟空。”

牛魔王想过去帮他,却被一道剑光挡住了去路。

剑光横在他的身前,继续向远处延伸,不知末路。

牛魔王的视线追溯到剑光源头处的武曲身上。

武曲横举着一把奇异的剑,剑释放出来的剑光不知尽头,且凝而不善。

武曲淡淡说道:“剑名穷途,淬星光而生,剑光无尽,无物不破!”

牛魔王神色淡漠,看着武曲说道:“我没有问你。”

“我想了很久的词,你就算不问,我也要说出来。”

牛魔王问:“你要和我打?”

武曲点头。

“被困住这么久,看见有人出现,我心里很高兴的。”

牛魔王直接伸手去抓身前的那团剑光,剑光刺破牛魔王手上的金光,在他的掌心划开一个个大大的口子,鲜血直流。

等牛魔王的整只手都握住剑光时,其掌心上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

武曲看着牛魔王奇怪的举动,提醒道:“你若是还不松开,不出片刻,你的手掌就会断掉。”

牛魔王全然不管武曲的话,另一只手也伸向身前的剑光,然后握住,表情淡漠,毫不在意手心的伤口。

武曲面露不解,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牛魔王凝神看着身前的剑光,平静说道:“我有一个想法。”

牛魔王缓缓俯下身子,张开嘴,无所畏惧的朝那团剑光咬了下去。

刹那间,他身上的金光散去,嘴中鲜血汩汩而流,看着血肉模糊。

武曲的瞳孔猛然放大,持剑的手微微一颤,惊道:“你疯了!”

牛魔王闻言,瞥头看了武曲一眼,上下颌在剑光上不断磨动,就如同是在撕咬一只野兽的肉。

武曲感受牛魔王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摄人的目光,不由心悸。

他想要把剑光收起,却发现剑光被牛魔王的双手死死扼住,不得动弹。

武曲的眼中生出一丝迷惘。

“为什么?”

牛魔王凭着食妖之法,前前后后已经将十几万妖族的妖力化为己用。

尤其在万妖界中,牛魔王不知吃了多少大妖,最后直接将食妖之法吃到失灵。

牛魔王的一身妖力当世几乎无人可比,甚至压过了武曲所借的星光之力。

“比妖好吃。”

牛魔王咬碎了一团剑光,咀嚼了很久才咽下去,接着又俯下身,朝剑光咬下去。

过了会,牛魔王也许是站着累了,于是盘膝坐了下来。

……

女孩双手抱膝,一个人坐着。

女孩叫莲,和一个叫漠的男人相依为命了几千年。

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很明显刚刚哭过,而且没有擦。

女孩很少擦眼泪,因为大多数时候漠会替她擦,漠不给她擦的话,她会赌气的自己也不擦。

漠现在不在她的身边,而且不在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长到已经破了几千年里女孩和漠分开最长时间的记录,并且这个记录还在不停往上升。

“漠,你跟我保证过的。”

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知道,如果男人还活着,就能听到她的话;还会知道她哭了,而且哭了很久。

紫澜凭空出现在女孩跟前。

“别哭了。”

她看着哭得忘我,泪花满面的女孩,眉毛挑起。

“再哭就把你卖掉!”

紫澜依稀记得师父以前就是这样哄她的。

第八十九章 一言不合

“谁啊?不要烦人家!”

女孩伤心的抬起头,看见紫澜,一张小脸顿时变得煞白。

“魔、魔……”

女孩的嗓音发颤,浑身瑟缩着蜷缩成一团,看着紫澜那张冷漠的脸,眼睛里藏着深深的畏惧。

紫澜察觉到女孩前后神情的变化,眉头微微蹙起。

“我有那么可怕吗?”

女孩眼角垂着泪珠,怯怯的看着紫澜,颤声说道:“你不要过来,我很厉害的!”

他冲紫澜举起自己握紧的小拳头,说道:“你看,我会打你的!”

紫澜平静看着女孩,心中第一次产生了难以理解的困惑。

她很凶吗?

或者说她长得很吓人?

“放心,我不会卖你的。”

紫澜柔声解释道,她以为是刚刚自己的话说重了,才吓到了这个孩子。

女孩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能离我远一点吗?”

“为什么?”

女孩嗫嚅道:“漠不喜欢我和别人待在一起,他看见的话会生气的。”

紫澜回想起那个用剑的冷漠男人,说道:“他身上魔性太重,绝非善类,你不应该同他待在一起。”

女孩冲紫澜大声喊道:“你是坏人!”

她突然变得愤怒起来,冷冷的看着紫澜,像极了一只护食的小狮子,脸上的畏惧也随之冲淡的许多。

紫澜同样看着女孩,表情认真的说道:“我不是。”

“你就是!”

“我不是。”

“你就是!”

……

这类毫无意义的争辩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紫澜做出适当的妥协。

紫澜想,他面对的毕竟只是一个孩子。

而且,从前的那个老头平时再怎么不正经,大多数时候也会让着她。

“给我一个理由。”

女孩很肯定的说道:“只要不许我跟漠在一起的人全都是坏人,比魔还要坏!”

在女孩眼中,魔就是世界上最坏的东西,更何况,眼前的女人两样都占尽了。

紫澜说道:“只因为一个男人,你不应该这样以偏概全。”

“我不管!”

紫澜平静的问道:“你喜欢他?”

“啊?”

女孩闻言,脸上猛然间泛起红晕,神色也略显慌张。

“你喜欢他。”

紫澜用陈述的语气说道,轻描淡写揭开了女孩心中藏的最深的秘密。

女孩听着紫澜平静的语气,不由羞恼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不用你管!”

紫澜的神色不禁变冷了几分,寒声说道:“那他该死!”

“你才该死!”

女孩眼神凶恶的瞪着紫澜,银牙紧咬,牙都要咬碎了。

“你还只是个孩子。”

女孩生气道:“我都有几千岁了,已经不小了,你们为什么总要说我是孩子!”

紫澜抬起手,掌心幻化出一块普通的鹅卵石。

“石头不管历经多少年,依旧是一块石头。因而你活了几千年,还是没有长大,犹如稚童。”

“我才不是石头!”女孩不满道。

紫澜望着女孩,说道:“你当然不是石头,我修行已近千载,从未见过道心如此纯净之人。丫头,你拜我为师如何?”

“不要,我还要等漠回来。”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你胡说,漠不会死的!”

紫澜淡淡说道:“若是他没有死的话,那就换我去杀他。”

女孩大喊道:“坏人,我不许你杀漠!”

“我此番助你斩断凡尘,等来日,你便会谢我的。”

“坏人,你就死心吧,我不会拜你为师的。”

紫澜望着眼前这个掘强的女孩,突然间,脑中响起了那个长胡子老头和她说过话。

“徒弟啊,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抢,说不服的人,那就打服。修炼就是为了这个,什么长生不老,太没有追求了!”

紫澜还记得老头说这话那张愤愤的脸。

紫澜蹲下身子,凑近到女孩身边,轻声道:“丫头,你已经入了魔道,现在回头,还不晚。”

“你离我远一点!”

女孩两只手再身上乱舞,一不小心竟在紫澜的脸上挠出三道抓痕。

紫澜眉毛一挑,一记手刀敲在女孩的额头上。

“啊!你打我!”女孩吃痛道。

紫澜站起来,修长的玉指拂过脸颊上的抓痕。

“我已经几百年没有受过伤了。”

她弯腰抓着女孩的衣服,直接将她拎了起来。

女孩在半空中四肢不停的乱晃,充着紫澜张牙舞爪的喊道:“坏人,你放我下来!”

“我是你的师父,可不会由着你甩小孩子脾气。”

紫澜说完,单手拎着女孩消失在广袤的星空中。

……

大阵中,那些剑光和重力其实并没有消失,它们一齐出现在了李倾国和孟小蝶那儿,对两个人进行着覆盖毁灭式的打击。

他俩所在区域的重力比人间大了数十倍不止,将护着两人的水罩生生压成了椭圆。

铺天盖地的剑气犹如海啸般向两人袭来,一浪接着一浪,仿佛没有尽时。

李倾国脸色苍白,面容憔悴,双眼布满了血丝,嘴唇干裂。

他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勉力维持着水珠化作的屏障。

“孟小蝶……”

李倾国的嗓音也变得沙哑,仿佛经历了一场大病。

孟小蝶打量着李倾国,说道:“有事,我怎么感觉你快要死了似的。”

李倾国低声说道:“老子快撑不住了,你能不能屏障里出去,那样我还能多抵抗一会。”

“李倾国,你还讲不讲义气,枉我还把你当兄弟,你就这样对我!”

孟小蝶瞪着李倾国,一脸的痛心疾首。

“老头,我是说真的,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死。”

“什么?你赶紧吐水啊,你不是水多吗?多吐几滴不就好了!”

孟小蝶一下子扑上去,把手伸进李倾国的嘴里,去抠李倾国的喉咙。

“你住手!”

李倾国猛地撞开孟小蝶。

“咳~咳,不行,我的身体里封印着那只毒蛇王,再用一元重水的话,会被他趁机反噬的。”

“没用的家伙,一道关键时候就不顶用!”孟小蝶抱怨道。

“死老头,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撤掉屏障,跟你同归于尽!”

孟小蝶一脸不屑,鄙夷道:“呵呵,也不知道说了几回了,有胆子你撤啊!”

“撤就撤!”

“你撤啊!”

“撤就撤!”

“你倒是……啊啊!”

李倾国迅雷不及掩耳的一脚,将孟小蝶踢飞了出去。

“混蛋,你出黑脚!啊~屁股,别戳我的屁股!”

不远处传来孟小蝶的咒骂声和撕心裂肺的嚎叫。

第九十章 醉孟

不再有什么戏剧的变化,孟小蝶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李倾国长吐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望向孟小蝶飞出去的方向,神情有些歉疚。

“老头子,你可不要怪我,但凡你有一点用的话,我都不会这样做。”

李倾国说完,身体逐渐变成透明,最后化成了一团水,在屏障散去后,被无数袭来的剑光剿的粉碎。

……

孟小蝶懒洋洋的躺在半空中,视从他身边来回穿过的剑光气海于无物。

“来啊,放纵啊,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逍遥啊,反正啦天还没亮!”

他的双手搭在脑后,嘴里哼着小调,神情潇洒而恣意。

在远离了所有人的目光之后,这个身份莫测的半拉老头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孟小蝶摘下腰间的酒葫芦,拿在手里晃了晃,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他昂起头,张开嘴对着葫芦口,十分有耐心等着那一滴垂在葫芦口上的酒落入口中。

“凡间的酒好,可惜要使银钱,化了几日缘才换的来二两薄酒,连一个葫芦都装不满。”

孟小蝶吧唧了两下嘴巴,表情享受,轻轻晃着脑袋,感慨不已。

孟小蝶又用舌头舔了一圈葫芦头,自言自语道:“我几时喝完的这酒,竟是这般奢侈,怎么还剩了一滴。”

孟小蝶为这事费神想了好一会,却真的记不起来了。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锁链迎空飞来,绕着孟小蝶转了好几个圈,实打实的把他围在了中间。

锁链的另一头攥在巨门的手里,准确的说,锁链顺着巨门的手臂,还有大半都缠在他的身上。

巨门看着孟小蝶,咧嘴一笑。

“糟老头,看着显山不露水的,没想竟然是藏的最深的一个,奶奶的,偏叫老子逮着一条大鱼。”

“你说啥?”

孟小蝶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明明只尝了一滴酒,他看着竟有些醉了。

“糟老头,别给老子装傻!”

孟小蝶闻言,打了个酒嗝,皱眉道:“你这家伙,忒没有礼貌,虽说你在天庭为官,又兼在紫澜那小妮子手下做事,在道门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人物,怎的连祖师爷都不认识的?”

孟小蝶拍拍自己的胸脯,又指着巨门,颐气指使道:“听见没有,你得叫祖师……叫爷!”

“老头找死!”

巨门勃然大怒,手臂猛然发力,围着孟小蝶的一圈锁链瞬间缩紧。

孟小蝶完全不反抗,任由锁链密密麻麻把他捆成一团,就像个粽子一样。

巨门望着动弹不得的孟小蝶,不由冷笑一声,接着他松开手上的锁链,双手在虚空中结印,控制住充斥在星海中的所有剑光,一瞬间全部攻向孟小蝶。

星空中宛如掀起一股接天连地的风暴,而风暴的中心就是孟小蝶所处的位置。

巨门看着被风暴海淹没的孟小蝶,嗤笑道:“一个糟老头,不知所谓!”

“咦?”

巨门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的手放在锁链上,竟感觉到锁链那一头空荡荡的。

就好像,根本没有人。

“喂!”

一只手从巨门的身后探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巨门转身,见面红耳赤的孟小蝶正笑眯眯的看着他,手指不停戳着巨门的胸口。

“叫爷!你听见没有!”

孟小蝶满嘴的酒气说道,嘴里喷出的酒气都要比他喝的酒要多了。

巨门见状却是大惊,飞也似往后退了好多,看着毫发无伤的孟小蝶,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老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呵呵。”

孟小蝶哂笑了两声,整个人化作一团星光,竟比之七星君的光芒还要明亮几分。

“怎么可能!”

巨门大惊失色,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景象。

孟小蝶很满意于巨门惊愕的表情,洋洋得意说道:“你以为,就你们会化星光吗?”

“这乃是道家的不传之秘,你不可能会?”

“什么不传之秘!我告诉你,天罡北斗就是我穿……”

孟小蝶面露疑惑,晃了晃脑袋,说道:“等等,错了错了,不是我,怎么会是我呢?到底是谁来着?”

孟小蝶挠着头,脸上的疑惑愈发浓郁。

“是谁来着?是谁来着?”孟小蝶口中碎碎念道。

“喂,那什么星君,你说,这天罡北斗阵是谁创的?”

孟小蝶冲巨门问道。

巨门突然间被喊到,不禁愣了一下,听到孟小蝶向他问这阵法的出处,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孟小蝶转眼就出现巨门面前。

“哼什么哼,问你话呢?”

巨门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看着孟小蝶,神情微凛,他刚刚竟然连这老头是怎么过来的都没有看清。

“天罡北斗阵乃是战神殿下的师父所创。”

孟小蝶猛地一甩手,说道:“我怎么知道那个战神的师父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说名字嘛!”孟小蝶牢骚道。

巨门阴沉着脸说道:“战神殿下的师父乃是三清之一的上清灵宝天尊。”

“哦!”

孟小蝶张大了嘴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是那个老东西啊,怎么、他还没有死吗?”

“大胆,你竟敢对天尊大人不敬!”

巨门怒不可揭,横眉怒视着孟小蝶。

“大……大什么胆!我不……不不就问个话吗?”

孟小蝶一巴掌狠狠拍在他的脑门上。

“你莫要欺人太甚!”巨门咬牙道。

“就欺负你怎么了,你打我啊!你打得过我吗你!”

孟小蝶又一记巴掌甩在了巨门脑门上。

“啊呀呀!”

巨门目眦欲裂,手中锁链猛地砸向孟小蝶。

孟小蝶瞬间消失,移动到巨门身后,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将他踢飞出去老远。

“你还敢还手,我揍死你!”

孟小蝶闪身一跃,骑到巨门身上,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堆雨点般的拳头。

“住手!这般打斗,犹如市井斗殴,成何体统!”

禄存神色庄严,手执青玉尺,指着孟小蝶呵斥道。

“谁!”

孟小蝶抬起头,看见禄存,眸中倏的放出摄人的光芒。

“嘿嘿,你手里那尺,挺不错的啊!”

孟小蝶搓了搓手,神情突然猥琐。

第九十一章 庄周,孟蝶

“哎呀呀!真是时光如梭,光阴似箭啊!这么快天就亮了。”

孟小蝶脚踩被铁链五花大绑的两大星君,手里把玩着禄存的青玉弯尺。

他抬头远望,目光如炬,似能够穿透浩瀚无垠的星辰大海,瞧见打阵外天空中的繁星黯淡,月隐日现。

“妖道,休得猖狂,尔必将为今日恶行付出代价!”禄存昂着脖子愤愤骂道。

“嗬!也不瞧瞧自己现在这副德行,不嫌丢人!”

孟小蝶斜睨了禄存一眼,脸上透着浓浓的不屑之意。

禄存顶着一对乌青的眼眶,鼻子下垂着两道长长的血条,干裂的嘴唇气得直抖,面色因为羞愤而涨的通红。

“你住口……若不是吾此番大意,怎会轮得到你小人得志!”

“红口白牙的说着瞎话,好一个禄存星君!”

孟小蝶挥起青玉尺“啪啪啪”就在禄存脸上抽了起来。

孟小蝶的恶心,不仅仅是简单的将鼻青脸肿变成到面目全非,更是把一个敢怒敢言的好汉子打成了无声的反抗者。

至于巨门,在近距离观赏了这一幕后,便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孟小蝶看着脚下被制的服服帖帖的两位星君,不禁感慨万千。

“唉,所以说啊,这什么神啊妖啊的,不就比谁拳头硬嘛!谁硬谁就是老大,你们说是不是?”

禄存和巨门傲娇的转过脸,不发一言。

“问你们话呢?是不是!是不是!”

孟小蝶气的举起戒尺,一人头上砸了一下。

禄存支支吾吾的低声说道:“有……有些……道理。”

“就是欠打。”

从两个家伙阴沉的脸色中,孟小蝶很容易就看得出禄存说的不是什么真心话,不过孟小蝶并不在乎。

这种事做着就是为了一个爽字,他们要是真心实意,孟小蝶还从哪里寻求快感。

……

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飘浮在星空中,漫无目的,四处游荡。

水珠的正中心,浮着一条红色的鲤鱼。

鲤鱼的嘴一开一合之间,水珠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不多时,星空中出现了一座不断扩充的海洋,企图将这片星空填满。

……

“啊切!”

孟小蝶吸了吸鼻子,嗅着空气里弥漫起的淡淡咸湿味,颠了颠手上的青玉戒尺,神情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可惜没有一把趁手的好剑,只得勉强用这把尺代替了。”

孟小蝶口中喃喃,将手中的尺缓缓地举过头顶,朝着眼前星空轻轻划下。

黑色的星空被戒尺划出一道细细的裂缝,白光从那道裂缝里透进来,穿过了无尽的距离,最终落到孟小蝶身上。

孟小蝶嘿嘿一笑,化作一团星光,沿着射过来的光从裂缝里钻了出去。

而后,游荡在星空中大海发现那束光,顿时找到了方向,疯狂的涌现那道裂缝。

在无尽的海水的冲击下,裂缝越变越大,晨光射进大阵,照的黑色的星空有些发白。

……

“啊,到底还是外面舒服!”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孟小蝶的身上,惹得他情不自禁的伸了个懒腰。

孟小蝶回头看了眼破了一个口子的大阵,说道:“老道只能帮到这里了,我也不能做的太过。”

孟小蝶把青玉尺往背后一插,拍了拍腰间的葫芦,自顾自的往前走,心想着要从哪里搞点酒来尝一尝。

“能够破掉这座阵法的人三界无几,尔究竟是何人?”

孟小蝶的前方,紫澜静静的望着他,她手里的拂尘已经蒙上一层薄雾,看样子竟是等了许久。

女孩则撅着嘴站在紫澜的身后,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一脸的不开心。

孟小蝶看见紫澜,似是早有预料,也不惊讶,笑着问道:“你如何知我会走这边,不往别处去?”

“尔究竟是何人?”

紫澜又问了一遍。

“贫道孟小蝶,云游至北俱泸州,适逢万妖会,便寻了个妖王当当。”

孟小蝶笑着冲紫澜作揖。

“孟小蝶,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你没听过又怎地,难道这世上的名字你都听过不成!”

“那就说明,这是一个假名字。”紫澜望着孟小蝶说道。

孟小蝶面露不忿,“凭什么?”

紫澜淡淡说道:“凭孟小蝶的确是一个假名字。”

“还讲不讲理了!”

“她是大坏人,不讲理还打人!”

女孩指着紫澜大声喊道,向孟小蝶控诉着紫澜的罪行。

紫澜没有理会女孩,继续对孟小蝶说道:“我觉得尔很像人间的一个疯子,庄周。”

“我才不疯,我是装的。”

孟小蝶解释的同时也就是变相的承认了。

“我读过你的《南华》,一塌糊涂!”紫澜毫不留情的批判道。

孟小蝶一听,顿时就不开心了,“你有本事,你到是也写一本啊!”

紫澜摇头,说道:“我懂得太多,世上没有书能够容得下。”

“嘁!”

孟小蝶表示不屑。

紫澜没有在意,转而说道:“不过,尔确实是一个修道的天才,尔若是愿意的话,我可以代师收徒,让尔做我的师弟。”

“不可能!”

孟小蝶闻言,无比激愤瞪着紫澜,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

“那老家伙也配,小妮子我告诉你,这整个道门,也就太上老君配让我喊一声师兄!”

紫澜蹙眉,说道:“尔,有些狂妄了。”

“呵呵。”

孟小蝶冷笑了两声。

“尔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

孟小蝶摸了两把胡子,瞥了眼紫澜,说道:“你还有事吗,没事莫要挡住路,贫道要走了。”

“我为什么要放尔离开,虽说尔是道门中人,但毕竟成了妖王。”

“我要是想走,你还拦不住我!”

孟小蝶自信满满的说道。

“尔能破得了天罡北斗,不知诛仙剑阵如何?”

浩荡的剑气从紫澜身上四溢而出。

孟小蝶神色一僵,悠悠叹了口气,然后直接跪倒在紫澜跟前。

“大人啊,贫道也是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啊,否则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天庭作对啊!求大人开恩,放过小的吧!”

孟小蝶一个半拉老头,说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抱住紫澜的大腿了。

紫澜神色一变,说道:“何至于……”

“因为贫道是真心悔过啊。”孟小蝶抢答道。

“说的如此娴熟。”

孟小蝶尴尬的笑了笑,“熟能生巧而已。”

紫澜沉默。

“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一句话,你就说放不放吧!”

孟小蝶破罐子破摔,跪在地上,心里想着这小妮子再不同意的话,就得抱大腿了。

第九十二章 破阵之后

紫澜最终还是动用的诛仙剑阵,但事与愿违,并没能将孟小蝶留下来。

所以,她想必是留手了。

至于为什么要留手,就是一个难以捉摸的问题了。

“臭丫头,你以为我怕你啊!”

孟小蝶怒气冲冲的撂下这句狠话,然后灰溜溜的逃走了。

不知怎地,经历了这一出胡搅蛮缠的闹剧,紫澜的心中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就好像是生活。

紫澜站在无人的原野上,微风轻轻撩起的鬓间的碎发。

“寻你,大抵是依着直觉。”

她盯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回答了他最一开始提出的疑问。

只是蝶儿已经飞走,故也听不到这个引人遐想的答案了。

再说另一边。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向来是自古不变的真理。

那道被孟小蝶划出小裂缝,在无尽海水的冲击下,宛如江河决堤,一泻千里。

李倾国的海撑破了大阵,带着滔天之势,向四方奔涌而去。

数十万的天军被突如其来的海水淹没,战局似乎转瞬间就发生了逆转。

紫澜见此情景,不再无动于衷,将手中的拂尘递给一旁的女孩,女孩下意识的接过去。

紧接着紫澜双手抬起,于身前结印,十指跃动间,一道繁密而绚丽的咒印浮现而出。

紫澜中指在咒印上轻轻一点,与拇指并拢,如拈花摘叶般将咒印拮起,掌心翻覆间咒印飞出,撕裂尽沿途的山石草木,打在重海之上。

咒印中央随之裂开黑色的缝隙,深不见底,宛如星空中黑洞、水底暗流,转瞬间便已将大半海水呑纳于其中。

“古有混沌,有吞海之志,而天生万物,皆可以印解。云空,你听清楚了?”

紫澜看着女孩,悉心教诲道。

云空是紫澜给女孩起的道号,取“望云而知天万物皆空”之意。

许是自家师父的原因,紫澜亦倾向于在实战中教授道法神通,事半功倍。

“哼!”

女孩撇过头,不理她。

紫澜侧目道:“你这般耍小孩子脾气,当心一辈子都长不大。”

“不用你管!”

紫澜眉毛一挑,变拳为掌,一记手刀毫不留情的劈在女孩头上。

“啊,你又打我,你欺负人!”

女孩捂着发红的额头,可怜兮兮的望着紫澜,清澈的眸子里泛起莹莹的泪花。

“师父打徒弟,天经地义。”

紫澜看着女孩,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儿时的她,那个时候……

小紫澜气鼓鼓的瞪着老头,一脸不开心。

“臭老头,你又打我,再打就傻了!”

老头板着一张脸,端坐在一块石头上,老神在在的说道:“师父打徒弟,天经地义,就算打傻了,我也能给你治好。”

“哼!说出心里话了吧,你肯定是嫌我烦,想把我打傻然后丢掉,再换个新徒弟!”

小紫澜小鼻子一翘,一副我早就看穿的一切的表情。

老头冷笑道:“呦!还真被你看出来了!”

“你等着,等你老不动路了,我不管……我也天天打你!”

小紫澜的小手指着老头,气得心痒痒的。

老头突然从石头上跳起来,得意洋洋的看着小紫澜,同样一副我早就看穿一切的表情。

“哈哈!你也说出心里话了吧,你就是想等到我老了,然后天天欺负我!我现在不打回来,将来岂不是要吃亏!”

“你卑鄙!”

小紫澜气的上奔下跳。

“你恶毒!”

老头毫不退让。

“你为老不尊!”

“你顽劣不堪!”

……

紫澜的双眉深深蹙起,她总觉得记忆的自己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

从前的她,确实过于顽劣了。

因而,她的徒弟她一定得教好。

“我才不给你当徒弟!”女孩冲紫澜说道。

紫澜举起手,摆在女孩面前,问道:“还想挨打?”

女孩闻言,气势一软,冷哼一声,把脸瞥到一边,缄默不语。

……

“哈哈哈哈,老子终于出来啦!”

李倾国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不止。

因为藏在水珠里的缘故,禄存没有找上他,所以他第一个溜了出来。

“李兄果真本领非凡,竟是第一个出来了。”

平地一阵风起,汇聚一堆细沙凝成了六耳的模样。

李倾国转头看过去,吓了一跳。

只见六耳面色苍白,神情虚弱,手捂着胸口,面上带着怎么也算不上开心的笑容。

“这么惨,不至于吧?”

六耳苦笑道:“若非我事先散了一捧沙留在阵外,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阿布瘸着一只腿向两妖走来。

幸亏他最后一刻用念力使廉贞砍下来金戈的偏离了脖子,只是落在了屁股上,不然现在他就是一具无头尸体了。

牛魔王正蹲在地上,手里抓着一只天兵的手臂,时不时从上面咬下一块肉来。

他的整张脸血肉模糊,尤其是嘴的部分,简直惨不忍睹,但他本人似乎毫无感觉,神情淡漠如初。

孙悟空站在牛魔王身边,金箍棒撑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的浑身上下都是血,变成了一个红毛猴子。

孙悟空发现自己根本躲不掉那些箭,到最后索性就不躲了,双手抱头,保护住重要部位,任箭矢落在他的身上。

反正孙悟空是石猴,皮糙肉厚,箭射了那么久都没能把他射死。

孙悟空看见吃着天兵尸体的牛魔王,心中有那么片刻的不自在,转眼又都释然了。

三界有几个不吃肉了,既然是吃肉,吃什么不是吃!

孙悟空嘴角一咧,冲牛魔王调笑道:“你倒是什么都下的去口!”

牛魔王闻言,身子猛地一僵,低着头沉声说道:“我不吃人。”

孙悟空诧异的看着牛魔王,面上闪过一抹异色,嘴里嘀咕道:“真奇怪!”

在离六妖不远处的地方。

漠躺岛在地上,眼睛紧紧的闭着,嘴巴张开,牙齿微露,佛心剑却落在一旁。

破军蹲下来,两指并列,放在漠的鼻子下探了探,没有呼吸了。

破军起身,准备离开。

“莲……”

他的身体突然一滞,看向漠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尸体没有说话,那声音从何而来。

第九十三章 众生相

天军已经全部撤出了战场,在这种状况下,他们的存在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四周变得极为安静,破军甚至能听见风从自己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

一切正常,破军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他看得出来,地上的尸体早已经生机尽丧,再没有救活的可能。

就在这时,漠张开的双唇诡异的合上了一些,就好像嘴里咬着的东西突然松动,然后掉了的感觉。

“哐当!”

一道轻微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后,异变突生。

猩红的血液从尸体近旁的空气里诡异的沥出,沿着一条轨迹流淌,在空中,勾勒出一把带着轻微弧度的长剑形状。

血液不间断的从空气里沥出,将剑身的颜色染的越来越深。

等到剑上血色看着似乎再无法加重时,血色又逐渐从剑身上褪去,在剑柄处凝成一只如婴儿般初生的手掌。

血液沿着手掌蔓延,不断的向外生长,直待到血色散去、长剑无踪之时,一位肤白如玉、剑眉星眸的男人出现在了破军的眼前。

男人一袭青衣,长发披散,足足遮住了半张脸,却仍旧遮掩不住其丰神俊秀的容貌。

“你是谁?”

破军盯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陌生男人,虽然和死去的漠长相不同,但破军还是下意识的将两人联系在了一起。

男人抬头,沉声说道:“莲生漠!”

尽管女孩总喜欢喊他漠,但莲生漠才是他的全名。

破军闻言,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神情微凛,手中的长枪不由握紧的几分,说道:“你应该已经死了。”

“只是身死,不是心死。”

漠弯下腰,单手捡起被尘土掩盖了大半的佛心,而他的另一只手,此刻正握着一把透明的剑。

鲜有人知道,漠一直都有两把剑,一把叫佛心,一把叫魔心,佛心是莲的,而魔心才真正是他的。

漠拿好剑后,便四处张望,寻找女孩的身影。

他看见不远处的六耳、李倾国和阿布,还有另一边的牛魔王和孙悟空,但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瘦瘦小小的丫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漠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他不发一言,把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好似旁若无人。

漠的喉咙轻微的耸动了一下。

“莲……”

漠喊出女孩的名字,声音里带了好几个颤音,但没有人应他。

漠想,是不是她生气了,所以才躲起来不理我。

漠转念一想,觉得不可能。

那丫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躲着他的,所以……

漠突然看向破军,神情冰冷,问道:“请问,那个小女孩哪里去了?”

破军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战神殿下命令我们谁都不许动那个孩子。”

“也就是说,她可以动。”

漠听出了问题所在,锐利的目光刺向破军。

“我不……”

破军讲到一半,面色突变,敛容屏气,提枪一刺,迎上倏的冲向他的漠。

漠横剑击中枪尖,纵身向前,剑刃越过枪头,擦着枪身而去,带出一道绚烂的火花。

破军收住枪势,将长枪拦在身前,侧身闪到一旁,趁势再度出枪直指漠的后腰。

漠将剑刃一转,以剑身挡住枪尖,然后转身,反手一剑砍在枪身之上。

枪身微颤,震的破军持枪的手有些发麻。漠随即抽身而上,举剑刺向破军的咽喉。

破军见状不妙,立刻后退,险之又险的挑开漠这致命一剑。

突然颈间传来一丝冰凉,不禁神色大变。

破军正欲低头察看,却听见适时传来的漠的声音。

“不主动。”

漠用佛心的剑背打落破军手中长枪,魔心不知何时已经抵在的破军的脖子上。

破军望着近在咫尺的漠,恍然大悟道:“看来,你的确有着一把我看不见的剑。”

漠平静说道:“你的速度不如我快,枪法也不及我的剑法。”

“我不只会枪法。”

“这与我无关。”

破军想了想,问道:“你不杀我,是想用我去和殿下换那个孩子?”

“嗯。”漠点头。

破军沉默了片刻,对漠说道:“殿下是不会受人威胁的,我更不允许殿下受到威胁,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做,我会选择去死。”

“谢谢你跟我讲这些,省了我不少的时间。”

“不用……”

漠不动声色的将魔心往前移了一寸半。

霎时间,血花四溅,破军的眸子倏的黯淡下去,接着身体向后一倒,砸在了血迹斑斑大地上。

漠将魔心刺入了破军的心脏,破军全身的血液不断的涌入心脏,被魔心吸收。

不多时,破军的尸体便化成了一捧尘土,随风而去。

“‘谢’就不必说了。”

漠将插在泥土里的魔心拔起,和佛心一同收好。

“众生相,皆无相,众生无相一切皆为相,无相亦为有相,万念皆由心生,有心无相,相随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灭。”

漠悠悠念道,感受着拂面而过的风,几念间,变成了破军的模样。

漠俯身捡起那根火红色的长枪,然后踏着微湿的土地,走向远些的地方寻人。

原间的风吹起这个不愿等待的人的衣角,以及他鬓间的碎发。

……

紫澜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地上一具天兵的尸体,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烦躁的情绪。

这已经是她许久不曾有过的感受了。

紫澜清楚的记得,上一次是在几百年前,那时她刚刚修成太上忘情之法,师父等到她出关,把诛仙四剑交给他,大笑而去。

紫澜想师父是以她为傲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那时的紫澜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心中杂念顿生。

历经百年,方才释怀。

“喂!坏人,你怎么了?”

女孩看出紫澜有些不对劲,于是冲她喊道。

紫澜的思绪被女孩打断,看向她告诫道:“要叫师父。”

女孩瘪瘪嘴,懒得理她。

“既然大阵已破,我……贫道也该去会会他们了,云空,随我走吧。”

紫澜拎起女孩,倏而消失。

第九十四章 情深

“你们现在立刻离开北俱泸州,从此隐姓埋名,我或许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杨戬先于紫澜一步赶到,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对孙悟空他们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众妖闻言,纷纷侧目看向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黑衣男子。

“你谁啊谁?还放过我们!老子告诉你,谁放过谁还不一定呢!”

李倾国斜眼蔑视杨戬,一脸趾高气扬。

“二郎显圣真君——杨戬。”

李倾国闻言一惊,盯着杨戬的脸,疑惑问道:“你的额头上的眼睛呢?不是都说二郎神有三只眼睛吗?你不会是假冒的吧?”

杨戬怒斥道:“住口!这世上有谁敢冒充我杨戬!谁敢!”

“嚣张至极,嚣张至极!老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我前面先发火的,忍不了,大家一起上,打死他!”

李倾国在手中凝出两把水枪,先将其中一根掷出去,随后闪身冲向杨戬。

杨戬似乎没有料到他们突然就动手,眼中闪过几分慌忙,往后退了好几步,躲过飞来的水枪。

眼见李倾国杀来,手中变出三尖两翼枪,怒喝道:“找死!”

李倾国一枪刺出,杨戬侧身,枪尖擦着他的眉心偏开。

杨戬举枪正欲还击,身后牛魔王突然杀到,对着杨戬的脑门就是一拳。

杨戬立即转身,微微躬身,三尖两翼枪猛地甩出,撞上牛魔王的拳头,宛如金铁相撞的声音传出,杨戬随后被震飞了出去。

杨戬立刻将枪刺进地里,朝后滑了百步方止,在大地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没有丝毫喘息的时间,孙悟空从旁出现,高举的金箍棒砸向杨戬。

杨戬举枪欲挡,阿布抬爪,仿佛突然从天而降一座大山砸在杨戬身上。

杨戬的身子一沉,脸上涌出一阵不正常的红晕,双膝一弯,竟半跪了下来。

眼见金箍棒就要落下,杨戬立刻屈身往后一滚,却撞在了六耳的冰墙。

杨戬无奈转身,横枪于胸前,硬吃了孙悟空一棒,整个人飞出,又撞在了冰墙上,一口鲜血喷出,随后坠地。

“这二郎神不至于这么弱吧?”

李倾国有些不敢相信,扭头对其他人问道。

六耳沉吟道:“我感觉此人对我们并无杀意,倒像是不得已而为之。”

“是吗?”

李倾国看向不远处倒地不起的杨戬,说道:“那咱们就不杀死他,打残就行。”

“可。”

除了牛魔王,众人一致点头。

“牛魔王,你呢?”

牛魔王说道:“你们去做,我觉得太麻烦,打残这种事。”

杨戬从地上爬起来,用衣袖擦掉嘴角的血迹,低着头小声嘀咕道:“好厉害,根本打不过啊,不管了,来都来了,跟他们拼了!”

杨戬将手中的枪抓紧,目光决然,慢慢走向对面一群妖怪。

阿布抬爪,宛如一座大山落下,杨戬的身子颤抖不止,步伐一滞。

六耳施法,无数的寒冰蔓延至杨戬的脚下,继续往前,将杨戬的下身整个冰封,无法动弹。

孙悟空挥动金箍棒,在空中变作十丈长短,猛地落下。

杨戬看着向他袭来的金箍棒,

瞬间心神失守,从杨戬变回了杨婵。

杨婵抬起手遮住眼睛,因为害怕睫毛轻微的颤抖着。

“要死了吗?二哥肯定会很生气吧?二哥肯定又要骂我?二哥应该还不知道吧?听说被砸死会变得很丑的……”

在即将死亡来临之时,杨婵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越来越多的杨戬……

“住手!”

天外远远传来一声怒吼,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根三尖两翼枪。

两件神兵相撞,传来的反震之力直接将孙悟空的手臂震断,金箍棒砸的陷入大地,孙悟空倒飞而出。

枪轰然坠落在杨婵的身前的大地中,激荡起一阵巨大的尘埃。

面若寒霜的杨戬从尘埃中走向杨婵,梅山七圣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后。

“二哥?”杨婵傻傻的喊道。

杨戬一言不发的走到她面前,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吓得杨婵又赶紧闭上眼睛,睫毛颤抖个不停。

可杨戬的目光刚落到自家妹妹可怜兮兮、梨花带雨的面容上,心顿时一软,便下不去手了。

一时间僵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多亏袁洪是个有眼力劲的,知道二爷拉不下面子,赶紧上前把杨戬悬在空中的手拉下来。

“二爷,您消消气,为了这点小事伤着您和小姐的关系不值得。”袁洪和声劝解道。

“小事?”

杨戬怒极反笑,嘲讽道:“杨婵,你可以啊,学我学的蛮像的啊!还这世上有谁敢冒充我杨戬?贼喊捉贼玩的不赖啊!”

他气的又举起手,袁洪配合默契的把手拉下来。

杨婵低着头,小脸上白里透红。

“二哥,你早就来了?”

杨戬冷哼道:“要不是我让哮天犬不分昼夜的在华山脚下守着,我怎么想不到你连这种蠢事都做的出来!”

杨戬的情绪愈发激动。

“杨婵,你想死就过来跟我讲,省的我还要大老远跑到北俱泸州来给你收尸。”

杨婵弱弱的说道:“二哥,我只是想帮你。”

“嗬!”

杨戬冷笑:“你帮我,帮我被人打。”

“那你还不是看着我被人打!”

杨婵抬起头,眸子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倔强的盯着杨戬,寸步不让。

“不让你受点教训,你就记不住!”

杨戬躲闪着杨婵的目光,说话的语气不由弱了几分。

“我刚才都要死了!”杨婵冲杨戬喊道。

“你不是有宝莲灯吗?”

杨婵闻言,整张脸顿时变得通红,支支吾吾说道:“我刚刚忘了。”

杨戬哂笑道:“呵呵,蠢成这个样子,杨婵,你做事能不能用点脑子?”

“我不带脑子,总比你看着自家妹妹被人打强。”

“杨婵,你!”

