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缥缈城 - xp1024.com
《西洲缥缈城》


第十八章 等待者,迎接者(三)

焉吉尔长出一口气,伸手按住子沫的肩膀,希望他能冷静下来,也希望自己能冷静下来,“我知道。”他点头叹了一口气,“我们得从长计议,单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完全不够,我们需要凝聚庞大的力量和人脉,急不得,得慢慢来,让那些野人先快活几年,等我们拥有庞大的军队力量和人脉,才有资格谈报仇孩子。”

子沫出了一口气,抿着嘴点头,将左手搭在右肩上,“我子沫向天上的神灵、死去的父母起誓,今后誓死效忠焉吉尔王子,一辈子追随王子左右。”

小胖也将左右搭在右肩上,“我小胖向天上的神灵、死去的父母起誓,今后誓死效忠王子。”

焉吉尔点头称赞,“你们能效忠于我,是我最大的荣幸,如今,你们是罗布城的战士,记住,你们现在要效忠的是罗布城,而不是我焉吉尔,好好练剑,练好一身本领,总有一天你们学得这身武技会派得上用场。”

子沫和小胖深深鞠一躬便离开,若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说,“哥哥,让我继续去学剑术吧!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上战场杀敌。”

“战场上会有危险。”焉吉尔朝若兰眨了眨眼,“何况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

若兰见在焉吉尔面前没戏,转头向安宁求助,“姐姐,帮我劝劝哥哥,我一定要学练剑。”

安宁从若兰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我也是不顾一切要学练箭想要去救姐姐,这种心思我能懂。”她对焉吉尔说,“不如先让她去学吧,练一身好武艺总归没什么坏处。”

若兰高兴地蹦了起来,拉着焉吉尔的手求饶道,“姐姐都答应了,哥哥你也答应吧!”

焉吉尔耸耸肩,实在殴不过她这调皮的妹妹,无奈点头说,“好,我答应了,但以后什么都得听我的。”

“太好了。”若兰说完旋身离开,以最快的速度要飞奔广场,焉吉尔一把拉住了她,“你要干嘛去啊?”

“我去练剑啊!”若兰回答。

“给我回屋。”焉吉尔沉了脸色,“把身子养好再说。”

“那还得多久啊?”若兰不乐意地问。

“医师说了至少还得半个月。”

“哎呀我的妈呀!”

“不听话你永远都别想去。”

若兰蔫了,没有精神头了,安宁看得一阵咯咯笑。若兰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和马铃铛的声音,她回头去看,黑压压一群人超广场这边走来,安宁已经迅速跑了上去。

“是安慕容和雪诺。”焉吉尔发出了惊呼,若兰这才认出了他们。

安慕容翻身下了马,将马缰绳递给了马倌,安宁投进了安慕容怀里,“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安慕容抚摸着安宁的头发,将她从怀里拉起。

“你瘦了。”安宁皱着眉,“好憔悴。”

“是呀!一半的时间都在路上,没休息好,也没睡好,难免会憔悴。”

“哥。”安宁这才想起在不远处站着的若兰和焉吉尔,“你快看,他们俩是谁?”

安慕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还活着?”他的泪水似乎要夺眶而出,两个人拥抱在了一起,“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所有的神灵。”

“雪诺哥哥。”若兰没顾上安慕容,却一把抱住了雪诺,将她的头附到了雪诺的脖子处。

雪诺紧紧抱住若兰的额头,“我以为你们……,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哥,你抱疼我了。”若兰的声音非常轻柔,看上去像夏日的草莓般可人。

“就让你感觉到疼,你才明白我有多想你。”雪诺这才将若兰轻轻放开,讲目光投向和焉吉尔,他一把拉住焉吉尔的手,相拥在一起。

“活着真好。”焉吉尔开口,“终于可以见到你了雪诺。”

“他是谁?”安宁问,“你们认识?对了,我记得你,你是大单于的义子雪诺,哥。”她浅蓝色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是大单于的人,将他抓起来,去换姐姐和安迪。”

“安宁。”焉吉尔劝道,说着去拉安宁的胳膊,“雪诺是我的朋友。”

“我不管。”安宁甩开了焉吉尔的手,“他是无赖和暴君的义子,我要用他的命去换姐姐和安迪。”

“姐姐。”若兰扑了过来,“我不许你这么说雪诺哥哥,他是好人。”接着眼泪流了下来。

“我带他来就是用他的命去换安琪儿和安迪。”安慕容解释道,“虽然你的雪狼救了我两次。”

“没错。”雪诺点头,“若不是我的雪狼,你已经死在了敌人的箭下。”

“但你依然是我们的仇人。”安慕容皱皱眉头,“我们之间永远都成不了朋友。”大队人马都已经进了广场,天色快黑暗了下来,“走,我们回城堡。”安慕容说着,抱着若兰向前走,安宁和焉吉尔随后跟在了后面。

“慕容哥……。”若兰在安慕容的怀里开口,“能不能把雪诺哥当成朋友,你们俩都是我的亲人。”

“不。”安慕容继续往前走,“你是我的亲人,而他。”他斜视一眼雪诺,“他是我的仇人。”

第十九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一)

在雪诺眼里,眼前的城堡的确不算什么,也算不上是一座别致而恬静的国度。有几处红泥铸成的高塔也算不上有多高,最高的也只有六七米高,那些消尖的顶部一仰头便能看到最高处。城堡远方,四处都是红柳围城的院墙,屋顶上铺着厚厚的杂草,窗户都是用皮毛草遮盖。

城堡的院内倒是很干净整洁,看起来也很舒适,军队早已归队,马儿也被关在了马厩院。安慕容的妹妹安宁偷偷不知道问了他什么话,惹得安宁恼羞成怒的望着他,恨不得将他的皮拔到底。雪诺猜想,大概又是跟安琪儿和安迪有关。雪诺尽可能的躲开与回避,也尽可能与焉吉尔待在一起,至少还有人替他说话。

若兰朝他们走来,“雪诺哥。”她偷偷在他耳际开口,“姐姐说今晚不许你用餐,她建议慕容哥把你绑起来关进马厩院。”

“他们不能这么做。”雪诺反对,“我曾经帮过安琪儿和安迪。”

“可安琪儿和安迪依然还在王庭。”维森从马车跟前走来,拖下棉皮手套,“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小子可要小心点,别落入安宁之手,这两双胞胎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她常常为了姐姐而失去理智,哪怕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她也愿意。”

“好男不跟女斗。”雪诺撇撇嘴,“我才不愿意跟一个女人计较呢。”

接着,安慕容离开了院子,果不其然,安宁带着几个人走来,手里拿着绳子,“听说你只是大单于的义子,就算我的手下下手重了点,也不会有人过问吧?”

“你错了。”雪诺情急之下闪在了焉吉尔身后,“义父视我为神,我从小被雪狼救下,吃着狼奶长大,如果我有丝毫不测,我相信我义父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你是孤儿?”维森听得来了兴趣。

“我有师父。”雪诺回答,“但师父从不告诉我是谁,没人告诉我是不是孤儿?我只知道在我未满周岁的时候,是我的雪狼救了我。”

“你的这些狗屁话留给马厩院的马儿听吧。”安宁怒道,然后转身吩咐,“把他给我绑我。”

身后跟的人立刻上前,若兰却拦在了他们前面,“姐姐。”她尖锐的撕叫,“你不可以绑雪诺哥哥。”

“你不可以插手这件事若兰。”安宁劝慰,“这是我与仇人之间的事情。”

“不。”若兰固执的反对,“你要是绑了雪诺哥,那我就在马厩院日夜陪着他。”

安宁听得不禁皱眉,“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她后腿几步,“要不是心疼你的身子骨,我绝不会轻绕他。”她面向焉吉尔身后的雪诺,“你最好一直躲在他俩身边别出来,否则,我总会找到机会的。”说完,她径自离开,他的手下也跟着离开。

若兰探出一口长气,看着走远的安宁和人群,一股胜利的喜悦涌上额头,“放心吧雪诺哥。”她安慰,“有我和哥哥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此话不假。”雪诺微笑道,“我最不擅长用武力解决所有事情,也不希望惹出事端,如今就只有靠你们俩了。”

第十九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二)

院内所有的人都离开了,焉吉尔将雪诺带回自己的房间,“这段时间你就和我住在一起吧,以免安宁会找你麻烦。”

“我只希望不要待在这里更长。”雪诺站在窗户边上,“列王需要我去营救,他若有何不测,那我就是罪人。”

“只不过死了一个赤牙的王子殿下而已。”焉吉尔翻了翻白眼,“你义父膝下还有无数王子呢!”

“义父最宠幸的只有列王。”雪诺解释,“虽然列王天生暴力,野蛮,但义父最重视的还是列王,所有,我必须启程保护找到他。”

接下来,一连几天雪诺和焉吉尔都没有去用餐,以免见到安宁会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若兰偶尔也会拿来一些面包,奶酪,牛奶和馒头,他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早点结束,早日启程去寻找列王。

外面,方圆百里四处都是草原,没有一座山围绕,只有密集的胡杨林在眼前蔓延。树木早已干枯,每个胡杨树的表皮都表皮干裂,枝叶似乎被风轻轻一吹便碎。雪诺听到雪狼踩着地上干枯的枝叶沙沙作响,并时不时抬头看他。

雪诺和焉吉尔并肩坐在胡杨树一根粗大的枝干上,望着前方的胡杨树。他俩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这样坐在一起了,记得上三年前见面是在赤牙王庭,他们找到了一处最高的城堡,坐在塔顶上,一眼就能将整个王庭饱收眼里,“我们是最好兄弟。”他们在高塔的最顶端立誓。

“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坐在胡杨树的枝干上,雪诺和焉吉尔依然立誓,雪诺低下额头,“当我听到不好消息的那刻,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好兄弟了。”他将目光迎上焉吉尔,“幸好,你完好无损的站在了我面前。”

“我已经什么都没了。”焉吉尔忧郁的说,“没有了父亲和母亲,没有了部落,没有了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都是身外之物。”雪诺说,“我理解你失去亲人的惨痛,但只要活着,你就有机会夺回你的一切。”

焉吉尔惨痛的咬着牙,低下额头,“我亲眼看着父亲和母亲葬身火海,那天夜里,上万个野人涌进城堡,他们爬上城墙,攻破了父亲设下的防御系统,点燃了城堡里的每一间房屋,连一个婴儿都没放过。”他皱着眉头,一再强忍不让泪水流下,但还是没有忍住。

“噩梦结束了。”雪诺劝道,一手握住焉吉尔的手,“义父一定会举兵将野人赶出去,你一定会重新回到焉耆部落的。”

“父亲宁可玉碎也不愿意效忠赤牙人。”焉吉尔缓缓舒了一口气,眉头越皱越深,“他老人家不愿意焉耆部落的每一个牧民都成为赤牙人的奴隶。要不是父亲曾经救过你义父,恐怕焉耆部落早已成为亡国奴,也轮不到野人来撒野。”

“义父从未强迫过你父亲。”雪诺解释,“他们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没错。”焉吉尔点头,“但若这次你义父出兵赶走野人,我焉耆部落的牧民也会成为赤牙人的奴隶”

雪诺沉默很久,放开了焉吉尔的手,眼神藐视前方,“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突然,他头顶的树枝传来一阵簌簌的声音,他一转头,安宁站在身后的脚下,她仰着头,正将一支箭搭在弓箭上瞄准雪诺,焉吉尔急忙从树干上跳下来,挡在了安宁眼前,“安宁,听话,把弓箭收起来。”

“不。”安宁固执道,“我要射穿敌人的喉咙。”她的眼神基本泛红,“从学射箭的那刻我就发誓,我一定要一个个射穿敌人的喉咙。”

“他不是敌人。”焉吉尔解释,“他是我的兄弟。”

“他仅仅是你的兄弟。”安宁的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箭绳已经将她嘴边勒了一道印子,根本无暇去看焉吉尔一眼,“他和赤牙人带走了姐姐和安迪。”箭从安宁的手中滑出,飞一般的滑过焉吉尔,朝雪诺滑来,在临近他脖子处的那刻,安慕容突然出现,从雪诺眼前抓住了箭。

“别冲动安宁。”安慕容以优雅的姿势落幕,“死人对我们毫无价值,他活着很重要。”

安宁咬牙切齿,不听劝告,又将一支箭搭上躬,“为何还要给他自由?”她斜视一眼安慕容,“为何不将他绑起来关进马房?拿他的狗命去换姐姐和安迪?”

“所以我将他带来了这里。”安慕容解释,“但前提是他必须好好活着。”

“为何还要给他自由?”安宁继续逼问,这次眼神望向安慕容。此时,雪狼出现在安宁面前,它不但没有做出攻击的架势,反而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摆着脑袋望了望安宁,然后走入另一侧。

“是因为他的雪狼舍身两次救了我,要不是这小东西,你哥哥我可能早已命丧黄泉了。”安慕容告诉安宁。雪诺皱着眉头,不以为然看向雪狼,每次有人攻击他,雪狼不都是发出狰狞的表情攻击敌人吗?可面对安家的人,它为何会显得如此友善?

安宁终于将箭放了下来,“你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她朝雪诺警告,然后转身离开。

安慕容冷冷看着雪诺,“在这里雪狼似乎不愿意保护你,下次麻烦你躲开点,箭不长眼睛。”

雪诺强迫自己朝安慕容露出微笑,见安慕容走远,他才皱皱眉头,望向不远处的雪狼,“保护主子的精神去哪儿了?”他问,脚踩过一片树叶,“雪狼,你当真要看我送命不成?”

雪狼偏了偏脑袋,似乎不愿意搭理雪诺,“也许雪狼觉得你没有危险。”焉吉尔告诉他,“又或许它觉得你们之间不是仇人。”

“他们一家子都不待见我。”雪诺摇了摇头,重新翻上树干,“义父抓好他们两个人,他们将所有的仇恨都算在我头上,看来我只好乖乖待在这里了,否则我会随时送命。”

“哥哥。”一个甜美的声音从树林里传来,“我为你带来了食物。”雪诺寻着声音望去,若兰手里捧着红薯走来,焉吉尔将她轻轻举起,放在树干上,他也爬上了树干。若兰将红薯掰开,一半递给雪诺,一半递给焉吉尔,“吃吧,还热着呢!”

“谢谢若兰。”雪诺挠了挠若兰的发梢。

“在这里,我可以随时找到食物。”焉吉尔将一半红薯又放入雪诺手里,“而你,还得时刻躲着安宁,尤其是在用餐的时候,吃吧,你还得忍受很长时间的饥饿呢!”

雪诺苦涩的点点头,只盼他们能尽快启程离开这里。

第二十章 预言征兆(一)

纳兰书架上的书籍足足有两排了,一排差不多有十几本,两层大概在三十多本左右。有《草原之歌》、《古人云》、《治国安邦术》等,都是他爱不释手的书籍。

被巫师放在高墙处的书籍,他还是想尽一切办法给拿了下来。他不知道巫师是如何放上去的,但拿下来,他却花费了很大的功夫。他先是拿来一根长长的棍子,然后从四处搬来可以挪动的石头,挨着城墙全部垒起,然后一本一本将书籍捣了下来。

那几日搬石头时,不小心擦伤了手臂上的一块鱼鳞,没过几天伤口逐渐发红,甚至溃烂。纳兰尽量不让医师看到那里,自己抹药膏处理伤口。

父亲传唤他的那天,他觉得溃烂的皮肤灼伤得很疼,整个皮肤都红肿了起来。北凉来的时候他在踏板床上睡死了过去,北凉好不容易叫醒了他,他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外面又是一个飘雪的天气,出门的时候,乌鸦在石墙上不停鸣叫,他怀着忐忑地心望着乌鸦,“大清早的,会预示着什么呢?”他心里暗想,“准会没好事。”他忍着胳膊上的疼痛跟着一直往南行。

“这不是前往议事厅的路。”纳兰发现了不对劲,“你要带我去哪儿?”

“请恕我直言纳兰少爷。”北凉没有将脚步慢下来,“巫师执意要为你开一场审判会,你的父亲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荒谬。”纳兰停下了脚步,“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何要审判我?”

“巫师说这是上天的旨意。”北凉停下了脚步,“纳兰少爷还是跟我走吧,否则我不好交代。”

“我还能再回来吗?”纳兰不确定的问道。

“巫师答应了审判会结束就会将你放回来。”纳兰回答,“所以你的父亲才答应了这次审判会。”

“好。”纳兰点头,向前走去,“我倒要听听巫师能说什么。”

雪花如白色瀑布洒在王庭的每一个地方,连前方两米远都看不清楚行人的面孔。雪花落在他的眉梢,头发,以及脸颊,眼前的视线完全模糊,他却不小心又撞到了人。

“对不起。”纳兰连忙道歉,抬头却发现是罗布城小姐安琪儿,“对不起,小姐。”他又躬身道歉,安琪儿急忙躲开,他却上前拦住了去路,北凉只好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等待,“两次都撞到了你,我很抱歉。”

安琪儿眼睛瞪得跟盘子一样大,她神情紧张地望着他脸上的鱼鳞纹摇头,“没事大人。”她吸了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于是就用了大人。

“叫我纳兰就好。”纳兰纠正,“我不是什么大人。”他出奇地望着安琪儿,但很快又收回了眼神,知道这样看着她,会让她害怕,或者不快,又或者会感到恶心。安琪儿的确感觉非常不自在,她连退几步,转身跑开了。

审判庭的大门是敞开的,门前两边有侍卫站岗,有少数的侍女在打扫庭院。院内大到有上百平方,所有的屋设都是用木头搭建而成,里面干净整洁,但却少了笑脸,每个人的面孔阴森而寒冷。

审判庭大厅的两边坐满了人,有朝中的大人,父亲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红衣巫师也坐在父亲的身边。

今天的大人们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纳兰的母亲和不合理的审判,一时间让很多大人们都噤若寒蝉,毕竟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只不过是欠纳兰一个解释罢了。

“今天早上的乌鸦?”纳兰心里暗想,让北凉带着他走近一个不大的桌子,站了下来“不,书上说乌鸦鸣叫预示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书上还说乌鸦也会骗人。”

“这件事情早就应该结束了,为何还要拿到审判庭?”纳兰刚站稳,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大人议论。

“前不久城里一间当铺被盗。”一个骑士开口,偷盗者至今未抓到,还有些人烧毁了众多房屋,抢走了民众的牲畜,城里秩序一片混乱。“眼下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未处理。”

“安静。”巫师一改往日和善的面容,此刻面目紧绷,显得十分严肃。话音刚落,原本还都在叙旧聊天的大人和骑士们顿时安静了下来。“我来宣布一件事情。”巫师接着开口,“诸位大人,关于纳兰被私自放出来一事,我觉得实属不妥,毕竟这是前任大单于的指令,也是上天的旨意,我们违背不得。”

“巫师说得没错。”贵霜王搭话,“我可是大单于祖父跟前的元老,经历了三代大单于,这话我记得,维洛果大单于将纳兰放逐天塔自有他老人家的意思,我们不能因为纳兰生病而免去他的罪行。”

“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有何罪行?关了那么多年,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都翁密侯接上了话,他的胡须来回抖动,“我觉得天塔不再适合纳兰少爷,理应受到贵族少爷的待遇。”

“我赞成。”一位大人开口,他身后十几个大臣纷纷赞成,有的还鼓起掌来支持都翁密侯的话。

“注意你们说话的身份。”巫师瞪圆眼睛盯着望着他们,“你们忘了他的母亲是谁了?他身上的血液无法改变遗传基因。”

“巫师?”姬周盯着巫师制止,“众人都赞成,你也别有失身份,不然审判会毫无意义。”

“遗传基因……?天意……?她究竟要说什么?曾经我还听说过天象?”纳兰不动神色的暗想,“我身上流着预言者的血?”

第二十章 预言征兆(二)

“大单于。”纳兰刚想到这儿,巫师面对姬周又开口道,“一个四岁就被关进天塔的孩子,她的脑海里满是预言者的知识,我早已试过他,他却如此能言善辩,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如今的智商是书本给予的知识。”纳兰反驳,“从小我就读尽了天文地理,知晓从人间的全部史书,了解每一段历史,掌握猿人进化成人的全部过程,我不会拿着从书本里学到的东西妖言惑众。”

“迷惑人心的东西全部都在书本里,亦真亦假。”巫师抗拒,“他们省去了人性的恶略,将阳光的一面展现人类,你不觉得很荒谬吗?”

“人类需要引领,这一点也没错。”姬周开口道,“何况那些书籍都是雪诺送进去的,学点书本里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好。”

“你这是在纵容大单于。”巫师不顾一切的反驳,用一双碧蓝的眼睛盯着他,“我不想你也被洗脑,我只想让你遵循上天的旨意。”巫师起身,秉住呼吸,她的双眼锁住他,“你总要听听审判庭其他人的意见吧?”

“我们已经在审判庭帮纳兰少爷收拾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一个年轻女人开口,“他的医师可以跟来,不耽误纳兰少爷的治疗。”

“不。”纳兰恐慌的看向父亲,“父亲,我不要呆在这里,告诉我,这不是你真正的意图?”

纳兰看到父亲摇着头,看向巫师,“你不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个决定我们死去的维洛果大单于已经决定好了。”巫师提高了嗓音,“来人。”她朝修女们吩咐,“将纳兰带下去。”

修女们脚步向纳兰走来,纳兰拳头在桌子上握紧,甚至颤颤发抖,他胳膊腐烂的地方逐渐加红,甚至冒出了红光,现场的人都看到了,头顶长袍的修女们走到他的身边,却停住了手。

“他中了蛊惑。”巫师睁大眼睛,看着手臂上越来越红的光,“他是有罪的人,他应该以火源的方式来绳之以法。”

“住口。”姬周大喊,“谁都不许将我儿子带走,你答应过审判会给予公正。”他起身,面向巫师,“我虽然很尊敬你,也一直按照你的意思遵循上天的旨意,对于纳兰的问题,我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和平的审判方法。但你若执意碰我的孩子,别忘了我王庭的十万大军。”

“你要将审判庭夷为平地?”巫师栗色道。

“再加两千多个审判庭也不为过。”姬周语气坚定的回答。

“真是了不起,你的决定很令人担忧。”巫师摇头道,“你的父亲更会死不瞑目,我是为了追逐灵魂而生,谁都不知道今后的险境里会发生什么?而那些没有遵循上天旨意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引来不可估量的灾难。”她说完更多的审判庭走进了大殿。

“看来真是一场不可估量的灾难。”姬周直起了身子,“北大都尉。”他朝北凉喊道,北凉转身打开了大厅的门,外面涌进来更多的士兵,站满了整个审判庭,他们个个手里拿着盾牌和长矛指向修女。

“审判庭四处都是士兵。”姬周走进巫师,“你确定真要将纳兰带走吗?”

此刻,纳兰额头豆搬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手臂的红光继续闪烁,身体发烫的厉害,胳膊上的青筋都被抽搐在一起,他只听到贵霜王说,“大单于,你不能得罪巫师。”接着他便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

第二十章 预言征兆(三)

纳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房间的踏板床上,眼前一片模糊,胳膊处烧伤搬的剧烈疼痛。客房里有人交谈,他的脑袋嗡嗡直叫,几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他试着想起身,但浑身无力,“我不会就这样死去吧?”他心里暗想。他真的想这样就此死去,浑身的鱼鳞状,丑陋的面容,无法忍受的疼痛,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安静。

“我要杀了你这个愚蠢的医师。”纳兰听到父亲在客房咆哮,“纳兰若有什么不测,我会让你所有的家族都陪葬。”

“大单于饶命。”庭阈的声音传来,“大单于饶命啊……。”

纳兰挣扎着起身,“父亲。”他轻声唤道,侧脸去看,门口站着的侍女急忙转入大厅,“大单于,纳兰少爷醒了。”

脚步声传来,姬周走了进来,脚步急促,他坐在床边的椅子边上浑身打量,“怎么样了孩子?你好些了吗?”

“不能杀了医师。”纳兰劝道,“这个伤口是我不小心弄的,不怪医师。”

“可你的病治疗这么久了依然没有起色?”

“我的病一年两年好不了,甚至可能永远都好不了。”纳兰有气无力的说,“我需要他的医治。”

姬周点头,“好,我先答应你留下医师的命,倘若他还是这么无能,我一定要了他的命。”他抚摸纳兰胳膊的伤口,眼角生出了泪花,“我不该将你关在天塔,可我实在没办法,你的爷爷命令如军令,巫师的旨意没人敢违抗。若不遵循,必遭天谴,可我终究还是得罪了她。”

“父亲,你真相信巫师说的话吗?真相信这个世界会有真主?天意不可违真的存在吗?”

“曾经。”姬周喃喃道,“巫师让一个去世三天的人死而复生,还让一个浑身是伤的御林军活了下来,你的爷爷自任大单于以来,让草原上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都成为我赤牙的奴隶,这些战果与巫师谏言息息相关,不可磨灭。”

“所以你们都信服她?认为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

“她是王庭最大的审判官,从赤牙贵族建立至今,没人敢对审判官抗衡,为了你,我不知道我将会迎来什么?”

“别再跟我讨论这个话题了。”纳兰怒道,“我被你关在天塔下十五年,我想我应该恨你入骨,可我还是选择了接纳你。不是我有多宽宏大量,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为了巫师的一句话,你们杀死了我的母亲,剥夺了所有的幸福,如今……。”他看看身上的鱼鳞状,“现在的我,生不如死。”

“若没有巫师,灾祸会降临王庭,整个赤牙贵族将遭遇前所未有的横祸。”

“我只知道事在人为,事物是用眼睛来看的,而内心是用来分辨是非的。”纳兰说完,轻轻闭上了眼睛,他已经不想再说话。

父亲始终都没有出声,迈着脚步临走时交代,“以后别迈出王庭,巫师不会来王庭审判你,但她也不会善善罢甘休的。”说完父亲走出了房间!

第二十一章 截留王庭(一)

远处,微弱的光线穿透夜空,在遥远的天际不停闪耀,世界一片寂静。

“是星星。”安琪儿自语,“是家乡的星星。”透过窗户,她只能看到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她将手肘在下巴底下心想,“安宁,你在那里还好吗?姐姐好想你,看来,我的命运就只能这样了,谁也无法改变,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来王庭快三的时间,安琪儿时长都会爬在窗户上看远处,她已经不记得在这窗户边上呆了多少个夜晚,但她依稀清楚那片星星闪烁的地方是她的家,那些她心底呼唤的罗布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

外面有人推开门进来,是蒙丹,她蹒跚着脚步,不紧不慢走进餐桌,手里端着一杯牛奶放在圆桌上不管多着急的事情,她都是这种速度,敏捷矫健的动作只有年轻人的身上才有,她这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能走动,还能照顾她已经算是奇迹了。

“安琪儿小姐,我帮你拿来一杯热牛奶,快起来趁热喝了,你要的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蒙丹唤道。

安琪儿很快起身,冲蒙丹撤出一丝笑意,经与蒙丹一段时间的相处,她觉得这个老人还是有可信度的,她从不多事,除了话多些,关键是脾气还很好。她下了床将牛奶端在手里。列王走的这段时间,安琪儿经常会笑,蒙丹看着安琪儿脸上的笑意,咧嘴道,“王子不在,小姐你这段时间心情也好很多。”

“那是自然。”安琪儿喝了几口牛奶,便出了房门。她走进浴房,蒙丹也跟了进来,每次洗澡都是蒙丹伺候她,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是她不习惯蒙丹的唠叨,即使安琪儿不想听,她也一直说个不停。

她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去,看到水面上飘着几多细碎的花朵,具体什么花安琪儿也不知道,花的香味促使她闭着双眼闻了起来。她将乳白色的双腿放入浴盆,荡起了细微的波浪水声,水温恰到好处,香味也恰到好处,她将整个身子都放入里面,头靠在浴盆边上,仔细用双手将水撩到自己的脖子,胳膊处。

蒙丹为安琪儿盘起头发,一边为她梳洗背,一边告诉她,“安琪儿小姐,薰衣草花瓣洗澡也就这一次哦,大阏氏知道了会责怪的。”

“薰衣草?”安琪儿拿起水里一片花瓣,递到嘴边闻,“这味道极香,我怎么没听说过?”

“每年夏季七月份,伊塞克湖草原上到处都是薰衣草。”蒙丹解释,“大阏氏喜欢这种草的味道,所以每年都命人去伊塞克湖摘好多回来。”

“草的名字好奇怪。”安琪儿眯起了眼睛,“在我们那里,我从来都没见过这种草。”对于制香高手的她,对薰衣草这种奇特的味道有了一种浓厚的兴趣。

“夏季很快就会来临,小姐若对薰衣草感兴趣,可以跟大阏氏一起去看看草原上的薰衣草,那里的草原上,以及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你会醉在那里,甚至不想离开。”

“是吗?她会带我吗?”安琪儿问。

“会的。”蒙丹说,“你毕竟是列王的阏氏。”

“列王的阏氏?”安琪儿收了之前的喜庆笑脸,“我并不想成为他的阏氏。”

“小姐你又说笑了,我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早就将那些情爱之事置身于生死之外,只有活着才最重要,你若不嫁给列王,就只有死路一条,我说的这些可都是金玉良言,小姐别不爱听。”

“为什么是我来和亲?安宁妹妹的命就比我好?”安琪儿用手将水里的弄出了花纹。

“安宁?”蒙丹问,“是你的双胞胎妹妹,听说她很漂亮。”

“是的。”安琪儿回答,“我们虽是一个娘胎同一时间出来的,但她能歌善舞,会吟诗作词,又懂得如何打扮,更糟糕的是,她生来就比我漂亮,还继承了母亲漂亮的鹰钩鼻、玲珑颊骨和浓密的黑发,而我像极了父亲,发色深褐,黯淡无光,脸形细长,陰霾不开。”

“其实你也很漂亮,你将自己打扮起来,女人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是这样吗?”

“当然。”蒙丹笑笑,“只可惜,我拥有一身肥肉,脸粗大的像只盘子,就是年轻那会打扮起来也不好看,化了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她说着自愧地摇摇头。

“你觉得雪诺大人怎么样?”安琪儿突然问起,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突然问起他,“我觉得他确实长的很帅,跟其他男子很不一般。”

“雪诺大人长得是很好,但你不应该惦记他。”蒙丹提醒她,然后皱皱眉,“我不妨给你说说雪诺大人的故事吧。”

“好啊!”安琪儿满意地点头。

“但你保证不能说给别人。”蒙丹提醒,安琪儿点头,蒙丹手指涂上香油,涂抹在安琪儿背上说,“其实雪诺大人是大单于的父亲维洛果从草原捡回来的,听说在那之前是一只狼一直在喂养他,那只狼就是他身边的雪狼。”安宁听得皱眉,兴趣浓厚,蒙丹继续说,“赤牙人一族信仰萨满教,教堂里的旗帜标志是雄狮标识,从赤牙人贵族建立到现在千百多年了一直如此,维洛果说雪诺的血脉里流淌着王族的血液,垂得神灵庇佑,否则狼也不会一直守在雪诺大人身旁。”

第二十一章 截留王庭(二)

“这倒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我上次见过雪狼救雪诺大人,还差点咬伤了列王。”安琪儿插嘴道。

“在这里没人敢伤他,姬周拿他当神一样供着,所以,有时候就连列王都拿他没办法。”蒙丹说着,扶起了安宁,拿毛巾擦干她的躯体。蒙丹将她的头发梳理得亮如熔银,还为她搽上伊塞克湖草原花草精油,两腕、耳后、胸部、双唇和下体各轻触一抹。接着为她穿上衣房送来的内衣,再搭上一件玫红色的衣衫,将她一双黑色的眼瞳衬托得恰如其分。还为她穿上一双带有紫色花边的鞋子,将头发盘成棱角分明的形状,两侧用银色的发簪做点缀,头顶插上乳白色兔毛,最后才将银色的凤冠带在头上。

“这下你看起来总算有几分小姐模样了。”装扮完毕之后,蒙丹惊叹道。

安琪儿看看自己在衣镜里的模样,“确实不一样了,我的身材也很好,我的模样也没想想的那么糟糕。”她摸摸脸蛋,“似乎少了点什么?”于是她离开洗澡房,来到自己房间坐在梳妆台跟前为自己精心化妆,先是擦粉,描眉,为嘴唇涂抹红色的纸,她起身再看看镜子,“要比想想中的好多了,看来女孩还是得会打扮自己。”想到这里她尽然落泪了,“我这样精心打扮是要给谁看吗?焉吉尔哥哥已经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我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安琪儿拉上了窗帘,上了卧榻,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房间一片黑暗,她睁着眼睛,望着眼前深不可测的夜,进入了失眠状态。

第二天的阳光非常好,卧榻上洒满了阳光光线,安琪儿走到窗户口,她趴在了窗户口思慕的望着远处,那一层层高塔倾在阳光的斜影里显得格外黑,高耸的巨塔上面挂满了无数的旗帜,还有站立成一排排的守卫军。她将目光拉回,看到城楼的楼道里走来一帮人,大概十几个,因为城墙的影子挡住阳光,她仔细辨认也没辨认出来是谁。

房间的门又被推开,安琪儿转身,是蒙丹,她不禁浑身发冷,问道,“是列王回来了吗?”

“不。”蒙丹摇头道,“是你父亲回来了,刚刚侍卫来说,让你尽快去议事厅。”

安琪儿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笑意,她站在镜子跟前,将脸上的妆全部擦完,将头上的银簪和兔毛全部取下。

“这样颇有小姐风范,你全取下干嘛?”蒙丹带着评审的眼光上下打量。

“在这里,我不需要美丽,我需要更丑。”安琪儿向门前走去,转身又对蒙丹说,“不,我需要的是极度丑陋,大概就像你这样最好。”蒙丹皱起了眉,安琪儿笑着走出了房间。

“王庭很大,等等我,小心迷路。”蒙丹告诫她,便跟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截留王庭(三)

安琪儿用很快的速度跑下台阶,但她需要蒙丹的带路才能找到议事厅,来这里三个月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房间离议事厅有多远,最多就在自己房间附近走走。她在台阶下等了好久才等到蒙丹,她老人家腿脚不便,下台阶的动作非常迟缓,每走一个台阶她都要将双脚放在同一个台阶上一层层的下,身上的肥肉随着她下台阶的动作上下移动。

安琪儿实在等不及了便大喊,“可以快点吗?”

蒙丹看到了走过的一群侍卫,她气喘吁吁的解释,“我一把老骨头怎能赶得上你?我得帮你叫个侍卫,让他带你去议事厅。”蒙丹用缓慢的动作下了阶梯,却看见安琪儿已经跑远,做了一个伸起的手势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叫就可以。”

蒙丹看着安琪儿拉上一个侍卫,说了半天才同意带她去议事厅,安琪儿让侍卫走在前面,他们走了几个过道,绕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遇过一片石柱林,最后在议事厅的花园里追赶上了父亲。

“父亲。”安琪儿唤道,她用最快的速度跑上前,一股委屈地眼泪蜂拥而出,抱住了安归伽。

“好孩子,委屈你了。”安归伽拍着安琪儿的肩旁安慰道。

“我们该进去了父亲。”安维尔在一边提醒。

安归伽放开了安琪儿,用一双乞求的眼神望着他,“父亲,求你了,女儿不想呆在这儿。”

安琪儿又来这一套,安归伽似乎厌倦了,将眼神移向远处的高塔,安琪儿发现安维尔眼瞳里有一股狂热的神色端详着她,见安归伽走远,他低头对安琪儿说,“有招一日列王登上王座,而你就是王庭的阏氏,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心愿被你占了,你要比安迪幸运得多。”

“我不想当阏氏。”安琪儿怯若地回答。

安维尔冷笑一声,他爱怜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说不定将来你儿子也会成为这里的王,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说完他也转身离开了。

安琪儿脸部表情失望,想必内心比表情还要失望,她跟着安维尔走进议事厅,安归伽正鞠躬给姬周行礼,姬周身子斜在王座上,“让我猜猜你是带着好消息来的还是坏消息来的?”他挑挑眉打量着人群,将眼神又移向安归伽继续道,“你的小姐安迪没跟你回来,我猜想和亲成功了。”

“我想我应该没让大单于失望。”安归伽答道。

“牛特尔答应效忠条件了?”姬周问。

“没有。”安归伽摇摇头。

姬周盯着安归伽,黑眼里略带不满,“说来听听你此行的结果?”

安归伽能感觉到姬周眼神里带着一股隐隐地不安,他拳头握紧,放在嘴边轻声咳出声音,然后怔了怔表情,谨慎说,“牛特尔每年让我上运送十辆粮草,三十匹马。”

此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姬周抿紧嘴唇,站了起来,走下王座塔的台阶,走进安归伽,认真审视着,一阵讽嘲,“他老东西很会来事啊,霸占了你女儿,还不答应效忠,还让你运送十辆粮草,三十匹马?”

“牛特尔说安迪会嫁给王子阿尔法。”安归伽希望能换来一丝尊严。

姬周不可思议的冷笑一声,“所以,你觉得赚了是吗?”

众人更是捧腹狂笑,贵霜王笑得差点喘不过来气,他好不容易停止狂笑开口,“你这是既赔了女儿,又要劳命伤财。这下可好了,你的女儿在牛特尔手上,这粮草和马匹你是非给不可了。”他长得又红又胖,脸蛋活像个石榴。“大单于。”他又面向姬周,“看来牛特尔根本就不怕咋们的是十万大军,他这是鸡蛋硬往石头上碰,找死的节奏啊!”

从贵霜王说话起,安维尔一双憎恨的目光看着他,双手握紧成拳,待贵霜王说完,他便插话道,“我看你个头不到半人高,说话却是口无遮拦,何况我父亲已经尽力了,我们还差点死在那里。”

贵霜王看看自己雍准的身材,人们的笑声简直连屋顶都要掀翻,他气得尊严全无,僵着身子离开大厅,那模样就像胸前被人插了一把匕首。

姬周哈哈大笑,“你看你把贵霜王气成什么样了?人家只不过是开句玩笑罢了,你真是个坏心眼的家伙。”他责备道。

“有人要嘲笑我父亲,就该有挨箭的心理准备。比贵霜王有幽默感的死人我见得多了。”安维尔咕哝道。

“这样说就不公平了。”都翁密侯大人说,“你应该听听他手下是怎么评价他的?他可是我赤牙贵族的统帅,统领着两万大军,两年前他亲自率领军队为我带来两个部落效和奴隶忠赤牙人,可谓战绩赫赫,尾巴翘得比天高,近两年没人可敢这样的罪他。”这位大人年事已高,说话口齿吐字都不清楚。

对此,安归伽有礼貌地低头,“大单于,小儿年纪太轻不懂事,还望大单于别放在心上,此次伊塞克湖之行数月。”他看了一眼小角落里站着的安琪儿,“我和小女道别后,也该动身回罗布城了。”

“你是该好好管管你儿子了。”姬周皱眉道,“不过你不用着急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你们在路上来回奔波已有两个多月了,我早已命人备好了酒肉,我们边吃边聊。”

第二十一章 截留王庭(四)

安归伽低头思索半久,知道拒绝不太礼貌,于是点头答应,“大单于,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看着所有人纷纷离开议事厅,便跟在姬周身后走了出去,安琪儿也紧紧跟在了安归伽身边走出了门。去往餐厅的路有点长,就连王庭的大道也显得如此宽敞,外面冷的有点刺骨,风像急切的情人一样撕扯着所有人的衣服。

“刚刚安维尔说你们差点死在伊塞克湖,跟我说说你们又是怎么活着回来的?”姬周裹紧身上的貂皮大衣,双手捅在衣袖里,嘴里出着郁浓的哈气,皱着眉问安归伽。

安归伽“哼”了一声,说,“大概是牛特尔意识到若杀了我,您一定不会放过他,所以又将我们放回来了。”

“哈哈。那老东西高估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姬周大笑,“但将你放回来确实是一件好事,我得感谢他。”说着,他们已经走入餐厅,所有大臣已经按照顺序就坐,安归伽坐在姬周左边,右边是贵霜王,让安归伽坐在了右边,平日里聚餐,右边那个位置非右贤王统领莫属。

安归伽清清喉咙,坐了下来,心中生起了一种怪异,姬周这般招待于情于理不符合他的作风,加上此次伊塞克湖之行失败,安归伽断定了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突然宴请他,一路他都不曾想到。

安琪儿和阿其那大阏氏一拍并坐,姬周端起两杯酒,一杯递给了安归伽,两人一饮而尽,姬周拿起一块羊肉递给安归伽,“来,最好的羊腿给你。”

“谢谢大单于。”安归伽接过羊腿,谨慎地看了姬周一眼,他的脸顿时一阵发烫,他确定酒精已经上头。

姬周又拿起一块肉,刺啦撕开一小块肉放入嘴里,嘴角的羊油都快溢出来了,“你虽然年龄已老,但却生了一副好头脑。”他将嘴里的肉咽进了肚子,又放入嘴里一块,“王庭很需要你这样的人。”安琪儿表情瞬间僵硬,安归伽还没来得及将一块肉放入嘴里,便悬在嘴边,烈酒虽然让他头昏脑涨,但不至于听不出话音来。“此次伊塞克湖之行我并没有责怪你。”姬周隔着厚厚的灰胡子皱眉继续道,“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弑君者的儿子,跟我父亲一样残忍。”他说着眼里充满了泪花,“可我也是个孝子,最终还是没能将父亲的尸体救回来”

“大单于,你太激动了。”安归伽劝慰道,端起了一杯酒,“不提往事,我敬你一杯。”

姬周点头,端起酒一饮而尽,“牛特尔总有一天会付出血的代价。”他望着安归伽直言不讳,“所以……,我要让你留在王庭,为我效力。”

安归伽心中一揪,看姬周那张再认真不过的脸,将手中的羊肉放入盘子,搓了搓手上的油,漫不经心站了起来鞠躬答道,“罗布城更需要我,大单于。”

“不。”姬周纠正,“王庭更需要你安归伽君王。”他耸耸肩,低头略做思索,“不对,是安统帅,这个职位虽比不上领主的位置更诱惑人,但你必须得留下,罗布城有我弟弟安维尔,他可以很好的管理你的罗布城,虽然他脾气暴躁,也目中无人,但不管怎样,他是我姨娘的儿子。”

安归伽和安维尔对视了一眼,于是,他抿嘴抬头看着姬周说,“不,大单于,我感谢你的关心,希望我能回报你的恩情,但我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一把长剑指在了安归伽的脖子,安琪儿自椅子站起,另两把剑同时指向安琪儿和安维尔的脖子。

姬周站了起来,用一块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油,“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安统帅。”说完,他命记录官拿来纸墨,“拟旨。”

记录官连忙在桌子上铺开羊皮纸,在羽翼上沾好笔磨,等着姬周发话。

“从即日起,右部以东的军队由安统帅管理,罗布城君王由安维尔接任并主持工作。安慕容也得前来这里,管理贝尔湖以北的军队。”说完,姬周给安归伽一个意犹未尽的凝视,“我要在两年内让西洲草原上所有的部落和游牧民族都成为我赤牙的奴隶。”

“安慕容不能来在这里。”安归伽表情已经僵硬,喃喃道。

“你没有第二个选择,圣旨已经拟好。”姬周哈哈笑道,命令让所有的侍卫撤回了剑,安抚安归伽坐了下来,并递给他一杯酒,“等有朝一日赶走野人收复了焉耆,杀了牛特尔那老贼,我可以考虑放你们回去。”他看了一眼安维尔,将杯中的酒与安归伽的酒杯轻轻一碰,“不过在这之前,你们都得好好听我的,祝我们共事合作愉快。”说完他一口喝了下去,皱眉摇头,“我似乎有点醉了。”他朝阿其那乏乏眼,“大阏氏,扶我回去休息。”姬周起身,颤动着他腰围的一堆肉,和阿其那走出了餐厅。

贵霜王站了起来,冷眼相对安归伽,“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里的每一个大人都想右统领的位置已久,你可要小心为好。”

所有的人都陆续散场,安归伽无奈与安维尔对视一眼,安琪儿用她那双黑瞳的眼神看着他问,“父亲,我们该怎么?”

安归伽表情严肃,抿着嘴,表现出一股无可奈克的表情,安维尔起身,冲安琪儿嚷嚷,“这下你该开心了,父亲也回不了罗布城了。”

“不能怪安琪儿。”安归伽严肃地说,“就像大单于说的,你真应该收一下你的锋芒。”

“父亲,难道你真要留在这里?”安维尔问。

“不然怎么样?”安归伽无奈的眨眨眼,“难道我要看着姬周手下的剑刺入我们的脖子?在这种情况下,没人能救我们。明天你就启程回罗布城,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家里所有事物。

安维尔只得灿灿低头,“是,父亲。”

第二十二章 情仇交际(一)

十几座城堡直立沙漠的中央,阳光照射城堡投下的影子显得如此修长。寒风起兮,吹得黄沙满天飞,直到将太阳遮住。

灰蒙蒙的黄沙伴着惨淡的晚霞,在苍浑的天空中显得软弱无力,云层压低了天穹,淡青的愁云和北风呜呜嚎叫。黄沙像一块宽大厚实的黑布,把罗布城笼罩在黑暗之中。

一个可以容纳十几个人的桌子上,雪诺,安慕容,安宁,焉吉尔,若兰,楚媚儿和玄洛奴坐在一起用餐。

“你答应过的,作为右夫人,你说话不能不算数。”安宁手里拿着筷子,无心用餐,“不管怎样,你没权利决定焉吉尔哥哥的去留,必须等父亲回来再说。”

“焉吉尔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月,超出了我所想的预期,你父亲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何况若兰已经好了。”玄洛奴答道。

楚媚儿望着安宁气急败坏的表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察言观色。作为左夫人,她很少去插嘴,她知道玄洛奴是右夫人,就算有再好的建议,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啪。”安宁将筷子仍在了桌子上。

雪诺觉得这个场合极为不适他存在,他拿着一块面包起身要走,却听见安慕容说,“右夫人,父亲应该很快就会回来。”雪诺右脚刚迈出桌子,迎面正撞上进来的维森。维森慌慌张张走进安慕容,将手里的纸筒递给他,安慕容疑惑的打开纸筒,看完,嗖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睁大眼睛望着楚媚儿,那是一双颜色沉暗的眸子。

楚媚儿无法猜透,那个眼神确定,绝对不是好事,“发生了什么?”她小声问。

安慕容的面容更加难看,“父亲回不来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大单于将他留在了那里,让他任统帅一职。”

雪诺回头,却发现满桌子的人都看着他,令他浑身不舒服。

“安维尔呢?”玄洛奴起身焦急的问道。

安慕容将眼神移向玄洛奴,“回来任罗布城领主。”玄洛奴终于松了一口气,脸庞顿时焕发光芒,她看了一眼安宁惊奇地目光,便款款坐了下来。“而我。”安慕容又看向母亲,“也要去王庭的王庭任职。”

玄洛奴听得冷笑一声,露出一抹促狭的微笑,楚媚儿显然被吓一跳,双眼瞬间充满泪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是命令,不得不去。”安慕容知道母亲的心在痛,“父亲会有危险。”

“不可以,父亲不可以留在王庭。”安宁起身,瞬间从维森腰间拔出了匕首,抵在了雪诺的脖子处。

“别别别。”雪诺求饶道,“剑很锋利,你会伤到我。”

“割破你的喉咙才好。”安宁恶语相告,将剑离雪诺的脖子更近,“大单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家人已经让他搞得四分五裂。”说完,他面向安慕容,“哥,拿他的人头去换父亲和安宁。”

“别冲动,他只是个义子。”安慕容劝道,“就算我罗布城整个军队挥军北上也没用,一个军人低抗一百个敌人,这个决定会很愚蠢。”

“我们得找到他那个失踪的同伙。”安宁抬起头,看着雪诺,“列王可要比眼前这个义子要管用多了。”

“把刀放下。”安慕容命令着,“我比你更着急。”安宁窝着嘴,极不情愿将刀拿下来,安慕容走进她,用手指取下雪诺脖子上的刀,雪诺这才长出一口气,对安慕容说了句,“谢谢!”

“不愿意让你死是因为你还有用。”安慕容说,“我们得即刻启程,先找到列王。”

雪诺不断点头说,“好。”

没人理会他的举动,楚媚儿焦急起身,向安慕容走来,“你非去不可吗?那可是个虎口,恐怕会有去无回的孩子。”

“我知道母亲。”安慕容点头,“但父亲在那里,我必须去。”

楚媚儿抹去眼角的泪水,再次警告,“你和你父亲都会没命的。”

“母亲请放心。”安慕容安慰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保护好父亲。”

楚媚儿仔细看上安慕容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可以读出安归伽的神色,生得一副好看的脸,嘿呦头发,碧蓝眼睛,十五岁的他已经有了高大的个儿,还有一种属于南方的刚毅冷峻,她看着,用困惑的声色说,“照顾好自己,母亲多为你挑选一些武功高强的随从。”

“不必了母亲,罗布城也需要人。”安慕容劝慰。

“需要。”楚媚儿固执道,“必须带上,好让我放心。”

安慕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哥,我也去。”安宁告诉安慕容,“无论如何,你必须带上我。”

“胡闹。”安慕容拒绝,“就像母亲说的,前方是虎口,你是女孩,你得留下来照顾母亲还有若兰。”

“可是我……?”

