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之妖行纪 - xp1024.com
《西游之妖行纪》


第二十一章 入县府

“县府!”沿着碎石铺开的小路,一边前行,一边悄然前行!

越是往前,那就越发的觉得,自己前往这县府,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而言,都是一个相当好的决定。

从安全上来讲,纵然是这县府当中的力量,有心想要清扫小苍山,但他们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放弃这小苍山,转移到了这县府当中!

毕竟,在所有人类的认知当中,野兽之类,无论性情如何,都不可能会随意的闯进人类的聚居地!

故而,在这县府当中,自己绝对有着足够的时间,来完成这一次的蜕皮!

对自己而言,至关重要的一次蜕皮!

除此之外,在这县府当中,一旦是完成了这次蜕皮,自己想要离开的时候,也能够借用这县府当中的地图与文书资料,了解这一处天地。

思绪游离之间,山北县的县府之所在,已经是出现在了太攀的目光当中。

夜色当中,纵横不过一二里,高约莫丈许,用土石混合而成的城墙,横卧于太攀的面前,如同是一头庞大无比的猛兽一般!

城墙之外,是一汪同样丈许宽的护城河,河水略显浑浊,分不清深浅几许。

城墙之上,一片幽暗,丝毫不见太攀的记忆当中,城墙上应该有的值守的兵士。

略略停顿了一下,太攀的蛇躯,便是进入到了这护城河中,然后越过了护城河,出现在了这县府的城墙之下。

不慌不忙的,沿着那城墙绕了一圈,太攀终于是找到了一个足以供他出入这县府的水道。

在围绕这城墙一圈的过程当中,太攀也是看到了,那城墙上代表着值守的人员的,行进着的火光。

只是,这守夜的人员,并不曾发现太攀的踪迹便是了。

而在进入了这县府之后,这县府当中的家畜们,也是有所察觉一般,都是安静了下来。

那零零星星的犬吠,也是彻彻底底的,停了下来,整个县府,安静的可怕!

顺着墙角,一路七拐八拐,太攀终于是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这县府县衙所在的地方!

这地方,并不难找,虽太攀不知晓,这县衙设于何处,但在夜色之下,这县府当中,却有着唯一的一处地方,有着烛光明灭!

显然,这个地方,便是这县府县衙的所在!

找了一处墙洞,钻进了那院子当中,然后太攀缓缓的,靠近了那一处灯火通明的大厅。

所幸的是,那大厅就在花园的一旁,故而,还算是能够勉强藏得住太攀这称得上硕大的身形。

“敢问先生,作何打算?”才刚刚藏住身形,太攀便是清楚的听到,这大厅当中,有一个敦和的声音道。

“西域游历数年,纵横万余里,勉强有所得!”

“故,接下来年余,明有意,在这山北县中,整理游学所得。”

“还望县君,行个方便。”稍稍之后,太攀听到,大厅当中,有一个声音响起,声音温润无比,叫人难以从这声音当中,听出这人年纪的大小。

“这应当便是那车中之人。”花园当中,太攀暗自想道。

“方便,当然方便!”那车中人的话音才落,太攀便是听到,先前那县君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声音激动无比。

“只是,先生暂居于此,难免有杂事纷扰……”片刻之后,那县君才是犹犹豫豫的出声。

“哈哈哈哈,那这些时日,就难免叨烦县君了。”

“不过,作为交换,闲暇之余,县君家中后辈,明也是可以代为管束。”那车中人,也是理会到了那县君的话语一般,温润无比的声音,继续的响了起来。

而在这话音落下的时候,太攀清清楚楚的察觉到,那大厅当中的诸人,其心跳之声,都是在刹那之间,变得急促无比!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大厅当中,那县君惊喜无比的声音,也是随之响起。

然后,这大厅当中,诸人觥筹交错的声音响起,而太攀,在确定不可能听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之后,也是从这花园当中,悄然离开,出了院子,在这县府当中,游荡起来。

他需要在天明之前,在这县府当中,找到一个安稳的栖身之地!

游荡了一圈之后,这县衙背后,一个圆形的建筑,落入了太攀的眼中,这建筑的门前,有专人看守,四周,也是有人巡逻。

但奇怪的是,这些人,都只是围绕着这建筑走动,从来不曾有人,踏进那建筑当中,似乎是这些人,都对这建筑,有什么忌讳一般!

待到巡逻之人走过之后,太攀才是进入了这建筑当中!

这建筑当中,却是堆满了黍米!

这圆形的建筑,赫然便是这县府的粮仓之所在!

“就是这里了!”只是片刻,太攀便是确定,自己这在县府当中的栖身之地,就是这粮仓!

一来,这粮仓当中,人迹甚少,足够的安全!

二来,这里既然是粮仓,那这仓中,就不会少了老鼠等生灵的踪迹,而老鼠虽小,但只要数量够多,绝对能够满足太攀生存所需!

毕竟,老鼠的繁殖力,向来是足以称道的。

等到天明的时候,太攀也是在这粮仓当中,找到了自己的住所——一个硕大的,足以令太攀自由出入的老鼠洞!

而在发现了这老鼠洞之后,太攀便是丝毫不客气的,占下了这一处老鼠洞,然后在这粮仓当中,长居了下来!

安稳下来之后,太攀也是不在压抑自己,想要蜕皮的想法!

于是太攀的血肉深处,一点一点的力量,往外涌动着。

而太攀,也是安静的盘成一团,细细的体会着,自己体内,那涌动着的力量,以及在那力量之下,在自己灰黑的老皮与血肉之间,一点一点的,生长出来的全新的鳞甲!

而在这过程当中,酥痒到了极致的感觉,也是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开来,就好像是他的周身上下,都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同时又有无数的蚂蚁等等,在这血肉模糊之间,成群结队的,肆意爬行一般!

这种感觉,令太攀本能的,就想要在这洞穴当中,找一个地方磨蹭,剐擦!

第二十二章 蜕皮 上试水推了,求各位大佬们给个推荐收藏啊!)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当太攀也不再压抑自己蜕皮的欲望的时候,这对蛇类而言,至关重要的蜕皮,就顺理成章的开始了。

在太攀的感知当中,他周身上下的血肉,也是越来越沉重。

而他身上的那一层老旧的鳞甲,与他之间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微弱。

在他的感知当中,他周身上下,那一层老旧的鳞甲,已经不再是他的保护,而是他的束缚。

随着时间进一步的推移,太攀的视线,也是逐渐的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

那极致的,酥痒的感觉,也是一点一点的削弱。

这是属于太攀的感知,正一点一点的从他的脑海当中失去。

先是视觉,然后是触觉,最后,是知觉,以及感觉。

很快,太攀就彻底的陷入到了一片彻彻底底的,混蒙到了极点的黑暗当中。

在这极致的黑暗当中,没有光亮,没有声响,所谓的意志,所谓的想法,所谓的野心与理想等等,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纵然是太攀有意,想要离开这一片黑暗,却也找不到丝毫的办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也只能是拼命的回忆,回忆他的脑海当中,那些零散而有破碎的记忆。

来自于,那唤做百离的人,脑海当中最深处的,几乎是连他自己,都快要遗忘的记忆。

不管这些记忆,对太攀而言,有用没用。

对此时的太攀而言,回想这些散碎的记忆,是他在这黑暗当中,唯一的,还能够保持住自我的念头,不至于是彻底的迷失,被这黑暗所同化的手段。

虽然不知晓,被这黑暗同化以后,会是什么后果,但那后果,想必是不会太妙,而太攀,也完全不想去体验那后果。

一遍一遍的回响着那无数散乱而又破碎的记忆。

纵然是已经是清晰无比,但太攀依旧是没有停下自己的举动。

到了后面,那源自于百离的记忆,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化作了太攀自己的记忆。

就好像,太攀自己,真的是在一场梦境当中,化作了一位名为百离的人,在一处名为‘地球’的地界,生活了二十余年一般。

而在这个时候,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也是稍稍的一动。

黑暗当中,太攀的意识,也是猛然之间凝聚到一起。

“是错觉吗?”太攀想着。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这无边的黑暗,在刚才,有了一丝微微的震动。

“应该是错觉了。”

“在这黑暗当中,连知觉都是没有,纵然是这黑暗,真的是有了震动,我又如何能察觉的到?”凝神片刻之后,太攀便是继续的,开始回忆那些源自于百离,然后被他彻底所吸收的记忆。

那记忆当中,无数的神话,无数的传说,已经是成为了太攀在这黑暗当中的,最重要的,打发时间的东西。

但很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便是开始了第二次的震动。

而这一次,太攀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微微的震动。

太攀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错觉。

虽然不知道,这黑暗中的震动,意味着什么,但这并不影响太攀的心情,突然的便好。

毕竟,能够感受到这震动,对太攀而言,就意味着,那失去的感觉,正在回归。

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持续不停的震动着。

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震动的幅度,也越来越明显。

而后,一缕光明,如同长剑一般,将这无边的黑暗刺破。

久违而又珍贵的光明,以及无数窸窸窣窣的声响,再一次的出现于太攀的周围。

而那极致的酥痒,也是在感觉重新的回到太攀身上的时候,在太攀的身上蔓延开来。

本能的,太攀盘起来的蛇躯,就已经是舒展开来,然后,太攀忍着那酥痒的感觉,在这鼠群所打开的通道当中,缓缓的游动起来。

时间仿佛是被刻意的拉满了一般,不知多了多久,一片尖锐的,埋在大地当中的碎石,才是出现在了太攀的眼前。

停在这碎石的面前,太攀本能的,将自己的下颌,贴近到这碎石的棱角上,然后用力的摩擦起来。

在这摩擦之间,弥漫于太攀周身,难以忍耐的酥痒的感觉,也似乎是得到了一丝缓解一般。

很快,太攀下颌处,那老旧的鳞甲,便是出现了一道裂隙。

而在裂隙之下,新生的鳞甲,泛着生命的光泽,然后飞快的,变得坚韧。

稍稍之后,太攀才是继续用那碎石的棱角,勾住下颌处破裂的老皮,然后用力的一个翻身。

老旧的鳞甲,被生生的扯开,如同是剥皮抽筋一般的痛苦,也是在太攀的头部,蔓延开来。

待到这痛苦的感觉,稍稍减弱之后,那被痛苦压下去的酥痒的感觉,又是重新的,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开来。

这是太攀放开了压制之后,他的周身上下,被老旧的鳞甲包裹束缚住的地方,正在生长出新的鳞甲来,想要将这老旧的鳞甲给撑破。

缓缓的蠕动着身躯,太攀下颌处的口子,一点一点的,艰难的扩大着。

太攀从来没有想过,蛇虫之类,蜕皮的过程,会是这样一个痛苦而又难捱的过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攀下颌处,那一道被撕裂开的口子,终于是扩大到了足以能够令太攀进出的地步。

而这个时候,伴随着新的鳞甲的出现,太攀的周身,那一层老旧的鳞甲,也是彻底的失去了弹性,然后松散的,贴在太攀的周身。

有呼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些体力之后,太攀才是蠕动着身躯,从下颌出的那一个巨大的口子当中,缓缓的游了出来。

在这过程之间,太攀的周身上下,那一层新生的鳞甲,也同样是缓缓的张合着,将外面那一层老旧的鳞甲给撑开,从而是让太攀更为顺利的,从那老旧鳞甲的束缚之下,挣脱出来。

“蜕皮,竟会是这般的艰难么。”筋疲力竭的太攀,趴伏于地面上,脑海当中,忍不住泛起了这样的念头来。

然后下一个刹那,无与伦比的饥饿的感觉,就从太攀的腹中,炸裂开来,迅速的,扩散到太攀的全身,扩散到太攀的脑海之间。

第二十三章 不识

在这极致的饥饿之下,先前的问题,也是被太攀抛到了脑后,柔软而有力的蛇躯,在这甬道当中飞快的游走着,甬道当中的老鼠,以及粮仓当中偶尔出现的花纹各异的猫,都是被太攀吞入腹中。

等到太攀的腹部,微微鼓胀起来之后,那萦绕于太攀周身的饥饿的感觉,才是终于消散。

而太攀,也是缓缓的游动着蛇躯,从那甬道当中爬了出来,然后顺着这粮仓的柱子,上了横梁。

粮仓外,柔柔的月光,透过粮仓顶部的亮瓦,落到太攀的身上。

而太攀的头颅,也是忍不住的又晃了一下。

他的目光当中,穹天之上的那一轮圆月,似乎是又出现了一个重影。

“一个月啊。”摇着头,等到那圆月的重影消散之后,太攀才是想道。

他在这粮仓当中,刚开始蜕皮的时候,也正是一个月圆之夜,而现在,恰好又是一个月圆。

在房梁上稍稍的活动了一下之后,太攀才开始感受,自己这一次蜕皮之后的变化。

首先,是身躯。

在蜕皮之前,自己的身躯,足足有四丈多长,但在蜕皮之后,自己的身躯,却已经是缩小了足足一丈,只剩下了三丈余。

只是,身躯虽然是缩短了,但这身躯当中所蕴藏的力量,却是一分不减。

三丈余长的蛇躯,缠绕在横梁之上,太攀隐隐觉得,自己竭尽全力的话,甚至是有可能直接将这粮仓的横梁给绞断。

晃了晃头颅,将自己这想法收敛,然后太攀才是顺着这横梁,往这粮仓之外而去。

顺着记忆,沿着高墙一路而行,很快,太攀就出现在了这山北县存放县志的府库当中。

府库当中,是十多个大的书架,书架上下列为五层。

书架的每一层上,都铺满了厚厚的竹简,而在每一层的壁上,则涂抹了一些驱除虫豸的药水,以保证这些竹简不会因为虫蛀而损毁。

在这库房当中,游了一圈,然后太攀才是从最下面的一层的竹简当中,扒出来一卷。

“咔哒。”竹简散在地上,发出微微的声音来。

摇动着头颅,将面前的这一卷竹简摊开,竹简当中所记录的东西,便是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一行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只是,这些字,太攀却是一个也不识得。

这些字,和百离的记忆当中那些文字,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连着扒下来好几卷逐渐,逐一的摊开之后,太攀终于是死心。

他突然发现,自己冒险进入这县府当中,似乎并不是一个那么美好的决定。

到了这个时候,太攀才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都只是仅限于那些路过的商人与猎人的只言片语。

这个世界的一切,自己都不了解,那些文字,自己也都不识得。

“学习文字。”从那府库当中游出来,然后一路回到粮仓,太攀的心中,也是下了这样一个决定。

必须要先学习这个世界当中的文字。

而眼下正好,有一个学习文字的机会。

“不过,作为交换,闲暇之余,县君家中后辈,明也是可以代为管束。”……

太攀的脑海当中,那温润如玉的声音,也是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既然是管束后辈,向来,也会是教授其识文断字,读书知礼的。”粮仓当中,太攀暗自回想着自己在那花园当中所听到的种种。

“既然是有心修学,那自然不会在过于嘈杂之地。”

“而这县君,对此又是如此殷勤,想来,那人的修学之地,应当是就在这县衙附近。”

“如此,才方便这县君照看。”太攀想着,然后再度出了那粮仓,回到了县衙的附近,然后在那县衙周边的屋宇四周,依次而过。

悄然之间,整个山北县,都是陡然安静了下来。

零星的犬吠之声停下,被驯养的家畜们,也都是默不作声——若是有人在夜色当中查看的话,便是能够看到,那些家畜牛羊等等,都是蜷缩在一个角落,望着同一个方向,瑟瑟发抖。

它们都察觉到了太攀的气机。

太攀,本来便是患级别的猛兽,与一山一乡之地,横行无忌。

在彻底的吸收了洗身草的药力之后,太攀已经是站在了患级的顶点,而在这一次的蜕皮之后,太攀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祸级别的存在。

祸级的祸,取的乃是往来恣意,为祸一方之意。

祸级的猛兽,已经是足以威胁到这整个山北县的存在。

若是叫这县中之人发现了太攀的存在,只怕整个山北县,都会是因此变得人心惶惶。

若是有人于高空,从上往下看,就能够发现,这些家畜们的目光集中的方向,正是县衙的附近。

而在那县衙的附近,三丈余长的大蛇,正借了夜色,在这县府当中往来自如。

“这里。”夜色当中,游走的太攀,突然的停下了身形。

他的面前,是一个不大的院子。

这院子,正坐落于那县衙的左侧,与那县衙,仅有一墙之隔。

而当太攀想要进入这院子的时候,院子当中传来的危机感,却几乎是要刺破太攀周身的鳞甲。

小苍山外,那驾驭着牛车的两位,一身皮甲的老者的身影,顷刻之间,便是出现在了太攀的脑海当中。

这山北县中,能够给太攀带来这种危机感的,也只有那两位隔了数百米,都对自己的窥视有所察觉的老者了。

“定然是这里了。”太攀心中一动,然后飞快的转身,在阴影当中,离开了这一处院子。

这两位老者,想来应当是那车中人的侍卫,这两位老者在此,那车中人,自然也该是在这院子当中。

而在这院子当中,太攀离开了数十个呼吸之后,那两位老者微微弓起的脊背,才是稍稍的一松,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他走了。”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迹,两位老者当中,有一人压低了声音道。

而这个时候,太攀已经是回到了那粮仓当中,月光下,偶尔卷起来的沙尘,也是将太攀所留下的痕迹,彻底的扰乱。

第二十四章 时代

明月高照于天,皎白的光芒,洒落于大地。

偶尔有微风拂过,县道的两旁,参差不齐的林木,婆娑作响,半晌之后,压低了的鸡鸣狗吠之声,也是零星的响起。

却是好一片安宁的夜!

万物沉睡之间,明月缓缓沉下,遥遥东方,有启明星一点!

倏忽之后,凌乱的脚步声,在这县府当中扩散开来,而在那粮仓底下的甬道中,盘成一团的太攀,也是睁开了双眼!

脚步声,停在那车中人所居的院子面前。

是一行举着火把的仆役,还有十余个五六岁,七八岁不等的孩童。

“见过先生!”院子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而在这大门面前,一行十多个孩童,都是有模有样的躬身为礼。

这些孩童们,被引到那小院当中的之后,院门之外,那些仆役,才是退出几步,熄灭了手中的火把,然后在道旁的树下休息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辰宿列张。”

……

“资父事君,曰严与敬。”

院子当中,清脆的读书声传来,太攀的头颅,也是悄然之间,从院墙之上探出来。

院子当中,摆出了几张桌案,那十余个孩童,各自坐在桌案的一旁,而在这桌案之上,铺开了几张白布。

这些孩童们,口中一边诵念着,一边在哪白布上,写着自己诵念的东西。

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是捧着一张绢帛,于一旁书写着什么,稍稍之后,这年轻人,便是站了起来,围绕着那十余个孩童,走了几圈,然后停下,纠正那些孩童们的错字。

半个时辰之后,这些孩童们的书写,都没了错误之后,这年轻人,才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绢帛放下。

之后,这年轻人才是开始教这十余个孩童,认识其他的字。

“千字文!”墙头上,太攀只是稍稍一个回忆,就已经是认出了这年轻人所教授的内容。

“南北朝?”太攀的目光,微微一动。

在那梦境一般的记忆当中,这千字文,太攀也是知晓那么零星的几句。

自然的,他也是知晓,这千字文,被称为识字的最佳的蒙物。

待到天色大亮的时候,这些孩童们,各自离去,而那年轻人,则是不慌不忙的,整理着这小院当中的笔墨绢布,稍稍之后,有仆妇前来,带了那些满是笔迹的白布出门将之洗净晾干。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太攀都是风雨无阻的,出现在这小院的墙头。

零零散散的,太攀也终于是将那千字文,彻底的认了下来。

他毕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思考方式,有着完整的智慧,与那些孩童们,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那些孩童们,在识字的时候,还要去考虑这些字,是什么意思,而太攀,则是只需要认识这些字,然后与自己记忆当中的另一种文字,相互对照,就已经足够!

而在这之后,太攀也是再一次的,趁着夜色,进了那存放县志的府库。

府库当中,先前跌散在地上的几卷竹简依旧,其上,有着些许的灰尘。

显然,这一个多月以来,这府库当中,并无他人出入。

太攀的目光,在这些书架之上一一的扫过去。

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这些书架每一层的左上角,都注明了,这些书架上的竹简,所记录的东西,是什么。

刑狱,民生,人口……

太攀的身形,在这府库当中游走着。

很快,太攀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角落一个书架的第二层,摆放着十多卷小小的竹简。

而在这一层的左上角,赫然是,‘县志’两个字!

头颈高高竖起,太攀的头颅,只是稍稍的一用力,那十多卷小小的竹简,就是稀里哗啦的,跌落到地面上,散乱的摊开。

而太攀的目光,也是在这摊开的竹简之上扫过。

几个呼吸过后,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流露出了些许的失望之色来——这些竹简当中,并没有他所需要的地图。

不过即便是如此,太攀还是按捺住内心的遗憾之意,将这十多卷竹简,一一的看完。

这些竹简,都是之前这山北县的县君亲自修订的!

每一位县君离任的时候,都是会留下这么一卷竹简了,竹简当中,记录了这县君在任之际,这山北县大致的变化!

看完这些竹简之后,太攀对着山北县,也总算是有了些了解。

山北县,位于南木之国,百余年前,南木国都受战火席卷,王室被迫往西而行,然后花了年余时间,建起了这山北县。

而在这山北县建起之后不久,敌国退兵,王室也是重新回到了国都,不过这山北县,却是保留了下来!

这山北县的县君,也都是由王室当中派出人手担任。

而根据这县志的记载,南木之国的王都,就在这山北县往南,三百余里的地方。

“还真是一个小国啊!”看完这县志的记载之后,太攀心中,也是感慨了一声。

一国仅有一城一县!

而人口,不过十万余人!

“匈奴!”

“汉!”而在那县志当中,频频提起的两个名字,也是被太攀,牢牢的记在了心中。

这是百离的记忆当中,难以磨灭的两个名字!

尤其是,‘汉’!

汉朝么!太攀抬起头颅。

根据县志当中的记载,那一场席卷王都的战火,乃是因为汉与匈奴的战争而起。

而在那战火之后,也是汉派出了使臣,帮着王室,重建了王都。

“汉与匈奴的战争!”刺眼的阳光,从这府库窗台的缝隙之间,射落到地上,映照出尖锐的光斑来,形如刀剑!

“那车中人,来至于汉室啊!”游动着三丈多长的蛇躯,太攀缓缓的,从这府库当中离开。

汉这个字,几乎是贯穿了百离的血脉记忆,完整的接收了百离记忆的太攀,自然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几乎是本能的,他就是对那遥远的汉室,产生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有机会的话,或许该往汉室一行!”回到了粮仓的甬道当中,太攀盘着身子,缓缓的想道。

第二十五章 离去,风雪之试

日升月转,在这无比的悠闲之间,很快,又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在这县府当中当中,太攀已经整整呆了一个季度。

拂晓的晨风掠过,满地凝霜。

于是,秋去,冬来。

“该离开了。”当第一缕北风,从这山北县的城头扫过,卷起零星的雪花的时候,太攀也是懒洋洋的,从这粮仓的甬道当中,探出头来,隔着那厚实的墙壁,感受着那呼啸而过的凛冽肃杀。

呼吸之间,寒意,透过鳞甲,席卷过太攀的全身,令他不由自主的,一个瑟缩,然后本能的,窝回了那甬道当中。

“该离开了。”片刻之后,太攀的头颅,又是从那甬道当中叹了出来,他的脑海当中,离去的念头,一次又一次的回荡着,似乎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抵御这寒冬一般。

蜕皮,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识字,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而第三个月,太攀则是将那府库当中的竹简,尽数阅读完毕,顺带的,也是在那李姓县君的卧房当中,找到了这南木之国的地图,这李姓的县君,终归是王室中人,手里有着南木之国的地图,也在情理之中。

除此之外,太攀也是找了机会,从那车中人的院子当中,寻到了另一幅地图。

这车中人,游历万里,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完备的地图?

至于那车中人的身份——一个月的时间,太攀也是从这县府诸人的口中,知晓了其来历。

便正如太攀所猜测的那般,这车中人,唤做陈明,字子长,正是从汉而来的游学之士,这县府诸人所称的上国,指的,便是那万里之外,名为‘汉’的国度。

而守护在这陈明的身侧,令太攀忌惮不已的两位老者,则是这陈明踏出汉朝疆域的时候,戍边的校尉所派出来的老卒。

粮仓之外,脚步声,越发的密集,脚步声中,还夹杂了零落的兵戈之声。

自入冬以来,这县府当中的气氛,也都是紧绷了起来。

巡逻的兵士,越发的勤快,昼夜不息。

那两位老卒,也是经常随着军士出城,彻夜方归。

太攀知道他们在寻找什么——他们找的,是自己。

冬日里,正是蛇虫冬眠之际,这凛冽的寒风之下,再是如何凶横的蛇虫,也都是免不了浑身僵硬,一身的实力,十成去了七成。

至于那两位老卒,是如何对自己起了兴趣,则是要追溯到三个月之前的那一场猎杀了。

那一场猎杀之后,挣扎着活下来的陈炳,甚至于整个陈庄,竟都是出自于那汉朝的,陈氏一族。

太攀到现在都还记得,半月多月以前,当那位坐着轮椅的陈炳,出现在陈明的小院当中,然后说起之前那一场猎杀,提到自己的时候,那名为陈明的儒生,双眼当中所绽放出来的光芒。

而在那一场交谈,亦或是汇报当中,太攀也是记住了一个字。

一个听到之后,就令他再也无法忘却的字。

妖。

在听到这个字的时候,太攀的胸腔当中,陡然加快的心跳,几乎是让他险些暴露在那两位老卒的目光之下。

而正是在那之后,那两位老卒,也是频频出城。

看遍了这山北县府库当中所记载的刑狱之事以后,太攀对自己的价值,已经是有了明悟。

那一口,足以称之为见血封喉的毒液,在人与人之间的权谋暗斗当中,不可以道理计。

从那个时候开始,太攀的行迹,也是越发的隐秘。

虽然已经成为了祸级别的存在,但太攀依旧是没有把握同时面对那两位老卒。

而正是因为如此,太攀才是有了离意。

除此之外,第二个令太攀决议离开的理由,则是这山北县中的野鼠等等,已经不够他果腹之用,若是继续逗留于这山北县中,那为了饱腹,太攀必然是要吞食这县中人类所驯养的家畜牛羊之类,而那,则意味着太攀暴露于人前。

“必须离开。”强烈无比的意志,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弥漫开来,然后,太攀三丈多长的蛇躯,也是彻底的,从那温暖的甬道当中脱离出来。

墨绿的鳞甲,泛着些幽冷的光华。

待到粮仓之外的脚步声远去,太攀才是借着夜色,出了这温暖的粮仓,然后沿着墙角,一路往城外而行。

凛冽的寒风,迎面而来,如同刀剑一般,从太攀周身的鳞甲之上卷过,将太攀身上流动着的热量带走。

无穷的寒意,也是在太攀的周身,弥漫开来,几乎是要让他彻底的冻僵在这路上。

这是太攀从来不曾体验过的感觉。

在小苍山中,他虽然也经历过这凛冽的寒冬,但作为患级别的猛兽,这寒风卷起的时候,他总是能够找到一个温暖的巢穴,以避开这凛冽的寒风。

凛冽的寒风,依旧的呼啸着,而太攀,依旧是迎着这寒风,一路往南而行。

这是南木之国国都的方向,也是那万里之外,名为‘汉’的国度所在的方向。

小苍山就在一旁,太攀知晓,自己只需要稍稍一转,就能够回到小苍山中,然后找寻到温暖的巢穴,在饱餐一顿之后,与那巢穴当中,等待寒风的止歇。

但冰冷的理智,却是告诉太攀,一旦是回到了小苍山中,那他或许再也不会有离开的机会。

巢穴当中的温暖,会将他的意志,消磨殆尽。

“继续往南。”只是片刻,太攀微微偏转的方向,就已经是重新的扭转了回来。

风雪之下,墨绿的大蛇,一轮往南,虽越来越难,但却从不停歇。

在这大蛇的背后,一切的痕迹,都是被风雪掩埋。

当太攀冷到了极处,几乎是要彻底的僵硬的时候,他的体内,那深藏于血脉当中的力量,终于是苏醒了过来。

微微的热流,在太攀周身涌动,而太攀全身的鳞甲,也是紧贴在一起,不留缝隙,将这分毫的热量,尽数锁于胸中。

虽风雪依旧,但太攀,已经感觉不到那寒冷的存在。

或者说,他已经不在惧怕,这北风,与寒冷。

“原来,这便是,妖。”当风雪止歇,云光霁散之时,恍惚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突然的涌出了这样的念头来。

第二十七章 月夜虎啸

吞日月法修行到一般,吞到一半的天地之气,被吐出来之后,太攀终于是明白,为何那一幅图上,会有‘吞日月法,非筋骨强健,不可修行’这句话。

修行的第一步,乃是炼精化气!

先炼精,而后化气!

这所谓的精,指得,就是生灵的肉身气血。

筋骨不够强健者,若是想要炼精化气,只还怕是还不等那第一缕‘气’化生出来,一身的气血就已经是被抽干,然后中途陨亡。

便如此时的太攀一般。

那一口对月而来的,作为炼精化气的引子的天地之气,尚未在太攀的体内走完一圈,太攀这三丈多长的墨绿蛇躯,就已经是行销骸骨,干瘪的鳞甲皮肉,紧贴于骨骼之上。

而起周身上下,那墨绿的鳞甲,也是一副枯败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光泽,较之于太攀蜕皮之前的那一层老旧的鳞甲,还要来的不堪。

心中苦笑一声之后,太攀才是缓缓的松开蛇躯,从那大石之上,游了下来。

这个时候,太攀的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若非是自己清醒的早的话,只怕是当那天地之气,在自己的体内,游走一圈之后,第一缕‘气’也是随之衍生出来的刹那,就是自己身死魂灭的时候。

虽然人类当中,有着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说法,但太攀,绝对不愿意成为这样的存在。

从那大石之上下来,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太攀那干瘪的蛇躯,也是蓦然一颤。

血脉精华,在一瞬之间,被抽干的后果,彻底的显现了出来。

无与伦比的饥饿的感觉,丛太攀的腹中炸开,席卷了他的全身。

极致的饥饿的感觉,在太攀的身躯当中涌动着。

他从未体验过这种程度的饥饿,饥饿到,当太攀转过头颅,看见自己的尾部的时候,都甚至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尾部,给一口吞下。

抬起头,月光之下,太攀的瞳孔当中,闪烁出几分莹莹的幽光来,渗人到了极点,叫人只是看一眼,就不由自主的,吓出一声冷汗来。

张大了蛇吻,然后看也不看的,太攀便是对着自己面前的一堆乱草咬下,将之撕扯得七零八落以后,囫囵吞下。

蛇并不吃素,但此时,太攀已经不愿意去考虑,自己到底是吃什么的了。

他只想自己那空空荡荡的腹中,稍微有那么一点东西,以缓解那极致的饥饿,以免是饿到了极处的自己,真的是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的尾部给吞下去。

在那乱草当中,翻滚了十多个呼吸之后,太攀的动作,才是终于停了下来。

破碎的草叶,被吞入到腹中的感觉,终于是令太攀,从那快要被饥饿折磨到疯狂的状态当中,清醒过来。

凌乱的草丛当中,太攀幽幽的目光一动。

他要准备自己的捕猎了。

破碎的草叶,虽然能够带来些许的饱腹的错觉,但错觉,就只是错觉,饥饿的感觉,并不会因此而有效消减,甚至是相反。

这饱腹的错觉,只会刺激那饥饿的感觉,越发的清晰难捱。

不过,太攀本也不是为了缓解这饥饿,他要的,只是因这饱腹的错觉,所回归的些许的理智罢了。

支歧山中,物产丰富,飞禽走兽,数不胜数,只要太攀还有着理智,那就绝对不可能会受制于饥饿。

这也在正是太攀会选择在这支歧山中尝试炼气的原因。

支歧山中的资源,以及其本身的纵深,足以是保证太攀的生存——只要太攀不曾当场死亡于这一次练气的尝试。

低下头来,伸出蛇信在空中卷了卷,太攀便是循着一小撮黄羊所留下来的气味而去。

因为这一次失败的尝试,太攀需要大量的食物,血肉,来补充自己消耗掉的血气精华。

支歧山中,猛兽颇多,狐狼豺狗的啸声,时不时的在太攀的耳边响起。

不过好在,虽然虚弱,但太攀毕竟是祸级别的猛兽,一身的气息,丝毫不减,加之又有经历了一场风雪之试以后,从那血脉当中衍生出来的野性震慑,是以,那些狐狼豺狗们,无论是谁,在看到太攀的刹那,都是匆匆的离去,却是无有一兽,敢拦在太攀的面前!

几乎是一种横行无忌的姿态,太攀很快便是找到了那一小撮的黄羊。

四大两小,大的,三尺来高,小的,勉强一尺。

在太攀的追赶之下,这一小撮黄羊当中的首领,带着‘羊群’,在这支歧山中四处奔逃。

半个多时辰之后,眼见逃生无望,这一小撮黄羊当中的首领,也是咩咩的叫了一声,然后对着太攀低下头来,竖起来的尖锐的羊角,正对着太攀。

却是颇有几分豪气。

只是,猎食者与猎食者之间的差距,几乎是无从逾越。

十余个呼吸之后,这只勇敢的黄羊的首领,就已经是在太攀的绞缠之下,化作了一根粗大的肉条。

而在另一头,剩下的三大两小的黄羊,却并不曾如同那首领所期待的一般,趁机逃生——在太攀的气机弥漫开的时候,这五只黄羊,就已经是吓得瘫软在一旁,无力的咩咩叫着,仓惶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他们的首领的‘绝命的一搏’,似乎是彻底的带走了这一小撮黄羊身上,本就不多的勇气。

不慌不忙的,游走过去,将余下的那五只黄羊,无论大小的,一只一只的绞缠化作肉条之后,太攀才是停下了闲下来,然后缓缓的蠕动,挤压着自己的身躯。

片刻之后,才是有酸臭的液体,裹挟着一大捧零碎的乱草,从太攀的口中,吐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缓缓的游走到最小的那一只黄羊的面前,准备开始自己的飨宴。

只是,才刚刚张大了自己的蛇吻,太攀的身形,便是僵住!

太攀的四周,突然是静了下来!

倏忽之后,有风声响起,推动着夜空的乌云,将那明月拢住!

“吼嗷!”然后,黑暗咋临的刹那,一声余韵悠长,却有威赫到了极点的啸声,在这支歧山中响起!

于是无数的鸟声,惊慌失措的,簌簌而起!

第二十八章 龙争虎斗

是虎啸之声。

声音并不高昂,相对于其他的狼啸来说,反而是有一些低沉。

但这略显低沉的啸声,却是极具穿透力,穿过山坳,穿过林野,再传到太攀耳中的同时,也传到了这支岐山下的那国都当中。

不是此时,太攀已经是完全不顾上这山下因这虎啸而惊醒的国都。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一声虎啸之上,他周身的毫无色泽的鳞甲,也都是炸了起来一般,在地上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哈……”

“哈……”

“哈……”喘息的声音,顺着风声蔓延开来,带着无比恐怖的气息,在太攀的血肉之间,一寸一寸的的炸开。

太攀缓缓的,将全身盘成一团,然后才是转过头。

一头五尺多高的斑斓大虎,踩着月光而来。

伴随着喘息的声音,有森森的白雾,与其口鼻之间散开。

这斑斓大虎,动作不慌不忙,四足踏于枝叶间,无声无息,优雅,闲适到了极致,头顶,一个威武的王字,隐约之间,熠熠生辉。

巨虎行于山林之中,就好似,是一位高傲的君王,再巡视自己的领地,骄傲,不羁,而又慵懒。

这大虎,走到太攀的面前,约莫一丈的地方,然后停下,目光,也是从那几只死去的黄羊身上,落到了太攀的身上。

盘成一团,太攀的头颅,也是高高的扬起。

舌吻开合不定,分叉的蛇信,不时的,在空气当中,卷出一阵一阵的嘶鸣来。

这是蛇虫在遇到了极大的威胁的时候,所发出来的本能的反应。

自己不会是这大虎的对手。

在见到这斑斓大虎的一刹那,太攀就已经是做出了判断。

见了太攀的动作,这斑斓大虎,似乎是极为不悦一般,前爪微微弯曲,伏低了身形,然后低吼了一声。

却如一声霹雳一般!

整个支岐山,似乎都在这一声低吼之下,颤抖了起来!

风雪之后,沉积于树梢上的雪花,成片成片的跌落。

一吼之间,兽中之王,山中之君的威势,一览无余。

太攀这个时候再看,那斑斓的巨虎身上,哪里还有星毫半点的慵懒之意。

有的,只是无尽的威势,还有潮水一般的杀机。

太攀浑身的血肉,都是绷紧如同拉开的弓弦一般。

蠕动之间,鳞甲摩擦,发出刺刺的声音。

舌吻当中,两颗毒牙,若隐若现。

好像是在太攀的身上,也感受到了一定的威胁一般,这斑斓巨虎,并不曾急着进攻,而是缓缓的,围着太攀,绕行起来。

只是,无论这斑斓大虎身处那一个方位,其头颅,都是微微的偏着,目光,也都是一直定在太攀的身上。

而太攀,也是顺着那斑斓大虎的动作,缓缓的调整着自己的身形,另那斑斓大虎,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自己的视野当中。

十余个呼吸之后,乌云散开,月光重新洒落于雪地上。

雪地之上,一头五尺多高,七尺多长的斑斓大虎,正围绕着一头大蛇,缓缓而动。

一蛇,一虎,目光紧紧的对视在一起。

时间越是往后,太攀的心中,就是越发的焦急。

毕竟,他现在,正处于一个极为虚弱的状态。

只是,即便如此,太攀的目光当中,也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太攀心中明白,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丝毫的虚弱之态来。

像这等站在顶端的掠食者,本能几乎是不可思议。

一旦是自己有了丝毫的退缩之一,那太攀可以确定,眼前这斑斓大虎,一定是会在刹那之间,扑腾上来,将自己撕扯成碎片。

又几个呼吸之后,太攀的面前,那斑斓的大虎,似乎是察觉到了太攀隐藏起来的虚弱一般,又或许是已经感到了不耐烦。

面对着太攀,这斑斓的大虎,四只爪子,稍稍一弯,绷紧之后,无穷的力量,便是爆发开来。

这山林当中,似乎是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卷起漫天的飞雪。

待到风雪止歇,太攀已经是换到了另一个地方,重新的盘成了一团。

而先前的那大虎,从太攀原先所在的地方掠过之后,也是撞在了一颗树上,将那高壮的树木,直接的撞翻了来。

太攀的瞳孔,猛然一缩,瞳孔当中,那因为饥饿而显现出来的隐隐的癫狂之意,也是刹那之间,无影无踪。

“哈……!”当那斑斓大虎的口中,喘息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太攀也是察觉到有温热的感觉,在自己的蛇躯上流动,然后飞快的变得冰冷,火辣辣的刺痛感,也是随之,在太攀的血肉之间,蔓延开来。

虽然只是试探性的一扑,太攀躲得,也算是及时,但那斑斓大虎的爪子,依旧是在太攀的蛇躯上,拉出了三条口子来。

只是不知,是因为这斑斓巨虎的爪子,太过于的锋利,还是太攀在经历了一次危险的尝试之后,令自己一身鳞甲的坚韧度,大为降低,总之,太攀身上的鳞甲,在这斑斓大虎的爪下,就好似是不存在一般。

一击之后,这斑斓的大虎,目光也是从太攀的身上,转移到了雪地上那凝固起来的嫣红上,而其冷漠而危险的目光当中,也是随之,出现了一丝热切与贪婪。

这个时候,太攀也终于是明白了,这斑斓的大虎,为何是会一反常态的找上自己的原因。

一般而言,山林当中的野兽,无论凶横与否,正常情况下,都是会将蛇虫之物,排除在猎杀的范围之内。

毕竟,蛇虫之物,都有可能,带有毒素。

对于猎食者而言,这是相当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一旦是中毒,这猎食者的地位,就极有可能受到挑战,甚至,若是那毒素,足够猛烈,猎食者因此死于毒素之下,也不一定。

而这一次,这斑斓的大虎,却是反常的,将太攀当成了自己猎食的目标。

而且是直奔太攀而来!

先前,太攀还以为是自己为了捕食这一小撮黄羊,闯进了这斑斓大虎的领地,但现在,在一次试探性的交手,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之后,太攀也终于是明白了这斑斓大虎反常的真正原因。

第二十九章 云销雨霁 (求推荐求收藏)

第一次上强推,不想就这么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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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两张三张四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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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类的患,祸,灾三个级别,对应着人族的虎贲,豪杰,宗师三个层次,但和人类有系统的修行方式不同,对于没有智慧的兽族而言,他们没有系统的修行方式与锻炼方式,对于他们而言,想要变得更强,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吞食那些天材地宝等物,以此作为进步的阶梯。

而作为没有智慧的代价,在成为了患级,祸级甚至于灾级别的猛兽之后,他们几乎是本能的,就可以察觉到数里之外的,有助于自身进益的天材地宝的痕迹。

而毫无疑问,在经历了一次炼精化气的尝试之后,太攀周身,活性被彻底的激发出来,而又没有凝聚成法力的血肉,对于兽类而言,无疑,就等同于天材地宝。

这斑斓大虎,正是为此而来!

对于这已经站在祸级别,最巅峰的斑斓大虎而言,太攀的血肉当中,蕴含着的,将成未成的‘气’,或许是能够成为,其更进一步,成就灾的阶梯。

忍者那蔓延全身的剧痛,太攀将头颅,抬得更高。

卷动的蛇信,也是发出了越发明显的颤音。

蛇吻当中的两颗毒牙的顶端,一滴毒液凝聚而出,滴落到雪地当中,在被冰结之前,散发出一缕略显芬芳的氤氲来!

太攀在展示自己的危险性。

这斑斓大虎,虽然凶恶强大,但在这绵延千余里的支歧山中,这斑斓大虎,并不是站在最巅峰的存在。

在这山岭当中,有能力挑战这斑斓大虎的存在,绝对不止一个。

是以,一旦是这斑斓大虎受了伤,那很快,支歧山中,其他的祸级别的猛兽,一定是会找上门来,将这斑斓大虎,当成自己猎食的目标。

而太攀此时的行为,就是在告诉这斑斓的大虎,虽然自己此时,并不是其对手,但这斑斓的大虎,想要猎食自己的话,同样有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自己,并不是这斑斓大虎平日里所见的,那毫无还手之力的猎物。

在那芬芳的氤氲散开的时候,这斑斓大虎的鼻翼,微微的开合了一下,然后,这斑斓的大虎,目光当中,出现了一丝迷蒙。

摇了摇头之后,将那迷蒙之意驱散开之后,这斑斓大虎看着太攀的目光,也是隐约有了一丝迟疑之色。

又两圈之后,这斑斓大虎的身形,再次的低伏下来,微微的吼动了一声。

“最后的试探了!”见此,太攀的瞳孔,也是猛然一缩!

那斑斓大虎目光当中的迟疑之色,已经是表明,这斑斓的大虎,对太攀的血肉,已经是不在如同先前那般,势在必得。

而这一击,只是这斑斓大虎迟疑之下,对太攀最后的一次试探罢了!

一旦是太攀在这次试探之下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对于那斑斓大虎所造成的威胁,在这斑斓大虎的接受范围之类,那想必太攀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这斑斓的大虎不死不休的攻势。

至于在这攻势之下,太攀能不能坚持得下来,太攀对此完全不抱希望。

太攀的身形,不到四丈,而这斑斓的大虎,高达五尺,身长,也是一丈有余,加之太攀此时,周身的气力,也几乎是消耗殆尽。

蛇类最大的两种攻击手段,毒素和缠绞,其中的缠绞,已经是被彻底的报废了。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太攀唯一的攻击手段,也就只剩下那一口毒液。

而已这斑斓大虎的实力和太攀此时的状态,太攀可以确定,纵然是自己一口咬在了这斑斓大虎的身上,在临死之前,这斑斓大虎,也有着足够的力量,将精疲力竭的自己,给撕成碎片。

这不是两败俱伤,而是玉石俱焚。

——甚至,尽力力竭的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力量,咬穿这斑斓大虎的皮毛,太攀也是持一个怀疑的态度。

这种结果,绝对不是任何一个有智慧的生灵所愿意见到的。

“嘶!”这斑斓大虎扑击之时,带起来的破风的声音当中,一声尖锐而又高昂的嘶鸣之声突兀的响起,将风声撕破。

那斑斓的大虎,扑击到半空的时候,三丈多长的大蛇,也是在这一刻,人立而起,几乎是将整个身子,都是竖了起来,然后居高临下的,对着那斑斓大虎落去。

长大的蛇吻当中,两颗匕首一般的尖锐的毒牙,倒映着月光,露出无尽的森寒来。

如同是从云端跳下的苍龙,又似云涌之下炸开的霹雳。

倏忽之后,一蛇一虎,各自分开。

那斑斓大虎目光当中的些许迟疑,已经是化作了无限的忌惮。

几个呼吸之后,这斑斓大虎,便是头也不回的离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斑斓的大虎转身之际,月光下,太攀竟是从那斑斓大虎的影子当中,看到了几个隐隐约约的人形轮廓。

那斑斓大虎的身影消失在山林当中之后,太攀继续盘成一团,保持着警惕的姿态,又是一刻多钟的时间,当这山林当中,有鸟声响起,太攀才是缓缓的放松了身形,游走到那几只黄羊的面前,将那几只僵硬下来的黄羊,一一吞下,最后拖着沉重无比的身躯,从这一片山林当中离开。

俄而有冷风吹起,太攀口中洒落的那一滴,被封冻起来的毒液,顺着风,在雪地当中滚动着,然后卡在一个树藤之间,被彻底的冰结起来。

月光之下,一粒璀璨无比的冰珠,氤氲着七彩的光,分外迷离。

饱食之后的太攀,在一处洞穴之间沉眠的时候,一位披了兽皮的猎人,踏进了先前太攀与那斑斓大虎对峙的山林当中,然后拾起了那一枚氤氲着七彩的透明珠子。

不知是什么原因,十余日过去之后,这一枚被冰结的,氤氲着七彩的透明珠子,竟是一直不曾融化。

甚至,是这猎人将这珠子藏到了怀中之后,这珠子,依旧是冰凉无比,丝毫没有要融化开来的模样。

而在洞穴当中沉眠,感受着食物在腹中缓缓的化作热流,在全身上下流转的太攀,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融融的热流流转之下,太攀干瘪的蛇身,一点一点的变得鼓胀,那墨绿色的鳞甲上,也是重新的泛起了幽幽的光泽来。

神秘,美丽,却又充满了致命的危机感!

第三十章 风骤起(新的一个月,求推荐求收藏啊!!!)

新的一年,祝大家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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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之后,太攀从沉眠当中行来。

半个月的时间,五头黄羊,已经是被太攀彻底的消化,连骨头,都不曾留下分毫。

从那洞穴当中游走出来,太攀在这山林的雪地当中,随意的游动着。

风雪,却是越发的猛烈了。

林梢树顶,尽是一片沉重无比的白茫茫。

每每有风吹拂而过,这些山中老木,都是发出吱呀的声响来,似乎是随时都要被这大雪给压得倾塌一般,然后抖落几蓬乱雪。

而在这寒风当中,太攀周身的血肉鳞甲,也是微微的颤动着,将那凛冽的寒意,尽数隔绝与那鳞甲之外。

“筋骨强健。”围着这一片山林走了一圈之后,太攀才是又回到了自己先前尝试练气的大石之上,然后盘成一团,开始回想自己尝试炼精化气之际的种种细节。

“祸级,是远远不成了。”

“莫非,要灾级的存在,才算得上筋骨强健,有资格修行这吞日月法,以炼精化气,走到更高的层次?”闭着眼睛,太攀的想着。

“是了,应当是如此才对。”

“灾,是兽类的重点!”

“是兽类当中,至强的存在。”

“而妖,却是超脱于兽的存在。”

“妖的起点,本来就该是兽的终点。”太攀越是想,就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极有道理。

“也就是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成就灾,以修行吞日月法才是。”

“至于先前的王都一行,与之相比,却是应该推后了!”

太攀从山石之上下来,然后往自己栖身的洞穴而去,很是自然的,就调整了自己的目标。

只要成为了灾级的存在,就可以修行这吞日月法,就能够,练出气来,然后成为传说中的妖!

妖啊!

太攀的记忆当中,有关于妖的传说,实在是不知凡几。

若是说在之前的时候,太攀对于妖的传说,只是当成闲人的梦呓的话,那从山北县中离开,再经历了那一场风雪之试以后,对于妖的存在,太攀就已经是确信无疑!

源自于他血脉当中的,那一段散碎的画面,以及那吞日月法,就是‘妖’存在的,最大的明证。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自然而然的,就蔓延出了自己的野心。

他想要成为妖,亲自去验证他记忆当中的那些不朽的存在,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唔,既然妖真的存在的话。”

“那先前我所看到的一幕,难道会是真的?”洞穴当中,太攀扭了一下身躯,然后将头颅抬起。

他想起了那斑斓的大虎离去之时,在月光下,其影子当中所显现出来的,那几个人形的轮廓来。

“伥鬼?”太攀感觉到自己的背后,隐隐发凉。

既然妖存在,那和妖并称的,鬼,是不是也存在?

“传说,被虎吞食之人,会化作伥鬼,追随于猛虎身侧。”

“莫非,那斑斓大虎的影子当中,那几个隐约的轮廓,就是这伥鬼?”

“也不对。”片刻之后,太攀便是否认了自己的这猜测。

若是那斑斓大虎,真的是能够驾驭伥鬼的存在,那这斑斓大虎,纵然不是妖,也距离妖,只有咫尺之遥。

这样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被自己的虚张声势给吓走?

“不可能,不可能!”洞穴当中,太攀及其人性化的,摇着自己的头颅。

但在同时,太攀也是对那斑斓大虎,生出了极大的兴趣来。

若是那几个隐约的人形轮廓,并不是自己的错觉的话,那就意味着,那人形的轮廓,纵然不是伥鬼,但也与伥鬼有着相当大的的关系!

“这岂不是说,那斑斓的大虎,和我一样,也走在成为妖的路上?”

“甚至是其比我更有可能,成为妖?”太攀的蛇信吐出,在空气当中卷出几声嘶鸣来。

然后,还不等太攀继续深思下去,太攀的目光当中,就流露出了几分慎重的神色来。

他察觉到了人类的气息!

而且不止一人!

“奇怪,人类怎么会在冬日里进山?”

在这寒风呼啸的地方,冬日里,并不是一个打猎的好时节。

风雪,会令弓弦失去弹性。

而且地面的大雪,也会隐藏起野兽的行迹。

甚至,人类自己所布置的陷阱,也都会被大雪所覆盖。

这种情况,对于捕猎,相当不便。

太攀的蛇信,在空中不停的卷动,细细的分辨着,空气当中的,每一种气味。

很快,太攀的目光当中,便是浮现出了一缕阴沉的神色来。

先前他还在奇怪,这一行人,是为何而来。

但现在,他大约是确定了,这一行人,十有八九,是为了自己而来。

——分辨出来的气味当中,除了人类的气息,以及血液的气味之外,还有一种,令他相当讨厌的味道。

雄黄!

在记忆当中稍稍的翻了翻,太攀就已经确定这这气息的来源。

正是蛇类最讨厌的,雄黄的气味。

大张旗鼓的进山,又在这蛇虫冬眠的季节,带上了足够的雄黄,这一行人的来意,不言自明。

只是令太攀觉得奇怪的是,他进入这支歧山中,才半个月的时间,沿途的痕迹,也都是被大雪覆盖,这一行人,又是如何知晓,这支歧山中,有着自己的存在的?

若是为蛇而来,那太攀确定,这一行人,是为自己而来。

因为这支歧山中,几乎是没有超过患级别的蛇虫。

并非是这支歧山中没有诞生过这些存在。

而是超过了患级别的蛇虫,一旦是出现在这支歧山中,那这支歧山下的玉华城,也就是南木之国的国都当中,驻守的军士,都是会进入到这支歧山中,将那蛇类杀死。

而这一切的原因,则和这南木之国的一段公案有关。

最早的时候,这南木之国的王族,并非是李氏,也是叶氏。

然而,在一场叛乱当中,叶氏王族,全都丧命于一种蛇毒之下,包括镇守王都的,那位王族的宗师级的存在。

在这一场叛乱之后,王族,从叶氏变成了李氏。

而有这前车之鉴,李氏王族,对于这支歧山中的蛇类,可以说是相当警惕。

几乎是每过三年,就会有大军进山,梳理山中的蛇虫之类,一旦是超过了患级别,甚至是有可能成就患级别的存在,都是会被杀死,无论有毒无毒。

这一切,在山北县中那县君的书房当中,都有记载。

是以,太攀大致可以确定,这支歧山中,如果有超过了患级别的蛇类存在,那一定会是自己。

而这一行人,若真的是为了蛇类而来,那他们的目标,也一定会是自己。

也只能是自己!

第三十一章 进击的军伍

察觉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太攀目光当中的阴翳之色,越发的浓重。

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是被这些人类给找上了门来。

“难道真的是在什么地方,有了疏忽,从而是露了行迹?”忍不住的,太攀也是怀疑了起来,开始审视自己从山北县中离开之后的一切的动作。

若非是自己泄露了行迹,这些人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支歧山来?

他哪里能知道,虽然他的行动,隐秘至极,但在这支歧山下的玉华城中,却因为他的存在,引动了无边风雨。

他的那一滴毒液,几经辗转之后,落到了这玉华城的城守府中,被当成传说中的蛇珠,珍藏起来。

谁料,此事被出使南木之国的匈奴使者所知,然后被其强取。

强取了这蛇珠之后,那匈奴的使者,也是急切的,按照文献中的记载,将其混与血液当中,化开之后饮下。

——他们哪里能想道,自己软硬兼施之下,从城守府中威逼而出的蛇珠,竟会是那致命的无解之毒。

饮下之后,那匈奴的使者,以及随行的一位宗师,当即毙命。

见此,这玉华城中镇守的王族宗师,也是果断至极的,将匈奴使者一行人,尽数诛杀,干脆无比的,倒向了与匈奴敌对的汉朝——毕竟,匈奴的使者,连同随行的宗师,都死于这玉华城中,他们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干系。

而等到查明了这使者与那宗师的死因之后,整个南木之国的王族,都是炸了起来。

能够轻易毒杀一位宗师的蛇毒!

不由的,李氏王族,想到了他们取代叶氏王族的过程,也想起了,叶氏王族血脉断绝的原因。

那几乎是被遗忘的恐惧,重新的在李氏王族当中,弥漫开来。

在这恐惧之下,李氏王族的力量,被彻底的发动起来。

只是一个时辰的功夫,李氏王族,就已经是查到了那‘蛇珠’的来历,然后找到了从山林当中,带回那‘蛇珠’的猎人。

又半日的功夫之后,玉华城的大军,集结完毕,在一位王族的带领下,由那猎人指路,往这支歧山而来。

……

“王叔,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吗?”一行百多位兵甲齐备的军士,在这支歧山的雪地当中,排成几列,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而行。

在他们的背后,是一长串凌乱无比的脚印,以及散碎的雪团。

“王叔,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当这百余位的军士停下休息的时候,行伍当中,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朝着自己的双手哈了口气之后,才是转过脸问道。

一团一团的白雾,也是从这少年的口鼻之间,弥漫开来。

这百余兵甲齐全的军士,乃是从这南木之国当***卫王宫的禁军当中抽调而出。

而抽调出这些军士之后,李氏王室拱卫王宫的力量,整整少了一半有余。

“当然有必要!”听着这少年近似于抱怨的疑问,他旁边的一位面色苍老之人,也是缩了一下脖子,驱散几分寒意之后,才是出声。

“你知道,风家那老头子,为什么会将那至毒之物,认成传说中的蛇珠吗?”这老者转过脸来,正对着那少年。

“当然是那珠子,遇火不燃,遇水不化,且能避蛇虫之物……”这少年当即回道。

“是啊,遇火不燃,遇水不化!”

“但问题是,那是蛇毒封冻而成啊!”

“它凭什么,遇火不燃,遇水不化?”那老者的面孔当中,满是阴霾。

“宗师查证之后,判断那封冻了蛇毒的,不是冰雪。”

“而是阴气!”

“鬼魂身上才有的阴气!”

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这老者也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鬼魂?”

“王叔你开玩笑的吧!”

“这东西,不是只存在于传说当中吗?”这少年缩了缩脖子,不安的四下望着。

“能够轻易毒杀宗师,又有阴气萦绕,故而宗师以为,这蛇毒的来源,乃是一直灾级别,甚至是已经成为了妖的存在!”这老者的脸上的阴霾,越发的浓重。

“我们此行,也只是打一个前站。”

“待到确定了那大蛇的存在,查清了其栖身之地以后,宗师会亲自出手。”

“万一宗师不是对手呢?”这少年的连上,浮现出一丝惶恐之色来。

若只是灾级别的猛兽,那一位宗师,又有大军协助,足以是在付出一定的代价之后,将其镇杀,但若是完全超卓除了兽这个范围的妖,那就远远不是一位宗师可以牵制的了。

“那国主会亲自,向上国求援。”这老者神色凝重。

这话落下之后,那少年,也是沉默了下来。

“全军出发。”又半刻钟的时间,恢复了几分体力之后,这老者便是站了起来,然后对着身后的军士们,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往前。

在大军的前面,那猎人,也是瑟瑟缩缩的,带着大军,一点一点的接近,他发现那‘蛇珠’的那山林。

……

待快要入夜的时候,那猎人的动作,猛然停下。

其身后的猎犬,也是趴在了地上,夹着尾巴,呜咽出声。

“戒备!”见此,那行伍当中的老者,猛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双手握着,紧紧的盯着前方。

而大军,也是快速的,背朝内部,围成一个圈。

大圈之外,是闪烁着的,明晃晃的刀光。

那猎犬的表现,已经是足以说明,他们现在,踏进了一处猛兽的栖居之地。

正是察觉到了这猛兽的气机,这一只猎犬的表现,才会如此不堪。

“至少,是一个祸级别的存在!”紧握着长刀,那老者想道。

这老者脸上的神色,虽然慎重,但却完全没有畏惧之意。

毕竟,他自己,也是一位豪杰之士,虽然如今已经老迈,但在大军的协助之下,想要斩杀一头祸级别的猛兽,却是没什么压力的。

“应该是那义虎!”脑海当中,细细的回想着,这支歧山中的地图,以及支歧山中各处猛兽的栖居猎食范围,很快,这老者,就判断出了此地的那祸级别的猛兽,到底是哪一只。

第三十二章 发现踪迹

义虎,算得上是这支歧山中,最为知名的祸级别的猛兽了。

其得名,也有一桩典故。

三十余年之前,有猛虎被猎人捕捉,将杀的时候,这猛虎被当时南木之国的一位公主买走,然后置于王宫之后的兽苑当中。

半年之后,这位王室的公主,被匈奴人羞辱,自尽于兽苑当中。

于是这猛虎,从兽苑而出,循味于集市上,扑杀匈奴人四十余,然后一路奔逃至这支歧山。

时人感其一,故以义虎称之。

“哈……”喘息的声音响起,有斑斓的大虎,踏雪而出,远远的,和那王族的老者对视,半晌之后,才是入林不见。

确定这猛虎离去之后,这百余的军士,才是悄然松了口气。

虽然搏杀起来,他们也能扑杀这斑斓的大虎,但他们这一百余人,也必然是会有一些伤亡。

而现在,两厢无事,自然是最好的。

又休息了片刻之后,大军才是缓缓的继续往前。

“王叔,这猛虎,怕是快要接近灾级了吧。”大军当中,那年轻人,小声的道。

“不要多事。”那老者,似乎是明白了那年轻人的想法一般。

“不要将义虎当成那些寻常猛兽。”

“他是真的有灵性的。”

“至少,在我们王族之人,不主动对其出手的情况下,它也绝对不会主动对王族之人出手。”这老者的声音当中,也是多出三分慎重。

“至于它有没有机会成就灾。”

“不是你我可以操心的。”

“待回到玉华城中,我等将此事禀明,自有宗师处理。”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毒蛇。”

“在此之前,休要节外生枝。”这老者头也不回的,对着那年轻人告诫道。

“我知晓了,王叔。”察觉到了这老者的慎重,那少年,也是收起了满不在乎的嬉笑之意。

“王爷,王子,到了。”山林当中,又行进了少许时刻,在大军前头引路的那猎人,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对着大军,脸上满是忐忑之意。

闻言,这百余的军士,也是四下散开,将这地方围了起来,然后,那老者才是带着那少年人,在这一片地方当中,细细查看。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颗被蛮力折断的大树。

断口处,参差不齐,而那大叔倒下来的树干上,还能看到有几许的毛发,粘在其上。

“王叔,是虎毛。”那少年人伸出手将那毛发捡起,闻了闻之后,才是确定的道。

至于那老者的目光,则是落在这断掉的树干的另一处——这里有着几道锋锐的抓痕。

看着这抓痕,这老者似乎是看到了有猛虎四足落于这树干之上,然后借力往另一个方向跳跃。

“是那义虎。”比划了一下这抓痕的深度与大小,这老者,用带着肯定的语气道。

“抓痕不到一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在这一月之内,那义虎,在这山林当中,有过战斗。”

“而与其作战的,应当是那毒蛇了。”这老者皱了皱眉,然后将目光,落到了那猎人的身上。

“你发现蛇珠的地方,当真是此地?”

“不敢欺瞒王爷。”

“小人真的是在这里捡到那蛇珠的。”那猎人闻言,也是缩了缩脖子,抓紧了手中,拴着猎犬的绳子。

……

而在这山林的另一头,匍匐与地面上的太攀,也是将头颅抬起。

虽然隔着一片厚雪,但敏锐的听觉,依旧是叫太攀,察觉到了那一行人的数量。

“一百多人吶!”太攀的目光阴沉。

“或许该避其锋芒才是!”太攀心中想道。

一百多人,除非是自己有把握能够将这一百多人,尽数诛杀于这支歧山中,且不留下丝毫的痕迹,否则的话,自己绝对是逃不开来自于人类的报复!

只是,想要将这一百多人,尽数留在这支歧山中,又不露丝毫痕迹的话,想想也不可能!

毕竟,自己又不是那斑斓大虎一般的,擅长于正面搏杀的猛兽。

纵然是能出其不意的,诛杀其中的一人两人,甚至于十人二十人,但在这之后,自己的存在,却是必然暴露无虞!

在暴露之后,接下来,自己所要面对的,必然就会是整个南木之国的围捕!

固然这南木之国,只是一个‘边陲小国’,但也同样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

毕竟,这‘边陲小国’当中,也是有着宗师级别的存在坐镇的。

一位宗师,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都有着击杀自己的能力。

就算那宗师,只剩下一口气也一样。

“恩,就该这样。”

“无论这一行人,是否因我而来,先避其锋芒,总是不会错的。”太攀将蛇身盘了起来。

而在太攀思忖的同时,先前他与那斑斓大虎对峙的山林当中,那一行百余位军士,已经是两两一组的散开来,以那山林为圆心,往四周辐射而去。

他们在寻找太攀的踪迹。

至于那一老一少的两人,则是带着那猎人,以那断裂的老树为圆心,然后将周遭的雪层,一层一层的翻开。

“王叔。”

“找到了!”突然之间,那少年人的声音响起,在这年轻人的脚下,翻开的雪层当中,有一片凝结的冰华,冰华当中,封冻着一滴血光。

这少年人小心的,将周围的雪层全部翻开,然后,那一片被大雪掩埋起来的战场,也是彻底的,展现在了这一老一少的面前。

方圆五丈多的战场。

战场上,到处都是被碾碎的雪花所冻结而成的冰华。

而在这战场的右边,倒映出蛇鳞的痕迹的冰华间,一点一点的血色,跃然于其间。

就好似,皑皑雪山当中的红梅一般。

除此之外,还有一摊被冻结到了一起的零碎的草叶。

“嘘……!”尖利的声音,从那老者的口中响起,在这山林当中扩散开,惊落一蓬一蓬的乱雪。

然后那些已经散开来的军士们,也是快速的,回到了这山林当中。

“王叔?”那少年人,有些奇怪的出声。

“回玉华城!”这老者比划了一下那冰华之上,鳞甲的大小之后,果断无比的出声。

“我们此行,只为确定这毒蛇的存在。”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在这支歧山浪费时间。”

“先下山禀明情况,待这冬季过去,自有大军前来清扫这支歧山。”

这老者将手中的冰华放下,然后重新埋到雪地当中。

虽然他有将这冰华带回玉华城的想法,然这冰华,与那“蛇珠”却不一样。

在他的手中,只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这冰华,就已经开始融化。

不过,虽然不能将这冰华完整的带回去,但那冰华当中封冻的那几滴血液,却是被这老者,用一个小瓶,收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朝菌不知晦朔

“王叔,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大军有序的回转之际,那少年人忍了又忍,最终实在是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那毒蛇与义虎对峙之后,义虎安然无恙。”

“也就是说,那毒蛇,最多也只是一头祸级别的存在。”

“以王叔你的实力,又有大军相助。”

“将之生擒,自当时十拿九稳的。”

“怎么王叔你偏偏就放弃了呢?”

这少年人越是出声,言语之间,就是越发的不能自已。

“这样的功勋,足够是令我们在王室当中,扬眉吐气了。”

大军回城的脚步不停,只是其中,那老者的脚步,却是慢了下来。

“那又如何呢?”这老者摘下自己的面甲,苍苍的白发,在北风中不甘的挣扎着。

“这功勋,于我何用?”

“于你何用?”

“难不成,还能让你去争上一争这国主之位不成?”这老者的声音,淡然无比。

“族中有人,比我们更需要这功勋吶。”

说到这里,这老者也是停下了脚步,然后细细的对着那年轻人道。

“此番匈奴使者全灭与玉华城。”

“无论如何,国主都需要给匈奴帝国一个交代的!”

虽然王族已经决定倒向汉帝国,但汉帝国,并不会因此,就在还没有做好的大战的准备之前,就与匈奴开战。

是以,在这个时候,南木之国,依旧是需要就此事,给匈奴帝国一个交代,以此避免匈奴帝国大军压境。

“而最好的交代,莫过于逊位了!”

南木之国给出了这样的交代之后,若是匈奴人依旧不依不饶的话,那西域诸国背后的存在,也不会坐视不理。

“而他逊位之后,你以为,会是何人接掌王位?”

“是你那位二哥!”

“你那位自小就一直亲善于汉帝国的二哥!”

“是以,为了王权的平稳交接,最后带人来诛灭那毒蛇的,必然是他!”

“也只能是他!”这老者,却是将一切,都看的通透无比。

“王叔,你说,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有天命这种东西。”这老者将一切都点透之后,那少年人的言语之间,也是多出了几分颓丧的气息来。

“要不然的话,为何是每一次,我都没有一丁点儿的机会。”这少年双手用力的在身旁的老树上一敲,砸落无数乱雪。

“我明明比他们,都要优秀得多!”颓丧固然是颓丧,但终究还是少年,这人心中,依旧是还藏有一丝不甘之意。

在这一老一少交谈之时,他们前方的军伍,都是停下,然后一个个的,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去好奇,这一老一少,在谈些什么——这些话题,他们听了,也只是徒惹烦忧而已。

“你当然是最优秀的。”

“不只是我,甚至是王族当中所有的老一辈,都这么认为。”这老者很是认真的道。

“但正是如此,大家才会默契无比的,断绝你所有的,传承王位的机会。”这老者言语之际,也是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大军,离得远一些。

“你以为,继承了王位,是一件好事么!”这老者陡然站直了身躯,压低了声音问道。

“或许对于庸碌之辈而言,一国之权势,确实令人沉醉。”

“但你不一样!”没等那少年人继续回答,这老者就是自顾自的道。

“你的未来,不在这南木之国。”

“而在遥远的汉帝国。”

“你以为南木之国有多大?”

“我告诉你,与汉帝国相比,南木之国,虽然号称一国。”

“但实际上,整个南木之国,却连汉帝国的一县之地,都比不上!”提起汉帝国,这老者的脸上,也是充满了神往之意。

“而南木之国的国主,换做汉帝国的爵位,也不过只是子爵罢了!”

“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列于第四等。”

……

在那老者,用自己的言语,给那少年人,画出一个广阔无比的天地的时候,洞穴当中的太攀,也是幽幽睁开双眼。

百余的大军行动之际,覆盖于太攀这洞穴的入口处的雪花,也是在那震动之间,簌簌而落。

看着这簌簌而落的雪花,硕大的头颅,高高抬起,分叉的蛇信卷出,嘶鸣的声音,在这洞穴当中,回荡开来。

他突然想到了,能够全灭这些军士,同时又不暴露自己的法子了!

雪崩!

只要能够在大军行动的路上,引动一场雪崩,那这一支大军,必然是会被那雪崩埋葬。

而在这冬季的支歧山中,想要引动一场雪崩,难么?

一点儿也不难!

支歧山中的积雪,自入冬以来,就一直不曾化开,累积到现在,不知是有多厚。

尤其是在那人迹罕至的峭壁之间。

这积累起来的厚雪,只要稍加引导,就是一场席卷一切的雪崩。

说动就动!

没有丝毫犹豫的,太攀就已经是从这藏身的洞穴当中,游了出来。

覆盖在洞口的,蓬松的雪花,被太攀的头颅彻底顶开。

一边回忆着,地图当中所标注出来的,这支歧山的地形,一边,太攀也是飞快的,往那地图上所标记的地方而去。

不多时,太攀就已经是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处荒芜的山坳。

这山坳的四周,都是倾斜的岩壁。

山坳当中,亦是光秃秃的一片。

这一处山坳,曾是一头灾级的狼群的栖息地。

准确的说,是自草原而来的,由一头灾级别的头狼,所率领着的,一个狼群,暂时的栖息地。

那个时候,这狼群,对着南木之国而言,却是真正的,宛如天灾一般的存在。

群狼过境之处,人畜皆亡,俱化作其口中之食!

是以,这南木之国在锁定了这狼群的栖息地之后,遂串联周遭诸国,合力出兵,纠结了七位宗师,并三千余的大军,将那狼群,尽数剿灭于这山坳当中。·

那一战,三千余的大军,死伤大半,七位宗师,也是个个重伤!

数年之后,周遭诸国,才是缓过了这口气。

这一处山坳,三面皆是倾斜的山壁,若是想要将那百余的军伍,尽皆埋葬,那毫无疑问,这一处山坳,正是一个最完美的地方!

才一踏进这山坳当中,太攀的目光,就是一凝,其浑身上下的鳞甲,也都是紧缩了起来,密密的,将周身的血肉,包裹于其间,原本迅捷的动作,也是变得慢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 天地之威(新的一周,求推荐求收藏……)

天崩地裂一般的景象,顷刻之间,就将这百余军士的胆气,彻底的化为灰烬。

无与伦比的恐惧,一瞬之间,就在这些军士们的心头蔓延开来。

看着那汹涌而来的雪潮,这些手脚冰凉的军士,惶恐,茫然,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从未有过这般的经历。

若在前方的是敌人,那只需要不管不顾的杀将过去就行了,但此刻,他们所面对的,却是无形无相的天地,无法阻挡的雪崩!

这种情形,又叫他们该如何抵挡?如何反抗?

“别退!”

“别回头!”

“保持阵型往上走!”

“往山上走!”紧要无比的关头,为首的那老者,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尖锐而嘶哑的声音,在这山坳当中回响,将这百余的军士,都惊醒了过来。

而在这茫然之间,这些军士们,本能的,就听从了那老者的话,结成阵型,背对着山坳的方向。

下一刻,白色的浪潮,将这些军士,完全的吞没,然后推到那山坳的底下,埋葬于其中。

至于那老者,则是倒提了手中的长刀,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用力的往下一刺,连人带刀,都没入到了那雪地当中,然后,彻底的淹没于那白色的浪潮当中。

“王叔曾言,汉国皇帝,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国民!”

“若有国民失陷于外,纵千里万里,亦有大军相迎!”

“不知我与王叔失陷于此,国中,又作何反应?”带着最后的一抹神往之色,那王族的少年人,也是彻底的,被吞到了那一片苍白当中。

……

山壁的顶上,太攀怔怔的看着自己身下,那席卷而过的白色浪潮。

看着自己身下,那几乎是被积雪填平的山坳,太攀的目光当中,即是兴奋,又是惶恐。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这独属于天地的威势,依旧是令太攀震撼无比。

一位豪杰之士,有带领了百余位训练有素的精锐大军,这样的力量,已经是足以在这支歧山中横行无忌,纵然是碰到了灾级别的猛兽,也未必是没有一搏之力。

但在这天地的面前,只是一场小范围的雪崩,便将这连灾级别的猛兽,也必须慎重以待的力量,彻底的吞没!

天地之威,可见一斑。

虽然心中断定,在这积雪之下,这一支大军,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生机,但生性的谨慎,以及是令太攀安静在峭壁的顶上,看着下方被积雪所填平的山坳。

他决定等够两个时辰——两个时辰的时间,这百余被积雪埋葬的军士,纵然是不会被冻死,也会被这积雪给憋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约莫一刻的功夫,山坳当中,突然有积雪被破开。

锐利的刀光显现,然后一位脸上憋出了一片紫色的老者,从积雪当中艰难的爬了出来,躺倒在雪地上,剧烈的喘息着——纵然是在数百米的峭壁上,太攀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从那老者的胸腔当中传出来的喘息声。

居然真的有人还活着!

看着下方那剧烈的喘息着的人影,太攀的脑海当中,也是生出了这不可思议的想法来。

被埋入雪中一刻钟的功夫,这人竟不曾被憋死!

一瞬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对于人类的定义,几乎是要被完全的推翻。

两三个呼吸之后,那老者,便开始从原地往下挖。

“耿防。”

“耿忠。”

……

这老者,手脚并用的,一边飞快的挖着积雪,一边,大声的呼喊着。

被积雪淹没之前,他清楚的看到,这百余的大军,已经是按照他的命令,结成了阵势。

这意味着,纵然是被积雪淹没,这百余的大军,也依旧是会被淹没于同一个地方。

只要能够找到其中的一人,那就等同于,找到了所有人!

虽然那百余的军士当中,没有一人,是他这般的豪杰之士,也未必是能够憋气到这个时候,但万一呢!

这老者一边往下挖,一边,也是安慰着自己。

这百余的禁军,若是全数陨亡于此的话,对于整个王族的损失,不可谓之不大。

尤其是,这其中,还有他们王族的老人们,最为看好的一位少年。

挖掘之际,手中的兵刃,也是被这老者扔到了一边。

他完全想不到,这一场雪崩,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是以,他也完全不曾发现,在他挖出来的雪坑,将他的视线完全遮挡住的时候,一条三丈多长的墨绿大蛇,出现在了这雪坑之外。

“李……”当这老者满头大汗的抬起头的时候,其口中呼喊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这雪坑的顶上,一个庞大的蛇头探了出来,和他的目光,交错在一起。

“妖!”看着这大蛇的瞳孔当中,那丝毫不属于兽类的灵动,这老者的心头,猛然的,就炸起了这样的念头来。

“难怪会有这一场雪崩!”这老者心头,突然的就明悟了过来。

若他们所面对的,是一只‘妖’的话,他们的遭遇,就完全的说得通了。

——妖,本来就是能够操控天地之威的存在。

这老者的想法,到这里,便已停下。

在他的头顶,那被他掘开的积雪,再一次的,填到了这雪坑当中,将这老者,完全的埋葬起来。

一直到死,这老者都不曾想过,为什么一位传说中的‘妖’,想要埋葬他们,会用这种大费周章的方式!

一个多时辰之后,这山坳当中,有风吹拂而起。

这风,阴冷到了极点,在这风中,太攀的周身上下,明明是有着温润的热流涌动,但太攀,依旧是觉得,自己随时都要在这风中,被彻底的冻僵,冻死一般。

又片刻之后,那阴冷的风,突然停下,然后这山坳当中,埋葬了那些军士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墨色的漩涡出现,漩涡当中,有隐约的锁链之声响起。

锁链声中,一个一个的人影,从那积雪当中,走了出来,沉默无声的,排成一排,包括那位老者。

锁链声,越发的急促,似乎是在催促着什么一般,这百余多的人影,眷念无比的,往支歧山下,望了一眼,然后脸上,变化作了茫然,一个紧跟着一个的,踏进那墨色的漩涡当中消失不见。

第三十六章 通幽

“阴间,地府?”积雪上,太攀盘成一团,浑身僵硬的,看着那百余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在那墨色的漩涡当中。

一直是那漩涡当中的锁链声停下,一直到那墨色的漩涡,缓缓的消散于眼前,太攀依旧是一副恍惚难以回神的模样。

这是在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太攀亲眼见到,超脱于凡俗之上的痕迹!