杨戬气的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小姐,您别怪二爷,二爷他一听见小姐的消息,虽然气的不行,还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二爷本来是要下来的,是我们拼命拦着二爷,希望小姐这次能有个教训。”

袁洪跑出来替杨戬解释道。

“二哥……”

杨婵喉咙一阵梗塞,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杨戬怒斥道:“哭什么哭,现在马上给我滚回华山,立刻!”

“我不!”

杨戬转身,走到三尖两翼枪陷出的深坑里,把枪拔出来。

“老大老二你们七个护送小姐回去。”

杨戬的命令道。

“是,二爷!”

“我不回去,我有宝莲灯,你们抓不住我!”

杨婵拿出宝莲灯,挡在身前。

杨戬冷着脸,走向杨婵。

杨婵指着杨戬喊道:“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过来!”

杨戬径直走过去一把抱住杨婵,对袁洪等人道:“拿个绳子,把小姐绑起来,带回去。”

杨婵拼命挣扎不开,也紧紧抱住杨戬,朝着杨戬的耳朵狠狠咬下去。

“杨戬!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妹妹!”

杨婵轻轻的啜泣声在杨戬耳边响起。

杨戬沉默,两个人就这样抱着。

许久之后,杨戬沉声道:“你先松口。”

第九十五章 纷繁复杂

“那你不许赶我走。”

杨婵凑在杨戬的耳边,哽咽的说道。

杨戬严词说道:“不行,你必须回华……嘶~”

杨婵没等杨戬说完,樱唇微张,又咬了上去。

感觉到耳朵上冰凉的触感,杨戬的脸上不禁泛起了一起红晕,他忍痛将杨婵推开,怒视杨婵。

“你属狗的!动不动就咬人!”

杨婵正面迎上杨戬,反击道:“我属什么二哥你不知道吗?而且你脸红什么?”

“我这是被你气的!”

杨婵紧紧贴着杨戬的脸,直勾勾的盯着杨戬的眼睛,威胁道:“反正我不回去,你敢碰我的话,我就咬你!”

“你!”

杨戬的面色阴沉的滴水,攥紧的拳头因为愤怒剧烈的颤抖着。

“你打啊!”

杨婵闭起晶莹的眸子,就站在杨戬面前,不闪不避。

杨戬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放下拳头,转身持枪而立。

“老大,你们保护好小姐,我杨戬拜托了。”

“二爷放心,谁要想伤小姐,得踩着咱们兄弟的尸体过去。”

梅山兄弟七人围成一圈,将杨婵护在中间。

杨婵睁开双眸,看着杨戬高大的背影,弱弱说道:“谢谢二哥。”

杨戬冷哼,嫌弃道:“把脸上眼泪给擦了,难看死了!”

“哦!”

杨婵瞬间从叛逆妹妹到乖乖女转变,杨戬说什么她做什么,对哥哥唯命是从。

另一边,李倾国痴痴傻傻的看着杨婵,整个人犹如失魂落魄了一般,一会哭一会笑。

“倾城……倾城……”

李倾国口中呢喃着,如同着了魔一样。

孙悟空从地上爬起来,咬牙把脱臼的双臂安好,陷入大地的金箍棒随之破土而出,飞回到猴子的手中。

牛魔王望着三尖两翼枪砸出的深坑,若有所思。

“那家伙好强的气势,我感觉不管有多少座山都压不住他。”

阿布看着杨戬,神情微凛。

“战神紫澜与二郎神杨戬算得上是道门最杰出的两位人物了。”

六耳品评道,看得出来,他的神色并不轻松。

杨戬横枪在众妖身上一一扫过,面上冰霜依旧。

“你们都要死!”

……

“殿下。”

破军半跪在紫澜身前,低着头。

紫澜垂眸看着破军,亲启薄唇,问道:“摇光,尔为何在此?”

破军沉声答道:“破军乃殿下亲卫,凡是应以殿下为先。”

紫澜颔首。

“尔起来吧。”

破军起身道:“谢殿下。”

女孩突然从紫澜身后蹦出来,望着破军希冀的问道:“漠呢?他在哪?他怎么还不来救我?”

破军望向紫澜,有请示之意。

“讲。”

“启禀殿下,那人在阵中被我打成重伤,破阵以后就逃走了,不知去向。”

“你胡说!漠才不会被你打成重伤!漠才不会丢下我一个人逃走!”

女孩银牙紧咬,凶恶的瞪着破军,清澈的双眸却慢慢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破军平静的看着女孩说道:“那人确实逃走了。”

“你骗人!你骗人!我打死你!”

女孩冲上前,举起拳头,小孩子打架一般,对破军一阵拳打脚踢。

破军也不还手,任她施为。

“云空。”

紫澜从后面将女孩拎起来。

“坏人,你放开我!”

女孩的四肢还在空中不停的乱蹬。

紫澜平静说道:“云空,他若是真的不顾你而逃走,便不值得你这样生气。”

“还有,那他就更该死了。”

紫澜的语气微寒。

“漠,你要是敢不来救我,我就一辈子不理你。”

女孩对着空气大声喊道,眼泪猛地从眼眶中迸出,像断了线珍珠似的洒落一地。

紫澜看着女孩说道:“整日甩小孩子脾气!”

见到女孩差不多平静了下来,把她放回到地上,随即迈步往前。

“破军,看好她,不听话就打。”

“是。”

破军站在原地应道,接着把女孩拉到自己身前,轻轻揉了揉女孩的头发。

“你干什么!不许摸我的头发!”

女孩仰起头怒视破军,突然一惊,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紫澜朝前走了好久,却听不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于是问道:“破军,为何止步不前?”

身后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她。

紫澜转身,只见破军仍站在原地,女孩眯着眼睛,开心的依偎在他怀里。

这本应看上去很是和谐的场景,在紫澜眼中却显得尤为刺眼。

“尔,不是破军?”

一阵微风袭来,吹散了漠身上几丝黑影,使他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一袭青衣,公子如玉。

“哇!漠,你比以前好看好多。”

女孩看着漠俊秀的脸庞,竟犯起了花痴。

漠抬起头望向紫澜,淡淡说道:“在下,莲生漠。”

……

北俱泸州,一处尚未被战火波及到的深山之中,有两人漫步于林间。

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前者肆意的欣赏着林间山水,神情欢畅;后者面色焦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好的山水啊,真要是搞得寸草不生,有些可惜了。”

玉帝摇头叹息道,语气中有几分惋惜之意。

“陛下!”

卷帘往前几步,凑到玉帝跟前。

“有事吗?”

眼前突然蹦出个人来,玉帝有些不喜。

“您瞒着天庭众神下界,虽然为了避免张扬不用仪仗,但至少也应让六位上神陪同啊!”

玉帝闻言,不禁皱眉道:“孤下界访友,要他们陪同做什么?”

这个时候来北俱泸州访友,把卷帘打死他都不信,但卷帘能说吗?他敢说吗?

这时,一位衣着奢华的中年男子从林间出现,走到玉帝和卷帘面前。

玉帝看见中年男子出现,神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直接出言同他交谈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喜欢穿这些花里胡哨的衣服。”

中年男子瞥了玉帝一眼,淡淡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玉帝不也还是玉帝。”

“孤,昊天。”

“老夫,北守衣。”

第九十六章 有变

北守衣袖手一挥,在二人的中间变出一张木制桌案,案上放着一炉熏香和一副茶具。

北守衣俯身把杯子摆好,然后转身就钻进了林子里,再出来时,手上便多出了一块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大石头。

他走到案边,把石头放下来接着一屁股坐上去。

北守衣拿起桌上的茶壶,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知道你在天上待久了,就喜欢这个调调,你也坐,不用客气!”

玉帝行至案边,拿起茶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看着北守衣问道:“为什么要约在这种地方见面?”

北守衣挥手在眼前的青山绿水上拂过,说道:“山水之间,方能彰显出你我二人的高人风范嘛!”

“你应该清楚,孤与你都和高人着二字搭不上关系。”

玉帝放下杯子,淡淡说道。

北守衣面露笑容,“不过开个玩笑,你这般当真就没意思了。”

“你找孤究竟有什么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我好歹是老朋友,你好不容易才下界一趟,又到了我北俱泸州的地界上,我作为东道主,于情于理都该好好招待一番。”

北守衣起身给玉帝添茶,动作不疾不徐,很是自如。

玉帝低头,看着杯中起伏不定的茶叶,嘴里清楚的蹦出三个字来。

“孤不信!”

北守衣“呵呵”干笑了两声,说道:“怎么说当初也是同生共死过的交情,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你的理由过于拙劣,孤不是傻子。”

“是吗?”

北守衣咽了一口茶水,说道:“你把心腹爱将和亲外甥一起派到北俱泸州伐妖,搞得这么声势浩大,你肯定不会放心我,正好我也不放心你,既然大家情投意合,那就约出来一起喝茶喽!”

北守衣抬头望向玉帝,问道:“不知道这个理由你觉得如何?”

“不错。”

玉帝点头。

“玉帝,我好心提醒你一下,我妖族可是有七位王,七打二,我的胜算大一点。”

北守衣伸出七根手指,一脸得意的在玉帝眼前晃来晃去。

玉帝双眸微微眯起,说道:“若是依你所言,人族现在应该早就是三界之主了。”

“这不一样,我妖族的王可不是那些大路货。”

北守衣摇头,不同意玉帝的看法。

“象王不在,战神紫澜的诛仙四剑,妖族七王之中还有谁挡得住?”

北守衣摇头反驳道:“那玩意虽然厉害,但是耗神又耗力,除了通天那个老怪物,谁能运用自如?老怪物的徒弟,还是差了一些火候。”

北守衣一脸玩味看着玉帝,揶揄道:“至于你那个外甥杨戬,其他我没看出来,只是那嗜妹如命的性格,倒是有你当年的几分风范。”

“你过了!”

玉帝的声音低沉,寒意透骨。

茶杯他手上突然裂开无数道细纹,“嘭”的一声的炸开,茶水在空中四溅开来。

玉帝低头,沉默的盯着自己衣衫上的茶渍,他很久没有像这样失态过了。

“昊天,你激动什么,啊~老夫的衣裳!”

北守衣大声惊呼,赶忙站起来把衣服上的水珠掸掉。

玉帝拿起案上的茶壶,举到北守衣的头顶,面无表情的倾倒下去。

“北守衣,孤警告你,在孤面前不要提起孤的妹妹。”

然后,玉帝转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后卷帘上。

“你听见了什么?”

卷帘背后早已湿透,此时闻言更是大骇,立刻跪倒在玉帝面前,说道:“卑职什么也没有听见。”

“你要清楚,欺骗孤的下场,说实话。”

卷帘抬起头,眼神坚定的看着玉帝,说道:“卑职真的没有听见。”

“很好。”

玉帝垂眸看了卷帘一眼,转身回来接着和北守衣对峙。

因为被玉帝一壶水从头淋下的缘故,北守衣此刻已经懒得再管自己半湿的衣裳,而是怒气冲冲的瞪着玉帝。

“昊天,你这是自欺欺人!”

“那又如何,只要孤还活着,三界便谁都不准提云华!”

北守衣被玉帝摄人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败下阵来。

“行行行,不提就不提,反正你是玉帝,说什么都行!”

玉帝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眉心,说道:“北守衣,把你约孤的真正目的说出来吧。”

北守衣面露惊讶,不解道:“你怎么发现的?”

“你如果真想拖住孤,便不会那么多话,勾起孤的怒火。所以,你现在应该是有一个哪怕激怒孤,也能成功保住妖族的依仗,这种依仗三界并不多,孤很好奇,到底是什么?”

玉帝看着北守衣,等着他的回答。

北守衣轻轻拍手,嘴角扬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猜对了,不过你确定要知道!”

“讲。”

北守衣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看着玉帝说道:“有小道消息传出,闭关三千年的如来出关了,听说就是为了拯救被天庭屠戮的亿万妖族。”

北守衣把杯子最后一口茶饮尽,接着说道:“你也知道,人家佛门讲究众生平等,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什么的,眼看北俱泸州死了那么多妖怪,人家快坐不住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救苦救难来了。”

“北守衣,你这是与虎谋皮!”玉帝寒声道。

北守衣摇头叹息道:“唉,我们这些做妖怪的,人憎神厌的,本来整日就活的心惊胆战的,现在天庭连活路都不给了,那自然是谁给我们活路我们就跟谁混喽!”

玉帝死死盯着北守衣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能看出什么。

“这不像你说的话。”

“命都要没了,哪还管的了别的。”北守衣感慨道。

“你,好自为之。”

玉帝深深看了眼北守衣,转身离去。

卷帘赶紧跟上去,面色恭敬。

北守衣看着玉帝的背影在眼前消失,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不经意瞄到对面莫名多出的椅子,不禁腹讳道:“有椅子都不坐,真是矫情!”

……

“陛下,可是要回天庭了?”

卷帘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孤,要去一趟灵山。”

“那妖族这里?”

“妖族,不过疥癣之患。”

玉帝眼神深邃,平静说道。

第九十七章 莫名其妙

紫澜的目光落在漠手上那柄火红色的长枪上,似是明白了自己先前烦躁的缘由。

“破军,可是死了?”

紫澜的声音很轻,却又刚好能让漠听清。

“是。”

漠抬起头,从容的对上紫澜的目光。

“他的身手很好,而且忠于职守。”

紫澜并不怎么了解破军,哪怕破军已经做了她几百年的亲卫。

漠点头,沉声说道:“他很好,所以我只能杀了他。”

紫澜看着破军说道:“杀便杀了,只要尔不来找云空,破军的死,贫道其实可以无视。”

漠闻言,弯腰抱起女孩,寻了一座矮矮的山丘放下。

女孩看着漠,满面担忧的说道:“漠,不要打了,逃走吧,佛心颤抖的好厉害,我们会被发现的。”

漠将女孩鬓间的碎发捋到耳后,然后将腰间的佛心解下,交到女孩手里。

“放心,我不用和她打。”

“漠,你要小心!”

“嗯。”

漠转身朝紫澜缓缓走去。

紫澜双手结印,一股浩瀚的剑意从她的身体中迸发而出,诛仙剑从虚空中遁出,于晴空中划出一道青色的闪电。

诛仙剑飞至紫澜的身前停住,剑尖指着苍穹,凌厉的剑意仿佛能刺破天地。

紫澜握住诛仙的剑柄,整个人从原地消失,犹如一阵疾风,吹向漠。

漠的双眸微微眯起,左手轻轻转动了一下魔心那看不见的剑柄。

他往后退了一步,魔心倏的抬起,眼前闪过一道淡青色的剑光,金铁相撞之声随后响起。

漠猛地向前一步,魔心由下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剑气擦过紫澜的脸颊,削断了她的几根头发。

半空中不断有青色的剑光闪过,漠就如一叶无根的浮萍,身体随风摇摆间挥动着魔心,在空气里划出一道道绚烂的剑花。

任凭紫澜诛仙的剑意如何璀璨,都无法触及漠,在他周身一丈之内尽皆消散。

剑光隐去,紫澜在漠十丈之外的地方出现,她的发丝有些凌乱,道袍上有几道小小的切口。

“尔的剑无形,先攻应更占优势,为什么要固守?”

漠先站定,把左手的剑移到右手上,接着活动了一下左手的手指。

他的手指灵巧无比,五指摆动间宛如两只翻飞舞动的蝴蝶。

“剑者,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紫澜说道:“以尔的剑法,若在天庭,当得剑神。”

漠平静的看着紫澜,说道:“你若是不出诛仙剑阵,那就请放我们离开。”

“尔会毁了云空的。”

漠摇头“不要逼她,她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还只是个孩子,很多事自己想不明白,贫道不会害她。”

“我希望她永远都是一个孩子,能无忧无虑的活着,张大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漠回忆着这几千年和莲一起度过的日子,嘴角不觉间的弯起了一丝弧度。

“只有魔,才会说出这种话。”

“呵呵。”

漠听到紫澜的话,嘴角忍不住轻轻抽动了两下。

紫澜蹙眉道:“尔笑什么?”

“没什么。”

漠看着紫澜平静说道:“我要带莲走了,背后空着,诛仙四剑在你手上,杀不杀我们,你自己决定。”

漠不再去管紫澜,走向女孩坐着的那座山丘,步伐比去时轻快了许多。

女孩看见漠,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开心的跑起来冲进漠的怀里。

漠顺势抱起女孩,将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接着向远处走去。

紫澜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握剑的手中颤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女孩搂住漠的脖子,捂着嘴发出“咯咯”的笑声,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开心事。

“时机未至,云空,他日我们还会再见的。”

诛仙剑从紫澜手中飞走,宛如一只青龙,潜入云端,再无踪迹。

紫澜身前,北斗七星君中剩余的六位一同出现,因为破军的死,他们的面色都有些沉重。

紫澜对众人命令道:“撤军,回天庭。”

“殿下,伐妖之战,破军虽死,但我大军元气未损,为何要撤军?”

众人皆是不解。

“万物皆有阴阳,在你我看不见的地方,这一战天庭已经输了,再打下去没有意义了。”

紫澜言尽于此,转身离去。

……

另一处,杨戬独战五妖不落下风,完全是压着孙悟空他们再打。

阿布浑身已经湿透,他把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在杨戬的身上,对杨戬却几乎全无效果。

孙悟空一次次挥舞着金箍棒冲上去,不出片刻,便会被杨戬一枪轰飞。

牛魔王虽然在力量上与杨戬旗鼓相当,却无法挡住杨戬无双的枪意,身上时不时就会多出一道或深或浅的伤口。

六耳将手掌按在地上,大地开裂,地缝中钻出无数的木藤构成一座木牢将杨戬困在中心,紧接着六耳的指尖燃起一起火苗,飞到木藤之上,生出一道冲天的火柱。

火焰中传出杨戬一声冷哼,随后木藤尽碎,火焰更是一枪被杨戬从中间划成两半。

杨戬从火中跃出,一枪刺向六耳,六耳抬手,平地生起一座冰墙挡在身前。

杨戬冷笑,三尖两翼枪刺穿冰墙,枪尖深深扎进了六耳的肩膀里。

李倾国指尖跃出十几颗水珠,化作十数根透明的细针射向杨戬。

杨戬拔枪,反手一枪便将所有银针斩碎,散成一团团雾气。

重水反噬,李倾国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这还怎么打,这杨戬就他娘是一个怪物!”

李倾国气愤不已,鲜血沾染在他的双唇上,让他看上去更是多了几分妩媚。

杨戬提枪指着李倾国,寒声说道:“我杨戬不愿杀女人,你赶紧离开,我饶你一命。”

“呵呵。”

李倾国脸颊抽搐,眼神凶恶的盯着杨戬。

“女人?你再说一遍女人!”

第九十八章 奇诡

“一模一样,一样的刚愎自用,一样的目中无人!”

李倾国低下头,整个人身上都仿佛笼上了一层阴霾。

杨戬冷冷问道:“你走不走?”

“走!当然走!大人既然愿意饶奴家一命,奴家又怎么能不识好歹?”

李倾国冲杨戬妩媚一笑,是那般的明艳动人,风姿绰约。

杨戬闻言,面色稍有些好转,随即转身,朝牛魔王杀过去。

李倾国盯着杨戬逐渐离自己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身体在众人眼前化作一滩水,渗进地里。

“二哥,小心!”

杨婵见此情形心中一紧,立即出言提醒。

杨戬眉头皱起,三尖两翼枪在身上横扫,将牛魔王与孙悟空逼退,即刻转身。

却见眼前一片汪汪之海,以铺天盖地之势朝他袭来。

杨戬面色不变,一枪刺出,将大海从中间分成两半。

却不曾想到一座海之后紧接着又是另一座海,无穷无尽。

杨戬一枪势尽,大海侵身,刹那间凝聚成一道透明的锁链,将杨戬死死的捆缚住。

阿布见状,冥想已久的精神力倾巢而出,潮水般疯狂的涌向杨戬的脑袋。

杨戬头痛欲裂,双目通红,如同一只发了疯的野兽,拼了命一般要将身上的锁链挣开。

孙悟空高举起金箍棒冲向杨戬,妖魔之气缭绕于金箍棒上,重重砸在杨戬的后背上。

受此重击,杨戬踉跄几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牛魔王闪身近前,一拳落在杨戬的胸前,顿时气浪翻涌,杨戬更是被轰飞到了半空之中。

就在众妖都以为杨戬身受重伤、无力反抗之时,杨戬猛地挣断锁链,在空中变换身形,歪歪斜斜的落在了地上。

锁链断后,李倾国的身影随之显现。只见他的面色惨白,口中不断吐出血来,接着两眼一闭,身子砸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二哥!”

杨婵想要冲到杨戬身边,却被梅山七人死死拦住。

她的双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角,脸上写满了担忧。

杨戬朝杨婵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让他不要担心。

然后左手捂住心口,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阿布妖力耗尽,四膝一软,旁若无人的趴在地上,气喘吁吁。

六耳捂着肩膀的伤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牛魔王的伤口上枪意弥漫,不仅难以愈合,而且伤势还有加重的迹象。

孙悟空倒是情况最好的一个,大多数是皮外伤,虽然看着惨烈,却没有伤及筋骨。

“五打一,还打成这么丑陋,老夫惭愧啊!惭愧啊!”

北守衣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战斗的中心,驼着背,两只手放在身后,视线在众妖身上一一扫过,摇着头感慨不已。

因为不知敌我,一众人都对突然出现的北守衣保持着警惕。

北守衣扭头看向杨戬,惊叹道:“像,真像啊,简直和那家伙当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是谁?”

杨戬举枪直指北守衣。

“我?”

北守衣斜睨了杨戬一眼,大有一种老子就是很屌的感觉。

“老夫,万妖城主北守衣!”

话音未落,北守衣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下一瞬便出现在杨戬身后,轻飘飘一记手刀,砍倒了杨戬。

北守衣弯腰,一只手将杨戬抱住,然后看向孙悟空等人,说道:“诸位妖王,天庭已经撤军,咱回吧。”

“猴儿替诸位谢过前辈相救之恩。”

六耳俯身向北守衣行礼,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北守衣挥挥手,说道:“行了,行了!老夫不计较这些虚礼,赶紧走吧,一切回万妖殿再说。”

孙悟空扛起昏迷的李倾国,和众妖一起离开了这片战场,北守衣殿后。

“二哥!”

北守衣听见杨婵的喊声,回头颇有深意的朝杨婵望了一眼,然后抱着昏迷的杨戬的离开了。

“二哥,我一定要把二哥救回来。”

杨婵手中紧握住宝莲灯,毅然决然的朝着北守衣等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袁洪等人受北守衣的眼神所摄,竟都是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婵离开。

……

来到灵山脚下,玉帝命卷帘于山下等候,自行登山。

玉帝徐徐缓步,行至六七里,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大河。

宽约七八里,不知源头,不晓尽处。

远远望去,河上有一座大桥,待到玉帝近前看时,才发现是一座独木桥。

桥边有一块石碑,碑上写着“凌云渡”三个字。

“佛门,最擅长的,便是这些惑人心智的玩意。”

这时,桥下忽有一人撑着一小船而来,只是那小船无底,甚是怪异。

那船夫见玉帝驻足于岸边,便开口朝他喊道:“施主,可要过河,老汉我为修行而渡人,分文不取。”

玉帝看也不看那船夫。

“孤不用坐船。”

那船夫一听玉帝不愿坐船,好言相劝道:“施主,你不坐船,莫不是要过桥,可这风高浪急的,河上的独木桥哪里是人能过的去的。”

“风高浪急?”

“孤说,风停。”

玉帝此言一出,河上狂风骤止。

“孤说,浪止。”

河上波涛顿灭。

那船夫见此情形,顿时大怒,冲玉帝喝道:“你这恶客,使妖法让这大河上风平浪静,害人修行,简直罪不可恕!”

玉帝瞥了那船夫一眼,说道:“哪里有什么大河?”

大河刹时消失,生出一面平地,那船夫哀嚎一声,化作一缕黑烟散去。

玉帝走过平地,迎面见一小童面带笑容,朝他而来。

小童行至玉帝身前三丈之地止步,双手合十,俯身行礼。

“如来见过玉帝。”

“既然知道孤是玉帝,为何不拜?”

小童摇头说道:“佛说众生平等,自然不拜。”

玉帝冷笑,“世间有多少凡人拜佛,你如何安心受得?”

小童又摇头说道:“他们拜是他们的事,我既然是佛,自己立下的规矩,我自然要守。世人守不守是世人的自由,佛说众生平等,我又怎可将一己之见强加于世人。”

玉帝看着小童说道:“孤不在众生之列,孤是昊天。”

第九十九章 帝心

小童单手立掌于胸前,面带微笑,说道:“玉帝宁可舍生也要让我拜,那我拜这一拜又如何?”

“孤要你三跪九叩。”

“自然。”

小童微笑点头,之后便再无动作,与玉帝面面相觑,全然看不出要跪下的意思。

玉帝双眸慢慢敛起,眼中锋芒毕露。

“你是在戏弄孤?”

似是受到玉帝气势所迫,小童面露惊慌,趔趄退了两步,忙摇头摆手道:“不敢,不敢!”

“为什么还不跪?”

小童听见玉帝发问,面上惊愕不已,道:“玉帝莫不是在说笑,我方才明明已经跪过了,三跪九叩的之数分毫不差。”

“孤,没有看见你跪!”

小童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脸上也平静了下来,说道,“那就没错了,便是天也有看不过来的时候,何况是玉帝,想来是我刚才跪的时候,您刚巧没有看见。不过不打紧,您没有,总会有看见的。”

小童转头,仰望着灵山山顶,高声问道:“我方才可是跪了?”

片刻间,灵山顶上金光大放,钟声阵阵。

无数佛陀的声音混着厚重悠扬的钟声传至半山腰。

“跪了。”

“如来已跪。”

“世尊跪了。”

……

小童侧耳细细听着这漫山的佛音,脸上生出淡淡的笑意。

“玉帝,所有人都说我跪过了,看来我是真的跪过了,可惜您刚好没有看见。”

小童的话里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惋惜。

玉帝出奇的没有动怒,只是眉头皱得更深,眼角敛得更利,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如来想必已经死了千百遍。

“孤不信他们。”

小童低着头叹息道:“灵山之上,包容有众生万物,玉帝您不能不信。况且,世人皆知,出家人不打诳语。”

“孤早就知道你们是一群邪魔。”

小童脸上笑得灿烂无比,“依玉帝所言,现今三界众生求魔,不知何解?”

玉帝抬头望了眼灵山,“解就是,孤让他们无魔可求。”

“玉帝,你犯了嗔念。”

“无妨,天怒人只敢怨,不敢怒。”

小童看向玉帝,神情悲悯。

“神不怜众生疾苦,何以不许佛怜?”

“不许就是不许,莫以为孤不知道你的金身之下,埋了多少枯骨!”

小童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平静说道:“您又犯了嗔念。”

“你敢吗?”

小童摇头,“佛门八戒,佛亦不敢犯。”

“你再闭关三千年,孤可让佛门苟活于世。”

“玉帝想来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说如来在三千年前闭关,事实上,如来从未闭过关,谈何‘再’字?”

玉帝淡淡说道:“那就从现在开始闭。”

小童很认真冲玉帝摇头,看着玉帝身后空荡荡的一片,说道:“你一个人上灵山,有些欠考虑了。”

“你留不住孤。”

小童神色自若,说道:“情理之中的事,你一个人也平不了灵山。”

玉帝往前迈出一步,小童随即往后退了步,始终和玉帝保持着十丈的距离。

玉帝看着小童说道:“孤还会再来,到时众神齐至,你就不怕?”

“佛门八戒,有戒惧,不敢犯。”

小童双手合十,真诚的望着玉帝,将腰弯到与地齐平。

“陛下值这一拜。”

小童直起腰,从容转身,登山而去。

玉帝停在原地,一直到小童的身影从眼中消失,随后下山。

卷帘在山脚下早已等候多时,见玉帝下来,赶紧迎了上去。

玉帝突然停住,回头望了眼身后的灵山,说道:“假佛假祖假慈悲,连山也是假的。”

“陛下?”

“走吧,孤要回天庭了。”

“是!”

……

北俱泸州,万妖城。

北守衣扛着杨戬到了自己的居所,一座破败的府邸。

杨戬已经醒过来,浑身上下一片狼藉,发丝凌乱不堪。

手脚都被北守衣心疼了很久,才从身上撕下来的碎绸布捆着,难以挣脱。

不过此刻,杨戬全然没有试图挣开这道束缚的心思,他只是冷冷的望着门外。

杨戬的面色铁青,因为愤怒,颈上的经络凸起,甚至能透过皮肤看见细小的血管。

“求你放了我哥哥,一切都是杨婵的错。”

杨婵跪在府邸的门口,面容憔悴,她额头伤口还在不停的流血,跟前的地上也是殷红一片。

在杨戬醒来之前,她已经做过了各种尝试,北守衣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不为所动,直到杨戬醒过来。

“杨婵!谁准你跪的!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

跪在地上的杨婵在杨戬的眼睛里慢慢清晰了起来,然后暴怒,像一头发疯的野兽般怒吼,眼神凶狠而冷冽。

杨婵从未见过这样的杨戬,有些害怕,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

“不要管他。”

北守衣眉头皱起,淡淡说道。

杨婵心中担忧哥哥的安危,只好继续跪着,一面躲闪着杨戬的视线。

“求你放了我哥哥,全都是杨婵的错,杨婵愿意替哥哥去死。”

杨婵的头重重磕在跟前的石块上,低沉的声音却如同雷鸣一样,冲撞在杨戬的耳膜上。

“杨婵,你若是再敢做这些丢人现眼的事,你信不信我自戕在你面前!”

“二哥……”

“滚,给我滚啊……我让你滚!”

杨戬紧咬着牙,鲜血从嘴角溢出来。

杨婵眼角含泪,犹豫不决的看着杨戬。

北守衣见着情景,悠悠叹了口气,起身来到杨戬身边,捏着杨戬的嘴巴,看着口中血肉淋漓的一片,卸了他的下巴。

“至于气成这样吗?别人家的哥哥看到妹妹这样,哪个不是伤心落泪,你到好?”

杨婵赶忙出言道:“二哥他一直都是嘴硬心软,他待我很好的。”

“你不用替他说话,他在老夫眼里就是一个没道理的人。”

“还有,你赶紧走吧,你要是再不走,你这哥哥怕是真会自尽。”

北守衣扭头看向杨婵,说道:“他是玉帝的外甥,我没有杀他的心思,但是你救不了他,你手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杨婵沉思片刻,迟疑问道:“您是想让我去找玉帝?”

“聪明,你去求玉帝的话,想必他会答应的。”

杨婵知道救哥哥的法子,顾不得其他,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呜呜~呜呜!”

杨戬倒在地上挣扎不已,想要阻止杨婵却是说不出话来。

“早就猜到你会不同意,好在提前让你闭嘴,简直和那家伙倔的一模一样。”

北守衣眼睛微眯,一巴掌狠狠拍在杨戬的脑门上。

“多好的丫头啊,怎么偏偏都是这样的哥哥!”

北守衣负手站在门坎上,脸上满是惋惜。

第一百章 终了

只有很少一部分神知道,玉帝离开了天庭然后又回来了,但只有千里眼和顺风耳知道,紧接着玉帝之后,杨婵来了天庭。

千里眼和顺风耳是第一次见到杨婵,但因为她那张极肖云华仙子的容貌,便猜到了杨婵的身份。

见杨婵一副匆忙的模样,两个小神也不敢阻拦,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远去。

玉帝似乎早就料到了杨婵会来找他,站在凌霄宝殿的门口,望着杨婵一步步向他走来。

“云华……”

恍惚间,玉帝仿佛看见了数千年前的云华,那时云华还像个孩子,总喜欢黏着他;那时的玉帝还时不时会笑。

“舅舅。”

杨婵停在玉帝的面前,有些畏惧的喊道。

“云婵,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来见这个名义上的舅舅。”

杨婵弱弱的解释道:“哥哥一直我不许来天庭。”

“他不许你就不来,说到底,你还是在恨我。”

杨婵摇头,“杨婵不敢。”

玉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卑贱凡人的姓氏,你应该姓云,不性杨。”

杨婵虽然没有傻到去反驳玉帝,但也做不到赞同,低着头一言不发。

玉帝盯着杨婵低下去的脑袋,说道:“云华以前也是这样,她心思很重,每次生我的气,都闷着不说话,不要学你母亲,头抬起来,有不满就说出来。”

杨婵慢慢把头抬起来,看着眼前这个不算高大却充满了威严气息的男人,淡淡说道:“杨婵没有不满。”

“很好。”

玉帝顿了顿,接着道:“你大老远来天庭找孤有何事?”

“杨婵求舅舅救救二哥。”

杨婵屈身想要跪下,被玉帝伸手拦住。

“说话就说话,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以后不准做!”

“哥哥也这么跟我说过。”

玉帝点头,说道:“这方面他做的很好,云婵,记住,你的母亲是云华,云华是玉帝的妹妹,一个低微的凡人父亲并不能掩盖你身体里尊贵的血脉。另外,杨戬怎么了?”

“哥哥被一个穿着一身花衣裳的妖怪抓住了,他说只有舅舅能救哥哥。”

玉帝眼神发寒:“北守衣,为了让孤就范,连脸面都不要了吗?”

“舅舅,求你救救二哥吧?”

玉帝反问道:“你哥哥他恨孤入骨,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孤为什么要救他?”

“二哥他毕竟是您外甥。”

“他有把孤当成过他的舅舅吗?”

杨婵有些气愤,咬牙说道:“二哥要不是奉你的旨意去北俱泸州伐妖,怎么会被抓住!”

“依着他的性子,怎么会遵照孤的旨意,他去北俱泸州,是为了救你。”

“我知道,一切都是杨婵的错,如果不是我,哥哥就不会去北俱泸州,也不会被抓住。”

杨婵越想越伤心,泪水慢慢打湿了眼眶,模糊了她一双清澈的眸子。

玉帝抿着嘴,看着杨婵在哭,眉头皱得越来越深,连额头上都多出了几条淡淡细纹。

“不要哭了,孤也没说不救杨戬。”

杨婵听到玉帝的话,冲上去抓住玉帝的胳膊,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颤声道:“舅舅,求求你救救二哥,哪怕是用杨婵的命换!”

“云婵,我答应你救杨戬,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杨婵毫不犹豫的回道:“我答应你!”

玉帝看着杨婵,目光平静而深沉,说道:“孤要你的一缕神魂。”

杨婵沉默了片刻,“可以,但这件事绝不能让哥哥知道,不然他会发疯的。”

“孤答应你。”

玉帝抬起手,一道半透明的火焰从杨婵的身体里钻出来,落在玉帝的掌心,玉帝随之收起火焰。

“谢谢舅舅。”

杨婵俯身朝玉帝一拜。

玉帝瞥了眼杨婵,说道:“你不恨孤便好。”

“杨婵不敢。”

“那就是还在恨。”

玉帝沉声道,接着从怀中拿出一本泛黄的书,交到杨婵的手上。

“这是我向老君求来的,舅……不希望你走上你母亲的老路。”

杨婵看到书上的名字,不禁怔住。

“若是没有别的事,你就可以走了,至于杨戬,孤会救他出来的。”

玉帝说完,走进凌霄宝殿。

“等等!”

玉帝回头看向杨婵,“还有事吗?”

杨婵盯着玉帝深邃的眼睛,问道:“母亲的事,舅舅后悔过吗?”

“后悔可以改变的事,孤也许会后悔;改变不了的,孤绝不后悔!”

杨婵愣在原地,细细品味着玉帝的话。

她发现,每个人的骨子里都是倔强的。

一个人的死其实并不能真正改变另一个人,至少云华的死没有改变玉帝。

杨婵低头又仔细的看了一遍玉帝给她的书,发现书上真真切切的写着的“太上忘情”四个字。

……

“陛下,北守衣的条件送来了。”

卷帘恭敬的站在玉帝身前,手上捧着一张四方的绢布。

“念。”

“天庭承认妖族的地位,并封妖族七王为七圣,另外,齐天大圣孙悟空入天庭为官,受妖神之位,作为神妖两族的友好的见证。妖族释放二郎神杨戬,同时断绝与佛门的关系。”

卷帘越念脸色越难看,一双手死死的攥着绢布,若不是玉帝在,怕是恨不得当场撕的粉碎。

“陛下,这些条件是对我神族的大不敬,万万不能接受啊!”

玉帝面无表情的看了卷帘一眼,“孤尚且没有动怒,你急什么?”

卷帘单膝跪地,说道:“陛下,主辱臣死。”

玉帝问道:“孤要是不答应他们的条件,那孤的外甥怎么办?”

“陛下可派六大上神出兵伐妖,妖族必灭!”卷帘谏言道。

“若是他们一怒之下杀了杨戬又当如何?”

卷帘抬头望向玉帝,目光坚毅。

“陛下,死一神而全神族大义,是值得的。”

“若你口中的一神是你,死便死了,但杨戬不行,所以,告诉北守衣,孤答应他的条件,另外,让他帮我打磨一下杨戬。”

“陛下,三……”

卷帘感受到玉帝那威严而不可触怒的目光,急忙改口道:“臣领旨。”

“很好。”

“可是陛下,上神的府邸工程巨大,短时间实在难以建出一座妖神的府邸。”

玉帝垂眸想了想,说道:“把先前废弃御马监重修一下,改成妖神殿,能住就行。”

“臣领旨。”

北有佳人,倾国倾城(李番一)

北方边陲之地,有国名燕,国运百年而不衰,诸国皆以其为北地之雄。

燕王早丧,留孤儿弱女于人世,皇室衰微,朝局动荡,诸国竞相起兵,欲借此平灭燕国,称霸北地。

燕国太子以十二稚龄登基,亲率大军迎战诸国兵马,十二战十二捷,力挽大厦于将倾。

……

燕国长公主寝宫之内,女人穿着一身白衣,神色端庄的跪坐在案前。

淡白色的烟雾从案上的香炉中缓缓向宫殿四周蔓延,余烟缭绕在女人的身旁,透着几分飘渺出尘之意。

“陛下,长公主正在为先王祈福,吩咐过奴婢,外人不得擅闯。”

“你让开!我算是外人吗?阿姐,阿姐,我来看你了!”

女人听见殿外的吵闹声,眉头微蹙,转头朝门口望去,便瞧见一个少年满脸笑容的向她走来。

少年披着一身染血的盔甲,腰间别着一把空空的剑鞘,发丝凌乱,额头挂着豆大的汗珠,稚嫩的脸庞上透着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

女人庄严的神情在看见少年的刹那柔和了下来,她起身迎上少年,掏出袖中的手帕,为少年拭去脸上的汗水。

“你瞧瞧你,都是做王上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少年听着女人的数落,丝毫没有生气,反倒是傻笑起来。

“这天底下也就阿姐一个人敢这么说我!”

“小绿,让人在往殿里添两座暖炉。”女人朝门外喊道。

“等等,阿姐,不……添就添吧,暖和些总是好的。阿姐,小心!”

女人回头,正巧撞上少年,身子向后倒去,被慌忙冲上前少年抱住,搂进怀里。

女人的手指无意间触及少年盔甲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刀枪剑痕,顿时心疼极了,颤声问道:“盔甲怎么也不换下来?”

“阿姐,我这次回来就是来看看你,仗还没有打完,我过会就得走了。”

女人不解道:“诸国不是都已经退兵了吗?怎么还要打?”

少年冷哼道:“他们想打就打,想退就退,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要把他们全都灭了!”

女人抚摸着少年的脸庞,眸子里充满了温柔和怜爱。

“你才十二岁啊!”

少年不想让阿姐担心,刻意扯开话题,说道:“阿姐,你在宫中穿什么白衣,这么单薄!”