“别可是了。”安慕容打断了话郑重道,“我知道你担心安琪儿,等我消息,我会将她毫发无损带回来。”

“此行前往王庭,肯定要算我一份,如今,我留在这里也没用。”焉吉尔起身说道。

安慕容看着焉吉尔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算你一份。”

第二十二章 情仇交际(二)

焉吉尔笑了,安宁皱着一张不服气的嘴,她不再说话,知道说再多毫无意义。她看着雪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她用心练箭,查找地图,为的就是去救姐姐,可如今连父亲都被扣押在了王庭,给一个统领职位,明显是让他去送死。

雪诺躲在一角,他只害怕一个表情就能将安宁的火气点燃,于是,他静静的站在墙角,安慕容即刻吩咐随从准备上路的东西,然后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雪诺也跟了去。

雪诺跟着爬上楼,雪狼跟在后面,他抵达门外,独自伫立了很长时间,安慕容从卧榻下拿出一个大箱子,将衣物放进箱子。雪诺怔了怔,走进了屋内,看着安慕容沉重的表情说,“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劝义父,让他收回成命。”

“你有那么好心?”安慕容反问,他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来,“或者你义父会听你的?那为什么不去好好建议别让你义父杀那么多人?别让封建奴隶社会继续在每个部落蔓延?你去看看那些难民,看看那些奴隶,他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家园烧杀抢掠,女人被夺去生孩子?他想让谁去和亲就让谁去和亲,他让哪个民族就率领军队灭哪个部落。还有,我罗布城,我坞苏帕尔家族家族?我的家已经不像家,军臣之间人心惶惶。”他伸出手,做了个无奈的姿势,表情相当严峻。

“师父早给我说过,既做万人之上者要爱戴牧民,师父也劝过上任大单于,还劝过义父,可义父说这是贵族应有的权利和义务。因为这事,师父差点被杀头。”

“你当真?”安慕容凝视道,“你是说你也反对封建奴隶制度?”

“当然。”雪诺说,“师父说没有剥削和压迫的社会才能长治久安,我也这么认为。”

安慕容挑眉,“如果让你冒着杀头的危险,你敢在你义父面前质疑他们定下的律法吗?何况你义父那么爱你。”

“我会。”雪诺回答,“如果可以,我还会劝义父放你父亲回来。”

安慕容怀疑的看着他,“但愿如此!”

从安慕容房间走出来,雪诺走进为他准备的房间,他刚进门一把剑指在了雪诺脖子上,侧眼看去,原来是安宁,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表情,苦涩不堪的说,“我的姐姐,我没有狗的十条命,你这一天竟往我脖子上放剑,你若失手可怎么办啊?”

“我说过,割断你的喉咙才好。”安宁将中午的话又说一遍。

雪诺要往门口逃,却被安宁的剑步步逼进了房子,此时,他真想安慕容能从这里经过。“给我老实点。”安宁警告,“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姑奶奶,你能把剑放下来说话吗?”

“谁是你姑奶奶?”安宁纠正,“叫我姐姐。”

“姐姐……。”雪诺重复,“我叫你姐姐,小姐姐,你能把剑拿下来吗?咋们好好说话。”安宁这才将剑收了下来,雪诺语气缓和了下来,“快告诉,我哥是否说过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早上就启程。”雪诺回答。

“你必须帮我。”安宁命令,“我要跟你们一起去王庭。”

雪诺抿紧嘴,“这个我帮不了你。”他喃喃道,“安大人说你得留在罗布城,照顾你母亲和若兰。”

安宁又将剑指向雪诺的脖子,“我说过了,你必须帮我,别给我讲那些大道理,否则此刻剑会刺穿你的喉咙。”

雪诺表情无语,“那你为什么找我啊,罗布城里可都是你的人,你可以让他们来帮你。”

“若他们会帮我,我来找你干嘛?”

雪诺无奈点头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想办法把我放入行礼箱内,走出两百里地再将我放出来。”

“你这馊主意?”雪诺说,“不行,你哥不会放过我。”

安宁进一步逼进,雪诺即刻求饶,“好了,我帮你想想办法。”他清了清喉咙说,“我在路上留下十字记号,你顺着记号找我们,过了两百里地你再出现,将你放入箱子,你会被憋死。”

安宁这才取下剑,插入剑削,“好,成交。”说完,她转身出了门。

雪诺用眼神送走安宁,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简直不可思议,“前凸后翘,但该有的女人味去了哪里?”想着,他打了一身冷战。

第二十一章情仇交际(三)

第二天天刚放亮,在城楼门前一片宽阔的地方告别,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就绪,楚媚儿为他挑来了百余人的随从,里面还有莫可达,维森,还有萧池,她对这个武功高强的莫可达要求着,“我现在要你担任起这个队伍的长官,对安慕容,你要形影不离,务必保护好他。”

莫可达不断点头,躬身说,“请夫人放心,我会誓死保护大人。”

楚媚儿又回头对维森说,“君王需要你保护,到了王庭,你的任务就是保护他免遭任何伤害,倘若前方不利,劝君王早日回来。”

“是,夫人。”维森点头答道。

“母亲。”安慕容将马鞍放正,接上了话,“维森得留下,我只带二十多个卫士就够了,人多反而会坏事。还有,父亲回不回来我们谁也做不了主,但我绝对向你保证,我们会好好活着。”

“不。”楚媚儿反对,“我挑选的一百个卫士你必须带上,到了那里,谁也保不了你们的安全,只有我们自己的队伍才能让我放心。”

雪诺看安慕容拗不过楚媚儿,便插嘴道,“听你母亲的,带上吧,她说得没错。”

“住嘴。”安宁不快的皱起眉头,“这里没你的事。”

雪诺挑眉,“别对我这样,对我好点,说不定我还能保护他们。”

“好了。”安慕容转身看安宁,“好好的,母亲和若兰就交给你了。”

安宁不去点头,对于这个安排,她极其不服,安慕容又上前搂住了楚媚儿,“母亲,你也一样,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楚媚儿点头,酸涩的眼泪涌上了鼻子,安宁知道母亲无法忍受这种离别的场面,于是拉住了她的手给予安慰。

安慕容放开了楚媚儿,他看见若兰站在马跟前,用手摸了摸他的发梢,“好好跟着车夫学练剑,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剑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若兰点头,“剑是拿来刺死敌人的。”

安慕容冷笑一声,摇头道,“你得先要练习如何驾驭它。”

若兰闭着嘴巴也冷笑一声,点着头,饶富兴味地说,“等我练好了剑,哥哥要检验我的成绩。”

“好啊。”安慕容说,“那你可要好好练剑。”若兰不舍的点头,他走进玄络奴,朝她露出一抹哀伤的笑容,表情僵硬,很不自在的迎合,“母亲那里,还希望你多体谅,你是后宫之主,别和母亲计较。”

“当然。”玄洛奴点头,“我并不认为我是个多事的后宫之主。”

“等时机成熟,我会想办法救安迪,让她回到你身边。”

玄洛奴迟疑一下,然后缓缓点头,“诸神保佑,希望我的安迪没事。”

安慕容只觉得一股寒意刺进全身,他抿紧嘴唇,低声回答,“我在这谢谢你了,请保重。”说完,他转身就走,若兰一直拉着雪诺和焉吉尔的手不舍得放开,雪诺,维森,莫可达以及萧池已经陆续上了马,待安慕容上了马儿,雪诺好不容易挣扎开,拉着焉吉尔上了马。大队人马全部启程,往前方更为广阔的地方走去,他们走过一片戈壁,胡杨,一道拐弯处,雪诺就会下马假装解手,在树上或路边上用刀子刻下十字,为安宁留下标记。

第二十三章 神秘的友谊(一)

二十余人的巡逻军队从一条巷子里走过,安迪站在城墙的高楼处看着,她几乎有时间都站在这里观望一波又一波的军队,计算出他们巡逻的时间,地点,路线和终点。

安迪跑下隔楼,走近一条巷子,牛特尔和阿尔法迎面走来,她想躲开却撞了个正着。

“你在这城堡里是自由的,甚至可以到城堡十公里以内的营地。”牛特尔看着要躲开的安迪呻吟道。

“我没想着要出去,君王,恕我告退。”安迪说完转身就离开。

还没等走远,阿尔法却在牛特尔身边小声提醒,“这小女子古怪机灵,把她放出去别让她跑了。”

“只有把她放出去,才知道她要做什么。”

牛特尔的声音传来,安迪回头,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股藐视的微笑望着安迪。安迪便回头迅速离开了此地。她没有去房间,她走出城堡,胡柚形影不离的站在不远处,不敢靠近安迪,他稍微一走近,安迪回头咒骂,“死狗,滚远点。”

胡柚追了上来,“小姐,以后你还是少出来走动的好。”

“你在担心我?”安迪停下脚步,“要不是你,我早逃出王庭了,根本用不着来这个鬼地方,都怪你。”她说着,一把推翻了胡柚,转身又走。

胡柚倒在了雪地上,被石块擦伤了手臂,他疼痛的吸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抓住擦伤的胳膊,抬头说,“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给你自由,是想看看你到底飞不飞?”

安迪回头,“你是如何知道的?”

“凭感觉。”胡柚从雪地上起身。

安迪皱眉,“好,算你聪明。”她指着胡柚,“死臭猪,离我远点。”她又为他起了一个外号,走进一条楼道,雪地上全是雪,脚踩在雪地上非常柔软,她看到雪地上有梅花一样的脚印,她低下头认真审视,“是猫。”她扫过一大片雪地,走上一层层的楼梯,跟着猫的脚印走了上去。一只黄褐色的花猫蹲在城墙的一根柱子上,发出“眯呀!眯呀!”的叫声。看到安迪走来,它谨慎的缩了缩身子,跳下了柱子,跑下一阶阶台阶,将身子缩倦在墙角的石头后面。安迪慢慢走下台阶,谨慎蹲下身子,小声唤道,“咪咪,咪咪!”那只猫供起背从石头缝后面钻过来,起初慢慢走,后来搜的跑出了长廊,直奔森林。

安迪不舍的看着猫跑远,转身骂胡柚,“死奴才,你死哪儿去了?也不帮帮我。”她又是一句不雅的顺口溜,胡柚不语,她懊恼的从胡柚身边走过雪地,发现雪地上有很多猫的脚印,跟着脚印寻找,一直到一片树林处看到了很多猫。有爬在树上玩耍的,有在雪地里打滚的,还有两只小猫露出尖利的爪子彼此嬉闹。

安迪追了上去,猫四处逃窜,她跑过广场,钻进马厩院的马场,围着马转两圈,接着钻进侍卫的帐篷,以及身上。

侍卫吓得大喊骂道,“真是晦气,这哪儿来的野猫,快给我走开。”

全场人都哈哈大笑,安迪不服气,又将猫追出了帐篷,跑遍大半个森林,跑得气喘吁吁,甚至被雪滑倒,被埋在雪地里的树枝划烂了手掌,她忍痛起身,却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眼前是一片极其隐蔽的地方,这是山丘,山丘后面的雪地上全是帐篷,里面来来去去的全是女人,老妇还有孩子。在一个帐篷里,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火盆烧得更旺,男人在帐篷外心急如焚,喊叫的女人快奄奄一息,接产妇命令拿来萝卜汤给产妇喝,汤勺喂得多快,嘴里的汤流得越快,汤汁顺着下巴滴落。女人用尽了全身力气生下孩子就闭上了眼睛,接产妇将孩子抱了出来,递给了外面的男人,“我族又填了一个男丁,将来又是一个好兵,你可以去领赏钱了。”

“孩子母亲怎么样了?”男人问。

“死了。”接产妇说,“她都生第九个了,真是难为她了。”说完她走了,进入下一个帐篷,帐篷里面又传来了孕妇的惨叫声,男人脸上充满了喜悦,将孩子交给身边的奶娘,便离开了。

安迪皱眉,拉住一个人端着热水刚要进帐篷的女人,“怎么有这么多人生孩子?”女人摇着头不愿意回答,慌慌张张进了帐篷。

安迪看见胡柚怀里抱着一只黑猫,那只猫温顺的慵懒在他怀里,眼神明亮又深邃。胡柚向她走来,将猫放在怀里,她用手去摸猫的额头,“别指望我谢你。”她对胡柚说完转身走了,她的浑身脏透了,头发及其凌乱。

“小姐,这里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我们快走吧!”胡柚在一边提醒。

“滚开。”安迪转头又骂道,这次她没有脏话,“再敢跟我说话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她冷漠的看了胡柚一眼,便离开了。

胡柚跟上了安迪,但离得有些远,他边走边说,“那些女人都是生孩子的工具,一生都要生十几个到二十多个孩子。”

安迪止步,转身问,“为什么?”

“小姐就别惊奇了,每个部落或者民族都有这样的女人,包括我们王庭,他们称这些女人为赴美子,就是专门生孩子的工具,大单于通常会让手下的人抓来很多这样的女人,目的就是让族人大量繁殖,增加人口。”

“见鬼。”安迪皱眉,“我罗布城就没有这样的事情。”一股冰冷的空气迎面吹来,她觉得很冷,转身就走,

“哪里来的两个野孩子。”一个粗矿的声音响起,安迪转身,身后站着十几个人的侍卫军队,“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若想活命,就赶紧滚。”一个侍卫说。

胡柚低下头,“是是是,我们这就走。”他一把拉起安迪就跑,跑了好一阵,安迪甩开了胡柚的手,胡柚站在原地,等安迪走远才跟了上去。一路上安迪躲着军队,行人,她很害怕他们认出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可在房间的门口还是碰到了阿尔法。

阿尔法一脸惊奇地看着安迪,冷笑不已,“你去哪儿,浑身这么狼狈不堪?”他这才看到安迪怀里的毛,于是放声大笑,“你去抓猫了?”安迪往前挪了挪脚步,不愿回答。“你可要小心点,管好你的猫,母亲极不喜欢猫。”他提醒。

“谢谢!”安迪绕过阿尔法进了房间。

“你对我充满了敌意?”阿尔法跟了进来,关上了门。

“对我来说你们整个牛氏家族都是。”安迪将猫放在了地上,拿起木杯去喝水。

“我没拿你当敌人。”阿尔法跟着他步入卧室,“我会好好照顾你。”

“我不需要。”安迪抬头,语言冷漠,“你要真拿我当朋友,就不应该将我留在这里,我很讨厌这里,我听不惯后山那些撕心裂肺的惨叫,看不惯没有人性的作为,还有所谓的赴美子。”她看着房间内的一切,“还有这个房间,也包括你。”

“赴美子?后山?”阿尔法思索半久,似乎不太明白,“你去了后山?”

“怎么?不可以吗?”安迪问,“想必我连这点自由有吧?”

“当然。”阿尔法点头,“没有人能限制你的自由,你好好休息。”说完随即退去。

第二十三章 神秘的友谊(二)

安迪拉上窗帘,把猫搂在怀里,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中。她给这只猫起为团子,形影不离的抱着它,连睡觉都抱着它,吃饭前她总要先喂饱它,尤其是猫咪睡着的时候,她也会趴在卧榻上欢喜的审视着它。

有了团子,安迪好长一段时间都足不出门,她不想见到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胡柚。吃饭都是下人送到房间,她吃完就睡,睡醒跟团子逗玩,当夜晚来临时,她坐在阳台的栏杆上,凝视城堡各个窗户里透出的蜡烛光亮和楼城投来的暗影。

不足半月,阿尔法来门口敲门,安迪抱着团子打开门,她很不召见阿尔法,看都没看一眼转身了进房间。

“这么不欢迎我?”阿尔法跟了进来,从她怀里接过猫。

“你不来,我都忘了有你这个人存在了。”安迪不耐烦的皱眉。

阿尔法并不建议安迪这样说,“你还别说,这猫挺可爱的,有它,你大概也感觉得不到寂寞。”他在猫额头的发毛上挠来挠去。

“当然。”安迪想去夺回猫,“它比有些人通人性。”

阿尔法躲开了安迪,让猫从怀里跳下去,它发出一声“嗲嗲”的叫声钻进了椅子下面,“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安迪被阿尔法拉着跑出了房间,他们在马厩院骑上同一匹马儿就跑出了城堡,进入一片秘密的松塔林山尖上。佛眼望去,整个方圆数百里积雪覆盖的松塔林展现在面前,安迪似乎看呆了,她从来都没见过如此震慑的白色世界。

“你疯了?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安迪喘出一口长气,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积雪覆盖的松塔林。

“别只顾着逗猫玩。”阿尔法从马背上拿下来用木头做成的滑雪板,“时间长了你会被闷坏的。”

“对我来说那个房间就是我的归宿,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安迪刚落音,阿尔法抱起她的腰,将她放在滑雪板上。她来不及反应就尖叫着从山尖滑了下去。茫茫白雪像老人胡子一样白,一座座雪山和松塔林在安迪眼前似翻江倒海,她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将阿尔法的腰紧紧抱住。

内心千百种不同的滋味在翻滚,分不清楚雪还是泥土,朝她的脸上以及身上溅来,滑雪板扫过灌木和腐叶,树枝扫过她的身子,还夹杂着滑行的响动和地面的碰撞传入耳膜,冷风把一丝若有若无的男性气息吹到她的鼻尖,安迪认不得这种气味,陌生、危险、以及死亡的来临。

阿尔法动作娴熟的滑动脚下的滑板,在一片宽阔的雪地上停了下来。脚面踩在了雪地上,安迪感觉浑身酥麻,她的脸紧贴阿尔法的胸前,双手紧扯住衣服,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睁开眼睛看看。”阿尔法开口。

安迪这才试图慢慢睁开眼睛,高山在她眼前耸立,抬头便能看到山顶与天空如此清晰的分割线,四处皆是松塔树和雪山,她的胃翻江倒海,甚至要呕吐,“你疯啦。”她跑到一边使劲的咳,头也犯晕,泪水夺眶而出。

“你不觉得很刺激吗?”阿尔法冷笑自鼻孔发出,“我妹妹她就很喜欢滑雪。”

“你可以带她来啊。”安迪没好语气的回答,“无需带着我来受惊吓。”

“她死于一场罕见的瘟疫。”阿尔法低头道,预言低沉了下来,“六年前,她跟你一样可爱。”

“对不起!”安迪这才回头看阿尔法,他又高又瘦,乌黑的头发编成小辫子拖到肩膀上,一件紫色大衣拖到地上,黑色眼睛炯炯有神,鼻梁高而挺拔。

“你无需跟我道歉。”阿尔法说,“我说过,我会好好照顾你,就像哥哥照顾妹妹那样。”

“你不想让我成为你的夫人?”安迪警惕的看着他。

“夫人?”阿尔法呵呵笑道,“你看看你才多大?”他用手抛了一把她乱蓬蓬的头发,“才不过十一岁而已,那只是赤牙人姬周,你父亲和我父亲的一场交易,你以后可以在这里好好生活,有我,没人敢为难你。”

安迪沉默半久,“你和你父亲不一样。”她望着他的双眼,“这一点我今天才看出来。”

阿尔法轻轻微笑一声,他皱眉看向前方,“也许吧,我很难理解他们上一代的恩怨,我也不想参与其中。”

“可你是王子。”安迪辩驳,“你总有一天也会坐拥王位。”

“等那天到来,那我就让氏月和罗布城的恩怨从此结束,我们两个部落可以友好往来,还可以进行贸易交易,想必这也是一件美事吧!”

“你真这么想?”

“当然。”阿尔法点头道,“难不成像父亲一样与赤牙人贵族继续深仇大恨?与各部落之间互相厮杀?我想当你放开怀抱迎接对方的时候,相信真正的友谊一定会到来。”

“你可别忘了今天说过的话。”安迪意犹未尽的凝视他。

阿尔法轻轻哼了一声,转向安迪,手伸向她的脸蛋,认真审视她,“做我的妹妹,你来见证我今天说过的话,我一定说到做到。”

第二十三 神秘的友谊(三)

安迪似乎被感动到了,她轻轻点点头,将阿尔法的手拉在了手中。天色黑暗下来的时候,他们返回了城堡,还没走近宫室院子,就听见院子里的嘈杂声,脚步撕跑声,遥远的交谈声。他们进了门,火把将院子照得通亮,好几个黑影投在雪地上奔跑,如同高大的巨大,他们似乎在追逐什么。阿尔法母亲右夫人站在庭院中间发怒,“快抓住它,杀了它。”

胡柚在一边吓得发抖,猫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在院子里乱跑,安迪这才发现在雪地上奔跑的侍卫是在捉猫。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猫跟前,“团子。”猫咪看到安迪,便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跳上安迪的怀抱,嘴里发出“猫咪”的叫声,却被一个侍卫如巨人的手从她怀里抢走了猫。

“还给我。”安迪咆哮着去抢猫,却被两个侍卫死死拉住了双手。猫在侍卫手里不停挣扎,她知道这次团子要命悬于此了。

“放开她。”阿尔法命令,两个侍卫交换了眼神,放开了安迪。

右夫人走近安迪,迎着火把的光亮,将影子在雪地上投射得更长,“这是你的猫?”右夫人质问,安迪缩着身子点点头,“是谁允许你养猫了?”她说着伸出了她的右手,“你的猫是杀人凶手,看看我的手。”

安迪这才看到右夫人的手臂被抓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她知道那是团子所为,她话卡在喉咙一句也说不出。

“来人,把猫拿走杀了。”右夫人命令着。

“不。”安迪皱起脸撕喊,往后退了几部歩,心急的看着阿尔法。

“母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阿尔法心疼道,便从侍卫手里接过了猫,递给了安迪并训责,“还不把你的野东西拿走?”

安迪反应了过来,连忙倒退几步,“是,王子,我这就退下。”说完她转身跑了。

“你……?”右夫人甩开了阿尔法的手,“你竟敢向着小贱人说话?她的猫抓伤了我。”

“我知道母亲,让您受委屈了。”阿尔法嘿嘿一笑,“回头我一定让她把那野东西严加看管,不会再出来伤你。”

右夫人皱眉审视,“现在就向着她?你心里已经有了她?”

阿尔法扭动身体,殷勤一笑,“没有的事母亲,在我心里谁也没您重要,母亲我扶您回去处理伤口。”

“小子,这次就薄你面子。”右夫人说,“下次再要发现那野东西跑出来,我就让下人抓住将它喂狼。”

“好好好。”阿尔法忙扶住她母亲,朝宫室走去,“若有下次,就依你。”

安迪从远处看着阿尔法将右夫人拉走,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胡柚站在不远处不敢靠近她,她气急败坏的走向他,“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让团子跑出来。”

“是我没看好团子,请小姐惩罚。”胡柚低下身子祈求。

安迪环绕四周,点头,“是该惩罚你。”说着她看向他,“这满院子的都是雪,把院子打扫干净,用雪堆几个雪人,直到我满意为止。”

“啊!”胡柚大吃一惊。

“怎么?不愿意啊?”安迪反问。

“愿意,愿意,小姐说什么我都愿意。”

“现在就开始。”安迪说完转身走了,胡柚打了一阵冷颤,极不情愿地走向院子。

第二天,天刚放亮,安迪起床,给团子喂完食,然后吃下早餐,爬在窗户上看远处,她发现院子里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白色物体。她很好奇,嘴角扯出一道笑意,迈出房间,去了广场。

院子上堆满了大小不一的雪人,还有一个雪人腰身有三个人拥抱才能将它入怀,胡柚在雪堆旁边睡死了过去,直到安迪故意发出咳嗽声,他才惊吓般的从雪地爬起来。

“这就是你一夜的功劳?”安迪扫胡柚一眼。

“是的小姐。”胡柚点头回答。

安迪这才发现胡柚的双手冻得红肿,粗得像加了红色染料煮熟的猪蹄,“你真傻,堆一个就好,堆十几个。”她也没具体计算出有多少个雪人。

“是十二个。”胡柚傻笑道,“只要小姐喜欢,我什么都愿意做。”

安迪冷笑一声,“你倒是没有在王庭那么讨厌了。”

“我现在是小姐的奴隶,绝不做小姐讨厌的事。”胡柚回答。

“好了。”安迪止道,“别一口一个奴隶,你也别叫臭猪了,给自己取个名,想好了告诉我。”

“我以前的名字叫胡柚,若小姐喜欢,还叫我臭猪吧。。”胡柚固执道。

安迪抿嘴笑道,“那我就叫你胡柚。”说完,她审视着腰身很粗的雪人,便离开。

晚上凌晨一点,整个城内亮起了烛火,火把通红一片,院内士兵和侍卫们脚步慌乱城一团,火把的光亮中,隐约能看到阿尔法也在人群中,他焦急的目光到处搜索,希望能在眼前一丝光亮中寻到什么,但又希望寻求的什么别出现在这里,安迪知道阿尔法一定在找她。

迎着微弱的光线,看着院内宽阔的院子,牛特尔也在院子中央,他气急败坏的怒道,“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好,方圆二十公里以内,全方位包围,别放出去一只鸟。”

“是,君王。”一个侍卫回答道,便号令所有人要慌忙走出院子。

“给我看好小姐的下人,我就不信她能飞了。”牛特尔皱着眉,转身离开。

阿尔法冲出院子拦住侍卫,“将安迪毫发无损给我带回来。”

“是,王子。”侍卫走了,阿尔法长出一口气,“白天还说要好好照顾你,晚上你就要逃,你要知道被抓回来是什么后果吗?我难以想象。”

安迪在三个人的手臂可以抱团的雪人堆里,她用所有的感官洞察,看着院内所有人都离去,团子却在怀里发出“米啊”的声音。黑暗中,安迪捂住了团子的嘴,静静呼口气。阿尔法似乎听到了团子的叫声,他谨慎回头,环绕四周,他隐约看到眼前堆起的雪人,什么也没有。

院内的光亮逐渐消失,伸手不见五指,安迪心里暗想道,“方圆二十公里都被包围了,我逃不出去了,团子,看来我们还得回房间。”她在雪堆里从一数到了三十,确定所有人已经远离,她才从雪堆里爬了出来,风一般的跑出了院子。

黑暗的楼道里,安迪摸到了木门上厚重的铁环,使劲一拉,门抗拒了会儿方才缓缓张开,可是发出吱呀的声音却大的吓人,安迪心想,这下全城的人都能听见了。她拉开恰好让自己能钻过去的缝隙,进入了长廊,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透过窗帘,一眯阳光照进房间,照在安迪的卧榻上,团子睡在卧榻的另一侧,门呲牙被推开,安迪从床翻起,阿尔法看着卧榻上的安迪,表情令惊不忍,“你去哪儿。”他问道,“父亲派出去上千人去找你。”

安迪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在睡觉,哪儿也没去。”

“昨晚你明明不在这里,我进来找过,团子也不在。”阿尔法给出一个无法理解的表情。

“我一直都在。”安迪辩解,她摸了摸头,“噢,对了,我昨晚肚子痛,上了趟茅房,我抱着团子一起去的。”

阿尔法皱眉,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安迪,“侍卫说过了,他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安迪低头不在辩解,阿尔法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一抹微笑,摸了摸安迪的头发,“只要没逃跑就行,若被他们抓回来,连我都保不了你。”他说完,对门外跟着的还有随从说,“回去禀报父亲,小姐没有逃跑,还有将搜查茅厕的侍卫拉下去,五十大板给以惩戒。”

“是。”门外的随从回应。

“还有。”阿尔法交代,“既然小姐没有逃跑,放了她的下人。”

“是。”随从回应完,阿尔法听着脚步声走远,用眼神斜视安迪,轻轻笑了笑,“你呀,害得我担心一晚上。”

安迪用微笑回应,她觉得自己的微笑好假,是在掩饰昨晚逃跑的事,“还好有惊无险。”她在心里暗想。

第二十四章 遇难的公主(一)

雪诺站在还未呈现的冷冷晓色里,看着维森将兔子喉咙刺穿,放血,剥皮,然后划开兔子肚皮掏出内脏蒸汽从骸骨里冒出,他用刀具割成块,串在红柳棒子上,放在火架上炙烤。另一个火架的锅里煮着羊肉,散发出浓烈的香味,烟雾随滚烫的水翻腾着飘散在空中,像一个舞者。

营地上简单搭建了一个帐篷,莫可达将帐篷的一角固定在地上,看着锅里翻腾的羊肉,搓揉着冰冷的手道,“半个月的西行,就今晚能喝上一顿热腾腾的羊肉汤了。”他说着,哈气从嘴里呼出,漫上眉梢的哈气似乎瞬间结成了冰。他只觉寒意彻骨,两腿酸痛得几乎无法走动。

“若能勤快点,每天都能吃上。”维森告诉他。“但我们主要任务就是赶路,赶在君王上任之前到达王庭。”

“我倒希望每天都可以吃上热腾腾的羊肉,这样才有力气赶路”莫可达耸肩道,“比起清炖羊肉,我更喜欢吃炙烤的,尤其是羊的肠子,放入孜然,烤焦的那种感觉,味道及其美味。”

维森继续将串好的另一串兔肉放在火架上烤,雪狼蹲在火架的不远处望着炙烤的兔肉,时不时用鼻子嗅着。雪诺回头看了一眼安慕容,他站在不远处望着很远的方向,神情严肃而认真。雪诺知道,那个方向是女儿国小姐居住的方向,于是他走进安慕容,在身后开口道,“若想念,就去看看。”

安慕容回头的频率很快,吓着了雪诺,他冷出一口气冷冷地道,“没有的事。

“人的眼睛往往不会说谎,你骗不了你自己的心。”雪诺挑眉道,“从我们休息至今,你至少回望女儿国小姐居住的方向不下于十次了,我说的没错吧?”

安慕容绷起了脸,怒气全然写在他的脸上,但他还是忍了忍不再理会雪诺,维森将羊肉从锅里捞出来,放在一块木板上喊道,“开饭啦!”他拿着一块热气腾腾的羊肉,举在半空中仔细瞧看,“这一块最好,留给安大人吃。”

“你得给雪狼留一块最好的,它比我都重要。”雪诺用平板的口气说,“关键时候,它还能救人。”

“人都不够吃。”安慕容冷眼道,接过维森手里的肉,咬了一块放入嘴里,“雪狼就不用吃了。”

第二十四章 遇难的公主(二)

雪狼在地上发出“哼唧。”的声音,起身审视安慕容,雪诺哈哈一笑,“你看,雪狼听懂了,你可要小心点。”他说着,主动从桌子上拿起一块肉,“我宁可自己不吃,也不会让雪狼饿着。”说完,他将肉放入雪狼嘴里,雪狼摇着尾巴将肉叼到一块干净的草坪上,蹲下吃了起来。雪诺拿起一个碗,从锅里舀了一勺羊肉汤,给安慕容说,“我喝点羊肉汤就可以了。”说完,他抿了一小口。

安慕容一言不发,只顾吃肉,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雪诺看到了帐篷后面躲着一个黑衣人影,他挪动脚步走了过去,知道那是安宁。

安慕容也发现了黑影闪过,便跟着雪诺走来。安慕容从另一侧穿过,掏出了匕首,一把提住了黑衣人,将她按倒在一块岩石上,刀刃挨着她的皮肤,甚至刺出了红血丝“是谁?”斗篷遮住安宁的脸,他压根就没认出来。

“哥哥,是我。”安宁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弄疼我了。”

雪诺的冷笑自鼻孔发出,安慕容将安宁斗篷帽取了下来,这才认了出来,他将短刀从安宁脖子上取下,“安宁?”他惊叫道,维森和莫可达同时回头,两人手里吃的东西都旋在半空,安慕容气急败坏地咆哮,“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你走了母亲和若兰怎么办?”

“我都安排好了。”安宁乖巧的解释,“右夫人答应会好好照顾她们。”

“你……?”安慕容忍无可忍的指着安宁的鼻子,怒火上升,“一路都没发现你的踪影,你是如何跟上来的?”

安宁看一眼雪诺,雪诺连忙摆手叫安宁别说出来,这个举动恰好被维森看到,待安慕容转向雪诺时,他立刻将头转向一边的雪狼。安慕容以为安宁会解释,却没曾想紧闭嘴唇根本就没打算开口。

“维森叔叔。”他朝维森望去,“派两个人送安宁回罗布城。”

“好,大人。”维森点头,朝侍卫走去。

“不。”安宁往后退几步,“你要强迫我我就咬舌自尽。”她觉得这个方法不可行,一把抽出雪诺腰间的刀放在脖子上,“我就死给你看。”

可在一瞬间,安慕容拧住安宁的手臂,安宁大叫一声,刀具掉在了地上,“来人,把安宁绑了,送她回去。”

“是。”两个侍卫拉住安宁的双手,安宁极力反抗,在嘈杂的大喊声中,雪诺正准备过去劝阻,在移开视线的刹那,却看到远处一片红光燃气,那是燃烧的火焰。他困惑的看了半响,才发现不对劲,那个地方是女儿国公主居住的地方。于是他别过头,看见安慕容将绑好的安宁放上一匹马,两人还在喋喋不休的争吵,安宁在马上又跳又窜,雪诺等不及了,大喊道,“安大人,别再争吵了,女儿国公主有危险。”

安慕容扫了一眼雪诺,并没听清雪诺的话,继续和安宁争执,雪诺走进安慕容,又大喊一遍,“女儿国公主有危险。”他的手指指向女儿国公主居住的地方。

这回安慕容听懂了,他也看到了雪诺指的方向,红光从整座大山内腾腾升起,将整座半山都弥漫在其中,安慕容皱起眉头,一把将安宁从马上拉了下来,骑上马,朝火光升起的地方飞奔而去。

雪诺,维森,莫可达都找来了马,骑上马跟上去,雪诺发现安宁没有马儿,停下马匹,将手伸向她,“上来。”他做出一个非常优雅的动作。安宁虽没好脸色,但还是把手递给雪诺,她轻而易举就将安宁拉上了马儿,然后一扬马鞭,迅速追了上去。

马跑了近半柱香的时辰才到达那片大山包裹的地方时,迎着月光,安慕容吩咐他们将马停得很远,走着路过去。火光还在继续燃烧,将整片地方照得通红,十几座帐篷全部烧毁,搭建的木头房屋已经倒塌,四处一片狼藉,遍地都是尸体。安慕容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袭恐惧袭上心头。

“我们来晚了。”雪诺声音沙哑的提醒。

安慕容只觉得心里被深深割了一道伤口,他一个个搬开尸体找公主,雪诺,维森,莫可达都来帮忙,他们翻遍了所有现场,并没发现女儿国小姐的尸体。

焉吉尔蹲下了身体,发现地上有一块用木削制成的剑,他拿了起来,在火的光亮下认真审视,头回头看看傍边男人的尸体,“是野人所为。”

安慕容回头,望着焉吉尔,“你肯定?”

“我肯定。”焉吉尔回答,“野人杀人的武器通常都是用木削制成,而且看他们的着装,是野人没错。”

安慕容将目光转向正在燃烧木房那里,他走上前去去仔细检查每具尸体,他看到一根烧焦的柱子倒在了一个女人身上,身子下面压着一个人。他立刻搬开了柱子,扑灭了女人身上的火,女人的身上一把木削直插心脏,木削通过女人的心脏,刺入另一个女人的后背,他仔细瞧尸体,才发现女人身下的是女儿国公主,鲜血染红了她的大半个背部,似乎没有生还气息。

安慕容看得倒吸一口冷气,安宁蹲下身子,摸了摸女儿国公主的额头,“她还有温度。”

“得把木削拔出来。”雪诺建议,“看来木削没有伤到她的要害处。”

安慕容的面孔如此沉重,他觉得雪诺说的没错,他下了好大的决定,才将双手紧握木削,咬着牙从身体里抽了木削。

“啊……。”女儿国公主大喊一声,抽动着身体被疼醒,还差点翻坐起来,因为身上没有丝毫力气,她又躺在了地上,眯眼看着眼前的人,当看到安慕容时,她激动的咳出了声音,“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要救我啊?”她脸色煞白,嘴唇发紫,用最后一丝微弱的力气说。

“先别说话。”安慕容俯下身,拿出药瓶为她上药,然后在自己衣服上撕去一块布为她包扎了伤口,“你得保存好体力,否则会没命。”他扶起了她,将她抱起,回头吩咐维森,“维森叔叔,仔细搜查尸体,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是,大人。”维森低头说完,安慕容将女儿国公主放上马,自己也侧身上马,让她靠在怀里,掉了马头,朝他们搭建的营帐方向走去。雪诺和安宁都跟了上去,留下维森、莫可达和萧寒查看现场。

第二十四章 遇难的公主(三)

回到营帐里,安慕容将女儿国公主放在了木板铺了被褥的上面,又命令侍从煎来药喂她服下,雪诺和安宁静静地站在营帐外看着。

“我哥可从来都没这样过,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安宁在营帐门口看着眼前的状况问雪诺。

“他俩也就一面之缘,你哥连这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呢,所以呢,感情这东西很神奇,一面而已,就足以能让人心动。”雪诺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安宁,“你和你姐姐长得一点也不像,你姐姐清瘦,温柔,而你的性格……?说白了就是野蛮,还很胖。”他笑道,“听说双胞胎两个会长得非常相似,你们俩完全不像。”说完回头才发现安宁表情已经皱在了一起。雪诺转了语调,急忙解释,“我不是评价你不好,你要友善的看待我的评价,不能想歪了。”他不知道再说下去会发生什么,安宁还没来得及回嘴,雪诺很快远离了她,喊他的雪狼过来。

女儿国公主躺在板床上,用手捂着受伤的胸口,侧眼看着安慕容说,“谢谢你救了我。”

“我还得感谢你上次的不杀之恩呢!”安慕容微微一笑,有种庆幸这次路过还能再见到她的感觉,“你知道吗?若不是雪诺,我差点见不到你了,我多希望能再见到你。”他心里想着,知道这句话他不能说出来。他沉默半久,给她一个凝视的微笑,“上次离开时问你的名字,你没听见,现在可否告诉我?你的芳名?”

“我叫依诺。”她回答道,“你叫我依诺就好。”

“依诺。”安慕容重复着,“女儿国的公主依诺。”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儿国公主?”依诺问。

“这个不难知道,跟你一起的都是女人,没有男人,女儿国十六年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安慕容解释。

营帐外的安宁听得将嘴张成了欧形,不解地望着雪诺,“她是女儿国公主?”雪诺没有回答,只是点头,眯着眼给安宁一个微笑点头。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野人为什么要袭击你们?”安慕容问。

依诺长出一口气,“是我的手下绑了野人的孩子,那孩子不幸死了,野人认为是我们杀了他的孩子。”说着,她眼眶里充满了血腥,“我的族人,她们都死了。”

“应该还有幸存者。”安慕容安慰道,“我的手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都死了。”依诺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是我看着她们一个个倒在了我面前,没有人能活下来。”安慕容束手无策,他只能拍拍她的肩膀给予安慰。

雪诺看见维森和莫可达骑着马赶了回来,他俩将马栓在一棵树上,维森从营帐外将安慕容叫了出来。

维森摇着头告诉安慕容,“安大人,我们检查完了所有的尸体,无一人幸存者。”

对于这个消息,安慕容早有预料,他点点头,看向营帐,他看到依诺转过头,闭上眼睛,眼泪不断从她的眼角流出。

夜晚很冷,雪诺拾来很多柴火,在营帐的盆里烧上火,房间终于暖了,这个营帐一共住了七个人,雪诺,安慕容,安宁,依诺,维森,莫可达,还有萧池,其他的士兵只能睡在外面。床板上只够依诺睡,地上铺着杂草,每人铺一个被褥,没有盖的。安宁挨着雪诺,她感觉浑身冷透了,强行将雪诺拉起来,拿来他的被褥盖在自己身上,雪诺气得皱眉,他觉得事情还有转机,于是躺下往安宁的被褥跟前靠了靠,慢慢拉一点被子盖在自己山上,安宁转身一脚将他揣在草丛上,将身上的被褥裹紧,不再理会雪诺。

“你……?”雪诺气得差点骂出口,但他还是忍了忍,只好睡在草丛上,侧着将身子缩卷在一起,闭上了眼睛。

半夜,雪诺觉得一股暖暖的温度蔓延全身,似乎在梦中,还是这座营帐,还有安宁,眼前有一盆炭火,再无其他人。隔板上铺着厚厚的被褥,他和安宁就睡在上面。雪诺用一双深邃的眼眸望着安宁,她那张精致而美丽的脸,现在完全笼罩在他的面前,无处可逃。

安宁也用一双明亮的眼睛微笑着,甜蜜得看着他,“如果拿你这张脸,来衡量一个男人帅的标志,那你就是其中一个。”

“是吗?”雪诺脸色通红,他一把将安宁搂在怀里,“听到了吗?我心率大概一秒要跳动两次,照这样下去,心会跳出来的。”

安宁窝着嘴唇,扯出一丝笑容,轻轻闭上了眼睛,雪诺也闭上了眼睛,嘴唇不断移向安宁,他觉得他的嘴唇离安宁只有一公分的时候,心口剧烈的疼痛痛醒了他,他睁开眼,发现他怀里紧紧抱着安宁,安宁抬起脚,雪诺被一脚踹得翻了个跟头,他从草丛上翻了起来,指着安宁大吼,“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安宁将被褥裹紧自己,“没见这样耍流氓的,这里这么多人呢!”

第二十四章 遇难的公主(四)

一米阳光照了进来,雪诺看到安宁脸上的愤怒,安慕容已经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维森和莫可达已经不在营帐里,这时他才发现刚才是一场梦,但他还是假装不明“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敢问?”安宁起身拿着被子扔了过来,闷着头跑了出去。

雪诺抿紧嘴唇看着安慕容,他却实不知道在梦里对安宁做了什么,他希望能从安慕容眼神得到答案。安慕容从隔板上扶起依诺,走出营帐,雪诺看着他将依诺扶上马,然后对身边的安宁说,“带着依诺回罗布城,我会派一些武功高强的人护送你们。”

安宁退后两步,“你还要让我回罗布城?”

“当然。”安慕容说,“如今,罗布城是最安全的。”

“大人。”依诺开口道,声音温柔而甜蜜,能把人的心揉碎,“你就让我在你身边报答你吧,我现在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只能留在你身边。”

“你不能去。”安慕容的声音变得沙哑,“前方凶险无数,我不能让你们跟着我去冒险。”

“就让她俩跟着吧。”雪诺开口劝道,“都走了一大半的路程了,这方圆一百里地全是野人,居住山间的氏族部落,更是些杀人越货的法外凶徒,惟有刀剑才能叫他们臣服。回去路上,若遇到凶险,两个弱女子,加上几个侍从,他们该如何应对。”他给安慕容一个意犹未尽的凝视,“放心好了,在王庭里有我在,没人敢为难你们,我保证。”

“雪诺说的没错大人。”维森说插话,“依诺小姐刚刚脱险,路途遥远,无法预知,跟着我们,至少有上百人保护。”

安慕容扫了一眼维森,犹豫半久,又看着雪诺说,“安宁和依诺小姐的安全交给你,她俩若有不测,我敢保证我会一刀割破你的喉咙,毫不留情。”说完,他示意先让安宁上马,“依诺小姐身上有伤,照顾好她。”

安宁脸上扯出一道满意地微笑,点头说,“放心吧哥,我会照顾好她。”她翻上马匹,安慕容将依诺扶上了马儿。

“别指望我会谢你。”雪诺上马的同时,安宁皱紧眉,不肖一顾的从他身边经过。

远处一片朦胧的混沌,鹅毛般的雪片在森林中肆意地卷动,地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像在结冰,雪地里凝固的“咔嚓咔嚓”的响声,在静谧的路面里听起来仿佛是某种怪兽正在吞噬咀嚼的声音。他们路过积雪覆盖的宽阔草地,林间的村庄悄无声息,眼前的地盘已经进入了焉耆部落境地,焉吉尔的神情充满了极度的忧伤。他们路过一户人家,里面空无一人,雪地上没有人行走过的脚印。

“这里的人好像都迁移了。”雪诺看着眼前的状况说,“这里是一片草场,还有麦田,河水,在夏季,这里是多么幽静的一片地方。”

“这些人大概都西迁了。”维森道,“这片方圆几百公里的农户人家基本都迁移了,就算他们不走,野人也会扫荡他们家园,掠夺他们的财产,他们最终的结果就是死亡。”

安慕容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焉吉尔,然后转头看着雪诺说,“好好想想我们该去哪里找你的同伙,前方就是焉耆境地了。”

“我也不清楚抓走他的野人还是土匪。”雪诺皱眉。

“这里除了野人难道还有土匪吗?”安慕容栗色道,“若是土匪,说不准你同伙还活着,若是野人,恐怕现在连渣都没了。”

雪诺紧闭嘴唇不再说话,想着前方走去。安慕容牵动马缰,吩咐维森,“这几天的干粮和水都要省着用,我们不能打猎生火煮食,以免引来野人。”维森点头,说完他们朝前走去。

走了数十公里路,当雪诺看见眼前狭窄的石头路,四周愈见陡峭险恶的丘陵地势,以及远方地平线上呈锯齿状的覆雪峰峦,他觉得这片地方极为熟悉,是他和列王分开后打兔子的地方,他心里有了底。“前往就是焉耆部落了。”他说道。

“这里有人比你更清楚。”安慕容道。

雪诺带着轻浅的笑意看着他,却听见前方拐弯处有人说话,还有众多马蹄声,但看不到人,“假如你们愿意保护我免受野人侵害,将我送往王庭的王庭,我保证有重赏。”果然,人影移过来,二十来匹马的蹄声快速逼近。突然间大家都行动起来,有的抽出武器,有的朝坐骑跑去。

第二十四章 遇难的公主(五)

雪诺在拥挤的人群队伍中看到了列王,他的双手被绳子绑在前面,满脸的黑色胡须将脸庞遮盖住,他一路都在喋喋不休,“我父亲会对你们每个人都重重有赏,我将来是王庭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你们得给我松绑,让我在马背上骑得舒服点。这里地势崎岖,所谓的大道不过是条石头小径,我在马背上两腿酸疼,屁股也磨得难受,求你们了给我松松绑。”

现场的行人没有一个人理会列王的喋喋不休,安慕容用胜利的眼神望着他,“雪诺大人,我猜对了,掳走你同伙的是土匪,而且他还活得很好。”

雪诺用一种冷酷的神情瞪了安慕容一眼,扫着前方的队伍,看向队伍里还算穿戴整齐的列王,吩咐维森,“战争来临,准备战斗。”

前方的队伍终于看清了雪诺一行人,列王也瞧见了雪诺,他们被迫倒退,尖叫声自上方的风蚀山脊间传来,安慕容一行人骑着战马涌上前去,他给雪诺交代,“保护好两个女人。”说完驰马而去。

雪诺朝安慕容大喊,“别伤了列王。”

安慕容听到了雪诺喊声,头也没回冲了上去,对一同前往的维森和莫可达说,“你们俩负责保护好他的混蛋同伙。”就在接近队伍的那刻,安慕容在马背上弯身一刀砍死了两个人,接着挥刀又砍伤一个,维森和莫可达陆续砍死身边的六个人,前方只剩下十几人。他们举着刀具互相靠拢,一个手握短剑的人从列大阏氏身抓住他,将短剑放在列王的脖子上,像抓住一根救民稻草一样的要挟,“别过来,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你别无选择。”安慕容告诉他,“我有上百人的队伍,而你才十三个,我看你还是别浪费你的手下了,放了你手里的人,我给你一条活路。”安慕容刚说完,一支箭从远处飞来,正好戳穿劫持列王人的太阳穴,一箭毙命,接着他倒在了地上。

列王吓得大喊一声,安慕容迎着箭飞来的方向瞄去,安宁正站在山头的不远处,将手里的弓箭收回,有所成就的将摆了摆头。

眼前的十几个人见状,迅速跑远了,莫可达要上去追,被安慕容拦下了,“别追了,放了他们吧。”说完他回头看着沾沾自喜地安宁,“你当射靶子啊,万一射偏了死的人可不是敌人。”

“师父告诉我,要做到箭如影,行如风,我做到了。”说完,安宁从山间上跑了下来,“事实上,我射死了敌人。”

列王还从惊吓中没有缓过来,但他头脑很清楚的朝雪诺走去,一拳击在了雪诺的太阳穴,将雪诺打得转了两个圈。“你死了倒好,我就不找你算账了,可你活得还好好的,你知道我这一个月以来都经历了什么吗?”他冷冷道,眼眶里充满了血丝,“我要让父亲惩治你,以解我心头之恨。”

“我找过你。”雪诺解释,“可我不是神仙,我不知道他们把你抓哪儿去了?”

一拳又击了过来,打在了雪诺的嘴角瞬间流血,列王看到雪狼从远处撕跑了过来,他这才住手。

第二十五章 意外相遇(一)

“大单于,为何要让安归伽留在王庭?你就不怕我和雪诺的身份暴露了?安归伽认得我。”在房间的阳台上,布衣翎羽对姬周说。

“雪诺已经长大了,该是让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了,尤其是牛特尔,我要让他心里有底,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坐得够久了。”姬周说,“在这场战争中我需要获得伊尔克家族的支持,他若知道他大哥的孩子还活着,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他大哥复仇,还有可能救出他的宝贝女儿,安慕容来管理我的军队,是因为我不想让他和我姨娘的孩子争夺君王职位,他可是安归伽的长子。”

“原来在和亲之前您早就打算好了。”

“是的。”姬周点头。

“安维尔是王子,这么多年,似乎没有谣言传出他们兄弟之间有隔阂。”

“他若真没有篡位之心,那我就放他回去。”

“大单于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当然是越快越好。”姬周回答,“借着和亲事宜,安归伽已经摸清了牛特尔的军事力量,我们要在牛特尔毫无防备之前发动战争,让他措手不及,不过。”他皱了皱眉头,“雪诺得留在这里,他不能不跟着你们前去冒险。你曾经有恩于父亲,也算是救过我的命,他老人家的嘱托就是让我照顾好你,让雪诺坐上凤尾城城主之位,这个计划我一直在实施。当初你让父亲收留雪诺的时候,也亲自提出凤尾城会归赤牙人所有,我更相信你不是在信口开河。”

布衣翎羽点点头,“我会兑现我说过的话。”

“你该去见见安归伽了。”姬周提示,“想必他儿子很快就会到达王庭,你俩好好计划一下,该如何攻打牛特尔?”

“是,大单于。”布衣翎羽说完转身离开的那刻,他脸上充满了无限的喜悦。他知道安归伽一直住在北边的宫房内,没有姬周的开口,他不敢前去拜见。一路上,他放快脚步,一刻也没停息的走到宫房内。

安归伽正坐在院子内的石头跟前,在磨石上磨着一把细长的剑,这把剑看起来像一把刚从锻炉里取出来的火红宝剑,是用金属器材融练而成。布衣翎羽歪歪头,看出了剑的形状,泛着波纹的寒冰,剑带血红,这正是每个部落首领执法犯罪斩首示众时通常用得剑,战场上见过的人头和血更是无数。他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安归伽有所察觉,侧头看了他一眼,以为是哪个大人来传递消息,便也不再理会,继续低下头磨着手里的刀。一缕发梢遮住他的脸,几乎看不见他的模样,刀与石器碰撞发出的声音,是这个院子内仅剩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风嘶吼的声音。

布衣翎羽没有走进他,安归伽再次回头,他放下手中的刀,拿起一块布帕擦了擦手,审视着他问,“不知这位大人有何事?”