在这之前,虽然太攀也相信这天地之间的妖、鬼等物的存在,但在这传说当中的存在,真正的在太攀的面前,显露出了痕迹之后,给太攀所带来的冲击力,依旧是超乎想象。

一直是到入夜,待到月起东山,太攀的脑海当中,那来自于那墨色漩涡当中的,锁链的颤音,依旧是在不停的回响。

伴随着这回响声的,在太攀的脑海当中萦绕不休的,还有那墨色的漩涡出现的时候,那山坳当中吹拂起来的,几乎是要将灵魂都要彻底的冻住,让人绝望导了极点,又安宁到了极点,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或者说是不愿意生出来的阴风。

月光当中,太攀缓缓的扭动着身躯,从那山坳当中离开,往自己栖身的那山林而去,

那一片山林的名字,唤做松柏林。

与这松柏林毗邻的,则是虎跳涧,是那斑斓大虎的领地。

行至虎跳涧的时候,太攀突然的停下身形,偏转头颅,目光,往那阴沉沉的虎跳涧当中落去。

他突然想起了,先前所见的,那斑斓大虎的影子当中,那几个隐约的人影。

他一直以为,自己所见的,那隐约的人影,乃是错觉。

但在今日,见了那墨色的漩涡之后,他才是发现,那斑斓大虎的影子当中,那几个隐约的身形,其身上那略带阴冷的气机,和那山坳当中,那百余军士死亡之后的魂灵身上的气机,别无二致。

也就是说,那斑斓大虎的影子当中,那几个隐约的人影,真的是类似于魂灵一般的存在,那几个影子,真的是,伥鬼!

太攀的瞳孔,微微缩起,然后,快速的从这虎跳涧,回到了自己所居的松柏林。

一时之间,太攀的心中,对那斑斓大虎的忌惮,已经是提高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伥鬼。”

“难怪被尊为山君。”

“只是祸级别的猛兽,就已经是能够驾驭伥鬼,掌控这完全超脱于凡俗之上的力量。”

“真是叫人羡慕无比的天赋啊。”洞穴当中,太攀盘成一团,缓缓的将头颅,放到了自己的蛇躯之上。

“不过,倒也没必要太过于羡慕它。”很快,太攀的心思,就从那斑斓大虎的身上,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相较于那斑斓大虎而言,自己的境遇,也同样是称得上一句,得天独厚!

这完全的,超脱于凡俗之上的力量,自己,不也一样,接触到了么!

——虽然不能如那斑斓大虎一般掌控,但能够直接的看到鬼灵这类的存在,比起其他的生灵而言,已经不知道超出了多少。

“这种力量,亦或是天赋,或许应当称之为,通幽。”洞穴当中,太攀给自己的这天赋,起了一个名字。

既然能够直观的看到,那迟早有一日,自己,也能掌控这样的力量,太攀满怀信心的想着。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先逃脱这一次的危机才是!”

漆黑的洞穴当中,嘶鸣之声,陡然响起。

在这由一位豪杰之士所带领的,百余训练有素的精锐军士,全数被埋葬在这支歧山中以后,太攀相信,下一次进入这支歧山中的,必然会是更为强大的力量,甚至,那镇守玉华城,镇守这南木之国的宗师,亲临这支歧山,也未必是不可能。

而在这样的力量面前,太攀,几乎是没有反抗的余地。

对于兽类而言,人类,一旦是人群,且有了明确的组织架构之后,在争斗当中,所体现出来的优势,实在是太过于的明显。

——没有智慧的兽类,几乎是无法联手对敌。

毕竟,一个种群,亦或是一片地域当中,只能有一位王的存在。

纵然是群居的狼,狼群当中,狼王,也只能有一位!

这一点,就注定了,兽类在面对人类的时候,只能孤身迎敌。

面对这样的情况,太攀也只能是徒呼奈何!

即便是他有着不下于人类的智慧,又能如何?

这满山的兽类,有哪一个,是能够交流,能够沟通的?

一个都没有!

“力量!”

“还是力量!”洞穴当中,太攀心中想道。

若是有着足够的力量,甚至,是成为了传说中的妖,他又怎么可能会如同现在这般,对那玉华城中的大军,如此忌惮?

反过来还差不多——那个时候,不是他避让人类的大军,而是那些人类,在面对他之际,必须要绕道而行!

又几日过去,太攀所预想中的,玉华城中的大军,甚至于其中的宗师,依旧是不曾出现于这支歧山中,太攀疑惑之际,悬起来的心,也是稍稍的放下了几分。

他有哪里晓得,一位豪杰之士所带领的,百余位禁军,在这支歧山中失踪,生死不知一事,对南木之国的王族,所带来的冲击!

如今的玉华城中,李氏王族,几乎是已经放弃了继续派人前往支歧山的打算。

至少,在彻底的找到那百余禁军的下落,亦或是查清他们死去的原因之前,李氏王族,不可能会再派人进入这支歧山了。

毕竟,他们必须要保证,这玉华城中,忠诚于王族的力量,即拱卫王宫的禁军,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证李氏王族对于玉华城的掌控力,甚至,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这力量,能够护着王族,安然撤出玉华城!

又一个多月的时间,当风雪再度卷起来的时候,玉华城中的大军,依旧是不曾出现在这支歧山,看着洞穴之外,那越来越大的风雪,太攀的心,也终于是彻底的放下,止住了,往这支歧山的深处迁徙的想法。

看着风雪的势头,至少是要绵延半个多月的时间,而在这一段期限当中,玉华城的大军,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支歧山了。

甚至,这风雪停下以后,在山中积雪,化开到一定程度之前,玉华城中的大军,都不可能出现在这支歧山中。

第三十七章 甲子年

突然掉收藏了。。很是惶恐。

是新的章节出问题了吗????

麻烦各位有问题直接说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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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完成了。”风雪之间,山北县中的陈明,此时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然后提起了桌案上的一卷白绢,细细的将那白绢上的笔迹,吹干之后,才是小心的将其裹起,放到了怀中。

“陈炳,想回大汉吗?”收拾好之后,陈明才是抬起了头,然后对着面前的人道。

“公子。”听得这话,在陈明的面前,坐在轮椅上的陈炳,也是激动无比的挣扎着,想要从那轮椅上站起来,片刻之后,才是又无力的坐下,脸上的神色,也是从惊喜,化作颓然。

“我这副模样,怕是已经不成了。”

“你之长子,可曾嫁娶?”看着自己面前坐在轮椅上的陈炳,陈明略一皱眉,然后就是出声,随后似乎是嫌这堆满了炭火的屋舍,过于的沉闷一般,往前走了两步,将窗户推开一些。

“倒是不曾。”陈炳答道,目光当中,也是重新浮现出一丝期待的神色来。

“那就让他随我一起会大汉吧!”陈明的眉头松下。

“是!”陈炳激动的道,“我这就回去安排好一应事宜。”

……

在陈炳从山北县离开的时候,陈明随身的两位老卒之一,此时依旧是带着那山北县的一队士卒,在山北县的四周寻找太攀的踪迹。

然后待到夜色降临之久,满是失望之色的,无功而返。

“还是没有找到?”等到那老卒回来之后,陈明已经是将屋舍当中的卷轴帛书等等,都收拾整理完毕。

“那就不找了。”见那老卒的脸上,露出了赧然的神色,陈明也是干脆的道。

“都准备一下,过了年节,就回大汉。”

“是。”这老卒先是一愣,然后就躬身道。

“还有这几天,你们也不要往外跑了,就安心呆在这山北县中,准备年节罢。”几息功夫之后,陈明再是出声。

这个时候,那老卒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阵恍然的神色来。

都到年节了啊。

对于汉帝国的人而言,年节,可谓是人生当中,最为重要,也最为盛大的节日了。

祭祖,拜神等等,都是在这个时候进行。

“可惜,不是在颍川。”那老卒退下之后,裹着一身裘衣的陈明,看着这屋宇的四周,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恍惚的怀念之色来,然后忍不住的,双手在自己的胸口按了一下,感受着那厚实的绢帛,才是放心的,离开了这屋宇。

风雪还未停下,年节就已经到来。

陈明所居住的小院当中,一个祭台被搭了起来,虽然简陋,但却应有尽有,香烛,神位,祭品,祷词,祭文等等……

“公子,这个时候就走,是不是仓促了些。”

“而且那沿途的冰雪,也都不曾化开。”祭拜完毕之后,那两位老卒,才是轮流劝道。

“二位,再不走的话,只怕归乡之路,就遥遥无期了。”陈明摇了摇头,嘴角略有苦涩。

“过了今夜,就是甲子年了。”

“甲子年?”听着这个三个字,两位老卒对视了一眼,目光当中,都是茫然。

他们从未听说过甲子年这一说法。

“帝浆流你们总知道吧。”看着老卒脸上的不解之意,陈明也是难得的给他们解释了起来。

“自然是知晓的。”这两位老卒笑道,“传说山中猛兽,吞食了这帝浆流,就能成妖。”

“帝浆流,每过一个甲子,方会随月光而落。”

“故,帝浆流出现的那一年,便被称为,甲子年。”

“帝浆流下,必有猛兽成妖!”

“你们想想,我们一路而来,沿途所见之猛兽几何?”

“这些猛兽当中,哪怕只得十一成妖,那也足够将我们堵死在这西域之地了。”说到这里,陈明也是一阵默然。

若非是因为太攀,他几乎是要忘记了这甲子年的存在了——明明再出发之前,书院的老师们,还再三的叮嘱过这一点的。

“公子担心的,可是那王蛇?”陈明言语之后,那两位老卒脸上,也都是一阵急切。

陈明还算得上是年轻,但他们,却已经是老了。

若是真被妖怪等堵在这西域之地,那他们那只怕是到死,都难以归乡了。

和年节一样,落叶归根,也是每一个汉人的执念。

……

在陈明等人,准备启程回归汉帝国的时候,支歧山上,太攀也是有些疲惫的,摊开了自己的蛇躯。

他面前,躺着一头丈许多的黑熊。

这黑熊,同样也是一头祸级别的猛兽。

至于太攀与其相斗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个冬天,太过于的寒冷,以至于这冬眠的黑熊,在饥饿之下,提前的醒了过来。

自然的,这饥饿无比的黑熊,就将猎食的太攀,当成了自己猎食的目标。

于是一番争斗之下,这黑熊,死于太攀的毒牙蛇吻之下。

不过太攀也没落到好处!

这黑熊的一巴掌,拍在太攀的身上,令太攀浑身的骨节,都是瘫软了下来。

若非是蛇类骨骼的特殊构造,在这一巴掌之下,只怕太攀当场就会被拍碎骨骼而死!

好一阵之后,太攀才是勉强的,恢复了几分力气。

战场的四周,满是凌乱的雪堆,以及被连根掀翻的老树!

这饥饿而又暴怒的黑熊,一身的蛮力,实在是不可思议。

等到力气彻底的恢复,太攀才是用力的缠上这一头黑熊,艰难至极的,将其绞成长条状,而在这过程当中,群狼,林豹,豺狗等等,亦是时不时的在周围环绕,窥视着太攀以及太攀的猎物。

最后,旁边虎跳涧的那斑斓大虎,也是踩着优雅的步伐,出现在这战场上。

在这斑斓大虎出现的时候,周遭窥视的狼群林豹等等,皆是闻风而逃。

看着这斑斓大虎在数丈之外停下脚步,太攀也是不甘示弱的,将蛇身继续缠在这黑熊的身体上,然后抬起头,对着那斑斓大虎,亮出了自己的毒牙。

配合着被太攀缠绕起来的,这祸级别的黑熊的尸体,太攀的这个动作,顿时是充满了威慑力!

权衡之后,那斑斓的大虎,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去。

这个时候,太攀才是竭尽全力的,将那一丈多大的黑熊,强行吞进了腹中,然后拖着高高鼓胀的腹部,回到了自己的巢穴当中——这个动作,几乎是让太攀的体型,扩大了整整一倍多。

巢穴当中,因为腹部太过于鼓胀的原因,太攀甚至是连盘身,都做不到!

只是即便如此,对于自己的行为,太攀依旧是没有丝毫的后悔。

并非是他不知晓,强行吞下这黑熊的尸体,这一行为所带来的隐患,实在是,他无法放弃这战利品!

——蛇类无法撕咬,是以,对于蛇类而言,猎物,要么是全数放弃,要么,就整个吞下!

而这黑熊的尸体,太攀必须将之吞下!

兽类,没有人类那般,成体系的修行的方式,是以,兽类想要进步,唯一的办法,就是吞食天材地宝以及血肉。

而这一头祸级别的黑熊的血肉,足以是令太攀,在通往灾的道路上,踏出坚实的一步!

第三十八章 躁动的血脉

洞穴当中,太攀的鼓胀的腹部,微微的起落着。

随着腹中那黑熊的血肉,一点一点的被消化,融融的热流,也是在太攀的周身上下,涌动不休,然后消散在太攀的头颅与瞳孔当中。

凛冽的寒风之下,太攀的血脉当中,似乎是有一些躁动不安的东西,开始苏醒,这极大的加快了太攀消化那黑熊的速度。

同样的,也是令太攀越发的容易饥饿!

具体的体现,便在于,一头祸级别的黑熊,在太攀的腹中,竟只是不到半个月,就被彻底的消化完毕!

当太攀从洞穴当中出来的时候,他也是清楚无比的,察觉到了这支歧山中的变化!

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一些源自于血脉当中的躁动一般,支歧山中的猛兽们,都是变得焦躁无比,时不时的,太攀便能听到那在山中回响的啸声。

这是山中的猛兽们,猎食,战斗所引发的动静。

还有那虎跳涧中的斑斓大虎,亦是昼伏夜出,频频在这支歧山中游走,战斗,猎食!

寻常的食草类动物,以及狼群,豺狗,林豹等,都在这斑斓大虎的猎食范围当中。

当然的,太攀也不例外,开始了四处的猎食。

伴随着血脉当中的悸动,太攀对于血肉,食物,也是越发的渴求!

在这血脉的悸动之下,一头寻常的豺狗林豹等猛兽,在太攀的腹中,甚至是坚持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是被彻底的消化!

再这队食物强烈无比的需求之下,太攀,亦是学着那斑斓大虎一般,离开了这松柏林,闯进了其他的患级别,甚至于祸级别猛兽的领地之间,去猎杀这些患级别或者祸级别的猛兽。

致命的毒液,坚韧的鳞甲,以及难以想象的速度,令太攀在这些战斗当中,占尽了优势,几乎是每一次,太攀都能是捕杀了自己的猎物之后,全身而退。

毕竟,对于太攀而言,只要他的毒牙,刺穿了猎物的皮毛,那就意味着一场战斗的结束!

在这变得狂躁无比的支歧山中,太攀也是一改往日的捕猎模式。

往常的时候,太攀的每一次捕猎,都会让自己处于一个饱食的状态,而现在,太攀的每一次捕猎之后,都是将自己的状态,控制在一个半饱的状态。

这个状态,令太攀每一次捕猎之后,都不要通过一次沉眠来消化掉腹中的猎物,同时,这半饱的状态,也不会令太攀的体型有所变化,从而是削弱其战斗力!

最重要的,则是这种半饿半饱的状态,可以令太攀发挥出十二分的危险性来!

这大大的提高了太攀捕猎的效率。

相较于太攀的‘轻松’而言,那斑斓大虎的战斗,却是艰苦了许多。

这斑斓大虎终究是没有太攀的毒液那般,一击必杀的手段,对付患级别的猛兽还好,只是当其猎杀祸级别的猛兽的时候,这斑斓大虎,虽然依旧是能够取得最后的而胜利,却也总是避免不了一身的伤痕。

或许是因为双方,都提前接触到了那超脱于凡俗之上的力量的缘故,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与猎食之间,太攀也是与那斑斓大虎形成了无言的默契。

每当其中的一方战斗完毕之后,另一方,都会准时的出现在战场之上,以威慑那些想要这战场上捡便宜的其他猛兽。

因为同类不相食之故,在这一场躁动的飨宴之间,无论是太攀还是拿斑斓大虎,都是避开了自己的同类,当然,他们各自的同类,在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之后,也都是飞快的避退而走。

三个多月的时间过去,支歧山的外围,那些患级别以及祸级别的猛兽,几乎是被这一蛇一虎,猎杀殆尽!

偶有幸存的,也都是放弃了自己的领地,往这支歧山的深处逃窜。

至于太攀先前所担心的玉华城中的大军——在这支歧山中,兽吼之声此起彼伏的时候,玉华城中的李氏王族,就彻底的绝了派人进入支歧山的念头!

甲子年啊!

王族的记载当中可是记得真真切切,诸国当中,但凡是在甲子年其间,进入支歧山中的宗师们,没有一位,是活着回来了的!

甲子年间,对于宗师们而言,这支歧山,就是绝对的禁地!

而没有了宗师带队的话,其他的大军进入这支歧山中,除了送死,还有其他的结果?

……

支歧山外围的猛兽们,被猎食殆尽以后,一蛇一虎,所猎食的区域,亦是随之往这支歧山的深处推进。

昼伏夜出的习惯,同样是改成了昼出而夜低,以此减小他们遇到灾级别的猛兽的概率。

只是,人类当中,有一句话,叫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一次次的冒险进入那支歧山的深处,纵然是每一次都极为的小心,这一蛇一虎,也终于是碰到了足以致他们于死地的存在!

太攀的面前,一株数人才能合抱的老树,正不停的颤抖着。

在这老树之下,一头足足有一丈七尺多高的庞然大物,正不停的,在树干上摩擦着自己的身躯。

每一次摩擦,那老树上,多有无数的枝叶鸟窝等等,簌簌而落,还有三十来只鸟儿,正围着那庞然大物来回飞旋,叽叽喳喳的吵成一团。

赫然是一头灾级别的野猪!

太攀的目光缩紧!

这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庞大的生物——在这之前,他所见的最庞大的生灵,乃是那一只祸级别的黑熊,但纵然是那祸级别的黑熊,站起来,也只得一丈余!

而这一头野猪,却是四蹄踏地之下,都有着整整一丈七尺!

太攀的脑海当中,不由得想起了他所见过的,山北县的城墙!

那城墙的高度,也不过丈余罢了!

——这不过才及得这野猪的肩背。

“那城墙,怕是挡不住这野猪的一个冲撞吧!”太攀想道。

不要说是那山北县,便是这支歧山下的玉华城,那所谓的王城的城墙,又能挡得住着野猪的几次冲撞?

还有令太攀忌惮不已的,人类的军队,在这野猪的面前,也不过就是一个冲撞而已!

“灾!”

这一刻,太攀终于是对‘灾’级别猛兽的那一个‘灾’字,有了直观无比的理解!

这样的一头野猪,若真的是出现在了玉华城中,是真正的,足以肆掠一国之地,无人可挡的!

第三十九章 灾

有些不安的吐着自己的蛇信,然后太攀的目光,落到了与自己隔着数丈远的那斑斓大虎的身上。

这平素里无畏无惧的斑斓大虎,此时亦是低伏了身躯,四腿微屈,锋锐无比的爪子弹出来,紧抓着地面不放,长长的尾巴绷紧,缓缓的左右摇动。

一团一团的白气,从这斑斓大虎的口鼻之间散出来,但却是不曾有丝毫的,那震慑人心的,喘息的声音。

这一头斑斓的猛虎,同样也在紧张!

野猪,论及凶横,本来就是不下于任何猛兽的存在!

更何况,还是一头灾级别的存在!

行走于大地上的天灾!

这一头灾级别的野猪,对于太攀与那斑斓大虎而言,几乎是无法抵抗的存在!

野猪身上的皮甲,几乎是山林当中,所有的野兽身上,最为坚韧的!

这意味着,那斑斓猛虎扑击到这野猪身上的时候,其爪牙,破开这野猪皮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这野猪的一个冲撞,一旦是落到了实处,那无论是太攀,还是拿斑斓猛虎,绝对是只有死亡这一个结果!

同样的,对于自己的毒牙,能不能刺破这野猪的皮甲,太攀亦是没有丝毫的把握!

至于绞杀,蛇类的另一种致命的攻击方式——这一丈五尺多高的野猪,太攀的身形,甚至是不够在这野猪的身上,绕上两圈!

缓缓的退后两步,这斑斓大虎才是转过头来,看着太攀,从这斑斓大虎的目光当中,太攀看到了清清楚楚的,退缩之意!

那老树的震颤停下,在这老树下摩擦着自己身躯的野猪,已经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然后,“嗯哼!”“嗯哼!”的,雷鸣般的声音响起!

那野猪凸出来的鼻子,亦是不停的在空气当中耸动,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味道一般!

在一刹那,太攀浑身的血肉,都是紧缩了一下,其周身的鳞甲,几乎是都炸了其来!

而在太攀的旁边,那斑斓的猛虎身上,一根一根的毛发,亦是都竖了起来,看上去,其整个身形,都大了一圈一般。

一蛇一虎,都清楚无比的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

太攀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在山中的生灵之间,野猪的嗅觉以及听觉,也绝对是排在前列的。

纵然是埋藏于泥土当中的食物,野猪也都是能够依靠自己的嗅觉,准确无比的将之找到。

“哈吼!”在那野猪小小的眼睛盯着这边的时候,那斑斓的大虎,也是毫不示弱的,仰头一声咆哮,跳到了一处山石上,‘居高临下’的,俯视这那野猪!

而太攀,亦是趁着这个机会,悄然的敛去身形,藏到了山石乱草之间。

察觉到了这斑斓大虎的挑衅一般,那野猪四蹄一踏,便是轰隆隆的,对着那斑斓大虎碾了过去,冲撞之时,轰隆隆的声音响成一片,沿途的乱石,老树等等,尽数翻倒,整座支歧山,似乎都是在不停的颤抖。

这野猪,虽然身形庞大臃肿,但动作,却是矫健至极。

只是一个刹那,这野猪就已经是跨过了十多丈的距离,撞在了那山石之上。

斑斓的大虎,轻盈的跳开,四只爪子,在那野猪的背上一划一拉,而那山石,却是在这野猪的一撞之下,粉碎以后,四散开去。

一个呼吸之后,那野猪才是在漫天的粉尘之间,重新的显出身形来。

尖锐粗大的獠牙,以及起来的鬃毛,带有浑身黝黑泛光的皮肤!

太攀的心,缓缓沉下!

那斑斓猛虎在哪野猪背上的一划一拉,竟是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太攀的心绪,已然是沉到了谷底。

他找不到丝毫的,战胜这野猪的办法。

那斑斓大虎的攻击,显然不足以撕开这野猪的皮甲,而唯一的,能对这野猪造成致命伤害的毒液,却因为自己难以咬开这野猪的皮甲,而无从释放。

但他们也不能逃!

这野猪的凶性,已经是被激发了出来,逃得话,他和那斑斓大虎,没有谁能逃得过这野猪的追击!

来不及思考,这灾级别的猛兽,为何是会突然出现在这通往支歧山深处的路上。

当这野猪转过身背对着太攀,准备进行下一次的重装的时候,太攀的头颅,就已经是从山石乱草之间,高高的抬起。

“嘶……”蛇信卷动空气的嘶鸣声,在这山林之间响起。

而在那烟尘当中,背对着太攀的野猪,也是猛然间转过头来,看着太攀的所在。

蛇类的嘶鸣声!

这支歧山中,没有任何的生灵,敢于无视这声音的存在!

那些无视了这声音的存在,十有八九,都死亡于无解的蛇毒之下。

毒素,尤其是蛇毒,在任何时候,都意味着,致命!

当这野猪,正面看着自己的时候,太攀浑身的血液流动的速度,都是快了三分,心脏,也是不停的跳动着!

一丈五尺多高的巨兽,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不足三丈的地方!

三丈的距离,看似很远,但在这一丈五尺多高的巨兽面前,也只不过是三两步的距离罢了!

一旦是这巨兽靠近了自己,不需要其他的攻击,只需要是就地一滚,只要碾实了,那自己,就必然是会化作一堆堆肉!

太攀的心神,已经是紧绷到了极致。

只要自己面前的这巨兽,有丝毫的动作,那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往另一个方向逃窜!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危险的感觉——纵然是他还不曾成为患级别的存在,被那患级别的山王拎在空中,七寸,心脏都是被那锐利的鹰爪刺穿的时候,太攀的而危机感,都没有此时来的强烈!

若是有可能的话,他完全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形!

但没有办法,若是他不用着嘶鸣之声,令这庞然巨兽分神的话,那斑斓的大虎,绝对活不过这野猪的三次冲撞!

而在那斑斓大虎死去之后,太攀的下场,可想而知!

野猪,那可是连自己的同族,甚至自己的幼崽,都会当成食物的残暴的存在!

第四十章 生与死

当那野猪低下头颅来的时候,准备要冲撞的时候,太攀毫不犹豫的,停下了那嘶鸣,再度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与山石乱草之间。

给那野猪一路撞翻来的碎石,沟壑,以及倒伏的老树,则是给了太攀最大的掩护。

而太攀身形消失自己,那野猪的背后,斑斓大虎满是威胁之意的低吼声,紧接着响起。

这野猪有些焦躁的,晃了一下头颅,飞快的转过身。

在这野猪转身的时候,山石乱草当中,近距离观察这野猪的太攀,瞳孔亦是微微一动。

在这近距离之下,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这野猪右后腿的大腿处,有着一条长长的伤疤。

伤疤上的痂痕,还泛着一些肉色。

这一条伤口的长度,足足有着三尺多长!

“难怪这灾级别的巨兽,会主动从支歧山的深处,往支歧山的外围而走。”

看着这一道痂痕,太攀的脑海当中,仿佛是浮现出了一头比这野猪还要强的猛兽,向着这野猪,一个扑击,然后锋锐的爪子,落在这野猪的右后腿上,轻轻松松的,拉出一条鲜血淋漓的口子来。

太攀的目光当中,浮现出一丝了然之色。

他看到了战胜这猛兽的契机。

虽然他和那斑斓大虎,都难以撕裂开这野猪身上的皮甲,但这野猪的后腿上,那新结出来的,还泛着肉色的痂痕,却不可能如其身上的皮甲那般的坚韧!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咬穿那一条三尺多长的痂痕,甚至是让那痂痕,自己裂开来,那太攀就有机会,将自己的毒液,注入到这野猪的血肉当中!

这是太攀以及那斑斓的大虎,在这巨兽之下逃生,或者是战胜这野猪的,唯一的机会!

轰隆隆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来的时候,那巨兽背后的太攀,亦是再度的抬头,发出了更加尖锐的嘶鸣来,刺耳到了极点!

那一丈多高的巨兽,冲撞的势头,才刚刚停下来,就在这嘶鸣声的引诱下,转过身形。

于是这山林当中,只见到一蛇一虎,绕着圈,缓缓而动,刺耳的嘶鸣声,以及满是威胁挑衅的低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这一蛇一虎的正中间,则是那一张五尺多高的庞然巨兽。

此时,这庞然的巨兽,在这一蛇一虎的,烦躁至极的,不时的转动着身形。

一次一次徒劳无功的冲撞,以及飞快的转身之间,这野猪右后腿处刚刚结出来的痂痕,也是再度的崩裂开来。

这野猪的步伐,亦是因此,有了趔趄。

只是,这庞然的巨兽,非但没有因此产生丝毫的怯懦之意,反而是越发的暴躁!

这一片山林当中,处处都是崩裂开来的山石,倒伏断裂的老树,还有一处一处的凹坑!

天色将暗的时候,太攀和那斑斓大虎,在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引诱刺激之下,这庞然的巨兽,才终于是有了体力不支的迹象。

“哼哧!”

“哼哧!”这庞然巨兽的抠鼻之间,喘息越发的严重。

在这凌乱的山林当中,合这巨兽隔着十数丈远的太攀,以及那斑斓大虎见此,亦是一点一点的,谨慎无比,往那巨兽的所在靠近。

接近一整天的战斗,虽然太攀和那斑斓大虎身上,都没有什么伤痕,但他们的体力,却已经是快要到达了自己的极限——没有伤痕,并不意味着大占上风,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敢如同之前的战斗那般,以伤换命!

在于这巨兽的厮杀,或者说是在这巨兽单方面的凌虐之间,太攀也好,那斑斓大虎也好,绝对不会有受伤的机会——因为一旦是被那巨兽蹭到撞到,那绝对是只有当场死去这么一个结果!

那巨兽,在暴怒之后,仿佛也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妙,四蹄在地上不时的蹋动,丑陋的脸上一对小小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一对耳朵亦是不停的抖动——在这过程之间,太攀,这巨兽,以及斑斓大虎之间,所形成的一条直线,也是缓缓的,变成一个三角形。

这庞大的巨兽,却是已经有了去意。

乱石草木之间,太攀的嘶鸣声,越发急促,只是这个时候,那庞然的巨兽,对这嘶鸣声,却已经是不再如同先前那般在意。

这巨兽,似乎是已经意识到了,这嘶鸣之声,只是一个空架子,完全对自己,无可奈何一般。

是以,在稍稍的拉开了一些距离,三者之间的三角形拉大的时候,那庞然的巨兽,就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往支歧山的另一个方向方而去。

其软怕恶,这同样是生灵的本性——在发现自己无法奈何这一蛇一虎的时候,这灾级别的巨兽,也是果断至极的,选择了往另一个方向,去寻找自己的猎物。

但这个时候,却是轮到太攀和那斑斓大虎,不愿意放过这巨兽了!

一天的战斗,已经是足以令太攀和斑斓大虎,摸清这巨兽的底细了。

诚然,这巨兽的防御难以破开,一身的蛮力,也是无与伦比,然而,这巨兽逇攻击方式,实在是过于的单一,除开一个冲撞之外,便再无其他!

“哈吼!”那斑斓的大虎,喘息了一声之后,便是用力的一跳,调整了自己的所在,重新的,将三角形,化作一条直线。

而太攀,则是在那巨兽注视斑斓大虎的时候,快速的蜿蜒着身形,一点一点的,往那巨兽靠近!

五丈,四丈,三丈……

距离越近,太攀的动作,便是越缓慢,越轻盈。

在那巨兽的正面,斑斓的大虎,接连不断的低吼着,压低了身形,四只爪子,扣紧地面,将地面的泥土乱世,一点一点的抛开,做出了一副随时都要扑击的样子。

一丈七尺,一丈六尺……一丈四尺,一丈三尺……

然后,一丈一尺,一丈!

太攀浑身的肌肉,都是绷紧,呼吸,亦是停止,心脏,似乎也是停下了跳动!

一丈,这已经是到了太攀的攻击范围了!

头颅缓缓的抬起,然后往后拉开。

虽然还隔着一丈的距离,但对太攀而言,这几乎是等同于自己,已经贴在了这巨兽的身上。

这个距离之下,不用这巨兽有其他的动作,它只需要是一个转身,就足以是将自己给踩踏而死!

正常情况下,再给了这庞然巨兽足够的威慑之后,任由其离去,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但眼下的时机,却注定了太攀和那斑斓大虎与这庞然巨兽之间,只有一方能够生存下来。

第四十一章 飨宴

来自于血脉当中的躁动,令祸级别,灾级别的存在,对于血肉,对于食物,充满了渴望。

就太攀自己而言,寻常的野兽落入其腹中,所能存在的时间,连短短半点都不到,这还是因为蛇类的消化力,都远远低于其他猛兽的情况下。

蛇类尚且如此,那对食物需求本就极大的野猪又该是如何?

太攀可以确定,在这祸级别与患级别的猛兽,被自己的斑斓大虎捕杀殆尽的支歧山的外围,这庞然巨兽,绝对找不到,可以满足其体内躁动的血脉的食物!

也就是说,到头来,这从支歧山深处逃到这外围来的庞然巨兽,依然是会将自己的目标,放到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身上。

而那个时候,这庞然巨兽身上的伤口,或许已经痊愈,而那个时候,面对着这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弱点的庞然巨兽,太攀也好,那斑斓大虎也罢,都唯有死亡这一个下场!

——除非在这之前,太攀和那斑斓大虎,能给这庞然巨兽留下一个永生难忘的印象,留下一个,即便是没有灵智的野兽,也会牢牢记住的印象!

是以,在这个时候,无论太攀愿还是不愿,他都必须要抓住眼前这个机会,这唯一的机会!

紧绷的肌肉,静下的呼吸,以及停止的心跳,在太攀的血肉当中,积蓄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然后,在刹那之间,这难以想象的力量,爆发开来。

难以想象的力量爆发出来的,是难以想象的速度!

在这极致的速度之下,太攀的身形,都是被头颅带动着,离地而起三寸有余,如同是飞了起来一般!

空气,于瞬息之间,就被彻底的撕裂。

太攀的毒牙,已经是咬进了那庞然巨兽右后腿上那新鲜的痂痕之上,然后那毒囊当中的,所有的毒液,已经是分毫不剩从中空的毒牙当中,注入了这庞然巨兽的体内。

一直是太攀完成了一整套的动作,身形重新潜回乱石草坑当中,刺痛的感觉,在那庞然巨兽的身上蔓延开来的的时候,那尖锐的,破风的啸声,才是夹杂着愤怒无比的‘哼哧’声,在这狼藉的山林当中回荡开来。

“只能如此了!”看着那中了自己蛇毒的庞然巨兽,愤怒无比的,在这狼藉的山林当中横冲直撞,山石乱草之间的太攀,脑海当中,平静无比。

面对着这庞然巨兽,他和那斑斓大虎,已经是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极限,至于在这之后,这庞然的巨兽,到底是死是活,那就要看他视为最大底牌的那一口毒液的毒性,以及这庞然巨兽的生命力,二者之间,到底是哪一种,更甚一筹了!

不过,虽然不清楚二者之间,到底谁更甚一筹,但太攀倒是可以确定,这庞然的巨兽,在这狂乱无比的横冲直撞下,就算是能够挺过这猛毒,但那个时候,这庞然巨兽,也绝对是会筋疲力竭,故而,这个时候的太攀,也是不紧不慢的,吊在这庞然巨兽的背后,看着这巨兽发疯,将一蓬一蓬的老树撞翻,将一片一片的山石碾碎。

至于那斑斓大虎,在那庞然巨兽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轻盈的,跳到了一边,然后和太攀一样,不远不近的吊在那庞然巨兽的身后。

很快,太攀注入这庞然巨兽体内的猛毒,开始发挥作用。

只是数个呼吸的功夫,这庞然巨兽的速度,就已经是明显的,越来越慢,等到其身形,撞在一株老树上,然后无奈的停下来的时候,这庞然巨兽横冲直撞之下,天地万物,概莫能挡的气势,亦是随之一顿,无法抑制的,跌落下去。

又数个呼吸之后,这庞然的巨兽,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

其悲鸣着,摇摇晃晃的,在这山林当中趔趄而行,其面前,有着老树,山石拦在其面前,只是,这庞然的巨兽,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掀翻碾碎这些老树山石了。

踉踉跄跄的,一步,两步,三步……虽然已经察觉到了太攀以及那斑斓大虎,就跟在自己的背后,但这庞然巨兽,却是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一直是到确认这庞然的巨兽,已经没有了呼吸,已经彻底死亡之后,太攀的紧绷的心绪,才是放松下来,然后,浓浓的不可置信,以及无与伦比的欣喜之意,便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如同是潮水一般席卷开来,几乎是要将太攀的理智完全淹没。

一头灾级别的庞然巨兽,天灾一般的存在,竟然真的是倒在了他的毒液之下!

一蛇一虎,匍匐于这庞然巨兽的身边,安静的恢复着自己的体力,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场盛宴。

当那斑斓大虎跳到这庞然巨兽的尸身上,用自己的爪牙,竭尽全力的,一点一点的,将这巨兽的血肉,给撕扯下来的时候,太攀的嘶鸣声,亦是在这山林当中响起。

这斑斓大虎,颇有章法的,将那庞然巨兽的尸身,一点一点的撕扯开,然后,才是和太攀一起,分而食之!

只能说,这庞然巨兽不愧是灾级别的存在,身上的血肉,只是半条前腿,就已经是令太攀有了半饱的感觉。

半饱之后,太攀和那斑斓猛虎,都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以保持自己有着足够的战斗力,然后守在了这庞然巨兽身边——他们一直是要等到将这庞然巨兽吞食完毕之后,才会离去。

近十天的功夫,太攀和那斑斓的猛虎,才是赶在这庞然巨兽的血肉,完全腐烂之前,将这庞然巨兽吞食完毕——在这过程当中,山中循味而来的狼群豺狗们,亦是在周围不停的环绕,只是摄于这一蛇一虎的威势,一直是到太攀他们将这庞然巨兽彻底吞食完毕,这些狼群豺狗们,都不敢上前来!

一直到太攀和斑斓猛虎离开,这些寻常的猛兽们,才是急不可耐的,跑到了那庞然巨兽的尸身所在的地方,舔舐地上干涸的血痕——这庞然巨兽,如今已经是只剩下了一对巨大的獠牙,其他的一切,血肉,骨骼,都已经是被彻底的吞食消化!

第四十二章 再见

宽敞而干燥的洞穴当中,太攀安静的盘成一团,感受着自己在自己的血脉当中,那涌动着的,如同潮水一般,无休无止的热流,太攀的心中,亦是满意无比。

这一次的冒险,虽然危险,但这一战的所得,却是完全对得起这一次生与死之间的冒险。

一头灾级别的庞然巨兽,数千斤的血肉,整整一半,都进了太攀的腹中,被消化完毕。

距离那一战,已经是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但这灾级别的猛兽血肉被消化之后,所产生的的滚滚热流,依旧是在太攀的血肉当中,流转不休,丝毫没有要止歇的趋势。

在这滚滚的热流之下,太攀浑身上下,都是被微微的酥麻的感觉笼罩,这是因为他周身的血肉,鳞甲,以及骨骼,都在那滚滚热流的刺激之下,变得更加的坚固,更加的强韧。

缓缓的闭上双眼,那盘山而起,吞吐神月的巨蛇的身影,再一次的自太攀脑海当中,映照出来。

神月之下,巨蛇缓缓的转头,与太攀四目相对。

于是太攀的意识,轰然炸开。

洞穴当中,太攀微微张开舌吻,蛇信一卷。

而在太攀的脑海当中,他已经是化作了那盘山的巨蛇,高高的扬起头颅,将那无穷月光吞下。

似是而非的天地之气,在太攀的血肉骨骸之间蔓延而过。

而太哦按血肉当中,那无穷无尽的,潮水一般的滚滚热流,便是在这似是而非的天地之气的刺激之下,飞快的凝聚着,分解,最后化作纯粹无比的生机,沉淀到太攀的血肉当中。

这是太攀目前最重要的手段。

从那吞日月法中所得来的手段。

虽然因为身体不够强健的原因,太攀难以修习这吞日月法,炼精化气,但在这血脉躁动无比的特殊时刻,这吞日月法,对太攀而言,却是有了一个新的作用。

只要在修行这吞日月法的时候,不真正的吞下那一口作为引子的天地元气,那自己血肉之间的力量,虽然依旧是会运转,凝固,沉淀,但最后,那流转于周身上下的融融热流,却只会是化作最纯粹的力量与升级,沉淀于血肉之间,而不是进行那最后的一步,化作元气的转化。

而这,才是除了这血脉躁动的影响之外,太攀作为蛇类,在捕食的频率以及食量上,却能完全跟得上那斑斓大虎的最大最重要的原因。

当虚弱而又饥饿的感觉,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开的时候,太攀的脑海当中,那盘山的巨蛇的影子,缓缓消散,而太攀的意识,亦是随之,重新落回到自己的身上,而到了此时,那灾级别的庞然巨兽的血肉,才算是彻彻底底的,被太攀消化完毕。

太攀周身上下的鳞甲,

而在这支歧山的深处,在太攀和那斑斓猛虎遇到那庞然巨兽的时候开始,就有一双眼睛,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太攀和那斑斓猛虎的身上,然后一直到现在,这看着他们的目光的主人的脸上,才是露出了满意而又欣喜的神色来

“成妖之前,先行开智。”

“不错,不错。”

“总算是发现了两个好苗子。”悄无声息的,一缕气息,一道印记,就已经是分别落到了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身上,而无论是太攀,还是那斑斓大虎,都是对此,一无所知!

——这一双眼睛,

欣然的张开双眼,太攀快速的,从自己的洞穴当中游曳而出。

从洞穴当中出来的刹那,太攀周身上下的鳞甲,都似乎是闪烁着暗色的光华一般,诡秘当中,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一个月的销声匿迹,已经是令这支歧山的外围,再度有了那些原本生存于支歧山的深处,却又在灾级别猛兽的交战之下,为求活命,被迫迁徙出来的,祸级别以及患级别的猛兽的踪迹。

分叉的蛇信,不时的吞吐而出,将空气当中无形无相的气味,化作具体的图影,一览无余的,呈现于太攀的脑海当中。

下一刻,太攀的身形,就已经是循着一个方向,快速的游了过去。

他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

在太攀所行的方向上,一架车壁上纹了古老纹饰的牛车,缓缓而行,牛车之后,是浅浅的两道车辙。

“公子,为何我们不从玉华城而过,却非要走这山林当中。”稍稍之后,那牛车之前,赶着健牛的老卒,亦是扬起鞭子,停下了牛车,将牛车当中的那青年,接下车来。

然后两位老卒,背靠着牛车,一左一右的,将这青年护在中间,看着自己脚下的玉华城。

一路而来,两位老卒身上的皮甲,都已经破损,其上有着不少的抓痕,但这两位老卒的腰间,长剑的剑柄,却依旧是整整洁洁,细密的丝线,缠绕与上,不见有半点的凌乱污渍。

“先前匈奴使节死于玉华城中,按时间推算的话,若是我们借道玉华城,只怕是会和匈奴来人,撞到一起!”

“还不如索性横穿这支歧山,正好,我所绘制的地图,还差了这支歧山中的详细。”这青年紧了紧身上的裘衣,才是出生解释道。

“而且最重要的,还是先前那句话,于此时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青年这么说了,两位老卒,也都是默然。

作为军中的斥候,陪着这青年这一路行来,他们自然也都是清楚,这青年人虽然名义上,是在游学,但实际上,却是在绘制这西域各国的地图——至于游学?有哪一家的公子,游学的时候,还会刻意乘坐这沉重的牛车?

而其乘坐牛车的原因,则是因为,无论是草原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只要是这牛车能过,那大军,也能够轻易而过!

若非是如此的话,镇守西域的校尉,又怎么可能会令他们这两位军中斥候,抛开军务,一路陪护?

陈家虽然势大,但还不至于令这位西域校尉,如此巴结!

“走吧!”片刻之后,那拉车的犍牛恢复了体力,这青年也是重新的,登上了那车架之内,而那两位老卒,则是如先前一般,驾驭着牛车,缓缓往前,目光警惕的在这山林当中,四处扫视。

只是,当这两位老卒甩出一个鞭花来的时候,这往日里,温顺无比的犍牛,却依然是止步不前!

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这两位老卒,就已经是按住了自己腰间的长剑。

“哈吼!”下一刻,一声威武之际的咆哮声,响彻与这山林,惊起无数的飞鸟。

第四十四章 剑与弓,生死一瞬

看着那长剑上令双眼都是一阵刺痛的锋芒,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的墨绿鳞甲,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太攀对自己这一身鳞甲的防御力,生出了怀疑。

“若真是不慎挨了一剑,只怕会是被刺一个对穿的吧!”

一行三人,缓缓的朝着太攀所在的地方撤退,两位老卒的站姿,从一左一后,也是换成一前一后的模样,相互背对,在他们两人之间,则是那陈明。

路过那牛车的时候,陈明顺手在牛车的车窗上一捞,一柄漆黑的长弓,并三根箭矢,便是出现在其手中。

分别面对着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两位老卒,皆是双手反握着长剑,左手于前于上,右手于后于下,锋锐无比的剑刃微微向上,剑脊紧贴着左手的小臂。

这是最适合防守反击的姿势——猛兽捕猎,向来是以扑杀起手,而这个动作,可以令他们在侧身避开扑杀的同时,只需要微微一转剑身,便能以最快的速度,爆发出最大的力量,然后侧身一斩一拉。

这一下若是落实,那猛兽的侧身,必然是会被拉出一条庞大的血口来——再如何凶狂的猛兽,受了这么一斩的话,一身的力量,十成,也得去个三五成,弱一些的,甚至是直接濒死,也不一定。

就依靠着这个起手,两位老卒从大汉边关,一路行至南木国,再冒雪而归,至于支歧山,这过程当中,不止是斩杀了多少祸级别的猛兽。

尤其是纵横于草原称王的狼群。

太攀抬起头颅,分叉的蛇信吞吐着,上半躯微微后仰,开合的蛇吻之间,两颗尖锐的毒牙,若隐若现。

见此,面对着太攀的那老卒,亦是屈起双曲,将身形微微压低,速度,也是随之再慢三分。

另一头,那斑斓的大虎,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优雅的踏着步伐,缓缓的靠近这一行三人。

而太攀此时,也并不急着进攻,只是缓缓的,在这山林之间,调整着自己的身形,森冷而又尖锐的嘶鸣声,给了那一行三人,无与伦比的压力。

太攀清楚地知晓,在这无与伦比的压力之下,那一直保持着临战状态的一行三人,他们的体力会耗费得相当的快。

最重要的是,在同时面对着一头灾级别的猛虎,外加一头祸级别的毒蛇的情况下,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动作,表现的再是无害,再是优雅,这一行三人,也必须要是令自己保持着这紧张至极的临战状态。

否则的话,一旦是太攀和那斑斓猛虎对他们发动进攻,他们很有可能,会没有反应的时间——没有人会傻到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一赌猛虎与毒蛇的速度以及灵活性。

“这真不像是两头畜生!”十多步之后,两位老卒当中,背对着太攀的那人,抽动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将快要落到眼睛当中的汗滴抖落。

“换做其他的祸级别,灾级别的猛兽,只怕是早就扑上来了罢!”

“也有可能是他们相互忌惮。”

面对着太攀的那位老卒,低声的应道,“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只怕是等我们靠近那毒蛇的时候,一身的实力,都要打一个折扣了。”

“要想个办法,让他们动起来才行。”

“尤其是这毒蛇,一直死守在我们的退路上。”

缓慢撤退的过程当中,这一行三人,自然也是试过,往两一个方向退去,但无论他们往哪个方向,他们才刚刚抬脚,便能够看到,太攀已经是游动了身形,灵巧无比的,堵在了他们的去路上。

在这彼此的威慑进退之间,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位置,已经是掉了个个儿来,变成了太攀堵在那牛车的正前方,正对着那犍牛的朝向,而那斑斓的大虎,则是出现在了原先太攀所在的方向上。

“我给你们找个机会。”那被两人保护在中间的陈明,亦是弯下腰,将箭矢搭在长弓之上,双足紧扣与地面之上,全身的力量,顺着肌肉,一点一点的汇笼到双手,然后缓慢的,将那长弓拉圆。

倏忽之后,陈明的双手,便是一抬!

在那长弓抬起的刹那,尖锐无比的刺痛感,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开来。

不能中箭!箭矢的破风声中,瞬息之间,太攀便确定了自己的这想法。

这一根箭矢,虽然不至于要了自己的性命,但若是落到了实处,这一根箭矢,绝对是足以将自己给钉在山石地面之上。

然后,毫无疑问的,那锋锐的长剑,会在顷刻之间,将无法躲闪的自己给切开!

抬起头颅,太攀的瞳孔紧缩,瞳孔当中,那箭矢乌黑的箭头上,闪烁着幽幽的寒芒。

太攀浑身的血肉,都似乎是爆炸了一般,血肉当中,无穷的热流,尽数聚拢于他的双眼,他的头颅,然后,那箭矢的轨迹,以及落点,清晰无比的,映照于太攀的脑海当中。

“崩!”几乎是和弦惊的声音同时响起,太攀三丈多长的身形,也是猛然间炸开来,往上一弹,让人完全分不清,那弦惊的声音,到底是出自于陈明手中的弓弦,还是出自于炸起来的那三丈多长的而大蛇。

一瞬之间,太攀的身形,似乎是飞了起来一般,离地而起七尺有余待到那弓箭从太攀的身下而过,带着爆裂的声音,穿透山石地面,仅余半截箭杆尾羽不停的震颤着的时候,太攀弹起来的身形,也是有些无力的落下。

强忍着脑海当中的眩晕之意,太攀在空中尽力的调整着自己的身形——在他的前面,那一位低伏着身躯的老卒,已经是往前低低的飞扑过来,手中的长剑,借着这飞扑的势头,以及其全身的重量,在空中画出一个竖起来的弧线。

这一剑,对准了太攀下落的轨迹,分明是要将他开膛破肚,亦或是一分为二!

而在那牛车之后的斑斓猛虎,亦是在同一时间,咆哮着,四足在地上用力,对着另一位老卒,扑了过去。

长剑所画出来的竖弧,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清晰到了极点,半空之上,太攀拉动着自己周身上下的每一寸血肉,每一节骨骼,竭尽全力的调整着自己的身形。

他并不指望,以此彻底避开这一击,他只希望,自己落在那竖弧上的时候,能够避开那致命的伤害,哪怕只偏移了几寸——相对于被开膛破肚亦或是一分为二,舍弃掉一片血肉,太攀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的时候,一声炸雷般愤怒无比的声音响起。

那一架已经停下来的牛车,突然的,就朝着太攀,奔腾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公冶

同样是只在刹那,在那飞扑而起的老卒背后,瘫软着的犍牛,静下来的牛车,而由极静到极动,这犍牛爆发出极致的速度来,后发先至的,和那老卒一起,从不同的角度,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见此,太攀的脑海当中,却是不惊反喜!

如果说在这牛车撞过来之前,他的处境,是九死一生的话,那在这牛车撞过来之后,他的生机,就在刹那间,猛然增加到了五层!

“只要……”太攀的目光,从那竖弧线的剑光上,落到了那奔腾而来的犍牛身上。

这犍牛崩腾而起,冲撞过来的时机,同样是巧妙到了极点,正好是太攀落在空中,无从借力的时候。

而太攀落下来的时候,恰到,就是这犍牛奔腾着,冲装而过的时候。

换了其他的野兽生灵来,只怕是在这个时候,必然就是要结结实实的,被这犍牛给撞飞,然后浑身酥软的,等着这犍牛践踏过去。

但太攀,终究不同于寻常的兽类生灵。

和其他的祸级别的猛兽相比,太攀最大的优势,不在于他的毒液,而在于他的智慧,在于这智慧的主导下,超乎寻常的临机反应。

犍牛冲撞过来的同时,太攀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犍牛低下来的犄角上,在哪犄角接触到太攀的蛇身,强大无比的力量,将太攀的身形弯折过来的同时,太攀已经是舒展着自己的身躯,借着这犍牛冲撞的力量,蛇躯用力一缠,稳在了这犍牛的头上。

这个时候,太攀也是发现了,这犍牛突然奔腾冲撞过来的原因——在这犍牛的股间,一柄短刀用力的插了进去,而一只苍白的手,正紧握着这短刀。

这战场当中,赫然还有第四人!

太攀的目光顺着望过去,然后便是看到,在那牛车的车厢当中,有一张苍白的面孔,却同样是一个青年,模样颇有几分熟悉。

这青年此时正一只手紧抓着牛车的车门,一只手紧握着那短刀,而其看着太攀的目光当中,亦满是愤怒仇恨的神色。

显然,这脸色苍白的青年,从一开始,就藏在那牛车当中,到那陈明离开牛车,这青年也都是不曾现身出来。

一直是到太攀飞身而起,避无可避之下,这青年才是咋然出手,以刀刺牛股,做着绝命一击。

来不及去思考这青年的来历以及其行径的原因,太攀在稳住了身形刹那之后,就已经是从那犍牛的身上,游走下来,重新落回到了地面上。

才刚刚落地,那犍牛,便已经是带着那牛车,一头撞在一处山石上停下,牛车的余势,撞在那犍牛的尸体上之后,那车架,才是缓缓的散开。

这个时候,那飞扑下来的老卒惊怒交加的声音,才是在这山林之间响起。

另一边,那斑斓的大虎,以及那位老卒,亦是厮杀在一起,陈明,同样是再度拉满了手中的长弓,箭矢指着那斑斓大虎,引而不发。

有着这箭矢的威慑,又有那老卒手中,锋利无比的长剑在前,那斑斓大虎的动作,也是变得束手束脚,一时之间,这灾级别的斑斓大虎,竟是被两人给彻底的牵制住,进退不得。

“嘶……!”短促的嘶鸣声响起,在自己面前的那老卒欺身而上之前,太攀已经是抬起头颅,在这老卒手中的的长剑的去路还没来得及变幻的时候,就已经是作势咬了下去。

“好畜生!”见状,这老卒也是怪叫了一声,然后丝毫不顾形象的往地上顺势一滚,勉强往另一个方向躲开太攀这一口。

“嗬……嗬……”艰难的喘息声响起,太攀眼角的余光一扫,便是发现,倾斜倒伏的车架被退开,然后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形,从那散乱的直板横梁当中站了起来。

这人赤裸的上身裹了厚厚的白布,而此时,这白布已经是被殷红的血迹渗透,不过即便是如此,这人的手上,也依旧是紧紧抓着那一柄血迹斑斑的短刀。

正是方才驱赶牛车的那人。

车架散开之后,车架当中的一些小零碎,如铃铛,木盒,绢帛,圆球等等,也都是在这山林当中,四处滚动起来。

太攀不动身色的,微微调整了自己的身形,以免得自己被前后夹击。

在太攀这边电光火石的战局之后,战场的另一头,那斑斓猛虎的一扑一剪落空之后,亦是谨慎无比的,跳出了战圈,落到了数丈开外,忽快忽慢的,游走起来。

低沉的咆哮,时不时的响起,叫人心中一阵压抑。

难听的鸦啼声响起。

镂空的木球,在山林当中随意的滚动着,木球当中,藏了一只木质的乌鸦,无论那镂空的木球如何滚动,那一只木质的乌鸦,始终是保持着自己的位置不变,而那刺耳的鸦啼之声,正是由此而来。

“大师兄,师弟我这一次的性命,就真的是落在你的手上了!”那木球滚动到自己脚下的时候,拉满长弓的陈明,飞快的松手,箭矢飞出的同时,将手中的长弓抛开,然后脚尖一勾,那木球,便已经是落到了陈明的手上。

“啊……!啊……!”难听的声音变得急促,那镂空的木球粉碎开来,然后木球当中的那一只木鸦,飞到了陈明的肩头落下。

“两位先生,谈一谈吧!”陈明的声音,在这山林当中响起,然后落入到太攀的脑海当中。

太攀的动作,稍稍的一僵,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类主动想要和兽类交流的。

但随后,太攀的心中,冷笑声响了起来。

在他看来,眼前这人,简直就是疯了,兽类,是没有灵智的存在,此时彼此既然已经动起了手,那双方之间,要么就是两败俱伤,要不就是不死不休,没有第三种可能。

但偏偏,眼前这人,却是摆出了一副罢战和谈的架势来——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纵然是自己有着灵智,能够听得懂他的话语,但那斑斓大虎,又如何能知晓他的意思?

或许,在那斑斓大虎的眼中,这人抛开弓箭的动作,只会引来那斑斓大虎的又一次扑杀。

太攀抬起头颅,看向那斑斓大虎。

在他惊讶无比的目光当中,那斑斓大虎此时,竟也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虽然其还依旧在不耐烦的绕着圈子,但先前那不死不休的架势,却已经是被那斑斓大虎给克制住。

“公冶一脉!”在那难听的鸦啼声响起的时候,这支歧山中的那存在,亦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然后将目光,落到了支歧山的外围,落到了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身上。

第四十六章 沟通

“谈……谈……什……么……”山林当中,粗犷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了起来。

一旁的太攀,在这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便是浑身一抽,几乎是要跳起来。

他听到了什么!

在场的,仅有四人,一蛇,一虎。

而那四人,谁都不曾出声,他自己,也同样是不曾出声。

那这断断续续的声音的来处,自然是可想而知!

那斑斓大虎,说话了!

兽类说话,这是太攀从来不曾想过的事。

纵然是他早就有了灵智,有着自己的理智与思考方式,但他却依旧无法说话,与任何一个生灵,进行交流沟通。

然而他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那斑斓猛虎的话语。

“谈什么。”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那斑斓猛虎,似乎就已经是接受并习惯了自己能够讲话的情况,很自然的,往后退了几步,蹲坐下来了下来,目光看着太攀和陈明,目光当中的暴躁与野性和敌意,亦是收敛起来,变得温和。

见此,太攀亦是收缩着自己的身躯,然后盘成一团,看着自己面前所发生的一切,目光闪烁。

“百家学派儒门陈明,见过两位先生。”见着眼前的变化,陈明亦是目光一闪,颇有几分惊喜的模样,然后才是往后退了两步,不慌不忙拱手为礼,挺直腰背跪坐下来,呈一个等三角的方式,和太攀以及那斑斓大虎,遥遥相对。

“你和这木鸦的主人,是什么关系?”待到陈明坐定之后,那斑斓大虎才是望着陈明头顶的那一只木鸦出声。

言语之间,却是表现出对那木鸦,甚为熟悉的模样。

“莫非,先生便是师兄所说的,二十年前的那义虎?”看着这斑斓大虎的表现,陈明稍一思忖,便试探着,问了一句。

而借着这个功夫,那两位老卒,连同那重伤的青年,也是一起,做到了陈明的身边,手中的刀剑,亦是收起,只是那面色苍白的青年看向太攀的目光当中,依旧满是愤恨。

“义虎?他好像是这么叫我的。”这蹲坐在地上的斑斓大虎摇晃着头颅,目光当中,透露出些许思索和回忆的神色来,极为的人性化,言语亦是相当的有条理,就好像是突然之间,就开了灵智一般,给太攀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面前,真的是两个席地而坐的人类,在交流一般。

“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就不为难你们了。”数个呼吸之后,这斑斓大虎出声,然后看着太攀。

“你觉得呢?”

“什么?”太攀吐出了蛇信,本能的就想要嘶鸣一声,但这嘶鸣声中的,却是彻彻底底的人类的言语。

“这是个什么东西?”太攀吞吐了一下蛇信,看着停在陈明肩头的那只木鸦。

对于自己的状态,他自然是极为清楚的。

虽然他灵智早开,但说话,却依旧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然而在这个时候,自己却是突然间能够口吐人言——在这山林当中,唯一的变化,也只是那陈明的肩头,多了一只木鸦而已。

如此的话,能够令自己,以及那斑斓大虎突然能够口吐人言,可以正常的人类交流的东西,自然就应该是陈明肩头的那木鸦无虞。

“只不过是师兄公冶无声做的一个小玩意儿罢了。”顺着太攀的目光,陈明看了看自己肩头的木鸦,然后笑道。

“这支歧山,我们只是偶然借道,与两位先生,亦无实质上的冲突,而以我们的力量,两位先生纵然是将我们拿下,亦是得不偿失,不若就此言和如何?”

“我们离开这支歧山,两位先生,亦不必穷追不舍,见个生死。”陈明的目光从自己的肩头离开,然后在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身上流动,然后落在太攀的身上。

那斑斓大虎已经不打算在为难他们,是以,他只需要说服太攀,便能够就此安然离去——至于那破损的牛车,身外之物罢了。

“言和,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能够付出什么代价?”太攀的目光微动。

“代价?”闻言,那青年却是一愣。

“当然,按照你们人类的规矩,战败之后想要求和,不是都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么。”太攀出声,他本来就有着完整的灵智,是以,很轻松的,就习惯了这用言语交流的方式,虽然言语之间,还偶尔夹杂得有嘶鸣,但至少,他的意思,却表述的足够清楚。

“也是。”太攀的声音之后,这青年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被羞辱的神色。

“不过,我这一行,已经是两手空空。”言语之际,陈明还看了一眼那散开的牛车。

“况且,这些人类的小玩意儿,想来对两位先生亦是无用。”

“不知两位先生,想要些什么?”

太攀晃动了一下自己的头颅,然后三丈多长的身躯舒展开来,在元气转了几圈。

陈明的这个问题,太攀自己也是觉得有些为难了。

他索取代价的行为,只是一时兴起的随手而言,他本以为,对于自己的这个要求,那陈明应该是会严词拒绝的,结果哪里能想到,这陈明竟会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自己的这要求。

只是,正如陈明所说的那般,人类的小玩意儿,对他和那斑斓大虎而言,几乎无用——于是临到头来,太攀一时之间,竟还真的是不知晓,该找这陈明,要一些什么东西。

看着太攀三丈多长的身形,在原地缓缓的转着圈,那墨绿的鳞甲,在阳光下,闪烁着盈盈的幽光,陈明一行四人,也是有些口舌发干。

若是没有机会,那他们自然是会死战以求一条生路,但如今,既然有办法避免这无谓的死斗,只是,他们这一口死斗到底的气松懈下来,当然就很难再提上去。

料峭的春寒之间,鳞甲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分外的渗人,叫陈明身旁的三人,都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至于那斑斓大虎,对此却是默然不语。

他和太攀之间,并无统属的关系,彼此之间,亦是难以干涉对方的决定,更何况,他也不打算为了眼前这几人,去要求太攀做些什么。

除非是将眼前这几人,唤做是二十年前的那人。

“这些人类的小玩意儿,对我们而言,自然是无有用处。”在几人头皮发麻之间,太攀的动作亦是停了下来。

地四十七章 赎命

“你自己觉得,你有什么东西,可以赎你们一条命的?”太攀吞吐着蛇信,却是又将这个问题,还给了陈明。

“畜……”话音才落,陈明身旁的那两位老卒,已经是勃然大怒的站了起来。

“开春之后,想来两位先生,都有血脉躁动之感?”陈明挥了挥衣袖,令两位老卒重新坐下,才是对着太攀出声,目光当中,似笑非笑。

太攀不语,只是其身上的肌肉,都是紧绷了起来。

“因为甲子年。”

“每隔甲子,有帝浆流出,猛兽得之而成妖。”

“今年,便是甲子之年。”陈明也不管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一边闭目回忆,一边出声。

“是以,这帝浆流之年,山中有望成妖的猛兽,都会相互猎杀,吞食,以积蓄力量,待帝浆流降临之际,化兽为妖。”

话语完毕之后,陈明才是重新睁开双眼,看着太攀。

“帝浆流的消息,换我们四人,平安离开这支歧山,蛇先生以为如何?”

“可以,只是,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好一会儿之后,太攀才是消化完了先前的那消息,稍稍的放松了自己。

“蛇先生放心,这语鸦笼罩之下,无论是人是兽,都不可能有谎言的。”有些意外的看了太攀一眼之后,陈明才是指了指自己肩头的那木鸦,认真的出声。

“不信的话,先生可以自己试一下,谎言能否出口。”

山林当中,嘶鸣的声音响起,片刻之后,声音停下。

“好,你将你所知的,有关于帝浆流的信息,尽数告知于我,我保证你可以平安走出这支歧山。”

“当然,前提是你不主动惹事。”

“也不进入支歧山的深处。”太攀的声音响起,然后其目光,落在了陈明肩头的木鸦上。

太攀看的真切,那木鸦的羽翼上,有极其细微的裂纹,正缓缓的蔓延。

事实上,在听到陈明提及百家,儒门,公冶这几个词的时候,太攀就猜到了,这木鸦的来历。

“公冶长,公冶长,南山有个虎拖羊,你吃肉来我吃肠。”很自然的,太攀的脑海当中,就浮现出了这个典故。

在先前的时候,对于这个典故,太攀只是当成玩笑而已,毕竟,野兽向来无有智慧,所谓的禽言兽语之说,更是无稽之谈,这天地之间,有怎么可能有野兽,能够和人类进行交流——除非是那野兽有了智慧,但有了智慧的野兽,还是野兽吗?

就如同太攀自己一般,从小南山到支歧山,一路之上,太攀所见的野兽禽鸟,不下千万,但和他一般拥有自己的智慧的,却只有他自己罢了。

便是这斑斓大虎,虽然颇有灵性,捕猎之际与太攀的配合,亦是有条理有章法,但其也只是有灵性而已,距离拥有智慧,依旧是遥遥无期。

但在见到了这木鸦的神异之处以后,太攀对于这一典故,就再也没有了怀疑之意。

虽然不清楚,这木鸦是用什么方式,令那没有智慧的斑斓大虎,在突然之间,就有了自己的逻辑与智慧,但这情况,就发生在太攀的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风声在山林中吹拂着,林梢上,嫩绿的新叶,随风而动。

然后风将云层推开,阳光顺着林间的缝隙,洒落在这一片山林当中,在山石草木之间,排成一片错乱的金色的鳞甲,随着乱草的起落,这些鳞甲,层层叠叠的动起来,似乎是真的有一条大蛇,在这山林当中,随风而动一般。

金色的鳞甲当中,有青年跪坐于前,身姿挺拔,嘴唇不停的开合。

而在这青年的对面,一大蛇,一猛虎,安然而坐,心平气和的听着这青年口中的言语,这模样,像极了上古时期的圣贤,在教化苍生。

足足是讲了有半个多时辰,陈明才是停了下来,虽然是有料峭春寒,但其额间,依旧是出现了明显的汗迹。

半个时辰的讲解,陈明的语速,从慢至快,再又快而慢,当其言语,断断续续的,从每讲出一句,都要细细思索片刻,最后到彻底无声的时候,太攀就知晓,对于帝浆流,对于甲子年,陈明已经是讲无可讲了。

“蛇先生,虎先生。”先是紧了紧自己的裘衣,然后陈明才是伸手擦干了自己额角的汗迹,对着太攀和那斑斓大虎,拱了拱手。

和太攀对视了一眼之后,那斑斓大虎,便是站起身来,然后缓缓的,走到陈明的面前。

七尺多高的身形,停在陈明面前,其影子,完全的将四人笼罩于其间,极具压迫力!

在这斑斓猛虎张开嘴的刹那,四人都是脸色涨红,心跳飞快的都动起来,浑身发冷——只需要一口咬下,这斑斓大虎,就能直接的咬掉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半截身子。

虽然知晓,这斑斓大虎不会伤害自己,但这四人依旧是头皮发麻的,浑身的汗毛都是倒竖了起来。

一口在陈明的裘衣上扯出一个缺口来之后,在这裘衣上,留下了自己的气息之后,这斑斓大虎,才是轻灵的退开。

然后是太攀将落在地上的那半截裘衣吞下,再吐出,在这之后,一蛇一虎,才是逐渐的隐没于这山林之间。

“呼……!”

“呼……!”

“呼……!”待这一蛇一虎的身形,彻底消失以后,四人才是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剧烈无比的喘着粗气。

良久之后,一行人才是走到那散架的牛车面前,收拾了一些食物药材等行李之后,继续往前而去。

“公子。”待到天色暗下来,四人围坐于火堆之前,拨弄着柴火的时候,那两位老卒,才是忍不住的出声。

“怎么,觉得我贪生畏死?”

“还是觉得向野兽赎命太丢脸?”

“打不过就要认。”

“只要没死,迟早会有打回来的一天。”

“就如我大汉朝一般,前些年头,向匈奴求和。”

“到现在,不也准备要打回去了吗!”陈明头也不抬,继续拨弄着自己面前的火焰,令其火势,愈发的旺盛。

“更何况,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

“与此相较,个人之荣辱,又能算什么?”

“呵,贪生畏死?”

“踏出西关的时候,这一条命,我就从来没放在心上了?”两团燃烧的火焰,清晰无比的,倒映于陈明其双瞳当中。

第四十八章一轮的猎杀

“陈明。”

“确实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啊。”

“我记住你了。”夜色当中,山林当中,太攀盘伏于一方山石上,懒洋洋的的看着头顶的银月。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陈明的应对,在太攀看来,已经是做到了极限。

无论是先前示之以威,还是在发现不敌之后的求和,其决定,无一不是果断到了极点。

尤其是求和赎命之举——太攀并不认为,陈明的举动,是因为其贪生怕死,很明显,若是其真的有畏死之心的话,又怎么可能离开大汉朝,一路穿越匈奴的草原,来到这苦寒之地。

其之所以舍下颜面求和,最大的可能,无非是因为其心中,有着比颜面,比性命更为重要的东西,而那,必然是其远走数万里的目的。

他有一种感觉,有一天,他与这陈明,还会见面。

很快,太攀就是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重新的落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有关于帝浆流的信息,亦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流转起来。

按照陈明的说法,这山林当中,无数猛兽血脉之间的躁动,便是因为这帝浆流。

这些野兽们,虽然没有智慧,但他们血脉当中的本能,却是能够叫他们察觉到这帝浆流将要洒落的前兆。

在帝浆流降临之前,这些野兽们,都会无休无止的相互战斗,相互杀戮,其目的,便是想要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战斗,将自己的精气神提升到最后最巅峰的状态,然后在帝浆流的浇灌之下,开启灵智,化兽为妖。

而陈明所说的,有关于帝浆流的信息当中,太攀最为关注的一点,则是人类对帝浆流中成妖的猛兽的一个统计。

在他们的统计当中,一片地域之内,这地域越广,地域当中的猛兽越少,帝浆流降临之际,猛兽成为妖的概率,就越大。

——同等大小的一片山林,一处有着数十灾级别的猛兽,一处仅有七八只灾级别的猛兽,帝浆流之后,那有着数十处灾级别猛兽的山林当中,成妖的,或许只得一二,甚至是一个都没有,但只有七八只灾级别猛兽的山林之内,那七八只灾级别的猛兽,至少会有四五只,甚至所有的猛兽,都能成为妖!

至于这其中的原因,并不难理解。

帝浆流伴随月光而落,均衡的弥漫于天地之间,不因生灵之多寡,草木之繁茂而有所差异。

这样一来,自然地,一处地域的猛兽越少,那这猛兽所能吸收到的帝浆流,就越多,同样都是一百只兔子,一边是一群猛兽分食,一边,则是一只猛兽独享,这其中的区别,可想而知。

“看来还是要先将这支歧山外围的祸级别,患级别的猛兽,驱逐完毕才是。”太攀的身形,从山石之上,缓缓的横掠到老树的林梢。

“还有,帝浆流降临之前,一定要成为灾级别的存在。”太攀给自己定下了两个目标。

对于如何成就灾,太攀已经是有了一些眉目。

他和那斑斓大虎,乃是同时开始在这山林当中捕杀猛兽的,那一头灾级别的庞然巨兽,亦是被二者吞食,但现在,那斑斓大虎,已经是顺利的成为了灾级别的存在,然而太攀自己,却依旧只是祸级别的存在。

灾级别的猛兽,是在骨骼,骨髓上的一种强化,一种升华,而祸级别的存在,而是在血肉之间的升华,也就是说,太攀想要成为灾级别的存在,那就需要在他体内流动的滚滚热流,从他的血肉当中,蔓延到他的骨髓之间。

——要做到这一点,无非便是需要足够的能量,只需要是从食物当中,摄取到足够多的能量,并将之全数消化完毕,令这融融的热流,填满自己的血肉,那最后,这些热流,无处可去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的,就会往骨髓之间蔓延,而那个时候,就是太攀成为灾的时候。

只是,这个过程,到底需要多少的能量,太攀的心中,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的血肉当中流动的滚滚热流,距离填满他的血肉,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最重要的一点,则是,这滚滚的热流,还在一点一点的减少——这些热流,在他的血肉之间流动的时候,除开供养他的生命力之外,更多的,则是消散于他的脑海之间。

正是这些消散于他脑海当中的滚滚热流的存在,才是令他一直到现在,都保留了足够的智慧,而不是如同其他的野兽一般,混沌迷蒙。

“更多的,以及更具能量的食物。”太攀缓缓的抬起头颅。

“罢了,先将这山林当中的猛兽,都吞食干净。”

“若是依旧不够的话,那也只有试着往支歧山的深处一行了。”树影婆娑间,太攀的身形,如风一般的掠过。

他白天所吞食的那一头祸级别的吊睛白额大虎,到现在,已经是被彻底的消化完毕,连骨骸,都不曾剩下。

也就是说,太攀捕猎的时间,又到了。

“也不知这一点,是不是也在陈明的算计当中。”缓缓的缠紧一头祸级别的孤狼,听着这孤狼的四肢骸骨,在自己巨大无比的力量下,一点一点的粉碎,太攀的脑海当中,不由得,又想起了那陈明。

他与陈明的约定,只是在他们不主动惹事的情况下,安然离开这支歧山。

这一点并不难,毕竟,在那斑斓大虎,以及自己,都在陈明身上留下了气息之后,这山中的猛兽们,都会清楚的知晓,陈明是被自己与那斑斓大虎共同选定的猎物,太攀有自信,在这支歧山的外围,不会有任何一头猛兽,敢于抢夺自己和那斑斓大虎所选定的猎物。

尤其是这猎物不大,并不足以供他们饱食一顿的情况下。

只是现在,因为陈明所提供的帝浆流的信息,太攀猎食这支歧山外围猛兽的效率,却是又增加了三分。

这种行为,对于陈明等人离开支歧山,无疑是有着极大的帮助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可以不用顾忌,那些祸级别,患级别的猛兽在这山林当中所划分出来的领地,亦不用绕路而行,更不用与这些猛兽进行搏杀。

第四十九章 前夜

正值午后,有暖风融融而来,吹动云彩,将炽热的阳光遮住。

云层之下,是绵延的建筑群。

其中,有一处精美的亭子,亭子的四周,都是名贵的花木,郁郁葱葱,争奇斗艳,旁边,是一个不大的池塘,池中有数百尾金鱼,随意往来。

亭子当中,有一老一少,正坐在石桌的两端。

一老一少的中间,是一副棋盘,棋盘上,双色的美玉做成的棋子,正一点一点的铺满这棋盘。

一老一少皆身着华服,只是此时,这少年人连上,却是愁思百起,丝毫无心于那棋局。

“陛下,你输了。”不久之后,那老者拈了一颗棋子,放到了那棋盘上。

“祖父,一定要去吗?”那衣衫华美的少年抬起头,言语之间,满是不甘。

“当然。”这老者头也不抬,只是一粒一粒的,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到围盒当中。

“无非就是一个死而已。”

“为了王族的传续,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你父亲能够舍下王位,我又如何不能舍了这一条性命?”青玉的棋子落到期盼当中,发出清越无比的声音。

“可是祖父……”这少年继续开口。

“放心好了。”

“我死之后,王族当中,会有人成为新的宗师,守护王族的。”细心的将所有的棋子都收纳起来之后,那老者才是抬起头,目光当中,是看透一切的坦然。

这老者,赫然便是这南木之国当中,王族当中那唯一的一位宗师。

而这少年,能当得起这宗师的一声陛下,其身份,自然是不言而喻——正是这南木之国当中,新继位的国主,李南,李元华。

“祖父!”这少年眼角发红。

作为南木之国的国主,在接掌了南木之国以后,南木之国,以及西域诸国的秘密,自然也都是在这少年的面前展开来。

而他所有的疑问,几乎都是在此,得到了解答。

比如说,为何这南木之国,区区两县之地,纵横不过百里,汉帝国还是匈奴国,明明是只需遣一偏将,率千余人,变能轻易覆灭,但这二者,却都是舍简就繁,要派出使者来拉拢。

以及,在这纷乱无比的苦寒之地,汉帝国与匈奴国战火频发的情况下,南木之国,以及西域诸国,却都是安然无恙,从来没有过国祚破灭的记录——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如同先前李氏代叶一般,虽然王族轮转更迭,但这南木之国,却延续如旧。

这一切的原因,便在于南木之国以及西域诸国的背后,站着一位共同的强者。

无论是汉帝国还是匈奴帝国,都不愿意与这位强者撕破脸皮,也不愿意在大战的时候,这位强者出现在对方的阵营,是以,才会有双方使者,频频往来于西域诸国的举动。

……

在那老者,从单枪匹马的从玉华城当中踏出来的时候,支歧山中,太攀亦是停下了自己的猎杀。

近三个月的时间,这支歧山外围的猛兽,再一次的被他猎杀殆尽,在这猎杀之间,他血肉当中积蓄的滚滚热流,也终于是臻至了一个极限,只差一步,这滚滚热流,就能蔓延到骨髓当中,令他成为灾级别的存在。

值得一提的是,这三个多月以来的猎杀,都是太攀独自进行的,先前那与太攀配合无间的斑斓大虎,在陈明一行离开之后,就长居于虎跳涧当中,一直到现在,都不曾踏出来。

太攀现在都还记得,在与陈明的交流完毕之后,陈明的肩头,木鸦粉碎的同时,那斑斓大虎的瞳孔当中,智慧的光芒,便是随之缓缓的收敛起来,然后重新的归于混沌,化作原先的模样,有灵,却无智。

而也正是那个时候,那斑斓大虎,径直的回了虎跳涧,闭居不出一直到现在。

三个月的猎杀当中,太攀所面对的对手,亦是越来越强。

虽然同样都是祸级别的存在,但那些从支歧山的深处逃跑出来的祸级别的存在,比起一直居住于这支歧山外围的存在,明显的强了不止一筹,无论是在警惕性上还是在战斗力上。

最危险的一次,是在两个月以前,一头祸级别的林豹——纵然是重了太攀的蛇毒,但那林豹,在垂死之前,依旧是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在太攀的身上,留下了一条三尺多长的口子。

这临死一击,几乎是令太攀当场身死!

一直到现在,太攀的鳞甲上,都还能看到这一条口子的疤痕。

而在那一战之后,险死还生的太攀,亦是改变了自己的战斗手段,原先的那种,潜行靠近,然后依赖自己的毒液,一击致命的手段,几乎是被太攀彻底的抛在脑后!