“父王新丧,身为子女,总该替他守孝的。”

“这衣服以后不许穿了,哪有活人为死人受罪的道理!”

少年言语中带着一丝不喜。

女人柔声说道:“都依你,你如今在打仗,穿白衣确实不太吉利,明日阿姐改穿红衣为你祈福。”

少年刚想说话,却被女人拦住。

“你不用在说了,阿姐的寝宫里不冷。”

少年撇过头,有些赌气的说道:“我若是死了,阿姐不许为我着白衣。”

阿姐悠悠叹道:“你要是死了,在这乱世,阿姐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

“阿姐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我要保护阿姐一辈子。”

少年拍着胸脯,看着女人的眼睛,一脸郑重的保证。

女人噗嗤一笑,小嘴微微张开,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看着可爱极了。

少年羞恼道:“你笑什么?”

女人抬起手轻轻敲了敲少年的额头,冲少年浅浅一笑。

“小屁孩,阿姐将来是要嫁人的,用不着你保护一辈子!”

“不许嫁人!”

少年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察觉不对后,脸上涨的通红。

“说什么傻话呢?你不许阿姐嫁人,难道要阿姐嫁给你吗?”

女人作势要去拧少年的耳朵,被少年闪身躲过。

少年扯着嗓子说道:“我的意思是世上没有配得上阿姐的男人!”

“你阿姐不过是一个北方小国的公主,哪有你说的那么尊贵!”

女人捂着嘴偷笑,眼中闪过一丝欢愉。

她才十五岁,不过及笄之年,还爱听那些旁人夸赞自己的话,更何况说这话的是自己最亲的弟弟。

“不说这些了,阿姐,我知道你一个人在王宫里寂寞,特地带了礼物回来给你。”

少年急忙跑出殿外。

“你们不准进去,我……本王自己搬进去就行。”

再回来时,少年双手捧着一个透明的水晶方坛,坛里盛着水,水中有一条金色的小鲤鱼游来游去。

少年把水晶方坛放在案上,一脸炫耀的看向女人,说道:“阿姐,怎么样?”

女人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几眼,点头道:“嗯,不错的水晶。”

“阿姐!”

少年气的跺脚。

“好了好了,阿姐不拿你开心了,很漂亮的鲤鱼,阿姐很喜欢。”

少年仿佛松了一口气,开心的笑道:“阿姐喜欢就好。”

“小弟,你不是在打仗吗?哪里寻来的鱼?”

“一个小国的王敬献的,希望我能饶他一命。”

“那你饶了吗?”

少年随意的说道:“当然没有,那个小国的王室没一个好东西,我全都杀了。”

女人听着少年的话,沉默了下来,她不愿意自己的弟弟在十二岁的时候双手就沾满了鲜血,少年说的越是轻描淡写,她的心就越痛。

少年似乎清楚女人心中所想,却不知道如何劝慰她,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安静的站在女人的身旁。

“阿姐,你别难过,大不了以后我少杀一点。”少年拉着女人的衣角,轻声说道。

女人摇头,踮起脚尖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阿姐不管小弟在外面做些什么,只要小弟能活着回来就好。”

“嗯。”

少年的声音拖的很长,长的像一根没有尽头的线,将两个人紧紧的缠在一起。

小鲤鱼盯着眼里互相只有对方的两人,在水里不开心的吐着泡泡。

“阿姐,我该走了。”

女人抬起一双玉手,极认真的替少年整理好仪容,她仰头望着少年,轻声道:“倾国,要平安回来。”

少年点头,转身向殿外走去。

他在门口突然停住,背会着女人,决然道:“阿姐,等倾国将来南征,把整个天下打下来送你。”

少年说完,没有停留,迈着急促的步子走了。

女人重新跪坐在案上,盯着水中的小鲤鱼,轻声呢喃:“我一个女人,要天下做什么呢?”

北有佳人,倾国倾城(李番二)

“小鲤鱼,我想你变成人,一定比我还美!”

“小鲤鱼,我叫倾城,那我就叫你倾国怎么样?”

“倾国,你是小弟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了,你以后要听我的话,不许对别人摇尾巴!”

“倾国,你说小弟什么时候?我一个在宫里好无聊,王宫里的人看起来都好怕我,连头都不敢抬,我就只能和你说话了。”

“倾国,小弟出征那么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我好怕。”

“倾国……”

……

在忍受了倾城这个整天碎碎念的小丫头十几天后,李倾国,也就是那只鲤鱼终于爆发了。

他在水里四处乱窜,鱼尾在水面上甩出一连串的水花,水珠“啪嗒啪嗒”溅在了倾城的脸上。

“啊!”

“小鲤鱼,你干什么!”

倾城擦干脸上的水,气呼呼的瞪着李倾国。

小鲤鱼轻蔑的斜觑了一眼倾城,然后转身,拿鱼尾巴对着她。

“你还敢不理我!”

倾城挽起袖子,把手伸进水里,朝着鲤鱼的脑袋上狠狠的弹了一下。

小鲤鱼头一歪,嘴里吐出几个气泡,气愤的冲倾城吼道:“你想死吗!”

“你才……”

倾城的话说到一半,然后愣住了,她傻傻的盯着小鲤鱼,小鲤鱼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倾城小嘴微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会说话,而且还听得懂我说话?”

倾城紧贴着透明的水晶,微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好奇。

鲤鱼鄙视道:“笨丫头,你看不出来吗!”

倾城一只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一脸懵懂问道:“那你是妖怪吗?”

小鲤鱼闻言大怒,指着倾城骂道:“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

“可是你如果不是妖怪,那是什么呢?”

小鲤鱼想了半天,给了倾城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答案。

“我是……鲤鱼。”

倾城很是怀疑的看着小鲤鱼,“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会说话的鲤鱼。”

小鲤鱼不屑的瞥了眼倾城,“就你这样,整天待在这么一座破房子里,你见过几条鱼吗?”

“那又怎么样,反正只要是鱼,都不会说话!”

“我不一样,我是……”

“你是鲤鱼怪!”

不等小鲤鱼说完,倾城抢先开口说道。

小鲤鱼怒气冲冲的反驳道:“我不是鲤鱼怪!”

“你就是!”

小鲤鱼恶狠狠的瞪着倾城。

“你再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鲤鱼怪才会杀人!”

……

这场激烈的争辩最后以李倾国的失败而告终。

当然,李倾国本鱼的说法是不愿意和小姑娘一般见识,毕竟他到底也是一条雄鱼。

……

往后的日子里,倾城甚至在自家弟弟眼里都不苟言笑的燕国长公主仿佛找到了新的乐趣。

她整天趴在李倾国的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定。

李倾国不胜其扰,索性白眼一翻,鱼肚朝上,漂在水面上装死。

任她魔音贯耳,我自巍然不动。

倾城一脸不开心,握起小拳头砸了水晶两下。

水面泛起一阵阵涟漪,小鲤鱼的“尸体”在水面上晃了两下,恢复了平静。

“倾国,你再不起来,信不信我让人把你煮了,炖成鱼汤!”

倾城攥着拳头,小鼻子一翘,自以为凶神恶煞的表情在李倾国的眼里毫无威慑力。

见浮在水面上的小鲤鱼还是一动不动,倾城不禁有些惊慌,赶忙起身把“尸体”从水里捞起来。

看着手心里的鱼还无动静,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眸子里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倾国,你不要死,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烦你、不和你吵架了!”

倾城的神情很伤心,声音里带着哭腔。

“看在你诚心悔过,又对本鱼的死这么难过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一次。”

小鲤鱼施施然爬起来,尾巴轻轻一甩,跳回了水里。

看着上一刻还是尸体,下一刻便水里活蹦乱跳的小鲤鱼,倾城双手攥着衣角,想起自己先前说的话,小脸“唰”的一红,羞恼不已。

“倾、国!”

倾城瞪着小鲤鱼,咬牙切齿的叫道。

“阿姐,你是在喊我吗!”

少年的响亮而又显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小弟!”

倾城欣喜的转头,便看见宫门处有着灿烂笑容的少年。

少年挠了挠头,被阿姐挚热的眼神盯着,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逆着光,少年的身影清晰而迷离,明明近在眼前,却又好似触不可及。

倾城一跃而起,猛地扑到少年的身上,汹涌的泪水宛如决口之堤倾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不觉间,已然泪流满面。

“阿姐,倾国回来了,你哭什么?”

少年咧起嘴,张开自己粗糙的手掌,温柔的抹掉倾城脸上的眼泪。

少年的举动反而激化了倾城的情绪,她死死的抱住少年,全无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

“阿姐,都是倾国不好,倾国应该早点回来的。”

少年抬起手,犹豫了一下后,轻轻放在倾城的头上。

倾城感受到少年的掌心的温度,脸上情不自禁的浮起一抹绯红。

许久之后,倾城才把头上的手打掉,遮遮掩掩的说道:“以后不许再这个样子,我是姐姐,被弟弟摸头很没面子的。”

“嗯。”少年沉声应道。

“这次回来,还要再出去吗?”

倾城注视着少年,眼中藏着浓浓的忧虑。

少年摇头,“仗打完了,倾国以后都陪着阿姐。”

倾城嫣然一笑,双眸开心的弯起,却又故意板着脸,摆出长姐的架势说道:“说什么胡话呢!你现在是燕国的王,是真龙天子,不能再像以前胡闹了!”

“嗯,倾国都听阿姐的。”

少年无条件的答应,在他眼里,阿姐的话都是对的,不是对的,也是对的。

“对了,倾国这次带回来好多东西,拿不过来,阿姐,我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少年每经一地,都会让人去搜罗好玩的物件,满心期待的想着阿姐看见这些东西后开心的样子。

倾城有些心动,说道:“行,小弟等我一会,我去换一双鞋子。”

少年低下头,才发现倾城赤足踩在地板上。

“阿姐,不用那么麻烦,我背你过去!”

少年蹲下来,把后背对着倾城。

“小弟,你现在是王上了,再背阿姐会被大臣们说的。”

少年冷哼道:“他们谁敢!”

“那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许这样了。”

倾城微红着脸,趴到了少年的背上。

少年直起身子,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窜了不去。

“走喽!”

“小弟,你慢一点,别摔着了。”

“阿姐,倾国不会让你受伤的!”

……

李倾国透着水晶,望着这对姐弟的身影慢慢消失。

他终于知道,倾国原来是那个女人整日念叨的弟弟的名字。

“呵呵。”

小鲤鱼的嘴里吐出两个泡泡。

北有佳人,倾国倾城(李番三)

燕王即位一年,北方诸国再兴兵来犯。

燕王大怒,倾全国之力而征之,

六月间破八国国都,屠尽八国王族,就此一统北境,改国号为宏武。

宏武元年,有大国欺燕王年幼,派大将领兵十万,妄图覆灭燕国。

燕王以一万武卒敌之,大胜。

杀敌三万,俘六万,俘者尽坑之。

自此,北地武燕之名震慑诸国,皆以其残暴无道,然敢言者无几。

宏武三年,燕王举国西征,欲收黄河北岸为燕土。

河北诸国大骇,联而抗之,仍不敌,又引南方大国为援,方御之。

时至寒冬,天降大雪,粮草难继,燕军多有饥寒死者,王怒曰:“天不予我!”遂愤愤而返。

年初,燕王再征。

……

燕国,国都之外。

书生模样的青年拄着一根木枝,神情疲惫,衣衫还算整齐,却沾着不少泥垢,看样子是赶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

青年走到一家农户旁,闻着屋子里传来的米香味,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青年在屋外转悠了许久,方咬牙走了进去,推开木门,便看见一位老人在灶前生火。

青年理了理衣裳,上前几步,向老人作揖道:“老人家,小子厚颜,不知可否逃碗水喝。”

老人转头,打量了一会这个突然出现在他家的陌生人,咧嘴一笑,露出他那一口漏风的大黄牙,站起来说道:“小伙子,你等我一会。”

不多时,老人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瓢。

那青年慌忙接过木瓢,猛饮了几口,方缓过一口气来,却见一旁的满脸含笑的看着他,不禁有些脸红。

“老人家,小子失礼了。”

老人家边走回灶旁边说道:“不失礼,不失礼!小伙子,你也是从南边逃难过来吧?”

“逃难?”

青年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摇头道:“小子长彦,游历诸国,今到此处。”

老人随意问道:“游历?看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怎地如此凄惨?”

“唉,战乱连年,世道艰难,百姓流离失所,食不饱腹。我初时也有些许财物,一路上都散了出去,不想自己如今竟也要靠人接济度日。”

长彦感慨不已,将木瓢放到灶上,又向老人作了一辑。

“谢长者厚赐,小子告辞。”

“哎!小伙子,你等等!”

老人伸手叫住长彦,接着说道:“你要是不嫌弃,便在我这茅屋中饮一碗清粥吧!”

长彦又咽了口唾沫,转身拜道:“长者赐,不敢辞!”

“你先进屋里坐好,我给你盛粥。”

少久,老人从灶边端来两碗粥和一碟道不出名字的野菜,摆在桌上。

老人把那明显大了半分的粥碗推到青年身前。

“我一个老家伙,吃不了多少,这一碗给你,吃吧!”

老人说完,捧起自己的粥碗慢慢嘬了起来。

长彦望着清汤之中上下浮动的米粒,悠悠叹了口气,问道:“老伯,今年风调雨顺,应是丰收之年,家中何至于到了如此境地?”

“还不是打仗闹的,当兵也要吃粮啊!”

长彦点头,“燕王好战之名我也略有耳闻,年年兴兵,残暴……”

“可不能乱说!”

老人赶忙打断长彦的话。

“老伯可是怕隔墙有耳,被那燕王听到?”

老人把碗沿的粥舔干净,放下粥碗道:“小伙子说的哪里话,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哪里入得了大王的眼!”

“难道老伯就不对燕王有怨恨之意?”

老伯一脸慎重的看着他,说道:“小伙子,你这话在我这说说还好,要是敢在咱大燕的边境说这些,指不定要被人打死。”

长彦心中愈发不解,皱眉问道:“这是为何?若不是燕王年年征战,老人家何至于大丰之年都食不饱腹?”

“小伙子,你不是燕国人,不知道也不怪你,以前老燕王在的时候,是不打仗,可哪年没有别的国家来打咱,那些兵痞子根本不是东西!”

老人握紧了拳头,双目通红,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他们看见人就杀,看见东西就抢,就不把咱当人看!后来老燕王死了,新燕王那叫一个厉害啊,整个北边都打下来了,现在谁还敢欺负咱们燕国人。”

长彦闻言,心中方寸大乱,有些不敢相信道:“就因为这样?”

“对嘞!咱燕国的大王有本事,能打得赢为什么不打,咱们虽然穷点饿点,至少活的硬气。”

老人说着说着,情不自禁的挺起了胸膛。

长彦听完老者的一席话,心中充满了怅然若失之感。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之所想,并非天下人所想,至少不是一国一家之人所想。

长彦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出茅屋,连先前拄着的木枝也忘了拿。

“哎,小伙子,你的粥还没有喝完!”

老人站在门口望着长彦的背影高呼,却没有得到回应。

“先贤有言,强兵黩武,必致民怨沸腾,可是为何?”

长彦想起先前老人之言,喃喃道:“难道是先贤错了……原来先贤也会错。”

“罢了罢了,我此番游历本就是为了明理,有所得便是好的。”

长彦抬头望向前方燕国国都,感慨道:“不到弱冠之龄便已为天下雄主,真想见一见燕王,看他究竟是何等人物!”

走进燕国国都,长彦入目之处多了不少繁华,虽比不得南方,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一旁酒楼之中飘出的淡淡香气,长彦顿时觉得腹中饥饿难忍,奈何身无长物,亦知这酒家也断然不会同那老者一样施舍于他。

他苦思冥想,突然想起自己怀中有一枚母亲幼年时给他的玉佩,便想先用玉佩抵一顿饭钱,等他日再来赎回。

长彦把手探入怀中,却发现怀里空无一物,玉佩恐已丢了多时。

“喂,你的东西掉了!”他身后有人喊道。

长彦只觉得那话音空林清脆,宛如风铃拂响,悦耳怡人,不由回头望去。

“好清秀的女子!”

长彦忍不住称赞道。

北有佳人,倾国倾城(李番四)

燕国寝殿之中,倾国跪坐在案前,手捧着竹简,正处理着那些不得不经手的政务。

一国之地,即使燕王过问的再少,每天都依然会有不少的竹简送上来。

“王上!”

侍卫匆忙的从殿外闯进来,低着头恭谨的跪在倾国面前。

倾国仍目不斜视的看着竹简,随意问道:“怎么了?”

“禀王上,长公主殿下回宫了。”

倾国伸手从拿起案上的一只笔,在竹简上勾划起来。

“本王不是说过,以后阿姐回宫就不必向我禀报了,以免让阿姐发现我派人跟着她。”

“启禀王上,长公主殿下她这次从城中带回来一位青年男子。”

“你说什么?”

倾国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向侍卫,眸中露出一丝锋芒。

“长公主殿下将一位青年男子带回了王宫。”

沉默许久之后,座上的燕王淡淡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倾国故作镇定的放下竹简,手中的笔却不合时宜断成了两截,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宏武四年,阿姐今年已经十九了啊!”

倾国随手把笔往地上一扔,缓缓从座上起来,眉关紧锁,面露思索之意。

苦思未果后,倾国眉毛一挑,猛然抓起兵兰上的剑,阔步走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侍卫对提剑而出的燕王行礼。

“王上!”

话音方落,便只能远远的看见倾国的背影,可见其行路之匆忙。

……

长公主殿内,倾城端坐在中间的位置,而长彦居于右侧,离倾城约一丈之距,左侧则摆着一尊水晶方坛,里面有一条吐着泡泡的鲤鱼。

“先生,何为治国之道?”

长彦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从容答道:“《尚书》有言: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故长彦以为,一国之治,首在民生。”

倾城问道:“那先生可知,何以治民?”

“长彦以为,治民一途,在于一个‘养’字,若一国外无战事,内无暴政,百姓得休养生息之机,不出十年,国无为而自强。”

倾城秀眉微蹙,一双灵动的眼睛略带疑虑的望向长彦。

“先生所言,可是真的?”

长彦看着倾城婉约清秀不染一尘的容貌,不禁有些失神。

“先生,倾城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啊?”

长彦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两声,说道:“是长彦孟浪了,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不过长彦先前所言,字字珠玑,国虽大,好战必亡,燕王胜得了一时,焉能胜得了一世!”

“本王为何胜不得!不需十年,整个天下本王和阿姐的!”

倾国提着剑,昂首阔步的走进殿内,面色不善的看着长彦。

长彦亦抬起头看向这位北方的雄主,发现比自己竟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年轻。

“燕王所言,是否过于狂妄了?”

“狂妄?哼!”

倾国眼中锋芒毕露,一把拔出手中的剑,架在长彦的颈上。

“你敢再说一遍吗?”

“小弟,不得无礼!”倾城赶忙站起来,板着脸说道。

倾国转头向倾城解释道:“阿姐,这小子太过狂妄了!”

“你先把剑放下。”

“阿姐……”

“我让把剑放下!”

倾城直接冲上前,一把揪住倾国的耳朵,转了九十度。

“哐当”一声,长剑脱手,掉在了地上。

“啊~疼疼……疼,阿姐,疼疼!”

倾国一边叫,一边弯下身子,让倾城踮起的脚放下来。

倾城把手松开,没好气的说道:“还知道疼啊!叫你不听阿姐的话!”

“不敢了,不敢了!”

一旁的长彦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谁会想到,令北方诸国闻风丧胆的燕王,也会有这样小孩子的一面。

看来这位倾城公主不仅生的极美,还有着巾帼之姿啊。

长彦嘴角含笑,看着倾城的目光中,出开先前的几分惊叹,又多出了几分欣赏。

对面的小鲤鱼若有所思的看着三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

宏武四年秋,南国太子游历至北燕,燕王礼遇之,派兵护送其回国。

宏武五年,燕王西征。

诸国联军以御,坚守不出,遂僵持良久。

燕王放言曰:“但为兵卒降,赦之。”

霎时间,万军来降,联军不攻自破。

至此,黄河以北,尽为燕土。

天下十分有三归燕。

宏武六年,南国国主薨。

太子长彦即位,遣使入燕,求取燕王之姐——长公主倾城。

使者入殿,燕王怒斥之,曰:“欲相吾姉,令长彦亲往。”

南王得知,遂而往。

……

燕王宫中,倾国半躺在榻上,倾城坐在案前,两人默然无语,气氛有些沉闷。

“小弟……”

倾城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被倾国打断。

“阿姐,长彦那家伙派人来说想要娶你,我没有同意,让他亲自来,没想他竟然真的来了。”

“他是一国之君,能为你做到这些,又与你是熟识,我从未想过世上会出现这样的人。”

倾国仰头望着殿顶,怔怔出神。

倾城平心论道:“先生他确实是一位君子。”

“我不想知道他是不是君子,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倾国转头,目光深邃的盯着倾城,沉声问道:“阿姐,你爱他吗?”

“啊?”

倾城的皓齿咬着下唇,柔若无骨的玉手死死的攥着衣角,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好!”

倾国沉声道,握拳的骨节“嘎嘎”作响。接着他从榻上猛然跃起,快步走向殿外。

“小弟,你要做什么?”倾城怯怯的问道。

“孤去见见我未来的姐夫!”

……

“你跟我来!”

“燕王,不知……”

倾国走到驿馆中,二话不说,直接把长彦扛在肩上,带出了馆外。

“燕王,按照你先前所言,此刻我已经是你的姐夫,你焉能如此无礼!”

“闭嘴!”倾国怒道。

……

“这里是演武场?”

长彦站在高台之上,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和身边全副武装的士兵,立刻便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

“不知燕王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倾国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看着就好!”

“哦。”

“把人都带上来了!”倾国对身边的将士吩咐道。

“是。”

不一会,两人的脚下便出现了一百位身穿着不同国家盔甲的士兵,

这些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神情沮丧,盔甲一个个也是残破不堪。

倾国看着这些人,皱眉道:“给他们最好兵器和铠甲。”

“是!”

不多时,这一百号人便被倾国全副武装了起来。

“随便挑二十个人下去。”

“是!”

接着,二十名穿着燕军甲胄的士兵出现在了那一百人的对面。

“知道规矩吧,你们一百人,把对面的二十个人全杀了,就能活着离开。”

倾国身旁的将士上前一步,高声说道。

一旁的长彦看到此处,忍不住说道:“燕王,此举无论谁胜谁负,都有违天和。”

“这是燕国的事,你看着就好!”

……

“竟然赢了!”

长彦看着场中仍旧站着几位燕国士兵,满脸的震惊与不可相信。

“这就是我。”

长彦倒吸了一口凉气,“是吗?”

“好好待我阿姐,否则本王屠了你南国!”

倾国说完,拂袖而去。

……

宏武六年夏,燕长公主倾城远嫁南国,只带走了燕王早年送她的一尾锦鲤。

宏武六年冬,燕王大病,与南国结盟,诸国皆惧武燕余威,不敢犯。

北有佳人,倾国倾城(李番五)

宏武十三年,南国大旱,三年而不止,民怨沸腾。

民间遂有传言出,王后十年无子,而触怒上天,故有此祸。

……

“王,臣等请王诛妖后以救国!”

长彦坐在座上,望着跪倒在地上的十几名大臣,眉关紧锁,说道:“市井传言,如何能够当真?”

“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三年大旱,晚之灭国之祸,不过杀一无子之后,臣等以为,可以一试。”

“你们住口!那是本王的妻子!”

长彦勃然大怒,手掌重重的拍在扶手上,脸色难看至极。

“王乃一国之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长彦冷冷说道:“你们不要忘了,王后是燕国的公主。”

“燕王卧病十年的一副残躯,何堪大用,王,这正是我南国一统天下的最好机会,王万不可为一女子所误啊!”

“你们……你们……退下!都给本王退下!”长彦指着众人吼道。

“王,臣等告退。”

待大臣走尽,长彦无力靠在墙上,背后早已被汗水浸湿。

“天下啊天下……”长彦悠悠念道,仿佛魔障了一般。

……

王后寝宫中,倾城手捧着盘子,往水中洒着鱼食。

“今天那群人又来了,劝长彦杀了你。”

小鲤鱼浮在水面上,张着嘴,等着食物自己飘进来。

倾城闻言,笑而不语。

小鲤鱼看着倾城,说道:“你就不怕长彦真的听他们的话,把你杀了?”

倾城微微摇头,淡淡说道:“先生是一个君子,可惜君子是做不了帝王的。”

“这些年我看着先生一直再变,可对我却始终执着君子之礼,先生就算要我死,我也不怪他。”

小鲤鱼把嘴里的鱼食吐掉,看着倾城一脸正色的说道:“你弟弟会疯的!”

“是吗?”

倾城的眸子多出了几分惆怅。

“小弟病的第二年,我想回去看他,他不肯见我,我就知道,他的病是因我而起。”

“倾国,你知道吗?”

她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小鲤鱼却从中感受不到一丝的喜悦。

“不要喊我你弟弟名字!”

倾城伸手,轻轻抚摸着小鲤鱼的脑袋。

“小鲤鱼,不一样的,这世上有两个倾国,都是倾城最亲的人。”

“哼,我才不信!”小鲤鱼撇过头傲娇的说道。

“小弟是真龙天子,是注定要成为天下之主的人,倾城不能再成为他的掣肘了。”

小鲤鱼闻言,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你想做什么?”

倾城没有回答,他放下手上的盘子,换上一身素白的长裙,跪坐到案前,神色雍容端庄。

不多时,长彦便来了,神色比之往日,略显憔悴。

他看见案前的倾城,强扯出一抹笑容,问道:“倾城,最近过的还好吧?有什么缺的想要就和我说,我让人送过来。”

“王,倾城有一事相求。”

“倾城,你有什么事说吧,如果是我能做的我……”

“请王赐倾城一死!”

长彦的身子一僵,垂眸看着倾城那张平静的面容,叹息道:“你都知道了,倾城,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的,大臣们说你无子触怒上天,只要……”

“先生!”倾城轻轻摇头。

长彦苦涩的笑道:“倾城,十年了,十年还不够吗?”

倾城看着长彦,神情真挚。

“先生,时间是不能改变一切的。”

“呵呵。”长彦粲然一笑。

“倾城,你宁可死都不愿意真心和我在一起,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我?”

“先生……”

长彦看着倾城,情绪崩溃的吼道:“不要叫我先生,我是你丈夫,整整十年的丈夫!”

倾城俯首,朝长彦拜道:“望王赐臣妾一死!”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长彦眼角垂泪,仰天大笑,跌跌撞撞的逃走了。

许久之后,当小鲤鱼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的时候,一位宫人送来了三尺白绫和一杯毒酒。

“先生,真的变了好多啊!”

倾城喃喃自语,接着举起毒酒,一饮而尽。

小鲤鱼看着这一幕,猛地跃起,从水里跳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倾城转头,朝着小鲤鱼盈盈一笑,缓缓的合上的眸子。

小鲤鱼神情木然的盯着倾城由嫣红渐渐变得苍白的面容,他的嘴一开一合,想要把死亡吸进肺里。

在倾城呼吸停止的那一刻,小鲤鱼哭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明明鱼是不会流眼泪的,直到他站起来,看见了铜镜里的自己。

哦,原来他化形了。

镜子里是一张比倾城还要美丽的容貌,但他知道,在倾城眼中,这不叫倾国。

……

“长彦,你为什么杀倾城了,她那么好,好到你们所有人都死了,她都不应该死的,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黑暗中,李倾国掐着长彦的脖子,眸中散发着摄人的光芒,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你……到底是谁?”

长彦呼吸急促,拼命的敲打撕扯着李倾国的手臂。

“我啊?”

李倾国嘴角勾起,凑到长彦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是倾国啊!”

长彦的瞳孔猛地放大,惊恐万状。

“这不可能!你胡……”

李倾国扭断了长彦的脖子,随手扔到了地上,他看着长彦那死不瞑目的尸体,痴痴的笑着。

“真龙天子,呵呵呵呵……”

那一夜,南国王宫里所有人都死了,还有一条鲤鱼消失了。

……

宏武十六年,燕长公主倾城离世。

燕王大怒,带病南征,欲屠南国以家姊,震惊天下诸国。

南国以唇亡齿寒之理游说天下诸国,诸国皆应之。

燕王以一国敌天下,终兵力不济而败,死于乱军之中。

此战后,南国分崩离析,为诸国所吞并。

至此,世再无燕南。

……

人间的一处战场上,太白金星身着白衣长袍,面无表情的在无数断肢残骸上踏过。

太白金星的目光在每一具尸体上扫过,在看到倾国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倾国已经死了,他躺在无数具尸体中间,身中百箭,长枪穿胸而过。

太白曲指一弹,一道白气钻进倾国的眉心。

“阿姐,阿姐……”

倾国皱了皱眉头,口中微微呢喃着。

他睁开眼睛,便看见一个白发男子站在他的面前。

“你可有什么遗愿?”太白问道。

“让我和阿姐待在一起。”

太白颔首道:“可!”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

倾国的呼吸停止了,哪怕是神也是不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这是规矩。

“我就是你。”

荒野上倏的扬起一阵遮天蔽日的沙尘,挡住了太白的身影。

黄沙散去之时,战场上那抹突兀的白色就此消失了。

千年孤独,匆匆过客

小鲤鱼,玄武镇白杨村东头小河鱼,某年六月出生,生父母不详。

小鲤鱼出生那天下了三个时辰的大雨,水面上涨,许多鱼都因此被村民抓住,告别了鱼生,而他因为大小的缘故,有幸逃过一难。

从那以后,小鲤鱼平生最大的梦愿望就是不会被人抓住吃掉,平安的活到老死。

然,天不随鱼意。

某一天,小鲤鱼看见水里有个发着金光,他心下好奇,就游了过去,发现是一本金色的书,陷在污泥里,微微露出一角。

小鲤鱼把书叼出来,看见书页上四个字,不过他不认识字,也不知道书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这纸的质地靠着睡觉不错,就带了回去。

就这样,很多年过去了,和小鲤鱼同辈的鱼都已经死了,而小鲤鱼还和当年捡到书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点也没有变过。

小鲤鱼很难过,他在这条小河当中已经没有认识的鱼了,他成了一条孤家寡鱼。

于是,小鲤鱼决定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去开始新的生活。

当然,他带上了那本书,因为躺在上面睡觉实在太舒服了。

小鲤鱼把书叼在嘴上,游了三天三夜,终于游到了一条大河里。

他高兴吐着泡泡,书从他的嘴里掉了下来,在下落的过程中打开了。

无数金色的字符从书页的飞出来钻进小鲤鱼的脑袋里,小鲤鱼瞬间头痛的不行,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当小鲤鱼再次醒过来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变得清晰了好多。

他看着那本书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认得书页上的字——太一生水,书中的内容也清晰的印在脑海里。

那一刻,小鲤鱼不再是一条普通的鱼了,他变成了鱼妖。

他开始修炼那本叫做“太一生水”的书上记着的东西。

书上说,练到最后,最可以化为水,拥有不死之身。

小鲤鱼修炼了一百年,才练成了十分之一,他发现书上的很多东西他的不懂,也想不明白。

小鲤鱼又接着修炼了一百年以后,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看不懂这本书了。

他没有办法,于是决定去向大河里过了一万多年的龟老请教。

龟老告诉他,不能总待在一个地方,不能总和鱼混在一起,不能总想着一件事。

后面两句他不懂,但前面一句他知道意思。

不久后,小鲤鱼离开这条大河,没有目的四处流浪,直到他被人抓住的那天。

小鲤鱼悲伤的想,原来兜兜转转了这么多,他最后还是逃不了被人抓住吃掉的命运。

然而令小鲤鱼感到惊讶的是,那些人并没有吃他,只是把放到一个透明的水坛里,每天还好吃好喝的供着。

除了地方有点小以外,这应该是所有鱼都羡慕的鱼生了。

就这样过了好多年,小鲤鱼被人送来送去,几经辗转,最后到了一个小国王室的手上。

过了不久,一个叫燕国的国家打了过来,小鲤鱼就被他们送给了燕国的大王。

燕王似乎还是一个孩子,他看见小鲤鱼似乎很开心,开心完以后就把那个小国的王室都杀了。

小鲤鱼被他燕王带了回去,送给了他的姐姐,一个明明很爱笑却总板着脸的女人。

女人给小鲤鱼取了一个名字,叫李倾国,小鲤鱼心里很开心,但却傲娇的臭着一张脸。

从那天起,女人天天和他聊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三句话不离她的弟弟。

李倾国心里莫名的有些不爽,但又不知道为什么。

几个月后,女人的弟弟回来了,李倾国知道了倾国原来是女人弟弟的名字。

看着女人又哭又笑的钻进他弟弟怀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不爽了。

后来,女人的弟弟出去打仗,女人就和李倾国一人一鱼相依为命,就这样过了五年。

就在李倾国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的时候,一个叫长彦的男人出现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倾国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他比女人的弟弟还要讨厌。

长彦在燕国待了好几天,然后走了。

李倾国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他想,自己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见到这个家伙了。

第二年,长彦派人向女人的弟弟提亲,女人的弟弟很生气,李倾国也很生气。

过了几天,长彦就亲自过来了,女人去和他弟弟聊了一会,然后莫名其妙的答应了那家伙的提亲。

出嫁的时候,女人带走了李倾国,留下自己的弟弟。

那是李倾国就知道,长彦必定是比女人的弟弟更讨厌的。

女人成了南国王后,长彦对女人很好,晚上都是女人睡床上,长彦睡地上。

李倾国每天都死死的盯着长彦,他始终觉得这家伙很讨厌。

第二年,女人去了一趟燕国,回来后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

李倾国不知道发生什么,他也没有问,他知道自己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九年后,女人被长彦害死了。

李倾国从水里跳出来,看着女人笑着在自己的眼前死去,却什么也做不到。

他很愤怒,他感觉心中燃起一团火,把整个身子都点燃了起来,烧成了灰。

然后,莫名其妙的,李倾国化形了。

李倾国看着女人平静的面容,愤怒瞬间充斥了他的整个大脑。

暴戾、杀戮、嗜血、怨憎……无数负面的情绪从他的身体的涌现出来。

顿时,李倾国觉得自己圆满了,他杀光了王宫里所有的人,然后变成鱼,重新回到水里。

他不再去想关于女人的任何事情,继续漫无目的的流浪。

李倾国想,有些事情,终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

五百年以后,李倾国累极了,他停下,找了处地方,修了座洞府。

李倾国用五百年的无用功得来了一个真理,原来有些事,过得越久,记得越深。

他躺在洞府的床上,决定睡上个几百年缓一缓。

许多年以后,当李倾国从睡梦中苏醒时,一条想要成为真龙的鲤鱼诞生了。

他忘了许多事情,只是依稀记得一个叫倾城的女人认定她的弟弟是真龙天子。

女人很爱她的弟弟,李倾国很喜欢这个女人。

他不敢用“爱”这个字,因为在那个故事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两个人。

长彦是一个愚夫,而李倾国只是一个过客。

第一百零一章 如初

在一块石头或者一只猴子眼中,天庭和北俱泸州大概只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区别。

如果硬要再说些什么,那就是孙悟空不喜欢神,而对于妖,他的心里并不存在太多的恶感。

所以当北守衣来找他,让他去天庭为神的时候,猴子下意识是拒绝的。

御马监那群天马的死,让孙悟空不管不顾的逃出了天庭。

孙悟空不知道那时心里的那种极端难受的感觉能否归类于愤怒,因为他和那群天马其实不是很熟,只见过两次面。

为一群陌生的马而愤怒是没有道理的。

后来孙悟空想,或许是因为那群天马死的太过不明不白,而孙悟空总觉得这种不明不白是由他而起的。

孙悟空现在有些讨厌那个自己总觉得有的“生来便被赋予的使命”了。

他觉得自己不该承受这些东西,至少老天应该在让他承受之前先和他商量一下,尽管他曾经一度为此沾沾自喜。

北守衣问孙悟空,如果你不去天庭,你还能去哪呢?

孙悟空说他可以去回花果山、去人间转悠两圈、或者就待在北俱泸州,待在万妖殿。

北守衣又问他,你去做什么呢?

孙悟空皱眉想了好一会,实在想不出自己该做些什么。

作为一只猴子,他没有太大的追求,但作为孙悟空和齐天大圣呢?

北守衣满脸笑容,搂着孙悟空的肩膀,让他去天庭待两天,不开心就回来。

孙悟空想了很久还是同意了。

他觉得自己活着总该有点追求,做神总比做妖强,在天上,星星也亮些。

去天庭之前,孙悟空决定先回一趟花果山,那儿是他的家,他总要看看家里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先是变成了一只小鸟,飞过花果山上的每一处天空,接着又变成了一只小虫,爬过了花果山上的每一片土地。

山后的桃林的桃子还没熟,就有一群猴子守在了那里;水帘洞外的瀑布下,混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水里的小猴子,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小妖们围在一起吹天吹地,老猴子们躺在吊床上晒着太阳。

水帘洞空了下来,也没有别的猴子住进去,花果山所有的生灵,似乎默默等待着他们的王在未来的某一天回来。

孙悟空没有现身,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有些伤感的发现,这座不曾有多少变化的花果山中,除了混混,他再没有认识的猴子和妖怪了。

孙悟空和从前一样,躺到山顶的那块石头上,望着蓝天白云发着呆。

慢慢的,他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于是合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孙悟空梦见自己被压在一座五指山下,一个慈眉善目的光头手里拿着一根香蕉,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猛地把香蕉夺过来,剥开分成两半,又还了一半给那个光头,梦境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孙悟空醒来后茫然望着四周,他不觉得有什么山能压住自己;不觉得应该把香蕉还一半给光头。

好假的梦,猴子心想。

孙悟空在石头上坐了一天一夜,然后悄悄离开了花果山。

……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只是有些你知道缘故,有些你不知道。

当北守衣解开杨戬身上的布条时,杨戬知道,他那个愚蠢的妹妹一定为此付出了什么。

杨戬躺在地上,默然的望着屋顶,这座破旧府邸的屋顶有个洞,杨戬能够透过那个洞看见天。

黑色的天空,没有色彩。

“喂,小子,你可以走了!”

北守衣手捧着一杯热茶,皱着眉头,似乎对杨戬还赖在这里的行为有些不满。

“为什么放我走?”杨戬平静的问道。

北守衣眉毛一挑,说道:“怎么?放你走你还不乐意?”

“我需要一个理由。”

北守衣没好气的说道:“理由就有老夫我看你很碍眼!”

杨戬冷笑一声,从地上起来,手中变出三尖两翼枪,枪尖直抵北守衣的咽喉。

他盯着北守衣说道:“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所以有的时候,哪怕想要一个理由都很难。”

北守衣从容不迫的放下手上的杯子,身子往后一倾,靠在椅背上,微微抬头看向杨戬。

“你不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很可笑吗?”

“既然你不会杀我,那我做什么不可以!”

杨戬的枪毫不犹豫的刺出去,北守衣从椅子上消失,枪尖穿过了椅背。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北守衣站在门口,看着杨戬的背影腹讳道。

杀意慢慢在杨戬的眼中凝聚,一股锋芒毕露的气息从他的身上弥散开来。

“老东西,你要是敢走,信不信我屠了妖洲。”

“哎呀呀,你不说我都忘了。”

北守衣双目微睁,拍了拍脑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可不能由着你胡来!”

北守衣从原地消失,瞬间来到杨戬面前,轻轻一指点在杨戬的额头上。

“看老夫我封了你的天眼。”

北守衣往后退了两步,化拳为掌以手作刀状,对着杨戬拦腰一斩。

“再断了你的法力!”