“你老了。”布衣翎羽开口道,“你比十五年前老了很多。”

安归伽站直了身子,他没有认出布衣翎羽,锁紧眉头努力回想,似乎有了片刻的记忆,但始终叫不出他的名字,语言被卡在喉咙,久久无法出口。

他走进安归伽,将左手搭在右肩上,左膝跪地,这个姿势是所有下属对首领最尊敬的拜见方式,这个动作一出,安归伽倒是被下了一跳,他仔细审视布衣翎羽,猜道,“你是?”

“我是布衣翎羽,凤尾城王的贴身护卫,王子的师父。”布衣翎羽喃喃道。

安归伽嘴唇有了些许的颤抖,上前扶起了布衣翎羽,“你说什么?王子真还活着?”

“您已经猜到了?”布衣翎羽问。

“不。”安归伽摇头,“在牛特尔那里,我见到了我大哥手下的元老慕斯那大人,是他告诉我,你和王子都活着,他说那场战争后他找遍了每具尸体,都没找到你和王子。”

“老天有眼,我抱着王子逃了出来。”布衣翎羽说,“说明我坞苏帕尔家族血脉命不该绝。”

“从牛特尔那里回来,我已经派出人去打听你和王子的消息了,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你们的消息,可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安归伽不可思议的问,拉开了与布衣翎羽之间的距离。

“说来话长。”布衣翎羽解释,“我本想带着王子逃离西洲,去往投奔王子的外公,但在赤牙人境地遇到了维洛果,他警告我不许路过他的境地前往肃启城,我只能请求维洛果收留了我和王子。”

“真是不在我的意料之中。”安归伽吃了一惊,“凤尾城和赤牙人长达几百年的战争,维洛果尽然收留了你们?”

“我也很惊奇。”布衣翎羽想起那段历史,依然意犹未尽,“是王子命大。”

“我真该谢谢你。”安归伽语气坚定,“谢谢你为坞苏帕尔家族一族留住了最后的血脉,走,快带我去见见王子。”

“王子不在王庭。”布衣翎羽解释,“大单于派他和列王去了焉耆部落,走了也有两个月了,我正担心呢,不知道什么情况,到现在还没回来。”

“是吗?”安归伽问,“派两个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而且在千里之外,大单于到底心存几个意思?”

“王子和列王一直不和,大单于想借此机会历练他们的默契。”

“如此说来大单于对王子很不错。”

“是的。”布衣翎羽解释,“大单于跟他父亲一样,把列王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我能看得出来,或许是因为王子有狼群的保护,两任大单于都认为王子是神灵庇佑的孩子。”

“狼群?”安归伽诧异地问,“这可是一段神话,还有,你是如何逃出凤尾城的?当初又是如何来到王庭的?你得给我好好讲讲。”

“这个故事我得回头慢慢讲给您听,君王。”布衣翎羽说,“大单于答应让我来见您,是让我们商议王子复仇一事。”他说着循环四周,确定没有人,“君王,我们到屋里说。”

第二十五章 意外相遇(二)

安归伽点头,将布衣翎羽领到房子,房屋里面及其简陋,一张卧榻,一个火炉盆,两盆生机盎然的花。他们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布衣翎羽将手放在桌子上,手指在桌子上点来点去,他思索半久说,“您目前的职位很危险,大单于并不想让您长期任职,他想借您的手给王子复仇,我想当您知道王子还活着,一定比我还着急给王子复仇吧。”

“目前看来是这样。”安归伽点头说,“他若这么好心将这么好的职位给我,一定是想让我冲锋陷阵,为了牛特尔,他连身边的大将都不愿意牺牲。所以不难想象,他让安慕容来王庭任职,是害怕安慕容抢了安维尔的位置。”

“你都猜到了?”

“是的,我早就猜到了。”安归伽回答,“为了牛特尔这场战役,他可是把我罗布城搅了个天翻地覆。不过我没想到是大单于收留了你和王子,如今看来,我留下来是对的,前方就算是万丈深渊我也要去闯,我一定要让牛特尔从凤尾城滚出去,把原本属于坞苏帕尔家族的一切还给王子。”

布衣翎羽看出了安归伽脸上的坚定,他立即起身,跪地谢道,“君王,我替死去的领主谢谢你,谢谢你不惜自己的性命去帮王子,我的主子地下有知,他一定会感激你。”

“快快起来。”安归伽急忙扶起布衣翎羽,“他是我的结拜大哥,咋们之间别再说感谢的话了,接下来我们只有齐心协力,并肩作战才能赢得这场战争。”

布衣翎羽点头,顾齐自门口走了进来,他警戒的看了布衣翎羽一眼,对安归伽说,“君王,安慕容大人到了。”

“人在哪里?”

“就在院子。”

安归伽转身出门,院子里站了六个人,安慕容,安宁,焉吉尔,依诺,维森,莫可达,萧池。面对这样的画面,安归伽很是惊奇,首先是焉吉尔给他的惊奇,他几乎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焉吉尔是真人,或许是哪里出现了幻觉,或许是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真人站在他面前。

“父亲,是不是你也不敢相信焉吉尔哥哥还活着?”安慕容开口,“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可他却实还活着。”

安归伽摇了头摇头,目光疲惫而呆泄,“今天令我意外的事还真不少。”安归伽脸上的惊奇显然没有减退,他张开了双臂,等着焉吉尔走进,一把抱住了他,“我时常入梦后都会梦到你们一家人,梦见你父亲,你母亲,还有你,若兰,无数次无数次……。我知道我们这辈子只有在梦中相见,这些想法通常会抽空我身上所有的细胞,甚至会疯狂成魔,想一夜之间杀光所有的野人来复仇,很想很想……。”

焉吉尔眼眶通红,“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父亲用尽了最后微弱的力气,将我和若兰,还有吾斯推进了逃生口,我在逃生口的缝隙里看到父亲和母亲倒地,焉耆部落在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安归伽拉开了与焉吉尔肩膀之间的距离,拍着他的肩膀说,“世界总有一天会和平,野人会用血的代价付出。”

“君王。”维森从人群中走出,他跪在地上,将左手搭在了右肩上,开口求道,“我来了,请将我留在您身边侍奉您。”

“你是我的第二个惊喜。”安归伽点头,无数的感激不尽全写在了脸上,他极力想找合适的字眼欢迎维森到来,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得上前紧紧相拥。接着他放开维森看向了安宁,他难以置信的摇摇头,眼神中充满了父亲般的威严,即使他们之间发生过令人不快的事情,“安宁,你跟着来做什么?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他的语言几经咆哮。

安宁撅着一副不乐意的嘴,也不想解释,安慕容低下额头,“父亲,请原谅,我劝过安宁,可我还是没拦住,等我发现她的时候,我们已经进入了焉耆境地,所以只好将她带了回来。”

安归伽气得满脸通红,“我的女儿一个在蓝氏城,一个在王庭,儿子却要在这里任职,而你安宁,为什么还要跟来胡闹?难道我失去的还嫌不够多吗?”

“我要救姐姐回去。”安宁怒着嘴,“我不要她在这里受苦。”

安归忍无可忍,语言从呼吸道粗鲁的呼出,他面向安慕容,“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想办法护送安宁回去,我不想在这儿看到她。”

“是,父亲。”安慕容低头答道。

“我不。”安宁固执道,“我不会走的,我也不会让姐姐嫁给列王,我要代替姐姐出嫁。”

“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安归伽并没有提高音量,但从他古铜色的眼眸里不难看出他的愤怒,“王庭的大单于不是耍猴的,你若和你姐长得像,我并不建议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希望你能听懂父亲的忠言。在没见到大单于之前,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我无法保证他会又想出什么烂招,让你嫁给他的那个少爷,光我知道的,大单于儿子就有二十多个,甚至还有可能更多。”他看着安宁的表情,早把她的个性摸得一清二楚,读她脸上的表情就跟读自己喜爱的书一样容易,此刻他读出安宁的表情是愤怒,恐惧,还有绝望。安归伽无暇顾及依诺和莫可达两个生人面孔,对布衣翎羽表示歉意,“让你见笑了布衣翎羽,还得麻烦你带我和安慕容去面见大单于。”

布衣翎羽点头,“很愿意为您效劳君王。”说完,他走在了最前方带路。

“待在这里不许出去。”安归伽交代安宁,“等我回来。”说完便和安慕容离开。

布衣翎羽再次走入会客厅的时候,雪诺和列王已经站在客厅中央争论得脸红脖子粗,姬周坐在桌子前,阿其娜在一边站立着,列王咆哮的语言里飞出来的全是涂抹星,“你还敢狡辩?一路上你根本就不把我这个王子放在眼里,你有雪狼保护,而我却受尽了土匪的折磨和凌辱。”

第二十五章 意外相遇(三)

“这个问题我已经跟你解释很多遍了。”雪诺解释,“我去找你了,可我没找到,在找你的路上,我遇到了安大人,他硬死将我带到了罗布城,所以才耽误了寻找你的时间,我虽然不喜欢你的所作所为,但绝不会扔下你不管。”

“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列王的口气更是愤怒,“亲口说不喜欢我的所作所为?我看你就是想让我死,然后取代王子的位置。”

“这话说过了王子。”布衣翎羽走上前劝阻,“雪诺绝对没有这个心思,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使命没有完成。”

雪诺听到师父来到,回头委屈地喊了一声,“师父……。”

布衣翎羽用眼神安抚雪诺的情绪,转头对列王说,“就算雪诺有心,就算王子您遭遇不测,大单于有二十多个儿子,怎么着也轮不到雪诺取代王子的位置。”

“你看?”列王又暴怒,“他们都在盼着儿子遭遇不测呢!”

“够了。”姬周忍不住开口,“你从小遇事就不冷静,太喜欢客观的看待问题。转换一下你的思维,雪诺最后不还是找到了你?把你救了出来?”

“不是找到了我。”列王依然在咆哮,“而是恰好碰上,若不是我跟土匪头子说焉耆境地有一批宝藏,现在我还被绑在木札门里呢!”

“好了。”姬周冷眼看着列王,“这事都怪我,本想派人去保护你们,眼下事情太多给耽搁了,时隔一天我才派出去人保护你们,出去的侍从到现在都没回来,大概是没有找到你们,这件事情无需再议,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超阿其娜转头,“你带王子下去吧,好好照顾他,给他压压惊。”

阿其娜点头,走向列王,“该死的野兽,这账以后我再找你慢慢算。”列王恼怒说完,被他的母亲拉出了会客厅。

“这孩子。”姬周无奈地摇摇头,“本想让你俩外出缓和关系,然而,这下连缓和的机会都粉碎了。眼下要想列王解气,比摔碎的玻璃还难。”

安归伽看着眼前的战争终于结束,这才仔细打量雪诺一番,姬周坐直了身子,望着安归伽,“听说你的儿子安慕容来了?”

安归伽轻哼一声,“是的,大单于。”然后面向安慕容,“安慕容,快来见过大单于。”

“见过大单于。”安慕容稍欠身子问安。

“嗯。”姬周点头称赞,“果然懂事,与你弟弟相比,你要成熟稳重些。”

“安慕容向来听命于任何人。”安归伽夸赞,“交代他的任何事也从未食言过,倘若大单于有要紧事处理,尽管吩咐我儿,他会为您处理好一切事物。”

“看来我得好好利用安慕容。”姬周点头,“其余的事先放一边。”他将眼神转向布衣翎羽,“布衣翎羽,告诉雪诺这么多年隐藏的秘密,该是让他知道一切的时候了。”

布衣翎羽挑了挑眉,点头面向雪诺,“王子。”他沉吟了很久,将雪诺的称呼改为王子,“我先向你介绍一个人。”他右手做出一副恭敬指向安归伽,“你眼前这个人是你父亲的结拜兄弟,罗布城的君王安归伽。”

“王子?”雪诺浑身一震,不知所措的望着布衣翎羽,然后审视一眼安归伽,不明白地问,“师父,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一抹细微的难言之隐在布衣翎羽的表情浮现,“你是坞苏帕尔家族凤尾城王子,眼前这个是你的叔父。”

“孩子。”安归伽终于忍耐不住了,“你长得很像你的父亲,脸型,鼻子,眼睛,眉毛,无一处不像你的父亲。”

雪诺皱皱眉头,额头上的深沟如同峡谷,将目光移向布衣翎羽,“你是说我父亲是十五年前被氏月家族杀害的霍尔奇?”

“没错。”布衣翎羽点头,庆幸雪诺终于搞清楚了状况,“从今天起,你以前所有的人生都不具有任何意义,你正真的身份是凤尾城王子-----阿斯玛。”

雪诺脚像生了根似地赖在原地,一时半会无法适应他所听到的,他额头又挤出深深浅浅的深缝,尽量让自己头脑清晰,证明所听到的都属实。

“你师父说的没错。”姬周终于起身,拉开了椅子走向雪诺,“这个时候告诉你真相,是因为时机已经成熟,你已经长大了,该是挥军北上,夺回王位的时候了。”

雪诺一股酸意自心头涌起,他将眼神移向布衣翎羽,布衣翎羽向他点点头,这个眼神告诉他,这是一切是真的。

第二十六章 姻缘揭露(二)

安宁觉得她在宴席厅上可以好好表现一番,于是在安琪儿的房间里,精心给自己化了妆,安琪儿在一边提醒,“我的好妹妹,你用不着这么费劲的化妆,没听蒙丹说吗?你不化妆连女人见你都要多看你几眼,别说是男人了。”

蒙丹听得点头,“的确如此。”

安宁瞥一眼蒙丹和安琪儿说,“我就是要在宴席上迷住列王,让他求大单于留下我,放你回去。”

安琪儿听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她以前觉得自己倔得像头驴,可她这个妹妹倔起来得精神头不比自己,她看得实在难耐不住,对蒙丹说,“蒙丹,我也要化妆。”

蒙丹微笑着点点头,“这就对了小姐,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说完,她朝安琪儿走来。

安宁很快就画好了妆,迫不及待的起身照镜子,她将一件白色的衣服搭配在身上,与她额头的粉色银簪极为相配,她抿着嘴唇朝镜子扮个鬼脸,笑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安琪儿的妆容虽然也很惊艳,但比起安宁却要相差三分,她甚至有点嫉妒眼前的这张脸,但她随之又浮起了感激之情,为了她,这可是妹妹第一次将自己装扮成这样。

她们在去往宴席厅的路上碰到了列王,安宁迫不及待想展露自己,便让走在前面安琪儿走在后面。雪诺身后跟着雪狼,人们见了雪狼纷纷躲避。等她靠得够近,只见列王和雪诺那双眼睛全盯在她身上,她瞬间感觉浑身充满了优越感。她欠身问安,“王子。”抬头看见列王铠甲做工之精细华丽,使她目炫神迷,他的双肩垂系着象征王子的纯白披风。

列王也看呆了,他忘记了身后的安琪儿,他觉得安宁身上白色的衣服灿烂得活像一片覆盖初雪的洁白大地,白色银线和钩扣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雪诺见列王看安宁的表情太过离谱,而安宁表现的如此妖艳,他不知为何会如此见不得列王用这般眼神看着安宁,也见不得安宁如此妩媚的出现在列王面前。再看看身后嘟囔着一张脸的安琪儿,他便故意将手悟在嘴上咳嗽出声音,雪诺白了一眼安宁,仿佛把她当成了蠢货。

安琪儿低下身子娓娓道,“王子。”眼神却不敢抬头看列王。

列王这才注意到安宁身后的安琪儿,他走近她,看着她满脸红润有几分姿色的表情,皱着他那双大眼说,“最近你心情不错?”他开口道,“脸色都好了许多。”

安琪儿听得身子微微一颤,她强忍着作出一丝欢笑说,“托王子的福,我心情一直都不错,脸色自然就好多了。”

安宁看出了安琪儿心中的恐惧,又看了看列王一脸狰狞的微笑,心里已经有了底。安琪儿如此惧怕列王,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于是,她转身牵起安琪儿的胳膊,回头朝列王殷勤的一笑,便走了。

这个动作,让跟在列王身后的雪诺又气又恼,恨不得将列王眼珠子抠出来,他摇了一下头希望能让自己清醒一点,心里暗想道,“我这是怎么了?自从那晚做了梦后,我满脑子都是这毛丫头,莫非我喜欢上这丫头了?”于是他使劲摇头,让自己足够清醒。

他们走在路上并没有过多的话,进入宴席厅的时候,安宁发现父亲,安慕容和依诺已经就坐,姬周坐在最中间,大阏氏阿琪娜的身边是公主蓝雨婷,列王和雪诺挨着大单于就坐,安宁和安琪儿挨着父亲依次坐下。身边还有几位大人,一个是都翁密侯大人,一个是贵霜王,还有一个是大都尉北凉。安琪儿依次认出了他们,他们曾经有过几面之缘。

蓝雨婷看到雪诺就坐,便从母亲身边起身,坐在了雪诺跟前,挽住雪诺的胳膊说,“哥,好久都没见你了,你这次南下时间也够长的,我都想你了。”说完她将头靠在了雪诺的胳膊上。

雪诺扫了一眼安宁,极不情愿地拉开了蓝雨婷,阿琪娜眼神严厉的望向蓝雨婷,“雨婷,公主得有公主的样子,在这么多人前面失了体面,成何体统?”

“母亲……。”蓝雨婷一脸的委屈,“我就是喜欢我哥,从小就喜欢,自然是要对哥亲近几分。”

“放肆。”阿琪娜脸色显得更加凝重,“快给我过来,到我身边来。”蓝雨婷撅起嘴,极不情愿地起身,走到阿琪娜身边坐了下来。见蓝雨婷坐下,阿琪娜开口道,“安统帅,你的两个双胞胎女儿气质非凡,果然与众不同,尤其是你的小女儿安宁,整个西洲恐怕无人比拟。”她连安归伽的称呼都改了,这让安归伽、安慕容和安宁的表情及其不舒服,阿琪娜望着安归伽微笑着继续说道,“小女也该到婚期的时候了,如果不建议,让我这个当大阏氏的做主,给安宁找了婆家。”

“不用了。”安宁抢先回答,她直了身子,“我还没想过要嫁人的事,多谢大阏氏操心。”

“不。”阿琪娜不服气的道,她似乎心里早有人选,她看了一眼都翁密侯一眼说,“都翁密侯,你是王庭里的重臣,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小儿子今年十六了吧?”

“没错。”都翁密侯点头,在不远处沾沾自喜,脸上充满了喜悦,“我儿尚未娶妻,由大阏氏做媒,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母亲。”列王极不情愿地唤道,“安宁小姐都说了她没想过要嫁人的事,你就别为难她了。”

“大阏氏指婚,做臣子的应该高兴才是。”阿其那变了脸色,“岂有拒绝的道理?”

“大阏氏有所不知。”安归伽见状,急忙起身,躬身说,“十五年前,我与凤尾城君王霍尔奇就定下了一桩婚约,我夫人若生一个女儿,就将她许配给雪诺,夫人为我生下两个女儿,安琪儿已经许配给王子,另一个理应我这个当父亲的做主,将安宁许配给雪诺。”

蓝雨婷听得表情皱成了一团,极不情愿的望着雪诺。雪诺不自觉的秉住了呼吸,凝神倾听,而安宁则失望的睁大眼睛注视父亲,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

“记得上次到访罗布城,你说过此话。”姬周开口,“我还在想谁家公子这么有福气,能娶到安宁这样貌美的仙女,原来是我家雪诺。安宁的婚姻既然是父母之命,雪诺也是我膝下的义子,这桩婚事便是一桩美事,我准了。”

安宁听得一头雾水,她那张细长又顽固的脸,露出一种即将任性而为的表情,“不,父亲,我不要嫁给雪诺。”她将眉头锁紧,眉心间皱起了一圈疙瘩,看向列王,“我要嫁给王子殿下。”

列王的表情顿然开颜,蓝雨婷站了起来,“父亲,我不同意。”

“为何?”姬周不明白地问。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女儿喜欢雪诺。”蓝雨婷回答。

“雪诺从小有了婚约。”姬周回答,“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二十六章 姻缘揭露(一)

王庭高楼的影子从远处投射在别院中间,一股冷风吹来,院子中间那颗光秃秃的树枝“沙沙”作响,地上掉满了柳条。在别院的房间里,她爬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桌子上狠狠画来画去,怒起的嘴似乎能挂个灯笼。

“为什么我就不能代替姐姐嫁给列王?”安宁怒道,“我就是看不得姐姐在这受苦,我有何错?”

“小姐。”依诺坐在安宁的对面幽幽开口,“君王有君王的想法,你应该听你父亲的。”

“不。”安宁保证,“我一定要让姐姐离开。”依诺听得轻轻摇头,安宁突然将自己的脑瓜拍了拍,眼神移向她,“依诺,你看我这脑子,你身上还有伤呢,那里有卧榻,你快去躺着。”

“我没事的小姐。”依诺似乎在忍着疼痛。

安宁即刻起身,将拉回卧榻边上,“别逞强了。”她刚扶依诺躺下,然后朝顾齐吩咐,“顾将军,麻烦你命人找医师来,给依诺清理一下伤口。”

“我这就去小姐。”顾齐回答完转身而出。

“安宁。”顾齐前脚迈出,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她极为熟悉。

“姐姐。”安宁没回头就知道一定是她,她即刻起身转身,安琪儿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让我看看你还好吗?”她浑身检查安琪儿身上是否少了什么,“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安琪儿摇摇头,其实是有的,她的胳膊处有列王为难她时擦伤的痕迹,膝盖上也有列王推翻她时留下的疤痕,至今还未痊愈,她将衣袖拉了拉,“我很好,别担心。”

安宁怕打搅依诺便将安琪儿拉出了房间,两人来到了院子的花园中间的凉亭下,“听我的姐姐。”焦急的拉住安琪儿的双手劝道,“你得回罗布城,让我留下来对付列王,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就一箭射穿他的喉咙。”

“我已经听说你射箭练得很好。”安琪儿冷笑一声,“可这是王庭,是赤牙人的地盘,不是罗布城,光王庭就有三万重兵把守。”说着,她连连摇头,“就你这性格,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留下?何况,和亲的人是我,回到罗布城的人应该是你,你压根就不该来这里。”

“姐姐。”安宁瞬间皱起眉头,“你在所有眼里都是个好孩子,可一说到谁嫁给列王,你就倔得跟头驴一样。你虽然是姐姐,但从小到大都是我这个当妹妹的在保护你,就连安迪都可以把你欺负哭了,像你这种性格,你怎么会是列王的对手?”

安琪儿强忍露出一股微笑,“列王对我还可以,不像你所说的那样。”她说着,伪装的点点头,表示肯定。

“你别伪装了。”安宁固执地道,“我知道列王是什么德行,所以,你必须听我的,你走,我留,别再跟我讨价还价,否则咱俩,谁都别想离开这里。”

安琪儿又皱眉,耸了耸肩膀,此时,蒙丹蹒跚着脚步从远处走来,“大阏氏找你们要赴宴,太阳落山之前到达宴席厅。”说完,她面向安琪儿,“记得把自己打扮漂亮安琪儿小姐。”

“父亲不是不让我们露面吗?”安宁问。

“总之呢,大单于和大阏氏都知道了。”蒙丹回答,“听你姐姐说你长得完美无瑕。”她面向安宁,“果真如此,鼻梁挺拔,眼睛深邃,脸蛋生得如此好看,连我这个老太婆都看呆了,若男人见你,恐怕更离不你的开视线。”

安宁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礼貌的说了句谢谢,安琪儿嘟着一张嘴心想,“我才不要化妆呢,最好丑死,恶心死。”她想着宴席厅上能见到列王,浑身忍不禁麻木起来,一阵风吹过,胳膊处果然出现了鸡皮疙瘩。

第二十六章 姻缘揭露(三)

雪诺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即刻躬身说,“多谢义父成全。”说完他侧头对安宁殷勤的一笑,挑眉做出一副胜利的表情。列王还没找到合适的字眼帮安宁说话,安宁整张脸都被气成了紫色,蓝雨婷眼睛里装满了泪花,而安琪儿终于舒缓了一口气,一颗心安放了下来。

安归伽从椅子上起身,面向姬周满意的道谢,“多谢大单于成全了安宁和雪诺,我定感激不尽。”

蓝雨婷哭着跑了出去,安宁也起身离开了,安归伽追了出去,在一条狭小的巷子追上了她,雪诺也跟了上来。

“给我站住。”安归伽在安宁的身后吼道,她撅着极不情愿地嘴回头,父亲般威严般的审视着她,“我都不知道你跟着来瞎闹什么?难道要让我所有罗布城的亲人都要困在这里?有安琪儿,安慕容和我还不够?你还要跟着瞎闹?都十五岁的人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该成熟了,我希望你能把你身上的刺和锋芒都收起来,做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温柔,而不是像一只豪猪一样将刺伸出来到处扎人。”安宁看到雪诺在父亲身后听得苦笑一声,朝安宁做鬼脸,她恨不得冲过去揍他,父亲没有察觉雪诺在身后,继续开口道,“你和雪诺的这桩婚事十五年前就订好的,不管愿不愿意,你都得嫁给雪诺,雪诺的父亲可是我的结拜大哥,而雪诺也是王室血脉,和你门当户对,总比嫁给一个翁侯的儿子好。”说完他转身看见了雪诺,他侧头暗示,“安宁今后就是你的未婚妻,你俩好好聊聊。”

雪诺点头躬身说,“是,叔父。”

“什么结拜大哥?什么订好的婚事……?”安宁还没说完父亲背着手离开,见雪诺朝他走过来,她吓得倒退几步,靠在小巷的城墙上。

雪诺慢慢逼进,将双手放在城墙上,安宁的头被困在了他的双手中间,无法动弹。他将脸部贴近安宁的耳朵,安宁侧着头敏感的把脸转过去,想躲却怎么也躲不开他那张脸,隔着一公分的碰触让她觉得心跳骤然加速。

雪诺嘴角露出一道微笑,一丝泉水般温柔而清澈的感觉,在他心口流动而过,有一种非常遥远却又熟悉的味道,他眉眼舒展开来,看起来格外英俊,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用缓缓而温柔的低声,在安宁耳根前说,“我到死也没想到,长辈会为我们定下这一段姻缘,怪不得,那晚梦中抱着你入睡,尽然是那么真实,原来你我命中早已注定咱俩有姻缘啊!”

“你还敢提那晚?”安宁恼怒道,“要不是你……。”她几乎说不下去了,将脑袋移了移。

“要不是我怎么了?”雪诺问质问,“莫非我真抱着你睡了?”

“你?”安宁双眼直射雪诺,“请你让开。”她反抗着,试图推开雪诺。

“别动。”雪诺目光炯炯盯着她的脸,“都是我未婚妻了,就让我好好看看你。”

“你不要脸。”安宁难为情的低下头,耳目赤红,此刻,她真希望有一个老鼠洞,可以让她钻进去。

“安宁。”远处有人唤道,安宁听出了安琪儿的声音,便回道,“我在这儿。”雪诺双手从城墙上放了下来,退后两步,安宁立刻做出了攻击的架势,乘雪诺不注意,将右腿顶上雪诺的私ж处,以报刚刚羞辱之仇。

“哎呀妈呀……。”雪诺痛得捂住私ж处,脸色通红,弯下了腰侧头骂道,“你可真是个疯女人。”

安琪儿在一边摇头抿嘴大笑,安宁又将脸皱成一团,“我好让你记住,此女子不是那么好招惹的,想娶我是吧,等下辈子吧。”说完她转身走向安琪儿,拉着胳膊一起走了。

安琪儿侧脸看着安宁脸色通红的表情,轻轻冷笑一声说,“我的好妹妹,你为何脸色如此通红?这可不像你?”

“我哪儿脸红了?”安宁故作镇定的辩解,“我只是被那混蛋给气的。”

安琪儿笑道,“还嘴硬?面对自己的未婚夫,难道你就没有心动?而且雪诺那么帅,在我心里,他可是十全十美的白马王子,只可惜……。”安琪儿耷拉着一张脸,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婚姻,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悲哀。”

“可怜的安迪不知道现在过得怎样?”安宁说道,“她的命运比我们更加悲哀,在这里,我们至少有父亲,还有哥哥,而安迪,什么事情都得自己面对。”

她们漫步走过巷子的拐角处,二十多人的侍卫前面赶着一群男女,走在最前面的侍卫拿着一根皮鞭,在男人女人的身子上抽打,没有人能发出疼痛的惨叫声,只有抿嘴忍受。和安琪儿立在墙角,看着他们从眼前经过。一个披头散发,浑身干瘦,穿着脏兮兮皮衣的女孩,撕跑在安琪儿面前跪了下来,她的嘴角全是鲜血,用一双脏得几乎看不见肤色的手,抓住安琪儿的衣角乞求,“小姐,求你了,放我回去,我知道你是王子的未婚妻,求求你,我不想在这里成为生孩子的工具。”

安琪儿嫌弃的躲进安宁的身后,要撕开女人的手,一把利剑刺穿了女人的喉咙,安琪儿大叫一声,女人脖子上缓缓流下一道殷红的线,瞬间倒地,拿剑的侍卫将剑插入剑削吼道,“谁再敢闹事,就是跟她一样的下场。”说完,将皮鞭又挥向男人和女人。

众人离去,安宁俯瞰他们远去的背影,吃惊的转头看向安琪儿,“生孩子的工具?他们这是要干嘛?”

安琪儿一把拉起了安宁,躲开尸体,快步离开这里,边走边说,“在这里每天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早已对这些见怪不怪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省得你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究竟怎么回事?”安宁用命令的口吻问,“快告诉我。”

“看来那些人又是他们新抓来的奴役。”安琪儿解释,“女人会成为赴美子,送去账房专门生孩子,一年一个,生完孩子不到半年又怀孕的女人大有人在,她们一生都是生育二十个左右,死在产床上的女人很多,男人有的会传宗接代,有些会用残酷的方式将他们锻炼成忠诚的奴隶,这就是赤牙人的律法。”

“可刚刚那女孩看着很小。”安宁惊讶道。

“没错。”安琪儿摇头叹气道,“可这就是如今赤牙家族的现状,整个王庭十万多军队,到处烧杀抢掠,强抢民女最正常不过,没人敢反抗,违者就是死路一条。”

安宁不可思议地摇摇头,“父亲爱牧民如同自己的亲人,我罗布城从来都没有奴役一说,更没有疯狂到到处抓女人来生孩子增加人口。”说着,她撒开安琪儿的手,快步超前走去。

“你要去哪里?”安琪儿在身后喊道。

“我要去找列王。”安宁固执的回头,说完回头跑了。

“没用的,你改变不了的。”安宁只听见安琪儿在身后喊道,可她没有回头,直奔眼前的巷子。

安宁在广场的拐角处碰到了列王,他正挥着刀杀死了眼前的两个少年,安宁来不及制止,甚至连喊都没来得及,列王将两把剑扔在了地上,然后对着赛马克懊恼的咆哮,“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找个人都找不到?”

赛马克躬身谨慎回答,“王子息怒,我已经派出更多的人去找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安宁看着倒在列王身边的两个少年,心有余悸,列王表情无时无刻闪耀着一股冰冷,她走进列王,缓缓问道,“王子这是在找谁呢!发这么大火?”

列王回头,见是安宁,脸色顿时喜出望外,“你去哪儿?我找了你半天了。”

“找我?”安宁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为了找我你就杀死了两个手下?他们还是少年啊!”她摇着头,眼眶湿漉漉的,看起来像闪耀着的几颗流星。

“你跟我来。”安宁还没反应过来,列王一把拉起她的手,撕跑着进了马厩院,让马倌迁出一匹马,他将安宁的整个身子轻而易举的高高举起放在了马背上,然后用敏捷的动作翻越上马,奔腾着跑了出去,将王庭的王庭抛在遥远的身后。

第二十六章:姻缘揭露(四)

马沿着一片林子行去,眼前光秃秃的一片,进入冬季的戈壁原野显得相当空旷,草木枯黄,就连阳光都透着雾色的光芒。但远处一圈圈的沙漠轮廓构成神秘莫测的背景元素,有种从未见过的柔和之美。

列王骑马的速度极快,安宁在马背上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他们的横冲直撞惊动了林子里的野狗,野猫,还有兔子。

“带我出来就是为了骑马?”安宁感觉马儿的速度有种箭步如飞的感觉,比她射出去的箭慢不了多少。

“不止这些。”列王说话的哈气瞒过安宁的耳根,他看到草地上飞奔的兔子,勒住了马缰“吁”了一声,马儿便慢慢停了下来。列王翻身下马,安宁也踏着胯下了马,列王将事先准备好的弓箭递给安宁,将另一把拿在自己手里,“这里野兔很多,我得和你比比,咱俩谁的箭法更准。”

“噢……!”安宁来了兴趣,“这个想法很和我意。”她说着将目光寻进远处的林子,搜索着目标出现。

先是列王锁定了树林背后的野兔,便在弓箭处搭上一直箭,标准了方向,安宁也察觉到了另一只兔子的方向,做出了与列王同样的动作,瞄向前方。列王的箭飞一般射向野兔,安宁拉开弓箭,将精神全部集中,箭设了出去,野兔却钻进了秘密的树林,跑得毫无踪影,安宁耷拉着一张脸,将弓箭收了起来。

“今晚的野餐够了。”列王伶来了射中的野兔,“我们得找一个村庄,为我美丽的小姐献上美味的兔肉。”

“我喜欢射箭,但我不喜欢吃兔肉。”安宁说,“我们回去吧,天色很快就黑了。”

“你不觉得良辰美景很适合我们俩吗?”列王一脸微笑道,“带你出来我就没打算要回去。”说着,他将手里的野兔绑在马背上,放好弓箭。

“不好吧?”安宁不安的说,“父亲见我夜不归宿会派兵出来找我的,何况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

“我的手下看见我们出来,你父亲也不会担心你的安危。”列王解释,他又将安宁举起,放在马背上,挑眉道,“我们去往下一个目标。”说完,他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翻上了马,这种微笑让安宁感到十分的不安。

愈渐浓郁的暮色,将无边的森林笼罩进深灰色的暗影里,渐渐黑下来的夜空,看上去静谧而又温柔,几颗孤零零的星光,点缀在穹顶之上。此时,林子里传来了一阵咯咯啦啦的声音,安宁和列王都听见了,安宁紧张了起来,“王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有我在呢不用怕,我们去看看。”列王上了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前方感觉是马蹄的声音传来,不只一个,待他们走进,安宁才认了出来,是雪诺,还有安慕容,真庆幸,他们在此刻出现,这点从安宁的表情上足以看出。

列王气得嘴唇皱在一起,他凝视前方的雪诺,出口训斥道,“阴魂不散的家伙,你是故意的吗?”

“我来找我的未婚妻,有何不妥?”雪诺语气尖锐道,丝毫没有忍让王子的意思,说完,他下了马,走进列王的马匹,望着安宁,“我漂亮的未婚妻,你该下马了,有了婚约的女人,实在不应该这么晚了还跟别的男人同骑一匹马。”

“那又怎样?”列王双手护住安宁,丝毫没有让他下马的意思,“我还要带安宁小姐在这宿营呢。”

雪诺眉毛皱起,眼睛里燃烧着一股怒火,一把将列王拉下了马,列王“哎呀”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安宁也从马上翻身而下。

列王慌忙起身,从腰间抽出他那是把经过巧妙微缩,恰好适合十五岁男孩需要的长剑,安宁看到剑身是用精钢打造,泛着红光,两面开刃,剑柄裹着皮革,尾端则是一个黄金做的狮头。他将剑指向雪诺,他回头审视附近,“今天雪狼没有跟来,你死定了。”

“你尽管放开来啊。”雪诺吼道,丝毫没有恐惧感,“我的雪狼一定会知道是你杀了我,我敢保证,整个王庭的弓箭手拦不住它的,在它死之前,它绝对先让你偿命。”

列王咧嘴皱眉,他取下剑,插入剑削,皱眉点头,“好,算我倒霉。”于是他翻上马匹,“你的未婚妻交给你了,你要看好他,下次可不会让你轻易找到。”说完他牵马飞奔进了秘密的林子。

“王子。”安宁唤道,“等等我。”说着,见列王没有回头,她越过雪诺,对安慕容说,“哥,让那蠢猪跟你骑一匹马,我有重要的事跟王子说,天黑之前我会回去。”说完她死命驱赶胯下马,追赶上去,奔跑了好久,才追赶上了列王,“王子……,王子……。”

列王见安宁追了上来,便放慢了马奔跑的速度,等安宁与她同肩,他侧头说,“你应该和你的未婚夫回去的。”表情很不耐烦。

“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安宁一本正经的说。

“噢?”列王征绷紧着脸,等候安宁开口。

“我想为那些生孩子工具的女人求情。”安宁开口道。

“什么意思?”列王猜疑着,“我听得不大明白。”

“我今天看到你们的人从外面抓来很多人,男人将来是你们的奴役,而女人成了生孩子的工具。”

“那又怎样?”列王不耐烦地道,“这很正常,什么样的人就应该接受什么样的命运,就比如说我,我就是万人之上的王子,今后的大单于,就得受到万人敬仰。”

“你们赤牙的军队已经够强大了,无须用这些方式来增加人口,你不觉得这些对一个女人来说很残忍吗?”

“你怎么跟你那个未婚夫的师父一样,满嘴喜欢胡说八道。”列王变得面红耳赤,“我赤牙人律法制定有上百年,一直都是这样,没人可以更改。”说完他无语地摇摇头,“我以为你跟上我,是想跟我说你愿意和我宿营,我可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痴心妄想过,你是第一个,才瞬间的时间,得不到你,我有种死不瞑目的感觉,没想到从你嘴里听到了这些,让我的欲望减少了一大半。”他驾着马飞奔而去,“去找你的未婚夫,别跟着我。”他的声音回荡在林子里,人马已经在森林里消失不见。

安宁觉得既孤单又恼愤,只好独自返回城,她知道安琪儿一定是在房间等她。从列王的态度来看,赤牙人这么多年来的律法一直持续到现在,无人能改变,而列王的习性比起他的父亲更为残忍。想着姐姐今后要和列王这样的人同床共枕一辈子,她全身的汗毛都要竖立起来,想着想着,她的眼泪便掉了下来。她只不过希望姐姐的一切都像童话故事描绘的那样,生活充满美好,可为何要让她嫁给一个偏偏残忍恶毒的列王,她姐姐原本是个甜美优雅又善良的好女孩。

安宁怎么也想不透,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母亲身体内受孕的安琪儿,性格怎么会如此之大。她的胆子小得几乎跟猫一样,猫身上的温顺,乖巧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淋尽致。她瘦得如同骨柴,出了身高分安宁差不多高之外,没有一处像双胞胎的地方。安宁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忍不住问母亲是否弄错了,会不会是什么古灵精怪把她真正的姐姐给抱走了?但母亲只笑笑,然后说没这回事,安琪儿的确和她是双胞胎,安宁想不出母亲有什么理由要骗她,便把她的话当真了。

第二十七章 有病乱投医(一)

西洲缥缈城第二十七章有病乱投医外面的大地在积雪下沉睡,雪地里行走的人很是小心,安归伽粗糙的面孔冻得生疼。他身上的虎毛外衣是犹然生前亲自为他缝制的,在重要的场合穿了很多年,依旧自在体面。

他一袭记得犹然为他披上外衣时嘴角流露的微笑,“我花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缝制好这件衣服,你可要省着点穿啊。”

“我准备把他带到棺材里。”安归伽轻轻系好了纽扣,双手握紧犹然的手,她全身上下修长,面容生得好看,眼睛里泛出蓝光,“等我们死后。”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吉利的话,“我要交代孩子们将我们葬在一起,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生世永恒。”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犹然道,“我根本就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人总有一死。”安归伽回忆着这句话,将他拉回了现实,“如今你已经离开我十五年了犹然,你的女儿已经十五岁了,我们的女儿安宁,不知道像谁,可真是唯恐不乱,天下最难管的人。”一抬头,他便看见安宁与列王在雪地离丢雪球嬉闹,浑身满是积雪。

“安宁。”安归伽喊道,“王子殿下。”他躬下了腰身,“我找女儿有事,请恕我带走女儿。”

列王脸上的欢乐顿时冻结,“我们玩得正开心呢,岳父大人别扫兴好吗?”

“王子殿下应该让安琪儿陪你,请恕我告退。”安归伽说完拉起了安宁就离开。

“今日不让我开心的人,我永远都不会让他开心。”安归伽和安宁同时止步,列王不耐烦地在身后说,但安归伽还是选择了离开。

安归伽不去理会,待走远,他怒嘴骂道,“你太过于招摇,王庭上下这么多双眼睛,你与王子殿下在这样嬉闹成何体统?”

“父亲。”安宁甩开了他的手,“是王子殿下非要求我跟他打雪球的。”

“他求你,你就要陪他是吗?”安归伽止步,“别忘了你还未过门,别忘了你有未婚夫。”刚说完他却发现雪诺站在台阶的高处,望着他们,雪诺站立的那个地方可以清楚的看到安宁和列王打闹的地方。他脸色凝重地望着雪诺,“去,跟你的未婚夫道歉。”

安宁惊讶地看向安归伽,扭起嘴巴,“父亲,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你?”安归伽气得怒道。

“我肚子饿了,我要回去吃点东西。”安宁说完径自走开。

安归伽满脸通红,雪诺从高台处走下,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头上戴着斗篷,安归伽只顾跟雪诺道歉,并没仔细看他,“我很抱歉雪诺,我的女儿被我惯坏了,她现在根本就不听我的,我实在拿他没办法。”

“叔父不必道歉。”雪诺开口,“我倒觉得她这样的脾气很可爱。”

“我是说女孩就应该有女孩的样子,平民家十五岁的女孩早已生儿育女,挑起担子维持生计,可她和王子殿下……?”

“叔父不必放在心上。”雪诺露出笑意,看着远去的安宁暗自开心,“有我在,他俩闹不出什么事。”

安归伽表情一怔,“这小子大概是中意安宁了。”他心里暗想,这才发现雪诺身后的人,他脸上和颈部呈现大片的鱼鳞状让人望而生畏,“雪诺,他是……?”他谨慎地开口,雪诺这才从安宁消失的背影里将眼神抽回。

纳兰将脸上的斗篷拉了拉,转过身去,雪诺这才回神介绍,“叔父,这是纳兰公子,是……。”

雪诺刚要介绍,被纳兰一把拉了过去,“我们走。”他的脸色铁青,似乎不愿让更多的人认识他。

“等等。”安归伽唤道,雪诺和纳兰停下脚步,他走进纳兰,即便纳兰有意躲闪,但他依然仔细审视纳兰脸上的鱼鳞状,“孩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身上的病有多久了?”他明显感觉纳兰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丢下雪诺转身就走,安归伽绕过雪诺拦住了他,“别走孩子,你脸上的鱼鳞病我可以帮到你,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纳兰这才抬头去看安归伽,雪诺将目光投向他,“你说是真的义父?纳兰这种病可有治疗的方子?”

“没有。”安归伽道,“但可以用烧酒一试。”

“叔父,你一定要帮他,义父为了纳兰的病,已经杀光了王庭一半的医师。”

安归伽棕色的眼睛眯了起来,“叫来医师,带上烧酒,乌头,曼陀罗子和天南星熬成的药,在纳兰房间等我,我先去见见大单于。”他对雪诺吩咐完便离开。

第二十七章 有病乱投医(二)

安归伽到达厅房时,姬周将桌子上的一本书籍飞出了门口,“妈的,偷盗十次,抢劫六次,死人无数,封你的统领就是一个荣誉称号是吗?下次这些事情要是解决不好,我绝对让你到王庭门口站岗。”

“大单于,我这就去将所有的事情给解决了。”统领面色怯怯说完,躬身退出了议事厅。

安归伽捡起地上的书籍,走了进去,姬周还在咒骂,“白痴加弱智,真不知该如何形容你们这些饭桶。”

“大单于消消气。”安归伽边走进边说,“我为你带来了好消息,你听了一定会开心。”

姬周呼出急促的气息,坐在了椅子上,两手放在桌子上,“说说看,你对夺回凤尾城敢走氏月人有什么好的建议?”

“先将战争放在一边,我们谈谈纳兰。”

“纳兰?”姬周惊讶道,“纳兰怎么了?”

“我刚刚看到了他。”安归伽将手里的书放在了桌子上,“孩子很痛苦,也很自卑。”他说道,皱皱眉头,“我可以坐下说吗?”

“当然可以。”姬周点头,用手势迎接他坐下。

安归伽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了下来,将桌子上的书压在了手底下,“二十多年前,安慕容舅舅的孩子,患了同样的鱼鳞病,他们找尽世界所有的方子和民间神医治了好多年都没有用,当一个成天醉酒的神医看到孩子鱼鳞病时,他却露出了笑脸。当时我们吓坏了,他将孩子固定在床板上,用滚烫的烧酒浇透孩子的皮肤,让酒精渗进腐烂的部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泣,用尽全部力气挣扎,痛晕过去还几次,治疗无数次,每次对他来说都是一次刀割肌肤的死亡,五年后,庆幸的是鱼鳞病逐渐退去,长出了新的肌肤,如今他成了帅气的小伙,还成了我罗布城的一名骑士。”

“你说的是真的?”姬周不可思议的问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单于,我没必要在这里哄你开心。”

“快给我把醉酒医师找来,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找到他。”

“醉酒医师已经逝世了。”安归伽回答,“但治疗方法我知道,就是普通的烧酒,还有一些中药配方熬成的水,可以擦拭身子,还可以服用。”

“太好了。”姬周将拳头握紧,走了过来,“我这就带你去找纳兰。”

“大单于。”安归伽也从椅子上起身,“我不知道这种方法对纳兰是否有用,不管结果如何,您都不能降罪。”

“我敢对天发誓。”姬周保证,“你也是一片好心,就是我的孩子就此失去了性命我也不会怪罪你。”

“可你处死了很多医师?”安归伽担心地问。

“那些蠢猪死有余辜,什么法子都想不了。”姬周回答,一本正经的对峙安归伽,“我已经发誓了,要我拟道旨吗?”

“那倒不用。”安归伽强迫让自己露出微笑,走出了厅房,前往纳兰的房间,“我只希望大单于您能在雪诺复仇这件事情上可以做到全力以赴,只希望无论结局如何都不能牵扯到我的家人。”

“那是自然。”姬周保证,“雪诺也算是我的半个儿子,我当然会全力以赴,至于你的家人,我也会全力以赴去保护。”

“那就好。”安归伽不胜感激。

“这种治疗方法若有效,我一定请你喝酒。”姬周边走边说,“妈的,自从当了大单于,就连醉一次的机会也没了,权利的欲望没能让我好好享受人生,大单于该有的姿态,该有表情,言行,所有的一切都不能为所欲为,甚至,我连我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有时候我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安归伽听出了姬周语中的痛苦,“作为罗布城的君王,我每天的心都在高压状态,担心国库的银子不够多,担心冰剑库的库存,花大价钱招兵买马,生怕某个部落的军队超过罗布城,还要处理很多杂务。重要的,时刻都在担心某个野心勃勃的部落会挥军而上,就像十五年前的凤尾城一样。”

“你怕了?”