在这之后,每一次的搏杀,对于太攀而言,都是一次生与死之间的历练。

受伤,伤愈,受伤,伤愈……

两个多月的时间,太攀一直是再这样的循环当中渡过,而在现在,将这支歧山外围,所有的猛兽,都猎杀驱逐完毕之后,太攀的身上,那种阴戾的气机,已经是转换成了一种王者所独有的堂皇气势。

一种叫人看了,就忍不住两腿发软,心中战战的气势。

独特的嘶鸣声在这山林当中响起,明明是尖锐无比,但却又奇异之际的,叫人感觉到无比的厚重,堂皇。

太攀已经决定要往这支歧山的深处进发。

他需要更大的压力,以此令他血脉当中的滚滚热流,蔓延到骨髓当中,成为灾级别的存在——虽然猛兽得帝浆流可成妖,但这前提,却是这猛兽,已经是灾级别的存在。

至少,在人类的记录当中,那些在帝浆流之后,成为妖的存在,没有哪一头,在帝浆流降临之前,不是灾级别的存在。

最后看了一眼那依旧安静无比的虎跳涧,太攀毫不犹豫的,就顺着山麓,往支歧山的深处而去。

虽然心中对那斑斓大虎此时的状态,好奇无比,但太攀并没有丝毫想要去查探一下的想法。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只是想要成为灾,在成为灾以后,重新回到这支歧山的外围,等待着那帝浆流的降临。

三个月的猎杀,吞食,这支歧山的外围,已经没有了任何一只祸级别甚至于患级别的存在——除开那斑斓大虎。

这支歧山的外围,就是太攀所选定的,成为妖的地方。

第五十章 獴

沿着支歧山的山麓,一路往前,太攀并不担心自己离开这支歧山的外围以后,会有新的祸级别、患级别的猛兽会重新出现在这支歧山的外围。

数月的生死搏杀,已经是足以奠定太攀在支歧山外围的统治地位,纯粹的用力量搏杀出来的统治地位。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这支歧山的外围,还有着属于太攀的气机存在,那其他的猛兽们,就绝对不会踏进支歧山的外围。

兽类虽然没有智慧,但并不意味着,野兽的世界,没有规则。

实际上,野兽的世界,一样是有规则的,且相对于人类的规则而言,属于野兽的规则,更简单,更直接,也更纯粹。

生者为王!

一旦是某一只强大野兽的领地,被界定下来,那其他的猛兽们,绝对不会擅自踏进这猛兽的领地,而现在,这支歧山的外围,从松柏林和虎跳涧的中间划分出来,往北数百里,便是太攀在这数月的搏杀当中,所圈定出来的,自己的领地。

若有若无的嘶鸣声,在支歧山的山麓当中响起。

支歧山横贯数千里,其构成,勉强可以分成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支歧山的最核心,最内层的所在,这里,是属于兽类的乐园,同样的,也是属于人类的禁地,支歧山中,灾级别的猛兽当中,最强的那一小撮,尽皆栖居与此。

第二部分,则是支歧山的中层,约莫是一个八百多里的环。

这一部分,勉强可以称之为支歧山的山麓,这环当中,灾级别,祸级别,患级别的猛兽混居于此,相互之间,构成一个完成的食物链。

第三部分,则是目前被太攀所占据下来的外围。

而太攀此行的目的,便是这支歧山的中策划,山麓之所在。

他虽然是打算想要挑战一头灾级别的猛兽,在生与死的磨砺间,令自己周身血肉当中的滚滚热流沸腾起来,贯通骨髓骸骨,以此,进行最后的升华,成为灾级别的存在。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鲁莽行事。

他的实力,虽然足以在祸级别的猛兽之间称王,但灾级别与祸级别的存在,却几乎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最直观的一点,便是,灾级别的存在,无论是草食动物还是肉食动物,都绝对有着对灾级别以下的猛兽,一击必杀的手段。

故而,太攀需要仔细的挑选一个对手,这对手能够给太攀带来致命的危机,但同样的,太攀也能够使给那对手,带去致命的杀机。

在这样的考量之下,太攀第一时间,就将那些提醒极大的动物,排除了自己这一次挑选的范围,如那些野猪,山象等等。

三丈多长的身形,在支歧山的山麓当中,缓缓而行。

太攀的四面,都是高耸的,近十丈高矮的百年老木,老木下,覆盖着厚厚的树叶乱草,将太攀墨绿的身形,彻底的隐匿于其间。

很快,太攀的目光当中,这山麓间的第一头灾级别的猛兽出现。

是一头丈余大小的老龟。

太攀的面前,是一个不大的瀑布,瀑布之下,是一泓深潭,那老龟,就安静的趴在那深潭旁边的巨石上。

只是看了这老龟一眼,太攀就直接的离去,这老龟,不是自己能挑战的——坚硬无比的龟甲,足以是令这老龟忽略这山林当中的任何一位猎食者,再加上其旁边的那深潭,毫不客气的说,只要这老龟不离开这里,这山林当中,几乎不会有任何的猎食者,会产生猎杀这老龟的想法。

幽暗无比的山麓林间,太攀越是深入,其速度,就越慢,动作,亦是越来越小心谨慎。

一路行来,都现在,不过短短两日的功夫,在这支歧山的山麓当中,太攀已经见到了整整五只灾级别的存在!

第一头灾级别的存在,是那老龟。

第二头灾级别的存在,则是一头光是高度,都快要接近两丈的林象,这林象在山麓间踱步之际,整座支歧山,都似乎是随着起脚步在颤抖。

第三头,是一头猛虎,太攀到的时候,那猛虎,刚好是扑杀了一头同样是灾级别的林豹,这猛虎,太攀只是看了一眼,就飞快的转身离去——当然,美食当前的那猛虎,亦是丝毫没有理会太攀。

至于第五头,则是一群由灾级别的头狼所率领的一个狼群,对于这个狼群,太攀同样是没有丝毫的兴趣,这不是他能匹敌的存在,纵然是他成为了灾级别的存在,都不一定会是这狼群的敌手。

群狼,无论在什么地方,想来都是最为麻烦,最为棘手的存在,太攀甚至是怀疑,这一个狼群,足以与自己先前所见的那猛虎抗衡。

林间越来越静,也越来越暗,纵然是有稀疏的月光,透过树梢上偶有的缝隙洒落下来,但也依旧是难以将这夜晚下的山林照亮。

太攀已经不打算在往这支歧山的深处继续下去。

一路行来,他所见的几只灾级别的存在,纵然是那最弱的老龟,他都是无可奈何,至于这支歧山山麓的更深处,那些灾级别的存在,只会更加的可怕与无解。

缓缓的摇曳着自己的身躯,悄无声息间,太攀行进的方向,便是从纵向,改为横向,朝着山麓的另一边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当太攀的面前,老木逐渐变得稀疏的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自己已经是走了整整一夜,此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正午!

微微的饥饿的感觉,在太攀的腹中,蔓延开来。

在这饥饿的影响下,他血肉之间涌动的滚滚热流,运转的速度,亦是快了三分。

进入这支歧山的山麓以来,到现在,已经三天,而这三天当中,太攀没有进行过一次猎食——太攀可以感受得到,这支歧山的山麓,已经是被一头一头的灾级别猛兽,划分出了一圈又一圈的领地,而那些灾级别一下的存在,在作为那些灾级别猛兽的食物的同时,亦是被他们保护着。

太攀毫不怀疑,在自己先前所经过的,那几头灾级别的猛兽的领地当中,自己任何捕猎的行为,都会被那几头灾级别的存在,视为对他们的挑衅,然后将自己扑杀于当场。

正午的阳光之下,太攀的身形,于倏忽之间绷紧!

暖暖的阳光,洒落于太攀的鳞甲之上,带给太攀的,却是无穷的寒意。

太攀面前的乱石当中,一个五尺多的身形,缓缓的爬出来。

这身影头部略小,嘴部尖尖,浑身都是蓬松的棕色毛发,毛发上,有着几条银灰的条纹,环绕于头颈之间。

这生灵身长五尺多,但其那蓬松的尾巴,却是有着足足三尺有余。

“獴!”太攀的心头一沉。

他想要挑战的灾级别的猛兽,不用再找了!

第五十一章 成就

并非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对手,而是他的对手,找上了他。

准确来说,是他被当成了猎食的目标。

獴的种类,有很多,而在太攀眼中,最为无解的一种,便是蛇獴,以蛇虫为主食的蛇獴。

迅捷无比的速度,再加上与生俱来对毒素的抵抗,以及锋利的爪牙,共同造就出了这所有蛇类的天敌。

而毫无疑问,太攀眼前的这一只獴兽,正是一只蛇獴!

一只灾级别的蛇獴。

太攀的蛇信吐了吐,浑身上下的血肉,也都是绷紧如同弓弦一般。

难以言说的恐惧,在太攀的心头炸裂开来,这一瞬之间,几乎是要将自己彻底淹没的渺小的感觉,险些令太攀方寸大乱!

这是生灵唯有在面对天敌的时候,在会产生出来的,最为特殊的一种感觉,避无可避,免无可免。

只是,在恐惧的同时,太攀亦是清楚,在那蛇獴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无法退避了。

相对于其他灾级别的猛兽而言,眼前这不过五尺于的蛇獴,绝对能够称得上是娇小玲珑,但正是如此,太攀心中的苦意,才是更甚。

同为灾级别的存在,体型越小,便意味着这存在愈发的敏捷,而这敏捷,意味着,太攀没有丝毫撤退的机会。

或战,或死,如此而已!

恍惚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一个笑话浮现出来。

却是两个人类在交谈,言及孤身一人,又赤手空拳的遇到了猛虎,该如何应对?

其中一人说道,这个时候,唯有勇敢的往前而行。

另一人奇道,难道如此,便能令猛虎忌惮,从而逃出生天么?

“不,这是这样,死去的样子,会比较尊严。”第一人答道……

太攀此时的情况,和那笑话当中的,孤身一人却又赤手空拳的遇到了猛虎的场景,何其相似?

都是面对着难以力敌的存在,同样的,这存在的速度以及敏捷,亦是远远地超出了自己。

太攀很清楚,自己一旦是转身,那自己转身的刹那,绝对会是自己死亡的时候。

故此时,唯有向死而生这一条路。

太攀的脑海当中,那冰冷的恐惧之间蔓延着的,是更为冰冷的理智。

在那蛇獴阴冷的目光,在太攀的周身上下逡巡的时候,太攀亦是飞快的盘成一团,将头颅高高抬起,蛇信在空中,卷出一阵一阵的嘶鸣来。

瞬息之间,三丈多长的墨绿大蛇,就已经是潘成了一个仅有两尺多的圆来。

至于那蛇獴——在太攀盘成一团的这瞬息之间,就已经是出现在了距离太攀不到五丈的距离——而在先前,这蛇獴距离太攀,还有着整整十五丈多的距离!

一瞬之间,这蛇獴,就已经是跨越了十丈的距离,最重要的是,这奇怪无比的速度,竟是没有拉出丝毫的破风的声音来,在太攀的目光当中,那蛇獴周身柔软的毛发,微微的颤动着,这山林之间的风,都似乎是在应和着其毛发所颤动的幅度。

一瞬之间,这蛇獴竟是和风,融为了一体一般,不,它比风还要快!

一直是到蛇獴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然后太攀本能的一口咬空之后,这蛇獴的影子,才是飞快的消散开来,是残影!

这是太攀第一次见到,能够依靠自己的速度拉出残影来的存在!

一口落空,太攀毫不犹豫的,就重新是缩回了头颅,然后在原地缓缓的旋转起来,其头颅,忽左忽右的转动着,而一条一条的血痕,却是在这转动之间,飞快的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开来。

只是太攀对此丝毫不做理会,他的注意力,都是集中在了自己周遭之间,那一个一个消散开来的残影上。

——至于其周身上下的伤势,在盘成了一团之后,这蛇獴的爪子在太攀的鳞甲上,所划拉出来的,只是一条又一条的横向的,不过几寸长短的小口子罢了。

这些小伤口,在数量足够多之前,绝对不会给太攀带来致命的危机。

“只需要一次机会!”太攀的脑海当中,是恐惧夹杂着理智所混合而成的冰冷,而周身上下蔓延的,却是一处一处伤口燃烧起来的灼热,灼热与冰冷的交织间,那蛇獴的身形,逐渐的显现在太攀的目光当中。

“在这里!”倏忽之间,太攀的头颅一动,如同被松开的强弓一般,太攀已经张开了蛇吻,往自己盘起来的蛇躯上一口咬下——太攀周身上下,那密密麻麻的口子,已经是足以令太攀推断出来,这蛇獴下一次攻击的落点,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哪一处!

当太攀的蛇吻落下之际,那五尺多长的蛇獴,亦是刚好的,出现在太攀的蛇吻面前。

只是,纵然是太攀将一切都算计的清清楚楚,但当他这一口咬下来的时候,那前爪落在太攀身上的蛇獴,却已经是在太攀的身上一个借力,跳了出去,太攀咬住的,依旧只是一个残影!

这怎么可能!

太攀的心中,强烈到了极致的不甘心的感觉,在这一瞬之间,炸裂开来。

这并非是因为他算错了那蛇獴的攻击的频率与落点,而只是因为他单纯的,跟不上这蛇獴的速度!

但越是如此,太攀心中的不甘心的感觉,就是越发的强烈,越发的极致!

因为这意味着,死亡,无可抗拒的死亡。

“这就是灾么!”太攀的脑海当中想着。

然后,当那不甘的感觉,混同太攀周身上下的滚滚热流,在太攀的身躯当中炸裂开来的时候,太攀的目光当中,整个天地,都是豁然一变。

是的,这就是灾!

那在骨髓与血肉之间的,那一道冥冥当中的界限,在这刹那之间,被那滚滚的热流冲开,那弥漫于血肉间的滚滚热流,一瞬之间,就蔓延到了太攀的骨髓当中。

于是,无穷的力量,在太攀的骨骸当中涌动出来。

兀然之间,太攀那已经势尽的一口,再度往前一伸。

太攀的蛇躯,在这刹那之间,都被拉长,浑身的骨节,亦是被拉开。

然后,太攀的蛇吻,如愿以偿的,落到了那蛇獴的身上。

而在这一口落实的刹那,太攀浑身的力量,都是炸开来,三丈多长的蛇躯,于顷刻之间,卷在了那蛇獴的身上。

第五十二章 定局

“大局已定了!”三丈多的蛇躯缠上那獴的周身的时候,太攀的心中亦是大定。

这獴的速度飞快,纵然是被太攀缠绕着,但这獴依旧是在山石林间不停的跳跃窜动,断裂的枝丫,粗糙的土石,令太攀身上的伤口越发的狰狞恐怖。

那对其他的猛兽而言,堪称致命的毒液,并不曾从太攀的毒牙当中,注入那獴兽的体内。

从头到尾,由始至终,太攀都从来没想过,要依靠自己的这一口毒液,来决定这一场生死的结果。

以蛇虫为食的獴兽,天生就有着超卓无比的对毒素的抵抗力,而这獴兽当中,蛇类的天敌蛇獴,更是如此!

是以,在认出了这獴兽的种类的同时,太攀就已经是定下来了那接下来的生死之战中,自己的应对方式。

咬在那獴兽身上的毒牙,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注入毒液,而是为了将自己,给固定在那獴兽的身上,令那獴兽,无法在第一时间,从自己的缠绕当中挣脱出来而已。

毒牙咬在那獴兽的身上,作为太攀在这獴兽的身上最大的借力点,在这獴兽一路奔腾跳跃之际,太攀亦是一点一点的扭曲着自己的扭曲着自己的身形,调整着自己用力的角度,避开那獴兽锋利无比的爪子,然后三丈多的蛇躯,在那獴兽的脖颈以及腹部,一圈一圈缓缓的用力。

在太攀调整好了自己的身位之后,那小巧而又灵动的蛇獴,便如同是披上了一身厚实到令他自己都无法支撑的甲衣一般,其灵巧的身姿,逐渐的变得臃肿,在山石林间穿行的速度,亦是缓缓的降低下来。

弥漫于血肉当中的滚滚热流,在太攀的骨骸当中蔓延,太攀的浑身上下的筋骨,皮肉,鳞甲,在那滚滚热流的引动之下,串联为一体,强大到了极点的力量,亦是在太攀的绞缠之间,将那獴兽的血肉,骨骼,都往着其身体的内部挤压。

在这绞缠之下,首当其冲的,就是那蛇獴的内脏,心肺。

随着太攀一点一点的习惯那源自于骨骸间的力量,这獴兽被缠绕得,亦是越发的毫无缝隙,在其腹部,被一点一点的挤压着的时候,那獴兽的呼吸,亦是变得越发的困难。

这就是蛇类仗之以生存的,与毒素所并称的绞缠。

在同等的力量之下,几乎不会有任何的生灵,能够摆脱蛇类的绞缠——除非是双方之间的体型相差过大,令蛇类根本就无法缠绕于对手的身上。

而很显然,这连同尾巴加起来,都只得五尺于的蛇獴,在太攀的面前,无论如何,都无法称之为庞大,甚至相反,就体型而言,太攀三丈多的体型,已经是足以碾压这蛇獴。

在太攀的绞缠之下,这蛇獴越是挣扎,越是反抗,其腹部和胸腔,就是被太攀缠绕得越紧。

每当这蛇獴吐出一口气,令其胸腔有着稍微的收缩的时候,太攀都是会适时的,进一步挤压着这獴兽的周身。

当那獴兽从林间跌落于地的时候,太攀以及是没有放开自己的身形,三丈多长的蛇躯,依旧是将那蛇獴全身,都是缠绕于其中,不留丝毫的空隙。

足足一刻多钟的时间,太攀才是筋疲力竭的,缓缓的松开自己的身形。

在他的面前,那一头蛇獴,早就没有了呼吸——并不是因为被绞碎了骨骼而死,而只是单纯的因为呼吸困难,从而是被生生的憋死!

看着这死去的蛇獴,太攀的周身上下,那纵横的被撕裂的伤口中,才是有火辣辣的刺痛感,伴随着那滚滚热流,在太攀的骨骸之间蔓延起来。

战斗就此结束——兽类之间的战斗,便是如此,要么,就是长时间的对峙以后,各自离去,要么,就是像现在这般,一旦是交上了手,那绝对会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分出一个生死来!

虽然太攀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才将这蛇獴绞缠而死,但实际上,在那倏忽之间,太攀一口咬住那蛇獴的躯体,然后缠绕上去的时候,这一场生死之战,就已经结束了!

无论这蛇獴有多强,但它依旧和太攀一样,只是属于凡俗的生灵,而这属于凡俗的生灵,都逃不开呼吸的限制,当它呼吸受限的时候,就注定的它的死亡!

只是,虽然这蛇獴已经死去,但太攀,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放松。

这蛇獴临死之前的那一阵的奔腾跳跃,已经是将这一片稀疏的林子当中所生存的猛兽们,都给惊动了出来。

十数丈之外,一个又一个窸窸窣窣的影子,围绕着太攀,不停的逡巡着。

它们都在垂涎这一头蛇獴的尸体,当然,若是有机会,将太攀一起留在这山林当中,它们亦不会介意。

“嘶!……”太攀高高的扬起头颅,尖锐短促的嘶鸣声,随之响起,蛇信吞吐之间,致命的毒牙,若隐若现。

同时,太攀周身上下的气机,亦是缓缓的浮现出来,这是灾级别的存在,所特有的气机!

一连毒死了一头林豹和一头花獾以后,那些贪婪的窥视的目光,才是缓缓的敛去。

太攀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小心翼翼的,将那蛇獴的尸体吞下以后,太攀才是忍着身上的剧痛,飞快的沿着原路返回,至于那一头林豹和一头花獾的尸体,太攀则是留了下来。

或许会有其他的灾级别的猛兽,被那蛇獴的动静吸引过来,而留在原地的祸级别的一头林豹加上一头花獾,已经是足以令那猛兽,将注意力丛太攀的身上移开。

——更何况,这两头祸级别猛兽的体型,亦不算小,若是将他们吞下的话,那绝对会令太攀的体型,被明显的撑大,这对太攀的战斗力,本来就是一个相当大的的削弱。

灾级别猛兽强大无比的生命力,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夜色降临的时候,太攀身上密集而又错乱的伤口,已经是初步的愈合起来,虽然依旧可见那鲜嫩的血肉,但至少,已经不再有血液,顺着那伤口流出来。

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着,滚滚的热流涌动之间,太攀可以感觉得到,自己身上的那些可怖的伤口,正在缓缓的愈合。

太攀的速度,亦是随之放慢,以免得自己动作过大,将那正在愈合的伤口给重新的撕裂开。

第五十三章 前夕

日升月转,一晃,便是七日的时间。

七日之间,太攀缓缓且行且停,才终于是顺利的穿过了支歧山的山麓,回到了支歧山的外围。

盛夏的烈日,极为的酷烈,支歧山的外围,那些裸露在外的山石,都是被这阳光灼烧的炽热无比。

简单的辨别了一下方向之后,太攀便是往自己的领地而去。

在这外围之地,太攀自然是一路横行,一天的时间不到,太攀就已经是回到了那松柏林。

便正如太攀先前所预料的那般,在接近整整半年的杀戮之后,并不曾有祸级别的存在,趁着他离开之际,侵入到他的领地当中。

一路优哉游哉的回到松柏林,太攀亦是安下心,细细的体会着成为灾以后,自身的变化。

最明显的变化,是在生命力和自愈力的提升上,才仅仅七天,他身上那纵横交错且狰狞无比的伤口,就已经是愈合的七七八八,结成的痂痕上,亦是有细碎的鳞甲,逐渐的重新生长出来。

除此之外,便是更强的消化力。

一头被整个囫囵吞下的灾级别的蛇獴,同样是在这七日的时间当中,就已经是自然而然的被消化的七七八八。

正常情况下,在不动用那‘吞日月法’的情况下,太攀消化一头同样体型的祸级别的存在,也得是需要整整七天的时间。

至于灾级别的存在,换作之前,这样的一只蛇獴,或许可以令太攀整整半年的时间,都不要再进行猎食。

然而在成就了灾之后,那正常情况下可以支撑足足半年的猎物,现在却仅仅只能撑住七天,整整二十多倍的差距!

这差距太过于庞大,以至于太攀自己,都是产生了一种诧异的感觉来。

按照这样算来的话,想要不被饿死,那岂不是每天都需要猎食一头至少是祸级别的存在?

“灾级别的存在,对食物的需求,都是这么的可怖么?”太攀暗自想道。

“不不不,不可能!”

“其他的猛兽,不可能会有这么高的猎食的频率。”很快,太攀就是否定了自己的念头,他却是想起了自己在山麓当中所见的种种场景。

那山麓当中,灾级别的猛兽四周,祸级别,患级别的存在,同样不在少数,彼此之间,若那灾级别猛兽的食量,真的是如同太攀才猜测的那般的话,那那些灾级别的猛兽四周,根本就不可能会有那些祸级别的猛兽生存的空间!

“看来,我这种情况,也算得上是一种特例了。”

“只是不知道,这种特例,是源自于这不应属于兽类的智慧,还是源自于我这一双偶尔可以看见阴魂的眼睛。”

“亦或是兼而有之。”脑海当中浮现着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时之间,太攀也不知道自己该是骄傲自己的与众不同,还是应该为此觉得苦恼。

林荫之下,太攀缓缓的盘成一团,看着夕阳缓缓落下,将整个支歧山,都覆上一层金色的纱衣鳞甲。

很快,当太阳落下山头的时候,太攀的注意力,就重新的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在成为了灾级别的猛兽之后,他周身上下的变化,除了更强的自愈力以及更强的消化力之外,最为显著的,则是他的鳞甲的颜色变得越发的深沉,先前的墨绿色,几乎是要化作彻底的墨色。

除此之外,他亦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这一身鳞甲的坚韧度,以及血肉当中所蕴藏的力量,都强了一倍不止。

缓缓的游动到一块不大的山石上,太攀缓缓的用力,当太攀的力量紧绷到极限的挥手,这一方山石,也终于是被太攀如愿以偿的,绞成一个碎块儿,散落一地。

“这勉强也算得上是人类所说的开山裂石了吧!”太攀心中,略有得色,不过很快,这一丝得色,就被他收了起来,他还不曾忘记,先前的那一头灾级别的野猪,冲撞起来,所向披靡,将一切都碾碎的势头!

和那野猪比起来,他这一点力量,却又是什么都算不上了。

“还有骨骸!”

灾级别的存在,和灾级别一下的存在,最大的区别,或许就在于这一身的骨骸之上。

在那滚滚热流涌动之后,太攀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周身的骨骸的强度,都在飞快的增强着,分散的两排肋骨,将自己最脆弱的内脏,完美无瑕的包裹于其间。

灾级别的猛兽,之所以体型巨大,正是因为他们的骨骸在那涌动热流的滋养下,其强度超乎想象,故而才能撑得起他们那庞大无比的身躯。

“这么说,在成就灾以后,我的体型,也会再一次的变大么!”不只是错觉还是什么,当这念头,在太攀的脑海当中蔓延出来的时候,太攀的周身上下,亦是有隐隐约约的酥麻的感觉传开来,就好像他浑身的骨骼,血肉,都在微微的蠕动着,想要破开鳞甲的束缚一般。

太攀神色微微的沉下。

凭心而论,它并不排斥体型的增长,毕竟,对于兽类而言,体型,往往就意味着直观无比的力量。

体型越大,力量也就越强!

而对于擅长绞杀的蛇类而言,这一点,尤其的重要!

那灾级别的蛇獴,明明是灵巧,速度,都远远超过太攀,但却已然是死在了太攀的手上,为什么?

无非就是因为那蛇獴的体型太过于的‘娇小’,以至于被太攀缠绕而上的时候,连丝毫摆脱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这蛇獴的体型再大一些,令太攀难以缠绞在其身上的时候,那这一场战斗的结局,就要彻底的改过来了。

只是,对于蛇类而言,体型的变大,就意味着,要进行又一次的蜕皮!

然而眼下,实在不是一个蜕皮的好时机。

已经是到了六月了。

距离帝浆流洒落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

七月十五!

太攀清楚地记得,陈明所说的,帝浆流洒落的时间。

正是每个甲子年的七月十五,那对兽类而言,弥足珍贵的帝浆流,便会顺着月光,洒遍大地。

而他,也将会在那个时候,成为妖!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甲子年的所谓甲子,便是取的六十之数。

即是说,这帝浆流,六十年才会洒落一次。

错过这一次,便要再等上六十年!

若是不能抓住这次机会成妖的话,那自己能不能再活过六十年,等到下一次帝浆流洒落的机会?

太攀对此没有丝毫的信心。

第五十四章 人有杀虎心

在开启灵智之前,太攀就已经在小苍山中生存了二十年,在等待六十年的话,就意味着,他必须要活满八十岁!

这不是八十天,也不是八十个月,而是整整八十年!

纵观整个天下,除开龟鳖之属以外,能够以凡俗之身,活过八十载的,无论人兽,又有几何?

人道七十古来稀,又言七十而从心所欲——这足以说明,寿命这两个字的短暂!

养尊处优,衣食无虞的人类尚且如此,那整日都笑傲于山林,历经无穷搏斗,厮杀的兽类,又能如何?

便退一万步讲,纵然是太攀真的有机会,活满八十岁,等到下一个甲子年的帝浆流,但那个时候,太攀早就是年老力衰!

在这样的情况下,或许是在刚刚进入甲子年的时候,太攀就因为年老力衰,死在那些血脉悸动的猛兽爪牙之下!

摇了摇头,仿佛是感受到了那被猛兽撕碎的绝望一般,太攀忍不住的几个激灵,从无限的遐思当中清醒了过来。

“不行!”

“不可能会是这样的!”

“这一次机会,必须要抓住!”

“必须是要在这帝浆流降临的时候,一跃成妖!”太攀暗自道。

“至于蜕皮,就先压着吧,反正,也不是没有这样做过!”

相对于其他的猛兽而言,太攀自问,自己成为妖的机会,绝对是远远的超出其他的猛兽的。

毕竟,自己更清楚的知晓这帝浆流的特性,也因为此,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毫不客气的说,在这整个支歧山所有的灾级别的猛兽当中,若是论及谁占领的领土最大的话,那毫无疑问,太攀绝对是名列前茅。

最重要的是,太攀的领地当中,没有任何的,患级别,以及或级别的存在,这即是说,帝浆流降临之夜,他领地当中所有的帝浆流,都将是落于太攀的身上——就这一点,就足以是拉开太攀和其他灾级别的猛兽之间的差距。

若是连做足了准备的他,都不能成为妖的话,那这整个支歧山中,又有哪几只猛兽,有机会成为妖?

这么想着,太攀的心神,亦是逐渐的稳定下来,然后,太攀身形一动,于是伴随着尖锐的嘶鸣声,墨绿的大蛇,再度的在这支歧山的外围,开始了他的巡猎。

太攀已经决定,在帝浆流降临之前,这支歧山的外围,在他的领地当中,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一位患级别及以上的存在,甚至,那些将要登临患级别的存在,太攀都不打算,让他们留在这支歧山中。

清冷的月光下,尖锐无比的嘶鸣声,越发的渗人,在这嘶鸣之间,太攀的领地当中,无数的野兽们,都是开始奔逃,甚至是有些胆小的,在这嘶鸣之间,直接的匍匐于地,瑟瑟发抖的,等待着生与死的审判。

……

当太攀在自己的领地巡猎一圈以后,满意无比的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当中的时候,在月色的掩映之间,暴怒无比的虎啸声,在这支歧山的外围响起,那些在太攀的巡猎之后,才刚刚安静下来的野兽飞鸟们,再一次仓惶无比的,簌簌而起。

这虎啸声,来自于虎跳涧,来自于那隐于其间,数月不见踪迹的斑斓大虎!

太攀的目光当中,浮现出一丝恼怒的神色来。

这支歧山的外围,靠近玉华城的这一片山林,被太攀和那斑斓大虎,各自占据一半,对那斑斓大虎的领地,太攀从来没有过丝毫觊觎的意思,更没有闯入过其间,同样的,那斑斓大虎,亦不应该对太攀的领地,有丝毫的惊扰。

而现在,这斑斓大虎的虎啸声,毫无疑问的,已经是实质性的影响到了太攀的领地。

纵然曾经有过并肩而战的经历,又都是早早的接触到了超脱凡俗的力量的存在,但太攀对于那斑斓大虎的行为,依旧尽是不满之意。

飞快的爬上树梢,太攀抬起头来,目光看着那虎跳涧的方向。

夜风吹过,云层将月光盖住,于是那虎跳涧的所在,便被笼罩于一片乌沉沉的黑暗当中,丝毫看不真切。

“阿……吼!”虎啸声再度响起,不过这一次,太攀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暴怒无比的虎啸声中,所隐藏着的那一丝虚弱。

“这是什么情况?”太攀目光微动。

略一思忖,太攀便是游曳着身形,往那虎跳涧的方向而去。

在熟练的掌控了灾级别的力量之后,太攀的速度,亦是越发的快。

在太攀的全速之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太攀就已经是进入了那虎跳涧的顶上。

此时,那盖住月光的阴云,亦是散开。

而这虎跳涧中的景象,亦是出现在了太攀的目光当中。

这是太攀第一次看清这虎跳涧中的一切!

虎跳涧,便如其名字一般,乃是一处丈许宽的山涧,山涧两侧皆是陡峭无比的山壁,山壁之下,一条清澈无比的泉水,从山麓之间,一路泠泠而下,带着阵阵的水气,在这虎跳涧中的升腾,令这虎跳涧的两侧,都长满了青苔野草。

凌乱无比的藤蔓,还有丛生的灌木,稀疏的悬挂于峭壁之上。

而从那溪泉的一边,有着一条陡峭的小路,沿着这小路一路往上,便是一个黑沉沉的洞口,洞口下山壁的缝隙之间,凌乱的摆着些兽类亦或是人类的骨骸。

显然,这里,就是那斑斓大虎的巢穴所在。

太攀的瞳孔微微缩紧。

他似乎是能够看到,在这山涧当中,有十数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带着阵阵的阴风,飘摇来去。

而在这些影子的正中间,在那溪泉之上,一头七尺多高,浑身都已经湿透的斑斓大虎,正仰头咆哮。

这斑斓大虎的四肢,都在那溪水当中,一缕又一缕殷红的血色,在溪泉的冲刷当中,一路顺流而下。

这斑斓大虎受伤了!

当那斑斓大虎微屈这四肢,将头颅低伏下来的时候,那十余个在这山脚当中飘摇的影子,似乎是得到了命令一般,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往这山涧的另一头而去。

第五十五章 看不见的敌人

太攀的目光,随之而动。

然而,这山涧的另一面,那山林当中,空空如也,没有丝毫有生灵存在过的痕迹!

只是,即便如此,那斑斓的大虎,依旧是面对着这个方向,低低的咆哮着,围绕着那斑斓大虎摇曳而行的十余多的阴魂,亦是同样的,往那空荡荡的山林而去。

当那斑斓大虎,颤抖着腿,从那溪泉当中跳出来的时候,太攀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斑斓大虎的后腿上,有一只羽箭,笔直的将其后腿贯穿。

太攀的目光在这山涧当中四处逡巡,很快,太攀就清楚的看到,在这山涧当中,还有几处的山石上,都有着精钢打造的羽箭,以无匹的力量,贯穿进那山石当中,只留下半截箭尾。

“人类么!”太攀的瞳孔微微一缩。

因为这山涧常年受到流水冲刷的缘故,这山涧当中,还留下来的山石,都可以说是最为坚硬的一部分,然而即便是如此,那羽箭依旧是没入了那山石当中——这羽箭的力量之大,可想而知。

而由此想象,能拉开这么强的大弓的人,又该有多强?

宗师!

几乎只在刹那,太攀的脑海当中,就想到了这进入了支歧山当中的人类的身份。

绝对是人类当中的一位宗师级别的存在!

“咻!”当那斑斓的大虎,从太攀的眼前跳开的时候,尖锐无比的破风声,才是传到了太攀的耳中,然后太攀便是看到,又一根精钢打造的羽箭,没入了那斑斓大虎脚下的山石当中,裸露在外的箭羽,正微微的颤动着。

瞬息之间,太攀的目光,就顺着这箭矢的来向望了过去,正是那一片空空如也的山林。

只是,在太攀的目光当中,那山林之内,依旧是一片空空如也,丝毫没有生灵存在过的痕迹。

那羽箭,就好似是完全的凭空出现的一般。

吐出蛇信在空中一卷,这空气当中的气息,全数呈现于太攀的脑海当中,只是,这无数的气息之间,那一片山林,依旧是空空荡荡!

“这不可能!”太攀的心中,满是震骇。

那羽箭,分明便是笔直的,从那山林当中而来,那山林当中,又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生灵存在。

“一定在的!”太攀的瞳孔紧缩。

蛇信的吞吐之间,无数的气息,再度的汇笼到太攀的脑海当中。

不止是这一处山涧,更不限于那一片山林。

而是以这山涧为圆心,更为广阔的一方天地,这天地之间,所有的气息,都是一点一点的,汇拢到太攀的脑海当中,一点一点的,将这山林当中,所发生的一切,以图卷的形式,展现于太攀的脑海当中。

随着分叉的蛇信,所搜索出来的天地的景象,逐渐的广大,微微的刺痛的感觉,亦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逐渐的生成出来,然后越发的强烈。

没有理会这刺痛感,太攀只是尽可能的,竭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分辨着这天地之间,所飘过的每一缕的气息。

五里,十里,十一里,十二里……

“不可见的敌人!”纵然是那刺痛感,几乎是太攀觉得自己的大脑,都是要炸裂一般,太攀都没有丝毫想要停下自己这行为的念头来,他一定要找出那人类的踪迹来!

这不是为了这斑斓大虎,而是为了自己。

一个能够猎杀灾级别的猛兽,又完全无法察知踪迹的人类宗师,对太攀而言,实在是过于的危险。

太攀自问,若是他与这斑斓大虎,易地而处的话,自己同样是只能如此时的额斑斓大虎一般,被动防御,而没有丝毫的反击之力。

毕竟,在那强劲至极的羽箭的威慑之下,没有谁,敢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搜索那人类的踪迹之上,毕竟,相对于那人类的踪迹而言,这羽箭,才是真正致命的东西。

换而言之,即是说,眼下的机会,是太攀唯一有可能找到那人类的踪迹的机会。

山涧之上的青苔,足以在这月光之下掩盖住太攀的身形,而那人类,对于太攀的到来,亦是全无防备,这一点,是太攀可以丝毫不顾忌那羽箭的威慑,竭尽所能的搜索那人类的踪迹的原因。

找到了!

当太攀所搜索的范围,达到了整整二十里的范围之后,一缕属于人类的气息,以及刀兵所特有的锋锐无比的气机,终于是被太攀收摄到了自己的脑海当中,然后再太攀的脑海当中,以图卷的形式,展现出来。

最后看了一眼那正警惕无比的,躲着那不知来处的羽箭的斑斓大虎,太攀便是头也不回的,往二十里之外,那人影出现的地方而去。

三丈多长的大蛇,在树影林梢,山石乱草之间,飞速而行,如风一般掠过。

很快,太攀就到达了那人影所出现的地方。

——似乎是时光倒流一般,太攀清清楚楚的看到,在二十里之外的一处山林当中,一个人影缓缓的出现,然后扶住一株老树,紧接着,这人影就和那老树融为一体一般,气息缓缓的相合,不分彼此。

“人类的秘术么!”略带恍惚的,看着那人影消散,太攀脑海当中,缓缓地浮现出这样的一个念头来。

人类,相对于兽类而言,最大的优势,不正是那锋锐无比的刀兵,以及层出不穷的技巧秘术么?

盘身于那人类停伫的那一株老树上,分叉的蛇信,不是的吞吐着。

太攀竭尽所能的,将这老树之上,所存在过的气机,一点一点的分离出来,一次搜寻者这老树之上,所可能存在过的,属于那人类宗师的气息。

时光仿佛是停了下来一般,每一个刹那,都有无数的气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以各种不同的想象扩散,然后堙灭。

找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太攀的脑海当中,终于是有一道隐晦无比,和那老树相差无几的气息,出现在了太攀的脑海当中。

这人类的宗师,固然是能够将自己的气息,模拟得和一株老树,一般无二,但其与真正的老树,依旧是有着不同的。

当太攀的双眼再度睁开的时候,他的眼前,已经是变成了一片色彩斑斓的世界。

一片,由无穷的不同的气息所共同构筑而成的世界。

第五十六章 守株待兔

毫不犹豫的,太攀就已经是顺着那人类所遗留下来的气息,一路而去。

这属于人类宗师的气息,却是一路笔直的,往虎跳涧的方向而去,没有任何的偏移,而且这人类的目的,亦是相当的明显,他就是冲着那虎跳涧当中的斑斓大虎而去的。

看得出来,这人类的宗师,对于自己隐匿踪迹的手段,相当的自信。

只是,在这完全不同的世界当中,那人类宗师所遗留下来的,本来分外隐秘的气息,在太攀的严重,却是如同夜空当中的明月一般耀眼。

二十余里的路程,纵然太攀的动作,再是如何的快捷,但这一来一回,再加上搜索那人类宗师气息的时间,太攀依旧是用了整整半刻钟的额时间。

等到太攀再度赶回那虎跳涧的时候,那虎跳涧中的战斗,已经快要结束。

那斑斓大虎的战场,已经是山涧之内,转移到了那山林当中。

虽然能够确定敌人就隐藏在这山林当中,然而那斑斓大虎,对此却依旧是无能为力,他所驾驭的伥鬼,或许能够找到那人类的踪迹,但可惜的是,这斑斓大虎,对他的‘伥鬼’,还远远提不上驾驭这两个字。

不过好歹,这斑斓大虎还算不上蠢——至少,再难以反击的情况下,它还知晓,进入那茂密而又幽暗的山林,以方便自己躲避来自于暗处的箭矢。

于是当太攀赶回来的时候,太攀所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那斑斓大虎,四肢绷紧,在山林当中,踉跄而行,其后肢被箭矢洞穿,而其腹部,也是有殷红鲜血,淋漓而下。

不知是因为伤重还是力竭的原因,这斑斓大虎行动之际,一瘸一拐,却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树影婆娑之间,太攀的身形,已经是悄然踏进了那斑斓大虎与人类宗师的战场,而战场之上的双方,无论是谁,都是对此没有丝毫的察觉。

从某种意义上,蛇类,本来就是隐秘的代名词,加之此时的环境——婆娑的风声,幽暗的山林,以及战场当中心无旁骛的两者,共同的令太攀成功的潜入倒了这战场当中。

三丈多长的蛇躯,仅仅的卷在一株老树的树梢一处较大的枝丫上,任由这老树的树梢在风中摇曳婆娑,太攀的身形,都是纹丝不动,紧密无比的,贴在那树梢之上。

“在这里!”

目光只是微微一晃,太攀就已经看到了自己所追溯的那气息的源头,一位人类的宗师。

此时这人类的宗师,正站在一株老树的背后,如同死去一般一动不动。

这人类的宗师着一身的皮甲,其手中,提着一柄三尺多长的黝黑无比的长弓,而在其腰间的箭囊当中,还剩下两支羽箭。

倏忽之间,这人类就已经是将手中的长弓抬起张开,而在那长弓抬起的同时,这人类腰间箭囊当中的羽箭,就已经是在瞬息之间,出现在了弓弦之上。

于是破风的声音响起,尖锐无比的羽箭,朝着那斑斓大虎而去——这人类手中长弓的弓弦,不止是什么制成的,在这人类松开弓弦的时候,那弓弦竟是没有丝毫的声响!

这一箭出手,这人类就是轻巧无比的几个跳跃,从原地离开,出现在了另一株老树的树下,至于其跳跃转进之时的动静,则是被那箭矢的呼啸,完全的掩盖了过去。

当着人类转移的时候,太攀才是看到,其背后,还有一柄长刀,被布帛缠着,紧紧的贴在其后背上。

锋锐无比的箭矢,带着呼啸笔直而行,一路沿途,竟是没有碰到一处树干,一直是到那斑斓大虎艰难的往另一边跳开以后,那箭矢才是以无匹的余势,一连穿透了几处树干,然后没入林中消失不见。

借着这箭矢的动静,太攀同样是在树梢之上借力,来回之间,疏忽无影。

而那斑斓大虎,在躲开了这一箭以后,并不曾沿着那箭矢的来路扑去,而是依旧谨慎无比的,在原地一瘸一拐,缓缓而动,紧绷着四肢,两只耳朵不停的颤动,口鼻之间,森森的白雾,一阵一阵的涌出来。

那人类停下的时候,太攀同样是停下——这个时候,太攀距离那老者,还有五丈多的距离。

只需要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太攀就能够跨过这五丈多的距离,出现在这人类的面前,不过,太攀只是略一思忖,就打消了自己的这想法。

这人类,毕竟也是一位宗师级别的存在,五丈的距离,太攀的动作,再是如何的隐秘,也未必是能够瞒过这位人类的宗师。

不过,到了近前,太攀才是发现,这人类的宗师,面色相当的苍老,看其面相,至少也有六十多岁的模样!

身形不动,太攀的目光,只是微微的一扫,这老者在这林子当中,所停伫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出现在太攀的脑海当中。

却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形。

以那斑斓大虎为圆心的不规则的圆心,至于这圆形之所以不规则,则是因为作为圆心的斑斓大虎,在不停的运动着,不过在之后,那斑斓大虎的动作越来越小的时候,这老者所行动的轨迹,亦是越发的规则。

稍一犹豫之后,太攀就趁着山风吹拂而过的时候,往另一个方向而去,然后在一株老树上停下来。

若是有人能够将这一切都看清楚,便能够发现,太攀所停留的那一株老树,正好是和那老者一样,处在以那斑斓大虎为圆心的一个圆上,而且正好,在那老者之前——也就是说,当那老者再度转移自己的位置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出现在太攀栖身的这一株老树背后。

毕竟,这林中老树虽多,但粗细大小等等,能够令这老者隐匿气息的同时,又完美的避开那斑斓大虎视线的树木,却算不上多。

沿着树干,太攀一点一点的缓缓而下,然后,太攀浑身的鳞甲,都是收紧,胸腔当中心跳的声音,亦是在同一时间,降到了最低,与自己所栖身的这老树,几乎是不分彼此。

“接下来,就要赌一赌这人类的宗师,会不会从此而过了。”树干上,太攀阖上目光。

第五十七章

时间一点一点的,仿佛是被拉长了一般。

明明只是十余个呼吸的时间,但在太攀的感觉当中,却仿佛已经是数个时辰过去。

不过即便如此,太攀依旧是极有耐心的紧闭着双眼,丝毫不去查看那人类老者的动向。

他完全没有着急的必要。

纵然是那人类的老者,真的不从他守株待兔的地方经过,对太攀而言,同样是没有丝毫的影响。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那斑斓猛虎死于这人类老者的最后一支箭矢——若是如此的话,太攀绝对有把握,在这人类老者放下戒备的刹那之间,取走这老者的性命。

而好一些的结果,则是这老者与那斑斓大虎之间,谁也奈何不得谁,最好那老者悄然离开——这个结果,对于太攀而言,同样不坏。

抓住了这人类老者踪迹的太攀,有足够的耐心,尾随于这老者的身后,找到杀死他的机会,毕竟,这老者再是如何的谨慎,但其终究乃是肉体凡胎,其精力,都是有限的,他不可能没有松懈下来的时候,更不可能不休息!

紧紧的盘在那树干上,这一刻,太攀仿佛是已经化作了那老树的树皮一般,他的心跳,以及血脉的鼓荡,在这一刻,都是降到了最低,若有若无的,和冬眠一般无二。

混混沌沌之间,时间就这样流过。

深夜的风卷来温热的体温,如同是拂过大地的春意一般,令‘冬眠’的太攀,重新的活了过来。

他的心跳,他的血脉,在这温热之间,飞快的复苏着。

“来了!”

当那人类的老者,轻灵无比的,跨过林间灌木,出现在太攀的面前的时候,太攀的身形,猛然间的一炸!

于是顷刻之间,无与伦比的冰冷之意,如潮水一般,将那人类的老者淹没。

猝不及防之间,太攀三丈多的蛇躯,就已经是缠绕到了这老者的身上,强大无比的力量,挤压着这老者的四肢,躯干。

而这人类的老者,亦是开始了本能的反抗,同样强大的力量,从这老者的四肢上往外蔓延,竭力的想要将太攀缠紧的蛇躯崩开。

清晰无比的撕裂的感觉,在太攀的周身上下蔓延开来。

太攀周身的鳞甲血肉,似乎都在哀嚎着,要被完全的扯断一般。

强忍着这要被撕裂的感觉,太攀奋力的绞缠着那人类老者的躯干四肢,竭力的收束着那老者活动的空间。

他知道,自己的这一口气,绝对不能松下来。

一旦是这一口气松了,叫那人类有了活动的空间的话,那其挣扎的余地,便会更大,而其爆发出来的力量,亦会更强。

“哈……”

“哈……”

“哈……”喘息的声音响起,那斑斓大虎,亦是察觉到了太攀这边的战况,正缓缓而来。

强绝的力量,一阵一阵的在太攀周身上下蔓延震颤着,太攀浑身的骨骸,在这力量之下,都似乎是要一节一节的散开来一般。

在这巧妙的力量之下,太攀甚至是觉得,若非是自己已经成为了灾级别的力量,骨骸当中,有着融融热流滚滚而动的话,自己周身的骨节,都要在这老者的挣扎之下,被完全的拉散。

——这人类的宗师,单纯的论及力量,或许比不上其他的灾级别的猛兽,但其对力量的使用,却是远远的超出了那些猛兽了。

……

“你就不怕,触怒了那些老家伙?”山林当中的搏杀开始的时候,玉华城中的一座华府之内,两个身穿紫绶道袍的年轻人,正相对而而坐,两人的面前,沉香木的桌面上,摆着一个装满了水的铜盆,铜盆当中的水光,如同镜面一般,清楚无比的,将那山林当中的一切,都倒影带着水光当中。

“废物!”看着太攀缠绕之下的人类老者,挣扎的余力越来越低,这两位年轻人当中,头戴银色莲花冠的那人,亦是沉下脸,然后伸手一抹,将那一盆清水打乱。

“触怒什么?”

“进山那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修行有劫,想要成妖,哪里是如此简单的事!”

“这一遭,就是他们成妖的劫!”这头顶银色莲花冠的年轻人,往前走了几步,从窗口望着支歧山,一脸的不屑。

“你们天师府的人,都是这么不讲规矩?”看着那空荡荡的铜盆,另一位头戴云冠的年轻道人,亦是颇有些无奈的站了起来。

“规矩?”

“我哪里犯了规矩了?”闻言,那头顶莲花冠的年轻道人,脸上却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来。

“我可不曾对那些快要快要成妖的野兽们动手。”

“至于那进山的宗师……”

“呵,难道你有证据说是我让他进去的么?”

“若是没有证据,这些话,就不要提了,也省的是伤了和气。”这莲花冠的道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来。

“人妖大势在此,又岂是你们天师府一己之力,能够轻易撼动的?”那云冠的道人,摇了摇头,重新的坐了回去。

“今日杀一妖,明日杀一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会有杀绝的一天。”这莲花冠的道人言语之间,尽显肃杀之意。

人类当中的修行者,大致可以分为两派,其中的一排,便是那云冠的道人所在的一派,这一派于妖族之间,保持着无声的默契,寻求共存。

而那莲花冠的道人所在的天师府,则是自成一派,其中都是一些相当极端的修行者,与妖族,却是有你无我,平生大愿,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将天地之间的妖族诛杀殆尽。

“好了,不废话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这天师府的道人,看着那云冠的道人,一脸不屑。

“至于你,就守着你们的默契,坐看妖族一点一点的壮大罢!”

“默契?”

“老友啊,你可知晓,正是你看不起的默契,才是令你有机会在这玉华城中,筹谋一切。”等到那莲花冠的道人离开之后,这云冠的道人,脸上的苦笑之色,越发的浓重。

而这个时候,一位苍苍老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云冠的年轻道人面前。

第五十八章 千年大限

华府当中的烛火,一盏一盏的亮起来,将那苍老的身影,彻底的照亮。

却是一个面向奇古的老者,颧骨高高,双眼半开半闭,虽着了一身的白衣,但其周身上下,却笼罩着难以想象的沉沉暮气,似乎是随时都会死去一般。

看清了这老者的面孔以后,那云冠的年轻道人,忍不住就是身形一颤。

“见过白前辈。”

“真想不到,这一次的甲子年,竟会是劳动白前辈你。”收敛了略有些恍惚的心绪以后,这云冠的年轻道人,才是对着那白衣的老者,毕恭毕敬的一礼。

“天师府的人来过?”这满是暮气的老者,站在原地不动,只是自顾自的问出声来。

“前辈慧眼如炬。”这云冠的道人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恭谨。

眼下的局面,由不得他不恭谨。

便纵然是他师门的长老们来到这玉华城,站在这白衣的老者面前,都同样是会保持着和他一样的恭谨之色。

这白衣的老者,乃是一尊真正的积年巨妖,无人是在人族还是妖族当中,这老者,都可以说是只手遮天的存在,当之无愧的巨擘级别的人物。

这老者的出生,来历,生平,都无人可考,修行者们唯一可知的,就是这老者以白为姓,故皆称之为白前辈。

这个白,是杀神白起的白!

这老者的第一次登场的时间,乃是中后期,出现于秦国白起的军寨当中,最后于大军的围杀当中,从容离去。

在这之后,世人才是知晓,妖族当中,还有这样一位的存在。

而这老者的第二次登场,则是秦之末!

汉高祖皇帝斩白蛇起义——为高祖皇帝所斩的那白蛇,正是这老者所化!

这是历史上,这位妖族的巨擘唯一的两次出手的记录。

也正是这两次记录,叫这天地之间,所有的宗派,都知晓了这人的存在。

从战国时代,到仙秦一统六合八荒,再到先秦崩灭,神汉为尊——也即是说,这位妖族的巨擘,已经是活了数千年!

一帝五百朝——在仙神的支撑之下,这天地之间,每一代的大一统的帝王,都能够统御这天地整整五百年的时间。

先秦二世,这是一千年。

然后神汉,从高祖到文帝再到如今,帝位已经传承了整整五代,这就是两千五百年的。

也就是说,不算先秦之前的战国乱世,也不算当今的三百年,光是有记载的秦汉之期,就已经是整整三千五百年!

而一位修行者能够活多久?

修行四步,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炼精化气之前,一直到宗师,都只算是凡夫俗子,能够活满七十,就能够被称为人瑞。

而炼精化气,最为长寿的,也不过只得三个甲子……

甚至,那些已经臻至炼虚合道,距离长生仙门只差一步的存在们,也从来没有活过一千岁的记录!

要知道,那些存在,已经可以说是这天地之间,生灵所能到达的最巅峰的存在,他们再往前一步,就是真正的超脱了天地的仙!

然而,这妖族的老者,却已经是活了最少三千五百年!

这即是说,这积年巨妖,至少,也是炼虚合道级别的存在,甚至极有可能,他已经推开了长生仙门,只是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他不曾跨过那一步罢了。

若非如此的话,纵然是妖族天生就比人类长寿,但也绝对不至于,会有三千五百年这么夸张!

三千五百年!

人族的宗派,都已经兴衰更迭了好几次!

至于那天师府,嘿,天师府从建立到现在,也不过才千余年的时间罢了。

“天师府的人,还是喜欢耍这些小手段。”这老者摇了摇头,“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像他们一样,对吗?”

“这是自然。”这云冠的道人连连点头。

当那老者的身形,从面前消失之后,这云冠的道人,才是身形一软,若非是及时扶住了几案的话,只怕当场就是要瘫软到地上。

“云道友啊,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呢喃了一声之后,这云冠的道人,才是靠着墙,缓缓地站起来,然后往师门当中传了讯息。

自始至终,这白姓的老妖,都不曾问过这云冠道人的来历,当然,他也完全没有问的必要,因为,无论这云冠的道人是什么来历,在这老妖面前,都不值一提!

同样的,那天师府的云姓的道人,在这老妖的面前,亦是不值一提!

换而言之,纵然是这老妖将那道人顺手给碾死,人类的修行者们,都不会对此发表任何的意见,毕竟,天师府和妖族的关系,向来都是有你无我的!

“也不知,妖族当中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不过是一次甲子年而已,怎么会连这样的一位巨擘,都亲自踏出了万灵山!”好久之后,这云冠的道人,才是稍稍的平复了自己激荡的心绪。

他知道,无论天师府的人,想要在这一次甲子年当中,做些什么,都不可能成功了!

这样的一位从历史当中走出来的存在,若是他有什么打算,那只怕天师府所有的修行者加起来,都不一定是能够阻止他。

“唉,云道友这一次能不能活下来,就真的是看这位前辈的心情了。”想到这里,这云冠的道人,不由得又唏嘘了起来。

天师府中的修行者们,向来喜欢在人族与妖族的默契之间游离,他们最常用的手段,便正是如同这一次一般。

——几乎是没一个甲子年的时候,人族当中,都会有一些垂垂老朽的宗师,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被他们逼迫着,前往林野之间去猎杀那些灾级别的猛兽,不死不归!

这种行为,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却是谁都不曾拿到过证据,故而,其他的宗派,也都是默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毕竟,人类的宗师和兽类当中的灾,本来就是相互对应的存在。

更何况,那些人类的宗师,最后都会战死于山林之间,所有的阴私筹谋,都可以说是死无对证,妖族纵然不满,但对此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毕竟,按照人与妖之间的默契,除非是人类主动招惹,否则,那些已经超脱了凡俗的妖,绝对不能对那些凡俗之人出手,同样的,人族的修行者,亦是不能随意猎杀那些灾级别的猛兽,尤其是在甲子年!

第五十九章 开智的猛虎

至于这默契出现的原因——很简单,无论是人族也好,亦或是妖族也好,想要传续下去的话,那新生的后辈们,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重中之重。

若是没有这默契约束的话,那如今,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不可能有修行者的存在了。

准确来说,妖族的情况,或许会比人族更好——在双方都断绝了传承的情况下,人族不可能将修行之路延续下去,但妖族可以!

只要帝浆流不会断绝,那妖族的传承,妖族的延续,亦不会断绝!

至于天师府,这一派当中的修行者们,都是人类的修行者当中,最为偏执的存在,若是有机会,能覆灭这天地之间所有的妖族的话,那纵然是要赔上人类修行者的传承,他们只怕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天师府,是人类当中,最为锐利的矛锋,也是人类当中,最为坚定的殉道者。

……

“小鬼倒是够机灵!”当那人类的宗师,死于太攀的绞杀之下以后,那白姓的老妖,亦是从那玉华城中,回到了支祁山的深处。

玉华城一行,这老妖自然是空手而归,除开那天师府的年轻道人,走的够早之外,那云冠的道人,同样亦是给了那天师府的道人相当大的掩护,甚至说是牺牲!

这云冠的道人,在认出了那白姓的巨妖的时候,就已经是当机立断的,斩掉了自己的脑海当中,和那天师府的年轻道人去向有关的一切的记忆!

正是如此,这白姓的巨妖,才是走了一遭玉华城,只留下一个警告,就儿戏一般的回到了这支祁山。

当然,因为记忆被斩灭的原因,以至于这云冠的道人,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救了那天师府的云姓道人一命!

……

山林当中,太攀绷紧了身子,警惕的看着自己对面数丈之外的斑斓大虎。

从自己这边的动静传出去,再到那斑斓大虎扑过来,这期间,不过一呼吸!

而在这一扑之下,这斑斓大虎所表现出来的力量,速度以及敏捷,根本就没有丝毫先前那般的疲态!

换而言之,这斑斓大虎先前的那气息奄奄,连躲避箭矢都不敢有太大动作的状态,根本就是这斑斓大虎刻意伪装出来的虚弱。

虽然这斑斓大虎的身上还有这血口,走起路来,亦有些一瘸一拐,但这斑斓大虎低下头颅,隔着数丈看着太攀的时候,依旧是给了太攀无比巨大的压力。

这毕竟,是一头灾级别的猛虎!

在灾级别的猛兽之间,足以称王的存在。

而此时,太攀却是因为先前的生死一战,令自己的状态差到了极点。

身躯换换的盘成一团,太攀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身上的裂口,都藏了起来——唯一幸运的是,他身上的鳞甲,虽然是崩裂了不少,但却没有什么出血的痕迹。

还有一点,则是在先前的这一战,太快,太险,以至于是太攀口中的那致命的毒液,尚不曾使用,这一战,就已经是分出了一个生死来。

这是在这斑斓大虎的虎视之下,令太攀稍稍有些安心的最重要的原因!

那斑斓猛虎身上,有着明显至极的伤口,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是双方厮杀起来,纵然是太攀有相当大的可能性,会死在这斑斓大虎的爪牙之上,但在死之前,太攀亦有绝对的把握,将自己的毒液,注入那斑斓大虎的体内!

而对于这一蛇一虎的对峙,那白姓的老妖,并不曾有丝毫的理会!

他从来没有想要干涉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的任何一个决定的想法!

即便他相当的看好太攀以及这斑斓大虎。

但越是如此,他才越发的不会干涉太攀与那斑斓大虎的任何一个决定。

兽类成妖,本来就是一个物竞天择的过程,强者生,弱者死!

而这强弱之势,从来都不是固定的,但毫无疑问,能够在这甲子年当中活下来的,并且顺利成为妖的,绝对会成长为妖族的中坚力量。

……

看着那在原地不动的斑斓大虎,太攀的目光当中,很快就浮现出了一丝犹疑的神色来!

这斑斓大虎,似乎是如同自己一般,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智!

这斑斓大虎有灵,是太攀早就知晓的,但有灵和有灵智,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通俗而言,有灵,代表着有‘你’,有‘他’的概念,而有灵智,则是代表着,这斑斓大虎,有了‘我’的概念。

但这怎么可能!

太攀的思绪,恍惚之间,就回到了数月之前。

虽然在那个时候,他和这斑斓大虎,以及那名为陈明的人类,借用一件奇异的东西,有过交流,但从那陈明的口中,太攀却是知晓,他们交流的原因,并非是这斑斓大虎,有了自己的灵智,而是当时,借由那公冶一脉的‘小玩具’,陈明暂时将自己的‘智慧’,将自己的思维方式,‘借’给了这斑斓大虎与太攀。

公冶一脉的于禽兽相交的异能,其实质,正是这一种,智慧的借用。

若非是如此的话,公冶一脉,再是如何的神异,又怎么可能做到与混沌的野**流沟通?

便纵然是有的野兽,和太攀一般,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机遇,从而是开启了灵智,但常言道,夏虫不可语冰,看待问题的方式,与解决问题的方式截然不同的人类和兽类,又岂能安安稳稳的坐在一起交流,甚至于相谈甚欢?

而这一切的原因,就在于这‘智慧’的借用上。

公冶一脉,正是将自己的‘智慧’,借用给混沌迷蒙的兽类,让迷蒙的兽类暂时的拥有了和他们一样的视角与思考的方式,从而,才是令他们可以与混沌迷蒙的兽类坐在一起,相互交流!

换而言之,就是说,这种交流,实际上是公冶一脉,将自己的认知,灌输给迷蒙的兽类这样的一个过程。

在这人兽沟通的过程当中,人类,是处于主导地位的。

当然,这个过程,对于兽类而言,也并非没有好处——虽然这智慧是借用的,但这过程,却终究会在兽类的脑海当中,留下丝丝缕缕的印象。

第六十章 七月流火

这就意味着,比起其他的兽类而言,这些有着机缘的兽类,有着更大的可能性,开启自己的灵智。

就如太攀面前的这斑斓大虎一般。

二十多年前,那公冶一脉的人,令这斑斓大虎,有了灵性,而在二十年后,当那陈明,再度将自己的智慧借予这斑斓猛虎的时候,这斑斓猛虎,终于是推开了开启灵智的大门。

太攀的眼前,似乎是浮现出了这斑斓大虎暴躁至极的景象来。

——在那陈明离开之后,属于公冶一脉的神异力量散开,这斑斓猛虎当时,显得异常的暴躁,之后,更是带着这虎跳涧数月不见踪影。

现在看来,这斑斓大虎当时的情况,十有八九,是因为他生出了自己的灵智,并在适应这灵智。

在太攀冷冽的目光之下,那斑斓大虎略一犹豫,就是一瘸一拐的,往旁边走了一步,然后缓缓的蹲伏下来,长长的尾巴,绕过后腿,在地上环绕半圈,护住自己的下身,而其头颅,亦是稍稍低下,露出高耸的脊背来。

这模样,却是和当时,他们与陈明交流之时的姿态,一模一样!

“果然,这斑斓大虎,真的开启灵智了!”吐了吐蛇信,太攀的心中,就是一动。

显然,这开启了智慧的斑斓大虎,此时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对太攀的善意来。

“嘶……嘶……嘶……”太攀试探着张口,只是,他的口中所发出来的,却是一阵一阵的低沉的嘶鸣。

在这天地之间,语言,是人类的专属,天地之间,无数生灵,也只有人类,才是从一出生,就有着都是独属于自己的灵智的而存在。

兽类,纵然开启了智慧,亦是无法言语的。

除非,是他们已经跨越兽类的天堑,成为妖!

是以,在这个时候,纵然是太攀察觉到了这斑斓大虎的善意,但当他想要和这斑斓大虎更进一步的交流,却是完全没有办法。

于是这山林当中,一蛇一虎,就在那月光之下,各自发出低沉的嘶鸣与呼哈的声音,双方各自通过这声音的频率以及起伏,连蒙带猜的,揣度着对方的意思。

近一刻钟之后,太攀才是缓缓的从这虎跳涧离开,往自己的松柏林而去。

至于那人类宗师的尸体,则依旧是留在那山林当中,对于其他的猛兽而言,这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浪费,但对于太攀却不一样。

不食人——这是他自开启灵智一来,就在心中做坚守的最大的底线。

太攀并不知晓,这感觉到底是来自己自己血脉当中的影响,还是因为自己脑海当中,那一段莫名的记忆的干涉,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但总之,这一条底线,对如今的太攀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害处,而这就已经足够。

……

一晃,又是十余日的功夫,这十余日当中,太攀周身上下,那崩裂的血肉,已经完全的痊愈,而其周身的墨绿的鳞甲,亦是在太攀对蜕皮的欲望的刻意压制之下,变得愈发的强韧,厚实,其上甚至是有了隐隐的乌光。

源自于他的骨骸之间的力量,在太攀的有意引导之下,一分为三,一部分,继续淬炼着他的骨骼,令其变得更加的坚固,更加的稳定,一部分,则是渗透到他浑身的血肉之间,在与那无穷的生机融为一体的同时,令太攀血肉当中所蕴藏着的力量,飞快的提升,最后一部分,则是流入到了太攀的头颅当中,保证太攀的灵智不至于有丝毫的消弭。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攀对于食物的需求,自然是不增反减。

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十余日之间,太攀的伤势,才刚刚愈合,就再度的进入了这支歧山的山麓内环中层,去偷猎那些祸级别的猛兽。

——这并非是因为太攀对那些灾级别的猛兽,存了畏惧之心,而只是单纯的,因为太攀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受伤。

帝浆流洒落的日子,就要到了。

相对于其他的灾级别猛兽而言,刚刚成就灾级别的太攀,在底蕴上,无疑是差了一大截的。

底蕴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又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存在的。

是以,想要和其他的猛兽一般,在这个机会成为妖,那太攀就必须要在这帝浆流降临之际,以自己最为巅峰,自己完美的状态,来迎接这帝浆流的洒落,以此令自己,踏破那兽与妖之间的天堑!

而这完美的巅峰状态,除了精神上的巅峰之外,同样的,也必须是肉体上的巅峰——太攀已经没有余力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让自己肉身的力量突飞猛进,实现跨越式的增长,故而,他只能是令自己的力量,在平稳正常正常的同时,让自己的身体的情况,保持在一个相当完美的状态上。

而这其上,首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受伤!

即是说,帝浆流洒落的时候,属于帝浆流的力量,必须要是完完整整的,消融在太攀成为妖的道路上,而不是还要在分出一部分来,去修补,消弭他身上的伤势。

太攀并不知晓,自己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但哪怕只是有万一的可能,就值得他赌上一赌。

当夜色再度降临的时候,太攀亦是从支歧山的山麓,回到了松柏林当中,然后开始巡狩自己的领地。

虽然作为兽类而言,太攀对于时间的流转,并没有人类那般的敏感,但超卓的视力,却是令太攀可以看到,这几日里,每一次大日西沉之后,夜色漫卷之前,穹天之上,那名为心宿二的星辰,在穹天之上的位置,越发的偏西。

——这是属于太攀的另一种幸运,那一段莫名而来的记忆当中,穹天之上星辰的位置,与这一方天地之间星辰的位置,并无二致。

虽然那一段记忆当中,太攀对星辰并不了解,但一些基本的情况,他还是知晓的。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眼前这情况,正是七月流火,这意味着,如今,已经是到了七月!

而帝浆流的降临之期,正是七月十五,月圆之际!

第六十一章 七月十五,帝浆流落

意识到了时间之后,太攀的行动规律,再是一变。

他的活动范围,只是固定于自己的领地当中,而其猎食的目标,亦是换做了这领地当中,那些寻常的猛兽。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而头顶的月轮,一日比一日来的更为圆满。

“来了。”看了一眼穹天之上,那只差一线就快要变圆的神月,太攀的心中一动。

七月十五,也就在这一两天之间了。

尖锐无比的嘶鸣声,在这山林之间,陡然而逝。

在这嘶鸣之后的片刻,那虎跳涧中,低沉而又极具穿透力的虎吼,遥遥想起。

这是那义虎在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太攀的意思。

在这数日之间,太攀领地当中的猛兽的数量,整整是少了有三成多——这就是当一头灾级别猛兽,放开了手脚猎食那些寻常猛兽的后果。

这方圆数百里的领地,甚至是不够支持灾级别猛兽一个月的猎食。

当月色再一次的洒落之际,整个支祁山,都是在这刹那之间,彻底的活了过来。

无数灾级别猛兽的气息,四处而起,无数灾级别猛兽的咆哮,惊动四野。

一头又一头灾级别猛兽,在这月色降临之际,竞相用气息与咆哮,在这天地之间,昭示自己的存在。

那些寻常的兽类,甚至是患级别的存在,在这此起彼伏的声音当中,都是瑟瑟发抖的趴伏余地,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支祁山下,玉华城中,长龙一般的火把,在大街小巷之间,来回涌动着,而城中,一片一片的灯火,亦是接连不断的燃起,将这玉华城,照成了一座不夜之城。

……

“将军,都准备好了。”而在遥远的汉帝国当中,一位又一位的马夫,都是恭谨的站在他们的将军面前,而在这些马夫的背后,都立着一匹亦或是几匹雄俊无比的宝马。

而这些宝马身上浮动的气息,无一例外的,竟都是灾级别的存在——其他地方,肆掠一府一城的灾级别的猛兽,在这汉帝国的将军们面前,也只是坐骑而已!

挥手屏退了那些马夫之后,那些披甲的将军们,才是骑上自己的宝马,然后带上家将们,一路行色匆匆的,往城外而去。

这一场帝浆流之夜,是妖族的狂欢,但同样的,也是无数人族的机遇,尤其是那些久经战事的将军们。

作为战场上的常客,这些将军们,自然都是知晓,一匹宝马在战场上的重要性,寻常时候,一头灾级别的宝马,已经是足够令无数的同僚们眼红,但现在,这一场帝浆流,却是足以令这些灾级别的宝马,更进一步。

这才是汉帝国的将军们心中,最为奢侈,最为理想的坐骑!

而在这些将军,豪贵们,各自带着灾级别的战马,宠兽们出城的时候,城中一处又一处奇异无比的目光,亦是随之落到了这些将军们的身上。

这是那些居住于汉帝国当中的妖族们的目光。

对于这些将军豪贵们的行为,妖族其实并不排斥。

毕竟,强者为尊,这是天地之间最本质的真理。

那些将军们想要妖马为坐骑,那势必是要在自己的坐骑成妖的时候,以自己的力量来降服这妖马——而能做到这一点,以凡俗之身压服超凡之妖的将军们,无疑意外的,都是绝对的人杰!

在妖族看来,作为这人杰的坐骑,并非是一种耻辱,甚至,这更应该称之为一种投资,一种压宝。

至于会不会有人在这帝浆流之夜当中搞一些小动作——嘿,真当那些关注着这一场帝浆流之夜的妖族强者,人类强者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都下去!”城外一处一处的山峦之下,那些领军的将领们,都是挥手令自己的亲将们退下,然后整理了兵甲,牵着宝马,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而去。

对汉帝国的将军们而言,这一场帝浆流之夜,同样是他们证明自己的最好的一个机会!

匈奴与汉帝国的战争,从未止歇,汉帝国虽然一直处于下风,但却无时不刻,不在筹备逆势而起的反攻之势。

在五代皇帝的经营之下,这反攻之势,已经是快要形成。

是以,这些将军们,都无比的期待,能够在这个之后,踏上匈奴与汉帝国的战场,成就不世之功!

而这些将军们,谁强谁弱,谁能先踏上战场——毫无疑问,在这一场帝浆流之夜当中,证明了自己的将军们,相对于同僚而言,必然会是快上一大步!

水漏的滴声,一点一点的响起,计时的漏杆,在水流的力量下,一点一点的上升。

已经入夜,但那神月,却是一直不曾升起。

“到时候了!”

当那漏杆攀升到极限,然后轰然倾倒的时候,所有人的心头,都是生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来。

漆黑的天穹之上,那墨沉沉的颜色,飞快的散去,满天星辰,悬于穹天之上,一颗一颗,分外的明亮,却是万里无云。

倏忽之间,月华的光芒,自穹天而起,飞快的往四周蔓延开,将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是照的通透无比。

“纵然已经见了好几次,但依旧是每一次,都觉得震撼无比!”长安城的城头上,一位老道看着穹天上蔓延的月华,缓缓地伸出手来,满脸的感慨,而其双手,在这月华的照耀之下,似乎是化作了透明的水晶一般,其间的骨骼,经络,甚至于元气的流动,都清晰可见。

“方外野道,见过武安侯!”言毕,这老道转过身,对着城头另一处一位衣衫华贵的人,遥遥一礼。

……

长夜降临的时候,太攀就已经是从自己的洞穴当中出来,然后攀沿到了自己领地当中,最高的那一处山石上。

“来了!”当那月华照耀四方的时候,太攀亦是心有所应的一般,抬起头颅。

在他的头顶,这穹天的正中间,一轮神月,已经是高悬其中。

没有升降的过程,这神月,就好似是从一开始,就悬挂于这穹天的正中间一般。

然后,星光,月华,凝为一体。

丝丝缕缕的鎏光,随着那通透的月华,洒遍四方。

“甲子年七月十五夜,月华银光,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禽兽草木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看着那自穹天而落的点点鎏金,太攀将头颅,高高抬起,然后张开蛇吻,用力的一吞。

第六十二章 妖(第一卷终)

漫天银色的光辉之间,无数的淡金色的丝线,弥天盖地而起。

松柏林中,太攀卷在最高最大的山石之上,将头颅高高扬起。

当第一道淡金色的流光,丝丝缕缕的落到太攀身上的时候,太攀便是张开了蛇吻,对着头顶的圆月,用力的一吞,便如同是他脑海当中的那一头盘于神山之上,昂首吞月的古老的大蛇一般。

“呼……”似乎有暴风凭空的出现,太攀的身形,在这一吞之下,都是圆圆的鼓了起来,颇有几分暴食之后的臃肿模样。

方圆数百丈的金色流光,都是在太攀的这一吞之下,倒卷而来,落于太攀的周身,然后渗入太攀的血肉,融入他的骨髓。

于是清凉无比的感觉,从太攀的周身而起,一直蔓延到他的脑海当中。

支祁山中,在这帝浆流的浇灌之下,一头又一头的猛兽,都是肆无忌惮,不顾一切的绽放出了自己的气机,不论是灾级别的,还是祸级别的,甚至是患级别的!

纵然是他们并没有成为妖的希望,但源自于他们血脉当中的本能,依旧是令他们在这帝浆流降临的时候,令他们鼓荡起自己的气息,以吸引这天地之间的帝浆流,落于他们的身上。

刹那之间,整个支祁山,都化作了一片由清辉化作的海洋,而一只又一只鼓荡起自己气机的猛兽们,则是化作了这海洋当中的,一处又一处的大大小小的漩涡,本应是弥天盖地的淡金的流光,在这些漩涡的旋转之间,亦是一点一点的,从这海洋当中的各处,汇聚于这些漩涡当中。

那位白姓的巨妖,此时便是立于云端之上,静静的看着这支祁山中的近千个漩涡。

毫无疑问,这些漩涡当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在支祁山外围的,那两个方圆数百里的漩涡,而那两个漩涡的中心,正是太攀所在的松柏林和那义虎所在的虎跳涧。

这一蛇一虎的气息,较之于支祁山深处的那些气息,虽然明显的弱了一筹,但因为他们的领地当中,没有其他猛兽的缘故,以至于在他们的领地当中,所有的金色流光,都是汇拢到了那漩涡当中,以至于这银光闪闪的漩涡当中,都是覆盖上了一层明显至极的淡金色。

金色的漩涡正中心,太攀蛇吻大开,双目半开半闭,周身的鳞甲,亦是如同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应和着太攀的吞吐的节奏,缓缓地开合。

淡金的流光,便在太攀的周身上下流动,几乎是太攀的鳞甲,都染成了一片金色。

金色的流光,在太攀的血脉当中呼啸着,如同涨起来的潮水一般。

无法理解,无法描述的力量,在那金色的流光溶于血肉当中的时候,在太攀的周身上下涌动着,然后逆流着,涌入到太攀的脑海当中,化作无与伦比的清凉。

令人沉醉无比的嘶吼,咆哮,嗡鸣,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响起,几乎是令太攀浑身的血脉,都为之沸腾,但偏偏,太攀的意识,却是在这清凉无比的力量之下,分外的清醒。

嘶吼咆哮间,太攀的血脉当中,庞大而又恢宏的力量,亦是一点一点的堆砌,累积着,如同是被堤坝阻拦起来的山洪一般。

而太攀此时,依旧是不为所动,他只是细细的体会着,从自己的血脉深处,从自己的脑海当中所蔓延而来的,种种的感动,不甘,无畏,哀嚎……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当太攀血脉当中的力量,积攒到一个极限的时候,那被堤坝所阻拦起来的山洪,终于是在刹那之间,倾泻而下,将一切席卷。

“轰!”太攀的脑海当中,似乎是有山川崩塌的声音响起,在这震撼之间,一个无形的空间,出现在太攀的脑海当中,而那源自于帝浆流中的力量,亦是带着太攀血脉当中的力量,汇拢于这空间之内,化作一片汪洋。

而太攀自己的意识,则是在这汪洋当中,显化出一条墨绿的大蛇来。

“这就是我的模样么!”太攀想着。

心念一动,一座浩浩山峦,就已经是从这汪洋之间升起,太攀脑海当中的那一篇吞日月法,亦是在此时炸开,化作无数的青光,融入到那山峦之上。

本能的,太攀就是一个纵深,化作了千丈万丈大小的巨蛇,盘于那浩浩山峦之上。

银月从汪洋当中升起,太攀所化的巨蛇,便是在此时张口,用力的一吞。

而在支祁山中,太攀三丈多长的蛇躯,亦是同样的,对着头顶的银月,微微一吞。

一瞬之间,整个天地,在太攀的脑海当中,都是化作了一片七彩斑斓,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以不同的色彩,姿态,展现于太攀的面前。

清冷的月华,带着冰凉的气息,在太攀周身上下涌动着。

没有丝毫波折的,太攀的血肉骨骸当中,所有的生命力,连同那帝浆流的力量,便都是在这月华的引导之下,以一种奇特的轨迹,在太攀的周身上下缓缓地运行着,最后聚拢为一体,在太攀吞入腹中的月华消散之际,化作一缕无法言语的力量——明明可见,可感,真真切切的存在,但却又完全无法描述,无法理解这力量所存在的方式。

这是元气!