杨戬只觉得身体一沉,气息淤滞,手中的三尖两翼枪沉重无比,身上原本隐隐作痛的伤口被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北守衣看着杨戬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满意的点点头。

“这样我就放心了,小子,听说妖吃一口上神的肉,能够增涨百年攻功力,你好好保重,别死在北俱泸州。”

北守衣微笑着拍了两下杨戬的肩膀,然后慢悠悠的走出了府邸。

杨戬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趔趄倒地,三尖两翼枪脱手而出,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他没有力气站起来,伤口处的痛感已经接近麻木。

“这就是凡人的感受的吗?”

杨戬倒在地上,歪着头,有一群蚂蚁从他的眼前爬过。

他很久没有看见过蚂蚁了……

第一百零二章 神啊

“酒,给我酒……”

偌大的瑶池殿里,瑶池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被一大片东倒西歪的酒坛围在中间。

小七从殿外进来,尽管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看到这满地狼藉的一幕,还是忍不住抚额长叹。

“娘娘,玉帝派人来请你去参加妖神的封神大典。”

小七把地上的酒坛收拾好,看向瑶池说道。

瑶池眯着眼睛,一副醉意朦胧的姿态,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捕捉到小七的身影。

“你说什么?玉帝?他请我我就要去吗?凭什么!”

“娘娘,我听说这次封神大典,玉帝把天庭的神仙都邀请遍了。”

小七弯腰想把放在瑶池身边的酒坛拿走,却发现瑶池的一只手搭在坛口上,怎么搬也搬不动。

“是吗?”

瑶池的双眉微微蹙起,混浊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清明。

“月老会去吗?”

小七仰头想了想说道:“定言大人啊,应该不会去吧,听说天庭里还没有谁见他走出过相思殿。”

瑶池闻言,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一脸不开心说道:“我不去,懒得看玉帝那张臭脸!”

“还有,你去告诉他,没事不要来烦我,三界之主很了不起吗?惹毛了老娘,信不信我砸了他的凌霄殿!”

瑶池指着玉帝所在的方向大声嚷嚷着。

小七在一旁看得发愣,她实在搞不懂瑶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

孙悟空刚到南天门,就见一个胖乎乎的白发老头满脸堆笑的迎上来。

“妖神殿下,小神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孙悟空看着面前这老头,好奇问道:“你是谁?”

“小神太白金星,乃奉玉帝之命前来迎接殿下,去往凌霄宝殿参加殿下您的封神大典。”

“封神大典是什么?”

太白金星捋了捋胡子,正声道:“殿下,众神怕都已经等急了,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随你随你!”孙悟空无所谓道。

太白金星领着孙悟空过了南天门,朝凌霄殿的方向而去。

“殿下,这封神大典乃是您的册封仪式,才有到时天庭众神都会到场,以表明玉帝对您的重视。”

孙悟空不解的问道:“妖神很大吗?”

“何止是大,在这天庭,除了玉帝,就没有比殿下你还大的了!”

“那跟战神比呢?”

“殿下,在天庭,玉帝瑶池之下,要属六大上神的神位最高,战神紫澜便是六大上神之一,等殿下你的册封大典过后,这六大上神就要改成七大上神了。”

太白金星侃侃而谈,说的是头头是道,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老头,会和一个沉默寡言、无情无欲的神生活了上万年。

“那弼马温呢?”孙悟空问道。

“弼马温?”

太白金星仔细想了好一会,摇头道:“恕小神无知,实在没有听说过天庭还有这么一个神位。”

“那天庭里有马吗?”

“马?小神在天庭万年,没有看见过一匹马。”

“殿下问这些做什么?”太白金星反问道。

“没什么,随便问问。”

孙悟空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原来那群天马,天庭的许多神都不知道他们存在过,他们就死了。

有谁会记得他们的死呢?

“凌霄宝殿到了,殿下随我进去吧!”

“哦。”

就这样,在无数神的视线之下,一只看着略显瘦弱的猴子四下张望着走到凌霄宝殿的正中央。

孙悟空不怎么喜欢现在的状况,被这些神用审视的目光打量。

渐渐的,孙悟空的脸沉了下来,他回以这些围观的神冷冽的目光。

“看什么看,想打架吗?”

没有神回答孙悟空,殿中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孙悟空抬起头看向玉帝,说道:“我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玉帝睁开自己微眯的眼睛,目光游离不定,最后落在孙悟空身上。

“为什么?”

“这里像坟墓一样。”

“不愧是妖神,竟然连这么微弱的死气都能察觉到,你说的出错,这底下的确埋着不少尸骨。”

玉帝抬起手朝下指了指。

“那我能走了吗?”

玉帝淡淡说道:“封神大典还没有结束,你是主角,怎么能走呢?”

“那你快点!”

孙悟空说完,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头发呆,视天庭众神于无物。

李靖见状,又想起昔日花果山一行种种,不禁怒火横生,怒斥道:“大胆妖猴,玉帝在上,尔安敢如此无礼!”

孙悟空依着声音寻过去,望着李靖说道:“要你管,我是妖神,你算什么东西?”

“你!”

李靖怒视着孙悟空,目眦欲裂。

哪吒出列,冲孙悟空拜道:“家父大病初愈,神志尚有些不清醒,哪吒在此替父亲大人向殿下赔罪了。”

“哦,那算了。”

孙悟空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哪吒走至李靖近前,换上自认为最得体的笑容,说道:“父亲大人怎么也会做出以下犯上这等糊涂事,这可不像您的处事风格。”

哪吒见李靖的面色愈发阴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

“众神听令,孤今封孙悟空为妖神,司上神之位。”

玉帝话音刚落,便见众神纷纷朝向孙悟空躬身行礼。

“参见妖神!”

如此往复,一连九次,方停下来。

孙悟空抬起头,茫然望着这一切。

他不清楚自己能从这些冰冷且毫无感情的声音中得到些什么,不过从这一刻起,他从世人眼中的妖变成了世人眼中的神。

这一切认知都是世人眼中的,而孙悟空从生来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几次人。

猴子坐在凌霄宝殿的地上,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一百零三章 真假相

太白金星放缓脚步,指着前方说道:“殿下,咱们快到了。”

孙悟空朝前望过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空地上,孤零零矗立着的一座矮小的宫殿。

“我来过这儿,那里不是御马监吗?”

“什么御马监?”

太白金星不明所以,抬手说道:“殿下,你瞧门上面那块匾,分分明明的写着‘妖神殿’哩!”

孙悟空挠挠头,心下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难道我记错了?”

“殿下,这天庭马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御马监!”

孙悟空仰头望向那块匾,说道:“也许有呢!只是你不知道!”

太白金星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殿下,不是小神夸大,若连小神都不知道的事,那天庭也没几个神知道了。”

“是吗?”

孙悟空有些兴致缺缺,看来这里确实不是御马监,天马死了,御马监也让他砸了,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

太白金星说的很对,这是妖神殿,不信就抬头看看门上那块匾。

“殿下,殿里给您配了两名仙婢、两名仙仆,您要是嫌少,又或是觉得不清静都可以去找小神。”

孙悟空扭头看着太白金星,满脸疑惑的问道:“神仙也有做下人的吗?”

“殿下,这神呐,他也分三六九等,这天底下,有几个有您这样的福缘,直接一步登天的。

就算玉帝答应,那位也是不答应的。”

“哪位?”

太白金星一脸神秘的伸出食指,往上面指了指。

“这天底下的凡人,能入得了天庭,便已经是九世修得的善缘了,哪里还会计较这些?”

“呵呵。”

孙悟空嘴角抽动,盯着太白金星说道:“做下人神吗?老头子,我花果山的猴子都不用伺候人。”

“殿下,你还真就说对了,就是下人神,那他也是神,只要是神,那就对得上四个字——高人一等!”

太白金星言辞凿凿,目光如炬,只是他的背驼得太厉害,看着不伦不类极了。

孙悟空瞥了眼太白金星,问道:“老头,那你呢?”

“我啊?”

太白金星低下头,眼中流露出几分惆怅之意,叹道:“小老儿我给太白大人做了一万年多年的管家,后来太白大人下界,死在了路上。

大人走之前留了信,他不在了太白金星就让我替上。”

“老头,那你还记得没做神之前的事吗?”

太白金星摇头,“时间太久,不记得了。”

孙悟空不太相信,问道:“神也会忘记事情?”

“妖神殿下,你知道酒神吗?”

孙悟空歪着头,脑子里猛地蹦出一张不着调的脸孔。

“杜康?”

太白金星眯起眼睛,回忆道:“对,酒神杜康,万年前小神我初到天庭,心中有诸多烦恼,便去向他讨了坛醉生梦死,把那些该忘的不该忘的都给他忘了,舒服了许多。”

“什么烦恼?”

“也忘了。”

孙悟空望着面前的老头,天庭现任的太白金星,活了一万多年,晓得的很多事情,但不知道天庭有天马、有御马监,还自己都不知道。

“老头,你是不是傻了?”

孙悟空一脸怀疑。

“殿下说笑了,神怎么会傻!”

太白金星俯身向孙悟空拜了拜,说道:“妖神殿下,小神还有事,就先走了。”

“哦。”

孙悟空目送着驼背老头渐渐走远,老头的嘴里似乎在嘀咕什么,但隔的太远,孙悟空听不见。

“说了一万多年的小神,现在神也不小了,怎么就改不掉了呢?”

……

在人间,一直广为流传着三句话:

一、世上没有不吃人的妖怪。

二、世上没有不想吃人的妖怪。

三、人斗不过妖。

所以,一个凡人想要在妖洲上活下去,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杨戬不清楚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等到有力气站起来的时候,伤口已经结痂了。

这间破败的府邸,到处都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充斥腐朽与枯败的气息。

杨戬在这里又待了两天,等到伤口处的疼痛不在那么明显时,走出了府邸。

他蒙着面,警惕着周围形形色色的妖怪,杨戬忽然想起自己千年前躲避天庭追兵的时候,和现在一样,没有力量,自身难保。

只是那个时候杨戬躲的是神,现在他躲的是妖。

现在,杨戬要从万妖城出去,跨过半个北俱泸州,伐木出海。

杨戬知道,要是自己再等等,也许杨婵就会来、梅山七圣就会来。

那他为什么要走呢?

杨戬抬起头,望向天上的太阳,阳光恍惚得人睁不开眼。

杨戬的脑子里倏的蹦出一个疑问,当初后羿射日的时候,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拉开他张弓、射出他的箭。

太阳面对着自己眼中的蝼蚁射出来的那根微不足道的箭矢,是在嘲笑,还是无动于衷?

杨戬现在还不知道,至始至终,后羿都是一具傀儡,到死都没变,而事实没有多少人在乎,也没有多少知道。

站在昆仑山顶的后羿,其实连拉弓搭箭的勇气都没有。

金乌自戕于昆仑山上空,其实根本没有注意到山顶上有个人。

……

很久很久以前,人间有着许多的传说。

后羿射下了太阳,刑天顶着战神的名号,蚩尤被称作魔神,神农氏能炼出神器,大禹一块铁平定的四海……

第一次人神之战,如果不是佛门的介入,神也许就消失了。

杨戬想,如果人的身体里,真的有着弑神的潜力,那在玉帝口中,他身体里流淌着的一半所谓卑贱的血液,到底是为什么而卑贱?

最初的几十年,杨戬以一个半人半神的身份奔逃于人世间。

再往后的一千年,他凭一个神的身份长久的住在灌江口,受着寥寥无几的香火供奉。

现今,杨戬法力尽失,一介凡人游走于妖土。

这是一场修行……

第一百零四章 与天高

在天庭,判断一个神仙品级大小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他的府邸。

玉帝的凌霄殿最大,然后是瑶池,老君的兜率宫,再之后就是六大上神的府邸,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七大上神了。

所以,尽管妖神殿是曾经的御马监改的,但实际上比御马监大上了许多。

孙悟空无所事事的在妖神殿里闲逛着,身后面吊着四个尾巴。

慢悠悠转了一圈,孙悟空只觉没一处顺眼地方,心里很是郁闷。

他左右看了看,寻了块台阶坐下来,抬起头见四个尾巴仍恭敬的站在自己前面,眉毛不由一扬,问道:“你们都叫什么?”

“小神顾惜朝!”

“小神秦慕白!”

“小神上官灵儿!”

“小神南宫雪!”

孙悟空听着这几个名字,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摆手道:“不好不好,什么名姓,听着瘆得慌!”

他指着两个男神说道:“以后你叫小甲,你就叫小乙!”又看向两名女仙,“你叫小桃,她叫小梨!”

“小神遵命!”

四神平静应道,只是心中到底怎么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

“你们觉得这儿怎么样?”

孙悟空手撑着下巴,目光游离不定,神色有些倦怠。

小桃说:“很好!”

孙悟空望向剩下三个神,“那你们呢?”

“很好!”

三个神异口同声,观点出奇的一致。

孙悟空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呢?”

小桃反问,她觉得眼前这位大人可能有些怪,又说不上是哪里。

“为什么不问为什么呢?”

“因为说好肯定没有错啊!难道还要说不好吗?”

几个下神茫然了。

“就是要说不好!”

孙悟空闻言眼睛一亮,猛地拍下大腿,从地上蹦起来,目光很是欣慰的扫过小甲小乙小桃小梨。

“既然不好,我身为这劳什子殿的老大,就有必要改变它!”

“小甲!”

“小神在!”

“你去给我找一块大石头,要够大够平,能躺下去的那种!”

“是!”

“小乙,你去那边堆一座山,要比屋顶高!”

“是!”

“小桃、小梨,你们去找五棵桃树,不、十棵,反正不管什么树,能找到都给我带回来,就栽到门外面!”

安排好四个手下的工作,孙悟空手里变出一根铁锹来,把殿中刚刚铺好的地板一块块撬开,露出半湿的泥土。

尽管会有些硌脚,但无论是出于一块石头还是一只猴子的天性,孙悟空都更喜欢踩在土上。

……

小桃小梨找来的桃树梨树被孙悟空绕着妖神殿种了一圈。

大殿外的围墙也让他砸了,只留下了一座大门。

孙悟空总认为墙挡了他的路,让他必须得从门走,那样他每次都要多走好几步路。

要知道,无论是什么物种,总会有懒得走那几步路的时候。

殿里地板全部被橇掉了,孙悟空觉着看起来光溜溜的,在地上撒了草种。

孙悟空还担心种子晒不到太阳不会发芽,又在屋顶上捅了好几个大洞,看得小桃小梨们心惊胆战,生怕屋子塌下来,砸到她们。

虽然砸不死,但是会痛,没有人不怕痛,神也一样。

小桃问:“大人,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种草呢?”

“我喜欢自己长出来的草!”

“难道还有不是自己长出来的草吗?”

孙悟空摇头道:“这不一样!”

“不一样、吗?”

小桃她发现自己今天的问题比过去的一百年还要多,也可能更久。

小桃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以前有过疑问了,她只需要说好就够了,不会有其他神去追根究底,反正他们也是这样。

孙悟空终止了和小桃的谈话,转身走出了大殿外。

小甲带着想要的大石头回来了,石头有两个人那么大,平整的像一张石床。

孙悟空很满意,不,其实没有。

孙悟空始终最满意花果山顶上的那块刻着金蝉子的石头,但那块石头并不属于他,他们一直都是合作的关系。

金蝉子石头让他坐、让他睡,孙悟空则供给石头连聊以慰藉的一丝温度。

或许,在几千年前,孙悟空也还是花果山上一块石头的时候,也会有一个家伙坐在石头上面,带给猴子一缕生命的气息,让他早出世了五百年。

如果有,孙悟空猜,那家伙一定是个秃头,恨够了自己没毛,所以石头才会化作一只猴子。

“大人,山堆好了!”灰头土脸的小乙说道。

孙悟空闻言,顿时把石头的抛在了脑后,赶忙看山去了。

“这山……”

“大人,小神完全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山比妖神殿最高的房子还要高出一丈。”

“是吗?”

孙悟空纵身一跃落在山顶上,居高临下,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屋顶!

“小乙,你上来!”

孙悟空朝着底下的小乙招了招手。

小乙迟疑一下,答道:“是!”

不紧不慢的爬上了山,和孙悟空同样的位置。

同样的居高临下!

放眼望去!

“你看见了什么?”小乙的耳边突然响起孙悟空的声音。

小乙微汗,“小神的眼神其实不太好。”

“山要再高一倍!”

“大人,那样是不是太高了,若真是堆起来,怕是半个天庭的神都能看见!”

孙悟空满脸无所谓道:“你只管堆,他们看见了又怎么样,这里是我的地盘。”

“大人,您虽贵为妖神,但毕竟初登神位,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小乙好心提醒道。

他发现这位妖神当真是一点不懂人情世故,山若是修得再高,怕是要引起众怒。

神高高在上久了,怎么忍得了在一个猴子眼底。

孙悟空嘱咐道:“小乙,山堆好了,记得找个齐天大圣的旗子挂到山顶上。”

小乙:“……”

“大人,您听清楚我方才说的了吗?”

孙悟空轻哼一声,昂首道:“老孙我是齐天大圣,怕那些个毛神做甚!山再加高两倍!”

“大人……”

小乙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孙悟空拿出金箍棒把山下一扔,迎风而长,转瞬间便入云霄,不知尽头。

“就堆这么高!”

第一百零五章 道心种魔

空林畔,叶落无声;静池旁,水波不惊。

紫澜一袭深蓝道袍,头挽木簪,几缕碎发顺势垂在额间,神态出尘,面容清冷,宛若一幅画中走出的人物。

她立于静池畔,手中《南华》已经看了许久,却一页也不曾翻过。

“这本《南华》无须再读了!”

紫澜将经书合起,摩挲了几下那破旧的书面,随后轻轻一抛,经书从她手里飞出,落入静池之中。

经书仿佛是穿过的一层光幕,不曾在水面惊起一丝的波澜。

紫澜似乎很满意池水的平静,微微颔首,道:“善!”

不料话音刚落,远方一阵风来,惊起了空林的叶,从紫澜的身后绕过,吹皱了静池的水。

紫澜抬手在静池上空拂过,想要抚平那漾起的一圈涟漪,却不想那本《南华经》竟从池底浮起,同水面完全分隔了开来。

就好像是在说,你的东西掉了。

“我既然扔了,便没有再捡起来的道理。”

紫澜转身,走向空林下的那张淡青竹席,她拿起席上的拂尘,在空中挥动几下,借着缓缓落座。

有风从四方而来,掠过空林,带起的声响也越来越大,林中叶不胜其扰,从枝间而落。

不多时,竹席上便铺上了一层薄薄的落叶。

紫澜拮起一片树叶,放入袖间,又拮起一片树叶,放入袖间……

等到竹席上再也找不到一片树叶的时候,风突然停了。

紫澜抬起头,望着林间的树,淡淡说道:“百年也未落过这么多的叶、起过这么多的风,静池不愿收我一本南华,你亦不愿借我一抹余荫?”

空林无声,没有半分回应。

紫澜低下头,不经意间看见胸前粘着一片落叶,深深印在了道袍里。

“你说在欺心,又怎知贫道不是在欺人?”

紫澜垂眸,只见道袍上的树叶分成了两片,比先前印的更深了。

紫澜微微抿嘴,起身踱步至静池前,双手掐诀,十指舞动间,凌空结出一道印法,打入静池之内。

“何解?”紫澜望着池面问道。

霎时间,水面上光影交错,幻化出一道模糊的图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紫澜静候了许久,才看清楚那副景象。

一棵巍峨的古木下,趴着一条小憩的巨龙,龙的左眼上有着一道狰狞撕裂的伤口,左爪上系着一根红绳,看不到红绳的另一头。

“这世上已经寻不到真龙了。”

紫澜再次结印,一道比刚才更为复杂的道印打入了静池之中。

水面漾起一圈涟漪,接着一幕新的图景随之显现了出来。

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洒落大地。

人间到处盛开着百合花,在无数的百合花中间,一位面目慈祥的老人十分认真的结着红绳。

紫澜轻轻蹙眉,不确定的问道:“这是……月老?”

画面瞬间消失,一切恢复原样,而紫澜心中那一起的不确定,似乎也因此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第一百零六章 因缘际会

据说,天庭里一座居无定所的宫殿叫月老宫,月老宫里有一座相思殿,相思殿前有一棵姻缘树。

树下有一位整日在接红绳的男神叫定言,眼睛上蒙着一块红布,也许是个瞎子。

天庭之中,没有神知道月老宫的真正方位,但不少神都曾误入过其中。

那些神说,当你走着有着,突然发现四周被一片迷雾笼罩时,再往前走一会,眼前就会一面矮矮的宫墙,墙的后面有一棵参天的大树,树上挂满了红绳。

不要担心被那堵墙拦住了去路,墙很矮,你能直接翻过去,如果你的胆子大一点,那就闭上眼睛往前冲,那面墙其实是可以穿过去的。

过了那面墙,月老宫就到了。

紫澜悄无声息的绕着天庭走了三圈,最后在一片浓雾前驻足而立。

她凝神的盯着身前的大雾,目光仿佛能刺穿那白茫茫的雾气抵达所向之地。

“潜龙之势。”

紫澜悠悠的念出这几个字,目光愈发锐利,她向前一步踏入雾中,双眸瞬间被蒙蒙的雾气所遮蔽。

紫澜转身,却见后方亦是一片茫茫,仿佛已经在大雾中走了许久。

紫澜神情不变,缓缓闭目,单手于身前结印,灵光闪烁间,身后青红黑白四把仙剑凌空而现。

剑气纵横肆虐,紫澜的衣袂不知不觉间出现了几道切口。

紫澜两指合为剑指,横于胸前,倏的朝前方刺去,诛仙四剑受到牵引,犹如电光闪过,转瞬间冲进雾中,将这片仿佛无穷尽的浓雾生生从中间斩断,随后,划破长空,了无踪迹。

紫澜身前的大雾散去,竟露出一条曲折的小路出来,紫澜沿着小路向前,一直走到路的尽头,看见一道木门。

门上挂满了蜘蛛网,一块掉了漆的牌匾落在门前的地上,匾上歪歪斜斜写着“月老宫”。

“吱~吱吱~”

门推到一半,门缝间露出来一根铁链,貌似是从里面把门反锁了起来。

紫澜见木门推不开,迈步向前,就好像要朝门上撞上去一样。

然而最终也没有撞上,紫澜直接穿过了木门,就好像他眼前的木门从未存在过。

“这里从来都只有误入,还没有过强闯的,你这么做,应该算是恶客了。”

定言自言自语道:“恶客也好,贵客也罢,规矩是不能废的。”

他低下头,拨开地上披着厚厚的一层红线,捥出一捧红泥,在手中拿捏起来。

定言问道:“我很久没有出去过了,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紫澜看着定言,淡淡说道:“贫道紫澜。”

“你身上的煞气很重,现在的道士都不爱修道爱杀人了吗?”

定言不禁皱了皱鼻子,倒没有表露出什么厌恶之色,只是这种气息对他而言,似乎过于久远了。

久到……

有些不大习惯。

紫澜平静说道:“我司掌天庭征伐之事,至今三百六十一年。”

那一捧的泥土已经被定言捏出了人的形状,接下来就是捏脸了,这是个细致活。

定言转头看向紫澜,只是他的眼睛上蒙着红布,也不知道他能否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定言望了许久,完全没有与她交谈的意思,紫澜也就静静站着,同样一言不发,面无波澜,任他端详。

终于,似乎是对紫澜的容貌掌握的差不多了,定言垂下头,修长的十指又开始在泥偶上飞舞起来。

“不知道战神来我的月老宫有什么事,求姻缘吗?”

定言随意问道。

第一百零七章 难忘难断

“不是。”

“那我就没什么可帮殿下的了。”

定言自然的松开手中的红线,全神贯注的捏起泥偶来。

那泥偶的脸上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紫澜的神态。

紫澜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定言的掌心,一双秀眉随之蹙起,眸中竟流露出一丝困惑之意。

“贫道修炼太上忘情数百载,绝情断欲,一心向道,现在贫道的心乱了,贫道想知道是为什么?”

“太上忘情?”

定言闻言,不由放缓了手上的动作,沉声问道:“道家还有这种害人的法吗?”

“此乃煌煌大道!”紫澜声音趋冷。

定言微微摇头,轻笑道:“既然是大道,你又为何要来找我呢?”

紫澜答道:“大道五十,而天衍四九,故而有劫、亦或有劫中劫。”

定言闻言,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摇头感叹道:“好好一个姑娘,修道竟修傻了!”

“战神殿下,令师可是原始天尊?”

“家师上清道德天尊!”

“哦?怎么会是他!”定言神色诧异,微仰起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角缓缓扬起,随之促狭一笑。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定言不由感慨万分,可一低头,竟生出些惆怅之意,轻轻叹了口气,接着投身于自己的创作之中。

紫澜看着定言将一个泥塑的自己一点一点的呈现出来,眼中的困惑逐渐加重。

“好了,你看看像不像?”

定言将捏好的泥偶举在身前,左右晃了晃。

“不像。”

“不像吗?”

定言疑惑的望向紫澜,细细端详了一会,又垂眸看了眼泥偶,点头道:“似乎是不怎么像。”

定言将泥偶放到身后,对紫澜说道:“不管像不像,这次的候客时辰已过,你该离开了。”

“你还没有回答贫道的问题。”

“我只是天庭一个掌管世间姻缘的神,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贫道的天机之术师承太上,从未错过。”

定言沉默了片刻,说道:“没有错,就没有对!”

紫澜蹙眉,“巧言令色!”

“呵呵……”

定言不禁莞尔,有些头疼的以手抚额。

有些事理是永远都无法同有些人讲通的。

因为他们愿意和你讲的时候,对于自己的心中所想,早已经是坚定不移了。

就好像敖清之于瑶池;杨婵之于杨戬;过往之于李倾国,宿命之于猴子;而太上忘情之于紫澜。

定言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抬起手解下了蒙在眼睛上的红布,露出一双浅棕色的眸子。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绝情断欲,可为什么你尾指而生出的红线从没有消失过。

而且它要比无数人的长,长到即使你修了所谓的太上忘情都遮掩不住!!”

定言的目光上扬,对上紫澜那双古波不惊的眼眸,锋芒毕露。

紫澜向后退了一步,这是她数百年的唯一一次退步。

她的脸色很不好,没有被揭穿了秘密之后的恼羞成怒,只有彻骨的冰冷。

我无法形容此刻紫澜的表情,如果硬要作一个形象的比喻,那或许就是修成了太上忘情的月神。

这一刻的紫澜,仿佛真正做到了忘情断念。

紫澜回答道:“我的修行还不够。”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吗?”

紫澜面色坚定的摇头,接着屈膝定言面前跪下,深深一拜。

“我求你!”

定言望着这个比他小了几万岁的女孩,神色复杂,温言道:“小姑娘,我真的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紫澜跪在地上,沉默了很久。

“那就请给我不想要的!”

第一百零八章 何苦

“何苦呢?”

紫澜也没有答案,或许是和很多事一起忘了,又或许从来没有过。

但她很清楚,自己数百年的苦心孤诣绝不是想换来的一个毁于一旦的结果。

所以,紫澜用沉默来表达她的坚持。

定言凝视着紫澜,一成不变的眸中仿佛多出了几分恻隐,有好似有千万年的惆怅转瞬而逝。

“其实,我总觉得你的心里是知道原因,你之所以这样求我,只是想寻一个聊以**的方法,可是我不想害你!”

紫澜仍不言语,又朝着定言深深拜下去。

定言自嘲一笑,“也罢,我自己看不破这些事,又凭什么来劝你呢?”

恰时,一阵微风拂过,将姻缘树上悬着的一根红线吹落在他的眼前,摇摆不定。

定言抓住这根红线,从地上起来走到的紫澜的跟前,低头看着她说道:“把你的左手给我。”

紫澜依言抬起左手,定言握住她的手,用拇指和食指夹住尾指生出的红线,将它和姻缘树垂下的红线结在了一起。

“我将你的姻缘线和另一个人连在了一起,并且打上了死结。”

紫澜抬头看着定言,眼中充满了疑惑,她不大明白。

定言解释道:“你不用担心,你的姻缘线连上的是一个没有爱的家伙。”

“没有爱会怎么样?”

“那意味着他永远不会爱上你,让你有能拥有无情无欲的错觉,然后自欺欺人下去!

只是你修炼那害人的法,就算的能逃避一时,终究有一天,也会自食恶果。”

紫澜认真的听完的定言的话,再次朝向定言深深一拜。

“谢谢。”

定言不动声色的往一旁移了两步,躲开了紫澜的这一拜,他不知道的自己做的对不对,所以不敢接受眼前人的谢意。

就算是世间掌管着姻缘的神,也无法理清姻缘树下所有的红线。

紫澜起身,平静的望了定言一眼,然后转身走向月老宫的木门。

门上拴着一根巨大的铁链,链头连着链尾。

这是一把没有锁的门,就像定言给紫澜打上的死结一样。

无解。

“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出了月老宫,死结就永远解不开了。”

紫澜闻言,没有回头,她无所畏惧的穿过了那扇木门,钻进茫茫的大雾里。

她没有再用诛仙剑劈开去路,也没有停下等待着雾散。

紫澜感觉自己的心又一次坚定了起来,浓雾再无法遮不住她的眼睛。

她径直走出了浓雾,看见不远的前方建起了一座山,山上插在一杆“齐天大圣”的旗子,旗子的边上有一只躺在大石头上的猴子。

猴子伸着一只手,在可笑的够着天。

……

月老宫。

月老定言坐回到姻缘树下,他看着身后面那具眉目弯弯,笑意盈盈,裙裾好似在风中飞扬的紫澜。

“原来我不是所有人都能捏出来的。”

定言用红布把眼睛蒙上,捡起地上的红线,将一根根连起来,挂到姻缘树上。

他脸上那浅浅的幸福的笑容又慢慢浮现出来。

第一百零九章 神之二

正当紫澜试图理解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一位年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自后方而来,与紫澜擦肩而过,自顾自的往前,神色悠然。

紫澜记得他,似乎是他某个师兄弟的弟子,至于姓名……

她哪里记得那么多。

此时,带有严重中二倾向的孙悟空终于放下了他的“触天之手”,然后放空大脑,让自己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以达到最大化消磨时间的目的。

这是某猴花了好几百年的才总结而出的经验。

很好用,前提是你得拥有足够长的生命,甚至长生不死。

但孟小蝶跟他说世上没有长生,因为没有谁证明这件事。

孙悟空也不知道孟小蝶说的对不对,因为同样没有谁会去证明他的话。

现在唯一可以证明是,如果没有人打扰到这只充满着哲学气息的猴子,他将会发很久呆。

久到直到有人来打扰他。

“咚咚、咚咚……”

妖神殿外响起了低沉的敲门声。

然而敲了很久,也没有等来回应。

哪吒无奈的笑了笑,决定放弃从门口进去的打算。

他左转,穿过了一片稀稀松松的桃树林,来到了一座山的底下。

哪吒抬起头向上看,发现山出奇的陡峭,站在山脚,反而看不到山上,只能往上爬。

爬到一半,哪吒很是郁闷的摇摇头,然后轻轻一跃,来到了山顶上。

哪吒的目光在山顶上游荡了一圈,最后落到那只微憩的猴子身上。

“起床了!”哪吒走到孙悟空身旁大喊道。

“啊啊啊啊啊啊~谁啊!”

孙悟空顿时惊醒,猛地从石头上蹦起来,神色不善的瞪着来人。

待瞧清了哪吒的脸之后,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毕竟这家伙以前还帮过自己。

“我记得你!”

哪吒面露微笑,说道:“哪吒。”

孙悟空盘膝坐在石头上,看向哪吒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要不,你猜一下?”哪吒摸着下巴提议道。

“我不猜!”

“不猜就不猜吧!”

哪吒正色道:“我来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但你必须要保证,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是我说的!”

“好。”

“天狱中关着一条龙,那条龙现在快要死了。”

孙悟空神情微变,面色也随之阴沉了下来。

“是敖广吗?”

“谁知道呢?”

哪吒摊了摊手。

“为什么要告诉我?”孙悟空问。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另外……”

哪吒的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你不觉得整天躺在石头上睡觉很无趣吗?”

“不觉得。”

“那你就继续睡下去吧,反正话已经带到了。”

哪吒不再多言,直接从山顶跳了下去。

“还有,你这山修得真难看!”

……

紫澜平静的望着去而复返的哪吒。

同样的,哪吒也看见了紫澜,天庭的战神以及他名义上的师叔。

他方才就认出紫澜的背影,只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便装作没有看见。

可是,谁会想到她竟然还站在这里。

哪吒微笑道:“师叔,何故止步不前?”

“前方非我所往。”

“何必驻足于此?”

“无处不可修行。”紫澜淡淡道。

……

哪吒突然觉得自己可以重归于正常人的行列了。

“那您继续。”

哪吒嘴角扯了扯,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章 真魔

孙悟空的双手死死的抓着脑袋,发疯似的往身下的石头上撞。

他脸上的神色不断变换,双目圆睁,双颌的牙齿紧咬着,脑海里仿佛在做着某种剧烈的斗争。

“你想去救他?”

“对。”

“我不同意!”

“我一定要去。”

孙悟空抬起头,脸上浮现出浓浓的讥诮之意,冷笑道:“就凭你?孙悟空,你大半的力量都是我的,我不帮你,你什么也做不到!”

”孙悟空颤抖着双唇,艰难的说道:“齐天,我们是同一个人。”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一只猴子、一个废物,你凭什么跟我比!”

孙悟空横眉怒目,眼中似有无数的火焰燃起,他一拳含怒砸下,深深嵌进的石头里。

“齐天,你不要逼我。”

“孙悟空,要不是有人帮你,你这辈子都只能活在那个鬼一样的世界里,你凭什么!”

孙悟空的手按在额头上,神色认真的说道:“为自己,我可以忍,但有些事是不行的。

敖广快死了,我既然知道了这事,总不能躺在石头上等着他死,总归要做点什么的。

就好像当初小白和他因为我去的天庭,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如果敖广死了,那我为什么要活着呢,没有猴想一直躺在石头做梦。”

孙悟空扶着头,从石头上摔下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之后,跌落山顶,昏死了过去。

齐天,究竟怎样你才肯帮我?

做梦!想让我帮你,除非你死了!

我死了,你也会死的,这不现实。

把身体交给我,你敢吗?

这……

昏迷中的孙悟空皱了皱眉,神色中透着挣扎。

片刻之后,孙悟空的眼睛缓缓睁开,目露凶光,嘴角扬起一抹异的笑容。

孙悟空直起腰,低下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轻蔑道:“呵,猴子!”

他回头看了眼背后的山,摇头道:“确实难看!”

接着孙悟空纵身跃起,凌空而立,金箍棒挥击出一道道气浪撞在山上。

“大人!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偌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旁人。

小桃小梨匆忙跑了过来,便看见空中,挥舞着金箍棒的妖神放声大笑,神色飞扬。

那模样,好不威风!

少时,在山身上凿出了“齐天”二字。

这座山宛如如风中飘絮的山,拥有了山名。

孙悟空落地,一棍子砸开妖神殿的大门,扛着金箍棒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小桃小梨惊惧的抱在一起,望着孙悟空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傻傻的妖神大人为什么变得那么可怕了呢?

………

离开妖神殿没多久,孙悟空就遇见了快站成石像的紫澜。

孙悟空满不在意的瞥了眼紫澜,然后绕过了她。

刚走了没几步路,孙悟空突然停住,扭头问道:“喂,天狱怎么走?”

紫澜仿佛没有听见,半点反应也没有。

孙悟空挑了挑眉,走到紫澜面前说道:“喂,我问你天狱怎么走?”

紫澜如水的眸子平静的看了孙悟空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呵!”

孙悟空平举起金箍棒对着紫澜颈侧:“你信不信我一棒把你的脑袋砸碎!”

“你试试!”

紫澜声音清冷,毫不波动。

“找死!”

孙悟空一棍落下。

紫澜突然间变成了一团雾,被打散后又重新凝聚起来。

“好重的魔性。”紫澜皱眉道。

无数道如细丝般黑色的气从紫澜的周围升起,像饿狼似的扑向孙悟空,就好像找到垂涎已久的猎物。

黑气锁缚住孙悟空的四肢,在他的背后凝聚出一个十字架一样的事物,把孙悟空直接钉在了上面。

紫澜抬起手,一道青色的光芒刺破云霄落入掌心,化作了诛仙剑。

“冒犯之人,受贫道四剑,尔可不死!”

紫澜面无表情,执剑刺向孙悟空的喉咙。

第一百一十章 真魔

孙悟空的双手死死的抓着脑袋,发疯似的往身下的石头上撞。

他脸上的神色不断变换,双目圆睁,双颌的牙齿紧咬着,脑海里仿佛在做着某种剧烈的斗争。

“你想去救他?”

“对。”

“我不同意!”

“我一定要去。”

孙悟空抬起头,脸上浮现出浓浓的讥诮之意,冷笑道:“就凭你?孙悟空,你大半的力量都是我的,我不帮你,你什么也做不到!”

”孙悟空颤抖着双唇,艰难的说道:“齐天,我们是同一个人。”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一只猴子、一个废物,你凭什么跟我比!”

孙悟空横眉怒目,眼中似有无数的火焰燃起,他一拳含怒砸下,深深嵌进的石头里。

“齐天,你不要逼我。”

“孙悟空,要不是有人帮你,你这辈子都只能活在那个鬼一样的世界里,你凭什么!”

孙悟空的手按在额头上,神色认真的说道:“为自己,我可以忍,但有些事是不行的。

敖广快死了,我既然知道了这事,总不能躺在石头上等着他死,总归要做点什么的。

就好像当初小白和他因为我去的天庭,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如果敖广死了,那我为什么要活着呢,没有猴想一直躺在石头做梦。”

孙悟空扶着头,从石头上摔下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之后,跌落山顶,昏死了过去。

齐天,究竟怎样你才肯帮我?

做梦!想让我帮你,除非你死了!

我死了,你也会死的,这不现实。

把身体交给我,你敢吗?

这……

昏迷中的孙悟空皱了皱眉,神色中透着挣扎。

片刻之后,孙悟空的眼睛缓缓睁开,目露凶光,嘴角扬起一抹异的笑容。

孙悟空直起腰,低下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轻蔑道:“呵,猴子!”

他回头看了眼背后的山,摇头道:“确实难看!”

接着孙悟空纵身跃起,凌空而立,金箍棒挥击出一道道气浪撞在山上。

“大人!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偌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旁人。

小桃小梨匆忙跑了过来,便看见空中,挥舞着金箍棒的妖神放声大笑,神色飞扬。

那模样,好不威风!

少时,在山身上凿出了“齐天”二字。

这座山宛如如风中飘絮的山,拥有了山名。

孙悟空落地,一棍子砸开妖神殿的大门,扛着金箍棒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小桃小梨惊惧的抱在一起,望着孙悟空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傻傻的妖神大人为什么变得那么可怕了呢?

………

离开妖神殿没多久,孙悟空就遇见了快站成石像的紫澜。

孙悟空满不在意的瞥了眼紫澜,然后绕过了她。

刚走了没几步路,孙悟空突然停住,扭头问道:“喂,天狱怎么走?”

紫澜仿佛没有听见,半点反应也没有。

孙悟空挑了挑眉,走到紫澜面前说道:“喂,我问你天狱怎么走?”

紫澜如水的眸子平静的看了孙悟空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呵!”