“经历了那样的场面,谁都会后怕,至今我都在心惊胆颤。”

“对于你的孩子,我很抱歉。”姬周尴尬地说,“我知道你很爱她们,我突然和纳兰做了比较,当初我不该那样,尤其是安迪,若有机会,救她回来吧。”

安归伽出口冷气,皱了皱眉头,“算你还有点良心。”他心里暗想却没有说出口。

他们说着已经走到了纳兰的房间,雪诺也在,庭阈准备了烧酒,还有一些药材摆放在桌子上,“还缺几样药材。”他拿起羽翼,在一张牛皮纸上写下防风,白鲜皮,地龙,威灵仙等多种药材,“这些药材对治疗鱼鳞病更有效。”他将写好的牛皮纸递给庭阈,“每天按时给他服下。”

“好的。”庭阈接过牛皮纸,塞进袖筒里。

纳兰眼神中充满无边无际的恐惧,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安归伽打开纳兰手臂上的伤口,他伤口的面积已经腐烂,周围黑红成一片,“会很疼。”他对纳兰说,“你需要服下麻醉药,这些药用乌头,曼陀罗子和天南星熬成,有极强的麻醉效果。”安归伽打开了桌子上的烧酒,倒入木碗。

“我不需要。”纳兰固执道,“我能忍受。”这个声音只不过是金属最微弱的碰撞,以及刀尖划过地面的响动,没有一点力量。

“真的会很疼,没有人能忍受这种疼痛,你还是服下药吧。”安归伽将木碗里的中药递给他。

“纳兰,坚强点。”雪诺劝道,“我们大家都希望看着你能好起来。”他的手捏着纳兰的肩膀,给以鼓励,“把要、药喝了。”

纳兰这才点点头,照办喝完了药,他脱去了全身的衣服,躺在了踏板床上。安归伽在他嘴里塞了一块布帕,将烧酒用蜡烛点燃,红色或蓝色的火光燃烧起来,当热到一定温度的时候,他吹灭了火,端起木碗,用棉球擦入纳兰的每一寸肌肤。纳兰用手撕住雪诺的手,用力撕喊,用尖叫证明麻药对他毫无用处,而雪诺的手臂被抓成深浅不同的伤痕,甚至渗出了红血丝,没过多时,他便疼晕了,毫无知觉的睡去。

第二十八章 复仇重临(一)

西洲缥缈城第二十八章复仇重临阳光流淌在后山橘黄色的草地上,被一片乌云层遮挡的光缓慢蠕动着阴森,慢慢向前移动。远处一条众多人行走成的主干道路上,长着零零散散的杂草,细碎的可怜。

“你很像你的父亲。”雪诺和安归伽走过主干道路的草地上,雪狼跟在远处,路上落满了松塔和被风落的叶子,似乎是一条黄色地毯,草地上已经透露出了绿色的青草。脚下往年枯黄的草吱吱作响,“脸框,神色,眉毛,尤其是鼻子,无一处没有不像的地方。”他们边走,安归伽对雪诺边说。

“叔父,我希望你能跟我讲更多关于我父亲和母亲的故事,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雪诺满心欢喜的看着眼前修长的路说,“虽然师父已经跟我讲了很多,但我还想知道更多。”

“我和你父亲的关系……。”安归伽眯着眼回忆,“是建立在你爷爷和我爷爷那个时期。听我父亲讲起,当年赤牙人军队举兵攻打凤尾城,你爷爷和我爷爷商议使用了空城计,将赤牙人军队引进王庭,焚烧了赤牙人军近两万人,要不是那次的空城计,恐怕就没有今天的我们。你爷爷和我爷爷两国之间一直密切来往,我和你父亲相见的那年我十三岁,你父亲十五岁,就跟你这般大。那时候,我们幼小的内心,跳动着炙热的灵魂,干了很多轰轰烈烈不可思议的事情。”说着他呵呵笑了起来,继续眯着眼望着前方的草地。

“哪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快说说。”雪诺呼出迫不及待地的追问。

安归伽耸着肩,脸上露出一股微笑,“就我们两个小不点,烧毁了赤牙人在伊塞克湖境地搭建的军营和帐篷,还杀死了六个敌人,我们打算把侍卫大单于也杀掉的,可惜混战中我们没有机会下手,只有逃命。”他出一口长气,继续说,“为了这个,我们被关禁闭二十多天,说起那个禁闭室,我倒现在还心有余悸,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送饭的时候才被打开一扇窗户,放进来一丝光亮。我们商量着以后若要当上领主,如何如何收拾赤牙人,我们计划的如同军师。结果,我和你父亲都接任了领主一职,身上有了坚不可摧的使命,于是,在更多时候想的却是牧民安定,只要赤牙人不扰,我们都可以做出最大的让步。我们和赤牙人的战争长达了几百年,说起来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罗布城的子民和坞苏帕尔家族皆为赤牙奴隶,而你还被维洛果大单于收养,又成了大单于的义子,想想都不可思议。”说着,他深深的进入悲伤阶段,“都怪我眼拙,认了牛特尔那样的老贼做兄弟,害死了你的父亲,害了坞苏帕尔家族所有人。”

天与地之间一片寂静,雪诺望着安归伽痛苦难耐的表情,劝慰道,“叔父,您就别自责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您又不知道牛特尔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都自责了十五年了。”安归伽迟缓的迈着脚步,他们沿着草地继续走,微风吹来,有一丝寒冷之意,“我每天都在自责,我亲眼目睹了那场战争,我却束手无策,救不了他们任何一个人。”说着,他双眼挤满了泪花,“包括我的夫人,安宁的亲生母亲。”他的神情悲痛而绝望。

“父亲。”身后有声音喊道,雪诺和安归伽转身,安慕容和布衣翎羽从远处走来,直到他们走到跟前,布衣翎羽说,“君王,大单于命我告诉你,让我们三天后启程,前往伊塞克湖。”

“这么快?”安归伽将那些悲痛压了回去,“说让我们带去多少军队吗?”

“北凉那里大概有一万,贵霜王那里也拨了五千,加上你的军队我们差不多有两万军队。”布衣翎羽回答。

“还好。”安归伽哭丧着脸,“没我想象的糟糕。”

“大单于说如果战争打响,他会再集合军队去协助”布衣翎羽道,“毕竟他是雪诺的义父,看着他长大,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疼爱雪诺的,他也不想看着我们输了这场战争。”

“叔父,我会劝义父多拨些军队前往伊塞克湖,我也会尽力劝义父将你们放回去,让你们回到属于你们自己的地方。”雪诺说着,他们朝楼城的方向走去。

安归伽长叹一口气,“恐怕没那么简单,你义父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我留下来帮你复仇,有必要的时候他会让我调遣我罗布城所有的军队挥军北上,他不是一个轻易就能说服动摇的人。”

“让我试试。”雪诺的瞳孔仿佛冰冻一样,闪烁着寒光。

第二十八章 复仇重临(三)

看着义父走下楼梯,雪诺显然有些失望,他走下楼梯,雪狼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夕阳把王庭笼罩进一片温暖而迷人的橙色光芒里,雪诺从王庭门口望出去,是一条灰白色岩石铺就的笔直小道,崎岖的道路被漫长岁月和数不清的行人脚步抚摩出了细致而光滑的路面。迎着这条道路,他路过王庭门口,去了街道的旅店,摊位,和吆喝着卖东西的商贩。

摊位上有玉佩,佛珠一样的首饰,还有各色玛瑙,他在摊位上逛了很久,仔细搜寻每一件物品,然后幻想安宁究竟会喜欢哪件物品。他在手里拿起一块一黄色玉佩,玉佩里面雕刻着穿着白色纱衣的女人,玉用绳子串着,看起来非常精致。他比划在自己的胸前,“我猜想,安宁对这块玉佩比较感兴趣。”说完,他给老板付了钱,将玉装在衣兜里,吹着口哨走了。

街道上传来了那些老鸨和少女招摇的喊叫,雪诺想很快从这里抽身离去,那些少女便随即涌来。

“雪诺大人,您好久都没来我们这里了,人家都想你了。”一个少女走上前来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啊,是啊!”另一个少女兴奋地眉飞色舞,从衣领上伶起雪诺,打算迎他进门,“雪诺大人,快进去坐坐吧?”

雪诺刚要笑脸相迎制止,不知何时,蓝雨婷出现在他身后,她用冷漠的眼神看了看那两位少女,从牙齿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让开。”少女们见是蓝雨婷小姐便低垂下眉纷纷离去,她轻蔑地把目光移开,望着雪诺,“哥,你还有心情来这里?你的娇妻大概不知道你在这种地方这么吃香吧?”

雪诺被蓝雨婷审视得好不自在,“别胡说。”他解释,“我刚好路过这里。”

“我在这种地方至少遇到过你无数次了,难道每次都是路过?”

“嘿嘿!”雪诺觉得自己的笑声好不自在,脸上完全是一股稚嫩少年的幼稚,“我确实是路过,你别不信啊!”

“看来我得用很长时间说服自己相信你才可以。”蓝雨婷轻巧地点点头,他们身边穿梭过很多各色行人,用见怪不怪的神色打量着蓝雨婷和雪诺,蓝雨婷对他们露出一丝微笑,见他们走远,一双从来都不相信的眼光又审视上雪诺的眼眸。她一把拉起了雪诺,跑出了王庭,来到后山的草坪上。

雪诺呼吸一口冷气,握了握拳头,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蓝雨婷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个英俊逼人的少年,眼里充满了泪痕。

“你终于不用再喜欢我了,你已经有了未婚妻。”蓝雨婷终于开口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做梦都想长大了嫁给你。”

“别。”雪诺抬头望着蓝雨婷,“我一向拿你当妹妹,从来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是不敢还是不想?”蓝雨婷固执地问道,“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对吧?”

“你是小姐……。”

“你还是王子呢!”蓝雨婷露出一股厌恶的表情,“我听这句话已经有无数次了,现在你也是王子,你是凤尾城王子,你还有什么理由来搪塞我?”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冰冷的寒霜。

雪诺叹口气,看着一脸固执又可爱的蓝雨婷,瞳孔里闪过语言又止的神色,蓝雨婷表情显得相当凝重,也变得越加苍白。蓝雨婷修长的手搭在另一只手上,她转过脸,看着雪诺,固执的说,“我一定能想到办法嫁给你。”说完,迈着脚步离开,头也没回。

第二十八章 复仇重临(二)

安归伽复杂的表情难以言说,他苦涩的皱眉道,“不如你先说动你义父,让安宁回罗布城,我和安慕容的事情今后再想办法,所有人都待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君王说得对。”布衣翎羽顿了顿,“我也不赞同安宁留下,你和安宁的婚事可以先放放,复仇要紧。”

雪诺点头,“我尽力而为。”

“父亲。”安慕容在安归伽的身后开口,“安宁回去,可否带上依诺?”

安归伽侧头,“就是那个你从林子里救出来的女孩?”他慢下脚步望着安慕容,“看来你对那个依诺姑娘很上心,你恋爱了?”

安慕容羞涩的低下头,“没有的事父亲,她的族人都死了,我是看着她可怜。”

“想去保护女人的目的只有一个,你动情了。”安归伽露出一丝笑意,“但你要知道,你的妻子应该是门当户对的女孩,而不是随便在半路救一个女子回来就娶她为妻。”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雪诺在一旁解释道,“她是女儿国的小姐?”

安归伽停下脚步,望了一眼雪诺,又看向安慕容,“这是真的?”

安慕容点头,雪诺解释,“是真的叔父,十六年前,库车王抢走女儿领主的那年,她的族人将她救了出来,迁移到了焉耆部落境地附近的林子里,前段日子,在我们回来的路上,她们糟野人袭击,所以,就剩她一人了。”

“忠心耿耿的族人,我倒是听说过那段历史。”安归伽望向布衣翎羽,“跟你一样伟大,誓死都要保护王子。”他们说着,已经走到会客厅门口。

会客厅里传来了北凉的声音,“大单于,我们手上留了罗布城三个人当筹码,事实上他们没用雪诺的性命来交换人质,这一点很难得。”

“你要清楚记得,除了我赤牙人族的人,任何人皆是敌人,雪诺是安归伽叔父,他们自然不会伤害他。”等姬周发现雪诺和安归伽他们时,便改口对北凉说,“好好准备出征一事,不得有误。”

“是,大单于。”北凉说完,躬身离去,姬周提起毛笔,在一张大纸上不知写着什么,布衣翎羽走进桌子,看着纸上乱七八糟的字帖躬身问,“大单于,三天后出发会不会太过仓促?事实上我们还没过多的准备,两万军队是不是有点少,还有,通往伊塞克湖的境地积雪覆盖,恐怕很难找到通过伊塞克湖的大路。”

“伊塞克湖方向只有一个,只要朝着一个方向就能到达目的地。人是万能的,你有足够的脑子,总能想到办法。”姬周一股粗气涌上心头,他扫了一眼安归伽,布衣翎羽和安慕容,然后对布衣翎羽说,“布衣翎羽,带安统帅和安慕容下去休息,我有事与雪诺相商。”

“是。”布衣翎羽躬身说完,便和安归伽安维尔一起离去,见他们都走入楼道,姬周这才直了直身子,说,“你不能前往伊塞克湖。”

“为什么?”雪诺问。

“你得活着,而不是去冒险,我答应过我父亲,要保你安全,让你顺利坐上凤尾城王位。”

“多派几个高手保护我就可以了。”雪诺解释,“义父你无需担心这些,何况我们还有一万大军呢。”

“十二年前我的父亲为了你率领两万大军攻打氏月,结果丢了性命。”姬周声音变得栗色起来,“如今的氏月更加强大,你若前去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我死去的父亲交代?”说着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向雪诺,眼神直射他。

“不。”雪诺急切地解释,“我若贪生怕死,我若不在战场上迎敌,恐怕根本就不配坐上王位。义父,您就让我去吧,我想看看我的草原,我的牧民,还有父亲曾经生存的地方。”

姬周顿时脸色凝重,一股粗气自喉咙发出,声音低沉有点嘶吼,“你还想不想复仇?”

“当然想。”雪诺点头,“但诱惑我的不是凤尾城君王的位置,而是家仇,是我凤尾城千千万万个牧民,还有那些死去的亡灵。”

“既然想,那就先学会服从,这是命令。”姬周从雪诺身边走过,他可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雪诺说话,眼里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警戒。

雪诺半天才从惊奇地眼神里缓过来,他即刻走出会客厅,在楼梯口喊住了姬周,“义父。”

姬周停下脚步,立体式的转过身,便问道,“还有何事?”

雪诺走进姬周,脸颊有些红,还好,背着阳光的一面,看着也不是很清楚,“义父,我还有一事相求。”他用一双试探的口吻问,

“你说。”姬周全方位的展现出了他身段的高贵。

“放了我叔父和安宁,还有安慕容,让他们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复仇是我的事,和他们不相干。还有,复仇这段时间,我不想谈婚论嫁,等战争结束,我会迎娶安宁小姐做我的妻子。”

“不。”姬周反对,“没有他,你赢不了这场战阵,“还有,我若没猜错,安宁目前还没接纳你。等他们打响战争,我会再调遣军队前往伊塞克湖,这个你无需担心。”说完,他转身离开。

第二十八章 复仇重临(四)

雪诺听着都能打出寒颤,皮肤上起了一丝细小的鸡皮疙瘩,静谧的山坡上笼罩着一丝清风,远处只有树干与树干之间扰动着被风吹动的树叶,看起来像是抖动的不明物体。他只好走下山坡,他打算去找安宁,或者将在花园的路上能遇见安宁,将玉带在安宁脖子上,可在王庭花园一片枯黄的草地上看到了布衣翎羽,他坐在凉亭边上,等着雪诺走近。

“从你义父那里出来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等你。”布衣翎羽看着未走进来的雪诺问。

雪诺边走边回答,“我去了趟镇上,然后就来找你了。”

布衣翎羽点点头,他两眼发直,望着雪诺猜测,声音低沉,“你失败了?”

“我没失败。”雪诺摇头,“我会努力,我和安宁小姐有婚约。”

“嗤……。”布衣翎羽冷笑一声,摇头道,“我没问这个,你好像中毒了,我问你义父和你的谈话内容失败了?”

雪诺不好意思的挑了一下眉,“师父您猜到了?”

“当然。”布衣翎羽的右手指在凉亭石板上来来去去,“大单于不会轻易放走任何一个人,以我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你若复了国不效忠他,他会扣押我们所有人。”

“义父不是那样的人。”雪诺纠正。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布衣翎羽起身,走到雪诺跟前认真说,“他的每一步棋都走得很是谨慎,凤尾城能不能效忠赤牙人,全在你一个人身上。他让叔父的女儿与牛特尔和亲,将两个女儿都要留在王庭,就连安慕容都没有放过,留下毫无执政能力的安维尔在罗布城,这盘棋他已经赢了。但他要以防万一,他要保全你,让你顺利坐上君王位置,将来凤尾城人才能在赤牙人的胯下喘息,雪诺,你曾经答应过我,要做一个好君王,要爱民如子。”

雪诺点点头,“是的,师父。”

“若效忠你义父,你就不可能当一个好君王。”

“为什么?”雪诺不明白地问。

“赤牙人的奴隶制世袭制度越来越猖獗,你义父的目的是将奴隶制的世袭制度蔓延到每个小部落,让所有草原上的牧民都要变成赤牙人的奴隶?”

“义父管辖如今三十二个部落,已经基本实现了疆土统一,这个现状没人能改变。”

“不。”布衣翎羽说,“一个首领的统治意味着和平到来,但从维洛果大单于建立了奴隶制制度开始,我相信每一个小部落心里都积攒了太多怨恨。在王庭十五年了,我见过太多的残忍,以及惨无人道的血腥,那些邪恶的举动,常常会让无数牧民付出惨痛的代价。我时常在想,当初如果在山洞里,你没有被维洛果大单于发现,我肯定会带着你去肃启城找你外公,远离这里。如果当初有一丁点办法,我绝对不会留在王庭,也不会答应凤尾城成为赤牙人的奴隶。所以,我想给你更好的指引,不只是坐上凤尾城人的领主报家仇,而是让你有更多的满心报复,给牧民带来福祉,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还是低贱卑微的牧民,都应该过上同等的生活。”

“我并没有想着要背叛义父。”雪诺道。

“给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背叛你义父,你义父虽然疼你,但他终究会老去,列王的天下根本就容不下你。”

布衣翎羽的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雪诺,面部变得冰冷起来,他倒没想这么远,于是,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皱眉说,“我能做什么?”

“保守这个秘,等待时机。”布衣翎羽谨慎地说。

雪诺抬起头,无法掩饰内心的惊讶,他不知道师父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等待着布衣翎羽向前走去,直到走远,他突然追了上去,拦在了布衣翎羽的前面,垂直眸子说,“我要将安宁送回罗布城,和你们一起去伊塞克湖,义父他拦不住我的。”

布衣翎羽吐出一丝气息,微微有些惊讶,他望着雪诺眸子里散发出一道坚不可摧的光芒,点头道,“你早该这么决定了孩子。”

雪诺嘴角扯出一道笑意,布衣翎羽转身离开,他并没有跟着师父离开,而是在高塔处找到了安宁,她正和列王嬉笑而谈,雪诺到访很久他们才发现。

“你怎么就像一只苍蝇?到哪儿都有你?”列王不耐烦的皱眉,他的护卫统领赛马克早已做出了拔刀的姿势,两只眼睛像牛一样盯着雪诺,等待列王发话。

“你身上又没发霉,怎么将我比作是苍蝇?”雪诺还口,“苍蝇是闻着臭味而来,下次骂人的时候找个恰当的词来骂。”

“野人,狼喂大的野种。”列王不服气的又咒骂,但当他看到雪诺身后的雪狼时,胆怯的向后退去两步,“别得意太早,总有一天我会将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雪诺抬头,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我没心情在这跟着你瞎掰。”他一把拉起了安宁,“我是来找我未婚妻的。”他拉上她就下了高塔的楼梯,只听见列王在高处喊,“安宁,我还会去找你。”

“你放开我。”安宁边挣扎边喊,“你要带我去哪儿?”

雪诺在走完楼梯后松开了安宁的手,“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可我不想去。”安宁转头就走。

雪诺又一把拉住了安宁,干脆将她扛在肩上,“列王找你去哪儿你都愿意是吗?”路上行人很多,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他们大多数人都指指点点,有的捂着嘴巴大笑。

“你放我下来。”安宁命令,“你就是个混蛋。”

“我就混了。”雪诺已经走得气喘吁吁,“除非你答应跟我走,我就放你下来,否则,全王庭的人都会看见。”

“我答应你了,你放我下来。”安宁在他的肩上扭来扭去。

雪诺终于将安宁放在了地上,一手捏住她的手,安宁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只好跟着雪诺走出了王庭,去了后院的天塔那里。他知道天塔是最安静的地方,纳兰已经不在那里,审判庭已经解除了对天塔的监视,平日里除了野狗和野兔,几乎没有活物经过,就连门上的铁索也不见了。

第二十八章 复仇重临(五)

西洲缥缈城第二十八章复仇重临这次雪狼没有跟来,雪诺也觉得雪狼乖巧的出奇,他很庆幸能有这样乖巧而又懂事的守护神在身边,随时都知道雪诺什么时候有危险,什么时候不需要它跟在身后。

雪诺拉着安宁到达天塔的门口,“进去?”他用命令的口吻说。

“你要做什么?”安宁谨慎的双臂抱在一起,向后退去几步,“我虽是你的未婚妻,可我们还没成亲呢?”

“死丫头你在想什么?”雪诺在她额头轻轻指一下,“叫你进去你就进去。”

安宁这才解除了警戒,走进室内,雪诺也跟着翻了进去。天塔内黑暗无比,只有门和窗户里透进来一丝光亮,里面有一股阴暗潮湿的气味,他拉着安宁的手,顺着梯子爬上去,一直顶达高处。

高处可以将整个王庭的楼城都尽收眼里,这是雪诺生平第一次站在这里,“这里是纳兰哥哥的曾经居住的地方。”望着方圆百里他开口。

“那个病人?”安宁问,环顾四周。

“十六年的时间,他从未离开过这里。”

“他的故事我并不陌生,我听安琪儿说起过。”安宁面向雪诺,“你找我来究竟何事?就为了给我说纳兰?还是只为了看风景?”

“嫁给我安宁。”雪诺闪在了安宁面前,将玉佩拿了出来,坠在了她的面前,“在你没生下之前你就注定要是我的未婚妻了。”

“或许是姐姐。”安宁摇摇头。

“你姐姐已经许配给了列王。”雪诺说,“这就是天意,父母之命,就算你想逃也逃不掉了。”他将玉佩带在了她的脖子上,“从此刻开始你是我的,你可以跟任何人来往,但列王绝不允许。”

安宁摇摇头,“我是来救姐姐的。”她向后退了退,“你是知道的,我不能嫁给你,姐姐向来软弱,列王残忍过度,她若嫁给列王便是她痛苦的开始。”

“但我也不会让你嫁给那个蠢货,绝不可以。”雪诺保证,拉住了她的手,“我会向义父如实告知列王的行踪,我会让蓝雨婷公主好好保护安琪儿,她注定是赤牙人贵族与罗布城之间的一场交易。”

“是你复仇的一场交易。”安宁怒起了嘴,“为什么就不能停止下来?让姐姐回罗布城?”

“师父曾在议事厅上就反对过。”雪诺告诉她,“没用的,义父定下的事就连列王反对也没用,就算你再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所以,我让蓝雨婷公主给列王介绍了几个贵族家的小姐,你放心好了,列王一旦心有所属,就不会再去折磨安琪儿。”

“你确定这个方法管用?”

“我不确定,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安宁的身子几乎软在了那里,“从小到大我都很固执,我以为我的固执可以改变一切,改变我想要的,包括我想保护的人,看来我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我要去复仇,我一定要赢得战争,从氏月手里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在我的地盘上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最为重要的,我要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倘若我拥有军事力量,我还可以将安琪儿救出去,到时候她便自由了。”雪诺觉得理想就在眼前,他不觉笑了笑,“相信我,那天很快就会到来。”

安宁冷笑一声,窝动嘴巴,“父亲有三万军队,都不会说这么圆满的话,现如今你什么都没有,没有军队,没有牧民,连个王庭都没有,等你拥有一切,姐姐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真的无法想象。”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百倍,安宁,我要许你一个将来。”雪诺向前,抓住了她的双肩,“我想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你,你的倔强,你的美丽,你摔在雪地上头发凌乱的情形,此刻我还喜欢上了你身上的味道。”说着他从安宁的胸前拿起了玉佩,“答应我,既然带上了就别拿下来了。”

安宁无法理解的望着他,“难道你真不觉得父母包办婚姻束缚了我们吗?我们之间……?”

“据说包办婚姻之前双方从未谋面,在掀开盖头之后才知道对方长得什么样子,而我们之间,在毫不知情的时候相遇,还爱上了你,你说这算不算束缚?”雪诺看到安宁脸上的红晕和羞涩,她身子不断往后退,直至玉佩从他的手中滑落,她想跑开逃离,却被他一把拉入怀里,“这辈子你都别想逃了,别想着嫁给列王,你是我的,你逃不掉了。”

安宁先前在极力反抗以及后退,直至退到一根柱子前,但没多久她便停止反抗,当她将整个身子靠在柱子上的时候,雪诺便吻上了她的嘴唇,安宁用力抗拒,最终还是推开了他。

“别用这种方式来诱惑我。”安宁摇头,躲开了柱子,“在你没有想好救姐姐之间别这样对我,我爱姐姐胜过一切,还有我的家人。”说完她跑下了楼梯。

脚步声渐远,雪诺没有去追,他从高塔上看着安宁出现在高塔前的雪地里,跑着离开了。他静静凝望她远去,直到毫无踪影,“没用的傻丫头。”他自语,“你又怎么能改变得了义父的决定?看来我真得想办法送你离开。”说完他径自走下楼梯。

第二十九章 真情泄露(一)

西洲缥缈城第二十九章真情泄露还没有进入冬至,风就已经肆无忌惮的刮了起来,扬起的尘埃将整个王庭裹在一片昏暗的世界。道路两旁的草开始透出尖尖,一股青草的味道在泥土渐渐回升的热流里慢慢生长,透着一种绝世的美。

在这静美的光环背后,奴隶训练场的方向,传来了殴打和呐喊的声音,所有的空间……,地面,走廊,墙壁,广场还有房屋的回音,全部被这种声音包围。

奴隶训练营的城墙上,溅满了奴隶的鲜血,那些散发着热气的血迹顺着墙壁,不再结成冰块凝固,而是滴滴缓缓流下。

一股血腥味和狂风的泥土味在王庭的上空蔓延。

奴隶训练场被鞭子抽打的声音总要笼罩好一阵,安宁尽可能的不再让自己听到这种声音,但这些声音总能像琴弦一样撞击到她的耳膜,传递到她的脑海,变成一种撕裂的疼痛。安宁看到安琪儿缩倦在阳台的椅子上,每一声皮鞭传来,安琪儿脸上的表情总有一些细微的变化。

“我得留下来。”安宁冷冷的说道,“这么多年来没人能告诉一个无知的少年该怎么做,他们只有传承着先祖定下来的规矩,因此没人敢反驳。”

“你怎么还想着留下来的事?”安琪儿皱起脸,“当初雪诺师父劝过两任大单于,差点连脑袋都没了,你的想法没有用的。”

“不一样。”安宁固执地说,“列王还小,他可以改。”

“别不知好歹了我的妹妹,你以为你是谁,王子会拿你当谁?他不但不会感激,触怒了反而会起到反效果。”安琪儿劝道,希望妹妹能及时醒悟过来,“就算你花上很多年的时间让王子回心转意,可他们朝中的贵族呢?元老呢?若有一丝一毫的利益触及到他们,你会害了我们整个家族。”

安宁扭起一张天生就喜欢生气的嘴,他尽然没想到胆小如鼠的姐姐尽然有这么多的大道理,但这些道理也是胆小如鼠的表现。瞻前顾后,永远都是现状,于是,她撇着嘴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安琪儿在卧榻边上朝门口喊道。

“你不用管我。”安宁的声音已经消失在走廊里,

安琪儿受够了安宁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她拿上披风走出房屋,追赶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笼罩着一片灰暗,到处充满着一股浓厚的土腥味。王庭的道路宽阔,错综复杂的小道也很多,安宁根本就不熟悉这里的路,不具备任何方向感的她时常都会迷路在哪个巷子里,但她知道他要去找列王,但穿过一条石子路时,她迎路撞上了雪诺和焉吉尔,还有父亲,他们正要前往议事厅的方向走去。

安琪儿的到来让焉吉尔处于一种极度忧伤的表情状态,安琪儿面色不露任何痕迹,因为她知道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一丁点感情,对焉吉尔而言都是一种致命的伤。

安琪儿低下眉头,面对父亲问安,“父亲。”

“嗯。”安归伽点头答应,他扫了一眼安宁,“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只是出来走走。”安宁抢先解释。

“哦!”安归伽点头,面向安琪儿,“看好你妹妹,省得她到处惹是生非。”

“是,父亲。”安琪儿点头答应,他看着安归伽和雪诺从他身边经过,焉吉尔的身子也缓缓移来,停在了安琪儿身边。

“焉吉尔。”安归伽突然停下脚步,“你不用去议事厅了,和安琪儿好好聊聊吧!”

“没啥可聊的。”安琪儿努力克制住眼神中藏着的感情,“我和姐姐还有些事要处理呢!”说完她转身向着前方走去。

“安琪儿。”焉吉尔在她的身后喊道,“我有话对你说。”

安琪儿停下脚步,眼底浮上一层透明的泪光,他的叫声似乎把人的心能收紧。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他这样的叫声了,这个在她心底无数次惦念的人,此刻就在她跟前,而她什么都做不了,似乎能感觉到一股寒冷的气息包裹着她的心,让她变得极为疼痛。

“来王庭有几天了,你我还没好好谈谈呢!”焉吉尔回过头,看着安琪儿的背影,而此时的安归伽和雪诺已经悄然消失,他都不曾发觉。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安琪儿假装冷冷地说。

“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丁点想我吗?”焉吉尔问,“哪怕是一丁点?”

“那又能怎样?”安琪儿转过身面对他,“能改变我即将要成为列王的大阏氏?能改变你能带着我远走高飞?”

“对。”焉吉尔点头,“我们谁都改变不了,但没有不允许我们心里就不能有另外一个人,我很想你,你也在想我,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安琪儿扭动着脸将眼神从焉吉尔身上抽离,苍白着脸说,“这些话今后就留在心里,以后别再说出口了,人多口杂,你轻而易举说出来的话会害了每个人。”说完,她拉起安宁迅速离开了这里,没有再看他一眼。

第二十九章 真情泄露(二)

阿宁望着焉吉尔绝望的眼神,心里抽搐而酸痛,姐姐和他曾经可是令人羡慕的爱人。安宁也跟这姐姐离开,她们经过一个宫院,那是列王居住的院子,两个侍女端着各色的果盘从后厨走来,进入另一件屋子,安琪儿知道,那是列王的客房,是他会见客人的地方。她走了进去,里面传来了大声喧哗和嬉笑的声音,那个声音就来自列王的客房。迎着窗户,隔着客房里面的一层纱帐,她看到里面大概有十几个穿着白色沙衣的少女,光着脚丫满屋子跑动,有一个少年眼睛上捂着一层纱布,手足舞蹈的抓着眼前的少女。迎着敞开的大门,她走了进去,在门口停下脚步,蒙着眼睛的少年嘴里喊着,“来啊,过来啊,快到我怀里来。”

安宁确定那少年的声音是列王,而那些少女们个个玩得起劲,大一点的十五岁左右,小点的只有十二三岁,她们用手里的手绢撩向列王,在列王寻着声音快要抓住她的时候,她的身子敏捷一晃,便离开了列王的手指。列王突然抓住了一个少女的手绢,嘴角兴奋地向上微翘,拽着手绢试探着要拉住少女的手,少女使劲将手绢一抽,又从她面前慌走,列王便生起的露出长长的嘴巴。

“我在这里呢!你来啊!”安宁站在了列王面前,安琪儿想去制止,但列王已经抓住了她的衣角。

“我抓住你了。”列王轻轻一把拦住了腰围,“看你往哪儿跑?”将安宁拦在自己的怀里,用另一只手取下蒙在眼睛上的纱布,表情即刻僵住了,将安宁推开好远,脸色皱在一起,瞬间咆哮,“怎么是你?谁让你来的?是谁?”其他少女吓得面色惊恐,离列王近的少女们退后几步,列王环绕四周,也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安琪儿。

“王子发那么大火干嘛?火大容易伤肝。”安宁劝道。

“你应该好好服侍你的未婚夫,而不是来我这里取悦我。”列王怒道,他丝毫没有心情理会安琪儿,而是将眼神移向另一侧站着的侍娘身上,暴躁如雷地吼道,“安宁是小姐,是安琪儿的姐姐,为何要让她来我客房?”

“王子息怒,我不知道她是安宁小姐主。”侍娘解释。

“啪!”桌子上的果盘从安宁的身边飞过,擦伤了她的手臂,在她手臂上留下三道长长的血印,果盘被摔在了地上,列王根本就不理会安宁的伤,咆哮着骂道,“混账,进我客房的人不都是你这个侍娘把关吗?每个人的底细都不清楚,放进来一个刺客死的人可是我。”他将指头指向自己的脑门,恼怒的青筋凸起,脸色一片通红,双眼进入了极度恼怒的状态,望着站在客房的两名侍卫,“给我杀!”

“不。”安宁捂着受伤的手臂吼道,一名侍卫已经抽出长剑,刺进侍娘的喉咙,侍娘瞬间倒地,血溅向四处,少女们个个吓得四处逃窜,她来不及制止。

列王走向门口,他的眼神看向门外,不去看侍卫,表情极度阴森,“还有这些女人,统统杀了。”说完,他走出了客房。

另一个侍卫也抽出了剑,安宁急了,看着眼前两个少女已经倒地,鲜血溅满了白色的纱衣和地板,她提起自己白色的纱衣,让自己尽量不要踩在脚底下,转身才看到门口的安琪儿,她无暇顾及便冲出门口,拦住了列王,“不可以。”她抓住了他的胳膊嘶吼道,“叫他们住手。”

“不可以?”列王重复着安宁的话,“在我这里没有不可以二字。”轻声说完,用手抛开了安宁的手臂,离开了。

安宁返回了客房,所有少女无一人生还,横尸满地,白色的纱衣在地板上印成红白相间,只有安琪儿站在门口,眼神中充满恐惧。此刻,她的心在一点一滴收缩,瞳孔的颜色慢慢变红,脸庞在一丝光亮下变得极为寒冷。

安宁的身子僵在那里,眸子像极度寒冷的水珠,她这才回头看向姐姐,知道自己又闯下大祸,面部表情瑟瑟低沉下来。她甚至觉得接下来她与列王之间的所有事情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她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做法会像定是诈弹随时都会激怒列王,她不敢再往下想,她将会说服一个无知的少年?让他走上正途?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回到安琪儿的房间,安宁一头将自己扎进阳台的角落,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她的手臂针刺一样的疼痛,身子缩在一起,越显委屈,坐在那里,没有靠背,弯着腰,双手抱着双膝,像落魄的难人。

“给你说过了别再自以为是,你偏不听。”安琪儿站在阳台的一角开口道,“试图去唤醒一个魔鬼,就如同做梦,除非他自己能醒悟。”

“可你怎么办?”安宁极度忧伤,她的眼神移到安琪儿的身上,“你总不能留在一个恶魔身边。”

“我是安全的。”安琪儿解释道,“父亲从没想过要背叛,他的眼里只有服从,所以,王子他不能拿我怎么样。”

“可是……?”

“别可是了。”安琪儿打断了安宁的话,“今天的状况你也看到了,你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甚至,你会害了更多的人。”

第二十七章 真情泄露(三)

此时门哐当被打开,安归伽迎门而进,站在门口脸色发紫的看着角落里的安宁,也看到了她手臂上包扎的白色布袋。安宁先是一愣,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安琪儿细心的观察着父亲的脸色,心想,“消息怎么传这么快?妹妹又要挨骂了。”

“你的愚蠢不具备我和你娘的任何缺点。”安归伽一股粗气从喉咙里发出,“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闹到大单于和王子恼羞成怒?闹到战争一触即发?闹到我罗布城被夷为平地?”

安宁连头都不曾抬起,蒙丹手里端着果盘走了进来,她刻意走进安归伽,“君王需要吃些水果吗?”

“拿开,不需要。”安归伽冷冷说道,他实在不希望在处理家务事的时候有一个和事佬在身边搅和。

“哦!”蒙丹挑眉看了安琪儿一眼,将果盘放在桌子上,退出了房门。

“父亲消消气。”安琪儿开口劝慰,“妹妹已经知道错了。”

安琪儿的乖巧懂事能让父亲在怒火来袭的时候瞬间减半,这个在她从小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每到父亲为她的事发火时,安琪儿的出现就能让浇灭父亲的浴火。果不其然,父亲稳住自己急促的呼吸,面向安宁,“我不能动手打你,这实在不是一个父亲该有的举动。”说完,他又面向安琪儿,表情稍稍露出一丝愧疚,“雪诺已经被大单于关了禁闭,看好你妹妹,别再让她做出任何越轨之事,否则,没人救得了她。”

“为什么?”安宁终于开口,紧张又愤怒地问道。

父亲察觉到了安宁的心思,“现在知道担心你的未婚夫了?你的心思早该放在雪诺的身上,而不是成天围在姐姐夫君身边。”

安宁的脸色如同牛奶一样煞白,父亲眼里依然充斥着火焰,他艰难的平息心中的火,还是决定离开,安琪儿也松了一口气,她让安宁坐在椅子上,望着她过度紧张的脸说,“休息会儿吧,睡一觉起来什么事都没了。”

“大单于为何要将雪诺关禁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安宁无心去睡,她的焦急情绪已经将她内心的情感爆发了出来。

“你先别担心。”安琪儿耐心劝道,“我派人出去打听,有消息了我告诉你。”

“我无法安睡。”安宁拒绝,“何况我一点也不累。”

“那就来吃些水果。”安琪儿拿起了果盘的葡萄递给安宁。

“不。”安宁从椅子上起身,“我得知道他为何而关禁闭?”

“你消停点吧。”安琪儿忍无可忍,“父亲刚来骂过你。”

安宁冷笑着露出一丝微笑,“父亲不让我去见列王,没说不让我去见雪诺。”

“既然你执意,那我陪你。”安琪儿真是服了安宁的倔脾气,“算了。”她突然意识到了这点,“我还是别去当电灯泡了,你认得去雪诺房间的路。”

安宁虽撇着嘴,但也默认了姐姐的观点,她朝姐姐一个甜蜜的微笑,从果盘里拿出一个苹果,滑出了门外。她将手里的苹果丢来丢去,用很长的时间走出院子,走上一阶阶台阶,到达雪诺房间,门口有四个守卫,个个拿着长矛,见她走来,一个守卫主动打开了房门,“安宁小姐请进。”

她真还无法适应守卫这样的举动,便谨慎走进,门又被关上,外面传来了锁门的声音,守卫定是将门锁上了。雪诺在书桌前拿着一本书翻阅,他的雪狼爬在书桌前的地上,见安宁到来,他脸上笑容顿时绽放,合上书籍放在桌子上,“我该用什么语言表达我此刻的心情?”他从椅子上起身,朝安宁走来,“我想我有生以来的幸福应该从此刻开始,我美丽的未婚妻,你说是吗?”

“我只想过来问问大单于为何关你?”安宁紧张的问东问西,这是她第一次踏入雪诺的房间,里面陈设简单,就简单的一张桌子,一张卧榻,还有一个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书柜,里面倒是摆设了不少书籍和手稿,“先停止你的自作多情。”

“别不承认了。”雪诺晃在了她面前,“说明你在意我。”白日的房间将门关上也有些黑暗,但他还是看到了她包扎的手臂,“你的手臂怎么了?”他惊慌的问。

“不小心碰了一下。”安宁刻意去躲开,将手臂藏在后面。

“给我看看。”雪诺命令,上前拉起了安宁的手臂,“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拆开了包扎的纱布,血虽不多,但也染红了纱布,几道红红的伤口顿时让他的声音充满了忧心,“你看你,都多大了还把自己弄伤?快坐下。”他扶她做在了椅子上,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药箱,重新为她包扎伤口。

“你还没告诉我你义父为何关你禁闭?”安宁问,及时雪诺很小心的为她处理伤口,但还是免不了疼痛。

雪诺冷出一口气,“我想亲自率军前往伊塞克湖,但义父不让,我怎能让师父和叔父前去冒险,他们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父亲是主帅,你去求求他,让他去劝劝你义父。”

“没用的。”伤口已包扎好,雪诺盖好了药箱,“义父通常做的决定没人能改变。”

“你义父真的很重视你,他不想让你前去涉险。”

“如果可以,我只想独自前去,万一……。”

“没有万一。”安宁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会赢得这场战争,那里本该属于你。”

“谢谢你安宁。”雪诺被安宁的话感动到了,眼里充满了泪花,激动的抓住了她没有受伤的手臂,“谢谢你能理解我。”

“别臭美了。”安宁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往门口走去,“我……,我该回去了。”

雪诺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双臂紧紧缠住,“别走安宁,留下来陪陪我。”

“放开我。”安宁拒绝,浑身都在抗议,“让人看到了不好。”

“门都被锁了,谁还会看到?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就算别人看到了也很正常。”雪诺将双臂抱得更紧些,“我只想让你多陪陪我,并无它意,我叫人送来晚餐。”他放开了她,朝门口走去,轻轻敲动两下门,门便从外面打开,“吩咐御厨,我要六道菜肴,荤素搭配,晚上用餐之前用到房间。”

“我这就为您安排王子。”守卫躬身说完又锁上了门。

第二十七章 真情泄露(四)

房间了又是一阵黑暗,雪诺眨着嘿呦的大眼向她走来,她过度紧张的向后退了退,退致桌子旁,“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去卧榻休息会儿吧?用餐的时候我叫你。”雪诺用眼神指了指卧榻。

安宁一脸茫然,“好。”但还是照办走向卧榻,“我也觉得我有些困了。”她翻上卧榻,将被褥盖在身上,转过身轻轻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发出走路的动静,她不知道雪诺究竟要干嘛,当她猛然间回头看雪诺时,他已经坐在了桌子上,重新抄起了那本书,眼神却看她睡觉的样子。她重新将头转了过去,背对着他,她终于安心下来,重新闭上了眼睛。

不知何时,她睡着了,梦见在从未到过的山崖里,四处都是悬崖峭壁,四处都是金黄色的芦苇荡漾,还有金秋的金色胡杨,树叶随着风的吹得而簌簌落下。雪诺出现在梦里,但也有列王,列王身上带着护具和盔甲,头盔用钢铁制作而成,手里拿着短刀,而雪诺身上没有任何护具。列王的眼神充满了哀怨,这个表情是对安宁的恨之入骨,他手里的刀具疯狂向安宁袭来,脚步声盖过了风声,如雷贯耳。当刀刺入她肚子那刻,雪诺挡在了面前,她看到刀尖从雪诺的后背出来,带着滴滴血丝,接着跪在了地上。

安宁尖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她觉得有双宽大手从腰间抱着她,一丝呼出的气息漫过她的耳朵,觉得有些丝丝的瘙痒,整个身子后面温暖如初。眼前天色已经黑尽,房间里什么都看不到,月光和星辰从窗户透进来,但光亮还是不够。

“你做噩梦了?”一个声音响起,安宁知道是雪诺的声音,“是否梦到我了?”

“没有。”安宁撒谎,“你怎么会……?”

“怎么会跟你睡在一起是吗?”雪诺的声音变得如此懒洋洋。

“我们……?寿司还没为我们正式主持婚礼呢!”安宁脸上发烫的厉害,心也在砰砰直跳,羞涩的表情难以言表,只可惜雪诺没有看到。

“谁说没有寿司主持过婚礼就不能抱着你睡?”雪诺翻起身子,将安宁的身子搬正,整条膀臂都压在她的身上,“我上次说过,我们不是包办婚姻,我们正在自由恋爱。”他的手指滑过她的发梢,像在抚摸恋人,“好了,我们该用餐了。”他从卧榻上翻了起来,点燃了屋内的蜡烛,此刻,红晕在安宁的脸上更为明显。

桌子上有烤鸡,羊肉,鸽子汤肉,奶酪,还有炙烤的黄色饼子,安宁似乎饿了,拿起饼子吃了起来。

“等这场战争结束我就请求叔父为我们举办婚礼,你想要的寿司会为我们主持婚礼。”雪诺拿起一块肉扔给了雪狼,顺手又拿起一根鸡腿放入嘴里,“我们的婚礼一定要浓重,到时候,我一定要在伊塞克湖草原上为我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我要让我所有的牧民来为我们送上祝福。”

“你那么自信啊?”安宁担忧的说,“前方是战场,据说氏月五千多军队呢。”

“这毫无疑问,你无需担心。”雪诺回答,“我会让义父派足够的兵力。”

“父亲为他的结拜哥哥复仇,我阻止不了,但倘若在这场战争中父亲或者哥哥有意外发生,我断然不会原谅你。”

“所以。”雪诺撩起外衣袖子,抹去下巴的油腻,“我一定要想办法前去,我会命所有人保护我们的父亲大人和哥哥免受任何伤害。”

“你怎么去啊?”安宁不觉冷笑一声,“外面四条哈巴狗守着你呢?”在说话期间安宁吃了两块肉,当她喝下一碗鸽子汤时,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桌子上的食物来回摇晃,眼前的雪诺变成两个,三个,又或者四个,直到模糊至极,“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她只看到雪诺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接着她便倒在桌子上。

安宁只听见房间里某件东西被拆开,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长时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她听得出来,这是雪诺师父的声音。

“王子,你真要将小姐送回罗布城?”依诺的声音响起。

“当然,我不能让她留在这里冒险,我要将她送到最安全的地方。”

“声音小点,以防外面守卫听见。”这个可是哥哥安慕容的声音。

安宁只觉得一双大手将她抱起,她浑身毫无力气,接着,她便进入昏迷状态,毫无知觉的睡去。

当安宁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身子摇晃的厉害,脑袋剧烈的疼痛。一个不大的简易木房内,依诺坐在一边,安宁听到马蹄和车轮撵在地上的声音,她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马车上。

“小姐,你醒了?”依诺关切地问。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安宁四处回望,努力回想之前所发生的事,她四肢毫无力气,无法动弹,就连翻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你都睡了两天了。”依诺解释,“我们已经进入焉耆境地了。”

“什么?”安宁努力挣扎着想起身,“依诺,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你就别挣扎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安宁确定是雪诺,他便是那个赶马车的人。

第三十章 踏上复仇征程(一)

训练场上皮鞭抽打的声音又传来,安慕容听着这个声音,扭着一张生气的脸说,“朽木不可雕也,那混蛋列王果然什么都听不进去,我那幼稚的妹妹安宁还希望拿出百分之百的真心打动王子,最后她才发现是对牛弹琴。”

“事实上,王子还是一个无知的少年。”安归伽从床头墙上的钩子上取下他的虎皮外衣,穿在身上,“现在都能看得出,他若今后当上大单于,要比他的父亲残忍地多,做事无章成,说话没高低,毫无城府,我断然相信他的无知会害了他。”

窗外远处的广场,人声喧嚣,乱成一团。十几辆马车停在那里,车上装满了一些粮食,那些士兵们小跑着将所有的货物粮草都搬上车,维森、顾齐、莫可达还有萧池帮忙然后套上马匹,为即刻出发做准备。

安归伽和安慕容以及焉吉尔走进广场,布衣翎羽将自己置身于广场士兵的中央,不停发号着施令,告诉他们马车上的所有物件该如何装置和摆放,以免不会掉下来。北凉只是站在一角看着,他的职责是现场有什么需要,他尽可能的满足一切。

“我觉得你还得给我们准备一些被褥,哪怕是旧的都可以,伊塞克湖那个地方现在还很冷,我怕我们会不够用。还有你们仓库里的剑啊刀啊能给就多给点,毕竟是去打仗,大单于要的是我们赢得这场战争,而不是输。”布衣翎羽在北凉身边唠叨着,他大概已经唠叨了一上午了,北凉已经听得审美疲劳,脸色耷拉下来,静静点头,没有做出大的回应。布衣翎羽见北凉毫无表情,又开始唠叨,“前方战士加上安归伽君王的军队上万人呢,这一路上的粮食你得给我们备足了,每隔一月护送战场上的粮食要跟上,绝对不能缺,战士们吃不上喝不上,没有精神头打仗那我就没辙了,这粮食啊当然是越多越好,直到我们打赢仗为止……。”布衣翎羽本想继续唠叨,看到安归伽从远处走来,便迎了上去,留在身后的北凉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君王,眼前所有的装备,武器,吃的,用的都已经装上车了,就等着我们出发了,还有顾齐说从罗布城出发的所有部队已经到达伊塞克湖境地扎营,等待我们到达。”见安归伽走来,布衣翎羽迎上去说。

“这些车辆可以提前出发,不碍事的。”安归伽说,“我们骑马要快得多,我还得去见见大单于!”说完,他四处搜寻,“安宁人呢?怎么不见她?”

“我早上听到了一些传言。”布衣翎羽说谨慎审视安归伽一眼,“安宁昨天去了雪诺的房间,至今未见出来?”

安归伽惊奇的看向布衣翎羽,“此话当真?”

“我怎敢骗君王。”布衣翎羽歉意的低下头。

“没有受过司仪主持婚礼。”安归伽皱皱眉头,“怎能共处一室?孤男寡女的。”

“君王不必担心,我了解雪诺,他一定会把握好分寸的。”

“那就好。”安归伽点头,“我这就去会客厅找大单于。”

风大得似乎能将他们吹翻,将士们也摇摆着身子,在狂风中站都站不稳。昏昏沉沉的天不断吐露着黄沙满天飞,走上会客厅楼梯的时候,表情及其的不满,“战阵终于打响了,两万军队攻打三万敌人,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险境?”他边爬上楼梯边想,此时,他真想在罗布城里,所有的孩子在身边围绕,而他站在王庭的最高处,看着脚下的世界,然后心想,“我很喜欢站在这里的最高处统治自己的世界。”但他还更希望犹然还活着,如今想起犹然的笑脸,他依然心痛刀割。

第三十章 踏上复仇征程(二)

走进会客厅的时候姬周不在厅里,门口的护卫告诉他,让他安心等候,大单于处理完朝政的事情马上就来。

安归伽朝护卫点点头,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没有任何信心的翻阅起来。书名是《贵族之英里斯特》,书页全是牛皮纸制作而成,字迹看起来非常工整,他撇着嘴摇头,“这么早的一本书,离目前也有一百多年了,尽然保存的完好无损,里面写得究竟是什么?治国之道还是权利的游戏?这本书出来的时候,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还没出生吧?”

安归伽在想,肃启城英明的历代皇帝实施仁政,减轻赋税,与民生息的政策,推动了经济的繁荣。他们基本不采取刀光剑影来平息战争,靠机智多谋以及和亲的方法来让贵族之间和平相处。可眼下的这场战争,与牛特尔和亲就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而现在又想不出更好的机智来对付牛特尔,加上前往的军队不足,更是无望赢得这场战争,看来是得好好想想,如何用脑子来赢得眼下的这场战争。

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结束安归伽的幻想,他放下手里的书本起身,姬周和列王走了进来,安归伽做出一副恭敬的姿势,将左右搭在右肩上道,“大单于,王子殿下。”

姬周“哼”了一声,走进桌子,坐在椅子上,面对安归伽,“我安排了北凉从侍卫队里抽调一百二十多名武功高强的人贴身护卫保护你们的安全,直至战争结束,等你们打响战争,我会再命右贤王派遣五千名军队去支援你们。”

“多谢大单于想得周全。”安归伽躬身叩谢。

“战场上要智取,不能硬碰硬,牛特尔很精明,这个你比我更清楚,我还想告诉你,牛特尔最喜欢的就是打游击战了,别让他把你堵在山谷里出不来,就算让他耗上一年,他也愿意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上面。”姬周告诉安归伽,说着,他端起桌子上准备好的两杯酒,将一杯递给安归伽,“祝你取得胜利归来,我再为你开场庆祝酒会。”

安归伽喝完了杯中的酒,以表感谢,“我得谢谢你抚养了雪诺,我从来都没有宽恕过自己引狼入室,将牛特尔介绍给了我大哥,而且还结拜了兄弟,害得凤尾城引来一场灭顶之灾,当我知道我大哥的骨肉还活着,我真的难以置信,我要以我哥哥的名义赢得这场战争,从氏月家族中夺回凤尾城。”

“很好,我没看错人。”姬周说,“我和雪诺等着你回来。”

安归伽“嗯”了一声,“我得去看看雪诺,我这要走了,他也不出来送送我。”

“我刚从他房门经过。”姬周耸着肩说,“我从窗户里看了一下,他看书看得认真,似乎没空搭理我,确切的说他是在生我的气呢!哈哈……。”

安归伽也伴随着姬周的笑声笑了笑,他将酒杯放在桌子上,躬身说,“大单于,请恕我告辞。”

姬周给出一个意犹未尽的凝视,“好。”他点点头。

安归伽顿了半久转身之前他面向列王,“好好善待我的女儿,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会向现在一样这么理智的跟你说话,王子殿下,请你好好斟酌,否则我也会结束所有的合作关系。”他知道这句话说重了,于是他给大单于一丝淡淡的微笑,便离开了。

最终他还是去了雪诺的房间,门口正站着布衣翎羽,安归伽这才发现蓝雨婷小姐也在门口,门口站了许多的侍卫,大概有十几个,蓝雨婷满脸小姐气息,冲着门口的守卫大声嚷嚷,“谁给你们的权利在这监控哥哥的?是谁?”守卫们个个面无表情,没有一个人开口敢于蓝雨婷小姐说话,“你们走开,害得雪诺哥哥也不见我。”说着,她一把推开了两个守卫,守卫依然坚守自己的职责,站立在门口,蓝雨婷再也无法推开他们,于是皱起那张生起地脸,吼道,“我要去找父亲,让父亲杀了你们。”说完,她跑下了楼梯。

安归伽看着眼前的状况,用眼神不明白的指着卫士问,“这是为何?”