凝聚了太攀周身上下,所有的生命力而聚拢起来的,属于太攀自己的元气。

“原来,这就是帝浆流!”淡金色的旋涡当中,太攀睁开双眼,然后微微的风,在这山林之间吹拂而起,而太攀的蛇躯,亦是在这风中拉直,然后平白得了离地悬空而起。

饥饿无比的感觉,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才刚刚衍生出来,那无穷无尽的淡金的流光,便已经是化作了浩浩的热流,将太攀脑海当中的饥饿,彻底的抹平。

倏忽之间,有茧壳破裂的声音响起——不用循声而去,太攀就已经知晓,这是在自己的背后一株老树的树底下,有一个茧子正在裂开。

萦绕于太攀周身的风,将一切的信息,都展现于太攀的脑海当中。

艳红如火的翅膀,艰难无比的从那蚕壳当中出现,巍巍的颤动着,然后飞快的,在风中变得干燥,坚硬,有力。

“咔!”茧壳完全的裂开,在太攀回头的时候,那茧壳当中,亦是有清澈无比的目光,落到太攀的眼帘之上。

却是一只艳红的蛾子。

并没有理会这蛾子,太攀只是自顾自的,吞吐着这弥散与天地之间的,无穷无尽的帝浆流,然后感受着自己体内的那一缕元气,在这帝浆流的滋养下,缓缓地变得茁壮的过程。

而在这淡金的流光之间,那一只艳红的蛾子,缓缓地舒展着自己的翅膀,其目光,亦是变得越发的灵动。

第六十三章 前兆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转瞬之间,淡色的鎏金,就已经是消散,随后,穹天极处的那一轮神月,亦是隐去,只留下漫天的星辰,在这天地之间,明灭不定。

当太攀睁开双眼的时候,属于妖的力量,已经是被他初步的掌控。

蛇尾微微的一摇,于是有风声响起,光影明灭之间,太攀的身形,已经是从原地消失不见。

此刻,太攀已经是跨越了凡俗与超凡的那最后一道界限,成为了真正的,妖。

不只是太攀,还有那虎跳涧中的斑斓大虎,同样是在此时,成为了妖。

太攀的瞳孔当中,还倒映着那斑斓大虎成就妖的时候,环绕在那虎跳涧四周的,漆黑而又狂暴的,似乎是要将一切都撕碎堙灭的风暴。

风从虎!

……

“妖啊!”天色将明的时候,玉华城中,同样是有三位道装的老者,从云端一步一步蹋下,看着那浩浩的支歧山,这三位老道的脸上,满是唏嘘之色。

那两处弥漫数百里的金色漩涡,他们自然是看得分明——帝浆流,是妖族的奠基之物,猛兽成妖之际,所吞纳的帝浆流越多,就代表这猛兽的根基越厚。

毫无疑问,吞纳了数百里方圆的帝浆流的太攀和那斑斓大虎,绝对称得上是根基雄厚,更不要提,他们在帝浆流降临之前,就已经开启灵智了。

在太攀和那斑斓大虎成为妖的时候,他们几乎是要忍不住的出手,以雷霆之势,将这一蛇一虎,诛杀于此!

只是他们不敢!

在支歧山的顶上,有白姓的巨妖端坐,当这三位人族的老道出现的时候,那白姓的巨妖,亦是将自己的目光,落于他们的身上。

只是一道目光,就已经是领着三位已经处于炼神还虚境界的三位老道,生出了灭顶之灾的感觉来。

这三位老道毫不怀疑,若是自己三人出手的话,那绝对等不到自己三人将那一蛇一虎诛杀,自己三人,就已经是陨落于这巨妖之手,甚至,自己的宗门,都会迎来这巨妖的报复!

这巨妖,守护在此,其目的,不就是为了守护这些妖族的新生一代,不至于是才刚刚踏上长生之途,就陨落于此么!

“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目光逡巡之间,这三位老道当中,云袖高冠的那人的目光当中,有着浓浓的疑惑之意。

虽然每一次的帝浆流之夜,都会有妖族修行有成之辈,前来守护这些新生的妖族,并带领他们回归万灵山,但像这般的一尊巨妖直接出现于此的情况,却是少而又少。

“还是说,又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来了。”

在他们宗门的记载当中,每一次妖族的巨擘踏出万灵山的时候,都代表着一次天地之间的巨变,代表着一个波澜叠起的浩浩时代。

上一次的这种情况,还是先秦覆灭,楚汉争鼎的时候!

而再上一次,则是先秦覆灭六国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会有几人踏破长生?”这三位老道的目光交错着,然后齐齐的,落到了城中那位云冠的年轻道人身上。

——这个时候,这三位在接到了那云冠道人的传讯,从汉帝国遥遥赶来的三位老道,才是想起了如今汉帝国当中,如烈火烹油一般的局势。

于内,御史大夫晁错上《削藩策》,意图剥夺各大诸侯王之封地,朝野内外,为此乱成一团。

于外,匈奴时有犯边,帝国大军厉兵秣马,诸武将皆请兵而战,意图与匈奴决于草原,一洗前耻,再分高下。

而诸子百家,亦是派出自家弟子,勾连四方……

对这浩大的汉帝国而言,如今的局势,就好似是一堆浮在火油中的干柴一般,只需要一点火星,就会不可阻挡的燃烧起来,将一切,都化为灰烬。

百家,诸侯,帝室之间的局势,错综复杂,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除此之外,还有宗派,妖族等各大势力,于暗处煽风点火,牵丝引线,令这局面,越发的扑朔迷离……

这错综复杂的情况,实在是令这些宗派们,是在不知,未来该往何处而行。

毫无疑问,汉帝国的局势,再这样发展下去的话,那帝室于各大诸侯王之间,必然会有一战,以定下正统,而在这正统之战当中,汉帝国的每一个宗派,会站在哪一方的背后,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师兄,你说我们若是搬出来,跳出那柯巢,是好是坏?”那云袖高冠的老道,忽的出声,目光游离不定。

“搬出来?不要想了!”这老道话音才落,另一位道人便是出声。

“不要忘了,为了在帝国站位脚跟,宗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若是这个时候搬出来,那日后就不要想再回去了!”

“唉……”这云袖高冠的道人想了想之后,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正如先前的那道人所说的一般,他们的宗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退出汉帝国的。

作为一个宗门而言,想要传续下去,那毫无疑问,新鲜的血液,无疑是重中之重。

而纵观这天下,唯有汉帝国的人口,最为精粹,也唯有在汉帝国当中,这些宗门们,才可能找到足够多的,延续宗门传承的弟子。

是以,放弃汉帝国,无疑,便是意味着放弃了宗门的传承。

——帝国的局势燃烧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将尘埃落定,若是在这个时候他们选择了退出,那除非是再来一次改朝换代,否则的话,他们几乎不可能,再回到汉帝国。

如今这个时候,他们万万不可能做出这个选择来。

“师兄的意思是?”这云袖高冠的道人问道。

“先回去。”

“至于这边的局势,且先放到一边。”

“更何况,有这位守在这里,我们纵然是呆在这边,亦是无能为力。”三位老道当中,为首的那人果断的出声,然后举起双手,对着云端的那巨妖遥遥稽首。

“至于天师府,他们的谋划,与我等无关!”

第六十四章 云行之舟

八月的阳光,虽夺目,却不刺眼,颇为的温润,如同暖玉一般。

金色的阳光之下,是一望无际的穹天。

杂乱的云层,在穹天之上,随意的排列着,颇有一副慵懒闲散的姿态。

倏忽,云层缓缓分开,一艘庞大的飞舟,从乱云当中出现。

这飞舟,足足有千余丈大小,长度,亦有百余多丈,飞舟行于云端,这飞舟的四面,都有着渺渺的云雾环绕。

在这飞舟穿行而过以后,穹天之上,那些散乱的云层,亦是在这飞舟的引领之下,整整齐齐的堆叠在一起,如同鳞甲。

在这飞舟的最前方,一位白衣的巨妖,双手按在船舷上,目光从这飞舟上,遥遥的俯瞰着苍茫无限的大地,以及大地上,层层叠叠,此起彼伏的山峦,巍然不动。

只有那无数的如同火焰燃烧一般的大军,在那大地上飞快的转进之际,这俯瞰着一切的巨妖的目光当中,才会出现些许的波动。

这正是那出现在支歧山上的,白姓的巨妖。

“峰主,他们都回来了。”很快,一个器宇轩昂的蓝色衣衫的男子,便是从飞舟的仓腹当中,缓缓地走出来,然后停在那白姓的巨妖背后,恭敬的道。

“一切顺利,没有波折。”

听闻一切都没有波折,那白姓的巨妖脸上,反而是有隐隐的阴霾,一闪而过。

“传令,回返。”稍稍之后,这白姓的巨妖才是出声。

于是这庞大无比的飞舟,缓缓的在云端掉头,一路往北而去。

“还有事么?”等到这飞舟完全的掉过头来,见那蓝衣的男子,依旧是立在船头,那白姓的巨妖,才是不悦的问道。

“武安那边的局势不太妙。”

“是以,木槿和文烟,都留在了长安城,以为臂助。”犹豫了一下之后,这蓝衫的男子,才是出声。

“武安。”

“汉家皇帝?”那白姓巨妖脸上的阴翳之色,越发浓重。

抬起头遥望着北方,在那散乱的云层当中,有微微的墨色游离,墨色之间,雷霆之声,隐隐而动。

显然,一场席卷天地的暴风雨,将要来临。

……

飞舟的船舱当中,太攀缓缓的清醒过来,然后本能的,一阵妖风,就在太攀的周身席卷而起——但只是刹那,这一阵妖风,就已经堙灭。

太攀的蛇躯,亦是落到了冰凉的地板上。

他无法驾驭这天地之间的,风的力量了。

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四周,属于风的力量,依旧是强绝无比,但往日里,那轻灵无比的风,此时却是被一种更为神妙的力量束缚于四周。

陡然之间,被剥离了这属于妖的力量之后,太攀的心中,亦是涌现出一阵惊惶来。

很快,太攀的脑海当中,便浮现出了先前的一幕来。

帝浆流之后,太攀顺利无比的,成为了妖,而接下来的一个月,太攀则是都待在松柏林中,进一步的熟悉,掌控这属于妖的力量,操纵天地的力量。

而正当太攀已经是熟悉了这属于天地的力量,并能够通过天地之间,风的呼应说出人类的语言的时候,他才是起了往那虎跳涧一行,看一看那义虎的情况,以及与其交流的想法。

只是……

太攀的脑海当中,不由得又浮现出了他才离开这松柏林的时候,那从云端而落的,恢弘浩大,将整个支歧山都笼罩起来的猎猎袖袍,还有那袖袍当中的,无法言语的黑暗。

之后的事情,太攀已经记不清楚。



当那袖袍拢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陷入了昏迷当中,一直到现在,才是清醒了过来。

到现在,对于当时所发生的一切的事情,太攀唯一的映象,就是那似乎是要将整个天地,都装入其中的猎猎衣袖,还有衣袖当中的那无以言说的黑暗,以及无法抗拒的恐怖。

“这是哪里?”许久之后,太攀才是强压住了心中的惊惶之意,悄悄睁开了双眼,开始观察自己四周的情况。

他所在之地,是一个约莫四丈方圆的宫室,宫室的四面,平坦无比。

宫室的四周,是整洁的墙壁,墙壁上,悬着鎏金的宫灯,其上有透明的晶石,散发着莹莹的光辉,将这四丈方圆的宫室照亮,一片通透。

宫室的地板以及四墙,都是由不知名的木材整块削成的,其上不见有丝毫拼接的痕迹。

太攀可以察觉到,地板以及墙体当中流动着,强大到无法形容的力量,这力量,哪怕只是爆发出一丁点儿,就足以是将他炸得粉碎。

正是源于这力量的压迫,这宫室的四周,那不羁而又野性的风,才会被安安稳稳的,束缚于此。

而和这强大无比的力量对对应的,则是这宫室之内,那同样是浓郁到无法形容,无法想象的天地元气。

没有用观想吞纳的法子,太攀只是本能的呼吸一次,这宫室当中,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就已经是在他的周身上下,席卷了一圈,然后化作融融的热流,在他的全身上下流动着,将他脑海当中,才刚刚生出来的饥饿的感觉驱散。

宫室的一边,有一个小门,小门之外,安静到可怕,完全听不到有丝毫的动静。

太攀很是不安的,在这空荡荡的宫室当中,缓缓而动,然后一点一点的,靠近那一个小门。

“你醒了?”还不等太攀靠近那小门,那小门,便已然是消散于太攀的面前,然后一个略显清冷的干瘦中年人,出现在这宫室当中。

一瞬之间,太攀就已经是盘成了一团,高昂起头颅,于间不容发之际,朝着那干瘦中年人,扑了过去。

血脉当中的力量,在太攀的周身上下涌动着,令太攀本来就快到了极限的速度,变得越发的不可思议,这宫室当中,那被束缚起来的风,此时亦似乎是在呼应着太攀的动作一般。

“真是麻烦!”无奈的声音响起,然后那感受的中年伸出双手,于虚空当中微微一按。

于是这宫室当中,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之间,静止了下来。

第六十五章 四境八景,巍巍万灵 上(新的一年,祝大家万事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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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羁的风,还有流动的天地元气,在这一刻,都是静止了下来,在风中的太攀,亦不例外。

“安静些。”这中年人看着那被停滞于虚空当中的太攀,数个呼吸之后,这静止下来的宫室当中,风与天地元气,才是重新的运动了起来。

“这是哪里?”落回到地板上的太攀缓缓的盘成一团,收敛起了先前那攻击的姿态,然后勉强的控制这宫室当中的风,微微的颤动着,发出声音。

眼前的这中年人,虽然就在他的眼前,但在他的感知当中,却是完全没有这中年人存在的痕迹,这种相互冲突的感知,令太攀难受到了极点,令他几乎是以为,自己面前的,乃是一个不存在的幻象——如果不是有着先前那静止下来的一切。

“唔?”听着空气当中熟悉的声音,这清瘦的中年人目光当中,亦是浮现出一丝明显的意外之色来。

“原来已经可以交流了啊。”这清瘦的中年人十指一掐,然后这殿室的地板上,桌案,蒲团,香炉等物,一一的浮现出来。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安静听我说,后辈。”这清瘦的中年人坐在太攀对面,缓缓出声。

“你们现在正在云行之舟上。”

“而此行的目的地,是万灵山。”

“至于我们的身份,当然是妖!”

“每个甲子年,帝浆流降临之后,万灵山都会派出人手,前往天地各处,将你们这般新生的妖族后辈们带回万灵山。”

“一方面,是为了指引你们以后的道路,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你们懵懂无知之下,惹出什么乱子来,当然,更多的一点,却是为了保护你们。”

“毕竟,对于你们这种初生的后辈而言,人类想要诛杀你们,实在是有太多的法子。”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之后,这清瘦的中年人,才是略微的顿了顿,然后继续出声,“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宫室当中,一片的沉静。

“云行之舟是什么?”又十余个呼吸之后,太攀才是在脑海当中,将这清瘦中年人话语当中的信息,完整了的过了一遍,然后才是出声。

“云行之舟,当然是能够在云端行驶的神舟。”

“每个甲子,如你这般初生的后辈,不在少数,若是没有这云行之舟的话,还未必是能够将你们安安稳稳的带回万灵山。”

“毕竟,人族当中,并非是每一人,都能接受妖族的存在。”这中年人似乎是相当的有谈性,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回了太攀几句。

“万灵山又是哪里?”又沉默几许后,太攀才是继续谨慎的道。

“万灵山,是所有妖族的祖廷。”

“是这天地之间,所有妖类的聚居之地,亦是所有妖类最大最坚实的后盾。”提到万灵山,这清瘦中年人的脸上,则是浮现出了几分明显的狂热孺慕之意。

“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难以理解。”

“等过些时日,云行之舟到了万灵山,你就知晓,万灵山到底是什么了。”这中年人沉吟了一下。

“先生说的,以后的道路是指什么?”细细的斟酌了一分之后,太攀才是问出了自己的第三个问题,也是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当然是成为妖以后的道路。”

“你不会以为,成为妖,就是终点了吧?”

“恰恰相反,超脱凡俗的妖,才是修行之路,真正的起点。”

“在妖之前,所谓的患,所谓的祸,所谓的灾,都只能说是一个打基础的过程,就好似懵懂的婴孩,平安成长为一个幼童一般。”

“距离成年,还早得很。”

“而你们现在,就只是幼童。”这清瘦的中年人,有些意外的将目光,在太攀的脸上停了一下之后,才是继续出声。

“也好,反正这些东西,在到了万灵山以后,你们都是会有所了解的。”

“我提前说与你知晓,亦是无妨。”

“成妖,是修行的起点。”

“而修行之路,分为四步。”

“曰精,曰气,曰神,曰道。”

“这四步,又分为八景。”

“精者,炼精而化气也。”

“你们现在,便是在练精与化气的交界之处。”

“化气有成之后,便是气之境。”

“气者,天地元气也,这一步,分为练气与化神。”

……

“修行的根本,乃是气。”

“元气弥漫于天地之间,但天地元气,却并不能直接为生灵所用。”

“修行的第一步炼精化气,顾名思义,便是炼化肉身精华为天地元气的过程……”

娓娓的言语,从这清瘦中年人的口中而出,在太攀的面前,构建出一个广袤无限,瑰丽无比的天地来。

而太攀的目光,亦是恍惚无比,似乎是彻彻底底的,沉醉于这清瘦的中年人所描画出来的世界当中,一直是到这中年人离开了那攻势,太攀都还不曾回过神来。

……

“你今日倒是有些谈性。”这清瘦的中年人,才刚刚走出太攀所在的宫室,就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毕竟难得碰到一个才刚刚成妖,就已经有了完整智慧的后辈。”

“一时兴起,就点拨了几句。”这清瘦的中年人笑了一声,言语之间,颇有几分感慨。

“这倒是。”刚刚的那声音,亦是应了一声。

在帝浆流后,成为妖的猛兽,虽然会生成完整的灵智来,但这个时候,初生的妖族后辈们,灵智也不过堪堪比得上人族四五岁的幼童而已,甚至还有所不如——距离所谓的智慧,还远远称不上。

一般而言,这些新生的小妖们,都是会集中到万灵山,由山中的长老,峰主们教导一段时间以后,才会拥有完整的智慧,成为真正的妖。

毕竟智慧,向来都是灵性,阅历,知识等等东西所形成的一个综合体。

“不过话说回来,如这般刚刚成妖,就有着完整智慧的后辈,多少年才能出一个?”

“只怕是这后辈,有什么际遇,在帝浆流之前,就已经开启灵智了。”

“否则的话,当不至于如此才是。”声音当中,一个矮胖矮胖,一脸乐呵呵的圆脸道人,亦是出现在这清瘦中年人的旁边。

太攀哪里晓得,他只是和那清瘦的中年人交流了几句,就已经是将自己的底细,泄了个干干净净!

第六十六章 四境八景,巍巍万灵 下

“那又如何?”闻言,这清瘦的中年人,却是冷哂了一声。

“不过是些许际遇罢了。”

“便是你我之辈,能走到这一步的,还有谁不曾有过一些际遇呢?”

“总不至于,还会对这些后辈的东西动心吧。”言语之间,这清瘦的中年人,看着那矮胖矮胖的道人,目光当中,也是露出了些警告的神色来。

“若真是如此,休说你容不下我,便是这整个万灵山,也都容不下我了吧。”那矮胖矮胖的道人,先是愣了一下以后,才是苦笑着出声,“我蛤三平素里做事,是不太讲究,但还不至于如此没有底线吧。”

“我之感慨,不过是因为有些无趣而已。”

“无趣?”这清瘦的中年人看了一眼那矮胖矮胖的道人,眼中的狐疑之色,却是丝毫不见。

“是啊,无趣。”

“想想之前,每一个甲子,山中后辈们为了争夺相互之间的话语权,为了争夺那首座之位。”

“哪一个不是手段尽出,哪一个不是绞尽脑汁,有哪一个,不是手段尽出?”

“甚至,偶尔一次于胜败之间逆转局势的灵光一闪,总是连你我,亦有惊艳之感。”

“但这一个甲子,我们只怕是看不到这盛况了。”那矮胖矮胖的道人感慨一声,目光当中,亦是浮现出了无限的感怀之意来。

云行之舟舱室的横道当中,突然的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从船外传来的风声,在这横道之间回响。

“其他的后辈们到了万灵山,至少,需要花费五年甚至于十年的时间,才能将自己的灵智彻底的开掘出来,化作完备的智慧,然后,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

“而这五年的时间,已经是足够那后辈,在修行之路上,领先一大步了。”

“换而言之,以往百花齐放的局面,到这个甲子,只怕是会有人一枝独秀,镇压一切了。”

“你这话,看似有几分道理,但实际上,却是颇有偏颇之处。”

“修行之路,漫漫无边,先行一步,又能算得了什么?”

“想想当年,比你我惊艳之辈,不在少数,但能走到现在的,又有几人?”

“先走不算本事,走到最后,才能笑道最后。”这清瘦的中年人摇了摇头,然后目光,落到了太攀所处的那舱室当中。

“一枝独秀,亦是意味着,他要承受来自于人族的最大的压力!”

“尤其是天师府的那些鬼祟之辈。”

人与妖之间,虽然保持着相对的平衡,但彼此之间的厮杀,却从未停止过,毕竟,二者之间,都在争夺着这天地之间的话语权。

而在这厮杀之间,双方最为容易损失的,就是那些杰出的后辈——毕竟,没有哪一方,会放弃这个能够光明正大的击杀对方杰出后辈的机会。

纵然是双方之间,一个甲子以前的前辈们,不能对后辈出手,但同辈之间的存在,任你如何的杰出,另一边派出数十数百的弃子来强行兑子的话,那也只能是徒呼奈何!

同辈之间,能够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之人,并非不存在,但这样堪称惊才绝艳的存在,两族加起来,都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出现一个——太攀能不能成为这样的存在,这两位道人,对此几乎是完全不抱期望!

“这倒是。”那矮胖矮胖的道人很有感触的道,然后,这矮胖矮胖的道人脸上,浮现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来,“不过,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而那清瘦的中年人,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的神色,亦是蓦然一僵。

……

清醒之后约莫是一个月的功夫以后,太攀终于是察觉到自己身下的地板,微微一震——这云行之舟,终于是开始了缓缓的减速。

一个月的时间,这只是太攀的预估,毕竟,在这舱室当中,不见天日,想要准确的知晓时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好在,在这太攀快要被这狭小的空间和囚禁一般的生活逼到崩溃的时候,他面前的那紧闭了一个月的木门,终于是打开了来。

却是那些在帝浆流后,便被带到了这云行之舟上的出生的小妖们,在这一月的时间当中,终于是冷静了下来,不在试图想要破坏这一艘云行之舟,从而是令这些看护小妖的老妖怪们,给了这些小妖们一个外出放风的机会。

才游出那木门,光是横道当中摇曳的明亮的阳光,就给了太攀无比美妙的感觉。

然后,这横道当中,轰隆轰隆,扑棱扑棱的声音,连成一片,兽吼鹤唳等等声音,乱成一团。

本能的,太攀就是在瞬息之间,缩回了那宫室当中,下一刻,不知道多少的成妖的虎狼豺豹,犀兕象龟,鹰鹤鸢雀等等,一窝蜂的顺着这横道,往船舱之外而去。

很快,太攀就是寻了一个空隙,加入了这奔腾而出的潮水当中。

十数个呼吸之后,太攀的面前,豁然一亮。

他的四周,是渺渺的云雾,如梦如幻,在他的头顶,则是无限的穹天,除此之外,更有不羁而又狂乱的风,呼啸不止,似乎是要一直席卷到地老天荒。

“唳……”

“叽……”

“喳……”稍稍之后,有各异的禽鸟的吃痛的声音响起,却是那些鸟雀小妖们,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逃离这云行之舟——他们的冒险,当然是被那些老妖怪们给‘镇压’了下来。

事实上,对于这些新生的小妖们,再踏出船舱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些老妖怪们,哪一个不是心知肚明?

毕竟,他们当年,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又一个月之后,云行之舟上的小妖们,终于是都学乖了不再试图逃离这云行之舟,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云行之舟的速度,也终于是再度的减慢。

在这云行之舟的前面,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脉,出现在太攀的面前。

这山脉,真的是高耸入云——渺渺的云雾,在山中环绕着,而那山巅的高度,更是在这云行之舟的更上面。

在云行之舟的边缘望过去,眼前这山脉方圆,不下万里!

山中无数奇峰迭起,秀美者云雾缭绕,险峻者刀削斧凿,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除此之外,这山脉当中更是洋溢着一股无与伦比的野性!

一种,只是令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要仰天嘶鸣咆哮,要从这云行之舟上一跃而起的不羁的野性。

如风暴,如雷霆。

万灵山!

只是刹那,太攀便确定了眼前这山脉,就是先前那清瘦的中年人对自己提过的万灵山。

这天地之间,所有妖族的祖廷!

第六十七章 杀阵横空,来势汹汹

在这巍巍雄奇的山峦,映入眼帘的时候,这云行之舟上,所有的妖灵们,无论是太攀这般的初生的小妖,还是其余的老妖们,都是在这一刻,默然而立,神色肃穆的看着那巍巍万灵山。

倏忽之后,这一艘云行之舟,稍稍一震,然后以那巍峨雄奇的万灵山为中心,其余的七个方向上,都有一艘一模一样的云行之舟,缓缓停下。

整整八艘云行之舟,每一艘云行之舟上,都有着一位炼虚合道的妖族巨擘坐镇于其上!

这就是如今妖族力量的一隅。

“妖族力量的一隅,便是如此强横。”

“然而人族当中,仅仅只是天师府一门之力,就敢于试探妖族的底线,更是直接的喊出人妖不共存之语来。”

“那人族的力量,又该强到什么地步?”震撼之后,太攀的脑海当中,亦是不由得想起了如今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局势来。

一个月的时间,那与那清瘦中年人的交流之间,太攀已经是对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局势,有了稍稍的了解。

毫无疑问,就整体而言,人族与妖族的力量相对比,绝对是人族大占优势,而人族与妖族之间勉强的和平,其来源,便在于人族的顶尖强者们,一直摸不清妖族顶尖强者们的虚实——也就是说,如今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和平,完全是维系与妖族的诸位顶尖强者们的身上。

而一旦是没有了这这顶尖的强者们作为威慑,那万灵山,绝对不可能会是如同现在这般,光明正大的巍峨矗立于此。

他这般新生的妖族后辈们,亦绝对是在人族修行者的追杀之下,亦步亦趋的东躲西藏,休说追求长生,便是想要活下来,已是不易。

这一刻,太攀突然的就明悟了那清瘦中年人所说的,‘妖族需要真正的天才,真正的强者’的原因——因为这,才是维系人妖两族的和平的根本。

太攀的目光,微微一动,落到了这云行之舟最前方的那位白衣的妖族老前辈身上——毫无疑问,这位妖族的前辈,绝对是那些震慑人族,维系人妖两族和平的顶尖强者之一。

有所察觉一般,在太攀的目光落下的时候,那白衣的妖族巨擘,亦是回头,这个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这位妖族强者的脸上,满是慎重之色。

“所有人进船舱!”冷峻的声音,从那白衣的妖族巨擘身上响起,这云行之舟的甲板,安静了一瞬之后,那些老妖们,都是轰然炸开,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护送着小妖们钻进船舱当中,动作粗暴至极,近乎于是驱赶。

浩渺无比的剑光,从更好的天穹之上,对着这云行之舟落下——这是太攀在进入船舱之前,所看到的最后的景象。

……

“前辈,是人族的修行者?”舱室当中,太攀和那清瘦的中年人相对而坐,那清瘦的中年人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冷静之色。

“对。”看了太攀一眼之后,这清瘦的中年人便是有些焦躁的站起身来,然后再这舱室的门口徘徊着。

“真是没想到,天师府的人,竟会有这般的魄力,敢在这万灵山外动手!”

“他们怎么敢!”

“他们难道就不怕被留在这万灵山中?”在舱室的门口徘徊着,这清瘦的中年人,一副想要上甲板帮忙,却有担心自己只能是拖累的模样。

“前辈想去帮忙?”太攀的目光微动。

“唉诶!”这清瘦的中年人在这舱室当中,走了几圈以后,然后才是愤愤的在太攀面前坐了下来,一拳敲在桌面上。

于是这整个云行之舟,便是在这个时候,接连不断的震动了起来。

——这是云行之舟外面,妖族与人族强者交手的余波所导致。

“绝对是炼虚合道的人间半仙!”

“否则他们绝对不可能撼动这云行之舟!”这个时候,那清瘦的中年人反而是冷静了下来,在太攀的面前低声的道。

“前辈,有办法看到外面的战局吗?”风声之间,太攀嗡嗡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不害怕?”听闻太攀的言语,那清瘦的中年人,目光当中,却是多了三分异色。

“外面的战局,连前辈都没有插手的资格,害怕如何?不害怕又能如何?有何意义?”太攀摇了摇头。

“那你何必要看?”这中年人目光微微动着,似乎是在斟酌着什么一般。

“纵然是死,也与茫然而死和明明白白死去的区别的。”太攀缓缓的盘成一团,将头颅抬起。

“我想,前辈作为这云行之舟舱室当中值守之人,总不可能没有办法察知舟外的战局吧。”

“若是如此的话,那这云行之后的存在,有何意义?”太攀出声。

“也好,你既然想看,那就让你看个清楚。”

“只希望你看了以后,不要后悔才是!”这清瘦的中年人目光闪烁着,然后咬了咬牙,十指连动,掐出几个法诀来。

于是太攀的背后的墙壁,猛然之间,变得透明,舱室之外的战局的一隅,亦是由此显现了出来。

却只是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的光华。

云雾缭绕之间,斑斓的光华涌动着,光华涌动之间,剑光,火光,雷光,水光,明灭不定。

而这些闪耀着的光华,纵然是隔着这云行之舟,也依旧是叫人一阵心惊肝颤。

“紧守心神!”那清瘦中年人的声音在太攀的耳边响起,太攀的脑海当中,那吞月的巨蛇,已经是应声而出,本能的盘成了一团。

然后,灿烂无比的剑光,便在太攀的面前放大,于一瞬之间,落入到太攀的脑海当中。

太攀脑海当中的那一方天地,穹天之上的圆月,被这剑光一碰,便已然是应声而落,在那巨蛇身下的汪洋当中,砸出一片滔天的波澜,要将一切都堙没。

而太攀的周身上下,亦是一条纵贯全身的剑痕,从那的眉心出现,一直拉到他的尾部,几乎是将他一分为二!

这便是人妖之间最顶级的力量的触碰——纵然只是看上一眼,那力量的余波,就已经是沿着目光,追索而来。

第六十八章 考验与试探

“感觉如何?”当太攀的缓缓的睁开双眼之时,那清瘦的中年人,才是顺手掰开太攀的蛇吻,扔了一枚丹药进去,然后目光仅仅的看着太攀,企图是想要将太攀神色的变化,丝毫不落的纳入眼中。

“还好,暂时死不了。”太攀的声音响起,然后他身上那一条纵观全身的伤口,亦是在那丹药的效力之下,飞快的愈合,然后又重新的裂开,如此循环不休。

“那就好,你且好好休养。”这清瘦的中年人细细的看了太攀几许时间以后,才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往舱室之外而去。

“你还真是敢做!”舱室之外,那矮胖矮胖的道人,已经是等在了一边,神色谨慎。

“难道就不担心,把他给毁了?”

“合道级别的半仙交手,稍有不慎,只怕就会在他的心头留下永久的阴影,从此绝了这修行之路。”

“那又如何?”这清瘦的中年看了一眼太攀所在的舱室,神色之上浮现出了一丝冷酷。

“作为这一代的领军者,他注定了要承受最大的压力。”

“妖族的挑战,前辈的质疑,人族的围杀……”

“若是连这都经受不住的话,那还不如就此毁了他。”

“也省的是我们在他身上浪费了足够的心血之后,再来后悔。”

“此为其一。”

“至于其二。”

“他若是挺了过来,但有了这么一遭,至少不至于是令他的表现,太过于出众,如此的话,人族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或许会少上一些。”

“他成长起来的机会,也更大一些。”

这清瘦的中年人隔着舱室看了一眼那舱室之外,目光当中,有明显的忧色浮现。

“你决定了?”而那矮胖矮胖的哈三,此时脸上的神色,缺乏越发的谨慎犹豫。

“当然。”

“若是他能够挺过来,安然踏上修行之路。”

“那纵然是他慢上一些,我也认定了就是他。”

“至少,这来自于人族半仙的一剑,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天资和心性。”这清瘦的中年人收回目光,然后退后几步,靠在了太攀所在的那舱室门前。

他却是有想起了先前,太攀睁开双眼的时候——其目光当中,虽然有着惊悸,但却没有他预想当中的恐惧与震怖。

这清瘦的中年人,再度看了一眼船舱之外,然后便是闭上了双眼,周身的法力,亦是微微的涌动起来,隐隐之间,和太攀所处的那舱室,连为一体。

……

而在舱室当中,再度闭上双眼的太攀,已经是重新的回到了他脑海当中的那一片天地当中。

无穷无尽的汪洋,有惊天的波澜席卷,穹天之上的那一道剑光,不时的抖落出一缕一缕的剑气,在这天地之间弥漫着,从那正在汪洋中挣扎的大蛇身上,削落一片一片的鳞甲。

“妖当死!”

“死!”

“死!”

“死!”

“死!”……

剑气纵横之际,一道一道冷硬无比的声音,在这天地之间回荡着,每每一缕剑气落下,这声音,就越发的恢弘一分。

而太攀心神所化的那正在汪洋中挣扎的大蛇,亦是在这恢弘的声音之间,不停的颤抖着。

只是,随着那声音越发的恢弘,太攀挣扎的动静,也是越来越小。

外有剑光纵横,在太攀的山上削出一道一道的伤口,内有冷硬恢弘之音,如苍茫天意一般,消磨着太攀求生的欲望——在那恢弘的声音之间,连太攀自己,都似乎是要生出这不应该存活于这天地的想法来一般。

在这念头衍生出来的刹那,那自穹天上抖落的剑光,落到太攀的身上所带来的痛感,都似乎是减弱了一分。

“别挣扎了。”一时之间,太攀的脑海中,有这样的念头响起,那汪洋之下,似乎是有另一条虚幻的大蛇出现,隔着这一片汪洋,遥遥相对,缓缓的由虚化实,似乎是要将这一片天地当中的太攀,彻底的取代一般。

这才是那清瘦中年口中的真正的考验!

一旦抗不过去,太攀就只能成为一个废人,这一缕剑光的意志,会永远的存在于他的脑海之间,将他的斗志等等,彻底的击溃,堙灭。

而一旦是成功的挺了过去,那对于太攀的好处,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初踏修行之路,就能直面人间半仙这对顶级的修行者的意志,并且成功的不被其影响,纵然是这意志,已经被削弱了不知道多少层,但这一遭之后,在这天地之间,想来也不会有太多的东西,能够影响到太攀的心神与意志——而这,才是那清瘦中年人所希望出现的,这一代妖族的领军人物。

至于太攀若是失败的话,那也无妨,毕竟,这一代新生的小妖当中,还有一位有着智慧的存在——那名为义虎的斑斓大虎。

这,才是那清瘦中年人敢于赌上一把的底气所在,纵然是输了这一场,但也不至于是全盘皆败!

当然,这一切,太攀已然是浑然不觉。

在他脑海当中的那空间当中,太攀所化的大蛇,依旧是在竭力的挣扎着,纵然是那席卷于天地之间的剑光,已经是快要将他削成一片白骨。

“这样不行!”

“必须要有东西,挡住那剑光才是。”惊悸之间,太攀的念头,飞快的变动着,这天地之间,那一片汪洋上的波涛,亦是随之,越发的浩瀚,席卷一切,堙没一切。

这一片汪洋,都是太攀心中的杂念。

“可是,要什么东西才能挡住这剑光!”太攀的目光,在这汪洋当中,四下而动。

他盘身的那一座神山,早就伴随着那一轮银月的坠落而崩溃,沉入到了这汪洋的最底下。

不由得,他又回想起了,穹天之上的那一轮银月,被剑光一按,便从穹天上坠落的场景。

“银月!”

“对了,就是这银月!”

这空荡荡的天地之间,也只有这一轮银月而已。

至于这一轮银月,此时正在那无尽汪洋的底下。

艰难的控制住纷乱无比的念头,太攀缓缓的静心凝神,开始观想。

吞日月法当中的文字,图形,再度的出现于这天地之间。

在太攀的观想之间,那一片无限的汪洋当中,有银光遍地。

第六十九章 将终

凛冽而浩瀚的剑光之间,银光越来越盛,将整个汪洋,都染成一片银辉,汪洋之下的另一个太攀,亦是缓缓的被溶解于这银光当中,再也不见。

流光溢彩间,那一轮坠落的银月,便是一点一点的,重新凝聚于这汪洋之上,然后在太攀的观想之下,一点一点的往上爬升,想要重新的悬于天穹之上。

在这银月出现的同时,那在天地之间席卷的无穷剑气,都好似是有了新的目标一般,从那巨蛇的周身离开,然后聚拢在那银月的四周,如同归海的百川万流,往那银月而去。

无形的剑气剑光剑气,在这一刻,由虚化实,化作了无数柄真真切切存在的剑器,落在那银月之上,令那缓缓上升的银月,不停的在空中晃荡着,摇摇欲坠。

每一道落在那银月上的剑器,都是会令太攀的心神,一阵恍惚。

不过越是如此,太攀就越是咬紧了牙关,竭尽全力的观想着那缓缓上升的银月。

这一刻,太攀已经是明悟了自己的处境——这一轮银月,就是他道途的寄托之物,银月起,则那剑光堙灭,银月坠落,则他的道途,终结于此!

他这个时候才是明白了,那清瘦的中年人那一句意味深长的,“你不要后悔就好”……

咬牙坚持之间,脑海当中,对于神月的一切的记忆,都是一点一点的浮现出来。

神话当中的一切的影子,桂树,蟾宫,神女……等等等等,一点一点的出现在那银月之上,令那银月,越发的活灵活现,越发的清冷孤高,亦越发的完整。

当太攀脑海当中的那一轮银月变得完整的刹那,太攀的眉心部位,有点点的银辉流动,然后凝为一体,化作一颗滚圆的珠子,缓缓升起,悬于舱室当中,清冷的辉光,一瞬之间,如水银泻地一般,铺满了这一处舱室。

而太攀,亦是豁然睁开双眼——在那一轮银月变得完整的时候,他脑海当中,占据了那银月的位置的剑光,就已经是悄然崩碎。

太攀周身上下,崩开又愈合,循环不休的一处一处的伤口,同样是随之彻底的愈合,除开那一道自他头顶一直蔓延到尾梢,纵贯全身几乎是将他一分为二的那伤口。

不过这伤口虽然看似可怖,但对太攀而言,这一道伤口,却完全算不上致命。

——这一道伤口,并非是真切存在的伤口,而是他心神之间,被那一道剑光所撕裂出来的伤口,映照于外的体现而已,若是他心神当中的那伤口愈合,他身上这一道可怖的伤口,自然也同样的是随之愈合起来。

“呼……”舱室之外,感应着舱室当中所发生的一切的那清瘦的中年,亦是随之长舒了一口气,其目光当中,满满的都是决然。

……

几乎是同时,舱室之外的战斗,亦是已经接近了尾声。

万灵山之外,八艘云行之舟,都是在战斗的余波当中,不停的颤抖着,发出刺耳的哀鸣。

其余的云行之舟上,七位合道的妖族巨擘,都是神色不善的看着八艘云行之舟所围成的战场——在这战场之上,九位合道的人间绝顶的存在,杀成一团,每一次兵刃的交错,都会在这云端,掀起一阵一阵的风暴雷霆。

这九位合道的存在之间,其中一位,便是那白姓的巨妖,而其余的八位,都是人族的修行者!

站在云行之舟上观战的七位妖族巨擘们,此时不约而同的,都是脸色铁青。

这里是万灵山,是这天地之间,妖族的腹心之地。

然而就是这最为紧要的腹心之地,竟会是有人族的绝顶半仙,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并在万灵山外,摆开了阵势。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是时候梳理一下万灵山了。”几位妖族的巨擘,都是不约而同的出声。

人族的绝顶半仙都摸到了万灵山的门口,那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万灵山中,执掌防卫的那妖灵,都是脱不开干系。

“只希望是他大意。”相互之间看了一眼之后,位于西北方向的那妖族巨擘,森然的道。

七位妖族的巨擘,都是将目光,落到了万灵山上!

至于虚空当中的那人间半仙之间的战局,虽然是人族的八位围攻妖族的一位,但这七位观战的妖族巨擘,却是谁都没有露出担心的神色。

因为那被围攻的那人,是妖族当中,最为深不可测的人之一。

从万灵山建立以来,人妖两族,无论是谁,都从来没有摸清过这位‘白先生’的实力。

遥远的战国时代不提,光是高祖起义时的那一战,到现在,都还被无数的修行者们津津乐道!

能够硬接赤霄一剑然后全身而退的修行者,‘白先生’是唯一的一位!

到了炼虚合道之境,这天地之间的修行者们,对于这天地的架构,都是有着最基本的理解!

这一处天地,只是诸天万界,恒河沙数当中的一粒微不可见的沙粒而已。

而在诸天万界之上,还有一界,名为天界,又名为洪荒界,地仙界。

这一界,才是这诸天万界的核心之地,这天地当中,所有的成就长生仙道的修行者,无论人妖,都会飞升到天界当中。

在那天界当中,以天界之名统御诸天万界的势力,唤做天庭!

天庭架构当中,六御大帝,以及五方大帝,便是处于最顶端的存在。

而赤霄剑,便是汉高祖刘邦起义之际,天庭五方大帝当中赤帝亲自赐下来的神剑,汉高祖自称的‘赤帝子’,从来都不是虚言!

纵然是现在,这天地之间,无论人妖,都没有哪一位修行者敢说自己,有实力接下这赤霄一剑,然后全身而退!

“天庭赤帝。”

“还有天师府!”似乎是错觉一般,七位妖族的巨擘,都是忍不住的抬起了头,看向穹天之极的所在——他们似乎是看到了绵延无限,威严无比的宫殿群,这宫殿群中,有一座森冷的府邸,这府邸当中,有阴沉而冷酷的目光,看着他们。

那是天师府!

天庭的天师府!

第七十章 焚天之火

“妖孽受死!”纠缠一阵依旧无功之后,那人族的八位半仙似乎是被激怒了一般,其中的一人,突然就是发出了一声清越的啸声来。

然后一道符光,从那迷蒙的流光溢彩间迸射出来,笔直的往天穹而去。

倏忽之间,有风起云涌,浮光掠影间,一道森然无比的剑光,从穹天极处洒下。

于是云端之上那七位妖族的巨擘,以及白先生,还有万灵山中观战的妖族强者们,都是在这一刻,豁然变色!

剑光尚未落下,无穷云海,就已经是乱成无数的碎片,一缕一缕漆黑无比,幽深无比的空间裂缝,出现在这天地之间,吞噬万物。

这一缕剑光的力量,赫然已经是臻至了这一方天地所能容纳的极限——这是长生仙人以下,最为绝巅的力量。

云海,风雷一点一点的堙灭,随着这剑光一点一点的落下,八艘云行之舟上,都传出了清晰至极的碎裂的声音。

舱室当中的太攀,此时同样是睁开双眼,忍着身上的疼痛,掺进了桌案,整个云行之舟,此时都在剧烈无比的颤抖着,太攀的目光所及,这舱室的四墙上,一条一条的裂纹,飞快的蔓延开来,似乎这整个云行之舟,随时都会解体崩散一般。

“小心!”当那桌案从舱室当中脱落下来,带着太攀往墙壁上撞过去的时候,这舱室的门豁然一开,然后那清瘦的中年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还能驾驭风么!”这清瘦的中年出声,在其声音之间,这舱室当中,那强大无比的,将不羁的风给束缚住的力量,悄然散去,然后一缕妖风,环绕着太攀的周身而起,将他托举于半空之上。

“咔擦!”微微的声音响起,但在太攀的耳边,这声音,却如同是晴天霹雳一般。

他的侧边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条豁口,强劲无比的风,从那豁口当中涌现出来,如同刀剑一般,将这舱室当中的灯烛,撕得粉碎。

顺着这风声一并而来的,还有明显无比的血腥气!

却是这云行之舟上,已经有其他舱室当中的小妖们,被这穹天上的狂野无比的风,给撕成了碎片。

暴戾狷狂的风暴之间,太攀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那清瘦的中年——在太攀的周身,那一层妖风之外,还有一层天气元气所形成的罩子,将太攀给保护在其中,显然,这罩子,是出自于那清瘦的中年。

舱室当中的风暴,越发剧烈,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又有一片木板,在这风暴的撕扯之下,往云端飞去,透过这个洞口,太攀清清楚楚的看到,有几头犀兕牛马,被风暴卷出舱外,正在云端挣扎,下坠……

太攀有些不忍的转过脸,从这万丈高的云端坠落下去,这几头犀兕牛马,几乎是连尸身都不可能留下。

“记住万灵山的方向了吗?”

“若事有不谐,你离开这云行之舟以后,往万灵山去!”

呼啸的风声之间,舱室当中,那清瘦中年的声音传来,其一身的衣袍,都在这风暴当中,猎猎而动。

顺着这清瘦中年的话语,太攀不由的往舱室之外望去,在这云行之舟的下方,除开一片茫茫无限的云海之外,却是什么也看不真切!

太攀再转回身,那清瘦的中年,此时正双手紧贴于舱室的墙上,一道一道繁复无比的纹路,从这舱室当中蔓延而出,往整个云行之舟笼去。

“前辈?”太攀有些犹疑的道,在这繁复无比的纹路亮起来的时候,缠绕在他周身的妖风,突然的就加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以至于他竟是能够勉强借助那妖风,影响到这舱室当中席卷不休的风暴。

“走!”那清瘦的中年脸色不动,然后,有强大的力量,将太攀从这云行之舟上扔了出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这云行之舟上,一处又一处的舱室,都是轰然裂开,所有的小妖们,都被妖风包裹着,从云行之舟上离开,在云端飘舞。

然后,在太攀的目光当中,这一艘庞大无比的云行之舟,整个的都是燃烧了起来,化作了无穷的火光,然后往那万灵山的方向撞了过去!

这是云行之舟的老妖怪们,唯一的,插手甚至于干涉那云海之间的人间半仙之间的争斗的方式!

“火!”在那云行之舟燃烧起来的时候,低沉无比的声音,亦是在这天地之间响起,声音当中,压抑着无比的愤怒,就好似雷暴来临之际,紧贴大地而过的乌云一般。

不是好似,这一刻,天地之间,真的是有轰隆隆的雷霆之声响起,雷霆,风暴,等等等等,天地之间,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回想起了同样的声音!

火!

灼眼而又暴戾的光,从云海之间燃起,然后飞快的扩散开去,火光席卷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是燃烧了起来,雷霆,风暴,云海,以及雨花,都在燃烧!

太攀极目所望,整个天地,都被熊熊的火光席卷,这一刻,甚至是他的目光,在这刹那之间,都是燃烧了起来!

这天地,仿佛是在这一刻,一分为二!

其上,是森冷而后恢弘的剑光,灭绝一切,其下,是暴戾而又灼人火光,同样是焚尽一切。

火光与剑光交错之间,这天地之间的一切,都似乎是扭曲了起来一般。

只是那剑光,终究只是无根之萍,剑光与火光相持了不到三个呼吸,那森然剑光,就已经是被这暴戾的火光淹没。

“走!”倏忽之后,有刺眼的雷霆闪烁,一缕清冷的光辉,裹挟着几个身影,从那暴戾的火光当中脱身,飞快的往汉帝国所在的方向而去,却是这几位人族的半仙见势不妙,寻了机会脱身。

“先救人!”正当另外七位妖族的巨擘想要追击的时候,白先生沉稳的声音响起,然后宽大无比的衣袖,在这火光当中飘舞起来,正在半空当中飘舞,控制着自己下落方向的太攀,眼前再度一黑!

不过唯一令他稍稍安心的是,在目光黑过去之前,他却是看到,那位白先生,已经是落在了那燃烧起来的云行之舟上,将那云行之舟上燃烧起来的火光压制住。

第七十一章 万灵山,人妖混居之地 上

万灵山,随名为山,但实际上,却是一片绵延的山脉群,将之名为万灵山脉亦或是万灵山系更为恰当一些。

万灵山的最中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陡峭无比,如刀削斧凿一般。

山峰的最高处,直入罡风之间,罡风环绕之所,便是那些炼神还虚之辈,也都得小心翼翼——而在那罡风之上的山巅,有一座大殿,巍然而立。

这大殿名为妖灵殿,乃是这万灵山中,核心之地当中的核心之地!

整个万灵山中,唯有能够以一己之力横跨罡风之人,才有资格位列这妖灵殿中。

也即是说,有资格踏入这妖灵殿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炼虚合道的人间半仙,另一种,则是炼神还虚当中的绝顶存在。

而此时,万灵山之外的战斗才刚刚结束,这妖灵殿中,就已经是爆发出了一阵争吵!

“杀回去,必须要杀回去!”一个粗豪而又尖利的声音,在这妖灵殿中回荡着,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一阵一阵的拍桌子的声音。

妖灵殿中,摆着一张长条的桌子,桌子的两侧,都各自有二十多位修行者合计四十多人,沿着这桌案,一字排开。

万灵山中,所有的决策,所有妖灵的命运,都是执掌于这四十余人之间。

桌子的正前方,是一尊闭目而立的石像。

而刚才说话的那人,便站在这桌子右边的最上首处。

“人族的修行者,都杀到万灵山脚下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只怕这天地之间的修行者,都以为万灵山中,都是一群软骨头了!”桌案右边上首处的那妖灵,一身的黑衣,脸上一条疤痕,从右边的额角,顺着眼睛一路蔓延,一直落到嘴角。

这妖灵言语之际,其面孔上的那一条疤痕,亦是不停的扭动着,如同是活过来的蜈蚣一般,甚是可怖。

此时这妖灵,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在面前的桌案上拍击着,这桌案,也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而成的,在一位合道的人间半仙的拍击之下,竟是纹丝不动,颇有几分巍然之意。

“不错,必须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也叫世人知晓,我妖族非是好欺之辈!”这妖灵的话音才落,这桌案右边的二十多位妖灵们,都是齐齐的应和道。

一个人,尚且会有不同的念头,而作为容纳了无数妖灵的万灵山,自然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凝然一心——万灵山中的妖灵们,除开各自的私心不提之外,大体上,可以分为两个阵营。

其一,便是以这黑衣妖灵为首的主战派,这一方阵营的妖灵们,向来是主张与人族兵戎相见,在这天地之间,分出一个生死高低上下来。

毕竟,有着一甲子一次的帝浆流在,妖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有断绝传承的危险,是以,在这些人看来,只要有着帝浆流的存在,那妖族与人族之间的争端,或许一时之间,妖族会因为某些原因,会暂时的落在下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妖族必将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我们是该要一个交代。”

“不仅仅是要找人族要,也要找你们要!”

“御灵子,万灵山的防卫,一向是由你执掌的,人族的修行者摸到了山脚下你都没有发现,难道你就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吗?”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桌案左侧,一位身着绸衣的妖灵,同样是不客气的出声,出声之际,这妖灵冷峻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对面一位双眼狭长的妖灵。

这位身着绸衣的妖灵,乃是那云行之舟上除开白先生之外的七位妖族巨擘当中的其一,万灵山前的一战,虽然他没有加入进去,但那一战的最后,火光与剑光交锋的余波,却也依旧是令他坐下的那一艘云行之舟,几乎解体,云行之舟当中的小妖们,也是有了不少的折损。

这妖灵话音才落,桌案的左边,其他的六位妖族巨擘,也都是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那双眼狭长的妖灵身上。

“你们这是怀疑我故意放人族进来的么!”见此,这双眼狭长,名为御灵子的妖灵,似乎是觉得受到了侮辱一般,愤愤然的出声到,脸色亦是涨得通红。

“那是人族的半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他们想要潜入进来,除非是你我之辈日夜不停的亲自巡守,否则谁能防得住?

“就好似那长安城,纵然是防守再是森严又能如何?”

“你我之辈若是想要进去,有谁拦得住?”

“又有谁能发现?””一边说着,御灵子也是顺手扔出了一块玉牌来,玉牌上面,记录了这些时日以来,万灵山中巡守的妖灵们巡守的路线以及频率——却是每一队巡守的妖灵的路线,构成等等,御灵子都亲自关注了的。

玉牌在桌案上跳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来,只是这妖灵殿中,却没有一人去拿起那玉牌验看。

“御灵子的话,你们也听到了。”玉牌在桌案上跳跃的叮咚声之间,这桌案右侧上首处的那黑衣的妖灵,亦是再度咳嗽了一声,接过了话头。

“人族有一句话,叫只有千日做贼,从无千日防贼之理!”

“这一次他们能潜进来,那下一次呢?”

“下下次呢?”

“总不能我们所有人,什么事都不做,日日夜夜的都守在这里吧!”

“所以,对人族这一次的动作,我们一定要还以颜色!”

“唯有如此,人族下一次在动手的时候,才会考虑到,‘后果’的存在!”这黑衣的妖灵顿了顿,目光在众人的身上逡巡而过,锐利到了极点,如同是九天之上掠过的鹰隼一般。

“那山中的人族,是不是也该尽数驱逐出去?”这黑衣的妖灵话音才落,御灵子亦是适时的道,言语之间,杀机毕露。

“不可!”御灵子的话音才落,桌案的左侧,便又有一位妖灵,急急的出声。

“我妖族不比人族。”

“新生的小妖们,尚需这些人族的服侍。”

“且这山中还有无数杂事……”这妖灵缓缓的出声道。

万灵山,虽然是妖族的祖廷,但这万灵山中,却又相当多的不曾踏足修行之路的普通人存在。

第七十二章 万灵山,人妖混居之地 中

几乎是每一年,都会有这些人族当中的普通人,通过这样或者那样的门路,来到万灵山中寻觅生计——事实上,如果排开妖族的影响之外,万灵山中的人族生活的其实相当的好。

他们在万灵山中的活计,无论是洒扫,还是屠宰烹饪等等,都是不可替代的,最重要的是,这万灵山中,不会有人族的豪门权贵,以各种理由,掠夺他们的所得。

而且,因为万灵山中的妖灵们,都是修行者的缘故,也不可能放下身段,去做这些普通人才能做的杂事,故此,在这万灵山中,绝大多数的人类,都活的相当的好。

除开偶尔会有一部分的人类死于猛兽的爪牙之外,这万灵山,对于那些人类而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世外桃源了。

当然,作为不远万里来到万灵山求生的人类而言,他们也早就有了死于猛兽爪牙之下的心理准备。

“正是如此。”

“就像阿秀说的那般,一口气将那些人类尽皆驱逐亦或是诛杀,固然是不难。”

“但将这些人类驱逐以后,山中的诸多杂事,谁来打理?”

“是你?是我?”

“还是那些化形的妖灵?”

“或者是那些懵懵懂懂,什么也不清楚的小妖?”桌案的左侧,那名为‘阿秀’的妖灵出声之后,他旁边的另一位模样秀美的女性妖灵,亦是出声。

这女性的妖灵出声以后,御灵子也是一时语塞。

便正如他们所说的那般,万灵山中生灵无数,大妖小妖,数不胜数,但与之相对的,便是这数量繁多的生灵生存所必须的东西,同样是繁复无比。

食物,药材,灵草,甚至于是排泄物等等等等。

若是人类宗门,这些事情,自由新入门的弟子负责打理,但万灵山中的修行者,尽为妖灵,那些新入门的小妖们,未及化形,甚至是连交流,都还是一个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山中的杂事,自然是只能交由那些普通的人类来处理。

“人妖终究有别!”

“我就不信了,没有了这些人类,我们万灵山,就会变成一团乱麻!”

“上古之时,没有这些打理杂事的人类,我们妖族,不也一样纵横于天地之间,活的自由自在。”神色变幻了一阵以后,御灵子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强辩道。

作为执掌万灵山防御之人,他是极度的不喜万灵山中人类的存在。

这些人类,无论他们心中偏向的到底是妖族还是人族,但还只要他们存在,他们天然的就是那些潜入进来的人族的修行者们最好的掩护。

“白先生,大家敬你是前辈,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争论之间,桌案右侧的那黑衣妖灵,突然的就是抬起头,看着自己正对面的存在,在他对面的,正是妖族当中最为神秘的存在之一,白先生。

当着黑衣的妖灵言语落下的时候,这万灵殿中,所有的妖族巨擘们,都是安静了下来,然后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白先生的身上。

虽然同为人间半仙,但各位半仙之间,彼此之间的实力,同样是有着差距的。

而在万灵山前,举重若轻的以一己之力,独战人族的八位半仙而丝毫不落下风的白先生,绝对算得上是所有的半仙当中,最为顶尖的存在之一。

除此之外,活了数千年的白先生,在经历上,也足以碾压在场所有的妖灵,这万灵山中,至少有着七成的妖灵,都是白先生看着成长起来的,而这七成的妖灵之间,至少有着一半的存在,都受过白先生的恩惠。

种种的种种,共同的构成了白先生这位在万灵山中,独特无比的存在。

毫不客气的说,就声望而言,白先生,绝对是这万灵山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至于这万灵山中,比白先生声望更高的存在,唯有那已经数百年不曾现身的万灵山的山主了。

“我们的动作是该主动一些。”白先生沉吟了一下以后,同样是抬起了目光,在这妖灵殿中微微一动。

而白先生这话音才落,桌案右侧以那黑衣妖灵为首的妖族巨擘们,都是面露欣喜之色,而左边的妖族巨擘们,则是每一人都是面带惊愕之意。

要知道,如今万灵山中的主和派,正是以白先生为首,若是连白先生,都认为应当和人族开战的话,那万灵山与人族,就注定要有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了。

“我以为,你们一直都搞错了重点。”没有等其他的妖灵们发表赞同亦或是反对的意见,白先生已经是自顾自的继续出声。

“战或不战,并不在于我们。”

“而在于人族。”

“若是他们打定了主意要战的话,那我们也唯有迎战罢了。”

“只是,不管他们战还是不战,我们做出一些积极的姿态,总归是不会错的。”白先生双手按在面前的桌案上,不急不缓的道。

而四十多位妖族的巨擘们,虽然面色各异,但却都是安静无比,谁也没有想要打算白先生的意思。

“不过,就这一次人族的试探而言……”说到这里的时候,白先生也是稍稍的顿了一顿。

“等等,白先生你的意思是,人族的这一次潜入,只是一次试探?”

“八位半仙不顾生死潜入这万灵山,只是为了一次试探?”在白先生停顿的时候,那黑衣的妖灵,有些不可置信的道。

“当然只是试探。”白先生的目光稍稍有些奇怪。

“试探妖族,试探山主,也试探我。”

“试探妖族的态度,也试探妖族的实力。”

白先生一字一句的话,“若是不然,我有怎么可能会不令北风他们出手。”

“但若是试探的话,他们可以跑到这万灵山前试探,是不是太过分了。”那黑衣的妖灵皱了皱眉头,言语之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除了试探我们之外,张绮梦也在试探人族的其他宗门。”摇了摇头,白先生就继续的说了出来。

这话一落,这妖灵殿中,所有的妖灵们,都是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虽然天师府已经是人族的一部分宗门,拉上了他们的战车,但对于其他宗门的意见,张绮梦却依旧是看不明白,故而才有了这一次的万灵山之行?”

“那这样说来,先前天师府种种的小动作,都只是为了将白先生你从万灵山当中诓出去,让我们的注意力,都是落到这一次的帝浆流上,从而是令他们有机会潜到这万灵山前?”

“但这有何意义?”御灵子有些奇怪的道。

“当然有意义。”白先生点了点头,目光从妖灵殿中的诸位妖灵们身上一一而过,露出些许微不可见的失望的神色来。

片刻之后,白先生才是继续出声解释道。

“先前我已经说过了,他们这一次的目的之一,是试探我的实力。”

“若是我的实力,尚在他们的预计之内,那这一次,他们就不会仓皇而走,而是会直接诛杀我于这万灵山前。”白先生话音才落,这妖灵殿中的诸位妖灵们,脑海当中,都想起了先前那一缕自穹天而落的森然浩浩剑光。

“到那个时候,人妖两族之间,便是不得不战。”

第七十三章 万灵山,人妖混居之地 下

白先生再次的顿了顿,等着这妖灵殿中其他的妖族巨擘们,细细的思索了一番自己的话,待他们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以后,白先生才是动了动目光,继续的出声。

“至于你们所说的他们的安全问题。”

“他们完全没必要担心的。”

“只要没有被诛杀于当场,那作为人家半仙,他们总是有机会,跑回人族的疆域的。”

“而只要进了人族的疆域,那无论如何,其他的人族半仙,都不会对他们视而不见的。”白先生的言语之间,有稍稍的疲惫之色。

相对于人族而言,万灵山中的妖族巨擘们,对于局势的敏锐性,实在是逊色了不止一筹,当然,这和两族之间的环境,也不无关系,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本该是兽类或者妖族之间的铁则,但现在,这一条规则,却是在人族之间,隐隐的扩散开来。

人族的修行者们相互之间的争斗,丝毫不逊色于人族与妖族的争斗,白先生甚至是怀疑,若是有朝一日,这天地之间真的没有了妖族的存在的话,人族的修行传承,很有可能会在他们的内斗当中消亡。

但反观妖族内部,在万灵山建立起来之后,在有意识的引导之下,妖族之间虽然也会有争斗,但这种争斗,却都是被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良性的范围内,在这种氛围之下成长起来的妖灵们,对于局势的敏感性,自然是会逊色于人族,更何况,相对于人族而言,妖灵们对于解决某个问题的方式,想来是崇尚动手而不是动脑的。

“不过还好,还有一些时间,或许能够让他们,都成长起来。”目光悄然在这妖灵殿中的妖族巨擘们身上扫视了一圈了以后,白先生的目光,再是微微的一动,落到了这万灵山中,无数妖灵们的身上。

“还是只能困守么!”

“诶哎!”在白先生的引导之下,想清楚了一切之后,那黑衣的妖灵,才是用力的在身上一拍,极为不悦的从这妖灵殿中离开。

等到所有的妖族巨擘们,都是离开了以后,白先生才是缓缓的靠在了殿中的桌案上,捂住口鼻,压低了声音,咳嗽出来。

当他双手摊开的挥手,其掌心当中,是一片刺眼的殷红。

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这殿中所有的妖灵们——就是那一缕自穹天而落的剑光。

作为正面接下那剑光之人,白先生自然是清楚那剑光的来处,那分明是来自于天外的一剑,来自于一位长生仙人斩落的一剑。

万灵山前的八位人族半仙,其中为首之人,是天师府的张绮梦,而其他的七人,则是分别来自于汉帝国当中,除开帝室以外,最大的七个诸侯国背后的宗派。

这已经是汉帝国亦或是整个人族明面上的一半的力量了。

若是没有足够的依仗的话,天师府的张绮梦,绝对不可能得到这些人的支持,更不可能在他们当中,居于首位!

天师府的底气来自于哪里?

除开那位长生仙人之外,白先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

……

在万灵山的风向,开始缓缓转变的时候,太攀等一众小妖,也终于是从昏迷当中清醒了过来。

入眼处,是竹子连成的屋顶,盯上有几片透明的亮瓦,洒落丝丝缕缕的清辉。

而在太攀的身下,则是不止名的猛兽的兽皮,温暖到了极点。

在苏醒的刹那,本能的,就有妖风环绕于太攀的周身,将他拖起,从那兽皮上离开。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座五丈方圆的悬空的竹楼。

竹楼当中,萦绕着微微的清香,叫人脑海当中,一片清明,竹楼的四面都有窗开启。

太攀驾驭着妖风,悄无声息的靠到了窗边,然后往外望去。

外面是一片宽敞的原野,原野上,鳞次栉比的排开一座又一座的竹楼,每一座竹楼,都是和太攀所在的这竹楼一般,悬空高吊而起。

每一座竹楼当中,都有着属于妖灵的气机扩散开区,相互纠缠到一起,在月色下弥漫出种种的幻象来。

明朗的月色下,一行十多人,正拿着簸箕扫帚等东西,快速的往这平原的另一边而去。

这十多人的脸上,都带着明显的惊惶的神色。

在看到这十多人的瞬间,太攀的心中就是一紧。

这十多人,竟全都是人类,而且都是没有丝毫修为在身的普通人。

他此时,明明应该是在万灵山中才是,但这妖族的祖廷,又怎么可能会有人类堂而皇之的往来于其中?

“怎么可能会有人类?”太攀的脑海当中,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云端上燃烧起来的飞舟,还有那遮天蔽日的衣袖。

“莫非,我已经被人族捉了去?”太攀小心翼翼的透过这窗口,往四面张望着。

原野当中,静谧无比,十多个呼吸之后,那一行人类,也是消失在这绵延的竹楼当中。

略略思索了一阵,太攀便是从这竹楼的窗口,缓缓而下,被妖风托举着,无声无息的,落到了这一片原野当中。

“醒了?”

“那就跟我走吧。”才从那竹楼当中出来,一个清瘦的中年,不是那云行之舟上值守船舱的那人还能是谁。

“前辈。”见了这人安然无恙,太攀一时之间,也是生起一阵欣喜的念头来。

“我名诸节。”这清瘦的中年脚步不停。

“前辈,我们这是去哪里?”太攀问道,在这万灵山中,若是有一人能够令太攀有几分信任,有几分安心的话,也就只有这名为诸节的清瘦中年了。

在云行之舟上,这清瘦中年护着太攀脱离那云行之舟,然后驾驭着云行之舟,冲进那战场的行为,实在是令太攀震撼不已,若是易地而处,太攀相信,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行为来的。

——在那个时候,诸节作为一个炼神还虚的老妖,想要独自脱身的话,绝对不难,但偏偏,他却是选择了给太攀这样的小妖怪们,争取一条生路,为此宁愿舍弃自己也在所不惜。

对于这种能己之所不能者,无论是谁,总会有在心头,生出那么几分敬意来的。

第七十四章 苏醒,幻形

“到了你就知道了。”诸节不紧不慢的缓缓而行,太攀也是驾驭着妖风,紧跟在诸节的背后。

很快,一人一蛇,就走出了这一片原野,原野的四面,都是笔直的山峦,只有一座狭窄的碍口,连通这原野的内外。

月色之下,一片静谧,只有野草起伏的沙沙的声音,温驯无比的四下游荡。

“前辈,我们是在万灵山中吧。”

“这万灵山不是妖族祖廷吗,怎么会有人类存在?”一边往前,太攀也是一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有什么奇怪的。”

“利字当头,只要有着足够的利益,休说是这万灵山,便是更加险恶的地方,这些人类,又何妨自己的性命?”

“而于这万灵山而言,总有一些事情是不方便我们自己去做的。”

“虽然每过一阵子,都有人类葬身于兽口,但依然是会有人族,不远万里的来到这万灵山。”

“这么一来二去,这些人类,也就在这万灵山扎下了根来,充当仆役,负责这万灵山中的诸多杂事,”诸节轻声的道,言语之间,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感慨。

“不过你既然提到了这些人类,那我也提前告诉你一声。”

“对于这些人类的存在,山中一直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若是有人问起你来,你不要理会就是了。”

“千万不要卷进这种争端当中。”

“对于你们而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安心修行,尤其是你。”不知想到了什么,诸节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太攀,神色肃穆。

见了诸节的脸色,太攀的心中也是一紧,毫不犹豫的就是点着自己的头颅,然后出声,“前辈,我知道了。”

见太攀的态度不似敷衍,诸节才是满意的转过身,带着太攀继续往前而去。

出了这一处原野,诸节的衣袖微微一动,一朵妖云,就出现在了太攀的身下,然后托着太攀和诸节,跨越了悬崖山碍,往旁边的一座山峦而去。

十多个呼吸之后,诸节便是按下云头。

在太攀面前的,是一座石质的大殿,大殿的四周,都有着风霜的痕迹,各处的棱角,都几乎是被时光彻底的抹平。

抓住大殿的门环轻轻的一扣,很快,这大殿的师门便是缓缓拉开。

一个出奇苍老的老者,颤巍巍的从这大殿当中出来,借着月光,太攀可以清楚的看到,这老者脸上那几乎是堆叠起来的皱纹。

“先生。”见了这老者,诸节便是躬身一礼。

“见过前辈。”太攀同样是礼道。

“这就是你选定的小家伙吗。”这苍苍老者的目光,也是随之落到了太攀的身上。

“你们进来吧。”这老者转身,诸节亦是自然无比的往前一步,扶住这老者,而太攀,则是跟在他们背后,进入大殿之后,这大殿的石门,缓缓的闭合。

大殿古拙无比,四壁上,都悬着宫灯,宫灯下,有一卷一卷的壁画,壁画上,还有着种种奇形的文字。

“你且在这里等上一等。”大殿当中走了不出十步,那苍苍老者,突然就转身对着太攀道,然后带着诸节,消失在太攀的面前。

太攀应声停下,不做丝毫的移动,只是安安静静的转动着目光,看着四壁上的壁画。

“你决定了,当真不再试一次?”大殿的深处,那老者坐在一边,看着诸节,神色严肃。

“恩,决定了。”在这老者的下方,诸节如同学生一般坐在一个蒲团上,仰头看着那老者,神色坦然。

“我自己的情况,我最清楚,我的修行之路,已经到头了。”不知道是黯然还是坦荡的气氛,缓缓的洋溢开来。

“对于万灵山而言,我这样的存在,可有可无。”

“但他不一样。”诸节说着,然后转头看了一眼,似乎是看到了在观看那一副一副壁画的太攀一般,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太攀的背上,那一道纵贯全身的伤口,这一道伤口丛太攀的头顶,一直蔓延到尾梢,就好似是长在太攀鳞甲上的一条银线一般,凭空的给太攀增加了三份神妙气息。

“他很有可能成为炼虚合道的人间半仙。”

“这正是万灵山所需要的。”诸节收回目光,然后仰头看着那苍苍老者。

“你就这么肯定?”这苍苍老者继续出声。

“这种事情,谁敢肯定?”

“但至少,他只要不中途夭折,成为人间半仙的可能性,绝对比我更大!”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我赌上这一把了。”说到这里,诸节的目光当中,已经是满满的决然之色。

……

“一些基本的修行常识,诸节已经教给你了,那我也不跟你多浪费时间。”

“既然是在这万灵山,那我就先传授你幻形术吧。”很快,太攀的面前,那位苍苍老者,便是重新的出现,只是带着太攀过来的诸节,已经是不见了身影。

“幻形术?”太攀微微一愣。

“多谢前辈。”太攀再次对着那苍苍老者一礼,然后就继续问道。

“敢问先辈,怎么不见了诸先生?”

这老者并不曾回答太攀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讲述着幻形术的种种要点。以及这幻形术的来由和用处。

幻形术,乃是妖族所特有的法术。

妖灵们,只有在练气有成之后,才能够化形而出,在这之前,妖族都是以兽相出现于天地之间。

但万灵山乃是人妖混居之地,妖灵们未及化形的时候,就已经在和那些普通人类打交道,而为了方便这一点,幻形术,就应运而生。

顾名思义,幻形术,就是幻化形神之术,用这幻形术,小妖们就可以提前以人形,在这万灵山中游走,虽然于修为无疑,但这幻形术,以来可以方便小妖们的活动,二来,也可以让小妖们提前适应,并且筹谋化形之事,故而,这幻形术,一被推演出来,就成为了这万灵山中的妖灵们必须修行的基础法术之一。

但再是如何的基础,这幻形术,也终究是一种法术,和太攀用本能所驾驭的妖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至少,那些寻常的凡人,绝对看不透这幻形术,甚至是一般的修行者,在修为大差不差的情况下,若是没有刻意防备的话,也不会看穿这幻形术。

第七十五章 游戏

在那老者的讲解之下,太攀也是顾不得分心考虑其他的问题,只是全神贯注的,将那老者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牢牢的记在脑海当中。

两人一人讲的仔细,一人听的认真,很快,一夜就已经过去。

“你该回去了。”太攀正听得兴起的时候,那老者突然看了看天色,然后就停下了自己的声音。

“虽然你和其他的小妖们不同,但他们的训练,你也一样是不能落下的。”言语之间,这石殿的大门,就已经是轰然而开,然后不待太攀有所反应,一阵妖风,就已经是裹挟着太攀,重新的回到了那竹楼当中。

“先生,直接的就传授法术,会不会太早了?”等到太攀的身影不见,诸节的身影,才是缓缓的出现在了这石殿当中。

“不早不晚,却是刚刚好。”那苍苍老者目光微微的一动。

“你却是关心则乱了。”

“你难道没看出来,你选择的这个小家伙,正处在蜕皮的边缘。”

“蛇虫之属,想要压抑住自己蜕皮的本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老者抬起头,随后脸上,也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

却是回到了那竹楼当中的太攀,不管那老者是不是看的见,依然是朝着那石殿所在的方向,遥遥的一礼,而这一幕,恰好的落到了这老者的眼中。

……

“这是‘人’。”原野的竹楼群之外,有一庞大的山坳,山坳当中,所有的小妖们,都是规规矩矩的排在一边。

而在这山坳的最前方,一个云衣紫纹的道人,对着山中数千的小妖们,手中举着一根教鞭,遥遥的一指。

而在这教鞭的顶端,天地元气缓缓变动着,一个人类的形象,出现在其中。

“猪。”

“狗。”

“牛。”

“马。”

“蛇。”这道人手中的教鞭缓缓的摇动着,而在其言语之间,一个又一个的形象,也是出现在了所有的小妖们的眼前,然后映入他们的脑海当中。

这是属于妖类的蒙学。

这些小妖们,虽然都有了属于意识,脱离了混沌,但他们现在,依旧是懵懂一片,只有经历了足够的教育和见识以后,他们的意识,才会衍化成为完整的智慧。而到了那个时候,才是这些小妖们,真正的踏上修行之路的时候。

在这之后,太攀就过上了极为规律的生活——白天里,除了一日三餐以外,便是其他的小妖们一起,接受种种教导。

这个时候,太攀也是发现了那些寻常的人族在这万灵山中的第一个用处——他们这些小妖们的食物,猛兽的血肉,以及一些灵草等等,都是那些人族送过来的,当然,在这过程当中,也不乏会有人族被暴躁的小妖们一口吞下。

而到了晚上,太攀则是会到那石殿当中,随那苍苍老者一起,修行幻形术。

幻形术,虽然只是最基础的法术,但太攀已然是花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算是将这幻形术完全的掌控,在修行这幻形术的过程当中,太攀脑海当中,那被压抑着的蜕皮的欲望,也实在不知不觉间散去。

流淌在太攀周身上下的,那滚滚的热流,也是在这练习之间,一点一点的被纳入到太攀的掌控之间。

在确定了太攀已经将这幻形术掌控自如以后,那苍苍的老者,便是再传授了太攀一种无名的吐吶之法。

于是太攀每一晚的修行,便是随着换成了这吐纳。

他血肉当中的浓郁的生机,终于不再是试图推动他进行又一次的蜕皮,而是温驯无比的,在他的一次又一次的吞吐,一次又一次的观想之间,伴随着天地元气,缓缓的流动,然后和他体内那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唯一的一缕天地元气,融为一体,令那一缕天地元气,越发的茁壮,越发的浓厚。

吞吐之间,很快就是一年的时间过去。

这个时候,这石殿当中,终于是又多出了一个小妖,一个太攀熟悉到了极点的小妖。

和他同样出自于支歧山外围的那义虎,胡为义。

胡为义,这就是那义虎的名字。

带着胡为义一起来到这石殿的,是一个矮胖矮胖的道人,圆圆的脸,圆圆的身,看上去甚是和蔼。

很快,这矮胖矮胖的道人,就已经是和先前的诸节一般,和那苍苍老者一起,消失在了这石殿当中。

作为喜好搏杀的猛虎成妖,胡为义并不似太攀那般的安静,几个呼吸过去,这石殿当中依旧是空无一人之后,胡为义就是缓缓的在这石殿当中游走起来,从那一卷一卷的壁画之下走过,好奇无比的,看着壁画上所描绘的种种。

而在暗处看着面前好奇而又谨慎的胡为义,太攀突然之间,就是玩心大起。

吞吐之间,他体内的那一缕茁壮的天地元气,微微一动,然后带着他周身上下滚滚热流,飞快的流动起来,太攀的周身,天地元气,同样是微微的荡漾着。

很快,这三丈多长的墨绿的大蛇,就已经是在阴影当中,变化了模样。

而当胡为义从这石殿的一根柱子旁边转过来的时候,他的神色,就已经是忍不住的一呆。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只斑斓的大虎,丈许余高,浑身裹着斑斓的毛皮,这斑斓大虎虽然只是懒洋洋的趴在他的面前,但偶尔的一抬头一转身,都有着难以言说的霸道气息,四散开来,尤其是其头顶的哪一个黝黑的‘王’字,更是无比的摄人。

短暂的呆滞之后,胡为义便是猛然的往后一跳,然后对着面前的这斑斓大虎低下身形,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声,咆哮当中,是清晰到了极点丝毫不加掩饰的敌意——他面前的那斑斓大虎,竟是和他自己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看着胡为义的动作,这石殿当中,太攀畅快而又愉悦的声音,也是突然的响了起来,然后天地元气荡漾着,胡为义的面前,那一头和他一模一样的斑斓大虎,已经是重新的显化出了太攀那近四丈的修长的身姿来。

“太攀师兄?”缓缓的压下自己的敌意,胡为义试探着出声,只是其身形,依旧是低伏着,保持着随时都要进攻的模样。

第七十六章 十年

“除了我之外,还能是谁?”太攀也是出声,声音当中,满满的都是愉快。

和那些懵懂而又天真的小妖们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已经是足够将太攀本性当中的阴沉,给消磨掉三分。

再加之自学会幻形术以来,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年,在这一年之间,太攀却是都完全找不到有使用这幻形术的机会,此时难得有机会,是以,一时之间,太攀的心中,也是愉快到了极点,颇有一种脱出樊笼,无拘无束的感觉。

再确认了太攀的身份以后,胡为义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几分奇怪的神色来,在那原野当中生活了一年多,但他还是第一次在太攀的脸上,见到这种清楚的笑意。

“也是,我早该想到的。”

“我都能来这石殿,太攀师兄你,又怎么可能落在我的后面。”

很快,胡为义就冷静了下来,或许,对于在这石殿当中看到太攀的身影,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一年的时间,已经是足够有着完整而成熟的智慧的太攀,在这一些懵懂的小妖们当中,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权威。

而这一点,也正是那苍苍老者,以及诸节在确认了太攀有着完整而又成熟的智慧以后,依旧是令太攀和那些懵懂的小妖们一起学习的原因。

“先生(前辈)。”言笑之间,那苍苍的老者和那矮胖矮胖的和善道人,再度出现在了这石殿当中,见了这矮胖矮胖的道人的时候,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闪烁出一丝微不可见的异色来。

当时送他来到这石殿当中的诸节,从那以后,却是再也不曾出现在太攀的面前。

照例的,来到这石殿当中以后,胡为义最先学习的,同样是幻形术,不过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幻形术,对胡为义而言,却是难得如同一个天堑一般!