孙悟空平举起金箍棒对着紫澜颈侧:“你信不信我一棒把你的脑袋砸碎!”

“你试试!”

紫澜声音清冷,毫不波动。

“找死!”

孙悟空一棍落下。

紫澜突然间变成了一团雾,被打散后又重新凝聚起来。

“好重的魔性。”紫澜皱眉道。

无数道如细丝般黑色的气从紫澜的周围升起,像饿狼似的扑向孙悟空,就好像找到垂涎已久的猎物。

黑气锁缚住孙悟空的四肢,在他的背后凝聚出一个十字架一样的事物,把孙悟空直接钉在了上面。

紫澜抬起手,一道青色的光芒刺破云霄落入掌心,化作了诛仙剑。

“冒犯之人,受贫道四剑不死,尔则生!”

紫澜面无表情,执剑刺向孙悟空的喉咙。

诛仙剑穿过孙悟空的咽喉,露出长长的一截的剑刃,闪着幽幽的寒光。

孙悟空的脸上布满了迷茫和羞怒,他张着嘴,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呼声。

紫澜拔出诛仙,在空中划出一道剑花袭向孙悟空的心口,穿胸而过。

第三剑,诛仙剿碎了孙悟空的丹田。

到最后一剑时,诛仙抵在孙悟空的眉心,却迟迟不往前再进一步。

紫澜的目光越过孙悟空落在了他的身后,那突然出现一只青牛上。

“哞~”

青牛看着紫澜发出了一声低沉而亢长的鸣叫。

紫澜神情淡漠,平静的收回诛仙剑,往万妖殿的方向去了。

那些缠绕着孙悟空黑气也随着紫澜的离开而散去。

孙悟空应声倒地,身体朝天平躺着。

三处被诛仙剑刺穿的伤口全然没有愈合的迹象,鲜血汩汩的流出。

“啊~呃……”

孙悟空张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我要死了?

我这就死了?

孙悟空很纳闷的想道,这不该是他的死法啊!

他又不是花果山那只怯懦傻的猴子,他是……

青牛突然出现在孙悟空的视线当中,打断了他的遐想。

它低下头,伸出舌头慢慢舔舐着孙悟空的伤口,伤口处血流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不一会,那三处伤口竟有了结痂的趋势。

孙悟空想要站起来,刚强撑着一半身子,“嗵”一声又摔到了地上。

青牛见状,鄙夷的斜睨了孙悟空一眼,用尾巴缠住孙悟空的一只手,拖着他往南慢悠悠走着。

青牛旁若无人的拖着一只猴子走到了南天门,然后尾巴一甩,扔出了南天门外。

眨眼间,那具瘦小的身躯便被厚厚的云雾遮蔽,没了踪影。

“哞!”

青牛昂着头低鸣了一声,消失了。

……

老君站在兜率宫的门口,望着归来的青牛,面露笑容。

“做的不错!”

他伸出手,抚摸着青牛的脑袋夸赞道。

“哞!”

青牛仰起头,对着老君哀鸣道,鸣声中似有哀痛之意。

老君关切道:“怎么了?”

青牛抖了抖尾巴,便看见原本还好好牛背上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从伤口溢出来,顺着牛蹄印在了地上。

老君盯着伤口,叹息道:“我这师侄,不知是福是祸啊!”

老君咬破手指,朝青牛的伤口上一抹。

片刻功夫,牛背就变得光滑如初,再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拾遗

清晨,山间氤氲的空气里尚有些来不及散去的雾气。

微熹的阳光透过繁密的树荫,在林间留下点点斑驳的印记。

石头边、小路旁、角落里,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荆棘草木上挂着晶莹的露水,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的绚烂光芒。

它们自以为是被上天选中的幸运儿,无比肆意的展示着那窃来的光彩,又在转瞬间被蒸发殆尽。

一个细小的身影突然从这片静谧的景色里冒出来,往这片深绿投入了一抹生机。

烟小舞费力跳过一条小溪,小身板晃了两下才站稳。

手里握着一束不知从哪儿摘来的野花,身后还背着一个小药蒌。

烟小舞蹲下来,挪开面前一块落满了青苔的石头,从石缝里拔出针状的草,扔进背后的药蒌里。

她把石头有移到原来的位置,继续往前走。

烟小舞发黄的头发用几根细绳扎着,搭在小脑袋后面,淡青色襦裙随着欢快的脚步一摇一摆,小脸蛋红扑扑的,可能有些不太适合山里寒湿的空气。

“咦?”

烟小舞游离的视线和身体同时定住,棕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衬得那双清澈的眼睛更加大而空明。

“师父~师父!你快来看,这儿有个人,啊~他流了好多血!”

烟小舞大喊着往回跑,清脆软糯的声音在山林的回荡起来。

方才那一抹投入山林的生机,瞬间如同潮水般向四周扩散开来。

猴子望着小女孩渐渐远去的背影,也不知过了多久,又失去了意识。

“师父,就是这儿!”

烟小舞面色严肃,指着树下猴子说道。

老道士撑着膝喘了口气,朝着徒弟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眉头不禁一挑,握起拳不轻不重的在烟小舞头上敲了一下。

“啊!师父,你怎么打我?”

烟小舞捂着头,鼓起嘴巴不满的看着老道士。

老道士冷哼一声,训斥道:“你还敢问,那分明是只猴子,吓得连人和猴都分不清了,像什么样子!”

“啊?”

烟小舞擦了擦眼睛往树下望过去,小脸上迷茫顿生。

“师父,可他明明……”

老道士走到树下,眼睛在猴子身上扫了一遍,惊呼道:“好重的伤势,怎么还是用剑伤的!”

老道士撩起身前的袍子,跪在地上,用手探了探猴子的鼻子,见还有微弱的呼吸,不禁松了口气。

“也不知是哪里的浑人,何苦这样为难一个猴子……”

老道士一边嘀咕着一边给猴子检查伤势。

虽然三处伤口看着吓人,但好在都止住了血,只要没死,凭他的医术便能救活。

“咦?”

老道士俯下身,侧着耳朵贴在猴子的心口处听了好一会,神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他直起身子,看着猴子胸前的口子,干裂的嘴唇微微发抖,颤声道:“心被人挖了去,竟还能活?”

烟小舞见师父神色不对,赶忙跑过来,问道:“师父,怎么了,还能救得活吗?”

“小舞,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老道士失神道。

“啊!那还有救吗?”

烟小舞看着昏迷的猴子,轻轻咬了咬唇,面露忧色。

“能活!能活!只要没死,你师父就能救得活!”

老道士猛然惊醒,苍老的脸上罕见的泛起了红晕,神色很是激动。

“小舞,你搭把手,咱们把他带到道观去。”

“嗯!”

老道士背起猴子,迈着颤巍巍的步子往前走。

烟小舞在后面扶着,裙摆垂下来,半天才晃一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凡人心

老道士的道观叫百草观,观里只有老道士和他的小徒弟。

百草观说是道观,其实不过是用一间茅草堆成的屋子;而老道士说是道士,其实根本不会念几句经,靠给人治病生活。

老道士的医术很好,但一天也看不到几个病人,没多少人会相信茅草屋的大夫。

只有那些家境委实贫寒的穷人才会把病人送到老道士这来,就算治好了,也从没谁以为老道士的医术高超过。

他们总认定自己得的不是什么大病,怕是不用治也能好,暗自后悔于白送了老道士几个铜板。

……

老道士把猴子放到观里唯一的一张床上,拿起床脚的破棉被盖住猴子的身子,他看着猴子愈发苍白的脸色,混浊的眼里的掠过一丝凝重。

老道士四下望了望,然后冲进柴房里,在角落里翻出一把铁锹和铁铲,又拿了一个药蒌背在后面。

“师父,你要做什么?”

烟小舞跟在老道士后面,看着他东翻西找,突然有些心慌。

老道士蹲下身子,苍老粗糙的手按在烟小舞的肩膀上,神色肃然的叮嘱她道:“小舞,师父待会要出去一趟,你把门关好,乖乖在观里等师父回来。”

老道士趁着灰蒙蒙的暮色走出了百草观,他佝偻着,身子时不时前倾,仿佛一阵风来,就能把他吹倒。

“师父!”

烟小舞冲出观门,大喊着老道士的名字,想让他回来。

而此时的夜色愈发阴沉,宛若一群凶恶的野兽,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个茫然若失的孩子,要将她逼回到茅屋里。

不久,观外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雨声,一整夜都不曾停过。

清晨,一夜未眠的烟小舞推开观门,就看见倒在泥泞中一身血污的老道士。

“师父!”

烟小舞从门里冲出来,坐在老道士身旁,仰着头伤心的痛哭起来。

“咳~咳咳!”

老道士艰难的睁开眼睛,抬起手摸了摸烟小舞的脑袋,强扯出一抹笑容。

“别哭,师父没死,没想到年纪大了,走到门口摔了一跤,就昏了过去。”

“真的?”烟小舞抽泣道。

老道士点头,颤悠悠从泥水里爬起来,走到床边,看了眼床上的猴子,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小舞啊,师父有些饿了,你去山里挖些野菜,等会煮粥吃。”

“好!”

烟小舞听了老道士的话,匆忙背起药蒌,跑着上山去了。

就在烟小舞出去不久,老道士神色倏的一变,捂着嘴巴,呕出一口血来。

老道士看着手心里暗红色的血,面色变换不定。

老道士本来就很老了,昨夜又挨了那样一顿打,离死已经不远了。

“没想到我救了一辈子的人,到头来今是被人打死的。”

老道士咧着嘴,笑容苦涩。

他强撑着站起来,把床头一个木匣子打开,匣子里是有一株长着三片叶子的药草。

老道士抓住那株药草,摘下一片含在嘴里,又将一片塞进猴子嘴里,最后一片揉碎,挤出几滴绿色汁液,滴在了猴子胸前的伤口上。

而后,老道士掏出一把匕首,低头看着胸口,稳稳的刺向自己的心口。

……

屋梁上,一颗渗进来的水滴落在了猴子的脖颈间,猴子打了个寒颤,悠悠转醒过来。

猴子觉得胸口热乎乎的,好像压着什么东西,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垂眸望过去,发现身上趴着一个老头,面色惨白,刚死了没多久。

猴子费力的把老头的尸体推到地上,从床上起来,往胸口摸了摸,发现全是血,也不知是老头的、还是自己的。

“师父,我采了好多野菜,肯定能吃饱。”

烟小舞抱着药蒌跑进观里,就看见猴子满手鲜血的站在床边,老道士倒在血泊之中,眼睛圆睁着。

药蒌“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绿色的菜叶上染上了不少污泥。

“师……师父……”

烟小舞双目失神的站在原地,不停的喊着老道士。

猴子走到烟小舞面前,低头看着她。

烟小舞机械的仰起头,看向猴子。

“我救了你,你杀了我师父。”

“啊~额……”

猴子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烟小舞走进柴房里,拖着把柴刀出来,她举起刀,砍向猴子的腿。

一下、两下、三下……

只要猴子不阻止她,她就能一直砍下去。

锋利的刀刃一次次落在猴子身上,却没有留下半分伤口。

终于,或是砍得累了,又或是心灰意冷了,烟小舞停了下来,她仰起头,冷冷的看着猴子。

“妖怪!”

她天真的童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又似乎藏着无止的仇视与厌恶。

猴子愤怒了,他举起拳头砸向烟小舞的脑袋。

下一瞬,猴子的动作突然停住,他握拳的手收回来,死死的攥在自己的心口处。

猴子的脸痛苦的扭曲在一起,眼睛里布满血丝,上下颌的牙齿不受控制的相互敲击着,他瘫倒在地上,身体因为痛苦不断的抽搐。

突然,猴子的手伸向烟小舞,眸中竟流露出忧伤的神色。

心好痛……

第一百一十三章 犬猴、传世

回过神来的烟小舞吓得连连后退,眼睛紧紧的盯着倒地的孙悟空,看着孙悟空痛苦的模样,烟小舞的神色慢慢犹豫起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更不知道世上会有仅仅旁观便足以及人的痛楚。

烟小舞不敢在看下去了,她慌忙跑进屋子,关门,在跳起来把门栓拴上,然后蜷缩到墙角里,抱着膝。

阳光如水般渗过矮窗的一丝缝隙,流进这间阴森幽暗的茅草屋里,落在冰冷的血泊上,映射出一抹妖冶的红色。

烟小舞把头埋在双腿间,小声的啜泣着。

她究竟是在为什么而哭泣呢?

老道士的死?

也许不止这些。

……

孙悟空四仰朝天的躺在地上,急促的呼吸声随着痛楚的消退而渐渐平复下来。

此刻,他逐渐理清了一些事情,比如……

他从天庭跌落到了凡间。

他喉咙上的剑伤让他说不了话。

他现在无法凝聚法力,丧失了最引以为豪的力量。

他的身体里多出一颗心,一颗不受自己掌控的心。

还有,那个小丫头……

孙悟空偏过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木门,他的耳朵贴在地上,隐约能听到烟小舞在哭。

哭什么哭!

孙悟空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他艰难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向远处的深山。

他低着头,把身子埋的很低,垂胸搭背的样子像极了一匹流落街头的野狗。

此间,天高、云淡、风轻。

齐天以为,只要自己不看天,天也不会去看他。

“爹,你看,是猴子!”

跟随着父亲上山打柴的少年指着孙悟空,兴奋大叫着。

“瞎喊什么!把野兽招来怎么办!不就是只猴子!”

父亲生气的给了少年一拳,至始至终没有转过头去看一眼孙悟空。

所以说,这其实是一个笑话。

……

烟小舞先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发现孙悟空已经不在了,才打开门。

正午慵懒的阳光落在烟小舞的身上,驱散了一丝寒意。

烟小舞走到床边,看着老道士的尸体,还未张开的双眉一皱。

她听老道士说过,惨死的人眼睛是睁着的,死相很恐怖,但血泊里的老道士却安详的闭着眼睛,唇角微微翘起,让人觉得他下一刻就会笑出来。

烟小舞想不明白,她才六岁,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不可能什么都懂。

她离开百草观,去了最近的一座村子,那里很多村民都来百草观看过病,认识老道士和他的徒弟。

老道士死了。

第一个知道的村民先是愣了愣,然后领着烟小舞到村子里,挨家挨户的讲述这件骇人听闻的故事。

最后,几位村民跟着烟小舞去百草观,找了一块偏僻的地埋了老道士,草草的堆了座坟,但没有立碑。

做完这些,几个人就走了。

一个村子的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出要收养这个六岁的小丫头。

毕竟,可能他们自己的孩子都没法安然张大。

没有人将这个六岁大的孩子抓住卖掉,便已经算是这群愚昧的人天性中仅存一丝淳朴了。

他们想就知道,烟小舞活不下去,但没有人不想。

不同于妖或者其他。

这是属于人的残忍和罪恶,并将永世长存下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向死而死

夜晚,除却深藏在黑暗中那些未知的恐惧,也往往给许多弱小的生灵留下了片刻喘息之机。

伍一拾起起一根木枝,扔进身前的火堆里,火焰中不时有“噼里啪啦”炸裂声响起,在这一片幽静的树林里,仿佛被放大的无数倍。

一柄半丈长的大环刀摆在伍一右手侧的地上,刀刃上沾着的血还没有风干,慢悠悠顺着刀身渗进褐色的土里。

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面,杨戬睁开眼睛,一束幽暗的火光瞬间闯进他的视线里,火光旁,还坐在一个魁梧的汉子。

“你醒啦!”

伍一转头看向杨戬,神色有些惊讶。

杨戬他强忍的疼痛站起来,迅速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在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将视线收回来,望向那张对他而言十分陌生的面孔。

“是你救了我?”

伍一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咧嘴笑了笑道:“算是吧!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倒在河边,浑身都是伤口。

我还以为你死了,想着摸点东西的回来,没想到你还有气,就把你扛回来了。”

杨戬看着伍一道:“谢谢。”

“没事!”伍一大度的挥了挥手,“我可不会治伤,到底还是兄弟你身板硬,这么重的伤都熬了过来!”

杨戬擦掉嘴角的血渍,靠着树坐下来。

“你没有杀我,我谢你是应该的。”

伍一随手抓着地上一把落叶丢到火里,说道:“其实我也想过一刀剁了你,但没敢,你附近躺了几十个妖怪,没一个有气的,要是突然醒了,我怕就没命了。”

杨戬问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没你厉害,不敢骗你。”

伍一觍着脸说道,火光照得他的脸微微发红。

杨戬咳嗽了一声,问道:“这是哪?”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这儿?”

“我要去十万大山,我听一个妖怪说,只要一直往西走,总有一天能到。”

伍一望向西方,目光如炬。

“十万大山?”杨戬眉头微皱,“我听说那是妖洲最乱的地方,每天在那里死掉的妖怪不计其数。”

“嗯。”

伍一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然。

杨戬挑眉,问道:“你想寻死?”

伍一默然不语。

他身前的火堆快要熄灭了,他却视若无睹。

杨戬起身走过去,做到伍一对面,抱起一团木枝放在膝上,断断续续的给火堆添火。

“我叫伍一,是一只野猪精,出生在妖洲东边的一座山林里,我是我母亲第五十一个孩子,所有叫伍一。

但我一出生,家里除了父亲母亲,就只剩下了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其他都死了。

然后在我两岁的时候,我的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也死了,母亲又生了三十几个弟弟,我成了最大的一个。

我那时怕极了,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也会死,也许下一天,不知道哪里就会窜出来一只野兽把我咬死、咬死我弟弟们,甚至咬死我父母。

那天以后,我拼命的修炼,又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挖出一个很深的动。

只要没事,就躲在洞里,继续挖下去,越复杂越好,越深越好。

后来,父亲母亲死了,又过了几年,我的弟弟们也全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那个时候我很高兴,我觉得我能成为家族里唯一一头老死的猪,然后……

就在不久前,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片厚厚的阴云,遮住了妖洲大半的天空,无数黑色的箭、带着火的大石头从天上落下来,擦着碰着就死。

听老妖怪们说,那片云上面是神,他们来这儿要杀光所有的妖怪,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躲到了自己挖的洞里。

我在洞里待了不知道多久,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我好饿,但还是不敢出去,我的把自己的胳膊放进嘴里,狠命咬了一口。

那一口肉我在嘴里嚼了又嚼,但怎么也咽不下去。

最后,我把肉吐了出来,嚎啕大哭了一场,接着冲了出去。

外面空荡荡的,没有神,除了尸体什么也没有,我活了下来,只有我。

我瘫倒在地上,心里生出了一出难以磨灭的念头。

我死也不要做一头老死的猪。

我希望有一天,只要我不想死,我就不会死……”

……

早晨,火堆的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冒着一阵阵白烟,盘旋着上升、消散。

伍一从梦乡中醒来,回头看了熟睡中的杨戬,拿起了地上的大环刀抱在怀里,然后向西走了。

这头猪下定决心要去十万大山,但他多半会死在路上,少半会死在十万大山里。

……

杨戬沐浴着正午的阳光而起,他看了眼火堆旁那空了的位置,同样向西而去。

并非你们心中所想的那样,这位孤傲的神只是不愿意落在一头猪的后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山、雨

离百草观最近的一座小镇里,孙悟空和平时一样往一条卖吃食的巷子去。

他今天在山上有事耽搁了不少多年,晚了很多,步子有些赶。

街边卖包子的小贩看见孙悟空,不等孙悟空走近,忙捧着一笼包子上前,一脸敬畏讨好的神色。

“猴爷,小的还以为今天你不来了,今天都卖的差不多了,就剩下这些,您赏光,看着拿点。”

孙悟空随便抓了几个,用油纸包好,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小贩踮着脚,看着孙悟空走远了,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松了口气道:“总算送走了瘟神!”

“咱们有啥办法哩?打又打不死、撵又撵不走的。

前两年请了个道士,说是个有本事的,结果看了这猴子的面相,二话不说,竟吓得连夜逃走了。

好在每天就要点吃食,咱们忍忍也就算了。”

附近的一个点心铺老板安慰道。

“忍忍忍,这日子什么才是个头!”

小贩气得跺脚,举起笼屉朝地上砸。

点心铺老板反问道:“难道还能天天跟一个猴子卯着,生意不做了?”

小贩哭丧着脸,最后也没舍得把笼屉扔地上,那上面还有好几个大肉包子哩!

他垂头丧气的走向自己的摊位,小声的埋怨道:“拿你家点心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说……”

……

“啦啦啦……啦啦啦……”

烟小舞走在下山的小路上,一蹦一跳的哼着歌。

她的眸子眯着一条细细的线,眉眼里藏着和煦的笑容,就像春日的阳光、午后的微风。

一眼看过去,你会觉得很舒服。

老人坐在山脚下的石头上,手上抓着拐杖,正望着远处的晚霞。

烟小舞扶着背上的药蒌,小跑到老人跟前,双手交叉在身后,脑袋轻轻朝前一点,微笑着打招呼道:“老爷爷!”

老人的目光稍稍往下移了点,看见小舞,那面枯朽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笑容。

“是小舞啊,怎么有空来瞧我这个老头子?”

“我刚刚采药从山上下来,老爷爷你看。”

烟小舞背过身,把她装满了药草的竹篓给老人看。

老人的笑容收敛起来,混浊的瞳孔里透着忧虑。

“小舞啊,你怎么又上山了,这山上有老虎,你一个人出了事可怎么办啊!”

“您别担心,山上没有……啊呀,天快黑了,老爷爷我该走了,明天记得来我家,我给您看看腿!”

烟小舞一边跑一边对老人挥手告别,夕阳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很远,有些模糊不清……

远远地,一道黑色的影子伫立在百草观的门前。

“啊!”

烟小舞惊叹一声,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然后郑重的深吸了一口气,狂奔着冲向那道黑影。

不出意外的,气喘吁吁的烟小舞扶着膝站在门口时,影子却不知何时消失了。

烟小舞把门槛前的纸包捡起来,打开,几枚包子入目而现,还尚温着。

烟小舞有点不开心的撇撇嘴,仰起头大喊道:“我才吃不了这么多,会胖的!”

发泄一通的烟小舞似乎舒服了许多,她拿起一个包子叼在嘴上,然后进屋,关好门,又搬了一个凳子横在门后面。

孙悟空躺在茅屋顶上,擦了擦额头流下的冷汗,然后蹑手蹑脚的下来,溜出了百草观。

夜,繁星满天,月如潮水。

似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门隙中,那枚仿佛比星辰都要璀璨的眼睛。

……

妖洲,大雨。

杨戬靠在一棵叶如华盖的大树下,头戴斗笠,看着雨滴出神。

有一阵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在到达顶点时戛然而止。

“朋友,前面可是去十万大山的路?”

阳三自来熟的拍了拍杨戬的肩膀问道。

被打扰的看雨的兴致,杨戬皱眉,面色有些不悦。

“朋友,我们无怨无仇,你为何要骗我,这明明就是去十万大山的路!”

阳三突然靠近,湿乎乎的身子大半贴在杨戬身上,杨戬甚至能感受到阳三呼出的气喷在自己的脖子上。

杨戬转头,冷冷的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两人四目相对,阳三的脸微微一红,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讪讪的笑着。

“我只是想搭个话……”

杨戬扶了扶斗笠,从树下出来,决定冒着雨继续赶路。

“朋友,你等等……”

杨戬没有理会,反而越走越快了起来。

“兄弟,旅途寂寞,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如何?”

阳三抓紧衣服,冲进了漫天大雨里,跑到杨戬身旁。

“我叫阳三,阳春三月的阳三!”

“兄弟,你相貌如此英武,莫非是骏马成精?”

“兄~啊欠!我们能先找个地方躲下雨吗?”

“哎!你慢些!”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讽

黑暗静悄悄的退去,黎明随之将近。

某只失眠的猴子在一团乱麻的梦里挣扎而出,盯着地上从山洞外远远探进来的光斑发了会呆,然后走出山洞,投入光明的怀抱。

与此同时,这座山林的王者正伏在一个树洞里打着鼾,陶醉在美梦中。

一颗小石头从洞树外飞进来,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的砸在王者的脑门上。

王者的虎目微皱,下意识的翻了个身,巧妙的将脑袋护住。

接着,第二颗小石子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飞来,在空中拐了个弯,最后稳稳命中。

活着不好吗?

为什么有的家伙就是不能够理解生命的可贵呢?

王者张目的瞬间想了很多,他威严的目光射向那位轻贱生命的……

猴子,一只他见了许多次的猴子。

王者的心脏猛地一紧,那傲然挺立的身板就像一束被雨打湿的狗尾巴草耷拉了下来。

这是他的宿敌。

这一生的。

王者第一次看见这只猴子的时候,就认定他是与众不同的。

那时,猴子靠在一根的树杈上,平静的看着王者。

等王者走近了,猴子从树上跳下来,然后,就像刚刚发生的那样,猴子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稳稳的击中了王者的脑门。

看,一只找死的猴子,够与众不同吧?

王者生气了,他咆哮着扑向猴子,锋利的爪牙仿佛下一刻就会将眼中的蝼蚁拍成肉泥,撕咬成碎片……

然后,下一刻来临了。

……

再然后,天色也不早了。

猴子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也不看眼前这满地的狼藉,独自离去了。

筋疲力尽的王者虎目微眯,望着猴子瘦小的背影,明白了一个道理。

打不过又怎样!

打不死才是王道!

王者想,猴子怕也是一位王。

所以,在一位王面前认怂并不丢脸。

他抬起爪子捂住的脑门,目光炯炯的与树洞前的猴子对视着。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

无谓的战斗是毫无意义的,相比较而言,王者更向往和平。

夕阳西下,猴子望了望天,觉得不找了,于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离开了。

等猴子在视线里消失,王者如盟大赦的放下爪子,昏黄的阳光打在王者的脑门上,总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当然,不会有人知道……

从前,在一座不知名的山里有一只猴子,十数年如一日的把一头猛虎堵在洞里,吓得他不敢冒头。

……

孙悟空半躺在石床上,怔怔出神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心不在焉的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

孙悟空晚上的时间很多,反正睡不着,况且,就算不睡觉,他也死不掉。

“啊~额……”

孙悟空张开嘴,喉咙里发出些不明意义的声音。

“十年了,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我从前听师父说过,一旦有了心,就有了牵挂。”

一只猴子从孙悟空身体里钻出来,在半空中凝成一道几近透明的虚影。

仿佛一阵风来,就能把他吹散。

孙悟空望着突然出现的猴子,面色不善,情绪有些不稳定。

“你放屁!老子生来就没有心!”

“我掌控不了身体,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吗?”

猴子指着孙悟空的心口,看不清楚脸上的神情。

孙悟空冷冷的望着那虚幻的身影。

“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吗?”

猴子模糊的脸上隐隐流露出一丝惆怅。

“我只知道,你曾经一直引以为傲的力量,在有些家伙的眼中,不过就是一个笑话!”

猴子自嘲道,平静的对上孙悟空略显敌意的目光。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心鬼

“他们是谁?”

孙悟空紧咬着牙,眼中的杀意似凝成了一把无形的利刃,那凛冽的锋芒仿佛要将猴子虚幻的身影湮灭斩碎。

“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呢?”

猴子诧异望了眼孙悟空,随后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猴子出现在孙悟空的眼前。四目相对,脸贴着脸,猴子的一只手还按在孙悟空的肩膀上。

“齐天,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相同的,只是有的时候,我们看的地方的不一样。”

孙悟空面无表情举起拳头,砸向猴子的脑袋。

拳头穿过猴子的头,就像穿过一束光,毫无阻塞,自然也不会造成伤害。

猴子往后退了一些,离开孙悟空的拳头。

“我是你想象出来的,你不想看见我,我就会消失。”

孙悟空闭上眼睛,却发现在一片的黑暗中,还是有站着一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猴子,静静看着他。

“啊额~!”

孙悟空低声嘶吼着,他攥紧的拳头嘎嘎作响,缓缓睁开的眸子里闪着骇人的光芒。

突然,孙悟空从石床上跳下来,沉默的走向洞口。

“你要做什么?”

猴子又一次凭空出现,拦在孙悟空前面。

孙悟空目光冰冷,“杀了那个丫头!”

“真的吗?”

猴子轻轻抚摸着石壁上的刻痕,“你养了她十年,真的下得了手吗?”

“我……”

猴子深邃的目光犹如浩瀚的大海,晚潮来了,海水漫到孙悟空的膝盖。

“齐天,十年了,一把被你扔进水里十年没有磨过的刀,你捡起来想杀人?”

“我……”

然后到脖子。

“你十年前都做不到!”

“我……”

最后,海水漫过头顶,将孙悟空整个淹没,那种窒息的感受让他的脸涨的通红。

“但是齐天,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海水瞬间退去,猴子的目光炯炯,无比真诚。

孙悟空不留痕迹的偏过头,不知怎地,他有不敢对上此刻猴子的眼睛,那里面仿佛藏着吃人的野兽,只要孙悟空一露头,野兽便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一口吞下去。

“为什么帮我?”

“敖广快死了,也可能已经死了。”

猴子凝神望着洞外的天空,但一切都被黑色的夜遮蔽了。

“呵!”

孙悟空冷笑不已,“你去杀我养了十年的丫头,我去救那条蠢龙,凭什么!”

“看来那颗心真的让你变了很多,从前你绝对说不出这种话的。”

“那又怎样?”

猴子走到孙悟空身边,贴着他的耳朵,很认真的说道:“齐天,你要知道,是你想杀她,不是我。”

孙悟空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木然的面容慢慢变得扭曲、狰狞,形同一张被撕裂的鬼面。

“啊~——!”

沙哑的嘶吼声持续了一夜,传的漫山遍野,鸟兽奔逃,闹得整座山都不得安宁,连山下受到了影响。

第二天,烟小舞去附近给人看病。

听那里的一位猎户讲,昨天夜里,山里有一只猴子疯了,乱嚎了一整夜。

一旁立刻就有人反驳道,一个疯猴子哪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分明是被鬼附了身。

烟小舞看着众说纷纭的村民们,莫名的有些心绪不宁。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旧时

青苔覆地,虫蚁横行。

蛛网从洞顶而生,借由几只幼小生灵无限的殷勤,慢慢攻占着这座洞穴。

在某些光明触及不到的地方,生命仍默然于黑暗中繁衍。

孙悟空躺倒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如一具正在糜烂、腐朽的尸体,任暮去朝来,光阴荏苒,无动于衷,死气沉沉。

几只飞蛾扇动翅膀,像追逐火焰一样扑向那具嶙峋的躯体,附在他杂乱的皮毛上。

孙悟空转动眼珠,看着身上的那几只飞蛾,它们合起了翅膀,只一动不动趴着,似准备长住于此。

孙悟空不打算赶它们走,他的时间多的用不完,哪怕这群飞蛾拿它们的一生的光阴和自己耗下去,他也无所谓。

然而,时间是不足以斗败这群脆弱的生灵的,当第一批飞蛾或死或离时,几只新的、陌生的飞蛾来了。

它们的身后,还跟在无数只。

孙悟空静静看着这一幕,他知道,自己无法用时间去毁灭它们了。

这世上有无数的飞蛾,山洞里也有无数的飞蛾;但这山洞里只有一个孙悟空,世上也只有一个孙悟空。

孙悟空翻滚他的身体,挥舞着双手,想将这群不请自来的客人惊走。

他缓慢跳动的心愈发吵了,或者说躁动起来了,他把手按在胸口上,神情恍惚的走出了洞穴。

猴子茫然的望向四周,他该去哪呢?

天大地大,随处可行,可该在哪里停下呢?

孙悟空越过山林,跨过溪水,有意或无意的走到了百草观。

眼前的茅屋比十年前更加破败了,上了锁的木门好似在告诫他切勿靠近。

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蒙上了孙悟空的心头,他刻意的低下头,大步向前。

……

四方镇的胡同巷里,空气中弥漫的烟火气时而浓、时而淡,总散不去。

孙悟空停在一条长街的中心,看着周围络绎不绝的行人,听着商人小贩的叫卖声、吆喝声,脸上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那家往日常去的包子铺前,盯着笼屉上蒸蒸冒着热气的包子,怔怔出神。

店小二瞧见孙悟空,先愣了愣,接着忙放下的手里的活计,弓着身子、满脸赔笑的迎上去。

“猴爷,有几日没见了,小的还以为……”

孙悟空抓起屉上的一个包子,一把塞进嘴里,随口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

他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番包子的味道,似乎是觉得还不错,又随手抓了两个,找了个空桌子坐下,小口的吃了起来。

店小二见他安分坐着,也不再去管他,赶忙招呼起生意来。

徬晚,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孙悟空附近的桌子上三五成群的坐满了人,吆五喝六的讲起了闲话家常。

“哎,听说了吗?西边的郝大善人家?”

“怎么了?”

“他娘着昨夜里受了点风寒,本来也没啥大事,早上请了大夫,想着吃服药就好了,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病没好,反倒把他娘的眼睛的治瞎了。”

“啊!”

“你们猜接下来怎么着!”

“怎么着?”

见周围一众人脸上好奇的表情,爆料那人嘬了口茶,不禁卖起了关子。

“郝大善人一怒之下,要以眼抵眼,命人挖了那大夫的眼睛,扔了出去,由着自生自灭,还放下话去,谁要救那大夫,就是跟郝仁过不去!”

那客人学着郝仁的神态语气,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说道。

“不会吧,那郝大善人怎么会做出这等事?”一旁有人觉得是谣传,出言反驳道。

“怎么不会,你老娘要被人弄瞎了眼睛,我看你做不做得出来,再说了,郝大善人可是出了名的大孝子!”

那客人扯着嗓子吼道,唾液飞溅,直说的周围静悄悄的一片,再无人敢冒头反驳,才满意的点点头。

店小二上来收拾盘子,插嘴道:“哪个大夫这么倒霉?”

那客人挠头想了想,“好像是个女的,家住百草观的那个!”

角落里,孙悟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桌子上,全是吐出来的包子皮。

第一百一十九章 灵魂的火焰

还记得,那是一双多么清澈而充满灵性的眼睛啊!

如今,一切都烟消云散,化为乌有了,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破坏了孙悟空心中所有的美好,又像是一个黑洞,死死的吸引住他的目光。

孙悟空咬牙移开了视线,望向前方的那座宅邸。

门口站在两个仆人,正一脸好奇的盯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猴子,恰撞上的孙悟空深沉如水的目光,不由心头一颤,头皮发麻。

两人不想落了气势,故作镇定的挺了挺胸,轻蔑似的斜睨的孙悟空一眼。

该死的东西!

这些愚蠢且无知的凡人清楚自己造下的罪孽吗?

他们激起的是一位近乎疯狂的神的愤怒!

孙悟空平静的走到二人面前,咧咧嘴,露出他那森白的牙齿然后猛地扑向其中一人,张口咬断了那人脖子,扯下脑袋丢到地上,一脚踩碎。

另一人神色惊恐的望着孙悟空,整张脸吓得惨白,踉跄的后退的几步,飞也似的跑进宅邸里,口齿不清的哭喊道:“妖……妖妖……怪啊!杀……人啦!杀人……”

“呸!”

孙悟空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带着狞笑,迈进了大门。

……

“我郝仁与你无怨无仇,平日里更是修桥补路、造福乡里,你为什么要杀我?”

传说中的郝大善人被逼至一处墙角里,手指着浑身浴血的孙悟空,义正言辞的质问道。

可惜,那副不停颤抖的双腿让一切的质问都显得过于无力了,而郝仁也注定无法得到答案了。

毕竟,孙悟空说不了话。

孙悟空一把掐住的郝仁的脖子,把他举到跟前,抬起另一只手,面无表情的挖出了他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

震天的惨叫声从郝仁的嗓子眼里冒出来,猴子听得有些心烦,捏碎手上的眼珠,两指合并,戳穿了郝仁的喉咙。

悬在空中的郝仁四肢乱挥了几下,无力的垂了下去。

孙悟空眉头一皱,似乎没想到的这家伙死的这么快,颇有些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意思。

他随手把郝仁的尸体一甩,嵌进了墙里。

走出正厅,扫了眼地上满地的残肢断骸,接着掉头去了后院。

一脚踹开后院的房门,卧室的床上半躺着一位闭着眼睛的老妇人。

她听见动静,摸索着从床上下来。

“仁儿,是你吗?”

孙悟空听到面前这个矮小的老妇人的话,不由愣了一下,盯着她歪头想了一会,然后随手抄起身旁的一把木椅,砸碎了老人的脑袋。

滚烫的脑浆迸溅到他的脸上,孙悟空下意识的舔了舔唇。

咸咸的、涩涩的,不算好也不算坏的味道。

待孙悟空迈出郝宅大门的时候,这户远近闻名的大善之家至此消失了。

孙悟空走到昏迷不醒的丫头身前,胸腔里的心突然生起阵阵的刺痛,这种感觉,就像不时有人用一柄利剑,从背后将你的身体刺穿。

他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两下,右手紧紧攥住自己的心口。

孙悟空跪在烟小舞身旁,看着她苍白柔弱的脸庞,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油然而生了。

他躁动的心仿佛平静下来了,他冰冷的灵魂仿佛炙热起来了……

倏的,孙悟空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个他养了十年的丫头或许真的成了他的牵挂,但为了坚持某些类似信仰的东西,他总是不愿意承认这件事。

但,请看吧!

他的情绪、他的灵魂、他的身体都远比他思想诚实。

第一百二十章 当归

黄昏,起风了。

天空阴霾,隐约雷鸣,层层叠叠的乌云遮蔽了整片天空。

此时,仿佛连夜也遥遥无期了。

孙悟空背着烟小舞走在一条空荡荡的长街上,步子很慢、走的极平稳。

许是快要下雨的缘故,沿街的商贩们早早的收了摊,只剩几根破木烂枝,阴魂野狗孤零零被剩下,或静静、或惶惶。

孙悟空的速度便快了很多,他必须要在雨下大前赶回百草观。

孙悟空清楚凡人的生命是何等的脆弱,背上的丫头再受不得半点伤害了。

然而,很多时候天都不遂人愿,往往是事与愿违的。

大雨在黑夜降临的时分坠落人间,椭圆的雨珠敲击着沿街的石板、瓦檐,嘀嗒声不绝于耳。

孙悟空停在路边,慢慢抬起头,用他那深的发黑的眼瞳望着天,雨水顺着沿着眉间的褶皱流进眼睛里,又溢出来,就好像止不住的眼泪。

孙悟空敲打着离他最近的屋门。

“咚咚……咚咚!”

低沉浑厚的响声在雨声仍显得分外清晰,却无人回应。

接着,门被踹开了。

从中间断开的门栓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至此天各一方。

主人听见动静,从里间的卧室从来,就看见屋里站着一只浑身沾满鲜血的猴子,身后还背着一个人。

“鬼~啊!”

主人家大骇,拔腿就往里间跑,慌忙把门合上,用身子抵住。

孙悟空弯下腰,把烟小舞轻轻放下,接着走出屋里,关好门。

孙悟空任由的狂浪的风雨打在身上,在这条空无一人的长街上,白日的血污仿佛被冲洗的干干净净。

屋里。

“是你吗?”

烟小舞微张着嘴,模糊不清的问道。

屋外。

孙悟空躺在水泊里,睁着眼,直勾勾的盯着上方的一团漆黑,不知道在想什么。

簌簌的雨声经久不息,看来要持续一整个夜。

……

烟小舞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大概,只有你了吧?”