“大单于担心雪诺跟着我们走,所以加派了人手。”布衣翎羽道,“君王您还是别进去了,我叫了半天他都不开门。”

安归伽皱眉,点头道,“他这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做得又是一套。”说完,他瞄了瞄屋子,里面没有安宁,雪诺背着门,坐在桌子跟前,手里捧着一本书没有任何动作,一条用羊毛绳子扎成的马尾坠落在他的腰间,将身子显得如此修长,安归伽有瞬间的时间迷恋这个背影,“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大哥。”他心里暗想道,然后回神转过身,叹了一口气,“我们走吧!”

“好的。”布衣翎羽转头走下楼梯,安归伽眼神又扫了一眼屋内的雪诺,不舍的一眼背影便离开了。他们走过拥挤的广场,广场上集合的两万多名军队已经出发,后面是十多辆马车跟随后面,安归伽好不容易才看到安慕容和焉吉尔,他走过去,四处回望,他只看到了安琪儿,却没看到安宁,便怨言道,“怎么?我这女儿是不打算来送送我?还要让我这个当父亲的去见她不成。”

“父亲您息怒,妹妹和依诺早上才移开我房间。”安琪儿道,然后望了布衣翎羽一眼,“她不来见你,大概还在生你的气呢!”

第三十章 踏上复仇征程(三)

安归伽吐出一丝哈气,百思不得其解,“雪诺不来送也就罢了,可我这女儿?”他心里一边嘀咕,一边冷静又谨慎地喵了一眼布衣翎羽和安慕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只好摇摇头,上了一批马。

焉吉尔看着眼前的安琪儿,瞳孔里满是铺天盖地的绝望,他再也无法从安琪儿的眼神中捕捉和感应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爱。他和她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是这个世道带给他们的馈赠,将心里最深的爱埋葬,连眼神里燃烧的欲望都不给。他强忍着让自己转头,眼睛里全是绝望的泪水。

安慕容将头转了过来,两眼眯起来朝布衣翎羽眨了眨,翻上了一批马的同时,布衣翎羽也上了一批马,大批人马朝前行走,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他们路过一片宽阔的草地,此时的风沙更加猛烈,最前方的旗帜在狂风中发出“哗哗”的扇响声,每个人都冻得脸色煞白,但他们依然挺着胸膛向前行驶。安归伽感觉天气刺骨的寒冷,便下了马,安慕容也下了马,跟在了父亲后面。

“你有事瞒着我。”安归伽淡淡地说道。

“什么?”安慕容装傻,不想面对。

“你妹妹,怎么回事?”安归伽问,“她可犯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我不知道。”安慕容摇着头回答,“她能犯什么事啊?”

安归伽看了一眼表情惬意的布衣翎羽,觉得他也非常可疑,但他实在猜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安慕容的脸色有点煞白,大概是被父亲的威严给吓了,接下来一路上,他都躲父亲远远的,越是这样,安归伽越觉得哪里不对。

走到天色黑暗的时候,风停了,眼前只有漫漫黄沙,空气中凝聚着一股土腥味。他们周围都是浓密的胡杨林,叶梢和残枝的声音伴随着马蹄行走的响声盖过了寂静的夜空。

“君王,我们要在这里扎营吗?”顾齐问安归伽。

“继续行走。”安归伽在马背上说,“我们出发才两天,都不累,明天晚上再想扎营的事情。”

“这一路都没有旅馆,我们要做好露宿戈壁或者山崖的准备。马车上的被褥都要随身带,还有,我们至少要超出大部队三百多公里,以免目标太大。”布衣翎羽手里握紧缰绳,目光审视着前方说。

“扎营得找个有山崖或森林的地方,否则目标太大会引来敌人。”安归伽接上了话,说完他朝身后的顾齐喊道,“顾齐,吩咐下去,将军队分成六波走,进入伊塞克湖境地了再集合。”

“是。”顾齐回答完,将马掉了头,向后走去。

道路的尽头是遥不可及的森林,在昏暗的夜色中透着一股骇人的声音,深不可测的黑暗渐渐延伸,伴随着夜空的只有无法数清的脚步声,车轮声,马蹄声。

所有的部队已经分成六批前行,安归伽只带着两百多人的队伍,他们一走就是三天,除了出发前路过的森林,他们几乎路过的都是戈壁和沙漠。三天的时间没有扎营,没有吃饭,饿的时候拿车上的干粮充饥,一行人似乎已经疲惫了。

太阳快要落山了,眼前就是连绵山峰环绕的山崖,还有一条结成冰的河流,是赤牙人和焉耆部落境地的交汇处,而往左边的方向就是罗布城的方向,这个标识在眼前一个庞大石头的字迹上就可以分辨出。

安归伽看着露出悲伤神情的焉吉尔安慰道,“孩子,别太悲伤了,野人总有一天会被赶出去的。”

焉吉尔丝毫没有掩饰脸上露出揪人的悲伤,眼里充满了泪水,看起来像是被人抛弃的孤儿,有一种茫然失措的恐慌,于是悠然转身,点点头,“我知道自己再悲伤都是徒劳,我的族人都回不来,父亲和母亲也回不来。”他的脸色苍白,浑身疲倦,眼眶里擒满了泪水。

“前方有个山洞。”布衣翎羽指着远处的石崖说,那里烟雾弥漫,“那里应该有人,我们可以前去讨杯水喝。”他建议。

“这个主意不错。”安归伽附和,“行走了三天,大家基本上累了,我们今晚就在这儿扎营。”他从马背上下来,让顾齐拉走马。

第三十章 踏上复仇征程(四)

当他们走进山洞时,眼前的三个人令安归伽震惊不忍,他轻轻挑起一侧的眉毛,虽然天色有些暗淡,但里面有烛光,安归伽看得及其清楚,那是雪诺,安宁和依诺,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看得目瞪口呆。

“叔父,是不是没想到我们会出现在这里?”雪诺调皮吐吐舌头,挑眉问。

“我根本就不想离开王庭。”安宁恼怒的对雪诺低吼,“谁让你自作主张将我带到了这里的?还有你,我的好哥哥,还有你依诺。”她将指头伸了出来指了个遍,直到指向布衣翎羽时,她不好意思的将手垂了下来。

安归伽愣了愣,“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道,“你们是在我没出发之前就逃离了王庭?”

“没错。”雪诺解释,“叔父,我是不可能留在王庭,让你们替我上战场的,我也不会让安宁留在王庭独自涉嫌,所以我便和师父商议,将安宁偷偷带了出来。”

“可我前天离开的时候明明看见你在书房?”安归伽始终读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有守卫把守,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你在雪诺门口看到的那个不是雪诺。”布衣翎羽解释,暗示他坐下,“而是人偶。”

“人偶?”安归伽哼了一声,似乎懂了一点,点头道,“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们不该将我蒙在鼓里。”

“我们总要让一个人蒙在鼓里才能将戏演足,不然大单于会起疑心。”布衣翎羽道,“你们父女之间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没啥说的,让他们早日上路。”

“你提醒的极是。”安归伽接话,“虽然我很疲惫,如果稍作休息我将感激不尽,但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即刻启程”

“没错。”布衣翎羽说,“虽然我们已经离开王庭三百多公里了,但万一大单于的追兵赶来,安宁和依诺都就走不了了,以防路上安全,您得派出自己的人护送他们回去君王。”

“好。”安归伽点头,他朝身边的顾齐吩咐,“抽调二十多个侍卫,即刻启程,护送小姐罗布城。”

“好,我这就去办。”顾齐转身出了洞里。

在黑夜里,安宁和依诺都换上了侍卫队的衣服,他们溜出了山洞,在一片树林里道别。

“替我回去好好照顾你母亲,她养大了你和你姐,待你们如同亲生。”在不远的人群处,安归伽对安宁说,“对于你的生母,等父亲返回罗布城再告诉你所发生的事情,在此,我相信你也听说了,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让时光倒流。”晚上没有月光,只有无尽的黑夜。

安宁几乎看不清父亲的脸,但她明显能感觉到父亲一字一句中声音的颤抖,她上前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哭成了泪人,他们也渴望好好谈谈,可眼下没有过多的时间。护送的二十几个侍卫队已经朝这边走来。“父亲,你要保重。”

所有人都上了马儿,马匹向深不可测的黑夜走去,安慕容追着依诺跑了好远,他一直想对依诺说一句话,可始终都没说出口,直到马匹走远了,他才站在远处,听着前方的马蹄声向黑夜说,“依诺,等我。”风将他的语言吹散,依诺根本就没听见。

雪诺将马儿给安宁牵过来,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你就不能给我留下一句话吗?”

安宁从雪诺手里接过马绳,翻身上马,拉动缰绳,让马儿发出声音,“傻瓜,保重。”然后让马儿跑了起来。

雪诺继续沉静在安宁说给他的那句话中,眼神静静的望着眼前的夜色,不忍离去。

“走了。”布衣翎羽拉了一把雪诺,“都走远了,别看了。”

雪诺眼神里装满了热泪,一路都不说话,直到走进帐篷,迎着烛光,布衣翎羽才看到他眼角的泪痕,他的思念全写在了脸上,安归伽看得直摇头。

大部队人马在山洞门口启程,此时已经是深夜了。突然远处人马奔腾的声音火把四处通明,将安归伽他们包围在其中。

最前方下了马的人是北凉,安归伽迎了上去,“北凉大人?”他假装不明白地问,“你怎么来了?

“雪诺和安宁都不见了,还有那个叫依诺的姑娘,大单于命我出来搜查,一定要将他们带回王庭。”说话的人是北凉,他骑在马背上附身看着安归伽说,而在此刻雪诺已经从人群中逃离,不知所踪。

安归伽假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雪诺,安宁和依诺都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走的时候雪诺还在自己的房间呢。”

“使命在身。”北凉双手握上说,“君王若见到他们,就请让我带他们回去复命吧?”

“北凉大都尉严重了,雪诺在王庭,我怎么可能见到她。”安归伽披了一件衣服走出帐篷,见北凉的队伍朝罗布城的方向走去,他急忙迎上北凉,从前方挡住了去路,安归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安宁和依诺才走了不足半小时,照北凉这种速度一定能追得上。于是,他让自己极度冷静,对北凉说,“北凉大人,接下来前往伊塞克湖的路非常崎岖,攀岩和山石路段多,全是陡峭的山崖和峭壁,很是危险,不如今晚在这里住下,明天早上启程如何?”

“你在给我传递什么信息?”北凉猜疑道,“他们不会去伊塞克湖,是你让他们回了罗布城?”此刻看着安归伽的表情,北凉断定他的猜疑是真的。于是他将马头从安归伽身边侧开,奔驰着从安归伽身边疾驰而过。

安归伽没有回头,他听着一匹接着一匹的马从身后倒下,还有子里哇啦众多人的怪叫声和倒地的声音,直到确定所有的马匹和人都倒地了,安归伽才转过身,走进他们。安归伽在走出帐篷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布衣翎羽在前方布下陷阱,在林子树底下布满了绳子,如果北凉的人从罗布城的方向经过,那么布下的绳子就起到了作用。

布衣翎羽命人将他们捆了起来,然后又一个个绑在了马上,安归伽走进北凉说,“北凉大人,得罪了,你们得返回王庭。”

“果然是你们。”北凉说。

“你可以说你压根就没有找到他们,本来你也什么都没找到,若大单于知道你们被绑在马匹上救这么赶回去了,那你多没面子啊!你可是王庭的护卫队长,还是上任维洛果大单于的元老呢!”

“你。”北凉急促的气息从牙缝里呼出,但夜晚的确看不清他发怒的表情。

“我会命我的人将你们送出去两百公里以外。”安归伽说完狠狠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马开始向前方跑去,安归伽手下的人个个追赶着马儿跑向远方。

安归伽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走到一颗树跟前,冷出一口气,“下来吧,他们走远了。”

一个庞大的身影从树上跳跃而下,双手伏在了地上,他慢慢从地面上起身,一脸不屑的表情在夜色里慢慢呈现,他就是雪诺。

第三十一章 路途见闻(一)

离开王庭已半个月有余,满世界的白是雪诺有生以来见过最为壮观的冰雪倾城天气了,寒冷更是让他连说话都成了困难。从柔和阳光的王庭到天山北麓山掠过几百公里光临的伊塞克湖,这个素有塞外江南之美誉瀚海湿地的冬天,冷得简直让他看了就怀疑人生,就连身后跟着的雪狼也是冻得“嗷嗷”乱叫。

布衣翎羽生在这片土地,抱着雪诺离开的那年,他整整在这个地方呆了三十六年。这片土地,那方圆几百公里的白,他每看一眼,心就被缩紧好几下。

安归伽最少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往返好几趟了,对于眼前的冰雪天气,顾齐和维森的表情一样,他们早已见坏不怪了,露出惊讶表情的是雪诺,焉吉尔以及莫可达。

方圆几百里都是雪域,前方不远处是一所庞大的牧民区,整个牧民区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这是被一场下了一个冬季的暴风雪覆盖的场景,牧民区上低矮的茅草屋快要被积雪压塌的感觉。木柱上流淌着阳光温度照射下融化的积雪,顺着柱子又瞬间结成冰条的形状,看似像爆炸耸立着巨大冰柱,如同一面透明的镜子。

这个方圆几公里的整个牧民区充满着让人无法喘息的破败和寂寥。大山层层包裹着他们,周围是空旷而深不可测的森林。无数巨大的参天松塔树仿佛是一个个披了白色世界的巨人,矗立在满山周围,它们低下头仰视着他们,似乎是漫长岁月而温柔地等待。风吹过树冠,林间像疾驰的骏马扫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牧民区外面没有一个行人,雪地上也没有行走过的脚印,只有动物和野兔的脚印。这里冷清的让人害怕,他们进入了一个破败的屋子,地上堆满了杂草,还有打碎的瓦砾。屋顶上坠落着一盏快要掉下来的油灯,在门被打开的那刻,迎着外面的冷风来回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上面落满了灰尘,房屋里到处都是灰土,看似好久没有人住过了。

“这是伊塞克湖最大的一个市镇。”布衣翎羽拉开了一把椅子,用衣袖扫去上面的灰尘,递给安归伽,暗示让他坐下,“我们曾在这里取得了一场罕见的胜利,当年上千个野人掠夺了这里,杀了几经所有的牧民,而我和你的父亲带了仅两百多兵,就杀退了野人。野人大单于意识到战局败落的时候,逃得比天空夜晚滑下的流星还快。”他面朝雪诺侃侃说,“事后,我们聚集了方圆百里以上百名无家可归的难民,让他们生活在这里,还给他们划分了土地,教会他们如何种植粮食。”说着他叹了一口气,扫了一眼门外,“如今,看来这里已经荒废多年,成了一片废墟和空镇。”

“是因为冷的缘故么?”雪诺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与孤独,当他看到窗外雪融的木柱上烧焦的黑炭时,他收回了刚刚出口的话,“依眼前这根柱子上焚烧的痕迹来看,这里发生过战斗,只是眼前的雪覆盖了所有的焚烧,所以就只剩下冷。”披着厚厚的貂皮大衣御寒,他依旧感觉寒冷,他为开头说的话打了圆场,却冷得打了一身寒颤。

“十五年没踏上这片土地了。”布衣翎羽皱起眉头,“但愿接下来看到的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希望能在下一个牧民时,不会是如此景象,我希望他们过得更惬意,有庄稼,有牛羊,老人孩子,还有生活。”

“我也很难想象,牛特尔会如何对待这些镇民。”安归伽也好奇的猜疑,“他大可不会赶尽杀绝,他还需要他们种出更多的庄稼来供养他的族人以及军队。”

“外面全是积雪,我们打哪儿去弄些吃的来?”安慕容拉了拉身上皮毛大衣领子,看着门外面的一片白说。

“这里恐怕很难找到吃的,尤其是野兔野鸭什么的,他们都冬眠了。”布衣翎羽说着,朝门外走去,“雪诺,跟我去看看,其它屋子有没有什么吃的。”

“嗯,好呢!”雪诺答应着,朝门口走去。

“你们也跟着一起去。”安归伽命令身后的安慕容和焉吉尔。

“是,父亲。”安慕容他们一起走出了房屋,雪狼也跟着跑了出去。

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看上去柔软而洁白。安慕容桑着脸,离雪诺有好一截路,雪诺看着他一张挺拔而冷酷的脸,故意放慢了速度,与安慕容一并同行,他侧着脸,边走边说,“对于你和你父亲回罗布城的事情,我已经尽力了,好在安宁和依诺两位小姐已经返回了罗布城,至少你对我的态度应该好点了吧?”

“眼下,不只是我和我父亲返回罗布城才算安全。”安慕容没有好脸色,“是你让我整个罗布城都陷入危难和险境,安琪儿,还有安迪,都是。”

“可你总不能把所有责任都归根在我头上吧?我也是无辜。”雪诺委屈地喊道,惹得走在前方的布衣翎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他俩,雪诺不再说什么,快步跟上了师父。

雪诺和安慕容跟着布衣翎羽走上一座楼梯的建筑物,这里的雪地上似乎有行人走过的痕迹。他们走进建筑物的房子,推开后侧的窗户,窗户外面万丈的雪地展现在面前。冷风迎面扑来,雪诺趴在窗户面前,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看起来几乎要掉出去了,他深呼吸一口气,脸上依然是一副俊朗又纯真的笑容。他转过头,手舞足蹈地正准备说话,就看见雪狼发出“哼唧”的声音到处巡行,雪诺似乎闻到了一股奇臭无比的怪味,布衣翎羽寻着这股怪味嗅察觉着,安慕容和焉吉尔也闻到这股味道,不仅悟起了嘴巴和鼻子。

“这是什么怪味。”雪诺的声音从鼻腔里传出,“真臭啊!”说着,他一把翻开身边用黑色大布遮盖的物体,看到下面一筐核桃,表皮有点发霉,他显然兴奋的拿起一个,打开后将里面的果仁喂进嘴里,咀嚼起来,边嚼边说,“没想到这里还真有吃的。”他给师父暗示,还没嚼两下就咽了下去。他发现哪里不对劲,一股苦涩的味道布满他的嘴巴,一看手里的核桃皮,里面全是黑色渣滓,还有干死的虫子。他急忙很想把咽下去的果仁抠出来,但已经咽进了肚子,他哭丧着一张脸,扶着墙开始恶心呕吐。

安慕容在一侧冷笑,翻了个白眼,只摇头。

“应该还有好的,这么多呢!我就不信全被虫子吃过了。”雪诺安慰着自己,挑起了框子里的核桃。

雪狼从另一侧扯下黑布,里面有十几个栅栏,狭小的栅栏里囚禁着人的尸体,无一人生还。尸体全部腐烂,有几具尸体面部已经溃烂,脸上结满了愈加,有的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眼眶空空的注视着眼前的人。

“怪不得这么怪的臭味。”焉吉尔说完,雪诺捂着嘴巴还没跑到门口就开始呕吐,差点连刚吃进去的核桃都吐了出来,布衣翎羽和安慕容都捂着嘴巴跑出来。焉吉尔呕吐着尽快让自己远离这座楼梯,他跑下楼梯,跑出了好远。

“真是晦气,居然还有死人,究竟是谁囚禁了他们。”布衣翎羽皱起眉头发牢骚,“看来这些人死了没多久,我们得去找几个手下把尸体处理了,你和安慕容接着在这里找吃的,我和焉吉尔回去找人处理尸体。”他对着雪诺说。

第三十一章 路途见闻(二)

雪狼也跟着跑了出来,雪诺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那筐核桃,他对安慕容挑眉,“总比没有吃的强。”

布衣翎羽点头,“把东西给焉吉尔,你们再找找看。”

雪诺走过去,将筐放在布衣翎羽手里。见布衣翎羽和焉吉尔走远,安慕容便对雪诺冷着一张脸,转身也走了。雪诺苦着一张脸,看着安慕容的背影,一股冰冷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禁冷冷摇头,“这……,这是……?”雪诺不明白的朝安慕容背影喊道,无奈的跟了上去。

安慕容猛地回头,将手指向另一侧的草房,“你……,去那边,别跟着我。”

雪诺直摇头,固执道,“不。”他看着阴森的雪地和草房,大概还没从刚刚看到恐惧的尸体中走出来,“我害怕,你不能撇下我。”他一伸一缩的想跟在安慕容身后,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样子,像在挑战安慕容的极限,“你们罗布城的每个人是不是都很会欺负人?尤其是你那个妹妹。”

安慕容恨不得上前抓住他的衣服,然后将他扔在雪地上。他真那么做了,一把抓住雪诺的领袖,将他举了起来,安慕容从小将手臂的力量练得非常有力,雪诺拼命挣扎,呜哩哇啦乱叫。

“放我下来。”雪诺大喊,“我至少是个王子,你这样让别人看到我很没面子的,别这样欺负我,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朋友,别仗着比我高出一头,就把我像举旗一样举起来,我给你说,我也练过武,我可不想跟你动武,等我以后……哎哟哇我的腰啊……啊呜啊呜……。”雪诺已经被扔在了雪地上。

“等你以后怎样啊?”安慕容盯着雪诺,低沉着声音问,“难不成你比你义父更可恶?”

“等我以后……。”雪诺从雪地上翻起来,他憎恨的看着雪狼蹲在远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迅速起身,委屈地喊道,“雪狼……?为什么你看到眼前这个人打我?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嗤。”安慕容冷笑一声,“你最好能攻击我。”说完,他从腰间拔出长剑去攻击雪诺,“看看你的雪狼会不会救你?”

雪诺将身子飞旋在半空旋转,落在雪地上深深踩出一个坑,躲开了安慕容的长剑,便大喊道,“别在这儿切磋武艺,我们还得找吃的。”刚说完,一把长剑又刺了过来,雪诺将整个身子仰在后面,将自己的剑抽了出来,飞旋而起,撩起地上的雪花随着他飞旋的动作一起扬成完美的弧度,完全把自己扭成一个飞鸟展翅飞翔的姿势。雪诺正在为这样优美的动作而沾沾自喜,还要将剑指向安慕容的颈部,就被安慕容飞旋而起的姿势,从侧面打落了雪诺手里的剑。剑落也在雪地里,安慕容甚至击翻了雪诺,让他又一次倒在了雪地里。

安慕容歪着头,抿嘴笑着,目光里充满了胜利的优越感,他将剑插进剑削,伸出右手,将自己的脸拉近雪诺,雪诺吓得面红耳赤,闭上了眼睛,安慕容看着他那张英气勃发的脸,叹口气说,“你有病啊,闭着眼睛干嘛?”

雪诺睁开了他透明的眸子,煽动着眼睫毛,露出一张迷人的微笑,“条件反射而已,我怎么知道你又要干什么?打我的话我忍着就好。”

“嗤。”安慕容又冷笑一声,伸出手,拉起了雪诺,“一个练剑的人,连自己的剑都握不住,我若是敌人,你的小名就没了。”

“谁知道雪地这么滑?”雪诺撅着嘴,捡起了雪地里的剑,为自己的失手找了一个极为合适的理由。

“强词夺理。”安慕容生硬着说完,他打了一个冷颤,感觉有一阵刺骨的寒冷从胸膛蔓延开来。空中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雪花,他皱着眉向前方走去,没走几步,他又回头,将剑柄指向跟着他的雪诺,挑眉道,“别跟着我。”雪诺的表情极为委屈,安慕容回头跨步走了很远,见雪诺没有跟来,便进一间仓库。

仓库门咣当被安慕容踢开,整个仓库被黑暗笼罩着,只有门里被放进来一丝光亮。雪诺的脑海突然闪过刚刚看到的没有眼睛,尸体溃烂和眼眶空空的死尸时,浑身打了一个冷颤,突然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感。风从门里吹进来,吹动屋顶上的茅草哗哗作响,这种诡异的响声,让安慕容觉的心不断在一点一滴坠落。他没想到见过无数死尸的他,看到诡异的腐烂的尸体后也会害怕这样的场面。

雪诺走进狭小而幽深的走廊中间,那里堆满了杂草,还有毡子,极为肮脏的棉絮,木材及麻袋。他咳嗽了一声,为自己撞了撞胆,突然听见远处极为刺耳的尖叫声,这种尖叫的回声,幽灵般如同巨大的磁场回荡在寂静的上空。他跑出了仓库,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他确定声音从远处一间茅草屋传出,便跑了过去,走进了茅草屋。

茅草屋是标准的正方形状,里面堆满了麻袋,他钻到麻袋下颤颤发抖,嘴里发出“嘚嘚”牙齿打颤的声音。

雪诺看到十几只老鼠在地上窜来窜去,有的钻进麻袋与麻袋的缝隙里,有的钻进草丛,有的钻进墙角的洞穴,那老鼠多的,发出的声音如同奏响音乐的交响曲。

“别过来啊,别过来啊!”雪诺听到有脚步声走了进来,脸上的布袋被拿开,他被惊得从地上跳起来,看到眼前的安慕容,他翻越跳到安慕容的身上,将他的脖子抱得好紧,“啊……,好害怕,这么多老鼠……,呜呜啦啦……。”

安慕容受不了雪诺这种胆小如鼠的样子,他一把推开了雪诺,将他扔在了麻袋上。雪诺还依然维持着头部扎进麻袋里的姿势,一只老鼠从他的胸膛上飞跃蹿过,他吓得又一阵怪叫起来,飞奔着跳下麻袋跑到安慕容身边。安慕容冷笑一声,摇头道,“只是老鼠而已,有那么恐惧吗?将来要当君王的人,你会见到无数尸体横遍你面前,就这样胆量?啧啧……。”说着,他露出嘲笑的味道。

雪诺恐惧的向后退几步,喊道,“是两码事好吧?我从小就见不得这样玩意儿,看到老鼠,我的胆汁都会被吓出来。”雪诺话音刚落,安慕容看到一个破开的麻袋里面麦子滴滴答答不停往下滑落,喜悦的表情漫过脸颊。

“哇偶,意外收获哦!”雪诺也惊叹着,揉了揉不相信的眼睛。

安慕容收回了惊奇地目光,恢复成冷漠的表情,他一个个检查麻袋里面的东西,发现全是粮食。雪诺清澈的眸子在无限放大,兴奋的眉飞色舞。

“兴奋什么?这些粮食还不够三万大军吃两天的。”安慕容露出一张寒冷过度的脸说。

“总比没有的强吧,还是我找到的呢!”雪诺的表情真像一个年幼无知的少年。

安慕容无奈的挑眉,扛起一麻袋粮食向门外走去,雪诺觉得眼前的麻袋肯定太重,便空着手跟着安慕容往门口走,安慕容回头,雪诺便急忙解释,“有那么多下人呢!你不怕累啊,我怕累。”

安慕容叹了口气,打算让雪诺也扛走一袋粮食,可看到雪诺年幼无知表情,只好说出一句,“你我同龄,为何差距如此之大。”说完他撇了一眼雪诺,摇头头出了门。

在回到原来的茅草屋时,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维森已经将好的核桃仁在磨盘上全部磨碎,里面撒上雪地里干净的雪,用木具摩擦的速度让雪融化,然后和磨碎的核桃仁搅拌,在木具碗里分给大家吃。

安慕容将身上的粮食放在了草地上,他对着正在喝核桃粥的安归伽说,“父亲,我们找到了粮食,大概有二十多袋。”

“很好!”安归伽夸赞,“等军队到了带在车上拉走。”

“还是我找到的。”雪诺听着安归伽的夸赞,忍不住出口。

安慕容郁浓的眉毛忍不住颤抖,“见了老鼠都能把你吓死的人,你能发现什么?恐怕粮食能发现你,你都发现不了粮食。”

“哈哈哈!”布衣翎羽瞪着一双大眼睛,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雪诺从小就怕老鼠,我不难想象他看到老鼠会吓成什么样子,没有吓到尿裤子他已经很坚强了。”

“师父……。”雪诺尴尬的表情油然而生,极不情愿地喊道,“怎么连你也开始笑话我了?你不知道老鼠从我胸膛上穿过的时候我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第三十一章 路途见闻(三)

西洲缥缈城第三十一章路途见闻布衣翎羽显然被惊到了,皱着惊奇地眉头看向安慕容,安慕容歪着嘴角点头,表示雪诺说的是真的。布衣翎羽起身,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雪诺,尤其是他的裤裆,“确定没尿裤子,算是奇迹。”

“哈哈哈哈……。”现场的人都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笑得人仰马翻,雪诺更是难为情的揉了揉耳朵,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失落。

“你得学着成熟起来雪诺。”安归伽吸了一口木碗里的粥,甚至弄出很响的响声,“你是王子,是一君之王,不能被老鼠征服,你得征服世界。”

雪诺皱眉,点点头,显示出了半懂的样子,虽然他不能体会当上君王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但此刻,他还是很惧怕老鼠。维森将碗递给雪诺时,他表情诧异望着维森,道,“天气这么冷,吃这个不更冷?”他冷冷地摇头,寒冷似乎布满全身。

“凑合着吃吧。”布衣翎羽脸色冻得通红,望着雪诺,“在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不能生火,那样会引来敌人,我们已经进入了伊塞克湖,今后要更加小心为妙。”

雪诺点头,他接过维森手里的碗,说了句,“谢谢。”

“连续一个月赶路,我们没睡过几个安稳觉,虽然茅屋很破旧,但至少可以挡风御寒。”安归伽喝完了木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将碗放在桌子上起身,门外面已经渐渐黑暗下来的天气,他眯起眼,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转身走进堆满杂草的地方,顺着一根柱子靠在上面道,“好累啊,我要休息会,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许叫醒我。”说完他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维森也摸了把嘴,坐在杂草上,头靠在墙边打算睡去,顾齐挨着布衣翎羽坐下,包括雪诺和焉吉尔,还有几个贴身护卫,他们几乎累到乏,脑袋一着墙便进入梦乡。

雪狼也蹲在了雪诺的跟前爬了下来,雪诺静静走在杂草边上,头靠在一根柱子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不想打搅此时眼前人的梦境,他知道他们累了,应该好好休息一番。寒冷使他将自己缩倦在一起,双手抱着膝盖,“安宁。”他心里暗想,“你应该早到罗布城了吧?此刻,我很想你,想再一次与你紧紧相拥的感觉,想体会你身上的温度,想感受你嘴角流露出来的气息,此刻,真的好想,好想。”

他想着合上了眼睛睡着了,那晚,他梦见在一片潮湿的森林奔跑,空中洒下大片的雪花,地面上全是绿草,他看到眼前穿着一身白色长衣的少女,头也不回的往前跑着。他确定那是安宁,于是便追赶了上去,越追安宁跑得越快,还不时回头朝他微笑。笑容如此迷人,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阵阵的香味,突然一瞬间,安宁不见了踪影。

“安宁……。”雪诺被自己的声音惊醒,一张大得无法预计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尤其是鼻孔就像被放大了十倍一样,惊得他坐起了身子,这才看清眼前的人事安慕容,“跟鬼一样,你在干嘛?”

安慕容冷笑一声,“我在数你喊了多少次安宁的名字。”他压低了声音,用细微的声音说,生怕吵醒了其他人。

“什么?”雪诺红着脸掩饰,“你大概听错了……吧。”他将吧拖延了很长时间才说完。

“二十六次。”安慕容刚要解释,布衣翎羽闭着眼开口道,“睡吧!快被你吵死了。”他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侧了侧身子,继续装作睡着的样子。

清晨来临的时候,雪诺被摔在地上嘈杂声惊醒,维森不小心将木碗打到在地上,布衣翎羽将融化了一晚上的雪水灌进装水的羊皮袋里,安慕容打折哈欠坐了起来,叔父已经系好了腰间的腰带,带上厚厚的棉帽打算要出发的样子。雪狼摇摆着尾巴蹲在窗户口,看着外面的雪色天气。

外面有车轮经过的声音,安归伽打开了门,有十几辆木架车子从门前经过,车架上装着粮食,拉车前行的人穿的衣服都是军队。

“接下来,我们还要面对更大的困境。”安归伽走出了门,冷使他眯起了眼睛,看着远方,“我们不能光靠你义父给我们提供粮食,有时候我们得自己解决,等现成的粮食到来,恐怕我们的军队会饿得无力打仗。”

“但我们也不能掠夺牧民的。”布衣翎羽接上了话,“像这些现成的粮食大概今后很难再遇到了。”

“走了,我们该出发了。”安归伽朝屋里的人喊道,所有的人都出了房间,雪地上留满了车轮和行人走过的痕迹,他们走往更远的地方,一直进入了伊塞克湖以北,向着曾经牛特尔的蓝氏城方向行驶。

第三十二章 痛的边缘(一)

西洲缥缈城第三十二章痛的边缘所有熟悉的人都走了,这个城里就只剩下安琪儿一人了,没有人知道雪诺,安宁和依诺是怎么逃出去的,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安琪儿都没见上最后一面。

大单于派出上百人寻找雪诺,一批批派出去的人都毫无音讯空手而归,他火冒三丈,杀了十几个将士,三个随从,还殴打了一个侍从老蒋,唯独没有惩罚北凉。作为大都尉,他大概已经尽职尽责了,他更是无法说出他们是被安归伽绑在马匹上给送回来的。

听说蓝雨婷疯了一般的寻找雪诺,王庭的每条巷子,王庭街道上雪诺有可能逗留的地方,包括雪诺的房间。当她闯入雪诺的房间时,就只有一个人偶背对着门坐在那里,背影确实像极了雪诺。

这个王庭里面,最不关心雪诺离开的人是列王,这个从小就喜欢和雪诺争锋作对的列王,恨极了雪诺,他希望雪诺永远都别再回王庭。安宁的走倒是让他心痛几份,他也曾试探着找安琪儿的茬,看看安宁的离开,她这个姐姐究竟知道多少,安琪儿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也让列王无法是从。安归伽走之前警告过列王,要好好善待他的女儿,否则将结束所有的合作关系。因此,大单于也特意交代,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再去刁难安琪儿。

这里的天气已经变暖,微风吹过的空气里,没有一丝寒冷的样子,安琪儿时常都会在中午的时候打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进入房间。当微风吹进窗户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在均匀的呼吸着,每到夜幕降临,她会将自己置身在阳台想念妹妹,父亲,尤其是焉吉尔。她想念小时候与焉吉尔每一个相处的日子,想念他的吻,还有狗尾巴草编织的戒指。她更想念罗布城的母亲,虽然妹妹告诉她,从小养她长大的母亲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安琪儿还是想她,她从没见过自己的生母,也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提及过关于生母的一切,她只想从小疼爱她如自己女儿的母亲楚媚儿。

“阏氏,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啊!”蒙丹实在看不惯安琪儿将自己置身在忧郁之中,自从安宁和父亲走后,她就一直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看了都让人揪心,尤其是连进食,一个月以来她就像猫科动物,要么不吃,要么吃一点就离开了饭桌。

安琪儿摇摇头,从阳台上转身,“我吃不下,别打搅我,我要睡觉。”于是,她钻进被窝,一睡就到第二天太阳老高才睁开眼。

蒙丹习惯性的在安琪儿睁开眼的时候,为她端来一碗马奶,还有面包和蜂蜜放在茶几上。

“我不想喝,请你端走。”安琪儿命令着,她也知道不该对蒙丹说出此话,可她真的是心情糟透了。

“你要把它喝下去,我就给你讲个故事,你肯定感兴趣,是关于北凉的故事。”蒙丹望着安琪儿慵懒的身子缩倦在被褥里说。

“我不听。”安琪儿淡淡地说,“北凉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

“这里面还有你的父亲,还有雪诺。”蒙丹用非常感兴趣的眼神望着安琪儿,希望能激起她的欲望。

果然,安琪儿放在枕头上的脸颊动了动,将两只手埋在枕头与脸部之间,用一种特有缺乏的兴趣说,“如果这个故事能让我开心,我保证把马奶喝完。”

“还有面包和蜂蜜。”

“好。”安琪儿不耐烦地回答。

“成交。”蒙丹点点头,走进卧榻边坐了下来,“雪诺和安宁消失后,北凉带着二十多人追赶上了你父亲,你猜怎么着?北凉没有找到雪诺和安宁,你父亲尽然把北凉给绑了,还有北凉的二十多人全绑在马匹上给驮回来了。”

安琪儿听得从卧榻上起身,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真有此事?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蒙丹的笑容自鼻孔发出,“北凉带去的那二十几个侍卫里面有一个是我的远方侄儿,是他告诉我的,这件事可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北凉下令,如果谁敢将这件事说出去就杀了谁,如此丢丑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了,这个城里除了与北凉同行的二十多名侍卫,没人知道此事,也不敢在外造次。”她说着又是一阵冷笑,“你父亲真还可以,尽然敢绑北凉。”

“北凉算什么?区区一个大都尉而已,我父亲当然敢绑他了。”安琪儿眼里闪过淡然的自信,看起来极为满足,她撩开了被褥,下了床,“看在你今天的故事还不错,我就合了你意。”说完她走进近桌子坐了下来,拿起了马奶杯子,送入口中。

“这就对了。”蒙丹急忙跟了过来,打开了茶几上的蜂蜜罐子,在面包上涂抹了一层蜂蜜,递给安琪儿,“你答应过我的,还有面包和蜂蜜。”

安琪儿不情不愿的接过面包,小小咬了一口说,“我吃了就是。”

蒙丹成就感的笑笑,看着安琪儿将一大半的面包入口,接着又喝了几口马奶。安琪儿实在吃不下了,将吃剩下的面包放入盘子,没喝完的牛奶也放在茶几上。蒙丹不仅失望地摇摇头,安琪儿走进阳台,看着外面的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天气终于暖和起来了,我讨厌过冬至以来最寒冷的这段日子。”

“你都闷了快一个多月了,要不咋们出去走走吧?”

“我们能出得了王庭吗?”安琪儿问。

“你想去哪儿?”蒙丹问道。

“我还从来都没去过王庭的街上呢!”安琪儿乏着渴望的眼神,“很想去转转。”

“我们试试吧,你是王庭阏氏,守卫估计也不会拦你。”

“嗯。”安琪儿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她给自己的头发妆点了一束粉色的发卡,穿上粉色的服饰,然后涂抹上淡淡的口红,和蒙丹出门了。

第三十二章 痛的边缘(二)

当安琪儿走入一条破旧的巷子口时,巷子两边有很多乞丐和要饭的,衣服个个穿得破烂不堪,身上奇臭无比,就连蒙丹都用衣袖捂住了嘴巴。安琪儿看着惨不忍睹的场景,她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连一个子都没带,她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心想,“父亲,女儿不孝。”说完,她退出了巷子口朝前方走去。

蒙丹紧跟在后面,不明白安琪儿要做什么,直到进入巷子口的时候她才发现安琪儿要当她手里握着的那块玉,她急了,上前忙劝道,“阏氏,这块玉可是您父亲在您满月时给您的,它是您的附身符,您不能当了它。”

“附身符本就是保人平安的,我现在将福音送给他人,将来赎回来便是。”说完她将手里的玉佩递给当铺的老板,“老板,帮我看一下这块玉能值多少钱?”

老板听见安琪儿和蒙丹的谈话,便躬身接过玉佩,他审视了半久回答道,“姑娘这块玉佩是无价之宝,恐怕我这小小店铺当不起啊!”说着他重新将玉佩放入安琪儿手里。

“玉你给我留着,我还会赎回来的,银子你看着给,当然是越多越好。”安琪儿说着将玉佩又推了回去。

“姑娘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依了你。”说完他将满满的一袋银子放入安琪儿的手里,安琪儿说了句“谢了。”便出了当铺,走入巷子,将钱袋里的银子发给了巷子里的每一个人,那些人如饥饿已久的狼,连争带抢不到眨眼的功夫钱袋连渣都没了。

安琪儿失望的摇摇头,转身走开了,没走多久,她发现路边上还有一个忍受饥饿女人,身边坐着一个看样子九岁左右的男孩,头发凌乱,浑身上下穿着补丁爬满的衣服,泥巴尘土糊满全身,从她身边经过时能闻到一股发酸的味道。男孩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旧不堪,脸上脏得似乎好几天都没沾水,饥饿的表情揪动着安琪儿的心。

安琪儿本想从身边经过,可她实在看不下去,她身上得银子已经发完,只好回头找蒙丹要。蒙丹极不情愿的掏出不大不小的两块银子,她接过后放入女人的手里说,“这点银子够你买一间房了,带着孩子隐居山林也好,别再露宿街头。”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女人急忙跪地磕头,她唤孩男孩跪下,“孩子,快谢谢这位姐姐。”男孩也跪地连忙道谢,“谢谢您姐姐,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报答您。”

安琪儿扶起了地上的女人和孩子,不觉一笑,对男孩说,“长大了要好好做人,做一个有用的人,好好保护你的母亲,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姐姐。”男孩点头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冲了过来,一身酒气味儿,手里还拿着一壶酒,一把从女人手里夺过银子转身就走。

“你是谁?怎么抢钱啊!”安琪儿拦住他的去路,女人将孩子拉进怀里,目光瑟瑟低下,不敢看眼前的人。

“拿我夫人的钱天经地义。”男人一把撒开了安琪儿的手吼道,“你还真多管……。”话还没说完他扫了一眼安琪儿,看眼前这位美女生得如此好看,便起了调戏之心,一只手搭在安琪儿的肩膀上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尽然长相如此好看,在这城里还真很少一见啊。”

“放开你的臭手。”安琪儿刚要开口,一个低沉的男生也在身后响起,一把剑已经指在了男子脖子处,她回头一看,是北凉,身边还有一个人是蓝雨婷公主,还有六个随从。

男子见眼前的是官兵,立刻松开了手,顿时酒劲全无,跪地求饶道,“官爷饶命啊,我不是故意的,官爷饶命。”

“公……。”安琪儿刚要将“公主”二字喊出口,蓝雨婷立刻打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别让她喊出来。

“公主,要不要杀了他?”北凉将剑继续立在男子的脖子处问蓝雨婷。

“小姐。”两字安琪儿没喊出口,却被北凉喊出口了,蓝雨婷气得对北凉吹胡子瞪眼,安琪儿急忙劝道,“北凉都尉,留他一条性命,将此人拉去充军吧?”

北凉这才收了剑,“多阏氏提点,拉上战场说不定还能挡两把剑呢!”说完他回头吩咐随从,“给我带下去。”

“多谢官爷不杀之恩,多谢公主杀之恩,多谢阏氏不杀之恩。”男子惧怕的看了一眼安琪儿,没想到他一生风流成性,却调戏了一位高高在上的阏氏,可谓真是背到家了。

在被侍从拉起男人的那刻,蒙丹一把夺过男子手里的银子。安琪儿又从蒙丹手里接过银子,重新放回女人手里说,“拿着银子快走吧,记住我的话,好好生活。”

女人点点头,“谢谢小姐。谢谢您。”说完她拉起孩子走了,背影显得如此消瘦和矮小。

见女人走远,北凉双手握上对安琪儿说,“阏氏,您今后还是少出来为好,这街上油条彪悍太多,您还是小心为妙,在下告辞。”说完他转身,同随从和男人一起走了。

安琪儿心情失落的皱皱眉头,狡黠的撇起嘴角,这才去看蓝雨婷,便侧身道,“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到你出城了,我是害怕你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负了,幸好我们赶来了,否则还不知道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呢!”蓝雨婷娇嗔地笑了笑,用一种半藏半露的口气说。

“公主是在关心我?”安琪儿斜了一下眼神猜测

“当然啦!不然呢?”蓝雨婷故作镇定的来回剁了剁脚步。

“那就多谢公主刚刚搭救之恩,我们回城吧?”安琪儿唤道。

“别……。”蓝雨婷拦道,“还早,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她拉着安琪儿就往前走。

“我们去哪儿啊。”安琪儿没反应过来,就被蓝雨婷拉着跑出去好远,蒙丹只好用最快的速度跟了上来,蓝雨婷却停下脚步对安琪儿说,“就我两人去,谁也不许跟来。”

安琪儿先是惊奇了一下,见蓝雨婷一直以来也没坏心眼,便答应了,对身后的蒙丹说,“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会回去。”

“好的阏氏。”蒙丹说完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蓝雨婷拉着安琪儿进入一间不足一百平米的茶楼,上面还有一层阁楼,夕阳将这间房子笼罩进一股温馨而迷人的橙色世界。里面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大多数都是来喝茶或者聊天的。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里,尽然还有一处这么幽静的地方,而且是在这个血腥极浓的王庭,真是意想不到。

整个茶楼用隔板装置起来,屋顶上面装满了颜色鲜艳的粉色做点缀,阁楼的每块木板上订着一帘水晶似的珍珠,在迎门吹进来的风里,会带动水晶摇摆发出碰撞的细小声音,给这间茶楼增添了一股充满淡淡酒味和水果热茶的香味。

“这间茶楼是贵霜王侄子开的,说是茶楼,但二楼还可以喝酒!”蓝雨婷介绍,“这里很安全,就算你喝得烂醉如泥,也会有人负责将你安全送回王庭。”

蓝雨婷说话间,穿梭在桌子与桌子之间送茶的少年便走来迎接,“公主,您要的茶房在二楼,请上楼。”这里所有的人都认识公主,下人都为她俩让开了道路,毕恭毕敬的低下了额头。

“二楼是喝酒的地方,莫非你要喝酒?”安琪儿惊讶地问。

“茶与酒才是绝配,快跟我来。”蓝雨婷又拉起安琪儿的手上了二楼。

茶房的火炉里煮着一壶茶,茶壶嘴上冒着浓浓的烟雾在房间内缭绕,淡淡的茶香味扑入而来,蓝雨婷挑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安琪儿自然而然就坐在了她对面。

“我要一壶加热的葡萄酒,再来一碟咸牛肉和油炸花生米,还有一盘刚出炉的奶酪,最后再加两杯沙棘浆果。”蓝雨婷吩咐少年。

“好的公主,我这就去为您准备。”说完他退了出去。

待少年退出去,蓝雨婷接着又说,“沙棘浆果酸透了,葡萄酒十分强劲,两者一起食用既有助于暖胃,也起到醒酒作用。这茶呢,要不停喝才不会让酒精残留身体,否则你会很快醉倒在这里,就算灌再多的沙棘浆果也没用。”

“看来公主经常来这里,你对这儿的文化很有了解?”

“当然。”蓝雨婷自信道,“我和雪诺哥经常来这里,我六岁那年第一次来这里,就已经喜欢上了这里的沙棘浆果味儿,那天我尽然喝了一壶葡萄酒,两杯沙棘浆果,被雪诺哥送回王庭后整整睡了三天才醒来,雪诺哥他跟没事人一样,前提是他喝了很多茶,比我吃的沙棘浆果要多两倍。”

安琪儿点点头,少年将点好的食物全部端来,放在了桌子上说了句“公主请慢用。”便退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 痛的边缘(三)

“先喝酒,再品茶,你会发觉酒与茶搭配是如此不同。”蓝雨婷在小茶杯里倒上茶,在专门装酒的小碗里倒上酒,都递给了安琪儿,继续说,“我和雪诺哥在这里有太多的记忆,我们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里,烂醉如泥的次数也相当多,为此被他师父打过好几次,但无论得到怎样的教训,都阻止不了我们来这里。”在说话期间,她们已经连喝三碗酒,茶不知道饮了多少杯。

这酒劲果真大,葡萄酒让安琪儿变得迟钝,她已经感觉浑身酸痛,耳红目赤,在期间,她不停饮茶,沙棘浆果的味道很酸,她很少去吃,只有不停喝茶。蓝雨婷看着跟没事人一样,安琪儿又被灌下去两杯,她哪能跟蓝雨婷比,蓝雨婷可是从小就混在这里,早已被酒精泡透了。她觉得要是再喝下去她就该丢丑了,于是她摇着头尽量让自己清醒,然后慢慢起身,“蓝雨婷小姐,我该回去了,否则……。”她还没说完,咣当一声整个身体都倒在了桌子上。

“无知的姐姐,茶和沙棘浆果搭配才能不让自己喝醉。”蓝雨婷看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安琪儿,用手抚摸她凌乱的长发说,“我的心里话还没给你说呢你就倒下啦?除了雪诺哥哥,这个世界还有没有人陪我喝酒了?”

