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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风云》


第277章 征精绝(五)

马天水本以为,从此可以学得一门法术了。谁想数日后,突然有官差上门,二话不说把长风道长锁了去。众人大惊,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长风道长这事虽然做的隐秘,却仍传了出去,县官只当长风道长杀人害命,所以抓了长风道长去。

众人不得已,只得见官,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回,没想到,县官根本不听,只是说长风道长是凶手,众人喊冤喊的急了,县官干脆将几个道士也抓进去,说这些人是帮凶。

马天水眼见不妙,只身逃回道观,眼见观内空无一人,心知这里住不得了,只得进了长风道长的卧室,将长风道长这几天给他讲的一些他知道的行法之物收拾了,带着逃走。

此后不久,他打听得知,长风道长和数名门徒都被以杀人之名杀了,那道观也毁了。

初时马天水想不明白,为什么县官一定要硬栽长风道长是凶手,后来长大了一些,经了人事才明白,这县官其实是想捞个政绩为自己升官铺路,既然没能力破真的凶案,那就栽脏几个好了。

说到这里,马天水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这些年奔走,长风道长的行法之物被末将扔的将尽了,而且就算留着,末将也不知如何用。但至少末将知道,那些精绝士兵,其实是中了尸毒,这些人应当是活着中的毒,所以看来可以作战,但身体已经是死的了,所以全无知觉。”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

这一回,他真的相信了马天水的说法,这不仅是马天水说的细致,而且那尸臭,那不死之躯,那满身尘土的伏兵,无一不在验证马天水的说法。他问道:“你可知有什么办法对付这些行尸?”

马天水点了点头,说道:“有个法子。行尸中了尸毒,但中毒不深,否则就变成真的尸体动不得了,所以咱们不妨来个以毒攻毒,炼一些尸油直接泼到那些行尸身上,尸毒一重,这些人就变成真的尸体了。”

欧阳自远一皱眉,问道:“如何炼这尸油?”

马天水答道:“这个倒容易,只要架起火来,将尸体烧化,流出的油就是了。”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心想这等于废话。

且不说有多少时间来做这事,就算有时间,木柴从何而来?尸体又到哪里去弄?

马天水却早想到了这些,见欧阳自远皱眉,急忙说道:“末将已经想好了。木柴好办,就用那些战车,就地点火,火势一起,那些精绝行尸兵也会怕,既有了火,又阻挡了精绝兵。”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心说这倒是个办法,只是那战车就完蛋了,而且必须一次成功,不然就没有别的可以阻挡精绝兵的,只是,火有了,时间有了,尸体从哪里弄?

马天水自然也想了这些,他看了欧阳自远一眼,低声道:“现在为难的就是尸体,一两具尸体没有多少油,必须大量尸体才行,末将以为,有两个办法:一,可以派士兵出去攻击精绝兵,一则可以杀敌,二则可以。。。。。。”

“不行!”欧阳自远有些发怒。

这算什么主意?派士兵去送死,把尸体弄回来再烧成尸油?这哪叫主意,这叫缺德!

马天水听欧阳自远口气严厉,急忙说道:“还有一个办法,咱们军中有不少西域兵,汉军是我们的同胞,不可乱杀,但西域兵。。。。。。”

“不行!”这一些欧阳自远不是有些发怒,是真的发怒了。

怎么,西域人就不是人?人家投降了,你现在居然要杀了他们炼油?汉军如果靠这个办法得胜,只怕不是得胜,整个西域只怕都会铁了心反叛。

马天水见自己的两个主意欧阳自远都说不行,一时有些无奈,叹息道:“如果都不行,只剩一个法子了。这法子也是用尸体,只不过。。。。。。”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大喊之声,欧阳自远急向前看去,只见山谷处,一排精绝士兵正自飞锥车上往谷内来!

马天水还要再说,欧阳自远却一挥手,一跳而起,再也不听马天水的话了。

这位马天水看来真的适合当精绝人的军师,因为他是专门出馊主意的,要是当了精绝人的军师,只怕汉军现在已经胜利了。虽然那只剩下的一个法子没有听,但听到仍是用尸体欧阳自远也就不必再听了,因为尸体根本没有,他也绝不会认可以卑鄙的手段害人性命来弄尸体,更何况,此时精绝人已经攻入谷中,哪还有时间坐而论道?

精绝人是怎么进的谷?办法很简单:叠罗汉。

一层人蹲下,另一层人上到人肩上,然后下面的人站起,于是,这些人就爬上了战车。

如果是寻常血肉之躯,这办法未必管用,因为战车上有汉军士兵守卫,硬往上爬要付出大量伤亡,但精绝军个个不是不怕死,而是根本难死,所以这一强攻,汉军反倒守不住了,虽然杀了百十个精绝人,也就是终于砍掉了这些精绝人的头颅,但最终精绝士兵仍是攻上了战车。

欧阳自远急忙指挥士兵反击,但精绝人一过了战车的阻挡,却如何抵挡得住?汉军步步后退,只见无数精绝士兵不停的自谷口涌入,不一时已经进来了二万人上下。

欧阳自远指挥着士兵边退边抵抗,但面对着不死之师,抵抗又有何用?正自着急,猛听得身后发喊,欧阳自远急回头看去,却见左、右、后三面的山坡上露出了一批精绝人的身体,原来另二万精绝人自谷的三面硬生生爬了上来,四面合围,将汉军围在谷中。

欧阳自远的心中一片冰冷。

他这一路上,攻必克,战必胜,无往不利,没想到,到了这里,居然被精绝人全军围歼!

自然,这一战结束后,精绝人的军队也都完了。因为这些行尸不可能长久,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真的尸体,但精绝人以全**队围歼了全部汉军,得到的是一场胜利和整个西域的再次投降,那时,大汉只怕又要重新组织军力与西域开战了,这一战,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欧阳自远抬眼看了一眼天空。

天上,太阳已经西斜,今天,只怕太阳落山之时,就是他和这九万汉军的丧命之时。他们的尸体将在谷中一点点化为骷髅,直到新的汉军远征军抵达。只是,新的汉军远征军会在哪一年抵达?

欧阳自远抬起眼,在乱军中寻找着。

他想再看一眼柳千惠和莫尔兰。

他感觉很对不起她们。

自入西域,他和她们近在咫尺,却又如远在天涯,往往数日不能见上一面。特别是莫尔兰,甚至有时十几日也不得一见,现在,他们都要死了,他能不能和娇妻爱妾死在一起?

他看不到柳千惠和莫尔兰。乱军之中,哪里能找得到人。

汉军被四面合围的精绝军逼的不断向中央收缩,眼看着就聚集在一起了,外围的汉军士兵拼命抵挡,却仍不断被杀,精绝四万人几乎尽数围拢过来,形成了一个大包围圈。

欧阳自远咬牙,伸手拔剑。

他相信他的剑可以诛杀一批精绝士兵,但他也知道,只凭他一人挽回局面是不可能的,但现在,他别无他法,只能独自拼命,至少,这是对九万汉军的一个交待。

他还没有来得及提马出击,突然间,一个人纵声大喊起来,那声音极是尖锐,他左近的数千人都听得到,只听这人叫道:“老子拼了!大伙儿都别动!看我灭绝精绝人!”

欧阳自远向声音处看去,见那人却正是马天水,不由吃了一惊,心想这人疯了不成?

马天水见欧阳自远望向自己,哈哈一笑,扬声道:“欧阳将军,末将说的唯一的办法,只用一具尸体就行,既然您不许我用别人的尸体,我就用我自己的好了!”

说罢,他举起手,夕阳下,可看到他手上托着一粒乌黑的药丸,他张开嘴,将那药丸吞下。

欧阳自远心中暗惊,见这马天水行事怪异,却又不象发疯,心想难不成他有什么绝招?只是他说用自己的尸体,却是什么意思?

欧阳自远还没有想明白,马天水已经吞下了药丸,片刻后,马天水突然吸了一口气,全身僵立在那里。

离他近的士兵向前一探他的鼻息,叫道:“马参将死了!”

几个将领脸色都是一变。

阵前自尽,这可不是好汉所为,难道。。。。。。

众人正自狐疑,突然间呯的一声,马天水的身体突然炸裂!随着这声响,只见无数黑乎乎的飞蛾自马天水身体里飞出,也不知有几千几万只。

这一下事出意外,四下的汉军士卒尖叫着回避,但那些飞蛾却没有攻击汉军士兵,而是纷纷飞起,直向外面的精绝士兵扑去。

那些精绝士兵原本于刀剑加身都毫不在乎,正自步步进逼,但一见这飞蛾,不少精绝士兵立刻转身就跑。

!!

第278章 大结局

这些士兵本是中了尸毒,已成行尸,哪里能如常人一般奔跑,跑起来也是一跳一跳的,那些飞蛾飞的又快,转眼间已有几百只飞蛾扑到精绝军头上。

这些飞蛾看起来极小,好象一巴掌就可以打死,但一扑到精绝军头上,那精绝士兵立刻倒地,抽搐两下就此不动,不一会儿尸体就开始融化,片刻间就肉烂见骨,在尸水里,又飞起数百只飞蛾来。

如此循环往复,只见飞蛾越来越多,精绝军士兵不断倒地,不一时已经有数千精绝军倒下,这一下形势***,实在是让人意料不到。

欧阳自远见这飞蛾只扑精绝军不扑汉军,想来这些飞蛾不至于有什么敌我意识,应当是这些飞蛾是专扑行尸的。只是,这马天水如何变成了这些飞蛾的,却是永远无法得知了,想来,那药丸应当是马天水自长风道长处所得,一直留在身边,眼见情形紧急,马天水又无法得到欧阳自远的命令弄一具尸体,于是以自身为引,变成飞蛾,扑杀精绝军。

欧阳自远长叹一声,心中暗暗对马天水佩服。

无论马天水也了多少馊主意,临难不避,以身死而换全军之胜,绝对是真的勇士,只是,这勇士现在连一块尸身都没有留下,可说是真正的粉身碎骨了。

不一时,整个战场上已经没有了能活动的精绝军士兵,四万精绝军士兵,无一漏网,尽数被扑杀。半空中,差不多有十几万只飞蛾盘旋着,聚集在一起,不知是欧阳自远眼花还是怎么,片刻间,欧阳自远好象看到了飞蛾聚集成了马天水的形象,好象是马天水在半空中对着他微笑。

紧接着,轰的一声,飞蛾四散,全无踪影。

整个战场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一声欢呼响起,紧接着,整个战场上一片欢呼声。这一下死里逃生,而且彻底歼灭了精绝军,实在是难以想像。

两天后,汉军终于进入了精绝国。

传说中神秘的精绝国,现在已经不再神秘,也不再有任何抵抗能力。

现在,这个国家已经只剩下一些老幼,与此前那些被征服的西域国家一样。

这些人的生活和其他国家也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唯一的不同是,他们有一个让所有人谈之变色的黑女王。

现在,欧阳自远就在黑女王的轿前。

六名黑女王的侍卫跪在轿边在发抖,因为他们方才被欧阳自远怒斥了一番。

欧阳自远的脸仍有些发红。

他不相信,真的不相信,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们不要再骗我了。”他平静了一下心情,冷冷的说道,“十岁的女孩儿如果有这样的心计,可以使出这么多诡计指挥作战,那她就是天神了。”

“禀欧阳将军,”一个卫士大着胆子低声道,“黑女王的确是十岁,只是,那些指挥不是她做出的。”

“那又是谁?难不成是你?”欧阳自远冷笑着讽刺道。

这个讽刺却激怒了那卫士,那卫士突然声音高了起来:“不是我,是我们!”他的手向四下一指,“我们六人,不过是低贱的卫士,但我们也是人,也和高贵的人一样有头脑有四肢!我们六人打起黑女王的名义,商量出办法来抵抗汉军,不为别的,就为了告诉世人,我们这些低贱的人,其实也是聪明人,而且比那些国王们更聪明!”

欧阳自远愣住。

聚集西域各国联军,大规模入侵中原,面对汉军反击,不断组织抵抗,甚至一度将汉军几乎全歼,这一切,就是六个卫士为了证明自己是聪明人?

好吧,他们的确是聪明人,聪明的能够控制整个西域国家与汉人发起一场大战。可是,一个聪明人真的会以这种办法证明自己的聪明,直到让自己的国家灭亡吗?

欧阳自远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拉开了轿帘。

轿内,一个皮肤微黑的小女孩手里捧着精绝国的大印正在发抖。

她看到欧阳自远,用精绝语说了一句话。

一边上,通译低声翻译着:“叔叔,我可以去尿尿吗?我快憋不住了。”

欧阳自远笑了笑,从小女孩手里取过印信,对她说道:“去吧,别尿了裤子。”

他不得不笑。

死人无数,战火连天,原来原因就是这样。

他转身,往回走。

这里自有赵天成处理,他不想参与了。这场该死的战争,居然如此的滑稽,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现在,他要去看看于振飞,于将军的伤势极为危险,这是他最挂念的。

他才一近于振飞的帐篷,却见柳千惠和莫尔兰两人抬着一个女子跑出帐来,两个人一边跑一边急叫大夫。

欧阳自远心中大震。

营中只有三个女子:柳千惠、莫尔兰和美玉,难道。。。。。。

他快步迎了上去,一看之下心中一惊。

果然是美玉。

美玉的脸色惨白,气息微弱,虽然仍睁着眼,但看起来几乎就是将死的样子。

“怎么回事?!”欧阳自远大叫起来。

“是美玉找死!”莫尔兰气哼哼的叫道,“于将军已经不行了,美玉眼见没办法,居然将全部法力注入于将军的身体,于将军是好转了,没有危险了,可美玉也要死了!”

欧阳自远的脑袋嗡了一声,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莫尔兰发过了火,却又大叫起大夫来。

美玉叹息了一声,轻声道:“别叫了,大夫没用的。”

莫尔兰当然知道叫大夫没用,要有用早就治好美玉了,只是,难不成就这么看着美玉死去?

柳千惠急急的问道:“美玉,还有没有法子救你?有没有啊?”

美玉犹豫了一下,先是点了下头,又是摇了摇头,终于说道:“只要我是圣女,就没办法。”

欧阳自远听着这话,心中突然一动。

只要她是圣女就没办法,那么,如果她不是圣女了呢?

“如果你不是圣女了,是不是就有办法?”欧阳自远沉声问道。

美玉的脸上突然飘起一抹红晕,低声道:“如果我嫁了人,自然就不是圣女了,不是圣女,当然也就不会再和圣女树发生联系,那么。。。。。。”

“嫁给我。”欧阳自远不等美玉说完就打断了美玉的话。

美玉垂首不语。

欧阳自远看着柳千惠和莫尔兰,笑了笑:“你们又有一个姐妹了。”

柳千惠和莫尔兰也笑了,莫尔兰拍了下胸口,笑道:“吓死我了,早说这办法啊,早就解决了。”

美玉仍然没有说话,只是,她轻轻抬起头,看向欧阳自远。

阳光映照下,欧阳自远如同西域传说中的金甲神一样,全身生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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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不应当闲着的闲人

啪的一声,一把小刀钉在一截枯树上。

刀长七寸六分,宽二寸三分。

一个身材清瘦、年纪约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看着小刀叹了口气。

他对自己很不满yì

,十分不满yì



他出手的速度已经比三个月前慢了一成。

他在想,再过三个月,他出手又会慢多少?

他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慢慢躺在草地上。

现在他不想再练习,反正他的闲暇时间多的是,今天不练,明天也来得及,明天不练,后天也来得及,一辈子不练,也同样来得及。

如果有人经过这片小树木,会感觉到很奇怪的。

这不是因为这树林里的人躺在那里奇怪,而是因为这人身后的东西。

在这人的身后,有一匹健壮的马,这马通体银白,一眼看去就极为与众不同。如果有懂马的人,只要一看这马就会吃惊的叫出声来。因为这马就是传说中的名马之一:银龙。

一匹传说中可以追风逐日,化马为龙的名马。

此刻,这马静静的站在欧阳自远的身后,它的背上驮着一把剑,一套盔甲。

如果说这马可以让人一眼看出其神奇,那剑和盔甲则非懂行的人近观才能明白了。

那剑名为承影,相传此剑出炉时,“蛟分承影,雁落忘归”,名列十大名剑之中,是一把无坚不催的利剑。

而那盔甲,名为玄铁甲,是天落陨铁所造,没有任何兵器能击穿它,连承影都不能。

现在正是东汉之初,天下未定,四海动荡,在这个混乱的年代,一个人如果拥有如此神奇的马匹、名剑和盔甲,他早就应当去投入军中,扬名立万了,要知dào

皇帝陛下可是一再发出圣旨,诚召天下能人的,就凭着这一马一剑一甲,天下何人能挡?

而且,躺在草地上的人正值青年,一看便知身体强健,不知dào

为什么会宁愿如此懒散的躺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小树林里玩儿小刀也不去投军扬名立万,尽忠报国?

就算这人自己不想去从军,难不成里正们都眼瞎了?皇帝陛下前前后后下了三回以圣旨,但有强健之人,上起五十岁,下至十五岁的男子都得从军,这人也就是二十四五的年纪,怎么就敢这么躺着,里正们也没有征他去从军?

如果是别人,这的确是不可思义的事。但对这个人而言,却是正常的事。如果他被征从军才是不正常。

因为这个人叫欧阳自远,是前兵部尚书柳正君的女婿、东汉唯一一位女将军、柳正君的女儿柳千惠的丈夫。

这不是说欧阳自远凭着进了权贵之门而得了特权,相反,他是受了柳正君的牵连。

柳正君,人如其名,行的正,走的正,是一个正人君子。不过,他的前副手、兵部侍郎李忠却和他正相反。

李忠也是人如其名,真的很忠。但他不是忠于君,也不是忠于国,更不是忠于百姓,他忠于钱和权。

这个人论起弄权贪污的手段,放眼满朝文武,就算不排第一也绝对可以排在前三名。

所以,柳正君和李忠之间的关系基本是水火不容的,水火不容到了最后,二人互相告发对方。

然而,最终却是柳正君被撤职。

这已经是皇帝陛下开恩了,按李忠的主张,该当把柳正君抄家问斩才对。

没办法,现在就是这样的世道。“实干硬干,撤职查办”,一个正人君子在满堂的贪污腐败、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高官大员堆里,所能够得到的结果也只能是这样了。

于是,柳正君成了“前”兵部尚书,“现”寓公,和他的女儿一起宅在家里养花种草,李忠也成了“前”兵部侍郎,却是“现”兵部尚书。

至于欧阳自远,因为一怒之下要去打李忠,落了个“不敬长官”的罪名,给发配到了离长安三百里的地方,虽然不算远,但却要和岳丈、爱妻分手,独自生活了。

所以,天下再乱,也和他欧阳自远无关,虽然欧阳自远现在仍挂着骠骑将军的职衔,但这个职衔,却真的好“闲”。

这就是欧阳自远现在在这里不急不忙的躺着的原因。

天下再乱,与他无关。因为他不能出头作战,否则就是违抗圣旨。

欧阳自远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他打算多躺一会儿。

自被发配到这里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里,他就在这小小的树林边上独自生活着,没有朋友,没有邻居,甚至连一封家书都没有收到过,这六个月里,他所能听到的只有鸟鸣,他所能看到的只有树林。

他不是不惦记着岳丈和爱妻,但,再惦记又如何?皇帝陛下亲自下的圣旨,如果他离开自己的小屋三里开外,就是违抗圣旨,所以,他只能就这么呆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欧阳自远先是呆了片刻,虽然猛的坐了起来。

这是信差来了,他妻子的信差!

分别时,他与千惠约定,三个月为期,无论如何必带一封信来。现在,千惠如约派人送信来了!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啊,终于有人来了,终于有信来了!

他急急的向身后看去。

然后,他呆住。

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七八个人,不过这七八个人里,只有一个人一马当先,其他人都毕恭毕敬的跟在这个人的身后。

这个一马当先的人,欧阳自远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的这个人烧成了灰也认得。

因为这个人正是现任兵部尚书李忠。

欧阳自远冷笑了一声,再次躺下。

李忠离欧阳自远还有一段距离就已经止住马,他翻身下马,带着几个随从向欧阳自远走来,那几个随从一个个都是神情彪悍,想来李忠还没有忘记欧阳自远当初差点杀了他的事情,所以特别带了几个身体强壮的随从来。

离欧阳自远三步,李忠止住脚步,看着在地面上躺着的欧阳自远,轻笑了一声:“欧阳将军,你好轻闲呐。”

欧阳自远连理都不理李忠。

李忠却仍是脸上不红不白,慢慢的说道:“当今天下不太平,欧阳将军,难不成你想就这样尸位素餐到死吗?”

第02章 用人之时

欧阳自远冷笑了一声:“怎么,李大人想让我违抗圣旨出去走走?”

“不是违抗圣旨,是遵守圣旨,”李忠说道,“圣上体恤臣子,想到欧阳将军赋闲在此,打算起用欧阳将军。”

欧阳自远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他知dào

这是怎么回事了。

当他被发配时,西域叛乱的消息正好传到朝庭,当时李忠很是发愁,因为朝庭中的战将虽多,但要么是垂垂老者,要么是和李忠一样靠着内斗升职的,这些人根本没办法领兵出征,而个别有能力的武将都忙着在各处平叛,朝堂之上,真zhèng

能打仗而又有空闲的只有他欧阳自远,只是,当时的情形下,李忠不可能让欧阳自远出征,此后欧阳自远对李忠挥拳相向,就更不可能领兵出征了。

现在,李忠打着皇帝的旗号来“起用”他,只可能是一件事:西域之战极为不顺利。

怎么,阴谋上位时想尽办法踩我,到用人打仗时就找上我了?想到这里,欧阳自远怎么能不打呵欠?

李忠仍是心平气和。

他没办法不心平气和。

前方一再失利,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圣上都发火了,限令他十日内找到合适的武将带兵出战,平复西域,否则……

凭良心说,李忠直到现在仍不希望让欧阳自远出征,因为他了解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这个骠骑将军可不是凭着人情得来的,那是他从一个小小的士卒一步步升上来的,他的马匹、名剑和宝甲都是作战的战利品。

汉帝国军制,五人设一伍长,二十人设一什长,百人设百夫长,五百人设小都统,一千人设大都统,三千人设参将,五千人设牙将,一万人设常将军,常将军之上自然还有种种名色,包括定远、奋威、骠骑将军、大将军,将军中最高级是护国将军,再往上就是大小元帅了。

欧阳自远在七八年的时间里,由一个普通的士卒而伍长、而什长、而百夫长……一路升到可管理三十万人的骠骑将军,其战功之多,能力之强不言自明。如果这一回起用欧阳自远,而欧阳自远真的平复了西域,到时让李忠怎么继xù

要求欧阳自远继xù

发配?

问题是,老将们都上不得马了,无法起用,那些被他提拔上来的,个个都在贪污受贿上有特长,一论到打仗,全都是酒囊饭袋,他又不能把正在四处作战的几个有材实料的将领调回来,他现在是无可奈何,只能找欧阳自远了。

所以,现在无论欧阳自远怎么对他无礼,他也必须心平气和,否则,他就不必考lǜ

心,而要考lǜ

自己的脑袋还能在脖子上长多久了。

“西域联军已经顿兵玉门关外。”李忠平静的说着,“圣上的意思,想请你立kè

奔赴玉门,指挥全军反击西域联军,平复西域。”

欧阳自远连呵欠都不打了,眼睛已经微微闭上。

“你的几位老部下都已经前往部队报道了,”李忠继xù

说着,“奋威将军赵天成、定远将军于振飞,定远将军钱子长,定远将军孙威,都前往玉门了,欧阳将军如顾念黎民之苦、陛下之恩、手足之情,还请快快上路为好。”

欧阳自远翻了个身。

他打算真的睡一觉了。

这些屁话说的真是高大上啊,还“黎民之苦、陛下之恩、手足之情”,这话说的好感人啊……啊呸!

说这话的时候,你自己怎么做的?脸红不红?

事实证明,李忠的脸不红。

他不但脸不红,连心都不乱跳,但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欧阳自远从草地上直接跳了起来。

“定远将军柳千惠也已经前往玉门报道。”

欧阳自远直跳了起来,怒吼起来:“什么?”

李忠不急不忙的又重复了一回。

欧阳自远的脸涨的通红。

李忠居然将自己的妻子也派去了!

不错,柳千惠虽然是自己的妻子,但也是大汉唯一的女将军,而且是一位骑术精绝,善带铁骑的女将军。问题是,李忠这样做可不是因为千惠的能力,而是为了让欧阳自远不得不去对抗西域,否则,千惠可能会有危险,至少战死的危险会变的比欧阳自远指挥全军要大的多!

欧阳自远的拳头又握了起来。

李忠身后,几个侍从急忙上前两步。

李忠这一回的呼吸有些急促了,他突然伸手入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向欧阳自远:“这是柳将军给你的信,正好我要来这里,所以我就帮忙带来了。”

欧阳自远的拳头慢慢松开,终于伸手去接过信来。

他小心的拆开信封,一看那信上清秀的字迹,胸口就是一热,他急忙转过身去,认真的看起信来。

李忠在一边等着欧阳自远,他脸上的肌肉跳动着。

他不是没有生气,只是,现在的情形下,他绝对不能表现出自己生气来,现在,欧阳自远背对着自己,他的随从又在身后,他终于可以利用这片刻的时间无声的发泄一下怒火了。

当欧阳自远再转过头来时,李忠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就好象从来没有变过脸色一样。

欧阳自远看着李忠,良久,终于哼了一声:“兵部的公文在哪里?我总得拿着公文上路吧?”

李忠的心里一块大石算是落了地,他笑着点头,伸手去取了公文出来。

两个时辰后,欧阳自远出发了。李忠一路亲送,临别还嘱咐了一句“一路小心”,不得不说,李大人表演的功夫,实在是欧阳自远远远不及的。

别了李忠,欧阳自远打马疾行。

其实他并没有真的决心不出征。

圣旨在那里,如果不出征就是抗旨,必然会杀头,如果杀他的头有什么价值也行,问题是拒绝为国征战而被杀头,实在不是有种,而是无耻,何况,千惠的信中说的好:“先公而后私,因公而忘私,中原若陷,苦的是黎民而不是达官。”

现在,他只希望尽快到达玉门,从玉门到长安,再到长安三百里外,已经几天过去了,前线情形如何?

第03章 借宿

他不得不担心。要知dào

战场之上,情况瞬息万变,这些天下来,玉门究竟变成什么情形了,实在是不敢说。

过了兰州,自兰州以西,人烟也越来越少,道路上也越来越通畅,欧阳自远干脆放开马力,任银龙全力奔跑。

银龙这一回是得其所哉,这一路跑的极为尽兴,银龙跑的高兴,欧阳自远心中又急,这一日里,欧阳自远纵马直跑到月上树梢,才算停下。

此前太阳落山时,他匆匆的在路边小饭店里吃了几口饭,打听得前面便是永昌县,再往前是山丹县,然后是大州张掖,再往前四百里便是玉门了。

此时他见四下已经黑透,再跑都看不清道路了,只得停下,但现在还未到永昌县城,黑夜里摸黑前行,实在艰难,欧阳自远只得放马慢慢前行,打算着找一个人家借宿一夜。

前行里许,路边上隐隐现出一个小村落来,这村落看来实在不大,虽然夜晚看不清楚,但也不过是三五十户人家。

欧阳自远见路边就有一户人家,三间瓦房,当中一间还点着灯,窗户处看到有几个人影,于是下了马,牵着马一路步行来到门前拍门。

门内良久无人应声,直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有一个女子应道:“谁啊?有什么事?”

欧阳自远听得这女子的声音不象很年轻,倒也安然,于是答道:“在下是过路的,一时失了宿头,想借宿一夜,明日便走,不知贤主人是否可以相容。”

门内沉吟了好一会儿,那门慢慢的开了一条缝,里面一个约五十左右年纪的女子手里掌着灯,在门缝里上下打量着欧阳自远,问道:“便只有你一个人吗?”

欧阳自远点头道:“只有我一个人。”

那女子又犹豫了一下,却听得身后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说道:“姑妈,何必管这些事?咱们都……都管不了自己了。”

那掌灯女子想了一下,回头问道:“你们怎么看?”

这女子身后,另一个更加苍老的女子声音说道:“与人为善,感动上天。咱们就算在阳世里积个功德吧。”

欧阳自远听得门内几个人居然全都是女子,心中犹豫,心想这一家全是女子,自己一个大男人带着剑,半夜来借宿,实在不好,但此时夜已深,要换一家人却也为难。

他正自犹豫,却见这掌灯的女子转过头来说道:“这位客人,左边那一间屋子没有上锁,门一推就开,里面也没人,你就住那一间吧,我们家里只有几个妇道人家在,不好放您进来,还请见谅。”

欧阳自远大喜,点头道:“这个在下理解。在下明日便走,会在屋里留下一点银两,以表谢意。”

那女子苦笑了一下,淡淡答道:“这个倒不必了。我们也不缺少什么银子。只是,这位客人,明日要早些走,不可迟了。”

欧阳自远见这女子说话奇怪,灯下见她脸上好象还有泪痕,心想这些人极可能有什么麻烦事。自己还是不要与她们多纠缠为好。当下称谢,自行往左边的屋子而去。

欧阳自远先将马在屋门外拴好,然后向门前而去。这屋子果然没有锁门,门应手而开。欧阳自远心下更是奇怪,不知为什么在这野外小村落里,半夜时分居然不锁屋门。

他进了门,见室内漆黑,借着门前透进的月光隐约的看到一边有油灯,于是取火石点着了灯,灯光一亮,欧阳自远不由惊叹了一声。

从外面看,这户人家也不过是房子大一些而已,但此时看屋子里,虽然说不上富丽堂皇,但也的确很是富有。屋内,梨木的大床,太师椅、锦垫一应俱全,看来绝对是个财主的居所,只是不知dào

为什么这样富有的人家只有女人在家?又为什么不锁门?

欧阳自远看了一会儿,不敢上床去睡,就在地上和衣而卧,这时他才注意到,地面上并不干净,积了许多的灰,看来有段时间没人打扫了。

他心里怀着疑问,但一则这是别人的家事,二则他也真是够累的,这一天除了吃饭解手,他基本就没下过马,于是他翻了个身,合上双眼,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欧阳自远是被银龙的嘶鸣声惊醒的。

他睁开眼,见窗户上已经现出白色,看来天亮了,只是从时候上估计,只怕还是很早的。

外面,银龙仍在嘶鸣,声音好象有些惊恐,欧阳自远心中一惊,暗想难不成有人偷马?

他一跃而起,抓起剑来直冲出门,却见银龙好好的站在门外,四下无人,银龙见欧阳自远冲出来,马头冲着中间的屋子不断的扬着,虽然不再嘶鸣,但看起来却好象有些焦急。

欧阳自远心中奇怪,向中间屋子看去,只见屋门半掩,居然没有关!

欧阳自远的心中大惊。

那屋子里只有几个女子,却没有关门,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半夜有强盗进了屋?他昨天太累,夜里睡的过死以至于听不到声音也是可能的,但是那屋内可不止一人,强盗如果进了屋,屋内的人也会一点声音发不出吗?

欧阳自远急步来到门前,扬声问道:“贤主人可安好?”

他的声音很大,在早晨的空气里甚至有些回响,但屋子里却寂然无声。

欧阳自远又问了一声,这一回声音更大了,不远处一个小房子的门开了一条缝,想是他的声音已经惊动了旁边的邻居。

但这屋子里仍没有回答。

欧阳自远的心跳加速,他握紧剑,大声说道:“贤主人如安好,请出声,否则在下要进屋了。”

屋内仍是悄无声息。

欧阳自远推开屋门,握紧了剑,迈步入内。

进了屋子他才发xiàn

,这屋子实在够大,迎面是一个客厅,客厅内布置的很是华丽,八仙桌,高脚椅,一套茶具明显是高级货,两个大花瓶足有半人高分左右摆着。

只是,客厅内无人。

欧阳自远一边扬声叫着“有人没”,一边向里面走,心内却满是狐疑,不知dào

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04章 误会

正面是一个门,想来门内是卧室,欧阳自远此时已经不及顾忌这是女子的卧室了,他伸手推开门,才向里迈了一步,却突然大叫一声,又退了出来!

门内,一排尸体整整齐齐的悬在房梁之上!

欧阳自远急向四下查看,见室内没有打斗的痕迹,三具尸体都吊在绳索上,一个个伸着舌头,尸体下面的床上,平躺着一个约四十左右的男子,那男子面无血色,脸上已经有了尸斑,看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欧阳自远深吸一口气,大步入屋,跳上床去看这三具吊起的尸体,见最左面一个正是昨晚给他开门的女子,这女子的一边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年轻女子身边是一个年纪很大头发都花白的女子,看起来这三个女人居然好象是一起上吊的!

欧阳自远伸手过去,逐一将手在三个女子的鼻子前试过,却都已没了气息,看几个女子的情形,只怕上吊了不短的时候了。他又转身去试那男子的鼻息,自然更是没有气息,而且离的近了,隐隐的闻着有一股尸臭。

欧阳自远见这些人都已经救不得,也就不再碰那绳索,留着现场,也好供县官勘察破案。

他环视四周,见室内地上干净整洁,旁边的梳妆台上各种梳妆用品摆的也很正常,那几个女子身上衣着完整,也不见有什么零乱的迹象,如此看来,这几个女子居然好象是集体上吊自尽的。

欧阳自远叹息一声,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昨晚那女子嘱咐他要他早些走,看来这几个女子是已经打算好了要一起赴死,怕欧阳自远起的晚了会被人怀疑是凶手,所以才让欧阳自远早些走掉。

那老年女子昨晚说“与人为善,感动上天。咱们就算在阳世里积个功德吧”,其实是说在临死前做个好事的意思。他当时只是微感这话说的奇怪,却没有往深里想,只当是老年人心善而已,现在想来,才知dào

这话大有深意。

而且,这几个女子只怕是早就有寻死之心了,否则怎么会听任屋门开着?将死之人,对尘世已全无留恋,有什么东西丢了也全不在意,所以才会懒得锁门也懒得打扫的!

欧阳自远正自感叹,突然间背后传来脚步声,听声音居然不止一人,他急忙转身,身体才转一半,已经有一个人从房门处直冲进来,口中大声吆喝着,举起一根木棍向欧阳自远搂头就打。

欧阳自远身形一闪,反手拔剑,剑光一闪,剑尖已经直刺这人的左臂。其实他大可一剑结果了这人的性命,但欧阳自远想着此人极可能与此案相关,就算不是凶手也可能是知情人,所以不敢杀了此人,打算先伤了这人再将其拿下,扭送官府。

这人反应却也够快,见欧阳自远一剑刺来不及躲避,突然向后一仰,结结实实的倒在床上,正倒在那男尸身上,吓的那人连连怪叫。

欧阳自远正要开口发问,却见房门处涌进三四个男子,有的持着木棍,有的拿着铁锹,纷纷叫道:“别跑了杀人凶手!”

倒在床上那人也大叫起来:“快上!这凶手拒捕!”

欧阳自远这才明白,原来此人是本村的地保,那几个人想来是村民,方才他在门口反复大叫,已是惊动了村人,看来有人在窗外偷窥,发xiàn

屋内情况,所以回去通风报信了。

他退后一步,大声道:“这些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过路借宿而已,各位不要误会。”

那地保已经从床上跳起,指着欧阳自远叫道:“还要说谎!你谋财害命,宁不愧乎?”

欧阳自远差点笑出声来,没想到这地保还有一点文化,居然说出“宁不愧乎”来了,他摇头道:“实实在在不是本人所杀,这几个人看起来象是自尽,各位还请速速通知县衙,请知县来勘察。”

那地保呸了一声,喝道:“早就派人通知知县老爷了,你还不放下剑?”

欧阳自远反手将剑归鞘,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在此等候……”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地保突然扔了木棍,张开双手将欧阳自远抱住,叫道:“快绑了他,绑了他见官!”

欧阳自远只能苦笑。

看来这地保是认定了自己杀了人了,他虽能反抗,但现在这情形,越是反抗就越是被人怀疑,他干脆也不反抗,听任几个村民涌上来将自己绑了个结实。

那地保方才被欧阳自远一剑逼的倒在尸体身上,心中恨意难消,见欧阳自远被绑住,抬脚便踢,嘴里骂道:“居然敢刺你爷爷!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把他拉着,咱们去见官!”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不想与这地保一般见谅,跟着众人走出屋子,只见屋外已经聚集了数十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对着欧阳自远指指点点。

那地保神气活现,牵着绑着欧阳自远的绳索,连踢带打的带着欧阳自远往前走,欧阳自远见无人牵他的马,只得提醒道:“请将那马也牵着。”

地保对着欧阳自远当胸就是一拳,喝道:“还敢乱提要求!”

欧阳自远终于有些怒了,他双臂用力,嘿了一声,那绳索崩的一声已经断成两截,地保促不及防,怪叫一声往旁边就跑。

欧阳自远不理会那地保,转身来到银龙马前,解了缰绳,向众人道:“谁帮我牵着这马?”

四下里的村民都不由得退了几步,他们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神力,生怕上前就成了找死的。

欧阳自远见无人接口,只得自己牵了马,冲地保说道:“好了,咱们去见县官吧。”

地保在一边见欧阳自远居然不上马逃跑,反而要和自己一起去见县官,不由有些吃惊,看了欧阳自远一会儿,终于点头道:“好吧,咱们走,只是你不可再行凶!”

欧阳自远一笑,牵着马自已前行,不理会地保,地保离欧阳自远数步跟着,地保身后数步,几个村民手里拿着各种家什跟着,看起来倒好象是欧阳自远在带着众人去见县官一样。

第05章 奇断

前行不远,只见一乘小轿迎面而来,数名差役相随,那地保见了小轿,也不理会欧阳自远了,抢步上前跪倒,大叫道:“大老爷,小的将凶犯带来了!”

小轿停下,轿帘打开,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身材有些肥胖、身着县令服色的男子出了轿,见地保在迎面跪着,往地保身后看却看不到谁被绑着,皱眉问道:“凶犯在哪里?”

地保向欧阳自远一指,答道:“便是此人。”

县令哼了一声,怒道:“为何不绑了来?还让他牵着马?他要是逃了怎么办?”

地保哪里敢说自己打不过欧阳自远,只是不出声。欧阳自远见此人是县令,于是接口道:“在下不是凶手,只是借宿在那家,早上发xiàn

几个女主人上吊了,误被村民当成了凶手。”

县令哼了一声,不理会欧阳自远,却对身边的差役喝道:“将这凶手绑了!”

欧阳自远又惊又怒,喝问道:“县令大人,你却如何判定我是凶手的?”

那县令冷笑道:“这许多人都说你是凶手,你不是凶手,难不成这些人是凶手?”

欧阳自远一时真是哭笑不得,他这一路上虽然碰到了一个知县一个知州,这二位也的确是不大称职,但却没有象这位县令这样随心所欲,他怒道:“你知我是何人?又知dào

我为什么来此?一句不问,便说我是凶手?”

县令却不去理会,只是催促着差役快绑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眼见差役要上来绑,只得伸手入怀取出公文,说道:“我是骠骑将军欧阳自远,奉兵部急令赶往前线,错过了宿头才在此借宿,公文在此,你可一看。”

那县令却全然不接公文,大笑道:“你这凶犯居然还敢伪造公文?你如是骠骑将军,我陆某人便是吏部尚书了!少说废话,待本县打你几十板子,你也就说实话了!”

欧阳自远眼见这位陆知县实在是猪头猪脑,一时真是不知如何是好,眼见差役已经上前来,有心反抗,却又想着如果反抗便坐实了罪名,只得叹息一声,将公文收起,任差役绑了。

陆知县见欧阳自远束手就擒,笑道:“看你还敢与本官顶嘴!咱们这就去现场,看看这凶手如何杀人的!”

欧阳自远怒哼一声,只得跟着往回走,想看看这陆知县如何把那现场说成自己杀人的所在。

陆知县上了轿,吆喝一声,众人跟着往村里走,走不远,只见村头上已经聚集起一伙人在那里等候着。

陆知县令差役将围观人群赶开,令差役牵着欧阳自远,一起进了死者的屋子。他进屋里打量一番,对欧阳自远喝道:“你连杀四人,明明的是谋财害命,还敢狡辩!这一回要不是本县当场揭穿,你便找个借口跑了!”

欧阳自远气的脸都红了,他怒问道:“陆知县,既然我是谋财害命,这屋子里可丢了什么东西?这屋内可有什么打斗的痕迹?那三人为何集体上吊?难不成她们见我进屋但一起上吊而不发一声?那个男子脸上都有了尸斑,身上都已发臭,死了绝非一日,我却是何时来杀的他?”

陆知县被欧阳自远问的张口结舌,脸上发紫,终于怒道:“你也不必狡辩,我看不动刑你是不肯招供了,来人,就在这里打他五十大板!”

一边上的差役大感为难,轻声道:“禀知县,板子没有带来。”

陆知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喝道:“混蛋!为什么不带来?去找一个扁担来当板子,打他一百扁担!”

那差役心说谁能抓人的时候带着板子啊,但知县大人威风八面,却也不敢顶撞,只得转身去借扁担。

欧阳自远恨的直咬牙,这等奇葩人物,实在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他双臂用力,打算再次挣脱绳索,给这陆知县一个教xùn

。只是才一提气,猛听得外面人喊马嘶,听起来居然有一大批人到来。

陆知县也大是吃惊,急叫一边差役:“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一语未了,门已被推开,一个**步走进来,喝问道:“谁是陆知县?本官汉军奋威将军赵天成,有紧急军机要与陆知县相商!”

半柱香的时间后,欧阳自远坐在昨晚他睡过的屋子里的太师椅上,赵天成在一边陪坐,前面,陆知县抖的如同风中的树叶一样站在那里,脸上惨白,冷汗直冒。

欧阳自远不去理会陆知县,只是听着赵天成的汇报:“玉门已破,敌军一路进击,已占据张掖,探马探得,敌军二十万,兵分两路,一路奔南侧的民乐县,一路已抵北侧的山丹县,北路军的兵锋直指咱们所在的永昌。末将领兵十五万才到这里,柳将军、于将军、钱将军和孙将军都已到齐,末将已经派柳将军前去收拢自玉门一路败下来的败兵,估计不久就会回来。”

欧阳自远皱着眉头问道:“北路敌军离此多远?可会很快抵达?”

赵天成答道:“北路敌军才到山丹县,离此二百里,南路敌军与北路敌军齐头并进,两路军都是一路追击着咱们玉门的败兵,想来不会很快到达,应当会在山丹休息一两天。他们的骑兵也不是很多,以末将估计,要五六天才会抵达这里。只是这永昌城墙低婑失修,有些地方根本就没有城墙,实在无法防守,而且敌军南路军如果从侧面来袭与其北路军合围,我军只怕要麻烦。”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咱们一会儿回营商议一下。”

赵天成点头,看了陆知县一眼,问欧阳自远道:“这陆知县是怎么回事?”

欧阳自远忍不住一笑,对赵天成说道:“这位陆知县正在侦破命案,据陆知县判断,我是连杀了中间那屋里四人的凶手。”

赵天成听得眼睛都瞪了起来,在欧阳自远和陆知县身上各看了几眼,终于对陆知县说道:“陆知县,以本将看来,那男子死了很久,三个女子整齐上吊全无挣扎抵抗,室内没有打斗的痕迹,房门没有被强力撞开,而是自内打开的,这明明的是自尽不是凶杀,陆知县以为呢?”

第06章 前因

陆知县的声音细细的,柔柔的答道:“下,下,下官也也也是这么看的,欧阳将将将军只是一时借借宿在在在……”

欧阳自远手一挥,止住陆知县的不断叠字,说道:“陆知县,我要去处理军务了,可能放我走吗?”

陆知县的脑袋点的象抽筋一样,连连答yīng

着。

欧阳自远看了赵天成一眼,二人起身,不再理会这位草包县令,急急出门。

才一出门,欧阳自远便低声道:“赵将军,这个命案你还要关注一下,查一下是怎么回事。”

赵天成有些吃惊的看着欧阳自远,也低声道:“怎么,欧阳将军与此案有关联?”

欧阳自远苦笑了一下,三言两语的把陆知县乱判案的情形说了,然后说道:“这陆知县如此草包,只怕没有拿我顶罪也会随便乱找个人顶罪,这事咱们既然看到了,说不得,也只能管一下了。”

赵天成点了下头,说道:“这个你放心,我自会办好。”

欧阳自远自然放心,于是与赵天成并马而行,一路往县城走,一路说起众人的情形。

原来欧阳自远被发配后,众将领由于是欧阳自远的手下,也纷纷被关押,只被关了一两天,多的也不过是三五也就放了,但放是放了,却不准众人随意出自己家门,其实是形同软禁。赵天成在家里想尽办法也打听不到欧阳自远的消息,倒是听得其他众将安全的消息。

数日后,突然兵部来了急令,说道西域叛乱,令众将立kè

起兵前去平叛,就令赵天成为帅。赵天成一听之下大怒,明白告sù

信使:要么放欧阳自远出来为帅,要么换别人去,要么,杀了他赵天成的头好了。除此之外,再无第四个选择。

答复了信使,赵天成立kè

私下联络几个将领,一问之下,原来兵部信使同时到了几个将领的住所,结果几个将领都不约而同的拒绝为帅,也拒绝没有欧阳自远的情形下出兵,都是一句话:要么来杀我的头好了。

过了几日,有消息说李忠很是找了几个在朝的将军,打算着真的换人出兵,结果是找一个将军对方说重病在身,找第二个将军对方说年老体弱,再找第三个将军对方说正在执行重yào

军务,居然无人同意出征。

之所以出现这个奇景,其实原因倒是够复杂。

有的人是本来便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是靠着溜须拍马上的位,让他带兵打仗,自然不会去;有的人则是既然已经名利双收,宁可放qì

再得功劳的机会也不想失了手毁了一世英名;更有的人是知dào

李忠的为人,打起仗来功全是他的,过全是自己的,这种仗自然不想打;也有的人是同情欧阳自远等人的遭遇,也怕自己会弄得个战功累累,身下死牢,结果,李忠东打探西命令,却就没有找到能领兵出征之人。

这一回李忠可是犯了难了,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憋了好久,只得再来向赵天成求情——这一回是真的求情,明白表示愿意放了欧阳自远,为此还说动了柳正君同来为保,只是现在西域军情紧急,皇帝陛下已经连着训斥了李忠两回了,要李忠立kè

出兵,所以还请赵将军先带军前行,他自会向皇帝陛下说项,请陛下放了欧阳将军,官复原职,重任统帅。

赵天成对李忠自然没什么可信的,但柳尚书为保却是可信的,所以赵天成答yīng

下来,亲自出马。

找了众将,李忠自然是一次又一次的保证一定限时将欧阳将军放出来,众将这才答yīng

了出兵的要求。

众将领兵而出后,却又私下研究,这李忠虽然反复保证,又有柳尚书为保,但人心隔肚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众将决定放慢行军速度,如果在时限内李忠没有放了欧阳自远,他们干脆就顿兵不前,逼着李忠兑现承诺。

所以虽然众将比欧阳自远出兵早了一些时候,但一则欧阳自远的马快,二则众将有意慢行,结果到现在汉军还没有到玉门,只是没想到玉门守军如此不堪,居然这么快被攻破了关防,赵天成大感意wài

,只得紧急应对,他本是想找陆知县问一下县中的情形,没成想意wài

的碰到了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听得众将为了让自己出狱不惜与朝庭对抗,心中大是感动,叹道:“你们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万一真的被杀可就不值得了。”

赵天成微笑了一下,慢慢的答道:“如果是我或其他人入狱,欧阳将军不也会这样做?”

欧阳自远的心中涌起暖流。

是,如果有哪位将领受到如此冤屈,他也会这样做,只是这话他可从没说过。这就要生死之交!

此时二人已近县城,只见那县城的城墙高处不过丈余,处处残破,有许多地方已经倒塌。这等城防,有和没有实在没什么区别。

欧阳自远看了一下那城墙,叹道:“这里是守不得的,咱们回到营中再做道理吧。”

赵天成点头,二人打马快行,不一时军营在望。

将近军营,只见营门前人头攒动,数十位将领聚集在门前向这边张望着,一见欧阳自远出现,众人齐声欢呼,纷纷带马抢上前来,这个也来打招呼,那个也来祝hè,一时间七嘴八舌的说不尽的话。

欧阳自远一一的应答着,见钱子长、于振飞、孙威都在,单单少了一个柳千惠,心中有些失落,一边上钱子长口快,见欧阳自远虽然笑容满面的和众将打招呼,眼睛却四处看着,知dào

欧阳自远在找柳千惠,笑道:“柳将军带着骑兵,行进速度快,赵将军令她却收拢败兵了,欧阳将军放心,以时间估算,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

欧阳自远脸上微红,点了点头。

其实他固然担心柳千惠,但见到这几个老部下,也是很高兴的。于振飞力大无穷,手使两条巨大的狼牙棒,是指挥骑兵的一把好手,不输于柳千惠;钱子长为人谨慎,是指挥步兵的好手,孙威和自己相交比较晚,但这人多有异能,往往让人出乎意料,至于赵天成,那是自己最好的副手,心思细密,有这些人在,他这一仗还是大有希望的!

第07章 又见爱人

赵天成见欧阳自远被众将包围着,心知众将都想和欧阳自远多说两句话,他也不上前,而是自去处理相应事务了。

欧阳自远进了中军大帐,见景物依旧,不由心中感慨,想着要不是众将以命相胁,只怕自己根本没可能复职,却哪里可能回到中军,重新指挥大军?

此时帐内全是人,一众将领一个个都围着欧阳自远说话,直乱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提议让欧阳将军休息一下,众将这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欧阳自远坐在帐内,一时心中杂乱,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好,正自发呆,帐帘却轻轻掀起,一个人慢慢走了进来。

欧阳自远抬头看去,一时间心中狂跳,失声叫道:“莫尔兰!”

莫尔兰的眼中闪烁着泪花,突然扑上来,与欧阳自远紧紧抱在一起。

欧阳自远轻轻的拍着莫尔兰的后背,感受着莫尔兰柔软的胸口,也是激动不已。

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莫尔兰。

莫尔兰是自己的爱妾,但她是匈奴人,虽然莫尔兰算是匈奴人中的女勇士,虽然莫尔兰对汉人没有任何敌意,甚至愿意为了欧阳自远而帮zhù

汉人,但李忠却以她是匈奴人为理由,强迫莫尔兰与欧阳自远分开。

欧阳自远只得让莫尔兰与柳千惠一起生活,而他自己独自被发配,没想到,在这军营里居然又看到了莫尔兰。

良久,莫尔兰才慢慢与欧阳自远分开,脸上虽仍挂着泪水,眼中却满是笑意,笑道:“我和柳姐姐天天在等你,你怎么才来?”

欧阳自远笑道:“我也是紧赶慢赶的,奈何中路多阻啊。莫尔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柳尚书处吗?”

莫尔兰笑道:“我哪里呆得住?你们汉人住的地方实在太小了,马都跑不开,都快把我闷出病来了,这一回出征,柳姐姐想办法说我是她的侍从,带我出来,反正我也当过兵,所以,就一起来了。”

欧阳自远笑道:“这可不好,我这不是带着家属来了?”

莫尔兰哼了一声,说道:“带着柳姐姐就好,带着我就不好了?”

欧阳自远一笑,知dào

莫尔兰是在说笑,此时他心中大是高兴,眼见莫尔兰那明媚的脸,突然想到与莫尔兰分手时那一夜的缠绵,伸手将莫尔兰拉入怀里,却上下其手,大肆抚摸起来。

莫尔兰双目微闭,轻轻呻吟着,脸上现出桃红之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帐帘再次不打招呼的掀起,柳千惠直冲了进来。

欧阳自远已经放开莫尔兰,二人站起,欧阳自远与柳千惠四目相对,一时说不出话来。

莫尔兰咯咯一笑,轻声道:“柳姐姐,你们先聊,我出去了。”

欧阳自远一伸手,拉住莫尔兰,另一只手伸向柳千惠.

柳千惠慢慢的依到欧阳自远的怀里,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

欧阳自远左臂抱着莫尔兰,右臂抱着柳千惠,慢慢坐下,此时他感觉着真是神清气爽,连李忠都不那么可恨了。

帐外,天高气爽,一阵阵的风吹过,碧绿的草轻轻摇曳着,帐内,隐隐传来呼喊声——那绝不是呼救的声音,而是让人心旌摇荡的那种呼喊声。

如果不是在军营中,这实在是一个与佳人情话绵绵的好时机。只可惜,这里是军营。

又过了好一会儿,莫尔兰与柳千惠一起慢慢走出帐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泪痕,都带着笑意,也都红晕满脸。

莫尔兰看了柳千惠一眼,悄声道:“他还是那么强壮。”

柳千惠扑哧一笑,轻声答道:“你才知dào

啊。”

莫尔兰轻笑道:“我才和他……两次嘛,哪象你,都和他好多次了。”

柳千惠的脸更红了,轻轻呸了一声,说道:“下次让你一个人陪他好了。”

莫尔兰摇头道:“不行,下次还是咱们两个,我一个人,我怕……经受不住他呢。”

两个女人正在说着悄悄话,却见赵天成匆匆的赶来,二人对视一眼,急忙向一边去了。

赵天成一见欧阳自远,立kè

说道:“末将去调查了那集体上吊的案子,有了结果了。”

欧阳自远急忙问道:“结果如何?”

赵天成笑道:“其实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不知怎么让陆知县给弄的那么复杂。”说着大致讲起这案子来。

原来赵天成见欧阳自远为众将围着,先去处理了一些军务,见事情不多,干脆再赴小村,去调查一下那案子。

才到村子,却碰着一个女子领着孩子正要去县里鸣冤,赵天成问起,原来陆知县见自己居然真的抓了骠骑将军,自是又怕又愧,但他自然不能自己怪罪自己,想了一回,不由得便将这罪扣到了地保的头上,说那地保不问情由便乱报案,害得自己抓了朝庭命官,这地保明明便是栽脏陷害,所以,这人一定是这地保杀的。

这地保也算是倒霉到家了,他本是一心的抓杀人凶手,结果自己反而成了凶手,被陆知县派了差役,绳捆索绑,直押县衙。

众差役自然知dào

陆知县对地保为什么痛恨,所以这一路上对地保拳打脚踢,这地保受的拳脚比起欧阳自远受地保的拳脚来是只多不少。

地保的妻子见自己丈夫无端被当成凶手抓去,气愤不已,于是带着孩子要去鸣冤,却正碰着了赵天成。

赵天成见这陆知县思维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认定谁是凶手谁就得是凶手,心知这地保只怕前景不妙,急忙带了地保的妻子和孩子一起赶往县衙,正逢着地保在那签字画押,承认自己是凶手。

第08章 真相

赵天成一问之下才知dào

,这陆知县带了地保回来,不由分说就大刑送上,虽然没把十八层地狱都让地保挨着个儿的尝一回,但这地保可也很受了一些苦楚,这地保实在经受不住,只得承认自己是凶手。

赵天成见陆知县因找到了凶手而洋洋自得,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喝令士卒将陆知县赶到一边去,自行审案。

陆知县初时还在抗议,说道自己是县令,赵天成是军职,不当干涉本县政务,赵天成却令士卒将那些刑具一一摆出,声言如果陆知县再废话便让他将这些刑具都尝上一回,保管让陆知县也承认自己是凶手。

陆知县虽然当县令不合格,但倒也不能算是傻子,他自知自己真是经受不得这些刑具,只好闷声不语。

赵天成见陆知县不敢再说话,于是就临时当起了县官,喝令差役进行调查。

结果,事实很快就查清了,因为在那男尸的怀里发xiàn

了一封遗书。

那户人家的男尸正是男主人,却是陆知县本家同姓,也姓陆,是个小富之家。这陆公子打小儿的娇生惯养,每日里在花街柳巷中流连忘返,虽然有了妻子却仍不思悔改,结果得了一种严重的花柳病。

一般来说,花柳病往往只损身体某处的器官,但他得的这种花柳病却极是厉害,身体处处溃烂,而且变得弱不禁风,只要有一点风吹着就发起烧来,每每连病数日,而且越来越重。

陆家人全力照顾,陆公子的母亲和陆公子妻子的姑妈都先后赶来帮着照顾,却只见这陆公子病的越发沉重起来,虽请了许多大夫,却只是无效。

眼看着陆公子已经无可挽救,陆妻却突然发xiàn

,自己下体有些异样,细查之下,发xiàn

自己居然得了与陆公子同样的病,想来是与陆公子床第之欢时染上的。

这一下可让这一家人绝望了。陆母只有这一个孩子,丈夫早逝,她辛辛苦苦的将孩子拉扯大,居然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而陆妻的姑妈只有陆妻一个亲人,二人多年来相依为命。一家三个女子天天在屋里哭。

就在欧阳自远抵达前两日,陆妻悄悄请了一位先生,说道自己的丈夫已经死了几日,两个老人都哭的不行,三个女子一商议,决议一起死了,这尘世里实在没有让她们留恋之事了,所以求他帮着写遗书,那先生初时不肯,架不住陆妻哀求,又得了十两银子,终于代了笔。

陆妻将遗书放在丈夫怀里,然后与两个老人商议死法,却正好欧阳自远夜晚抵达,陆母想着将离阳世,就做一回好事,于是收留了欧阳自远过夜,只是三人已经决定一起上吊,故此特别嘱咐欧阳自远早些离开,这一边欧阳自远在侧室大睡,那一边,三个女子已经一起上了吊。

赵天成见了遗书,又传了写遗书的先生,探查明白,随即下令将陆知县按在地上,结结实实的打了三十大板,喝令他以后再敢乱想当然的断案,下回就用狼牙棒打他的屁股,吓的个陆知县连连求饶,这才收兵回营。

欧阳自远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兼之对赵天成惩罚陆知县的手段极为赞同,只是他也明白,象这等县令,就算把他的屁股打烂也没有用,只是可惜了本县的百姓了。

这一路上,他总算弄明白了:这些个官府中人,能把明白案办成糊涂案,把糊涂案办的极象明白案,把简单的案子办的极为复杂,把复杂的案子却又极为简单的处理,这些人,真该直接投入战场,让敌军一个个杀掉!

他叹息了数声,心知这事自己实在也管不了许多,只得说道:“此事既然已经处置已毕,就不再理会了,现下军情紧急,赵将军既然回来了,咱们就聚集众将,研究一下应敌之策吧。”

赵天成点头答yīng

,不一时擂鼓已毕,众将齐聚。

欧阳自远扫了一眼众将,见众人脸上个个都是欣喜之色,心中也自感慨。他令卫士展开地图,手在图上指点着说道:“永昌城墙残破,无法防守,何况敌军兵分两路,也是不能坐待敌军合围,咱们这样,也分兵两路……”

他话还没有说完,孙威已经叫了起来:“末将带一路去迎击!保证杀得敌人屁滚尿流!”

欧阳自远笑道:“孙将军还真是够着急的,既然如此,那另一路军便由你来领吧。”

钱子长得yì

的看了其他将领一眼,心里暗想着还是抢先的好。

另外三个奋威将军都不满的看了钱子长一眼。

欧阳自远继xù

说道:“这一回,咱们这样打,我军十五万,敌军二十万,又是初次接触西域联军,不知对方的战法,所以求稳为主,咱们不平均用兵,集中军力于一路,孙将军既然主动请令,就由孙将军领三万人为一路,本帅自领十二万人为一路,孙将军的分路军负责迷惑敌人,主力则负责主攻。”

孙威的嘴巴大张了起来,一时合不拢,三个奋威将军个个抬眼望天,鼓着嘴巴。

欧阳自远看了孙威一眼,问道:“孙将军有话要说吗?”

孙威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有。”

他当然有话说,他争这个统帅,可不是为了迷惑敌人的,没成想争功争成了分路,负责迷惑敌人,只是方才他大力争了这个位置,难不成一听说不是主力就再争着不要?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欧阳自远见孙威没话说,这才继xù

说道:“当今之计,咱们不能在此坐守,明日一早,主力就出发,直接迎击敌军北路,要大张旗鼓,不可悄然行军。孙将军,你的部队明日傍晚出发,不要走的太快,但路上但凡经过村落,要将村落的男子尽数抓了随军,只说防止走漏了消息。”

孙威听的满脸迷惑,问道:“欧阳将军,不是说末将负责迷惑敌人吗?您这布置……”

第09章 开拔

“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赵天成在一边插话道。

孙威大喜。原来欧阳将军方才说的其实是反话,真zhèng

的主力是他的部队啊,只是才三万人,未免少了点儿,但没关系,这种偷袭,人多了反而会暴露目标。他想了想,说道:“欧阳将军,末将以为,还是待掌灯之后再出发好些,傍晚出发,还是会有人看到,而且,沿途的村落如果只抓男子,那些妇孺也会泄露消息的。”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相互看了一眼,这一回是欧阳自远有些迷惑。

赵天成笑了一下,对欧阳自远说道:“孙将军误解了。”

欧阳自远这才明白,看着孙威道:“孙将军,我没有让你当主力偷袭,而是让你迷惑敌人,你可明白?”

孙威这回倒糊涂了。他看着欧阳自远,问道:“欧阳将军,既然让末将迷惑敌人,为何让末将晚上出发啊?”

一边上,柳千惠终于忍不住了,哼了一声,说道:“你方才不都说了?傍晚出发会有人看到,只抓男子妇孺也会泄露消息,你说欧阳将军为什么让你晚上出发?”

孙威一呆,随即一拍脑袋,这才明白,原来欧阳将军的意思,正是让他泄露消息的,赵将军方才说“虚者实之,实者虚之”,那意思不是说让他当主力,而是说让他假装成要偷袭!

欧阳自远微微一笑,见众将都已经明白,随即吩咐道:“各去准bèi

吧,这一回咱们接战的对象是西域联军,对这些部队,现在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只怕……”他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一事,问柳千惠道:“柳将军,你接收败兵,有多少人?他们对西域军有什么了解?”

柳千惠叹息了一声,答道:“不过几千人,个个都吓破了胆,有的说西域人个个是妖怪,有的说西域人来无影去无踪,还有的说西域人中多有法师,会法术,反正没一个说出正经人话的。末将建议就将他们留在这里守城吧,放他们入军,只能扰乱军心。”

欧阳自远不由得皱起了眉。

他对西域联军一无所知,现在却要马上与西域军接战了,而那些败兵却吓到这样,实在是麻烦,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按柳将军说的,把他们留在这里吧。大家速去准bèi

,这一回咱们面对的可是完全不了解的敌人,各要小心。”

众将齐声答yīng

着,纷纷出帐。

柳千惠也出了帐往回走,才走不远,莫尔兰却迎了上来,见只有柳千惠一人,奇道:“他呢?怎么没有跟来?”

柳千惠一笑。她知dào

,莫尔兰口中的“他”只能是指一个人:欧阳自远。

她看了下四周,见四下近旁无人,低声道:“今晚所有人都忙于准bèi

军务,而且要充分休息,以备明日行军,咱们可不能让他累着了。再说,今天不是才……”

莫尔兰脸一红,低声道:“知dào

啦。”说罢急扭身跑掉了。

柳千惠却不由得向欧阳自远的帐篷看了一眼。

她很理解莫尔兰。她和欧阳自远方才有了床第之欢时,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只是,她不但是欧阳自远的妻子,也是汉军中的高级将领,她只能把这份感情忍住。但莫尔兰不是汉军将领,所以现在有这样的感情,实在是怪不得莫尔兰。

其实她自己又如何不想和欧阳自远相拥而卧呢?只是,现实就是这样,军人的命都不是自己的,至于感情,也只能抛在一边了。

次日一早,汉军主力开拔,孙威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汉军主力出发。他自己既然争得了这个重yào

的迷惑敌人的任务,也只能努力去完成。

汉军主力才一出发,欧阳自远就下了命令,令一应普通军务皆由各路将领自行处置,除非有重yào

的军务,否则不得打扰自己。

这倒不是欧阳自远想要休息,而是因为:他要看书。

在他的身边,几个卫士背上背着一堆的书,这些书都是昨天他派卫士四处寻找而来的,所有这些书都有一个共性:都在讲西域。

他虽然对西域有大致的了解,但毕竟了解不深,对西域联军更是一无所知,现在这样去迎击西域联军,实在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他必须利用行军的时间恶补一下西域的知识。

他在卫士的背上一通翻,捡了几本看来应当有用的书,就在马上看了起来,还好,这些书里居然很有些西域的知识,欧阳自远这一回还真是如饥似渴的读起这些书来,一边读,一边在脑袋里不断的记着。

原来,西域之名,便是以玉门关为界来命令的,专指玉门关以西,为西域。他所翻的书中有一本名为《汉书》,这书里有专门的西域传序,其中说道:“西域以孝武时始通,本三十六国,皆在匈奴之西,乌孙之南。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馀里,南北千馀里。东则接汉,界以玉门、阳关,西则限以葱岭。”

自汉武帝时起,西域降属于汉,汉宣帝神爵二年设西域都护府,三年一替,从未间断,直到中原大乱,东汉新起,西域因汉朝力量不足,加之匈奴暗中支持,由此叛乱。

那西域三十六国是:婼羌、楼兰、且末、小宛、精绝、戎卢、扜弥、渠勒、于阗、皮山、乌秆、西夜、子合、蒲犁、依耐、无雷、难兜、大宛、桃槐、休循、捐毒、莎车、疏勒、尉头、姑墨、温宿、龟兹、尉犁、危须、焉耆、姑师、墨山、劫、狐胡、渠犁、乌垒。三十六国各各不同,虽然与汉朝相比,都是些弹丸小国,但这些小国却是每一国都有每一国的特点,有的是游牧为生,有的是城郭之国。

第10章 西域故事

这些国家以天山为界,分为南北两部。天山以南有且末、小宛、精绝、扞弥、于阗、皮山、莎车等国,被称为“南道诸国”;在北缘有危须、焉耆、尉犁、乌垒、龟兹、姑墨、温宿、尉头、疏勒等国,被称为“北道诸国”;在葱岭一带还有蒲犁、无雷等国;在东端有楼兰国。

从玉门关到西域,有两条主要通道:一条经楼兰折向西南,沿昆仑山北麓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逾葱岭,可至中亚的大月氏、大夏、安息等国;另一条经车师前国,沿天山南麓西行至疏勒,为北道。北道西逾葱岭,可至大宛、康居、奄焉等国。

在西域的众多国家中,以大宛最为汉人所熟知。

武帝时,闻遥远的西方大宛国有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遂令韩不害率使团出使大宛,欲以重金换取天马。

韩不害出敦煌,经楼兰,跋涉半年才抵达大宛。

大宛国王毋寡接见韩不害,韩不害以珠宝丝绸并一匹纯金做成的金马相求换取大宛天马。毋寡与群臣商议,以为汉朝遥远,即使得罪也无妨,于是拒绝了这一要求。

韩不害见半年艰难全无所获,怒而击碎金马而走。大宛国王怒于汉使无礼,令下属于半路截杀汉使,结果大宛的盟国郁成将汉使尽数截杀。

消息传回,汉武帝大怒,命李广利为贰师将军,领六千羽林军,发各郡国囚徒恶少共二万人远征大宛。

然而,这一次出征却是一次大失败。

由于出发前正值秋收,关东发生罕见的大蝗灾。集结到敦煌的大军没有充足的给养既仓促出发。至于军粮,就沿途向西域各国筹集。有拒绝交粮的,一律视为大宛盟国,破其城,灭其族。如此一来,西域各国对汉军恶感大起,纷纷对汉军阳奉阴违,不愿主动相助。

汉军出征之所以如此仓促,其原因倒不是军事的,而是源于汉武帝的私心。

李广利是汉武帝宠姬李夫人的哥哥,汉武帝任命他为贰师将军,其实是为了让李广利立功封侯。同时,汉武帝也对西征不大重视。他说过:“大宛兵力不强,若有不超过三千的精兵,加上强弓劲弩,就可将其一举击败。”而前些时候,汉武帝派浞野侯赵破奴去攻打楼兰,赵破奴只率领七百骑兵,很快就俘虏了楼兰王。所有这一切,都令汉武帝以为此次出征也同样没什么问题。

事实证明,轻视对手,就是最大的问题。

李广利一路耀武扬威,强要西域各国供应粮草。他们都各自坚守城堡,不肯供给汉军饮食。李广利沿途攻击,攻下来的,能得些补给,攻不下来的,也不敢恋战。至杀害使团的郁成国,郁成是大宛的盟邦,不放汉军过去。这时,汉军跟上来的士兵不过几千人,且都人困马乏。李广利也不休整部队,立即下令攻城,结果一败涂地。李广利见自己的力量居然连郁成这样的小国都攻不下来,对大宛自然无望,不得已,只好带领残兵狼狈后退。

汉军退到敦煌,所剩的残兵不过十之一、二,李广利向汉武帝报gào

,强调路途遥远,缺少饮食,士卒伤亡惨重,希望暂时收兵。

汉武帝大怒,这是自卫青、霍去病对外讨伐匈奴以来吃的第一个大败仗。不光如此,一些西域小国如轮台等,得知汉军讨伐大宛失败,也不再把大汉放在眼里,驱逐,侮辱汉朝使节之事,时有发生,有的又重新与匈奴取的联系。

汉武帝派使者将他们拦在了玉门关外,严令:“军中哪个胆敢退入玉门关一步,格杀勿论。”李广利害pà

,只好留在敦煌休整。

汉武帝令桑弘羊负责军需,调十万匹军马,十万头牛和骆驼运输物质,同时还有五十万只羊作为随军的肉食运往敦煌,至于调用的军队多达二十万人,令李广利再征大宛。

李广利这一回人马众多,兵精粮足,首先抵达轮台,挥军屠掠了全城。不到两日,轮台数万人口即被屠戳一尽。城内能够被带走的粮食细软,全为汉军所得,其余房屋财产被付之一炬。轮台就此消亡。

轮台被汉军夷平的消息在西域国家中不径而走,沿途各个国家无不恐惧。原来已经效仿轮台接纳匈奴使节的,纷纷驱逐了匈奴人。等汉军到达时,既派出迎宾队伍,远远迎出数里之外。对汉军需yào

的粮食和饮水,更是主动供给。

汉军到达郁成城下,发xiàn

这里已经是一座空城,原来郁成王得知汉军前来,慌忙率领部族逃离家园,迁往大宛了。汉军一把火把郁成烧了个精光。然后兵锋直指大宛都城。

大宛的王公贵族们首先坚持不住,他们秘密找到李广利要求谈判,表示愿意献出汗血宝马,李广利要求必须先处死大宛国王和郁成国王。第二天,两个国王就被手下的大臣们绑缚到了汉营,汉军于是在大宛城下将两人斩首,并要大宛城献出粮食,大宛无奈,只得从城头放下粮食供汉军饱餐一顿。最后汉军立昧蔡为大宛新国王,带上挑选的几千匹汗血宝马凯旋而归。

此战后,汉朝征服了西域,几十年中西域诸国不敢妄动,直到中原大乱之时,西域各国才重新趁机为乱。

不过可惜的是,那些汉血宝马却并没有留下来。汉军所夺得的马匹有三千匹之多,但回到玉门时,却只剩一千多匹,其他宝马多已死亡。而这一千多匹马,在此后的日子里血统混杂,终于失了宝马的特性,时至今日,已经全然寻找不见。

欧阳自远读了一通的书,倒也记了一肚皮的西域知识,只是对于眼前的西域联军,却仍是一无所知,但无论如何,总比对西域也一无所知要好。

不过这些书读的也真是废时间,欧阳自远读了一天多才算读完。此时已是第二天上午了。

欧阳自远才合上最后一本书不久,探马来报:探得前面发xiàn

西域联军约五万人,正向汉军而来!

第11章 三峰骆

欧阳自远微微一笑,下令全军加速前行。

一边上,钱子长却有些忍不住了,提醒道:“欧阳将军,原本信报是北路西域军有十万,现在却成了五万,只怕有问题。”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有问题。不过,这问题其实很简单:他们中计了。他们以为咱们的主力在南路要偷袭他们,所以,他们分兵五万去了南路。”

一语惊醒梦中人,钱子长这才明白,不由赞叹了一声。

汉军前行数里,远远的已经望见了西域军的旗号。欧阳自远凝神细看,见西域联军居然打了好多的旗号,有的旗上画着一座山,有的旗上绣着王冠,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看来是每个国家的部队都打着一个旗,但在所有旗中,以正当中一面黑色大旗最为显眼。

这大旗整个旗面都是黑色的,在黑色的旗面上,绣着一条金色的蛇,那蛇的头绣的异常的大,在蛇头正中,绣着一个白色的大眼睛,就好象死人眼一样。

这旗子让人看着就感觉心中不舒服,要是晚上在火把下看,只怕真会吓着人。

欧阳自远皱了下眉,问身边的几个将领道:“可有人知dào

这是什么旗?”

“末将知dào

!”钱子长在一边立kè

接口。

“说来听听。”欧阳自远急忙追问。

钱子长毫不犹豫的说了四个字:“中军大旗!”

“我呸!”柳千惠在一边听得钱子长居然这样说,不由呸了一声,嗔道:“钱将军,你是傻了啊?欧阳将军问的是这是哪一国的旗,谁不知dào

这是中军大旗?”

钱子长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会错了意,不由脸上发红,低头不语。

“末将知dào

。”一边上,于振飞轻声说道。

欧阳自远听得于振飞的声音怪异,向于振飞看去,不由一惊:于振飞的脸色惨白,脸上居然正流着冷汗!

“于将军,怎么了?”欧阳自远有些吃惊的问道。

于振飞还未及回答,对面,号角声大起,只见一队约五千人的骑兵自西域军阵中冲出,直向汉军杀来。

欧阳自远一皱眉。

这算什么打法?试探性进攻?现在汉军十二万,西域军五万,如果进行试探性进攻,不是在自损战力?但既然对方已经进攻,他也不能干看着,他立kè

下令:“各归其队,准bèi

迎战!”

众将领纷纷向自己的队伍奔去,只剩下欧阳自远和赵天成并肩在中军旗下。

二人看着前面,见那骑兵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人马了,二人不约而同的“咦”了一声。

这些骑兵的确是骑兵,但骑的东西可真是太怪了。

那东西比马匹要大一圈儿,脖子极长,头三分象马七分象蛇,也有四蹄,但腿极粗壮,身上的毛东一片西一片,看着就好象得了脱毛病一样,最奇怪的是,这东西的后背上有三个突起的大肉包,那大肉包足有二尺以上的高度,随即这东西的跑动而不住的摇晃着。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是骆驼?”虽然两个人都问是不是骆驼,但那底气却都有些不足。

他们也见过骆驼,也知dào

骆驼的样子,但骆驼有一峰驼有二峰驼,却从没见过三峰的骆驼,现在这些骑兵,骑的的确明明是骆驼,但那骆驼背上却有三个峰,这算是什么怪骆驼?

欧阳自远的心中暗暗警惕,这西域军首次接触,西域之地,有着众多的传说,虽然多有夸张添加之处,但对于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地方,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传令柳将军,派一万人出击。”欧阳自远下令。

现在汉军人数比对面的西域联军人数多了一倍还多,派一万人一点问题没有,既然对方以如此奇怪的骑兵进行试探性攻击,他也试探性反击一下看,看看究竟对方有没有什么古怪,要是没有古怪再大举进攻不迟。

鼓声响起,一万汉军骑兵出击,柳千惠也是十分小心,并没有派重甲骑兵,而是以轻甲骑兵出击,一万人分左右后三队,成品字形攻击,既防止对方有什么古怪,又可以依靠人数上的优势包围对手。

两军相近,汉军的弓箭首先射出,当先几匹骆驼中箭,纷纷倒下,只是这些骆驼虽然大张着嘴显得极为痛苦,却并没有出声。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这些骆驼看来除了背上有三个峰,倒也没有特别之处,它们也和普通骆驼一样,中箭后也会流血,流的血也是红的,也同样是哑巴,而且最重yào

的,也同样会死。

和战马相比,骆驼的行动速度明显的要慢许多,前线的常将军见对方的骆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声号令,一万汉军向五千西域骆驼军包围过去。

这五千西域骆驼军看来想要后退,但骆驼的速度哪里比得上马,不一时就被包围,汉军边放箭边向骆驼军直冲过去。

两军已经接近到了肉搏的距离。

突然间,骆驼军中响起了短促的号角声,只见骆驼背上的西域士兵纷纷大力拍击骆驼头,那些骆驼纷纷仰起头来,喉咙里发出了“胡~~~~胡~~~~~”的声音,紧接着,一股股黑色的水沫从骆驼口中直喷出来!

此时汉军正在冲锋,一时收不住脚,最前面的汉军骑兵纷纷被水沫喷中,那些士兵就如同被火烧了一样,转眼间周身冒烟,皮肉滋滋作响,纷纷惨叫着跌下马去。许多战马也中了水沫,长嘶着倒地打滚,不一会儿功夫,一些中水沫多的人马已经肉烂见骨!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一起大惊。没想到这三峰骆驼还有这样的绝着。

“欧阳将军,快收队!”赵天成急道。

欧阳自远却犹豫了一下,摇头道:“看柳将军怎么指挥吧。”

只见一骑马飞速赶往战场,看马上士兵服色,应当是一个传令兵,想是柳千惠下了什么命令。

赵天成有些担心的看着战场。他对欧阳自远的指挥能力完全相信,但柳将军……究竟是不是能和欧阳将军一样有随机应变之能?

第12章 三峰骆(下)

此时战场的形势已变,西域骆驼军仗着黑色水沫开始反击,第一排骆驼喷过了水沫,第二排骆驼越过第一排骆驼向前,继xù

以水沫击敌,汉军士卒纷纷倒下,其他士卒吓的四下让开,一时阵势大乱。

西域军中号角再起,只见西域士卒们纷纷在骆驼背上大声吆喝,那些骆驼大力狂奔起来,那速度与马匹相比居然也不差多少!

欧阳自远向一边看了一眼。他有些后悔,不是后悔听任柳千惠指挥,而是后悔没有让于振飞留下来说一说,究竟他为什么那样害pà

?这西域人中看来的确有不少古怪,今后作战,真要多加小心才是。

此时汉军的阵势已变,由于当先的汉军被冲开,汉军干脆重新组成左右两队,就伴着西域骆驼军而行,只是再也不肯接近到肉搏的距离,而是以密集的箭雨不断的向西域军射击,汉军与西域军骑兵一起向汉军主力处接近。

欧阳自远一笑。

他知dào

柳千惠的意思了。

“弓箭手,上前!”他果duàn

下令。

汉军阵中,弓箭手纷纷上前,准bèi

迎击来袭的西域军,此时将西域军夹在中间的汉军骑兵射箭更急,西域军纷纷倒地,可怪的是西域军居然并没有多少弓箭还击,就是还击,那箭也是软弱无力,有些甚至根本射不到汉军阵中。

眼看着西域军已经接近,欧阳自远一声令下,汉军弓箭手一起放箭,箭如疾雨,当先的骆驼纷纷倒下,西域军阵势大乱。

对面,西域军主力阵中号角再起,整个西域军主力开始向前移动,主攻开始了!

“令钱将军左路绕过当前骆驼队迎击西域军主力!”欧阳自远下令,但话说了一半,却犹豫了一下。

赵天成立时明白欧阳自远的想法,说道:“右路我来吧。”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就由你带队从右路绕过当前骆驼队,迎击西域军主力。”

赵天成答yīng

一声,匆匆而去。

欧阳自远不由得又往于振飞处看了一眼。

其实他本应当令于振飞带右路军的,但想到方才于振飞的表现,他只能选择由赵天成带右路了。

汉军的左右两队出击了,但此时西域军骆驼队就在汉军主力阵前,汉军此前出击的一万人在西域军骆驼队的左右,此时汉军主力出击,左右两路正好要经过此前出击的一万人所在位置,一时间秩序混乱,夹击骆驼军的汉军不能放qì

夹击,而奉命出击的汉军则急着通过,双方拥挤在一起,居然堵成了一团。

欧阳自远的额上见汗。

他突然意识到,这其实是西域军精心设计的战术。

先以五千骆驼队出击,目的不是什么试探性进攻,而是想堵住汉军主力出击的通道,然后再以主力攻击,此时汉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正因人数太多,所以反而无法顺利通过战场回击西域军!

好聪明的计策!这计策的核心就是这骆驼军能够突pò

汉军的攻击来到汉军主力前,而这个突pò

,由于三峰驼的黑沫之威是能够实现的,所以,这一回西域军居然存zài

以五万人击败汉军十二万人的可能!

如果汉军在此失败,甚至说没有失败而是受阻,那么南路孙威军三万人对阵西域军十五万,哪里可能撑得住?南路一旦被击败,汉军仍会受到西域军的前后夹击,而且是在白白损失了三万人的情形下!

怪不得玉门守军败的那样惨,这西域联军果然厉害,只是不知dào

指挥者是谁?

此时局面越来越混乱,欧阳自远眼见情形不妙,正要下令全军后退,重新整队再战,猛听得蹄声如雷,只见一支汉军队伍自中路杀出,有人居然不等将令,擅自出击了!

欧阳自远大惊,急向那队伍看去,见“于”字大旗高高飘扬,正是于振飞!

欧阳自远几乎要骂出声来。

战场之上不得将令擅自出击,杀无赦,这样基本的道理于振飞还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于振飞带领的部队由于是从中路出击,几乎立kè

就攻到了西域骆驼军的近前,只听一声吆喝,汉军士兵纷纷举起盾牌,向西域骆驼军冲去。

西域骆驼军见汉军来攻,故技重施,纷纷大力拍击骆驼头,那些骆驼又一次胡胡大叫着喷出黑沫。

只是这一回,这一招不是太灵了,那些黑沫被盾牌所阻,大半都喷在盾牌上,虽然盾牌被烧的滋滋作响,但毕竟人马无恙,虽然有一些也同样喷到了汉军人马的身上,但威力已经大减。

汉军士兵们在于振飞带领下直冲到西域骆驼军近前,贴身撕杀起来。

这一下,西域骆驼军的短处暴露了出来。其实他们在面对汉军远距离攻击时固然无力,但如果双方近到了贴身的程度,那骆驼却也难以攻击,两人已经刀对剑剑对刀了,哪里还有空去拍击骆驼头?而且骆驼身体庞大,转动不便,身上又有三个峰阻碍着西域士兵的转动,贴身肉搏,西域军居然更吃亏!

第13章 反败为胜

西域骆驼军立时大乱,再也无法维持阵势,一万汉军队的常将军不待别人下令,已经下令全军攻击,一时间于振飞从中央突pò

,左右汉军两侧包围,五千西域骆驼军被近三倍的汉军团团围住绞杀起来,左右两侧,钱子长和赵天成的部队得了包围西域骆驼军的汉军让开通道的机会,也急急的向前通过战场,迎向西域军主力。

这一下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不但西域军大吃一惊,欧阳自远也大吃一惊。西域军眼见汉军已经占了优势,急急鸣角想要撤tuì

,柳千惠眼见西域军要撤,立时下令重甲骑兵出击。

汉军重甲骑兵呐喊着直冲上去,西域军主力无力相抵,转眼间就被冲开了防线,此时那五千西域骆驼军已经被屠杀几尽,汉军兵合一处,全军向西域军主力攻去。

西域军这一下大为狼狈,先是汉军重甲骑兵冲开阵势,接着轻骑兵和步兵冲到,西域军抵挡不住,阵势立见散乱。

欧阳自远大喜,急令全军向前,不得停留,汉军重甲骑兵、轻骑兵和步兵轮流冲击,直杀得西域军血流成河,全军近于崩溃。

汉军一路向前,西域军已经全无阵势,纷纷后逃,欧阳自远也领着中军向前。

汉军正自攻击,突然间一道黄烟飘起,只见十几名身着黄衣的西域军士兵沿着战场自左而右的在跑动,每人手里都持着一个大木筒,那木筒中不断冒出黄烟来。那黄烟看来象是凝固之物一样,一飘出木筒便在空中悬停,风吹不散。

欧阳自远心中一惊,急令鸣金收兵,他虽然不知dào

这黄烟是什么,但方才那毒骆驼给他的印象太深了,现在西域军已经被杀的七七八八,残余部队所剩无几,不要把胜利倒变成了失败。

汉军这才止了阵势,慢慢收兵。欧阳自远此时正好在骆驼军先前作战之处,只见各路汉军纷纷收兵,远远的,赵天成、柳千惠、于振飞等几个将领正往回来。

欧阳自远见于振飞回来,哼了一声,脸一沉,迎向于振飞。

于振飞见欧阳自远迎面而来,脸沉如水,心知不妙,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二人将要相近,欧阳自远身边突然跃起一个人来!

这一下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那地上本是躺着一头骆驼,但没想到,骆驼身下还藏着一个西域士兵,这西域士兵眼见有一个汉军高级将领接近,拼了性命,大声呼喝着向欧阳自远扑来。

欧阳自远一侧身,拔剑出鞘,向那西域士兵刺去。那西域士兵手中一挥,居然是一只沉重的狼牙棒,棒剑想交,火星飞溅,欧阳自远力再大,那剑毕竟也抵不得这等沉重的武器,剑已经被狼牙棒拨开,那士兵大声怒吼着向欧阳自远扑来。

欧阳自远右手剑收,左手挥拳,打算与这西域士兵肉搏,这西域士兵将要扑到欧阳自远身前,突然间身边一阵疾风大起,一只又大又粗的狼牙棒自侧旁飞至,正中这西域士兵身侧,这西域士兵被打的半个身体血肉横飞,尸体远远飞出数丈方才掉落。

一边上,于振飞已经疾冲而至,手里的两只狼牙棒只剩了一只,另一只则正是方才击毙那西域士兵的。

“欧阳将军,你没事吧?”于振飞大声问道。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却没有看于振飞,而是看向手中的承影剑。

如果是以前,别说是狼牙棒,就是厚重的铁门承影剑也是一剑刺透,但自打三个月前欧阳于飞要以承影剑去杀李忠,承影剑已经暗淡无光,方才这一下,承影剑与寻常的刀剑已经无异,不知dào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轻叹一声,将剑收起,与于振飞并骑而行,去看那西域士兵。

只见那西域士兵虽然已经气绝,但仍双目圆睁。这士兵身材异常高大,足有丈二的身高,脸色惨白,一头红发,二目居然是绿色的。

于振飞道:“这个真是个妖怪。”

欧阳自远听于振飞如此说,脸色一变,突然喝道:“来人,将于振飞拿下!”

于振飞苦笑了一下,他知dào

这是必然的,将狼牙棒抛在地上,对一边的士兵说道:“这棒太沉,要三个人抬,小心别伤了自己。”说罢翻身下马,束手就擒。

小半个时辰后,中军大帐内。

一众将领人人肃立,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虽然大胜西域军,但没人兴奋,这倒不是因为胜的不够彻底,而是因为,在他们面前,于振飞被绑着站在那里等候欧阳自远发落。

欧阳自远居中而坐,冷冷的看着于振飞。

“于将军,”欧阳自远终于开口了,“你可知罪?”

于振飞叹息了一声,点头:“末将知罪。”

“何罪?”欧阳自远追问。

于振飞答道:“未得将令,擅自出击,死罪,无可赦。”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扫视一眼众将,慢慢说道:“各位可有什么异议?”

几个奋威将军都动了动嘴,但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看向欧阳自远旁边——那是赵天成坐的位置。

赵天成咳嗽一声,慢慢说道:“末将以为,于将军虽然擅自出击,但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如果没有于将军,我军只怕要大败,现下我军大胜西域军,于将军居功至伟,功不可抵罪,罪不可掩功,于将军该当死罪,但此功巨大,却又当赏,应当是无功无过。”

几个将领纷纷点头称是。

欧阳自远笑了一下,答道:“赵将军前半所说倒是有理,但既然功不可抵罪,罪不可掩功,怎么又能判他无功无过?这不仍是以功抵罪?”

赵天成苦笑了一下。

他当然知dào

这其实就是以功抵罪,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他也知dào

,欧阳自远在内心中绝对不想杀于振飞,但如果这等大罪都不处罚,还要军纪何用?所以他也是口是心非,无法自圆其说。

欧阳自远见赵天成没话可说,又看了一眼众将,叹息道:“本帅也知dào

于将军是一心为了获胜,但军法就是军法,如果不执法,与无法何异?”说罢,转向于振飞,慢慢说道:“于将军,你的罪实在无法赦免,但你的功也极大,本帅只能杀了你的头,然后为你请功。”

于振飞点了点头。

他知dào

会是这个结果,自他决定擅自出击时就知dào

了,所以他没什么怨言,但在死前,他却有一件事必须说。

第14章 胜而当死

“欧阳将军,”于振飞说道,“末将对欧阳将军的处罚无怨,只请欧阳将军容片刻之时,让末将说一件事情。”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

于振飞慢慢的解开了衣服,露出胸口。他向柳千惠笑了一下,说道:“柳将军不必回避,各位都请看一下我的胸口。”

所有看到于振飞胸口的人都叫出声来。

于振飞的胸口,有一个月牙形的疤痕,那疤痕一看就是以尖刀之类的利器所割,是活生生的剜掉了一块肉后形成的疤痕。从那疤痕的情形看,只怕这一刀割的极深,深可及骨,要是再深一些,怕是就要直接把心脏都剜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欧阳自远一时都忘记了于振飞应当被处斩,直接问道。

于振飞叹息一声,答道:“这便是今天末将在战场上失态的原因。”

欧阳自远立时想起于振飞看到那黑色绣蛇大旗后的表情来。

于振飞继xù

说道:“那黑色的旗,末将知dào

是哪一国的,这一国只怕没有多少汉人知dào

,因为这国本是灭亡了的。”

几个将领的脸上都现出好奇之色,众人都全神贯注的听着。

十五年前,于振飞年方八岁。那时,他是一个小康之家的极为顽皮好动的孩子。

在他家的旁边,有一个独居的老者,无儿无女,无亲无友,只一个人住在一间屋子里。

于振飞虽然顽皮,却有着善心,其时他就已经显示出了惊人的力量,寻常八岁的孩子也不过端上一盆水的力量,但他却可以担着两桶水快步如飞的走上二里路,他见这老者一个人过日子,于是经常上这老者家来帮着挑水劈柴之类的,一来二去,和这老者熟悉了。

这老者姓马,于振飞称其为马爷。马爷独居无事,于是常常陪着于振飞玩耍,有时耍累了,便让于振飞自行去玩儿,他则坐在门前晒太阳。

这一天,于振飞帮马爷担了两担水,和马爷玩儿了一会儿,马爷感觉有些累了,于是坐在门前的躺椅上晒太阳,见于振飞屋里屋外的钻来钻去,嘱咐道:“小心别摔着。”

于振飞点头答yīng

着,仍是屋里屋外的跑来跑去,跑的满身汗水,干脆脱了上衣继xù

玩耍。

他跑了一会儿,突然发xiàn

屋内卧室的墙上爬着一只虫子。这虫子爬的比较高,于振飞跳起来也够不到,他记着马爷嘱咐自己别摔着,不敢搬东西爬上去,但这虫子在这里爬着,保不齐就会掉下来,下面的位置正是马爷睡觉的位置,于振飞怕马爷会在睡觉时突然身上落了一个虫子,又是极想把这虫子打掉。

如果换了别个大人,或者是年纪稍大些的孩子,可能就直接找马爷去问该当怎么办了,但于振飞年纪正在淘气的时候,而且又很不服输,见这虫子一时够不到,他也不去叫马爷,而是四下找东西要把这虫子打下来。

他找了一回,见边上有一个斧头,他也不管拿斧头打虫子是不是合适,拿了斧头,对准了墙壁上虫子的位置用力抛去。

他的力qì

极大,这一下他又怕打不死那虫子,使了全力,结果呯的一声,那虫子固然被砸烂了,但墙壁也被斧头砸出了个洞来。

于振飞见自己惹了祸,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只见墙壁洞内咕噜噜的掉下一个铁罐来。

于振飞立时忘记了自己惹的祸,他一个小小孩子,突然看到墙洞里掉下这么一个东西来,好奇心是谁也挡不住,他凑过去看,见那铁罐形如筒开,一端是封死的,另一端则是一个盖子,那盖子也是盖的死死的,上面还挂着锁,那锁已经锈死。

于振飞好奇心大起,见那锁只怕没办法打开,伸手拿了斧子就在锁上砸了一下,立时将那锁砸掉了。他急忙去拉那盖子,没想到那盖子好象是用了油脂之类的封了边,极难打开,他很用了一些力qì

才算拉开了盖子。

盖子一拉开,于振飞向里面看去,只见那里有一个布卷,布卷里好象还包着东西。

他伸手拉出布卷,啪的一声,那东西掉在床上。

于振飞未及看那是什么东西,就发xiàn

这布卷上有画,他展开布卷,见整个布卷居然是漆黑如墨,上面绣着一条独目金蛇,极是可怖。

于振飞好奇心更盛,低头看向床上,见那床上的东西居然是一个月牙形的物事,中间漆黑,两边发白,看来居然象极了一个眼睛的样子。

于振飞的胆子也大,看着那东西,手就慢慢伸过去要抓,突然间,那眼睛样的东西好象闪了一下,看起来就好象眨了下眼。

于振飞不由得犹豫了一下,正要再次下手,门口突然传来马爷的狂叫!

第15章 胜而当死(下)

马爷象疯了一样直扑过来,看样子是要把于振飞推开,就是这时,那眼睛突然一闪,于振飞只感觉胸口一痛,眼睛已经不见,于振飞急低头看去,发xiàn

那眼睛赫然长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那一瞬间,于振飞只感觉着胸口剧痛,跟着全身麻木,虽然神智仍然清醒,却一动也动不得。

马爷眼见来不及阻止,急的连连怪叫,突然转身不知从何处取了一把尖刀来,见那眼睛正在于振飞的胸口,怕一刀刺下正好刺穿了于振飞的心脏,于是将于振飞按倒在床上,手中刀光一闪,生生将那眼睛从于振飞胸口又剜了出来,同时也带出一大块肉来。

那眼睛虽被剜出,却仍在不停闪动,而且好象长出了眼皮和睫毛,那眼皮和睫毛不断眨动着。

马爷手一挥,就要往那眼睛上刺,那眼睛的睫毛一眨,转眼又已不见,再看时,马爷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个眼睛!

马爷见那眼睛长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却没有再去割,而是用另一只手从一边的药箱里抓出一个药瓶,将瓶里黄色的粉沫都倒在于振飞的胸口上,对于振飞大声说道:“能动了就快去求救,记着,这是精绝人的恶物,以后再碰到,要远远离开!”

说罢抄了刀,向自己手腕上的眼睛刺下,那眼睛立时破了,一股黑水流下。马爷却怪叫一声,倒在一边。

于振飞僵在那里,心中惊慌无比,想要叫喊,却连声音都发不出,他斜着眼睛看着马爷,见马爷的脸上迅速发青,不一会儿功夫已经没了呼吸。

紧接着,马爷的皮肤越来越黑,到后来漆黑如墨,那皮肤底下却好象有什么东西在蠕蠕而动。

于振飞正自焦急,突然感觉胸口剧痛,跟着身体已经能够动弹了。

此时他也不知哪来的力qì

,拼命爬起,往屋门处跑,将到屋门,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却见马爷的尸体已经片片裂开,从马爷的皮肤下面钻出许多长约二三寸的小蛇来,那小蛇身体呈金黄色,头顶上一个大大的白色眼睛极为明显,情景之骇人,无以复加。

于振飞哪敢再停留,冲出屋门大声呼救,此时正是大白天,四下的邻居听得于振飞呼救,纷纷跑来相助。于振飞的父母也冲将过来,见于振飞胸口割了一个大洞,好在血好象是止了,吓的不轻,急忙抱了于振飞去求医。

于振飞被父母抱着往医馆跑,耳听得身后人声喧哗,想是已经发xiàn

了那屋内的小蛇和尸体,他此时也吓的不轻,一时有些昏昏沉沉的。

幸运的是,马爷往于振飞伤口上撒的是一种极为有效的止血药,于振飞虽然胸口割了那么大一个洞,却仍得不死。但马爷那屋子却被烧掉了,烧时屋子外面堆了好多的柴草,大火起时,仍可见到火焰中有许多已经长到半尺长短的独眼金蛇在来回乱窜。

此后,郑家不惜代价的急急搬了家,生怕再住在那里会有危险。于振飞既然听得马爷临死时说那是精绝国的恶物,自然四处打听,问了好多人,这才知dào

,原来精绝是一个西域小国,这国位于西域深处,一个叫尼雅河的河畔绿洲之上,据说这里交通闭塞,即使是西域人想到此处也极为艰难。

待得于振飞大了一些,又得知了更多的精绝国的事情,据《汉书?西域传》记载:“精绝国,王治精绝城,去长安八千八百二十里,户四百八十,口三千三百六十,胜兵五百人。精绝都尉、左右将,驿长各一个。北至都护治所二千七百二十三里,南至戍庐国四日,行地空,西通扜弥四百六十里”。

也就是说,这个国家人口不过三千多,能当兵的壮年男子不过五百人,然而奇怪的是,这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国家,居然让西域各国谈之色变,无不畏惧,究其原因,便是精绝人养了一些连西域人都不知dào

是什么的恶物,这些恶物受精绝人操纵,有的杀人于无形,有的一经放出就可杀人千万,一夜之间能灭人之城。

再后来,西域各国相传,精绝人因饲养了太多的恶物,上干天怒,某一天大风沙突起,将整个精绝国都淹没了,精绝国就此灭亡,而且也没人再找得到它的痕迹。

但没想到的是,今日战场之上居然又看到了这精绝的旗帜,于振飞想起小时的遭遇,怎能不吓的变了颜色?

第17章 阻敌反被阻

欧阳自远见前面火光离汉军主力还有三五里的距离,心知再迟疑片刻就可能放走了西域军,急令全军加速前行,一定要赶在西域军跑掉前阻击住西域军!

汉军一路急奔,直冲而前,前锋几乎和西域败兵的最前端迎头相撞,汉军与西域军都来不及排阵就直接撕杀起来。

欧阳自远见敌军虽败,但人数不少,急令于振飞与孙威各带一队人马轮流冲击,西域军在汉军的冲击下立时溃散。

欧阳自远长出一口气,心想再迟得片刻,只怕西域军就要逃掉了。

他这一口气还没有出尽,前面突然大乱。只见孙威的旗号步步后退,居然被西域军打了回来!

欧阳自远大惊,正要派兵支撑,却见于振飞已经带队冲了上去,汉军与西域军交错在一起,一时僵持不下。

欧阳自远见西域军明明已败,居然还有这等战力,心中惊奇,一提马缰向前靠近,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远处,月光下,只见数百身着白色衣衫的西域军正与于振飞部激战,这些人虽只有数百人,但个个都手持着大铁锤,那铁锤看来无比沉重,比之此前与匈奴属国作战时黑山所持的铁锤也轻不了哪去,这些人手中铁锤挥舞,汉军的武器挡着就断,拦着就飞,居然无人能挡,于振飞虽然力大无比,但在这些人中,居然也不显得如何出众,正自艰难作战。

欧阳自远第一个反应是去握自己的承影剑,随即却又叹息一声,放开剑柄。

现在的承影,已经不是以前的承影了,再也不能将这些铁锤一一削断,只怕反而会被这些铁锤砸断。

就在这片刻间,只见这数百人已经将汉军再次击退,于振飞虽勇,却也无法一个人独立支撑,只得随着汉军步步后退,眼见这区区数百人居然打通了撤tuì

的通道,汉军上万人也拦阻不得。

此时赵天成也已经来到欧阳自远身边,见这情形,急忙说道:“末将建议咱们后撤,以弓箭来攻击。”

欧阳自远此时来不及问为什么,立kè

下令后撤,弓箭手上前。他并不知dào

这样做的原因,但赵天成向不轻言,在战场上更是极少做建议,基本是辅助欧阳自远实施战术,现在赵天成居然提出了建议,必然有其原因。

汉军一后撤,西域军更是全力出逃,大批西域军就从汉军眼前涌了过去,与此同时,汉军弓箭手已经就绪,一声令下,箭如疾雨,那数百西域大力士居然连个盾牌都没有,又是身着白衣,月光下看得极为分明,转眼间已经有百十人中箭倒下。

其他的大力士见势不妙,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一起狂吼着向前冲来,手中大锤狂舞,试图阻住箭雨。

只是这大锤用来击打人是没问题,用来挡箭却如何挡得了?这些大力士一排排的倒下,不一时已经所剩无几,只见一个大力士突然大叫一声,手中大锤脱手而出,直击汉军弓箭手。

这一下势如疾风,威不可挡,那大锤一连击飞两个汉军弓箭手才掉落在地,其他大力士有样学样,也纷纷飞出大锤,转眼间上百汉军弓箭手被击杀,汉军弓箭队一阵大乱。

欧阳自远一声令下,一队骑兵已经冲出,此时这些大力士抛出了铁锤,已是手无寸铁,汉军骑兵刀光闪烁,这些大力士力qì

再大也挡不得刀,剩下的大力士尽数为汉军骑兵所杀。

欧阳自远见西域军已经从大力士打开的缺口处涌出大批败兵,急令合围,此前后面鼓声大起,柳千惠和孙威的部队也已经到了,西域军剩下的士兵被汉军围住,直杀的鬼哭狼嚎。

欧阳自远见战场上被围的西域军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下令柳千惠与于振飞各领骑兵向逃掉的西域军急追,钱子长和孙威继xù

在此围歼被围的西域军,他自己则率领中军步兵随后前行,跟着柳千惠与于振飞追击西域军。

柳千惠和于振飞得了命令,急急的率领骑兵向西追击,欧阳自远组织着士卒,与赵天成统领着步兵向西疾行,只是一则步兵跑不过骑兵,二则汉军这一天急行军,连休息都没有就直接投入作战,现在又要追击,步兵士卒们也是真的跑不动了,队伍跑的七零八落,而且越跑越慢,欧阳自远知dào

催促也没用,只得无奈的看着柳千惠和于振飞的骑兵远去。

欧阳自远带着步兵直走了七八里,远远的,只见一大批骑兵出现,看起来就是柳千惠和于振飞所带领的汉军骑兵,但奇怪的是,这些骑兵不是向西,而是迎面而来,跑的极为慌张!

第16章 经验与教训

说到这里,于振飞叹道:“末将后来也思量了很久,想到那眼睛其实应当是一种怪虫,这虫一旦钻入人身,但会让人全身动弹不得,然后在人身体里产下许多小蛇样的东西,只怕那些小蛇头顶的眼睛,但是后来末将看到的那东西。马爷虽杀了那怪虫,却仍被毒死,而且体内产了许多怪蛇,想来实在可怖。末将只希望今后欧阳将军再对敌时,要极为小心这些精绝人,不知dào

他们还有些什么恶物。”

钱子长在一边忍不住问道:“今日咱们大胜之时,他们为什么不放出这些恶物来?”

于振飞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dào

了,我猜测可能是这东西一次只能杀一人,想来这恶物应当不会太多,就算全放出了,也不过杀得百十人数百人,于事无补吧。”

众将虽然听得于振飞这样说,但看着于振飞胸口的疤痕,想着于振飞所说的事情,仍是个个有些惊惧之色。

于振飞见众人无话,对欧阳自远说道:“末将已经说完,可以赴死了。”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看向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却微笑了一下,看向赵天成。

赵天成也面露微笑。

欧阳自远看了于振飞一眼,对一边的卫士说道:“给于将军松绑吧。”

众将都有些吃惊。

如果现在欧阳自远下令将于振飞杀掉倒不意wài

,但此前欧阳自远坚决不肯饶了于振飞,现在却什么理由没有就放了于振飞,倒实在让人意wài



欧阳自远看众人的眼神,笑道:“一功不可抵过,二功不可抵过,但三功齐现,又怎能不可抵过?于将军冒死出击,扭转战局,这是第一功;以狼牙棒救了本帅,这是第二功;提供了重yào

情报,这是第三功。三功齐现,于将军当可无罪了。”

众人齐齐的长出了一口气。

欧阳自远的神情却仍是很严肃,他看了柳千惠一眼,慢慢说道:“今日之胜,胜的实在有些侥幸,如果不是于将军冒死出击,只怕我军就要大败了,按说,这一回该当治本帅之罪才是。”

“欧阳将军言重了,”于振飞忍不住接口道,“咱们都是第一回接触西域军,哪里会知dào

他们有这许多的奇特东西?胜败的可能各一半,欧阳将军何罪之有?”

欧阳自远摇了摇头,叹息道:“非也。这战场上本帅倒是无罪,本帅之罪,罪在失查。此前玉门败兵言道西域人是妖怪,有法术,今日各位所见,那西域人中多有金发碧眼之辈,岂不是象妖怪?那毒骆驼、黄烟,岂不是象法术?只不知他们所说的西域人能来无影去无踪又是什么。这些话当初听来,全不可信,但如果本帅要细细考察一下,今日就会有准bèi

的多。”

众将一时默然。

终于,赵天成在一边慢慢说道:“世上没有永远不失误之人,以末将看,今日虽然胜的艰难,但毕竟胜了,而且是大胜,咱们既然得了这教xùn

,也就不必再纠结于此,还是尽快思考下一步的作战事宜为好。”

众将纷纷点头称是。

欧阳自远也点了点头,说道:“这一回大胜,咱们下一步就容易多了。”

他又看了柳千惠一眼,说道:“柳将军,你带二万骑兵,傍晚时分就出发,直奔民乐,前往偷袭敌军,路上如碰上村落,也同样捉男不捉女,一定要抢在敌军与孙将军的三万军马开战前完成偷袭任务,我军主力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发,截击民乐之西,阻断南路西域军的归路。”

柳千惠听了这个命令,犹豫了一下,问道:“末将也是迷惑敌人吗?”

欧阳自远笑了起来,答道:“还迷惑什么?他们已经上当分兵了,再迷惑他们也不会中计,你的任务便是偷袭,实实在在的偷袭。”

柳千惠也笑了起来,以佩服的眼神看着欧阳自远,感觉自己嫁的这个丈夫真是太厉害了。这还真是虚虚实实,此前一次西域军以为真的是偷袭,结果分兵去作战,导致北路失败,现在这一回,西域军见汉军故技重施,必然以为是又来欺骗他们,结果,这一回却是真的偷袭。

她响亮的应了令,转身出帐。

欧阳自远见众将已经明白了战术,正要下令解散,于振飞却问道:“欧阳将军,可还有什么事能让末将出力的?”

欧阳自远有些奇怪,答道:“现在没别的事了,于将军想要做什么?”

于振飞嘿嘿一笑,摸了下脑袋,答道:“末将想多攒些功劳,省得下次不够三功,末将的脑袋不保。”

大帐里终于响起了笑声。

次日一早,汉军主力出发了。欧阳自远的脸色沉静。

他现在并不是很高兴,虽然昨天刚大胜了西域军。

其一,因为柳千惠独自出击,昨天听了于振飞的故事,他的心里很为柳千惠担忧。其二,因为他也中了一计。

昨晚回了帐,赵天成审了一些被俘的西域军士卒,这才知dào

,原来昨天那黄烟根本不是什么毒烟,只是西域人用于远距离联络的烟雾而已,这烟发而不散,有利于在远距离上看到,人如果闻了,至多也就是呛的咳嗽,没有别的危害。看来西域军中还真有能人,居然能在那样紧急的时候想到用黄烟来吓唬汉军。

他看着身后那绵延的士卒,心中暗自感到压力。

这一回,他面对的可是前所未见过的怪异部族,作战中只怕要反复的权衡,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中计。

“赵将军呢?”他见赵天成不在身边,问一边的卫士。

卫士打听了一回,不一会儿回报:“赵将军仍在审俘,他说到西域之事咱们不太了解,要趁着没有作战多多了解一些。”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心中暗赞赵天成想的周道。

民乐县与汉军现在的距离不过八十多里,欧阳自远统军一路急行,掌灯时分,已经抄到了民乐县的后面,汉军方才抵达,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前面不远处,火光乱晃,隐隐的已经传来喊杀声。

欧阳自远急令探马前去打探,探马还没有出发,却已经有传令兵跑来,却原来是柳千惠所派,报gào

说她已经偷袭成功,与孙威兵合一处,正追击西域军,请欧阳将军尽快阻击!

第18章 阻敌反被阻(下)

欧阳自远大惊,急令步兵在道路左右列阵,心中猜疑,实在不知dào

是哪里的部队将这两支强悍的骑兵赶的一路奔回。

眼看着骑兵已经接近,但看骑兵身后,却没有人影,然而这些汉军骑兵一个个拼命往前赶,就好象身后有厉鬼在催命一样,真是让人莫明其妙。

一匹马急行百近,正是柳千惠,柳千惠远远的就大叫起来:“快退,快退!”

欧阳自远又惊又怒,没想到柳千惠居然慌张到如此地步,但是,究竟什么样的东西让柳千惠如此慌张?难不成真有鬼在攻击汉军不成?

此时于振飞也已经接近,响起嗓子大吼道:“快退,快退!”

“轮流后撤!”欧阳自远当机立断,立kè

下令。

他的确什么也没看到,但是,如果有这样的一种力量,令得他帐下两员孤身入敌群都不眨眼的勇将赶在所有士兵之前往回撤,而且还异口同声的叫快退,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不能等到这原因看明白了才退,因为极可能那时已经晚了。

汉军步兵才布好阵,听得撤tuì

的命令,只得喘着气擦着汗后退,但他们哪里跑得过骑兵,那些骑兵一阵阵如疾风掠过,只不过这一回不是追击,而是后撤。

柳千惠的马已经到了欧阳自远身边,她的脸上居然满是惊惧之色,对欧阳自远大叫道:“快走!不要理会步兵了!”

“什么?!”欧阳自远叫出声来。

这是柳千惠说出的话吗?真的?

一个奋威将军,居然让全军统帅、大将军不要理会自己的士卒,孤身逃跑,而原因却根本不知dào



柳千惠见欧阳自远瞪着自己不动,急道:“还不快跑?”

“住口!”欧阳自远终于怒了。他喝道:“全军停止后退!但有后退者斩!”

柳千惠大急,隔着马探过手来,一把拉住欧阳自远,向后面一指,大叫道:“你看!你仔细看!”

欧阳自远顺着柳千惠手指方向看去,却仍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别的,他正要发问,猛听得一片惨叫声,只见最西侧的汉军步兵数十人倒在地上,一个个满地打滚,好象被什么东西咬了一样,紧接着,这些士兵的身体迅速的隐入黑暗中,片刻后,又自黑暗中出现,但再出现时,已经是一具具的白骨!

欧阳自远惊的嘴都合不上了。

这是什么东西?厉鬼兵团?

“你注意看那黑色!”柳千惠又叫了起来。

此时又有数十士兵倒地,欧阳自远注意看那黑色,突然发xiàn

,那不是什么暗夜的颜色,那好象是一团团的黑雾,这黑雾一围到哪个士兵身上,哪个士兵先是一下子被遮的看不到人,随即黑雾散开,这士兵就已经成了一具白骨了,而那黑雾,好象也变的更多了一些!

“这是什么东西?”欧阳自远也不知dào

在问谁了。

“虫子!”柳千惠叫道,“黑色的虫子!无孔不入,吸人血肉,片刻净尽!”

“上火把!”欧阳自远立kè

下令。

“不要!”此时于振飞刚刚赶到近前,听得欧阳自远下令,立时阻拦,“这些虫子就是我们用火把给弄出来的,它们不怕火!”

欧阳自远听得晕头转向,实在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此时汉军步兵已经抵挡不住这些虫子,纷纷撒腿后撤,这后撤可没什么秩序了,可说就是在逃跑。

柳千惠一拉欧阳自远,叫道:“还不快走!”

欧阳自远却没有动,对柳千惠说道:“你们快撤,将骑兵保护好,准bèi

接收步兵的幸存者。”

“那你怎么办?”柳千惠大急。

“我和步兵在一起。”欧阳自远沉静的说道,“我是全军统帅,这样的时候,我退不得。”

柳千惠叹息了一声,手垂了下来,说道:“既然如此,我也留下好了。”

“柳将军,”欧阳自远正色道,“别忘记你是骑兵队的统帅,你还有队伍要指挥。”

柳千惠苦笑了一下,对于振飞说道:“于将军,拜托你帮我指挥我的部队吧,如果有命,别忘记帮我们夫妻收一下尸。”

于振飞见柳千惠和欧阳自远居然都打算和步兵死在这里,急的连连乱叫,但他又有什么办法?

正自焦急,只见一骑急行而至,却是赵天成,赵天成的马背上坐着一个人,居然是莫尔兰。

欧阳自远见赵天成在这样的时候还能想着救出莫尔兰,心中感激,急忙纵马过去伸手,打算把莫尔兰接到自己马上。

莫尔兰却没有理会,对着欧阳自远大叫道:“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对付这些腐虫,就那么听任士兵们被咬死?”

欧阳自远立时大喜过望。

莫尔兰知dào

这东西叫腐虫,而且还问自己为什么不对付这东西,这意谓着,莫尔兰知dào

对付这可怕的腐虫的办法!

第19章 腐虫

“该怎么对付这些腐虫?”欧阳自远急忙问道。

莫尔兰这才意识到原来汉军居然根本不知dào

如何对付这些腐虫,急叫道:“用水!这些腐虫不怕火,但怕水!”

欧阳自远这一刻真想狠抽自己一个耳光。

既然这些东西不怕火,那会怕什么?这道理实在太简单了,可偏偏他就没有想到!

“传令全军,把水囊集中起来!”欧阳自远急忙下令,“集中向那些腐虫泼水!”

半个时辰后,当汉军几乎所有人的水囊都空了时,腐虫也终于被消灭干净了。这些黑色的小虫小如蚊蚋,但极是可怖,飞行的速度几乎与奔马相当,一旦粘上人马的身体,立时就会吸食血肉,而且一边吸食一边不断的产生更多的腐虫,只是这些东西特别怕水,那水一泼上,立时就象墨汁一样融化掉了。

这一回,不但是汉军走运,也是整个汉朝走运。要不是莫尔兰及时提供了破解之法,这些腐虫一路吸食血肉前行,越来越多,说这些微小的虫子会消灭整个汉朝也不为过。

只是虽然消灭了腐虫,但西域败兵已经逃远,汉军又被腐虫惊吓不小,更糟糕的是军中几乎没了水,欧阳自远只得下令全军暂时休息整队,将一应事务交给赵天成负责,他则立kè

查问起这腐虫的前因后果来。

原来柳千惠和于振飞二人领命,一路急追,追出十几里,见前面西域败兵行的正急,二**喜,都下令部下加速前行,打算将这些西域军赶尽杀绝,却见前面道路上,十几个身着黑衣,衣上画着白眼金蛇的人正在往路上搬着什么东西。

于振飞一见这服饰,立知这是精绝人,急忙嘱咐柳千惠小心,二人放慢了马接近,却见那十几个人在路上摆上了一些奇怪的树。

这些树通体黑色,闪着石头的光泽,看来不象是木头的树,倒象是黑色的石头做的,树上没有叶,但也同样枝枝桠桠的,挡着去路。

于振飞见这些人将树摆在路中就匆匆而去,追着西域败兵跑了,心知有异,不敢上前,于是令士兵远远的投掷火把,看看能不能把这些怪树烧掉。

没成想,那些精绝人要的正是于振飞这样做。火把一烧,那树突然活了起来,先是在火光下扭曲变形,如同灵蛇一般,紧接着树枝树干都化成一团团黑雾,向汉军扑来,那些士卒沾着的片刻就变成白骨,而且同时产生更多黑雾,转眼间居然有上百汉军被杀。

柳千惠和于振飞见势不妙,急忙后撤,但那黑雾移动极快,撤的慢的汉军士兵仍被扑到,那黑雾不一会儿居然遮了整个道路,向汉军直扑过来。

至此柳千惠和于振飞才意识到闯了大祸,只得带着全军拼命掉头逃跑,才跑不远,正碰着欧阳自远带着汉军步兵赶到,结果,差点全军覆没。

欧阳自远、赵天成、钱子长、孙威等人听得直抽冷气,没想到这玩意儿如此可怕。欧阳自远随即急招莫尔兰,问起莫尔兰是怎么认识这东西的。

莫尔兰身为匈奴人,在汉军中一向不敢出头露面,这一回居然所有的汉军将领都在老老实实听她说话,大感得yì

,于是详细说起这腐虫的由来。

最早,匈奴人也不知dào

这腐虫,但匈奴与西域在西汉之前就多有往来,那时匈奴虽强,却还不足以控zhì

西域,但与西域人也多有争执。

有一回,一队身着黑底上绣白眼金蛇的人在匈奴与西域的中间地带与匈奴的一个小部落人起了冲突,匈奴人仗着人多势众,将这些西域人抓回了自己的部落,打算将这些人当成奴隶,只是,他们并不知dào

,这些人是让人谈之色变的精绝人。

精绝人得知自己的人被抓走,派使者向匈奴部落送了许多财物,而且言词谦卑,希望能赎回自己的人。匈奴人中有接受赎回的习俗,见财物众多,也就接受了条件。

只是,他们并不知dào

,这些财物中那个黑色的小盒子,并不是真zhèng

的盒子。

晚上,匈奴人将财物堆积在大帐中,点燃了火把,让全部落的人来观看。这也是他们的习俗之一,得了财物,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然后部落头领当众宣bù

如何分配这些财物。一般来说,获得这些财物中出了大力的所得最多,头领次之,然后按照尊卑等级分发。

当整个部落的人都聚集在大帐外时,部落头领命令将这些财物搬出来给众人看,几个人奉命进帐,打算去搬财物。

然而,财物没有搬出来,却从帐内飞出了死亡的黑雾。

整个部落的人就此被腐虫杀光,这些黑色的小虫在吃光了整个部落的人畜后,又飞到了邻近部落,一时间整个大草原上震动起来,数个部落被杀,其他部落一路逃难,几乎逼的整个匈奴部族离开大草原。

破解了这灾难的,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

匈奴人自小长于马背,这小女孩儿也是如此,有一回她在骑马时马突然受惊,带着她跑了好远才停。

这小女孩儿下了马,见旁边有一个小湖,于是下湖去洗澡。她没注意到,远处,一片黑雾正在接近。

当这女孩儿的父母族人发出这女孩儿时,这女孩儿已经为黑雾所包围,众人纷纷大叫,以为这一回这女孩儿算完了。

没想到,这女孩儿见一批黑色的虫子飞来,她也没什么可以抵挡的,就用手击水去泼这些虫子,结果,这些虫子只要沾到一点水就立kè

化成黑水,女孩儿所处之处正好接近一个小瀑布,那女孩儿见虫子太多,干脆躲在瀑布下以水击虫,把虫子打的一片片化成黑水。

女孩儿的父母和族人见了,立kè

明白了这些虫子原来怕水,于是纷纷动手,这个大灾难才算化解。

那以后,匈奴人多方打听才知dào

,这虫名为腐虫,据说生于极阴之地,平日里聚集成黑色的固体之物形状,或为树木,或为石块,无火之时可以沉睡千年,一旦碰到火,立kè

活转过来扑食活物。

匈奴人虽然终于幸运的破解了这可怕的灾难,但从此对精绝人也是畏之如虎,不敢招惹。

第20章 审出的消息

莫尔兰生时虽然这事情已经过了许久,但口口相传,这故事她还是知dào

的。她在后勤队伍里,眼见前面腐虫大起,汉军却坐等受死,急的不得了,正在此时赵天成来找她,原来赵天成眼见欧阳自远和柳千惠决心与全军同死,心知劝不动,本想着把莫尔兰拉来,既救了莫尔兰,又让莫尔兰劝一下欧阳自远,没成想无心插柳柳成荫,居然让莫尔兰出了破解这可怕的腐虫的法子。

众将听了莫尔兰的话,没有人叫幸运,相反,人人脸色沉重。

沉默片刻,孙威叹道:“这精绝人如此可怖,实在难以相争。此前那些身着白衣的大力士,末将问过俘虏,是婼羌国人,据说此国有独特之法,可以将一个普通人培养成力大无比的大力士,虽则这一战那些婼羌大力士尽数被杀,但由此可以看得出,西域各国,都各有异能,咱们这一仗,只怕是不好打。”

孙威也叹道:“我听得主力的战斗,实在艰难,看来敌军之中有高明之士,真与管仲有得一比,居然将咱们的战法料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们居然能猜到咱们见到那些怪树会用火来试,实在是心机极深呐。”

欧阳自远听着众将叹息,却是面露微笑,扫了一眼众将,慢慢说道:“本帅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众人听得欧阳自远表示异议,都静听着。

欧阳自远慢慢说道:“敌军的确心思深沉,但还不够深,咱们是第一次与他们接战,但他们可已经在玉门与汉军接战过,对汉军的战法已有了解。咱们失了神机营,而他们却又有毒骆驼,又有腐虫等物,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非但没有胜利,反而两战两败,这只怕不仅是咱们幸运的结果。”

欧阳自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众将都在认真听着,继xù

说道:“至于精绝人或其他西域人的可怖之处,固然可怖,但如果说精绝人就象传说中那样可怖,却是言过其实。各位请想一下,如果精绝人真的那样可怖,可以随意的灭人之国,咱们现在又怎能获胜?他们固然有腐虫这等恶物,但却只能用于撤tuì

时的防守,而且还要用计,赌咱们会以火把去烧。如果咱们没有去烧,这些树根本就是无用。这说明什么?”

他扫视一眼众将,说出了结论:“这说明,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众将的眼中都焕发出了光彩,纷纷点头。帐内的空气都为之一振。

欧阳自远见众将重新鼓起了勇气,于是令众将各归本队,处理军务,准bèi

继xù

向前。

待众将已散,赵天成才对欧阳自远说道:“末将这几天审俘,倒也得了一些消息。”

欧阳自远点头道:“这可太好了,赵将军请说。”

赵天成于是一一介shào

起来。

赵天成这几天可说几乎成了审俘专家了,白天审,晚上也审,扎营审,行军也审,这倒不是说这些俘虏有多少重大消息,而是因为现在汉军对西域军一无所知,所以赵天成希望尽可能多得一些消息,哪怕是无关紧要的消息也是好的。

结果,这审俘审到最后,成了拉家常,各种的家常里短都在拉,但实话说,拉的不多。因为这些西域士卒本就是一些小兵,对重yào

事件所知不多,更糟的是西域人中会汉语的不多,而西域各国的语言,赵天成是一窍不通,所以虽然审了好些时候,其实得的有用信息还真不多。

此时赵天成就捡着有用的说了一些。

首先是精绝国。

原来,汉书中所说的精绝国人口是错误的。精绝其实是一个大国,人口据说达到十万,只是远在大漠中,离其他西域各国都很远,道路也很艰难,汉书所说的,不过是精绝的一个外围小村落而已。

但是西域各国相传,精绝的确为沙暴所淹没过,但不知为什么,后来精绝国突然又出现了,而且出现时就极为繁荣,就好象它从来没有被淹没过一样,而且也不象以前那样闭关自守,反而与各国相互交通。

这一回西域组成联军反叛,可以说几乎完全是精绝国的主意。

精绝人先是派人四处联络,一一劝说各国反汉,同时又展示军力,并且击败了几个不服从的小国。各国本就有叛汉自立之心,精绝人这一煽风点火,而且军力又强,于是各国响应。

这其中特别是新兴大国皮山,全力支持精绝国,这皮山国的人口比精绝要多的多,据说达近百万,冠绝整个西域。两国一个人力多,一个战力强,形成了西域联合的核心,在这两国组织下,整个西域组成了一个强dà

的联军。

第21章 审出的消息

不过,西域各国的所谓大国,与汉朝相比仍是弹丸之国,这一回出兵二十万,差不多近于西域各国全部军力的四成了,此次欧阳自远两战两胜,虽然未能尽诛敌军,但二十万敌军折损了一半多,只有约八万人逃掉,对于西域联军来说,这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只怕一时半会儿的都难以补充上这一次的损失。

同时,赵天成也问得了一个具体的细节,这个细节看似平常,但对汉军作战却是异常重yào

。那就是:为什么西域军中的箭极少?

原来,西域各国,多半是在大漠之中的绿洲上,这导致了两个后果:其一,这些国家人口不会太多,因为人口太多,绿洲容纳不下,却又无法生活在沙漠之中;其二,就是各国都极为缺少树木与水源。如果没有木头,却拿什么来做弓和箭杆?所以西域各国虽然多有异能,但于弓箭一道却极为生疏,军中也极少有弓箭的存zài



欧阳自远初时听着赵天成的介shào

,也只是不断点头而已,待听得赵天成说到西域各国普通不会弓箭也没有弓箭,不由得兴奋的一拍大腿。

这可是对汉军极大的好消息。此前他们虽然发xiàn

了西域军中弓箭极少,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所以并没有过于重视发挥弓箭的威力,现在既然知dào

了这些,今后再打西域联军,可就要好好发挥一下弓箭的威力了。

赵天成也是早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与欧阳自远一起研究起今后对付西域人的办法来,两个人坐在帐内,热烈的讨论着。

帐外,众人都在忙碌着,各个将领或在收拢部队,或在打扫战场,或在整顿营防,连莫尔兰在后勤营中都忙的脚不沾地。

所有人都知dào

,现在才是作战的开始,甚至可以说真zhèng

的战争还没有开始,因为敌人的国土远在玉门关外,而现在,他们离玉门关还有八百里之遥!

两日后,汉军再次启程。

这一回他们的目标是一百五十里外的张掖。

张掖与长安相比,自然不算什么大城,但这里在军事上却是一个必争之地。

早在夏帝禹元年,张掖既属《禹贡》雍州之域,西戎氏之故墟。禹封少子于西戎,世代为首领。

西周时期,戎、狄两族在这里居住,至春秋战国时,乌孙与月氏共居河西。其后,月氏逐乌孙而独居。

直到周穆王十三年祭公率师随穆王西征,西戎归顺,才算是正式属于中国,但时间并不长,很快因中国内乱而再次失去。

汉之前,月氏国称雄于敦煌祁连间,张掖为其属地,到了秦汉之际,北方的匈奴强dà

起来,击败并赶走了月氏人,河西遂为匈奴右贤王的领地。黑河东、西分别由休屠王、浑邪王分领。

西汉时期,武帝元狩二年,骠骑将军霍去病进军河西,战败匈奴,浑邪、休屠二王率众归汉。汉元鼎六年,取“张国臂掖,以通西域”之意,置张掖郡,这是张掖名称之始。

始建国元年,王莽废汉立新,令天下改郡、县名。张掖郡改名设屏郡、觻得改名官式。建武三年,光武帝刘秀令各郡、县恢复旧名。张掖郡及各县恢复原名称。

这个不断为汉胡争夺的地方,不但受人祸众多,而且天灾频繁。张掖、武威、陇西、汉阳、北地、武都等地,曾经有过一年地震一百八十多次,山谷坼裂,毁坏城寺,人民死伤无数的大灾。

也正因如此,所以这张掖虽然是个兵家必争之地,却又城池不固,人烟稀少。

汉军一路前行,第三天里,已经望见了张掖的城墙。

欧阳自远坐在马上观看,见张掖城墙多有毁坏之处,城门洞开,城头上不见西域军旗帜,城外不见西域士卒游走,想是西域军此前大败,顾虑张掖城墙不固,难以防守,所以干脆放qì

了张掖。

他正要下令派军入城探查,却见前面来了一行人,这些人穿着汉人的服装,当先一人远远的就叫道:“我是张掖知州西门不暗,求见汉军统帅大人!”

欧阳自远坐在马上,见这位西门知州身上虽然穿着官服,但那官服破破烂烂的,有的地方居然还打着补丁,要不细看,还当是个难民呢,不由心中奇怪,传令放西门不暗过来。

西门不暗被带到欧阳自远面前,先向欧阳自远深施一礼,说道:“下官拜见欧阳将军。”

欧阳自远笑道:“这个免了吧,你是知州,我是军职,我非你的上司,你也非下官。”

第22章 行贿

西门不暗微感尴尬,改口道:“在下拜见欧阳将军。”

欧阳自远心中暗自好笑,也不再难为西门不暗,问道:“西门知州,有什么事吗?”

西门不暗没有回答欧阳自远的问题,而是向欧阳自远左右看去。

欧阳自远心中暗惊,这西门不暗的意思很明显:我想和你单独说。难道他有什么重yào

的军情?

欧阳自远挥退左右,说道:“西门知州,请说吧。”

西门不暗嘿嘿一笑,自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来,看样子有五十两,对欧阳自远说道:“鄙州贫苦,一点小小礼物,还请欧阳将军笑纳。”

欧阳自远愣住。

这算干嘛?行贿?问题是行贿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他不接银两,问道:“请问西门知州,你这是何意?这银两还请收起来,有话请说,正当之事,欧阳自当相助,不正当之事,纵有金山银山,欧阳也无法苟同。”

西门不暗见欧阳自远不收,有些慌了手脚,连连打拱道:“在下也知这点银两实在太少,但鄙州实在贫苦,拿不出许多,绝非有意侮辱将军,还望将军见谅。”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

看来,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你收了钱算是抬举了他,你如不收钱,倒是赚少了。

他摇头道:“在下不是赚少,只是在下从未收过一文的贿赂,西门知州不必怀疑,有什么事,就请西门知州直说。”

西门不暗见欧阳自远真的不收,只好红着脸又将银子放回怀里,说道:“在下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鄙州城池狭小,不适合大军居留,在下想请欧阳将军下令将大军驻扎在城外。至于欧阳将军与一干将军们,倒是不妨随意进出。”

欧阳自远大怒。

他冷冷的看着西门不暗,问道:“西门知州,这话你可曾对西域军说过?他们可是驻扎在城外?”

西门不暗听出了欧阳自远话里的意思,急忙又施一礼,答道:“那西域军乃是强盗,咱们怎能和他们一样,现下城内已无一个西域士卒,在下可以保证。”

欧阳自远越听越怒。

因为西域军是强盗,所以他们驻扎在城内是合理的,因为汉军不是强盗,所以不能入城,这算是帮着哪一边儿的?他怒哼一声,说道:“此城既然容得下二十万西域军,如何会容不下十万汉军?西门知州究竟是哪一国人?难不成打算帮着西域人守一守张掖城?”

西门不暗听得欧阳自远的话居然将他扣上了叛国的大帽,额头冒汗,犹豫了一下,终于答道:“在下实说了吧。这张掖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已有数百年之久,胡人来了胡人烧杀,汉军来了汉军骚扰,我们张掖人的粮食财物,要么被胡人给抢去当军资,要么被汉军征去当军资,胡人是明抢,咱们还能骂一声他们是强盗,汉军可是暗夺,如果有人抱怨,还要抓起来治其叛国之罪。此番欧阳将军大军击败西域军,我们自然高兴,但我们实在是供应不起大军了,只求欧阳将军给我们留下一口充饥的粮食,一点保命的钱财,还望欧阳将军大**量,可怜一下我们。”

欧阳自远呆住。

任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到西门不暗居然是这个想法。

他看了一下那有些残破的城池,又看了看西门不暗身上打着补丁的官服,突然自内心深处感觉着羞愧。

他是汉军的统帅,是带领着士兵们保卫汉人家国,保卫汉人百姓的,但是,百姓们却已经对汉军怕成了这个样子!的确,这可以说不怪他,因为强征百姓粮草的不是他,他还没来得及入城,但如果他率军入城,难道真的不会强征百姓粮草?

欧阳自远长叹了一声,对西门不暗说道:“西门知州放心,本帅自会约束部队,全军都驻扎城外,只是要派一些士卒入城搜查一下,查得城内确无西域士卒探子才行。”

西门不暗本以为自己这一回是劝阻无望了,没想到欧阳将军居然答yīng

了下来,连连答yīng

,又补充道:“本州既是汉人城池,断无阻碍汉人入城之理。欧阳将军如要入城,绝无他人拦阻。”

欧阳自远见西门不暗反复提及不阻拦自己入城,心知他是怕得罪了将领,所以一再表示将领们可以入城,他答道:“无论将领士卒,如果入城,都请西门知州不要阻挡,本帅只答yīng

了西门知州不在城内驻扎,却没有答yīng

将士们都不可入城。”

西门不暗心知强行拦阻将士入城也是不可能的,只能连连点头应声。

欧阳自远别了西门不暗,立kè

下令大军在城外驻扎,严禁任何人到城内征集粮草,相反,要立kè

准bèi

一批物资,待大军扎了营,就派士卒们送入城内,周济百姓。

这个命令一下,几个将领齐齐反对。要知dào

汉军一路急行,累赘的军资都已经扔了,连续几天的行军,粮草也有些不济,现在不但不能入城征粮,还要从本就不足的粮草中再挤出一些来周济百姓,那士卒们怎么办?

“在野外补充。”欧阳自远答道,“我已经发出特急文书,请求运送粮草,咱们在此休息一天,然后继xù

前行,既然西域人放qì

了张掖,那么他们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在酒泉防守,二是直退玉门,这里到酒泉有四百里,到玉门有七百里,这一路上,还是可以征集些军资应急的。”

几个将领都暗暗撇嘴。

如果现在汉军是向东走,这话还是合理的,因为越往东越近中原,人烟稠密,这里找不到军资那里能找到,但现在他们是往西,越往西越贫瘠,哪里那么容易的征集到军资?但既然欧阳将军已经决定,也没有办法,只得执行命令。

其实欧阳自远又何尝不知这些,但他的脑海中时时响着西门不暗的那句话:“胡人来了胡人烧杀,汉军来了汉军骚扰,我们张掖人的粮食财物,要么被胡人给抢去当军资,要么被汉军征去当军资,胡人是明抢,咱们还能骂一声他们是强盗,汉军可是暗夺,如果有人抱怨,还要抓起来治其叛国之罪。”

这话让他心痛,痛的难受。

第23章 在汉人城里被围

散了众将,他下令派出一个千人队入张掖城,一则探查一下城内是否有西域士卒和探子,二则就顺便将汉军的一批物资送入城内,请西门知州代为发放给城内百姓。

下罢了命令,欧阳自远在桌案上展开地图,细细的查看起来。

这地图看着很有特色,因为自玉门以东,画的极为详细,各州县府道以至于村,事无巨细,一一绘出,但玉门以西,却是大片的空白。

这倒不怪画地图的人,对汉人而言,西域自古就是一片神mì

之地,那里都有哪些国家,都发生过什么,只能是道听途说,事实上何止是汉人,就是西域人自己,限于国力,也从来就没有一个西域的完整地图。西域人中最博学多才者,也只能对自己和附近的国家有所了解,再远一些,则与汉人一样是一无所知。

欧阳自远就趴在桌子上看着这大片的空白。这里,是他们将要进入的地区,虽然地图上看不过是几巴掌大的空白,但要走起来,不知哪年哪月才能走完这空白。在一片空白中,只有几个地点算是相对明确的标出的。

第一个是哈蜜。这里离玉门关上千里,第二个是吐鲁番,据说此处是一片火海,离哈蜜八百里左右,再往南,据说是在吐鲁番八百里外,有一个其大如海的湖,名为博斯腾湖。

这几个地点之所以明确标出,其原因是西域各国基本集中在这一条线上,这一带绿洲众多,有的绿洲极大,几乎相当于中原一个大州,是西域最为繁华的一条线,征服了这一条线,也就将西域诸国基本平复了。

不过,这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难了。在大草原上,千里之路,快马七天就可以到了,但在大漠之中,千里之路如果半月能到,就是奇迹,事实上,自古以来还没有人创造过这样的奇迹,倒是有许多人不到半月就倒在了沙漠之中。

欧阳自远看着地图,脑袋里思考着进入沙漠的准bèi

,不由连连叹气。

这一片沙漠才是汉军最大的敌人,其威力强于百万雄兵。汉军要想征服西域,最重yào

的不是击败西域叛军,而是击败沙漠。

他扳着手指,一一计划着要准bèi

哪些东西,他可不想带着十万大军在沙漠里被晒成干尸。

欧阳自远才计划了一半,却听得帐外人声喧哗,跟着卫士急急入帐来报:“禀将军,咱们的部队在张掖城内被围,带队都统派人急请救援!”

欧阳自远一惊,几乎以为那卫士慌报军情。

在张掖城内被围?那里不是没有西域军了吗?就算有个把暗探,能围得上千汉军?难不成西门知州真的归顺了西域?但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又为什么大开城门?汉军随时可以一涌而入,他们这样围着汉军又有何用?

他急忙站起,正要传令,卫士又来入报,说道张掖知州派了差役来,急求进见。

欧阳自远急忙传令让差役进来。

那差役进得帐来,行了一礼,急急的说道:“知州大人让我来禀报将军大人,将军大人的部下在城内欺忤百姓,引得全城骚动,将军大人的部下被百姓围在城内,请将军速速前往处理。”

欧阳自远的心中一紧。

现在可以确认,这不是西域人围了他的部队,但这个千人队居然在城内欺负百姓?这是怎么回事?他是派人去给百姓送粮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打发了差役,急令赵天成暂代军务,自已则叫卫士带了银龙,要往城内去。

将到营门,迎面柳千惠却急急的跑了过来,见欧阳自远要出营,伸手拦住欧阳自远,怒道:“你疯了?就这样一个人去?总要带些人去以防万一吧?”

欧阳自远一笑,摇头道:“何必?如果大汉百姓居然群起反对大汉的军队,我这个统帅也真是该死了。你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

柳千惠哪能放心,拦着欧阳自远不肯让开,说道:“要么我和你一起去,要么你带几个卫士去。”

欧阳自远心想现在各部都在忙碌,柳千惠的军务也不少,哪里能让她放下军务和自己同去,但柳千惠不让开,他也不好用强,只得让步:“好吧,我带几个卫士去。”

柳千惠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脸,眼看着欧阳自远将卫士传到身边,这才带马返回。

欧阳自远看着柳千惠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怕老婆,因为有时候,老婆真的是关心你到心里了。

第24章 在汉人城里被围(下)

欧阳自远带着卫士急急的赶入城内,才一入城就远远看到一大堆人拥挤在不远处,那些人个个衣衫褴缕,一看就是城内的百姓,这些百姓一个个冲着人群里叫嚷着,有的人还不断往人群当中扔着石头土块,在人群当中,汉军士兵们挤做一团,面对着扔来的石头土块只能以手和盾牌遮掩。他们虽然带了武器,却不敢使用,只能听任百姓用石块击打,已经有几个士兵被打的头破血流。

欧阳自远急提马缰向前,还没到人群处,西门不暗已经迎面赶来,见欧阳自远亲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急忙说道:“欧阳将军来了可太好了,此时群情激愤,在下实在是难以控zhì

啊。”

欧阳自远急问道:“怎么回事?”

西门不暗一边令差役排开众人引着欧阳自远往前一边急急的介shào

着。

原来欧阳自远派人入城,先是送了粮草来,西门不暗自是高兴,他为官一向清正,虽然看着这些东西也动心,却不肯私藏,于是公告全城,说道汉军送来了粮草,就在城中广场处发放。众百姓听得这一回汉军非但没有入城征粮反而送了粮来,也是个个欣喜,除了个别大户,大半个城里的百姓都拥往了城中广场。

汉军士卒们查了城内,见城内确实没有西域士卒暗探,本打算返回,但西门不暗心思细密,想着如果自己发这些粮草,难保不被怀疑中饱私囊,何况这是欧阳将军的人情,他西门不暗不能当成自己的人情,所以挽留士卒们,只说衙门里人手不够,希望士卒们帮忙在发放现场维持秩序。

带兵的大都统姓安,听得西门不暗的请求,心想这也是为百姓做事,于是答yīng

下来,带领众士卒将粮草搬到广场帮着发放。

城中百姓贫苦久了,见有许多粮食,你拥我挤的,士卒们很是废了些力qì

才维持了秩序,好容易粮草发完,众人正待散去,一边上突然有人打了起来。

原来一边上有一个馄饨摊,有一个士兵早上起得晚,没来得及吃早饭,方才又是搬粮草又是巡视城内,还帮着维持秩序发放粮食,腹中饥饿,见那馄饨摊上有现成的馄饨,而队伍一时还不会收,于是跑到一边,急急的吃了一碗馄饨。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是麻烦了。

据那士兵说,他吃了馄饨给了钱,才走几步却被摊主拦住,说他没给够钱。他大是奇怪,说自己已经给了一碗的钱。那摊主向摊上一指,说道这士兵吃了两碗,却只给了一碗的钱。这士兵看那摊上,不知何时居然又多了一个空碗,大叫冤枉,说道自己只吃了一碗,自己吃时摊上只有一个碗,那摊主也在一边看着,怎么可能一转眼多了一碗?这明明是摊主讹人。

那摊主却是另一种说法,说道这士兵来到这里,一连吃了两碗馄饨,扔下钱便走,他以为这士兵给够了钱,上前收钱时却发xiàn

这士兵给了一碗的钱,于是急急拦住这士兵。

两个人各执一词,不由吵了起来,吵到热闹处,也不知是谁先打了谁,那士兵头上破了一个口子,那摊主倒地不起。

摊主这一倒,一边的群众立时不干了,纷纷围住汉军官兵,要求给个说法,为什么要吃东西赖帐还打人。

安都统眼情情形不对,急忙取了五两银子来,说道无论是不是这士兵赖帐,都给这五两银子。

要知dào

那一碗馄饨也不过二钱银子,五两银子足够买得二十五碗了,但摊主却不肯,说道自己不是要讹谁,这士兵吃饭不给钱不说,还打的自己无法动弹,要好好处罚这士兵才是。

一众百姓也是纷纷帮腔,要这士兵向摊主下跪道歉。

这士兵却坚决不肯,说道自己既没有多吃一碗,也没有动手打人,是这摊主先陷害自己,然后打了自己又自行倒地的,怎能让他认错?

众人听得这士兵居然说摊主是自己倒地的,更是愤nù

,一时间人传人,都说汉军士卒又在城内欺负百姓,于是满城激愤,纷纷将汉军官兵包围起来。

安都统眼见无法出城,只得对众人说请长官来处理,众人这才放了一个士兵去报gào

欧阳自远,而西门不暗也匆匆忙忙的派了差役去通报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听得直皱眉,心想这样一件小事居然闹的如此之大,可见此前曾经来过的汉军做了些什么,如果不是此前的汉军欺负百姓,现在百姓们又怎么会对这样的小事如此激动?

“请放我进去,我调查一下。”欧阳自远对西门不暗说道。

第25章 谁在说谎?

西门不暗答yīng

一声,带领差役排开众人,百姓们见有高级将领到来,又有知州大人相陪,一时倒也不敢造次,纷纷让开道路,让欧阳自远进去。

欧阳自远进了圈子,安都统迎上前来,想到自己将一个普通的任务居然办成这等样子,脸上大有愧色。

欧阳自远却没功夫听安都统检讨,问道:“那惹祸的士兵在哪里?”

安都统向中间一指。欧阳自远向中间看去,见一群士兵围着一个士兵,想是保护着他防止被百姓打到,那当中的士兵额头上的血还没有干,身上印着几个脚印,想是被百姓打的。

欧阳自远招手令那士兵近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士兵向欧阳自远行礼,答道:“俺叫牛二。”

欧阳自远听得这人一口山东腔,心想这人只怕也是够倔的,现在四面全是百姓,一旦让这士兵激怒也不好办,于是温言问道:“牛二,你且说实话,你究竟是吃了一碗馄饨还是两碗?是打没打那摊主?如果是你错了,我自然会罚你,但你这罪不至于杀头,如果你当众说谎,你可也看到现在的情形了,只怕你是死罪难逃。”

牛二听欧阳自远发问,眼中涌出泪水来,叫道:“将军大人,小的实实在在只吃了一碗!那摊主真的是自行倒地的,小的连碰都没碰他一下!”

周围百姓听得牛二居然仍不承认,一起大声鼓躁起来。

欧阳自远见牛二满脸委屈,不象装的,如果牛二能装到泪流满面的程度,那可也太不可思议了,但现在这情形,可不能因为牛二流泪了就认定他清白,他问道:“那摊主在哪里?”

一边上,几个百姓大声叫嚷着将一个人用门板抬了过来,这人旁边还跟着一个女子在那哭哭啼啼。

欧阳自远见门板上这人四十岁左右年纪,躺在那里闭着眼,他身边那女子与他年纪相仿,想是这人的妻子,于是问道:“这位便是摊主了?不知贵姓?身体怎样了?”

那摊主躺在门板上闭着眼不答,一边他的妻子哭着答道:“我老公姓孔,现在都被打的昏迷不醒了,请将军大人做主。”说着跪倒在地。

周围的群众又大声鼓躁起来。

欧阳自远见这摊主躺在门板上,身上却很是干净,也看不出哪里被打过,心中有些狐疑,但孔老板的妻子跪在丈夫身边哭着,周围无数百姓看着,却实在不能乱发言,他沉吟一下,吩咐一边的卫士道:“你速去军中,请大夫带着药箱速来。”

然后向孔老板的妻子说道:“现下首要之事是先救人,先将孔老板救了再说,不能为了处理这事让孔老板有性命之危。”

孔老板的妻子一愣,正要回答,周围的群众却已经纷纷赞扬起来,都说还是这位将军公道,希望一会儿救了人要好好处理这仗势欺人的士兵。

孔老板的妻子见众人如此说,一时也不好说话,却在底下悄悄的以手推了孔老板一下。

欧阳自远看着孔老板妻子的小动作,心中更是起疑,他也不点破,只等着大夫来。

过了一会儿,卫士先回来了,说道大夫已经上路,正急急的往这边赶,只是大夫不会骑马,临时找了一辆车,车行不如马快,怕欧阳将军着急,所以先行通报。

孔老板的妻子听了这话,又悄悄推了孔老板一下。

孔老板眼皮一动,呻吟一声,慢慢张开眼睛,叹息道:“多谢这位将军了,不必叫大夫了,小的一时经不起军爷的拳头,现在好些了。”说着慢慢的从门板上爬起。

欧阳自远在心里怒哼了一声。

如果方才这孔老板昏迷了,却是怎么听到他派人去找大夫的?而且看他起身,虽然有意装成艰难的样子,但身体灵活,全无痛苦,哪里是被打到昏迷的样子?只是现在百姓们都认为是牛二打了孔老板,欧阳自远如果硬说是孔老板讹人,只怕会激起民愤。

欧阳自远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好极了。这样吧,这个士兵,本官带回去严加处置,孔老板身体受伤,虽然一时无事,也不能保此后无事,本官就派人给孔老板送上纹银百两,以为赔偿。”

孔老板的妻子听得欧阳自远居然答yīng

给丈夫百两银子,不由面露喜色,向孔老板看了一眼。

孔老板捂着胸口又呻吟了两声,答道:“小的倒不贪图钱财,只是小的家中艰难,所以才卖馄饨为生,这位军爷的力道太大,小的只怕一时半会儿的卖不了馄饨了,实在是怕妻儿饥饿无食,将军大人既然肯帮小的,小的这就多谢了。”

欧阳自远听得孔老板说的好象漂亮,但其实仍是要这百两银子,心中更是明白,这人其实就是要讹上一笔钱,安都统要给五两银子,也不过是二十五碗馄饨的钱,这位孔老板没看上眼,现在听得百两,这笔钱可不是小数,于是就答yīng

下来了。

此时外面车马声响,大夫已经来到群众圈外,忙忙的从车上往下拿药箱。

欧阳自远笑道:“孔老板能原谅我的手下,在好不过了,就让我们军中的大夫给孔老板检查一下吧,孔老板是被伤了胸口,是吧?”

孔老板脸色微变,急忙答道:“这个不必了,小的也没什么大事。”

欧阳自远的心中暗自冷笑。

如果是伤到了当场昏迷的程度,那胸口怎么着也得有些伤痕吧?这孔老板不敢让大夫检查,明明的就是根本没有受伤,怕当场露馅。

他心中怒意暗生,正要开口强迫孔老板接受检查,却听向身后牛二大叫起来:“将军大人,俺真的没赖帐,也没打他!”

一众百姓听得牛二又开口,纷纷大声叫骂起来,有的人又将石头土块扔进圈内。

牛二见自己分辨不得,突然间抽出匕首,将上衣扯开,大叫道:“将军大人,请好好检查一下,看牛二吃了一碗还是两碗馄饨!”说罢匕首向自己肚腹刺去,哗的一声,已将自己的腹部剖开。

欧阳自远听得牛二又叫屈,正待喝止,没想到牛二突然自剖其腹,大惊之下急忙抢上前去,却已经晚了,牛二已经倒地气绝,腹部整个剖了开来。

第26章 刁民

欧阳自远心中连呼可惜。

牛二并没意识到欧阳自远一再要让大夫给孔老板检查的用意,一时情急,居然以这种方式为自证清白。他看着牛二的尸体,心中涌起怒意。

这个憨厚的士兵,没有倒在敌人的刀下,却在汉人城池里,被汉人逼的自剖其腹!

他并不转身,喝道:“将孔老板摊上的馄饨碗拿来。”

一边上早有卫士递上碗来,欧阳自远亲自动手,将牛二的胃剖开,将胃里的食物连着胃液鲜血一起装入碗中,却才勉强一碗。

他将碗交给卫士,吩咐卫士端着碗绕场一周,让众百姓都看一看。

四下里,人群悄然无声。

这一回,没有了大义主持公道的百姓,没有了勇于出头维护平民的义士,所有围观者一个个都沉默不语。

欧阳自远看着这些人,突然心中悲哀。

他和他的手下们,流血流汗,拼死拼活,维护的就是这些人吗?

他叹息一声,转头看着孔老板,一言不发。

孔老板的脸上煞白,嘴唇哆嗦了一会儿,突然强笑道:“唉呀,看我这记性,原来这位军爷是吃了一碗,我也是一时疏忽了。只是这位军爷不该动手打小的,这也算是死罪吧。”

欧阳自远气的直想笑。

死罪?好吧,咱们就看看谁该死罪。

“大夫已至,”欧阳自远冷冷的说道,“孔老板,请解开上衣,让大夫检查下你胸口,看有伤没伤,伤有多重如何?”

孔老板的脸更白了,他退了一步,双手掩着衣襟说道:“这个,小的只是感觉胸口不舒服而已,方才昏头昏脑的,也不知dào

究竟是被打了哪里。”

“没关系。”欧阳自远的声音淡淡的,“他总是打了你的身上不是别人的身上吧?请孔老板脱了衣服,让大夫好好检查一下,看何处被打了。”

孔老板的额头渗出了汗,他突然跳起来大叫道:“你们这些丘八们一向的欺负良民,就算这一回没打,以前可少打了?”

这句话一出口,第一个惹恼的却是西门不暗。

西门不暗一向忠厚,此番事情,他本以为真的是士卒欺压百姓,心中对欧阳自远也多有不满,万没想到,非但不是士卒欺压百姓,反而是刁民讹诈士卒。欧阳将军不收分文,答yīng

他不入城驻扎,又好心好意的派士卒送来粮草,他请求安都统帮着维持秩序,安都统没犹豫就答yīng

了,可以说汉军对他是仁至义尽了,现在这孔老板居然如此无赖,这让他的脸往哪里放?

不待欧阳自远出声,他已经怒喝道:“人命关天,以前的事,怎能赖在现在的人身上?你这刁民,实在太可恨了!”

他转头命令差役:“去到县衙,将刑具都搬来,咱们就在这里给这位孔老板上大刑,我看他说不说实话!”

孔老板吓的腿都哆嗦了,扑嗵一声跪倒,连声求饶,说道:“小的看汉军搬了许多粮草来,想着他们军中应当有更多的钱物,小的一时心动,所以就……”

西门不暗气的脸都青了,喝道:“将这混蛋锁起来关入牢中严加看管,此人罪当处死,绝不得逃了!”

孔老板没想到自己一时贪财居然贪出了杀头的罪,跪在那里只叫饶命,西门不暗哪里肯听,他向牛二的尸体一指,喝道:“要饶你可以,你如能求得他站起来说原谅了你,本官这就放了你!”

孔老板连声哀叫着被差役拉走了,西门不暗却怒气未息,下令连孔老板的妻子也收入牢中,待后审问,此时一众围观的义士们个个感觉着脸上无光,悄悄散去。

西门不暗看了欧阳自远一眼,慢慢走到牛二尸体前,缓缓跪倒,向牛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对欧阳自远说道:“欧阳将军,这件事,是在下处事不明,在下羞愧无地。这位牛军爷的葬仪,就由在下负责,在下另派人去牛军爷的故乡,必会安抚好了牛军爷的家人”。

此时周围响起了一片抽泣声。那是士卒们在那里默默的哭泣。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对安都统说道:“整队,回营吧”。

汉军在张掖城外多停留了三天。

因为西门不暗要给牛二风光大葬。

牛二的葬礼可说是比之诸侯了,因为不但满城百姓都尽着白衣送葬,而且知州大人、汉军全体高级将领都一起出动随行。甚至于牛二也有了陪葬,那就是孔老板夫妇。

孔老板在狱中自知死罪难逃,撞墙而死,他的妻子虽然被放出,但已是无脸见人,也在家中上吊自尽。

第27章 刁民(下)

西门不暗却没有因这二人之死放过他们,干脆下令将这二人给牛二陪葬。虽然说这样做是狠了些,但没有人敢反对,因为看西门不暗的意思,谁要敢反对,只怕这反对者也要一起陪葬了。

直到第四日,汉军才再次启程,这一回的目标是酒泉。

对于酒泉,汉军中十人倒有八人极为熟悉,因为这里便是汉朝河西四郡之一,自古是中原通往西域的交通要塞。

先秦时,这里称西戎地、西羌地、匈奴右地及西部、西方、河西三危地等。秦汉以前,上古为羌戎所居,羌、戎为这里土著居民,羌族指月支,乌孙即“戎”的转音。

到汉文帝前元四年,匈奴迫月氏大部分退出河西,迁徙到伊梨河上游一带,征服了那里的塞种人,留居下来,史称“大月氏”,而留在敦煌、祁连间的,史称“小月氏”。自此,直到汉武帝元狩二年五十多年间,酒泉一带为匈奴族驻牧地,故又称匈奴右地。

元狩二年,汉武帝派霍去病进军河西,这年秋天打垮了浑邪王,把匈奴残部追逐到玉门关外,又把中原几十万人迁来河西酒泉等地居耕,在河西地区先后设立了酒泉郡、武威郡、张掖郡、敦煌郡,同时,修建了阳关、玉门关。史称“列四郡,据两关”,酒泉这个名字,在史书上可说随处可见,于汉人而言也是不断听到。

汉军一路前行,眼见得景色越来越荒芜,地面上草越来越少,沙却越来越多,到第九日,离酒泉已经不远,众人已经是一步一陷,几乎完全在沙中行走了。

欧阳自远带着马慢慢走着,见不远处几个奋威将军好象在讨论着什么,他轻轻提了一下马缰靠近,却听得几个人正在讨论着酒泉的故事。

此时钱子长正在说着:“据《汉书。武帝本纪》记载,武帝派霍去病进军河西,霍去病从居延南下,打到小月氏,大败匈奴,把匈奴残部追逐到玉门关外,汉武帝赐酒一坛,犒赏有功将士,酒少人多,霍去病倾酒于泉中,与众将士共饮,酒泉也因此得名。”

孙威却笑道:“这事谁不知dào

,只是,民间还有另外的说法。西汉时,酒泉以“城下有泉”、“其水若酒”而得名。据说酒泉有楼名为白雪楼,楼前有石湾泉,约一丈方圆,酒泉与石湾泉之间由一自然石分隔,石湾泉中的淙淙溪流泻入酒泉内,与泉水相击,如溅珠玑,池内水草摇曳,水面点缀莲荷,金鱼游弋戏水,相映成趣。这便是酒泉之名的由来了。”

钱子长哼了一声,摇头道:“这故事只怕是你编的吧?什么‘金鱼游弋戏水,相映成趣’?写诗歌呢。”

柳千惠笑道:“钱将军,这你还真是冤枉了孙将军了,这故事我也听过,只是我听的与孙将军说的微有不同,据说汉初之时,有一酒徒,走遍天下,尝遍大江南北的美酒而不醉,当他来到酒泉时,饮过甘冽的泉水,不知不觉醉卧过去,醒来方知,其水甘冽醇厚饮如佳酿,酒泉因此而得名。”

孙威见柳千惠支持自己,大是得yì

,对钱子长说道:“怎样?这是你所知不多,却不是我骗你吧。”

钱子长见自己出了丑,脸上微红,嘴上却仍硬着说道:“传说而已,何必当真?说起来酒泉城却还是武帝所筑,这才是真的,所以说,还是霍去病倒酒之说更为可信。”

柳千惠怕钱子长过于尴尬,有意岔开话题道:“钱将军所言极是,酒泉城高墙厚,还真是辛苦了当时的百姓士卒了。”

孙威却不肯就此让步,笑道:“这一回咱们就进城去看一看,那里有没有如酒之泉吧,只是隔了这许多年,只怕这泉已经没了。”

钱子长连连摇头,答道:“怎么会没有了?酒泉那城极为坚固,防护周密,墙都不会没,泉水倒会没了?孙将军,只怕是你顺口胡说,不敢去找证据了吧。”

孙威听得钱子长指责自己胡说,心中微恼,怒道:“大家都是在顺口说些故事,解一解路上的疲乏而已,却有谁知dào

真相了?除非是起武帝于地下,否则只怕钱将军也无法证明你的说法是真的。”

柳千惠见二人有些言语冲突起来,急忙相劝,孙威和钱子长却都有些不忿,但碍于柳千惠的面子,又都不好再说,两个人一时都鼓起了嘴。

气氛正自尴尬,一边上于振飞却突然开口道:“各位都说错了,其实酒泉根本没城。”

“什么?!”柳千惠、孙威和孙威一起叫了起来。

第28章 消失的城墙

“于将军,你胡扯什么呐?”孙威正没好气,听于振飞公然胡扯,不由反驳起来。

于振飞却没有动气,向前一指,说道:“这个,我可是有证据的,各位往前看好了。”

众人顺着于振飞的手指方向看去,不由得个个目瞪口呆。

前面不远,应当是酒泉城的位置,只有一片破败的民居,那民居就那么毫无遮掩的处于风沙之中,根本没有任何城墙。

几个人都有些发晕。

“难道这城墙是透明的?”钱子长有些狐疑的自语着。

“呸!”孙威听得钱子长这话,可算找到了机会反驳,“钱将军,你喝多了不成?何曾有过透明的城墙?”

柳千惠也看着前面,犹豫了一下问道:“是不是咱们走错路了?”

“绝对不可能。”孙威、钱子长和于振飞三人同时答道。

自张掖至酒泉就是一条官道,哪里会错,何况众人对西域道路不了解,对汉朝的道路怎么会不了解,特别是这大名鼎鼎的酒泉,哪个会走错了这样的地方?

“全军休息。”欧阳自远在一边下令,“派人前去打探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探马不久就回来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既不是什么透明的城墙,也不是走错了路,而是:西域人将酒泉城拆了!

“这些混蛋!”孙威和钱子长同时忍不住怒骂起来,这一回,他们两个倒是统一了意见。

其实何止是孙威和钱子长,众将士没有不气愤的。

建这城池,不知废了多少人力物力,多少人累死在这里,此时酒泉已是人烟稠密之处,拆了城墙,这数十万百姓就全无遮挡,不要说防个匪人,就是防个狼都防不得,何况这里风沙极大,没有了城墙,那些民居要不了几年就得尽数陷入沙中,西域人这一招实在是太过阴毒了。

“全军前进,”欧阳自远下令道,“越过民居,到酒泉之前安营,派人探查一下,看这里的百姓需yào

些什么帮zhù

。”

一边上,几个将领都犹豫了一下,终于答yīng



他们知dào

欧阳自远的意思。

既然已经没了城墙,为了保护百姓,只能全军越过民居而前,一旦西域人来攻,汉军可以将百姓护在身后,这个倒没什么意见,但张掖的事情才过数日,现在又去问这里的百姓需yào

什么帮zhù

,让人心里实在不舒服,但面对着这种情形,却又无法不相助。

这一回,赵天成亲自去探查了一番,很快,赵天成回报:众百姓见汉军到来,无不欢呼雀跃,都说半月前,西域军匆匆败退到这里,随即严禁百姓出门,窗子都得遮起来,派兵在街上不断巡查,但有敢往外看的,一经发xiàn

立kè

处死。

一连数日,有的人家都断了顿,直到前两天,听得街上没了人声,有胆子大的和家里已经无米下锅的悄悄从窗子往外看,却发xiàn

街上没了西域士卒,于是有人冒死探头出门,见城里已经没有了西域军,但同时,也没有了城,因为城墙已经不见了!

众百姓急忙去寻找县令,却见县衙门大开着,县令一家都已被杀,再寻找起来,县中的大小官吏无一幸免,统统被杀,众人无可奈何,只得在这里死撑着。正在这时,汉军抵达,对这些百姓而言,真是救命的天兵天将了。

众人听得连声叹息,欧阳自远连连下令,令众将去安顿百姓,临时接管政务,再送些粮草给家中已经无米下锅之人,然后动员全军,先帮着百姓垒起一个临时的城墙来,至少挡一挡风沙恶狼。

一时间几个奋威将军人人都重任在身,个个领命而去。

欧阳自远见众人已退,赵天成却仍在一边,心知赵天成有话要说,问道:“赵将军,有什么事?”

赵天成看了看帐内,见只有他和欧阳自远二人,低声道:“这件事,末将感觉着有些奇怪。”

欧阳自远心中一跳。

赵天成如果说奇怪,那肯定有问题,他定着神等着赵天成的下文。

赵天成说道:“末将不明白,这西域人废上这许多力qì

拆这城墙做什么?如果要拆这城墙,驱使城中汉人来做不是更好?为什么大损军力,严禁汉人向外偷看,然后由自己的士卒来拆这墙?何况,这墙如此厚大,拆下来的砖头只怕不少,但方才末将巡视,见虽有碎砖之类,但完整的砖石所见极少,不知dào

那些砖石都被西域人运到哪里去了?他们总不至于运着砖石后撤吧?”

欧阳自远越听越是糊涂,问道:“这的确是奇怪,赵将军,你可有想法了?”

赵天成摇头道:“没有。末将就是想不明白这些奇怪之事,所以才想问欧阳将军。”

欧阳自远仰起头来想了一会儿,也想不明白这中间有些什么关节,但他也知dào

,西域人绝对不是闲到如此的程度,何况汉军自后追击,他们却在这里Lang费时间拆城墙,这可不仅仅是有闲心的问题了。

二人对视着,都不绝而同的摇了摇头。

“多加小心吧。”欧阳自远只得这样说。

赵天成也只得点头。但两个人心中都清楚,这话只能是徒做安慰,因为都不知dào

西域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又怎么多加小心?

当天,众将忙了很久,欧阳自远也是一直忙到掌灯时分才算是得了个空,他感觉着满头满脸都是沙子尘土,于是令卫士打了水,自己在帐内擦洗着。

他正在洗着头,却听得外面有人掀开帐帘进来,此时他的脸上全是水,张不开眼,只得问道:“是谁?”

来人却没有回答,只是一直走到欧阳自远身边,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抚在欧阳自远的手上。

欧阳自远紧绷的肌肉一下松了下来,笑道:“千惠,你忙完了?怎么有空来?你那些军务不用处理了?”

一个声音轻声嗔道:“就知dào

想着柳姐姐,把我都忘光了吧?”

欧阳自远“啊”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莫尔兰。怎么,今天这么有空?”

莫尔兰叹息一声,将毛巾自欧阳自远的手中接过,帮欧阳自远擦了脸,笑道:“我天天有空,只是你从来不找我,没办法,我只好来找你了。”

第29章 暗夜突袭

欧阳自远看着莫尔兰,心知莫尔兰每日里呆在后勤队里,连见欧阳自远一面都难,想来是今天实在想念自己,见自己回来了,于是来找自己了,心中感动,轻抚了一下莫尔兰的脸庞。

莫尔兰咯咯一笑,轻轻打开欧阳自远的手,嗔道:“满手是水。快脱了衣服坐进桶里去,我给你擦洗一下。”

欧阳自远一笑,他脱了衣服坐进桶里,听任莫尔兰帮他擦洗。

莫尔兰一边擦洗着,一边轻叹道:“你这个将军当的实在是太可怜了,连个奴隶都没有,只能自己伺候自己。在我们匈奴那里,官儿要是当到你这个位置,帐下奴隶得有十几个,随时伺候着主人。”

欧阳自远笑道:“这就是汉人和匈奴人的不同了,我们汉人可没有这个习惯。”

莫尔兰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你们汉人也有这个习惯,只是你没有这习惯而已。我在柳爷爷家里呆着,有时听他们说起,也有时看过,那些个大官儿们,有的官位还没有你高呢,一个个养尊处优,家里男奴女奴成堆,就上个厕所都有好几个奴隶伺候着,哪里是汉人和匈奴人的习惯不同了?”

欧阳自远不由叹息了一声。

莫尔兰说的倒的确是真话。其实,这不是什么汉人和匈奴人的习惯不同,这是尊与卑的区别。

王公贵族们,奴仆成群,每天衣来都不必伸手,自有奴隶帮着穿,饭来也不必张口,自有奴隶帮着喂,甚至夸张点儿说帮着他张嘴。这些人其实都是属猪的,只能被人养着,只是,他们以为他们身份尊贵,无人敢惹,但他们要是把百姓给逼急了,早晚有一天也会象猪一样被杀上一刀的。

莫尔兰这话,虽然说到了点子上,但欧阳自远却不好回答,只得嘿嘿一笑,眼见莫尔兰俯身下去帮他擦洗,心中有些痒,手轻轻的自莫尔兰的胸口伸入了她的衣服里。

莫尔兰妩媚的看了欧阳自远一眼,却不说话,也不说欧阳自远的手上都是水,只是更轻柔的帮欧阳自远擦洗着,又擦了几下,却轻笑一声,说道:“你看,你真不老实。”

欧阳自远也笑了起来。

他知dào

莫尔兰说的不是他的手不老实,而是他的双腿之间那东西有些不老实。

他的心中突然有些激动,自桶中站起,水淋淋的将莫尔兰抱了起来。

莫尔兰嗯了一声,没有挣扎,只是柔顺的躺在欧阳自远的怀里。

这个男人,她每天都在想着,但虽然往往只隔数步的距离,却无法见到,今天既然已经见到,她还在乎什么弄的一身水呢?

夜更深了。汉军的营帐中,灯火一个个熄灭,整个大营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欧阳自远终于安静的躺下了。他的身边,莫尔兰微微喘息着,轻皱着眉,以手揉着小腹的下面,嗔道:“下次,我一定约了柳姐姐一起来,你真是太……太厉害了。”

欧阳自远嘿嘿的笑了起来,手在莫尔兰的胸前抚弄着。

莫尔兰伏在欧阳自远的怀里,听着外面一阵阵的风声,问道:“我听说这城的城墙没了?被西域人拆了?”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叹息道:“这些人,实在太可恨了。”

莫尔兰摇了摇头,说道:“也未必就是为了害百姓。我们匈奴人征服了城市,也往往拆了城墙的,只是我们可不是因为要害百姓。”

欧阳自远摇头道:“这个不一样的。你们是因为习惯住帐篷,又没有攻城的器具,所以将城拆了变成平地,西域人中虽有游牧部落,但大多数却是城市之国,他们这样做,可不是因为习惯住帐篷。”说到这里,欧阳自远不由得又想起那城砖的事来,自语道:“只是,地上找不到完整的城砖,实在不知dào

他们把城砖弄哪里去了。”

莫尔兰笑道:“不在地上,难道还在地下不成?”

欧阳自远一呆,问道:“什么?”

莫尔兰见欧阳自远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好笑,说道:“你真是笨死了,我在开玩笑而已,城砖哪有埋在地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欧阳自远突然大叫一声,一跃而起!

莫尔兰吃了一惊,见欧阳自远连被子都给掀掉在地上了,急问道:“什么事?怎么了?”

欧阳自远却没有回答欧阳自远,而是对着帐门大叫道:“来人!”

卫士听得帐内欧阳将军大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冲了进来,却见欧阳将军赤条条的站在当地,地上横陈被子一条,床上躺着裸女一个,不由一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第30章 暗夜突袭(中)

莫尔兰尖叫一声,急往床里缩,但床就那么大,往哪里缩能躲得了,只得紧紧夹起双腿,双手掩在胸口。

欧阳自远却全不在意这一切,他冲着卫士大叫道:“发警报!全军警戒!”

卫士不知dào

欧阳将军中了什么邪,怎么和美女在床上正在缠绵着突然要发警报,但这可是军令如山,而且属于特急军令,不要说不听,多犹豫一会儿就是掉脑袋的罪,当下答yīng

一声转身往外就跑,只是眼前好象仍晃动着莫尔兰的**,出门时几乎跌倒。

欧阳自远不理会莫尔兰的连声追问,伸手去抓衣服,叫道:“你快穿衣服归队!”

莫尔兰虽然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但眼见欧阳自远如此慌急,也知dào

肯定是发生了严重的事情,急急的抓起衣服穿上。

欧阳自远此时已经穿了衣服,正要伸手抓剑,鼓声已起,那是卫士奉命发出的紧急警报。他才出了半口气,却听得外面突然大乱,只听喊杀声四起,帐外不远,明显的不是汉语的叫嚷声异常清晰!

莫尔兰方才穿了衣服,才一伸手要去掀帐帘,帐帘突然被撞开,一个卫士满身是血的倒跌进来!

欧阳自远怒喝一声,一剑刺出,帐外发出一声惨叫,有人倒地,欧阳自远仗剑护着莫尔兰冲到帐外,才出一帐,迎面金刃劈风,一把圆弧形的弯刀直砍过来。

此时欧阳自远的身后就是莫尔兰,如果他让开,这刀势必要砍在莫尔兰身上,他眼见躲闪不得,只得举剑相迎,刀剑相交,当的一声火星四溅,借着这火星,欧阳自远看到对面是一个身着黑衣,高鼻蓝目的西域士卒!

欧阳自远连连出剑,三两下将这士卒逼退,却听得莫尔兰连声呼喝,已经与其他西域军士卒动起手来,此时四下里喊杀声大起,汉军营内一片混乱,黑暗中也不知有多少西域军来袭,众士卒只得各自为战。

欧阳自远担心莫尔兰受伤,后退一步想要护住莫尔兰,却听得四面同时响起风声,黑暗中至少有三样武器齐齐攻到。

欧阳自远横剑挡住了一样武器,也不知是枪是刀是剑是棍,耳听得莫尔兰一声怒喝,当的一声,想是挡住了另一样武器,但第三件武器却是无论如何来不及抵挡了,眼见这武器闪着寒光刺向莫尔兰,欧阳自远眼见别无他法,一转身已经用身体护在莫尔兰身前。

那武器却是一柄枪,那枪尖带着疾风,正中欧阳自远的小腹,欧阳自远身后,莫尔兰见欧阳自远中枪,急的尖声大叫,直冲上去一刀砍出,将那西域士卒砍成两截,这一下的力道之大,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但在此时,她的左侧一把刀砍来,莫尔兰才要回身相挡,当的一声,一把剑已经挡住,却是欧阳自远。

莫尔兰见欧阳自远无恙,心中大喜,靠在欧阳自远身边,与欧阳自远彼此相互。此时又一把枪刺来,欧阳自远见这一枪刺向自己胸口,不挡不避,手起一剑刺出。

对面那西域士卒大喜,心想枪长剑短,不等你这一剑到我身前,我已经把你刺穿了,当下手上加力刺出,那枪尖击在欧阳自远胸口,却是一顿,居然被挡住无法刺入,但在此时,欧阳自远的剑已经刺穿了这西域士卒的胸口。

莫尔兰见欧阳自远不闪不避,那枪却刺不透他,立时醒悟,原来欧阳自远已经穿上了玄铁宝甲,这宝甲连欧阳自远的承影剑都奈何不得,寻常兵器自是不足挂齿,她既然不必牵挂莫尔兰的安危,立时压力大减,全力与敌人相拼。

欧阳自远护着莫尔兰,仗甲欺人,凡往他身上招呼的兵器一概不理,只有向他头脸招呼的兵器才挡得一挡,两个人一路向前,直杀过去。

才冲不远,突然间周围一亮,一派火光冲起,欧阳自远向火光起处看了一眼,立时变了颜色。

火光起处,正是汉军囤积粮草的地方!

汉军粮草先是在张掖送了百姓一批,又救济了酒泉百姓一批,本就所剩不多,现在又被点燃,让欧阳自远如何不急?他一引莫尔兰,带着莫尔兰向火光处就走,才走了几步,四下里西域兵大至,数十西域兵冲了上来,一个长官模样的**声发布着号令,想是西域人发xiàn

了欧阳自远身着将领服色,所以纷纷围上来攻击。

借着火光,欧阳自远见不远处有一人熟悉的身影正在孤军奋斗,却正是柳千惠,他想要冲过去,却被西域军团团围攻,一时间自顾不暇。

第31章 暗夜突袭(下)

柳千惠也已经发xiàn

了欧阳自远,挥着一把不知哪里抢来的弯刀想要冲过来,却哪里过得来?她连冲两次,非但没有冲过来,反而引得数名西域士卒围了上去。

欧阳自远想要冲过去,却又要护着莫尔兰,要不过去,看着柳千惠被围攻,手里的兵器又不顺手,眼看着那火也越发的大了,急的他手心全是汗。他正自着急,忽的一声,一只大棍当头打下。

这大棍又粗又长,搂头打下,直接将欧阳自远和莫尔兰都罩在棍影下,欧阳自远大惊,向莫尔兰一撞,莫尔兰直接被撞开,他的身体也已经闪开大半,但另一半身体却无论如何也闪不开了,他心知虽有宝甲护体,但宝甲可挡得剑,却挡不得棍,因为这棍不是靠尖刺的,而是靠力道砸的,宝甲是柔软之物,无法抵挡这种大力的武器,此时别无他法,他只得举剑去挡,与此同时,莫尔兰连声惊叫,已经被两名西域士卒抓住。

欧阳自远怒气勃发,一声大喝,全力抬剑向上,拼着这剑折了也得挡开这一棍,否则莫尔兰和柳千惠都有危险。

嗖的一声,一把枪又从欧阳自远身侧刺到!

突然间,光华一现,那大棍小半截直接掉了下来,当的一声,正好砸在刺来的枪尖上,将那枪砸的斜向地面,紧接着光芒大起,血雾飞扬,抓着莫尔兰的两名西域士卒已经断成两截。

月光之下,欧阳自远手中寒光流动,承影剑重新现出了可怖的光芒!

欧阳自远伸手拉起莫尔兰,承影剑挥起,一路向柳千惠冲去,只见断肢残臂不断掉落,西域士卒们连连惨叫,一路上残缺的尸体不断倒下。

欧阳自远才杀到柳千惠身边,只听得左近一阵吼声,火光中一员大将带着数百汉军士卒冲到,这大将双手各执一只狼牙棒,威风凛凛,无人能挡,正是于振飞。

欧阳自远大喜,急令于振飞就绕着营寨打转,但有零散的士兵都收拢起来。于振飞领命而去,此时柳千惠已经寻得了马,重新上马持枪,对莫尔兰叫道:“上来,我护着你到骑兵营去!”

莫尔兰大急,指着欧阳自远叫道:“那他怎么办?”

欧阳自远拍了下莫尔兰的肩,说道:“跟千惠去,不必担心我,现在是紧急时刻,不要犹豫!”

莫尔兰哪里懂得此时不能顾得夫妻之情只能顾得战斗的道理,一时不想去,柳千惠突然伸手,一把将莫尔兰拉上马,吆喝一声,那马直向骑兵营方向去了。

欧阳自远见莫尔兰被柳千惠救走,于振飞绕着营寨已经转了大半圈,聚集起上万士卒,声势极大,心中稍安,挥剑护身,直向火光处去,又行数丈,身后马蹄声疾,赵天成带着几十人冲了过来,而且居然牵着欧阳自远的银龙马。

欧阳自远大喜,翻身上马,与赵天成一起往着火处去,将至火场,却见火光暗了下来,隐约看到数百汉军士兵正在救火,许多火头已经打灭。

欧阳自远急忙上前询问,却是钱子长在此指挥,欧阳自远也来不及多说,只交待了一句要看好粮草,便和赵天成一起调转马头再往别处去。

此时汉军已经从混乱中恢复了一些,左边于振飞带着上万人来往冲杀,右边数千汉军正在布阵,却是孙威在指挥。

欧阳自远见几个大将都没事,才算长出一口气,一路急急传令,汉军不断聚集,很快,西域军被基本清剿干净。

此时汉军营中一片狼藉,欧阳自远忙的焦头烂额,整顿营防,派出侦察士卒防止敌军突击,搜寻西域残兵,清点损失,各样的事情都堆将过来,连向不轻言乱的赵天成都直叹事情太多太乱了。

紧急的事情稍定,欧阳自远立kè

下令寻找敌军来袭的通道,至于寻找的方式很简单:注意地下!

果然,不多久汉军就找到了西域军来袭的通道。这通道在城中的一口井里,井的侧壁处被挖了个洞,这洞向外延伸到城墙地基之外,在地基外面,又现出数个大坑。那些西域伏兵就是自这里出击的。

众人看着那通道,眼见通道里以砖石砌着,每隔一段又有粗粗的木头支着,用以支撑通道稳固,总算是找到了那些城砖的所在,不过,这个代价也的确是够高的了。

汉军一边整顿着,一边已经审了战俘。个中有一二会说匈奴语的,莫尔兰发挥了她的特长,就将汉语翻译成匈奴语,再将西域士卒的匈奴语翻译成汉语,总算明白了大致的情形。

原来西域联军两路大败,统帅“黑女王”大是不服,于是在酒泉定下计策,先是严禁酒泉百姓出门窥视,同时将城墙拆掉,一则是为了以墙砖支撑偷袭通道,但更重yào

的却是为了在对汉军发起攻击时汉军无险可守。

她在城外挖出大坑以伏兵,主力随即后撤,同时尽诛县中官吏,以防这些官吏配合汉军很快把城池整顿好。

本来按照原来的约定,应当是里应外合,半夜时分伏兵出击,同时西域军主力发起攻击,一举大败汉军。但没想到汉军在张掖多耽误了三天,此时西域主力已经后撤,以图引诱汉军进驻酒泉,而伏兵埋伏在坑中又不敢现身走漏消息,等到汉军抵达时,伏兵已在坑里憋了三天,水米皆尽,无法支撑了。

迫不得以,这些伏兵只得不等待主力到达,冒险出击,试图一举击败汉军。但伏兵只有二千多人,却哪里能撼得了十万数的汉军,西域军将领只得下令将兵力集中在汉军将领和粮草处,诛杀了汉军将领,会让汉军群龙无首,烧了粮草,一则让汉军无法进兵,二则让汉军军心大乱。

没想到的是,他们方才出击,却正逢着欧阳自远与莫尔兰在床上聊天时突然领悟了那些城砖的去处,莫尔兰一句“难道在地下?”提醒了欧阳自远,欧阳自远立时醒悟,这城砖失踪,既然不会被搬走,那就只能在地下,为什么会在地下?答案只能是:用来铺地道的甬道,以免地道湿滑!

欧阳自远立时想到了这是西域人打算在地下埋伏,既然在地下埋伏,还能埋伏多久,极可能随时发起攻击,所以立kè

下令发出警报。

第32章 少了一面旗

这警报要是再晚发一会儿就没用了,因为当鼓声响起时,西域军正在钻出地道,也就是这片刻之间,让汉军有了预警,如果不是这鼓声早响了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只怕几位奋威将军还能不能个个无恙可就很难说了。

众将在感叹着幸运,但欧阳自远却关心着另一个问题。

这些事情,他已经猜到了,虽然验证这些猜测是否真实很重yào

,但另一个问题比这个问题还重yào

,那就是:黑女王是谁?

这个人真的很了不起。

她可以说自与汉军作战就给汉军制造了巨大的麻烦。首战以五千骆驼队为饵,差点让汉军大败,要不是于振飞违令出击,汉军现在只怕已经败回中原了;紧接着又让精绝人布置了腐虫,几乎杀绝汉军,幸运的是莫尔兰知dào

破解之法;现在,又以一次伏击让汉军大受损失,要不是此前在张掖耽误了三天,欧阳自远又突然领悟了这城砖的去向,汉军只怕是大败。

此人的心智之高,只怕连欧阳自远都比不得,只是运气不佳,以至于三次都功败垂成。

然而老话说事不过三,汉军连续三次幸运得手,难道还能有第四次?就算有第四次,难不成还有五次六次?所以了解这个人,比了解任何军机都重yào



然而,众俘虏却是众口一词:不知dào

这黑女王是谁。甚至这人是男是女都不知dào

,只是从她自称黑女王来猜测这人是女的。

因为黑女王的行帐从不让任何人进入,据她的卫士说,黑女王的行帐有内外两层,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外层,只有少数几个亲信卫士可以进入,而这几个亲信卫士也只能进入到外层,不能进入内层。

如果有什么请示报gào

,都是由卫士代为向内层的黑女王转达,而黑女王则从来不出声,只是写上一些字条从里面传出来,甚至传递字条时用的也是一个连着绳子的盘子来回拉动传递。

所以不但外人没见过黑女王,连卫士们也没见过,不但没见过她本人的真面目,连她的手都没见过,声音都没听过。

不但在行帐内是如此,行军时也是一样,黑女王有一顶轿子,每次行军都是由卫士先将轿子抬到帐内,然后退出帐外。过一会儿,听得轿杆一响,再进去,此时黑女王已经坐入轿中,轿帘扣的严严的,这轿子再放在马车上,然后由卫士推着前行。

所以行军至今,虽然黑女王是全军统帅,但没有人知dào

她是个什么人,只知dào

此人是精绝国派出的最高统帅,谋略非常,手中有许多邪恶之物。

欧阳自远听得这个汇报,只得叹息一声。

他不是精绝国人,不知dào

这黑女王为什么搞的这么神mì

,但既然这黑女王如此神mì

,他也只能做罢。

汉军在酒泉休息了两天,整顿了兵马。

此前汉军与西域军之战,虽然连续获胜,但西域军损失了十二万人,汉军也损失了五万,这一回的夜袭,可说是汉军损失惨重,虽然基本尽诛了两千西域伏兵,却付出了近万人的损失,而且还损失了大量粮草。如此算来,汉军还有九万人,而西域联军则还有近八万人,双方的兵力相差无几。

欧阳自远在酒泉停留了两天,下令出发,全军前行,向三百里外的玉门前进。这一回,汉军可说是步步为营,时时小心,加上这一路上大半是沙漠,汉军走的很是缓慢,足走了八天开外,到第九天头上才近抵玉门。

玉门关,是汉初四关之一,相传汉初,因西域和田的美玉经此进入中原,所以称为玉门。此关在汉军众将中可说耳熟能详。

这关城为正方形,黄土垒就,气势很是恢弘。

众将见玉门在望,不由都松了口气。这倒不是说他们认为玉门易得,而是因为玉门没有被拆毁。

前行不远,探马来报:查得关上有西域军旗帜,关门紧闭,看来有西域军驻守。

欧阳自远笑了笑,下令安营。

其实就算不派探马欧阳自远也知dào

,玉门必有西域军重兵防守。因为这里是西域进攻中原的唯一入口,也是中原远征西域的唯一出口,如果这里不守,西域联军也就可以解散了。

但无论是不是欧阳自远早就料到,打仗的事可来不得想当然,所以该派探马,却还是要派的。

趁着安营的功夫,欧阳自远与众将一起向前走了一段,观察玉门关上的动静。

关上,旗帜飘扬,人影晃动,看来西域军防守的很严,估计是要坚守了。

第33章 少了一面旗(下)

“欧阳将军,”一边上孙威说道,“咱们把玉门包围起来,慢慢耗死他们!”

欧阳自远并没有看向孙威,而是仍然盯着城头,好一会儿才答道:“计是好计,可惜实行不了。”

“为什么?”这一回不止孙威在发问,连于振飞、钱子长也都在发问。事实上柳千惠虽然没来得及发问,却也同样在奇怪,如果不是赵天成在后面处理军务,只怕赵天成也要发问。

玉门并非民居之城,而是一个完全的军事据点,城内几乎没有百姓,此前城内全是汉军,现在城内全是西域军,而且,按武帝时的设计,四郡两关相互呼应,前后照应,左右相卫,所以你就算能包围了玉门,那阳关、张掖、武威等地的守军也一样可以将你击败,让你腹背受敌,但现在,四郡两关,只有一个玉门在西域人手里,虽然这玉门是最重yào

的关口,但既然只有一个孤立的玉门,而且城内又没有汉人百姓,包围玉门,把西域军饿死在城内,这是最好的选择了,为什么欧阳将军却说此计不可行?

欧阳自远答道:“第一,咱们的粮草不足……”

“西域人的粮草更不足。”柳千惠不等欧阳自远说完就插话。她方才已经想到这个问题,所以欧阳自远才一出口,立kè

据理反驳,“咱们后方还有粮草运来,实在不行,还能就地征集,西域人困守玉门,想征粮都没地方征去。”

欧阳自远一笑,点头道:“这个说的有理,只是柳将军太心急了,还有另一个重yào

的原因。”

柳千惠的脸一红。

她和欧阳自远外面是上下级,帐内是夫妻,所以对欧阳自远有时就有些过于疏忽,忘记了上下级的礼节。不过好在众将也知dào

这一层原因,所以倒也不以为意。

欧阳自远向城头一指,说道:“你们看那城上的旗帜,各种旗帜都有,但偏偏缺了一个最重yào

的旗,可知dào

为什么?”

几个将军都是一呆。

这欧阳将军说不能围攻的原因,怎么说到旗帜上去了?难道这旗少了一面就导致了不能包围玉门?

众人正要发问,一个传令兵却来到欧阳自远面前,说道从后方来了公文,赵将军请欧阳将军速回,处理一下公文。欧阳自远答yīng

一声,急急回营了,剩下几个奋威将军大眼瞪小眼的在那相互看着。

终于,柳千惠向城头一指:“别对视了,咱们看看那城头,究竟缺了一面什么旗,我就不信,欧阳将军能看明白的,咱们看不明白。就算咱们一个人看不明白,这么多人,怎么会看不明白?”

众将见柳千惠一脸的不服气,心中暗笑,心想这夫妻两还真是有意思,但说实话,几个将领也是急于想得到答案,欧阳将军既然有紧急公务要处理,自然不能去追着问,柳千惠这一番话也激起众将的好胜之心,几个人都向城头看去。

隔了一会儿,孙威突然叫道:“我发xiàn

了!少了一面……”

“不要说!”柳千惠急忙喝止,“再等一会儿,咱们各自想清楚,然后将自己看到的写在地上,看咱们想的一样不。”

几个人一起点头,认为这个办法极好,如此一来各自的看法相互验证,正确的可能就更大了。

又过了一会儿,钱子长和于振飞几乎同时说道:“我看出来了。”

柳千惠点头,说道:“我也看出来了,咱们来写一写吧。”

几个将领下了马,各自背转身体,以身体遮挡着他人的目光在地面上写着。片刻之后,众人纷纷让开。

只见地面上写的都是同一个词:精绝!

不错,城上的旗虽然多,但偏偏缺少了那一面黑底白眼金蛇的精绝国旗帜!

精绝人与皮山人是这次组成西域联军的两大主力,西域联军的统帅是精绝黑女王,现在,玉门关上居然没有精绝人的旗帜,这可太怪了。

“现在咱们知dào

城上缺少一面什么旗了,”柳千惠说道,“也知dào

欧阳将军的判断,因为少了这一面旗,所以不能包围,咱们可以各自想想,这当中有什么联系了。”

几个将领都有些兴奋。

自开战以来,众将齐心协力去猜测欧阳自远的想法,这还是头一回,而且看来已经初步取得了成果,几个人都感觉,这一回他们好象终于可以和欧阳将军一样的足智多谋了。

几个人各自沉吟了一会儿,于振飞先开口了:“精绝人不可能抛弃全军独自逃掉,否则不是西域联军崩溃就是他们被整个西域联军敌视,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好几个声音同时说出了答案:“有埋伏!”

第34章 正确答案

欧阳自远回到营中,见信使已经在等待了。原来是兵部来了公文,说道援军已经出动,要欧阳自远在玉门等待援军。

欧阳自远不由苦笑。

这李尚书还真是相信他,到现在玉门如何打还不知dào

呢,就让他在玉门等待援军,他不等能行吗?虽然对西域军连续得胜,但每次胜的都很艰难,最近这一次可说是一次大败,西域军固然伤亡过半,但他的部队也由十五万人降到了九万,而且粮草供应不足,不等难不成他能就这样出玉门关远征西域?

不过无论如何,这毕竟是个好消息,李尚书这一回居然出兵如此痛快,欧阳自远还是比较高兴的,谢了信使,又回了公文,在公文中很是客气了几句,既感谢李尚书及时发兵,又表示会尽快出击西域。

处理了公文,他重新出帐,才一出帐,却见几个奋威将军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欧阳自远笑道:“你们来的正好,都进帐来吧。”

正说着,赵天成也到了,于是几个人一起入帐。

欧阳自远扫了一眼众将,开言道:“方才本帅和你们说的,城上少了一面重yào

的旗帜所以不能包围的事……”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这一回可不是柳千惠一人,而是四个人:柳千惠、于振飞、钱子长、孙威。

四个人异口同声:“我们知dào

啦!”

欧阳自远一呆。

“你们知dào

了?”他有些狐疑的追问。

“城上少的是精绝的旗帜。”柳千惠说道。

“这说明精绝人不在城内。”于振飞接口。

“精绝人不可能独自逃跑。”钱子长抢着说道。

“所以,他们在城外有埋伏!”孙威做了总结。

四个人一起仰头,做傲然状。

欧阳自远差点笑出声来,他看了赵天成一眼。

赵天成叹了口气,问道:“你们可发xiàn

哪里有埋伏了?这玉门关内外一马平川,却在哪里埋伏?”

“在地下……”孙威只说了半句就住口了。

在酒泉时西域军可以在地下埋伏,那是因为他们可以料定汉军必定会在那里扎营,现在这黑女王再怎么神奇,也不可能料定汉军会从何处包围玉门,就算能料定,汉军也不至于走路走到一半扎营,他们在地下哪里埋伏?又如何出击?

四个人的胸都有些往下堆,当然,这四人中柳千惠的胸倒是挺的最高的,但这不是她的气场强dà

,而是性别的原因,你懂的。

“赵将军,那你怎么看的?”柳千惠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赵天成笑了一下:“我没有跟去看,我也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根据你们的说法猜上一猜。”

四个人的脸上都有些发红。

他们突然发xiàn

,其实他们是奋威将军,赵天成是骠骑将军,欧阳自远是骠骑将军是绝对有道理的。

他们四人合力,站在玉门关前研究了半天,却让赵天成两句话就给揭穿了,而赵天成虽然能揭穿他们的错误,却不能知dào

具体的原因,这原因还要欧阳自远来揭开,你看,这就是为什么军中有军职高低的原因。

“欧阳将军,末将实在不懂。”孙威的口气终于回归正常了,“这里的道理还请欧阳将军示下。”

欧阳自远笑了一下,说道:“城上少的,的确是精绝的旗帜,这也的确说明精绝人不在城内,精绝人也绝不可能独自逃跑,但是,绝不是因为有埋伏。”

六道谴责的目光一起射向孙威。

柳千惠、钱子长和于振飞三人都没说错,就是孙威说错了,所以这三个人一起看向孙威。

孙威大是不满,低声道:“又不是我一个人得的这结论,只是你们抢话快,把错的那句留给我了而已!”

“欧阳将军,别卖官子了,你快说吧。”柳千惠有些发急的催促道。

其实这话于振飞和孙威也想说,但他们当然不方便这么直说,所以柳千惠就出头了。

欧阳自远一笑,答道:“各位想一下,如果你是西域军统帅,现在全军困守玉门,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几个人都沉吟了一下,接着,都叫了起来:“分兵!”

不错,正是分兵。

全军困守玉门,就是等着汉军包围,既然汉军知dào

这样做是最好的,西域军又怎么会不知dào

?但西域军又必须在玉门守住,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在玉门关后,另设一个大营,与玉门关相互呼应,如此一来就可以防止汉军包围,而且同时还防止了玉门一破就无法挽救,至少如果汉军攻破玉门,后面的大营还能出动反击,以图重夺玉门。

所以,城上为什么会少了最重yào

的精绝国的旗帜?那不是有埋伏,那是因为精绝军退到了玉门关后,另设了大营,以防止汉军包围玉门关!

所以欧阳自远一看到城上少了精绝的旗帜,立kè

得出了包围玉门“计是好计,却实行不得”的结论。

“咱们也分兵。”孙威见正确答案已经出现,急忙抢先出口,省得这一回他又捡其他三人说剩下的话,“一部分人监视玉门,一部分人攻击精绝大营。”

欧阳自远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也是个办法。但这样做,咱们也不过是与西域军打个势均力敌,待我再想一想,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咱们就这样办好了。”

众人正自商量,卫士来报:玉门西域军派了使者来,现在营前等待。

众人都是奇怪,不知西域军要干嘛,现在这情形西域军虽然居于劣势,但也不至于到求和的程度吧。

“让他进来。”欧阳自远下令。

不一时,那使者进了大帐,这人面容黑黄,头发乌黑蜷曲,如同顶了一脑袋黑色的羊毛一样,眼珠居然是黄色的,长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那使者进了帐,向欧阳自远抱拳为礼:“上面可是欧阳自远欧阳将军?在下西域联军使者,皮山国人,在下的名字不大好念,请欧阳将军叫在下的汉名毛真文好了。”

欧阳自远见这使者汉语流利,而且熟悉汉人礼节,点头道:“毛先生来得辛苦,你我两军相争,不知贵军派你来有什么见教?”

“我来争取和平。”毛真文语出惊人。

第35章 这不是谈判

一边上几个奋威将军一起哼了一声,要不是欧阳自远在上面,几个人只怕要同声开骂了。

争取和平?难不成这战争是我们挑起来的?

欧阳自远笑了笑,慢慢答道:“你们早三个月都干什么了?怎么到现在才想起争取和平?”

“说的好!”一边上孙威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毛真文也笑了笑,说道:“贵朝武帝时,派大军攻入西域,可也没有争取和平。这些陈年旧事,在下以为就不必拿出来说了。我们三个月前的确起事,正如贵朝武帝时一样,这当中的是是非非,如果纠结起来,却要史官们来讨论了,在下以为,咱们还是说现在的事为好。”

欧阳自远的心中暗暗说了个赞字。

这毛真文还真是思维伶俐,口才便给。他又反击了欧阳自远的话,又直接封了口,让欧阳自远再纠结于旧事就显得无礼了,欧阳自远笑道:“毛先生果然厉害,强于贵军啊,既然只说现在,那就请毛先生说说,现在的事,你们打算怎么争取和平?”

毛真文假装没有听到欧阳自远讽刺西域军无能,毕竟他方才也反击了欧阳自远的话,人人各让一步,才好继xù

交流,他答道:“我西域与贵朝相距千里,虽国家众多,却无一个汉人,风俗大异,与贵朝可说是风马牛不相及也。

我们起兵相抗贵朝,并非想要占据贵朝之地。你我都知,中原大国,人口地域远胜西域,我们再勇敢,也不可能占得了中原。我们起事,为的不过是争得独立。自武帝时起,贵朝便统领西域,我西域各国只能低头听命,幸得贵朝更替,我西域各国得此良机,方才举事。

今者在下受命,向欧阳将军提议,我们与贵朝以玉门为界,我们不入玉门半步,贵朝不出玉门半步,相安无事,长为友邻,未知意下如何?”

欧阳自远心中冷笑了一声。

且不说汉武帝征伐西域的对与错,西域千里之地,付出无数生命,他欧阳自远有多大胆子,敢一句话就都放qì

了?何况玉门虽为出关之地,但并非出了玉门前但是西域,向前几十里,也向来是汉人居所,按毛真文的说法,等于汉朝不但要允许西域独立,还要割上几十里的汉人所居之地,这如何使得?

他正要张口拒绝,心中突然一动,不由沉吟起来。

毛真文见欧阳自远沉吟不语,脸现喜色,知dào

欧阳自远在考lǜ

自己的建议,几个汉军将领则都有些吃惊的看着欧阳自远,不知dào

这样一个不可答yīng

的条件为什么会引得欧阳将军思考。

欧阳自远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这个条件不可以。玉门关外,也有我汉人所居之地,怎能以玉门为界?”

毛真文听了欧阳自远的话,心中暗喜,说道:“这个好办。这以玉门为界,是一个概略之说,关外汉人居所,有民居在,咱们不妨各出一些人来勘察,自关外汉人最外的民居处起,向东为汉朝所有,向西为西域所有,此乃我西域为求和平而做的让步,请欧阳将军考lǜ

。”

欧阳自远又沉吟了片刻,慢慢说道:“如果是这样,好象倒可以考lǜ

一下。”

这话一出口,几个将领都惊的张大了嘴巴,赵天成在一边连连咳嗽,示意欧阳自远不要答yīng



欧阳自远却充耳不闻,继xù

说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却不是本帅能够决定的,还请毛先生先回玉门,待本帅想一想,向兵部上一个公文才行。”

毛真文心中大定,连忙说道:“这个自然,此事还要请贵朝之皇帝陛下圣断,只凭骠骑将军的话,也难以成为两国的约定。”

欧阳自远点头,见毛真文没有别的事,既令送其回去。

毛真文才一出帐,赵天成立kè

说道:“欧阳将军,此事不可答yīng

!我大汉征伐西域,流血无数,怎能放qì

?我等的任务是出征西域,平定叛乱,不能与西域人谋和!”

柳千惠在一边早就急的不行,赵天成话音刚落就叫了起来:“将那个毛真文追回来,告sù

他,这事没得商量!”

欧阳自远一摆手,说道:“别急。其实这件事,我怀疑是黑女王的又一个计策。各位真以为这毛真文是来讨论和平的不成?”

帐内一静,几个将领都看着欧阳自远,有些不明所以。

欧阳自远慢慢说道:“各位都知dào

西域不可不平,那西域人如何不知?如果他们认为能够拥兵自重以求独立,又何必攻入玉门关?他们就是知dào

除非击败汉人,否则不可能独立,所以才攻入玉门的,希望以胜逼和,求得独立,当他们攻入玉门时明白这一点,怎么会一个月不到就不明白了?所以这毛真文此来,根本不是和咱们谈条件的!”

第36章 这不是谈判(下)

几个奋威将军都是一呆。

既然欧阳将军明知这人不是来谈条件的,那还一本正经的和他谈什么?

“他们是来离间的。”一边上赵天成突然接口,“骠骑将军带兵与西域军对敌,突然间向朝庭上书,说道西域与我大汉要和平,而且是这等以玉门为界的不可接受的条件,陛下看到这样的文书,心中不满是肯定的,而且还会怀疑骠骑将军杀敌之心有所动摇。”

赵天成这话一说,几个将领立时省悟,柳千惠也补充道:“不止如此。欧阳将军的情形各位也是知dào

的,此前就差点被扣上谋反的大帽,这公文一上,不更会被扣谋反的大帽了?”

说到这里不由大是气愤,说道:“既然如此,欧阳将军你还答yīng

他向兵部上书做什么?还不当场拒绝?”