一个月之后,那苍苍老者,都已经是放弃了继续传授胡为义这幻形术的打算,而是和太攀一般,传授了吞吐之术给胡为义,在这之后,那苍苍老者,又点拨了胡为义如何操纵伥鬼的技巧。

时间,就这样过去,自胡为义之后,每过数月,都会有三三两两的小妖被那矮胖矮胖的和善道人带着,来到这石殿当中——在这蒙学之间,这万灵山当中数千小妖们,已经是表现出了明显的差距。

而这些新来的小妖们所学习的东西,却是和太攀与胡为义,截然不同。

他们没有学习幻形术,也没有学习吞纳之术,那苍苍的老者,在确认了这些小妖们,都有着完善的灵智之后,拜师干脆无比的,引导着这些小妖们踏上了修行之路。

也就是,炼精化气的道路。

而在太攀和胡为义的注视之下,这些新来的小妖们,几乎是每一天,都在变强!

不过,纵然是如此,太攀和胡为义,依旧是按捺住自己内心的躁动,只是日复一日的,练习着那苍苍老者所传授的吞吐之法,一点一点的壮大着自己体内的那唯一的一缕天地元气。

在这枯燥当中,一晃,便是十年过去。

在这十年的最后一天,万灵山中的数千小妖们,最后的一人,也终于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完善的智慧,成功的在那苍苍老者的引导之下,踏上了修行之路。

原野当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着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席卷不休。

在开始了炼精化气之后,这数千小妖们的食量,也是陡然增加了一个层次,这原野当中,同样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着来自于人族的苦役,拖着种种猛兽的血肉以及各色的食物,在一处一处的竹楼当中进进出出,偶尔的,会有震天的咆哮声响起,咆哮声之后,往往都是会有人类仓皇无比的,从那竹楼当中逃出来——这是这些还被‘困’在这原野当中的小妖们,唯一的消遣方式了。

同样的,在这十年当中,虽然一直都是在修习那吞吐之法,一直不曾真正的踏足修行之路,但太攀和胡为义的食量,却是和那些踏上了修行之路的小妖们一样,与日俱增,同样的,太攀和胡为义,也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修行者吞吐之法的过程当中,与日俱增。

这力量的增强,并非是速度与力量上的直接的提升,而是一种更近似与错觉的,难以察觉的在五感的敏锐上和在生命力以及潜力上的一种提升。

这一种提升,旁人难以察觉,但太攀和胡为义自己,却是清清楚楚,这一点,正是他们在十年间,都可以按捺住内心的躁动,一直不曾询问那苍苍老者,为何还不引导他们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的原因。

只是,随着那些小妖们,接二连三的踏上修行之路,这原野当中的风向,实在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的逆转。

——虽然每一个小妖,都能踏上修行之路,但并非每一个小妖的修行之路,都是一马平川。

天赋,心智,灵慧等等,不同的差异,造就了每一个小妖们在修行之路上的先后优劣。

炼精化气,是修行的第一步——这天地之间,所有的生灵,无论是否有灵智,但从其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自发的开始了炼精的这个过程。

所谓的炼精,本质上,就是令自己变得强壮的手段而已。

而化气,便是在炼精有成,即是兽类成为灾,人类成为宗师以后,以一种特殊的手段,凝练血肉当中的力量,将之转化为一缕一缕的天地元气的过程。

总体而言,无论是什么生灵,只要其没有残疾,肉身完整的话,那其周身上下的穴窍,都是有着三百六十五处,合周天之数。

炼精化气的修行者们,每凝练出一缕天地元气,这些天地元气,都会驻留于一处穴窍之间——当有修行者凝练出十二缕天地元气之后,这十二缕天地元气,就能够在修行者的体内,构成一个最基础的循环。

这个时候,这修行者,就勉强可以说是练气有成,踏上了修行的第二个阶段,炼气化神。

这个阶段的修行者,已经是可以直接的吞吐天地之间的元气,将之化作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如同先前那般,只能通过所吞吐的天地元气的刺激,将潜藏于生灵体内的力量,以水磨工夫,一点一点的转化做能够稳定存在于穴窍当中的天地元气。

这个过程,不算凶险,但也不算简单——这些天地元气,都是来自于血肉当中的力量,是以,每凝练出一缕天地元气之后,修行者们都会有一个短暂的虚弱的过程,尤其是这些相当依赖肉身的小妖们。

但练气有成之后,这种情况,就截然不同,这个时候的修行者们,已经是可以直接的吞吐天地元气而不伤及己身,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修行者们,就踏上了无休无止的变强的道路,一直到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

十年的时间,已经是足够部分天资卓越的妖灵们,在蒙学完成之后,成功的凝练出十二缕天地元气,进入修行的第二步,气之境,也就是,炼气化神。

事实上,在人族的宗派当中,那些修行者们,三年之内,不能凝练出十二缕天地元气,进入气之境的修行者,都会被判定为与修行无缘,要么,是成为外门弟子,负责宗派当中的种种杂事,要是,就是离开宗派。

第七十七章 输赢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妖们踏足气之境,这原野当中的风向,也是一点一点的,开始扭转。

太攀在蒙学之际所建立起来的权威,被这原野当中,一处一处竹楼当中所回荡起的天地元气的波纹堙灭。

越来越多的小妖们,都认为到现在都还不曾踏足气之境的太攀,已经没有资格成为他们的首领。

太攀自己,同样是清清楚楚的察觉到了这原野当中的风向的变化。

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些小妖们,都是克制着自己的想法,谁也没有将自己的念头挑明——太攀清楚,这些小妖们,并非是放弃了争夺首领这个位置的想法,而是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气之境,在妖族当中,还有一个称呼,被称为化形境。

在踏上了气之境以后,这些妖灵们,已经是有了化作人形的能力。

不过,按照太攀的估计,这些小妖当中,有意挑战他的存在,绝对不会等到成功化形之后,才来挑战他——化形,对于妖灵而言,是气之境的一个分水岭。

化形之前与化形之后,几乎是有着天与地的差距——最直观的一点,就在于,化形之后,能够使用种种有着极大攻击性法术。

一般而言,法术都是由咒与印构成,咒是咒法,印是手印,修行者通过咒法和手印的变化,以自己体内的天地元气为核心,引动天地的呼应共鸣。

而妖灵们,也唯有在化形成功,有了完整的四肢五指以后,才能掐出完整的手印来——从这一点上而言,人类较之于妖灵而言,在先天上,就已经是领先了一步。

不过,无论如何,在妖灵当中,化形之后的妖灵,已经是足够碾压绝大多数化形之前的妖灵。

正是如此,太攀才是判断,那些有意挑战他的妖灵,以争夺人心,抢夺领导权的小妖们,只会在化形之前来挑战他,而不是在化形之后,再来对他‘以大欺小’。

没办法,这些才刚刚脱离‘蒙学’,还不曾接触到世俗的小妖们,就是这么的天真与可爱——纵然是他们本性或许是残忍无比,狠毒无比,但这个时候,在太攀的眼中,这些小妖们,真的只能用天真与可爱来形容。

“师兄。”丈许高的斑斓大虎,踩着轻巧无比的步伐,出现在太攀的竹楼当中,没有引出丝毫的动静。

太攀稍稍的抬起目光,其身形,依旧是懒懒的盘在那温暖无比的兽皮当中。

“师兄!”门外,一个粗豪无比的声音,突然想起,如同炸雷一般,令太攀这一座竹楼,都似乎是颤抖了起来一般。

然后竹门轰然而开,一个同样丈许高的身影,出现在了这竹楼当中。

却是一头威武无比的雄狮,脖颈上的一圈鬃毛,在其步伐间不停的跳跃,如同是燃烧的火焰一般。

“来了。”太攀的头颅陡然昂起。

他一直都在等的挑战他的人,来了。

没有多余的言语,这狮子就已经是往前一扑,纵然在他的面前,是太攀和胡为义两人,但他依然无所畏惧。

他毕竟是已经练气有所小成的妖怪,而在他的面前,太攀和胡为义,却都还只是在练气的最初级的阶段挣扎。

只是一个扑击的动作,滚滚的热浪,就已经在这竹楼当中席卷开来,如同盛夏之际,在山林间弥漫的山火一般。

强大无比的力量下,这吊脚的竹楼,嘎吱嘎吱的摇晃着,似乎是随时都会崩散一般。

看着自己对面那狂野无比的雄狮,太攀的目光当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至于胡为义,在哪雄狮扑击的时候,就已经是退开到了一旁。

虽然已经超脱了兽的概念,但野兽的习性与规则,却还不曾完全的从这些小妖们身上脱离,这竹楼,是属于太攀的领地,而那雄狮,既然侵入了太攀的领地,那也只能是由太攀进行反击。

在太攀明确的便是认输之前,其他任何越俎代庖的小妖的行为,都会招致太攀最残酷最无情的反击。

因为这是一种羞辱。

妖风在周身上下卷起,只是微微的一动,太攀已经是避过了那雄狮的一个扑击,然后那雄狮同样是毫不客气的借着竹楼的墙壁一个转身,继续朝着太攀扑了过来,同时,其腥臭的血盆大口,同样是张开来,威猛无比的咆哮声,在刹那之间,就填满了这一座小小的竹楼,并在这竹楼当中不停的回响着。

这雄狮,对力量的掌控,却依然是超乎寻常,那滚滚的灼热,还有那回响的咆哮,竟都只是局限于这五丈方圆的竹楼当中,一丝一毫,都不曾泄露到竹楼之外——这意味着,在那竹楼之外的小妖们,或许没有人能知晓,这竹楼当中,正发生着一场有关于威权的战争。

小小的竹楼,在这一刻,似乎是化作了广阔无比的天地,一狮,一蛇,或进或退,你来我往,在这竹楼当中,拉出一串一串的残影来,妖风和热浪,同样是彼此交错混合。

而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竹楼当中,有隐隐的馨香之气,四下流淌。

“师兄,你已经输了。”倏忽,那雄狮突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然后看着太攀,虽然在这你来我往间,这雄狮没有造成任何实质上的战果,但不要忘了,这雄狮,毕竟是已经练气有所小成的存在。

其体内一十二缕天地元气,无时不刻不在于这天地交织共鸣,在这天地元气的支撑下,同样的攻势,同样的速度,这雄狮所能保持住的时间,绝对是远远的超过了太攀。

太攀只是依旧不紧不慢的盘成一团——十年的时间,这原野当中的小妖们,从来都没有人注意到,太攀的背后,那一条连接头尾的银线,已经是越发的黯淡,几乎是到了要消失的边缘。

“狮战,输的真的是我吗?”周遭的空气剧烈的震动着,被太攀周身的妖风裹挟着,发出了尖锐的啸声来。

抬起头颅,虽然只得三尺多高,但太攀的神色,却是睥睨无比,就好似实在俯视他对面的那雄狮一般。

天地元气,在这竹楼当中,缓缓的扭动着。

第七十八章 伥鬼

扭曲的天地元气当中,狮战的面前,那近四丈的大蛇,缓缓的站立起来,化作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形来。

“幻形?”狮战摇了摇头,恍惚之间,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当中蔓延出来,然后根深蒂固。

摇晃着头颅,这竹楼当中的馨香的气息,在他的感知当中,亦是越来越甘美,越来越令人难以自拔,在这馨香当中,他对面的那黑衣的人形,也是摇摇晃晃的,拉出一层一层的剪影来。

“这是什么法术?”疑惑的问出一句,然后这练气已经有所小成的狮战,就已经是喝醉了一般,在这竹楼当中,摇摇晃晃的跌出几步,最后一头栽倒。

狮战的这最后一句,充满了疑惑。

他当然是应该疑惑——虽然不清楚太攀在练气之路上,走了多远,但他绝对可以肯定,太攀距离练气有所小成,还有着相当远的距离,而法术,向来是练气有所小成的妖灵才能使用的,太攀,又怎么可能使用出法术来?

只是,他有哪里想得到,太攀使用的,并非是法术。

他的落败,只是因为他中了太攀的毒。

当这竹楼当中的馨香开始弥漫的时候,太攀的毒,就已经是混合着天地元气,将这竹楼彻底的笼罩起来——在狮战吞吐天地元气的时候,这毒液,就已经是随着那天地元气一起,渗入了狮战的四肢百骸当中。

十年的时间,看着其他的小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踏上修行之路,太攀自然也不曾虚度光阴。

因为没有修行之法以至于无法修行,故而太攀也唯有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开掘自身的力量之上。

而毒,作为从一开始,就伴随于太攀的,他最强最大的底牌,太攀自然不可能不对其多加用心。

这十年之间,有一大部分的时间,太攀都是花在了他这一口毒液之上。

妖灵当中,血脉强大的妖灵们,会有近乎于神通的天赋的法术,比如胡为义所驾驭的伥鬼——而太攀的毒液,对于太攀而言,就近乎于他天生的法术。

他的力量越强,潜力越深,他这一口毒液的毒性,就越发的可怖与猛烈。

太攀和胡为义一起试验过他这一口毒液——至于那一次试验的后果,是胡为义所驾驭的十三只伥鬼,只剩下了九只,另外的四只,都是被那毒液给生生的毒死!

当然,那一次之后,太攀也是整整虚弱了近乎半年的时间。

也正是那个时候,太攀才是对自己这这一口毒液,有了清晰的认知,连已经死过一次的伥鬼,都能被毒死,那想要以此毒死其他的小妖们,自然也不在话下。

不过,这毕竟只是一次‘切磋’,太攀还不至于是因此要了狮战的性命,故此,这毒液的量,太攀却是将之控制得极为精准,在能够将狮战毒倒的同时,绝对不会坏了他的性命。

一直是到这竹楼当中的馨香散尽,胡为义才是重新的回了这竹楼当中,对于狮战的落败,他却是没有丝毫的意外之色。

不要说太攀,便是他自己,虽然也不曾在修行之路上深入,但他同样有把握,击败狮战,甚至,若是生死之战的话,她说驾驭的九只伥鬼,足以是令狮战死于无声无息之间。

“毒啊。”胡为义极为灵动的感慨了一声,看着太攀,目光当中,竟是有几分幽怨的神色。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所驾驭的那四只伥鬼,在太攀的毒液浸染之下,一点一点的堙灭,最后直接消散归入地府的场景。

半个多时辰之后,竹楼当中,狮战才是在一蛇一虎的注视下,缓缓的清醒过来。

“师兄。”看着面前的太攀,狮战有些不情愿的喊道,其身上的鬃毛缓缓抖动着,言语之间,颇有几分垂头丧气的模样。

……

狮战的实力,在一众小妖当中,绝对排的上前十,故而,在狮战的挑战落败以后,这一片原野当中那躁动的气氛,也都是随之消散了几分。

至少,在摸清太攀的底细之前,其他的小妖们,不会再贸贸然的打上门了。

“哈……”太攀的面前,胡为义懒懒的打了一个呵欠,张开的血盆大口中,有腥臭的气味四散开,而在其身旁,有一个一身云锦宫装的美人,双手拿着一把梳子,用心的梳理着胡为义身上的皮毛。

“真是无聊。”胡为义慵懒的晃动着尾巴,在空气中抽出一阵一阵的破风的声音来,然后又打了一个呵欠。

太攀有些嫌弃的唤出了一阵妖风,将竹楼当中萦绕的腥臭的气息吹散。

“很快就不无聊了。”幻做人形的太攀将目光从那云锦宫装的美人身上移开,在竹楼当中走了几步,停在窗口出声。

阳光透过窗口洒落进来,穿透那云锦宫装的美人的身躯,落到胡为义的皮毛之上,在其皮毛上,如同涟漪一般荡漾开来。

——这云锦宫装的美人,在阳光下,竟是没有影子。

见此,太攀也是丝毫不以为意。

这云锦宫装的美人,只是被胡为义所驾驭的九只伥鬼当中的其一罢了。

其原身,乃是南木之国的一位公主——就是那被匈奴人奸污之后自绝的那位公主。

在胡为义于长街之上扑杀那一群匈奴人的时候,这公主的一缕魂魄,就已经是被胡为义本能的收摄而去。

在支歧山中,太攀所见到的那几个隐隐约约的影子,这公主,便在其中。

在胡为义成为妖,在经过那苍苍的老者点拨,开始实质上的驾驭伥鬼的时候,这公主,便是再度的显现于这世间。

“你看。”转过头来,对着胡为义,太攀指了指这一片原野的上空。

在太攀伸手的时候,那苍苍的白云之下,又是数道凶戾无比的流光,笔直的往山外而去。

这一个月以来,太攀时常可以看到,一缕一缕的流光,泾渭分明的,往山外而去,到现在为止,太攀所亲眼见到的流光,已经是有了上千缕。

这并不是一个寻常的情况——从太攀来到这万灵山一直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第七十九章 大河城

正如太攀所预料的那般,三个日夜以后,那矮胖矮胖的和善道人,便已经是带着这原野当中教授小妖们的几位老妖,将这原野当中的小妖们,尽数召集了起来。

八千多位小妖,在这原野当中排开来,一众小妖们,都时不时的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排在左首第一位的太攀的身上——太攀是以人形的模样出现在这原野当中。

清点了一下人数以后,那哈三道人就和几位教授们一起转身,带着一众小妖们,从这原野之前的隘口当中离开。

至于这些小妖们身上的伤痕,几位老妖,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丝毫不以为意——在过往的数个甲子之间,这些踏上了修行之路的小妖们,为了争夺首领的位置,其争斗的烈度,比起现在而言,不知道要超出多少倍。

毕竟在之前,一众小妖当中,并没有出现过太攀这样的,在所有的小妖们还在启蒙的时候,就奠定了自己地位的存在。

跟在哈三的背后,太攀缓缓而行,行进之间,微微的刺痛感,也是从他的脊背上,往他的全身扩散开。

他能够感觉得到,他脊背上那一条虚实之间的伤痕,到现在,已经是只剩下了指节大小的一点,而她他浑身上下的血肉当中所澎湃着的生命的气息,正没有丝毫间歇的,冲击着那指节大小的伤痕,在这澎湃的生命的气息的冲击之下,那脊背上的那指节大小的伤口,也是一点一点的缩小着。

当所有的小妖们都是从这原野当中踏出来的时候,那隘口当中,有一层一层的符文扩散开来,将那一片原野,隐藏与那符文之间,眨眼之后,那一片原野,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一众小妖们的眼前——他们眼前的,是一座陡峭的山壁,如同长剑一般直入云霄,山壁上,还有这零星的乱草灌木,在萧瑟的秋风下,泛着隐隐的枯黄。

至于先前的山坳,隘口等等,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踪迹。

有些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太攀睁开眼再看,那一片原野,真真切切的,不见了!

“这就结束了吗?”恍惚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突然的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来。

他们这些小妖们,如果不是有特殊的际遇的话,或许他们此生,都不可能在踏入那一片原野了。

沉甸甸的压力,突然的就是在这一众小妖们之间,弥漫开来,在这压力之间,那些在低声交流亦或是打闹着的小妖们,都是不由得沉默了下来,不声不响的,跟着大部队,一路往前。

越是往前,太攀所感知到的天地元气的浓度,就是越低,而这天地元气的性质,同样的是越发的暴烈,桀骜,和现在太攀所感知到的天地元气相比,那一片原野当中的天地元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温驯。

只是试探着张口一次吞吐,这暴躁而又桀骜的天地元气,就已经是在太攀的血肉当中,炸裂开来,天地元气尚未在太攀的体内一圈,太攀就已经是察觉到了从他的血肉当中衍生出来的虚弱的感觉。

这种感觉,几乎是令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先前在支歧山上,刚刚接触到吞日月法的时候,在月光下的第一次吞吐的时候。

几乎是同时,这八千多小妖的队伍之间,接二连三的夹杂着痛楚的闷哼,连成一片。

在队伍之前的哈三和几位教授,似乎都是有意想要给这些小妖们一个教训,谁也不曾出声阻止这些小妖们的尝试,同样的,他们脚下的速度,非但是没有因此停下,反而是越发的快速。

见此,一众小妖们,也都是强忍着喉头的一口逆血和在周身弥漫的痛感,紧紧的跟上队伍。

一刻多钟的功夫,众妖们终于是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却是一个宽阔的高台。

高台下,是不可测的悬崖,只是往下看一眼,就令人忍不住的头晕目眩。

而在高台之前,是一艘悬于云天之间的大船,船帆高高的扬起,三条铁索,从这高台上蔓延而出,将那大船固定在这高台之上。

稍稍休息了一下,一众小妖们,就是在几位教授的带领下,有序的踏上那大船。

而在这大船上,一众小妖们的地位,也是在顷刻之间,一目了然。

在大船的最前方,最靠近的船舵的地上,是太攀和胡为义连同狮战等二十多个小妖们停留的地方,而在他们的背后,一众小妖们,各自按照在那原野当中地位的高低,从内到外的,缓缓排开。

“那里是?”当那三条锁链从大船的甲板上脱落的时候,这大船,也是在一阵摇晃之后,借着山风而起

大船在云天上缓缓而行,从一座又一座的峰头的腰间而过,每一次大船经过的时候,太攀都能看到,在那一处又一处的峰头的腰间,有着一个又一个的妖灵们来来往往,每一位的妖灵们身上,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甚至,偶尔还会有妖灵,从山峰之上跳跃而起,跟在大船的背后,而在船头,那位哈三,也是熟稔至极的和那些跟在大船背后的妖灵们打着招呼,时不时的传来几句笑骂,散落到甲板上。

待到日头快要落下的时候,这大船的速度,才是缓缓的停了下来,然后太攀的面前,豁然一空。

那层层叠叠的山峰,已经是被这大船遥遥的甩在身后。

数个呼吸之后,一个四四方方的轮廓,从地平线上出现,然后再太攀的面前,缓缓的放大。

当这大船停下来的时候,那四四方方的轮廓,也同样是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竟是一座人类的城池,城门上,书有‘大河城’三个大字。

虽然已经是快要入夜,但这大河城中,依旧是有着鼎沸而又嘈杂的人声从城中蔓延出来,然后缓缓的消散于天地之间。

“大河城?”太攀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些许的疑惑来。

他可以确定,这大船并未飞出万灵山的范围,这即是说,这一座城池,就矗立与这万灵山中。

“一座人类的城池?”

“万灵山中的人类,竟是强到了这般的地步么。”太攀暗自道。

万灵山中有人类的踪迹,这一点,一众小妖们都是司空见惯,但谁都不曾想到,这万灵山中的人类,竟会是聚居于一座庞大的城池当中!

第八十章 来由

在船上的时候还不觉得,但当一众小妖们从船上下来,走到这大河城的城门口的时候,太攀才是发现,这大河城的巍峨,简直是超乎想象。

十丈多高的城门两侧,是足足有二十多丈高的城墙,城墙通体都是由庞大的青石堆砌而成,青石与青石之间,严丝合缝,看不到有丁点儿的缝隙,而且那青石裸露出来的部分,也是光滑到了极点,完全看不到有任何刀削斧凿的痕迹。

不仅如此,这城墙之上,同样看不出有风雨的痕迹。

这城市,是新近修建而成的。

一瞬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就清晰无比的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来。

这也不是凡人能修建出来的城池。

这是太攀看着那光洁无比的城墙,脑海当中生出来的第二个念头。

没有继续给太攀多想的时间,哈三和几位教授,已经是踏进了那城门当中,一众小妖们,也是紧随其后。

不知是意外还是什么,当太攀从那城门口经过的时候,一股莫测的气机,就是丛太攀的身上扫过,然后,胎盘直接的显现出了原形来。

于是一众小妖们之间严整的队伍,也是在这时候,显出了几分混乱来。

“果然只是一群畜生。”看着队伍中突如其来的混乱,这大河城中,正对着城门口的长街一侧的一座酒楼上,一个年轻的道者,一脸不屑的出声,而在这道者的周围,同样是有一群穿了形制不同的道衣的年轻道人们,低声的附和着。

一直是到这一群道人的最前方,一位脸色沉郁的老道,面带不虞的回头之际,这一群年轻的道人们,才是对自己的言语,有了些收敛。

“这就是你们这一代的后辈们,倒真是有几分威武。”与此同时,在这大河城的中心,同样是一位老道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进入城中的一众小妖,言语之间,也不知是褒是贬。

这老道人的对面,同样是有一位妖族负手而立——赫然便是执掌万灵山防御的妖族巨擘,御灵子。

“呵。”听得那老道人的言语,御灵子面色不变,只是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冷笑。

他又哪里听不出这老道人言语当中的讽刺。

甲子年到现在,已经是足足十年,但十年之间,八千多位小妖之间,竟是没有出现一位成功化形的——‘威武’这两个字,其内在的含义,可想而知。

“你们的后辈倒是出色,但那又如何?”

“不也一样老老实实的来了这大河城!”用余光看了一眼这老道人,御灵子甚是不屑的出声。

对于御灵子的态度,这人族的老道人,也是丝毫不以为意,他心中也是清楚,作为妖族当中的主战派,再见了自己的时候,御灵子没有暴起发难,依旧是他万分克制的原因来,至于想要从御灵子的脸上看到什么好颜色,那更是一种奢望。

只是纵然心中早有成算,在听到御灵子这一席话以后,这人族的老道人脸上,也依旧是一阵青白交加。

凭心而论,若是有的选的话,那又有谁愿意带着后辈,来到这被妖族所控制的地方?

纵然是他身为合道的人间半仙,但在这万灵山中,也同样是随着都有着生命危险。

但这一遭,他却又不得不走,不但是他不得不来,便是人族新生的一众后辈们,也同样是不得不来。

天师府对万灵山的试探,是人族的高层们,都清楚并且都默许的,但这些人族的高层们绝对没有想到,万灵山的反击,会来的那么快——在以天师府为首的八位合道半仙们回归人族以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妖族当中那位神妙莫测的白先生,便是孤身一人出现在了人族的疆域,然后挨着人族各大宗派的山门,一个接着一个的拜访了过去。

没有人敢于小看这位白先生,尤其是在天师府的试探之后。

毫不客气的说,在天师府的试探之后,人族的半仙们,都是忍不住的在心中对那位白先生生出了几分惊惧来——那是出自于长生仙人的一剑啊!

然而纵然是这出自于长生仙人的一剑,也都对这位白先生无可奈何,这位白先生的实力,可想而知。

是以,当白先生出现在了这些宗派的山门面前的时候,这些宗派当中,没有人可以等闲视之。

每一个宗派,都是由掌门亦或是大长老们亲自出面与白先生交涉。

没有人知晓这些巨擘们都谈了些什么内容,但在白先生离开人族的疆域以后,人族的各大宗门,就是共同的选出了一些后辈修士,修为从精气神不等,在一位合道的人间半仙的带领下,出现在了万灵山。

——至于那合道的半仙,自然就是这和御灵子站在一起的老道人。

而万灵山为了表现出对着一行‘人族使者’的重视,于是就在数月之间,仿照人族的郡城,从旷野之间,从无到有的修建起了这一座大河城,并且将万灵山中寻求生计的部分人族,迁入这大河城中,同时,也是派出了御灵子这位看成位高权重的巨擘,带着一众麾下,坐镇于这大河城。

又是一番锋锐的言辞,等到那人族的老道人离去以后,脸色阴沉的御灵子,才是缓缓的抬头,其目光当中,那里有闲钱的暴躁不耐之意。

从执掌万灵山的防卫,然后一夜之间,权柄进落,被‘排挤’到这大河城中来,最初的时候,他也沉闷过,愤怒过,不甘过。

只是到现在,来到这大河城中坐镇已经十年,若是在这十年间,他还不能理解他来到这大河城的意义,那他也不可能修行到如今的境界。

人族的修行者,向来心思如水,灵动多变且有深沉诡谲,但在这大河城中十年,和那人族的半仙纠缠了十年,被其算计了十年,御灵子也早已经不可能如同之前那般,喜怒形于色。

在交流之际,他所表现出来的不屑,只是他的伪装罢了——既然这人族的老道人希望在他的脸上看到这种不屑,那他又何妨展示出来?

一切都只是为了接下来的战争而已。

御灵子暗自出声。

这大河城,是一座可以打造而成的试炼场。

即是对此刻入城的那些小妖们的试炼,也是对他们这样的妖族巨擘的一场试炼。

而当太攀这些小妖们踏进这大河城的时候,这一场试炼,才刚刚开始!

第八十一章 生死试炼

大河城中,是无数的人族来来往往,虽然已经入夜,但城中的摊贩,街口的小店等等,却依旧是人流如水,灯火如龙,好一副繁华到了极点的景象。

见太攀等一众小妖恶兽们入城,这城中的人族,却是司空见惯般,丝毫不以为意,再稍稍的惊愕以后,便又是恢复到了先前的模样。

没有丝毫来由的,太攀已经是抬起了头,在他的目光当中,一行十多个道人,正在一座酒楼上,冷冷的看着自己等人,发现了太攀的目光以后,这十多个道人当中为首的那人,便是对着太攀抬起手来,在自己的脖子上一个比划,露出狰狞的笑容来。

“人族的修士。”太攀微微的沉下目光。

对于这一座大河城的存在,他心中越发的惊异了。

俄而,有呜咽的声音响起,太攀顺着那声音望去,却见得那十多个道人当中,有一人用铁索牵了一条细腰长吻的黑犬,见太攀的目光望了过来,那为首的道人,只是森冷的一笑,然后从衣袖当中抽了一条带有倒刺的鞭子,对着那黑犬一鞭抽下,从这黑犬的身上,拉出些许的血肉来。

这黑犬全身颤栗着,张嘴想要哀嚎,但发出的,却是一阵一阵的呜咽。

太攀的心中,猛然间就有无穷的杀意涌上心头。

那一条细腰尖吻的黑犬的舌头,竟已经是被拔了去。

几乎是在同时,一种小妖们当中,或是低沉,或是尖锐的咆哮嘶吼声,也是在这长街上,此起彼伏,那些对一众小妖们的出现不以为意的人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都是仓惶的四散而走,在这长街当中留下一地狼藉。

“安静!”哈三的声音响起,声音当中,带的有一种奇异的韵律,令一众小妖们都是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至于太攀,依旧是用自己的目光看着那为首的道人。

这道人吊角眼,鹰钩鼻,嘴唇极薄,右耳的耳垂,只剩下一半,目光当中,有一丝隐隐的癫狂,又着了一身深蓝色的道袍,道袍的领口,有几条紫色的纹路,不止是谁勾画出来的,寥寥几笔间,竟是有一种如龙如蛇的气势。

将这人的模样记在心中以后,太攀才是重新低下了头颅,跟在哈三的背后,沿着这长街,一路往前。

只是,一众小妖们之间,先前那好奇的气氛,已经是化作了一片沉闷阴郁,所有的小妖们,都是默不作声的安静往前,目光时不时的偏过去,看着酒楼上的那道人。

至于酒楼上的那道人,迎着这一众小妖们的目光,却是依旧安之若素,脸色竟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先前那般,冰冷而又狰狞。

“这个疯子!”等到太攀一众小妖们消失在长街的浸透,长街的另一边的一处高楼上,才是有几个面色俊朗的道人,远远的望着先前那道人,目光当中,满是忌惮之意。

“他就不怕激怒了为首的那几个老妖,将他斩杀当场么!”

“谁知道呢?”

“这些王族之人的心思,嘿……?”

“王族之人?不过只是七国的弃子而已。”有声音不服的道。

“弃子又如何?他也一样是王族!”

“或许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求死呢。”袅袅的声音之间,这高楼上的道人们,都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算了,管这些做什么。”

“离这个疯子远一些就是了。”

“而且这一次的试炼,有这个疯子顶在前面,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疯刘离……”不知是怨是恨的声音,彻底的散去,这高楼上的道人们,也是不见了踪迹。

“前辈,方才为何不让我们动手!”进入一座宽敞的地宫停下来以后,太攀终于还是忍不住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哈三,问出声来。

“那人族的修士,实在是太可恨了。”太攀压低了声音。

他越想,就越是觉得想不通。

在万灵山这被妖族掌控的地域当中,竟会有人类的修士明目张胆的凌虐一只小妖,而众位老妖们,自己不出手也就罢了,非但如此,他们竟还会强行压制太攀他们出手的欲望,这是在令太攀无法接受。

“这大河城,是无争之城。”哈三转过身,看着一种小妖们,圆圆的脸上,一双眸子当中,却是闪烁着极为摄人的寒光,哪里还有先前的和善之意。

“大河城中不见厮杀!”

“这是各位峰主长老定下来的规矩。”哈三一个字一个字的出声。

“至于这大河城的来历,是各位山主长老们,为了你们和人族修士的厮杀而建立起来的。”

“前辈,既然如此,无争二字,有从何说起?”哈三言语之间,已经是好不经意的,就将众位小妖们的注意力,给引到了另一边。

“无争的意思是,厮杀不见人前!”在众位小妖们疑惑的目光当中,哈三缓缓的道,言语之间,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杀意。

“也即是说,在这大河城中,你们想要杀谁,都没问题。”

“但是前提是,不能见于人前。”

哈三的目光阴沉,不待小妖们出发问,就已经是继续的出声。

“这是一场试炼,各位峰主长老给你们的生死攸关的试炼!”

“这大河城,就是试炼之地。”

“至于试炼何时结束。”

“这大河城中,人族与妖族的修行者,有一方全灭,就代表着试炼的结束!”血腥至极的气息,在这地宫当中弥散开来,令众位小妖们,都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全灭?”太攀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哈三的身上。

“没错,也包括我们。”看着太攀,哈三咬着牙道。

“我们也在这一场试炼之间。”

“这大河城中,人族与妖族,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至死方休!”

“若是争斗见于人前又该如何?”片刻之后,太攀再度出声。

“死!”

“御灵子长老亲自坐镇于这大河城中,无论人妖,争斗见于人前者,皆死!”哈三低声的道,目光也是不自然的隔着地宫,望了一眼这大河城中城主府所在的地方。

太攀的心中,刹那之间,就充满了寒意!

第八十二章 黄芽丹

“呼……”地宫当中,太攀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睁开了双眼,然后蛇尾一摇,一个玉质的瓶子,出现在他的面前,随后有妖风从那小瓶当中卷出一粒指头大小的剔透无比的丹药,落到口中。

这地宫,虽然在大河城之下,但城中的月光,却总是能够通过种种法阵,散落到这地宫当中,在这地宫当中,铺开一层淡淡的清辉。

“三个月了!”丹药入口即化,感受着自己血肉当中的虚弱感,在药力的席卷下,被一点一点的驱逐,太攀也是有些享受的微微眯起了双眼。

来到这大河城,已经有了整整三个月,而这三个月的时间,他都是呆在这地宫当中,丝毫不曾外出。

这一场人族与妖族之间的试炼,虽然他也身在其中,但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还并没有参与到这一场争端当中的资格——争斗不见于人前,就代表着,在这大河城当中的厮杀,必然是以隐匿诡秘为第一要素的。

但偏偏,像他们这般的妖族,在化形之前,都是身形庞大,行动起来,怎么也不可能称得上一句隐匿诡秘。

是以,在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愈合以后,太攀便是在第一时间,重新的修行起了吞日月法,开始了炼精化气的过程。

虽然这原野之外的天地元气,相对于那原野当中而言,显得狂躁无比,暴烈无比,但相对的,在驯服这狂躁的天地元气,在血肉被这狂躁的天地元气一次又一次的撕裂,然后又一次又一次的愈合的过程当中,太攀的身躯,也是变得越发的强韧,而隐藏于他血肉之间的力量,也是变得越发的强大。

在太攀的感知当中,他的肉身,已经是化作了一张连通起来的大网,大网当中,一处有一处相互勾连的节点,如同星辰一般,将太攀全身的血肉,都是笼罩了起来。

细细数来,这些节点的数量,足足有一百零八个。

那大网,是太攀身上的经络,而那一百零八个节点,则是太攀身上,连接沟通这些经络的穴窍。

对于修行者而言,无论人妖,在修行的初始,都不可能如同太攀一般,对自己周身的穴窍所在之处,洞若观火。

——所谓的化气,其本质,就是将能够被自己控制的天地元气,一缕一缕的凝练到穴窍当中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当中,最艰难的一步,并不是凝练天地元气,而是找到自己周身上下,穴窍的所在——若是不能及时的找到穴窍的所在,那修行者数月苦工所凝练而出的天地元气,就很有可能会白白的散去。

固然在这过程当中,这散去的天地元气,还能滋补修行者的肉身,但相对于凝练这元气所发出来的时间以及精力,这天地元气散去之后,对肉身的补益,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的安慰罢了。

在那原野当中的十年,虽然无法修行,但并不意味着,太攀什么都没有做。

得自于那苍苍老者的无名的吐纳的功法,在一点一点的加强太攀生命本源的同时,也同样是令太攀一点一点的梳理出了自己周身穴窍经络的位置。

休息了一阵,等到自己的身躯当中,再度有充溢无比的热流,在血肉之间流动的时候,太攀的脑海当中,那吞月的大蛇,才是再度的浮现了出来,然后对着那银月,用力的一吞。

太攀所吞食的那丹药,唤做黄芽丹,乃是取千年古木于初春之际,枝头所生出来的第一朵芽孢,在配以参芝等物,炼制而出的丹药,不但能够补益元气,更能弥补修行者在吞吐这暴躁的天地之气时,血肉生机上产生的亏空。

因为这一场试炼的原因,那位哈三到人,也是果一口气,将这些本该是定时发放的黄芽丹发给了众小妖们五年的用量——至于其目的,却是为了令这些小妖们放弃相互之间争夺这黄芽丹的念头。

黄芽丹五年的量,足足有上千粒,这些小妖们再是浪费,也绝对是够他们修行所需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小妖们,再是如何的凶戾,再是如何的心思阴沉,也不至于是会在人族与妖族的纷争之前,就因为这些黄芽丹,相互谋算。

又是半个月以后,太攀才是暂时的停下了这一次的修行——他不知道其他的妖灵们修行之时,是什么样的状态,但从这黄芽丹的用量上,他却是可以猜测得出来。

五年一千多粒,换算起来,约莫是每天一粒的样子。

但是他自己现在修行起来,每天所吞食的量,却是整整三粒,而随着他的修行,一点一点的深入,他所需要的黄芽丹的数量,也是越来越大。

最早的时候,他每夜吞食三粒,就足够修行所需,但现在,三个月的时间,在他已经凝练出了三缕天地元气的时候,他对黄芽丹的需求,已经是增加到了每夜五粒。

这样算来的话,其他小妖们五年的用量,在他这里,或许是只能坚持一年,甚至是一年都坚持不到。

“也就是说,还是要去抢,去争么。”太攀暗自想到。

哈三一口气发放了这黄芽丹五年的量,就意味着五年之内,太攀都不可能从万灵山中得到黄芽丹,故而,他若是想要继续以黄芽丹辅助修行的话,那就唯有去争,去抢,去夺这一条路!

至于说放弃黄芽丹……

——有黄芽丹在,修行者每一次凝练天地元气之后,都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将自己的状态,恢复到巅峰,然后继续的凝练天地元气,一直是到这一缕天地元气,彻底的凝练成功为止。

若是没有这黄芽丹,那修行者在凝练过一次天地元气以后,想要将自己的状态恢复到巅峰,并抹平自己周身因为外界的天地元气而产生的外伤,那至少也得话费好几天的时间。

这效率的差距,尤其是能用言语来形容的。

便是以太攀自己为例,他凝练出这三缕天地元气来,花费了整整三个月的功夫,若是没有这黄芽丹的辅助,那他每凝练一次天地元气之后,都得休息一段时间,而在他修行的过程当中,他所凝练出来的天地元气,或许就已经是消散了几分——这样算下来的话,也许一直到现在,除开在帝浆流之夜所产生的那一缕天地元气之外,他都还不曾凝练出第二缕天地元气来。

第八十三章 目标

午夜之后,大河城中,一片的静谧,长街两头的,虽然灯火如旧,但人声,却是清冷了不知多少。

倏忽,长街的一方青石,缓缓的荡漾了起来,然后一条四丈余的墨绿大蛇,从那荡漾的青石之间,飞快的游出来,往长街一侧的墙角而去。

片刻之后,一个墨色衣袍,脸上没有丝毫特点的年轻男子,便是出现在这长街当中。

这自然是太攀了。

进入这大河城,已经有了整整一年,而他体内的穴窍当中,亦有整整十缕茁壮无比的天地元气,在他的呼吸之间,微微的晃动闪烁着,如同是夜空之下的星辰一般。

便正如太攀所预想的一般,他所凝聚的元气越多,他对黄芽丹的需求,也同样是随之便多。

千余粒黄芽丹,寻常小妖们五年的用量,在太攀的身上,却只是勉强支撑了一年不到,当一个月之前,凝练出第十缕天地元气的时候,他手中的黄芽丹,就已经是孑然一空。

故此,虽然他的修为,还没有成功的臻至练气小成以化形的地步,但为了日后的道途,他也不得不加入到这这一场试炼当中,开始在这大河城中游曳,寻找自己的猎物。

对于生灵而言,无论是什么种族,无论身在凡俗还是超脱凡俗,寿元,永远都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一般而言,寻常的生灵,其寿元,几乎不可能超过一个甲子,除开某一些天生长寿的生灵。

而在这天地之间,想要长寿,甚至于长生,唯一的方式,便是修行。

四步精气神道,八境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在踏出练气的第一步以后,也即是四步八境中的化气境,成为修行者以后,修行者的寿命,会增长到一百二十载。

在练气有成,合气化神的时候,修行者的寿命,则是会增加到一百八十载。

炼神有成的还虚之辈,寿元则是整整五百载,一朝的时间。

至于炼虚圆满,还是合道德人间半仙,则是享有整整千年的寿元。

只是,这长生之路,虽然说起来简单,但走起来,确实格外艰难。

化气这一步,对于妖灵而言,从来都不是问题——因为唯有成功的化气,兽类,方可超脱为妖灵。

正常情况下,兽类的修行历程,是在成就灾以后,日日吞吐天地元气,凝练血肉精华,日复一日,苦修不缀,如此,或许会有一日,能够成功的在肉身当中凝练出第一缕天地元气,成功化气,踏上修行之路。

而帝浆流,则是以无穷的神意将这个过程给缩短——在上古的时候,妖族的传承,便是如此。

但到了现在,帝浆流的存在,已经是成为了妖族传承的核心。

在上古的时候,飞禽走兽们,都是有着最基本的灵智的,虽然只等同于懵懂婴孩,但这已经足够令他们在成就灾以后,本能的吞吐天地元气,凝练血肉精华,一点一点的,踏上成为妖的道路。

但现在不一样。

在上古的一场大变之后,这天地之间,所有的野兽们,都被削去了灵智,从此,若是没有这帝浆流的帮助,那野兽想要成如上古那般,通过正常的方式成妖,几乎是成为一种奢望。

摇了摇头,太攀将脑海当中的这些暂时不相干的想法驱散开,重新的盘算起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他现在,处于练气的阶段,拥有一百八十载的寿元,想要化神的话,就必须得练气大成。

按照授课的先生的说法,练气大成,有三种说法,分别合天罡之数,周天之数以及大周天之数。

其中天罡之数,是为三十六,周天之数,是为一百零八,大周天之数,则是三百六十五。

这即是说,若只是单纯的为了追求化神,那只需要是凝练出三十六缕天地元气,就已经足够。

只是,任何一位有志于修行的修行者,都不可能在凝练出三十六缕天地元气以后,就开始着手化神——修行之路,虽然有着一步快,步步快的说法,但对于修行者而言,根基,同样是最重要的!

三十六缕天地元气而成的化神修士,虽然也是化神,但注定只能是处在所有化神修士的最底层,虽有望还虚,但合道,却几乎是没有希望。

是以,所有的修行者们,只要稍微有一丁点儿的心气,都不可能在凝练出三十六缕天地元气之后,就着手化神,而是会继续的凝练天地元气,以期能够凝练出周天之数,甚至是大周天之数以后,才着手化神——除非是他们盗了寿元将近的地步。

对于修行者们而言,其天资的高低,最直观的一种体现方式就是,在练气的过程当中,他们到底凝练出了多少缕天地元气。

当然,对于太攀而言,对于这在修行之初,就不得不花费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养伤,然后在这十年之间,以秘法探出了自己周身合了周天之数的穴窍以及相关的经络的大蛇而言,他的练气之路,最基本的,也必然是会成就周天之数,只要他有着足够的时间。

“时间。”太攀所幻化出来的人形,紧紧的抿着嘴唇。

对于修行者来说,时间,永远都是不够的!

若真的是有着足够的时间,那再如何愚驽的修行者,靠时间来敖,也足够熬出一个大周天来了——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所谓的天资,又有何用?

但可惜的是,他们的时间,只有一百八十载!

在炼精的路上消磨十数载甚至于数十载以后,这些开始练气的修行者们,又有多少时间,来测算推演自己体内穴窍的所在,在自己的体内,凝练出更多的天地元气来?

事实上,在这天地之间,最为常见的情况,是那些修行者们,尚未凝练出天地元气来,就已经是因为这样或者是那样的原因陨落了。

想起了授课的先生们讲述的种种例子,太攀的眉头,也是禁不住的皱了起来。

再没有黄芽丹的情况下,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都不曾凝练出一缕天地元气来——按照这样的进度,在他寿元消耗殆尽之前,他或许都不可能凝练出天罡之数的天地元气来,更不要提周天之数,以及那大周天之数了。

甚至,按照这一年来他修行的进度推算,纵然是有了足够的黄芽丹,他都未必是有可能在寿元消耗殆尽之前,凝练出周天之数的天地元气来。

第八十四章 五铢钱

“要么,是有其他加快修行的方式。”

“要么,就是在练气有所小成以后,凝练天地元气的方式和速度,会与现在截然不同。”清冷的月光与温暖的灯光之间,太攀的身影,在长街上,明灭不定。

这猜测,只有在他练气有所小成以后,才能够确认了,对他而言,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而是如何尽快的完成这一次猎杀,以人类修行者的性命,来换取他修行所需的黄芽丹。

——这是除开抢夺之外,他们这些小妖们获取黄芽丹的第二种方式。

十多个呼吸之后,太攀缓缓的停下脚步。

他面前的,是一座高大的酒楼,在这已经入睡的大河城中,这一座门前依旧是车水马龙的酒楼,显得分外的引人注目。

酒楼的门前,是两座石质的麒麟像,麒麟的一边,一根笔直的旗杆上,悬着一卷精致的布幡,上书‘安隆酒家’四个大字。

而在麒麟像之前,是来来往往的车马。

虽然这大河城中,已经是暗流汹涌,但那些寻常的人类们,却仿佛是没有丝毫察觉一般,依旧是继续着他们习惯的生活,白日里辛苦求生,夜里则是于城中的各处寻求种种的花销,醉生梦死。

——这些来到万灵山寻求生机的人类,绝大多数,都是在原来的国度活不下去了以后,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不远万里来到这万灵山,孤身一人,形单影只,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纵然是想要积攒一些钱财,也实在是不知晓,自己积攒下这些钱财来,有什么用。

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再下一次给山中的小妖亦或是猛兽们喂食的过程中,不慎成为口中之食?

酒楼面前,太攀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他此行的目标,就呆在这酒楼当中。

——他观察这目标,已经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而这一个月当中,这人每一天夜里,都是在这酒楼当中渡过。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决定。

大河城中的规则,是‘争斗见于人前者死。’

而在这酒楼当中,日日夜夜,都有人来人往,没有半刻停歇,也即是说,这安隆酒家,无时不刻,不在于人前。

这意味着,无论人妖,一旦是在这酒楼当中动手的话,那绝对的,不可能做到‘不见于人前’。

毫不客气的说,对于加入到了这一场试炼当中的人与妖而言,这一座酒楼,绝对算得上是这大河城中,绝无仅有的几处安生之地。

在酒楼的旗幡之下驻足,幻形术施展开来,很快,田攀就是融入到了这旗幡的阴影当中。

每当有衣衫稍稍有些华美的人族从太攀的身边经过的时候,太攀的双手,都是悄然的一动,很快,太攀的衣袖当中,就已经是沉甸甸的一片。

在今日之前,他绝对不会想到,在离开了那原野以后,自己所精习的幻形术,第一次施展出来,竟会是为了在这些寻常人类的身上,盗窃一些财物!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太攀的身形,重新从街口出现,然后缓缓的踏进了这一座酒楼当中。

酒楼共分为三层——最下一层,是那些最为贫苦的汉子们酗酒赌博的场所,而中间的一层,则是那些所谓‘高雅’的人们休憩玩乐的地方,至于最高的一层,自然是那些所谓的‘豪贵’们的专属。

是的,就是豪贵。

人类似乎是天生就喜欢在彼此之间分出一个三六九等来,纵然是他们都处在万灵山这所谓的‘妖族化外之地’,纵然是他们的性命,都有可能朝不保夕,纵然是他们曾经,都艰难到活不下去,但在时间的推移之下,他们之间,也同样是形成了不同的阶级。

跟着迎客的小厮,沿着木质的楼梯拾阶而上,夜晚的寒风在大河城中席卷着,在酒楼外的旗幡猎猎作响的时候,也是在太攀的脚下暗自涌动,将他沉重的原身托起,从而是令他不至于在这楼梯上,就因为自己的体重露了行迹。

踏上第二层的瞬间,太攀的耳边,那嘈杂的打闹喝骂声,便是一静,化作了悦耳的丝竹之声,恍若是踏进了另一方天地一般。

跟着那小厮,太攀缓缓的坐到窗边的一处桌子上,靠窗坐下,虽然这桌上已经是有了两人对坐,但对于太攀的突兀而来,这两人,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的一边听着那丝竹之音,一边自斟自酌。

这酒楼当中,都是一些没有未来的人,既然如此,那谁又何必在乎谁?

当然,或许是因为太攀拦在窗前,将这夜晚的凉风挡住几许的原因,这自斟自酌的两人,也是稍稍的用抬起眼睛,用余光看了一眼太攀,然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动作。

很快,酒楼的小厮便是端了一壶清酒并一盘牛肉而来,放到了太攀的面前。

太攀也是从自己的衣袖当中,摆出十八枚五铢钱在桌上排开。

这五铢钱,都是精铜炼制而成,圆形而方孔,一面是招财进宝四个字,一面,则是万世长安四个字。

太攀可以感觉得到,这五铢钱中,有着神妙莫测的气机流动——那是和他现在所修行的力量所截然不同的力量,属于神祇的力量!

天庭正神,财神!

五铢钱,是这天地之间所通行的唯一的货币,每一颗五铢钱被铸造出来的时候,都会有财神的印记,这也保证了这天地之间,绝对不会有假冒伪劣的钱币,同样的,因为有着财神的存在,这天地之间的修行者,也绝对不会依靠法术来幻化所谓的钱币——这么做的人,最后都死在了他们所幻化出来的钱币之上。

当然,这也正是太攀作为修行者,会不顾身份的从普通人类的身上盗取钱币的原因。

缓缓的倒出一杯酒,端起酒杯,太攀的目光,也是从这桌上的两人身上移开,然后在这酒楼的第二层中,缓缓的移动起来。

这酒楼分为三层,第一层太过于吵闹杂乱,第三层有太过于引人注目,是以,无论是人是妖,若是想要在这酒楼当中起身的话,都应该是会选择第二层,那人族的道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第八十五章 毒杀

端起手中的瓷杯,太攀用眼角的余光,缓缓的在这酒楼的二层上巡视起来。

二层显得相当的安静,所有的酒客们,都是安安静静的,一边小饮,一边听着那丝竹之音。

微微的灯火在这二层的廊珠上摇曳着,偶尔有一阵风吹进来,在桌上地上,掀起一片张牙舞爪的阴影啦。

这酒楼的第二层,摆开了约莫四十来张桌子,太攀的目光,从这些桌子上,一点一点的扫过。

从左到右的,目光才扫到第三张桌子,太攀的心脏,就忍不住的一跳——那方方正正的桌子上,摆了四壶清酒,桌子上的四人,各自居于一方,手中端着酒杯,虽然目光略显迷离如同醉过去的模样,但这四人当中,无论是哪一人,却都是将脊背挺得笔直。

显然,他们的那一副醉态,只是装出来的。

这四人的目光,偶尔的从这酒楼的酒客们身上环过,却是露出若有若无的不屑以及愤怒来。

人族的修行者!

刹那之间,太攀就意识到了这四人的身份。

对于这酒楼当中出现的另一拨的修行者,太攀并不觉得意外,在这大河城中,既然是参加了这一场试炼,那无论人妖,其心中的那一根弦,自然都是崩的相当的紧,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适应这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的。

这样一来的话,这一座能够作为暂时的安身之地的酒楼,自然而然的,就会被众多的修行者们选定为偶尔的放松之地,无论人妖。

只是刹那,太攀的目光,就已经是从这一桌修行者的身边略过,他所看准的目标,并不在这四人当中,他无意节外生枝,当然,对于能否成功的猎杀这四人,他也没有丝毫的把握。

端着酒杯,不紧不慢的将杯中的酒液倒入喉中,稍稍的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目光,在这过程之间,太攀端起酒杯的手,没有丝毫的颤抖,酒杯当中,亦不曾出现丝毫的涟漪。

很快,就到了后半夜,这酒楼当中的丝竹声,缓缓的消散,楼上的酒客们,也是低低的打着哈欠,然后伏到桌案之上,睡意,逐渐的在这酒楼的二层弥漫开来。

半个多时辰之后,几楼的小厮们,在轻手轻脚的添酒的同时,也是顺路稍稍的加大了一下四角的火盆,令这酒楼当中,平白的多出几分温暖来。

这个时候,太攀已经是将这酒楼当中的酒客们,全数映入了自己的脑海之间——正如他先前所想象的那般,这一座酒楼,真的是成为了众多修行者们暂时的安身之地。

不曾坐满的四十余张桌子当中,太攀竟是认出来十四位人族的修行者,以及四位化形的妖族!

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多位难以辨别身份的人。

而他所认准的目标,就在与他隔了一桌的地方,着一身蓝色的罩袍,在这夜风之间,将自己给裹得严严实实。

似乎是察觉到了太攀的目光一般,那人也是回头看了太攀一眼,太攀却是丝毫不见慌张,颇有风度的举起手中的杯子,对着那人遥遥的示意,然后将杯中的酒液,一口饮下。

见了太攀的动作,那人却是丝毫不做理会,只是在转头的同时,太攀从其目光当中,看出了一丝不屑。

“果然是。”看了那人的目光,太攀的心中也是一定,在大河城中,只有一种人,会对这大河城中求生的普通人露出这种目光来,那就是人族的修行者。

习以为常的,太攀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然后略带倦意的低下头,斜靠在窗边。

当夜风再度吹拂起来的时候,若有若无的氤氲,也是伴随着淡淡的酒香,丛窗边缓缓的吹拂而去。

这是太攀的蛇毒。

虽然双目微闭,但太攀的心神,却是在这刹那之间,紧绷到了极点,无形无相的毒雾,在他的控制之下,缓缓的飘到了他的目标面前,然后贴在酒杯上,消散不见。

风继续吹着,这酒楼当中的氤氲,也终于是彻底的敛散于酒香当中。

在太攀紧绷的心神之间,那人也是缓缓的举起手中杯盏,略略的抿了一口。

于是蛇毒,顺酒入喉。

斜靠着墙,太攀的心中,生出一丝笑意。

他的毒液,在开始练气之前,就已经能够轻易放到一位练气小成的妖灵,而在他开始修行之后,他这一口毒液的毒性,只会更强!

这区区一位不到练气小成的人族修行者,绝对不可能挨得过他的毒。

眼角的余光中,看着那人困到了极致一般,不是的点着头颅,太攀心中的欣喜,也是越发的浓烈。

当那人如同那些酒客一般,趴伏到地上的时候,太攀的衣袖当中,一枚小巧的玉牌上,也是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道痕迹。

“成了!”斜靠在窗边,太攀的动作,越发的自然,越发的舒缓。

这虽然是他第一次对修行者出手,但奇怪的是,这却没有在他的心中,造成丝毫的波澜。

风吹过来的时候,他吐出自己的毒液,然后落到那人的酒杯上,于是一位修行者的性命,就此陨灭,一切都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在这酒楼当中安生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以是将这人的警惕性,消磨到一个最低的地步,又有谁能想到,会有修行者,会冒着天大的风险,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另一位修行者出手?

“危险么?”

“怎么可能!”太攀的神色不动。

这酒楼,怎么可能会是一处危险的地方——在众目睽睽之下,纵然是那些人族的修行者,认出了他的身份,又有谁敢在这酒楼当中对他出手,谁又有把握在出手的时候,不惊动任何人?

若非是因为这一个原因,太攀又怎么可能会选定这一座酒楼为自己的猎杀之地?

无非便是因为在这一座酒楼当中,他的毒杀,纵然失败,但只要没有人发现毒素来源于他,他就安然无恙。

一直到天色将明的时候,这酒楼当中的酒客们,才是陆陆续续的往外而去,太攀也是跟随在人群之后——等到所有的人都离开,酒楼当中的小厮们才是发现,那趴伏在桌案上的人影,已经死去,虽然他的心跳还在继续,但他已经不可能在醒过来了。

第八十六章 大圣踪迹

来来往往的人潮当中,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黑衣青年,不知不觉的消失在阴影当中。

妖族开掘的地宫,蔓延在这大河城中的每一条长街之下,大河城中的人类修行者们,固然是知晓自己的脚下,就是妖族的大本营所在,但他们又有谁,敢杀进这地宫来呢?

没有人敢!

化作本相,在这地宫当中飞快的游曳着,很快,太攀就出现在了这地宫当中的一座铜像的面前。

这大河城中,有两处地方,是禁绝窥伺的,第一处,便是这妖族的地宫,第二处,则是在观星楼一旁的人类的学宫。

这两处,是妖族和人族的大本营所在,当然,为了避免试练者们将这大本营作为躲避之所,无论是地宫也好,还是学宫也罢,只要是修行者们,一旦参与进了这一场猎杀,那除了用自己的功勋兑换修行物资以外,都不允许再踏进这大本营中。

“先看看一条人命修行者的性命,能够兑换多少功勋吧,若是足够的话,兑换了足够的黄芽丹来,再看看能不能兑换一些术法来。”

想着自己先前的一场暗杀,太攀的心中,也不由得浮现出了些许心痛的神色来,一位人族的修行者,既然已经参与到了这一场猎杀当中,不管修为的高低,他的身上,总该会有一些有助于修行的东西的,但可惜的是,为了掩饰自己,那人族的修行者死亡之后,自己却是丝毫拿不到应得的战利品。

摇了摇头,将自己脑海当中的遗憾之意驱散,这是为了安全所必须付出来的代价,那酒楼当中的修行者,不止一人,若是自己上前搜寻战利品的话,那些人类的修行者,纵然是困于大河城中的规则,不能击杀于自己当场,但自己的模样与气息,也必然会是被那些人类的修行者死死记住,这无异于是将自己陷于死地当中。

想着这些的同时,太攀的脑海当中,那一个在酒楼上挑衅众妖的介狂道人的模样,也是浮现在了太攀的脑海当中。

“也不知这道人此时是死是活。”太攀皱了皱眉,他相信,任何一位参与进了这一场猎杀当中的小妖们,都会将那道人,当做自己猎杀的目标。

遐想之间,太攀面前的铜像,微微一震,然后一条信息,就已经是通过那玉牌,落入到了太攀的脑海当中。

令太攀有些意外的是,他所猎杀的这道人手中,竟还有三条妖族的性命的印记,不曾兑换为战功,而在这道人被太攀所猎杀以后,这道人不曾兑换的战功,也是被折算为太攀的战功。

这样一来,太攀的手中,竟是有了四个战功。

兑换信息上,最上的一个信息,便是黄芽丹——每一个战功,能够兑换三百粒黄芽丹。

没有丝毫犹豫的,太攀就已经是兑换了两个战功。

一千粒黄芽丹,令他顺利的凝练出了九缕天地元气来,虽然越是往后,凝练元气所需要的黄芽丹的数量就是越多,但无论如何,六百粒黄芽丹,绝对足够他凝练出余下的两缕天地元气来。

他已经凝练出了十缕天地元气,再凝练出两缕来,他体内的天地元气,就能够达到十二缕,然后在体内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进入练气小成的境界。

那个时候,他也能够顺利化形,不至于是如同现在这般,以幻形术行走于长街之上。

至于自己能否成功化形,这一点,太攀毫不怀疑。

收好六百粒黄芽丹以后,太攀才是继续查看起余下的两个战功可以兑换的东西来。

在消耗了两个战功以后,太攀脑海当中的那一张榜单,亮起来的条目,也是在顷刻之间,黯淡下去一大半,只余下数十来条信息,在这榜单上闪烁着。

先是在这榜单的最上首处——只是一眼,太攀的脑海当中,便是轰然的掀起了滔天的波澜来。

这最上首处的条目所记录的,既不是功法神通,也不是神兵灵宝,而是一次觐见的机会。

觐见一位传说当中的存在的机会。

覆海大圣!

“这怎么可能!”太攀的脑海当中,充满了惊骇,虽然他已经踏上了修行之路,对自己脑海当中的那一系列稀奇古怪而又荡气回肠的传说神话,有了几分自己的理解,但当那些传说当中的名字和影子,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依旧是有一种世界观都被颠覆的感觉。

覆海大圣,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提到覆海大圣,就不得不说起另一个更为灿烂的名字。

齐天大圣!

以一己之力,将天庭,给闹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存在。

那是天庭啊!

高高在上,统御诸天的天庭!

仅仅只是天庭当中的一座天师府,其辐射到下界的力量,就已经能够串联起人族的诸多势力,对万灵山形成一定的威胁。

天庭的力量,由此可见一斑。

而能够将天庭闹到一个天翻地覆的齐天大圣的力量,更是可以管中一窥。

至于覆海大圣——虽然在那传说当中,这位存在声名不显,但能够作为齐天大圣结义兄弟,能够在齐天大圣被镇压以后,依旧是威慑着天庭,令天地之间的妖族依旧有着生存空间的七大圣之一,覆海大圣的力量,纵然是不及齐天大圣,也不会逊色于其太多!

这是真正的妖族巨擘,所谓的人间半仙,甚至是所谓的长生仙人,与之相比,都只是蝼蚁尘埃一般的存在。

心神恍惚之间,太攀几乎是没有机会思考,这一次觐见覆海大圣的机会背后,隐藏起来的更多的东西。

良久以后,太攀才是勉强抚平了心中的潮涌,然后将目光从这信息上离开,落到了那数十条山闪烁着的信息上。

虽然第一的条目所需要的战功,但太攀可以肯定,这一次觐见所需的战功,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小妖们所能获取的。

参与了这一场试炼的所有的妖灵们当中,太攀所想到的唯一的有可能兑换到这个机会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妖族一方执掌大河城的合道半仙御灵子,如果是他也身处试炼当中的话。

第八十七章 云天万景经,天人感应术

强压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太攀的目光,缓缓的在那亮起来的数十条条目上闪烁而过。

这数十条条目当中,最上面的一层,是一桩功法,一桩练气有成之后,体内一十二缕元气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以后,才能修行的功法。

功法的名字唤做,《云天万景经,气之篇》

而其后面注明的所需要的战功的数量,是一。

有些不可思议的晃了晃神,太攀的目光,重新在这条目上看了一遍,上面写着的信息,确确实实的,是《云天万景经,气之篇》。

“这怎么可能!”太攀的惊骇之意,丝毫不比先前见到了覆海大圣这四个字来的差!

虽然覆海大圣这四个字的高度,远远地超出了这《云天万景经》,但也正是因为太高太远,覆海大圣所存在的意义,对于此时的太攀而言,委实是太低太低。

但《云天万景经》不同。

《云天万景经》,是万灵山中的镇山功法,功法包罗万象,以气之境为初始,一路直指合道半仙。

万灵山中,绝大部分的妖灵们修行的法门,都是从《云天万景经》的总诀中分化而出来的法门,至于真正的根源的《云天万景经》,只要极少部分的妖灵才有资格修行。

然而现在,这《云天万景经》正本,就被放在这战功兑换的条目当中!

虽然只有《气之篇》这一极小的部分,但这同样是代表着,万灵山的镇山功法,已经是向寻常的妖灵们开放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太攀的心中,不由的生出了一阵恐慌来。

从最开始的,万灵山前的半仙之战,再到前不久从那原野上空而过的一道一道的流光,再到凭空而起的这大河城,以及出现在大河城中的人类的修行者!

还有出现在这兑换条目当中的,万灵山的镇山功法!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预示着,万灵山的情况,正在往一个糟糕的方向发展。

太攀的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

虽然他不曾执掌过一个势力,但他却也清楚,作为一个势力而言,最重要的两个要素,第一个,是实力,第二个,则是一个基本公平的内部的规则。

第一个要素保证这势力不会亡于外敌,而第二个要素,则保证这势力,不会散于内部。

万灵山,作为一个雄立于天地之间万年的势力,这两个因素,是必然存在的。

然而,作为镇山的核心功法,无论放在哪一个势力,在这势力的基本规则之内,获取的条件,都不可能是如同现在这般的简单轻易!

是的,就是简单轻易!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练气篇》,但一个战功就能兑换的代价,实在是太低太低!

这意味着,妖族当中,在这一场试炼当中,只要有人能够斩杀一位人类的修行者,就有资格修行万灵山的镇山之法,《云天万景经》!

而《练气篇》有了,那其上的《神之篇》以及《道之篇》,难道还会远?

毫不犹豫的,太攀就是选择了用一个战功,兑换了这《云天万景经,气之篇》,当着一条目从那榜单上消散的时候,太攀的目光,也是在这榜单的其他部分一一的浏览了起来。

“果然!”十多个呼吸之后,太攀的心中一荡。

在那榜单之上,一个黯淡的角落当中,“云天万景经,神之篇”七个雋秀的小字,安安静静的坐落于其间。

太攀的目光,重新的落到了那些闪烁的条目上。

在只剩下了一个战功之后,这些闪烁的条目,已经是只剩下了七条。

第一条,是黄芽丹的单方,以及一份炼制黄芽丹的材料。

第二条,是一件名为“七杀刀”的法器的炼制之法。

第三到第六条,则分别是四桩法术,“回光术”,“驭风术”,“敛气术”和“藏行术”。

其中“回光术”,是探查窥测的法术,“驭风术”是驾驭小妖们天生的妖风的法术。

而“敛气术”和“藏行术”,顾名思义,则是隐匿形迹的法门。

六个兑换的东西,都是相当有价值的东西。

对于太攀这般练气阶段的小妖们而言,黄芽丹的价值,自然是毋庸置疑。

至于法器“七杀刀”的炼制之法,同样是弥足珍贵!

法器,是神之境的修行者的专属,只有凝聚了三魂七魄,显化出了元神的修行者,才能够以神为核,驾驭法器,御敌于千里之外。

正是因为有法器的存在,故而,神之境与神之境之下的存在,有着近乎是天地一般的差别,一位神之境的存在,纵然再弱,哪怕其只凝聚了最基础的三十六缕元气,也绝对不是气之境的修行者能够抵抗的。

也正是从神之境开始,修行者的力量,才开始超脱数量多寡的限制!

如果说前面两个兑换的方式,代表未来的话,那接下来的四道能够在炼气小成以后使用的法术,则代表了现在。

法术,修行者超脱凡俗的证明,凡夫俗子完全无法阻挡的力量!

虽然四道法术,都不是直接的杀伤性的法术,但对于太攀的价值,同样不小,尤其是田攀本身的毒液,就能够对同级别的修行者造成致命伤害的情况下,这四道法术对于他的帮助,更是如虎添翼。

唯一可惜的是,他如今的战功,也只能是在这四道法术当中四选其一——万灵山中,并不鼓励小妖们学习太多的法术,这兑换条目的后面也注明了,每兑换一种法术之后,那下一次兑换法术的时候,是需要的战功的数量,都会翻倍。

站在那铜像的面前,太攀面带纠结之色的,将目光落到了余下的第七条条目上。

第七条条目上的信息,同样是一道法术。

这法术名为,“天人感应术”。

和前面的四道法术不同,这一道法术,虽然从名字上看,要玄妙一些,但从名字上看,这一道法术的的作用,却是完全看不出来,同样的,也无法看出来,这一道法术,是否能够对自己带来直观的战斗力的加成。

是的,就是战斗力!

在这一场生死攸关的试炼当中,战斗力,以及保全性命的能力,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第八十八章 练气小成,十二正经

秋日的阳光下,太攀缓缓的漫步于熙熙攘攘的长街上,耳边响成一片的叫卖声,亦或是喝骂厮打的声音,连成一片,一瞬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就是生出了一阵恍若隔世的不真切的感觉来。

“店家,还有空房么?”顺着人流,不多时,太攀就是寻机进了一家客栈。

客栈当中,虽然也摆了十多张桌子,但却是稀稀拉拉,看不到有什么顾客的存在,连带着,在柜台后面的店主,也是有几分懒散的模样。

掏出昨夜剩下的三百多枚五铢钱,定下一个月的空房以后,太攀才是在这店主人的恭维声中,进了客房。

暂时的安顿下来以后,太攀才是靠窗坐下来,细细的回想起脑海当中的《云天万景经,气之篇》,以及那只得聊聊百余字的《天人感应术》。

是的,就是天人感应术。

太攀自己都说不清,七个选项当中,自己怎么会莫名的选择了这看起来最为神秘,但在现阶段而言,也最看不出任何作用的天人感应术。

不过,既然已经无法改变,太攀也不做无谓的后悔,此时,太攀只是将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云天万景经,气之篇》上。

天地元气分五行,修行者本身于五行而言,也是各有侧重,是以,修行者修习某种功法的时候,第一要务,就是看着功法的五行是否与自己相合,否则的话,修行起来,便是事倍而功半,突然浪费时间。

不过那种分属五行的功法,只是一般的功法,而镇山级别的经文,却是不分五行的,修行者本身的五行属性是什么,那功法修行出来的天地元气,自然而然的,就是侧重于此。

当然,还有另一种顶级的功法,虽然功法的本身五行分列,但在修行的过程当中,这功法,会自然而然的令修行者的五行属性偏转为与功法相合的属性。

《云天万景经》,自然是前者。

虽然《气之篇》只是《云天万景经》当中最基础的,最小的一部分,但这最小的一部分,也依然是洋洋洒洒的近万字,其中对于经络,穴窍,以及天地元气的描述,更是深处浅出,叫人一看,就有茅塞顿开之感。

一直到午夜的时候,太攀才是不舍的将注意力从那《云天万景经,气之篇》上移开。

这经文虽妙,但毕竟,也还是要等到练气有所小成,体内的一十二缕元气天地元气构成一个完整的循环以后,才能开始修习,是以,太攀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凝练天地元气,以期尽早化形才是——至于和这《云天万景经,气之篇》一起兑换出来的《天人感应术》,太攀只当自己从来没有兑换过这么想。

如果是《云天万景经》是繁的极致,将修行上的种种关隘要点事无巨细的描述出来的话,那《天人感应术》,无疑是简的极致,通篇只得寥寥百余字,生僻无比,若非是这《天人感应术》,乃是同时醍醐灌顶之法,直接的映照到太攀的脑海当中的,只怕此时,太攀已经是将《天人感应术》的内容,给忘了一多半。

吞下一粒黄芽丹以后,太攀就显化出了自己四丈余长的本相来,然后缠绕在房梁上,然后张口一吞。

灼热无比的感觉,也是从他的血肉骨骸之间,蔓延开来。

在他的脑海当中,先前的吞日月法所显化出来的那一轮圆月,已经是化作了一轮浩浩大日,普照于天地之间。

无穷无尽的热量,从那大日之上逸散出来,在这天地之间,如同潮汐一般涌动,回荡。

黄芽丹的力量浸润过来,令这天地之间,太攀自身的投影,令一条缠绕于神山之上的大蛇背上,被阳光炙烤出来的龟裂,一点一点的弥合起来。

不知多了多久,这一轮浩浩大日,缓缓的沉入那一片汪洋当中,然后这穹天之上,便是化作一片无穷的夜色,只余下零零碎碎的星光,明灭不定。

细数下来,这些星光的数量,正好是十点,却是恰好对应太攀所凝练出来的十缕天地元气。

阳光升起来的时候,太攀也是从一夜的修行当中苏醒过来,然后幻化做人形,在那店主人的客气声中,走出这客栈——并非是他不想继续修行下去,只是在这一场猎杀当中,如何的隐藏好自己,不被对手发现,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

那种在客栈当中,长期闭门不出的存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古怪了,休说是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便是这客栈的店主人,都会觉得惊异,然后将之化作谈资了——这无疑于是主动的在这大河城中,对自己的敌人们宣告说,“来,我就在这里……”

是以,虽然不清楚,在这白天的大河城中,自己能做些什么,但太攀还是和其他的人们一起出了这客栈,随着人流,在那长街上散开来。

这种另类的“昼出夜伏”之间,一晃,就是两个月的时间过去。

在六百粒黄芽丹用去了四百多粒以后,太攀的修行,终于是暂时的告一段落。

在他的体内,一十二缕元气天地元气,分布在不同的穴窍当中,缓缓的颤动着——但凡生灵,体内的经络穴窍,都有着十二正经之说。



十二正经,分别是手三阴经,即是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手三阳经即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足三阳经,即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以及足三阴经,即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

这十二条经络,笼盖了生灵周身上下,架构出整个经络的框架的。

生灵身上,所有的经络,都可以说是依附于这十二正经之上。

任何的生灵,只要身上没有残缺,都会有这十二正经的存在——纵然是有的生灵,并没有四肢手足之分。

《云天万景经,气之篇》的内容,在太攀的脑海当中,缓缓的浮现出来,一字一句,清楚到了极点。

练气小成以后,修行的第一步,视为搬运。

即是按照特定的诀窍,挪动体内的一十二缕元气,将其从原先的穴窍所在,分别引入到不同的穴窍当中。

而《云天万景经》当中,所需要的将这一十二缕元气引入的穴窍,便是生灵身上的十二正经的起始穴窍。

第八十九章 元气循环,妖风万变

一十二条正经,每一条经络上,都有着九个明显的穴窍。

在拿到《云天万景经,气之篇》以前,太攀自己都想不到,自己十年修行那无名的吐纳之法,在养伤的同时所摸索出来的一百零八处穴窍,竟刚好是均匀的分布在这一十二条正经上。

“那前辈,到底是谁?”情不自禁的,太攀的脑海当中,便是生出了这样的疑惑来。

到现在,他已经是深深的体会到了那无名功法的神奇,而能够轻易拿出来这神妙功法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如他所表现的那般,平平无奇。

沉下神来,在缓缓的心中默诵口诀的同时,太攀的意识,也是分化开来,一点一点的渗透到自己体内的一十二道天地元气上。

在他的意识当中,这一十二缕天地元气,就好似无根之火一般,悬于半空之上,极有节奏的律动着,而这一十二缕天地元气所律动的节奏,也是隐隐相合,相互呼应。

张开嘴在空中一吞,一口天地元气,便是从喉间,一口气渗透到他的四肢百骸之间,沿着他周身上下的经脉运转起来。

在这天地元气流动的时候,太攀也是急急的引导着那一十二缕天地元气,一点一点的往十二正经的起始穴窍移动过去。

中府,极泉,天池,商阳……

一十二缕天地元气,在流动的天地之气的引导之下,有序的落入到一十二处穴窍之间。

当第十二缕天地元气落入到大墩穴的时候,太攀的体内,轰然一震,他的意识,也是飘飘忽忽的,落入到了一片虚实真幻交接而成的天地元气所构成的海洋当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攀才是清醒了过来,在他的体内,一十二缕天地元气,也是在这个时候,形成了一个整体,构成了一个循环,自然的跃动起来,带动着佘钰经络当中的天地之气,在经络当中沿着《云天万景经》所勾描出来的路径,有序的运转着,每一次佘钰的吞吐,在他的体内流转一圈之后,都被一分为三——一部分在吞吐之间回归天地,一部分被那一十二缕元气的循环截留下来,融入到他的经络当中,在一处又一处的穴窍上,聚散成一个一个微不可见的细小无比的种子,而最后的一部分,则是融入到他的血肉之间,一点一点的加强着他的肉身。

幻化做人形,伸出手来在虚空当中微微的一握,滚滚的妖风,就是从太攀的袖间席卷而出,在这客房当中肆意舞动,在太攀的控制下,将这客房当中的灰尘等等,悉数席卷起来,最后凝成一个指头大小的漩涡,缩在太攀的掌心,发出微微的嗡鸣来。

在练气小成,修行者体内的天地元气,自成循环以后,已经是可以轻易的从脱离穴窍而存在,并与这天地共鸣,产生种种神异,而这,也正是练气小成的修行者才能使用法术的原因——在练气小成以前,修行者体内,虽然也有着天地元气的存在,但这些天地元气,却都只是无根漂萍,在穴窍当中,没有丝毫的拘束,一旦是从经络之间脱离,那这一缕天地元气,自然是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这等同于修行者数月甚至是数年的苦修,毁于一旦。

是以,除非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在练气小成以前,修行者绝对不会动用法术,而人妖两族的前辈们,也绝对不会轻易传授法术给这些刚刚踏足修行之路的后辈们。

“多久了?”太攀皱了皱眉,修炼《云天万景经,气之篇》,虽然只是一次就入了门,但这其中所花费的时间,依旧是超出了太攀的预料,或者说,他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在练气小成以后,修行这云天万景经的时候,还会花费大量的时间!