……

“可是,为什么呢?”烟小舞哽咽道。

淡红色的泪慢慢从伤口里渗出来,凝成一滴泪珠,垂在她的眼角,似落不落。

……

雨,在夜里停了。

没到黎明,却仍枯燥而漫长。

孙悟空背着烟小舞,迈过泥泞不堪的荒野,去往那间破落的小茅屋。

“喂,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背上,烟小舞的下巴放在孙悟空的肩上,头碰着头,虚弱的声音爬进猴子的耳朵里,像风间撞起的铃音。

“呃……”

孙悟空似是而非的应道,一边点头,生怕烟小舞不理解他的意思。

烟小舞恳求道:“别死在我前面,好不好?”

孙悟空的身子突然僵住,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说不了什么。

他不敬天,不畏神,目空一切,无所顾忌。

但此刻,如果他有,他愿给这个凡人丫头以永恒的生命。

“你怎么不说话?”

烟小舞蹙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带着些许安慰的口气道:“我知道你比我老,我会尽量活得少一点的。”

孙悟空闻言,不自觉的咧了咧嘴,脚步似乎比先前轻快了许多。

……

“杨二,我们好像到了!”

阳三望着前方的云雾缭绕、绵延不绝的群山,兴奋的拍着杨戬的背。

杨戬一把抓着阳三的手臂,反手推了回去,斜视阳三道:“我看得见。”

“杨二,十万大山诶!我们可是足足走了三个月!”

阳三很不满意杨戬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她踮起脚尖,竖起三根手指,在杨戬眼睛前面晃来晃去。

杨戬被晃得心烦,伸手按住阳三脑袋,越过她继续往前走了。

阳三不开心的瘪瘪嘴,赶忙跟了上去。

“杨二,你为什么要来十万大山?”

“没为什么。”

阳三咬牙道:“杨二,你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杨戬点头,“可以。”

阳三:“……”

“杨二,待人以诚你懂吗?你这种性子,这辈子都不一定能交到朋友!”

“这是北俱泸州,遍地都是妖怪。”杨戬看向阳三,“前面是十万大山,妖洲最乱的地方,我们要去的地方没有真诚,也不需要真诚。”

“可……”

阳三被杨戬的目光盯得有些不知所措,弱弱道:“杨二,我真心把你当成朋友的。”

“所以,或许我问你才更合适,为什么要来十万大山,找死吗?”杨戬冷冷问道。

阳三大放豪言,“我称霸十万大山,当万妖之王!”

杨戬斜觑了眼阳三,没有说话。

阳三羞恼道:“你别瞧不起人!”

“没有。”

“你分明就有!”

阳三抓住杨戬的胳膊,气鼓鼓的瞪着杨戬。

杨戬看着阳三那张执拗到可爱的脸,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温言道:“记住,没有真诚。”

“哼!”

阳三气愤的撇过头,耳垂上不觉间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红色。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感

心脏格外有力的跳动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情绪从胸腔里爆发出来,渗透进周身每一处脉络,如熔岩般炙热、沸腾而起的血液侵入骨质,深深刺进骨髓里。

孙悟空盘膝坐在百草观前,感受着自身的种种变化,眉间时而舒展、时而皱起。

一切都很不对劲,孙悟空自己,以及发生的所有事。

孙悟空抓住身前一棵的小草,猛地拽出来,小草脆弱的根系随之破土而出,赤裸裸的暴露空气里。

孙悟空扯断小草的根,放在两手间揉搓,碎末从掌心落下,消失在晚风中。

身子稍稍后倾,两只手往后一撑,孙悟空仰起头,痛快的呼出一口气。

他刚刚杀死了一棵草。

卑微的到连禽兽都能踩踏,蝼蚁都能啃噬的野草,但这未必就没有杀一人痛快。

或者说,在孙悟空眼里,杀一个人与杀一棵草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分别,甚至杀人可能还简单一点,仅仅是一拳一脚的事,不像草,你得彻底摧毁的它的根,它才会死。

不,也许它仍未亡,但孙悟空不愿在拿出很多的精力去探究这件事了。

孙悟空重复告诫自己。

“我不在意生死,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于是,他心中的火焰平息了,他弯下的脊梁挺起了。

孙悟空起身,镇静的推开门,平静的望着烟小舞。

那眸上伤口好似世间最崎岖的山路、最丑陋的污秽,令他望而生畏、令他不忍直视。

无法饶恕啊!

他双手的骨节在碰撞间的咯咯作响。

宛如实质的杀意在孙悟空的眼中生起,没有具体的目标,在这间破烂的屋子里肆意乱窜。

突然,孙悟空转身走出百草观,再回来时,手里多出了一把刀。

那是一把寻常农户家砍柴的刀,幽黑的刀身上血迹斑斑,刃上有些数不清的参差不齐的缺口。

孙悟空悄无声息的走到床边,把刀在烟小舞的上方高高举起。

明灭的烛火照在这把早已不再锋利的刀上,恍惚间,刀仿佛转了个弯,直指着孙悟空。

孙悟空每让手中的刀往下落一分,刀尖就离孙悟空的眼睛近一分。

“不要逃了好吗?”

就在刀刃要劈开烟小舞头颅的那一瞬间,虚弱而有力的声音撞进孙悟空的脑子里,猛地将他惊醒。

刀在离孙悟空瞳孔三寸处停下,刀尖上凛冽的寒光让刺的孙悟空头皮微微发麻。

他放下刀,因为不能说话,他以一种极专注的目光看着烟小舞,生怕错过什么。

“一个人,很可怜。”

她说的话带着颤声,仿佛在喉咙里转了好几圈才发出来。

孙悟空很喜欢烟小舞的声音,婉约悠扬,似乎无论有多大的苦难都不能把她打倒。

“我看不见了,你要是再逃走不管我,我就死了!”

明明的讲述的是一件悲伤的事,烟小舞的脸上却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她的眼上的血凝成了暗红的血痂,像一副红宝石打造的盔甲,抵御世上所有的亵渎。

包括光明。

“啊~额!”

孙悟空张大嘴巴,发出不明意义的惊叹。

刀不觉间从手里脱落,“哐当”砸在地上。

……

一场大雨洗去不少鲜血,然而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却仍无法散去。

于是,好事者发现了郝宅几十人的惨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镇上少了户人家,日子还和从前一样。

隐约发现了什么的人们,都十分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

几个月后,一场大雨,一个上山的打柴的人发现山脚下的百草观倒了,观里的大夫不知去向。

可能死了,也可能早就死了。

打柴人想。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前路

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孙悟空踩过嶙峋的山石,迈着稳健的步伐走着。

他身前挂着药蒌,腰间的布带上别着一根精心削过的木杖。

两只苍白又略显粗糙的手从身后绕过来,搂住孙悟空脖子,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我自己能走的,为什么不让我下来?”

孙悟空的身体故意晃了两下,表示这地方不太好走,接着又低下头,默默的看着脚下的路。

“哦。”烟小舞若有所悟的答道。

她不由搂紧了些孙悟空的脖子,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缓缓眯起了眼睛。

“哑巴,你说我们该在哪停下呢?”

孙悟空轻轻摇摇头。

“你说世上有净土吗?那儿是住着神仙吗?”

孙悟空轻轻摇了两次头。

烟小舞的问道:“为什么要摇头呢?也许有呢?”

孙悟空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反正我找不到,也懒得找,但神仙是待在天庭上的,那地方,还没有蠢猴子的花果山好。

孙悟空终于下了山,到了一条平坦的大路上,他目光投向远方,那一片尘埃滚滚,看不到更远的路。

“嘁!”

他的神色不屑,大步向前。

不多时,孙悟空就穿过了那片尘埃,看到了更远处,有一片更大的尘埃。

他脸上的不屑不浓了。

烟小舞趴在孙悟空的背上,神情慵懒蹭了蹭他的脑袋,淡淡说道:“还要走多久呢?”

孙悟空突然停住,转了个弯,离离开了这片坦途。

谁知道呢?

……

厚厚的云层遮蔽了天空,红色的土壤上生长着许多奇形怪状的植物。

随处可见的腐尸上爬满了蛆虫,令人作呕的尸臭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一刻都不想在此处停留。

“你弄疼我了。”

杨戬看向阳三那只抓着他胳膊的手。

“啊,抱歉!”

阳三悻悻的把手松开,顺便还捋了捋他袖子上的褶皱。

杨戬四下看了看,皱眉道:“竟然比我想象的还要恶劣一点。”

“好难闻!”阳三用两只手指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只是臭吗?”

杨戬撇过头,意味不明看向阳三。

阳三撇撇嘴,“不然呢?”

杨戬淡淡道:“看见地上那些腐烂的尸体吗?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其中一具!”

“杨二!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阳三气愤的瞪着杨戬。

“你不适合这里。”

阳三冷笑道:“你说不适合就不适合,你以为你是谁?”

“我……”杨戬突然顿住,沉默了会,平静说道:“你随意吧。”

杨戬伸手将头上的斗笠往下压了压,朝十万大山的深处去了。

阳三见状,迟疑了会,刚要跟上去,却听见前面传来杨戬冷冷的声音。

“别再跟着我,我不需要一个累赘了。”

阳三闻言,恼羞成怒的对杨戬吼道:“杨二,你区区一个小妖怪,没有我保护你,你早晚要被杀死!”

“生死有命,死了,也怨不得旁人!”

阳三望着杨戬渐渐远去的背影,银牙紧咬。

“混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医

夕阳西下,古道秋风。

烟小舞抓着猴子的手,约莫落后他半臂的距离,一人一猴相伴而行。

“行行好吧,给口饭吃……”

衣不附体、满身脓疮的乞丐倒在路边,肮脏的手掌吃力的够来往的行人。

孙悟空斜觑路边的乞丐,他自然的移开目光,若无其事踢开挡在他脚下的手掌,以免后面的烟小舞被绊倒。

“行行好,行行……”

“哑巴,等等!”

烟小舞停住身形,耳朵微微侧向乞丐的方向,轻声问道:“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给口吃的吧!”乞丐乞求道,声音虚弱至极。

烟小舞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腥臭味,不禁皱了皱鼻子。

“你好像病了?”

“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他张着嘴,机械般重复着。

烟小舞蹲下身子,张开手,“哑巴,把他的手给我。”

孙悟空抓住乞丐一只黑漆漆的手臂,凑到烟小舞的手上。

烟小舞板起脸,神色严肃道:“你的病很重,如果不治的话会死的。”

“大爷,给口饭吃吧!”

乞丐仍一味的乞求食物,对自己那必死的病却闭口不提。

“把药蒌给我。”

烟小舞站起来,靠着双手的摸索在药蒌里寻找着草药,神情认真。

“哑巴,给我两个馒头。”

孙悟空从身后的包袱里翻出两个冰冷发硬的馒头,递到烟小舞的手里。

烟小舞掰开馒头,把找出来的草药夹在中间,弯腰放到地上。

“吃吧,只有这么多了。”

乞丐看见食物,疯子似的扑上去,猛地塞进嘴里,没嚼两下,就咽了下去。

萧索的古道上,突然响起乞丐剧烈的咳嗽声,乞丐一瞬间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特地两只手死死的堵住嘴巴,不愿让半点食物的碎屑露出来。

因为整张喘不过气,他的整张脸涨的通红,两只空洞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瞳孔猛地放大,遮住了大半的瞳白。

“啊——额……啊!”

乞丐一只手掐住喉咙,另一只手拼命的敲打着胸口,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后身体倏地僵住,如枯木般倒在了地上。

他脸上的红色慢慢褪去,然后发白、发青、发紫……

然后,呼吸声停止了。

孙悟空微斜着头,诧异的看着地上的尸体。

这是死了吗?

所以说,人的生命是真的脆弱啊!

吃个饭都能噎死。

烟小舞抓着孙悟空的手说道:“哑巴,我们走吧!”

“额!”

孙悟空应道。

……

“哑巴,你说世上有多少人能安稳的活到老死呢?”

我怎么知道,孙悟空心里郁闷道。

这丫头越来越喜欢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了,问的还是一个哑巴。

猴子仰头无语。

“我可以治好那个人的病,却救不了他。”

孙悟空感受到烟小舞话里淡淡的失落,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我没事。”

烟小舞轻轻摇头,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所以我给他配了副解药。

忘忧草,断肠散。

……

秋风乍起,尘土飞扬。

一人一猴的背影消失在云下、路上、尘里。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逐末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如今,不剃光了头发竟没人信你是和尚!”

假和尚摸了摸自己凉飕飕的头顶,愤懑道:“简直是舍本逐末,不可理喻!”

他仰头望向西方,手指着身后,面色悲愤。

“佛祖啊,你救救这些无知的世人吧,贫僧不想做秃驴啊!”

半晌后。

假和尚脸上虔诚的神情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淡淡的讥讽。

“嘁!半天都不见你放出个屁来,不,老子这辈子见你放过!”

假和尚不爽的往地上吐了口痰,轻蔑的望了眼西方,正准备走时,突然一阵啼哭声传来。

他循着哭声寻过去,在不远处长了有几尺长的野草丛里,藏着一个婴儿,身上拖着一块脏兮兮的麻布,脸上冻的红扑扑的。

假和尚把婴儿捡起来,抱在怀里,抹掉小脸上的眼泪,看着他道:“我捎你走一程,至于你能不能活,就看命了。”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谁来给我修这塔呢,你吗?你还且要靠我来救!”

婴儿不解其语,睁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假和尚摇了摇头,接着赶路去了。

走了大概十里路,假和尚经过一座村子,叫百家村。

据说,是因为村子里刚好有一百户人家,世世如此,从没有变过。

假和尚用木炭在裹着婴儿的布上写了一个“平”字,偷偷把他丢在的村子里。

走的时候,假和尚看了眼长在村前的一棵古木。

它的年岁很长了,根早烂在了土壤里,叶掉光了,树身上爬满了如蛛网般的裂缝。

它或许已经死了。

“早死早超生啊!”

假和尚嘀咕了一声,紧了紧身上的烂衫,趿拉着一双破鞋,晃晃悠悠的走了。

很多年以后……

大树还没有倒下。

一只猴子来到这里,他仰头看了眼光秃秃的树杈,牵着一个女人踏入了这座方圆十里再无人烟的孤村。

不久前,村里染上了瘟疫,而途经的女人恰好是一位大夫,于是水到渠成的……

“治这种瘟疫的药在一片沼泽见过,从这至少要走半年才能到那,时间不够了,我的药蒌还剩下一点,但只能救一个人。”

女人神色平静,言语里说不出的从容淡然。

这些年,她走过太多的地方,救活过很多人,也救死过很多人。

她清楚,人力有穷时,还有……

药医不死病。

话分两头,另一边,村民们沸腾了,他们刚刚抓住一缕生的希望,这才过了不久,这份希望就要破碎了。

不,还没有。

他们抓住女人话里的要点,一个个眼睛闪着希翼的光芒,就像黑夜里的星辰。

有光,但大抵还是黑的。

第一个人从人群里出来,他脱离前还正了正衣冠,生怕乱了自己的仪表。

哦,看来这是位读书人,看来哪里都少不了读书人。

“在下愿亲自前往郡上,将此地疫情禀报给郡守,求大人遣良医而来,到时,未必没有其他办法,只是……”

他侃侃而谈,到最后又突然顿住,略有深意的看向女人,那满面的忧国忧民,比之古来圣贤怕也不遑多让。

接着,第二个人大挤了出来,他大腹便便、面色红润,穿着一身丝织的衣裳。

“神医,只要你治好我,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第三个人是爬着出来,她跪在女人跟前,乞求道:“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他才十岁,他不该这么早死啊!”

妇人流着泪,神情悲伤。

然而,后面的人却早已等不及了,他们一拥而上,将前面的人踩在脚下。

“救我吧,我愿做牛做马!”

“救我吧,我愿倾尽家财!”

“我以身相许!”

“我求……”

或是恳求,或是利诱,尽其所能。

当然,还有人无动于衷的。

总会有不想活的,就像有无数人不想死一样。

终于,村长看不下去了,他站出来,向着人群怒喝:“住手,都给我停下来,一个个像什么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人群不再暴动,他们围在一起,争论着到底谁活下来的问题。

不会有结果的,女人心想。

她碰碰猴子的胳膊,说道:“太吵了。”

猴子闻言,领着女人走进了一间茅屋,很破旧,但离人很远。

晚上,猴子在屋里燃了株宁神草,女人皱了皱鼻子,没有说什么,合目睡了。

……

“谁啊?”

老人听见敲门声,吃力的从床上爬起来,慢悠悠的走到门开,便见到门被推开,一只猴子和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你们是?”

老人摸了一个竹凳坐下,看着一人一猴。

女人回答道:“老人家,我是大夫,来给你治病的。”

“治病?我七十多了,没几天好活了,治好了又能怎么样,你留着药去救别人吧!”

老人靠在墙壁上,混浊的眼神似乎能够看破一切。

女人问:“您不想活了吗?”

老人喘着气,“我活得够久了。”

“是吗?”

女人从药蒌里翻出几种不同的草药,放到矮桌上。

“但这药是剩下的,你不用就浪费了。”

女人转身走了。

离开百家村的时候,猴子停下来看了眼村口的古树。

树已经死了,猴子很好奇它怎么还不倒。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平

他叫平,是一个孤儿,没有性。

“平”这个名是那个捡到他的和尚的给他取的。

后来,和尚把他丢在了百家村。

村民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哇哇大哭的孩子,但没有人愿意收养他,可又不忍心就这样看着他死了。

于是,家家户户都挤出点口粮来喂养他,还给平砌了间小屋供他住。

兴许是平命硬的缘故,他就这样吃着百家饭,安稳的活了下来,一直到老,平的身子骨都很硬朗,无灾无病。

从前抚养过他的人都已经去世了,平成了百家村里最年老的人。

他见证了百家村里几代人的更迭,开始喜欢安静、讨厌争吵。

平把屋子搬到村子的最边上,围上一圈篱笆,在屋外种些菜,养几只家禽,就好像是画地为牢,平很少再走出去,与世隔绝、与人隔绝。

村里的人慢慢淡忘了平,毕竟他无父无母、无儿无女。

平七十七岁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百家村,村民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

平站在篱笆内,看着村民一张张阴郁苍白的脸,干裂的嘴唇颤抖着陈述道:“百家村快要没了……”

这是天灾,谁也救不了这个村子,平想。

几天后,村里好像来了一个大夫,村民的吵闹声、叫嚷声穿过半个村子,传到平的屋子里。

声音持续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都没有消停。

平关好屋子的门,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希望能睡的安稳些。

人老了,睡的很浅,还听不得半点动静。

夜里,平恍惚间听见远处喊杀声,又好像是惨叫声、哭泣声,睡梦中,老人的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沾湿了身上的布衾。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女人敲开平的屋门,她的身旁,还站着一只背着药蒌的猴子。

女人说,自己是大夫,是来给平治病的。

大夫留下了药,就走了。

……

路上,烟小舞低着头神色纠结,好几次欲言又止。

孙悟空察觉到烟小舞的异样,抬起烟小舞的手,在她的手掌轻轻划着:怎么了?

烟小舞扭头看向孙悟空,神色复杂道:“哑巴,没必要那样做的。”

孙悟空划着:我做错了吗?

他有些不解。

“死了很多人,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孙悟空:你救了人,不是吗?

烟小舞攥紧了拳头,轻声呢喃着:“可这本来不是我们的错啊!”

孙悟空咧嘴一笑,伸手抹掉她眼角垂下的泪珠。

他接着烟小舞掌心划道:我知道,走吧。

……

平走出屋子,仰面望着远处。

行将就木的老人看见一棵直入云霄的古木,那高高的树干上,盘着一只百足之虫。

他痴痴的看着这一幕,直到黄昏迟暮,方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小屋里,桌上放着几株干枯的草药,无人问津。

平的一生,无灾无病。

这次也一样。

第一百二十六章 猎场

“一群杂碎!”

黑风一把捏碎面前妖怪的脑袋,温湿的脑浆四处迸溅,不少喷在他的脸上。

“呸!”

黑风故作凶恶朝地上吐出一口唾沫,踢开脚边堆积着的尸体,脱力似的靠到身后的树上,重重的喘了几口气。

“想杀你们爷爷,再修炼个几百年……嘶~!”

黑风放了几句狠话,拳头对着空气猛挥了两下,不小心牵动了肋上的伤口,忍不住倒吸口凉气。

黑风靠着树根坐下来,眼睛四下撇了撇,目光在离自己不远的两棵树中间顿了顿,随后又很自然的转过头。

两根树中间,站着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穿着一件浆洗的发白的长衫,双手抱在胸前,头上带着一副斗笠,前面压的很低,黑风刚刚没有看清楚他的脸。

黑风把手上的血擦在背后虬裂的树皮上,沉声问道:“小子,你在那待了多久了?”

杨戬的身子微微一颤,仿佛神游天外的人被拉回了思绪一样,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眼睛扫了扫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最后定格在黑风的身上。

“你是在和我说话?”杨戬不大确定的问道。

“这里除了老子跟你,还有别人吗?”

黑风的嗓门很大,却听上去不是刺耳。

杨戬道:“好像没有。”

“那就是你了!”

“你刚刚问我什么?”

“啊?”

黑风转过头,对上杨戬平静如水的视线,两边的嘴角同时上咧,露出有些发红的牙齿,狞笑道:“我问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对,就是那儿!”

他伸出一根手指,眯着眼睛指着杨戬站的地方划了好几个小圈圈。

杨戬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你刚杀到第三个妖怪的时候,我已经等了你好久。”

“等我?小子,你想黑吃黑?”

黑风抬手想把脸上的血抹干净,结果凝固的血浆反而涂了一脸,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咽了口唾沫。

“你想多了,我只是过个路,到这的时候你们已经打起来了,我怕你们误会,所以在这里站了一会,等你们打完。”

杨戬把斗笠往下压了压,跨过好几具尸体,走到黑风边上时突然停住,瞥了眼黑风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提醒道:“你受的伤不轻,找个地方躲几天吧,免得被杀了。”

“哈,被杀?”

黑风张大了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这方圆百里都是老子地盘,谁敢杀老子!”

杨戬满是深意的看了黑风一眼,没有多言,又迈过几具尸体,渐渐走得远了。

黑风盯着杨戬离开的方向好一会,确定他真的走了,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一滩烂泥似的倒在树下。

“怪家伙!”

黑风嘀咕了一声,困倦的闭上了眼睛。

林子里,一双双闪着阴森的视线射向黑风,反反复复的掠过他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缓缓从伤口里流出来,伸发红的土壤里。

“黑风快要死了!”

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沙哑的声音,宛如就一道魔咒,像打开了一道开关,无数高举的兵器的妖怪从四面钻出来,将黑风围在了中间。

这群妖怪的脸上有兴奋、有畏惧、有贪婪、有仇恨……

无数的刀剑高举在黑风的头顶,等待着第一把屠刀的落下,接着就是一拥而下。

——

——

杨戬正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斗笠不知何时从头上拿下来,抓在了手上。

“啊~~!”

惨烈的嘶嚎声响彻山林,惊起了无数的飞鸟。

杨戬收回视线,又一次把斗笠戴在头上,他微微侧耳,循声而去。

低低的笠檐下,杨戬的半边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了一道邪气凛然的笑容。

第一百二十七章 俯仰之间

黑风挥拳奋力砸飞的一只冲上来的妖怪,身子踉跄的退了几步,撞到一棵树下,一口血猛地喷出来。

他抹了抹嘴角,怒视着那站成一排虎视眈眈的妖怪,声色俱厉的吼道:“杂碎,不想死的就上来,看看是老子的拳头硬,还是你们的脑袋硬!”

妖怪们手里握着染血的兵器,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他,畏惧的不敢上前。

黑风的肚子上插着两把锈迹斑斑短剑,一柄刀贴着脖子从肩上砍到**的位置,卡在肋骨里。

“他已经没力气了!”

“他的血要流干了!”

妖怪们的叫嚷着,来鼓舞自身的士气,消磨敌人的意志,又接着发起了一波冲锋。

“呼~哧……呼……呼哧~”

黑风的身子歪到一侧,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他的左脚掌被砍去了一截,大腿上的肉整个被削去,露出森森的白骨,肚子上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有几节肠子垂在外面,风一吹,就不停的晃荡。

血不断从伤口里渗出来,又慢慢的风干,在黑风的身上凝成了一层暗红色血痂,从远处看,好像一具红色的盔甲。

不过,已是伤痕累累。

“再来啊!老子就算死,也要再拉几个垫背的!”

黑风扯着嗓子吼道,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虚弱下变得有些沙哑。

“我觉得,差不多,可以停了!”

一个头戴斗笠的灰袍人从林子里走出来,从容不迫走到黑风与群妖的中间,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刀。

黑风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杨戬,脸上先是闪过几分诧异,然后咧嘴一笑,了然道:“你果然还是要黑吃黑。”

杨戬转身走到黑风的面前,俯视他道:“我从头至尾没有做一件事,甚至还好心的给你提了个醒。”

“呵呵,老子第一眼看你,就不像个好东西!”

“谢谢夸奖。”

“滚你~咳咳~”

粘稠的血浆不停从黑风鼻子里、嘴巴里喷涌出来,他的血快流干了。

杨戬平静看着这一幕,说道:“你已经活不了了,帮我个忙怎么样?”

“帮你?”黑风目光不善的看着杨戬,冷笑道:“老子凭什……”

一道寒光闪过,黑风尸首分离。

霎时,颈上平滑的切面血流如柱,宛如一道喷泉,汩汩而流。

杨戬神情漠然,说道:“不过是一刀的事,哪有那么多凭什么!”

他一下踢倒黑风的尸体,然后毫不忌讳的坐上去,目光冰冷的看着对面那群妖怪。

“从现在起,这里归我管!”

妖怪们忌惮的盯着杨戬,不忿的质问道:“凭什么!”

“凭什么?”

杨戬手里的刀飞了出去,刺进一只妖怪的脑袋,刀尖从后脑壳露出来。

他重新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淡淡道:“没有凭什么,这是一个选择题,同意或者去死。”

妖怪们沉默了,他们紧紧的盯着杨戬,面上的神情各异。

不甘、畏惧、愤怒、敌视、平静……

终于,第一个妖怪走出来,拜倒在杨戬的脚下,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杨戬起身,冷冷俯视这群匍匐在地上的毒蛇,他举起手里的刀,砍死了一只离他最近的妖怪。

那颗掉在地上的头“咕咚”滚了几圈,停下来一动不动的,就像一块石头。

妖怪们仰起头,惊恐的望着杨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怎么做。

“我试试刀快不快。”

杨戬解释道,他把刀插到地上,看着血慢慢从刀刃上的流往下流,接着认真的点点头。

“嗯,挺快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迷途

“黄蘗、黄芩、升麻、石榴皮各六分、白头翁、寄生、当归、壬蠣、犀角……”

“等等,慢一点、慢一点!”

中年人趴在一辆货车边,笔尖在劣质的纸上游走如飞,但许是大夫口述药方的速度太快,相比之下,他还是有些慢了。

“好。”

烟小舞顿了一下,接下来刻意放慢了语速,以便病人能够跟上。

“甘草各一两、黄连二两、艾叶二分,捣碎,以水六升,煮取三升,分三次服下。”

“大叔,很多药我这里没有,恐怕要让自己去买了。”

烟小舞稍稍有些歉意。

中年商人用他宽大袖子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没事,再走半天就能到下个镇子,到时候找间药铺就是了,再说,也不是什么大病!”

“错了。”烟小舞摇头,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病就是病,哪有大小之分,便是普通的伤寒,拖的久了也能杀人!”

“啊…哦,好!”

中年商人尴尬一笑,看向烟小舞问道:“对了,你这是要去哪?”

“我在找一个地方,等哪天找到了,就再也不走了。”

“你一个人,还有一只猴子?”

中年人的目光扫过烟小舞的双目的伤口,又匆忙移开,好巧不巧的对上守在烟小舞身边那只面无表情的猴子,汗毛陡然间竖了起来。

烟小舞神情认真的说道:“哑巴不是猴子,他是人。”

“大夫,你在开玩笑吧?这明明就是一只猴子!”

“他是人。”烟小舞语气坚定。

中年商人讪讪一笑,出奇的没有反驳。

“哦,是吗?那兴许是我眼花了。”

他坐上货车,转头看向烟小舞问道:“要不要我捎你们一程?”

烟小舞摇摇头,“不必了,我们不顺路。”

中年商人挥动手里的鞭子,抽了一下马背,接着轻喝了一声。

“驾!”

瘦削且年老的马甩了甩尾巴,抬起蹄子向前走,它的步伐沉重迟缓,比徒步快不了多少。

他没有给钱——孙悟空在烟小舞的掌心划道。

烟小舞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也没有给他药,不是吗?”

——哦,那你在找什么?

“一个能让我停下来的地方。”

——会找到吗?

烟小舞抓着孙悟空的手,不经意加重了几分力道。

“我不知道。”

——哦。

“好了,走吧。”

——哦。

……

……

深夜,一盏油灯在宫殿内缓缓的燃烧着,它微暗的烛火在黑暗中摇曳着。

“嘎~吱——嘭!”

风吹开了宫殿的门,大摇大摆的闯进来,扑灭的火焰。

王从床榻上惊起,他直起身子,在黑暗中警惕的环顾四周。

整座宫殿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刺客、没有反抗他的臣民,什么也没有。

王站在床边,回想起方才自己的作态,心中生出几分恼意,他发出走到寝宫门口,对远处的宫人大声喝令道:“令人速去请国师过来!”

王合上寝宫的门,感受着周围挥之不去的黑暗,莫名的不安起来。

翌日,天刚刚亮的时候,王口中的国师便出现在了王宫的宫门前。

他穿着黑色的长袍,头戴着一顶金色的道冠,手里抓着一串佛珠,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

“大王命我见来他。”

国师对着守卫的将士通禀的一声,也没有等其同意,便径直向前去了。

……

王半躺在大殿中间的王座上,面色苍白,形容枯槁,白色的烟雾从他案前的香炉上冉冉升起。

他探头凑到香炉边,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慢慢露出了愉悦的神色。

国师踏入殿中,看向王问道:“不知陛下命我来,所谓何事?”

王睁开微眯的眼睛,将案前的香炉盖上。

“国师,你说孤是一个暴虐的皇帝?”

“自然不是。”

“那为何孤的臣民都口口声声的称孤残暴不仁,堪比商纣!”

他俯视的底下的国师,目光渐渐多出了的王的威严与锋利。

国师毫不在意王的目光,他淡淡回道:“陛下,这时间多半的帝王都不被自己的臣民所理解的,但那又怎样呢,您是王,您的圣明毋庸置疑!”

王的面色微微发寒。

“国师,我不是让来吹捧孤的。”

国师疑惑道:“那您是?”

王起身,威严道:“孤想要成为一个仁德的君主,在臣民眼中,但是孤做不到,你得帮孤做到。”

“陛下这……”

“国师,不要告诉孤你是一个无用的人。”

王眯起双目,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

国师沉吟良久,抬头看着王道:“也就是说,陛下,需要一颗仁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王命

“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烟小舞神情严肃,她郑重的将写好的药方递给面前这位声音听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

老实人双手颤巍巍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朝纸上扫了两眼,确定自己真的不认字这些横竖撇捺组成的符号之后,尴尬的挠挠头,一脸憨厚的笑道:“大夫,这纸上写了那么多的字,得花掉多少铜板呐?”

“都是些便宜的药材,用不了几个铜板的,但病好之前药不能断,千万不要看身体好了些就停了药,否则过不了几个月,你的病会变得更重!”

烟小舞耐心的叮嘱着病人,侥幸是治病的大忌,她宁可将后果说的严重些,也不愿将来,一个本能活下来的人死了。

“晓得晓得!”

老实人小鸡啄米似的磕着下巴,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放在桌子上,就走了。

背后的孙悟空眼疾手快抓起桌上铜板,丢进系在腰上的小布袋里,仔细的数了一遍。

“还有病人吗?”

孙悟空看了看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一个个目不斜视的,全然没有将目光垂幸在他们这个角落里的打算,便轻轻敲了两下桌子,又低下头数他那布袋里的十几枚铜钱去了。

刚到这座城的时候,烟小舞就跟他讲,不能抢别人的东西,想要什么都要拿钱换。

孙悟空满心期待着这些钱能换多少东西,毕竟救一个人的命,也不过只要两个铜板。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就是不知道,人命贱不贱的过狗?

正当的孙悟空遐想的时候,低沉的马蹄声踢踏而来,由远及近,不过盏茶的功夫,一匹匹棕色的骏马载着披甲的士兵闯进了这片喧闹的市集。

领头的将领猛地拉起缰绳,只见马的前身高高跃起,一声嘶鸣之后,马蹄又重重的落地,其余士兵也跟着他一同停了下来。

将军骑在战马上,举起手中的帛书,高声吼道:“大王有令,召集全城医者入宫,不得有误!”

将军对着一旁的士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便宜行事,接着把马赶到路边,给背后的士兵让出一条路来。

“你是医者?”

将军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见角落里的一人一猴,又看见那面竖着书“医”字的小旗,下马走向角落。

“嗯。”

将军又重复的一遍刚才的话,“大王有召,命医者入宫!”

“他……那个……大王生病了吗?”

“我只知王命,其余一概不知!”

“可就算他病了,也不该让全城的大夫都去,这座城里还有很多病人,有些病不能拖,会死的。”

“王的性命比万民犹有过之!”

烟小舞的眉头紧蹙,她很不满,她觉得这群士兵在做一件错误的事,而且还一个个理所应当的样子。

理所应当是一件很可怕的病,而且几乎治不好。

“命都是一样的,一条命不应该比一万条命珍贵,也不可能。”

烟小舞很坚定,是个人都能从她的脸上看出她的坚定,将军也不例外。

于是乎,将军的面色阴沉,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是一个大逆不道的医者。

过去,他会将说出这话的人抓进监狱,在某天斩首示众,以此告诫国民王权的赫赫威严,不可侵犯。

不过现在不行,王要召见这个人,他得先于王命。

将军冷冷说道:“这不是一个臣民应该说的话。”

烟小舞摇头道:“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只是游历至此,很快就会离开。”

将军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语气仍透着一股不善。

“任何一个有王的国家都不该会出现你这样的人,你是一个异人!”

……

孙悟空站在一旁冷冷发笑,他再清楚不过,这世上最可笑的事就是讲道理。

烟小舞深吸呼了几次,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异人?我只是一个想救人的大夫!”

她的话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第一百三十章 问医

数百名衣着素朴、年岁各异的医者洋洋洒洒的如石雕般立王殿内,里里外外足有三层甲士将一众人等围在了中间。

殿中静的出奇,除了上方的王偶尔发出些许动静,便不在有半点声响。

不知前路如何的医者们都低着头颅,面色惶惶不安,丝毫不见有面见一国之君的喜悦之情。

烟小舞和孙悟空混在这数百人的大队伍里,但也不显得突兀,反倒是有些默默无闻。

王靠在身后绒垫上,手中把玩着一只酒爵,时不时振荡两下,望着爵中的清酒泛起涟漪。

他极喜欢钟、鼎、爵这类古老的器具,带着历史厚重的沧桑感,总能让他产生一种六合之内唯我独尊的感觉。

王之下,右侧恭敬站着笑容笑容满面的国师,左侧则挺立那位先前与烟小舞辩驳的将军,他的神情肃穆,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意。

“哐当!”

王将爵放在身前的案上,垂眸向下。

“孤常听人道,但凡医者,都有着一颗仁心,不知是也不是?”

随着王的话音落下,一众医者纷纷左右四顾,神色茫然,不明何意。

最后,一位天命之年的老郎中被推举出来,作为代表回答王的问题。

“不过是世人缪赞,吾等以此谋生,实当不得此等殊荣。”

“你们应该有,否则孤请你们来,不是没有意义了吗?”

王注目着下方,漆黑的双瞳宛如无底洞一般,仿佛看一眼就能被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老郎中佝偻着身子,恭敬回道:“王说吾等有,吾等自然是有的。”

王眯起双目,感叹道:“是个聪明人啊,可惜了!”

老郎中的双腿微微发抖,强撑着问道:“敢问王,可惜在何处?”

“孤生病了。”

“不知是何等重疾?”

“孤得的是心病。”

老郎中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沉吟道:“原来是心肺之症,确是一等一的顽疾,不过此刻这殿内数百名医荟萃,定能为大王找到诊治的法子。”

王淡淡说道:“用不了这么麻烦,既然是心病,用尔等的心来医就好了。”

“这……这……”

老郎中面色惨白,苍老的躯体巍巍颤抖,竟是瘫倒在了地上,他仰头看着大王,神情恍惚。

“前所未闻……前所未闻呐!”

数百医者尽皆神色骇然,一个个跪倒在地上,以首顿地。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将军往前走了两步,厉声喝道:“安静!”

底下的甲士纷纷举矛,对准了场中的医者,凶光毕露。

就在众人跪地求饶之际,一人一猴却如鹤立鸡群一般站在殿上,平静的仿佛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王的目光闪烁,好奇道:“怎么还有一只猴子?”

将军转身,面对王俯身拱手道:“下面的那位女医双目不可视物,那只猴子乃是供起导盲之用!”

“哦?”

王垂眸打量烟小舞,看见她眼睛上的伤口时微微一愣,问道:“你一个医者,为什么连自己的伤都医不好?”

“世上很多病、很多伤都是医不好的,我行医十几年,只能治好七成的病人。”

“七成,看来你的医术不怎么高明。”

烟小舞抿抿嘴,“看来,你不懂医道。”

“孤不懂?”王指着那个瘫在地上的老郎中,“你说,她为什么孤为什么不懂?”

老郎中不敢不答,战战兢兢的回道:“王,能医七成的病人,可称得上是当世神医了,老朽做了三十多年的大夫,治好的病人三成不足。”

“神医?神医,孤常夜不能寐、时又夜半惊起,不知可医否?”

王的目光转向烟小舞。

“可以。”

“孤常头痛而体乏,可医否?”

“可以。”

“孤常食而腹胀,可医否?”

“可以。”

“孤欲去暴虐之心,得圣明仁德之志,尔、可医否?”

王不知不觉间直起了身子,盯着烟小舞,脸上隐隐有一丝期待。

烟小舞毫不迟疑的摇头。

“这不是病,非要说这是病的话,那就是绝症。”

烟小舞握紧身边猴子的手,抬起头对王道:“你,可以等死了。”

卡死了……

展望明日吧。另外,女装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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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心火

“混账!”

王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怒视着烟小舞,咆哮道:“你想死吗?”

烟小舞看不到王那近乎杀死人的目光,只依稀从他的咆哮中感受到他的怒意,然而她仍只是板起脸,极认真的说道:“我很不喜欢你。”

“贱民,孤要你死!”

王抓起案上的酒爵,恶狠狠掷向烟小舞。

爵空中勾勒出一条低垂的弧线,后继无力般落在近前的台阶上,激起一阵金石之声。

烟小舞嘴角微微扬起,似藏着一种轻蔑无视的意味,淡淡问道:“倘若人不畏死,你还能做什么呢?”

“那就让他们死!”王挥袖,指向烟小舞,“这世上,终究还是跪着的多,你想要站着死,孤成全你!”

王背过身,负手而立,眼神凛冽。

“全杀了。”

将军单膝跪下,沉声道:“属下领命!”

“注意点分寸,孤要他们的心还有用。”

王微昂起头,合上双眸,轻揉着眉心。

“是!”

……

随着王的一声令下,士兵们冲向了那群匍匐在地上的医者,斩断他们的头颅,如刈麦般收割着这群人的生命。

这场千人同台的大戏,嚎啕者、求饶者、奔逃者、等死者,千人千相。

然而,似乎缺了什么。

……

约莫有二三十年了吧。

具体有多少年月,实在不记得了。

只是,真的过去很久了,久到他快分不清自己是齐天、还是花果山上那只的蠢猴子,久到他忘了自己为什么守在烟小舞的身边。

是因为那颗心吗?