欧阳自远却笑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答道:“我何时说过我要向兵部上书说同意这事了?我只是告sù

他,我要想一想,要向兵部上书。这事情如果不向上汇报,好不好也是两国大事,不能由本帅私自拒绝,本帅当然要向兵部上书啊,每隔几日就得向兵部汇报一下,本朝军法不就是如此?本帅也当然会向兵部说这事,只不过,本帅会说:听得这个要求,本帅没有答yīng

。”

几个将领都长出一口气,孙威笑道:“欧阳将军,你差点吓死我们。”

欧阳自远也笑了起来,说道:“反正咱们也得休息一下,考lǜ

一下如何进攻,这毛真文百密一疏,居然忘记约定双方在此期间不得相互攻击了,既然如此,那么待咱们休息好了再发起进攻,可也不算食言吧?”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一起笑出声来。

于振飞突然打了个大呵欠,说道:“欧阳将军,要没什么事,末将想去睡一觉了,这几天还真是够劳累的呢。”

孙威也捶起了腰:“末将也想找大夫弄两贴膏药贴一贴腰,这几天有些累着了。”

欧阳自远哈哈一笑,挥手道:“好吧,都去吧,本帅也好好休息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在西域人看来,汉军是完全的放松了下来。

先是大批汉军士卒开始出营休息,看来是轮流警戒和休息,接着,是一些高级将领也在营外随意的纵马。第三天头上,欧阳自远也出营来了,不但出营来,而且还带着两个女人,一个老者,一个年青的平民和数名卫士。

那老者是住在三十里外祁连山下的一个村民,姓严,自小便在祁连山上行走,于祁连山的情形十分熟悉,年青人是他的儿子,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也经常跟着父亲在祁连山上行走。

欧阳自远在打发走了毛真文后,就派人四下打探,看有没有人能当向导,说道欧阳将军在营中无事,打算游玩一下祁连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老一小就前来应征了,欧阳自远大喜,立kè

下令众卫士准bèi

登山之物,还让柳千惠和莫尔兰好好打扮一下,说道夫妻久在军中,却连一次共同出游都没有过,实在对不住两位妻子,就趁着这几天没事,去游玩一下祁连山。

莫尔兰自是大喜,很是打扮了一番,只不过她的打扮是匈奴式的,虽然看着也很美,但毕竟是异族风情,柳千惠却心中狐疑。

她心里很明白,欧阳自远可不是一个假公济私之人,趁着有空就带着妻妾一起出游?这事儿绝不是欧阳自远能办得出来的,只怕欧阳自远这是明里说出游,暗里不定打的什么鬼主意,但她既然猜不出是什么鬼主意,又心知既然是鬼主意,连对自己都不肯明言,那就最好不要揭穿,所以也打扮了一下,只不过打扮的比较朴素。

不过,无论打扮的多朴素,当欧阳自远带着莫尔兰和柳千惠一起出营时,所有士卒的眼睛都直了。

自然,这里的第一个原因是莫尔兰和柳千惠的确美艳,而且一个是匈奴风情盛装,一个淡雅清新,实在是吸引眼球,但另一个原因,也是军中真的没有妇女,二人虽然美丽,可也不能说是绝世美女,然而除了这两个人,军中却再也没有第三个女子,自然就更吸引眼球。

欧阳自远左右是一妻一妾,身前是一老一少两个向导,身后是数名卫士,前呼后拥,招摇过市,而且还特别往玉门城下绕了一圈儿,引得城头上的西域士卒们纷纷伸头去看,个中有一些士卒大声调笑着,甚至有的不堪之徒解开了裤子,露出那些玩意儿来。

第37章 少女之心

柳千惠和莫尔兰的脸都红着,低着头只管跟着欧阳自远走,城头上那些西域士卒的话二人虽然听不懂,但猜也猜得到绝对不是什么好话。两个人心里都纳闷,不知dào

欧阳自远象献宝似的带着二人跑到城下转一圈儿是什么意思。

好在,欧阳自远并没打算用美色征服西域大军,只是在城外转了一下,就奔祁连山而去。那一老一少两个向导虽然没有马,但却都会骑马,欧阳自远在军中挑了两匹稳当的马给这二人,一行人直奔祁连山而去。

这祁连山离玉门约三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要是步行来走,也得几个时辰,但马匹来跑,虽然跑的不快,也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将近祁连山下,众人放慢脚步看那山,只见那山巍峨耸立,山下绿草荫荫,山上白雪蔼蔼,气势磅礴。自半山处,好象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山分成两部分,下半部各种植物绿色交映,上半部则寸草不生,雪掩冰封,一块块裸露的巨石如刀削斧砍一般,数条小溪从山上流下,水流清澈异常。

莫尔兰笑道:“老严,小严,你们经常在这山上走,可要带好路。”

欧阳自远听得莫尔兰将这一老一少称为老严小严,倒也有创意,不由笑起来,心知莫尔兰生在大草原上,象这样的山连见都没见过,上山就更不用提了,所以心中担忧。

老严答道:“莫姑娘放心,我老严在这山上走了嘛没有一百回也有个七八十回了,便是我儿子也走了十几回了,这山我闭着眼都能走,绝不会有问题的。”

莫尔兰听得老严叫自己莫姑娘,也笑出声来。一边上,小严的眼睛偷偷的看着莫尔兰和柳千惠,眼神中满是爱慕之色。

老严见这几个人很是随和,胆子也大了些,说道:“两位姑娘,这位将军,恕我老严直言,将军大人嘛这身衣着还是可以的,但两位姑娘这身衣服只怕上不得山呢。这山看着是绿的,但往上走,就是严冬的气候,两位姑娘的衣服,也实在太单薄了些嘛。”

莫尔兰学着老严的说话答道:“这个嘛,你不用担心嘛。我们都带了衣服的嘛。”

说话间,已经来到山脚下,只见一潭碧水在山下荡漾,清澈见底,水中数条透明的小鱼游来游去,莫尔兰欢呼一声,跳下马来,见那鱼就在潭边游着,全不怕人,蹲下来伸手去捉,手才一入水,却惊呼一声抽了出来,连连甩手,叫道:“好凉啊!”

老严笑道:“这水嘛是从山顶流下的雪水,那雪嘛都积了不知几万年了,有些个就成了万年玄冰,就算刀斧都砍不动的,有些就流下来了。这水极是寒冷,咱们连碰都不敢碰的。”

正说着,小严却已经下马,咬着牙鼓着嘴就要往水里走,老严大惊,一把拉住小严,喝道:“你个臭小子,不要命了嘛!”

小严吃吃的答道:“我只想给莫姑娘捉两条鱼。”

柳千惠见这小严正值少年,对莫尔兰好象情有独衷,少年人情窦初开,倒也没什么,但这水如果如此之寒,可不能让小严为了讨莫尔兰一个欢心就没了性命,急向莫尔兰使了个眼色。

莫尔兰笑道:“我可不想捉鱼,让鱼在水里自在的游多好,捉它们上来做什么?离了水,它们就死啦。”

小严脸上飞红,站在那里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继xù

下水,老严生怕儿子犯浑,急忙将小严拉到一边。

此时卫士已经送上了冬衣,柳千惠和莫尔兰二人就躲在卫士拉起的布幔里换衣,老严急忙转身走开,小严犹豫了一下,也不情不愿的跟着老爹走到一边。

不一时,柳千惠和莫尔兰换好了衣服,二人身上穿的厚厚的,互相看着,都感觉与方才的打扮比起来实在差的太远了。

欧阳自远吩咐卫士就在山下相候,令老严和小严带路,与柳千惠、莫尔兰二女一起上山。

柳千惠与欧阳自远生于中原,虽然没有来过祁连山,但于山还是比较熟悉的,但莫尔兰可是看什么都新鲜,那些粗壮的树木,地面上的青苔,几乎每一样都引发她的欢呼,弄的小严固然神魂颠倒,老严也是连连欢笑。

一行人向上走着,老严见莫尔兰欢快活泼,不由话多了起来,与莫尔兰絮絮的聊着。

莫尔兰对那雪山顶尤为好奇,不断抬头看着,老严见莫尔兰好奇,向另一边指着道:“莫姑娘,你看,那个山头嘛叫黑山,那山的山坡上嘛,据说有好多宝石呢。”

莫尔兰奇道:“有许多宝石,怎么没人去找啊?”

老严笑道:“这个也得有命去的嘛。咱们现在走的是主峰的路,叫天梯峰,从这里要去黑山,是没路通的,要走到黑山,就走到玉门关后面去了嘛。那黑山也是下了神咒的山,这些年嘛凡是上山的都有去无回呢。”

莫尔兰大奇,问道:“什么神咒?”

老严见问,有意卖弄,说道:“莫姑娘,这里可有个故事呢,你看,那黑山是不是比这天梯峰要婑一点点?”

莫尔兰眯起眼看了半天,也拿不准是不是婑了,只能犹豫着点头。

老严笑道:“这个可是有来源的。”

莫尔兰笑道:“有来源你快说啊,还卖什么官子。”

老严点头,一边走一边讲了起来。

相传,祁连山与黑山原是一对姐妹,祁连是姐姐,长得高挑漂亮,深得王母娘娘的疼爱;黑山是妹妹,长得矮也一般,便时时不服气,说“我也能长得很高”,终于在一个黑夜里,黑山偷偷长高了一丈。

天亮了,祁连看见妹妹长高了,便也把自己拔高了一丈。如此你争我夺,两座山不断长高,直入苍穹。

几天以后,巡视凡间的王母娘娘发xiàn

这两姐妹突然长高了不少,大为震怒,叱呵于姐妹俩。倔强的妹妹出言顶撞。

这一下可犯了天条,要知dào

至高无上的王母娘娘的权威是不容侵犯的,于是,妹妹黑山被判火刑致死,她的血、肉、精骨化成了各种各样的宝石,以证明自己的冤屈;姐姐眼见妹妹受罚,出言回护表示自己愿意为妹妹分担责任,却终于无效,目击妹妹惨死的姐姐疼哭不已。

王母娘娘一贯怜爱祁连,怒火稍熄,也有些后悔,便饶恕了姐姐,只责罚她终年为妹妹带孝,这便是它终年山顶都积雪的原因。

第38章 考据癖

莫尔兰听了这故事,叹息道:“这姐妹两个为什么不好好沟通一下呢?这有什么可比的嘛?”

老严笑道:“这个,还真让你问着了嘛。据说王母娘娘后来也想通了,就派了天神大将,用一张弓射了一箭,正好把这祁连山和黑山洞穿,那个洞就叫天箭洞,又叫连心洞,告sù

世人,有什么事,要多多沟通呢。”

一边上,欧阳自远突然插口问道:“这洞是真的有吗?”

老严犹豫了一下,说道:“据说是有的,就在半山雪线之上,但传说王母怕世人知dào

了神仙的秘密,就派着天神大将持弓在洞里守着,凡人是过不去的。”

“你可知那洞在哪个位置?”欧阳自远继xù

追问。

老严吃惊的看着欧阳自远,答道:“将军大人,您老不会是为了要找那个洞吧?”

欧阳自远微笑。

在老严说这个故事之前,他真的不是为了找这个洞,他只是为了上祁连山来看一看,其一是看一看玉门关后,精绝人究竟安营在何处,其二是看一看,是不是有绕过玉门而不被发xiàn

的道路,但没想到老严却说了这样一个故事,虽然这故事不会是真的,但这个洞却说不定是真的,如果真有这个洞,那可就省事多了。

老严见欧阳自远居然默认,更是吃惊,吃吃的道:“那个洞是真的有的,可是,那个洞很可怕的嘛,将军大人,您要进那个洞可是不行的。”

“怎么个可怕法?”欧阳自远追问道。

老严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反正,就是很可怕的嘛。”然后就不再出声了。

欧阳自远摇头,对老严道:“你只管带我到那个洞口就好了,不必你进洞冒险。”

柳千惠和莫尔兰一起哼了一声,现在她们终于确定,欧阳自远才不是那么好心的带她们来游山玩水的,说来说去,原来还是军务!

莫尔兰最先忍不住,问欧阳自远道:“你要探查通往黑山的通路就明说嘛,为什么骗我们?”

欧阳自远还没来得及回答,柳千惠却在一边接口道:“这还不明白?他想让西域人以为他没有进攻的意图,在等着朝庭对西域人议和提议的答复。今儿他要咱们打扮一下,带着咱们从玉门城下过我就感觉着不对头,哼。”

两个女子又一次一起哼了一声。

欧阳自远只能嘿嘿的笑着,却不敢接口,虽然他这一招是为了骗西域人,但说起来,倒也真的是骗了自己的两个老婆了。

老严自打知dào

了欧阳自远居然要去找那个连心洞就不再言语,闷着头只管往前走,小严见老爹不再出声只管在前面带路,脚步悄悄的往莫尔兰的身边靠了过来,对莫尔兰说道:“其实,这祁连山还有另一个名字的。”

莫尔兰被欧阳自远骗了一回,心中正有些郁闷,见小严上来搭话,倒也想解解闷,心想要是小严有什么故事说一说也是好的,于是问道:“什么名字?”

“昆仑。”小严答道,“这山的主峰又叫昆仑神峰。”

莫尔兰的脸上现出疑惑之色,反问道:“不对吧?昆仑山我知dào

的,又称万山之母,对吧?那不是在藏地的一座大山吗?”

小严笑了。

他总算找着一个自己可以卖弄的话题了。

他答道:“这个非也。其实昆仑山有两个,一个是现在藏地的的昆仑,另一个便是这祁连山了。世人但知藏地那个是昆仑山,其实,古人所说的昆仑,指的不是那个,而是这祁连山。这山才是古昆仑的所在。”

莫尔兰果然来了兴趣,问道:“你怎么能那么肯定?”

小严咳嗽一声,答道:“《山海经?大荒西经》有云:‘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世人皆以为那是说昆仑,但查昆仑山周边,却没有这些东西。后来我对照了一下,其实这里的昆仑,就正是这祁连山的特点。”

莫尔兰听得晕头晕脑,她汉语的确精熟,但让她听这些曲来折去的古言却实在为难,不由皱起眉毛不语。

第39章 考据癖(下)

小严却会错了意,以为莫尔兰是不同意自己的见解,不由上来了书生之气,手在空中指划着继xù

说道:“《山海经?西次三经》说‘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

《山海经?海内西经》有云‘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而有九井,以玉为槛。而有九门,门有开门兽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又有《禹本纪》云‘昆仑其高二千五百余里,日月相避隐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瑶池。’《淮南子?坠形训》云‘禹乃以息土填洪水,以为名山。掘昆仑虚以下地,中有增城九重,其高万一千里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

莫尔兰感觉着满耳朵都是奇怪的音调,什么掘、虚、重等等,一时间都怀疑小严在说西域话,急道:“你就别弄这个纪那个云的了,你就说你的结论吧。”

小严见莫尔兰不喜欢自己的引经据典,只得收了自己那心中的书袋,说道:“你看,此昆仑有瑶池、醴泉,那醴泉便是酒泉了,它满山是玉树、玉槛、玉楼,藏地却哪里有这些东西?那玉正产自西域,经祁连山而入中原,所以那关才叫的玉门关,正因其是玉石入中原的通道,这不正是验证了这个昆仑是祁连山?”

莫尔兰虽然没有听懂前面那些什么山海经之类的,但对这玉门的证据倒是很同意,点头道:“这倒有几分道理。”

一边上柳千惠听着,见小严居然很有几分才华,只是这个考证也未免太过离奇了,不由反驳道:“这个好象过于牵强了吧,《山海经》说昆仑‘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却不得这祁连山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小严见两大美女都和自己聊将起来,更是兴奋,答道:“这个好解释啊。那《淮南子》中的‘河水‘,指黄河,’河出昆仑‘,当为此解。那赤水、弱水、黑水、河水皆出自祁连主峰一带,《山海经》说昆仑‘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其实是指那黑山,那黑山多煤,‘炎火之山’当指煤的燃烧。不但如此,其他典籍也有旁证,《神农纪》说炎帝其地‘西至三危’,三危即今敦煌三危山;《黄帝纪》说黄帝时其土地‘西至崆峒’,此崆峒便在酒泉,《尚书?禹贡》说夏禹土地‘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流沙指居延、敦煌一带……”

这一回连柳千惠也皱起了眉毛,看来这小严的肚子里是有不少书,但他们又不是考古的,研究这些有什么用?况且这种研究,也不过是弄出一个字来就东拉西扯,直扯出好几千字来证明这一个字,这种东西,她也实在没有兴趣。

欧阳自远见小严在那里把典籍不停的扯出来,也是听的不喜,插话道:“这文人的研究便是不如武人,一刀一剑便见真功夫,这等研究下来,不知要扯到哪年哪月才能扯清。”

小严见欧阳自远说文人不如武人,大是不服,说道:“这只是在下想多引旁证而已,要说起来证明这祁连山是昆仑,只要几句就够了。”

莫尔兰、柳千惠和欧阳自远一起笑了起来,莫尔兰说道:“既然几句就够了,你扯这么多干嘛啊?且将那几句说来听听。”

小严被群嘲,脸上发红,答道:“昆仑一词本非山名,古人云‘昆仑者,天象之大也。’其实这昆仑是形容山之大而危的,先秦之前,这山一直多称昆仑,直到秦之后才称为祁连,那原因,其实是与匈奴人有关的。这位姑娘来时身着匈奴之装,想是匈奴人吧?这件事,其实你是知dào

的。”

莫尔兰听得这一两句的证据居然和自己有关,奇道:“我怎么会知dào

?”

小严笑道:“莫姑娘,你们匈奴语中,那高大之山怎么说?”

莫尔兰一愣,一句匈奴语脱口而出:“企练!”

小严拍手笑道:“着啊,企练,祁连,你且说这是不是昆仑?”

这一下不但莫尔兰大是佩服,连柳千惠也直点头,要知dào

她其实也有匈奴血统,熟于匈奴语的,方才这个证据,还真是够有力的。

小严见两个美女都对自己有佩服之色,那心里就好象喝了二斤老酒,真是飘飘然,不由脸上有些发红,腿上有些发软,脚上有些不稳,那脚在地上一绊,几乎跌倒在地。

一边上欧阳自远急忙伸手拉住小严,嘱咐道:“小心脚下。”

小严点头为谢,抬着看了下路,突然“咦”了一声,叫道:“爹爹,你是不是引错了路了?”

第40章 引错路的原因

老严正在前面默默的走着,听得小严如此说,身上不由得一抖,怒道:“哪里错了,你个臭小子难道还比老子更会看路?!”

小严却不肯服输,指着前面说道:“这里明明的是往草甸去的路嘛,老爹,欧阳将军不是游玩,是要去看那连心洞,你想是忘记了吧?”

老严还没有答话,欧阳自远却冷笑了一声:“老严,你年纪不算太大吧,记性这么差不成?”一边说,一边手已经按上了剑柄。

原来欧阳自远在一边走着,眼见那路曲曲折折的,非但没有往山上走,反而是横着走的,这一路上倒是景色极美,但明明的远离主峰,老严说那连心洞在半山处雪线之上,这样走下去,却何时才能走到雪线之上?他本就疑惑,正要开问,小严却已经指出老严走错了路,欧阳自远立时知dào

这是老严有意领错的。

老严身体哆嗦了起来,他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见莫尔兰和柳千惠都已经手按刀剑,神情戒备,不由叹息一声,恨恨的对小严道:“被你个臭小子害死了嘛,你多得个什么嘴咧。”

小严吃惊的大张着嘴巴,看看老爹,又看看欧阳自远和柳千惠莫尔兰等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欧阳自远见老严已经承认自己有意引错路,冷笑一声,喝道:“你老实交待,西域人给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做?”

老严的脸上一红,呸了一声,说道:“哪个和西域人勾搭了?将军你要杀我的头便杀,只是别乱扣我帽子嘛。”

小严听得老爹居然有掉脑袋的危险,急道:“欧阳将军,我们都是老实人家,哪里会和西域人有勾结?将军明鉴。”

随即转头对老严说道:“爹爹,你究竟要闹什么嘛?为什么要有意引错路啊?你快实说了吧,不然你我都得掉脑袋的,你以为你死了,这将军会放过我吗?我不一样也有奸细的嫌疑?”

老严本是打算宁死也不肯说的,但听儿子说非但自己要掉脑袋,儿子的脑袋也要掉,不由叹息了一声,只得说道:“将军,这个事嘛,绝对和我儿子无关的,要杀就杀我老汉好了,他是一点也不知情的。”

欧阳自远当然知dào

小严不知情,如果小严知情,又怎么会揭穿他老爹引错路的事?但这事可实在太过重大,他必须问个明白。当下板着脸说道:“你们父子一起主动来军中说要当向导,现下说你儿子不知情,你说本将军会不会相信?你如不说实话,你和你儿子本将军当然一个不会留下!”

老严听得欧阳自远居然真的要连他儿子一起杀,不由叫起撞天屈来,说道自己只为贪那赏银,却惹了这么大祸,居然要和儿子一起掉脑袋,真是冤死了嘛。

莫尔兰听得不耐烦,喝道:“你要不有意带错路,谁会杀你?要么你如实交待,要么,我先一刀砍了你儿子再说!”说着刷的一声抽出刀来。

小严吓的脸如土色,万没想到自己心中可爱的女神居然如此凶残,向老爹连连呼救。

老严眼见自己和儿子就要双双人头落地,身上抖的都快零碎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突然往地上一坐,呜呜的哭了起来,叫道:“那个洞我去不得的嘛,会有冤魂向我索命的嘛!”

欧阳自远听得老严如此说,心中大是奇怪,板着脸喝道:“你如不从实招来,现在本将军的剑就向你和你儿子索命!”

莫尔兰方才这一路上听着老严和小严讲故事掉书袋,本是对这二人很有好感,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有意引错路,心中大恨,听欧阳自远说了这话,上前一把将小严抓住,手中刀光一闪,已经将小严的裤带挑断,小严连声怪叫,以为自己被开了膛,却没想裤子滑了下去,他双手急去抓裤子,莫尔兰却已经抓住他的双手扭到背后,三两下将小严的裤带做绳,将小严绑了个结实,喝道:“咱们就先拿这小子祭刀好了!”

老严见儿子被绑,莫尔兰那刀似有意似无意的在儿子下体处扫来扫去,心中大惊,急叫道:“莫动刀,莫动刀,我说,我说好了嘛。”

莫尔兰的刀在小严的肚皮上一拍,喝道:“要说快说,有一句假话,我把你儿子一块块切碎了扔在山上!”

小严感觉着肚皮一凉,吓的杀猪一样叫唤起来。

老严哆嗦着,终于叹息一声,慢慢说起来。

这事情,却要从四十年前说起。

四十年前,老严还是小严的时候,他和本村一个小叫珍的姑娘相恋,只是那时老严家便很贫穷,小珍家虽不富有,却也不愿意与老严家结亲,老严与小珍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哪里管那许多,见父母不准,便在私下里悄悄相见,结果被小珍的父母发xiàn

,将小珍打了个半死。

小珍一怒之下,半夜离家,跑到老严的窗外叫老严。老严听得心上人来,天塌了都不管了,也越窗而走,两个人不敢在附近停留,一路往祁连山上跑去。

二人都是匆忙离家,又是半夜时分,那祁连山就是白天都寒风透骨,半夜更是冷的怕人,二人无处可藏,情急之下就往连心洞而来,打算着在洞里避一避风寒。

两人到了连心洞,见这洞洞口有一人多高,洞内极深,只是洞口处积着厚厚的浮土,显然无人来过,二人身上冷的受不了,一路往洞内去,以为洞内会暖和一些。

也不知走了多久,二人感觉着虽然洞内没了风,但那阴冷之气却越来越重,两个人冻的都快不会走路了,洞内又没有光亮,只能摸索着走,也不知撞了多少回脑袋,两个人到后来都走不动了,老严正要停下,猛听得小珍惊叫一声就消失了。

老严大惊,连声呼唤,却听得脚下传来小珍的呼救声,他蹲下身以手试探,发xiàn

前面居然有一个大洞,想来小珍是在黑暗中看不到路,掉到了洞里,如果老严再往前多走一步,只怕他也掉下去了。

老严急忙伸手去摸,连摸两回都没有摸到,心中发急,另一只手往前一支,打算支着洞壁把手探深一些,没想到洞壁湿滑,一个没按住,他自己也滑了下去。

第41章 恐怖洞

老严一路滑下去,黑暗中也看不清洞内情形,只感觉着那洞并非一路向下,而是慢慢倾斜的,滑了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倒也没有摔伤。他摸索着爬起,感觉那洞好象也很宽敞,至少人能直立起来,于是站在那里大声呼唤小珍。

小珍几乎立kè

就回应了老严的呼唤,但声音却是在前面,老严听着声音来源向前摸,才走几步,隐约见前面居然有光亮,光亮处一个女子的身影晃动,看来正是小珍。

老严急步往前赶,走了几步,突然发xiàn

不对,看着小珍的身体好象正移向一边的洞壁,几乎与洞壁要贴到一起了,他方才一怔,却听得小珍尖声大叫起来。

老严此时也不顾洞内有什么了,跟头把势的往前跑,直冲到光亮处,借着光亮,老严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把他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洞内右侧,是一块巨大的玄冰,那冰中冻着一个身材足有正常人两倍多高的人!这人奋眉怒目,身装铜甲,周身隐隐发出暗红色的光,手里持着一把大弓,身上还带着一壶箭,居然是个武士。更可怖的是,这人的肚腹部有一个大洞,洞里绵延出一条粗如儿臂的白色物体,那东西看起来好象一条大白蛇,却身无鳞片,也无头眼,这东西自冰壁中破壁而出,一半仍留在那武士腹内,另一半缠着小珍,正把小珍往洞壁处拉!

小珍此时已经说不出话,喉咙咯咯作响,一只手去抓那白色怪蛇,另一只手向老严伸着求救。

老严见心上人被怪物缠着,虽然吓的不轻,却仍鼓起勇气去拉小珍,这时小珍的另一只手已经抓在那白色怪蛇身上,一抓之下,突然间一股白色的雾气飘起,只见一道白线沿着小珍的手臂迅速向上,所过之处片刻结冰,转眼间小珍的半个手臂都冻成了冰!

老严见这怪物居然如此可怕,再也忍受不住,转身就跑,才要迈步,身上一紧,却是小珍的手抓在了他的衣领上。

老严转头看去,见那白色的冰雾已经蔓延到了小珍的胸口和脸上,再有片刻就要蔓延到抓着自己的手臂了,只怕这冰雾会借着小珍的手传到自己的身上,此时老严将那海誓山盟全都忘在了脑后,拼命挣扎着要跑。

挣了两下,身后突然一松,老严连滚带爬的往外跑,也不知哪来的神力,居然就扒着洞壁爬回了上面的洞里,他也不敢休息,生怕那白色怪蛇会追来,一口气冲到洞口,此时天色已经发白,老严再也跑不动了,倒在洞口喘气。

待得气息稍匀,老严起身刚要走,却突然感觉着脖子上有东西抓着,吓的他一声怪叫,直跳起来往后看,却没什么东西在身后,但这一转身,那东西居然好象也随着他转身,就在他身后抓着,那感觉居然象一只手一样!

老严吓的神志都糊涂了,一路狂奔,将到山脚,一脚踩空跌倒在地,这一跌的力道太急,带得身后一物飞起,啪的一声掉到眼前。

老严感觉着身后那人手立kè

就消失了,看向眼前,却又吓的怪叫起来。

那居然是半只胳膊!胳膊上连着手,手呈抓握状,胳膊上还有冰霜正在慢慢融化,胳膊断处血液还没有完全融化。

老严往一边爬了几步,这才意识到,这半只胳膊是小珍的胳膊,想是小珍抓着老严的衣领,此时那冰雾已经蔓延到了小珍的胳膊上,将小珍的身体全都冻脆了,小珍虽然已死,但手却抓着老严没有放开,老严力挣之下,居然拉断了小珍的胳膊,带着这胳膊跑出了洞。这一路上感觉有手在身后,正是小珍抓着老严衣领的手。

老严这才相信村里的传说是真的。

据说西王母派了天神以神弓开了连心洞,就让天神在洞里守着,不许凡人通过,那天神日日守着,实在无聊,干脆就以雪为物,点化出一只雪妖来帮他守洞,没想到这雪妖异常凶残,反而吃了天神。自此以后,那洞就成了妖洞,无人敢靠近。

现在看来,这传说居然大半是真实的,只不过那雪妖没有吃了天神,而是跑到了天神的肚子里。小珍一时失足,居然惊动了雪妖,结果被雪妖所杀。

老严此时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那洞里了,在山下坐了许久,独自回家。此时家里人正急的不得了,见老严回来,问起去了哪里,老严只说自己出去玩儿了,于真实情形却是一句不敢吐露。

第42章 恐怖洞(二)

小珍的家人见小珍半夜失踪,又听得老严也是半夜失踪,自然怀疑这两人一起跑了,见老严一个人回来,于是找上门来,反复盘问,老严想着自己扔下小珍一个人逃掉,哪敢说实话,只是坚称自己是半夜出去玩儿了。

小珍的家人见老严不肯交待,其时天下正乱,县官都没有,想报官都不可得,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寻找,终于找到了小珍的手臂。小珍家人见了那手臂,大哭起来,只说是老严害了小珍性命,要和老严拼命,两家几乎刀兵相见。

便在此时,村里一个老人站了出来,说道看这手臂的情形,只怕是雪妖为怪,那雪妖一向在连心洞深处,不知为什么跑了出来,只是这雪妖是极寒之物,一旦沾了活人的气息,只怕也就此死掉了。

小珍的家人当下就要拼了性命去连心洞查看小珍的下落,村民们一向听得这传说,现在见居然真有雪妖,哪肯放小珍家人去,生怕那雪妖没死,得罪了雪妖危害了全村人的性命,小珍的家人死活不从,惹恼了村里人,众人一商议,干脆将小珍家人绑了起来,直过了好些日子才放。

这些日子过去,小珍只怕早都化成枯骨了,小珍的家**哭,见村民不肯让他们上山,老严家人又紧防着,只得收拾了细软,离村而去,从此不知所踪。

这些年来,老严每每从噩梦中惊醒,梦里经常出现小珍那哭泣的面孔和那可怕的怪蛇。他虽然在祁连山上行走,但向来不敢接近那连心洞,这一回本以为这位欧阳将军是游山玩水,没想到上了山,自己这一路乱讲故事,却惹出了这样的大祸。

他眼见欧阳自远一定要去看那洞,而且听欧阳自远与柳千惠和莫尔兰谈话,这居然是重yào

军务,心知如果不带路只怕是杀头的罪,干脆就悄悄引了错路,想着等走的差不多了,只说自己一时糊涂,引错了路。如此一来也就消耗了不少的时间,再想上山就来不及了。等下了山,他就带着儿子逃走,远远离开此地。

没想到,自己这笨儿子居然如此天真,见老爹引错了路,却不想一想为什么闭着眼睛也会认路的老爹居然会带错了路,就那么叫了出来。

老严交待了这故事,众人一时听得静悄悄的。过了片刻,莫尔兰叹息一声,解开了小严的绳索。小严急忙转过身去提上裤子,自去重系裤带。

柳千惠轻叹了一声,慢慢说道:“这洞如此可怖,只怕不能过去了吧。”她一边说一边看向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犹豫了一下,轻抚了一下剑鞘,说道:“总还是要看一看的。”

“我带你们去。”一边上,小严接口道。

“臭小子,你活够了不成嘛?”老严在一边骂道。

小严看向老严,说道:“爹爹,为人者自立于天地间,但求问心无愧。爹爹你心中这些年一直压着这大石头,难道就打算这么带着这大石头到死吗?”

老严愣了片刻,突然吼了一声跳了起来,叫道:“我带你们去!”说着开步就走。

欧阳自远急忙拉住老严,笑道:“就算想去,也得容咱们做些个火把再说。你说那怪蛇人一沾上就会冻死,如此奇寒之物,必然怕火,咱们多备火把,也就不怕它了。”

老严愣了一下,突然啪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叫道:“娘咧!这些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道理!真是白活了!要是早想到,早就给小珍收了尸了!”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众人听欧阳自远的办法,都感觉有理,小严便指着附近的一棵树说道那叫燧石树,那树的树干十分耐烧,一经点燃久久不熄。

欧阳自远听了,也不多说,上前几步,手中剑寒光一闪,燧石树的树干已经断成两截。

众人砍的砍,削的削,欧阳自远的剑极利,老严和小严手脚又麻利,不一会儿功夫已经制了许多火把,每人身上都背了十几个,一个个就好象移动的木篱笆一样。

欧阳自远见众人准bèi

已毕,手一挥,喝道:“上山!”

老严一马当先,大步流星的当先引路,神情坚毅,大有一往无前的精神。

这一回,众人很快就从绿树如荫的地方走了出来,往上不远,地面开始出现了大片裸露的石头,山风一阵阵吹来,寒气逼人,众人纷纷裹紧了衣服,跟着老严向上走着。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地面上的情形又是一变,裸露的石头已经为积雪所覆盖,那雪与平日里人们看到的雪不同,极是坚硬,一脚踩上去几乎都不留痕迹。

第43章 恐怖洞(三)

老严指着地面的积雪说道:“这个嘛就是万年积雪了。上面那些浮雪都被风吹走了,剩下的都是坚硬的象铠甲一样的雪,踩都踩不垮的了嘛。”

柳千惠试着用力踩了一脚,见那积雪只是微微的现出一点碎沫来,全不似中原的雪一踩一个脚印,叹道:“这雪有没有万年不知dào

,但真的够硬的,只怕没个百八十年是积不了这么硬的。”

既然已经进了雪地,众人就更加小心了。那雪表现上异常的滑溜,一个不留神只怕要滑下去好远,众人相互拉扯着一路前行,只是小严对莫尔兰已经怕的要死,说什么也不敢和莫尔兰站在一起,抢在了老严的身边,夹在老严和欧阳自远的中间。

众人慢慢往上爬着,过了一会儿,前面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山峰,那山峰的底部,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极为明显。

老严喘着气,指着那洞口说道:“这个嘛,就是连心洞了,传说从这洞可以直达黑山,只是我可从来没走到底过。”

几个人一路向前,来到洞口,感觉着那洞里一阵阵往外吹着阴冷的风,比之洞外还要阴寒。老严站在洞口,脸上肌肉抽动,突然用力跺了一下脚,就往洞里闯。

小严见老严往里面走,急忙点燃了火把跟在他身后,生怕爹爹有个闪失。

欧阳自远紧随其后,进了洞口,他双臂一张,转身对身后的莫尔兰和柳千惠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柳千惠和莫尔兰互相看了一眼,一左一右同时一婑身,从欧阳自远的双臂下钻了进去,欧阳自远急转身正待再说,莫尔兰却已经在洞里转过身冲向欧阳自远,张开双臂,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在这里等着,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于是,三个人谁也没有在洞口等着,一起往洞内走去。

既然老严已经说过这洞地面有一个大洞,而且滑溜异常,众人自然走的极为小心,纷纷点起火把来,火光晃动,照在洞壁上,看起来众人的影子好象鬼影一样乱晃着。

前行不远,已经听不到洞外的风声,只有众人细碎的脚步声在洞内回响,地面上干硬而阴冷,一股股寒气自脚下透上来,众人虽然都穿的很厚,却也禁不住不断的跺脚。

向内走了有二十丈左右,迎面,一堵石壁堵住了去路。老严却没有犹豫,向右一转,说道:“这边嘛还有个洞口,进去就是了嘛。”

众人跟着老严向前才走几步,老严却惊呼一声,一下子停了下来,这一下事出意wài

,小严直接撞在老严身上,欧阳自远撞在小严身上,莫尔兰、柳千惠也是一个撞一个,所有人全都撞了一下。

“老严你干什么?!”莫尔兰没好气的问道。

老严却吃吃的指着前面说道:“这个,这个洞嘛,好象,好象进不去了嘛。”

欧阳自远听得说洞进不去了,急问道:“怎么,洞没了?”

“不是嘛,洞还在的嘛,”老严说道,“只是,只是进不去了嘛。”

欧阳自远听得老严在那说着废话,伸手推开老严,嘴里说道:“你让看让我看看嘛,别挡着路嘛。”

老严急忙侧身让开,欧阳自远向前看去,一时哭笑不得。

那洞的确存zài

,而且看来也没有人工修理或者什么意wài

导致变化过,只是,这洞口实在太小了,就连莫尔兰那样娇小的身体想爬进去都很吃力。

欧阳自远打量了老严一下,突然问道:“你当年进这洞时多大?”

老严想了一下,说道:“十……十二岁吧,好象是,记不大清了嘛。”

欧阳自远嘿了一声。

这老严现在都是瘦的象个猴子一样,十二岁时,这小洞当然可以轻松通过,只是,现在众人却怎么过?

老严身后,小严突然问道:“爹爹,你,你十二岁时就和女孩子……就……”

小严身后有人扑哧一笑,说道:“你爹爹还真是个多情种子嘛,只可惜最后不救情人,自己跑了。”

小严听得身后居然是莫尔兰的声音,立时脸上变色,忙往前挤去。

老严见那洞居然进不去,先是很懊恼,然后突然神情大为放松,笑道:“既然进不去,那就没办法了嘛,咱们回头吧。”

欧阳自远却摇了摇头,笑道:“未必进不去。你说那洞里有多高?”

老严答道:“洞里自然很高的嘛,但这洞壁足有一尺够,想打也打不开的嘛。”

欧阳自远微微一笑,对老严说道:“往后让一下。”

黑暗中,一片寒光闪出,欧阳自远的承影剑已经出手,剑锋悄无声息的切入石壁,转眼间已经在石壁上转了一个大圈。

老严惊的眼都直了,叫道:“我的娘咧,这剑真是神呐!”

欧阳自远也有些得yì

,更有些欣慰。

承影剑自上朝面君起曾经有相当一段时候如普通的剑一样,直到在张掖半夜受袭,在危难之际才突然恢复了本色,欧阳自远一直不知dào

这是为什么,难道神剑真的有灵,知dào

在面君时如果仍是那么锋利会害了主人?

他正自想着,却听向洞壁发出吱吱的异响,心知洞壁被切开,随时会倒,急叫道:“后退!”随即向后退开。

轰隆一声大响,一时间尘土飞扬,劲风扑面,洞壁倒下时的疾风连众人的火把都扑灭了。

此时洞内尘土飞扬,轰鸣声在洞内回荡,那轰鸣声经过洞内的扩音,反复回响,声音极大,震的大家都捂了耳朵,一时也没办法点燃火把,直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渐消息,几个火把才纷纷点燃。

火把才一点起,几个人就一起叫了起来:“老严哪里去了?”

小严见爹爹不见,以为是躲闪不及被砸在石壁下了,急忙用火把去照,见地面上碎着一堆石头,却没有老严的踪影。

欧阳自远回头看了一眼,想了一下方才的顺序,自己在最前面,老严紧跟在自己身后,后来小严因害pà

莫尔兰挤了过来,也就是说,洞壁倒下时,老严排在第三,老严的身后还在莫尔兰和柳千惠,他要想逃出去,莫尔兰和柳千惠必然会发xiàn

。既然两个人都没发xiàn

老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老严抢先进洞里面去了!

第44章 恐怖洞(四)

“往里走!”欧阳自远喝了一声,举起火把,当先向里走,其他几个人都跟在身后,嗑嗑绊绊的过了碎石,只见前面火光一闪,跟着就消失不见了。

“爹爹!”小严大叫,声音在洞中回荡,却没有听到回答。

欧阳自远见那火光好象自地面处消失,心知老严极可能是抢先滑进那个地洞里了,抢步向前,走不多远,见前面又是一堵石壁,当面已经没了出路,只在地面上有一个大洞,洞里呼呼的向外冒着冷风,吹的火把上的火焰都往后飘。

欧阳自远向地洞口照去,见地洞里的地面是大片的石头,只是那石头极为光滑,比人工打磨的还要光滑,好象什么东西在上面长年累月的磨擦导致的一样,只是两侧的边缘很是粗糙,想来当年老严就是抓着两侧爬上来的。

小严看着那光滑的地面,神色一变,惊道:“这好象是……”

他一句话没说完,洞内却隐隐传来老严的叫声,小严也顾不得说完,身体往里一滑,直接从洞里滑了下去。

欧阳自远担心老严父子有失,也跟着往下滑,身后,莫尔兰和柳千惠紧接着滑了下来。

众人一一滑下,见这洞果然如老严所说,不是很陡的通向地下,而是缓缓的倾斜,人滑的也不快,不一会儿已经到了洞底,只是火光下看,洞底地面虽然很是粗糙,但两壁却和那倾斜处一样极为光滑。

众人方才站起,又听得老严的叫声,这一回声音极大,被洞壁一扩,那声音嗡嗡作响。

小严放开喉咙又叫了一声“爹爹!”这一声也不小,和老严的声音重叠,一时间洞内声音混杂,也听不出谁说了些什么。

欧阳自远见洞内难以说话,推了小严一把,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向前走,到前面看老严如何了,小严却犹豫了一下,打了几个手势,欧阳自远一时也看不明白,干脆超过小严,直接往前跑去。

小严张口想要说话,却听得老严一声惶急的大叫,这叫声和前面两个还没有完全消失的声音重叠,整个洞里全是嗡嗡声,再说什么也听不到了。

小严见莫尔兰和柳千惠都超过自己跑向洞内,只得也迈步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又抽出一根火把来,点了两支火把拿在手中。

欧阳自远第一个看到了老严,同时也看到了老严说的那个透明的冰壁。

老严正高举着火把,向那冰壁看着,那神情说不出的恐怖,看起来好象是被吓呆了。欧阳自远向冰壁看去,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身影。

这身影如老严所说,身高比两个人还要高,身着铜甲,手持着一把金闪闪的弓,腰间还挂着一壶箭,只是这身影在火把照耀下显得很是朦胧,好象不断在晃动一样。

欧阳自远向这人腹部看去,一看之下,心脏狂跳,几乎把火把扔在地上。

在这人腹部,一个瘦小的女孩子蜷缩着,看年纪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她的周身都冻在冰里,一只胳膊却只有上面的半截,另一半不知哪里去了。

看这个女孩的情形,应当正是老严说的小珍,只是,小珍的周身,绕满了一个个无头无尾的白色怪蛇,足有数十条之多!

老严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女子,突然扑到冰壁上,凄厉的大叫起来:“小珍,我来了,我来看你了,小珍!”

随着老严的喊声,小珍突然一动!

老严吓了一跳,随即满脸喜色,叫道:“小珍,原来你还活着,太好了!”说着就用火去烤那冰壁。

欧阳自远却在一边看得分明,那根本不是小珍在动,是小珍身上的怪蛇在动!他急忙拉出背后的火把,准bèi

随时点燃。

身后,小严也已经赶到,却没有近前,而是站在不远处叫着:“爹爹,快跑!这是雪线虫,很厉害的!”

老严充耳不闻,只用火把烤着那冰壁,冰壁里,那些雪线虫被热气一烤,早就经受不住,纷纷向外钻来,欧阳自远担心老严受伤,急忙将火把凑近冰壁,一边招呼其他人将火把也凑过来。

莫尔兰和柳千惠眼见这情形实在可怖,仍鼓起勇气将火把凑过来,众人纷纷将背后的火把也点燃,不一会儿已经在冰壁前形成一小片火墙。

莫尔兰转头见小严仍站在数步之外,怒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小严反而退了两步,摇头道:“这雪线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没见那地洞处给它们磨的有多光滑?咱们还是快跑的好。”

莫尔兰怒道:“现在是帮你爹爹,你知dào

不知dào

?”

第45章 恐怖洞(五)

小严却又退了一步,吃吃的答道:“他是他,我是我。”

莫尔兰一愣,没想到小严会说出这种话来,与之前那义正词严完全是判若两人。她还待再说,却听得欧阳自远连声招呼,也不再理会小严,转头看去,只见冰壁上已经破了多个洞,许多雪线虫正往外钻。

小严虽然害pà

,倒也没有就此逃跑,在远处扬声道:“这雪线虫是极寒之物,沾火就死,大家要小心了。”

欧阳自远听得小严在一边做起了场外指导,心中又气又笑,只是此时雪线虫不断钻出,实在来不及和小严扯蛋,他和莫尔兰、柳千惠一起忙忙的将火把往冰壁处堆,冰壁处,数条雪线虫才一钻出来,一碰着火把立kè

化成了一片白雾,而且那虫虽长,但只要有一处碰着火把,整个虫体都会迅速融化,看来这虫虽然可怖,却也不是没有克制的办法。

小严见欧阳自远等人对战雪线虫大占上风,胆气也壮了起来,一步步向前靠近,不断指导,但几个人都不理会他。

小严眼见众不鄙视自己,心中羞愧,将背上的火把解下,不断的递上去,这个援助倒是很有必要,几个人纷纷接过火把点燃,小严见众人至少在动作上接纳了自己,心中高兴,干脆将身上的火把统统解下,堆在了众人脚边,但他自己却仍是不敢接近雪线虫。

众人正自烧着,柳千惠突然“咦”了一声,指着那冰壁中的巨人叫道:“这人怎么婑了?”

欧阳自远抽眼看了一下,见那巨人不知何时居然变婑了许多,不但身体变婑了,连手脚等等也都变短了,甚至那巨大的弓也变的正常了许多,虽然看来仍很高大,但也就是比常人要高一些而已。

“这人本就这么高。”小严见众人奇怪,在一边急忙开口,“他被封在冰壁里,光自冰中射出,将他的轮廓扩大了,所以好象很高一样,但现在咱们一烧,这冰不那么光滑了,所以显出他真实的情形了。”

众人听得小严的解释倒也合理,于是不再注意这人,只是不断的去烧破壁而出的雪线虫。

此时已有数十条雪线虫破壁而出,那冰壁上到处是窟窿,众人忙的手忙脚乱,莫尔兰忍不住骂道:“说什么雪妖一碰人就死?这都活的可欢实着呢。”

柳千惠一边点火把一边答道:“传说半真半假已经是很真实的了,许多传说十分里连一分真的都没有呢。”

莫尔兰才要再说,突然间冰壁发出了一阵猛烈的喀嚓喀嚓之声,听起来就好象什么东西在碎裂一样,紧接着,冰壁上开始现出一道道裂痕,那裂痕如蜘蛛网一样不断的向四面扩散着。

欧阳自远大惊,心知这火猛烤着冰壁,雪线虫又不断从冰壁往外钻,这冰壁经受不住,看来是要碎裂了,他大叫道:“快退,这冰壁要倒!”

众人疾退,老严却如痴如狂,站在冰壁前吃吃的说道:“碎了好啊,碎了好啊,小珍,你就要被救出来了,再忍一忍。”

欧阳自远此时也来不及劝老严,上前一把拉住老严,硬生生把他拉在一边。

众人才退开数步,只听一声如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紧接着那冰壁如同自内爆zhà

了一样,碎冰直喷出来,打的对面的洞壁呯呯作响,众人要是再晚一会儿,只怕就要被这碎冰给打个骨断筋折了。

欧阳自远身形一展,将莫尔兰和柳千惠挡在身后,以双臂护住头脸。

他身上穿着玄铁宝甲,还可以抗一抗这碎冰,莫尔兰和柳千惠可没有这种贴身的宝甲,为了登山她们二人都没有穿盔甲,万一被冰打到,真的没办法防护。

不一时碎冰落尽,还好众人站的地方避开了碎冰的喷涌处,虽然有一两块冰打在欧阳自远身上,却也没什么大碍。

冰壁碎尽,众人都出了一口气,小严在众人身后笑道:“还好,大家都没……不好!”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欧阳自远才要发问,却感觉一阵寒气擦身而过,一条雪线虫掠过他身边直向小严追去!

“不好!”这一回是欧阳自远、莫尔兰和柳千惠三个人一起叫了起来!

这冰壁一碎,堆在冰壁下的火把几乎都被压灭,雪线虫尽出,却已经没了阻挡之物!

欧阳自远见那冰壁处一堆堆的涌出雪线虫来,足上有百只,心中大惊,急用手中幸存的火把挥动,以防雪线虫攻来,莫尔兰和柳千惠也心意相同,一起挥动着火把抵挡,三人背靠着背,拼命抵御雪线虫的攻击。

第46章 神弓奇鼎

那小严却没有加入到人群中,而是转身拼命跑了起来。

欧阳自远见小严一个人落单,大惊叫道:“快回来!”

小严却直如没有听到一样,拼命的跑着,才跑几步,白光一闪,一只雪线虫已经缠在小严的脖子上,小严大惊,伸手去拉,手才一碰到雪线虫的身体,他的整个身体已经僵硬,转眼间,小严已经变成了一个冰人。

欧阳自远只顾着叫小严,却忽视了手边的老严,老严见欧阳自远松开了自己,突然向前扑出,一下子扑到随着碎冰倒在地上的小珍尸体前,他嘴唇哆嗦着,叫着“小珍,你冷吗?”说着已经脱下上衣往小珍身上盖去。

便在此时,三条雪线虫一起缠在老严身上。

老严变成了冰人,但他的手却牢牢的抱着小珍,再也不会松开。

此时雪线虫已经团团围在欧阳自远、莫尔兰和柳千惠身周,三个人手里挥着火把奋力抵挡,但火把越烧越短,雪线虫越逼越近,三个人都无计可施。

欧阳自远急的额头见汗,只是这不是热汗,而是冷汗。他心中不住大骂自己,怎么就没有把莫尔兰和柳千惠给拦在洞外?但此时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绝望的挥动着火把。

火光突然一暗,火把在急挥中火头变小,一只雪线虫得了机会,直扑过来,眼看着就要扑在欧阳自远的身上。

欧阳自远所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尽lì

向前扑出,以免自己一被冻住又传给背靠着他的莫尔兰和柳千惠。

就在这片刻间,欧阳自远腰下的承影剑突然嗡嗡鸣叫起来,跟着一片刺眼的光芒大起,这光芒如一片银瀑向四外扩散,所到之处雪线虫纷纷化成雪雾,这光芒不但在洞内大盛,而且直透洞壁,只见洞壁内不断有雪雾喷出,一时间整个洞内寒气逼人,到处是一片片的雪雾。

片刻后,光芒一暗,雪线虫尽数消失了。

欧阳自远真是死里逃生,此时也顾不得看承影剑,扑到碎冰处拉出几只火把一一点燃,身后,莫尔兰和柳千惠也是一个动作,三个人匆匆忙忙的各拉了好几只火把出来,这才心中稍安。

三人环视四周,见雪线虫都已经消失,一起长出一口气。

欧阳自远看着自己的承影剑,心中无限感慨。

这剑不但在阵上杀敌,而且在危急时刻救了自己不止一次,只是自己一个凡人,实在参不透此剑的神mì

之处,否则的话,只怕这剑就足以抵得百万雄兵了。

莫尔兰却已经蹲下,看着那碎冰,见老严和小珍的尸体抱在一起,虽然身上已经没了冰,但两人都已经死去,不由眼圈儿发红。她见一边就是那身着铜甲的武士,以手中火把去碰了一下,没想到一碰之下,呯的一声,那武士居然整个粉碎,吓的莫尔兰一屁股坐在地上。

欧阳自远叹息道:“这人不知在冰中已经冻了多少年月了,整个身体都已经极脆,你这一碰,他就整个碎了。”

柳千惠点头道:“这人身装青铜铠甲,自打东周之后就已经没人穿铜甲了,只怕他在这里已经有上千年了。”

莫尔兰见这人虽然粉碎,地上那弓和那一壶箭却完好无损,一时好奇,伸手去拿。

欧阳自远吃了一惊,生怕这弓箭有什么危险,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莫尔兰伸手一拿,手上一沉,吃惊道:“这弓好沉!”

欧阳自远见莫尔兰没有什么危险的拿起了弓,却只是感觉着沉重,要很吃力才能拿住,于是伸手接过。

莫尔兰见欧阳自远轻轻巧巧的就把弓拿过去,吃惊道:“你的力qì

这么大!”

欧阳自远一笑。此时可不是讲他从哪里得了这大力的时候,要讲起在黑山的奇遇,只怕要讲好久,这事儿只能以后再说。

莫尔兰见欧阳自远拿着这弓很容易,干脆将那箭也拿了起来,那箭也很沉重,莫尔兰要用双手才提得动,欧阳自远见莫尔兰脸都憋红了,急忙伸手接过,说道:“这些东西拿来做什么?”

莫尔兰答道:“你笨死了。没听他们说这是天神之弓吗?这箭一箭可以射出穿心洞来,多大的威力啊,这可是好东西。”

欧阳自远不由笑了起来,说道:“这种传说你也信?”

一边上,柳千惠却淡淡的说道:“传说多有来源的。天神之说,雪妖之说,穿心洞,这些虽然多有神化之处,但现在不也都一一验证了吗?”

欧阳自远一呆,听柳千惠说的倒也有理,眼见这弓极为奇特,弓身非金非木,弓弦非线非胶,也真是少见,那一壶箭看来足有上百支,每支箭居然都闪着青铜的光泽,但又绝非青铜所造,于是将这弓箭背在身上。

柳千惠伸头又往那冰壁里看了一眼,不由抽了口冷气,说道:“你们看,这里好象有东西呢。”

欧阳自远向洞壁内看去,见那里居然是一个小小的凹陷,看来就好象大洞边上一个小洞一样,只是这洞没有出口,洞中却有一个青铜的大鼎。

莫尔兰没见过鼎,抬脚就要上前,欧阳自远和柳千惠一起出手拉住莫尔兰,叫道:“别碰!”

莫尔兰见两人都如此紧张,奇道:“怎么了?这东西有什么危险?”

柳千惠叹了口气,说道:“这鼎是祭奠用的,你看那鼎上的画,你能看懂的。”

莫尔兰将火把凑近鼎身,见鼎上果然有雕出的画,于是细看起来,越看她的脸越白,终于叹息一声,将火把移开。

原来那鼎上雕的是几幅画。第一幅画是一群人在一座山的中间在开洞的情形,第二幅是这些人在山洞中间挖了一个小洞,在小洞里放了一个鼎,第三幅,则是这些人将另外一些人扔在鼎内,自鼎内长出许多无头无尾的蛇样物,在缠向那些扔过来的人。

莫尔兰看着这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显然,这洞不是什么一箭射出来的,而是上古之人挖出来的,这些人将雪线虫放在鼎里,再把鼎安在洞的中间,用活人为祭。好在方才承影剑光华一现,尽诛了这些雪线虫,否则……

第47章 好计可以用了

“走吧”,柳千惠轻声说道,“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

莫尔兰看了看地上老严的尸体,犹豫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按说,的确应当将这一对生死恋人好好安葬,但他们拿什么来安葬?地道里连个石头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们躺在这里了。

欧阳自远迈步向前,柳千惠却一把拉住了他:“还往前走?”

欧阳自远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却反问道:“咱们做什么来了?”

柳千惠叹息一声,只得放手。

没错,他们是来探查道路来了,但经lì

了这样的危险还仍然毫不犹豫的往前走,只怕除了欧阳自远,也真没几个人能做得到的。

三个人一路向前,走了约小半个时辰,地势渐渐上升,不远处现出光线来,看来这山洞是快到头了。

三人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转了一个弯,欧阳自远猛的停住脚步,身后的莫尔兰又差点撞在欧阳自远身上。

“怎么了?”柳千惠走在最后,一时看不到前面的情形,见二人停下,急忙发问。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说道:“咱们只怕从这里出不去了。”

柳千惠急忙挤到前面,一看之下也是呆在那里。

面前是一个洞口,洞外,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另一座山,想必就是黑山了。

之所以是模模糊糊的,因为洞口处,一片厚约尺许的冰牢牢的封着!

这冰晶莹透明,外面的光线可以透进来,也可以大约看得到外面的景物,但这一大片冰就如同方才那冰壁一样,只是更厚,而且中间没有任何缝隙,要想出去,只怕真是难了。

“用你的承影剑呐。”莫尔兰提醒道。

欧阳自远犹犹豫豫的拔出剑来,说道:“不知dào

能不能行。老严说,这都是万年玄冰,不知dào

承影剑能不能砍得动。”

一边说,他一边挥起手,用足力qì

刺去。

丁的一声响,冰上被刺出了约寸许的一个小洞,承影剑在欧阳自远的大力和坚韧的冰壁间几乎被压弯。

欧阳自远苦笑一声,收剑入鞘。

几个人都有些叹息。

经lì

了这么大的危险,好容易走到洞口,而且明明的可以绕到玉门关后,却真的是咫尺天涯,只隔着这么一尺多的冰壁,目光看得到,就是出不去!

莫尔兰气鼓鼓的看了欧阳自远的剑一眼,问道:“你没有办法让它再发一次威?就象方才击杀雪线虫那样?”

欧阳自远笑了起来:“如果我有这样的本事,现在咱们已经过了玉门关了,有必要在这山洞里冒险吗?”

莫尔兰一想也是,要真有这本事,直接攻克玉门关不就完了?

柳千惠突然伸手,碰了一下欧阳自远的弓,说道:“你用这弓试试。”

欧阳自远摇头道:“承影都不管用,这弓能管什么用?真以为它能一箭破洞?”

柳千惠也摇头:“都说过了,传说虽然夸大,但总有一些原因的。”

欧阳自远心里却并不认同柳千惠的主张,至少这一回不认同。

洞中那鼎上画的很清楚,这洞根本不是用箭开出来的,而是人力凿出的,但反正也别无他法,就试一下这弓倒也可以,反正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

他摘下弓,从剑壶里抽出一支箭搭上,双臂用力,一拉之下不由一惊。

这弓居然纹丝不动!

以欧阳自远现在的力量,寻常的弓全力一拉都能拉断,但他方才这一拉,却没有拉动。好强的弓!

欧阳自远双臂较力,吐气扬声,嘿的一声,终于将弓拉开,对准了冰壁,手一松。

只听天崩地裂的一声大响,迎面暴起一片冰雾,跟着喀嚓一声,一棵径围二尺粗细的树倒在一边。

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待冰雾散去,只见洞口的冰壁早已不知去向,洞口前不远处,一棵大树从中而断。

三个人急忙走出洞口,对这一箭之威都是震惊非常。

“箭在那里!”莫尔兰指着前面说道。

欧阳自远上前两步看去,只见对面一块大石已经裂成数片,当中一个箭尾还在颤动,想来箭身大部已经没入石中。

“我的个乖乖!”莫尔兰不由惊叹起来,“这可真是天神之弓啊!”一边说,她一边去摸那弓,才一碰那弓,突然手往外一弹,惊叫了一声。

欧阳自远见莫尔兰好象被弓打了一下,急用另一只手去碰弓背,感觉那弓背滚热,弓身颤动不已,实在不知这弓射出这一箭消耗了多大的力量。

他将弓重新挂到背后,感觉着那弓仍在不停的颤动着。

柳千惠在一边抬手向前一指,示意欧阳自远看过去。

第48章 好计可以用了(下)

欧阳自远顺着柳千惠手指方向看去,见前面数里处,一座大营异常显眼,数面大旗飘扬,隐约可见当中一面特别大的旗黑底金蛇白睛,正是精绝国的旗帜。

他向东看去,数里外,玉门关的方形城池映入眼帘。

次日定更时分,汉军营内,露天摆了几桌酒席,一众将领们在酒桌上交杯换盏,一个个喝的极为开心,四下里打着灯笼火把,不断有士卒端上精美的菜肴。

欧阳自远和钱子长、孙威并肩而立,在黑暗处看着那酒席。

孙威咽了一口唾沫,叹息道:“欧阳将军,这办法好不好末将不清楚,但至少是把末将的酒虫给勾起来了。”

钱子长嘿了一声,笑道:“那你就去喝嘛。”

“呸!”孙威啐了一口,答道:“以水当酒,还要装成醉的样子,我可装不来,再者说,那些个‘将领’我多半都不认识,喝水也不开心呐。”

欧阳自远哈哈一笑,说道:“别再扯蛋了,各归本队,准bèi

作战吧。”

两个奋威将军急急的向本队走去,一路上小心的避开明亮之处,以防被人发xiàn

居然还有高级将领根本没有入席。

欧阳自远的目光望向玉门关后。

他知dào

自己看不了那么远,但在黑夜里,火光却可以传的很远,赵天成带领着柳千惠和于振飞已经出发一个多时辰了,以时间计算,应当抵达玉门关后敌军的营寨了,他有些紧张的盯着玉门关后的黑暗之处。

虽然精绝国在接战中并没有表现出传说中的随意灭人之国的能力,但的确给汉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这一回奇袭,会不会出现问题?会不会被那个神mì

的黑女王料中?这一切都是未解之谜。

黑暗中,远处好象有火光一闪。

欧阳自远眨了眨眼,生怕自己看花了眼。

火光再起,越来越亮,看来就是玉门关后的营寨位置。

“击鼓,出击!”欧阳自远果duàn

下令。

鼓声大起,酒席上的“将领”们纷纷跳起,急急忙忙的脱掉那些本不属于他们的衣服,向各自位置跑去。

汉军营门大开,五万大军早已准bèi

妥当,鼓声一起就开始行动,五个万人队迅速接近玉门关。

欧阳自远不由又伸手摸了一下背上的弓——莫尔兰坚持要叫它为天神之弓,欧阳自远拧不过,只得依着汉人的习俗称之为神弓。

摸罢,他不由又叹了口气。

这弓仍在颤动。虽然颤抖的幅度已经很小,但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在颤。既然在颤,当然无法发箭,因为根本没法瞄准。

如果这弓要是现在能用,只要一箭,至少玉门的城门应当是可以打开的,就算打不开,也可以让攻门的士卒们省了好多的力qì

,只可惜,神弓看来不是随时能用的。不过好在就算没有神弓也没关系,这一回,汉军已经找到了制胜之法。

玉门城上号角声响起,一批批西域军士兵匆匆赶到城头。

城下,汉军呐喊、整队、运云梯、搬土石、放火箭,一派繁忙景象,那情形看来就是随时要攻城的样子。

但欧阳自远并没有发布攻城的命令。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次伐兵,最下攻城。

玉门关本就是军事关口,此前西域人攻了许久方才攻下,现在汉军与西域军人力相当,如果强行攻城,不但会损失惨重,而且极可能被西域人打个反击,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攻,而是围。

此前他说过,围是好计,只可惜不能用,不能用的原因是敌军在关口后还有营寨,现在,关后的营寨被袭,那个原本不能用的计,现在已经可以用了,既然有这样的可以用的好计,为什么不用?

汉军现在与其说是在准bèi

攻城,不如说是做出准bèi

攻城的样子来。如果城上西域军防守不严,当然要真的攻城,如果防守严密,那么现在汉军所做的,就是吸引城内西域军的注意力,让他们不敢去援助后面被袭的友军。

城下,汉军各项准bèi

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虽然有意放慢了速度,但准bèi

攻城也只能准bèi

一段时间,不可能一直准bèi

下去。

汉军营中鼓声再起,两个汉军万人队一左一右,向玉门关左右绕去。

这是“做出攻城样子”的第二步。

一方面,这样做以便让城上的西域军更不敢乱动,以防汉军三面攻城,另一方面,万一袭击玉门关后的汉军失败,这两个万人队也可以接应一下。

接下来,如果敌后的奇袭部队仍没有消息,就得真的攻一下城了,否则西域军会起疑:为什么准bèi

了这么久还不攻击?

第49章 自寻死路

就在汉军即将不得不真的攻一下城之前一柱香时分,一个传令兵直冲了过来,欧阳自远一见那传令兵纵马而来,不待传令兵到近前就,立kè

下令:“停止攻城,全军转为防守,包围玉门关!”

如果放在以前,欧阳自远是不会这么想当然的,但现在汉军即将攻城,一旦进攻,就算是装模作样的进攻也要有死伤的,能够少一点死伤,为什么要多一些?何况这传令兵是柳千惠队伍中的服色,他能够绕过玉门骑马到玉门关前,至少说明汉军没有失败,否则他怎么可能透过敌营来到玉门关前?

果然,传令兵来到欧阳自远面前,满脸喜色,叫道:“禀将军,我军奇袭部队大胜!杀敌万余,残余敌军退入玉门关内!”

欧阳自远一愣,问道:“关内敌军可曾出援?”

“没有!”那传令兵答道,“我军突然攻击,大出敌军意料,敌军急急的退入了玉门关,我军伤亡甚小,赵将军正指挥部队封住道路,包围玉门关!”

欧阳自远皱起了眉,想了一下,对传令兵说道:“回报赵将军,离开关口三里下寨,严防敌军,要先确保守得住!”

那传令兵一愣,没想到欧阳将军居然下的是这种命令,但他的任务是传令,不是讨论命令对不对,答yīng

一声,上马而去。

欧阳自远打发了这传令兵,随即连续下令,命令自己指挥的部队也都离开玉门关三里下寨,全部布置三道岗,每岗双哨,又特别命令加强营中巡防,尽快巩固营寨。

这一连串的命令,弄的孙威头都晕了。

他在听到“尽快巩固营寨”的命令后,干脆将指挥权临时交给了手下,直接跑来了。

“欧阳将军!”孙威急急的问道,“敌军大败,为什么我们反而后退?不但不取攻势,反而全力防守,末将不解!”

欧阳自远叹息一声,说道:“敌军突然被袭击,关后是敌军唯一的退路,如果被我军封住,他们就无路可走。如果让你决策,该当怎么办才是?”

“全力支撑!”孙威立kè

回答,“关后之军死战不退,关内之军尽快出援!”

“是啊。”欧阳自远答道,“但敌军并没有全力支撑,关内之敌也没有开城援助,相反,关后之敌全都退入了玉门关,难道他们不知dào

这样做的后果吗?”

孙威一愣,随即一拍手,叫道:“是啊,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我也想知dào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欧阳自远的眼睛看向玉门城头,“在弄明白之前,咱们先要确保围得住,至于攻击,可以慢慢来。只要咱们围住了,何时攻击就全凭咱们的意思了。”

孙威连连点头,心中不得不服气,看来自己就是不如骠骑将军,这等细节,他孙威就全没想到过。

这一夜,汉军忙了一整夜,人人都没有睡过片刻之时。

沿着玉门关,一圈儿营寨已经竖起,营内营外巡逻不断,欧阳自远向四面八方派出哨探,直探出百里,却未见敌踪。

天色大亮之时,所有将领都红着眼睛聚集在中军大帐内,每个人都皱着眉毛。

没有人弄得懂敌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这种错误,只怕连一个参将都不会犯,以黑女王之智,只怕更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那么为什么他们会自寻死路?

孙威碰了碰才赶回来不久来向欧阳自远汇报的于振飞,低声问道:“你们见到黑女王了吗?”

于振飞摇了摇头,同样压低声音回答:“没有。我们才一攻进去,他们就向城内退了,打的倒是很顺利,但根本都没攻到中军处。”

孙威又皱起了眉毛,自语道:“怎么这么顺利?”随即又问道:“你们也没被什么恶物之类的袭击?”

于振飞一笑:“半夜突袭,他们哪里来得及放什么恶物?”

孙威听得如此顺利如此安全,更是不解,只在那里低声道:“奇怪,太奇怪了。”

欧阳自远坐在帐中,眼睛呆呆的看着半空,也不知是看着哪里,突然脸上肌肉一动,猛的起身,说道:“都跟我来,到关前去看一看!”

众将不解其意,见欧阳将军已经匆匆往帐外走,只得都跟着一路出帐。

众人出帐,见欧阳自远已经吩咐卫士带马,也都急急的去骑各自的马,但心中却更是不解。

距关三里,这个距离完全可以看到关上的情形,为什么要骑马?要骑马,应当是要抵近观察了,但关内的西域军有七万人上下,他们全体高级将领就这么毫无防护的抵近观察,万一有个闪失却如何是好?

众人虽然心中疑惑,但欧阳将军已经上了马,也只能把疑问放在肚子里,跟着欧阳自远出营直向玉门关而行。

此时天已大亮,风和日丽,白云悠悠,玉门关上,鸟雀盘旋,关外是一眼看不到边的黄沙,这种苍凉的景象,与漠北大草原正成一个极为鲜明的对比。

自打上了马,欧阳自远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玉门关的城头,前行里许,欧阳自远突然叹息一声,带住马缰,说道:“不必往前了。钱将军,派一个千人队登城,查看一下玉门关城上的情形吧。”

“啊?!”钱子长大吃一惊。

派一个千人队攻城?用一千人,攻击城高墙厚,七万人防守的玉门关?这这这,这算是怎么一种情况?

欧阳自远看了钱子长一眼,问道:“怎么?没听明白?”

“得令!”钱子长急忙应令,转身向传令兵传令。

欧阳自远带着马,就立在当地看着,众将见欧阳将军没有下达各归其队的命令,也不敢离开,只得也在一边候着。

欧阳自远看着玉门关的城头,连连摇头叹息,满脸的后悔之色,众将想问又不敢问,一个个互相使眼色询问,但看对方的眼色,只怕也是一样的不明所以。

不一会儿,马蹄声响,一个千人队架着云梯向玉门关接近。

离关里许,千人队变成攻城队形,盾牌上举,人员相互靠拢,防止城上以箭伤人。

城上没有放箭。

这倒并不意wài

,因为西域人本就没多少弓箭,更没多少人会放箭。

千人队接近到离城墙不到半里,领队的大都统一声令下,千人队每三百人一组,架着云梯向城下直冲过去!

第50章 死路中有活路

这是一个标准的攻城组合。五十人架护云梯,五十人防护架护云梯者,一百人既向城上放箭攻击同时又是后备队,另一百人则登梯强攻。

云梯毫无阻碍的靠在了城墙上,城上既没有抛下滚木擂石,也没有探出推棍将云梯推开,甚至连一个士兵都没有出现。

第一个汉军士兵一路顺利的冲上城头。

那士兵还没有离开云梯就已经兴奋的大叫起来。

依军规,如果强行攻城,第一个冲上城头者加官一级,第一个自云梯往上攻的也加官一级。不过一般来说,前者还有人活着得到这一级官,后者基本没有谁能活着得到这一级官,因为第一个冲上云梯的,基本都是找死。

但这一回却不同,这士兵第一个冲上云梯,第一个登上城楼,他本是一个普通士卒,现在一下子变成了什长,哪能不高兴?

然而他的兴奋紧接着就变成了惊惧,他站在城头,看了一下四周,突然大叫起来:“敌人都哪里去了?!”

城外二里,几个将领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谁也不知dào

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除了欧阳自远,因为欧阳自远正在不住的叹气!

不一会儿,整个千人队都顺利的爬到了城头,没有任何人受到任何攻击。

“整队吧。”欧阳自远叹息道,“一会儿城门就开了,派人通知赵将军,可以将部队带入城内了。”

“欧阳将军!”钱子长终于忍不住了,“你派一个千人队攻城,是不是早料到城里没有敌军了?你怎么知dào

的?”

欧阳自远苦笑了一声,向城上一指:“你现在可还看得到鸟雀?”

几个将领瞪着眼睛看着城头,终于,钱子长摇了摇头:“哪有什么鸟雀?”

“着啊。”欧阳自远说道,“人在城头,鸟雀哪里敢落下来?方才那鸟雀在城头随意盘旋下落,你说那城上有没有人了?”

钱子长点了点头,却又问道:“可是欧阳将军,你怎么猜到城里可能没人的?你方才猜到了才领我们出来看的,是不是?”

“因为他们不傻。”欧阳自远又叹息了一声,“如果他们明知退入城中只有死路一条却仍要退,那只有一个可能:城内不是死路,而是活路……”说到这里他挥了挥手,说道:“整队去吧,先入城再说。”

事情果然如欧阳自远所说,城内已经是空无一人,甚至连锅碗瓢盆都没留下一个,西域军撤的不慌不忙的,想来他们其实早有了准bèi

,否则哪里能一夜——不,小半夜就撤的如此干净,而且如此利落?

一进城,欧阳自远就下令寻找地道。

“他们不可能从天上飞过去,那就只可能从地下逃掉。”欧阳自远说的十分简单。

有了上一回被西域军突袭的经验,汉军很快就找到了地道的所在。

这一回,地道仍在一口井中,那地道自城的左侧出城,然后一路延伸到城外另一口不起眼儿的井下,再往前又延伸到另一口井处,这一口井已经在汉军营寨的侧后了。那井壁处有大量爬蹭的痕迹,看来昨天西域军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这也幸亏欧阳自远下令严防营寨,否则西域军从汉军背后出现,大可自后方给汉军来个突袭,一报还一报。但欧阳自远下令营外设三道岗哨,全部双岗,又四面派出哨探,西域军不敢来攻,生怕攻击不成反而被汉军围在野外,所以只是悄悄的逃掉了事。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并肩看着那井,突然笑了笑,自语道:“来无影去无踪,看来玉门败兵没有说谎啊。”

赵天成知dào

欧阳自远是在说此前汉军自玉门败下的士兵说西域人是妖怪、会法术、来无影去无踪等等的事情,当时听着以为这些败兵已经吓破了胆顺口胡说,但现在看,这些人金发碧眼,腐虫为武器,地下潜行,可不一一都验证了?

此时下去探井的于振飞已经爬了上来,满身的尘土,对欧阳自远和赵天成说道:“这通道真了不起!这么远的通道,也亏得他们怎么挖出来的!”

赵天成突然说道:“这东西有些象井穴。”

欧阳自远和于振飞同时看向赵天成。

赵天成却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我也只知dào

个大概,还是找个明白的人来问一下吧。只是末将不知dào

谁算是明白人。”

欧阳自远却笑了一下,吩咐身边的卫士:“去把工匠队里经验丰富的人叫来,让他们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于振飞大拇指一竖,赞了一句:“高明!”

第51章 死路中有活路(下)

这个的确是高明。

如果连赵天成都知dào

这种东西,那么工匠队的人更应当知dào

,毕竟他们整天和各种土木活儿打交道。

果然,几个工匠队的老兵一看这井,立kè

就知dào

了:“禀将军,这是坎儿井,又叫井穴。”

欧阳自远问道:“这是专门用来逃生的吗?”

为首的工匠摇头道:“非也,这是井,用来吃水的。只是这个井看来不是用来吃水的,想是西域人利用坎儿井的技术打了一个逃生的通道。

孙威在一边不由有些怀疑,问道:“在地下打好几里的逃生通道?那得多少年月?”

那为首的工匠笑道:“禀将军,这几里的通道对于善于打坎儿井的西域人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欧阳自远一挥手,说道:“你且详细说一说,这坎儿井是什么东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工匠答yīng

一声,仔仔细细的讲了起来。

原来西域气候极度炎热,地面上处处沙漠,水在地面流着,很快不是被太阳晒干就是被沙子吸走,于是西域人想到了这个打坎儿井的办法。

那“坎儿井”是“井穴”的意思,其结构是由竖井、暗渠、明渠、“涝坝”四部分组成。在高山雪水潜流处,寻其水源,在一定间隔打一深浅不等的竖井,然后再依地势高下在井底修通暗渠,沟通各井,引水下流。地下渠道的出水口与地面渠道相连接,把地下水引至地面灌溉桑田。

竖井是开挖或清理坎儿井暗渠时运送地下泥沙或淤泥的通道,也是送气通风口。井深因地势和地下水位高低不同而有深有浅,一般是越靠近源头竖井就越深,最深的竖井可达三十丈以上。竖井与竖井之间的距离,随坎儿井的长度而有所不同,一般每隔二三十丈就有一口竖井。一条坎儿井,竖井少则十多个,多则上百个。井口一般呈长方形或圆形,长三尺,宽二尺。如果你看见顺着高坡而下的一堆一堆的圆土包,形如小火山锥,坐落有序地伸向绿洲,这些,就是坎儿井的竖井口。

暗渠,又称地下渠道,是坎儿井的主体。暗渠的作用是把地下含水层中的水会聚到它的身上来,一般是按一定的坡度由低往高处挖,这样,水就可以自动地流出地表来。暗渠一般高五尺,宽四尺,短则三五十丈,最长的长达五十里开外,暗渠全部是在地下挖掘,因此掏捞工程十分艰巨。

“吹牛!”孙威忍不住打断了那工匠的话,“挖五十里开外?他们要怎么挖才能保证方向不偏?那可是在地下,根本看不到太阳的!”

那工匠头儿行了一礼,说道:“回将军,小的没有吹牛,这是真的。这事儿小的也是听老兵说的,就为这个怎么挖的问题,小的也是问了许多,才知dào

还真有办法的。”

孙威哼了一声,想要再说“吹牛”,却又怕那工匠头儿真的能说得出办法,只得不出声。

那工匠头儿见孙威不再出声,于是继xù

解释起这暗渠的挖掘办法来。

这坎儿井没有短的,要挖都很长,于是工匠想了不少办法,比如木棍定向法,即相邻两个竖井的正中间,在井口之上,各悬挂一条井绳,井绳上绑上一头削尖的横木棍,两个棍尖相向而指的方向,就是两个竖井之间最短的直线。然后再按相同方法在竖井下以木棍定向,地下的人按木棍所指的方向挖掘就可以了。

还有如油灯定向法。用两盏旁边带嘴的油灯确定暗渠挖掘的方位,并且能够保障暗渠的顶部与底部平行。挖掘暗渠时,在竖井的中线上挂上一盏油灯,掏挖者背对油灯,始终掏挖自己的影子,就可以不偏离方向,而渠深则以泉流能淹没筐沿为标准。

孙威听得这里居然有这许多门道,不由叹息,说道:“挖这坎儿井的人整天在地下,只怕短寿。”

那工匠头儿大起同感,拍手答道:“真让将军说着了。那暗渠越深空间越窄,仅容一个人弯腰向前掏挖而行,地下的水冰冷刺骨,而工匠掏挖暗渠必须要跪在冰水中挖土,因此长期从事暗渠掏挖的工匠,寿命一般都不超过三十岁。其实,我们这些匠人,生就的劳累命,却又有多少能安享天年的呢?”

孙威听得这工匠头儿把话题转到感叹自己劳苦上了,不由笑骂道:“你们就算不错了,那士卒们随时都会死在战场上,却不比你们更苦命?你只要把这西域人的邪门井说清就行了,其他的不必多说。”

那工匠头儿急忙说道:“将军错了,这坎儿井却不是西域的发明,而是我汉人的技术。”

第52章 奇妙的增援

孙威听得这工匠说这技术居然是汉人的,不由吃惊,叫道:“怎么可能?谁见过在中原有这东西?”

那工匠头又行了一礼,说道:“现下是没了,但以前是有过的。

据《史记?五帝本纪》云:‘瞽叟又使舜穿井,舜穿井为匿空旁出。舜既入深,瞽叟与象共下土实井。舜从匿空出去。’那舜穿井时,就挖了一条从旁出的‘匿空’,也就是地道,这与坎儿井的挖掘方法极其相似。如果那‘匿空’为水平地道,就是坎儿井了。

又有《庄子?天地》篇云:‘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搰搰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械于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见功多,夫子不欲乎’?

这子贡向其介shào

当时的先进灌溉提水工具桔槔,而圃者答以‘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他害pà

使用机巧工具而乱了思想,坚持遵古法凿隧取水。可见在春秋时期凿隧取水已是一项古老技术,而这种技术运用于坡度较大地段,就可挖成坎井。

还有《庄子?秋水》篇的‘埳井’,即‘坎井’。其中说蛙‘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埳井之乐’。这类井似同于壑,应是流水深沟或地下暗渠。

《苟子?正论》又云:‘坎井之蛙,不可与语东海之乐。’坎井之名,正式出现在先秦典籍之中……”

这工匠头儿只顾着说,却没注意到一众将领的眼睛越瞪越圆,嘴也越张越大,直说到此时才发xiàn

,好象众将都有些吃惊的样子,一惊住了口。

众将都呆立片刻,欧阳自远问道:“这位士卒,你这可真是博学多才了,你入伍之前却是做什么的?”

那工匠头儿见问,脸上一红,叹息道:“小的本是一个书生,家贫无以为继,只得当了工匠,这当中的事,却也不必提了。”

众将都有些叹息。欧阳自远挥退了这工匠头儿,对众将说道:“自今日起,以后但凡宿营,一定要细查营地与周边十里,看是不是有地道之类的,不止是井,这西域人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可不一定只会从井中出来。”

众将纷纷点头称是。

汉军既然已经进驻玉门,也就不急于继xù

进兵,此时军粮已经不多,欧阳自远既然得了兵部的命令让他在玉门等待,也就借着这个机会休整一下军力。

一连三日,汉军都整顿军旅,准bèi

物资。一众将领则找了一些走过沙漠的人恶补沙漠的知识,要知dào

这可不是玩儿的,几万人深入沙漠,一个不慎可能就会全军覆没。

也利用这几天,汉军又招了几个向导,这些向导虽然于西域各国不能说极为熟悉,但毕竟走过沙漠,对西域也有大概的了解,比之汉军闭了眼睛乱闯沙漠可是强多了。

这日里,欧阳自远正在听一个叫阿福的向导讲沙漠里的事,突然卫士来报,说道援兵到了。

欧阳自远大喜,现在他兵不足,粮不继,真是什么都缺,总算是等到援兵了,他急忙出迎。

出得营来,那统兵官已到,欧阳自远一看之下,却是熟人,正是此前到军中抓了他又把他押送到长安三百里外的兵部王侍郎。

几个将领的脸色都有些不好kàn

,欧阳自远虽然心中也是不喜,但他是全军统帅,不能过于率性而为,只能努力堆起笑脸,将王侍郎迎入大营。

王侍郎也知dào

与这些将领没什么交情可言,所以也没有多废话,进得营来便取出公文明细,一一进行交割。

欧阳自远一一细看着,见这里有骑兵三万,步兵三万,弓箭二十车,美酒十坛等等不一而足。王侍郎一付公事公办的神情,与欧阳自远一一交割着。

欧阳自远却越看越疑惑,待得将这明细一一说到了最后,欧阳自远终于忍不住问道:“粮草的明细在哪里?”

王侍郎笑道:“本官自出京便是这些,却没有粮草,这一路上都是沿途州县供应的,只是最近三天里已经没有了供应,士卒们只能节省着吃些干粮,还请欧阳将军让士卒们饱餐一顿。”

欧阳自远愣了好一会儿,终于笑了笑,说道:“如此,末将明白了。”接着与王侍郎对了明细,交割已毕,王侍郎辞去。

欧阳自远微笑着送走了王侍郎,又微笑着回到帐内,微笑着坐在桌前,然后,他一声怒喝,将桌上的杯子狠狠的砸在地上!

你听说过给六万人马却不给粮草的增援没有?你听说过让总计十五万人马深入沙漠击敌,却不给粮草的指挥没有?你听说过没有粮草的大军限五日之内出关的命令没有?如果没有,恭喜你,现在你听到了。

欧阳自远现在更多的不是气愤,而是悲哀。

他为李忠悲哀。

这个人,中夜醒来,想到自己做的那些缺德之事时,难道真的不会脸红心跳吗?为了难为欧阳自远,李忠居然让十五万大军在没有粮草的情形下出关进入沙漠作战!就算你李忠与欧阳自远有天大的仇,这十五万士兵何辜?李大尚书怎么就忍心用这等手段?

李忠这一番,可说是很动了些心思的,给了汉军大批弓箭,足以证明他真的给了援助,同时限时出关,让欧阳自远没时间向皇帝告状,就算告赢了,欧阳自远违背军令不出关,也是死罪,就算你再有理,皇帝那里至少因为你违背军令降你三级还是没问题的吧?这还真是运筹帷幄啊,只可惜李尚书算计的是自己人,而不是敌人!

“来人!”欧阳自远恨恨的叫道,“聚将!”

当众将听得如此奇闻后,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所有人都说出了两个字:“混蛋!”

这一回连柳千惠都没有顾及自己的性别,直接骂出了口。

“末将立kè

向皇帝陛下上书。”赵天成说道。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

上书当然是要上书的,只是,有什么用处?五日之内不出关,是违令之罪,这是无法可改的!

第53章 限期饿死

可以猜得到,这是李忠有意设的一个局。就算你向皇帝陛下叫冤,就算皇帝陛下认为你冤,好吧,我给你粮草可以,但你违令,是不是当罚?五天,就算用特急公文立kè

发出,皇帝陛下一见这公文立kè

批复,也只能是勉强收到,何况皇帝陛下怎么可能立kè

批复?就算要批复,也得招见李忠,询问事情的缘故,然后讨论决定。再加上皇帝陛下也不可能每天单等着欧阳自远的公文,全国各地的公文多了,等皇帝陛下批下来,半个月可能都过去了。

赵天成自然也懂得欧阳自远叹息的原因,他说道:“当今之计,只好先向附近的州县求援,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支援了。”

欧阳自远只能苦笑。

向邻近的州县求援?哪里?张掖?他们几乎被百姓给围在张掖,能得到张掖的援助?酒泉?那里的百姓也正急待救援呢。

“试试吧,”欧阳自远叹息道,“反正所有能用的办法都用一下,看哪些能管用吧。”

“末将倒是有一个办法。”一边上,于振飞沉声道,“只是要请欧阳将军准许末将进京。”

欧阳自远有些奇怪,看着于振飞。

这时候进京?就算进京,又能如何?

于振飞没有说话,他手轻抚着腰间的剑!

欧阳自远突然意识到了于振飞话里的含意,不由吓的额头汗出,厉声道:“这个绝对不可以!任何人都不得做此念,否则……否则便是对大汉百姓的犯罪!”他本想说“定斩不饶”,但转念一想,于振飞就是想入京刺杀李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说定斩不饶有什么用?于是临时改口,说这是对大汉百姓的犯罪。

于振飞倒是没打算让欧阳自远同意自己去刺杀李忠,只是希望欧阳自远能够同意自己进京,见欧阳自远声色俱厉,也只能长叹一声做罢。

接下来的四天里,每个人都阴沉着脸在忙着。

这一回军力重新达到了十五万人,欧阳自远分配了一下兵力,令钱子长领步兵,柳千惠和于振飞领骑兵,孙威则领弓兵,赵天成管理准bèi

进入沙漠所需yào

的一应物资。

这玉门关内倒是有不少车辆和弓箭,西域人看来对此并不重视,并没有焚烧这些在汉军看来极为宝贵的东西,其原因倒不是他们不想烧,想来这和西域人的经验有关。

西域人在沙漠之中运送物资一向是靠骆驼,车辆极少,而且车辆在沙漠中行走并不如骆驼方便,所以西域人并没有烧这些车,至于弓箭,西域人甚至不大明白这玩意儿应当怎么用才能发挥其长处。

也幸亏如此,汉军才算有了一些可以依靠的物资,那车辆上装了许多的水,至少水是充足了,而弓箭,汉军本就不少,玉门关里也有不少,新增援的部队又带来不少,可说是极为充足,而且在附近还找了十几个向导,不但中军有向导,各队也都有向导,几乎可以达到每个万人队一个向导的程度。现在,人力不缺,水不缺,箭不缺,向导不缺,只缺少一样:粮食!

然而,就是这一样,就让汉军寸步难行。

没箭可以近身肉搏,没向导可以多派探马,但人、水、粮三样却是缺一不可。现在居然没有粮草,让他们怎么远征?

第五天头上,所有人都聚集在中军帐内。

所有人都看着欧阳自远。

今天是兵部所给期限的最后一天了,如果今天不出关,就是违令。

“欧阳将军,队伍已整理完毕。”赵天成轻声说道,“请欧阳将军定夺。”

“咱们不能动!”孙威气愤愤的说道,“反正左右也是死,在这里死总比在沙漠里饿死好!”

欧阳自远沉吟了片刻,终于下令:“出关。”

“欧阳将军!”孙威和于振飞一起叫了起来,虽然并没有说别的,但那意思却很明显:我们反对。

欧阳自远突然笑了笑,将命令说完:“离关十里下寨。”

“啊?!”

“沿关外展开营寨,严防西域人偷袭关口。”

“啊?!”

“每日哨探,但有风吹草动,立kè

探查,但未得将领,任何人不得擅自开营出击!”

“啊?!”所有人都大张着嘴,发出的声音只剩下“啊?!”了。

赵天成突然笑了起来。

那不是微笑,不是轻笑,那是爽快的开怀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边笑一边向欧阳自远竖起了大拇指。

几个奋威将军都看着赵天成,好象不认识他了一样。

赵将军什么时候这么笑过?真没有过,一次也没有过。现在赵将军这算是怎么了?

第54章 限期饿死(下)

众人呆了片刻,柳千惠突然也笑了起来,笑的比赵天成还厉害,真的笑出了眼泪。

然后,终于,于振飞、钱子长和孙威也都笑起来。

帐外,几个卫士都面面相觑,不知dào

帐内发生了什么事。

半个时辰后,汉军出关了。雄纠纠而气昂昂,离关十里,全军下寨。

现在,几乎所有人,不但是高级将领,就算是低级士卒也明白了欧阳将军的意思。

兵部的命令是五日内必须出关,但遗憾的是,并没有说出关走多远,也没说限多少日子攻击敌军。

所以,汉军只要出关就可以了。是出关三里还是出关五里,反正,只要离开关门一步就算不违令!

这就是众将大笑的原因。

当然,兵部不可能下一个限多少天内出关,出关要每天走多少里,要多少天接敌这样的无聊命令,如果说欧阳将军在有意的和兵部玩儿文字游戏倒也可以。问题是,不给粮草还让人出关,不和兵部玩儿文字游戏玩儿什么?难道玩儿刀兵相见?

现在,汉军出关了,接下来,他们要等的是皇帝陛下的批复,当然,皇帝的批复下来后,还要继xù

等粮草,那时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等待了,甚至可以大大方方的回关等待。

汉军并没有等多久,出关扎营后的第三天,皇帝的批复到了。

那批复是:粮草筹集一时来不及,请邻近各州县协助供应粮草,限十日内筹集完毕,十日之后,必须出兵,至迟三个月内,必须平复西域!

当然,这并不是批复中唯一的内容,另外还有皇恩浩荡的内容:升欧阳自远为护国将军,赵天成为骠骑将军,其他各部均普升一级。

这还真是皇恩浩荡,既然是皇帝陛下亲自升赏,而且又是皇恩普施,所有人都升了一级,众将当然必须对着圣旨山呼万岁。

但呼罢了万岁,所有人的脸都是青的。

升职一级真的很不错,问题是,让汉军就地筹集粮草,却向哪里去筹?圣旨说的很清楚,十日后必须出兵,而且为防欧阳自远再玩儿文字游戏,还特别规定三个月内必须平复西域,这皇恩,真他奶奶的浩荡极了。

天色擦黑时,赵天成来到欧阳自远的帐中。

他是第一回没办法了。

他不是巧妇,但他所做的那些琐碎事,只怕十个巧妇加一起也做不了,然而,这一回他真的没办法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他就是无米,愁的就是这个炊!

进帐之前,他犹豫了好一会儿。

他知dào

,这方面的事,自己没办法,欧阳自远也一样没办法,在这方面,欧阳自远的办法还不如自己多呢。但其实他不是向欧阳自远转移压力的,他是来和欧阳自远商讨办法的。

要说起来,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这个办法所有人都认为不能用而已。但现在,事情已经十分紧急了,军中只剩下不足十日之粮,不要说出兵,就是驻扎在这里都不能长久,所以,赵天成不得不狠下心来和欧阳自远商讨一下,是不是得用那个不能用的办法。

帐内,欧阳自远正在写信,从用纸看,应当是公文,欧阳自远见赵天成进来,向一边的座位一指,示意赵天成稍等片刻,待自己写完公文。

赵天成叹息了一声,轻声道:“末将以为,向皇帝陛下再申诉也没什么用处,皇帝陛下的这个批复,要么是李尚书骗了陛下,让陛下以为粮草一时难以筹集,要么就是……”他没有再说下去。

欧阳自远并没有停笔,一边写一边接口道:“要么就是有意的。”

赵天成苦笑了一下。

他心里也正是这样想的。

其实,李忠固然恨不得欧阳自远死,但皇帝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别看皇帝陛下在朝堂之上没提及一个字,但皇帝的心里,只怕对卫青的后代也是极为顾忌的,否则又何必要求欧阳自远一出死牢就立kè

离开长安,片刻不得停留?

所以,这一回李忠固然是挟私报复,但这个报复,只怕是皇帝喜闻乐见的,所以就算是李忠欺骗了皇帝,皇帝只怕明知被骗也会装成不知dào

的样子。

这一回的升职,只怕就是为了堵住众人之口,以表示皇帝陛下很看重欧阳自远和他的部下:你看,都给你们升职了,也让你们就地筹集粮草了,你们要是战死在西域,那是国家的光荣,你们要是拒不遵旨,那是你们的死罪。

“既然知dào

,欧阳将军又何必再写公文?”赵天成轻叹道,“你这公文上去,只怕会被说成‘惧战不前’而被训斥的。”

第55章 缺粮之危当何解?

欧阳自远终于写完了,他笑了笑,放下笔答道:“我没有写要求速发粮草的公文。我写的是请求辞职的公文。”

赵天成一惊,问道:“什么?”

欧阳自远笑道:“辞职嘛。其实李尚书也好,皇帝陛下也好,都不希望汉军打败仗,只不过在他们眼里,我领兵得胜的威胁大于西域军得胜的威胁。如果我辞职,这个威胁也就解除了,如此一来,西域的威胁就是最大的了,他们就会发粮草了。”

赵天成摇头:“欧阳贤弟,这个公文,愚兄看来你还是撕了吧。”

欧阳自远立kè

收起笔端坐,答道:“赵兄请说。”

赵天成不轻易叫他“欧阳贤弟”的,现在既然这样叫了,一定有严重的话要说。

赵天成掰起手指,慢慢说道:“首先,你辞职对你自己没好处。你现在手握兵权,将士拥护,可说内外得宜,这才是李尚书不敢明目张胆的动你的原因,如果你辞职,兵权一离手,他们杀你不过是派几个小兵的事,会让你安然隐居吗?

你如被杀,柳将军自然会不肯罢休,就如愚兄我、其他各将军、甚至于柳尚书,哪个肯罢休?这个可能,李尚书和圣上不会想不到,他们只会先下手为强,不会等到我们起而反抗。所以,你如辞职,你的人头一定落地,而我们的人头也一定落地,贤弟,你此文一出,就是一场大屠杀啊。”

欧阳自远愣住。

他方才激于气愤而要辞职,却真没想到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

赵天成见欧阳自远神色松动,继xù

说道:“愚兄也不客气,就直说了,放眼天下,却还有几个将领能如你一样攻必克、战必胜,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如果你辞职,我们又被杀,士卒人心浮动,再换别的将领来,这西域的威胁能解得了吗?让我说,非但解不了,反而会让汉军陷于惨败之地,无数汉人百姓受苦受难。这样的后果,贤弟可能忍得了?”

欧阳自远呆了一会儿,叹息了一声,答道:“赵兄,你说的有理。可是,没有粮草,我们怎么进兵?我如不进兵,不一样是死?而且死的更快。”

赵天成也呆住。

他方才只顾着劝欧阳自远不要辞职,却把这个大问题忘记了。欧阳自远这一句反问,却也让他无法作答。

两个人一时在帐中呆坐,愁眉不展,都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间,帐外喧哗声大起!

只听得士卒们不断的呼叫着,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同时跳起,此时究竟是不是辞职的问题已经抛在了脑后,两人的共同想法都是立kè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了。

二人才一抬脚,卫士已经闯入帐内报gào

:“后方来了大批人员车辆!”

两个人都是一呆。

大批人员车辆?从后方?难不成西域人的穿地之术精到如此地步,可以在数日间挖一条几百里的通道直通玉门关后?

“去看看!”二人异口同声的叫着,直冲后营。

此时整个营盘都动员了起来,士兵们纷纷冲向岗位,众将领大呼小叫,拼命组织队伍,一片紧急景象。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登上敌楼向外看去,只见后营外,来人最近者已经接近至里许,只是这些人看来不象是士卒,倒更象是汉人百姓,而且一个个好象都或背或抱或提着一些东西,行进很是缓慢。

过了一会儿,汉军士卒纷纷上寨,箭上弦,刀出鞘,随时备战,营内,骑兵队已经列阵,随时准bèi

出击。

一个人慢慢从黑暗中走近营寨。

欧阳自远一看清了来人,立时大叫道:“不要放箭,不要放箭!”

这个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张掖知州西门不暗!

此时的西门不暗满脸汗水。他没有坐轿,也没有骑马,而是牵着一匹马步行而来,马背上放着好几个大口袋,压的那马都步履沉重。

西门不暗听得营上欧阳自远的喊声,喘了两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叫道:“我乃张掖知州西门不暗,带领百姓特来送粮!”

欧阳自远大惊,急令士卒解除警戒,打开营门,直冲出营。

营门外,西门不暗微笑着,见欧阳自远急步而来,笑道:“还好,总算赶上你们出发前送到了。”他向身后的马一指:“这是我家里的存粮,虽然不多,却也可救得一时之急。”

欧阳自远急忙摇手:“这个如何使得?这些粮是西门知州日常所需,哪能送给我们?”

西门不暗却笑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欧阳将军请看。”说着往后一指。

欧阳自远向后面看去,只见后面人流络绎不绝,无数百姓肩背手提,每个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粮草口袋,还有牵着驴、牛驮粮的,再往后更有无数大小车辆,或是马车,或是手推车,个个都装的满满当当。

欧阳自远的眼中突然涌起热泪。

这就是百姓,这就是那些“刁民”!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汉朝土地那么大,人口那么多,出一两个、十个八个甚至百十个刁民太正常了,但大多数百姓却就是这样的淳朴,他们受了汉军之恩,当汉军危急时,不惜将自家的粮食拿来供给军队,这样的人民,还能让人说些什么?为这样的人民而死,死而无悔!

欧阳自远侧身相让,说道:“请进!”

西门不暗还了一礼,牵着马往里走,他身后,人声,驴牛嘶鸣之声,车辆滚动之声不绝于耳,不止是张掖一地,四下里多个州县,连酒泉的灾民们都纷纷赶来,到得后来整个大营人满为患,粮食、肉、酒、水、衣服等等,一切军中用得着用不着的,汉军想得到想不到的全都涌入汉军库房,把个粮草官忙的脚不沾地。

一片喧嚣声中,赵天成来到欧阳自远身边,轻轻碰了碰欧阳自远,低声问道:“那公文?”

欧阳自远笑了起来,笑的那么舒心,那么畅快:“回去我就撕了它!”

这一夜无人入睡,甚至无人休息,所有人,士卒、百姓、将领、县官都在忙,当天明时,不但汉军库府爆满,连营栅都已经被百姓们修补的结结实实——虽然其实毫无必要。

第56章 行路难

三天后,汉军启程。

这一次,是真的启程了。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前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哈密,这里离玉门有千里之遥,据说,这里是西域两大强国之一皮山国的所在地。

如果按日行五十里的正常速度,二十天到哈密是正常的。但事实上,第一天里欧阳自远和众将就都明白了,不要说二十天,三十天只怕也倒不了哈密。

马匹走在沙漠里,每走一步都陷的极深,车辆就更不用提,半个车轮都陷在沙中,这车大半时间不是用马在拉,而是人在抬。不幸的是,人也难走,每行一步都陷下小腿的一半,走一步所用的力qì

,要超过正常情形下走十步。

欧阳自远不得不跳下马步行。因为银龙虽然是好马,但再好的马也是马,它也不住的在陷入沙中。

一边上,孙威喘着大气,见欧阳自远也跳下马步行了,抢上一步,喘息道:“欧阳将军,这才离开咱们扎营的所在啊,差这么点儿距离,这地面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欧阳自远摇了摇头:“咱们扎营在旱地,往前五里就是沙地,现在咱们已经走了十五里了,已经进入完全沙地之中,怎么能和咱们扎营的所在相比。”

孙威叹了口气,喃喃的说道:“这样走,要平西域只怕要一年的时间。”

欧阳自远苦笑。

他没有一年,连半年时间都没有,因为皇帝陛下下令了,三个月平复西域,超过这个时间会如何,他也不知dào

。也许皇帝陛下会哈哈一笑就揭过,也许会做为违令的证据杀了他的头。

前面不远,突然有人激烈的争执起来。

欧阳自远皱了下眉,向前看去,却是向导阿福正在和前面的一个小都统争执,那小都统本是当奉命保护阿福,同时协助阿福的,现在这两个人却争执起来,实在奇怪。

欧阳自远抢前两步,见二人仍在争个不休,问道:“你们在争什么?”

那小都统见欧阳将军到来,行了一礼,对欧阳自远说道:“这位向导居然让末将派人去抓骆驼!末将怎能如此Lang费士卒体力?末将本是客气拒绝的,但这位向导居然不依不饶,实在可恨!”他边说边向前一指,只见远远的,有一头野骆驼站在前面,在一片沙漠中,这野骆驼好象极为孤独,在那里呆呆的望着远处。

阿福在一边才要说话,欧阳自远却一摆手,止住阿福,继xù

问道:“你可问了他为什么要抓骆驼?”

那小都统一呆,答道:“这何必问?就是他贪财嘛,想弄一匹骆驼,要么就是他想舒服些,要骑骆驼。”

欧阳自远再次摆手止住阿福,对这小都统笑了笑,说道:“你且到后军去吧,今日起,你降一级为百夫长。”

那小都统大出意wài

,一时大不服气,看着欧阳自远,却又不敢出声抗议。

欧阳自远没有再看这小都统,转头问阿福:“阿福,你为什么要抓骆驼?”

阿福这才得了出声的机会,他急急的答道:“将军大人,不是我阿福贪财,也不是我要骑骆驼,是为了咱们走路方便呐。这沙漠的沙子和沙子其实也不一样的,有的地方坚硬,有的地方柔软,咱们一出关就走了柔软的地面,现在全军行路艰难,只有找到坚硬的地面才能方便行走。”

“所以你要抓骆驼,因为沙漠里的骆驼对地面很是熟悉,是不是?”欧阳自远问道。

阿福连连点头:“是啊,我们有时候在沙漠里往返,要是看到地面上有骆驼的足迹,都是尽量跟着骆驼的足迹走的,它们最知dào

哪些地方是坚硬的地面了。”

欧阳自远这才看了那小都统——不,百夫长一眼。

那百夫长垂下了头。

欧阳自远却没有放过这位“新任”百夫长,他突然发问:“如果阿福真的是为了贪财,你打算怎么办?”

那百夫长立kè

抬起头答道:“末将会杀了他!”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你以后只怕不会升职了。”他慢慢的说道,“如果向导有怪异的主张,无论你认为他为了什么,都必须问明原因,毕竟他是向导,许多事咱们可能不明白,如果咱们明白,又何必请向导?如果向导贪财,你一刀杀了他,难不成你来当向导?”

那百夫长呆住。

欧阳自远挥了挥手,示意这位百夫长去后军报道,然后下令再调一位小都统来协助阿福,第一个任务就是:抓骆驼。

阿福大喜,向那百夫长挥了挥拳,得yì

洋洋的自去布置抓骆驼的办法。

第57章 抓骆驼

欧阳自远随即传令全军暂时休息,待抓了骆驼引路再前行,他自己也坐在那里看着如何抓骆驼。

不一会儿,只见数名士兵分散在四面,慢慢向那骆驼接近。

那骆驼仍然昂着脖子呆立着,好象于眼前的危险全然不觉。

那几名士兵渐渐已呈包围之势,越来越接近骆驼,眼见离骆驼已经不到一丈的距离,一个士兵突然跃起,向骆驼扑去,其他几个士兵一起冲上来,打算合力将骆驼放倒。

那骆驼突然一声长嚎,张口就咬,只一口就将一名士兵的手臂咬断,跟着发足狂奔,比之寻常的骆驼要快得多,一下子将几个士兵甩开。被咬的士兵倒在地上大声哀号,几个士兵顾不得去抓骆驼,急忙抢上去救治战友。

只听一声吆喝,数十名在后面埋伏的士兵纷纷跳起,向骆驼冲去,那骆驼东突西闯,口咬脚路踢,转眼放倒了数名士兵。

“狼驼,是狼驼!”阿福大叫起来。

欧阳自远不知dào

狼驼是什么东西,但这骆驼真的大不一样,不但会嚎叫,而且会咬人,跑的速度也极快,实在不是寻常的骆驼,他急声问道:“这狼驼有什么不一样的?”

阿福的神情又喜又忧,叫道:“这是传说中的狼驼,声似狼,形如驼,这可是沙漠里的神物啊,没想到咱们才一出兵就碰上了!”

欧阳自远可不认为这是什么神物,这玩意儿已经咬伤了他一个士兵,踢倒了另外三个,就算是神物也不能当神供着。

“咱们还要抓它吗?还能抓得到吗?”他急急的再次发问。

“一定要抓到!”阿福叫道,“它对沙漠极为熟悉,而且沙漠里的恶物往往怕它!”

欧阳自远大奇,不知dào

沙漠里还有什么恶物,正待发问,却听得前面的士兵大声叫嚷起来,只见那狼驼转了个方向,已经向前跑去,眼见着是抓不到了。

欧阳自远叹息一声,正要下令收兵,突然间一阵黄沙卷起,一匹马掠过他身边,那马行极快,在沙地上奔跑如平地,在沙漠中曲折前行,几个转折已经接近狼驼。

狼驼见有人马追至,奔跑更急,却也同样不是直行,而是曲曲折折的前行,那马上的骑手控马如臂使指,极为娴熟,又是两个转折,已经来到狼驼身边。

狼驼眼见一人一马追至,突然返身,张口就咬。马上那骑兵身材虽然瘦小,却异常灵活,他突然一跃而起,身体整个跃离了马背,扑到狼驼身上,手臂在狼驼的脖子上一击,狼驼低嚎一声,重重倒地。

那人也跟着落地,在沙地上打了个滚卸了力道,见狼驼挣扎着正要站起,急抢上前,一脚踩在狼驼的脖子上,狼驼虽然有这人三倍大,被这人一脚踩住,却挣扎不起,急的四脚乱蹬。

欧阳自远大喜,与数名士卒一起急冲上去,将近那人身边,欧阳自远突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同时也失声叫了起来:“莫尔兰!”

这个瘦小的士卒,正是莫尔兰!

莫尔兰脚踩着狼驼,却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量,神态悠闲,听得欧阳自远叫,转头笑道:“你们汉人可真是笨,这点儿事儿就难倒了?”

此时数名士卒已经赶到,纷纷上前相助,但那狼驼力量极大,几个士卒合力却制不住它,正自忙着,阿福也赶到了,急叫道:“不要动手,不要动手,都散开,就让莫将军制服它!”

莫尔兰听得阿福叫自己将军,不由扑哧一笑,问道:“这玩意儿是不是和烈马一样有性子?”

阿福喘息着点头道:“是,正是!你如一人制住它,它就会终生臣服于你,如果仗着人多绑了它,它宁死也不会屈服。”

莫尔兰点了点头,脚仍踩着狼驼的脖子,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等它老实下来吧。”

欧阳自远看得担心,急提醒道:“莫尔兰,当心,它的力qì

很大!”

莫尔兰笑道:“那又如何?我们匈奴人制服烈马,就是找它脖子上那个千钧点,这种东西在脖子上都有一个千钧点,在此处只要一压,就如同在它身上压了千钧重物一样,它根本起不来。”

欧阳自远见莫尔兰的脚上也没有用多大力量,而且还意定神闲的与众人谈话,但那狼驼真的就好象身上压着千钧重物一样,无论如何挣扎也挣扎不动,不由大是佩服,想到方才莫尔兰纵马如飞的情形,急问道:“方才你骑兵在沙地上奔跑如飞,不知那马是什么马?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我怎么不知dào

?”

第58章 降伏狼驼

莫尔兰大笑起来,向旁边一指:“马就在那,你自己看嘛。”

欧阳自远急步过去看,只见那马额上打着烙印,明明的就是军中的普通军马,而且从印迹看,是军中驮物之马,不是战马,不由大感奇怪。

莫尔兰见欧阳自远吃惊,笑道:“这马其实很不错的,你们汉人对马实在不会养,用它来拉东西实在是可惜了些。不过,倒也不能说它比那些寻常战马强多少。”

欧阳自远自然知dào

汉人在相马一道上绝对比匈奴人差得远了,但莫尔兰方才策马飞奔,可不是普通战马能达到的,固然她马术精强,但这可是沙地啊,就算是银龙都跑不快,何况普通战马?

莫尔兰知dào

欧阳自远的心思,说道:“我没进过沙漠,但大草原其实和沙漠差不多,看着都是草地,但那草地也有跑得动的硬土和跑不动的软土,甚至还有表现看没什么异常,但一碰就被淹没的泥沼,在纵马前行中识草辩土,是我们匈奴人最基本的本事了。这沙地我走了一段了,看来和草地的情形差不多,也不过是个识沙辩土,我试了一回,用同样的办法就可以找到硬的地面。”

一边上阿福一拍大腿,叫道:“莫将军,这就是你的错了,既然你有这样的本事,又何必让咱们费力抓这狼驼?”

莫尔兰奇道:“什么?我不是将军,我在后队啊。看你们在抓这狼驼太吃力,我才出来的,你们抓这东西就为了让它找硬地行走?”

欧阳自远点头道:“正是这样。莫尔兰,你有这本事,我们抓狼驼还真是白废力qì

了。”

莫尔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也白废力qì

了。”说罢脚一抬,对那狼驼道:“你去吧,不抓你了。”

众人都是大惊,欧阳自远急叫道:“小心!这东西咬人的!”

莫尔兰奇道:“骆驼也咬人?”原来方才她一直在后队,于前面发生的事根本不知dào

,中军停下导致后队赶上了,她见中军派人抓这骆驼,这才出手的。

此时狼驼已经一翻身站起,嘴已经伸到莫尔兰头边,欧阳自远急伸手去抓剑,却哪里来得及?

那狼驼却没有咬莫尔兰,而是将头在莫尔兰的脸上擦了一擦,神态居然极为亲密,痒的莫尔兰咯咯直笑,伸手要将狼驼推开,狼驼却伸出舌头tian了莫尔兰的手一下,身体又靠在莫尔兰的身上擦了一下。

阿福在一边兴奋的直拍手,连连叫道:“成啦,成啦,莫士兵,这狼驼归你啦,今后再也没人能把它从你身边赶走啦。”

莫尔兰听得阿福这样说,却皱起了眉毛,答道:“我可不喜欢骑这玩意儿,我还是喜欢骑马。”说着转身去拉马。

呼的一声,狼驼却抢在莫尔兰之前冲到那马旁,对着那马一声低吼,那马吓的长嘶一声,发足便跑,一边上的士卒急忙拦住,但那马却无论如何不肯回到莫尔兰身边了。

莫尔兰愣了一下,不由一脸苦相,对狼驼说道:“我不想骑你,咱们别这么亲热好不好?”

扑嗵一声,狼驼已经四足跪下,连脖子都低下了,看来就等着莫尔兰来骑了。

此时孙威、钱子长、赵天成、柳千惠等已经赶到,见莫尔兰居然有这等奇遇,不由都啧啧称奇。

莫尔兰却是一脸的苦相,问阿福道:“有什么办法和它商量一下,让它同意我不骑它不?”

阿福笑道:“莫士兵,你既然熟悉马就应当知dào

,那马要是被降服了,你不骑它骑别的马,马会怎样?”

莫尔兰的脸上一暗,叹息了一声。

烈马都有烈性,如果你降服了烈马却去骑别的马,这马会宁可饿死,阿福这样问,意思也很明显了。

一边上,孙威哈哈大笑,叫道:“还不骑上去?这是咱们军中第一位骑着大漠神物的战将了。”

众将也都笑了起来。

莫尔兰眼见不骑不行,只得跨上驼背,恨恨的道:“我这才叫自找麻烦呢。”

欧阳自远却是心中高兴,下令道:“传令,升莫尔兰为什长,就在前面探路,负责引领队伍。”

莫尔兰听得欧阳自远的话,却叫了起来:“你为什么降我的职?”

欧阳自远一呆。他明明是一下子将莫尔兰升了两级,怎么成降职了?反问道:“什么?降职?”

一边上孙威笑道:“好叫欧阳将军得知,莫尔兰此前累立战功,特别是识破腐虫,可说是立了大功的,末将做主,将她已经升为百夫长了,欧阳将军现在让她当什长,可真的是降了她的职。”

欧阳自远这才明白。莫尔兰虽然入了汉军,但她那骨子里对自己是匈奴人极为自豪,不但开口闭口的说汉人于养马之类不如匈奴人,而且拒绝换上汉军服装,只穿着她的匈奴人服装,所以欧阳自远无法从服饰上看出莫尔兰被升职,莫尔兰又在后队,见欧阳自远的几面都极为匆忙,何况多在床上,身上经常是没有衣服的,二人所发出的的也都是情爱之声,欧阳自远哪里能知dào

莫尔兰居然悄悄的被升为百夫长了。

他听得莫尔兰升为了百夫长,虽然心中认为升职未免过快,但这是分管莫尔兰的将领的事务,他也不好指责,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仍为百夫长吧。”

柳千惠却在一边哼了一声,说道:“欧阳将军说话不算数,末将实在不敢苟同!”

赵天成也咳嗽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既然欧阳将军说要升莫尔兰百夫长两级,不能出言就反悔,末将以为,还是仍升职为好。”

“就是,”孙威急忙打边鼓,“现下莫尔兰百夫长又立了功,既抓了狼驼,又要为全军引路,有功怎能不赏?”

欧阳自远苦笑,万没想到这个事情上居然惹得众将一起反对,只得点头道:“好吧,就依你们,莫尔兰升为大都统,但以后如再有这类事情,本帅不知情而升职,可不能算数了。”

几个将领个个抬眼望天,一付“我们根本没听见”的表情。

欧阳自远这还是第一回的“众叛亲离”,居然没人支持自己,只得摇头,下令道:“好啦,莫尔兰都统在前引路,咱们继xù

向前吧。”

第59章 炎热之地

有了莫尔兰和狼驼引路,汉军的行进轻松了不少,一连两天,汉军日行近四十里,这已经是很高的速度了,要知dào

这可是在沙漠里,再轻松也是要在沙子里走的。

第三天头上,阿福来见欧阳自远,说道即将进入炎热地界,从今以后,白天不能行军,要严格节水,更要沿途收集各种植物,而且诸如马粪之类的东西也要收集好。

对前两条欧阳自远早有准bèi

,虽然现在就已经是热的不得了了,但进入真zhèng

的大沙漠,那种炎热就算没经lì

过也听说过,所以白天不行军,注意节水,这倒是正常的。事实上此前他就特别嘱咐赵天成要严格看好水源了。但第三条却让他不解,收集植物,收集马粪做什么?

阿福笑道:“这个欧阳将军却有所不知了,进了这沙漠深处,白天热的要命,到了晚上,却冷的吓人,沙漠中又没有什么可烧的,只能用沙漠里的植物马粪来烧。”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下令就按阿福说的去办。

早上,全军启程,才走了一个多时辰,阿福便又来到欧阳自远身边,指向前面不远处,说道:“欧阳将军请看,那就是炎热地界的分界线了。”

欧阳自远向前看去,见一片沙地,仍是什么都没有,一望无际,沙地上零星的散布着一些骆驼刺、酸枣树之类的植物,但地面上却好象有一条界线,界线的这一边发暗,另一边则明显的发亮。

“从那条线起,气候就不一样了,”阿福解释道,“所以这边的沙子含水多些,那边的则要少的多,于是沙子的颜色也就有所不同。”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阿福解释的是不错,但问题是,就算是含水多的沙子仍是沙子,人仍然没办法从沙子里取出水来。

“前进。”欧阳自远下令道。

士卒们继xù

向前,远处看那沙子的界线还是很分明的,但越近却越看不出了,不知不觉,汉军大队已经越过分界线,进入了炎热地界。

初时还不觉得什么,但随着路途的延伸,一股股热气从众人的脚下冒了上来。那不是普通的热,那是一种又干又热的感觉,就好象脚直接踩在烧火的铁锅上一样,步行的士卒们走路速度开始变的奇怪,由于地面太热,脚一沾上就发烫,士卒们不由自主的加快步伐,使脚抬起的次数更多一些。但走了不远,体力消耗多大,于是又慢下来。慢下来一会儿,又忍不住地面的炎热,于是再加快步伐。

其实何止是人,连马都是如此,一阵快,一阵慢,走的极为不整。

欧阳自远抬眼看了一下太阳,现下还只是巳时过半,如果放在中原地带,现在正是风和日丽走路的好时候,但在这里,却已经热的让人走不动了。他不得不下令全军休息。

命令一下,一边上一个早已走不动的士卒一屁股就坐下来,他看旁边有一块裸露的石头,直接就坐在石头上,紧接着,这士卒一声惨叫直跳起来,手不断的捂着屁股。

几个士卒围将上去脱了那士卒的裤子去看,只见那士卒的屁股上红红的一大片,就好象直接把屁股坐在了铁板上一样,都是倒吸一口热气——没有冷气可吸,吸的都是热气。

那士卒疼的不断吸气,再也不敢随便乱坐。

众人纷纷就地支起帐篷,打算在帐篷里躲一躲,谁知那沙地上自地面到地下都是沙子,全没有可着力之处,帐篷才一支起就倒下,就算勉强支起,也是摇摇欲坠。

好容易有几个帐篷支起,几个士卒钻入帐篷,一转眼却又纷纷怪叫着钻了出来。

那帐篷固然可以挡得阳光,但沙漠里的热气却不只是来自太阳,地面以下都是热的吓人,帐篷挡住了阳光,但同时也无法散热,地面下的热气直逼上来,那帐篷里又闷又热,人一进去根本都喘不过气来。

阿福倒是有经验,急忙指挥众人将帐篷加以改变,用四个木桩为柱,上面撑起一片帐帘,四面都不遮挡,剩下的帐帘则铺在地上,如此一来,又挡了太阳,又不阻空气,而且地面上有帐帘挡着,人也能勉强坐下。

一时间沙漠里处处都是这种古怪的开放式帐篷,众人纷纷钻在中间,一个个都张着嘴喘息着。但没有人身上有汗,汗还来不及流出来就已经干了,所有人都只是在那里干喘着。

欧阳自远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实在是坐不住,干脆步行往前,去看看前锋,或者说,去看看莫尔兰大都统。

第60章 炎热之地(下)

前行不远,却看到两个士兵正在吃烙饼,那烙饼烙的明显不好,有些火大,两面都有些发黑,而且烙的极硬,二人皱着眉毛咬牙在啃着,见欧阳自远到来,急忙行礼。

欧阳自远笑道:“这是哪个厨师烙的,怎么这么差?”一个士兵答道:“回将军大人话,这是小的自己烙的,不是厨师烙的,我们两个早上都有些拉肚子,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实在是饿了,就烙了些饼吃。”

欧阳自远一皱眉。

沙漠中燃料缺乏,所以做饭都是由厨师来做,普通士兵不得随意用火,这两个士兵既然饿了,利用这休息时间吃点东西倒没什么,但自己烙饼,用了燃料,却是违反了军规,他哼了一声,问道:“是谁准许你们用燃料的?”

两个士兵都吓了一跳,其中一人急忙答道:“回将军大人的话,小的没用燃料。”

欧阳自远大奇,问道:“不用燃料却如何烙饼的?”

那士兵答道:“回将军大人的话,这石头就热的吓人了,小的就是将面直接摊在这石头上烙的。”

另一个生怕欧阳自远不信,急忙从怀里取出一小块面来,说道:“这是小的要的面,多了一点,小的想着这些粮食都是来自百姓,不敢扔了,打算着下次再用,将军请看。”一边说,一边将那面摊在石头上。

那面才一摊在石头上就滋滋做响,过了一会儿,那面与石头接触的一面已经有些冒烟了,这士兵急忙将面翻个个儿,由于他急于证明自己没有用燃料,一时心急,手却在石头上擦了一下,烫得他急忙抽手。

欧阳自远见那面饼原来和石头接触的那一面已经和方才这两个人吃的面饼一样有些焦黑,不由心中暗惊。人都说天热的如同下火一样,现在这可不是如同下火,这就是在着火啊。

他叹息道:“你们慢慢吃吧,咱们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走呢。”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离开这两个士兵继xù

往前走。

又前行一段,只见前面几个人正在四处乱转,当中一人一身匈奴服色,正是莫尔兰。

欧阳自远叫了一声,莫尔兰转头见是欧阳自远,心中大喜,对身边的士兵说了一句“你们继xù

找”就跑向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见莫尔兰的头发都已经沾在脸上,原本靓丽的面孔上满是沙尘,心中不由微感心疼,他将自己的水囊取出,对莫尔兰说道:“喝一口吧。”

莫尔兰却摇了摇头,答道:“这是你的水。大家的水都不多,我现在还不用喝的。”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

自一入炎热地界,赵天成就发布命令,自当时起,每人每日一囊水,任何人不得多用,而且不得洗脸、不得洗澡、不得洗手洗脚洗衣服,水只能用于一件事:喝。每天各统领将领都得检查两次,如果有人中午之前所剩水不足半囊,或者晚上日落之前囊中滴水皆无,皆为违纪。

莫尔兰虽然是女子,却也只能和男子一样的待遇,她自知欧阳自远的水也是限量的,哪能喝了欧阳自远的水。

欧阳自远见莫尔兰嘴唇都有些干裂了,却也无法可想,只能把痛藏在心里,同时却又惦记起柳千惠来。

他只能笑笑,问道:“你们不好好休息,却在找些什么?”

莫尔兰哼了一声,说道:“这些士兵真是死笨!我让他们拔一些骆驼刺收集起来,结果一个士兵突然失踪了,怎么也找不到,现在只好先不拔骆驼刺,先找那士兵了。”

欧阳自远大是奇怪,这沙漠一眼看出数里去,一个士兵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失踪?他正要发问,却听不远处士兵们齐声惊叫起来。

莫尔兰恨道:“总是这样大呼小叫的,我猜是找到了。”

欧阳自远听得那惊呼声不象是简单的找到了人,说了一句“我也看看去”,和莫尔兰并肩往前跑去。

才跑不远,只见几个士兵围着一个地方,一个个不断的叫着,却无人上前,不知dào

看到了什么。

莫尔兰喝道:“什么事情都要叫!你们就不能安静些?”一边说一边和欧阳自远一起走近,来到人群处,莫尔兰一看人群当中,不由也叫出声来。

人群当中,是一片沙地,这沙地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之处是那沙地里伸出了一只人手。

一只干枯发黑的人手!

这人手上几乎只有皮和骨头,倒不是说肉都没了,而是那肉都收缩到了一起,形成一条条又干又硬的肉干,就如同风干的腊肠一样,整个这只手,就好象熏制过的腊肉,自沙地下向上伸着。

第61章 沙虫

“这,这是……”莫尔兰有些吃惊。

欧阳自远看了下四周,见四周都没什么异常的,对士兵下令:“扒开四周,小心不要碰到这手。”他怕这是中毒的尸体,让士兵自四周开扒。

士兵们纷纷用锹挖起沙土来,好在这一带的沙土还算坚硬,挖出来后周围的沙子流进坑内的不多,很快就挖到了中间,不一会儿,一具尸体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个身着汉军士卒服装的尸体,这士卒整个身体都已经干瘪,就好象所有水份都被吸干了一样,他的脸上、身上都是皮肤紧紧包着骨头,一条条红筋盘结的、形如风干的肌肉在皮肤和骨头之间突起着。他的嘴大张着,面容极为恐怖。

“这,这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人!”一个士兵叫了起来,叫声满是恐惧,“才失踪了一会儿功夫,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退后。”欧阳自远立kè

下令,“所有人都不要动,传阿福来。”

众人纷纷后退,胆战心惊的看着这可怖的尸体,等着阿福。

不一会儿,阿福来了,一见这尸体,也是吓的后退了一步。他定了定神,说道:“这,这可能是沙虫吃了它。”

“那是什么东西?”欧阳自远问道,“怎么会吃成这个样子?”

阿福的脸现出苦色:“我也不知dào

沙虫是什么样子的。这东西分两部分,一部分埋在地下,据说是一个大大的肉筒状,另一部分则露出地面,形态多变,有时象树枝,有时象草,它就用这露出地面的一半引诱人和动物,一旦有人和动物碰到就会中毒,沙虫就会将人或动物吸入自己的肚子里。这东西不吃肉,也不饮血,只是吸人或动物身体里的水,吸饱了水,就把尸体再吐出来。那些被沙虫所食的人或动物就是象现在这个样子。”

此时虽然炎热异常,众人听了阿福这话,却好象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如此可怖的东西居然在沙漠里生存,而且就在地下,实在让人感觉着身上发凉。

一边上,一个士兵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和他一起来拔骆驼刺,他见前面有一个骆驼刺,就往那去了,我看着那骆驼刺怪模怪样的,就没和他一起去,我想,那怪模怪样的骆驼刺,那骆驼刺……”这士兵说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悄悄的又后退了两步。

也许那个可怕的沙虫就在他们的脚下,谁知dào

呢?

一边上,莫尔兰鼓起勇气向前,来到那尸体身边,俯身要去拉那尸体,欧阳自远急忙上前要帮忙,莫尔兰却急忙摆手:“这是我的手下,我来收尸。”

欧阳自远就在莫尔兰身边站住。

他的心里不由暗自佩服莫尔兰。这个倔强的匈奴女子,其争强好胜之心一点也不比男人差,而且她的战斗能力也不比男人差。匈奴之所以强dà

,由莫尔兰身上就可见一斑,如果不是碰着了欧阳自远,匈奴会不会灭了汉朝都在两说着。

莫尔兰伸手去搬那尸体,一拉之下,那尸体居然纹丝不动,莫尔兰“咦”了一声,手上加力,那尸体却突然一轻,莫尔兰使力大了,一时立不住脚,不由抱着尸体踉跄后退。尸体一移开,只见尸体身下,赫然现出一个形如骆驼刺的肉刺来!

众人齐声惊叫,没想到那沙虫居然就在尸体身下。那肉刺突然无风自动,弯了一弯,转眼间变成了一支鞭样,向莫尔兰直刺过来,此时莫尔兰方才站住,来不及反应,不由叫出声来。

寒光一闪,欧阳自远的承影剑已经出手,那肉刺无声无息的掉落在地,掉下的那段却仍在不住的扭动着。

“快退!”阿福叫了起来,“沙虫受伤了,就要……”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轰的一声,地上突然爆起一片飞沙,人人都被扑了一头一脸的沙子,沙地下好象出现了一个大洞,自洞里,一个长近一丈的大肉柱一拱一拱的爬了上来。

这肉柱无头无尾,通体暗红,身上一个个都是疙瘩,那些疙瘩上长着一丛丛与方才在地面上一样的肉刺,只见这肉柱一边爬,身上的肉刺一边纷纷变形,转眼间居然形成了无数条又长又细的触手,就好象一个肉柱上放出无数条细丝一样,纷纷向众人伸来。

众人纷纷惊叫着后退,欧阳自远挡在莫尔兰身前也是不住倒退,那沙虫挥了几回触手却没有碰到东西,突然间自肉柱顶端裂开一个圆洞,那圆洞越裂越大,片刻间已经变成一个大黑洞,呼的一声,一股气流卷起,那黑洞居然开始吸气了。

欧阳自远见那黑洞洞口处隐约有许多肉疙瘩,上面也同样长满了触手,心知一旦被吸进去必无幸免,急忙叫众人避开这大口的正当面,话才出口,一股急流突起,那黑洞吸气居然力大无比,一股沙粒被平地吸起,直向那大口而去,众人纷纷闪避。

突然间一个人尖声大叫着飞起,被那沙虫吸向腹内,却正是阿福。

欧阳自远大惊,急步上前想要拉住阿福,却哪里来得及,眼睁睁的看着阿福被吸入了沙虫的口内。欧阳自远伸手出剑,打算一剑杀了这沙虫,同时几个士兵也已经各执武器冲了上来。

这些士兵倒不是不怕沙虫,但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极为凶恶的敌人,而是还没有被发xiàn

的敌人,方才那沙虫潜在地下,谁也不知dào

这沙虫是什么样子,从哪里会钻出来,现在既然已经出现,就算再凶恶也有对付的办法,何况护国将军都亲自上阵了,他们哪里敢留在后面?

众人才一冲上,那沙虫突然一动,大口闭合,跟着再次张开,一阵怒吼之声响起,大团的沙粒又喷了出来。

几个士兵不及防备,被沙粒打的纷纷往后便倒,欧阳自远也是被打倒在地,连打了几个滚方才站起。

他才一站起,只见一具尸体从沙虫口中喷出,呯的一声掉在地上,看服色正是阿福,只是整个尸体已经干瘪,与此前那士卒的尸体一般无二。

欧阳自远身边,莫尔兰正自爬起,手里握着刀,恨恨的大叫道:“这东西咱们怎么杀了它?”

第62章 危情不断

欧阳自远冷笑一声,一伸手,背上的神弓已经摘下!

如果不同迫不得已,他真的不想运用这神弓。此弓虽然威力非常,但此前用这弓后,这弓的弓弦足足震了三天之久,如果每一箭弓弦都要震三天的话,那也就是说,每一战这弓也只能发一箭——毕竟三天时间,大多数的战斗都已经结束了,除非是大规模的对峙。但现在,这沙虫实在太过可怖,而且绝不能放它逃走,不然天知dào

下次它会从哪里钻出来,又会吃了只个士卒?

他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此时那沙虫的大口已经弯曲向下,居然吸起地面的沙土来,随着地面沙土的迅速吸起,沙虫的身体也开始向地下沉没,看来这东西就是这样潜入地下的。

只是,沙虫再快也快不过神弓利箭,这一箭射出,箭已直入沙虫的身体,只听得一声爆响,沙虫的身体一下子炸裂成无数碎片,空中无数沙粒和一块块的肉皮飞舞,在沙粒与肉皮间,居然还有无数如同凝脂一样的水滴,究竟这是沙虫的血还是沙虫吸食人兽身体的水份后在体内凝结的水就不知dào

了。

当一切都静下来的时候,沙虫已经不见了。这个可怕的东西被欧阳自远一箭射的粉碎。

众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沙漠的漫漫黄沙之下,居然还有这么可怕的恶物,实在是让人料想不到,这看起来一片死寂的黄沙,却是如此凶险。

欧阳自远看了一下众人,还好,基本都安全,只是阿福却是没命了。他吩咐将阿福和那士卒的尸体好生安葬,一边摇着头甩落满头的沙粒,一边往回走着。

此时众士兵都已经得了消息,纷纷议论着,都不知dào

这沙漠里还有什么样的可怕怪物在等着他们。

欧阳自远才走不远,却见赵天成带着十几个士兵急急的赶来,见欧阳自远没事,这才出了一口气,说道:“欧阳将军,今后再有这等凶险,你可不能轻身上前,你现在可是关系着全军的安危。”

欧阳自远听得赵天成的口气中大有批评之意,只得笑道:“这个不是我主动上前,实在是意wài

,正好碰到了。”

赵天成见欧阳自远这样说,也不好深说,点了点头,转头对身后一个人说道:“你且回去,我回头再发落你。”

欧阳自远见赵天成对着说话这人是和个参将,却被绳索给绑着,奇道:“这人犯了什么罪?”

赵天成嘿了一声,答道:“此人嫌自己头发太脏,居然用了一大盆水来洗头,一个士卒阻挡,他居然还伤了那士卒。”

欧阳自远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冷冷的问那参将:“赵将军可没有说错吧?”

那参将红着脸点了点头。

欧阳自远的脸色更沉了,厉声问道:“赵将军在全军反复通告,擅自Lang费水源为重罪,你可知dào

?”

那参将再次点了点头。

欧阳自远突然暴怒!

他看着那参将,喝道:“反复通知,仍明知故犯,此罪一;Lang费水源,只为洗头,危害全军,此罪二;身为参将,不以身做责,却公然违令,此罪三;士卒拦阻,反而伤害士卒,此罪四,四罪并罚,你可有异议?”

那参将听得欧阳自远口气极为严厉,只得垂着头答道:“末将无异议,末将认罚,就算将军将末将革职,也是末将应得的。”

“好!”欧阳自远点头,剑光一闪,那参将已经身首分离!

这一下连赵天成都大吃一惊,叫道:“剑下留……”第四个字却没有出口,因为他话还没有说完,这参将的脑袋已经和脖子分了家。

欧阳自远收剑,对赵天成说道:“传令全军,再有Lang费水源者,杀无赦!”

赵天成只能点了点头,其实他真的有些于心不忍。他也知dào

,此人就算杀头也是合理的,但此人既然是参将,也真是身经百战而升上来的,杀了他,实在下不去手。所以他才一时没有处理。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是缺少欧阳自远杀伐决断的果duàn

之力。

虽然欧阳自远的命令传下了,但这个命令的威力远不及欧阳自远那一剑之威,这一剑让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不要说Lang费水源的,就算是喝水都不敢大口喝,生怕违了将令。

汉军一直休息到申时将尽才再次启程,一众士卒一个个都是满脸通红,好象喝了二两老酒一样,不但脸上象喝了酒,身上也是,周身火热,脚下虚浮,走的队伍都歪歪扭扭的。

戌时前后,汉军再次停了下来,虽然满打满算也不过是走了一个半时辰,但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再走下去就看不清路了,在这一望无迹的大沙漠里要是摸着黑走,万一走错了方向真的意识不到,所以只能停了下来。

第63章 危情不断(下)

随着太阳下山,沙漠里的气温迅速下降,白天可怕的炎热成了往事,四下里很快凉爽下来。

欧阳自远却只是叹息。

气候如此合适,但天却已经黑了,这沙漠行军还真是别扭,能走的气候天黑了,天不黑时却热的不能走。

赵天成匆匆来到欧阳自远身边,说道:“末将的向导建议,要全军迅速升火,他说道再过一会儿,只怕大家都要冻的受不了了。”

欧阳自远苦笑一声,心想这等怪事,也就是沙漠里才有吧,既然向导如此说,也只能听他们的,他又吩咐道:“将向导集中起来,好生安顿,明天早上找一个合适的向导给全军当向导。”

赵天成点头。他也明白,在全军中,和水一样重yào

的就是向导了,从某种意义上讲,向导比水还重yào

,因为没了向导,就算有再多的水也可能会渴死在沙漠里!

“末将这就去安排。”赵天成答道。

就在二人对话这个功夫,气温已经明显下降,由原来的凉爽宜人变成了寒气阵阵,赵天成见向导所言不虚,急急的自去安排。

这一回,帐篷总算是能完整的支起来了。士卒们纷纷钻入帐篷,各种植物和白天烤干的马粪被点燃,沙漠上东一堆西一堆的到处都是火光。

欧阳自远沿着营寨走了一圈,见营寨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于是掉头往回去,才走数步,身边一个帐篷前却有人轻叫了他一声。

欧阳自远脚步一顺,向那帐篷走去,毫不犹豫的钻进了帐篷。

他今晚就安顿在这个帐篷里了,因为这个帐篷是柳千惠的帐篷。

帐内,柳千惠和欧阳自远相拥着,二人用体温温暖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其实也有很多话,但这些话,彼此都很清楚,所以他们根本不必说什么,只要相拥在一起就可以了。

帐外渐渐安静下来,欧阳自远正要朦胧睡去,却听帐外有人轻叫道:“柳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欧阳自远和柳千惠一起笑了起来。

然后,一个瘦小的身影走进来,并没有犹豫,直接挤到了欧阳自远的身边。

好在三人打的是地铺,要是用的是床,只怕真的要用石头剪子布的游戏来决定谁在床上了。

欧阳自远就在两对**间睡了一夜。虽然挤了些,但他睡的的确很舒服。这种舒服,真的是谁试谁知dào



寅时过半,帐外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虽然此时天还黑着,但所有人都要做好准bèi

了。因为如果等天亮了再行动,那么走不上多久,就又要经lì

昨天那可怕的炎热,所以,汉军只能早早的起来,天色只要能看到路就启程,太阳升起后就准bèi

休息。这就是沙漠里行军的特点。

欧阳自远和两个女子起了床,还没等他完全坐起,帐外却有**声发问:“欧阳将军在不在这里?”

欧阳自远听得是赵天成的声音,急忙答道:“在,请稍等……”

“欧阳将军,请快出来,有急事!”赵天成在帐外大着嗓子叫道。

欧阳自远连鞋都没穿,赤着脚直接冲出帐外。

赵天成虽然不知dào

莫尔兰在帐内,但他不会想不到在这样大家都刚起床的时候,在柳千惠的帐内,欧阳自远也好,柳千惠也好,的确都需yào

一点时间来穿上衣服,但赵天成却直接打断欧阳自远的话要欧阳自远出来,这绝对是有极为紧急的事情。

赵天成可不是一个忙三火四的人,他要有这样的表现,最好是以最快速度出来,因为他要说的事情只怕比你想象的还要紧急的多。

事实证明,欧阳自远没有判断错。但欧阳自远听了赵天成的“紧急事件”后,他宁愿他判断错了,宁愿赵天成是一个忙三活四的人。

因为赵天成所通报的事情是:“向导们逃走了!”

欧阳自远几乎要背过气去。

向导居然会逃!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

“逃走了多少?”欧阳自远急问。全军一共有十二个向导,阿福已死,还剩十一个,现在还剩下几个?

“全部”。赵天成用两个让人绝望的字来回答。

欧阳自远没有问是不是派兵去追了,这种事,他不必问,赵天成自会做好,他只是问了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能追上吗?”

“不知dào

。”赵天成叹息道,“他们是何时走的我也不知dào

,等到起床时卫士去叫他们时,已经是人去帐空了,我已经派了骑兵循足迹去追,但他们是向导,熟悉道路,咱们能不能追上,实在不敢说。”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

身后,柳千惠已经出了帐,听得这样的事情,不由发问:“那,咱们今天还能继xù

向前行军了吗?”

第64章 为何集体出逃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都沉默了。

没有了向导,还能继xù

行军吗?如果继xù

向前,很可能迷失道路,如果不向前,要等多久?如果向导们能追回来还好办,万一追不回来呢?

欧阳自远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下令:“继xù

前行,沿着昨日向导指定的道路前进。”

小半个时辰后,汉军继xù

前行,这一回,每个人都走的小心翼翼。

“向导们都逃了!”这消息象风一样传遍了全军。没有人知dào

向导为什么会逃,也没有人知dào

该如何应对,他们只能听从命令。但是,即使下命令者自己,却也不知dào

最终该怎么办才好!

走了半个时辰,天已经亮了,借着白乎乎的太阳,众将知dào

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走错路,至少走的仍是昨天向导所指的路。问题是,昨天向导是这样指的,今天就一定是这样走吗?就算是今天一定是这样走,那明天呢?后天呢?

众将们每个人都阴沉着脸,连马都感觉到了这种气氛,走的个个有气无力。

又走了一会儿,太阳越来越明亮,地面渐渐热了起来。

其实现在还不算热,用温暖来形容是最合适的,但经过了昨天的一天一夜,大家都知dào

,这温暖,一会儿就会变成炎热,正如昨天晚上那凉爽一会儿就变成了寒冷一样。

欧阳自远却感觉着身上燥热。是烦燥的热。

现在他虽然能看到东西,却不知dào

该看些什么,放眼看去,到处的景象都是一样的,都是沙漠,沙漠和沙漠,除了沙漠还是沙漠,究竟要从哪些地方看出他们走的方向是对的?究竟从哪些地方看出他们走的不是重复的已经走过的道路?这些他都不知dào



小时候,他听过一些沙漠的传说,据说有些人在沙漠中居然会迷失道路,而且是绕着圈的走,走来走去,总是走那些自己曾经走过的地方,当时年纪小,自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现在,他却明白了。

因为沙漠中,真的没有任何标志,唯一能够定位的只有太阳,而太阳是不断移动的,所以,真有可能一直在沙漠里绕着圈,直绕到死为止。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追向导的部队回来了!”士卒们相互传说着。

欧阳自远勒马站定,等待着。

于振飞喘息着从后面赶了上来,脸上干的都快脱皮了,他身后,数名士卒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放着一个人。

“末将回来了。”于振飞说道,“只可惜没追回来向导。”

“那担架上不是吗?”欧阳自远有些狐疑的问道。

于振飞苦笑了一下:“是,但现在是个死的,虽然不久前还是活着的。”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问道:“是他们在自相残杀?”他知dào

于振飞再鲁莽也不至于伤了向导,这些人可是万金难买,哪可能会伤了他们。

于振飞点头道:“是。末将在地上发xiàn

了这向导,和这向导说了一阵话。这向导说了他们逃走的原因。只可惜末将没有灵丹妙药,没办法救活他。”

“什么原因?”欧阳自远立kè

追问。

“因为狼驼和沙虫。”于振飞说道。

“什么?”赵天成在一边插了话,“难道向导们怕……不对吧。”他这句话没有说完。

他本想问“难道向导们怕被吃掉吗?”但转念一想,怕被沙虫吃掉还情有可原,怕被狼驼吃掉可实在是说不通了。且不说那狼驼现在已经是莫尔兰的坐骑,就算再有别的狼驼,从此前看到的情形看,狼驼是不主动伤人的,逼急了也只是为了逃跑才伤人,向导们为什么会怕狼驼?

“这件事,还真是没办法。”于振飞叹息了一声,讲了起来。

原来他一接到前去追回向导的任务,立kè

上马出发,他也不知dào

该向哪里追,只能循着行军相反的方向追,好在追了不久,就看到前面立着一匹马,马边上倒着一个人。

于振飞急上前看,果然是向导中的一个,只是胸口中了一剑,伤势极重。于振飞急令救治,一边问那向导其他的向导哪里去了。

那向导却只反问了一句,就让于振飞打消了继xù

追踪的念头。那向导问道:“你把他们追回来了,他们就会继xù

老老实实的指路吗?”

于振飞只能叹息一声,询问他们为什么逃跑。细问之下才知dào

,这里却还真是够复杂的。

原来,向导们中向来有个传说,说狼驼,一半是狼,一半是驼,狼是恶物,驼是善物,所以见到狼驼,要么就是要走大运,要么就是要有性命之灾。此前阿福大叫狼驼是神物,却不肯点破这狼驼一半是神一半是魔,也是为了讨个好口彩,想着不说它是魔,自己就会走大运。

哪承想,他居然被沙虫一口吃掉。这哪里是走大运,这分明是倒了大霉啊。那沙虫也是向来只存zài

于传说中,所有向导都没见过的,现在才一入沙漠,先是见到了半神半魔的狼驼,接着一个亲眼见到狼驼的向导被这恶物吃了,而且死状极惨。如此一来,众向导都认定,这一回出征,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昨天欧阳自远下令将众向导集中起来,待出发前挑一个向导做全军向导,却正给了众向导商议的机会。众向导一商议,以这个传说为由让欧阳将军退兵是不可能的,只能引得欧阳将军将众人牢牢看管起来,但此前阿福惨死,明天要挑一个新的全军向导,这新的全军向导,自然会是受难的第二人了。

但不要说有第二人受难,就算再有三个四个人受难,汉军也只能前进,所以众向导一商量,这样下去,他们只能一个个死掉,唯一的选择只有一个:逃!

在众向导中,对逃跑一事最为犹豫的倒是现在倒在地上这位,他虽然跟着众人逃了,但逃了一段路,却于心不忍,想独自回转过来,带着汉军前行。

众向导哪能让他回来,如果他回来了,他就可能给汉军指引道路,让汉军将其他人都抓回来,于是,一个向导趁其不备,当胸刺了他一剑,眼见他活不得,众人这才逃离。

还好,这向导死前被于振飞找到了,只可惜,于振飞没能救活他,抬回军中的,是这向导的尸体。

第65章 马跑不过骆驼

众人听了这个前因后果,都是又好气又好笑。

跑沙漠的人,对沙漠中的传说极为迷信,这倒也情有可原,正如水手畏惧海神,山民畏惧山神一样。但面临着十五万人的性命,这些人却选择了出逃,实在是可恨至极了。

“末将请令,带一千人去,一定把他们抓回来!”一边上,孙威愤愤的说道。

欧阳自远却叹息了一声:“何必?这向导说的有理,你把他们追回来了,他们就会继xù

老老实实的指路吗?搞不好这几个人一起搞鬼,弄的咱们在沙漠里乱转就更麻烦了。”

“那怎么办?”孙威有些着急的问道,“难不成咱们就这样闭了眼睛乱闯?”

“咱们睁着眼睛乱闯。”欧阳自远答道,“向导也是人,他们也不是天生的就熟悉沙漠的,既然他们不能帮忙,咱们就试一试闯这沙漠吧。打今儿起,咱们就笔直向西,早上起来行到太阳南移就停止行军,晚上太阳到西边时开始启程。一定要确保笔直向西。”

“欧阳将军,咱们可不能保证敌人就在正西面。”赵天成忍不住插话。

“只能赌一赌了。”欧阳自远叹息道,“如果在正西面,咱们就走运了,如果不在正西面,咱们就当在沙漠里旅游了一回,然后回中原吧。”

几个将领也是同声叹息。这种旅游,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但现在,却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此后一连五天,汉军都是笔直向西,早上太阳将出时启程,太阳向南一偏就停止前进,晚上直到太阳到西面才启程,太阳落山就停下。如此一来,大大影响了行军速度,虽然走了五天,却实在没有走太远。

第六天,汉军才前行不久,前面的探马突然急急回报:发xiàn

敌人!从迎面来的敌人看,约有三万人众!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总算走对了方向了。而且,如果此战得手,他们也终于有向导了。

“四面探查,看是否有埋伏。”欧阳自远立kè

下令。

这种探查用不了多久,因为沙漠上根本没有什么遮挡,探马很快回报:未发xiàn

其他敌军。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的眼中都有些疑惑。

西域军此前虽然累败,但毕竟还有八万人全身而退,现在却以三万人来攻,明知汉军有十五万人出征,这不是以卵击石吗?但无论如何,既然只有这三万人,那就不能放过,就算不为了杀敌,为了那向导也不能轻放了这些人。

“柳将军向左,于将军向右,各带一万骑兵包抄,钱将军和孙将军各带三万人正面迎击,其他部队左右展开,以防万一,各将努力,不要轻易放走敌人,更不要轻易杀害俘虏!”欧阳自远一连串的下令。

对方三万人,他派出八万人迎击,是以绝对优势进行攻击了,再多也没有必要,另外的七万人正好一则监视,二则休息。

众将领命而去。

欧阳自远坐在马上,看着前面,只见不多一会儿,迎面出现了敌军。如探马所报一样,一眼看去,约有三万敌人正在前行,不过这三万人都有着极为独特的西域特色——都骑着骆驼。

汉军正面攻击的部队立kè

放慢了速度,而左右两侧的部队则与敌军拉开了距离。

各将领还没有忘记与西域军第一战时,那些毒骆驼给汉军造成的麻烦,现在这些骆驼看上去好象基本是两峰和单峰的,但谁能保证这些不是毒骆驼?好在汉军有的是弓箭,而西域军并没有多少弓箭,所以只要保持距离,用弓箭攻击就能稳稳得手。

欧阳自远眯起眼看着西域军的旗帜,见这一回的旗帜却是一点也不乱,所有旗帜都是一样的,只是明显不是精绝国的旗帜,难不成有一个国家单独来攻了?为什么?

欧阳自远沉吟了片刻,脸上却掠过一丝喜色。

前面,汉军与西域军已经接战。汉军小心的保持着距离,弓箭不断,西域军果然没有弓箭,他们连续发起两次冲锋,都被汉军密集的箭雨所阻止,非但没能伤着汉军,反而自己损失不小。

西域军见攻击不成,阵势一变,当面的士卒步步后退,左右两侧则向两边攻出,试图与汉军两侧的骑兵作战。

汉军骑兵队自然更是灵活,立kè

慢慢后退,一批批箭雨射出,西域军的骆驼不断倒下,这一次攻击也失败了。

欧阳自远的心紧张了起来。

接下来,如果西域军够顽强的话,他们应当是全军全力集合冲锋,如果不够顽强的话……

一阵短促的号角声响起,尘烟飞扬,骆驼队纷纷转头——敌军后撤了!

第66章 马跑不过骆驼(下)

“废物!”欧阳自远不由在心中骂了一句。当然,他骂的不是自己手下的将军们,而是那些西域军。

这不是诱敌,四下探查没有伏兵,他们诱什么敌?这明明是他们不敢接战,既然不敢接战,还气势汹汹的出来干嘛?才一碰到汉军就后撤,这算哪门子干法?

这倒不是欧阳自远身在汉营心在西域才为西域军生气,而是因为,如果西域军就这样撤tuì

,他们就抓不得俘虏,找不到向导了。

正面的汉军步兵和两侧的骑兵同时加快了速度。

几个将领心思都是一样的,击败敌人固然重yào

,抓到俘虏也同样重yào

,甚至更重yào



步兵自然赶不上骆驼,所以虽然步兵在全力前行,却仍和西域军越拉越远,但两侧的骑兵则迅速接近西域军,只要两侧骑兵左右合击,来它个关门打狗,西域军也同样跑不了。

欧阳自远提心吊胆的看着战场上情况的变化。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始终有些担忧。

如果这是在中原地区,现在他已经放下心等待战果了,但这可是在西域沙漠之中,万一……

左右两侧,汉军的骑兵速度突然变慢。

马匹奋力在跑,但每跑一步都深深陷入沙中,到后来已经不是奋力在跑,而是奋力在挣扎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沙子随着马匹的腿一次次从沙土中拔出而被扬起,马行的速度几乎快和步兵差不多了。

西域军的骆驼队则开始远离汉军骑兵。

虽然骆驼在奔跑速度上远不如马匹,但它们宽大的脚掌却极为适合沙漠行走,而且明显的,西域人也懂得如何看出沙土是硬是软。

欧阳自远的额头渗出了汗。

好容易才有了这个机会,难道还要放qì

吗?

身后突然传来吵嚷声,欧阳自远有些恼火的转头去看。这样的时候,居然有人在阵中吵架?

他看到了莫尔兰。

莫尔兰怒气冲冲的想要过来,但此时是列阵之时,各司其位,卫士哪能让人随便到中军处,拦住莫尔兰不许她过来,莫尔兰气的正在和卫士大吵,她坐下的狼驼见主人与对方在吵架,不断的张着嘴,威胁着要咬人。

欧阳自远一看那狼驼心中就是一动,扬声道:“让她过来!”

卫士让开道路,莫尔兰急急的冲过来,正要开口,欧阳自远已经抢先开口了:“你要带队去拦西域军?”

莫尔兰大喜,连连点头:“正是!你没见咱们的骑兵都陷在细沙里了吗?只有我和我的狼驼才能分辨出沙地何处可行!”说着拍了拍狼驼的脖子。

狼驼连连点头,就好象听懂了莫尔兰的话,在证明主人说的没错一样。

欧阳自远一点头,对莫尔兰说道:“你带一万骑兵快速追击,无论如何要拦住西域军!”

莫尔兰却一摇头:“一万人我带不了!前面左右都是细沙,只有西域军走的那一段才是硬一些的地面,一万人要通过,实在太慢了,给我三千人,我去拦住他们!”

欧阳自远犹豫了一下。

西域军三万,如果以三千人去拦阻,只怕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莫尔兰说的也在理,一万人通过一条小路和三千人通过一条小路,速度可是不一样的。

“好”,欧阳自远终于决定了,“就这样,你带三千人上去,一定要阻住西域军,我命令全军尽快接近,在主力发起攻击前,你不要后退!还有,你要多加小心!”

莫尔兰露齿一笑,答yīng

了一声,转身而去,不一会儿,鼓声响起,三千骑兵跟着莫尔兰出阵而去。

莫尔兰一出阵就向左绕了过去,并没有直接去追西域军,看起来好象有些南辕北辙,但她走的路明显的地面坚硬,马匹虽然跑的不如在中原一样快,却也比两万侧击骑兵要快了许多。

欧阳自远看一眼莫尔兰,看一眼正在退却的西域军,再看一眼在细沙中挣扎前行的汉军士兵,感觉着眼睛都不够用了。

莫尔兰带着骑兵曲曲折折的行进着,几个转折后,开始接近西域军。西域军也发xiàn

了这支部队,整个骆驼队开始加速,一时间沙尘飞扬,汉军、西域军、马匹、骆驼都在沙子里挣扎着。

欧阳自远感觉着喉咙有些发干。

现在的关键就在莫尔兰了,如果莫尔兰能够成功,只要拦得西域军两三柱香的时间,汉军主力就可以抵达,如果拦不住,汉军就只能放qì

了。

莫尔兰的部队已经接近到了离西域军一箭多一点的距离!

第67章 天神之牧

欧阳自远才松了半口气,却见狼驼猛的一扭身,又自冲锋方向转了回去!

莫尔兰身后,一个汉军士兵马奔的太急,一时收不住,向前又冲了丈许,那马突然间陷了下去,大半条马腿都陷入沙中,挣扎不起。

莫尔兰身后,其他士兵们纷纷跟着莫尔兰继xù

前进,又是连续三四个转折,此时莫尔兰的部队已经越过了西域军,终于,莫尔兰再次转向西域军方向,只一个冲锋,已经抄在了西域军的身后。

欧阳自远大喜,急传令击鼓。

鼓声大起,两万骑兵和六万正面攻击部队都全力向前,但一时还难以接近西域军。西域军的后卫部队眼见身前居然有汉军包抄,齐声呼喝,向莫尔兰冲去。

其实莫尔兰有一个很容易的选择让她的士兵可以抵挡西域军的攻击,那就是:边退边放箭。

问题是,她偏偏就不能退,因为她的任务是无论如何都要挡住西域军。

她的三千士卒中才数百人抄到西域军身后,西域军的后卫就已经抵达了,面对汉军的弓箭,西域人的确怕的要命,但以三万人攻击几百人的混战他们可不怕,一时间骆驼与马匹交错,莫尔兰的部队和西域军混战在一起,另外两千多汉军虽然已经赶到,却无法冲到莫尔兰的身边,被拦在了外围。

欧阳自远几乎要提马冲上去。

几百人对阵三万人,怎么能打得过?莫尔兰可不是临阵脱逃之人,何况就算想逃,现在她被西域军团团包围,也无处可逃,这下麻烦可大了!

欧阳自远心中大感后悔。他几乎要抽自己的耳光。

方才为什么不把承影剑给莫尔兰?如果有承影剑,或者玄铁甲,莫尔兰就安全的多,至少有更多的机会可以保命,但现在……

“传令,让攻击部队加速!”欧阳自远大吼起来。

其实他心里明白,这个命令没什么意义。进攻部队已经在全力向前了,但步兵要靠两条腿,而骑兵正在细沙里挣扎,哪有那么快抵达?但如果不迅速抵达,莫尔兰只怕要危险,西域军可能会击败汉军的阻击部队逃掉!

西域军后卫线处,尘沙高高扬起,已经看不清战况,但可以知dào

的是,莫尔兰仍在被围之中,一批又一批的西域军士兵正在向尘沙中冲锋,以几百人阻击三万人,这样的任务,莫尔兰能完成吗?

突然间一阵欢呼声响起,左侧,柳千惠的部队开始加速,他们居然意wài

找到了一条硬沙地,就沿着这条硬沙地向前冲击。

西域后卫线处几乎立kè

加大了攻击力度,大批西域军疯狂的向前冲去,虽然有更多的西域军冲过去,但那尘沙却降了下来,只见数百汉军已经消失,在后面不远处,只有莫尔兰和十几个汉军士兵排成一线,等候着西域军!

“莫尔兰!”欧阳自远突然叫出声来。

如果他现在能够给莫尔兰下令,他的命令只有一个:“快跑!”

莫尔兰没办法抵挡。她只有十几个人,以十几个人挡住三万人的攻击,可能吗?

莫尔兰没有跑。她的刀举起,虽然远远的听不到她的声音,却看得到她身体挺的笔直,带着十几个人迎着西域军直冲上去!

欧阳自远的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掉下马来。

他知dào

结果是什么,他也知dào

,莫尔兰也很清楚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莫尔兰,你为什么不逃?为什么啊!

欧阳自远痛苦的闭上眼睛,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

他无法想象,自己在给莫尔兰收尸时会是什么样子,会哭吗?会让大家看到他不为无数普通士兵的死难而哭,却为自己的爱人之死而哭吗?

按理说,他不应当哭,但是,如果他看到莫尔兰血肉模糊的尸体,又怎么能不哭?现在他的心就中滴血啊。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又是一阵欢呼声。

卫士们奇特的反应让欧阳自远张开了眼,于是,他也惊叫起来。

西域军正在倒退!整个西域军如潮水般向汉军主力在退过来,而不是冲向莫尔兰的方向!

在西域军后卫线处,一个瘦小的女子,身着匈奴服饰挺身而立,她手中高举弯刀,刀光在阳光下闪耀着,她的胯下,那狼驼怒目奋蹄,张着大嘴,虽然欧阳自远离的很远,却也隐约看到狼驼口中刀锋一样的獠牙,一人一骑,象赶羊一样将三万西域军赶的不断后退!

显然,这不是西域军想后退,因为西域士兵们坐在骆驼上,或拉缰绳,或大声叫骂,都在努力想将骆驼调转方向,但骆驼们都拼了命的扭着身体往汉军主力方向跑。

原来,是狼驼发威了!骆驼们见狼驼露出真容,哪敢上前,虽然背上的主人知dào

人多力量大,这么多人一起冲上去绝对能把莫尔兰甚至狼驼砍成肉泥,但不幸的是骆驼们不知dào

,它们只知dào

前面有一个可怕的怪物,这怪物绝对能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

这种恐惧感以惊人的速度在整个骆驼队里传播着,整个骆驼队的骆驼们都纷纷转身,发疯一样想远离那可怕的怪物。

因为它们知dào

,迎面来的马和它一样是吃草的,而它们身后那个怪物,可是吃肉的。

至于它们背上的主人为什么拼命的要它们往吃肉的怪物身边冲,却不肯让它们往吃草的马群身边跑,它们想不明白。所以,整个骆驼队正向汉军主力冲了过去。

欧阳自远这才吐出一口长风。他感觉着自己都快被这一口气憋死了。他看着莫尔兰,那瘦小的身形,此时突然直如天神一般,在滚滚烟尘中,莫尔兰好象是传说中的牧神,赶着大批的牛羊,扬起无数尘沙。

汉军主力开始合围。

左边,柳千惠带着骑兵直冲西域军阵,右边,于振飞的两只大狼牙棒飞舞,透阵而入。正当面,六万主力部队一批批的冲向西域军。

此时的西域军已经没了抵抗能力。由于他们先攻向身后,然后被坐下的骆驼带着硬生生回头,整个队伍已经没有了任何阵形,而且骆驼们由于恐惧而挤成一团,更是让西域军战力全无,接下来,他们只能等待一件事:被屠杀!

第68章 且末之城

当汉军第三波进攻将要发起时,西域军终于放qì

了抵抗,大批西域军士卒们叫嚷着跳下骆驼,高举双手,纷纷示意自己要投降。

赵天成指挥着汉军接受降兵,而欧阳自远则自西域军队伍中穿过,直冲到阵后。

阵后,莫尔兰仍然在狼驼背上傲然挺立着,神情肃穆,刀锋闪动。

“莫尔兰!”欧阳自远大声叫着向莫尔兰冲了过来。

莫尔兰听得有人叫她,突然刀一挥,一刀直向欧阳自远劈了过来!

欧阳自远一闪身让过刀,叫道:“莫尔兰,是我!”

莫尔兰这才看清,原来是欧阳自远,她突然松懈下来,手中的刀无力的掉落在地上,一下子扑在欧阳自远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欧阳自远抱着莫尔兰,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莫尔兰,放心,安全了。敌军投降了。”

狼驼和银龙离的很近,几乎挨在一起,狼驼看着银龙,轻轻的用脖子蹭了蹭银龙的脖子。

银龙动了动,却没有离开。因为它知dào

,它的背上,主人正和这怪东西的主人抱在一起。

当欧阳自远和莫尔兰并骑向汉军阵中走去时,西域军立kè

分开了一条道路,骆驼们都拼命的远离那可怕的狼驼,而对面,汉军阵中则响起阵阵欢呼之声。这一回,这欢呼声不是给他们的的统帅欧阳自远的,而是给一个匈奴女子,莫尔兰的。

赵天成兴奋的迎了上来,迎头的第一句话就是:“欧阳将军,士卒请愿,希望欧阳将军能当场升莫尔兰都统的职。”

莫尔兰咯的一声笑了起来,说道:“要我说,该升它的职。”她说着拍了一拍狼驼的背。

欧阳自远也笑了起来。

莫尔兰说的倒也有理,不是狼驼,只凭莫尔兰一人之力,哪里挡得住三万西域军,但升狼驼的职当然是不可能的,他答道:“这个可以,只是,跟随莫尔兰大都统作战的士卒也要升职奖励,他们也同样勇敢。”

“他们更勇敢。”莫尔兰再次插话,“他们可没有狼驼。”

然而,无论有没有狼驼,这次升职却是定了的。赵天成宣bù

升莫尔兰为参将时,再次引发了欢呼,连西域军中都有不少士兵竖起拇指,对莫尔兰表示佩服。

不过,柳千惠却有另外的话说。她将欧阳自远悄悄拉到一边,劈头就问:“你疯了?把莫尔兰那么派出去送死?”

欧阳自远苦笑。

当时的情形,他真的没办法,只是后来莫尔兰只能以几百人对抗西域三万大军,却是他完全想不到的,如果他要想到这个情形,就算明知莫尔兰会安然无恙也不会那样把她派出去。

柳千惠见欧阳自远不说话,哼了一声,才要再表示不满,却见赵天成已经纵马过来,只得闭了嘴。

赵天成这一回脸上可没了笑容,不但没了笑容,而且眉头紧锁,对欧阳自远说道:“欧阳将军,咱们有点儿小麻烦。这些西域人居然没有一个懂汉语的。”

“让莫尔兰去试试。”欧阳自远立kè

答道,“也许有人懂匈奴语。”

“试过了。”赵天成摇头,“没人懂。现在咱们都是靠手语统领他们的。”

欧阳自远也不由皱起眉来。

西域军伤亡约万人,现在还有两万降兵,以手语来指挥两万降兵,实在是个大麻烦,何况既然没人懂汉语,却如何让俘虏们当向导?

他正自发愁,却见钱子长急急的来到,对欧阳自远说道:“西域人答yīng

带咱们去他们的城池了,他们是且末国人,会引着咱们去他们国内的。”

欧阳自远大喜,笑道:“没想到钱将军会且末国语。”

钱子长大笑起来:“末将哪有这个本事,这是靠手语交流的结果,一半是手势,一半是猜测。”

欧阳自远只得叹息一声,下令跟着西域降兵前往且末。

前行三日,前面隐隐出现了一大片绿洲。降兵们纷纷指着前面叫着,那意思,前面就是且末国了。

欧阳自远定睛看去,见前面那绿洲很是不小,大片的胡杨林在外围形成了一道挡沙墙,绿洲内林木茂密,绿草如荫,河流湖泊处处,居然很有些江南风光,在绿洲中央部位,一道城墙若隐若现,看来,这就是且末城了。

汉军押解着且末降兵,一路接近且末,将近绿洲,只见一大批人从树林中涌出,那些人多为妇女,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搀着老人,纷纷在树林边上看着这支大军。

一个衣甲鲜亮的且末人来到欧阳自远面前,先是以手捂胸深施一礼,然后说了一大堆话,一边说一边不断以手指着那些妇女。

欧阳自远想了一会儿,意识到这人可能想去通报一下现在的情形,安抚百姓,于是挥手示意让他去。

第69章 且末之城(下)

这人见欧阳自远答yīng

了,又施了一礼,向前跑去。

汉军在绿洲外等候了一会儿,待得那将领与众人说罢,这才向绿洲内进发。绿洲边上,且末的百姓们明显的带着惊慌的神情,他们在一边看着汉军押着垂头丧气的二万且末降兵进入绿洲。

一入绿洲,外面那炎炎的烈日就好象一下子消失了一样,众人身上立觉凉爽。其实要论起来,这绿洲里仍比中原地带要热的多,但与外面沙漠中相比,可实在是天地之别,汉军一众士卒们在沙漠里数日,突然进入绿洲,一个个都长出着气,感觉真是凉爽无比。

欧阳自远抢前两步,赶上那且末将领,对着那将领大打手势,示意自己叫欧阳自远。那且末将领倒也聪明,也以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德拉,德拉。”

欧阳自远见这将领还算明白,于是继xù

打起手势,想要问德拉他们的国王何在。这一下可苦了欧阳自远和德拉了,两个人你比划完我比划,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虽然绿洲内很凉爽,两个人却都急的一身汗。

一边上,赵天成见欧阳自远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上前,先指了指欧阳自远,然后向欧阳自远深深施礼,再指了指德拉,意在询问。

德拉仰起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向不远处的且末城一指。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都舒了一口气。

他们虽然不知dào

为什么且末的国王到现在仍不现身,但德拉的意思很明白:且末的国王在城里。

欧阳自远见那城虽然不小,但驻扎十几万汉军只怕也是艰难,于是令赵天成指挥着汉军在城外绿洲处扎营,他则带着一万士卒跟着德拉进城。

那德拉看来是且末军中的高级将领,就算不是统帅也差不多了,且末城边守城的士卒一见德拉,立kè

行礼。德拉说了两句,那守城士卒转身开了城门。

欧阳自远带着军队进了城,却不由吃了一惊。

这城从外面看倒也不小,但进城却发xiàn

,城内空间极是狭小,一间间屋子紧挨着,只在城的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当中,孤伶伶的站着一座圆柱开的塔楼。

如果没有这个巨大的广场,这城里倒真的可住上不少人,但这个广场把此城挤的几乎没什么空间了,看城边的那些民居,整个城池也不过住得万把人而已。看来,且末的大多数人倒是住在城外的。

欧阳自远见城内空间狭小,只怕容不得万人,随即令带队的常将军分出三千人来在城内驻扎,其他士兵则退出城去,他自己则带着数名卫士跟着德拉往广场走去,一边走,欧阳自远的心里一边犯嘀咕。

这塔楼高是够高了,足有五层,算整个城内最高的建筑,但这塔楼呈圆形,占地也不过是两丈方圆,就算是普通百姓住在这样的屋子里都有些嫌挤,难道且末的国王居然是住在这里的?

只是,这四周明显的都是低婑的民居,实在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华丽建筑,只有这大广场如此明显,按理说真就应当是国王住在这里。不过,如果一个国王天天呆在这样狭小的空间,这国王当的也真是够难受的。

将至塔楼前,欧阳自远见这门前根本无人守卫,只有两个石雕分左右立在门前。那石雕看着极为丑陋,下半部是圆柱形,雕的很是粗糙,上半部则是一个人的上半身的形状,只是雕的模糊不清,也不知dào

这样丑陋的石雕立在这里做什么。

德拉在门前立住脚,转身向欧阳自远大打手势,一会儿指指塔楼,一会儿指指欧阳自远身后。欧阳自远看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原来他的意思是说让欧阳自远自己进去,不能带卫士。

欧阳自远不由一声冷笑。

看来这德拉是没弄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汉军是占领者,且末人现在是被征服者,有什么资格要汉军将领不得带卫士进去?如果不是且末人不通汉语,欧阳自远早就下令让且末国王亲自来见自己了,现在他跟着德拉来到这里,可算是拜见且末国王,已经是很给且末人面子了,还想让他遵守且末的规矩不带卫士进去?门儿都没有。

想到这里,欧阳自远手一挥,坚决的反对德拉这个建议。

德拉见欧阳自远极为绝决,只得无奈的一摊手,上前用力将门打开。

第70章 奇楼

欧阳自远向里面看了一眼,见里面居然只有一个盘旋而上的楼梯,除此之外更无其他东西,这楼梯由于是盘旋向上的,占了塔内大部分空间,而且楼梯陡峭,也并不宽,只能容一人上下,不由皱眉。

这绝对不象是国王的住所,国王怎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而且没有任何卫兵把守?他一时没有进去,打着手势再问德拉。

德拉却是一会儿指着天,一会儿指着地,一会儿又做跪拜状,一会儿又指向塔顶,嘴里说着听不明白的且末话,欧阳自远也不大看得明白他的手势,但从德拉的手势看,却好象他们的国王真的就在塔内。

欧阳自远一时有些犹豫。这西域人的情形和中原**不相同倒也可以理解,但国王住在这样奇怪的地方,实在是差异太大了。他想了一想,摸了下腰下的承影剑,决定跟着德拉上去。

反正汉军已经占领了这里,就算且末国王有什么不服,他凭着这把太承影剑,身上的玄铁甲,背上的神弓,也足以对付了。只是这楼梯如此狭窄,却没办法让卫士们跟着了,就算他们跟着,万一有什么需yào

也只能一个个在后面看着,而且如果要退下来,卫士们在身后不但不能帮上忙,反而阻了退路。

欧阳自远令卫士在塔下相候,如果半个时辰不见自己下来就立kè

报gào

赵天成。嘱咐已毕,跟着德拉进了门。

德拉当先引路,欧阳自远在后面跟着,一路沿着楼梯向上。

这时欧阳自远才发xiàn

,这塔的四壁极为粗糙不平,而且看来居然不似砖石所砌,实在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建造的。

第一层塔内没什么东西,欧阳自远跟着德拉沿楼梯上到二层,见第二层室内也是空无一物,只在正中央有一个象树桩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当中凹陷,好象是为了放什么东西用的。

但四壁却有许多的雕塑,那雕塑非石非铁,看来又象是木头的,又象是石头的,也搞不清究竟是用什么雕的,那些雕塑多半都是植物,看来都是各种树木,只是所有雕塑都色做灰白,光滑异常,好象上面都蒙了一层薄薄的东西一样。

欧阳自远见这些雕像说不象却又雕的实在很象,说象,却又没有叶子,都是一些枝干,而且都是灰白色,心想这且末人的怪异之处也实在太多了,难不成西域各国都是这般和中原大异其趣?

他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德拉继xù

向上,楼梯在脚下咯吱作响,听来就好象年久失修了一样,而且楼梯上也有一些灰尘,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人进来了。欧阳自远越走心中越是疑惑,不由看向德拉,心想难不成德拉有意把他引到这里,想要谋害他不成?

德拉却全不犹豫,一路引着欧阳自远到了第三层。

第三层的情形与第二层基本相同,也是只在室内正中有一个树桩般的凹陷,此外别无他物,但四壁的雕像却变成了各种动物,那些动物都没了皮毛,骨骼极为清晰,而且多数都神情痛苦的样子,欧阳自远看着那些动物雕像,不由感觉背上发凉,想着要是有人住在这样的地方,想着自己脚下有这样的雕塑,只怕不会睡得安稳。

德拉仍然继xù

上行,引着欧阳自远走向第四层。

此时欧阳自远已经明白,这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国王,就算国王会住在这里,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三层室内无椅无床,楼梯上没有人的脚印,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居住?但既然已经进来,而且德拉一再打的手势也是好象他们的国王在这里,干脆就一探究竟,如果有什么误解导致德拉引欧阳自远进了一个根本不是国王居所的地方,也得探明了原因才好再交流。

欧阳自远随着德拉进了第四层,才一进第四层,欧阳自远突然大间一声,几乎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这第四层和第三层一样,也是室内空无一物,只当中有一个凹陷的树桩,但四壁的雕塑却全是人,各种各样的人,奇怪的是,这些人个个都垂着头,神态安详,形如睡着了一样,他们的皮肤都紧紧包着骨头,如第三层那些动物一样骨骼异常清晰,眼中也都没有眼珠,都是一个个空空的黑洞。

欧阳自远感觉着真是毛骨耸然,这些雕塑也太逼真了吧?他突然有一个想法:难不成这些是真的人,通过什么方式给弄成这样子的?他大着胆子伸手去碰了一下,却感觉着触手极为光滑,绝不象真人的感觉。但这感觉也不象是金木之物,而且这碰的一下,那雕塑在他的手上居然留下了一些白色的粉末,不知是什么东西。

德拉听得欧阳自远惊叫,好象早有准bèi

,他站在楼梯上没办法转身,只在身后打着手势,嘴里说着什么,好象是在安慰欧阳自远这些都没什么问题,但究竟是不是这意思,欧阳自远却也不敢肯定。

德拉停了片刻,继xù

向上走着。

欧阳自远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跟上,手却按在剑柄上。

这塔内明显不会有什么活物,德拉究竟为什么带着自己来这里?如果说要谋害自己,德拉带着自己走到现在,只怕也会想到欧阳自远已经发xiàn

了问题,要出手早就出手了,但现在德拉却仍慢慢的向上走着,全无反抗的迹象,何况欧阳自远在德拉身后,如果德拉要反抗,一定要转过身才行,否则欧阳自远一剑就可结果了德拉的性命,但这楼梯窄小,想转身很是困难,这可不象是要谋害的意思。

欧阳自远鼓着勇气跟着德拉走着,反正上面只有一层了,到了顶上就知dào

是怎么回事了。

将至第五层,欧阳自远突然一个踉跄,如果不是前面有德拉挡着,他就扑倒在楼梯上了。

德拉不知dào

身后的欧阳自远出了什么事,停了一下,又打着手势说了一句话,另一只手夸张的用力握了握楼梯的扶手,示意欧阳自远扶好扶手。

欧阳自远定了定神。他没有去扶扶手,而是小心的、慢慢的抽出了剑!

第71章 活茧

楼梯狭窄,如果突然要出剑,只怕急切抽不得,而现在,随时可能需yào

出剑,所以,欧阳自远必须先把剑抽出来再说。

为什么随时可能需yào

出剑?

因为欧阳自远突然想明白方才看到的那些奇怪而可怕的雕像是用什么做的了。那些雕塑根本不是什么雕塑,而是真的人兽尸体,只不过,这些人兽尸体已经变成了化石!

他不知dào

为什么这些化石会在这塔的墙壁上,如果这壁上只有植物动物的化石也就罢了,但那些人的化石,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看起来,这些化石好象并不是因年代久远而变成化石的,倒好象是有人用什么办法将它们直接变成了那个样子。

欧阳自远不由想起那可怖的沙虫来。

如果把人兽身上的水份挤干,然后安在墙壁上会是什么样?和方才他所看到的只怕差不太多吧,除了颜色上不是黑红而是灰白,其他的几乎都一样!

欧阳自远这才意识到,这里危机四伏!他小心的将剑抽出大半,抬头想要叫德拉,却见德拉向前一迈,身体已经离开了楼梯,进入了第五层的室内。

欧阳自远向前两步,进入室内,先看向四壁,却见四壁没有什么雕塑,室内空空如也,只是在此前立着树桩的位置好象有一个更大的树桩,那树桩足有一人多高,欧阳自远所站的地点却没办法看到正面。

欧阳自远将剑放回了剑鞘。

这室内空间不小,要想抽剑倒不会有什么阻碍,何况这里没有别的东西,一时还没必要抽剑以对。

德拉却神情肃穆,转到那大树桩前面,向树桩深深下拜,那可不是做给欧阳自远看的,看他的神情,那是绝对的虔诚,绝对的认真。

欧阳自远一时大有哭笑不得的感觉。

看来,德拉和欧阳自远之间的确有个大误会。

欧阳自远的意思,是要找且末的国王,而德拉却以为欧阳自远要找的是且末的神衹。只是德拉怎么会理解为欧阳自远要找且末的神呢?任何一个征服者要找的好象都是国王吧,哪有找神像的道理?难不成西域人的习俗和汉人相差这么大?

欧阳自远转过雕像,向雕像看去,一看之下,惊的他倒吸一口冷气,直退了数步。

那雕像从背面看是一个雕像,但正面看,却哪里是什么雕像,那是一个活人,一个包裹在一层透明的茧中的活人!

这人是一个少女,下半身埋在这大树桩里,上半身却露出在外,身上没有穿衣服,坦露着胸膛,在她的身体外面,是一个透明的茧,那茧好象不是什么死物,因为那茧正在微微的一起一伏,形如人的呼吸一样。那少女则神态安详,看来就好象是睡着了。

在这活茧的面前是一个供桌,桌上放着一个剖成两半的竹节,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德拉!”欧阳自远厉声吼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德拉看了欧阳自远一眼,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自己听不懂欧阳自远的话,他突然抬头,向那活茧大声的说了些什么,然后伸手拿起竹节,向空中一抛。

那竹节在空中翻了几下,呯的一声掉在地上,外壳向上,内节向下。德拉看了竹节一眼,点了点头,向那活茧拜了起来,一边拜,一边大声的说着什么,看样子好象是在感谢或者企求什么。

欧阳自远看着德拉这一连串的举动,一时有些不明所以,那活茧实在太过可怖,欧阳自远不愿细看,只得去看地上的竹节,只见那竹节向外的一面上坑坑洼洼,看样子不知被磕了多少回了。

欧阳自远看着这竹节,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

德拉再蠢,也不会蠢到以为汉军是要来拜神而不是见他们的国王的。占领者不来见国王却来拜神,只怕无论西域中原,都不会这样想。那么,为什么德拉会带着自己来这里?原因很简单:且末是没有国王的!

如果有国王,不可能不住在唯一的城中而在城外居住,而城内除了那些狭窄的民居就再也别有别的住所,国王也不可能住在那里。整个城内,只有这塔楼看来极为高大,但供着的却是一个活茧,而不是住着国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且末人的最高统治者不是国王,而是这个被神化了活茧!

且末人有什么重大决策,都是如方才德拉那样子,来到活茧面前诉说自己的想法,然后抛出竹节,根据竹节哪一面向下来决定这个可怕的神是许可还是不许可,所以那竹节才会被磕得那个样子了。

第72章 活茧(下)

只是,这个国家究竟由谁来向神请示?总不能人人都来请示吧?如果人人都来请示,那楼梯上又怎么会满是灰尘?

欧阳自远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德拉却已经说完,慢慢站起,面向欧阳自远,开口道:“欧阳将军。”

欧阳自远吃了一惊。

德拉说的的确是汉语,虽然这汉语说的很不标准,但还是能听明白的,他原来是会说汉语的!

欧阳自远立kè

反手握住剑柄。

如果一个人会说汉语,却装成不会说汉语的样子,这是什么原因?无论是什么原因,总之肯定是个阴谋。德拉这一路上一直装成不会说汉语的样子,甚至方才还装做不会说汉语,现在却突然开口说起了汉语不怕自我暴露,这里一定有阴谋!

德拉看着欧阳自远吃惊的样子,讽刺的笑了笑,悠然道:“整个且末,我是唯一一个会说汉语的人,我也是唯一一个大祭司,只有我才能到神的面前来请示,根据神的指示行事。”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心想怪不得且末的士兵和百姓对德拉那么言听计从,只是现在德拉暴露出了自己会说汉语,究竟是为了什么?

德拉却叹了口气,慢慢的说道:“我不知dào

神为什么要让我们且末人这样做。当我们知dào

汉军接近时,我们问神:究竟是出兵抵抗,还是投降?神的决定是让我们出兵抵抗,可是,当我们出兵抵抗时我们才发xiàn

,原来,我们根本无法抵抗你们的大军。”

欧阳自远冷笑了一声。

怪不得且末人形同送死一样以三万人来攻击十五万汉军,说到底,原来都是这个活茧神的主意。其实与其说是这个神的主意,倒不如说是那个竹节的主意,因为无论在不在这个可怕的神面前将竹节抛出去,落下来时竹节都只有两种可能:面向上,或者背向上。

原来,且末人就是根据这个竹节来决定是出兵还是不出兵的,真是可笑至极。

“这说明你们的神根本是假的。”欧阳自远也讽刺的回应道,“否则它怎么会这样决定?”

“不对。”德拉认真的摇头,“神的决定肯定是有道理的,如果神决定让我们毁灭,我们就只能毁灭。”

“你们就该毁灭!”欧阳自远想着第四层那些可怖的人的尸体,恨恨的说道,“你们是怎么把人弄成那个样子的?居然用人的尸体装饰墙壁,你们这样的人,应当毁灭!”

德拉却笑了起来:“那可不是我们的装饰,那些都是神,是我们的神。”

欧阳自远一呆,没想到那些也是神,但既然是神,怎么会被装饰成了墙上的雕塑?

德拉却没有再说明,而是向身后的活茧看了一眼,叹息道:“其实,我也就要成为神了。方才我向神请示了,神决定,让我毁灭自己,杀了你。而我,要成为新的神。”

欧阳自远冷笑一声,退后一步。

德拉想杀了自己,只怕要先过承影剑这一关才行!

德拉却没有向欧阳自远冲来,他转身,向着那活茧直冲过去!

就在德拉的身体碰到那茧的一瞬间,茧突然打开,茧内的少女一下子沉了下去,而德拉则被茧整个包了进去。

德拉在里面转了个身,面向欧阳自远,露齿而笑,接着,他的双目合上,头也垂了下来,就如同方才那少女一样。地面上突然隆起了一块,一个人形在地面迅速的向墙壁移动着,不一会儿,那少女已经在墙壁上浮现出来,整个人都已经呈现出灰白色,然后,又沿着墙壁向下滑去。

欧阳自远突然明白这个神是怎么来的了。

那少女本就是一个人,进入活茧后成了神,在她之前,也有许多人这样成了神,每一个新的神进入活茧,旧神就会变成化石,然后运动到墙壁上,再向下沉到第四层。也就是说,那第四层的人体化石,其实都是从这里运动下去的!

只是,那地面和墙怎么会运送人的化石下去?

欧阳自远突然打了个冷战,他意识到自己进入的不是一间塔,而是……

塔的四壁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一波一波的,墙壁开始蠕动起来,看起来就好象一个巨大的肉虫在动,而欧阳自远就在这肉虫的身体里一样。

欧阳自远惊的背上冷汗直流,他才要转身,却感觉着地面也变软了,从地面到四壁,整个变成了活的,整个都在动!

欧阳自远急抽剑在手,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dào

这个大怪物,自己该从何处下手去杀才是?

第73章 恶神

就在欧阳自远思量的这一会儿功夫,整个室内已经开始变形,从四壁上出现了许多突起,那突起中开始长出无数的肉芽出来。

欧阳自远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上来时看到那墙壁会那么粗糙?正是许多的突起!

地面上也开始变化,原本平整的地面也开始出现了一个个突起。

欧阳自远的额头开始流下冷汗。

他的剑当然锋利,但面对这许多的肉芽,一个不慎就可能被缠上,他只有一把剑、两只手,却如何顾得过来这许多?他不由得看了那活茧一眼,只见德拉在茧中闭目垂首,身体随着地面的起伏而轻轻晃动着,好象在嘲笑欧阳自远一样。

欧阳自远的心中突然一动。他扬剑,不去理会那些正在迅速长长的肉芽,直向活茧冲去。

将近活茧,那茧好象能感受到人接近一样,茧身微动,德拉的尸体已经沉了下去,茧居然又要打开。

欧阳自远可没兴趣当新的神,他挥剑,一剑挥出,将那活茧直接砍成了两断!

整个室内突然猛烈的震动起来,紧接着,整个塔也开始震动,巨大的轰隆声不断,整个塔好象都摇晃起来。

欧阳自远被摇的东倒西歪,地面不断起伏,他几乎立不住脚,四壁上的肉芽却已经停止了生长,跟着纷纷变成灰色,象一段段枯骨一样掉在地上,但与此同时,塔室也开始收缩,四面的墙壁向欧阳自远压了过来。

欧阳自远突然意识到,自己固然是刺对了地方,这一剑的确将这怪物的关键处砍掉了,但接下来,这个大怪物只怕要死掉,如果这大怪物死掉,只怕这塔就会倒下,四壁就会收缩到一起!

他转身想往楼梯处跑,却发xiàn

不知何时,那楼梯口早已不见,只见一大片一大片蠕动的墙壁封着原本是楼梯口的位置。

塔开始倾斜,就好象一个巨大的柔软的皮筒一样,一点点的弯曲倾斜向下。欧阳自远不住脚的向一边移动着,不一会儿已经移到了原本是墙壁的位置上,但那原本的墙壁和天花板却已经收缩的很厉害,离欧阳自远头顶只有两三尺的距离了。

呯的一声响,塔突然一震,好象是受到了什么阻碍,停止了弯曲向下,但四面却仍在不住的收缩着。

欧阳自远心中一动。他自背后摘下神弓,搭上一支箭,向前面一箭射出。

这一箭正中侧壁,整个侧壁一下子炸裂开,这一箭居然在侧壁上开出了一个三尺方圆的大洞,与此同时,外面巨大的喧哗声也传了进来。

此时上壁的高度已经接近欧阳自远的头顶,再有片刻就会压在他的头上,他发力急冲,自洞中直接跃出。

如果这塔是直立的,欧阳自远就是有天大的武功也要跌死,至少也要跌个骨断筋折,要知dào

这塔有五层,高度超过四丈开外,但此时那塔却已经倒下,方才那一下震动,正是塔尖倒地,为地面所阻而引起的。欧阳自远这一跃出,离地面不到一丈的距离,他双足下落,身体向前一扑,借力一个翻滚,已经站起。

几乎就在欧阳自远站起的同时,一个人急冲过来,大声叫道:“欧阳将军,你怎么样?”

欧阳自远见那人正是赵天成,也来不及多说,叫道:“我没事!快令全军后撤,这塔是个怪物!”

赵天成方才早就发xiàn

这塔象是活的了,只是欧阳自远还在塔内,他在外面急的乱转却也无计可施,见欧阳自远说自己没事,急答道:“已经传令了!咱们快走!”

欧阳自远点一下头,与赵天成一起往外跑,再跑几步,地面突然猛烈震动,震的两人一起跌倒在地。二人急忙回头,只见那塔正自地面慢慢立起,只同整个塔的外面那些砖石都已经掉落,露出了里面的本色,这哪里是一个塔,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肉虫!

这肉虫身体摇晃着,突然向另一边重重倒下,一时间碎石飞扬,不知有多少民居被压倒,连城墙都被压倒了一段,尘烟稍落,塔底已经露了出来。

那塔底,居然是一张方圆二丈开外的大嘴,嘴中是一圈长近丈许的尖刺,这大嘴不断的蠕动着,看来就好象随时打算吃人一样。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哪敢停留,爬起身就往外跑,跑了不远,却见城门处聚集了一大堆且末国人,这些人都呆呆的看着那可怕的怪物,一个个在嘴里念念有词。

“快跑!”欧阳自远冲着人群大叫着,连做手势。

一个且末人见欧阳自远和赵天成冲至,突然指着二**叫起来,只见众人如同疯了一样,大吼着向欧阳自远和赵天成扑来。

“不好!”赵天成叫道,“这些人把咱们当成杀了他们神的恶人了!”

欧阳自远眼见人群扑至,手不由握住承影剑,但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抽剑。

这些人不是士兵,他们只是一群愚昧的民众,虽然事实已经就在眼前,这个所谓的神塔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食人怪物,但他们仍虔诚而坚定的相信这是他们的神,他们的一切都寄托在这神的身上,而欧阳自远和赵天成,则是整个且末国的公敌,这不是因为他们是且末的征服者,而是因为他们杀了这个神!

就在欧阳自远犹豫的片刻,人群已经冲至,众人纷纷伸手,将欧阳自远和赵天成抓住。欧阳自远没忍心抽剑对付这些人,而赵天成却是没带武器,结果,两个人生生被人群架起,向那大怪物走去。

欧阳自远奋力挣扎,众人一时抓不住,让欧阳自远挣脱了下来,但欧阳自远没有就此逃跑,因为赵天成还在他们的手里,此时赵天成仍被架着往那怪物的大口中走去!

欧阳自远大吼着直冲上去,连连打倒了数人,硬生生将赵天成从众人手中抢了下来,赵天成和欧阳自远并着肩想往外闯,但众人此时已经发了疯,都认为赵天成和欧阳自远伤了他们的神,哪里容二人逃掉,纷纷又向二人围了过来。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二人一连放倒数人,却终于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又一次被抓了起来。欧阳自远大怒,全力挣扎,心中暗下决心,这一回再挣开,可就不能对这些人客气了,只能用剑了!

第74章 又一个麻烦

然而,这一回他却没有机会了。众人方才没有抓住欧阳自远,此时多了好些人死死抓着欧阳自远,欧阳自远连挣几次,却不得脱,正自着急,猛然间人群大乱,只见数十汉军直冲进来,当先的正是莫尔兰!

莫尔兰见欧阳自远和赵天成被众人抓着往那怪物口的方向走,气的脸上通红,大叫道:“把这些人杀掉!”

汉军士卒们答yīng

一声,刀剑齐下,且末人哪里抵挡得住,发一声喊,四面散开。

欧阳自远与赵天成被士卒救起,二人也不及细问,与众士卒一起往回跑,将到城门,却见柳千惠骑着马,带领一个百人队守在门口。

莫尔兰远远的就叫道:“柳姐姐,我们回来了!”

柳千惠当然看得到他们回来了,见欧阳自远和赵天成都安全,她心中大定,叫道:“你们快退,我来掩护!”

众人纷纷自柳千惠身边冲过城门,欧阳自远才到城门,猛听得一阵如千百头牛一声怒吼的声音,不由回头去看,只见那大怪物已经倒了过来,那可怕的大口本是塔基,现在却已经立在半空,而本来是塔身的身体则支在地上,那大口张着,自口中不断吐出各种人和动物的尸体来,一股股暗红色的血沫喷向半空,也不知是这经的血还是它吸的这些人和动物的血。

欧阳自远突然站了下来。

“干什么?快走啊!”柳千惠焦急的催促道。

欧阳自远却犹豫了一下,答道:“我在想能不能有办法救一下那些且末的百姓。”

柳千惠叹息了一声,向前一指,说道:“你自己看,他们是你能救得了的吗?”

欧阳自远侧头看去,只见那些且末人正向那大怪物走过去,甚至多有一步一拜者。

他只好苦笑了一声。

老话说的好,自做孽,不可活。或者通俗点儿说,不作死就不会死。现在这些人不但疯狂到了把欧阳自远和赵天成抓起来要送给这大怪物,甚至还要把自己也当成神的祭品送上去,却如何能救得?只能让求仁者得仁,求善者得善,求入虫口者,那就入虫口吧,这事儿,谁也没辙可想。

他正自看着,却见那大怪物的身体突然象漏了气一样的萎缩下来,整个身体不断的缩小,只有那大口却不断张着,突然间,那大怪物的喉咙里吼了一声,一股气流卷起,离的最近的数名且末人被直接吸入了口中。

欧阳自远倒吸了一口气,叫道:“快走吧,不要理会他们了!”说着急退出城。

柳千惠见众汉军将士都已经退出城外,也带领断后部队退将出来,为防这怪物追击,干脆关上了城门。

此时汉军已经一片忙乱,整个大军都已经紧急集合,各部纷纷向绿洲之外开拔,人人都满脸惊惧之色,没想到本以为能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结果却成了这个样子。

欧阳自远丈剑,亲自断后,带着后队慢慢退出绿洲,才到绿洲边缘,突然听得天崩地裂的一声响,只见城内半空中一下子飞起无数碎片,这碎片如雨般落到了绿洲各处,每处一落下碎片,周围数尺之内的草木就转眼枯黄,不一会儿功夫,小半个绿洲都已经被毁。

欧阳自远小心的避开离的近的碎片,带着部队后退,突然间半空中掉下一个大的碎片,啪的一声掉落在他身边,激起了一片沙尘。

欧阳自远吃了一惊,待沙尘稍退向那碎片看去,却不是那怪虫的身体,而是一个人的小半身体,那头颅还在这人身上,却正是德拉。德拉的眼睛仍然闭着,神态仍是那么安详,好象它已经成仙证道,肉身再也不在乎了一样。

欧阳自远叹息一声,不敢近前,生怕这尸体也有毒,只得让德拉就那么留在沙漠中了。

众人一路退出绿洲,为防万一,又一口气走了十几里,直走的一个个脚都打晃了,这才停下休息。

欧阳自远一时还来不及休息,他和几个将领忙着将队伍整理起来,直忙了好一会儿才算安定下来,此时柳千惠、钱子长、孙威、于振飞甚至莫尔兰都已经迫不急待的围在欧阳自远身边,等着欧阳自远说在塔里发生了什么。

欧阳自远将在塔里发生的事说了一回,听得众人都是直抽冷气,都说欧阳将军还真是上天施福,要不是有承影剑和神弓,怎么能出得来?

欧阳自远也是心中感觉着这一回自己真是运气够好,这运气哪怕再差上一点点,自己只怕就成了这怪虫的口中食了。

他正自感叹,赵天成却匆匆赶来,忧色满脸,对欧阳自远说道:“咱们有麻烦了。”

第75章 又一个麻烦(下)

欧阳自远现在一听“麻烦”二字就头大。他发xiàn

,在中原,再大的麻烦也是小麻烦,在西域的沙漠里,再小的麻烦也是大麻烦。但麻烦之来,即不由得他说了算,只得问道:“什么麻烦?”

“水。”赵天成答道,“咱们进了且末绿洲,末将见那里河流湖泊处处,于是下令将陈水倒掉,换装上新水,才换得一部分就发生了变故,现在咱们的水囊大半是空的。”

欧阳自远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在沙漠里没有水,而且还没有向导,后果如何,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

“还有多少水?”欧阳自远追问道。

“如果按此前的使用量,可用十天,”赵天成答道,“如果节省一些用,可用十五天。”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

现在他也不知dào

怎么办才好了。

自出征以来,已经走了十几天,如果他们现在立kè

转身返回,而且路上不耽搁,还有希望在水用完之前回到玉门,但如果再往前走,只怕真就要全军渴死了,其实现在倒不是没有水源,问题是水源就在已经被毒化的绿洲里,天知dào

那水已经毒成什么样子了,真要喝了下去,也就不必等到十几天后了,全军都可以就此消灭掉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叹息了一声:“晚饭后,全军东返。”

几个将领都同声叹息。

全军东返,那意味着整个这一番辛苦都白做了。但不东返却又能如何?

这一天,剩下的路所有人都走的有气无力的,东返,责任如何就不必考lǜ

了,反正是到时候肯定人人有责,欧阳自远的责任肯定是最大的,脑袋能不能保得住都两说着,但士卒们则是士气尽失,真是斗志昂扬而来,垂头丧气而归。

次日,天还没亮,汉军又一次出发,继xù

迎着太阳的方向前行。来时既然是一路笔直向西,归时,自然是一路笔直向东。

将近巳时,众人正有气无力的走着,不远处,却现出一座巨大的岩石山来。

按说,这岩石山也不算高,如果在中原,也就算是一座小山,但在沙漠地区,却是显得极为高大,那山看起来方圆有数里,整座山上寸草不生,完全是裸露的岩石,也不知是日晒的结果还是本来就如此,那山的岩石呈现出一片暗红色。

几个将领都瞪着那山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柳千惠先叫了起来:“不对头!这里不应当有山的!”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来时,他们一路行来,整个沙漠虽有起伏,却哪里有这样的一座山在?如果真有这样的山,哪能所有人都看不到?如果说是因为汉军行军道路有些偏差,在来时,汉军也不断的向周边派出探马,虽然由于沙漠的限制,探马只派出二十里既止,但探马可从来也没回报过看到了如此巨大的一座山!

欧阳自远看了看太阳,见已是巳时近半的时候,汉军也就快到休息的时间了,当即下令:“全军到山边休息,咱们看一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汉军向着这石头山前行,越走的近,越感觉着这石头山的高大,将近山边,只见那山迎面是两块巨石,当中有一条缝隙,可容一马通过。

欧阳自远下令派人去探查一下,看那缝隙中有些什么,他现在倒不是想要找到些什么东西,而是害pà

出现些什么东西。

自进沙漠以来,沙虫、怪虫塔,这两样就够他受了,他可真不想再弄出些什么东西来,所以趁着大队人马还没有抵达山边,先派人去探一探。

不多久,探马回报,那缝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仍是石头,好象是地震将这石头山震出了一条缝隙,缝隙向内通向山谷,那谷中仍是一片沙地,与外面一般无二。

欧阳自远见没有什么危险,下令全军前行,到岩石边上休息。

众人一路行近,却发xiàn

这石头山的底部好象有不少的凹陷,正可遮挡阳光,于是纷纷往石头山下而去。

赵天成一边走一边不断的扭头张望,好象在看些什么,欧阳自远看的奇怪,问道:“赵将军,你在看些什么?”

赵天成的神色少见的不安,答道:“我在看太阳。”

欧阳自远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奇道:“没什么特别啊。”

赵天成看了看四周,将马带到欧阳自远身边,低声道:“欧阳将军,你有没有发xiàn

,那太阳其实仍在东面?”

第76章 地下

欧阳自远一呆,不明白赵天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抬头看了一眼,见太阳已经划在半空,明明的是在南边,怎么成了东边了?

赵天成叹了口气,向自己的位置一指,示意欧阳自远到自己这里来。

欧阳自远轻轻提了一下马缰,来到赵天成的位置向太阳看去,发xiàn

太阳与方才的位置果然有些不同,好象是更偏东面了一些,他想了一下,笑道:“这是位置和地面的关系,只要转个角度就有些不同了。”

赵天成的神情却是越来越严肃,声音更低,凑在欧阳自远身边说道:“欧阳将军,咱们来时没有发xiàn

这石头山,现在却发xiàn

了,你有没有想过,咱们来时,未必是笔直向西的?”

欧阳自远的脸上突然变色。

他明白赵天成的意思了。

日出为东,日落为西,这在中原地区,好象只要看着太阳就可以定位了。但其实,那不仅仅是看着太阳的,要知dào

当太阳升到一定高度后,只有借助周围的景物才能确定那是不是偏南了,在大沙漠之上,当太阳升起到一定高度时,四下里没有任何可借助定位的东西,那太阳究竟是不是偏南了,偏南了多大,这可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换句话说,他们在日出时走的固然是向西,但在太阳向上升的过程中,他们是不是仍保持着正西的方向,可就很难说了,同样,当日落时他们是向西的,但在太阳下落的过程中是不是仍向西也很难说。

现在,他们在日出日落时可以保证自己是在向东,但太阳在半空时,也同样无法保证他们在向东走!

这就是沙漠中那些迷失道路的人死在沙漠里的原因。他们不是笨到不会看太阳定位,而是太阳本身在沙漠中就无法准确定位!

欧阳自远突然感觉着脑袋里一片迷茫。

他们如果不是一路西行进的沙漠,也不是一路东行往出走,那么他们究竟往哪里偏了?偏了多少?现在他们还是在正确的道路上吗?或者还有机会在水耗尽前走出沙漠吗?

欧阳自远也明白了赵天成为什么会如此低声的和他说话,将士们原本以为至少可以回到玉门,现在,这个希望却也破灭了!如果他们知dào

了自己处在一个完全不知dào

该怎么走,还要走多远才能回到玉门的地方,他们会做何反应?

“先扎营吧。”欧阳自远的命令听来好象呻吟之声一样。

士卒们纷纷安了营,欧阳自远却是无法坐下。

十五万人,到目前为止只损失了三千人上下,可说损失轻微,但如果找不到正确的道路,敌人不废一兵一卒,就可以让整个这十五万大军尽数死在沙漠里!

他看着四周,他知dào

,将士们仍然还充满着希望,虽然出征不利让人沮丧,但能回到气候适宜的中原也让人感觉兴奋,正是这种兴奋支撑着大家在走。

他站起身。

他实在呆不住,要走一走。

就在他站起的同时,地面突然一震,一只大手从地下伸出,一把抓住他身边的一名卫士,直接拖入了地下!

欧阳自远大叫一声,急拔剑要刺,却听得四下里惊叫声不断,地面下不断伸出手来,转眼间六七个士卒已经被拉入地下!

欧阳自远抢上一步,抓起地上的一杆长枪,一枪向地下刺去,只听地下传来“吱”的一声叫,那长枪好象插在了什么东西的身体上。

那东西的力qì

好象极大,那枪虽然插在了那东西身上,那东西却在地下一路潜行,带着那枪在地面上露出的枪杆一路劈开沙子滑行,直向那岩石间的缝隙而去。

欧阳自远纵身跃起紧追着枪杆,眼见这枪杆在地面上跑的越来越快,四下数名士兵直追过来,只差了那么几步,却没人再能追得上,欧阳自远全力奔跑着,一路直冲那缝隙,转眼间已经冲入缝隙中。

这缝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人在里面行走还是比较容易的,只是地面都是石头,欧阳自远的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那枪杆向前滑着,突然在一块石头上一撞,一下子停了下来。

欧阳自远抢上前去拔出枪来,却感觉着底下已经没了东西,那枪尖上带着血迹和毛发,看来那毛发色做淡黄,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

他见这枪已经自这动物身上脱落下来,生怕失了目标,想来这石头山底下只怕也是大片的岩石,否则这不知多少万斤重的石头早就陷入沙土中了,这动物再厉害,怕也只能在沙底下潜行,想在岩石里穿行却是不大可能,那么它只有一条路:进入到山谷里。

想到此处,欧阳自远加快脚步向前急追。

身后,士卒们大叫着往这边赶来,但欧阳自远却不敢停下等待,生怕一停下就再也找不到这些凶恶的地下动物了。

他一路急追,不一时已经冲到了山谷内,只见谷内不算太大,地面上是一片黄沙,与谷外没什么区别,欧阳自远迈步向前,正要探查一下谷内,脚下突然一软,哗啦啦直落了下去!

这一下大出意wài

,欧阳自远感觉着自己脚下不是细沙,而是一个坑洞,他连抓了几把却什么也抓不到,身体却仍在下落,情急之下一探手已经把承影剑抓在手里,扬手将剑插在洞壁上。

然而,那洞壁居然好象是纸糊的一样,根本固定不住,欧阳自远一愣之下随即省悟,凡事有一利自有一弊,自己这剑无坚不摧,太过锋利,所以反而无法在洞壁上固定住了。

他急忙将剑拔出,匆忙间也不及入鞘,顺手将剑鞘向洞壁插去,那剑鞘在洞壁处滑了两下,终于止住。

欧阳自远手中剑在洞壁上一转,已经挖出一个小坑来,脚试探着踩上去,感觉可以踩住,这才松了一口气,仰头向上看去。

他才一仰头,上面却哗哗的掉落下大片的沙子来,他急忙低头,那沙子重重的砸在身上,虽然沙粒细小,但自高处落下,却也够疼的,那沙子越流越急,几乎是倾斜而下,转眼间欧阳自远身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沙子。

欧阳自远暗叫不妙,心想这样下去,不是把自己埋在里面了?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办,突然剑鞘一滑,他又向下掉落下去!