——看着房中积攒起来的灰尘,他在这客房当中,至少已经呆了有整整五天!

唯一令他觉得庆幸的是,在他修行的这五天当中,这客栈的店主人,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竟是一直不曾推开他这房门,令他的修行,安安稳稳的,没有被任何人打扰。

“笃笃笃。”正想着这店主人的时候,这客房的门外,轻轻的敲门声,就已经是随之响起。

“先生,可无恙否?”

“要帮你叫医者么?”店主人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略有几分急促的模样。

“无事。”犹豫了一下以后,太攀才是拉开了房门,站在房门面前,对着那店主人道,而那店主人,则是一边堆笑,一边小心的从缝隙间,看着这客房内的景象。

确认无事以后,这店家才是一脸懊恼奇怪之色的下了楼。

“这里不能呆了!”看着这店家,刹那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就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来。

一连五天都在这房间之内不曾出门,也不曾进过食水,而人却有安然无恙——只要这店家不是一个哑巴,那这件事,就足以是成为这店家的一桩谈资,然后在这大河城中,散开去。

人族与妖族的修行者,只要一听这情况,就必然是能够知晓,有修行者,正在这客店当中闭关。

“是该换个地方了。”

“而且,也要到化形的时候了。”太攀推门而出。

化形,对于妖族而言,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关口,每一个妖族,都会对化形一事,慎重以待——任何一个药灵,只要是有人教导的,必然是在化形之前,就已经考虑好了自己化形之后的模样,妖身上的特征,哪一些要保留下来,哪一些不保留下来。

这些东西,是妖族在化形之前,必须要考虑的一件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便在于,妖族化形的时候,必然是会引起相当大的一阵天地元气的波动,在这大河城中,妖族化形之时,所产生的天地元气的波动,绝对不下于人族与妖族的修行者之间的一次大战。

这意味着,太攀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能够悄无声息的就化形成功。

太攀皱了皱眉。

“是该联系一下其他的小妖们了。”站在柜台面前,太攀暗自想道。

妖族在化形的时候,是相当脆弱的,因为在这个时候,他们必须全身心的,都投入到想要孕化而出的人身上,而这意味着,在化形的过程当中,妖族对于外界,几乎是不设防的。

这其中的危险,可想而知!

从那客栈当中离开以后,太攀也是随着不休的人流,在这大河城中游走起来。

行走之间,太攀周身的气息,也是被本能的隐匿到了极限,长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几乎是没有人能够察觉到,在他们当中,已经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多出了一个人!

太攀并没有动用任何的天地元气,

第九十章 狭路

从白天,一直走到晚上,一直到长街上的人流,一点一点的变得稀疏,太攀才是在一株老柳树的面前停了下来。

老树婆娑着,将太攀的全身都笼罩在那一片阴影当中。

这阴影当中,除开太攀意外,还有一位人族的修行者——许是因为在突破之后,心神难得的放空,大意之下,一直是走到了这老树的面前,太攀才是发现了这老树下的,身穿了一身褐色衣裳的人类修行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褐色衣裳的修行者,正望着远方,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对太攀的出现,也是表现出了猝不及防的样子来,没有在第一时间,就选择动手。

“原来只是一个堪堪化形的小妖,倒是吓我好大一跳!”退出几步,面前的停在这老树的阴影边缘,这褐色衣裳的人类修行者,勉强的估计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气息和太攀身上的气息的对比以后,才是做出了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言语当中,也是带着三分不屑。

在这人族修行者转身的时候,太攀的瞳孔,也是猛然的锁紧。

他认得这人类的修行者。

在一年多以前,他们一众小妖们进城的时候,有一位人类的修行者带着自己的一众麾下,在长街的酒楼上挑衅群妖,当时,若非是哈三弹压的话,一众小妖们,只怕是当场就是和人类的修行者们杀成一团。

而太攀眼前褐色衣裳的修行者,正是当时围在寻衅的那人类修行者旁边的十余人之一。

“你在害怕?”看着这人的模样,太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往前一步。

这褐色衣裳的人类修行者,言语之间,虽然满是轻视,但从他先前的动作,以及脸色的变化,太攀却是能够看得出来,这人类修行者背后的茫然以及仓惶。

“怎么,你那主子不要你了?”太攀又往前几步,然后停在这老树的树干面前,双手环抱,斜靠在这老树上,令这老树的阴影之间,突然的多出了几分婆娑的声音来。

顺着那人类修行者先前的目光看过去,太攀才是发现,在这一条长街的尽头,赫然便是这大河城中,人类修行者的大本营,道宫的所在。

方方正正的大门两侧,各自立着一直睚眦的雕像,睚眦的背后,是两排模糊的大字,字体隐隐约约,当太攀想要看清那文字的时候,隐隐的危机感,便是从太攀的脑海当中蔓延出来,令太攀放弃了这想法。

“你想干什么?”太攀这话说出来的时候,那人类修行者脸上的神色,便是在顷刻间,化作了一脸的仓惶,同时也是四下张望起来,一副不安到了极点的模样。

“别再过来了!”见太攀还要靠近,这人族的修行者压低了声音,衣袖蓦然之间垂了下来,将双手拢住,这老树的四周,天地元气,也是随之动荡了起来,如同水面上突然绽放开来的涟漪一般。

看着那褐色衣裳的人类在刹那之间掐出了自己的法术,太攀也是停下了自己将要迈出去的腿。

“你现在退去,还能保住性命!”看着太攀的动作,这人类修行者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狰狞,言语之间,也是充满了威慑。

可惜的是,在这个时候,这人类修行者表现的越是强硬,越是狰狞,就越是显现出其内心的仓惶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太攀依旧可以确定,自己眼前的这人类的修行者,根本就不敢出手!

——按照如今大河城中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对立,任何一方的修行者,在抓到了机会以后,就绝对不会给对方留下活命的机会。

这,才该是人妖两族在狭路相逢的时候,正确的选择。

然而这褐色衣裳的人类,纵然是已经先一步掐出了自己的法术,在这一场狭路相逢之间,占尽了上风,也不敢果断的对太攀出手,这已经说明了一切,虽然他所占据的优势,只在于他的想象当中。

“你在害怕什么呢?”

“又在躲避什么?”看着那褐色衣裳的人类修行者,在控制住法术的同时,也是竭力的压制着这周天的天地元气的律动,太攀咋然问出声来。

那褐色衣裳的人类修行者,陡然之间,一个激灵。

“既然你不放过我,那就一起死好了!”狰狞无比的脸色当中,那人类修行者的衣袍一动,飞散起来的衣袖当中,十指掐出来的手印,清晰可见。

一团火光,在那衣袖之间,飞快的变大,从那道人的手中,对着太攀而来。

——一人一妖的距离,只得几步,是以,在太攀看到那火光的时候,熊熊的火光,就已经是在太攀的身上燃烧了起来。

来不及看自己的战果,也来不及搜寻战利品,在一记法术之后,那道人已经是急急的回身,准备往另一个地方而去。

只是,在这人刚刚转身的同时,他的身形,就是猛然一滞。

老树下的火光当中,修长的大蛇,已经是绞在了这道人的脖颈上,然后,这人浑身上下,都被裹得密不透风,便是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这人类的修行者,一开始就搞错了目标,他以为太攀是已经化形的小妖,但实际上,太攀还并不曾化形,这人类修行者所看到的‘太攀’,只是太攀所幻形术所显化出来的一个幻象而已。

至于太攀的真身,在‘太攀’靠在那老树上,令那老树稍有婆娑的时候,他的真身,就已经是顺着这老树的树干,钻进了枝杈之间,出现在了这人类修行者的头顶。

紧紧地缠绕在这人类修行者的身上,然后张嘴吐出一口毒雾,在那人类修行者鼓荡着体内的天地元气,想要挣扎出来的时候,这毒雾,便是顺着天地元气一起,进入到了这人类的四肢百骸之间。

倏忽之后,老树下的火光消散堙灭,太攀的真身,也是重新的隐藏与那假身幻象当中。

伸出手来,妖风从掌心而起,在那人类修行者的身上环绕一圈,将这人类这怀中的东西,都卷了出来,同时也是在那人类修行者周身上下的勒上,留下隐隐的属于风的气息。

“倒是好运气。”当太攀将一切都收拾好以后,一个声音,才是在太攀的背后,兀然而起。

第九十一章 再聚

声音缥缈无比,充满了慨叹之意,也不知他感慨的,到底是太攀成功猎杀了一个人类,还是感慨他在太攀兑换战功之前,就碰到了太攀——这无疑是能够令他平白的多出几个战功来。

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背后,有一团被压抑起来的炽烈的气机,充满了攻击性与侵略性,如同是被尘封起来的火山一般,随时都会爆发出来,将自己给化作尘埃灰烬。

妖风带着尖啸在太攀的周身上下,环成一团。

太攀不知道自己背后的那人,到底是谁,更不知道,自己背后的那人,到底看了多久,是只看到战斗的结果,还是将起终末,都看的一清二楚。

“好久不见了,太攀师兄。”几个呼吸之后,那声音才是继续在太攀的背后响起。

太攀小心翼翼的转身,在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以后,太攀心中也是勉强的松了一口气。

来人是太攀相当熟悉的一个妖灵,狮战。

准确来说,这大河城中八千余的妖灵,太攀都相当的熟悉。

毕竟,在这些妖灵们还在启蒙的时候,太攀就已经开始熟悉这些妖灵们,并在他们当中,建立起自己的权威了,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大河城中争斗的加剧,太攀先前所建立起来的权威,在他的沉寂之间,已经消散的七七八八。

狮战化形之后的模样,是一个八尺多高的魁梧壮硕的大汉,一头棕色的浓发,在其走动的时候,如火般一般燃烧跳跃。

只是这个时候,这魁梧的汉子脸上浮现的,却是一抹与其身形相当不对称的谨慎和尴尬的神色。

狮战距离太攀,足足有五丈多远,在太攀转身的时候,狮战脸上的谨慎之意,越发的明显。

“师兄,没毒吧?”低声的问了一句,从太攀的脸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后,狮战才是走上前来,停在那褐色衣裳的人类修行者面前,将他的头颅,给生生撕了下来。

显然,近两年的时间,已经是足够狮战想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莫名其妙的输掉这一回事了,但在他想明白原因之后,对于太攀,他也是越发的忌惮了。

“师兄,安隆酒家里动手的,是你吧。”在见到了太攀以后,狮战很快就是将先前死在安隆酒家的那人类修行者和太攀联系到了一起。

那人的死法,简直就是和当时狮战在主楼当中的昏睡,如出一辙,同样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同样是没有丝毫的防备,同样是在之后,找不到丝毫的痕迹——在那人类的修行者死后,他身上的余毒,也是在其体内的天地元气堙灭之际,随之而散。

“这人类是在躲你?”看着狮战的动作,太攀皱了皱眉。

“这褐色衣裳的人类修行者所躲避的,难道就是狮战?”

“勉强算是吧。”狮战将这人类修行者的头颅,塞到了腰间的一个布袋当中。

“我们追杀他们很久了。”

“我们?”

“他们?”太攀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期间的区别,然后一个猜测,也是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

“是啊,刘离一行人。”狮战转身,背对着太攀往前走去。

“也就是当时我们进城的时候,在酒楼上挑衅我们的那一拨人类修行者。”

“从那地宫出来,贝一河和安狐狸,就找到了我们,联手诛杀这些人。”

“对了,师兄,你要不要跟大家见一面?”

“先前的时候,大家还在猜测,你什么时候会从地宫当中踏出来。”狮战走了两步以后,便是回身对着太攀道。

“也好,一起吧。”太攀思索了一下,就点了点头,跟上了狮战的脚步。

“人类真是麻烦。”

“师兄你不知道,刚踏出地宫的时候,在这大河城中,我险些被人类给哄去给人当苦力。”

“要不是这大河城中不见争斗,我早就是将那一**猾的人类,给全都傻掉了。”

“人类的心眼儿,真是一个顶一个的麻烦。”一路上,狮战也是热情无比的和太攀讲述着他踏出地宫一年多以来,在这大河城当中的一些趣事,丝毫没有因为太攀的修行落后一步,而对太攀表现出丝毫的轻视之意,

听着狮战忽高忽低的声音,太攀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来。

狮战的讲述,并不令他觉得意外——这些刚刚完成启蒙的妖灵们,咋然踏进人类的世界当中,难免是会出现种种问题的,或许,万灵山的几位山主们,设下这一场试炼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令这些懵懂的小妖们,能够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人类的世界,并学会在人类的世界当中,掩饰自己的存在,以及学习,用理智开控制自己的行为。

无意之间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太攀的神色,也是蓦然之间一愣,然后浮现出一丝哂笑来,他却是以燕雀的目光,去考量凤凰的想法了,那些在云端上的人间半仙的想法谋划,又怎么可能是能够被他看得出来的?

更何况,有着万灵山在,他们纵然是在人类的世界,泄露了行迹又能如何?难道还有人类的强者会不顾身份的对他们出手?

须知,万灵山中,也并非没有强者。

在长街上,一路穿行,路灯的光芒,落在两人的脸上,明灭不定。

“当时安隆酒家的那人类修行者死亡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多半是太攀师兄你动手了。”

“可惜他们都不信。”

“要不是离开地宫以后,就不能在踏进地宫和你们联系,只怕是我当时就要冲进地宫找到太攀师兄你来确认这件事了。”狮战大踏步的往前走着,虽然表现的大大咧咧,但实际上,他的动作,却是相当的谨慎。

周身上下的气机,一直是活跃无比,一只手也是紧紧的缩在衣袖当中,不知是在掐着印决还是在做些什么,其脚步落在地上,亦是悄无声息。

穿过了几个街口以后,太攀的耳边,有隐隐约约的人声响起。

越是往前,这人声,就越是凌乱明显。

“到了。”当人声清晰可闻的时候,狮战的脚步,也是突然停下。

第九十二章 群妖乱舞

太攀的面前,是一座明朗华丽的府邸,朱红的往两侧排开,门前除了左右的两座石狮之外,便再无其他。

形形色色的人类,如流水一般,在这朱红的大门当中或进或出。

这其中,有衣衫褴褛的贫贱苦役,也有衣衫华美,带着仆役的富足显贵。

朱红大门的牌匾上书得有‘白楼’两个大字,字体飘逸,颇有几分出尘之意,一看就出自于名家手笔。

大开的朱红色大门当中,有嘈杂无比的人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又有大笑,哭嚎,杯盏碰撞跌碎的声音,夹杂其间。

“师先生,你又来啦?”停在那朱红大门的面前不到两个呼吸,长街的一边,便是有几个相貌俊朗,衣衫华丽的年轻子弟,紧跟着出现在了这朱红大门的面前,然后对着狮战拱了拱手。

“哟,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惹到了白先生。”目光在狮战腰间那浸透了鲜血的包裹当中扫了一眼以后,这几个年轻子弟,都是毫不在意的调笑起来,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这位是?”目光落到和狮战并列的太攀身上的时候,这几个人类的年轻子弟,也是相当有分寸的收敛起了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

“我姓墨。”没等狮战露出迟疑的神色,太攀就已经出声。

“原来是墨先生。”这几个年轻子弟,都是对着太攀肃然一礼,一举一动之间,丝毫看不出先前那种纨绔的模样,既没有丝毫的倨傲轻慢之意,也没有丝毫的礼下于人的模样,分寸却是拿捏得刚刚好。

一起踏进白楼的大门以后,太攀恍若是蹋进了另一个世界。

在那朱红的大门之外,是夜色当中,萧瑟清冷的长街,而在这大门之内,却是一副群魔乱舞的人间喧嚣百态。

大门的两侧,是绵延的高墙,高墙下,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当中,是一连串石制的桌椅,桌椅上有酒有肉有骰子赌具,衣衫褴褛的人们,在那桌子当中,一边喝酒,一边摇动着手中的骰子等等,面色癫狂,那些输到一无所有的人类,则是在挣叫骂哀求的同时,被院子当中的侍者小厮们拖到后院,至于其他的人类,却是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自顾自的,荒渡着属于自己的夜晚。

太攀眉头皱起,然后有很快的舒展开来。

皱眉,是因为他发现,这白楼当中,那些来来往往的小厮侍者们当中,竟是偶尔会出现有化形小妖的影子,舒眉,则是因为,他发现在这地方的妖灵们,其安全性,丝毫不下于先前那酒楼,甚至犹有过之。

在这人来人往的白楼当中,纵然是人类修行者当中,有人用了和自己一般的法子,也注定会被这来来往往的人群冲散。

“这是安狐狸的产业。”看着太攀变化的神色,狮战也是解释了一句,“从地宫当中出来的同伴们,大部分,都回来到这白楼当中生活一段时间,琢磨人类的习性,然后隐藏在这大河城中,试着猎杀人类的修行者。”

“当然,也有更多的同伴,会选择留下来。”

“事实上,这白楼,已经算得上是除开地宫以外,我们这些化形小妖的第二个大本营了。”狮战大踏步的往前,而这白楼当中,认出了狮战的赌客们,也是忙不迭的往两边散开,似乎是生怕被狮战给盯上一般。

如此这般,却是正好方便太攀从中通行。

在这白楼当中才走出几步,太攀对着安狐狸,就已经是起了不小的兴趣。

安狐狸,太攀自然也是认得的。

安狐狸本体乃是一只白毛狐狸,在那原野的八千于小妖当中,安狐狸的经历,也算得上是相当的令人津津乐道。

他最早的时候,只是被人类驯养的宠物,偶然的机会下,他从人类的城池当中逃回了山林,在承帝浆流而为妖以后,先前在人类世界当中的经历,则是成为了安狐狸最大的一笔本钱,令他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妖灵的启蒙——在那原野当中的八千余妖灵之间,安狐狸,是最早完成启蒙的三只妖灵之一,比他更快地,只有在成妖之前,就开启了灵智的太攀和胡为义。

不过,对于自己在人类世界当中的那一段经历,安狐狸向来都是讳莫如深,显然,那一段记忆,并非是一段值得回忆且津津乐道的美好记忆。

院子当中,是一座长宽皆有数丈的小楼,进入小楼当中,外面的喧嚣,却是陡然安静了下来。

将腰间的袋子扔到一边,滚动声中,很快,就有侍者上前,带着敬畏之色的,看了狮战一眼,然后带着那袋子离开。

沿着墙梯一路而上,越是往上,楼层的面积,就是越小。

先前和狮战打招呼的那几个年轻子弟的位置,便是在三楼。

至于最上面的四楼,则是一片空旷,其间只有一张巨大的赌桌,上面堆了一些筹码。

赌桌的两侧,都是写衣衫华美,富贵逼人的人类,举手投足之间,也是自有一股从容的风度。

而这些人,此时都是站在这赌桌的两侧,他们的背后,是半人多高的栏杆,透过这栏杆,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下面的三层楼房当中的场景,以及下方大院当中的场景。

而这赌桌的另一头,则是一个披了白毛大氅的秀美男子。

这秀美的男子,便是这白楼的主人,众人口中的白先生,即是狮战口中的,安狐狸。

“各位,买定离手!”太攀看得出来,这最顶层的赌客当中,有几人明显便是人类的修行者,但安狐狸却是一脸不在意的,拍了拍手,令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到了自己的身上以后,才是不慌不忙的出声。

“十四个!”

“十八个!”

“二十个!”

……

在安狐狸的话语之后,零零落落的声音,也是从这赌桌的两侧响起,然后一枚一枚的筹码,被这些赌客们扔到桌子上。

“一个也没有!”片刻之后,一个略带挑衅的声音,在人群当中响起,然后同样一枚筹码被丢上了赌桌,出声的那人,赫然便是那几位人类的修行者之一。

“还有要下注的吗?”安狐狸丝毫不以为意,依旧是笑着出声。

“好,点香计时。”见无人跟注以后,安狐狸才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只小小的玉磐,轻轻一敲,然后有侍者捧了一个白玉香炉过来,安狐狸取出半截香,在众位赌客的手中传阅一圈以后,才是当着众人的面,将这松香点燃,插在了那香炉当中。

沁人心脾的异象缓缓的弥散开来,而这赌桌上的气氛,也是在刹那间,热切了不少。

众位赌客们都是转身,然后扶着栏杆俯视着楼下,如同是垂视云端的神祇。

“一个了!”倏忽之后,有声音响起,在这声音响起的时候,太攀的目光,也是顺着望了过去,然后便是看到,有一个化形的小妖进了院子当中,将一个输到一无所有的赌客,拖进了被密闭起来的后院当中。

这些人赌的,赫然是那院子当中的赌客!

第九十三章 欲念成海,焚香为灰

“两个!”

“三个!”

“五个!”

“八个九个!”

一个接着一个的赌客,被拖到后院,消失在黑暗当中,而这赌桌两边的人们,却是越发的狂热,在他们的狂热之间,那白玉香炉中的熏香燃烧的速度,似乎也是快了三份。

萦绕的烟气之间,是这些人类脸上,带着病态的酡红。

在赌桌另一头的安狐狸,也是微微的眯起眼,脸上露出了愉悦无比的神色来,在其呼吸之间,那萦绕着的烟气当中,似乎是有隐隐约约的斑斓之色,从其口鼻之间,渗入到其体内。

抽了抽鼻孔,那一片斑斓的五彩似乎也是随之进入了太攀的脑海当中,令太攀的意识,一阵迷蒙,体内的一十二缕元气,也是摇摇晃晃的,似乎是要崩散一般。

一时之间,太攀竟是连幻形术,都快要维持不住,要在这阁楼上,显化出原身来的样子。

恍惚当中,太攀的脑海当中,数百个古拙的字体,一一的浮现出来,然后有缥缈无比又晦涩无比的声音响起,如同是山间清泉一般,将太攀脑海当中那些快要逸散出来的杂念,一扫而空。

是那一本太攀完全看不懂,完全无法理解,食之无味而又弃之可惜的天人感应术。

清醒过来之后,太攀的瞳孔,也是猛然之间一缩,浑身的血脉如同沸泳,其瞳孔的边缘,也是蓦然间出现了两条首尾绞缠的细小无比的蛇影,环绕着瞳孔而动。

于是太攀的视野,陡然间一变。

这一座白楼,在太攀的视野当中,都化作了一片五彩斑斓的世界。

而从那白玉香炉当中冉冉而起的烟气,便在这一边五彩斑斓当中肆意而走,将这散乱的五彩斑斓,拘束起来,然后一缕一缕的,落入到安狐狸的口鼻之间。

而在安狐狸的背后,则是有两条柔顺无比的尾巴的影子,也是清清楚楚的倒影在了太攀的瞳孔当中。

这一片弥散在白楼当中的五彩斑斓,赫然是这白楼当中厮混的人类身上,所洋溢出来的种种欲念,而主持着这一场赌局的安狐狸,正在悄然之间,借用着这白楼当中的欲念修行!

——这一座白楼,分明就是安狐狸精心布置出来的,一个修行的宝地。

保持了这视野不到五个呼吸,疲惫的感觉,就已经是在太攀的血肉骨骸当中蔓延开来。

太攀心知,自己此时这奇特的视野,已经保持下去,是以,在最后的关头,太攀也是强行压下对安狐狸的好奇,转而是将自己的目光,在这白楼当中扫视了一圈。

七情六欲,是每一个有着灵智的生灵身上,都存在的东西,而酒色财气等物,向来都是能够将生灵的欲念放大的,是以,这白楼当中的每一个生灵的身上,都有着浓烈无比的,喜怒哀乐等等欲念所化的五彩斑斓,环绕于其间。

而在这浓烈无比的欲念当中,凡夫俗子亦或是修行者,都是清晰可辨——那些凡夫俗子,都是任由自己身上的欲念在这白楼当中弥散,然后被那欲念引动,在不知觉的损耗着本身的精气的同时,诞生出更多的欲念来。

而那些修行者,虽然在这白楼当中,也是欲念横生,但他们却都能够勉强控制住自己周身的欲念,不令其四散开来。

在这奇异无比的视野当中,这白楼当中,无论人妖,每一位修行者,都无所遁形。

除此之外,在这白楼当中,田攀还看到了两个空洞——一切的欲念,尚未靠近那空洞,就已经是被无形的气机排开来。

勉强维持了这状态不过两个呼吸,太攀瞳孔当中的那细小无比的蛇影,也是随之消散,疲惫无比,虚弱无比的感觉,也是在刹那之间,从太攀的骨骸血肉当中弥散开来,渗透到他的脑海当中。

这感觉,比起太攀还是初次体验炼精化气的时候,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动声色的,一连吞下了六颗黄芽丹之后,太攀血肉骨骸间的虚弱感,才是勉强散去,但即便是如此,太攀此时,也依旧是懒洋洋的,提不起丝毫的力气来。

仿佛是第一次见面一般,太攀细细的看着这赌桌对面的安狐狸。

带着几分阴柔的秀美面容,俊逸到了极点,咋一眼看去,竟是雌雄难辨。

察觉到了太攀的注视,一脸享受表情的安狐狸,也是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眼,目光从太攀的身上一闪而过,隐有忌惮之意。

至于太攀,这个时候,他的目光,已经是从这楼台上,落到了那院子当中——这座白楼,不愧是狮战口中化形小妖们的大本营,先前的视野之下,太攀所看到的,在这白楼当中来来往往的化形小妖,竟是有整整一百五十多,而人类修行者的数量,虽然难以于小妖们相比,但也有四五十人的模样——一千多位的赌客当中,竟是每二十人当中,就藏了一位人类的修行者。

除此之外,更令太攀咂舌的,还是先前他所见的那两处空洞,两处令无穷欲念,都是难以靠近,如同万法不沾的空洞。

——那绝对是两位已经炼气化神的存在!

也只有臻至炼气化神的境界,凝练三魂七魄,显化出了元神的存在,才有可能令这无穷余年,难近分毫。

“莫非,这白楼竟是神境大修的棋局么。”太攀心中暗自惊讶。

神境大修和他们这气之境的修行者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法器。

神境大修凝聚三魂七魄,化作元神,神念透体而出,驾驭法器横飞,御敌于千里之外,也只是等闲——在神境大修的面前,如同太攀这般的练气的小妖,来多少人,都只是枉然,甚至,他们可能连着神境大妖的面都见不上,都已经是全数陨落于法器的威能之下。

“十七个了!”越来越兴奋的声音,将太攀的思绪打断。

太攀转头望去,这赌桌的两侧,赌客们脸上病态的酡红,越发的显眼,每一人的身上,都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从容之色,都是紧张至极的,一会儿看着楼下的芸芸众生,一会儿转头看着安狐狸身边,那袅袅升起的烟气,却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头颅破开两半,一半盯着楼下的变化,一边,看着那熏香,越来越短,其上的火星,也是越来越小。

——那白玉香炉当中的熏香,已经快要燃尽了,这个时候,太攀才是注意到,这白玉炉子当中的熏香也不知是何种的材料精制而成,燃烧到现在,那白玉炉子当中的香灰,依旧是只得半炉,没有星毫半点的增加。

只是不知,这原先的半炉香灰,又是从何而来。

“二十个了!”

“不,二十一!”楼台上,声音越发的狂热,也越发的难以自抑。

第九十四章 计划

太攀可以察觉得到,随着那白玉香炉当中的熏香,一点一点的化作缭绕的烟雾,消散于这天地之间,在这一场赌局,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藏在这赌桌两侧的几个人类修士的四周,天地元气,也是随之抖起一阵一阵的涟漪来,似乎是随时都会出手的模样。

——对于安狐狸而言,一场赌局,就意味着一场收割,只有在赌局当中,这楼台上的人类,神思恍惚起来以后,他才有机会,借用那熏香,引导着着白楼当中的欲念,汇聚于这白楼的顶上,成为其修行的资粮。

太攀已经看了出来,这一座四层的楼台,分明就是一个精巧无比的法阵,楼上上的每一个雕饰,每一个转折,其中都暗藏了这法阵的一个节点,若非是有着这位法阵的话,安狐狸也不可能能以气之境的修为,以点及面,撬动这白楼当中的人类心中的欲念,同时,又在吞纳这欲念的时候,不被这欲念侵染。

“好一个巧夺天工的修行之所。”看清这一切的时候,太攀的心中,也不由得对安狐狸赞了一声,虽然不知晓安狐狸修行的是什么道路,但却绝对是与生灵欲念,脱不开干系的,而这一点,恰恰就与这白楼,相得益彰。

在这白楼当中,安狐狸完全不需要担心修行的资粮,这些往来的赌客,可以给他提供最为充足的欲念,而这一座白楼的存在,又如夜色中的灯塔一般,吸引着前赴后继的人类的修行者来此——这大河城中,有哪一位人类的修行者,能够忽视这白楼的存在,当然的,又有哪一位人类的修行者,敢不做丝毫准备的,就打进白楼?

但问题在于,人类的修行者,一旦踏进了这白楼当中,就难免的,会受到这白楼当中的欲念的影响,就如太攀面前的几个修行者一般。

虽然他们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但他们既然已经参与进了安狐狸的赌局,他们的欲念,就不可避免的,会受到安狐狸的影响,虽然这影响,不至于影响他们的性情,但却足以在关键的时刻,令他们莫名其妙的生出一阵顾虑来,影响到他们的决断。

就如同此时,在一众赌客们,在结束了这一场赌局以后,被侍者带领着下楼的时候,那几位人类的修行者,只是犹豫了稍稍片刻,就顺从无比的,跟着那些侍者,离开了这楼台。

——正是早早的看明白了这一点,故而,在那几个人类的修行者周身,天地元气荡漾起来的时候,太攀的心中,才是没有丝毫的波澜的看着这一切而不加以丝毫的防备。

所谓旁观者清——第一次进入白楼,也没有进入安狐狸的赌局的太攀,自然是能够以一种更从容的态度,看清这一切的缘由。

至于人类的修行者,太攀相信,他们当中,绝对是有人能够看清这一切的,但是,他们当中,绝对不会有人提醒那些已经进入了赌局的人类修行者,而这些被影响的人类的修行者,也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

再他们看来,他们在最后关头的放弃,并非是因为他们的犹豫,而是因为他们更加的深思熟虑,他们有着更深的考量——毕竟,这大河城中,争斗不显于人前,但偏偏,这一座白楼当中,无论是什么动静,都摆在人前。

这也就是说,人类的修行者,若是想要推翻这白楼的话,那除非是他们不管不顾的,在第一次进入白楼之前,就干净利落的杀进白楼来,否则的话,随着他们进入百楼查探的次数越多,随着他们心中所谓的‘把握’越来越大,他们推倒这白楼的可能性,就越发的渺茫。

当然,这只是仅限于气之境的修行者——那些驾驭法宝,御敌于千里之外的神境大修们,明显不在此列。

仅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得出来,这白楼,在隐隐之间,成为众多小妖们口中的大本营,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你也发现了?”所有的赌客侍者们都离开,这楼台上只剩下了三人的时候,太攀旁边的师战也是出声,“所以,这白楼的赌局开始以来,我从来都没有碰过。”

“好久不见。”师战的话音落下之后不久,安狐狸才是小心的将那白玉香炉收进了衣袖当中,对着太攀出声。

这一次,太攀没有从安狐狸的口中,听到久违的‘师兄’这两个字。

安狐狸在追求成为所有小妖们当中的首领,这一点,是太攀很早就知道的,在那原野当中的时候,安狐狸就已经在为此努力了。

只是,或许是因为在人类世界当中的经历,在安狐狸的脑海当中,留下了太过于深刻的影响,安狐狸行事,素来追求把握与必胜,故而,他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在众小妖们看来,也是相当的阴沉。

这一点,令众小妖们,对于安狐狸更多的,都是敬而远之。

不过现在,随着白楼的建立且逐渐壮大,随着安狐狸的修为一点一点的增强,随着在这白楼所辐射到的小妖的数量越来越多,安狐狸距离成为这大河城中,所有小妖们的首领,也是越来越近。

甚至,到现在,他已经看到了那个位置——只要他这一次的谋划能够成功,那他就能够顺理成章的,成为这大河城中,所有小妖们之间的王者,成为万灵山中,这最年轻的一代妖灵们当中的掌舵人。

“是啊,好久不见。”太攀也是唏嘘了一声,看着面前的安狐狸。

他突然觉得,自己和师战一起来到这白楼,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对于安狐狸而言,或者说对于这大河城当中所有的小妖们而言,想要成为首领,都有一个绕不开的因素。

那就是自己!

如果自己不出现,依旧是沉寂于那地宫当中的话,那安狐狸的计划一旦完成,他成为首领,必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但问题在于,在这个巧合的时刻,自己出现了,而且一头扎进了安狐狸的计划当中。

第九十五章 开端

从见到然后击杀那褐色衣裳的人类修士,再联想到那人类修士的仓皇无措,以及狮战出现的那巧合到无以复加的时机,再加上如今所见的安狐狸。

如果说还猜不到安狐狸的想法,太攀就真的是白活了。

想要成为首领,最佳的手段,无非就是恩威并施。

太攀心知,在一个又一个的小妖们接连化形成功,然后从那地宫当中踏进大河城的厮杀当中,而自己,却依旧是在地宫当中沉寂的时候,自己这的首领的位置,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毕竟,无论是作为妖族,还是作为修行者而言,追逐强者的脚步,都是一种可以称之为本能的东西——在那原野当中的时候,在那启蒙的过程当中,太攀所表现出来的远超这些小妖们的智慧和阅历,是属于那个时期的强大,故而一众小妖们,都是愿意承认他的地位。

但现在,在这大河城中,智慧与阅历的作用,已经没有了先前那决定性的作用,在这个时期,这些小妖们所追逐的,更多的是力量!。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在太攀首领的位置,名存实亡的时候,那些有志于此的小妖们,自然都是行动了起来。

只是,因为这白楼的存在,在一种有志于此的小妖们的面前,安狐狸所占据的优势,实在是太大太大。

在为一众小妖们提供庇护,给与他们恩惠的同时,这白楼,更能向一众小妖们展示出安狐狸的强大来。

予之以恩,示之以威,只是这一点,就足以令安狐狸,在成为首领这件事上,相对于其他的妖灵们而言,展现出无语伦比的优势来。

恩惠,威势,二者俱全,安狐狸距离成为首领,只差一个东西——声望!

而在这大河城中,用什么样的方式能够在一众小妖们获取最高的声望?

当然是人类的修行者!

而这些修行者当中,最令一众小妖们忌恨的,就是当初小妖们进城的时候,在酒楼上寻衅的那人类修行者。

——安狐狸将此作为自己的目标,几乎是顺理成章。

准确的来说,几乎是每一个化形的小妖们,都想象过,诛杀那人类修行者的情形!

毕竟,当初那人类修行者,当着睽睽众妖之面,一鞭子抽在那犬妖的身上的场景,实在是令每一个小妖们,都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只是,想法和现实,终究是有区别的。

刘离,也就是那人类的修行者,敢于当着众妖的面寻衅,除了他本性上的疯狂恣睢以外,也同样是因为强大的力量,带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故而,最早的那些企图想要猎杀刘离的小妖们,都成为了刘离的战利品。

久而久之,主动对刘离动手的小妖们,也就是越来越少。

当然,压下了对刘离动手的欲望,并不意味着,小妖们都放弃了这想法,只是,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动手的机会。

而在当在一众小妖们之间,隐隐有着问鼎之势的安狐狸,以此为名,对着大河城当中的小妖们,发出了邀请以后,所有的小妖们,都选择了响应,即便是其他的有志于首领之位的妖灵也不例外。

虽然这些小妖们都清楚,一旦是安狐狸借着这个机会,击杀了刘离,那安狐狸就必然会成为这些小妖们当中的,新一任的首领,但谁令刘离在众多小妖们的心中,过于的可憎?

击杀刘离,这是属于这大河城当中的小妖们之间的‘大势所趋’!

在安狐狸压着则大势往前的时候,一众小妖们之间,又有谁能违逆这种大势——须知,他们本身,就是这‘大势’的一部分。

然而,世事的精彩,就在于不可预见。

当所有的小妖们都以为这一场逐鹿的争端当中,安狐狸必然会取得胜利的时候,太攀出现了。

兽群的新王即将登顶,然后在这个时候,沉寂下去的,老去的王,却又突然出现。

于是对于其他的挑战者而言,属于他们的新的机会,来临了!

太攀的存在,足以是将安狐狸登顶的过程,拖延出一个相当长的距离来,而这,正是他们最好的,追赶的机会。

正是如此,在发现了太攀的存在以后,狮战才是毫不犹豫的,带着太攀,出现在了这白楼当中。

楼台上,太攀幻化出来的人影,稍稍的皱了皱眉。

带着他来到这白楼的狮战,已经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没有了踪迹,这高高的楼台上,只余下一蛇一狐,隔着长长的赌桌,遥遥相对。

“赌一把吗?”安狐狸伸出手来,手中是是一枚六面的骰子。

信手一抛,这六面的骰子,就已经是在这赌桌上滚动了起来,在清越的声音当中,落在太攀的面前,不停的滚动着。

“单还是双?”

太攀不语。

“那这个计划,你要来么?”片刻之后,见那骰子依旧是在妖风的环绕之下,滚动不休,安狐狸的目光,也是变得锐利起来。

“当然!”和安狐狸对视着,一直是等到安狐狸将那滚动的骰子收起来,太攀才是带着几分生硬的道,言语之间,略有意外之色。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作为一个计划的筹备人,最厌恶的事,绝对是预计之外的存在——太攀本以为,作为发起这一次计划的安狐狸,会想尽办法的将自己排斥在这计划之内,毕竟,作为‘老去的王’,自己的存在,天生就会干扰到安狐狸在这计划当中所扮演的角色。

“他的性命,我也很有兴趣。”对于刘离的性命,太攀自然也是有兴趣的。

一直到现在,刘离那略带癫狂的目光,都还偶尔会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便纵然是安狐狸没有发起这一次的邀约,太攀也是会找机会,去寻那刘离一战,取其性命的。

短短的几句话以后,太攀就已经转身下楼。

“你快要化形了吧。”

“若是不介意的话,这一座白楼,倒是可堪为化形之地。”当太攀走进楼梯当中的阴影的时候,安狐狸的声音,也是再度的传到了太攀的耳边。

太攀的心中,也是一动。

不得不说,安狐狸的心胸,比起在那原野当中的时候,真的是大了许多。

第九十六章 化形

白楼分前后两个院子,前面的院子,是无数赌客们放纵恣意的地方,而后面的院子,则是一众小妖们的修行之所那些输到一无所有的赌客们被拖到这后院以后,要么,是卖身为奴,要么,是连性命都保不住,成为小妖们的口中食。

走进那被封闭起来的后院,太攀最先感受到的,便是在数十小妖的吞吐之下,显得活跃无比而又躁动无比的天地元气。

除此之外,便是来来往往的,形容枯槁,面色晦暗的人类,偶尔有人类脸上放着红光,但其瞳孔之内,却依旧是一片死灰。

这些往来的人类,是独有的药人——小妖们当中,也要喜好炼丹的,而这炼出的丹药,药性等等,都少不得这些药人们的试验。

至于说这些药人们会不会借此一步登天,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只要是发现了丹药的药效够好的话,那小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些药人吞食。

封闭的后院当中,看着那些脸色晦暗的人类,还有一干放纵的小妖们,太攀的眉头,也是紧紧地皱成一团。

他自然不是同情这些人类,对于人类而言,虽然他没有太大的恶感,但也绝对提不起好感。

他皱眉的原因,是因为他发现在这后院当中,所有的小妖们,身上都有一种乖戾无比的气机,而这些小妖们看待人类的态度,也是极为的漠然,极为的不屑,那是一种纯粹的,看待食物与玩物的目光。

整个院子,在这肆意的乖戾气机当中,仿佛是扭曲了起来一般,每一个踏进这院子当中的生灵,大意之下,都难免的会被这气机所影响,然后在心头衍生出针对人类的恶意来。

“安狐狸!”太攀的面色,逐渐的变得严肃。

他越发的肯定安狐狸在人类世界的那一段经历,是相当的残酷的了。

安狐狸分明是在有意的引导着这白楼的小妖们对于人类的态度。

这后院的中心,是银色的阴沉砂银打造的镜子,八扇镜面排开,将穹天上的月光反射道中间的一个地宫之内,纵然是白天,纵然是那炽热无比的太阳的光芒,在经过这银镜的反射之后,也会变得越发的柔和,更适宜于小妖们的吞吐修行。

这里,就是太攀将要化形的地方,也是这白楼当中,最好的修行之地——当然,对于安狐狸而言,这白楼当中,最好的修行之地,自然是那一座高高的楼台。

后院当中,太攀丝毫没有发现,在他走进后院的时候,白楼当中的两位神境的大修,都是紧随着他的脚步,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这院子当中。

才刚刚走进那地宫的入口,一个满脸不虞的妖灵就从地宫当中走了出来,若非是太攀及时避开的话,二者几乎是要撞个满怀。

“哼!”看着太攀,这迎面出来的妖灵脸上,也是慢慢的桀骜之意,周身的天地元气,也是不停的震荡着,似乎是随时都要对太攀出手的模样。

这小妖的不甘桀骜,自然是有原因的,任是谁来,在自己刚好修行到妙处的时候,突然有人来强占了自己的修行之地,都不会开心,更不会舒心。

只是,这白楼当中的修行之地,乃是安狐狸所开辟的,这小妖受安狐狸的庇佑,又在这安狐狸的地盘,自然是不敢对安狐狸表现出对自己的不满,于是,他的愤怒,自然而然的,就强加到了作为‘罪魁祸首’的太攀的身上。

太攀也是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的,微微屈身,而他的真身,也是在这刹那之间,滑进了那地宫。

地宫当中,一直是到清晨,启明星降临的时候,太攀才是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到了沉稳如渊,波澜不惊的模样。

然后,这地宫当中的,四丈多长的大蛇,就是张开了蛇吻,锐利的毒牙,隐隐闪烁着光芒。

暗绿色的毒雾,从太攀的口中吐出来,在这地宫当中回荡,萦绕,最后彻底的化作无形无相,触之则死的毒气。

一直是将自己这唯一的一口毒液,化作毒雾吐了个干干净净以后,将这地宫,彻彻底底的化作了一片死地以后,太攀才是有些疲惫的匍匐下来,吞下几粒黄芽丹,然后一边养神,一边感受着自己体内一十二缕天地元气的回荡,一边,等待着夜色的来临。

阴阳五行当中,太攀本身的属性,偏向于水土木,也偏向于阴,寻常修行的时候,太攀自然是可以不用太在意时节,但在如今化形的当口,太攀却是不得不慎重以待。

毕竟,化形,对于所有的妖灵们而言,都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

缓缓的沉下心神,太攀脑海的那一片天地当中,穹天之上的银月,金乌,早就是没有了踪迹,乌沉沉的夜空当中,只有那一百零八处穴窍所化的星辰,在这夜空当中,闪烁着隐隐的光。

随着潮水的涌动,这夜空当中,一百零八颗星辰,也是缓缓的旋转起来,沿着奇妙无比的轨迹,伴着时间的推移,在这穹天上,拉出一个模糊无比的影子来。

咋一眼看去,这模糊无比的影子,竟是隐隐约约的,有几分人类的模样。

这是太攀在观想化形以后的人身上,周身上下的经络所在,那一百零八颗星辰运转的轨迹,便是无数条错综复杂的经络的体现。

妖灵的化形,并非是简简单单的化作人形——对于妖灵们而言,单纯的化作人形,没有丝毫的难处。

化形这一道关口,真正的难点,在于如何在化形的一刹那,调整自己周身的穴窍的位置,经络的勾连,使之能够契合人类的形体,唯有如此,化形才算是成功。

而在这过程当中,妖灵的人类模样,也会随着他们对穴窍经络的调整,而不停地变化——最终妖灵化形所显化的模样,则是决定于他们对于周身经络穴窍的勾连。

是以,对于妖灵们而言,化形之后,往往会迎来一次修为的飞涨期——毕竟,在化形的过程当中,妖灵们会对自己周身的经络穴窍的位置和走向,有一个相当深入的了解。

第九十七章 身份

暴躁而又狂乱的天地元气,飞快的往地宫当中聚拢,如同虫豸一般在太攀的经络血肉当中穿行,令太攀周身的鳞甲,不是的张合着,如同在呼吸一般。

无形的天地元气聚拢来,混合着黄芽丹的药效,然后在太攀的鳞甲上,化作了一圈蒙蒙的薄雾来。

薄雾当中,太攀的身形,亦是飞快的变化着,时而大,时而小,时而屈,时而伸,人形,蛇身,不停的在这蒙蒙薄雾之间轮转变化。

而在太攀的脑海当中,那夜空当中的一百零八颗星辰,也是沿着各自的轨迹,缓缓的运转着,在星空之上,拉出一条一条有天地元气所构建而成的浩浩天河。

云天万景经当中的文字,在太攀的脑中心中,逐一而过,一百零八颗星辰,交替闪烁。

很快,一十二缕天地元气所存的那一十二处穴窍,就从那一百零八颗星辰当中,快速的放大,如同是有意识一般,带着余下的九十六颗星辰,在这穹天之上舞动。

在这一十二颗星辰的带动之下,一百零八颗星辰,交替而动,井然有序的,分别于一十二处地方,排列成不同的模样来。

明明是截然不同,但却又充满了一种对称的美感。

隐约之间,这一百零八颗星辰,竟是在这穹天之上,汇聚成一尊古老神祇的轮廓来。

这是生灵周身的十二正经!

十二正经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汇聚成一个人形的时候,地宫当中的太攀,周身上下,亦是散出了一阵一阵的血雾来,殷红的血雾,裹挟着天地元气缓缓而动,将整个地宫,都染成了一片迷蒙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这迷蒙的血雾散开,一个浑身赤裸,棉绒略显阴沉秀气,但却又看不出丝毫特色来的,浑身上下不着寸缕的青年,出现在了这地宫当中,这这些散开的血雾,也是飞快的往其身上汇聚,然后在妖风的环绕下,化作意见青色的衣裳,勉强裹住着青年的周身。

化形已成。

对于妖灵们而言,化形的难处,并不在于凝练人身,而在于如何调整自己周身的经络穴窍的位置,使之完全的契合所凝聚出来的肉身——在这过程当中,对于经络穴窍调整的效果,决定了妖族化形的成效。

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相当大的的一部分小妖们,在化形的时候,所凝练出来的人身上,依旧是保持了一小部分兽类的特征,这并非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凝练出一个完整的人身来,而是因为他们在化形的过程当中,对于周身经络穴窍的认识不够,以至于是没有调整好经络穴窍的位置,让一部分的经络穴窍,依旧是保持在原先那妖身的状态,故而,他们所凝练出来的肉身,为了契合经络穴窍的位置,而不得不显化出一小部分兽类的特征来。

不过,对于早早的就知晓了周身一百零八处穴窍,且通过这云天万景经,明悟了十二正经所在的太攀,自然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一百零八处穴窍,再加上贯穿其中的一十二条正经,以及太攀梦中所经历过的,属于‘人类’的生活,三者的相互关联之下,令太攀的这一次化形,轻轻松松的得以成功。

“恭喜。”当太攀裹着一身妖风笼罩起来的衣裳从地宫当中走出来的时候,安狐狸也是相当知机的出现在了这地宫的门口,然后递给了太攀一身轻薄的衣裳。

“多谢,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没有丝毫避讳的换上了这一身衣裳以后,那裹在太攀周遭的妖风,才是在倏忽之间散去。

这一个人情,当然不是因为这一身衣裳,而是因为这一次化形。

太攀很清楚,纵然化形对于自己而言,从来都不是一个难关,不仅仅是对他,在这大河城中,对于所有的像他这般的妖灵而言,化形最困难最危险的一处,都不在于化形的过程,而在于化形的地点!

妖灵化形之际,所引动的天地元气的荡漾,几乎不可能瞒得过任何一位人类的修行者,而对于人类的修行者而言,一位全神贯注于化形的妖灵,便意味着一个或者更多白捡的战功!

“何必言谢。”安狐狸笑了笑,面容上,也没有了曾经在原野当中,太攀所熟知的那种阴翳。

“你接下来作何打算?”一阵寒暄以后,安狐狸才是带着莫名的神色,对着太攀出声。

“当然是先找一个身份。”

“一个在这大河城当中,光明正大的来往的身份。”

“就如你一般。”太攀往前几步,在一众妖灵们的目光当中,和安狐狸并肩而立。

虽然只是刚刚化形,但太攀此时身上的气息,竟是丝毫都不下于安狐狸。

“也好。”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你的时间不多了。”安狐狸抖了抖衣袖——在他的宽大的衣袖当中,那白玉的炉子,被他静静的抓在手中。

“刘离的爪牙,快要被清除干净了。”似乎是担心太攀没有听懂一般,安狐狸很快的就又是上前一步,解释道,其身形,也是有意无意的,并在太攀的面前,隐隐的超出他半步。

“别赶不上这一场盛宴。”

“叫我等胜之不武。”

“是吗,那就多谢你提醒了。”太攀的目光在这院子当中扫过,较之于他进入地宫的时候,这院子当中的人类,已经是只剩下了寥寥无几,这余下的几人,脸上的死灰晦暗之意,也是越发的浓烈,那漠然绝望的气机,几乎是要凝聚成实质一般。

有些嫌弃的甩了甩衣袖,似乎是要将这院子当中弥漫的那漠然的气机,都远远的甩开,几次之后,太攀才是有些无趣的摇了摇头,走到了这院子的门前。

“下一次见了。”

“整整十多年的时间,才堪堪化形。”

“这种天资,只怕是想要练气大成,都是难上加难,师兄你又何必对他这般重视?”等到太攀离开之后,这院子当中,才是有几个小妖,带着不满的神色,走到安狐狸的面前抱怨道。

“难么?”听着这几个小妖的话,安狐狸的脸上,也是露出了笑意来,然后一枚骰子,从他的衣袖当中跌落下来,在这地上滴溜溜的旋转起来。

“你们猜,是大还是小?”

“大。”

“小。”几个小妖,虽然不明白安狐狸的意思,但也都是用犹疑的语气出声。

只是,在他们的声音落下来的时候,那一枚滴溜溜旋转着的骰子,也是突然之间,化作了齑粉。

不是大,也不是小。

“这世间之事,哪里又十拿九稳?”

“练气大成?”

“呵!”安狐狸嗤笑了一声,然后也是从这院子当中离开,只剩下一众小妖们,看着那化作齑粉的骰子,面面相觑。

第九十八章 身份 下

清晨的寒露为消,清冷的长街上,嘎吱嘎吱的车架的声音,也是在这个时候绵延成一片。

这是那些放松了一夜的人类当中的豪贵们,从各自欢愉的地方,回归自己的府邸。

到一个分叉的路口的时候,一架一架的马车,各自驶向不同的方向的时候,太攀的身形,也是悄无声息的从房檐的阴影当中,落到了其中的一架马车上。

化形之后,在这大河城中,太攀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匆匆忙忙的参与到那一场猎杀当中,而是要先获取一个身份。

一个能够令他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大河城中的身份。

安狐狸可以组织起一座白楼,将这白楼当中,无论是人是妖的赌客,都当成自己的耳目,那人类的修行者,自然也不可能做不到这一点。

太攀可以确定,人类的修行者当中,也绝对在这大河城当中掌控了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力量,而这大河城当中的人类,也绝对是有着那些人类修行者的耳目。

对于人类的修行者而言,最快的找到一个小妖的方式是什么?

当然是注意那些出现在城中的生面孔!

对于如太攀这般化形的小妖,他们的面孔,对于这一座大河城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一旦是出现在了这大河城中,他们很容易就会被其他的人类们发现,然后被人类的修行者抓住踪迹。

太攀自然是要避免这一种情况的。

是以,在化形之后,太攀必须是得从这大河城中的十数万人类当中,选出一人来,取而代之,如此,才能给与他在这大河城中最大的自由。

故而,从那白楼当中出来,一路甩开了几个盯梢的人类修行者以后,太攀就果断无比的钻进了一辆马车当中,这马车当中,有一个一身青袍蓝衫,略显富态的中年人。

天地元气只是微微的一动,马车当中那中年人的目光,就已经是被完全的扭曲,虽然太攀和他面对面的坐在这马车当中,担责中年人对此却是没有丝毫的察觉。

这是修行者与凡人的天差地别,只要修行者愿意,只需要随意的鼓荡几许天地元气,就足以是瞒过这天地之间,十之八九的凡人。

马车一路往前,经过了几处转折之后,马车的车辕微微一震,然后有大门被拉开的声音。

“老爷,到了。”大门合上的时候,马车之外,才是有恭敬而又拘谨的声音响起。

很快,太攀就和那略有富态的中年人一起,下了马车。

太攀所在之地,却是一处七八丈方圆的院落,院落的四周,是更多的一些制式、形貌一般无二院落。

“都下去吧。”看着那些仆役们赶着马车离开,这富态的中年人,才是打了个呵欠,然后不紧不慢的进了屋舍。

屋舍当中的装饰,都是一些用柏木雕刻而成的花鸟等物,很是别致。

进门的左侧,是一扇弯折的屏风,屏风上,绣的是一捧牡丹,屏风的后面,便是这中年人的居室。

这屋舍当中,还挂得有一副尺于大小的画卷,画卷上画着的,是一家三口踏青的景象,这一家三口的男主人,正是这富态的中年人。

太攀并没有急着打杀这富态的中年人取而代之,而是又花了近一个月的功夫,一点一点的了解了这中年的关系圈子,形势习惯,有了伪装他不被看破的把握以后,才是下定了决心。

当这略显富态的中年人,再一次回到这屋舍当中,屏退了仆役小厮们之后,太攀的身形,才是缓缓的出现在这屋舍当中,而那正准备关门的富态中年人,身形也是在蓦然间一僵,然后不动声色的,将这屋舍的门扉掩上。

“你们的争端,又何必要牵连到我们这些蝼蚁的身上。”双手扶着门扉,这富态的中年人头也不回的道,一副对太攀的出现,没有丝毫意外的模样。

这略显富态的中年人,名为任磊,乃是一个米商,在这大河城中,也算得上是小有声名。

“你好像知道的不少。”听这富态中年人的语气,太攀的心中也是一动,暂时的压下了杀死这富态中年的心思,不过为了避免意外,在出声的时候,妖风也是丛太攀的衣袖之间席卷而出,将这屋舍的门窗锁死的同时,也是将这屋舍当中的声响,完全的封锁于这屋舍之内,做完了这一切以后,太攀才是悠闲的坐了下来,看着这中年人的后背。

“虽然不知真假,但苟活天地四十于载,察言观色的本事,总还是有的。”任磊依旧是扶着门扉,虽然言语之间,竭力的想要表现出一丝镇定来,但其衣袖上偶尔抖动起来的涟漪,却是将其内心的凄惶,显露无虞。

“这大河城中的暗流,是因为你们和妖族的争端而起吧……”

妖风在这屋宇当中环绕起来,没有给任磊留下太多的时间,在从其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以后,无形无相的妖风,就已经是阻塞了任磊的眼耳口鼻,然后将其尸身埋到了那院子当中,在那浮土被碾平的时候,屋宇当中,太攀的脸上,莹莹的光辉也是流动起来,然后,‘任磊’重新的出现在了那屋舍当中。

——这个时候,太攀也终于是知晓了,为何这一座人声鼎沸的大河城,城中的状况,会显得如此的倾颓,城中的生灵们,皆是醉生梦死,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完全不去想未来的模样。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未来。

他们只是一群被囚禁在这大河城中的囚徒而已。

当着大河城被修建起来,这些人类被从万灵山的深处拘过来的,一直到现在,他们都不曾踏出过大河城一步。

四周那高高的城墙,将他们完全的困死于其中!

这大河城中,稍稍有一些见识的人类,都能从这状况当中,看清自己的处境。

当这大河城倾覆,也就是这大河城中人与妖的战斗结束的时候,那作为这一场试炼的‘道具’的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第九十九章 再临

事实上,对于这米商的尸身而言,最为稳妥的方式,应当是吃掉他,只是,太攀毕竟没有食人的习惯,从他开启灵智到现在以来,他从来没有过食人的经历,是以,一番斟酌之后,太攀还是将这米商的尸身,埋葬在了这院子当中,索性是有着幻术的遮掩,这院子当中的仆役们,只怕是一直到将这院子当中的浮土踏平,都不会发现这院子当中的异常。

而在埋葬了这米商以后,对于这大河城中的氛围,太攀也终于是有了足够的了解。

从踏进这大河城的时候,太攀就已经察觉到了这大河城中的不对劲。

这大河城中的人类,虽然是熙熙攘攘,热闹喧嚣,但在这喧嚣当中所夹杂的,却是无以言说的沉郁与晦暗,这绝对不是一座正常的城池所应该拥有的氛围。

要知道,就算是在那原野当中的时候,从那些侍奉这些小妖们,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甚至被吞食的人类的身上,太攀也没有感受过弥漫在这大河城中的沉郁晦暗的感觉。

而现在,太攀终于是明白了,这大河城中弥漫的那沉郁晦暗的感觉的来源。

“注定要死的道具么!”太攀的是双手用力合拢,窗外的阳光从门窗的缝隙之间抖落进来,带着几许属于深秋的凉意。

如果真的是如同这米商所说的那般,在这一场试炼结束以后,他们都将死去的话,那这大河城张,那些人类丝毫不顾忌以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狂欢与放纵的心态,也便是有了解释。

一群没有未来的人,又有什么必要,去思考自己的未来?

“争斗不显于人前。”

“这么说,若争斗见于人前,那在信息扩散出去之前,将所见着尽皆诛杀的话……”太攀的目光当中,荡漾起了奇异的光芒来。

白楼当中的所见,以及他今日对着米商的取而代之,都将一切,都显示的明明白白。

“只是,这所谓的试炼,又有何意义?”似乎是被这米商临死之前的信息引动了心绪一般,太攀的脑海当中,不由得的又浮现出了自己曾经的思考来。

在人类生活的城池当中,进行一场属于人与妖的猎杀与被猎杀,他们这些气之境的小妖,以及那些神之境的大妖,甚至是合道的半仙巨擘,都卷入其间,意义何在?

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出发,太攀都看不出这一场所谓的试炼存在的意义!

一阵思索无果以后,逐渐冷静下来的太攀,也是放下了自己这无谓的揣测。

所谓夏虫不可语冰,蟪蛄不知春秋,自己区区的一个气之境的小妖,又岂能揣测的到那些合道半仙的想法?

毕竟,双方无论是从哪一个方面而言,都有着最本质的区别,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是截然不同!

……

“任大先生,今日还是照旧么。”酒楼当中,太攀靠着窗边坐下,目光缓缓的从这楼中各位酒客的脸上扫过,其他的酒客们抬头的时候,太攀也是半举起手中的杯盏,遥遥的示意,而这酒楼的小厮,也是带着谄媚的笑容,停在太攀的旁边。

距离太攀取代任磊,以任磊的身份,在这大河城当中生活到现在,已经是过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的经历当中,太攀也不得不感慨,一个人类的身份,尤其是在这大河城中勉强还有一些影响力的人类的身份,对他带来的帮助,实在是太大太大。

借助米商的身份所编制而成的关系网,在太攀有意识的关注下,附近十余条街区之间,事无大小的都是清清楚楚的浮现在了太攀的面前。

端起面前的酒杯缓缓饮下,酒楼当中细碎的声音,也是随之停下,俄而,有柔嫩而又婉转的歌声伴随着悦耳的丝竹之音响起,在这酒楼当中缭绕开来。

窗外,那飘摇的旗子,也似乎是受到了感染一般,被夜风席卷起来,飘摇卷动,其上安隆二字,隐隐可见。

这一座酒楼,正是太攀第一次猎杀人类修行者之时的地方,安隆酒家。

在那一次的猎杀之后,大河城中的修行者们,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安隆酒家已经不再如同往日那般安全,是以,这安隆酒家当中的修行者,较之于先前,已经是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明明是已经到了后半夜,但这安隆酒家当中,太攀所见的人类的修行者,却仅有两人,至于小妖们,更是一个不见。

目光随着酒杯当中的涟漪飘忽着,对于那两个人类的徐行者,太攀丝毫不做理会。

他来到这安隆酒家,虽然也是为了人类的修行者而来,但却不是为了这两人!

很快,酒楼的门口,有马车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华服的青年,从马车当中走出来,然后被小厮引着,一路上到三楼。

这华服的青年,就是太攀这几日以来,一直等在这酒楼当中的目标。

安狐狸针对刘离的计划,声势越来越大,刘离的爪牙和追随者,在这猎杀之间,也是越来越少,而相对的,刘离的行踪,也是越来越难以捕捉。

甚至,这大河城中,其他的人类的修行者,也都参与到了这一场猎杀当中——不是为了保护刘离,而只是单纯的,以刘离的踪迹为诱饵,守株待兔一般,等着小妖们上门,踏进自己的陷阱。

而这华服的青年,正是那些守株待兔的人类修行者当中的其一。

低下头来,太攀将目光落回到自己掌中的杯盏上,不再去看那青年的行迹。

微不可查的天地元气,从太攀的十指之间,缓缓的渗透到那洁白的杯盏上,然后酒水当中,有明明灭灭的光点闪烁起来。

微微的偏转了一下酒杯的朝向,于是窗外的月光,就毫无掩饰的落到了这酒杯当中,随着杯中的酒液,一起荡漾起来。

太攀垂下的左手,也是缓缓的掐出一个手印。

五指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化偏转的时候,太攀的周身,天地元气,也是如同被波动的琴弦一般,如同丝线一般,颤动起来。

第一百章 月毫针

一缕一缕的天地元气如同琴弦被拨动的时候,在酒液当中晃荡的月光,也是一点一点的凝聚出来。

太攀手中掐出来的手印,缓缓的变幻着,点点滴滴的天地元气,也是顺着太攀的手指,从经络穴窍之间,渗透到这酒液当中,和那月光凝聚在一起。

倏忽之后,当太攀重新将酒杯端正的时候,那酒杯当中,已经是有了一根存许长的毫针闪烁着莹莹的光芒,虽然没有了月光,但这酒杯当中,却依旧是熠熠生辉。

月豪针。

这是云天万景经当中所记载的一个法术——一般而言,上乘的修行之法,都会有自带的,且独特的法术,或者是炼制法器法宝,灵丹妙药等等之类的法门。

作为万灵山的镇山之法,云天万景经,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只是气之篇,但也依旧是带的有独有的法术,而在修行这云天万景经入门,成功的将一十二缕天地元气挪移到十二正经当中的时候,太攀也就是自然而然的,学会了这一门名为月豪针的法术。

月豪针,顾名思义,便是凝聚月光为针,以为攻伐的法术,在气之境的小妖们能够驾驭的法术当中,月豪针的威能,绝对名列前茅!

至少,在太攀自己的试验当中,这月豪针,可以轻轻松松的穿透他所凝聚出来的妖风,而一旦这是月豪针入体,那其炸开来的月芒清辉,以及被神月之意浸透的天地元气,绝对能够将修行者那脆弱无比的经络,直接的炸碎。

“小二!”当这安隆酒家的小厮端了美酒往三楼走去的时候,太攀的声音也是在这酒楼当中响起,“添酒!”

这酒楼的小厮,面带为难的看了一眼太攀,然后又看看自己端起的托盘,以及托盘当中的一壶酒,一盏杯。

虽然从尊贵上而言,太攀所取代的这位只能呆在二楼的米商,远远无法企及那能够随意踏足三楼的青年,但至少,对于这酒楼的小厮而言,这米商的身份,依旧高高在上。

这大河城中人类,看不到希望,故而,这些人也向来不讲求什么宽仁。

而在这个时候,这酒楼当中的丝竹声和美人的浅唱声,亦是随之停下,楼中的酒客们,都是饶有兴趣的将自己的目光,在太攀和那小厮的身上,来回逡巡,显然,他们也很是希望,有一些乐子来打发这漫漫长夜。

“来了来了!”在这小厮为难的时候,酒楼当中,另一位小厮的声音也是随之响起,然后很快的,第二位小厮,就捧了一壶酒,从楼梯口上来,恭敬的走到太攀的面前,将太攀面前的空壶换下。

等到这换酒的小厮走到了楼梯口,和先前的那小厮擦肩而过的时候,太攀才是状若不耐的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然后对着先前的那小厮摇了摇,那小厮,露出了庆幸的神色以后,也是赶紧端着端着手中的托盘,往楼上而去。

在这小厮转身的时候,这酒楼当中,失望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当悦耳的丝竹声和美人的浅唱再度在这酒楼当中萦绕开来的时候,这楼中的酒客们,都是如同忘记了先前的一幕一般,谁也不曾提起那一茬,只是自顾自的饮酒,偶尔夹杂杯子碰在一起的声音。

没有人注意到,在那小厮前来换酒的时候,太攀杯中的那一根月豪针,已经是从酒杯当中,落到了那银色的空壶之上,然后在两个小厮擦肩而过的时候,那月豪针,也是借着太攀摆手的机会,从那空空的银壶上,落到了另一位小厮捧着的银壶上。

“顺利的超乎想象!”

看着那小厮的背影显示在眼前,太攀的心中,也是禁不住的松了一口气。

他找到的这目标,虽然也只是气之境的修行者,但这人的手上,已经是有了十多个小妖的性命,几乎是每过一个月,这人类的修行者,就能够对这大和城中的妖灵们,进行一场猎杀了!

而十多个小妖的性命,鄙视意味着,至少是十个的战功!

太攀并不担心这人类身上的战功会被兑换干净——道宫的门外,只有一条长街,然后在这长街的两头,零零总总的商人店家们,至少有一半,都是妖族的小妖。

而有着他们守在这里,人类的修行者们想要从道宫当中换取一些法术的话。就必然是要经过这一条路线,如此,必然是要面对这些隐在道宫两侧,如同是守株待兔一般,等着人类的修行者踏进这罗网。

在这样的套件下,人类的修行者身上的战功,也就随之积攒了下来,很难被转化为及时的战斗力,同样的,妖灵们在加沙了这样的人类为修行者以后,所获得的汇回报,也是数倍于之前——在这大河城中,人族与妖族,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太攀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

他甚至是怀疑,这些小有战功的人类修行者,就是安狐狸等一众妖族的杰出之辈刻意养出来的棋子,毕竟,有着妖灵不相食的训诫在,大河城中的小妖们,几乎不可能面对面的为敌,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想要击杀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修行者的话,那毫无疑问,作为另一阵营的对手,正是一个最佳的最好用的工具!

在替自己清扫敌人的同时,也能领自己获得更多的战功!

“不知此事安狐狸是清楚,还是不清楚!”太攀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对于这些以刘离为诱饵,守株待兔的人类修行者,若是安狐狸一早就知晓了他们的存在的话,那安狐狸组织这一次的‘大计划’的用心,就值得斟酌了!

至少,他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为了诛杀刘离,也绝对不只是为了通过这一次的行动,来建立自己的权威。

“还有人类,妖族猎杀人族,而人族,也反过来猎杀妖族。”

“在这过程当中,他们这些为首之人,都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是巧合,还是默契?”

第一百零一章 剑光

看着酒杯当中晃荡的月光,太攀的心中兀然升起一阵寒意来。

若真的是如同他所猜测一般的话,那在将刘离的爪牙都拔除干净以后的最后一战,必然会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混战,在那一战当中死去的人类或者妖灵,绝对不在少数!

人类以刘离为诱饵,等待妖族们踏进他们预设的战场,而妖族,也绝对不会没有对此做丝毫准备。

“先生,酒来了。”隐隐约约的声音,在太攀的耳边响起,却是那拖着盘子的小厮,已经是捧着银壶杯盏,走到了楼上的那修行者的身边。

而那一枚月豪针,此时就贴在那银壶的壁上,月光银光,融成一片,不分彼此。

如同醉意涌上心头一般,太攀的双眼,缓缓合上,其心神,以及纷乱的想法,也都是一点一点的被收敛起来,化作深沉的渊海,在太攀的脑海之间回荡,席卷,蔓延。

倏忽之间,太攀的心神,就是一凝。

天地元气震荡之间,那月豪针与他之间的联系,重新的被勾连起来。

困到了极点一般,在酒楼外的旌旗猎猎而动的时候,太攀也是张开嘴,打了个呵欠,于是氤氲的香气,顷刻之间,就从那酒楼的窗口,往这酒楼的内部弥散开来,飞快的填满了这酒楼的内部,然后往三楼蔓延而去。

杯盏跌碎的声音响起,在太攀身旁隔着四张桌子的地方,两位修行者也是及其警惕的端起了酒杯,贴在袖间的束带散开,宽大的袖袍一下子落下来,将这两位人类的修行者的下半身以及双手,彻底的拢住。

涟漪一般的天地元气,也是飞快的在这酒楼当中扩散开来,将太攀引动那月豪针的动静,完全的笼盖起来。

“嗷吼!”远方,有响亮至极而又摄人至极的虎啸声响彻,在列位修行者的脑中心中,回荡不休,但奇怪的是,这酒楼当中,那些寻常的人类,对于这一声威武的虎啸,却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依旧是一边困倦的打着呵欠,一边敲击面前的杯盏,应和着这酒楼当中的丝竹铃音和那浅唱低吟。

大河城中的夜风,突然变得凉了几许,在这深秋当中,平白的多出了三分冬意。

太攀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

他能够察觉到,伴随着这夜风在这大河城中弥漫开来的,极淡极淡的阴气。

“胡为义?”太攀杯盏当中的酒液,微微的一荡。

虎啸,阴风,太攀所能想象到的,与这两者都有着联系的,唯有胡为义!

大河城中,如太攀这般的虎妖,并不在少数,但能够掌控伥鬼的虎妖,唯有胡为义一人而已。

驾驭伥鬼的异能,虽然算不得真正的神通道术,但却绝对是超出了寻常法术的存在。

在半年以前,胡为义化形成功,离开地宫以后,也曾经数次回到过那地宫,而在太攀和胡为义的交流之间,太攀也是了解到了伥鬼威能。

虽然早早的就能够驾驭伥鬼,但一直是到化形成功以后,伥鬼的威能,胡为义才算是初步的体会到了伥鬼的威能。

在化形以后,胡为义所驾驭的七只伥鬼,同样的也拥有了气之境的力量,每一只伥鬼,都能够使用法术。

这意味着,在这大河城中,在气之境的小妖以及人类修行者之间,论及单打独斗,胡为义,几乎是无敌的存在,七只能够使用法术的伥鬼,纵然这些伥鬼当中,有灵性的仅有一只,但也足以是令胡为义的每一次战斗,都化作一场围杀。

略略思忖了片刻,太攀就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松开了手,从这酒楼的窗边,一跃而出,在那酒杯落地的时候,四散开来的碎片,则是在斑斓的雾光之间,化作了太攀的幻象,从那酒楼当中,一步一步拾阶而下,踏进马车当中。

“原来是个小妖!”

“好熟悉的毒,云广就是被暗算而死的罢!”在太攀从那酒楼的窗口跳出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也是在太攀的耳边响起,安隆酒家的三楼上,那年轻的人类修行者,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捏着杯盏,冷冷的望这太攀,话音未落,这人类手中的杯盏,就已经是带着劲风朝太攀的面门而来。

同时,这人类修行者提着酒壶一个侧身,壶口荡漾出来的酒花,显化出一个幻象的同时,这道人的身形,已经是踏出了酒楼,空出来的那一只手,也是按住了腰间的那一柄鱼皮连鞘的长剑。

“既然泄露了踪迹,那就留下来吧!”在太攀一指将那砸过来的杯盏弹开的时候,那人类的修行者,已经是出现在了太攀的面前,然后,锐利凌冽的剑光,带着低沉的吟啸,在太攀的眼前绽放开来。

这修行者所用的长剑,虽然不是法器,但毫无疑问,这长剑的锐利锋芒,绝对能够将太攀的鳞甲骨肉都给完全的撕开。

太攀的浑身上下,都被一阵凉意笼罩——虽然已经是成为了妖,但他依旧只是血肉之躯,利刃割在他的身上,他依旧会受伤,被斩落头颅,刺穿心脏,他也已经会死。

太攀周身的妖风一转,下一个刹那,在那剑光尚未及身的时候,太攀的身形,就已经是迎着那剑光撞了过去。

双手顺着这长剑的剑脊一路往下,然后在这长剑的剑柄处用力的一抖,这长剑的来势,就是为偏转了过去。

见了太攀的动作,那年轻的人类修行者,也是丝毫不以为意,只是轻松自如的借着太攀的这一抖之力,往后退出两步,依旧是和太攀保持了一段距离,然后手中的剑光再是一转。

只是,还不等这道人重新拉开手中的剑势,他的身形,就是猛然间一僵!

“这这么可能!”

“你什么时候……”看着太攀,这道人的目光当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在他的胸口,有一团清冷的月光,正往四周扩散,这扩散的石头,虽然缓慢,但却是无可阻挡。

“没什么不可能的!”太攀靠前一步,双手贴在那月光之上,周身的天地元气一吐,于是那年轻修行在这的心脏,就化作了齑粉。

第一百零二章 剑光 二

只是一击,就已经分出了生死胜负,这,便是独属于修行者之间残酷。

稍稍一个疏忽,

早在那酒楼当中的时候,太攀所凝聚而出的这一枚月光针,就已经被那店家的小厮待到了这年轻道人的面前,而在那一声虎啸响起来的时候,太攀又主动从这酒楼当中跃出,一前一后的两个动静,将这年轻道人的心神完全的吸引住,然后,在这年轻道人紧跟着踏出这酒楼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落到了他的胸口。

换而言之,就是这一场战斗的胜负手,早就已经埋下——这一场战斗当中,唯一令太攀稍觉意外的,只有这年轻道人手中的那一柄长剑。

一柄百炼的神兵。

法宝,有着法器,法宝的高下之分,而神兵,同样也有着本质上的区分。

十折,百炼,千锻,通灵,这是这天地之间的修行者对于兵刃最直接的一种划分。

十折的兵刃,对于凡人而言,已经是足以传家的存在,吹毛断发,而百炼,则是比十折更上一层的存在,切金断玉也只是等闲,纵然只是在凡人之手,也足以能够伤到那些出初入道途的修行者。

至于百炼之上的千锻神兵,通灵神兵,那更是连神境大修,甚至于人间半仙,都会动心的存在!