孙悟空把手放在胸口,他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的这颗心脏跳动的越来越慢,逐渐衰老、腐朽……

它快要死了。

他身体的那颗心快要老死了。

要不了多久。

要不了多久了……

孙悟空想不清楚这件事究竟是好是坏,他陪烟小舞在凡间游历了数十年,不明白的事变得越来越多。

就好像现在,他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个脑满肠肥、形容枯槁的凡人,有什么资格坐在高台王座上?这群全副武装的甲士为什么要听从一个、一个……

孙悟空抬头看了眼所谓的王,眉心紧紧的皱成一团。

螨虫一样的家伙的命令?

不过现在,容不得他在想下去了,孙悟空一个大步挡在烟小舞前面,抓住迎面袭来的铁剑,左脚后撤一步,弓起身子,脑袋狠狠的撞向士兵的胸口。

沉闷的碰撞声响遍了半座大殿,士兵倒飞出十几步之远,撞倒了沿途的好几名士兵,横躺在地上,胸口的盔甲深深的凹陷了进去。

他的身体不停的抽搐,嘴里时不时有浓稠的鲜血咳出来,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惑和一丝震惊。

孙悟空同样被震的退了几步,他晃了晃脑袋,扭头瞥了眼身后的烟小舞,见她安静的站在原地,仿佛周遭的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

孙悟空回过神,悍不畏死的冲进数百士兵围成的铁壁里,横冲直撞,任由锋利的刀剑劈砍在他的身上。

他不知疲倦的举起拳头,砸向士兵的面门,卯着头撞向他们的胸口,扑上去用牙咬碎他们的脖子,就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护崽的母狮子。

孙悟空拼尽全力想从层层包围中杀出一个缺口,带烟小舞离开。

“呼……呼~”

孙悟空急促的喘息着,他的气力快用尽了,垂下的手臂像铁块般沉重,双腿仿佛深陷在沼泽中,每迈出一步都显得分外艰难。

他眼神凶恶的扫过这些把他围住的士兵,发出嘶哑的低吼。

没有法力,连蝼蚁都能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

愤怒、无与伦比的愤怒从孙悟空的心底生起,如烈火般炙烤他的心脏。

然而,愤怒是杀不死人的。

它除了让孙悟空的身体里那团灼烧心的火焰更加旺盛外,一无是处。

孙悟空的手抓在胸口上,死死的咬着牙,血丝从他的嘴角溢出来。

“哑巴,你走吧!”

烟小舞平静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诀别

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往往是蓄谋已久的。

……

孙悟空身体一僵,连呼吸也仿佛陷入了停滞。

他歪着脑袋,机械般的转过头,嘴巴微微张开,愣愣的望着烟小舞。

这世上孙悟空想不明白的事又多了一件。

烟小舞伫立在大殿中间,神色淡然从容,就好像一位看透的凡尘俗世的佛陀,这世间的一切,都再不能激起她丝毫的喜、怒、哀、乐。

“为……啊~额……啊……为为……啊啊为…………”

孙悟空拼命的张大嘴巴,充满压抑,如沙砾摩擦的嘶哑声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来。

他满面怒容把手塞进嘴里,尖利的指甲在口中割出参差交错的伤口。

暗红色的血不断从嘴巴冒出来,打在他脚下打磨光滑的石板上,凝成一滩小小的血泊,缓缓流向四方,和无数凡人的血液相融。

“为……啊……啊额……为为什……额(么)!”

“哑巴,我不想再走下去了。”

烟小舞嘴唇微抿,双眉轻蹙,神情中是道不尽落寞与惆怅,又隐隐含着一丝解脱。

“哑巴,我快五十岁了,过不了几年就会死了,我还记得以前,我说过,我要死在你前面。”

烟小舞面露微笑,浅浅的褶皱却悄无声息的浮现在她的眼角、额头、脸颊。

孙悟空突然发现,烟小舞两鬓的黑发,原来已经发白了,她过去茕茕孑立的身姿也佝偻了起来,象征着苍老的皱纹不知间长在了烟小舞不再年轻的脸上。

原来、原来……

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如无尽的潮水四面八方的向孙悟空涌来,他浑身颤栗着,眸中充斥着无止尽的惶恐与不安。

原来,烟小舞必定会在以后死掉的,哪怕孙悟空将她保护的再好,不让她受到半点的伤害,也终究无法挽救烟小舞的生命。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孙悟空丧气的垂下头,茫然无措的盯着染红的地面发呆。

侍立在王一旁的国师见此情形。目中精光一闪,整个人突然从原地消失,鬼魅一般出现在孙悟空的上空。

他黑色的长袍不自然的鼓起,又鬼魅的落下,一掌拍在孙悟空的头顶上,紧接着变掌为爪,尖利的指甲竟刺破的猴子的皮肤,嵌进了皮肉里。

孙悟空只觉是金箍棒一棒砸在的脑门上,巨大的力量震的脑袋仿佛要炸开,又好似无数的细针刺进他的脑髓,痛苦不堪。

“啊啊啊~!”

孙悟空一只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他昂起头,眼睛布满了猩红的血丝,额头上一道道青筋虬露,牙齿死死的咬在一起。

国师嘴角勾起,俯视着被自己制住的孙悟空,轻蔑笑道:“不过是仗着几分勇力的猴子,安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孙悟空目眦欲裂,他双手高举,五指弯曲成一种诡异弧度,接着双目迸射出两道红光,砸在地上的膝盖瞬间直起,四周的石板全部裂开。

平地仿佛一道惊雷炸响,气浪翻涌,碎石四溅,孙悟空竟是挣来了国师的控制,转身扑向国师,一爪直接抠出他的右眼。

“啊啊啊~啊啊!”

国师一脚将孙悟空踢飞出去,一只手捂着流血的右眼,踉跄走了几步,被台阶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面目狰狞的指着不远处的孙悟空,怨毒的嘶吼道:“杀了他!杀了他!”

“咳~咳咳!”

孙悟空趴在地上,嘴里喷出两口瘀血,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撑着地,颤巍巍的爬了起来。

士兵们纷纷握住盾牌,小心翼翼的盯着孙悟空,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孙悟空晃了晃自己沉沉的脑袋,仰起头,望向王座上的王,他涣散的眼神慢慢开始凝聚,变得坚定,最后熠熠生辉。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的向前,接着走上台阶,一级、两级、三级……

王举目望向猴子的身后,那一连串带血的脚印。

“三百甲士,拦不住一只猴子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举世醉

“护卫大王!”

“是!”

随着将军一声令下,士兵井然有序的从两侧执盾而上,宛如一面坚不可破的城墙,挡住了孙悟空的去路。

将军瞧着一众士兵戒备的神色,眉头一皱,快步向前,对左右两边神色戒备的士兵命令道:“让开!”

“将军,猴妖势大,不可力敌啊!”

士兵劝谏道,眼睛里闪过一丝畏惧之色,显然刚刚那一战对他影响不轻。

将军面带怒意扫了众人一眼,指着孙悟空,沉声喝道:“对着一个伤痕累累、垂死挣扎的猴妖,你们跟我说不可力敌,看看你们手里抓的什么,盾牌!几百面盾对着一个敌人,我要的是无畏的士兵,不是一群废物!”

“将军……”

“给我让开!”

“是!”

士兵移开盾,露出了一个两人的缺口。

将军眼神冷冽,宛若冰霜覆面,他昂首阔步的迎上孙悟空,毫不拖泥带水的拔出腰间的长剑,砍向孙悟空的头颅。

孙悟空微微抬头,平静的注视着那抹袭来的寒光,却无动于衷的由着剑砍在了脑袋上。

或许,他真的已经力竭,或许,他委实提不起的什么反抗的心思,又或许……

孙悟空身体后倾,倒地,徐徐的滚下了台阶。

“烟……”

恍惚间,他看见烟小舞转过身,留下一道模糊的背影,慢慢远去。

然后,天黑了。

……

“哑巴,哑巴……”

烟小舞呼唤着孙悟空,但不再会有回应了。

将军漠然的望着烟小舞,说道:“猴妖已被伏诛!”

将军转身,站回到原先王右侧的地方,低头垂眸,仿佛一切和他再无关系。

国师从地上爬起来,右手仍捂着眼睛,狞笑着望向孙悟空的尸体,颇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意。

“不,不是的。”

闻言,沉默好一会儿的烟小舞突然摇头道。

“什么不是?神医,莫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王伸手想去拿案上的酒爵,却突然记起那酒爵方才已经被他扔了出去,他的目光向下搜寻,发现那樽爵倒扣在地上,爵身上更沾了不少的血迹,眉头不禁一皱。

烟小舞神情极认真的道:“他是人,不是妖怪!”

“嗬!”

王望着烟小舞那副郑重其事的表情,冷笑道:“神医,看来你不仅眼睛瞎,连脑子也未必清醒!”

“你的眼睛有问题!”烟小舞回道。

王面色阴沉,咬牙道:“全天下的人看得出这是一只猴子,由不得你悖、言、乱、语!”

烟小舞淡然道:“那天下人的眼睛就都有问题!”

王气的面目通红,怒视着烟小舞,拍案吼道:“疯女人!疯女人!孤要你死!孤要杀了你!”

“那你便杀了我吧。”

烟小舞解下背上的药蒌,轻轻放下地上。

她弯下身子,在药蒌里摸索着,将里面剩下的几株草药拿起来,一股脑的塞进了嘴里。

她这一生配的最后一副药。

举世醉……无人知。

王望着缓缓倒下的烟小舞,双眸微微敛起,低声问道:“国师,当真可行吗?”

国师微微一笑,承诺道:“陛下放心,有了这数百颗仁者之心,本座定可为陛下炼出一枚心丹。”

“那便,姑且一试吧!”

王半躺在王座上,眯起眼睛,淡淡说道。

“遵命。”

“还有!”王睨了眼案上的香炉,道:“宁神香快用尽了,再给孤送些过来。”

“是!”

——————————

多年前,百草观。

小女孩坐百草观的观门前,膝上放着一本破旧泛黄的书,正认真的读着。

“咦,举世醉,好奇怪的名字!”

小女孩扭头,向一旁捣药的老道士问道:“师父,这个方子是治什么的?”

“书上不是有写吗?”

“服之,可泯于众人。”小女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师父,我还是不太懂。”

“就是说,吃了它,能变成一个其他人一样的人。”

“啊?真的有这种药吗?”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老道士问道。

“谁知道,又没见人吃过,搞不好是毒药嘞!”

“哦。”

小女孩懵懂的点点头,脑袋的迷糊糊的,她小声嘀咕道:“为什么要和其他人一样呢?”

“难道还有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咸鱼作者的声明

目前主要没有创作欲望,我再找感觉。大家要保持一颗平常心,我保证不会太监,绝对会在死之前完本,其他……另外,我很惭愧。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网络写手,请大家随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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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惊蛰将至

从王召大批医者入宫到如今过去几年了。

起初,百姓发现大夫们都没有回来,心中不免有些有些忐忑不安,不知他们的王究竟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后来,不知从何处传开的消息,据说那些大夫都被王杀了,国师为王炼丹,拿了他们的心做药引子。

百姓们大多松了口气,悻悻然想,无关自己的事便好,不少人更是心里暗道,国师倘真能把那什么丹炼出来,那可是真是干了件大大的好事。

当然,国都里或多或少起了些乱子,死了一点人,但某些人想来,也是无关紧要。

人命嘛,就要草一样,割了一茬,很快又会有下一茬长出来,大可不必担心。

……

惊蛰,雷声隐隐,天上下起了细雨。

国师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出现在天牢外。

仍是一身漆黑的长袍,只是没有戴冠,黑色的头发垂在额前,遮住了半张脸。

他旁若无人的越过看守的狱卒,施施然走了进去,穿过一条亢长的通道,来到一道幽黑的铁门前。

国师从怀中取出一枚钥匙,在铁门的锁孔中转了几转,拉住铁门摇了几摇,运劲向内一推,只听得叽叽格格一阵响,铁门向内开了数寸。

国师放下手里的食盒,双手手向铁门上推去,只觉门枢中铁锈生得甚厚,花了好大力气才将铁门推开两尺,一阵霉气扑鼻而至。

他出墙壁上取下一盏油灯,走入室中。

只见那囚室不过丈许见方,孙悟空靠坐在里面的墙上,低着头,一动不动,微暗的火光的照在他的身上,咋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一具早已死去,僵硬发干的尸体。

放下油灯,国师蹲下来,打开地上的食盒,拿出一壶酒和一个酒杯。

国师将酒杯放到孙悟空跟前,给他斟满,浓郁的酒香从杯中溢出来,充满了整间囚室。

他起身,凝神盯着孙悟空看了一会,见他还是毫无动静,忍不住说道:“这可是人间的帝王才能享用的美酒,不想尝尝吗?”

此刻听到说话声,孙悟空仿佛才意识到来了人,他微微张开嘴,一种怪异撕裂的腔调从他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好比用生锈的铁锯锯木头,碎瓷片划开烂布,刺耳且难听。

“烟……烟小……舞……”

声音断断续续从孙悟空口中的传出,若不耐着性子,决计是听不分清的。

“什么?”

“烟……小舞……”

国师似是回忆了一下,说道:“哦,你说那个瞎子啊,死了!”

“额……”

孙悟空抬起头,身上发出一阵轻微的呛啷之声,似是一根根细小的铁链自行碰撞作声。

孙悟空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国师,那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眼睛好似一座深潭,表面上平静无波,内里或许暗流汹涌,杀机纵横。

国师看见他手腕上套着个铁圈,圈上连着铁链通到身后墙壁之上。

再看他另一只手和双足,也都有铁链和身后墙壁相连,一瞥眼间,见四壁青油油地发出闪光,原来四周墙壁均是钢铁所铸。

“死了很久了,我亲自剖开了她的肚子,把她的心挖了出来。”

国师蹲下身子,平视着孙悟空,微微笑道,“不得不提,不愧是神医的心,味道好极了!”

说完,又挑衅般的舔了舔唇。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

“杀她,不不不,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她就死了,在王殿上服的毒药,刚吃下去,立马就死了!”

国师张开双手,表示自己的惊讶,又叹了口气道:“真可惜,本来想带到这。当着你的面杀了她,然后吃掉的。”

孙悟空拉了拉铁链,沉默的低下了头。

“你为什么不生气!发怒啊!来啊!冲我大吼!露出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盯着我啊!你这算什么!心如死灰,看破红尘!”

国师的语调的上扬,声音的渐渐趋冷,他阴沉着脸,神色不愉。

“你这样我还怎么找乐子?你要生气!给我生气!”

国师冲到孙悟空的面前,抓住猴子的头抬起来,四目相对。

国师遮住半张脸的头发随之散开,空荡荡的右眼暴露出来,里面没有眼珠,黑漆漆的一片。

“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妖怪!一个人神共恶的渣滓!你凭什么!你怎么敢!”

“你杀不死我。”孙悟空道。

“呵!”他放开孙悟空,怨毒的盯着孙悟空,冷笑道:“杀不死,那你就永远待在这吧,最好活得越久越好!”

孙悟空说道:“烟小舞死了,因为你死的。”

“没错,我还吃了她的心,把她的尸体丢给牢里快死的囚犯,哈哈哈哈哈哈哈!”

国师癫狂的大笑起来,“真是赏心悦目啊!”

孙悟空冷冷的望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哼!”

国师将酒壶砸在孙悟空的脸上,愤愤而去。

零碎脚步声渐行渐远,随之是一阵嘎吱的响动,铁门被合上了。

酒壶在孙悟空的头上碎开,香醇的酒液沿着脸颊流到他的嘴唇上。

猴子伸出舌头舔了舔,摇了摇头,还不如花果山的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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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如梦初醒

“喂……”

“……喂……喂…蠢猴子……”

黑暗的囚室中,齐天身下的地面仿佛成了一面宁静的湖面,倒映出孙悟空的身影。

同样的铁链缠身,蓬头垢面,那个昔日花果山上多愁善感的猴子倒是同如今目空一切的齐天大圣混成了一个样子。

“你在喊我?”孙悟空问道。

“你说,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齐天的眼中充满了不解、疲惫、忧伤和怀疑,孙悟空看着齐天的眼睛,神情微愣。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从齐天的眼中看到这些东西,齐天应该是目空一切的,倘有一天齐天不再目空一切了,那齐天也就不见齐天了。

“是啊,为什么呢?”

孙悟空扬起头,大半个身子靠在墙上,脸上泛起回忆之色。

“齐天大圣啊!我来讲讲我们的过去吧!”

齐天纠正道:“是你,不是我!”

孙悟空没有理他,自顾自的开口。

“我初生时,懵懂无知,在山间游荡,与走兽为伍,渴了就喝林间的溪水,饿了就吃山中的野果,所行与禽兽无异,只是那时心智未开,反倒乐得自在。

后来心智渐开,在瞧着那些走兽作态,只觉得蠢笨不堪,令人生厌。那时不知为何,后来我想了很久,可能是我骨子里是不愿做禽兽的,所以才会反感。

某一天夜里,山里一只老猴子死了,老猴子一开始还不叫老猴子,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很小,足足比我矮了一个半个头,他是慢慢从小猴子变成老猴子的,又从老猴子变成死猴子的。

我见证了一只猴子的一生,从生到死,然后呢,一只小猴子从面前走过,或许,我也要见证他的一生。

这一点也没有意思,我不想再做禽兽了。

我离开了花果山,去了很多地方,比你到的地方多得多的多,之后我到了灵台方寸山,遇到了菩提,我的师父。

他问我最想要什么,我想了很久,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自由。

师父听了,只是冷笑,他说世上没有那种东西,我不信,既然没有,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词,所以肯定是有的,只是谁都得不到而已。

我修了道,求了法,心想总算不用去做禽兽了,兴许修行个几百年,几千年还能得道飞升,去天上做个神仙。

之后,我回到了花果山,打败了混世魔王,其实就是一个小妖怪,当了猴王,无所事事了好些日子,然后,遇到了敖广和阎罗。

我开始厌恶神,不满他们高高在上,一手遮天,说到底,我觉得不公平。

接着,神来了,张口骂我妖猴,闭口便要杀我,我自然不能由着他们杀,就跟他们打,敖广突然出现,帮了我一把,我把神打跑了。

我因此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在神眼里,我是一只妖。

我想,妖就妖吧,做妖也没什么不好,可阴差阳错之下,我又成了神,玉帝亲封,一个没有品级的小神——弼马温,御马监的主人。

御马监里,我见到了一群傻掉的马,我决定拯救他们,然后他们就死了。

我不想做神了,我变成了齐天,跑下界,参加了万妖会,成了妖王。

神又来了,来杀光所有妖怪,我也是妖怪,还是妖王,自然不能由着他杀。

最后,妖怪们胜了一筹,勉强打赢了来犯的神,而我,兜兜转转又变成了神,这次厉害了,天庭除了那劳什子玉帝,没神再大的过我!

我住进妖神殿里,心想总该过能安生些日子,然后,哪吒来了,他告诉敖广要死了,可他还没死。

去他娘安生日子!

为了救敖广,我又变成了齐天,半路上遇见了战神紫澜,被打成重伤,让一头救下来,扔出了南天门。

法力尽失,跟在一个凡人后面,庸庸碌碌的过了几十年。”

孙悟空感叹道:“多么曲折离奇的猴生啊!可是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不应该会变成这样的啊!”

他昂着头,哽塞不已。

齐天凝视孙悟空很久,不经意的移开目光,有些失望的说道:“原来你也没有答案。”

整间囚牢又一次安静了下来,这两个同心同源的家伙似乎谁都不愿再开口说话,但沉默总归是要有人打破的。

齐天道:“我很痛苦,心就想在被火烧一样。”

孙悟空摇头,认真且严肃的说道:“你其实从来没有痛苦过,你的一切苦痛都是你身体里的那颗心强加在你身上的,但那颗心并不属于你。”

“你放屁!”

齐天紧咬着牙,冷冷的盯着孙悟空,黑色的气开始生出,缭绕在齐天周围,融进无边的黑暗中。

“其实,你没道理这么愤怒的。”孙悟空道。

“烟小舞死了!”

“她早晚都会死。”

“烟小舞死了!”

“她是自尽。”

“烟小舞死了!”

齐天沉闷而坚决的重复同样一样一句话,就像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孙悟空平静的陈述:“你很在乎那个凡人。”

齐天闻言,安静下来,盯着前方仿佛能更陷进去的黑暗,微微歪着脑袋,眸中闪过一抹亮光。

“我曾经想,就这样陪着她一直走下去,或许也不错。”

孙悟空沉声道:“这不该是齐天大圣说出来的话。”

“对啊!我本来就不是齐天大圣啊!”

齐天望着孙悟空,嘴角缓缓勾起,上咧到一种夸张诡异的弧度,将他微红的牙齿完整的暴露在空气中,透着淡淡的森然意味。

原本黑色的瞳孔像是一团扎进水中的墨,在眼中迅速的散溢开,化作一片污浊的黑。

而另一面,孙悟空缓缓起身,握紧双拳,猛然发力,挣断了缠身的锁链。

“我想,世上不会再有齐天大圣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艰难的路

“去、你、的、齐天大圣!从一开始就是你这个蠢猴子的意淫,全部都是白日做梦!”

齐天双手按地,五指分开,手背微微弓起,尖利的指甲在铁铸的地上慢慢划动,一阵阵足以刺穿耳膜的“嗤啦”声在密闭的囚室中响起,不断回荡。

孙悟空看着齐天,整张脸都慢慢皱在了一起,透着淡淡的烦躁。他蹲下身子,随意摆弄起地上方才扯断的锁链,眼神飘忽。

“我不信一切都是假的,哪怕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我相信他存在过……至少一刻也好。”

孙悟空的声音越来越弱,仿佛他自己也变得不太坚信,却用挣扎着,不愿意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

如烟雾般缭绕在齐天身边的黑气开始向四周扩散,不久便将充斥整间囚室。

属于世界的黑暗正缓缓的被属于齐天的黑暗所蚕食,一切都在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懦夫!”

齐天低沉的喝骂声在这间逼仄的囚室间久久回响,就像一颗细小的石子投入水面,荡起一阵微澜,在刚要归于平静时,又一颗小石子投了进去。

“我做不到无所畏惧的,我只是花果山上一只稍微聪明一点的猴子,一个小妖怪,我打不过李靖,打不过吴刚,打不过玉帝瑶池,打不过战神紫澜……

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赢过哪个。

谁愿意做懦夫呢?

谁不想做齐天大圣?

过去,我总觉得,我的诞生必定存在的某个伟大的意义,关乎着三界兴亡、亿万众生,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天对我考验和磨砺。

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老孙我去他的天!去他的诸天神佛、妖魔鬼怪、三界众神!

老子现在只想日子能好过一点!”

孙悟空双目猩红,破口大骂,他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墙上,发泄心中的不满与怒火。

不知是什么时候,黑气像一根根黑色的线已经悄然穿过分隔孙悟空与齐天的界限,如结蛹慢慢包裹住孙悟空的身体。

齐天淡淡说道:“世上的一切痛苦,其实都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说到底,终究是我们还不够强大啊!”

寂静中,他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眼愈发的恐怖渗人,却又散发一种神秘的光芒。

孙悟空愣在原地,怔怔出神,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说道:“对啊!”

此时,黑气已经蔓延过孙悟空的脖颈,孙悟空似乎有所察觉,低头看了眼,悠悠道:“那便一起下地狱吧!”

齐天闻言,机械般的点点头,说道:“好。”

囚室中,一切恍若云烟般消失了,只余下一个黑色的茧蛹静静的靠在墙角,散发着毁灭的气息。

……

二月初,春雨绵绵,如牛毛般不要钱的往下落。

狱卒倚着一根长矛,百无聊赖的伸出手去接从屋檐流下的水滴。

一阵清风吹来,似乎将他的身子都吹的绵软的下来,他晃了晃脑袋,强自振奋起精神,却仍是力不从心的打了个呵欠。

狱卒探出脑袋,昂起头,二月天尚未曾完全回暖,仍透着几分凉意,雨水顺着头发流到脖颈间,突如而来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奶奶的。”

狱卒低声骂了句,又把头缩回来,转头对着身旁的同僚道:“这换班的怎么还没到,都他娘晚了半个时辰了。”

同僚抬头瞟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子,闭目养神,小声道:“都是群大爷,有几个准时的,再等等吧!”

“娘的,老子非得到将军告他们不可!”

“告吧告吧!今天你告我,明天你告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你要是累的受不了,就靠墙上睡一会,谁管!”

同僚感慨了几句,往地上一坐,长矛随手扔到一旁,咕嚷道:“人来了,记得喊……”

话未说完便呼呼大睡起来。

狱卒左右望了望,正欲步身旁同僚的后尘,突然,天牢内一声轰鸣巨响,宛若雷鸣,就连脚下的地面都震颤不已。

“怎么了,怎么了!”

同僚从梦中猛然惊醒,忙摸索他放在地上的长矛。

狱卒扶着墙,努力站稳了身子,神色一变,“不好,天牢里怕是出事了!”

同僚双手握住长矛站到狱卒身旁,神色警惕,问道:“怎么办,要不要进去看看?”

“看个屁,这里面的犯人哪个不是穷凶极恶,身上背着十几条人命,里面出事自然有牢卫出马,咱们就是俩看门的,犯傻了才进去!”

同僚点头道:“也是。”

两人自然事不关己,不愿惹出什么麻烦,却也知此刻不是偷懒的时候,强打起精神,严阵以待。

……

天牢最深处,孙悟空不知何时已经从黑色的茧蛹从爬了出来,一拳砸穿了囚室的大门。

两只毛绒绒的手从拳头大小的洞口伸出来,生生在三寸厚的铁门上撕开一道口子。

孙悟空从口子里钻出来,转身盯了铁门,一动不动。

天牢内,听到动静的牢卫匆匆赶来,便看一个黑乎乎的瘦弱背影横亘在一面裂开钢铁大门上。

牢卫们站成一排,手中握着锋利的钢刀,面色凝重的盯着那副诡异画面下瘦小的背影。

牢卫咽了一口唾沫,冲着猴子的背影喊道:“大胆囚犯,还不束手就擒,念尔是初犯,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孙悟空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愣愣的看着铁门,无动于衷。

牢卫见孙悟空充耳不闻,咬牙怒喝道:“莫以为吾等的刀不利否?”

“它毕竟关了我很久,我毁了它,天经地义。”

孙悟空轻声道,像在找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又像是在对某些家伙宣告自己的行事准则。

他上前一步,双手抓住铁门上已经被撕开大缝,往后一拽,将铁门直接卸了下来,高举在头顶,然后转头,随意瞥了眼在他身后聒噪的那群人,把铁门扔了过去。

一阵尘埃落定之后,孙悟空双腿微颤的朝着血泊走去,他扫过脚下一具具神情定格在惊恐中的尸首,用他一只纯白一只漆黑的眸子对视牢卫死不瞑目的双眼。

接着,孙悟空缓缓的蹲下,趴在尸体上,张口咬住他的脖子,扯下一块肉来,吞进嘴里。

昏暗的烛火在黑暗的天牢中散发的微弱的光芒。

孙悟空沐浴在这片微弱的光芒下,安坐在血泊中,嘴巴鼓起,上下颌不断重复着开合的动作。

有囚犯听见风中传来细微的咀嚼声,四肢伏地,疯也似用自己那瘦骨嶙峋的身体冲击着牢门,发出犹如野兽的吼叫。

“给我吃的!我要吃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利来利往

一棵扎根于土壤中的大树,汲取着地下的水分,生长出无数向四周蔓延的枝桠。

而对于妖而言,人便是等于大树的水分。

孙悟空感受着在他的身体里、脉络中欢快流动的澎湃妖力,若有所悟的说道:“难怪!”

孙悟空从干涸的血泊里爬起来,慢悠悠的走在天牢中间的通道上,目光隐晦的扫向两边的犯人。

雨停了,太阳拨开浓浓的云雾,重现光明。

不消片刻,孙悟空走到天牢的大门处,拍了拍门口狱卒的肩膀说道:“麻烦让一让。”

“谁啊?”

狱卒不耐烦的转过头,接着便瞪大了眼睛,踉着后退了几步,双腿打着摆子,战战兢兢着竖起长矛,神色惶惶的看着眼前非人的怪物,颤声说道:“你……你不要过来!”

“怎么了?”

一旁微憩的同僚揉了揉发干的眼睛,突然感到颈上一阵刺痛,垂眸一看,便瞧见几根长毛的手指从他的喉咙里钻了出来。

“救……”

同僚抬起头,张大了嘴巴,血慢慢从他的嘴往外溢,他的舌头上翻,舌尖不断耸动,手颤抖着伸向近处的狱卒,似是盼望着这位朝夕相处的同伴能救他一马,最终却还是无力的垂下。

孙悟空拔出喉咙里的手指,甩掉手上的血,看着剩下的狱卒问道:“你想死吗?”

狱卒双腿一软,竟吓得倒在了地上,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啊啊啊……妖怪!妖~妖怪!”

孙悟空目送着狱卒离去,俯身拎起地上的尸体,转身又走进了天牢。

孙悟空随手扔下尸体,关上天牢的大门,然后将牢房的门一间一间的打开。

囚犯们冲出牢房,发了疯似的的涌向孙悟空刚刚扔下的那具尸体,像一群饥饿的野狼般,争抢着猎物。

孙悟空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把椅子,放在天牢的大门口,从容淡定的坐下来,一只手托着下巴,静静的发呆。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将野兽从笼子里放出来,堵住它们退路,接下来,无论择人而噬,还是狗咬狗,对孙悟空而言,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至于,那些妄图在孙悟空眼皮底下逃走的人,把他们重新关进笼子,或许是比死亡更好的惩罚。

……

时光的流逝是恒定不变的,但一切拥有生命的物种往往难以理解这种恒定,在他们的生命中,时间忽快忽慢、忽长忽短,捉弄不定。

漫长的等待过后,孙悟空停下了某项无意义的活动,将目光久违的投向前方,最后的幸存者,或者说胜利者。

一个浑身臃肿,满口流涎的怪物。

怪物有三只手、七条腿、五指眼睛,嘴巴比原先不知道大了多少倍,肚子鼓的和小山一样,脊背却整个凹陷了下去。

孙悟空眉头紧皱,偏过头将目光移开,似乎没曾想到最后看到的会是这样恶心的怪物。

他转过身,一脚踢开挡路的椅子,推开了天牢的大门。

久违的阳光蛮不讲理的冲进来,宛如大坝决堤处的洪流,浩浩荡荡,不可阻挡。

孙悟空撇过头,两只手掌张开,遮着光,眼睛因为受不了这等强烈的刺激眯成了一条细缝。

孙悟空走出天牢,彻彻底底的沐浴在阳光下,他仰起头,痴痴的望着天,喃喃道:“你好像一直都不会变啊!”

怪物爬到天牢的门口,畏畏缩缩的往阳光里伸出一根手指、一只手……慢慢的将臃肿的躯干置于阳光之下。

孙悟空走到怪物的跟前,仰起头看着他,手指向天牢,问道:“为什么要跑出来了?里面不好吗?”

怪物压低身子,五只眼睛牢牢的盯着孙悟空,慢慢的往后退。

孙悟空冷眼旁观的怪物的一举一动,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要活下去,你渴望自由,但你要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

怪物感受到孙悟空身上散发出危险气息,转身飞也似的逃跑,他的七只脚踏进地里,弯曲成九十度,猛的跃起到空中,宛如一支离弦之箭,不知射向何处。

“体会到自己的渺小,而安然的面对死亡比狼狈奔逃更像一个勇士,我相信,你会变强……”

孙悟空纵身一跃,在半空中化作一只巨猿,将怪物一口吞下。

巨猿落地,手脚并用的砸毁了天牢,在一片尘土瓦砾下变回真身,补充道:“倘若你未死的话。”

“据传,上古时期,巫族有炼蛊之术,便是将无数蛊物置于一密闭之处,让他们相互厮杀,最后活下来的,是为蛊王,其价值是那些所有蛊物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妖神此番作为,与之相比,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来人从废墟的尽头冒出来,穿着发白的黑衣,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顶在头上,被胡渣包围的嘴角微微扬起,好像在笑,又似乎这人天生就长着这样一副模样。

孙悟空冷冷的望着他,眼角微敛,目光中透着一丝敌意。

来人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放心,我可不是来斩妖除魔的,再说了,妖怪吃人,天经地义的事嘛!”

“对了,来之前我可还帮了你一把,这十几天没见人来打扰你吧,这可是我的功劳。”

“放心,不用你报答,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孙悟空问道:“你是谁?”

“我嘛?”

黑衣男人摸了摸下巴的胡渣,眼珠子上下跳动,沉吟道:“怎么说呢,你活的年岁太短,怕是没听过我的名字。”

“我叫伏羲,一个被人遗忘的人。”

伏羲朝着孙悟空咧嘴笑道,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孙悟空脑海里回忆了一阵,似乎确实没听过名字,又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我来……咦?我来这做什么来着,活的太久,连记性都不大好了。”

伏羲双手挠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凝神苦思不已。

“哦,想起来了。”

伏亦在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卷轴,抛向孙悟空。

“这是什么?”

孙悟空举着手上的卷轴问道。

“天庭的地图和天狱的结构图,妖神大人不是要去救自己的好兄弟的敖广吗?

这等义气,真是令人钦佩不已啊!

这不,我不远万里送来此图,便是欲注大人你一臂之力啊!只是,这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那不如把关着的几个人都救了。

不妨事、不妨事!”

孙悟空收起卷轴,点头道:“可以。”

伏羲笑眯眯的说道:“尽力而为,尽力而为就好。”

“还有事吗?”

伏羲摇头,“既然此间事了,那我便走了。”

伏羲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停下来,似是想起了什么事。

“对了,我送给你的心,还好用吗?”

伏羲回过头看向孙悟空,嘴角弯起。

孙悟空抬起头,满脸寒意的望着伏羲,面色阴沉,眼睛里散发出凛冽的杀意。

孙悟空身影一闪,刹那间来到伏羲身前,五指微曲,想要抓住他的喉咙。

伏羲笑意吟吟,在孙悟空正要抓住他的瞬间,消失了。

“发这么大的脾气!怎么,有心不好吗?”

伏羲的声音从孙悟空身后传来,孙悟空转头,四下张望,始终没有看见人。

“别找了,你的眼睛只要看不到全部,那就看不到我。”

孙悟空强忍着怒意,咬牙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这世事万千,不过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第一百三十八章 蚕雀

“史书记载,始皇帝嬴政欲求长生,重用方士徐福,命之炼长生药。

徐福领受帝命,却数年而无功,于是向始皇帝建言曰,东海有仙山,名蓬莱,其上有仙人,今臣欲领三百童男童女,远赴东海,乘楼船而往蓬莱,为陛下求取长生之术。

始皇帝准之,后,福一去不返。

国师,故事不错,你也看看吧!”

王捧起一盏茶,抿了两口,随手将书扔到国师跟前。

国师跪在大殿中央,膝下着一张软垫,他双手交叠,藏在袖子里,低眉扫了眼地上的书,问道:“不知陛下何意?”

王虎目微眯,俯视着底下的国师,淡淡道:“何意?孤自认比不了始皇帝,那么国师你又是否是徐福之流呢?”

国师捡起地上的书本,随手翻了几页,微笑道:“陛下,不过是些酸臭书生的写下来的迂腐之词,如何能当真呢?”

“迂腐?一枚丹药,你让我等了你三年,三年之后又等了三年,你真当孤好欺不成?”

王拍案而起,眼中怒焰滔滔,犹如燎原之火,烧向国师。

国师俯首叩地,言道:“非是本座欺瞒陛下,只因六年前那一役,本座一时大意,被那妖猴捥去一目,虽侥幸修为无损,但于炼药成丹,此等夺天地之造化之举,却是大不如前了。”

王虎目含怒,拂袖道:“我不管这些,我只问你,这丹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炼出来?”

国师眼眉低垂,略作思索,回道:“还需三年。”

“三年!又是三年!孤已乃天命之年,国师,你是要我拿丹药去殉葬吗!”

王抓起案上的茶盏,掷向国师,茶盏碎成一地,茶水飞溅,打湿了国师的长袍,还有几粒水珠飞到了国师的脸上。

殿内霎时安静了下来,一旁的内侍卫兵尽皆神色惶惶,战战兢兢。

王长呼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到座上,望向低头不语的国师,沉声道:“孤给你面子,喊你一声国师,孤不给面子,你屁都不是!一个江湖术士,真当孤你能拿捏的!”

“不然呢?”国师反问道。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袍子上的尘土,他抬起头,看向上方的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一个凡人,本座给足了你面子,让你这个大王做得体体面面,本座甚至都屈尊给你下跪了。

你到好,因为一枚丹,倒向我兴师问罪起来,请你告诉本座,你算什么东西?”

“你……你……无君无父,狼子野心,妖道!妖道!”

王一脚踢翻身前的桌案,怒视国师,目眦欲裂。

“哈哈哈哈哈哈哈……!”

国师见状,仰面大笑不止。

“来人,来人啊!”王望向大殿两旁的卫兵,指着国师,“给孤杀了他,就地正法!就地正法!”

“遵大王命。”

将军入殿,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国师,目光炯炯,下令道:“国师以下犯上,今奉王命,就地戮死!”

“是!”

众士兵齐声应道,身披重甲,手执利刃上前,将国师团团围住。

“一群蝼蚁,就凭尔等,能杀得了本座?”

国师面色一寒,挥动衣袖,只见袖口里飞出无数黑影,好似一群厉鬼,卷起阵阵阴风,扑向殿中侍卫。

卫兵们皆是凡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顷刻间,便是丢盔弃甲,狼狈奔逃,鬼影见此情形,士气大盛,正好比狼入羊群,好不畅快。

王大惊,骇然倒地,口中高呼:“救驾,快来人救驾!”

将军神色大变,挥剑砍散两道鬼影,冲到王面前,一边搏杀鬼影,一边对王道:“此地不宜久留,臣护卫大王离开。”

“好、好!”

王仓皇起身,弯腰垂首躲在将军背后,一脸猥琐之态。

“逃的出去吗?”

国师拦在去路,看着这位威严不在的王,脸上又慢慢浮现出往日的笑容。

王允诺道:“国师,你若是此刻收手,孤便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还做你的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呵呵,陛下说什么笑话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座自己做大王不好吗?”

国师撩开额前的长发,一个空洞洞眼窝露了出来,他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右眼,道:“若不是陛下突发奇想,想做什么仁义明君,想来我的眼珠还不会丢呢?”

他移步走向王,面上的笑容愈渐浓郁。

“乱臣贼子!”

将军提剑,决然冲向国师,却连他的身都未近,便被其一掌扇飞,撞在殿中大柱之上,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坠地昏死过去。

王吓得瘫坐于地,竟在国师脚下跪了下来。

国师低头望着战栗不已的王,嘲笑道:“要给陛下来一张垫子吗?”

……

“那个,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啊?”

孙悟空走进殿内,穿过一堆尸体,踏上台阶,最后在王座上坐下。

孙悟空注意到投向他的目光,扭头冲着国师和王二人淡淡一笑。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国师眼角敛起,如一道利刃,射向孙悟空,寒声道:“你竟然逃出来了。”

孙悟空眼中同样锋芒毕露,回道:“很意外吗?几根铁链,一道铁门就想把我永远关住,怎么想都觉得很蠢。”

“那逃一次,就抓一次,本座还是挺闲的,有的是功夫陪你耗下去!”