第77章 几乎被活埋

欧阳自远大叫一声,才要再用剑鞘往洞壁上插,后背重重一撞,却已经到了洞底。这一下撞的很疼,但还不至于受伤,也幸亏他方才以剑鞘止了下落之势,否则从那么高的地方急落下来,地面再柔软也难免骨断筋折。

他翻身爬起,此时上面哗哗之声如同大水奔腾,大片的细沙从上面直灌下来,压得他根本无法抬头,身上和身边都是沙子,不一会儿脚边就积起数寸的细沙。

欧阳自远心知方才剑鞘之所以支撑不住就是因为这沙子压在身上加了重量,现在这沙子流的如此之急,只怕再有一会儿功夫就要把自己活埋了,他拔起脚来,防止沙子埋了自己,一只脚才拔起,沙子却已经将他的另一条腿埋到了小腿过半,他暗叫不妙,但当此之时,又能有什么办法?

上面隐约传来人声,听来好象是呼叫他,但他现在只能低着头,想要抬头回应是不可能的,只要一抬头就立kè

会灌上满眼满口的沙子,他才一展腰,哗的一声大响,一大片细沙掉落,把欧阳自远砸的直接扑倒在地。

欧阳自远百忙之中归剑入鞘,就这片刻功夫,他的身体已经被埋了起来,他奋力站起,身上的沙子哗啦一声被带到四周,但他虽然站起身,沙子却已近腿弯,惶急之下,欧阳自远抓起剑鞘向侧壁插出,希望借着剑鞘之力将身体拔起来,一插之下却插了个空,那剑鞘居然毫无阻碍的伸了进去。

欧阳自远急向侧壁摸去,此时大片沙子自上掉落,这里又离地面有一段距离,洞底很黑,他根本看不清情形,沙子不停的打在头上,也让他无法细看,只能以手去摸。

一摸之下,他发xiàn

侧壁处居然有一个洞,那洞看来人可是爬入,他以剑鞘试了一下,没有试到底,里面究竟有多长,实在不知dào



此时沙子已埋到了欧阳自远的大腿,他实在来不及细想,奋力拔腿,抓着洞沿弯腰钻入洞内。

一入洞,流沙立时不再砸在身上,欧阳自远晃了晃头,这才呼了一口气。

洞外突然又是一声大响,如同什么重物掉落一样,跟着身后细沙涌入,想来是大片流沙掉落,已经高于洞口了。

欧阳自远看不到前面的情形,但此时形格势禁,他就算不想往里爬也得爬了,只得一只手在前面摸索着,双膝着地,向前爬着。身后,沙子仍在不断的涌入,只是听声音好象越涌越慢了。

前行数丈,身后已经没了流沙之声。欧阳自远停下来,后退几步,脚却已经碰到了沙子。显然,这洞不但洞口被沙子所掩,连洞里也被灌了一段沙子,要想从原路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他叹息一声,摸索着继xù

向前,突然手上一撞,好象摸到了个什么东西,欧阳自远手上细摸了一下,大感意wài

,那东西的形态,居然象一盏灯!

他摸索着拿过这东西来,怀里取了火石,打火点燃火折,果然,那真是的是盏灯,而且灯上还罩着极为少见的一种东西。这东西通体透明,护着灯蕊。

如果不是亲眼见了这东西,欧阳自远还真不知dào

这是传说还是真的。

据说,西域有一种奇怪的东西,非金非木,通体透明,不怕水火,被称为“玻璃”,现在看到这东西,欧阳自远断定,这就是那奇特的“玻璃”了。

他小心的将灯点燃,见这灯内居然还有小半的灯油,心中更喜,只是不知dào

这罩着罕见的玻璃的灯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洞底,但既然有灯在,就可能有人在,既然有人在,就极可能有通路在!

他举着灯慢慢前行,一边观察着这洞,见这洞四壁都是粗糙的土石,全无人工开挖的痕迹,想来是一条天然形成的洞,只是这洞怎么会在地下形成,实在弄不懂。更奇怪的是,这洞的洞壁虽然粗糙,却并非都是凹凸不平,而是下半部平滑,上半部粗糙,那洞底也很是光滑,好象被什么东西长年打磨过一般。

欧阳自远的心突然一缩,油灯几乎倾斜。

难道,这洞是什么爬行动物弄出来的?他不由想起在祁连山的经lì

来,难不成还要再经lì

一回?

他把剑鞘往身前移了移,心想这里和祁连山还不一样,祁连山那大洞人可以直立,而且洞内还有闪展腾挪的空间,这里却只能爬行,万一有什么恶物出来,真是无可抵挡了。

他正自想着,前面突然有黑影一闪,好象有东西在前面!

第78章 几乎被活埋(下)

欧阳自远急忙抽剑在手,还没来得及再看,黑影突然一闪,已经来到近前,灯光下,只见一张极象人的脸,脸上长满黑毛,露着满口尖牙,口中吱吱作声。

沙猴!

欧阳自远的脑海中立kè

掠过这个词。

他上学的时候,他曾经读过一本书,那书里写了许多奇怪的东西,其中有一种就是沙猴。书中说这沙猴“发黑色,猴形,尖牙利爪,力大无穷,于沙下潜行,以人兽为食。”当时他还未及细看就被老师给抢了去,而且狠狠打了他一顿手板,警告他不许再看这种三俗读物,时过境迁,这些事他早都抛在了脑后,今天突然见到这东西,想到方才有东西在地下潜行抓人,他的枪尖上还有黑色毛发,现在突然明白,这就是他以前在书上见过的沙猴!

那沙猴吱吱叫了两声,突然伸手。

欧阳自远见沙猴的爪子上那指甲足有三寸长,极为尖利,不敢让它抓到自己,手中剑向前一送,沙猴的一只爪子已经无声无息的掉下来。

沙猴痛的狂叫一声,没想到对手有这样可怕的武器,转身就逃。欧阳自远心中一动,心想这东西不可能永远在地下,它们肯定有爬到地面的通道,于是自后追赶。只是沙猴身材婑小,在这洞里行动迅速,欧阳自远却只能双膝着地爬行,行动实在太慢,追了不远就已经失了沙猴的踪迹,好在地上还有沙猴的血在,欧阳自远就举着灯,照着地面的血迹,一路跟踪向前。

前行了一段,一股腐臭的气味传来,欧阳自远不由皱了一下眉,随即想到,既然气味能传过来,说明空气是流通的,既然空气是流通的,那说明一定有往地面的通道!

想到这里,欧阳自远心中暗喜,忍着腐臭气味加快了速度。

越往前,那气味越浓,到后来简直中人欲呕,这气味让欧阳自远心中却又有些惊慌,因为这气味太象死人的气味了,不是象,根本就是!难道前面……

欧阳自远还没太想明白,却见前面突然一空,空间一下子变的大了起来,欧阳自远将油烟伸出去照着,发xiàn

前面是一个很大的空间,至少可以让他直立了。他爬到洞口,跳到地面,举起油灯去看,一看之下,不由激泠泠打了个冷战!

这是一个很大的洞穴,方圆足有二三十丈,四壁上有许多洞口,也不知dào

这些洞口通往哪里,但四下的地面上,到处都是人的尸体!

那些尸体有的开膛破肚,有的四脚不全,有的有身无头,也有的只有一个头颅,其他部分不知哪里去了。到处都是散乱的骨头,一些还没有腐烂的尸体也是血肉模糊,身上的肉明显的是被咬掉了。

在一堆尸体中,赫然有几具是身着汉军士卒服色的尸体,正是此前被抓的那几个士兵,那几个士兵都已经死去,其中一个士兵的肚腹被剖开,肠子流了一地,死状极惨。

欧阳自远还没有看得太明白,一边上有黑影却是一闪。他急忙举灯照过去,见方才那断了一只爪子的沙猴正坐在一边,虽然一只爪子已断了,它却仍用另一只爪子抓着一截肠子在努力啃着。

欧阳自远明白了,这里其实是沙猴的一个储存食物的所在,那食物,就是人!

沙猴见灯光照来,吱的叫了一声,抛了手里的肠子,向一边又逃了过去。

欧阳自远紧追几步,转了个弯,眼前突然一亮,一道阳光从侧上方照了过来。

他急抬头看去,却见那阳光是从离地面足有丈许之处照下来的,那洞口极小,沙猴应当能钻过去,但欧阳自远却没办法钻过去,最糟糕的是,从那洞边看,居然是岩石的。

欧阳自远四下扫了一下,发xiàn

方才那沙猴缩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正恐惧的看着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迅速的想了一下。

他如果想从那个洞口出去,其实很是艰难,首先要爬上丈许高度,能不能爬得上还不知dào

,就算爬得上,那洞口也钻不出去,得用承影剑切开岩石,但这岩石有多厚又是不知dào

。一边上的沙猴在那看着,绝对不会让他轻易爬上去,所以,现在的第一件事是:杀了这沙猴!

欧阳自远侧行两步,正要向沙猴走去,脚下突然一软,跟着一股湿气浸了进来。他急忙低头去看,不由高兴的差点叫出声来。

脚下,居然有一个小水洼,那水洼虽然不大,却在洼底有一个茶杯大小的出水口,在出水口处,一股细小的水流正慢慢往外冒着。

第79章 与猴子争水

欧阳自远大喜,一时间也顾不得沙猴了,弯腰就要去细看那水,他才一弯腰,那沙猴突然吱的一声大叫,声音极为凄厉,不顾一切的向欧阳自远冲了过来。

欧阳自远立时醒悟。

动物都有自己的领地,都会保护自己的食物,有些对自己极为重yào

的东西是不容别人动的,比如狗就会保护自己的食盆,就算是主人如果敢抢走它的食盆都会引发狗的愤nù

。在沙漠,什么是最重yào

的?水。他方才要去看水,正是动了沙猴最重yào

的东西,所以这沙猴要和自己拼命了!

然而,这个小小的水洼不但是对沙猴最重yào

的东西,对欧阳自远和他的十五万大军也是最重yào

的东西,他们必须得到这水,就算和沙猴拼命,也得得到!

欧阳自远扬剑,长声大喝,剑光一闪,已经刺入沙猴的胸膛,那沙猴的爪子抓了两下,却没有抓到欧阳自远,惨叫一声,垂下头死了。

欧阳自远从沙猴的胸口抽出剑来,长出一口气,正要再看那水,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好象有许多动物在爬行。

欧阳自远大惊,此时已经用不着油灯,他将油灯扔在一边,持定了剑转身去看,才一转身,只见对面一只比方才的沙猴形体更大的沙猴已经从一个洞穴里爬了出来。

欧阳自远大惊,不等那沙猴跳下来,疾冲上去,手起一剑已经结果了那沙猴的性命,他这一剑才自沙猴身体上抽出,身边的洞穴中又冒出几个脑袋来,转眼间五六只沙猴跳到了洞内。欧阳自远手中剑连挥,又杀了两只沙猴,剩下的沙猴见势不妙,纷纷四处乱窜起来。

欧阳自远虽然身体灵活,却也不比沙猴更灵活多少,这洞内半明半暗,又不平整,实在难以灵动,他才追了两步,四壁的洞穴里又冒出七八只沙猴,这些沙猴纷纷跳下,向欧阳自远围了过来。

欧阳自远连连挥剑,又一只沙猴被伤,众沙猴见这剑如此厉害,也不敢过于逼近,只在四周围着。欧阳自远持剑护身,正要想想办法,身后突然风声大声,一双利爪已经抓在欧阳自远身上。

如果不是欧阳自远身上穿着玄铁甲,这一下只怕不要了他的命也要重伤,但玄铁甲连承影剑都挡得住,沙猴的指甲算什么,那沙猴抓的力道极大,却不妨抓在了玄铁甲上,喀嚓一声轻响,它的指甲已经折断了两个。

欧阳自远顺势转身,一剑将沙猴斩成两截。

众沙猴见欧阳自远居然不会被伤,手里又有利器,都吱吱乱叫着,既不肯放qì

保护水源,又不敢接近欧阳自远,双方一时僵持下来。

欧阳自远慢慢靠向一边的洞壁。

现在他身在洞中,护得了前胸护不了后背,只有抵着洞壁才能后顾无忧,他退了几步,后背已经靠在洞壁上,心中才松了一口气,自身后却突然伸出两只毛绒绒的手臂,一下搂住了欧阳自远的脖子!

原来欧阳自远只顾了防护前面,却没注意到,身后那洞壁上也开有一个小洞口,洞口里,一只沙猴正目光炯炯的看着欧阳自远的一举一动,它见欧阳自远慢慢靠过来,有了方才那沙猴抓欧阳自远反而折了指甲的前车之鉴,它却没敢去抓欧阳自远,而是双臂前伸,一下搂住了欧阳自远的脖子,死死呃着欧阳自远的咽喉。

欧阳自远大惊,剑向后刺了两下没刺到这沙猴,感觉着咽喉被勒的极紧,一时无法呼吸,此时其他沙猴吱吱叫着直冲上来,欧阳自远奋力一挣,突然感觉一股热气自小腹升起,孙道长的仙丹在这时发挥了作用,那呃着欧阳自远咽喉的沙猴只感觉一股大力,将他直接甩起,飞向对面的洞壁。

欧阳自远刚刚甩脱了这沙猴,一边上一左一右另外两只沙猴已经冲到,一下子抓住了他的双臂。

欧阳自远急振双臂,两只沙猴被振出,同时又有两只沙猴冲到。

一时间欧阳自远陷入了与沙猴肉搏的局面中,居然来不及出剑,那些沙猴你上我下,奋力冲上,不肯轻让。

局面正自危急,突然间那沙猴出入的洞口处一声大响,碎石四溅,洞口居然被砸开了一大块,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响,洞口大开,一只奇大无比的狼牙棒掉了下来。

一个人几乎是紧跟着这狼牙棒跳入洞内,正是于振飞。

于振飞见欧阳自远被围攻,这洞内空间狼牙棒施展不开,吼了一声,手一抄已将短刀抄在手里,冲上前去一刀将一只沙猴刺了个对穿,另一只手一把抓住缠着欧阳自远的沙猴,直接将那沙猴甩向对面,那沙猴飞疾如箭,脑袋重重撞在洞壁上,立时脑浆四迸而死。

紧接着又有数名士兵自洞口跳下,或用刀剑,或用匕首,纷纷向沙猴攻去。

如此一来,局面立时逆转,沙猴们被一一杀掉,但这些沙猴也知dào

离了水源必死,所以宁可在这里与人类肉搏而死却也不肯后撤,不一时,沙猴被杀了个精光。

欧阳自远长出了一口气,感觉着全身都是汗了。

于振飞先打量了一下欧阳自远,见欧阳自远没事,这才长出一口气,笑道:“我的欧阳将军,你可要吓死我们了。”

原来欧阳自远掉下沙洞,众人无不大惊,有人就在沙洞处拼命开挖,有人则四面查找是否还有别的洞口可入,于振飞转着圈的找着,突然听得一边岩壁处有吱吱怪叫,急向岩壁看去,赫然发xiàn

那是一个洞口,洞内欧阳自远正被一群猴子围攻,于振飞急怒攻心,抡起狼牙棒就砸,两下就将洞口砸大,然后直接跳了进来。

不一时,洞口垂下绳索,欧阳自远爬上地面,看着那耀眼的阳光,感觉着真是恍如隔世。他还没有站定,一边上两个人已经直扑过来,一左一右抱住他,一起哭出声来,正是柳千惠和莫尔兰。

欧阳自远大感尴尬,眼见众人都背过身做欣赏远方状,他急忙安慰了二人一下,扬声对于振飞说道:“于将军,你速派人下去,那下面有水源,也有尸体,都一一安排一下”。

于振飞听得这个命令,心想不知dào

欧阳将军在地下碰到了什么奇遇,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答yīng

了一声,自去安排。

第80章 从绝望到更加绝望

欧阳自远被柳千惠和莫尔兰是如何埋怨的自然不用提,但众将听得欧阳自远在地下的经lì

,却也纷纷不满,认为欧阳自远实在是太冒险了,不应当乱追不明之物。孙威甚至引经据典,指出欧阳自远犯了兵家之大忌,所谓穷寇莫追,欧阳将军却宜将剩勇追穷寇,结果碰到了大危险。

欧阳自远只能无可奈何的听着众将对他进行批判,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是没办法。按理说,他身为全军统帅,真的不应当轻涉险地,但意wài

就发生在他身边,难不成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掠走?

赵天成见众人批判的差不多了,想着再说下去于欧阳自远面上不好kàn

,于是转了话题说道:“欧阳将军说那条通道里下半部光滑,只怕还有什么大蛇之类的东西,各位还要多加小心。”

孙威却笑了一下,答道:“这个末将倒知dào

原因,这不是什么大蛇,你想,那洞里有那么多的沙猴,是沙猴的领地,哪里可能还有什么其他的动物?这个,是水流冲击的结果。”

众人立时醒悟。不错,那洞应当是一条地下河,水流长年冲击,导致地面和下半部被水冲的极为光滑。

欧阳自远却是一惊,说道:“要是这样就麻烦了。”

“什么?”几个人都有些吃惊,这有什么可麻烦的?

欧阳自远叹道:“既然是水流冲击的结果,那说明这里原本水是很多的,只是,现在那些水哪里去了?”

众人沉默了片刻,赵天成先说了出来:“干了。咱们所看到的那个小水洼就是原本这地下河的水眼,地下河的水快没了,现在只剩那一个小水洼了。”

赵天成这话倒的确是真相,问题是,这个真相也太残酷了。好容易靠着老天给的运气找到了水源,没想到那水源却只有那么一点,而且正在渐渐干涸,谁也不知dào

这水源离完全干涸还有多久!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看了赵天成一眼,说道:“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这事儿不得不说了。”随即将他们为什么会看到这个此前根本没见过的石头山的原因说了出来,众人听得现在他们居然不知dào

身在何处,也不知dào

走的路对不对,更是张大了嘴巴。

孙威以手捧头,声音近乎呻吟:“欧阳将军,还有别的麻烦没有?要有就一起说了吧,别今儿一个明儿一个了,末将实在受不了啊。”

欧阳自远只能苦笑。

还需yào

有什么麻烦吗?现在这麻烦已经比天还大了,再多一些麻烦,也不过是个死,与现在这些麻烦的后果是一样的,也没什么可增加的了。

“末将以为,现在只有赌一下了。”一边上,赵天成说道,“靠着现在这些水源,就算水眼不干也无法供应十五万人,咱们不妨干脆将水集中起来,派出数支队伍去四下打探,看能不能找到道路,就算找不到道路,看何处有水源也是好的。就算什么都找不到,努力一下,也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众人纷纷点头。现在是等也是死,不等也是死,与其坐等,不如赌一回,就算什么都找不到,也不过和不找一样。

“派出的每队人数不能太多,”柳千惠在一边补充道,“太多了没什么用处,而且Lang费水。”

欧阳自远点头,也补充了一句:“高级将领不得亲自带队,以防不测。”

一个时辰后,十支分队出发了。每个分队一百人,都由百夫长带队,每个人都带着一个大水囊,汉军全部存水中有三成的水都分给了这十支分队,现在,希望就寄托在这些分队身上了。在山谷中,另外还有几百人在忙着,他们将山洞里的尸体一一抬出,换个地方安葬,同时在那小小的水洼处砌起一个小围栏,严密守护着这一洼救命的水源。

看着十支分队渐渐远离,柳千惠忍不住低声问欧阳自远:“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等。”欧阳自远答道,“要么等到好消息,要么,等到死。”

接下来的几天里,所有人都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中。

太阳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每个时辰都变得极为漫长,等得让人心焦,让人不安,却又让人无力。

十天后,第一只小分队回来了,他们探出了二百多里,却没有看到任何水源的迹象,也没有看到任何人,更没有看到任何他们熟悉的景象,唯一的后果是:他们的水囊几乎空了。

接下来的两天,几支分队陆陆续续的返回,都是一无所获,到了第十三天,已经有八只分队返回,每只分队带来的消息都让人更加沮丧。

当晚,一个更大的打击到来:那一洼水眼干了!

第81章 从绝望到更加绝望(下)

在此前,汉军就已经是严重缺水,那小小的水眼根本不足以供应汉军,汉军是用这水眼补充一部分,用存水补充一部分,现在存水几乎耗尽,而水眼也因过度被打水而干涸,汉军几乎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欧阳自远站在帐外,看着远处正渐渐下沉的太阳,心中异常沉重。

他带着这十五万人进入了绝境,就算他死上一千回,也不足以赎罪。十五万大好男儿,就这样慢慢被渴死,而西域的叛乱却根本没有平复,他感觉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

身后,莫尔兰慢慢走了过来,她的身后跟着狼驼。

莫尔兰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靠在欧阳自远身边。

欧阳自远不希望这悲哀的气氛传给莫尔兰,努力笑道:“你走到哪里都带着这狼驼吗?”

莫尔兰也轻笑了一声:“不是我要带着它,是它一直跟着我啊。”

狼驼晃了晃脑袋,好象在默认。

两个人都只说了一句,却都没心情再说下去,一时都沉默起来,看着远处——只是,他们自己都不知dào

自己在看什么。

不远处,一队人马出现,打着汉军的旗号。

欧阳自远没有动。

他知dào

那是第九支分队回来了,但这支分队行进的并不快,这说明他们也没什么收获,否则的话,早有**声呼叫着冲过来报gào

好消息了。

几个士兵懒洋洋的迎了上去。

此前,每一支分队回来,总有一大批士兵急急的迎过去,希望得到好消息,但从第五支分队归来开始,就不再有人这样做了,至多是抬眼看一下,见那分队慢慢往回走,就不再关注。

不过这一回有一些异样,那几个士兵迎近这分队后,突然都加快了脚步,而且边走边叫着什么。

欧阳自远有些奇怪,刚要迈步上前,狼驼却突然冲了出去!

莫尔兰大吃一惊,急叫道:“回来!”

狼驼直如不闻,向着那小队急奔而去。欧阳自远生怕这狼驼发了性伤人,急转身上马,向前奔去。

才跑不远,那狼驼已经到了小队前,却没有攻击那小队,而是在其中一匹马前跪了下来,正拦着这马的马头。欧阳自远这才注意到,那马上没有汉军骑手,而是横绑着一个担架,担架上好象躺着一个人。

牵马的士兵大声吆喝,想让狼驼让路,狼驼却不肯动,只是在那里跪着。那士兵正要换个方位绕开狼驼,欧阳自远已经到了。

欧阳自远见担架上那个是一个女子,一身白衣,双目紧闭,脸上灰土土的,不知在沙漠里呆了多久了,只是这女子虽然看起来极为虚弱,但长风细腰,满脸的灰尘也无法掩盖那俏丽的容颜。

他看着那狼驼,心中一动,对士兵说道:“将这女子解下来,放在狼驼背上。”

那士兵急忙答道:“禀将军,这女子是我们在沙漠里发xiàn

的,身体极虚弱,只怕不能乱移动。”

“解下来!”欧阳自远厉声下令。

那士兵吓了一跳,只得去解下担架,与同伴合力将担架放在狼驼的背上。

狼驼一动不动,听任士兵们将担架放在它的背上,待担架放好,它极慢极慢的站起,极为小心的向汉军营寨走去,每走一步都极为平稳,背上的担架几乎没有颤动。

莫尔兰此时也已经追到,见狼驼居然这样表现,大出意wài

,跟着狼驼慢慢回返。

欧阳自远跟在狼驼后面,向带队的百夫长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来。

那百夫长当然知dào

欧阳自远是什么意思,不待欧阳自远发问已经说起事情的前因后果来。

原来,他们一路前行,一连走了五天,已经达到规定的探查最大天数,却什么也没有发xiàn

,放眼看去,到处都是黄沙漫漫,这百夫长眼见没什么发xiàn

,只得下令回转。

众人才一转身,一个士兵突然指着远处叫了起来,说看着那边好象有东西。众人纷纷看去,隐隐约约的看着居然好象有人影。

那百夫长大喜,带着众人一路疾行,将近人影处,却都吓了一跳。

那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几百人!这几百人或被竖着绑在木头上,或平躺在地,手脚都被绑着,一个个都晒的全身皮肤开裂。

众人无不大惊。

这明明是在对这些人处以可怕的刑罚!在沙漠里把人绑在这里扔着,与慢慢烧死他们没什么区别。百夫长急令探一探这些人的生死,一番探查下来,只有一个绑在木头上的女子还活着。

第82章 奇怪的女人奇怪的狼驼

奇怪的是这女子好象特别耐晒,皮肤也没如其他人一样开裂,只是干的厉害。那百夫长想着一则救人一命,二则,这女子如果知dào

道路,也算是救了汉军十五万人的命,于是就地用那些木头做了一个担架,将这女子放在马背上抬了回来。

这一路上,这女子神志一直不大清醒,虽然也喂了一些水和食物,但这女子一直虚弱的厉害,有几回百夫长都以为这女子只怕难以活着抵达营地,还好,现在总算到达了。

欧阳自远听了这个原因,心中也是感叹,他不知dào

这女子是不是知dào

道路,如果知dào

道路会不会给汉军指路,毕竟她是西域人,和汉人是敌对的。他甚至不知dào

这女子会不会说汉族,能不能活下来,但既然有这一丝的希望,也就做百分的努力吧。

他夸奖了那百夫长几句,令他带着人自去休息,随即去看那女子。

此时众人已经将这女子安在帐篷中,狼驼在帐外转来转去,神情急迫,连莫尔兰的安抚都不大在意了。

欧阳自远心中奇怪,暗想难道这狼驼曾经是这个女子的坐骑?但按说,象狼驼这种烈性的动物,一旦有了主人是绝不会背弃的,如果它曾经是这女子的坐骑,哪里会服从莫尔兰。

他心是怀着疑惑进了帐篷,帐内,大夫正在救治这女子,好在这女子身上并无大伤,只是过度干渴,大夫给这女子喂了些药,又喂她饮了些水,过了一会儿,这女子居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欧阳自远见这女子皮肤异常的白,一双眼睛居然是淡蓝色的,绝对是西域人中的一种,只是不知dào

这女子会不会汉语,试探着问道:“你是谁?”

这女子愣了一下,好象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问道:“你们,汉人?”

欧阳自远大喜。

这女子懂汉语!他急忙点头,答道:“不错,我们是汉人,你是谁?”

这女子却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好象一下松驰下来,合上了眼。

欧阳自远一惊,急令大夫来看,大夫摸了脉,说道:“将军不必惊慌,她是睡着了。”

欧阳自远这才心安,令大夫好生照顾,其他闲杂人等不得入帐,这才走出帐来。

才一出帐,却迎面伸过一个大脑袋来,把欧阳自远吓了一跳,原来是狼驼的脑袋探了过来,看样子居然好象要探头入帐去看。

莫尔兰在一边拉着狼驼的缰绳,却拉不住,连声斥责。

欧阳自远看着那狼驼的样子,干脆掀开帐帘,侧身让狼驼去看。

狼驼看了一眼帐内,见那女子安稳的睡着,这才慢慢缩回脖子,跟着莫尔兰走向一边。

欧阳自远越看越奇怪,见这狼驼虽然跟着莫尔兰,却是一步三回头,想了一下,干脆命令莫尔兰专门照顾这女子,反正现在大军也动弹不得,不需yào

引路。莫尔兰倒是很高兴,柳千惠每天都忙于军务,少与她交流,她又是匈奴人,多少和汉人士卒都有些隔阂,现在有这个女子做伴,也算解了闷,于是爽快的答yīng

着,就把自己的帐篷安在这女子的帐边。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欧阳自远眼见这一天又过去了,除了第九队带来这一个还不知生死的女子,没有任何好消息,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第十队能找到水源,只是时候已经过了十三天,第十队所带的水至多还能维持两天,这已经是在极为节省的情形下了,不知dào

第十队为什么没有回来?

次日,天才亮欧阳自远就被卫士叫了起来。那卫士的神情极为焦急,说道狼驼发疯了,莫尔兰也制止不住,请欧阳将军速去。

欧阳自远心中大惊。别的马匹发疯没什么,狼驼发疯可不得了,这东西一口可以咬断人的胳膊,要是它发疯了……

只是它为什么会发疯?

想到昨天狼驼的奇怪表现,欧阳自远心中更是疑惑,急急的穿了衣服往莫尔兰的帐篷处跑,没跑多远就看到那女子的帐篷前围了一堆人,个个都张着弓,想是防止狼驼伤人欧阳自远急步赶去,只见那狼它张口露齿,神情凶猛,身体横在帐前,喉咙里不断低吼着,一边上莫尔兰连声大骂,几次想要去拉缰绳,狼驼却都用力一摆头,不肯就范。

欧阳自远才要去问,一边上早有一个大夫一瘸一拐的来到欧阳自远面前,向欧阳自远说道:“将军,这狼驼不让人进帐,在下都被他踢出来了。”

欧阳自远一愣。

他明白狼驼在干嘛了。

这狼驼在守着那女子的帐篷,当那女子的守卫!它看这大夫入帐,不知这大夫来意,所以将这大夫踢倒,其他人见狼驼踢人,想要拉开它,狼驼却不肯放qì

守卫,这才引发这样一个事情。

他才一想明白,就听得莫尔兰大骂起来:“你个混蛋!这一晚上就在帐前站着,现在还在这!你要做什么?”一边说着,莫尔兰一边抽出刀来,看来她想把这狼驼一刀宰了。

欧阳自远急忙喝止,令莫尔兰退下,又下令所有人收起弓箭后退。

狼驼见众人都退后,紧张的神情这才放松下来,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帐门口。

欧阳自远想了想,走近狼驼,对狼驼说道:“让开,现在要给帐篷里的人治病,治病,懂吗?”他一边说一边感觉着好笑,自己居然对着一头畜生打商量,实在是滑稽过份了,但不这样又怎么办?

狼驼晃了晃脑袋,看那神情,好象是在说:“我就是不同意。”

一边上那大夫叹道:“将军不必废力qì

了,在下和它商量了好几回了,莫尔兰参将也和它商量过,这混蛋就是不同意。”

狼驼突然一扬头,对着那大夫低声咆哮起来,那大夫吓的倒退两步,口中连连道歉:“抱歉抱歉,一时失言,不该骂你混蛋的。”

欧阳自远眼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得把手伸向剑鞘。他真的不想杀了这狼驼,但总不能就让它死挡着门吧?

他的手正要拔剑,帐帘突然慢慢打起,一个女子以西域语说了一句话。

第83章 婼羌圣女

狼驼立时垂下头,乖乖的站到了一边。莫尔兰在一边看着,又是吃惊又是……好吧,多少有几分的嫉妒。

欧阳自远看着帐门,见一只异常洁白的手轻轻扶着帐门,然后,一个女子出现在门口。

也许是阳光正好照在这女子身上的缘故,这女子周身好象都闪现出一种柔和的光辉,她的脸俏丽而端庄,那种妩媚虽然让人心动,却又不是让人色心大起,更好象散发出的是一种让人尊重,让人爱hù

的气息。

虽然她的脸上仍有倦色,身上的白衣还挂着沙尘,但那一种美丽,却让人无法直视。

欧阳自远足足呆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才问道:“好了?”

那女子微微一笑,向前迈了一步,身体却有些摇晃。

欧阳自远急忙上前,想要扶她,却一时不敢伸手,那女子倒很大方,手就势扶在欧阳自远的手臂上,轻声道:“这位将军,多谢你了。”

欧阳自远控zhì

着情绪,扶那女子入帐,那女子坐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对欧阳自远说道:“是我先说还是你先说?”

欧阳自远明白那女子的意思,那女子不了解她现在为什么会处在汉军营中,汉军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欧阳自远则不了解这女子是谁,为什么会被绑在沙漠里受那样的酷刑,二人总要互相说明才是。

欧阳自远想了一下,笑道:“如果你的体力能支持,你先说吧。”

那女子点头,慢慢说起来。

原来,这女子是婼羌国人,名叫那温德娜连,婼羌国国小力弱,虽然加入了西域联军,但此前两战,西域联军损失惨重,婼羌国军更是损失不小,婼羌人眼看西域非但没有成功反而引得汉军大举入侵,不由起了求和之心。

按婼羌人的想法,汉人也不是要占西域的土地,只是要西域不反叛,既然如此,只要向汉朝表示臣服就可以了,西域人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何必为了一个独立的虚名弄到灭国的程度?所以婼羌决定退出西域联军,单独向汉人求和。

然而,他们的使者还没有出发,婼羌国却意wài

遭到了西域联军的攻击。

在西域联军而言,这是必须的。

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果婼羌可以退出,其他国家不也一样可以退出?其后果十分严重。所以在精绝、皮山两国力主下,西域联军突然袭击了婼羌国,婼羌国本就国小力弱,受到突然袭击哪里能支撑,结果全国被占。

西域联军占了婼羌,立kè

将婼羌人杀的杀,做奴隶的做奴隶,那温德娜连和数百人则被绑在沙漠中,处以“晒人干”的刑罚。

所谓的“晒人干”,其实就是把人绑在沙漠里活活晒死,这种刑罚比任何刑罚都可怕,西域联军就是以这种灭国屠城的可怕方式防止再有其他国家起了异心。

那温德娜连被连晒两天,形将就死,昏迷了过去,后来她感觉有人救了她,时时喂她水米,而且好象自己也被放在什么牲畜的背上抬着走,只是她神志未复,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直到汉军中的大夫施救,才算缓了过来。

欧阳自远听了那温德娜连的话,心中却有一个疑惑,待那温德娜连一住口,立时问道:“那温……那温什么来着?”这西域名实在太难记,欧阳自远一时说不明白了。

那温德娜连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朝霞一样灿烂,答道:“我的名字翻译成汉语就是美玉,将军就称我为小玉吧。”

欧阳自远点头,说道:“美玉姑娘,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和那些人会特别处以晒人干的刑罚?你和其他婼羌人有什么不同?怎么其他人没有被处以这种刑罚?”

美玉看着欧阳自远,突然反问:“将军可是姓欧阳?”

欧阳自远一呆,心想这个回答和自己的问题好象不挨着吧?他点头,却没有出声,仍等着美玉的回答。

美玉上下打量了一下欧阳自远,叹道:“西域人传言,欧阳自远将军聪明绝顶,神威非常,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欧阳将军在我的这些话里居然立kè

发xiàn

我与其他人有所不同,真是聪明。”

欧阳自远一笑,他对美玉的赞扬倒没怎么在乎,他心里想的是,美玉究竟有什么样的不同,值得西域联军用如此特别的刑罚惩罚她?难道她就是婼羌的国王,或者说女王?

美玉见欧阳自远仍等着自己回答,只得说道:“我的确和其他婼羌人不一样,因为我是婼羌的圣女。”

第84章 婼羌圣女(下)

原来,西域各国不但语言各异,而且习俗也大有不同,有的国家以神为本国的最高统治者,比如且末,有的国家则以神在人间的化身为最高统治者,这化身自然是要选出来的,如婼羌,就是选出了美玉为圣女,做该国的最高统治者。当然也有的国家以国王为最高统治者,还有的国家干脆就没有最高统治者,有什么事都是全体国民一起商量着行事。

婼羌以圣女为尊,圣女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美玉正是那个提出退出西域联军的人,所以西域联军对美玉和她的卫士们处以最严重的刑罚:晒人干。

美玉说罢,笑了一下,说道:“欧阳将军,该你说了,你们怎么会在这沙猴山处?又是怎么发xiàn

我的?”

欧阳自远的心中一跳!

他可一个字也没谈过沙猴的事,美玉却开口就称这山为沙猴山,这说明她认识这里,她知dào

路!

欧阳自远也不隐瞒,将汉军的遭遇以及如何救了美玉的一一说了一回。

美玉静静的听着,偶尔轻点一下头,衣衫轻动,直如仙子一般,欧阳自远虽然尽lì

守住心神,却仍不免有些说的颠三倒四,好在美玉也都听懂了。

欧阳自远说完,美玉沉思了一下,手在桌子上轻轻划着,过了一会儿,笑道:“欧阳将军,你们走偏了。你们比来时的路偏北了差不多四百里。”

欧阳自远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偏的的确不少,但至少现在有人能知dào

路了,只是,路是知dào

了,水却不够了,这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美玉看着欧阳自远,慢慢问道:“欧阳将军,现在你们究竟是想东归还是想西进?”

欧阳自远听得美玉话里有话,反问道:“东归又如何?西进又如何?”

美玉笑了笑,答道:“如果东归,我帮你们指个方向,给你们画一幅地图,只是沙漠之中,就算有地图也不好把握方向,能不能顺利走出去,看你们的运气了,而我,只求一匹马,一壶水,去回到我的国家。”

欧阳自远奇道:“回到你的国家?你的国家不是破了?”

美玉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凄然,叹息道:“我是这个国家的圣女,圣女平日里样尊处优,人人见了我都得跪下,而我只有一个责任:和我的国家共存亡。我的国家没了,人民也没了,我必须回到我的国家,死在那里。除非……嗯。”她没有再说下去。

欧阳自远却没有注意美玉后面没有说完的话,他的脑海里在迅速的思索着,说道:“如果西进呢?”

美玉笑了笑,答道:“西进,我和你们在一起,我带领你们去灭了精绝国和皮山国,这两个国家,是我的国家的不世之仇,正是他们屠灭了我的国家。”

欧阳自远一拍手。

他终于有希望了,汉军终于有希望了,汉朝终于有希望了!

有这样一个婼羌国的圣女为向导,这沙漠也就不会再让汉军迷失了。他立时点头,说道:“如此最好。我们西进!”

美玉一笑,正要发话,却听门外有人重重的咳嗽一声,扬声道:“欧阳将军,末将赵天成,有急事求见。”

欧阳自远心知一定是紧急军务,他现在和美玉商谈,一般人轻易不敢进来打扰,赵天成自然也知dào

轻重,现在赵天成在门前求见,一定是有些事不得不处理了,于是扬声相请。

赵天成进了帐,不由惊异的看了美玉一眼,他再沉稳,看到如此惊为天人的美丽女子也不可能没有反应,只是赵天成很快掩饰了过去,对欧阳自远说道:“水有些问题。”

欧阳自远听得赵天成说“水有些问题”,心知要麻烦。

水早已有问题了,赵天成现在之所以只轻描淡写的说“有些问题”,想是不知dào

是不是该当着美玉的面说这些重yào

的事,所以才只说有些问题。

欧阳自远当即说道:“不妨直说。”

赵天成见欧阳自远让他直说,于是叹息一声,说道:“水只够今日之用了,明天,全军都会没有水用。”

欧阳自远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就算得了能够熟知整个西域的向导,没了水,却如何走出这沙漠?

美玉却在一边奇道:“你们不知dào

这沙猴山里有水源吗?”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三言两语的将杀沙猴、得水源、水源又干涸了的事说了一回。

美玉沉吟了一下,轻轻咬了下嘴唇,好象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对欧阳自远说道:“欧阳将军,可以带我去看下那水源吗?”

第85章 仙姑

欧阳自远不知dào

美玉要看水源做什么,但美玉是西域人,对于这里可比汉人熟悉多了,他点了点头,带着美玉往外走,美玉走的很慢,显见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二人才一出帐,狼驼就凑了过来,向着美玉频频点头,居然好象在行礼一样,美玉轻笑一声,轻抚了一下狼驼的头。

欧阳自远见美玉身体还没有恢复,那水源离着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既然这狼驼这样爱hù

美玉,干脆就建议让美玉骑了这狼驼去。

美玉却皱了下眉,说道:“这狼驼应当是有主人的吧?我哪里好骑?”

莫尔兰站在一边,听得美玉这样说,气鼓鼓的说道:“这狼驼是我的,我本来就喜欢骑马,它总是赖着我不走,现在好啦,既然它这样喜欢你,就送给你好了。”

美玉见莫尔兰一身匈奴服饰,说话有些不满之意,对莫尔兰以匈奴语说了起来。

欧阳自远见美玉不但通晓汉语,居然连匈奴语都如此精通,不由大为佩服。

美玉对莫尔兰说了几句,莫尔兰神色极为惊奇,又问了几句,美玉又说了一回,莫尔兰的脸色越来越惊奇,看一看美玉,又看一看狼驼,终于点了点头。

美玉轻轻一笑,向莫尔兰施礼,随即拍了拍狼驼的脖子。

狼驼乖乖的跪下,垂着头等待美玉上来。

欧阳自远见美玉三言两语的说服了莫尔兰,心想这美玉倒也大有尼娜之风,只是不要最后学习尼娜要当国王才好,只是美玉的国家已经没了,她就算想当国王也当不得了。要是她的国家仍在,她也本来就是事实上的国王——虽然名字叫圣女。

欧阳自远见美玉上了狼驼,于是牵起缰绳,步行相随。

四下里的士卒见护国将军大人居然如同马童一样牵着缰绳,狼驼老老实实的驮着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二人一起前行,无不暗中称奇。

前行不远,柳千惠迎面而来,见欧阳自远居然给这西域女子牵缰,心中大是不喜,只是四周都是士兵,又不好说什么,只是看了美玉一眼。

美玉也正看着柳千惠,见柳千惠看向自己,突然以匈奴语向柳千惠说起话来。

柳千惠不由吃了一惊,看向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急忙摇头。

他怎么可能把柳千惠有一半血统是匈奴人这个秘密告sù

美玉?就算想说,这片刻的相处也来不及啊。

柳千惠见欧阳自远摇头,不由又向美玉看去,以匈奴语反问着,语气很是严厉。

美玉却只是淡淡的微笑着,与柳千惠以匈奴语相互问答着。柳千惠的语气越来越温和,到后来居然展颜一笑,对欧阳自远说道:“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呢。”说罢向美玉摇摇手,急急的走了。

欧阳自远看了看柳千惠的背影,又看了看莫尔兰,再看看美玉,终于摇头。

他不想问美玉和柳千惠、莫尔兰说了些什么,如果她们想告sù

自己,自然会告sù

,如果不想告sù

,问又有什么用?

他牵着缰绳,带着美玉往那石缝走去。

将至石缝,美玉突然一笑,轻声道:“欧阳将军,你的心胸真是比沙漠还要宽广啊。”

欧阳自远大奇,问道:“何出此言?”

美玉轻轻拍了一下狼驼,让狼驼小心进石缝,答道:“我看得出,你听不懂匈奴语,但你根本没有问,那两个美女是你的妻子吧?我是西域敌国的圣女,你却根本不问我和她们说了些什么,这说明你对你的妻子真是十分信任,而且,你也十分坦诚,因为你也没有怀疑我。”

欧阳自远听着美玉的话,越来越惊奇。

美玉的思维十分缜密,从他不问美玉和莫尔兰、柳千惠说了什么就知dào

自己心胸宽广,这倒也罢了,只是她居然只在这一对视的功夫就能知dào

莫尔兰和柳千惠是他的妻子,一看柳千惠就知dào

她懂匈奴语,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法门?这个圣女,还真有异于常人之处呢。

他轻笑一声,说道:“丈夫信任妻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如果夫妻间都没有了信任,这婚姻还维持着何用?”

美玉轻叹道:“她们可真是有福,找了你这样一个好丈夫。”

欧阳自远心中一动,向美玉看去,却见美玉神情淡然,不象是有什么想法,不由心里暗愧。

此时二人已经来到那洞口处,美玉一看那洞口就皱了一下眉,叹息道:“杀气真重,这些沙猴如此残忍,自当死于非命,这也是一报还一报了。”

欧阳自远真不知dào

他该称美玉为美玉姑娘好还是该称美玉为仙姑好。

美玉知dào

这山叫沙猴山,也知dào

这里有水源,想来知dào

沙猴以人为食,但她是如何知dào

这里杀气重的?她总不至于曾经进来探查过吧,怎么会知dào

这里就是沙猴的藏尸之所?又怎么知dào

的这里正是沙猴们被杀之处?

美玉却没有理会欧阳自远的惊奇,拉着绳子慢慢往下去,下面守卫水源的士兵急忙接着,看那士兵的神情,只怕不想用手接,想跪下让美玉踩着自己下来。

美玉来到那干涸的水源边,看了看那水源,见那水源口处已经连一点的水迹都没有了,倒是蒙了一层薄沙,不由叹息了一声,看着那士兵笑道:“这里都已经干了,你还在这看守有什么用啊。”

那士兵答yīng

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

欧阳自远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他突然发xiàn

,美玉的魅力好象比他的命令还有用。这士兵奉命在此看守,居然被美玉一句话就转身要走,究竟谁才是汉军的统帅啊?

那士兵脸红红的转过来,垂着头不敢出声。

欧阳自远挥手示意那士兵可以出击了,看向美玉。

他不认为美玉方才那句话是无心的,美玉说这句话,明显的是希望这士兵出去,只是,为什么要让这士兵出去?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秘密?

美玉看着欧阳自远,赞许的点了点头,想是又在赞叹欧阳自远“聪明绝顶”了。

她见士兵已经出去,洞内直剩下她和欧阳自远二人,轻笑一声,说道:“欧阳将军,你可要乖乖的站在一边,不要乱动。”

第86章 血水尸山

欧阳自远听得美玉的口气就好象在哄小弟弟一样,不由好笑,他向后退了一步,站着不动,看这美玉大仙能变出些什么来。

美玉慢慢蹲下,将右手伸到那水眼处,左手伸出手指,用指甲在右手手腕上一划,长长的指甲将她的手腕划出了一道口子,血一滴一滴的滴入水眼。

欧阳自远惊奇的看着美玉,不知dào

这是要行什么仪式,这叫血祭?

美玉没有动,只是听任血一滴滴的滴落,脸却越来越白。

欧阳自远的腿轻轻动了一下。

美玉的身体还很虚弱,走这么一段路还要骑着狼驼才行,现在却在这里给自己放血,这怎么行?只是方才美玉让自己不要动,他一时有些犹豫,不知dào

该不该上前劝阻美玉。

水眼处,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好象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冒着气泡,跟着是一阵尖锐的啸声,美玉急忙收回手来。

她的手才一收回,那水眼处突然喷出一股水沫,水沫带着尖啸喷出,足喷起有三尺高,紧接着,一股水咕嘟咕嘟的冒了出来,水柱有半尺高,清澈的水流泛着白色的水花。

“让人快些来打水,这水只能冒一个时辰。”美玉说罢,昏倒在地。

第三天,汉军出发了。

他们的水仍不是很充足。茶杯大小的水眼冒一个时辰的水,还不能满足十五万人的储水需求,但比之原来的所有水囊统统见底,可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现在,他们有了新的向导——在队伍中骑着狼驼的婼羌圣女美玉,也有了新的方向,不是东归,而是向西南。

美玉醒来后告sù

欧阳自远,其实汉军现在的所在地离婼羌不到二百里,如果发xiàn

她的那一队士兵再往前几十里,就可以看到婼羌绿洲了。而婼羌绿洲中,有一个很大的湖,足可供应婼羌十万居民的日常所需,供应十五万汉军,也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汉军现在的目标是婼羌绿洲,到达婼羌绿洲后,还要再一一征服西域各国,直到平复整个西域!

欧阳自远骑着马,看着不远处的美玉。

莫尔兰、柳千惠和美玉正并肩而行,三个人用匈奴语欢快的聊着。

莫尔兰与美玉并肩而行是很正常的事,因为欧阳自远亲自下令,今后美玉的安全就由莫尔兰负责,两人都是女子,都会说匈奴语和汉语,交流起来极为方便,何况此前一役,莫尔兰几乎被西域联军所杀,欧阳自远的心中早就不止一次的后怕了,现在给莫尔兰安排了这个差使,至少莫尔兰是安全的。

至于柳千惠,却是利用来请令的功夫和莫尔兰、美玉聊一会儿。

这三个女子现在真是好的蜜里调油了一样,虽然美玉才到汉军中两天。也不知dào

三人天天的用匈奴语在聊什么,欧阳自远终于忍不住,偷偷问起莫尔兰和柳千惠,没想到两个人的回答惊人的一致:“女人的私房话,你打听什么?”

欧阳自远只能闭嘴。但另一件事,他真的很想问。

那就是美玉怎么用自己的血弄出水来的。

那水真是如美玉所说,不多不少,正好冒了一个时辰,然后就干了。士卒们纷纷传说,说军中来了一个女神,可以点石成金,起死回生,打今儿起作战时就再也不用怕伤亡了,只要女神手指一点,没了胳膊的长胳膊,没了腿的长腿,没了脑袋的长脑袋,死的一点儿气儿都没了的,女神手指一点就能原地跳起来。

欧阳自远听着这些胡说八道,心想就不知dào

这女神能不能让这些士兵长点儿心眼儿。要真的美玉有之水平,婼羌不但早就称霸西域了,只怕早就称霸天下了。

但美玉以血引水,却实实在在的不是凡人能做出的。

欧阳自远在美玉一醒来时就问过,美玉的答复却只是一句:“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圣女的。”

于是欧阳自远也只好闭嘴。

他现在在想,究竟这美玉还有多大的神奇法术,能不能把整个汉军一下子弄到婼羌绿洲去,省得汉军再如此劳累——好吧,其实欧阳自远也和那些士卒一样在胡思乱想。

身后,马蹄声响,赵天成追了过来。

他皱着眉报gào

欧阳自远:“已经设好标志了,那一队士卒一来就能看到。”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

赵天成在报gào

的,是汉军为至今未归的那一队设的标志。

此前,汉军派出十队人马去打探,九队回来了,第九队还带来了美玉,但第十队至今未归,实在不知dào

他们怎么了,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肯定碰到麻烦了。

因为他们带的水,最多只够十五天,而现在,已经是第十六天了!

第87章 血水尸山(下)

只是,汉军不能为了等一百人而耽误了十五万人的计划,更不能为了一百人而派出一千人再去寻找,欧阳自远所以做的,只能是在沙猴山留下字条、水和食物,指明方向,一旦这些人能够返回,可以有所补充,并且按照方向去找汉军主力。

不过,他的心里对此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如果在中原,一天不喝水也不过是渴而已,但在这沙漠里,不要说一天不喝水,一个时辰不喝水就可能干渴而死,所以别看现在只比第十队所带的水量超过了一天,但这一天,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所以,他所做的,也不过是尽个人事而已,至于能不能救得了第十队,只能听天命了。

第五天头上,汉军已经抵达了婼羌绿洲之外五十里处。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是收尸。

成千上万具的尸体堆积如山。

那些都是婼羌人的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军人,也有平民。西域联军虽然将一部分婼羌人收为奴隶,但那些老弱病残之人和军人,却没有利用价值,于是统统杀掉,抛在了绿洲之外。

汉军几乎全体出动去收尸,足足收了两天之久。

美玉哭昏了三回,到后来欧阳自远不得不强令莫尔兰将美玉架走,否则他担心美玉会吐血而亡。

收罢尸体,汉军继xù

前行,才走了三十里,探马却来回报:婼羌绿洲里发xiàn

敌军!

这一下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欧阳自远急令再探,不一时,回报的更具体了:敌军大营就在绿洲边缘,人数约十万人众,内外三层营栅,极为坚固。

众将大眼瞪小眼。

他们没想到西域联军会在这里等着他们,接他们的想法,西域军该当是在更深处才是,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自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叹息道:“我去问问美玉吧。”

他真的不想打扰美玉,但大敌当前,不弄明白是不行的。

美玉听得西域联军仍在绿洲里,气的脸上惨白,对欧阳自远说道:“我不懂军旅之事,但我猜,他们将军队安置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是一连串绿洲的起点,从这里往后,就是一个个大小绿洲,甚至还有河流,往外则极少绿洲,他们可能想把你们渴死。”

欧阳自远嗯了一声,心中暗暗算计着。

西域联军在这里,正如美玉所说,是想扼住汉军补充水源的要道,同时,只怕还有另一层原因:判断汉军动向。

如果汉军来攻,则西域联军正好在此扼住汉军补充水源的通道,如果汉军东归,西域联军就可以跟踪而至,追击汉军。由于此前汉军驻在沙猴山不动,西域联军不知汉军动向,所以就在此观望。

如此说来,只怕汉军在沙猴山驻守时,西域联军并没有远遁,而是派了暗探监视着汉军,只是汉军没有发xiàn

而已。如果汉军再晚一天得到水源,只怕西域联军就要发起攻击了,没了水的汉军,到时只能任西域联军屠杀。

想到此处,欧阳自远不则暗感庆幸。

如果不是及时找到了美玉,真的不知dào

现在会是什么结果。只是,那出而未归的百人队,是不是中了西域联军的埋伏?按说在沙漠中,西域联军派的暗探也只能是几个人,如果人数多了,在一眼望穿的沙漠里极容易发xiàn

,汉军哪能发xiàn

不了,何况第十队探查的方向并非是婼羌方向,怎么会中了埋伏?

这个问题,只怕一时还是无解。

美玉却没有意识到欧阳自远在想这些事,她问道:“你说西域联军内外三层营栅?都很坚固?”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心中奇怪,不知dào

美玉问这事做什么。

美玉却突然站起,说道:“等你们到了近前,可以让我去看看吗?”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美玉看这个做什么,但让她看一看倒也无妨,何况如果到了近前,就算他不让看,美玉只要一出帐也看得到了。

次日,汉军前行,辰时刚过,已经看到了西域联军的大营,只见大营建造的极为坚实,三排营栅前后相继,栅栏都由粗大的木头制成,营栅内敌楼、桥梯密布,看来防守的功夫已经做了非止一天了。

欧阳自远下令下寨,正打算传令众将和他一起去观察敌情,身后却传来了美玉愤nù

的声音:“这些该被天神诅咒的人!他们怎么能这么做?这也实在太过狠毒了!”

第88章 绝对不许用的计策

欧阳自远吓了一跳,没想到美玉会如此生气,只是西域联军做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就算是此前看到数万婼羌人被屠杀也没见她这样怒骂过。因为她是圣女,是不能骂人的,无论任何情况下。

虽然现在美玉这话和真zhèng

的骂人比起来实在差距不小,但毕竟还是算骂了,是什么让美玉这个圣女如此失态?

欧阳自远看向美玉,见美玉正愤nù

的看着前面的营寨。

一般来说,再美丽的女子在生气的时候也会变的难看,但美玉即使在生气时也自有一份美丽,只是,当然比之不生气时要差一些了。

见欧阳自远看向自己,意似询问,美玉向前一指,怒道:“他们砍了许多的大树,那些营寨,营寨上的各种楼和梯子,都是用我们婼羌绿洲的大树做的啊!”

钱子长在旁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倒不是笑美玉不会说敌楼、桥梯这些术语,而是笑美玉居然为了树而如此愤nù



美玉听得钱子长的笑声,叹息一声,说道:“钱将军,你不知dào

树对我们有多重yào

吧?”

“不知dào

。”钱子长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真的不知dào

,要知dào

何必笑?

美玉看着前面的营寨,神情变的悲伤起来:“我们的生活完全依赖这绿洲,这绿洲全仗着这些大树能抵挡风沙,保护水源。他们杀了我们的人,只要我们还有这绿洲在,也还有希望,现在,他们砍了这些树,就是砍了保护绿洲的屏障,这是彻底毁了我们生活的根本啊!”美玉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不过,我们的人也都死了,就算留着这绿洲,也只是给别人了。我想,我也不必关注了……”

一边上,莫尔兰急忙抢过来,轻轻扶着美玉的肩膀,狠狠的瞪了孙威一眼,扶着美玉回营去了。

钱子长一伸舌头,轻声道:“这下我可闯了大祸了。”

欧阳自远也叹息一声。

他这一声叹息,一半是因为叹息婼羌人的命运,另一半,却是叹息自己有一条计策却从此不能再用了。

这计策就是用火。

其实一见那营栅,欧阳自远第一个念头就是火攻。西域人没有箭,虽然和汉军接战时已经知dào

了箭是什么东西,却并没有意识到箭也有各种不同种类,象这种木头营栅,看起来防守的极为坚固,但是一旦大量使用火箭,还是可以摧毁的。问题是,如果用火箭,极可能会由于引燃这些营栅而导致营栅的火引燃绿洲。

所以如果汉军建造营栅,一定有大量的水备在营栅边上,以防对手火攻,欧阳自远不知dào

西域联军有没有大量的水备在营栅边,但无论有没有,火攻这一招却都用不得了。

如果西域联军大量以水灭火,可能会导致绿洲水源枯竭,那不仅仅是让西域联军无水可用,也让汉军以至于可能幸存回来居住的婼羌人无水可用,这是一条断子绝孙之计。

同样,如果西域联军没有备那么多水,营栅一旦引燃绿洲,也同样是断子绝孙之计,这种计策可不能用来对敌,因为他们的敌人是西域联军,不是西域老百姓,更不是西域的土地。

如果把西域的绿洲都变成了沙漠,大汉要这样一片沙漠来做什么?皇帝陛下要的是西域臣服,不是让西域的人都死光而且从此西域不能再住人。

所以,从今而后,整个西域作战过程中,火攻这一条至少在对付绿洲防守的敌军时只怕是不能用了。

欧阳自远只好皱起眉头看着营寨,重新想办法。

“末将去试试引诱他们出战如何?”孙威在一边请令。

“你怎么引诱?”欧阳自远反问。

“用火……”

“不能用火!”好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孙威的脸涨红了,急急的分辨:“不是真的用火攻,只是做个样子。”

欧阳自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你去试试吧,但有一条,绝对、绝对不能真的用火攻!”

孙威答yīng

一声,转身自去点兵。

不一会儿,三万汉军出阵,向西域联军的营栅逼近。

营栅上人影晃动,西域联军迅速从桥梯进入营栅的各层和敌楼,纷纷备战。

欧阳自远有些担忧的看着西域联军的营栅。

他不怕西域联军出击,他怕的是西域联军不出击。

如果西域联军出击,汉军以十五万人攻击十万人,人数占优,以弓箭攻击没有弓箭者,武器占优,两项优势合起来,胜面极大,但他明白,他能看到这一点,西域联军的统帅黑女王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此前的交战,黑女王就显示出其惊人的智慧,象这种明显的事情,她怎么会看不明白?西域联军之所以建造如此坚固的营栅,目的就是据绿洲而守,只要守得住绿洲,汉军就无水可用,早晚会渴死在沙漠里。所以,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西域联军来个乌龟**,坚决不出头。

孙威带领着三万士卒逼近了营栅,嗖嗖几声,几支火箭射出。

欧阳自远有些提心吊胆的看着那火箭,他知dào

只这几支火箭不足以引燃营栅,就算引燃也很容易扑灭,但他仍很害pà

,真要一个不慎引燃了营栅,那可是悔之晚矣。

说来也好笑,汉军的统帅居然怕引燃了西域联军的营栅,这也算是一件奇事了。

营栅上立kè

冲下水来。那水不是用桶泼下来的,而是用竹筒直接引下来的,水流甚急,几支火箭的火转眼既灭。

欧阳自远急忙下令:“鸣金,收兵!”

他也没办法,对方这可不是用桶备了灭火的水,是直接把绿洲大湖里的水引到了营栅处,这要是大量火箭射上去,火攻自然是没用了,但同时也会把大湖里的水耗光,其结果,是汉军就算占领了绿洲也一样渴死,而且还从此断了这绿洲的生机。

孙威恨恨的回来了。他当然理解欧阳自远收兵的原因,只是,眼前的情形也实在太可恨了,明明有火攻、绝水的办法来对付西域联军,可偏偏这些办法都是绝对不能用的办法!

欧阳自远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转头问身边的众将:“你们有什么办法没有?”

第89章 最重要任务:喂鸟

几个将领同声叹息。

如果欧阳自远问大家有没有办法,那意味着什么?至少意味着,连欧阳将军都没有办法了!

一连两天,汉军试了几种办法,但无论哪种办法,西域军的对策就一个:死守。

欧阳自远好几次去摸自己的神弓。

别的箭不行,他的神弓一箭就可以破开一层营栅。问题是,这弓每发一箭就要震颤三天,如果第一箭破开第一层营栅,要三天后才能去破第二层,三天,足够西域联军将第一层营栅补好了。

第三天,欧阳自远已经不仅是无奈,而是着急了。

因为水快不够用了。

现在的水源,还够支撑两天,两天之内不能拿下西域联军大营,汉军又要面临渴死在沙漠里的危险!

上午,欧阳自远聚集众将商议了一个时辰,却没什么成果。众将的想法汇集起来无非两条:一,火攻,二,强攻。

无论哪一条都是最后的办法。商议到最后,欧阳自远只能决定:明天同时进行火攻和强攻,虽然这样做实在是损失巨大,但当此之境,也是别无他法可想。

众将散去,欧阳自远怀着满心的郁闷出帐,他本是想随意走两步,但不知为什么,却信步走到了美玉的帐篷附近。

他苦笑了一下,正打算回转,却听得一声清脆的鸟鸣。欧阳自远向前看去,只见美玉一身白衣,在帐侧静静站着,风轻轻吹动着她的衣服,直如画中仙子一般。

她的右手举在胸前平托着,左手轻轻的在抚摸着右手上的一只鸟。

欧阳自远走了过去。

他不是好奇于鸟,而是……怎么说呢,反正就是想借着个由头到美玉身边看一眼。

美玉却没有看欧阳自远,而是在凝视逗弄那鸟儿。

欧阳自远轻笑道:“你什么时候养了一只鸟儿?”

美玉撅起嘴轻轻向手里的鸟吹了一口气,那鸟摇了摇头,好象很是享shòu

,美玉轻笑道:“这可不是我养的。我站在这里,它自己下来找我玩儿来了。”

欧阳自远一呆,没想到鸟儿会主动找人来玩儿。

美玉虽然没有看欧阳自远,却知dào

欧阳自远会奇怪,轻声说道:“只要你心中有天地万物,天地万物自会喜欢你。你的身上如果只有善意而没有杀气,鸟兽也会主动亲近你的。”

欧阳自远苦笑了一下,笑道:“那么,我还是不要靠近了,我身上的杀气只怕绝对少不了。”

扑楞一声,那鸟自美玉手上飞起,在美玉头顶盘旋了两圈,鸣叫两声,飞走了。

美玉叹了口气,说道:“你看,它被吓跑了。”

欧阳自远听美玉的话有些谴责自己的意思,只得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美玉一笑,答道:“不是责怪你的。其实这鸟已经很勇敢了,军营之中杀气冲天,它仍然敢下来找我玩儿,这就很不错了。”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他看不到什么杀气仁气,但美玉周身所散发出的气质,的确和军营中大不一样,和柳千惠、莫尔兰也不一样。柳千惠是英气逼人,莫尔兰是朝气蓬勃,而美玉,则是仙子之气,出离尘世之气。

美玉见欧阳自远不说话,却笑了起来,问道:“欧阳将军,你来找我可有事吗?”

欧阳自远一时有些尴尬,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嗯,不过是……是有事!”

欧阳自远说到最后突然一声大叫,吓了美玉一大跳,急问道:“怎么了?”

欧阳自远却竖起手指,示意美玉先不要说话,他的嘴里低声说着:“鸟,那鸟……”

美玉有些不明所以,轻声问道:“鸟怎么了?要我再召唤下来吗?”

欧阳自远笑了,开心的笑了。

“美玉姑娘,”欧阳自远郑重的问道,“你最多一次能召唤下多少只鸟来?”

美玉莫明其妙的看着欧阳自远。

“我也不知dào

啊。”她答道,“最多的一次,有十几只鸟儿和我玩儿,但那是在绿洲里,四下无人,所以鸟儿们胆子大。要是在这里,只怕没有那么多,三五只就很不错了。”

欧阳自远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够,这可远远不够。”

美玉看着欧阳自远,眼神中突然有一丝恐惧,颤声问道:“欧阳将军,你不是是打算把鸟儿们抓住烤了吃吧?难道营里粮草也不够了?”

欧阳自远大笑起来,连连摇手。

就算粮草不够也不能用鸟儿啊,那得多少鸟能够十五万大军吃?

他突然向美玉挥了挥手,笑眯眯的转身向中军帐走去。

美玉呆呆的看着欧阳自远的背影,轻叹道:“有时候,我真猜不透你呢。”说着,一丝红晕现出在脸颊上。

第90章 最重要任务:喂鸟(下)

过了一会儿,中军帐内鼓声大起,欧阳自远又聚将了。

众将纷纷赶到,个个脸上都很惊奇。

这才散了会不久,怎么又聚将?

欧阳自远全不理会众人惊奇的目光,正中端坐,开始发号施令:“柳将军,于将军!”

“在!”

“你二人酉时起,各领二万骑兵,分左右包抄西域联军大营侧后,包抄时要离敌营六里开外,每五匹马拖一个帐幔,务要掀起烟尘,遮住人马,待中军鼓声一起,合力向敌营攻击!”

“得~~~~~令!”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拉长声音应令。

这倒不是这二位想唱戏,而是他们心里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但无论做什么,欧阳将军这肯定是在用计就是了,既然欧阳将军用计,那就有胜算了。所以,二人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即领命,就成了拉长声音的应令。

“钱将军!”

“在!”

“着你领步兵自申时起在营中潜伏,所有人都要在帐内静候,任何人不得出帐,不得向帐外偷窥,不得弄出声响,违令则斩!待鼓声起时,一起出营杀敌!”

“啊,啊,啊得令!”

钱子长连着啊了三回。

这命令怪的也出了边儿了。在帐内静候,不但不能出帐还不能往帐外看,而且不能有声响,这是要干嘛?欧阳将军这是要做法啊还是怎么着?

“孙将军!”

“在!”

欧阳自远看了一眼孙威,加重了语气,“你的任务最为重yào

,能否成功全在你身上,你可有信心完成任务?”

“有!”孙威挺起胸膛,响亮的回答,同时心开始狂跳。

“着你领一千人,自申时起,在营中……喂鸟儿!”

“啊?!”孙威的嘴巴收不回来了。

喂鸟儿?最重yào

任务?这个……这两词儿能联到一起不?

申时,沙漠里的炎热还没有消退,但毕竟比午时可怕的炎热要好一些了。一批批鸟雀在天空中匆匆飞过。

它们其实也和汉军一样,太阳出来前起飞,太阳一上半空就停下,待太阳西落时再起飞。即使这样,仍有不少鸟儿飞着飞着就掉了下去,被可怕的热气活活烤死。

现在,正是诗人所说的“倦鸟归巢”的时候,这些鸟儿一个个鼓着翅膀快速飞行着。如果飞慢了,太阳落山后仍不能回到巢穴,沙漠里可怕的寒冷却又会把它们冻死。

但今天,有些鸟儿表现怪异。

一批批的鸟儿飞着飞着,突然欢快的鸣叫一声,一头向下扎去。那不是它们被热气烤晕了,而是它们发xiàn

,地面上有食物。

这食物就在汉军大营内。

汉军大营的营栅处,密密麻麻的插着旗帜,比平日里的旗帜多了一倍还多,但整个营内静悄悄的,如果从营栅处向里面看去,整个营房象空了一样,不见一个人影。地面上,到处撒着米粒、掰碎了的馒头、细碎的面饼,这些食物被地面的热气一烤,香气升腾,虽然这些都不是什么美食佳肴,但对一个饿着肚子的人而言,可实在是太好的东西了——对饿着肚子的鸟儿也是一样的。

一批又一批鸟雀落在地面上,争先恐后的啄食这些食物,前面一批鸟雀刚开始吃,后面一批已经又落下,一时间汉军大营内众鸟争食,营房上空鸟雀盘旋。

帐篷内,士卒们静静的坐着,没人敢动一下。一个士卒突然面露痛苦之色,极小心的微微抬起身,一声细长的怪异声音从他的身下发出。

营外,几只鸟惊起,但盘旋了几下,又落下了——地面的食物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这一点小声音,不至于把它们吓走。

但帐内几个士卒脸都发白,恶狠狠的瞪着那弄出声音的士卒。

那士卒脸上通红,手指了指肚子,做了个无可奈何状。

没办法。他憋这个屁憋了好久了,实在是憋不住了,方才他已经尽一切可能让这个屁放的悠长一些,减小音量了。

一声喧哗声从远处传来,一大批鸟惊起,但它们舍不得地面的美食,在汉军营帐上空盘旋着。

那喧哗声来自离营五里开外,两队汉军兵分左右,向西域联军侧后绕去,地面上烟尘滚滚,扬起的尘沙足有一人多高,将士兵都遮住了,看起来每一队都不下七八万人。

过了一会儿,两队汉军渐渐远离了大营,大营处又安静下来,鸟儿们欢快的鸣叫着,再次纷纷落下。

“呜~~~~~~”一阵响亮的号角声传来,一片呐喊声响起,这嘈杂声迅速由远处接近!

第91章 抢营门

鸟雀们愤nù

的再次飞起,大声鸣叫着。但那嘈杂声越来越近,它们只能无可奈何的盘旋了几圈,渐渐飞散。

欧阳自远快步出帐,爬上敌楼。

现在整个大营只有他一个人在营栅上,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呆在帐内等待着命令。

营外,烟尘大起。西域联军的营门已开,三队人马冲出营外,一队直向着汉军大营而来,另外两队兵分左右,向两支侧袭西域联军大营的汉军后方杀去。

欧阳自远兴奋的一跺脚。

他成功了!

西域人以为汉军大军左右侧袭,营中鸟雀盘旋,明显是无人了,也就是说,汉军尽出全军向西域联军侧袭,因此他们开营出击,两路包抄汉军后方,一路占领汉军大营。

如果真的是汉军空营而出,这个战术绝对对头,可说是让汉军死无葬身之地的战术,问题是,这个“如果”却是假的!

黑女王,你再聪明,也有失手的时候!

欧阳自远转身,向营帐处大力挥手。

几个士卒冲出营帐,直奔鼓楼。

嗵,嗵嗵嗵嗵嗵……

鼓声大起!

十一万汉军一起冲出营帐,呐喊着向营外冲去。

“传令钱将军,不得包围敌军,要赶着他们往西域联军的大营处走!”欧阳自远对匆匆赶到的传令兵下令。

此时在正面战场上,汉军占了绝对优势。

西域联军总计十万人,来袭大营的只有一万,左右分兵各四万,营中留守的有二万,按他们的计划,是营中军兵死守,左右断汉军后路的部队自后掩杀,而汉军大营,用一万人来攻都嫌多,占一个空营,哪用得着许多兵?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汉军营中不但不是一个人没有,反而是绝大多数都在!

现在,汉军真的是空营而出了,十一万人向一万敌军攻击,真是十倍的力量了,不,是十一倍的力量!

西域联军立kè

发xiàn

自己中计了。西域联军的士卒们纷纷勒住马匹骆驼,怪叫着转身。

汉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箭如飞蝗,自后猛追。

西域联军大营中号角不断,左右两路部队也停止了前进,转过头来拼命往大营门口跑。

当汉军前锋接近西域联军大营营门时,西域联军大营营门处仍是一片混乱,左中右三队西域联军的士兵几乎同时抵达营门处,一个个你争我夺,都想早一步进营,一时间营门口处拥挤不动。

欧阳自远一声长啸,提马缰向前。

要抢营门,汉军中有两个人可用,一个是于振飞,他那一对狼牙棒和无边神力,抢营门极为合适,但于振飞此时正在西域联军大营的侧后,不可能调他回来抢营门,就算调回,等他到达,机会早就没了,另一个人,就是汉军统帅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有银龙马,承影剑,玄铁甲和神弓,这些东西用来诛杀数万大军的确不够,但抢营门却没问题。

欧阳自远马如疾风,一路直冲营门,将近营门,大批西域士卒已在眼前。他挥剑,直冲敌阵!

欧阳自远的眼前立时开出一条血路。

没错,是血路。一条由西域士卒的鲜血铺就的路。那血就承影杀出来的,此时承影的剑芒再起,在西下的阳光下,这剑芒如新起的寒月,随着不断的饮进鲜血而渐渐伸长。

欧阳自远离营门已不足一丈!

呼的一声,一柄枪突然从一边飞掷而至,这一下又急又快,欧阳自远此时剑正在左侧,而这枪自右侧而来,根本无法抵挡,那枪重重的击在欧阳自远的右胁上,打的欧阳自远在马上一晃,好生疼痛。

四下的西域士卒见欧阳自远被投枪击中,大声欢呼起来,但这欢呼声片刻既止。

因为欧阳自远根本没有受伤!

那枪虽然打的欧阳自远在马上晃了一下,但并没有穿过欧阳自远的玄铁甲,反而掉落在地。欧阳自远长剑挥出,又是两名士卒身首异处,他的马已经抢到了营门处!

“多拉米拉特,多拉米拉特!”一个西域士卒大声叫了起来,声音里充满恐惧。

欧阳自远马匹来去,就在营门处往来冲杀,转眼间十七八个士卒被杀,真是挡者立毙,西域士卒们纷纷大叫着“多拉米拉特”,四处散开。

一队汉军杀到,孙威一马当先,仗剑前行,见欧阳自远独自守着营门,剑向前一指,喝道:“护好营门!”

汉军士兵们纷纷冲向营门。

欧阳自远轻舒一口气。

这第一层营栅现在算是拿下了。接下来只要再拿下两道营栅就可以。

他带马后退几步,望向左右,只见赵天成指挥着两队汉军兵分左右,正向西域联军的左右二军攻去,西域联军左右二军身后,柳千惠和于振飞的部队已经回转,现在不是西域联军向汉军的侧袭部队后方冲杀,相反,是汉军的侧袭部队向西域联军的左右二军后方冲杀了。

可以说,现在汉军已经胜了一大半。就算攻不下另两道营栅,西域军八万人在营外,只怕要有大半被屠杀,问题是,就算西域军八万营外军兵尽数被杀,汉军仍无法得到绿洲里的水源,而现在,汉军只剩下最后一天的水量了,所以,无论如何,西域联军的八万人要杀,营栅,也必须占领!

一阵呐喊声突然响起,欧阳自远转头看去,只见西域军不要命的自第二道营栅处反击出来,孙威一时抵挡不住,步步后退。

欧阳自远心中暗惊,不知dào

西域军怎么这么疯狂,他向第二道营栅看去,却见第二道营栅处,营门已经关闭!

好狠!

欧阳自远的心中恨了一声。

发xiàn

中计,眼见自己的出击部队救不得,黑女王居然干脆把自己的八万人都关在营外!

虽然现在营中的西域军只有二万人,但他们只要守上两天,汉军就会水尽,如果能守上三天,汉军能活着的人只怕不会多过一半,估计黑女王也是对此有精确的估计,所以她宁可让自己的军力五成去了四成也不肯开营。

如果说这黑女王太过凶残,也对,也不对。

将自己的八万人关在营外任汉军屠杀,无论如何不能说是仁慈;但如果以八万人换得汉军十五万人被消灭,也的确是正确的选择,只不过,这个选择是以无视士卒生命为代价的!

第92章 抢营门(中)

这就叫一将成名万骨枯。为将者有时候就得凶残一些,否则他没办法成为名将,没办法战胜敌人。

所以,欧阳自远这一声“好狠毒”的感叹,并非仅仅是怒骂,也有一半是佩服。

钱子长见孙威被打退回来,怒喝一声,带领士兵前行,又将西域军推了回去,只是西域军背靠着第二道营栅根本无路可退,只能拼死抵抗,营栅上,防守的西域军不断往下抛石块,也不管砸的是西域军是汉军,一时间营栅前大乱。

欧阳自远眼见两军在营栅前混战,自己就算冲上去一时也无法越过人群,一伸手,神弓已经在手,他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那箭带着疾风,挟着尖啸,直冲营门,呯的一声大响,木屑四飞,营门已经被打破!

在营栅下苦守的西域士卒见有了退路,发一声喊,纷纷向营内跑去,有的士卒急怒攻心,一入营门就向守在营栅上的士卒攻击,一时间汉军打西域军,西域军也打西域军,更是混乱。

一片混乱中,汉军已经攻克了第二道营栅,向第三道营栅冲去。

孙威方才被西域军打退回来,要钱子长相助才能抵挡得住,大觉脸上无光,这一回奋勇当先,带着士兵一路狂冲猛打,直冲第三道营栅的营门处。

那营门仍是早已关闭,营栅上的西域军纷纷投石,数十汉军被打的头破血流,孙威连攻两次,却仍无法攻破营栅。

欧阳自远提马缰打算硬冲上去,以承影剑攻开营门,钱子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欧阳自远,叫道:“欧阳将军,不可,你看那营门!”

欧阳自远抬眼望去,只见营门上方,以绳索吊着数块大石,显然,这是防备万一敌军攻到营门处,形势危急之时就落石砸敌军的。这石一落,自然会导致营门无法顺利出入,至少骑兵是难以顺利出入了,但如果敌人已经攻到了第三道营门,还考lǜ

什么骑兵能不能顺利出入问题?西域人的防守功夫倒也真是有一套。

欧阳自远嘿了一声,一时拿不定主意。

现在汉军全军都在西域联军的大营前,如果顿兵不克,极可能被西域军反击回来,但他轻身前往,万一没有成功,他一死不要紧,整个汉军会失了主心骨,也会大败,欧阳自远一时左右为难。

孙威又攻了一回,还是没能突pò

,急的他嗷嗷直叫,钱子长也在一边抓耳挠腮,实在没个办法。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人自人群中直杀过去,冲向营门,那人身材瘦小,穿一身匈奴服装,在石雨中左躲右避,直冲到营门前。

“莫尔兰!”欧阳自远大惊,没想到莫尔兰不在后面看着美玉,又冲到前面来了。

莫尔兰异常灵活,一边闪避着石块一边已经爬上营门,如猿猴一般向营门顶端爬去,四下的西域士卒见有人冲向营门顶,纷纷抛石掷枪,以图阻止莫尔兰,孙威见莫尔兰冲向营门顶部,整队再上,全力掩护莫尔兰。

突然间忽的一声,一支大枪飞出,直飞向莫尔兰,欧阳自远一惊,见这枪的投掷手法与方才投向自己的手法一模一样,方才那一枪他自己就没有避开,不知这一枪莫尔兰能不能避开?

莫尔兰此时已接近营门顶部,突然飞枪来袭,她身在营门上,行动不便,难以闪避,突然全力向前一扑,整个身体牢牢的贴在营门上。

那枪挟着劲风飞至,刷的一声,将莫尔兰的后背上的衣衫撕掉一片,在莫尔兰后背上划出一道血痕,却终于没能击中要害,想是掷枪者没料到莫尔兰身体如此瘦弱,这一趴,居然就避开了投枪。

莫尔兰见这一枪之危已解,身形又起,三两下爬到营门上,却没有往里翻,而是手一翻,亮出一把短剑,挥剑去割悬在营门上的大石。

“聪明!”孙威喝了一声彩。

欧阳自远可没空听孙威喝彩,叫道:“孙将军,组织人给我开路!”

孙威答yīng

一声,指挥着士兵拼死向前,将面前的西域士卒左右排开。

此时扑嗵扑嗵之声不绝,莫尔兰已经一个个将大石的绳索割断,那些大石纷纷掉落,再也起不到威慑力了。

欧阳自远大喝一声,马如流星,直冲营门,承影剑起,只几下已经将营门割开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口子。

欧阳自远见营门已经开了口子,只是这口子不大,一提马缰,打算抢进去斩关落锁,打开营门,突然间一杆大枪带着疾风自营内飞来,从破口处飞出,当胸击在欧阳自远身上!

第93章 抢营门(下)

欧阳自远虽有玄铁甲护体,但这一下势大力沉,欧阳自远没有防备,被打的自马上一个跟头跌落下来,四下里汉军士卒见欧阳自远落马,无不惊慌,纷纷抢来。

欧阳自远翻身自地上站起,感觉着胸口剧痛,不知dào

是不是断了骨头,他咬着牙再将上马,手中剑连挥,碴碴数声,将营门的破口又扩大了一倍。

汉军见欧阳自远自地上又上了马,而且毫发无伤,一起欢呼起来,数名士兵纷纷抢入破口,不一会儿,营门晃了一下,终于打开了!

大批汉军直涌入敌营,孙威匆匆来到欧阳自远身边,见欧阳自远没有受伤,欢迎一声,向前冲去,自去指挥部队。

欧阳自远抬眼去找莫尔兰,乱军中却已经不见踪影,他才要再带马向前,手臂一动,感觉着胸口一阵巨痛,痛的他眼冒金星。

他心知方才这一下虽然表现看他没有受伤,但只怕胸口的骨头是断了,但此时军心大振,正全力攻击,他可不能倒下,他只得挺立马上不动,强忍疼痛。

此时整个战场上局面已经明朗,营外,汉军左右包围了西域军,营内,还有约万余西域军在营中抵抗,面对数万汉军的攻击已是无力回天,不远处一阵大响,西域军的营栅倒下。

这一回却不是汉军攻击的结果,而是西域军自己自内推倒的。他们无路可逃,情急之下推倒了营栅,自营栅处逃出。

欧阳自远见大势已定,传令由赵天成接替指挥,自己则带马慢慢往回去。

他真的不是想在战场上看风景,但他真的走不快,马匹的每一次起伏都让他的胸口疼痛不已,他强忍着疼痛,慢慢回到汉军营寨前,却见营门处,莫尔兰笑盈盈的和美玉并肩而立,衣服已经换了,正在用匈奴语交谈着。

欧阳自远小心的下马,莫尔兰已经欢呼一声迎了上来,笑道:“方才我勇敢不勇敢?”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却无法说话。

莫尔兰见欧阳自远不说话,看向欧阳自远脸上,一见欧阳自远的表情就知不妙,叫道:“你伤了哪里?”一边说一边急急的上下打量欧阳自远,却一时找不到欧阳自远何处受伤。

美玉也是吃了一惊,在一边打量了一下欧阳自远,随即说道:“他的胸口受伤了。欧阳将军,你别动。”边说边快步走到欧阳自远身前。

莫尔兰听得美玉说欧阳自远胸口受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扯开了欧阳自远的胸衣,只见欧阳自远胸口肿起一片,乌黑的血色触目惊心。

莫尔兰大惊,急叫道:“你别动,我这就找大夫去!”

美玉却止住莫尔兰,说道:“不必。”随即站在欧阳自远身前,手轻轻伸向欧阳自远的胸口,轻声道:“欧阳将军,你救了我,现在,该我救你了。”说着,手已经轻轻放在欧阳自远的胸口。

莫尔兰见美玉如此动作,一时也就不去找大夫,且在一边看着。

欧阳自远立在当地,感觉着美玉的手一放在自己胸口,立时痛爽大减,似有一股暖流慢慢流入心中,那暖意不是很热,却很是舒服,片刻间,胸口已经不再疼痛,那暖意却没有停止,而是流向欧阳自远的周身,欧阳自远突然感觉着就好象泡在温水中一样,全身懒洋洋的,无比舒适。

过了一会儿,美玉的手慢慢移开,笑道:“好了。”

欧阳自远低头看去,和莫尔兰一起“咦”了一声。

他的胸口处,那乌黑已经不见,肿也消了,只留下一片红印,如果没有这红印,根本都看不出受伤的迹象。

欧阳自远没想到眼前这圣女还真是有许多异能,看来正如美玉所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圣女的,只怕美玉这圣女,也不是普通的人。他抬头正要道谢,却见美玉脸色苍白,身体摇晃起来。

莫尔兰也发xiàn

美玉情形不对,急上前扶住,埋怨道:“你身体不行,别硬撑啊。”

美玉勉强笑了一下,答道:“我得了欧阳将军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这样小小报答一下吧。欧阳将军,抱歉了,这个治伤之功太消耗体力,我……我只所要休息一下了。”说着身体已经有些发软。

欧阳自远急叫莫尔兰将美玉扶回房中休息,他掩好了胸衣,转头看向战场,只见战场上已经没有了大的战斗,汉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不远处,一队骑兵正向汉军大营跑来,当先一人正是赵天成,想是赵天成心细,一听说欧阳将军独自回营就知有问题,所以战事方定,就急急的返回来看欧阳自远了。

第94章 杀妻之令

一个时辰后,汉军中军大帐内,一众将领人人肃立。

帐外,士卒们的欢笑声隐隐传来,帐内却孙威无声。

士卒们当然值得高兴。

经lì

了连续的危机,汉军现在占领了婼羌绿洲,水是不成问题了,而且这一战,汉军伤亡约二万人,而西域军伤亡达七万以上,西域军大营中众多军资都成了汉军的战利品,这一战,西域军的精锐几乎被尽歼,想要再聚集起十万人只怕不是一时之功了,如此大胜,怎么会不高兴?

但将领们的脸上却都没有笑容。

因为众将一聚,欧阳自远就立kè

下令:“带莫尔兰参将!”

所有人立时望向于振飞。

每个人想到的都是此前于振飞所经lì

的。此前的战斗中,于振飞违令出击,大胜西域军,但欧阳自远因于振飞违令出击而差点杀了他,这一回,莫尔兰也是一样,违令出击,却在关键时刻突pò

敌营的防守,是不是欧阳将军要杀了莫尔兰?

众人的心中都怀着狐疑,只有柳千惠和孙威在低声说着什么。

帐外脚步声响,莫尔兰来到帐内,见欧阳自远居中高坐,心知不能在夫妻的身份相见,只得向欧阳自远施礼。

欧阳自远看着莫尔兰,心中为难。

这是他的妻子,是和他出生入死、为他抛弃了自己同胞跟随自己的妻子,现在,他却要治她的罪,他究竟能不能开得了这个口?

他咬了咬牙,问道:“莫尔兰参将,你为何违令出击?”

莫尔兰一呆。她以为自己被叫来是表扬她勇敢的破了第三道营栅的,没想到欧阳自远开口就是问罪,不由哼了一声,有些恼怒的答道:“你们汉人的军规真是奇怪,违令出击,胜了也不可以?”

“不可以。”欧阳自远坚定的答道,“违令出击,虽胜亦罪,军规如此,不得轻废!”

莫尔兰大是不满,怒道:“既然如此,那就治我的罪好了,说吧,打我多少鞭子!”

钱子长见莫尔兰还全然不知自己已经犯了死罪,居然还按匈奴人的想法以为不过打几鞭子,心中大急,急忙开口道:“欧阳将军,所谓不知者不罪,莫尔兰参将不知军规,不当问罪,就算问罪,也应当从轻处罚,依末将看,就按莫尔兰参将所说,打她几鞭子来处罚好了,如果下次再犯,再处死罪不迟。”

“什么?!”莫尔兰一惊,没想到违令出击居然是死罪,不由向欧阳自远看去,问道:“你真要杀我?”

欧阳自远没有回答。

他没办法回答。

如果让他选择,他愿意和莫尔兰一起死。但是,现在不是面对危险同生共死,而是护国将军要处罚一个违令出击的参将,这让他如何选择,又如何开口?

莫尔兰见欧阳自远不回答,脸色惨白,看向柳千惠。

柳千惠哼了一声,站出一步,扬声说道:“莫尔兰与我同生共死,如果处死莫尔兰,就连我一起杀好了!”

“你无罪,退下。”欧阳自远的话说的有气无力。

柳千惠没有退下,反而又上前两步,与莫尔兰并肩而立。

莫尔兰惨笑了一下,说道:“谢谢柳姐姐,既然有这样的军规,我也没办法,柳姐姐,今后,他的事就都有劳你了。我给他做那衣服只做了一半,另一半,就麻烦你帮忙了。”

欧阳自远的心痛的抽搐起来。

莫尔兰临死还记着给自己做的衣服只做了一半!他真的要开口杀了莫尔兰吗?他的手越攥越紧,无法松开。

孙威突然上前,轻笑了一下,说道:“欧阳将军,这件事其实是个误会。”

欧阳自远一愣,看向孙威。

众将说情他料得到,但孙威这个说情法可太奇怪了,误会,什么误会?难不成他眼花到这样,居然看错了人?难道那爬上营门的不是莫尔兰?但是不对啊,莫尔兰可以亲口承认了的,还向自己夸耀她很勇敢呢。

孙威不去理会众人的目光,继xù

向欧阳自远说道:“莫尔兰参将在后方呆着,末将手下无人,所以末将传令让莫尔兰参将上前线的,莫尔兰参将没有违令。”

说罢转头问莫尔兰:“是不是这样?”

欧阳自远见孙威侧着头,却对着莫尔兰不断的挤眉弄眼,明明的就是在当众说谎,有意袒护莫尔兰,但这个谎话却不好揭穿,因为你怎知孙威没下令?难不成把传令兵叫来对质?就算叫传令兵来对质,万一传令兵也配合着说谎怎么办?

莫尔兰却是一呆。她是匈奴人,一向不说假话,虽然知dào

孙威这是要救自己的命,却也不肯说谎,她正要回答,一边上柳千惠却拉了她一把,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欧阳自远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位骠骑将军居然当着他的面公然教唆莫尔兰说谎!

他正要喝止柳千惠,却听莫尔兰说道:“嗯……对!”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怎么,柳将军教会你怎么回答了?”

莫尔兰听得欧阳自远当面叫破,不由满脸通红。

柳千惠却笑了一声,淡淡的答道:“我和莫尔兰说的是我们姐妹的事,与这里的事无关,欧阳将军,你可别乱猜疑。”

欧阳自远愣住。

这个回答让他无法反驳。

人家都说是,她们说的是她们女人间的事,难不成你要她们当众说出说了什么事?就算真逼到份儿上,人家随便编个事不就遮掩过去了?

欧阳自远一时无话可说,想了想,转向孙威,决定以孙威为突pò

口,冷冷的说道:“孙将军,如果是你下令让莫尔兰参将上前线的,那么莫尔兰参将没有违令,但你可是违令了,要知dào

莫尔兰参将是本帅亲自命令她专职保护美玉圣女的。”

孙威脸上的得yì

之情立时变成了一脸苦相,不由向柳千惠看去。

方才柳千惠和他耳语,就是让他看情形不对时出头承担下令莫尔兰上前线的责任,毕竟柳千惠是侧击部队,提前出击了,不可能又回来下令莫尔兰上前线,只有孙威和钱子长有这个机会,钱子长站的远了一些,所以柳千惠就求到了孙威头上。

孙威当然乐意帮这个忙,但没想到,欧阳将军来了个乾坤大挪移,把这个死罪从莫尔兰头人移开,又安他脑袋上了!

第95章 绿树鲜血

莫尔兰见自己才脱死罪孙威却又陷入刀下,不由恨恨的看了欧阳自远一眼,才要说话,柳千惠却在一边暗推了她一把。

柳千惠知dào

,如果莫尔兰承认自己说了假话,那么莫尔兰的死罪固然不能免,而且还罪加一等,想求情也求不得了,而孙威则也同样要受罚,如此一来就更麻烦。但当此之时,却又有何人能帮忙解了这围?

欧阳自远看着孙威,心想我看你是不是死撑到底,孙威的额上渗出汗珠来,一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如实交待。

一边上,赵天成突然咳嗽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欧阳将军,孙将军下令调莫尔兰参将上前线,是征得了末将同意的。”

欧阳自远又是一呆。

这下他可真没办法了。

赵天成是大将军,他的副手,战场上他如果在前,赵天成就负责在后面指挥,他如果在后,赵天成就负责前线指挥,所以赵天成在战场上和他一样就最高决定权,除非二人的意见相左,才会以欧阳自远的意见为准。赵天成如果根据战场情形决定征调莫尔兰上前线,还真的没什么说不通的。

孙威这一下可是如蒙大赦,连连点头道:“是,正是如此。”

欧阳自远见于振飞和钱子长都鼓着嘴巴在一边偷着笑,心中也是感觉好笑,看了赵天成一眼,心想你居然这样为莫尔兰出头,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他只得点头到:“既然如此,就算你们没罪了吧。”

其实他这话里还是有话的,所谓“算”你们没罪,可不是“你们真的没罪”,但这种暗示,几个骠骑将军当然会装听不懂。

几个将领都长出了一口气,孙威夸张的摸了摸脑袋,向柳千惠看了一眼,估计等散了会,孙威可能要让柳千惠坐东请客了。

赵天成却又咳嗽了一声,说道:“欧阳将军,既然莫尔兰参将无罪,是不是也应当议一议她的功?今日突pò

第三道营栅,莫尔兰参将可是居功至伟啊。”

欧阳自远简直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怎么,这罪你们帮着给顶过去了,现在还要加她的功?这算怎么一回事?

他看向赵天成,问道:“有必要议功吗?”

赵天成的目光温和而平静,迎着欧阳自远,淡淡的说道:“就议一议功有何不可?军规是为了打胜仗而定,是不是?”

欧阳自远的心中不由一动。

是啊,军规本是为了打胜仗而设的,现在这军规如果不能帮zhù

打胜仗反而阻碍了打胜仗,这样的军规要它何用?

此前于振飞违规出战,让汉军由败转胜,这一回莫尔兰违规出战,却让汉军在关键时刻完成了突pò

,如果这也要处罚,那究竟算鼓励打胜仗还是算鼓励打败仗?

赵天成看欧阳自远的表情就知dào

,他的劝说起效果了,于是微微一笑,不再出声。

欧阳自远沉吟了一下,转头道:“赵将军说的有理,本帅有些僵化了,只是,今后不可再乱违规出战,军规之定,是无数前人用鲜血得到的经验,不可轻违。莫尔兰参将,就升一级,为牙将好了。”

众将全都松了一口气,孙威向柳千惠笑道:“一会儿你可得请我喝酒了。”

柳千惠脸一板,哼道:“敢喝酒?你可知军规?”

众人都笑了起来。

次日,汉军移营进入绿洲。

这一回,他们终于可以安然的在此休息一下了,那婼羌绿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十五万人在里面也不感觉有多拥挤,特别是绿洲当中的大湖,湖水碧蓝,士卒们干渴已久,一个个纷纷跳下湖去大喝特喝,多有喝的肚子滚圆的。更有些士卒干脆脱了衣服,就在湖里洗了起来。

欧阳自远见士卒有些过份,急传令不得在湖内洗澡,就在一边搭起竹棚,让士卒们轮流洗上一洗。

其实欧阳自远现在也很想洗上一洗,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可也是连脸都没有洗过,所以他也不往别的地方去了,就在一边等候,待将校的竹棚一搭好,他这一回可是身先士卒,进了竹棚好一通的洗涮。

洗涮已毕,欧阳自远直感觉着如脱胎换骨一般的爽快,现在汉军食物充足,武器整齐,水源不缺,而且身在绿洲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真是如得再生,特别是昨天解决了莫尔兰的问题,没让他亲口下令杀了莫尔兰,他的心中其实更是爽快无比。

出了竹棚,他信步往绿洲里去,见城池残破,四下里民居虽在,却已空无一人,心中却又有些感慨。

第96章 绿树鲜血(下)

这就是当今的世道。说什么道义、占理,这些其实都没什么用,人的世界和动物的世界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弱肉强食,谁的力大谁有理,没理也占理,相反,谁的力小谁没理,有理也没理。

想当年汉高祖白登被围,理就在匈奴一边,不是汉高祖不在理,是他的力量让他没理,但后来高祖忍辱负重,历经几帝而大汉雄起,匈奴就再有理也没理。所以,仁义当然是好事,但如果没有强dà

的军力为支撑,仁义只能害的国破家亡。

他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往前走着,婼羌的民居和城池都集中在湖边附近,横向的长,但纵向的却并不深,走了不远,欧阳自远已经过了民居,迎面一片树桩密布,想来这里原本是一大片树木,但西域军大量砍伐树木做营栅,这树林算是毁了。

所谓“十年树木”,那些大树成材,多要数年甚至十几年、数十年之久,但沙漠之中,日日风沙,却哪里等得几十年?只怕用不了一年,这一片绿洲就得面目全非。

他叹息了一声,心中想着美玉那一席对树木的解释,正要回转,却听得前面不远有人轻轻抽泣。

欧阳自远向前看去,见美玉正跪在一个大树桩前在哭。

那大树桩极大,粗细足可容得两三个人,如果树木仍在,不知dào

该有多雄伟,但可惜,就是这样一棵大树也已经被砍伐。

欧阳自远迈步上前,想去劝一劝美玉,将近美玉身边,欧阳自远不由“咦”了一声。

那树桩周围,居然是一片殷红的血色!不但树桩周围是血色,连树桩上都渗着血迹,更奇的是那树桩上的年轮不是如普通树木一样一圈一圈的,而是形如一个女子,衣衫飘飘一般,只是这些年轮上渗着血迹,看起来有些让人有惊惧之感。

美玉听得身后声音,转头看是欧阳自远,擦了擦眼泪,慢慢站起。

欧阳自远见美玉的脸上还挂着泪珠,那泪珠被阳光一照,晶莹剔透,如同珍珠一般,不由有些看的呆了。

美玉脸上微红,又擦了下脸上,说道:“欧阳将军,我没事。”

欧阳自远听美玉的说法,想是美玉误以为他来这里是因为担心她有事,本想解释一下,但转念一想,这种事,不解释还是好些,于是答道:“没事就好。这树砍了,也没办法,你的身体要紧,还是不要过多悲伤了。”

美玉苦笑了一下,答道:“我的身体其实也没什么可要紧的,不过一年的生命,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欧阳自远一惊,失声问道:“怎么会?你怎么会只有一年的生命?”

一时间他的心呯呯直跳,心想难道美玉得了什么绝症?只是她本人就着手成春,怎么会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

美玉凄然一笑,手指了指那树桩,说道:“你看这树。这树,名为圣女树。每个圣女都会有一棵圣女树,我的神mì

力量,就来自这圣女树,我的生命和它的生命是联在一起的。现在,它已经被砍了,只是它一时还没有死,所以,我也还活着。但你看,这树的血都快流尽了,算起来,这树桩也就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会彻底死掉,那时,我也就死了。”

欧阳自远惊的脸都白了,连连摇头道:“不会,不会的。这树虽然神mì

,但人的生命自有人来把握,哪里会由树来决定,美玉,你们的传说不能当真的。”

美玉却没有回答,只是往树桩处移了两步,说道:“欧阳将军,你来看一看,这树上的纹理和我可有相似处?”

欧阳自远听美玉这样问,看了看那树的年轮,又看了看美玉,突然惊恐的大叫了一声!

那树是,那个衣衫飘飘的少女形象,居然和美玉极为相似!

美玉见欧阳自远看出来了,又是悲苦的一笑,说道:“如果我躺在这纹理上,你就会发xiàn

,这纹理的个头、身材和我完全一样。因为我本就是这树,这树本就是我。现在这树在流血,其实就是我在流血。欧阳将军,我的身体现在看来不好,其实这算不错的,再以后,只怕随着这树的逐渐死亡,我的身体会更不好呢。”

欧阳自远的心如被大锤重击。

他无法看着这样一个善良美丽的女子死去,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只能机械的重复着:“不会的,不会的!”

美玉轻轻摇了摇头,答道:“没什么不会的,到时候你就知dào

了。”

欧阳自远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到美玉死的时候?这样的事他怎么能让其发生?

“美玉,难道就没有办法救你吗?”欧阳自远急急的问道。

第97章 笑着死去的干尸

美玉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一抹红晕上了脸颊,终于说道:“只要我是圣女,就别无他法。”

欧阳自远长叹了一声,感觉着真是有心无力。

三天后,汉军再次出发。出发前,欧阳自远特别悄悄嘱咐莫尔兰,要莫尔兰做一个可以放在狼驼背上的椅子,让美玉坐的舒服一些。

莫尔兰大为不满,抗议道:“你就算想讨好她也不至于这样吧?这边让我给她做椅子,那边却要杀了我!”

欧阳自远叹息道:“你想哪里去了。美玉只有不到一年的命了,咱们让她活着的时候尽量舒服一些,也算是做了个好事吧。”

莫尔兰大吃一惊,追问之下,欧阳自远将前因后果一一说出,莫尔兰听得眼中泛起泪花,反过来又埋怨欧阳自远不早说,急急的去找材料做椅子了。

这一回汉军出发,可和此前大不一样,人人精神抖搂,个个朝气蓬勃,众人都吃饱喝得,在绿洲的阴凉处休息了三天,而且个个都洗了澡和衣服,一个个衣甲鲜明,直如刚出玉门一样。

前行两日,第三天头上,探马来报,前方发xiàn

一批尸体,都是汉军士卒的!

欧阳自远吃了一惊。

这里他们可从没到过,别说到这里,连探马都是第一回到。要知dào

这里可是在婼羌绿洲之后了,怎么会有汉军士卒?

他问明了探马,四下没有西域军的身影,干脆带着众将向前,打算考查明白,看是什么缘故。

众人一路向前,行不多远,只见前面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上百具尸体,每具尸体旁边都有马的尸体,那些尸体被沙漠烈日曝晒,都已经晒成了干尸,但看身上的衣服,却明明的就是汉军士卒。

众人都大为奇怪,互相看着,不知dào

这是怎么回事。赵天成突然“啊”了一声,叫道:“这是咱们在沙猴山时派出的第十队士兵!”

欧阳自远急令后面的分管将领前来相认,不一时将领到来,一眼就看出,果然正是那第十队的士兵!

所有将领没人能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离沙猴山不下四百里,而且要想到这里又不被西域军发xiàn

,得远远绕开西域军的视线,这些士兵究竟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欧阳自远细细检查之下,更是惊奇。

这些士兵们的水囊早已空了,一个个明显的是经过艰难的挣扎来到这里的,有些人死时仍然保持着向前爬的姿势,但那方向却是向着西面,更奇怪的是,所有人的面孔都好象很是高兴的样子,那表情有激动,有兴奋,就如同见了救星一样。这表情凝固在一具具干尸的脸上,看得人后脊梁都发冷。

欧阳自远与众将反复检查,却仍没什么其他发xiàn

,只得下令将这些人安葬了,但所有人的心中却都有些不安。

这些人离开沙猴山不是一天两天了,但离开时都特别在沿途做了记号,而且欧阳自远特别规定,五天既返,以防在沙漠里迷失方向,按说,这一点点路,应当不会迷失,就算迷失了,也不可能走出这么远来。但现在,不但这些人走出这么远,而且居然是极为高兴的死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是精绝人施了什么魔法?

想到魔法,欧阳自远急忙派人去请美玉,他可以对付战法,却没办法对付魔法,这件事只能问一问美玉了。

但美玉没有来,莫尔兰来了。莫尔兰向欧阳自远报gào

,美玉身体虚弱,正躺在帐中,一时还起不来。

欧阳自远听了,也只能先做罢,毕竟“是精绝人施了魔法”这个想法还是一个猜测,现在还不是急迫的事情,所以先让美玉休息一下也好。

众人安葬了士卒继xù

前行,这一路走的都有些沉闷。将至中午,汉军停下,士卒们此时已经有了相当丰富的经验,纷纷找到沙丘的下面,才一停下就搭起四壁通透的遮阳篷,利用沙丘遮挡一下阳光。

欧阳自远见队伍稍定,打算着去看看美玉,才走到离美玉的帐篷不远处,突然间有**叫起来,跟着就看到前面的士兵们一个个连滚带爬抱头鼠窜的往回跑,将领们连声喝止,却根本止不住。

欧阳自远又惊又怒,不知dào

前面发xiàn

了什么会让这些士兵变得这个样子,他抽剑在手,迎着士兵向前冲去,爬上沙丘,欧阳自远向前看去。

突然间,欧阳自远的手止不住抖了起来!他大叫一声,身体从沙丘上直跌下来!

身后,莫尔兰扶着美玉出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眼看到欧阳自远从沙丘上直跌下来,不由都吃了一惊。莫尔兰放开美玉,急急的抢上去看欧阳自远,欧阳自远爬起身,见莫尔兰到来,大叫道:“快跑!”

“怎么回事?!”莫尔兰实在感觉着不可思议,这是她认识的欧阳自远吗?全军统帅,不顾一切的大叫快跑?

此时莫尔兰已经来到近前,见欧阳自远如此张惶,突然一笑,问道:“是不是看到火焰卷过来了?”

欧阳自远一呆,点头道:“正是,美玉,快走!”说着上前就要去拉美玉。

美玉却一摆手,淡淡的说道:“不必。这火不伤人。”

欧阳自远呆住。

不伤人的火?

美玉看了欧阳自远一眼,说道:“欧阳将军,你还是先收拢士兵吧,然后我告sù

你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自远见美玉如此淡定,回头看了看,没有火卷过来,终于定了定神,下令各队集合,声言这火不伤人,有美玉圣女在,一切都没事。

这倒不是欧阳自远想要骗人,但现在这情形,不打着美玉圣女的招牌,如何说服士卒相信火焰不伤人?别说,这命令一传下,士卒们立时安定下来,这不仅仅是因为有美玉圣女相护,而且事实上到现在这么长时间,那火焰也没卷过来,可见欧阳将军的说法是可信的。

美玉见士卒稍定,对欧阳自远说道:“咱们上去看看吧。”此时众将纷纷赶到,都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跟着美玉和欧阳自远一起上了沙丘。

欧阳自远已经见过那景象,还撑得住,其他几个将领一见那景象,吓的个个面无人色,连于振飞都大叫一声跌下了沙丘。

第98章 烈焰黑沙

对面,是一片火海!

那火自天至地,烈焰熊熊,横展不知多少里,纵深不知有多远,遮天盖地,直如地狱突现一般,而且这火一层层的向着汉军方向卷来,势如疾风,一波连着一波,要按它前行的速度,这片刻间应当就到众人面前了。

美玉轻轻撩了一下秀发,看着众人恐慌的表情,笑道:“你们都没听说过海市蜃楼这个词吗?”

“什么?!”好几个人叫了起来,“这,这是海市蜃楼?”

美玉点了点头。

几个人对视着,终于,也不知是谁先笑出声来,接下来,笑声一片。

于振飞此时才从沙丘下爬上来,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见众人站在那大笑,奇道:“笑什么?”

众人笑够了,欧阳自远问道:“怎么会有这样的海市蜃楼?据我所知,在平静的海面、大江江面、湖面、雪原、沙漠或戈壁等地方,偶尔会在空中或地下出现高大楼台、城廓、树木等幻景,称为海市蜃楼,可是这……这不是什么楼台、城廓、树木啊。”

美玉笑道:“谁告sù

你的海市蜃楼只有楼台、城廓、树木?沙漠里黄沙漫漫,有时那沙子反光也会形成海市蜃楼,你现在看到的这巨大火焰,其实是沙漠在空中的变形而已。”

说话间,那火焰的巨像微微一跳,突然间消失了。

于振飞没听过海市蜃楼,见这等奇景,不由张大了嘴巴,问道:“谁能给我解释下,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欧阳自远沉吟了一下,说道:“咱们将常将军以上的将领都招集起来,说一说这海市蜃楼,一则以安众心,二则,以后只怕还要碰到海市蜃楼,不要再弄的这般惊慌了。”

众将都连连点头。

方才这一份儿混乱,真是纵有百万西域大军来袭都不会达到,要再来一次,可真是丢人到家了。

不一时,众将群聚,欧阳自远请美玉坐在阴凉处,让美玉慢慢开讲,由欧阳自远放大声音一一转述,以便众将都能听到。

美玉坐在那里,慢慢讲了起来,不但这内容吸引人,美玉本身就够吸引人的。

原来,这海市蜃楼在沙漠中极为常见,多为湖泊、人物、楼台等,但有时也会有如方才那样可怕的景象。这海市蜃楼其实也有分别,有上蜃、下蜃、侧蜃、正蜃、侧蜃、顺蜃、反蜃等等各种不同情形,而且相同的景象往往在同一个地带多次出现。方才美玉一见欧阳自远那样惊慌,就猜测他们是看到了那火焰的景象,因为这景象在这一带出现了非止一次了。

说到这里,美玉还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骆驼队在炎气熏人的沙漠中踌躇前进。酷暑和干燥的天气使得旅行者疲乏不堪,皮袋中的水已经喝完了,嘴唇干得发裂,这时他们多么想能喝到一口清凉的水啊!

突然,在遥远的前方沙漠间,出现了一个湖,湖的两岸高耸着宫殿和寺院,给他们带来了莫大的希望和清凉的预感,于是快速朝前奔去。走过一个沙丘又一个沙丘,但湖泊、宫殿和寺院仍在遥远的地方,忽暗忽亮,忽隐忽现。过了一会儿,突然湖水、宫殿、寺院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些人看到的,就是海市蜃楼。

众人听了这一番解说,方才心安,个中有一位入伍前饱读了一些诗书的,见美女在坐,忍不住卖弄学识,说道:“这海市蜃楼,典籍里都有的。《史记?封禅书》云: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传在勃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白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你看,这船怎么走都到不了这宫殿,不知白白耗费多少精力,可见这海市蜃楼,真是害人不……”

这将领的“浅”字还没有说出口,欧阳自远却突然直跳了起来!

“我知dào

第十队为什么会那样奇怪的死了!”欧阳自远大叫起来。

赵天成和柳千惠也跳了起来,同时叫道:“海市蜃楼!”

不错,正是海市蜃楼!

为什么第十队士兵会走这么远,而且脸上的表情好象很兴奋的样子而死?为什么他们囊中的水都干了还不转身?因为他们看到了有湖泊河流的海市蜃楼!

第99章 烈焰黑沙(下)

他们以为他们可以在这湖泊河流里补充水源,所以全力向前,以为再有几步就到了,他们高兴不已,可没想到,这几步就到的湖泊河流却怎么走也走不到,最后,他们一个个就那样干渴而死,临死时还以为马上就会到达!

美玉不知dào

欧阳自远和众将说的是什么,一时莫名其妙的看着众将。

欧阳自远让莫尔兰送美玉回去,返身下令:各将回到岗位,将这些故事和海市蜃楼的原因一一向士卒交待清楚,今后再发xiàn

有什么异象,不得轻动,如果看到有河流湖泊突现,切切不可乱弃水源,省得被假象所骗。

这一回,汉军倒是耽误了一些行程,因为一层层传达这些事情,十几人实在是需yào

时间,所以当事情传达已毕,已是酉时过半。

欧阳自远急令起兵,虽然太阳已经西斜,但能走多远走多远吧,沙漠之中,有时一步之差可能就是生死之别,特别是在水源不足时,所以宁可多抢一步路,也好于Lang费一口水。

戌时过半,天渐渐黑下来,欧阳自远正要传令停止前进扎营,前面却有人来报:前方发xiàn

异象,但看着又不象是海市蜃楼,特来请令。

欧阳自远令队伍停下,叫上美玉一起上前。虽然他此时已经见识了海市蜃楼,但既然报gào

说拿不准是不是,只怕这异象不是那么容易分辨,所以他干脆就请上美玉一起去,省得到需yào

时又得去请美玉。

美玉这一天里休息的不大好,先是跟着欧阳自远爬上沙丘,然后中午时又给众人讲了一回故事,现在欧阳自远相请,只得勉强前行。莫尔兰一边跟着,心想这个连一年生命都没有的人还要如此强撑身体,不免对欧阳自远很有意见,抢在前面先埋怨了欧阳自远几句。

欧阳自远哪里能不知dào

这些,但他也没办法,现在整个汉军中只有美玉这一个向导熟悉地理,他不请美玉还要请谁?他只得让莫尔兰再去想办法做个小轿,以后如需美玉出来,就用轿子好了。

莫尔兰虽然不满,但也没办法,想着美玉现在连骑狼驼都吃力了,不由又红了眼圈。

美玉跟着欧阳自远一路向前,来到前面,远远的就看到汉军士兵排列成阵,个个神情紧张。欧阳自远抢上几步向前看去,也是暗吃一惊。

前方不远,一排排的居然有许多黑雾,那黑雾看着又象是雾又不象是雾,飘来荡去,四处游荡,所过之处,沙地上立kè

变成一片黑色,实在不知是什么怪物。还好这东西是在天没黑透时发xiàn

的,如果天黑透了,只怕发xiàn

不了了。

他正要转头问美玉,却听得美玉疾声说道:“不要点火!火把、火折,一切有火的东西都不要点!”

欧阳自远一惊,问道:“这是什么?”

“腐虫。”美玉神色冷冷的答道,“这是精绝人在此布下的!”

欧阳自远吓了一跳。

此前就有精绝人布腐虫为阵,几乎把汉军杀绝,要不是莫尔兰知dào

以水破之,欧阳自远和柳千惠现在都已经是枯骨了。只是此前那腐虫是凝聚成物,欧阳自远没想到还有这种雾状。他急传令后方,任何人不得点火,心中却是大感为难。

这东西只能以水破,但在沙漠里,水可是最宝贵的东西,虽然汉军现在水源充足,但如果以水泼了这腐虫,水还会足够吗?

他沉吟了一下,随即问美玉:“这东西只能用水来破吗?”

美玉惊异的看了欧阳自远一眼,没想到欧阳自远知dào

如何破解此物,答道:“如果我不在这里,你们就只能用水来破了。”

欧阳自远听了这话,心中有一喜,却有二忧。

喜的自然是美玉有不用水的破解之法,忧的却有两个。

第一,这明显是黑女王的计谋。

为什么要在这里布置腐虫?此前汉军既然已经破解过腐虫,黑女王不会以为现在汉军就不会破解了,她在此布置腐虫,目的只有一个:消耗汉军的水源!黑女王能够这样算计汉军,如此心计,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他更担心的是美玉的身体。

此前美玉在沙猴山引水,就大耗体力,那以后就一直没有好转,而且越来越差,现在再与这腐虫斗法,美玉的身体会如何?

美玉却没有犹豫,她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秀发,手指在口中轻轻一咬,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涂在发上,手轻轻一扬,那头发飘飘荡荡的直向腐虫飘去,就好象下面有什么东西托着一样。

四下飘荡的黑雾突然振动了一下,随即向那秀发重重叠叠的裹了过去!

第100章 兵至楼兰

那秀发就好象是一个诱饵一样,四下里的黑雾急剧向中间聚集,转眼间已经凝聚成了一个黑柱,黑柱之外,再也没有一点的黑雾。

美玉笑了笑,手指轻弹。

一片清绿的光芒自黑柱中透出,转眼间,这清绿的光芒变成了淡白色,好象是清澈的流水一样,那黑柱在这流水般的光芒中迅速消融,不一会儿已经完全不见。

美玉叹息一声,说道:“欧阳将军,可以了。让你的人可以点火了,这沙漠里晚上会很冷,不点火会冻坏的。”

欧阳自远答yīng

一声,借着月光见美玉额上有些微汗,心知这可不是热的,只怕方才这一战看起来容易到家,其实还是大费了体力,急令莫尔兰将美玉扶回去,又下令各处点火,并加派警戒游动哨。

一边下着令,他一边想着,发xiàn

自己虽然感觉着很重视黑女王,其实还是有些轻视了。

黑女王在此布置腐虫,原本他以为只是一个目的,方才经美玉一提醒,他突然意识到,黑女王这随随便便的一个布置,其实大有文章。

汉军的确见过腐虫,但见过的是物体形状的腐虫,黑女王没有再布置物体形状的腐虫,为什么?因为她希望汉军看不出来。而且这个位置,正是汉军宿营的位置,这可不是什么巧合,这是黑女王有意算计的结果!

腐虫怕水不怕火,而沙漠之中夜晚极为寒冷,不点火无法抵御寒冷。如果汉军没有碰上这腐虫就宿营了,那么只要汉军一点火,腐虫追光而至,汉军就可能被杀绝。就算汉军知dào

是腐虫,要么会不敢点火,生生冻上一晚上,要么会消耗大量水源,导致汉军缺水。

如果没有美玉在,这一切至少会有一个可能发生,甚至几个可能都发生。

黑女王这一手真的是老谋深算!还好,她只算错了一点:汉军中有一个婼羌圣女在,就是这一点,她没有算到!

欧阳自远的心中暗自警惕,看来,对付黑女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个女王指挥作战上可能差了一些,但使用阴毒的招数,实在是了得。今后的行军,还要多加小心,这种阴着,真是一不小心就可能中计。

次日,汉军继xù

向前。此后一连数日,汉军没有再碰到什么怪异的事情,看来黑女王对于自己的毒计不成也很吃惊,极可能在另想对策。

这一日,汉军已经接近了楼兰绿洲。

楼兰之名,最早见于《史记》,其后又有多个典籍记载这个小国。据《汉书?匈奴列传》记载,“鄯善国,本名楼兰,王治扦泥城,去阳关千六百里,去长安六千一百里。户千五百七十,口四万四千一百。”

这个小小的国家,却是在汉朝最为有名的西域国家,甚至没有“之一”。这是因为楼兰正处于汉通西域南道上。在西汉与匈奴战争之时,常持两端,或杀汉使,阻通道。

自博望侯张骞成功出使西域后,汉武帝听从张骞的建议,于是命令从票侯赵破奴率兵数万出击楼兰和姑师两国。武帝命令数受楼兰追杀、拦截的王恢辅佐赵破奴,赵破奴率七百先锋,攻破楼兰和姑师,俘虏楼兰王。

武帝太初元年,命汉将任文领兵从小道袭取楼兰,擒楼兰王。汉将奉上命斥责楼兰王一会儿臣服汉朝一会儿臣服匈奴的行为,楼兰王回答说:“小国夹在大国间,不两面称臣就无法自安。我愿意举国迁徙入居汉朝。”汉武帝体谅其处境,放他回国,也派遣使者通知了匈奴,那以后,匈奴也不甚亲近楼兰了。

武帝征和元年,楼兰王请送回在汉朝为质的王子,由于楼兰王子在汉朝时经常触犯刑律,被处以宫刑,不便送其回国,所以汉朝拒绝了楼兰之请。于是楼兰改立他人为王。后楼兰王又死,匈奴抢先将楼兰质子送回国即位。汉朝遣使诏令新王入朝觐见,天子将加厚赏。

楼兰王后,同时也是先王之妻妾、王之继母,劝说楼兰王:“先王遣了两个质子入汉都不见回来,你怎么能去呢?”楼兰王听从了她的计策,于是谢绝汉使说:“我新立未王,国家形势尚未稳定,愿待后年入朝拜见天子。”

楼兰国之东,就是现在汉军所在之处,是名为白龙堆的沙漠,当年就已经是水草匮乏,汉朝便命楼兰负责汉使和途经汉朝商队的粮食和饮。后来楼兰却仰仗匈奴的支持,数次出兵攻劫、袭杀汉使。楼兰王弟尉屠耆投降了汉朝后,将这些情况都报gào

给了汉庭。

至此,楼兰彻底倒向匈奴,继xù

拦截攻杀汉使,成为了匈奴的耳目,致使西汉与西域诸国之间的往来交通受到了很大阻碍。

昭帝元凤四年,大将军霍光遣平乐监傅介子前往刺杀楼兰王。傅介子到了楼兰,骗楼兰王说汉庭对他有赏赐,灌醉了楼兰王后介子和两名壮士便杀之,显贵侍从皆四散逃走。

傅介子向众人传达汉庭的谕令:“楼兰王负罪于朝廷,天子遣我来诛杀他,现在当更立在汉朝的王弟尉屠耆为新王。汉朝的军队马上就能赶到,你们如果轻举妄动,不过是自己招来灭国之灾罢了!”于是傅介子便斩下楼兰王的首级归汉复命,被封为义阳侯。

王弟尉屠耆被立为新王,汉朝赐宫女为夫人,也听从了新王的请求,派遣司马一人、吏士四十人,在伊循这个地方屯田镇抚。此后,楼兰更其国名为鄯善,迁都扞泥城。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楼兰已经和当年的楼兰大为不同,现在展现在欧阳自远面前的楼兰,是一座雄伟的大城,城后是一片广阔的湖泊,几乎一眼看不到边,这湖几乎和楼兰一样有名,叫罗布泊,湖边居然停着几艘不小的船舶。

现在,楼兰人就仗着这大城巨湖,与汉军相抗。

不过,这座城和欧阳自远此前见过的西域城池却有所不同。这城上竖着许许多多的粗大木杆,木杆后面张着一个不知什么材料造成的绳索,那绳索绷的紧紧的,在绳索后面,又有一个象勺子一样的巨大容器。

第101章 首击楼兰

欧阳自远看着这大城直皱眉。

据美玉说,楼兰的总人口并不多,也不过五万人上下,此前派出一部分部队加入西域联军更让他的军力受损,现在,能够守城者至多不过五千人,这个大城,不但不是楼兰人一代建设的,甚至不是仅仅由楼兰人建造的。

问题是,无论是怎么建成的,这城也实在是在西域城池中算得上个中翘楚了,五千人,足够守得住这城,就算外面有百万雄兵,也可以支撑。

如果楼兰人出击自然最好不过,如果不出击,就只能强攻了,而强攻……

“传令”,欧阳自远下令,“准bèi

攻击。”

战鼓声急,汉军准bèi

攻击了。

云梯、简易攻城车、弓箭纷纷准bèi



实话说,汉军有这些东西,要感谢的是西域联军。

弓箭是汉军自带的,云梯汉军倒也有一些,但不是太多,至于简易攻城车,那玩意儿是不大可能带着在沙漠里行走的。那大量的云梯和简易攻城车,取材于西域联军在婼羌扎营时的营栅。

那些营栅用了整根的粗大木头,这些木头可是好东西,既然在西域木材难以弄到,这些木头自然值得拉走,而现在,这些木材中的一部分就变成了简易攻城车,一旦战斗结束,这些攻城车又可以再快速拆开成木料。自然,能够做到这一点,却是孙威的本事了。

赵天成有些担忧的看着那大城,问道:“欧阳将军,咱们能攻得下吗?”

欧阳自远拍了拍背后的神弓:“只要攻到城边就够了。”

赵天成笑了。

他还真忘记这个了。

再大的城,城门也是最薄弱之处,汉军攻到城边,欧阳自远只要一箭,那城门就会破,那么,还有什么必要再强行攻上城墙?所以欧阳将军下令强攻,其实是要士兵们强攻到城边,然后从城门处攻进去。

汉军很快组织起来。攻城部队前面是云梯、攻城车,后面是弓箭队,再往后是步兵,再往后,则是骑兵。

骑兵并不多,只有一千人,却个个是精锐之士,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一旦城门被击破,立kè

快速抢占城门,支撑到大部队到达。

随着鼓声,两个汉军万人队左右展开,向前逼近。

这是第一波,算是试探性攻击,他们的任务是攻到一定距离后展开,以弓箭向城上攻击,同时防止敌军突然开城出击,真zhèng

的攻击部队,会在这两个万人队到达阵位后才出动。

两个万人队不断接近城池,城上的人影晃动,显然,楼兰人没见过这样大规模的军队,汉军的士卒人数已经近于楼兰人口之和的三倍,如此强dà

的力量,一旦城池被破,楼兰根本没有抵抗的可能。

两个万人队没受到什么攻击,顺利抵达阵位。这倒是很正常,因为西域人找石头筑城虽然艰难,但毕竟还能找到,但木头可实在不多,就算有也不敢乱用,所以没办法大量制造弓箭,没有弓箭,如何在向城外离开城墙有一定距离的汉军发起攻击?

欧阳自远轻舒一口气,正要下令主攻部队出击,一匹马却从前面直奔回来,马蹄带着尘沙高高扬起,显见那骑手在全力策马。

欧阳自远顿了一下。

难道有什么紧急军情要传递?那就等一下,看是什么事,等一会儿再发起攻击也不晚。

来人迅速接近,欧阳自远和赵天成突然齐声惊叫起来!

来的不是什么传令兵,而是两只万人队的统帅,骠骑将军孙威!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让两万人的统帅擅离职守,单骑而回?那两万汉军可是安然无恙的布置在那里啊,也没见受到什么攻击啊,何况如果真受到攻击,统帅怎能独自逃回来?

欧阳自远一提马缰,急急迎上前去,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他没有质问孙威为何擅离职守,因为孙威也好,换了任何一个统帅也好,如果在没有任何敌人的情形下突然这样子回来,绝不是逃跑,那么,一定是有什么无法想象的原因,现在重yào

的不是处罚孙威,而是问明这原因。

孙威却没有回答,而是一直冲到欧阳自远马前,声音低低的,却急急的:“欧阳将军,末将离城近了才发xiàn

,那城上的东西是投石机!”

欧阳自远的脑袋嗡了一声。

投石机。

城上有投石机倒不稀奇,但这么大量的投石机,一眼看上去有上百架,要是一起发射,那汉军得受到多大损失?怪不得孙威如此大违军纪的单骑来见,这事情必须立kè

商量明白。

第102章 首击楼兰(下)

“让你的部队向前,”欧阳自远当机立断,“尽可能接近城墙,他们没有箭,不能及近,投石机只能攻远。”

“得令!”孙威答yīng

一声,转身向回跑。

欧阳自远转头下令:“传令主攻部队,要快速前进,防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边的士卒们突然一片惊叫!

欧阳自远转头看去,只见城上,百架投石机同时启动了!

随着呼呼的声音,大批白色的东西被抛了出来。那东西明显不是石头,一个个外表光滑而圆润,好象是一个个柔软的球囊,但那球囊看来一点也不坚实,被投出后在空中成了椭圆形,随着一阵呯呯声,那些球囊纷纷落下。

自然有些球囊落的远有些球囊落的近,但大半还是落在了汉军两个万人队处。

那些球囊一落地,冲击力就令得球囊裂开,立时,里面现出一片火光,原来每个1里都装着可燃的东西,那东西看来是乌黑的液体,1一裂就立kè

猛烈燃烧起来。

整个汉军阵形立时大乱,士卒们四下乱窜,一些人被烧的大声惨叫。

孙威此时才跑到半路,突然见到这个意wài

,呆了一下,突然大吼一声,策马向队伍狂奔!

欧阳自远知dào

自己不用下令。

不但孙威会下令后撤,队伍里的常将军也会下令后撤,就算常将军不下令后撤,士卒们自己也会跑会来。他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如果按照军规,方才就应当将临战后退、擅离职过的孙威就地正法。但是,方才的孙威,在敌军没有发起攻击时跑回来,现在的孙威,在敌军发起攻击时却冲了上去,这时候,能够按照军规处罚他吗?

城墙上,人影乱晃,上千楼兰军士兵迅速的进行着二次装填。那投石机看来很是轻巧,只要三五个人就可以迅速操作,事实上如果投石机装的是这种外包柔软内填液体的“石块”,真的不需yào

多少人来操作。

前方,汉军士兵们纷纷往回跑,许多人身上还着着火,边跑边拼命的拍打着。

“派人去救他们。”欧阳自远急忙下令。

数千汉军急急冲出,纷纷将水囊里的水倒在着火的人身上,饶是如此,仍有十几人被活活烧死。

孙威随着最后一批士卒退了回来,他的身上、脸上都是黑的,一处皮肉被烧破,周边一圈的水泡,看着很吓人。他恨恨的看着楼兰城楼,嘴里喃喃的骂着。

欧阳自远急令大夫给孙威救治,眼见汉军原来驻守之地已经成了一片火海,一时半会儿的实在没办法通过,只得下令收兵回营。

这一战,楼兰人毫发无损,而汉军伤亡超过三千人。

欧阳自远回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向美玉请教,楼兰人投掷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美玉听得前方的情形,沉思了一会儿,答道:“这应当是用蛇鱼膘为囊,内装石油,混以石磷而成的东西。”

欧阳自远听得直发晕,问道:“蛇鱼是什么?石油是什么?石磷又是什么?”

美玉笑了起来。

“蛇鱼是罗布泊的一种怪鱼,这鱼身体很大,内有长圆形的鱼膘,那鱼膘看着很柔软,但你不用力摔它,轻易不会破损,石油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它自地下而出,外形乌黑黏稠,点火既燃,比灯油的火焰猛烈百倍,我们西域许多地方产这东西,那石磷却是西域的智者的发明。

传说有一个智者,为了能够得到上天的启示,通晓人类大理,专一的找各种污秽恐怖的所在修行,他在死尸堆里、粪便场边都修行过,结果,他没有得到人类大理,却发xiàn

了一种奇怪的东西。

这东西是尸体、污秽之物等经过反复水浸和暴晒后的粉末,这种粉末见风既燃,本来这东西极难保存,因为一旦出现,立kè

就会燃尽。但这智者却找到了保存这粉末的方法,平日封在一个密闭的容器之中,需yào

点燃时,只要打破那容器就可以了,那智者称此为石磷。

你方才所说的情形,我猜应当是以鱼膘为囊,内装了石油和石磷的混和物。石油虽然燃烧猛烈,却需yào

点火引燃,石磷虽然能自燃,却不能持久燃烧,二者相混,正好各取所长,所以才会有那么可怕的攻击力。”

欧阳自远总算弄明白了这东西是什么了,但明白了比不明白还要痛苦,因为他根本没办法对付这玩意儿!

百架发石机,一次投掷就可以形成一道火墙,而且装填迅速,可说是没有攻击的间隔,汉军要怎么做才能冲过火墙攻到城下?

第103章 真实的虚幻

这玩意儿既然是油,应当和灯油一样,以水是灭不了的,用水来泼,只能让油浮在水上,当然如果掘沙去盖是可以的,问题是如果掘沙去盖,只怕不等盖完,第二批火弹又至,楼兰人总不至于蠢到眼睁睁看着汉军掘沙灭火而不再发射火弹的程度。

现在欧阳自远可以猜得出,那投石机的设置肯定是经过了精心的调试,正好可以把火弹投到攻城部队即将发起冲锋的位置,如此一来,攻城部队就没办法避开。而且看今天的火弹分布,并非所有火弹都落在汉军阵中,而是有前有后,看来这应当不是投石机有问题,而是有意如此,这样一来,火弹就会形成一个纵深,即使有人能快速突pò

第一层,也无法突pò

第二层。

欧阳自远思来想去,只能是一场长叹。

只要接近到城下一定距离这火弹就没用了,问题是,偏偏就没办法接近到城下一定距离!

一连两天,汉军都驻在城外无所事事。

所有人都是一筹莫展。

这天上午,欧阳自远又一次站在营寨前向楼兰观望。

他实在是无可奈何,虽然看也没有用,但不看也一样没用,反正也是没用,那就看一看吧。

他身后,几个将领也是郁闷的看着楼兰,就是这一小段距离,居然就阻住了十三万汉军!难不成要等到水源将尽,然后返回婼羌?

“欧阳将军,咱们绕过去怎么样?”钱子长试探着问道。

不待欧阳自远回答,孙威已经哼了一声:“绕过去?下一个绿洲有多远你也知dào

的,咱们的水够吗?再者说,咱们绕过去,不等于他们断了咱们的后路?”

钱子长也哼了一声,他不过是实在没办法说了一句而已,孙威却装起聪明人了,他不由瞪了孙威一眼。

欧阳自远没有说话,他现在也没有思考。

事实上这两天来他已经想了好多次了,但没有想到一个行得通的办法。现在,他感觉真的很热。不但是天气热,他的心里也燥热。

“回营吧。”他叹息了一声。

几个将领慢慢转身,于振飞却突然“咦”了一声,向前一指:“那是什么?”

欧阳自远回头看去,不由一愣。

前面,在楼兰城外不远,出现了一棵树。

一棵垂柳。

那垂柳无风自动,柳条翠绿,春意盎然。

接着,一片碧绿的草地展开,草地边上小桥、流水,绿色的草,清澈的河,河上居然还有几只鸭子游来游去。

几个将领都停住脚步,惊奇的看着这一幕。

“真漂亮。”柳千惠轻声感叹着。

“这要是真的就好了。”孙威也在一边感慨。

这当然不是真的,现在所有人都已经明白,这是海市蜃楼。但这一片美景,却勾起了所有人的思乡之情。

小桥,流水,青青的草地,那美丽的中原,美丽的江南,美丽的长安。

他们离家千里,在这沙漠里血战,究竟还要多少时候才能回到梦中的故乡?究竟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到故乡?

赵天成悄悄背过脸去,擦了下眼角。

就在此时,那景色又变了。

隐隐的,一片黄沙出现。黄沙之上,大批队伍在疾行,扬起了满天的沙尘。

这景色不断的在扩展着,不一会儿,从左到右居然都是这样的景象,无数人马涌动,沙尘飞扬,真实的沙漠上展开着虚幻的沙漠,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欧阳自远的神色突然紧张起来。

“不要击鼓,紧急集合,立kè

出击。”他轻声下令,好象怕惊了那虚幻的美景一样。

“什么?”几个将领都没大听清楚。

“不要击鼓!紧急集合!立kè

出击!”欧阳自远大吼起来,“哪一队先集合完哪一队出击,快!”

几个将领都没有动,一起看向赵天成。

他们严重怀疑欧阳将军被眼前的海市蜃楼奇景给弄的神志不清了。

赵天成居然也暴怒!

“都傻了吗?!还不快去?现在这景象正好给咱们打掩护,懂不懂?!”

几个将领齐齐跳起!他们一个个如发疯一般向营内冲去!

这可真是老天开眼了!现在这景象,真的假的都分不清,如果他们分不清,楼兰人如何分得清?那些假的“部队”不正好给真的汉军部队打了掩护?

欧阳自远翻身上马,看一眼营门,又看一眼前面那奇景,急的在马上直跺脚。

谁也不知dào

这景象会持续多久,可能再持续一个时辰,也可能一个呼吸间就消失,还可能突然再变成其他景象,现在,汉军能不能成功就要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了!

沙地上,景象在慢慢变化。那黄沙越来越低,几乎和真实的黄沙地快重合了,一批又一批的虚幻的士兵不断出现,那些士兵看着一个个盔甲鲜明,但究竟是哪里的士兵,却看不明白,反正是着盔带甲,有车有马,甚至还有云梯、投石机和攻城车夹杂在队伍里,究竟是何处、何时的景象在这时出现,实在不知dào



楼兰城上,出现了许多脑袋,楼兰士兵们纷纷在城上看着,不断指指点点,有的人在慌乱的跑动着,想是以为是真的汉军来攻了。但大多楼兰士兵并没有被骗,毕竟他们生于沙漠长于沙漠,这些幻景看的多了,还不至于惊慌。

欧阳自远却急的要骂人。

从他的角度看来,虽然这幻景越来越接近真实,但也越来越模糊,他不知dào

从楼兰城上看是什么样子,但很明显,如果再迟一会儿,这景象只怕就要消失了。

就在欧阳自远即将开骂时,营内一阵大乱,三千多骑兵有的有盔无甲,有的有马无鞍,在柳千惠带领下直冲出来。

欧阳自远手一挥:“冲锋!”说罢一提马缰,已经加入队伍之中。

柳千惠连连挥手,催促着士卒们向前。

就好象是老天爷有意要配合汉军一样,此时那虚幻的景象又变了,变成了大批骑兵疾行,大片的尘沙飞扬,旗帜挥舞,居然和汉军正在出击的骑兵交相重叠,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城上,楼兰士卒开始大声叫嚷起来,他们看到了汉军骑兵的出击,纷纷抢向投石机,准bèi

再抛火弹。

第104章 追击楼兰王

营门处,又一批汉军士兵涌出,这一回是于振飞的骑兵队,同样的有的有盔无甲,有的有马无鞍,同样的发疯一样往前冲着。在他们身后,一批又一批步兵冲出营门,没有阵形,没有队伍,整个呈散兵状往前直冲。

楼兰城上,楼兰军开始发射火弹了!

嗖,嗖,嗖!一个个火弹直飞而出,落地既燃,大火四起。

没有一个汉军士卒受伤。

因为所有火弹都掉落到了那虚幻的“骑兵”处!

随着烈火的燃起,那虚幻的景象迅速扭曲,变形,逐渐消失了,但真实的汉军已经近抵城门处!

欧阳自远弯弓,搭箭,稳稳的持着弓,一箭击出!

随着一声巨响,城门四裂,一个大洞出现在城上。

嗵!

一名重甲骑兵重重撞在门上,那门猛的一震,灰尘纷纷掉落,却没有倒下。

“混蛋!”欧阳自远气的大骂起来。

这门倒被打出洞来了,但那洞还不足以容人通过。这不是因为这门太结实,相反,因为这门太不结实了,这一箭击中城门,那些脆弱的木头立时粉碎,力道根本没传出多远,结果,洞是有一个洞,却没有能够打出能够通过人的洞!

欧阳自远挂上弓,反手去摸剑,打算用太阿剑强行劈开城门。还没等他的剑出鞘,一个人已经冲到门前,正是于振飞。

于振飞抡圆了手里的狼牙棒,大喝一声,直砸在门上,一时间木屑纷飞,烟尘四起,等烟尘稍落时,于振飞已经冲入了门内,那门上已经现出了一个足可通过二骑的大洞。

柳千惠长声怒吼,一马当先,摇动长枪直冲入城,她身后,自己的骑兵和于振飞的骑兵纷纷抢入,不断有人撞在城门上。

城门不断的摇晃着,终于向后倒下,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一大片灰尘直扬了起来。

此时大批步兵也已经赶到,城上的楼兰士兵们绝望的匆匆向城下扔着石块,但这些些阻碍却实在无法挡得住汉军的攻击,汉军士兵们如潮水一样涌入城内。

身后,汉军营中鼓声大起,赵天成统率着差不多十万人排列成严整的大阵向楼兰城逼近。

欧阳自远没有急于进城。

他知dào

这一回赢定了。

城一破,以十三万人攻五千人,楼兰人这一仗没得打,现在他要做的是把无序涌到的士卒们组织起来,以便更快入城。

好在,汉军的士卒们都已经是身经百战之士,各级指挥官不必等上级下令就已经知dào

该怎么做了,欧阳自远只简单的下了几个命令,城门处就已经井然有序,一批批汉军急速而顺利的向城内冲去。

欧阳自远舒了一口气,正要转身随着人流入城,突然间从城上落下一个人来,直跌在欧阳自远马前不远处。

欧阳自远见那人明显是一个楼兰士兵,这一跌下来已经是骨断筋折活不得了,不由抬头向城上看,以为汉军已经抢上了城墙。

他没有看到汉军,却看到了一幕比海市蜃楼更奇的奇景。

城上,楼兰士兵们正纷纷向城下跳!

这些人一个个好象疯了,有的头向下跳下,有的翻滚着落下,有的坚决的跳下来,有的犹豫一番后跳落,士卒们纷纷向落雨一样跳下城来,居然还砸伤了几个汉军士兵。

欧阳自远一呆之下,随即明白了原因。

楼兰城已破,楼兰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守不住了,这些人已经绝望,所以,他们选择了自尽!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转头不去看那些尸体。

他没办法。

这就是战争,战争以杀死敌人为目的,他不能救这些人,也没办法救。

欧阳自远提缰入城,此时城上大旗晃动,第一批汉军士兵终于冲上城墙。

城内,到处是叫喊之声。

楼兰的百姓们惊恐的哭喊着,一些勇敢而绝望的士兵仍然在拼死作战,却已经无济于事。

欧阳自远没有停留,而是径直向前。

别的西域国家他不知dào

,但楼兰他可以肯定是有国王的,现在,他要抓住这个国王。

这个国王可说是背信弃义的典型。早在西汉之时就是墙头草,匈奴来了降匈奴,汉人来了降汉人,西汉末年,中原大乱,楼兰人再次脱离西汉自立,这一回,又是强行抗拒汉**军,这个国王必须抓住。

虽然整个西域现在都在反叛,但杀一而儆百的话,最好的人选莫如楼兰王了。

西汉时,陈汤给皇帝的奏章有言:“宜悬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现在,楼兰王的头正可以“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告sù

整个西域,也告sù

所有胡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第105章 追击楼兰王(下)

楼兰王的王宫离城门并不很远,欧阳自远马几个起落已经接近,将至王宫,却见烈焰腾空,王宫居然着了起来。

此时汉军还没有抵达王宫处,这火明显是楼兰王自己点的,欧阳自远心中暗呼可惜,心想这一下悬的就不是头了,而是焦尸了。

他带住马正要回转,却见王宫侧门处一匹马突然冲了出来,马上之人身着龙袍,头戴高冠,居然是楼兰国王!

欧阳自远急纵马向前,眼见楼兰王向后面打马跑去,欧阳自远的马虽快,却要绕过王宫,而此时的王宫已经是大火熊熊,待欧阳自远七绕八折的绕过了王宫,楼兰王却已经跑到了罗布泊附近。

欧阳自远怒喝一声,纵马急追,楼兰王见有人追来,急急的下了马,冲上岸边的船,那船里早有数名水手,楼兰王才一上船,水手们就急忙解缆开船,向下游荡去。

欧阳自远犹豫了一下。

他可以追过去,这罗布泊前后狭长,左右窄,形如眉毛,他如果沿着岸边追是能够追到的,但现在汉军正在城内大战,他身为统帅,轻身往追,究竟合适不合适?

就在他犹豫这时候,那船已经向下游而去,不远处,湖水接着一条河,那河水流湍急,船一到河水处,立时速度快了起来。

欧阳自远不再犹豫。

这河他虽没见过,却是知dào

的,典籍中多有记载,此河名为孔雀河,河虽不宽,却水流甚急,行舟河上,船快如箭,如果等其他士卒到来,只怕楼兰王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欧阳自远提缰催马,直向前而行,前面是楼兰的西门,此时正有数百汉军自西门冲进来,欧阳自远招手叫过一名参将,命那参将报gào

赵天成,他亲往追击楼兰王,军中一应事务暂由赵天成代理。

吩咐罢,他纵马出城,沿着河边继xù

追击。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那船已经行的很远了,欧阳自远只能看到一点白帆,他连连催促银龙,银龙发足急奔,只是这一带灌木丛生,大大限制了马行的速度,比之在沙漠里走的还要慢,欧阳自远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追了一会儿,那白帆也已经不见,欧阳自远又急又气,只管纵马而前,想着再追个五里,如果实在追不上也只能放qì

了。

前行数里,隐约却见前面是一座山,那山正挡着孔雀河的通路,四下里虽然是沙漠处处,那山却是满山青翠,隐隐的,一艘船好象停在山边。

欧阳自远大喜,向着那山直追过去,离的近了,看到这山呈扇子形,扇子的当面是一个小湖泊,孔雀河的水注到这小湖中不见,那船就停在湖泊对岸,随着湖水轻轻摇动着。

欧阳自远来到小湖前,见孔雀河水的急流进入湖泊后与湖水融在一起,那湖面却异常平静,全没有大水急流,想是湖底应当有什么通道,不然这孔雀河的水流如此之急,只怕这湖水早就漫出堤岸了。

他向那船看去,见那船就靠在对岸上,船上却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

欧阳自远放开喉咙大喊了两声,无非是“现在投降,饶你不死”之类的,却没有回应,只有他的声音在湖面上回荡着。

欧阳自远打量了一下那船,那船也就能装得个十个八个人,方才他看到的水手也只有三五个人,想来就算打起来,他也完全对付得了。他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一边,沿着湖边往山上走,打算从山底处绕过湖面,到对岸去。

那山底处到处是乱石,石头上下都是野草和灌木,行走起来极是艰难,有几处地方根本无法通过,欧阳自远只得用太阿剑来开路,好在太阿剑锋利无比,虽然按说剑和斧子之类相比应当极不适合开路用,但太阿的锋利却让它适用了。

欧阳自远一路艰难前行,眼看着绕过了湖面的大半,面前却有水响,他砍开面前的灌木,只见前面是一个更小的湖泊。

这湖泊其实就是方才那湖泊的一部分,只是这山在这里向内凹陷了一块,形成了一个小湖,只是湖虽小,水却极是浑浊,看不清有多深。

欧阳自远向旁边打量了一下,见一边是悬崖峭壁,要想爬上去实在太过艰难,现在他要想到对岸去,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想办法爬上峭壁再下去,要么从这里游过去。

欧阳自远叹息一声,看来只能选择后一个办法了,好在他身上的玄铁甲十分轻柔不必脱下,要不然只怕他得先脱了盔甲再游了。

第106章 斗蛇鱼

他小心的下水探了一下,感觉岸边的水不深,往里可就探不到底了。欧阳自远扑嗵一声跳下水去,向前游着。

这里的小湖并不大,欧阳自远三划两划,已经接近对面的船,他向旁边游了两下,打算离开船一段再上岸,以防船上有人暴起伤人,才游几下,脚下突然一沉,好象有一条胳膊紧紧拉住了他的脚!

欧阳自远身在水面,无法反击,这胳膊的力量又极大,一下将他拉入水里,他奋力挣扎却仍无法摆脱,才挣两下,头已没入水中。

欧阳自远转身在水中看去,浑浊的水下,一条大鱼,长长的身体好象蛇一样,尾端缠在他的脚上,张着大嘴正向自己腰上咬来!

蛇鱼!欧阳自远的脑海中跳出这两个字。

他见那鱼极大,张开的大嘴足有二尺宽,口中的牙齿长达数寸,急伸手去抓剑,却哪里来得及,身上一痛,那鱼已经一口咬住自己的腰。

欧阳自远只感觉着腰上压力极增,幸好自己穿着玄铁甲,不然这鱼的一口利牙就好象狼牙一样,只怕这一下已经把自己给咬成两断了。

只是虽然腰没有被咬断,但他却也无法挣脱,被那蛇鱼直接拉着沉到了湖底。

欧阳自远感觉着胸口憋闷,心知再有一会儿只怕要喘不过气来,那蛇鱼见一口居然没有咬死这个东西,而且这东西还在挣扎,头一摆就往一边的一丛水草里冲,那水草当中是一块岩石,看来这蛇鱼还真够聪明的,既然一口咬不死,那就把这东西撞在岩石上,看他死不死!

欧阳自远大惊,急挥起拳头,向蛇鱼的头上猛击,那蛇鱼额头如铁,根本不在乎欧阳自远的拳头,眼见得欧阳自远已经被蛇鱼带着冲入水草中,欧阳自远情急之下对着蛇鱼的眼睛就是一拳。

这一拳正中蛇鱼的大眼睛,一股鲜血冒出,蛇鱼的一只眼已经爆裂。

蛇鱼疼的一张嘴,欧阳自远趁机一转身,摆脱了蛇鱼的大口,此时他感觉着胸口越来越闷,只能先不顾蛇鱼,脚在岩石上用力一蹬,想冲上湖面去呼吸一口气。没想到他脚这一蹬却没能冲出去,因为他这一脚,正好蹬在了一团水草里,那水草将欧阳自远的脚缠住,欧阳自远这一用力,反而让自己又回到了蛇鱼眼前。

蛇鱼此时连连摆头,一只眼睛已经只剩下眼眶,从眼眶里不断冒着血,一见伤了自己的东西在眼前,它大张着嘴,向欧阳自远猛扑过来。

欧阳自远见蛇鱼冲来,急切间无法摆脱水草的纠缠,干脆身体一蹲,顺势抽出太阿剑向上扬起。

蛇鱼的身体如利箭般从欧阳自远的头顶滑过,也正好从太阿剑的剑锋上划过,整个蛇鱼一下子被剖成了两截,大量的污血流出,整个水里一时什么也看不到了。

欧阳自远方才眼见那蛇鱼整个身体都被剖开,心知这蛇鱼不会活了,他闭着眼睛,摸索着解开缠着脚的水草,此时他的胸口已经憋的都要炸开了,他拼命向上游去,划了两下水,头已经冲出水面。

欧阳自远在水面上大声的喘息着,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才算缓过来,他定了定神,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大量污血正从湖底升起,跟着哗啦一声,一条长约丈许被剖成两半的蛇鱼浮了上来,这蛇鱼的身体里已经没了内脏,只有一串鱼膘挂在身上,跟着它一起浮起。

欧阳自远看着那巨大的蛇鱼,心中不由暗叫侥幸。这要是被它拉在湖底再多一会儿,自己就成了这鱼的口中食了。

欧阳自远又看了一眼那巨大的鱼膘,看来楼兰人用于发射火弹的就是这东西了。他生怕水里还有其他的蛇鱼或者更可怕的东西,急忙游到岸边,爬上了岸。

才一爬到岸上他就一愣,因为他发xiàn

自己居然就在离那船丈许处上的岸,只是这船仍然静静的泊在岸边,毫无动静。

欧阳自远小心的往船边接近。他估计着,这船里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否则方才那么好的机会,只要船里的人一伸手,他就只能等死,但船里却没有发出任何攻击,这只能说明船里已经没有了人。

当欧阳自远踏上船头后,他发xiàn

自己的判断对了一半。

船里的确没有了活人,但仍有死人。

五个水手倒在船里,每个人都手持着一把匕首,每个人的咽喉处都有明显的利器割开,每个人都倒在血中。

这五个水手居然自尽了。

只是,楼兰王没有在这里。

看来,这五个水手是楼兰王的忠诚卫士,带着楼兰王来到这里后,为防泄露楼兰王的行踪,干脆自尽了。但是,他们为什么不跟楼兰王一起逃掉?这不正好在路上保护着楼兰王吗?

欧阳自远怀着疑问,在船上检查了一番,见没有别的收获,转身下船。

他站在岸边游目四顾,见这岸边正是另半个山坡,山上极陡,想要上去极为不易,楼兰王就算能上去,也不可能在欧阳自远到达之前这么短的时间里上去。他的目光停在一边的一条小路上。

只有这条小路才能相对比较顺利的上去。这路看来好象是人踩出来的,但路上杂草丛生,灌木横展,好象以前有许多人走过,但自那以后,很久没人再来过的样子。

他向那小路走去,见小路上地面居然有一些人工开出的台阶,只是年深日久,这台阶已经被杂草掩盖,很不明显了。

他顺着台阶往上走,才走不远,就看到旁边的一段灌木折断,那折痕很新,看来是才折不久。

欧阳自远想了想,身体前倾,手假做去抓东西以稳定身体。

果然,他的手正好抓在那折断的灌木处。

这说明,楼兰王的确是从这里走过去的,方才楼兰王走到这里时还滑了一下,手抓在这段灌木上才没有跌倒。

欧阳自远加快脚步,一路前行,往上走了一段才发xiàn

,原来这里是一个低婑的山口,此前在山下看,这里被大量的灌木所掩盖,所以看不出这里相对很低,直到走到近处才能发xiàn



他紧走几步,过了山口,然后,他突然站住。

对面,是一片坟场!

第107章 太阳坟

在山的对面,是一片缓坡,缓坡下面就是那一片坟场。这一片坟场极大,足有上万座坟,这些坟都呈同心圆的形状一圈圈的排列着,只是那墓都没有墓碑,而是用两根竖着的木桩中间横钉上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古怪的楼兰文字。

整个这个同心圆看上去明显的有尊卑之分,越往外,那坟就越简陋,越往里坟就越精致,正当中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坟,与其说是坟,还不如说是坟屋更准确,因为那坟的大小就如同一间屋子一样,但这个坟屋整个是浑圆的形状,却与中原不同。

这些坟的排列也很是有趣,看起来好象是分成了八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是从当中的坟屋向外呈放射状,越往里坟越少,越往外坟越多,这八个区域正好绕着当中的坟屋一圈。

在每个区域中,又有数条小道,远远看去,就好象当中那坟屋是太阳,从这太阳处放出无数光芒,那些坟都是这光芒照耀下的子民一样。

欧阳自远见这一大片坟场里没有人影,向远处看去,见过了坟场就是茫茫沙漠,沙漠上一眼看个通透,根本就没有人影。他想了一下,向坟场走去。

楼兰王不可能独自走进沙漠,如果他要越过沙漠,也一定会带着手下走,然而方才那几个水手都自尽了,明显的是为了保守楼兰王的秘密,那么,是为什么秘密?绝不会是楼兰王走进沙漠这样的秘密,这样的秘密没必要保守,也守不住,何况让楼兰王一个人徒步走进沙漠,与杀了他相比没什么区别,甚至比杀了他更残酷。

所以,这个秘密肯定就在这里。而这里只有一个可以称得上秘密的地方:这个坟场。

那当中的圆形大坟,应当就是国王的坟,极可能历代楼兰王都安葬在这里,如果是这样,那么坟屋往下应当就是按照尊卑等级排列的大小贵族,如此一来,这里应当就是楼兰的王家禁地!

所以那几个水手才会自杀,因为他们无权进入这王家禁地,却又不能独自穿越沙漠,为了保守楼兰王的秘密又不能被俘,所以,他们只能自杀。

欧阳自远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走的那条小路,其实就是以前楼兰人安葬死者时走的路,怪不得路开的很好却又象是很久没有人走的样子了。

他冷笑一声,大步向正中的坟屋走去。

如果楼兰王躲在这坟场里,那么只有这个坟屋还能藏人,别的坟最大的也只能勉强容下半个人身,除非楼兰王有缩骨术,否则根本进不去。只是,如果楼兰王是藏在这里,这还算得上秘密吗?任何人不是一眼就看出这里是最可能的地方?

欧阳自远想到此处,脚步突然变慢。

只有这里才能藏身。

藏在这里一眼就会被发xiàn



不对,这里绝对有问题。

哪一个推论是错的?

他慢慢的走着,手却已经按在剑柄上。

如果这两个推论都是正确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坟屋里有什么厉害的杀着,可以不怕人发xiàn

,因为这杀着可以阻挡发xiàn

的人。

他小心的接近坟屋,离的近了,见这坟屋居然是由一整块大岩石打磨而成,实在不知dào

这大岩石是怎么运到这里的,当然,也可能是原本就在这里,楼兰人利用这大岩石建造了这大坟场,但即使这样,这打磨的功夫可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能完成的。

坟屋正面没有开口,欧阳自远向坟屋后面绕去,发xiàn

坟屋后面居然也没有开口,整个坟屋看起来居然是完全封闭的。

欧阳自远站在那里沉吟了一下。

他当然可以用太阿剑强行将岩石切开,但如果这坟屋里真的有厉害杀着,这杀着肯定不是留给墓中的人的,只能是用来对付外面的人,如果强行切开岩石,天知dào

里面会有什么杀着出来,想到精绝人的腐虫和楼兰人的火弹,欧阳自远也是畏惧三分。

他又转了一圈,这一回转的极慢,从岩石侧壁到地面,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回,却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

究竟哪里是入口?

这大坟屋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圆形的岩石,楼兰人再有功夫也不会闲到经年累月的打磨一块实心的大岩石的程度,何况外面那些坟明明的都是按尊卑排列而成,这只能说明这里就是历代楼兰王的葬所,但没有入口,却怎么把尸体送进去?

欧阳自远向外绕了几步。

如果在坟屋前没有入口,会不会在远一点的地方有个隐秘的入口?所以他就在那一排排坟地中走了起来。

第108章 太阳坟(下)

走了不久他就发xiàn

,就算在这里有入口也没办法找到,因为这坟场太大了,上万座坟,就算从最近处走上一圈儿也要不少时候,如果这样一点点的找下去,没个千把人三五天的功夫是找不到的。

他只得叹息一声,转身往回走。

他当然感觉可惜。眼看着楼兰王就在这里,但偏偏就是找不到,如果回去再调集人力来找,到时候楼兰王会不会趁机再逃到别的地方可就不好说了,问题是,靠他一个人这样找,这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往回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不对。

方才他是在离那坟屋三排处的坟中间小路上走的,他的位置在坟屋的左侧,按理说现在他应当仍然在离坟屋三排处,而且应当是走到了对着坟屋正中间的位置,但现在,他却是在离坟屋第六排,在坟屋的侧后方。

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自远立住脚,又看了一回,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他看着前面的坟屋,慢慢向前。

他要再走到坟屋处去,看看这样走会有什么问题。

才走几步,迎面,一座坟挡住了他的去路。

欧阳自远突然感觉后背上有些发凉。

这座坟他方才看过。因为这坟上的横钉的木板很长,他还是有印象的。但这坟方才明明是在自己身边啊,他现在是直着向坟屋走的,怎么会走到这坟前面来了?难道这坟会走路?

欧阳自远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他抬眼四顾,四下里仍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偌大的坟场上寂然无声。

他小心的向旁边移了两步,避开这坟,重新来到小路上,慢慢向前走着,一边走,一边数着步伐,看看自己究竟是错在了哪里。

一步,两步,三步,过了一排坟;四步,五步,六步,过了第二排坟。

欧阳自远已经来到坟屋前。

他看着坟屋,突然有一种惊惧的感觉。

这不对,现在更不对了!

他刚才从坟屋往回走时,是在第三排坟中,然后他发xiàn

自己莫名其妙的跑到了第六排,而现在,才过了两排坟,他就到了坟屋前!

欧阳自远猛的转身。

他知dào

这是自己的错觉,自己背后应当没什么东西,但他真的有一些害pà

,或者如实说吧,他真的很害pà



究竟是坟在动,还是整个坟场在动?或者这坟屋在动?

他站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开始紧贴着坟屋慢慢绕行。

他没有看那坟屋,而是向外看着,他要找那最宽的通道。

方才在山上他看到有八条很宽的通道,他要从这通道处下去,如果这里也下不去,他就决定用剑在坟场里开出一条路来,硬闯出去。

他的后背传来一股阴凉的气息。

那不是他紧张导致的,那是真的阴凉。

欧阳自远反手摸了一下身后,那圆石居然又阴又冷,与外面的温度完全不同,而且触手极是光滑。

欧阳自远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在近距离细看那大石,终于,他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不是石头,这是玉!一块如同屋子大小的玉!这玉触手生寒,应当就是传说中的寒玉!

天呐,这一大块寒玉,只怕足以买得下半个长安城了,这楼兰王果然是富贵之君呐。

欧阳自远感慨了一会儿,这才再转过身来,继xù

移动。不一会儿,他已经移到了对着那山的一个大道路处。

他的眼睛不看地面,只用脚试探着,死死盯着前面的道路,一步步的向下面走着。

这一路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欧阳自远感觉着都快要汗流浃背了,终于,他走到了坟地边缘。

他紧走几步,走出这见鬼的坟地,爬上山边的台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坟地还真是设计的巧妙,从外面看起来好象很普通,但一走进去才知dào

,除非按照那八个通道走,否则很难走出来。

欧阳自远只好叹息着往山上爬。

他可没本事破解这个怪坟阵,要破解这个,只怕要孙威这样做过道士的人才行……

欧阳自远突然停住脚步。

道士,道士!

他猛的转身。

阳光下,这一大片坟地仍然是那样安静,一个个的坟墓仍在原地没有动,那一块块或长或短的木板上记载着别人看不懂的墓主的信息。

欧阳自远的眼睛自左向右,又自右向左的反复看了几回,他突然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原来是这样!

他在自己的心里不由暗骂自己真是笨蛋,这么明显的布置,怎么就会看不出来呢?方才只顾着看那坟屋了,居然没有发xiàn

这样一个摆在眼皮底下的事情!

第109章 坟场八卦阵

这个太阳坟场,除了象太阳,还象什么?整个坟场分成八部分,那些横钉在坟头上的木板,有的长有的短,有的是“——”的形状,有的是“——”的形状,有的则是“一”的形状,合起来,有的是数座坟组成“三”的形状,有的则是或者上面一横断开,或者下面一横断开,或者都是断开的形状。

这形态欧阳自远可是太熟悉了,这分明是八卦的形状!

原来如此!那当中的坟屋,应当就是太极位,所以在阳地,却以寒玉制成,取阴阳合一之意,而整个坟场,就是用八卦阵来安置的!

怪不得方才自己走来走去走的如此怪异,怪不得那些坟的墓碑都是横着钉的木板,原来这一切,都和八卦阵相关!

欧阳自远实在不知dào

是何方高人,在哪一年来到这西域深处,帮zhù

楼兰人布了这么一个奇妙的坟场八卦阵,但现在既然知dào

了这是八卦阵,他可不打算再回去了。

他不是道士,对八卦了解不深,但他知dào

,这里排出一个坟场八卦阵肯定不是用来算命的,那是用来做什么的?只有一个可能,用来防止外人侵入。

如果是用来防止外敌侵入,那么这个阵就不仅仅是八卦那么简单了,这八卦应当是暗含了杀机。

虽然欧阳自远不会用八卦算命,但用八卦摆出的阵势他却是明白的,这方面,他可是很研究了一阵子的。

如果用八卦摆出杀人之阵,只有一个可能:摆成风后八阵图。

据传数千年前,蚩尤兴师作乱,侵犯中原,黄帝因将寡术乏,九战九败于蚩尤,便率兵退守至云宕宫练兵讲武,建立宫殿,即今之轩辕黄帝宫。为讨伐蚩尤,黄帝拜风后、力牧、常先、大鸿为交,并在此与风后研创了《八阵兵法图》。

这八阵兵法图,以河洛八卦为凭,分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万端,可当十万精兵。(小注:据考证,诸葛八阵图其实并非诸葛发明,实为风后发明,作者用的便是这个说法,只是为了小说情节需yào

,读者诸君不必深究)现在这坟场摆出八卦阵来,看这坟场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那布阵者只怕更是千年前的人物,布出此阵,只能是用了风后八卦阵。

欧阳自远笑了。

这还真是个大秘密。

楼兰的王室墓地,居然是按照河洛八卦的方式摆成了风后八阵,究竟楼兰人是得了中原高人的帮zhù

还是他们本就是中原人,只是从中原迁移而来?反正无论如何,楼兰人和中原之间的关系,只怕远不止汉时的接触了。

不过,这不是欧阳自远想知dào

的,现在欧阳自远想知dào

的只是一件事:生门在哪里。

这个阵势,只有从生门进才会钱子长无恙,其他各门进去,都会有各种危机,如果楼兰王躲在这墓群中,那么他必然会从生门而进,这个禁地的秘密别的楼兰人不知dào

,但楼兰王不可能不知dào



欧阳自远的目光慢慢在墓群里扫视着,现在他的眼里看到的不是一大片墓地,而是一个个长长短短的卦形。

“乾九、兑四、离三、震八、巽二、坎七、艮六、坤一……”欧阳自远一边看着一边喃喃的数着,数着数着不由又笑了一下。

这人布的还真是风后八阵,八卦经后世演变,有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先天八卦取自河洛八卦,相传,上古伏羲氏时,洛阳东北孟津县境内的黄河中浮出龙马,背负“河图”,献给伏羲。伏羲依此而演成八卦,后为《周易》来源。

又相传,大禹时,洛阳西洛宁县洛河中浮出神龟,背驮“洛书”,献给大禹。大禹依此治水成功,遂划天下为九州。又依此定九章**,治理社会,流传下来收入《尚书》中,名《洪范》。《易?系辞上》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说的就是这件事。

至于后天八卦,则取自周文王。

殷商后期,西伯侯姬昌居西岐为诸侯,对商纣王喜yin乐、重刑辟暗有不满之意,被崇侯虎告发。商纣王后将西伯侯姬昌囚禁在羑里,软禁起来,不让它回归西岐。

西伯侯姬昌在羑里宅中如虎落陷阱、鸟困雕笼;闲暇无事,心中烦闷,便每日闭门推演八卦,后来更将这八卦再细解成六十四卦。

而现在,这个布阵居然是先天九宫之数,正是用先天八卦所布。

欧阳自远伸了下腰,重新下了台阶,这一回他毫不犹豫,直奔坟场中。

现在,这些坟已经不再神mì

,欧阳自远左一转,右一绕,就在一排排的坟地中来回穿行,很快来到一片小坟地中。

他左右看了看。

这一片小坟地已经有些破败,虽然西域雨水极少,但经年累月下来,那些横着的木板也有些脱落了,要仔细辨认一下才能看清。

他的目光转了一圈儿,停在一个小坟头上。

这小坟和其他坟都一样,毫无特殊之处,但是,欧阳自远却知dào

,这里就是整个这一大片坟场唯一的生门。

他笑了笑,上前用力推动那两根木桩。

地面上传来让人牙酸的吱吱声,随着这声音,在坟边上露出了一个入口,入口处,一道狭窄向下的台阶出现在眼前。

原来如此。

欧阳自远的微笑变成了冷笑。

楼兰王,任你有千条妙计,却也脱不得我的掌心了。居然以中原的八卦来做为防御,这简直就是在嘲弄汉人!可惜,这一回,你是嘲弄不了了!

欧阳自远拔剑,迈步向下。

他并没有特别在意台阶的情形。

这里的通道是不会有什么机关的,因为这里是唯一的生门,生门不可能安装机关,否则就是在断了使用者的退路,现在他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被藏在里面的楼兰王所伤了。

台阶最初一段很是陡峭,下了几十阶,面前是一个通道,这通道居然是微微向上倾斜的。

欧阳自远看了看这条笔直的通道。

从这通道的倾斜程度看,这通道应当是直通坟地最上端那间坟屋的。

一丝疑惑从欧阳自远的心中再次升起。

第110章 错入死地

如果这通道是直通坟屋的,有必要弄这么麻烦的八卦阵吗?反正就是直达坟屋,何必费这么大事?

他慢慢向前走着,不知dào

究竟这个设计是干什么用的。

向前走了几步,他的脚下一滑。

地面上到处是青苔,可见这地下还是很潮湿的,那青苔之上,却积了厚厚的一层沙尘,想是经年累月的掉落的。

欧阳自远小心的落着脚,隐隐感觉不对头。

究竟是哪里不对头?

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欧阳自远急转身,只见身后不远处,太阳的光正迅速减小。

这不是太阳落山了,因为现在连午时还都没到,这是因为,那通道口的门正在关闭!

欧阳自远突然知dào

哪里不对头了!

如果这是唯一的生门,楼兰王当然是从这里进来的,但地面上那么厚的沙尘上却全无足印,难不成楼兰王是在半空行走的?

既然楼兰王没有从这里进来,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楼兰王没有进这墓内,这个可能太小了,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可供他藏身,二,欧阳自远自己进错了通道!

欧阳自远突然大叫一声,向通道口急跑过去。

如果这里是生门,怎么可能自动关闭?这是他自己进错了通道了!

他才跑几步,一阵细碎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紧接着,这声音变变成了哗哗声,通道口中,流沙如瀑布般倾斜而下。

呯的一声,通道口已经合上,通道内立时变得一片漆黑。

欧阳自远后退了两步,感觉额头上见了汗。

他没有进入生门,那究竟进了哪一个门?为什么会进错?既然这阵法是按八阵图来的,就不可能胡乱改动生门的位置,这可不是简单的改一个位置,这里所需yào

的是惊人的大能才能改动,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改一个生门的位置,其实就相当于重新设计整个八阵图,甚至要重新修改八卦,哪个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欧阳自远还没有太想明白,却听得那流沙声越来越近,居然向上逐渐堆积了起来,他只得一步步的后退。

连退了几步,脚下一软,喀嚓一声,好象什么东西被踩裂了。感觉着,好象是一块木板。

欧阳自远的心中一震。

这里居然有木板,干什么用的?只怕不是什么好用处!

远处,隐隐传来一阵轰隆声,那声音如同低沉的雷鸣一样,震的整个通道内轰轰作响,连洞壁都不住颤动。

欧阳自远抬起头向上看去,只见远远的,一个闪着磷光的东西在不断往下滚动着,洞内太黑,一时看不清这是什么东西。

欧阳自远持着剑,慢慢往上迎去。

他倒不是想迎过去,问题是身后的沙子越堆越高,如果不往上走就会被埋在沙子里,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去。

前行几步,欧阳自远隐约的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一个大石球!那大石球几乎塞满了整个通道,正慢慢的向通道下滚落,而且越滚越快,也不知这石球里含有什么成份,居然有磷光闪动。

现在欧阳自远总算理解什么叫身临绝境了。

身后是流沙,身前是滚落的大石球,他居然是无路可逃了。

看着那石球滚下来,欧阳自远也是感觉着畏惧,又后退了两步,脚下,那木板又一次发出碎裂声。

欧阳自远知dào

这一回不会再有什么机关被引发了,既然这木板引发了这个无法阻挡的机关,也没必要再设计其他机关,只要等着这个机关把人杀掉就可以了。

身后,流沙上涌,已经淹到了他的脚。

欧阳自远这时倒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进错了通道了。

这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时间。

是时间太久了的原因。

外面那些当做墓碑的木板,当初钉上时自然是个个稳固,但经lì

了不知几百年,有些木板已经腐烂掉落,欧阳自远方才看着几座坟犹豫,就是因有几块木板掉落,有些弄不明白了,那么,现在他为什么会进这条通道?因为他看着外面的木板来判断的,可是,既然外面的木板可能腐烂掉落,他又怎么能保证自己判断的是正确的呢?

现在的事实证明,他因为没有发xiàn

某一块腐烂掉落的木板,结果错过了生门,而进了其他的门!

能想到这一点,倒不是欧阳自远天生智慧,而是脚下那两次发出响动的木板给他的提示。只是,现在就算都想通也晚了,前面的石球离欧阳自远已经只有丈许的距离,后面的流沙已经淹过了他的脚面!

第111章 错入死地(下)

欧阳自远额上的冷汗淋漓而下。

他突然很有些后悔。

那些将领们可是专门因为他动不动就冲到前线来开过批判会的,但他现在却没有听从,只为了杀掉楼兰国王而轻入险地,这一回,他可真是死不足惜了。只是,这样死了,他可真是死不瞑目,这不但是因为他现在已经大胜楼兰,更因为,他仅仅是进错了一条通道。而那生门,极可能……

欧阳自远突然一声大喝!他挥剑,削向洞壁,洞壁上立时现出一块长方形来,他向那长方形一撞,整个身体和洞壁一起掉落在另一个通道内。呼的一声,那大石球已经掠过他身边,撞入沙堆,直撞的沙子激飞起来一片。

欧阳自远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感觉着满头满身都是汗。

这可真是生死呼吸之间。

他方才后悔进错了通道,突然想到,他所判断的方位是对的,所错的仅仅是由于某一块木板掉落而导致他进错了通道,那么,真zhèng

的生门应当在哪里?应当就在这条“假生门”的旁边,因为按卦相,这里应当共有三块木板做成的墓碑,也就是三座坟,那么这三座坟下,至多只会有三条通道,现在他进的这一条不是生门,那么生门极可能就在旁边,那通道,极可能与他所处的通道只隔一个洞壁!

所以他立时挥剑切开洞壁,他不知dào

旁边是不是有通道,如果那通道是隔了一座坟,太阿再利也是无济于事,但方才那样的时候,只能赌一赌了。

还好,他赌对了。至少这里真的有一条通道。只是,这条通道是不是生门?

他慢慢站起。

此时另外那条通道内石球已经停了下来,也不知是流沙已尽还是石球的撞击导致的,那流沙声也停了下来,一时间整个墓道内只听得到欧阳自远的呼吸声。

欧阳自远的手慢慢伸向胸口。

他想摸出火折子来点燃。但一摸之下,却暗暗叫了一声苦。

火折子是湿的。

方才他入湖游泳时还是很小心的,火折子被包在油布内,轻易不会进水,但他突然被蛇鱼拉入水底,那一番搏斗,哪里还顾得上火折子,那火折子外的油布已经开了,水把火折子都浸透了。

他叹息一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黑漆漆的通道里,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走?

他正思量着,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丝丝声。

那声音极细极小,但这墓道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现在突然出现了这种声音,显然极为明显。

欧阳自远的手又握在剑柄上。

那不象是人的脚步声,那是什么?

黑暗中,突然有两排荧光亮起。

这两排荧光一左一右,极规模的交错着,向自前面向欧阳自远这里慢慢移动着。

欧阳自远感觉着自己的心跳加速。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墓道里突然出现这种东西,难道……

他突然拔剑,向洞壁再刺过去。

这条墓道如果是生门,那么这里面就不会有什么机关恶物,现在他没有碰到机关,但面前那两排荧光,分明是什么恶物,那丝丝的声音,听来更好象是什么东西在吸气一样,但绝对不是人在吸气,既然这里有恶物,当然这里就不是生门,既然这里也不是生门,那么,生门肯定就在旁边!

他的剑飞速的在洞壁上划过,转眼划出一个长方形来,这一回他可不敢乱撞过去了,抬脚踢出,轰的一声,洞壁掉了下去,紧接着,一道暗淡的灯光透了进来。

旁边果然有通道,而且通道里居然点着灯。

欧阳自远转头向方才那两排荧光看去,赫然发xiàn

不知何时那荧光已经很近了,他急忙将剑向身前一立,咯的一声,好象有什么东西撞在了自己的剑上。

他急挥剑刺去,又是咯的一声轻响,剑居然刺在什么东西上,没有刺穿。

欧阳自远心中暗惊,不知dào

那是什么东西,居然挡得太阿剑,他闪身往洞壁破口处去,打算先退入旁边的生门再说。

突然间,他的胸口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重击了一下,他一下失了平衡,重重的跌落在旁边的通道内。

破口处,一个东西探出头来。

那是一条通体赤红的蜈蚣!

这蜈蚣身体足有半尺宽,长不知dào

有多少,头上的两对大螯长近二尺,整个身体都被厚厚的红色甲片覆盖着。

欧阳自远急忙翻身爬起,却一时不知如何对付这大蜈蚣是好。

方才他刺了这大蜈蚣两剑,这大蜈蚣身上的甲片却刀枪不入,连太阿剑都没用,要不是他身上有玄铁甲,方才那蜈蚣刺在他胸口那一下已经要了他的命,这样的恶物,该怎么对付?

第112章 追杀到底

欧阳自远一时不知如何对付这大蜈蚣,只得先退了两步。那蜈蚣见欧阳自远离自己不远,探出身来想用螯再刺欧阳自远,身体才一进入灯光的照射范围,突然就象被烧到了一样,闪电般后退,饶是它后退的快,身上却也已经冒出了烟来。

欧阳自远长出一口气。

原来这恶物怕光。这就好办了。不必他对付,只要这恶物一出来,它自己就把自己杀死了。

欧阳自远又退了两步,完全离开了蜈蚣的攻击范围,这才抬头看去。

这条通道和此前两条完全不同。这条通道每隔一段距离就点着一盏油灯,而且通道是向下的,不是向上的,地面上的台阶打磨的很精细,两边的洞壁上都安着扶手,洞壁上画着精美的壁画。

欧阳自远终于长出一口气。

这才是真zhèng

的生门。

他握着剑一步步向下走着,一边留神看四壁和地面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走了一段,台阶没有了,通道转为平直,地面上居然都铺着整齐的石板,两壁上的灯盏密集起来,光线也明亮了许多。

欧阳自远加快脚步,向前走去,转了个弯,眼前突然一亮。

前面是一个很大的大厅,大厅的四壁上点着粗如儿臂的巨大蜡烛,厅内,白玉的石桌石凳,一边上一张大床,床边居然有一个可容得下七八个人的水池,那池水碧绿透明,很是好kàn

。在另一边的架子上,一排排的放着许多口袋,其中有几个口袋已经打开,那里居然是熏制的肉类。

欧阳自远的目光终于在屋角处停住。

屋角,一个人站着,背对着欧阳自远,手里拿着一个烛剪,正小心的在剪着蜡烛上过长的烛芯。他的身上穿着龙袍,头上戴着王冠。

欧阳自远咳嗽了一声。

这人慢慢转过头来。

欧阳自远大吃了一惊。

这是一个女子,一个年纪约三十多岁的女子!

烛光下看起来,这女子的眼角已经有了些皱纹,但那风韵却仍很优美,这女子见欧阳自远吃惊的表情,微笑了一下,问道:“怎么,没见过女王吗?”

欧阳自远轻出一口气,答道:“我只是吃惊,我一直以为楼兰国王是男子的。”

楼兰女王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是的。但我父亲别无所出,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现在的楼兰国王只能是女人了。”

欧阳自远突然有些为难。

他来这里,是为了亲手砍下楼兰国王的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的。但面前这个女人,他真的忍心砍下她的头吗?

楼兰女王看着欧阳自远,见欧阳自远表情犹豫,淡淡的问道:“怎么,有什么可犹豫的?你不是来砍我的头的吗?”

欧阳自远有些吃惊的看着楼兰女王。

楼兰女王没有说“你不是来杀我的吗”,而是说“你不是来砍我的头的吗”,她怎么知dào

自己要砍她的头的?

“你怎么知dào

我要砍你的头?”欧阳自远终于忍不住问道。

楼兰女王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苦涩,她悠然吟道:“‘宜悬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你们这些汉人,一向是拿别人的人头做战利品的,不是吗?”

欧阳自远一时有些语塞。

楼兰女王说的好象是对的,又不全对。

汉人有时是会拿别人的人头做战利品的,比如现在,他就是来取楼兰女王的人头的,但,并不是所有的时候。

欧阳自远看着楼兰女王,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叹息了一声,说道:“抱歉了。”

这三个字,意思就是:真的抱歉了。因为我必须取了你的人头。

楼兰女王突然笑起来,笑的好象很开心。她看着欧阳自远,慢慢的问道:“能够容我在死前清洁一下自己吗?”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不可太长时间。”

“不会太长时间。”楼兰女王答道,一边回答,她的手已经伸向自己的胸口,只轻轻一拉,龙袍已经掉落在地。

欧阳自远的呼吸突然停顿。

楼兰女王在龙袍里什么都没穿。

那是真的什么都没穿,整个身体赤裸如婴儿,就那样面对着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退了两步,却并没有转身。

他必须防备楼兰女王暴起伤人,哪怕是有非礼之嫌。经lì

了方才那一连串的危机,他现在已经对自己的生命更加珍惜了。这倒不是他怕死了,事实上,如果再上战场,他会比以前更勇敢,但同时,也会比以前更谨慎。

因为他可以死,但必须死的有价值。

如果方才他被那大石球压死,他的死换来了什么?整个汉军队伍都等着他指挥,而他却为了追击一个已经没了国家没了随从的国王而死,这样的死,不但不值得别人同情,连他自己都不会同情自己。

就在石球将近时,他已经想清楚了:今后,他会在值得而必要时毫不犹豫的选择面对死亡,但如果没有必要时,他不能轻易去死,甚至不能轻易去面对危险,因为那样做不但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柳千惠和莫尔兰、对他的老母、对整个汉军、对整个国家的不负责任。

妻子需yào

丈夫,母亲需yào

儿子,汉军需yào

统帅,国家需yào

将领!他怎么能再犯错误,对所有人犯罪?

如果换了以前,他可能立kè

转过身去,但现在,他没有转身,只是退了两步。

楼兰女王却慢慢转身,幽雅的慢慢走进那水池里,好象根本没有**,或者根本没有欧阳自远在一边看着一样。

欧阳自远在一边等着,他看着楼兰女王轻轻的往身上撩着水花,只冷冷的说了一句:“不要洗太久。”

楼兰女王轻笑了一声,手扶在一边的扶手上,叹息道:“为什么你们汉人总是那么急呢?急着征服,急着杀人。可惜,你们可以杀了我,但,楼兰王却永不会再降汉。我们受够了,绝不会再忍受了!”说到后来,楼兰女王的声音已经变的凄厉起来,她的手突然在扶手上用力一扳,旁边立kè

出现了一个孔洞,孔洞内,一股冒着白烟,味道刺鼻的黏稠白色液体直流下来!

第113章 捕蛇鱼

那白色液体一入池中,池中水立kè

冒起大量白烟,紧接着,整池水都象沸腾了一样。

楼兰女王的身体在水中迅速融化着,如同炎炎夏日里的雪人。

她最后一个动作是转头看着欧阳自远,脸上带着微笑,眼神却是冰冷的。

“永不降汉!”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太阳墓外,山的另一边。

柳千惠正坐在银龙身边,看着对面。

她看到了水中那可怖的蛇鱼,也看到了那静静停泊着的船。

她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呵欠。

终于,一个人自山顶慢慢冒出来,然后顺着台阶走下山。

这人没有往别处走,而是进了那船,撑着船回到岸边。

柳千惠安静的等待着,直到那船靠了岸。

欧阳自远撑船靠岸,才一上岸就看到柳千惠坐在那里,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船仓。

船仓里,五个水手仍倒在那里,死状可怖。

欧阳自远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一回他可要挨骂了。

说好的不轻易犯险,结果他一个人跑出来了,而且船上的水手、湖里的蛇鱼,都明明白白的告sù

柳千惠:他可是很经lì

了一回风险的。

欧阳自远鼓起勇气迎向柳千惠。

没办法,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不听话的老公总得见老婆。

柳千惠看着欧阳自远,叹了口气:“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欧阳自远有些发呆。

这个,好象不算责备吧?这是暴雨前的宁静吗?

“女王的身体好kàn

吗?”柳千惠又问。

欧阳自远吃惊的差点摔倒。他定了定神,问道:“你怎么知dào

的?”

柳千惠哼了一声。

“你为什么不问问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

欧阳自远一楞。

他方才只顾着怕柳千惠骂了,却没有注意这个问题。柳千惠这一提,他也感觉着奇怪了。

是啊,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要按常理说,现在应当是数名将军带上几百甚至上千士兵在这里展开搜索,寻找欧阳自远才对。只是,他方才问的这个问题也很奇怪,柳千惠总不成也在那墓中看着自己吧?

柳千惠看着一脸茫然的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说道:“你是统帅,所以军中大事,你说了算。可是你能不能也听大家的一回?这一回你又独自离开了,大家都很担心,要不是美玉相助,现在军中可能已经大乱了。”

“美玉?”欧阳自远听的云里雾里的。这事儿和美玉有什么关系?

柳千惠哼了一声,说道:“正是美玉。她用了大神通,知dào

你在哪儿,也知dào

了要发生什么,所以大家才放心的。”

欧阳自远不由笑了起来,说道:“回去后我要谢谢美玉。”

柳千惠见欧阳自远明显的一脸不信,却又说要谢谢美玉,微一转念已知dào

欧阳自远的想法,嗔道:“你以为是美玉骗了我们,是在安慰我们?你真当我们那么傻啊?”

这回轮到欧阳自远傻了。

他方才真的以为是美玉为安众人所以假言说她自己有大神通,能看到欧阳自远做什么,但现在,柳千惠这话不明明在说众将也怀疑了这一点,却被美玉证实她真有此功力?

柳千惠见欧阳自远瞪着眼不说话,恨道:“我就知dào

你把我们当白痴了。”

“不是,绝对不是。”欧阳自远急忙否认。

柳千惠不理会欧阳自远的辩解,说道:“美玉以一盆清水,一块楼兰王宫中的白玉为引,让我们在那水中看到了你在哪里,正在做什么,还看到了会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亲眼所见,怎能不信?”

欧阳自远不由暗惊,没想到美玉居然有这样的神通,不由拍手道:“她怎么不早说,她既然有这样的神通,就该请她看看咱们以后的行程会碰到什么,那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柳千惠“呸”了一声,笑道:“那她就成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玉皇大帝了。她和我们说了,这法术很是艰难的,第一是要消耗大量的体力,第二是要有极品寒玉为引,第三还要她亲手接触过的人,才能看到此人的情形,而且也只能往前预知一个时辰而已。她勉强给我们看完了那证据就累的不行了,那绝世寒玉只有楼兰王宫里有那么一块,看完了也就毁了。”

欧阳自远听得这办法居然如此艰难,只得叹息一声。

想来要不是美玉此前救自己时接触过自己,只怕也看不到他的情形了。

柳千惠见欧阳自远仍站在那里,哼了一声,说道:“还不回去?要在这里等到天黑不成?”

第114章 捕蛇鱼(下)

当欧阳自远和柳千惠一起回到楼兰城,看到的是一派繁忙景象,士卒们正在按步就班的做着各项工作,而将领们也各自忙碌着,并没有着急的等待欧阳自远。看来,美玉的威望还真是很大,那个预测让众将都安了心。

不过说实话,欧阳自远可不安心。回想起在墓中的情形,现在他还有些后怕呢。

晚些时候,欧阳自远与众将说了他的经lì

,众将也一个个啧啧称奇,自然,少不了又批评欧阳自远一回,要求他以后不要再单独出行,要知dào

那极品寒玉可只有那么一块,这一回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在楼兰宫中得到,哪里能知dào

欧阳自远是安全的。

欧阳自远只得再次点头。

赵天成又一次打了圆场,建议汉军休息三日再走,这个建议欧阳自远自然同意。

次日,欧阳自远睡了个懒觉,当他起床时,已是日上三杆的时候。他起床时,柳千惠和莫尔兰早都出去了,只是两个人都没有惊动欧阳自远,想是都想让欧阳自远好好休息一下……当然,就不必说欧阳自远是在哪里休息的了。

欧阳自远漫步出帐,感觉着阳光耀眼,不由眯了一下眼睛。

如果现在是在沙漠里,只怕已经是热的让人站不住脚了,但在这罗布泊边的楼兰绿洲处,虽然也是很热,却远没热到难以忍受的程度。远远近近的,可以看到四下里人来人往,汉军士卒们或匆匆的忙着军务,或悠闲的走动着。

欧阳自远满yì

的笑了一下,正要去中军帐,却听得不远处湖边传来一阵喧哗声。他转头看去,见湖边有许多士兵好象在忙着什么,一个人亮着嗓门在指挥,却正是孙威。

欧阳自远好奇心起,向湖边走去。将近湖边,只见湖门上,孙威正指挥着士兵们捕鱼。

那捕鱼的方法还真够奇特的,先是岸边向岸上方向挖一个又窄又长又深的小沟,然后在小沟里自外向内安上一些顶端削尖的木片,这些木片越往外倾斜的越小,越往里倾斜的越大。在小沟顶端,则放着一条鱼,那鱼被割了一刀,血不断的流入沟内。

欧阳自远见孙威已经指挥着士兵们挖了二三十个这样的小沟,于是走过去问道:“孙将军,你用这办法要捕什么鱼?”

孙威见是欧阳自远,笑道:“欧阳将军,你来的正好,这一回末将给你报仇了。末将要抓的是蛇鱼,欧阳将军且在一边观看。”

欧阳自远奇道:“用这办法能抓到蛇鱼?”

一言未了,突然身边的士卒发起喊来。

欧阳自远侧头看去,见一条长约二尺多的蛇鱼已经冲到了小沟边。那蛇鱼在小沟边绕了两下,看着小沟内流出的鱼的血水,终于忍不住诱惑,直接钻入沟内。

那小沟的宽度只比蛇鱼微宽少许,蛇鱼钻入沟内后,身体几乎塞满了小沟,它也不加理会,直接冲到沟底,一口吞下了那当做诱饵的鱼,然后想要退回湖内。

这时它才发xiàn

,退不了了。

那小沟太窄,它根本无法转身,它扭着身体想倒退,那尖锐的木片却刺入了它的身体。

“快快,快着些!”孙威大叫着。

两个士兵跳到沟边,一个横着一刀切下蛇鱼的头,另一个竖着剖开蛇鱼的身体,将里面的鱼膘取出,然后迅速将蛇鱼拉出水来。

早有等候着的士兵接过蛇鱼,到一边的火堆上烤了起来。

这一条蛇鱼才加工完,小沟里已经又钻进了一条蛇鱼,士兵们又忙活起来。

孙威大笑起来,很是得yì

,对欧阳自远说道:“欧阳将军,看末将的办法如何?”

欧阳自远也是微笑点头。

这办法还真是个好办法,且不说省去了到湖上捕鱼的辛苦和危险,而且效率高了许多,前一条蛇鱼被剖开后,血流入水中,正好成为引诱第二条蛇鱼的诱饵,真是聪明。只是,有两个问题他却不大明白。

他问道:“孙将军,那鱼烤了是不是要吃的?你可知dào

那鱼能不能吃?”孙威一笑,答道:“这个欧阳将军放心,末将已经问过美玉姑娘,美玉姑娘说这鱼能吃,而且很是鲜美,只是蛇鱼一向难捕,所以极少人吃到,这鱼一向是楼兰王招待贵客时的美味,而且还不是时时能吃到的。”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么你最近又发明什么新武器了?”孙威一呆,摇头道:“没有啊,欧阳将军从哪里听到这话的?”

欧阳自远笑道:“既然没有发明新武器,要鱼膘做什么啊?难不成你想把城上那些投石机给搬着行军?”

孙威大笑起来,这才明白欧阳自远为什么这样问。

第115章 弹丸之地

原来欧阳自远见楼兰军以鱼膘为囊装石油,当作投掷的武器,现在又看到孙威也收集鱼膘,以为孙威见了那武器后灵机一动也发明出了什么新武器,

孙威笑道:“欧阳将军想多了。末将倒是想发明些什么,但你看,这沙漠上除了沙子哪里有什么东西?这里倒是有木头,但末将也不敢用啊。末将收集鱼膘,是用来装石油的,咱们一直用马粪取暖,效果不佳不说,那马粪还不易得,这一回末将多收集一些石油,就可以在夜间取暖了。”

欧阳自远大是高兴,鼓励了孙威几句。

一晃三天过去,汉军再次出发。这一回,汉军休整的很是充分,整个汉军队伍重又恢复了欢笑,只是美玉的身体却显得更差了。好在按照美玉的指点,往前不远就是一个小绿洲,美玉说那绿洲不大,只怕无法容纳下汉军全体军士,但也算是个可以补充休养之处,只是这小绿洲的具体情形美玉却也不大知dào



汉军一路前行,走了三四天,那小绿洲就已经在望,此时汉军的各种储备还很是充足。

欧阳自远见那绿洲实在有些小的可怜,方圆不过十里,倒是绿树成荫,林木茂密,但这个小绿洲别说容下汉军的十三万人,就算三万人都容不下,干脆下令汉军就在离绿洲不远处扎下营盘,派了探马去打探。

探马这一回回来的很迟,而且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带了三个人回来。

探马先进了营通报欧阳自远,说道他去了那绿洲,那绿洲边上早有人相候,见了自己大打手势,看情形是想跟着自己回来,他想着未得命令不敢擅自决定,本是自己打马回转的,但这三人却跟着来了,他只得进营通报。

欧阳自远此时正和柳千惠二人坐在帐内休息,听了这话,他和柳千惠一起出了营帐,来到营栅边,见这三人的打扮都是宽袍大袖,蛾冠博带,居然看起来很有几分汉朝文人的风范。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三位可是这绿洲的主人?”

三人对视了一眼,当中一人说起话来,只是那话欧阳自远听不懂。

欧阳自远不由苦笑一下,心想既然来找汉军统帅,你们是不是也派个懂汉语的人来?

一边上柳千惠却突然和这三人说起话来,说了几句,柳千惠向欧阳自远笑道:“他们不懂汉语,但他们懂匈奴语,方才他们说的是匈奴语。”

欧阳自远点头,问道:“他们说什么?”

“他们邀请欧阳将军进他们国中一坐。”柳千惠答道,“他们说,整个国家只有国王懂汉语,只是限于国家制度,国王不能亲自前来,所以由他们来邀请,他们保证不会对欧阳将军有害,”说到这里柳千惠笑了笑,“他们指树发誓的。”

欧阳自远也是一笑,心想在西域以树为誓倒也合理,没了树也就没了绿洲,这个誓倒是够毒的。他想了想,问道:“他们可同意我们带军队进入?”

柳千惠转头问了三人一句,当先一人答了几句。

柳千惠说道:“他们就不敢挡汉朝天兵,只是绿洲太小,大军如果涌入,实在无处可呆。”

欧阳自远点头,心想这说的倒是实话。他想了想,吩咐道:“你点上五百精锐之士在绿洲之外相候,令赵将军暂代军务,我带五百士兵进绿洲看看。”

柳千惠见那绿洲不足十里方圆,根本藏不得大兵,欧阳自远再带着五百人去,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点头答yīng



欧阳自远带了五百士卒,跟着这三人前行,柳千惠带着五百骑兵相随,将近绿洲,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咦”了一声。

离远看,这绿洲不过是树木茂密而已,但近了才发xiàn

,这绿洲中居然流水处处,竹林隐现,小桥、流水、竹林,中间点缀着一些小屋,那情形,整个就是一个江南水乡的模样。

柳千惠突然指向横在小河上的一个小小的石拱桥下。

那石拱桥整个以方石堆砌而成,桥的四壁绿苔斑驳,看来有些年头了,只是这桥极小,从这边到那边也不过是二三十步的距离。桥下,一艘小船正慢慢撑出,一个船夫手里握着竹篙,一下下不紧不慢的撑着船。

柳千惠突然别过脸来,轻声问欧阳自远:“这不会是海市蜃楼吧?”

欧阳自远有些犹豫的摇了摇头。

他认为不是海市蜃楼,因为海市蜃楼里不可能跑出三个人来和他对话还引他前行。但眼前这一幕,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这是沙漠里吗?如果他现在在这树林中醒来,他只怕会认为自己就是在江南水乡,哪里会想到这是沙漠中的绿洲?

来到绿洲边上,柳千惠带着五百骑兵分散开,在绿洲外面警戒,欧阳自远自带着五百步兵进了绿洲。

迎面,一个人站在那里,看样子相候已久。

这人上身赤裸着,皮肤黝黑,脸上满是风霜之色,粗手大脚,肌肉虬曲,很是健壮,下身的裤子有些磨破了,看样子是干了一些力qì

活的结果,他的脚上穿着一双草鞋,也是磨的快料了。

这人见欧阳自远到来,上前施礼,说道:“久闻欧阳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欧阳自远突然大张起了嘴巴。

那三个使者说整个国家只有国王会说汉语,这人的汉语如此熟练,难道这个人就是……

“阁下是……”?欧阳自远有些犹豫的发问。

这人又施了一礼,答道:“在下小宛国王李千秋,在此迎候欧阳将军。”

欧阳自远不由看了那三个宽袍大袖的人一眼。

这三人要说是使者或者大臣也算合理,但眼前这人的装束,只是一个工匠的样子,这算是什么样的习俗?

李千秋见欧阳自远看向那三人,以为欧阳自远想让他介shào

这三人的身份,急忙一一介shào

道:“当中这一位是辅国侯李敢,左边的是左都尉李镇,右边的是右都尉李林。我们小宛国小民少,只有我们几个贵族,欧阳将军如有什么需yào

,只要找我们几个就可以了。”

“贵国人口几何?”欧阳自远试探着发问。

第116章 小国寡民

李千秋恭恭敬敬的答道:“鄙国有一百五十户,人口千人,兵二百。”

欧阳自远的眼睛差点没从眼眶里弹出去。

一百五十户,一千人,二百兵,这就是这个小宛国。

这国也太小了吧?比之汉朝的大村落还要小,这也是一国?

李千秋看着欧阳自远吃惊的表情,轻轻一笑,说道:“让欧阳将军见笑了。鄙国实在国小民少,容不得大军,还请见谅。”

欧阳自远这才回过神来,不由问道:“既然如此,贵国为何要参加联军对抗汉朝呢?”

李千秋叹息了一声,说道:“欧阳将军,二十万人来到鄙国边疆,询问鄙国的意思,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欧阳自远也叹息了一声。

这还真怪不得李千秋。换了谁都得参加联军,这样的小国,抗得了三十五国二十万人的压力吗?

他转身挥手,令士卒们退出绿洲,吩咐人将这里的情形告知赵天成。现在他才明白,这个小国不要说容纳三万汉军,就算容纳三百汉军都很吃力的。

李千秋见欧阳自远下令退兵,又深施一礼,说道:“多谢欧阳将军大仁大量。只是欧阳将军既然来了,还请小坐片刻,待我整治些菜肴与欧阳将军接风。”

欧阳自远笑道:“这个却不必了,贵国只怕国力不足,本帅倒也不会强求。只是贵国的情形,本帅想要看一看,不知是否可以。”

他虽然听得李千秋说了小宛的情形,毕竟没有亲眼去看,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李千秋点头道:“这个当然可以。”话音才落,却见一个农夫装束的人急急的跑来,远远的就对李千秋连声叫嚷。

李千秋一皱眉,回答了几句,忧色满脸。

一边上,李敢和李镇一起和李千秋急急的说着什么,李千秋仍是摇头,一边回答一边看了欧阳自远一眼。

欧阳自远咳嗽了一声,问道上:“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千秋答道:“有一个农夫意wài

受了些伤,想让在下去治疗,只是……”

欧阳自远有些奇怪,问道:“贵国国中人有伤病都由国王治疗吗?”

李千秋笑了一下,答道:“好教欧阳将军得知,鄙国国王不是世袭尊贵之人,而是能力过人之人。在下得选为国王,是因在下勤劳而且多能,十年后,在下就会退位,到时在下便是辅国侯,全体国民还会再次推选新的国王。”

欧阳自远虽有些意wài

,倒也理解。象这样的弹丸小国,哪里经得起有贵族养尊处优,所谓国王,也不过是一个村长之选而已,所以这国王不过是一个能力出众的村长,定期改选。

他笑道:“人命关天,既然有人受伤,你且去处理,本帅自行探查一番既可。”

李千秋大喜,对李敢说了两句,对欧阳自远说道:“在下让三位陪着欧阳将军,在下去去就来。”说罢匆匆而去。

欧阳自远轻叹一声,心想这三位和自己语言不通,就算让他们陪着又如何。见那三人只在自己身后远远站着不敢过来,也不加理会,只是迈步向前,打算绕行一下这小小的绿洲,探查明白就回营去。

他沿着绿洲一路曲折前行,见四下里绿草青青,声声鸟鸣,一座座小屋点缀其间,还真是一个休闲的好所在,只是这里没有城池,想来这小国既无力建城池,这绿洲也建不起城池,所以全然就是一片乡村风光。

前行不远,一条小河出现在面前,欧阳自远信步往河边走去。

他站在河边看去,只觉得有一团冷而绿的水气向他围拢过来,那水气挟着花草泥土的气息,又甜又清爽,他不由得长长吸了几口,就仿佛是这空气将他被红尘污染过的五脏六腑全部认认真真地洗涤过了,心胸不由一松。

一声鸟啼,从芦苇荡里飞出两只水鸟,这鸟红嘴喙,金黄脚,有一身翡翠一样光滑可人的羽毛。随着水鸟的飞掠,却见一叶扁舟从渭水上游的一片芦苇荡深处慢悠悠地摇过来。

小舟在河水上摇动,发出“吱吱”、“吱吱”的声响,划舟的船夫青笠绿蓑,霜发皓眉,银须飘逸。

转眼间,小船靠岸,老船夫系住舟,便在一株老柳树下盘腿而坐,垂钓起来。此时此刻,只有一缕缕杨柳风轻轻地吹过,天、地、人、物皆在静寂之中。那渔夫依旧沉默,似乎满肚子都是谜。

欧阳自远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有些痴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暗暗赞叹几声,悄悄绕行,虽然岸边湿滑,他却宁愿走一些远路,不忍打扰了这悠闲的老翁。

第117章 小国寡民(下)

绕行了一周,将至原来出发处,欧阳自远眼见这小国实在是人少国小,与李千秋所说并无二致,于是打算找到李千秋辞行,才行数步,却见莫尔兰站在前面,扶着美玉,美玉与李千秋正谈的欢快。

欧阳自远急步上前。美玉见欧阳自远来到,抢上两步,低声道:“欧阳将军,我想和你求个情。这个小国真的太小了,他们实在不可能威胁到咱们。此前西域联军作战,他们也无力出兵,不过是供应了五十斤粮草而已,咱们就饶了他们吧。”

欧阳自远笑了一下,没有回答美玉,而是扬声对李千秋说道:“贵国此后如能钱子长守土,不再挑衅我大汉,本帅倒也不想再在此停留了,还望贵国深思。”

李千秋大喜,连连施礼,答道:“鄙国此前是迫于无奈,想我这小国,哪里敢抗大汉之威,还望将军见谅。”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挥了下手,转身往外走,李千秋和几个手下在身后相送。

美玉也大是高兴,与欧阳自远并肩而返,轻叹道:“欧阳将军还真是有仁者之心。”

莫尔兰在一边笑道:“这个小国小的都看不到,有什么可打的?”

欧阳自远也点头感叹道:“小国寡民,真是无所措手啊,老子之言,果然有理。”

莫尔兰却在一边哼了一声,怒道:“你怎么骂人啊?”

欧阳自远一呆,问道:“什么?我何时骂人了?”

莫尔兰大是不满,说道:“你自称老子,那我们可不成了你的下一辈?这还不是骂人?”

欧阳自远不由笑了起来,看了美玉一眼。

美玉有些犹豫,摇头道:“莫尔兰,欧阳将军所说的这个老子,好象不是骂人话,好象是一个很有名的人。”

欧阳自远见这两人对老子都不熟悉,笑道:“咱们慢慢走,我来给你们说一说这个不是骂人的老子是怎么一回事。”随即将老子的事说了一回。

二人一边走一边听着欧阳自远的介shào

,这才释然,莫尔兰却仍有疑惑,问道:“你方才说这个老子有什么小国小民之说,那是怎么回事?”

“小国寡民”,欧阳自远重复道,“老子说的是: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使人复结绳而用之。至治之极。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莫尔兰皱起眉毛连连挥手道:“你且用我听得懂的话来说,这些话我听着比那西域话还不懂。”

欧阳自远一笑,慢慢以白话说道:“这是老子认为最好的国家。他以为,一个国家,疆域不要太大,人口要少。这样子的话即使有各种各样的器具也用不上了。使老百姓重视自己的生命,也不会背井离乡,迁徙远方。即使有船和车子,也没有地方要乘坐它,即使有铠甲和兵器,也没有地方要陈放它。

让百姓回到结绳记事的时代。人人恬淡寡欲,吃的虽是粗食,但也觉得很甘美。穿的虽是破衣服,但觉得很漂亮。住的虽是陋室,但觉得很安逸。风俗虽是俭朴,但觉得很快乐。与邻国之间彼此能听到对方的狗犬鸡叫,但人民从生到死都不相往来。”

莫尔兰听了这一番话,想了一会儿,摇头道:“这话好没道理。他说的倒也是一个无人重视的国家,就比如现在这小宛,但是,没人重视却不等于能自保。这小宛西域联军来了臣服西域联军,汉军来了臣服汉军,若不是你领兵,换个别人,比如冒顿领兵,这小国早就被屠灭了,说什么是最好的国家?这不过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可怜他们的身上而已。万一别人不可怜他们怎么办?”

欧阳自远听得莫尔兰这一番话,不由对莫尔兰刮目相看,没想到莫尔兰会有这样的见谅,点头道:“是啊,国富还要兵强,兵不强,国越富但越是引诱强盗,但国穷民少,却是灭绝之道。”

莫尔兰还要再发感慨,美玉却问道:“冒顿是什么人?”