当安琪儿再次醒来的时候,脑袋快要被炸开了,胃里空荡荡的难受,想吐,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慢慢起身,软弱的身子最终还是倒在了卧榻上。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到处布满了水红色的纱布,卧榻上被褥和床单都是红色。“这是哪儿?”她心里想道,她看到茶几上有沙棘浆果,还有牛奶和面包。“这是我的房间。”她努力回想一切,“我和蓝雨婷不是应该在茶楼吗?”她又看到床头上放着一套水红色的纱衣,还有凤冠,她努力让自己变得聪明,也想有人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房屋空无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睡着了,梦见在一个广袤的原野上。那里一半是一望无垠的绿草,一半是如金子般发亮的荒草,焉吉尔站在绿草和荒草中间,远处是虚幻的晚霞将原野照得灿灿如梦中。焉吉尔突然消失,整个世界在她眼前晃了又晃,她大声喊出了焉吉尔,再也唤不回那个身影,于是她放声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梦中门咣当被打开,安琪儿被吓醒,她用力睁开眼睛,走进来的那个身影模糊至极,直到走进她才认出是列王,他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列王坐在了卧榻上,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你尽然睡了两天,我以为你会睡死过去了呢。”他开口道,没有一点好语气,“快起来,有人会伺候你洗漱,穿上你眼前的婚纱,收拾好你凌乱的头发,在一炷香之内回到广场,那里有各种饮食,演奏团队,摔跤,还有赛马,专门为咱俩的婚礼准备的。”

在列王说话期间,安琪儿已经挣扎着起身,她缓缓抬头看蒙丹依然不在房间里,列王那对宛如熔岩的眼睛与她目光相接。这时她便清醒了,几乎是浑身颤抖,冷汗直流,她这辈子从没这么害怕过,“婚礼……?”她喃喃地问了一句。

“你父亲让我好生待你,即使雪诺和安宁突然失踪,这一个月以来,我也没找过你麻烦。”列王栗色地说,“我父亲说要给你一个排场的婚礼,我照办了。”说完他从卧榻起身,朝门口喊道,“来人,替阏氏洗漱。”

“阏氏?”安琪儿满心的恐惧涌上心头,“为什么要突然举办婚礼?”

“你需要成为我的阏氏安琪儿小姐。”列王的表情依然有些栗色,“你去了一趟茶楼,全城的人都讨论你还是个处女,甚至有人说你得不到本王子的宠幸就去茶楼借酒消愁,以后我可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谣言,你终究是要做我夫人的,何况你我都已成年,我无需再等。”说着他从卧榻上站了起来,用手触轻轻摸安琪儿的脸颊,“来王庭快半年了,去了一趟街上你就成为歌谣里传唱的圣母,别把自己当成观音菩萨转世行吗?你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好好做你的阏氏,以后别再踏出王庭。”语毕后他冷冷地走出房间门。

接着进来了两个侍女,蒙丹也跟着走了进来,而安琪儿的眼神陷入了不安和恐慌中,她甚至很后悔和蓝雨婷去茶楼喝酒,“蓝雨婷,你是故意的吗?”她心里这样的暗想道。

“阏氏,这次您真的恐怕躲不过了。”蒙丹走在卧榻跟前说,“全城的人都在议论王子与您的故事,还有人编了《罗布城圣母》的歌曲来传唱您,连大单于都坐不住了,说要为你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是在堵悠悠之口吗?”安琪儿冷笑一声,下了卧榻,“该来的总会来。”

近一炷香的时间,侍女将安琪儿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婚纱,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她所控制的。她被侍女们拉倒沸腾的广场上,就这样置身在拥挤的人群中,水红色的纱衣将她的肤色点缀得如此红晕,那个凤冠戴在她的头上,有一股大阏氏般的气息。蒙丹坐在她的左边,列王在右边,前方是大单于和大阏氏。现场的奏乐,摔跤,赛马让整个场面都变得很混乱,他们邀请了王庭难以数计的官员和贵族,侍卫和随从,还有各官员和贵族家的每一个成员来到姬周和安琪儿娜跟前道贺,短短的两天时间,他们尽然准备得如此充分。

有一个长发胡须的老者在桌子前,背着手,他浑身都是红的,包括外面的披风,他为王子和阏氏送去了最真挚的祝福,据说王庭里贵族间的婚礼都是他主持。

“帅气的王子和漂亮的小姐,诸神保佑你们的婚姻天长地久,来年生很多漂亮的宝贝。”主持开口,现场响起了欢快的喊叫声以及掌声。

婚礼进行不到一会儿,姬周就难耐不住了,他不耐烦的咒骂,“去他妈的安归伽,还有布衣翎羽,尽然合伙给我下套带走雪诺,他们这是摆明要和我对立吗?我还在这给他女儿举办如此盛大的婚礼。”说着他站了起来。

“大单于,我建议您平息怒火,这么多人看着呢!”贵霜王在身边提示,“他女儿还在我们手里呢,量他们也不敢忤逆您。”

第三十二章 痛的边缘(四)

姬周满脸怒气的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他将眼神移向安琪儿,安琪儿恭敬的垂下眼眸。眼前,人们充斥着无尽的暴饮暴食和混乱现场,音乐在空旷的广场上音色显得极小,两个彪悍摔跤的呐喊声早已盖过了音乐,两匹马鸣撕着从眼前呼啸而过,溅起大片灰尘飞扬在空中瞬间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土腥味儿。

“姐姐,你别记恨我。”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安琪儿一回头,是蓝雨婷,“婚礼这件事情与我无关。”她继续说,“我也不知道会搞成这样。”

列王很用心在听,但似乎没听清楚安琪儿和蓝雨婷的谈话,安琪儿故意将声音提高,面色感激地说,“多谢公主的祝福,能成为王子的阏氏我也很开心。”说完,她摆正了身姿,将眼神送入摔跤现场。

侍女们一波接一波将各种水果,鸽子肉,烤羊肉,酸奶,奶酪和酒不断送到桌子上。安琪儿吃不下任何东西,她看每个食物都会让她反胃,为了让列王脸色好看一点,她专门为自己挑了一小串葡萄,将一颗放入嘴里。

一群小孩围着桌子转来转去,手里拿着吃的,还有玩具,嘴里唱着,“罗布城女何为兮,心系牧民为所急,试问天下无归期,苍茫人世间纵然无朝夕,泪洒草原为浮云。圣母自远方来,远托异族不解意,城里雨水似哭泣,远离红尘间纷扰无边际,孤寞天涯醉烟雨……。”

姬周一直忍受着歌谣里传来的声音,做为大单于他除了暗自生气,即使脸鼓得比猩猩还难看,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于是他就这么生着闷气,表情也随着时间流逝,随着每一次对他自尊的伤害越见恶劣。

“歌谣里有着巨大的隐喻,歌颂你罗布城小姐的同时,也在抵触我王庭的人世苍茫?”列王虽然微笑着,但不难看出眼里闪耀出的怒火。

孩子们身影远去,歌声也随着远去,两匹马又呼啸着而来,其中一匹马绊倒在安琪儿面前,马匹上的士官硬生生被狠狠摔进土里不断呻吟,马儿也鸣撕着着地。她被吓得抽身而起,列王那紫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一股烈火,他暴躁的起身,朝身边侍卫喊道,“来人,把这人拉出去砍了。”上来两个侍卫,拉起摔倒的士官,打算将他拉入刑场。

“不可以。”安琪儿不知哪来的勇气,开口大喊道。

列王脸色阴晴不定的浮上安琪儿,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什么?”

安琪儿收了勇气,声音低低地说,“我意思是说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不易刀光见血,会很不吉利。”

“阏氏说得没错。”蓝雨婷在身后解围,“哥,今天你就别杀人了,婚礼上见血的确不吉利。”

列王这才点点头,冷冷地瞅蓝雨婷一眼吩咐,“将他赶出去,婚礼结束之前,不许他进来。”随后两个侍从将他架出了场地。

“真是扫兴,连食欲都没了。”姬周起身,还从那首歌曲的生起的气氛中没有走出来,又看到这么一幕,他恶声恶气地吼道,“我累了,你们继续。”说完退出了婚礼场,安琪儿娜也跟着走了。

夕阳快落下的时候婚礼结束了,列王拉起了安琪儿,在所有的鼓声、叫喊和饮宴欢闹顿时戛然而止声中退场,他将安琪儿引入专门准备的婚房里,烛光一片通红,列王将她轻轻举起放在卧榻上。

安琪儿依然穿着结婚礼服,她觉得自己脆弱得好像玻璃,四肢无力犹如溺水。她坐在卧榻上颤抖,当列王解开她的衣带望她时,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收起你的眼泪。”列王开口道,“尽妻子本分是你的义务。”说着他托起了安琪儿的下巴用力捏住,眼睛直射她,她的整个身子惊悸颤抖。他将凤冠,礼服,内衣一件一件从她身上剥去,当她的胸部露在外面时,她刻意用双手挡住,闭上眼睛将视线移开。

“把手拿开。”列王命令,安琪儿没有任何举动,他强制掰开了她的手,她的整个身子展露在他眼前。

“不可以。”安琪儿面红耳赤,心脏狂跳,列王一把将安琪儿推到在卧榻上,她的身子跌进了软绵绵的被褥,接着,沉重的身子压在了她身上。

第三十三章 备战(一)

环绕四周的连绵雪峰在他们前面围绕,白色烟雾在山顶上漂浮,像醉翁的老汉。寒冷渗透每一个角落,雪地松软得可以漫过马儿的蹄子。他们通过一道山口,蜿蜒崎岖的山路呈现在眼前,还有一座接着一座的毡房,矗立在山与山之间,有的甚至在高高的半山坡和山顶上,布衣翎羽尽然在马背上看呆了,包括雪诺。

“我想我们得有一个商队的身份,包括他们的服饰,还得找几处毡房,我们要分开居住,以免人多打草惊蛇。”快要将山口仍在身后的时候,安归伽对身边的布衣翎羽说,“我们的部队先暂停在六十公里以外的那片山洞里,别再前进了,等我们摸清牛特尔的状况再作打算。”

“君王您说得很对,这里的商人流动量很大,住在这里不容易被人察觉。”布衣翎羽说,“等住下,我会尽快派人熟悉这里所有经商的人,尤其是贵族。”

安归伽嘴角抹出一丝微笑,“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尤其是这里贵族,我们要跟他们打好交道,先什么都不要展露,在前期阶段我们只和他们谈生意,交朋友,但一定要注意,与牛特尔甚好的人要注意分寸,不可不交,但不能深交,要分清他们是凤尾城贵族还是氏月贵族。奥,对了,想办法找到慕斯那大人,让他凝聚蓝氏城里所有的凤尾城元老和将士,先和他们搞好关系,等我们筹备好一切,再告诉他们凤尾城王子还活着的消息。”

“好的君王。”布衣翎羽答道。

“你和维森先去看看,能否从商贩手里买几个毡房,越安静越往高处最好。”安归伽交代。

“我这就去办。”顾齐说完扭动马的缰绳,和维森快速向林子里走去。

一正音乐的响声传如耳膜,布衣翎羽迟疑了半响才去搜寻雪诺,他发现雪诺并不在队伍里,雪诺已经下了马走在了最前面,向着音乐传来的方向。

这个音乐的旋律,布衣翎羽最熟悉不过了,他从小听到大,在巷子,街道,草原,还有凤尾城内,凡是每次到访的地方,都能听到这种舒缓心境的音乐,这是凤尾城牧民自己创作的曲子,为了纪念六百多年之前的凤尾城巴雅小姐和阿尔特木的爱情故事。

相传在六百多年之前,异族首领为了讨好草原上的野人大单于,将自己十六岁的小姐巴雅送给了六十多岁的野人首领,巴雅小姐从小和牧民区上的一家公子相识,相知到相爱,两人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巴雅小姐无法接受野人野人首领,以死要挟,砍伤大单于。野人发动起了大规模的战争,那场战争让上万异族命丧黄泉,也让野人队伍减少了一大半,野人首领则将巴雅小姐送给了所有的将士,以解心头只恨。八年过后,巴雅小姐从野人营地里逃了出来,她用父亲的人头祭奠八年来所受的屈辱,随后跳进了伊塞克湖的一汪池水。阿尔特木得知消息后也跳进了伊塞克湖,从此,那一汪池水变成了汪洋大海。

雪诺走进的地方,聚集了近三四百人的庞大人群,是集市和贸易汇集的地方,做生意和购置东西的人从远处望去像密密麻麻的蚂蚁。雪诺已经进入人群,布衣翎羽也下了马,命人将马牵走,走进人群。他目光到处搜寻,也未能找到雪诺的影子。

三十多个骑着马的骑士出现在面前,马脖子上的铃铛“叮铃当啷”作响,他们身后都有一条长长的辫子,额头梳得光溜,毛发有些卷,眼神凸凹深邃,眉毛浓厚,据说他们是氏月武功最高强的骑士,代表着伸张正义常年行走在草原上,却干着杀人不见血的勾当,烧杀抢掠,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在骑士经过的地方,所有的牧民都毕恭毕敬双膝跪地,不论男女老少都低着头,表情中刻满了恐惧。音乐人也逐渐停止,将手中的乐器放在地上低眉为眼前经过的骑士送行。就连布衣翎羽也不得不跪地,所有的人都不例外,安归伽,安慕容,焉吉尔,莫可达都学着跪地,低眉等待骑士走过。骑士们走进摊位,将所有的东西都命人搜刮抢掠,不需要的东西全部打翻在地上,苹果,橘子,葡萄,还有很多菜的摊位都被掀翻,在地上来回滚来滚去,做生意的商贩们连气都不敢出一声,任由他们将摊位上索取需要的东西全部拿走。

布衣翎羽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才看到了雪诺,等待骑士们走远,他好不容易挤过一个又一个的人群拉出了雪诺,“别将自己置身于显眼的地方,你现在浑身上下穿戴都是贵族的衣服,快跟我离开这里。”

“他们真是一群土匪。”雪诺看着眼前的状况开口骂道。

“是的。”布衣翎羽点头,“他们是土匪,还是氏月家族的土匪。”身边的人对他们投来了奇怪的眼睛,似乎眼前的一切司空见惯,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布衣翎羽不敢再往下说,拉着雪诺快速离开,走出去很远。

“师父,刚刚那些人弹奏真好听,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曲子,你听过吗?”雪诺的兴奋还没消失,只可惜,音乐已经听不到了。

“这首曲子我从小听到大,无数次了。”布衣翎羽解释。

“真的?”雪诺惊讶的望着布衣翎羽,“师父,我都学会了,你听好了,我给你唱几句。”说着,他开始清清喉咙,“如果一生没有爱恋,纵活千年也不如一天,在爱情的烈火面前,只算是火星点点,折磨得我憔悴不堪,但愿我的心上人平安……。”他回忆着刚刚听到的前半部分歌词说,“我能记住的就这么多了。”

“想你未婚妻了?”布衣翎羽确定自己的猜疑是对的。

“想想自己的未婚妻是理所当然的事。”雪诺点头,“我可不像整天板着一张臭脸的安慕容,明明喜欢上依诺了,不敢表白也不敢承认,看着真累啊!”

“他们之间没有婚约,当然不敢表白也不敢承认。”布衣翎羽说,“不过你得感谢你父亲和安宁父亲,是他们成就了你们的这段姻缘。”

第三十三章 备战(二)

布衣翎羽刚说完,雪诺却发现安慕容就在自己身后,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再后来表现出一股若无其事什么都没说的表情,哼着那首刚刚听到的小曲,接着换成打着口哨的方式大摇大摆朝前方走去。布衣翎羽冷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齐从远处走来,“君王,毡房已经找好了。”他面向安归伽,“我找了六座,按照你的喜好,我给你买下了半山坡的那座。”他指着半山坡的那一座毡房说,“山上只有三座,其余的三座在山底下,谁和谁住静听君王安排。”

“嗯。”安归伽说,“我和雪诺,布衣翎羽住一座毡房,其他的你们自由结合,自己安排。”

“好的君王。”顾齐说,“那我和维森就住在您附近,以便保护您们。”

“我很乐意跟叔父住在一起,这样就可以听到关于父亲更多的故事。”雪诺听得高兴,在上马之前开口道,

安归伽点头,骑上马。安慕容似乎有些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安排,皱皱眉头看看父亲,又看看雪诺,有种被父亲遗忘的感觉,莫可达也对安慕容投来怜悯的目光,他静静跟在了安慕容身后,也不便多说什么。

安归伽一眼就看见了安慕容的问题所在,露出一股随和的目光说,“一个毡房只能住下三个人,要不你也住过来跟我们挤挤?”

“不了父亲,我还是觉得我和维森叔叔投缘,还有莫可达,我们三个人挤一个毡房就好,我想我们应该聊得很愉快。”安慕容说完,维森和莫可达露出了一丝微笑。

安归伽袭来了一阵微笑,“我知道你醋意很浓,但你要是了解我和雪诺父亲的那份生死情义,了解我们誓死保护彼此的那份执着,你大概也就明白了我知道雪诺还活着这份惊喜,我甚至把雪诺当成了自己儿子,希望你也能如此。”

“哈!”安慕容点头,“父亲,您可以冷落我这个陪您长大的长子,但你绝对不能无视我的存在。”

“在我心里你比安维尔重要,这点很难改变。”安归伽露出一副威严的表情。

“谢谢父亲如此看重我,但我始终不明白,您为何觉得自己的部落要比结拜兄弟的复仇还要重要?甚至抵得过罗布城上下十几万牧民的生命。”

“这个我无需跟你过多的解释,你今后会明白的孩子,还有,你要知道控制情绪跟控制体重一样重要。”安归伽表情严肃,说完,将马儿朝前赶去。

在安归伽老远的身后,雪诺与布衣翎羽并排行走,他依然对那首歌词很感兴趣,回头便问,“师父,您知道歌词的后半部分吗?”

“前半部分跟后半部分一样,是重复的。”布衣翎羽解释。

“啊!这么短啊!”雪诺惊讶着,“歌词没有写出最高潮的部分,这样一来似乎是一个饥饿了几天的人,才摄入了一半的食物。”

“这首歌流行了六百年了,人们祭奠的是一个美丽的神话传说,很少有人在意它的高潮部分。”布衣翎羽说。

“六百年啊?”雪诺像一个无知的少年,“那师父一定知道这个故事喽,快给我讲讲。”

“好。”布衣翎羽知道躲不过去,便点头说,“不过你要准备好啊,这可是个悲剧,讲完,你可不许哭。”

“我才不会呢,哭泣是女人用来宣泄情感的唯一方式,男人会用淡定和沉默来代替。”雪诺笑道,“师父您快讲啊,我都等不急了。”他迫不及待的催促。

“好。”布衣翎羽点头,便娓娓道来,“相传在六百多年之前,异族首领为了讨好草原上的野人首领……。”一路上,他讲述了巴雅小姐与阿尔特木的整个爱情故事,安慕容,焉吉尔和莫可达都听得入迷,“后来,人们称伊塞克湖是情人的一滴眼泪,世人编写了歌曲和故事来祭奠巴雅小姐与阿尔特木的爱情故事,至今还相传人间。”说完这句话时,他们已经站在了高高的半山腰。

手下的人已经将马儿牵到木桩跟前栓了起来,莫可达也很快将马栓在木桩上,然后替身边的安慕容栓好马,手放在安慕容的右肩上,为安归伽的冷落给予安慰。

“安大人,你得理解你父亲的初衷,相信他的选择,我由衷佩服你的父亲,他可谓是将感情看得比江山还要重要。”一旁正在栓马的维森看着安慕容心中的不快,安慰道。

安慕容凝视着维森便问道,“维森叔叔,难道你也这么认为?”

维森点头,“我是当时的见证者,我比谁都了解他们的兄弟情深,我更能理解君王此刻的做法,雪诺没有错,还请安大人不要记恨他。”

安慕容撇了一下嘴,面部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他轻轻点头,整理了一下腰间的佩剑,朝毡房走去。

安归伽进了毡房,一间不足一百平米的毡房里什么都有,一张宽大的卧榻上铺着毡子,还有泥土制成的炉火,里面烧着很旺的柴火,房内透着一股暖暖的味道。

“君王。”顾齐自毡房外走来,布衣翎羽,雪诺陆续跟了进来,“维森找来了一批商队的建材,里面有毡子,地毯,还有各色家具,还有商队的衣服。”顾齐说着将一件衣服递给了安归伽,“这个是你您的衣服。”

“很好。”安归伽挑眉,“既然是商队,东西当然越多越好。”

“是的君王。”顾齐将手里的衣服发给他们每一个人。

“把我们之前所有的衣服都放在火炉里烧了吧,从今天起,我们是来自南方的商队。”安归伽面向所有人交代。“要把戏演好就得做足全套,飞鸽传书给安维尔,让他从商人手里收一批货物,不定期运输给我们,还有,告诉安维尔,给我们运输一批上等的布料和翡翠。”

布衣翎羽为安归伽的细心而点头,他知道这批上等的布料和玉器在时机成熟后会被运输进凤尾城,了解牛特尔的人都知道,此人对翡翠颇有喜好,对玉也有极深的研究,如有一块上等的翡翠摆在他的面前,如他所爱,便能因玉而结交。

第三十三章 备战(三)

住在这里的第三天,布衣翎羽转便所有的商街和集市,了解了一些商街和集市之间的贸易往来,回到毡房的时候,他觉定去安慕容的毡房。他们毡房之间的距离还有一段的路程,这是他们所需的毡房离得最近的一个,需要走下一个坡便能到达。他想去看看安慕容的毡房还需要什么,也想安慰一下安慕容心中的不快。绕过安归伽不顾一切选择为雪诺复仇,他和雪诺同住,必将刺激了安慕容的自尊,他需要用最深沉的道歉方式,来安抚安慕容心中的不快。

布衣翎羽走进毡房的时候,安慕容正将一件棉皮大衣挂在墙上的挂钩上,炉火烧得正旺,毡房里一股暖流在涌动。

“布衣翎羽大人。”安慕容发现布衣翎羽走进的时候,语气还算温和。

“看看这里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布衣翎羽审视一眼毡房内的一切问,“好让我这个做管家的为你做点什么。”

“你无需操心。”安慕容用不太确定的眼神说,“我得羡慕父亲有你这么好的朋友,但你无需来巴结我,目前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布衣翎羽听得出来这句话的讽刺,便不再理会,他径自走向卧榻,翻了翻上面放的被褥,喃喃道,“这被褥好像有点薄了,我叫人再给你送几个来。”

“我说过不必了。”安慕容依然心中有所不快。

“这里的寒冷确实无情,我觉得这被褥确实有点薄了,等半夜烛火熄灭很难想象这冰雪天气会有多冷。”维森忙搭腔道,“那就多谢布衣翎羽大人了。”

布衣翎羽有些尴尬,但还是露出了微笑,他转身面向安慕容,深深鞠了一躬,立身道,“不管君王如何疼爱雪诺,但你是君王的骨肉,血缘之情谁都无法代替,老人心里的兄弟之情任何人也无法代替,我知道对于安大人你来说,复仇之情我布衣翎羽这辈子也无法还清,我请求安大人放下心中的不快,待复仇成功,我布衣翎羽任你处置。”

“这是战场,我们谁都无法预知能活到战争结束,两万军队对付三万人军队?仔细算算我们能否打赢这场战争?”安慕容冷冷的说完,目光移向远处。

一时之间,布衣翎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确,目前他真的无法预知眼前这场战争能否打赢,他只能瑟瑟低下目光,低头说道,“我去吩咐人给你拿几件被褥。”说完他独自退出了毡房。

站在高高的山坡上,望着满世界的白,布衣翎羽心中一惊,这场战争连他自己都为之颤抖。曾经他跟着霍尔奇在草原上打赢了无数战争,毫无恐惧之感,只有英勇杀敌。他困惑的摇摇头,心里暗想,“这场仗究竟该怎么打?若大单于再派遣一万军队,硬碰硬都不一定能赢这场战争。”他的眉头皱起了一个结,自语道,“有句古话说擒贼先擒王,只有让牛特尔和他所有的继承人倒在地上,我们就能赢得一半的战争。”想到这里,他稳了稳身子,坚定自己的表情,看向更远的方向。

一支大约十多人的骆驼商队从山下遥远的方向慢慢移动,接着他跑下了山,安归伽和雪诺已经站在半山腰上观望着远处的商队。

安归伽见布衣翎羽走来,便转身问道,“你也看到了那批商队?”

“嗯,是的,君王。”布衣翎羽回答。

“等天黑之后搞定他。”安归伽说,“我们要利用这批货进凤尾城。”

“您就别出面了君王,这件事交给我就好。”布衣翎羽说完,安归伽点点头,朝毡房走去。

凌晨过后,月亮悄悄爬上山头,将雪白的大地照得更加甚白,在一个山口中央,商队正在经过。一帮穿着黑色衣服的蒙面人出现在这里,用飞来的石子打翻了所有商队,让他们四处逃窜,然后将他们一一擒获。

“我给你多出五成的价格,这批货给我。”布衣翎羽的声音在黑暗的夜色传出来,他走进领头的商人拉到一旁,小声开口道,“你把这批货送进府里,恐怕连一杯茶钱都讨不到吧?我会以你们商队身份将这批货物送进府,你只要留下你的腰牌即可,让你不会有半点损失。”

“你的目的是什么?”领头的商人疑惑道。

“我也是商人,我要面见氏月王,我要和他谈笔生意,所以我需要你的腰牌进府,打理好你人,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说完布衣翎羽将五成的一袋钱放入领头的商人手里,“你若今后将此事说出去,我也自然能找到你的君王,到时候这五成的钱被你独吞,你的家人,你的孩子能否安全活到老那可就不好说了。”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领头的商人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袋子的银子,望了一眼远处被截获的人道,

“当然有。”布衣翎羽呼出一口气,“从现在起,你和你这些兄弟的尸骨就会神不知鬼不觉从这个地球上消失,我相信,你们的尸体会向冬天的苍蝇一样死得四脚朝天。等真正的夏天来临,你们的尸体就会被苍蝇吃遍,然后身上布满小虫,等待小的苍蝇长出,恐怕就连乌鸦也会挖空你们的双眼,惨不忍睹的场面的确不难想象有多恐惧。”

领头商人以大笑表示从不畏惧,看着眼前为数甚多的人,最终还是胆怯的说了句,“成交。”

“爽快。”布衣翎羽拍手答道,将手伸向领头的商人,“腰牌给我。”

领头的商人不情不愿从腰间解下腰牌,递给了领头的布衣翎羽,布衣翎羽接过商人手里的腰牌,朝黑衣人挥了挥手手,将骆驼上的货物全部运走,然后吩咐人将商队一行人送出了深山林子。布衣翎羽和众人离开的时候,林子里回荡着领头的商人的声音,“今日之事谁也不准说出去,若谁泄露半个字,我定不轻绕。记住了,我们的货物已经安全运达蓝氏城。”

“明白。”众人的声音回荡在黑暗的夜色里。

第三十四章 用心练箭(一)

西洲缥缈城第三十四章用心练箭“给你说了你别再跟着我,我不会原谅你的。”安宁用最快的速度走在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咚咚”扇响,她边走边对紧跟在身后的依诺发着牢骚。

“小姐,你要不原谅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原谅我为止。”安宁走得越快,依诺就追得越紧,“我已经跟你道歉了,我只是奉命将你送回罗布城,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安宁突然停下脚步,将双胳膊呈上给依诺看,她的胳膊处有被勒伤的痕迹,红成一片,甚至有的伤口处都结了疤痕,她的眼神在两只细小的胳膊上来绕来绕去,嘴角怒成一团,然后望向依诺,“你看看你的杰作?你是死心眼吗?我的胳膊都被绳子勒成这样了?你尽然说你并无恶意?我求你了多少次了让你放开我?我会乖乖听话跟你回罗布城,可你呢?除了解手和睡觉的时候放我下来之外,绳子还是绑在手上,一个多月的时间,我都在马背上度过,我的屁股都磨出茧啦,你说你死不死心眼?你硬死把我绑在马背上跑了一个多月啊我的小姐?”

“对不起,小姐。”难为情地说,“雪诺大人说了,不许给你松绑,怕你跑了。”

“你……?”安宁气得无语,摇摇头摆摆手说,“算了算了,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你了,但不代表我不生气,还有,以后别叫我小姐,叫我安宁,以后我还得叫你嫂嫂呢。”

依诺羞红了脸,轻言道,“小姐别取笑我了,我和你哥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还八字没一撇呢?”安宁惊讶道,“你把我哥魂都勾走了你知道吗?我给你说啊,这男人你得学着征服他才可以,他们是不会轻易将爱说出口的,日后我再教你如何征服我哥。”说完她哈哈一笑已经走出院子。

“姐姐。”一阵清脆的声音在院内响起,安宁回头,是若兰,她身穿一件玫红色的长袍,袖口的红白旋涡花纹极为显眼,“姐姐你要去哪儿?我都想你了,你也不来看我?”她的嘴角掘得老长,似乎可以挂个油瓶。

安宁皱皱眉头,“不是给你请了教书先生教你识字吗?还有,安慕容哥哥给你一把剑,你练得怎么样啦?”说着她摸了摸若兰的发梢。

“我今天已经学会十五个字,剑也练了两炷香的时辰。”若兰谈谈的说,脸色陷入了沉淀之中。

“怎么了若兰?不高兴啦。”安宁看出了若兰的不高兴,微微一愣问道,

若兰轻轻点头,“我想哥哥了。”

安宁饶了绕若兰的头发,“你先跟依诺姐姐玩,我呢去看看你姨娘,回头我去找你,给你讲故事好吗?”

“好。”若兰点头,依诺便拉着她又蹦又跳的走了。

安宁走到母亲的院子门口时,看到院内有四个侍女打扫卫生,她们将院内的柱子,墙角,阁楼的木板,门窗上灰尘通通扫去,再用抹布擦拭干净。尤其是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要让侍女打扫得一尘不染。每年春季这个时候,狂风不定时吹来,风沙也跟着来临,不是黄沙满天飞就是将白天刮成黑夜,这样的天气便成了西洲春天来临的特色。

在这一栋占地不到一百平米的室内,楚媚儿依然背对着门坐在卧榻边上绣着手里的活,听到脚步声,没转身他就知道走进来的是安宁,“回来就不知道消停的,你这两天去哪儿?”

安宁张开洁白牙齿的嘴,从身后抱住了正在刺绣的楚媚儿嗲嗲地说,“母亲,我一早上都在房里没出门,都快闷死了。”

“你当真没出去?”楚媚儿继续做着手里的针线活,“我怎么听说三天了你都不在城堡里?找人看着你都看不住?”

“母亲,您能不这样吗?操心太多很容易成老太婆,而且是那种特别丑的老太婆。”安宁将脸颊贴在了楚媚儿脸上娇滴滴的说。

“你要咒母亲早点老去是吗?”楚媚儿不乐意地怒道,“记住了死丫头,我得活到八九十岁,成为罗布城最老的寿星,我得看着你和你姐姐还有你哥生儿育女,看着我的孙子孙女长大成人,生下重孙才可以。”

“这个想法很不错哦!”安宁夸赞,“长寿的人要接受大自然的一切新鲜事物,您可别在屋子闷着,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才可以。”

“拍马屁的本事越大越渐长。”楚媚儿斜视一眼安宁,“既然回来了就跟着你师父好好练射箭,或者多去去佛堂,乞求你父亲和你哥安慕容在战场上平安无事,别想着再迈出城堡半歩,我会再加派人手看着你,省得你跑出去到处惹是生非。”

安宁听了浑身打颤,回来七天,她就一直被困在城堡里,散步溜达都被人跟踪,上街被人跟踪,就连爬到山上透透风也是一样,总之走哪儿都会被人跟踪。楚媚儿生怕安宁再逃跑了,她认为依诺一路捆绑着安宁没给松绑的做法是对的,就算给她绑到城堡外面,她也会有逃跑的可能。可安宁确实不想再跑了,她知道她代替不了姐姐嫁给列王,更没有办法将她从拥有十万大军的城堡里救出来,所以她只好死心,以后再做打算。

可安宁实在无法忍受有人这么成天跟着她,鬼才知道她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从小她就喜学着安慕容欢爬上爬下,安维尔和安迪练剑,她也会偷着学几招。父亲带着一行人去打猎,她便偷偷溜出城堡,结果失踪了半个月在二十多公里的寨子附近找到她,整个人穿着就跟要饭的一样,因此母亲会将她时常困在城堡里,找人看着,哪儿都不让去。于是她变着法子逃跑,甩掉三四个侍卫她本不在行,可要是甩得次数多了也就有了经验,连贴身跟在她身边的侍从都没看清她是如何逃掉的。十一岁那年,逃出城堡的她沿着十公里以外的布罗河感觉自由极了,她还沿着黄沙漫漫行走在沙漠里,在泥沙路溜达整整一天一夜,派出去的人寻找她的时候她只好躲在河边芦苇荡里,回到城堡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对于那趟逃跑,安宁可谓倒霉到家了。夜晚在沙漠里被狂风席卷,四处全是黄沙伸手不见五指,从小跑遍整个戈壁原野的她尽然连方向都辨别不清。满头发满脸满嘴都是沙子,就连衣服里也是,沙漠里连个可以躲避人的地方也没有,就连颗大一点的树也找不到,她只好钻进一株红柳树中间等待风沙停下。半夜蜥蜴游走在她身上的时,她会被吓个半死,起身又蹦又跳,从沙漠上滚下来,然后掉入一潭死水,在烂泥坑里将整个身子都裹满泥巴,差点让死水里的流沙吞噬。

第三十四章 用心练箭(二)

西洲缥缈城第三十四章用心练箭她居然就这样满身泥巴的回到城堡里,带着浅浅内敛的微笑,头发乱成一团,全身泥巴糊满,拎了一个刚刚用发芽的柳絮编织成的帽子回来送给安琪儿带上,惹得安琪儿笑破了肚皮。安归伽以父亲的身份命令她要注意身份,否则就将她软禁起来。楚媚儿将她喊到书房里指指点点的教育,叫她作为一个小姐,虽然长得惹人爱,也会琴棋书画,但至少应该有淑女的样子。可她除了吐舌头就是做鬼脸,弄得楚媚儿一点脾气都没有,反而被她气笑了。

本以为这次教训够安宁受的,可没过两天她却失足从城墙上掉了下来,缓了不到两炷香的时辰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跟安琪儿讲她在沙漠里的所有遇见,哪怕是痛得咬牙她也忍着。她说她最害怕的就是蜥蜴了,可那只蜥蜴不知道何时爬上她的身,也不知道在身上游荡了多少圈,最终爬上她的脸被吓醒,几乎被吓得心脏停止跳动。还不止这些,晚上她和安琪儿睡觉的时候,发现她后背,胳膊处,还腿上到处都是擦伤的痕迹,这些紫青色的伤痕究竟是在沙漠里弄的,还是从城墙上摔下来留下的伤,究竟是怎么弄的,恐怕就只有天上的神才知道了。

这次逃跑从王庭转了一大圈回来,看来安宁哪儿都出不去了,楚媚儿每天都派十几个侍从大张旗鼓的监视着她,除了和车夫师父在练箭场,在若兰的房间和她逗乐之外,只要她踏出城堡院子,就有侍从将她架着扔回房里,就算她使再大的劲也没用。

“快去找你师父练箭。”楚媚儿提醒她,“每天至少练一炷香的时辰。”

“我答应若兰要跟她讲故事。”安宁耸着肩膀说,“我不能食言,母亲我明天再来看您。”说完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房间里。

见安宁走出门,依诺朝楚媚儿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跟上安宁,楚媚儿从身后唤住依诺,依诺回头,低眉问道,“左夫人有何吩咐?”

“替我看好小姐,别让她出城堡。”楚媚儿露出微笑说。

“我知道了夫人,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看住小姐,不让她乱跑。”依诺彬彬有礼地说,“那左夫人,我告退了。”

“嗯。”楚媚儿点头,“去吧。”

依诺在院子门口追上了安宁,她们一同路过广场的时候,那里停放了很多马车,上面装满了货物,她仔细一数,大概有六辆马车,她拉住一个侍从问,“准备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小姐,飞鸽从伊塞克湖来信,君王让我们护送一批丝绸和锦缎过去,至于做什么小人无从得知。”

“哦!”安宁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她迫不及待的去找安维尔,想弄个明白,最后她在议事厅门口听见了安维尔的声音。众多大人们都在商讨着各种难处理的杂事,个个都争得脸红脖子粗,最终也没能拿出最佳的方案定夺下来,等待各位大人相继离去安宁才走进议事厅。

安维尔将手里的折子扔在了桌子上,表现出一股非常疲惫的样子,用手指揉着额头解乏,安宁走进他,带有一股讽刺的语言说,“国事很难处理吧年轻的君王?”

“姐姐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让父亲回来吗?”安维尔嗤的冷笑一声,抬头望着她,“总之我已经受够了,这些大人们各有说辞,意见从来都统一不到一块,就连心也是散的。”

“父亲的老练是二十多年风风雨雨里历练出来的,你得好好磨磨,还有你得学着揣摩各位大人们的心思,就知道今后该如何应对他们的话。”

“说得轻松。”安维尔发着牢骚,“你这段时间大概也疯够了,从罗布城到王庭,从王庭到罗布城,现在每天又想着各种法子逃出城堡,我只想提醒你,春天来临,风沙很大,狂风会将你卷走,还有,攀爬城墙实在不是一个女孩家做的事,你也不必从哪来的兴致来关心国事,要不你来坐两天试试?”

“我可不敢。”安宁连忙挥手,“我只是想问你父亲让你送那些绸缎做什么?”

“父亲没有仔细说。”安维尔说道,“他只是让我找一批商队的货物,还要让我派人到西洲靠谱的供货商队,那些东西我们罗布城就有,何必要跑那么远,老费周折。”

“这么远的路,需要做衣服的话这样的绸缎到处都是,何必要从罗布城运到伊塞克湖?”安宁低头思索着,她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实在猜不出哪里不对劲。此时走廊外面有脚步声走来,安宁回头一看是车夫。

“不能将那些货物运走。”车夫走进,站稳脚步说。

“为什么?”安维尔站了起来,走向车夫。

“你父亲说让你从龟兹找一家靠谱的供货商队,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仔细琢磨琢磨,你父亲要这批货做什么?还要让你找好下家,这绸缎可全是产自我罗布城,就这样被运到伊塞克湖,会暴露他们的行踪。”

安维尔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放在车夫的肩上,突然明白过来,点头道,“多谢车夫大人提醒,我尽然没想到这点。”

“现在还来得及。”车夫说道,“但要加快速度,也许你父亲他们等着急用呢!”

安宁露出吃惊的表情,半天没想明白的问题被车夫一语道破,不由送上佩服的眼神,车夫不亏是罗布城里的元老。不止在安维尔面前,就是再父亲面前,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为父亲出谋划策,成为父亲心里的主心骨。

“来人。”安维尔唤来贴身侍卫,“吩咐下去,运往伊塞克湖的货物停下,派一批人前往龟兹,准备一批同样的绸缎送往伊塞克湖。”

“是,王子。”侍卫说完转身要走,车夫又接上了话,“还有,无论花再大的代价,要找一家可靠的商家,长期将货物运往伊塞克湖。”

“好的,车夫大人。”安维尔露出迟疑的微笑

车夫向安维尔送来了似笑非笑面容,“有些事情需要大臣们商议再做决定。”他说道,“朝政上不止研究各镇各县官员杂七杂八的事情,你父亲的吩咐的事是战场上的事,比任何事都重要。”

“我知道了车夫大人。”安维尔低沉的沙哑的声音里带有一点怒气,但同时带有讨好的意味,“父亲将你留下来就是为了监督我,这件事你提点的很对,也很及时,如果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拿捏不准分寸,我会找你商议的。”

“那就好。”车夫点头,向后退了一步,朝安宁喊道,“小姐,你好久没去学箭术了,要不我们去操练操练?”

“好啊师父,正好你也检验检验我的成绩。”安宁点头。

“王子,在下告退。”车夫扫了一眼安维尔便迈开脚步走出议事厅,安宁也跟着走了出来。出了议事厅院子,车夫一路满脸充满怒意,脚步也放得很慢,安宁跟在他的身后都能闻到一股强烈的粗布汗衫的味道,还有散发着一股旱烟的混杂味道。安宁知道车夫抽烟二十多年,这种味道早已浸透他的全身,离他两米远都能闻到这股烟草味。

第三十四章 用心练箭(三)

西洲缥缈城第三十四章用心练箭安宁从身后望着师父,师父很少将这种神情展现在脸上,在父亲跟前他从未这样过。听人说自安维尔回来之后,朝政之上他很少通知师父参加会议,只有不重要的会议才会通知师父。这个原因安宁知道,是因为车夫是她的师父,他和安维尔虽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安维尔自幼没将安宁和安琪儿放在眼里的那种态度,让他们的关系日渐疏远。

“师父,忘了告诉你。”安宁说,“我在去王庭的路上,射死了劫持列王的敌人,我这个徒弟还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吧?”

“这可是个好消息。”车夫夸赞,“你要加油。”

“嗯。”安宁点头,她加快几步,同车夫并排行走,偷偷瞄了一眼车夫的脸色道,“师父,从议事厅出来你就一直不高兴,你的所有表情都在写脸上了,你可从不这样?”

“我没事。”车夫伪装的笑笑,“你父亲不在,王子已经尽力了。”

“他是在尽力管理国事,但他不应该这么冷落你。”安宁怒道,“你可是我罗布城的元老,就算安维尔当了君王,他也不应该这样。”

“我倒不是生气他冷落我。”车夫说,“他看似很聪明,也认为能够处理朝政大小事务,有时候往往是这种不经意间的忽视会酿成大祸,我担心的只是你父亲,要不是我碰到送货的马车,这批货大概已经出城了。”

“我知道。”安宁道,“安维尔因为您是我师父,所以他才会这样,还有右夫人,他们从来没拿我当自家人,自然也会拿你当例外,师父你放心。”她表态道,“等我父亲回来,我会狠狠参他一本。”

“算了,我不想跟一个孩子计较,他才十三岁,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至于右夫人再怎么在王子面前教唆,也改变不了多大的事实,王子如今还不是君王,而你父亲终究也会回来。”车夫说着,他们已经走进练箭场,“快去练剑,师父看看你这段时间究竟长进了多少?”

“好嘞。”安宁拿起弓箭和箭,瞄准方向,箭飞一般的射出去,嗖的一声钻进箭靶线二环,不偏不离。

“不错哦,”车夫夸赞道,“是什么力量将你的箭法激励得这么准?我一直在想,你得再练多久才能将箭术练得如此极致,看来我对你要刮目相看了。”

“那当然。”安宁不以天高地厚的骄傲道,“我这是逼出来的潜能,当然。”她感觉到自己有点过于骄傲,缓和和语调,微微一笑说道,“这还得感谢师父教得好,这功劳啊,还是师父您的。”

“刚刚那种神情我以为你不记得师父教过你呢!”车夫冷笑道。

“怎么会师父,我就是再骄傲也不能忘了您是我师父。”安宁嘴角挤出一丝笑容,“父亲养育了我,而您教我射箭,如同再生父母。”

“别卖嘴皮,继续练,你得射到箭靶中心不偏不离百发百中才可以。”

安宁神情耷拉下来,有气无力道,“我确实得好好练。”她站在风中,眼神直视前方,箭一根根的射在箭靶上,有的在三环,有的在二环,时间久了脸部表情都麻木。“浑身酸痛啊。”她用眼神哀求着车夫,深感疲倦的坐下,将腿伸开,不耐烦地说,“师父,我得休息一会再练。”

车夫无语的直摇头,实在拿安宁没辙的表情,这才练了多大一会就这样,反正车夫根本没指望她能将箭练成百发百中,这种水平今后若能杀几个敌人别让自己受伤就好。

“明天早上去猎场。”车夫交代,“你能将活物射死一个,算我佩服你。”安宁双目瞪直,一脸的糟糕,直接倒在了地上,“当初非要学射箭的人是你,怎么啦?现在有泄气了?我想对你说为时已晚,你还得骑在马上射猎物,靶点算什么?”车夫又说,“想当年,我和你父亲骑在马背上比射箭,猎场放了二十只野兔你父亲射中六个,我射中十二个,其余两个大概被鬼神抓走了,所有人都没找到那两只兔子。你父亲一直想破记录超过我,这个愿望他至今都没实现。

第三十四章 用心练箭(四)

安宁听得皱眉,从地上起来,羡慕的眼神望着车夫,懒洋洋的开口道,“二十个兔子我能射中一个算是奇迹了,我永远都不能跟师父比,也不可能成为草原上的第一箭夫。”

“你若勤勤恳恳练三年,大概你就会超过我,你这种态度,别说是三年,我看……。”车夫说着连连摇头,“给你十年的功夫你也练不出我这个水准来。”

“小看我?”安宁从地上翻了起来,“师父,明天猎场见。”她说完转身跑开了。

“你一炷香的时辰还没练够呢?”车夫在身后喊道,拦都没拦住她。

“我今天累了。”安宁没有回头,也没停下脚步,伸手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便跑远了,“我要去看若兰。”

离开练箭场,安宁本来想去找若兰的,可她实在困得不行了,一路上她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连打好几个哈欠,走路都快到迷倒了。干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连衣服都没脱,晚饭也没吃,就睡觉了,中间醒来了好几次,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可她就是不想起来,翻来覆去的睡,这一睡就就到第二天太阳有三丈高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要安宁不出门,根本就没人吵她,可车夫在院子里等得着急,说好的去猎场射箭,却不见安宁有任何动静,门一直是关着的,他只好让依诺敲门叫她。

安宁听到“咚咚咚”门被敲响的声音时,这才从卧榻上翻身起来,揉着眼睛朦朦胧胧去开门,看到了站在走廊里的师父。

“继续睡觉呢还是跟我去猎场呢?”车夫立在门口中央问道,胡须在唇齿间抖动。

“睡到断片了。”安宁反应了过来,难为情的微微一笑,“我还是去猎场吧,再睡我就睡死过去了。”

“快点收拾,我在院子等你。”车夫说完转身离开了。

安宁不好意思的绕绕头,“让师父亲自来请,太不像话了,我尽然睡到太阳三丈高了,依诺你也不叫我?”她回头责怪。

“小姐你没说你和车夫大人有约,我想着你没啥事,所以就想让你多睡会。”依诺在门口解释。

“说了别叫小姐。”安宁怒道,说着朝门口走去,“你还不改口?”

“你就让我叫你小姐吧。”依诺道,“总不能让我跟你姐妹相称吧,你们能收留我,我愿意一辈子服侍你。”说着她跟了上去。

“行行行,你想咋叫咋叫吧。”安宁不耐烦地边走边说,“但你可千万别把自己当下人看啊,否则我哥知道了会收拾死我,再者说了,我可没把你当下人。”

依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回眸间,若兰站在不远处,将生气的那张嘴又扭成一团,眼神憎恨的望着安宁,生气道,“姐姐你不说话不算话,你昨天说好来找我给我讲故事的。”

安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责备道,“我怎么把这茬事给忘了呢。”她看着表情扭成一团的若兰,蹲下身子,为若兰整理整理衣服领子道,“若兰,姐姐对不起你,都怪姐姐昨儿把这事给忘了,你看若兰,姐姐现在要跟师父去猎场,不然你也跟着去,让依诺姐姐带着你,千万别乱跑,那可是猎场,还有马,很危险,等今晚上回来你跟姐姐睡,姐姐再给你讲故事好吗?”

“噢,我可以跟去玩喽。”若兰高兴地围着安宁蹦了起来。

积雪覆盖整个猎场的草场上,猎场深处有一座吊塔,那里还搭建了一个草棚,草棚里面还有一张石头支起的桌子,周围还有四个圆石凳子。依诺牵着若兰的手走向草棚,坐在石凳上,从这里,可以观望到猎场的整个场面。安宁感觉置身与这样的环境中真好,初次造访这片森林式的猎场,她很熟悉这样环境。树林里的气息充溢她的鼻孔:新鲜松针的明锐香气,湿地腐叶的泥土芬芳,还有模糊的动物麝香,以及远方炊烟的味道。她瞥见一只黑色兔子的身影,在一堆杂草和树干间穿梭,接着就消失不见了。

轻轻的春风伴随着青草味儿掠过整座猎场,草棚上的草也在轻轻摇荡,风似乎吹在脸上都不会有什么感觉。在来猎场的路上,安宁说今天有风,会影响射箭,车夫说这点风不算什么。

猎场有很多只兔子,兔子有的钻进丛林,有的躲在树后,有的在泛黄色的芦苇草里藏了起来,具体几只安宁也无法数清。箭飞过去,它们满猎场乱跑,惊吓得到处躲避。安宁在马背上放出去了十多只箭也没射准一只,她双脚夹着马肚,超前飞奔而去。车夫骑在马背上站在远处,只观望,不做任何提示,“我就不信你今天能射准一只兔子。”他轻轻自语。

安宁还没胆大到在马背上放开缰绳拿起箭就能射出去的胆量,她准备射箭的时候总要让马儿停下,然后从背部抽出一把箭搭早弓上,瞄准前方到处乱窜的兔子。箭飞一般的放出去,总要离兔子差好大一截。安宁泄气了,嘟着嘴,但她不甘心,继续抽箭,连续放到第五支箭的时候,她突然射准了兔子的腿。她顿时高兴地用力一扯缰绳,冲到受伤的兔子跟前跳下马,兔子带着受伤的腿往前跑,箭还在它的腿上也跑不了多快,安宁最终还是草丛中逮住了它。

车夫皱皱眉头,将马骑过来,“还没我想的那么糟。”他对她说道,“虽然没一箭毙命,也算是射中了一只。”

安宁歪着脑袋看着在手里挣扎的兔子,萌生怜悯的说,“突然觉得人类好残忍,这么小的兔子却要忍受如此疼痛之苦。”

“这个世界残忍的事太多,你是可怜不过来的,小姐。”车夫答道,“不过小姐你已经具备了射箭最基本的素质,好好练还有希望。”

“谢谢师父,我会加油,但以后可不可以不拿活物当靶子?它们真的很可怜。”

“姐姐。”若兰在不远处唤道,她和依诺已经走了过来,“姐姐,能把小白兔给我吗?”

“你要兔子做什么?”安宁不明白的问。

“我要治好它,我还要养着它。”

“你也觉得它很可怜?”