国师口中默念咒文,殿中无数鬼影顿时汇于一处,哭嚎着扑向孙悟空。

“不自量力!”

正当鬼影冲到孙悟空眼前之时,他眼中陡然迸裂两道光,一黑一白,打散了鬼影。

光芒扫过之地,一切事物,尽皆消失无影。

孙悟空眨了眨眼,黑白两色光束瞬间散去,接着,他从王座上站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国师,问道:“你要抓我,我想请问你,你算什么东西?”

一道金光自云间而来,飞进殿中,在孙悟空掌心定住,化作一根玄铁长棍,学半臂粗细,通体金黄,棍身上篆满了上古经文,中间有五个大字,曰:“如意金箍棒”。

孙悟空握住棍子,顺手舞了几下,掀起一阵罡风。

舞罢,孙悟空横举金箍棒,指着国师面门,挑衅道:“你受的住我一棒吗?”

“你找死!”

国师勃然大怒,须发皆张,脚下升起一阵阴风,飞身而起,衣衫猎猎,身后生出六只黑色的尾巴,高高翘起,像扇面一样张开。

孙悟空抬起金箍棒,对准国师,道:“长!”

金箍棒瞬间变长,如一道金光飞射,顷刻间撞上了国师腹部,连带他的身子,顶穿了殿顶。

瓦砾四散,尘土飞扬。

不一会,国师从另一处掉下来,又砸坏一片殿顶,激起一阵尘埃。

他仰躺在地上,背后六只尾巴蔫答答垂在地上,腹部成黑紫色,整个半凹了下去。

孙悟空收起神通,慢步走到国师身旁,金箍棒举过头顶,冲国师微笑道:“再见!”

第一百三十九章 普度

一道白光落下,柔和的光晕打在猴子的侧脸上,半明半暗间,衬得孙悟空微笑的面庞竟有些阴森恐怖起来。

“嘭!”

殿内响起一声轰鸣,大地震颤,地上被金箍棒砸出一道深坑,碎石飞溅,气浪翻涌。

国师躺在深坑的边上,心头大震,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国师心知受不住这一棍,使出浑身力量,奋力朝外滚去,才堪堪躲过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如今回过神来,仍是后怕不已。

“嘁!”孙悟空撇撇嘴,一个闪身来到国师旁,金箍棒抵住国师的喉咙,淡淡道:“有什么意思呢?”

国师强作镇定,脸上硬是扯出一抹笑容,脸颊发颤道:“你知道本座是谁吗?”

孙悟空挪开抵在国师喉咙上的金箍棒,朝国师的腹部戳了戳,一脸睥睨之色。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国师吃痛,闷哼一声,目光无比怨毒的射向孙悟空,他翻过身子,身上发出淡淡金光,接着变作一只六尾黑狐。

黑孤失一右目,后腿微瘸,一身光亮的皮毛如今也是狼藉不堪。

“本座乃西方如来座下,佛门众护法,六尾灵狐!你敢……”

黑狐话还未讲完,便被孙悟空一棒子砸飞,撞进大殿的墙壁里。

孙悟空将黑狐从墙里拽出来,抓住狐狸的尾巴,整个倒提的起来,拎到眼前。

“听好了,我,花果山之主美猴王,万妖之王,天庭七大上神之一——天封妖神、齐天大圣孙悟空!”

黑狐哀嚎一声,如婴儿啼哭,好不凄切。

孙悟空冷笑一声,把黑狐摔在地上,金箍棒直直落下,洞穿了黑狐的身体。

黑狐挣扎了几下,口中呕血,没了呼吸。

死后,黑狐尾骨上六尾脱落,尾巴上的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毛色宛若山间白雪,眨眼间,又被地上的鲜血染红。

孙悟空神色不屑,讥笑道:“好好的狐狸不做,去给人家做狗!”

……

“王……”

将军从昏迷中醒过来,扶着王殿的大柱站着,四下张望,想弄清楚此时的情形。

地上到处是士兵的尸体,他的王蜷缩的王殿的角落里,以双手覆面,浑身瑟缩不已,一只猴子站在墙边,脚下是一只死掉的黑狐狸,而国师则失去了踪影。

“是你!”

猴子转身,恰好对上将军的视线,一人一猴异口同声的说道。

孙悟空转了转手里金箍棒,笑道:“我原以为找你还要花一番功夫,没想到你就在这儿。”

“你是来报仇的?你杀了国师?”

“对,我是来报仇的。”

孙悟空将死狐狸踢出来。

将军盯着黑狐的尸体,沉默良久,神情认真道:“一切都是国师的阴谋,王只是被他蒙蔽了。”

“我管呢?”孙悟空摊了摊手,接着说道:“我和你一样,觉得这世上的人命是不一样的。

在我眼里,那个凡人丫头的命比得上一万条王的命,比得上这个国家所有凡人的性命!

所以,她死了,那么你们就都去陪葬吧!”

将军仔细听完猴子的话,轻轻点头,举起剑,毅然决然的冲向的孙悟空。

孙悟空挑飞将军手中的长剑,掐住将军的脖子,目光冰冷的望着他。

“傻子。”

孙悟空评价这个人道,然后捏断了他的脖子。

王透过十指间的缝隙看见国师死了,看着将军死了,他心里清楚,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但他不可以死,他是这个国家的王,他比常人拥有的太多,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王从角落里出来,爬到孙悟空跟前,浑身剧烈的颤栗着,不断大口的喘息着。

你他抬起头,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孙悟空说道:“你放过孤,你要什么,孤都可以给你,只要孤有的!只要你放过孤!只要你放过孤!”

孙悟空看着王眼中升起的希翼,弯下腰,凑在他的耳旁问道:“你想死吗?”

王拼命的摇头,“不想,不想!”

“那你还是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孙悟空将王一脚踹翻在地上,金箍棒慢慢举起来。

王惊恐万状,蹬着腿拼命的往后退,脑袋不停的摇头,脸颊两边的肥肉颤抖不已。

“孤不想杀她的!”

“孤不想做暴君啊!”

“孤也想做一个圣明仁德的君王!”

“孤也想万民拥戴,名留青史啊!”

王涕泗横流,绝望的吼道:“可是孤做不到啊!我做不到啊!”

孙悟空身子一顿,低头望向王,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抬起脚,踩在王的脸上,碾了两下,冷冷说道:“你的话,真他妈的让老子火大啊!”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王的嘴里吐出来。

“我要活……孤要活着……”

孙悟空放开王,二话不说,转身走出了大殿。

王跪在地上,对着猴子渐渐远去的背影不断的磕头,口中一个劲的喊道:“谢谢!谢谢!”

……

王宫外,孙悟空从头上拔下一把毫毛,摊开手掌轻轻一吹,在风中化作万千个猴子,与孙悟空一般模样,皆有腾云驾雾,神通变化之能。

“这个国家的凡人,一个不留。”

孙悟空毫无生气的声音顺着清朗的风传到每一个猴子耳朵里。

于是乎,在人间,一场没有战火的浩劫开始了。

————

————

“我与舍利弗讲,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今现在说法。

我问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

我又与舍利弗讲,极乐国土。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

西方灵山,大雷音寺上。

如来端坐灵台之上,是一童子模样,身披白衲衣,右手执佛号,左手虚抬,慈眉微弯、善目微垂,时做悲悯状,口中络绎不绝,舌灿莲花。

如来下,有大乘众菩萨、有罗汉、有尊者,众三千佛陀,皆执佛号,侧耳作聆听状。

讲至正酣处,如来忽然止住,低声轻叹,视众弟子道:“东方有一小国,名曰‘来傲’,那一地人王暴虐,百姓疾苦,乃香火鼎盛之处,如今却不知出了什么岔子……”

“观音。”

“弟子在。”

“你且走上一遭。”

“领世尊法旨。”

观音颔首领命。

第一百四十章 垂泪

灰暗的天空下,干涸的河道,龟裂的大地,几棵凋零的大树零零散散的伫立在荒野之中,一只老鸹停驻枯枝上,啄食着不知从何处衔来的腐肉。

呼啸的寒风吹过,卷起漫天的尘土,老鸹长唳一声,铺开翅膀,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消失在沙尘中。

目之所及,尽是荒凉萧瑟之景。

一女子独行于驿道,白色的长裙在风中轻轻摆动。

女子的头上戴着一顶栩栩如生莲花冠,长发梳拢于脑后,手持一只玉制的净瓶,瓶中插着一根青翠的杨柳枝,正是自灵山而来的观音。

观音走在驿道上,忽听见脚下一声响动,观音垂眸,看见一根人的臂骨,有大半掩没在黄土中,只有小半截暴露在外,方才她这一下,竟然将这臂骨踩断了。

观音蹲下将泥土刨开,土下白骨累累,她细看了一会,又将泥土合上,口中念念有词:“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

观音起身,踏出大道,踩着枯枝烂木而去。

行不多时,便见前方大路边搭着一间棚子,棚子下面摆着两张方桌,三两张长凳,棚子外插着一个旗子,上书一个大大的“茶”字。

一老头靠在棚子边,肩上搭着条白布巾,驮着背,两只眼睛朝着左右看来看去。

那老头看见观音,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忙迎上前,说道:“姑娘,旅途劳累,不如小老儿这茶肆中饮两杯茶水,歇歇脚。”

观音回头望了望,也不言语,便径直往那茶肆去了,进到棚子里,也不嫌脏,坦然往长凳上一坐。

老头忙跟进去,拿起肩上那黑漆麻糊的布巾胡乱抹了抹桌子,又不知从哪翻出一个破瓷碗和茶壶。

老头想把碗放到桌上,又往里从水缸中舀了瓢水灌进茶壶里,回过头咧着嘴给观音添茶。

老头放下茶壶,又出了棚子,伸长了脖子四下望着,生怕漏了个客人。

“姑娘从哪里来啊?”

“西边。”

“一个人?”

“一个人。”

“来这做什么?有家就赶紧回家去!现在这世道可不太平,走在路上,说没说没嘞!”

老头闲着无聊,与观音攀谈了几句,竟有些感慨起来。

他转过头,又走到棚子,看着桌上破碗里满满的水,问道:“姑娘,茶怎么不喝?”

“我不渴。”

老头眉头一皱,压低了声音道:“还是喝点吧,往前可再没个什么茶水摊子了。”

观音起身,看着老头道:“老人家,我该走了。”

说罢,走出了棚子。

“姑娘,你还是回头吧!”老头扯着嗓子喊道。

观音止步,将净瓶中柳枝取出来,对着身后的茶肆,轻轻甩出了几颗水珠。

霎时,一阵阴风无名而起,又转瞬散去,观音再往那茶棚看时,哪里还有什么老头,棚子里更是落满了灰尘,蛛网密布。

地上落着一只碎成两半的破碗和断了嘴的茶壶,一具白骨头朝下,脚朝上的栽在棚子的水缸里,两只脚搭在缸沿。

观音单手掐诀,引四面之风过于耳畔,风声凄厉,如野鬼哭嚎不绝。

他伸出一根手指,往自己眉心轻轻一点,在看这荒野上,哪里还是原先的荒凉景色,到处站满了人,每个人的眼睛都是漆黑一片,没有眼珠子。

这些人便好似行尸走肉,毫无思想,漫无目的四下游荡。

“人国化鬼域,好大的手笔。”

观音将柳枝重新插于净瓶中,合上双目,默念了几句经文,再睁开眼睛时,竟出现在一条热闹的街巷上。

街道两边摆满了小摊,吆喝声,吵闹声,行人如织,车如流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突然,一个老头从人群里钻出来,走到她面前,满脸堆笑道:“姑娘,逛了这么久,想必累了吧,不如到小老儿这茶肆中饮两杯茶水,歇歇脚。”

观音定眼一看,发现此人的模样与方才的老者一般无二,却也仍多言,跟着这老头去了。

老头把观音领着坐下,又准备钻进人群里拉客。

“老人家。”观音喊住他。

老头回头问道:“何事?”

“茶呢?”

“茶?茶不就在桌上吗!”

老头指了指桌子。

桌上摆着一个瓷碗,里面盛着清水。

观音抬手,在茶碗上方一挥,再往碗里看时,茶水变得殷红无比,如血一般。

观音抓着碗沿拿起来,问道:“老人家,你这茶水怎么是红色的?”

老头走上前,也抬手往茶碗上一挥,茶又变成了清水。

“什么红色,姑娘,你肯定是眼睛花了!”

老头冲着观音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发黄的大门牙。

正在此时,街口突然冲出来一个疯疯颠颠的家伙,披头散发,一名明黄色沾满了污垢,眼睛往周围扫来扫去。

他张开双臂,咆哮道:“出来!你们都给孤出来,你们都是孤的百姓、是孤的子民,孤让你们出来!

孤要杀了你们,来人啊!将军!将军!孤要杀了他们、杀光他们!哈哈哈哈哈!”

他大手一挥,仰天痴痴的大笑起来。

观音指着那人,向老头问道:“他是谁?”

老头不屑道:“他啊!一个疯子子,整天以为自己是大王,他也不想想,就他那副熊样,他是大王,我还是神仙呢!”

观音看着街上的行人问道:“那这些人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哎!见多了,就见怪不怪了!不说了,不说了!”

老头摆摆手,冲进人群里,寻不到了。

观音从茶肆出来,走向那疯子。

疯子看见观音,猛地冲过来抱住观音,一会扯扯她的袖子、一会又捏捏她的脸,傻笑道:“活的!哈哈!活的!”

观音摸了摸疯子的头,手执佛号,唇角轻扬,作微笑状。

“尔可愿皈依我佛?”

此语一出,原本的闹市瞬间安静了下来,街上的人全部扭过头去,愣愣的盯着观音,脸上纷纷露出狂喜之色,一个个扔下手中的活计,哭喊着扑向观音。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

霎时间,有人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有人身体瘪下去,变成一具皮包骨头;有人身子“嘭”的炸开,变成一滩肉泥;还有人身上血肉脱落,化作一堆白骨……

一群没有嘴巴的孩子围住观音,眼神空洞看着她,一个劲的喊着,“饿……饿……饿……”

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倒在血泊中,死死抓住观音的脚踝,尖叫道:“杀了我,杀了我!”

观音低头去看她,却见这女子只有一个上半身,而下半身在远处的一个泥塘里,沾满了泥水,污秽不堪。

观音闭目,念诵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其脚下朵朵金莲绽放,身后显如来宝相,金光闪耀,一切虚妄尽皆消散。

“众生疾苦。”

观音垂眸低叹,眼角有一行清泪滑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还愿

“和尚?孤才不做和尚,孤是王,是一国之主,孤不当和尚!”

疯子推开观音,故作凶恶的呲了呲牙,跌撞着跑开了。

观音深深看了眼疯子的背影,回过神来,打量着真正的长街,已然一片残骸断壁,长街两边零星摆着几个摊子,也是铺着一层厚厚的尘土,到处弥散着幽森凄冷的气息。

天空中,滚滚的黑云遮天蔽日,犹如大浪翻涌,波澜不绝。

偶尔天光倾泄,未曾落至大地,便被冷冽的寒风消磨的一干二净。

“无量天尊,姑娘,算卦否?”

一个破破烂烂的老道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横在路中间,挡住了观音去路。

观音问:“可准?”

老道士捋了把花白胡子,摇头摆手:“贫道铁口直断,不准不要钱?”

观音又问:“何至于粗布烂衣、面黄肌瘦?”

老道士闻言,登时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这命数变换莫测,偶有失手、偶有失手,能算不准吗?”

观音缄口不语,从旁绕过去,不愿理这道士。

“等等、且等等,姑娘还是算一卦吧,试一试也好,不准不收钱!”

老道士在观音身后喊道,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耳边消失。

观音走至长街的尽头,望角落里有一个女子,坐在一张窄窄的桌子后面,脸上小酒窝浅浅的凹下去,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那是烟小舞失明前,猴子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姐姐,看病吗?”

她抬起头看着观音,柔声问道。

观音望着她的眼睛,那是多么美丽的一双眼睛啊!眸若清泉、碧眼盈波,澄澈空灵,与之对上,就再也不想移开目光。

她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我没有病。”

“可你的脸色很难看。”

烟小舞关切道,她扑闪着大眼睛,弯弯的睫毛轻轻颤动。

“它一直都是这样。”

“那你一定病了很久了,让我试试吧,我能治!”

观音望着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眼中流露出一丝忧伤之色,轻轻摇了摇头。

她将净瓶中的柳枝撷起,抽向烟小舞的眉心。

烟小舞双手捂着脑袋往边上一闪,躲了过去,她神情委屈的看着观音,问道:“姐姐,你干嘛打我?”

“孽障,还不现出原形,焉敢如此惺惺作态!”

观音怒斥道,又是一枝抽去。

烟小舞一脚踢翻桌子,挡住柳枝,接着纵身一跃,跳到的屋顶上,身上毫光四射,化作一只猴子。

猴子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伸进嘴里。

“咻……”

清脆尖利的口哨声响起,无数猴子从各种各样的地方钻出来,将观音围在中间。

那坐在屋顶上的猴子喝问道:“你是何人?敢来这找我老孙的麻烦!”

观音抬头看向猴子,面色庄严道:“吾乃西方如来座下弟子,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

猴子冷哼一声。

“名头倒是挺长,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老孙我受苦受难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来救?”

“尔非我佛门信徒,尔有难,我自然不知。”

“对啊!”

猴子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道:“你嘴里那些信徒,一个个有难的等着你们来救的,都已经死光了,现在,坟头的草怕都有三丈高了吧?”

猴子们闻言,轰然大笑了起来,冲着观音呲牙咧嘴,挤眉弄眼,好不快意。

观音手执佛号,从容道:“我佛慈悲,信众即使身死,亦可为其诵经超度,往生极乐世界。”

“是吗?”

猴子歪了歪头,面色有些疑惑。

“可你明明不是这么做的啊,刚刚在街上,你那一通咒下来,那些求你救他们的鬼是魂飞魄散、神魂俱灭啊!”

猴子捏起一把土,在风中散开,展颜道:“连灰都没得咯!”

“怨魂厉鬼,留之只能为祸世间。”

观音平静道,仿佛她杀死的是一群蚂蚁。

猴子满面痛惜的望向观音,神情悲悯,几欲垂泪。

“观音啊!如来那个老东西说过,众生平等,怨魂厉鬼就不是众生吗?你这是犯了痴戒啊!”

猴子捂脸,将头埋在膝间,双肩耸动,身子颤抖不止。

“此番事了,我自会禀明世尊,是非功过,自有公论。”

孙悟空抬起头,冷冷的看着观音,讽刺道:“你连一件事的对错都分辨不了,还做什么菩萨!

那个疯子,害死了你口里多少的佛门信众,你要引他皈依佛门,我听说,佛门不是有他心通吗?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孙悟空站起来,双手叉腰,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好奇道:“你说,你杀的那群鬼,方才望着你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还有那个半截身子的女人。”猴子眯了眯眼睛,皱眉道,“那个好像不怪你,她求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她的香也算没白烧,佛也算没白拜嘛!”

“妖猴住口!”

观音双目含怒,挥起手中柳枝,变作十几丈长短,往猴子身上抽去。

孙悟空身子一闪,在屋顶上滚了几下,跳到地上。

回头望去,那柳枝锋利无双,将墙壁和屋顶尽数切碎,向着地面垮塌而去。

“妖猴?”孙悟空满不在意的走到观音面前,四目相对,两张脸几乎要贴在一起,微笑道:“我可不是妖怪,我是神!

东方昊天至真玉皇上帝座下妖神孙悟空,你也可以叫我齐天大圣。

不要喊妖猴,不对,还不好听。”

观音面若冰霜,沉声问道:“既已成神,为何还要为祸人间,你就不怕天谴吗?”

“这群人惹我不高兴了,我报复他们,天经地义的事,他凭什么罚我?”

孙悟空摊开双臂,瞪大了眼睛,左右四顾。

观音缄默,从净瓶里取出一颗水珠,曲指一弹,化作无数透明细针,往四方飞射。

顷刻间,猴子全部消失,几根金色的猴毛被风吹起,在观音眼前飞过。

……

一道天雷炸响,秋风乍起,枯叶被卷到空中,又飘零而落。

不知为什么,观音忽然昔日那个在世尊讲经时呼呼大睡的二师兄,那个指着世尊大骂脱裤子放屁的如来二弟子。

据说三千年前他与世尊论了一场法,然后失踪了。

那场论法究竟谁赢了,世尊没有言明,总之,他失踪了。

“金蝉子!”

观音栽柳枝于地上,以净瓶中水灌溉,柳枝生长,转瞬间长成一株参天的垂杨,观音身化一道流光钻进树身。

柳絮飘飞,在风中化成观音无数,形貌各异,往四方而去。

“世尊,弟子身处凡土,心在佛国。”

她们每迈出一步,脚下便有一朵莲花盛放,簇拥成一片花海。

后,有僧人道此地乃观音显圣,遂世人称之为——观音海。

海中有垂杨柳,不死不灭,一叶可饱腹,三日不二食。

第一百四十二章 渺小如妖

十万大山里,有一处叫作黑风林的地方,一只黑熊精盘踞于此,是那方圆几里的山大王。

过去,很多妖怪都在黑风林做过山大王,但这几年是黑熊精,上个老大王没扛得过年月,蹬腿去了,黑熊的杀了十几个才坐上了这个位子。

不过前几天,一个似乎是外来的妖怪在众目睽睽砍死了黑熊精,做了林子的主人。

没有一个妖怪反抗,他们静静注视着新旧的权力交替,跪倒在他的脚下、仰视着他,眼睛里似是崇敬、畏惧,又像是悲哀、怜悯。

这些底层的小妖们从没有什么忠臣不侍二主的情怀,也生不出称霸十万大山的心思。

偶尔脑子里会想想,那些大佬的过得怎样日子,做做白日梦,但想的很多的事,如何在无数大妖怪的淫威下苟且的活下去。

当然,在大多数妖怪心中,或许是没有苟且这类概念的,弱肉强食,弱者伏低做小、卑躬屈膝,在正常不过了。

……

十几天前,杨戬接手了这片地方,剁了几个妖怪,立了下威风,让他们一切照旧,自己却躲进了林子深处。

他考虑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制定了一大堆的计划,转眼间,又将这些计划全部推翻。

杨戬回忆起自己的过去,似乎从来没有按照他的想法走下去过。

他并不觉得这是上天在同他作对,那些常说命运捉弄人的家伙,往往一辈子被命运捉弄。

……

黑风林不是一个能够长久待下去的地方,这儿几年就换一个主人,十万大山的很多地方都不能免俗。

外面的妖怪用乱来形容这片区域,但恰恰相反,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除了妖死了多了些。

杨戬没有主动去找别的妖怪的麻烦,他没有向底下的小喽啰展示自己力量的兴致,管理有多厉害,该捅你一刀的时候,妖怪们的刀终究会毫不犹豫的捅下去。

你不去找麻烦的时候,麻烦往往会来找你,软柿子谁都愿意踩一脚,抢地盘永远是妖怪的乐此不疲的头等大事。

凭着股狠劲杀了几批来犯的妖怪过后,前来挑事的妖怪也越来越少。

妖怪们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畜牲都不会做的事,他们总不能越活越倒退。

更有甚者,有妖怪听闻杨戬冷酷无情、杀妖不眨眼的凶名,纷纷前来投奔。

杨戬兼并了几处地盘,一时间又得不少手下,竟隐隐有了几分小妖王的架势。

……

这一日,一群陌生妖怪来到黑风林,为首的是一只侏儒怪,一身青皮,嘴巴鼓囔囔的,像往里塞了两个桃核,眼珠子凸在外面,看上去又红又肿。

他站在林子当中,深吸了一口气,嘴巴比原先又鼓了一倍,仰起头高声喊道:“鹰鸠大妖王座下金蟾大使前来拜会!”

此刻,杨戬正在林中,手中握着一根铁枪,一下虚刺、一下横扫……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动作,但练得久了,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汗水。

一个小妖怪急匆匆跑过来,趴在地上俯首向杨戬禀报道:“大人,鹰鸠大妖王的使者来了,在林中等着见您!”

“鹰鸠?”杨戬收枪而立,看着小妖问道:“你知道他吗?”

“禀大人,鹰鸠大妖王整整占着十分之一的大山,手下妖兵妖将无数,乃是十万大山之中的霸主!”

“大人?”

小妖久久听不见回应,抬头一看,发现杨戬已经不见了。

……

“你就是这一带的老大?”

金蟾大使负手而立,斜觑着提枪而来的杨戬。

“嗯。”

金蟾大使走上前,绕着杨戬打量了一圈。

“想必你听说过我金蟾的名头,废话我也救不多说了,小子,你运气好,被鹰鸠大王看上了,要收你做手下!”

杨戬神色平静,淡淡道:“谢鹰鸠大王赏识,不知大王要我做什么?”

金蟾大使见杨戬如此识相,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先同我去拜见大王,其他的日后再说!”

“好。”

“你可要收拾物件,这一去,未必还能回来!”

金蟾大使直言不讳道,杨戬一走,很快就会有妖怪的接手他的地盘,而他以后什么位子,是好是坏,还要看鹰鸠大王的意思。

金蟾也从手下人那里听过这小子的凶名,与妖争斗,尽是些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打法。

金蟾大使清楚,像这种妖怪,只要不死,总有一天会出头。

杨戬摇摇头,将斗笠戴在头上,只手里提着把枪和金蟾大使一起离开了黑风林。

林间的叶簌簌而落,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林中的小妖们踩在绿叶上,目送这此生中最安逸的一段时光渐渐远去。

路上,或许是漫长的旅途实在有些烦闷,金蟾大使有意识无意识的和杨戬闲聊起来。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金蟾问,杨戬答。

这位天庭的大神落难后愈发沉默,又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偶尔在某些人面前话多了一些。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阳三,阳春三月的阳三。”

“从哪儿来的?”

“东边。”

“为什么要进十万大山?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要出人头地……”

杨戬将路上遇到的那只猪妖伍一的故事,原原本本的向金蟾大使讲了一遍,只是把主角换成了自己。

金蟾细细听完,看了眼杨戬,笑也说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么曲折离奇的身世。”

杨戬抱着枪,没有答话,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回忆当中。

金蟾看他的样子,劝慰道:“别想了,天上那些个大人物,我们可惹不起!”

“妖族,不是赢了吗?”

“赢了?”金蟾大使眼中闪过一丝畏惧,感叹道:“你是不知道,那还是一千年前,天上的玉帝领兵亲征。

他就站在高高的云上,动都没动一下,一个眼神俯视下来,整个北俱泸州的妖怪除了象王,全部跪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好在玉帝最后撤兵,我捡回了一条小命,但也伤得不轻,至少吐了有三升的血!”

杨戬神情莫测,抬头望了望天。

“他那么厉害,为什么要撤兵?”

“唉,谁知道那些大人物怎么想的呢?”

杨戬知道,一千年前,那正是他愤而杀上天庭的日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起始

“到了,前面那座山就是了。”

金蟾大使抬着下巴指了指前面,紧绷的脸色也稍稍缓和。

显然漫长的行程对任何物种而言都算不上是舒服的事,少数人除外。

一座数百丈高的大山矗立在前面,山身上被刨出了一个大洞,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杨戬来到山洞外,见空洞约有百丈高,上面歪歪斜斜的刻着鹰鸠洞几个字,像是用爪子抓上去的。

杨戬跟在金蟾大使的后面进了山洞,迎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一个妖怪,一手抓着兵器,一手举着火把。

甬道尽头是一扇石门,金蟾大使朝着左右墙壁各敲了两下,石门应声而来。

门后面是一座看起来比外面更大的山洞,整座山似乎都被掏空了。

一个鹰钩鼻模样的光头男人坐在最上面,边上还坐着一位体态妖娆的女人。

女人大半个身子都贴在身上,轻掩小口,凑到鹰钩鼻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逗的他哈哈大笑。

自这鹰钩鼻而下,两边排着长长的石桌,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石桌后一众妖怪席地而坐,推杯换盏,好不惬意。

金蟾走到山洞中间,朝上面鹰钩鼻拜身道:“金蟾见过鹰鸠大王、桃柳夫人!”

洞中悄然一静,鹰鸠正了正脸色,看向金蟾道:“你回来了,事情办的还顺利吗?”

“拖大王的福,还算顺当!”

鹰鸠的目光落到金蟾身后的杨戬身上,“你就是黑风林的黑疯子?”

“是。”

鹰鸠眉头皱起,道:“把头上戴的那破玩意拿下来,还嫌洞里面不黑吗?”

杨戬依言将斗笠取了下来,抬头对上鹰鸠的目光,面无表情。

鹰鸠见他双眉锋利如刀,眼神凌厉、熠熠生辉,与寻常妖怪迥然两异,不禁啧啧出奇。

“想不到十万大山中还会有这样的人物!”

鹰鸠此言一处,底下妖怪也纷纷交口称赞,迎合不已。

杨戬没有回话,只是暗暗握紧了铁枪,一身气息陡然凌厉起来。

“金蟾,你先坐下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鹰鸠道。

“谢大王!”

金蟾拱手拜了两拜,往左边做个处靠中间的位置坐下了。

鹰鸠拿起桌上的一只酒杯,亲自斟满了酒,让身边的侍从送下去。

“你有意投奔我,我自然不能薄待了你。”鹰鸠顿了顿,有些为难的说道:“可十万大山里有十万大山的规矩,你要想位子坐得高,坐得稳,就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否则,就算我今天把你捧起来,明天你也得摔下去!”

杨戬看着鹰鸠送来的酒,平静道:“大王的意思,我懂。”

“好,够爽快!”鹰鸠拍了拍桌子,放声笑道:“我也不为难你,在座的这些妖怪头领,你随便挑一个,只要能打赢,就算过关了!”

“好。”

杨戬提着枪,沿着最后一个石桌那往前走,目光在一个个妖怪脸上扫过,在左边稍靠前一些的地方停下来。

他神情冷漠的盯着面前的狼妖,淡淡道:“就你了。”

狼妖勃然大怒,一掌拍碎了跟前的石桌,冲着杨戬吼道:“洞里这么多妖怪,你谁都不选,偏偏选我,当老子泥捏…捏……”

不等狼妖的话说完,杨戬突然发难,电闪雷鸣般的一枪,刺穿的狼妖的喉咙。

狼王双目圆睁,瞪着杨戬的眼中充满的震惊,茫然,恐惧……

狼妖的身子向后倒去,杨戬顺势拔枪,霎时间鲜血飞溅,给他那身灰白的长袍染上了几点殷红。

两旁的妖怪刚刚反应过来,见状大怒,拿起身边的兵器,扑向杨戬。

杨戬握住枪身,一个横扫逼退众妖,正在这针锋相对之时,一个酒杯飞来,在两方中间的碎开。

“住手!都给老子坐好!”

鹰鸠怒喝道,望向众妖,面露不悦。

众妖虽然心中不快,却还是一言坐回到了各自的席位上。

鹰鸠扭头看向杨戬,目光中满是欣赏,鼓掌道:“好!悍不畏死,又杀伐果断,人才!

从现在起,血狼的位子是你的了!”

“谢大王!”

杨戬将方才鹰鸠送下来的酒一饮而尽。

鹰鸠看一眼地上狼王的尸体,皱眉道:“来人,把尸体扔出去,再重新搬张桌子来!”

……

待杨戬落座以后,鹰鸠视众妖道:“在座的都是兄弟,今天的事,到这里就过去了,以后谁要是还抓着这事穷追不舍,蓄谋报复,那就是不给我鹰鸠面子!

不给鹰鸠面子,就不用在洞里待了。”

鹰鸠的目光在众妖脸上一一扫过。

“大家,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众妖齐声道。

“哈哈哈哈哈……哈!”

鹰鸠放声大笑,举起酒杯道:“喝酒、喝酒!”

喧闹声中,杨戬低着头,静静的擦拭着枪尖上的血迹。

他始终没有注意到,鹰鸠身旁,那个名为桃柳的妖王夫人已经偷偷看了他很久。

……

在人间漂泊了几十年的妖神孙悟空,重新回到了妖神殿。

这座府邸的一切好像都大变样了,可又说不出究竟变在了哪里。

孙悟空看了眼头上那副妖神殿的牌匾,似乎只有它一点都没有变。

他进了门,走进大殿,殿中长满了青草,阳光从殿顶的几个大窟窿里照进来,衬得青草幽幽,生意盎然。

猴子光着脚踩在草地上,草尖轻轻挠着你的脚心,很舒服。

过了会儿,孙悟空退出了大殿,走向妖神殿的最核心建筑,暂且就叫它齐天山吧。

他来到山下,缓缓的抬起头,当目光到达最高处时,神色轻微愣了一下。

而山顶之上,紫澜垂眸,看着山下的猴子,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

“不知战神殿下,为何会在我的妖神殿呢?”

“尔的剑伤好了?”紫澜答非所问。

孙悟空微笑道:“托您的洪福,恢复的差不多了。”

保持笑容……

尽力保持笑容……

苦苦支撑……

坚持不住了,猴子板起了脸,神色冰冷。

“那尔很厉害。”

紫澜淡淡道,蓦然转身,留给孙悟空一道交映在云间的背影。

……

孙悟空强忍着心中怒意,据理力争道:“战神,这是妖神殿,我是妖神!”

“这是我堆的山!”

“你有种说话啊,装什么高冷!”

一道青色剑光自九天而落,猴子低下头,诛仙剑斜插在他跟前的泥土里,闪着幽幽的寒光。

……

孙悟空干咳了两声,满面云淡风轻,从容而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入鄂

灰溜溜出了妖神殿,孙悟空心里倒没动什么真火,毕竟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孙悟空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将伏羲给他的卷轴拿出来,打开,一道立体光幕从卷轴投射到半空,就好像一个缩小的无数倍的天庭。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孙悟空飞到空中,从上往下俯视地图,却也花了好一会功夫,方才弄清通往天狱的路线。

不多时,空中的光幕消失了。

……

很少有人能想到,传说中的天狱,关押着无数三界要犯的重地,其实只是坐落在天庭最北边的一个小角落里,从外面看,仅占了很小的一块地方,甚至还没有昔日的御马监大。

天狱外,是一条由白玉铺就蜿蜒曲折的小道,小道的两边,每隔几步便有一个手执刀兵的天军,都是神容肃穆,不苟言笑之状。

孙悟空刚到了小道,像个没事人的一样接着往前,对路两边全副武装的天军置若罔闻,颇有掩耳盗铃之嫌。

果然,走了没两步,两把银枪交叉往孙悟空身前一横,冷冷看着孙悟空,警告道:“天狱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孙悟空讪笑了两声,抬手指向自己,扯虎皮道:“知道我是谁吗?玉帝亲封的妖神,就不能通融一下!”

“妖神大人,没有玉帝和刑王的命令,谁也不能靠近天狱!”

“对对对!你不提我都忘了说了,就是玉帝派我来的,有要事,还不赶紧让我进去!”

左右天军互相看了看,对孙悟空问道:“大人可有玉帝的手令?”

“手令?有有!”

孙悟空双手在身上假意摸索了一阵,故作惊讶道“咦?我的手令呢?”

猴子一拍脑门,“坏了,怕不是丢在路上了。”

孙悟空抬头看向天军,商量道:“玉帝吩咐我的事一个也耽误不得,不如你让我进去,等手令找到了我马上给你送过来!”

“没有手令,谁也不能靠近天狱!”

孙悟空佯装大怒道:“什么意思,我堂堂上神难道还会骗你们不成!”

“还请大人不要让我等为难!”

天军俯身冲猴子拜了拜,仍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油盐不进。

孙悟空后退了两步,似有些无奈摊了摊双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语气听着也轻快了许多。

“真是的,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

“职责所在!大人见谅!”

孙悟空愣了愣,凑到身旁天军耳边轻声道:“见谅?放心,我会原谅你们的,当然,我希望你们也原谅我。”

天军正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之时,孙悟空抬手指了指天,笑道:“看,天黑了。”

众天军抬头,只见原本纯白的天空已然化为一片黑色的天幕,光明转瞬而逝,黑暗迅速蔓延,所有的一切都被黑色笼罩。

震惊、惶然、恐惧、迷惑、疑问……慢慢的浮现在他们的脸上。

孙悟空收回手指头,小心翼翼的躲开那些双手乱挥的天军,穿过的小道。

他回头,望着小道的双目漆黑天军们,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大摇大摆的进了天狱。

“何必呢?”

……

天狱里面,是一座几乎没有边际的大殿,上方云雾飘渺,看不见大殿的顶部。

无数根细小的光柱竖在大殿之中,孙悟空仰起头,发现这些光柱的顶端被许多横着的光柱连起来。

孙悟空心中好奇,飞到空中朝下望去,发现大殿中竟摆放着无数巨大的笼子,而那些光柱便是笼子的一部分。

“这天狱比下界的牢房大气多了!”

在下界坐了几年牢的孙悟空不禁生出几分感慨。

他看向自己正前方的笼子,笼子里一只青色巨大的鹤鸟,身上有红色的斑点,喙是白色,只有一只脚,爪上燃着青色的火焰。

“这是毕方,昔日衔火于人间作祟,后被天庭所擒,罚永世囚禁于天狱中,终日以神火灼其足。”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到猴子的耳边。

孙悟空转身望去,一位面色清冷神态庄严的女子向他缓缓走开。

女子身着宽大的流金色长袍,头上顶着一只赤金的长冠,怀抱着一本黑色的册子。

她走到孙悟空前三丈处停下,面露微笑道:“刑王药楚。”

“妖神孙悟空。”

“你就是孙悟空?”药楚眼神颇为怪异盯着他,接着似有明悟的颔首道:“也对。”

药楚扭头望向天狱门口:“外面那些天兵怎么样呢?”

“还活着,没什么大碍。”

“那还算不上恶客。”药楚低头,打开那本黑色的册子,慢慢向前移动,到孙悟空身边时,淡淡道:“跟着我。”

孙悟空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

“这是烛阴,原为钟山之神,其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判永世囚禁于天狱,每日受碎身之刑。”

孙悟空看着笼子里满地一小块一小块的碎肉,好奇问道:“这家伙犯了什么罪?”

药楚找到册子下方的罪行,“自恃上神身份,不敬云华公主。”

“云华是谁?”

“云华公主啊!”药楚流露出淡淡的追忆之色,“她已经死了。”

药楚离开,走向下一个笼子。

孙悟空不明所以的追上去,没有再问。

“饕餮,上古凶兽,喜食生灵,祸乱三界,判永世囚禁于天狱,受剖腹之刑,取其胃。”

“赢勾,奉命守卫于黄泉冥海,因不遵阎罗令,被阎罗擒下,亲自送进天狱。”

“他身上刻的那些是什么?”

药楚解释道:“佛经,据说冥界的神都不太喜欢这个。”

……

“迦楼罗,佛门天龙八部众之一,在东方宣扬佛法,被玉帝亲自擒获,永世囚禁于天狱,处之极刑!”

……

药楚合上黑色的册子,重新抱在怀里,看着孙悟空说道:“天狱所有的犯人我都带你看了一遍,妖神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可以离开了。”

“你擅闯天狱这件事,我不会禀明玉帝。”

孙悟空感觉的出药楚的善意,挠了挠头。

“我来找一个朋友。”

“找到了吗?”

“没有。”

孙悟空盯着药楚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他叫敖广,是一条白龙。”

“龙?”药楚淡淡一笑,“妖神莫非不知道,这世上已经没有龙了。”

“那敖广呢?”

药楚神色平静,轻轻摇了摇头。

“很抱歉,天狱里没有一个叫作敖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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