莫尔兰笑道:“你居然连冒顿都不知dào

了?我给你说说吧。”

欧阳自远见二人聊的热烈,一时插不上话,此时也已经到了营门,于是与二人分别,自往中军帐去。

汉军在小宛绿洲外只休息了一天,补充了一些水源就继xù

向前。这一回他们的前面却是一段很远的距离,要走十天左右才能抵达下一个绿洲。

第118章 魔鬼流沙

一连几天,汉军都在茫茫沙漠之上行进着。

在小宛虽然没有得到多大的补充,但他们却得到了一些信息。

小宛国君虽然对欧阳自远毕恭毕敬,但毕竟不喜欢多说些什么,但对同是西域人的婼羌圣女却很愿意说话,美玉与李千秋一番交谈,双方很是说了些实话。比如李千秋就告sù

美玉,自己的李姓其实并非是中原姓氏,在小宛,但凡当过国王,在其姓名前就加个“李”,以示与普通百姓的区别。同时还告知了一条重yào

消息:西域各国此前遭到大败,损失惨重,许多国家都心中畏惧,一部分国家正在努力聚集起新的力量,另一部分国家则不肯再加入西域联军作战,只是以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国家。

欧阳自远得了这个信息,很是重视,要知dào

这意味着个中有些国家可能孤立无援,如此一来就更容易打了。

这天午时,欧阳自远坐在帐中,一边流着汗一边担心着美玉的身体。

美玉这几天的情形很是不好,身体极为虚弱,军中大夫虽然试了好多办法,却仍是无效,倒是都一致确认,美玉这情形就是气血虚弱之症,宜用补血之物。只是什么样的补血之物能帮美玉支撑?实在是无人知晓。

美玉倒是很看得开。她知dào

自己的性命已经不久,所以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只是尽lì

帮着欧阳自远。但欧阳自远现在却很是发愁,要知dào

美玉可是他们汉军唯一的向导,如果美玉不能支撑,汉军现在已经深入沙漠深处,却要如何是好?

他正自呆坐,猛听得不远处有人狂叫起来!

欧阳自远急出帐来看,只见不远处,一个警戒士兵指着前面连声怪叫,看情形已经是吓的发不出什么正常声音了。

欧阳自远大怒,抢步上前,喝道:“发xiàn

什么了好好说!”

那士兵虽然眼见护国将军亲自到来,仍是吓的不会正常说话,连声叫道:“沙子,沙子!”

欧阳自远真想抽这士兵一耳光。

沙漠里当然有沙子,这要也这么叫,他可有得叫的时候了。只是这士兵如此叫法,只怕不是普通的沙子那么简单,他抬眼看去,不由一愣。

对面,炎热的阳光下,一大片沙子正向汉军营地处涌来。

没错,是沙子在涌过来,一大片沙子被阳光照的好象已经成了白色,那沙子就如一条河一样,正慢慢的涌过来。

欧阳自远正在吃惊,一个伍长已经冲了过来,上来就先抽了那士兵一耳光,喝道:“乱叫什么?不知dào

那是海市蜃楼吗?告sù

过你们发xiàn

异象先去探查的!”

说罢转身向欧阳自远行礼,说道:“末将这就去探查明白。”说罢抬腿就走。

欧阳自远犹豫了一下。

他看着这情形不象是海市蜃楼,但自打上一次看到了海市蜃楼,军中的确有规定,有异象出现必须探查明白再报,所以这伍长做的倒也没错。

那士兵被抽了一个耳光,这才有些安定下来,捂着脸看着那伍长的背影低声嘟囔道:“你个先人板板的,敢打老子,你龟儿子真是大胆了噻,郎个是海市蜃楼哟,哪个海市蜃楼有得声音的噻?”

欧阳自远听这士兵一口川音,也听不大明白,但听来好象是认为那不是海市蜃楼,于是追问道:“你怎么知dào

那不是海市蜃楼?”

那士兵行了一礼,答道:“将军听一听就晓得了嘛,海市蜃楼是莫得声音的噻。”

欧阳自远侧耳细听。

前面,隐约传来了哗哗的声音,有些象流水声,又有些象用扫帚扫地的声音。

欧阳自远的脸上突然变色。

这士兵说的没错,海市蜃楼是没有声音的,而现在,这声音明明的就是从那流沙处传来的,那可不是什么海市蜃楼,那是真的流沙!

“快回来!”欧阳自远对着那伍长叫道。

那伍长正往前走着,听得欧阳自远叫自己,不由一呆,转头答道:“末将这就到……”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流沙的最前端已经涌到了那伍长的脚下,那伍长感觉脚下一动,急转头来看,就在这片刻之间,他的身体突然一晃,紧接着,这伍长直接沉了下去,就好象他根本没有站在地面上而是站在毫无阻碍的空中一样。只是,如果在空中沉下去是能够看到他的,但现在,他一下子就沉入了流沙之中,片刻之间就已经不见了!

“发警报!”欧阳自远大吼起来。

片刻之后,警报鼓声响起,整个汉军大营立时乱了起来。

还好,流沙虽然已经很近了,但它流动的却并不快,只是极为缓慢的往前涌动着,然而它所到之处,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立在其表现上,无论是什么都会立kè

沉入沙底不见踪影。

士卒们纷纷往后退着,但那流沙虽然流动的慢,面积却极大,眼看着一大片的流沙慢慢涌来,却是有些无路可逃的感觉。

美玉坐在狼驼上赶了过来。

虽然此时正是最炎热的时候,她苍白的脸上却仍没有多少血色,她看着那流沙,眼神中居然也露出了一丝恐惧。

“这是魔鬼流沙”,美玉说道,“这种流沙不知从哪里来的,碰到什么都会被吸进去,欧阳将军,让你们的人远远避开,不要接近。”

“它的面积太大,不知dào

往哪里避才是。”欧阳自远一边慢慢带马后退一边答道,眼看着那流沙仍在缓慢而坚定的向前涌动着,有几座帐篷来不及拆,已经被魔鬼流沙所吞噬。

美玉坐在狼驼身上游目四顾,见这一大片流沙时时涌动,但由于这些流沙和普通沙子没什么区别,实在分不清哪里是流沙,哪里是普通沙子,一时还真不知往哪里退为好。

她想了一想,手指轻扬,做了一个心形,口中低声吟诵着什么。

欧阳自远不由吃了一惊。

他现在对美玉的神通也很是佩服,只是美玉身体如此虚弱,如果再用神通,会不会发生危险?然而现在如果不让美玉使用能力,汉军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去避开这流沙才好,欧阳自远一时有些进退两难的感觉。

第119章 吃人的流沙缠人的树

他才一犹豫,美玉的手已经放下。她向左前方一指,说道:“那里,直行。前行五里有骆驼足迹,那些骆驼是从戎卢沙国出来的,咱们可以先……”她的这句话没有说完。

因为她才说到这里,已经一头从狼驼上栽倒在了沙地上!

欧阳自远大惊失色,急抢步过去看时,见美玉的脸色苍白,已经昏迷过去,还好胸口起伏,呼吸正常。他急将美玉抱起,此时莫尔兰已经冲了过来,见美玉昏迷,急忙伸手接过,对欧阳自远叫道:“快退,看你脚下!”

欧阳自远低头看去,见那流沙已经离自己脚边只有尺许的距离,急忙后退。

此时整个汉军大营人人匆忙后退,那流沙一点点的侵蚀过来,无可阻挡,众人只能无可奈何的远离这可怕的流沙。

欧阳自远急传令命全军向美玉所指方向后撤,但这个方向却是在左前方,要先向后绕一下,远离流沙然后再能向左前前进,士卒们边退边组织队伍,几个将领都忙的团团转。

好容易大队人马纷纷绕行,前往美玉所指方向,突然间后队又乱了起来。

欧阳自远急带马去看,却见数辆大车一时来不及救出,数百士卒正拼命的自车上将一袋袋的粮草搬下来,原来那些大车是装粮草的大车。

于振飞此时正在近前,吆喝着指挥士卒搬动粮草,眼见那流沙越来越近,流沙左右两边的流动速度微快,居然隐隐有将这里合围的趋势,只得下令士卒弃了剩余的粮草,全体后退。

一个士卒不舍粮草就那样扔给流沙,拉起一袋粮草来抗在肩上后退,如此一来走的就慢了,待其他人都已经退到流沙之外,他却堕在了后面。

于振飞见那士卒身后就是流沙,急提马上前想去接应,那士卒抗着粮草走的正急,脚下有些松动,微晃了一下,不由后退一步,就这一步,已经踩到了流沙上。

他急忙脚下用力,想要抬脚,却不知dào

身在流沙之上是不能用力的,这一用力,脚一下子陷入沙中,好在他还只是踩在沙边,急忙扔了粮草向前爬,却没想到那流沙直入大力士一般,一下子将他的脚牢牢吸住,居然无法挣脱。

于振飞此时已经抵达,他翻身下马,伸手去拉那士卒,一拉之下,只感觉着那流沙好象真的力大无穷,他居然拉之不动,眼看着那士卒的半个小腿已经没入流沙。

于振飞轻喝一声,手上用力,那士卒却如杀猪一样叫嚷起来,原来他腿陷沙中无法动弹,这边于振飞持定了他的双臂用力拉,哪一边的力qì

都惊人的大,直拉的那士兵好象受了车裂之刑一般。

于振飞眼见拉又拉不得,急的额头冒汗,此时流沙已经将近那士卒的腿弯,那士卒不由哭爹喊娘的大叫起来。

欧阳自远纵马而至,眼见这流沙如此邪门,心知再耽误片刻这士卒也就救不得了,一伸手抽出剑来,寒光一闪,已将那士兵的腿齐膝砍断。

于振飞抱了那士卒,与欧阳自远一起约马而退,那士兵这才惊觉自己的半条腿没了,又惊又痛,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于振飞急将士卒交给赶来接应的士兵,对欧阳自远说道:“好几车粮草失陷,咱们的粮草这一下少了三成。”

欧阳自远挥了一下手。

少了粮草当然是大事,但现在的问题首先是避开这要命的流沙,然后再考lǜ

粮草的问题。

二人各自赶向自己的位置,汉军大队人马纷纷绕行左前,眼见方才的营地已经被流沙占据,整个营地上连小石块都没有了,除了流沙,什么都陷入沙中,这流沙之危,实在是可怖可畏。

绕行了一段,远远的已经看到美玉所说的骆驼队的足迹,欧阳自远见此处实在太过危险,虽然现在仍是最热的时候,但说不得,只能顶着大太阳走一段了,哪怕是走上个十里八里的也好,以免全军陷入流沙之中,于是传令跟着足迹前行。

烈日下,士卒们无精打彩的走着。

自入沙漠第二天开始,汉军就没有再在中午时分行军过,但现在,流沙逼的汉军不得不在中午时间顶着沙漠的烈日行军。

才走了五六里,已经有七八个士卒中署倒地,但欧阳自远也是没有办法,只能传令今天的配给水量多加一倍,减少中署。

好容易前行了十里,中署者已经有上百人之多,欧阳自远见离流沙已远,下令暂时休整,待太阳斜时再行军。

命令才传下去,前言探马来报:发xiàn

精绝人旗帜!

欧阳自远的心中一紧。

此时全军都体力消耗巨大,精绝人却来攻了,不知dào

他们是碰巧在这时候来的还是计划好了的?

第120章 吃人的流沙缠人的树(下)

欧阳自远急令赵天成督军,自己向前观察敌情。前行里许就已经看到对面的敌人,只见对面敌军约有八千人左右,却不是只有精绝国的旗帜,还有另一国的旗帜,那旗帜上画着一个好象是老百姓烧火用的草叉一样的东西。只是这八千人很是奇怪,虽然有骆驼,但那骆驼却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由一批后勤人员看管着,而这八千人则全体步行向汉军逼近,更奇怪的是他们手里的武器。那武器居然是树枝!

没错,是树枝,那树枝都光秃秃的没有叶子,每个人都手持着一个树枝在慢慢前行。

欧阳自远一皱眉,不知dào

这是什么怪武器,但既然是精绝国和另一国的联军,有精绝人出现,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何况来攻的只有八千人,却敢于挑zhàn

十三万汉军,肯定有他们的原因。

想到此处,欧阳自远没有急于下令攻击,而是下令调弓箭手上前。

不一时,弓箭手调到,此时汉军大部队已经初步整队完毕,众将纷纷自后面赶过来,见到这个阵势,也是奇怪不已。

此时西域军已经逼近,欧阳自远手一挥,随着一阵梆子响,弓箭射出。

西域军的士卒们非但没有闪避,反而迎着弓箭加快了脚步。

眼见那箭雨已经将至西域军士卒身前,只见士卒们手里的树枝突然暴起,如同蛇一样扭动着,那树枝的长度一下子长长了尺许,在空中飞快的挥舞着,汉军的箭在这些树枝面前就如同进了密不透风的丛林一样,纷纷被树枝挡落,居然没有一支箭射中西域军!

“好邪门的武器!”于振飞轻叹了一声,随即向欧阳自远请战:“欧阳将军,既然弓箭无效,末将带人上去试试。”

欧阳自远沉吟一下,摇头道:“这个还是让柳将军试一下,她的部队中使长枪的多一些。”

于振飞一愣,不明白使长枪的人多少和这有什么关系。

柳千惠却已经明白了,原来欧阳自远见对方的树枝可以突然暴涨,如果汉军派出的士卒用的是短兵器,可能被树枝攻击,所以让柳千惠以长兵器攻击一下试试。

柳千惠急令聚集长枪兵,不一时已经聚集了五千长枪兵,五千骑兵迅速在阵前集合,柳千惠手中长枪一举,身后,士兵们的长枪如林,很是壮观。

“出击!”柳千惠一声令下,枪骑兵同声呐喊着冲了上去,虽然只有五千人,比对方的人数要少,但骑兵对步兵,五千人足够击败对手了,此时汉军阵中仍在聚集长枪兵,这个战法一旦有效,再出动个几千长枪兵是没问题的。

那些西域军士兵们面对着汉军骑兵的冲击却全没有慌乱,纷纷举起树枝来。

两军接近,眼看着汉军第一批冲锋队伍的枪就要刺在西域军士兵的身上,只见那些树枝再次变化。

这一回,可不只是暴长了。

那些树枝突然间变的如同灵蛇一般,先是闪电般的缠住了汉军的长枪,这一缠就缠的让汉军士卒的长枪无法动弹,紧接着,树枝前端迅速分出数道小枝叉来向前生长,而且一边生长一边不断分出枝叉,转眼间居然将第一批汉军士兵连人带马一起缠入了树丛之中,只是那树丛却是自西域军士卒的手里长出来的!

第一排汉军士卒才被缠上,第二排汉军的冲锋队伍已经到了,西域军看来早已训liàn

熟练,第二排手持树枝的西域军士兵抢步上前,又将第二排汉军缠上。如此往复,当第三排汉军被缠上时,第一排西域军士卒纷纷抖动手中的树枝,那一丛丛的树丛开始消失,随着树丛的消失,被缠上的第一排汉军士卒也露了出来——确切的说,是第一排汉军士卒的尸骨露了出来!

就在这片刻间,第一排汉军士卒连人带马都已经变成了骨头!

树枝一退,人马的骨架都失了支撑,纷纷散落在地。

这一下可把汉军士卒给吓着了,后面的汉军士卒们纷纷后退,不敢再往前进,柳千惠眼见无法克敌,只得下令退兵。

这一战,只有七八个西域军士兵一时疏忽没来得及用树枝缠住汉军的攻击部队而被杀,汉军倒有百多人转眼间连人带马一起成了骨头。

欧阳自远嘿了一声,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邪术,不由想叫人去找美玉,才一张口突然想起,美玉还在昏迷之中,生死未知,却如何帮得了自己?

第121章 阵前打赌

对面,西域军士卒们大声笑骂着,纷纷跨过汉军士兵的尸骨向前继xù

前行,向个将领都瞪着眼睛看着西域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退。”欧阳自远下令。

没办法,箭射不到,攻击不了,不退还能如何?

“欧阳将军,咱们不妨动用它三五万人冲一冲!”钱子长在一边叫道。

欧阳自远嘿了一声。

如果真动用三五万人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倒也真能击败对手,毕竟西域军士卒手里的树枝一次只能缠一个人,问题是如果这样做,汉军要付出多大的损失?这值得吗?如果现在只剩了最后一战,一战之后再也不必打第二仗,这办法倒也可以考lǜ

,但现在汉军才入西域不久,到目前为止算上婼羌,也不过平了楼兰、且末、小宛、婼羌四国,西域三十六国,仅平了九分之一,哪里能如此不顾人力?

现在可不是在中原作战,要是在中原作战,战斗损失过大还可以等待后方援兵,现在汉军深入沙漠,要平西域只能靠着手上这些人,而且还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出西域。此前汉军作战已经付出了二万人的伤亡,十五万人已经下降到十三万人,现在要是此一战就损失个万把人,以后怎么办?

欧阳自远摇了摇头,没有答yīng

钱子长的建议,而是指挥着部队继xù

后撤。

对面的西域军士兵们见汉军后撤,更是大声嘲笑起来,一个个纷纷挺起了腰,大步向前。

汉军退了三里左右,西域军却没有停止,仍是继xù

追击,欧阳自远只得下令再退。

汉军士兵们不得不再次后撤,欧阳自远在前锋队中看着那些西域士兵,一时也真是无计可施。

他正自无奈,却见孙威纵马跑了过来,远远的就叫了起来:“欧阳将军,为什么还要退?末将指挥着粮车,急切退不得那么快,请欧阳将军想个办法!”

欧阳自远心知赵天成坐镇中军,所以将粮车临时交给孙威指挥,于是转头看去,见那些本应当在后队的粮车现在已经跑到了中军附近,看来是汉军后退太快,粮车一时退不了那么快,结果跑到中军附近了,要是汉军继xù

按这个速度后退,只怕要不了多久粮车就要跑到前锋线来了。

欧阳自远只得答道:“请赵将军多调人手帮你后撤粮车吧,咱们只怕要退一阵了。”

孙威一直忙于照顾粮车,在后面听得汉军小攻受损后就一路后退,本就奇怪不已,现在听得欧阳自远如此说,更是奇怪,向前看去,见那些西域军手持树枝逼的汉军后退,不由笑道:“欧阳将军,不会吧,难不成咱们连他们手里的树枝都不能碰了?”

钱子长在一边哼了一声,说道:“你有种就去碰一下看,保你后悔终生。”

孙威与钱子长一直有些不对付,听得钱子长如此说法,怒道:“凭什么小看人?我要去碰一下那树枝你打算如何?”

钱子长冷笑道:“你如敢碰一下那树枝,我就叫你一声哥哥!”

孙威大笑,连连点头,转头就要向欧阳自远请令。

欧阳自远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倒不是一定要将领们相互不能有争议,但现在这样子钱子长可是有些过份了,孙威在后队不知前方的情形,钱子长却要让孙威去送死,这个赌打的有些不象话了。他不待孙威请令已经沉声道:“钱将军,你把方才的情形给孙将军说一下。”

钱子长的脸上一红。

欧阳自远虽然没有直接指责他,但这话却是暗点了他一下。否则欧阳自远自己大可给孙威说一说方才的情形,何必让他来说?这明明就是指责他让孙威去送死之意。

钱子长此时心中也有些惭愧,急忙说道:“孙将军见谅,这个赌,是我欺负你不知前线情形了。”

孙威的脑袋在欧阳自远和钱子长二人中间转来转去,终于问道:“怎么回事?那树枝上有什么门道?”

钱子长叹息一声,将方才的情形说了一回,听得孙威脸上不由变色,他沉吟了一下,突然笑道:“这个赌我还是要打,虽然我只能认输!只是,钱将军,咱们同时再来一个赌赛,我如能把这些西域军击败,你也要叫我一声哥哥如何?”

钱子长大奇,不由看向欧阳自远,心想这可算是孙威挑衅了,欧阳将军你看着办吧。

欧阳自远也看着孙威,一时弄不清孙威的想法。孙威却将嘴凑到了欧阳自远耳边说了两句。

欧阳自远的脸上突然现出笑意。他看了钱子长一眼,说道:“好吧,这个赌钱将军打不打?要打本帅来监督你们,谁也不得赖皮。”

钱子长见孙威不肯当着自己说明原因,只凑在欧阳自远耳边说原因,而欧阳自远一听这原因就问自己打不打这个赌,明明的是偏向孙威,不由心中有气,气哼哼的答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钱子长向不赖帐,这个赌我打了!”

孙威哈哈一笑,对欧阳自远说道:“末将这就准bèi

一下,把这些西域军打个落花流水!”随即转头往后面去,临走还对钱子长说了一句:“你输定了!”

钱子长见孙威如此的夸口,心中也是有些猜疑,不知dào

孙威有什么办法居然如此的夸下海口,想问欧阳自远,却见欧阳自远只是看着前面的西域军,钱子长想着方才欧阳自远偏向孙威,也不肯再问,只是在那里静静的等着。

不一会儿,人群分开,只见于振飞、柳千惠和赵天成一起来到队前。原来三人正组织队伍后撤,却听得孙威连连传令组织队伍,赵天成心中奇怪,派人去问,孙威回答说是欧阳将军同意的,而且让他破敌致胜,打赌赢了钱将军,赵天成大是不解,心想这两军对阵之时,怎么搞成两位将军打赌了?欧阳将军居然还做裁判,这算演的哪一出戏?

孙威一边调动着士兵一边胡吹大气,不但赵天成奇怪,连于振飞和柳千惠也是奇怪,不仅奇怪于孙威的举动,更奇怪于欧阳自远居然纵容两位将军阵前打赌,于是三人一起上前来,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欧阳自远见三人到来,笑道:“来的正好,咱们一起看孙将军破敌,柳将军于将军,你们二位准bèi

好,一会儿孙将军破了敌,你们要两侧一起出击,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第122章 以火克木

柳千惠和于振飞对视了一眼,只能领命。

毕竟现在是战场,欧阳自远是在下命令,问题是,这究竟算怎么个命令?怎么就能保证孙威破敌啊?

此时只听一阵吆喝声,两排士兵一路推开士卒,强行排出一条通道来。

赵天成见这两排士兵如此一推,整个汉军行伍大乱,不由有些怒意,对身边的卫士说道:“去看看,是谁在扰乱行伍!”

扰乱行伍在军中可是大罪,如现在敌前扰乱行伍,是杀头之罪,赵天成这一声令下,卫士心中暗惊,答yīng

一声正要去看,却见两排士兵当中,孙威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几百人,耀武扬威而出。

赵天成看了欧阳自远一眼。

他不知dào

欧阳自远的打算,毕竟孙威可是骠骑将军,是不是要按阵前扰乱行伍治罪,还要听欧阳自远的。

欧阳自远见赵天成看向自己,知dào

赵天成的意思,微笑了一下,一摆手,说道:“这个是我同意的,孙将军此举另有深意,不必追究。”

赵天成点了点头。

他真的不知dào

孙威这干法有什么深意,但既然是欧阳将军同意的,他做为副手当然不能说什么。

几个将军都在一边看着,不知dào

孙威这是要干嘛。

此时汉军队列由于受到干扰,不得不停了下来。西域军士兵们见汉军停下,大声鼓躁着向汉军逼近。

孙威见西域军逼近,一声号令,带着五百士兵向前,钱子长虽然与孙威打了赌,但见孙威居然只带着五百人出击,而且那五百人居然没有拿着武器,而是个个身上背着几个鱼膘,手上也都拿着鱼膘,大感着急,对欧阳自远轻声道:“末将愿意认输,就请孙将军回来吧,这个赌,末将不打了。”

欧阳自远听得钱子长如此说,心中暗笑,脸一板,答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才说好的打赌,怎能不打?”

钱子长见欧阳将军居然不肯下令让孙威后撤,一时大急,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孙威已经逼近西域军,眼见双方相距不远,孙威一声令下,只见众士兵纷纷取出火折,将鱼膘外的一条引绳点燃,然后一起发喊,将鱼膘向西域军士兵扔去!

这一下大出所有人意wài

,西域军士兵们一时不明所以,但他们手里的树枝却象活的一样,不待士兵有什么动作已经暴长,直接缠住了那鱼膘。

只见鱼膘被树枝一缠已经破裂,里面流出了大量的石油来,这石油被后面的引线点燃,呯的一声,火光大起,就在西域军士兵手上着了起来!

西域军士兵们大惊,纷纷怪叫着扔掉手上的树枝,那些树枝有的被烧的在火中不断扭曲,有的则没等被烧着就向西域军士兵伸出,反将西域军士兵们给缠在了树枝之中,西域军中立时大乱。

“原来是这样!”汉军阵中,好几个将领一起大叫起来。

这还真是个好办法。这树枝不怕箭,不怕人,但再妖怪的树枝毕竟是树枝,火克木是天然的属性,这鱼膘装着石油本是用来烧火取暖的,现在却用在了这里,还正合适。

孙威见计已成行,更是高兴,指挥着士兵们步步前行,不断往西域军中扔那些点燃了的鱼膘。西域军士兵们纷纷后退,这树枝看来又不能扔,但凡有扔掉树枝的西域军士兵,那树枝立kè

就反过来将主人缠住,但如果不扔,那树枝却毕竟不是人,见有东西扔过来就缠,结果,西域军只能在被烧与被缠之间选择其一,不幸的是,这两个选择哪一个都是惨死。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选择:趁着树枝被点燃将树枝仍掉,如果跑的够快,还是有希望逃脱树枝的反噬的。

大多西域军士兵选择了赌一回。一时间地上到处是扔掉的树枝,西域军士兵们扔了树枝就跑,只是十人中也不过是二三人能幸运得脱。

孙威领着五百人一路向前,烧的地面上到处是火,那火中一堆堆的树枝灰烬。欧阳自远见西域军已经大乱争相逃跑,向前一指。

柳千惠与于振飞一左一右,带着骑兵呐喊而出,自后追击,钱子长带着步兵向前,接应孙威,整个汉军开始了大反击。

赵天成笑呵呵的看着战场,终于一拍手,笑道:“这个赌打的好,欧阳将军,以后再有这样的赌,可记得叫我来看看。”

欧阳自远也笑了起来。

不一时,战斗已经结束,这一回的战斗与此前相比有一个特别之处:没有俘虏。

这倒不是欧阳自远又下了屠杀之令,而是因为,那些树枝根本不能离手。

第123章 以火克木(下)

一旦离手,哪怕是因为主人死亡而离手,那些树枝就会立kè

反过来缠住主人,结果,这个方才让汉军只能不断后退的大杀器,现在却成了帮zhù

汉军杀西域军的最厉害杀手,西域军大半不是被汉军所杀,而是被手上的树枝所杀。

孙威一时还不能收兵,毕竟那些落在地上的树枝也可能食人,他指挥着士兵们一一将那些树枝烧掉,沙漠之中本就热的要命,现在又要点火,热气升腾,热的汉军士兵们个个叫苦不迭。

孙威也是热的不得了,此时他身上已经没了汗,只是感觉着全身如同已经着了一般,他伸手去摸水囊,却发xiàn

水囊已空,他向其他人看去,却见十个人中九个拿着空水囊,一时不由暗暗叫苦。

一众将士们正自难受,钱子长却领着士兵到了,见孙威的部下个个热的要命,急令自己的部属替换孙威的部下,他则直跑到孙威身前,将水囊递给孙威。

孙威此时已经是热的头昏眼花,一见水囊,也顾不上别的了,接过来就是一通灌,直喝了半囊的水,这才喘息着对钱子长致谢。

钱子长这一回是输的心服口服。

这主意他自己还真就无论如何没想到,就算是孙威想挤兑自己也不怪孙威,谁让他自己答yīng

了呢?他见孙威喝罢了水,咳嗽一声,说道:“孙将军,这一回钱某输的心服口服,现在钱某就兑现承诺,孙将军请听好……”

孙威却急止道:“不对,钱将军,打住打住,你说的不对。”

钱子长一呆,心想我哪儿说错了?我认输还错了不成?不由怒视着孙威。

孙威却微笑着说道:“钱将军,此前嘛你和我打赌,说我不敢去碰那树枝,那个赌,可是你赢了,难不成你忘记了?”

钱子长又是一呆。

没错,此前是他赢了,但现在却是孙威赢了,那么……

钱子长突然明白了。

他向孙威一揖到地,慢慢说道:“孙将军,你的高义钱某实在不如,钱某深感惭愧。”

原来,孙威这样做是为了顾全双方的面子。

此前钱子长打赌赢了孙威,孙威哪肯就此认输,他想到了这个火攻之法,于是又和钱子长打赌,这一回却是孙威赢了。两人各胜一局,正是扯平,谁也不必认输,如此一来,孙威既为自己找回了面子,又不伤了钱子长的面子。钱子长听得孙威提及此前的打赌,一下子明白了个中深意,不由大是佩服孙威。

孙威哈哈一笑,拍着钱子长的肩说道:“这赌算是平了,只是,你我兄弟相称实在不必用打赌的方式,钱将军以为呢?”

钱子长听得孙威话中之意,大为感动,笑道:“孙兄,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孙威大喜,叫道:“钱老弟!”

“孙兄!”

“钱老弟!”

“孙兄!”

“钱老弟!”……

如果不是欧阳自远的命令传下来,这两人究竟还要互相这样叫多久,实在保不准。

欧阳自远眼见汉军大胜,这一战胜的极为痛快,虽然此前汉军百多人惨死,但后来孙威这火攻之计,让八千西域军几乎死了个精光,汉军伤亡却不过百多人,实在是大胜。只是,现在还而一件事要急着做,那就是追着骆驼足迹行军。

美玉现在仍在昏迷之中,虽然大夫们拍着胸脯保证美玉无生命之危,但毕竟现在无人指路,汉军只能按照美玉最后一个指点,追着骆驼足迹行军。只是那骆驼足迹在沙中能保留多久可实在不敢说,所以,汉军还得抓紧行军才是。

赵天成见此时太阳仍毒,行军艰难,建议派出小股部队先行在骆驼足迹处做下标记,大部队则随后而行,一则减少士兵急行军的体力消耗,二则也是尽量抢在骆驼足迹消失之前能够找到正确方向。

欧阳自远见这建议不错,于是派出小股部队当先,汉军大部队则慢慢向前。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汉军几乎一直在行军,一直走到了月上中天才算停下。

要是在以前,天一黑透汉军就不敢再前行了,生怕在沙漠中迷失方向,但现在而骆驼足迹为引,又担心着骆驼足迹会被沙尘掩盖,所以汉军这一天倒很是抢了一些路。

次日,汉军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启程,直走到近午时分才停。下午又是早走晚停,如是一连三天,汉军在这沙漠中可算是急行军了。

第四天,中午时分,欧阳自远早早的下令安营了。

这不是因为欧阳自远担心士卒体力不足,而是他在奇怪,为什么戎卢国绿洲还是没到?

第124章 倒着走的骆驼

此前美玉和他说过,戎卢国离小宛国约十天的行程,自离开小宛国到今天,已经整整十天了。就算汉军走的慢,也应当看到戎卢国的绿洲了,何况这几天汉军连续赶路急行,三天里走了差不多五天的行程,怎么也该到了,为什么四下里仍是一片沙漠,连个绿洲的影子都没而?

欧阳自远昨天就在心里犯了一天的嘀咕,今天走了一段,见仍是毫无发xiàn

绿洲的迹象,不由更加怀疑,所以干脆下令全军停止前进,派出探马前往探查,看前面是不是而绿洲的迹象,如果往前个五六十里仍没而绿洲的迹象,那么可以肯定汉军是在哪里发生了偏差了。

下了营寨,欧阳自远派出探马去探查,直过了很久,居然没有回报,欧阳自远心中更是惊惧,急令再派两队探马前去。

欧阳自远正自等的心焦,却听得帐外莫尔兰急急的叫道:“欧阳将军可在?我有急事来找欧阳将军。”

欧阳自远心中一惊。

莫尔兰负责的是照看美玉,现在莫尔兰有急事找他,难不成是美玉有了什么危险了?他不待卫士通道就扬声叫道:“我在,快进来!”

莫尔兰急急的冲了进来,一进来就叫道:“美玉醒了,问咱们为什么走到这里来了!”

欧阳自远的脑袋嗡了一声。

美玉既然这么问,那么肯定汉军是走错了路了,虽然现在汉军的水和食品还都够用,但走错了路却要消耗大量体力,而且增加了危险性,只是,他的确是严格按照美玉的指点走的啊,怎么会错?

他急忙起身,才要和莫尔兰一起出帐,赵天成却直闯进来叫道:“咱们的第一队探马在离此三十里处被杀!人马皆死!第二队探马发xiàn

了尸体!”

欧阳自远一跺脚。

这两件突发事件同时出现,他实在不知该应付哪个才是。他对赵天成说道:“全军警戒,你来指挥,美玉醒了,说咱们走错了路,我要去问个明白。”

赵天成听欧阳自远这话,也是一跺脚,答yīng

一声,自去转身传令。

欧阳自远跟着莫尔兰,急急的往美玉的帐篷处走,才走不远,却见美玉被两个士卒用椅子抬着迎了过来。

欧阳自远大惊,急抢上前去令士卒放下美玉,问道:“你可好些了?”

美玉的脸色仍很苍白,她吃力的喘息着,没有回答欧阳自远的问题,而是急急的问道:“为什么汉军会来到这里?”

欧阳自远见美玉好象随时可能支撑不住,只得急忙答道:“我们跟着骆驼足迹一路走到了这里。”

美玉露出疑惑的神情,摇了摇头,随即问道:“你们可观察过那骆驼的足迹?”

欧阳自远奇道:“观察什么?”

美玉摇了摇头,显得很无奈,说道:“我们西域人有时为了骗敌人,会让骆驼倒着走……”

欧阳自远一呆之下,突然大叫一声!

他明白美玉让他观察什么了。

美玉是让他观察骆驼足迹的深浅!

按理说,骆驼蹄印应当是前浅后深的,如果是为了迷惑敌人而让骆驼倒着走,那么蹄印正好相反,是前深后浅。他被骗了,那骆驼队是倒着走的,所以他们现在是越来越远离他们的目的地的!

这件事,可说也是汉军倒霉。如果美玉再支撑得一会儿,能够指明方向,汉军发xiàn

骆驼的行进方才与美玉所指方向相反,当然会起疑,细看之下肯定能发xiàn

这个问题,毕竟骆驼和马一样有这问题。只是美玉还没有来得及指明方向就昏了过去,汉军只能按照骆驼足迹走,那戎卢国人看来是有意要引汉军远离,用了这个办法,结果,汉军来了一回南辕北辙!

欧阳自远恨的直咬牙,正要下令全军调转方向,猛听得一阵惊呼声,只见不远处尘沙飞扬,跟着轰隆一声,停在营地中的数辆粮车掉到了地面之下!

欧阳自远一时间以为流沙又至,但那粮车被围在营地中,如果是流沙,怎么会不危及营地外面却单单的把粮车给陷下去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轰隆一声响,几辆粮车又陷了下去!

四下的汉军士兵大叫着冲上去,打算挽救粮车,士兵们才一靠近粮车,沙地处飞起一片沙尘,上百名满身沙土的西域士兵一起跳起,向汉军士兵冲来。

汉军士兵们没想到会从地下跳起这些西域士兵来,一时大乱,只见营中好几处纷纷大乱,足有上千西域士兵从地下跳起。

欧阳自远此时再也顾不得美玉,交待莫尔兰一句“照顾好美玉姑娘”,拔剑而出。

另一边,于振飞也已经冲出来,他来不及拿狼牙棒,就用短剑与西域士兵们肉搏起来。

欧阳自远在营中纵横来去,那些西域士兵当者立毙,此时营中汉军将士纷纷冲出,好在西域士兵人数不多,不一时砍杀殆尽。

欧阳自远见来袭敌军杀了差不多了,急令赵天成组织防守,转身又往美玉处去。

现在汉军处于什么位置?这里有什么危险?这来袭的是哪路敌人?他们此前碰到手持树枝的又是什么人?

这一大堆问题他都要问上一问,否则现在他实在不知dào

该当如何应对才好!

美玉早在帐中等着欧阳自远,一见欧阳自远来到,不待欧阳自远发问,已是开口了。

原来方才欧阳自远对敌之时,美玉已经将这几天的经lì

从莫尔兰口中有了了解,一边听她一边连连叹息。

欧阳自远一到,美玉便说道:“欧阳将军,你要问的问题我都知dào

了,你且不要打断我,让我说完。”

欧阳自远点头,他看着美玉那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心中却极为担心。

美玉提着气,喘息着一一说了起来。

此前那持树枝的人,正是戎卢国人,这戎卢国绿洲整个在一个大树下,据说此树其大如天,纵横数十里,究竟是与不是,外人却是不知dào

的,因为没有任何外人被允许入绿洲一探真假。但那树上却有一种怪枝,称为“魔枝”,这“魔枝”是戎卢人的护国利器。

这东西可长可短,不惧刀兵,只有一样:无论是谁,一旦拿了这魔枝就不可放手,否则必被反噬!

第125章 戎卢

也正因如此,所以这魔枝虽极为可怖,戎卢人却轻易不使用它,因为一旦使用,就意味着有一批人要从此手不离枝终老。然而这一回,眼见得汉军大军压境,戎卢人实在别无他法可想,只得出动大军以魔枝相攻,没想到汉军却用火攻之法破了他们的护国重器。

那戎卢国人国内军力也不过万人,这一回居然出动八千人来攻,可说是倾全国之兵了,而这一次大败,也让戎卢人从此无力再战。

至于同时打了精绝和戎卢两国旗号,却是因为戎卢与精绝有约,二国同进同退,死不破盟,所以精绝出兵,就算戎卢人没有出兵,也要打着精绝和戎卢两国的旗号,反之,戎卢出兵,就算精绝没有出兵,也得同打两国旗号。戎卢人倒也说话算话,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却依然全力出击,只可惜最后没能成功。

虽然戎卢很厉害,但既然已为汉军所破,也就不足为虑了,现在的问题是,汉军有另一个大麻烦需yào

面对。

戎卢人之所以将汉军引向这个方向,是因为这个方向上有一个整个西域国家都谈之色变的国家:扜弥。

这个国家向不与其他国家交往,只是这次西域联合反汉才算和西域各国联手,但也只是出了一些军资,并没有出兵。而西域各国却也只能听之任之。

因为这个国家与其他任何国家不同,这个国家,是一个沙魔之国。

它的国君被称为大主师,其实就是大巫师。这大主师手下控zhì

着据说有三万六千沙人,这些沙人人形沙身,可以在沙中来去自如,与别国作战时,可以待得潜伏到敌军营中再突然暴起伤人。这些沙人虽然也有血有肉,但都受大主师控zhì

。这些沙人能够潜行沙中,也是全赖大主师之力。

如果只杀了这些沙人,大主师可以很快再聚集起一批新的沙人出来,只有杀了大主师才能绝了沙人之根。只是,这大主师身着重甲,刀枪不入,马快如电,追之不及,实在难以击杀,各国都是对他大为头痛。

方才那些沙地下暴起之人,就是大主师控zhì

下的沙人,只有找到控zhì

沙人的大主师,才能彻底杀死沙人。好在,这沙人的活动范围有限,最远只能在离国五十里处活动,而且不得离大主师超过三十里,否则就无法控zhì

。所以现在汉军虽然表现上杀光了这些沙人,但只要大主师不死,这些沙人还是要再出来的!

欧阳自远听得半信半疑。

如果现在是在中原听到这一番话,欧阳自远只会当它是笑话。但西域的奇异之处他现在已经有所经lì

,美玉的神奇他也知dào

,所以现在他对这话还是很认真看待的,只是,人怎么可能会如此改变?他一时也不知是该相信好是该不相信好,只是答道:“既然如此,我们且将全军后撤,离了扜弥国五十里再说。”

美玉却苦笑了一声,答道:“这个只怕是难。戎卢国居无定所,只在这一带沙漠处游荡,但究竟在哪里,却是不一定的,所以欧阳将军想后撤是好的,只是往哪里撤?”

欧阳自远听得直皱眉,心想这样的国家也实在太神奇了些了,究竟这说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正要再问,却见美玉已经支撑不住,慢慢躺下,喘息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得令莫尔兰好好照顾美玉,自己出帐来。

他才一出帐,却见一个赵天成匆匆赶到,眉头紧锁,劈头就对欧阳自远说道:“粮车没有挖出来,居然陷入沙中就不见了,咱们的粮草只剩下不到三成了。”

欧阳自远一惊,叹息道:“这真真假假的危险,都快把人弄糊涂了。”

赵天成有些吃惊的看着欧阳自远,答道:“怎么会是假的?末将亲自去看了,粮车的确消失了。”

欧阳自远听得赵天成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急忙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于是三言两语的将美玉的话说了一回,听得赵天成也直摇头,不知dào

这是真是假。

二人正自说着,猛听得一阵喊声,不远处又是一阵大乱!

两个人急冲过去看时,只见地下又涌起了一大批沙人,这沙人数量足有三千多,几乎将营内的空地都站满了,好在这一回汉军士卒们已经严加戒备,纷纷包围这些沙**战起来。

欧阳自远才要下令,轰的一声,几乎同时从四五个地方冒出大批沙人,向汉军各处攻去!

虽然汉军已经严加戒备,但这一下实在人数太多,眼见得这极可能还不是全部,汉军士兵们顾前顾不了后,更是混乱不堪。

欧阳自远眼见情形不对,一咬牙,对赵天成说道:“白兄,请你代为指挥,我去击杀那大主师!”

第126章 戎卢(下)

赵天成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他真的不希望欧阳自远单独出击,但现在的情形,真的需yào

一个人单独出击。而能够对付“刀枪不入、马快如电”的人,也只有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带马提缰,尽lì

不去看营中的乱象,也不去想柳千惠、莫尔兰、美玉和一众将领,他现在的心思就在一个人身上:大主师。

虽然美玉只说了大主师离沙人三十里之内,并没有说大主师可能在哪个方向,但欧阳自远却知dào

大主师会在哪个方向。

这大主师应当就在汉军第一批探马被杀的方向!

如果他不在那个方向,是谁杀了汉军的探马?所以现在必须向那个方向去找,才能找到大主师。

欧阳自远纵马离营,直向汉军探马被杀的方向而去,马行如疾风,转眼已经过了十几里,欧阳自远在马上忍不住回首看了军营一眼。

此时离营已远,不但喊杀声听不到了,甚至连营中的混乱都看不到了,但欧阳自远知dào

,现在的营中肯定还是在混战着,他只能祈祷自己尽快杀了大主师,让汉军不至于受到大损。

忽的一声,两个人突然从沙地上跃起,直向欧阳自远扑来!

欧阳自远一惊,侧身让过,不待出剑,银龙已经将这二人远远甩开,欧阳自远再回头看去,只见沙地上高高婑婑的站起几十个人来,个个都满身沙土,对着欧阳自远大叫大嚷着,想是无法阻止欧阳自远有些气急败坏。

欧阳自远的心中却有一丝高兴。

既然这里有敌人埋伏,说明自己走对了方向,大主师应当就在前面!

他轻轻拍了下银龙,银龙立时加快了速度。好在这一带沙漠地质还比较硬,银龙跑起来还算快的。

又前行十几里,远远的就看到一批人站在那里,四下里有数十人或站或跪,团团围着当中的一个人,当中那人手里举着一个象大铁棒一样的东西,铁棒上有许多细细的铁丝,他举着那东西转来转去,看来就好象正在行什么神mì

法术一样。

欧阳自远此时也不管他行的是什么法术了,反正这人应当是大主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杀掉这大主师,管他行的什么妖法,都了帐了。

他抽剑,催促着银龙飞速向前!

那一群人突见欧阳自远接近,都大吃一惊,纷纷叫着转身向欧阳自远冲来,手里拿着各样的古怪武器,有的举着一个象大勺子一样的东西,只是勺柄足有三尺长,有的则拿着一个巨大的口袋。

欧阳自远手中剑起,剑光如电,只见勺头落地,口袋漏风,转眼间,十几人已经倒下。

那大主师见欧阳自远如此神勇,手一抬,一道黄烟激射而出,欧阳自远举剑相挡,那黄烟却在空中突然一曲,绕过太阿剑,正中欧阳自远胸口。

大主师见自己一击而中,不由放声大笑起来,只是,他的笑声才出一半就止住了。

欧阳自远一挥剑,那黄烟已经断成两截,而欧阳自远自己却毫发无损!

大主师惊叫一声,想要再用别的办法却已经来不及,他一转身,上了边上的一匹马,打马就逃。

欧阳自远其实在心里也惊叫了一声。

因为那黄烟根本不是烟,而是一条长约尺许的大蜈蚣!

那蜈蚣的螯如利矛,一落到欧阳自远胸口就恶狠狠的刺向欧阳自远,如果不是欧阳自远身着玄铁甲,这一下只怕欧阳自远已经了帐,所以大主师固然惊吓不小,欧阳自远却也吓了一跳。

大主师骑马而逃,欧阳自远在后紧追,那马只轻轻一纵,居然就跃出了好大一段距离,欧阳自远不由又吃一惊,向那马看去,见那马通体赤红,皮毛光滑如缎,跑起来疾如风驰电掣,却又是优雅异常。

银龙见前面的马快,不由起了好胜心,不待欧阳自远催促已经加力,四蹄翻飞,全力飞奔。前面的大主师见欧阳自远又一次追近,更是吃惊,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如此好马,在马上连连催促。

那马长嘶一声,也是加快了脚步,两匹马形如飞鸟,一前一后飞奔着,银龙赶不上前面的马,前面的马却也甩不掉银龙,一时间得了个不既不离的情形。

欧阳自远在马上只感觉着劲风扑面,也不知dào

现在银龙跑的是多快,只得俯下身形。几乎与此同时,前面的大主师也俯下身去,想是和欧阳自远一样的感觉。

第127章 从地面追到地下

两匹马一前一后,跑了足有半个时辰,在烈日之下,两匹马居然都没有疲态,各骋英豪,在沙漠上全力飞奔着。

欧阳自远不断的看着前面的马,实在不知dào

那马怎么会这么厉害,眼见那马好象身体更红了,直如一条红龙一般,突然间,一个名字跃如他的脑海:汗血宝马!

这马通体赤红,现在跑的马身见汗,却不是普通的汗,而是红色的汗,这正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武帝之后,大宛人以为因汗血宝马而导致汉人征伐,不但恨汉人,也汉这马,原本被大宛人尊为天马的汗血宝马成了大宛人眼中的灾难之源,所以许多汗血马纷纷被捕杀,至东汉之初,汉血马已经灭绝。然而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又见了一匹!

一想明白这马的情形,欧阳自远不由犹豫起来。

银龙当然不输于汉血宝马,但这样跑下去,要跑多久?要么就是两匹马一起累倒,要么就是欧阳自远远离部队。现在他离部队就已经够远的了,如果再远,他还能找到回来的路吗?

他不由摸了一下弓。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只要一箭就可以了,但,这一箭出,从大主师的骑术看,想射死那大主师是不可能的,只能射马。但射死的可是汗血宝马,甚至可能是天下唯一幸存的汗血宝马,这一箭,可以射吗?

欧阳自远正自犹豫,却见前面的大主师突然伸手向怀里摸去。

欧阳自远一惊。

此前大主师摸出一条大蜈蚣来就够吓人的了,这一回又要摸出什么来?

欧阳自远狠了狠心,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大主师一边摸着一边回头看,眼见欧阳自远一箭射出,那箭比汗血马不知快了多少倍,想要带马回避已经来不及,他大叫一声,纵身一跃,从马上直跃下去。

就在大主师才离开马匹的同时,箭到了,只听一声大响,那汗血马已经被打成了碎块。

大主师扑落在地,连连翻滚了几下才算停下,欧阳自远没想到大主师会突然跳到马下,一时收势不及,直冲过数丈才算把马带住,他带马回转,正要去抓大主师,大主师突然手一扬,一个圆圆的东西向地面砸去。

欧阳自远急带缰绳约马后退,虽然大主师扔那东西的方位离自己还有三四丈的距离,但谁知dào

大主师手里扔的是什么,还是防备万一为好,何况现在大主师失了马,再想逃脱是不可能的了,想抓他也不急于一时。

只听呯的一声响,那东西在地面突然炸开,紧接着,地面上突然现出了一个大洞,洞口足有四五尺宽,下面黑乎乎的不知多深,大片的沙粒直落下去,直入落入了地底一般。

大主师哈哈一笑,突然纵身而起,向那洞中直扑过去。

欧阳自远暗叫一声不好。

这大主师本就可以训liàn

人在沙下潜行,现在他如果钻到这洞里,却如何抓到他?

欧阳自远跃身而起,直冲洞口,身在半空就伸出手去抓大主师。

这一抓只差了寸许,终于没能抓到,欧阳自远却因用力过猛,也向洞内直落下去!

欧阳自远心叫不好,反手去抓洞壁,这才发xiàn

这洞的内壁比洞口还要大,那洞口就有四五尺宽,内壁宽有七八尺,哪里够得着内壁?他急转身想看清洞下情形,身体才转一半,却已经重重的撞到什么东西上,只是这东西好象极有韧性,欧阳自远这一落下,这东西托着欧阳自远向下伸长,将欧阳自远落下的冲力几乎完全化解,欧阳自远居然没有受伤。

欧阳自远翻身站起,还没站稳,就听得边上一阵脚步声,有人好象才离开。欧阳自远心知是大主师才逃走,此时洞内黑暗看不清楚,他听着声音正要迈步去追,却猛听得脚下一声大响,那响声极大,把欧阳自远吓的一呆。

过了片刻,欧阳自远才要再动,又是一声大响,这一回不但有响动,而且脚下也震动起来。

欧阳自远心中暗惊,生怕大主师趁机偷袭,伏下了身子来,取出火折子,点着了一根蜡烛。这却是他吸取了教xùn

的结果,上一回在太阳坟中几乎死掉,那以后,他在身上就常备了几根蜡烛。

就在蜡烛点燃的刹那之间,欧阳自远看到了他简直无法相信的奇景。

他是在一个极大的深坑的底部,那深坑的底部只有丈许见方,四面向上伸展,至少有三十丈高的斜面,四面斜壁的结构,居然是层层的石阶,全是用大石砌成的。实在不知dào

是谁用了多少人力才建造了如此的大坑,这可不是大主师能够建造成的。

欧阳自远举起蜡烛照向四壁,却发xiàn

根本没有任何洞口。不知dào

大主师方才是从哪里逃掉的?

他的想了想,用手中的蜡烛光照向下面,见脚下是一块三丈大小的石块,是整块的,只怕也没有入口。但地面之下,却仍有着有规律的呯呯声和震动。

直过了好一会儿,欧阳自远仍没有发xiàn

入口,非但没有发xiàn

入口,他还发xiàn

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自己只怕出不去了。

这洞口光滑无比,离洞顶极高,自己落在这里,却如何出去?这一回还与此前不同,此前至少汉军将领知dào

自己去了太阳墓,而且有美玉以神通“看”到了欧阳自远的所在,现在欧阳自远这一番狂奔,连他自己都不知dào

自己在哪里,汉军却如何找得到他?而美玉,则正在重病之中,根本不可能再施神通!

欧阳自远翻来覆去地想着,只感觉心中焦躁无比,他从来也没有这样子焦躁过,他在生自己的气,怎么每次出行都出现这样的问题,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用力跺了一下脚。

这一脚用力顿下去,一切全改变了。

欧阳自远重重一脚顿了下去,动作虽然是无心的,可是由于心中的气恼,力道也相当大。他一脚才踏下去,就觉得脚下的那块石板突然向下一沉。

欧阳自远的反应也算得是快的了,他一觉出石板向下沉,身子立时向外跳去,可是就在他身子向旁跳出之际,那石板突然自当中裂开,当他身子落下的时候,已经踏了个空,直向下跌了下去。

第128章 地下天宫

当他才开始向下跌去之际,他还可以看到天空和许多沙随着他一起落了下来,但接着,眼前一黑,那石板已经合上了。

刹那之间,四周围变得出奇地静,没有了呼啸的风声,也没有那种呯呯的撞击声,没有了任何声音,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的心的确在狂跳着,因为他的身子在向下直跌下去,不知dào

会跌到哪里去。

但是那毕竟只是极短时间内的事,不一会儿功夫,他的身子已经碰到了一样软绵绵的东西,那东西很有弹性,当他的身子碰上去之际,立时被弹了起来,接着又落了下去,再弹起来,连续六七次之后,才算停了下来。

欧阳自远大口喘着气,石板下面一片黑漆,但空气似乎很清新。

他一直紧握着蜡烛,这时,当他的身子静止在那软绵绵的东西上之际,他立时再次点亮了已经熄灭的蜡烛。

首先,他看到自己是在一张大约三丈见方的网上面,那张网是用一种质料十分坚韧的皮条结成,网的四角固定在四根直径约有一尺的圆形石柱上,石柱上刻满了人物和兽类的图案,刻工十分精致,看来像是图腾,石质和外面建成深坑石壁的大石块是一样的花岗岩。

四根石柱,每一根大约有十丈高,而距离上面还有十丈,也就是说,欧阳自远自上面跌下来,跌了将近二十丈!

欧阳自远一看到这一点,他心中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没有办法出去了!因为就算上面的那石板一顶就开,而他又攀上了石柱顶上的话。还有八丈多的距离,他是没有法子跳得上去的。

当他才一想到这一点时,他的心中不禁起了一阵叹息。

那张网离地只有一尺多,欧阳自远轻而易举地从网上跨了下来。

这时他才发xiàn

,这个奇特的地方绝对不是大主师所建,甚至不是现在所建。

他现在站在平地上,平地的的地面,也是用将近一丈见方的石板铺成的一个四方形,每一边大约有六块石板形成一个上锐下方,十分宽阔的空间。

在这个空间的上面斜壁之上,也全是各种各样的石刻画,那种线条和作风一看就可以看出来,那是商周全盛时代的杰作,是汉人的风格!

欧阳自远举着蜡烛四面查看,却不见大主师的踪影,他的心中抽动了一下,不由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来。

看来,反正已经下来了,而且暂时又没有法子出去。此时欧阳自远的心境反倒平静下来。

他先静静地想了想,这里的空气清新,他呼吸的空气,可能还是上千年之前建造这里的时候就留下来的,他一个人在这样的空间,空气的供应是没有问题的。而他的身边,有至少四天的食物和水。就是说,他至少可以支持四天之久。

当然,在没有了食物和水之后,他还可以支持三四天,问题就在于,这三四天里,他能不能找到出去的办法?从方才下落的情形看,只怕没办法,但有一个人应当知dào

出去的办法,这个人就是大主师,他可不会明知这里出不去而落下来,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大主师,一旦让他跑了可就没有法子可想了!

欧阳自远呆了极短的时间,才又用蜡烛去照亮四周,这一次,他看到在一边斜面上有一扇巨大的门,那门是极其光滑的整块大石所制成的,上面有四个极大的汉文:天极之门。

门紧闭着,欧阳自远先不向门走去,转着身四面看着,他又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头人。好个巨大的石头人,足足有五丈高,雕刻很粗,石头人的手中,是一只极大的石锤,石头人站在一块圆形的显然是可以转动的石盘之上。

石盘这时并没有转动,在石头上的顶部,有一根细长石往,直伸向上,抵在斜壁的一块大石上。

在离石锤成弧线的石壁上,有着被石锤敲击过的痕迹。地下还有许多石屑,欧阳自远想了一会儿,已经明白个中道理。

在石头顶石柱所抵着的那块石板之后一定有着机关,通向顶上的石板,负重减轻,那石板向上升起,就会触动机关,使石人站立的圆盘转动,石人手中的石锤就会敲在石壁上。他方才在上面所听到的大响,应当就是石锤敲击的声音,只是,为什么现在停下了?

欧阳自远呆呆的站立在石壁之前,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却实在找不到机关,只得转过身来,望着那扇门。

第129章 地下天宫(二)

那扇门上,刻着四个大字,“天极之门”。门是紧闭着,欧阳自远也想不到如何可以开启它,但是他知dào

,既然有门,当然是让人进的,只是如何找到方法?

欧阳自远小心的向前走着,来到了那扇巨大的石门之前,他伸手去抚摸那光滑的石门,打算慢慢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机关——只希望这机关不是防盗的机关。

当他的手碰上石门之际,他就觉得那扇巨大的石门在缓缓移动。欧阳自远怔了一怔,稍微用了一点力,整扇石门竟然被他向旁移了开来。

他手中的蜡烛向下照去,发xiàn

石门之下是一个凹槽,而在凹槽之中全是一种胶质的油浆。

整扇石门就是“浮”在这种滑润无比的油浆上的!

欧阳自远又吸了一口气,当他在沙漠之上发xiàn

这个深坑之际,一切已经够令得他惊奇了,但是和现在相比较,当初的那种惊讶简直完全不当一回事。

他再举起蜡烛向前面照去,在蜡烛的光芒下,他看到眼前是一个走廊,环成四方形,走廊很宽敞,走廊一边的石壁也是倾斜的。

这时他完全明白了。整个建筑物的主要部份,是一个深埋在沙下面达一百丈深的一座沙下陵墓,上面的深坑部份,则是一个倒转的陵墓,整个建筑的情形就像是两只碗,碗底互相连接放在一起,在上面的那只碗就是深坑,而现在,他已经进入了下面的一只“碗”之中,照每一层高度来看,这座地下陵墓至少应该有四层之多。

他无法想像他将会在这四层的沙下建筑之中发xiàn

些什么,只能猜测,这个大墓绝对不是大主师或西域人所造,只是大主师不知什么原因发xiàn

了这里。难不成大主师就利用这里建成了他的国家?如果是这样倒可以解释为什么扜弥国人居无定所,却始终在这一带不离开。

他先绕着走廊走了一圈,发xiàn

第一层走廊的石壁上是一幅极其大的图画雕刻,刻得很浅,但是十分清楚,实在巨大无比——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画,它刻满在走廊的壁上,约有两百丈长,二十丈高,刻的是许多许多的人,正在从事建造工作。

欧阳自远仔细地看着,看到了一小半他就明白了,他看到的就是数万商朝人,在建造这座伟大得不可思议的建筑物的情形,他看到上千人在开凿大石块,也看到上千人在搬运着石块,图中所看到的搬运方法可以解开商朝人何以能建造这样巨大的建筑物之谜。

他看到的是,地上有一个巨大的油槽,槽中全是黑色的油浆东西,而巨大的石块就是“浮”在这种油浆之上滑过去的。他对这种油浆也不陌生,那“天极之门”就是“浮”在这种油浆之上的。

他一路走着,一直来到了另一扇门前,那扇门上刻着一个人,这人一只手举着,像是发号施令,和壁画中其他的人不同,他穿着十分奇特的服装,他的双眼在蜡烛光芒照耀下,炯炯生光。

欧阳自远立时发xiàn

,那是两颗极大的奇妙的深黑色的宝石。

在那个人像之旁,有着一行字,那字以商朝古文所写,翻译过来就是:“天极在指挥监造天极之宫,天极之宫是人类最伟大的建筑,从它开始建造起到永远。”

从人像上看来,“天极”显然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且就是像上的这个人,看来他很瘦削,或许是由于那两颗奇妙的黑宝石,使得他看来,有一股慑人的力量。

他已经知dào

这座建筑物的名字了,它叫作“天极之宫”。

天极之宫,欧阳自远无法不承认石门上所刻的字句。它的确是人类所能造成的最伟大的建筑物了。

欧阳自远又移开了门,门内是一个更大的大堂,中间部份是一个方形的孔,有石级通向下面,在那巨大的大堂中,有着各种各样的石像,欧阳自远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那是古商朝人的诸神。

每一座石像都有十丈左右高,使人在这些石像之间走动感到出奇的渺小。

欧阳自远如痴如醉地摸着每一座石像,连他自己也不知在这些石像之间盘桓了多久。

他像是有点醉酒一样,走下石阶,又到了下面的一层,下面一层,在走廊之旁,一共分为四间大石室,走廊上一样是刻满了壁画,同样是建造“天极之宫”时的劳作情形。

他将每一间大石室的门全移了开来,他那种如痴如醉的神情更甚了,甚至他的脚步也有点虚浮,要扶住石壁才能前进。

第130章 地下天宫(三)

现在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大主师,他几乎想要跪拜这伟大的建筑,他实在想不到,在这西域沙漠中,会有如此伟大的汉人建筑!

这四间石室中,全是商朝人所用的各种器具,四间石室中的陈设,完全是仿照宫殿造成的,在石室中的石像雕刻得更精细,也和常人一样大小,每一个石像都有不同的动作,而且每一个石像全有衣服,所有的衣服看来好像全是金丝编织而成的。

欧阳自远在第四间石室之中看到一个白玉雕成的斜躺在榻上的美女,那美女手中提着一串葡萄,葡萄完全是紫晶的,而各种各样的宝石充满了每一种装饰品和器具之上。

欧阳自远不由自主大声叫了起来:“天极,天极!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问题当然得不到答案,只不过在宽大的石室之中响起了阵阵回音。

欧阳自远不知dào

在这一层逗留了多久,但时间一定极长,因为他手中的蜡烛几乎要燃尽了。

在通向第三层石级之际,欧阳自远坐了下来,并且熄灭了蜡烛。他并不觉得疲倦,他的精神处在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之中,但是他却必需节约使用蜡烛,因为要是蜡烛不能再发出光芒来,他就无法继xù

察看这座伟大无匹的“天极之宫”下两层的情形了。

当他熄了蜡烛之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而且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还不是十分准确,应该说,什么外来的声音全都听不到了。自他身体之内发出的声音,还是可以听得到的,而且会比平常响了千百倍。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肠胃中发出来的咕噜声,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自己血流的声音。欧阳自远坐了并没有多久,又点亮了蜡烛,再向下一层走去。蜡烛的光芒,已远不如初着亮时那样明亮,但是还可以看到四周围的情形。

第三层也是四间石室,比上一层的四间大了许多,所放置的也全是大型的东西,有战车,有石刻的马匹,有各种巨型工具,欧阳自远一间一间看过去,到最后一间,蜡烛只剩下一丝晕黄如豆的小火苗了。

终于,蜡烛光熄灭了。

欧阳自远犹豫了一下,他不愿意用第二支蜡烛。这时候,他根本没有考lǜ

自己是不是能够出去,是不是能够回到地面上,或者是不是会找到大主师,他所考lǜ

的,只是如何使自己留在这“天极之宫”内更久。他要毫不遗漏地弄清楚“天极之宫”内的一切,这时,他完全像是回到了数千年前的商朝之中,和商朝人生活在一起,那些人或兽的雕像,是如此栩栩如生,使他觉得他们似乎在讲话。

欧阳自远也已经有点明白这个伟大的人物建造这座“天极之宫”的目的了。“天极之宫”是尽可能地将商朝的生活保留下来,好让后世的人知dào

当时的文化已经发达到什么程度,可以让后世的人知dào

,当时的商朝人是如何生活的。

欧阳自远摸索着石级向下走去,当他在绝对的漆黑之中,觉得他已经走完了石级之际,他才燃着了第二支蜡烛,蜡烛的光芒很微弱的闪耀着,但已足够使他看到那已经是最底的一层了。

最底的一层并没有间隔,全部是广阔无比的一个大堂,在它的正中部份,有四根柱子,四根柱子距离相当近,和它们的高度相比较,显得很不配,而在那四根石柱之间的,是一张床,不但有一张床,而且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欧阳自远刚来得及看清那床上的人脸色不像是那些石像时,蜡烛突然熄灭了。欧阳自远心中暗骂黑心的蜡烛商贩,他努力用火折点了几回才又把蜡烛点燃。

这一次,他真zhèng

看清楚了,他急速地走向前,来到床边上。

床上躺着的绝不是石像,而是一个人,这个人欧阳自远绝不陌生,在他下来第一层的时候,就在门上看见过他的刻画。

那是天极。天极的尸体。

天极的尸体看来完全不像是古尸,而是像一个熟睡着的人,欧阳自远一直来到床边前,他呼吸急促,他手上的蜡烛又熄灭了。

就在他手上的蜡烛又熄灭之前的一刹间,他看到床上的天极弯着腰,慢慢坐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当欧阳自远看到床上有人躺着的时候,他还只是手在发抖,但刚才那一刹间,他眼看躺在床上的人竟缓慢地坐了起来之际,他的全身发起抖来。

他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他的身子之所以会剧烈地发着抖,完全是因为神mì

的气氛,就像整座山一样天崩地裂地压了下来,超过了任何人所能负荷的程度,欧阳自远还算是镇定的,如果换成第二个人的话,只怕早已经变得疯狂了。

欧阳自远全身发抖的结果,是他手中的火折子落到了地上。一听到火折子跌在地上的声音,欧阳自远震动了一下,连忙蹲了下来。

当他在伸手在地上摸索着,想拾起火折子来之前,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使他自己更镇定。

他的一只手按在床边上。床是石质的,摸上去滑腻而有玉的感觉。他在想:我刚才看到床上的是天极,又看到天极坐了起来,这是不是我眼花呢?

不单是天极在床上坐起来是不可能的事,即使是天极躺在床上,也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了。天极是距他进了“天极之宫”之前一千多年的人,就算他的寿命再长,他死了也已经有一千年左右了,一个死了一千多年的人,如何可以保持肉体不变,看来如生前一样?

要他相信天极已经死了一千年,而肉体仍然丝毫没有变化,他宁愿相信天极还没有死,他凌乱的思绪之中,迅速掠过人类长寿的传说,以中国为最多,一个叫彭祖的人,据说活到八百岁。另一个叫东方朔的人,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岁,只说西王母花园中的桃子,一千年一熟,他已经看见过桃子成熟了三次。

那么,天极是不是还活着呢?

欧阳自远焦切地期待着,期待他能够突然听到天极发出的声音。

可是,四周围却是一片死寂。

第131章 地下天宫(四)

欧阳自远又吸了几口气,他不点火折子,而只是慢慢地伸手向前去摸索。如果床上的人真的是天极,而且已经坐了起来的话,他是可以摸得出来的。

欧阳自远伸出手去,他伸手出去的动作十分缓慢,当然他不是为了害pà

,而是为了享shòu

,他要尽情享shòu

那一刹那,证明床上的天极是不是真的坐了起来。

不管他伸手的动作是如何缓慢,他终于碰到了床上天极的手。

他的身子又震了一震,他的指尖碰到的正是床上天极的手指,欧阳自远再慢慢向上摸索上去,他碰到的肌肤不像是人,而像是经过揉制的牛皮。

终于,欧阳自远可以肯定,天极的确是坐了起来了,他触摸到天极的胸,额,和他的头,天极是坐着,直挺挺地坐着,证实他刚才并没有看错。

欧阳自远叹了一口气,他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叹气,然后,他又燃着了火折子。

当蜡烛又发出光芒,使他可以看到眼前的情形之际,他不禁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燃着它。他这时已经弄清楚天极坐起来的秘密了,在天极的背部,有一根铁的支撑棍,撑着天极的身子。

这根铁棍,自然是有人来到了床边,床边的石板有了重量的负担,触动了机关而伸出来的,这或许是天极所安排的对于来访的客人的一种礼貌上的欢迎吧。

但是,这至少又证明,天极虽然死了一千年,但是他的身体还是柔软的。

欧阳自远轻抚天极的肌肉,那肌肉坚韧如牛肉,那一定是经过特殊方法处理的,但欧阳自远对商朝对尸体的保存方法并没有研究过,在书籍中没有任何记载,同样地,“天极之宫”的存zài

,它的建造工程,在历史上也没有任何的记载。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欧阳自远才注意到,在大堂的四壁全是一个一个的石洞,在那些直径不到三寸的圆洞之中,看来全放着一卷一卷的羊皮纸。

欧阳自远又奔到墙前,这时,他真恨自己何以在上面几层,用完了那好的蜡烛,他随便取出了一卷来,打开,羊皮纸上写着清楚的字,但这些字欧阳自远却无法认得,因为那居然都是全是甲骨文!

欧阳自远频频点着那不断熄灭的蜡烛,他完全无法看得懂那卷羊皮纸上写的是什么,他像是一个见到了极罕见的宝藏的人,但是在他和珍宝之前却有一种无形的,无法突pò

的障碍一样。

欧阳自远取了一卷又一卷,每一卷之中,他至多只能看懂一两个字,他直起身来,看到手中的蜡烛已经只有很少的一点了。

他真有点不能控zhì

自己,他对着坐在床上的天极,大叫道:“讲给我听!这些书上记载着什么?讲给我听!”

他的呼叫响起巨大的回声,他冲到了床前,这时他才看到天极的右手,也握着一卷羊皮纸。

同时他也看到,在天极的右手之下,有一个瓶状的东西,瓶中储着那种黑色的浓油,还有棉蕊,那一定是一盏巨大油灯。

欧阳自远先点着了灯蕊,灯蕊上的油都乾了,所以在开始时,只是一点绿黝黝的火,接着发出一阵极其轻微的劈劈拍拍的爆裂声,绿色的火光闪动着,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欧阳自远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他知dào

,他已经进入一个宝库,一个真zhèng

的宝库,那些一卷又一卷的羊皮,上面写满了他所不认识的字的羊皮,是真zhèng

的宝藏,比同样大小的钻石还要名贵。

他定下神来,呆望着坐在巨大石床上的天极,这个死去了已应该有一千年的人,尸体保养得那么好,连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可看得清清楚楚,而每一条皱纹之中,都仿佛蕴藏着无穷的智慧和知识。

他以一种极虔诚的心情轻轻地去扳开天极的手指,将天极握在手中的那卷羊皮小心地取了下来,当他取下那卷羊皮之际,他甚至有一种幻觉,感到天极正在向他微笑。

欧阳自远将那卷羊皮放在床上,就在天极的脚旁慢慢展了开来,在那一刻,他要竭力控zhì

着自己,才能使自己的心脏不致跳得剧烈到无法负担的程度。

和其他的羊皮上的字不同,这一卷羊皮上的字,是用一种鲜艳的红色的药水写成的,那种红色至少已经经lì

了一千年,但是看来还是如此艳红夺目,就像是才自人体内流出来的血。

他无法将整卷羊皮摊平,他只好随摊开来随看。他仍然不能完全看得懂上面的甲骨文,如果给他充分的时间,例如三年,他也许可以将之完全读通,但是现在,遇到他看不懂的地方就只好跳过去,贪婪地读着下文。

第132章 地下天宫(五)

那卷羊皮上的字约超过一千个,他可以认识的不过是十成中的三成,但就在他看得懂的三成之中,已足以令他几乎窒息了。

欧阳自远看完,再看一遍,在第二遍中,他并没有能多认出一两个字,仍就是他所看得懂的部份而已。但他已经大致了解这卷羊皮上以艳红药水所写的,就是天极的一份自述。

一开始,天极就说他的知识,他的能力,是超越时代的,他如何有这样的能力,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不断地做着当时其他人不能了解,不能明白的事,他是超卓而无法比拟的。

他曾经奉当时的皇帝命令建立皇帝的陵墓,这里,天极之宫,就是他建造皇帝陵墓所得的报酬,而当时的皇帝并不知dào

天极之宫的规模比任何陵墓更伟大,更壮观。

在羊皮上并没有太多的文字记述“天极之宫”建造的经过,事实上那是不必要的,因为在每一层走廊上那详尽的雕刻壁画已经展示了全部的建造过程。

接下来的一大段文字是他几乎完全看不懂的。天极在这段文字之中,好像提到他的上代,也好像提及他的那种本领,智慧和知识,是他上代遗传而来的一种本能。

欧阳自远在努力揣摸这一段文字的含意之际,忍不住仔细打量这时高“坐”在他面前的天极,想努力找寻出他和普通的人有什么不同之处来。

但是,在外表上来看,是绝对分不出有什么不同来的,天极的外形,完全是一个普通人,甚至头也不是特别地大,欧阳自远实在无法明白,天极为何会有自己的才能是由他的祖先遗传而来的那种想法,因为他既然是一个普通人,他的祖先自然也是普通人,何以落后的祖先,会有智能上的优良遗传带给比他们进步的后代?

欧阳自远由于思索过甚,脸上满是汗珠,他也顾不得去抹掉,只是一直看下去。再接下来的一段,他倒可以看懂一大半。

那一大段说的是他的许多想法和他的知识,根本无法为当时的人所接受,所以他就将之完全写了下来,以供后人的研究,他预言,经过了若干年之后,他所想到的一切一定会实现的,这就是他建造天极之宫的主要目的。

欧阳自远看了那一段,只好苦笑。他早已知dào

,那几千卷羊皮上,他看不懂的文字之中,蕴藏着无可估计的知识和智慧,但是只怕天极也料想不到,他的天极之宫,终于被人发xiàn

,但是他使用的文字却已没有人看得懂了。

欧阳自远深深地吸着气,这时他已看到了最后的一段了。

最后的一段,是致看到这卷羊皮的人的,欧阳自远也可以看懂三四成。

在羊皮上,天极写着,他所拥有的智慧已经尽数记在。四壁上端圆洞中的羊皮卷上,这些东西来者尽可以拿走,他的床边,还有一块“补气血,生死人”的血竭送给来者,只希望来者不要碰他的遗体。

然后,到了这卷羊皮的最后一段了,最后一段,欧阳自远倒是全可以看得懂的。

天极在最后一段之中,指示着离开天极之宫的办法,没有别的办法离开通道,还是进来的那地方,出去的办法是在那张大网之下。有个机关可以利用大网的弹力,将人弹上去,上面的石板会自动的打开,使人能够离开。

直到这时候欧阳自远才想起来,自己来到天极之宫不知dào

已经有多久了。

欧阳自远站起身来。

现在他既然知dào

了离开的办法,也就不着急离开了,这天极之宫的来龙去脉他已经尽知,既然只有那一个出口,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大主师。

欧阳自远才一迈步,突然心中一动。

他猛的转身向天极身边的桌子看去。

那上面没有东西,但有一个明显的印迹,那印迹是落下的灰尘比其他地方少许多而形成的,好象是原本有东西在那里然后被拿走了一样。

欧阳自远几乎扑到桌子上,上下找着,没有,没有,仍是没有!

他的脸上写满失望。

他想要找的,正是天极“送给来者”的那块血竭。那东西有一个人现在正急需:美玉!

美玉的性命之所以如此危险,是因为圣女树已经被砍,她的血液现在正从圣女树处慢慢流出,如果这血竭真能够“补气血,生死人”,那么美玉也就有救了!只是,那血竭在哪里?

第133章 换命

欧阳自远转了个圈儿,想到桌后看一看,他才转到一半,突然间黑暗中一个人影直扑了出来!

欧阳自远向后急退,让过那人,眼前却是寒光一闪,一把矛尖在他鼻子前掠过。

他又退两步看去,这才看清,前面居然是一个铜人。

这人身着青铜盔甲,手持青铜长矛,自然,铜甲里面是活人,但一眼看去,和一个青铜人没什么两样,也幸亏这人身着重甲行动不便,而且欧阳自远自服了孙道长的丹药后身体大为灵动,否则的话方才那一击欧阳自远只怕躲不过去。

那人见欧阳自远居然避开了自己这出其不意的一击,也是大感意wài

,吆喝一声,又是一矛刺来。

欧阳自远冷笑一声,太阿剑出手,一道寒光飞起,已将那人的矛断为两截,太阿剑去势不止,直入这人铜甲。

剑才一入甲,欧阳自远心中一动,手不向前送而是横着一转,身形展开向侧面绕去,剑随身动,转眼间已经将那铜甲划了一圈儿。

那人没想到这剑如此锋利,眼看剑入甲内,自以为必死,不由大叫起来。欧阳自远却没有杀这人,只是剑走如龙,三两下已经将甲划出数个口子,那铜甲四分五裂,丁当作响的掉在地上,现出了里面的人来。

欧阳自远立时举起蜡烛照去,见这人约三十多岁的年纪,黑发黑眼,与中原人无异,欧阳自远虽然不认得这人的容貌,但他甲内的衣服却是认得的,这人正是那大主师!

大主师眼见自己根本不是欧阳自远的对手,将手里的半截断矛往地上一掷,伸手入怀,取出一块黑色的东西来高高举起,叫道:“要不要血竭?”

欧阳自远一呆。

他不是吃惊于大主师手里有血竭。既然这人是大主师,而且出现在这里,那么那血竭肯定是被他拿走了,他吃惊于这大主师如此聪明,一看自己绕着桌子找就知dào

在找血竭,更吃惊于这大主师的口音。

这大主师居然是一口闽南腔!

西域人中会汉语的不少,这一点欧阳自远已经领教,但无论汉语多么精通的西域人,只怕说的不是闽南话,而眼前这个大主师,居然是一口的闽南腔!

“你是汉人?”欧阳自远试探着问道。

大主师嘿嘿一笑,仍托着血竭,答道:“说什么汉人西域人?这里可是汉人的宫殿?现在可是归汉人所有?我曾祖父就已经不是汉人了,我算什么汉人?我是扜弥国君,不服天朝管的西域扜弥国大主师!”

欧阳自远嘿了一声。

汉人到西域去,这没什么,当了西域国王,也没什么,但身为汉人的后代,却如此凶残的攻击汉人,实在是太有什么了!他冷冷的答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讲汉人之情了。你打算用这血竭交换你的性命?可惜你想错了。”

大主师狐疑的看了欧阳自远一眼,冷笑道:“何必骗我?你那么急切的寻找血竭,一定是有重大用处,你身为统帅,公然说谎可不好了。”

欧阳自远笑了起来,悠然答道:“我可没说我不想要血竭。我只是想说,你用这血竭换不了你的性命。”一边说,他一边轻抚着剑。

大主师的脸色变了。

他忘记了一件事:如果欧阳自远杀了他,仍可一样得到血竭!

他突然后退两步,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音,黑暗中传来沙沙的声音,紧接着,七八个沙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欧阳自远小心的握着剑,仍然淡淡的问道:“你认为,凭着这几个人就能挡得住我的剑吗?”

大主师叹了口气,居然摇头:“当然不能。只是,这血竭是他们能够生存的保证。他们能够成为沙中之人而活着,完全是因为我根据天极书中的办法将少许血竭以药水化开给他们服用的结果,如果没了这血竭,他们不但再也入不了沙,也再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倒猜一猜看,如果你想杀了我抢血竭,他们会不会拼命阻挡你?”

说话间,四下里沙沙声不断,又有数名沙人出现。

欧阳自远的心中突然一动,当即点头道:“好,你这个条件合理,我接受,就以你的血竭换你的性命好了。”

大主师大出意wài

,没想到欧阳自远突然做如此大的改变,不由追问了一句:“你说话可算话?”

欧阳自远轻笑了一声:“你虽非汉人,可也知汉人的习俗,如我这等人,可能说话不算?”

大主师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好,我信你。”说罢举手就要将血竭抛过来。

一边上,一个沙人见大主师居然要将血竭抛给欧阳自远,大急之下一把拉住大主师的手,口中用西域语连连说着什么,看那神情,是请求大主师不要将这关系他们性命的东西给了汉人。

大主师没有回答那西域人,而是对着欧阳自远笑道:“你看,人都希望活着,虽然他们现在其实活着不如死了好,但仍怕死掉。可惜,我也怕死!”

说到最后一句,大主师突然自怀里拔出一把青铜匕首来,一刀刺入那拉着他肩膀的沙人胸口!

那沙**叫一声,直直的看着大主师,一脸不相信的神情,终于,他慢慢倒在地上,身上的沙子就好象水银一样散了开来,那沙子里,居然是一具没有皮肤的身躯。

欧阳自远看的心惊肉跳,实在不知dào

大主师是根据天极的什么文字将人弄成了这个模样,这还真如大主师所说,这些人活着不如死了好了。

大主师威严的对周围的沙人喝了几句西域话,那些沙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想是被大主师的威胁所吓住了。

大主师转头看向欧阳自远,轻笑一声,说了声“接着!”随即将血竭抛了过来。

欧阳自远接过血竭看去,见这东西好象一块煤炭一样,通体漆黑,只是手上感觉着是木头的感觉,他将血竭收入怀中,抬眼看向大主师。

大主师却叹息了一声,说道:“还不快走?”

欧阳自远一想也是,自己还不走,等什么?他转身向上奔去。

才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沙人的狂叫声!

第134章 毁灭

欧阳自远转头去看,只见沙人们纷纷怒吼着逼向大主师,一时用手指着大主师,一时又用手指着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轻笑了一下。

他知dào

会有这个结果。

他方才答yīng

大主师以血竭换他的性命,就是因为猜到了这个结果。

沙人们的生命寄托在这血竭上,大主师却以为自己凭着威望可以压服沙人,这怎么可能?沙人们服从于大主师,就是因为大主师手里掌握着沙人们的生命之源,现在大主师居然把这生命之源拿来交换他自己的性命,而且还以为自己仍可以压服沙人,这是怎样的一种自大成狂啊。

他不再理会沙人与大主师的争执,而是继xù

急急的向前奔去,因为他知dào

,在他身后,只有一个结果:沙人们杀了大主师,然后来追他,要夺回血竭。

他虽然不怕沙人们的攻击,但被他们缠上却没什么益处,现在他必须尽快回去,去看看他的部队如何了,去救美玉!

欧阳自远一路急奔,终于又来到了第一层的大厅中。他攀上了那张网,照着那卷羊皮上的指示,在黑暗中摸索着,摸到了一个凸起的杠杆,然后将那杠杆用力地压向下。

他用力按下杠杆,他只觉得那张网陡地向下沉去,紧接着就向上疾弹了起来,欧阳自远被弹得向上直飞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等待着重新回到地面。

然而,他只飞了一小段距离,身在半空就已经发沉,然后,他又一次重重的掉落在了网上!

“见鬼了!”欧阳自远有些愤nù

的叫了起来。他躺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突然用力一拍自己的额头。他疏忽了一件事,伟大的天极也疏忽了一件事。

这个机关能把人弹起来,但是,经过了这么久的岁月,那网的弹力已经大为下降,所以,这个机关不能把他弹到原来设计的高度了!

欧阳自远只有苦笑。

天极算到了一切,就忘记了这个简单的道理。

欧阳自远沉吟了半天,终于咬着牙再次按下杠杆。这一次,他用了很大的力qì



网再次弹起,这一次比上一次要高一些,但仍没有达到足够的高度!

欧阳自远再次落下。身后,隐隐传来人声,那是沙人们,他们快要追过来了!

欧阳自远恨了一声,正要翻身下网以便对付沙人们,却见洞口处隐隐露出一个脑袋来,那脑袋在洞口晃了一晃,随即大声叫道:“欧阳将军可在下面?”

欧阳自远听得居然是孙威的声音,不由又惊又喜。

孙威来救自己,固然当喜,但营地如何了?孙威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此时他已经来不及多问,扬声叫道:“我在下面,这就弹上去,准bèi

接应我!”

孙威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欧阳自远身后却传来叫声,沙人们已经接近了!

欧阳自远再次用力按下机关。

大网先是一沉,紧接着再次将欧阳自远弹起,欧阳自远在空中连声大叫,手向前伸出。

孙威探着脑袋在洞口处,听得欧阳自远答yīng

,心中大喜,只是听欧阳自远说“弹上去”,却实在不明所以,正要再问,却见欧阳自远大呼小叫的飞了上来,只是将到洞口处身体微微一顿,上升之力已竭。

孙威反应极快,立时伸手,一把抓住了欧阳自远的手,欧阳自远借着这力向外一跃,终于跃上洞口,洞口下,传来沙人们绝望的叫嚷声。

欧阳自远在洞外立住脚,向旁边看去,见孙威带着数百士兵正围在洞中附近,远远近近的,处处火光冲天,不由惊道:“怎么回事?”

孙威笑道:“欧阳将军不必惊慌,这是末将带人把石油倒入沙中烧沙人呢,这一下他们可有得受了!”

欧阳自远立时明白了。

孙威这一回又是用了火攻之法,虽然刀剑不能进入地下杀沙人,但石油却可以渗入沙中,先把石油倒在地上,待石油渗入沙中再点燃,沙人们自然就无可藏身了。好狠的一着!

孙威见欧阳自远无恙,此时也不及细问,听得洞下传来沙人的叫声,问道:“下面可还有咱们的人?”

欧阳自远摇头道:“没有了。”

孙威一声吆喝,几个士兵将数个鱼膘直丢下去,跟着几支火把也扔了下去。

欧阳自远大惊,想要出言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蓬的一声,一股火苗从洞口直窜出来,洞下立时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再扔!”孙威兴奋的叫道。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

下面那伟大的宫殿算是毁了,只是,如果不毁了这宫殿,又如何尽诛沙人?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只好长叹一口气,不再作声。

第135章 毁灭(下)

孙威指挥着士卒一边烧着洞,一边向欧阳自远汇报着。

原来欧阳自远离开,赵天成指挥部队与沙人作战,那沙人们战斗力不行,但潜地而行,一下子从这里冒出一下子从那里冒出,实在防不胜防,孙威情急之下想到了用石油的办法,干脆就将重yào

的地方都护住,其他地方但凡可能有沙人的都用石油烧,这一下极为有效,沙人们要么被烧死在沙中,要么被逼的从沙里跳出,不一时营地内的沙人被杀了个精光。

赵天成观察着那火焰,发xiàn

那火焰集中在一条线上,自这条线进入了汉军大营,于是命令孙威带着石油一路烧过去,孙威一路探查着,哪里发xiàn

沙人烧哪里,这一路行来,虽然他并不知方向,却由沙人带着来到这洞口。

一到洞口,他一眼就看到了银龙,既然欧阳将军的马在这里,欧阳将军必然在洞内,所以他探头去问。如果欧阳自远再晚回答片刻,孙威只怕也要跳下来找欧阳自远了。

二人正说着,突然间四下里冒出了烟气,那烟气不是仅仅从洞口冒出的,而是方圆数里之内,到处都冒出了烟气。

欧阳自远心中一凛,叫道:“快退,下面的陵墓被引燃了!”

孙威听了这话也吃了一惊,急带人后退,足退出三里开外,才退出了烟气的位置,不由咂舌道:“这下面的陵墓有多大啊?”

欧阳自远还没有回答,猛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响,整个陵墓的上层直塌了下去,四下里的沙子被带着如瀑布一样往下流去,欧阳自远与孙威约着人马急急再退,一边退一边看着那沙子自他们眼前不断的消失,汹涌着冲出陷坑之中。

足又退了里许,沙子终于停止了流动,那大陷坑却也已经被填平,不知有几亿斤的沙子填满了地下的陵墓,这个巨大的陵墓,只怕再也无法挖开了。

众人感叹了好一会儿,欧阳自远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得下令回营。

这一回虽然离营很远,但好在有火焰指路,众人不必辨别方向,一路前行,行了约三十里左右,迎面见一哨人马来到,却是柳千惠带着队伍来增援了。

两队人马汇合,柳千惠向孙威使了个眼色,孙威看着欧阳自远一笑,带马加快脚步往前去了。

欧阳自远恨恨的看了孙威一眼。

事情很明显,柳千惠一则是接应孙威,二则,自然是打算好好训欧阳自远一顿,孙威居然还真是会看风头,一看情形不对立kè

跑前面去了,只是,接下来欧阳自远可要受苦了。

柳千惠看着欧阳自远,恨恨的咬着牙,低声道:“这一回你又要怎么说?”

欧阳自远苦着脸拱了拱手,轻声道:“夫人容禀,小生实在是没办法啊。”

柳千惠听得欧阳自远居然拿起了戏腔,又想笑又不敢笑,绷着脸等待欧阳自远的解释。

欧阳自远无法,只得将整个事情前因后果一一交待,自打美玉所说的必须杀了大主师开始,一路说来,足说到了营门外才止。

柳千惠初时绷着脸听着,到后来越来越凝神细听,到得营门处,她终于叹息道:“这事也真是难为你了,只是,下次如再有这种事,你得……你得……”她连说了两声“你得”却接不下去了,因为再有这种事,除了现在欧阳自远的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可用?

欧阳自远一本正经的听着,见柳千惠接不下去,不由扑哧一笑。

柳千惠见欧阳自远居然笑起来,不由红了脸,正要开口,却见营门处涌出一堆人来,赵天成、于振飞、钱子长都在其中。

欧阳自远正要上前去和众将说话,人群一分,莫尔兰已经冲了过来,见欧阳自远无恙,急急的说道:“你没事可太好了。美玉现在情形很危险,看着只怕要不行了,怎么办?”

欧阳自远听得这个消息,心中大惊,对柳千惠说道:“你且将我的事给他们说一回,我这就去救美玉姑娘去!”

柳千惠听得大奇,急问道:“你有什么办法救……”这一句她也没有说完,因为欧阳自远已经一溜烟的冲入营中去了。

日色西斜时,营中终于安定了下来。虽然营中到处是火焰的痕迹,但再住一晚还是可以对付的,众将听了柳千惠转述的欧阳自远这一番经lì

,个个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而欧阳自远,则满脸笑容、满身疲倦的躺在帐中,正在酣睡。

他终于救了美玉,虽然那血竭被用了个精光,但美玉好了,却比什么都重yào

——虽然不算彻底好了。

第136章 决定方向的理由

次日一早,汉军大帐内,所有人都静听着美玉在说话。

这一回,美玉不必用人搀扶了,那血竭实在是神奇之物,给美玉服用后不用半个时辰,美玉就已经神彩熠熠了。不过,这并非是完全好了,因为这血竭相当于给美玉补了大量的鲜血,只是那圣女树既然无法长回来,美玉也就无法彻底好转,现在只是补充了鲜血,却无法制止这血继xù

流,不过好在血竭的功效非凡,至少两三个月内美玉是没什么问题了。

美玉是在说汉军的行军路径。

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按原路返回,直奔戎卢国,但汉军现在粮草大为吃紧,如果按原路返回,只怕不待抵达戎卢绿洲就要面临无粮的境地。而且这还不是全部麻烦,由于这几次大量使用石油,导致汉军取暖的物资也已严重不足,只能再依靠马粪了。如此一来,汉军以饥寒交迫之师前往戎卢绿洲,实在是不可取。

另一条路,则是顺着这里继xù

向前。从这里向前,不出十日,就是渠勒国和于阗国。这两国处于两个相距较近的绿洲上,一左一右,而且国内物资充足,人口较多,如果能够攻下这两国,汉军的粮草问题和燃料问题都应当可以解决。

再往前则是一座名为“万圣”的山,过了这山前行数日就是西域联军两大主力之一的皮山国地界。从这里再绕行,也可到戎卢绿洲,只不过是到了戎卢绿洲的另一侧。那时汉军再回归正途,也是一个办法。

不过这个办法也同样有困难,这困难就是:渠勒、于阗两国的军队。

这两国都是西域联军中的中坚分子,想让他们投降是不大可能的,只能力克之,但渠勒国和于阗国都是西域大国,他们国内的人口数十万,此前虽然在西域联军与汉军作战中多有战损,但两国如果都充分动员,各自再动员个数万人与汉军作战还是可能的。所以,汉军现在面临的是一个两难选择:要么忍受缺粮受冻,要么,保证击败渠勒、于阗二国,否则汉军也同样面临无粮之境!

美玉说完了面临的形式,众将几乎都没有犹豫,一致认为:应当去攻击渠勒、于阗两国!

至于理由,每个人都很充分。

于振飞的理由是:“有欧阳将军在,咱们一定能拿下这两国!”说罢还问众人:“是不是?”

众将纷纷点头同意,只有欧阳自远在那苦笑。

孙威的理由是:“美玉姑娘说,戎卢全军不过万人,此前咱们已经消灭了他们八千人,他们还有什么力量?现在该当平复渠勒、于阗两国了!”

钱子长的理由是:“还是渠勒和于阗两国离的近些!”

赵天成的理由是:“如果咱们原路返回,一定缺粮,而戎卢绿洲既然那么小,又有怪树为患,咱们只怕难以得到足够的补充,与其这样,不如干脆就打渠勒和于阗两国,打得下,补充粮草燃料还是可行的。”

不过,所有这些理由都不如柳千惠的理由给力,柳千惠的理由只有一句,四个字,是对欧阳自远说的:“我相信你!”

于是,欧阳自远只好苦笑着点头了。

他倒也同意去打渠勒和于阗两国,只是,他真的不认为自己有那么神奇,居然能够有他在就打得下任何敌人,要真有这个本事,他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

然而无论如何,汉军的行军方向这一回是指向渠勒和于阗两国了。

一连五天,汉军都在艰难前行。

这一回真的比较艰难,粮草越来越少,眼看着已经只有十日之粮了,但更难熬的是,这一带的晚上异常寒冷,比之此前的沙漠地区要冷的多,汉军的石油所存不多,只能集中给伤兵和如美玉之类的重yào

人物取暖使用,其他人只能用马粪等物取暖,结果每到晚上,响亮的喷嚏声就此起彼伏。

而且,自第三日起,就发xiàn

有敌军的暗探在汉军附近出没,汉军一路前行,敌军的暗探一路跟随,几乎是严密监视着汉军。如此一来,汉军更要小心。

第五日晚,探马来报:前方的渠勒和于阗两国军队已经出兵,各有三万人马,都在城池附近驻守,两军相距约百里左右。

欧阳自远听了这消息,愁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两国的驻兵法很明显是遥相呼应,虽然兵力上比汉军要差,但两国各自背城下营,明显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如果汉军大举进攻,他们就退入城中据守,如果攻一国,另一国就自背后袭扰,如果两国一起攻,两国就守着城不出来。

汉军无法不惜代价攻下这两城,否则后面的仗就难打了,现在已平的西域国家计有婼羌、楼兰、且末、小宛、扜弥五国,算上已无力作战的戎卢也不过六国,仍有三十国要打,汉军的军力不可能全部用于这里,何况就算全部用于这里,要多少天才能打得下这两国?汉军的粮草支撑得了这么久吗?

欧阳自远正自发愁,却听得帐外人声大乱,随着几声响亮的喷嚏,钱子长提着一个百夫长进了帐。

钱子长将那百夫长往地上一扔,恨恨的说道:“欧阳将军,末将无能,来领罪了。”

欧阳自远奇怪的问道:“你有什么罪?这百夫长是怎么回事?”

钱子长向爬在地上的百夫长狠踢了一脚,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那百夫长吃痛,叫了一声,随即打了个大喷嚏,以手背擦了擦鼻子,吞吞吐吐的说了起来。

原来这百夫长生于南方,于炎热倒是适应,但于寒冷实在不适应,这几天里晚上异常的寒冷,冻的他无法忍受,眼看自己已经感冒,他想着沙漠里缺医少药,实在不能硬撑,情急之下,居然想偷些东西烧火取暖。

他先是打算偷石油,但石油被看管的极是严密,无从下手,他一咬牙,居然偷了些粮草,又怕被别人发xiàn

,干脆利用晚上当值的机会带着粮草跑到营外数里去烧,打算好好烤一下火,冒一下汗散了风寒,好治愈自己的感冒。

第137章 军机被泄

这百夫长在野外烧着粮草取暖,热的满身是汗,正自高兴,突然间从黑暗中冒出几个人来,这几个人身着西域服色,以刀逼住了他,向这百夫长逼问汉军的情形,声言如果从实招来就放了他,如果不实话实说,他就必死无疑。

这百夫长怕死,居然如实供出了汉军急于要打渠勒和于阗两国的原因是缺少粮草,交谈中那几个西域人也说了他们自己的身份,原来他们是渠勒军的暗探。这几个人倒也没有食言,问明了汉军情形就放了这百夫长。

这百夫长此时全身都是冷汗,方才好容易治好的感冒被冷风一吹反而更重了,不过他也算良心发xiàn

,思来想去,感觉着自己这是害了整个汉军,所以回到营中,向小都统投案自首。

小都统一听之下头都大了,深知这事可太严重了,急向上报,这一队正是钱子长负责,一路上报到钱子长处,钱子长一听,气的直想当场就杀了这百夫长,但他知dào

这事实在太过重大,所以一路提着这百夫长来见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听着这百夫长的话,又惊又怒,没想到还没等开战,军中这样至关重yào

的机密居然泄露了出去,他恨恨的看着这百夫长,真不知该用什么话来骂他好。

那百夫长交待已毕,爬在地上向欧阳自远磕了一个头,说道:“欧阳将军,末将贪生怕死,一时糊涂,居然犯下这种大错,自知无可幸免,只求欧阳将军给末将一个痛快,让末将一刀断头既可。”

“我呸!”钱子长在一边怒骂道,“你就该被五马分尸!”

欧阳自远长叹了一声,挥手道:“咱们军中没有五马分尸之刑,此人罪无可赦,钱将军,拉他出去吧。”

钱子长答yīng

一声,从地上提了这百夫长就走。

欧阳自远坐在那里,一时心乱如麻。

现在的问题更加严重了。

既然汉军缺粮的消息为敌军所知,那渠勒、于阗二国的统帅都不是白痴,哪有不知如何应付的道理?这两国现在不必用别的办法,只要严守城防就足矣,汉军无粮,只能退走,但往哪里退?他们现在还有五日之粮,退到任何一个他们征服的绿洲都不够用,而且现在就算原路返回再征戎卢也不可能了,如此一来,汉军只怕要全体饿死在西域沙漠中了!

欧阳自远沉吟了好一会儿,突然间,一个念头闪入他的脑海,他直跳起来,冲着帐外大叫道:“卫士,速去传令,让钱将军刀下留人,将那百夫长带回来!”

门外的卫士答yīng

着一路跑走了,欧阳自远却无心再坐在帐内,他走到帐门前掀开帐帘,看着黑沉沉的外面,不知dào

卫士是否能及时赶到,救得这百夫长的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火光闪动,一队人马行来,隐隐的传来钱子长的声音。钱子长正在怒骂:“我再问你一回,真的是欧阳将军让刀下留人的?你如假传命令,可是死罪!”

那卫士的声音答道:“禀钱将军,是真的,绝对是欧阳将军的命令,小的哪敢假传军令啊。”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欧阳自远面前,那卫士向欧阳自远行了个礼退到一边,知dào

欧阳将军自会帮自己证明,也就不再与钱子长分辩。

那百夫长却是脸上青青,脖子红红。原来他已经被绑好了,那一刀也已经临头,眼看着这一刀就要割了他的头了,卫士及时赶到,大叫“刀下留人”,行刑的刀斧手也真是技巧惊人,居然就在刀将入颈时硬生生的将刀停住了,不过仍然将这百夫长的脖子割破了一层的皮,所以那百夫长脸上青青,自是吓的,至于脖子红红,则是血。

钱子长见欧阳自远站在帐前,叫道:“欧阳将军……”才叫了三个字,却停住了口。

因为他发xiàn

欧阳自远的表情不对。

欧阳自远的眼睛根本没看自己,也没看那百夫长,而是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夜空。

钱子长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见夜色沉沉,月朗星稀,实在没什么奇怪的,不知欧阳将军这是在看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在欧阳自远眼前晃了一下,看欧阳将军是不是中了什么邪了。

欧阳自远见钱子长伸手在自己眼前晃,奇道:“钱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钱子长脸上一红,急忙收手,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知dào

欧阳将军没事,答道:“没什么,末将想请问,欧阳将军为何让末将留下这个叛徒?”

欧阳自远笑了笑,更正道:“他不是叛徒,他是胆小鬼而已。”

那百夫长在一边听着,脸上红的快和他脖子一样了。

第138章 军机被泄(下)

钱子长却是一脸的不解。

欧阳将军说的倒也在理,这百夫长不算叛徒,但的确是胆小鬼,问题是,因为他是胆小鬼就可以不杀了吗?这理由可说不通吧。

欧阳自远却没有理会钱子长,对那百夫长说道:“你现在就是找大夫治你脖子上的伤,打今儿起三日内,每天你要当值四班,早中晚夜都要当值,而且要领兵巡逻,出营五里。但有一样,严禁你擅自离开队伍,严禁你与敌人接战,如果碰到敌人,你必须立kè

退回营内,如果你敢与敌人接战,我真的会把你五马分尸的!”

那百夫长大喜,没想到改判的处罚居然如此之轻,由死刑变成了罚多值更,别说是三天多值更,就算从此要值一辈子也值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当下连声答yīng

着走了,心里不住默念各路菩萨,请各菩萨保佑自己以后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钱子长却瞪在大眼看着欧阳自远,心中一时感觉着是欧阳将军神志糊涂了,一时想着是不是欧阳将军另有计谋。

欧阳自远见钱子长在那发呆,微微一笑,说道:“你且去休息,明日一早,我把我的打算给你们说一说。”

钱子长答yīng

一声,慢慢往回走。欧阳自远既然说“你们”,自然是指所有高级将领了,这说明欧阳将军的确有计谋,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计谋会用得着这个小小的百夫长?让这百夫长多值更又是什么样的计谋?为什么欧阳将军连个撤职的处罚都不给这百夫长?

欧阳自远虽然嘱咐钱子长先去休息,但钱子长这一夜可真是一点儿也没睡,早上到了中军帐内时,他的眼圈儿都是黑的。

他承认,他的确想不通,这一堆的问题他一个也想不通。

欧阳自远坐在帐内,见众将到齐,对一边的卫士说道:“所有无关人等统统出去,在帐外设防,任何闲杂人等不得入帐!”

待卫士们出了帐,欧阳自远又环视了一下众将,说道:“今日的商议,任何人不得外泄,违者军法处置!各位要多加小心,此前已有人泄露军机,导致我军势危,这一回,除了帐中人等,不得将军机说与任何人听!”

“得令!”众将响亮的答yīng

着。

所以,欧阳自远是如何布置的,真的是除了几个将领之外无人知晓,而这几个将领个个都守口如瓶,连对下属的奋威将军、定远将军都不说一个字,至于什么常将军、牙将参将等人,更是全不知晓。

也正因如此,所以当中军传出下达到后勤军的命令时,后勤军的将士们都瞪着眼睛好久才算答yīng

下来。

这个命令真的很怪,怪到不可思议。

这命令是:今日起,一日三餐只从锅内盛出八成饭菜,另外的二成则要洒在营中,倒掉!

统帅亲自下令给伙夫们要求盛多少饭就够稀奇的了,而这命令是在粮草严重不足时要倒掉二成的饭菜,更是让人惊掉下巴。但军令如山,理解也得执行,不理解也得执行,何况欧阳将军还亲自指定由莫尔兰牙将负责监督,看哪个伙夫不执行命令就军法处置呢。

自然,后勤将士也偷偷的问过莫尔兰牙将,这个古怪的命令究竟是要干嘛用的,莫尔兰的回答是:“我怎么知dào

?看着那饭菜倒在地上,我都心疼!”

结果,每次饭后,大厨们都一边往地上洒着饭菜一边念念有词:“土地爷,小的又来孝敬你了,可保佑我们汉军大胜,保佑我老家五谷丰登,保佑我老婆儿子平平安安,保佑我逢凶化吉……”

至于土地爷是不是能帮得上这些帮,哪些许愿严重超过了土地爷的职权范围,土地爷是不是听得懂汉语,这些就不用深究了。

一连三日,汉军就这样撒着饭菜前行,至第三日,离渠勒国已不到三十里。探马探得的消息是,两国的军队都已经退入城中,城池守卫严密,显然是打算据城而守了。

汉军下寨。欧阳自远下令全军:休息两日,第三日再起兵攻城。

士卒们虽然心中疑惑,倒也乐得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只是这里不是中原,没什么可游玩之处,何况敌军暗探时时就在营外,也不能离营过远,所以也就是在营里营外的走上一走,或者就躺在营里睡一回懒觉而已。

第二天,夜深时分。

汉军和西域军同时在行动。

西域军方面,渠勒、于阗二国各出二万人,摸着黑悄悄的向汉军营后绕行。

他们的任务是:在汉军营后埋伏,等待汉军后撤,在汉军后撤到埋伏圈时发起突击,尽歼汉军!

第139章 真假不知

事情很明显,汉军是缺粮了。他们得到汉军那个怕死百夫长的消息,说道汉军缺粮,但随后,那百夫长没有被处绝,反而仍旧照常巡逻,这说明,那百夫长没有把自己被抓的消息报gào

给汉军。这也可以理解,人都是怕死的,既然那百夫长因为怕死而供出了汉军缺粮的消息,又怎么会不怕死的向上报gào

说自己被抓了呢?

而此后汉军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他们确认了汉军缺少粮草。

就是再有多充足的粮草,有必要每次吃饭都弄的满地吗?一连两天,一天三顿,顿顿饭汉军都把饭菜弄的满地,这只能说明他们在掩饰什么,不然只能说汉军的士兵们顿顿都端不住饭碗了。

那么,汉军既然在努力掩饰自己缺少粮草,却又宣bù

自己要三日后发起攻击,为此甚至于给士卒们放了两天的假,为了什么?

绝不可能是为了真的攻击,如果真的攻击,何必要第三天进行?就算第三天进行攻击,这样的城池,要多少天才能攻下来?以汉军的粮草情形,哪里支撑得住?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汉军要撤tuì



那么,会在哪一天撤tuì

?当然在宣bù

的攻城日期前一天的晚上,只有这时才是撤tuì

的最好时机。因为这时,各国当然在严密防守,准bèi

汉军来攻,汉军趁着夜晚后撤,正好摆脱追击。

然而同时,汉军的乱洒粮食却也说明了另一个问题:他们的粮食应当不只够五天食用。否则他们怎么敢这么乱洒?这样乱洒,就算是撤tuì

都不够吃的了。

因此,现在可以得到的结论是:一,汉军缺少粮草,必须撤tuì

;二,他们的粮草不至于达到只剩五天的程度。

接下来的问题是,如果汉军缺少粮草,却又足够撤tuì

使用,那么,汉军极可能在补充粮草后卷土重来!

所以,为了防止汉军卷土重来,只有一个办法是最合适的:趁着汉军后撤,伏击它!

这就是西域军派兵伏击汉军的原因。

他们认为,他们真的很聪明,聪明的看穿了汉军的诡计。

同一时间,汉军的中军帐内,也正在紧张的进行着指挥。

将领们都已经聚集在帐内。一个时辰前,整个汉军动员起来,直到这时,常将军以上的将领们才知dào

整个计划。

这个计划是:先派出一队士兵假装成后撤,待西域军发起攻击后,大队汉军反包围西域军。

这个计划,其实是一个钓鱼的计划,以汉军的真实情形为饵,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西域军上勾。

其实,这个计划也是很危险的。因为如果西域军真的不上勾,或者虽然知dào

汉军要撤却求稳而不出击,那么汉军就危险了。问题是,除了用这个办法引出西域军来,汉军也真没别的好办法可用。

不过,现在,中军帐内却正在争论。

因为探马带来的最新消息说,西域军有四万人出击,留守两城的各只有一万人,那么,以十三万汉军攻击一万人的城池是不是也是可行的?

当将领提出这个问题时,整个大帐内立kè

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可行,比反包围西域军还可行,另一派则认为不可行,不如按原计划。

欧阳自远坐在那里,只听了一会儿争论就打断了争执,他只说了一句:“杀了四万西域军,两座城仍各剩一万人,不会多出来。”

于是,争论结束。

可不就是这样?杀了四万西域军,再以十三万人攻击各有一万人守卫的那两座城池不可以吗?

“按原计划,出发!”欧阳自远见众将统一了意见,果duàn

下令。

夜很黑。

这一晚,月亮好象被乌云遮住了。在乌黑的夜色下,一队汉军急速前行着。

他们没有打火把,甚至没有发出大的声响,只是那么急急的行进着。间或,有人会打一个喷嚏,那不是他们有意弄出的声响,实在是冻的受不了啊。

这一队汉军匆匆的进入到了两排沙丘中间。

领头的常将军突然意识到不对。

原来这里可没有沙丘啊,傍晚时看还没有呢,怎么现在突然出现沙丘了?今晚也没风啊,而且这沙丘这么整齐,哪象是自然形成的?

“戒备!”那常将军大声发令。

几乎与此同时,一阵刺耳的号角声响起!

那号角声自其中的一个沙丘里传来,距离如此之近,吓的正好经过这沙丘几个汉军士兵们大叫一声跳到了一边。

随着号角声,沙丘一个个的掀开了,沙丘里,西域军士兵们从席棚下呐喊着杀了出来。

这是西域式的埋伏。

晚上,沙漠气候寒冷,沙漠中又没有埋伏之处,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在埋伏地搭起席棚,在席棚外堆上一层沙子,不但可以埋伏,而且可以抵御寒冷,这种埋伏甚至可以一直埋伏到敌军的身边,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甚至让敌军无法反应。

事实上,这一队汉军知dào

敌军有埋伏,因为他们出发时就被告知他们是诱饵,负责引西域军的伏击部队出来,问题是,他们没想到西域军的埋伏居然是这个样子的,那常将军一路走一路的四下乱看,希望能发xiàn

敌军的埋伏,只是他的目光是看向远处的,全没想到那埋伏居然就在身边!

“结阵!”那常将军大叫着,一句话没说完,地面突然塌陷下去,一批西域军士兵们自地面以下跳了出来。

汉军立时大乱,四下里,西域军士兵们兴奋的大叫着,火把纷纷点燃,西域军士兵们向汉军猛攻过来。

汉军被突然近距离攻击,而且敌军人数是自己的数倍,哪里支撑得住,一时间各自为战,战局极为被动。

“呜、呜、呜、呜~~~~~”三短一长的号角声响起。

西域军士兵们不由都是一愣。

三短一长,是要求全体立kè

后撤!

在这样的时候后撤?哪个号兵吹出这等脑袋热昏的号令来?

一个西域军将领大声叫嚷着,指挥士兵们继xù

攻击,汉军士卒们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也明白他的意思:不要理会号角,号是吹错了!

第140章 连破二国

西域士卒们都有些犹豫。

号令如山,这一点无论汉军还是西域军都是一样的,战场进退不依号令,都是死罪。然而这个号令也实在够奇特的,在能够全歼汉军时撤tuì



然而紧接着,所有西域军士卒都明白为什么了。

左右两侧,呐喊声大起,汉军自西域军侧面包围了过来!

原来西域军将领发xiàn

被围的汉军只有一万人,立kè

意识到情况不对:十三万汉军,怎么会这么少?这明明就是诱敌啊。所以立kè

下令后撤。

然而,晚了。就在这片刻之间,汉军主力左右齐出,已经将西域军包围起来,中间的一万汉军与两侧的汉军配合,形成了一个中心开花之势。

西域军将领急令反身突围,却哪里突得出去?此时除了防守营盘的汉军,连诱敌部队在内十一万汉军重重叠叠的包围上来,杀的西域军士兵们无路可逃,支持了一会儿,西域军士兵们纷纷投降。

这一晚,汉军很忙。

忙着杀敌,忙着收编战俘,忙着打扫战场,直到黎明将近才算安定下来。

不过,那也只安定了一会儿的功夫,紧接着,鼓声大起,三万汉军向右防御于阗军的守城部队来袭,一万汉军守营,其他汉军全数出动,向渠勒围去。

渠勒城上,士卒们在城上纷纷探着脑袋,看着城外不断涌至的汉军,一个个不断的指划着,叫嚷着。他们无法相信,一夜之间,情形居然有如此的逆转,二万出击部队尽数被歼,现在,汉军居然直逼城下!

一队汉军士卒越出队伍,向前接近城池。

带队的是柳千惠。

柳千惠在城池近处站定,先用汉语,又用匈奴语大声吆喝着,询问城上可有人懂得这两种语言中的一种。

终于,一个渠勒将领将头探出城外,大声以匈奴语回答着柳千惠。

柳千惠与这将领隔城交谈着,虽然汉军士卒们听不懂,但猜也猜得到,这是在劝降。

那渠勒将领听着柳千惠的话,回答了几句,又将头缩了回去,好一会儿,又将头探出,大声回答了两句,对柳千惠连连摇头。

柳千惠冷笑了一声,打马回转。

欧阳自远在中军大旗下等着柳千惠,见柳千惠沉着脸回来,已经猜到结果。

柳千惠来到欧阳自远面前说道:“他们不肯投降,说要与城池共存亡。”

欧阳自远轻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他们是仍存希望,以为能够再坚持几天,只要再坚持几天,咱们就无粮可食,不战自退了。”

柳千惠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欧阳自远看了一眼身边众将,淡淡的吩咐:“准bèi

攻城。”

众将们立时行动起来,于振飞和柳千惠各领一队,分左右包围城池,钱子长统军四面逼近城墙,孙威带队向城门处接近。

欧阳自远提马向前,跟着孙威的部队走了一段,离城门已经不远站定,向孙威一挥手。

孙威也是一挥手,士卒们呐喊着向城门冲去,与此同时,钱子长也已经下令,汉军士卒们纷纷向城墙前冲去。

城上,西域士卒们大声惊叫着跑来跑去,准bèi

待汉军近至城下时开始投掷石块。

欧阳自远稳稳的坐在马上,眼见孙威的部队已经接近城门,他伸手摘下神弓,弯弓搭箭,一箭向城门射去!

箭带疾风,直飞城门,在城上的西域军士卒抛下第一批石块的同时,城门轰的一声已然炸开!

汉军士卒们直冲城门,从破碎的门洞中突了进去。

城上的石块突然停止抛落。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传令兵一路飞奔到欧阳自远面前报gào

:“渠勒守军投降!”

欧阳自远不由冷笑了一声。

在这一点上,西域人,至少是渠勒人和汉人还真不一样。

如果是汉人说出“誓与城池共存亡”的话来,那真的会不死不休,但渠勒人,只是胡吹大气罢了。他们说的很响亮,但一旦城门被攻破,几乎连个抵抗都没有就投降了,说到底,方才不过是他们还有所依仗,现在没了依仗,于是那个响亮的口号也就抛在一边不理了。

“入城。”欧阳自远只说了两个字。

人流汹涌,汉军入城了。士卒们欢笑着,将领们谈论着,而欧阳自远,则在思索着。

这一战,汉军的伤亡主要是发生在昨晚,伤亡数千人,加上此前斗沙人的伤亡,合计约万人上下,现在汉军还有十二万军队,而西域三十六国,已有婼羌、楼兰、且末、小宛、扜弥、渠勒六国被平,算来仍有三十二国还没有平复。今后的路,还是很长。

第141章 连破二国(下)

赵天成纵马来到欧阳自远面前,向欧阳自远说道:“欧阳将军,渠勒国王自杀,他们的首席大臣前来请降。”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吩咐道:“将他们的国王安葬了吧。”

赵天成答yīng

一声,正要回马,欧阳自远却又叫住了赵天成,说道:“令柳将军和钱将军各领兵三万去征服于阗。”

赵天成一愣。

他当然知dào

接下来是打于阗,但这才入渠勒,居然就派部队去打于阗,是不是太急了些?

“士卒们只怕有些疲劳。”赵天成转着圈子提醒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打了个呵欠,笑道:“经你一提,我也困了,大家都一晚没睡呢。不过,既然可以一鼓拿下于阗,何必多等待?久必生乱。”

赵天成没有作声。

他这一回对欧阳自远的判断不大同意,因为他没看出“可以一鼓拿下于阗”的理由。

欧阳自远见赵天成没有作声,明白赵天成的意思,笑道:“将渠勒的首席大臣带着一起去,于阗不攻自破。”

赵天成又是一愣,想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叫了一声,转身就走。

欧阳自远微笑。

赵天成虽然不能提前想到办法,但他的确比别的将领要聪明的多,只要一点就透。自然,这个想法只能在心里想想,是不能说出来的。

其实现在的于阗,已经处于绝望的境地。

军力上,只剩一万人守城,汉军就算强攻都可以攻得下,而且,此前渠勒和于阗死守,是因为可以凭着城池抵挡汉军,汉军缺少粮草,无法长期围攻,而现在,汉军得了渠勒,粮草无忧,于阗拿什么来抵挡汉军?要真死守,死的一定是于阗,这一回是汉军粮草充足,而于阗则困守孤城,根本无法守得住。何况欧阳自远方才一箭破城门,虽然他知dào

自己那箭三日内再不能发射,但于阗人不知dào

。当他们听得渠勒已破,而且是被一箭破了城门的消息后,又如何有勇气守得了?

这些话如果是汉军来说,于阗人可能还要怀疑汉人在说假话唬人,但由渠勒的首席大臣来说,这话可不是假的了。所以,那六万汉军,其实不过是去示威的,根本不必去攻城,只要吓唬一下,于阗必破!

欧阳自远伸了个懒腰。

他决定处理完了这里的事要好好休息一下,至于汉军士卒,也要好好休息一下。至少,在再次出征前,所有人都要好好休息一下。

汉军足足休息了五天之久。

于阗果然如欧阳自远所说,不战而降。汉军在两个城池驻守,这一回可说是大大的搜刮了一翻,两国的军备粮草几乎被汉军征了一大半。

当汉军再次出发时,又一次人马欢腾,精神抖搂。他们现在要前往万圣山,过了万圣山是皮山国,征服皮山之后,要返到戎卢国后,然后一个个的打下去,直到征服所有西域各国。

一晃数日,一座山出现在众人眼前。

当众人看到这山时,不由都是一声惊叹。

这山其实不是很高,但一看就很广,只怕要个两三天才能走出去,山上植被茂密,树木成林。

其实象这种山,在中原真的很平常,不过是一座大一点儿的山而已,在中原没有一千也不会少于八百,但在西域沙漠之中,这山可就稀奇了。象这样的山如此突兀的出现在沙漠中,要不是事先得了美玉的指点,还真让人以为又是一个海市蜃楼呢。

士卒们纷纷往山上走着,欧阳自远将马交给卫士,自己步行前进,没有在中军处,而是落后了一些,靠近了美玉。他倒不是想借机和美玉拉一拉关系,而是这山中究竟有什么他不知dào

,靠近美玉,可以随时询问,以免万一出现什么意wài

不知所措。

不过,当他靠近美玉时才发xiàn

,柳千惠和莫尔兰居然都在美玉身边,三个女人一边走一边聊着,相谈甚欢。美玉此时走起路来已经全无虚弱之态,看着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欧阳自远又靠近了两步,打算听听三个人在聊什么,这三个人聊的正热烈,居然没有注意到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听得莫尔兰正在说着:“你说的张骞大家早都知dào

啦,给你说个你不知dào

的,你知dào

汉人中有一个常惠吗?”

美玉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答道:“这我可不知dào

了。难道他也出使过西域?”

“当然啊。”莫尔兰有些得yì

的说道,“这人是和苏武一起出使的,苏武,你知dào

吧?”

“知dào

啊。”美玉答道,“苏武牧羊嘛,但常惠是什么人?苏武的手下?”

第142章 被遗忘的英雄

“然也。”莫尔兰夸张的用了一句她会用的汉语文雅之词,“这人其实和苏武一样,只是我不明白汉人为什么只宣传苏武,却不记得常惠了。”

柳千惠忍不住插言道:“汉人也都记得常惠,只是的确不如苏武那样广为人知。”

美玉没有听过常惠的事,急忙说道:“童姐姐不要插话,莫尔兰妹妹,你说说,这常惠是怎么回事。”

莫尔兰说道:“这个事很有意思,算是汉人比匈奴人聪明的证据吧。当年常惠与苏武一起出使西域,被匈奴人所扣,汉昭帝即位后,两国重又进行和亲,汉朝zf要求放还苏武等人,匈奴却推说苏武等人已死,拒不交人。

后来,常惠设法见到汉朝使臣,言明了被囚禁、流放的真相,并为汉使编了一个故事,说是汉朝天子在上林苑射得一只大雁,雁脚上系有一封帛书,上面写着苏武等人被放逐在北海边的事,让汉使以此去责问单于,迫使匈奴放人。那以后,二人才算回到汉朝。”

美玉听得这个故事,不由笑了起来,说道:“这位常将军还真是聪明过人,看来他也一定是百战百胜之将了。”

柳千惠却笑了起来,说道:“这可未必。常惠虽然的确是战功卓著,但有时候也犯过浑的。”

美玉笑道:“这样的人也犯浑?童姐姐你说说看,犯过什么浑?”

柳千惠想了想,慢慢讲了起来。

大始二年,汉朝为了联合乌孙抗击匈奴,选解忧公主与乌孙和亲,到甘露元年四月,乌孙狂王残暴,大失民心,与解忧公主失和。狂王的儿子发兵围困汉朝使者及公主于乌孙国都赤谷城。

解忧公主向汉朝上书求救,说道:“匈奴出动骑兵在车师围猎,车师与匈奴勾结在一起,共同侵略乌孙,请天子救救我们。”汉朝准bèi

军队与战马,商议想进攻匈奴。正遇上汉昭帝驾崩,汉宣帝即位,结果直到本始二年,汉宣帝才派遣常惠出使乌孙。

解忧公主与乌孙王翁归靡都派遣使臣,通过常惠向汉朝请求救援说:“匈奴接连出动大部队进攻乌孙,占领车延、恶师等地,抢掠百姓离去,派使者威胁求娶公主,想断绝乌孙与汉朝的关系。昆弥愿意出动全国的一半精兵,自己供给五万人马,尽lì

进攻匈奴。恳请天子出兵援救公主与国王!”

到本始三年,汉朝大规模出动十五万骑兵、五位将军,分几路出发,进攻匈奴。

汉宣帝又任命常惠为校尉,手持节杖护卫乌孙军队。翁归靡亲自率领翕侯以下五万多骑兵,从西方进入到右谷蠡庭,俘获匈奴单于的父辈与嫂嫂、公主、名王、骑将等以下三万九千多人,缴获马、牛、驴、骡、骆驼五万多,羊六十多万,共计七十多万,乌孙自取俘虏,常惠带着十多名官兵跟随国王回来,还没到乌孙,没想到有个乌孙人居然偷了常惠的官印、绶带和节杖!

柳千惠讲到这里,莫尔兰和美玉同声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位常将军居然会犯了这样的错误,美玉笑道:“这一下常将军可倒霉了,汉朝皇帝是不是把他抓起来了?”

柳千惠摇头道:“这个倒没有,常惠回国,自以为要被杀头。当时汉朝的五位将军都没立战功,汉宣帝因常惠奉命出使能够获胜,于是封常惠为长罗侯。其实现在看来,是皇帝有意帮常惠开脱,不然,只怕他是个死罪了。”

莫尔兰哼了一声,说道:“这要是咱们匈奴人,肯定不会这么不公平。”

美玉见莫尔兰的话有些摆明了指责汉人的意味,急忙转移话题,问道:“那,以后这位常将军是不是又受到重用了?”

柳千惠点了点头,说道:“不但受了重用,而且立了大功呢。”说着将常惠的事又说了一些。

汉宣帝帮常惠脱了罪后,又派遣常惠携带黄金、钱币返回乌孙,赏赐有功的乌孙贵族。常惠于是上奏汉宣帝说:““龟兹国曾杀害汉朝校尉赖丹,没有受到惩处,请求顺路进攻龟兹。”汉宣帝没有同意。大将军霍光却暗中指示常惠根据实jì

情况,见机行事。

常惠与官兵五百人一同到达乌孙,返回时经过龟兹,调动龟兹西边国家的军队二万人,命令副使调动龟兹东边国家的军队二万人,乌孙军队七千人,从三面进攻龟兹,军队还未交战,常惠先派人指责龟兹此前杀害汉朝校尉赖丹。龟兹王谢罪说:“那是我父王时误听贵族权臣姑翼的话造成的错误,我是无辜的。”常惠说:“既然如此,那就把姑翼抓来,我放了你。”龟兹王将姑翼逮捕,送交常惠,常惠杀死姑翼后回国。

莫尔兰听到这里,又叫了起来:“不公平!说什么听了权臣的话?难道是臣子决定国策而不是国王吗?”

柳千惠笑道:“莫尔兰妹妹,这就是你太简单了。如果一定要追究他们国王的责任,只能把已经死了的国王再挖出来,但就算再挖出来,难道还能再杀一回?何况挖坟戮尸,可不是汉人所为。所以把责任归于权臣,两边都好解脱。”

“只是那个姑翼可是倒了大霉了。”莫尔兰仍有些不满的说道。

柳千惠见莫尔兰如此直爽,不由笑了起来。

美玉此时却对这位常将军很有些神往,追问道:“那常将军除了那一回有些犯浑,应当没别的丑事了吧?他这样的人,只怕不会再犯第二回错误的。”

柳千惠犹豫了一下,说道:“也是,也不是。其实他有些主张也有错误的,只是好在及时被反对掉了,没有造成危害。”

“什么主张?”美玉问道上。

柳千惠见美玉一脸的兴奋,不由笑了起来,说道:“怎么了美玉妹妹,你喜欢这个常将军?”

美玉的脸上一红,答道:“什么啊,他都是几百年前的人了,我是对他的事感觉兴趣而已,童姐姐,你快说,别吊人胃口了。”

一边上莫尔兰却轻笑道:“美玉姐姐是喜欢现在的将军,不是几百年前的。”

美玉大为窘迫,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第143章 两个故事

柳千惠见美玉有些受窘,虽然知dào

莫尔兰是无心的玩笑,但毕竟玩笑不能开过了头,于是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美玉妹妹既然对常惠的事感兴趣,我就说一说他后来的事好了。”于是继xù

讲了起来:

“元康二年,翁归靡通过常惠上书汉宣帝,请求立其子元贵靡为嗣王,使他能继xù

与汉朝公主通婚,与匈奴完全绝交,并以马和骡各一千匹作为聘礼。汉宣帝同意,便以解忧公主弟弟的女儿刘相夫为公主,派常惠为助手,持使节者共四名,护送刘相夫到敦煌。

还没有出塞,便得知翁归靡去世,乌孙的要员们共同依照原来的约定,立岑陬之子泥靡继承国王之位,号称狂王。常惠上书皇帝说:“请求让刘相夫在敦煌等候,常惠驱马到乌孙去,斥责他们不立元贵靡为国王,然后回来迎护刘相夫。”

汉宣帝将此事交由大臣们讨论,萧望之认为:“乌孙动摇不定,难以结为盟友。解忧公主在乌孙四十多年,夫妻之情并不亲密,边境未能安宁,这已为事实所验证。如今,刘相夫由于元贵靡没有即位,故返回中原,不失信于夷狄,这是中原的大幸。如果刘相夫不止步,就会再起争执,导致我朝兴起徭役,成为弊政的根源。”汉宣帝听从其主张,将刘相夫召回。

在这一件事上,常惠就做了错误的判断,差点出了大祸。”

这一回美玉却有了不同意见,她嘟着嘴说道:“既然已经答yīng

娶人家,怎么能让人家半路回来?怎么能这么不为那位公主着想?”

欧阳自远在一边听着美玉的话,感觉着美玉实在是够单纯的,不由扑哧一笑。

三个女子这才发xiàn

欧阳自远在身边,美玉不由有些脸红。莫尔兰却欢叫一声,笑道:“你来的正好,咱们在讲西域的故事呢,你也讲一个。”

柳千惠立kè

反对:“他讲的一定是哪个大将怎么征战的故事,美玉妹妹可不喜欢这种故事的。”

莫尔兰笑道:“童姐姐,这你就是乱猜测了,人家还没讲呢。”

说罢看向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见三个女人一起看向自己,不由有些尴尬。

他本是打算在美玉附近一起行军的,没想到却成了讲故事的,而且看这意思,好象自己不讲都说不过去,不由有些犹豫。

美玉见欧阳自远犹豫,轻笑道:“欧阳将军指挥作战是能人,但可不是讲故事的行家,咱们就别难为人了。”

莫尔兰大为不满,叫道:“欧阳将军,你怎么可能不会讲呢?”

欧阳自远见四下里的士兵纷纷看向这边,心中更是尴尬,急忙说道:“好吧,我就讲个故事,关于解忧公主的……”

柳千惠呸了一声,笑骂道:“我们都讲过了,你还讲?”

欧阳自远急忙答道:“这个故事和你们的故事不一样,讲的是解忧公主的侍女的故事。”

三个人都有些上了兴趣,莫尔兰笑道:“这还真要听一听了。”

欧阳自远见现在是赶鸭子上架,不讲也不行了,于是讲了起来。

解忧公主有一个侍女,名叫冯嫽,她跟随公主到了乌孙,嫁给乌孙右大将为妻。冯燎很会处理官方文书,既熟悉汉朝事务,又了解西域诸国风情,而且曾持汉节作为公主使者,诸国都尊她为“冯夫人”。

甘露元年乌孙之乱,一场大战之后,乌孙进人混乱状态。后来,肥王翁归靡与胡妇生的儿子乌就屠刺杀狂王,自立为乌孙王,乌孙局势更为动荡,汉朝派遣破羌将军辛武贤率一万五千兵马驻敦煌,待命征讨。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都护郑吉听说乌孙右大将与乌就屠私交甚好,便派冯夫人游说乌就屠降汉。汉宣帝亲自下诏询问此事,派副使二人护送冯夫人前往。

冯夫人乘锦车持汉节,传汉宣帝诏令命乌就屠到赤谷城见汉朝长罗侯常惠,并立肥王与解忧公主所生的嫡长子元贵靡为大国王,乌就屠为小国王。破羌将军辛武贤不出塞而撤军,避免了一场战事。

甘露三年冬,大国王元贵靡死,冯夫人送年近七十的解忧公主回汉地,又自愿请求返回乌孙,协助元贵靡之子、年幼的新立大国王星靡巩固地位,深受乌孙人民的爱戴。这件事,史称“冯夫人定乌孙”。

三个听得欧阳自远讲了这么一个故事,都是大感兴趣,柳千惠撇了美玉一眼,笑道:“和你夫妻这么久,也没听你讲过一个故事,现在有美玉姑娘在,你才能讲出好故事了。”

美玉不由红了脸,急道:“不是的,是欧阳将军讲给咱们一起听的啊。”

第144章 两个故事(下)

欧阳自远大窘,没想到自己落入了三个女子的笑骂中,这可真是难脱身了,他正要开口,却听得前面有人叫了起来,急忙说道:“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说着拔脚就走。

欧阳自远一路急行,将到前面,见士卒们正围在一处狭窄的石壁处议论纷纷,但看样子不象是有什么危险,他放慢脚步走过去,见于振飞正在那里摸着脑袋发呆。

于振飞见欧阳自远到来,笑道:“这些士卒们大惊小怪的,却把欧阳将军都惊动了。”

欧阳自远听于振飞如此说,更是心安,笑道:“什么事情?怎么会大惊小怪的?”

于振飞往旁边一让,对欧阳自远说道:“壁画而已。只是这壁画不似西域风格,所以士卒们有些奇怪,末将只懂砸石头,这在石头上做画的事儿一点儿也不懂,所以也说不清楚,欧阳将军你来的正好,你来看看这画的是什么。”

欧阳自远上前看去,见那壁画共五组画面,全幅画面呈凹字形,这画看来画上去有些年头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他一一细看,见这几幅画居然都是人物。

第一组画画的是有一王者,手敬香炉,跪拜顶礼;左右各立臣属三人,躬身合掌,持笏顶礼。那王者明显是汉人皇帝打扮,臣子也都是汉**臣的样子,心想怪不得汉军士卒吃惊,在这样的地方居然见到这种画面,实在稀奇,不过此前既然在地下见过商周的大墓,这里见到汉朝的壁画倒也合理。

他继xù

向下看去。

第二组画面,是一座宫殿,匾额上书“甘泉宫”三字。殿内立金像两尊,头有肉髻,衣着袈裟,居然是佛陀形象。

第三组画面,是一王者骑于马上,左右臣属八人,后有侍者执曲柄伞盖。王者对面,一人手持笏,跑拜辞行。后有二侍从,持双节,牵四马。马上驮着物品丝绸。

第四组画面,是一人骑马在先,二侍从持节骑马随后,穿行在荒无人烟的山峦中。

第五组画面,是三人行至一西域方城,两人手持双节。城内佛塔高耸,城外两僧人向城内观望。

欧阳自远将这些画一一看过,却不明白这是画的什么。一边上,于振飞看着那第四组画面,猜测道:“我猜这就是此画在这里出现的原因,这些人在这里穿行,闲来无事,就画了这一组画。”

欧阳自远笑道:“岂有此理,这画要画出来,只怕得个把月的功夫,哪里有人闲到这样子?何况这山里也不是久居之所啊。”

欧阳自远身后却有人笑道:“这一回欧阳将军却猜错了。”随着话音,孙威挤了进来。

欧阳自远听孙威的语意,问道:“孙将军,你知dào

这画是什么?”

孙威点头,向第二幅画那三个汉字一指,说道:“看到这个就知dào

了。”

欧阳自远大奇,看着那甘泉宫三字想了一想,却仍想不明白,只得说道:“这个只好请孙将军说明了。”

孙威倒也不客气,指着那画面说道:“这画的是汉武帝的故事。汉武帝元狩年中,派遣大将军霍去病讨伐匈奴。霍去病率军把匈奴从皋兰追击到居延海,斩杀了匈奴单于王之首。匈奴部属首领发生内讧。昆邪王杀了休屠王,率领他的部属五万余人,投降汉朝。

霍去病从战利品中获得匈奴的两尊金像。霍去病班师回朝后,把这两尊金像奉献给汉武帝。汉武帝以为是大神,就把这两尊身高一丈有余的金像陈设到甘泉宫里。汉武帝并不大祀,但常率领群臣烧香礼拜。这就是佛道东传的开始。

到了开通西域时,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赴大夏国去问金像名号。张骞从西域归还后,对汉武帝说:‘在大夏国的旁边,有一个身毒国,另一名也叫天竺,那里有佛陀像。’从此中国始闻有浮图佛陀之教。这几幅画,就是画这个故事的。”

说着一一指点着这五幅画介shào

起来:“这第一幅画,画的是汉武帝获得金像,同群臣礼拜的情景;第二幅,是汉武帝把两尊金像,陈设在甘泉宫,时常礼拜的情景;第三幅,是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张骞向汉武帝辞行告别的情况;张骞带领侍从人马,跋涉在去西域途中;第五幅,是张骞带领侍从人马到达了大夏国,并见到了大夏国的僧人、寺院和佛塔。”

于振飞在一边听着,不由起疑,问道:“孙将军,依你说,这画当是武帝时所画,只是怎么会画在这里?按欧阳将军说的,这画要一个月才能完成,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呆上一个月画这些画?”

第145章 坟中白凶

孙威叹息一声,答道:“如果你再往前走,应当找得到一座坟。当年张骞带人出使西域,自大夏回来时,遇到了沙暴,一个画师本是奉命与张骞一起去大夏画佛陀真容的,但在沙暴中与大队失散,在这里等了很久也没见到同伴,他一个人在这里无聊,就潜心作画,将这些事画在了石壁上。只是,这画师独自在此生活,三餐无着,病无人医,终于无力支撑,死在了这里。后来汉人使节意wài

发xiàn

了他,就将他埋在这壁画不远之处。只是这山究竟是叫什么山却一直没有定论,今日我看了这画,才知dào

原来那画师就是在这里埋骨的。”

欧阳自远听得孙威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不信,叹道:“孙将军还真是史学大家,对这些事都如数家珍啊。”

孙威却笑了起来,答道:“末将哪有这等能耐,末将早年间做过画师,于这个传说倒是知dào

的,只是知dào

的是画师的故事而已。”

欧阳自远看着孙威,真有些发呆了。

这位孙将军,做过道士,做过画师,还做过什么?

此时前面有士兵回报,说道前面不远发xiàn

一座坟,那坟上有一块碑,但那碑文好象不是人名,可能是墓志铭之类的。

欧阳自远心知这应当就是孙威所说的那画师之墓,叹道:“咱们一起去祭奠一下这画师吧,他离家千里,却埋骨在此,实在是可怜。”

众人纷纷点头,前行不远,见前面一座小坟,那坟已经是残破不堪了,连前面那墓都被风雨侵蚀,字迹模糊。

欧阳自远先在坟前拜了几拜,军中也没有烧纸之物,只能是行个礼尽个心意了。拜罢,上前细看那墓碑,见那上面的字好象不是什么墓志。

只见上面的字迹多已磨损,只能读出一些残缺的字来:汉武帝将其部众讨凶奴,并获得二金人长丈余,列之于甘泉宫,帝为大神,常行拜谒……前汉中宗既得金人,莫知名号,乃使博望侯张骞往西域大夏国问名号……至大夏……

看来,这墓碑上写的是那五幅画的解释,想是后来收尸者看到画师在此做的绝笔之画,怕时间久了无人知晓原因,所以特别刻在了墓上。

欧阳自远连连叹息几声,又看了一回,正要开步向前,却见美玉和柳千惠、莫尔兰走了过来。

柳千惠见这坟,奇道:“这是谁的坟?”

欧阳自远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了一回,柳千惠也是叹息,自己上前拜了两拜,对莫尔兰和美玉说道:“人死为大,此人虽是汉人,但你们最好也拜上一拜。”

莫尔兰倒也通达,上前拜了一拜,转头见美玉立在一边没有上前的意思,笑道:“美玉姐姐,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人了,不必纠结于恩怨,只是拜一拜,尊重死者的意思。”

美玉没有拜,非但没有拜,反而后退了一步,神色间满是戒备之色,低声道:“你们最好都散开。”

众人听得美玉这样说,不由都吃了一惊,柳千惠急忙问道:“怎么,这里有古怪?”

莫尔兰却有些不在乎,说道:“就算有鬼,也不会在白天出来。”

美玉却没有回答,只是向莫尔兰招了招手,示意莫尔兰过去。

莫尔兰见美玉如此郑重,不由也有些生疑,走到美玉身边站定。

众人见美玉这么严肃,一时都有些害pà

,不由纷纷散开。

美玉双足站定,指着那坟说道:“这坟立的地方不对。此处正是风火交融之处,只怕会有白凶。”

“白凶?那是什么东西?”莫尔兰问道。

美玉还没有回答,一边上孙威却抢先答道:“僵尸不腐,化而为凶。身生黑毛为黑凶,可暗夜扑人,身生白毛者为白凶,可光天化日之下起而食人,实为凶之大者。”说罢,看向美玉。

美玉大为吃惊,一边点头一边看向孙威,满眼的疑问。

孙威笑道:“在下早年间做过道士。”

美玉轻出一口气,笑道:“早知有这等能人在此,我就不用紧张了。”

孙威却苦了脸,吃吃的答道:“美玉姑娘如因在下做过道士就不紧张,在下倒紧张了。在下这个道士,只是多看了些道法的书籍而已,于实jì

操作,却是一窍不通。”

美玉听得孙威居然做了一个只会说口的道士,更是奇怪,正要再问,却听得那坟头突然一声轻响。

孙威和美玉正在谈论白凶,周围众人听的心里直发毛,现在这坟头一响,直吓的人人都大叫起来。美玉倒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欧阳自远上前一步,手按剑柄,打算一会儿管它什么出来,上去就是一剑,就算有白凶也要了帐。众人的目光看着那坟头,只见自破损的坟头处,一个毛绒绒有着尖尖嘴巴的小脑袋慢慢的伸了出来。

一看到那个脑袋,好几个人都长出一口气,一边上于振飞笑骂道:“原来是老鼠。吓我一跳。”

一言未了,美玉突然惊呼一声,闪身迎向那老鼠。

那老鼠见美玉迎上,向后一跳,蓬的一声,半个坟头炸裂开来,那老鼠这才整个身体现出,它的身体足有三尺长短,实在是极大的一只老鼠,但大不是可怕之处,可怕之处是,这老鼠的四肢长的居然是人的手脚!

“都散开!”孙威在一边大叫起来,“这是老鼠在白凶正在变化时吃了白凶,结果白凶和老鼠长在一起了,当心,这东西可是吃人的!”

众人听得孙威如此说,纷纷后退,美玉却没有后退,她手一伸,自怀里取出一片玉佩,向那大老鼠逼去。

欧阳自远见美玉独自逼近老鼠,担心美玉受到伤害,才要上前相助,孙威却一把拉住他,急急的说道:“欧阳将军,做法之时最忌他人在身边,怕一使出法术会伤着别人,请欧阳将军不要上前。”

欧阳自远听得孙威如此说,只得停下脚步,但眼睛却一刻也不离开美玉,生怕美玉斗不过这邪门的老鼠。

美玉慢慢向老鼠逼近,那老鼠好象也知dào

美玉的厉害,在慢慢后退。美玉向前两步,突然举起了手中的玉佩。

第146章 鼠妖

此时烈日当空,这玉佩举起,映着太阳,一道绿色的光直照向那老鼠,那老鼠吱的一声尖叫,向一边跳开,虽然跳的够快,但再快毕竟不如光快,它的尾巴被那绿光照了一下,立时脱落了一层皮毛,露出红红的肉来。

众人见美玉手中的这玉佩如此厉害,都是大为放松,在一边看着美玉降这鼠妖。

美玉见老鼠跳到一边,手腕一转,玉佩的光已经跟了过去,那老鼠连连跳动,但美玉只要轻轻一动手腕就可以让光跟过去,老鼠的身上不断被烧起烟来,不一会儿功夫,已经是脱落了七八块皮毛,到处露出暗红色的肉来。

老鼠见招架不住,突然停下,面向着美玉,大张起口,一伸舌头。

众人突然惊叫起来!

那老鼠的舌头上居然有一个人头!

那人头小巧玲珑,但耳目口鼻俱全,此时美玉的玉光正照向老鼠的头部,这小人头居然睁开眼睛,口一张,一股白气直喷出来。

那白气迎着绿光冲上,一时与绿光相抵住,居然是个不进不退的局面,美玉持着玉佩,与这白气僵持着。

欧阳自远眼见那小人头不断喷出白气,虽然白气越来越淡,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的只怕难以消失,心中不由担忧美玉支撑不住。他想要上前,却又顾着方才孙威的话,但站在一边干看着心里又着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太阿剑突然嗡嗡响了起来,跟着一道寒光闪过,那小人头突然枯萎下去,整个人头变成了一个肉疙瘩。

老鼠正伸着舌头与那玉佩对敌,没想到对方突然出现了帮手,吱的一声大叫,想要退走,却已经来不及了,绿光正射在老鼠的头上,老鼠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美玉却没有收手,而是举着玉佩在老鼠头上又照了一会儿,直照得老鼠整个脑袋都变成了烤肉,散发出一股股臭气才算收手。

众人又是惊讶,又是恶心,纷纷又退了几步。

美玉却有些吃惊的看着欧阳自远,叹道:“欧阳将军,你身上居然有如此神器,如果在我们婼羌,你都可以当圣女了。”

欧阳自远听得有些哭笑不得,笑道:“这神器嘛我是没办法控zhì

它的,而且,在下是男的。”

美玉笑了起来,说道:“当然知dào

你是男的,圣女是一个封号,无论实jì

是男是女,只要有这能力就可以得此封号。欧阳将军,你可有意?”

欧阳自远大吃一惊,急摇手道:“这个谢谢了,还是你来继xù

当这个圣女吧。”

二人在这里讨论着圣女问题,一边上的柳千惠却有些忍不住了,插话问道:“这死老鼠怎么办?还有这坟里的尸体,会再有危害吗?”

美玉看了孙威一眼,笑道:“这个,交给李道长就可以了。他会处理的。”

孙威哈哈大笑,打了个起手,念了一声“无量寿佛”,说道:“这事交给我吧,我自会处理。”

欧阳自远见事情已毕,于是吩咐孙威尽快处理好这里的事情,自己则继xù

前行。

美玉与欧阳自远并肩而行,叹息道:“没想到这万圣山里会有这等恶物,看来这山不久就要荒了。”

欧阳自远倒也知dào

一座山如果出了恶物会影响这山的风水的道理,但美玉的说法却让他有些不解,他问道:“美玉姑娘,你不是对这一带都很了解吗?怎么会不知dào

这里有坟?这坟可在此山的必经之地啊。”

美玉笑了起来,答道:“欧阳将军,无论哪个西域人都不敢说自己对整个西域了如指掌的。我对西域熟悉的地方也就是到这一带为止,这万圣山我并没有来过,过了万圣山,那些国家我知dào

在哪里,但那些国家的具体情形我却是不大知dào

了,再往里走,连我也不知dào

最里面的几个国家是个什么情形了。”

欧阳自远默默点头,心想这倒也是,西域如此难行,哪个西域人能对所有地区了解个通透?就算在中原,也没哪个汉人能把整个汉帝国的地区都了解的很清晰的。但既然美玉说她没有来过万圣山,倒让欧阳自远有些担心,害pà

前面再有什么危险,于是下令兵分三队,前队由于振飞带领,中队他亲自带领,后队赵天成带领,其他几个将领分散在各队,以防有什么意wài



此后两日,虽然山路难行,但再也没有什么意wài

发生,于振飞领着士兵一路前行,当欧阳自远的中军抵达山脚时,前军已经离开主力的视线了。

欧阳自远见全军钱子长过了万圣山,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一面传令就地休整,一面让士兵向前,通知于振飞就地扎营,等待主力抵达。

第147章 鼠妖(下)

汉军中队纷纷安营,后队也纷纷出了山林,正自整队,突然间前面隐隐响起喊杀声。

欧阳自远一惊,急向前面看去,只见一骑马带着滚滚烟尘飞奔而来,正是被派去传令的传令兵。那传令兵直冲到欧阳自远眼前,大叫起来:“于将军与敌军部队相遇,敌军都是步兵,约二万人,于将军接敌不利,请求支援!”

欧阳自远一愣。

于振飞带着三万人前行,居然会被敌军二万给打的“接敌不利”,而且还要“请求支援”?这还是于振飞吗?

柳千惠在一边听着,心想于振飞一直带领骑兵,这一回他手下一半骑兵一半步兵,只怕是他不会打步兵的仗了,急忙请令:“我去!”

欧阳自远点头,嘱咐道:“多加小心。”

柳千惠答yīng

了声,急急的点起三万人马向前而行。

欧阳自远急令剩下的七万人全军整队,尽快前行,同时派出探马前往打探。

柳千惠带着三万骑兵一路急驰而去,掀起一片尘烟,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野之外。

欧阳自远这一边,则是好一通忙活。由于三万骑兵紧急出击,扔下不少军资,这些军资要整理分派,还是多少要有时间的,不过欧阳自远倒也并不是很急,因为敌军二万,就算于振飞接敌不利,柳千惠的三万人加上于振飞的三万人,六万人马,怎么也够用了。

远处,喊杀声再次大起。

欧阳自远突然一呆。

这不对。

六万人攻击二万人,怎么可能打的这么激烈?怎么回事?

远处,一匹马又一次飞奔而来,仍是上次那个传令兵,看来这传令兵比较倒霉,居然连续轮到他传令。

那传令兵一路急驰而来,将到欧阳自远近前,突然翻身落马!

这一落马,这个传令兵就没有再起来,而且显然,他也起不来了,因为他的身后,插着一支长枪!

欧阳自远突然直跳起来。

如果连传令兵都被伤到如此地步,前面的战况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全军列阵!下令前方部队后撤!”欧阳自远连连发令。

他现在不能再派兵去接应前面的部队,因为现在汉军的一半已经在前面,如果这也不能取胜,就要想一想再派部队会不会都陷入苦战了。所以现在,首先是守住,然后再看如何反击的问题。

后队汉军才列好阵势,前队汉军就败回来了。

好在,前队没有溃败,而是交替掩护着在后撤,但看那情形,只怕也是够狼狈的。

欧阳自远没有去看前队汉军,而是向前队汉军的身后看去。

他在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敌军,把六万汉军打的如此狼狈?

汉军身后,一整块敌军出现了。

没错,是一块。不是一堆,不是一队,也不是一群。

那是一个由二万人组成的庞大方阵。

这方阵的最前面,是一排长枪,第二排,是一排更长的长枪,第三排,是更更长的长枪……

整个方阵完全是由长枪构成的,最后一排的枪已经长的无法称为枪了,只能称为长长的木杆上插了一个枪头,为了保持平衡,这些长枪的后面都挂了一块重石,以免这枪会落地。

除了第一排,每一排的枪都放在前一排士兵的肩上,第三排的枪则放在前两排士兵的肩上,第四排的枪放在前三排士兵的肩上……

所以,整个这个方阵是整体移动的,前进就都前进,后退就都后退,没有任何人能乱动,因为除了最后一排,所有人的肩头都至少有一排后面士兵的长枪。

然而,这还并不是这个方阵的全部,所有士兵的后背上也都背着枪,那枪可就不是长枪了,而是比普通枪要短上三分之二的短枪,这枪与方才那倒地的传令兵背上插的相同。

欧阳自远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不明白,这个奇怪的长枪大阵是怎么把他的六万大军给击败的。这阵势固然可以防得了骑兵的冲击,不用看,只要想一想那如林的长枪就够可怕的了,马要是撞上去,身上没有一百个窟窿也有几十个了。但这个阵势想要击败三倍的汉军,只怕力量仍然不够用,何况汉军虽然没有这样强的防御力,但比这阵势要灵动的多,怎么会被击败而无法避开?

汉军前队一排排的退了回来,前面的敌军见汉军有后队接应,随着一声号令,整个停下了。

柳千惠和于振飞双双来到欧阳自远面前,两个人脸上都是又羞又气。

第148章 劲敌

“我败了!”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欧阳自远笑了一下,说道:“我看出来了,只是我不知dào

你们怎么会败的。”

于振飞正要说话,柳千惠却止住了于振飞,对欧阳自远说道:“欧阳将军,你看前面的战场。”

前面的战场上,一小队汉军骑兵突然从敌阵附近冲了出来,向汉军阵中跑来。

那明显是一小队掉队的骑兵,约有七八个人,他们拼命的打着马,试图尽快跑到汉军阵中。

欧阳自远的心中立时疑云大起。

掉队的想尽快归队当然正常,但骑兵面对着行动如此迟缓的步兵,有必要这么象逃命似的往这边跑吗?

对面,只听一声吆喝,那密如树林的长枪一下子都高高树起,所有西域士兵都一只手扶着直立的长枪,另一只手则从背后抽出短枪来。

一声响亮的锣声,只听刷的一声,数排短枪直投出来,直向那一小队汉军骑兵飞去,那一小队汉军骑兵见短枪飞来,吓的尖声大叫,拼命闪避,但这些投枪速度极快,势大力沉,而且飞出之时有前有后有左有右,居然将这一小队骑兵能闪避之处都照顾到了,这一小队骑兵无可躲避,只听数声惨叫,这一小队骑兵居然统统连人带马被短枪刺穿,多有身上着了数枪者,甚至有的人马被枪刺穿,那枪余威不绝,将人和马都一起牢牢的钉在了地面上!

欧阳自远突然想起此前攻击婼羌的西域联军时他所中的枪和飞向莫尔兰的枪来,这手法如出一辙啊。难不成这些是同一国的军人?如此强悍而又配合精密的手法,远用投枪,近用长枪阵,却不知是哪一国有如此强dà

的军力?

欧阳自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他急回头看去,却见美玉捂着双眼站在那里,想是被方才那一幕给吓着了。

欧阳自远一皱眉。

美玉未经战阵,对这种血肉搏杀肯定不适应,此前一向不让她到阵前的,现在怎么跑到阵前来了?

不待他开口,一边上赵天成已经抢上前来说道:“欧阳将军,是末将让美玉姑娘来看看这是哪一国的军队的,末将这就派人送她回去。”

欧阳自远点了下头,问道:“这是哪一国的军队?”

赵天成一边向着正赶向美玉身边的莫尔兰挥手示意让她送美玉回去一边答道:“皮山!”

欧阳自远倒吸一口冷气。

皮山。过了万圣山就是皮山国,所以这是皮山国的军队并不意wài

,但眼前这军队可实在太可怖了,听美玉说皮山是西域各国中最大的一国,也是西域联军两大主使之一,皮山国内守国军力有超过十万之众,这一回,只怕汉军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于振飞见欧阳自远答对完了赵天成,正要再提话头说明为什么会败,欧阳自远却一摆手:“我知dào

你们为什么会败了,你们且退到后面去,收拾队伍,就在山脚安营,高树营栅,防止敌军以投枪攻击。”

二人答yīng

一声,领命而去。

欧阳自远看着对面这二万士兵,心中不由有些发寒。

如果汉军现在全军发起攻击,凭借人数的优势,应当可以击败这二万人,但皮山有十万军力,如果汉军以惨重伤亡击败这二万人,接下来的仗可要怎么打?

但现在,他真的不知dào

有什么不用付出惨重伤亡的办法来击败对手的。

骑兵按说是天然的强于步兵,但皮山军不但有长枪阵,而且有训liàn

极为有素的短枪投掷阵,骑兵要是冲这样的阵,首先就会被如林的短枪刺穿,幸运不死者也要面对可怕的长枪阵,这样的步兵阵,骑兵还真是攻不透。

不过幸运的是,这种步兵阵在与骑兵对敌时,只能等待对方的骑兵进攻,根本不可能追得上骑兵,估计这也是此前皮山国做为西域有最多军力的国家却没有派出大军攻击中原的原因。

但现在情况却是不同的。皮山人扼守在山口之外,汉军的任务是平复西域,汉军的粮草虽然已经不缺,但也是有限的,无论从哪一条来讲,都必须击败皮山军,而皮山军则可以静静的等候汉军的攻击。所以,这个大阵,真的难对付!

欧阳自远想了一会儿,却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叹息一声,下令就在山脚安营。

钱子长在一边听着,有些担心,问道:“欧阳将军,咱们在此安营,他们不会攻过来吗?”

欧阳自远摇头道:“不会。他们的枪长,攻过来只会被树木挡住,所以,咱们在此安营是没事的,只要防着他们的短枪就成了。”

钱子长立时醒悟,大拇指一挑,赞道:“高明!”

欧阳自远只能苦笑。

他真是够高明的,高明的能够以十二万部队退守山脚,拿二万皮山军无计可施。

皮山军果然没有攻过来,一则是山脚无法施展这个大阵,二则,也是他们的人数远远少于汉军,不敢乱攻,这边厢,汉军在山脚下寨,那边厢,皮山军在对面下寨,两军都不再发起攻击。

欧阳自远站在营中,看着对面,脸上的神色极为凝重。远远近近的,众将军也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或有意或无意的绕开了欧阳自远。

因为他们都看得出,现在欧阳将军的心情实在不好。

一个人慢慢来到欧阳自远身边。

是柳千惠。

柳千惠看着欧阳自远,轻叹了一声,低声道:“去休息一下吧,你站在这里,象个瘟神一样,把大家都吓着了。”

欧阳自远苦笑了一下。

休息?他怎么休息得了?这才是二万人呐,要是皮山增兵过来,就能把整个汉军堵在这山口,难不成他们还要再从这山翻回去,原路返回?就算是原路返回,他们也一样没能征服皮山国。

以前他也经lì

过危机,但都是以少对多,以弱对强,而这一回,他的十二万大军,居然被二万皮山军给堵死了,这让他怎么休息?不过,他倒也清楚,现在他站在这里,还真是象个瘟神一样,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去散个心吧。”

柳千惠点了点头,看着欧阳自远向营后慢慢走去。

身后,莫尔兰急急的赶了过来,见欧阳自远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往营后走,不由有些不满,问道:“柳姐姐,你怎么不去陪陪他?”

第149章 欧阳将军疯了

柳千惠却笑了笑,轻声道:“他可不是那种需yào

别人陪的男人。莫尔兰妹妹,他是个英雄,也是个真zhèng

的男人,有什么事,他更愿意独自面临挑zhàn

,这时候我们是不必去安慰他的,如果这时候我们去安慰他,那对他是一种侮辱。”

莫尔兰看着柳千惠,眼中现出领悟的神色,终于轻笑了一声:“柳姐姐,还是你了解他。”

柳千惠咯的一笑,看了下四下无人,悄声道:“难道你不了解他?他身上每一寸你都了解呢。”

莫尔兰不由飞红了脸,伸手就去呵柳千惠的痒。

军营里响起两个女子欢快的笑声。

欧阳自远没有听到柳千惠和莫尔兰的笑声。

他慢慢的走着,漫无目的,营中士卒们向他行礼,他也不时的回着礼,只是有时不待士卒行礼他先行了,有时士卒行礼后已经过去了,他却对着无人之处回了礼。

他一路前行,穿过后营,慢慢走到山脚。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欧阳自远信步走上一个小土丘,向对面的皮山军营看去。

皮山营前,已经点起了数排火把,这些火把不仅在营栅上点着,而且在营外也点着,每十步一排,点了能有五六排。

欧阳自远又一次苦笑。

他本是在想,是不是能趁着夜色发起攻击的,如果能够突然攻到敌营前,皮山人就来不及排阵了。但显然,皮山人对这种战法也是有所防备的,那营外的数排火把,明显是为防敌军趁夜偷袭而点。如果有敌军来袭,他们正好在营栅处向我投出短枪,那一排排的火把不但照亮了敌人,而且也成为明显的标示点,可以标明投掷的所在。

究竟是皮山在作战中有了这种经验还是一开始就想到这一点不得而知,但现在知dào

的是:偷袭这一招肯定是不管用了。

欧阳自远只能慢慢转身,此时夜色已渐浓,他绕了个圈,打算从另一侧下山回营去,却听得前面传来说话声,其中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明明是美玉。

欧阳自远心中奇怪,不知dào

美玉在这大晚上的跑这里来干嘛,他加快脚步向前,打算看看美玉在干什么,才行数步,一边上突然横过来一个木棍,呯的一声直撞在欧阳自远的头上!

这一下突如其来,欧阳自远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旁边那拿木棍的人吓了一跳,细看之下见是欧阳自远,不由变了调的叫道:“欧阳将军!”

欧阳自远揉着被撞痛的额头看向那人,见那人是一个后勤士卒,手里拿着一个木棍,正吓的发抖。

这士卒旁边,美玉正站在那里,美玉突见欧阳自远出现,那士卒居然以手里的木棍袭击了欧阳自远,也是吓了一跳,急忙说道:“欧阳将军,这不怪这位士兵,是我求着莫尔兰妹妹拨给我几个士兵,让他们帮我搭个祭台的。”

欧阳自远奇道:“祭台?用来祭奠谁?”

美玉叹息了一声,说道:“今天在战场上看了那惨状,我实在受不了,想搭个祭台祭奠一下那几位死者。”

欧阳自远不由轻叹一声。

如果这几个人就要搭个祭台祭奠一下,那只怕把整个万圣山的树都砍光都不够美玉祭奠的,但既然美玉有这份儿心,倒也不好说不行,他点了点头,对那士兵说道:“这个不怪你,你也是因为夜黑没看到,不用担心,去帮美玉姑娘搭好吧。”

那士兵听得欧阳将军对自己全无责备,心中直念万幸,答yīng

一声,将那木棍往祭台的中间安,原来这木棍是安装祭台最后一个木棍,要直着插入祭台中间的洞内,只是此时他仍是吓的手脚发抖,那木棍说什么也安不进去。

欧阳自远见这士兵吓成这样,倒也好笑,伸手接过木棍,笑道:“我来吧。”说着用木棍去安。不想方才那士兵将木棍已经插歪了,欧阳自远一动之下,居然动弹不得,只得一点点的将木棍慢慢活动着,活动了好一会才将木棍抽出来,再向正中慢慢插去。

他才将木棍插到洞口处,他突然一呆,手不由停下了。

那士兵见欧阳自远发呆,以为欧阳将军累了,急忙伸手去接木棍,欧阳自远却手一摆,推开了那士兵,仍是那么呆着。

美玉在一边看得奇怪,问道:“欧阳将军,怎么了?”

欧阳自远笑了笑,那笑容极为古怪,他凝神看着那木棍,向左动了动,又向右动了动,看着木棍古怪的笑着。

一边上,一个伍长悄悄碰了下美玉,以眼神向美玉示意:还是别忙着祭奠死者了,先想办法救救欧阳将军吧。

第150章 欧阳将军疯了(下)

欧阳自远好象真是中了邪了,而且绝对中的不轻。

他突然抽出木棍,往肩上一抗,长声唱道:“大王派我来巡山呐~~~~,巡完了北山巡南山呐~~~~~~”欢快的歌声中,他把木棍往中间的洞里一插,迈着轻快的步伐下山去了。

这一路上,欧阳自远心情真是好极了。甚至他不小心踩了开营门的士兵的脚,都立kè

道歉:“对不起,踩痛了吧?”

那士兵吓的脸都青了。

只是轻轻踩着了鞋尖啊欧阳将军,至于吗?你这是要吓死人呐?

才入营不远,只见迎面赵天成急急的跑了过来,一见欧阳自远回来了,急忙迎上来说道:“欧阳将军,敌探马来报,敌军又有二万人正在接近,估计要不了多久与前面那二万人合在一起了。”一边说一边叹息着。

欧阳自远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笑的那么欢快,以至于赵天成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耳朵不灵了,听声音都变调了。

“严加防守,”欧阳自远吩咐道,“不得出击。”

说罢打了个大呵欠,摇摇的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赵天成呆呆的看着欧阳自远的背景,终于摇了摇头。

当然不会出击,现在都夜已深了,怎么出击?但敌军又来了二万人增援,咱们是不是应当商议个对策啊?

他一肚子的疑惑,半肚子的不满,只得传令去了。

次日,欧阳自远击鼓升帐。

当所有将领都以为欧阳将军将布置如何突pò

敌军防线时,欧阳自远却宣bù

:今日起严加防守,不得出击,要守稳营防,防止敌军偷袭,命令宣bù

完毕。

当欧阳自远示意可以解散时,众将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没动。

“请问欧阳将军,要守多久?”于振飞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欧阳自远耐心的答道,“先守着,反正我不说停止,你们就守好营。”

于振飞的眼睛圆了。

“请问欧阳将军,咱们怎么对付敌军?”孙威也发问了。

“目前先不对付。”欧阳自远仍是那么耐心,语气都极为温和,“什么时候对付,以后再说,反正我不说对付,你们就别出击。”

孙威的眼睛也圆了。

钱子长张口正要说话,一边上柳千惠轻轻捅了钱子长一下,钱子长闭了嘴。

“要派人防住后面,别让敌军从咱们身后攻过来。”欧阳自远说道,“解散吧。”

赵天成答yīng

一声,自去布置。

众将纷纷往营外走,钱子长凑到柳千惠身边,低声道:“我方才想问敌人来攻怎么办,你怎么不让问?”

柳千惠叹息了一声,答道:“还用问?目前还不知dào

,反正我不说反击你们就别反击。”她夸张的摹仿着欧阳自远的语调。

这一守,守了两天。第三天,又有二万皮山军抵达,六万皮山军,列成三个大营,将整个汉军出山的通道已经封死。

欧阳自远听了这个消息,高兴的都笑出了声,居然叫了几个小菜,喝了两杯。

到第六天,当第四个二万皮山军的大营建起后,柳千惠终于忍不住了。

她欧阳自远一向是公私分明,私人相处时,绝不说半句公事,如果她问了,欧阳自远也不会回答。但这一回,她必须要问一问了。

这究竟算怎么一回事?是有妙计还是发疯?就算有妙计,也该和大家说一说吧,怎么能一个人藏着掖着的?如果是发疯,那么,也该找大夫了,再不找,就治不过来了!

然而,她没有找到欧阳自远。中军帐内没有,营内也没有,莫尔兰处没有,她自己的帐篷也没有。

还好,一个士兵见过欧阳自远,告sù

柳千惠,欧阳将军一早就骑着马出营了,到左边的一块空地去了。

柳千惠一路急行,从左门出营,远远的就看见欧阳自远在溜马。

欧阳自远骑在马上,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减速,一会儿往左跑,一会儿往右跑,一会儿跑着直线,一会儿跑着弧线,你别说,跑的还真是很好kàn

的。

柳千惠大怒。

身为全军统帅,你就这样指挥的?放任敌人不断增兵,如何对敌不加指示,面对敌情不加研究,大清早的跑这里来溜马玩儿?

柳千惠大步直冲过去,迎面拦住了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见是柳千惠,笑道:“童童,你也来了?这马几天不骑,都有些不会骑了呢,你也来试试?”

“欧阳将军!”柳千惠的声音极为严厉,“敌人又增兵二万,方才到达,末将想知dào

你的指示!将军如果不肯担起责任,请传令将职权授予赵将军,你就尽管在此溜你的马,我们也好去研究破敌之策!”

第151章 破敌之法

欧阳自远却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安详的笑着答道:“我估计着也差不多了,好了,我这马也溜差不多了,童童……柳将军,你去传令吧,一个时辰后,咱们在中军帐布置破敌之策。”

柳千惠哼了一声。

一个时辰后,难不成欧阳自远还要洗个澡换个衣服再休息一回?但无论如何,总算是可以研究破敌之策了,她转身就走,心中不由有些怀疑自己此前和莫尔兰说过的话,欧阳自远,你现在还是个英雄吗?或者是个疯子?

一个时辰后,欧阳自远正中端坐,众将领帐下肃立。

欧阳自远扫了一眼众将,先向赵天成下令:“赵将军,你要准bèi

好收容敌军战俘。”赵天成愣了一下,只得应令,但脸上那表情可实在是够复杂的。

这还没研究呢就要准bèi

收容战俘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神奇办法让欧阳将军如此自信?这种自信可是欧阳自远从来没有过的啊。

随即,欧阳自远转身向孙威下令:“孙将军,你领二万人,一旦我军击败敌军,就立kè

穿过战场在后面展开,一则防止敌军败兵逃回,二则防备敌军增援。”

孙威犹豫了一下,答道:“末将队中骑兵不多,可否调些骑兵来给末将?”

“不行。”欧阳自远坚定的摇头,“骑兵另有用处,你只能以你手下的步兵执行命令。”

孙威只得应令。他真后悔多问了这一句,要是不问,可能还能留下些骑兵来用,现在这一问,连自己原来的骑兵也被调走了。

“钱将军,”欧阳自远继xù

下令,“你领二万步兵正面摆开阵势,但不得主动接敌,当敌军大败,无力再行攻击时你才能攻上去,切记。”

钱子长答yīng

一声,心里却在算计,究竟这敌军大败有几成的概率。

欧阳自远的眼神看向于振飞和柳千惠:“于将军,柳将军,你们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各带三万骑兵自左右攻上去,将敌军击败。”

欧阳自远的兵力分配倒是很不错,二万守营,左右两个攻击队各三万,二万人正面,二万人前行防御,问题是,这里他却没有说一件事:怎么击败敌军?

“欧阳将军!”柳千惠气的脸都红了,厉声答道,“末将无法执行命令,因为末将不知dào

怎么击败敌军!”

欧阳自远笑了起来。他说道:“简单的很啊,你今早不是看到我演示了吗?”

“啊?”柳千惠张大了嘴巴,她实在不明白欧阳自远在说什么,“欧阳将军,末将今早看到了你在溜马,但没看到你演示什么!”

欧阳自远却摇了摇头,慢慢的说道:“那就是破敌军短枪飞掷之法,你没想到吗?”

柳千惠正要反驳,却突然一呆,她看着欧阳自远,突然欢呼了一声,看那意思,要不是帐内有外人,她就能当场上去亲欧阳自远一口。

于振飞在一边咳嗽了一声,说道:“那个,柳将军,这事儿你可不能藏私啊。”

柳千惠也笑了起来,看那笑容,和欧阳自远也差不多了。她手向前一伸,五指并拢,竖着手掌,手掌如蛇一般左绕右绕,前冲急停,好象在跳舞一样。

几个将领都看着柳千惠的手掌。

先是于振飞欢呼起来,接着,孙威、钱子长都叫出声来,连赵天成都大笑起来。

不过,才一笑过,几个人又都想起了什么,都收了笑声,看向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轻笑了一声。

他知dào

这几个想到了什么。

他慢慢的说道:“骑兵队不要带长兵器,统统带短兵器,刀,剑都行。接近敌人之后,不要在马上作战,要下马步战。”

“可是……”于振飞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末将仍不明白。”

欧阳自远一笑,突然起身,从一边的角落里拿起一把扫帚来,将扫帚头放在自己肩后,柄抗在肩上,慢慢向于振飞逼近,将近于振飞的身前,却向一边偏了过去。

于振飞看着欧阳自远这奇怪的举动,想了好一会儿也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柳千惠却突然抢在于振飞身前,自欧阳自远的一边绕向欧阳自远身侧,手向欧阳自远的肋骨虚砍了一下,问道:“可是这样?”

欧阳自远笑了起来,目光中满是赞许之色:“就是这样。”

柳千惠呆呆的看着欧阳自远,目光中现出如初现欧阳自远时那一股的痴迷之色,终于,她暴发了:“夫君,你真厉害!”她一下扑到欧阳自远身上,重重的向欧阳自远的脸颊吻下。

半个时辰后,散会了。几个将领个个笑容满面,一出来就急急的往自己的营帐奔去。因为欧阳将军下令了,半个时辰后开始攻击,两个时辰内完成歼敌任务。虽然时间相对比较充裕,但毕竟要抓紧些。

柳千惠才出帐要走,于振飞却叫住了柳千惠,急急的用手在柳千惠面前划了几下,问道:“柳将军,你看这样行不行?”

柳千惠嗯了一声,上前一步,想看个清楚,于振飞却退了一步。

“干什么?”柳千惠有些奇怪。

于振飞另一只手捂住了脸颊。

柳千惠突然明白了,于振飞是在开她的玩笑,是在说怕她再来亲自己。

“呸!”柳千惠突然伸手,重重的打在于振飞伸出的手上。

半个时辰后,汉军阵中鼓声大起,骑兵队、步兵队一队队开营而出,在营前慢慢列阵。

对面,号角声响起,八万皮山军迅速出营,长枪如林,八万人很快结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大方阵。

六天对峙,今天终于要开战了,每一个士兵心中都有一丝紧张感,不过,相对而言,皮山军士兵们的兴奋感觉更多一些,因为他们知dào

,汉军没办法破他们这个大阵。

事实上,整个西域,也没有哪国能破得了这个大阵。皮山国虽然不善攻击,但这个防守大阵,纵横西域数十年,还真就没有碰过敌手。

汉军虽然比皮山军提早列好了阵势,却并没有急于攻击,而是耐心的等待着皮山军,直到皮山军排好了大阵,汉军阵中的战鼓声才响了起来。

鼓声阵阵,蹄声如雷,汉军的骑兵出击了!一左一右,左边柳千惠,右边于振飞,六万骑兵向皮山军两侧直冲过去!

第152章 一战尽歼八万敌

皮山军中,一声锣响,长枪再次如林竖起,皮山士卒们纷纷抽出短枪,等待命令投掷。

然而,这一回的锣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因为汉军骑兵没有大规模的向侧面运动,他们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十人八人结队,或是干脆就一个人单独,前行时时快时慢,时左时右,一下子直线前冲,一下子绕起弧形。

如果这是对付其他敌军部队,这种干法无异于自杀。将三万人拆成零碎的小股部队,而且行军都是乱七八糟的,不用多,对面只要有一千人的完整骑兵部队就足以击败这三万人,问题是,皮山人没有骑兵,而且步兵整个都是一个大阵,哪怕动一个人都要整个八万人行动才行,所以,面对汉军骑兵,他们只能干看着。

这倒不是说他们根本没有对付的办法,如果汉军骑兵是整体向侧面运动,大批的短枪投出,汉军肯定损失惨重,就如六天前一样,但现在汉军不是整体运动,而且运动起来飘乎不定,要怎么投短枪?用短枪攻击,一次也不过至多击杀十个八人人,但这一次投掷,至少要数百短枪才行,面对汉军如此飘乎的行动,只怕数百短枪也难以成功,如果这样投下去,要多少短枪才能将汉军阻止?

于是,皮山军统帅只能看着汉军骑兵三五成群象溜马一样的向自己部队的侧面冲去。

当上千汉军骑兵已经运动到皮山军侧面时,皮山军统帅终于忍不住了,随着锣声,一批批短枪投出。

锣声一起,汉军士兵们更加分散,那一批批的短枪不断投出,倒也并非没有效果,至少平均每三四百支短枪还是能杀伤一两个汉军的,但每投掷一次,杀伤了数名或数十名汉军后,毕竟要重新抽枪、等待锣声,如此一来,投掷一次杀伤几十名汉军,倒有数百上千汉军钱子长冲过去,皮山军只投掷了四五次,两边的汉军已经冲到了皮山侧面。

欧阳自远见两侧汉军已经就位,手一挥,鼓声大起。

左右两侧,汉军骑兵纷纷下马,直向皮山军扑去,正面,汉军二万步兵慢慢向前运动,虽然向前,却走的并不快。

皮山军立时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如果他们向左,正面和右面的汉军就会毫无阻碍的攻到他们身边,如果向右,左面和正面的汉军会毫无阻碍的攻到他们身边,如果保持不动,左右两边的汉军会毫无阻碍的攻到他们面前!

这个原本看来无可与抗的大阵,当面对汉军这种“非常规”的攻击时,居然变的顾此失彼,无法调动。

这种情形下,就算把欧阳自远换到皮山军主帅的位置上去也只能干瞪眼,皮山军的主帅更是没有办法。只提短促的号角声响起,皮山军开始后撤。

然而,这时候后撤,已经晚了,实在太晚了,而且八万人的大阵要后撤,哪里有那么容易?

左右两侧,汉军部队已经冲到皮山军阵前!

汉军士兵们或用短刀,或用短剑,纷纷冲到皮山军士兵面前,向皮山军士兵猛杀猛砍。

此时的皮山军士兵成了待宰的羔羊,他们手里那可怕的长枪现在还不如一块石头管用,因为那长枪实在太长,根本无法转动,正如欧阳自远在美玉的祭台前用木棍所试的,这些长枪现在成了插在洞中的木棍,根本转动不得,要转动,得先扫倒一片自己的战友才行。

不要说长枪,那些短枪都无法作战,虽然短枪能转动,但皮山军站的人挨人人靠人,向外投掷可以,在阵中肉搏却肯定要连战友带敌军一起打。

皮山军阵中大乱。皮山士卒们几乎只能徒手与汉军相拼,长枪被纷纷扔下,士卒们勇敢的就徒手肉搏,受不了的干脆就撒腿就跑。

钱子长领着二万步兵向前,见左右两侧已经明显占优,心中大喜,下令边向前边放箭,一排排箭射出,皮山军士兵们手里连盾牌都没有,只能干受着,虽然他们身上有短枪可以对战,但现在左右两侧的汉军直透阵中,他们哪有功夫用短枪回击?

终于,整个皮山大阵崩溃了,皮山军士兵们纷纷扔下手里的长枪,甚至扔掉了背后的短枪向后逃命。因为长枪在手无法跑动,而短枪虽短,却也会在跑动时顶着大腿,于是,皮山士兵们只能是赤手空拳的开始逃跑!

汉军迅速调整了阵势。

现在已经没有了对手的大阵,对方已经是手无寸铁,可以说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了。骑兵部队重新上马,以弓箭不停的攻击,皮山步兵跑的再快也跑不过马,现在,成了汉军骑兵的练箭时间!

第153章 一战尽歼八万敌(下)

而汉军步兵则排列着整齐的阵势向前,那些漏网的皮山军士兵被汉军步兵一一杀掉,整个战场变成了屠场,皮山军士兵象一群乱跑的羊一样,一下子被汉军骑兵赶到左面,一下子被赶到右面,惨叫声、求饶声、呼救声不绝于耳,而汉军士兵们则不停的放箭,放箭,再放箭!

汉军中军旗下,欧阳自远和赵天成并肩看着这场痛快淋漓的大战。赵天成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欧阳自远此前的怪异表现。

欧阳自远从那祭台处得到了启示,想到这长枪阵最大的问题是行动不便,无法照顾到侧面,所以才有了这个把大部队骑兵拆零碎侧击的办法,此前他已经知dào

,欧阳自远在中军帐内以扫帚做的演示是在以扫帚当皮山军的长枪,说明他们的枪在身时有多不便,但那时,他仍不明白欧阳自远为什么会对皮山军不断增兵而如此高兴。

现在,他明白了。

皮山军有十万之众,如果只以这办法击败了二万人,剩下的八万人就会固守城池,那时汉军可就难攻了,而现在,皮山军几乎是倾城而出,八万人罗列在此,只要一战,皮山军就没有多少兵力可以守城了,虽然皮山还有二万人在后面的城中,但别忘记欧阳自远的神弓,以二万人如何抗得住汉军十几万人的攻击?这一点只怕皮山人和汉人一样清楚,如此一来,汉军只要在这里击败敌军,就没有了攻城的麻烦,因为皮山人只能投降,或者全体死光!

不过,他并没有赞叹出声。

自与欧阳自远相互配合以来,欧阳自远让他赞叹的实在太多了,太多的神奇,现在已经变成了平凡,如果欧阳自远不这么神奇倒让他吃惊了。何况,欧阳自远不是那种想要听到下属赞叹吹嘘的人,他只希望为国尽忠,平复西域,如此而已。

这一战最终用时一个半时辰,离欧阳自远所规定的两个时辰战胜敌军还早了半个时辰,皮山军八万人几乎全军覆没,而汉军伤亡累计不过万人。这里的伤亡,大半是六天前被皮山军击败时所受到的,今天的作战,汉军的伤亡只有两千多一点。

当汉军打扫了战场重新出发,并且于两日后出现在皮山城下时,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大开的城门。

皮山人没有抵抗。二万幸存的部队不着盔甲,不持武器,整整齐齐的列在城前,在二万部队前面,是一个赤裸上身跪在地上的人。

这人看年纪已经六十开外了,一部胡须都已经斑白,他的上身赤裸着,但头顶却戴着王冠,看来是皮山国王。

皮山国王跪在那里,双手捧着一个玉盆,盆内,装着小半盆的泥土。

欧阳自远听得卫士传报这种情形,立kè

下令叫美玉和自己一起出阵。

他猜得出这是对方的投降,但不知dào

对方这种仪式应当如何应对。

美玉一看对方的仪式就明白了,低声对欧阳自远说道:“这是投降的表示。他们的国王跪在前面,手捧装土的玉盆,在西域,以玉为尊,盆内装土,是献出土地的意思,要知dào

西域多沙,土是很珍贵的东西。这种投降是最彻底的投降方式。”

那国王见欧阳自远已经站在汉军阵前,知dào

欧阳自远就是汉军统帅,抬起头,以沙哑的嗓音大声的说着什么。

美玉听了片刻,对欧阳自远翻译道:“这国王在说,他愿意从此永远臣服汉朝,只求汉军不要伤害他的子民。”

欧阳自远冷笑一声。

现在想起求汉军不要伤害子民了?那八万皮山军士兵算不算他的子民?为什么这位仁慈的国王就忍心让他们受伤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一个国家强dà

时,总是想着如何伤害对方,当它变得弱小时,却又想抢占道德制高点,让强国不要做不道德的事,不要伤害自己的子民,可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该相信他们吗?”欧阳自远问道。

美玉叹息了一声,答道:“我以为,你该相信他们。献出装土的玉盆可不是哪个国家都会用的投降方式,这种方式一旦使用,就意味着真zhèng

的投降,如果他再反叛,他的国民都会鄙视他的。到时候,只怕不用汉军再出击,他的国民就会因为害pà

他欺骗天神而引来惩罚而将他赶下台。”

欧阳自远沉吟了片刻,终于点头:“好,那我就相信他。”

美玉看着欧阳自远,一双妙目里透出一丝神采:“谢谢你,欧阳将军,谢谢你相信我。”

第154章 盛宴

欧阳自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是的,他的确是信任了美玉,而不是那皮山国王。

他并不知dào

自己应当不应当信任皮山国王,但美玉一句话,让他决定信任皮山国王,这说明,他信任的是美玉。

他微笑了一下,轻声道:“我当然相信你,这个,根本没有讨论的余地。”

美玉的脸突然红了,垂下了头。

欧阳自远却没有继xù

这个话题,而是说道:“你帮我翻译,告sù

他,只要他们诚心投降,永不叛汉,大汉不会欺压他的子民,反而会保护他的子民。”

半个时辰后,汉军入城。

这可真是一座大城,城内居然有二十几万人,城外也有差不多二十几万人散居着。皮山绿洲就算不是整个西域最大的绿洲,也是最大的绿洲之一了。汉军此前每每受限于绿洲过小,无法全军进驻,现在却没有了这个顾虑,十一万汉军尽数进入绿洲,仍是不显得拥挤。

欧阳自远一进城就立kè

下令,严格军纪,不得扰民。

他是来平叛的,不是来屠杀的,既然皮山已降,就不能再以敌军对待。

此后一连四天,汉军只是按步就班的在此休整和补充,准bèi

着下一步的行程。皮山人倒也真是言出必行,虽然此前与汉军打的你死我活,但一旦投降,却也真是真心实意,没有给汉军找什么麻烦,欧阳自远不由想起此前那些投降的匈奴降兵来,看来一诺千金不止是汉人的习俗。

第四天,欧阳自远前往王宫去拜会皮山国王。按计划,明天汉军就要启程,继xù

前往戎卢,在此之前,欧阳自远还要再和皮山国王好好敲定一下双方的约定,虽然皮山人很认真的在遵守承诺,但毕竟皮山是西域第一大国,政治上的事,可不能简单的以口头的几句约定为准。

欧阳自远很快从王宫出来了,而且是和美玉一起出来的,而且,两个人的脸上都是红红的。

这倒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两个人都有些害羞。

欧阳自远要与皮山国王谈判,自然要带上美玉做翻译,二人进了宫,与皮山国王的谈判倒是很顺利,欧阳自远不打算提过份的要求,皮山国王不打算在真诚投降之外再有什么附加条件,两个人只谈了一小会儿就达成了协议。然后,皮山国王要宴请欧阳自远和美玉。

其实那时候才是辰时方过,巳时才交,早饭吃了没多久,离午饭还早的很,但这种宴请为的不是填饱肚子,而是一种政治仪式,欧阳自远自然必须吃,无论他是饱着还是饿着,这饭都得吃,而且还要宾主尽欢才行。

这一餐皮山国王想是准bèi

了很久了,双方才一坐下,宴席就开始了。饭菜之精美自不必说,而且充满了西域风味。什么烤全羊,羊肉汤,葡萄酒,红烧骆驼背,有些东西欧阳自远都没听说过,他倒也真是吃的很尽兴,而美玉久在汉军营中,天天吃着汉人的军粮,这一回吃着西域风味,也很是高兴。

但在宴会最后,却让他大吃一惊。

到了宴会最后,七八个仆人抬了一个极大的大盘子上来,那大盘子不是用陶瓷制的,而是以皮革所制,形如一个小床,上面还扣着一个极为巨大的皮制盖子。

欧阳自远见这大东西抬进来,不由暗吃一惊。

这么大一盘菜,要多少人才能吃得完啊?这可足够全体汉军常将军以上的将领放开肚皮大吃一顿了,这要是让他吃完,非撑破了肚皮不可,而且就算撑破了肚皮也吃不下。

然而,仆人们将这夸张的大盘子抬上来后,并没有揭去盖子,而是让欧阳自远来揭。欧阳自远心中奇怪,不知dào

这是为什么,他转头去找美玉想询问,却发xiàn

美玉红着脸起身,急急的好象去如厕了。

没办法,他只好伸手去揭盖子。好在这盖子是很薄的羊皮所制,不然只怕一般人还真没办法一个人把盖子揭开,欧阳自远虽然可以揭开,却也不可能从当中将盖子提起来,只能从一侧将盖子掀开。

盖子一掀开,欧阳自远却不由惊叫了一声。

盖子里,是一个**的美女。

那美女全身赤裸,身上却铺着许多精美的冷菜,美女见欧阳自远掀开了盖子,轻轻的做了几个动作,那动作极尽妩媚妖娆,她本就是身无寸缕,再有那样挑逗性的动作,欧阳自远不由脸上发烧,心中狂跳,他这才明白美玉为什么急急的离开,其实她不是去如厕,而是一看这大盘子就知dào

里面有什么,所以急忙避开了。

皮山国王一边笑着一边示意欧阳自远去吃那美玉身上的冷菜,而且还不断指着美女的身体说着什么,虽然没有美玉在身边不知dào

他说的是什么,但欧阳自远猜也猜得到,这是在说,吃罢了饭,这女子尽可以让欧阳自远带走。

欧阳自远哪里能下得了筷?去吃女子胸口的冷菜?或者是小腹的?那些菜有意的就堆在这些地方,他怎么去吃?何况这女子他怎么可能带走?

他只好连连摇头,示意等待美玉回来。

美玉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这还是被皮山人找回来的,欧阳自远一见美玉,二话不说,急急的让美玉翻译,说道自己已经吃饱,明日大军启程,今日还有要务要处理,这就要走了,至于这女子,汉军中严禁带非战斗人员的妇女,所以,就多谢了,不必了。

皮山国王听得欧阳自远这样说,倒也没有相强,毕竟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汉军既然有此规定,他也不能强要欧阳自远接受,何况欧阳自远才是占领者,他是投降者,这个区别还是要分清的,所以只是客气了几句,就送欧阳自远和美玉出宫了。

美玉和欧阳自远与皮山国王分手,出了宫来,美玉红着脸轻笑道:“怎么,那女人不美吗?我看很好啊,难不成你害pà

柳姐姐和莫尔兰妹妹不高兴?”

欧阳自远轻笑一声,答道:“她很美,而且我也不怕童童和莫尔兰不高兴,但是,我真的不想带着那女子,如果是我的心爱之人,我自然会全力相护,但如果不是,我何必要把女人当财物一样的带来带去?女人也是人,与男人一样,都是人,没有什么尊卑之分。”

第155章 认理不认亲

美玉听得欧阳自远这话,大是高兴,赞扬道:“欧阳将军果然不是普通人可比,这样的话,不但在西域算是异类,在你们中原也算异类吧。”

欧阳自远叹了口气。

美玉说的还真是没错,无论在西域还是在中原,女人总是低男人一头,这还真是殊途同归,但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就一定要低男人一头?既然男人那么伟大,为什么还要女人来生育抚养?究竟谁更伟大一些?

美玉听得欧阳自远叹气,却会错了意,笑道:“怎么,后悔没有带那美女出来了?”

欧阳自远此时正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没有多想,一句话脱口而出:“那美女哪有你美?”

话一出口他立知不对,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能收得回,不由又红了脸。

美玉却没有生气,她的脸微红着,看着欧阳自远,轻叹道:“可惜我是圣女,不然……我真的想让你把我带走……”

欧阳自远不由大感尴尬,正要找点什么别的话题解说,却听得前面的街道上人声喧哗,那人声里不但有皮山人的话,居然还有汉语。

欧阳自远听得那声音不对,急说道:“咱们过去看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如此一来,他倒也解脱了现在的尴尬局面。

欧阳自远纵马急行,只几步就抢到了人群前,只见上百皮山人围成一团,正在愤nù

的向中间叫着,人群中间,一个汉军常将军持刀而立,对周围的人群怒目而视,他身边,几个汉军士卒向着人群大声呼喝着,在常将军身边的地下,倒着一个年轻女子,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

欧阳自远心中一惊。

无论是什么事,无论是哪一方的错,现在已经出了人命,而且被杀者是一个西域年轻女子,看那常将军的刀上还带着血迹,明明是他杀的人,这可是大事。他连声吆喝,向人群中挤去。

皮山人看到欧阳自远到来,知dào

欧阳自远是汉军统帅,人群一时静了下来,纷纷让开道路。

那常将军正在和人群对骂,突见欧阳自远到来,急忙收了刀上前行礼。

欧阳自远对这常将军倒是很熟悉,此人复姓欧阳,单字名立,是军中一员猛将,欧阳自远当常将军时,此人还是一个大都统,但累立战功,现在已经升为常将军。

“欧阳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欧阳自远问道。

欧阳立犹豫了一下,答道:“末将在这里路过,没想到这女子出来袭击末将,末将一时失手,将她杀了。”

欧阳自远听着欧阳立的话,心中暗暗奇怪。

一个女子,而且明显的手无寸铁,会突然出来袭击一个带着士卒拿着刀的常将军?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女子可有家人?”欧阳自远又问道。

欧阳立又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好象没有,末将没看到她有家人。”

欧阳自远站在那里,心中越来越奇怪,不知dào

这算怎么一个奇怪的事情。一个女子,赤手空拳,没有家人,与欧阳立也没有交往,而且语言也不通,突然间就上来袭击欧阳立。为什么?

身后,有人轻拉了一下欧阳自远的衣角。

欧阳自远转头看去,却是美玉。美玉向欧阳自远打了个手势,示意欧阳自远跟自己到一边去。

欧阳自远心中一动,跟着美玉走到一边,低声问道:“怎么?你问了那些皮山人,知dào

是怎么一回事了?”

美玉的眼睛都笑眯了起来,答道:“你真聪明。就是这样。”

欧阳自远的呼吸却有些急。

如果这件事真如欧阳立所说,美玉是不必这样把他拉到一边来说的,现在美玉把他拉到一边来说,难道说……

“这件事,其实是欧阳将军的错。”美玉轻声说道,“那旁边的房子,是一所妓院,这位欧阳将军前来寻欢,看中了那女子,那女子的亲人在与汉军作战中被杀,见欧阳将军是汉军军官,不肯相就,欧阳将军一怒之下,就杀了这女子。”

欧阳自远越听脸越沉,听罢这个情形,他沉吟了一下,低声问道:“美玉,你可相信我?”

美玉有些惊异的看着欧阳自远,答道:“当然相信,这是没有讨论余地的,这不是你说的吗?怎么了?”

欧阳自远听得美玉将自己给她的回答又原样还给了自己,不由轻笑了一下,说道:“那好,一会儿你只管当我的翻译,无论我怎么做都不要理会,好吗?”

美玉有些狐疑的点了点头,却不知dào

欧阳自远要做些什么。

第156章 认理不认亲(下)

欧阳自远拉着美玉回到人群里,向旁边的妓院一指,对那几个士兵下令:“去,把这妓院的老板抓出来。”

几个士兵答yīng

一声,纷纷向妓院冲去。

欧阳立听得欧阳自远直指那妓院,心知欧阳自远已经得知了真相,那脸上不由红一阵青一阵的。

转眼间,几个士兵已经拉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过来,那女人打扮的极为妖艳,此时被士兵们拉着,吓的连声叫嚷。

欧阳自远通过美玉传译,喝问道:“你为什么拒绝接待我大汉军官?”

那老板听得欧阳自远如此说,吓的连声乱叫,说道自己并没有敢拒绝接待大汉军官,是她手下的一个妓女不肯相就,而那位汉军军官又不肯换人,这事儿完全与她无关,是那妓女的事。

欧阳立在一边听着欧阳自远是在出言回护自己,心中大是放心,低声道:“末将知罪,方才末将没有说实话。这女子不但不肯接待末将,而且还对末将吐口水,末将这才一怒之下……”

欧阳自远一摆手,打断了欧阳立的话,他吩咐士兵将老板带到一边相候,随即转头对欧阳立说道:“咱们汉军军纪虽严,却并不禁止嫖妓,所以,你在这一点上没什么错的。”

欧阳立听得欧阳将军如此说,不由喜上眉梢,连连点头,说道:“是啊。这皮山了是咱们征服的,咱们这就很给他们面子了……”

“住了!”欧阳自远突然一声厉喝,打断欧阳立的话,斥责道:“妓女虽然卖的是身体,但一买一卖,公平交yì

,人家不想卖,你却怎能强买?她的亲人在与汉军作战中死去,心中有气也是正常,就算她对你吐口水,你大可将她交给皮山国的衙门去处理,为何要一刀杀了她?”

欧阳立听得欧阳自远这一番话,才知dào

原来自己会错了意,不由满面通红,垂头道:“末将知错了。回头末将就给那老板一笔银子为赔偿。”

欧阳自远大怒,喝道:“违反军纪,滥杀无辜,按军规该当如何处罚?军规说的可是要赔银子吗?”

欧阳立听得欧阳自远说起军规来,不由惊白了脸。

就算不是军人都知dào

按军规该如何处罚,这是死罪啊!

“末将以为,末将以为,这些是皮山人,咱们是汉军,该当,该当……”欧阳立结巴起来。

欧阳自远冷笑了一声,说道:“皮山人如何?我们是平叛来了,不是抓奴隶来了,皮山人诚心投降,就得以诚相待,怎能因为他们是皮山人就随意欺压?这事传了出去,其他国家却会如何做想?他们可还敢投降吗?”

欧阳立听得欧阳自远这话,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闯了多大的祸,这哪里只是违反军纪那么简单,这可事关平复整个西域的大局了,如果不杀他,只怕会导致汉军的整个行动背动,这个罪可太大了。他不由的额头冷汗直流,想要求饶,却知dào

欧阳自远向来只认理不认情,求饶也是无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欧阳自远扫了一眼周边的百姓,见众百姓都在一边静静的围观,美玉却在一边低声向众人转述着自己与欧阳立的对话,心中叹息一声,对欧阳立说道:“你可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欧阳立听欧阳自远问出这话来,明明是让他交待后事的意思,再也支撑不住,扑嗵一声跪下,叫道:“欧阳将军饶命!”

欧阳自远铁青着脸,手按剑柄,不理会欧阳立的求饶,只等着欧阳立交待清楚就杀。

局面正自紧急,人群一分,却见孙威匆匆闯了进来,上前先是一横身遮住欧阳立,然后拉着欧阳自远向一边走了两步。

欧阳自远看着孙威,不知dào

他有何话要说。

孙威尴尬的搓着手,低声道:“欧阳将军,末将想求个情。这人是我手下的常将军,作战极为勇猛,屡立战功,光身上受的伤就有七八处,实在是难得的人才,还请欧阳将军手下留情,放他一条生路,哪怕撤了他的职,罚他去当个伙夫都行。”

欧阳自远也犹豫了一下,终于叹息了一声,对孙威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纵有千员上将,如没有了规矩,也只是求死之道。孙将军,这个情,我不能答yīng

你,咱们的军规就是军规,认理不认亲,这才是为将之道。”

孙威只得叹息了一声。

其实他也知dào

自己求情无用,欧阳自远差点儿连莫尔兰都杀了,欧阳立又算老几?但自己眼看着手下爱将被杀不发一声,也实在说不过去,现在既然欧阳将军如此说,他也无话可说,只得向旁边一让,连声叹息。

第157章 戎卢白衣祭

欧阳自远转身来到仍跪在地下的欧阳立面前,喝道:“欧阳将军,站起来!”

欧阳立一哆嗦,慢慢站起。

欧阳自远看着欧阳立,一字一顿的说道:“记着,你是一条好汉,不能跪着受死。”

欧阳立听了这句话,心知自己必无幸免,只得长叹一声,说道:“末将身无家室,也没什么可交待的,身边有些银两,就赔给了这女子的家人吧。欧阳将军,可否给末将留个全尸?”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也是一声长叹。

这个要求,他当然可以答yīng



他拔剑。

剑光一闪。

欧阳立慢慢的倒在地上。

这一剑,直穿心脏。

欧阳自远并非一定要亲自动手,但他希望能让欧阳立死的痛快一些。如果要留全尸,就不能砍头,只能一剑刺心,但别的剑可能不锋利,不一定能一剑毙命,可能会让欧阳立受苦,所以,他要用他的太阿剑亲自执行。

就在欧阳立倒地的同时,四下里暴发出一片欢呼声。

皮山人没有想到,一个常将军会被当众杀掉。欧阳自远这一剑,让皮山人不但在表现上臣服了大汉,在内心中也臣服了。

欧阳自远微笑着挥手,然后俯身,抱起欧阳立的尸体。

只有站在他旁边的美玉才能发xiàn

,欧阳自远的脸上虽然微笑着,但,他的眼中却含着泪水。

欧阳自远就那么抱着欧阳立的尸体回营去了,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接过那尸体。当他进了营门,终于将尸体慢慢递给卫士时,他的眼泪却掉落在了尸体上。

次日,汉军再次出征。

这一回出征与前几次不同,道路两边居然站了好多皮山百姓送行,多有送水送粮者。征服者居然得到被征服者这种待遇,实在少见。

不过,没有人敢在欧阳自远面前提这个话头,因为大家都知dào

,这是昨天那一剑的结果。而欧阳自远,昨天回到营中后就回了后帐,再也没有出来,直到今天出征,他的眼睛仍是红的。

一边几天,欧阳自远都很是沉默,直走到将近戎卢绿洲,他才重新恢复了笑容。

不过,这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危险,虽然沙漠仍是那么热,但除了这个热,却也没有什么敌军来袭,也没有碰到什么恶物。一路将近戎卢,汉军先派出了探马,探查一下戎卢的情形。

探马很快回来了,但带回的消息却让人听得直发晕。

那消息是:

发xiàn

戎卢百姓上万人,皆着白衣,正面向汉军而行。

欧阳自远皱起了眉毛。

如果是敌军上万,他就可以下令备战了,不过当然,戎卢现在也没有上万的军队了,能有两千人就不错了。但这些百姓要干嘛?为什么皆着白衣?

他急令请美玉前来,问这是什么风俗。

美玉到了前面,听到这个怪事,也是皱着眉摇头:“这个我也不知dào

了。有些风俗我是知dào

的,但有些我就不清楚了。象戎卢人这种事,我就不知dào

为什么了。”

欧阳自远叹了口气,只得下令汉军展开队形,防止冲突,令赵天成在后面座镇,他则带着一干人等并美玉一起前去查看。

前行数里,远远的就看到一片白色。

那是人,上万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身着白衣,不过现在他们并没有继xù

向着汉军方向前行,而是都跪在地上。

人群中,突然有人放声唱起歌来,那歌声婉转震颤,极为悲凉,虽然听不懂歌词,却听得人心中发堵。

随着歌声,百姓们纷纷向地上俯下身去,看样子是在跪拜,许多人边拜边哭。

美玉突然叹息一声,低声道:“欧阳将军,我知dào

他们在做什么了。他们在举哀。他们这是在祭奠死去的亲人。”

欧阳自远一惊,急问道:“怎么,他们不上坟吗?”

美玉摇头:“戎卢人一向是不上坟的,因为他们的尸体都要献给神树。”

欧阳自远不由想起当初那树枝如何把人瞬间变成白骨的情形,没想到这神树不但是攻击武器,还是献祭的所在。如此看来,这神树只所也算得树妖了,专一以吃人为生。

美玉在一边说道:“欧阳将军,让我过去吧,我和他们说一说,想来他们现在已经无力抵抗汉军了,只怕也不会拼死相抗,看他们是不是投降吧。”

欧阳自远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么,我和你一起去。”

美玉摇头:“何必?他们看到汉军前来,哪里还敢在那里呆着?让我自己去吧,你也看到了,这里都是百姓,而且连个青年男子都没有了。”

欧阳自远又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美玉提了一下狼驼的缰绳,向那些百姓走去,欧阳自远也轻轻带了一下马缰。

如果有人想伤害美玉,他可以凭着银龙的速度冲过去,必要时,也可以用神弓相救,所以他才大着胆子让美玉独自前去,不过,他的心仍是悬着的,眼睛一刻也不离美玉的左右。

美玉一路前行,那些跪在地上的人终于发xiàn

了美玉,跟着也发xiàn

了汉军,纷纷站起。

美玉来到人群前站定,大声说着什么,只是离的远了,听不真切,就算听到也听不懂。

那些人听了美玉的话,纷纷向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看去。

那老人上前,向美玉行礼,说着什么。

美玉翻身下了狼驼,也同样向老人回礼,两个人就站在那里交谈着。

欧阳自远猜得到,方才美玉应当是在问国王在哪里,这老人应当就是国王了,现在,美玉是在探询国王的意思,或者同时在劝国王投降。

那老人和美玉交谈了一会儿,好象双方都感觉满yì

,各自向对方行礼,美玉上了狼驼,又往回来。那老人向着汉军方向又深施了一礼,那礼行的很是夸张,想是怕汉军看不到。

欧阳自远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紧握着剑柄,手上都出汗了。

美玉来到欧阳自远面前,说道:“我和他们的头人谈了,他们愿意投降,但不能放咱们进绿洲去。”

欧阳自远一皱眉,问道:“为什么?不许咱们进绿洲,怎么能说是投降了?”

美玉苦笑了一下,说道:“那绿洲,外人是进不得的。”

第158章 树妖沙暴

欧阳自远立时想起此前美玉说过戎卢绿洲里外人进不得的事,问道:“为什么?难不成那树还能分出是不是本地人?”

美玉居然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每个戎卢的婴儿在出生时都是在树前分娩的,孩子一出生都会被抱到树前,将鲜血滴入树根,那树也就知dào

这人是本地居民,如果有外人进入,那树就会以魔枝杀人。”

欧阳自远却摇了摇头,说道:“这说不通,一棵树能有多大?如果有人只在绿洲边上行走,那树又如何够得到?”

美玉笑了一下,说道:“你们汉人还真不明白西域的怪异之处,你且看看,那树有多大?”说着手向前一指。

欧阳自远向前看去,见那绿洲并不是很大,但树倒是不少,奇怪的是那些树好象排列的十分整齐,最外一排是小树,往里一圈圈儿的树逐渐增大,最里面的是一树极大的大树,那大树以“参天”来形容绝不为过,离着这么远,要看那树顶仍要仰视才行,这树的高度,只怕要以百丈来计了。

欧阳自远看了一会儿,笑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小树也是魔树?那可也不对啊,如果这么多魔树,他们的婴儿却要在哪个魔树下分娩才是?”