“是的。”

安宁会意的笑了一声,“爱护动物的人往往心底很善良,你要好好照顾它,直到它康复为止。”她说着小心拔去兔身上的箭,将兔子放入依诺手里,“回去给兔子处理好伤口。”

“像你们这样的性格还杀敌呢!真不知道教你练箭是措是对。”车夫说着连连摇头。

“这是两码事师父。”安宁道,又作出了射箭的动作,“若是敌人在我眼前,我保证会射穿他的喉咙。”

车夫不以为然的点头,“杀死猎物也是人生存的一种本能,你迟早要学会这一点。”

安宁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箭放了下来。

第三十五章 闯入虎穴(一)

“我和布衣翎羽都不能出现在蓝氏城,还有顾齐和维森。”等所有人都出现在安归伽的毡房时,安归伽开口道,“还有雪诺也不能去,他的形象像极了我大哥,以免被牛特尔察觉。”这时,他才看看安慕容,“这次进城的任务恐怕要交给你了。”

“早就该想到了父亲会这样安排。”安慕容点头说,“我会尽我所能完成任务。”

“嗯!”安归伽说,“此次进城的主要任务就是找到慕斯那大人,如果可以,让他出趟城来找我,如果实在见不到慕斯那大人,找到安迪身边的胡柚,我相信他能做好此事,但别让安迪那小子知道,她太小,还是尽量瞒住她的好。还有,这里四处都是牛特尔的人,不管说话和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知道了父亲。”安慕容点头答应。

“这是慕斯那大人的画像。”安归伽将一张事先画好的画像递在安慕容面前,确定他看清楚了,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炉里,“莫可达,萧池,焉吉尔,你们三个人跟着安慕容一起进城。”他转身一个一个看着他们喊出了名字,说完,他回头看向安慕容,“其余的人你自己挑选,想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

安慕容皱皱眉头,默许着退出了毡房,他和莫可达,萧池,焉吉尔在山下的毡房里带了十几个人,穿着商队的衣服在黎明前出发。

父亲和雪诺以及布衣翎羽,还有维森和顾齐都站在半山腰的山坡上看着他们的商队离开。安慕容呼吸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望着东边的曙光从云层里慢慢升起,洒下的光芒穿透云层散发出火红一样的光芒。这个雪白的大地和矗立的松塔树因红光而变得更加火红,那些阳光还没照射阴暗的部分,在太阳的移动下慢慢呈现出黑,白以及阴暗等各种颜色,被清楚的一一照见。

中午,他们在宽阔雪地上生出一堆火稍作休息,安慕容将整个身子靠在一棵树上,眼神凝视着前方,脑海里全是依诺的影子,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看到依诺在舞池里跳舞,想起依诺将刀搭在他肩膀脖子处的样子,还有在雪狼朝依诺胳膊处咬去,安慕容用自己的胳膊护住依诺被雪狼咬伤的情形,想起在死人堆里看到依诺一把剑直插心脏上的心痛,以及此次他们分别后还未说出的话,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闪过。

焉吉尔又捡来一大把断裂的树枝放在着起的火架上,看着安慕容孤零零的头靠在光秃秃的树干上,于是,他从马背上取下一壶酒,朝安慕容走去。焉吉尔将酒壶递给安慕容,“喝口酒暖暖身子吧公子?”

安慕容头也不回,夺过焉吉尔手里的酒,“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你还好吧?”焉吉尔看着安慕容嘴角流下的酒问道。

“我很好。”安慕容试图挤出一丝微笑,躲开焉吉尔的眼神,继续喝着壶里的酒,“真的。”他点头肯定。

“你别太在意了。”焉吉尔安慰道,“你父亲……。”

“我不是为了这个。”焉吉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慕容打断了,“你想太多了。”

“那你是为何?”焉吉尔认真审视着安慕容猜疑着,安慕容的脸瞬间变红,“吆,莫非你是想念依诺小姐了?”

“没有的事。”安慕容羞红着脸转了过去。

“又不承认?”焉吉尔调侃着说,“一看就知道有事,你的心事全都写在脸上啦,藏也藏不住。”他说完,黯然伤神起来,“你有很大的希望将依诺追到手,她在罗布城跑不了,安宁替你看着呢,而我连一点希望都没了。”

“别悲观。”安慕容劝慰道,“安琪儿心里有你,这就够了,不是所有的相爱都有相守这个结局才算完美。”

焉吉尔低下头,喃喃道,“如今的我,除了生死,还有什么比相爱更重要的事情,相爱容易,相守太难,而我已经没有相守的可能了。”他说着从安慕容手中一把掳走酒壶,“这酒本应该属于我借酒消愁,喝进你肚里纯属浪费。”他的力度不小,将壶里的酒洒在了安慕容的身上。

“别浪费,这里天气很冷,酒是好东西。”安慕容大声喊着,焉吉尔已经从他眼前走远。

安慕容皱着眉头,看向更远处,“我们启程,争取在天黑之前到达。”说完,他上了马朝前走去。

一行人上马的上马,赶骆驼的赶骆驼,焉吉尔觉得酒还没喝够,扬起酒壶又喝几口,便拧上盖子,骑上了马,跟了上去。

到达蓝氏城的时候,太阳快要沉入西边了,为了能躲避安迪,一路走去,他很是小心谨慎。他手里的腰牌让他自进凤尾城门口就变得畅通无阻,骆驼早已在进院内的时候全部卸下货物,前来迎接的十多个官兵将他们领进仓库门口清点货物,走向仓库的一条路面上铺满了鹅暖石。其中两个用手里的皮鞭抽打着安慕容的人,脸上携着可恶憎恨的目光,嘴里吼着,“你们给我快点干活,干完了早点滚开。”

没有人敢出口,所有人都咬着牙忍受,皮鞭要抽到安慕容身上的时候,莫可达一把抓住了皮鞭,撕住他的衣领开口骂道,“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挥向皮鞭的这位是我们老爷唯一的公子,若再敢动我的人信不信你的脑袋会向地上的鹅暖石一样碎在这里?”

莫可达的话刚毕,十几个士兵打算从腰间抽出剑,安慕容立刻朝莫可达命令着,“放开他。”

莫可达撇一眼安慕容,便放开了手,那些士兵又重新合上了剑削,手握皮鞭的士兵浑身打量了一番安慕容,嘴里还是不干不净的喊了一句,“你们这些杂碎给我动作快点,老子可没空陪你们在这里磨叽。”

莫可达又要做出冲上去的动作,被安慕容的眼神给拦住了,他面向所有人喊道,“大家快点,别耽误这位大哥的时间。”所有人都放开了速度,加紧清点货物,十几辆车上的货物清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安慕容有些心急了,他心急如焚的朝四处望去。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的法子,他捂着肚子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对手持长鞭的士兵说,“请问这位你们这里的茅房在哪里?我有点内急。”说完他捂着肚子弯着腰,假装很疼痛的样子。

士兵用恶狠狠的目光看了一眼安慕容,用手持长鞭的那只手指着前方说,“前方路口两个左拐弯走到头,然后右拐往直走,在左拐就到了。”

“谢谢大哥。”安慕容恭敬说完,便一把拉上身边莫可达一起走,“你得陪我,否则我怕迷路了。”说着他朝莫可达使出脸上,挽起莫可达的胳膊朝前走去。

“焉吉尔,看好他们干好活。”安慕容回头对焉吉尔说完就已经走了好远,他们右拐第一个弯确定士兵们看不见的时候,安慕容才放开了莫可达的胳膊。

莫可达气得将嘴扭成一团,低声开口骂道,“这些目中无人的蠢货,难道自生下来他们父母就没教好吗?还是牛特尔那混蛋压根就没好好训练他们?”

“好了,小心隔墙有耳。”安慕容道,寻望四处无人他才敢低声说话,“就算统统把他们杀了又能怎样?这里面全是这样的蠢物,父亲交代我们凡事都要忍,不管他们怎样对我们,我们笑脸缝合就好。商人本来在他们眼里一点身份地位都没有,他们没有采取抢劫,就已经是最大的宽恕了。”

“等战争打响,我一定杀了那几个杂碎,尽敢称我们杂碎。”莫可达依然放低声音,甚至低得从牙齿缝里漏出的风。他们继续往前走着,好不容易进入第二个左拐的路,一直往狭小的街道走去,终于看到了茅房。他们进入里面小解,进进出出的战士,士兵,侍卫都不少,安慕容和莫可达都保持着沉默,直到走出茅房,莫可达放低声音对安慕容提醒,“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找人?”

“看我的。”安慕容从衣兜里掏出两块硬币,将它们抛在空中,又接入手心,“听父亲说他的职责是给牢房里的犯人送吃的,我们得在半炷香之内结束找人,以免被他们发现。”他们路过花园的巷子口,安慕容突然看到妹妹安迪,他立刻躲在了莫可达侧面,让莫可达挡住他的整个身子。

“你看到安迪了?”莫可达转过头来看着安慕容的神情问问道。

第三十五章 闯入虎穴(二)

安慕容边点头边偷偷去望安迪,他看到安迪在一片宽阔的雪地上捏雪球,然后抛向对面一个少年的身上。那少年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任由冰冷的雪球抛向他的头部,脸颊,脖子,身上,雪球似乎钻进了衣服,但他还是一动不动,穿着一身发旧的衣服显得个头如此矮小。“莫非他就是父亲所说的胡柚?”他心里暗想道,他看着四处站满的侍卫,又看着安迪的眼神瞄向这里,急忙移开眼神对莫可达说,“这里人太多,我们得赶紧离开。”说完他们淹没在一处拐角,身影从安迪的视线里抽离。

“为什么不把胡柚引过来?”刚路过拐角处莫可达开口说。

“风险太大了,刚刚安迪在看我们呢!何况那里到处都是侍卫。”安慕容说着放快了脚步。

“莫非你真要找到牢房门口去?那不是风险更大吗?”

“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安慕容说完,他们走过一片走廊,进入一片空地,终于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士兵从眼前经过,安慕容急忙一把拉住了他,“哎,士兵哥哥,向你打听个人。”说着,他将手里准备好的两块硬币放入士兵手心。

士兵嘴角露出一股猥琐的表情,显然觉得手里的两块硬币太少,于是刚要拉开嗓门说话,莫可达看到一个老人的背影走了过去,他搂着腰,躬着背,手里提着一个笼子艰难行驶,他跑上前去拉住了那老人,回头一看根本就不是慕斯那大人。

安慕容心底也凉透了,他看出了士兵的心思,从口袋里重新又拿出一块银子,放入士兵手里,莫可达知道这次安慕容要下血本了,安慕容也知道他没多少时间再磨叽了。

那士兵见是一块好大的银子,先是兴奋地瞪圆了眼睛,然后嘴乐成了一朵花,连声说,“请问贵人想打听什么人啊?无论是什么人我都给你把人找出来带到你面前。”

“一言为定?”安慕容不相信的问道。

“当然。”士兵将硬币和银子塞入袖口。

“那你知道给牢房送饭的慕斯那大人吗?”安慕容问。

“当然知道。”士兵扬声道,“等着,我这就给你把人找来。”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远处的高墙上,台阶上都是站岗放哨的卫士,就连巷子口的路上也尽是氏月士兵的巡逻队伍,旗帜上绣着牛氏家族牛头标志。安慕容心里担心道,“那小子会引来队伍,或者叫来牛特尔,然后将我们丢进监牢,那样的话岂不连性命都丢了。”

“你就不怕那士兵会叫来敌人?”

安慕容越担心什么莫可达就会越问什么,他两只眸子缓缓垂下,摇头道,“我不知道。”

莫可达咬紧牙,目光里充满了欲言又止的神色,他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多说一句。

那士兵果然信守承诺,安慕容脸色又变得柔和起来,他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人,他努力回想父亲纸上画着的那张脸,就是慕斯那大人。附近没有士兵的身影,看着老人走进自己,确定一处拐角的地方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他一把将慕斯那大人老人拉近拐角处。

慕斯那大人老人吓得脸色苍白,急忙问,“你们是何人。”

“陈叔叔别怕。”安慕容依然审视着四周,然后将目光重新回到慕斯那大人脸上,“我是安归伽君王的儿子安慕容,父亲让我告诉您,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可以行动了。”

慕斯那大人突然明白过来,连连点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已经感动得流出了眼泪,他拉住安慕容的左手,在手心里写下一行字,急忙摆手说,“你们赶紧离开这里,你们快走。”

安慕容回想着慕斯那大人在手心里写下的那句话,点头道,“陈叔叔我知道。”说完和莫可达匆忙离开了这里。他们一路遇到了两次巡逻的队伍,安慕容手里腰牌起了很大的作用,士兵们看一眼就会摆手让他们离开。他们返回仓库门口的时候,所有的货物都已经卸完,快走进队伍的时候,安慕容故意提高了嗓门,训着跟在身边的莫可达,“我给你说你下次少吃点,是我闹肚子还是你闹肚子?结果你蹲在茅房不出来了,让我等你那么久?你闻闻你浑身的屎味?真臭啊!”安慕容说着连忙捂起了鼻子,远离莫可达有几步之遥。

“是是是。”莫可达也露出一股极不好意思的神情解释,“我这几天便秘,吃得多拉得也多,让你久等了。”

“下次去茅房不许叫我。”安慕容回头咒骂。

“是你叫我的好吗?”莫可达委屈的在远处喊。

“你还说?”安慕容瞪圆了眼睛,举起拳头想揍莫可达的样子。焉吉尔在一旁偷着冷笑,知道事已办妥,他俩一唱一和,这是在演戏呢!

他们赶着骆驼出了一片森林里,安慕容终于卸了一口气,漆黑的夜严实地包裹着森林,冰冷般的渗透每一个角落。安慕容在马背上打了一个寒颤,他裹紧衣服上的衣领,带着队伍继续赶路,直到第二天午后才到达他们的住处。

炉火里的柴木烧得正旺,安归伽的毡房里一股暖暖的热流在蔓延,安慕容刚迈进脚步就已经感觉到了这股热流朝身上涌来。

安归伽看着走进来的安慕容,脸上顿时充满了笑容,“终于回来了。”

“事情已经办妥了,我找到了慕斯那大人。”安慕容走进炉火,取下手上的棉皮手套。

“很好。”安归伽说完,雪诺正端着两杯木碗茶走进,一杯递给了坐在椅子上的安归伽,一杯递给了正在烤火的安慕容,“辛苦你了,喝碗茶暖暖身子。”说着他的嘴角抹出一丝微笑。

安慕容轻轻抬手,接过木碗茶,送入嘴边,目光锁在雪诺的眸子上,“谢谢!”说完他喝了木碗里的一小口茶,他眼神寻环屋内,发现少了一个人,便问,“布衣翎羽叔叔呢!”

“他去了集市。”安归伽回答道,“大概去打听治好鱼鳞病的神医了,也有可能,他去寻找商人和贵族去了,这种事情大概只有他能做得来。”

安慕容听着,刚要将木碗茶送入嘴边,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寻着声音,安慕容和安归伽都放下木碗,一同和雪诺走出毡房。

在毡房前方不远处,维森和莫可达跟一群人发生了争执,他们好像是商人。“总有先来后到这句话,你们懂不懂游戏规则?”一年轻人听到维森说此话便厮打了起来。维森似乎没打算还手,可年轻人偏偏一圈击在了维森的鼻梁骨上,嘴角和鼻子瞬间流血。莫可达看不下去,翻上去就给年轻人压倒在地,两圈击在了年轻人的太阳穴上,一群人便和莫可达两人拨出剑厮打起来,他们尽量不刺伤彼此,场面一片混乱。

眼前一个老爷看上去架势不小,安归伽不便上去劝架,在这里,他们得彼此装作不认识。结对认识的人不能超过五人,队伍过多就会有官兵或骑士相继来过问。像眼前这位老人大概是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人,否则也不会带着这么多的一群人在这里闹事。

安归伽大概还没搞清眼前的状况,他注视着身穿黑色商队棉衣的老爷,心中暗暗希望他能喊停。他们的人太多,维森攻击的速度要快,要稳,他将一个个人打倒在地的时候,尽量不伤着任何人,但地上的人又会爬起来,更凶猛的攻击他。

第三十五章 闯入虎穴(三)

莫可达尽量将人分散开来,他的剑在数人的攻击下似乎要掉落地上,他使劲握紧剑柄,击打眼前飞来的横刀,他似乎有点应付不过来,但他只能硬着头皮撑。

这时,顾齐和焉吉尔自坡下走来,他们打算拔刀去相助,被安归伽的眼神给拦了下来,他们只好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状况。

“哎呀!”一个人躺在了地上,胳膊处被砍伤,这是莫可达的杰作,他来不及理会砍伤倒地的人,三四把剑朝他飞来,他将他们手里的剑全部打落,将他们踢进雪地里,其中一个人赶紧扶起了躺在地上受伤的人,将他拉出了人群。

“住手。”在人群中打斗的维森突然喊道,他收了剑,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打斗,维森早已看到下坡远处有骑士骑着马走来,像一条悠长的队伍。维森面向那位老爷,“毡房让给你们了,我们重新找毡房住就是了。”

安慕容这才明白他们是争毡房来的,安归伽也在察言观色,看着眼前的状况如何发展。

“你们砍伤了我的人。”那老爷发话了,“这笔账该怎么算啊?”

“人还活着,他没死。”莫可达插话道,“你要多少医药费,我们陪你就是。”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医药费算什么?人若是死了你们赔得起吗?”老爷恶狠狠又说完,从身边人身上抽出一把刀,一刀划过莫可达的胳膊处。

莫可达痛得惨叫了一声,右肩肩膀和腹部就像被无数把刀刺穿一样的疼,胳膊处瞬间流血。安慕容差点冲出人群却被安归伽给拦住了,莫可达捂住受伤的胳膊刚要开口咒骂,那老爷将剑扔给了身边的人开口道,“我们两清了,你们尽快把毡房让出来,我可不会等太久。”说完,他背着手转身走了,其他人等扶着受伤的人也跟着陆续走了。

安归伽转身向毡房的方向走去,维森合上剑削,“我去再找个毡房,莫可达你先去处理伤口,然后收拾收拾行礼,尽快搬出来。”

待维森吩咐完,安慕容也跟着安归伽进了毡房,雪狼在地上跑来跑去,他看着父亲将棉皮大衣挂在挂钩上,说道。“我们就这样隐忍下来吗?”

“不然要怎样?”安归伽冷冷地说,“我们隐忍都能冒出一大推事来,若露出锋芒的尖刀,恐怕要大开杀戒了。”

“你父亲说得对啊!”布衣翎羽自毡房外走了进来说,“我打听清楚了,在商界人士称此人为姬翁,是这里最富的商人,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丝绸之上来去自由的人,也是不用通报直接可以面见牛特尔的人,是他供应着凤尾城内所有后宫和军队使用的布料,以及拥有三百平方米制作刀剑和武器的场地,可见,他的资历非常雄厚。”

“这么厉害?”在炉火边烤手的雪诺发出了惊人的感叹,“不用猜,那他一定是氏月人喽!”

“不。”布衣翎羽答道,“他是凤尾城人,他们家族在这里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他认得你父亲,十五年前,他也经常出没在凤尾城内来去自如,我们使用的武器和刀剑全是由他的工厂制作而成,如今他却多了一项商机,贩卖上等的丝绸和布料,看来这么多年他是大捞了不少。”

布衣翎羽说着,雪诺投来羡慕和仰望的目光,“这么厉害的人,将来一定能派上用场。”

“我还没打听出来这么多年他和牛特尔的关系究竟到何种地步,他毕竟是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布衣翎羽道。

“如今维森和莫可达已经和他们发生了争执,我们一定要小心和他俩来往。”安归伽向布衣翎羽走来,说道,“看来越是结识的人多,我们的处境就越危险。”

安慕容对父亲和布衣翎羽看法不断点头,他突然想起了慕斯那大人在他手心里写下的一句话,转头对布衣翎羽说,“对了叔叔,陈叔叔让我们到黑风洞找一位叫卓木的人,他是谁啊?”

“卓木?”布衣翎羽惊讶道,低头思索,“原来他还活着……?”

第三十六章 遇见余党(一)

这天是阴冷潮湿的一天,雪地上大片的积雪已经融化,太阳照得刺眼,空气中凝聚着一股潮湿的寒冷气息。雪诺走出毡房时,雪狼已经不见踪影。

远处,绿色的松塔树覆盖着整个山坡,像一浪接一浪的绿色屏障,天际边上露出橘黄色的朵朵云彩,将雪融的表皮映衬成粉色。一座座毡房矗立在各地儿,雪消融的部分随着毡房顶上的深槽将水珠一滴一滴流入泥土,在地上溅起微小的坑凝结冰块,斑斓的尘土和污垢带着闪耀的冰光凝结一起,似腾升的烟雾在飘散。

山顶上的骑士们会四处分散,爬到最高处可以目睹集市上的一切,以便观察方圆几十公里的任何敌情。一旦发现有任何情况就会拉响集结号,随时出动杀光所有人。那时的骑士应该是最神圣最光荣的时刻,他们为这里的和平保驾护航,来博取集市上所有信服的眼神。

人们常常都会高估骑士在他们心里占有不可神圣的地位,维护和平,保驾护航,游走巡逻。即使在冰雪天气,他们依然冒着风行走,甚至被冻成了狗。当集市上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上好的丝绸和布料,他们便会洗劫一空,时常都会让集市里的人民不寒而栗。

师父常说,他们是披着人皮的狼,是一把锋利的刀,划破牧民肌肤从来不留任何痕迹,连血丝都不曾留下。这样一群狼在慢慢吞噬原野上的每一寸土地,延绵到数百公里,深入草原腹地。

常常被饥饿燃烧的人们会将不到十几岁或者以上的孩子卖进城里当奴役,或者卖到富有人家当杂工,更或者卖去给人家当媳妇,还有的直接被拉去城里当生孩子的工具,女人的命运时常都毫无是处,尊严,身体,人格都会面临无休止的践踏。而男孩或男人,十五岁以上会被抓去充军,家里留下的都是孤苦聆听的女人、老人和孩子。

在雪诺眼里经过的这些,恐怕早已见怪不怪了,包括他从小长大的王庭也是这种局面。在这里似乎值得欣慰的是,奴隶不用接受残酷的殴打和训练,他们一天为奴恐怕要终生为奴,如果可以释放奴籍,除非你有惊人的成绩,或者有相当高的官员保你解除奴籍。

这片大到可以容纳三四千人的集市,聚集了太多的贵族和商人,所以年轻的壮丁漂亮的人女都很多,也有少数贫苦的人家里就只剩下老人和孩子。雪诺将自己置身在集市的热闹中,他察觉到很多人的目光投向他,眼神中充满了警戒和冰冷。

只有将自己装扮成商人,可以避免官兵拉去充军,或者给官兵手里塞一些银子便可逃过一劫,而贵族或稍微有权有钱家的男丁,小姐和女人就更没人去打搅了。

“雪诺。”布衣翎羽从远处喊道。

雪诺回头,走向布衣翎羽,“我的雪狼不见了,我来找雪狼。”其实他就是瞎逛,顺便出来找雪狼的。

“雪狼在毡房呢!你小子又出来瞎逛是吧?”布衣翎羽说,“今天你得陪我出去一趟”

雪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现不远处有三匹马,叔父就骑在马上,他回头不解的审视着师父,“你出门一直都不带我,今天是有什么好事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布衣翎羽说着他们一同走向马,上了马匹。

第三十六章 遇见余党(二)

他们骑着马走了三炷香的时辰,那里又是一个牧民区,毡房和帐篷极少。大多都是茅草屋盖起的房屋,有的是用木板盖起的阁楼,这样的建筑在草原上极少见到,“大概这就是上等官员居住的地方吧。”雪诺心里这样的想。

他们又走进一片荒芜的地方,地上唯有烂泥,雪融过后留下的无数脚印,还有木桩被燃烧过的痕迹。搭建的无数帐篷都已经破败不堪,空中飞翔的鸽子落在帐篷一角,上面洒满了粪便,包括木桩上,地上,还有帐篷上,到处都是粪便的痕迹。

他们走近一座山里,只有一个人身子可以进出的洞口被打开,他们陆续走进去,石门又被关上,里面漆黑一片。卓木点燃一个火把,将火把举在头顶上。

洞里面有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洞穴,中间的空隙宽大无比,里面还有啼哭的小孩在女人怀里,还有大小不等的孩子和老人,这从帐篷的门外面一眼就能看得清楚。从另一个帐篷里走出体态肥胖的人,大概已有四十六七岁左右,他的左边脸部额骨到鼻梁的位置有一道斜着的长疤痕,头上裹着黑色厚厚的棉布,眉毛郁浓还向上危翘,眼睛大得有神,银黑色的胡须将整张嘴都快堵住了,布衣翎羽一眼便认得,他就是当年霍尔奇弟弟卓木。

“等你们很久了,快进去吧大人。”卓木作出恭敬的动作,并将手势指向帐篷。

雪诺正在惊奇,安归伽开口道,“这里没有大人,还是改口吧?”

“这里也没有外人老爷。”布衣翎羽回答。

安归伽点点头,他们被引进帐篷,里面七八个人,帐篷里光线很暗,只能勉强辨认出每个人的面貌和特征。

“参见安君王,参见王子。”里面所有的人都跪地问安。

“你们……,这是……,怎么……?”安归伽失色的看着现场,不明白转头问布衣翎羽。

“君王不必紧张。”布衣翎羽回答,“这位是凤尾城王亲弟弟卓木,也是当年君王手下的统领,曾经率领伊塞克湖以南三千大军。”

“君王,我认得您。”卓木激动地说完,邀请他们一个个就坐,然后介绍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这是我的女儿楚歌,这是我的母亲,她老人家已经有一百一十五岁了。”

“老人身体很健康。”安归伽坐在一张椅子上,“说说看,十五年前你们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们都差点死在十五年前凤尾城那场战乱。”卓木回忆,“那些王八蛋没有刺穿我们的要害处,当时我本想自尽随君王而去,可我想到了我的家人。我从万人的尸体里爬了出来,逃离了那里,然后带着我的家人过着打游击的生活。”说完卓木跪地抱拳道,“今日还能在这里见到君王您,真的很意外,还见到了王子。”说着,他起身面向雪诺,“王子,请受老臣一拜。”他已经流下了眼泪,甚至连牙齿都在打颤。

“快请起。”雪诺扶起了卓木,“你是我父亲的弟弟,自然是我的叔叔,如同我的父亲,您这一拜我接受不起。”

卓木眯眼盯着雪诺,“这孩子果然懂事。”

“叔叔,我已经长大了。”雪诺纠正,并将卓木扶起坐下,自己也坐在了椅子上。

“是的,你长大了。”卓木点头,他说着面向布衣翎羽,“半个月前在集市上遇见你,有很多骑士在,我自然也没敢认你,随后再找你就找不到了,我以为我认花了眼。前两天慕斯那大人送来信函,说明了你们的目的,我才确定我没有看花眼,但愿我这个当年的统领还能派上用场。”

“你知道慕斯那大人?”安归伽惊讶地问。

“我知道。”卓木解释,“半年前君王到访伊塞克湖与牛特尔和亲,是我找人模仿了大单于的笔迹,让慕斯那大人送去的。”

“怪不得。”安归伽说,“慕斯那大人根本就离不开凤尾城,不可能对外界的情况如此了如指掌,更何况是大单于的笔迹,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君王客气了。”卓木说,“你与我弟弟情同手足,我一直坚信我们还会见面,慕斯那大人说布衣翎羽大人和王子都还活着,所以,我们一直都在悄悄的召集人,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王子的到来而准备的。”

“我们带来了两万大军,此次前来我们就是复仇的。”布衣翎羽说道,“可是我们的兵力根本就不够,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这么多年来我也没闲着。”卓木说,“我一直私下集结我们凤尾城活着的人,目前也有两千多人了。”

“他们现在在哪儿?”安归伽问道。

“他们分布在伊塞克湖以及草原的每个地方,让他们分散居住为的就是不让官兵引起怀疑,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安心种田,做生意,表面上当好氏月人的牧民,但我们的目的就是一心为复仇而准备。”卓木面色怯怯的说,“王子,你现在回来了,我手下的所有人任王子调遣。”

“叔叔,你做得很好,我很感激,眼下我们有救了。”雪诺说。

“你们的到来已经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卓木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递到布衣翎羽手里,“君王,这里面是蓝氏城内我们凤尾城官员的名单,用黑点标注的人他们已经不愿意参与到我们的战争了,用红点标注的还有可能策反他们,没有标注的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第三十六章 遇见余党(三)

布衣翎羽拆开纸条,专注的看完,心里有了底,将纸片放在油灯上烧毁。

卓木征了征表情,“我听说姬翁就住在集市上?”

“是的。”布衣翎羽点头,“而且还离我们的毡房很近。”

卓木点点头,“他那里……,我私下里和他谈过几次,也侧面的敲击过他,他和牛特尔的感情似乎不一般,否则他不会在蓝氏城内那么来去自由。他对我们的复仇毫无兴趣,我在想,他一直没有揭发我,是因为我们都是凤尾城人,他说他不参与我们所有活动,更不会支援我们所需的军用物品,姬翁的人脉很广,听说他的兵剑库里尚存有万把兵剑,如果能将他收入囊中,来切断与牛特尔的军用往来,我相信对我们的胜利有极大帮助。”

“他可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啊!”布衣翎羽接话,“听说此人现在除了牛特尔,谁的面子也不给。”

“尽然这么难缠,那我们就来硬的。”安归伽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打赢这场战争的不光是武器,我们还要凭智慧将牛特尔家族赶出蓝氏城,否则给我们再多的兵剑和军队都没用。”

“对了,我还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你们看。”卓木的表情已经迫不及待了,“你们跟我来。”说完他走出帐篷,安归伽和布衣翎羽的表情一愣,跟着走去。

他们绕过无数洞穴,在一件宽敞明亮的地方,整齐摆放了大概五六十个木桶,雪诺惊奇地问,“这些都是什么?”

“燃料。”卓木回答。

“燃料?”布衣翎羽不明白的问道。

“可以烧毁整座城的燃料。”

雪诺的眼睛瞪圆,“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些的?就不怕被发现吗?”

“这个地方只有诸神才能找得到,放心吧,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里。”卓木回答。

“你这洞有多大?”布衣翎羽问。

“能容纳上千多个木桶应该没问题吧?”

“可以借你的洞一用吗?”

“当然。”

布衣翎羽转头面向安归伽,“老爷,我们得军队有地方驻扎了。”

安归伽也满意的点头,“通知下去,让他们分批进草原。”

雪诺的表情从惊奇转为镇定,这趟出行对他来说很有成就,拥有了一批达四千多人的队伍,就连布衣翎羽都没想到会有如此之大的收获。但燃料的事使他脸上紧皱的表情一直没有散开。在太阳已经偏离西山后,他们离开了洞府,路过秘密的树林时,雪诺问安归伽,“叔父,难道真要用燃料来燃烧城堡?”

“如果真想赢得这场战争。”安归伽对着前方,“还真得如此?”

“那样的话会死伤无数。”雪诺回答。

“每一场战争都会死伤无数,当年牛特尔不是用了卑劣的手段,也赢不了当初的凤尾城,别多想了孩子,我们要得是赢得这场战争,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安归伽解释。

“老爷。”布衣翎羽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之前的话题问,“对于姬翁一事您已经有了主意?我们在这里的身份是商人,除了凤尾城的人,他是不可能和我们有武器上的生意往来。”

安归伽点点头,“那我们就扮一次土匪,抢一批他的刀剑,等我们正在与牛特尔开战的时候就说这批武器是姬翁赞助的。搞砸他们的关系,无路可走的姬翁自然会站在我们这边,别忘了,他可是凤尾城人,当他见到凤尾城王子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表情,他没有告发卓木足以说明了这一点。”

“嗯,君王你说的对。”布衣翎羽说,“还是你有主意。”

安归伽皱眉,看了一眼跟在身后默默不语的雪诺问道,“雪诺,如果战争爆发,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嗯……。”雪诺犹豫半久,叔父这是在考验他的智商吗?还是在考验他对这场战争究竟想了多少,他凝望前方,幽幽道,“我想我会命人保护好牧民不受伤害,叔父告诉过我,得民心者得天下嘛!”

“看来你真的用心了。”安归伽夸赞道,“这是在开战之前我们要做的事情,战争最伤及的就是无辜的牧民,先让牧民相信你,牧民才能拥戴你。”

雪诺连连点头,他们到达毡房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他刚将马儿栓起来,打算和师父叔父一同进毡房,安慕容从远处急忙走来说,“父亲,姬翁走了,走的时候很是匆忙。”

安归伽往前走几步,看了一眼山脚下的毡房,见无一人便回头问安慕容,“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

“我跟踪赤他们一段路,他们朝蓝氏城的方向去了。”安慕容回答。

“这么着急?”安归伽重复着安慕容的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会不会是我们的到来被他们发现了?”雪诺分析着。

“很难说。”安归伽回答,“慕斯那大人和卓木他们在草原上集结了很多人,很难说有叛变之人。”

“别多想了。”布衣翎羽说,“若出事早出了,我们才来这里不到半个月,相信他们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将我们的身份查得一清二楚。”

安归伽点点头,“但愿如此。”说完他们进了毡房。

第三十七章 意外的收获(一)

藏书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和腐朽纸张的味道,一排排高大的松木书架上,凌乱的摆放着无数书籍。房间宽敞无比,四周土木结构的城墙,显出浓厚的书卷气息。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蜡烛照亮,那些微弱的光亮从摆放书籍的缝隙里折射出来,将他的影子照成无数暗影。

据说这个藏书塔建立于五百年前,里面每一本书籍有着久远的年代,那些写书的先生早已被埋在黄土之下与大地合二为一,名字只留在书上。纳兰从书架中间抽出一本,快速翻越,他并不满意这本书里的内容,放回去又拿出来一本,接着第三本,第四本。当翻出第五本的时候他觉得内容还行,尤其是名字《万物生长》,他接着又抽出一本《大风歌》,他抱着这两本书再往前走,看到卷宗上的书名《欲海》,拿着这三本书籍,他出了藏书塔大门。

父亲交代不让他出门,他只好拿书籍来打发时间,一直以来他对书籍情有独钟,对自己的藏书也是爱不释手。他甚至会将每本书里的内容连读好几遍,了解它的构成,逻辑以及叙述方法。他不是写书的天才,但有阅读的潜质,他会记住书本里的细节,人物,阐述,以及心灵构成。

沉甸甸的书籍放在腿上,可以在城堡的花园里,也可以用随处可见的栏杆做靠背,还可以在树木旁的木墩上,他一待就是一上午。在纳兰心里,这些书本上的东西都是遥远而不可及的东西,一切都可以用文字诠释而无法触及,某一段叙述突然就会擒住他的眼睛,带着他离开眼前的一切加以想象,他的神情会跟着叙述沉吟,凝聚神情认真思索,然后以一种常人不为所知的方式结束,又回到书本中。

文字中有弯曲拐弯的字帖,还有他认识的通用文,还有刻画在石碑上的画像图案,驱赶马车的老人,还有骑马的女郎。看到这幅图画时,他突然想到了安琪儿,与她两次相撞的情节,她的表情虽然诧异又慌张,但她却记住了这张脸。

“阏氏,你慢点,你再快我就跟不上你啦。”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纳兰抬头,看到安琪儿朝他的方向走来,瘦小的身躯穿着一身蓝色布衣裙子直达地面,外面裹着一袭白绒长袍在膝盖处,一双短靴穿在脚上并无响动走路声,发辫看起来很自然,飘在胸前的头发随着她的走动一起一伏。身后跟着蒙丹,因快速走动而显露吃力,一脸凌乱的白发在头顶蓬松。

安琪儿看到纳兰时,脚步一袭在走动,但不难看出脸诧异的表情,她紧闭双唇,越过纳兰看到他手里《浴火重生》的书名时,倏的停住脚步。她回头仔细审视一眼,但又很快离开了。

蒙丹的身影像一团风在他面前扫过时,她却仰起脸对着面前的纳兰“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丝毫没有客气地说,“纳兰少爷,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她对他脸上的鱼鳞病丝毫没有恐惧。

“不用,谢谢。”纳兰点头答道。

蒙丹面色红润,笑容可亲,她却不再追赶安琪儿,而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于你身上的病,我深感同情。”她臃肿的身子因坐下的动作而变得非常费劲,脸上的皮肤坠着,嘴角的裂纹也很深,“可怜的孩子,你一定是忍受了常人忍受不了的痛苦,加油吧,你一定会度过难关的。”她用慈祥的目光看着他,亲切地说道。

“谢谢你奶奶。”纳兰说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哦,阏氏说要去藏书塔找几本书看,这孩子的速度太快,我这个老家伙的腿脚实在跟不上她的步伐,随她去吧。”蒙丹说着按摩酸麻的腿脚,“我在这里等她就好。”

“藏书塔里书籍很多,我很清楚每一本书籍放自哪里,我去帮她。”

“这倒是个好主意。”蒙丹皱起赞扬的眉毛,纳兰起身便离开了。

藏书塔的门依旧敞开着,他看到安琪儿弯曲着身子去捡地上掉落的书籍,怀里抱着五六本书卷,地上还洒落一些卷轴。纳兰蹲下身子帮她利落的捡起卷轴,放入书架,“你想看什么书我帮你找?我对这里很熟悉。”

“看来纳兰少爷是个喜欢读书之人。”安琪儿也将手里的卷宗放入书架,温婉地说。

“阏氏知道我?”纳兰惊讶问道。

“对不起。”在摇曳的烛光里,安琪儿柔声道,“前不久我才听说了你所有的事情,我不该对你……。”

“没关系。”纳兰连忙摆手,“你不用跟我道歉,喜欢看什么书?我帮你找。”

第三十七章 意外的收获(二)

恩……。”安琪儿思索半久,“我喜欢读《给我自由》,我曾经在罗布城的时候见过这本书籍,但后来被安宁扔去哪里了始终都没找到,还有《寂静回音》、《白夜行》《死亡边缘》,我还听说罗布城藏书塔的馆长说过,有一本书籍记载了龙的故事,传说中几千年前是龙统治了这个世界,我很好奇,龙究竟长得是什么样子?”

“我从小就开始读书,书籍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藏书塔里的书籍我基本都翻阅完了,就是没有听说过你说的这些书。对于龙的故事我曾经看到过,龙种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你说得没错,曾经是它们在统治整个世界。”

“真有啊?关于龙的传说?能借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那本书在我房间的书架上,待会我就去给你拿。”

安琪儿点头,她将手里剩下的卷宗借助凳子的高度放在了书架上,当她的脚落入地面时,凳子不慎翻倒,纳兰急忙去扶她,脚底打滑两人就这样反倒在了地上,还滚了几个圈。安琪儿的整个子都附在纳兰上,嘴与嘴之间的距离只差一毫米。安琪儿睁大眼睛,直直望着纳兰,内心像穿越汹涌的河水。

安琪儿用最快的速度从纳兰上爬起来,抬头,却看见眼前站着列王,赛马克,蒙丹,还有蓝雨婷。蒙丹臃肿肥胖的子挤过门口,走了进来,“大阏氏,我拦了,没拦住。”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列王走进怒嘴道,“你俩还真是臭味相同。我以为是下人看错了,看来这是真的?”

“你看到了什么?”纳兰道,“这是藏书塔,我们只是在这里找几本书而已。”

“藏书塔怎了?”列王极不愿地怒道,“藏书塔难道就不能做苟且之事吗?”

“不将人想象很糟的人是高尚的人,你心如此肮脏,怎么做牧民的口领袖人?”纳兰提高了音调,声音盖过了列王。

“王子下息怒”蒙丹说,“眼里见到的都不一定是事实,比如说小姐突然绊倒在这里,纳兰少爷去扶她,而这一刹那的事让你看见了,这个结局真不能将蒙羞之事加之阏氏们上。”

“混账。”列王怒道,“这里的事岂有你一个奴才指手画脚,给我闭嘴,我会将这件事告诉父亲,让父亲定夺。”

“行了哥哥。”蓝雨婷拦在列王的面前,“就这点事不至于让你如此大动干戈,我看纳兰哥哥和阏氏绝无有意之心,想想你在城外别院藏的那两个ji)ж?你觉得父亲会惩罚谁呢?”

“连你也敢恐吓我?”列王皱起了眉头。

“惧怕要比嘲笑好多了。”蓝雨婷笑了笑,“惹恼了父亲你就只剩下惧怕了。”

列王忍无可忍的点头,朝纳兰望去,“怪物,以后离我妻子远点,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

“我是你的家人,我们上流着同样的血,真不知道你在骂谁?”

“你觉得我真应该举手欢迎满只有鱼鳞而没有鱼腥味的怪物吗?”列王瞪圆了眼睛,“你错了,我永远都不会承认你上和我流着同样的血。”说完他拉起安琪儿远去,蒙丹歉意地朝纳兰点了点头也跟也上去。纳兰将书攥在手里,列王已经走远,他抬头望着远处天幕上的黑云,心沉落谷底,模样感觉精疲力竭。

“哥哥。”蓝雨婷劝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纳兰摇摇头,“我不会跟一个不讲道理的计较太多。”

“那就好。”蓝雨婷安慰,“你好好养病,倘若哥哥在父亲面前乱说,我会如实禀奏真实的状况。”

纳兰感激的点头,看着蓝雨婷离去,待他抱着书籍回到房间的时候,庭阈在门口等候,手里拿着烧酒。

“纳兰少爷,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庭阈道,跟着进了屋子。

“我忘记上药的时间了。”纳兰将书放在书架上,脱去衣服。

“有没有感觉什么不适?”庭阈已经将烧酒倒入木碗,点燃酒精。

“除了治疗时的疼痛,基本没有什么感觉,来吧,反正死不了。”

“我得谢谢你没有揭穿我纳兰少爷,你心里装满了阳光,王庭二十多位王子,恐怕没有一个能比过你的善良。王子下天暴躁,是我见过天下最讨厌的人,若今后将天下交由他手里,必将大乱,以他的格,他会杀尽所有他看不顺眼的人。”庭阈说着将麻醉药递给了纳兰。

“难道其他的少爷就没人能胜任王子下吗?”纳兰喝尽了药,将子躺在了踏板上,自觉的在嘴里塞了块布帕。

“王子下的母亲是大阏氏,列王铁定坐稳了王子下的位置,没人敢动摇。”庭阈觉得酒精温度刚好,他吹灭了火,“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我只想告诉你,你的母亲因为预言了赤牙人会灭亡的消息,被维洛果大单于的弓箭手死。你是玛雅人的后代,骨子里有预言者的血液,当年将你关进天塔,就是为了不让你看见天象,激起预言的**,如果你可以,你一定知道今后王位究竟归谁。”他说着,从瓶灌里取出棉球,打算往纳兰子上倒入烧酒,却发现他已经熟睡了,庭阈探口气摇摇头,“上天,我究竟说了些什么?幸好你睡着了。”当他将烧酒倒入肌肤的那刻,纳兰呐喊起来,神变得比岩石坚硬。

第三十八章 兵器与利剑(一)

沿着有雪的一条路攀岩而上,远处是一大片泛黄的芦苇,里面深不可测,这是一片常年被阳光遮挡的地方,远处的积雪已经全部融化。

从这里也可以看到他们住的毡房,安归伽,安慕容、布衣翎羽、雪诺还有卓木站在枯黄芦苇动dàng)的地方。远处的雪地上没有一个人的脚印,只有一群麻雀从一颗树上飞到另一颗树上,给寂静的山林增添了鸣叫的声音。

“从他们的队伍状况来看,他们至少拥有三万多人的军队。”安归伽说。

“但我们也不能在这里逗留时间太长父亲。”安慕容说,“听说他们训练了一万人的精英,前段时间牛特尔刚刚检阅完这批军队。牛特尔让姬翁进蓝氏城也就是要给这些精英们量定做盔甲和武器,看来他们一直都在准备着。”

“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检阅军队,说明我们的行踪丝毫没有暴露,我们再准备一段时间。”安归伽说话间眉头紧皱了起来,“只有清空蓝氏城里的军队,活捉牛特尔,我们这场战争才有出路。但牛特尔的兵力比我们多一倍,这也是我们致命的伤。下一步,我们将燃油运往凤尾城,卓木,召集你的人手,三天后统一到洞里。”

“好的,君王。”卓木回答。

“布衣翎羽你是战场中的老手,详细计划一下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我们目前有一万多的军队,加上卓木的两千多人,我们要将这些军队用在刀刃上。”安归伽吩咐。

“知道了,君王。”

“前方来了信。”布衣翎羽说,“大单于命人又送来一批粮食。”。

“光送粮食有什么用?”安归伽抱怨,“我们要的是军队。”

“信上还说大单于为王子和小姐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布衣翎羽继续说。

“这不算是什么好消息。”安归伽皱眉,“再盛大的婚礼我女儿也不会开心。”

“这倒也是。”布衣翎羽挑眉道,“但有一件事您听了肯定会很开心,听说小姐去了一趟城里,当了君王您在满月时送给她的玉佩,救了很多街上的乞丐,还有人写了一首歌叫《圣母的眼泪》来歌颂小姐心系百信,同时又侮辱了赤牙人的人世沧桑,看来这首歌曲要被流传下来了,全城的人都在传唱,孩子,青年,就连老人都在唱。”

“呵呵。”安归伽笑道,“这才是我安归伽的女儿,我一点也不惊奇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从小她就心系牧民,一年过节好不容易吃一次年糕和酪,她却要到草原的牧民区上给那些挨饿的小孩吃,手里有点银子她都要给牧民区上那些穷苦的老牧民,不只安琪儿,还有安宁,她们两个双胞胎不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他说着兴趣的望向布衣翎羽,“我倒是很惊奇这首歌是如何传唱的,把歌词收集好,会大有用处。”

“我已经写下来了,在这呢!”布衣翎羽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安归伽。

安归伽接过纸,皱着眉头仔细审阅,看完他冷笑一声,“我真想知道大单于听到这首歌的表。”他将纸塞进自己的口袋,“写歌的人也是疯了,就不怕大单于取了他的命?”

“这种影响全草原牧民的歌曲大单于大概会隐忍下来吧。”布衣翎羽说,“他杀了写歌的人,唱歌的人他可杀不完,从六七岁的小孩到**十岁的老人,他得杀多少人才能处理干净这首歌带来的负面影响?”

“你说得也对。”安归伽嘿嘿一笑,“我们不讨论这个了,你得尽快写一封信给大单于,告诉这里的况,眼下我们的兵力根本就不够,要想打赢这场仗,看看他是否愿意给我们在调遣军队来,我们已经到了风口浪尖了,输不起这场战争。”

“好的老爷,我会尽力。”布衣翎羽说着维森和莫可达从远处走来,慌慌张张似乎有什么事。

“老爷,有重大发现。”维森气喘吁吁的说。

“我们在西南方向发现了一批商队。”莫可达停稳了脚步,“有上百辆的车,车上具体装的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运往哪里?”安归伽问。

“蓝氏城的方向。”莫可达回答。

“带我们去看看。”安归伽命令。

他们分批出发,骑上马走了很久,在一座山的岩石上观望排列着数百辆的车队,护送的军队大概也有上千人。

“想办法混进去,打听清楚车上装的是什么。”安归伽对边的维森说,“我相信你能做得到,带上莫可达,好有个照应。”

维森点头,“我这就去办。”说完他和莫可达转离开,没有骑马。

“这么多人的商队我们恐怕无法截获。”布衣翎羽见维森和莫可达走远,对安归伽说,“我们眼下边才二十多人。”

“如果是军用的武器我们必劫不可。”安归伽回答,“这么多武器运往蓝氏城,最后会变成刺伤我们的利剑。”安归伽说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截获武器目标太大。”布衣翎羽说,“且不说我们人手够不够,就算武器被我们劫了,牛特尔一定会彻查此事,那么我们暴露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

“如果查出来我们就发动战争。”安归伽道,“我们回毡房等待维森和莫可达的消息,然后再做决定。”

第三十八章 兵器与利剑(二)

夜幕已经降临,通往毡房的路已经模糊不清,草原的牧民区上,夜晚人少之又少,几百顶的毡房和蒙古包耸立在此处,有时候很容易迷路。街上能闻到孜然和烤羊的香味,辛辣又可口,饥饿的人总能被这样的香味所迷惑,甚至会流口水,远处还有弹着冬不拉唱着小曲的人,吃羊串的商客。

安归伽命顾齐买了二十多串烤羊,然后买了两壶烧酒,回了毡房。他们在毡房里吃完了烤,喝光了酒,直到深夜的时候,维森和莫可达才到来。

“老爷,我们查看清楚了。”维森和莫可达走进帐篷时,维森开口说,“马车上全是士兵的盔甲,刀剑,还有光弓箭就有上万只。”

“除了姬翁,没人能提供这么多的武器。”布衣翎羽道,“牛特尔储备这么多武器究竟要做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咋们到来,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准备部队和武器吧?”

“我得去见见姬翁。”安归伽对布衣翎羽说,“我要跟他说明我们的来意,我要让他知道凤尾城王子还活着,他可是凤尾城人,有责任有义务为自己的部落效力,而不是继续与敌为友,当年我大哥对他可不薄。”

“他不一定能见我们。”布衣翎羽解释,“如今他在牛特尔跟前正是吃香的时候,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以我对他的了解,我们没有足够的银票让他赚,他是不可能帮我们的,而且这样做很危险,我们也会很快暴露。”

宽敞的毡房里,只有火炉中的柴薪在劈啪作晌,安归伽眯着眼睛扫了一眼雪诺,“我说过,如果暴露了我们就开战,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得去试试。”

从布衣翎羽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默认了安归伽的提议,于是他点头道,“我们何时启程。”

“明天一早。”安归伽回答。

第二天一大早,安归伽,雪诺和布衣翎羽三人骑着马从草原出发,他们路过一条三岔河流的时候,看到一群达四百多人的队伍,还有多大四五十只的羊群,他们有的穿破烂虎皮衣服,有的穿着动物毛编织的棉袄,还有几个女人将长长的辫子辫起来,穿着快要磨破的草鞋在木板上切着羊,有的在火架上炙烤着食物,孩子们追来追去的打闹,还有的人躺在草地上,互相在头上找虱子,雪诺睁大眼睛,露出骇人的神。

“他们是一群无所事事牧人。”布衣翎羽说,“我们继续往前走。”

“不。”蹲在人群里手持一块羊的一位三十多岁年轻人听到了布衣翎羽说的话,起走向他,“我这支被官府号称土匪的队伍,有着自由的生活,看看我亲手组件的队伍,我们这里没有佣人,也没有奴隶,没有欺压和压迫,女人被尊重,不过男人可以随便娶好几个女人。”他说的津津有味,“我们向往自由,有自己的生活。”

“你们会抢吧?”雪诺问道,“不然你们哪儿来的这些羊?”