——也即是说,百炼神兵,已经是如太攀这般的气之境的修行者所能获得的,最好的兵刃了。

除了最直观的锋锐之外,百炼神兵,也是法器的胚子,一柄百炼神兵,只要稍加祭炼,就是一件趁手的法器。

往前一步,在扶住这年轻道人的同时,太攀也是将那这年轻道人手中垂落的这柄百炼长剑,接在了手中。

森冷的目光,瞄了一眼那酒楼当中余下的两个道人,确认那两个道人没有出手的想法之后,太攀才是一步一步的,托着手中那逐渐冰冷的道人,隐入了阴影之间,而这个时候,那酒楼当中余下的两个道人,才是一身冷汗的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相互对视一眼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那兔起鹳落之间就分出了生死的战斗,着实是给这两个年轻的道人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虽然明知这大河城中,有着争斗不显于人前的禁令,但谁能保证,这些上头的妖灵们,会不会理会这一条禁令——先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

带着那年轻道人得尸身停在了一处阴影当中,将这年轻道人周身上下都搜索一番以后,太攀才是将这年青道人的尸身扔下,然后提着手中的长剑,往那虎啸的所在而去。

在太攀离开以后,这大河城的地面,也是缓缓的蠕动起来,仿佛是化作了一滩沼泽一般,而那年青道人的尸身,就在这蠕动之间,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这大河城中,不留丝毫痕迹。

借着阴影赶路的同时,太攀也是在一点一点的熟悉这手中的百炼长剑。

不止是什么原因,虽然在先前,从未接触过兵刃之类,但当着一柄长剑落入掌心的时候,却是有一种熟悉到了极点的感觉,自太攀的心中油然而起,令他忍不住的要拔出这一柄长剑来。

数十个呼吸之后,太攀终于是忍不住心中那纷杂的念头,寻了一个僻静处,稍稍的静心凝神一番,将自己的右手,搭在了长剑的剑柄上。

长剑的剑柄,是用沉香木静心雕琢而成,极淡极淡的响起,氤氲而起,足以令握住这剑柄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一定的清醒,而剑柄上雕刻出来的一圈一圈致密的纹路,也足以是令使用者,牢牢的掌控住这一柄长剑。

握住剑柄,只是瞬间,太攀就已经是熟悉了这长剑的长度以及重量——就好像,他是一柄久经战斗的剑手,而这一柄长剑,也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这委实是一桩不可思议的事。

不过太攀并没有想太多,在几个呼吸之后,太攀的心神,终于是彻底的沉凝下来,如渊如水,不起丝毫波澜。

倏忽之后,一点明光,自太攀的心潮当中涌现而起,重重叠叠的扩散开来,如同明月照彻于大江之上。

恍惚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有凛冽的剑鸣声响起,随后一道雷霆一般的剑光,破开迷迷蒙蒙的混沌,将太攀的意识,念头,都照得一片通透。

太攀终于明白了自己对这手中长剑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当年在那云行之舟当中,在那瘦瘦高高的诸姓道人的护持下,他曾窥视过一眼云周之外的那一场属于人间半仙之间的战斗。

虽然只看到了一缕剑光,他就在那剑光之下,陷入了昏迷当中,而且那剑光,也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长达十年才缓慢弥合的伤口,但这一切,对他而言,却并非完全没有好处。

那毕竟是这天地之间,最为绚烂的剑光,出自于人间半仙甚至于更高存在之手的剑光,是这天地之间,对于兵刃的,最为终极,最为精深的阐述。

在那剑光入脑,最后被他彻底消弭干净的过程当中,他的肉身当中,以及他的意识当中,早就留下了对于一切兵刃的无与伦比的熟悉感!

“锵……”悠长冷冽的声音,在小巷当中扩散来开,袅袅而散,而太攀,亦是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在他的面前,不知是谁家的府邸,那厚实的墙上,已经是出现了一道贯穿墙壁的剑痕,这仅仅只是三尺于的长剑,在太攀无意识的一剑之下,竟险些将这青石的墙壁,给一分为二!

太攀的双眼当中,有明晃晃的光芒亮起。

如果说,在这长剑到手以前,他的战斗力,是十的话,那这一柄百炼的长剑,足以是令他的战斗力,增加到五十,甚至于一百!

——在先前的时候,他的杀手锏,无非就是一口毒液,以及一枚月光针,这两者,都偏向于阴毒的暗杀,一旦是正面的象相争,这两者所能发挥出来的效果,都要大打折扣,但现在,有着一柄熟悉无比的百炼长剑在手,那这大河城中,绝大多数的气之境的修行者们,太攀都敢于正面的一战!

第一百零三章 入局与破局 上

待到长剑出鞘以后,太攀心中的躁动,才是逐渐的平缓了下来,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提了长剑,继续小心的往那虎啸的来处而去。

先前的一切,虽然看似花费了极长的时间,但实际上,从太攀强压心绪,再到长剑出鞘,也只不过短短几个呼吸而已。

大河城中,虎啸声,依旧是在这月光下绵延不绝,越发的急促,而长街小巷之间,一个一个的身影,也是越发的匆匆,丝毫不如先前那般,各自都将自己的气息,遮掩的严严实实。

无论人妖,都在往那虎啸的来处而去。

只是,这大河城中,那些寻常的生灵们,要么是沉溺于梦境之间,要么是流连于烟花酒色之间,对于这月光下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丝毫没有察觉。

四十多个呼吸之后,太攀的脚步,逐渐的放慢。

他已经看到了站在一处高楼上,双腿弯曲着,蹲伏于屋脊上的那雄壮汉子,阴森森的魅影,在这雄壮汉子的周身影影绰绰,何其形成一个相当鲜明的对比,不是胡为义,还能是谁。

在停下脚步的刹那,太攀的感知,就往四周蔓延开去,虽然只能笼罩周身十丈不到的范围,但只是这不到十丈的方圆,太攀就已经察觉到了三位修行者的存在,这些修行者身上的气机,都是飘忽不定,叫人无从分辨,到底是人是妖。

显然,胡为义今夜闹出来的动静,将这大河城中,绝大多数的气之境的修行者们,都是吸引到了此间。

太攀拢了拢身上的罩袍,右手扶住剑柄,然后顺着屋脊上胡为义的目光看过去。

在胡为义的对面,是一个年轻的道人,着一身的紫色流云道衣,头顶一根玉簪将头发束住,明明是一个飘然潇洒的装扮,却是生生的叫这人给穿出了一身癫狂的感觉来。

在看到这道人面貌的时候,太攀的瞳孔,也是在猛然之间缩进。

这道人,他相当的熟悉!

或者说,这大河城中气之境的小妖,甚至那些神镜的大修们,对这道人,都有一个相当深刻的印象。

此人,正是刘离!

刘离的掌中,托着一盏银镜,镜子上符文闪烁,奇妙的力量,从这镜子上往四面逸散而开,令这方圆数百丈的寻常人类,都陷入到了深沉无比的迷梦当中。

而其的另一只手上,五指掐出来一个印决,炽热的光芒,在其五指上流转不定。

“来的人倒是不少。”

“怎么,到现在都不敢见本座一面么!”刘离的目光,往四周环绕了一圈。

“安狐狸。”

“还有白云景。”

“一个想要杀我,一个想要以我为饵。”

“呵,胆敢以本座为筏,却连见本座一面的胆量,都没有么!”见无人应答,刘离的声音,也是再度的响了起来,言语之间,不屑轻蔑之际,丝毫不加掩饰。

在刘离自曝身份的同时,一道一道的气机,也是在这街巷当中弥散开来,虎啸,猿啼,鹰唳等等,苍苍茫茫的笼盖开来,几乎是要将这数百丈方圆的地方,都化作一片林野莽原。

被这苍莽的气机一冲,太攀周身上下的血液,也是忍不住的沸腾起来,深藏与血脉当中的杀意,一点一点的往他的脑海当中汇聚,但奇怪的是,这杀意越是汇聚,太攀的脑海之间,却是越发的清明。

弥散的杀意之间,太攀的意识,仿佛都得到了强化一般,这方圆数百丈的区域,都如同化作了一片清澈的湖面,这区域当中的每一位修行者,都化作了这湖面当中的游鱼,人也好,妖也好,在这湖面当中,都是一览无余。

只是这一个刹那,这数百丈区域当中的修行者们,都已经是彼此确认了各自的身份。

太攀满是忌惮的看了一眼刘离手中托着的银镜,他能够感觉得到,他这突如其来的,对于这周遭的清晰到了极点的感知,绝对是来自于刘离的手中的那一盏银镜。

还不等太攀往下思考刘离这一举动的用意,森冷的杀意,就如同是凛冬之下的寒霜一般,在他的周身上下蔓延开来。

在他的周遭,有着三位修行者,但很不巧的是,这三位修行者,都是人类!

而现在,在彼此都察觉到了各自的身份之后,这三位人类的修行者,已经是极有默契的,对着处于他们中间的太攀,合围而来。

这一场试炼,本来就是一场人与妖之间的厮杀,寻常时候,大家各自厮杀起来,或许还要顾忌一下来自于背后的暗箭,亦或是不慎惊扰了城中的寻常人类,但眼下,他们却是丝毫不需要顾忌这些。

如此多的修行者汇聚于此,这大河城中,那些神境的大修,甚至于那两位人间半仙,都有可能会将自己的目光,落到此间,而在他们的目光之下,没有人会担心,自己背后会有暗箭来临——在这些目光的注视之下,无论人妖,也不论先前,到底有着怎样的仇怨,只要有人敢对自己的同族暗下手段,那绝对是自绝于种族的行为。

凛冽的剑光亮起,几乎是在太攀这边动手的同时,这数百丈的方圆之间,一处一处的天地元气的波动,都是炸裂开来。

人也好,妖也好,在这一刻,都是极有默契的,或是以联手之势,或是单人独剑的,对离自己最近的敌人,发起了进攻。

屋脊上,刘离手中银镜的光辉,也是越发的梦幻迷蒙,镜光弥散之间,这数百丈的区域当中,所有战斗的余波,竟是全数都被这镜光,压制在这数百丈的区域之内,不曾对外界,造成丝毫的影响。

剑光一动,再次将自己面前三位人类修行者的联手之势斩破以后,太攀顺势往后一退,长剑挥洒之间,竟是有要反客为主,转守为攻的架势。

不得不说,一柄百炼神兵,在气之境的修行者的战斗之间,实在是有着相当大的优势!

气之境的修行者们,极少有将法术练到了心随意动,一念动而法术出的地步,绝大多数气之境的修行者们,想要施展出法术来,都需要掐诀,念咒,这速度便是在快,也总是需要那么一个呼吸的时间——而这一个呼吸的时间,已经足够太攀提了长剑欺身往前,逼得对手仓皇而走。

若非太攀的面前,是足足有三个人类的修行者,能够相互掩护,共同牵制太攀的攻势的话,或许这一场战斗,在太攀长剑出鞘的时候,就已经结束。

第一百零四章 入局与破局

一场混战,从深夜厮杀到天色将明,一直到那高楼之上的刘离体内的天地元气快要支撑不住那银镜的运转,这数百丈方圆当中战斗的余波,都开始往外扩散的时候,这一场战斗,才算是堪堪结束。

只不过,这一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刘离口中的安狐狸以及那位白云景,依旧是没有现身。

“师兄,好久不见。”米商的宅邸当中,太攀和胡为义相对而坐,宅邸当中的仆役们,偶尔会用好奇的眼光堪堪坐在太攀面前的这雄壮汉子,在他们的印象当中,这还是第一次有外人踏进这一座宅邸当中——往常的时候,他们的主人虽然个城中其他的商人们,也会有着各种的交流,但这交流的地方,从来都是各处的酒楼等等,从来不曾有人被邀请进入这一座宅邸。

“是啊,好久不见。”太攀看着胡为义道。

两人的身上,都还有着大战之际,天地元气涌动的余波,而面容上,也满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

整整半夜毫不停歇的战斗,对于他们这般气之境的修行者而言,无论是谁,都是一件相当耗费精力的事,只是不知道,那刘离,是如何以气之境的修为,驾驭一件法器整整半夜时间的,太攀心中清楚,若非是夜色将尽的时候,刘离快要驾驭不住那法器,只怕这一场混战,还会继续的厮杀下去,而那个时候,对于自己能不能在这一场混战当中全身而退,太攀没有丝毫的把握。

——那一场混战当中,虽然在以一敌三的情况下,太攀借助自己出乎意料的毒液,在刹那间的爆发之后,一口气斩杀了那三位人类的修行者,但太攀,也是因此成为了其他人类修行者眼中的目标,若非是胡为义及时援手的话,只怕太攀现在,已经是化作了不知名的人类修行者的战功了。

但纵然是如此,在那后续的战斗当中,太攀和胡为义,也只是勉强保全性命,没有再获得任何的战功。

“你怎么找到刘离的行迹的?”端起面前的茶盏,任由苦涩的茶水在口中回转一圈以后,精神了三分以后,太攀才是放下茶盏问道,言语当中,满满都是好奇。

因为同时被人妖两族所针对的原因,对于自己的行迹,刘离可是隐藏的相当的深,尤其是在他的爪牙一个一个的被诛杀以后,事实上,在这大河城中,刘离已经是有整整两个月没有露面了,也正是如此,他的那些爪牙们,才都是没有了主心骨一般,惊惶失措。

“怎么找到的?”胡为义也是和太攀一般,将手中的杯盏放到桌子上。

“怎么说呢?”胡为义的双目紧闭,眉头也是皱成一团,开始细细的回想起他察觉到刘离踪迹的始末。

“回想起来,不像是我找到了他的踪迹,反而是像他故意将自己的踪迹,暴露在了我的面前。”片刻之后,胡为义才是睁开了双眼,肯定的道。

“只是,他都这般的境地了,躲藏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将自己的行迹,故意暴露出来?”双手放在桌上,将那茶盏紧紧握住,胡为义的双眼中,也是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色。

“原因?”

“或许是为了破局吧。”太攀的眉头也是略略的皱了起来。

“破局?”胡为义脸上的疑色越发的明显。

“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我也不敢肯定。”太攀摇了摇头,然后才是继续出声。

“这大河城,就这么大,刘离纵然是藏,又能藏到什么时候去?”

“毕竟,人妖两族,都在找他。”

“而且以他这样一个桀骜狷狂的性子,又岂能真的是不顾一切的隐藏下去?”言语之间,太攀的脑海当中,又浮现出了刘离那一对桀骜无比,癫狂无比的眸子。

“当所有人都在谋算你,都找找你,你又不愿意苟延残喘的隐藏下去的时候,你该怎么办?”“当然是用另一件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等胡为义回答,太攀就是继续的说道。

越是往下说,太攀的思路就越发的清明,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把握住了刘离的思考方式。

“就好像昨夜一般。”

“人也要,妖也好,都被刘离吸引到了一处。”

“一场混战之后,大家的注意力,自然都会不经意的从刘离身上移开来,虽然不至于彻底的无视他,但至少,绝对不会像先前那般,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昨夜的那一场混战当中,人类与妖族的死伤,都不在少数,准确来说,那一场战斗,没有伤者,只有死者!

在那一场短兵相接的混战当中,不管是谁,一旦受伤,就意味着会被围攻致死——或许,这也正是安狐狸和白云景,都不曾在那一场混战当中现身的原因。

不管他们有着怎样的谋算,但这在大河城中,人类与妖族修行者之间的厮杀,才是主要的基调,在这一场混战当中,无论他们有怎样的小心思,都不得不将之扔到一旁,然后参与到这一场混战当中,而以他们目前在这大河城中的声望而言,一旦是他们出现在了这战场之上,那势必会成为对方所有修行者围攻的目标——没有人有把握能够在这样的围攻当中活下来。

“有用吗?”胡为义的言语之间,依然是有些不解,“这对于刘离的处境,似乎是没有丝毫的缓解。”

“当然有用!”太攀感觉自己已经彻底的把握住了刘离的想法。

“这大河城中,人与妖的死战,才是最主要的基调。”

“先前的时候,因为安狐狸的大计划,人妖两族,都不约而同的,将自己的目标,落到了刘离的身上。”

“这期间,人与妖之间的博弈,厮杀,都是围绕刘离这个核心点进行的。”

“但事实上,这一场战斗的范围,是整个大河城!”

“就算没有刘离的存在,人与妖的死战,也不会有丝毫的停歇变化。”

“而刘离昨夜的举动,昨夜的那一场混战,便是将所有修行者的想法,重新的引导回了原本的轨迹。”

“我们这些小妖,在这大河城中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击杀刘离,而是尽可能多的击杀人类的修行者。”

“而人类的修行者,他们的任务,也不是保护刘离,同样是尽可能多的击杀我们这样的小妖。”说道这里,太攀也是忍不住的嘴唇发干,然后端起面前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如果说先前,被双方都当成了棋子的刘离,唯有死亡一途的话,那现在,刘离就已经是用自己的能力,给自己找出了一条新的生路来。

第一百零五章 祭炼

想到这里,太攀也不由得一声唏嘘感慨。

同样作为入局之人,刘离,已经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破局而出,而他,却依旧是身在局中。

“刘离!”太攀暗自念叨了一声这个名字。

刘离有着破局的办法,但他自己,却找不到丝毫破局的点。

或者说,他破局的点,只有一处,那就是刘离的性命!

除非他能够抢在所有的人面前击杀刘离。

“师兄何必叹气?”看太攀的脸色不好,胡为义也是出声劝道,显然,对于太攀的处境,他也有一定的了解,准确来说,如今大河城中的小妖们,对于太攀和安狐狸的这一场赌局,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在定下了这一场赌局之后,安狐狸就已经是通过自己的渠道,将这消息给扩散开来,同样的,也正是因此感觉到了急迫,刘离才会借此机会破局而出。

“安狐狸的赌局,师兄你又何必跟他赌。”

“左右不过是一个首座的位置罢了。”

“得之何益?”胡为义目光当中也有些不解。

首座,也就是大师兄的位置,早在那山谷当中的时候,太攀就已经是得到了,但这位置,并不曾给太攀带来丝毫的益处,妖族和人族不一样,人族或许会因为身份的高低贵贱而分出尊卑来,但妖族,妖族的地位,从来都是通过实力来展现的,要么,是力量,要么,是智慧。

“首座?”太攀目光一动,随即便是摇了摇头,不屑的出声。

“我在乎的,岂是这个位置?”

“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输而已!”太攀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茶盏上,滚烫的茶水中,一捧一捧的茶叶,随着茶水的滚动起伏不定,四下飘散。

“难道你想输?”太攀的目光,又落到了胡为义的身上,隐带笑意。

胡为义自然也是不想输的,昨夜的混战当中,太攀就已经是看出来了。

“那师兄你打算怎么办?”胡为义身形不动,“刘离既然已经破局而出,那短时间之内,想必他是不会随意再现身了。”

好不容易才从众妖的目光当中脱身而出,刘离自然是不会在轻易的令自己出现在众妖的目光之内。

“当然是击杀刘离。”太攀站了起来,目光飘忽着,往门外望去,也不知目光的落处,到底是这大河城中的哪里。

“那可不容易。”胡为义也是站起来道。

“修行之事,又哪里有容易的呢?”

“再难,难道还比得过我们化凡为妖的难?”

言语之间,胡为义的神色,也是带上了几分恍惚之意,他也想起了十年之前,他和太攀在支歧山中的经历,争斗,开智,猎杀等等等等,有哪一样,不是将自己摆在生死的边缘?

“也是。”

……

在太攀和胡为义各自进入卧房休息的时候,昨夜那一战的余波,也终于是如同水中的涟漪一般,在这大河城中扩散开来。

人也好,妖也好,参加了那一场混战的也好,不曾参加那一场混战的也好,都对这混战,津津乐道——这一场混战当中,绝对的主角,自然是刘离。

虽然他不曾出手,但只是凭借他以气境的修为,驾驭一件法器整整一夜的时间,就已经是足以令任何人感慨。

最重要的是,有着那掩盖一些天地元气波动的银镜在手,那就意味着,只要刘离愿意,那他随时都可以掩护一场人类的修行者对小妖们发起的突袭,单单只是这一点,就足以是令刘离,重新成为人类修行者当中的核心存在。

这些人类的修行者,为什么要万里迢迢的来参与这一场生死的试炼?

甚至是在众多的修行者一个接着一个的陨亡之后,依旧是有着人类的修行者源源不断的踏进这大河城中?

除开是来自于万灵山的压力之外,同样,也是因为这些人类的修行者,想通过这一场生死的试炼,来获取足够多的,修行的资源。

和妖族踏上修行路的难度不同,人类想要修行,几乎没有任何的困难——他们甚至是连宗师都不需要成就。

对于有着门路的人类而言,炼精化气,只需要有足够的丹药,就足以完成了,虽然这种方式,会令他们在根基上,逊色于那些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存在,但修行之路一步先,步步先,谁知道,会不会就是因为快上一步的这筑基的时间,就令一个修行者,从气之境,踏上神之境?

然而,也正是因为人类修行的难度低,故而人类修行者的数量,亦是相当的多,而这,就意味着,人类修行者之间,修行所必需资源的相应的减少!

他们必须要展现出自己超卓常人的天资来,才有可能得到精心的培养,得到更多的资源,令自己,在修行路上走的更远。

相妖族这般的,堪堪踏及修行之路,伤势懵懵懂懂,就有复数的神境大妖作为引路者的行为,在人类的修行世界当中,委实是奢侈无比!

……

卧室当中,太攀盘膝而坐,百炼的长剑,被他横放于膝盖上,他周身的气机,在呼吸之间,不断地冲刷着这百炼的长剑,而他周身经络穴窍之间的天地元气,也是随着他的吞吐,从这长剑上,缓缓的涤荡而过。

每一次的吞吐,都会令这一柄长剑微微的颤动一次。

百炼的兵刃被称为法器坯子,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锋锐,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在一次又一次的锻打,猝火当中,所形成的特殊的结构。

每一件百炼的兵刃内部,都有着类似于人身经络穴窍的通道,而这些通道的用处,亦是和经络穴窍一般,乃是供天地元气通行所用。

修行者周身的天地元气,从掌心而出,然后在这兵刃之上流动洋溢,最后扩散开来,形成锐利无比的锋芒,这锋芒,足以撕裂开任何一位气境修行者护体的法术。

不仅仅是天地元气,便是生灵周身的血气,沛然到了极点,通过这兵刃上的‘经络’,同样是可以展现出这样的锋芒来。

这锋芒,在修行者之间,还有一种说法,唤做刀罡,亦做剑芒。

第一百零六章 印记

在太攀用体内的元气洗刷膝上的长剑的时候,城中的一座宅邸当中,先前被刘离指名道姓的白云景,此时正一脸恭敬的站在一个苍髯老道的面前。

这老道端坐在白云景的面前,一面水镜在这一老一少之间,闪烁不定。

水镜当中所展示出来的,赫然是先前那一夜的混战。

“老师。”白云景恭敬的出声。

而这老者,依旧是专心致志的看着面前的水镜,随着水镜当中画面的卷动,一个一个的印记,也是出现在了那水镜当中众多修行者的身上。

“真是后生可畏。”待到混战结束以后,这苍髯老道才是意犹未尽的抬起头。

水镜当中,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影散去,最后只剩下被那老者留下标记的存在,有人有妖。

而这其中,印记最为明显的,自然就是那以气之境催动驾驭法器整整一夜的刘离。

“已经是远远超出我们当年了。”这苍髯老道感慨一声。

他们还是气之境的时候,绝对没有刘离这样的能力,能够以气之境的修为,驾驭一件法器整整一夜。

“不过较之于你,他却是又逊色一筹了。”

——他们这一辈的修士当中,刘离的天资果决,已经是上上之选了。

但即便是如此,在这大河城中,刘离却依旧是被自己面前这一脸恭谨的弟子给牢牢的压在身下,几乎是沦为棋子一般的存在,白云景的天资实力,可想而知。

“老师过奖了。”白云景依旧是一脸恭敬,丝毫没有因此有任何的动容,似乎这老者所说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不过昨夜,老师为何不让我现身?”看着水镜当中的人影一个一个的定格,白云景稍稍犹豫了一下以后,便是问出声来。

“昨夜死伤的师弟,不在少数,若是我能及时出现主持战局的话,战况必不如此。”说起死伤,白云景的言语之间,虽然有几分惋惜,但其目光却依旧是平静不起丝毫的波澜。

“怎么可能!”这老者干笑了一声。

“你以为,只靠刘离一人,就能引动昨夜的局面?”

“他不过只是一个气之境的小修士而已,纵然他已经有资格接触神境,但他此时,依旧只是练气的小修士而已。”

“老师的意思是?”白云景的脸色,微微一变。

“不错,便正如你所想的那般,昨夜的动静,我们都插了一手。”

“当然,也不止是我们。”

“妖族的那些人,相比也同样是如此。”这苍髯老道哂笑一声。

“至于原因,无非就是为了钓鱼而已。”

“钓鱼?”白云景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是的,钓鱼。”

“于妖族而言,鱼是你,于我辈而言,鱼是那小狐狸。”这苍髯老道的嘴角微微翘起,脸上的表情也是甚为奇异,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惋惜。

“老师是说?”白云景的身形,也是忍不住的抖了一下。

“这大河城中的后辈,我族以你为首,而妖族,则是以那小狐狸为首。”

“你说,如果有机会,用一个废物神境修行者的性命,去换那小狐狸的性命,值还是不值?”这苍髯老道看着自己面前的水镜,目光幽幽。

“又或者,妖族当中,用一个弃子来换你的性命,值还是不值?”言语之间,这老者的衣袖当中,隐隐的剑光,也是绽放开来,刺得白云景的眼角升疼,无法言说的庆幸之意,也是在白云景的脑海当中,蔓延开来。

他已经完全明白昨夜的局面了。

刘离想要闹一个大动静,借此脱身,而这大河城中,人类和妖族之间的神境大修们,也都是顺水推舟,推波助澜的,帮刘离将这一场动静给闹大,以此来吸引聚拢这大河城中气之境的后辈。

“本来就只是顺手而为,你和那小狐狸是否出现,都无伤大雅。”

“你们不出现,那就当成是对后辈们的一次考验,让我们看看,哪些是可造之材。”

“这些人,到时候可以成为你的臂助。”在白云景心中发寒的同时,他面前那苍髯老道,也是再度出声。

在他面前的水镜当中,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影闪过,这些人影,都是在那一场混战当中,表现卓越的存在。

白云景的目光,在这些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而这些人相关的信息——出身的宗门,修行的功法,甚至于是性格,以及家境等等,都在白云景的脑海当中,逐一而过。

片刻之后,这些人影,连同刘离的影子,都是从那水镜当中散去,水镜当中,只余下一众小妖的身影。

“先前的那些人,你可以引为臂助。”

“而这些小妖,你就要牢牢的记住。”

“若是有机会的话,这些小妖,一定是要要先诛杀的。”同样的,被这苍髯老道标注出来的小妖的影子,同样也是在昨夜的混战当中表现出色的那一部分,而这些小妖们当中,太攀和胡为义的身形,赫然皆在其中。

“尤其是他们两人!”水镜当中,太攀和胡为义的身形,快速的放大,填满整个镜面。

而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太攀手中那一柄纷飞如龙的长剑。

这长剑在太攀的手中,舞动起来,虽然看似和小孩子一般没有丝毫的章法,但每次剑光落下,却都是逼得那些人类的修行者,仓惶而退。

“这把剑!”看着这长剑,白云景的目光,微微一动。

显然,他已经认出了这一柄长剑——百炼的长剑,在这大河城中,也算得上是一个稀罕物了。

“唉。”微微的叹了口气以后,白云景便是将太攀的容貌,牢牢的记在了自己的脑海当中。

……

“老师,既然妖族对我已经有了必杀之心,甚至是宁愿兑子,那接下来在这大河城中,弟子岂不是举步维艰?”一应事务交代清楚以后,这苍髯老道便是令白云景自行离开,而白云景踌躇一番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的问出了声来。

这由不得他不担心,任是换了哪一个气之境的修行者,在知晓了自己被神境的大修盯上,甚至那神境的大修已经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以后,都会是无比的忐忑,甚至是绝望。

第一百零七章 试与炼

“你也不必过于的担心。”看了白云景一眼,似乎是察觉了他内心的忐忑一般,这苍髯老道也是随口安慰了一句。

“像昨夜那般的机会,总归只是少数。”

这大河城中,妖族与人类的修行者,固然只有一方可以活下去,但在这争斗之间,最基本的规则与默契,却还是要遵守的,否则的话,大家都不要历练了,就安安稳稳的等着双方半仙级别的存在,死战一场,然后输的那一方,直接自尽好了——这样的话,这一场试炼,又有何意义?

这苍髯老道安抚一番以后,白云景才是勉强安心,然后恭敬的告辞离去,而在白云景离开以后,一位神境的大修,也是悄无声息的跟在了白云景的后面。

白云景,总归是这大河城中人类后辈修行者当中的领军人,总不能真的是叫他莫名其妙的被兑子。

在这苍髯老道和白云景交代着什么的同时,这大河城的城主府中,妖族一方的,那名为御灵子的半仙,也是安静的看着面前的水幕,水幕当中展现出来的,同样是昨夜的那一场混战。

此时这位人间的半仙脸上,略显阴沉,显然,对于昨夜的那一场混战的结果,他并不是很满意。

片刻之后,御灵子脸上的阴沉之色,才是收敛了起来,他的脑海当中,白先生的交代,也是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和人族相比,我族的后辈,在阅历,谋算等等上,必然是会被人族的后辈压制。”

“大河城中的这一场试炼,在最前的两三年当中,我族的局面,必然不会好看。”

“但等到两三年之后,这些后辈们成长起来,等到他们熟悉了人类的节奏,熟悉了人类的思维方式,也熟悉了人类的谋算,以及心机以后,局面,必然变回逐渐的翻转过来。”

“故而,前面的几年,无论局势如何,你都不用急……”

深吸几口气以后,御灵子也是强行将内心的恼怒之意压下,这一场试炼,同样也是对于他的考验,甚至他可以猜得到,在妖灵殿中,其他没有要紧事的妖族半仙们,也都是在关注着这一场试炼,关注着这一场试炼当中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一切。

这一场试炼当中,人类所展现出来的心机,谋算,对于其他的妖族半仙们而言,同样是受益匪浅——在确认了天师府取得了人类修行者当中的主导权以后,万灵山中的妖族半仙们,每一人,都已经明悟,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战争,迫在眉睫。

而这一场战争的开端,必然会发生在长安城,在这人类权力的腹心中枢之地。

这不仅仅是一场人与妖的争端,同样的,也是人族内部的一次权力的大洗牌。

大河城中试炼的规则,正是基于长安城的规则而拟定的。

能够在大河城的试炼当中脱颖而出者,必然便能够在长安城的争端当中,如鱼得水——长安城中,那位代表万灵山坐镇长安的武安侯已经向万灵山请求了好几次援助了。

——至于参与这一场试炼的人类修士会不会故意藏拙以此来误导妖族的后辈们,这一点,御灵子完全不担心。

毕竟,这一场试炼,输了,就意味着死亡!

或许他们当中为首的那位半仙有着为此付出生命的觉悟,但来到这大河城中其他的人类的修行者,绝对不可能每一人,都是这般的想法,而只要有一人有着要在这一场试炼当中争胜的想法,那其他的人类修行者,必然都是会有样学样。

至于他们到底会不会在这试炼当中取得胜利……

“呵!”御灵子咧嘴一笑,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冷酷而又森然。

“来吧来吧,多来一些人是最好的了。”

“这一座大墓当中埋葬的人类修行者,越多越好!”御灵子的目光抬起,然后望向城外——在这大河城外,又一座飞舟载着人类的修行者,踏进了这大河城中,在众多修行者的气机冲刷之下,大河城的地底,那地宫的最底下,密密麻麻的符文,也是越发的明显,越发的恢弘。

……

“主人,该用饭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太攀的门外,管家也是带着婢女小厮,轻轻的敲响了太攀卧房的木门,在他背后,一个婢女,一个小厮的手上,都是各自端了一个托盘,托盘当中,有酒有肉。

太攀神色也是微微一动,然后起身,将那百炼的长剑放在床边,走了几步以后,太攀复又回头,寻了一截绳扣,将那长剑,悬在自己的腰间,来回几次以后,才是满意的往前,然后拉开了卧房的们。

对于他们的打扰,太攀没有丝毫的不满。

祭炼兵刃,向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更何况,他现在扮演的,只是一个寻常的米商,而作为凡人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自然是一日三餐。

他可以吃得少,但却不能不吃,否则的话,他的身份,必然是会早早的被人戳穿。

“胡先生却是还在休息,许是昨夜过于的劳神了。”见太攀的目光越过了自己,这管家便很是知机的出声。

饭食以后,太攀才是从衣袖之间取出了一枚黄芽丹,吞服了下去,然后,他的左手稍稍一用力,他腰间的那一柄长剑,就已经是再度的落到了他的膝盖上。

一天的祭炼之后,虽然没有将这长剑上的气息,给完全的冲刷干净,令这长剑的气息,完全贴合自己的气机,但相较于昨夜而言,这一柄长剑,对于太攀却是更加的趁手了。

右手在剑柄上一搭,剑中的脉络便和太攀周身的经络穴窍呼应起来,而这剑刃上,也是出现了微微的毫芒,刺的太攀周身发冷,一身的汗毛,都是倒竖了起来。

缓缓的吞吐着天地元气,太攀的脑海当中,一个接着一个的念头,也是紧跟着浮现出来。

他在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毫无疑问,在这一场试炼当中,对他而言,最大的目标,有两个人——其一自然便是那刘离,另一人,则是这大河城中,人类的气境修士当中为首的白云景。

只是这两人,无论是哪一人,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单单只是刘离,就足以是令太攀生出庞大的压力来。

“虽然不是神境的大修,但相比,他距离神境,已经不远了。”思绪之间,太攀又回想起了刘离举重若轻的驾驭法器的模样。

法器,法宝,灵宝,法器虽然是这其间最为低等的存在,但同样也不是随便来个气之境的修行者就能驾驭的。

刘离等够驾驭法器,那说明其体内的天地元气,已经是正在往着灵力的方向转变了——只有天地元气成为灵力,才有可能是脱离了修行者的经络以后,依旧是独立存在,作为催动法器的根源。

寻常情况下,气之境的修行者所凝练出来的天地元气,在脱离经络穴窍的刹那,就已经是如雨水一般,融化在这整个天地元气所勾画出来的大海当中了。

第一百零八章 五年

“呼……”月色之下,太攀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而后睁开双眼,在这刹那之间,整个大河城中的天地元气,都是如同被鼓槌敲动一般,轰然一荡。

“又是天罡!”在这天地元气震荡的同时,这大河城中的修行者们,不管是那些气之境的后辈,还是那些神境的大修,脸上都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来。

所有人都清楚,这天地元气的震荡,代表着又一位修行者在周身的经络当中,构建出了一百零八颗穴窍所形成的大循环——这意味着,这大河城中,又多出来一个半仙种子。

无论人妖,合道半仙,都是绝对的巨擘级别的存在,弹指之间,便可动摇天地之间的局势,而这,更是这大河城中的神境大修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

“又是一个半仙种子。”

“这是第四个了吧!”

“也不知这半仙种子,是我族后辈,还是妖族!”这天地元气的震荡,在这大河城中一顿之后,便是彻底的没了动静,而这大河城中的神境大修们,也都是各自猜测起了太攀的身份。

“辛苦你了。”太攀睁开眼,胡为义此时正守在他修行的静室之外。

距离上次刘离引起的乱战,已经过了整整五年,而这五年当中,人族的刘离,白云景,还有妖族的安狐狸,先后凝聚了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合了天罡之数,在这大河城中,也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尤其是刘离。

在刘离凝聚一百零八天地元气的时候,这大河城中,人族与妖族的修行者之间,也是再度展开了一场混战,这一次,双方隐而不见的神境大修们,也都是纷纷现身——那是太攀第一次知晓这大河城中人妖双方所投入的力量与代价。

仅仅只是因为刘离一人,在这大河城中出手的神境大修,就已经超过了一千人!

其主要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刘离的生与死,当然,出手的神境大修们,也不乏想要借此机会,清理一番对方阵营当中的杰出后辈的人。

飞剑与天刀的交错,神兵与灵宝的碰撞,那一场混战,甚至是令御灵子这位妖族的半仙巨擘,亲自出手遮掩动静。

而在那一战之后,刘离在这大河城中的处境,亦是摇身一变——太攀毫不怀疑,若非是因为这大河城中,许进不许出的话,人族当中的前辈修士,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带着刘离脱离这一场生死试练,回归人族的疆域。

不过即便是刘离难以脱身而出,但如今,在这大河城中,刘离的背后,依旧是有着不止一位的神境大修暗自守护,这些神境大修们,虽然不会阻止小妖们对刘离的刺杀,但却足以保证,刘离绝对不会陨落在其他神境的老妖的手上,同样的,在白云景和安狐狸也成就了天罡之后,他们的背后,也都是出现了神境的守护者,不过纵然是如此,在他们成就‘天罡’的时候,在大河城中,也依旧是掀起了重重波澜。

……

才刚刚打完招呼,太攀的眼前便是一花,然后天地万物,在被片片竹叶包裹着,顷刻之间流动转换,待到他和胡为义重新看清眼前的一切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先前的位置。

“劳烦前辈了。”竹叶飞散之间,太攀也是起身一礼。

“顷刻之间挪移天地,这便是神境大修的手段么!”纵然不是第一次亲见神境大修出手,但在这竹叶纷飞之间,太攀也依旧是忍不住为神境大修所展现出来的力量而心神恍惚。

这和他这样的气之境的小妖所能发挥的力量,已经是天与地的差别,此时在他面前纷飞的竹叶,虽然看似毫不起眼,太攀清楚,这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与假象,实际上,这纷飞的竹叶,每一片,都足以是将自己这样所谓的‘天罡’的小妖,击杀无数次。

在这纷飞的竹叶之间,太攀心中,那凝练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成功后,才刚刚衍生出来的自满自傲的念头,亦是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天罡’如何?半仙种子又能如何?

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他只是一个气之境的小妖而已,在那些积年的神境大修面前,他同样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甚至,若是真的有这样的神境大修对他出手,或许一直到死,自己都还不清楚自己是为何而死,是如何死去!

“不必多礼!”漫天的竹叶,忽而一拢,然后一个瘦瘦高高的道人,出现在了太攀和胡为义的面前,正是当年领着太攀等人踏进万灵山,然后又消失不见的诸节。

“果然是前辈你。”

“太攀见过前辈!”诸节现身的刹那,太攀的眼中,也是浮现出一缕恍然之色来,然后后悔两步,恭恭敬敬的俯身一拜。

“此一拜,既为前辈引路之恩,也为前辈数年照拂之恩。”不等诸节有所动作,太攀的声音,已经是飞快的响起。

而诸节,亦是坦然不动的受了太攀这一拜。

“五年了,前辈总算是愿意现身了。”一礼之后,太攀才是感慨出声。

在刘离成就‘天罡’的那一场人妖混战当中,就有过人类的神境大修对他出手,而在那飞剑翩然而落的时候,正是凭空出现的一节竹枝,替他拦下了那一剑,而在白云景与安狐狸成就‘天罡’的时候,同样的神境大修暗自对他出手,而那个时候,同样的,也是那一节竹枝护住他安然无恙。

对于那竹枝主人的身份,太攀自然是有所猜测的——毫无疑问,那是一尊神境的老妖,而自他离开小苍山以来到现在,妖族当中的神境大修,为数不多的与他有所交集且有对他包有善意的神境大修,也唯有令他进入那传法石殿以后就消失不见的诸节而已。

——也就是说,这大河城中的神境老妖,若是谁最后可能早早的回护与他的话,那最大的可能,便是诸节道人。

如今,在证实了这神境老妖确实是诸节之后,太攀心中也是一阵激荡,即是欣喜,又有惋惜。

第一百零九章 将完的赌局

欣喜的是,数年之后再度得见,而惋惜的是,诸节也被卷入进了这一场试炼当中。

“有什么好惋惜的。”似乎是看到了太攀的内心一般,诸节洒脱的笑了笑。

“这一场战争,无论是谁,都脱不开身的。”

“战争?”太攀心中一动,目光当中,也是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战争,和试炼,可是完完全全的两种不同的概念。

“是啊,战争。”诸节看了一眼太攀,然后在看了看旁边的胡为义,脸上有疑惑的神色,一闪而逝。

一番交流之后,诸节才是再度隐去的踪迹,而太攀和胡为义,也是重新的在这大河城中,编织自己新的身份——先前的身份,已经不可用了。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五年以来,太攀已经换了好几个身份,每当一个身份被戳穿,都意味着一场死战,而这死战之后,太攀自然也是要重新给自己营造一个身份。

……

“师弟,你打算什么时候突破?”长街上,虽然依旧是熙熙攘攘,但在这熙攘之间,太攀却是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无以言说的惶恐。

大河城的试炼,已经持续了多年,多年不间断的厮杀,认识人族与妖族的修行者如何的掩饰动静,也终究是不可能完全的掩饰的住,更何况,还有不止一次的发生的神境大修之间的混战与碰撞。

到了这个时候,这大河城中的人类,几乎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自然的,这惶恐的氛围,也便是笼罩住了整个大河城。

“再看看吧。”侧过身,避开一个提着长剑的武士,胡为义的脚步,也是缓缓的慢下来。

长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都提着长剑等兵刃,脸上以及眼中,都有着隐隐的乖戾之色——在知晓了注定的命运之后,这大河城中,几乎所有的人类,都选择了放纵自我的欲望。

“师兄,你还没有放弃吗?”片刻之后,胡为义的声音,也是再度在太攀的耳边响起。

“当然。”太攀稍稍默然之后,也是毫不犹豫的回应道。

他知晓胡为义问的是什么——安狐狸的那一场狩猎筹谋,因为刘离突然成就天罡,无疾而终,而在成就天罡,有着法器在手,又有神境大修守护的刘离,在这大河城中,只要不刻意身陷险境的话,那就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你狩猎的时候,难道会放弃自己的目标?”走了几步之后,太攀便是停在一处兵甲铺子的门前。

随着大河城中气氛的变化,这些兵甲铺子,自然是成为了这大河城中炙手可热的地方,铺子当中,来来往往的客人,都是络绎不绝。

——财货在这大河城中的花销只有三处,酒水,女人,以及兵甲。

“当然不会!”胡为义的眼神一阵恍惚,随后恍然一笑,似乎是想起了当年在支歧山的日子。

对于猛兽而言,一旦选定了猎杀的目标,那就绝对不会改变狩猎的目标。

当胡为义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太攀的目光一动,然后手就搭在了胡为义的肩上,止住了胡为义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感觉到了人类修行者的踪迹。

而胡为义的目光也是猛然一缩,他同样也有所察觉。

面色不变的走近兵甲铺子当中,在这铺子当中流连了半个多时辰,胡为义和太攀,才是各自去了一副合身的,由布帛银丝编制而成的软甲离开了这一家兵甲铺子——只是半个多时辰的时间,这兵甲铺子当中,太攀就已经是察觉到了二十多拨修行者的踪迹,有人有妖。

“你怎么看?”暮色时分,两人进了一家酒楼,叫足了酒菜以后,太攀才是低声的对着胡为义道。

“应该是找师兄你的!”胡为义并不抬头,只是用手中的竹筷轻轻的敲了敲面前的杯子,杯子当中的酒水荡漾开来,然后显现出一行字迹。

太攀这才想起,无论人妖,在成就天罡的时候,都是会惊动整个大河城的。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沉吟片刻之后,太攀才是将自己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

“师兄的意思是?”胡为义也是在这个时候,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新的天罡出现,这大河城中的修行者,必然是四散而动。”

“甚至那些神境大修,亦不会例外!”

“如果在这个时候找上刘离……”太攀给自己的杯中续上酒水,然后将酒壶递给了胡为义。

“这倒是一个机会!”

“刘离绝对想不到,找上他的人,会是一个天罡!”

“以有心算无心的话,或许真的能成!”胡为义目光当中,也是陡然生出一阵兴奋的神色来。

“不过若是如此的话,师兄你……”片刻之后,胡为义的目光当中,也是浮现出一缕犹豫的神色来。

刘离的身边,必然是有着神境大修守护的,纵然是太攀真的能够成功击杀刘离,但能够在那神境大修的面前全身而退——坦白来说,这几乎没有任何的可能!

这五年来,无论是太攀还是胡为义,对于‘天罡’的存在,都有了深切至极的认知,对于这大河城中所有的神境大修而言,无论人妖,若是有机会能够换掉对方的一位‘天罡’的话,这些神境大修们,几乎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正是如此,才会有前面三次由天罡引发的神境大修的混战——被选进这大河城中的神境大修,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半仙无望,也正是如此,他们才会参与进这一场生死试炼,至于那些有望半仙的存在,在这个关头,只怕都在山门当中闭关清修,以期能够尽快,安慰的成就半仙,又怎么可能踏进这一场生死不由己的试炼当中?

有望成为半仙巨擘的存在,无论在人在妖,都是弥足珍贵。

“前辈怎么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以后,太攀也是低低的问了一句。

他问的,自然是诸节,在他还没有成就天罡的时候,诸节就已经是守在了他的身边,如今他成就天罡,诸节当然更加没有了离开的理由。

“你考虑清楚!”

“虽然都是半仙种子。”

“但我妖族的半仙种子,绝对比人族的半仙种子来的金贵。”片刻之后,诸节的声音传来,声音当中,有着隐隐的劝诫之意。

第一百一十章 半月之期

“前辈,我不甘心吶!”太攀幽幽的道,而太攀话音才落,胡为义的双手,亦是在蓦然之间一僵,掌中的酒杯当中,一条一条的裂纹,随之出现。

他知晓太攀的不甘是什么,他的心中,也藏着同样的不甘。

“这是我欠他们的。”太攀的声音,逐渐的放缓,逐渐的低沉,似乎是生怕惊扰了什么东西一般。

“师兄,你们走!”恍惚之间,那带着怯懦的声音,又在太攀和胡为义的耳边回想了起来。

——那是太攀针对刘离的第一次行动,也是唯一的一次行动。

作为众小妖之间,最先开启灵智的存在,在那山坳当中的十年修行其间,太攀基本都是以一个近似于长兄的仲裁者或者调节者的身份存在的,作为这一代小妖的‘前首座’,太攀总还是有着些许死忠的。

而在刘离引发第一次混战,太攀显露出踪迹之后,他的死忠,自然而然的,也都是聚拢到了他的身边。

然后,刘离的踪迹被找到,太攀带着人攻进了刘离的院子——可惜的是,而这一次的猎杀行动,自然是失败了,人类的修行者,来的足够快,在第一次的出手没有成功的时候,太攀一行人,就已经是被人类的修行者给围困起来。

这一次失败的代价,是太攀的大败亏输,一次失败,直接将忠诚与他的小妖们,全数给赔了进去,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小妖们拼死阻拦的话,连太攀和胡为义,只怕也都是失陷在了这一次失败的行动当中。

这是在大河城中太攀的第一次失败,也是唯一的一次失败!

太攀低下头,那荡漾的酒水当中,似乎是又倒映出了那一夜的场景,无声的刀光剑影,流淌的血污,众小妖脸上的不甘,还有刘离等人类修行者脸上的狷狂,等等等等……

“师兄,要不要通知安狐狸配合一下?”

“刘离身边的人手,不在少数。”下定了动手的决心以后,太攀和胡为义,也是开始合计这一次行动的细节打算,至于诸节,他倒是对太攀的决定,没有丝毫的质疑,他的存在,只是为了保证太攀的安全,不至于令太攀莫名的死在人类神境大修的手上,至于太攀的想法,太攀的决定,他不会做任何的干涉。

“没有必要。”皱了皱眉头以后,太攀便是否定了胡为义的提议,片刻之后,太攀便是出声解释道。

“上一次的失败,原因我想了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人多嘴杂,在行动之前,走漏了风声,令刘离有了防备,也令其他的人类修行者,有了准备。”

“安狐狸作为天罡,盯着他的人,不在少数,一旦是他有所动作的话,想要不惊动人类的修行者,是不可能的。”太攀缓缓的出声,目光,也是落到了胡为义的身上。

“而且还有一点,是我们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

“刘离再如何的不堪,总归也是人类的天罡。”

“守在他身边的力量,不在少数,神境大修,也或许不止一个。”

“作为寻常的小妖,我们在向刘离出手之前,是不会引起神境大修的注意的。”

“但作为天罡,一旦是有了任何的动静,刘离身边的神境大修,绝对会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若是如此的话,我们绝对不会有靠近刘离的机会!”

“作为神境大修,纵然是不对我们出手,但一旦是其有了警醒,我们就绝对不可能在其目光之下,对刘离造成任何的伤害!”太攀的目光凛然。

“这倒是!”太攀语毕,胡为义也是缓缓的点了点头,“不过这样一来,出手的时机,就要慎之又慎了。”

“除非是一击必杀,否则……”

“是啊,只能一击必杀!”太攀的目光从胡为义的身上离开,然后落到自己手中的长剑上。

这一柄百炼的长剑,已经陪伴在他身边五年了,五年的时间,也足够他将这一柄长剑彻底的炼化。

左手的拇指一屈一台,这百炼的长剑,便从剑鞘当中探出寸许来,幽幽的锋芒,刺的人双目发疼。

“师兄你虽然剑法卓绝,但只凭这一柄长剑,怕是不够!”

“神境大修的手段,你我都不清楚,但除非是当场毙命,否则的话,只要刘离还剩了一口气,神境大修,或许都有手段能够将之救活过来。”言语之间,胡为义也是稍稍的抬起头,看着太攀的背后,而太攀的背后,一片竹叶飘然而下,对胡为义的猜测,表示了肯定。

“那就打消神境大修救他的想法!”沉吟数个呼吸之后,太攀才是缓缓的一句。

只凭借这一柄长剑,当然是不够的,虽然在这大河城中,太攀是以剑法称雄,但他的手段,又怎么可能只有这一柄长剑?

脑海当中的念头涌动着,片刻之后,清冷的剑光之下,太攀就已经是有了定计,然后,太攀将手中的长剑摆到了面前的桌案上。

血肉相连的感觉,从长剑上传过来,在太攀的四肢百骸之间流淌着,看着这长剑,太攀的目光当中,也是忍不住的浮现出一缕犹豫的神色来,片刻之后,这犹豫的神色,便已经是被狠厉所取代。

“区区一柄百炼的兵刃而已,没了,也就没了吧!”缓缓的闭上双眼,长剑上传来的那血肉相连的感觉,此时也是越发的明显。

“容我去准备一番,半月之后,我成就天罡的所引起的波澜,也该是到尾声了,而那个时候,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太攀强行将自己的目光,从这百炼长剑上移开,然后看着胡为义道。

“半个月的时间么!”

“好!”闭上双眼,十多个呼吸以后,胡为义才是将双眼豁然睁开,然后站起身来,往门外而去。

在胡为义踏出大门的数年,其目光当中,那灼人的烈焰,几乎是已经燃烧了起来,似乎是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只怕又要劳烦前辈一起涉险了。”等到胡为义离开之后,太攀才是低低的一句,然后闭上了双眼,恍惚之间,太攀似乎是听到了一声轻笑。

“固所愿也。”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准备

静室当中,太攀看着自己面前的长剑,目光当中,也是流露出一丝不舍的神色来。

对于他这般的小妖而言,这百炼的长剑,已经是弥足珍贵的宝物,尤其是在这四面封绝的大河城中,太攀可以肯定,这大河城中现存的百炼兵刃,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否则的话,作为天罡,刘离也好,白云景也好,安狐狸也好,他们的身上,都该是有一柄百炼的兵刃才是。

然而并没有!

好一阵之后,太攀才是咬了咬牙,然后百炼的长剑出鞘,在虚空当中舞出一朵绚烂而又凛冽剑花之后,笔直的垂落于太攀眼前。

击杀刘离,太攀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而只凭借这百炼长剑的锋锐,虽然能够撕裂刘离身上的防护,但想要一击必杀,却是远远不够,最多,也只是一个重伤而已——就算是太攀将刘离的头颅都斩落下来,但只要守护刘离的神境大修抢救的够及时,都有机会,将刘离给救回来了。

是以,想要取刘离的性命,太攀还必须要有其他的手段,其他能够致刘离于死地,亦或是重伤刘离之后,令神境大修也束手无策的手段。

而恰好,太攀就正有这样的手段。

毒!

这天地之间,最令生灵所忌惮的东西有两样,其一是咒杀术,其二,便是毒。

这两者,都是低阶的修行者逆杀高阶修行者的不二法门——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敢说自己能够无视这两种手段。

在太攀所知晓的传说当中,纵然是那一位战天斗地,金刚不坏的齐天大圣,不也是对那倒马桩毒,束手无策,甚至是在那倒马桩毒下,吃了大亏?

除此之外,那咒杀术,同样是神妙莫测——同样是在太攀所知的传说当中,那位赫赫有名的金仙赵公明,便是陨落于钉头七箭书之下,甚至是其到死,都不清楚自己为何而死!

虽然这传说,都不知真假,但这两种手段的阴祟威能,由此可见一斑。

太攀的目光当中,阴戾的神色闪过,其周身的经络当中,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亦是随之震荡起来,然后,太攀的脸色,在刹那之间,化作一片苍白。

艰难的张开嘴,一滴透明的液体,缓缓的从太攀的口中飞出来,然后落到了那长剑上——在这液体出现的刹那,整个静室当中,都被奇异的氤氲所填满,而这静室当中,所有的植物,都在瞬息之间,枯萎下来,彻彻底底的失去了生机。

这是太攀自化形之日起,就孕养下来的一口毒液,作为毒蛇成妖,炼毒,可以说是太攀的本能。

但和其他的毒物不一样,其他的毒物用毒,讲求的,都是一个量,而太攀所追求的,却是唯精唯纯。

五年以来,他全身上下的毒液,也只得这么一滴而已。

而这近乎是吹毛求疵一般的唯精唯纯,所换来的,就是这毒素近乎不可思议一般的威能——太攀可以肯定的说,神境大修一下的存在,没有任何人,能够不被这毒液所毒倒。

尤其是如今,太攀成就天罡,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循环之下,这一滴毒素的威能,亦是凭空的添了三分。

这,就是太攀有把握在神境大修的守护之下,对刘离一击必杀的依仗——就算是刘离有天大的机运,能够在这一击之下不死,但刘离周身的法力元气,也绝对会被这毒液所侵蚀,而那个时候,一个被毁去的天罡,还会不会有神境大修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拯救他?

对此,太攀持怀疑态度。

要知道,人类修行者的数量,至少是百倍于妖族,而同样的,人类修行者当中的竞争,自然也是百倍于妖族,而一旦一位‘天罡’失去了他应该有的价值,那毫无疑问,这位‘天罡’,必然会被抛弃,尤其是在这大河城中!

沉下心神,太攀控制着这一滴毒液,在那百炼的长剑当中一点一点的蔓延着,而这长剑当中,那些天然形成的经络,也是在这毒素的蔓延之下,一点一点的被侵蚀。

太攀清楚,无论这一次的行动结果到底如何,但这一柄百炼的长剑,却是注定要被毁去的了。

紧闭着双眼,一呼一吸之间,太攀苍白的脸上,也是有细微的血色逐步逐步的恢复,而那百炼长剑上的光华,亦是在这吞吐之间,变得越发的清明凛冽。

十五天的时间,一闪而过,而太攀,也是再度睁开了双眼,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面前的长剑提起,收回到那剑鞘当中——十五天的时间,太攀以自己的毒素淬炼这长剑的时间,只有十天,而余下的五天,太攀都在养神,在养精蓄锐。

十天的淬炼,令这百炼的长剑,显得越发的剔透,剑刃上流动的光华,几乎是要自发的形成剑芒一般,但唯有太攀才清楚,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假象。

实际上,这百炼的长剑,已经是脆弱到了极点,其内部所有的天然形成的经络,都已经被那毒素彻底的侵蚀堙灭,太攀毫不怀疑,自己哪怕只是用力的在剑脊上一弹,这长剑,就有可能崩碎成无数的碎片。

事实上,这长剑之所以到现在看上去还是那般的凌冽,只是因为太攀的元气,还存在与这长剑当中罢了。

这百炼长剑当中的经络虽然已经堙灭,但太攀留在这长剑当中的元气,却没有随之堙灭,这元气,依旧是保留在这长剑当中,只是无法补充而已。

换而言之,就是这长剑,还有一击之力。

一剑之后,这长剑内部的元气被彻底的激发出来以后,也就是这长剑崩碎的时候。

“崩碎么,却是正好!”太攀站起身来,然后将这百炼的长剑悬在腰间,踏出了静室,“就以此来为这五年,做一个了结罢!”

静室的大门之外,胡为义,已经是早早的守在了这里,其周身上下,混元如一,没有丝毫的气机外露,若非是其就站在太攀的面前,太攀几乎是察觉不到,自己面前,有一个人存在!

第一百一十二章 呔,吃俺老孙一棒

从静室当中出来,沿着长街一路而行,等到夜色降临的时候,太攀和胡为义,也是停在了一处十字路口的牌匾下。

这路口通往道宫的所在。

自刘离成就天罡一来,每过半月的时间,刘离都会从他所居住的刘王府当中出来,前往道宫当中,参悟修行之法,而这个路口,正是通往道宫的唯一一条路——不管刘离从哪个方向来,想要去往道宫,都需要从这个路口经过。

至于飞遁——在这大河城中,不要万不得已,几乎不会有任何人会以飞遁的方式赶路,因为没有人能够确定,你飞遁之时,会不会从哪个神境大修的头顶而过,而这,毫无疑问的,这是主动将自己送到神境大修的面前的行为。

——在飞遁之际,神境大修甚至不需要主动出手,他只需要稍稍的波动一下天地元气,就足以是令那飞遁而过的气之境的修行者坠落下来,如果是一个运气不好,妖族的小妖跌到了人类修行者的面前,亦或是人类的修行者跌到了妖族的面前,那下场,可想而知。

这狮子路口的牌匾下,是两个石质的獬豸,太攀按住剑柄,站在这獬豸的旁边,很快,太攀的身形,就已经融入到了这獬豸背后的阴影当中。

阴影当中,太攀扶着剑柄,心神之间,一边空明。

吞吐之间,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是被他忘却,他是人是妖,他此行的目的,甚至于,他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种种种种纷乱无比的念头,被太攀脑海当中的剑光,一蓬一蓬的斩落,等到所有的杂念都被太攀斩落以后,太攀的气机,也终于是和这石质的獬豸,融为了一体,就好像这石质獬豸的旁边,本来就有着一座石质的雕像一般。

一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长街上,才是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一行十多人,从这路口的另一头笔直的而来,这十多人当中,为首的一人,着一身华美的衣服,腰间悬着印章挂饰,脸上的神色睥睨飞扬,自有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这人自然便是太攀所等着的刘离。

而在刘离的四周的十余人,都是刘离在成就天罡之后,他重新招揽的麾下,从这些人身上的气机上看,这些人周身的经络之间,也都是已经凝练了七八十个穴窍,凝聚了七八十缕天地元气的存在——这些人,都是随时都能够化神的存在,正常情况下,这些人,早该是化神,然后坐镇一方了,但在这大河城中,寻常的神境大修,也也只是不值一提,既然已经有人先后成就天罡,那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会放弃自己成就天罡的可能性?

一道一道的气机,在这长街上弥漫着,很快,将这些气机了然于心的胡为义,心中就是微微的一荡。

在刘离的背后,左右两侧落后一步的地方,各自有一个略显苍老却又浑厚无比的气机,这两道气机,胡为义熟悉无比。

这是保护刘离安全的那两位神境大修的气机——不过这两位神境大修,此时却是恭敬的跟随在刘离的背后,显然,刘离已经是彻底的收服了这两位神境的大修。

胡为义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气之境的修行者,在凝聚了三十六缕天地元气之后,就已经能够进行化神——若是照这样看来的话,那些凝练了七八十缕天地元气,甚至是太攀这般的天罡,已经是不输于神境的大修,甚至是略在其上,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是如此!

神之境和气之境,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天地!

再强的气之境,也只是气之境,而再弱的神之境,也依旧是神之境!

在化身之前,无论你凝练了多少穴窍,都只是气之境而已,纵然是传说中的,凝练了三百六十五处穴窍的‘周天’级别的存在,在化神之前,也只是气之境而已,神境大修,依旧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走他的性命。

——按照太攀和胡为义原本的预计,虽然有神境大修守在刘离的背后,但这神境大修,终归是不可能时时刻刻的,都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刘离的身上,最多,他们也只是会在刘离的身上留下一缕气机,一旦是刘离有了危险,就会触动这一缕气机,然后引得这神境大修的出手,而太攀和胡为义击杀刘离的机会,也正是这当中的一个时间差。

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太攀和胡为义的打算,却是完全的落了空!

但现在,这两位神境大修,竟是直接的以下属的姿态,跟随在了刘离的左右,而这,意味着,他们所追求的时间差,已经不存在!

在这两位神境大修的目光之下,只要太攀出手,太攀‘天罡’的身份,必然就无法掩饰……这意味着什么,胡为义的心中,很是清楚。

竭力的收束着自己脑海当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胡为义的目光,忍不住的往太攀的身上一扫——那石质的獬豸旁边,太攀的身形,依旧是如同雕像一般,安静的站在这獬豸的阴影之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太攀站在这里,只怕胡为义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有人隐藏在这里。

……

“哒……”

“哒……”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太攀空荡荡的脑海当中,亦是有如同涟漪一般的动静,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随着脚步声越发的靠近,太攀脑海当中的涟漪,也是一点一点的演变成涛涛的狂澜。

“轰隆!”恍惚之间,有声音响起,然后,那靠近的脚步,突然停下。

“什么声音!”太攀的耳边,有带着惊疑的人声,清清楚楚的响起。

下一刻,整个大河城,都是为之一颤!

不,不是这大河城,而是这整个天地,都在颤抖。

然后,一个暴戾桀骜到了极点的声音,在所有的修行者脑海当中响起。

无论是人是妖,也不管身在何处,只要是踏上了修行之路的,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不知起于何处,亦不知终于何处的声音。

“呔!吃俺老孙一棒!”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刺

夜色当中,整个天地,都在惶惶而动。

太攀周身的气血法力,也是随着这天地的晃动,如同潮汐一般席卷起来。

而他的身形,也是一瞬之间,显现于众人的眼前。

不过此时,这十字路口当中,不管是谁,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突然出现的太攀身上。

所有人都是抬起头,往这天边,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又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不,不仅仅是这十字路口,在太攀看不到的地方,在整个大河城中,在整个天地之间,这无数的修行者,都是在这一刻,翘首以待。

刹那之后,所有的修行者所期待的东西,终于是展现在了这天地当中,展现在了无数修行者的眼前。

——天穹之上,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惶惶而动,下一个瞬间,这无穷无尽,无色无相的天地元气,就好似碎裂的鸡蛋一般,在倏忽之间碎裂。

然后,一根重若千钧的金色棍子,出现在了所有修行者的目光当中,从这天地的一头,一路蔓延到天地的另一头,而这棍子的顶端,却是被一只浑身金毛的暴猿握在手中,

这棍子,也不知是朝着何人落下,但在这棍子舞动之际,整个天地,连同这天地之外的其他的天地,都是如同水波一般,在这棍子的余波之下,四散而动。

金色的棍棒覆压而下,所有修行者的心神,念头,法力,都被彻底的镇压起来,时间,仿佛是被冻结了起来,所有的修行者,都是化作了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浩瀚,狂暴,势不可挡!一直到那穹天之上的裂口缓缓的合拢,那长棍连同那金毛暴猿的身影,都是消散于穹天之上以后,这天地之间,才是有修行者,逐渐的清醒过来。

最先清醒的,自然是那些最绝巅的人间半仙,其后,则是那些至强的神境大修……

而在这大河城中,和绝大多数的神境大修们,一起从那摄人无比的气机当中清醒过来的,是太攀。

太攀毕竟有过直面人间半仙的经历,虽然那暴猿,比起人间半仙而言,不知超出了多少倍,但太攀所看到的那暴猿的身影,终究只是这金色暴猿本身的伟力,透过无穷天地所显现出来的一个投影。

是以,当太攀的脑海当中,那环绕于神山上,似乎是要吞食天地的巨蛇和穹天上,那源自于人间绝顶的剑光所化的明月一起崩碎的时候,太攀就已经是清醒了过来——而这个时候,在太攀的面前,刘离一行十多人,连同刘离背后的两位神境大修,都还在恍惚之中。

“机会!”在这刹那之间,太攀就已经是将自己涌动的心潮给强行压下,脑海当中,重新变得平静一片。

毫不犹豫的,太攀手中的长剑,就已经出鞘,在这长剑出鞘的刹那,灿烂无比的剑光,恍若灯火一般,竟似乎是将这十字路口给完全的照亮!

在这无与伦比的决意之下,太攀的心头,亦是不由得生出一种极致的酣畅淋漓来,而在这极致的酣畅淋漓之下,太攀手中的长剑上缠绕着的锋锐之气,也是越发的森然——牌面的柱子,还有牌匾两边的石质獬豸上,都是出现了一条一条的剑痕。

森然无比的剑势之下,太攀手中,那本来就已经是脆弱到了极点的长剑上,有一条一条的裂痕出现。

“只此一剑,别无他求!”

太攀的脑海当中,那一轮崩碎开来的明月,同样是在此时,重新凝聚成型,明月当中,出现了一柄横放的长剑。

在这森然无比的寒意笼罩之下,还在恍神当中的刘离,也终于是回过了身来,这个时候,那锋锐无比的长剑,已经是跨越了数丈的距离,几乎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绝对是刘离自出生以来,所遇到的最为危险的场面,也是最为接近死亡的一次经历,纵然是他年幼之时还在王府当中,为了权力的一次又一次的厮杀,也从未有此时来的森然险恶。

毫不犹豫的,一轮银镜,就已经是刘离的怀中升腾而起,镜面横对,虽然是拦住了刘离的视线,但也将刘离的脖颈,完全的挡住。

但纵然是在这危机无比的情况下,刘离依旧是保持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冷静。

作为有神境大修守护的他,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一次又一次被刺杀的经历,已经是令他清楚,对于他而言,只要没有被一击毙命,他就完全不用担心有生死之忧。

而对于修行者而言,周身上下,唯一的致命点,就在于头颅——所以,刘离的应对,便是保护好自己的头颅,只要不被第一时间被斩落头颅亦或者是被碾碎大脑,那在这一击之后,他必然能够找到反击的机会。

“我倒要看看,是那个不要命的小妖怪!”

“到时候定然是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着镜子当中自己略显扭曲的脸色,刘离的心中,愤怒到了极点的火焰,也是熊熊而起。

“果然!”看着刘离的反应,太攀的心中,同样是一片古井无波。

刘离此时的反应,并没有脱出太攀的预料,于是,太攀的手中,那笔直的指向刘离眉心的长剑,稍稍的往下一斜,于是这长剑的剑锋,已经是从刘离的眉心,转而指向了他的胸口。

酸涩而又刺耳的嗡鸣声颤抖着,叫人浑身都是起了一阵一阵的鸡皮疙瘩,但在太攀的二中,这嗡鸣声,却是无与伦比的悦耳。

下一个,这一柄锋锐至及的长剑,就已经是擦着那银镜的下端,刺破刘离身上的道衣,笔直的插进刘离的胸口。

下一个瞬间,那嗡鸣声,蓦然一停。

太攀手中的长剑,已经是完全的贯穿进了刘离的胸口,但刘离的背后,那长剑的剑锋,却完全不曾穿透出来——在剑刃刺进刘离胸口的瞬间,这一柄已经臻至了极限的百炼长剑,就已经是崩碎开来,化作无数的碎片,散落到刘离的五脏六腑当中。

与这长剑的碎片一起散开的,还有融入了这长剑当中的,太攀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凝练出来了那唯一的一缕毒液。

第一百一十四章 西游劫起

“走!”手中的长剑在刘离的体内崩碎的刹那,太攀果断无比的声音,就已经在胡为义的耳边响起,将还有这几分迷茫的胡为义给惊醒过来。

“走?你们走的了吗?”

“方道友!”长剑崩碎的声音,还有这激荡的天地元气,也是令刘离背后的两位神境大修清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这两位神境大修,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怒火所堙灭,在声音落下之前,两柄剑器,就已经是出现在了太攀的瞳孔当中。

剑器落下的刹那,两片竹叶,凭空出现,将那两柄剑器的来势,稍稍的一挡,而太攀,也是借此机会,在刘离的身上一踹,将脸色青白的刘离,往那两位神境大修的身上踹了过去。

“刘离还有一口气,两位人族的前辈要不要试一试,是我先死于两位前辈的剑下,还是刘离先死在两位前辈的眼前。”一脚之后,太攀的声音随之响起,然后太攀就拖着胡为义,往路口的另一侧急急遁走。

正打算追上去的两位人类的神境大修,听着太攀的话,也是忙忙的停下自己的脚步,然后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刘离。

“先救人!”片刻之后,那方姓的神境大修,就已经是做出了决定,其手掌,也是贴在了刘离的后心上,小心的控制着周身的法力,渗入到刘离的体内,同时,他旁边的另一位神境大修,也是飞快的,往刘离的口中塞进一粒血红色的丹药。

虽然察觉到了太攀天罡的身份,但这两位神境大修,在斟酌之后,还是选择了舍弃太攀而拯救刘离。

毕竟,他们已经臣服于刘离,成为了刘离的下属,若是刘离当场死去的话,察觉到了太攀身份的这两位神境大修,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一路追杀太攀,甚至,若是这两位神境大修,不曾臣服于刘离的话,那他们也必然会舍弃刘离,则是选择追杀太攀,毕竟,就如同先前诸节所说的那般,同为成就了天罡的存在,妖族的天罡,比起人族的天罡而言,要金贵的多。

但这两位神境大修,终归是已经臣服于刘离,在追杀太攀和保住刘离只能选其一的情况下,对于他们而言,保住刘离的性命,对于他们的利益而言,绝对比击杀太攀来的更大。

“毒!”片刻之后,那方姓的神境大修,脸色为之一变。

“先带他回道宫!”看着刘离脸上的青白色飞快蔓延,另一位神境大修,也是忍不住的焦急了起来,然后叫醒了其他的小修士,一行人,飞快的往道宫而去。

……

“看来他们是放弃了。”近乎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太攀和胡为义,才是在一处巷子的阴影当中停下,剧烈的喘息起来。

“没想到还真是叫你做成了!”喘息之间,片片竹叶飘落,诸节的身形,也是伴随着惊疑的声音,出现在了这巷子当中。

“先前那异象撼动天地,所有的修行者都被其震慑,真是没想到,你不但是能够和神境大修同时醒过来,而且能够在他们两人的面前,击杀了刘离全身而退。”

先前的局面,诸节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觉得心惊不已。

在两位神境大修以下属的姿态出现,紧跟在刘离身边的时候,诸节几乎是以为已经不可能有击杀刘离的机会了。

——这大河城中,除开那两位半仙巨擘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两位神境大修的注视下,袭杀刘离。

而只要没有在第一时间击杀刘离,那这两位神境大修,绝对有能力守着刘离,坚持到人族其他的人类半仙前来支援。

而在这之后,那席卷天地的异象出现之后,诸节对于这一次的行动,已经是完全绝望。

但谁能想到,从那异象当中清醒过来,太攀依旧是在第一时间,选择了对刘离出手,同样的,他也是抓住了这唯一的击杀刘离的机会,并且能够成功脱身而走。

对于诸节的感慨,太攀却是没有其他的想法,此时他满脑子当中,回想着的,都是先前那穹天上,横贯天地的长棍,还有那暴戾恣睢的金色暴猿。

“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齐天大圣?”太攀低下眉眼暗自想着。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这大河城中,已经出现了覆海大圣的痕迹,那这样一来的话,同为七大圣之一的齐天大圣也显现出自己的踪迹来,也并非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甚至是显得有些理所当然。

“覆海大圣,齐天大圣。”

“七大圣当中,已经是出现了两尊,难道,七大圣之说,真的是真实无虚?”

“甚至,西游之劫,同样也是真实无虚?”

“但这又怎么可能!”

“按照传说当中的时间节点看,封神之后,方才有天庭雄绝天地,所谓的封神,就是天庭敕封天地诸神,驾驭风雨,掌控阴阳。”

“而在天庭之后,才是西游。”

“而西游之劫的起始,便是妖族的七大圣攻伐天庭。”

“而先前所见的,那金色暴猿长棍横空,搅动无穷天地,难道就是七大圣在攻伐天庭?”

“否则的话,这天地之间,有哪一方的势力,能够令齐天大圣倾力出手?”

太攀的脑海当中,似乎是又响起了那一声暴戾恣睢,肆意桀骜的声音。

“不对,不对。”恍惚之间,太攀又摇了摇头,将自己脑海当中,这些纷乱无比的念头驱散。

这些东西,无论是真是假,距离他都太过于的遥远,太过于的虚幻缥缈——那些谋算,是那些证得了长生,甚至是那些长生之上的神仙魔佛们的的算计。

而他自己,却只是一个刚刚踏足修行的,气之境的逍遥罢了,这些谋算,自己纵然是知晓了,又能如何?

不过只是庸人自扰而已。

而成功的在两位神境大修的面前击杀了刘离,并成功身退以后,太攀脑海当中,油然而生的那一缕完全不受控制的自得自满之意,亦是在这纷乱无比的念头之间,完完全全的散去,不留分毫。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余波暗流

“唉,时间终究不是站在我们这边。”几乎是同时,在那巍峨雄起的万灵山中,有苍老无比的慨叹声响起。

“山主!”听着这感慨之声,万灵山中,所有的半仙巨擘,都是面色肃然。

虽然,这神秘莫测的万灵山主,依旧不曾显现出身形来,但在这突然的感慨之间,这万灵山中所有的半仙巨擘们,都被拉入到了一个奇异无比的视角当中——从那视角当中,他们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在那异象消失的时候,在这天地出现的裂缝合拢的刹那,一缕不知来自于何处的流光,遁入到了这天地当中,当这些半仙巨擘们想要将那流光看清楚的时候,那流光却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窥伺一般,在一声冷哼之后,这万灵山中,所有的半仙巨擘们的眼角,都是出现了血迹。

“半仙之上的存在。”

“只是不知,方才这存在的举动,是因为我等的窥伺,还是因为本来就对我族抱有恶意。”刹那之间,这些半仙巨擘们,心中就是凛然而动。

稍稍整顿了心神之后,一道一道的信息,就已经是从万灵山中传出去,最后全数落到御灵子的身边。

“如此么!”大河城中,御灵子整理了这些来自于万灵山的传讯之后,才是沉吟着,然后踏出了城主府,消失在了大河城的地宫当中。

“我们的进度,也该加快了……”

……

先前的异象,虽然惊天动地,但这异象,终究是离他们太过于的遥远,故而,在短暂的茫然之后,大河城中的修行者们,就重新恢复到了原先的日子,相互之间,接连不断的试探,厮杀。

而这个时候,刘离死亡的消息,也终于是在大河城中扩散开来,所有的修行者们,对于这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毕竟,刘离的背后,可是有着整整两位神境大修的守护的,更何况,按照刘离身边的人传出来的消息,在被袭杀的第一时间,刘离还剩下了一口气,他背后的两位神境大修,用尽了手段,都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刘离死于毒素之下。

“动手的是谁?”几乎是在同时,这大河城中所有的气之境的修行者们,对于这击杀刘离的人,都是平添了三分警惕。

“毒么?”

“多半就是太攀了。”

“只是,这能够令神境大修都束手无策的毒素……太攀的原身,到底是什么蛇?”安狐狸的赌场当中,安狐狸此时也是捧着一个香炉,在一处静室当中皱着眉头低语。

原身,可以说是每一个妖族最大的秘密之一,没有哪一个妖族,会轻易的将自己的原身暴露出来——这一甲子的小妖当中,唯一的暴露原身的机会,就在于那山坳当中的十年,可惜,在那山坳当中的时候,太攀早早的就开启了灵智,然后有学习了幻形术,是以,虽然众人皆知太攀的原身是蛇,但到底是蛇类的哪一种,却是无人知晓。

想到这里的时候,安狐狸的心中,也是不由得一紧——在那山坳当中,在没有彻底的而开启灵智以前,这些小妖们,没有谁会有掩饰自己原身的这个想法,这即是说,这一甲子的小妖,每一个人的原身,太攀应该都是了然于心。

“先生,您知道么?”只是,对于安狐狸的问题,这静室当中,却是寂寥无声,无人应答。

“师兄,接下来你作何打算?”在整个大河城,都为此动荡不休的时候,太攀和胡为义,却是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的身份,在一处新的府邸当中安顿了下来。

“我么!”太攀目光凝然,然后其双手,本能的就抚上了自己的腰间——腰间空空如也,这个时候,太攀才是恍然想起,自己用顺手了的那一柄百炼的长剑,已经彻底的崩碎了。

“当然是继续修行。”回过神来,没有丝毫犹豫的,太攀就是出声。

“师兄的意思是,要打算化神了么?”看着太攀的脸色,胡为义试探着问了一句。

“化神?当然不。”太攀摇了摇头。

在那一场异象之后,太攀对于修行,已经是越发的急迫了,若非是他的意志足够的坚定,只怕是他早就找一个地方,开始试探着化神,成为神境的存在了——对于太攀这般成就了天罡的存在而言,化神,对于他们而言,可谓是一帆风顺,不会有丝毫的波折。

野心和欲望,是每一个生灵都会有的东西,不知足,是每个生灵最大的原罪,也是每个生灵进步的根本——在练气小有所成的时候,太攀所追求的,只是早日练满三十六缕天地元气,踏足化神的门槛,而在练出三十六缕天地元气之后,他又奢望成就天罡。

而在如今,在成就了天罡之后,太攀又开始祈求更深更远的东西,比如说,传说当中的,比之天罡,更上一层的,周天!

三十六缕天地元气,三十六处穴窍,是为练气有成,已经足以支撑化神,能够臻至如此地步的,都已经算是人上之姿了,而更上一层的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一百零八处穴窍的天罡,更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毫无悬念,若是人类的前辈知晓刘离和白云景,能够成就天罡的话,他们绝对不可能会任由这两人被选中到这大河城中的生死试练中来。

而传说中的,比之天罡更上一层的周天,凝练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凝练三百六十五处穴窍,那更是传说中的传说,惊才绝艳,已不足以形容这天资。

虽然不认为自己有机会成就周天,但纵然不能成就周天,太攀也希望自己在化神之前,能够凝练出更多的天地元气,凝练出更多的穴窍,将自己的根基,打的足够的牢固。

——在太攀的记忆当中,西游之劫以后,妖族的地位,在这天地之间,几乎是跌落到了尘埃当中,甚至传承,都已经快要断绝。

不知多少妖族,都陨落于这西游之劫——其他的不说,单单只说七大圣,这七位绝世巨擘,齐天大圣洗去一身桀骜,入了佛门,平天大圣牛魔王,同样被佛门降服,失去了自由,至于其他的五位大圣,更是音讯全无,其下场,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

虽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这一场西游之劫,但太攀也希望自己能够安然度过这一场劫难,而毫无疑问,想要度过劫难最好的办法,就是令自己变得足够的强!