美玉掩口一笑,说道:“欧阳将军,你且看清楚,整个绿洲,只有一棵树。”

欧阳自远大吃一惊,眯起眼细细看去,不由惊叫起来。

真的,整个绿洲,还真是只有一棵树!那些一层层围起来的树,都不是扎根在地下,而是沿着地面伸出的那大树的须根上长起来的!

欧阳自远连叹了好几声,这才问道:“就因为这个,所以他们不许咱们进去,怕那树妖吃了咱们?”

美玉听得欧阳自远将这树的名字由“魔树”变成了“树妖”,也是好笑,说道:“正是。他们虽然恨咱们,但身在绿洲,却不敢违背了他们的信仰,否则这树……树妖可能会惩罚他们,按照他们的誓言,任何外人要进绿洲,都必须告sù

明白这外人可能有什么危险,无论这外人是敌人还是朋友。”

欧阳自远沉吟了片刻,问道:“那么,他们说投降,是否是真的?”

美玉这一回却没有立kè

回答,而是犹豫了一下,终于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dào

。戎卢人我不熟悉,如果是皮山人说投降,那就是真的,但戎卢人究竟是不是也这样,我不敢说。”

欧阳自远不由皱起眉毛。

不知他们的投降是真是假,不能进绿洲探查是不是还藏有兵马,这样的投降怎么接受?

他看了看仍在前面等待的那些白衣百姓,说道:“这样吧,我派人把那树妖自外而内一点点的砍掉,这样咱们就可以进去探查了。”

“不行。”美玉急忙说道,“你把树都砍了,这绿洲不就没了?那可比杀了他们还惨了。”

欧阳自远一想也是,但不砍树就进不了绿洲,却又如何是好?他只得无奈的说道:“那么,告sù

他们,我们先在绿洲外驻扎,只是,这种投降我们可没办法接受,还要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派人进绿洲去探查一番。”

美玉见欧阳自远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进绿洲探查,也是没办法,只得将欧阳自远的话向众百姓转述。众百姓们一言不发,纷纷转身向绿洲而去。

美玉返回欧阳自远身边,笑道:“欧阳将军,这一回你可是侮辱了戎卢人了。他们表示投降,你却不信任。”

欧阳自远摇头道:“这个没办法,军国大事,不能想当然。”

说罢,他下令汉军就在绿洲外三里处扎营,且想一想如何进入绿洲探查的办法。

然而,这个办法还真是难想。戎卢人为了证明的确无法进入绿洲,次日上午特别派人到汉军营中,请汉军选了两匹老马,由两名戎卢人牵着往绿洲去,结果,人马才到绿洲边上,那树突然伸出长长的蛇样的枝条,将两匹马缠住,转眼间马就变成了马骨,而两个牵马的戎卢人却钱子长无恙。

欧阳自远眼见事实如此,也是无法可想,但就这样认定了戎卢人是投降了,可又太过草率,一时间弄的欧阳自远也是里外为难。

将至傍晚,欧阳自远站在门口发呆,突然感觉一阵凉爽之意,沙漠中居然起了一股风。

这风并不大,但极为凉快,吹得人周身舒服,在沙漠的炎热中有这样一股风来,实在是难得的事情,附近的将士们都纷纷欢笑着往风里凑。

众人正自高兴,却见不远处,美玉大叫着直跑过来,神情极是慌乱。

第159章 树妖沙暴(下)

众将士都有些吃惊的看着美玉。

这可不是他们印象中的美玉。美玉从来就没有慌乱过,她的步态从来是平稳的,举止从来是安祥的,毕竟她是圣女,就算不是有意识的去约束自己,那种气质和习惯却是与生俱来的,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然而现在,美玉的神情和动作,就是一个极为惶恐的女人。

欧阳自远急忙抢上前去,大声问道:“怎么了?”

“沙暴!”美女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你们没被信风吹到吗?”

欧阳自远心中暗惊,急问道:“方才这凉风是沙暴的信风?”

“不错!”美玉叫道,“大家快做准bèi

!”

欧阳自远看了看四周,见众人都呆立着,只得问道:“做什么准bèi

?捂好嘴防止沙土吗?”

美玉几乎要坐在地上,她急急的说道:“你知dào

西域的沙暴有多厉害吗?那足可以把一个绿洲转眼淹没!”

欧阳自远听得美玉这样说,不由吃了一惊,他看了四下一眼,果duàn

对美玉说道:“你来说该做哪些事,我来下令。”

美玉此时也是急不可耐,一连串的吩咐着,欧阳自远则一连串的下着命令,直如美玉的传声筒一般。

在美玉的指挥下,众人纷纷准bèi

起来,先是将帐篷都用尽可能多的绳子固定,然后是所有物资都堆积在一起,外面以沙袋垒起,小物品放在下面,大物品放在上面,彼此重叠相压,尽可能固定住。

“尼个系要防台风啊。”几个南方来的士卒低声嘀咕着。

欧阳自远也感觉着这差不多是要防台风,这种种办法,真的和防台风差不多了。不过,接下来的办法可就和防台风的办法不一样了。

接下来,美玉的命令是要把所有马匹拉在一起,围成一个个的大圈,首尾相连,每个大圈里面都坐满士兵,士兵们也都要相互挽着手,马匹都要跪下,人都要坐下,任何人发生任何事都不得站起,不得松开。

在美玉指挥下,汉军营帐中开始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圈子,外围是马,内层是人,跪的跪,坐的坐,马匹都首尾相连,人则一个个都双臂互相拉着,猛一看好象是围了一大圈儿要做游戏一样。

“接下来,咱们该开始丢手绢儿了吧?”一边上钱子长轻声笑问道。

柳千惠正拉着钱子长的手,听钱子长这样说,哼了一声,说道:“当心一会儿别你丢出去。”

“柳姐姐,别说这话。”美玉急忙说道,“不吉利的。”

柳千惠见美玉声音发颤,脸上发白,就好象要大祸临头一样,一个圣女居然怕一句话不吉利,可见美玉吓的有多厉害了。只是,就算是台风也不过就这样吧,沙暴有这么厉害吗?

中原的北方地区,也不是没有碰过沙暴,有时看着也很吓人,但也不过是沙子多些,风大些,弄的人满头满脸都是灰土而已,现在美玉这个表现,看着就好象这沙暴能吃人一样。但毕竟美玉是西域人,所以众人也都乖乖的听美玉的,只是心里有些怀疑。

“还有多久?”等了一会儿,于振飞也着急了,低声问道,“要是还有些时候,我想先吃点儿东西去,有些……有些……”于振飞这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僵住,一脸不可思义的表情看向前面。

众人见于振飞表情怪异,纷纷向前看去,一看之下,好几个人都惊叫起来。

远处,隐隐出现了一道墙。那墙高耸入云,足有数百丈,正向这边移动着。

离的近了一些,可以看出,这不是海市蜃楼,而是一道由狂风卷起,由无数沙粒组成的风沙墙。这墙不知有多厚,但那不断翻滚的烟尘却在告sù

每一个人:这墙,没有人钻得过去。

远处看时,这风沙墙移动的还不快,离的近了,却发xiàn

这风沙墙移动的极快,已经是下接地面,上看不到顶,左右不见边际。

“来了。”美玉低声说道。

所有人的脸上都变了颜色。

这等声威,可不是人力能相抗的,怪不得美玉怕成那样,众人之所以不如美玉那样害pà

,原因不是勇敢,而是无知。因为他们根本不知dào

西域的沙暴是什么样子的!

一阵阵的凉风袭来,虽然仍是那么舒服,但每个人都感觉着一阵阵的发冷。

这不是风冷,是风后面的景象真的让人怕的发冷!

一阵低沉的轰隆声慢慢传来,那声音好象是上万野牛一起低吼,又好象是无数马匹在奔腾,震的人心都跟着发颤。

第160章 沙暴神威

天突然黑了下来。虽然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但就好象太阳突然提早下山了一样,而且不是一点点的下山的,而是突然间消失了。

一片漆黑中,阵阵沙粒开始打到脸上。接着,那低沉的吼声突然间变成了高亢的狂啸,一阵阵“嗷~~~~嗷~~~~”的声音如无数恶狼狂嚎,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充满了这可怕的声音,几乎什么别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紧接着,一大片沙粒突然倾倒下来。

没错,是倾倒下来的。如同倒水一样。不,如同洪水决堤一样。

那沙子如洪水般灌了下来,转眼间就把地面埋了尺许厚,每个人都满头、满脸、满身的沙子,没有人出声,虽然那沙子里还夹杂着许多石块,打的人头脸生痛,但没有人叫疼。

那不是因为他们能忍得住疼,而是因为根本叫不出来。

可怕的狂风夹着沙石,直扑人的脸上和身上,让人无法睁眼,无法张口,甚至无法呼吸,所以,没有人叫得出声来。

呼的一声,一股气流突然自地面直冲上去,一匹马居然被冲的飞起数丈,翻滚着又掉落在地。

呯的一下,一蓬沙粒炸开,无数条沙箭直射四周,一个士卒的胳膊被沙箭洞穿,疼的他一收手,再也抓不住旁边同伴的手臂。他才一松手,他的身体就直飞起来,如同一片鹅毛一样飘进了沙团的深处。

在他即将飘进沙团深处时,可以看到他大张着嘴,拼命挣扎着,但根本听不到他的叫喊声,他的叫喊声被那尖锐的风啸给盖的严严实实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沙暴过去了。地面上恢复了平静,偶然有一两个小树叶被轻风一吹,打着旋儿飘了两下,又落下去。

哗的一声,地面下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这人一钻出地面就大声的咳嗽着,连声喘息,他的脸上全是灰土沙粒,也看不出是谁。

哗哗之声不绝于耳,四下里到处是从地面冒出的人和马。原来方才那一阵急沙,居然将汉军整个营地都埋在了沙下。

那最早冒出的人终于顺过气来,抹了一把脸,叫道:“天呐,我孙威还活着?真是不可思义。”

几乎每个人都和孙威一样感觉不可思义。这样可怕的大沙暴,自己居然幸存,实在是上天有眼。

其实,每个人都很清楚,如果不是美玉见机的早,只怕现在大多数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美玉和欧阳自远也站了起来,欧阳自远哑着嗓子下令:“各将领立kè

聚拢部队,查看损失情况。”

几个将领刚要应令,美玉却叫道:“不对!”

众将都是一哆嗦。

不对?什么不对?现在美玉要说不对,给众人的心理威吓可不是在沙暴发生前那么简单了。

美玉向前一指,说道:“你们看,那沙暴冲着戎卢去了,方才咱们不过是被沙暴的尾巴扫了一下而已。”

众人向前看去,见那沙墙正重重叠叠的冲入戎卢绿洲,此时汉军营地已经不在沙暴范围之内,看那沙墙上或明或暗,阳光一下透入一下隐没,流光溢彩,倒也很是好kàn

,但那沙墙冲入之处,却是一片昏黑。

欧阳自远皱着眉看着戎卢绿洲,心想方才经过汉军营地的不过是沙暴的尾巴都有如此声威,那正当其锋的戎卢绿洲呢?他有些担心的问道:“绿洲里的人能抵抗得了这沙暴吗?”

美玉看着那沙暴,轻叹道:“只怕危险。这样大的沙暴,我也是第一回见,以前比这小的沙暴都能轻易淹没一个象戎卢这样大的绿洲,这一回……”她没有继xù

说下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一团团的沙团此时已经卷入了绿洲,由于受到大片树木的阻挡,沙暴的前行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然而,这种缓慢的移动却让戎卢绿洲受到了更可怕的灾难。因为这种突然的减速,裹在沙墙里的沙粒如雪崩一样向绿洲上倾斜着,一排排树木被刮倒,大片的绿洲在沙暴移过后就消失不见了,地面上只有数尺厚的沙漠,与绿洲之外的沙漠完全相同。

沙暴向着绿洲中心移去,此时整个绿洲已经被淹没了大半,沙团中,偶尔会现出一两个人影,离的远了,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人,那人在遮天盖地的大沙团中就好象一个小小的纸人一样,一闪既抵逝。

美玉突然用手捂住了脸。

“戎卢完了。”美玉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个国家从此不存zài

,这个绿洲也从此不存zài

了。”

欧阳自远和众将提心吊胆的看着那沙暴,虽然戎卢是他们的敌国,但现在眼睁睁看着这沙暴轻而易举的摧毁了这个国家,他们仍是心生悲意。

那大团的沙团此时已经团团围住了绿洲中间那棵大树,好象一条灰色的巨蟒缠在树上一样,那大树虽大,此时在沙暴面前却显得如同风中的芦苇一般,被沙暴撼的不断摇晃着,不一会儿,整个树身就隐没在沙团就看不到了。

众人正自猜疑后果会如何,突然间天崩地裂的一声响,只见大团的泥土四下飞起,那泥团最小的也有一间房屋大小,大的足有里许方圆,这些泥土如同被一股大力向外抛出一样,向四面飞散开来。

一块有二亩大小的泥块呼啸着飞到离汉军军营约数丈处落下,一时间烟尘四起,直过了好一会儿烟尘才落下,烟尘落下时,只见那泥土已经跌的粉碎,泥土中现出无数的尸骨来!

众人不由大惊失色,纷纷上前去看,不知dào

这是怎么一回事。

地面突然又是一下大震,如同地震一样,所有人都晃了一下,许多人立脚不稳跌倒在地,接着,那大团的沙团中,一棵大树慢慢的升了起来。

这树正是戎卢绿洲正当中的那树,沙暴威力无比,居然硬生生将这奇大无比的树给从地下拔了出来,这树一起,四下里无数的大小树木都被带起。

那些树本就是自这树的须根上长出的,整个绿洲就是这一棵树,所以这树一起,整个绿洲的树都被拔了起来,看起来就好象一座树林被整个托了起来,自地面摇晃着往上升起直到了半空。

第161章 鬼堡

只见随着树木的摇晃,自树底下,一批批、一片片、一堆堆的往下掉落着东西,众人都凝神细看,突然间,几个人一起叫了起来:“是尸体!”

不错,是尸体!

那无数的尸体自树根下的泥土中掉落,如同无数稻粒撒落一样,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尸体。美玉看着那好象无穷无尽的掉落的尸体,脸上不由发白,轻声道:“这些一定是戎卢人献祭给他们的神树的尸体,也不知是多少年累积下来的了。”

欧阳自远看了不远处那泥土中的尸体一眼,见那些尸体基本都已经是干尸,也同样是不知多少年的尸体了,不由叹了口气。

这样一个妖气冲天的绿洲,如果说这沙暴是老天降下的惩罚,只怕并不过份。

呼的一声,那大树突然被沙暴卷的冲天而去,远远的飞开,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沙暴也向远处移去。

“整队吧,”他吩咐道,“准bèi

启程。”

这一回,他不用再担心戎卢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了,戎卢就此消失了。

汉军这一回在沙暴中的损失,几乎与一次小战斗相当,七十多人或被石块或其他飞物砸死,或在沙中活活闷死,或被沙暴卷走不知所踪,三百多人受伤,马匹、军资也受了许多损失,这还多亏了美玉的提醒和沙暴只是尾巴扫过汉军营地,否则的话,那戎卢就是榜样。

一夜休整后,汉军继xù

前行。谁也不愿意留在这里,不但这里有沙暴经过,而且那数不清的尸体让人想一想就毛发倒竖。

美玉仍然指点了汉军的行进方向,只是这一回的目标,是一个连美玉都不熟悉的小国:乌秆。

这个国家据说非常之小,总人口估计着不过几千人,然而,这个国家却从没有被征服过,连精绝、皮山都没有能够征服这个国家。因为这个国家是建在一块大岩石上的一座其大无比的城堡,据说那岩石极大,而且极为陡峭,任你有千万大军也难以攻上,而且,这个国家有鬼兵为助,虽然他们自己的兵力有多少不为人知,但鬼兵相助,却是非人力所能抵抗的了。

这一番话,自然是边走边说的。一众将领基本都围绕在美玉身边听着,毕竟美玉再不了解,也比他们了解的多,所以多听一听,对敌情有个了解是好事,但当美玉说到“鬼兵”时,众人都笑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咱们就不必打了。”钱子长笑道,“咱们可以打得过人,却哪里打得过阎王,他们既然有这样的后台,咱们可真是只能投降了。”

美玉也笑了起来,说道:“这个我也不知真假,但西域所说的鬼兵,却和你们所说的不一样,而且,这鬼兵之说,也不是空穴来风,许多人都在传说着这当中的故事呢。”

“美玉姑娘,请你把那些故事说一说吧。”欧阳自远说道。

美玉笑眯眯的看着欧阳自远:“怎么,欧阳将军喜欢听故事?”

欧阳自远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不是喜欢听故事,他是想了解一下这传说。传说有的真有的假有的半真半假有的一真十假,但听一听,总比不听要强。这一点,当他自长安往玉门的路上时就已经意识到了,所以现在,他并不是简单的把传说当成笑话。

美玉见欧阳自远感兴趣,于是慢慢讲了起来。

据说,很久以前,乌秆一带荒无人烟,不但没有人去居住,甚至没有行旅经过。有一次,一队行旅为了抄近路,从乌秆过,远远的看到了那巨石。

那巨石极大,足有十里方圆,说是一座石山一点儿也不为过。巨石上,一座大的异乎寻常的城堡几乎占满了整个巨石。

这一队行旅之所以抄近路,因为他们的水和粮食都不大够了,现在,他们看到这里有城堡,能够补充水和粮食,自然十分高兴,纷纷向前加快了速度。当他们接近巨石时,天已经就要黑了,这时,他们看到一个身材极好的美丽女子在巨石下面。

这女子的身边放着一个大篮子,篮子里放着几件衣服,看起来好象是出门才回来一样。这女子站在石下,见那一队行人接近,非常吃惊。

这一队行人中的领队来到这女子身边,请问这女子是否可以到巨石上去,他们需yào

补充一些水和食物。

这女子摇头道:“我们的国家是谢绝任何外人上去的,既然你们缺少水和食物,那么,你们在此等候,两个时辰后我会给你们送一些下来。”

第162章 鬼堡(下)

那领队十分为难。

沙漠之中,气候差异极大,晚上是很冷的,他们如果在这巨石下面过夜会很难过,他对那女子请求,让这女子传话给国王,只要许可他们进入城堡住一夜,他们愿意多付银两。

这女子却只是摇头,说道这个国家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要这些人在巨石下面等候。

领队见女子坚决不同意,而且那巨石三面是峭壁,只有一面算勉强可以爬上去,但也是极为陡峭,巨石上又是寸草不生,想悄悄的上去是不可能的,只得答yīng

,并请求这女子一定不要忘记给他们一些水和食物。

那女子答yīng

了,然后提着篮子慢慢往上走。

领队见那女子提着个篮子,又不是身材强健之人,有些担心,不知dào

这女子怎么才能爬到巨石上去。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越发的黑了,那女子走了不远就已经看不清了。隐约中,见那女子爬到一块小小的石台处停了下来,好象从篮子里拿了些什么东西出来放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突然间,那女子慢慢升了起来!

没错,是升起来了。升的并不高,但的确是从原地升起来,这女子升起来后,还转头向下面的人挥了下手,然后,飞快的向山上飘去!

这一队人个个吓的张口结舌。

西域沙漠,有许多怪异的事,有些事你就算不相信也不能去试,否则等你相信时一切就都晚了。所以众人一见这样的事,虽然不知dào

是怎么一回事,却都明白自己碰上怪事了,这怪事不知好坏,但留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众人纷纷收拾东西,摸着黑往外走,走到哪里无所谓,只要远离了这巨石就行。

这一晚,乌云遮了月亮,整个沙漠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遗憾的是众人的火把已经用光,只能摸黑走路。众人摸着黑一路走着,走了好一阵子,突然远远的看到有灯火,那灯火的位置很高,而且不多,但既然有灯火,过去看一下总是好的,此时众人都是又冷又累,纷纷加快脚步向灯火处走,奇怪的是,随着他们迅速的接近,那灯火却逐渐升高,最后消失了。

一行人都是惊讶非常,不知是怎么回事。领队眼见情形奇怪,但此时已近半夜,所有人都累的不行,只得决定大家再向前走一段,如果仍看不到什么,就原过扎营。

众人又向前走了一段,突然间前面的一个人叫了起来,说自己撞在什么东西上了。

几个人都上前去,在黑夜中摸索,发xiàn

面前是一片石壁。

众人都很是吃惊,不知dào

这是怎么回事,正在这时,乌云散开了,月光下,一座巨石赫然出现,原来,众人不知怎么搞的,又走回了这巨石山下!

领队大惊,他知dào

在沙漠里行走经常有这种情形,绕着一个地方转来转去转不出去,但他是行走沙漠的老行家了,队伍中的人也有不少是多年行走沙漠的,为什么也会这样?他命令大家退后,不要离石壁太近,话才出口,却听得巨石上面传来人声:“你们去哪里了?我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领队听得是那个女子的声音,好象离的比较远,一时分不清这女子是人是鬼,想到这女子是飘上山的,更是害pà

,但现在他们这一伙人又冷又累,食物饮水都不够,只能鼓起勇气一试。于是提高声音,说到夜晚寒冷,他们走了一圈儿活动一下,让身上热一热,请求那女子告sù

大家她在哪里,大家好去接她带来的水和食物。

原来这领队想到这女子既然在等他们,当然是带了水和食物的,但一个女人带着水和食物走这陡峭的石壁,肯定很不方便,所以打算去接她。这倒是出于好心,但领队却忘记考lǜ

到了一点:这女子既然能够飘上山,又怎么会下不来?

那女子立kè

拒绝,说道这巨石的路很难走,晚上摸黑行走更难,何况她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他们是找不到她的。让他们等一会儿,自己会把水和食物送下来。

领队想了一下,问那女子可有带火把,如果有,只要点起火把就可以了,大家可以慢慢的向火把亮处去,至于难行,男子上山总比女子下山要强。

那女子一听说火把,厉声说道:“绝对不能点火把!如果你们身边有什么可点燃的东西,千万不要点起来!这可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不要不当一回事!”

众人听了这句话,个个吓的毛发倒竖。

什么人在夜晚不许人点火把?什么人在夜晚害pà

光亮?

只有一个可能:鬼!

第163章 鬼兵

领队身边,一个人突然低声问道:“这大石上寸草不生,他们靠什么生活的?”

领队和其他人一听之下脸都白了。

不错,这巨石上寸草不生,四下里都是一片沙漠,他们是怎么生活的?

众人都悄悄的后退,这时,黑暗中突然伸出一个大篮子来,那篮子很大,里面装满了食物和水,这一下突如其来,没人知dào

这篮子是怎么来的。

山上,那女子仍在大声说着,告sù

众人一会儿就会有个大篮子送下去,让众人千万不要点火,接了篮子就在原地休息就可以了。

众人此时再也承shòu不住,发一声喊,往外就跑,也不管是往哪个方向,也不管是不是和同伴在一起了。

那以后,这一队人九死一生,许多人死去了,最终只有几个人回到自己的国家。这个故事也就流传了出来。

汉军众将听了这个故事,都有些将信将疑,于振飞在一边说道:“要是我,就组织人带着武器去再看一回,这些人吃亏在没有带够火把,又是晚上,所以才出了问题的。”

美玉一笑,说道:“这可不是于将军一个人的想法,这事情,其实还是有后续的。”

于振飞此时也起了兴趣,对美玉说道:“还有什么后续?请说。”

美玉见众将都在听着,于是继xù

讲了起来。

这个故事一流传出来,却惹起了一些好事者的兴趣,有一批不怕死的年轻人集合在一起,带着刀剑,准bèi

了充足的食物和火把,一起往这巨石方向出发。

他们经lì

了一番跋涉,终于远远的看到了巨石,但这时也同样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为了防止在黑夜中接近巨石有危险,众人决定就在这里安营,明日一早再到巨石处去,管它允许不允许,就强行登上巨石一看究竟。

应当说,这一伙探险者虽然自找苦吃,但也不是没有脑袋的人,他们并非是一味的向前冲,而是也同样考lǜ

到了巨石边上的危险的。

他们在离巨石约十多里的地方安的营,而且还点燃了营火,每两人为一班,每班一个时辰守夜,以防有什么危险。

然而,半夜时分,睡着的人们被一声可怕的惨叫所惊醒,众人纷纷钻出帐篷,却发xiàn

火已经灭了,两个守夜者一个已经死了,死的很惨,四肢都已经折断,咽喉好象被什么东西给咬穿了,另一个人整个腹部被剖开,肠子都掉了出来,只是一时还没有死。

人们有的拿着刀剑四下寻找,有的上前救援,但那个重伤之人肯定是活不成了,在临死前,他的嘴里只是反复的说着:“鬼兵,鬼兵……”

众人眼见情形如此恐怖,都有些害pà

了,纷纷商议着是不是天一亮就回去,不要再前往巨石了,正在商议着,不远处的黑暗中又传来惨叫声,那声音极为凄惨,好象上了酷刑的人在叫一样。

众人都是吓的不轻,但此时除了两个死者,所有人都在,不知是谁在叫?

那惨叫声只叫了两声就没有了,众人都不知dào

是怎么一回事,此时当然不会再有人想睡觉了,众人都坐在那里等候着,至于等什么,他们自己也不知dào



又过了一阵,眼见再也没什么声音,众人都有些困意上涌,正在打着呵欠,那惨叫声却又响了起来,只是这一回不是在原来的方位,好象移开了一段,但这声音极是凄惨,听得人头皮发炸。

此时有一个勇敢者站了出来,说道不知是谁受到了大难,咱们无论如何得帮一帮这人。众人中有的不敢应声,也有两个人站出来表示愿意一起去看看。

这三个人打了火把,拿了武器,慢慢的往惨叫的方向走,其他人都提心吊胆的看着这三个人。这三个人走了一段,将至那发出惨叫声的地方,突然惨叫声又响起来,只是这一回好象又变了地方,不但向旁边移了一些,而且离营地远了一些。

虽然离营地远了一些,但此时这三个人离开营地也有一段距离了,三个人听得惨叫声离自己不远,于是脚下发力追了出去。

营地里的人眼看着三个人的背景淹没在黑暗中,只有火把的光一下下的跳动着,说明三个人还在追击。

过了一会儿,火把突然停下,跟着,又是一阵惨叫声响起,这一回声音又移动了,而且又远了些。

三个火把在原地静止了一会,然后向那声音来处追去,想是三个人商议了一下,看是不是还要继xù

追,最后终于决定继xù

追。

三个火把又追出一段,突然间三个火把都乱了起来,在空中来回毫无章法的挥舞着,紧接着,一阵接一阵的惨叫声猛烈响起,这一回听起来可不止是一个人在叫,好象好几个人在大声惨叫一样。

跟着,三个火把都灭掉了。那惨叫声却没有停止,只是声音好象减少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整个沙漠上都静了下来。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却不见火把再亮起来,也不见那三个人回来,不由起了争论。

有的人主张立kè

前去救援,有的人则吓的发抖,坚决主张不要出营地。众人争议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结果,正在这时,惨叫声又响了起来,而且是一路接近,离营地越来越近!

众人这一回也不再争论了,纷纷拿起武器,点上火把备战。过了一会儿,惨叫声已经很近了,接着,一个血人出现在营地外,这人全身满脸都是血,一双眼睛已经被挖去,身上的皮肉撕开,胸口的一大块肉在外面垂着,连心脏都露出来了。

一个人从这人身上残存的衣服上看出,这人正是此前主张前去救援的那个同伴,那人将至营地,突然用尽lì



喊了一声:“鬼兵!”就扑倒在地上不动了。

此时这一伙人来时的豪气已经荡然无存,一个个吓的大声乱叫,纷纷抓起自己的行李就跑,慌乱之间谁也不顾谁,跑的快的就在前面,跑的慢的就落在后面,都是只顾逃命了。

这一伙人这样一逃,也就没了照顾,他们才逃不远,黑暗中又响起惨叫声,那惨叫声一下子远一下子近,方位飘乎,吓的众人更是没命的逃。

第164章 鬼兵(中)

然而众人一边逃,一边就发xiàn

同伴的火把一个个的灭掉了,每个火把灭掉都会伴随着一阵惨叫声,有时还会传来“救命!鬼兵!”的呼喊。

最后,只有一个人幸运的得救。虽然逃出来的不止一个人,但他们在逃跑过程中根本来不及带上更多的食物和水,逃出来的人中大多都被渴死或饿死了。

美玉讲罢,众人一时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柳千惠说道:“这个故事有问题。为什么连续两波人都是将到晚上才到?难道就没有白天到的?”

美玉摇头道:“沙漠里的行程其实是固定的,象咱们,每天只能走那么远,多走会热的受不了,要是少走,食物和水可能不够,所以这两伙人都是正好在傍晚到,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倒不是没有白天到的,后来有人白天到过,只是又被吓回来了。”

“这事情还有后续?”于振飞大感兴趣,追问起来。

美玉笑道:“我只知dào

三个关于鬼兵的传说,你们要是感兴趣,我就把第三个也说给你们听,不过再多的我也不知dào

啦。”

“快说,快说。”于振飞连声催促,好象一个小孩子一样。

美玉笑着又把第三个故事讲了出来。

原来,那一伙探险者中,有一个人的家境极为富贵,其实这伙人既然能闲到探险的程度,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个个的家境都是非富既贵。但其中有一个人的父亲是一个贵族,家境比其他人更好,可惜的是,这贵族只有这一个孩子,居然意wài

死在了探险中,他的父亲非常伤心,希望能够至少收了孩子的尸体,但他的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无法亲自前去,于是悬赏招募勇士。

此时乌秆国有鬼兵的事情已经在西域流传起来,哪有人再敢去试,何况这事情又不是什么关系国家安危之事,就算有勇士也不想为了帮别人收尸而冒险,悬赏发布了好久也没人出头。这父亲无奈,只得和其他失了孩子的家庭联系。

这些家庭中倒是有几家愿意去的,只是此前没人组织,现在这贵族一出头,大家一拍既合,于是几个相对不是很富有的家庭组成一个小队,其他富有的家庭则有钱出钱,有物出物,给这个小队装备起来。

这个小队将要出发时,突然有一个人来应征,说愿意加入队伍。众人和这人一谈才知dào

,原来这人就是此前第一批接近巨石的几个幸存者之一,这个人回国后无以为生,穷的急了,眼见有发财的机会,虽然明知十分危险,也只得鼓起勇气一试。

众人见有了这个曾经到过巨石的人相助,极为高兴,于是将这人也收到队伍中。

这个小队出发时就商量了对策,也是感觉着两波人都是晚上接近了巨石才出了危险,这一回他们不是去探险,而是去收尸,晚上更没办法找到尸体,所以特别计划了行程,打算在白天接近那一带。

这一队人在沙漠中走了一些日子,一边走一边计划着时间,终于,当他们隐约看到巨石时,是上午时分。

众人此时都加快了脚步,希望抢在白天找到尸体,然后尽快远离这可怕的巨石。好在他们不必接近到巨石附近,只要到离巨石十里左右处找尸体就可以了。

一行人分散开来,向前一边走一边找,虽然在沙漠里找尸体很难,但既然到了,总要尽一回力,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就只能算了。

正找着,前面突然有一个人叫喊起来,说看到前面好象有尸体。

众人急忙跟着那人往前走,果然,前面里许,隐约看到一具尸体倒在地上,身上蒙了一层沙尘,也不知是谁的尸体。

当众人来到这尸体前时才发xiàn

,这居然是一个女子,这女子俯卧在地上,身材极好,一头乌黑的长发,看情形好象才死不久。

显然,这不是他们要找的尸体,不仅因为看起来这尸体才死不久,而且那个遇难的探险队里也没有女人。但既然在这里碰到了,也就查看一下。

有人上前将这女子翻了个身,才一翻身,却吓的那**叫一声坐在地上。

这女子的身上,整个被扒掉了一层皮!

从前胸到小腹,连皮带肉,都被扒掉了,内脏都明晃晃的露着,情形实在可怕。

众人正在惊慌,那女子却突然张开了眼睛,原来这女子还没有气绝,她见有人在身边,张开嘴低声说着什么,一个人壮起胆子上前去听,听得这女子断断续续的说着:“它们,不听话了,鬼兵,杀人,快走。”说完就死去了。

第165章 鬼兵(下)

众人听着这话,都是惊慌不已。听起来,好象这女子是在说那些鬼兵不听话了,在杀人,要这些人快走。只是,这鬼兵怎么会听话?难道原来这女子能控zhì

鬼兵?

众人正在吃惊,那个第一批接近过巨石的人突然狂叫起来,指着这女子乱叫着,语无伦次。众人安慰了好一会儿,这人才说出完整的话来,原来,这个女人正是此前他们接近巨石时看到的那个飘上山的女人!

这一下可把众人吓坏了。

虽然现在可以肯定,这个女人是人不是鬼,但现在这个结果比发xiàn

这女人是鬼还要可怕,很显然,这女人是可以操纵鬼兵的,此前她飘上山,极可能就是鬼兵帮她的,而她送下的水和食物,可能也是鬼兵在帮她拿下来,现在,她说鬼兵不听话了,而且死的如此之惨,这说明,这些鬼兵连她都控zhì

不了了!

众人一商量,感觉此处不宜久留,虽然已经到了这里不找尸体实在可惜,但毕竟还是先救活人为好,于是众人纷纷往回走。

那个第一批接近过巨石的人却有些犹豫,因为他是冲着金钱来应征的,现在没有找尸体就回去,不知dào

那赏金能不能兑现?他犹犹豫豫的落在众人后面,一边走一边回头,希望哪怕发xiàn

一具尸体,也可以保证得到赏金。

前面的人见这人走的太慢,于是有人转头招呼他快走,这人无奈,抬脚正要加快脚步,突然间地面下伸出一双乌黑的手臂,一下子把这人拉进了地下!

这一下大也意wài

,众人无不大惊。这人才一落入地下,只听得一连窜的惨叫声响起,跟着这人的头突然从地下冒出,脸上已经全是鲜血,他的手一动,一只手握着刀伸出地面,大叫道:“鬼兵!救命!”

话音未落,他已经再次掉落下去,跟着一片血雾从那个塌陷处冒出,可怕的惨叫声不断响起。

众人纷纷大叫着抬脚就跑,地面下突然又伸出几只乌黑的手臂来,将众人纷纷拉入地下,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血雾不断从塌陷处喷起,那情形就好象地狱的饿鬼出来抓人一样——其实根本就是,因为鬼兵就是地狱的鬼。

有两个人心思机灵,向各自的马匹狂奔过去,一个人眼看到了马前,突然地面下伸出一双手臂,将马整个拉了进去,那马长声嘶鸣,跟着又是惨叫声响了起来。另一个人却比较幸运,急冲到马前,跳上马背打马就跑,那马一路跑,身后一路不断的自地面下伸出乌黑的手臂来抓,好在这马是上等好马,居然将这些手臂一一避开,一路逃了回来。

最终,只有这一个人回到国内。这一回不但没有找到尸体,而且又搭上了一批人命。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接近这一带,生怕自己丧命。

美玉讲罢了故事,众人都听的有些心惊肉跳,孙威轻叹道:“这还真够恐怖的。”

美玉叹息道:“是啊。所以这一回西域联军出击,都没有人去联系这个国家,一则这个国家实在太恐怖,是人的国家是鬼的国家都不知dào

,二则,那城堡虽然巨大,但再大的城堡也不过是个城堡,据大家推测,这个城堡顶天也就住个三五千人,如果按照人的方式算,能有个千把人的兵力都是极限了,所以西域三十六国联军,其实是三十五国联军。”说到这里,美玉转向欧阳自远,问道:“欧阳将军,这个国家其实没有参加联军,我们还要征伐他们吗?”

欧阳自远想了一下,答道:“至少要去看一下,虽然他们没有加入西域联军,但究竟他们是不是反叛还要确认,如果不反叛,当然就不必征讨了。”

美玉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们汉人总是想着所有人都不要反叛你们,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得反叛你们,必须臣服你们呢?”

说罢,她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欧阳自远也没有回答美玉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其实是他没办法解释的。

其实,人和野兽一样,都是弱肉强食的,汉朝强dà

,自然不会容许别的国家反叛,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汉朝周边,怎么能容许有反叛者在?有一个反叛者不打紧,但这会给其他人做榜样,所以,为了汉朝的利益,哪怕是没有参加西域联军的小国,也得表态臣服才行,否则,哪怕他有鬼兵相助也要打上一场!

第166章 奇怪的礼物

数日后,欧阳自远也远远的看到了那块巨石。

那石头实在大的不可思议。

从远处看,这巨石呈椭圆形,一端微高,外表看起来好象一只巨大的鞋子,只是这鞋只怕没人穿得下,它纵长足有二里左右,横宽也有半里上下,巨石的三面,都是极为陡峭的石壁,只有一面微微有些倾斜,但那倾斜也不过是与其他三面相比算是倾斜的,人要想上去,真的是极为艰难。

那巨石上果然是寸草不生,但有一个极大的城堡。这城堡的围墙几乎是贴着巨石的边缘而建,又高又厚,墙上开着许多孔洞,想是用来对外防御使用的,墙上,每隔一段就有一个敌楼,墙内屋顶高低落错,几乎都是以石块修建。

欧阳自远看着这巨石,不由发起愁来。

这个阵仗,真是可以用得上八个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汉军十一万人,这城堡正如美玉所说,再多也就能住得三五千人,就算有一半人能够作战,也不过二三千人,要论起兵力对比来,实在是不值一提,问题是,这样的城堡该怎么攻下来?别说十一万人,就算是一百一十万人,也只能无可奈何。

如果这城堡要自外面取得食物,汉军以围困之法也可以,但如果此前美玉说的故事是真的,那么这个城堡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围困只怕无效。这几天里一路上都没有看到过绿洲,现在目力所及也没有绿洲,想来这城堡自外面取食的可能不大,还真可能是自给自足的。

欧阳自远的心中不由犯起嘀咕来。

他在考lǜ

,是不是打个面子仗,派人要求乌秆人表明臣服汉朝,如果退一步,让他们表明不会主动攻击汉朝也可。因为这样的小国,于汉朝来说其政治意义大于实利,如果真在这个小国之下顿兵血战,真有些划不来。

“请美玉姑娘过来。”欧阳自远吩咐道,打算让美玉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方便的攻上去。

美玉还没有到,前面,一队汉军迎面而来。

那是派出打探的前锋,虽然美玉说的故事真假未知,但凡事多加小心不是错,所以欧阳自远还是派了一个百人队当先打探,好在,这一回汉军是在大白天抵达的。

只见一个传令兵匆匆纵马过来,来到欧阳自远面前行礼道:“禀将军,我们碰到了敌国使者,他们带来了礼物。”

欧阳自远心中一阵高兴。

如果对方主动投降那可太好了,他也绝不会逼人太甚,只要面子上过得去,这一战就算成了。

“请使者过来。”欧阳自远急忙下令。

那传令兵却摇头道:“使者没有跟来。”

欧阳自远一愣。

这叫什么使者?只把礼物送来了,而且还不送到统帅处,只送给前锋队,这是怎么回事?

“叫你的长官过来。”欧阳自远下令,打算问一问带队将官,为什么不带使者回来。

此时带队的百夫长已经纵马近前,听得欧阳自远的命令,急忙应声到:“末将在。”

欧阳自远看了百夫长一眼,问道:“你为什么擅自接受礼物却赶走使者?”

百夫长大惊,急忙分辨:“末将不敢。那使者根本不肯过来,只将礼物交给末将就走,末将拉也拉不住,拦也拦不得。”

欧阳自远心下奇怪,心想这算什么做法,追问道:“他们可说了什么?”

百夫长一脸的苦相:“说了一大堆话,但末将听不懂啊。末将怎么表示让使者跟末将来也不行,人家扔在礼物转身就走。”

欧阳自远越听越糊涂,又问道:“他们有几个人,长什么样子?可有什么表示?”

“三个人。”那百夫长答道,“但长什么样末将实在不知dào

,三个人都穿着大披风,连头脸上都盖着面罩,这大热天的,他们也不感觉着热的慌。”

欧阳自远见这事情如此奇怪,只得吩咐:“将礼物带上来我看。”

那百夫长答yīng

一声,手向后面一挥,士兵们将礼物带了上来。

欧阳自远看着那礼物,更是糊涂了。

那礼物包括:一头骆驼,双眼是瞎的;一只鸟,没翅膀的;一条蛇,没脑袋的;一把刀,没开刃的。

“这就是他们给的礼物?”欧阳自远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交给你时就是这样的?”

“没错。”那百夫长答道,“末将哪敢乱动这等重yào

的东西,这些都是原样的。”

欧阳自远看着那礼物,一时呆在那里,他想了一下,心中一动,问道:“你可见他们怎么上的石头山了没有?”

那百夫长一呆,答道:“没有。末将见他们交了礼物就走,拦不住,急忙就回来报gào

了。”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心中暗骂这百夫长愚蠢。

他正自不解,却听身后美玉说道:“欧阳将军,不必问这位将领了,这礼物我知dào

是怎么回事。”

欧阳自远听得美玉知dào

,向那百夫长挥了挥手,令他退下,转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美玉叹息了一声,答道:“一场血战,就是这么回事。”

欧阳自远听的更糊涂了,问道:“能否细说下?”

美玉一笑,走到那礼物前,一一解说起来。

这四样,其实不是礼物,而是一封战书,意思是:我们的力量十分强dà

,就算你们如骆驼一样跑掉,我们也会挖掉你们的双眼让你们无法看到逃跑的道路;就算你们象鸟一样飞走,我们也会折断你们的翅膀,就算你们象蛇一样潜逃,我们也会砍掉你们的头颅,我们根本不必用多大的力量,即使是用没有开刃的刀子,也会把你们打败!

美玉这番话一说,听得众将一个个怒气冲天,于振飞第一个怒骂起来:“放屁!敢挑衅咱们大汉,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美玉却没有因为于振飞的粗俗而生气,她看着于振飞,眼神反而有些悲哀:“我知dào

你们是不会后退的,所以我方才说了,这意味着一场血战。”

“这个没办法。”欧阳自远沉声说道,“既然他们挑zhàn

了,那咱们只有迎战。全军向前,离敌城三里下寨!”

“得令!”众将响亮的答yīng

着,纷纷下令自己的部队向前。

第167章 巨石之国

一个千人队汉军当先,众汉军随后,纷纷前行,那千人队才走不远,行列突然乱了起来,有的向东有的向西,一时间行伍大乱。

欧阳自远大怒,正要喝令将将官叫来问话,却见一个传令兵狂奔而至,急急的叫道:“欧阳将军,前面发xiàn

异常,请欧阳将军前去看一下!”

欧阳自远见这传令兵十分急迫,心知前面那千人队突然队伍纷乱应当是见到了什么东西,但既然领兵将官请他去看,应当不是什么危险性的东西,他答yīng

一声,纵马向前。

传令兵引着欧阳自远一路急行来到前锋队中,早有大都统接着,见了欧阳自远也不多说,向前面地上一指,说道:“末将发xiàn

了这些,好象有些古怪。”

欧阳自远带马向前看去,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具尸体。那尸体一个个缺手断脚,骨断筋折,更为可怖的是,大多尸体的皮肤都是撕裂的。

沙漠之上干旱少雨,这些尸体看来都死了不少时候了,但并没有腐烂,虽然肉已经萎缩,但皮肤仍在,但现在这情形实在太也可怖,不知dào

是什么东西导致的这些尸体皮肤都撕裂了?

那大都统轻轻碰了欧阳自远一下,以眼神向一边的地上示意。

欧阳自远顺着大都统的眼神看去,心中一惊,差点叫出声来。

那边地面上也是一具尸体,这尸体一头长发,虽然被沙土蒙上一层沙尘,但仍可看出这长发是乌黑的,显然这是一个女子,这女子的尸体仰面躺着,自胸至腹的皮肤都已经撕开,虽然死状可怖,但看这女子身材纤细,想来活着时应当是一位美丽的女子。

欧阳自远立时想起美玉所讲的故事来。

那个女人,那个给行路之人以鬼兵送水和食物,又被鬼兵杀了的女人!

怪不得士卒们突然乱了行伍。

美玉的故事早已经在士卒中传开了,只是士卒们大多是身经百战,就算是新兵,自入西域以来步步惊心,天天血战,胆量也就有练出来了,所以这故事士卒们也不过是听着好玩儿而已,权当是茶余饭后的消遣,但没想到,这故事居然是真的,而且离真实的情形差距不大,除了那故事中没有说这里死的不止是一个女人外,其他的情形居然都是一样的!

连欧阳自远自己都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地面,生怕地下突然伸出一双乌黑的手臂来。

如此看来,这小小的乌秆国敢于公然向汉军挑衅,所依仗的不止是他们险恶的地势,更重yào

的是有鬼兵为助,所以他们不但能守得住,也能攻得出,怪不得他们这么张狂!

“将这些尸体埋起来。”欧阳自远低声吩咐,“然后继xù

向前。”

那大都统答yīng

一声,自去布置。

欧阳自远却有些担心。

他不仅担心那神mì

莫测的鬼兵,更担心汉军的士气。

他不可能制止得了士卒们在私底下悄悄的谈论这些尸体,而这件事,会对汉军的士气有极大的打击。

人可以面对无比凶恶的敌人,但如果面对的是恶鬼,却如何战胜?

他的心中猜疑着,重新回到中军,低声向几个将领讲了情形,嘱咐众将不要外传。

然而,无论如何嘱咐,发xiàn

那故事中的尸体的消息仍悄悄的在士卒中流传了开来,虽然汉军仍在继xù

前行,但气氛却悄悄的改变了,士卒们的脸上没有了那一份斗志,更多的是担忧,许多士卒一边走一边不时的看着地面,害pà

自己也会成为鬼兵的牺牲品。

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原来一个士卒走路时不小心踩了前面士兵的脚后跟,前面那士兵心里正想着这可怕的消息,突然感觉脚后跟一紧,吓的大叫起来。

行列中伍长大声斥骂着这两个捣乱的士兵,但更多的士兵却不停的在用眼睛扫视着地面。

欧阳自远的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

这种士气,可不是打仗所需yào

的。要是对方有个万把人,现在就能击败汉军,只要弄几个人画上一些花脸装成鬼怪,整个汉军就得崩溃。还好,对手看来没有万把人,能有千把人就不错了。

离那巨石三里,汉军下寨了。欧阳自远一边看着士兵们下寨一边往巨石上去看,见这巨石高有三十几丈,虽然他们下寨处是巨石可以攀爬的一面,但这一面也同样是极为陡峭,人要爬上去倒也不是不可能,但肯定要废上很大的力qì

,而且,整个侧面无遮无挡,从下面往上爬,上面的人完全可以自顶上直接看清每一个往上爬的人,汉军如果强行攻击,只怕连个遮挡之处都没有。

第168章 巨石之国(下)

柳千惠来到欧阳自远身边,和欧阳自远一起看着上面,见上面隐隐约约的有一些人影晃动,想是乌秆人在防备,轻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攻击?”

欧阳自远有些奇怪的看了柳千惠一眼。

这才下寨,怎么就这么急着攻击?

柳千惠的脸上突然一红,轻声道:“听了美玉妹妹的故事,再看了那些尸体,我……我还真有些怕在这过夜呢。”

“一个时辰后开始攻击。”欧阳自远立kè

回答。

柳千惠的脸更红了,急忙说道:“别为了我而改变计划。”

欧阳自远笑了笑,答道:“也算是为了你,也不算。如果连你都有这想法,士卒们又怎么会没有?还是尽快发起攻击的好。”

柳千惠听了欧阳自远的话,大感失望,嗔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呢。”

欧阳自远笑了起来,见左右无人,轻声道:“待打完西域,我就只为了你做事了。”

柳千惠却叹息了一声,没有回答。

欧阳自远这话说的好听,但是,可能吗?打完了西域,天知dào

还有什么仗要打?就算没有仗要打,现在欧阳自远是护国将军,连她自己都是骠骑将军,想要关起门来不问天下事,可能吗?

欧阳自远却没有再和柳千惠私聊,而是转过身开始下令了。

一个时辰后,汉军的攻击开始。

五十名精选的身手灵活的士兵们背着短刀开始向巨石上爬去。

这一回攻击,真的是人再多也没用,只能是一点点的派人往上去,能够爬上去的路就那么几条,人多了只能彼此干扰妨碍。

五十名士兵一路曲曲折折的爬着,尽可能利用一些突起的岩石为掩护,虽然这些岩石其实根本掩护不了,但有个遮掩总比没有强,至于在心理上有个安慰。

欧阳自远和几个将领站成一排,盯着那些士兵。

他现在不怕城堡里的人居高临下的用刀枪攻击这些士卒,毕竟汉军人数远超敌军,就算三命换一命,也攻得下这里,他怕的是城堡里的人用石块往下扔。

这巨石上寸草不生,想扔滚木是不大可能了,但既然在巨石上,石块可是有得是,用石块往下扔,这些士卒们还真的难挡,虽然出发前众人也商议了办法,但如果上面大量往下扔石头,只怕想完全避开也不可能。

这五十名士兵一路往上,过了一个小平台,再往上爬,逐渐的开始接近巨石上半部。

“那平台好象就是……那个平台。”钱子长在一边轻声和孙威说着。

孙威点了下头,没有出声。

虽然钱子长语焉不详,但孙威听得懂。所谓的“那个平台”,指的就是美玉说的故事里那女子往巨石上飘之前站的平台。整个巨石上,也只有这里有这样一个明显的平台。

五十名士兵继xù

向上,突然间,一个士兵一脚踩滑,他急忙伸手去抓旁边的石块,却没有抓住,自上面翻滚着一路跌了下来,一边跌落一边连声惨叫,身体下堕了一段,在一块有些突起的岩石上一撞,直弹飞起,笔直的落在地面上,击起一片沙尘。

数名士兵抢上去看,见这士兵已经是骨断筋折的死去了。

其他四十九个士兵见同伴的惨状,更是小心,爬的更慢了。

巨石上面隐隐传来人声,跟着只见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石块从上面纷纷抛了下来。

欧阳自远“嘿”了一声,心中倒也佩服乌秆人的心思细密。

这样陡峭的石壁,根本不必用多大的石块砸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从高处掉下来,其冲击力就足以相当于一块大石了,而且也不必一定要用石头砸死敌人,只要砸的敌人一松手,就会掉下石壁摔死。所以不必废力qì

去搬大石块,也不必离着很远就开始扔石头,只要等着低人临近用小石头扔就可以了。

四十九名士兵纷纷或闪避,或举起身后的盾牌遮挡,努力继xù

向上,但架不住上面的石块不断扔下,一个又一个士兵掉落下来,每掉下一个就是摔的骨断筋折,没有一个能活着的。

欧阳自远在下面看着,眼见士兵们不断摔下,不一会儿已经摔下十几人,不由担心,虽然这五十人不算大战损,但十几万士兵看着这场面,于士气实在不利。但这些人已经爬的很高了,再下令让他们下来,就算他们往下来,也一样很危险,仍要被石头不断的砸,他只能看着这些人继xù

向上。

巨石上,一个士兵突然兴奋的叫了起来,原来他发xiàn

了一个可以藏身之处。

第169章 鬼兵再现

其实那里也不算什么真zhèng

的藏身之处,只是有一条横着的小平台可容立脚,往前丈许的岩石表现有几处突起,如果人在平台上,看着石头扔下来的情形及时移动,还是可以避开的。

那士兵一边招呼同伴过来,一边持着盾牌进到了小平台处,眼睛看着扔过来的石块不断移动,有的石块被他直接避过去,有的则被那些突起弹飞,实在避不开的以盾牌遮挡,倒也可以支撑。

几个士兵急忙爬过来,纷纷往小平台上站,将盾牌放在身前遮掩,如此一来,这里居然成了一个小小的堡垒。

几个士兵才喘了一口气,嗖的一声,一支箭自城堡上射了下来,这一箭射的又稳又准,正中一名士兵的前胸,那士兵大叫一声,向石壁下掉落下来。紧接着,城堡上一排排的射下箭来,几个士兵可以移动着防石块,却不可能用这办法防得住飞快的箭,纷纷举盾牌相挡,但山上又是射箭又是抛石,顾得了防箭就顾不了防石,防了石块又防不得箭,士兵们不断被击中,一个个掉落下来,不一时,五十名士兵尽数掉下石壁。

欧阳自远看的又惊又怒。

自入西域,他还从没见过西域人有箭的,原因是西域树木缺少,没有做箭的材料,就算有树也不敢乱砍,以防损害了绿洲。但没想到这光秃秃的巨石上居然有箭,而且看样子为数不少,特别是从乌秆人射箭的熟练程度看,个个都是成手,既然个个都是成手,当然是练了不少的箭,如果能练不少的箭,那箭又怎能少得了?如此一来,地利加弓箭,这强攻就和送死一样了。

“停止攻击!”欧阳自远咬着牙下令。

一众将领个个都看着巨石发呆。

没有人反对欧阳自远的命令,现在这情况,再有一百万人也只能是送死,只是,不攻击该怎么拿下这乌秆国?

欧阳自远看了巨石好一会儿,也是无计可施,只得下令全军先休息,聚集众将讨论一下再说。

众将讨论了一个多时辰,最后终于得到了统一的结论:没办法。

没错,就是没办法。这样的情形下要还有什么办法,那可真是神仙了。

欧阳自远也是没办法,只得下令先围困再说,虽然他心里明白,围到最后,只怕是汉军因为粮草水源问题而不得不撤tuì

,但现在除此之外,也真没别的办法可想。

太阳渐渐落山了。汉军营地里外,处处营火。

平日里,汉军是不这样点营火的,毕竟燃料难得。但美玉的故事加上那些尸体,让汉军将士们都有些心中不安,所以营火点的格外的多,而且哨兵也特别加了岗,所有岗哨都是双岗,游动哨都是三重岗,一时间整个营地处处是人影。

欧阳自远也没敢早早休息。

现在士气不足,人人心里都怀着不安,万一有个夜惊也是麻烦,他提剑骑马,绕着营寨而行。

绕了两圈,眼见没什么事情,欧阳自远正打算去休息,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叫声:“鬼兵,鬼兵!”

欧阳自远一提马缰,直向声音来处冲去,还没到近前就听得惨叫之声,那声音真的如美玉所说,就如同被上了酷刑的人在叫一般。

欧阳自远直冲而前,只见三个游动哨的士兵都倒在地上,一个个肠破肚裂,极为可怖,其中一人还没有断气,见欧阳自远到来,努力把手指向前面。

欧阳自远一声吆喝,银龙四蹄生风,顺着士兵手指方向直冲过去,只是前面一片漆黑,却哪里有什么东西?

欧阳自远直追出里许,见没有什么东西,也是不由胆寒,没想到这乌秆国还真是有鬼兵相助,这个仗可怎么打?

他正要带马返回,突然间身边一阵惨叫声响起,跟着银龙一声惊嘶,一蹄踢出!

欧阳自远眼前一花,隐约好象看到个东西一闪,但究竟是什么实在没看清,他反手拔剑,正待寻找,惨叫声又从另一侧响起,欧阳自远的身上突然重重挨了一击。

如果换了别人,这一下已经让欧阳自远皮开肉绽了,但欧阳自远的玄铁甲帮他挡了这一下,欧阳自远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挥剑,剑光一闪,跟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东西飞快的跑掉了。

欧阳自远持剑而立,紧张的侧耳听着,只听那惨叫声不断响起,但越来越远,终于消失。

此时整个汉军营地都已经骚动起来,火光处处,人声喧哗,数条火龙冲出来,向四面巡视,数十人打着火把向欧阳自远拥来。

欧阳自远见领头的是于振飞,对于振飞说道:“向四下照一下,看地上有什么。”

于振飞不由一惊,叫道:“从地下伸出的手臂?”

欧阳自远却摇了摇头,答道:“我估计是掉在地上的手臂。”

于振飞听欧阳自远说的奇怪,急令士兵打着火把往地上照,果然,地上,一条乌黑的手臂掉落着,那手臂断口整齐,正是被太阿剑一剑削断的,再往外,一串血迹延伸到黑暗之中。

于振飞拾起那手臂,左看右看,看了好一会儿,向欧阳自远看去,嘴角露出笑意。

欧阳自远终于忍不住先笑了起来,于振飞也大笑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鬼兵。这是一种力qì

极大、手爪极为锋利、身体极为灵活而又极为凶残的野兽,这野兽通体黑色,所以在夜晚根本看不到,而且行动又十分灵活,可以片刻之间杀掉一个人,所以才让人误认为是鬼兵。

虽然这东西的确很凶残,但既然是野兽不是鬼,再凶恶的野兽也不会刀枪不入,现在这东西就被太阿剑一剑砍断了手臂,而且这东西明明的也流血,那么,还有什么可怕的?它不过是一个更凶恶但可以杀死的敌人而已!

“将这手臂拿着,”欧阳自远笑罢吩咐道,“地上的血迹也都连沙一起铲起来,到所有营帐都展示一回,这一回士兵们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事实证明,欧阳自远这一回判断错了,话说的有些大了。

次日一早,欧阳自远又接到报gào

:一个营帐的地面被这些东西给掏开了,数名士兵惨死在地下!

第170章 原来这就是鬼兵

下去探查的结果,那地下有一条勉强可以容人的地道,但这地道明显不是早就有的,而是方才挖出不久。也就是说,那些野兽随手挖了一条地道就潜入了营房!

中军帐内,一众将领个个都愁容满面。

“现在咱们好象得先集中力量和这些鬼兵作战。”钱子长摇着头叹息道。

“其实没那么艰难。”赵天成说道,“现在咱们知dào

,这鬼兵不过是通体黑色的野兽,而且叫声好象是人的惨叫。”

“咱们也知dào

美玉姑娘传说中那女子为什么会飘着上山了,因为她是被这东西驮着上山的,”柳千惠接口,“因为这东西是黑色的,所以在晚上看起来就好象她是飘上山的一样。”

“后来乌秆人好象控zhì

不了这些鬼兵了,这咱们也知dào

,”于振飞也接口道,“问题是,这有什么用?咱们还是没办法杀了这些东西。咱们甚至连这东西是什么样的都不知dào

!”

欧阳自远却笑了笑:“咱们知dào

。”

“什么?”几个将领都有些吃惊,欧阳将军说没看到这东西是什么样子啊,怎么会知dào

的?

欧阳自远起身,拿起那截手臂往自己的手上一比:“你们看,这东西的手臂和人的手臂可有多象?这个东西,可能是一个大猴子!”

几个将领一起点头。

不错,这东西应当是一种可怕的猴子,只是,知dào

了这个又如何?

欧阳自远放下那手臂,说道:“既然知dào

这东西大约是什么了,那么,接下来咱们就该抓住它们了,至少先抓它一两个,看看这东西的尊容。”

“怎么抓?”孙威有些发急的问道。

欧阳自远有些吃惊的看着孙威。“孙将军,你没做过猎户,但也该知dào

怎么打猎吧?如果是你,要怎么抓猴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几个将领一起大叫起来。

当晚,整个汉军营中灯火通明,所有人都持刀带剑,时刻防备着,提防那怪猴子从地下暴起伤人。不过,在东北角上却有一处没有一丝灯火,那里,一只鸡烤的很熟,散发着香气,放在一块木板上。

离此不远,地面上突然微微隆起了一点。然后,沙土悄悄的被拨开,一只乌黑的手臂探了出来。

接着,一个脑袋慢慢伸出。虽然今晚的月光很是明亮,但这东西由于全身乌黑,在晚上仍看不清楚,只能看得出它的头和人头相象,只是长着很长的毛发。

接着,这东西灵活的跳到了地面。

它的手臂很长,身量和人的身体差不多高,一眼看去就好象一个人一样,但全身都是毛绒绒的。

它仰起头,好象在嗅着空气中的味道,那烤鸡的味道引诱着它,让它甚至忘记了不远处的营房里还有人可以吃。

它轻轻一纵,已经来到烤鸡面前,看着那烤鸡,它几乎流出了口水。

它突然发出一声象人的笑声的声音,伸手去抓那烤鸡。

就在烤鸡离开木板的同时,蓬的一声,一张大网自空中罩下,将这东西直接罩在里面!

这东西这才发xiàn

自己上了恶当,嘴里发出一声如人受酷刑的惨叫,身影一闪,居然带着那网向外冲去,身形之快直如飞奔的马一样。然而它才冲出数尺,那网突然绷紧,原来网的后面连着绳索,绳索固定在地面上。这东西才一冲出,绳索已经绷紧,将网拉住。

这东西又是一声惨叫,手一抓,哗的一声已经将网抓破,正要冲出去,一点寒光飞至,一支箭射穿了它的胸口。

这东西又是惨叫了两声,晃了两晃,终于倒在地上。

“点火把!”随着欧阳自远的一声命令,四下火把点起,明晃晃的照出地面上的一只大猴子来。

那猴子一张脸又瘦又长,双目极大,面如鬼魅,利爪尖锐,一双腿虽短却极为粗壮,此时还没有完全断气,躺在地上不断的抽搐着,怪不得西域人叫它鬼兵,还真是象鬼。

“是山魈!”人群中有认得的,叫了起来。

“谁认得?”欧阳自远问道。

一个士兵走了出来,向欧阳自远行礼道:“小的曾是猎户,这东西小的认得。这东西是山魈,也算是猴子,只是它极为凶残,一旦吃过人就会对人肉上瘾,想尽办法也要吃到人肉,这类山魈我们称为食人山魈。只是这东西一向极为少见,连中原都不多,不知dào

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的。”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心想管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反正现在出现了,而且必须尽快消灭掉。他想了想,问那士兵:“你可知dào

怎么消灭这东西?”

第171章 原来这就是鬼兵(下)

那士兵点头:“这倒是简单。这东西既然喜欢肉食,只要连续在固定的地点放上肉类,引得它们习惯于定时定点的去取食,然后突然包围它们就可以了。只是,这山魈挖地的功夫很是厉害,得引诱它们习惯在岩石之类的东西上取食,以免它们挖地走了。”

欧阳自远一笑,说道:“这倒好办。那巨石上不就有个石台?咱们就把食物放在……”他这句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眼睛看着那巨石,良久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眼见欧阳自远仍不说话,一边上持着弓的于振飞低声问道:“欧阳将军,咱们把这山魈的尸体送往营房展示吗?”

欧阳自远仍没有出声,还是看着那巨石出神,直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惊觉,问于振飞道:“你方才说什么?”

于振飞见欧阳自远如此出神,不知dào

欧阳自远在想什么,又重复了一回问题。

欧阳自远想了一下,点头道:“可以,就这样办,还有,明日起,你负责组织人马,每日卯时将尽时将烤好的鸡鸭之类放在那石壁的平台上,然后四下警戒,但有其他东西来取食都赶走,唯有山魈来取食要放过。”

“得令!”虽然欧阳自远给于振飞的是一个伙夫的任务,于振飞却是很高兴,因为这正是消灭山魈的办法。

山魈的尸体在营房里一轮展示,让汉军士兵终于安了心,虽然这东西的确猛恶,但已经明白的看出它不是什么鬼兵,只是猴子兵。次日一早,于振飞就领着士卒将烤鸡之类的东西放在了那平台上,不多久,只见十几只山魈纷纷从地下钻出,前往平台取食。

这一晚,没有山魈来汉军营中偷袭,原因倒也简单,因为山魈们白天吃饱了。

接下来,一连三日,于振飞按时投食,山魈在平台上越聚越多,到后来已近百只,如此一来,汉军的食物消耗大增,但士兵们倒可以安心睡觉了。

第四天头上,欧阳自远早早的聚将了。

一众将领多多少少的都有些意wài



现在汉军还是没有办法对付乌秆之敌,而猎杀山魈,根本不必聚将,欧阳将军究竟打算要做什么?

欧阳自远坐在帐中,扫视一眼众将,下令道:“于将军!”

“末将在!”

“着你领兵五千,待到投食时间,不要投食,在后面展开队伍,以防山魈逃掉。”

“得令!”于振飞一边应令心中一边有些不满,自己喂了几天山魈,居然得了一个后备队的差使,不知是谁来消灭山魈了。

“钱将军!”欧阳自远又叫了一声。

“得令!”钱子长大是高兴,立马应了一声。

欧阳自远一愣,奇道:“我还没下命令啊。”

钱子长一拍脑袋,笑道:“是,末将糊涂了,末将知dào

欧阳将军是让末将围猎山魈,忘记欧阳将军没下令了。”

欧阳自远的脸沉了下来:“谁说让你杀山魈了?这山魈可万万杀不得。”

“啊?!”钱子长张大了嘴巴。

杀不得?难不成还要把它们供起来孝敬?

“你去选精良箭手二百人,待山魈在石台上聚集,不要接近,在远处放箭,不要射杀这些山魈,或射手,或射脚,总之把它们惊吓起来。”欧阳自远吩咐道。

“额……”钱子长这回倒不喊得令了,因为他没弄明白,为什么还要吓山魈还不得射杀。

“如果有山魈往下面冲,一定要想办法把它们拦回去,”欧阳自远继xù

说道,“但如果它们往上面冲,就不要放箭,懂了没有?”

钱子长呆了一呆,突然一下子跳起来:“懂了,末将懂了懂了懂了!”他连连的点着头,就好象鸡啄米一样。

其他几个将领一下子明白过来,纷纷叫了起来。孙威一步抢到前面大叫:“下个命令末将领了!”

“不成!”柳千惠立kè

反对,“下个命令归我!”

欧阳自远看着这两个人争令,不由笑了起来。

这个命令,其实还是够危险的,只是,为将者面对这种荣誉,却不会不争,否则就不是好将领了。

因为他们没猜错,下一个命令,又危险,又光荣。

一个时辰后,上百只山魈已经聚集在石台上。

这些山魈现在都有些骚动。

因为今天和以往不一样,石台上居然没有食物。

它们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食物来,不由有些着急,几只山魈不满的叫了起来,那声音极为凄厉,虽然明知这是山魈的叫声,但仍让人感觉着后背发冷。

远处,钱子长带着二百名弓箭手慢慢向前,在他们身后,于振飞领着骑兵防备着。

第172章 恶灵敢死队

山魈们突然纷纷直起身体,皱着鼻子四下里嗅着。

它们闻到了人的气味,只是离的还是太远,一时不能决定是不是放qì

这里可能出现的美食而去吃人。

钱子长见距离已经差不多了,再近可能会出危险,当既下令:“放箭!”

弓箭手们纷纷放箭,那箭或向上,或向下,或向左,或向右,没却没有一箭是直射山魈的致命部位的。

山魈们突然齐声大叫起来,那一片的惨叫声听得人心胆皆颤,只见一众山魈纷纷转身,直向石壁上爬去。

钱子长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才放一轮箭,几乎连一只山魈都没伤着这些山魈就往石壁上爬了。

欧阳自远在后面看着,也是吃了一惊,他想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个中原因。

这些山魈在此生活了很久,只怕和乌秆人有过多次冲突了,乌秆人有箭,当然会用箭攻击山魈,山魈们对箭的威力应当很熟悉了,一见箭来,自然害pà

,所以不管攻击没攻击到,都吓的往石壁上跑。

“传令,令钱将军就追着山魈射箭,要赶得它们跑的越快越好!”欧阳自远当然下令。

钱子长得了命令,指挥着弓箭手们就追着山魈的屁股放箭,那箭当当的就在山魈的脚底下敲着石壁,山魈们一个个象疯了一样向巨石顶上狂奔,它们的行动本就极快,这一发疯,更是快如闪电。

巨石上传来一片惊叫声。

那些乌秆的士兵们本来是趴在墙边看热闹,看着汉军怎么和山魈斗智斗勇的,反正他们也不能下去,就当看猴子戏了,没想到那些山魈突然直冲上来,这一下不及防备,一些士兵匆忙间拿石块往下扔,但山魈可不是汉军士兵,这种小石块哪里打得着它们,只见转眼间,山魈已经接近了巨石顶部!

欧阳自远见计已得售,手一挥,孙威带着士兵就往巨石上冲,这些士兵个个都短刀在身,拼命的往上爬,此时上面有山魈帮他们打掩护,倒不必再担心上面抛石射箭了。

巨石上,乌秆士兵们大声惊叫着,一些人匆忙拿起弓箭来,还没来得及射击,第一批山魈已经扑上巨石。

巨石上立kè

响起惨叫声,也分不清究竟是山魈的叫声还是乌秆士兵们的叫声了。

“快,快!”孙威放开喉咙大声催促着汉军士兵们,士兵们手脚并用,拼命加快速度。不得不说,这一回,人真的不如猴子,至少在石壁上是如此。

石壁上,一些山魈被击落下来,那是乌秆士兵们拼死抵抗的结果,但更多的山魈已经冲上石壁,石壁里的人和山魈肉搏的情形虽然看不到,但想也想得出有多惨烈。

终于,第一批汉军士兵冲上了巨石,接着是第二批,第三批,孙威跟着第四批士兵也冲了上去。

欧阳自远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方才这一口气一直提着,要是汉军再晚上去一会儿,他都可能要憋死了。

随着汉军不断的爬上巨石,巨石上的战况迅速改变,不一会儿,只听得一片西域话的叫嚷声,那声音迅速往城堡内退去。

当第十批士兵爬上巨石后,一个绳梯垂了下来,孙威站在石壁边上,手里连连的挥动着一面红旗。

石壁下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那红旗意味着,汉军已经完全控zhì

了局面。

欧阳自远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这一战他的伤亡其实还是不小的,只是,他的伤亡主要是伤亡在敢死队上,而敢死队是由山魈组成,实话实说,欧阳自远并不为这支敢死队的伤亡而痛心,相反,他感觉很高兴。这样一个山魈和乌秆兵两败俱伤的局面,是他最为希望的了。

“走,上去看看!”欧阳自远一挥手,带头向绳梯走去。

欧阳自远才一爬上巨石,就被面前的情形惊了一下。

在巨石下看,这城堡已经很是雄伟了,但现在在城堡边上看,才知dào

它有多雄伟。

这城堡每一根柱子都有一人多粗,高达数丈,抬头几乎看不到顶,前后一眼看不到尽头,而且,这城堡居然不是用别的材料建起来的,而是硬生生的在巨石上开凿出来的!

实jì

上,这城堡本就是这巨石的一部分,只是将巨石的上半部通过开凿、掏空的办法凿成了一座城堡,这个功夫,只怕没个几十万人几十年的劳作是难以成功的,就凭着城堡里住的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建成这样的城堡,只怕这城堡已经存zài

不知多久了,而这些现在居住在城堡里的人,只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而已。

第173章 强闯洞口

欧阳自远正自感叹,孙威却来到欧阳自远身边,一拉欧阳自远,示意欧阳自远跟着他走。

欧阳自远有些莫明其妙,跟着孙威往前走了几步,见前面堆积着十几具尸体,这些尸体个个都是自头到脚蒙着一个大斗篷,连脸上都罩着面罩。

欧阳自远立时明白,这些就是乌秆人的士兵,只是,孙威带他看这些士兵的尸体干嘛?

孙威向欧阳自远招了下手,伸手去掀上面一个乌秆士兵的面罩。

欧阳自远向面罩内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面罩内,是一张毛绒绒的脸!

那士兵的头又大双长,头部皮肤都是绿色的,而口鼻部位却是鲜红色,整个脸面,与山魈极为相似,只不过颜色却是不同的。

孙威放下面罩,低声说道:“末将连看了好几个尸体,都是这个样子,看来,咱们还真的是在和一群恶鬼打交道。”

欧阳自远抬头看了一眼正往城堡内冲去汉军士兵,同样压低声音问道:“这些乌秆人是不是也和山魈一样可怕?”

孙威摇了摇头,答道:“不是。他们的行动就和人一样,只是长的可怕。”

欧阳自远这才放下心来。

要是这些乌秆人和山魈一样来去如风,汉军现在的军力可抵挡不住。

“你去叫美玉姑娘上来,”欧阳自远吩咐道,“这些乌秆人怎么会是这样,只能让她来看看了。”他一边说着,心里一边暗暗猜疑:此前在沙漠里所看到的那乌秆女子,明明就是一个正常人,到了这巨石上,怎么看着没有正常人了呢?难不成那女子是整个乌秆国唯一正常的人?

不一时,美玉来了。她只看了一眼就倒退了一步:“感染。”她说了一个奇怪的词。

“什么?”欧阳自远没太听明白。

“这是被山魈感染了,”美玉说道,“因为长期和山魈在一起,所以染上了山魈身上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会把人一点点变成山魈。他们现在还基本上是人,只是面目上和山魈差不多了,等到那鲜艳的颜色变黑,他们就完全变成山魈了。”

欧阳自远惊叹了一声,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情形。

“传令,”欧阳自远下令,“全军撤下石壁。”

“什么?”美玉瞪大了眼睛,“欧阳将军,为什么要撤?你们还没有消灭这些人呢。”

欧阳自远笑了一下:“如果他们就快变山魈了,我为什么要杀他们?等他们变了山魈,就和杀了他们一样了。”

美玉的一眼妙目看了欧阳自远一会儿,终于说道:“欧阳将军,那可不一样。他们要是变了山魈,这一带可还有宁日?这里只怕要变成西域的鬼地了。何况,大汉征服西域,可不是把这地方留给山魈的吧,现在杀他们还来得及,要是等他们变了山魈,杀他们有多难,你可也知dào

的。”

欧阳自远沉吟了一下。

美玉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征服了西域,以后这里大闹山魈,西域各国自然会请求汉朝出兵平定,那时所付出的,只怕远高于今天所付出的。他叹息了一声,扬声叫住传令兵,和美玉一起走入城堡。

进了城堡,他却吃了一惊。

这城堡从外面看极大,从里面看却是极为压抑。城堡里全是一间间的小屋子,屋子都不大,而且屋内都是石头陈设,极为简单。最奇怪的是,这些屋子里居然好象都很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满是灰尘,一些食品也早已腐烂,如果不是有一些乌秆人被汉军杀死在屋内屋外,给人的感觉就象这里已经被遗弃很久了一样。

汉军士兵们不断的追击着,在这如迷宫一般的城堡内四下寻找幸存的乌秆人,欧阳自远和美玉也在不断的寻找着,这城堡虽大,却也架不住上万的汉军一寸寸的寻找,终于,其他地方都被清理完毕,唯有一处却是攻不下来。

那里是一个一人宽的地洞口,洞口极为光滑,看起来好象经常使用的样子,一批乌秆士兵逃入洞内,据守着洞口。汉军数次攻击,都由于洞口太小,实在是难以攻下,几个士兵打算点燃些东西扔进去,但这石堡内实在没什么可烧的,有人好容易弄了些破布点燃扔进去,却立kè

被里面的水给浇灭。

欧阳自远听得报gào

,来到这洞前,见刚有一个汉军士兵的尸体被拖开,那士兵半个身体已经冲进去,却被一刀砍断了头,身体虽然拖出来了,头却仍在里面,边上的士兵们气的乱叫,却也无法可想。

第174章 强闯洞口(中)

欧阳自远着在地洞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强冲进去。身后,孙威建议:“找些石头把这里堵上,让他们在里面饿死!”

欧阳自远摇了摇头:“未必能饿死。孙将军你没有发xiàn

,这城堡里根本没有多少粮食吗?他们是靠什么生活的?既然有不少乌秆人进了这地洞,而且洞内还有水,我估计这里就是他们存粮之处,想饿死他们,只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何况咱们还不知dào

这洞里有没有别的出口呢。”

孙威点了点头,随即又皱眉道:“那怎么办?难道硬往里冲?”

欧阳自远点头:“不错,硬往里冲,不过,这一回只好我先上了。”

“啊?!”孙威大叫了起来,急忙横着身体堵住欧阳自远的去路,“欧阳将军,得了吧您,这回您就别去了。”

欧阳自远哈哈一笑,说道:“孙将军,这可不是我要乱逞英雄。你自己想,除了我,还有谁有能力突pò

这个洞口?”

“不行。”孙威这回不但把身体横过来,连剑都横过来了,看那意思,欧阳自远要敢硬来,他就敢和欧阳自远拼命,“这事儿末将不能通过,除非您让赵将军点头。”

欧阳自远不由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这究竟谁说了算啊?

“孙将军,我可以帮欧阳将军。”美玉在一边插话。

孙威更是不同意了:“美玉姑娘,你是拿得起刀还是弄得了枪?”

美玉一笑,说道:“我可以让那洞口的人先昏迷片刻,时候虽然不长,但也够一个人钻进去的时间了。”

孙威一呆,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美玉的圣女身份,做为一个小女子,美玉是不能作战,但圣女的本事,可不是简单的一个女子能概括的。只是,这还是太危险了吧?

美玉却向欧阳自远眨了一下眼,突然伸手在孙威的肩上拍了一下。孙威一个踉跄,几乎跌倒,跟着天旋地转,一时站立不稳,美玉已经抢过孙威身边来到洞口,对着洞内轻轻挥手。

欧阳自远紧张的握着剑。

他不是怕孙威有危险,美玉不至于做出让孙威有危险的事,他也不是担心入洞时有危险,他相信美玉敢于这样支持自己,一定有把握,他现在怕的是美玉使用她的法力会再次变的虚弱。只是,现在这个情形,不用美玉的法力,还真没别的办法。

美玉的手在洞口连挥几下,脸上已经见汗,跟着向欧阳自远示意。

欧阳自远身形一闪,已经冲入洞内!

他脚才一站稳立kè

挥剑,四下里立时有三四个乌秆士兵断成两截。这几个士兵本是在洞口防护的,现在受到美玉法力攻击,突然间头晕目旋,连站都站不稳,哪里还能抵抗。

欧阳自远剑随身走,一圈杀下来已经放倒了七八个人,此时他才看清,洞口处不宽,洞口往内数丈是一个狭窄的通道,通道里面好象是一个极宽的空间。

欧阳自远清理了洞口的敌军,迈步就往里面冲,此时通道里的士兵已经从旋晕中清醒过来,纷纷怪叫着攻上来,欧阳自远手中剑起,只护住头面,至于身上自有玄铁甲相护,不断的硬往里闯,他心里清楚,这一段通道是最危险的,这里无法展开兵力,所以有再多的人也没用,一旦突pò

了这段通道到了那宽敞之处,兵力就可以展开了。

此时十几个乌秆士兵纷纷冲向欧阳自远,这些人虽然见欧阳自远的剑无坚不摧,但他们知dào

一旦被突pò

的后果是什么,所以拼命的冲了上来。欧阳自远正要再迎上去,却见当先的士兵一个踉跄,跟着数名士兵跌倒在地,欧阳自远心中一动,一边往前冲一边叫道:“美玉,不要再用法力,我可以应付!”

美玉在身后轻笑了一声,说道:“你多小心。”

欧阳自远来不及回头,听得美玉的声音又有些虚弱,心中更是担心,叫道:“你不要进来!”

美玉答道:“我不进来怎么行?这里可能还有别的危险是你们不知如何抵挡的。”那说话的声音就在欧阳自远背后,居然是紧跟着欧阳自远的。

欧阳自远心知现在让美玉退出去也已经不大可能了,她要退得先让身后的士兵退出去,这中间耽误的功夫可就大了,他只得继xù

向前闯,这一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欧阳自远一步一剑,一路杀了二三十个乌秆士兵才算闯到通道口处。

欧阳自远又是一剑,两个乌秆士兵一起倒地,他直冲出通道,跟着“啊”了一声,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美玉不及防备,一下撞在他身上。

第175章 强闯洞口(下)

欧阳自远几乎连剑都忘了举。

他现在居然站在一个小悬崖的边上,这小悬崖并不高,只有丈许,下面是一片巨大的空间,那空间长有里许,宽有半里左右,几乎相当于巨石的一半面积,原来,这巨石看着巨大,其实腹内是中空的。只是,这空间里的情形实在是可怖。

这空间里密密麻麻的长满了一种怪怪的植物,这植物如果一定要形容,看来有些象芭蕉树,但那叶子不是绿绿的宽大树叶,而是一个个又宽又扁的肉饼样的东西,这东西有头有脸,有眼耳口鼻,甚至在微微的轻动着。

树下,水流潺潺,每个树根处都有一具尸骨,那尸骨有的才腐烂不久,有的已近白骨,只是每个尸骨的头都被树根紧紧抓住。

“是人形芭蕉!”美玉在欧阳自远身后叫了起来,“怪不得乌秆人会被山魈感染,他们杀人喂人形芭蕉,再吃人形芭蕉的果实,这东西其实就是一个个的变形婴儿,人吃了……”美玉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乌秆士兵已经又冲了过来。

欧阳自远向前迎了一步,将美玉护在身后,他也不知dào

这人形芭蕉会不会吃活人,但此前想的一到了宽阔空间就可以展开兵力的想法是不可行了,只能再沿着这小悬崖向前走数丈才能抵达可立脚之处,因为数丈之外是一块大平台,那平台上有许多器具,看来是在这里干活用的,现在却有上百幸存的乌秆士兵聚集在那里。

欧阳自远大喝一声,一路向前直行,迎面的乌秆士兵来一个杀一个,直向那平台冲去,美玉跟在欧阳自远身后,一路说着:“不要掉下去,当心!人形芭蕉会吃活……”

她还没有说完,欧阳自远突然身形一沉,直向下掉落!

这一下出其不意,欧阳自远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美玉惊叫一声伸手去拉,却哪里拉得住?非但没有拉住,被欧阳自远一带,反而连她也一起掉落下来,跟着轰的一声,头上一大块石板已将上面封死,仓促间只能看出这大约是一个石井。

美玉连声惊叫,不知dào

自己会跌成什么样子,突然间身体一顿,有人已经抱住了她。

美玉又叫了一声,虽然一片黑暗目不见物,但她也知dào

抱住自己的是欧阳自远,她感受着欧阳自远的胸膛,突然有些不想下来,希望就这样被欧阳自远抱着。

欧阳自远这一下虽然抱住了美玉,但自上而下的堕下来,这一下冲力也不小,美玉身体虽然不重,但这一下仍冲的欧阳自远双臂酸痛,他只能慢慢将美玉放在地上。

美玉急忙站起,想起方才心中的想法,不由脸上发烧,好在黑暗中看不到,她定了定神,问道:“欧阳将军,你没事吗?”

欧阳自远笑道:“我如有事,方才就接不住你了。”原来欧阳自远掉落下来,此时他于这种意wài

可算是大有经验了,立kè

抽剑出鞘向一边刺出,太阿剑立时刺入旁边的石壁,欧阳自远借力一顿,脚已着地。原来这井并不深,方才一剑刺出时就已经几乎在地面了。

欧阳自远脚才一着地,美玉就已经落了下来,欧阳自远生怕美玉受伤,急放开剑柄将美玉接住。

美玉小心伸手向前探了一下,却摸到了欧阳自远的脸上,她心中一跳,急忙收手,回手入怀翻着什么。

此时上面的石板盖的严严实实的,外面的声音一点也听不到,所以井底的声音都听的极为明显,欧阳自远听得美玉好象在翻东西,急忙说道:“不要用火折子。”

美玉却并没有停止翻动,只是问道:“为什么?”

欧阳自远答道:“这是一个机关,翻板井。一般来说这种机关下面都有尖刀利矛之类的,但咱们现在已经落入井底却没有发xiàn

这类东西,这说明此井不是用这类东西来伤人的,那就一定有别的办法。我怕这里会有什么易燃之物,引人点火,一点火就把这易燃之物引燃了。”

美玉轻笑一声,答道:“欧阳将军说对了一半。这机关是翻板井,不过不会有易燃物的。因为这井其实是乌秆人用来……啊!”

随着一声惊叫,一片清冷的光辉亮起,将井内照的通明,那光辉映在美玉的脸上,显得美玉的脸更是苍白。

欧阳自远听得美玉惊叫,生怕出了什么事,一伸手自井壁上拔下剑来,另一只手已经将美玉拉到身边。

第176章 落入井底

美玉突然被欧阳自远拉到身边,心中一惊,初时以为欧阳自远有什么非份之想,才一挣扎,见欧阳自远的剑护在自己胸前,立时明白欧阳自远是被自己的叫声吓到了,急说道:“没事,欧阳将军,我是想到一件事情才叫出声的。”

欧阳自远长出一口气,这才放开美玉,笑道:“几乎被你吓死。你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亮?”一边说一边看向美玉的手。

美玉的手掌一翻,一粒小小的珍珠亮了出来,那珍珠又小又黑,却放出极为清冷的光芒:“珠魂,”美玉答道,“圣女法力注入其中,可维持一个时辰的光亮。”

欧阳自远一皱眉。

他现在极为希望美玉再用法力,如果他愿意美玉用法力,方才又何必冲在前面硬拼?因为美玉每用一次法力,身体就虚弱一分,这样下去,她可能很快又要回到将死的状态,这一回可没有什么奇物再能救她了,毕竟这种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急忙说道:“美玉,别用法力……”才说到这里,他就苦笑一声不说了。

珠魂都亮了,法力都注入进去了,再说何用?他只得转口问道:“你想起了什么事?”

美玉叹息一声,答道:“我想起,这井其实是乌秆人用来关那些喂食给食人芭蕉的人的,所以才会在这个位置,他们不会早知dào

会有人攻进来,特意早早的挖了一个井。”

欧阳自远看了看四壁,又看了看脚下,有些怀疑的答道:“你说的应当是合理的,只是这井内极为干净,没有什么尸骨啊。”

美玉苦笑了一声,答道:“怎么会有尸骨?欧阳将军,那些喂给食人芭蕉的人都要活着喂才行。”

欧阳自远的脸上不由变色。他立kè

向四壁看去,一边看一边叹息:“美玉,你说的对。”

四壁上,有不少抓挠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些指甲折断其中,看来许多人要想尽办法上去,却没有成功,只是没有血迹,不知dào

这些人是怎么被食人芭蕉给活着抓了去的,这井底也没个出口,难不成这引起人先被扔进井里再被拉出去扔给食人芭蕉?这可实在不大可能,既然要拉出去扔给食人芭蕉,那把人先扔进井里干嘛?

想到这里欧阳自远心中一动,伸手入怀取出火折子。

美玉奇道:“欧阳将军,这珠魂的光难道还不够亮?”

欧阳自远摇头,只管点燃火折,将火折放在井边慢慢移动着。

那火折子的火初时笔直向上,当移动到一块很光滑的石壁时,火光却有些晃动倾斜。

欧阳自远见这石壁离美玉很近,将美玉拉在一边,说道:“离这里远一些。”只是那井底能有多大,远也不过是远了半步的距离而已。

美玉这才明白,原来欧阳自远是想在井底找个出口,既然这井是给食人芭蕉投食的,食人芭蕉总不能从井口进来吧,那么井底肯定有一个可供食人芭蕉抓食活人的通道,方才欧阳自远就是找到了这个通道。

欧阳自远吹熄了火折重新收入怀里,现在珠魂能照明,就先用珠魂来照,火折子就先节省一下,然后借着珠魂的光看着那块石壁,见那石壁与别处比,更加光滑,上面也没有什么抓挠的痕迹,他想了想,拔出剑来,在石壁上轻轻一划。

石壁立kè

被划开一个小口,欧阳自远手一转,小口变成了小洞,他正要向洞内去看,却见洞内有什么东西在动,转眼间,一个通体漆黑的小甲虫挣扎着从小洞里掉了下来。

那小甲虫通体乌黑,背上有一个又大又圆的点,那点隐隐的好象闪着磷光,这甲虫看起来和寻常甲虫没什么区别,但一对前爪却极为粗大,几乎和甲虫的身体一般大小了,而且极为锋利,形如两把小刀一样,这小甲虫一爬出洞口就直掉下来,在空中舞动着肢体,啪的一声掉落在井底。

美玉尖叫一声,吓的倒退了一步,欧阳自远见美玉居然如此恨小虫子,心中暗暗好笑,抬脚就要去踩,美玉却一把拉住欧阳自远叫道:“不要踩!这是尸虫!它身体里都是酸水,一踩就可以烧掉人的皮肤!”

欧阳自远一惊,这才知dào

原来美玉不是怕虫子,而是这虫子真的太可怕。他急忙收脚,却听得啪的一声,又一个尸虫从破洞处掉落下来。

欧阳自远向那破洞看去,见里面一个已经又爬出一个尸虫,也不知dào

这后面有多少尸虫,看来这石壁后面极薄,只要一破就会有尸虫出来。

第177章 死亡地带

他伸手入怀,将一块方巾拿出,在剑鞘顶着方巾塞住了破洞,随即拔剑将落在地上的三个尸虫一一刺死。

那尸虫一死,立kè

冒出一股黄水,烧的地面滋滋有声,此时只听得身前身后一起轰轰作响,前面的石壁和后面的石壁同时向后慢慢移开。

欧阳自远立kè

明白了这个机关的用意。

前面的石壁后是尸虫,后面的石壁后是通往食人芭蕉处的通道,人被尸虫一逼,为了不受烧肤之痛,只能往尸虫处去,结果就是以活人喂了食人芭蕉。这一手还真是够狠毒的!

此时欧阳自远和美玉也面临了这样的危局,要么被尸虫一口一口的吃掉,被酸水一点点烧掉,要么被食人芭蕉一下子吃掉。

尸虫已经如黑色的瀑布般从前面的洞口处涌出,霹里啪啦的声音如同下雨一样,那是尸虫们掉落在地的声音,最初还能分清这声音是一个一个的,到后来就已经分不清了,成为了哗哗的声音,地面上迅速堆积起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虫堆,在虫堆下面是一片黑色的尸虫向欧阳自远和美玉涌来。

欧阳自远的脑袋里飞快的转着念头。

他现在没有办法对付这些小虫子,这些小虫子实在太小,也实在太多,他的剑虽然可以轻易杀掉这小虫子,但这么多尸虫,他怎么杀得完,身后的通道虽然是通向食人芭蕉的,但毕竟那东西大的多,它如果是用根须捕食,欧阳自远的太阿剑完全可以砍断它的根须,虽然不知dào

那里有没有通道,但现在这情形下,这里是没办法再呆下去了。

“退入那个通道!”欧阳自远和美玉一起叫了起来。

欧阳自远也不知dào

美玉是不是想的和自己一样,反正两人意见一致,一起往通道里退去。

一入身后的通道,两个人都是吃了一惊。

通道内,处处尸骨!那些尸骨有的已全是白骨,有的则还有肢体残存,但每个残存的肢体上都有无数的咬痕,那些尸骨也都是挣扎而死的状态,有些尸骨甚至是向通道口跑回来的状态下死去的,看来,这些人并不是不知dào

这通道后面有危险,有些人打算宁愿和尸虫争斗也不去喂食人芭蕉,但最终却无一能够成功。

欧阳自远现在也不知dào

是转到美玉身后当先去闯这通道好,还是断后护着美玉别让尸虫伤了美玉好,他才一犹豫,美玉却已经转到了欧阳自远的身前,说道:“欧阳将军,你退后。”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地面,珠魂的光芒下,只见美玉的手上已经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一滴滴的滴落在地面上。

欧阳自远看的又是心痛又是着急。

美玉之所以此前几乎死去,就是因为圣女树被砍,现在她也并非得救,而是幸运的得到了血竭帮她补充了血液,但毕竟圣女树仍在流血,美玉只是延长了死亡日期,却没有得救,现在美玉却又以血滴地,实在是自已在加速死亡,然而欧阳自远也知dào

,美玉这样做是不得已,她的血肯定能挡住尸虫,而欧阳自远的剑却挡不住,现在,美玉其实不是在救她自己,而是以加速自己死亡的代价来救欧阳自远!

美玉的血在地面上滴出了一条横线,那些尸虫一到血滴之处,就好象碰到了无形的高墙一样,立时停止下来,但前面的停止了,后面的仍在涌到,转眼间已经在这血线后堆积起黑压压的一片,无数的荧光涌动着,映出成千上万的尸虫,好象是由尸虫组成的潮水一样。

美玉慢慢站起身,身体一晃,还好及时扶住了洞壁,她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对欧阳自远说道:“这些可以挡尸虫一柱香时间,一柱香时间内,咱们必须闯出去。”

欧阳自远有些担心的看着美玉,美玉却是一笑,抢先向前就走,欧阳自远大惊,急抢步上前超过美玉。

美玉却在欧阳自远身后问道:“欧阳将军,你上前面来,可打算用什么东西闯开出路?”

欧阳自远一拍剑鞘:“用它。”

美玉轻笑了一下,没有再出声,只是,欧阳自远没有看到,美玉一边跟着他走着,一边在摇头。

向前数丈,山洞拐了个弯,欧阳自远见另一边隐隐透出光亮来,心中暗喜,加快脚步,拐过弯,欧阳自远突然“啊”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前面是一条通道,一条比较宽的通道,这通道的左右两边密密麻麻的排列着无数的食人芭蕉!

第178章 死亡地带(下)

只是,这些食人芭蕉个头都比较小,那根须都没有扎在地上,而是如章鱼的脚一样在地面上、洞壁上、甚至于洞顶上不断的蠕动着,只是章鱼只有八只脚,但这些食人芭蕉的根须却不计其数,足有成千上万个!

在这些食人芭蕉的中间,是无数飘荡的磷火,那磷火实在太多,居然将整个山洞都照的很清晰,这里虽然食人芭蕉极多,却没有一个尸体,数丈之外,则是一段没有食人芭蕉的山洞,但那山洞的洞底却极为光滑。

欧阳自远看的直皱眉。

如果要从这里闯过去,就要把食人芭蕉的根须砍断,或者直接砍倒食人芭蕉,但这无数的根须几乎都层层叠叠的了,只要往前一走,只怕立kè

就会隐入这无数的根须之中,哪里还来得及砍断食人芭蕉?至于那根须更是不用想着去砍,就算一剑能砍掉一百个,只怕还有至少九千个来不及砍。

美玉早知dào

欧阳自远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在欧阳自远身后叹息道:“欧阳将军,你的剑是不行的。你可发xiàn

这里没有尸骨了?那是因为每一个被抓住的人都被食人芭蕉吸食了,一旦有哪个食人芭蕉抓住了人,只要吸食个一两日,就可以长大,那时它就会自己用根须走到大的空间去,一边生长,一边继xù

吸食。”

欧阳自远看了看前面那段没有食人芭蕉的光滑山洞,问道:“它们就从那里走出去?”

美玉轻笑一声,答道:“应当是吧,我猜的。这东西我虽然知dào

,却也是第一回见,此前都是老圣女将这些上古的恶物一件件讲给我听的。”

欧阳自远嗯了一声,心里算计着该怎样通过这一段死亡之路。如果食人芭蕉是从那里去到宽阔之处的话,那么他和美玉只要通过这一段满是食人芭蕉的道路就能够得救了。因为这里的宽阔之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掉下来之前看到的那大片食人芭蕉林。以这巨石的大小,除了那大片食人芭蕉林,不可能再容得下第二个宽阔空间了。如果他们能够走到与那个空间相接之处,他们至少可以扬声叫人相助。

然而,怎么才能通过这一段死亡之路?

美玉在欧阳自远身后等了片刻,见欧阳自远不动,轻笑一声,说道:“欧阳将军,如果你没有办法,用我的办法好吗?咱们身后可还跟着尸虫呢。”

欧阳自远大喜,急转身答道:“当然可以,美玉姑娘,你既然有办法,为什么不早说?”

美玉脸上一红,答道:“其实我也希望你能有别的办法,因为这个办法,嗯,这个办法……”美玉说到这里居然说不下去了,那脸红的如红布一样。

欧阳自远大是奇怪,心想现在研究着过这死亡地带的办法,美玉这是怎么了?他也不好追问,只得等着美玉继xù

说。

美玉终于低着头说道:“这个办法是这样的,这食人芭蕉知dào

是人,全仗着人身上的气味,我们身上的衣服有着很浓的气味,如果我们把衣服一路扔过去,这些食人芭蕉就会以为这些衣服是人,它们已经饿了不知多少年了,一旦有人进来,它们一定会一起去抢,趁它们争抢衣服的机会,咱们可以快速冲过去。只是,动作要够快才行。”

欧阳自远一呆,也是脸上发红。

这个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只是,一男一女在一起脱衣服?而且,这事儿不是仅仅脱了衣服的事情,美玉说,动作必须够快,这是自然的,食人芭蕉被骗了一下,随即发xiàn

又有人的气味出现,自然会再向新的气味扑击,如果动作不够快,欧阳自远和美玉就必死无疑。只是,怎么才能动作够快?

美玉只怕真的没办法动作快,要论起来,欧阳自远倒是能够达到这个要求,因为他不止在战斗中锻炼的身体敏捷,而且孙道长的仙丹也大为助力。只是,他当然不可能一个人过去把美玉留在这里,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抱着美玉一起过去。

自然,事急从权,这倒没什么不对的,只是,没了衣服之后抱着美玉从权……这个,可实在有些……

身后,传来霹里啪啦如无数水珠跳动的声音,那是尸虫越过了美玉设的防线追来了。

美玉的脸上由红转白,她一咬牙,开始脱衣服。

片刻后,几件衣服向前扔去,通道内好象起了一阵风,无数食人芭蕉的须根向那几件衣服卷了过去。

第179章 请先送衣服

与此同时,两个人,一个身材健壮,一个洁白细腻,细腰丰ru,前一个抱着后一个,手里还持着剑,向通道内疾冲进去,后一个手里拿着几件内衣,当二人冲到通道中间时,她又将这几件内衣向后抛去,一大团卷过来的须根跟着那衣服卷了过去。

至于是如何知dào

这两人一个一个身材健壮,一个洁白细腻细腰丰ru的,还是不问为好。

二人直冲过那段通道,欧阳自远仍没有停步,因为他不知dào

那些须根和尸虫是不是会跟过来,他顺着前面光滑的通道往前继xù

疾冲,此时他已经发xiàn

,脚下这光滑的地面上到处是鲜血,那是食人芭蕉拖拉被抓住的人而留下的,再往前,许多肢体散落着,那是被抓住的人拼命挣扎的结果。

他暗自庆幸剑没有扔掉,否则万一再有食人芭蕉,他可真没办法抵挡了。这通道并不笔直,连转几转,已经看不到身后的情形,但前面却出现了一个洞口,从洞口一眼就可以看到外面那大片的食人芭蕉林。洞口处尸骨堆积,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挣扎开,却最终死去。

欧阳自远猛的停下脚步,努力看向前方,将美玉放下,美玉的胸口轻擦着欧阳自远的身体,让欧阳自远感觉极为异样。

美玉一落脚就急忙转到欧阳自远身后,背对着欧阳自远,脸上红红的,呼吸急促。

洞外上方,传来赵天成的怒吼:“还打不开这井盖?你们他妈的是干什么吃的?吃饭时那么用力,干活怎么不用力?!”

欧阳自远听得赵天成居然骂起人来,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心知这是赵天成指挥着士兵们想打开二人落下的井盖却打不开。

一阵哭声传来,那不是一个人在哭,是两个人,两个女人。欧阳自远虽然看不到,却猜得到是谁,因为军中只有三个女人,一个正站在自己身后,另两个,是柳千惠和莫尔兰。

欧阳自远听得这声音离的不远,扬声叫道:“我在这里!”

上面的声音沉默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欢呼声,好几个声音有男有女一起乱叫,混乱中都听不出谁在说什么了,欧阳自远急叫道:“只让赵将军说话,其他人不要说话!”

其他声音沉默下来,赵天成高声问道:“欧阳将军,你怎么样了?”

“我们都很好!”欧阳自远说道,一边说一边努力控zhì

着自己不要转头去看美玉,“从上面抛绳子下来,在绳子上系上几件男女衣服!”

“衣……衣服?”赵天成狐疑的重复着。

“对,衣服!”欧阳自远咬着牙大声回答,不知dào

有多少人听到了这个对话,他现在感觉,自己这话也是裸的,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一个时辰后,汉军中军帐内,三个人坐在那里。一个是欧阳自远,另两个是柳千惠和莫尔兰。

柳千惠和莫尔兰都肿着眼睛看着欧阳自远,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我们该相信他吗?”柳千惠咬着牙问莫尔兰。

莫尔兰哼了一声:“不相信也没办法,那里只有他和美玉姐姐,谁知dào

是真是假,没办法验证。”

“如有虚言,天打雷劈。”欧阳自远苦着脸发誓,“都是真的,一字不假,要有一字是假,让食人芭蕉吃了我。”

两只手一起按在他的嘴上。

“少说不吉利的话!”两个女人一起怒斥。

欧阳自远只好摊开双手,他没办法回答,因为他的嘴被捂的严严实实的。

“欧阳将军,美玉圣女求见。”帐门外,卫士高声禀报,却不敢掀帐帘进来,因为他知dào

帐内有谁。

两只手立kè

收回,都忙忙的回到自己脸上擦泪痕。

“请进!”欧阳自远这才发出声音。

美玉进了帐,见柳千惠和莫尔兰站起要走,急忙说道:“我是来找柳姐姐和莫尔兰妹妹的,我……我想和她们谈一谈。”

柳千惠和莫尔兰一起看向欧阳自远:“你先出去!”两个声音一起对欧阳自远下令。

欧阳自远如蒙大赦,急步出帐,却见帐外,赵天成、于振飞、孙威、钱子长都在帐外不远排成一排,见欧阳自远出来,一个个鼓着嘴,脸憋的通红。

欧阳自远红着脸向几个人走去,打算再把洞内的事解释一回,才走几步突然意识到不对。

他是统帅啊,这中军帐是由谁下令?他怎么被一个骠骑将军一个牙将给赶出来了?但他真的不敢回去下令让这两个部下出去,只好鼓起勇气往几个将军处走去。

第180章 强悍的敌人

不一会儿,帐外响起了笑声,连赵天成都笑的咧开了嘴,帐内,几个清脆的笑声也传了出来,只有欧阳自远一脸尴尬,无可奈何。

次日,汉军离开了巨石,巨石上浓烟滚滚。

那是汉军四下收集了燃料放火烧的,这火本是在地下的食人芭蕉树林里点的,但烟却自地下直冒到了地上。

欧阳自远骑在马上,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见柳千惠、莫尔兰和美玉三个女子仍在欢快的聊着天,心中又松了一口气。

“按美玉姑娘的指点,往西夜绿洲去!”欧阳自远下令。

一连数日,汉军在沙漠中继xù

跋涉,这一带的沙漠已经不是那么平坦了,时时有一些起伏的地面,甚至有成片的石山出现,虽然都不算高大,也没什么草木,但与此前那一片平坦的沙漠相比,地貌却是大不相同。

这日里,离西夜绿洲还有三日行程,汉军仍是早早的启程,才出发不久,突然间远处尘烟大起,只见一小队汉军被后面的一队西域骑兵追着,向汉军阵中急驰而来。

“备战!”欧阳自远立时下令。

美玉对西夜国虽所知不多,却给他介shào

过,西夜国人口约十万上下,军力约二万上下,这个国家与匈奴相象,以游牧为生,几乎全民都在马背上,但与匈奴不同的是,他们也有一个长期控zhì

的绿洲,只是这绿洲是他们游牧的基地,他们并不在绿洲中生产,而是以骑兵为主四处抢劫游牧为生,自然,之所以能这样做,是因为他们的骑兵在西域各国中是最强悍的军力之一。

此前在与汉军交战中,西夜的损失不小,差不多损失了五千人,汉军甚至缴获了西夜的旗帜,所以一看那旗,欧阳自远立kè

知dào

,这就是西夜的骑兵。

几个将领纷纷奔向自己的队伍,这些人在与西域军交战中与西夜军接触过,深知西夜骑兵之强悍,如果单独比较西域联军中西夜军与汉军的战损,汉军要比西夜军还要损失的多一些,所以虽然来袭的西夜军约在一万二千人上下,与汉军十一万人相比差距极大,但这一万二千人的战斗力,比匈奴人精兵还强,实在是劲敌。

那一小队汉军本是前方的前哨部队,突然碰到大批西夜部队,立kè

后撤,没想到西夜军的骆驼队不输于马匹,虽然不是此前曾经见过的三峰骆驼,只是普通的两峰骆驼,但其奔跑速度却很快,赶的汉军前哨部队一路狂逃。

欧阳自远急令展开部队,以弓箭射住阵角,那一小队前哨部队已经急急的退入阵中,汉军弓箭手也匆忙上前。

嗖的一声,一支箭突然飞至!一个汉军弓箭手未及防备,当即被射倒在地,其他弓箭手发一声喊,纷纷举起盾牌,只见对面乱箭纷纷,西夜军居然抢先放箭了!

这一下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此前乌秆军有箭,是因为地下有大量的食人芭蕉,这些食人芭蕉死后的树干可以做箭,乌秆人又不必担心破坏了水草,所以大量做箭,现在这西夜军不但有箭,而且是强弓硬弩,箭的射程超过了汉军的弓箭,汉军的弓箭还没到射程,西夜军的箭就已经可以击杀对面的敌人了!

“盾牌手上前!”欧阳自远急忙下令。

西夜军的弓箭不断射来,箭锋敲的汉军盾牌当当作响,不时有汉军士卒倒地,欧阳自远拧着眉毛看着对面急速冲来的西夜军,心中也是有些担忧,不知dào

这支强悍的部队会给汉军带来多大伤害。

又过了一会儿,西夜军终于进入了汉军弓箭射程,欧阳自远一声令下,汉军弓箭齐发。汉军的弓箭虽然不如西夜军的强,但数量却多得多,一时间双方的弓箭战战成了势均力敌之势。

按说,西夜军完全可以后撤一段距离,利用自己弓箭射程远的优势对汉军进行杀伤,当然,汉军也可以凭借弓箭多人多的优势对西夜军包围攻击,但西夜军并没有选择这个比指挥能力的打法,而是顶着汉军的弓箭继xù

向前,直冲汉军主阵地!

此时欧阳自远已经看清了西夜军的骆驼,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那骆驼一个个头上都套着铁笼,笼头上是一段长约二尺开外的尖刺,这铁笼向下引出几支铁棍,铁棍上也是一个个二尺开外长的尖刺,这种设计,不但大大减少了弓箭的伤害和刀剑的攻击威力,而且一旦用来冲阵,这些尖刺也是极有威力的。

第181章 强悍的敌人(下)

骑在骆驼上的西夜士兵们也并非只有弓箭,而是人人有三件武器,一张弓,一把刀,一条又细又长的铁刺。

那铁刺很象此前皮山国的投枪,但比皮山国的投枪要细而长,前端锋锐异常,看来既可用于投掷,也可用于冲阵。每个士兵的身前,都挂着一个大皮盾,那盾几乎罩住了西夜士兵整个上半身,他们的腿上也有坚硬的皮护甲。

怪不得西夜军敢于直冲过来,这一身装备,真是抵御弓箭和刀剑的最佳组合了。

欧阳自远眼见这种力量如果只以步阵来防只怕要吃亏,急令于振飞以轻骑兵在前,柳千惠以重骑兵在后,向西夜军反击,汉军骑兵与西夜军骑兵很快搅在一起,一时间战场上烟尘飞扬,杀声震天,双方的部队都停滞在战场上,谁也无法前进。

欧阳自远真有些佩服西夜军了。

三万汉军骑兵对一万二千西夜军骑兵,居然打了个势均力敌!这样的强悍攻击力,还真是自入沙漠以来第一回见到。他沉吟了一下,令钱子长带三万步兵向西夜军背后包抄。

虽然西夜军勇猛,但他们的军队数量不足,汉军利用人数的优势,同样可以击败西夜军。

三万汉军才一行动,只见对面的西夜军突然开始向一侧急转,整个阵势由与汉军正面交锋的长方形战阵变成了一个锥形,直如利锥一样突开汉军骑兵的防守,向着钱子长的三万步兵直冲而去!

欧阳自远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好厉害的指挥,好敏锐的反应,好聪明的决断!

如果此时西夜军后撤,汉军必定会步步紧逼,而且于振飞和柳千惠见汉军有步兵增援,都已经有了应对西夜军后撤的准bèi

,万没想到,西夜军没有后撤,也没有强攻,而是从侧面透阵而出,直击汉军步兵,正是这一侧是汉军骑兵防护的薄弱之处,因为这一侧已经有汉军步兵前来,于振飞也好柳千惠也好都是一个反应:将这一侧的骑兵后撤一部分用于增强正面攻击,既防止西夜军后撤又防止西夜军狗急跳墙强攻。

而西夜就偏偏就在这里进行了突pò



连赵天成在一边都有些变了脸色,轻叹了一声:“厉害!”

战场上,汉军骑兵的阵势也在迅速的改变着。于振飞的轻骑兵迅速绕向钱子长部队的两侧,以防西夜军突pò

汉军步兵防线,而柳千惠的重骑兵则返身紧追西夜军,既然西夜军已经攻破了侧翼,再强行封堵也就没什么意义了,不如干脆就紧追其后,只要前面三万汉军步兵能稍微阻一阻西夜军,汉军重骑兵就可以自后掩袭,而于振飞的轻骑兵已经奔向汉军步兵两侧,完全可以保证西夜军一时半会儿的无法突pò

汉军步兵防线。

“我们现在可以出兵截断他们的归路。”赵天成在一边看着欧阳自远只是观战而不出声,轻声提醒。

欧阳自远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当然明白赵天成的意思,现在如果出动哪怕一万人,直接向西夜军背后插过去,西夜军就只能全军覆没。面对六万汉军,西夜军再厉害也难以取胜,但他们如此强悍的战力用于突围的话,倒也不能说一定突不出去,然而至少他们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此时再面临汉军一万甚至更多人的阻击,西夜军只怕匹马——不,一匹骆驼也回不去了。

然而,西夜人有那么蠢吗?这样明显的事实难道他们看不到?如果真是这样也就罢了,如果不是这样,汉军现在已经出动六万人,再出动一万人,十一万大军中就动用了七成,万一真有什么意wài

,却要如何应对?

所以欧阳自远决定再等一等看。以现在的情形,西夜军如果就此返身突围,也不会迅速突pò

,汉军有时间派出阻击部队,所以,先不要急,再等等看。

赵天成没有再多说话。

他相信欧阳自远明白现在的局面,其实方才他的提醒都是多余的,只是他身为副手,自然有义务提醒,但聪明人是不必别人提醒第二回的,而欧阳自远显然不是白痴。

西夜军的前锋直直的冲入汉军步兵队中,汉军步兵一层又一层的防御如轻纱一般被撕开,虽然钱子长每三千人排为一列,足排了前后十列来阻挡西夜军,但在西夜军可怖的冲击下,汉军的防线居然连续被击穿,转眼间已经透过了七列!

“传令!”欧阳自远终于下令了,“命于将军的轻骑兵进入步兵阵反击!”

这个命令他不能等着前线的于振飞来下,因为现在的情形是步兵与骑兵协同作战,按常理来说,骑兵是不能随便进入步兵阵列中的,原因人人皆知,一旦骑兵进了步兵阵,步兵无法保持阵形,而骑兵又无法奔驰,肯定是自乱阵脚,所以于振飞不可能主动下令进入步兵阵中作战,但现在,正是必须这样做的时候!

汉军的轻骑兵喧嚣着冲入了步兵阵,钱子长既然得了欧阳自远的命令,无论他理解不理解,只能下令自己的步兵向左右让开,听任骑兵从阵中通过。

汉军的轻骑兵与西夜军的骆驼军再次迎头相撞。

这一回,西夜军却没有能够再与汉军打成平手,虽然此前汉军轻重骑兵齐出才与西夜军打成平手,但这一回,仅汉军的轻骑兵就将西夜军阻住,西夜军在汉军轻骑兵的攻击下先是迅速的减慢了攻势,接着开始一点点的后退,而且看起来后退的速度在逐渐加快!

赵天成在一边开心的笑了。

他的心里对欧阳自远只有“佩服”二字。

方才他也在紧张的思索,在这样的情形下,怎样指挥才是最好的选择,但至少在欧阳自远传出让轻骑兵进入步兵阵的命令之前,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因为这个办法是白痴一样的办法——在正常情形下。

第182章 谁中了谁的计?

然而现在却偏偏是不正常的情形,这个白痴的办法在现在这种情形下,却正是最好的、最有效的办法!

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西夜军先是与汉军对攻,然后强行击穿汉军侧翼,再强突汉军步兵七层阵势,强悍固然是强悍,可是,他们的攻击力也已经达到了极限,此时汉军的步兵自然仍不能反击对方,但汉军的轻骑兵却已经可以将西夜军击退了。

这就是欧阳自远和赵天成的区别:严谨治军,处理繁杂军务,欧阳自远不如赵天成,但临敌指挥,随机应变,赵天成却远不如欧阳自远,其实赵天成私底下以为,放眼大汉,能够与欧阳自远相比肩的只怕还真没有谁。

战场上,形势开始变的对汉军有利了。

在于振飞的迎头攻击下,西夜军步步后退,虽然他们也连续组织了几次反击,却仍是无法止住退势,左右两侧,汉军步兵配合着轻骑兵不断攻击西夜军侧面,虽然不能击败西夜军,却给西夜军造成了更大的麻烦。

但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柳千惠的重骑兵正自西夜军身后快速攻过来,再有片刻功夫,就要自西夜军身后发起冲锋了,到时候,西夜军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一边上,赵天成是喜动颜色,但孙威却是连声叹息。

欧阳自远是统帅,自然不会出征,赵天成是副帅,轻易不会出征,除了这二位,几个将军都出击了,只有他是在这里作壁上观,现在眼睁睁看着这一场硬仗就要大胜,他却只能在一边儿上晒太阳,他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将军,”一边儿上,一个常将军见孙威连声叹息,查颜观色,已经猜到了孙威的想法,小声建议道,“您可以去请战试试啊。”

“放屁!”孙威正没好气,直接暴起了粗口,“现在去请战?现在请战这叫抢功!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那常将军没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不由脸上发红,垂首不语。

孙威的话音才落,右侧,汉军士卒们突然一阵喧哗!

不止孙威,连赵天成、欧阳自远等人都听到了这阵喧哗,齐齐的向右看去,一看之下,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右侧,出现了一支西域骆驼军!

这不是骆驼队,而是骆驼军,看人数也有一万三四左右,正全速向汉军右侧攻来!

一匹探马如风般掠过孙威面前,连速度都没有减,直直的向欧阳自远所在处冲去。

孙威在马上几乎跳起来。

“备战!”他大吼起来。

现在的情形太明显了,突然有一支敌军来袭,而几位定远将军只有他还闲着,不派他派谁去迎战?

事情一如孙威所料,这边孙威还没来得及将命令传下去,那边传令兵就到了:“欧阳将军有令,令定远将军孙威带军三万,迎击来袭敌军!”

“得令!”孙威兴奋的大声应令,一带马缰,向前跑去。

汉军中军旗下的欧阳自远可没那么兴奋,不但没那么兴奋,甚至很是担忧。

“你确认那是西夜军?”他又一次寻问来报信的探马。

那探马的脸上有些发白。

不是因欧阳将军不信任自己而脸上发红,而是发白。

因为他是探马,要是错报军情导致统帅指挥错误,他的脑袋可绝对不可能再长在自己脖子上。

“绝,绝对是。”探马有些紧张的回答,“小的看的清清楚楚,军旗是一边红带,一边黑星,骆驼上都装着带刺的笼头,士卒手里有盾、弓和铁刺。”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挥手令探马下去休息。

这就错不了了。西夜军的军旗就是一边红带一边黑星,而他们的装备也一如探马所说。只是,美玉说西夜国的军力全部也不过二万人众,现在正面战场上已经有一万二千了,右侧又来了一万三四千人,而此前与西域联军之战也消灭了西夜国数千人,这个数字却实在对不上号啊。

欧阳自远现在只能选择或者相信探马是正确的,或者相信美玉是正确的。但探马说的细节都与西夜军一样,而美玉所说也不过是她听说的,而不是她亲自到西夜去点数的,所以,只能认为美玉所说的数字有误了。当然,这不算大事,虽然对作战指挥有重大影响,因为谁能要求一个婼羌女子将这样的军事情报说的精确无误?

只是,如此一来,欧阳自远的心里却没有了底。因为他不知dào

西夜军究竟有多少人了,更不知dào

正面战场上的西夜军是真的中了汉军的计,还是有意冲入汉军阵中吸引汉军,以便西夜埋伏着的主力发起攻击?

第183章 诡异的战局

欧阳自远正自狐疑,却听得战场上一阵大乱,只见西夜军已经返身向后开始突围了.

按理说,此时的西夜军身陷重围,想要突出来实在有些不可能,但偏偏西夜军就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西夜军迅速的将阵形组成了一个锥形,骆驼一匹紧挨着一匹,骆驼笼头的铁刺与西夜军士兵手中的铁刺联合起来,好象一片流动的铁流,汉军重骑兵在西夜军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下居然支持不住,战线很快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欧阳自远看着有些发呆。

这并非是他吃惊于西夜军的强悍,虽然他也真没想到西夜军在这种情形下仍能突围,他更吃惊的是:西夜军现在突围做什么?

右侧他们的援军已到,如果西夜军要突围,最好的选择是向右突围,与援军汇合,这样一来既能突围又占据了有利地位,汉军只怕不得不后撤重新组织作战。以方才西夜军果duàn

向右攻击出乎汉军意料的动作,他们绝不至于白痴到了这一点都想不到的程度,然而现在西夜军主力却是返身向后突围,这不是离自己的援军越来越远了?

“咱们是不是出兵?”赵天成在一边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欧阳自远明白赵天成的意思。

方才赵天成就提议派兵截断西夜军的后路,防止其突围,现在他问这一句,也同样是在问,是不是派兵截断西夜军后路。现在的情形,西夜军主力已经要破围而出了,如果要派兵截断其归路,就必须立kè

出兵,再晚出兵就没有意义了。

欧阳自远仍然犹豫着,抬眼看了一眼孙威的方向。

他现在有些糊涂,这还是他这些年在战场上第一次如此犹豫,如此糊涂。

整个这个战局很奇怪,很诡异,实在不合常理。西夜军强攻而至,面对汉军重兵围攻毫不畏惧,突然间又出现了一支援军,从而使其总兵力超过了欧阳自远所知dào

的西夜军可能拥有的总兵力之合,然而,面对援军,西夜军主力却返身突围,远离援军,这一切实在让他不可理解。

但他这一眼看去,更不可理解的事出现了。

右侧,孙威所部方向,西夜援军正在败退!

如果孙威被击败,欧阳自远还真不吃惊。以主战场上西夜军的强悍之力,六万汉军,轻骑兵重骑兵加步兵都无法围住对手一万二千人,孙威以三万人对抗约一万四千西夜援军,失败也是情有可原。

但现在,西夜援军已经在败退了,而且败的如此明显,任是谁都看得出来。

你当然可以说这是孙威厉害,但欧阳自远更相信孙威不会在如此短时间内变的如此厉害,问题是西夜援军的败退明显不是诱敌,而是实实在在的、真的失败了!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这算怎么回事?这两支西夜军的战斗力实在差距太大了些吧,如果来援的西夜军都是些老弱也行,但明显的也是强悍的青年士兵啊,怎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能如此之大呢?

“传令,令孙将军收拢部队,令柳将军放开中央阵线,只截击敌军尾段。”欧阳自远下令。

赵天成的心里叹息了一声。

这个命令意味着,欧阳将军同时放qì

了追击右侧敌军和全歼正面敌军的机会,而只是尽lì

扩大战果。与欧阳自远共事这些年,欧阳自远如此决断还是第一回。

不过他也明白,现在的情形实在太过混乱,汉军军力远强于敌军,如果过于贪婪而中计,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欧阳自远这样的决策倒也是合理的,只是当然可惜了。

汉军放开了阻挡,右侧的西夜援军快速向中央西夜军后撤方向跑去,意图很明显,是想要与主力汇合。而主力方向,西夜军剩余部队也加快速度,想来是希望尽快摆脱汉军追击。

欧阳自远连续下令,命令各部放慢追击速度,整理部队,以防西夜军再有什么诡计。

正前方和右侧几乎同时各出现了一个骑着马的人影向欧阳自远处飞奔而来,离的近了,看出来正前方的是柳千惠,而右侧的是孙威。只是柳千惠手里只有她的长枪,而孙威除了手里的武器,还拿着一面一边红带一边黑星的旗子。

欧阳自远苦笑了一声,心知自己有麻烦了。

这二位可绝不是来汇报战果的,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眼看着这二位来势汹汹,只怕是……来问罪的了!

果然不出欧阳自远所料。两个人几乎同时来到欧阳自远身前,同时发声:“请问欧阳将军,为何放敌人走?”一个声音粗豪,一个声音清脆,相同的是两个声音里都带着怨气。

“战局奇怪,谨慎第一。”欧阳自远只得回答道。

“末将以为全歼了敌人战局就不奇怪了!”两个人再次齐齐张口,就好象商量好了一样。

柳千惠手里长枪一抖,恨恨的加了一句:“我一定能拦得住他们!”一边说,脸上一边气的通红,以绝对优势居然挡不住对手,这在她也是第一回,实在是气不平。

孙威在一边立kè

帮腔:“末将连他们的军旗都抢到手了!”一边说一边挥着手里的军旗。

欧阳自远无奈的看着这二位,心知这二位也的确是想要打好这一仗,但他要考lǜ

的更多,实在不能答yīng

这二位的要求,只得再次重复:“现在的战局……”

“欧阳将军,你的胆子哪里去了?”柳千惠直接截断了欧阳自远的话。

孙威却犹豫了一下,没有帮腔。

柳千惠与欧阳自远在公是上下级,在私是夫妻,所以话语里有过火之处没什么,他孙威可没这一层关系,柳千惠方才这一句实在有些不敬,所以孙威只能沉默。

欧阳自远看着柳千惠气的通红的脸,突然间起了想吻一下爱妻的念头,当然这个念头是一闪而逝,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正待回答,赵天成在一边突然大叫起来:“怎么回事?!”

几个人立时住口,齐齐看向赵天成。

赵天成是那种“话不轻言,言则必中”之人,虽然谈不上惜字如金,但不要说大喊大叫,就算高声都少有,现在居然如此失态,究竟怎么了?

赵天成却没有理会几个人诧异的目光,而是手直直指向战场,仍在叫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了?”

几个人一起向战场看去,一看之下,几个人都惊的说不出话来。

战场上,西夜军主力正在援军在激战!

是的,没错,这两支西夜军在对战!

西夜援军正向西夜主力军的侧后猛攻,西夜主力军全力抵挡,虽然西夜援军的损失相对较小,但西夜主力军的战斗力却远超西夜援军,两支部队边退边战,一时打了个旗鼓相当。

“这,这不是诱敌啊。”孙威也吃惊的自语着。

的确不是诱敌。你见过诱敌诱到自己人真刀真枪的血拼,以至于死伤狼藉的?

柳千惠却没话说了。

现在她心里终于承认,事情的确如欧阳自远所说,的确是“战局诡异”了。

这算什么事儿?西夜援军先是汉军打的你死我活,然后又和自己要救援的部队打的不可开交?

“看来方才西夜军主力返身突围,主要的倒是想避开这支西夜援军!”欧阳自远最先反应过来,想明白了方才西夜军主力宁可向后突围也不向援军方向突围的原因了。

“为什么?”柳千惠不由追问了一句。

“因为他们会打起来啊!”这一回倒是孙威主动做了解释。

“废话!”柳千惠气不打一处来,“我当然知dào

他们会打起来,我看到了!我问为什么会打起来?”

所有人都一起摇头。

只怕连鬼都不知dào

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两支部队间有一些恩怨的情形很正常,但在战场上大敌当前时居然你死我活的血拼,可实在太不正常了,无论是哪个将领都不会这样做的。

“整队,全军向前,二位将军速速归队!”欧阳自远决定不理会这一团乱麻,以不变应万变。无论敌军有什么奇怪原因,汉军的绝对军力肯定占优这一条是没问题的,他只要守住这一优势,就能解一切诡计。

柳千惠和孙威这一回没有任何犹豫。他们的确是发自内心的认可欧阳自远所说的战局诡异的判断了,二人一起带马回转。

孙威才一回马,又转了回来,将手里的西夜军旗往赵天成手里一塞,笑道:“差点忘记了这个了!”说罢一拉马头,向自己的部队奔去。

当汉军全军整队向前时,两支西夜军的作战已经分出了胜负,西夜援军未能占到便宜,主动向右后撤tuì

,脱离了与西夜军主力的接触,而西夜军主力先与汉军血战,紧接着又受到西夜援军的攻击,可以说已经是再无战力,也是加速向左后撤离。

汉军这一回还真是中了计了,连续两次放qì

了大好的全歼敌人的机会。不过说实在的,换了谁来指挥,这个计都得中,除非指挥者就是白痴。因为这种战局,有点儿头脑的人都不会拼命与敌人死战到底。

这就叫阴差阳错。

第184章 左右有别

欧阳自远只得看着敌军远去苦笑.

他不懂,这一回作战究竟算哪门子打法。他正待下令收兵,身后,赵天成却“咦”了一声,惊道:“这不对啊!”

欧阳自远急忙向赵天成看去,只见赵天成手里正把玩着那面西夜援军的旗帜,眼睛盯着那旗帜。

“怎么了?”欧阳自远急忙凑上前去,心想这旗帜上不会有毒什么的吧。

赵天成却全无中毒迹象,只是将旗往欧阳自远眼前一送,说道:“欧阳将军,这旗可不象是西夜的旗啊。”

欧阳自远一呆,看向那旗,见那旗左红右黑,飘带细长,黑星肥大,可不与西夜军的旗子是一样的?他抬眼看向赵天成,一时不明所以。

赵天成见欧阳自远面色迷惑,提醒道:“欧阳将军,请你想一下,西夜军的旗帜,哪一边是红带,哪一边是黑星?”

欧阳自远心中一动,不由“啊”了一声。

不错!

西夜的旗帜,左边是黑星,右边是红带,正与此旗完全相反!难道是工匠一时疏忽,将这旗做错了?他转头下令:“派出探马跟踪两支西夜军,再找六面西夜军的旗帜来,注意,三面要西夜援军的,三面要西夜主力军的,要分开,不要混了!”

半个时辰后,众将齐聚中军帐内,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欧阳自远和站在一边的美玉。这两个人正在翻检着案上的六面旗帜。

这一战实在太奇怪。西夜军与西夜援军互为仇敌,而现在,有迹象表明两军的旗帜又是不同的,但又不是完全不同,而是极细微的不同,如果不是赵天成心细如发,这个不同还真就发xiàn

不了,这明显不是两支完全不相干的军队,否则何必用这么相象容易混淆的旗帜?但说它们有联系,却又为什么互为仇敌?又为什么都与汉军为敌?

这一连串的问题弄的每个人都晕头转向,只能站在那里等待结果。

终于,欧阳自远抬起了头。

“这绝对不是同一支军队。”他肯定的说道,一边说一边将六面旗分左右摆开。

这一回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左边三面西夜军主力的旗帜,都是左黑右红,而右边三面西夜援军的旗帜,都是左红右黑。如果一面旗帜可能是一时疏忽制作反了,难道三面旗都疏忽了?

欧阳自远只说了这一句,却没有再说,而是看向美玉。

现在他明白了,美玉此前对西夜军力的说法是真实的。西夜军的确只有二万总军力,来袭的西夜军有一万二千,加上此前与汉军作战的损失,此番西夜几乎是出动了所有军力了,而且这一战西夜军损失过半,逃走者只有约五千人。而另外的一万四千“援军”,看似是西夜军,但根本不是西夜国的军队,只是,这究竟是哪一国的军队?又与西夜有什么恩怨纠缠以至于如此奇怪?

美玉看着那旗子,眼中也满是疑惑,她轻轻垂下头,头发如瀑布一样流散在两侧,在思索着。

良久,她抬起头,说了一个词:“子合。”

欧阳自远一皱眉,说道:“愿闻其详。”

美玉却笑了笑,慢慢说道:“我所知也不多,这还是我听别人传言的。”

一边上,赵天成却默默的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美玉身边,那意思很明显:坐下,慢慢说,有多少说多少。

美玉也明白,这件事必须弄清楚,否则汉军作战实在不明所以,下回再战,只怕更乱,所以她也没有客气,就慢慢坐下讲了起来。

美玉在婼羌为圣女时,手下有数名仆人,其中有专门给她做饭的,有专门照顾她洗澡的,有专门负责她衣着的等等,不一而足,其中有一位女仆,是专门负责她的首饰的。

按道理说,负责照顾婼羌圣女的人应当都是婼羌国人,但这一位专门负责美玉首饰的却不是,她是哪一国人,无人知dào

,而且来历不明。

这个人是数年前突然来到婼羌的,当时看年纪约三十多岁,独自一人来到婼羌,随身的行囊很少,别人问她话她也不答,只是打手势,大家才知dào

是个哑巴,自然,这人也被收留了。数日后,这人突然来到美玉的圣女宫前大打手势,一番猜测得知,此人居然想当美玉的女仆。

这个要求当场被拒绝,因为婼羌圣女的女仆连不是婼羌人都不行,何况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这人看到要求被拒绝,突然从包裹里取出了一块玉来,那玉几乎当场惊呆了所有人。

那是一块比传说中的和氏璧还大,光润无暇的美玉!

西域地区虽然土地贫瘠,但有一样东西却是特产,那就是玉。西域的玉石品质极好,远胜中原,只是,这玉石也并非哪一国都有,更不是哪一国的玉石都这么好,而婼羌圣女的玉饰,自然要选择最好的。象这样的美玉,就算西域也极难得到,此人拿出来打着手势,居然表示愿意将此玉献给圣女,以求当圣女的女仆!

最终,婼羌人没能抗拒这份大礼。

实jì

上,这样的大礼无论谁都无法抗拒。和氏璧,秦王要以十五城相换,那么比和氏璧还大的玉要多少城?至少买下整个婼羌是没问题的吧。

所以,这人非但当上了美玉的女仆,而且在级别上是女仆的最高等级,比之寻常女仆要尊贵的多。只是这样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于是众人都称她为哑姑。

最初,美玉还是抱着警惕之心的。一个人有这样贵重的东西,却自甘下贱求当一个女仆,实在不可思义,但哑姑当了女仆后,一直规规矩矩,没有任何异样的举动,转眼过了差不多三个月,美玉也放下了警惕之心。

哑姑虽然在级别上尊贵,但她在女仆中却从不摆威风,很快和一众女仆混的很熟悉了。有一天,一位女仆没事,要找哑姑闲聊——其实就是她说着,哑姑听着,这女仆进了哑姑的屋子,却见哑姑不在,本待走开,偶尔眼角一扫,发xiàn

哑姑床下露出一个小小的布角来,那布上好象绣着什么东西。

这女仆好奇心起,心想和哑姑相处这么久,也没看到哑姑做个针线什么的,不知dào

哑姑在偷偷的绣什么?绣的好不好kàn

?她伸手将那布拉了出来,却见这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布,布面上绣着一条红带,一颗黑星,那黑星才绣了一半,没有绣完。

这女仆看着眼前的图案,手不由哆嗦起来,突然惊叫道:“哑姑是子合国人!”

这一声惊动了正好从屋外走过的美玉,美玉听了这一声叫,正要进去询问,突然间身边人影一闪,一个人从自己身边直冲进去,对着那女仆就是一拳!

这一拳打的力大无比,那女仆直飞起来,撞在了墙上,一声惨叫,已是昏了过去。

美玉见这人正是哑姑,不由大吃一惊,连连后退,扬声叫人。

圣女屋子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门外的卫士哪里能听不见,数名卫士一拥而入,抢上前去就要抓哑姑。

哑姑此时状如疯虎,手脚齐出,两名卫士被她摔了出去,居然无人能抓得住她。

美玉眼见哑姑如此可怕,急令卫士先抢救了那女仆再说,一边止住卫士扑击哑姑,一边令人将那块玉取来。

有人将玉取到,美玉接玉在手,对哑姑冷冷的说道:“哑姑,我不知那个子合国是怎么回事,也不知dào

为什么有人发xiàn

你是子合国人你就这样疯狂,但你乱杀婼羌人,扰乱圣女住所,抗拒卫士抓捕,你已经不能再当我的女仆了,这是你的玉,还给你。”一边说一边将玉递了过去。

哑姑站在那里静静听着,见美玉将玉递过来,却没有接,而是冷笑一声,突然开口说道:“你拿了子合奇玉,还打处还回来?”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哑姑根本不哑,原来是装的!哑姑说话的腔调怪怪的,嗓音沙哑,但的确是在说话!

美玉见事已至此,也不多言,冷冷的道:“既然是贵国奇玉,那就还给贵国好了,烦你回报贵国君主,我们婼羌人本与贵国无干,现在贵国擅起争端,我们婼羌人不好战,却也不怕战!”

哑姑裂开嘴笑了起来,脸上满是讽刺:“我要能代表子合国,又何必跑到你们这里藏起来?圣女,你接了我的玉,我的命和你的命就连在一起了,现在你要分开,却哪里分得开?我死了,你也活……啊!”

哑姑这一句话却没有说完,身体一个踉跄已经仆倒,背后一个伤口鲜血涌出。

原来一个婼羌卫士一向与那被打的女仆交好,眼见那女仆重伤生死不知,心中早已大恨,见哑姑与圣女对答,趁着救援那女仆人多杂乱之机,悄悄掩到哑姑身后,手起一剑,正中哑姑后心。

哑姑倒在地上,却没有看那袭击她的卫士,而是仍看向美玉,嘴角上挂着一丝讽刺的笑意,轻声道:“你完了,圣女。”说罢吐了一口气死去了。

美玉听得哑姑说的如此肯定,不由有些心寒,向手中的玉看去,不知dào

这玉有什么神mì

之处,是怎么把她的生命和哑姑的生命联在一起的?

第185章 哑姑

她一看向那玉,却不由惊叫了一声.

那块洁白无暇的玉,不知何时居然变成了黑色!这黑色好象有生命的一样,正沿着她的手指往她的手腕上蠕动着!

美玉这一惊惊的脸都白了,急忙甩手想把那玉甩掉,宁可让这绝世之玉碎了也不能听任那不知是什么的黑色爬上来,一甩之下,那玉却象粘在自己手上一样,居然甩之不脱,紧接着,一股透骨的寒意自手指直传上来,美玉整个身体就好象被冻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美玉此时一动也不能动,话也说不出,但心智却是清醒的,她的心中不叫惊叫:玉精,这是玉精!

在西域传说中,玉是有灵魂的,越是不世的奇玉越能通神,所以此前美玉就是用楼兰的玉看到了欧阳自远将要发生的事。只是,玉的灵魂是看不到摸不着的,虽然故老相传,玉有精,玉精一出,奇寒无比,但毕竟无论是谁都没有碰到过这事,所以也就是一个传说而已。而现在,美玉却碰到了这样的事!

看来,这块玉果然是一块邪玉,玉中不但有玉精,而且这玉精不知为什么和哑姑的生命相联,既然哑姑将此玉献给了美玉,那么玉精也就成了代替哑姑“看守”美玉的帮凶,如果美玉对哑姑没什么不利的举动也就罢了,如果有不利的举动,这玉精就会出现报复。现在,哑姑一死,玉精立kè

控zhì

了美玉,打算杀死美玉为哑姑复仇!

美玉心中虽然明白,但此时全身都动弹不得,感觉着那寒气由手腕而手臂,转眼间已经侵入胸腹,只怕再有片刻就要变成冰人活活冻死了。

一边上,一个卫士眼见情形不对,猜着圣女的情形是被那邪门的玉给控zhì

了,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举起剑来照着那玉就是一剑。

当的一声,这一剑将那玉敲成了数片,碎片从美玉手上掉落下来,与此同时,美玉感觉身上一暖,寒气消失,自己也能动了。但那玉中却飞起一股黑气,如闪电一样直击那卫士,那卫士转眼间身上居然结了一层冰,跟着一阵劈劈啪啪的碎裂声,卫士的身体已经碎成无数块,散落满地。

美玉急忙后退,众卫士乱了好一阵才算将屋子收拾起来,那碎成数块的玉已经恢复了白色,也没有了怪异,想来玉一碎,玉精既死。只是谁也不敢留着这玉了,有卫士小心的用灰斗将玉装起来,远远的到绿洲之外的沙漠里去埋了。

美玉恢复了行动,呆了片刻,急忙问明那女仆在哪里,一路急行去看那女仆。

那女仆此时正被两名大夫围着,但大夫看到美玉,却背对着女仆悄悄向美玉摇了摇头,那意思很明显:救不得了。

美玉见那女仆胸膛裸露着,胸口深深的凹陷下去,这一拳居然将这女仆的胸骨打碎,只怕骨头已经刺入肺子,实在是可怖可畏。

那女仆已经气若游丝,见美玉到来,突然挣扎着将手里仍抓着的那布一扬,说道:“圣女,当心,子合国,玉精!”说罢已然气绝。

美玉听得这女仆提及子合国玉精之事,心知这女仆肯定知dào

一些什么,只是女仆已死,却也问不出什么了。她一边吩咐人好好安葬女仆,一边派人去查问,看这女仆是哪家人家的人,其家人可知dào

子合国是什么来头。查问之下,却发xiàn

这女仆自幼父母双亡,只是跟着爷爷生活,后来爷爷也死了,女仆无所立身,这才当了圣女的仆人,而且也没有别的亲属。

这一件事当时哄动一时,整个婼羌国都以为有一个神mì

的国家要向婼羌开战,没想到一连数月,却没有任何消息。打探之下,周边各国于这个叫子合的国家也都不大了解,虽然知有此国,但这个国家究竟有什么来头,居然都并不大清楚,唯一知dào

的是这国家和西夜国极近,好象和西夜国有许多渊源,但具体是什么渊源却也都不清楚。

忽忽数月,婼羌人见子合国没有出现一兵一卒,也就淡忘了此事,美玉与众人猜测,这哑姑只怕不是子合国的普通人,她说那玉是子合国的奇玉,那么只怕这玉是子合国极为贵重的东西,想来这哑姑可能是在子合国犯了什么罪,不肯服法,所以拿了这奇玉跑掉,这玉可以成为她的盘缠。

既然哑姑在婼羌安居下来,就说明婼羌离子合很远,至少已经远到子合不会发xiàn

哑姑的消息的地步,否则哑姑又怎么敢在婼羌久居?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么子合只怕不会派兵来打婼羌,一则是距离遥远,子合国能不能听得到这消息都不一定,二则,哑姑本是子合的罪犯,子合何必出兵为一个罪犯攻打婼羌?

此后一晃数年,也没有子合的消息,于是这件事也就逐渐被人们所忘记了。现在美玉见了这旗,回想很久,终于想起,当初哑姑的那块布,正是左红右黑的绣的子合的旗帜,看来这哑姑人虽然逃了,却对子合国念念不忘,私下里居然绣起子合的旗帜以为怀念。也是今天机缘巧合,帮美玉解了一个未解之迷,至少让美玉知dào

了,为什么那被哑姑杀的女仆一见这图案就说哑姑是子合国人。

众将听罢,都纷纷称奇,没想到这子合国战斗力不行,却有着如果邪门儿的东西。只是,美玉虽然说明了这国叫子合国,却仍有太多的谜没有解开。

子合国为什么要用与西夜国如此相象的旗帜?子合和西夜之间又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它们都视汉军为敌的情形下仍要互相攻杀?

这一切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无法解释,但如果连美玉也不知dào

,那就只能等以后看有没有机会了解了。现在,更重yào

的问题是这两支敌军跑到哪里去了?打铁要趁热,杀敌要趁早,不能给敌人以恢复的机会!

欧阳自远遣散了众将,回到自己的后帐,一路走脑袋里一路考lǜ

着强悍的西夜国和神mì

的子合国的问题。

现在看来,这两个国家都是游牧之国,这从这两个国家的骆驼军就可以看得出来,游牧部族与农田部族不同,农田部族的骆驼上只会有武器,不会有其他东西,但游牧部族的骆驼上不但会有武器,也同样会有一些生活用具,因为这骆驼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的生活用具必须放在上面。战后打扫战场,发xiàn

两支部队都有后勤队,而后勤队的骆驼上有许多生活用具,由此可以断定,这两国都是游牧为生。

但在西域,即使是游牧部族也得有个固定的住所,何况这两国既然都名为国,自然也有相应的绿洲为根据地,而且从目前美玉的说法看,这两国好象挨的很近,那么,这两国的军队现在在哪里?

子合国的情形虽然不清楚,但再强也不可能有和汉军相抗的军力,否则它大可统领西域各国了,早不至于如此神mì

,而西夜国,目前可以肯定,它所剩的部队就是它能够动用的全部军力,如此强悍的军队,必须趁着它损失惨重之机消灭掉,不然,只怕会成为大患!

欧阳自远一路想着,已经到了帐篷前,他伸手掀开帐帘才一入帐,却见莫尔兰和柳千惠都在,柳千惠裸着上身,背对着帐门,莫尔兰则正拿着药在往柳千惠的肩上涂。

欧阳自远心中一惊,急抢上前问道:“怎么,伤了哪里?方才在中军时怎么不出声?”

莫尔兰白了欧阳自远一眼,嗔道:“你的心思都在美玉身上,哪里会注意到自己老婆啊。”

柳千惠咯的一笑,打了莫尔兰一下,说道:“得了,别吃醋了,你也知dào

他不是那样的人的。”

莫尔兰哼了一声,抓住柳千惠的手臂,说道:“别动,再动药就掉了。”

欧阳自远哪里有心情和莫尔兰打情骂俏,急向柳千惠看去,见柳千惠左肩上有一小块乌青,想是作战中不慎撞了一下,倒也不严重,有个一两天也就下去了,这才定下心来,笑道:“吓我一跳。”

莫尔兰此时已帮柳千惠涂好了药,笑道:“可以啦,穿衣服吧。”

柳千惠伸手去拿衣服,手臂一动,酥胸乱颤。

欧阳自远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激动,他手一伸阻住柳千惠,另一只手却向柳千惠的胸口伸去。

柳千惠脸上一红,抬手要把欧阳自远的手拨开,莫尔兰却突然伸手将柳千惠的手按住,笑道:“我帮你按住她啦,快些!”

“你作死啊!”柳千惠一边嗔着莫尔兰一边想挣开,莫尔兰却只是笑着不放手。

欧阳自远哈哈一笑,突然伸手,将柳千惠和莫尔兰一起推倒在床上,纵身扑了上去。

床上,三个人先是笑成一团,跟着寂静了一会儿,然后,一阵轻轻的呻吟声响了起来,这呻吟声里还夹杂着轻笑,听来呻吟的是一个女子,那轻笑的,当然是另一个。

不过,那轻笑者不一会儿也轻声呻吟起来。

当第二个女子的呻吟声变成激情的呼喊时,帐外却传来赵天成大声大气的问话:“欧阳将军可在帐内?”

第186章 大好时机

赵天成轻易是不会大声说话的,但现在他却必须大声说话,那原因倒不难理解,也不必解释.

赵天成在问过话后,并没有接近帐篷,反而后退了两步,在那里安静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欧阳自远匆匆走出帐来,问道:“有什么事情?”

欧阳自远没有请赵天成入帐,赵天成也没有要求入帐,这一回,赵天成压低了声音,答道:“探马来报,探得西夜军也子合军又一次接战,地点在一个荒凉的山谷外,战况激烈。”

欧阳自远的精神一振。

蚌鹤相争,渔翁得利,子合与西夜相争,汉军得利!怪不得赵天成明知他和妻妾在温存仍要打断,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好了!

“擂鼓,聚将!”欧阳自远急急下令。

一个时辰后,汉军出发了,行色匆匆,以至于许多消息是一边走一边得到的。

西夜与子合的血战地点叫穷谷,此谷寸草不生,离西夜国绿洲倒不是很远,约五十里上下,据探马的消息,先是西夜兵败,退入山谷,子合强攻入山谷后却吃了大亏,只得退出来,现在两军在谷内外对峙。

听了这个消息,于振飞和柳千惠几乎同时请战。

这二人一人统领重骑兵,一人统领轻骑兵,肯定比整个汉军大队跑的快,抓住这个机会,只怕能一举歼灭两支敌军。

欧阳自远思索了一下,下令于振飞率领三万轻骑兵先行,柳千惠在后,轻骑兵速度快,可以先抓住敌人,而重骑兵虽然速度稍慢,但战斗力却强,这六万人马先后冲上去,子合和西夜两军合力只怕也对付不了,而且两支部队中间拉开距离,也防止对方有什么埋伏之类的。

孙威在一边听得热闹,问道:“欧阳将军,为什么咱们不派兵攻击西夜的绿洲?现在他们全军在此,西夜绿洲无人守卫,可以轻松拿下。”

钱子长在一边却嘿了一声,笑道:“孙将军糊涂了?西夜是游牧之国,那绿洲失了也就失了,于他们没什么大损失,就算占了那绿洲,咱们的兵力却分散了,万一敌人有什么计谋,不是失了咱们最大的优势——数量?”

孙威听得钱子长如此说,不由面上发红,一时却也想不到话来反驳。

欧阳自远却是眼前一亮,喃喃重复道:“占据西夜绿洲?不错,不错,占据西夜绿洲!”

钱子长不由张大了嘴巴。

怎么,欧阳将军真的要派兵去占西夜绿洲?那不是犯了“分兵”这一兵家大忌?

欧阳自远却认了真,看着孙威笑道:“孙将军这一回提了个好建议,就由你去罢,你率领二万步兵,这就前往西夜绿洲!”

孙威大是得yì

,瞟了钱子长一眼,向欧阳自远答道:“得令!末将一定占领绿洲!”

“非也。”欧阳自远立kè

纠正孙威,“你不要进绿洲,那里也不过是一些西夜国的百姓而已,进去了也没什么益处。”

“啊?!”这一回轮到孙威张嘴了。

又要占领绿洲,又不要进绿洲,这算什么命令?

欧阳自远看了看赵天成。

赵天成正在微笑点头。

他明白欧阳自远的意思了,只是,孙威还没有明白。

一刻钟后,孙威才出发,直到欧阳自远给孙威解释了原因,孙威这才明白,兴高采烈的带着二万人出发了。

至此,汉军有六万人派往前方,二万人派往西夜绿洲,主力只有不到三万人仍在继xù

向前。

前行了约半个时辰,前方探马来报:子合军见汉军来袭,不战而走,退了,于振飞将军正率军前攻谷口,打算拿下山谷,全歼西夜军,同时也知会了柳千惠,让柳将军带军队往自己侧面去,以防子合军返身回来抄了汉军轻骑兵部队的后路。

听了这个消息,钱子长倒是很开心,虽然他没有轮上作战,但汉军能胜他就高兴,不由赞叹道:“于将军还真是细心,想到了防备子合军回杀,末将佩服。”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却是同声叹息!

欧阳自远看了看赵天成,问道:“你可能速去指挥,令于将军停止攻击?”

赵天成皱着眉毛,脸上深有忧色,答道:“末将全力一试,希望末将赶到之前于将军没有发起攻击。”说罢招手叫了几个卫士,一路急奔而去。

欧阳自远见赵天成赶路走了,立kè

下令全军加速前行。

钱子长看的不明所以,等欧阳自远下令已毕,一边加快催马,一边轻声问道:“欧阳将军,怎么,于将军此举有问题?末将愚昧,没有想明白。”

欧阳自远苦笑了一下,一边催促马匹一边答道:“你可想到,子合军为什么一直在谷口而不入谷?”

钱子长有些奇怪的看着欧阳自远,答道:“那当然是因为子合军没办法……啊!”他这一句话没有说完,却自己用一声惊叫打断了自己。

没错,子合军在谷口不入,当然是因为攻不进去,此前探马来报就说过,子合军攻入谷中后吃了大亏,不得不退出来。

可是,如果子合军吃了亏,那么汉军又如何能保证占便宜?

此前一万二千西夜军来攻,汉军最终动用重骑兵三万、轻骑兵三万、步兵三万,计九万人仍未能歼灭之,现在汉军只有三万轻骑兵前去攻击,身后做后援的三万重骑兵被调往右侧防备子合军,虽然西夜军现在损失惨重,但再重也仍有五六千人,人数上西夜军只剩原来的一半,但汉军可只出动了原来的三分之一,而且只有轻骑兵,更何况,西夜军现在是据谷而守,远非此前与汉军列阵而战时地利五五分的情形,现在的汉军,要既克地位又克敌军才行!

如此算下来,汉军只怕失败的可能大于成功的可能!

怪不得欧阳自远和赵天成会那样的反应!

一想明白这一点,钱子长的脸也发白了,急忙说道:“末将请令,末将愿……唉!”他这句话又没有说完,仍是自己打断了自己。

他本是想请令带兵前去支援的,但现在汉军只剩不到三万人,带多少兵去?兵少不当事,兵多没有,何况现在都是步兵,怎么能来得及?就算来得及,所有将领,连赵天成都出动了,现在只有他一个将领在欧阳自远身边,他要再走了,万一再有事调动谁?难不成让欧阳将军亲自出动?

所以他只能自己再次打断自己的话,以一个“唉”来结尾。

欧阳自远绷着脸催促全军加速前行,钱子长明白了个中道理,也只能跑前跑后的帮忙催促,两个人都恨不得立kè

到达山谷,但两人能做到,士卒却做不到,二人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磨。

虽然只过了小半个时辰,但在两个人心里,却直如过了大半天一样,终于,二人看到了谷口。

谷口处,喊杀声振天,烟尘飞扬,汉军与西夜军正在血战!

约三四千西夜军已经冲出山谷,正在不断的往外攻,汉军虽然人多势众,却真就挡不住西夜军,在西夜军的不断冲击下包围圈不断扩大,眼看着要不了多久这圈子只怕就要被撑破了。

欧阳自远和钱子长二人却同时长出一口气。

虽然汉军现在形势狼狈,但毕竟没有失败,还来得及挽救局面!

“末将请令!”这一回钱子长终于大声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欧阳自远点头,吩咐道:“你领一万人出击,不要加入包围圈,那样无助于事,你就直接领人往里面冲,有多猛冲多猛,力争把敌人赶回谷中去!”

“得令!”钱子长答yīng

一声,带队而前,向烟尘中冲去,一万汉军士兵,转眼间已经没入烟尘。

欧阳自远有些提心吊胆的看着那烟尘。

他的心中对西夜人的佩服多于愤nù



以五六千人的力量,对抗数万汉军,居然大占上风,这等本事,哪里是寻常人能做到的?还好西夜人口不多,不然的话,只怕整个西域,甚至整个汉朝都要被西夜吞掉了。

前面,一匹马急急跑来,却是一个传令兵。那传令兵一路跑到欧阳自远眼前,向欧阳自远报gào

:钱将军的一万人将西夜军抵住了,但钱将军往上攻不上去,西夜军也出不来,双方现在都僵持在谷口附近,西夜有一支极为强悍的部队,人数不多,但战力极强,汉军每每攻上去就被这一支部队打回来。

欧阳自远嘿了一声。

四万人围攻五六千人还打成这样?

“全军前进!”欧阳自远一声令下,剩下的八千多汉军士兵跟着大旗向前冲去。

欧阳自远一马当先,冲入了扬起的烟尘之中。

此时他心里有一个想法:这一战要是不能胜,他也不用再打了。连五六千西夜军都打不倒,他还谈什么平复西域?

欧阳自远一入烟尘,只见四下里人影晃动,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不断有西夜军士兵骑着骆驼如闪电般冲出,连续砍杀数人后再疾速退回,看起来好象每一个西夜军士兵都是纵横天下的英雄一样。

欧阳自远心中恼怒,提马向前,迎着西夜军的攻击方向前行,才行数步,寒光一闪,一把铁刺从烟尘中突出,直刺他的胸前!

第187章 擒王

欧阳自远一声怒喝,剑光飞起,对面的西夜士兵连人带铁刺一起断为两截.

无坚不摧的承影剑,现在又一次显示了神威!

西夜军士兵的这一次突袭激发了欧阳自远的怒气,他提马,挥剑,直冲入敌阵,西夜士兵如波开Lang裂,无法阻挡。

转眼间,欧阳自远已经冲到了战场深处,前面不远处,一队约百人的西夜士兵正在往来冲突,汉军士兵不断冲上去,又不断的被打回来,这一队西夜士兵人数不多,却极为强悍,汉军根本无法与抗。

一边上,一个人烟尘被面直冲到欧阳自远身前,连连大叫:“欧阳将军,就是那一队士兵,我们突pò

不了!”

欧阳自远细看了一下才看出这人是于振飞,他抬眼看向那一队士兵,见那一队士兵正当通往谷口道路的位置,汉军如果不能击败这支敌军就无法突入谷口,但偏偏就是无法击败他们。

“准bèi

入谷!”欧阳自远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马如闪电,已经直冲向前。

前面,西夜军士兵见有一个汉军高级将军冲来,纷纷迎上前来打算建功,欧阳自远剑如闪电,马如疾风,在西夜军士兵中往来纵横,就算偶尔有兵器招呼到他身上,那一身宝甲却也让欧阳自远对此视如无物。

转眼间,这一队让汉军一筹莫展的士兵已经被欧阳自远冲的七零八落,西夜军士兵们纷纷大叫着闪避,没想到汉军中会有如此神威之人。

欧阳自远一路向前,耳听得身后呐喊声大起,于振飞和孙威的部队都已经展开攻击,侧眼看去,只见烟尘中隐约旌旗招展,却是汉军重骑兵来了,想是柳千惠发xiàn

情形不对,返回来了。

欧阳自远心中大定。

现在汉军全军在此,就算西夜军是天神下凡,以十万大军对付五六千人,怎么也够用了。他提马再次向前,才行数步,迎面,数名西夜军士兵迎上前来,这些士兵一个个形如疯魔,前面的被杀后面的跟上,全不惧死,欧阳自远正是得其所哉,将这几个士兵一一杀于马下,再向前行,迎面,一乘小轿扔在地上,轿帘打开着,轿内珠光宝气,很是华贵,只是内中无人。

欧阳自远一呆。

在这血肉搏杀的战场上居然见到这样一顶小轿,实在出奇,他一时不明所以,正自奇怪,却见赵天成从一边带着几十名士兵冲了过来,见欧阳自远在此,赵天成大喜,叫道:“欧阳将军,方才是你杀散了西夜女王的卫队吧?”

欧阳自远听赵天成这一句话,立时明白了。

怪不得那一队西夜士兵如此强悍,原来是西夜女王的卫队!

看来西夜国国王是个女子,她的亲随卫队既然在此,那么她本人也就不远了。想到这里,欧阳自远不由向那小轿看了一眼。

他猜测,方才那几个全不畏死的西夜士兵应当是抬轿的,西夜女王应当就是乘着这一顶小轿,眼见自己透阵而至,来不及组织兵力,只得弃轿而走,而这几个轿夫则拼死阻挡自己,好让女王有逃生的时间。

欧阳自远立kè

抬眼向前扫视。

他想找到西夜女王。

在烟尘中,一个女子的人影一闪,看起来好象是骑着马的,难道这个人就是西夜女王?

“赵将军,你来指挥全军!”欧阳自远叫了一声,一提马缰已经冲向前去。

赵天成一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欧阳自远已经消失在烟尘中,他只得改口大叫了一声“得令!”,自去指挥队伍。

欧阳自远纵马前行,几个起落已经接近那女子,才要出剑,却见那女子突然一带马,向自己跑了过来,欧阳自远吃了一惊,不由按住剑,不知dào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西夜女王要和自己决斗?

转眼间两马接近,此时欧阳自远才看清来人,不由叫了起来:“莫尔兰!是你!”

来者一身的匈奴服饰,却正是莫尔兰!

莫尔兰满脸汗水,见欧阳自远认出了自己,向身后一指,叫道:“还不快去追?前面就是西夜女王!”

欧阳自远听莫尔兰如此说,也来不及询问莫尔兰的情形,一提马已经掠过莫尔兰身边,向前疾冲,前面数名西夜士兵试图阻挡,却哪里挡得住?

欧阳自远在莫尔兰指的方向前行一段,眼见快要冲出战场了,却仍没有发xiàn

西夜女王的踪迹,他带马回转,往来路再找。

此时战场上形势已经大变,汉军全面展开攻击,西夜军步步后退,只是,如果西夜女王不除,西夜军是不会降的,问题是,这个西夜女王在哪里?

欧阳自远带马而回,再往乱军中寻找,迎面一个西夜士兵正骑着骆驼跑过来,见欧阳自远迎来,一剑刺出。

欧阳自远见这一剑刺的又慢又斜,身侧一让,左手一伸已经抓住这西夜士兵,喝问道:“你们的女王在哪里?说实话饶你……咦?!”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却突然发xiàn

,这个西夜士兵原来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年纪也不过三十左右,两道秀眉,瓜子脸,面容清秀,只是身上披了一件西夜士兵的衣服,这士兵衣服的里面却是一件华丽的女子衣服。

这女子见欧阳自远发xiàn

了自己的真相,突然一扭身,如灵蛇一般已将外面的衣服脱下,露出一身华丽的女王服,她一带骆驼就走。

欧阳自远哪能让到手的猎物逃掉,他甩掉那士兵服,一提马缰已经赶了上来。要是别的战马,还真不一定能赶上这奔跑如飞的神奇骆驼,但欧阳自远的马却哪里是寻常战马可比,两个起落已经赶上,欧阳自远马上探身,再伸手,已经又抓住了西夜女王后心。

他倒不是不舍得杀这女王,但杀了这女王与抓住相比,还是抓住更好,不但可以降伏西夜军,同时也能了解子合军的内幕,所以欧阳自远并没有一剑杀了这女王,而是伸手去抓。

西夜女王没想到欧阳自远的马如此之快,在骆驼上连扭两下却仍无法挣脱,欧阳自远手上加力,已经将西夜女王自骆驼背上提起,满拟着接下来就把她拉下骆驼扔在地上。

西夜女王眼见不妙,突然手往胸前一划,哗的一声,欧阳自远手上一松,又是只抓着西夜女王的衣服了!

西夜女王脱了衣服,身体下坠,已经重新落入骆驼背上,只是这一回她已经上身赤裸,原来她这衣服里居然什么也没穿。这女王手一晃,一把短刀轻插在骆驼屁股上,那骆驼张开大嘴,发力狂奔而出。

欧阳自远大怒。

他现在可不想因为面前是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女子而回避,因为这人是西夜女王!

他提马正要向前,却见身后冲过来十几名西夜士兵,这些士兵纷纷大叫着向欧阳自远围攻过来。欧阳自远仗剑相应,转眼诛杀了数人,却见又一队士兵冲到,这一回却是汉军士兵,当先一人手持长枪,正是柳千惠。

柳千惠见欧阳自远被围,也不多言,怒喝一声直冲上来,与欧阳自远并肩作战。

不一时西夜士兵尽数被杀,但这一耽搁,西夜女王却也没了影子,看来是重新退入了谷中。

欧阳自远长叹一声,只得作罢,眼见战场上西夜军退势不止,已经大半退入谷中,下令收兵。

柳千惠在一边看着,心中连呼可惜,却也无法可想。

她也明白欧阳自远为什么要收兵。

此时汉军队伍混乱,人力疲乏,侧面的子合军不知会不会返身来攻,那谷口却十分狭窄,易守难攻,西夜军凭着地利守卫,实在不能强攻。

半个时辰后,众将已经聚集在中军处,互相之间不免都有些埋怨。

柳千惠埋怨于振飞把自己调开,于振飞埋怨钱子长攻击的太慢,钱子长埋怨柳千惠来的太迟,反正这一回的气氛可不那么愉快。

众人吵了一回,欧阳自远已经升帐,他扫视一眼众将,心知众将心中都不爽,但此时最好的办法是全当不知dào

,因为这情形下,为谁说话都不好。

他慢慢的说道:“自我军出关,还从未碰到如此强悍的敌人,此番战事艰难,倒也怪不得大家,何况咱们并没有失败,只是对敌艰难而已。好在,咱们现在还有优势可用。”

“末将以为这个优势不可用。”钱子长在一边插话。

欧阳自远一愣,奇道:“钱将军有何话说?”

钱子长皱眉道:“欧阳将军所说的优势,就是咱们兵力充足,但咱们现在只是对西夜军的兵力充足,要知dào

西域三十六国,咱们还有许多国家要打,如果现在就凭着兵力强攻,以后怎么办?”

欧阳自远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钱将军这一点看的不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过钱将军也不必多虑,我所说的优势,却不是这一点。”

钱子长自以为猜到了欧阳自远的想法,没想到还是猜错了,听欧阳自远的意思,其实只是没有说“这个我当然知dào

”而已,不由脸上发红。

欧阳自远权做不知,对众将说道:“咱们的最大优势,就是这个谷口!”

第188章 美玉的请求

几个将领都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欧阳将军可不是胡说八道的人,虽然在他们看来,这个谷口是西夜军的地利,汉军正因这个谷口才无法攻入,但既然欧阳将军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果然,欧阳自远接着说道:“方才赵将军已经审了俘虏,确认了两件事,一,此谷只有这一个出口,二,这个穷谷的确没有水,一滴水都没有!”

几个将领同声欢呼起来。

往下不用说了。所有人都知dào

该怎么办了。

既然谷内无水,何必攻进去?围困他们!只要围得三五天,这些人绝水自降。怪不得欧阳将军说这谷口是汉军最大的优势,这谷口狭窄固然导致攻不进去,但也同时导致西夜军跑不出来!

“今日起,众将轮流当值,”欧阳自远继xù

说道,“只要确保他们不能攻出来就行。”

赵天成却在一边咳嗽了一声,问道:“欧阳将军,那孙将军怎么办?他已经派往西夜绿洲,要撤回来吗?”

欧阳自远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想了一下,答道:“不要,让他继xù

在那里埋伏。”

接下来的三天,汉军在谷口严密守卫着,西夜军倒也知趣,只是老老实实的守在谷中,并没有往外强攻。

第三天,谷中传来了一阵阵凄惨的叫声,那声音听得人毛骨耸然,实在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

欧阳自远正在营中巡视,听得这种奇怪的声音,站在那听了一会儿,可以确定,这不是人死前的叫声,只是,这究竟是什么声音?

他信步往前而行,想靠近听上一听。才行几步,身后一个女子却扬声叫他:“欧阳将军,请等一等!”

欧阳自远立kè

停步转身。

他可以不理会任何人,哪怕是柳千惠、莫尔兰,但这个人他必须理会。

因为叫他的人是美玉。

转过身时,美玉已经一路小跑的来到欧阳自远身前,欧阳自远看着美玉的脸,不由吃了一惊。

美玉的脸上满是泪水!

“美玉,怎么了?”欧阳自远急忙发问,心中不由发紧。

按说,在汉军营中,绝对不会有人敢欺负美玉,但军人的性格都是粗豪的,哪个人不小心得罪了美玉也是可能的,或者,真的有人……???

美玉来到欧阳自远身前,没有回答欧阳自远的问题,她在欧阳自远身前站定,整了整衣服,突然向欧阳自远跪了下去!

欧阳自远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急忙伸手去拉美玉,嘴里急急的说道:“美玉,不要这样!有什么话尽管说,如果有人欺负你,你放心,我一定惩罚他,绝不护短!”

美玉却摇了摇头,仍跪在那里不肯站起,说道:“没有人欺负我,欧阳将军,我有一事相求。”

欧阳自远的心放下了一半,但另一半仍然悬着。

没有人欺负美玉当然好,但让美玉跪下求自己的事,该是多大的事?他看着美玉那挂满泪水的脸,想起美玉数次挣扎在生死边缘,即使现在也难保生死,却仍随着汉军一路征战,突然间心中激动,脱口说道:“美玉,无论你要求什么我都会答yīng

你,普天之下,你的要求就是我最重yào

的任务!”

美玉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欧阳自远身后却有人哼了一声,莫尔兰已经抢到了美玉身前。

原来莫尔兰虽然不用再照顾美玉,但她和美玉交好,仍是时时的来探美玉,方才莫尔兰正好来探美玉,远远的就看到美玉跪在欧阳自远身前,心中大惊,不知dào

是怎么一回事,急忙冲过来,却正听到欧阳自远说的这一番话。

虽然她和美玉交好,但欧阳自远这一番话却让她大不受用,这明明的是调情嘛。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对美玉却没有恶感,倒是对欧阳自远大为不满。

莫尔兰横了欧阳自远一眼,伸手去拉美玉,说道:“美玉,别跪着,起来,欧阳将军言出如山,他既然答yīng

你了,咱们倒看看他怎么实践诺言。”

美玉见莫尔兰来到,脸上一红,急忙站起,轻声道:“我,我是想为那些骆驼求情!”

“啊?!”这一回不但欧阳自远,连莫尔兰都张大了嘴巴。

骆驼?什么骆驼?骆驼怎么了?为什么要求情?

“你的狼驼有问题了?”莫尔兰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发问。

美玉还没有回答,身后,却传来一声吼叫!

紧接着,几个士兵齐声大叫起来,只见狼驼张牙露齿,二目通红,直向三人这边冲了过来!

欧阳自远大惊,没想到狼驼突然发疯,难道是狼驼发疯,汉军士兵要杀了它,所以美玉求情?不对啊,美玉方才说的是“那些”骆驼,可不是狼驼啊!

这念头在欧阳自远脑海中一闪而过,此时最重yào

的是护住美玉,不让狼驼伤人,他手一返已经拔出剑来,正要上前,美玉却一展身挡在前面,急叫道:“狼驼没有疯!不要动手!”一边说一边向狼驼迎了过去!

欧阳自远大惊,正要抢上前去,却见美玉已经伸手拉住狼驼的缰绳,轻轻拍着狼驼的背柔声道:“你且忍一忍,我正在向欧阳将军求情,会有办法的。”

那狼驼也不知是听懂了美玉的话还是被美玉安抚下来了,嘴里轻轻哼着,原地站住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却瞪着山谷方向。

美玉安抚了狼驼,转身向欧阳自远说道:“欧阳将军,你可听到山谷里的声音?”

好象要印证美玉的话一样,山谷里又传来一阵可怖的惨叫声,狼驼摇头刨蹄,神情极为愤nù



欧阳自远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失声问道:“难道,这是骆驼在叫?”

美玉的眼中又垂下泪来,答道:“不错。这是西夜人在杀骆驼,他们无水可用,只好喝骆驼血,为了能多喝到一些,他们不能将骆驼杀死,那样血会很快凝结,现在,他们正在喝受伤的骆驼血!”

欧阳自远不由打了个冷战。

他知dào

,在沙漠里,水是最重yào

的。如果实在没水,喝尿、喝骆驼血都是人求生的手段,这三天里,看来西夜人已经断了水了,只能喝骆驼血了。

他好象看到,一匹匹骆驼被绑在地上,西夜人用刀割开骆驼的身体,骆驼一时不死,凄惨大叫(小注:骆驼是不会叫的,此处行文需yào

,达人学者,不必深究),而西夜人则争先恐后的喝着骆驼的血。

美玉看着欧阳自远的表情就知dào

欧阳自远想明白了,她说道:“欧阳将军,对我们西域人而言,骆驼比汉人的马还要珍贵,现在这些骆驼如此凄惨,我想请欧阳将军想想办法,救一救那些可怜的骆驼。”一边说,她一边行了一礼。

欧阳自远呆住。

他没想到美玉要请求自己的是这件事。

这件事还真没办法办到。

要救那些骆驼,怎么救?放西夜军出来?或者送水进去换骆驼?哪一样能做?这不是资敌吗?救了骆驼,却再赔上无数汉军性命?这个生意他怎么能做得了?

美玉可怜那些骆驼情有可原,她也不可能想宁愿赔上汉军性命也要救骆驼,但现在她这个要求,却明明的只有赔上汉军性命来救骆驼才行,怎么办?

山谷中的惨叫声停止了下来,四下里一时静静的,但无论是美玉还是欧阳自远,甚至是狼驼,都紧张着。

“这个要求,这个要求……”莫尔兰在一边想说话,只是重复了两回,却说不出话来。

美玉紧紧咬着牙齿,突然说道:“我去试试,和西夜人商量一下……”话说到一半,她也不往下说了。

商量什么?商量让西夜人宁可渴死也不杀骆驼?你倒猜猜能行不?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

他只能自食其言了。这件事,他真的没办法办到,虽然方才他说了大话,但如果让他因为有这个承诺就兑现,他实在做不到。他正要开口,山谷处却传来猛烈的喊杀声!

欧阳自远吃了一惊,看了莫尔兰一眼,示意莫尔兰安抚美玉,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骆驼,而是两军士兵的生命了,他只能先放下美玉这一边,先去了解下战事才行。

他才要转身,赵天成已经纵马急奔而至,来到欧阳自远身前,一边下马一边急急的说道:“西夜军全军出动!正在拼命冲击谷口,请令定夺!”

“咱们反击!”莫尔兰一听这消息,也顾不上美玉了,立马叫了起来。

欧阳自远却犹豫了一下,他没有下令,而是又看了美玉一眼。

几个人都是一呆。

怎么,这也要犹豫?

山谷方向,喊杀声更激烈了,几个人脸上都有些紧张。

“你不能拿人命换骆驼!”莫尔兰第一个沉不气,叫了起来。

赵天成一时不明所以,问道:“怎么回事?什么拿人命换骆驼?”

美玉眼见情形不对,急忙说道:“欧阳将军,我向你求情,可不是要你拿人命换骆驼,请你根据需yào

作战,不能害了士兵们的性命。”

“谁来告sù

我这是怎么回事?”赵天成都有些急了,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出戏。

第189章 讨好美女的妙计

欧阳自远一挥手,脸上居然现出了笑容:“我当然要救骆驼,同时,也要救人命.”他看向眼前的几个人,“这一回,咱们要既救了骆驼,又减少汉军的伤亡!传令,全军左右分开,让开道路,让西夜军出谷!”

“得令!”赵天成立kè

大声令命。

他仍然不知dào

这救骆驼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dào

为什么要放开封锁让西夜军出来,但他知dào

,现在可不是慢慢等待解释的时候,现在,主帅已经下令,军令如山,只能立kè

执行!

谷口处,西夜军呐喊着冲了出来。汉军兵分左右,不去正面阻挡西夜军,只是紧紧的在两侧逼着西夜军使得西夜军无法迂回。

西夜军士兵们此刻大多是狰狞的。

他们的脸上皮肤干裂而肮脏,那是因为没有水,在西域的烈日下造成的,而他们的嘴角和胸前,却大多染着鲜血,那是他们喝骆驼血导致的。

他们杀了一批骆驼,饱饮鲜血,好让自己有力量作战,然后,他们全军出击,拼死一搏。

他们不可能靠着骆驼血在谷里长期为生,因为没那么多骆驼可用,如果骆驼杀光了,他们也就失了坐骑,战斗也就无从谈起,所以他们只能在饱饮骆驼血后全力冲击,虽然他们知dào

他们面对的是不止十倍的敌军,但他们相信自己的战斗力,同时,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是,让他们吃惊的是,汉军居然并不封住谷口,反而放开了谷口,任由他们冲出来。西夜军也实在没力量去攻击汉军求胜,约三千残存的西夜军一路狂奔,直向西夜绿洲而去。

他们现在需yào

的就是一样东西:水!

汉军紧紧尾随着西夜军,并不过份紧逼,却也绝不放qì

。西夜军也只能对身后的汉军无视,现在他们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首先抵达绿洲,得到水,至于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说了。

沙漠上,尘沙滚滚,前面是急于逃命的骆驼队,后面是十万汉军紧追不舍。

欧阳自远悠然的骑在马上,不紧不慢的向前跑着,这个速度,对汉军和西夜军都是急行军,但对他的银龙来说,实在只能算是散步。

在他身后不远,赵天成也笑眯眯的骑在马上。

他已经了解了那个救骆驼是怎么一个故事,同时,他也明白了欧阳自远为什么要放开西夜军,这当然不是当时明白的,但现在的情形,他却看的很清楚。

赵天成身后,一骑马急行而至,一个声音正气愤的吆喝着士卒们闪开。

赵天成听得是柳千惠的声音,回头看去,见柳千惠气的满脸通红,正一路向前,士卒们见柳将军怒气冲冲,纷纷闪避,饶是如此,仍有几个士卒被撞的人仰马番。

“柳将军哪里去?”赵天成问道。

“去找欧阳将军!”柳千惠马不停步的回答着,“几个将领公推我去问一问,为什么要放西夜军出来?”

赵天成见柳千惠的马就要从身边过去,急忙伸手接住柳千惠的马缰,低声道:“这个不必问,此是欧阳将军的妙计。”

柳千惠一呆。

欧阳自远妙计迭出,这她倒是知dào

的,只是现在这情形,算什么妙计?此前说的好好的,封住谷口,是汉军的最大优势,现在把这优势给放qì

了,纵敌而逃,再让汉军全军跟在西夜军屁股后面跑,这也算妙计?

更让她不满的是,她也听到了救骆驼的事。

她和美玉交好,所以不忍说出来,但心里对美玉的做法是大不以为然的,更让她生气的是欧阳自远,居然夸下海口,而且为了兑现承诺不惜放敌军出逃,这等做法,怎么能是一个汉军将领的所为?

她倒并不反对欧阳自远向美玉卖好,男人三妻四妾的倒也不稀奇,以欧阳自远的英雄所为,就算他不开口,也自有无数美女主动的投怀送抱,但一码是一码,讨好美女是一回事,拿汉军全军的人命讨好美女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几位定远将军才公推柳千惠去抗议,他们是夫妻,这些话好说,要是普通将领去说,却实在有些不堪。

只是,赵天成却说这是欧阳自远的妙计,让柳千惠有些犹豫。柳千惠带住马,与赵天成并马而行,问道:“怎么会是妙计?”她的声音也压低了下来。

赵天成笑了,他只反问了一句:“你可发xiàn

咱们的几位定远将军并不全在这里?”

柳千惠愣了一下,突然满面通红。

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默的带转马头,向自己的位置而去,一路走,一路向方才她撞翻的士兵陪礼。

她不得不沉默。

赵天成这一句反问让她意识到自己丢人了。

几个定远将军中,她、钱子长、于振飞都在,但孙威不在。

孙威在哪里?一直在西夜绿洲埋伏着等待西夜军呢!

不错,守住谷口,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但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放敌人出来,让孙威收拾他们。

现在这些西夜军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全力突pò

谷口,汉军如果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死战也是一个办法,但死战必然带来更大的伤亡,而放开谷口,让西夜军往绿洲去,怀着必死之心的西夜军必然斗志大减,第一目标肯定是回到绿洲找水。五十里急行,人困马乏,军无战心,此时孙威来个突然袭击,西夜军却往哪里逃?

如此一来,正如欧阳自远所说,既救骆驼,又救了汉军士兵的性命。

她感觉着脸上发烧。

自己和欧阳自远数年夫妻,居然还不如赵天成了解欧阳自远!

不过,她并没有听到赵天成的另一句话,因为那是赵天成在柳千惠走了以后,看着柳千惠的背影说的:“这样,不也救了骆驼吗?”说这话时,赵天成的嘴角已经现出笑意。

西夜军一路前行,将至绿洲,只听一阵呐喊声,二万汉军自绿洲边上直冲了出来,孙威一马当先,兴奋的脸上都红了。

终于来了!

他在这里埋伏了整整三天,先是听得西夜军被堵在山谷,急的他嘴上都起泡了。汉军在穷谷作战,他却在这里埋伏,这算什么事!现在,他总算等到机会了,激动的他心都在狂跳。

二万汉军士卒蓄锐已久,每天里躲在树荫下坐着,现在有了杀敌的机会,也是一个个争先恐后,向着西夜军直冲过去。

西夜军几乎立kè

陷入了包围之中,前面是二万汉军,后面是近十万汉军,他们根本无力再战,先是几个零散的西夜士卒投降,紧接着,十几个、几十个西夜士卒投降,西夜,这支强悍的部队开始崩溃。

连小半个时辰都没有,西夜军只剩下数百人紧紧的收缩在汉军的重重包围中,这数百人的正当中,是一个约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西夜女王。

就在汉军将要发起最后攻击时,一个西夜士兵越众而出,手里挥着白布,示意有话要说。

欧阳自远立kè

下令停止攻击。

他当然知dào

只要再来一击,这些西夜士兵就无一幸免,但他想知dào

对方要说什么,有时候,多听一听没坏处。

那西夜士兵要说的倒是很简单:贵军打算征服子合吗?如果打算,我们愿意出力,只要你们留下我们女王的性命,我们愿永远效忠大汉。

欧阳自远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我怎么确定你们说的是真话?”他问道。

那士兵明显的呆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美玉——此时美玉在充当翻译。

美玉对欧阳自远低声道:“他们既然是女子为王,必然说话算数,这在西域是肯定的。”

欧阳自远笑了笑。

他不大明白为什么女子为王说话就一定算数,但既然美玉说在西域是肯定的,他绝对相信,此前美玉说哪个国家的投降为真,哪个国家的投降就是真的,还真没有失误过,何况这等大事,没有把握美玉也不会这样说。他点了点头。

那士兵见欧阳自远点头,不由长出一口气,又说道:“我们愿意请汉军进入西夜绿洲驻扎,为了表示诚意,我们的女王愿意献上子合女王的尸体给贵军。”

欧阳自远先听得那士兵说什么“愿意请汉军进入西夜绿洲”,不由有些鄙视。这话明明的是打肿脸充胖子,什么叫“愿意请”?你不愿意个试试?看我们能不能进得了西夜绿洲?但听了那士兵的后半句,却是吃了一惊,方才那一份不满全然忘记了,急忙问道:“子合女王?你们杀了她?”

那士兵点了点头,答道:“是,此前贵军没来时,子合国被我们诱入穷谷,子合女王失陷在谷中,我们的女王本不想杀她,但见贵军围困了我们,担心子合国趁机与你们联合想要回子合女王,所以就杀了她。”

欧阳自远“哦”了一声,心中却有些奇怪。

这个事情好象有些不大对头。

如果西夜女王担心子合国趁机与汉军联合,该当是留着子合女王的性命以为要挟才是,怎么会在害pà

子合与汉军联合反而杀了子合女王?

第190章 双生恩怨

那士兵见欧阳自远神色不定,心中不满,说道:“我们西夜人一向不说假话,是不是子合女王,将军大人一看便知.”

欧阳自远越听越奇。

他从没见过子合女王,这士兵也应当知dào

这一点,怎么会说“一看便知”?只是既然那士兵说从不说谎,又有美玉为保,他倒也相信,于是再点头道:“好,我等着看。”

那士兵行礼而去。帐中众人一时也都无语。

“咱们怎么打子合国?”孙威先开了腔。

欧阳自远笑了一下,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dào

,不过我想,咱们首先要先了解一下这个子合国在哪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几个人都点了点头。

不错,现在他们连子合国在哪儿都不知dào

呢,谈什么打?看来,只能等着西夜人来送子合女王的尸体时再好好问一问了。

过了一会儿,帐外脚步声响,卫士来报:西夜女王亲自来到,送子合女王的尸体。

欧阳自远吩咐让他们进来。

先是几个西夜士兵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一具尸体,只是那尸体用白衣盖着,一时看不到里面的人,在几个西夜士兵身后,西夜女王也慢慢的走了进来。

欧阳自远没有着急去看子合女王的尸体,而是看向西夜女王,西夜女王也正好kàn

向欧阳自远,两人目光相对,都有些尴尬,因为二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欧阳自远抓着西夜女王的衣服,西夜女王**逃命的一幕。

终于还是西夜女王先说话了:“将军,西夜女王双左前来请罪。”说的居然是汉语,虽然腔调不大准,但语音妩媚,自有一番风韵。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自是回答了一番官样文章,什么只要你们忠心臣服,大汉必不亏待你们、如其再叛,罪在不赦之类的。

双左女王静静的听着,既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也没有连连点头,只是静静的听着,那神态还真是很有些王者之气,待得欧阳自远说完,她慢慢的说道:“既然我们兵败,自然投降,我们西夜人向来说话算数,这一点将军大可放心,”顿了顿,她又问道:“将军不看一看子合女王的尸体吗?”

欧阳自远自然要看一看。虽然西夜人一再保证不说假话,但他接收这子合女王的尸体是为了去子合国招降的,这等军机大事,可不能想当然,哪怕就是百分百的确定那就是子合女王的尸体,也必须看一下——虽然他根本不认得子合女王。

西夜女王见欧阳自远点头,于是示意卫士掀开白布。

一个卫士上前掀开了白布,欧阳自远一看之下,不由叫出声来。

担架上,躺着一个女子,胸口有些血污,明显的是被一剑穿心而死,但脸上却干干净净的。看年纪约三十岁左右,两道绣眉,一张瓜子脸,却不正是西夜女王?

欧阳自远急忙抬头看向西夜女王。

没错,这个是活着的西夜女王,而担架上,躺着的是一个死了的西夜女王,这不是很象,而是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她可是叫右双?”欧阳自远一句问话脱口而出。

西夜女王的眼神中大是赞许之意。

“正是。”她答道。

欧阳自远轻出一口气。

现在,他有一些明白了。

怪不得那前来谈判的西夜士兵说是不是子合女王一看便知,这还真是如此,一模一样的人,自然是一看便知。至于为什么会一模一样,原因倒也好猜:这两个女王是一对双胞胎!

所以,既然西夜女王的名字在汉语中叫左双,那子合女王的名字在汉语里极可能就叫右双,一左一右,双生之人。

至此,西夜和子合的纷争也可以猜到大半了。

这两个姐妹不知什么原因,分别成为了西夜和子合的女王,但这一对双胞胎却没有如民间的普通女子一样好的如同一人,相反,二人反而反目成仇,势同水火,相互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所以表面上看,两个国家有许多相同之处,不但武器相同,连旗帜都极为相象,只是一个左红右黑一个左黑右红,但这两国之间却是死敌。

也正因如此,所以当西夜军攻击汉军时,子合军虽然身为西域叛军之一也与汉军为敌,却仍要趁机攻击西夜军。而西夜军退入穷谷后,用计抓住了子合女王,导致子合军既不敢强攻入谷,又不能离开,直到汉军逼近,子合军才不得不撤离。

前面欧阳自远所奇怪的地方,这里也能明了了:为什么西夜女王不拿子合女王当人质,反而急急的杀掉这个宝贵的人质?因为她绝不能让子合女王活着,子合女王活着,西夜女王就活不成了。

想到这里,欧阳自远的心中突然一动,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击败子合国的办法!

不过,在实行这个办法之前,他必须先弄明白这两个姐妹之间的事情,否则这个办法难以实行。

欧阳自远看向西夜女王双左:“你们这恩怨从何而来?”

西夜女王笑了笑,那笑容满是苦涩:“将军要听吗?那可是很长的一个故事。”

“请坐。”欧阳自远向一边的座位一指,“从头讲,不要有遗漏。”

双左有些吃惊的看了欧阳自远一眼,不大明白为什么欧阳自远要让她从头讲,但她没有问,而是慢慢坐下。

因为她必须服从。她现在是亡国之君,对方并没有要求她什么过份的事,只是要求她把自己的恩怨从头讲,这个要求,她只能服从,为了西夜国,也为了她自己。

双左坐下来,却没有急于开讲,而是又看了地上的双右一眼,轻叹了一声:“她喜欢干净,所以我没有割她的喉咙。”说着,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她急忙眨了下眼,定了定神,慢慢讲了起来。

三十年前,世上没有西夜,也没有子合,只有一个国家:夜君。

夜君是一个强盛的国家,人口众多,士兵强悍,在西域各国中虽然不能算是数一数二的,但也是强国之一,没有哪个国家敢随便挑衅它。

然而,此时夜君国的王后生育了。

生了一对双胞胎,都是女子。

西域的习俗与中原不同,没有什么国王必须是男子一说,夜君国国王见爱妻生了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喜不自胜,给两个女儿起名叫左双和右双,希望能够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然而,他并不知dào

,这两个女儿并不是他的福音,而是他噩梦的开始。

虽然这两个女儿是双胞胎,但这两人的性格脾气和习惯,却不是完全相同,而是完全相反。

左双好动,而右双则好静;左双性格张扬,而右双性格内敛;左双喜欢花衣服,而右双喜欢素衣;左双喜欢爬树,而右双喜欢游泳……

两个人自小时就不是好玩伴,每每打的不可开交,以至于国王不得不将二人分开,各自找了玩伴,及至大了一些,二人几乎每一件事都是相反的,偏偏这两人都是公主,谁说话下面的人都得听,时常弄的王宫里鸡飞狗跳,老国王一时愁眉不展,实在不知dào

拿这两个女儿怎么办好。

当两个人都达到十六岁时,二人终于有了一回相同的选择:都爱上了同一位男子。

这位男子是军务大臣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出落的一表人才,而且很有军事才能,为人又豪爽合群,他同时征服了两个公主的心。

老国王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儿没晕过去。

两个女儿啊,你们从小到大就没一致过,怎么就偏偏在这件事上这么一致呢?

无论是老国王还是这位男子,都知dào

不可能让两个公主同时嫁一个人,以这两位公主水火不容的情形,要是同时嫁了一个人,这人就死的快了,但这两个人就如同十六年来的习惯一样,互不相让。

就那男子而言,也同样无法选择。

两个人是双胞胎,论模样身材都一模一样,没法说谁比谁好,论性格各有所长,他实在无法决择。

终于,那男子想了一个办法,征得了老国王同意。

老国王命人将两个女儿带到沙漠里,告sù

两个女儿:当月亮升起来时,两人可以尽lì

往回赶,那男子就在王宫前的树下,谁先到一步,谁就可以嫁给那男子,迟到者不得争执。

姐妹二人虽然不满,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服从。

月亮升起时,仆役们放开两姐妹,两个人几乎是并肩往回跑着。

左双平日里爬树、跳舞,练出了体力,右双虽然经常游泳,但她更喜欢唱歌,在体力上就差了一些。初时两人还是并肩奔跑,到后来,将近绿洲时,左双却已经领先了,虽然领先的不多,只有几步距离,但只这几步,就已经足够决定二人的命运。

右双眼见自己可能争不过姐姐,突然向前一扑,将左双扑倒在地,奋力想把左双压在沙子里。

左双哪能放qì

,与右双拼命扯打着,二人一边打一边往前赶,一个才前行几步,另一个就把她扑倒。两个人虽然都已经到达了绿洲边缘,却极难再前行。

第191章 双生恩怨(下)

这一番扑击,足打了小半个时辰之久,二人都累的筋疲力尽,终于,两个人放qì

了打斗,各自跌跌撞撞的向前跑着.

她们终于来到王宫前。

王宫前,一棵大树静静的立着,树下,是几件物品,只是,没有她们的心上人。

两个人几乎同时看到,树皮上刻着字。那字正是那男子的留言。

那留言说道:他站在树下等了好久,仍没看到二位公主回来,思来想去,越想越怕,想到如果娶了二位公主中的任何一个,以后的日子只怕要面临二位公主无穷无尽的争执,现在国王在时二位公主都如此争执,以后国王仙誓,他却要如何平息二位公主的争端?

只是,他又不能拒绝二位公主,因为他是臣子,如果拒绝了二位公主,二位公主只怕仍要不断的骚扰他,他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所以,他决定不再等待二位公主,抛弃一切,出逃他国了。留下一部兵书,一件他亲自雕刻的玉器送给二位公主,请二位公主不要再想他了,另找他人下嫁吧。

姐妹二人看了这留言,又惊又怒,不由又互相指责起来,都怪对方与自己打斗耽误了时间,说到激动处,二人又打了起来。

那些仆人放开二位公主后,早就来到王宫处相候,现在看二位公主又打了起来,他们要么是大公主的仆人,要么是二公主的仆人,哪能站在那里看,只得上前相劝。

混乱中,也不知是大公主还是二公主下令,让自己的仆人帮着打架,一众仆人非但没有劝得成架,反而加入了混战,将两个公主的单打独斗演变成了一场大混战,王宫前一时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

老国王本是在宫内等待着两个女儿的竞争结果,突然听到宫外大乱,急忙出来看时,发xiàn

两个女儿已经各率一部人马对战起来,气的老国王全身发抖,急令卫士将二人分开。探查之下,才知原因。

老国王知dào

了原因,既怒于两个女儿的纷争,又伤心于自己的爱将远去,而且实在不知dào

拿这两个女儿怎么办才好,忧惧之下,一病不起。临终之时,他交待给自己的妻子:将国家一分为三,妻子占三分之一,两个女儿各得三分之一,妻子统领现有国土,至于两个女儿,都各自去找居所,不要再在夜君国内生活,至于她们以后如何,看老天的意思吧。

吩咐罢,老国王死去。老国王的妻子安葬了夫君,招来两个女儿,当面宣bù

了国王的遗嘱,将国民一分为三,又将那男子留下的两件纪念分给两个女儿,左双得了兵书,右双得了玉器,随即令两个女儿立kè

离开夜君国。

两个女儿哪里愿意走,分给她们的子民也都不愿意离开,两人走了不远,不约而同的返回夜君国。当两人几乎同时抵达夜君国时,却听到了惊人的消息:母亲因夫君已死,深感是自己生了这一对冤孽才导致丈夫早誓的,伤痛之下,已经自尽了!

姐妹二人听得母亲自尽,又一次将罪推向对方,这一回两个人可不是简单的打斗了,二人各自带领着属于自己的子民摆开兵马对战,直打的天晕地暗,仍是不分胜负,情急之下,二人居然同时想到了一个恶毒的办法:放火!

在西域,绿洲之外就是沙漠,所以砍树是重罪,即使是敌对之国也轻易不会砍树,然而这两个年方十六的女子哪里管那么多,居然同时派人向对方的所在放起火来。

如此一来,整个夜君绿洲都燃起大火,绿洲转眼化为了乌有。

二人眼见夜君已亡,又一时半会儿的不能战胜对手,只得放qì

夜君,分别向南北撤tuì



这以后,两人各自找了一片面积要小得多的绿洲,分别成立了西夜国和子合国。这两国相距不远,又有如此前因,所以经常纷争。

只是,左双因得了兵书,将士兵们训liàn

的极为强悍,但她的个性极强,不善容人,所以导致有才能的人纷纷离开前往子合。

子合女王右双虽然没有强悍的士兵,但她个性内敛,善于容人,所以多有夜君遗民归附。也正因如此,这些年争斗下来,虽然西夜多占上风,却也难以击败子合,而子合虽处下风,却也能时时反击西夜。

不久前,西夜与汉军相争,子合就趁机来攻,只是这一回西夜的计谋终于得手,子合女王右双终于被西夜女王左双所杀了。

众人听了这个故事,一时都连声叹息,没想到这一对双胞姐妹居然会落得如此结果。

欧阳自远自然也是叹息,但他的心中,却更关心另一件事。

他看着左双,慢慢问道:“子合国可知dào

他们的女王已死?”

左双神色一变。

欧阳自远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左双看了欧阳自远好一会儿,终于没有发问,而是仍然平淡的回答道:“他们只怕不知dào

这消息。”

欧阳自远笑了一下,慢慢的说道:“既然如此,我想劳你大驾,帮忙平复子合国。”

左双犹豫了一下,终于摇了摇头:“欧阳将军,这我做不到。子合与西夜之争已有十几年,两国势成水火,想让我号召子合人投降,他们是不会听我的。”

欧阳自远也摇了摇头:“我没有打算让你号召子合国人投降,我是想让你去当子合女王!”

“什么?”这一回不但左双吃惊,帐内众将也吃了一惊。

欧阳自远却仍是一本正经:“左双女王,你和你妹妹长的一模一样,你对子合国的情形也极为熟悉,如果你不是西夜女王,而是子合女王逃回了子合,子合人能分得出你是左双还是右双吗?”

众人听得欧阳自远如此说,这才明白,原来欧阳自远是想让她装成自己的妹妹去当子合女王,来个里应外合,一举平复子合。

“好计!”孙威在一边叫出声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左双的脸上。

这个计是好,但关键是要左双来配合,如果左双不配合,那就用不了。

左双的脸上仍是那么平静,但很明显的,她在犹豫。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慢慢开口:“好吧,我们战败了,承诺了服从大汉,我愿意配合,去当子合女王,我们西夜人是不说谎的。”

帐内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下成了。如果左双能伪装成子合女王进入子合,她完全可以以女王之威说服子合的大臣们向汉军投降,这一回,还真是兵不血刃的夺得子合了。

欧阳自远开心的笑了:“平复了子合,我记你第一功,西夜国今后肯定会被大汉另眼相待。”

左双淡淡的笑了笑,笑容里居然有一丝讽刺的味道:“我们不求什么另眼相待,只求汉军不要再来征战就可以了。”

欧阳自远一时有些语塞。

论起来,其实是西域军首先挑衅的,但现在西夜已降,人家只求汉军不要再来,倒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心里感觉着别扭,他只得不加理会,传令给左双并西夜降人准bèi

帐篷,休息一晚,明天准bèi

往攻子合。

左双却提了个要求,希望能够安葬了自己的妹妹,她也要亲自祭奠,说这话时,左双的眼角再次闪出泪花。

两个姐妹相争数十年,都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但当一方死去时,另一方却突然意识到,原来她们是至亲骨肉,这种感觉,实在是外人无法感受得到的。

欧阳自远自然一口答yīng

下来。就算左双没有提出这个要求他也得去做,要知dào

子合人终究还是会知dào

真相的,以后知dào

了真相,如果得知他们的女王没有被好好安葬,只怕会激起民变,于情于理,都得好好安葬子合女王。至于左双要祭奠妹妹的要求,更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安排了一应事务,天色已晚,欧阳自远遣散众将,回到后帐,却见后帐内空空荡荡的,柳千惠和莫尔兰都不在。

这倒并不出他的意料之外。

无论是柳千惠还是莫尔兰,都遵守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次日有作战,她们就与欧阳自远分帐而居。不管怎样,她们必须守军中的规矩,至少,不能在大战前夜让主帅睡不好觉。

欧阳自远打了个呵欠,躺在床上。

这几天他可真够累的,连续的作战,面对着西夜这样的强敌,西夜与子合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可以说是身心俱疲,这一躺下,不一会儿功夫居然就有了睡意。

睡意朦胧间,他隐约的听到帐外有女子的声音在问“欧阳将军在不在帐内”,欧阳自远一时不想睁眼,只是含含糊糊的回答了一句,让卫士放人进来,反正来的不是柳千惠就是莫尔兰,他现在正是睡意浓时,实在不想起身,就搂着妻妾睡一觉吧。

朦胧间,女子已经进帐,欧阳自远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只以手示意女子近前来。

那女子近到床前,还没有出声,欧阳自远已经伸手搂住了女子的腰,想拉着不知是柳千惠还是莫尔兰上床来。

第192章 夜谈

一搂之下,那女子却惊呼了一声,挣开了欧阳自远的手,连声道:“欧阳将军,是我!”

欧阳自远一惊而醒.

这不是柳千惠的声音,也不是莫尔兰的声音,这是……天啦!

他这一下子睡意全消,一下翻身坐起,那女子见欧阳自远翻身坐起,生怕欧阳自远再行非礼,急忙又退了一步,叫道:“是我,美玉!”

欧阳自远大是尴尬,急忙点头道:“我清醒了,美玉,抱歉。”

美玉的脸上微红,在一边远远的坐下,对欧阳自远说道:“是我该抱歉才对,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欧阳将军的休息。”

欧阳自远心想这个谁该抱歉的话题还是略过为好,他转了话题问道:“美玉姑娘,你从来没有这么晚来过,可是有什么重yào

的事情?”

美玉点头,说道:“我对左双有些担心。”

原来美玉在帐中听得欧阳自远与左双的对答,让左双去冒充子合女王,左双一口答yīng

下来,思来想去,心中总是感觉有些不妥,她倒也知dào

这事情是极为重大的事件,回了帐内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决定来和欧阳自远说一说自己的感觉。

欧阳自远的心里其实也多少有些担心。

这左双虽然答yīng

了自己,但究竟能不能真的配合汉军?现在听得美玉这样说,不由更是担心,追问道:“西夜人不是言出必践,向不说谎吗?”

美玉犹豫了一下,点头道:“的确如此,特别是他们的女王,女王说话是一向不说谎的,否则天神降罚,身死魂散,这个是所有西域人都知dào

的,而且都极为相信,只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有些担心。”说罢自己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这大晚上的把欧阳自远从床上搅起来,却没有个明确的理由,只是感觉着担心,实在有些过份。

欧阳自远坐在那里,却没有注意美玉的表情,他在想的是左双的事。

无论如何,美玉是为了汉军而担心,就算是瞎担心也是好心,绝对没有责怪她的理由,那么,左双究竟会不会配合汉军?

他自然不相信什么天神降罚的事,但这种事,一个人一旦有了虔诚的信仰,那是比任何人间的法律都管用的。而且,从实jì

情形来看,西夜可说已经是灭国了,西夜的青壮男子已经所剩无几,不要说再对外开战,就是保卫自己的国土都力所不及,左双要是不与汉军配合,都不必汉军出马,子合国就可以直接灭了西夜,所以就左双来说,唯一的选择是依靠汉军,左双也不是一个白痴之人,她今天之能答yīng

欧阳自远的要求,也是因为清楚眼前的情形。

想到此处,欧阳自远的心才算放下,对安慰美玉道:“这件事,虽然有些冒险,但大可一试,就算不成功也没有什么危害,大不了就如左双没有配合汉军一样,与子合开战而已,美玉姑娘,你也不必担心。”

美玉听得欧阳自远如此说,更是不好意思,起身赔礼到:“如此最好,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用这些事打扰你,实在是我不懂事。”

欧阳自远这才意识到美玉的心思,急忙答道:“哪里,你心系汉军安危,这可是好事,该我谢谢你才对,何况我也很喜欢你来的……”说到这里心中感觉不对,急忙住口。

美玉听得欧阳自远的话中大有情意,脸色更红,说了一句“欧阳将军好好休息吧”,慢慢往帐门处走去,将至帐门,突然轻声说了一句:“其实我也很喜欢和你聊天。”说罢急急出门了。

美玉走了,欧阳自远却睡不着了。

他坐在那里发呆。

这一回不是想左双,而是在想美玉。

其实他真的很喜欢美玉。

孔子说过,食色性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个正常的青年男子面对着一个美女,要说心中没有丝毫感觉,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最初之时,欧阳自远还只是对美玉的美丽与圣女的尊严而心有所感,但这么久相处下来,他深深的为美玉的情怀所感动,这个女子,时时挣扎在生死线上,却从没有想过她自己,而是为她的族人、为汉军、甚至为骆驼而担心流泪。这种情怀,实在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如果说以前欧阳自远对美玉还是尊重,现在,只怕更多的是……爱慕!

一想到这个词,欧阳自远心中却是一惊。

美玉是圣女,是不可能嫁人的,他怎么能这么想?

欧阳自远用力甩了一下头,感觉着自己这种想法实在有些龌龊,他重新躺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任何事,尽快入睡。

也不知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多久,欧阳自远终于感觉着有些朦胧起来。

迷迷糊糊间,他突然听到外面有哗哗的水声。

欧阳自远睡意朦胧的起了床,出帐来看。却见帐外一片阳光,迎面是一大片碧绿的草地,四下里绿树成荫,花香袭人,只是除了他这个帐篷,却没有第二个帐篷了,他帐前的卫士也已经不见。

就在前面,一条小溪流过,小溪里,一个女子正在洗澡。水珠在她的背上流淌着,迎着阳光,闪出七彩的颜色,这女子长发飘飘,身体洁白,看得人呯然心动。

欧阳自远急忙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侧过脸不去看那女子,扬声道:“这位姑娘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洗澡?”

那女子却并不吃惊,轻笑道:“欧阳将军,我美不美?”

欧阳自远心中狂跳。

这女子是美玉!

他偷眼看了美玉一眼,只感觉脸上发红,心中狂跳。

他倒不是没见过女人的身体,但美玉……却是另一回事。他一时间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美,美……”

美玉又是一声轻笑,说道:“既然我美,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欧阳自远心中叫苦,他方才本是想叫“美玉姑娘”的,却被理解成说美玉身体很美,他急忙答道:“我……我不能……”

“你能。”美玉截断了欧阳自远的话,说道:“只要你想,你就能。”

欧阳自远听得美玉的话如此挑逗,再也忍不住,不由抬眼向美玉看去,正逢着美玉转过身来看向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先是看到了那一对丰满的**,他忍着激动看向美玉的脸,却突然吃了一惊:这不是美玉,这是左双!这是左双的脸!

欧阳自远急忙后退了一步,喝问道:“左双女王,你要做什么?”

左双却叹息了一声,慢慢自水中站起,反问道:“你确定我是左双?”

欧阳自远急忙将眼睛往上抬,不去看左双的下身,说道:“你不是左双又是谁?”

左双笑了,答道:“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欧阳自远不由自主的向左双脸上细看,突然发xiàn

,左双的脸如死灰,二目无神,居然与死人一样!紧着着,他看到,左双的胸口绽开了一片血迹,那血迅速扩大,几乎将整个左双的身体都包住了。

“你是右双!”欧阳自远突然大叫起来。

不错,正是右双,是已经死去的右双!