“当然。”年轻人咬了一口手里的羊说道,“不然我拿什么来养活我组建的这群队伍?”

“是土匪。”雪诺纠正。

“随你怎么说。”他指着眼前一大片在草地上吃草的羊,“这群羊可以让我们在这里过完整个天,我们会吃光眼前所有的食物,然后转入下一个场地继续生活。”

“我们走。”安归伽两腿一夹,马超前走去,雪诺和布衣翎羽依次跟上,将他们这些人抛在了后。

“其实这些人能为我所有倒是一件好事。”安归伽走在前方,小声对雪诺和布衣翎羽说,“在这战乱饥荒的年代,不管怎样,这个年轻人有人一样的梦想。”

“他们只是一群土匪。”雪诺道,“不会握剑,不会打仗,更没有组织纪律。”

“我跟老爷的意见一致。”布衣翎羽皱眉道,“如果不是坏人,他们这样一群人反倒容易管理,他们中间有孩子,有女人,还有老人,只要将他们安排妥当了,相信他们也会为我们卖命。”

雪诺摇头苦笑,不再说话,两个长辈的意见统一,他就知道自己输了。路程走了数时公里,他们终于看见了一块大到两百多平米的场地,四处都是用城墙筑起的城,上面扎满了带有铁刺的铁丝。

“我们到了。”布衣翎羽说着下了马,雪诺和安归伽也下了马,门口有无数站岗的人,手里拿着长矛,盾牌,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城墙里面传来了打造武器的敲响声,安归伽还没绑好马,就被一群人围在了中间,雪诺还没反应过来,数名的长剑像他们刺来。布衣翎羽毫无反映的僵在原地看着那些冲了上来的人。雪诺来不及呼出声音,就只见一条黑影突然闪至跟前,雪诺向后用力退几步,眼前手握长剑的差点让他措手不及的跌到在了地上。他转抽出腰间的剑反抗,接着便是刀剑相碰的声音,他将剑指向眼前的人,转圈用右脚扫地,将几个人放翻在了地上,随后他又腾空而起,将十几个人的长剑用手里的剑固定在一起,将他们甩出去好远。

第三十八章 兵器与利剑(三)

布衣翎羽时刻注意着身后接近的危险,看着有两把剑向他刺来,他将一名跑来的黑衣人抓在手里推了出去,正准备将剑刺入黑衣人的喉咙,突然听见蹭的一声,紧接着腰间突然被一有力的力道束缚,接着自己的身体便靠向了一道宽旷的墙上,身边七八个黑衣人冲了过来,他挥剑让身边的人全部倒地,一抬头只见安归伽和雪诺的脖子处已经搭了两把剑,而在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身穿一袭黑色长袍,他就是姬翁,身后跟着近上二十多个黑衣人,手握军刀,面部表情凶煞恶极。

“给我杀。”姬翁扫了一眼眼前的安归伽,雪诺和布衣翎羽。

“慢着。”安归伽大喊,他收了刀,几步走进姬翁,却没想到数把剑搭在了他的脖子处,他看了一眼肩膀上的剑,望着姬翁说,“我们是来做客的,不是土匪,更不是敌人。”

“是什么样的客人尽然能找到这儿?”姬翁问道,“我这里可没人敢上来,给我杀。”

“你要杀掉凤尾城王子吗?”雪诺在不远处大喊道。

雪诺话刚落音,姬翁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慢步走向雪诺,“王子在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乱中已经死了,哪来的王子?”

“他是王子。”布衣翎羽开口道,“姬翁还认得我吗?如果我没有改头换面,十五年的岁月我大概变不到哪儿去,脸上顶多就是岁月凿成了一些深纹罢了。”

姬翁转过身仔细审视布衣翎羽,皱着眉头回想,半响之后惊奇道,“你是布衣翎羽?”

布衣翎羽挑眉,表示姬翁回答正确。姬翁眉头紧了紧,用手做了一个放开的手势,所有的黑衣人将剑从他们脖子处拿了下来。他怔了怔表情,重新将目光审视向雪诺,个头一米六左右,年纪相仿不差,脸盘和神情尽然和霍尔奇非常相似。他似乎被惊到了,十五年前,他与霍尔奇也算是深交,他怎么会不认得这个和他如此相像的后人呢。于是他紧皱的眉头展开,面向布衣翎羽,假装表情冷漠,“你们来我这的目的是什么?”

“姬翁,可否借一步说话”安归伽请求道。

“你是?”姬翁不明白的问道。

“我是罗布城的君王安归伽。”

姬翁惊奇地锁紧眉头,点头做出邀请的手势,安归伽对眼前这个庞大的场地充满了好奇,但姬翁走向另一个方向,将他们领进一间驿馆,邀请他们坐下,命下人切茶。

房间里的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并关好了门,姬翁将一杯茶送入嘴边开口道,“说吧,你们究竟找我做什么?”

“撤回运往蓝氏城的武器。”安归伽回答,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我们也需要,而且……。”他观察着姬翁的神情,“我们也需要你的武器。”

“哈哈。”姬翁大笑一声,“这不可能,就你们三人?要这么多武器做什么?”

“我真心需要你的帮助,不想跟你绕弯,我们有大军。”安归伽回答,具体多少他并没有回答。

“你们要复仇?”姬翁问。

“当然。”安归伽回答,“凤尾城王子还活着,只要是凤尾城牧民,没有一个人愿意自己的部落被他人占领,何况,凤尾城王的座椅牛特尔已经座得够久了。”

姬翁听得长叹一口气,“我想提醒你的是,牛特尔目前的军队不止表面上的这些,要想灭了他估计你们做不到,十年前,赤牙人率领三万大军都无法收了蓝氏城,请问你们带来了多少军队?”

安归伽和布衣翎羽两眼对视,知道他们的军队极少,也无法说出口,安归伽只好摆出一副必赢的脸色,“打仗不在于军队多,而在于智取,如果你收回送往蓝氏城的武器,把那些武器卖给我们,我相信我们离成功更了进一步。”

“你知道牛特尔这几年备用多少武器吗?”姬翁冷笑一声道,“十万大军的兵器和利剑,就算那些武器没有送往蓝氏城,他也损失不了什么,顶多就是战士少了盔甲。”

“可是……。”安归伽还在坚持。

“好了。”姬翁起身,将手里的茶放在桌子上,“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们的行踪,你们走吧,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你们从来都没来过我这里。”说完,他推开了门,朝问外面喊道,“来人,送客。”

一个下人走进来,做出邀请外面的手势,“请把,各位。”

姬翁下了逐客令,安归伽只好起身,雪诺和布衣翎羽跟着起身,互相到了别后走出了驿站。

一路上他们三人都不说话,他们下山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些人称土匪的队伍,一层白色的烟雾浮在空中,形成巨大的光圈,将这片地方装扮的如同仙境。

那个年轻人骑着一匹马奔跑着走来,马的脚印踩在松软的泥土里,再抬起时将泥土带起,后面带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少女,“嗨!你们去找姬翁买武器失败了吧?”他喊道,“我猜想你们一定不是一般人,说说吧,说不定我能帮到你们。”

“你一个土匪能队伍能帮到我们什么?”雪诺开口道,“照顾好你的土匪队伍,别让其他族人袭击了。”

“我只想从你们这里挣钱银票。”那年轻人说,“我叫苏启,我们交个朋友吧?”

雪诺拉起缰绳,将脸转向安归伽,“叔父,这人有问题,别理他我们走。”于是他们骑着马开始往前走,那个称之为苏启的人也跟在了后面。

“我至少有四百多人的队伍。”苏启紧跟在后面说道,“抢一个一千多人的商队不成问题吧?”

安归伽勒住马缰绳,将马儿掉头,一股粗气从嘴里呼出,“谁说我们要抢商队了?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别抵赖了。”苏启说,“我都听到了。”

“你跟踪我们?”安归伽生气的怒道。

“我可不管什么王子或者复仇,我只要银票,你们觉得怎么样啊?再者说了,我也是凤尾城人,我们这里生活的每一个人都是。”说着他皱了一下眉头,“考虑好了来找我,我会考好香辣可口的羊肉来招待你们,吃完我们可以即刻启程。”说完,他将那脚踏一蹬,朝前方平坦的草地上飞驰奔去。

安归伽望着远去的苏启,望着前方深思好久,布衣翎羽急了,侧头问,“我们怎么办老爷?”

“苏启的烤羊肉我吃定了。”安归伽回答。

“你真要跟他做这笔交易啊?”布衣翎羽紧张地问,“小心有诈。”

“就算他是派来的细作,那我们已经暴露了。”安归伽道,“如果他真是为了钱,我们至少有六成的机率抢了商队。

“你说的有道理啊老爷。”布衣翎羽说着,他们朝苏启跑去的方向走去。

太阳已经偏离了西山,他们路过一片草地,苍白的晚霞照耀下,眼前的一座土山上掏出了几个洞口。远处还有一个高大两米的土塔,上面站着四个执勤的人,在微风中打着哆嗦站哨。他们把手插进胳膊窝,长矛歪歪斜斜地靠在墙上,看似眼前这片地方,感觉是个凄冷孤绝之地。

“这就是土匪部队的根据地?看着好凄凉,名义上是个要塞,实则等同于废墟,全都是一片焦土啊,仿佛一阵清风都能刮倒。”雪诺望着眼前的一切说道。

“在这片废墟之上能遮挡风吹日晒,我们从一个小部落手里夺回来的时候,这座要塞已经存在这里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苏启突然出现,站在要塞的一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壶酒,一缕头发吹在他的额前,显得有些英俊潇洒,“这片要塞经过多少年的狂风摧残依然耸立在这里,我们的队伍里面有很多工匠出生,若哪里塌了,损坏了,我命人缝缝补补,还能继续过上好几年。”他说话间,安归伽,雪诺和布衣翎羽陆续下了马,而他将壶里的酒全部灌入肚里,将手里的壶扔在了地上。

要塞的顶端无数个金色大旗上什么都没绣,被朔风吹得噼啪作响,从不远处来一个人,“王,我们杀几只羊?”他问道。

“我今天高兴,杀它个六只,今晚让弟兄们都放开吃。”苏启扬着手说道。

“嗯,好来。”

那人说完刚要走又被苏启唤住,“帮我再拿几壶就来。”他安排到。

“好的王。”那人说完高兴地离开。

布衣翎羽见那人离开,走上泥土打成的台阶,“刚刚那人叫你什么?王?何来的王?”

苏启冷笑一声说,“我是他们的王,但我们之间都是兄弟相称。”

“既然你是凤尾城人,你的王在那里,请你记住,你眼前的这位才是凤尾城真正的王。”布衣翎羽用眼神指着雪诺。

第三十八章 兵器与利剑(四)

苏启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要塞上的旗帜,“看到我的旗帜了吗?知道我的旗帜上什么都没有吗?我也信仰大漠狼,它是我们凤尾城人的旗帜标志,我的王在我的心中,不是在旗帜上,若眼前这位王子真能复仇,我绝对昂首臣服,但我并不代表着被收编,我向往自由,我们这批族人都一样,向往自由。”

“若我能给你一个自由的天下呢?”雪诺走进问。

“那我相信我所有族人都要敬拜你。包括凤尾城牧民。”苏启说道,“不过没人相信你说的话,因为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即使你是君王了,坐在朝政上的你会是什么样,谁也猜不到。”

“好,那你瞧好了。”雪诺认真说道,“如果我能复仇,我一定会给凤尾城人民一个不一样的明天。”

苏启皱眉点头,“请进吧,凤尾城未来的君王。”他迎接他们进了要塞,安排他们入座。寒舍很简陋,睡觉和客厅在一处,用隔板搭起的木窗上铺着灰色的毡子,饭桌也是用木板搭建而成,墙上摆放着的烛台照亮整个房间。

“我说句实话凤尾城王子。”苏启坐在了一张椅子上说道,“我觉得你们打赢仗的几率很小,牛特尔现在兵力强壮,他每年都大量招收军人,抓壮丁以及方圆几百公里的少数民族部落。我亲眼看到过牛特尔率领军队杀死了野人大单于,将手下大将和弓箭手全部射死,清除他们全部的护栏和根据地,手持刀剑和火把冲进营区,将反抗的战士全部杀掉。我还看到有人的脑袋被砸成稀巴烂,有的击退到河里不是淹死就是杀死,现场真是一片狼藉,谁都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少军队,听说光他储备的武器就是十万大军的武器。”

“这个我们知道。”安归伽回答。

“知道你们还去?”苏启惊奇道,“莫非你们带来了三四万人的军队?或者更多?”

安归伽锐利的眼睛瞪了苏启一眼,雪诺和布衣翎羽互相对望,不作回答,

苏启冷笑一声,心想,“你们真是个蠢蛋,以为带几百或几千个人就可以夺回王位?这个大概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只顾挣钱就可以了。”想完,他开口道,“我挺佩服你们的勇气,朝凤尾城严守以待的敌人赴去,是火是海都没分清就牺牲了。不过没关系,你们牺牲了,我倒可以帮你们收尸,在草原上树立一面旗帜,将你们宣传成勇士,然后成为一段佳话,应该很不错。”

“你的话太多了该死的小子。”布衣翎羽抽出了剑,苏启立刻做出求饶的手势,“好好好,那我就祝你们马到成功。”

“算了。”安归伽朝布衣翎羽说,“别起冲突。”

苏启闭嘴不在说话,午夜,他们吃完烤羊肉开始上路,苏启专门从他的队伍里面挑选了一百多人,剩余的守要塞。

“护送商队的人有上千人呢,你带一百多人不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临出发前,安归伽在马背上问道。

“我只需赶马车的人够就行了,你可要准备好藏武器的地方,还有事成之前你们得付我一半的定金,否则我不会为你们干活的。”苏启说完骑着马超深不可测的黑夜奔去。

雪诺气得窝嘴,安归伽看一眼雪诺,侧身说,“雪诺你得赶回去拿些银票来,快去,动作要快,来的时候把人都带上。”

“好,我这就去,叔父。”说完,他双脚一踢马向着前方跑去。

他们沿着蜿蜒的山路飞奔,月光将所有的山陵洒成一片银白,他们要在天亮之前赶上商队。一抹微微的亮光扫过天际的时候,他们找到了押送武器的商队,他们在山顶上望着密密麻麻模糊的商队,苏启似乎在等,他说过没见到银票他不会动身。

布衣翎羽看着他们懒懒散散的样子,开口骂道,“就这么点人,我看你究竟怎么抢一千多人的商队。”

苏启嘴角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朝地上一坐,被靠在了一座石头上,闭上眼开始睡觉。其他的人都找地开始睡觉,布衣翎羽气得又怒嘴又皱眉,安归伽不时回头看远方自己的人到来,他们就一只这么等,知道天色快放晴。布衣翎羽实在忍不住了,走过去一角踢醒了苏启。

苏启惊得从地上爬起,疲惫的望着说布衣翎羽问,“怎么?银票拿回来了?”

“混蛋小子,再不动手就天亮了。”布衣翎羽骂道。

“那我也要拿到定金银票。”苏启皱眉道,“等吧,等到天黑也没关系。”说着他又躺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布衣翎羽气得饶头,踱着脚步,安归伽拉住他的手臂摇着头,他叹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只能死等。太阳快一人身高的时候,雪诺带着维森,顾齐,莫可达,焉吉尔等二十余人飞奔着从远处赶来,山路上溅起了大片灰尘将整个马身和人都弥漫在其中。安归伽和布衣翎羽看着马飞奔过来的现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苏启睁开了眼睛,从地上翻起,看着远处跑来的马,唤他的手下,“快,你们起来了,起来准备干活。”

待雪诺走进下了马,将手里的银票递给了安归伽,安归伽再将银票交道苏启手里,“请你尽快。”

“看好了。”苏启装好了银票,他一跃而起翻上马匹朝所有的人喊道,“我们行动。”

所有的人都跳上马,朝着前方的大路迈去,安归伽一行人也紧跟在了后面。一炷香的时辰,他们终于看到了百辆车队,那些人有的身子靠在树上吃着手里的奶酪和饼干,有的在河边用手捧手和,有的无力的靠在树上睡着了,有的直接躺在草地上,有三分之一的人硬撑着打起精神四处观望和巡逻。

苏启命人将马停在两公里之外,走进浓密的树林里,他蹲下身子透过树林缝隙往远处观看。他做出了一个向前冲的手势,只见五个人躬着腰沿着芦苇草向前走去,安归伽还在纳闷他究竟要做什么?距离商队还有一百多米远的时候,只见到有好几股浓浓的蓝色烟雾朝商队人群箭一般的飞去。事实上他们混过去的五个人用弓箭的方式将颜色烟雾送入人群,现成一片混乱,站着巡逻的人瞬间拔出刀向四处搜寻,地上睡的,靠在树上睡的,河里喝水的统统拔出刀子各自护住了车队,苏启从一数到十五,眼前这些人纷纷倒地,只留下马惊扰般的嘶吼和跳动。

安归伽从草丛里起身,不可思议地望着苏启夸道,“好小子,尽然能想到这种办法。”

“那当然。”苏启挑眉笑道,然后朝身边的人喊道,“将车辆拉回,动作要快点。”

“是。”所有的人王车队走去。

“维森,顾齐,你们快去帮忙。”安归伽吩咐道,“还有,把所有的人绑在车上,一个都别落下,送往黑风洞。”

“好的,老爷。”维森和顾齐点头,带领着一行人也朝车队赶去,雪诺也跟了上去。

安归伽看着所有的人走远,兴致地问道。“这是你的独门功夫?”

“我可从来都不用这种方法。”苏启笑道,“这是第一次,我若用得到的羊群用这种办法换取,且不在这草原上早已出名,这场事件过后牛特尔还能放过我?”

“那看来你今后也不能用这种办法了。”安归伽更加来了兴致。

“说不定会用,说不定不会用。”苏启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安归伽,“如果下次还有这么大的买卖我想我会用。”

安归伽考虑良久,用试探的语气问道,“我若愿意用重金购买你的独门功夫呢?”

“您要购买?”苏启侧着头问道,“你以什么样的代价购买我的迷魂散?”

“迷魂散?”

“是的。”苏启笑道,“它的名字叫迷魂香。”

“怎么样?”安归伽又问,“你考虑一下,我可以给你意想不到的银票,还有,若想让你的队伍和家人不在漂泊,等我们赢了这场战争,我许你一官半职,你看如何?”

“那若输了呢?”苏启毫不在乎地问。

“我是罗布城的君王,你还可以去我们罗布城,我一样可以给你荣华富贵的生活。”安归伽说,“你若愿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职位,你看如何?”

远处,他们已经将车队拉回了跟前,雪诺将马骑到安归伽跟前下了马,高兴地说,“叔父,师父,车上果然有上万把弓箭和剑,这下解决了我们所有的燃眉之急。”

安归伽微微一笑,“很好。”他转向维森和顾齐,“你俩快马加鞭,让卓木尽快聚集他的人将燃油运往进蓝氏城的峡谷路段那里,我们在那里集合。”

维森和顾齐点头答应后骑上马走了。安归伽见他们走远,他对着雪诺,焉吉尔和布衣翎羽说,“我们先回毡房手势东西。”

说完他们骑上了马,苏启给安归伽一个持久的微笑,他翻身上马,挑眉接上了之前他们的聊天,“安归伽君王,我需要的不是一官半职,我说过我向往自由,若在一个安稳的部落自由的生活,是件很不错的选择,你也可以考虑一下,给我提供这样一个生活。”说完他的马开始超前走去。

安归伽懵头看着苏启远去的背影,转身对布衣翎羽问道,“他算答应了吗?”

布衣翎羽点点头,“我看有戏。”

安归伽陷入深思,自语,“他就这点欲望?权利的欲望都诱惑不了他?”说着,他和布衣翎羽,雪诺和莫可达并肩朝前方走去。

第三十九章 阴阳相隔的承诺(一)

眼前所有的货物都已经装在马车上,由原先的一百二十辆增加到一百六十五辆。他们已经换上了商队的衣服准备出发,东边山尖带着一丝红晕,一丝黑云,佛晓的天空似乎阴暗要袭来。

布衣翎羽看了一眼天空佛晓的黑云,将一沓很厚的银票放在程煜手里。

“和你们做生意就是爽快,还得到了王子的马匹。”程煜接过布衣翎羽手里的银票说,“还有,这些银票足以让我的队伍又可以吃上半年了。”

“我建议你赶紧转场。”布衣翎羽提醒,“王子的马可不好骑,依我对雪诺的了解,你骑走他的马,他一定会找你扒了你的皮。”

“没那么严重吧?”程煜掂量片刻笑道,“只不过一匹马而已。”

“这批马可是他义父赠给他的,从六岁开始陪他到现在,陪他跑了数不尽的公里数,除了他的雪狼,他将它放在了第二位,连我都不及,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程煜上了马匹,“若他当上凤尾城君王,这匹马儿我自动奉还。若他还是一个子虚乌有的王子,那就对不起了,我只能自己享用,如果饥饿吞噬我们,我还会拿它当大餐吃了。”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朝眼前自己的队伍喊了一句,“我们走。”

布衣翎羽惊奇地皱眉,还没想好如何回嘴,程煜已经从眼前离去,他的大部队人群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后,也跟着向前走去。他低落着朝离去的队伍看去,“那要看你能不能吃得起,不怕死的话你就尽管吃,吃到肚子里也会给你掏出来,让你连拉屎的机会都没有。”说完,他看了一眼空中的黑云走进队伍,边走边说,“这样的天气应该不会下雪,但愿这一路可别遇到什么雨雪天气,那样就不好玩了,本来地上就有消融的积雪,到时候全都是泥,车子也会无法行走。”

卓木听到了布衣翎羽的唠叨,他将车上木箱里的燃油检查一遍,看看是否有漏的,他确定油桶密封安全才合上箱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等布衣翎羽说完,他才转过身,他也望了望远处的黑云天气,“别报侥幸心理,西洲这个地方特邪,说什么就会来什么,别让你给说中了。”

“是吗?”布衣翎羽挑眉问道,“那我们可要倒霉了,还有两天的路程呢!”

安归伽正站在离布衣翎羽几步之外,他正安排一名下人将车上松弛的木箱重新绑紧,安慕容和焉吉尔也在逐个帮忙检查车上的货物。“我只害怕拖得越久就会越危险。”他在不远处开口道,“我们的军队已经陆续抵达,突然有这么多人进入,难免会让人怀疑。”

“等牛特尔搞清楚状况我们已经和他们开战啦。”安慕容在一边插话道,“维森和顾齐的作战计划非常完美,加上父亲您在战场上多年的经验,我们已经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能赢得这场战争。”

“战争没结束前千万别说谁输谁赢。”安归伽看一眼安慕容回答,“我们不能低估了敌人,但也不能让自己的军队泄气。”

“是的。”布衣翎羽说,“我们得赶紧启程,不能再耽搁,雪诺若提前醒来,如果莫可达管不住他,他会追上来的。”

“我想雪诺一定是恨死我们了。”安归伽望着前方平坦宽阔的草原说,“本以为让他跟来会和我们一起上战场,却没想到……,连陪伴他多年的马儿也让程煜要走了。”

“雪诺会理解的。”布衣翎羽说,“有了失魂散,我们胜利的几率会大大增加。让雪诺上战场的事,从一开始我就从来都没有想过带着他。本想派一些人保护他,有了黑风洞,他想飞都难,我们更不用分心想保护他的事情,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他好。”

安归伽点点头,队伍启程,将宽阔的草原扔在了身后,马车上拉运的无数货物和大部队不断向前行驶。还没走半柱香的时辰,身后追来了大批的黑衣人,布衣翎羽和安归伽同时转头,他们每人都骑着马奔腾着朝这边跑来。

“有两千多人的队伍,不用猜一定是姬翁的人,看来他这是来和咋们拼命啊。”布衣翎羽说道,如何准确计算敌情人数,那是他在父亲大人跟前学到的,他清楚记得在十六岁那年父亲大人曾经教他,“要想分清楚敌情人数,从四周开始计算,先从每个周围大概数出一百余人,然后将中间再分成四分,很快就会大概计算出敌人的数量。”

“没错。”安归伽点头回答,他朝焉吉尔吩咐道,“所有队伍停下,原地休息。”然后回头又吩咐安慕容,“带上失魂散,跟我来。”安慕容朝父亲点头,安归伽掉了马头,布衣翎羽和安慕容陆续跟了上去。

他们在一公里处缝上了姬翁,他紧蹙的眉头皱紧,望着前方的安归伽,布衣翎羽和安慕容,马在原地打转,他拉紧缰绳,尽量先让马儿停下脚步,便大声喊道,“放下眼前的货物,别让这里血流成河。”

“不。”安归伽说道,“就算血流成河你也拿不走这批货物。”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留住货物。”姬翁喊道,他刚要伸出手命令后面的黑衣人向前冲,安慕容将准备好的失魂散搭在了弓箭上,准备放射。姬翁见状慢慢收回了手势,等待安归伽开口。

“知道这是什么吗?”安归伽用眼神将安慕容手里的失魂散指给姬翁看。

“是什么?”姬翁猜疑着。

“这个东西可以迷倒上万人,就凭你身后的两千多人?”安归伽嘴角浮起了难以察觉的笑意,“不信你可以试试,我敢保证你们往前走不出五步,你的队伍会一个不剩的跌倒在地上。”他说完朝姬翁笑笑,“你的人在你左边二十公里处的峡谷里,去找到他们问问情况再来追我们也不迟,我可没有伤你的人一丝一毫,只是他们饿了三天了,我本打算等我们走后命人将他们放回去,既然你来了,那就请你将他们带回去吧。”

布衣翎羽不断点头证明安归伽所言真实,姬翁侧着眉略加思索,他半信半疑的望着安归伽,回头朝他身后的人吩咐道,“带上二十几个人去看看,把我们的人带回来。”

“是。”身后的黑衣人回答完叫了二十多个人朝左边飞奔而去。

第三十九章 阴阳相隔的承诺(二)

安归伽见他们走远,耸肩道,“姬翁,我们就不陪你在这等了,我们还得赶路呢!若将你的人带回来还想追我们的队伍,那你就请便。但有一点,请别前去蓝氏城向牛特尔报信,你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凤尾城人,我相信草原上每一个凤尾城人都不希望自己的部落落入贼人之手,除非你真的不是凤尾城人,何况霍尔奇曾经对你不薄。”说完,他掉了马头,对布衣翎羽和安慕容说,“我们走。”

安慕容这才收了剑,他们转身离开走进队伍,大批部队启程,开始慢慢向前行驶。

“君王,您觉得姬翁可靠吗?”布衣翎羽说,“要不要派一批人盯着他点,万一他命人快马加鞭去给牛特尔通风报信,那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是得派人盯着他们。”安归伽点头,“我们这次输不起。”说完他即刻回头朝维森吩咐道,“维森,去找几个人盯着,有什么情况尽快来汇报。”

“是,君王。”维森将马匹朝后拉去执行任务。

安归伽目送维森远去,然后继续向前行驶,“若姬翁还有一点点良知,我想我们应该感谢他。”

“是的,君王。”布衣翎羽说着,摇头叹气,“可我们并不了解姬翁,我觉得我们每走一步都在风口浪尖上。”

“没错。”安归伽挑眉问道,“但是,击将士志气的话别再说,侥幸心理也别报,我们要的是一套完美的作战计划和战士们的信心。”

布衣翎羽点点头,不再说话。他们继续往前行驶,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突然,他听到身后有马匹跑来的声音,他回头,穿着一身黑衣服的人驾着马跑过来,“姬翁的人。”他心里有了底,翻身下了马。

黑衣人将马停在一边,走进安归伽,安归伽也从马匹上下来,黑衣人将一张羊皮纸递给安归伽,然后双手奉上,“君王,这是姬翁让我给你们的,在下告辞。”说完他又翻越上马,走远了。

安归伽翻开了羊皮纸仔细审阅,显然惊讶了片刻道,“这是牛特尔的武器库和军营布防图。”

布衣翎羽也显然不信,他刻意往安归伽身边靠了靠,扫了一眼羊皮纸,安归伽索性将羊皮纸放入他手里,他接过羊皮纸,惊讶地看了一眼,“还真是。”他神情肃穆地抿抿嘴,表示难以置信。

“有了这副图,看来我们得改变一下作战计划。”安归伽看着布衣翎羽说。

“您说得很对。”布衣翎羽表示赞同,“但我们得考量一下它的真假。”

“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若不是真的,我们还按照以前的计划进行。”说完他朝安慕容,焉吉尔,顾齐,维森喊道,他们陆续回头下了马,待他们走进,他又说道,“我们得重新分配作战任务。”

他们互相对望,安慕容忍不住问道,“父亲,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改变计划?”

“姬翁的人送来了这个。”布衣翎羽将羊皮纸递给了安慕容,“所以,我们得改变一下作战计划。”

“焉吉尔,你的任务不变,你还是带着萧池负责将蓝氏城内的军队,城堡门口执勤的人,还有瞭望的军队塔全部换成我们的人。”安归伽吩咐着。

“好,我知道了君王,我一定不负王命。”焉吉尔点头说。

“父亲。”安慕容阻止道,“焉吉尔的任务就让我去执行吧?”

“不。”还没等安归伽开口焉吉尔抢先道,“别担心,这个任务看似很危险,但我一定能行。”

“可是……。”安慕容固执道。

“别可是了。”焉吉尔轻声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肩负的重任,每个任务都存在风险,执行命令,别再起争执。”

第三十九章 阴阳相隔的承诺(三)

安慕容这才将要脱口的话缓缓收回,安归伽又面向安慕容,“你的作战计划也不变,你的任务还是将燃油运进蓝氏城。而我的计划不是劫持牛特尔,而是袭击兵剑库,安慕容你完成任务后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劫持牛特尔。”

安慕容不情愿地点头说,“是,父亲。”

安归伽这才面向布衣翎羽,“我的任务是袭击军营。”还没等安归伽开口说话,布衣翎羽就接上了话。

安归伽抿嘴笑笑,他为有这样一个默契的人而竖起了大拇指,“聪明如你。”他夸口道,“有了失魂散,袭击军营看似很简单,但也要小心行事,毕竟牛特尔的军营大概有三万多人呢!。”

“我知道。”布衣翎羽点头,“我们可以上路啦。”说完他们陆续骑上了马。

安归伽坐稳在马鞍上,拉紧缰绳,“姬翁的这个壮举很是聪明,不管这场战争输赢,他都占尽了优势。”

“没错。”布衣翎羽吼着马向前方走去,“原本以为带着队伍来可以夺回这些武器,可他万万没想到我们会有更厉害的东西。如果我们赢不了这场战争,在牛特尔那里,劫持剑和武器的事他可以完全装作不知情。可见他是赌了我们能赢这场战争,这张武器库和军营布防图足以让他今后再凤尾城的地位上重新站稳脚跟呐。”

“嗯,是左是右他都干了一件不得罪人的事情。”安归伽笑道,望着前方深不可测的草原。

他们行走六柱香的时候,沉重的黑云天空朝他们压来,但更远方马车有时候陷入泥沼时,行走非常困难。这些常年无人行走的路长满苔藓,即使前方有马出力,但车子必须有三到五个人用力往前推车子才能缓慢行走。否则充满泥沙和沼泽的地方就无法穿越,商队行驶更为缓慢,六炷香的时辰走了还不到三十里地。

行走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眼前泥沼地渐渐收缩,一条松塔森林逐渐浮现,眼前是一拐着无数小弯的小径,看似到处都是崎岖的山路和山丘,连绵起伏的山脉到处呈现。身后的沼泽和平地已经渐渐远离了他们,直至看不到尽头。

“我们已经到了。”布衣翎羽说着长叹一口气说。

“前方还有四十多公里就到蓝氏城了。”安归伽下了马对焉吉尔说道,“你可以带着你的人混进城里了。”

“嗯。”焉吉尔答应后,转身要走开。

“焉吉尔。”安慕容在身后唤道,狐疑地端详着他,“保重。”他简单的说了一句,心情却极其复杂。

焉吉尔点点头,与自己四百多人的队伍已经陆续向蓝氏城的方向走去。

布衣翎羽见焉吉尔走远,他才去看眼前那片神父之树的松塔林说,眼前这片称作为神树之树的林子,他每次想到都会心痛几分,如今就在他眼前,就算举止再优雅他也装不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些安归伽都看在眼里,他停下了马匹,依然看着布衣翎羽保持着凝望远处松塔林的姿势,一脸忧伤的表情。于是他皱皱眉头,朝身边的顾齐安排,“命令所有队伍原地休息,等我们回来。”

布衣翎羽侧眉回来,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安归伽就知道这个命令恰好适合了他的心意,“既然来到了这里,总要哀念一下当年的兄弟之情。”他心里暗想道,然后转头对布衣翎羽说,“陪我进去走走吧?”

布衣翎羽点点头,一阵风佛过,一头的黑发被吹起,洒落在他的脸颊上,使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深邃的忧伤和悲凉。安归伽将马踏一踢,马向前走去,布衣翎羽也跟了上去。

他们穿过一丛茂密的林子下了马,将马儿栓在此地,他们又爬上一道又一道的斜坡。路面积雪融化,有些打滑,他们行走异常小心。当安归伽从遥远的地方看到那个腰身十个人才能拥抱过来的神树时,他整个身子感觉一下被抽空了。他不敢再往前走,每走一步他都感觉浑身在打颤,于是他干脆停下脚步,急促的呼吸声已经盖过了清风吹拂的声音。

“神父之树我已经没有必要去看了。”安归伽开口道,“已经失去了意义,我们还是去看看我大哥的坟墓。”布衣翎羽迫不及待的点头,安归伽转身,他们下了山坡,骑上马朝霍尔奇的墓地奔去。

山顶那片草地上,墓碑依然矗立在那里,坟墓上长满了杂草,这座坟墓从高耸的墓土已经塌陷的极为矮小,布衣翎羽望着墓碑上的字,好一阵都不敢呼吸。“我的王----,我来看你了。”他跪了下来,脸色苍白,“请原谅我当年没来得及救你,可我救了王子,我救了凤尾城唯一的命脉,十五年了,王子今年十五岁了,他长得非常像你,他看似很幼稚,但身上已经具备了一股王一样的风范,就像当年的你。”

安归伽眼泪差点滑落下来,他忍了忍,捏了捏布衣翎羽的肩膀,“别自责了,我大哥还得感谢你呢,如果没有你,王子也会死于那场战争,是你为凤尾城留下了最后一个命脉。”

“是的。”布衣翎羽站了起来,“我们还有王子雪诺,我们的部落快回来了。”他为自己捏了一把气,“君王您放心,十五年的筹备后,加上安归伽君王的帮助,我一定要亲手割断牛特尔的喉咙,来祭奠凤尾城家族死去的亡灵,等战争结束,我会提着牛特尔的人头带着王子前来看您。”

“没错。”安归伽长叹一声,表示同意,“这次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不会再顾及与牛特尔的兄弟情义让牛特尔活着走出城堡。我清楚的记得犹然也死于那场战争,若不是牛特尔,你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布衣翎羽愤愤地抬头看了一眼远方,那个方向是蓝氏城所在的地方,“我们可以走了君王。”他催促道,似乎有点迫不及待。

安归伽转身朝前走去,马在林子里嘶吼着奔去,他们赶上队伍,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有的靠在马车上,有的靠在树上睡去,还有的躺在草地上。安慕容坐在一根树杈上闭目养神,嘴里叼一根枯黄的杂草,在嘴里绕来绕去。他看到安归伽和布衣翎羽走来,便立直了身子,将嘴里的草吐在了地上。

第四十章 前兆(一)

光秃秃的树木在微风中抖擞,安迪早就在松塔林中溜达了一炷香的时辰了,从早上起,用完早餐出门的时候伶俐的风就已经刮了起来。而她不止在城堡后院的松塔林里溜达,包括广场,小巷,还有楼城的后院,她几乎都转遍了。

她向来都不喜欢这样的溜达方式,尤其是在干冷干冷的天气,浑身穿得有点单薄不说,手都被冻得麻木不仁,牙齿也在只打哆嗦。她每次都会将胡柚仍在远处,不让他跟进,甚至让他找不到她,这样的次数多了胡柚也就习惯了。

安迪心里很清楚,一个月前广场上打雪球时看到两个年轻人走过的身影里面,有一个她极为熟悉的背影,她将驼背的父亲除外,跟安维尔和安慕容的背影详细的作了对比,还想了几个在罗布城里非常熟悉的统领,侍卫,以及管家和下人,甚至是王庭的雪诺,但最像的就是安维尔和安慕容了。

有一个身影是他从来都没见过的,那个体型肥胖,但个头却是很高的人,罗布城胖的人非常多,个子比一般人高出两个头的在罗布城里几乎没有,外面也极少见到。

阿尔法尽量满足着她的一切自由,他交代城堡里任何人不许限制她的走动,只要不是出城,只要不是逃跑,都可以。于是只要她能去的地方,她都一一看遍,城堡里走过的侍卫,士兵,军官,大人,巡逻军,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结果。

“难道是我看错了。”安迪心里想,“安维尔或者安慕容他们两个哥哥的身影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或者他们是来救我出去的?可我都找了那么多天了依然毫无音讯,可那个背影明明很熟悉,那天我怎么没有跑上去看个究竟呢?不,就算是他们,我也不能跑上去看个究竟,以免会暴露他们。算了,看来多想了。”

在回房间的路上,路过全身武装的巡逻军,有人议论草原的牧民区上突然来了一些陌生人面孔,君王已经下令加派巡逻军,查看这些人的下落;还有人说是不是赤牙人派来的人;甚至有人说十年前的那场战争让赤牙人吃了败仗,如今又要卷土重来了;又有人议论搞不好就战争就要开始了。

安迪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发动战争往往都是死伤无数,如今她被困在这里,随时有可能都会丢命。草原的牧民区上来了一群陌生人,若真是这样,这跟一个月前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有何关联?大单于命父亲与牛特尔和亲,是不是在谋划一场秘密战争。直接开战不就好了,何必还要弄来和亲这一说,让自己也陷入危险之中,这些权利深根的问题十二岁的安迪无论如何她都想不明白。

楼台的墙是条死路,安迪无路可走,垂头丧气的撅着嘴。城堡的环境她基本已经熟悉,不存在迷路,但她今天却实迷路了,这条道她从未走过。她顺着原路返回去,在半路上突然看到篓着背的老者,她想起了那个人,在监狱里送饭的慕斯那大人。

“慕斯那大人。”安迪在不远处唤道。

老者回头,果然是慕斯那大人,“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他眯起眼半天才看清。

“我……。”安迪吱吱呜呜着,“我不能说实话。”她心里暗想道,“我出来走走,这就回去。”想完她开口说。

“别再乱跑了,好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呢,赶紧回去。”慕斯那大人劝道。

“慕斯那大人……。”

“赶紧回去,以后碰面别再和我说话,我不认识你。”慕斯那大人警告。

安迪打算问问刚刚听到巡逻军门议论镇上最近出现陌生人的事情,但他看到慕斯那大人严肃的眼神时,语言止住,于是她点点头,说了句“好”,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

安迪的房间是最亮敞最宽敞的一间了,刚好面向初升阳光的一面,即使是这样房间也不热,寒冷笼罩着整个房间,连壁炉里的炭火发出微微的红光,也快熄灭的感觉。团子跳到窗户上,嘴里发出“瞄喵”的声音,见安迪进房门,它琥珀色的眼睛看了安迪一眼,龚起背浑身抖了抖,跳下窗户,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将两只前脚伸展在前,后脚又朝后伸展,算是伸了一个懒腰,安迪坐在椅子上,它一跳便上了她的怀里,发出嗲嗲的声音。

第四十章 前兆(二)

安迪只有看到团子时,嘴角才浮起清浅的笑容,那些烦躁和眉头打成的结才会慢慢消失。她会跟它谈心,说故事,她将从小记事的故事都说给团子听,自己经历的,听罗布城的老人们说起的故事。还有城里发生的很多趣事,她都会说给团子听,团子成了她倒心事和听故事的容器,听懂听不懂她都得说,因为这里没有其他人可以听她讲故事。

自从团子上次袭击右夫人事件后,安迪就再也没让它出过门,她知道若有下次,团子恐怕就小名呜呼了,她救不了它,连阿尔法都救不了它。她从来都不会把阳台打开,连窗户都是紧闭的,每次出门她都要确定团子不会跑出去方可出门。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她会将门慢慢开一条缝隙,确定团子不会跑出去她才放心进门,就连胡柚每次进门也是相当小心。

“胡柚。”安琪儿唤道,四处寻望胡柚的身影,好半天胡柚才端着一盆烧得很旺的壁炉走进来,“壁炉里火都灭了你在干嘛?”她嚷嚷道,“春风刮来的时候会更冷,本小姐要是受凉了怎么办?”

“小姐别生气。”胡柚解释道,“排队领壁炉的人太多了,那些人先是给宫室里的夫人们领,还有那些大人,官员,还有杂七杂八的各类亲戚,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能领到已经是万幸了。”说着他将手里的壁炉放在了烛台的隔板上。

“强词夺理不需要找这么多借口。”安迪摸着团子的额头,让它枕在她的胳膊处,“你最近一直都很忙,鬼知道你去干什么了,每次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在,晚上深更半夜你也不在,要你何用啊!”

“小姐,我这辈子只为你服务,我一直都在,无论什么时候都在。”胡柚看着她说,“我比团子忠诚多了,它除了睡觉就是吃,还会对着你撒娇,其它的它什么都做不了。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情,哪怕为你牺牲性命,但你至少对我改变一点态度,我需要那么一点点就好。”说着他憨厚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你这头臭猪,胖得浑身都是肉,你能为我做什么啊。”安迪抱怨,她歪着头看他,站了起来,走在他面前,手继续在团子头上摸来摸去,“为什么在王庭的时候不将我放了?那时候我可是诚心求你啊?要是在那时候放了我,我会感激你,甚至还会和你成为朋友,你为了立功,你尽然……?”

“不,我是为了家人。”胡柚回答道。

“你就是为了立功。”安迪大喊道,“你曾经只不过是个执勤的队长,你想立功混个军营营长,士兵队长或者侍卫队长,护卫统领和大人什么的恐怕你这辈子想都不敢想吧?”

“就算是,那我也是为了家人,我若将你放了,我的家人会惨遭灭门,大单于知道是我放了你,他是不会放过我和我的家人,我胡柚上下四百多人口的性命,小姐忍心看着我放了你而让我的家人惨遭灭门?”胡柚说,“我见过背叛大单于的下场,他曾经带回来山里的一个女子,此女子有丈夫有孩子,那女子不从,他就杀了那个女子,家里上下二十多个人全部杀害,这件事情我亲眼所见,我还参与了那女子家人的尸体处理,那件事情到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

“算了算了。”安迪受够了他这些满嘴大道理的解释,“我要吃奶酪,你去帮我取,多取点,团子也需要。”

胡柚闭了嘴照办,转身出了门,他宽大坚实的后背消失在走廊里。

远处敲响了钟声,安迪侧头倾听,一声,两声,三声不断传入耳膜。她将怀里的团子放在地上,从窗户口望去,“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我罗布城除了集合军队敲响三声钟之外,领主去世要敲响六声,王子去世敲响四声,大人之内的官员去世只敲响一声钟。”随着十几声的钟声安迪却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她将隔板上的壁炉碰在了手里,等着胡柚到来。

她冻僵的手稍稍暖和过来,壁炉中摇曳的火光,从壁炉缝隙里火光将双手照得有些泛红。这是白天,如果晚上没有蜡烛,没有光亮,大概火光的亮度会将双手照得通红一片,房间里的墙、地上、窗帘、卧榻和木头茶几都会被印上红色的火光吧。她正迷惑不解地想着火光带来的欢喜,门被咣当推开,胡柚喘着急促的气息跑了进来,刻意关上门,站立在安迪面前,他双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拿。

“我的奶酪呢?”安迪懊恼地蹙着眉头问道,“是君王死了还是王子死了?还是城堡里的哪个大人死了?需要你这种神情的跑回来?”

“小姐……,你听我说。”

“这个城堡里无论是君王死了还是王子死了,或者哪个大人死了,就算是君王母亲死了也跟你我没多大的关系,你的职责就是照顾好我,做好我交代的每一件事情,快去拿我的奶酪,我饿了。”

“小姐……。”胡柚焦急道,“我看到雪诺大人了。”

“雪……诺……。”哽咽着喉咙,“雪诺大人?”她瞪圆了眼睛,“还有谁?”

“还有好几个人,我都不认得。”

胡柚回答完,安迪想起了一个月前看到的那个背影,心里想道,“不是我看花眼了,莫非他们……。”她想着开始跑出房间,一路直奔胡柚所说的碰到雪诺的地方,仓库。她也希望自己脚步能慢点,省得别人看出什么焦急的破绽,但她实在控制不了脚步,她从快速小走到小跑,最后到快步跑了起来。

“小姐。”胡柚追上了安迪,拦在了她的面前,“你把这个风筝拿上,我们是来这里方风筝的。”他将手里准备好的风筝放在了安迪手里。

“你虽然胖得跟猪一样,但至少没像猪一样笨。”安迪微笑道,打开了风筝线,在宽大的路上撕跑起来。放风筝对安迪来说可是拿手绝活,在罗布城一到春天,她就会奔跑在草场的每个地方放风筝。

第四十十章 前兆(三)

安迪来不及想在罗布城放风筝的事,她目的只有一个,借放风筝尽快到达仓库门口。广场远处传来呐喊声,她看不见,只听声音足以震动耳膜。她走过一条巷子,穿过马厩院和城堡的森林,还有上次追猫的那条路。

“你说的仓库门口还有其它路吗?”安迪绞尽脑汁地搜索别的路线,“前方有很多侍卫。”她们走过的前方和身后,包括城堡的楼上都是众目睽睽的守卫。这些巡逻的人她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如果他们见她跑过广场,进入下一个路口仓库他们会拦截她吗?

“只有这一条路小姐,我们硬着头皮走吧。”胡柚回答。

安迪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入广场,她看到上万人军队排成整齐的队伍,穿着同样的盔甲衣服,手持同样的长剑站立在那里,听着口哨发出强烈的呐喊声。一路走来,有很多人注意他们,但没有一个人拦截他们。他们大胆的走过广场,进入一条小巷子,路过城墙上的拐弯处,安迪不小心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她转头一看,又是慕斯那大人,她想溜之大吉,逃得远远的,可已经来不及了,慕斯那大人已经认出了她。

“小姐,今天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慕斯那大人说道,“我告诉过你,这城堡里面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听好了,今后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听到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你最好每天都待在房间里别出来,这跟你的性命攸关,好好想想你是不是每天都要在城堡的每个角落转来转去?”

安迪倒吸了一口冷气,“我哥哥是不是来了?上个月前我看到了他的背影。”

“什么都别问,快点回去。”慕斯那大人命令着,说完他面向胡柚,“看好小姐,别再让她出来瞎转了。”

“胡柚说他看到雪诺了,他是王庭的人。”安迪固执地问道,“王庭的人来就意味着要开战,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小姐,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慕斯那大人说着环绕四周的一切,“你得保护好自己,听我的,不许在城堡里逗留,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管不问,这才是对你最好的保护。”说完他回头对胡柚吩咐,“快送小姐回去。”

看慕斯那大人的严肃而认真的表情,安迪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被胡柚强制性拉走,风筝在她手里已经被揉碎,这时她才想起来刚刚被敲响的钟声,“刚刚的钟声是怎么回事?”她问胡柚。

“军队里迎来了一万个训练成精英的战士,那些钟声是为迎接他们而敲响的,刚刚看到广场上的那些战士就是刚入城的精英,我也是在去给你拿奶酪的路上听到巡逻军议论时说的。”

“草原上的陌生人是怎么回事?听说还要发动战争什么的?是真的吗?慕斯那大人连卧室门都不让我出,难道真的有动静了吗?”

“小姐,我看见赤牙人侍卫是真的,但至于草原上的陌生人或者发动战争的事情我并不清楚,慕斯那大人不让你出门,自有他的道理,我曾经也劝过你,可你并没放在心上。小姐还是听慕斯那大人的,今后别再出门了。”

安迪停下脚步,嗖地回头,秒杀一样的眼神望着胡柚,胡柚脸色苍白瑟瑟低下头,她知道他没说错,只好回头,向前走去。

走廊过后的门像一条无形的长条一样敞开,安迪第一反应就是团子跑了,她疯一样的跑进卧室,到处巡行团子的影子,“团子……,团子……。”卧榻下面,衣柜,阳台,椅子下面,每一个角落,都毫无踪影。

胡柚的声音也传来,她一双小眼睛浮上胡柚的脸,“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关门?”

“我……。”胡柚无策的回答,“我是走在前面的啊小姐。”

“快去给我找啊?”安迪快哭了出来,大喊道,“找不到你就别回来了。”

胡柚的神经似乎被抽动了一下,“小姐,我这就去。”他笨拙的转身,出了房间门。

安迪手里捧着壁炉在房间里等了两炷香的时辰,天色已经黑暗了下来,胡柚还没回来。她起身将烛台上的蜡烛点亮,壁炉里的炭火已经燃尽,空荡荡的房间有些冷,一股蜡烛的气息弥漫在房间。她把自己置身在阳台,打开窗户,在阳台一小片地方来回踱着脚步。她的心感觉被抽空了,近半年的时间,都是团子在陪她,她看着它玩耍,睡觉,“喵咪”的叫声,每一个动作都在她的记忆里。她现在唯一能乞求的就是胡柚能找到团子,将她安全带回来。她感觉有点累了,于是上了卧榻,将自己裹进被子,双脚气得在卧榻上蹬来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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