变强的前提,一在于时间,二在于基础,时间无法控制,但基础,却是全看自身。

“师弟,你呢?”盘算了一番以后,太攀才是看着胡为义。

“我?自然也是要好好修行的了,最少,也要成就天罡才是。”

“总不能被师兄你甩下太远,连师兄你的背影都看不到。”胡为义也是笑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觐见

“太攀拜见城主。”城主府中,太攀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一身的衣袍,也是整整齐齐,在太攀的面前,是一个面色威严的老者。

此人正是这大河城的城主,万灵山中暂时执掌这大河城中的妖族半仙,执法长老御灵子。

“恩!”对于太攀表现出来的谨小慎微,御灵子却是不置可否,依旧是紧闭着双眼。

“不知城主传唤,所为何事?”悄悄的看了一眼御灵子的脸色,太攀也是小心的问道,同时心中,也是一个一个念头浮现出来。

他是突然被传唤过来的,对于这一次的传唤,便是守护在他身旁的诸节道人,亦是意外无比。

“莫非,是因为刘离之死?”太攀暗自想着。

自他进入这大河城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代表万灵山坐镇于这大河城中的妖族巨擘,而回顾他在这大河城中的种种所为,唯一能够引起这位妖族巨擘兴趣的,或许,也就唯有人类的天罡,刘离之死了。

只是,刘离虽然身为天罡,不夭折便注定成就半仙巨擘,但天罡和半仙巨擘,终究还是有区别的,一位天罡,又怎么可能真的引起一位半仙巨擘的兴趣?

“此番唤你前来,乃是为了刘离之事。”

“你可知,你此举,过于的鲁莽了。”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忐忑的太攀之后,御灵子便是又垂下了目光。

“是,晚辈知错。”虽然心中念头百转,但太攀明没有想要分辩的意思,事实上,在这位妖族巨擘御灵子的面前,太攀能够挺直自己的脊背,就已经是竭尽了全力了。

“你可是心中不服?”御灵子目光不动,但却是将太攀的念头,看了个通通透透。

“安陵亦是天罡,你可知,为何安陵从来不曾试过对刘离和白云景出手?”御灵子继续说着,言语之间,虽然依旧冰冷,但却丝毫没有传言当中的执掌规矩,令出如山的不近人情的感觉。

“你可知,为何会有这一场大河城的试炼?”不知为何,太攀竟是从御灵子这位半仙巨擘的口中,听出了几分虚弱无奈的意思来。

“你可知,这一场试炼的意义为何?”御灵子又道。

“也对!”

“你毕竟没有师承,此事你不知晓,也在情理当中。”片刻之后,御灵子才是恍然道。

“师承?”太攀心中一凛。

师徒,父子,可谓是这天地当中,生灵与生灵之间,最为紧密的联系。

而妖族向来有寻常兽类而成,父子,对于妖灵来说,向来少见,故而,师徒,便是妖族当中,最为紧密的联系,师徒之间,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妖族当中,师徒传承,向来是慎之又慎。

同代的妖灵当中,太攀还是第一次知晓,已经有人有了师承——安陵,便是安狐狸的本名。

“不过作为未来的半仙,此事也不该瞒你。”

“此次大河城中的试炼,虽然神境大修亦被卷入其中,但实际上,这一场试炼,针对的却是你们这些后辈。”

“这一场试炼,虽然是两族的生死之争,然而,更多的,并非是令你们厮杀。”

“实质上,这一场试炼,意在教会你们,如何在人类的世界修行与生存。”御灵子勉强的抬了抬头,看着太攀。

“是以,试炼的重点,在于生存,而不在于厮杀。”

“至于厮杀,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事。”

“你先前之举,虽然一击建功,但你也应该知晓,你若是失手的话,死的就是你了。”

“诸节应该告诉过你,同为天罡,我妖族的天罡,可是远远比人类的天罡来的金贵。”御灵子的言语,越发的重。

见太攀脸上的神色依旧不变,御灵子的脸色,也是沉了下来。

“我妖族后辈,一甲子方得一代。”

“而你们这一代,天罡,也不过你和安陵两人而已。”

“但人类的天罡有多少你可知晓?”

“人类的传承不像我妖族,年年月月,人类借有新血替换。”

“人类九大宗派,长安道,七王宗,连同天师府,每一宗派,皆有天罡传承。”

“在算上这大河城中,人类的天罡,不下十人!”

“若是兑子的话,我妖族,可以说是大败亏输。”

“我这么说,你可明白?”御灵子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沉凝如水。

“城主,弟子明白了。”太攀此时,才是稍稍有了些动容。

虽然御灵子的脸色依旧冰冷,但太攀却能感受得到源自于他的拳拳爱护之意。

“可是城主,妖族与人类的厮杀……”

“我不是说过了吗,厮杀,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事。”

“你们要做的,是尽快成长起来。”御灵子的目光,落在太攀的身上。

“不过,虽然没有必要厮杀,但终归是击杀了一位人类的半仙种子,赏还是要赏的。”

“你想要些什么?”

“神通?功法?”

“亦或是灵宝?神兵?”御灵子的话锋,突然的一转,而太攀腰间的一枚玉牌,也是从他的腰间跳了起来,然后在太攀的面前,铺开一张光幕。

种种神兵灵宝,珍奇药材的图样特性,一一的在太攀面前浮现出来。

如栾玉枪、灵风剑之类的神兵,幻光环、紫玉鼎一般的灵宝,以及七彩虹灵,万年温玉之类的珍奇材料等,比比皆是——一位半仙巨擘的珍藏,就这样毫无掩饰的展现在太攀的面前,令太攀的心脏,都是砰砰的跳动起来。

好不容易,太攀才是压下了心中的纷乱的念头。

“斗胆敢问城主,可有治愈魂魄的灵药方子?”太攀艰难的将自己的目光收起来,尽力的不去看面前这一张光幕。

“治愈魂魄?”御灵子沉吟了一下,“此物虽然稀少,但也不是没有。”

御灵子的话语声中,太攀面前的光幕,飞快的变动起来,最后只留下一个玉瓶。

“此物为,定魂固魄丹,对阴灵等物,尤有奇效。”言语之间,这一个玉瓶,已经从那光幕当中跳了出来,落在太攀的面前。

“多谢城主。”见御灵子特意点明此物对阴灵有效,太攀心中也是不由得一喜,然后小心的将这定魂固魄丹,收入到怀中。

见太攀的动作,御灵子的眼中,也是多出了三分柔和。

第一百一十七章 长安阴云

这定魂固魄丹,并不是给太攀自己的,而是给胡为义的。

——胡为义的天赋,并不逊色于太攀太多,他如今,之所以没有成就天罡,是因为他受了伤。

在先前围杀刘离失败的时候,胡为义同样也付出了代价——胡为义最核心的那一只伥鬼,也就是南木之国的那阴灵公主,受了重伤,几乎被打散了魂魄。

虽然这对胡为义本身没有造成什么伤势,但却令胡为义生出了一个难解的心结。

这阴灵公主的身份,非比寻常——可以说,胡为义之所以能够开启灵智,就是因为这阴灵公主的原因。

现在,有了这定魂固魄丹,胡为义的心结,那阴灵公主,定然会痊愈,而胡为义的心结,自然也是随之解开,而在这之后,胡为义成就天罡,也不在话下。

“想来你还有不少疑惑,这些问题,本来应该是你定下师承以后,由你老师给你解惑,不过,本座今天心情不错,可以破例解答你一个疑惑。”很快,御灵子便又是出声道,而太攀的心中,也是有些纠结起来。

正如御灵子所说的那般,太攀心中,确实有很多疑惑想要得到解释,只是,御灵子已经言明,只解答他一个解惑,太攀所纠结的,正是自己到底想要问一个什么问题。

毫无疑问,太攀最想知道的,便是与七大圣有关的事,也即是战功所能换取的,那一次觐见覆海大圣的机会,到底是什么?这位覆海大圣,到底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但问题在于,御灵子固然是说了能够回答太攀一个问题,只是这有关于七大圣的问题,或许连御灵子自己,都不太清楚,或者说,这问题,御灵子纵然清楚,也不会简单直白的给太攀讲明,毕竟,七大圣,站得太高了。

若是不问这个问题的话,拿自己,又该问一个什么问题?

太攀皱起眉头,片刻之后,太攀的心中,终于是有了决断。

“城主先前所言,这一场试炼,乃是为了教会我们如何在人类的世界生存。”

“敢问城主,此事,有何意义?”

“万灵山与人类的局势,固然紧张,大战一触即发,此战,若是万灵山胜了,自然是一如当初,但若是万灵山败了,似乎,我们也没有在人类的世界生存下去的机会?”言语之际,太攀也是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一眼御灵子的脸色。

不出太攀的所料,在太攀这个问题问出来以后,御灵子的脸色,已经是彻底的沉了下来,阴郁无比,就好似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暗云一般。

“谁告诉你,这一次的试炼,是为了战后的预演了?”御灵子言道,虽热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无边的压力,已经是如同浩瀚山海一般,将太攀包裹吞没。

十多个呼吸之后,御灵子才是调整了自己的心绪,重新变得平心静气,然后皱起了眉头,一副思索的样子,似乎是在考虑,对于太攀的这个问题,他应该从何说起。

在御灵子的沉默当中,时间,仿佛是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整个城主府,都处于一片静默之中。

“这一次的试炼,是为了方便你们日后在长安城中行事。”不知道过了多久,御灵子的声音,才是将萦绕在这城主府中的静谧驱散。

“此事若要细说的话,须从汉帝国的建立开始说起。”

“当年赤帝子,高祖刘邦,为了举事名正言顺,故而找上了白先生,以白先生做白帝子,斩蛇以举大义。”

“是以,刘氏皇族与我万灵山的联系,就此而生。”

“自汉帝国以后,为了保持这种联系,每一代,万灵山中都会派出一人到长安城,执掌侯位,在保护汉帝性命的同时,也关注着人类各大宗派的局势,以便我万灵山能够对各种变故,及时做出应对。”

“而在不久以前,也就是你们踏进万灵山的那段时间,长安城的武安侯,向万灵山发出了警讯,同时,也向万灵山求援。”

“这一次的试炼,就是为了在你们当中选出一些人来,进入长安城中,策应武安侯府,以应对人类宗派的发难。”御灵子缓缓的道,既然已经决定回应太攀的这个问题,御灵子自然也不吝于言语,故而也是不紧不慢的,将前因后果,都说的清清楚楚。

“历代汉帝对我妖族,皆无异见。”

“而没有了汉帝的支持,人类的几大宗派想要覆灭万灵山,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故而,虽然双方之间的局势,已经一触即发,但双方之争斗的核心,必然会在长安城,在汉帝身上。”

“说得再浅显一点,在于汉帝的支持与武安侯的侯位。”

“武安侯与大夫晁错,相交甚密。”

“而晁错不久之前上疏《削藩策》,意图削减各大诸侯的势力。”

“此举,各大诸侯,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御灵子缓缓的道,而太攀,也是不言不语的,细细的听着御灵子的讲述,生怕自己听漏了一句。

“汉帝国的诸侯王,以吴王刘濞、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七人为首,而人类九大宗派,一派于长安,与汉帝保持一致,其他七派,各自支持七王之一,余下的一派,则是天师府。”

“若汉帝能够压制七王,那与汉帝一致的长安道,自然能够压制住其他七大宗派,如此的话,天师府再是如何串联,也只是徒劳无功。”

“而汉帝和七王之间,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便在于大夫晁错,在于武安侯府。”

“若晁错削藩功成……”随着御灵子的讲述,那在数万里之外,云波诡谲的长安城,似乎是变作了一幅画卷,展现在了太攀的面前,画卷当中,各色的人相脸谱,飘忽不定。

太攀第一次知晓,原来他们这种‘超凡脱俗’的修行者,也和那庸庸碌碌的凡俗生灵,脱不开关系,甚至,凡俗生灵王朝之间的变故,竟能够直接影响到修行者之间的势力平衡。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内省,清修

“难得见到长老这么有兴致。”在太攀离开以后,诸节的身影,也是出现在了城主府,对着御灵子稽首为礼。

“只是,山中难得才出这么一个后辈,长老就不怕乱了他的心神?”看着御灵子,诸节的脸上,也是有些难看,他毕竟是将自己的一切,都赌在了太攀的身上,事关太攀的道途,以及自己的未来,情急之下,诸节也是有些进退失据了。

“本座做事,需要你来置喙?”看着诸节道人,御灵子也是冷冷的道,冰冷的声音,顷刻之间就令诸节的周身一颤,他几乎是忘了,这位执掌刑律山规的执法长老的做派了。

“云舟试炼,有几人知晓?”等到诸节浑身冰冷,快要冻僵的时候,御灵子的声音,才是再度响起。

“仅我一人。”虽然御灵子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脑,但诸节还是在刹那之间,就明白了御灵子的所问。

“那就好!”御灵子的声音,依旧冰冷。

“你既然选择了做他的护道之人,就应该明白轻重。”

“在他化神之前,此般的冒险之举,便不要再有了。”

“不是每一次你们都能这般幸运的。”

“是。”诸节也不敢争辩,只是恭敬的低下头来。

“好了,你下去吧,看着他些,不要鼓动他化神。”

“是!”诸节道人再应,而这个时候,诸节的心中,也是忍不住一动。

不要急着化神——太攀成就天罡,又有他这般的神境大修护道,也即是说,太攀成就半仙的道路,已经是一帆风顺,但御灵子却是着重点出,不要令其急着化神,那岂不是意味着,御灵子这位半仙巨擘对太攀,有着更大的期待?

不由得,诸节的内心,也是掀起了一阵一阵的波澜。

……

将定魂固魄丹交给胡为义之后,太攀也是在这大河城中重新寻了一地开始静修,一边,护卫胡为义的修行,一边,也是整理回顾自己的所学。

他修行云天万景经,已经有所小成,周身经络间的一百零八处穴窍构成了一个大循环,时时刻刻,都在吞吐着天地元气,涤荡着周身的经络。

云天万景经-气之篇中所记载的四个法术,呼风术,月豪针,小云雨术,和雷光咒,他也已经练得纯属无比,都将其化作了法术种子,在他的丹田当中,伴随着元气的吞吐,成菱形起落不定。

除此之外,太攀还用战功兑换了回光术和藏形术这两道法术,以及基本的祭炼兵刃法宝的纳宝祭兵术,以及一些施加于兵刃上的辅助类法术,当然,随着那百炼长剑的崩裂,这些辅助类的法术,没了兵刃作为凭依,自然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也就是说,此时的太攀,除开他本身的那一口毒液之外,对敌的手段,也就只余下几种法术——略显单调。

看着几枚法术种子在丹田当中起伏不定,太攀的心中也在暗自纠结,自己到底有没有必要去兑换一两种法器的炼制方法,虽然法器只有神境大修才能驾驭,但在成就天罡以后,太攀周身经络间的天地元气,也足以称得上雄浑,纵然是不能如同神境大修一般,驾驭飞剑攻敌于千里之外,但纵横于五步之内,想来却是没有问题的。

而他在这大河城中的战功,到如今,已经有了足足七百多,这其中,单单是斩杀刘离,就给他带来了足足五百的战功。

看了一眼还在静室当中修行的胡为义,太攀压下了前往地宫的冲动,只是悄然之间,以腰间的玉牌,沟通了这大河城中地宫的法阵,于是他能够兑换的东西,便是通过这玉牌,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同样是一串长长的光幕,或许是因为有着足够的战功,也或许是因为成就了天罡的原因,在这兑换清单上,太攀看到了不少超出了规格的东西,诸如成品的法宝,以及神境大修才能吞服的丹药等等。

这光幕当中,最令太攀注目的,自然便是在最上面的,万灵山的镇山功法,“云天万景经-神之篇”,需要三百战功,方可兑换,若非是击杀了刘离,太攀所获得的战功,还不够兑换这云天万景经的。

一番斟酌之后,太攀终于是从这清单上,选定了自己想要兑换的东西,然后趁着胡为义出关的机会,走了一遭地宫,将这些东西,都兑换了出来。

这大河城中的地宫,遍布于大河城的底下,在没有天地元气动荡的情况下,只需要掐动法诀,妖灵们便能够随时随地的,从这大河城中踏足地宫之内,是以,自然也没有人类的修行者,会学习妖族的修行者那般,堵在学宫大门的路上,伺机而动。

地宫的道路,虽然复杂,但却也不可能难得住太攀,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地宫当中,已经是变得冷清了不少,几乎事看不到有小妖的踪迹,那些练气有所小成的小妖们,都已经踏出了地宫,开始了属于自己的试炼,偶尔在这地宫当中与小妖们擦身而过,大家也都是行色匆匆,谁也不曾停下自己的脚步。

很快,太攀就已经带着自己兑换的东西,离开了地宫,重新回到了清修的宅邸当中。

他此次兑换的东西,最为重要的,自然是那一部“云天万景经-神之篇”,作为万灵山的镇山功法的第二篇,这对于太攀而言,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除此之外,太攀还兑换了一部观想法。

这观想法,却是每一个将要化神的修行者都必须要学会的法门。

修行四境,气之境,纳天地元气为入体,而神之境,则是凝聚魂魄,以三魂七魄为核心,化作元神,同时周身经络的天地元气,逐步由虚化实,凝练做名为‘灵力’的存在,能够在元神的调动下,显化出来的,干涉现实。

三魂七魄天生游离不定,若是没有观想法门镇住魂魄的话,那修行者纵然是察觉到了自己三魂七魄的所在,也难以将其凝聚如一,化作元神。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门镇魂

这镇压魂魄的法门,云天万景经当中,自然也是有的,不过按照诸节的说法,这名为‘天门镇魂法’的法门,乃是这天地之间,最为通行的法门,天地之间,所有的镇魂观想之法,都是起源于此,是以,这天门镇魂法,实在可以说是这天地之间所有镇魂观想法的根本,参悟过着天门镇魂法之后,再去参悟其他的镇魂观想之法,都能够事半功倍,而且这天门镇魂法,与其他的镇魂观想之法,都不会有任何的冲突。

所以,在诸节的建议下,太攀还是花了十四个战功,换取了这天门镇魂法。

至于其他的法术,太攀换取的确实并不多,除开换取了回光术和藏形术的后续法门之外,便再也没有换取其他的法术了——至于攻击杀伐之类的法术,这云天万景经-神之篇当中,自然有着呼风术,月毫针、小云雨术和雷光咒的进阶法门。

这天地之间的法术,从高到低,分为道法,神通,法术,三者之间,又分别有大小之分,云天万景经-气之篇中记载的四门法术,便是小法术当中的佼佼者,而神之篇中,这四门法术进阶之后,便是顶级的大法术,至于其后的道之篇,其上更有将这四门法术化作神通的诀窍。

除此之外,回光术,藏形术,也都有着后续的法门,彼此之间,一脉相承。

而这,也正是万灵山之类的山门传承的重要性,寻常散修,不要说修习这种成体系的法术神通,哪怕只是一个残缺的小法术,就足以是令他们觉得兴奋无比了,同样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能够稳定得到修行功法和法术的大河城的试炼,才会引得人类的散修们,在几大宗派的引导下,源源不断的前来。

至于余下的四百多的战功,太攀也没有剩下,而是在御灵子的暗示下,用一百零八个战功,换取了太上感应经的注解篇,余下的三百余战功,太攀都将之兑换成了修行所用的丹药。

一为药性犹在黄芽丹之上的黄庭丹,在成就天罡之后,太攀周身的经络穴窍,已经能够承受得住黄庭丹的药力。

第二种,则是壮大肉身本源的云空丹。

云空丹,乃是神境大修从云海之间采集的白云精气,再佐以穹天上的偶尔散落下来的罡风炼制而成,吞服之后,风暴云精游走有四肢百骸之间,修行者在吞吐修行之际,自然便能够借用这风暴云精之力,将修行者周身上下的沉浊之气,从生灵的体内排出,令生灵的肉身,逐步的接近婴孩先天,令修行者的肉身,越发的适宜于修行。

只是,这云空丹的药力甚是凶猛,若是生灵肉身不够强大,经络穴窍不够稳固,那药力冲击之下,修行者的经络穴窍,便会在这药力的冲刷之下撕裂开来,如此,反倒是对修行者的修行,有害无益,甚至有可能令修行者的经络穴窍崩毁,数载苦修,毁于一旦

同样的,黄庭丹,亦是如此,故而,在成就天罡以前,便是太攀早就对着黄庭丹和云空丹有想法,也不得不按捺住自己内心蠢蠢欲动的想法。

如今,在成就天罡之后,他的肉身以及经络穴窍,都能够承受得住这两种丹药的药力,他才敢兑换这两种丹药以供修行——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丹药名为七魄散的。

这种丹药能够加强修行者的魂魄,令修行者的魂魄更加的强大,以此令修行者能够更快的感应到三魂七魄的存在,从而更快的凝聚三魂七魄。

只是,太攀担心自己有镇魂之法在手,又有着丹药在侧,难以抑制住自己化神的想法,于是便不曾兑换这七魄散。

盘坐于蒲团上,静心凝神之后,太攀才是双手合拢,细细的回响起那天门镇魂法。

一个一个古老而又充满韵味的字符,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划过,如同星辰一般,闪烁不定,很快,这天门镇魂法的精义,便尽数被太攀所知。

天门镇魂法中的所说,这天地之间,任何一个生灵造化诞生之际,冥冥之中,便有天门浩荡而下,落于生灵祖窍当中。

修行者沟通天地元气,除开依靠周身的经络穴窍之外,便在于这古老而又浩瀚的天门。

天门观想法的精义,便在于观想这一座古老的天门,以此接引冥冥之中最古老的天地元气,滋养肉身魂魄甚至于法力,而等到魂魄凝聚成形之后,便是隐遁至这天门当中,接受那最为古老的天地元气的孕育。

待到元神被孕育到极限,便能破开天门而出,那个时候,便是合道半仙的境界,逮到这天门彻底洞开,生灵周身的天地元气和天地之间的元气以及这天门当中最古老的天地元气交相混溶,凝聚唯一的时候,那就是这修行者成就长生的时候,这也正是这天地之间所有的修行者最大的追求与奢望。

缓缓地默念着天门镇魂法的口诀,太攀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飘飘悠悠的,在这天地之间晃荡了起来,然后顺着自己周身的经络穴窍游走,最后在散入到全身的骨骸血脉之间,最后,这些散去的意识,再凝聚到自己的眉心当中。

于是太攀的眉心,随之一跳,太攀也是豁然睁开了双眼。

祖窍——那意识最终的落点,也便是自己的眉心跳动之处,便是修行者身上,最为重要,最为神秘的祖窍,也便是那浩瀚天门的所在。

在确认了这眉心祖窍的存在以后,太攀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与感知,都是敏锐了不少,与这天地,也勉强有了一种交融的感觉,甚至,他周遭的飞鸟虫蚁,在他静心修行的时候,也敢大起胆子落到他的身边。

“看来你的这次修行,却是大有所得。”看着太攀的动作,他旁边的诸节也是再度显现出身形,然后拢了拢衣袖,将太攀修行之际产生的气机,都掩盖起来。

“算是勉强有所得吧。”

“不过这天门镇魂法,果然是玄妙无穷,不愧是这天地间所有观想镇魂之法的起源之术。”

第一百二十章 天门法,藏形术

这天门镇魂法,才粗粗入门,眉心祖窍当中的那天门,还没有显现出来,太攀就已经觉得,自己对周身经络间的天地元气,掌控得越发的得心应手,而周遭天地元气被太攀吐纳炼化的速度,也是变得快了三分,可想而知,一旦是天门镇魂法有所小成以后,太攀凝练天地元气的效率,必然会增加好几筹。

这不由得令太攀猜想,或许这天地之间,真的有一座恢弘古老的天门,作为天地元气之祖,这天地间所有的天地元气,皆是由这一座天门吞吐孕化而来。

“难怪前辈你会建议我换取这天门镇魂法。”

“按照如今的势头,在这天门镇魂法大成以后,或许我真的有机会一窥那周天完美之境呢!”太攀看着旁边的诸节,言语之间,也满是感激,这一刻,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在道途之上有人引路,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作为神境大修的诸节,随便的一个建议,就能令他大有收获,若是有了师承,有着师门前辈全心全意的为他打算,那他的道途,又该是何等的顺利?

若真是如白楼当中的安狐狸一般……

太攀的念头之间,有些许的恍惚。

“罢了,师择徒,徒亦择师,强求不得。”很快,太攀就平复了内心的波澜,师徒之间,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无论是人族还是妖灵,师徒之间的传承,向来是慎之又慎,个人的天资,只是老师选择弟子其中的一个条件而已。

“不过前辈,这天门镇魂法既然有如此神妙,那有着这天门镇魂法的辅助,修行之人成就天罡,怎么会如此困难?”很快,太攀的心中,一个疑惑便是生了出来,正好诸节也在旁边,是以,太攀便是直接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怎么可能!”对于太攀的回答,诸节却是会哑然失笑。

“你以为你修行的这天门镇魂法是哪一种的?”

“告诉你,这天地之间流传的天门镇魂法,零零碎碎,不下数百种。”

“而我万灵山传承的,正是其中最为古老,最为初始的一种,若是没有文字当中的道韵,你以为你能够这般轻易的感知到眉心祖窍的存在?”

“天门,还有一个说法,是为天门穴。”

“其他版本的天门法,观想的天门,不在眉心祖窍,而在天门穴。”

“这样的天门,除了更方便的沟通天地元气之外,对于凝练天地元气,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帮助。”

“若非是如此的话,凭什么要战功才能换取这天门法?甚至这天门法的代价,比之云天万景经的入门篇还要来的珍贵?”诸节慨叹一声,然后才是对着太攀道。

“如今这天门法,你既然已经入门,那就不急着继续修行下去,且先将藏形术精进一番才是。”

“若是不然的话,等到天门显现,你每一次吞吐天地元气引起的动静,便是我,也难以完美的掩盖下去了。”

虽然诸节作为神境大修,但他体内的灵力和太攀周身的元气,却有着本质的差别,若是诸节竭尽全力的以自己的灵力来抚平太攀吞吐之际天地元气的异动,也不是办不到,但这难免,会影响到太攀经络穴窍间的天地元气,灵力,毕竟是比天地元气更高一层次的变化,若是太攀长期处在灵力的包围之下,他经络穴窍间的天地元气,必然会被这灵力影响,然后沾染上灵力当中属于诸节的气机,这对于太攀的修行,却是有害无益。

“先生说的是!”诸节特意点出了这一点,太攀自然不会当听不到,虽然诸节会守护在他的身边,但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安全,彻彻底底的托付在诸节的身上,这无关信任。

藏形术,顾名思义,其精要,便在于一个‘藏’字。

只是最初级阶段的时候,太攀就能以这藏形术,配合自己天生匿迹的本能,将自己的身形和气机,完美的隐藏起来,令人视而不见,而在成就天罡以后,这藏形术的第二阶段,其神效,自然是更胜一筹。

如果说第一阶段只是藏形的话,那第二阶段,则可以称之为藏气。

这气,既指修行者独特的气机,也指修行者周身上下的天地元气。

道家仙人老庄曾有言,天地与我为一,这就是藏形术修行到了极其高妙的境界的体现,天地的元气,与修行者体内的元气,没有丝毫区别,这也就意味着,修心者所引动的任何变化,在其他的修行者看来,都是这天地元气自发的调整运转,在这样的情况下,或许自己的敌手被攻击暗算,都尚不自知,这样的境界,可想而知。

当然,这等高妙的境界,就不是此时的太攀所能达到的了,同样的,也不是这区区第二阶段的藏形术所能够达到的。

不过,此时的太攀,也不需要达到这样的境界,他只需要这第二阶段的藏形术,能够掩饰住自己修行之际,吞吐天地元气所引起的波动,不至于令其他的修行者只是看一眼这天地元气的波动,就知晓此地的修行者为一位天罡也就够了。

沉下心神,太攀的意识落入到丹田当中,在太攀手掌掐出印决的同时,太攀的丹田当中,那一枚代表着藏形术的印记,也是从他的经络当中流淌而出,停育他的指尖,随着太攀五指间印决的变幻,一枚一枚的符文,也是艰涩无比的显现出来,然后往这印记上靠拢,在这符文出现的同时,被这些符文笼罩起来的太攀的气机,也是被压抑到了极限,而这些符文在出现以后,也是飞快的往那印记上靠拢,想要融入到那印记当中。

太攀之间的印记,此时也是缓缓的崩解,化作一个由符文构成的整体,这符文构成的整体,缓缓的弹动着,时而收缩,时而扩张,在其扩张的时候,可以看到这由符文构成的整体上,有着无数镂空的缺口,显现在太攀周身的符文,便是想要凝聚融合到这些缺口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前奏

只是,先前的符文,已经是自成一体,这些新显现出来的符文,想要融入进去,纵然是同出一源,又谈何容易?

是以,太攀的第一次推演,理所应当的失败了。

而在这无数的符文堙灭之后,旁边的诸节同样是在最恰当的时机出手,将周遭的天地元气抚平。

……

“呼……”

“真是难!”

“这完美周天,真的有人成就过么!”静室当中,太攀缓缓的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来。

气之境,练气的难度,是类似于一个沙漏的形状的。

最前的一十二缕天地元气,是最难凝练出来的,而在凝练出一十二缕天地元气之后,再到凝练出三十六率天地元气构成循环,成就化神根本,便没有什么难度,无非就是一个水磨工夫。

但在三十六缕天地元气之后,想要成就天罡的这七十二缕天地元气,较之于最先的那一十二缕天地元气,难度却是犹在其上,在成就天罡以后,想要成就完美周天,更是难上加难,在这之后每一缕天地元气的凝练,都不下于最先前的一十二缕天地元气的累积。

凝练第一百零九缕天地元气,在有着足够的丹药以及自己的精气亦是充沛无比的情况下,太攀花了一个月。

第一百一十缕,太攀花了一个半月。

第一百一十一缕,太攀花了两个月……

到现在,距离成就天罡,已经整整五年,而太攀所凝练出来的天地元气,也不过一百四十缕,这还是太攀习练了那苍老前辈的无名功法,肉身精气充足,在每次凝练天地元气之后,都能迅速恢复肉身气血的原因。

只是,这一百四十率天地元气,比起天罡而言,固然是超出不少,但较之于完美周天的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却是渺渺无期——按照这个进度,太攀一直到自己寿尽而死,都不可能成就天罡!

当然,天罡之后凝练天地元气的难度,和凝练天地元气之后实力的增加,也是成正比的,虽然比起天罡而来,现在太攀只是多出了三十余缕天地元气,但太攀的实力,纵然是没了那百炼的剑器,较之于先前的自己而言,也至少是提高了一倍不止!

按照这样的对比,同为气之境,完美周天的实力,绝对在寻常天罡的十倍以上,甚至不止!

毕竟,在练就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体内一百零八缕元气的循环,转换做三百六十五缕天地元气的循环之后,修行者的实力,还会有一次跨越式的增长。

“前辈,完美周天,真的有人成就过么?”太攀站起身来,在他的周身上下,藏形术的符文明灭不定,他修行之际所产生的天地元气的波动,同样是被完美的隐藏下来。

“当然,若是没有人成就完美周天,那有关于完美周天的信息,又是从何而来?”

“比如说,春秋战国之际的那位庄子,必然就是成就了完美周天的。”

“还有那位白起,若是能够踏上练气之路,势必也是能够成就天罡的。”

“白起?”

“等等,前辈你的意思是,白起竟是不曾修行过么?”

“那白先生和白起?”

“你以为不曾修行就代表着不够强么?”诸节看着太攀冷笑了一声。

“白起一战坑杀四十万,若是他不够强的话,他早就被那些修行者给‘替天行道’了!”

“虽然只是凡人,但白起一生所斩杀的合道半仙,不下一掌之数!”

“不然,你以为‘杀神’这两个字是怎么来的?”诸节言语之间,无尽的悠然神往之意,已经是铺面而来,而太攀听着诸节的话,则是冷汗沉沉。

“不曾踏上练气境的凡人,也能强到这般地步么?”

“难怪人间王朝的更迭,可以影响到修行势力的轮转!”太攀暗自唏嘘一声,在其心中,对于那些凡俗生灵,却是越发的重视。

“前辈,按照如今的进度,没有特殊际遇的话,这周天完美之境,我是真的无法成就了。”

“天门镇魂法,我已修行精熟,云天万景经的神之篇以及化神的种种禁忌,我亦全然了解,不若,寻机化神如何?”

“如今这大河城,人妖之间的争斗,越发酷烈,人类的几位天罡,也先后化神成功,想来我妖族的前辈,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这个时候每多一个神境的大修……”

这五年以来,大河城中,人类修行者越来越多的同时,其间的天罡也是接连不断的出现了六个,而这六位天罡当中,已经有三人顺势化神成功,在这大河城中,战绩彪炳,击杀了不少的妖族前辈,而妖族当中,同样是又有四个天罡出现,但在御灵子的压制下,妖族的天罡,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化神成功。

“我万灵山中岂会少了神境大修!”太攀话音才落,诸节就打断了太攀的言语。

“更何况,长老既然觉得你们有望完美周天,那自然就会给你们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诸节话音未落,一片庞大无比的阴影,就已经是笼盖了整个大河城。

太攀抬头,大河城的上空,一座庞大无比,形如鲲鱼一般的战船游过,战船虽然不大,但战船之上,却有一股无法言语的气机,令这大河城中所有的修行者,都心头惴惴。

这战舰,太攀认得,这数年以来,每一年,这战舰,都会带着一船人类的修行者加入到这大河城的厮杀试炼当中。

“又有人类的修行者来了!”

“而且其中……”

“合道半仙!”诸节的声音,和太攀的声音,同时响起。

随着一个缥缈的身影,从那战船当中踏出来,太攀便是知晓,诸节所言无须,这一次这战船带来的,除开那些寻常的人类修行者意外,真的有一位人类的合道半仙!

这一位人类的合道半仙的出现,绝对是足以打破大河城中的平衡!

“吴璜?”御灵子的声音响起,将笼盖在这大河城中的阴影,尽数散去。

“大河城有大河城的规矩!”

对于这位人类合道半仙的到来,御灵子似乎是早有预料,还不等吴璜的气机彻底的绽放开来,大河城中,一连串的符文就已经显现出来,然后将吴璜的身影,迫入了道宫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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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谋算与叛徒 求首订求首订

“吴璜?”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以后,御灵子脸上的阴沉之色,才是逐渐的放松了下来。

“勉强也行吧。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好歹也是一个半仙。”

吴璜,乃是在上一个甲子年间成就的半仙,在众位半仙之间,他乃是不折不扣的小字辈,其实力,较之于其他的半仙而言,亦是逊色一筹,但无论如何,合道半仙,始终是合道半仙。

“两尊合道半仙,再加上众多神境修士,应当是够了!”御灵子的袖袍,在虚空当中摇了摇,然后,御灵子的声音,就在这大河城中蔓延开来。

若是有人类的修行者在此听闻了御灵子的言论,只怕是立刻大惊失色,对于人类第二位半仙的到来,御灵子不但没有丝毫的担心,反而是期待已久,甚至,这一次人类半仙的到来,早就在万灵山的谋算当中。

“大河城之试,就此而止。”

“我万灵山后辈,且有序撤出。”

没有任何的疑问,在御灵子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所以的妖灵们,都在往城门靠拢,而这一次,这些妖灵们的行动,亦是丝毫不避讳城中的常人。

“倒是果断!”

“知晓我来之后,这一场大河城之试,妖族已经没有了取胜的机会,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也不可能被他们拿到。”

“还不如果断的认栽结束这一次试炼。”

“不愧是积年老妖,行事果决,不争一时之气。”在道宫当中,一身蟒袍华服的吴璜,看着大河城中的动作,也是冷笑了一声,掸了掸腰间的长剑,言语之间,不乏遗憾之意,似乎对于御灵子的退缩,相当的不满。

“不过也好,索性这大河城已在我手。”

“既然已经确定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就在这大河城中,那也不缺将他找出来的时间。”作为新晋的半仙巨擘,纵然出身高贵,但吴璜同样也需要足够的功勋,来令自己在门派当中获取更多的话语权,而这一次,终结大河城之试,同时再为门中培养出一位完美周天的修行种子,这两个功勋,已经足以令吴璜在宗门当中,获取足够多的话语权,以此来影响整个宗门的决策。

吴璜所在的宗派,为人类九大宗派之一的龙山道,门派位于吴王封地当中,祖祠于龙山,故名龙山道。

龙山道最为人类九大宗派之意,人丁兴旺,门中的半仙传承,从来没有断绝过。

不如帝王五百朝,吴王虽然位高权重,但也只是凡夫俗子,享受凡人寿元,如今,吴王的更迭,已经轮转二十多代,但每一代的吴王的名字,都唤做刘濞。

而吴璜,便是十三代吴王的第二子——其本名刘璜,在拜入龙山道之后,改名为吴璜。

正常情况下,作为吴王封地中的宗派,龙山道,当然是支持吴王府的,但这支持,也仅限于保证吴王府的安全,保证吴王境内,风调雨顺,绝不会随意涉及到吴王府的改朝换代之举,但随着吴璜成就半仙巨擘,逐步向天师府靠拢,获取了天师府的支持以后,吴璜在龙山道中,已经有了相当大的的话语权,若是再加上这一次的功勋,整个龙山道的立场,或许都会由此而变。

这也难怪,吴璜此时,会意得志满,也难怪,在他得知了这大河城中隐藏着的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以后,再确认了这消息的真伪以后,会匆匆忙忙的带着后辈赶过来。

有他在前,再加上一个成就完美周天的后辈,两代人,配合吴王府的支持,已经足以将整个龙山道,都纳入到吴王府的掌控之中。

“长老,怎会突然有人类半仙前来!”大河城外的云舟当中,集结于此的众多妖族的神经大修们,护着一众气之境的小妖们,再看着上方的御灵子,脸上都带着惊怒交加的不甘之色。

“是啊,本座也想知道为什么!”御灵子的脸上,同样也不好看,摆出了一幅懊恼而又愤怒的神色。

“大河城中真正的秘密,只有寥寥几人知晓,而这秘密,却是在不知不觉间传了出去。”

“本座也很想知道,人类是如何知晓这秘密的。”

“还是说,总是有些叛徒,甘愿成为人类的守山灵兽,亦或是坐骑玩物?”御灵子的这句话,却是将众多妖灵们的注意力,都从大河城中的秘密上,给引到了此间。

叛徒!御灵子的这话,分明就是在说,这大河城中,就在这云舟当中,在他们当中。

诸位神境大修们,都在悄然之间错开几步,目光当中,都带着怀疑警惕的神色。

叛徒,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存在。

“是你自己站出来,还是本座请你出来?”目光在这些神境大修的脸上一扫而过,御灵子森冷的声音,也是随之响起。

“果然是为此而来的么!”人群当中,太攀的目光,亦是闪烁着。

御灵子的言论,已经证实了先前他和诸节的猜测,这人类的半仙巨擘,正是因为藏在这大河城中的,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而来。

但这大河城中,知晓这机缘存在的修行者,寥寥无几——除开御灵子本人以外,知晓这秘密的,也就只有妖族的五位天罡,以及守在这天罡背后的护道之人。

他们五位天罡,只是气之境的小妖,对这秘密的真假,毫不知情,这也就意味着,御灵子所说的叛徒,必然就是那几位互道的神境大修之间。

“会是谁?”太攀暗自想着,同时也是不同声色的,给胡为义打了个眼色,然后往御灵子所在的地方靠拢。

在他背后,诸节的气机,同样也是提了起来,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变化。

这叛徒既然冒险上了云舟,那就绝对不会安分,在被揭露出来以后,其很可能会捉住妖族的几位天罡,以此作为脱逃的筹码。

“张莹,是你?”片刻之后,这云舟当中,有神境大修的气机一跳而起,在朝着几位天罡的后辈出手未果以后,就飞快的往云舟之外而去。

在其离开的时候,其身上的一枚玉牌也是裂开来,其间一缕半仙巨擘的气机当空而起,朝着这云舟当中的无数小妖身上落下。

云舟上,正对张莹出手的御灵子,以及其他的神境大妖们,也都是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张莹,转而保护这些小妖们。

“御灵道友何必气急败坏如斯。”张莹落到大河城的城墙上的时候,一身蟒袍华服的吴璜,也是随之出现在城墙上,拦在张莹的面前。

而这大河城中,一道一道的符文,亦是在吴璜的驾驭下,悬空而起,如铁桶一般,将这大河城保护起来。

“好一座坚城,御灵道友的美意,璜却之不恭了。”感受着这些符文法阵之间蔓延的力量,吴璜脸上的笑意,却是更甚。

“张莹,给本座一个理由!”片刻之后,御灵子才是止住了自己攻打这大河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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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言语如刀,字字诛心

张莹,乃是妖族五位天罡之一的白毅的护道人,作为天罡的护道人,并且制止这天罡贸贸然成就化神的存在,张莹自然是知晓这大河城中的秘密,而且对着秘密的存在,深信不疑的。

“理由?既然御灵道友你如此好奇,那就由本座告诉你好了。”

“张道友亦是神境绝巅,距离合道半仙只得一步之遥的存在。”

“而御灵道友你,只是因为个人觉得张道友没有登临合道的希望,就抹去了她成就合道的可能性,令她放弃对合道的追求,以护道人的身份,站在一个后辈的背后,必要时,甚至为这后辈去死。”

“此番行为,你又令她如何甘心?”

“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御灵子皱了皱眉头。

“张莹,你应该清楚,你此生注定无法成就合道半仙,又何必还要抱有这不切实际的期望?”

“好了好了,御灵道友,你现在再说这些也是无用。”

“不如我们在做一个交易。”

“比如,你告诉我,这大河城中的秘密,也就是那机缘,到时是什么,藏于何处,而本座告诉你,本座是说服张莹的法子如何?”

“当然,这法子,本座可以提前告诉你。”

“张莹此时固然成就半仙无望,但却并非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本座,便是明证。”吴璜言道,“如何,御灵道友,这笔交易,你做是不做?”

言语之间,虽然针对的是御灵子,但实际上,吴璜的目的,针对的却是那云舟上的众多神境大妖们。

这些神境大妖们,虽然都成就半仙无望,但绝对不可能每个人,都放弃了成就合道半仙的希望。

只要有一人如张莹一般,那对于吴璜而言,他的目的,就算是完全达到,同样的,纵然真的是没有任何一个神境大妖联系他,但那又如何?只要能够以此挑动万灵山内部不稳,对他而言,同样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御灵道友你考虑清楚,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只有一个,纵然是被你们得了,也只能造化一人而已,但这重头再来,再铸根基的法子,却是能够惠泽你万灵山的无数人。”

“此间轻重,御灵道友你莫非还看不清?”

“此间轻重,本座岂会看不清。”看着云舟当中众位神境大妖们变幻的脸色,御灵子的心中,也是有了几分纠结。

他拒绝这一笔交易的话,众位神境大妖们,固然是不会说什么,也不敢对他说什么,但太攀等五位天罡,却是要因此承受无边的压力,这些神境大妖们,以及其他气之境的小妖们,都会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到他们的身上,而他们能不能承受得住这压力,御灵子不抱希望。

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人心向背,同样是相当大的一种力量,除非成就合道半仙,立于绝巅,否则,没有人能够忽略人心的力量。

而这,也就意味着,吴璜提出来的交易,根本就没有给御灵子留下丝毫拒绝的余地,一旦拒绝,就等于是将太攀几位天罡,妖族的未来,至于众矢之的,而没有了众人的支持,太攀他们,纵然是成就了合道半仙,又能如何?

“不过你那法子,若真是有效的话,我不信你们几大宗派,会任由你将这法子换出来。”片刻之后,御灵子才是出声道,这一刻,他也有几分后悔,不应该在此间和吴璜多做纠缠。

只能说,吴璜不愧是出声宫廷,精于人心算计,言语之间,字字诛心,御灵子的应对,稍有不慎,只怕万灵山的人心,就要乱了。

“你放心,本座可以立誓,本座的这法子,是绝对正确的。”

“至于宗派如何?”

“本座的东西,本座想要怎么处置,自然是由本座做主。”

“更何况,你我双方之间的局势,御灵道友你也清楚。”

“我们既然有把握诛灭你万灵山,那自然也不在乎这法子流传给你们。”

“反正到头来,这万灵山,也只会烟消云散而已。”

“哦?莫非,御灵道友你也想到了这一层,故而才不愿意与本座做这笔交易?”

“既然如此的话,御灵道友你还守在这万灵山作甚,不如带上亲信,早早逃命去吧,说不得,还能因此苟全性命,保住你万灵山一线传承不灭。”在御灵子的纠结之间,吴璜却是又加了一把火。

“师弟,慎言。”看着城外怒气勃发的重要,吴璜的背后,最先出现在这大河城的人类半仙,悄然出声。

“师兄放心,我自有计较。”

“狂妄!”吴璜还在和那苍髯半仙交流的时候,大河城外,云舟之上的众位神境大妖们,已经是愤怒无比的呼喊了起来,吴璜的一番言论,实在是没有将他们任何人,都放在眼中。

“长老,试炼失败,又受此羞辱,若是不讨回一个颜面来,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回归万灵山。”

“既然大战在即,不若就趁此机会,先跟他们拼一个死活好了!”

“如今人类找到了成就合道半仙的法门,若是再拖下去的话,我万灵山的胜算,只会越来越小!”一时之间,云舟上的众位神境大妖们,都是群情激奋,浩瀚而又狂乱的气机,亦是四下而动。

“看来御灵道友你真的不打算与我做这笔交易了。”

“既然如此,本座也不强求。”

“这笔交易,你不愿意做,总会有人愿意做的。”

“妖族五位天罡,任何一位天罡的头颅,只要有人将其拿到本座的面前,本座都可将这秘法,传授与你!”吴璜的这句话,却是对着云舟上的众位神境大妖们说的。

“你们想想,天罡之贵,无非就是因为他们能够成就合道半仙而已。”

“若是有了这秘法,你们也一样能够成就半仙,丝毫不逊色于这些天罡。”

“最重要的是,这些天罡成就半仙,还不知道要多久,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中途夭折。”

“但诸位立于神境依旧,这可和这些未来不定的后辈,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人类的半仙巨擘么,还不曾出手,只是一番言语,就已经是令我等,进退不得!”云舟当中,感受着众位神境大修之间逐渐变幻的气氛的太攀,此时也是强忍着往御灵子身边靠拢寻求庇护的想法,立于原地不动,尽量的,令自己落在众位神境大修们身上的目光,不那么的闪烁,竭力的令自己越发的坦然。

他看得分明,这云舟上的众位神境大修们,已经被吴璜的言语所挑动,若是在这个时候,他在表现出对于众人的怀疑的话,那就真的是在众位神境大修们的心中,埋下了芥蒂,会令自己,真的成为这些神境大修们的目标。

“真的好狠!”看着城墙上那位人类的半仙,太攀的心中,再度被寒意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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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得失胜负

“果然是好口舌!”看着城墙上越发得意的吴璜,云舟上的御灵子脸色亦是越发的冰冷。

“既然这交易你一定要做,本座便与你做!”

“我倒要看看,到头来,这一局的胜负,到底在何人之手!”御灵子往前一步,站到了云舟的船首出,高大的身影,如同船首像一般,镇压风雨,将云舟上的惶惶人心,尽数镇压。

御灵子话音落下的时候,云舟当中的众位大妖小妖们,心中也都是逐渐的安稳下来。

他们怕的就是御灵子忍不了这一时之气,负气而走,从而是在他们之间,埋下难以化解的隐患。

虽然他们急切惊怒之下,都有着攻伐这大河城的想法,但在这大河城中数年,大河城的坚固没他们又岂会不知?

在有着半仙巨擘坐镇的情况下,这大河城,几乎是不可陷落。

若大河城的攻伐一旦展开,那他们除了全数战死于此之外,真得不可能有其他的结局。

“想不到,御灵子长老,真得能够忍下这口气!”看着站在船首的御灵子,太攀心中亦是百转千结。

在御灵子站出来之前,他几乎是以为,这一场攻伐大河城的战斗,不可避免,而他们连同这位御灵子长老,都将是战死于此间,但谁能想到,这位位高权重的万灵山长老,竟是真的能够将这奇耻大辱一般的一口气给咽下去,做出最有利于大局的选择来。

大局!

这是一个极其空泛的词语。

在太攀所熟知的传说,一直在万灵山中他所了解的历史当中,几乎是每一个人,都时常以大局二字压人。

但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的存在,却往往都是以‘大局’之名,强行牺牲他们的利益,以维持自身的利益,轮到需要他们自己需要为了‘大局’有所付出之际,这些人,便立时换了一副嘴脸。

然而此时,这位御灵子长老的退步,却是在太攀的眼前,展现出了万灵山中完全不一样的一面。

为了大局,这位绝顶的半仙巨擘,都能够做出退步,唾面自干,那其他的半仙巨擘行事,自然也不可能有太大的偏差。

同样的,虽然出了张莹这般的叛徒,但数年以来,在这大河城中太攀所感受到的,其他的神境大修们,对于他们这些小妖们的关照,也都是发自于心,没有丝毫的虚情假意。

在这情况下,太攀对于万灵山的认同感,又加深了一层。

目光在这云舟当中缓缓而动,太攀清清楚楚的看到,云舟之上的众多妖灵们脸上的神色,先是由惊怒愤然,化作羞耻不甘,最后,变作凝然深思。

莫名的,在这凝然深思当中,太攀竟是察觉到了一种滔天巨浪一般,要将一切阻碍都碾碎的力量。

“那就看看,等到大战开启之际,你今日行径,会为我万灵山,造就出几尊人间半仙来。”

“看看你会不会死在这几尊人间半仙之手!”御灵子的声音,还在继续,而随着御灵子的声音,这云舟当中的惶惶人心,亦是再度被统合为一。

“看其反应,莫非真的有诈?”看着突然改口的御灵子,城墙上的吴璜,脸色虽然不变,但心中却是打起鼓来。

“御灵子为人想来强势,又一向主张人妖不两立,他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如今我以言语挑拨,加之又有张莹在旁以为刺激。”

“他应当是不可能咽下这口气,死战于此才对!”吴璜暗自想道,“他怎么可能会是这般反应?”

“不过也无所谓,秘法给他又能如何?”

“无非就是令万灵山中多出几位半仙而已。”

“而这大河城中的机缘所造就的完美周天,却是能够踏足长生,在长生者的面前,再多的半仙,也只是虚妄而已!”一个浩瀚无比的身影,在吴璜的心头一闪而过,将吴璜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

“也罢,此行所得,已然足够。”

“便不再刺激他了。”

“也免得万灵山大举而动,连累我等一并失陷此间。”

“利字当头,当戒急,戒贪才是!”吴璜暗自想着,脑海当中的念头,又是一转。

“不过这大河城在你之手,这机缘,你也拿到了一半,若是要交易的话,你须得先拿出这秘法才是。”吴璜思忖之际,御灵子的声音,也是再度响了起来。

“难怪会忍下这口气,原来你的算计在这里!”御灵子此言一落,吴璜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想来你是要诈走我这秘法,以此扳回一局来。”

“不过你又怎能想到,这秘法,不怕你要,就怕你不要!”吴璜的念头飞快的转动着,然后不等御灵子继续出声,吴璜的声音,就从这大河城的城墙上响起。

“也好,既然如此的话,这秘法,御灵子你且收好,本座相信,作为万灵山的执法长老,御灵子你应当不会言而无信才对!”言语之间,在那苍髯老道还来不及劝阻的时候,吴璜就已经是将一枚记录了秘法的玉简,高高的抛起,从那大河城的城墙上,往云舟落去。

在这玉简抛起的时候,云舟之上,所有神境大修的目光,都是忍不住的落到了那玉简所划出的弧线上,所有人的目光当中,都是露出了希冀灼热。

谁也没有想到,吴璜会这般轻易的,就将这珍贵无比的秘法给交了出来。

伸手握住那玉简,御灵子的神识,就已经是扫入了那玉简当中,在玉简当中,一扫而过,然后,御灵子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好一桩秘法!”

“吴璜,本座真是小看你了!”

“这秘法的真假,想来御灵子你心中已经了然。”

“如今,御灵子你也该将这大河城中机缘的所在,告知于我了!”看着御灵子阴沉的脸色,吴璜心中却是越发的得意。

大河城一行的三个目标,大河城之试的胜利,以及大河城中的机缘,以及最后的,将这秘法送进万灵山,已经是完全的达成,尤其是这秘法,在众目睽睽之下交给御灵子这万灵山的长老,和他暗中叫这秘法投散到万灵山中所带来的效果,却是截然不同的。

这秘法自然是真的,而且卓有成效,但这秘法的神效之下,相应的,也是难以忍受的损耗,要知晓,这秘法在天师府中早就存在,但数百年来,能够成功的修行这秘法,弥补根基成就合道半仙的,也唯有得到了吴王府和龙山道全力支持的吴璜一人而已——其间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而万灵山中的资源,又能够支持多少人改易根基?这些人又分别是谁?

这其间在万灵山中引起的争端变乱,足够拖延住万灵山中对接下来两族之间的战争所能做出来的种种应对。

“哼,我万灵山其实言而无信之人!”

“所谓愿赌服输,这秘法既然是真,那本座自然也不会不认账!”

“这大河城的机缘,本座这就告知于你!”

“只希望你莫要后悔才是!”在察知了玉简当中的内容之后,御灵子就已经察觉到了吴璜的险恶用心,故而,御灵子的脸色,也是越发的阴沉,一字一句,几乎都是咬着牙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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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所谓机缘

“哈哈哈,我又岂会后悔!”听到御灵子的话,吴璜一时之间,也是大喜过望。

虽然这大河城中的机缘,御灵子不说,他也能够找出来,但这期间,难免会花费不少时间。

而这一段时间当中,很有可能其他宗派的人,就会得知这消息,到时候,反而是横生枝节,令这大河城中的机缘,落入其他人之手。

“你要这机缘,本座就给你这机缘!”言语之间,御灵子脸上的阴沉之色,也是在刹那之间尽数敛去。

然后,这大河城中,无数的符文,一圈一圈的显现出来,从内到外,将整个大河城,都拢在其间。

而城墙上,意得志满的吴璜,在陡然之间,脸色一变。

这大河城中,原本为吴璜所驾驭的符文法阵,在这一瞬之间,化作了吴璜身上的锁链,将吴璜困锁于这大河城中。

最令吴璜惊恐的,则是他周身的法力,都在这符文法阵出现的同时,完全失控,沿着这繁复至极的法阵符文,往这大河城的正中心倒灌而去。

不,不止是他!

而是这大河城中,所有的生灵!

不管是修行者,还是那些凡人,也不管是半仙巨擘,还是那些那些气之境的小辈,在这一刻,都被束缚于这些符文法阵之间,他们体内的生机,他们周身经络间的天地元气,以及法力,都在这一瞬之间,倒卷而出。

“这怎么回事!”

“御灵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吴璜脸上的神色,已经化作了惊恐。

“什么东西,这不就是你所期待的么!”

“大河城中的机缘!”御灵子冷笑着。

“不然,你以为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到底是什么?”

“不怕告诉你,这大河城,就是一座祭坛,你们,连同城中无数生灵,都是祭品。”

“这祭坛的作用,就是为了将你们身上的天地元气以及生机,完全的抽取出来。”

“两位人间半仙的一切,再加上数十万的生灵元气,以及你们带来的修行者,想来这抽取出来的天地元气以及生机,足够将我族的几位天罡,推到完美周天之境了。”御灵子言语之间,他身下的云舟,亦是升起一阵光幕,令这云舟上,除开他以外所有的妖灵们,都是迷迷蒙蒙,双目不视,双耳不闻。

看着御灵子的动作,吴璜的心中,也是越来越冷。

御灵子已经封闭了这云舟当中其他所有妖灵的感知,而这依旧意味着,这大河城一旦被献祭掉,御灵子的谋算成功的话,那这天地之间,不会有任何知晓,这大河城中发生了什么!

“不!”

“不是御灵子!”

“同为合道半仙,单凭御灵子一人,纵然他是合道半仙,也绝对没可能布置出这般的手段来!”

“是万灵山,一定是万灵山!”

“唯有万灵山的力量统合起来,才能布置出这般的手段来!”感受着自己身上越来越明显的虚弱感,吴璜的心中,也忍不住的生出一阵绝望感。

他能够察觉到,整个大河城,似乎都从这天地之间,被割裂开来,在这大河城中,他竟是连星毫半点的信息,都传不出去!

“吴璜啊吴璜,你也不想想,这大河城中的机缘,如此重大,若不是为了刻意引你们前来,作为祭品的话,本座又怎么可能会将这秘密,流传出去?”

“岂不闻,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作为吴王之子,这句话,你应当知晓才是。”

“难怪,难怪!”吴璜此时,也是满脸悔恨之色。

“我还奇怪,你作为积年老妖,也算是成名已久,就算是要压制那几个小妖化神,借口多的是,怎么可能会将此事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设计好的!”

“这么说的话,张莹的背叛,你们也早就知晓了!”吴璜脸上,已经是一片黯然,他哪里能够想得到,这原本大好的局面,会在这一瞬之间翻转过来,而他先前自以为是的胜算谋划,都只是他人棋盘当中已经注定的事!

甚至连他自己,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已!

巨大无比的打击,几乎是将吴璜的心智,彻底的击溃,令他要认命一般,彻底的放弃求生的念头。

“好了,说的也够多了,吴璜,你也该去了。”

“我妖族的未来的希望和光芒,会在你们的尸身上绽放出来!”见已经击溃了吴璜的心防,御灵子手掌中的一枚印记,也是陡然崩碎,刹那之间,这大河城就好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大河城的地面蠕动起来,大河城中,无数的生灵,都被这地面吞噬,然后被大河城中蔓延的符文法阵碾碎,化作纯粹无比的天地元气,聚拢与大河城的中心。

这些寻常生灵之后,堙灭的,是气之境的修行者,然后,是神之境!

最后,则是那两位人类的半仙巨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懂了!”

“原来你们也在惶恐,你们也在害怕!”临死之际,吴璜的目光当中,突然的就绽放出了明悟的光芒来。

“御灵子,我等着你们!”

数十个呼吸之后,这大河城,已经成为了一座死城,城中无尽的阴魂缭绕,而在这无数阴魂的头顶,是一枚大茧,大茧当中,浓郁到了极致的天地元气,如海水一般,将这大茧填的满满当当,往外界散发着氤氲的生机。

大茧之外,数不清的阴魂,贪婪的看着那大茧,然后疯狂的往那大茧冲击,可惜,这大茧之外,有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法阵,将这些阴魂,全数镇压在这大河城中。

有几个呼吸之后,大河城中,这无尽的阴魂之间,有锁链的声音响起,锁链声中,一位面容凶悍,个小面黑,头顶一尊高高官帽的鬼神,一手拿哭丧棒,一手提手铐脚镣出现在这大河城中。

这鬼神头顶的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字!

见了这鬼神,御灵子也是远远的对着这人,遥遥一礼——这鬼神,赫然便是阴司鬼神,黑无常!

黑无常理也不理御灵子,只是自顾自的,用哭丧棒在虚空当中一划,另一只手,抖动起手铐脚镣,在这锁链声之间,大河城中数之不尽的阴魂,便是飞快的消失在这大河城中。

一直到所有的阴魂,都消失在这大河城中以后,御灵子才是小心翼翼的踏进这大河城中,伸出双手将那大茧给捧起来,然后驾驭着云舟,往万灵山而去。

在御灵子离开之后,这空空荡荡的大河城,亦是飞快的倾倒,堙灭,几个呼吸之后,这一座雄伟无比的大河城,就已经彻底的消失在这群山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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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万灵山中

汉中益州城中,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正行于繁华无比的长街之上。

一老一少,都穿着道衣,少者在前,老者在后,两者的面容,都是俊朗无比。

“吴璜和王锋的气机,都消散了!”当大河城彻底堙灭的时候,那少者突然停下了脚步。

“什么!”闻言,这少者背后的那老者也是一惊。

若是有人能看清这一老一少的话,便能够认出来,这一老一少当中的那老者,便是人类九大宗派当中,天师府的府主,张白石。

当然,更会令他们震惊的,是张白石和这少者之间的地位,分明就是以这少者为首。

“合道半仙,纵然被围攻,也绝对不可能连一个消息都传不出来。”这少者头也不回,“去查!”

“查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在这少年的背后,天师府的府主张白石,恭敬无比的匆匆而去。

“奇怪,难道,是七大圣也做了什么手脚?”等到张白石离开以后,这少年的脸上,才是露出了惊疑不定之神色。

……

“师兄,你怎么样了?”万灵山的竹海当中,结束了一天的修行的太攀,斜靠在一株音竹上,懒懒的晒着太阳,在他的背后,他的四周,音竹被风吹拂着,竹叶竹枝,泠泠作响,共同奏出一曲美妙的乐章。

在这泠泠之间,太攀只觉得自己周身经络中的天地元气,也随着这乐声,灵动起来。

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在经历了大河城中的试炼之后,太攀紧绷了数年的神经,突然的放松了下来,在这放松之间,他只觉得自己血肉骨骸当中,似乎是有无数的尘埃从中散落出来一般,令他浑身上下,都是轻盈了不少。

他依然没有修行云天万景经的神之篇——回到这万灵山以后,作为他护道者的诸节,给了他一个最新的消息。

大河城之试,虽然妖族输了,但那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却并没有丢掉。

“前辈,完美周天的机缘,不是随着大河城一起,输给人类了吗?”太攀的脑海当中,又回想起了他刚刚知晓这消息时候的反应。

“大河城之试,虽然我们输了,但有谁说,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在大河城?”太攀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当时那惊喜而又错愕的心情。

“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以最好的状况,来迎接这一场结缘!”太攀对自己道。

万灵山能给他们五位天罡的,只是一个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而已,并不能保证他们一定就能成就完美周天——正是得知了这机缘的消息以后,太攀才会是像现在这般,每天只维持最基本的吞吐,其他的时间,都用以休闲养神。

不只是他,这万灵山中,其他的四位天罡,此时也都是一般无二,各自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调整自身的状态,以求用最好的状态,来面对这一场可能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

五位天罡,除开太攀,胡为义,安狐狸之外,其他的两人,分别是袁明和谭山。

先前背叛的张莹,便是袁明的护道者。

竹叶的缝隙间洒落的阳光当中,散落的枯黄竹叶下,一头竹鼠,悄悄的探出头来,然后在这竹叶间,拱出一个鼓包,然后这鼓包,就飞快的往一截竹笋所在的地方而去。

而好巧不巧的,这一截竹笋所在的地方,距离太攀,不过尺余距离,目光落在这竹笋上,太攀这才发现,这竹笋已经被啃掉了一截,余下的半截竹笋上,还有这零星的牙印。

看着那飞快移动,走走停停的鼓包,太攀一时之间,玩心大起。

当那鼓包停在了那半截竹笋面前,然后紧张兮兮的探出头来的时候,太攀也是随之低下头颅。

阴影,一下子就覆盖在了那竹鼠的头顶。

右手在袖中一掐,天地元气,便是围绕着太攀缓缓而动,当那小心翼翼的竹鼠对着头顶的阴影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所看到的,就是一个庞大无比的,将其瞳孔完全填满的庞大的蛇头。

“吱吱……”只来得这么一声,这竹鼠,连张开的嘴,都来不及闭合,就已经是浑身抽搐着,一头栽倒下去,仰面朝天,一副被吓死了的模样。

“哈哈哈哈……”太攀愉快的笑着,然后捉住这竹鼠的尾巴,将它倒提起来,若是普通蛇类,自然是被这竹鼠瞒了过去,但他又怎么可能是寻常的蛇虫?

他看得分明,这竹鼠的肚子,还在以极细的幅度,一起一伏。

这竹鼠,分明就是在装死!

“倒是个机灵的小东西。”将这竹鼠提起来,一阵大笑之后,太攀才是重新的将这竹鼠放到了地上。

这竹鼠,也不知是什么品种,身上非但没有普通兽类特有的腐臭之味,反而还有这独属于竹叶的清香。

“你倒是调整得不错!”

“怎么样,这一次的机缘,成就天罡,你有几分把握?”笑声当中,诸节也是带着笑意,坐在太攀的对面,看着那竹鼠,飞快的逃开。

“哪里说得上把握?”太攀也是笑着应道。

“只能说竭尽全力而为吧!”

“有这心态就好。”见此,诸节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先生此来,莫非是这机缘,已经到了?”提及这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纵然是太攀先前,已经将自己的心绪调整好,但这个时候,他心潮之间,依旧是卷起了一圈一圈的浪花。

“当然。”诸节站起来,“跟我来吧。”

一步一步之间,太攀飞快的调整着自己的心虚,当他们踏出这竹海的时候,太攀心潮当中的浪花,已经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便叫我看看,这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到底是什么!”停下脚步的时候,太攀才是发现,在他的面前,是一座深藏于山壁当中的石门,若非是石门之前,有着一个苍老无比的老者守在此间的话,太攀几乎看不出来,这里有一座石门。

“见过前辈!”太攀礼道,这老者,他也熟悉,赫然便是在那山坳当中的时候,在古殿当中传授他那洗练肉身的无名法诀的那位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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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妖灵殿会,太上感应

石门轰然而开,石门之内的山腹当中,精纯到了难以想象的天地元气,以及澎湃到无法形容的生机,迎面而来,那石门和太攀等人之间,三丈的范围内,在顷刻之间,就已经是无数的花草生长出来,经历了数度枯荣。

“还不进去!”见此,那老者急急的出声,然后一手捉住一个,依次将太攀等人,给扔进了那山腹当中,石门,轰然闭合——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老者的声音之间,太攀竟是听出了几分心痛之意。

“人族那边的动作,怎么样了?”在太攀等人被丢进山腹的时候,万灵山的众位巨擘们,也是再度齐聚于妖灵殿中。

“或许是被大河城之事给吓住了。”

“这些时日,天师府的人虽频频出动,但他们的小动作,却已经是有所收敛。”很快,那名为阿秀的巨擘,便将最近的情况,告知了众人。

“不过有一个坏消息。”顿了一下以后,阿秀便是继续出声。

“先前那异象之际,穹天破裂。”

“有上界生灵跨界而来。”

“前不久,有人在汉中,看到天师府的张白石与一少年同行,两人当中以那少年为首,张白石,甘居于下。”阿秀说着,然后其目光,也是在众人的脸上,逐个逐个的扫过。

“当真么!”几个呼吸之后,御灵子的眉头,也是紧紧的皱了起来。

前后两个情报对照,已经令众人,有了不好的猜测,对于万灵山而言,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那自上界而来的存在,真的是站在人类的那一边,站在天师府的那一边。

万灵殿中,众位巨擘们,都是沉默了下来——那自上界而来的存在,有很大的可能,是完全超出了合道半仙的存在,也即是,长生仙人!

而一位长生仙人的力量,已经足以碾压在做的所有人,纵然在场的众人当中,有着白先生这位在半仙巨擘当中,亦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但半仙再强,也只是半仙——再强的半仙,在长生仙人面前,都是没有任何的意义。

或许,他们唯一的意义,就在于在长生仙人的手中,多支撑几个呼吸,令那长生仙人,侧目以?

“还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白先生终究是白先生,看了一眼众人脸上的沉重以后,便出声道。

“若长生仙人真的那般横行无忌,他早就打上这万灵山了。”

“他若是没有顾忌的话,天师府现在,又怎么可能收起自己的小动作?”

“天师府有上界的照拂,难道我万灵山,就没有?”言语之间,白先生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意来。

……

而在那山腹当中,在被那老者扔进来的刹那,太攀就已经是陷入到了一片恍惚当中,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以及生机,如同倾泻的山洪一般,往他的四肢百骸之间浸透,在这澎湃无比的生机之下,太攀只觉得,自己周身的血肉,似乎都是要诞生出自己的意识来,然后挣扎着从他的身上脱离开来一般。

本能的,太攀就已经是运转起了那老者传授给他的无名法诀,开始镇压炼化倾泻到他体内的天地元气以及生机——这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以及生机,便是他们成就完美周天的机缘,但这是机缘的同时,也是致命的危机,无论是这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还是那澎湃到几乎是要令他们的血肉都诞生出意识来的生机,一旦是他们消化不了这两者当中任意的其一,等待他们的,都只有死亡!

紧闭着双眼,在运转那无名口诀的同时,太攀也是竭尽全力的调动着经络之间的天地元气。

其周身上下的经络之间,一百零八缕天地元气,飞快的流转着,带动着他血肉之间的气息,浸染于那倾泻而来的天地元气之上,艰难的将这些天地元气纳入到掌控当中。

每有一缕天地元气被炼化,太攀周身上下下血肉,都会如同枯败的草木一般,枯槁下来,然后又在这澎湃无比的生机灌注之下,重新充满活力——炼化天地元气,经络撕裂,修补经络,形容枯犒,在恢复强劲,继续炼化天地元气。

这就是进入了这山腹当中,充斥于太攀周身的循环。

他不知道胡为义等人如今是个怎样的情况,在这山腹当中,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自己的存在,他的感知,在这天地元气与生机的双重压制之下,甚至是连探出体外一寸,都无法做到。

“凝心以为神,聚气以为力……”玄妙无比的口诀,在太攀的脑海当中接连不断的流转着,不知过了多久,太攀的意识当中,已经是只剩下了这么一个修行的念头——这不是传说当中的悟道之境,心无杂念,而是因为,不如此的话,太攀绝对会在经络的一次又一次的撕裂之间,在那蔓延到全身且越来越无法忍受的剧痛之间死去。

人间所谓剥皮抽筋的酷刑,和此时太攀所经受的痛苦,完全无法比拟。

太攀的脑海当中,三百六十五颗星辰,一颗一颗的被点亮,至于点亮了多少,他不知道,还有多少不曾没点亮,他同样也不知道——他身下的层层叠叠凝固起来的黑色血液,已经化作了山石一般的存在。

众星之间,代表着他的意识的那一轮银月,已经是黯淡无光,摇摇欲坠。

恍惚当中,有诵经的声音,在太攀的耳边响起。

颂唱当中,数百个艰涩繁拗的字迹,出现在那摇摇欲坠的银月的背后。

那是,太上感应经的经文。

太上感应经,玄奇无比,虽然万灵山中从来没有过有人领悟这经文的记录,但万灵山中,每一个被妖族前辈所认可的妖族后辈,都会研习一番这太上感应经,数千年来,从无例外。

那经文颂唱当中,本就摇摇欲坠的银月,终于是彻底崩溃,化作无数的流光洒落下来,但这流光,却诡异的没有消散,而是以另一种方式聚合道一起,如同一条流淌的长河一般。

而太攀恍惚的意识,也是以一种奇特的清醒的姿态,在这长河当中,观望着他脑海当中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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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血液当中的轮转循环

在这奇特的视角下,太攀才是发现,在他的脑海当中,那一座早已崩溃的神山,竟依旧存在于这翻覆的海水之上。

而盘身于这神山上的那一条山峦一般浩瀚的大蛇,依旧是张开着蛇吻,对月吞吐,在这银月崩碎的同时,这大蛇吞吐的对象,也就随之变幻做了这银月崩溃之后所形成的那一条长河。

而随着这大蛇的一个吞吐,这一条有太攀的意识所构成的这条长河,已经是不可阻挡的,被这大蛇给吞入了腹中。

“这?!”来不及反应,太攀就已经背着大蛇给彻底的吞了进去。

当然,这个时候,他却是没有丝毫惊骇的意思,当然,在这个状态下,他也没有‘惊骇’这一种情绪。

在那大蛇的腹中,太攀所见到的,并不是他先前以为的一片漆黑,而是一片灿烂的光华。

一缕一缕灿烂无比的光芒,在太攀的眼前,汇聚成一条浩瀚的河流。

而这河流当中,每一缕构成这河流的光华,都是由太攀的意识幻化而成的。

“这轨迹……”不知道过了多久,太攀的意识所幻化而成的这河流,分分合合的,终于在这大蛇的体内,走完了一个循环。

而这个时候,太攀才是恍然发觉,他的意识在这大蛇的体内所游荡循环的轨迹,赫然与他内视之际,所察觉到的自己周身上下的血脉,一模一样——那光芒竟是在模拟太攀周身上下的血液在体内流转循环的轨迹。

循环继续轮转着,在这轮转之间,太攀有察觉到,这些有他的意识所分化而成的光芒当中,有着类似于‘废物’之类的存在,被排斥出这个循环,而在过程之间,这灿烂的光华构成的河流,亦是越发的晶莹璀璨。

“莫非,这也是一套洗练肉身的法门?”有那无名法诀的体会在前,又感受着自己意识所幻化的河流在这循环轮转之间的变化,太攀也是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来。

只是,那无名法诀,乃是通过控制天地元气的吞吐以及呼吸的节奏频率,来洗练生灵周身的血肉骨骸,但此时太攀所察觉到的这轮转循环,却是直接的通过控制生灵体内血液的流动,在这流动循环之间,将血液当中无用的部分排出,并加强血液当中的精华,以此直接强化生灵肉身的本质,比起那无名口诀而言,这种方式,无疑是更为卓越,更为的有效率的。

但令太攀觉得奇怪的,是这轮转循环当中,却没有提到如何在这循环当中分辨出什么是血液当中的精华,什么是血液当中的废物,这一点,对于这循环轮转而言,却是至关重要的存在,若是没有这一点的话,这轮转循环,就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太攀知晓,既然这一套循环能够存在,那这循环当中,分辨精华与废物,分辨有用与无用的法门诀窍,那也定然是存在的,只是因为他的见识和悟性不够的原因,他悟不出这其中的奥妙罢了。

沉下心来,太攀暂时的放下了自己那乱七八糟的想法,全神贯注的,沉浸于这一次又一次的轮转不休的循环当中,这一条大蛇,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太攀的处境一般,依旧吞吐着无穷的天地元气,控制着体内的那轮转循环。

不知道多少个循环过去,太攀终于察觉到了这轮转循环当中所隐藏的奥妙。

这轮转循环当中,虽然看似是他所有的念头,但实际上,这无数的念头与意识之间,却有一个最核心的存在,所有的念头与意识,都是依附于此而存,这核心的存在,就是他无数的念头之间,代表着最核心的,最真实的‘我’的存在。

这也就意味着,在那血液当中的轮转循环当中,也应该有一个最核心的存在,血液当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因这核心而存在,这核心,就是这血液当中需要壮大的精华,而血液当中,任何有碍于这精华壮大的一切,都是血液当中的废物,需要被通过这轮转循环给排斥出生灵周身上下的存在。

“只是,生灵的意识和念头的核心,是最真实的‘我’的存在。”

“那血液当中,最核心的存在,是什么东西?”明悟了这轮转循环当中的奥妙之后,太攀的疑惑,有增无减。

他开始回忆自己看过的这万灵山中所收藏的典籍,以及他那来历莫名的记忆当中的无数传说,但这些当中,从来没有哪一本书,哪一个传说记载过,血液当中最核心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不不不!”

“或许要换一个想法。”

“不能单纯的纠结于血液。”

“这轮转循环法,无疑是来自于蛇族前辈的传承。”

“那么对于妖灵而言,对于蛇族而言,最为重要,最为核心,最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太攀想着,然后,答案随之出现。

“是血脉!”妖灵和人类的不同,以及妖灵之间各族的不同,都是源于血脉。

妖灵,都是以自身体内的血脉来作为身份的区分和证明。

“也即是说,这循环法,实际上是一个提炼升华血脉的法门么!”太攀想着。

血脉,对于妖灵而言,其重要性,丝毫不下于修行者的天资——就好比,蛇虫之属,根据体型大小的不同,以及毒性的强弱不同,彼此之间,都会分出一个明显的高低贵贱来。

甚至,妖族当中,龙凤的血脉,更是被尊位‘王’的存在,根据万灵山的记载,这两种血脉的存在,只要能够成长起来,那必然就是能够成就长生——对于这般的存在而言,血脉,已经替代了天资。

“洗练血脉么!”太攀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

“那么我体内,有着什么样的血脉?”

万灵山中的妖怪们,不管是这一代的妖灵还是上一代的妖灵,都有不少人在揣测,太攀的体内,到底流转着什么样的血脉?

但只有太攀自己才知晓,他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自己体内有着什么所谓“异兽”的血脉的存在,他就只是一头普普通通的大蟒而已,一头侥幸吞食了洗身草之后的寻常大蟒而已。

“山中有一本志怪谈,言及每一个妖灵的体内,都隐藏着来自于最古老的存在的血脉。”

“只是这些血脉的浓度太淡泊,难以显现出来,故而绝大多数的妖灵,都难以察觉到自身的血脉所在。”

“若此言为真的话,那我的体内,是不是也流转得有最古老的血脉?”

“这血脉,会是什么?”一时之间,太攀也是忍不住开始遐想连篇——若真的有那最古老血脉的存在的话,那纵然是不能成就完美周天,对于他而言,也没有太大的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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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九章 天门孕血藏神法

太攀的脑海当中,那大蛇终于是彻底的崩溃,然后化作一片文字,出现在太攀的脑海当中。

文字相当古老,和太攀在万灵山中所有的典籍当中所见过的文字,都不一样,但奇怪的是,这些文字一出现,太攀就已经明悟了这文字的意义。

这文字所记载的,却是一部功法。

在修行了这天门镇魂法之后才能修行的功法。

这功法同样需要观照天门,但这个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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