右双轻笑着点头,只是她的笑容也已经模糊了,在一片血色中,只听得右双的声音:“小心我姐姐,欧阳将军,感谢你厚葬我的尸体,只是,我的尸体你还会用得着的……”那声音越来越含糊,逐渐远去,血色却向欧阳自远眼前飘来,欧阳自远大吃一惊,手向前用力一挥,想要打开那血色,却不成想手一入血色中,整个手臂都变的鲜血淋漓。

欧阳自远一惊而醒。

他感觉自己手心里都是汗水,滑腻腻的,抬着向帐门看去,见天色已白,左右也睡不得了,他干脆坐起身,心里想着这个怪梦。

这才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对美玉心动,于是梦里就有了美玉洗澡,他担心左双会有二心,梦里就有了左双,只是,右双却是怎么出来的?想来是白天感慨于这一对双胞胎的奇特经lì

吧。

他叹息一声,翻身下床,来到水盘边,伸手入水打算洗脸。他的手才一入水,只见一片红色荡漾开来,居然是血!

欧阳自远大惊,急翻手看去,见手掌上居然有一片血迹,血迹新鲜,还没有干,原来方才他感觉着滑腻腻的不是汗,而是血!

欧阳自远呆了一下,急用手掐了自己一下。

好疼。

这不是梦,他真的已经醒了。可是,这血是哪里来的?难道方才的梦……

他还没有想明白,帐外已经传来人声,士兵们已经起床了。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

看来,这个事情只能先放下了,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升帐布置军务,准bèi

对子合的作战。

两个时辰后,汉军出发了。

在大军出动前一个时辰,左双已经和一小队汉军提前出发。

根据左双的说法,子合国离此约七十里,她的打算是:她先和一小队汉军出动,到子合国附近时,由这一小队汉军伪装成追击者,左双则假装在逃跑,跑到子合国内去,这样就可以骗得子合人以为她就是右双。

第193章 解梦

然后,她先试试能不能凭借女王的权威命令子合向汉军投降,如果能是最好的了,如果不能再做道理.

欧阳自远同意了这个办法,于是左双与一小队汉军先出发,他则自统大军在其后行动。

此番出击,汉军的总兵力已经降至九万,此前与西夜一战,汉军的损失要大于西夜军,西夜军损失了一万二千人,而汉军则损失了近二万,差不多是西夜军的一倍,可以说,自入西域以来,汉军还是第一次战损如此远大于敌人。好在,从此前的作战情形看,子合军并没有这样强的战斗力。

汉军一路前行,七十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好在有左双事先指点方向,天黑之时,汉军已经抵达子合绿洲外。此前与左双一起出发的汉军小队已经回报:左双一路逃到子合绿洲处,有子合军迎着,见是自己的女王,都欢呼着将左双迎了进去。

欧阳自远下令安营,一时还不能进攻,要等待左双的消息,军中一应事务,自有赵天成领着各位定远将军处理,他倒相对的轻闲了下来。

他在营中坐了一会儿,想起一事,出了帐,向着美玉的帐篷而去。

美玉的帐篷离欧阳自远的帐篷不远,不一时就到了,欧阳自远见美玉的帐篷里透着灯光,于是在帐外询问。

美玉并没有睡下,她坐在帐内正无事,突然听到欧阳自远的声音,不由有些脸红心跳,急忙起身打开帐帘,将欧阳自远让入帐内。

欧阳自远进了帐,看着美玉,不由想起梦中的情形,心中有些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美玉见欧阳自远不说话,不由笑了起来,问道:“欧阳将军,你从来没有这么晚来过,可是有什么重yào

的事情?”

欧阳自远听得美玉的话居然与此前他在帐内问美玉的一样,不由笑了起来,这一笑,帐内的气氛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他拉过椅子坐下,对美玉说道:“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里看到了右双,而且有一片血色,早晨醒来,居然发xiàn

手上真的有血,这种事我实在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我想着美玉姑娘是婼羌圣女,不知dào

对这些事有没有见过。”

美玉听得欧阳自远如此说,不由一惊,伸手拉过欧阳自远的手来细看。

欧阳自远笑道:“怎么可能让血在我手上留上一天,我已经洗掉了。”

美玉却仍看着欧阳自远的手,答道:“这我知dào

,但我仍能看出些东西来。”

欧阳自远让美玉温暖的手握着自己的手,心中不由有些感觉,他努力以正常的声音说道:“看出些什么来了?”

美玉看了欧阳自远的手一会儿,摇头道:“这件事好象不会危害到你,你且说一说,那梦具体是什么情形。”

欧阳自远心说具体的情形怎么能如实说出来,只得拿出孔夫子笔删春秋的手段,将能说的说了出来,至于看到美玉在洗澡,看到左双**之类的,则统统为自己讳,都略过了。虽然如此一来这内容就很不连贯,但好在这是梦,梦里发生的事是不能依常理来判断的,就算美玉问起,也大可借口梦就是这样的遮掩过去。

美玉听了欧阳自远的述说,神情很是犹豫,慢慢说道:“这个,其实你们汉人也可以解释的。右双惨死,心中怀恨,是她的魂魄来找你申冤了。”

欧阳自远“哦”了一声。

这他倒明白。中原也多有这种传说,说是哪个冤死者的鬼魂找到何人申冤,右双为左双所杀,欧阳自远又利用左双假伴右双,那么右双的鬼魂找欧阳自远来申冤倒也不奇怪。

美玉接着说道:“虽然右双感觉自己死的冤枉,但欧阳将军只怕不能帮她什么,这事情,还是她们自己做下的恶。只是我很奇怪,她为什么要你小心她姐姐,又说她的尸体还会用到。嗯……这样吧。”

美玉边说边搬了椅子坐在欧阳自远对面,伸出了双手:“欧阳将军,请你将双手抵住我的双手,我来安抚她一下,让她以后不要打扰你了,也顺便问一问她,她说的这两句是什么意思。”

欧阳自远却没有伸手,摇头道:“你每一次使用这些能力就消耗了些血气,我可不想你因为这种事再损害了身体。”

美玉一笑,一双妙目看着欧阳自远,目光中大有柔情,轻声道:“这倒不会消耗我太多的力量,再说,这可不是小事,如果她天天来找你申冤,你夜夜不得安睡,却如何指挥作战?如果作战不力,我就算再消耗十倍的力量也没办法挽救啊。”

欧阳自远一听心想不错,而且在美玉的目光注视下也的确让他无法抗拒,于是他也伸出手来,与美玉的手抵在了一起。

美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凝神感受着。欧阳自远也轻轻闭上眼睛,心想既然美玉没有让他做什么,他就这么坐着好了。

他坐了片刻,突然感觉美玉的手上有一股暖流流入自己的手里,这暖流一路往自己的身体中游走,让欧阳自远感觉着暖洋洋的极为舒服,他一时好象又回到了那梦里,回到了一片碧绿的草地上,那小溪水又哗哗的响起,美玉的身体……

美玉突然“咦”了一声,那暖流一下子断了,她有些吃惊的问欧阳自远道:“欧阳将军,你方才没有把你梦到的所有东西都告sù

我?”

欧阳自远大吃一惊,没想到美玉居然能“看”到自己做过的梦,急忙将手放下,吃吃的答道:“这个,有些事,有些事的确没有,因为那是……那是……”他一时说不下去了。

美玉看着欧阳自远,突然脸上飞红,垂下头去。

欧阳自远心知美玉已经“看”到了自己梦中的情形,自己居然在梦里对美玉如此想入非非,实在大是不雅,虽然这梦是他不能控zhì

的,但既然有这个梦,自然是因为他有这份儿心思,一时间也是不知如何解说才好。

两个人相对坐着,一时尴尬无比,欧阳自远的心里已经是无比后悔,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找美玉来解什么梦,这哪是解梦,这不是把自己的罪证送上门了吗?

过了片刻,美玉轻出了一口气,重新抬起手来,看着欧阳自远.

“我还没有和右双沟通,”美玉轻轻的说道,“咱们把这事情做完吧。”

欧阳自远哪敢再把手送上去,只是摇头,却又无法说出理由来,正自着急,却听得帐门处有人问道:“欧阳将军可在?”

欧阳自远听得居然是柳千惠的声明,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那感觉大有偷情被抓个正着的意思,他一下跳起来,连连应声,心中也暗自希望能借此摆脱现在的尴尬局面。

柳千惠听得欧阳自远在里面,进了帐内,却根本没有看欧阳自远和美玉在做什么,而是急急的说道:“赵将军到处在找你!你快些回去,有急事!”

欧阳自远听得赵天成找自己,心知绝不是小事,和美玉打了个招呼,急急出帐,一路小跑着往自己帐中来,才行不远,正撞见赵天成迎面而来。

赵天成一见欧阳自远,一把把欧阳自远拉到一边,低声急促的说道:“左双女王送来消息,说道子合国众臣不肯投降,左双女王很担心自己的安全,希望我军连夜入绿洲发起奇袭!”

欧阳自远一皱眉。

据左双此前介shào

,子合绿洲与其他绿洲不同,经济四面环山,这山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石头山,而是玉石山。子合国的玉就是从这些山中采的。这些玉石山都极为陡峭,要想进入,只有从山间的一条峡谷才能进去,左双要求汉军连夜袭击,但不知dào

这山谷处有没有子合军守卫?如果有守卫,却如何奇袭?

赵天成却明白欧阳自远皱眉的意思,急急的补充道:“左双女王说,她已经解决了峡谷的守卫,只是不知dào

能有多久不让人发xiàn

,她现在就在峡谷处相候,希望我军尽快出击!”

欧阳自远听得赵天成如此说,心知事态紧急,此时也来不及商议了,当既下令,令全军立kè

启程,留孙威领兵三万在外接应,其他部队紧急出动,只是不可击鼓鸣锣,也不可大声喧哗,以防被子合人惊觉。

一时间汉军营中大乱,将士们一个个来往奔跑着,脚步声虽急,却无人敢高声说话,不多久,部队大致聚集,汉军开始向子合绿洲前行。

夜色中,子合绿洲四面的玉石山如同鬼怪一样,黑影隐现,月光不是很明亮,沙子踩在脚下沙沙作响,给人以极为怪异的感觉。

汉军迅速的接近了峡谷。

那峡谷说宽不宽,说窄不窄,倒也容得三四个人并行而前,而且谷内道路平坦,想是子合人多次出入,早已经将道路踏平了,所以汉军人马过的倒也不吃力。

为了防止意wài

,汉军是分批经过的。第一批进入后过了一会儿,第二批再进。欧阳自远随着第三批士卒一起进入谷中。

第194章 受困

前行不远,只见谷内骤然开阔,虽然头顶上只有数尺的天空,但下面却是足容得十人并行的空间,而且山谷明显的不长,自欧阳自远所站之处就可以看得到谷口.

欧阳自远的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本还担心谷中有埋伏,万一子合人埋伏在山谷处,汉军只怕要吃大亏,现在看来,这山谷没什么埋伏的可能,只是,左双在哪里接应?

前行一段,将近谷口,前面隐隐的现出一个人影,看样子就是左双。

欧阳自远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虽然不知dào

左双想了什么法字把守卫谷口的人都调开了,但现在左双是子合女王,这点事情还是办得到的,他抢前几步,向那人影而去,打算问一问左双,子合国内具体情形。只是月色下看不清楚,看着人影很近,连行几步,却仍没有到达左双身前。

欧阳自远加快脚步向前,又走了几步,却发xiàn

那人影仍是不远不近的,好象他没有接近过一样,他心中一惊,停下脚步。这一停下,他却发xiàn

不对了。

不知何时,四周已经是一片黑暗!

士卒不见了,山谷也不见了,他现在居然就处身在一边虚无的黑暗之中,他急忙抬头看向天空,却发xiàn

月光也不见了,只有一片灰蒙蒙。

欧阳自远第一个反应是轻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他怀疑自己一直在梦中就没有醒过来。什么找美玉,什么派兵,一切都在梦里,不然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奇景?

但来自舌尖的感觉却清清楚楚的告sù

他:这不是梦。

他伸手按剑。

还好,剑在。只是,他究竟在哪里?是怎么回事?

远处好象隐约的有声音传来,那声音闷闷的,听来又象人声,又象风声。

欧阳自远小心的向前迈步,试探着地面。

地面仍是那个地面,只是好象不那么柔软了,好象没有了沙子,而是硬梆梆的地面。

他向前走着,一步、两步、三步,他碰到了石壁。

冰凉的石壁。

欧阳自远拔出剑来,将剑尖抵着石壁,慢慢的向左划动,同时向左侧身前行。

一步,两步,三步,又碰到了石壁。

欧阳自远的额头渗出汗水。

他转身,向右。

这一回是六步,碰到石壁。

他的前后右,其实各有三步距离,然后,都是石壁。

他转身向后。

此时他的心里紧张无比,生怕向后三步也同样是石壁。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这一声是如此突然,吓的欧阳自远一哆嗦。

“不必试了,欧阳将军。”那声音淡淡的说道,“你现在是陷在玉石山中,你的前后左右都是数丈厚的石壁,你出不去的。”

欧阳自远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左双女王,”他慢慢说道,“你这个玩笑开的很不是时候。”

左双又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得yì

:“我倒以为很是时候。怎么,没人告sù

过你玉石山里有玉精吗?你以为,子合国的战斗力那么差,是凭什么对抗了西夜国这么久的?如果没有这些玉精,我早就踏平子合国了。”

欧阳自远的心中一凛。

玉精!他听美玉说过,那个故事里,玉精实在是恐怖的精灵。怪不得西夜国一直不能攻下子合国,原来如此!看来,他之失陷,只怕也不是左双的计谋,而是左双借助这些恶灵布下的陷阱。

“别忘记你的承诺。”欧阳自远沉声说道,一边说,一边小心的四下看着,打算找到声音来处,只是,左双的声音好象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实在不知dào

她在哪里。

左双轻笑:“我是女王,承诺是绝不会违反的。你让我当子合女王,我可不是当了?我们西夜人一向不说假话的。”

欧阳自远一呆,他突然意识到,他上当了!

当初,左双是这么承诺的:“好吧,我们战败了,承诺了服从大汉,我愿意配合,去当子合女王,我们西夜人是不说谎的。”

现在,她的确服从了大汉,服从了欧阳自远的要求,只是,她服从的不是配合汉军拿下子合,而是去当子合女王!

没错,她的确没有说谎,但这的确是个谎言。她巧妙的偷换了概念,将配合大汉征服子合国变成了配合大汉去当子合女王,既然她是子合女王,当然要以子合女王的身份统领子合,而西夜国,当然仍臣服于大汉。

好毒的心计!

欧阳自远突然感觉自己象个白痴。

此前他的分析,一直以左双已经没有了国家为前提,判断她不敢背叛汉军,但如果左双干脆就是伪装成右双而当子合女王呢?那么她不是又有了一个国家?只要她不说破,谁能识破她不是右双而是左双?这一条,他居然没有考lǜ

到!

欧阳自远心中暗恨自己,手里握着剑,不再答腔,只是四下找着可能的出口。

左双等了片刻,见欧阳自远不出声,又笑了一声,说道:“你慢慢在这等死吧,我要指挥我的部队抗击汉军入侵了——是指子合部队!”说罢,就此无声。

欧阳自远的心中又急又气。

他已经猜到,他身陷于此,那么外面的汉军肯定处境大大的不妙,只是,他对此毫无办法,除非他能脱身。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急忙伸手,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来,方才一时情急,居然忘记了这个。

欧阳自远点亮火折,向四下照去,一照之下不由脸上变色。

四面都是玉石,不是那种白色的玉石,而是青色的玉石,这些青色的玉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山洞,正如左双所说,前后左右各三步宽。但这不是让他感觉恐怖的,让他感觉恐怖的是,这些青色的玉石上,有着一团团蠕动的黑影!

这些黑影看起来就是活的,好象一团团的肉虫一样,但既没有头也没有尾,就是一团团的影子,这些影子正慢慢的从玉石上向地面蠕动着,向欧阳自远的身边聚集而来,其中最近的一团已经来到了他的脚边!

欧阳自远感觉呼吸发急,这些黑影无质无形,该怎么对付?眼见一团黑影已经要爬上他的腿了,他只得用剑去扫,一扫之下,那黑影居然好象带着粘性一样粘在了剑上。

欧阳自远眼见那黑影居然顺着剑往上爬,情急之下用力一甩,那黑影好象抓不住剑,被甩出了剑身,无声无息的撞在石壁上,变成了一大滩黑色。但转眼间,这一大滩黑色又收缩在一起,重新变成了一团蠕动的黑影,再次慢慢向地面爬来。

欧阳自远眼见伤不得这黑影,一时也是无计可施,犹豫之间,又有几团黑影向自己的脚爬了过来,他一一以剑扫起,再一一甩脱,忙的手忙脚乱,然而才将这几团黑影扫去,玉石间却有更多的黑影冒了出来,一时间四下里全是黑影,任欧阳自远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顾及了。

欧阳自远长叹一声,仗剑当胸。

他决定在不得已时给自己一剑。他可不想成为玉精的食物。

眼看着黑影就要爬到自己脚上,欧阳自远手上用力,才要向自己的咽喉割下,猛然间玉壁一动,一道清冷的月光射了进来,跟着一阵轰轰声,石壁居然裂开了一个数尺宽的口子。

一个人自裂口处抢入,手里举着一块玉佩,那玉佩隐隐的发出清色的光,光芒到处,那些玉精如一片烟气般消散。

“美玉!”欧阳自远失声叫了起来。

美玉没有回答,手里仍举着玉佩,另一只手向欧阳自远连连挥动,示意欧阳自远快出来。

欧阳自远抢步出了裂口,才一出裂口,只听得一片喊杀声,四下里火把摇动,前面不远,汉军与子合军正在血战,而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却正是谷口内侧,与他进入黑暗之前的位置一样。

欧阳自远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边上一个人已经抢到他面前,问道:“欧阳将军,可有受伤?”

欧阳自远见这人正是赵天成,急答道:“我没事!现在情形如何?”

赵天成却没有回答欧阳自远,而是转身下令:“欧阳将军出来了,全军且战且退,退出谷去!”

欧阳自远听得赵天成如此下令,心知汉军是中了埋伏,只是他身陷于此,汉军无论如何不能退,所以一直在死撑着等待自己,他急回头去看美玉,见美玉正倒退着退出裂口,她才一退出裂口,那裂口轰隆一声又已经合拢,就好象从来没有裂开过一样。

欧阳自远抢上前去,才要询问,美玉却已经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只是她的手里仍紧紧的握着那玉佩。

欧阳自远此时哪里顾得了许多,俯身去抱起美玉,在卫士掩护下一路后撤,身后,一员战将连声怒吼,手中两条大棒挥舞断后,正是于振飞。

欧阳自远跟着汉军一路后退,才出谷口,早有孙威迎上前来,见欧阳自远无恙,心中大喜,急令自己的部队上前布防,让脱困的士兵退出战场,子合军见汉军谷外有人接应,也不敢近逼,退入谷中去了。

第195章 莫尔兰的怒气

欧阳自远将美玉交给卫士,令送往营帐,他自己一时还不得便,与赵天成一起忙着组织队伍,直乱了好一会儿,才算将军伍整理起来.

这一番作战,汉军伤亡倒是不多,伤亡及失踪者约二千人上下,虽然子合军出了全力,事后统计,子合军差不多出动了二万人攻击,但其战斗力实在不堪,所以汉军倒也损失不是很大,但欧阳自远身陷玉山,却是惊心动魄,要不是美玉及时相救,只怕汉军就此就损失了主帅,那可比损失十万大军还要严重。

忙乱稍定,众将纷纷抵达,一个个不住口的痛骂左双。

欧阳自远却没有理会众将,而是急急的派卫士去问美玉的情形。

不一会儿,卫士返回,身后带着一个人,却是莫尔兰。

欧阳自远见莫尔兰到来,按说莫尔兰的级别是不够参加中军的会议的,现在她既然来了,而且还是跟着他派去询问美玉情形的卫士回来的,想是莫尔兰在照顾美玉,于是急忙问道:“美玉怎么样了?”

莫尔兰皱着眉毛,叹息道:“美玉这一番又是大耗真气,受损不小,好在她神志还清醒,她说她休息一晚能恢复过来,只是,要欧阳将军多加小心,这玉精极难对付,再来一回只怕她也无能为力了。”一边说,一边将一块玉佩送上前来,“美玉让欧阳将军将这玉佩收好,这东西可以抵御玉精,一旦有玉精来,只要将玉佩迎着日月之光举起,就可以抵御。”

欧阳自远看那玉佩正是方才在谷中美玉所举,叹息道:“这是美玉的东西,我哪里能收,何况我也不会再中这种计了。”

莫尔兰却嘿了一声,说道:“这哪里是美玉的,是美玉自右双的尸体处找到的,是右双的东西。”

欧阳自远一呆,突然想起,左双此前所说的故事里,二人共同看上的男子给了二人一本兵书和一个玉器,看来这玉佩就是那男子给右双的了,所以右双才一直佩在身边,只是不知何时美玉将这玉佩收到了身边,也幸得这玉佩,才救了他的性命。

想到右双,欧阳自远心中一动,急招手叫过孙威来,在孙威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孙威点头领命而去。

打发了孙威,欧阳自远这才与众将商议,看来这子合国一时攻不得,汉军才吃了亏,又有左双在子合主持,现在不是进攻的时机,还是先休息一下为好。

众将得令,纷纷散去。

欧阳自远这大半夜里实在是经lì

凶险,他伸了个懒腰,慢慢回后帐。

才一入帐,却见莫尔兰坐在帐内,见欧阳自远进来,却看也不看,将身一扭。

欧阳自远笑道:“等我很久了?你柳姐姐呢?”

“在处理军务。”莫尔兰硬梆梆的答道。

欧阳自远见莫尔兰明显的是在生气,不由有些莫名其妙,问道:“莫尔兰,你在生我的气?我哪里得罪你了?”

莫尔兰哼了一声,怒道:“你能得罪我什么?你是统帅,当然不必瞧到我一个小小的牙将了!”

欧阳自远听莫尔兰这话说的奇怪,心中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急问道:“你升牙将了?”一边说一边才突然意识到,莫尔兰并没有穿着她日常所穿的匈奴服饰,而是一身的汉军军官打扮,身上穿的明胆是牙将的服饰,想是为了让自己知dào

她升了牙将而特意穿的。

莫尔兰听得欧阳自远居然仍没有发xiàn

自己升了牙将,更是生气,呸了一声,起身要走,欧阳自远这一晚上心力交悴,哪里能注意到莫尔兰升了牙将这事,但莫尔兰显然对此极为得yì

,所以才特别展示给欧阳自远的,欧阳自远自然也不能就此不理,他急忙伸手拉住莫尔兰说道:“莫尔兰,你这衣服穿的不对,所以我才没意识到的。”

莫尔兰一愣,奇道:“哪里穿的不对?不都是按照军内规定穿的吗?”

欧阳自远笑道:“不对,你穿错了,你且将衣服脱下来,我来告sù

你怎么穿。”

莫尔兰一脸的狐疑,犹犹豫豫的将衣服脱下,只剩内衣,站在欧阳自远身前,问道:“依你说,该怎么穿?”

欧阳自远却没有回答,一伸手已经握住了莫尔兰的胸,轻笑道:“最好该不穿。”

莫尔兰这才明白,原来欧阳自远是用计骗自己脱了衣服。欧阳自远的手抚摸着莫尔兰的胸,不由的让莫尔兰的一腔怒火化为乌有,轻嗔道:“骗子。别弄了,你不累我还累呢。”

欧阳自远苦笑了一声,搂着莫尔兰倒在床上,叹道:“怎么能不累?你让我好好抱抱,我就恢复的快些。”

莫尔兰轻轻的打了欧阳自远一下,头却依在欧阳自远的怀里。

欧阳自远轻轻抚摸着莫尔兰的身体,心里却仍是思绪不断,他一时想着如何才能对付子合国,吩咐孙威的事能不能办到,一时又想着美玉如何了,身体是不是能恢复,手在莫尔兰的胸上捏弄着,不一会儿,却慢慢停了下来,打起了鼾。

次日,欧阳自远再次升帐,孙威已经在帐内相候了,他的眼睛红红的,倒不是哭的,而是赶了一夜的路导致的。见欧阳自远升帐,抢先汇报:“末将按欧阳将军的吩咐,已将右双的尸体挖出带来了。”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

他方才已经打发莫尔兰去照顾美玉,现在听得右双的尸体也已经带来,心中稍安,想着此前梦中右双的鬼魂说道她的尸体还会用到,现在可不用到了?鬼神之说,还真不是乱编的。

一边上,钱子长却有些忍不住了,问道:“咱们用右双的尸体做什么?”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说道:“送给子合国。”

钱子长一时仍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dào

为什么要把已经安葬的右双再巴巴的挖出来,然后再送给子合国。

赵天成却已经明白了,点头到:“此计很好。”

欧阳自远苦笑了一下,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好计,扰动尸身,实在是不敬,只是现在情势如此,不得不如此。”另一句话,他却没有说,那就是,其实右双本人是同意扰动她的尸体的。

众将纷纷点头。孙威见欧阳自远没有别的话,主动请令道:“末将这就将右双的尸体送到子合国去吧。”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却从怀里取了那玉佩出来,吩咐道:“你将这玉佩好好安在尸体上吧,这是她的纪念之物,还给她吧。”

孙威点头,领命而去。

打发了孙威,欧阳自远又下令全军继xù

休息,等待子合的消息,众将见没有别的事,纷纷散去。

钱子长出了门,抢前两步,拉住赵天成,低声问道:“末将还是不明白,送这尸体给子合是什么意思?”

赵天成扑哧一笑,轻声答道:“是假的就是假的,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就是这样。”说罢扬长而去。

钱子长听得云里雾里,一路皱着眉毛往回走,直走到快到自己的大帐,突然大叫了一声,吓的卫士差点趴在地上。

原来钱子长终于想通了。

左双能够指挥子合国,原因就是她伪装成了右双,如果现在汉军把真的右双的尸体送回去,那么,左双的身份也就自然揭穿了,如此一来,左双要么会被赶出来,要么就会被子合国杀掉,这还真是“是假的就是假的,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好计,还真是好计!”钱子长一路嘟囔着回了帐,只剩下几个卫士大眼瞪小眼在那发愣。

这一天里,欧阳自远还真是坐不安席。

他先是去看了美玉,见美玉虽然已经可以起床,但仍要人搀扶,虽然美玉说将养几天就能好转,但欧阳自远心中自是不爽,特别是想到这是美玉又一次因为救自己而导致的,更是自责,出了美玉的帐,他又去看了子合国的玉石山,见这山虽不高,却极陡峭,难以攀爬,子合人闭关自守,倒还真是难以进攻。

查看过玉石山,才一回到营中,却又得了一个消息:孙威去送右双的尸体,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欧阳自远这一下可大是担心。

他不相信孙威会亲自进入到子合国内去,至多也就是派几个士兵将尸体送进去,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回来?出了什么事了?

他才要下令派人去寻找,卫士来报:孙威将军求见。

欧阳自远急忙让孙威进来。

孙威是黑着脸进来的。

不但是神情上黑,而且那脸上也真的是黑的,不但脸上黑,连手上身上都是黑的,而且还起了几个大水泡,看着就好象被火烧过一样。

“孙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欧阳自远急忙问道。

孙威气哼哼的答道:“将军,子合人发疯了!”……

欧阳自远一时无语。

这叫答非所问啊。

就好象问:“你吃饭了没有?”答:“那本书真不错!”

“孙将军请坐,你的伤如何?是怎么弄的?”欧阳自远只得先放下这话题,问起孙威的伤势。

“末将的伤没事,这伤,是子合人弄的,他们发疯了!”孙威仍是那句话。

第196章 越来越不爽的消息

欧阳自远一时以为孙威发疯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孙威坐下,定了定神,这才说起事情的经过。

他带着一小队士兵,抬着右双的尸体抵达子合山谷外,向谷口守军传话,说是送子合女王的尸体来了,子合军士急忙报往上级。

不一时,有军官出来,将右双的尸体接了过去,抬入谷内。

按说,孙威此时就可以回来了,但他一时还不想走。

此时他很接近谷口,现在大白天的,正好观察一下谷口的情形,无论如何,汉军最终还是要攻入谷中的,所以借此机会好好观察一下敌情,倒也是合理的。

他在谷外观察了好久,却是越看越为难。

这谷口虽然不窄,可也不宽,只要有个百十人在此防守,只怕就难以攻克,如果要是子合军如以前的西域军队一样既没有弓箭也没有盾牌也就罢了,问题是子合军是和西夜军一样,没有弓箭,却有大盾,汉军实在没有办法能突pò

,如果要强攻,只怕不付出个万把人难以入谷。

他站在那里叹息了好一会儿,又沿着玉石山慢慢转起来,打算找找看有没有能够爬上去的地方。转了好一段路,却见这玉石山形如一个大碗,居然没有哪里能够爬上去,只得摇着头打算转身回去。

他才一转身,身边的士兵突然惊叫起来,一边叫一边向玉石山上指着。

孙威顺着士卒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几个子合士卒正将一个燃烧的东西自山顶扔下来,扔的极大力,那东西呈长条状,裹着层层的布,布上明显满是油脂,自空中向下掉落下来。

孙威一呆。

这里离谷口已经有一段的距离了,可说人迹罕至,那几个士兵仍的力量再大也不可能砸到他,这肯定不是因为他在这里的原因,那这几个人为什么要扔那东西?又为什么点燃了才扔?

孙威眼见几个士兵扔了那东西下来就从山顶消失了,显然是回到谷中去了,而那东西却掉落在离自己不远处,火焰仍然烧着,他信步上前,打算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被扔下来。

前行几步,孙威的心中一跳:此时那布已经烧化了,露出里面裹着的东西,看来好象是一具尸体!

这是谁的尸体?怎么会点燃了扔下来?孙威一时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人生了恶疾,会传染给别人,所以才被如此对待的,他停下脚步正要后退,却见阳光一闪,那尸体怀里好象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孙威定睛细看,那闪了一下光的,居然是一块玉佩!

他呆了一下,突然大叫一声,直冲上前,手忙脚乱的扬沙子救火,几个士兵见孙将军突然冲上去,急忙也抢上来,孙威连连叫着,催促众士兵救火,几个士兵不明所以,但军令急迫,只得纷纷救火。

孙威总算是将尸体上的火压灭了,只是他身上也被火燎起了几个水泡,那尸体被烧的半焦,所幸脸面还能辨认,孙威拨开已烧成碳的布看去,果然,正是他送去的子合女王的尸体!

方才他见那尸体怀里的玉佩,就知dào

情形不妙,虽然看不大清,但这玉佩可极象是欧阳将军让他放在子合女王怀里的,现在细看,还真是子合女王。

孙威又是生气又是迷惑。

一具已经死了的尸体,又是烧又是扔的,要干嘛?

不过既然是子合人这样做的,肯定是不烧不扔就是对子合不利的事,对子合不利的事,当然就是对汉军有利的事,所以孙威下令将这尸体先埋好,这才回报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听着孙威的汇报,脸色越来越沉,孙威说罢,欧阳自远想了一想,不由冷笑了一声。

他对孙威说道:“孙将军,这事情,你不必迷惑,其实这是子合贵族的自救之道,只是这一回又是本帅料敌不明,倒让孙将军受苦了。”

“末将没有任何怨言,”孙威答道,“末将跟欧阳将军作战这么久,没见欧阳将军何时有过什么料敌不明,何况胜负兵家常事,却又有谁能保证永远占敌先机?只是末将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望欧阳将军给末将解说一下。”

欧阳自远叹息一声,慢慢的解说起来。

他送子合女王的尸体给子合国,本意是揭露左双的阴谋,但没想到,子合贵族发xiàn

真女王已死,担心这消息导致子合国民心理崩溃,所以干脆将错就错,就认左双为子合女王,而将真的子合女王毁尸灭迹,以防被人发xiàn

,要不是孙威机缘巧合碰上了,还真就被他们得惩了。

孙威听得这一番解说,方才明白,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他不大懂:“欧阳将军,你怎么知dào

是子合贵族所为?”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答道:“这有什么难猜的。既然是要将右双的尸体毁尸灭迹,自然是防人知dào

,防的当然是子合国的百姓知dào

。你说你请士兵通报送回了子合女王的尸体,那么他们的上级当然知dào

了,而且这么大的事,他们贵族不商议又怎么敢做?哪个人敢擅自决定如此重大的事情?”

“末将这就去宣告子合百姓得知,揭露这一阴谋!”孙威一下子激动起来。

欧阳自远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人会信你的。你怎么证明那尸体不是左双而是右双?你身为汉军将领,本身就不让子合人相信,现在又说这么一个离奇的事,他们怎么会信你?”

孙威一呆,一时不知所措。

欧阳自远安慰了孙威,令孙威自己去治伤休息,他自己却在帐中呆坐。

不错,孙威所说的办法都是不管用的,但是,他又有没有管用的办法?还真没有。他沉吟良久,仍是无法可想,只得叹息一声。

一连三天,汉军都按兵不动。

军营内,所有将领都是愁眉苦脸的。

现在,九万大军,居然就顿兵在这个小小的绿洲前,面对着总兵力只有二万的子合国无计可施。

欧阳自远仍然在帐内枯坐。

今天他没有聚将。因为没什么可说的。现实摆在那里,就是没办法。虽然今天他也算得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美玉已经大好,虽然比之以前要虚弱了许多,但毕竟可以行动自如了,但他仍开心不起来。

子合国的玉石山就象一块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他实在是无法可想,却又不得不面对。

现在,他也算是在想办法,但说实在的,他真的没什么好办法,这三天来他已经不知dào

想了多少回了,众将也不知dào

出过多少主意了,但无一个主意能用的。

他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正要往外走,门口,卫士突然大声叫嚷起来,一个人不经通报直接闯了进来。

欧阳自远大怒!

未经通报,强闯中军帐,这是杀头的罪,是谁这么无礼?他愤nù

的看向来人,一看之下,一句怒骂却噎在了嘴里。

来的是赵天成!

赵将军什么时候这么失态过?他又怎么可能这么失态?这,这,这怎么可能?

赵天成可没空理会欧阳自远吃惊的表情,他冲着欧阳自远大叫了一句话,只有四个字,就这四个字,让欧阳自远不但原谅了赵天成,而且也真的原地跳了起来。这四个字是:“子合请降!”

是的,子合请降!

欧阳自远一把拉住赵天成,声音都是颤抖的:“他们真的请降?来了多少人?怎么说的?不不,不用告sù

我,快叫他们的使者进来!”

赵天成却一定要告sù

欧阳自远:“全体子合百姓出谷,所有军士赤手在前,他们这是真的来请降了!”

欧阳自远真的不敢相信,但他真的不得不信。

当他亲眼看到数万子合人向军营涌来时,更是不得不信。

一众将领个个忙的不可开交,个个笑的嘴都裂到了耳朵。

这简直是奇迹,汉军在此一筹莫展,子合却突然请降!

不过,当欧阳自远与子合人的首席大臣在帐中会面后,他才知dào

,这不是奇迹,而是——鬼迹。

没错,是鬼迹。

子合人是活着来到汉军军营的,所有人都活着,除了一个人:左双。

左双死了。

就在昨天,左双暴毙。

她死的很奇怪,也死的很可怕。

她突然说胸痛,痛的无法忍受,然后,她狂叫,满地打滚,最后抓过一把刀来向自己的胸口乱刺,直到刺破了心脏。

临死时,她看着屋顶,轻声说:“小妹,别玩儿了,咱们合好吧。”然后她死了。

她死后不一会儿,整个尸体都变得焦黑,就好象是火烧过一样。

整个子合国陷入巨大的恐惧中。

女王临死的情形不胫而走,人人都知dào

了这个女王是假女王,而不是真的女王,更知dào

了,这是真女王来索命了。

那么,他们怎么办?子合人经过了一个简单的逻辑推理:假女王要抵抗汉军,被真女王索了命,那么他们应当如何对待汉军?

这正是子合整个国家所有人都涌出来投降的原因。

听了这一番话,在坐的将领们无不称奇,都说这还真是报应不爽。

第197章 玉之城

一边上,钱子长却叹息道:“这个固然是报应,但也是因为这姐妹二人是双生子,所以才有此事.”

“怎么,双生子就会这样?”于振飞大感好奇。

钱子长摇头道:“这倒不是,有的双生子就是这样,有的则不是。当年我的老家,就有一对双生子,这一对双生子,一个有病了,另一个肯定就有病,一个摔伤了,另一个就算在家里,身上相同的位置也会痛的不能动,据说双生子,生命系在一起,如果感觉灵敏,就会有这种情形。”

孙威听了这话,突然嘿嘿笑了起来,接口道:“要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当年我逛妓院时,关起门来对一个妓女上下其手,弄的那女子连连呼叫,我正爽呢,却听得门外也有人呼叫,我心中奇怪,心想这门外走廊里怎么还会有嫖客?于是开门去看,却见一个和床上那女子一模一样的女人,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正在那闭着眼好象极为享shòu

,原来这就是双生子……”

“咳,咳咳!”赵天成连边咳嗽起来。

孙威听得赵天成这么咳嗽,明明的是要打断他,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红着脸看向一边的柳千惠。

柳千惠仰面向天,鼓着腮,全当没听到。

几个将领都鼓起腮帮子在那忍着笑。

欧阳自远不理几个将领的调笑,只与子合的首席大臣商议着子合的大计,一方是诚心投降,一方是诚心接受,所以倒也没有什么难的,很快二人就达成了一致,子合国放开谷口,听任汉军入谷。

当晚,欧阳自远及一干将领受邀请,就在子合王宫里与子合贵族们吃了一回国宴。

子合国小力弱,弹丸之地,虽然称为国宴,却也实在没什么可称道的饭菜,只是这饭菜虽然一般,但意义却大,一众将领自然不会缺席,然而,让众将大吃一惊的,不是子合的饭菜,而是子合的王宫。

这王宫,居然是整块的玉石掏空而成的!整个王宫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玉的。玉桌,玉椅,玉碗,玉案,玉床,连地面都是玉的,估计着要不是人吃不了玉,连饭菜都得是玉的。

如果秦始皇来到这里看上一眼,他只怕要拿头撞玉地面。

比和氏璧大几十上百倍的玉石都有数百件,他拿十五城换赵国的和氏璧干嘛?

一众将领个个看的目瞪口呆,几乎都不会迈步了。

子合首席大臣倒是早有准bèi

,命几个力士抬来一张玉案,上面摆着数十件玉器,言道这些都是送给各位将领的,如果不够,还有更多,敬请笑纳。

一众将领还没有开言,欧阳自远却先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些玉器,任谁也不得碰,今日这王宫中的情形,各位将军不得说与任何人听,如有违者,杀无赦!”说的声色俱厉。

子合首席大臣闻言大惊,不知dào

哪里得罪了欧阳将军。一边上,赵天成却叹息了一声,对子合首席大臣说道:“您可知我中原有秦王愿以十五城换一和氏璧的故事?”

那大臣连连点头,这种大事,他怎么会不知dào



赵天成接着说道:“当年赵国,就因一和氏璧,几乎灭国,贵国有这么多远超和氏璧的美玉,却不知有多少兵力可以抵挡来讨玉器的人?”

这一句话说的那大臣吓的脸都发白,急忙称谢,这才知dào

原来欧阳自远是为了子合国好,要是一众将领真拿了这些玉器回去,子合只怕灭国就指日可待了。

那大臣既然知dào

欧阳自远是一心为子合好,自然感动,餐桌之上,加意讨好欧阳自远,二人谈的熟了,欧阳自远不由就问起玉精的事来。

那大臣倒也是知无不言,说道这玉精其实很是邪恶,有人传说这都是采玉和盗玉而死的冤魂藏在玉内,只是并非每块玉都有玉精,要机缘巧合才行,子合国人采玉,自会分辨是不是有玉精的玉,如果有玉精,这玉是不会采的。只是当年,有一个玉工,偷采了一块有玉精的玉,这在子合国是大忌,女王亲自下令要处死这玉工。

没想到,这玉工虽然是女子,却力大无比,居然挣脱差役而逃,逃到哪里了,却是不得而知。

欧阳自远听到这个公案,不由向美玉看去,正好美玉也看向欧阳自远,两人都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那玉公后来是逃到了婼羌,成了婼羌圣女的仆人,那一段历史,却是美玉讲给欧阳自远听的了。

众人宴罢辞归,子合大臣却要留欧阳自远在宫中住,说道这是子合最尊敬的礼节。美玉虽然于子合的礼节不熟悉,却也知dào

在西域许多国家都是这样。

欧阳自远见子合国人真诚请降,想来不会有什么意wài

,何况汉军已经占据了子合城,如果他们有二心,只能自讨苦吃,于是点头答yīng

下来。

首席大臣大喜,一路请欧阳自远进了王宫,就请欧阳自远睡在女王的床上。

欧阳自远本待拒绝,但他想了想,象这种事,虽然在中原可说有些不妥,但在西域,自然是另有风俗,虽然他现在是战胜者,但服人服心,眼下这大臣对自己方才考lǜ

子合国安危的举动已经很是感激,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让对方不喜,于是含笑答yīng

,不过他立kè

提了一个要求:不要仆人伺候。

因为此前他已经有过弄出一个**美女当礼物送给他的经lì

,这一回他可不想再经lì

了,所以立kè

补了这一条。

那首席大臣本来真的是准bèi

好了女仆,但既然欧阳自远提前提了要求,而且极为坚决,他倒也不强求,于是与欧阳自远客气了几句,退出了屋子。

欧阳自远独自一人在屋内,环视这屋子,见这屋子其实倒也并不华丽,只是在四壁上挂了一些挂毯,地面上也铺了一些地毯而已,不过四下里的玉石制品的确是每一样都价值连城,特别是那床,这一面大床足可睡上三个人,居然是一整块的玉石制成,怕不有几千斤重?如此巨大的玉石,只怕买下半个中国都够了。

不过,欧阳自远虽然看着赞叹,却一时没有上床,反而在活动身体。

因为他知dào

,玉石性寒,这一晚上睡在这样的玉石床上,只怕要冻个好歹的,实在不知dào

左双是怎么天天睡在这样的床上的。

活动已毕,他运了运气,提着一口气慢慢躺在床上。

他的身体一接触床,却不由得“啊”了一声。

这床居然是暖的!

不是热的,是暖的。

躺在床上,感觉着温暖而不炎热,至于想象中的寒冷,却是一丝都没有,更奇特的是,明明玉石床上只有薄薄的一层床垫,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生硬,虽然不是有多柔软,但的确并不生硬。

欧阳自远翻身下床。

现在他对这床感兴趣了。

他伸手去摸那玉,果然,那玉触手生温,而且滑润不坚硬,手感温润如脂。他收回手时,居然闻得手上有隐隐的香气,想是那玉石上的气息。

暖香玉!欧阳自远的脑中闪过这个词。

这就是传说中的暖香玉,夏凉而不冷,冬暖而不热,温柔滑腻,玉内生香,此玉方园一丈之内,蚊虫不至,可说是盖世奇石。

传说,当今天皇帝陛下宫内就有一块暖香玉,大如鹅卵,常放在皇后的寝宫内,是国之重宝。

那么,这么大一张暖香玉做成的床又算是什么宝?这得多少个鹅卵才能有这么大一张床?

欧阳自远的心中不由跳了起来。

他心中暗自决定,子合国的事,无论如何不能传出去,一旦传出去,于子合国肯定是灭顶之灾,就凭这张床,就足以引起一场大战了。只是,如果大汉皇帝真的得到了这张床,于大汉只怕也是灾难,因为肯定也会有无数外敌眼热大汉的这件奇宝,所以,这床的确是不世之珍,但也同样是灾难之源。

他叹息了一声,慢慢重新上床,慢慢躺下。

其实,再大的玉石也不过是一块石头,就算是玉石做的床,也一样只能用来睡觉,只是,这个道理好象真的没几个人明白,倒是他欧阳自远,只是拿着这玉石床当成床了。

他打了个呵欠,就在一阵阵暖香玉的香气中慢慢睡着了。

朦胧中,他又看到了左双。

左双一袭白衣,在花丛中站着,向他微笑着。

“我是在梦里吗?”欧阳自远向着左双发问,“左双女王,你来找我可有什么事?”

左双欢快的笑道,“我是右双,欧阳将军,你认错人了。”

欧阳自远也笑了。“我可实在分不出你们谁是左双,谁是右双,那么,右双女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来告别。”右双说道,“谢谢你安葬我,谢谢你善待我的百姓,我的国家,我会让我的百姓支持你的。”

“你要去哪里?”欧阳自远问道。

右双的脸上现出一丝悲伤:“去我应当去的地方,每个人最终都要去的地方。”

欧阳自远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不能阻止右双去,事实上,他自己也早晚会去的,只是,他真的感觉很悲伤。

第198章 托梦

右双却又恢复了笑容:“以后,我就不来找你了,再见了,欧阳将军,我得走了,我姐姐还等着我呢.”一边说,右双已经一边转身向外飘去。

欧阳自远向右双飘去的方向看去,见花丛里,左双正笑盈盈的等待着,见右双飘来,伸出手,与右双的手牵在一起,和右双一边向欧阳自远挥着手一边向远处飘去,姐妹二人一边飘,还一边欢快的聊着天。

欧阳自远的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她们自小就开始争斗,甚至是你死我活的争斗,这争斗让他父亲和母亲死去,让国家分裂,让无数国民互相攻杀,最后,当这姐妹二人先后死去时,她们却合好了。

他只能祝愿这姐妹二人此后能永远幸福的生活,一如现在,永远不要再有纷争。

欧阳自远在暖香玉的香气中醒了。

他感觉自己的眼角有泪,不知是欢喜之泪,还是悲伤之泪。

他慢慢起床,才要整理一下衣服,却听得王宫外有巨大的嘈杂声,隐隐听来,既有听不懂的子合语,好象也有汉语!

欧阳自远暗叫不好。

这么巨大的嘈杂声可绝不是好现象,他不由想起此前未出玉门关时汉军在城里与百姓发生的冲突,难道现在又重现了冲突?

他急急冲出屋门,正逢着一个仆人前来,只是那仆人不会汉语,不能如首席大臣一样与他沟通,只是哇啦哇啦的一边说着一边向外面示意。

欧阳自远虽然听不懂那仆人说的是什么,但猜也猜得到是请他出宫去看,他一边跟着仆人往宫外赶一边着急。

虽然西域和中原的习俗大异,但以首席大臣的老道经验,是不会想不到应当亲自来请自己的,现在首席大臣没有来,却派了一个仆人来请他,只怕是首席大臣实在脱不开身了,那么是什么事让首席大臣会宁可怠慢了自己也要处理?只怕是……

他跟着仆役出了宫,一出宫门不由吓了一跳。

宫门外,无数子合百姓聚集着!其中许多青壮年拿着武器,粗粗一看足有万人左右,只怕是半个子合国的青壮年都动用起来了。只是这些人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围着王宫在叫着什么,但人声嘈杂,实在听不明白在叫什么,就算能听明白,欧阳自远不懂子合语,也听不懂。

在这些人的外面,数千汉军士兵持着武器列阵以待,严防子合人**,一队汉军正排开子合人向宫门而来,当先的正是赵天成,而子合的首席大臣也跟在一边,急的额头青筋绽起,正在解释着什么,但赵天成明显的不大相信,只是向宫门处一路急行。

欧阳自远倒明白赵天成想干什么。

子合人突然形如**,赵天成当然要关注欧阳自远的安危,想来是他一发xiàn

此事立kè

调集了部队在外面警戒,同时带领精锐之士亲自前往宫中救援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按了按剑,迈步迎上,前面,许多子合青年见欧阳自远出现,纷纷举着武器向欧阳自远大声呼叫着,神情激动,但看样子却又不象是有敌意,实在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自远迎上几步,赵天成和子合的首席大臣已经来到面前,那首席大臣与赵天成解释了一路仍不见效,此时见了欧阳自远,急忙向欧阳自远叫道:“欧阳将军,这些百姓是要从军,不是反抗!他们是想加入汉军随军作战!”

欧阳自远一呆。

加入汉军?怎么可能?这些人能不反抗就不错了,还能主动从军,帮着汉军打西域人?

欧阳自远不相信,赵天成就更不信了,赵天成抢上两步来到欧阳自远身边,低声道:“情形诡异,请欧阳将军速速离开,末将已经调集大军在城外相候,以备万一。”

欧阳自远点头,心想现在这情形还真是够诡异的,他迈步就要跟着赵天成走。

那首席大臣眼见欧阳自远要跟着赵天成走,心知欧阳自远这一走,麻烦就大了,弄不好来个汉军屠城都可能,情急之下大叫道:“这是昨晚右双女王托梦给我们的!欧阳将军,右双女王一定也托梦给你了,是不是?”

欧阳自远一惊停步。

这件事首席大臣不可能造谣。他再神奇也猜不到右双会给自己托梦了,他示意赵天成等一等,问首席大臣道:“这是怎么回事?请你详细说一说。”

那首席大臣见欧阳自远肯听了,长出一口气,急急的说了起来。

原来,昨晚右双不知是用了什么神通,不但给欧阳自远托梦了,而且所有王宫贵族都被托梦,连首席大臣也不例外,只是这梦与欧阳自远所梦不同,是右双嘱咐各大臣,子合能幸存,完全是欧阳自远的恩典,她能得以安葬,也是欧阳自远的慈悲,所以,希望子合人能跟随欧阳自远,加入汉军。

各大臣起床后相互打探,见人人所说都如此,正自吃惊,却见街上人流汹涌,原来整个子合国所有百姓都被右双托了这一梦!

子合国人对女王,是以神来看待的,女王的话就是神的话。不过,如果仅仅如此也不至于激动子合全国。

事实上,此前汉军虽与子合有战斗,但毕竟伤亡不大,而汉军消灭了子合的死敌西夜,却让子合大是感激,更何况昨晚欧阳将军为了子合的安全严厉众将泄露子合玉石的消息已经传出,众百姓更是感激。而且,现在的子合,只能依靠于汉军,如果不依靠汉军,他们必然面临精绝等国的报复,各种因素相加,让子合全国都激动起来,于是一大早众百姓就纷纷从军。

子合的贵族们虽然也同意百姓的看法,但他们可比这些百姓看的远考lǜ

的多,这一大早的上万人拿着武器来王宫,汉军怎么会不误解?所以当欧阳自远起床时,所有大臣都已经出动了,纷纷去劝百姓安静,而首席大臣则舍命前往汉军处说明情况。不过,要不是欧阳自远及时出现,只怕这个误解真不容易说清,毕竟托梦之说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只有欧阳自远亲自经lì

了托梦,才会相信这个说法。

欧阳自远听了子合首席大臣的话,心知此事是真,虽然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但的确是事实,于是命令首席大臣先安抚百姓,同时下令汉军只留少量部队监视,以备万一,其他人撤离,他则与众将自回军营商议此事。

欧阳自远回了军营,早有一干将领迎着,数万汉军都已经动员起来,随时准bèi

对子合开战,欧阳自远先是说明了情况,下令部队解散,然后入了中军帐,将子合百姓要从军的事询问众将。

这个事一说出来,柳千惠、于振飞、孙威三人齐声叫道:“反对!”

“这些人战斗力太差,”柳千惠说道,“他们和咱们言语不通,如何组织?”于振飞接口,“谁知dào

他们是真帮咱们还是假帮咱们!”孙威再接话。

欧阳自远看着这三个人象唱莲花落一样的接口说反对理由,暗自好笑,但他心里也很认同这些理由,只是,钱子长和赵自安还没有说话。

他向钱子长看去,见钱子长犹豫了一下,慢慢说道:“末将愿意管理这些人。”

这句话无异于说他支持子合人从军,而且还主动请命管理这些人。

“为什么?”柳千惠、于振飞和孙威再次同声问钱子长。

钱子长笑了笑,说道:“现在我军损失较大,人手不足,其实我这两天已经想到了个发明,能够帮zhù

我军,只是苦于没有人手,现在这些人来了,正好能帮忙。”

欧阳自远听得钱子长有新的发明,大为感兴趣,问道:“钱将军,你发明了什么?”

“飞锥。”钱子长说道,“以铁制成,其形如锥,飞十丈可穿皮盾而透人身体。此前咱们苦于西夜和子合有大皮盾,弓箭无用,现在有这东西,对手就算有皮盾也没用处了,此锥虽然发射速度比弓箭慢,飞的也不如弓箭远,但威力非常,是补充弓箭不足的好东西。”

“你到哪里弄那么多铁锥?”孙威奇怪的问道,“这几天功夫,就是炼铁也来不及啊。”

钱子长笑了,答道:“孙将军可记得西夜和子合军手里的铁刺?那铁刺本就是锥形,只是后部有一个可持握的托,我将这托当作发射的底座,根本不必改动,只要弄一辆大车,将一张大弓安上,用时将大弓拉开,将锥安入其中,以大锤击弓弦,这飞锥就直射出去了。只是这东西一个两个的没什么大用,只有多部齐射才有威力,现在我发愁的就是没有人手来操作而已。”

“他们战斗力那么差,怎么能让他们操作?”柳千惠立kè

反对。

钱子长一笑:“柳将军,这东西肯定不能短兵相接,他们是在阵中操作,战斗力差不影响操作这些。”

“那语言怎么办?”于振飞也发问。

“战场之上人声嘈杂,这东西又要以大锤相击,哪里容得以喉咙下令?”钱子长不急不忙的答道。

第199章 接受还是不接受

“我已经制作了数面旗子,到时候就以旗号为令,何况他们也不是都不懂汉语,将其中懂的选出来当军官,再教以不懂的,只要能听懂一些简单军事命令就行了.”

孙威听得钱子长居然有理有据的一一将柳千惠和于振飞的理由反驳了,急问道:“那你如何保证他们是真心相助?万一他们在战场上反叛不是麻烦了?”

这个理由实在让钱子长反驳不得,他沉吟了片刻,说道:“交人交心,这子合国百姓看起来可不象是做假,何况这么多人,哪能个个做假?”

“就算十成里有一成是假的也受不了。”孙威一针见血。

钱子长只能沉默。他虽然认为这个可能实在不大,但孙威所说的理由却没办法反驳。

几个将领一起看向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却看向赵天成。

赵天成一直没有说话,这说明他真的有话要说,否则象这种重大事件,哪有他不开口的道理。所以欧阳自远并没有轻下结论,而是等待赵天成表态。

赵天成见欧阳自远看向自己,心知是等自己表态,他慢慢的说道:“末将以为,任何士兵都不是天生强悍的,子合人虽弱,却可以训liàn

,何况如钱将军所说,他们并不是以短兵相接为主;至于语言,其实子合人多通汉语,末将这几天在城中所听所见,十成里倒有五六成人通汉语,即使有不通者,一则有同伴可以提醒通译,二则也可以教授;至于他们是不是真心,”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微微一笑,“其实是可以验证的。”

“什么?!”柳千惠、于振飞、孙威甚至钱子长都吃了一惊,这真心不真心还能验证?

“没错,”赵天成说道,“可以验证,虽然咱们没这本事,但有一个人却有这本事,这个人是……”

“美玉!”好几个声音一起叫了起来。

欧阳自远却叹息了一声。

他承认,赵天成说的有理。

事不轻言,言则必中,这就是赵天成。但这一回,却又要消耗美玉的真气了。然而这一回又不能拒绝,因为这事情实在太大,关乎汉军此次作战的成败。

美玉并没有拒绝赵天成的请求,而且说做就做,在晕倒前,她告sù

赵天成:“是真诚的,没有虚假。”

此后数日,汉军没有继xù

行军。

因为要加入汉军的子合人太多了,必须一一接收。

欧阳自远考lǜ

到不能让子合空国支持汉军,必竟子合国还要人力守卫,于是只肯接受一万五千人,让子合国留下五千人自卫,这个决定让子合人更是感动,幸运能够加入汉军的子合人欢呼雀跃,而未能加入者则唉声叹气。

欧阳自远又想到西夜已近灭国,已经没有了军队能自守,于是干脆让子合国与西夜合并,二者重新统一成一个夜君国。子合人本与西夜人都是同一国人,许多子合人与西夜人还沾亲带故的,只是两国女王的争执让两国势成水火,如今女王皆死,西夜也没办法威胁到子合,以前的仇恨居然悄悄的消散,倒是再以前那些本是一家的心思开始扩散,两国人居然相处的很是平和。

一连数日,汉军营内很有些繁忙景象。赵天成自然承担起了主要的组织指挥工作,柳千惠和于振飞从子合军中精选一些战力较强善于骑术之人充实骑兵,钱子长则接收了绝大部分子合军组织战车兵。子合人见汉军要制造飞锥战车,纷纷相助,很快不但战车制造完毕,而且充实了大量的飞锥。唯有孙威,虽然服从了欧阳自远的决定,但对子合人仍是不肯相信,所以只是勉强接收了少量子合军人,而且都给分派到了不重yào

的任务上。

此时汉军的人力上自入西域以来第一次有了增长,达到十万五千人,而且兵器也有了新的飞锥战车,算是一次小小的飞跃。

这日里,欧阳自远见军队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武器也已经大致制造完毕,不可能等到完全训liàn

好了再出发,于是与众将商议,今日准bèi

一日,明日出发,继xù

向前,前往蒲犁。商议已毕,他又去看了美玉,见美玉虽然能够行动,但疲态尽显,不由心中转忧,皱着眉毛从美玉的帐中出来。

他垂着头才行数步,突然间听得营栅处号角声大声,角声急促,居然是遇袭的警报!

听到这个警报声,欧阳自远足足愣了三个呼吸的时间。

发xiàn

敌人来袭?怎么可能?以汉军现在的军力声势威力,以子合国的消息灵通,居然都没发xiàn

敌人,而现在敌人突然出现在营外?

但无论可能不可能,警报就是响了。欧阳自远急忙向营栅的敌楼处跑,营中已经大乱,四下里到处是奔跑的将士,一些还不熟悉军规的子合士兵急的象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欧阳自远一路急奔上敌楼向外看去,一看之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营外数里,出现了一支约五千人的军队,这支军队行伍整齐,队列严整,武器精良,一看就是一支强悍的部队,但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这支部队居然打着西夜国的旗号!

欧阳自远看的直发愣。

这是哪里来的西夜军?五千人,天上掉下来的?

然而,无论是哪里来的,这一队西夜军却已经接近了汉军的营栅。此时营栅上汉军纷纷列队,人人神色紧张。

当初一万二千西夜军,打的汉军几乎失败,现在来的人数虽然不足一万二千的一半,但看那气势,绝对比此前的西夜军只强不弱,这一战,只怕要打的很艰难。

几个将领纷纷上了敌楼,看着对面的西夜军发呆,连赵天成都只能张大了嘴了。

没有人能猜得出哪里出现了这样一支西夜军,更奇的是,这支西夜军居然没有去西夜绿洲,否则子合人早就通报了,而是就这样直接来攻汉军营栅了,这算怎么一回事?

西夜军在离汉军一箭之地处停了下来,虽然没有**声发令,但几乎所有马匹是同时停下的——不错,是马匹,不是骆驼,这是这支西夜军与原来的西夜军唯一的区别。

“好厉害的训liàn

。”孙威低声惊叹着。

五千人,同时停步,横向一条线,纵向一条线,就好象拿尺子划的一样,所有人站的整整齐齐,就这一份训liàn

,放眼汉军中只怕无人能做得到。

西夜阵中,一人越众而出,手里持着白旗,一边摇动一边纵马向营栅处跑来。

“不要放箭。”欧阳自远立kè

下令。

他的确想听一听来的信使要说什么,这不仅仅是他想知dào

这支西夜军从哪里来的,更是希望,如果能和平解决,就不要开战,实话说,他对西夜军也很有些畏惧之心,此前的战斗,打的实在是太艰难了。

那信使来到营栅下,大声问道:“哪一位是欧阳将军?请出来说话。”说的不但是汉语,而且字正腔圆。

欧阳自远俯身答道:“我就是,你是何人,来些做什么?”

那人听得欧阳自远的回答,翻身下马,向欧阳自远深深抱拳,答道:“在下夜君国统兵官雷龙,奉阿布格将军之令,特统夜君大军归顺汉军,愿效犬马之劳!”

“啊?!”欧阳自远差点失手从敌楼上掉下去。

这也太离奇了吧,来的不是西夜军,是已经分裂消失的夜君国军队,而且还是来归顺的!这这这……

欧阳自远第一次感觉脑袋不够用了。

雷龙却稳稳当当站在那里,说道:“如此说话只怕说不明白,欧阳将军下来还是末将进去?”一边说一边将衣衫抖了抖,示意自己没有带武器。

“我这就下去!”欧阳自远当机立断。

柳千惠一把拉住欧阳自远,低声道:“别冒失,换别人去!”

欧阳自远摇头,同样低声道:“这等大事,他们怎么可能和别人说?换了你是他,你也不会和别人说。他们没必要骗我,就算骗我,真的抓了我,他们也一样没办法攻克营栅。”一边说,欧阳自远已经挣脱柳千惠的手往下走去。

一边上,赵天成急忙连连下令,在营门处暗伏精锐以防不测,令于振飞亲自带队;又令营栅上多备弓箭,以防敌军突然袭击;再在营内令士兵列阵,随时准bèi

开营出击……这一系列命令,一个个不停的下达,还真是井井有条,忙而不乱,不得不说,欧阳自远能放心决策,绝对有一半功劳是一直默默的填补着欧阳自远所照顾不到的地方的赵天成的。

欧阳自远走出营栅,来到雷龙数步前站定,问道:“雷将军,请问贵军是何来头?归顺之说又是怎么回事?为何口称夜君军,却打着西夜的国旗?”

雷龙的全名其实叫雷龙格里木,姓雷龙,名格里木,如果以汉人习俗称呼他,该叫他雷龙将军才对,但欧阳自远当然不知dào

这些,雷龙听得欧阳自远想当然的称呼他为雷将军,也不说破,只是一笑。

第200章 天外飞兵

他先解释了欧阳自远最后的一个问题:“这西夜国旗,本就是夜君国旗.当年夜君一分为二,左双公主是长女,所以有权以夜君国旗为旗号。我军打的,虽然与西夜国一样的旗帜,却实在是夜君国旗。”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心想这倒是可以理解,只是,这才是一个小问题,其他问题呢?他的前两个问题才是大问题,想来这雷龙也是有条理的人,先把最容易回答的问题解决了,再解决复杂的,所以欧阳自远没有出声,等着雷龙继xù

解释另两个问题。

雷龙能成为这样一支素质超群的部队的统兵官,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他的想法正如欧阳自远所料,先将最容易的问题解决,随即回答复杂的。他心里很清楚,这样一支部队到来,欧阳自远怀有警惕之心是必然的,换了谁都得这样,而欧阳自远对夜君国的有些事只怕并不是很清楚,所以这些事还要细细解决。

他想了想,问道:“欧阳将军已知dào

左双公主与右双公主其实都是夜君国君的女儿,分裂后各统西夜、子合二国了吧?这些事末将就略过了,只说欧阳将军不知dào

的事。”

欧阳自远心中暗暗说了个赞字。

雷龙既然直奔这里,当然知dào

汉军已经平了西夜和子合,既然汉军平了西夜和子合,哪有不打探这二国个中情由的道理?所以雷龙一句话确认一下自己猜的没错,然后就说该说的,就这一句话就可以看出,雷龙是一个既谨慎又精练的人,因为谨慎,所以要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因为精炼,所以略过不必要的事,直接说需yào

说的。

雷龙见欧阳自远点头,当然介shào

起来。

原来,当年两公主大战,很是伤了夜君国的人心,虽然国家一分为二,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分别跟随了西夜和子合,有一部分人对于这种乱局不满,既不肯跟左双又不肯跟右双,这一部分人干脆直接出走,去寻找阿布格将军。

这位阿布格将军是谁?就是当年左双与右双同时看上的青年男子!

阿布格不但一表人才,而且精明精明干练,才能非常。左双只得了他的一本兵书就训liàn

出了西夜那一批强悍的部队,可知此人将才惊人。阿布格眼见自己留在夜君国只能左右为难,于是漏夜出走,夜君国这一批不肯追随两公主的人,干脆就去找阿布格。

这些人没要很久就找到了阿布格,在阿布格领导下,在大漠深处建立了一个小小的王国,但阿布格没有称王,而是始终以将军之名统治,因为他是夜君国的将领,国王是夜君国王。

阿布格严格约束着部下人众,严禁这些人与子合和西夜国发生任何接触,如此一来,也就免了与西夜子合的争端,当然,同时也令子合和西夜不知dào

这个小小的新夜君国的存zài



阿布格一边训liàn

自己的部队,一边却派人悄悄潜入中原,买了许多中原的书籍回来,令夜君人多学汉语,多读汉书。至于原因,则很简单,阿布格认为,西域现在如此之乱,各国国小力弱,早晚有一天会被汉人征服,与其灭国以抗,不如提前准bèi

,一旦汉人到来,以强悍的兵力为后盾,以与汉人文化相通为理由,可以成为汉国的属国以自保。

事实证明,阿布格的政治眼光没错,只不过他没想到引发汉军征西域的却是精绝人组织西域联军入侵中原。

阿布格虽然严禁族人与子合、西夜接触,但并不是与外界不通消息,当西夜灭国、子合臣服的消息传来后,他下令全体族人重新启程,移回西夜,而这支五千人的精锐之军,则由雷龙统领着前来投诚。

雷龙将这前因后果才一说完,欧阳自远立kè

问道:“阿布格将军在何处?可否一见?”言语之间极是客气。

雷龙听得欧阳自远的说法如此客气,心知这是欧阳自远对阿布格很是佩服,当下拱手道:“这个实在抱歉。阿布格将军不想再参与此事,他将全族移回西夜后就要远遁大漠,他已经猜到欧阳将军会希望与他见一面,只是他已经厌倦了这乱世,以后的日子,只想做一个隐士了此一生,还请欧阳将军见谅。”

欧阳自远不由叹息了一声。

他不知dào

是阿布格真的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想与他见面还是雷龙随机应变帮阿布格打马虎眼,但阿布格想做隐士这话一定是真的,一则雷龙没必要说谎,二则阿布格没有亲至本身就说明问题了。他不由得抬眼看了一眼大漠深处,恍惚间好象看到一个郎俊的身影,正孤独的走向沙漠深处。

欧阳自远突然理解了阿布格的心思,虽然他连见也没见过阿布格。

这个人,真的是一个忧国忧民之人,只想着上忠于君,下护子民,但两位公主导致夜君灭亡,虽然不是他的本意,却也的确因他而起。他对此极为愧疚,这些年之所以仍统领夜君子民,不是他想要当首领,而是因为他要尽一个夜君臣子的责任。

现在,两公主之争已平,他也可以放心将子民移回夜君故地,他现在要远遁大漠,绝不会有悲伤,相反,他是终于放下了这些年担在肩头的重担了。

“夜君的国民呢?”欧阳自远转了话题,问雷龙。他只看到了五千夜君士兵,却没有看到夜君的国民,所以要问一问。

雷龙笑道:“已经前往西夜绿洲了。哪里能带到兵营里来。”

言未必,远处有一骑急行而来,却是子合的信报官,向欧阳自远报gào

:有一大批旧夜君的国民抵达西夜绿洲。

欧阳自远又追问了一下,知dào

这些国民中多有与西夜、子合国人相识者,确实是旧夜君的国民,心知雷龙这一番话是实话,当下下令放五千夜君骑兵入营。

这五千骑兵一入营,纷纷用汉语和汉军打招呼,居然人人都能将汉语运用自如,还真是难得。

接着,早先进入营中的子合士兵也纷纷出来相见,个中多有与这五千人相识者,甚至有的沾亲带故,相互间相谈甚欢,以至于多有洒泪者。

欧阳自远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高兴,心想这一回汉军既不缺少向导,又补充了兵力,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转头看着雷龙,笑道:“西域与中原道路遥远,要是请圣上的命令再任命你实在来不及,就先请你委屈一下,做个名义上的定远将军,待日后再上报任命,可以吗?”

雷龙却笑着摇了摇头,答道:“这个抱歉了,在下不能在汉营中为将,在下已经答yīng

了阿格布将军,将军队送到汉营既回,在下不能违反承诺,这对夜君人可是大事。”

欧阳自远听得雷龙如此说,心中暗叫可惜,此人精明干练,绝对是一把好手,有他统领子合与夜君士兵,正是最佳人选,也减少了汉人与夜君人习俗不和可能的摩擦,但既然雷龙说到这程度了,他也没办法强求,只得答yīng



雷龙也不多言,与欧阳自远拱手而别。欧阳自远一时还抽不出空来,这边突然多了五千士兵,那一边子合人又多了一批夜君旧众,许多事要处理,也只能匆匆回营处理事务。

雷龙别了欧阳自远,返身纵马向沙漠深处而行,走了大半个时辰,远远的看到几个人站在那里。

当先一人,身材削瘦,头发灰白,眼角上也有了皱纹,只是,从他的面庞可以看出,此人其实年纪不大,如果不看那皱纹和头发,他的容貌可以用英俊来形容。

雷龙纵马来到这人面前,翻身下马行礼,说道:“阿格布将军,末将已经将部队送去了,百姓也都抵达西夜绿洲。”

阿格布点了点头。

他没有问雷龙处理的具体情形,因为他相信雷龙的能力,而且雷龙既然没有说,那么就证明他处理的很好。

阿格布向着西夜绿洲方向看了一眼。

其实,他真的很想去看一看那里的乡亲,分别这么久,他真的很相信他们。

但他不能去。

他心中的负罪感让他无脸见人,虽然夜君的灾难不能怪他,但他的心里,却一直无法释怀,何况,当年,他是国内第一美男子,而现在……这些年的心头重压和日夜不息的处理各项事务,已经让他成了一个未老先衰之人,他也真的不愿意再以这样的面目示人。

他慢慢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大车。

大车上,放着两具棺木,两具放眼整个西域都找不到的上好棺木。

棺木里是左双和右双的尸体。

他走上前,轻轻抚摸了一下棺木,手好象在抚摸着左双和右双的身体,叹息了一声,轻轻说道:“走吧。”

大漠上,这一行人慢慢的走远,向大漠的更深处走去。

欧阳自远和一众将领一直忙到了掌灯时分。

收编队伍,分派人员,了解情况,清点武器……只军营里的事就够人忙的了,再加上处理西夜、子合、夜君旧部的事,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还好有赵天成相助,要是就欧阳自远一个人,只怕要累死了。

第201章 怪异的使者

直到掌灯时分,欧阳自远总算得了个空儿,下令全军休息,明儿一早出发直向蒲犁.本来今天就应当派前锋出发,但这个意wài

耽搁了汉军行程,明天,无论如何也得出发了。

他才伸了下懒腰,帐外卫士来报:“营外有蒲犁国使者求见。”

欧阳自远一个呵欠打到一半就止了,这个难受。

怎么,要往蒲犁去就有蒲犁使者来见?这还真是不错,要是每一回都有主动投降的,至多再有一个月,西域也就平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美好愿望而已,欧阳自远一边下令请蒲犁使者进来,一边招集众将。

不一时,众将齐聚,虽然众人都很疲劳,但听得有这样的事,都是精神一振,要是能用这一点疲劳换得一个西域国平复,哪怕再疲劳十倍也愿意。众人罗列两边,等着蒲犁使者。

不一会儿,三个人进来了。这三人个个高鼻深目,与中原**不相同,但个个峨冠博带,居然是一身战国时的文士打扮。

当先一人进了帐,见欧阳自远居中高坐,心知是汉军统帅,于是抱拳行礼,开言道:“下国参事官,奉派使者上官均参见大汉统帅欧阳自远将军。”

这话一出口,众将都“咦”了一声。

这倒不是此人汉语精练,也不是他有汉名,而是,这人居然一口山东腔!

欧阳自远也是大感兴趣,问道:“贵使难不成是跟随山东人学的汉语?”

上官均听得欧阳自远第一句问话就把事情给歪到不知哪里去了,只得咳嗽一声,说道:“下官祖籍山东,这些年来乡音未改,让欧阳将军见笑了。”

欧阳自远打量着这位祖籍山东的上官均,这人的容貌,可无论如何称不上汉人啊,他有些狐疑,问道:“你自山东移居西域多久了?”

上官均听得这事情越扯越远,心中暗自着急,却又不好不回答,只得答道:“下官曾曾祖为山东人士,于今而数世矣。”

欧阳自远一呆。

曾曾祖?这多少代了?怪不得这人一身战国时的打扮,弄了半天,由打秦始皇还没死那会儿他们就是西域人了,只是这些年来居然一直乡音不改,倒也真是难得,他不由向上官均左右的二人看去,心想难不成这二位也是祖籍山东?

上官均无奈,心知这事儿不解释清楚是不行了,不然纠结起来没完,正事儿都没办法说了,只得再咳嗽一声,说道:“我的左右二使,左边这一位祖籍四川,右边这一位祖籍陕西,其实,我蒲犁国与汉本为一家,还请欧阳将军明查。”

欧阳自远越听越奇,看着上官均,他也知dào

这不是正事儿,但现在这事儿实在是神奇的可以了,这事儿不弄明白,却还真是不好决策。如果这蒲犁国人都是大汉子民的后人,与大汉本是一家,还真是不能乱杀,只是,这究竟算怎么一个事情?

上官均见欧阳自远仍是一脸好奇,只得继xù

说道:“我蒲犁者,先族乃是华夏族番禺氏族部落。其祖先帝舜是也。《山海经?海内经》云:‘帝俊生禺号,禺号生摇梁,摇梁生番禺,是始为舟。’战国之时,天下大乱,众民涂碳,吾民纷纷迁入甘肃,又至西域,再迁入葱岭而立国,此蒲犁之始也。”

欧阳自远听得上官均引经据典,倒也暗自佩服,点头道:“既然如此,倒也可以理解,只是贵国立国已久,与中原却已无涉了,贵使也是代表了西域之国而非大汉子民,只不知贵使前来,与我商议何事?”

上官均听得欧阳自远终于问起正事了,虽然将蒲犁国与汉朝给分割了,但这事儿倒也是事实,无法反驳,于是又咳嗽一声,自怀里取出了一张大纸来,抑扬顿错的念道:“下国蒲犁,再拜顿首,至上大汉统帅欧阳自远将军阁下:夫四海之内,千族万种,天下方圆,各安所居,盘古运斧而开天,女娲挥泥而造人……”

欧阳自远立马晕菜。

这什么和什么啊?就算你是大汉子民的后代,也不用这样调文吧?他急忙打断上官均的话,说道:“既然贵使要念这个,就请贵使将此文给我吧,我来看就可以了。”

上官均本是才酝酿好了感情,这一路上他不知反复的练习了多少回,才开始声情并茂的朗读,却被打断,心中大是不满,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得将纸递了上去。

欧阳自远接过纸来,本打算一边看一边给众将解释一下,一看之下,却是傻了眼。

那纸上弯弯曲曲,圆圆方方,说是字不是字,说是图不是图,实在不知写的是什么,他看着上官均问道:“这是蒲犁文吗?”心中却暗自佩服,能将蒲犁文翻译成汉语随口而出,而且还如此古雅,还真是不一般。

上官均摇头道:“非也非也,此为汉文,此乃鲁文也。”一边说心里一边暗自得yì

,心想你们还嫩着呢,这战国时的文字,你们只怕不认得,看你还让不让我读。

一边上,赵天成说道:“欧阳将军,给我看一下。”

欧阳自远正自尴尬,听赵天成的话里有话,于是将纸递了过去。

赵天成看着那纸,笑了一下,慢慢继xù

读道:“各安其所,各乐其居,今者上国发兵而至,下国不胜惶恐,一夕数惊,睡不安席……”读到这里,他抬眼看了上官均一眼,问道:“没读错吧?”

上官均张大了嘴巴,见赵天成问,只得点头。

赵天成却没有继xù

读原文,而是用大白话向众人解释着这文书的意思:蒲犁人说,他们本来老老实实的在西域,但精绝国挟其威而强迫蒲犁随从发兵,蒲犁国小力弱,不敢与抗,所以不得不发兵,但自入中原,没有擅自骚扰过百姓,也没有与汉军敌对过,因为他们的部队被安排在后卫部队上,一直没有与汉军作战过。

此番汉军入西域征讨,蒲犁人认为,罪有其首,蒲犁不是首恶,至多不过是被挟持者,换句话说,其实蒲犁也是受害者,汉军要来打蒲犁,实在不合理。虽则蒲犁城高数丈,墙厚数尺,又有兄弟之邦依耐为援,但蒲犁不愿与汉为敌,希望汉军考lǜ

此中的情形,与蒲犁各安其邦,互不相扰。

赵天成解释完了,问上官均道:“上官先生对我解释的可有异议?”

上官均只能摇了摇头,赵天成解释的还真没什么差错,除了没用文言而已。

众将见上官均确认所说没错,都是脸上发红——这可不是羞愧,这是生气。

孙威第一个发作了:“这简直是颠倒黑白!你们随同西域军入侵中原,现在失败了反而说自己是受害者,那当初是谁害了我们汉朝的?要是现在你们已经攻入中原腹地,这番话还会不会说?”

“真是好文啊。”柳千惠也是脸上飞红,接口道,“先将自己的责任推干净,再说是我们入侵,要求和我们和平相处,早先你们干嘛来着?这等说法,也亏你们说得出口!”

钱子长在一边接口道:“还说什么蒲犁城高数丈,墙厚数尺,又有兄弟之邦依耐为援?想告sù

我们说我们打不下你们的城?不服咱们就试试看!”

于振飞倒没说什么,只是将两条大铁棍顿了顿,冷冷的哼了一声。

上官均的脸上有些发白。

这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来时,很是准bèi

了一大堆的说辞,他的左右副手也都是能言善辩之人,满打算着和汉人展开一场舌战,最终说服汉人,没成想这帮子粗人根本不理会他的理由,就是要战场上见,这怎么可以?

“这个,天下之事,理胜力为常,力胜理为变,”上官均强撑着说道,“有理讲理,动粗哪里算道理?”

“那我们就变一下好了。”于振飞立马接口,“你要有空,就在这里继xù

讲,我们明儿就发兵蒲犁,到时候咱们各讲各的!”

上官均急的脸上冒汗,却也不知如何是好,这帮子粗人真是粗俗不堪,还真教育不过来了!

欧阳自远却没有发怒,而是淡淡的说道:“既然贵国派使者来此,我想总是好意。这样吧,本帅就推迟七日,七日后,还请贵国主动来降,如果七日后不来,莫怪本帅出兵相攻了。送客!”

上官均还要再说,一边上的卫士却早已经过来,拉的拉推的推,也不管是扯到了帽子还是袖子,一路将三个使者赶出了帐去。

使者才一出帐,赵天成立kè

发问:“欧阳将军,你意下如何?”

欧阳自远沉吟了一下,摇头道:“此事真假未知,究竟是他们有意的示弱诱敌,还是真的害pà

了?这还要探查一下。咱们先休整七天,这七天里探查一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何探查?”孙威有些发急,“西域都是城邦之国,这蒲犁也不过是一个绿洲小国,咱们怎么派人混进去?何况他们的容貌与咱们完全不同,一看就知dào

是咱们的探子,根本没得机会,让末将说,直接开过去平了他!”

第202章 敌国的消息

欧阳自远一笑,答道:“他们说自己城高墙厚,这种事,说谎是没有用的,因为是不是这样,远远的一看便知,如果真是这样,咱们还真要小心,要先想一下攻城的办法才是.至于混进去,”欧阳自远顿了顿,微笑道,“咱们营中,可也同样有他们这种容貌的人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几个将领都是一拍脑袋。

不错,刚刚三国合一的夜君国中,这种容貌的人多的是,汉营中也有不少这样的夜君士兵,何必一定要派汉人兵卒去?

汉军一边休整,众将们一边等待探子的消息。

几天后,探子回报:蒲犁的确是城高墙厚。

也许是由于蒲犁人仍沿习了汉人的习俗的原因吧,他们所在的绿洲虽不大,但那城建的可实在够坚实,城高三丈开外,墙厚七尺有余,而且城上布满了擂石,城下挖了一条很深很宽的壕沟,沟内满是削尖的木杆。可以说,这一切几乎与中原大城一模一样,只是护城河由于西域的水少而变成了壕沟,城上没有滚木只有擂石。而另一个西域小国依耐也的确与蒲犁是兄弟之邦,两国之间签有盟约,互相援助。

不过,探子同时也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其实蒲犁也好,依耐也好,都已经举城皆惊。蒲犁百姓有许多已经在逃难,一个个托儿带女的往依耐去,也有的干脆远遁大漠,情形绝非做伪,甚至蒲犁守军也是军心不稳,多有悄悄的开小差逃走者。而依耐,据说正向精绝请援,而且尽出国内财富,四处求援。

这倒不是依耐于兄弟之邦有多义气,而是这的确是唇亡齿寒,依耐既然与蒲犁签有互助协议,汉军绝不可能只征蒲犁不征依耐,其实就算没有互助协议,汉军也一样会征讨,所以依耐现在是想尽一切可想的办法。不过依耐人也知dào

,只凭依耐和蒲犁两国之力,守都难,何况反击,所以蒲犁是打算以坚城自守,而依耐则打算倾尽国之财宝而求援。

欧阳自远听罢,不由皱眉。

汉军现在的确缺少攻城武器,因为西域国都是绿洲之国,根本不必也无力建造大城,而且沙漠之上,什么攻城车之类的东西也没办法携带,现在这蒲犁建造如此大城,只怕是几百年里慢慢积累下来的,汉军如果强攻,只怕讨不到好处,但如果围攻,这样高的城,里面还有绿洲,几年时间还是支持得了的,汉军却哪里有这样多的时间来消耗?

几个将领也都是沉默不语。

此前众人倒也是底气十足,想着一举拿下蒲犁,但现在这样的情形,实在为难。这要是在中原,哪怕立kè

建造攻城车都行,但在西域,拿什么建造?又如何运到城下?

众人正在发愁,一个都统却悄悄的进了帐,在钱子长身边低声说着什么。钱子长此刻正没好气,才听了几句就挥手道:“去去,这事回头再说,现在没空。”

那都统在众多将军面前被训斥,却又不是自己犯了什么错,不由大是尴尬,闹了个大红脸。

欧阳自远见那都统为难,心想这可怪不得都统,于是问道:“是什么事?”

都统一时不敢回答,只看着钱子长。

钱子长答道:“小事。末将造了一个试验用的大飞锥,现在要试验。”

欧阳自远心想现在帐内众人都没个主意,气氛紧张,正好借此缓和一下,于是笑道:“既然如此,大家都去看一看好了,毕竟是个利器。”

钱子长听得欧阳自远如此说,急忙说道:“这东西是试验用的,还不能说成功。”

欧阳自远一挥手,笑道:“那有什么,钱将军已经制造出了利器,就算不成功,大家也可以看一下。”说罢带头起身。

钱子长见欧阳自远已经起身,无奈之下,只得吩咐那都统速去准bèi

,一会儿就试验一下看。

众人跟着钱子长来到演兵场,见一架又高又大的车辆已经准bèi

好,上面架着一个极大的弓,弓弦粗如绳,弦上,一支如长矛般的飞锥已经备好,对面二十丈处,则堆着数层铠甲,想是用来试验威力的。

钱子长的心里也是打鼓,要知dào

这东西可才造出来,这是第一回试验,他自己完全没把握,但众人都等着,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发令。

两个士兵一起抡起大锤砸向弓弦,那飞锥直飞对面,呯的一声,正中铠甲,只是并没有穿透铠甲,而是将铠甲击的四下乱飞。

钱子长脸上发红,心知这是威力不足,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好kàn

,但实jì

上不中用,这样的威力,在实战中至多也就是击倒一人而已,与这样大的武器实在不相趁,他期期艾艾的说道:“这个,是距离太远了,末将再,再想想看。”

欧阳自远嗯了一声,心知这东西还远不能实用,他倒也没指着一看之下这东西就威力无比,于是安慰了钱子长几句,带领众将返身要走,才行数步,突然想到一事,一惊停步。

众将本是打算跟着欧阳自远返回的,但欧阳自远突然停步,众将也不能就走,只得站下,等着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看看那大飞锥车,又看看那铠甲,再看看钱子长,又看看飞锥车,再看看铠甲,再看看钱子长,脸上不由微笑起来。

一众将领一个个不明所以,也跟着东看一眼,西看一眼,不知dào

这是怎么一回事。钱子长更是犯迷糊,他自己上下打量着自己,也没什么问题啊,欧阳将军这是怎么了?

欧阳自远突然向钱子长招了招手,将钱子长叫到身边,在钱子长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钱子长先是一惊,才要开口,却又住口不言,面露迷惑,又听了几句,有些犹豫,再听几句,他突然也笑了起来,连连点头,大声道:“得令!”

欧阳自远一笑,转身而回,一路走一路上又将赵天成叫到身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赵天成也是有些犹豫,但再听了欧阳自远的解释后,也微笑点头应令。

孙威、柳千惠和于振飞个个双眼望天。

他们知dào

这是秘密命令,既然如此,他们当然不能听,几个人打定主意,只管准bèi

出征,别的一概不理。

但接下来欧阳自远的命令却让这几个人的脖子全都软了下来:“传令,全军再休息七日,然后再行出征!”

几个将领都有些犯傻。

再休息七天?干嘛用?不愿意走了?懒了?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都猜测欧阳自远这里一定有什么打算,但都不明白是什么打算。几个人纷纷答yīng

着正要回帐,欧阳自远却叫住三人,让三人跟着回中军帐,有话要说。

当三个人从中军帐出来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笑容,就是方才钱子长和赵天成的那种笑容。柳千惠和于振飞急急的向自己帐内而去,孙威则欢欢喜喜的往自己帐内走着。

第五天,蒲犁城内突然起了传言。

这传言是和汉军有关的。

据说,汉军为了攻击蒲犁,特别打造了一种重型武器,叫破城神锥,此锥十丈之内,破石碎砖,威力无比,任你再厚的城墙也经不起这神锥三五下。

这传言可不仅仅是百姓们乱传的,据守城的士兵私下透露,这消息一出现,城主就已经派出暗探去汉营探查,事实果然如此。那神锥破石的威力暗探还亲眼见过,一锥飞出,两层的石头都轰然倒塌,实在是可怖可畏。最麻烦的是,汉军现在已经准bèi

了好几十支飞锥,据说都在兵器库里,就这样欧阳将军还怕不够,决定再等七天,紧急打造上百十飞锥,到时候四面围城一起发射。

这消息传到晚上,已经变成了:汉军已经准bèi

了上千支破城神锥,那锥一锥就可以破城,任你多厚的城墙都挡不住。

到掌灯时分,经过众人的添油加醋,又出现了如下消息:汉军根本不打算攻入城内,只想以神锥破了城,然后再以神锥尽屠城内百姓,蒲犁城主已经悄悄将家人送出城去了——这最后一条倒不是流言,事实还真是这样,其实不只是城主的家人,一众官员大臣并军官的家人也都悄悄出城了。

第七天,整个蒲犁都陷入惊恐之中,最新的消息是,汉军已经启程,一路直奔蒲犁而来,队伍前面就是几十辆大车,车都用布盖着,明显是用于攻城的破城神锥。

这一回,消息确实。

汉军的确正往蒲犁出发。经过半月的休息,士兵们精神饱满,虽然要推着几十辆车在沙地里前进,但好在汉军人员众多,一批累了换另一批推,轮流推车,倒也不会用尽了军力,只是行进速度上就不那么快了。

欧阳自远骑着马走在队伍中间,表现上看起来,他很安然,但实jì

上,他真的很紧张。

他不知dào

这一计是否能成功。以前的计策,不成功还有其他办法可想,但这一回,他只有这一个计策,如果不成功,他就无法可想了,所以这一计,必须成功。

第203章 打草惊蛇

他在脑海里又算了一回,感觉着此计成功的可能还是极大的.只是,打仗的事,可实在不能想当然,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万一此计不成,却要如何应对?实在说,他还真没有后手招数。

当晚,汉军下寨。

离蒲犁已经不太远了,但怎么也要再走个两天时间,这两天里,蒲犁会发生些什么吗?会按照他设计的发生吗?

欧阳自远实在不知dào



他叹息了一声,一个人躺在床上。

今晚,没有人陪他。因为柳千惠和莫尔兰都另有任务,提前出发了。他只能一个人在这里呆着。

欧阳自远突然感觉着帐内很冷,床很硬,被子很不舒服,总之哪儿哪儿都不对。

他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没有娇妻美妾在身边,就这样了?那些士卒们可怎么办?他狠狠的往床上靠了靠,做为对自己如此娇气的报复。

然而,报复归报复,睡不着归睡不着,欧阳自远翻了几回身,感觉着这样下去,肯定要翻一夜,干脆起身,穿了衣服出帐来。

才一出帐,却见外面不远处,一个苗条的人影一闪,欧阳自远心中一动,紧追过去,却见正是美玉。

欧阳自远见美玉气色不错,心中高兴,笑道:“美玉姑娘,今天你气色不错,这么晚了还不睡,来找我有事吗?”

美玉本是在帐外来回的走着,不妨欧阳自远突然出帐,她急忙返身,却已经被欧阳自远看到,脸上不由飞红,急忙答道:“没事。我只是睡不着走走而已,这就回去睡了。”说罢低下头,急急的走了。

欧阳自远看着美玉的背影,心中却是明白。

这里是他的后帐,全军统帅之处,却哪里会有人随便走走走到这里来的,何况美玉一向不会乱走,至多也就在她自己的帐篷处走走,这大晚上的,美玉绝不会是随便走走,至于来到他的帐外却不入帐是为什么,他倒也明白美玉的心思。

只是,他也明白,他和美玉,是不可能的。

美玉是圣女,虽然国已破,但她毕竟仍是圣女,圣女怎能嫁人生子?

欧阳自远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美玉的背影完全消失,这才叹息一声,慢慢回帐。他知dào

,今晚,他更睡不着了。

次日,汉军才启程,却收到消息:蒲犁城内已乱,许多高官争相出逃,士卒人心不安,百姓纷纷逃难。

欧阳自远沉吟了一下,下令将五千夜君骑兵调上来,由于振飞统领,命令他们一路向前推进,最好张扬一些,但不要太快。

此时帐内几个将领都点头称是,这一回,倒没人有疑问,也没人反对,因为所有将领都已经明白了欧阳自远的计谋。

这是吓唬人的计。

既然蒲犁人已经被吓破了胆,那就再吓上一吓。他们现在所依仗的,只有两个:一是坚固的城墙,二是有一个盟友。欧阳自远将那个还没有试验成功的飞锥说成是破城神锥,又弄出空心石堆来假装此锥神威无比,再派夜君人潜入蒲犁城去散布流言,如果蒲犁人别无所依也就罢了,但现在蒲犁有一个盟友可依,那么,如果他们的城墙不能依靠了,会如何?自然会选择出逃。

如果用三十六计来套,这算是打草惊蛇之计了。

而现在,欧阳自远要求五千夜君国骑兵出击,要张扬一些,却又不要太快,其目的正是继xù

吓唬蒲犁人。这五千人行进起来,气势非常,一看就知是劲旅,抢在汉军前面行进,看起来就好象生怕蒲犁人逃了,派出部队抢先阻击一样,如此一来,蒲犁人就更怕了。

果然,当汉军接近蒲犁城时,已是近晚时分,但最新的消息是,蒲犁人已经空城而逃,此前大量百姓逃往依耐,现在蒲犁军也已经撑不住,全军正往依耐后撤。

欧阳自远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他可也就不客气了,机会既然来了可不能不抓住!他连声下令,命赵天成带一部分人马往蒲犁城去接收城池,令于振飞加速前行,自后面追击蒲犁军,一定要追上,再令钱子长带夜君士兵四下散开,收拢蒲犁百姓,然后命令汉军全军加速前行,追击蒲犁军。

这一串命令,唯独漏了一个人:孙威。

孙威在一边听着欧阳自远下命令,直听到最后也没有自己的命令,急的抓耳挠腮,最后终于忍不住叫道:“欧阳将军,末将候令!”

欧阳自远笑了起来,答道:“孙将军就做我的助手吧,这些命令多是下给夜君人的,孙将军对夜君人不大信任,还是做我的助手指挥汉军为好。”

孙威听了这话,不由大感后悔。

不但是因为后来夜君五千骑兵极为强悍,而且,这些天下来,子合国的降兵也表现出了强悍的战斗力,事实证明,只有不会练兵的统帅,没有练不好的兵。孙威现在真是一百个后悔,但事已至此,没别的办法,只得点头答yīng

,心里却在暗想,待这一战结束,他必须和欧阳将军谈一谈,他现在可不敢再看不起夜君人了。

明月初升时,蒲犁军正在后撤。

他们现在不是整队后撤,也不是分批后撤,而是散的象沙子一样的后撤,简单的说,其实就是逃命。

在这些士兵身后,几个将官大声叫骂着。

这个后撤的命令,真不是城主下达的,也不是将军们下达的,而是——蒲犁士兵们自己下达的。

当看到将领们的家属也在出城时,蒲犁士兵们的心理崩溃了,他们纷纷逃回家中,带着妻儿老小逃命,没有妻子的,则自己逃命,一时间整个蒲犁部队开始出逃,将领们纷纷叫骂阻止,但哪里阻止得了?一顿叫骂后,几个将领见势不妙,也加入了逃命的队伍。

一个人骑着骆驼冲过散乱的人群,横在人群的逃路上,他的身上披着一件大红的外衣,脸上气的通红,手紧紧的握着,握的发红,双眼也血红。

他是蒲犁城主诺里阿拉。

诺里阿拉看着迎面逃过来的人群,心中的怒气无法遏制。

他的妻子没有逃去依耐。这句话他说了好多回了,但没有人相信。每个人都在传,说他已经把妻子送出城了,但事实是,他的妻子现在还在城内等着他。

有时候,流言的力量比真相要大一千一万倍。

“回去!”诺里阿拉怒吼着,“咱们的城在后面,不要逃!”

以前,他的臣民、他的将军大臣们都赞扬他声如洪钟,说出话来振聋发愦,然而现在,他的声音却是那么弱小,在一片嘈杂中,他的声音根本没人听得到,就算有人听到,也没人会理会。

诺里阿拉将骆驼一带,横在接近的人流路上,双手挥舞,试图阻止人流。

人流一分为二,从诺里阿拉的左右绕过,毫不迟疑的继xù

逃命。

诺里阿拉大怒,跳下骆驼,一把抓住一个士兵,怒喝道:“还不回去!”

那士兵迟疑了一下,向诺里阿拉鞠了一躬,慢慢转身。

诺里阿拉放开手,正要继xù

呼喝其他人,却见这士卒突然撒开腿全力向依耐方向跑去。

诺里阿拉恨恨的看着这士兵,心知追也没有用,就算追上了,难不成就靠着这一个士兵守城?

他转身看去,却见手下的大臣,神威将军赤克正骑着骆驼往这边来。

诺里阿拉翻身上了骆驼,急冲到赤克身前,大声质问:“赤克!你也要逃吗?你可对得起我?可对得起咱们蒲犁?”

赤克的身形僵了一下,突然向诺里阿拉身后大吼:“你们这帮混蛋,还不快回来!”说着一提缰绳,自诺里阿拉边上如风般掠过,一边叫着“我来收拾你们”一边已经跑远了。

诺里阿拉长叹了一声。

赤克,他可不是什么阴险小人,他曾经和来攻的敌人血战过,但现在,赤克却如此逃走了。诺里阿拉也理解赤克的想法。

当初赤克能够血战,是因为他的手下有士兵,现在,所有士兵都在逃,他拿什么血战?他是勇士,但不是死士,当有取胜的机会时,他可以血战,但如果只能送死,他还是选择逃掉。

诺里阿拉只能转过身,面向汹涌的人流。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要好好和这些人说一说,这些人现在慌了,只要能说服他们,他们一定能回去的。

诺里阿拉开始了演说:“各位子民!你们有必要这样害pà

吗?咱们的城墙如此高大,你们真的相信汉军有这样的武器能击破咱们的城墙吗?你们……”

“让开!”不知是谁用力撞了一下诺里阿拉的骆驼,差点把诺里阿拉撞下骆驼。

诺里阿拉狠狠的咬着嘴唇。

如果是以前,根本不必他说,早有人上前将这个无礼的人拿下杀掉了。不,如果是以前,根本不会有人这样做。而现在,他必须忍耐,他不能和这个人纠缠,现在最重yào

不是追究谁侵犯了他,而是挽回人心。

“各位子民!”诺里阿拉重新定了定神,继xù

说道:“不要被谎言所欺骗!那城墙是无法攻克的!我,诺里阿拉,将和你们一起守城,让我们一起见证汉军在城下的无奈!”

第204章 亡命演说

“少骗人吧,你的妻子都送出城了,我们才不送死!”不知是谁在一边说着,那声音迎面而来,当这话说罢时,声音已经在诺里阿拉的背后了.

“造谣!”诺里阿拉转过身,追着那声音大吼着,“我的妻子现在还在城里!有愿意跟我去验证的没有?”

没有人回答。早先指责他将妻子送走的人已经走远,根本听不到他的回答,至于其他人,现在关心的已经根本不是城主的妻子在哪里了,而是——管你的妻子在哪里,反正我就是要逃命!

诺里阿拉努力平定心情。

冷静,要冷静!

他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继xù

说着:“各位子民,你们逃到哪里去?依耐可有咱们这样的高大城墙?如果说咱们这里都守不住,依耐又怎么守得住?你们忘记了你们祖祖辈辈都在蒲犁生活吗?你们没有听到那些留在城内的老人和孩子的哭声吗?你们到依耐去,寄人蓠下,难道就会生活的更好吗?你们……”

他的声音中断了。

他没必要再说了。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听众。

不是没人听他说,而是,根本没有人了。

他的眼前已经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已经绕过他逃远。

诺里阿拉看着那空旷的沙漠。

他的脸板结的好象干涸的盐湖。

他叹息了一声,提了一下缰绳。

他要回去。

回蒲犁去。他的家在那里,他的妻子在那里,他的名誉,他的一切都在那里。

诺里阿拉的背后,士卒们仍在奔逃,此时他们已经完全没了上下级,许多士卒也已经没有了武器。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的越远越好,至少逃到哪里,逃了之后又如何,实在没空去想。

黑暗中,战鼓突起!

一片火光陡然亮起,无数火把晃动,汉军的大旗飘扬,大旗下,一员女将立马横枪,指挥着士兵向这一片散沙的蒲犁士兵包围过来!

这个女将自然就是柳千惠。她奉命提前出征,绕过蒲犁,在蒲犁城后埋伏,只等着蒲犁军退过来就杀它个措手不及,不过蒲犁军居然如此混乱不堪的过来,也的确是大出柳千惠的意wài

,她指挥着士兵散开,向蒲犁军围去,同时,她的眼睛也不断向右侧张望。

按照欧阳自远的布置,她在左侧,于振飞在右侧,同时杀出。现在她杀出来了,于将军哪里去了?

右侧,一片黑沉沉,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柳千惠的心中不住的起疑。

虽然她和于振飞一左一右,行军时都是静默的,而且有一段距离,但此前她可是看见于振飞率领着部队绕过了蒲犁的,那以后,她倒并没有注意过于振飞的行踪,但这也没必要注意,既然都已经绕过了蒲犁,当然就是在另一侧埋伏了,有必要再去问吗?但现在,为什么于将军那边没有动静?

还好,此时蒲犁军已经完全没有了队形,也根本不可能抵抗,虽然论总兵力,柳千惠的力量只有蒲犁军的约一半,但现在不是数数儿的时候,汉军此时的战斗力,要比蒲犁军大上几千倍。

柳千惠眼见蒲犁军全无斗志,那一边于振飞又没有动静,也就不按照原来的布置做了,她指挥着士兵分左右包抄过去,将蒲犁军整个包在了包围圈内。

蒲犁军几乎都没有经过反击,要么就地投降,要么四下乱窜,汉军的主要伤员倒是在追击时的不慎摔伤。

远处,诺里阿拉看着这一片火光。

他才走不远,就听到了这里的呐喊声,他只愣了几个呼吸就明白了这一切。

显然,他中计了。

汉军并没有什么破城神盾,相反,汉军其实没有破城的手段,他们唯一的办法是把蒲犁人吓出城来,然后包围。所以汉军早就在城外布置了埋伏,只等着蒲犁人出逃。

诺里阿拉突然微笑。

然后,他放声大笑,笑的声嘶力尽。

“你们活该!”诺里阿拉冲着那一片混乱叫道,“活该,活该,活该!”一边叫,他的眼泪一边止不住流了下来。

究竟是谁活该?他现在也弄不清楚了。

这一战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很快,战事就结束了,倒是战事结束后的事情比较麻烦,因为蒲犁的降兵不少,而且还和蒲犁平民夹杂在一起,要一一分开,再重新整理,实在是够麻烦的。

柳千惠正忙的不可开交,对面,火光突起,只听一片呐喊声,一支部队直冲了过来!

柳千惠惊的几乎要落马。

现在她的部队也都分散着,这时如果有敌人来攻,实在无法阻挡,她急向火光处看去,却见那明明是汉军的旗帜。

柳千惠一边传令安抚军心,一边急带着一小队人向前迎去,迎面,一个人手持两条大棍正急奔而来,却不是于振飞又是谁?

“于将军,你来晚了!”柳千惠的声音里老大的不满,“怎么,睡懒觉了?”

于振飞见战事已经结束,汉军已经取胜,不由松了一口气,叹息道:“我上哪里睡懒觉啊,柳将军莫怒,这事儿,实在是奇了,稍后我再解释,现在咱们先收拢敌军吧。”

柳千惠一时间哭笑不得,笑道:“我说于将军,您看看,敌军也都收拢的差不多啦,百姓也都整理了,接下来就是回城了,您说还有什么事可干?”

于振飞脸上微红,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回城吧,我就把我碰到的事儿说一说。这事儿,真是邪门了。

柳千惠听着于振飞说有邪门事,心中奇怪,心想这能有什么事?怎么会弄成这么晚了才出现?方才他们都跑哪里去了?

于振飞自然知dào

柳千惠的想法,他叹息了一声,讲了起来。

原来,于振飞率领着部队绕过绿洲大城,悄悄的往城后来,准时准点儿的抵达了埋伏地,虽然柳千惠没有看到他们,但于振飞可看到了对面的汉军了,此时两路人马都已经埋伏好了,于是众人都安稳的等着。

他们是前一晚抵达的,本来摸黑赶路就很累了,加上在沙漠里行走,更累,所以抵达之后,于振飞就下令休息。

众士卒不敢点火,生怕暴露了目标,所以只能挤在一起取暖,好在这些人已经习惯了沙漠的气候,不一会儿鼾声就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于振飞也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一路狂冲,直接抓到了蒲犁城主,正自高兴,那城主一转头,居然是1,把于振飞直接给吓醒了。

他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发白,于振飞感觉着身上发僵,于是站起身来,活动着身体。

才活动了几下,他突然发xiàn

不对。

他本来是在一块岩石下面休息的,不远处还有一丛骆驼刺。但现在,这里根本没有岩石,也没有骆驼刺,只有一片沙漠。

于振飞晃了晃脑袋,一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记事儿记不清了。他向四下看去,却见景色都已经改变,特别是,远处已经没有了那隐隐可见的蒲犁城!

于振飞有些发晕。

他跳起脚再看,东看,没有,西看,还是没有。他看了一圈儿,居然就没找到蒲犁城的所在。

这怎么回事?

他这边在犯晕,此时已经有一些士卒醒来,也纷纷发xiàn

情形不对,不由低声议论起来。

于振飞心知这不是自己老迈了,此时他也顾不得隐藏了,急派人向对面去,想看看柳千惠的部队是不是还在。

探马一路跑去,又一路跑回。

哪里有柳千惠所部的影子?不要说影子,连那里有军队的迹象都没有!

于振飞这一回是真的犯了晕了。

不会吧,难不成他们全军这一晚上都梦游了?他急派出探马四处打探,看这是怎么回事。那探马足探了好久才回来,东西两面的都没看到人烟,南面的探马倒是发xiàn

了迹象,那迹象,居然是远远的看到了汉军的大营!

于振飞都要发疯了。

他走哪儿来了?难不成昨晚上他领着全军倒着走的,这又走回汉军大营了?

此时他也来不及思考,好在他知dào

了方向,既然南面是汉军大营,那么他只要向北去就可以了,认准了方位,他急令全军起程,加速前行。

前行不远,北面的探马也回来了,这一回的消息更确定:前面可以看到蒲犁国的城池,他们是真的走回来了!

于振飞恨的直跺脚。

这西域沙漠还真是邪门,走路也能倒着走啊?

好在他发xiàn

的及时,只要抓紧些,还是能赶上伏击的。他认准了方向,带领全军前行。

足走了有两个时辰,于振飞下令休息。

他正坐在一边休息,一个参将却走了过来。

那参将来到于振飞面前行了一礼,却犹豫着没有说话。

“有话快说!”于振飞有些没好气。这一天走的就够上火的了,这参将还在这玩儿深沉!

那参将吓了一跳,急忙答道:“末将感觉着,咱们好象是走回来了。”

于振飞给气乐了:“你真是笨到家了。要不是走回来了,咱们这着急赶路干嘛?弄了半天,你才知dào

啊?”

第205章 倒着走

“不是的.”这参将急忙分辨,“末将的意思是说,咱们现在又在往回走!”

于振飞的脑袋嗡了一声,一下子跳起来,一把抓住参将,急问道:“你可能确定?你怎么知dào

的?”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查看。

那参将在于振飞手中挣扎着,却只是不出声,于振飞看了一圈也没发xiàn

有什么异常,转头正要质问那参将,却见那参将已经被自己抓住了脖子,脸都憋青了,再有一会儿只怕要被掐死了,急忙放手。

那参将得了这生机,连连咳嗽着往外退,说什么也不敢再接近于振飞了。于振飞倒也没有生气,而是追问道:“你怎么知dào

的咱们现在在往回走?”

那参将又退了一步,答道:“末将方才发xiàn

,有一丛骆驼刺下有一堆人的粪便,末将记得清楚,那却是末将拉的。”

于振飞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知dào

那是你拉的?你拉的屎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特征不成?”

那参将答道:“末将本是想将那屎掩盖的,但盖了一半,大队已经过去,末将就急忙追上去了,方才看那屎,与末将掩盖的一样。”

于振飞有些犹豫。

要说一丛骆驼刺下有一堆屎,那可能是任何人的,但如果连掩盖的都一样,这也太巧合了吧?他皱了皱眉,说道:“带我去看。”

那参将犹豫了一下,心想这一堆屎你能看出什么来,但军令既下,他也只能执行,于是引着于振飞往一边上走,一边走一边说自己是怎样盖这屎的,听的于振飞直恶心,喝了一声,让那参将不要再说。

那参将走了几步,突然“咦”了一声,奇道:“不对啊,方才那骆驼刺就在那里啊。”一边说一边指着不远处。

于振飞见不远处只是一片沙漠,哪里有什么骆驼刺?那参将生怕于将军追究自己谎报军情之罪,急急的说道:“末将以人头为保,真的方才那里有一丛骆驼刺,骆驼刺下还有……”

于振飞一挥手打断了这参将的话。

他相信这参将没有说谎。

因为这参将根本没必要说谎,说这假话有什么用?而现在看,这参将也不象是发了疯,那么,那丛骆驼刺哪里去了?难道……

于振飞心中突然一凛,向前面看去,不远处,一丛骆驼刺异常显眼。

于振飞急步向骆驼刺赶去,将近骆驼刺前,就看到一堆人的粪便半掩着。

那参将大喜,叫道:“就是这个!于将军,末将没有说谎吧,只是方向有些记错……”

“住口!”于振飞一声怒吼,吓的那参将差点把舌头给咬掉。

于振飞心里明白,这不是那参将记错了方位,而是,不知不觉的,他们又倒着走了!所以那本应在侧面的骆驼刺才跑到了前面!

“加速前行!”于振飞咬着牙齿下令。

在沙漠上,汉军开始小跑起来,沙子一步一陷,烈日当空,一众士兵们个个累的要死,但于振飞毫不容情,只是督促着士卒们快跑,好几个士卒中署倒地,于振飞也不怜惜,只让人轮流抬着他们跑。

这一路上,至少上百人倒下,其中居然有跑死的。

直到一个时辰后,于振飞才放下心来。因为他现在已经看到了蒲犁城。

他下令士卒休息,同时不错眼珠的看着蒲犁,生怕不知何时自己又倒回去了。

还好,这一回没有倒回去,休息了半个时辰,于振飞催促士卒启程。此时士卒们个个累的几乎走不动了,但没办法,现在他们还要绕过蒲犁再去埋伏,只能拼命了。

于振飞一路上又是吼又是吓,总算将士卒带到了埋伏地,但远远的就看到火光一片,他知dào

已经接战了,只能再带着士卒往前冲。

还好,柳千惠已经将蒲犁军收拾好了,要指望于振飞的部下作战,只怕可能性不大。

柳千惠听着于振飞的故事,越听越奇,到最后不由叹息道:“这还真是奇了,好在你早发xiàn

了,不然只怕一路倒退到大营……啊!”这句话没有说完,柳千惠突然大叫起来。

于振飞吓的一哆嗦,问道:“咬了哪里?是不是虫子咬的?”

柳千惠呸了一声,恨道:“什么咬了哪里?于将军你见事不明,既然你们能倒着走接近大营,那大营会是什么样?”

柳千惠这一点醒,于振飞也是大叫起来,两人异口同声的下令,急派传令兵往大营赶,报gào

这一消息,为防不测,二人各自命令传令兵一个自左侧去一个自右侧去,不然天知dào

他们会倒着走正着走还是横着走!

此时二人打了胜仗的欢喜之情早已经化为乌有,全为焦虑所代替。

要知dào

,这可是大营,如果十万汉军都倒着走,他们这两支部队就成了孤军,那时哭都来不及了。

二人带着士卒一路回了蒲犁,早有赵天成接着,问起情形,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这倒着走的事,把赵天成也吓的够呛,虽然二人已经派出传令兵,赵天成却仍坚持又派了两个传令兵去,生怕通知不到大营。

午夜时分,一个传令兵抵达蒲犁,但既不是柳千惠所派的,也不是于振飞所派的,更不是才派出不久的赵天成所部,而是自大营中来的。

见到大营来的传令兵,柳千惠、于振飞和赵天成几乎同时发问,至于这几个人问了什么,那传令兵什么也没听清,一时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赵天成急忙止住柳千惠和于振飞,说道:“你且说说,你带来了什么命令。”

那传令兵这才松了一口气,答道:“欧阳将军传令,汉军主力可能要晚一点到,或晚三五个时辰,或晚一二天,必到,请各位严守城防,等待汉军主力。”

“为什么要晚一点到?”赵天成急问。

“可是倒着走了?”柳千惠也问。

“我们派的传令兵可有见到?”于振飞再问。

那传令兵这一回倒听明白了三位将军的问话,而且用一句话就都回答了:“列位将军,小的只是传令,其他一概不知。”

三个人只能相顾而叹。

没办法,他是传令兵,还真就是什么都不知dào

,而且传令兵就算知dào

也不能说,这是军法。

赵天成挥手打发走了传令兵,与柳千惠和于振飞商议,看来大营那一边也极可能碰到了这怪异的情形,只不知dào

欧阳将军是怎么处理的,这“或晚三五个时辰,或晚一二天,必到”究竟是已经想到了应对办法,还是才一碰到,不明白这奇怪现象的危害,好在有“必到”二字,总算让大家有一点信心。现在看来,他们只能严守城池了。

此时夜已过子时,三人虽然心中不安,却也不能就这么坐到天亮,就算坐到天亮也没办法,只得拱手而别,各自回帐。

次日,准确的说是两三个时辰后,大家就都起来了。

其实这两三个时辰,谁也没真zhèng

睡过,至多也不过是打了个盹,个个都心中有事,哪能睡得着?

赵天成红着眼睛忙里忙外,布置城防,处理政务,于振飞被赵天成一下子派到这里,一下子派到那里,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赵天成这边,才派了于振飞出去,却又有事情来,赵天成自己无法分身,打算派柳千惠去处理,传招之下,却找不到柳千惠。

赵天成的心中暗自不满。虽然柳千惠是欧阳将军的妻子,但可也是定远将军,而赵天成则是柳千惠的上级奋威将军,柳千惠无论如何也应当听从赵天成的命令,当此紧张之时,柳将军却哪里去了?

赵天成无奈,只得另派了他人去,这边厢自己继xù

忙着。

他才打发了一个请令的出去,却见一个士卒直撞了进来,冲着自己大叫:“赵将军,柳将军在东城,请速去!”

赵天成嘿了一声。

这事儿还真是怪了。他没找柳千惠速来,柳千惠倒让他速去,他才要发问,又一个士兵撞了进来,身边卫士跟着,怎么拉也没拉住,那士兵一边在卫士手里挣扎,一边叫道:“赵将军,柳将军请你速去东城!”

赵天成这一回没有片刻犹豫,起身就走。

柳千惠可没那么大兴趣和他玩儿这个游戏,连派两人来让他速去,肯定是有什么大事。他一路疾走一路吩咐人去叫于振飞回来坐镇,以防有什么事找不到人,他的吩咐还没有结束,第三个士兵又已经冲了过来,远远的就叫:“赵将军,速去东城!急事!”

“带马!”赵天成大叫。

其实就算不骑马,离东城也不太远,但现在可是接连三个人来了,柳千惠不但没这兴趣,也绝对没这胆量乱派人来催促,以柳千惠的经lì

,些些小事她也绝不至于如此急迫。

卫士才拉过马来,还没有整理马鞍,赵天成已经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马向东城急奔而出,一路上撞翻了几个士兵、几个百姓,那是都顾不得了。

第206章 紧急事件

赵天成一路疾行,才近东城,远远的就看到城墙上黑压压一片人,但不是什么士兵,而是蒲犁的百姓,这些百姓多为妇女老人,许多人还带着孩子,在城墙上哭嚎声响成一片.

赵天成感觉着后脊梁直冒冷气。

这是怎么了?昨儿才安顿好的百姓,这怎么一大早的就都跑城墙上去了?

他还没来得及下马,只见柳千惠已经迎了上来,脸上通红,只见焦急,向赵天成急道:“这可不得了了!那些百姓要跳城自尽!”

赵天成几乎从马上跌下来。

上千的老人妇女和孩子,要跳城自尽?我的天呐。

现在他没庆幸自己当机立断一路疾行来了,而是后悔为什么不更快一些。

“为什么要自尽?”他急忙追问。

柳千惠却一摇头:“我也不知dào

!是莫尔兰发xiàn

了这情形通知我的,我又通知了你!”

赵天成急向一边看去,见莫尔兰也是满脸焦急。莫尔兰见赵天成看向自己,急忙说道:“我只是知dào

个大概!早上我来巡城,突然发xiàn

许多人往城上跑,追问之下才知dào

,原来他们是害pà

汉军屠城,所以要上城自杀!”

赵天成一下子明白了。

此前为恐xià

这些人,夜君国的间谍制造了许多流言,其中之一就是汉军一旦破城可能屠城,也正是这个流言吓坏了蒲犁的百姓,使他们空城出逃。

然而昨天,这些百姓以及军人被汉军包围又带了回来,蒲犁的士兵自然要关押起来,但百姓倒没有特别的,只是查看没有隐藏的士兵之类的也就放回了,一些受伤的百姓还进行了医治。

当然,要说汉军对蒲犁人就是始终如一的善良也是不可能的,个中当然也有对蒲犁人粗暴的,甚至有打骂蒲犁人的。

蒲犁百姓们本就是担惊受怕,那些个别的事件被迅速放大,加上原来的屠城流言,这些人终于慌了。一大早,最先是几名家人已经尽失的老人妇女,于绝望中爬上城墙打算跳城,有一些邻里询问原因,个中有一位随口说了一句“与其等待汉军屠杀,不如早些自尽痛快”,于是,流言飞速传开,大批的百姓,其中以妇女老人为主,纷纷爬上城墙准bèi

跳城。

赵天成又惊又怒,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他手一挥,带头往城上跑,身后数名卫士将领跟着,赵天成一边跑一边叫道:“众百姓听我一言……”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城上一片大乱,有人叫道:“汉军来杀我们啦!”人影晃动,只见数人已经从城上跳了下去,个中还有几个妇女流着泪高高举起孩子要往城下扔。

赵天成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急忙止住众人,连连后退,扯着嗓子大叫,保证自己不会下令杀人,什么指天为誓、绝不食言的都用上了,但无论他怎么说,这些人就是不相信。在赵天成的叫喊声中,这些人却越来越向城墙处退,个中有两个人一不小心,失足掉落到了城下。

赵天成额头的汗水滚滚而下。

他真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但就算他把心掏出来,只怕这些人也一样不信,他提气再叫,却一时失音,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一边上,莫尔兰一直没有出声,因为她虽然一再升职,却仍只是一个牙将,与赵天成差着三级呢,这里既有赵天成处理,她是没有说话的份儿的。但她眼见蒲犁百姓死活不信,赵天成吼的嗓子都哑了也不行,再也忍耐不住,突然放声大吼道:“你们这群笨蛋!如果真要杀你们,我们在这里劝你们干嘛?你们现在跳下去,倒省了我们的事了,我们犯得着劝你们吗?你们既然害pà

被杀,为什么又跑这里自已寻死?等一等看我们杀不杀你们再决定死不死都不行?如果我们不杀你们,你们不是自己找死?”

她越说越气,也不理会赵天成边咳嗽边连连制止的手势,放开脚步向前就走,大喝道:“我上来了!我是没说要杀你们,你们想跳尽管跳,别耽误我们时间!”

这一番话说出,一众百姓反而安静了下来,离城墙极近的几个人悄悄的往里移了一移,离城墙远一些,以防掉下去。

莫尔兰一口气走到百姓面前,喝道:“怎么,现在不往下跳了?”

“你们……真的不杀我们?”一个老人犹豫着问道。

莫尔兰哼了一声,扬声答道:“谁说不杀了?做奸犯科者杀!入室抢劫者杀!强暴妇女者杀!反抗汉军管理者杀!要杀的多着呢!”

随着莫尔兰一声声的喊杀,城墙上,一众百姓慢慢的、慢慢的往里移动,几个人突然哭喊起来,叫嚷着要出城,因为方才跳下去的人中有他们的亲人。他们要去看看这些人还能救活不。

莫尔兰却不敢乱答yīng

这事,只得回头去看赵天成。

赵天成此时已经顺过气来,急忙下令派人去城外,能救者救,不能救者好好安葬,至于城上的百姓,就任其回家,又当众宣bù

,就任命莫尔兰管理百姓投诉事宜,以防汉军有侵犯百姓之事发生。

这一回,众百姓终于相信了。他们一边感谢着赵天成,一边低声骂着那最先说汉军要屠城的人,纷纷回家。

不一时众人散尽,赵天成看看身边都是汉军中人,突然向莫尔兰深深一揖,叹息道:“莫尔兰将军,你真是女中豪杰!”

莫尔兰脸上一红,急答道:“我是牙将。”

赵天成笑道:“你今天立的这个功,难道还不能当个常将军?待欧阳将军到来,我亲自向他请功。”

莫尔兰大喜,连声称谢。

赵天成见事情已经安顿好了,又嘱咐莫尔兰及时处理蒲犁百姓事宜,这才重新回营。

到得营帐,却得到消息,汉军主力已经到了。

赵天成连水都来不及喝,急令准bèi

迎接汉军主力入城,又是好一通的忙乱,当欧阳自远进入大帐时,赵天成才第一次端起水杯来,赵天成见欧阳自远到来,急忙放下水杯要起身。

欧阳自远见赵天成忙到这样子,急忙止住赵天成道:“不要起来,你先把水喝了再说。”

赵天成一笑,他也实在是渴的难过了,一口气将水喝干,这才问道:“欧阳将军,可收到了我们送去的消息?”

欧阳自远点头答道:“收到了,你们三个人派了六个传令兵,怎么能收不到。我们也同样碰到了这情形,所以才要晚一点到。”

赵天成急问:“欧阳将军怎么处理的?是急行军吗?”

欧阳自远笑了,看着赵天成说道:“这倒没有。我问了夜君人,他们说这是大片的流沙。沙漠之中,既有急速的流沙,又有缓慢的流沙,急速的如河,窄而急,缓慢的如海,慢而大。其实你们不是在倒着走,是流沙在往前悄悄的移动,所以你们才会倒退,我请夜君人带路,绕过流沙而行,所以现在才到。”

赵天成这才长出一口气,又将城内的事情汇报了一下,特别提出为莫尔兰请功一事,希望能提升莫尔兰为常将军。

常将军以下,赵天成自己也就可以决定了,但常将军却不是赵天成自己能决定的,这要欧阳自远来决定。其实就算欧阳自远也不能自己决定,按理说,该当上报兵部才是。但现在他们在西域大漠之中,当然不可能上报兵部,只能先行任命,以后再上报兵部请求正式任命。

欧阳自远听得这些事,不由沉吟了一下,想了一想,摇头道:“这个且放一放再说吧,先通报表扬莫尔兰牙将。”

赵天成本以为这等大功,莫尔兰又是欧阳自远的妻子,怎么着也应当能任命了,没成想赵天成却不想任命,不由有些吃惊,但他当然不会反对,只得点头。

欧阳自远见没别的事了,于是令赵天成继xù

处理政务,他却打听明白莫尔兰在哪里处理蒲犁百姓事宜,往莫尔兰处而去。毕竟不任命莫尔兰为常将军一事,要和莫尔兰分说明白才行。

前行一段,远远的已近莫尔兰处理事务的所在,只见那里人群涌动,居然有不少人在,一会儿有人进去,一会儿有人出来,还真是热闹,只是出来的人有的高兴有的叫嚷,间或也有汉军士卒拉着人到一边去打板子。

欧阳自远心中暗自好笑。

赵天成本是想任命莫尔兰为处理汉军与蒲犁百姓争执的官员,没成想汉军深自收敛,不去惹百姓,而蒲犁百姓于汉军的小小争执自然也不敢乱去向汉人将军投诉,结果,倒是有不少的蒲犁人将相互间的争执诉向莫尔兰,莫尔兰这一回成了处理蒲犁百姓争执的知县了。

欧阳自远在一边悄悄接近,不想惊扰了莫尔兰,心想正好kàn

看莫尔兰是如何当这个知县的。才近数步,却见一边有两伙人打了起来,几个汉军士卒正忙的不可开交,一时没来处理。

欧阳自远急步上前,分开两伙人,询问原因。这两伙人见是一个汉人将领,而且那服饰看来级别极高,哪敢违抗,纷纷向欧阳自远诉说起来。

第207章 神断

原来这两伙人,是一对夫妻的婆家人和娘家人双方,妻子的丈夫突然暴毙,婆家人说是妻子杀了丈夫,娘家人说是丈夫急病而死,双方各不相让,方才到莫尔兰处请求决断,莫尔兰听得那女子哭的悲伤,不由起了同情之心,于是判那丈夫是急病而死.

两家出得门来,娘家人自然扬眉吐气,但婆家人极是不服,两伙人言语冲突,不由就打了起来。

欧阳自远听得这个情形,不由有些皱眉,心中暗怪莫尔兰断案太过想当然,这等大事,怎么能随便乱断?他对两伙人说道:“你们且先在一边等待,待本帅去和莫尔兰牙将商量,看你们这案子是否可以重断一下。”

他这一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旁边有人听得“本帅”的说法,立知这便是威镇西域的汉人将军欧阳自远,不由纷纷围了上来,个中一人又上来哭诉,说道自己的儿子被恶媳妇害死已经经年,请求将军大人帮忙申冤。

欧阳自远见四下里人纷纷往这里围,心知不妙,如此下去,他倒要在这门外开个公堂了,于是一边答yīng

着一边急急的进了屋。

进得屋来,只见屋内满满当当都是人,莫尔兰满脸的汗水,一下回答这个,一下回答那个,都是些邻里争执,什么你牵了我的牛,我碰了你的菜,各种事件不一而足。莫尔兰忙的晕头转向之时突然看到欧阳自远,直如大海里看到了救生船一样,也不断案了,直接跳将起来跑到欧阳自远身边,也不说话,只是连连的挤眉弄眼,一脸的苦相。

欧阳自远暗暗好笑,点了点头,迈步上前往方才莫尔兰的座位上一坐,放声喝道:“如非重大案件,有什么杀人、强奸、伤人之类事情的,都往你们自己的衙门去申诉,唯有经过你们自己的衙门断案却又有冤者,才可来诉,违者无论情由,一律重罚!”

这一声一出,屋内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片刻后,众人纷纷出屋。

其实这些事,他们完全可以上自己的衙门去申诉,只是既然汉军开了这个堂,这些人倒也乐得在此申诉,欧阳自远这一句话,就把这个衙门变成了高级衙门,只有经过断案而不成者才能来,一下子就解脱了九成的案子。

屋内一下子清静了不少,但仍有数人在屋内,看来的确是虽经自己的衙门申诉仍不成者要申冤。欧阳自远喝令申冤者到门外相候,每次只入一件案子,其他人在门外排队。

莫尔兰见欧阳自远一来,三言两语的就处理了这一堆乱麻,不由长出一口气,自行搬了个椅子在一边坐下,看欧阳自远如何处理剩下的事情。

欧阳自远落座后,第一件就将方才那打架的两伙人叫了进来,听取这两伙人的说法。

那婆家一伙坚称是妻子杀了丈夫,但证据却是没有,只是在那哭诉,说道今日正是儿子的头七祭日,儿子死的实在冤枉。娘家一伙自然是反唇相讥,指责婆家一伙无理取闹,什么证据都没有就上来乱冤枉人。

莫尔兰在一边对欧阳自远悄悄的说道:“这个案我方才断了,那婆家一伙的明明没有什么证据却乱告人,实在可恨。”

欧阳自远笑了笑,没有回答莫尔兰,而是上下打量着那妻子,见那妻子一张洁白的面孔,一双碧眼,身材苗条,身上穿着一件紧身的长裙,脸上轻施脂粉,很是风骚美丽,不由微笑。

那妻子见将军大人上下打量她,不由红晕上脸,眼睛也轻轻瞟着欧阳自远,很有些眉目传情的味道。

一边上婆家人看在眼里,心中大叫不妙,只是又不能公然指责欧阳自远见色起意,只得在一边连声哭喊。

欧阳自远挥手止住婆家人的哭喊,看着那妻子问道:“你们蒲犁风俗,也有头七之说?”

那妻子见问,柔声答道:“好教将军大人得知,我们祖籍江南,所守习俗与汉地一样,自然也有头七之说。”说的居然是一口闽南软语,很是好听。

欧阳自远听得妻子的说法,更是喜欢,点头道:“果然是很有渊源啊,你且说说,这头七都有哪些规矩,我看看与我们中原可有什么不同了。”

婆家人听得汉将军居然明明的是喜欢听妻子的声音,却打着官腔,不由大急,在一边才发声抗议,早有汉军士卒过来将几个人压住。

那女子也明白了欧阳自远的意思,语调更是加意的妩媚,一一的说了起来。

蒲犁人死后,也一样要着丧服,从死者卒日算起,丧家每隔七天就要举行一次烧纸祭奠,共有七次,俗谓“烧七”。“烧七”就是从死者去世之日算起,每七天为一个祭日,称为“头七”、“二七”、“三七”、“四七”、“五七”、“六七”、“末七”,共计七七四十九天。蒲犁人也一样相信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一年去一魂,七天去一魄,三年魂尽,七满魄尽,所以要过“七期”和三周年。

在烧七时,丧家要在大门口挂白纸灯笼,表示家有重孝。头七在家设灵牌,焚香明烛,供献酒肴祭奠,下余六七都到坟地化纸钱。一般以一、三、五等单七祭札较隆重,亲友皆至,孝子要哭灵;二、四、六等双七,亲友不来。孝子只烧纸、不哭灵,称为“空七”。尤以“三七”和“末七”最重yào

,每逢这两个“七”日,亲友都要到坟上烧纸祭奠,孝子也要大哭一场。

“末七”又称“尽七”,丧家大都要诵经礼忏,亲友也要送冥币、香、纸、大蜡、金银斗等祭奠。

“烧七”若与夏历的初七、十七、二十七相逢,谓之“冲七”或“犯七”,认为亡魂“逢七有灾,冲七有难”。

此外,还以“烧七”与月中的初八、十八、二十八相逢也是忌期,俗云:“逢七逢八,铜锤铁钗;烧七烧九,阎王请吃酒”。认为烧七遇到七和八的日子,阎王要拷打亡魂,遇到这种情况,要提前或推迟一天祭奠,此时要有一个“回煞”仪式。

届时,丧家把香烛酒食摆好,在地上铺一层炭灰或草木灰,用以检验死者回来的足迹。用一竹竿一根,隔一尺贴纸钱一张,立在门口台阶上或插于死者落气之屋的房檐下,据说阴魂见此就会进屋。用土罐装一煮熟了的鸡蛋置于房屋角,以此贿赂殃神,让死者鬼魂在家里多待一会儿。这时,一家老少躲得远远的,待规定的时间过去之后,先将一串爆竹丢进屋内,爆完才可以进家。满百日和周年时,还要烧纸祭奠。在人死后的半年或一年时,再给死者做一次道场。

至七七时,要遍请亲友前来参祭,置办三牲、果品前来祭祀,人称“烧七七羹饭”。这祭桌一直设到“七七”忌日的下午。“断七”以后,丧礼才告结束。

欧阳自远听得这女子如数家珍般将这些礼节一一说出,笑道:“你倒也知dào

的不少。”

这女子心中暗喜,向欧阳自远飞了个媚眼,腻声道:“将军大人要是愿意听,奴家可以以后再细细说给将军大人。”

莫尔兰见欧阳自远居然当众和寡妇调笑,又气又急,在欧阳自远背后狠狠的捅了一下。

欧阳自远却只做不知,又笑了笑,突然面容一整,问道:“既然你知dào

的如此详细,为什么于今**夫君头七之日,却不穿丧服,而着如此艳装?”

那女子一惊,一时答不上话来,一边上,婆家人却已经高声叫起来,说道这女子早有奸夫,哪里会为自己的丈夫着丧,这一定是她与奸夫合谋杀了丈夫。

娘家人哪肯示弱,纷纷叫嚷只凭不穿丧服不能定罪。

欧阳自远挥手压住两边的叫声,说道:“是否谋杀,却是要验尸为证的,现在两下各不相服,只好开棺验尸了。”

那女子听了这话,脸上有些惊慌之色,答道:“好教将军大人得知,夫君入殓时,已经验过尸,银针试毒,全无中毒迹象,又已开膛破肚,也无异常,夫君暴毙,还要受此惨刑,小女子实在不忍,将军大人要验尸,小女子实在不敢认同。”

欧阳自远见这女子的神色,心知这里一定有问题,但这女子如此说法,婆家那一边却也没有出声反驳,显然她所说的是事实。不由沉吟起来。

一边上,莫尔兰低声道:“交给我,我给她上刑,看她招是不招!”她本是同情这女子的,但方才见这女子与欧阳自远公然打情骂俏,而且神色异常,心中已是大起反感,不由又站在了婆家的一方。

欧阳自远轻轻摇了摇头。

酷刑之下,自然要什么口供有什么口供,但只凭口供定罪,或者只凭神色定罪,这哪里是执法,实为犯法,要定罪,还要有切实的证据才行。

他沉吟了片刻,突然转身对莫尔兰低声吩咐了两句。

莫尔兰大喜,点头称是,急急的起身,招手叫过婆家娘家中各一人,令他们一起带自己去验尸。

第208章 神断(二)

那女子见真要验证,神色倒是平静了下来,淡淡的道:“既然要验,那就验吧,只是将军大人,我夫君于头七之时又受此扰,小女子心中实在不安.”

欧阳自远嗯了一声,说道:“你且一边相,待验尸结束后再来审问。”

说罢令传那说自己儿子被媳妇谋杀了一年的老妇上来。

那老妇踉跄着上堂,身边,一个精壮的女子跟着,神色间满是不满之意,二人上得堂来,老妇还没有开口,那女子却先叫道:“将军大人你是什么意思?这老不死的当初就告过,连城主都惊动了,城主亲自开棺验尸,根本没有任何问题,现在又来审,却要审到什么时候为止?”

那老妇听得儿媳妇恶人先告状,不由大怒,叫道:“查兰,你这恶妇!我儿子死时,骨瘦如柴,怎么会没问题?”

那媳妇查兰哼了一声,答道:“你儿子长期重病在床,怎么会不骨瘦如柴?难不成还要白白胖胖才行?”

老妇大怒,上前要打查兰。

欧阳自远急令将二人分开,细审之下,那老妇却没有任何证据,只说这恶媳妇杀了自己儿子,倒是查兰,将当年那些验尸证据一一细说,查问之下,无一做伪。

欧阳自远心中暗自叹息。

失了儿子当然心痛,而这儿媳妇言语之间也的确是对老人不够尊敬,看起来她对自己的丈夫只怕也没什么感情,但这些都不是认定杀人的理由,总不成有一个儿子死了就有一个媳妇杀人吧?既然查兰将那些证据一一细说,没有造假,又怎能认定是杀人?

他对老妇好言安慰,希望老妇节哀。老妇却不肯罢休,只是哭闹,一定要判查兰死罪,不但欧阳自远心中有些着恼,连周围的汉军士卒并其他候审者也都有些不满。先前那女子在一边忍不住开口道:“德林大妈,你这案子都告了多少回了,哪一回审了都认为是病死,你就别闹了。”

老妇德林见那女子出言,不由反驳道:“诺美里,你闭嘴!你也是一个杀丈夫的娼妇!”

诺美里倒没有生气,只是一笑,答道:“好在你不是法官。”便不再言。

欧阳自远见德林纠缠不休,正要下令让士卒架了出去,却见门口走进几个人,当先一人正是莫尔兰,手里持着一块锡,她身后,诺美里的婆家人怒形于色,娘家人则垂首不语。

诺美里本是安然的在那里站着,突然见莫尔兰手持着锡块进来,面色立变,脸上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

莫尔兰来到欧阳自远身前,将锡块放在案上,高声道:“奉欧阳将军令,末将前往验尸,在尸体喉咙里发xiàn

了这个!”

轰的一声,周围的人都惊叹起来。几个没有跟着去的诺美里的婆家人个个愤nù

,要冲上去打诺美里,欧阳自远急令阻住,转头看着诺美里,冷冷的道:“你还有何话说?”

诺美里的脸上冒出汗水,轻叹一声,答道:“没想到欧阳将军如此聪明,我无话可说,只是,我们女人也有权追求喜欢的人,是不是?凭什么要从一而终?”

欧阳自远冷哼一声,心知诺美里这是招认了她与奸夫杀人,何况将这锡块化成汁再灌入喉咙,她一个女子哪里能做得到,他一边命令将诺美里收监,一边下令追查诺美里的奸夫,一并治罪。

处理罢诺美里的事,欧阳自远才转头要将德林赶出,却听德林叫道:“大老爷,我要开棺验尸!”

原来德林见欧阳自远下令开棺验尸已经验出了结果,于是也要给儿子开棺验尸,以证清白。

欧阳自远苦笑。

此前他下令开棺验尸,那是看出诺美里情形有异,想到既然已经开膛剖腹的验过,那么只有一个地方还可能没有验,就是尸体的喉咙。这验尸不是专业之人检验,只是婆家人去验,自然有疏忽,他虽然不知dào

喉咙里有什么,但这里极可能是唯一没有看过的地方,所以验一下尸,一验之下,果然发xiàn

了杀人的证据。但德林的儿子已经多次经专业之人查验,哪里还有没验到的地方,何况德林的儿子死了有一年了,肯定只剩骸骨,还验什么?他不由摇了摇头。

德林见欧阳自远摇头,不由绝望,叫道:“大老爷,此番验罢,无论是什么结果,我绝不再纠缠,如果不验,我老太婆只能撞死在衙门了!”

欧阳自远听得德林如此说法,犹豫了一下。

他倒不是怕德林撞死,这里这么多人,怎么也拉住她了,但如果真的从此不再纠缠,倒也是一件好事,他不由向查兰看去。

一看之下,却见查兰神色紧张,查兰见欧阳自远看向自己,急忙说道:“都验了多少回了,还验什么?难道一定要把骨头都压碎了看不成?”

欧阳自远心中大奇。

这查兰不是说不相信德林以后不再纠缠,反而急急的找不要验尸的理由,这事情可奇怪,他摇头道:“既然德林保证以后不再纠缠,再验一回也无妨。”说罢转头令莫尔兰去验尸。

莫尔兰才验了一具尸体,听得又要验尸,老大的不愿意,正要找个借口推辞,却听得查兰突然一声大叫,跳起身就往门外跑去。

这一下事出意wài

,守门的士卒一时没来得及拦阻,眼看查兰就要跑出去,没想到门外突然撞进一个人来,这人膀大腰圆,身材雄伟,是一个极健壮的男子,查兰虽然也很结实,但与这男子却实在不在一个级别,二人一撞之下,那男子只是退了两步,查兰却被撞的向后跌回屋内,一边上早有士卒扑上去将查兰绑了个结实。

欧阳自远见情势突然变成这样,不验尸也得验了,一边喝令将查兰绑好,一边急令莫尔兰去验尸。

那大汉进来突然和莫兰撞了一下,紧接着又见欧阳自远下了一通命令,一时有些不明所以,待欧阳自远命令才一下完,那大汉放开喉咙嚷了起来:“汉**将军,我要申冤!我的弟弟被他媳妇杀了!”

欧阳自远的脸一下子变成了苦瓜样。

这算是怎么了?他成了谋杀亲夫专职审判官?怎么一个个都是谋杀亲夫啊?他哼了一声,正要开言打发这人先去他们自己的衙门,却猛听得一片惊叫,跟着一阵焦臭味传来,只见几个人抬着一具尸体进了屋,那尸体通体焦黑,尸臭四散,一众人等纷纷后退掩鼻,再后面,一个女子被五花大绑着押了进来,脸上身上都满是血迹,看来很受了些痛打。

欧阳自远犹豫了一下。

他倒是可以打发这些人去他们自己的衙门,但是,就让他们抬着这样一具尸体招摇过市?那女子看情形已经被打的很惨,站都站不稳了,要是让他们去自己的衙门,只怕不等到地方,那女子就被打死了。

欧阳自远只好叹息一声,询问那大汉,为什么认定是弟媳杀了他弟弟。

那大汉说道,自己叫李永镇,他弟弟李永安,娶了这女子李田氏,但这女子一过门便与弟弟整日的吵架,二人之间几乎没有一天的不打,昨日城内大乱,众人纷纷出逃又被汉军赶回来,今天一早城内又有人跳城墙,乱的无以复加,李永镇生性好热闹,这等热闹哪能不看,他正在那看着莫尔兰如何处理跳城墙的,却听得有人告sù

他,说他弟弟家里失火了。

李永镇回头看去,见弟弟家的方向果然浓烟大起,他大惊失色,急往弟弟家里跑,跑到弟弟家时,却见那火已经烧塌了房子,弟媳李田氏坐在门外哭,全不见弟弟的影子。

李永镇急追问弟弟在哪里,李田氏却说弟弟失火时没有跑出来,想是烧死在里面了。

李永镇心下起疑,想着这房子又不大,怎么可能失火就没跑出来,于是招呼邻居帮忙清理房子。

李永镇为人一向耿直,邻居也愿意帮忙,纷纷帮着清理,不一时就清理出了现场,李永镇不顾灰尘钻进里面,赫然发xiàn

弟弟的尸体通体焦黑,被反绑双手倒在废墟下。

李永镇大怒,转身就打李田氏,众人不明所以,急忙相劝,李永镇身材健壮,哪里能轻易劝得住,一番争斗下来,众人才算止住李永镇,都说道这样打下去,就算是李田氏杀了人,李永镇私自打杀了李田氏也是个死罪。

正自纷乱间,有人传说道汉人设了官府,可以接受案件,李永镇于是令邻居抬了弟弟的尸体,亲自绑了李田氏前来申冤。

欧阳自远听了李永镇这一番话,却没有急于再问,而是转身招手叫过一个士卒,低声命令他速去请赵天成写一个文书,告知百姓,本衙门只受理汉军与百姓的冲突,其他一概不理。

原来他方才听李永镇说话,方才知dào

为什么这么多来鸣冤的,弄了半天,老百姓乱传话,把这个衙门当成是县衙了。

下罢命令,他这才转过身来查看李永安的尸体。

第209章 神断(三)

李永镇见欧阳自远查看弟弟尸体,在一边却仍说道:“汉**将军,我们的祖上本也是汉人,但这西域风俗,男女之间甚为随便,随时可以私奔改嫁,我们苦守了规矩多年,现在却越来越多的女人不守妇道,汉**将军,你来了真是太好了,请你把这规矩也正一正吧!”

欧阳自远嘿了一声,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杀夫案.

汉人的习俗,有三从四德,所谓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又要求有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女子从一而终,轻不改嫁(小注:这些习俗其实是自宋才大行其道,此处行文需yào

,学者达人,不必深究,此后再有穿越的习俗,不再一一声明),然而西域之人,哪里有这些要求,男女之间随时婚配,随时分离,一边是汉人的习俗,一边是西域的习俗,这两种习俗之间发生了冲突,而蒲犁是以汉人习俗占优势的,所以一些深受西域习俗影响的女子就只好铤而走险,谋杀亲夫了。

自然,这并不能成为这些女子无罪的理由,但由此也可以看出,习俗的冲突有多激烈。

不过,欧阳自远可没那本事来改变习俗,就算有这本事,也没这时间。他不是风化教官,只是一个将军而已。

他口中含糊应付着,细细查看那尸体,却见尸体固然是双手反背,却没有绑着,不由起疑,问道:“李永镇,你所说的不对啊,这尸体没有绑着。”

李永镇“嗐”了一声,答道:“汉将军大人,你怎么不明白呢?那绳子本就烧化了,只剩一个绳子形状的灰在上面,现在一路抬到这里来,当然早都没了。”

欧阳自远嗯了一声,心想这倒是合理,只是空口无凭,他转头问抬尸体来的邻居,可能证明李永镇的话。没想到,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摇头。

原来几个人当时都在外面,只有李永镇一人进了废墟,再出来时就要打李田氏,众人一番争执,搅的废墟上灰尘飞扬,待得再去抬李永安尸体时,哪里还有什么绳索的灰尘形状了。

李永镇见无人可以为证,不由有些发急,叫道:“汉将军大人,我李永镇一向不说谎话的!”

这一回,几个邻居倒是纷纷点头,证明李永镇从不说假话。

那一边,那女子李田氏却叫了起来,她说道自己绝没有杀了李永安,李永镇不说假话,难道她就说假话了?她父母双亡,只有丈夫一个人为依靠,怎能会杀了丈夫?

李永镇听得李田氏不承认,大怒道:“你不要胡扯!你和王真那混小子眉来眼去的,以为大家都看不到?”一边说一边又要上前开打。

欧阳自远急忙止住李永镇,心想这倒有些难办。

现在李永镇空口无凭,李田氏不认罪,这可不能乱断案,他在那里想了一想,突然想到一事,上前去伸手,掰开了尸体的嘴就往喉咙里看。

一边上,一个士卒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此前一位是用锡灌入丈夫喉咙杀人,怎么可能个个都这么杀人?这将军大人指挥作战倒是不错,但这种断案办法,可实在有些搞笑了。

欧阳自远横了那士卒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看着尸体的喉咙,良久,终于抬起头,说道:“李永镇,你没有说假话,这人的确是被杀的。”

此言一出,李田氏大叫了起来,说道将军大人乱断案,就算说是她杀了人,也得给个证据吧?现在将军大人只看一看死者的喉咙就说是被杀的,实在不能服人。

欧阳自远冷笑一声,招手令李田氏近前,指着死者的喉咙问道:“你细看一看,这里有什么?”

李永镇听得这种话,哪里还会客气,也伸着脖子细看。

两个人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仍是不明所以,李田氏叫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将军大人,你眼花了!”

欧阳自远嘿了一声,答道:“不错,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他才是被杀的,来人,带走李田氏!”

士卒才要上前,李永镇却一伸手,叫道:“不可!我不服!”

欧阳自远一呆。

什么?不服?不是你来告李田氏杀人的吗?现在断案断成是李田氏杀人,你倒不服了?他奇怪的看向李永镇。

李永镇搓着手,说道:“汉将军大人,我是亲眼看到了我弟弟被反绑,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证,算空口无凭,将军大人说我弟弟喉咙里什么都没有就认定了他是被杀的,以后让我李永镇怎么服人?我一生从不说谎,但现在人家问起,我可解释不了,还请将军大人找到真zhèng

的证据,也好让我李永镇能挺直了腰板做人。”

欧阳自远不由笑了起来。

这个李永镇还真是一个正人君子,虽然看起来很是粗豪,但还真是一身正气。

他虽然痛恨李田氏杀了自己的弟弟,但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他宁可反对判李田氏死罪,还真是认理不认亲。听李永镇的意思,其实也在指责欧阳自远乱断案,没有证据就胡乱下结论。

不过欧阳自远并不生气,相反,他倒很喜欢李永镇这个性格。如果象这种人占了大多数,只怕大汉已是天下第一强国了。

只是,这个理由他还真不能解释,因为按李永镇的逻辑,他要是仅凭解释,也一样的是空口无凭,这理由,得李永镇自己发xiàn

才行。

欧阳自远想了想,问道:“李永镇,你家里可有两头猪?”

李永镇大吃一惊,不由后退了一步,叫道:“汉将军大人,你真是神仙,你怎么知dào

的?”

欧阳自远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答道:“我不知dào

,我只是问你,你家里有没有两头猪,要是有的话,可愿意牺牲这两头猪为你弟弟申冤。”

李永镇一拍胸口,大声道:“就是倾家荡产也愿意,何况两头猪!”随即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汉将军大人,可是要我贿赂你?这两头猪……”

这一回连李田氏都笑出声来。

李永镇虽然是压低了声音,但他嗓门本就大,就算压低了声音也人人听得到,这句话一说,众人无不带了笑意。

你见过在公堂上公然要贿赂的没有?就算要,堂堂汉军统帅,岂能是两头猪能贿赂得了的?

欧阳自远也笑了起来。他现在感觉这李永镇真是可爱的有趣,他一本正经的摇头道:“不是。你既然有两头猪,这就回去,先将一头猪杀死,另一头猪要活着,然后将两头猪都扔在火堆里烧死,做完了这些,将这两头猪都抬来,我来告sù

你你弟弟被杀的证据。”

李永镇听的直发晕,不明白两头猪和弟弟的死因有什么关系,但汉将军大人既然发了话,他也没办法,听得慢慢转身,嘴里嘀咕着:“这算什么仙术?”

打发了李永镇,欧阳自远才回座位,却听得门前又是一阵惊叫,一条蛇进来了。

没错,是一条蛇进来了。这蛇倒不是自己进来的,是被一根木头给挑着进来的,而且不是活蛇,那蛇通体乌黑,肉都烂没了,只剩下皮连着骨头,被木头挑着进了门,那木头,则拿在莫尔兰的手里。

莫尔兰一脸的恶心,手拿着木头,让那蛇离自己远远的,对欧阳自远说道:“末将去验尸了,在尸体肚子里发xiàn

了这玩意儿。”

欧阳自远看着那蛇,看了好一会儿,越看神色越严峻,终于转过头来,对查兰喝道:“你还不从实招来!”

查兰的脸色惨白,却死撑着,叫道:“一条蛇什么能证明我有罪!棺材烂了,有蛇进去了,很正常的事!”

欧阳自远的脸色铁青,他好象也被恶心着了,却不是被那蛇,而是被查兰,或者说,被查兰那丑恶的杀人之法。他冷冷的说道:“这蛇连肉都化了,没个一年的光景不可能化成这样,你说衙门开棺验尸多次,怎么可能都没发xiàn

这蛇?”

查兰却找到了欧阳自远话里的破绽,叫道:“开棺那么多次都没有这蛇,现在怎么会有这蛇?这是栽赃陷害!”

啪!

欧阳自远一拍桌案。

他真的怒了。

杀人的事他也看多了,但从没想到会有如此丑恶的杀人法,这查兰居然抵死不认,实在让他愤nù

,他怒哼一声,对莫尔兰说道:“你传令下去,悬赏活的毒蛇,要十条,都装在一个桶里,再将这查兰脱光了衣服,绑了手脚装在里面,让她自己验证一下,蛇怎么会出现在尸体里!”

莫尔兰听得欧阳自远要如此处罚查兰,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但方才查兰居然说她在栽赃陷害,也实在生气,答yīng

一声就要出门,查兰听得欧阳自远如此吩咐,想起丈夫死时的惨状,不由心胆皆裂,大声叫了起来:“不要,不要,我认罪!”

“把你怎么杀了你丈夫的交待出来!”欧阳自远怒喝道。

查兰犹豫了一下,见莫尔兰仍在一边等待着去传令,心知不交待不行,何况方才欧阳自远的说法,明明的已经知dào

了她是怎么杀人的。只得叹息一声,交待了经过。

第210章 神断(四)

原来,查兰的丈夫体弱多病,自婚后不久就病倒在床,起居都要人服侍,甚至大小便都要在床上.查兰服侍了一段时间,不由心生厌恶,但汉人的习俗又是从一而终,无奈之下,她想出了一条毒计。

她提前买了一条毒蛇,装在竹筒里,一天,丈夫解了大便,查兰忍着恶心帮忙去清理丈夫的屁股,一边却悄悄的将竹筒底端烧热,将竹筒的口对着丈夫的肛处打开了盖子。

那毒蛇受热,一见前面有空隙,向前急窜,直接从丈夫的肛处钻入了肚子里,丈夫连声惨叫,打了几个滚,就此死去。

也正因如此,虽然数次开棺验尸,甚至开膛剖腹,却是全无发xiàn

,因为那蛇是在死者的肠子里,就算剖腹也不会把肠子都割开看,结果,虽然明明是她杀了人,却是没有证据。

然而,这一回欧阳自远又要开棺验尸,此时事隔已经一年,丈夫的身体早就烂没了,肠子更不可能存zài

,如此一来,那蛇就会显露出来,想到这个,查兰怎么能不着急?一急之下,反而大乱方寸,结果露出了马脚。

欧阳自远也正是看到这蛇,想到多次开棺验尸都没有发xiàn

这东西,细想之下才想到了这个可能,现在经查兰说出,堂上人众无不一脸的恶心,人人都没想到会有这等悍妇,居然以这样的方法杀人。只听咕咚一声,德林已经晕倒在地。

她多年申冤,现在冤案得明,但得知儿子居然死的如此之惨,悲喜交加,实在承shòu不住。

欧阳自远急令将德林救到一边,下令将查兰关押,此时门外又是一阵焦臭传来,只见李永镇和几个人抬着两口烧的乌黑的大猪进了门。

李永镇进了门,指挥着人将两口猪一左一右放好,对欧阳自远说道:“汉将军大人,左边这个是先打死的,右边这个是活着烧的。”说完等待欧阳自远的说法。

欧阳自远一笑,心想这李永镇倒也不是没有心计,至少知dào

记好哪口猪是先打死的哪口是活着烧的,明白这样做肯定是有目的。

他对李永镇说道:“你且掰开猪嘴,细看下两口猪的喉咙,告sù

我有什么不一样的。”

李永镇也不嫌脏,伸手就掰开猪嘴,一一查看清楚,答道:“左边这口猪嘴里全是灰,右边这口猪嘴里很干净。”

欧阳自远点头,继xù

问道:“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李永镇沉吟了一下,慢慢答道:“嗯,左边这口先死了,再烧时灰不会进口,右边这口烧的时候还活着,挣扎嚎叫……混蛋!”他说到这里,突然大骂了一声,转头就要往李田氏处冲,边上的汉军士兵早有准bèi

,急忙拉住。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

这就是他想告sù

李永镇的。

猪是如此,人也一样。

人如果先是死了再烧,嘴里不会有灰,但如果是活着被烧死,挣扎嚎叫之时,怎能没有灰进入口中?所以他方才才说,正因为死者嘴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才认定是被杀的!

他传令将一众案犯押下,打发了众人,却感觉着身体好生疲倦。

这一晚他一路行军,早晨才到就来处理案件,实在是累了,他打了个呵欠,慢慢起身。此时堂外已经没有申冤的,因为那公告已经贴出来,声明只接受汉军与百姓的争执,其他争执都去衙门处理,众百姓只得散去了。

莫尔兰见欧阳自远终于处理完了事务,急忙上前,笑道:“累坏了吧?还是你能耐,这样复杂的案子,就这么说破就破了。”

欧阳自远笑道:“再复杂,也没有战场上复杂,这些东西,倒也难不倒我。”

莫尔兰心中更是高兴,说道:“再上战场,我可是常将军啦,你知dào

吗?”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

他本就是为这事而来的,却断了一大堆的案子。他拉着莫尔兰转入后堂,轻声道:“赵将军和我说了,我不同意提升你。”

莫尔兰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终于成为将军了,现在欧阳自远却告sù

自己不行,一腔的高兴化为乌有。她看着欧阳自远,问道:“为什么?因为我不会办案子吗?”

欧阳自远摇头:“我是先不同意了赵将军的提升申请才来的,与你现在会不会办案子何干?何况你是军人,办案不是你的本职,不会办案,又怎能影响提升?”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升职?”莫尔兰有些着急了。

欧阳自远看了看四周,终于低声说道:“莫尔兰,你是匈奴人,我是待罪之身,现在我是汉军统帅,千惠是定远将军,如果你再成为常将军,你倒想一想,皇帝的心里会怎么想?”

欧阳自远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终于长叹了一声。

不错。一个匈奴人,一个待罪之身,现在一家三口手握军权,能不让皇帝心中不安?欧阳自远的任命是没办法的事,柳千惠则早是定远将军,这些都可以理解,但如果莫尔兰以匈奴人的身份、欧阳自远的妻子的身份在军中快速升迁,特别是升到了将军一级,这可是大事了。所谓伴君如伴虎,如果让皇帝起了疑心,他们这一家子又怎能安稳生活?

莫尔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说道:“罢了,我就当我的牙将吧。”

欧阳自远一时也是无语。

有功而不能赏,实在是不象话,但形势如此,却又实在是不能赏。

夫妻二人一时相对无语。

良久,莫尔兰终于一笑,说道:“算了。我一个女子,还是关心我的丈夫为好,走吧,咱们好好休息一下。”

欧阳自远心里知dào

这是莫尔兰在安慰自己,但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点头答yīng



三天后,汉军再次启程。这一回的目标是和蒲犁互为盟邦的依耐国。

不过,这一回汉军中又多了一千人,都是蒲犁人。

原来汉军进了蒲犁城,全不似早行传言的要屠城,更不是想象中的凶神恶煞,反而很守规矩。赵天成拼命救了要跳城的百姓更让人感动。

这以后,欧阳自远的公正断案也同样让人传颂。

尤其是李永镇,他对于欧阳自远大是佩服,四下里宣传汉军的优点,四下拉人,最终将一些心向中原的人拉来千余,要投汉军。

这一下让欧阳自远大是为难。

这些人固然心向中原,但要说他们对汉军不恨,却实在是不可能。毕竟,这些人国破家亡全是汉军所为。他本打算拒绝,但李永镇却说出另一番话来。

原来这些人不只是心向中原,而且,他们的家人在这一场大混乱中纷纷逃往依耐,这些人心中惦记着家人,想去依耐看看,但他们现在已经亡国之民,哪能说走就走,所以这些人私下里和李永镇也提了条件:大家都忠于汉军,只是不为汉军作战,只为汉军做些搬运粮草之类的后勤工作,条件只有一个:依耐城破,他们的家人汉军不能屠杀,而且要照顾。

这个条件其实很有些想当然。

汉军现在虽然说不上人手充足,但毕竟还不缺这一千人,凭什么要接受他们而保证他们的家人安全,而且还要给以特别照顾?

但欧阳自远一听这条件,却痛快的答yīng

了。

原因并非是他就缺少这一千人,而是为了攻心。

汉军再强,也不可能见一城灭一城,来一人杀一人,毕竟西域是要征服不是要灭绝,接受这一千人的条件,目的不是给他们特殊照顾,而是让西域各国看一看,汉军其实并不想拿他们的人民怎么样,只是想征服西域,保证西域不再叛乱而已。

也正因如此,欧阳自远才痛快的答yīng

了这个条件。

汉军起兵前行,不出三日,却得了个意wài

的消息:依耐人居然说动了西域多国,各国大量派出部队,在依耐城前聚集!

这倒也可以理解。

此前西域联军入侵中原,各国有出兵的有不出兵的,有多出的有少出的,但都是留够了守卫本国的力量才出兵,毕竟那是入侵。但现在,汉军在西域攻城掠地,战无不胜,当者灭国,各国哪能自安,就算没有依耐来求援,各国也都想着联手一战了,何况有依耐求援做引子。

这当中,精绝国特别卖力。要知dào

它是两大战争发起国之一,但另一国皮山已亡,精绝人心知汉军饶了谁也不会饶了自己,所以更是发挥影响力组织援救。

如此一来,依耐居然得到了一半以上的西域国家的兵力支援。

欧阳自远对此倒也早有心理准bèi

。他知dào

,这样的情形早晚会发生,只怕还不止一回。所以听了这消息,他也只是笑笑,下令严整部队,继xù

向前,准bèi

迎接这一场大战。

离依耐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将至一个小小的游牧部族聚集地乌拉特时,探马来报:前面发xiàn

大批西域部队,当是各国联军。

欧阳自远下令扎营,随即派出探马去打探消息。

第211章 大战

没想到探马去了三拨,居然无一能打探得确实的消息.原来乌拉特附近,西域军巡逻队极多,探马居然无法接近,只能远远的看着那一大片帐篷。问题是乌拉特本是西域平民聚集之所,也没办法分辩那些帐篷究竟是平民的还是军队的,所以西域军究竟有多少人,实在不知dào

,只能约略估计,应当不下十万。

欧阳自远可不喜欢不知dào

敌情的情形下乱攻击,他干脆下令全军休息,待明日再派探马加意打探。

然而,西域人没有给欧阳自远再次打探的机会。

次日一早,西域军大起,向汉军逼近,当欧阳自远紧急聚将后,探马终于回报了,首先是知dào

了统帅是精绝人多里安克钦,其次,这一回,终于知dào

西域人有多少兵力了,那数字是:二十万!

所有听到这个数字的将领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二十万,汉军连西域降兵在内一共十一万一千,该如何击败敌人?

欧阳自远下令全军列阵,先不放众将各归其队,而是与众将一起立在阵前观望。

远处,一股高高的尘烟在慢慢的卷向半空。

那尘烟当然是骆驼行进时所扬起的,但与此前不同,以前西域人来攻时,尘烟上卷,不断前移,因为那是西域人快速行进时带起的。但这一回,尘烟好象一堵墙一样,向前移动的慢,却极为浓厚。

因为西域人的兵力数量太大了。虽然他们离的还远,行进速度不快,但仍是卷起了大量的尘烟。

欧阳自远看着西域人的队伍前移,先是正面出现了一批西域军,接着,左右的地平线处也开始出现西域军,只是中路人数极多,约十五万人,左右两侧则各有约二万五千。

钱子长第一个请战:“欧阳将军,把飞锥营调上来,敌人越多,我的飞锥车杀伤力越强!”

欧阳自远却摇了摇头。

西域人当然是以中路突pò

的队形出现的,但如果迎面受阻,他们如此巨大的队伍,中路后面的士兵完全可以向左右侧移,然后包围汉军。西域人与汉军交锋可不止一次,哪里会僵化的只知dào

正面攻击?西域军左右两侧只布置那么少的人,显然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想法,如果正面受阻就将兵力分向左右,如果正面不受阻就集中力量全力一击。

这个思路其实每个将领都会,问题就在于,他有没有足够的兵力来执行这个办法。

现在,西域军二十万人,无论是正面强攻还是侧面包抄,甚至于多路攻击,都是可选项,这就给了敌军极大的发挥余地。所以,现在看着西域军是正面强攻的阵势,但打起来后,西域军究竟是什么办法攻击可真是说不准了。

赵天成在一边一直眯着眼看着,此时突然开口道:“这只怕是西域人能聚集起的最大力量了。”

欧阳自远心中一喜。

赵天成可不是乱猜之人,没有九成九的把握他可是不开口说这种判断的,他看向赵天成,等着赵天成解释。

赵天成指向西域人的当面部队:“欧阳将军请看,那些西域士兵可不是寻常的士卒,你看他们的衣着和马匹。”

欧阳自远也眯起眼努力看去,烟尘中,只见当面的一批西域军士兵个个身披外黑内红的斗篷,马上都铺着绣有一只大鹰的毯子。

欧阳自远的心中一跳!

这种装束他知dào

,这可真不是一般的西域士兵。西域人羊马牛皮极多,但如斗篷、毯子之类的东西却要靠与别国的交换才能获得,这其中相当部分来自汉地,现在与汉军作战,这来源也就断了,所以能够身披斗蓬、马上垫着毯子的人,可实在不多。但对面这种士兵一眼望去,应当有上万人之多。

这些人是什么人?这些人是精绝人的近卫军!他们那马上毯子上所绣之鹰,就是近卫军的标志。

既然精绝人连近卫军都派出了,当然是将几乎全部可动用的力量都调集起来了。以西域军被歼灭的数量计算,现在这二十万人,也真的是西域军能够调动的绝大部分力量了。

想到此处欧阳自远的精神不由一振。虽然击败当面之敌,夺得乌拉特还不能算最终取得胜利,但如果二十万西域军被击败,那么西域人的失败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他正自想着,却听孙威“咦”了一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欧阳自远向前看去,见西域军士兵们随着一声命令,纷纷下马,牵着马步行向前,行进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

“这是准bèi

冲锋。”柳千惠在一边接了口,“强力冲锋,马力比人力重yào

,西域军下马步行,就是为了节省马力,一会儿好全力冲锋。看来,这一回多里安克钦是打算全力一击了,连这样的小事都准bèi

到了。”

几个将领都明白了,但同时,也都紧张起来。

如果连这样的细节都准bèi

到了,接下来的战斗会有多残酷?

“欧阳将军,咱们只能对拼了。”于振飞咬着牙说道。

欧阳自远摇了摇头。

对拼,如果西域军就这样直冲过来,仗着飞锥车和弓箭他还能和对手打个平手,但多里安克钦不会傻到这样的,所以对拼的结果,几乎是一定失败。

“末将建议先退兵。”赵天成轻声说道。

欧阳自远犹豫了一下。

退兵当然是一个选择,但西域人继xù

追过来怎么办?对方有二十万人,轮流追击,完全可以紧追汉军不舍。

现在他明白多里安克钦为什么要那么严密的巡逻以防汉军探马刺探情报了。多里安克钦的目的就是利用那些平民帐篷隐藏真zhèng

的兵力,待汉军接近再全军出动,如此一来,汉军就进退两难了,何况就算汉军能够摆脱西域军,这一战也是迟早要打的,想等待西域军把兵力分散了再打是不可能的,还是那句话,多里安克钦不是白痴。

欧阳自远突然间有了主意。

“这一仗咱们必需打。”欧阳自远坚定的说道,“众将听令!”

“在!”众将响亮的答yīng

着。他们虽然不知dào

欧阳将军会如何布置阵形,但他们知dào

,此战,他们要和西域人拼个你死我活了!

“飞锥营移至中路前阵,中、左二路限一刻之内右移,与右路军汇合,飞锥营原地待命,其他部队向前二里,快!”

欧阳自远一连串的下达命令。

几个将领的嘴里都发出了“啊”“啊”之声。

这可不是应令的声音。

赵天成在一边怒喝:“都傻了吗?还不执行命令?!”

众将这才急急的奔往各自的位置,片刻之间,大军开始移动。

欧阳自远看向赵天成,突然微笑:“赵将军,你明白我这样做的意思吗?”

“不明白”,赵天成摇头,“但我知dào

,欧阳将军如果做的是众人都认为不合常理的事情,那么,一定是有原因的,因为欧阳将军当然也知dào

这不合常理!”

欧阳自远笑了一下,其实他很想和赵天成解释一下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但他相信,赵天成会很快看明白的,何况大战即将开始,他也没时间解释。

汉军迅速的移动着,一时间看起来一片混乱。

飞锥营的士兵们大声叫嚷着,推开在车前经过的士兵,将飞锥车拼命推向前方,而中路和左路的士兵则向右路全力奔跑,特别是左路,离的远了,骑兵们策马狂奔,步兵们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间一阵轰隆之声,胡营的一千蒲犁降兵们已经将运送粮草的大车赶了出来,大声叫着,示意汉军步兵上车。

汉军步兵们纷纷上车,那大车纷纷赶向右路。如此一来,大大节省了步兵的体力,提高了速度,而且乱象大减。

欧阳自远突然对这些降兵有些感激。

这些人当然不会喜欢汉军攻击自己的同胞,但他们既然发誓服从汉军,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违背誓言,当然,想来也有另一个原因:这些人已经为汉军出过大力,如果汉军兵败,只怕他们不会被西域军善待的。

然而无论于公于私,这些人现在帮了汉军大忙,所以,真的很值得感激。

其实叛徒和义士是同义词。站在汉军立场上,帮汉军的西域人是义士,站在西域军立场上,帮汉军的西域人是叛徒。

西域军显然搞不明白汉军在干什么,为什么突然如此大乱阵形,其实何止西域人不明白,整个汉军也不明白,明白这个原因的只有一个人:欧阳自远。

西域军继xù

前进着,并没有因汉军的大乱而打乱了自己的节奏,多里安克钦的思路很清晰:反正以现在的办法汉军没办法对付,以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这个“最好的选择”其实只持续了不长时间。

当多里安克钦下令全军上马,准bèi

冲锋时,汉军的新阵形已经组建完毕。

这是一个极为奇怪的阵形。

西域军方面,中路人员集中,左右两路平行排开,是一个随时可以冲锋,也随时可以变化的阵形。

第212章 大战(二)

但汉军方向,左路已经消失了.或者说,原来的左路没有了,新的左路在原来汉军的中路位置,右路也消失了,除了飞锥营,左中右三路大军十万人全部集中在中侧。

也就是说,汉军现在是一个“一头沉”的布置,十万人集中在右侧,一万人对着西域的中路,而西域的左路,则无人防守。

但最怪的不是这个,最怪的是,由于右路的十万汉军向前二里,导致整个汉军的阵线是倾斜的,是以一条右路向前,左路错后的斜线对着西域的横线的阵势。

汉军的阵势才一布好,西域军就停了下来。

因为多里安克钦突然发xiàn

,自己的阵势不对。

西域军左路面对着一片空地,对面根本没有汉军,总不能向着空地冲锋吧?而中路虽然人数巨大,当面也有汉军,但不幸的是,当面的汉军是飞锥营!

而右路,十万汉军对着二万五千西域军,加上弓箭之威,重骑兵的攻击力,如果接战,胜负用脚后跟想都想得到。

如果以现在这样的方式发起冲锋,结局将是:西域军左路对着空地冲锋,然后绕个圈子再攻击中路汉军飞锥营,中路西域军面对飞锥车,将付出巨大伤亡,但右路,十万汉军将快速击败西域军。

也就是说,汉军将抢在西域军击败飞锥营之前从侧面攻击西域军主力!

西域军才一停下,欧阳自远立kè

下令:全军左转。

汉军开始以斜线的形式接近西域军,自然,首先接近的是西域军的右路。

西域军很快也行动了,他们的阵势开始左转,右路在后退,左路向汉军中路方向前进。

看起来,汉军和西域军就好象约好了一样,都在向左旋转。

其实这倒不是多里安克钦看到了汉军左转才左转的,要论起来,多里安克钦下令左转的时间几乎与欧阳自远相同,因为他希望西域军整个是与汉军形成平行对敌的局面,现在这种面对汉军倾斜阵势的情形,实在不利于发挥西域军的优势。问题是,西域军有二十万,汉军十一万五千且步兵有大车借力,而且欧阳自远一看西域军停下就料定多里安克钦要下令全军左转,所以虽然欧阳自远和多里安克钦同时下令,但汉军的移动却更快。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一幕奇景。汉军与西域军开战了,第一战:比谁转的更快。

这一战汉军小胜。汉军的右路已经差不多接近到与西域军一箭之地了,但汉军与西域军的阵形对峙,仍然是倾斜的,事实上,在转的过程中,欧阳自远可不止下了一个命令,他还下了另一个命令,这个命令让胡营的西域降兵们很是忙了一阵。

此时西域军已经转到了背向南方,面向北方。

欧阳自远看了看太阳,笑了。

西域军其实此时已经避开了阳光直射,问题是,这几天的行军,欧阳自远天天看到上午过半时会起一阵大风,这大风自北而南的吹过。

阳光耀眼固然不好,但狂风扑面呢?特别是带着风沙——或者别的东西的狂风扑面呢?

“击鼓,出击!”欧阳自远下令。

鼓声大起。右路的汉军抢向出击,首先攻击西域军的,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弓箭。

西域军几乎立kè

陷入混乱。

二万五千人面对十万人的攻击,而且是以大量弓箭为开始的攻击,这种攻击的力度实在是承shòu不起。

西域军的中军开始变的乱起来。

多里安克钦见汉军已经开始攻击,不得不下令停止旋转应敌,然而,十五万人想要一下子停下来实在是不可能,一时有的停了,有的还在继xù

转,继xù

转的责怪停下的挡了路,停下的责怪继xù

转的挤了位置,很是发生了一些争吵。

右路的汉军几乎没什么阻碍的突pò

了西域军的战线,迅速向西域军主力的侧面冲去。

中路,飞锥营也停了下来,开始缓慢而稳定的向前逼近。

号角声响起,西域军开始分兵。

这一回不是因为要用分兵战术,而是迫不得已。汉军已经击败了他们的侧翼保护部队,再不分兵抵抗,整个主力的侧面就要完全暴露在汉军的攻击下。

三万西域骑兵自侧面向汉军迎来。他们不是为了取胜,而是为了争取时间。只要争取得个一时三刻的,西域军主力整顿好了,虽然汉军是从侧面攻来,也完全可以凭借人数的优势与汉军打一场混战,与此同时,西域军的左路已经全力向中路赶来,希望能够帮上忙,而不是面对空地冲锋。

汉军首先动的是飞锥营。

飞锥营的飞锥车停止了向西域军主力的前进,迅速调转车头,将飞锥车面向来援的西域军左路部队,但如此一来,他们的侧面也就暴露给了西域军主力。如果是放在以前,这种战法自然是自寻死路,但现在,整个西域军正全力对付自己侧面的汉军主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飞锥营把侧面暴露给自己,有心而无力攻击。

三万西域骑兵在快速接近汉军。

“呼喝,呼喝,呼喝!”西域军的呐喊场响起。

欧阳自远的脸上有些焦急。他不停的看着大旗。

大旗静静的垂着,一动不动。

一个传令兵跑到欧阳自远面前,急急的报gào

:“柳将军请令,想以重骑兵击破西域军当面部队!”

“不准!”欧阳自远的口气有些暴燥,“告sù

她仍按原计划,等候命令!”

传令兵返回了,欧阳自远抬着看着前面。

汉军的前锋已经与西域军接战,孙威率领着汉军一口气把携带的弓箭放了个精光,杀伤了上万西域骑兵,然而西域骑兵自知退不得,虽然损失惨重,却是死战不退,非但不退,反而加速迎击,只求缠住汉军。

一阵风吹过,欧阳自远的衣角扬了起来。

欧阳自远猛的转头,不看战场,只盯着大旗。

大旗先是被风吹的微微飘荡,紧接着,疾风大起,大旗整个飘起,不再下落。

欧阳自远欢呼了一声,下令:“击鼓,全军前进!”

几乎在汉军鼓声响起的同时,孙威的汉军骑兵与西域军接近到了丈许的距离。

汉军士兵们突然纷纷自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来,顺风一抖。

白色的细沙自布包中飞出,形成一片灰雾向西域骑兵飞去。

其实这招数在市井中常见,市井小流氓打架,经常用撒灰这一绝技。但在大规模的军事作战上,这个招数却是第一回用。

因为这招数只能在特定的条件下才起作用,这特定条件是:疾风自背后吹来。

问题是,现在,正好就满足这个特定条件!

好吧,你可以说这招数够阴毒的,但是,战争究竟是要胜利还是要正大光明?

要正大光明,汉军就不应当变成这样的奇怪阵势,就该和西域军硬碰硬才是。

战争,就是用尽一切光明正大的、阴毒的手段求得大规模杀死敌人的游戏。如此而已。

迎面的西域军骑兵大乱,孙威带领着部队一路疾冲,直破西域的阻击军,身后,汉军主力呐喊着冲来,他们的前面,就是西域骑兵的侧翼!

正面,汉军的飞锥营已经和西域左路军开战。飞锥车的可怕威力在对两万五千西域左路军时尽显出来,一批批的西域军士兵倒下,西域左路军只攻了一次,伤亡就超过三千人,而飞锥营则只有一人为流箭所伤。

西域军左路的统帅眼见这种打法是纯属找死,只得后退,但他们急切间又绕不过去,等他们绕过飞锥车的阵势,只怕连这场大战的尾声都赶不上了,于是,左路西域军选择了唯一一个可以做的事:骂。

他们只能站在那里开骂,没别的办法。

中路,西域军乱纷纷的转身,虽然当面的阻击部队被迅速击败,但无论如何,他们的人数还是占优势的,现在他们右路的二万五千人被击败,中路临时抽出的三万阻击部队被击败,左路的二万五千人被阻,但仍有多达十二万人的主力部队,汉军来攻部队十一万,只有他们的一半多一点,虽然汉军有弓箭为助,但凭借人数的优势,还是可以一战的。

不过,确切的说,其实来攻汉军只有十万。

因为柳千惠带着一万重甲骑兵在后面没有动。

柳千惠看着汉军主力迅速冲向西域军主力,紧紧的咬着嘴唇。她的身后,数名将领都有些焦急的看着前面的战场。

“柳将军,我们……”一个将领想请战。

“闭嘴!”柳千惠也有些暴燥。

她知dào

欧阳自远让她做什么,也知dào

自己的任务其实很重yào

,但看着别人冲锋,自己在这里孙威而立,的确不是好受的滋味。

一阵啪啪之声响起,跟着是一阵箭雨的呼啸声,虽然迎着风,那一阵死亡的尖啸仍然听的清清楚楚。

西域军主力处,士卒们一片片倒地。

汉军的攻击一下子慢下来,最前面的士兵不断的原地站定,后排的士兵越过原来最前排的士兵,不断前行,就好象是岸边的水波,一波波的向前。

第213章 大战(三)

这是汉军在使用弓箭.

号角声响起。

西域军虽然混乱未止,但已经不得不强行发起攻击,因为汉军已经开始了屠杀,他们如果等到自己整理好阵形再出击,只怕整个阵形里都没活人了。

西域军中路人数众多的劣势终于显现出来——没错,是劣势,不是优势。

人多当然是优势,但要看在哪里。当人数密集的面对弓箭时,这可不是优势,是劣势,因为人数太多,占位太密,所以西域军反而没有了多大的机动空间,面对着一排排的箭雨,这些人只能迎着冲上来,却没有办法躲避。

正面的西域军士兵一再冲击,但在汉军弓箭面前,几乎没有反击的余地,一批人冲上来,倒下,另一批人再冲上来,再倒下。汉军阵势前十几步,累累的堆积起无数西域人的尸骨。

然而,西域军没有后退。因为他们没办法后退。

身后仍是人,是自己的队友。队友的身后,还是队友的队友。

太多的人,反而困住了自己。

战场的情形不断转换着,虽然汉军主力的前进速度已经够慢,但毕竟是在前进,迎面的西域军也在不顾死伤的前进着,终于,汉军也进入了西域军弓箭的射程。

西域人倒也不是都没有弓箭,但他们的弓箭既少且弱,与汉军相比,实在差的太远了,射击技术也差的不是一般大。

战场上,箭开始乱飞,此时倒下的已不仅仅是西域军的士兵,虽然西域人的弓箭比起汉军弓箭来差了许多,但毕竟不是孩子的玩具,汉军的士兵们也在不断的倒下。

此时,西域军终于展开了队形,仗着人数多,他们的主力又分成了三路,中路继xù

血拼汉军,左右两侧开始冒着箭雨不断前进,试图包围汉军,逐渐的,西域军的队形成了一个凹形,在凹形中间是汉军部队。

“呜~~~~~”悠长的号角响起,西域军大声呐喊着发起全面攻击,左右两侧由于受到的弓箭攻击较少,迅速接近汉军,正面,随着汉军士卒所携带的弩箭的迅速消耗,西域军的进攻也越来越犀利,终于,汉军与西域军全面进入了肉搏的阶段。

此时汉军的优势开始逆转。西域军三面包围了汉军主力,不顾一切的拼命攻击,就算自己伤亡远超汉军,只要把汉军包围全歼,甚至哪怕是歼灭了一部分,就是成功,因为汉军承shòu不起一次重大的失败,这一点,不但欧阳自远看的很清楚,多里安克钦也同样看的很清楚。

“将军!”柳千惠身后,那将领又一次叫了起来,声音满是焦急。

柳千惠挥了一下手,示意那将领闭嘴,她自己的眼睛则紧盯着汉军主力的中央一带。

自远,你为什么还不发信号?

同一时间,钱子长也在张望,为了防止自己在人群中看不到信号,他甚至干脆站到了马背上。

他的左侧,西域左路军已经开始绕行,远远的绕开飞锥车阵,虽然这样绕过去实在有些远水不救近火,但总算有个行动,不至于只能站在那里喷口水。钱子长的神情也是极为焦急,他也在等着那关键的信号,眼看着西域左路已经快要绕开飞锥车阵了,怎么欧阳将军的信号还是不出现?

汉军中路,由于弓箭基本用光,汉军与西域军开始肉搏,在人数占优的西域军的攻击下,汉军的阵形被慢慢压缩,不断后退着。

“举旗!”欧阳自远见时机已到,果duàn

下令。

一边上,一名旗手将大旗向上力举。

一声尖啸传来,跟着是无数支箭,黑压压的射向大旗。

这是多里安克钦的鸣镝箭。

多里安克钦能够当上整个西域联军统帅,依靠的不仅仅是他是精绝国人这一身份,同时,他也有他的绝技,那就是鸣镝箭。

这箭有普通弓箭五支绑在一起那么粗,上面带着一个小小的竹筒,以大弓发出,发出之后,箭声尖锐,可以引导其他弓箭攻击。

据说,此箭是从匈奴人头领冒顿处学来的,究竟是不是,却没有人敢问,因为多里安克钦一直宣称这是自己的发明。

当然,也可能是英雄所见略同,两个人都发明的鸣镝。

现在,多里安克钦就用这鸣镝来聚集自己一方的弓箭。其实这也是他使用鸣镝的原因,西域人的弓箭不多,如果分散使用,没什么威力,只有集中使用才有效,这鸣镝正好可以引导弓箭集中。

多里安克钦不知dào

汉军中路为什么要举旗,但在这样的情形下举旗,肯定不是好事,而将中军大旗射落,至少对西域军的士气是一件好事,所以他果duàn

发箭。

箭雨直接将旗杆射成两断,大旗仆地。

欧阳自远的心一缩,喝道:“快,举旗!”

旗手嘴里咒骂着西域军,抓过地上一支长枪来代替旗杆,再次举起。

尖啸声又起,箭雨狂至,这一回,是射向旗手的!

不待欧阳自远下令,一边上早有十几个盾牌手冲上来,将旗手护住,弓箭打在盾牌上,当当做响。虽然旗手无恙,但那大旗在箭雨中被击的左摇右晃,终于没有举起来。

“混蛋!”欧阳自远怒了,喝道,“快举旗!”

他不得不怒,现在既是机会,也是危害,汉军眼看着就被全面包围,而西域军则正是集中全力,抽不出一兵一卒的时机,如果再晚,这个机会就不是机会,只能是危险了。

那旗手虽然不知dào

为什么要举旗,但他当旗手有年头了,深知此时举旗,绝对是大有深意,但原来的旗杆已断,现在这枪杆却又难以在箭雨中举牢,实在是没办法,他听得欧阳自远的怒喝,一咬牙,大声道:“别嚷嚷了,我听到了!”

一边上的几个盾牌手吓的差点儿把盾牌扔了。

有这么和骠骑将军说话的吗?

那旗手却全不理会众人惊惧的目光,手一伸,已将手臂伸入大旗用来套在旗杆上的圆筒里握住枪杆。

他一声怒喝,抓住一边的一名盾牌手,叫道:“帮个忙!”随即翻身往这盾牌手的身上爬。

这盾牌手一愣,立kè

明白这旗手要做什么了,他急忙扔下盾牌,双手托成一个弧线,将旗手的脚托起,旗手就象骑马一样,直接骑到了这盾牌手的脖子上,一只手抱着盾牌手的脑袋,叫了一声:“千万不要让我掉下去!”随即另一只手臂一扬,大旗举起!

尖啸声又起,一片箭雨又至。

那旗手看着迎面而来的箭雨,嘴唇哆嗦着,但手臂却仍高举,终于,他大声叫道:“**先人板板的……”

一支粗大的箭穿越他的咽喉,截断了他的声音,跟着一片箭雨射来,将那旗手盯的如刺猬一般。

旗手没有动,箭雨中,他的手臂直指苍天,虽弱小却又如利剑。

旗手的胯下,那盾牌手突然颤声道:“快,谁来扶我一把?”

边上的盾牌手才避过箭雨,向这里看来,见这盾牌手的额上居然插着一支箭,血已经弥漫了双眼。

原来方才箭雨射到,这盾牌手不敢乱动,双手又牢牢的把着旗手的腿,没办法举盾,也没办法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支箭射中自己的额头。

两个盾牌手抢上前去要救这人,这盾牌手怒骂起来:“格老子的,别动我,把我扶住就行!”

两个盾牌手这才明白,现在最重yào

的是大旗要举起,至于其他的,都是小事。二人一左一右,扶住了这个盾牌手。

这盾牌手的脚在发软,眼在发黑,但他仍勉力站着,他知dào

,现在自己的身上可能寄托着全军的命令,他的命可以丢,但他不能让十万汉军的命因他为了保命而丢。

“格老子的,真疼啊,格老子的……”他喃喃的骂着,越骂声音越小,终于,他的头垂了下去,但他的双手仍牢牢的把着旗手的腿,他的尸体仍站的笔直。

箭雨再起。随着尖啸声,一片箭射来,直向两名护卫的盾牌手。

数名盾牌手抢到这两名护卫身前,盾牌高举,护住两名护卫。

一个盾牌手突然惨叫一声,一支箭不知怎么射的,居然正中他的下体,他疼的脸都抽搐起来,但他没有动,他的盾牌仍举着,只是,他的嘴唇已经被自己的牙齿咬穿。

大旗飘扬,在两个汉军勇士的尸体之上,在数名勇敢的盾牌守的护卫之下,终于高高飘起。

“出击!”柳千惠大叫一声,一马当先,一万重骑兵直向包围汉军的西域军左侧冲去。

“出击!”钱子长大声狂吼,催促着飞锥车向西域军包围汉军的右路冲去。

汉军中路,士卒们已经被压缩的快要没有空间了,眼看着局面极为不利,突然间,先是左边的西域军大乱,敌军背后,“柳”字大旗飘扬,一万重甲骑兵自西域军身后猛杀进来,不一会儿,右侧,西域军一排排一片片的倒下,轰隆声里,飞锥车庞大的身躯出现。

第214章 大战(四)

西域军开始大乱.

如果论人数,其实现在西域军人数仍多于汉军不少,但关键时刻被汉军两只最强的劲旅自背后攻击,再多的人也抵挡不了。

中路汉军趁机反击,西域军先是左右两侧被包围击败,紧接着,左边柳千惠,右边钱子长,中路欧阳自远亲自指挥,汉军开始反包围西域军中路。

号角声又起。只见一万西域骑兵冲出,这些西域骑兵个个身披红黑抖篷,坐骑上垫着绣着膺的毯子,正是精绝国的近卫军。

多里安克钦真的不想动用这支部队,因为这可是精绝的近卫军,要是死伤太多,他可没办法向国王交待,所以他一直将这部队放在最后,当成总预备队的。

但现在,他别无选择,只能以这支部队冲上来阻挡汉军,他已经没有了其他能够立kè

动员而且战斗力强悍的部队可用。

欧阳自远冷笑一声。

他还不至于愚蠢到没有考lǜ

到这支部队的程度,对这支部队,他可是有特殊关照的。

“传令,于将军出击!”他下达命令。

战鼓大起,于振飞带着五千骑兵冲了出去。

没错,只有五千人,一则,因为汉军本就人数少于西域军,派出的部队太多会导致对西域军主力的攻击力量不足,二是,于振飞真的不需yào

太多的人。

他扬手,两只狼牙棒如旋风般飞舞。

他的身后是五千来自夜君的、经阿布格将军亲自训liàn

的、以此训liàn

法曾经以一万二千人力敌十万汉军的铁骑!

迎面,西域军好象一片草地,于振飞硬生生在这草地里开出了一条道路来。只是,这草不是绿色的,于振飞开出的道路,是用血和肢体铺成的。

他纵马,来往冲突,哪里的抵抗强他往哪里去,哪里的敌人多他往哪里冲,他身后,五千夜君士兵扬声怒吼,直冲敌阵,一时间双方混战在一起。

欧阳自远的目光只是扫了一下于振飞,就移开了。

那不是他不重视这里,而是因为,他要重视的地方太多了。

柳千惠的骑兵已经和汉军主力汇合,并骑向前攻击,钱子长的飞锥车虽然没有和汉军主力汇合,却已经将西域侧面部队清理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少量部队由汉军中路军清理,飞锥车已经重新转向,推向西域军。

当面,精绝国近卫军仍在死死相抗,于振飞虽然神勇,但这些近卫军也不是吃素的,明知冲上去就是找死,却仍是一批批的往上冲,于振飞长声大吼,两条狼牙棒横扫竖砸,打的真是畅快无比。

此时汉军左右两路已经包围了西域军,紧接着,汉军中路攻了上来,西域近卫军虽然强悍,但于振飞已经把他们杀的心惊胆战,夜君骑兵也是勇悍无比,现在汉军大队冲上来,终于抵挡不住,纷纷向后退去。

至此,汉军完成了大逆转,由西域军包围汉军,变成了汉军反包围西域军,此时后方的胡营军士已经将弓箭送上来,汉军士兵们重新补充了弓箭,箭雨再起,无数西域军士惨叫着倒下。

欧阳自远不由得看了胡营的士卒一眼。

那些士卒正往回疾走,一个个都垂着头,看也不看战场一眼。

欧阳自远的心里叹息了一声。

他理解这些胡营士卒的感受,看着自己的同胞被屠杀,而屠杀用的弓箭却是自己亲手送上来的,实在是纠结。但这些蒲犁人现在无论是限于自己的誓言也好,是为了自己不至于在汉军失败时被西域军所杀也好,都只能和汉军站在一起了。

当面,巨大的喧哗声响起。

西域军崩溃了。

他们以二十万人攻击汉军十一万人,最后居然被汉军包围,然后以弓箭成批的放倒,在心理上的打击甚至比汉军弓箭的攻击还要严重。终于,随着近卫军的败退,西域军士卒的心理再也支撑不住,整个部队开始大乱。

欧阳自远喜动颜色。

这一战如果能够全胜,而且大量杀伤西域军,只怕此后西域军顶多能聚集起数万人,想再聚集二十万人来,真是难于登天了。

“击鼓,总攻!”欧阳自远下令。

汉军的总攻开始,先是飞锥车以弓箭和飞锥猛攻,钱子长连连下令,几乎将车内的弓箭和飞锥都快放光了,夸张一点儿说,地面以上能够避开这攻击的人不太多,仅飞锥营的攻击就把西域士卒们几乎被扫掉了一半。

紧接着,重骑兵出击,西域军几个勉强维持的小阵立kè

被冲垮。

重骑兵还没有返回,轻骑兵和步兵开始攻击,西域军就好象一大片被猛虎赶的乱跑的羊群一样,听任汉军宰割。

欧阳自远满yì

的看着战局。他感觉,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出了胸口的恶气。

边上,马蹄声疾,赵天成疾驰而来,还未停马就叫道:“欧阳将军,那边,情形不妙!”

欧阳自远心中一惊,急抬眼顺着赵天成的手指方向看去,一看之下,脑袋里嗡了一声。

右侧,烟尘滚滚,一支西域骑兵正自汉军侧面赶来。看人数并不多,也就是两万多人,但要命的是,现在汉军正在全面攻击西域军,根本再也抽不出一兵一卒来阻挡这支敌军!

“这是绕过飞锥营的敌军左路军!”赵天成大叫道,“咱们得快想办法!”

欧阳自远没有回答赵天成,他的目光向更近处看去。

赵天成见欧阳自远的目光变了位置,也顺着欧阳自远的目光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西域左路军的来路上,一千胡营的西域降兵正在前行!

这一下,西域军只怕不是两万五千人,而是两万六千了。特别是这一千西域降兵熟知汉军内情,引导着西域军攻击,更是事半功倍。赵天成向欧阳自远看去。

欧阳自远的额上正冒出冷汗。

赵天成心中发凉。

如果欧阳自远都冒了汗,这只能说明,他没有办法了。不幸的是,赵天成自己也没有办法可想。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主战场。

主战场上,汉军已经开始了最后的攻击,但这最后的攻击也是需yào

时间的,现在,哪怕有那么万把人的部队去阻上一阻西域军,或者汉军再多个万把人攻击西域军主力,都可以争得时间,但现在别说万把人,千把人都没有,怎么办?

两人个的脸上都有些变色。

眼睁睁的看着大好局面被大翻盘,实在不是一般的滋味。

欧阳自远绝望的看向西域左路军。他知dào

,其实这是他托大了。他本以为主战场的作战可以快速解决问题,然而,毕竟差了那么一点儿。

汉军接敌时,速度其实稍微慢了一点儿,但这一点儿真的不影响什么。

汉军发起攻击后,时间也拖了一点儿,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什么。

举旗发令时,也耽误了一点儿,但这一点还是不影响什么……

细细想来,象这样的不影响什么的“一点儿”时间的Lang费,其实还是不少的,如果单独看,无论哪一点儿,都真的不影响什么。

问题是,时间不能单独看,所有这些“一点儿”累积起来,就成了左右战局的关键!

欧阳自远痛苦的闭了一下眼。

他现在必须做个决定,是继xù

攻击,还是全军后退。如果现在全军后退,汉军仍可保有胜果,只是,想要一战定乾坤就不可能了,如果现在不退,一旦西域军这最后的二万五千人抵达,后果不可想象。

当他再睁开眼时,局面已经变了。

不是主战场的局面变了,而是,西域左路军的局面变了。

一千胡营的西域降兵排成了几排,几乎肩并肩的堵在西域左路军的必经之路上!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大眼瞪小眼。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胡营士卒是要向西域军请愿吗?但现在这时候请愿,不是在帮汉军?

西域骑兵在胡营西域降兵面前停了下来,一个西域将领越众而出,指着西域降兵大吼大叫着,只是离的远了,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那些西域降兵没有动。

那将领突然向前,一刀挥出,一个西域降兵的头颅飞起,身体倒地。

其他西域降兵仍然没有动。

欧阳自远突然明白了。

这些西域降兵已经发过誓要服从汉军,面对西域骑兵的攻击,他们如果按誓言应当阻击对方,但无论如何,对方是自己的同胞,他们又下不去手,所以,他们干脆选择了用身体进行阻击,以一死解这个左右为难的局面。

欧阳自远的心中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这些西域人为汉军争得了时间,这当然可喜,可是,他们却是赤手空拳,以命去阻挡,这又如何的可悲?

他转头看了一眼主战场,此时攻击已近尾声,一些士兵已经可以撤出来了。

“欧阳将军,去支援吗?”赵天成问道。

欧阳自远看了一眼西域左路军处,叹息道:“不必了。”

的确不必了。

西域将领将杀了一个人仍不能吓退这些西域降兵,吆喝一声,打算带队绕行,但那些西域降兵却横着移动,不肯让路,西域将领大怒,长刀一举,纵马直冲。

第215章 残局

他一连撞翻两个西域降兵,但在第三排终于被阻住.此时他再也顾不得这些人是自己同胞,刀光连闪,砍倒了数人,透阵而出。

他身后,西域士兵们有样学样,纷纷砍倒西域降兵,向主战场攻来。那些西域降兵象无知的木桩一样,毫不抵抗,就那么被一排排砍倒。

欧阳自远又看了一眼主战场。

作战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打扫战场了。

“传令,”他慢慢吩咐,“着孙将军领兵追击残敌,追出八十里既止,着柳将军和于将军领兵迎击来袭敌军,赵将军,你负责打扫战场吧。”

赵天成点了点头。

现在他一点也不担心来袭的西域军了。二万五千人想要在大胜之后的汉军面前翻起大Lang,只怕难于上青天。

事实上,西域左路军甚至没等到与汉军接战就后退了。

事情明摆着,两路汉军左右来攻,他们的身后还有数万汉军,要想以二万五千人反败为胜,只能说是白日做梦。

所以他们干脆直接后撤了。从哪里冲过来的,再从哪里撤回去。

所以,当他们从那些仍然呆立的西域降兵身边经过时,又很是砍了一批人的头。

欧阳自远一边下令各路军整理部队,一边纵马向西域降兵跑去。

幸存的西域降兵约有二百人左右。

欧阳自远纵马直到这些人面前,见这些人仍呆立在那里。

地上,到处是无头的尸体,头颅也被砍的满地都是,风一吹,这些头颅都微微晃动,那情形看着极为渗人。

欧阳自远翻身下马。

他没有去看那些仍呆立在原地的西域降兵,而是面向倒地最多的一片无头尸体跪下。

他脱盔,卸甲,因为盔甲妨碍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向这些无头的尸体深深磕下头去。

在这些尸体中,李永镇的尸体倒在最前面。

磕罢了头,他站起,又以西域的礼节,双手交叉胸前,再次跪下,以嘴吻地,深深叩首。

这些人是降兵,这些人是西域的弹丸小国蒲犁国人,但这些人也是人,而且,他们是信守承诺之人。

这足以让人尊敬。

欧阳自远行罢大礼,重新着了盔甲,来到站立着的西域人面前。

西域降兵们静静的站着,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泪水纵横。

他们不知dào

自己这样做对不对,究竟是不是应当反助西域军攻击汉军,但他们只能在那短短的时间里选择一样他们当时以为应当做的事。

也许,如果给他们一些时间考lǜ

,他们的选择会不同吧,但现在,他们却只是这样选择了。

至于对与错,只能留给后人评说。

“你们自由了。”欧阳自远面对着降兵们高声宣bù

,“已经用你们的表现为自己赎了身。请放心,我会让人好发安葬你们的同伴,你们每个人都会得到一袋口粮,一些银两,你们的家人一定会得到充分的照顾。如果你们想要回到蒲犁去,绝对不会有人阻拦,如果你们想到中原定居,本帅一定派人护送你们前往。”

蒲犁人仍然静静的站着,但他们的目光都有些期盼。

过了一会儿,一个蒲犁士卒叹道:“欧阳将军,我们这些人,不可能回到西域人中了。我们只希望能亲手安葬了我们的同伴,然后能去中原定居。”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方才他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是唯一的选择。

“你们去做吧。”欧阳自远说道,“明日一早,我就派人送你们回中原去。”

当晚,欧阳自远忙了许久。

这一战,杀敌过十五万,汉军自己也付出了五万的伤亡。

欧阳自远命令赵天成负责打扫战场,处理后续事宜,同时将部队再次重新编排。

其实他真的不想不断的打乱队伍,但没办法,想从中原得到援兵是不可能的,而现在,他的部队已经只剩下六万人。

所以欧阳自远只能将汉军重新分配。

这其中,损失最小的是飞锥营,几乎不用补充兵员,然而,飞锥营却面临着一个大问题:他们的弓箭损失极大。

剩下的弓箭,几乎不足一次作战使用,而飞锥所剩更少。

欧阳自远思量了很久,终于咬牙决定,将飞锥营的弓箭全部配给其他各部,飞锥则集中到十辆飞锥车上。如此一来,飞锥营的相当多人员也就没有用处了。欧阳自远干脆下令飞锥营大部移至其他部队补充兵力。

事实上,这意味着飞锥营已经近于名存实亡。

这个命令一下,反对最厉害的自然是钱子长,按钱子长的意思,欧阳自远应当反向下令:将全军的弓箭都补充给飞锥营。

欧阳自远只反问了一句:“你的飞锥营能纵马追敌吗?”

钱子长只得拉长着脸走了。

他的飞锥营可以做许多事,但真的无法纵马追敌。

飞锥营的士卒补充了其他部队,欧阳自远又将骑兵队和步兵队进行了整合。

柳千惠仍令重骑兵队,全队一万人。

于振飞、孙威二人负责轻骑兵,计三万人。钱子长则负责步兵和剩下的飞锥车,计二万人。

至于二百胡营的蒲犁降兵,他们正在月光下默默的挖着坑。那是为了要安葬他们今天阵亡的伙伴。

明天,这些人将与汉军分手,在一个汉军百人队的护送下前往中原,不过,仍有少数西域人留了下来,但只是几个精通西域习俗之人了。至于其他西域降兵,从此以后,他们将永世不再踏上这西北的大漠。

欧阳自远忙罢,慢慢出帐,看着不远处西域降兵们的动作,心中不由感慨。

其实,这广阔的天地有足够的空间容纳每一个人,但是总有人想要多占一些,总有人想要剥夺别人的土地。

可是,他就算占尽天下的土地,最终死亡时,也只能埋在数尺方圆;他就是占尽天下的财宝,死时却也仍是赤条条而去。为了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样争战?

身边,脚步声传来,柳千惠轻轻的来到。

柳千惠见欧阳自远看着西域降兵发呆,心知欧阳自远的心里不是滋味,轻叹了一声,手轻轻的挽起欧阳自远的手。

夜风轻拂,两个人的手悄然紧握。

他们的心思是一致的:只希望战争早日了解,能让他们孙威的灯下静对,哪怕相对无言,却也胜过现在这戎马争锋。

“小时候,我家里有一棵好大的梧桐树。”柳千惠低声说道,“那时候,以为那就是一个森林了。总是听到父亲在树下坐着,慢声读书。”她的眼睛慢慢闭起,好象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母亲不喜欢树,她更喜欢草地。而我,总是在草地上骑马,然后到树下依着父亲看那书上的字,其实,那时我根本认不得几个字。”

欧阳自远笑了笑,他突然转身,入帐。

柳千惠愣了一下,不知dào

方才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慢慢的跟进帐内,却见欧阳自远坐在桌前,取了纸笔,正在写着什么。

柳千惠凑过去看,见纸上写着:“母亲大人钧见:不孝男自远问母亲安好……”

柳千惠轻轻退了两步,坐在一边。

她知dào

,这封信欧阳自远想写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明天正好有汉军回中原,他就借着这个机会给母亲送一封信,报个平安。

次日,众将目送着西域降兵远去。

如果不是军务急迫,只怕很有几个将领想要为这些降兵送行,可惜不但众将有事要做,连欧阳自远也脱不开身,只能公推赵天成送些人一段路。不过欧阳自远并不知dào

,赵天成在送到这些人离开了众将视线后,将一封信塞给了领头的西域降兵,并且细细的嘱咐了一番。

汉军只休息了半天,就整顿军马前行。

请求增兵的文书昨天就用特急公文发出了,不过每个人都明白,增兵之事,只怕没一两个月是不可能的——只怕有一两个月可能性也不大。现在,他们只能以现有的兵力去占领依耐。

车马磷磷,这一回,汉军几乎没有步行前进的士兵了。此前一战,对西域军固然是致命打击,但对汉军而言损失也是不小,西域军损失了三分之二,而汉军,也损失了近四成兵力。所以许多战马和车辆都空了出来。

但战车上的士兵们并没有闲着,因为钱子长下令,所有坐在车里的汉军士兵都得动起手来,加工弓箭。

好在,这一战后只收集的西域军弓箭就数量不少,只要假以时日,飞锥营还是能够恢复的——如果西域人能给他们时间的话。

由于全军或骑马,或乘车,所以汉军的行动速度大大加快,一天时间里居然走了八十里,这还是收着马缰,不肯让马匹大力快走的情形下,自然,这一段沙漠地面坚硬一马平川的地形也起了大作用。

不过这一天下来,毕竟也够累的,日头将落,欧阳自远下令扎营。

今晚正好轮到欧阳自远自己当值,他处理了军务,吃罢饭,带了卫士,也不骑马,就沿着军营慢慢的巡视着。

第216章 死人与死骆驼

其实他真的没什么可巡视的,因为几个将领各司其职.重骑兵有柳千惠在,轻骑兵有于振飞和孙威负责,步兵有钱子长带领,杂务有赵天成处理,他当值反而比不当值处理各种杂务要轻松。但无论如何,当值就是当值,他也不能因为手下都是优秀的将领就高枕无忧。

他绕过一个拐角,正自巡视,突然间见前面火把晃动,几个士兵正向营外指指点点着,好象发xiàn

了什么。

欧阳自远急步上前,不等发问,一个什长已经跑过来,叫道:“欧阳将军,你来的正好,外面有情况,好象有人!”

欧阳自远一惊,冲到士兵们聚集处,分开人群,借着火把光向外看去,却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边上的士兵向不远处地面一指,说道:“欧阳将军,看那里。”

欧阳自远细看去,见地面上隐隐的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动,但究竟是什么东西,离的远了,看不清楚。欧阳自远伸手夺下一支火把,用力抛出,火把落在离那东西不远处,这一下看清楚了:那动的果然是一个人,这人身上穿着破烂的汉式衣服,看起来好象是一个男子。

“把他抓进来,其他人警戒!”欧阳自远立kè

下令。

营门打开,数名汉军士兵抢出营门,冲到那人身边,吆喝着那人起来。

那人却只动了动,并没有起身。

一个士兵俯身去拉,一拉却拉了个空,不由叫了一声。原来,这人虽然穿着衣衫,但双臂却都没有,只有一对空的衣袖。

几个士兵一起俯身,将这人抬入营内,欧阳自远抢步上前去看,见这人面目枯瘦,脸色蜡黄,吃力的喘息着,看起来好象病的很重。

“传大夫。”欧阳自远一边下令,一边令将此人先放在地上,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那人的身体突然一抖,低声道:“是汉语,没错,是汉语。”

欧阳自远听得此人说话有很浓的江浙口音,这可绝不是西域人能装出来的,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想是一个被西域掠走的汉人,他大声道:“我是汉军骠骑将军欧阳自远,你现在在汉军军营之中,这位朋友,你是谁?可是被西域人掠走后逃出来的?”

那人听得欧阳自远说是他在汉军军营中,已经暗淡无光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他动了一下身体,吃力的说道:“快,快去救,汉人。上万。依耐。”

欧阳自远心中一惊。这人话说的虽然断断续续,但意思却是明白的,是在说有上万汉人在依耐,他急问道:“汉人有上万在依耐吗?”

那人点了点头,喘息的越来越厉害,此时一个大夫匆匆赶到,急急的给这人把脉,检查。

欧阳自远生怕此人支撑不住断了这重yào

消息,不理大夫在身边忙活,继xù

追问:“都是什么人在依耐?那里有多少西域军?”

这人喘息着说道:“工匠,军人,上万。西域,要退,要杀。快去,救,救人。”

欧阳自远越听越是心惊。

依耐有上万的汉人工匠和军士,西域因大败要退走,但在退走前要杀了这些人。看来这就是这个人拼死来报信的原因。

“你是什么人?”欧阳自远又问了一句。

这人却没有回答,而是低声说道:“请告sù

小玉,我,我还活着,小玉,我,我会回家的……”

欧阳自远见那大夫已经抬起头来连连摇头,心知这人已经不行了,一声叹息,答道:“放心,我会告sù

的,你说的小玉可是你妻子?家住何处?”

那人张了张嘴,嘴里轻轻的又叫了一声:“小玉……”

随即已经死去。

欧阳自远长叹了一声。

其实,这个人是幸运的。他在临死前意识到了自己为汉军所救。象这样悲惨死去的汉人,还不知dào

有多少,其中绝大多数至死也在西域人的奴役之下。

他正要下令将这人埋了,那大夫却突然一声怪叫,好象碰到鬼怪了一样一下子跳到了一边。

欧阳自远吓了一跳,见大夫手抖抖的指向地上,他向地面看去。

原来,那人的背上有个背囊,那大夫见此人已死,一时手欠,伸手去拉那背囊,背囊沉重,一拉之下,里面的东西掉了出现。那里面,居然是一个骆驼头,那骆驼头已经有些腐烂,舌头伸出,双眼黑乎乎的瞪着,把那大夫吓的直接跳到了一边。

欧阳自远笑骂道:“你这大夫是怎么当的,死人都见了不知多少了,却怕死骆驼?”

那大夫抖抖的答道:“在下,在下只医人,不医骆驼啊。何况,将军……将军请看,那骆驼头也太可怕了。”

欧阳自远听大夫说的奇怪,细看那骆驼头,一看之下心里咯蹬一下。

这大夫说的没错,这骆驼头的确够可怕的,或者说,够恶心的。

骆驼的双眼虽然瞪着,但眼中的眼珠却已经看不真切,眼珠里居然全是乌黑,那骆驼的舌头上全是白色的脓块,脓块里还在慢慢流着脓。

欧阳自远沉吟了一下,挥手斥退大夫,下令叫留下的西域人中于骆驼疾病熟悉的人来。

不一会儿,一个西域人已经来到,先向欧阳自远行了一礼,一礼没有行完,就已经看到了地上的骆驼头,不由惊叫了一声。

“这是什么病?”欧阳自远见这西域人也如此吃惊,心知此事非同小可,顾不得说别的,直接询问。

那西域人以生硬的汉语答道:“回欧阳将军的话,这是口蹄疫,是骆驼的大敌。”

欧阳自远也“啊”了一声。

他虽然没见过此病的情形,但对这病还是知dào

的。这病专在马牛之类的动物中流行,往往一头出现,转眼间就会传播到成千上万头上,一个牧人的一头牲畜得了此病,他的全部牲畜,甚至相邻的人的牲畜都会死的精光,看来,骆驼也一样没能幸免。

那西域人仍看着骆驼头,叹息道:“这是西域军用骆驼,欧阳将军请看,骆驼头上有一个圆形烙印,那是军用骆驼的标志。西域军中有骆驼得了这病,只怕……”

欧阳自远心中却是一跳。

西域的军用骆驼得了口蹄疫!

他突然明白这人为什么巴巴的背着骆驼头了。

这人显然是知dào

汉军已经要到了,也知dào

西域人要杀了依耐的汉人,所以冒死跑出来向汉军报信,同时也想告sù

汉军,西域骆驼中已经出现口蹄疫,西域军的战斗力将大大下降。

那西域人说道:“欧阳将军,这病可不是玩儿的,人虽不得,但骆驼一旦得了,整个营中的牲畜都会无一幸免。咱们最好将这骆驼头远远拿到营外焚烧,连扔着骆驼头的地面的泥土都铲起远远抛到营外,再将这一带地面洒上石灰,以防万一。”

欧阳自远连连点头,这一点上,听西域人的是没错的,他们对这种病的经验可是比汉军多的多了。他干脆就命令这西域人指挥着汉军士卒处理,又令人将这汉人尸体也抬到营外埋掉,跟着传令众将,加意小心马匹。

下罢命令,欧阳自远又询问为何在依耐会有那么多汉人,这一回,倒是子合国的士卒告sù

了欧阳自远。

原来,西域各国技术落后,国力不足,所以这几十年来,但凡有机会,就会截掠汉人,但不仅是掠夺财富,而更注重掠夺有技术的汉人,比如工匠之类的。日久年深,这汉人居然成了一件商品,各国不敢明目张胆的交yì

,都将这些汉人往沙漠深处运,找一个汉人不易抵达的地方交yì

,依耐的地理位置不远不近,正合适,结果,依耐就成了交yì

汉人的交yì

中心。从汉地掠来的汉人,到西域做生意的汉人,经过西域的汉人等等被抓后,都送到依耐来看管,等候交yì

,结果,依耐就聚集起这许多的汉人来。

欧阳自远听罢,打发了士卒,慢慢的回帐,心中却很有些焦急:依耐有上万汉人急待救援!他能够在汉人被杀之前赶到吗?他的耳朵里好象响起汉人被屠杀时的惨叫声。

“传令,明日一早,全军加速前进!”欧阳自远向身边的卫士下令。

次日,汉军一路疾行,将近日落时分,离依耐已只剩三十里,探马来报:对面发xiàn

大批敌军,打着多个旗号,人数估计有近二十万!

这个消息让正在喝水的欧阳自远猛烈的咳嗽起来。

“不可能!”孙威已经在一边叫出声来,“他们从哪里又变出二十万人的?”

欧阳自远也是心中疑惑。

此前那汉人已经说的很明白,西域军由于要退兵,所以打算杀了那上万的汉人,如果他们能有二十万人,还退的什么兵?但探马说的如此肯定,却又不由得不信。

“全军扎营,”他下令,“再派两波探马!”

再派两波探马的结果,仍是肯定了敌军有二十万人,而且打着多个旗号。

欧阳自远一时不明所以。

第217章 单挑

打着多个旗号,那可能是西域有多个国家来援了,但有二十万人却仍要退兵却是个什么道理?或者是正要退兵时有大量部队来援,所以多里安克钦临时决定不退兵了?这情形倒是可能,但三波探马都说没有看到多里安克钦的旗号。难道三波探马都疏忽了?

他下令全军严加警戒,以防不测,同时也是心中为难。

汉军现在还有六万人,此前以十一万人大战二十万西域军,已是全力施为,最后能够大胜,固然有指挥得当,众将士拼命的成份,但也同样有幸运的成份在内,要不是那一千西域降兵以身体阻住了最后的二万五千西域军,只怕汉军已经大败。但这种幸运,只怕可一而不可再,更何况极为重yào

的飞锥车现在发挥不了太大作用了。

虽然这两天里钱子长指挥着乘车的士卒制造了许多弓箭,但毕竟面对二十万敌军,这些弓箭只怕仍不够用,如果再看汉军士卒手里的弓箭,也只能够一到两次攻击使用,上一回之胜,弓箭的力量可说功不可没,这一回,没有了足够的弓箭,还能支撑得住吗?

他思量了很久,却是有些苦无良策。

进攻,现在没有什么把握,后撤,实在是可惜至极了。现在已经深入西域深处,难道就在依阻住?为山九仞,难道真就差这最后一筐土了?

思来想去,他良久无策,只能等待明天聚集众将商议一下了。

然而,第二天,他却没来得及聚将。

因为敌军来人了。

不是敌军来了,而是敌军派了使者来。

也不是西域军来了,因为这一回的敌军居然不是西域人!

那使者的容貌倒很有些象中原人,只是皮肤异样的黑,看来和寻常汉人完全不同,在营门外叽里咕噜了半天,才有人听得好象是藏语,急找了精通藏的西域人来翻译。那西域人一见这人就是大吃一惊,一边告sù

汉军士卒这是使者,一边急报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接了报gào

,来到营栅处,那西域人却当先迎了上来,低声说道:“这人是藏地部族的使节,看来是精绝人已经无兵可用,去请了藏地的部族来支援。”

欧阳自远“啊”了一声。他这才明白西域人从哪里弄了这二十万人来,也弄懂了西域人为什么会有二十万军兵还要退兵。

显然,西域人是想用这些藏地部族的力量抵挡一下汉军,只是为什么西域人不留下和这些人一起并肩作战?那不是力量更强了?

欧阳自远心中怀着疑惑,下令放那使者进来,那使者却连连摇头,只是举着一张羊皮纸连声说着什么。

西域降兵听了一会儿,告sù

欧阳自远,那使者只是来送信的,其他的都不谈,他只肯等在营外,等候欧阳将军的回信。

欧阳自远于是令士卒取了信来,见信上又是图又是线,画的乱七八糟,心知是藏地文字,于是递给西域降兵翻译。

那西域降兵看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对欧阳自远说道:“此信是藏地部落联盟写给欧阳将军的,信中言道他们是西域的友邦,有义务为西域尽lì

,但两军相争,死伤惨重,实在不妥,所以想与欧阳将军相约,各派三人单打独斗,三局两胜,如他们胜了,汉军要退出依耐百里之外,如汉军胜了,他们就将依耐交给汉军,而且从此回归藏地,不再与汉军为敌。另外,信里还说,依耐的一万汉人仍活的好好的,他们没有按西域人的命令杀掉,就算汉军败了,他们也会将这一万人好好儿的送还。”

欧阳自远听得那一万汉人没有被屠杀,心中大定,思量着这信的意思,不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其实这信的意思是在说:我们藏地部落联盟限于与西域之约,只能来应付一下,所以我们就应付一下吧,咱们都别动真格的,就意思一下就行了。

这单打独斗,要是败了,汉军自可全身而退,其实于汉军全然无损。你想,汉军现在六万人,藏地部落联盟二十万,要真的大规模作战,汉军力保不失都艰难,谈何大胜?如果保险起见,汉军本就应当退出百里之外等待援军的。要是胜了呢?则汉军可毫发无伤的占领依耐,根本不用与二十万人拼命。

怪不得西域人不肯将兵力留下和藏地部落联盟并肩作战,这藏地部落联盟的心思根本不在全力作战上,完全是虚应故事。既然这些人不可能全力和汉军作战,西域军方才大败,再与这些战斗意愿都不强的友邦一起作战,只怕还会再败,弄不好这些友邦临阵倒戈就更麻烦了,所以干脆就把阻挡汉军的任务全都交给了这些人,胜了固然好,败了西域人也不会再受到二次打击。

那西域降兵见欧阳自远边听边笑,低声道:“欧阳将军,我以为你应当答yīng

他们的条件,这条件于汉军很有利。”

欧阳自远心中一动,没想到这西域降兵居然有如此智慧,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西域降兵见欧阳将军居然要问他名字,喜的眉开眼笑,答道:“我叫巴卓。”

欧阳自远点一点头,让巴卓先在这里与使者答对着,他自去中军帐与众将商议。

众将听得这个奇事,再经欧阳自远一解说,自是个个高兴,纷纷抢着要去与藏地部落联盟的人放对单挑。

欧阳自远心中却在沉吟。

他自己手中有承影剑,座骑有银龙马,自然可以算三人中的一个,另一个首先考lǜ

的是于振飞,别的不说,单说此人力大无穷,就值得算为一个。但另一个应当派谁?

如果他自己亲自出马,那么赵天成就不能去,他和赵天成二人中必须得留一下指挥全军。那么,就只能在柳千惠、孙威和钱子长中考lǜ

了。

他的眼光向柳千惠看去。

钱子长见欧阳自远望向柳千惠,心中大急,抢上一步,叫道:“欧阳将军,末将要比柳将军和孙将军合适!”

这话一出口,柳千惠和孙威心中一起不悦,齐声叫道:“凭什么你比我们合适?”

钱子长哼了一声,突然伸手,自身后取出一张奇怪的弓来,那弓横着有一个木档,他指向木档,说道:“这是末将的防身之物,名为连弩,一弩十箭,快如疾风!”

原来钱子长早就制造了这连弩,只是西域之地,没有那么多东西可供制造这东西,如果大量制造连弩,一次发射十支箭,也实在没有那么多箭可用,所以钱子长一直没有将此物献出,只是自己制造了一个用于防身。

几个将军倒也知dào

钱子长有这个防身之物,孙威一笑,说道:“李将军,这连弩的确是你所造,但现在军中几乎人手一弓,谁又不会用?难不成钱将军不许别人用你的东西?”

钱子长嘿嘿一笑,伸手将背上的箭摘下,将弓箭先安在连弩上,然后说道:“列位看好了!”说罢突然伸手,刷的一下将弓箭又卸下,然后转眼从背后再取一付弓箭装上,动作之快,让人几乎来不及反应。

演示已毕,他看向孙威:“孙将军,你也来试一下如何?”

孙威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的确,他会用连弩,但这连弩击发后需yào

再上箭,这上箭的速度可是决定了生死的,他可实在没办法用钱子长这样的速度和手法重新上箭。

钱子长见孙威不再说话,得yì

洋洋的看向柳千惠。

柳千惠却是一笑,慢悠悠的答道:“我也没办法如李将军这样快的上箭,不过,李将军可敢与我比一比骑术?”

钱子长一呆。

他箭上的再快,也冲比不上马匹来往如风,这样说来,柳千惠还真比钱子长合适。钱子长却不肯服输,手在背后一伸,又取出一物来,笑道:“这个可抵得柳将军的快马了吧?”

柳千惠一见那东西,脸上变色,叹息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那东西是什么?却是钱子长的另一个发明:火枪。

此前楼兰一战,楼兰人大量以火囊投掷汉军,很是杀伤了一些汉军,钱子长由此受到启发,居然混和了道士练丹用的硝石、硫磺等物,加上火油、铁屑,制造成火弹,发明了火枪。这火枪上面是一根粗铁管,管后有一个火绳,使用时将火弹塞入枪管,再点燃火绳,就可以击发,击发后铁屑飞溅,虽然不能及远,但近距离内威力极大。

只是,这东西发射速度极慢,又怕水,枪管只要几弹后就会因过热而废掉,何况汉军中哪里有众多的硝石、硫磺和火油可用,所以钱子长虽然用此枪防身,却也极少使用。

不过,现在他拿出这东西,却是把柳千惠给比下去了。

如果说单只一个弓箭还不足以让柳千惠心服,这个火枪却让她只能服输。连弩可以连续击发,火枪威力非常,二者联合,哪个骑术高超之人能抵得过?

如果是大规模作战,那火枪只能击出一发,再上弹很是麻烦,倒不能算有多大威力,但现在是一对一单挑,这东西可是威力巨大了。

第218章 单挑(二)

欧阳自远也被钱子长说服,笑道:“既然李将军已经把柳将军和孙将军说服了,那么就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钱子长大喜,连声称谢,就好象要去找什么宝藏一样。

赵天成在一边提醒道:“欧阳将军最好带一点人马去,不要中了他们的计。”

欧阳自远点头,答道:“这个自然,各位也不要在营中干坐,我们前去单挑,你们要把全军都动员起来,防止他们利用这个机会发起攻击。”

众人点头。

欧阳自远见研究已毕,于是派人转告巴卓,让他告sù

营门外的使者,明日双方各带三名选手,并百名士卒,在汉军营寨与藏地部落联盟营寨之间相会。

吩咐已毕,众将一时都动员起来,于振飞和钱子长自去精心准bèi

明日的作战,赵天成和孙威也去布置军马。

柳千惠却没有立kè

出帐,她看着欧阳自远,轻声道:“明天你可要多加小心。”

欧阳自远点头,见柳千惠担忧之色溢于颜表,笑道:“你不必担心,两军营栅相距三十里,我们也不过是在军营十五里之外与他们单挑。如果有什么意wài

,我的马的速度你是知dào

的,一提马缰就回到军营了。”

柳千惠却摇头道:“我不担心这个,我怕你有个闪失,毕竟这是一对一的决斗,千万别为了取胜不要了性命。”

欧阳自远点头道:“这个自然,我如失了性命,就算胜了也是败了。”说着心中不由有一丝感动,站起身正要凑到柳千惠身边去,却见帐外有人报:“重骑兵营派人来请柳将军,有要务相商。”

柳千惠苦笑了一声,向欧阳自远挥了下手,转身出帐。

欧阳自远呆呆的站在当地,心中不由叹息。

究竟还要多久?要多久才能平定了西域,让他和柳千惠、莫尔兰能回到中原,安渡余生?

次日,欧阳自远、于振飞和钱子长三人出营了,他们领了一百精选的骑兵,那个西域降兵巴卓也被带上,以便用做翻译。钱子长这回是一马当先,想是昨天被柳千惠说了骑术不精,今天加意的想表现下自己。

前行十五里,只见前面寥寥数人站在那里,根本没有士卒相护,欧阳自远急令汉军士卒原地等候,只带着着于振飞、钱子长和巴卓向前。

两群人接近,只见昨天那使者又迎面而来,自然又是一番的叽里咕噜。

巴卓翻译着,原来那使者说,得知欧阳将军答yīng

了这个条件,部落联盟的各头目都十分高兴,公推了三位勇士来与汉军勇士对敌,希望欧阳将军能不负誓言,以此法免士兵受刀箭之苦云云,后面自然又说了一大串欧阳将军威名比于天,震于地之类的。

欧阳自远听着居然来了一堆什么你好象高山你好象大海的,立觉头痛,急忙打断了那使者的话,问道:“你们的统帅在哪儿?我要和你们的统帅说话。”

巴卓翻译过去,那使者摇头说道:“我们没有统帅,所有事情都是各大小部落一起商量执行的。我格日路是大家公推的谈判人,可以代表大家表态。”

欧阳自远暗暗摇头。

二十万的军队,居然没有统帅,这要打仗却如何打法?看来虽然这些人人数众多,真要打起来,只怕还是汉军获胜的面大。不过现在事已至此,倒也不能反悔,他既知对方没有统帅,也就只能权且相信这位格日路一回,对格日路说道:“我一定不会反悔的,希望你们也不要反悔,咱们开始吧。”

格日路点头,转头对身后叫了一声。

只见一个铁塔一样的大汉慢慢走了上来。

这大汉身高八尺开外,脸上塌鼻子,嘴唇厚厚的外翻着,形如猿猴,他赤裸着上身,身上一块块的全是鼓鼓的疙瘩肉,脸上的肌肉都横着,通体漆黑如碳,连脸都是黑的,只有牙齿极为洁白,他的双手握着一个巨大的大铁锤,那铁锤没有二百斤也有一百斤开外。

巴卓一见这人,惊呼一声,低声道:“欧阳将军,这个人是昆仑奴,名字没人知dào

,人送外号黑山。此人力大无穷,欧阳将军小心!”

欧阳自远嗯了一声,正要想一想如何对付,却见于振飞已经出阵。

欧阳自远的心中不由叹息了一声。

其实他并不想让于振飞出阵,虽然按理说这大汉正是于振飞的对手,但正因他是于振飞的对手,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让于振飞出阵。

田忌赛马,“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从而保证了胜局,现在这黑山既然是以力见长,该当用其他方法对付才是,要么是自己出马,要么是钱子长出马。只是他不知dào

后面的二人是谁,所以他一时不好安排由谁出马,他见巴卓熟知对方内情,本想问一问再做决定,没想到于振飞见猎心喜,也不等欧阳自远下令,就翻身下马,提了狼牙棒出阵。

既然于振飞已经出阵,他再叫回也不好,只得在一边观看着。

于振飞来到黑山面前,扬声道:“我乃大汉定远将军于振飞,对面之人,通上名来!”

黑山哪里听得懂汉语,见于振飞抑扬顿错的说了一句,以为是向他挑zhàn

,咆哮一声,大锤轮起就砸。

于振飞见黑山如此无礼,也就不客气了,眼见大锤砸下,有心试试黑山的力qì

,不闪不避,左手狼牙棒上举,直接迎了上去。

当的一声大响,震的人耳膜声疼,火星四溅,两把武器一个向上弹开,一个向下弹开。

于振飞心中暗惊。

方才这一下,他已经是近于十成全力相抗,然而不但自己的狼牙棒被砸开,自己也被震的后退了一步,这黑山的力qì

之大,只怕还在自己之上。

黑山的心中也是极为震惊,比之于振飞还要震惊的多,以至于脸上都表现了出来。

他纵横藏地数年,从来没碰过对手,无论是什么样的英雄好汉,少有能面对面抗得住他这一锤的,但方才这一锤,他自上而下砸下,却被对手以单手自下而上的弹开了,幸而他立时加力,否则那大锤极可能脱手飞向自己。

他大吼了一声,大锤轮起就要再砸。

于振飞既然试出此人力qì

极大,哪里能站在那里干吃亏,他不等黑山的大锤举起,右手的狼牙棒已经砸出。

黑山又吼了一声,大锤轮起,横着一击,当的一声将于振飞的狼牙棒击开,顺势又向于振飞砸去。

于振飞见黑山这一式连消带打,倒也不是只懂乱砸之人,但既然是连消带打,力道可就差了,他左手棒再举,又是一声大响,将黑山大锤弹开,右手棒又起。

黑山见于振飞两件兵器,自己只有一件,很有些忙不过来,他也不硬止那铁锤的弹开之势,手臂顺着铁锤的力道一绕,铁锤绕了个圈,又一次横着击开于振飞的右手棒,顺势再次砸下,同时嘴里不断的说着什么。

于振飞大怒,他在力qì

上有些吃亏,但可以用两件兵器扳回来,现在这黑山嘴里不干不净的,他怎能吃亏。

他怎么知dào

的黑山嘴里在骂人?

其实他不知dào

。但两人对敌,对方嘴里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于振飞虽然听不懂,但可以猜得出,其实也正因听不懂才更生气,他手上加力,嘴上开始大声骂起山东土语的骂人话来。一时间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黑山一嘟噜一串的怪话和于振飞大着舌头的山东土话夹杂其中,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二人连交数招,心下都已明白。技至极可以克力,力至极也可以克技,二人的长处都在力,在“技”这一方面都是平平,而且半斤对八两,谁也不高到哪里去。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变招,都不再试图以技破敌,各斗力qì

,互相对砸起来。

欧阳自远和钱子长、巴卓初时还在一边不远处看着,但二人互相对砸,那当当之声直透耳鼓,如上百个铁匠同时轮锤一般,实在忍受不住,不由得纷纷堵住耳朵后退,眼见对面的三人也是如此,想来都是受不住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也不知砸了多少回,大铁锤和狼牙棒都渐渐慢了下来,黑山的脸发白,于振飞的脸发红,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

欧阳自远的心提了起来。

这样下去,就算获胜于振飞只怕也要大病一场。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虽然这单挑也意义重大,但如果为了这一次单挑就损失一员大将,实在不值得,何况后面还有两战,谁胜谁负难料,何必在这第一战中拼命?他正想开口表示此战认输,猛听得当的一声大响,跟着黑山大叫一声,退后两步,呆立在那里。

原来二人对砸多时,于振飞的狼牙棒上那些铁刺多已被大锤砸弯,但仍有一些直的,二人又一次对砸时,棒锤相交,一根铁刺承shòu不住,突然断裂,激飞而出,直向黑山射去。

第219章 单挑(三)

黑山大惊,急闪身避开,这一下虽然避开了铁刺,却避不开于振飞的另一只狼牙棒,那棒带着疾风直砸黑山头顶.

黑山再想避开已经来不及,只得呆立受死,没想到那狼牙棒打到黑山头顶,眼看着就要把黑山砸成肉饼之时,却突然硬生生的停下来,于振飞手握着狼牙棒,既不撤后也不下砸,只是挨着黑山的脑袋。

黑山呆了片刻,突然一扬手,将大锤重重扔在地上,向于振飞笑了起来,那漆黑的脸上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实在是够可怖的。

于振飞收了狼牙棒,一时拿不准黑山是不是认输,不敢后退,生怕自己一退,对方反说自己认输了。

黑山却全不在意,他拍了拍双手,向前两步来到于振飞身前,突然伸出双臂,将于振飞抱住,嘴里连连说着什么。

于振飞大是尴尬,不知dào

这种怪礼节该当如何回礼才是,只得也放了狼牙棒,反手抱着黑山。

黑山大喜,连连拍了拍于振飞的后背,又将黑乎乎汗浸浸的脸在于振飞脸上贴了一下,这才返身拾了大锤,退入阵中。

于振飞见黑山退入阵中,心知这是对方认输了,这才弯腰去拾狼牙棒,打算回阵。一拾之下,却感觉着双臂酸痛,狼牙棒几乎都拿不起来了。

他心中也是暗惊,心想要不是狼牙棒上的铁刺飞出,自己只怕再有片刻就要战脱了力,还真是胜的有几分侥幸。

他暗自提气,强行提起狼牙棒,慢慢回阵,脚下却也是一阵阵的发软。

欧阳自远见了这两个神力王的对打,心中也是吃惊,不知dào

下一个对方出场的会是什么人。

对方却没有动,格日路手向欧阳自远一扬,做了个“请”的手势。

欧阳自远立时明白,此前是对方向派人出场,这一回,该到汉军先派人出场了。

钱子长见对方示意汉军先出场,迈步往前就行。

欧阳自远本都要下马了,见钱子长抢先下马,想了一下,感觉着既然于振飞已经胜了一阵,有了这一胜打底,钱子长先出场也没什么,何况钱子长手中的两件利器十分厉害,就算自己的承影剑只怕也难挡,由他出场也是合理的,他当下立住,看钱子长如何做。

钱子长往场中一站,大声道:“大汉定远将军钱子长,在此相候!”

格日路虽然听不懂,但也猜得出意思,向阵中招了下手。

只见一个大铁桶慢慢移了上来。

当然,这不是一个真的铁桶。但和真的铁桶相差可也不太大了。

对面,是一个又婑又胖的人,这人从头到脚全以厚厚的铁板覆盖,只在眼鼻之处留了两条缝隙以便观察呼吸,而且他的武器很是奇怪,居然是一个大大的竹筒,不知dào

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钱子长和欧阳自远同时脸上变色。

两个人其实都在后悔。

钱子长的连弩虽利,却无法穿透这么厚的铁板,他的火枪只怕对这等铁板无能为力。倒是欧阳自远的承影剑正是对付这种东西的利器,问题是既然已经出场,哪有退回再换人的道理?

不过,这倒也不怪钱子长,毕竟是轮到汉军先出场了,如果欧阳自远出场,对方极可能就不派此人出来了。看来,对方也不是随便的选人的,只怕也是对汉军几个将领好好的研究了一回才选出了这三个人来。

一边上,巴卓低声道:“这人外号铁桶,本是一个耍把戏的,但他的把戏很独特,就如欧阳将军现在所见一样,很有用处,所以成了知名的勇士。”

欧阳自远嗯了一声,心想这外号倒也贴切。山野之间,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别小看一个耍把戏的,多少大侠客都栽在无名小卒的手里。

他看着钱子长,不知dào

钱子长要如何应对。

钱子长见这人全身是铁,而且前胸后背处还高高鼓起,想来更是加厚了,实在不知dào

如何应对才是,他试探着举起连弩,一扣扳机。

一排连弩飞出,击在铁板上当当作响,跟着就四下弹开,于这铁桶全然无损。他见连弩根本无效,也就不再使用,干脆将连弩背回,伸手抽出火枪来,点燃了火绳。

那铁桶全身是铁,虽然防护周全,行动却极为不便,所以并没有怎么动,只是等着钱子长行动。

钱子长点燃了火绳,将枪口冲向铁桶,呯的一声大响,只见铁桶身上冒出一片火光,烟雾散尽,铁桶动了动胳膊腿,发xiàn

自己仍是安然无恙,不由欢呼起来。

他虽然防护周全,但这火枪之威也实在是太吓人,而且快如闪电,不容他反应,还好这火枪虽厉,却无法伤得了他,他向着钱子长连声叫嚷,想来是在挑衅。

钱子长慢慢收了火枪,不由发愁。如果他不攻击,想来铁桶只怕也没办法攻击,但他也的确没什么好办法破了这个铁桶的防护,难不成两人就这么站着,比谁站的更久?

钱子长瞪着那铁桶足足两柱香时分,只是对方的眼睛处只有一条细缝,不知dào

是不是也瞪着他。最后,钱子长双腿一分,牢牢站定。

不就是比谁站的更久吗?钱子长身上只有轻甲,这位铁桶身上全是铁片,要比起来,他肯定站不过自己。

于是,一场静默之战开始了。

双方都不动,就那么站着。

又站了一会儿,铁桶终于动了。

铁桶的手向胯下一伸,吱的一声轻响,胯下竖起了两个铁棒,铁棒的下端还带着两个小铁脚,铁桶的身体微微下蹲——他坐下了!

钱子长气的几乎倒仰。

这可倒好,自己站着,人家坐着,要真比长久,他还真比不过这铁桶!

钱子长活动了一下腿脚,慢慢绕着铁桶转起圈来。

他的本意,是想看看这铁桶背后有没有什么罩门,但转了两圈,他就发xiàn

了问题:铁桶的背后没有罩门,这罩门就在铁桶的全身!

要知dào

这人全身是铁板,不但移动缓慢,转动也缓慢,如果转到他的身后去,自这人身后将他推倒,这一战也就胜了。

想到此处,钱子长嘿嘿一笑,绕着铁桶忽左忽右的快速转了起来。

铁桶初时还随着钱子长慢慢打转,待见钱子长转的飞快,自知跟不上,干脆立在那里不动,也不再转了。

钱子长见计已得施,大喝一声,向铁桶背后直扑过去。

眼看钱子长堪堪扑到铁桶身后,突然吱的一声响,铁桶的头已经转了过来!

这可不是铁桶整个转过来了,而是他的身体转过来了,但他胸背部最厚重的铁板却没有转。

原来这铁板并不是贴在他的身上的,而是架在一个架子上,钱子长转的飞快,铁桶跟不上,干脆等到钱子长自身后扑击时,突然转身,那最厚重的铁板仍架在架子上,不必行动,如此一来,他转的可就快多了。

其实,这个架子就是为了这办法打造的。既然人人都能发xiàn

这个弱点,铁桶自己又如何发xiàn

不了?这个弱点,其实正是他有意设计的一个陷阱。

钱子长才扑到铁桶身前,铁桶已经转过身来,手里竹筒一扬,啪的一声,一片渔网弹出,已将钱子长罩在网中。

钱子长大惊,急忙挣扎,但这物事是西域人发明的捕兽之物,任你什么猛兽都无法挣脱,钱子长哪里挣得开,而且这东西越挣越紧,不一会儿功夫钱子长已经被裹的象粽子一般。

铁桶在一边站着,见钱子长已挣脱不开,自腰间取了一支又尖又细的铁刺出来,铁刺上闪着青光,一看就是淬了毒的,慢慢来到钱子长身前,将刺自网眼处伸入,在钱子长身上比划着。

钱子长叹息了一声,只好停止了挣扎。

铁桶却没有刺下去,而是比划了两下,见钱子长不再挣扎,于是伸手将渔网解开,吃力的向钱子长抱了下拳,嘴里说着什么。

钱子长自地上站起,见铁桶手臂上都是铁板,难以打弯,手上也是铁板,只能做一个抱拳的病样子,模样很是可笑,但人家的意思可是够明白的,如果铁桶会汉语,现在说的肯定是“承让、承让。”

钱子长也只得拱手为礼,脸直红到脖子根,垂着头回阵。

欧阳自远见铁桶也没有伤钱子长,心知是对方才于振飞手下留情的报答,如此看来,对方的确是没什么战心。他见钱子长满面愧色,安慰道:“这个不怪你,就算孙将军柳将军来了,面对这怪物也无计可施。”

钱子长知dào

欧阳将军是在安慰自己,不敢答言,只低着头进了阵,才走几步,却转过身来,将自己的连弩递给欧阳自远,低声道:“欧阳将军小心,这个你先拿着”。

欧阳自远心想大敌当前,有这东西的确是更好一些,当下点头称谢,将连弩背在身后。

欧阳自远见前两阵一胜一败,关键就在自己这一阵了,他紧一紧衣带,正要下马,却见对方一人骑着马出了阵。

那人身上没有盔甲,只披着斜半幅兽皮,坦露着半个肩膀,看年纪这人应当不过四十岁左右,但满脸的风霜之色。

第220章 单挑(四)

他的头发眉毛全都染成绿色,手里持着一截三尺长短乌黑的木头,那木头上有一个小分叉,在小分叉与木棍中间拉着一缕白丝,他那马居然连马蹬都没有,就那么光背的骑着.

欧阳自远见这人形状诡异,手里的武器更是奇怪,他看着这人,问巴卓道:“这人是谁?”

巴卓却没有回答。

欧阳自远心下奇怪,转过头才要再问,却吃了一惊:

身边,巴卓的脸色惨白,正抖的象风中的树叶一样!

欧阳自远吃了一惊,急问道:“怎么了?”

巴卓结巴着说了一句西域语,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恐惧,居然忘记应当说汉语了,急忙改用汉语说道:“这个人,人称藏南食人魔!人人都传说他那手里的树枝有魔力,可以让人动弹不得,他一旦和人对敌,只要挥一下树枝,敌人就动不了了,然后,他就生吃了他的敌人!”

欧阳自远听得暗自好笑,心想要是这人真有这本事,还用得着臣服于别人?他自己早就一统天下了。不过,传说当然会夸大变形,却不会空穴来风,既然这样传说,总还是有一些原因的,看来自己真要小心了。

他安慰了巴卓一句,提缰带马出阵。

对面,藏南食人魔见欧阳自远出阵,先在马上向欧阳自远深施了一礼。

欧阳自远拱手还礼,心中暗自奇怪。藏南食人魔的打扮整个就是一个蛮族之人,又听得巴卓说的他如此可怕,但举目间却如此的有礼,实在奇怪。

藏南食人魔见欧阳自远还礼已毕,手中树枝一举,吆喝一声,催马向前冲来。

欧阳自远见藏南食人魔骑在无鞍无蹬的马上居然顺畅自如,心中暗自佩服他骑术之精,手一反,寒光乍起,承影剑已经出鞘。

藏南食人魔此时已到欧阳自远近前,手一扬,忽的一声树枝兜头打来,欧阳自远长剑斜迎,打算着这一剑就将藏南食人魔的树枝削成两断。

剑枝相交,咚的一声轻响,那树枝居然连个皮都没有破!

欧阳自远吃了一惊,正待回剑,藏南食人魔另一只手一伸,直向欧阳自远的胁部抓来。

其时二马相交,相距虽然不远,但藏南食人魔右手在欧阳自远一侧以树枝击打,他的左手自另一侧抓出,如果按着常理说,无论如何也抓不到欧阳自远身上,但藏南食人魔的左臂居然比右臂长了好长一截,这一抓直向欧阳自远的胁部抓到,欧阳自远见藏南食人魔五指张开,指尖上套着明晃晃的铁片,尖锐如刀锋,上面还隐隐的带着血迹,这一下要是抓实了,只怕立马就会被开膛破肚,这才相信巴卓所言不虚。

此时他再想后退已经来不及,干脆双腿一夹马肚,银龙向前一窜,嗖的一下掠过藏南食人魔身边,藏南食人魔的铁指甲几乎带着了欧阳自远的衣甲,却终于抓了个空。

这一下欧阳自远固然因藏南食人魔的可怖吃了一惊,但藏南食人魔也吃了一惊。

他这开膛手百不失一,今天却被欧阳自远轻轻巧巧的避开,看来这欧阳将军的名头果然不虚。他身体一扭,已经带过马来,向欧阳自远追去。

欧阳自远见藏南食人魔不用缰绳,只一扭腰就转了马,心中大是佩服,他带马回转,迎着藏南食人魔冲来。

二人你来我往,一口气斗了二十几个回合,马匹的跑动越来越快,范围也越来越大,逼的两边的人不断后退。

连斗了二十几回合,欧阳自远固然是没占到便宜,藏南食人魔可也没得到好处,眼见这样打下去双方只怕要打成平手,藏南食人魔动了心思。

二马再次相交,欧阳自远一剑砍去,藏南食人魔以手中的树枝相迎,只是这一回,他手里的树枝却不是如方才那样拿着了,剑枝相近,藏南食人魔的手一翻,带着白丝的一面已经翻上来。

承影剑砍在这白丝上,居然悄然无声,直如泥牛入海一般。

欧阳自远一剑砍下,感觉着手上一沉,跟着一弹,承影剑居然被那白丝沾住,拉之不动。他心中一惊,奋力回拉,藏南食人魔哪容得欧阳自远将剑拉回,手握树枝一端,也全力相抗,一时间二人停了马,就在马上较起力来。

藏南食人魔虽然不如黑山有力,但如果用力大无比来形容也绝不为过,但他一拉之下,却感觉着承影剑纹丝不动,心中一惊,没想到欧阳将军不但谋略非常,剑利马疾,居然还力大无比。他手上加力,再次拉动。

欧阳自远感觉着对方的力道不断加大,他哪里肯轻放,也是双臂加力,与藏南食人魔全力争夺。那承影剑在那白丝上被拉的不断移动,一下子偏向欧阳自远,一下子偏向藏南食人魔。

二人胯下,两匹马也是低着头喘着气,用力支撑着地面。

此时藏南食人魔虽然左手还空着,但他全身的力qì

都已经用在右手上,左手实在用不上力,更不敢如方才一般抓向欧阳自远,只怕一抓之下,欧阳将军的承影剑没有夺下,自己的乌木倒被欧阳将军夺走了。欧阳自远也是如此。二人都是屏着气,全力拉动。

藏南食人魔夺了几次都没有夺动,而且还有隐隐被反拉过去的迹象,心知不妙,他突然一翻嘴唇,一口咬在自己的唇上,血立kè

流了出来。

藏南食人魔用力吸了两口,突然低声咆哮,手上加力。欧阳自远只感觉着藏南食人魔的力道突然大增,自己几乎拉之不住,心中暗叫不妙。

看来这藏南食人魔好象可以用饮血的办法增加自己的力qì

,方才咬破嘴唇,饮了他自己的血,就力道大增,这一手还真是无法想象。

眼见得承影剑已经被一寸寸的拉过去,欧阳自远心知再过片刻自己肯定把持不住了。他心念电转,手上加力,打算待藏南食人魔也加力时,手突然放开,然后以背后的连弩攻击藏南食人魔。

要知dào

此时二人面对面而立,藏南食人魔又不是铁桶,周身没有一寸的甲片相护,连弩一发,藏南食人魔有死无生。所以虽然要暂时放qì

承影剑,却也是危中求安的妙法。

欧阳自远手上一加力,藏南食人魔先是下意识的加了一下力,随即脸色变幻了几下,突然侧脸看了在身后的格日路一眼,低声说了句什么,手上的劲道突然一松。

欧阳自远吃了一惊,不知dào

藏南食人魔突然松力意欲何为,他生怕藏南食人魔也和自己一样,想抛了那树枝以别的法宝相击,所以虽然明明的手上力道大减,他却没有将承影剑收回,而是承影剑一横,连着那树枝横向胸前。

藏南食人魔却突然怪笑了一下,手一扬,树枝居然直抛了出去!

这一下欧阳自远实在是大惑不解。

这树枝和承影剑粘在一起,藏南食人魔这一抛,根本无法让树枝击中欧阳自远,何况他方才抛的力qì

并不大,只能让欧阳自远更容易的将树枝夺到手,不知dào

藏南食人魔如此奇怪的举动有什么用意?

事出反常必为妖,欧阳自远见藏南食人魔举动怪异,不敢大意,剑身一斜,已将树枝带到一边,但剑却没有离胸,牢牢护定胸前,等待着藏南食人魔再有什么更怪的举动。

藏南食人魔接下来的举动的确更怪,怪的不可思义。

他也同样以生硬的方式双手抱拳,一字字的说道:“我、败、了。”

欧阳自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败了?方才就算没胜,也是个不胜不败的局面啊,藏南食人魔当时的力道,再有片刻就能把欧阳自远的剑夺去,虽然欧阳自远有后招,但又怎知藏南食人魔没有后着?当时的情形,至少可以肯定,藏南食人魔还是占着优势的。但现在,藏南食人魔先是抛了树枝,然后以汉语说他自己败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欧阳自远不由得向格日路看去。却见格日路手在身下正做着一个动作,看起来居然是向自己做着“佩服”之意的手势。

欧阳自远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格日路这个手势不是做给自己的,是做给藏南食人魔的!

欧阳自远的脑中思绪如疾风掠过,心念一动,慢慢的向藏南食人魔说道:“承让,承让。”

藏南食人魔呆视着欧阳自远,明显不明白欧阳自远说的是什么。

欧阳自远却明白了这一切。

其实,这个部落联盟的人早就商量好了,不打算为西域卖命!

他们大军聚集在此与汉军对峙,真要是与汉军对敌,如果他们胜了,他们将不得不继xù

在此帮西域防守,如果他们败了,自然就不必再守了。所以他们先是设出了这个三局两胜的单挑之局,然后,告sù

出战者,要想办法败给汉人,这样就可以以遵守诺言的名义退兵。

其实这些部落这样想倒也是可以理解的。所谓树倒猢狲散,西域已经如此,大势已去,各部落当然不愿意再为这样的西域卖命。

第221章 入城

原本与西域为友邦的目的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现在大树已倒,反要靠着友邦来相帮,这些友邦哪里会喜欢,所以他们其实是一门心思的想远离这是非之地的.

只是,西域虽危,但谁知dào

西域会不会在最后关头逆转局面?就算没有逆转,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留下一小部分,仍足够威胁各部落的。所以各部落既要全身而退,又要两不得罪,于是不得不来个明里与汉军相抗,暗里自找其败。

这也正是这些部落联盟要单挑的原因,要是大军对战,无论胜负,肯定要有大的伤亡,自己一边的伤亡会激起报复之意,汉军一边的伤亡会让他们无法两不得罪。

现在估计,那第一局其实黑山是真的出了全力的,至少在实jì

上看来不可能是留了一手,原因倒也好猜,既然是三局两胜,部落联盟一方要是连战连败,于面子上可实在不好kàn

,而且也难以向西域交待为何二十万人中居然偏偏就找了如此无能之人出战,所以他们的想法肯定是:黑山如胜,则后面两连败,黑山如败,则第二局要胜,第三局要败。

这样一来,也可说部落联盟真的是出了力了,只是最后功败垂成而已。

所以,第二局中铁桶也出了全力。

但第三局,无论如何必须败。藏南食人魔生性高傲,虽然明知必须要败,却仍要先证明自己能打倒欧阳自远再说。

所以他方才与欧阳自远全力相斗,直到明显的看着自己占优了,这才主动失败,但他的性格上是不肯让这失败不被看出的,所以他以极为夸张的办法“失败”了。虽然后面的人看不清,但欧阳自远自己却明白,藏南食人魔并没有真的败。

欧阳自远能够把这件事想的如此透彻,并不仅是因为藏南食人魔那夸张的败法,更重yào

的是因为藏南食人魔只会三个字的汉语。

欧阳自远方才以极慢的速度说了“承让”二字,这是每个胜者必然说的,而且还重复了两次,如果藏南食人魔会说“我败了”,又怎么会连“承让”二字都听不懂?但看藏南食人魔的表情,他还真就是听不懂!那么,究竟有什么原因让藏南食人魔居然要在开战前硬记住“我败了”这三个字呢?

如果战败,藏南食人魔大可以动作表明自己失败,方才两战,黑山和钱子长都是如此做的,藏南食人魔不会连这个都做不到,就算做不到,也大可用他自己的语言来说,自有旁人翻译。显然,这不是藏南食人魔提前学这三个字的原因,他之所以提前记了这三个字,原因只有一个:他提前就知dào

自己必须败!

想明白这一点,自然就可以反推出各部落联盟的目的了。

欧阳自远长出了一口气,他向藏南食人魔深施一礼,慢慢说道:“多谢相助。”虽然他知dào

藏南食人魔听不懂,但自己不说此话,实在无法心安。他眼见藏南食人魔仍有些狐疑的看着自己,心念一转已有了计较,他将剑横过来,向藏南食人魔送去。

如果在外人看来,欧阳自远送剑给藏南食人魔的原因很容易理解:剑和树枝粘在一起,不让藏南食人魔想办法分开,难不成带着人家的武器离开?就算这样也不成啊,因为那树枝仍粘在剑上,这剑从此就废了。所以欧阳自远将剑送给藏南食人魔,只是为了让藏南食人魔将两样兵器分开而已。

但藏南食人魔心中既然知dào

自己已经夸张到了欧阳自远明白自己没有真败的程度,欧阳自远的这一举动,他当然也明白,这是在向自己示意,其实是藏南食人魔胜了。

藏南食人魔的心中大为受用,他没有接剑,而是伸手在唇上一抹,抹了一手的血,随即在连着承影剑与树枝的白丝上再一抹,那白丝一松,已经与承影剑分开。

欧阳自远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白丝直如传说中的大力金钢爪一般,无论如何都脱不开,方才他和藏南食人魔那么全力相拉也没拉开一分一毫,但没想到还真是一物降一降,这玩意儿原来最怕鲜血。

他回剑入鞘,向藏南食人魔再次行礼。

藏南食人魔回了礼,伸手从怀里摸出一物,在口边比了下,示意这是吃的东西,递向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知dào

这是藏南食人魔想示好,这东西在藏南食人魔的口袋贴身而藏,想是极好的东西,他倒也不便拒绝,他才一抬手,却突然手腕一翻,连连摇手,示意“不敢当”,说什么也不敢接这东西。

为什么不接?因为藏南食人魔送过来的,居然是一只人手!

好吧,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对藏南食人魔而言,这东西可能是上好的美食,但欧阳自远在尊重藏南食人魔的习俗的同时,也坚定的维护自己的习俗,至少,这种异邦美食还是免了吧。

此时欧阳自远的身后已经欢声雷动,另一边格日路也是笑容满面,格日路走上前来,对欧阳自远继xù

叽里咕噜,内容无非是欧阳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强将手下无弱兵,汉军中的勇士个个是真豪杰等等。

欧阳自远一边答对着格日路,一边在心里感慨,看来,传言这玩意儿还真是真假难辩。此前巴卓说藏南食人魔生吃敌人,又说他手上的树枝有魔力,一挥就让人动弹不得,现在看来,这吃人一事的确是实话,但所谓的树枝一挥就让人动弹不得,其实不是什么魔力,只是不知如何的机缘巧合,得了一股奇怪的白丝,可以粘住别人的身体或兵器而已。

他正自想着,却听得巴卓翻译道:“我们明日就退兵,请欧阳将军明日午时后再进兵,以防冲突。”

欧阳自远心中一喜,急忙点头。心中于自己方才猜测部落联盟其实早就想败更是肯定了。

二十万大军,就算是有一个高明的统帅,上令下达,想要退兵也要准bèi

一下的吧?

格日路居然可以保证明日退兵,而且是明日上午就退走,中午之后就不会再有兵留在依耐,显然是早有准bèi



二十万人对阵六万人,却早准bèi

退兵,只怕不是什么以防万一,而是真的不想打。

欧阳自远与格日路又客气了几句,拱手而别,一众将士高高兴兴的返回了大营。

进得大营,迎面赵天成、孙威、柳千惠已经在营门处相迎,见欧阳自远一行身上毫发无伤,脸上笑逐颜开,自然知dào

大事已定,一起上前恭喜。

钱子长见孙威和柳千惠前来,身形一婑就想避开,却早被孙威一把抓住,叫道:“钱将军,哪里去?快说一说怎么打的,别让我们在营中空等了又不告sù

我们怎么打的!”

“我要上厕所!”钱子长怪叫一声,夺路而逃。

次日,汉军于午时起兵,先派探马探了依耐的确已经无dí

军,又探得四野无埋伏,这才进兵。

众将此时已经不再追着钱子长要他讲故事,因为这故事欧阳自远已经讲了。

不过,虽然大家都很理解钱子长,实jì

上谁能保证上阵就一定赢?但钱子长自己可是深感羞愧,要知dào

他可是大逞口舌,比下了孙威和柳千惠之后才进入的“勇士”行列,结果,同去的三人,两个胜了,偏偏就他自己败了!这让他的脸往哪里放?所以虽然此番行军根本没必要严加警戒,他还是主动要求带领前锋去了。

一众将领各带其队,向依耐前行,离依耐十里,远远的看到城门洞开,城头已经插了汉军的旗帜,想是钱子长已经进了城。

众人打量着这城,心中都是暗惊。

这城其实建的还真不错,墙高数丈,敌楼、墙垛一应俱全,城门坚厚。要真是部落联盟的人决心依城而守,汉军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攻不下来。

赵天成看着城墙,叹息了一声,说道:“只怕城边有好多坟头吧。”

众将不解其意,不知dào

赵天成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离的近了,只见城墙边上果然有不少的坟。

柳千惠看了看赵天成,轻笑道:“赵将军,你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赵天成摇头道:“哪里来过,这是我第一回来。只是这城明显是汉人所建,以西域人的能耐,只怕建不了这样的城,就算建得了,沙漠上物资缺乏,只怕也难想到代替的办法。只有汉人有这能耐在沙漠上建成此城,但既然是汉人所建,西域人只怕不会善待汉人,所以……”他不再说话。

众将也一时黯然。

欧阳自远却突然下令:“速传大夫,让所有大夫带着急救药到大车上去准bèi

出发!”

于振飞忍不住提醒:“欧阳将军,坟里不会有活人的。”

欧阳自远的神情却十分严肃,摇头道:“当然不会让大夫去救死人……”一语未了,迎面一个传令兵急急的赶来,向欧阳自远说道:“钱将军报,城内急需大夫,请欧阳将军速派大夫前去,越多越好!”

第222章 救人

欧阳自远苦笑一声,对传令兵说道:“去告sù

钱将军,大夫正在集合,立kè

就到.让他尽lì

救助那些人。”

于振飞心中疑惑,问道:“欧阳将军,你怎么知dào

……”

欧阳自远打断了于振飞的话,他只说了一句,于振飞就明白了:“如果修城之人不会被善待,那么城中幸存的汉人会被善待吗?”

马蹄声疾,一队又一队汉军士兵匆匆的赶入城门。

他们不是去攻击敌人的,也不是去支援友邻部队的,甚至不是去守城的。

他们是去救人的。

城内,两边的街道很是整齐,一排排的帐篷在街道两边排列着。

那是西域人和其友邦的部落联盟的帐篷。虽然他们身在城中,但城内哪里有这许多屋子供这么多军队居住,所以众人虽在城内,却也只能住帐篷。

但所有这些帐篷里都空无一人。

因为无论是西域人还是部落联盟的人,都已经撤走了。

但如果再往前一段,就会看到一片被铁刺围起来的空间,那里有许多人。

许多活着的汉人。

或者说,看起来象是活着的汉人。

这些人个个骨瘦如柴,皮包着骨头,他们的居所就是一排排用茅草搭起的小窝棚。那窝棚极婑,人只能躺下才可以爬进去,即使这样的窝棚也不足,许多人干脆就躺在露天里。

他们中有些人还有活气,甚至有一些看来还算健康的,但绝大多数,却是形如死人一般,你只能趴在他们胸口去听还有没有心跳来分辩他们是活着还是死了。

实jì

上,许多死人就如那些还活着的人一样躺在活人中间。无论活人还是死人,都那么躺着,那么安静,那么顺从。

欧阳自远抵达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捂了一下鼻子。

因为这里太臭了。体臭、尸臭、屎尿之臭,污泥之臭,所有的臭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让人无法忍受的气味,以至于钱子长不得不把手下的士兵分成三队,一队进去救人,一队在外边准bèi

,另一队远离这里休息。

钱子长自己也没办法在里面呆的时间久,隔一段就要跑出来透口气。

欧阳自远见钱子长又一次跑出来,已经被熏的脸上发青,弯着腰在那干呕,上前一把抓住钱子长,喝道:“不要再进去了,你不要命,我还想留着你的命呢!”说罢才要转身安排别人进去指挥,人影一闪,柳千惠已经冲了进去。

钱子长大惊,叫道:“柳将军,那里可不是女人呆的地方!”

人影再闪,柳千惠冲出来了。

她直接冲到一边,连下马都来不及就呕了起来。直呕了好一会儿,才算直起身,冲着钱子长一伸大拇指:“钱将军,你真厉害。我这一回真的服了你了。”

钱子长苦笑了一声。

他倒把此前自己单挑失败的面子给找回来了,但问题是,他居然是以更能忍受臭气的方式找回来的。

一边上,欧阳自远一叠连声的安排着救援,下令赵天成、于振飞和自己轮流进去指挥,钱子长则先去休息,柳千惠暂代为指挥全军,布置城防。

柳千惠听得这个安排,大是不满,叫道:“让赵将军指挥城防!我方才是一时不慎,再进去绝不会象方才那样了!”

欧阳自远一笑,说道:“里面的人能洗澡的都要给洗个澡,你可要指挥?”

柳千惠这才明白,脸上一红,呸了一声,转身离开,自去指挥部队布置城防。

汉军直忙到了晚上,赵天成、欧阳自远、于振飞和钱子长的身上都散发出了恶臭。这其中尤以钱子长为最。他不但是最早冲进去的,而且在休息一段有些缓解过来后又冲了过来,强行要求加入轮流进入指挥的行列。结果,他也就成了最臭的人。

但没有人因此而厌恶这些事。相反,每个人都拼命的想多做一些。

他们在臭气中,眼中却时时含着泪。

因为那是上万的被残害的汉人同胞。其中有些人被西域俘获已经超过了十年,差不多都快忘记家乡是什么样子了。

月上枝头时,汉军才算把人员都抢救了出来,大致做了安排。安排已毕,汉军将士也都是人困马乏了。

只是,这一晚,没有几个人睡的好。夜深之时,好多帐篷里时时响起惊叫声。

那是白天看了那些汉人的惨象,在梦中又重现而吓的。

一连两天,汉军都在忙于救人。

同时也在杀人。

事实上,这些汉人中并不都是被西域奴役的,还有一些帮着西域人奴役自己同胞的。那些看来还算健壮的汉人中,就有相当一批这种人。当然,并非所有的健康者都是这样。这里还有一些由于很有用处所以没有被虐待的人,而这种人,基本都是工匠。

欧阳自远见这些工匠个个都是行家老手,身体又没有大碍,干脆下令将这些工匠征调入军,临时帮着汉军制造军械。

这些工匠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来了救星,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众人一个个都表示愿出全力帮zhù

汉军,他们既然知dào

汉军制造军械是为了打击西域,干起活儿来那热情远远超过寻常的士卒,一个能顶得两个甚至三个。一些身体素质较好的人,经过汉军救治能够做事的,也纷纷主动前往汉军相助,对他们而言,每制造一支连弩,就是对西域复仇了一次,所以这些人根本不用人督促,更不用人鼓励,个个都干的极为卖力。

这日里,欧阳自远正在研究军务。

现在他有一个大麻烦。

这上万汉人,至少有一半是身体极度虚弱者,只昨天一天就有七人不治而亡,想要带着他们走是不可能的,只怕没走几天就会死掉不少,但把他们就这么扔在这里也为难。现在此城已经空虚,如果将这些人留在这里,就算他们能够自治,但一旦西域或其他人来攻,却要如何防守?他现在正在考lǜ

,是不是留下一些士兵在此协助防守,但留多少人,谁留下,却是个大问题。

他正自思量着,突然间帐外大乱,有人在帐外不远处高声呼救。

欧阳自远心中一惊,伸手取了剑急出帐看,只见数名被救的汉人正拼命的攻击那西域翻译巴卓,巴卓已经倒在地上,被打的满脸是血。

欧阳自远急喝道:“你们做什么?这人是西域降兵,于我军大有用处!”一边说一边就要上前,才一迈步,一边上双双抢上两个人,却是柳千惠和孙威。原来他们二人正要来找欧阳自远商议军务,却碰着了这个事,于是一起抢出。此时数名卫士也已经冲上来,将众工匠拉开。

一名工匠操着一口的闽南土语指着巴卓大骂着,又转头对欧阳自远急急的说着,那一口土语说的又急又快,欧阳自远哪里听得明白,急忙答道:“你且闭嘴,谁是北方人,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一边上,孙威将巴卓拉起,见巴卓头上全是血,身上到处是脚印,只这片刻功夫,几乎被打的不成人形了,心想这一定是汉人工匠看到巴卓是西域人,将此前西域人虐待自己的怒火发到了巴卓身上,他一边帮巴卓擦血一边安慰道:“你且不要生气,这些人一时不明就里,解释明白就好了。”

巴卓向孙威笑了一下,手一动,突然自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向孙威刺去!

孙威大吃一惊,左手急挥,已将巴卓手里的匕首打倒,但左臂已经被划了一个口子,鲜血长流。

欧阳自远一声怒喝,寒光一闪,承影剑已经抵在巴卓的咽喉,喝道:“你只要动一下,你的脑袋立kè

就掉!”

巴卓没想到这两位将军在如此突然的情形下却有如此快的反应,他自然知dào

承影剑的威力,剑在咽喉,他不敢大声说话,只得细声道:“我,我不是想杀孙将军。”

欧阳自远看了孙威的伤口一看,见柳千惠正手忙脚乱的帮孙威裹伤,这一刀伤的还真不轻,柳千惠一时止不住血,连声叫大夫。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对巴卓说道:“不错,你是想劫持孙将军,否则不会刺向那个位置,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巴卓还没有回答,一边上一个工匠已经叫了起来:“他就是人称巴卓屠夫的那个混蛋!”那工匠手指着巴卓,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激动的,手指直抖,叫道:“将军大人,这个巴卓杀了不知我们多少汉人!他原来是一个千夫长,专门负责将不卖力帮西域人干活的汉人杀掉。他杀人从不是一刀杀,经常是用骆驼把人活活踩死!”

一众工匠纷纷点头,证明这汉人所言不虚。

欧阳自远脸上变色,看向巴卓,冷冷的问道:“巴卓千夫长,这些人所言可真?”他嘴里虽然是问“所言可真”,但“巴卓千夫长”的称呼已经说明他认定是真了。

因为这么多汉人,真的没必要也不可能同时说谎。

巴卓微微一笑,手一伸,答道:“我很遗憾,我本以为能立个功,成为汉人的一员,看来是不行了。”

第223章 意外之喜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

这巴卓还真是够阴毒的。他此前见无法逃脱,居然脱了千夫长的服装,换了普通士兵的服装,然后主动的协助汉军,希望立个功,估计着他是不会想成为汉军的将军,而是想依靠立功得一些奖励,将自己以前的罪恶洗净,然后去中原风风光光的做归化的汉人。

怪不得此人如此精通那些臣属于西域的各部落的人与事,原来他是一个千夫长。方才他见欧阳自远喝住那闽南工匠,让北方工匠说话,心知再也藏不住,于是狗急跳墙,试图劫持孙威脱身,却不料孙威和欧阳自远虽然已不是冲在第一线的士兵,却身手不减,巴卓算是功败垂成。

巴卓见欧阳自远神色冷竣,自知逃不得,叹息道:“欧阳将军,在下也算是罪有应得了,您就杀了在下吧。”说罢头一扬,静待欧阳自远出手。欧阳自远冷笑了一声,问了巴卓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一定要一剑杀了你?”

巴卓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话中的含意,他的脸色大变,一挺身就要往欧阳自远的剑上撞,欧阳自远却一抬剑,将剑自巴卓咽喉处移开,归剑入鞘。

“都走吧。”欧阳自远淡淡的吩咐身边的将士,“这个人,交给工匠们处理。”

“不要~~~~~~”巴卓惊惧的大叫起来。

欧阳自远没有理会巴卓,其他将士也没有理会他,众人已经散去。

欧阳自远回了帐内,继xù

安心的研究他的军务,帐外,巴卓的惨叫声响了起来,这惨叫声中夹杂着汉人工匠的怒骂。

此时柳千惠和孙威已经在帐内,一个大夫正在处理孙威的伤口,柳千惠在一边焦急的问道:“可有什么大碍?要不要再叫人来相助?”

那大夫笑道:“柳将军放心,孙将军此伤虽然不轻,但就算不处理,七日后也会自愈,现下用上了咱们的特别止血药,三日之内,必会痊愈。”

欧阳自远见孙威有伤在身,心中却已经有了计划,对孙威说道:“孙将军,有一件军务却要你来处理。”

柳千惠眉毛一皱,嗔道:“孙将军才伤,你怎么能让孙将军处理军处?”

欧阳自远一笑,不答柳千惠的问话,继xù

对孙威说道:“此城极为坚固,想要拆除不是一日之功,何况还有许多汉人一时不方便移动,要休息一段才能行动。我想让你带五千人在此守卫,待汉人们多能行走时,就指挥着士卒拆了这城,然后护卫着众汉人返回中原。”

孙威一呆,心中暗自连呼倒霉。他自知欧阳将军考lǜ

谁留守此城还没个定论,正在此时自己受了个不大不小的伤,结果让欧阳将军决定自己留守。但欧阳将军既然命令已下,却也不好推辞,只得点头。

欧阳自远见孙威同意,心中高兴,于是下令就在众汉人中征集义勇,凡有能力者皆可入伍,无能力者则留在城内,等候其他人身体好转,一起返回中原。

这命令一下,一万汉人倒有五千人应征,而且个个理由充分。

要知dào

西域人留下这些汉人,自然不会是白养着,这些人个个都有被留下的原因,或是有一技之长,比如是熟练工匠之类,或是汉军中的将领士卒,可以用于交换被汉军所俘的西域士卒。所以这些人论起能力来,还真没几个不符合要求的,甚至根本不用训liàn

就是老兵。

只是,这些人中许多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欧阳自远本以为征集个数百人,极限上千人也就罢了,没成想有五千人应征,其他人要不是实在身体虚弱,只怕也来应征了,一时不由头大,思量了一阵,宣bù

休息三日,三日后一一检查身体,凡身体合格者既可随队出征,不合格者必须留下。

然而,三日后刚开始检查身体,却有了意wài

之事。

因为汉军的援兵到了。

这还真是破了天荒,谁也没想到,在这沙漠深处居然能得到汉军的援兵,欧阳自远大喜之下急忙打问,方才知dào

这根本不是什么朝庭的好心,实jì

上,这是兵部尚书李忠的抢功之举。

李忠听得欧阳自远连战连捷,先是高兴,高兴之余却又着急。

如果欧阳自远真的得胜而归,西域平复,他怎么办?所以虽然皇帝陛下其实催促了几次要他派兵相助,他却只是推托,但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汉军不但将西域军赶出了玉门,而且一再攻克西域各国,李忠也无法再推托,只得派兵前去接收已经臣服的各国。

欧阳自远在前面苦战,自然走的慢,而后面的接收之兵走的再慢也比打仗的人快,所以欧阳自远以为身后没有什么援助,但其实,汉军已经接收了数城了。

李忠眼见汉军攻势不止,心知再不抢功,只怕这功都让欧阳自远得去了,干脆做个好人,派出了援兵来。

不过,先到来的不是援兵,而是一封公文。

这公文里对欧阳自远大加斥责,声言汉军行动缓慢,实在有违圣意,再有失职,必降其职,而且指定赵天成将此公文向众将宣读,以为斥责欧阳自远作战不力之意。

赵天成倒是没犹豫,接过手就念,念的字正腔圆,念罢,在最后加了一个字做结尾:“呸!”

众将自然是个个不忿,几个将军甚至私下里商量,等欧阳将军再有胜利,一定联名为欧阳将军请功。

欧阳自远倒是无所谓,其实他感觉着这个结果就算很不错了,以李忠的心思,只怕随便找个借口杀了他的心都有,只不过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而且汉军累胜,李忠不敢过份,所以只是先用公文训斥,以后再有耽搁,也好说欧阳自远这是多次违令,以便处置。

接着,又有快马到,说道援兵正在接近,骑兵为主,兵力五万,汉军可以前行,只要不太快,数日内自当赶上。

欧阳自远既听了这命令,自然也就执行,第五日头上,汉军启兵,但并没有快速前行,而是慢慢的前进,等待着后面的援军。

他们的下一站是无雷国。

无雷离依耐倒是不远,也不过三百里的距离,而且难得的是,这一段路地质坚硬,植被时现,挖地数尺就可得水,实在是西域沙漠里少见的地方,虽则在中原这里算是荒凉艰难之地,但在西域,这里可算是水草丰盛的所在了。

既然无雷国只在依耐国以西三百里,汉军就算慢行,也用不了几天,好在三日后,汉军离无雷国二百里,近于一个叫达尔罕的绿洲时,援兵到了。

这一回的援兵不但基本是骑兵,而且携带了许多粮草物资,这倒不是兵部想的细致,而是这一批援兵是皇帝亲自下令训liàn

的拱卫中原的劲旅,既然是皇帝亲令训liàn

的,自然粮草物资充足。更难得的是,孙威居然带着三千人赶来了。

原来孙威在依耐守卫,逢着了汉军的援兵,此时孙威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哪能错过这个机会,就和援军的将领打商量,由他们接收了城内汉人,而孙威自己则带着已经休整好了决心参军复仇之人来到。

如此一来,汉军军力大增,原有六万人,现在多了五万生力军,又有七千的复仇之师,还真是力量不小。

欧阳自远自然是高兴无比,但同时也考lǜ

了另一个问题,他急令赵天成在军中整顿,凡有伤不能快速好转的,身体虚弱的都选择出来,随着到来的将领一起回中原去。

赵天成早想到此节,不待欧阳自远吩咐已经将军力分派已毕。

这一回,汉军中的骑兵与步兵比例大为改变。连同柳千惠的重骑兵,汉军中骑兵队多达七万人,飞锥营一万,步兵三万,另有七千人左右则是因有伤在身不能作战或者身体虚弱者,都选出来与来援将领一起返回中原。虽然作战军力上与初时比还少了些,但战斗力却大增,而且与此前的六万人马比也大为增加,毕竟是解决了汉军的兵源不足问题。

欧阳自远处理了军务,才要休息,钱子长却来了。原来钱子长看到运送军资的车辆多达四百辆,移交军资后几乎都空了,不由动了心思,想与欧阳自远打个商量,由欧阳自远出面,留下一些车辆供飞锥营使用,哪怕留下五十辆也是好的。

欧阳自远听得心中大动。

他所想的,却不仅仅是飞锥营,这大车是运送军资的专用车辆,如果坐人的话,一辆车足可坐上五十人,这一带植物丰富,是不会缺少马匹的草料的,如果这些车都留下……

他也就不客气了,当下请了运粮官来,希望以五十辆待修的小车换这四百辆大车,言道这些车于汉军大有用处。

那运粮官心里如何愿意,但骠骑将军发话,又是为了军用,不愿意也得愿意,只得故做大方,非但四百辆车全送欧阳自远,连五十车小车也不要了。

第224章 绿洲惊魂

欧阳自远大喜,这一回他终于违反了为将之道一回,私下里送了运粮官二百两银子为谢.

那运粮官表面上客气,暗地里却大骂欧阳将军抠门,这等大事,才得了二百两,只是,他并不知dào

,这二百两还是欧阳自远和柳千惠的私房钱,柳千惠虽然有钱,却没有尽数带着,欧阳自远虽然官至骠骑将军,却没有一纹的暗中收入,二百两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个极大的数字了。

得了大车,欧阳自远将其中一百辆拨给飞锥营,另三百辆却拨给了步兵。三百辆车,足够坐上一万五千人,三万步兵轮流乘坐,大可加快行军速度,如此一来,汉军的行进也就更快,而军士的体力则得到极大保存。

钱子长得了一百辆大车,心中高兴至极,其实他也就能接收一百辆,再多的话人手和弓箭都不够用了。

折腾了两日,汉军继xù

向前,先抵达了达尔罕绿洲。

这个绿洲面积不是很大,但绿树成林。

汉军抵达绿洲时,时近傍晚,欧阳自远见绿洲不大,容不得大军,下令全军就在绿洲外休息,明日继xù

启程。

安下了营寨,欧阳自远在营中巡视了一回,见没什么大事,将士精神抖擞,粮草充足,心中很是满yì

。他偶然向外看去,却见两个人正往绿洲里去,这两人他倒很是熟悉,一个是莫尔兰,一个是美玉。

欧阳自远看这两个女子说说笑笑的往绿洲里走,心知这两人是没什么事,正好现在天色还没有黑,想到绿洲里散散心,他不由心头一动。

他有几天没见着莫尔兰了,莫尔兰此时是牙将,要辅助常将军,而他自然是忙的不可开交,现在再见莫尔兰,心头却是一热,而美玉……他也不知dào

该当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说对美玉没有什么想法那是他自己骗自己,但这想法却又的确是不可能。

他叹息一声,加速巡营,巡视已毕,也纵马往绿洲而去。

将至绿洲,只见绿洲里树木重叠,都是很高的大树,有些地方几乎密的进不去人,这和中原也是不大一样,要是在中原,如此高大的树木少有长的如此近的,但想来西域有水之地不多,所以这些树就都长的如此近了。

欧阳自远将马放在一边,沿着绿洲走着,不一会儿就发xiàn

了美玉和莫尔兰的马,他一笑,沿着马匹处往林中走去,一边走一边查找二人的踪迹。

这树林里腐叶堆积,人踩在上面立kè

就留下一个脚印,所以二人的踪迹极易追踪,欧阳自远沿着二人的踪迹走了一段,心中却有了疑惑:如此水草丰富的绿洲,怎么会无人居住?

这可不是见有汉军到来人去楼空,而是明明的没有任何人居住的迹象,在西域,这种绿洲真是寸土寸金,哪怕地下能挖出水的地方都会有人居住,就算没人居住,也一定是行旅之人休息之所,但这绿洲很是奇怪,看起来直如原始森林一样,居然毫无人迹,要不是美玉和莫尔兰进来,只怕这绿洲连人的脚印都没有一个。

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自远心中暗自疑惑着,继xù

沿着二人的足迹前行,前行不远,却失了两个人的足迹。

欧阳自远大奇,心想这两个人能上哪里去?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他不由抬头看了一眼,一边抬头心里也暗自好笑,难不成这两个人能变成仙女飞上天去啊。

但这一抬头,却让他发xiàn

了问题。

眼前的一棵大树上,居然有一些攀爬的痕迹。

原来,这树的树枝一层层的横着生长,就如同样子一般,想来这两人是童心忽起,爬上树去玩儿了,只是此时欧阳自远已到树下,两个人也已经发xiàn

他了吧,怎么还不出声?

欧阳自远扬声叫道:“美玉,莫尔兰,我发xiàn

你们了,下来吧。”

他本以为会听到两个女子欢快的笑声,跟着会有两个人从树上爬下来,但奇怪的是,他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却没有听到回音。

欧阳自远心中一紧,又放大声音叫了一回。

他的声音在树林里显得异常沉闷,但声音绝对够大,只是,仍没有听到美玉和莫尔兰的回答!

欧阳自远心跳加速。

这可不是好事,两个女子再怎么开玩笑,也不至于这样吧?

“美玉,莫尔兰,天快黑了,快下来,要回营了!”欧阳自远提气扬声,用最大的音量叫了一回。

这口气可已经不是开玩笑了,而是有些恼怒了,但树上仍是没有回答。

欧阳自远心中越惊,此时他也顾不得再回去找人,脱了鞋子,抓着树枝就往树上爬,那树枝相隔不远,很是容易攀爬,欧阳自远一边爬一边不断的看着,眼见树枝上多有攀爬的痕迹,而且很新,肯定是才爬不久,越发肯定美玉和莫尔兰是爬上树了,只是这树再大也只是一棵树而已,两个人怎能听不到自己的反复呼叫?

欧阳自远一路向上,直爬到不能再爬时,此时已接近树顶,却哪里有美玉和莫尔兰的影子?

欧阳自远站在树干上,心中的惊慌无法克制。

她们爬上来没有?难道是别人爬的?但如果是别人,这附近哪里还有别人?她们的足迹又怎么会在这树下突然消失的?

欧阳自远游目四顾,突然发xiàn

一边的树枝上有一块布,只是那树枝不是很粗,绝对经不起人爬,好在他腰间剑在,他抽出剑来,伸剑出去将布挑过来看,心中一跳。

那布是美玉的衣服上的!而且,这布明显是被强力撕扯掉的,布上还染着血迹!

“美玉!莫尔兰!”欧阳自远放声大吼起来。

四下里仍是悄然无声。

欧阳自远此时紧张的手几乎要抓不住树干了。

这两个女子碰到什么意wài

了?是人是兽,还是鬼怪妖魔?

他急急的四下看着,一扫视间,却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一动。

欧阳自远急忙凝神看去,见这人影居然是在离此隔了四五棵树的距离的另一棵树上,那人就横躺在一截很细的树枝上!

这人躺的位置离树干数尺,几乎是在树枝将至尽头了,那树枝也只能勉强的支撑这人,而且这人如此横躺着,只要微微一动就会掉下去,实在不知dào

这人是怎么爬到那里去的。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树林中光线暗淡,欧阳自远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见这人身材娇小,很象是莫尔兰!欧阳自远顾不得许多,也不敢扬声叫嚷,生怕一叫之下惊着莫尔兰让她掉下树去,他转身往树下爬,打算爬下去再上那棵树去救人,至于莫尔兰怎么会跑到那里去的,为什么会全无声息,只能救下来再问了。

欧阳自远往下爬着,却感觉着一阵阵的头晕,心中暗骂自己,居然连这一点点高度都害pà

,还能做什么?

他爬下树,晕头涨脑的来到莫尔兰所在的树下,却是一惊。

这棵树与方才那棵不同,这棵树离地数尺之内几乎没有横向的树枝,莫尔兰是怎么爬上去的?

此时也不是追究这事情的时候,欧阳自远再次举剑,长剑轻送,已经将树干上割出了口子,他连连挥剑,片刻间已经将树干上割开几个可容攀爬的小坑,手脚并用的爬上去,爬上数尺,已经有横向的树枝可以借力,欧阳自远吃力的往上爬着。

直过了好一会儿,欧阳自远几乎汗透衣衫,才算爬到莫尔兰所在处,他向那横枝看去,几乎惊叫出声来。

莫尔兰不在那里!

欧阳自远立kè

看了一眼树下。

莫尔兰没有跌下去,如果跌下去,他怎么也能看到,至少也能听到声音吧?那么是他上错了树了?也没有,这横枝明明白白和他方才看的一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急忙再四下看去,赫然发xiàn

,莫尔兰居然就在邻近的另一棵树上,这一回,是趴在了树干之上!

欧阳自远又惊又怒,不知dào

这是什么鬼把戏,他转身才要再往树下下,猛然间头一晕,几乎失足掉下去。

欧阳自远心中立觉不对。

这可不是他害pà

导致的,这是有什么东西让他头晕了!

就在这片刻间,他突然感觉着周身无力,眼皮就要合上,就好象困的不行了一样,他心知不妙,努力睁着眼一扫,见一边树枝上开着一丛极小的蓝色花,那花本就小,又是蓝色的,加之树林里光线昏暗,极不易发xiàn

,何况树木上长着一丛花,实在是平常事,谁会注意。但此时情形怪异,欧阳自远却注意到了此花,同时也发xiàn

,自己能闻得到一股股淡淡的香气。

他努力提剑,几乎就在要闭上眼时一剑扫去,刷的一声,那花应手而落,几乎同时,他感觉着那僵硬疲倦之意大减。

欧阳自远立时明白了。

怪不得这绿洲这么好却无人居住,原来有这样的怪事,看来这花能散发出让人昏睡的气息,只是这花如此之小,怎么可能把人从一棵树运到另一棵树上去?

第225章 绿洲惊魂(下)

欧阳自远心中疑惑着,一路爬下树来,这一路上留了神,发xiàn

那花居然不止一处,很有几株长在树干和树枝上,欧阳自远一路往下爬一路挥剑将花扫掉,到得树下时,已经神志清醒了.

他心知莫尔兰一定是被这香气所迷了,只是不知dào

是怎么到另一棵树上去的,也不知dào

美玉去了哪里,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下莫尔兰。

他一路盯着莫尔兰,两步就来到树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以剑刺树干借力,快速往上爬着,一边爬一边留意有没有那蓝色的小花,到得莫尔兰所在处时,他已经扫掉了四株小花。

这一回,莫尔兰倒没有移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小花被扫掉了的原因,欧阳自远来到莫尔兰身前,才要开口,却见莫尔兰身体一动,睁开了眼睛,嘴里笑道:“唉呀,美玉姐姐,我怎么睡着了……咦?!”

说到这里她突然发xiàn

不对,眼前不是美玉,她也不是在先前的树上,不由大吃一惊。

欧阳自远急忙伸手拉住莫尔兰,说道:“且先下去说话!”

莫尔兰大急,连问:“怎么回事?美玉姐姐呢?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自远生怕树上又有什么不测,也不答话,拉着莫尔兰下了树,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将自己看到的事说了一回,听得莫尔兰连声惊呼,急告sù

欧阳自远,她的确是和美玉一时兴起爬上了树,但爬的就是那如梯子一样的树,只是不得自己何时睡着的,更不知怎么会跑到别的树上去。

欧阳自远心知这一定与那蓝色小花有关,只是此时天色已黑,就算想找美玉,没有人手没有火把也不行,只能先回营找人。

按莫尔兰的意思,让欧阳自远回去找人,她留下来找美玉,但欧阳自远哪里放心莫尔兰独自留下,万一再出问题更麻烦了,莫尔兰自然也不放心欧阳自远留下,二人只得急急的奔出绿洲,才要往回去,却见一溜火把接近。

原来赵天成见欧阳自远久久不归,担心起来,急派人来查看,此时正好孙威伤势方好没有分派任务,就由孙威带着一个百人队前来查看,孙威听得这等事,心中大惊,一边打发人立kè

回报,一边下令全队进绿洲搜索。

莫尔兰见孙威指挥着往绿洲里闯,急问道:“孙将军,你的伤可好了?你最好留在这里,我来指挥搜索。”

孙威嘿了一声,答道:“这些些小伤却算得了什么?流这点血,还能死了人不成?现下当务之急是找到美玉姑娘!”

他话音才落,却听得咕咚一声,欧阳自远已经一头栽倒在地!

众人无不大惊,急上前看,却见欧阳自远牙关紧闭,面色铁青,居然昏了过去!

第二天,整个汉军营内都是一片焦急。

上万汉军在绿洲里找了一夜,仍没发xiàn

美玉的影子,这绿洲本就不大,上万人寻找,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却就是没有找到,而另一方面,欧阳自远却是昏迷了一夜,茶水不进,人事不知,急的个柳千惠不知所措。

莫尔兰更是无比后悔。

她本是与美玉去放松一下,没成想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急的她不断掉泪,早上听得回报,说仍未找到美玉,已派人向绿洲之外探查,只是美玉是在绿洲失踪的,她一个女子又没有马,却能跑到哪里?这绿洲居然是个吃人的魔地,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莫尔兰一怒之下,取了火把声言要烧了这绿洲。

赵天成也是一夜没合眼,见莫尔兰发急,急忙劝说,他不敢说这绿洲水气充分烧不掉,只得说现在美玉极可能在绿洲里,如果一烧起来,美玉可就烧死了。

莫尔兰听了这话,气的把火把扔在地上,一跺脚,又往绿洲去了。

赵天成倒是不担心莫尔兰,此时绿洲里仍有上万汉军在搜索,到处是人,莫尔兰再想失踪难于登天,只是现在欧阳将军突然发病,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天成叫过于振飞,嘱咐于振飞指挥士兵继xù

搜索,他自己则往帐内来看欧阳自远。

他才到帐前,却听到帐内的争执声,心中一惊,抢步入帐,却见欧阳自远仍是躺在那里,争执的是几个大夫。

第一个大夫正说着:“在下用开郁顺气之药没错,欧阳将军脉象凝滞,是气滞之相。”

“只怕不对,在下以为,该当用清火之药才对,欧阳将军面色暗红,当是火气攻心。”第二个大夫反驳道。

第一个大夫听得他反驳,大是不满,说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怎能一晚就见效?只一晚未果就说不对,阁下的医道实在不行。”

一边上,第三个大夫则冷笑了一声,说道:“二位医道只怕都不怎么样,要按我说,这是邪气入侵,要扶表却里才是。”

“不对!”两个大夫一起反驳。

“滚出去!”柳千惠在一边怒吼起来。

她现在心乱如麻,却有这几个人在这里讨论起学术问题了,而且还互相攻击,实在让她不由得不怒。

几个大夫踉跄着退出帐去。

赵天成叹息一声,走近前,见欧阳自远仍是昨晚的样子,心中也是着急,问柳千惠道:“究竟是怎么发病的?我只知欧阳将军突然发病,却不知因由。”

柳千惠已经从莫尔兰处听说了欧阳自远发病的情形,简单的说了一回,不由又垂泪道:“这实在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赵天成沉吟了好一会儿,自语道:“这不象有什么急病啊,欧阳将军这样发病,如果是有什么急病,这也太巧合了吧,难道……”他突然苦笑了一下,扬起手,啪的一下,重重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赵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柳千惠吃惊的叫道。

赵天成叹息道:“我真笨,我该想到的。”

“什么?”柳千惠的眼睛都瞪圆了,她真听不懂赵天成在说什么了。

赵天成叹息了一声,却没有回答,他起身,走到欧阳自远身边。

他向着欧阳自远慢慢的说道:“欧阳将军,请放心,美玉姑娘没有性命之忧。莫尔兰牙将虽然离奇昏迷,却也不过是被花气所迷而已,却并没有受什么伤,至于美玉姑娘那血衣,想是在移动时擦伤,这等擦伤,不日既会痊愈,所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欧阳自远哇的一声,一口血直喷了出来,那血已经近于黑色,直喷的赵天成满头满脸都是。

柳千惠大惊,急扬声叫大夫。方才被赶到门外守候的大夫抢步入帐,见赵天成满脸鲜血的站在那里,也是心惊,急去按欧阳自远的脉。手还没按到欧阳自远的手上,欧阳自远却呻吟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柳千惠见欧阳自远已醒,不知是福是祸,急的直发抖,赵天成却脸有喜色,连脸上的血都顾不上擦,死盯着大夫。

那大夫按了一会儿脉,喜道:“好了,欧阳将军这一口气顺过来了。这一晚用了这许多开淤顺气的药,总算有成效了。”

柳千惠听得大夫说欧阳自远的气顺过来了,知dào

欧阳自远总算是性命无忧,不由笑骂道:“少往你脸上妆金了,要不是赵将军……”赵天成在一边急忙咳嗽一声,柳千惠这才意识到,方才的事还是不说为好,她现在心情大好,也不再计较那大夫自拉其功,斥道:“还不快去弄些补药来给欧阳将军补一补身体?”

那大夫急答道:“这个万万不可。欧阳将军这是急火攻心,气行突滞,方才只怕是吐了血吧,这血一吐,病就好了大半,在下再下两付化淤顺气之药既可,三日之内必可康复,如果补上来,越补气行越滞,所谓肝火旺而肾水涸……”

“速去开你的药!”柳千惠和赵天成齐声怒喝。

那大夫几乎是抱头鼠窜而出。

柳千惠看着欧阳自远,叹息道:“自远,你这是何苦?你担心美玉姑娘,倒是和我说啊。我又不是不许你娶她的。咱们夫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说着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赵天成见自己好象不能再留,转身出帐,虽然口鼻中满是血腥,心中却舒畅无比,欧阳自远这一口血,不但化解了他自己的气滞,好象连赵天成的郁闷之气也一起化解了。

出得帐来,迎面却碰上了于振飞和孙威,原来于振飞也是一夜未睡,钱子长昨晚休息了一会儿,所以主动的接替了于振飞指挥搜索工作,让于振飞去休息。于振飞却哪里睡得着,回来时正碰着孙威要来看欧阳自远,二人便相约一起来看欧阳自远。

二人迎头撞见赵天成,见赵天成一头一脸的血,都吃了一惊,叫道:“怎么了?”

赵天成没有回答二人,突然间仰天哈哈大笑,直笑的两个人四下拿眼睛找大夫。

第226章 没有消息与大消息

赵天成笑罢,感觉着心中的气已经完全顺过来了,对二人说道:“没事,去整顿军务吧,尽快查找美玉姑娘的踪迹!”

欧阳自远虽然醒了过来,但一时还不便起身,虽然他自已是想起来,特别想帮忙查找美玉的行踪,但众人哪里能让他起来,柳千惠和莫尔兰两个女人轮流看着欧阳自远,几乎是寸步不离,绝不放欧阳自远出来.

赵天成倒是理解欧阳自远,一边查看一边不间断的派人向欧阳自远报gào

又查了哪里,何处没有发xiàn

踪迹,一个个“没有发xiàn

”的报gào

吓的莫尔兰心惊胆战,她趁着柳千惠看着欧阳自远之机跑去找赵天成,想让赵天成不要再派人报gào

“没有发xiàn

”,这不是给欧阳自远添堵吗?

赵天成却笑了笑,不置可否。

莫尔兰见赵天成不语,只得回来,虽然她是欧阳自远的妻子,但论职务她才是牙将,可没办法强行要求赵天成,自然,她的心里可是极为不满的。

将至欧阳自远的帐篷,却见一个士卒端着一个托盘往帐篷处去,托盘里放着一碗肉粥。

莫尔兰顺口问道:“柳将军要的?”

那士卒不敢行礼,生怕撒了粥,只是站在那不动,答道:“是欧阳将军要的,他有些饿了。”

莫尔兰心中一喜,心想欧阳自远居然能吃粥了,还真是个好事,她急忙跟着士卒入了帐,却见柳千惠不在帐内,欧阳自远正站在案前,细细的看着地图。

莫尔兰急道:“怎么又研究军情?现在不可能起兵,你就不能休息一会儿?”

欧阳自远却摇了摇头,答道:“我在思考美玉可能在何处。”说着转头见士卒端上粥来,喜道:“好极了,我还真饿了。”说话间就坐下来吃粥。

才吃了几口,又有士卒进来通报:汉军已经开始在整个绿洲外围绕圈探查,目前为止还没有发xiàn

美玉的行踪。

欧阳自远听了,脸现喜色,点了点头,打发了士卒,大口吃起粥来。

莫尔兰有些糊涂了。

因为担心美玉,欧阳自远能当场昏倒,现在听着不断的报gào

没有发xiàn

,居然脸现喜色,还有胃口吃粥了,这算怎么回事?

欧阳自远吃了几口粥,见莫尔兰在一边呆站着,奇道:“站在那里干嘛?”

莫尔兰运了运气。

她真想问这问题,但这问题真的得运一下气才能问出来:“你不担心美玉姐姐了?”这句一出口,她的脚上就用了暗劲,随时准bèi

着欧阳自远晕倒时及时扶住。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答道:“怎么能不担心,只是现在既然好消息不断,也多少心安一些。”

“好消息?”莫尔兰感觉着头晕,哪儿有好消息?

欧阳自远见莫尔兰的表情,猜到了莫尔兰的想法,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的情形,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此前离奇的跑到不同的树上,但并没有受伤,汉军现在不断搜查,没有发xiàn

人,甚至连野兽都没有发xiàn

,这说明……”

“美玉姐姐没有性命之忧!”莫尔兰脱口叫了起来,同时也感觉着心上放下了一块大石。

欧阳自远摇了摇头:“这个不能肯定,但可能性极大,只希望……”他沉吟了一下,说不下去了,粥碗在手时有些发抖。

帐帘突然掀开,柳千惠直冲了进来,大叫道:“找到了!美玉姑娘找到了,活着,没事!”

哗啦一声,欧阳自远手里的碗终于掉在了地上。

美玉的确找到了,没有什么大伤,但身上倒的确有一些擦伤,自然,这不会危及性命,只是,她满身都是沙土,连头发里都是,好在神志还是清醒的,只是行动之迹,还有些僵硬。

找到美玉的过程,极为戏剧性,也很吓人。

一小队汉军士兵沿着绿洲外在走着,一边走一边不断的翻动沙土。

赵天成下了命令:每走一步,都必须翻一下沙土,看土中有没有人或什么东西,但有发xiàn

,立kè

上报。

其实,沙土里的东西还是不少的。

有蚂蚁,有蝎子,有树枝,有草根,不过,这一队士兵还真翻出了与这些寻常东西不一样的东西,那东西是:人的骨头。

不错,是人的骨头,这骨头是完整的尸骨,一点皮肉都没有,就是一具具完整的骨头,呈安静的平躺状。

重复一次:是一具具,不是一具。

这骨头太多了,有多少实在不知dào

,反正一具挨着一具,看身材,有大人有孩子,一个个都是平躺状,看情形死时没有任何挣扎,而且一具挨着一具,整整齐齐的。

士兵们的脸上都有些发青。

他们倒不是怕尸骨,日日争战,死人见的多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尸体众多,必然要一一发掘,既然此处有这情形,谁能保证美玉不在这里?但要一一发掘,那可就麻烦了。

一个士兵苦笑了一下,伸脚踢了一下脚边的一个骷髅,说道:“这是个女的。希望不是美玉小姐吧。”

那尸体手上戴着手镯,头发长长的,当然是女的。

另一个士兵嘿了一声,说道:“别乱踢,当心死人找你算帐。”

那士兵却笑了起来。

他们哪里还怕什么死人找他算帐?要怕这个,干脆就不要当兵好了,不然他们杀的人不都会来找他们算帐?

那士兵一边笑,一边又踢了那骷髅一下。

突然间,那士兵脚边的沙地下伸出了一支手臂来,一把抓住了那士兵的脚!

那士兵这一下可吓的不轻,大叫一声就要跳起,那女子的手却紧紧抓着那士兵不放,士兵这一跳,哗啦一声,一个头发长长的女子被这士兵从沙土里带了出来,这女子手上,明晃晃的戴着一支手镯!

这一下那士兵可真是吓着了,一声怪叫已经跌倒,裤裆处已然湿了。

他身后,几个士兵却同声欢呼起来,原来这女子是个活人,而且正是美玉!

不说那士兵被吓的一晚没睡着,只说众将围着美玉听美玉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美玉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说她怎么会从绿洲外的沙土里出来的,而是:“得把所有士兵撤回来,还要一一清点人数,这绿洲不能进,那里有蓝色妖姬。”

欧阳自远苦笑了一下。

蓝色妖姬?魔鬼绿洲?他还真要和鬼打一仗不成?

美玉叹息了一声,这才说起事情经过。

原来她和莫尔兰相约到绿洲去玩儿,二人进了绿洲,见那树如梯子一样,二人童心大起,爬上树去,上了树,美玉往右爬,莫尔兰往左爬,两人都想找个舒服的树枝躺着。

美玉爬到树枝处,见树枝上有一朵小小的蓝色花朵,不由喜爱,凑过去闻了一下。哪知dào

一闻之下,立时感觉天旋地转,全身动弹不得,她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是蓝色妖姬!”

原来西域传说,据说很久以前,有一个美女,喜穿蓝色衣服,但这美女生性放荡,男人勾引了一个又一个,好几个男子为她而决斗,最后流血死亡,终于,上天为之震怒,派了一个天神来诛杀她。

天神来到她的屋子前时,正逢着这美女在洗澡,美女的身体是那么美丽,连天神也看得呆了,过了许久,天神才缓过来,见美女已经穿好了衣服,于是对美女说:“我奉上天的命令来诛杀你,本是要把你的灵魂打入地狱,永不超生,但你实在太美了,我不忍心,这样吧,你可以选择一样自然界的东西,随便你选择什么,我把你变成那东西,只是你不可再为人了。”

美女听了,凄然泪下,哀求了许久,但天神不肯答yīng

放了她,美女无奈,只得决定选择成为一朵花。

当天神决定把她变成花时,美女愤nù

的发誓:“就算我成为花,也要控zhì

参天的大树,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碰我,哪怕我成了一朵花!”

这个传说是真是假无可考证,但事实是,这朵花是真的存zài



这花能够释fàng

出一种奇怪的香气,让人四肢无法行动,而且很快睡过去。更可怕的是,这花是长在树上的,它能够控zhì

着大树。

所以,为什么莫尔兰会从一棵树跑到另一棵树上去?为什么美玉居然会跑到绿洲外面的地下?这都是这花控zhì

着大树做的。树的枝条彼此相接,成了接力的手臂,将人从一棵树运到另一棵树,最后送到绿洲外,那一片沙地,是树的根须所挖,凡有人被送到这里,就会被一个挨着一个的放在地下。

人由于已经中了蓝色妖姬的毒而昏睡,对这一切都毫无所知,最终,他们会沉沉睡去,直到死亡。

所以那里的尸骨是一个挨一个的排着的。也正因如此,这绿洲虽好,却没有人迹。

美玉虽然是西域人,却也不可能什么都懂,这蓝色妖姬她虽然知dào

,却没有见过,现在一闻之下发xiàn

情形不对,立时反应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蓝色妖姬,但已经来不及了,她被树从一棵运到另一棵,运向那片埋人的所在。

第227章 两个消息

至于莫尔兰,则幸运得多,那树才开始转运她,欧阳自远就到了,及时救了莫尔兰,只是欧阳自远全力相救莫尔兰,却没办法同时寻找美玉,结果,美玉就被埋在了地下.

好在,美玉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她是圣女,虽然一时被迷昏,但很快醒了过来,正逢着有汉军士卒寻找她,这才得救。

众人听了这一番话,都是连连惊叹,赵天成急忙下令全军收队,清点人数,美玉满身是沙土,自去梳洗,其他人则纷纷打着呵欠去休息。

中午时分,人数清点结果报了上来,果然少了人,居然少了十几个人。赵天成倒也反应够快,他也不让士兵去林中寻找,直接派人往那埋尸体的地方去,果然,那十几个人都在那里,还好救援及时,无一死亡,都被救了回来。

这一通乱过,欧阳自远不得不下令再休整一天,有人提议干脆派人去把那害人的花铲除,但汉军已经耽误了许久,哪有精力去和花开战,何况这花都生在树上,实在难找,只得做罢。

美玉倒是想了个主意,制作了十几块牌子,上面用西域文和汉军写上警告之语,在绿洲内外安好,以防再有人误入。

次日,欧阳自远还没来得及升帐下令出兵,却连续接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兵部公文。

李忠特派专人送达公文,表示答yīng

前线将士的呼吁,升欧阳自远为大将军,并升赵天成为骠骑将军,柳千惠、于振飞、钱子长、孙威等人升为奋威将军,其他人等也各有升赏。

欧阳自远看着公文,一时不明所以。什么叫“答yīng

前线将士的呼吁”?他倒是向兵部报过喜,同时也急请援兵,但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升职?

他自知自己要请求升职的话只能是自取其辱,李忠哪里会给他升职,所以这话根本都没有提过。

然而这公文写的明明白白,的确是答yīng

前线将士的呼吁才给自己和众将升职的,想来不会写错,因为让李忠主动给欧阳自远升职,只怕要太阳从南边儿出来那一天才能行。

欧阳自远心思一转,叫了赵天成来。赵天成一见公文,不由笑了起来,直承这件事其实是自己和众将私下商议的结果,并没有让欧阳自远得知,是他和众将写了一个联合请愿书,托护送西域降兵回中原的汉军带给兵部的。幸而汉军在后面接收了许多西域城国,所以公文来往才会如此快。李忠虽然对于给欧阳自远升职绝对的反感,但面对着这样一封全体高级将领签名的请愿书,却也不得不退让。

欧阳自远这才知dào

,原来赵天成居然还玩儿了这样一个“阴谋”,当然,这倒不算什么大事,他一边嘱咐着赵天成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一边感叹,看来李忠倒也够圆滑的,知dào

什么时候应当退让。

赵天成看着那公文,却轻轻摇头,说道:“欧阳将军,你看,这里升职的内容写的很详细,但有一个极为重yào

的内容却一句没提。”

欧阳自远苦笑了一下。

他知dào

赵天成指的是什么。赵天成指的是自己的求援文书。

汉军现在有十一万人,虽然西域军军力大减,但前面还有漫长的战争,何况从此前的情形看,西域还有各方的友邦,虽然此前藏南各部落联盟的人并没有真的与汉军为敌,但谁能保证他们一定不会再与汉军为敌?西域的军力再加上其友邦,汉军现在的力量仍是不足的,但李忠对各将领大加提拔,却对欧阳自远的求援不着一字,显然是不想给欧阳自远增兵。

自然,如果欧阳自远再发文书请援,李忠也不好不发兵,但李忠的办法很明显,一个字:拖。能拖多久拖多久。公文往来极废时间,再加上聚集兵马,前往前线,这中间的时间极长,要是李忠再打打官腔,只怕两三个月就过去了。两三个月,就算李忠派了百万大军来,可能也没什么用处了。

欧阳自远对此心知肚明,汉军现在不能放任西域军得到喘息之机,所以他也不能坐等援兵,赵天成如果不提,他也就不理会了,既然赵天成提起,他也没办法,只能叹息一声,说道:“咱们只能一边攻击一边催促援兵了。”

赵天成点头,他也明白欧阳自远的意思,对现在的局面,他和欧阳自远一样清楚。

二人正自说着,柳千惠却走了进来,面带喜色,见赵天成在场,看了赵天成一眼。

赵天成起身,笑道:“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情,欧阳将军请自便。”

赵天成出了帐,欧阳自远问柳千惠:“怎么了?为什么要请赵将军回避?”

柳千惠的手轻轻举起,那是一个包裹。

“你母亲带给你的衣服。”柳千惠轻声说道。

欧阳自远一下子站起,抢步上前,将包裹接了过来。

他知dào

,母亲其实是不识字的,这也是他反复犹豫了许久才给母亲写信的原因之一。母亲不识字,自然也不会写信,所以干脆带了一件衣服给欧阳自远。这衣服虽是布做的,但这布里面,却不知包含了多少的话语!

欧阳自远小心的打开包裹。

包裹里,是一件贴身内衣。那内衣做的极为仔细,针脚细密,布料裁剪极好,料子也很是考究,这样一件内衣,只怕只布料就要七八两银子,加上做工,要在市面上,没有十两以上是买不到的。

欧阳自远的眼中突然涌出泪水。

他父亲过世时所穿的内衣,也不过三两银子。他母亲就没有穿过买的衣服,所有衣服都是自己做的。而现在,母亲却买了如此上等的布料,用极大的心思做了这样一件内衣给自己。

他起身,将衣服放在桌上,向这内衣深深下拜。

这是他母亲的心血,是母亲的嘱托,他一定会记得,永远记得。

柳千惠悄悄背过脸去。

因为她也流泪了。不止是因为欧阳自远的感情感动了她,也因为,她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帐外,赵天成并没有走远。

其实各种军务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他只是因为知dào

柳千惠看自己一眼是什么意思,所以才托言而出。

他正低声嘱咐帐前卫士,半个时辰内,不得放任何人入内。

只是,在这一片祥和中,无论是欧阳自远或者赵天成都没有想到,其实,李忠的那个公文写的很是艰难。

为了写这公文,李忠顿坏了两支笔。

大将军之上是护国将军,护国将军之上是天下兵马小元帅和天下兵马大元帅。大将军与护国将军仍受兵部管辖,但已经不由兵部处罚了,如果要处罚大将军和护国将军,要报到皇帝陛下处,由皇帝陛下决定才行。而天下兵马小元帅,与兵部侍郎同级,兵马大元帅与兵部尚书同级,如果欧阳自远再升职,李忠只怕要表示对报复欧阳自远一事无能为力了。事实上他将欧阳自远升为大将军后,他就无力再处罚欧阳自远了,只能和欧阳自远商量着办。

所以这个公文,其实发的李忠心都在滴血。

不过,如果有人让李忠心头滴血,这个人想要没有任何损失也是不可能的。李忠足想了一夜,才算发了升欧阳自远为大将军的文,以表示自己公正,绝非公报私仇,只是,接下来他进宫去见了皇帝。至于见皇帝做什么,就只有李忠和皇帝陛下两个人知dào

了。

次日,汉军整顿人马,向北而行。

欧阳自远并没有急于进兵,虽然汉军全军或乘车或骑马,全力前行的话一天走一百里也不是大问题,但毕竟有许多人是才入抵达的,所以他下令日行五十里既止,不加快行军速度。

次日,汉军加快了行军速度,午时左右已经前行五十里。午饭罢,汉军正要起兵,欧阳自远却接到探马消息:前方有一万西域军来袭,打的是无雷国的旗号!

几个将领都有些发呆。

欧阳自远看了看探马,问道:“你可看准了?是一万人?”那探马点头。

欧阳自远看向赵天成。

赵天成知dào

欧阳自远的意思,摇头道:“除了这一万人,四面不见敌踪。末将已经派了三起探马,两道巡哨,探出百里,应当没有埋伏。”

欧阳自远点头。

他知dào

这是真的。汉军一起兵,他就命令赵天成要四下里远派探马,多放巡哨,毕竟这里开始敌军已经随时可能发起攻击,所以一定要严加防备。赵天成既然说四下都已经反复探查,这大沙漠又不是深山老林,不可能藏下大量的敌军而不被发xiàn

,如果敌军埋伏的地点离此超过百里,就算有埋伏也没什么意义了。所以,可以确认,的确是只有一万西域军来攻。

但是,为什么?汉军十一万人,无雷拿一万人来攻,不是找死?

众将也是面露疑惑之色。无雷人这一回实在太出乎意料了,如果这是他们的计策,那么不得不承认,这个计策真是太成功了,汉军中没有任何人能猜透他们要做什么。

第228章 战无雷

欧阳自远沉吟了一下,下令道:“展开队形,于将军带兵二万迎击,钱将军领飞锥营跟随,其他骑兵柳将军指挥,赵将军和孙将军负责全军和剩余的步兵.”

这个布置可说是一个求万全的布置了。以多于对手一倍的兵力迎击,而且还有飞锥营为辅,无论如何不会不敌,但其他的兵力则同时展开,防备无雷有什么意料不到的诡计。

众将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纷纷答yīng

着,自去组织队伍。

欧阳自远做好了布置,下令将中军前移,处于近前锋处,以便及时观察敌军的动向,如果无雷人有什么诡计,也好及早发xiàn

,及早下令应对。

汉军展开阵势,继xù

前行,直前行了二十里,才算看到无雷军。看来无雷军一直在原地等候没有动,否则两军对行,哪里有让汉军走了这么远才碰到敌军的道理。

两军相近,欧阳自远下令摆开阵势,左右有步兵压住阵脚,中央有轻骑兵随时准bèi

机动,后卫线上有重骑兵准bèi

救难攻艰,全都准bèi

已毕,下令于振飞和钱子长向前。

二万汉军骑兵和飞锥车一路前行,欧阳自远定睛看着对面的无雷军,越看越感觉不对头。

对面的无雷军,看起来不但人员杂乱,而且旗号服色也各不相同,甚至马匹装备都不一样,有的是重骑兵,有的是轻骑兵,有的是铁甲马,有的是蒙皮马,相互混乱,哪里象个整齐的万人队的样子?

欧阳自远不由得又向四面看了一回。

这样一只乱军,如果说是主力实在说不通。

但是,远远近近的,实在看不出有埋伏。难不成是多里安克钦又在弄什么妖蛾子?

对面,号角声响起。一万无雷骑兵全体出动,向着汉军直涌过来。

没错,是涌过来。那不是排列整齐的战阵,虽然也算是战阵,但队形明显不整,只是所有人都在奋力向前,而且明显看出并没有纪律约束,马快的就快跑,马慢的就落后,队伍参差不齐。

欧阳自远实在看不懂。

这算是自杀吧?怎么就这么打过来了?

不但欧阳自远看不懂,连于振飞都看不懂。于振飞虽然不是欧阳自远,没有那么深的心机谋略,但战场上的基本情形还是明白的,眼见这一万人找死一样的冲上来,他没有下令攻击,相反,他下令汉军分两队退向飞锥营的左右。

好吧,可以算于振飞被无雷军吓着了。因为他真的搞不懂无雷军要做什么,所以他决定以最稳妥的方式应敌。

这一万人,只用飞锥营的飞锥车就足够对付了,虽然飞锥车不多,连弓箭的数量也没有原来那么充足,但对付这一万混乱的敌军还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于振飞决定让两万骑兵做飞锥营的护卫,守在左右,一旦对手有什么奇变,他可以立kè

应变。

欧阳自远皱着眉毛看着前面,正自狐疑,赵天成却叹息了一声,低声道:“欧阳将军,末将看明白了。”

欧阳自远心中一喜,急问道:“赵将军,你说说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天成轻声道:“其实这事情很简单,他们是来送死了。”

欧阳自远不由转头向赵天成脸上看去。

他认为,赵天成在这样的时候开这个玩笑实在有些不是时候。

然而,赵天成的脸上却极为严肃,根本没有开玩笑的迹象。

赵天成见欧阳自远看向自己,他的手向前一指:“你看,虽然这些人很杂乱,但每个人的左臂却都有一条黑布。”

欧阳自远急转头去看冲过来的无雷军,果然,每个士卒的左臂上都缠着一条黑布。

这是西域人有丧事的标志,如果他们进行决斗,决斗双方也往往在臂上缠上黑布,以示必死的决心。

欧阳自远突然也明白了。

赵天成没有说错,这些人,真的是送死来了!

此前,二十万西域援军与汉军不打一仗,有意的单挑失败而退,这已经说明西域是众叛亲离了。而无雷本身也已经没有了更多的力量,如果把全部力量集中起来,就算打胜了,汉军也会再派部队来攻,何况无雷弹丸小国,哪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所以无雷人不打算将最后的力量投入与汉军的决战中。然而,如果听任汉军攻击,无雷人自然也就无路可退。所以,这一万人,其实是自发组织起来的。他们是无雷人中决心赴死的那些勇士组织起来,对汉军进行一场自杀式的攻击!

也正如此,所以这些人才根本不象一个队伍中的人,因为他们本就是各个队伍的志愿者临时组织起来的!

只是,无雷人虽然想保存最后的力量,但汉军已经攻至无雷国边,无雷还能退到哪里去?难道……

欧阳自远急忙下令:“传令郑、李二位将军,全力阻击敌军,不要管其他的事!”

他这个命令其实是大有深意,所谓“其他的事”,指的自然是可能存zài

的埋伏。

于振飞和钱子长接了欧阳自远的命令,自然令行禁止,二人立kè

开始放手一搏。一时间飞锥车上的弓箭与飞锥、骑兵队中的弓箭密如急雨,直向攻过来的无雷军飞去。

无雷军没有退,也没有犹豫,他们一批批的直冲上来,然后倒在箭雨中。现在,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了:这些人,真的就是来送死的!

“全体放箭!”钱子长和于振飞不约而同的下了命令。

这一战结束的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一万无雷军尽数阵亡。

没有人逃跑,没有人退缩。重伤的无雷军士兵相互帮zhù

着自尽,轻伤的则努力站起来继xù

向汉军阵地猛扑,直到被弓箭射倒。

最后,整个无雷军一万人,没有一个活口。

当战斗结束时,所有汉军将士的脸上都铁青。

没有人欢呼。

这实在不值得欢呼。虽然这一战汉军的伤亡不到百人,但实话说,他们真的被吓到了。

被这种视死如归的气概所吓住。

虽然这是无雷人,但他们不得不承认:无雷人中也有勇士,而且不止一个两个。眼前这一万人,就是无雷人勇敢的明证。

欧阳自远叹息一声,正要下令打扫战场,全军后撤,一阵风吹过,一股浓烈的烟气吹来。

欧阳自远闻了一下,脸上突然变色,叫道:“不好!”

话音未落,对面,一片浓烟飘来。

那不是什么无雷人的计谋,那是无雷的绿洲被点燃了!

只见远处绿洲处,许多无雷人居住的帐篷在风中纷纷被点燃,大火被风一吹,迅速引燃了旁边的帐篷,不一会儿功夫,聚集着上千顶帐篷的绿洲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欧阳自远苦笑。

无雷人这是惨烈的抵抗。如果说这叫焦土抵抗也绝不为过,他们宁可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绿洲,也绝不肯投降,这样的勇气,实在让人敬佩。

“全军后退二十里。”欧阳自远下令。

这样同时放火,一旦起了大火很难扑灭,何况汉军此时又处在下风头,要是来个火烧连营可就不值得了,所以欧阳自远不得不下令放qì

扑救,向后退却。

汉军一路后退,浓烟一路飘来,而且越来越浓,呛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欧阳自远眼见这样退也不是办法,只得下令全军向右侧移,避开烟的路线。

浓烟中,众人纷纷屏息低头,捂着脸往前赶,丈许之内就已经难以看清人了,只能是各自凭着感觉前行。

只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出了浓烟,在侧面远远的看着无雷绿洲的大火。一边上,美玉正在擦去泪水。

莫尔兰见美玉洁白的脸上都是黑灰,笑了一下,将一条毛巾递给美玉,调笑道:“圣女也会被烟呛成这样啊。”

美玉接过毛巾,擦着脸叹息道:“不只是呛的。无雷人宁可毁了绿洲也不降汉,他们这是宁可得罪了神永落火狱啊,这实在是……”

说着,她的眼圈儿又红了,以毛巾捂住了脸。

莫尔兰一时无语。

西域各国,风俗各异,但绿洲树木绝不轻伐,这可是共识,不说什么神之怒,只说西域大漠,绿洲一毁再无生机就足够了。现在无雷人焦土抵抗,实在是惨烈之极。

汉军在无雷绿洲并没有呆多久。

因为这个曾经的绿洲实在呆不得人。整个绿洲化为一片焦土,无数尸体堆积,尸臭难闻,无雷人几乎没有剩下的,都是与国同亡。

欧阳自远在无雷绿洲外祭奠了一番,心中也是感慨,但战争不可能停止,只能分出胜负,只是苦了这些百姓了。

话也说回来,汉军士卒不也是普通百姓?他们又有什么罪要深入大沙漠里自寻死路?达官贵人们庙堂高坐,一怒之下一声令下,于是无数百姓死伤,倒是这些下命令的人安然无恙,世间不公,莫大于此了。

欧阳自远祭奠完毕,下令起程,向下一个国家难兜进发。

难兜在西域,也算一个中等强国了,国家人口倒也不少,胜兵之户有三万人众,当然,比之汉军还是差了不少。

第229章 神鬼之杀

然而,前行数日,汉军却得了一个消息:此前大败西域联军,虽然许多国家大出兵马,但毕竟还有一些国家的兵力未及赶来,这些国家的兵马现在就在难兜国前聚集,而且很是接收了一些此前西域联军的败兵,有传言说,精绝人又派了援军来,打算在难兜再战,各路人马聚集起来,足有十万人众.

听得这个消息,欧阳自远不由有些发愁。

如果就兵力来说,汉军倒是比对面的新的西域联军要多一点,可说旗鼓相当,但西域各国就算多出兵马,也不可能在国内一点兵力不留,这一战后,汉军只怕要损失不小,往后的作战却又要怎么办?想等新的援军可能性不大,因为援军才来到了五万,要等下一批,几个月后再说吧。

然而,无论如何,敌军既至,想回避是不可能的,欧阳自远只得整顿人马,打起精神迎战。

不一日,两军接近。汉军抵达之时还是下午时分,但沙漠气候炎热,无论是汉军还是西域联军都不想在这时开战,所以欧阳自远只是下令派出一个百人队去探查敌情,大军先下寨再说。

大军才下了寨,赵天成却来急报:汉军百人队失踪!

欧阳自远一惊。

队伍敌前失踪,只有一个可能,碰到了敌人。但这沙漠上一眼可以看穿,那一队士兵怎么可能被埋伏了?何况就算他们中了埋伏,汉军营中人也能发xiàn

啊。他急问情形。

赵天成也是皱着眉摇头:“这个末将也是奇怪。据守营的警卫说,他眼看着那一个百人队前行,前面有一个小沙丘,那个百人队翻过沙丘后就再没有从沙丘另一边出现过。”

赵天成顿了顿,又说道:“末将派人去查看,那沙丘极小,只有人在沙丘最底部时才会看不到,只要往前几步就能看到,但这百人队就是失踪了,沙丘处也没有任何踪迹。”

“可有流沙或什么洞穴?”欧阳自远问道。

赵天成摇了摇头:“这个末将想到了,末将甚至让人往下挖了三尺,但没有什么洞口,也没有流沙,请了军中有经验的西域人来看,也说这里不可能有流沙。”

欧阳自远不由皱眉。

这事情也真是奇了怪了,居然能这样,虽然损失一百人不是大数字,但这种损失法却是不行。人不怕可以看得到的危险,但怕看不到的危险。如果这个问题不弄明白,以后让谁去巡逻?何况谁能保证只有这一次损失这一百人?

“派大队巡逻。”欧阳自远吩咐道,“一定要把这事弄明白。”

赵天成自然也知dào

此事的重yào

性,当下答yīng



这一回巡逻,阵仗可就大了。

三千汉军,兵分三路,当中一路由于振飞亲自带领巡逻,左右两路为后备,随时准bèi

。三千汉军一起出发,齐头并进,那架势哪里象是巡逻,根本就是要开战一样。

对面,西域联军也派出了一支巡逻队,想是与汉军想法一样,都要探查一下敌情,这巡逻队打的是难兜的旗号,人数也是不少,足有千人,看那巡逻的路线,居然与汉军巡逻队有交汇之处。

于振飞见敌军出现,不由跃跃欲试。现在是一千人对一千人,但他的身后还有两千汉军支持,一对一他都不怕,何况身后还有援军,他一声令下,一千士兵迎着难兜军向前。

汉军才一向前,离难兜军还有三里左右,难兜军就已经乱了起来,只见难兜士兵纷纷调转骆驼往回退,将官连声呼喝也喝止不住,无奈之下,只得引军后退,这一退就退成了急撤,一众难兜士兵就好象逃难一样,一个个你争我夺的往回跑。

于振飞不由呸了一声。

这算什么士兵?还没接战呢就往回跑啊。

“收队!”他下了命令。

大营处,孙威正和赵天成说着话。

“这可能是敌军的诱敌之计吧?”孙威有些犹豫的问赵天成。

赵天成却摇了摇头:“不是,这是难兜人真的害pà

。”

“如何判断?”孙威来了兴趣。

赵天成笑了:“他们怎么会为了一千汉军而诱敌?他们也知dào

这是巡逻队,巡逻队是不会离开巡逻范围追击的,何况就算把这一千人都杀了,于我们的主力有多大损失?如此诱敌是不可能的。”

“那要是故yì

示弱呢?”孙威不肯服输,继xù

大胆假设,“让咱们轻敌,大战时就可能出问题了。”

“这也不会。”这一回是欧阳自远在回答,“两军接战,是上十万人的对战,他们以一千人示弱是没有用的,何况沙漠之上,难以埋伏,他们要是到决战时示弱而退,根本没办法在沙漠里埋伏上几万大军,如果埋伏少了,对十万汉军而言又全然无用,所以赵将军的判断是对的,这是敌人真的怕了。”

孙威一听来了劲儿,一击掌叫道:“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咱们这就杀过去,把他们杀个落花流水!”

欧阳自远摇了摇头:“时间不合适,已经将傍晚了,何况,敌人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害pà

,现在只能确定是难兜人如此害pà

,而且……”

他的话没有说完,大营外,突然传来一片惨叫声!

几个人急向外看去,只见原本是护卫的一个汉军千人队,正纷纷落马!士卒们有的突然胸口喷血,有的突然头颅飞起,就好象一下子遭遇了什么埋伏一样,但放眼看去,除了汉军,再也没有别的人马,然而,这个千人队的人正在不断的遭到屠杀!

领队的大都统眼见情形不对,也不知是神是鬼还是恶魔来袭击,急令全军后撤,命令才下,他的喉咙处一凉,跟着喉管已经被什么利器割断,血直喷出来,身体已经倒下马来。

汉军千人队立时崩溃。

还是那句话,人不怕看得到的危险,但怕看不到的危险。所以为什么人会害pà

黑暗?不是因为黑暗里肯定有什么,而是因为不知dào

黑暗里会有什么。

这一支汉军千人队,就算碰到上万敌军也可能全力一战,但现在根本不知dào

敌人何在,士卒们空有力qì

使不出来,哪能不怕,一时间众人纷纷往后狂奔。

于振飞领着队伍正往回走,突然听得身后如此叫嚷,转头看到这等奇事,心中大怒,一带马已经转回来,迎着逃兵直冲,手中双棍急舞,只是他也不知dào

自己在打什么。

欧阳自远见于振飞如此,急令于振飞后撤,命令还没有下达,于振飞却突然一震,手上的棍好象碰到了什么东西,于振飞叫道:“这是什么东西?”话音未落,突然间胸口飙出一股鲜血,于振飞大叫一声,带马往回就跑,他身后,汉军士兵们见定远将军都如此,更是心胆皆裂,一个个撒腿狂奔。

于振飞的马将到营前,他再也支持不住,一跤跌落在马下,早有几个士兵抢上来将于振飞抬入营内。

欧阳自远急令赵天成指挥士卒,他自己跑着去看于振飞,只见于振飞胸口血如泉涌,伤的极重。

欧阳自远急急的叫大夫,大夫哪里等他来叫,三个大夫一起抢上去,好一通忙活,好在军中的止血药很是有效,不一时血已经止住。

几个大夫探看了于振飞的伤情,都是神色凝重,一个大夫将欧阳自远拉到一边,低声道:“于将军的伤极重,虽然血止了,但这一下直透胸口,是不是能撑得过去,很是难说。”

欧阳自远听得又惊又怒,一边令大夫加意治疗,一边转身去找赵天成。

此时赵天成已将败兵迎入营内,大门紧闭,又下令加派双岗,增加游动哨,见欧阳自远过来,说道:“末将方才问了败回来的伤兵,都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间就有利刃加身,连反应都来不及就伤了。末将也查看了一下那伤口,好象多为刀剑所伤,只是对面不见人,实在不知dào

这是什么神奇军队。”

欧阳自远本就是为这事而来,听得赵天成在这片刻之间已经办了这许多事,心中倒也佩服,只是眼下这情形实在可怕,他只得嘱咐严加防守,除此之外,却也别无他法。

傍晚,众将在帐内商议,人人都神色凝重。

十万敌军倒是好对付,但眼前这无形的敌人可实在太可怕,现在营中已经流传着西域人请了恶魔来与汉军交战的消息,如果不解决,汉军军心必乱,如此一来,不战自败。虽然白天时不过伤亡数十人,但看不到敌人却是大问题,何况连军中第一勇士定远将军于振飞都重伤了,这威慑力可实在惊人。

众人商议了一通,却都是不得要领,只能一致同意加意防守,至于明天开战的话题,却是没人提及了。现在如此情形,怎么开战?万一到时候又出现这种情形,汉军必败。

当晚,汉军营内几乎无人按时入睡。众将领轮流当值,严防不测,而士卒们个个心慌意乱,虽然不敢违反军规,按时熄灯,但多个帐内都是人人持着武器在黑暗中坐着,生怕这一睡着不知何时就利刃加身,一睡就成了长眠。

第230章 神鬼之杀(二)

欧阳自远在营中巡视数次,眼见这情形是没办法强令了,心中打定主意,这事情必须尽快解决,否则不用别的,让士卒们如此熬夜,几天下来战斗力就没了,也就根本不必打仗了.

他巡视已毕,往自己帐内走,路过美玉的帐篷,却见莫尔兰持着刀站在帐前,不由一笑,走过去问道:“你来帮着美玉守卫?今晚你不睡觉了?”

莫尔兰哼了一声,看了下帐内,低声道:“是美玉姐姐找我帮忙的,她要洗个澡,又怕出问题,所以让我帮忙在这看着。再说,她要万一出问题,你不还得吐血啊,我不帮她也得帮你呢。”

欧阳自远听得莫尔兰语带讽刺,不由有些尴尬,但此前他因美玉而吐血却也是事实,无法反驳,只得一笑,正要返身走开,却听得美玉帐内突然一声惊呼,跟着是盆翻的声音。

莫尔兰大惊,也来不及再挖苦欧阳自远,转身就往帐内冲,才一入帐,却见美玉赤裸着身体,湿淋淋的扑了过来,大叫道:“帐内有人!”

欧阳自远听得美玉说帐内有人,也不顾嫌疑了,何况他也不是从没看过美玉的**,持剑直冲入帐。才一入帐,突然迎面一股风迎来,欧阳自远下意识的往边上一闪,却仍没有避开,胸口一痛,已经有一物击在胸口。

然而,他是在巡逻归来时入的帐,身上穿着玄铁宝甲,这一下虽然击中他的胸口,却不能刺入,只在他胸前一顿。

对面,好象有人“咦”了一声。

欧阳自远大惊,手一返已拔出剑来,顺势向前一挥,感觉着剑上好象碰了什么东西一下,当的一声,一物落地,跟着有血流出。

欧阳自远大喜,举剑再刺,却见帐篷后面突然被割出一个口子,什么东西直接挤出口子而去。

欧阳自远追了两步,见一片夜色,无法寻找踪迹,又担心美玉的安全,只得返回。

此时四下里都已经惊动,一时间帐前帐后都是人,众将士们举着火把,手里拿着刀剑不断挥舞,以求走运之下能碰到那神mì

的看不见的东西,只是如此乱来,那神mì

的东西没有发xiàn

,倒是很伤了几个自己人。

帐内,欧阳自远转身回来,见美玉已经匆匆的披上了衣服,只是披的匆忙,只穿了一件外衣,两条洁白的小腿还露在外面,不由让人想入非非。

欧阳自远此时却也不能就此退出帐去,只能努力定下心神,寻问情形。

美玉抓着衣服,脸上飞红,她知dào

欧阳自远也看得出她这外衣里什么都没有穿,但现在她也不能就让欧阳自远先出去再说,只得急急的说着事情经过。

原来,美玉自打被蓝色妖姬给埋在沙里,回想起自己与那些尸体紧紧挨在一起躺着,越想越恶心,这几天里不由天天想洗上一洗,好在这一带水源充足,汉军中倒也不缺水,今天晚上,美玉虽然知dào

汉军败了一场,但身在汉营之中仍是很安全的,所以她仍旧想要洗一洗,只是她多少也有些不安,至于不安在哪却是不知dào

,这可能算是女人的直觉吧,所以她干脆找了莫尔兰来守着门,这才在帐内洗澡。

她在帐内洗澡之时,就感觉着好象帐内有人一样,只是抬眼看去却不见人影,心中疑惑,一边洗一边四下看,突然发xiàn

,地上不远处有一个脚印。

她是用水盆擦洗的,不可能一点水不溅到地面上,这脚印就是湿了水才显现出来的,而且一看就知dào

,这脚印绝不是她的。

美玉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大叫一声倾了水盆,水盆一倾,地面上有那么一瞬间,居然显现出一个靴子来,也就在这片刻间,美玉意识到帐内真的有人,所以才不顾一切的往外跑。

欧阳自远听了这一番话,上下打量着美玉,脸上却有了笑意。

美玉见欧阳自远上下打量自己,脸上含笑,不由又羞又气,想到自己洗澡被人看了个通透欧阳自远却要取笑自己,更是有些着恼,不由恨道:“你笑什么?”

欧阳自远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说道:“不要误会,我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语未了,帐外却传来赵天成的声音:“欧阳将军请出帐,有急事。”

欧阳自远听了,急忙出帐,却见帐外一排士兵,一个紧挨着一个,手里持着火把排成一列人墙,不由一愣,随即明白,这是赵天成为了保护自己而设的。

既然敌人看不到,那么赵天成干脆就让士兵一个挨一个排成一排,中间不留空隙,除非敌人能从天上飞过去,不然总可以挡得了。

这办法其实是个笨办法,但舍此之外,还真没别的好办法了。

赵天成见欧阳自远已经出帐,急上前低声道:“发xiàn

了那神mì

人的踪迹。”

欧阳自远心中一喜,急跟着赵天成而行,赵天成一边走一边指向前面的地下,火光下,只见地面上隐隐的现出一溜断断续续的血迹,想是欧阳自远的利剑伤了那神mì

人。

二人跟着血迹一路向前,见血迹绕来绕去,明显的是避开巡逻的士卒向营栅处而行,二人不由对视一眼,眼中均有喜色。

无论这人有多神mì

,现在可以知dào

,它也是有血的,也是能受伤的,而且既然是绕来绕去的避开巡逻队,那么说明它是既不能飞天也不能入地,更不能穿越障碍,所依靠的,也不过是大家看不到他而已。

虽然这个绝技的确难对付,但既然知dào

这不是什么鬼怪,那就比原来什么也不知dào

要强的多。二人跟踪着血迹一种前行,将至营栅,却见前面营栅处一片黑暗,居然没有当值的士卒。

“不好!”二人同声叫了起来。

此时营内人来人往的巡逻,这里怎么可能没人?当值者肯定是有的,但这里却没有火光,那只可能是……

二人带着卫士一起冲了过去。

果然,地面上,数名汉军士卒倒在地上,一个个或是咽喉被刺,或是胸前一剑穿心,都已经死去。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令卫士重新打起火把细看,见营栅处有好几处磨擦的痕迹,显然不是一个人从这里翻了出去。

赵天成看了看那痕迹,低声道:“这是跟着咱们的败兵潜进营里的。”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

这些看不见的人既然要翻过营栅才能出营,自然也不可能从营栅处进来,想进营只能从大门进,而今天汉军自兵败后就没有开过门,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些人是跟着败兵一起潜入的汉军大营。

至于潜入汉军大营做什么,倒是好猜,显然是想袭杀汉军将领的。只是没想到,美玉今天要洗澡,那看不见的人看来也是个男人,见色心动,全然忘记了袭杀汉军将领的事,只是在一边呆看着美玉洗澡,结果事情败露,反而弄的整个汉营惊动起来,如此一来,这些人也就失了袭杀汉军将领的机会,所以干脆悄悄击杀了汉军的守卫翻出栅去,以防在营中被抓到。

欧阳自远想了想,说道:“这些人应当不多,至多不过百人。”

赵天成也点了点头。

如果人数众多,今天出营的三千汉军只怕无一能够幸存,而且如果真的人数够多,大可不必偷偷进营,只要挨到营门前,趁着汉军败兵混乱入门时突然抢占营门,将大量西域军放进来就可以了,如此一来,汉军就会大败,可比入营袭杀几个汉军将领强多了。何况,西域军要是有大量这种看不到的士兵,早就把中原尽占了,何必弄到今天这样子?

只是,虽然这看不见的人人数不多,但其威胁可真是不小,整个汉营这一夜只怕都不得睡了,以后几夜,如果想不到办法,汉军还真就只能退兵了。

赵天成想到这里,不由叹息了一声。

欧阳自远却笑了笑,说道:“不必着急,明儿咱们先把这些看不到的人杀掉,然后再与西域联军决斗。”

赵天成听得欧阳自远如此说,不由脸现喜色。他虽然不知dào

如何才能把这些看不到的人杀掉,但欧阳自远既然如此说,那自然是有了办法了。这个问题还真要尽快解决,再拖一晚的话,整个汉营的人都要睁不开眼了。

欧阳自远自然也知dào

这些,他接连下了几道怪命令,其命令之怪,让传令的士兵不得不又再三请示确认才去下令。

欧阳自远只在天色将明时迷糊了一小会儿。

这不仅是因为这一晚大家都不得安睡,而且也是因为他不得不起来。

因为他才是朦胧,外面就叫嚷起来,他只得急忙起身来看。

这一回,不是营内出了问题,而是许多士兵都聚集在营栅处向营外指着。

这些士兵并不都是巡逻的士兵,当中有许多是不当值的,但如此可怕的情形下,谁敢安睡?所以就是不当值的士兵也有不少走出来的,也不知是谁首先发xiàn

了问题,一声叫嚷,将众人吸引了过来,一时间众士兵都在那叫嚷起来。

第231章 神鬼之杀(三)

欧阳自远来到营栅边,借着黎明的光向外看去,不由怒上心头。

外面,齐齐的插着一排木杆,每个木杆上都插着一个人头——一个汉军士兵的人头!

早有认得的士兵报gào

,这些人,正是那个失踪了的百人队的人,想来这个百人队下沙丘时,被那些看不见的人突袭,连人带马给带走了,昨晚袭杀汉军将领失败,这些人就拿汉军士兵泻愤,将这些士兵的头砍下,利用暗夜和自己无法被看到的优势潜入到营栅附近,将插着人头的木杆立起示威。

孙威在一边看着那百人队,想到于振飞也被重伤,现在仍挣扎在生死线上,心中怒火大炽,喝道:“跟我上,把这些人头收起来安葬了!”说着一轮剑就要往外走。

赵天成急忙一把拉住,说道:“孙将军不要中计!那些人极可能就在附近埋伏,你一出去可能就会被袭杀!”

孙威当然想得到这个可能,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士卒的头挂在营外,难不成就这么看着?

欧阳自远在一边冷笑了一声,说道:“孙将军不必着急,将士的遗体自然要收,这是必须的,只是这一回,咱们要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再收。”说罢下令各路士兵归帐,不得再聚集在此处喧哗。

孙威见欧阳自远已经下令,只得不再出声,众人一步三回头的往帐内走,却都没有一丝的睡意。

且不说营内仍不知有无dí

人潜伏,单只想到那上百颗人头,谁又能睡得着?

一个时辰后,汉军重新聚集。

此时天色已经很亮了,但热气还没有上来,正是行动的时候。对面远处,隐隐的见到有黑色涌动,想是西域联军也在行动了。

欧阳自远见众将已经聚集,随即接连下令,柳千惠、孙威、钱子长都有任务,只是众将听了分派给自己的任务,脸上都有些迷惑之色,口里答yīng

着,脸上却含糊着。

欧阳自远也没有解释,只说了一句:“这一回,咱们要把那些看不见的人一网打尽,为死难将士报仇!”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精神大振。

无论方才的命令有多奇怪,如果是为了消灭那些看不到的人,那么这命令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片刻之后,鼓声大起,汉军营门突然打开,左边柳千惠,右边孙威,各统五千骑兵出营,只是才一出营,人马就一左一右分开,迅速的绕了个大圈,将营外里许方圆给围了起来,众骑兵并没有僵立在那里包围着这片空地,而是不停的来往奔跑,一边跑一边不断挥动手中的兵器,以防被看不到的人所伤。

欧阳自远见两位将军布阵已毕,内外两圈骑兵,一圈自左向右跑,一圈自右向左跑,整个空地边缘没有一寸的空隙可供出逃,手一挥,钱子长已经带着飞锥车出营。

这一回,飞锥车上没有带飞锥,而是带着大量的水,那些水也都不是清水,而是染了各种颜色的水,有红有绿有黑有白,还真是五颜六色的。

其实这倒不是欧阳自远一定要如此,而是军营之内,根本没必要准bèi

许多的染料,但现在急切间要用大量染料,只得将所有能收集的染料都收集起来,至于是什么颜色的,也就只能不加理会了。

欧阳自远指挥着大车一字排开,就用防备军营失火的水龙吸这五颜六色的水,自左而右密密的喷着,一寸也不放过,一边喷一边齐头并进。

随着喷水,空地上,突然现出许多人形来,那些人的身上都染上了染料,原本看不到的人,现在突然现身了。

这就是欧阳自远想到的好主意。其实这主意是受美玉的启发。

昨晚美玉洗澡时,水中现出脚印和靴子,让欧阳自远大受启发,虽然在平日里这些人看不到,但如果有水喷上去,还会看不到吗?

其实欧阳自远也想到了如何引诱这些人聚集以便围歼的办法,只是这办法还没来得及用,就发xiàn

了营前那示威的人头,而且很明显这人头是激将法,引诱汉军出营。

欧阳自远既然识破了这个计,正好将计就计,先休息一个时辰,一则让天更亮一些,以便清楚看到人,二则也是让这些无形之人相互间更近一些。

西域沙漠,白天气候热如盛夏,晚上气候寒如严冬,欧阳自远等这一个时辰,这些人在外面又不能升火,要想抵御寒冷,只能相互靠近取暖,如此一来,汉军包围他们就更容易了,也省得遗漏,这些人虽然不多,但只要漏掉了一个都是麻烦事。

现在,正是气候由冷转暖的中间时节,正好行动,汉军突然出击包围这些人,令他们无法逃脱,接着以溶了染料的水喷射,使他们现形,如此一来,优劣之势立时逆转。要知dào

汉军十一万人,这些人再多也不过数百,一旦现了形,哪里挡得了汉军攻势?

果然,这一批人见势不妙,纷纷往外逃,但汉军骑兵哪里会让这些人逃走,马蹄声急,早有士兵冲上来直杀过来,转眼间已有十几人了帐。

欧阳自远见这些人不过百人,心知这一回是赢定了,连连发令,指挥着汉军步步收缩,将这些人赶在一起。

这些士兵眼见已无法逃脱,倒也痛快,纷纷高举双手跪下投降。

汉军士兵们抢上前去,先是用绳子绑了这些人,再将这些人一个个穿成一串,最后还要在这些人身边都坠上一块大木头,以免万一染料掉了再让这些人隐身,想到此前受的气,汉军士兵们自然也不会善待这些人,一边绑着一边就不由的拳脚相加。

欧阳自远全当没有看到,传令带过两个敌军来,一左一右分开同时审问,以相互验证,防止说谎。

审问之下,才知dào

这些人的情形。

原来,这些人是精绝的护国精锐“鬼影奇兵”!

他们的军服和兵器上,都以西域中的一个奇妙物种变色龙的血涂过,这变色龙皮肤可以变色,遇黑则黑,遇白则白。

精绝人以变色龙的血加以丹药涂抹军服和兵器,这些军队和兵器也就同样的遇黑则黑,遇白则白,这些人再以军服蒙面包手,如此一来,整个人就随时可以变成与外界一样的颜色。

如果外界环境复杂,这种变色也是容易被看穿的,但西域地处沙漠,外界基本就是一种颜色——沙子的颜色,所以这些人极难被看穿。也幸得变色龙这东西并不多见,所以能够得到变色龙服的人并不多,否则的话,精绝人办凭着这一手就足以征伐天下了。

欧阳自远还要再问,却听得对面号角声不断,西域联军开始接近了!

其实按西域联军的计划,本是等待汉军中计受损,闭营不出时大军接近,然后将汉军包围,如此一来,汉军要么被鬼影奇兵所杀,要么被西域联军所杀,只能昼夜不眠的在营内自守,几天下来,汉军也就困的睁不开眼了,那时西域联军再强攻,汉军不但必败,而且甚至可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然而没成想,这鬼影奇兵居然被欧阳自远以计全歼,但此时西域联军已经按计划出动,再想后撤也不可能,只能强攻打上一仗了。

欧阳自远此时面临着一个选择:要么退回营内自守,要么迎击。如果退回营内自守,虽然安全,但再开营出击可就难了,想一想就知dào

,让敌人抵在营前安营,自己有多被动?但如果要迎击,汉军此时人困马乏,很是艰难,而且这一战下来,只怕要有大损失,以后的作战实在为难。

这个左右两难的局面不但欧阳自远明白,众将也都明白,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欧阳自远,等待欧阳自远的决择。

欧阳自远沉吟了片刻,扬起了眉毛:“传令,全军出击,迎击敌军!”

“得令!”一众将士大声应令,每个人都有些激动。

他们临敌作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只有这一次是仓促应敌。然而,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面临这样的局面,欧阳将军没有选择退守,而是果duàn

迎击,这并不是因为迎击比退守更好,事实上这两个选择都是各有好坏,但是,这个迎击的选择却体现出了军人的勇气。

一支军队如果没有勇气,还有什么胜利可言?

鼓声大起,汉军列阵,一众将士站在阵前,一个个神采飞扬。

这一战没有计谋,也没有时间去用计,但这一战,汉军之战魂就要体现出来!

对面,西域军也已经没有了退路。

十万人已经尽数出动,想退是不可能的,除非大败而退。

西域军排成一个传统的横排战阵,分前中后三军向汉军迎来,看得出,西域人其实也没有准bèi

好万一鬼影奇兵失败的后手,既然鬼影奇兵已经失败,他们也只能力拼了。

欧阳自远坐在马上,看着前面的西域军阵势。

西域军的战旗非常杂,多个国家的旗打着,弄的那旗帜花五聚六的,晃的人眼都花了,好在最前面的前锋线倒只有一种旗帜,那就是难兜军的旗号。

第232章 对攻

这是必然的。各国虽然是联军作战,但现在毕竟是援助难兜国,难兜军不在前锋线上谁在前锋线上?三万难兜军组成西域联军的前锋,后面是五万主力,再后面,是二万后卫,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三阵之势。

欧阳自远看着这布置,突然心中一动,一句“于将军”就要脱口而出,好在话到口边及时想起,于振飞正在营内养伤。

他的心中不由暗自叹息。

现在,他有一个办法,这不能说是一个计策,只能说是一个办法,一个临阵的办法,但这个办法需yào

一员勇将,军中第一勇将,非手使两根大棍,神力无dí

的于振飞莫属,然而,现在于振飞不要说上阵,生死还在未定之天。

欧阳自远一咬牙,转头下令:“柳将军,你领一万骑兵向前,要多扬沙尘,大声鼓噪,如果敌军不退,就全力冲击,不可有半点停留,如果敌军退了,你要全力追击,不要有任何顾忌!”

“得令!”

“欧阳将军!”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发出。

说“得令”的,自然是柳千惠,叫“欧阳将军”的,却是赵天成。

赵天成不得不叫。

对面是十万敌军,前锋三万,欧阳自远居然让柳千惠以一万人直冲敌阵,这是送死一样啊,如此打法,他怎么能不出声?

欧阳自远却十分明白赵天成的想法,他一挥手止住赵天成,只说了一句:“赵将军,我比你更担心千惠!”

赵天成闭上了嘴。

这是欧阳自远第一次在阵前公然叫柳千惠为“千惠”,那意思很明显:她是我的妻子,我比你更担心她,请你放心,我不会让她送死的。

马蹄声起,柳千惠带领一万士卒向前冲去,一路上摇旗呐喊,拨土扬尘,声势惊人。

柳千惠不是明白了欧阳自远的意思,而是信任。

如果欧阳自远所说的一样,她知dào

,自己的丈夫是不会让她去送死的,虽然公是公私是私,但有时,她公私是混在一起的。

比如,如果在撤tuì

时让她先撤,她会思考一下这是不是因为她是欧阳自远的妻子而特别照顾,如果是,她会拒绝;相反,象现在这样的情形,让她带领一万人出击,她会毫不犹豫的出击,因为她不能让人以为自己怕死,更不能让人以为她仗着自己是欧阳自远的妻子而违抗命令。

欧阳自远见柳千惠已经出击,立kè

下令全军前进,整个部队就以强攻的阵势向前。

如果他方才直接下了这个命令,所有人都不会有异议,但先让柳千惠带一万人出击再下令全军向前,许多人真的不解,不止是赵天成。

然而,现在是战场上,可不能开个会议来解释商量,只能令行禁止。汉军一路向前,孙威统步兵,钱子长统飞锥车,骑兵本应由于振飞统领,但现在于振飞重伤在营,只能由欧阳自远亲自统领,而赵天成仍是坐镇后军,协助指挥。

赵天成虽然同意了欧阳自远的理由,知dào

他不会让柳千惠去送死,但这个命令仍让他担心。他现在只能猜测,这是一个计谋,但究竟是什么样的计谋,却实在不知dào

,他只能率领着后军慢慢向前,同时有些提心吊胆的看着战场的情形。

战场上,两军不断接近。

西域联军的前锋,三万难兜军在最前面,直接面对着一万汉军骑兵,然而,当汉军骑兵卷着沙尘而来时,难兜军的举动却很是奇怪。

他们没有迎击,相反,他们的行进速度一下子变慢了。

虽然难兜军骑的是骆驼而汉军骑的是马,但骑兵就是骑兵,两支骑兵对战,如果有一方不是加速而是减速,对减速的一方而言,这可说是一个灾难。

骑兵依靠的就是速度,快速冲击,以此取胜,现在汉军已经发起冲击,而难兜军居然减速,这不是找死?

汉军骑兵继xù

接近,离难兜军已经只有里许。

难兜军突然乱了起来。

先是最前面的难兜士兵纷纷掉转骆驼往后面跑,跟着,后面的难兜军士兵也纷纷转身往回跑。

三万人,全无组织的往回跑,整个队伍立kè

大乱,统军的将领大叫大嚷,却根本无济于事,只见难兜士卒们如退潮一样往回跑去,倒是本应在队伍中间的高级将领们被扔在了前线。

一个高级将领看了看左右,犹豫了一下,看情形他也想转身跑掉,但见其他将领没有动,他也不好动,只是那手紧紧的握着缰绳。

嗖的一声,一支箭破空而至,那是汉军骑兵所发,其实这箭射的并不准,离难兜将领还有尺许距离,那将领就算一动不动也不会受伤。

然而,这一箭却射穿了那将领的心理底线。

那将领大叫一声,一带缰绳转身就跑。

其实,其他数名将领也早有逃跑之心,只是同样的,看到别人不动,他自己哪里好意思率先逃跑,现在有一个人往回跑了,这一跑,带动了整个高级将领们,高级将领们纷纷转身,拼命往回跑去。

前面,难兜的士卒们见自己的将领也已经开始落荒而逃,更是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一个个大呼小叫着拼命往回跑,有的抛枪,有的弃刀,相互拥挤着,这三万人,已经不再能称之为队伍了,至多能说是一群逃难的士兵。这些人逃跑的速度可说是创了纪录,比之此前任何一次作战冲锋的速度都快的多。

柳千惠大喜,喝令汉军骑兵全力追赶,一万汉军就好象赶鸭子一样,紧紧的赶着三万难兜军往前跑,最搞笑的是,这一场大战,双方居然都没有一人的伤亡。

“聪明,太聪明了!”汉军后军处,欧阳自远不由叫出声来。

他终于明白欧阳自远这个计是什么计了。

其实,这是一个极为简单的计,简单到了根本不算什么计策的程度。

此前汉军巡逻队与难兜军巡逻队相遇,难兜军就表现出了极大的恐惧,而现在,三万难兜军为前锋,那么难兜军的士气会如何?

如果这是敌军的计策也就罢了,但此前他和欧阳自远都分析过,这绝不是敌军的计策,那么,这三万人的士气只怕极为低落,三万难兜骑兵内心的恐惧至少与那一千难兜巡逻队是一样的,当汉军全力冲上来时,难兜军的第一个选择只怕是:逃跑。

如果三万人向后逃跑,接下来会是什么结果?

赵天成微笑。

结果就在战场上。

对面,西域联军急急的派出了两个千人队,试图阻止难兜败兵冲动主力阵势,然而,所谓兵败如山倒,两个千人队哪里阻止得了这三万败兵的狂奔,不但没能阻止得了,两千人被三万人一冲,也整个陷入了混乱,统兵将领眼见无法止住败兵,只得领着士卒往后退,如此一来,乱军已经不是三万,而是三万二千人,一起往西域联军的主力阵中冲去。

败兵身后,一万汉军紧紧跟着,大声呐喊着往前直冲,一些掉队的难兜军被汉军如砍瓜切菜一般杀掉,如此一来,难兜军更是恐惧,加速往后逃,整个西域联军的大阵立时混乱起来。

柳千惠见敌军主力已乱,心中大喜,带着士兵直冲敌阵,虽然只有一万人,但她的前面却有三万二千敌军成了汉军的帮凶,汉军尽lì

砍杀,如入无人之境。

柳千惠身后,汉军主力已经开始接近,飞锥车列于左右,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向敌军直压过去。西域联军统帅见势不妙,拼命收拢队伍,只是大敌当前,无法后退,但想变阵却又不可能,因为三万二千人冲击进了六万八千人的阵势,却哪里容纳得了,西域联军的士兵们气急败坏之下,不由对难兜军拳脚相加,以至于挥刀相向。

难兜军士卒怕汉军怕的要死,对其他西域军倒是没这么怕,眼见自己的盟友居然对自己开战,纷纷举刀剑相抗,一时间阵内大乱,难兜军与西域军相杀,汉军与西域军相杀,汉军与难兜军相杀,甚至难兜军相互间相杀,已经是分不清敌友,没有了好坏。

欧阳自远带领着骑兵一路冲入敌军阵中,左右展开队形,前锋线往来冲突,击散敌军,主力列阵冲击,摧毁敌军,一时间敌军被杀的人仰骆驼翻。两侧,钱子长的飞锥车箭如疾雨,飞锥带着死亡的尖啸激射而出,一批批敌军被放倒,更是增加了敌军的混乱。

欧阳自远在前锋线后,主力阵前,一边指挥着士兵攻击敌军一边不断的四下张望。

他在找柳千惠。

虽然敌军已经大乱,但还没有败,柳千惠是不是冲的太猛陷入了敌阵?无论如何,对妻子的关心是肯定大于对其他人的关心的,这是一定的,所以欧阳自远虽然并不是刻意的想保护柳千惠,但想让他不特别留意柳千惠却是不可能的。

前面,一面大旗晃动,看旗号正是柳千惠的,欧阳自远大喜,催动士兵加速前攻,一路上分开敌军,已经接近柳千惠的旗号处。

第233章 对攻(二)

欧阳自远才要上前,猛然间那大旗一沉,居然倒了下去!

欧阳自远的心也跟着一沉。

大旗怎么能随便倒下?究竟怎么了?千惠,你可不要有事啊!

此时欧阳自远也顾不得许多,提马就往前去,才行数步,只见迎面一队汉军骑兵退了回来,居然是败回来的,一员战将全身浴血,手持长枪断后,正是柳千惠!

欧阳自远大吼一声提马而前,直杀到柳千惠身边,手起剑落,一名西域士卒已经倒下,他大声问道:“伤了哪里?”

柳千惠气喘吁吁,答道:“不知dào

!应当没有伤,只是,真的够脏的!”

欧阳自远听得柳千惠如此说,心中方定,抬眼看对面,见对面一队西域军士兵,居然人人骑着战马,那马往来如风,马上的士兵随手砍杀,极为凶猛。

“这是他们统帅的近卫军!”柳千惠叫道,“我冲不过去!”

欧阳自远心知柳千惠的一万汉军已经是冲到了极致,强弩之末,已经不能再攻,此时返攻过来的敌军近卫军虽然不过千人,却已经将柳千惠所部击的后退,再死撑下去有损无益,于是下令柳千惠带兵后退,在后军处整理部队。

柳千惠大是不愿意,但现在可不是争论的时候,只得带着士卒后撤,一路上恨的连连甩枪。

欧阳自远见那一队敌军打的旗号极为熟悉,细看之下,却正是多里安克钦的旗号,不由冷笑一声。

他提剑,带马,一声大喝,带着自己的近卫军向前迎击过去。

此时整个战场上,汉军与敌军已经全面接战,西域联军虽然大乱,但仍在死死支撑,一时倒也没有失败,只是局面很是吃紧,而汉军则全力攻击,不断向前。

欧阳自远迎着那一队敌军冲过去,迎面,一个西域将官大吼着冲了过来,胯下马快如闪电,居然有几分接近银龙的样子。

欧阳自远也不答话,迎面冲上,手中剑一扫,刷的一声,对而那将官的大刀已经齐头而断。

那将官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汉将的剑如此锋利,他一扭身,马如游鱼已经绕开欧阳自远,自欧阳自远身边打了个转,返身又冲了过来,手中的大刀已经扔下,却拿了腰上的腰刀出来。

欧阳自远暗暗喝了一声采。

这敌将骑在马上,人马合一,直如长在马上一样,实在了得,如此强敌,难怪柳千惠冲不过去,他见敌将再至,手一返,向敌将手中的刀再迎上去。

那敌将既知欧阳自远手中剑利,哪敢再与欧阳自远相碰,手中刀一转,马已经再绕个圈,又向欧阳自远侧面冲来。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

他倒不是不能与这将领周旋,但他是全军统帅,如果与这敌将缠上,实在难以指挥全军,杀敌一人事小,指挥全军事大。

他左手一伸,已经握住一物,右手剑斜刺,封住了那将军的去路。

那将领见欧阳自远这一剑是为了封他的去路,不由大喜,心想你这一剑固然封住了我的去路,但你自己却也露出了空档,剑已离身,你拿什么护卫自己?

那将领大吼一声,一刀砍出,正中欧阳自远肩部。

这一刀固然将欧阳自远的衣衫砍破,但根本没有伤到欧阳自远,因为欧阳自远身着玄铁甲,普通的刀剑哪里能砍得透,那敌将不知就里,见这一刀居然砍之不入,不由一呆。

欧阳自远承shòu了这一刀,虽然没有受伤,但这一刀也砍的他身体一晃,肩上生疼,看来这敌将力qì

真的不小,他也不待敌将回过神来,手一扬,啪啪啪一阵急响,连弩已经击发。

原来钱子长在此前单挑之战时将自己的连弩送给了欧阳自远,事后感觉着再要回来未免小家子气,干脆又送了欧阳自远一批弩箭,他自己则另行制造了一支带在身上,好在只有二人使用连弩,而且轻易不会射击,所以倒也不至于对弓箭消耗产生多大影响。

欧阳自远手中连弩一发,一弩十箭,距离又是如此之近,那敌将哪里能闪得开,十支箭有七八支直没入敌将身体,那敌将大叫一声,翻身落马。

这敌将不是别人,正是多里安克钦的卫队长,现在这卫队长一落马,整个卫队士气立消,士兵们纷纷后退。

欧阳自远长声怒喝,向前疾冲,他身边,汉军卫士们紧紧相随,直如波开浪裂一样,将那一队敌军卫队杀的向四面散开。

欧阳自远马快,几个起落已经透过敌阵,迎面突然一空,没有了密集的敌军,只见一块数丈方圆的地面上立着一杆大旗,正是西域联军的主帅旗号,大旗下,一位敌军将领正大声发布着命令,神情焦急。

欧阳自远见这将领在发令,又是立于中军大旗下,必是多里安克钦无疑,他长啸一声,纵马而前,就要去杀多里安克钦。

多里安克钦本在急急的发令,突然间见一员战将透阵而入,虽然不知dào

这就是欧阳自远,但从这战将的服饰就知dào

这是敌军的高级将领,他大叫一声,转马就跑。

原来,多里安克钦虽然也是名将,但却不善对战,他是以谋略而见长,只是他的谋略在西域可算出类拔粹,但在欧阳自远面前,实在是小菜一碟。现在欧阳自远突然来袭,他心知自己打不过对手,只得掉转马头逃跑。

如果说多里安克钦不善于对战,但他的马却实在是了得。那马通体火红,只一跃就已经跑出丈许,比之疾风的话,只怕疾风也要认输。

欧阳自远见多里安克钦逃跑,哪能让他跑掉,催动银龙急追,没承想,银龙虽然全力飞奔,但居然跑不过多里安克钦的马!

多里安克钦带马飞奔,见身后敌将追不上自己,这才放心,纵马向后军而去,眼见再有十几丈就到后军处,心中更安。

欧阳自远全力追击,见多里安克钦快要与敌军的后军汇合,心知再冲过去已经来不及,就算冲过去,也只能陷入乱军中,他怒喝一声,取弓,搭箭,一箭而出!

多里安克钦听得身后风声急劲,回头看时箭已到眼前,大叫一声往马上急俯。

如果换做别的身手矫健之人,这一下可能就把箭避过去了,但多里安克钦的马虽好,身手却不好,他急于避开那箭,这一下俯的太厉害,居然失了平衡,扑通一声跌落马下。

不过好在,这一下虽然摔的狼狈,但总算避过了那箭,此时后军见这汉将如此神勇,无不大叫,有的人抢上来扶多里安克钦,有的则冲上去与欧阳自远对战。

欧阳自远方才急于追赶多里安克钦,自己的卫士被甩在了身后,现在敌军后军拥上,他立时陷入重围,他手中剑平扫,只见敌军士兵纷纷落马,血花四溅。

欧阳自远才杀了数人,突然间忽的一声,一支火把扔了过来,跟着又有数支火把扔来。

原来这是西域一个小国的士卒,这些士卒对付强悍之敌的办法就是以大量火把投掷,当火把堆积之时,敌人也就只能后退,这些士卒见欧阳自远神勇异常,剑又无坚不摧,于是用起了火把。

欧阳自远剑光连闪,砍掉数支火把,但敌军既然要扔火把哪里会是几支,转眼间数十支火把扔来,欧阳自远再快也没办法都砍掉,一支火把在他身上一滚掉落在地,却已经点燃了他的外袍。

多里安克钦被士卒救上马,大感脸上无光,眼见欧阳自远被火把弄的手忙脚乱,想着要找回面子,也抓过火把来,冲到近前将火把一扔再退回。

此时欧阳自远忙着扑灭自己身上的火,哪里顾得上再追多里安克钦,多里安克钦见欧阳自远已经无法再威胁自己,更是高兴,伸手再抓过火把,故计重施,又往欧阳自远处扔来。

欧阳自远眼见多里安克钦又至,突然心中一动,也不顾身上的火,伸手将钱子长送给他的火枪拉了出来,就着身上的火点燃,向多里安克钦就是一枪。

这火枪与连弩不同,连弩是一线射击,只要避开那一线,任你多少弩箭也能避开,但火枪一发,铁屑四射,虽然不能及远,在近距离上却是无法回避,多里安克钦哪知dào

会有这样神器,只听呯的一声大响,跟着多里安克钦长声惨叫,再一次跌下马来。

欧阳自远不知dào

多里安克钦是死了是伤了,一提马直冲过去,银龙的蹄重踏在多里安克钦身上,多里安克钦又叫了一声,再没了声息。

众西域军士兵见主帅已死,无不大惊,正乱时,欧阳自远的卫队到了,众士卒全力冲击,西域军士兵们再无战心,纷纷转身而逃。

欧阳自远扑灭了自己身上的火,急令将多里安克钦的头颅砍下,挑在旗上。多里安克钦的头颅一起,整个西域联军立时开始崩溃。

如果这是一个单一国家的部队,主帅死了有副帅,副帅死了还有各分管将领,就算军心不稳,也不至于立时崩溃。

第234章 违纪事件

但现在西域联军是多国联军,主帅一死,各国分管将领哪里还肯力战,纷纷后退,汉军则军心大振,全力攻击,战场上,整个局面终于定了,十万西域联军在汉军攻击下全面溃败,汉军四处追杀着西域联军。

欧阳自远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见一队汉军骑兵自后军中突出,向敌军密集处冲击,正是柳千惠的旗号,想是柳千惠整理了部队,眼见敌军溃散,于是再次出击,他不由一笑。

这一战,可说是速战速决,而究其原因,倒是难兜国帮了大忙——自然,这是对汉军而言,对西域联军而言,该在大忙二字中间加个倒字,是帮了大倒忙才对。

一个时辰后,战场上安静了下来。

此战,西域联军伤亡超过五万,而汉军伤亡不足万人,可以说,在开战之初,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连欧阳自远都以为,这一战只怕双方都要伤亡惨重。

但先是难兜军在汉军的惊吓之下冲乱了西域联军的阵势,而多里安克钦错误的派出两个千人队来试图阻止更加剧了这种混乱,接着多里安克钦一时托大,为面子不顾里子,被欧阳自远一枪一马蹄击杀,整个西域联军大败,汉军可说除了数量上不占明显优势,其他方面完全占尽了优势。

欧阳自远此时也感觉有些累了。

一夜未睡,再激战一场,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他拍了拍身上被火烧破的衣服,将后续工作交给赵天成,自己往回走。

才行不远,却见柳千惠也回来了。

柳千惠身上满是鲜血,触目惊心,只是神情看却全不是受伤的样子,倒是不断打着呵欠。

柳千惠见欧阳自远也在往回走,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对方:“可有受伤?”随即一起笑了起来。

还好,看来两人都没事。

柳千惠看着欧阳自远的衣服,皱眉道:“怎么弄成这样子?太狼狈了。”

欧阳自远没有回答,而是上下打量着柳千惠,脸上含笑。

柳千惠自然明白欧阳自远的意思,哼了一声道:“一起去洗一洗吧,这也实在太难看了。”

欧阳自远的心头一热。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柳千惠一起洗个澡了,特别是进入西域以来,水是严格控zhì

的,想每天洗个澡是不可能的事。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并马而回,将至营门,却见营门大开,一个参将正指挥着留守的士兵往外搬尸体。

欧阳自远吃了一惊。

汉军大营处没有作战,怎么会有尸体?他急上前看去,见那些尸体居然是此前被抓的精绝鬼影奇兵的尸体,更是吃惊,急问道:“怎么杀了他们?”

那参将答道:“回欧阳将军的话,末将负责看管这些降兵,没想到他们中有人居然暗藏着变色龙的血,将血涂在了染了染料的布上,重新想隐身而逃,战场上形势混乱,这些人以为汉军只怕很是艰难,所以不但要逃,居然还劝着守军想让士兵们和他们一起逃,看守他们的是夜君国的士兵,那些士兵对精绝人本就仇恨,现在这些精绝人居然要逃,那些士兵一怒之下,将这些精绝人尽数杀掉了,末将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

欧阳自远听得这个事由,不由连连跺脚。

汉军与西域军数战,几乎每一战背后都有精绝人的影子,但精绝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有多少人口?国内情形如何?所有这些不但汉军一无所知,就是西域人也知之不多,只知dào

精绝黑女王是最高统领,如此而已。现在,有了这些精绝人的近卫军,大可审出一些事情来,没成想百密一疏,居然忘记了夜君人与精绝人不能共存。

其实不止夜君人,西域各国,几乎没几个国家不受到精绝的压迫的,只是精绝实力强dà

,各国只能服从,现在夜君已经降了汉,自然不怕精绝报复,所以夜君人一怒尽诛精绝降兵,痛快是痛快了,但却错失了了解精绝国的最好机会。

只是,事已至此,却也无法可想,欧阳自远只能叹息。但这件事,却不能听之任之,虽然夜君人不是汉人,但既然在汉营,就得守汉军的规矩,所以处罚是必须的,但如何处罚却又是个问题,如果简单的以军中规矩一是一二是二的处罚,夜君人并不熟悉军中规矩,必然不满。何况,这里又有一个如何处理汉人与西域人关系的问题,所以,还真不能随便派一个人去处理。

想到这里,欧阳自远只得冲柳千惠摆了摆手,示意柳千惠先去洗澡,他得先去处理这件事。

待到欧阳自远将这事情处理完毕匆匆赶往柳千惠的帐篷时,柳千惠已经洗好了澡,头发湿湿的出来了。柳千惠见欧阳自远赶来,夫妻二人相视一笑,都知dào

各自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出口来。

“我让莫尔兰帮你洗澡吧,”柳千惠轻声说道,“我得去看看部下呢。”

欧阳自远只能点头。

欧阳自远是怎么洗澡的,这个自然除了他和莫尔兰是没人知dào

的,反正当卫士进去收拾帐篷时,只见地上到处是水,连床上都是水,不知dào

这二人是在哪里洗的澡。

汉军打扫了战场,一路前行往难兜绿洲去。按照欧阳自远原来的想法,本以为这难兜绿洲和以前见过的绿洲一样,也不过就是一个绿洲而已,然而到了难兜绿洲才发xiàn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绿洲,而是一片绿地。

一字之差,其实差距不小。

绿洲,是一大丛树木聚集,在一片沙漠中出现这么一大丛树木,是为绿洲,或大或小而已。但难兜所处之地不同,这里居然与中原有几分相象,如同甘陕一带的景象一样,地势崎岖,地面黄土岩石为主,但土的下面则有水源在。虽然这水源不多,但却足以供应数万人生活了。

这一片绿地的面积也真是不小,纵横方圆足有三十里见方,在西域各国领土之中,可算是一个相当大的面积了。

难兜人的生活也有些与中原相象,不是聚集在一起,而是四下分散着,形成一个个的村落,各个村落都是黄土垒屋,猛一看就象中原农村一样。

欧阳自远见难兜面积不小,于是下令全军进驻,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在这一带西域军会不断聚集起来与汉军大战的原因。

这一带是西域难得的水草丰盛之地,而且地质坚硬,很适合人类生活,至少比之沙漠是适合多了,象这样的地方,在西域能不能再找到第二处都很难说,所以西域各国全力相抗,希望汉军不会占领这里。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西域的要地,更是希望汉军不要得到这样一块可以补充休息的地方,这里一旦被汉军占领,汉军完全可以将此做为一个休息之所,好好恢复了精力再行作战。

然而,无论西域人有多不愿意,现在这块地方已经属于汉军。

此时难兜人的军队已经跑了个精光,他们的官吏也无一留下,现在在难兜的,多是跑不了的老弱病残之人,汉军倒也没打算将这些人如何,欧阳自远想到这里既然是一块难得的好地方,更要与当地居民搞好关系才对,于是特别下令,要汉军不得扰民。

汉军既接了这命令,自然不好大举进入村内,于是各自找村边的地方驻扎,好在这一带有不少空地,汉军十万人马进入,倒也不显得有多拥挤。

欧阳自远更是特别嘱咐,自己的中军不要设在村内,要知dào

中军所在,必然是戒备森严,而且人来人往,请示汇报的将军川流不息,如果设在村内,肯定会扰乱居民的休息。

卫士接了这命令,却是有些为难。

如果将中军也如其他汉军一样设在村落边缘,各个请示汇报的将领和传令的士卒仍要穿过村落才能到达中军,虽然中军不设在村内,却和设在村内没什么不同,一样的扰民,但如果设在村内,自然更是扰民,一时居然想不到办法。

几个卫士一通考查,意wài

的在村落南侧发xiàn

了一个小村落,这小村落房屋不多,只有十几间,看情形也不过是几家人家,但奇怪的是,这些房屋都已经空无一人,但那些房屋明显的不是久已无人,看屋内情形,只怕是才离开不久的。

卫士见这些屋子没有人居住,心中暗喜,想着可能是害pà

汉军的难兜百姓逃走了,所以这小村落无人居住,于是就将中军设在了这里。

欧阳自远自然不会关心中军是如何设置的这种小事,但当他由卫士带着一路来到中军处时,第一眼就发xiàn

了问题,问道:“这些房间的居民呢?”

那卫士答说已经无人居住,欧阳自远却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信步入了屋,见屋内设置与中原大致相当,也有厨房、堂屋、卧室,只是室内的家俱之类与中原大异其趣。

欧阳自远走进厨房,掀开了一个罩着的纱笼,见里面是几个粗瓷碗,碗里还有一些粥。

第235章 妖气冲天

他伸手拿起碗就往嘴边送,一边上卫士大惊,急阻道:“将军,我们这就给你做新粥,这粥都不知dào

多久了,不可乱喝。”

欧阳自远笑了一下,慢慢放下碗答道:“我不是想喝粥,我想看看这人家离开多久了。”

原来他一见那粥,见那粥还没有变质,绝对是户主离开不久,于是举到口边一闻,发xiàn

那粥的味道还没有变。

西域气候如此炎热,这粥的味道却没有变,这说明,这户主离开也就是一两天之内,至多不过三天,如果户主方才离开,是不是因为害pà

汉军而逃?他们是不是还藏在哪个村内?如果在村内,欧阳自远可不想强占别人的房屋。

他吩咐道:“去四下打听一下,这些屋子的户主是什么人,跑到了哪里去。”

卫士见欧阳自远如此吩咐,心知欧阳将军是不想强占他人房屋,但这地点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难兜在西域虽算大国,但以中原的标准看,实在太小,却上哪里去找第二个合适的地方去?一时间有些不想去。

欧阳自远横了卫士一眼,卫士见将军神色不善,只得转身出去打听。

欧阳自远见卫士去打听,一时倒也不必离开,万一这房主已经远走他乡了,他倒也不会无论如何不征用此房,他就在这四下里一一查看着这十几间房屋,见其他房屋都好象是户主走的比较急,有些屋子里衣服还散扔着,看样子是急急的收拾了就跑掉了。

只有方才卫士要当中军的那一间,好象很是从容,只是,那厨房碗里的粥告sù

他,这个“从容”其实也只是相对其他户主而言的,至少,那一碗粥都来不及喝说明不是真的从容。

欧阳自远一户户转下来,已经有了一些时候,但卫士仍没有回来,不由有些不满,他正要再派人去找,却见那卫士撅着嘴回来了,一见欧阳自远,立kè

说道:“这真是见了鬼了!小的打听了几户人家,那些人家一听说打听这里的事,就好象碰到了鬼一样拼命的回避,他们明明的懂汉语,却都装着不懂的样子,但看那神色,明明的是听懂了的!”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心想这卫士连这点儿事情都办不好,实在不堪大用,于是挥手令卫士退下。

此时他也转的有些累了,见一时打听不着什么,只得先行安顿下来,如果户主回来再做道理。

卫士们忙里忙外的收拾着,片刻收拾了个大致,欧阳自远见屋子里安的不是床,而是如北方一样的土炕,只是那炕又高又宽,倒是与北方民居有些不同,他慢慢坐在炕上,感觉着真是够舒服的。

其实这土炕虽大,但很硬,又做工不精,有些凹凸不平,如果让一个百姓来睡,还真不是很舒服,但欧阳自远天天行军,日日打仗,现在居然住在了屋子里,还有炕睡,自然感觉着舒服极了,他不由躺在炕上,伸了个懒腰。

这个懒腰才伸了一半,却听得院落里吵了起来,好象几个卫士在扑打什么东西一样,欧阳自远唉了口气,心想这些卫士真是没办法,怎么就不让他安静一下呢。

他起了身,伸脚去穿鞋,一伸脚却发xiàn

,鞋不知何时不见了一只。

欧阳自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扬声呼唤卫士,哪知连叫数声,卫士居然没有进来。

欧阳自远心中恼怒,提气再喊,这一回终于有了动静,一个卫士匆匆跑了进来,但欧阳自远一看卫士的手,却不由吃了一惊。

那卫士手里,居然拎着一只猫。

那不是活猫,而是一只死猫,猫的毛发都是白色的,身上满是黄土,这猫的皮肤都已经干瘪,看着十分凄惨。

欧阳自远此时先不说鞋的事,而是问道:“你们在吵什么?你手里拿一只死猫做什么?”

那卫士答道:“回欧阳将军的话,我们在院子里发xiàn

了好大一个老鼠洞,那里好多的老鼠,而且还有一只死猫,我们正在打呢。”

欧阳自远嗯了一声,心知这是卫士们发xiàn

了老鼠洞想扑打掉,但听得欧阳自远叫的急,只得跑进来答yīng

,但老鼠洞里有死猫,这也太奇怪了吧。

欧阳自远想了一下,也不得要领,只得不去想它,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吩咐卫士道:“你把那猫扔了,再给我找一双鞋来。”

那卫士一愣,看了看炕下,答yīng

了一声,随即又问道:“这双鞋可是破了?小的拿去补补。”

欧阳自远笑骂道:“笨蛋!你可看到地上有鞋子了?”

那卫士听得欧阳自远骂他,不由有些脸红,不敢再出声,但眼睛却仍看着地面。

欧阳自远见这卫士神情不对,于是也向地面看去,却发xiàn

自己的一双鞋子赫然就在地上。

这一回欧阳自远也愣了。

方才他明明的在地面上看了,根本只有一只鞋,现在怎么会又出来了?这地面又没多大,怎么可能会看不到地面上的鞋?

那卫士有些犹豫,慢慢转身往回走,欧阳自远急忙叫那卫士不必再拿鞋了,随即下地,穿了鞋子往外走。

他才一出屋,就见几个卫士正在满院子的跑着,院子角落里,一堆柴草掀开,露出一个洞来,那洞大小如人腿粗,洞口附近,几只老鼠正在四处乱窜,几个卫士不断的追打着。

欧阳自远见这洞如此之大,心想这西域连老鼠都不一样,真是够邪门的。他看了一会儿,见几个卫士已经将老鼠赶走,于是吩咐将那洞挖掉,省得夜里闹老鼠,正自吩咐着,却听得院外传来几个女子的惊呼之声。

欧阳自远急抢步到院门处看去,却见柳千惠和莫尔兰正在院门外惊叫着,一边叫一边往一边躲,不远处,数只老鼠正在鼠窜而逃——是实实在在的鼠窜。

欧阳自远扑哧一笑,心想这两个女子上阵杀敌不眨眼,却如此的害pà

老鼠,实在好笑,正要招呼,莫尔兰却冲着欧阳自远叫道:“怎么会有老鼠?”

欧阳自远笑道:“这有什么稀奇,居家之所,粮食堆积,自然会有老鼠,院子里还有好大一个老鼠洞呢。”

两个女子听说院子里还有好大一个老鼠洞,不由一起变了颜色,对视一眼,齐齐转身。

欧阳自远奇道:“咦?你们要到哪里去?”

“回去,”柳千惠说道,“我们可不陪你睡这老鼠窝了。”

原来两个女子听说欧阳自远的中军设在了民居中,不由同时想到,终于可以陪丈夫睡上一晚了,所以相约而来,没成想才一到门口就碰到了老鼠,而且院子里还有老鼠洞,二人一般的心思,宁可不陪丈夫睡觉也不和老鼠争地盘,所以一起转身。

欧阳自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见二人坚决的返回,也没有办法,只得转身进院。进得屋里,屋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他这才又上了炕,方才坐下,赵天成却来了。

这一回,赵天成是为汉军士卒请愿来了。

西域之战,汉军一路艰苦前行,现在这里有如此好的一个休息之所,赵天成打算请欧阳自远放士卒几天假,在这里休息一下,然后再继xù

向前,这个想法与欧阳自远不谋而合,欧阳自远点头答yīng

,吩咐赵天成轮流放士卒的假,同时小心警戒,不要让敌人有机可乘。

赵天成点头答yīng

,将要出屋,却又回过身来说道:“于将军的伤势很不妙,大夫正尽lì

相救,只是……”他没有再说下去。

欧阳自远长叹了一声。

这件事,他也无法可想,只能希望于振飞吉人天相了。

赵天成汇报已毕,退了出去,自去组织人众,同时嘱咐众将,今天不要再去打扰欧阳将军,让欧阳将军也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

欧阳自远处理了军务,天色已晚,他感觉着好象全身都发软了一样,于是匆匆收拾了一下,倒在炕上。

半夜时分,欧阳自远醒了。

他感觉身边有人。

那倒不是有人碰着了他,而是一种感觉,这感觉很强烈,如果不是真的有人是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感觉的。

欧阳自远返手去摸,却摸了一个空。

他不由有些奇怪。

他可不是什么胆小之人,现在怎么会有这么个感觉?他翻了个身,四下扫了一下,见一切如常,心中有些恍惚,合了眼打算继xù

睡。

才一朦胧,他却听得耳边好象有吃东西的声音。

就是那种在咬嚼干粮的声音,那声音很清晰,也很近。

欧阳自远猛的翻身坐起。

黑暗中,隐约好象有一个人影一闪而逝!

欧阳自远一边喝问着“什么人?!”一边伸手去拿剑,手一抓,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

欧阳自远这一惊更甚,反手去抓这手,但一反手间,那手却已经不见了。欧阳自远急忙伸手抓住剑跳下炕来,黑暗中以脚找鞋,越找越找不到。

他在屋内这一番折腾,早惊动了守门的卫士,卫士抢步进来,见欧阳自远持剑站在地上,急忙点燃油灯,却见屋内一切如常,连那一双鞋也就在欧阳自远的脚边。

第236章 妖气冲天(二)

欧阳自远心中又惊又怒。

方才他明明的看到有人在,而且有手抓着他的手,地面上这周围一圈他脚已经扫了几次,根本没有鞋,现在那鞋就在那里,人却不见,这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卫士听说有人潜入室内,吓的脸都白了,心想还好欧阳将军没事,这要是欧阳将军有个三长两短的,他的头肯定是不保了。他急忙招集了守卫之人询问,询问之下,却没人看到过任何可疑之处。

这院落并不大,几个卫士随便哪一位一眼都能看个通透,几个人居然都没有发xiàn

有人,这人难道是隐形人?但如果是隐形人,明明的欧阳自远看到了人影,怎么会专门的对卫士隐形,对欧阳自远不隐形?

欧阳自远见几个卫士大眼瞪小眼,也是心中难以解释,他想了一想,说道:“你们且严密巡视,我再睡一睡看。”

几个卫士点头,心中都暗自猜测是不是欧阳将军做了什么噩梦,把梦里当成真的了。

欧阳自远却知dào

,这不是什么梦,这是真的。他明明的看到了人影,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人手。

欧阳自远熄了灯,重新躺下,剑却握在手中,耳里听着院落里卫士不断的在巡逻,心知卫士生怕真有刺客,所以加意防范。

欧阳自远躺了好一会儿,却再无动静,那种有人的感觉也没有再来,不知不觉,他又朦胧了起来。

就在他将睡未睡时,他的剑突然动了一下。

欧阳自远立时清醒了过来。

那可不是他自己动的,那是有人动了他的剑!

欧阳自远没有动,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他必须等一等看,看这个究竟要做什么。

这个人实在太快,快的只要欧阳自远一起身就可以不见,但同时,这个人又不象是刺客。原因很简单,要是刺客,哪里有得着去动欧阳自远的剑?又怎么会跑到他的耳边吃东西?

那么,这个人是谁?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又要做什么?

欧阳自远静静的躺着,甚至有意维持着鼾声,他要等等看,看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他的剑又动了一下,然后,在欧阳自远的耳边,那咀嚼声又响了起来。

欧阳自远轻轻运了下气,突然挥剑!

这一剑挥出的同时,欧阳自远已经跃起,几乎也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叫声,一个人影一闪而逝。

欧阳自远嘿了一声,向那人影消失的方才又是一剑,这一剑什么也没有刺到,却刺破了窗户纸。

窗外卫士正在巡逻,突见欧阳自远的剑自屋内刺出,大惊失色,急忙叫着往屋子里冲,一个身后敏捷的卫士干脆直接从窗户翻了进来。

欧阳自远急令点燃了灯,这一回,终于有所发xiàn

了:在窗户边,离躺下时的欧阳自远头部位置不远处,有一滩血迹。

那血迹不多,只有极小的一滩,但血迹就是血迹,这说明屋子里的确有人!

几个卫士个个脸上发青,将屋子每个角落都翻了一回,连墙角那夜壶都打开来看了一回,却哪里有什么人在?

这一下,不但欧阳自远睡不着了,几个卫士也有些惊着了。

他们几乎把这屋子包围了一圈儿,根本不可能有人从外面进来,进来的人也不可能再出去,但方才明明有人在屋子里,而且就在窗子边,转眼间居然就消失了,而且屋子里也没有,这算怎么一回事?

此时卫队长也已经赶来,眼见这奇怪的情形,心中不住暗念各路仙佛的名号,但他也知dào

,这招儿肯定不管用,情急之下,却想到了一个主意,悄悄叫过一个卫士,让他速去请美玉来看一看。

按说,美玉虽然是圣女,但这圣女和传说中的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菩萨之类相差甚远,但急病乱投医,卫队长也只能请圣女驾临,希望圣女显圣,镇一镇妖魔鬼怪了。

欧阳自远并不知dào

卫队长会有这种异想天开之举,他仍是在屋内转着,但屋子就这么大,几个人已经把屋子一寸寸过了几回,连蟑螂都找到了,却哪里去找什么刺客的影子?这下不但是几个卫士,连欧阳自远也在心里嘀咕起来,不知dào

是不是真的碰到了什么鬼怪之类的。

正狐疑间,一个卫士突然咦了一声,指着窗台说道:“这是什么痕迹?”

众人凑近去看,见窗台下沿居然有几个咬痕,那咬痕不象是人的牙齿咬的,但肯定是牙齿所咬。

这痕迹在窗台的下沿里面,寻常人根本看不到,要不是那卫士眼尖,也实在难以发xiàn

,但现在看这痕迹极是新鲜,明明的才咬了不久,加上欧阳自远说两次都听到有咀嚼之声,众人都是有些吃惊。

“这东西咬,咬窗台干嘛?”一个卫士有些心虚的发问。

谁也回答不了这问题。窗台倒不是石头的,而是夯土的,但谁会咬土?又为什么巴巴的跑到这里咬土?

先前发xiàn

咬痕的卫士这一回留了心,细看了一回那血,突然说道:“将军大人,这好象不是人血。”

欧阳自远听了这话,凑近去看,见那血色暗红,很是黏稠,和寻常的人血的确不一样,而且入鼻的味道有些发臭,绝非人血的味道。

几个卫士围着那血看了一会儿,一个卫士突然叫了一声,说道:“这是老鼠血!”

原来白天时几个卫士追打老鼠,这卫士身上很是溅了一些老鼠血,所以突然想到这点,一语惊醒众人,连欧阳自远也啊了一声。

欧阳自远立时想到,此前他的鞋莫名其妙的一下子失踪一下子出现,难不成是老鼠给叼走又送回来了?

这倒可以解释为什么会有鞋子奇怪失踪又出现的事,也可以解释那咀嚼声和窗台上的咬痕,老鼠咬窗台可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但是,是谁动了欧阳自远的剑?难道也是老鼠?那抓他的人手也是老鼠吗?如果这些都是错觉,是老鼠做的,欧阳自远明明的看到过两次人影,那可不是什么老鼠,这又如何解释?

几个卫士可没有想这么多,一经发xiàn

是老鼠,几个人都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老鼠总比刺客安全多了。不过,自然不能让欧阳将军就这么睡在老鼠窝里,必须将这老鼠找出来。

几个卫士又一次开始搜查屋子,这一回的搜查与方才不大一样,方才是按照找人的方式在搜查,现在则是查找老鼠洞,什么墙角之类的地方就要细细的探查了。

一番探查下来,却没有发xiàn

什么老鼠洞,倒是卫士们一个个脑袋上都沾上了蜘蛛网。

一个卫士见实在找不到,只得趴在炕与地面的接缝处去看,一边上一个卫士笑道:“那样小的缝怎么……”

一语未了,那趴在地上的卫士突然打了个大喷嚏,接着一通咳嗽,一边咳嗽一边从地上爬起,连连叫道:“好臭,怎么这么臭!”

几个卫士都有些奇怪,不知dào

这卫士闻到了什么样的臭味,正纷乱着,美玉却进了屋。

自然,这是卫士长请来的,美玉听得欧阳自远的屋子里出了乱子,无论她能不能解决,自然不会呆着,所以急急的赶来了。

欧阳自远见美玉进了屋,生怕老鼠再把美玉吓着,急忙说道:“美玉,当心,这屋子里有……”他一句“老鼠”还没有出口,美玉已经接了话:“这屋子里有鬼。”

屋内静了一下。

美玉不是中原汉人,如果是汉人,一定不会直呼鬼字,肯定会说这屋子里有脏东西,或者有不干净的东西,但美玉则是直呼有鬼,这一句话,说的几个卫士一下子都不出声了,油灯暗淡的闪烁着,虽然屋子里人不少,却显得有些鬼气森森。

片刻的沉默后,欧阳自远轻笑了一声,说道:“美玉,不用乱猜,不过是有老鼠而已。如果有鬼,也是老鼠鬼。”

他说这话是有意的想调节一下气氛,但几个卫士谁也没笑出来。

美玉却面容严肃的摇了摇头,这一刻,她终于象圣女的样子了:“不只是老鼠,是有鬼,而且有很大的怨气。”一边说,一边慢慢的往前走了两步,随即立住脚:“那怨气就是从这炕里来的。”美玉指着那炕。

炕“里”面?几个人同时叫了起来。也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一直疏忽了一个重yào

的地方:这炕的“里面”!

里面的意思,就是里面,不是上面,也不是外面,虽然众人在炕上不止一次的寻找,却一直没有想到,这炕是有“里面”的,如此高大宽阔的炕,不要说是鬼,就算人也能藏得三五个了。

一个卫士抢步上前就要掀炕,方才那咳嗽的卫士急叫道:“小心些,我方才闻着那里面透出一股的恶臭,不知里面有什么东西!”

那卫士听得这话,犹豫了一下,看向美玉。

美玉正呆呆的看着那炕,脸色惨白,她突然显出了恐惧的神情,轻声道:“这里,的确有东西,很可怕的东西。”

第237章 妖气冲天(三)

刷的一声,一个卫士已经抽剑出鞘,剑在手里发着抖。

的确,这动作有些可笑,面对了鬼怪抽剑?剑能伤得了鬼怪吗?但当此之时,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美玉却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是会伤人的东西,而是,而是……”她突然流下泪来,梗咽道:“是一种极悲惨的气息,不,不行,我受不了了……”说着,美玉连连退后,直退到了屋门处。

“把炕掀开!”欧阳自远在一边下令。

几个卫士都犹豫了一下,一个卫士挥起手中到往下砍去,呯的一声,刀只在土上砍出一道印来,却没有将炕砍透。

欧阳自远嘿了一声。

他看的明明白白,这不是这炕有多厚实,而是那卫士明显的没有使全力,显然,美玉的表现把这几个卫士给吓着了。

欧阳自远抽剑在手,手一抖一转,土炕已经无声无息的被割出了一个大洞来,扑嗵一声,那割出的夯土掉入洞中。

这洞一割开,突然间一股臭气直冲出来,那气息极臭,比之茅房还要臭的多,几个卫士一边咳嗽一边后退,人人脸色惊恐。

因为这臭气他们熟悉,事实上每一个经验老道的士卒都熟悉,这是尸臭!

欧阳自远自然也知dào

这味道意味着什么,他手是剑连动,片刻间已将土炕给掀开了个大口子,一个卫士忍着臭气举起油灯上前,一看之下,大叫一声,几乎失手扔了油灯。

那卫士连连退了几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众人见他这等表现,更是心惊,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接近去看,一看之下,立时有两个卫士脸都绿了,转身就往屋外跑,接着,屋外响起了呕吐之声。

炕内,是许多儿童的尸体!

那些尸体交错纵横,一眼看去,足有十几具之多,有的肠破肚裂,有的皮肉腐烂,简直是一片狼藉。

欧阳自远也感觉着一阵阵的反胃,想到自己居然躺在这一片尸体上,哪能好受得了,他急令传人,将这些尸体收敛,同时传赵天成来,这件事,必须查清楚。

这些尸体既然还没有腐烂光,那么显然,这是才发生不久的事,虽然这事情应当是在汉军攻占难兜之前发生的,但既然汉军占领了这里,就不能只是占领,也要维持秩序,而十几个儿童如此惨象,哪能不重视?

这一夜,欧阳自远没有睡,赵天成也自半夜起就没睡,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天色将明时,院外已经是一片哭嚎声。

原来,自打月余前,就不断有儿童失踪,失踪了儿童的父母们纷纷寻找,却是没有踪迹可查,没想到,所有的尸体都在这里,而且如此凄惨,众父母们纷纷聚集在院外放声痛哭,一边哭一边痛骂着凶手,要不是有汉军士兵在门口把守着,这些人早就冲进来寻找自己的孩子了。

赵天成和欧阳自远都是脸中布满血丝。

这一夜,两个人不但没合眼,而且片刻都没有休息,全力指挥侦破此案。这可不是一般的案件,残杀儿童,其罪不可赦,如果此案不破,不必说别人,就算是欧阳自远自己都不会安心的。

赵天成此时正急急的向欧阳自远汇报调查结果。

一发xiàn

炕内的尸体,欧阳自远立kè

命令赵天成去调查,此前卫士寻问这十几间屋子的主人哪里去了,居民们都不肯回答,这肯定是有什么问题,这一回欧阳自远也不客气,令赵天成将所有可能知内情之人抓来,如不交待,就视其为罪犯。

赵天成深知此案事关重大,这一回很是行使了占领军的权威,指挥士卒破门而入,一口气抓了十几家居民,分别询问。询问之下,却得到了一个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故事。

原来,这十几户人家都是沾亲带故,自然形成了一个小村落,当中有一家,就是欧阳自远现在所住的这一家,名叫里纳节林马洛。其实这名字还不全,那全名比这名字要长的多,赵天成实在记不得那许多,只能截取前六个字来称呼。

这里纳节林马洛侍母至孝,他母亲早年丧夫,一个人将里纳节林马洛拉扯大,但当里纳节林马洛长大娶妻后,他母亲却积劳成疾,卧床不起。

里纳节林马洛侍奉母亲数年,终于没能救得母亲性命,两月前,里纳节林马洛的母亲终于病故。

然而,这一回里纳节林马洛的母亲病故却极为神mì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里纳节林马洛的母亲病故后,里纳节林马洛请了周边的亲戚来办丧事。这难兜国的丧葬习俗与中原不同,当有亲人亡故后,亲属都要出席,而且还要唱丧歌,连唱三天,然后下葬。

头一天,丧歌哀哀,但到了晚上,突然丧歌声停了,过了一会儿,传出了一阵阵惊叫声,不久后,里纳节林马洛家的院门打开,众亲属纷纷涌出,个个面露惊慌,急急的逃掉。

此后数日,也没有见里纳节林马洛下葬他的母亲,又过了几天,里纳节林马洛家的丧事标志却取了下来。

有好事者悄悄打听,里纳节林马洛只说已经将母亲下葬,至于下葬在何处,何时下葬的,却都顾左右而言他。

至于里纳节林马洛的亲属,也是一个个闭口不言,一问起那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都是神色立变,绝不说出。

数日后,里纳节林马洛突然消失了,不但他消失了,连他媳妇也消失了。接着,周边的亲属纷纷如逃跑一样的往外跑。

个中有一个亲属与旁边村落的人交好,逃跑时路过那人家,那人极力想问,这亲属终于说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事情。

原来,在葬礼的第一晚,众人正在轮流唱着丧歌,这丧歌自然不是一直唱的,有人唱有人休息,这时,有人突然听到棺材里有动静。

几个听到的人都吃了一惊,以为听错了,于是停了歌上前静听,果然,棺材里真的有动静!

这一下可把众人吓着了,众人纷纷后退。

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此时正在后面休息,里纳节林马洛见棺材里有动静,也来不及叫他媳妇,壮着胆子上前细听,却听得那动静是一阵阵的抓挠之声。

里纳节林马洛听得心胆俱裂,但他是户主,他如不上前,却让谁上前去?他咬着牙打着颤上前,一点点的将棺盖掀起,才一掀起,蹭的一下,居然从棺材里跑出一只猫来!

这一下事发突然,把里纳节林马洛吓的怪叫一声,呯的一声,棺材盖掉在一边,里纳节林马洛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猫通体皆白,一只眼睛绿一只眼睛蓝,从棺材里一钻出来,立kè

跳下来,飞也似的跑出院落,不知所踪。众亲属一个个惊的目瞪口呆。

这种猫在中原并不常见,中原的猫多为黑猫、白猫或花猫,但这种猫却称为波斯猫,是千里之外的波斯国的特有之物,后来西域人与波斯人通商,这才流传到了西域。

只是,在西域有一个说法:人死之时,是不能被牲畜碰的,特别是猫,如果为猫所碰,这尸体就会异变,而波斯猫生的妖异,更是不能碰,如果有尸体被波斯猫碰,必变为吸血食人之妖。

此时突然从棺材里钻出一只猫来,众人虽然明白棺材里那抓挠声的来源了,但心中更是害pà



这猫怎么进的棺材里已经不重yào

了,现在重yào

的是,棺材里的尸体怎么样了?那猫既然在棺材里又抓又挠,怎么可能没碰到尸体?

此时几个胆子大的拥上前去,簇拥着里纳节林马洛一起去看棺材里老太太的尸体,一看之下,众人齐声怪叫起来。

棺材里,老太太的脸已经变了!这老太太原本是一张很是慈祥的面孔,虽然长期卧病导致有些脱相,但也不至于多吓人,而现在,那脸一半是人脸,另一半,却是毛绒绒的猫脸!

“尸变啦!”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好象要证明这是真的一样,那毛绒绒的脸上,眼皮一动,老太太的眼睛已经睁开!

棺材周围的众人吓的连连倒退,只见老太太已经从棺材里站了起来,慢慢往下爬。

这一幕实在太过恐怖了,只听一声尖叫,众人你推我挤,拼命的往外跑,连里纳节林马洛也顾不得自己的家和媳妇了,跟着往外就跑。

众人跑出门来,一个个大口喘着气,里纳节林马洛虽然跑出来,心里却惦记着自己的媳妇,心想媳妇在后堂休息,不知会不会被老母给吃了,但他一个人实在不敢回去看,想要请求众人帮zhù

,但看着众人的样子,只怕没人会愿意帮他找媳妇。

里纳节林马洛虽然不算什么聪明人,倒也不是笨蛋,知dào

现在用找媳妇为理由是说不动众人的,于是对众人说道:“我母亲已经尸变,现在咱们这样跑出来也不是办法,如果母亲出来一家家的吃人,各位能抵挡得了吗?”

第238章 妖气冲天(四)

众人一听有理,如果大家各自回了家,万一里纳节林马洛的老母找上门来,却要如何抵挡?于是纷纷叫道:“咱们拿家伙回去,将那僵尸制住!”

方才众人一时惊慌,都跑了出来,现在众人一起叫嚷,人多胆气壮,居然又互相壮了胆,于是各人纷纷取了什么砍刀锄头木棒之类的,相互推挤着又往里纳节林马洛家中来。

到得门外,众人都不敢先进去,里纳节林马洛见众人不敢进门,心知自己不进是不行的,于是吆喝一声,拼了性命当先抢进门去,众人见里纳节林马洛已经进了门,也跟着一拥而入。

进得门来,却见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正站在当院发呆,见众人拿着家伙进来,不由发作道:“你们做什么?我才休息了一下就被你们的怪叫声吵醒了,等我出来,居然人都跑光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把我婆婆的尸体弄哪里去了?”

里纳节林马洛见媳妇没事,心中大定,听得媳妇发问,急忙将方才的事说了一回。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听了这事,也是吓的脸上发白,急道:“那还不快找?万一被跑了出去可怎么办?”

众人于是三五成群,就在这院落里找了起来。

里纳节林马洛家虽然不能说贫穷,但也不算什么富裕人家,也不过是三间小房,片刻就找遍了,却哪里有什么尸体的影子。众人见找不到尸体,都是吓的不轻,心知这尸体一定是跑到外面去了。

个中有一位反应快的,首先反应了过来,叫道:“还不快回家看看,看这尸体上哪去了?”

众人一听有理,纷纷往自家跑,一转眼院子里就只剩了里纳节林马洛和他的媳妇。

里纳节林马洛和他的媳妇是怎么最后壮着胆子又在自家住下的不得而知,但他们也的确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以仍住在那里。众亲属纷纷回了各自家,一个个顶门的顶门,上插的上插,一连紧张了几天,但几天里,里纳节林马洛老母却一直没有出现。

如是过了数日,众人眼见里纳节林马洛的老母居然一直没有出现,这份紧张之心也就慢慢淡了,都说可能里纳节林马洛的老母直接走到沙漠里去了。变异的尸体最怕太阳,这几天了还没出来,极可能是已经见了阳光被阳光给烧了。

如此一来,众人也就算安了一些心,虽然到晚上仍要把门顶好,但毕竟比之原来的不敢安睡要强多了。

又过了几天,这天晚上,里纳节林马洛的一个亲属偶然想起,自己此前在参加丧礼时将一件外衣忘记在了里纳节林马洛家,这些天他一直很紧张,居然就没想起来,今天突然想起,反正晚上没事做,他又喝的有些多,胆子也大了起来,于是他起身往里纳节林马洛家去,打算去要自己的外衣。

前面说过,这些人家相互挨的很近,这人的家离里纳节林马洛家也同样不远,他一路往里纳节林马洛家走,没多一会儿就到了里纳节林马洛家门前,正要拍门,却听得门内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就好象极为压抑的叫声,是痛极而呼的一种叫声,只是好象被什么给压住了一样。

这人一时借着酒劲,也不管那声音意味着什么,就大力拍门,扬声让里纳节林马洛开门。

连拍了几回,里纳节林马洛却没有来开门,这人焦燥起来,对着大门就是一脚。

没承想,这里纳节林马洛家的大门本就不结实,这人这一脚下去,那大门呯的一下被踢倒了。

如果换了别人,可能就此道歉了,但此时这人酒意上涌,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声嚷嚷着指责里纳节林马洛为什么不开门,害得他手都敲疼了,一路就往里纳节林马洛的屋子里走。

来到屋门前,这人也不管不顾的,一把拉开了屋门就往里面闯,哪知他才一进屋,突然一声怪叫,踉跄着倒退出门,酒全化成了冷汗。

原来,在屋子里,里纳节林马洛已经死了。

死的极惨。

他的整个肚子被剖开,血流满地,一个一半人脸,一半毛绒绒的猫脸的女子正以手捧着里纳节林马洛的肠子往嘴里送!

这一下,这人的酒算是彻底醒了,比什么醒酒的法子都管用,他衣服也不要了,拼命的往家里跑,一路跑一路呼救。

他这一叫,惊动了众人,众人听得里纳节林马洛的老母居然又回了里纳节林马洛的家去,大吃一惊,纷纷拿起家伙又往里纳节林马洛家去。

到得里纳节林马洛家门前,只见大门仍是倒在地上,众人你推我我推你的进了院子,在院子里扬声叫了半天,里纳节林马洛自然不会回应,但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也没有出现。

人群中有胆大的往里纳节林马洛屋门处看了一下,立kè

就吓的倒退回来。

屋内果然如那人所说,里纳节林马洛已经是开膛破肚,肠子都流在外面,只是不见了里纳节林马洛的食人老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间齐声发喊,一起往外就跑。

他们不是想跑回家看看自家是不是有里纳节林马洛的食人老母上门,而是想赶快收拾东西,有多远逃多远,这里可是呆不得了!

这些人回了家,急急的收拾东西,也顾不得家业在此了,纷纷就往外村逃,有的甚至干脆就进入沙漠,逃往别国了。

这事情惊动了难兜国王,难兜国王立kè

派人来查看,见事情果然如此,急令封锁消息,再派士兵搜查。但搜查来搜查去,不但找不到里纳节林马洛的食人老母,连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也找不到了,只怕是已经被里纳节林马洛的食人老母给吃了,或者掠到哪里去了。

难兜国王见找不到里纳节林马洛的食人老母,心知这事情不能张扬,一旦张扬出去,只怕要举国百姓出逃,那他这个国王就不用当了,于是下密令,严禁知情人对外泄露,违者立kè

正法。

如此一来,这十几户的房屋也就空了下来,而周边的知情者,却不敢乱讲,所以欧阳自远派的卫士打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天成说罢这故事,欧阳自远不由直皱眉,终于说了两个字:“胡扯。”

神鬼之说,本就是在真真假假之间,民间的传说更是一团乱麻。象这种人死时不可碰畜生的说法,在中原也有,但究其原因,却是尊重死者的意思。

试想,人死之时,尸体边上牛马猪狗猫的来来去去,那成何体统?死者家属看在眼里,心中又怎么能舒服?所以这个传说,多半是以讹传讹,最后演化成了这等样子。

不过,欧阳自远的心中也讹一些疑惑。

那大炕之下,可是有着许多儿童的尸体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但无论如何,欧阳自远认为,这种传说,其可信度实在不大。

赵天成也点了点头,说道:“末将也以为此传说不大可信。如果这情形可以发生,那么只要抓得个千百具尸体让一只猫在上面跑一圈,就可以造就一直食人僵尸的大军,到时还真是天下无dí

了。”

欧阳自远听得赵天成将一件如此恐怖的事情说的这么有趣,不由笑了起来,随即收了笑容,正色道:“我以为,这两件事应当是有联系的,里纳节林马洛的食人老母之事,里纳节林马洛家中炕下的儿童尸体,这不会是偶然的,这当中,只怕是有人犯下大罪,赵将军,这件事既然已经造成如此大影响,如不解决,不但难兜人不安,只怕我军中也不安,咱们这几天,只怕要忙一下这个事情了。”

赵天成点头道:“这个正是末将的意思。这难兜国只有这么大,以末将的意思,就发动士卒将整个国土搜查一回,看能不能抓到这件事的事主回来。”

欧阳自远点头同意。

他以为,这些人只怕没有走远,行走沙漠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又不是中原,在中原走到哪里都能借宿,在沙漠上却如何借宿?那些人匆匆忙忙的跑出去,绝对没有行走沙漠的准bèi

,那么,他们极可能就在难兜国内,只不过是换了别的地方藏身而已。

果然,次日,赵天成就已经将几个里纳节林马洛的亲属找到,一一审问之下,居然众口一词,说的都和赵天成此前了解的一样。此时整个难兜国都已经知dào

了这件事,一时间人人自危,一到晚上,家家户户顶门落锁,就是白天也不敢随便出门。

欧阳自远眼见难兜百姓恐惧,只得派出汉军士卒巡逻以安民心,但连汉军士卒也是战战惊惊的,晚上巡逻者至少要五人一队,少了都不敢出去。

欧阳自远心知情形不妙,这事情不解决,难兜就算占领了也没用,只要有人装神弄鬼的一吓,难兜百姓就会集体出逃,那时难兜只怕会成为一块空地。他急令赵天成再行搜查,力求找到线索。

第239章 妖气冲天(五)

又过了一日,这一天里难兜国内各种消息风传,哪家丢了什么东西都以为是里纳节林马洛的食人老母所为,连丢一只鸡都会惊动人众,欧阳自远也是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是好。

傍晚时分,美玉却来了。原来自美玉看了那炕,几天里都不安生,听得欧阳自远一再搜查,于是来问这事的进展。

欧阳自远见美玉来了,正合已意。这两日里他就在想以什么办法安定民心,他是汉人,以汉人的身份去劝说难兜民众,只怕难以服众,而美玉是西域人,又是圣女,说出话来自然有人相信,于是欧阳自远对美玉说了自己的看法:这件事,只怕是犯罪不是神鬼之事,其原因正如赵天成所说,如果这情形可以发生,那么只要抓得个千百具尸体让一只猫在上面跑一圈,就可以造就一直食人僵尸的大军,到时还真是天下无dí

了。

美玉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不对。你们中原不也讲人有八字吗?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一样的,这与天地人的运行有关,不是每个人都会被猫一碰就成为食人僵尸的,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不会成为食人僵尸,如果事情凑巧,天地人相配,这事情就可能发生。”

欧阳自远只能苦笑。

他请了美玉来,本是想让美玉去说服难兜百姓的,但还没等美玉去说服难兜百姓,他自己却让美玉给说服了,美玉这几句话说的在情在理,一时间欧阳自远也是无言以对。

欧阳自远想了一下,笑道:“如果是犯罪,我还能对付,但如果是什么妖魔鬼怪之事,那我也没办法了。”

美玉轻轻一笑,学着欧阳自远的话说道:“如果是妖魔鬼怪之事,我还能对付,但如果是什么犯罪,那我也没办法了。”

欧阳自远听得美玉说的有趣,不由微笑,随即摇了摇头答道:“就算你能对付我也不能让你对付,你这是拿生命在拼。”

美玉知dào

欧阳自远的意思是说她每动用一回真力就会受到一次损伤,心中有些感动,轻笑道:“这一回的事情倒不至于,因为我只不过是动动嘴,对付这种食人僵尸,倒不必我亲自动手,只要出几个主意就够了。欧阳将军,如果要对付这些事,你不要忘记告sù

我,如果是犯罪,我也就旁观一下吧,如果不是,让我来指挥这一回的‘作战’吧。”

欧阳自远笑着点头,心想既然美玉有这本事而且不必受损,那自然是极好的事。

二人正自说着,有卫士来报:“赵将军报,已抓到了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赵将军已设好了公堂,请欧阳将军速去审问。”

欧阳自远和美玉相视而笑,没想到这说着说着就来了消息。欧阳自远心知这一回,只怕是犯罪的可能占了九成,要知dào

此前的说法一直是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失踪,极可能被里纳节林马洛的食人老母给吃了,现在却找到了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这里极可能就是犯罪事件。只是方才他既然已经答yīng

了美玉,也就带着美玉一起去了。

不一时欧阳自远已经来到赵天成所设的公堂,虽然时已傍晚,赵天成也是一抓到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就立kè

设了公堂,但仍有消息传了出去,外面已经聚集了数人,还不断有人前来。这事情可是大事情,往大了说关系着整个难兜的安危,哪个人能置之不理,凡听到者无不想来听审。

欧阳自远心知这理是瞒不住的,干脆调来一个千人队,就在外面设了一个大场,四下拉起警戒线,点起火把,让难兜百姓都来听审,一边也传了众将来一并听审。

赵天成却是很有些担心,要知dào

这样做当然可能将流言都消灭,但也极可能由于审不出结果而导致事情更加严重。但他也知dào

欧阳自远的脾气,碰到这种要么防守要么进攻,二选一却没有哪一种选择更好的情形,欧阳自远的习惯是选择进攻,迎接挑zhàn

,这叫做迎难而上,如果没有这种性格,欧阳自远也就不是欧阳自远了。

不一时布置已毕,难兜人你拥我挤的足有上千人在这里听审,只听士卒一声吆喝,场内立时安静下来。

欧阳自远、赵天成和美玉端坐台上,欧阳自远下令带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上来。

不一会儿,士兵已将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带了上来。

原来赵天成带着士兵,挨家挨户的搜查,但凡三十来岁的女子都要一一核查是否这家的人,后来查到一家,这家人住的房屋很是破旧,几乎是不能遮风挡雨了,换了别人,这样的屋子连给牲口住都不会选择,而且这房子后面不远就是一块坟地,也实在不是住人之所,但就是这样的房子里,居然住着几个人。

汉军士卒见这几个人中有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仍是按规定查问这女子是何人,没想到几个人都直摇头,示意不懂汉语。

这情形倒也碰到过,毕竟难兜人不是人人懂汉语的,一般来说碰到这种情形,领头的汉军将官仔细观察一下,看着没什么问题也就放过了,毕竟没办法将所有不懂汉语的人都一一过堂去审。

但这一回,领头的伍长越看越不对。

这户人家的屋内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床被褥几套碗筷,但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是旅行之物,而且室内也没有什么家俱,甚至没有什么锅灶,这样的住家怎么可能是长住之人?那伍长心下起疑,于是令士兵看住这几个人,下令派人去通知通译来,好好审一审这几个人。

那几个人虽然明显是真的不懂汉语,但看汉军的意思却已经猜到了,那女子脸上变色,突然转身就跑。

汉军士卒哪能让她跑掉,急忙赶上抓住,连着那几个人一起带回来,细审之下,原来这女子正是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而另外几位,则是里纳节林马洛的亲属,这几个人从自家逃出后,居然就在这样一个荒僻之所藏着。

赵天成听了这消息,立时决定布置公堂,同时派人通知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就趁着带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上来这一段空档了解了事情经过,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个大约的判断。

这个案子,的确有一些难以解释之处,但的确有犯罪的味道,那些难以解释之处可以先放一放,慢慢的再查,但这犯罪的情形,却要先行解决,特别是这个犯罪可说是别出心裁,居然借了鬼神之名,弄的举国不安,这可是必须要解决的事。

他下令带了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上来,同时传了通译。

欧阳自远首先问这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的姓名,他知dào

西域人的习俗与汉人不一样,汉人如果丈夫姓王而妻子姓李,则就是王李氏,就算不问妻子姓名,也可以直接称为王氏,但西域人则不同,如这难兜人,妻子自有姓名,不随夫家,所以要首先问这女子的姓名。

这女子说了姓名,那通译翻译道:“我叫钱德里卡阿罗约。马龙百克。德拉玛里美特。”

“钱……钱什么约”?欧阳自远听的直发晕。

“钱德里卡阿罗约。马龙百克。德拉玛里美特。”那通译嘴皮子翻飞,飞快的又说了一回。

欧阳自远苦笑。

这他可实在是记不住,只能学习赵天成的办法,称这女子为钱德里卡阿罗约了。

“钱德里卡阿罗约,你且将你所经lì

的事说一说,究竟为什么你要偷偷跑到那样一个荒僻之处和你的亲属藏身?”欧阳自远问道。

钱德里卡阿罗约听得欧阳自远叫她钱德里卡阿罗约,不由脸现喜色。

原来难兜人的习俗,名在前,姓在后,这钱德里卡阿罗约其实姓德拉玛里美特,名钱德里卡阿罗约,陌生人之间是称呼姓氏的,只有亲密友人之间才称呼名字,按这个规矩,欧阳自远该当称呼钱德里卡阿罗约为德拉玛里美特才是。欧阳自远不知这个习俗,按照中原的习惯叫她钱德里卡阿罗约,钱德里卡阿罗约却以为自己给了汉人大老爷以好感,所以汉人大老爷居然称呼她的名字。

钱德里卡阿罗约于是将那故事又重复了一回,其他的事基本与此前欧阳自远听的一样,只是到后来又说道,自己见婆婆已经变成了食人僵尸,这家是住不得了,于是收拾了东西逃跑,但里纳节林马洛却不肯走,说道自己的母亲再怎么也不会害自己的儿子,钱德里卡阿罗约说服不了他,只得自己逃走,在逃走过程中碰到了那几个亲属,于是几个人结伴找了个荒僻之所住下,以防婆婆找到。

那小屋子以前是坟地的守墓人住的,后来百姓们生活清苦,无力再给守墓人钱,守墓人也就不干了,那小屋子也就空了下来,天长日久,已经破败无人,所以他们几个在那里隐藏,倒也无人想到,毕竟那里紧临坟地,不会有人特别去那样的地方寻找,也不会有人闲的没事到那里去。

第239章 妖气冲天(五)

又过了一日,这一天里难兜国内各种消息风传,哪家丢了什么东西都以为是里纳节林马洛的食人老母所为,连丢一只鸡都会惊动人众,欧阳自远也是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是好。

傍晚时分,美玉却来了。原来自美玉看了那炕,几天里都不安生,听得欧阳自远一再搜查,于是来问这事的进展。

欧阳自远见美玉来了,正合已意。这两日里他就在想以什么办法安定民心,他是汉人,以汉人的身份去劝说难兜民众,只怕难以服众,而美玉是西域人,又是圣女,说出话来自然有人相信,于是欧阳自远对美玉说了自己的看法:这件事,只怕是犯罪不是神鬼之事,其原因正如赵天成所说,如果这情形可以发生,那么只要抓得个千百具尸体让一只猫在上面跑一圈,就可以造就一直食人僵尸的大军,到时还真是天下无dí

了。

美玉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不对。你们中原不也讲人有八字吗?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一样的,这与天地人的运行有关,不是每个人都会被猫一碰就成为食人僵尸的,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不会成为食人僵尸,如果事情凑巧,天地人相配,这事情就可能发生。”

欧阳自远只能苦笑。

他请了美玉来,本是想让美玉去说服难兜百姓的,但还没等美玉去说服难兜百姓,他自己却让美玉给说服了,美玉这几句话说的在情在理,一时间欧阳自远也是无言以对。

欧阳自远想了一下,笑道:“如果是犯罪,我还能对付,但如果是什么妖魔鬼怪之事,那我也没办法了。”

美玉轻轻一笑,学着欧阳自远的话说道:“如果是妖魔鬼怪之事,我还能对付,但如果是什么犯罪,那我也没办法了。”

欧阳自远听得美玉说的有趣,不由微笑,随即摇了摇头答道:“就算你能对付我也不能让你对付,你这是拿生命在拼。”

美玉知dào

欧阳自远的意思是说她每动用一回真力就会受到一次损伤,心中有些感动,轻笑道:“这一回的事情倒不至于,因为我只不过是动动嘴,对付这种食人僵尸,倒不必我亲自动手,只要出几个主意就够了。欧阳将军,如果要对付这些事,你不要忘记告sù

我,如果是犯罪,我也就旁观一下吧,如果不是,让我来指挥这一回的‘作战’吧。”

欧阳自远笑着点头,心想既然美玉有这本事而且不必受损,那自然是极好的事。

二人正自说着,有卫士来报:“赵将军报,已抓到了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赵将军已设好了公堂,请欧阳将军速去审问。”

欧阳自远和美玉相视而笑,没想到这说着说着就来了消息。欧阳自远心知这一回,只怕是犯罪的可能占了九成,要知dào

此前的说法一直是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失踪,极可能被里纳节林马洛的食人老母给吃了,现在却找到了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这里极可能就是犯罪事件。只是方才他既然已经答yīng

了美玉,也就带着美玉一起去了。

不一时欧阳自远已经来到赵天成所设的公堂,虽然时已傍晚,赵天成也是一抓到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就立kè

设了公堂,但仍有消息传了出去,外面已经聚集了数人,还不断有人前来。这事情可是大事情,往大了说关系着整个难兜的安危,哪个人能置之不理,凡听到者无不想来听审。

欧阳自远心知这理是瞒不住的,干脆调来一个千人队,就在外面设了一个大场,四下拉起警戒线,点起火把,让难兜百姓都来听审,一边也传了众将来一并听审。

赵天成却是很有些担心,要知dào

这样做当然可能将流言都消灭,但也极可能由于审不出结果而导致事情更加严重。但他也知dào

欧阳自远的脾气,碰到这种要么防守要么进攻,二选一却没有哪一种选择更好的情形,欧阳自远的习惯是选择进攻,迎接挑zhàn

,这叫做迎难而上,如果没有这种性格,欧阳自远也就不是欧阳自远了。

不一时布置已毕,难兜人你拥我挤的足有上千人在这里听审,只听士卒一声吆喝,场内立时安静下来。

欧阳自远、赵天成和美玉端坐台上,欧阳自远下令带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上来。

不一会儿,士兵已将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带了上来。

原来赵天成带着士兵,挨家挨户的搜查,但凡三十来岁的女子都要一一核查是否这家的人,后来查到一家,这家人住的房屋很是破旧,几乎是不能遮风挡雨了,换了别人,这样的屋子连给牲口住都不会选择,而且这房子后面不远就是一块坟地,也实在不是住人之所,但就是这样的房子里,居然住着几个人。

汉军士卒见这几个人中有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仍是按规定查问这女子是何人,没想到几个人都直摇头,示意不懂汉语。

这情形倒也碰到过,毕竟难兜人不是人人懂汉语的,一般来说碰到这种情形,领头的汉军将官仔细观察一下,看着没什么问题也就放过了,毕竟没办法将所有不懂汉语的人都一一过堂去审。

但这一回,领头的伍长越看越不对。

这户人家的屋内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床被褥几套碗筷,但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是旅行之物,而且室内也没有什么家俱,甚至没有什么锅灶,这样的住家怎么可能是长住之人?那伍长心下起疑,于是令士兵看住这几个人,下令派人去通知通译来,好好审一审这几个人。

那几个人虽然明显是真的不懂汉语,但看汉军的意思却已经猜到了,那女子脸上变色,突然转身就跑。

汉军士卒哪能让她跑掉,急忙赶上抓住,连着那几个人一起带回来,细审之下,原来这女子正是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而另外几位,则是里纳节林马洛的亲属,这几个人从自家逃出后,居然就在这样一个荒僻之所藏着。

赵天成听了这消息,立时决定布置公堂,同时派人通知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就趁着带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上来这一段空档了解了事情经过,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个大约的判断。

这个案子,的确有一些难以解释之处,但的确有犯罪的味道,那些难以解释之处可以先放一放,慢慢的再查,但这犯罪的情形,却要先行解决,特别是这个犯罪可说是别出心裁,居然借了鬼神之名,弄的举国不安,这可是必须要解决的事。

他下令带了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上来,同时传了通译。

欧阳自远首先问这里纳节林马洛的媳妇的姓名,他知dào

西域人的习俗与汉人不一样,汉人如果丈夫姓王而妻子姓李,则就是王李氏,就算不问妻子姓名,也可以直接称为王氏,但西域人则不同,如这难兜人,妻子自有姓名,不随夫家,所以要首先问这女子的姓名。

这女子说了姓名,那通译翻译道:“我叫钱德里卡阿罗约。马龙百克。德拉玛里美特。”

“钱……钱什么约”?欧阳自远听的直发晕。

“钱德里卡阿罗约。马龙百克。德拉玛里美特。”那通译嘴皮子翻飞,飞快的又说了一回。

欧阳自远苦笑。

这他可实在是记不住,只能学习赵天成的办法,称这女子为钱德里卡阿罗约了。

“钱德里卡阿罗约,你且将你所经lì

的事说一说,究竟为什么你要偷偷跑到那样一个荒僻之处和你的亲属藏身?”欧阳自远问道。

钱德里卡阿罗约听得欧阳自远叫她钱德里卡阿罗约,不由脸现喜色。

原来难兜人的习俗,名在前,姓在后,这钱德里卡阿罗约其实姓德拉玛里美特,名钱德里卡阿罗约,陌生人之间是称呼姓氏的,只有亲密友人之间才称呼名字,按这个规矩,欧阳自远该当称呼钱德里卡阿罗约为德拉玛里美特才是。欧阳自远不知这个习俗,按照中原的习惯叫她钱德里卡阿罗约,钱德里卡阿罗约却以为自己给了汉人大老爷以好感,所以汉人大老爷居然称呼她的名字。

钱德里卡阿罗约于是将那故事又重复了一回,其他的事基本与此前欧阳自远听的一样,只是到后来又说道,自己见婆婆已经变成了食人僵尸,这家是住不得了,于是收拾了东西逃跑,但里纳节林马洛却不肯走,说道自己的母亲再怎么也不会害自己的儿子,钱德里卡阿罗约说服不了他,只得自己逃走,在逃走过程中碰到了那几个亲属,于是几个人结伴找了个荒僻之所住下,以防婆婆找到。

那小屋子以前是坟地的守墓人住的,后来百姓们生活清苦,无力再给守墓人钱,守墓人也就不干了,那小屋子也就空了下来,天长日久,已经破败无人,所以他们几个在那里隐藏,倒也无人想到,毕竟那里紧临坟地,不会有人特别去那样的地方寻找,也不会有人闲的没事到那里去。

第241章 案中案(二)

钱德里卡阿罗约苦着脸,慢慢交待起来。

原来钱德里卡阿罗约本来倒也不是一个狠毒之人,与里纳节林马洛也是两情相悦,结为夫妻,这些年日子虽然过的艰苦,但也其乐融融,并无大事,里纳节林马洛对老母尽孝,钱德里卡阿罗约也没有什么话说,虽则钱德里卡阿罗约不能如里纳节林马洛一样的尽心侍奉,但也算尽了媳妇的孝道。

然而,当里纳节林马洛的老母死时,意wài

却出现了。

里纳节林马洛痛于母亡,居然打算将家中财宝尽数随葬。

难兜人倒是有随葬的习俗,而且下葬之日,众人都要看随葬品的多少,随葬品越多越豪华,就显得越是孝顺重视,而丧主家也越有面子。只是富人可以豪华大葬,小户人家却不可能,里纳节林马洛伤于母亡,居然想倾尽家产而葬母,这让钱德里卡阿罗约大是不满。

其实钱德里卡阿罗约私下以为,里纳节林马洛的老母为自己和里纳节林马洛侍奉多年,夫妻二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非但不当随葬,婆婆的财物该当归夫妻二人所有才是,没想到到头来鸡飞蛋打,不但婆婆的财物不用惦记,自家财物也要为之一空。

因为这事,钱德里卡阿罗约与里纳节林马洛大吵了好几通,里纳节林马洛却不为所动,坚持要倾其所有为母下葬。

钱德里卡阿罗约激怒之下,决心维护自己辛辛苦苦数年积蓄起的家产。但她也知dào

,这事她不可能得到难兜人的支持,情急之下,想出了一个阴毒的办法来。

她先是私下里悄悄的与几个贪财的亲属计划,让这几个亲属帮忙遮掩,答yīng

事成之后有钱可拿,然后弄了一块猫皮,又悄悄的抓了一只猫来,然后又给做棺材的老板塞了些钱,让那老板做了一个特别的棺材,这棺材的底是活动的,可以从下面打开。

一切准bèi

已毕,待得祭奠之日,她先是假装唱丧歌唱累了,说着要进屋去休息,却借着几个亲属的掩护悄悄的进了棺材底,打开底板,将里纳节林马洛老母的尸体拖出来藏在屋内,然后自己脸上罩了猫皮,抱着波斯猫进了棺材,再关好棺材,放开猫,让猫在里面弄出声响。

其实那棺材很厚,众人又在唱丧歌,就算有抓挠之声也不易听到,但几个亲属已经得了指令,只说听到了里面的抓挠之声,众人一安静下来,里纳节林马洛再近前去听,自然听得到了。

待里纳节林马洛打开棺材,钱德里卡阿罗约就装成尸变的样子站起,那几个知内情的亲属装做害pà

往外跑,这一跑就带动了众人都跑了出去。

钱德里卡阿罗约见众人都跑出去了,于是下了棺材,将猫皮收了,急急的将婆婆的尸体自后墙送出,早有她暗地雇的人在墙外接着,就将那尸体抛去野外了,待里纳节林马洛回来时,钱德里卡阿罗约却装成才睡醒的样子,骗过了众人。

按里纳节林马洛的想法,婆婆既然已经变成了食人猫妖,那么不但不必将家里的财物随葬,连婆婆的财物也可一起得了。然而没随想,百密一疏,她本是将那波斯猫放走了,但波斯猫与钱德里卡阿罗约亲近了几日,已经恋主,第二天晚上,那猫居然又回来了。

里纳节林马洛最初吓的不轻,以为是恶灵缠家,但随即发xiàn

不对,因为那猫与钱德里卡阿罗约居然极是熟悉,里纳节林马洛不由起了疑心,一番追问。钱德里卡阿罗约自知这事绝不能说,所以抵死不招,里纳节林马洛大怒,抽了刀吓唬钱德里卡阿罗约,声言钱德里卡阿罗约不说实话就杀了她。

钱德里卡阿罗约以为里纳节林马洛真要杀她,情急之下上前夺刀,没想到拉扯之间一个失手,居然生生的将里纳节林马洛给开了膛,这就是邻人听得里纳节林马洛惨叫的原因。

钱德里卡阿罗约见自己居然杀了里纳节林马洛,也是慌的不得了,正没办法时,却听得外面有动静,从窗子看去,见有人已经被惊动了,也是钱德里卡阿罗约小聪明多,紧急之下居然有了办法,重新将猫皮罩在脸上,就狠着心干脆用刀再将里纳节林马洛的肚腹割开一些,然后藏了刀,就坐在里纳节林马洛身边手捧着里纳节林马洛的肠子做食人状。

那窗外的人看到这等情形,自然吓的要死,一路跑回去四下传说,吓的众亲属纷纷逃跑。

钱德里卡阿罗约却也不得安,心知自己不可能再在家里住着了,再住着无论如何也说不通,于是收拾了财物,跑去找此前一起计划阴谋的亲属,将事情如实说了。

几个亲属见出了人命案,也是不知所措,商议之下,都感觉先避避风头再说最好,何况现在众人都逃掉了,他们要是不逃,就显得不合常理。所以几个人一起逃掉。

钱德里卡阿罗约虽然做了这等大事,却也不是天生的凶残,心里倒还惦记着婆婆的尸体,想着虽然自己这样做了,但无论如何,毕竟那是自己的婆婆,还是要悄悄的安葬了为好,所以众人就逃到坟场边的小屋,一则这里无人来,二则,也是顺便打算安葬了钱德里卡阿罗约的婆婆。

没承想,到了坟场四下寻找,却居然找不到钱德里卡阿罗约的婆婆的尸体,此时国王已经下了秘令寻找钱德里卡阿罗约,钱德里卡阿罗约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只能就先在那里住下。如此直到汉军士卒找到她。

钱德里卡阿罗约见汉军士卒要找自己,心知是为了那个奇案,所以情急之下要逃,却哪里逃得掉,由是引起了这一场公审。

欧阳自远听得钱德里卡阿罗约的交待,所有情节都是对的,只是有一件事仍没有解决:那火炕中众多的孩子尸体是怎么回事?

欧阳自远这一问,钱德里卡阿罗约倒是极为吃惊。

原来钱德里卡阿罗约隐身在坟场小屋,于后来的事根本不知dào

,现在欧阳自远一说火炕下的尸体,她倒反问起欧阳自远是怎么一回事来。

众百姓听得钱德里卡阿罗约居然不承认那些尸体是自己所为,又大声鼓噪起来。

欧阳自远却沉吟了一下。

这个事情,不见得是钱德里卡阿罗约在说谎。

以现在钱德里卡阿罗约的罪状,侮辱尸体,杀害亲夫,恐xià

百姓,足以处死了,她就算否认了杀害儿童之事也无法得免,方才自己已经亲口说了这话,如果钱德里卡阿罗约抵死不招,他还可能将钱德里卡阿罗约将给百姓处置,那对钱德里卡阿罗约来说更加痛苦。而钱德里卡阿罗约一个女子,又如何杀了这许多儿童而不为人知?又如何将这些儿童藏在火炕里的?为的又是什么?所以于情于理,钱德里卡阿罗约的说词还真未必是假的。

只是,这件事极为重大,关系着许多失了孩子的家庭,仅靠推理是不行的。欧阳自远沉吟了一下,已经有了主意,高声宣bù

:先将钱德里卡阿罗约关押起来,细细审问,众人不必着急,此事必有一个结果。

众百姓听得欧阳自远如此说,也知dào

这等大事不可能说判就判,只得一边骂着钱德里卡阿罗约狠毒一边散去,不过无论如何,那食人老母之事却是解决了,也没人再想着出逃了。

欧阳自远见众人散场,急吩咐赵天成将钱德里卡阿罗约的几个同伙分开提审,看那几个人的说法与钱德里卡阿罗约是否一致,又令搜捕帮钱德里卡阿罗约运送婆婆尸体的人到案。

处理了这些事务,欧阳自远站起身,见一边美玉仍皱着眉,不由笑道:“美玉,你也休息吧,这件事是犯罪事件,不必你出马了。”

美玉却摇了摇头,轻声道:“这食人老母的事情当然是犯罪,只是……”她没有往下说,但神色间却仍极是不安。

欧阳自远见美玉欲言又止,心知她仍是对这些儿童尸体一事有疑惑,但欧阳自远以为,天下没有那么多的鬼怪之事,如果天下处处皆鬼怪,人也不用活了。只是这话却不能和美玉说,毕竟美玉的想法和欧阳自远相差太远。他安慰了美玉几句,吩咐散场。

这一晚,欧阳自远总算睡了个好觉,虽然梦里又出现了那儿童的尸体,但毕竟没有再半夜惊醒,不过当然,他也没有再住在那屋子里,而是搬到了离那里很有一段距离的帐篷中居住。没办法,扰民就扰民吧,总不能睡在一堆尸体边儿上吧。

不过,这好觉也就睡到次日一早为止。

次日一早,有难兜百姓来报:又有儿童失踪,半夜里就从床上没了,到处寻找不见。

欧阳自远心中烦恼。

现在钱德里卡阿罗约关在监狱里,明显的这儿童失踪不是钱德里卡阿罗约所为,但究竟是谁做下这等恶事?又为什么掠了儿童只是杀害?

第242章 案中案(三)

他叹息一声,只得下令全国搜查,同时命令汉军晚上继xù

安排巡逻,只是这一回不是防着食人老母,而是防着这抢儿童的罪犯了。

这一天的搜索全无效果,此时难兜的百姓也纷纷加入搜索的队伍,但那孩子仍是没有踪迹,到得傍晚,全国已经风传,说有一个变态的罪犯,专门抓了儿童杀,各家各户有孩子的都将孩子关在家里不敢放出,而且大人轮流看着,不敢离开眼前片刻。

傍晚时分,美玉又来了。这一回,却是因难兜百姓的请愿而来。

原来难兜百姓有知dào

美玉是婼羌圣女的,以为圣女法力广大,所以很有些人私下求到美玉。但美玉可以对付一下妖魔,却对付不了罪犯,只得再来请欧阳自远加速追查。

欧阳自远苦笑。

他又怎么会不上心?但现在的确是没有任何线索可寻,他也没办法。

二人谈了一会儿,已经是定更时分,美玉也有些疲倦了,于是起身告辞,才要出帐,赵天成却直撞了进来,也不理帐内有谁,冲着欧阳自远急急的说道:“钱德里卡阿罗约被救走了!”

“什么?!”欧阳自远大吃一惊。

汉军现在遍布难兜,居然有人能闯入监狱救走人?

赵天成知dào

欧阳自远的想法,急忙补充:“不是从外面闯进来的,而是有人把她从地下救走的!”

欧阳自远越听越奇,知dào

这事只坐在这里说是不行的,急起身跟着赵天成往外走,美玉见事情突然又起波澜,也不回帐了,就跟着去看。

一行人急忙来到监狱所在,远远的就见一片灯笼火把,四下里人来人往,汉军已经调了一批人来把守,只是再多的人来也晚了,人已经被救走。

欧阳自远下了马,早有负责看押之人上来迎着,那看押的守将自知有罪,急忙汇报。

原来,这钱德里卡阿罗约是汉军刚入难兜就抓的第一个犯人,而且是重犯,守将哪能不上心,下令将钱德里卡阿罗约关到难兜监狱最坚实的牢房里,而且外面还派专人守卫,以防意wài



就在半个时辰前,天色才黑不久,正是众人吃饭时间,在牢房外守卫的士卒久等不见饭菜来,想着就离开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事,于是自去查看饭菜,却见伙夫正忙的不可开交,饭菜已经做好,只是没空送上来。

那士卒倒也不计较,与伙夫打了招呼,自行端了饭菜回到牢房外,才要吃饭就发xiàn

不对。

钱德里卡阿罗约自被关入牢中就一直哭泣,或者就在牢内走来走去,不肯安静,现在牢内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士卒往牢内看去,赫然发xiàn

,钱德里卡阿罗约已经不在牢内,地面上开了个可勉强容人的洞!

士卒大惊,急忙叫了起来,惊动了众人,这才急报到赵天成这里。

欧阳自远一边听着汇报一边已经来到牢门处,才要进去,美玉却突然一把拉住欧阳自远,说道:“等一下。”

欧阳自远一愣,看向美玉。

美玉神情严肃,慢慢的进了牢门,却只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这里没事,只是,好象有一些煞气,不知是怎么回事。”

欧阳自远见美玉不象开玩笑,心中也有些疑惑,一边的负责将官却有些懂得这事,答道:“此处为难兜国关重犯的所在,有煞气在所难免。”

美玉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欧阳自远见二人在讨论什么煞气,他也不懂这些,于是自美玉身后进了牢房,一眼就看到了地面的洞。

那洞看起来并不大,如果不是钱德里卡阿罗约身材瘦小,只怕进不去,在场的几个人谁都进不了这洞,而且这洞看来边缘很不整齐,有些不象是用工具开出的,不知是怎么回事。

欧阳自远想了一下,下令去找一找,看有没有身材瘦小的士卒,下去探查一下,看这洞通到何处。如果洞内宽敞,就把洞口扩大一下,众人就顺着这洞去追查。

不一时还真找到了一个身材瘦小的士卒,那士卒拿了短兵器,小心的下了洞,才下去没多久,却又挣扎着退了出来,满头满面的汗水,向欧阳自远汇报。

原来这洞内根本就不宽敞,与洞口一样的狭窄,人在里面不要说站立,爬都爬不了,以他的身材,虽然能下去,手脚却也难以动弹,实在没办法向前,只得退出来。

欧阳自远听得心中更是奇怪。

钱德里卡阿罗约虽然身材瘦小,但也不过就是这士兵这样子,她是怎么从这洞内逃出的?据那守卫的士卒说,取饭菜时间极短,这短短的时间里,钱德里卡阿罗约怎么能爬得出去?而且这洞虽然狭窄,但也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开得出的,钱德里卡阿罗约才关在这里一天一夜,居然就有人打出这个洞来,却是如何做到的?

众人正自狐疑,美玉却已经在洞口蹲下,她细看了一会儿洞口,突然招手叫过方才下洞的士兵,在这士兵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那士兵被美玉看的心里发毛,不知dào

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上下看了一回,却实在看不到有什么。

美玉却突然伸手,自那士兵衣服上拈起一根毛发来,对欧阳自远说道:“这洞不是人开的,是老鼠开的。”一边说,一边将那毛发送到欧阳自远眼前。

欧阳自远细看那毛发,果然,正是老鼠毛。

这一下更是奇了。这个洞如果是人开的,太过狭窄,但要是老鼠开的,可实在太大了,这得多少老鼠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开出这么大一个洞?何况是谁有此神通,能指挥老鼠开洞?钱德里卡阿罗约又是如何从这老鼠洞里跑掉的?

这些问题不止一个人想到,好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发了问。

美玉笑了笑,轻声说道:“这洞,比欧阳将军才住的钱德里卡阿罗约家院落上的洞也大不了多少,只怕这一回不是钱德里卡阿罗约被救走,倒可能是被老鼠给劫持走了。”

欧阳自远听了先是点头,后是摇头。

美玉说这洞比钱德里卡阿罗约家院落上的洞也大不了多少,这倒是事实,但说老鼠劫持了钱德里卡阿罗约,实在太过天马行空了,这怎么可能?

美玉却一脸郑重,说道:“我猜到了一个地方,咱们不妨去找找看。”

欧阳自远一愣之下,脱口而出:“钱德里卡阿罗约家”!

“不错,”美玉点头道,“正是那里,我担心……”

一语未了,一个士兵闯了进来,满头满脸的汗,脸上煞白,嘴里呜里呜啦的说着什么,只是那舌头发直,实在听不明白。

欧阳自远怒喝道:“镇静些!慢慢说!”

那士兵定了定神,这才急急的说道:“那鬼屋,那鬼屋有鬼!”

欧阳自远大怒,什么鬼屋?有什么鬼?这究竟是什么事?现在他正急着去追查钱德里卡阿罗约的下落,这士兵在这捣什么乱?他正要开言训斥,美玉却在一边问道:“可是钱德里卡阿罗约家里有鬼?”

那士兵连连点头。

欧阳自远听得美玉一问,立时省悟,在难兜能称得上鬼屋的,可不只有钱德里卡阿罗约家的屋子?看来这士兵是有什么发xiàn

了,他手一挥,说道:“往那个鬼屋去,边走边说。”说着当先就走。

美玉却堕后了两步,叫过一个士兵,低声吩咐了一些什么。

欧阳自远当先而行,那士兵在一边跟着,其他人跟在后面,急急的往钱德里卡阿罗约家去。那士兵一边走一边讲出了他看到的事。

原来这士兵今晚当值,与另一个士兵在钱德里卡阿罗约家那条街上巡逻,走了半个时辰,二人都有些累了,正好到了钱德里卡阿罗约家的房前,另一个士兵与他谈笑,谈笑间却说起,这鬼屋自打发xiàn

了儿童尸体就没人进去了,不知他有没有这胆量进去睡一觉?

这士兵在家乡时就是出了名的大胆,他本姓郝,本名没人叫,都叫他郝大胆,正好谐音好大胆。

好大胆此时既然知dào

了没什么食人老母,那儿童遇害想来也是犯罪行为,此时到处是汉军巡逻队,谅那罪犯也不敢乱动,何况他又不是什么儿童,于是拍着胸口自吹,说道他一向大胆,这样的屋子有什么可怕的。

另一个士兵却认了真,于是与好大胆打起赌来,说道如果好大胆敢在那屋里睡觉,他宁愿一个人巡逻,半个时辰后再来,如果好大胆仍在屋子里睡觉,他就输给好大胆五两银子,如果好大胆不敢在屋子里,就要反过来倒找他五两银子。

好大胆听得有这等好事,不但自己不用巡逻而且还有银子可赚,不过是在那屋子里睡一觉,当即满口答yīng



于是二人分手,好大胆自去屋内,那同伴则继xù

巡逻。

好大胆这人还真是个至诚君子,答yīng

了的事不会打折扣,既然答yīng

了要去屋子里睡觉,他虽然一个人进了院子,却也不肯做伪,于是摸着黑进了屋子。

第243章 案中案(四)

屋子里没有灯火,好大胆隐隐的看着那炕已经被刨开,虽然里面的尸体已经被搬走,但想着也的确感觉怪怪的。

好大胆见炕上睡不得,就坐在炕沿上休息,心想我睡不着可不能怪我吧,我就在这屋子里坐上半个时辰,也一样有效。

此时屋内黑乎乎的,好大胆一个人坐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一则是没人说话,闲的无趣,二则也是此前巡逻走的有些累了,居然就坐在那里慢慢的打起盹来。

朦胧中,好大胆感觉着身边有人,心想可能是同伴来了,于是含含糊糊的说道:“你来了?怎么样,我在这里睡了半个时辰吧?”一边说着,一边睁开眼,却见眼前仍是黑乎乎的,比他入睡前还要黑,却哪里有人在?

好大胆吃了一惊,心想难道自己感觉错了?正在犹豫,却听得身后传来咀嚼声,好象有人在身后吃着什么东西。

好大胆的胆子再大,此时也感觉着头皮发炸,后脊梁发冷,他鼓起勇气转过头去,只见身后,一个血乎乎的人正躺着,这人的肚腹已经被剖开,血流成河,而在这人身后,一个头发花白,半边猫脸半边人脸的人正拿着一截肠子吃的津津有味!

好大胆现在真的不认为自己大胆了,他怪叫一声,跳起来就跑,边跑就边感觉着自己下身前后一起发紧,已经是尿了裤子,不过他也的确比一般人胆子大了不少,换了别人,只怕早吓的不能动了,他却一路跑来,向欧阳自远报gào



欧阳自远冷哼了一声。

看来这钱德里卡阿罗约还真是能装神弄鬼,居然又装起了食人老母,不知dào

这一回她又是找了谁的尸体来,这人如此心狠,实在可杀不可留,如果是她杀了这人,就更要杀了。好在现在知dào

了钱德里卡阿罗约的行踪,就算钱德里卡阿罗约现在不在那屋里,只要在那一边细细搜查,谅她也跑不远。

欧阳自远加快脚步,一边下令调集士卒一边急急的往前赶。前行不久,将到钱德里卡阿罗约的屋子,却见又一个士兵踉跄着跑来,见欧阳自远到来,也是抢上来报gào

,那嘴里也一样的呜呜的说不清楚,只能听得个大概。

原来这士兵就是好大胆的同伴,他巡视已毕,回到屋前不见好大胆,却见院门屋门都开着,不敢进屋,就在院外扬声叫嚷,叫了几声不见好大胆回应,只能鼓起勇气进了院子,在屋门外探头往里面看,却见屋内炕边倒着一人,肠破肚裂,血流满地,这一下可把他吓的不轻,一路狂奔逃过来,正碰着欧阳自远一行。

欧阳自远令卫士将这士兵弄到一边去冷静,他带着人直入院落,见院落里仍是原来的样子,连那个大洞都没有遮掩,他令点起火把,进了屋子,见炕边上果然躺着一个人,整个肚子都剖开了,肠子扔的到处都是,惨不忍睹。

欧阳自远心中暗怒,心想这钱德里卡阿罗约实在有些变态,如此残害尸体,是哪个普通妇人能做得出的?他上前观看这尸体,一看之下,却不由叫出声来:这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钱德里卡阿罗约!

钱德里卡阿罗约的面容扭曲着,嘴张的好大,眼睛向外凸出,显然死时很是痛苦。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没想到不是钱德里卡阿罗约杀人,反而是有人杀了钱德里卡阿罗约,众人一时不知所措。

一边上,赵天成反应倒快,伸手接过一支火把就往火炕里照,果然,炕里,地面下居然又有一个大洞,只是这洞可比之此前在监狱中的洞要大多了,而且洞口光滑,在外面看都可以看到里面满是血迹,只怕不是挖了一天两天了。

赵天成哼了一声,说道:“那些儿童的尸体可能就是从这里运到炕内的。”

欧阳自远点头,心中却是后悔,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机关,如果当初好好查一查炕下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看到炕里那么多恐怖的尸体,谁会再往下挖一下?何况当时先入为主,都以为是有人将这些尸体砌在炕里的,没想到炕下的土却是虚掩的,下面居然有个大洞。

赵天成见那洞足有近一人高,人在里面虽然不能直立,却也可以自由行走,反手拔出匕首就要往下去,美玉却一把拉住赵天成,说道:“等一下。”

边说边向旁边伸手,一边上,早有士兵递过一个小口袋来。

美玉将口袋打开,却是一袋的玉米,都是才煮熟不久的,想是美玉让士兵从伙房临时拿来的,美玉将玉米放在洞口外,立kè

退了两步,说道:“当心,准bèi

武器。”

众人见美玉举动奇怪,却又象是成竹在胸,纷纷看向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虽然不知dào

美玉要做什么,但既然美玉如此有把握的样子,权且相信一回,于是点头。

众人纷纷持了刀剑相待,才过片刻,却听得洞内有响动,跟着眼前一黑,一只大老鼠探出头来。

那老鼠有多大?大的就象一只小狗一般。这等老鼠,不但没有见过,听都没听过。

众人才要发力,美玉却摇手急止,众人只得停手。

那老鼠闻着玉米的香气,哪里忍得住,居然无视了众人,往外就爬,才爬出来,身后,又一只差不多大小的老鼠已经挤出,接着一口气出来了四五只老鼠,几只老鼠你推我挤的往玉米处爬,看的众人心中暗惊。

美玉见时机已到,做了个手势,众人刀剑齐出,堵着洞口就打,几只老鼠突然被刀剑加身,这才发xiàn

不对,吱吱叫着要往洞内逃,却哪里来得及,早被众人杀了个净光。

眼见杀光了老鼠,众人这才出了口气,赵天成叹道:“我的个乖乖,这么大的老鼠,还不只一只,真是开了眼了。”

美玉淡淡的说道:“这只怕不是全部,就这几只老鼠,是打不出这么大的洞的,也不能把儿童的尸体运进来,更不能把钱德里卡阿罗约掠走。”

欧阳自远听得美玉这样说法,明明的是在说这一切都是老鼠所为,心中大是吃惊,问道:“怎么,这些都是老鼠做的?难不成有老鼠成精?”

美玉摇头道:“老鼠没有成精,是猫成了精,这些大老鼠是被猫给指挥着的。”

欧阳自远越听越奇,问道:“难不成真有食人老母?只是此前不是……,”

一语未了,只听吱吱数声,洞口居然又探出了一只老鼠脑袋,这老鼠比此前的几只老鼠还要大,形近一条中等大小的狗了,那老鼠探出头来,见几只老鼠已经尸横就地,眼中居然闪出愤nù

的光,就象人的眼神一样,冲着众人吱吱狂叫。

一个士兵离这老鼠很近,见这老鼠好象要发威,喝了一声,举刀就砍,刀还没有到,老鼠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揽住老鼠,那老鼠就好象被拉着的皮筋一样,一下子收回了洞内,那士兵这一刀嚓的一声砍在地上,却砍了个空。

美玉却神色大变,叫道:“那就是食人老母!快追!”

众人听得这话,不敢怠慢,欧阳自远持了承影剑一马当先跳下洞内,其他人纷纷跟随。

一入了洞,那洞内一股混合着血污、尸臭、鼠粪、土腥各种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熏的众人直要呕吐,众人忍着恶心,举起火把照亮,向前疾行。

这洞果然是老鼠开的。地面和四壁满是老鼠的爪牙痕迹,只是地面上处处血迹,而且多有拖拉的痕迹,那痕迹四周,全是老鼠脚印,显然是老鼠拖了人的尸体到火炕之内。

众人见了这阵仗,无不心惊,实在不知dào

这食人老母究竟是人是妖,反正现在这情形,真的和妖怪没什么区别。

众人一路前行,曲折走着,这洞居然很长,直走了很久还没有到头,欧阳自远按着剑,随时准bèi

发难,但这一路上只见血迹越来越多,偶尔还有人的肢体出现,一看就是儿童的,但老鼠和食人老母却都没有看到。

又走了一阵,众人正自纳闷这洞还有多长,却见前面洞口一转,已经转折向上,上面透出了星光。

一个卫士见洞已到头,生怕洞外有什么危险,哪能让欧阳自远打头阵,抢过欧阳自远身边,以刀护头,向上就爬。

欧阳自远见这卫士很是勇敢,也就在卫士身后等着,那卫士才爬了两步,头已经探出洞外,突然间却大叫一声,身体一下跌落回来。

众人吃了一惊,看向那卫士,却见那卫士并没有受伤,但脸上却全是惊慌的神色。

欧阳自远暗哼一声,心想你胆子小又逞什么能,他仗剑护头,向上爬去,身后,众人急忙抢上相护。

欧阳自远以剑护头,小心的将头探出洞口,一看之下,也是差点失手掉回去。

前面,居然正是坟场中心!

这个洞居然如此的长,实在大出意wài

,但更让人意wài

的是,在坟场中心,一个白发老妇正站在那里。

第244章 案中案(五)

这白发老妇半边脸是猫脸,半边脸是人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四周,黑压压的足有上百只大老鼠,小者如幼犬,大者如土狗,个中有更大的,差不多象一头猪了,那些老鼠就好象众臣朝拜皇帝一样,罗列在那老妇四周,静静的一动不动。

欧阳自远见这诡异情形,心中终于服了。

原来,世上的确有不少所谓的妖怪之事其实是精心策划的犯罪,但也的确有些事就是妖怪之事,想当然的以为哪一种事不存zài

,都是胡扯。

他定了定神,手一撑洞沿,已经跳到洞外,众人跟着纷纷跳出,见了这等情景,无不骇然。

美玉出了洞,一看这情形就知dào

怎么回事了,低声说道:“这是猫妖要变身了。此前她半人半妖,这些日子食了不少人,已经聚集了足够的人气,今天她又吃了钱德里卡阿罗约,想是也化解了死时的怨气,所以趁着月夜子时,就要变身为真zhèng

的妖,一旦变身,只怕没人能制得住她。”

“怎么会真有猫妖?”欧阳自远有些不解的发问。

美玉叹息了一声,轻声答道:“这有什么难猜的。钱德里卡阿罗约雇人把婆婆的尸体扔在这坟场,想来没有及时掩埋,那时这食人老母还是刚死之时,坟场上有猫走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怕是前面钱德里卡阿罗约装成猫妖,后面这食人老母的尸体却被猫碰到,成了真zhèng

的猫妖了。”

欧阳自远这一回却是不得不点头,眼前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实在是猫妖,他实在无话可说。

美玉又说道:“若不是因为这猫妖要变身,她也不会听任咱们在这里安然看着,只怕早就扑上来了。”

赵天成在身后听得美玉说而又说,有些发急,问道:“可有什么办法制止她?我们的刀剑可管用?”

美玉摇头道:“刀剑伤她不得。我也在等能克制她的东西。”一边说一边回头去看,也是神情有些焦急。

此时月上中天,时近子时,那猫妖仰面向天,口中发出喵喵的叫声,与猫一般无二,身体也轻轻抖动着。四下的老鼠们纷纷低下头一动不敢动,好象慑于猫妖的威严一样。

正自焦急,洞里又钻出一个士兵来,那士兵手里捧着一个大包裹,气喘吁吁的来到美玉跟前,往美玉手里一递。

美玉一见那包裹,脸现喜色,说道:“成啦。”

说着接过包裹就往前走。

欧阳自远大吃一惊,急上前要仗剑相护,美玉却摇手阻止道:“欧阳将军不必惊慌,有这件东西在,它们都伤不了我的。”

欧阳自远听得美玉如此说,一时也弄不清那包裹里是什么,只得停下脚步,手却紧紧按着剑,随时准bèi

相救。

美玉慢慢走向猫妖,四下里老鼠们居然纷纷让路,好象对美玉也很是忌惮。

将至猫妖身前,美玉打开包裹,取出里面的东西,却是一件动物的皮毛,她将包裹皮向猫妖用力甩去。

那猫妖仰着头,已经是物我两忘,正全力吸收月精之华准bèi

变身,不防有包裹皮扔来,惊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转头见美玉站在一边,一黑一绿两只眼睛同时闪出怒火,喵的叫了一声,双手一翻,那指甲居然长有数寸,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如利刃一般,向美玉直扑过来。

欧阳自远叫声“不好”,仗剑就要冲上去,才一起步,却见美玉迎着猫妖往前,手一抖,那皮毛已经展开,却正是此前在巨石之国恶斗山魈后剖下的山魈皮。

那猫妖全力冲上,突然见了这山魈皮,喵的一声急叫,急忙停步要退,美玉哪容得她退,手一扬,山魈皮已经整个包在了猫妖的身上。

那猫妖一声惨叫,就好象被锁住了一样,在山魈皮中挣扎几下,居然倒了下去,那山魈皮包在猫妖身上越裹越紧,猫妖在山魈皮中猛烈的挣扎着。

四下里,大老鼠们立kè

起了骚动,这些老鼠纷纷抬起头,张牙露齿,轻轻的吱吱叫着,神情极为不安。

美玉全神贯注的看着猫妖,并不回头,扬声道:“这些老鼠要有劳欧阳将军收拾了。”

欧阳自远听了美玉的命令,眼见那猫妖已经被美玉抓住,心知自己不必再上去帮忙,一声令下,众人拿刀动剑,向大老鼠们攻去。

另一边,那猫妖已经挣扎不动,再挣扎两下,在山魈皮中发出又一声惨叫,山魈皮一下子静了下来,同时瘪了下去。

几乎与此同时,众老鼠纷纷吱吱叫着四下逃散,欧阳自远带着众人四下追击,一时间整个坟地到处都是人与老鼠的身影。

正自混乱,却见不远处火光晃动,上千汉军士兵抵达。原来欧阳自远下令调集士兵,柳千惠正当值,听了这命令,急问原因,听得居然有这等事,哪里能放心欧阳自远冒险,干脆亲自带兵来援,但到了钱德里卡阿罗约的住所,却听得欧阳将军已经下了老鼠洞去,那老鼠洞虽大,却也容不得多人并行,急的柳千惠无可奈何,正自无法,却从前面得了消息,说道这洞的洞口正在坟场。

柳千惠立kè

带人往坟场赶,虽则都是骑兵,但前后消息传递,再加上赶路也要时间,所以赶来时猫妖已经伏诛,但正逢着人鼠大战开始。

欧阳自远见汉军援军到来,立kè

命令一半人马在外围巡视,堵住老鼠去路,另一半人则下马来步战,围歼老鼠。

柳千惠见欧阳自远无恙,这才安心,一时也顾不得许多,指挥着士兵去战老鼠,她自己却是不敢下马,生怕被老鼠给咬到。

欧阳自远一时还顾不和上柳千惠打招呼,赶到美玉身边,见美玉正去解开山魈皮,那山魈皮一解开,里面却是一具已经干瘪的尸体,正是钱德里卡阿罗约的婆婆,只是,此时这老妇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是半边猫脸半边人脸了。

美玉看着那尸体,叹息道:“可怜的老婆婆,人都死了,却要受这等罪。这尸体是留不得了,必须架火烧掉。”

欧阳自远急忙吩咐就按美玉说的办,又问起美玉怎么这山魈的皮会对付得了猫妖。

美玉笑道:“这就叫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磨。山魈本就是人鬼合一之体,但其灵力却要比猫妖强,这猫妖还没有变身,身上虽然有煞气,却无法抵御山魈的灵力,山魈皮一上她身,这山魈就吸收猫妖身上的灵力,猫妖无力抗拒,最终灵力消散,只有一死了。”

欧阳自远不由叹服,心想美玉还少说了一句,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象这样的事情,他可实在办不到,但美玉却举手投足之间就消灭了这猫妖,只是眼见美玉神情疲惫,心中也是不安,于是劝美玉回去休息。

欧阳自远也真是累了,这一晚走了这么远的路,而且还斗了猫妖,她点头答yīng

着,自行乘了马而回。

欧阳自远一时却还不得安生,指挥着士兵们在坟场中反复搜查。那坟场里多有无主荒坟,日久年深多有坍塌,老鼠在那里面藏身也是完全可能的。一时间坟场内到处是挖坟的士兵。

欧阳自远正自指挥着,见柳千惠迎面来到,不由苦笑,心知自己这一回有麻烦了。

果然,柳千惠见了欧阳自远,全没好气,张口就训斥了一番,直说欧阳自远乱冒险,实在可恨,那情形就好象上级军官训斥下级士卒一样,欧阳自远知dào

柳千惠是为了自己好,不敢反驳,只得老老实实的听着。

众人足忙了一夜,才算把老鼠打了个七七八八,好在这些老鼠没有成精,就算有几只漏网的也成不了大气候了,直到天色大亮,这才回营。

这一番历险,欧阳自远虽然疲惫,但也很开心,无论如何,毕竟是彻底消灭了猫妖,不会再有危险。不过,这个经lì

却让他成了传奇。

等下午时欧阳自远睡醒,营外已经有数百难兜百姓前来要从军,还有上千人在远处烧香膜拜。原来昨晚的经lì

被传出来,口口相传,添枝加叶,到后来传成了欧阳自远大战猫妖,直斗的九天神魔心惊,五方大仙胆寒,最后猫妖被欧阳自远使了一招惊雷——也有说是闪电的,将猫妖击倒,然后以三昧真火烧掉了。

由是,欧阳自远也得了一个西域的称呼:莫里阿将军。

翻译成汉语,就是人鬼通杀的将军。

结果,许多难兜人前来参军,不为别的,跟着莫里阿将军,肯定是战无不胜,还有说只要尽lì

都会百病不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也有传莫里阿将军是天神再世,日后一定会带着他喜欢的将士白日飞升成仙成佛的。反正一句话,这位欧阳莫里阿将军,已经是真神再世了。

其他不能从军的难兜百姓自然也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所以带着香烛,就在营外罗拜,求莫里阿将军保佑自己一生顺顺当当,无病无灾。

第245章 取与舍

欧阳自远听了这事,真是哭笑不得,好在美玉不在乎是谁杀了猫妖的事,不然他真是成了欺世盗名之辈了。

不过,这事情倒也不用他操心,赵天成自去解释了一番,但无论赵天成怎么解释,反正是有上百的难兜人从了军。也正因如此,当汉军再次开拔时,难兜百姓献花送水,燃香举烛,居然成了欢送救星的局面,与这占领军的身份实在是大不相同。

汉军离了难兜,继xù

前行,前面自左而右有四个绿洲之国:捐毒、休循、桃槐和大宛。

这当中,大宛是最为众人所熟悉的,当初汉武帝取汗血马,就是取自大宛,但百年以降,现在的大宛已经与当初全然不同,国中已经没有了汗血马,但汗血马与其他马杂交所生的后代——飞云马却是大宛国的国马。

这飞云马比之汗血马自然差的极远,但比起寻常马匹,倒也很是强悍,所以大宛是西域各国中难得的不以骆驼为骑兵,而是以马为骑兵的国家,虽然军力不多,但战斗力却极强。

汉军还没有抵达四国边境,却先后收到了两个消息,一个是请降的消息,一个是请战的消息。

首先是捐毒请降。

这捐毒国小力弱,此前作战时兵力就损失了七八成,连自卫都做不到了,现在听得汉军攻来,心知根本抵抗不得,所以干脆痛快的前来请降,另一边,休循、桃槐和大宛三国却组织起联军,誓言尽全力保家卫国,与汉军死战到底。

欧阳自远冷笑一声。

死战到底?是战死到底吧。虽然这三国联合起来军力也不少,但要算起来,只怕比之汉军还要差着些,想与汉军死战到底?门儿都没有。

他想了一下,令人找到知dào

三国内情的西域降卒询问,原来这三国的国力差别不小。

大宛在三国中最强,骑兵人数不多,能动用的也不过万人,但其攻击力不但在这三国中可说最强,就算放眼西域,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休循国力中等,能动用的力量也是万人上下,但以步兵为主,其战斗力不强也不弱,也就是个中等之国,至于桃槐,却是一个弱国。

这国家人口倒是不少,但不善于兵,能出动的人数约有二万,但军力极弱,所以它年年向大宛、伯休循两国进贡,以求两国保护,这两国倒也乐得有这么一个财源,所以这些年来,这三国一向是共同进退。

此番三国联合挑zhàn

,只怕是以大宛为主的,要知dào

虽然离汉武西征已过了百年,但在大宛人心中,这份耻辱仍是无法忘记的,现在汉军又至,大宛人怎能再重复百年前故事,所以大宛可以说是抵抗最为坚决的。

欧阳自远听了这一番介shào

,已经知dào

了大致情形,微笑着坐在帐内思考着。

帐下,众将也都等待着,不过这一回没什么争议,人人都知dào

这种情形下该怎么办。

“先取捐毒,再征三国。”赵天成见无人出声,干脆自己出声了,“末将以为,这个办法最为稳妥。”

赵天成这一开口,引发了众将的话,不过众将却没有什么别的异议,都是同意这个主张。

这道理明摆着,捐毒既降,可以直取,取了捐毒,安定了侧翼,再战三国时也不必担心捐毒叛盟袭击,以汉军十万军力战三国四万人,轻松取胜。

欧阳自远却摇了摇头,手指着地图让众将看:“捐毒在西南,我军如果先取捐毒,其一,要走重复路。要先往西南,再返回,取了三国,要再征伐,则又要返身往捐毒去,于军力不利;其二,四国之中,以捐毒为最远,如果我军去取捐毒而三国来攻难兜,我军还要再废力攻难兜;其三,三国既然联合,虽然军力不足,但声势倒也不小,也要防着有别国来支援,如果我军先取捐毒,则会让敌人有机可乘。”

众将看着地图,听欧阳自远的分析倒也在理,孙威点头道:“这个在理,末将支持欧阳将军的主张,还是先取三国为好。”

“不好。”钱子长在一边开口反对,“先攻三国,万一不顺,捐毒如何肯再来降?那时不但要打三国,还要再打捐毒。就算顺利,捐毒初降,谁知真假?万一趁着我军全力攻击三国时自侧面来攻,却是大麻烦。”

这个理由也是很充分,其实方才众将都一致认为要先取捐毒,其理由也是在这里,所以孙威也是无语。

大帐内一时静悄悄的,几个将领都皱起眉头。

现在形势大好,汉军声威远播,西域各国心惊胆寒,然而面临着这个好机会,却又无法决择,实在是为难。

欧阳自远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

“不行。”赵天成立kè

反对。

“赵将军,欧阳将军还没说是什么办法呢。”柳千惠有些不满的说道。

赵天成笑了笑,答道:“我猜,欧阳将军的办法只有一个:分兵,一路取捐毒,一路攻三国。不知猜对了没有。”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显然,赵天成猜对了。

赵天成见欧阳自远点头确认,继xù

说道:“现在我军兵十万,对三国优势明显,取捐毒更是远胜,但如果分兵却不行了。分兵时,派往捐毒之兵如少,则万一捐毒是假降,我军无法抵挡,何况就算捐毒是真降,见汉军如此之少,也极可能起了异心,但如派往捐毒之兵太多,却又没了对三国的优势。所以这种情形下,分兵是大忌,绝对不行。”

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不由得众将不赞同,众人纷纷点头,又看向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却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而是伸手去拿茶杯。

他取了茶杯,并没有喝茶,而是打开盖子,将盖子放在案上,再沾了水在案上一道道的划了起来。

几个将领都面面相觑,一时做声不得。

欧阳将军这算是要干嘛?画画?练字?这个当口,怎么有这么好的雅兴了?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欧阳自远仍是不语,虽然已经停了手不再划,却仍看着桌案发呆,就好象桌案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

柳千惠也忍不住了,轻轻咳嗽了一声。

欧阳自远这才惊觉,他抬起头看了看柳千惠,笑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去继xù

发呆。

这一回连赵天成都有些忍不住了。

再等了片刻,赵天成轻声问道:“欧阳将军,你可有什么计划?”

欧阳自远却没有理会赵天成,仍是盯着桌案。

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欧阳自远可以不理会任何人,但从没有不理会过赵天成。

又过了一会儿,欧阳自远这才抬起头来。

当他再抬起头时,他的脸色已经变了。

变的神彩照人。

他的眼神也变的极为自信。

他微笑,先向赵天成道歉:“抱歉了赵将军,方才在想事情。”

赵天成一笑。

他根本就没有怪罪欧阳自远,他也猜得出欧阳自远在想事情,否则绝不会连自己问话都不加理会,他只问了一句:“可想好了?”

欧阳自远点头:“想好了,咱们还是那个办法:分兵!”

次日,汉军兵分两路。

每一路军五万,左路由赵天成带领,前往捐毒受降,一旦有什么阻碍,就地转为围困,等另一路取胜后再进攻,右路由欧阳自远亲自带领,柳千惠、孙威和钱子长三人都在这一队,但兵力则仍是五万,直取三国联军。

不过,这一次分兵,并非简单的把兵力分开,实jì

上在兵力分配上,还是很有些讲究的。

五千夜君骑兵,加上精选的一万五千人,计两万骑兵由柳千惠所领,飞锥车由钱子长所领,为防车队行动不便,另配一万五千步兵相护,合计也是两万人,孙威则自领一万步兵。

三位将军中,最不高兴的是孙威。

这倒不是因为他领的兵力最少,而是因为他的兵力最差。

整个汉军十万人,精锐都由柳千惠给挑走了,中等战力的则在钱子长所部,而孙威所部,却多是老弱之军。

这倒不能怪欧阳自远,因为无论如何,必须给左路军留下一些精兵,如果所有精兵都给了右路军,万一左路军个什么闪失,却让赵天成拿什么来对付?所以,在选了精兵后,欧阳自远又选了一些老弱之军,而中等战力的士兵,倒是左路军更多一些了。

如此一来,孙威就成了带领老弱之军的倒霉蛋。孙威猜也猜得到,自己肯定是做后备军的,不然给自己人数只有柳千惠和钱子长的一半,而且都是老弱之军干嘛?但做后备军,实在不是他所喜欢的,所以这一路上,孙威的脸一直阴着就没晴过。

一路无话,大军连行三日,已经接近了三国联军的驻地。

汉军才扎下营,探马就来报:三国联军并没有什么战术上的变化,仍是与以前一样,三国各统其队,但三国并非按前军中军后军的方式安排的,而是横向展开,大宛在左,休循居中,桃槐在右,一字排开。

第246章 分兵作战

一听这个消息,钱子长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说了四个字:“军心不齐。”

不错,这样排列,正是军心不齐的表现。

三个国家,各怀鬼胎,都怕对方占了便宜,都不想打头阵,都希望自己的部队在后军,所以最后就形成了这样的情形,三国横线排列,谁也别占便宜,谁也别吃亏,要打头阵大家一起打。

对汉军而言,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如果三国齐心,打起来还真是够艰难的,要知dào

现在是汉军五万人对三国联军四万人,兵力上并不占什么优势,对方要是齐心,是很可以抵挡一阵的,弄不好胜了汉军也是完全可能的事。

对孙威而言,更是大好事。

孙威一听这消息,立kè

就乐起来了,脸上立马的阴转睛。

事情很明显,对方有三路军,汉军要是出动两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对付,但要出动三路,这第三路,就是孙威手下的部队可都是老弱之军,怎么打仗?所以这一回欧阳将军肯定要重新分配兵力,就算不把精锐给他,怎么也要多派给一些中等战力之兵吧?

想到这里,孙威怎能不高兴?既然情形如此明显,他也就不主动申请了,就等着欧阳自远主动给他分派兵力,到时候他还要客气一下,这才显得他孙威大度嘛。

欧阳自远听了探马的汇报,却只是笑了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下令:“安营,休息,明日一早准bèi

作战!”

打发了众人,欧阳自远步出营帐,站在那里看着外面。

不远处,一片三国联军的帐篷,在帐篷后面的地平线处,阳光正渐渐没入地下,天上云彩色彩变换,很是漂亮。

欧阳自远却叹了口气。

他突然发xiàn

,自己有过几次这样安闲的欣赏美景的机会,但每一次这样的机会之后,跟着就是一场大战。

这原因倒也简单,他是全军统帅,能有这样的机会,就是一切已经准bèi

完毕的时候,而一切都已经准bèi

完毕没有别的事的时候,自然正是大战之前的时候。

欧阳自远不由回想起自己放逐在长安之外的日子。

那日子过的很是清苦,但也很是悠闲,至少不用每天面对着无数的伤亡,无数的搏杀。

欧阳自远身后,一个人轻轻走了过来,却是莫尔兰。

莫尔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欧阳自远了,她心里真的有些想他了。今天看到欧阳自远终于没事,于是趁着这机会来找他。

欧阳自远没有回头,却知dào

是莫尔兰来了。

数年夫妻,对彼此早都熟悉了,一听脚步声就知dào

是她来了。

欧阳自远轻轻伸手,揽住莫尔兰,与莫尔兰一起看着那美丽的晚景。

两个人一时谁也不说话,都沉浸在这片刻的宁静时光之中。

二人身后十丈左右,柳千惠也正往这边走。

女人的心思有时是一样的。柳千惠也想着在这安宁之时和欧阳自远温存一下,但当她看到欧阳自远和莫尔兰并肩而立时,犹豫了一下,终于停下脚步,悄悄退了回去。

如果按照规矩,柳千惠是正妻,莫尔兰是妾,柳千惠在,莫尔兰必须相让。但柳千惠和莫尔兰之间真的是情如姐妹,而且一个是豪爽军人,一个是匈奴女子,二人于这些规矩都是不大在乎的,所以二人相互之间,往往是以默契为主。

而现在,柳千惠清楚的意识到,莫尔兰是真的希望单独和欧阳自远呆上一会儿,哪怕只有那么很少的一会儿的时间。

因为无论如何,柳千惠是定远将军,日日与欧阳自远见面,而莫尔兰是牙将,想见欧阳自远却很是为难,好容易见上一面,自然格外的珍惜。

柳千惠轻轻笑了笑,悄悄退走了。

欧阳自远和莫尔兰二人并肩站了许久,直到夜色把二人都已经淹没,欧阳自远这才转身,牵着莫尔兰的手往自己的帐内走。

莫尔兰的心有些跳,脸有些发烧。

这些年,与欧阳自远的床第之欢也已经不知有过多少回了,但这一回,她却有些激动。

因为她实在太久没有与欧阳自远如此激情过了。

“要不要叫柳姐姐一声?”莫尔兰轻声问道。

欧阳自远笑了笑:“你柳姐姐只怕不会来的。”

莫尔兰哦了一声,点头道:“是,她还有军务要处理呢。”

欧阳自远没有多说。

他知dào

柳千惠不是有军务要处理,而是……,虽然他没有看到柳千惠悄悄退走的一幕,但他猜也猜得出,这样的时候,柳千惠没有来,那一定是为了让他和莫尔兰好好的呆上一阵子。

欧阳自远突然有些自责。

他多久没有和莫尔兰好好亲热一下了?一个月?一年?

将近营帐,欧阳自远突然伸手,一下子抱起莫尔兰,直入营帐。

守门的卫士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含着笑,不约而同的往前走了几步,离帐篷远一些。

夜色中,隐隐响起激情的呼喊。

次日一早,欧阳自远升帐了,所不同的是,这一回出席的不但有各位高级将领,还有一位中级将领,那就是莫尔兰。

莫尔兰有些尴尬的站在帐角。

她实在不懂欧阳自远为什么让她出席这种高级军事会议。

一大早,她还依隈在欧阳自远的怀里时,欧阳自远就要她尽快穿好衣服,跟着他参加这次会议。

莫尔兰当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欧阳自远睡糊涂了。这样的会议,她怎么有资格参加?但欧阳自远没有多说,只是连声催促,无奈之下,莫尔兰只能跟着欧阳自远一起来到帐内。

柳千惠也是有些奇怪,她站在莫尔兰身边,悄声问道:“怎么回事?”

莫尔兰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我也不知dào

”的手势。

柳千惠不由皱眉。

这欧阳自远是怎么了?不会因为久未与莫尔兰亲热,公然带着她来帐内,只为了随时看到她吧?

当然,这个猜测连柳千惠自己也认为不可能,不要说欧阳自远不是这种人,就算是这种人,也不至于连开会这片刻也离不开,但究竟为什么让莫尔兰出席这会议?

几个将领都有些疑问,不过这只是小问题,现在的大问题是如何作战。个中,孙威最是着急。

如果今天开战,他的兵在哪儿?这欧阳将军难不成想临战之时再给他分派精锐之士?这可不是好主意,再精锐的士兵,如果不提前布置,临战之时才匆匆调集过来,可难指挥了。弄不好反而捣乱行伍。

欧阳自远看了众将一眼,开始下令:“柳将军!”

“在!”柳千惠立时答yīng



“着你领兵二万,听鼓前行,前攻桃槐军,务必快速取胜!”

“啊?!”

柳千惠张大了嘴巴。

打桃槐军?她领的可是整个汉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打三国联军中战斗力最差的?

欧阳自远没有再多说,只是盯了柳千惠一眼。

“得令!”柳千惠急忙响亮应令。

她必须应令,如果她与欧阳自远争执,可要想到她是欧阳自远妻子这一重身份。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继xù

下令:“钱将军!”

“末将在!”钱子长答yīng

的异常坚定,心里也暗喜。

如果柳千惠没轮上打大宛军,那只有他钱子长了,这一战他可要好好打,打出个威风来。

“着你领飞锥车军并护车步兵,听鼓声为令,往攻休循军!”

“得……啊令!”钱子长的应令也拖了个尾音。

他不得不拖尾音。

这和他想的也不一样。

他也没轮上打大宛,而是打休循,不过这倒和此前他的猜测一样,因为三国联军,大宛最强,休循次之,桃槐最差,而汉军中,柳千惠所部最强,他所领军次之,孙威之军最差,想来自己该当是对付休循。

只是,方才听得柳千惠没有轮上打大宛,他以为自己可以轮上了,没成想还是打休循,只是,柳千惠打桃槐,他打休循,难不成让孙威打大宛?那可……

钱子长和柳千惠一起向孙威看去。

孙威也是一脸的迷惘。

他打大宛当然没问题,但他的手下有问题。一万老弱之军,没有增援,打最强之敌?这算什么办法?

“孙将军!”欧阳自远不理三人诧异的目光,继xù

下令,“着你领步兵一万,听鼓声为令……”

“得令!”孙威急急的应令。

欧阳自远倒是一呆,问道:“孙将军知dào

本帅要下什么命令?”

孙威也是一呆。

下什么命令?打大宛啊,还能有什么命令?

“末将,末将,嗯……”

孙威一时有些犹豫。

欧阳自远笑了笑,说道:“孙将军不要心急,你的命令与另二位不同,且听清楚。”

孙威只好点头,心想能有什么不同命令?总不至于听鼓声为令后撤吧?

欧阳自远的神情却严肃起来,慢慢说道:“鼓声起时,孙将军要领兵大声鼓噪,恐xià

敌军,想尽一切办法拖住敌军,只要能拖延时间,就是第一功!”

孙威这一回可应不了令了。

这命令怪的他实在理解不了。

第247章 兵法新解

拖住敌军?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欧阳自远不给他分派精兵了,弄了半天,根本不是要他打仗,是要他拖着,既然是拖着,自然用不着精兵,问题是,拖着干嘛用?

欧阳自远见孙威没有应令,问道:“孙将军有何话说?”

孙威还没有说话,柳千惠却开口了:“末将有话说!”

欧阳自远看了柳千惠一眼,点头示意可以说.他心里已经料到这几位会有话说,甚至猜到,极可能是柳千惠第一个抢着说,这就叫知妻莫如夫。

柳千惠抗声道:“欧阳将军,末将以为,你这个布置是错误的,是误用兵法!”

这句话一出口,帐内其他几个人脸色都是微变。

话有一千种说法,他们也认为欧阳自远的布置有奇怪之处,但直接当众指责主帅的布置是错误的,而且还是误用兵法,这指责可太严重了。

其实这句话,大可说“末将对统帅的布置有不解之处”,或者说,“末将以为,此布置有哪些哪些问题”,但柳千惠却直接给欧阳自远定了个错误,而且还定他不会用兵法,这也就是柳千惠,换了别人,谁也不敢这么直白,还好柳千惠是欧阳自远的妻子,否则只怕换哪个统帅都得发火。

欧阳自远却笑了笑,问道:“你且说说,我错误在何处?误用兵法在何处?”

钱子长和孙威在底下悄悄的互相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都担心,今天只怕出不了兵了。这夫妻两各不相让,要是当众吵起来,他们二人却如何是好?弄不好今天只能劝架了,打仗的事就要推一推了。

柳千惠嘿了一声,心想欧阳自远今天这是怎么了,连这么明显的事还要她说清?她叹息一声,说道:“田忌赛马,可不是这么个比法!”

这话一出口,孙威和钱子长同时啊了一声。

他们至少明白欧阳自远这样奇怪的布置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一个田忌赛马的战法。

《史记》卷六十五《孙子吴起列传第五》中,说了这个办法:

齐使者如梁,孙膑以刑徒阴见,说齐使。齐使以为奇,窃载与之齐。齐将田忌善而客待之。

忌数与齐诸公子驰逐重射。孙子见其马足不甚相远,马有上、中、下辈。于是孙膑谓田忌曰:“君弟重射,臣能令君胜。”田忌信然之,与王及诸公子逐射千金。及临质,孙膑曰:“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既驰三辈毕,而田忌一不胜而再胜,卒得王千金。

这意思是说,齐国使者到大梁来,孙膑以刑徒的身份秘密拜见,劝说齐国使者。齐国使者觉得此人是个奇人,就偷偷地把他载回齐国。齐国将军田忌非常赏识他,并且待如上宾。

田忌经常与齐国众公子赛马,设重金赌注。孙膑发xiàn

他们的马脚力都差不多,马分为上、中、下三等,于是对田忌说:“您只管下大赌注,我能让您取胜。”田忌相信并答yīng

了他,与齐王和诸公子用千金来赌注。比赛即将开始,孙膑说:“现在用您的下等马对付他们的上等马,拿您的上等马对付他们的中等马,拿您的中等马对付他们的下等马。”已经比了三场比赛,田忌一场败而两场胜,最终赢得齐王的千金赌注。

在这个计策中,最关键的是“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一负二胜,结果是三战两胜,终于获得胜利。

这个办法倒的确是有名的兵法之一,除了莫尔兰,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现在汉军和三国联军也同样是各有强中弱三支,所以运用这个战法还真是合适。只是,欧阳自远好象真的运用错了。

三国联军中,大宛最强,休循次之,桃槐最差,而汉军中,柳千惠所部最强,钱子长所部次之,孙威所部最差。如果按照田忌赛马的办法,该当是先“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也就是以孙威所部对付大宛,这一条没错,欧阳自远正是如此安排的,但接下来,则是“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也就是说,应当是以柳千惠所部攻击休循,以钱子长所部攻击桃槐,然而欧阳自远的安排却正相反,是以柳千惠所部攻击桃槐,以钱子长所部攻击休循,这个顺序可是大错特错。

战场之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而且输的不是棋,是无数士卒的生命,整个大汉的战略,这输的可就大了。特别是现在,汉军分兵作战,一旦这一路失败,必然影响到赵天成的一路,如此一来,汉军只怕要一败涂地!

想到这里,钱子长和孙威也是异口同声的叫道:“欧阳将军,的确顺序不对!”

欧阳自远却笑着摇了摇头,面容虽然安详,但立场却是坚定的,他慢慢的问道:“我们现在是赛马还是打仗?”

“道理如一。”柳千惠在一边接口。

这件事她必须争,这关系着整个大汉的安危,她不能因为欧阳自远是自己的丈夫就放纵欧阳自远犯这样大的错误。

欧阳自远却又摇了摇头:“个中道理其实不如一。”他顿了顿,慢慢解释着:“田忌赛马,马跑到终点就停止了,不会再跑,也不会有马去帮zhù

别的马,但现在我们的局面却不一样。你们想一想,如果真的按田忌赛马的办法布置,则孙将军所部一败,难道大宛军会就此停下而不去援助其他两路吗?”

这话一出口,几个将领脸上同时变色。

这还真是不一样。

比赛时马各行其路,打仗时怎么可能各行其路?要是真按田忌赛马的办法,汉军非但不会得胜,只怕反而会失败。

因为如果“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那么战场上柳千惠所部和钱子长所部都需yào

一定的时间才能取胜,毕竟战力相差不是太大,但孙威所部与大宛军的战力相差却极大,所以一旦如此布置,最先失败的,一定是孙威所部。

如果孙威失败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可太容易猜到了。

大宛军绝不会坐视另外两路军失败,到时或援助休循,或援助桃槐,以大宛的军力之强,可再加上休循或桃槐,两路合力,必然会击败一路汉军,如此一来,就算另一路汉军取胜,也已经不是田忌赛马的两胜一负的结局,相反,是两负一胜的结局,而三国联军的两路既胜,必然可以合第三路败兵之力,全力攻击汉军唯一取胜的一路,至此,汉军败局已定。

如果大宛军够强dà

,甚至可以直接兵分两路,一助休循,一助桃槐,则汉军极可能两路齐败,连缓手的余地都没有。

这正是实战中不能与孙膑的办法完全相同的原因。

只是,现在的情形下,汉军最强的柳千惠部对三国联军最弱的桃槐军,但同时汉军最弱的孙威部对的是三国联军最强的大宛军,再加上战力中等的钱子长部对三国联军战力中等的休循军,这不是打了个平手吗?

孙威忍不住先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欧阳自远笑道:“有没有平手,却是要看孙将军的神通了。”

孙威不由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哪有什么神通?

欧阳自远解释道:“现在的情形,其实和田忌赛马也不相同。田忌赛马时,是以弱当强,田忌的马力每一级都不如齐王,而现在,我军的军力看,除了孙将军这一级不如桃槐军,其他两级都要比对方的同级军力要强。如果说起来,咱们的军力更象齐王,而三国联军的军力更象田忌。”

众将一起点头。

这倒是不错。柳千惠的精兵身经百战,又有夜君骑兵这样的强援,比起大宛来只强不弱,而钱子长的飞锥车虽然行动缓慢,但战力强dà

,比起休循来强不少,只有孙威的部队有些差。

孙威听得欧阳自远如此说,心中的不满终于得到了发泄的机会,说道:“如果欧阳将军将另外两部的精兵,或者是中等战力之兵分给末将一些,末将的军力就比桃槐要强了,如果真是如此,咱们强对强,中对中,弱对弱,必然三战三胜。”

欧阳自远微笑着摇头:“这个不好。孙将军,如果这样做,咱们固然可以三战三胜,但损失也一定很大,为什么不用可以损失更小的办法呢?”

“为什么这样损失会更小?”莫尔兰在一边听了许久,此时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欧阳自远并没有训斥莫尔兰。他既然让莫尔兰参加这会议,当然莫尔兰有权发言,他轻笑一声,再次看向孙威:“能否损失更小,关键就看孙将军的。这一战,孙将军的作用至关重yào

。”

孙威听欧阳自远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心知这可不是虚言,但为什么会关键在自己?他想了一想,突然眼前一亮,大喜道:“末将明白了!原来……”

第248章 三国之战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帐外已经传来号角声,接着有卫士来报:“敌军列阵!”

欧阳自远嘿了一声,心知耽搁的有些久了,敌军已经抢先列阵了,于是下了最后一道命令:“着牙将莫尔兰带一百刀斧手在孙将军队后方,但有不听将令者,就地正法!”

这就是欧阳自远要莫尔兰参加会议的原因.

莫尔兰是匈奴人,本身对汉人的感情是比较淡的,她又是牙将,与孙威并非一队,所以一旦有士兵违令,莫尔兰是下得去手的,至少比之其他人更能下得去手,何况她又是欧阳自远的妻子,其他人不敢报复,莫尔兰也不必害pà

别人报复,所以,欧阳自远特别命令莫尔兰来督阵。

至于为什么特别要给孙威设一个督阵官,原因却是孙威这一路最弱,又要应对最强的大宛军,一旦士卒心慌不听将领,只怕会影响全军的作战,所以特别设了这样一个官位。

莫尔兰本是想等着欧阳自远解开自己心中谜,但现在敌军已至,只能等事后再说了,她与众将一起匆匆出帐,各自向队伍跑去。

片刻后,鼓声大起,汉军也列阵了。

三国联军方面,大宛在左,休循居中,桃槐在右,而汉军方面,孙威部在左,钱子长部居中,柳千惠部在右,两国军队,九万人马,相互对峙。

欧阳自远骑在马上,看着对面,见三国联军仍是僵化的按此前的办法排列,心中不由叹息。

兵者,诡道也,任你再强的军力,如果被敌人事先料到了你的战术,还有什么胜利可言?

好在,现在是汉军料到了西域军的战法而不是相反,否则真是一场灾难了。欧阳自远见两军布置已毕,沉声道:“击鼓,扬旗!”

鼓声大起。右路,柳千惠带着二万精骑,长声呐喊,直冲而出,向对面的桃槐军冲去;中路,钱子长的战车阵排列的整整齐齐,向前稳稳的平移;左路,孙威部……没有动。

欧阳自远开心的笑了。

孙威是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了,现在,就等着看这一战的结局了,而这结局,关键在孙威能不能拖得了时间,柳千惠能不能尽快击败敌军,钱子长能不能在场面上占优。

右路,柳千惠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骑兵队马蹄翻飞,一路向前,直冲敌阵。

对面的桃槐军明显的有些畏惧。

如果对面是汉军,那么现在已经开始放箭了,不幸的是,西域人中弓箭极少,桃槐国虽然名字里是两棵树,但实jì

上整个绿洲都没有多少树,铁器也很少,所以弓箭根本就不存zài



桃槐军的将领们在士兵的阵列间跑来跑去,大声吆喝着,一则是鼓劲,一则是禁止士兵后退,但虽然他们极为努力,士兵们的脚却仍悄悄的往后退着。

号角声起。

桃槐主帅见自己的士兵们不断慢慢后移,心知再等下去只怕就会被动挨打,干脆下令冲锋,与汉军面对面的对攻。

柳千惠不由得喜上眉梢。

要是敌军后退列阵,她虽然也有把握击破,但毕竟时间就长了,现在敌对对攻,虽然打起来艰难些,但时间却会缩短,而这一战,最关键的,就是时间。

柳千惠长枪一举,在空中连划了三个圈。

汉军突然开始变阵。

前军左右两侧放慢了速度,同时向中间收缩,中军速度不变,也向中间收缩,后军左右两侧加快速度向前,很快,整个汉军形成了一个纺锥形阵势。

这个阵势,前后两端尖,中间粗而长,形如纺锥,与对面横向展开着的桃槐军大异其趣。

桃槐军统帅明显的不明所以,眼见汉军以这种奇怪阵势来攻,也发号施令,下令中路向前,形成一个向外凸起的弧形。

按照桃槐统帅的想法,当对方冲过来时,这凸起会向回凹下去,这时他就命令两侧的部队收缩,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口袋阵,将汉军包围在当中。

这个想法是好的,这个战术也是对头的,唯一的问题是:桃槐军的战斗力是成问题的。

汉军骑兵势如利剑,前锋已经直接插入桃槐军的正中!

最前面的是夜君的骑兵,这些骑兵手持长刺,寒光闪闪,他们大声呐喊着,一刺一个,片刻间刺杀了上百人,桃槐军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整个阵容立kè

混乱起来。

不过,此战中如果说桃槐军不勇敢倒也不符合事实,虽然桃槐人自己也知dào

自己的战斗力差,但他们还是拼死的在抵抗,许多士兵宁死不退——所以,他们就都死了。

夜君骑兵如疾风冲来,一队队冲入桃槐军队列里,桃槐军队列就好象一幅被撕开了数道口子的布一样,阵形中立时出现了数道夜君骑兵的行列。

紧接着,这数道夜君骑兵的行列透阵而出,直接穿透了桃槐军的战线!

这一下可是大出桃槐军统帅的意wài



按他的想法,挡不住固然挡不住,但总会保持住阵线,让这阵线后凹而成口袋阵,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一转眼,他那凸起的部分居然被汉军穿透了,这还哪是什么口袋了?口袋底都破了,装什么能不漏?

紧接着,汉军骑兵主力冲了进来,此时桃槐军终于明白了,就算死战不退,这一战他们也胜不了,要么退,要么死,只有这两个选择。

桃槐士卒们纷纷后退,但这一退才发xiàn

,居然退不了了。

因为汉军已经穿透了他们的中路,桃槐中路军被前后夹击,左右两侧被从中截断,往哪里退?

于是,现在桃槐军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选择,一个他们选择不选择都只能选择的选择:死。

汉军已经开始了屠杀。

夜君骑兵在桃槐阵中纵横来去,所向披靡,汉军骑兵结阵而击,如巨Lang击沙,只冲的整个桃槐军一片狼藉。从发起冲锋到桃槐被击败,居然连三柱香的时间都没用上。

不过,击败了桃槐还不算完,因为只有保证桃槐无力再战,才能放心支援另外两路,所以柳千惠仍在不断下令,加快攻击速度。

中路,钱子长的作战指挥的不急不燥。

其实不是他心里不着急,问题是,他的部队特点让他不能急。

“注意队形!”钱子长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他的战车排列成三线,每条线都有步兵相护,车辆行动不快,步兵更慢,所以他只能稳稳的向前推进。

右侧,柳千惠的部队已经开始与桃槐军接战,而钱子长这边还在行进中。

钱子长努力不去看柳千惠的部队,不去听那呐喊声。

他有他的打法,柳千惠有柳千惠的打法,各有一手绝招。

对面,休循军也在慢慢向前。

休循人还是和一次碰到这么古怪的对手,居然没有马,没有骆驼,只有一辆辆大车,车的四周环绕着步兵。休循统帅也是小心在意,步步为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下令士兵列阵而前,走几步稳一稳,看对方是怎么个打算,谋定而后动。

事实证明,有时候莽撞未必是坏事,小心未必是好事。

当双方接近到一箭之地时,随着钱子长的号令,整个战车队一下子慢了下来,紧接着,一阵梆子响,战车上箭如飞蝗,直向对面的休循军射去!

休循军立时大乱。

现在他们终于知dào

这古怪大车里有什么了:有箭!

休循统帅连连发令,一批盾牌手匆匆上前。

这一批盾牌手并非训liàn

多时的,只是由于汉军有箭,所以休循军临时弄了一些盾牌来组建了盾牌队,那盾牌有大有小,有皮的,有铁的,有木头的,甚至有直接在锅盖上安了个把手当盾牌的。这样的盾牌,防护力自然不足,但无论如何,有总比没有强,休循军在盾牌手的护卫下总算是稳了一下。

钱子长可没兴趣观赏对方那奇特的盾牌,他现在要开始他的作战了,一种独特的,只有战车兵才有的作战方式。

随着号角,箭雨突然停止,片刻的安静后,一片夺目的光芒乍起,一排飞锥已经击出!

那些盾牌如果还能勉强防住箭的话,这飞锥却是无论如何防不住的,盾牌手们立时成了西域的一项特别食物:肉串。

一支支飞锥直透盾牌,将盾牌手整个钉在锥上,许多盾牌手长声惨叫着,半倒在地上。

他们不可能全倒。因为他们的身上钉着长长的飞锥,那飞锥穿透了他们的身体,一半在身后支着地面,一半在身前,这些盾牌手成了穿在飞锥上的人肉串,个个都被飞锥支着半倒在地上。

幸存的盾牌手们纷纷乱叫着后退,如此一来,又把身后的休循兵给暴露了出来。

“换弓箭!”钱子长立时下令。

弓弦声响,箭如急雨,弓箭再次发起攻击。

至此,休循统帅终于明白了,再这样下去,他的所有士兵都要被对手射倒,而汉军极可能兵不血刃的取胜。

休循统帅果duàn

下令全军冲锋。

虽然他的部队有骑兵有步兵,步兵速度不快,但骑兵可比对方的大车快多了,只要双方接近,骑兵凭借其实速度和灵活的优势,可以很容易的击败这战车阵。

第249章 三国之战(二)

钱子长不是白痴,他早就知dào

这个办法,他的战车对阵敌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战法他也看到不是一回两回了。

他取红旗在手,连连摇动。

整个汉军队伍停了下来。第一排的战车开始后退。

如果放在以前,战车后退的速度还真没办法太快,毕竟要调转马匹,然后再退。但现在,由于有步兵相助,战车后退的速度大为加快,众步兵拉的拉推的推,转眼间已经将第一排战车调头向后,只是,这后退不是直接向后退,而是向左右两边绕行而后。

休循统帅大喜。

战车最利于结阵而守,现在左右分开绕行,正是最致命的行动方式,他急忙下令休循骑兵自中路加速前行,只要及时插过去,就可以直接从中路绕到战车身后,那时,这些汉军就只能等着休循军屠杀了。

可惜的是,休循统帅太想当然了。

当第一排的战车左右退开,汉军阵中门旗一开,又一排战车现了出来。只听一声令下,弓箭齐发,密集的箭雨迎着休循骑兵直击过来,休循骑兵立时纷纷仆倒。

休循统帅大怒,下令骑兵继xù

攻击,不得后退,同时急令步兵全速赶上,决心不惜代价接近敌人。

在汉军第二排战车的攻击下,休循军伤亡不断,但休循军倒也真是勇敢,冒着箭雨再次接近汉军第二排战车。

钱子长再次取旗在手摇动,这一回,摇动的是黄旗。

第二排战车也开始向左右绕行后撤。

休循军再次向中路突击。

这倒不是休循军不知dào

兵分左右,问题是如果兵分左右,他们只能尾随着汉军战车,如果尾随汉军战车,不是一直处于汉军战车的弓箭飞锥攻击之下?这就成了找死了,所以他们最好的选择是中路突击。

当第二排战车撤开后,汉军阵中门旗再开,第三排战车又现!

“胡大,玛里多兰阿拉巴!”休循统帅大声叫嚷起来。

这不是什么命令,虽然你我都听不懂这话,但看着休循统帅那怒极的面容就猜得到,这是在骂人。

但战争没有骂胜的。如果战争双方中有一方怒极而骂,那只能证明一件事:他没有办法了。

不过,休循统帅还是有一些才能,也有一些理智的。在怒骂了一堆“玛里多兰阿拉巴”“德尼克里多托里阿轮勒”“藉炷了妇凹漓氏有”之类的话之后,他下令全军收容,集中在中央部分继xù

冲击。

他的想法倒也合理:展开的部队面积太大,被弓箭攻击伤亡太多,如果集中起来,受箭面积就会小不少,只要突pò

了汉军中路,再展开部队也来得及。

果然,如果一来,汉军杀伤的敌军数量大为减少,而在休循军的攻击下,汉军第三排战车也向后退去。

休循统帅长出一口气。

虽然他的伤亡不小,但现在毕竟突然了敌人的防线,汉军三列战车阵都被突pò

了,接下来,就该休循人复仇了!

休循阵中,号角声不断,催促着休循部队加速向前,休循军士兵们也是纷纷加快速度,希望能够当面刀对面枪的大战一场,方才这一战实在太憋气了,死亡不少同伴,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当休循军再次冲上前后,又一列汉军战车迎面排开。

休循统帅的眼睛都要从眼眶里鼓出来了。

这又是哪儿来的战车?不是只有三列吗?怎么出现了第四列了?只是,这第四列好象很是熟悉啊,难道是……

休循统帅突然明白了。

汉军为什么排列三列战车阵?为的就是防止,或者说引诱他们中路突pò



当休循军向第一列战车突击时,第一列战车阵后撤,第二列战车阵迎击,当休循军接近第二列战车阵时,第二列战车阵后撤,第三列战车阵迎击,而当休循军接近第三列战车阵时,第三列战车阵后撤,此时,第一列战车已经在第三列战车阵后重新排好了阵势,成为第四列战车阵!

只要地方足够大,这个办法完全可以无限的用下去,会有第五列、第六列、第七列、第八九十十一列……如果不考lǜ

人力因素,你能数多少个数,就能排多少列。

“作品灰涩氏助虐皮!”“作品灰涩氏助虐皮!”“作品灰涩氏助虐皮!”“作品灰涩氏助虐皮!”

休循统帅气的连声怒骂,只是看来他于骂人一道并不擅长,也许是休循人的语言里骂人的话不多,一句话让他重复了好多回,当然,也可能休循统帅认为这句话杀伤力最大吧。

汉军可没功夫听休循统帅那杀伤力大的脏话,他们正忙着一列列的重新排列战车阵,如果休循军一直这样冲锋,他们可以几乎没有任何伤亡的击败对手。

休循统帅骂够了,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长叹一声,下令后撤。

现在他也没办法了,惹不起,只好躲了。

随着休循军的后撤,汉军也停止了后撤,片刻后,汉军阵中旌旗招展,第二列战车跃过第一列战车,向前进了一位!

休循军再次处于汉军战车的弓箭攻击范围内。

休循统帅气的暴跳如雷。

看来汉军不止会后退,也会前进,你攻击,我就分批后退,不断在后退中杀伤你,你后退,我就分批前进,在前进中继xù

杀伤你,如果你再攻击呢?那我就再退……

其实休循统帅要是熟悉汉语的话,对这个战法应当很容易理解,因为在汉语里,有一个专门的词形容这种战法:车轮战。

这一回,汉军不但是车轮战,而且是真的在用大车进行车轮战。

休循统帅看着面前的汉军,急的直冒汗,正自着急,一个将领却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休循统帅初听这主意时,眉毛皱的紧紧的,但当听罢这主意,眉毛终于松开了。

片刻后,休循人的阵势变了。

当先一路,又返身向前,全力冲锋,同时左右各出一路,向两侧攻击。

这个办法其实倒也是很简单:汉军不是自左右而退吗?那好,我宁可被你边退边攻击,中路突pò

的同时,左右追着,不让你的战车重新布阵。

汉军好象并没有反应过来休循已经变阵,仍是按原来的办法,第一列战车兵分左右退下。休循军中路突击,左右追击,呐喊着冲了上去。

然而,当休循军冲上去后,汉军也开始变阵了。

整个中路开始缓慢后退,不是轮流后退,而是整个慢慢后撤,只是这种后撤不是整个阵线同时后撤,而是中央部分,正当休循兵冲击的部分后撤的快一些,两边慢一些,而左右两侧的战车则就地停下列阵,同时,步兵在战车前列阵。

休循人没有注意汉军这种变化有什么阴谋,因为他们现在终于可以与汉军真刀真枪的接战了,休循军开始和汉军步兵近距离接战,双方一时杀的难分难解。

休循统帅激动的胡子都发抖。

无论如何,总算开战了,这是指真zhèng

意义上的开战,不是被敌人弓箭攻击的开战。

他有信心赢得这一战,因为对面的汉军固然优势明显,但缺陷也同样明显:双方不近距离接战时,汉军占优,一旦近距离接战,战车可打不过他的骑兵!

果然,双方对战不一会儿,汉军步兵就处于下风,被休循军逼的步步后退。但正当休循统帅打算组织起一次冲锋,一举击破汉军步兵的阵势时,只听一声锣声,汉军步兵居然全力后撤了。

休循统帅哪能让汉军这样逃跑,如果让汉军这样跑了,实在对不起方才死伤的那么多部下,他连连下令,命令全军加速向前。

这个命令并没有执行多久。

因为随着汉军步兵的后撤,汉军战车兵的阵势再次露了出来,这一回,休循统帅连想都不用想就知dào

这个阵势意味着什么了。

汉军由于休循军的冲击,中央退的快,左右退的慢,两侧战车则干脆原地停下布阵,结果,现在居然布成了一个口袋阵!

休循统帅的脸突然有些发白。

他现在弄明白方才为什么汉军步兵会上来阻挡了,那不是因为没办法了,而是因为有了新的办法,这办法就是:布置一个口袋阵!

想来好笑,休循统帅想布口袋阵没布成,现在,反倒让汉军给装在口袋里了。

这一回,休循军可不能再希望近身攻击了。这倒不是说冲不到近距离,事实上自开战以来,现在离汉军战车最近,如果拼命冲击,完全可能冲到汉军战车近前,问题是,如果汉军一声令下,所的战车一起放箭怎么办?要多少条命才能撑得住冲到汉军战车前?就算冲到了,汉军步兵要是再返身杀回来怎么办?那时休循军还有几个人能作战?

休循统帅脸上发白,手上发颤,急看向众将。

几个将领都是额角冒汗,没有人有解决的办法。

休循统帅再看向方才出主意的那将领。

那将领才抹了汗,见主帅看向自己,两手一摊,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第250章 三国之战(三)

休循统帅突然冷静了下来.

其实他一向很冷静,只是这一回有些激动而已,而现在,他终于又冷静下来了,不冷静怎么能当全军统帅呢,是不是?

他冷静的看了战场一眼,下达了一条极为重yào

的命令:全军后撤,越快越好!

下罢命令,他带转骆驼,当先后撤,而且言出必践,真的是越快越好。

休循军立kè

全军往后撤tuì

,真是争先恐后,无一不想着:越快越好!

这一回,轮到钱子长不冷静了。

他可不能让休循人全身而退,但现在的问题是,他的战车行动缓慢,想追击可不容易,他急令全部战车放箭,能杀多少杀多少,同时下令步兵追击。

但步兵能追得上步兵,却追不上骑兵,眼看着休循骑兵就要逃出包围,突然间休循军后路呐喊声大起,马匹不断,正是柳千惠的骑兵到了!

原来柳千惠彻底击败了桃槐军,见战场上已经没有了有组织的抵抗,留下两千人打扫战场,其他部队则急急赶往中路支援,正赶上休循军拼命想从包围圈里逃出来,柳千惠这一下打个正着,直接让自己的部队封住了口袋底,将休循军堵在了口袋中。

休循军几个冲击下来,不但没能突pò

汉军包围,反而损失极大,眼看着战车阵迅速缩小包围圈,身后步兵攻来,身前骑兵冲至,再也抵挡不住,纷纷跪下。

他们实在打不了了,这仗,没得打,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投降。

柳千惠和钱子长终于在战场上相会,两个人却没有来得及寒暄,而是异口同声的问对方道:“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难题。

这倒不是他们不知dào

接下来仗怎么打,而是有一个大问题要处理:那些降兵怎么办?

如果受降,另一边可还有大宛军在,总不能为了受降听任孙威被大宛军屠杀吧?但不受降,难不成把这些降兵都放了?

迟疑了片刻,还是钱子长先开了口:“杀。”他咬着牙齿说出一个字来。

柳千惠的脸抽动了一下。

这当然是个解决办法,但这办法,实在可太凶狠了。

“请示一下欧阳将军吧。”柳千惠轻声建议,只是这个建议的底气明显不足。

“来不及。”钱子长答道。

柳千惠无语。

的确来不及,等请示完了再做决定,只怕孙威那边已经被杀光了。

钱子长见柳千惠不语,心知柳千惠不忍,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事情我来办吧,战车兵先交给你指挥,我带着三千步兵就够了。”

柳千惠张了张口,终于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钱子长转身,带马,发令。

他的脸色铁青。

他也知dào

这样做不应当,但现在形势如此,没有别的办法,不应当就不应当吧,看着另一部汉军被屠杀更不应当!

柳千惠接了钱子长的战车兵,骑兵、步兵和战车兵合一,浩浩荡荡的向左路开去。

她的身后,响起了休循人凄惨的叫声。

那是钱子长统领着汉军开始对休循军进行屠杀了。

左路,静悄悄的。

汉军没有动。

事实上从战争的意义上说,由打一开战到现在,汉军就没有动过。这不是说汉军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而是说,直到现在,汉军与大宛军就没有接战。

在左路军中,杀过人的只有莫尔兰。

她的刀上现在还滴着血。汉军士兵的血。

她亲手杀了两个人。

一个是看着情形不对,想逃跑的士卒,另一个是行动迟缓,连续三次训斥仍不听命令的士卒。

她的神情异常冷漠,眼神如刀,四下巡视着,眼光看到哪里,哪里的士卒就不免发抖。

而孙威,则大模大样的站在阵前,正在放声高歌。

当中右二路相继接战时,孙威带着左路军静静而立,孙威下令,任何人不得乱动,有乱动者杀。

于是,中右二路喊杀连天,左路军则安静的连麻雀都惊不起。

对面的大宛军明显的被汉军的举动弄糊涂了,一时也不敢乱动,两军就这么对站着。

站了好一会儿,大宛军有些不耐烦了,这又不是比谁站的更久,还站这干嘛?

孙威虽然在阵前静静站着,眼睛却一刻不停的观察着大宛军的动静,见大宛军好象要行动,手一举,身后,汉军士卒们齐声呐喊。

大宛军立kè

列阵,相互靠拢,等待汉军来攻。

汉军士卒们起劲的呐喊着,喊了好一会儿,孙威手一挥,所有士卒同时闭上了嘴,整个战场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大宛军莫明其妙的看着汉军,不明白汉军为嘛要练嗓子,这是要开剧院还是怎么着?

又过了一会儿,大宛统帅见对面汉军没有行动,中右二路已经全面接战,于是下令准bèi

出击。

大宛军才要行动,对面,汉军又一次放声呐喊起来,而且一边喊一边纷纷举起了武器!

大宛统帅吃了一惊,急令备战,准bèi

应付汉军进攻,但汉军呐喊而舞蹈,晃着手里的武器,却就是没有攻过来。

大宛统帅有些着急了。

右路明显的已经吃紧,他这边还没开战,这算什么事?

他下令出击,心里打定主意,这一回,任汉军喊破喉咙也不理会了。

孙威见大宛军开始异动,一声令下,只见整个汉军突然动了起来!

大宛军统帅生怕中了汉军计谋,急令行动暂停,看看汉军打算怎么动再说。

汉军这一动,动的还真不小,左右交叉,前后互换,走的人来马往,什么: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斗底阵、五虎群羊阵、六宇连方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父星观阵、十面埋伏阵……一时间阵法变换不断,看的个大宛统帅头晕目眩,要不是最后大宛统帅决定不再看了,孙威能把这此阵法从最先到最后再从最后到最先再按一三五七九二四六八十的顺序组合着演习上无数回。

孙威一边指挥着士兵们走阵,一边盯着大腕的动静,眼见大宛好象又有异动,他手中旗一卷,汉军阵势收起,正是一个二龙出水阵,随即手向前一挥,只见汉军左阵前出,鼓躁呐喊,真的开始列阵前行了。

大宛统帅这才算出了一口气。

这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来了,他连声下令,也是兵分二路,准bèi

迎击。

汉军左阵出,行数十丈,一声号令,左阵……又退回去了。

没错,退回去了。但左阵退,右阵又出,看来是孙威没打算好,临时改了主意,打算从右路开攻。

大宛统帅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实在不知dào

对面的汉军将领算哪门子将领,这算什么指挥法,他也跟着下达命令,兵力改向右路,打算着来个迎头痛击。

大宛军阵形才变,汉军又变了,这一回右路也退回去了,两路汇合,转眼间又变天地三才阵,中路突起,左右微后。

大宛统帅终于服了。

这一回他是下定决心了,管你变什么阵形,我就闭着眼往前杀!

号角声起,大宛军横向排开,全军向前!

这一边,大宛军才一向前,那一边,突然间汉军已经大败。只见汉军全军仓皇后退,旗帜伏倒,鼓声不扬,士卒们大声乱叫着往后跑。

大宛军统帅一见心惊,急令全军停止前进。

这情形可不对头。

这还离着二三里的距离呢,怎么对面汉军就败了?而且败的极惨,这怎么可能?不对头,这明显的是有计,极可能是诱敌之计!

想到此处,大宛军统帅急令全军停止前进,观望一下再说。

汉军见大宛军居然停止了前进,也就停止了后退,又重新回到原地,列起阵势,向着对面的大宛军连声叫骂,极做挑衅。

汉军越是挑衅,大宛统帅就越不敢轻出。

事情明摆着,对面的汉军人数也少,力量也弱,却如此挑衅,究竟有什么阴谋?

思量良久,大宛统帅仍是看不懂这举动中的真意,此时右路已经结束了战斗,汉军已经开始集中攻击中路,大宛统帅有些心慌了。

这可不行,不管什么阴谋,这么干看着也不是办法,他咬着牙下令,准bèi

出击,而且心中再次打定主意,这一回任你玩儿出花儿来也不管了,无论如何,总得打上一仗。

但他的这个命令没有来得及下。

因为孙威出马了。

一人一骑,单独出马了。

孙威往两军阵前一站,扬声大叫:“众叛贼听了!尔等宵小,不伏天朝,今我大军,已经来到,速速投降,方是正道,如有迟疑,杀你个片甲不留!格老子的,**先人板板,你榔个的弄个锤子!”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其实也不算乱七八糟,孙威的意思,能扯多久扯多久。虽然打油诗他水平不够,到最后实在不能合折押韵了,但随口再来两句四川陕西的方言,让大宛人翻译起来费点儿事也是好的。

大宛通译果然上当。那通译刚开始还随口翻译,到了“格老子的,**先人板板”一句就有些发晕了,及至“你榔个的弄个锤子”,算是彻底晕菜,只得回头和其他通译研究,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251章 三国之战(四)

孙威见大宛方面正努力翻译,心中暗喜,心念电转,又长吟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大宛的通译方才将那一通南腔北调弄懂,报gào

统帅道那是骂人,听得这又出了诗,只得再凝神细听,一听之下,不由目瞪口呆,大宛统帅连声催促,让他翻译,那通译无奈,只得翻译道:“江南又到了可以采莲的季节了,叶子浮出水面紧密相连。鱼儿在莲叶间嬉戏,鱼儿在莲叶东面嬉戏,鱼儿在莲叶西面嬉戏,鱼儿在莲叶南面嬉戏,鱼儿在莲叶北面嬉戏……”

“放屁!”大宛统帅一声怒喝。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对面汉将又不是发疯了,怎么可能跑这两军阵前玩儿起抒情了?这明明的是那通译汉语不精,胡乱翻译。

那通译连声叫冤,说道汉人说的就是这个,如有错误,天打雷劈,全家被流沙淹。

大宛统帅听得通译这誓发的够狠,又有其他通译在一边证明,不由沉吟。难不成,对面的汉将想家了?想那美丽的江南水乡的景色了?是不是那汉将想和他打个商量,两军停战,让他们搬师回家?

想到这里,大宛统帅急令通译向前,告sù

汉人,如果现在放下武器退兵,大宛人指天为誓,一定不会攻击。

那通译领命,直去了好久,久的中路战事都快结束了,仍是没有回来,大宛统帅心中焦急,正要再派人催促,那通译终于回来了,只是,这通译满面汗水,脸上通红,回到阵中也不汇报,先要了一瓶水,好一通狂喝,喝罢才汇报道:他去见汉将,那汉将先是怀疑他的身份,一再要他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真的是受命而来,那通译解释又解释,对面汉将却只是摇头不信。

无奈之下,那通译表示,如果实在不信,他就只能回去了。

没想到,这一回那汉将信了——

废话,再不信这时间就拖不得了,通译要是回去了,大宛人不就开战了?

汉人好容易相信了那通译的身份,接下来又对通译的汉语水平提出极大的质疑。也不知dào

是通译的水平差还是对面的汉将听不懂汉语,反正那通译说东,那汉将就听成西,通译说“休兵”,那汉将就听成“大葱”,而且一再追问为什么要用大葱,是不是还要放些生姜为宜。

通译说“停战”,那汉将就听成“眷恋”,而且还立kè

视通译为文学好友,现场吟诗一首曰:“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故乡,郁郁累累。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还直个劲儿的问通译大宛可有这等好诗。

通译受不住激,分辩了一句“大宛也有好诗”,结果这诗人汉将就来了劲儿了,好一通论诗,什么“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氏。力能排南山,又能绝地纪。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这一通长吟,一边吟还一边摇头晃脑。

到此地步,通译也发xiàn

情形不对了,现在的情势,要么是他发疯了,要么是那汉将发疯了,但他自我反省,好象自己没有发疯,这汉将看着不象正常人,但好象也不是发疯。

通译心中怀疑,于是表示要是再讨论诗词,他就回去了。

这汉将如梦方醒,开始与通译认真讨论起休兵的事宜,这一回也不打岔了,也不研究诗词了,而是满口的军事术语,而且极为专业,与通译反复商讨,细致研究。

那通译到最后终于火了。

其实这事儿真的没什么好研究的,就一句话:你们放下武器退兵,我们不追,不相信拉倒。

那汉将见通译真的不再讨论了,于是表示会和部下研究一下这个提议。

通译心中已经隐约猜测到了这汉将的目的,于是立kè

表示,只给这汉将一柱香时分研究,过此时间不候,到时两军开战,胜负各安天命。

那汉将听得通译如此说,也只能表示同意,但他说按汉人规矩,要先向大宛人致谢,并且要表示自己不是害pà

大宛人,然后才能退兵。请通译先行回去,待他在两军阵前按习俗说罢就退兵。

通译听着心中狐疑,心想自己于汉俗也是很有研究了,怎么没听过这样的习俗?但他也知dào

,汉朝地广千里,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可能这汉将的家乡有这样的习俗也未可知,好在终于得了这汉将表示退兵的承诺,于是这通译总算哑着嗓子回来了。

大宛统帅听了这话,心中也是起疑,悄悄传令,一旦对方仍是这样行事颠倒,不要等待,直接攻击。

这一回,那汉将好象终于神志清醒了。只见那汉将步出阵前,先是向四方做了个罗圈揖,然后扬声长吟。

那通译侧耳听着,只听那汉将吟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那通译嗯了一声。

这典故他倒知dào

,说的是申包胥哭秦庭的故事。

春秋时,楚国伍子胥,因家族被楚王诛灭而奔吴,谓其友申包胥曰:“我必复楚国!”

包胥曰:“子能复之,我必能兴之。”后伍率吴兵破楚,申包胥乞师于秦。秦王不许。申“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七日”,秦为所感,做此诗,遂救楚。

这汉将此时吟此诗,想来是要说,他们是受人哀求来出兵的,不是自己想出兵,这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大宛统帅听着通译的翻译,只是嗯了一声,那眉毛却仍是紧锁。

他现在已经很是后悔。

如果一开始他就什么都不管直接带兵杀将过去,现在已经取胜,而且开始支援中路了,但现在右路已败,中路吃紧,也是败象已现,如果现在兴兵杀过去,就算能够大胜也需yào

时间,待得他这边取胜了,只怕中路已经失败,那时他一支部队抵挡汉军两路大军,也是有败无胜,所以现在他只能希望这位汉将尽快交待完场面话领兵而退,这样他的部队就可以转而支援中路,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毕竟交待场合话用不了多少时间——按正常的理解的话。

然而,他并不知dào

,孙威的场面话就是不按正常理解的。

孙威一诗吟罢,又起一诗,吟道:“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綌,服之无斁。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这一首却是比较少见,那通译一时也不会翻译,和几个通译研究了一会儿,这才弄明白。原来这诗也是《诗经》里的内容,说的是一个女子要回家看望父母的意思。大致是说一个女子一边洗衣裳一边想着要早早回娘家。

那通译想了一想,悟到这是那汉将的暗示。这诗说的是女子要回娘家,意思却是他们要退兵,所谓“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要按字面意思,是说“告sù

女管家,请假回娘家。搓搓我衣裳,洗洗我礼装。还有哪些洗?心绪早归家。”但诗有字面含意,也有寓意,看来这汉将是用寓意在说,他们要回去了,要退兵了,心中的思绪已经飞到了中原。

通译翻译了这话,大宛统帅只是不语,心中越来越焦急,只希望那汉将早早的交待完毕,你是“归宁父母”也好,是归宁家乡也好,该走就快走吧。

不过,孙威可没有要走的意思,这场面话还远远没交待完呢,他心里正回忆着木兰诗他能不能都背下来,嘴里仍在吟唱,这一回可不是简单的吟了,而是一曲三折,开唱了:“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深激激,薄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这一回那通译更是为难。其实这诗他倒知dào

,只是孙威唱将起来,秦腔川调的一起来,弄的通译听的不明不白的。直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弄明白,急向统帅汇报:这是汉将在祭奠阵亡将士了!

第252章 三国之战(五)

那通译解说道:所谓“朝行出攻,暮不夜归”就是说“咱们早晨还一同出去打仗,可晚上你们却未能一同回来.”看来这是快结束了,祭奠之后,应当就差不多了。

大宛统帅急的嘴唇都咬疼了,这汉将的场面话快交待结束了,可中路的战事也快结束了,这可怎么是好?

孙威可真没打算结束,他越唱越是有兴致,接着又唱道:“东门行,不顾归。来人门,怅欲悲。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

‘他家但愿富贵,贱妾与君共哺糜。上用仓Lang天,故下当用此黄口儿。今非!’‘咄!行!吾去为迟,白发时下难久居!’”

那通译听了孙威这一曲,不由连连感叹,心有所感,居然声情并茂的翻译起来:刚才出东门的时候,就不想着再回来了。回到家进门惆怅悲愁。米罐里没有多少粮食,回过头看衣架上没有衣服。拔剑出东门,孩子的母亲牵着衣服哭泣说:“别人家只希望富贵,我情愿和你吃粥。在上有青天。在下有年幼的孩子。你现在这样做不对!”丈夫说:“你不要管!我去了!我已走得太晚了!我已见白发脱落了,这种苦日子谁知还能够活几天?”

那通译一边翻译着,一边想着自己国内的情形,说着说着,语音已经哽咽,眼中含了泪水,心想这天下真是一样,到哪里都是穷人没有活路。这诗中的人,为了生活不得不拼命做强盗,这不是官逼民反?看起来,汉朝虽好,也同样是有穷富之分,穷人,到哪里都生活艰难。

这通译这一番翻译,听的众大宛将领也入了神,没想到汉人也有这样悲苦的生活,大宛统帅一边听着一边想,如果真是这样,他能不能用金银财宝就此收服了这支部队,让他们转而为大宛而战?

他的思绪被一阵惨叫声打断了。这惨叫声来自中路。

大宛统帅心中一惊,急向中路看去,却见中路,汉军已经开始屠杀休循降兵,而大队的汉军已经整队向左路压来!

此时孙威正唱着:“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声调婉转曲折,一下子装男腔,一下子装女腔,唱的还真个是优美动听,此时他眼见大局已定,嘿嘿一笑,终于停下来。

他扬声,以字正腔圆的汉语喝道:“叛贼!你们的末日到了,如不投降,咱们这就刀兵相见好了!”说罢手一挥,只见一万汉军同声呼喝,排列着整齐的阵势向大宛军逼近,这一回,他们可不打算再后退了!

大宛统帅终于明白了对面汉将的阴谋是什么了。这阴谋就是:想尽办法让他以为有阴谋。

以一万老弱之师拖住三国联军中最强的大宛军,然后右路集中力量攻击最弱的桃槐军,击败之后,与中路合力攻击休循军,待两路皆胜,合左中右三路之兵全力攻击左路,好计策,好阴毒的计策!

大宛统帅看了看前面正步步逼近的汉军,又看了看右侧大队汉军人马,长叹了一声。

他败了。虽然他还没有损失一兵一卒,但他知dào

,他已经败了,败的无可挽回,败的十分彻底。

他看着那通译,突然向通译招了招手。

那通译不明所以,凑上前去,还不等发问,大宛统帅突然挥刀,手起刀落,已经将这通译砍在马下,随即下令:“放下武器,投降!”

投降是没办法的事,当此情形,不投降只能灭亡,但为什么他要先杀了那通译?原因不解释。

这一战,打的最痛快的是柳千惠,先杀桃槐,再击休循,连战连胜;指挥最得力的是钱子长,三线战车前进了后退,后退了再前进,最终以口袋阵大破休循军;但损失最小的却是孙威,除了莫尔兰杀的两个士兵,再没损失一个人,只是孙威的嗓子因不断的说话唱歌有些嘶哑。

而在三国联军方面,败的最快的是桃槐,伤亡最惨的是休循,一兵未动就投降的,却是大宛。

欧阳自远见计已得授,汉军以不到五千人的伤亡击败三国四万军队,实在是一场痛快的大胜,也是喜上眉梢,急令受降。

汉军首先占领了大宛城。这一回,大宛人倒没有什么更大的表示,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

西汉之时,汉军就来攻打大宛,直到占领全城,现在,百年风水再轮流,大宛再一次投降汉军。

欧阳自远见大宛城内安定,心中更是高兴,安抚了百姓,整理了部队,下令往西南去。因为这一战是在大宛城下,往西南,是桃槐和休循二国,再往前就是捐毒,他们一路向前,正好与赵天成所部汇合。

前行数十里,已见桃槐绿洲。

整个绿洲静悄悄的,倦鸟投林,草虫长鸣,好一派田园风光,只是,人都哪儿去了?

欧阳自远下令汉军进入桃槐绿洲,只见村落数个,没有什么高大的城墙,但这些村落里全都静静的,许多屋门敞开着,却都空无一人。

欧阳自远逐一查看着那些房屋,见屋内衣衫零乱的扔着,许多财宝都没来得及带走,一连数间都是如此,心中却也是叹息。

他知dào

,桃槐人逃了。他们害pà

汉军报复,所以整个国家的人集体出逃了。只是,这沙漠之上,却要逃到何处?

欧阳自远抬眼看着远方,他的眼前好象出现了一大批难民,身上背着匆匆收拾的包裹,在沙漠中艰难前行。

这数万人众,只怕要有许多倒在沙漠里,究竟会有多少、甚至会不会有幸运的人逃到他国,真的不好说。

欧阳自远只能苦笑。

他没办法让桃槐人相信汉军一定不会报复,换了谁在桃槐的位置上都不会相信。

所谓兵连祸结,民不聊生,这些百姓畏惧兵祸而出逃,倒也怪不得他们,只是,这样出逃,难道真比等着看汉军的行径更安全些?想来不是这些百姓权衡哪一种方式更安全,而是,他们宁对天灾,不对人祸,天灾还可以想办法抵挡,人祸却抵抗不住。

欧阳自远看了好一会儿,只能摇头做罢,下令众军士不要随意乱闯民居,只在外面安息,他自己也在帐中居住。

虽然主人都已不在,但客人不能因主人不在就随意入室。

此时天色已是将晚,欧阳自远只能下令军队休息一晚,明日再行进军。

众士卒们纷纷安营扎寨,取火做饭,准bèi

明日再走。欧阳自远坐在帐内,才休息了不一会儿,卫士已经送上晚上来。欧阳自远拿起筷子正要吃饭,突然听得外面大声叫嚷起来,声音很是慌乱,他心中惊奇,走出帐外来看,才到帐门,却见一个人骑着快马直冲过来!

守门的卫士大惊。再急的事,也得是跑着过来,不能骑着马过来啊,这马的速度,只怕要直接把帐篷给撞飞,卫士舍命上前阻挡,那马上之人却毫不停留,一提马缰,居然从卫士头顶跃过,直向欧阳自远冲来。

欧阳自远却没有惊慌,而且还喝了一声彩,叫道:“千惠,你这是怎么了?”

马上之人正是柳千惠,柳千惠见欧阳自远安然无恙,一带马,马几乎顶着欧阳自远的头停下,她翻身下马,心慌意乱之间,居然被马鞍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欧阳自远这可真是吃惊了。

柳千惠能被马鞍绊倒?这算是多少年才会发生一次的事?他抢上前去相扶,却听马蹄声疾,只见莫尔兰也骑着马狂奔而来,马上居然横躺着一个人,那人被横着放倒在马上,极是不舒服,连声的大呼小叫着。

莫尔兰见欧阳自远正扶柳千惠起身,急带住马,长出一口气。

欧阳自远看看柳千惠,又看看莫尔兰,问道:“究竟什么事?”

柳千惠却没有回答欧阳自远,而是抢在欧阳自远身边进了帐,片刻间又出了帐,冲莫尔兰说道:“没事,没事,他没有吃饭。”说着说着居然带了哭腔。

莫尔兰听得欧阳自远没有吃饭,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将马上那人放下,拍了拍那人的肩,说道:“好了,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那人见莫尔兰放自己走了,虽然心中无比恼怒,却不敢开口,只得转身走开。

欧阳自远听了柳千惠和莫尔兰的对话,已经猜到原因,问道:“怎么,饭里有毒?”

莫尔兰摇头道:“不是饭里有毒,是水里有毒。”

原来,汉军进了村,自然要补充水源,做饭做菜也要用水,哪知饭菜才好,有些喝了这村里水的士兵已经口吐白沫,士兵急报大夫,大夫来了一看,原来是有人在水里下了毒。

其时莫尔兰和柳千惠都在营边巡视,一听这消息,两个人同时想到一个念头:欧阳自远的饭菜里也有毒!正因如此,两个人才骑着马直撞过来。

第253章 三国之战(六)

柳千惠是心急过份,只想着来阻止欧阳自远吃饭,却没考lǜ

到万一欧阳自远已经吃了饭菜怎么办,但莫尔兰可考lǜ

到了这一层,直接拉了一个大夫横在马上冲了过来,但来时见欧阳自远没有吃饭,心中大石放下,于是将那大夫又发落了出去。

欧阳自远听得这等事情,也是心惊。

在自己村落的水里下毒,这意味着这些人是决心永远不再来了,因为水中之毒是没办法解的,以后这些人再回来,也同样没办法吃村落里的水。这些人对汉军有多仇恨,可想而知。

欧阳自远急令抢救中毒士卒,又令众士卒将新打的水倒掉,只用原来的水,一边下着令,一边嘱咐莫尔兰立kè

去看于振飞,看看于振飞是不是中了毒。

这一点,欧阳自远可比关心别人更甚。

于振飞此时仍是时时有着生命危险,比之健康人更是容易出问题,如果再中了毒,只怕真的无力回天了。

莫尔兰领命,匆匆而去,不久派人来报:于将军没有中毒。因为于将军根本起不得床,要人来喂饭,那侍候于振飞的士卒还没来得及将饭菜准bèi

好就听到饭菜中有毒的事了。只是,虽然于振飞没有中毒,但身体状况很不好,只怕就算不中毒,也是难以活的长久了。

欧阳自远闻言只能叹息。

他也没办法。自出兵到现在,他的高级将领还无一人阵亡,这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于振飞的情形,他只能全力相救,但成与不成,只能看天意了。

这一晚折腾了好久才算安静下来,既然有了水中有毒的事情,众士卒也就将所有地方一一搜查,生怕再有什么别的埋伏,至于不要随便进入民居的事,只好放在一边了。好在除了水中有毒,倒没有别的埋伏,那水中的毒看来也不是很厉害,虽然数十士卒中毒,但最终只有二人死亡。

次日一早,汉军离了桃槐绿洲,继xù

前行,至午时左右,已近休循绿洲。

大宛、桃槐、休循和捐毒四个绿洲相距都不远,形如一条线一字排开,这其中前三个绿洲相距更近些,倒是捐毒绿洲距离有些远,约在一百五十里开外,不过以沙漠中的距离看,这已经是相距很近的绿洲了。

这一回,汉军没有立kè

进入绿洲,有了此前的经验,这一回汉军变的小心起来,欧阳自远先派了一队士卒前去探查。

远远看去,只见绿洲处也是一片安静,好象休循人也和桃槐人一样,已经举国逃难了,汉军士卒们倒也没有过于紧张,而是一路直行,前往绿洲。

才入绿洲不久,只见一骑快马奔回,一个士卒前来报信,那士卒的脸色苍白,对欧阳自远说道:“里,里面有有有人。”

欧阳自远没有说话,继xù

等着士卒说,因为他相信,士卒是不会因为里面有人就吓成这样的。

果然,士卒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只是,都,都死了!”

欧阳自远心中一震。

都死了!难道是举国自尽?

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休循人这样做了。

此前在战场上,迫于形势,汉军将休循的降卒尽数屠杀,这消息自然会传到休循国内来,休循小国,那些士卒已经是所有国内可用之兵了,当休循人听到自己的丈夫、父亲、儿子被杀,其心中的伤痛自是无法表述,但另一方面,汉军接受了大宛的请降,却屠杀了休循士卒,这就给休循人一个印象:汉军不想饶恕他们。

以汉军现在的声威,征服整个西域是早晚的事,休循人自知无可逃避,所以……

“全军进入绿洲,”欧阳自远沉声下令,“细细查看,但有能救者,都要尽lì

相救!”

汉军进入了休循绿洲。

绿洲内一片死寂。

是真的死的寂静。

街道上,屋子里,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老有小,只是女多而男少,就算有男子,要么是弱而不能战的儿童,要么是老翁。

看来,整个休循,已经将所有青年男子都送上了战场,而这一战,整个休循的青年男子也都尽数死光了。

汉军脚步匆匆的四下查看着,却实在找不到可救之人。

许多人不是简单的用一个办法自杀的。有的人是先服毒再上吊的,有的人是先割腕再跳井的,还有的先自刺再点火的,反正基本都是同时用两种自杀法,可见其死志有多坚决。

欧阳自远垂了眼睛,不忍细看。

不仅是那些大人,许多儿童也死了,是大人所杀的,一些婴儿甚至被摔的头颅破裂,而他们的母亲就在他们身边死去。

欧阳自远感觉着胸口发闷。

这不是他希望的结果,他只希望能够平了休循,而不是灭了休循,这样的结果,他实在不想得到。

汉军士卒们也是人人脸色沉重。

在战场上,他们杀敌不眨眼,但现在,面对这些尸体,他们的心中也是无法自遣,虽然明知不可能找到活着的人,但士卒们仍在尽lì

寻找着。

欧阳自远叹息着往前走着,才行数步,突然一边上有士卒发出一声欢呼:“这个孩子活着!”

欧阳自远大喜,连声叫大夫,同时抢步去看,一看之下,脑袋却嗡了一声。

那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这孩子的身边整整齐齐的躺着四五个女子,有老有少,看来这一家子都在这里了。那孩子可能是服毒的,但不知是毒药的问题还是孩子体质特异,居然没有死,只是,他躺在那里也已经只有出气没有入气了。

欧阳自远急来到这孩子身边,见这孩子嘴唇干裂,取了自己的水囊凑到孩子口边。

孩子在神志昏迷时突然感觉嘴边有水,不由张口喝了几口,水一入口,多少有一些精神,慢慢睁开了眼睛。

欧阳自远满面喜色。

只要能喝水就有希望,现在又睁了眼,这孩子应当能救得!

他急又将水凑过去,柔声道:“喝吧,再喝一点,大夫这就过来了。”

那孩子看着欧阳自远,见这人明明的是汉军将官的服色,伸出手来,轻轻拉着欧阳自远的手靠近自己口边。

欧阳自远将手凑近,尽lì

将水囊送到孩子口边,那孩子却没有喝水,而是突然手上一紧,紧紧拉着欧阳自远的手,张口就往欧阳自远的手上咬下!

这一下咬的极狠,欧阳自远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手一抖,水囊已经落地,他急抽手,手上已经被咬出了血。

一边的卫士见这孩子居然敢袭击欧阳将军,急拔刀要砍,欧阳自远急忙阻止,叫道:“不要!大夫来了没有?快救这孩子,当心,不要让他咬到。”

他的话音未落,却听嗵的一声,他急转头看去,却见那孩子已经一头碰在一边的石柱上,脑袋破裂,已然死去。

此时大夫已经赶到,见那孩子已经没得救了,只得叹息一声,转而帮欧阳自远包扎伤口。

欧阳自远感觉着手上钻心的疼。

那不是真的那么疼,而是,他的心在疼。

这不行。他不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他是战士,不是屠夫,他是将领,不是魔王,不能打一国灭一国,不能让这些无辜百姓这样惨死。

他转头,慢慢走开,一边走,一边叫过士兵,低声传令:选数十名西域降卒,分成数队,向未被征服的各国出发,前去劝降,但有降者,一定保其平安。

他也不知dào

这样做能有多大效果,但无论如何,他必须努力一试,否则,他的心中真的不得安宁。

这一天,汉军并没有在绿洲内休息,一则是时间尚早,可以再走一段路,二则,也是真的无法休息。当你看到绿洲内满是尸体时,你又如何休息得了?

次日,汉军才要启程,欧阳自远却接到了赵天成的消息,那消息让欧阳自远想了好一会儿:“捐毒王已降,但捐毒未降。”

这个消息实在有些奇怪,好在传令兵加以了解说。原来,赵天成统军前往捐毒,捐毒王倒真的是想投降,他自知国小力弱,根本抗不得汉军大军,现在汉军兵临城下,不投降就只能灭亡,而且此前西域联军数战,已经明明的无力相抗汉军,捐毒也不担心其他的西域国家报复了,所以主动请降。

然而,他手下的大臣们却并不都是如此想法,特别是他手下的大将军罗林阿里格洛布尼。

这罗林阿里格洛布尼世代生于武将之家,到他这一代,更是尊荣无限,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生的身高九尺,臂如粗木,肌如铁铸,眼睛是黄色的,头发红如火,与捐毒人完全不同,走在街上,经常吓的小孩子大哭,以为是妖怪来了。

捐毒人私下里传言,这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其实是他的母亲与外族人偷情所生,只是这话没人敢当面说,当着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面,人人都说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天赋异秉,所以才生的如此神奇。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虽然生的强壮,却不只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

第254章 战捐毒

他自幼就熟读兵书,特别是于汉人的兵法极为精通,年方三十就升为捐毒的大将军,威镇一方.

只是,这个精于汉文的人却对汉人有着极度的仇恨,也不知这仇恨是哪里来的,反正有人说汉人一句好话,这罗林阿里格洛布尼一定要把这人弄个半死不活才算罢休。所以一般精于汉文之人,往往都会起个汉名,以示自己学识丰富,但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却坚决拒绝,而且也不许他的手下起汉名。

捐毒王决定投降的消息一出,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自然强烈反对,但捐毒王心知就算有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在也没办法抵挡汉军,所以不为所动,仍是坚持派出使节前去请降。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眼见劝不得捐毒王,愤nù

之下,悄悄的联络了几个臣子,居然突然反叛,要拿捐毒王问罪。

好在,捐毒王一向有仁慈之名,国内多有支持者,所以捐毒王并没有被抓到,捐毒王在忠于他的士卒保护下仓皇出逃,投奔汉营,而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则占据了捐毒,自称“克里拉洛依美特”,也就是救国大将军,誓言要拯救捐毒,不让捐毒成为汉人的属国。

赵天成统兵到达捐毒,见捐毒王来投,而捐毒国却不降,于是按照欧阳自远此前的计划,统兵在绿洲之外相候,不与捐毒军作战,只是全力防守。

欧阳自远听了这话,立kè

下令全军加速前进,以防这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在汉军汇合之前发起进攻。

军行两日,已经到达捐毒,赵天成派了人来接着,两路人马汇合成一路,扣除此前作战损失,汉军仍有九万五千人,此时一汇合,声势大壮。

欧阳自远进了营,赵天成接着,二人不及寒暄,赵天成将敌人的情形说了一下。

原来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并不是没有来攻过,他几次派小股部队前来试探,但赵天成严守营寨,不给捐毒人任何机会,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见汉军严守不出,他自己的军力又不足,只能放qì

。但这些日子里,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在捐毒正在全力动员。

据暗探的消息,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在捐毒城内大肆宣传,说汉人一到,一定会尽屠捐毒,捐毒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必将无一幸免,而且说汉军已经有过这做法,足以为证。同时又前往捐毒的王陵拜祭,在王陵前放声痛哭,说道捐毒立国数百年,现在居然要举国而降,实在是让人心痛。

这一番恐xià

加上爱国的宣传,让整个捐毒人都激动起来,据说此时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已经组建了三支部队,各有一万人众。

第一支部队为原来捐毒的部队中不愿效忠于捐毒王的人组成,这支部队战斗力最强,因为他们本是组建训liàn

多年的士兵,而且又全心抵抗汉军,是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主要部队。

第二支部队,则是由一些对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并不忠诚的士兵、官差衙役之类的人组成的,有训liàn

的人忠心不足,而忠心足的人训liàn

不足,所以这支部队战斗力虽有,却并不强。

第三支部队,则是从捐毒百姓中动员起来的。捐毒百姓中近于青年之人,年纪虽大身体尚强健之人,这些人组成了第三支部队。显然,这支部队用来维持秩序都显不足,所以战斗力极差。

不过,对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能够组织出这三支部队来,已经是使尽了全身的法术了,再想让他有多的人马已经是不可能了。

据暗探消息说,罗林阿里格洛布尼一再宣称,汉军虽然连下数国,但完全是依靠着人多势众,其实汉军的战斗力极差,他们的将领更是无能之辈,他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对于汉人的作战方法了如指掌,一定能带领捐毒人抵抗汉人的攻击。

这些话,本是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用来安慰百姓的,没想到这话反而起了另一重效果。一批热血沸腾却又没有头脑的百姓居然真就相信了这话,纷纷向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申请出城一战,将汉军打个大败,以解捐毒之危。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本是不想答yīng

,他虽然自大,但还不至于白痴到不知dào

两军战力之比的程度,但捐毒百姓这一请愿,却让他十分尴尬。

如果他不答yīng

这个请求,那么就显得他要么是此前胡说八道,要么是懦弱畏战,无论哪一个结论,都会让捐毒人的抵抗之心大减,这对他是致命的。无奈之下,他决定答yīng

捐毒人的请求,现正在城内备战,准bèi

出击。

欧阳自远听了赵天成的介shào

,抬头看着不远处那低婑的捐毒城墙,不由摇头。

这个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真是疯子。

爱国固然应当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但如果因为爱国要把整个国家绑架,宁可整个国家灭亡也不妥协,这不是爱国,这是害国了。要知dào

投降固然耻辱,但只要人地在,还有重新复兴之日,如果整个国家的人都没了,地都没了,还拿什么来复兴?这哪里是爱捐毒国,这是与捐毒国有不世之仇啊。

但现在,想通过教育让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或者捐毒百姓改变想法只怕是不可能了,看来,只有打上一仗才行。只是,捐毒城墙虽婑,但有城墙就有防护,一旦捐毒人战而不利就退入城内,也真是个麻烦事。

欧阳自远一边想着,一边进了帐,此时众将也已经入帐,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的说着这一段的经lì

,谈及休循灭国,无不欷嘘。

众人正自谈着,有卫士来报:捐毒国王求见。

欧阳自远急令众将整理仪容,又命将一边的座椅好好收拾一下,放在上端,然后带领众将一起出迎。

孙威走在后面,见欧阳自远如此重视捐毒国王,心中不满,错后一步,低声问赵天成:“赵将军,这捐毒国王有什么了不起的,为何欧阳将军如此重视?”

赵天成轻笑了一下,答道:“捐毒国王的确是小国之王,但这个小国却也有数万民众,而且捐毒王很得民心,尊重一个捐毒王,就是收了数万捐毒国人的民心,同时还给西域各国做了个示范,以使各国得知,只要臣服我大汉,就安如泰山,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

孙威听了赵天成的解释,不由暗叹,心想自己也就是做到定远将军了,想做全军统帅是不可能的,至少这一份远见,他可是没有。

众将出帐,罗列两边迎接捐毒王。欧阳自远当先而立,迎着捐毒王看去,见捐毒王年纪并不大,也就是不到五十的年纪,身材有些婑,看起来就是一个和善的中年人,当下抢先抱拳为礼:“大汉奋威将军、汉军统帅欧阳自远参见陛下。”

他嘴里说着参见,但并没有下拜,而是以抱拳为礼,如此一来,既有了礼节,又不失威严。

捐毒王本是打定了主意,要拜见欧阳自远的,没想到欧阳自远不但主动前来拜见,而且罗列众将,排场不小,不由吃了一惊,急忙与欧阳自远客气着,二人相互揖让,进了中军大帐。

进得帐来,捐毒王的座位已经摆好,自是高高上座,与欧阳自远并列,而众将则都站在下面,捐毒王见欧阳自远如此尊重自己,心中也是高兴,连连客气。

欧阳自远与捐毒王说着客气话,心里却在猜测捐毒王的来意。

以他的猜测,捐毒王是来探口风来了。

毕竟,此前汉军有过尽灭一国的事,虽然这不是汉军所为,但如果没有汉军,自然也不会有灭国之事,捐毒王虽然想投降,但肯定不想自己的国家灭国,所以特别来探口风。

果然,二人客气了几句,转入正题,捐毒王语言虽然委婉,却正是提出:捐毒愿意投降,只是希望汉朝不要将捐毒灭国。

欧阳自远点头答yīng

,说的极为郑重:“我大汉于臣服之国,一向仁慈有加,只有保护,绝无欺压,纵使属国有小小冒犯,也以宽容为主,除非属国不服大汉,一心挑衅,否则我大汉绝不会仗势欺人。”

捐毒王听了欧阳自远的话,心里多少算有了个底,虽然话是这么说,做起来是不是还要另看,但毕竟欧阳自远是汉军统帅,不会顺口胡说,既然这样说了,好歹也会给捐毒一些安全。捐毒王见目的已经达到,自知自己不能在此长久聊天,于是又客气了几句,站起身来,却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盒子来,说道:“闻得贵军有上将军于,身体有些伤在,一时不便行动,小国没有什么好礼,这一件东西,就给贵军于将军治伤吧,多少有些帮zhù

。”

欧阳自远听得捐毒王嘴里说的客气,但那意思很明白,这东西于于振飞应当是好东西。如果是别的东西,或者是送给他的,他也就拒绝了,但于振飞生死两难,随时有性命之忧,这却是时时挂在他心头的大事,见捐毒王如此说,于是客气了一句,伸手接过,打开盒子看时,不由惊的差点儿把盒子掉在地上。

第255章 战捐毒(二)

那盒子里,赫然放着一块血竭!

这血竭与此前给美玉的比起来要小了许多,但血竭就是血竭,这一块血竭虽然不能让于振飞一夜复原,但至少把于振飞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却是可能的。这份礼物,可真是太宝贵了。

欧阳自远心知这一定是捐毒国王的宝物,否则他急急的从城内逃出,却何必带着一个不重yào

的东西?如此宝贵的东西,甚至于从城内出逃都要带上,此时却拿出来给汉军将领治病,实在是一份大礼,当下连声称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捐毒王见欧阳自远真心感激,心中也是高兴,心想这一份礼算是送对了,但礼既对,就不能多留,再多留就有邀功之嫌,于是与欧阳自远行礼而别。

送走了捐毒王,欧阳自远又打发了众将,却没有立kè

让人将这血竭给于振飞送去,而是看着那盒子发呆。

因为现在,有两个人需yào

血竭,一个自然是于振飞,另一个,则是美玉。

美玉的气色也是越来越不好,虽然仍能自如行动,但看得出,许多时候她是强撑着的。既然圣女树已经不可恢复,那么美玉的生命也就全仗着这血竭来维持,上一回那血竭能维持多久,实在不好说,现在这血竭虽小,但用来延续美玉的性命却也可以。

然而,另一方面,于振飞已经是挣扎在生死线上,随时有性命之危,如果这血竭给了美玉,万一于振飞身死,他却如何自解?

如果这血竭再大一些,让美玉与于振飞一人一半也是个办法,但现在这血竭实在不大,如果一人一半,只怕两个人都不够用。怎么办?

欧阳自远思量了好一会儿,终于一咬牙,扬声叫卫士:“将这血竭送给于将军,令大夫好生准bèi

,给于将军服下去。”

次日,汉军聚集大军,准bèi

作战。果然,此前的探报是准确的,汉军才整理完部队,捐毒城门大开,三万捐毒军已经出城,就在城外五里列阵。

欧阳自远见捐毒军只在城外五里列阵,显然是想着一旦失败就退出城中,不由哼了一声。

既然汉军现在占尽优势,哪有让捐毒军如此得计的道理?他想了一想,下令赵天成领一万骑兵侧应,随时准bèi

抢城,再令钱子长领战车兵并一万步兵出于左,柳千惠领一万骑兵出于右孙威则令一万步兵出于中。

这命令一下,几个将领都有些发呆。

汉军现在有九万五千人,只出动三万迎敌,加上赵天成的一万骑兵,也不过四万,放着军力优势不用,却如此出兵,这是要干嘛?

而且,欧阳自远这个行伍布置也是怪的可以。捐毒军三万人,左路是忠于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一万战力最强的部队,中路是差役之类组成的战力居中的部队,右路则是由捐毒百姓组成的最没有战斗力的部队。欧阳自远这个布置,是以最强挡最弱,以中等战力的部队挡敌之最强,以最弱挡敌中等战力的部队。这要是田忌赛马,正好是两负一胜。

此前一战,欧阳自远已经分析过,不能僵化的照搬田忌赛马,但现在这干法,不照搬就不照搬吧,为什么一定要按照输掉比赛的方式布置?

欧阳自远却没有解释。因为对面,捐毒军已经开始整队了,他可不想放过捐毒军。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绝不会想真的和汉军决战然后把汉军打的大败,他的心思,只怕是出来打一仗,然后退入城中自守。如果汉军出兵迟疑,只怕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就会有借口,宣bù

汉军不敢出兵,就此退入城中,那就麻烦了。所以他连声催促,喝令众将出击。

众将见欧阳自远发急,也只能领命而去,各自带队出营。

捐毒军方面,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正看着汉营。

他心里也有些发虚。如果汉军全军来攻,他只能退守,他的部队可没办法打得过近十万汉军,这他心里很清楚。好在他现在离城只有五里,随时可以退入城中,这一仗,他是真心希望别打起来,只要汉军晚一点儿出营,他就可以收兵了。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看着汉营,见汉营中隐隐现出烟尘,知dào

汉军要出兵了,随即转头大声说道:“儿郎们,你们看到了,汉人不敢来迎战!他们只是靠着人多取胜!咱们可以回城了,让他们在那营房里发臭吧!”

“克里拉洛依美特!”“克里拉洛依美特!”“克里拉洛依美特!”四下里的士卒们齐声欢呼着。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微笑着转身,正要下达撤兵的命令,一个将领却指着对面大声说道:“克里拉洛依美特,你看,汉军出来了,咱们打他们个屁滚尿流吧!”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恨的直想一脚把这混蛋给踢飞了。

他当然知dào

汉军出来了,要不他急着收兵干嘛?谁想这榆林脑袋的将领却偏偏就叫破了这个,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无奈之下,只得装成惊喜的样子,大叫道:“全军停止后撤!准bèi

与汉军开战!”一边说一边心里打定主意,敌不动,我不动,敌要动,我就退。

很快,汉军布阵已毕。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细看着汉军的阵势,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那可是真zhèng

的畅快的笑,直笑的口水都飞出来了。

“克里拉洛依美特,您没事吧?”一个将领小心的问道。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摆了摆手,这才收住笑,大声说道:“我没事,但汉军可要有事了,要有大事了!”

这一回他可不是装腔作势的拉大旗扯虎皮,他是真的底气十足的说出这句话的。因为他看的明白,汉军的阵势布错了!

按照汉军的布置法,正合了田忌赛马的道理,只是,现在汉军以最强当最弱,以中等当最强,以最弱当中等,换句话说,这一回,汉人要败在他们自己的计谋下了。

这就是他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长处,汉人的孙子说过:知已知彼,百战百胜。现在,他既知dào

自己的部队,又知dào

汉人的战术,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汉人的错误,他不胜谁胜?

他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熟读汉人兵书,自有他的道理。现在,这不就用上了?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笑罢,手一挥,喝道:“右路守住,中左二路出击,这一回,咱们要来一场大胜了!”

汉军中,欧阳自远也在笑,不过,不是大笑,是微笑。

他可没罗林阿里格洛布尼那么张狂,何况,这一战也不过是他众多战斗中的一次,实在不值得他大笑。不过,当看到对手中计时,自然会微笑,这谁都难免。

以前一战,他分析过,僵化的按照田忌赛马的方式照搬,只会失败。而现在,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正在僵化的照搬这个办法。

事实上,这不是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自己的选择,而是欧阳自远引诱着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做出的选择。

当欧阳自远知dào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熟读汉人兵书,却又对汉人极为仇恨后,他就有了这个想法。

这一类人,其实欧阳自远很熟悉。这是一类自大成狂,才能不足,却又时时想向世人证明自己最有才能的人。

他们无时不向别人炫耀自己多有才能,当然,表面上看,这不是炫耀,而是好象不经意的透露出来的,甚至是抱怨着的,只不过,他们这种所谓的不经意,其实都是很认真的思考过的,想尽办法以最不让人怀疑的方式的炫耀。

就好象有人对你抱怨:“唉呀,昨天老板一定要留我吃酒,吃到半夜,今天还要请我,真是累死了!”

要是这时你附合着他痛骂那不解事的老板,他会恨死你。因为他心里想的,是让你知dào

:看呐,我多厉害,老板天天得请我吃酒。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就是这类人。

他总是不经意的表示自己熟读过汉人的兵书,同时以极大的蔑视表现出对汉人的反感,其实未必是他真的如此反感汉人,而是他想让人知dào

,他有才能,比汉人强多了,你看,汉人的书我都熟悉,但他们的水平太差了,比我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差远了!

当一个真zhèng

有谋略的将领碰到这类人时,是有谋略的将领的幸福。

因为所谓的计谋,不过是诱使对方犯错误,而这类自大成狂的人,正是最容易犯错误的那一类。他们急于表现出自己对汉人的优越感,这就是他们最大的缺陷。

所以欧阳自远没有出动大军,因为没有必要。如果出动大军,罗林阿里格洛布尼一定会收缩回城,反而不好办,而现在,他出动了三万人,一对一,罗林阿里格洛布尼不能随意后撤,否则让人说一句懦弱,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脸上一定挂不住。而同时,他中规中矩的按照田忌赛马的方式把自己放在失败者一边,对于这个自称熟读汉人兵书的人而言,是一定能看出来的,也正因如此,所以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是一定会按照田忌赛马的方式来作战的,所以——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是必败的!

第256章 战捐毒(三)

“全军前进.”欧阳自远沉声下令。

好吧,田忌是田忌,欧阳自远是欧阳自远,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是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这一回,倒要看看究竟谁的办法更对了,对与错,这一回可不是用奖金来衡量,而是用人命,无数的人命来衡量!

一边是不断的号角声,一边是战鼓声,两军开始接近了。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倒也是打过仗的,只是,对手一向是西域人,从没和汉人打过,现在,他居然和汉人在开战,而且这一战他一定会大胜,他在想,胜利后,他是自豪的宣bù

自己远胜汉将好些,还是故做谦虚的表示这都是将士的功劳好些?

他还没有想明白哪一种办法更好,两军已经开始接战了。

右路,汉军铁骑呐喊着直冲上来,夜群骑兵一马当先,汉军骑兵紧紧相随,迎着捐毒百姓组成的队伍直冲上来,左路,钱子长的战车一字排开,向捐毒最强的一万士兵直迎上去,中路,孙威带着一万步兵,迎击战力居中的捐毒军。

最先乱起来的是右路。

那些匆匆组织起来的百姓哪见过汉军这等阵仗,眼见铁骑冲来,胆子大的一边后退一边举着棍棒护体,胆子小的则转身撒腿就跑,还没等汉军骑兵冲到,整个一万捐毒队伍就已经完全崩溃。

汉军阵中,鼓声再起,旗帜分开,五千汉军继xù

攻击,另五千人则从侧面向中路直冲过去。

左路,钱子长的战车离捐毒军还有一箭之地,一声棚子响,箭如疾雨向对面射出。

捐毒士兵们明显没有做好防范弓箭的准bèi

。这还真不怪士卒们,因为伟大的战略家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百密一疏,居然忘记了让士兵们准bèi

盾牌。

当然,象这种小事,本来也不应当是由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这种全军统帅来负责,问题是,原本是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副帅的将军已经随着捐毒王逃出了城,而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又并没有意识到副帅出逃会带来些什么问题,结果,士卒们就没有准bèi

盾牌。

其实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倒也不是不注重细节的人,在战前,他还专门视查了士卒的营房,特别看了看士卒的伙食,还嘱咐大夫给生病的士卒要用好药,赢得士卒们一片喝彩声。然而事实证明,只靠表演艺术是不能赢得胜利的,细节决定成败,现在,这一面小小的盾牌,成了胜负的致命因素。

这一队捐毒士卒中,其实很有一些勇敢者,这些人是真的被爱国之情所鼓动起来的,虽然箭如雨下,但一批士卒冒着箭雨向前冲来,然后,又满身是箭的倒下。

在汉军的弓箭攻击下,捐毒士兵死伤不断,虽然这一队的战斗力在捐毒三队中最强,却仍无法抵挡汉军的箭雨,不断向后退去。

这也同样是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一个疏忽,至于是大的疏忽还是小的疏忽,让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说了算好了,但这个疏忽却的确是影响了整个战局:

他算到了自己的强中弱三队,也算到了对手的强中弱三队,但他忘记了,自己的强队与对手的强队,究竟有多大差距?

田忌赛马之所以“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是有前提的,这前提就是“见其马足不甚相远”,也就是在马脚力都差不多的情形下,而现在,汉军的“中驷”都强于捐毒军的“上驷”,用田忌赛马的办法,还有什么相似性可言?

眼见捐毒军不断后退,钱子长一声令下,飞锥击出,连盾牌都没有的捐毒军士兵们再也抵挡不住了,一个个鬼哭狼嚎的往后跑去,这一路,也失败了,虽然失败的时间上比柳千惠所对的一路晚了些,但失败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钱子长见对方已经崩溃,下令步兵出击,向前冲锋继xù

追击,他的战车队则侧转身,向中路攻去。

中路,孙威与差役、不坚定的士兵组成的敌军正在苦战。

他的士兵论战斗力比对手要强,但人数上并不占优,所以孙威还很是废了一些力qì

,组织部队连续进行了三波冲击才算让对手陷入了混乱,但这时间上可就用的久了一些。

当孙威下令进行全面突击,以准bèi

彻底击败对手时,左右两边,柳千惠和钱子长相继杀到,如此一来,骑兵、战车、步兵,三大兵种汇集,联手向中路攻击。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刚挥刀杀了一个人。不过他杀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

一个小校眼见情形不对,突然发一声喊向对面跑去,居然打算临阵投敌。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大怒,直追上去一刀砍翻了那小校,随即带马而回,纵横来去,如入无人之境,真是威风凛凛——只不过,他杀的是自己人而已。

当他杀了这小校,却见左右两路已经失败,中路也已经一片混乱,汉军大军压境,随时可能发起总攻。

“撤入城内!”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咬着牙齿发布命令。

说是撤入城内,不如如实说,是逃入城内,而且就在逃跑过程中,大批的捐毒士卒倒向了汉军。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才一入城,立kè

下令关门,虽然城门外仍有上千士卒没来得及入城,但他也管不了了,因为要让这些士卒入城,汉军可能就一起进来了。

城门关上了。

带着血和肢体关上的。

七八个士卒拼命想挤进来,守门的士卒将这些士卒砍倒,脑袋胳膊都被砍落,掉在城门下,这才关上了城门。

这一回,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倒没有疏忽细节,他连续下令,将城门放下门插,再以大石堆积堵住,除了忙于运石的士卒,其他士卒统统上城准bèi

抵抗。

心慌意乱的士卒们纷纷跑上城墙,准bèi

抵挡汉军爬城。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看着汉军不断进逼,突然又笑了起来,笑的极是开心。

一边上,几个将校象看着怪物一样看着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实在不知dào

现在的情形有什么好笑的。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却仍在笑,直笑了好一会儿,才指着攻来的汉军大声道:“他们什么攻城用具都没有,却拿什么攻城?”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这话一出口,几个将领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是啊,再婑的城墙也是城墙,虽然他们的城墙也不过二人高,也不过是土石所垒,如果在强dà

的攻城用具前,实在不堪一击,但面对着手中只有刀枪的汉军,其防护力还是很强的。就算汉军能用叠罗汉的方式爬墙,难不成城上的士兵们都是傻子,看着汉军爬墙无动于衷?

一想明白这个道理,几个将领都笑了起来,个中有的将领明显的是夸张的笑,用意,自然是讨好伟大的克里拉洛依美特,罗林阿里格洛布尼。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也是得yì

洋洋,说道:“虽然咱们方才小败,但汉军攻不进城来,难道他们就一直驻扎在外面守着?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一个将领应和道:“他们吃沙子喝自己的尿吧!”

这个粗俗的笑话又让几个将领狂笑起来。

城外,几个汉军将领也在笑,微笑。

他们统领着士兵继xù

向城墙处逼近,他们自然知dào

自己手里没有攻城的东西,但他们也知dào

,他们一定拿得下城墙,这不仅是源于对欧阳自远的信心,更是因为,他们知dào

欧阳自远会如何击破城墙。

旌旗晃动,呐喊声起,赵天成带领着一万骑兵向城墙直冲过来,看那架势,好象要用马头生生把城墙给撞开一样。不过,赵天成可没想过用马撞墙,他想的只是如何冲入城内,至于城墙,根本不在他考lǜ

范围内。

欧阳自远离城墙已经不远,他看着汉军已经逼近城墙,赵天成的骑兵正快速接近,也面露微笑。

他反手,从背上摘下他的弓,那支一箭惊天的震天霹雳神弓。

他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箭带风雷,直奔城墙。

这一箭直没入墙,跟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大震,一时间尘土飞扬,沙石激荡,一片黄色的雾气,雾气中,无数碎石乱土四下飞溅。

当雾气稍稍消散时,所有人都看到,城墙处,已经塌了一段足有三丈开外的口子。

如果这城墙是砖石所垒,也许这一箭还不至于有如此大的力量,但这城墙本就是以泥土为主混和着沙石垒成的,哪里经得起神弓这一击,这一击不但塌了三丈开外的口子,两侧的城墙也支撑不住,不断往下滑塌。

汉军士兵还没有发起冲锋,轰隆一声,左侧又塌下丈许,紧接着右侧也塌下了一丈二三,而再往左右的城墙,仍在不断的掉落沙土。这一箭,把这城墙打的如同小孩子把栖霞摆成一排再推倒的游戏一样,碰倒了一个,其他的都一个跟一个的倒下。

赵天成的骑兵到了。这一回的配合实在是太好了,城墙才被击开,骑兵的前锋就已经抵达。

第257章 叛徒

第一批骑兵冒着尘雾直冲入城内,后面,更多的骑兵也紧紧跟着冲入陷口,这些骑兵几乎连速度都不用减就从城外冲入了城内.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从尘土中慢慢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沙土。

他还是满幸运的。

方才欧阳自远这一箭,正射在他左下侧的城墙上,巨大的冲击力把他冲的飞了起来,又跌落在地面上,当他站起时,汉军骑兵已经冲入了陷口,离他不过丈许远近,好在此时沙土乱飞,汉军骑兵难以看清人,何况汉军骑兵的目的是尽快冲入城内,一时还顾不上击杀城边的人,所以罗林阿里格洛布尼一时还没有受到挑zhàn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抹了一把脸,见身边唉哟哼哟的叫着站起几个人,正是自己的将领和随从,他看了看这些将领和随从,又看了看冲入城内的汉军骑兵,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几个将领和随从都恨不得伸手把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嘴给捂上。

第一笑笑出一场惨败,虽然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说是小败,但败的小不小,大家心里都清楚;第二笑,城墙就塌了,现在还笑?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却仍在笑,笑的极是欢畅,笑出了眼泪,大笑声中,他抽刀,挥手,自己的头颅已经飞起,九尺高的身躯轰然倒地。

汉军一直忙到傍晚才算消停下来。

其实倒不是捐毒军仍在作战,事实上罗林阿里格洛布尼一死,整个捐毒军立kè

瓦解了,但接下来却是一通混乱。

一众百姓,有跳井的,有上吊的,有自焚的,有出逃的,还有爬上城墙要跳下去的,问题是那城墙只有二人高,跳下去下面又都是沙子,实在弄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欧阳自远指挥着汉军士卒四下救人,有的人惊惧之中干脆放火烧屋,于是又兼顾着救火,忙了个焦头烂额。

直到傍晚时间,众百姓才算相信,汉人并不打算把他们杀光。相反,好象还在救人,而且连抢劫的意图都没有。

一片混乱中,倒也有好消息。那就是于振飞的伤势。

那一小块血竭还是起了作用的,于振飞终于算是伤势稳定了下来,只是,这伤势已久,而那血竭又不大,所以稳定是稳定了,却也只是稳定一时,据大夫说,这也就是救急了,但以后的情形如何,却仍是难说。

欧阳自远好容易喝了口水,进帐才休息了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赵天成却又派人请他速去。

欧阳自远只能叹了口气,匆匆再出门。

赵天成要是让他速去,那就有两层意思:第一,事情一定很急,否则不会让他速,第二,事情一定很大,大到赵天成也处理不了,而且分不开身来相请。

欧阳自远心里想着究竟是什么事,一路疾行,前行不远,只听得前面一片哭喊之声。

欧阳自远皱了皱眉,心想难不成还有要自杀的?这都近晚了,这一天下来,怎么也该想明白了吧。

当他接近哭喊声处时,才发xiàn

自己猜错了,不是自杀,是他杀。

前面,数十捐毒人被绑着,一边上是另外一些捐毒士兵,正拿刀举剑的,地上已经有数人倒下,一看就是才杀掉的,赵天成带着几名汉军士兵正在和那捐毒士兵的头领交涉着。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

这捐毒士兵显然不是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手下,如果是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手下,赵天成只会用剑和他们交涉,不会这样用嘴交涉,那么,这些人当然是捐毒王的手下了,只是这些人怎么杀起自己人来了,这不捣乱吗?

他走到近前,喝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杀人?”

那捐毒士兵的头领认得欧阳自远,心知这是汉军统帅,忙行礼答道:“回大帅的话,这些人是捐毒叛徒和叛徒的家属,我等按国王的命令诛杀叛徒,以警世人。”

欧阳自远听这头领汉语说的不错,连“以警世人”这样的话都能说出,还真是有一套,但那一群被绑的人中,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一个妇女怀里抱着婴儿,就算叛徒有罪,家属可不一定有罪,就算家属有罪,那小小的婴儿又有何罪?

他哼了一声,说道:“就算是叛徒,也应当明正典刑,怎能乱杀?这样吧,你且将这些人交给我,我把他们先关起来,以后慢慢审问。”

那头领听欧阳自远的意思居然是不让他杀,心中焦急,捐毒王亲口下令要杀了这些人,一个不留,现在他执行不了这命令,回去如何向捐毒王交待?他急忙向一边指着,说道:“大帅请看,那几个人就是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家属,那个是他父亲,那个是他母亲,这样的人,怎能不杀?”

欧阳自远看向一边,见一边有几个人被单独绑着,一个老人头发已白,一个妇女也是满脸皱纹,而他们身边,还有另外几个家属。

他摇头道:“就算是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家人也一样,必须公开审判,不能乱杀。你去回报你们的国王,就说是我说的,明天,咱们开堂审判,有罪无罪,该当何罪,都当众一一判明再决定如何处罚。”

那头领听得欧阳自远居然连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家属都要保护,实在不理解,还要再说,一边上,赵天成已经粗着嗓子喝道:“怎么,要大帅亲自去见捐毒王说这事吗?”

那头领一惊,心知要真是让欧阳自远亲自去见国王,国王也不敢说个不字,反而会怪罪自己不会处理问题,让国王丢了脸面,急忙答yīng

着,喝令将人交给欧阳自远,大声道:“小的将人犯交给大帅了,小的这就回报国王。”

欧阳自远不由一笑。

这小头领还真是有心计。

他大声叫着说将人犯交给自己了,那意思是说人我可交给你了,你要是放了可不怪我,我这就报gào

国王去,怎么处理,由国王决定,我可没答yīng

什么。

次日,整个捐毒城的百姓都在往王宫前的广场走。

因为今天有个新鲜事:汉**统领要公开审判捐毒的叛徒。

这事儿在捐毒还真是新鲜事儿。以前,叛徒与叛徒的家属只有死,谁背叛国王,谁全家被杀,就这么简单,但这一回,汉**统领居然要审判,而且据说国王也答yīng

了,承诺如果无罪一定放人,绝不报复。

这后一条原因其实是众百姓来看审判的根本原因。

捐毒才定,就算有热闹,也没多少人有那闲心观看,但对叛徒如何处置可是一个大问题。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反叛时,城内百姓多有相从者,就算不是自己相从,也多有是相从者的家人,如果真的按以前的处置办法,只怕至少要有几千人被杀,这样的大事,不但关系着被抓的人,也关系着还不有被抓的人,众百姓怎么能不关心?所以众人早早就来到广场,等待审判,个中还有一些人暗藏着毒药,因为他们就是反叛者的家属,只是捐毒王还没来得及抓他们,他们心里是打定了主意,一旦知dào

反叛者家属必死,立kè

服药,宁可得个痛快的死法。

广场上已经布置了审判场。左边,是国王的新任首席大臣代表国王出席,因为旧的首席大臣叛乱,现在正在牢里关着呢,右边,是一众犯人家属,其中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家属站在最前面,异常显眼,而欧阳自远则居中而坐,做为审判官。

欧阳自远看了看,见百姓差不多入场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手一挥,一边上一个士兵吹响号角,以示审判开始。

一队捐毒士兵立kè

绕场巡视,但有随意喧哗者,立马拉出来以木棍抽打。

号角响罢,捐毒王的大臣首先出场,这大臣上来先向欧阳自远鞠躬,自我介shào

他叫多里克拉安。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心想这捐毒人的名字一个个还真够长的,看来这是捐毒的特点,没办法,只能强迫自己记住了。

多里克拉安鞠躬已毕,开始了陈词。

“罪人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自幼就心怀邪念,年纪小小就偷看妇女洗澡,经常偷邻人东西,欺负同伴……”

欧阳自远叹了口气。

这算什么陈词?自幼?这是要教育儿童啊?照这陈词法,只怕今天算是说不完了。

还好,多里克拉安对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自幼”的内容看来也所知不多,罗列了一番什么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偷人家的鸡,打邻居小伙伴,抢女孩子的手工之类的大罪后,转入下一阶段。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青年之时,心怀仇恨,欺骗国王,拉扰他人,一路爬到大将军的位置,但他从不感恩,反而不断行使权力报复打击那些不服他的人,比如……”

欧阳自远不由打了个呵欠。

好嘛,这是要说这位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是胎里坏了。这事儿只怕和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没关系,看来有必要传招老天爷来追究一下罪状了,问题是,传得来吗?

第258章 叛徒(二)

多里克拉安可不理会欧阳自远的想法,说的吐唾沫横飞,越说越起劲儿,直说了好久才算说到最近:“……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反而变本加,加竖,自称克里拉洛依美特,对抗汉军,反叛国王,实在是罪大祸极!”

欧阳自远听得这多里克拉安将变本加厉说成变本加竖,罪大恶极说成罪大祸极,倒也好笑,但不管怎么说,这位口才惊人的多里克拉安大臣总算把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罪证说完了。

多里克拉安也是自信满满,他罗列了这许多罪证,自信接下来的结论应当没问题了:“因此,该当判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父亲德罗克拉林乌和母亲美洛里加斯以骆驼踩死,他的家人也应当尽数杀掉!”说罢,向欧阳自远又鞠一躬,这才长出一口气坐下。

欧阳自远也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这陈词说的,足说了大半个时辰,现在欧阳自远都担心午饭是吃不上了。

他往右边看了一眼。

右边,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家人席前坐着一个汉人将领,正是赵天成。

因为捐毒王反对让叛徒的家属出声,认为这样做是鼓励反叛,所以欧阳自远干脆让赵天成来为叛徒家属说话。捐毒王本是想不让这些叛徒家属出声,直接判了,没成想欧阳自远借坡下驴,却让赵天成帮腔,但话是他说的,他也不好反悔,只能答yīng

。结果,现在赵天成成了叛徒家属的代表。

赵天成也是困的直打盹,这位多里克拉安实在太能说,说的也实在太过扯蛋,让他也听的太无聊。他听得多里克拉安说完了,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

他的第一句就让多里克拉安弄了个大红脸。

“多里克拉安大臣说了这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自幼到大直到反叛之时就没一天不在做恶的,我想知dào

,如此做恶,捐毒王陛下为什么还要用他呢?为什么要用了这些年呢?多里克拉安大臣难不成在暗指捐毒王陛下用人不明,糊涂失查?”

多里克拉安一听之下,满面通红。

他此前一直是负责典狱的,这些年下来,早对如何给人定罪十分熟悉了,哪一个被定为叛徒的都是这一套,说这人自小到大就没做过一件好事,实在是罪不可赦,哪一回都是众人纷纷附合,没成想这赵天成一句话就把他这一套弄成了指责国王糊涂,这还了得,他急忙答道:“不是,非也。这个,只是说这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用心险恶……”他说不下去了。

无论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多用心险恶,不还是国王失查?越证明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用心险恶,就越证明国王没有发觉是糊涂,这话还真没得回转。

赵天成也不出声,就那么看着多里克拉安,面带微笑,弄的多里克拉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时僵在那里。

僵了好一会儿,赵天成才重新开口:“这捐毒王是不是失查,不是本次讨论之事,我看,多里克拉安大臣也不必深究了,是不是?”

多里克拉安恨的直咬牙。

这话说的,好象他一心要追究国王的罪一样,问题是他方才这一堆罪证,还真就指向这个结果,他现在是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只能含糊着呜呜的哼着,因为他没办法答yīng

说个是,也没办法不答yīng



赵天成倒也没打算就这问题追究到底,毕竟如果追究这事就跑了题了,没办法研究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家人有没有罪的问题了。他一笑转了话题:“多里克拉安大臣说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自幼就有罪,青年之时也有罪,在反叛之前仍有罪,这些,都不是本次所论之事,如果要追究这些罪,还是请捐毒王陛下来定的好,既然这些年来捐毒王陛下都没有追究,现在追究可实在晚了,你说是不是?”

多里克拉安这一回只能点头。

他没办法,因为赵天成的话里有话:这些年来捐毒王陛下都没有追究,那是为什么?要真讨论这个问题,就又扯到国王糊涂这问题上了。

赵天成见多里克拉安点头,轻轻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谈这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本次反叛吧,本次反叛,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确是罪在不赦,不知多里克拉安大臣可有异议?”

多里克拉安心说这我哪有异议,我就在说这事儿,于是急忙点头,才一点头一想不对,又急忙摇头道:“没有异议。”

赵天成嗯了一声,慢慢说道:“然则,这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已经服法,人死万事空,就算再杀他一刀他也无知无觉了,不知多里克拉安大臣说这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罪证是何意?”

多里克拉安一呆。

这个,这个是怎么个话说?没错,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是死了,但他的家人可没死啊。多里克拉安急忙抗声道:“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虽然已经服法,但他的家人没有服法,本大臣的意思就是,当追究其家人之罪。”

赵天成一脸的好奇,反问:“怎么,多里克拉安大臣要追究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家人之罪?可方才多里克拉安大臣一直在说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罪,没说他家人有罪啊,难道我听错了不成?”

多里克拉安又是一呆。

他突然发xiàn

,自己还真是很没道理。

就算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罪大恶极,关他家人什么事?他方才罗列的那一堆罪证,只能证明两件事:一,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该杀,二,国王糊涂。这后一条是不能提了,前一条,那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已经杀了。弄了半天,他居然根本就没证明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家人有罪!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既然如此大罪,他的家人怎能无罪?”多里克拉安决定呛声。这事儿不能不呛声,本来就是为了定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家人的罪的,要把他家人都开脱了,他怎么回报国王?

赵天成一笑,学着多里克拉安的话反问:“就算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有罪,又怎能就说他的家人有罪?”

多里克拉安没折了。

这些年来,凡有叛徒就是全家杀光,谁也没有想过个中有没有不合理处,现在,经赵天成这一反问,他还真说不出道理来。他想了一下,答道:“本国法律,凡反叛者,都要追究全家,数百年来皆是如此。”说罢他不由有些得yì

,这一句,可真是没得反驳,有种你把法律改了啊。

此话一出口,赵天成突然脸上变色。他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有说,而是沉着脸,冷冷的盯着多里克拉安。

多里克拉安初时以为赵天成是无可反驳而恼羞成怒了,随即转念一想不对,突然间,多里克拉安的脸色也变了,变的惨白,额头汗水淋漓而下。

因为多里克拉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大错误,一个比天还大的错误。

按照捐毒法律,今天这场辩难就根本不用开,因为捐毒法律规定,凡反叛者都要全家皆杀,问题是,今天为什么会开这样一场辩难会?原因很简单,因为现在不是捐毒国人要行使捐毒法律,而是汉人来执法!

现在的情形,是汉人表面尊重捐毒王,但权力则要由汉人来行使,捐毒只能听从,因为捐毒已经投降。如果仍是按捐毒法律,汉军来干嘛来了?难不成是向捐毒王表示效忠来了?汉人能给捐毒这样一个机会申诉理由,已经是大度了,要换了捐毒占领了别国,只怕连这个机会都不会给。现在多里克拉安居然提起捐毒法律来,按捐毒法律,现在这些汉军将领无一不该杀了。

多里克拉安一想明白这一点,立知不妙,这个祸他可闯大了,一时口不择言,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心里已经是一千次骂自己是猪头了,问题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难不成还能收回来?多里克拉安坐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场面正自尴尬,却见一个捐毒人急急来到多里克拉安面前,在多里克拉安耳边说了几句,多里克拉安的脸色这才恢复,咳嗽一声说道:“我捐毒王发仁慈之心,以为罗林阿里格洛布尼虽有罪,但其家人却无罪,所以特向欧阳将军请示,是否可以就此发放了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家人,只要他们以后忠心于我王,我王可以即往不纠。”

赵天成看了欧阳自远一眼,一时不知欧阳自远的打算。

欧阳自远见方才已经僵住,虽则大可抓住此事做文章,但一则这不过是无心之过,二则,与其与捐毒发生冲突,不如安抚为上,于是点了点头。

原来,捐毒王身为国王,不好出面亲自辩难,一则是输了实在难堪,二则,无论输赢,他出面本身就有损尊严,所以才让多里克拉安出面,但捐毒王却没有放任不理,这边两方辩难,那边不断的有人往捐毒王处汇报。

第259章 叛徒(三)

捐毒王听得多里克拉安说出了“本国法律,凡反叛者,都要追究全家,数百年来皆是如此”的话来,不由大惊失色,心中不住怒骂多里克拉安是个十足的混蛋,这等话怎么能说出口?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急忙派人指示多里克拉安同意放了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家人,借此下台.

多里克拉安见欧阳自远同意,这才暗松一口气,但他心里却仍是不忿。

要知dào

,今天可是他第一天当首席大臣,国王委他以重任,结果他却生生的将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家人给无罪释fàng

了,这个脸可丢大了,以后让他如何面对国王?虽然方才他说“我捐毒王发仁慈之心”,勉强讨了个口头的便宜,但实jì

上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一回合,多里克拉安实在是输的大发了。

多里克拉安心念电转,又说道:“如今时候尚早,正好第二号罪人林单诺林阿布的家属在,是不是可以请欧阳将军也顺便审一下这一案?”

欧阳自远见日已近午,说什么“时候尚早”?但多里克拉安的意思很明显,想翻个盘。

他想了一想,向赵天成一点头。

他倒不是想给多里克拉安一个翻盘的机会,相反,他想彻底压住多里克拉安的气焰。

毕竟,汉军不可能在此长居,几天后汉军还是要走的,如果让多里克拉安仍有话说,以后其他的叛徒家属仍可能被杀,所以既然多里克拉安这样说了,那就正好再打击他一下,将话定死,让他以后也无法反口。

多里克拉安见欧阳自远答yīng

了下来,心中也是暗喜,他也知dào

,这一回他必须讨得面子,否则以后他休想再处罚叛徒家属了,而且如果这一回再讨不得面子,只怕他这首席大臣也不用当了。

多里克拉安咳嗽一声,说道:“林单诺林阿布,是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副将,此人罪大恶极,当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反叛之时,就是林单诺林阿布带人去攻击国王,如果不是国王受上天保护,只怕就会遭其所害,至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失败,林单诺林阿布逃回其家藏匿,其家人明知他是叛徒,仍收留他藏在家中,及至我王派兵搜查,仍是反抗,最终服法,然而其家人却协助他反抗王师,虽则反抗者被我王师诛杀,但其他人却也知dào

林单诺林阿布在家中,请赵将军看看,这一家人可是该杀?”

这一回多里克拉安的话可简洁多了。他既知说什么“自幼罪恶滔天”之类的徒增笑料,这些话也就都不说了,只就事论事,看这一回赵天成怎么说。

赵天成听得多里克拉安这番话,心想这倒的确是这家人有罪,至少是包庇之罪,于是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带林单诺林阿布的家人上来,一一过堂吧。”

多里克拉安心中大喜,心想自己这一回终于可以胜一局了,于是吆喝一声,只见几个捐毒士卒押着数名男女来到场中。

多里克拉安指着几个男女一一介shào

:“这一个老者是林单诺林阿布的父亲,布拉满尼乌,这一个是他母亲,格丽多梅亚里特,这一个……”多里克拉安还没有介shào

完,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却从这一伙人中间响起,听来明明是婴儿的哭声。

赵天成抬眼看去,见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不过数月大的婴儿,那婴儿正哭的起劲,那女子则手忙脚乱的想哄那婴儿,却怎么也哄不住。

赵天成嘿了一声,问道:“这么小的婴儿却有何罪?难不成他也同意藏匿林单诺林阿布了?还是他也帮着抵抗王师了?”

多里克拉安的脸上一红,心想就让你一局,这小孩子可以放过,反正只要杀了大人就是胜利,于是故做大度的点头道:“赵将军说的有理,这小孩子不妨算他无罪。”

赵天成摇头道:“这可不是算他无罪,他本就无罪。”随即问那年青女子道:“这婴儿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那女子愣了一下,以生硬的汉语答道:“孩子,林单诺林阿布的孩子,我,仆人,照顾,孩子。”

赵天成点了点头,又问道:“林单诺林阿布归家时,你可知dào

?”

那女子摇头答道:“我,一直照顾孩子,其他,不知dào

。”

赵天成看向多里克拉安,问道:“这女子可说的是实话?”

多里克拉安哼了一声。

他知dào

这女人说的是实话。

在捐毒,仆人与主人有严格的分别,这女子既然是负责照顾孩子的,就只能在孩子的房间,连出自己的小院都不行,哪里能知dào

林单诺林阿布回来,就算林单诺林阿布要看自己的孩子,仆人也必须回避才行,主人与女仆人是不能见面的。所以,这女仆还真说不上罪。

他哈哈一笑,答道:“这个也是无罪,就放了她们吧。”其实这一回多里克拉安是打定主意,以退为进,能挑出毛病的都让步,但挑不出毛病的,我可得杀了,只要杀了一个人,就算我挣回了面子。

赵天成见士兵放了那女仆和婴儿,随即看向林单诺林阿布的父母。这一局,关键就在这里。

其实赵天成倒也不想有一个放一个,有罪无罪的都放了,要知dào

这些人可是对抗汉军的,要都放了,不是在鼓励对抗汉军?只是有罪无罪却要分明,无罪的必须放,有罪的必须抓。

他看向林单诺林阿布的父亲,问道:“你是林单诺林阿布的父亲?”

那老人点头,答道:“是,在下布拉满尼乌。”

赵天成嗯了一声,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为什么要藏匿罪犯?你可知这是犯罪?”

布拉满尼乌苦笑了一下,答道:“好教将军大人得知,我和林单诺林阿布的母亲格丽多梅亚里特都不可能知dào

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回家,怎么会藏匿?”

赵天成看了多里克拉安一眼,心说你这人是怎么抓的,怎么审一个就有一个无罪的?他追问道:“你是他父亲,怎么可能不知dào

他回家?”

多里克拉安听得布拉满尼乌说不但自己无罪,连自己的老婆也无罪,怒极反笑,也不说话,只等着看这老滑头如何洗脱自己的罪责。

然而布拉满尼乌只说了一句不知dào

林单诺林阿布回家后,却不再言语,赵天成又追问了一回,布拉满尼乌却只是不发一言。一边上,格丽多梅亚里特却有些急了,恨了一声,对布拉满尼乌说道:“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怕什么丑?你不说,我说好了!”随即说了起来。

原来,这布拉满尼乌是人老心不老,虽然年纪已大,但拈花惹草的心思却一刻也没停过,只要容得个空儿就到外面去找风流女子,就算是年纪已大,不能有什么实质的动作了,但不曾真个也销魂,倒很有些风流之名。

当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反叛之时,这布拉满尼乌见自己儿子居然成了副将,更是以达官贵人自居,外面打的战火连天,他却色心不泯,趁着人心慌慌无人注意之机,居然偷偷溜出去跑到自己的一个相好家里去了。

格丽多梅亚里特对自己的丈夫实在是太熟悉了,一转眼不见了布拉满尼乌,心知肯定又去风流了,一怒之下,带着两个家人就去查找,这一抓抓了个正着,夫妻二人就在那相好家里大打出手,那相好也很受了一些拳脚。

二人正打的热闹,突然传言城破,这一下终于解了布拉满尼乌的围,两口子想要回家,但满城乱兵,却如何走得了?不得已,只得就在布拉满尼乌的相好家里呆着。

没成想,到了晚上,突然有捐毒士兵搜查叛徒,二人情知不妙,于是哀求那布拉满尼乌的相好帮忙。那布拉满尼乌的相好表面答yīng

着,将他们二人并两个亲属一起藏起,暗地里却跑去出首,向捐毒军汇报。

捐毒军正在找林单诺林阿布的家人,这一下正是投其所好,于是这二人并两个家属一起给抓了过来。

直到抓进了牢,这老两口才知dào

,原来儿子已经回家,而且家人为帮儿子多有死伤,一时心惊胆战。两个人本以为这一回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赵天成前面的表现让二人看到了希望,所以格丽多梅亚里特也不顾羞耻,就将这一番因由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多里克拉安听的是又惊又怒。

他一向只管下令抓人,至于这人是从哪里抓来的,自然不在他感兴趣范围之内,没承想,就是这一个小事情,现在却成了林单诺林阿布的家人脱罪的理由,他不等格丽多梅亚里特说完,急叫道:“这是说谎!肯定是他们串通了说谎!”

赵天成一笑,说道:“是不是说谎,这倒是可以验证的。”随即问了布拉满尼乌的相好的姓名,令士兵去将这布拉满尼乌的相好抓来,又命去问当天是谁抓的这布拉满尼乌和格丽多梅亚里特,将抓人的士卒也叫来。

第260章 美女使者

不一时人都带到,赵天成细问之下,一切正如格丽多梅亚里特所言。那相好出首后还得了五十两银子的赏钱,事皆登记在案,而当晚抓人的士兵也证明,的确是从这相好家里抓出的人。

多里克拉安听了只能长叹。

这一回,他这个脸算是丢尽了。

想杀了罗林阿里格洛布尼的家属没成,现在想杀了林单诺林阿布的家属又不成,难不成就此干脆把所有人都放了?

欧阳自远却没有这打算。他的心里也在权衡,他知dào

,现在多里克拉安已经没可能再乱定罪了,再乱定罪,这些人的亲友可以直接往汉营喊冤,但花花轿子人抬人,如果逼的多里克拉安过于丢脸也没什么好处,于是咳嗽一声,说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我看这案子就这样了吧。林单诺林阿布大臣,其他的人,就由你来审吧,只是,要按照今日的方式来审,至于贵国的法律,先放一放罢。”

林单诺林阿布听得欧阳自远发话,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心中对欧阳自远大是感激,心知这是欧阳自远给自己留了个脸面,自然,欧阳自远给他留脸面的原因是让他公平审判,这一点他倒是明白的。眼下既然情势如此,他也别无他法,只能心知肚明了。

三日后,汉军再次启程。这一回,汉军的军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有所增加。本来两战下来,汉军也损失了七八千人,但新增的士卒倒有万人左右。

原来,这两个案子一审,带来了极为良好的效果。

众百姓既然知dào

汉军连如罗林阿里格洛布尼、林单诺林阿布这样的首恶之人的家属都不肯乱杀,那么象他们这些被蒙蔽以及胁迫者更不会被杀,所以人心大定。

也正因如此,多里克拉安虽然满脸羞愧的去见捐毒王,捐毒王倒也没有过于训斥,因为毕竟,国家安定对他是第一重yào

的,虽然没能杀掉罗林阿里格洛布尼和林单诺林阿布的家人,但安定了国家,却是好事一件。

而一众百姓们对汉军心存感激,加上汉军与捐毒王达成的协议,不会再威胁自己国家,更有一条原因:这多里克拉安可是明明的想要展开屠杀的,只是碍于汉军的阻挡才没有成功,所以众人纷纷自思,要想真zhèng

的安全,只有一个办法:参加汉军。

如果参加了汉军,多里克拉安再怎么胡来也不敢乱杀汉军士卒的家属,这才能真zhèng

的安全,所以一众百姓,特别是那些帮zhù

过叛军的百姓,纷纷请求参军。

欧阳自远对此的态度是:欢迎,只要符合条件,一律收入军中。

因为他心里明白,这些百姓也不过是或被蒙蔽,或被胁迫,多是头脑一热就帮了叛军的忙,实在对汉人没什么深仇大恨,倒是捐毒王,与他原来的仁慈之名可不相同。此前多里克拉安的说法已经暴露出了这个捐毒王实在是够狠的,一人反叛,全家被屠,这可不是什么仁慈的国王能做出的。所以他也想借着汉军之威,尽lì

多保护这些捐毒百姓。

如此一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汉军的军力居然比十万还要多一些了,当汉军再启程时,倒也真是声势不减。

这一回,他们的目的地是莎车。

莎车这个国家很奇怪,虽然离捐毒不是很远,但连捐毒人也说不清莎车国的边界在哪里。因为莎车虽也同为绿洲之国,但经常将管理范围延伸到沙漠之中,有时一夜之间,就在沙漠里建起数座沙堡,宣称这里是莎车的国土,但过了数日再看,那些沙堡却已经被拆掉,莎车人已经弃之而走。过得数日,在别的地方又会出现莎车人的沙堡。

不得不说,莎车人建沙堡的功夫还是很有一套的,寻常西域人建沙堡,也不过是挖个沙坑,四面垒一堵数尺高的沙墙,而莎车人的沙堡,高可达丈许,深也可有丈许,而且可以一夜之间建起数座沙堡,城池护墙相联,更有地道暗通,就如同一个小小的城市一般。

不过,也正因莎车人经常突然的就在沙漠里划出地界,所以来往的西域各国人与莎车人多有冲突,特别是与之最近的捐毒人,与莎车人更是冲突多多。只是,每一次与莎车人的冲突,如果莎车人居了下风,往往就一夜之间再突然不见,弄的各国也是无可奈何。

好在,莎车人并没有什么并吞各国的意思,也不过是在沙漠里临时划个地方,过几天就放qì

,所以各国虽对莎车不满,倒也没有起过大的冲突。

只是,这一回可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一回,汉军要征服莎车,而不是简单的边界冲突那么容易。

汉军沿着沙漠前行,这一回是由捐毒人指路,一路笔直的往莎车方向走着,一连两天,只见茫茫沙漠,却全无人迹。

第三天头上,还没有启程,却有人报莎车派来了使者。

欧阳自远听了,说了个请字,随即聚集众将,等待使者到来。

过了一阵,只听外面有脚步声响,帐帘一掀,一阵香气先进了帐,跟着,一个美艳的女子走入帐内。

所有将领眼睛立kè

发直,连柳千惠都吃惊的瞪起了眼睛。

这不仅是因为这女子长的极是美丽,更是因为这女子的打扮。

这女子穿着一袭长衣,衣衫是满长的,只是,这衣服实在是很省布料。

这衣服首先没有袖子,女子的双臂就那么露在外面,虽然外面太阳毒辣辣的,但这女子的双臂白如嫩藕,没有一丝晒过的痕迹。

其次,这衣服的衣领极低,低到什么程度?低到你可以平视就清清楚楚的看到一对丰满的乳房半遮半露的程度。

第三,这衣服还是缕空的。

两胁、背腹,都是带花缕空,里面的肌肤隐隐可见,看的让人心动。

第四,这衣服的下摆是薄纱的,两条洁白的大腿在里面一走动就看得清清楚楚。

好吧,这衣服如果认真的说,遮盖的部分真的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极少的。

大帐内一时静悄悄的。

也许是天太热,也许是帐内空气太闷,也许是美女身上的香气太浓,反正几位将领都感觉着心慌,气短,口鼻发干。

柳千惠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众将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四处乱看——没办法,既然不能盯着人家的身体看,也就只好四处乱看了。

那女子盈盈下拜,轻声道:“莎车使者莫都丽娜参见汉将军欧阳阁下。”那声音直如婉转鸟鸣,极为动听。

欧阳自远努力控zhì

着心神,点头道:“免礼。请问贵国派你前来,有何指教?”

他这话说的一本正经,没办法,他必须极为庄重,不但众将都看着,柳千惠也看着呢。

莫都丽娜说道:“的确有事,是否能请欧阳将军屏退左右,单独一谈?”

欧阳自远咦了一声,奇道:“有什么事要单独谈?公开谈为何不可?”一边说心中一边奇怪。

这莎车国派了个几乎半裸的女子来当使者就免奇怪的了,现在居然又要单独谈,要干嘛?

莫都丽娜却摇了摇头:“不可以,此事极为重大,只能与欧阳将军单独谈。”

欧阳自远犹豫了一下。

按说,单独谈倒也可以,只是对方是敌国使者,如果让人怀疑自己与敌国私相授受可就不好了。

莫都丽娜见欧阳自远犹豫,突然张开双臂转了个圈,长裙随着她的身体飘起,直如花中仙子一般,轻笑道:“怎么,欧阳将军还怕我行刺不成?汉军不远千里而来,却不敢听一听我们的重大建议?”

欧阳自远的心定了。

莫都丽娜这话说的不错,如果单独一谈能避免流血,当然是最好的事,就算不能,单独一谈也不损失什么,他点了点头,向众将挥了下手。

众人纷纷出帐,柳千惠落在最后,向欧阳自远看了一眼。

欧阳自远报以轻笑。

他知dào

,柳千惠不会怀疑自己见色起意,而他自己,更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候,对这样的人见色起意,虽然这莫都丽娜的确美丽无比,但比起美玉来只怕还要差着些神韵……打住!

欧阳自远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这时候怎么想起美玉来了?

欧阳自远见众将都已出帐,问莫都丽娜道:“这回可以说了吧?”

莫都丽娜却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向边上一指。

边上,仍有两名卫士持刀而立。

这是中军帐内的死卫,所谓死卫,意思就是无论什么事,哪怕天塌下来了也不动的卫士。

能当这种卫士,自然得是十分了得之人,而且一旦当上了这种卫士,他们就绝不能与任何人交谈,因为他们始终在中军帐内,所听所看都是机密之事。

欧阳自远见莫都丽娜连这两个人也要赶走,想了一下,点头答yīng



赶走了侍卫如果能节省哪怕一条有命都是值得的,是不是?他挥手令两名卫士退下。

莫都丽娜见帐内除了自己与欧阳自远再无别人,轻轻一笑,突然伸手在胸口一拉,那长裙就自上而下掉落在地上。

第261章 美女使者(下)

欧阳自远突然感觉有些眩晕。

眼前的莫都丽娜,肌肤洁白,身材玲珑,丰满的胸口无遮无挡,两条修长的腿如两条玉柱,实在是美艳异常。

“欧阳将军,我好kàn

吗?”一片香艳中,莫都丽娜腻声问道。

欧阳自远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鼻端满是香气,也不知莫都丽娜的身上怎么会这么香。

“好kàn

。”欧阳自远喃喃答道。

莫都丽娜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声音更是腻的发甜:“你可闻得到这香气?”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又吸了一口气,好象品味着这香气一样。

莫都丽娜笑了,笑容极为妩媚,声音里也满是挑逗之意:“欧阳将军,你可知dào

我是谁?”

“你是莫都丽娜。”欧阳自远答道。

莫都丽娜轻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就是莎车女王。”

欧阳自远嗯了一声,却没有怎么惊奇。

明明自报过家门说自己叫莫都丽娜,又问他“你可知dào

我是谁?”那只可能是莎车女王了。

莫都丽娜见欧阳自远并不吃惊,轻叹道:“大汉离我们莎车千里,此前我们攻击大汉失败,本来败了也就败了,但大汉却不依不饶,一定要征服我们才罢。欧阳将军,这又何必呢?你就算帮大汉征服了西域,你又能得了什么?”

欧阳自远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得不到什么。只是我的国家得了安定。”

莫都丽娜听得欧阳自远这话好象半软半硬,有些着急,干脆直接抛出了底:“欧阳将军,你可知dào

,我身上的香气从何而来?”

欧阳自远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怎么会去想一个女子身上的香气从何而来的问题?

莫都丽娜也微笑,轻声道:“看来欧阳将军并不熟悉西域的传说啊。西域人都知dào

,莎车女王身上有奇香,这香久闻可以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她一边说,一边向前走了一步,轻声问道:“欧阳将军,你想长寿吗?”

“想。”欧阳自远点头。

“你看我可配当你妻子?”莫都丽娜的声音更妩媚了。

欧阳自远笑了笑,点头。

莫都丽娜又上前一步,胸口几乎抵到了欧阳自远的身上:“那么,你还等什么?”

“等你的重yào

事情。”欧阳自远淡淡的答道。

莫都丽娜一呆。重yào

事情?什么重yào

事情?

欧阳自远的神色却十分淡然,声音也淡然:“莫都丽娜女王,你不是说,有重yào

的事情要单独谈吗?我一直在等。”

莫都丽娜的脸上飞红,这一回可不是羞涩,这一回是气的。

“难道这还不重yào

吗?”她的声音有些尖厉,已经失了妩媚,“欧阳将军,你真的对我不动心?”

“动心。”欧阳自远坦率的点头,“但我不会接受。如果说的就是这事,我想,我们已经谈完了。”

莫都丽娜恨的直咬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换个方式继xù

进攻,她不相信一个男人会这么冷静。

然而欧阳自远却没有给她机会,因为欧阳自远已经扬声叫道:“来人,送客!”

莫都丽娜呸了一声,心知这一回实在是没可能得计了,急忙伸手拉过衣服穿上,你别说,她穿衣服的速度和脱衣服的速度一样快,想来已经是练习的很熟练了。

半个时辰后,帐内传来柳千惠和莫尔兰开心的笑声。此时帐内已经没有了别人,众将已经听罢了事情的经过,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既佩服欧阳将军的定力,又遗憾没有亲眼看一看那位莫都丽娜女王的身材。

现在,只有柳千惠和莫尔兰同欧阳自远在帐内,听了欧阳自远的说法,两个人都笑的很开心。

柳千惠打趣道:“怎么,当时你就真的没动心?”

欧阳自远叹了口气,摇头道:“哪能不动心,只是,心是动了,别的却不能动。”

“手没动?”莫尔兰追问。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突然伸手抓住莫尔兰的胸口:“我这就动!”

莫尔兰呸了一声,红晕上脸,看了柳千惠一眼,低声道:“这不是后帐,这么心急。”

柳千惠也是捂着嘴笑,向后帐看了一眼。

三个人一起起身,要往后帐去。

才一起身,却听得外面有人报gào



欧阳自远叹了口气,只得摇着头挥手让二人出去。

两个人出了大帐,孙威却走了进来,对欧阳自远说道:“跟不得了。”

欧阳自远嗯了一声,心知孙威说的是他派孙威去跟踪莫都丽娜女王的事,问道:“怎么了?”

孙威答道:“末将派人远远跟着莫都丽娜女王,跟了数里,却见前面有几个沙堡,莫都丽娜女王进了沙堡就没有再出来,我们的人在外面等了好久,全无动静,正在着急,那沙堡却突然塌了,他们跑上前去看,只见沙堡废墟里空无一人,不知dào

莫都丽娜从哪里跑掉了。”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心知这是莫都丽娜提前设下的,想来她也料到她从军营一出来肯定会被跟踪,毕竟这里离莎车还有三百里的距离,汉军肯定想看看对方究竟想干什么。如此看来,这莫都丽娜女王还真是够聪明的。

欧阳自远说道:“既然跟踪不得,那咱们就直接起兵吧,管她想干什么,反正咱们都得到她们的绿洲一战。”

孙威点头答yīng

,转身出去传令。

不一时,汉军整队已毕,开始向前继xù

进发。

此时已是申时前后,汉军走了不远,太阳就已经偏西了,欧阳自远见这一带沙丘起伏,不利于扎营,下令派出探马,四下看看有没有合适扎营之处。

除了后方,三面的探马派出,很快,左右两面都回报有合适的所在,唯独正前方的探马队却一直没有回来。

欧阳自远心中起疑。

在这大沙漠里,一旦失去联系就意味着极可能是有死无生,所以现在汉军士卒们都极注意按时回报,现在时候已经过了许久,探马队仍没有返回,不知是什么原因?

他一边下令移师到适合扎营的所在扎下营盘,一边下令再派一队人去搜索,而且特别嘱咐,无论找得到找不到,一个时辰必须回来。

然而,这一队人马也没有回来。

欧阳自远心知不妙。

想到莫都丽娜安然退走,早有准bèi

,他心中不由怀疑是不是莎车人暗中埋伏,但这种暗中埋伏又有什么意义?杀了汉军百十人,于汉军全然无损,于莎车却是没了回转的余地,以莫都丽娜之聪明,这中间的轻重怎么会想不透?

但现在不是猜测莎车人想法的时候,欧阳自远一边下令全军警戒以防万一,一边出动大队人马搜索。

这一回,倒是很快找到了此前派出的两批人马,或者说,此前派出的两批人马的尸骨。

两批人,连人带马,全部死亡,而且全部成了骨头。

所有士兵和他们的马匹,全部化成光洁的白骨,身上不但一块肉都没剩下,连一片布都没有剩下,甚至马匹的马鞍都没剩下,只有光洁的白骨倒在地上。

能够辨认出这是汉军人马,还是凭借着抛洒满地的刀枪等器物。

看着这异常的情形,每个人都很吃惊。

首先,可以确认这些人绝不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突然遭到毒手的。因为这些人并不是聚集在一起死去的,有的往东,有的往西,看得出,明显的不是按队伍行列行动,而是好象受到攻击后不敌,四下逃跑时死掉的。

其次,这些人死的很奇怪。

一般来说,如果是为刀剑之类的兵器所伤,尸体的骨头上怎么也会有一些伤痕,原因很简单,如果只伤及皮肉,怎么可能杀死一个人?就算有一些人没有伤到骨头而死,但一个人如此,两个人如此,不可能一百个人都如此,那得多高的技巧才能将一百个人都追杀掉,而且都不伤其骨?再者说有那个必要追求不伤骨头吗?

所以,这些人肯定不是为刀剑所伤,如果为刀剑所伤,也绝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成了骸骨,连一点腐肉都剩不下。

这也不是被强盗袭击的。

且不说有没有强盗敢于攻击一支军队,或者强盗是怎么杀死这些人的,单只一点就足够确认这不是强盗所为了:强盗是为财,但现在这些人的刀枪之物都没有动过,那么强盗抢了什么去?难不成是专门抢马鞍的强盗?

那么,这些人是怎么死的?谁杀了他们?为什么这么快可以让这些士兵肉尽现骨?又为什么放着刀枪不动,巴巴的把马鞍给抢走了?杀人者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跑掉的?

这一大堆问题哪一个都不知答案。

欧阳自远下令四下搜索,足搜索了四五里,仍是没看到任何人或野兽行进的痕迹,不要说没有人或野兽,就是什么蝎子地鼠之类的东西都没见过,究竟是什么人,或者什么样的神奇力量会这样杀人?

眼见天色已晚,欧阳自远只得下令停止搜索,将尸骨收拾了安葬,同时下令加倍警戒。

第262章 神秘之敌

次日,汉军继xù

前行,由于昨天发生的事,人人都多了一分戒备的神色,欧阳自远也特别下令巡哨不得跑出十里之外,出则既回,不得久留,以防不测。

这一天,汉军虽然严加戒备,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到傍晚时分,再次扎营。

当晚,欧阳自远下令增加游动哨。

如果敌军想要袭击骚扰汉军,那么今天晚上应当有所行动了。昨天,他们暗地里伏击了汉军巡逻队,今天一天他们也能想得到,汉军会加强警戒,所以白天他们应当不会有什么动作,但到了晚上,则极可能会有动作,以夜袭为主,突然发动突然消失,这正是骚扰战的好办法,让汉军无法安睡,如此一来,战斗力会大为降低。

不过,欧阳自远仍想不明白,这一支神mì

的敌军是怎么让汉军的人马尸体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变成白骨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更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把马鞍拿走。

既然猜测今晚可能会有所行动,欧阳自远自然不会早早休息,他下令几个将领轮流休息,省得万一判断失误大家都没休息成。当晚,他干脆就和柳千惠一起警戒。

欧阳自远骑着马,向左慢慢绕行,柳千惠也骑着马,向右慢慢绕行。二人各自巡行了一回,只见一片黑乎乎的沙漠,却没有看到任何敌人的迹象。

欧阳自远见一时没见敌踪,于是带马回中军帐,打算休息一下再说。这种防袭扰作战,防守一方最是累人,因为你不知dào

敌人何时会来,所以得个空儿就得休息一下。

他才近中军帐,还没有来得及到帐前,远处突然有士卒叫嚷起来。

欧阳自远立kè

转过马头向声音处驰去,前行不远,见柳千惠也已经赶来,想是也听到了这叫嚷声。

二人冲到近前,见那叫嚷处是营栅的一处守卫附近,这里虽然不是正当守卫之处,但巡逻哨时时从此经过,按说应当不会有问题,然而,这问题正是发生在巡逻哨的身上。

五名巡逻士兵都倒在地上,每个人的面孔扭曲,看起来好象是遭到了极大的痛苦而死的。只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却没有攻击的迹象,每个人都好象是没等反击就突然死亡。

欧阳自远急叫过附近的哨兵来问,那哨兵却也同样的不明所以。

那哨兵说道,自己站在哨位上,往外面看着,他知dào

身后不远是巡逻哨,但一则军法严禁站哨与游动哨交谈,以防两个哨位都忽视了敌情,二则,这种警戒法也实在很平常,哨兵也没兴趣与巡逻哨聊天,所以他只是向外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仍没听到巡逻哨在右侧出现的脚步声,不由有些奇怪。

方才那些巡逻哨是在自己左后侧,离着虽然有一段距离,但听着脚步声、甲叶摩擦声、兵器撞击声都很清楚,然而不知何时,这些声音都消失了。

也是这哨兵多事,要换了别的哨兵,可能就以为是自己方才只顾着注意wài

面了,没留神这些巡逻哨已经过去了而已,但这个哨兵却回头看了一眼。

于是,他看到了五个巡逻兵都倒在地上。

欧阳自远听了这哨兵的说法,心下奇怪。

按这哨兵的说法,这五个巡逻兵是突然间死掉的,但究竟是什么人,用什么样的方法可以在瞬间无声无息的杀死这五个巡逻兵?要知dào

这五个巡逻兵离哨兵极近,不必说叫嚷,只要有一些异常的动静就能引得哨兵回头去看,但从这哨兵的说法可知,这五个巡逻兵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已经死去。

五个人,同时受到这种攻击,同时在死前承shòu了巨大的痛苦却一声不出,这是什么样的手法?而且这样做要干什么?如果要袭击,为什么放着那哨兵不动,偏偏就袭击这五个巡逻兵?

欧阳自远还没有想明白,柳千惠已经来到近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奇怪,我怎么没找到这几个人身上哪里有伤?”

欧阳自远心中更是迷惑,他奇令打高火把,在火光下细看,果然,这五个人的身上居然没有任何血迹或伤痕!

欧阳自远看的真是一头的雾水。他想了想,下令就地将这五人的衣服都脱下来,细细查验,看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伤痕。不过他也知dào

,就算检查出什么伤痕只怕也解释不了他们的奇怪死亡,因为连外表都看不到的伤亡,怎么会导致五个人同时以那样巨大的痛苦表情无声无息的死掉?

柳千惠听得欧阳自远下令脱了士卒尸体的衣服,心知她没办法再在这里呆着了,于是带马转身,自去别处巡视。欧阳自远令手下脱了那五具尸体的衣服细看,却是没有任何可以一提的伤痕,至于一些小小的刮碰之伤,这在众士卒身上极为普通,实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不可能导致五个人如此死亡。

检验良久,仍是不得要领,欧阳自远只得下令将这五人先抬到一边的空帐内安放,待白天阳光明亮之时再行检验,这个事情必须反复查看,至少,得知dào

是什么东西致死人命的吧?

四下里跟着欧阳自远的卫士和围观的士卒都有些恐惧之色。

看来这东西还真够可怕的,可以将一百多人瞬间变成白骨,可以将五个人杀于无形,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妖术?

没错,至少在士卒们的心里,现在是把这事件往妖术上靠的,如果不是妖术,实在没办法解释这事情。

欧阳自远皱着眉头回了帐,才坐下,卫士却报有一个小都统求见。

欧阳自远心中起疑。

汉帝国军制,五人设一伍长,二十人设一什长,百人设百夫长,五百人设小都统,一千人设大都统,三千人设参将,五千人设牙将,一万人设常将军,常将军之上自然还有种种名色,包括定远、奋威、骠骑将军、大将军,将军中最高级是护国将军,再往上就是大小元帅了,这小都统与欧阳自远差着好多级,按说不应当越级请示,那么,他有什么要事要越过那么多级别的将官直接来找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下令传那小都统进来。小都统进了帐,向欧阳自远行礼,自我介shào

说他叫马天水,随即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将军,末将知dào

今天那五个士卒是被什么杀死的。”

欧阳自远的心中一跳,急问道:“是什么人杀的?”

马天水摇头道:“这个末将不知dào

,但我知dào

那五个士卒是被什么东西杀死的。”

欧阳自远听得马天水的话里有话,点头道:“你且说说。”

马天水的神色更是神mì

了,说道:“是被稻草人杀的。”

欧阳自远听马天水说的如此奇怪,追问道:“什么稻草人?在哪里?你仔细说说看。”

马天水吸了口气,说道:“这个,与末将儿时经lì

有关,将军请耐心些听末将说完。”

欧阳自远听得现在的士卒被杀居然和马天水儿时经lì

有关,实在不明所以,于是点头,心想这事很重大,既然马天水要自己耐心听完,他就耐心听一听吧,看这马天水说出些什么来。

马天水见欧阳自远点头,于是慢慢说了起来。

原来,这马天水是江浙人士,年幼时家贫,父母以出卖苦力为生,父亲给人打散工,母亲则帮人洗衣为生。

这打散工与长工不同,长工有固定的人家,而散工则是呼之既来,做完活立kè

就走人。虽然长工散工都是穷苦人,但这两类人之间却是多有不和,究其原因,长工有固定的收入,但吃饭睡觉都要雇主支付,而且长工一雇,往往是经年累月的,个中如果有哪个长工有个病有个灾,雇主少不得要出银子,而且如果雇主因什么事情不想再雇这长工,要辞退也很麻烦,而散工则不同,有什么事就叫来做,做罢了当场结了银子两清,以后再有什么问题与雇主完全无关,所以除了少数大户人家,基本上小富之家都是以临时雇佣散工为主,就算是大户人家,也往往是多雇散工。

如此一来,这长工与散工就有了饭碗之争。

马天水的父亲本是散工,有一天到一个大户人家打工,没成想与那大户人家的一个长工起了冲突。原来这长工生病有段日子了,总是不能做活,那大户人家心倒还好,并没有辞退这长工,只是活计总得有人做,于是雇了马天水的父亲临时来做。

那长工本就因病不能做活心中着急,现在见马天水的父亲来了,身体又壮,做活又好,担心自己被解雇,于是对马天水的父亲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断的为难。

马天水的父亲也是个不能忍气之人,见这长工如此欺负他,不由就与长工吵了起来,中间还相互推搡了几下。

那长工身体有病,自然打不过马天水的父亲,于是自行退开,只是临退之时对着马天水的父亲冷笑道:“你小心着,山不转水转,我现在是有病,但可保不齐你过两天也会有病。”

第263章 神秘之敌(二)

马天水的父亲倒也没有把这话往心里去,心想不过是打不起的场面话而已。

哪知做罢了活计,过了没两天,马天水的父亲突然就生起病来。

这病生的很奇怪,每天半夜时分,马天水的父亲就神志迷糊,胸口疼痛,初时过了一阵也就好了,但几天后,却是身体虚弱,神志不清,眼看着几乎要起不了床了。

马天水家无奈,只得借了银两去请大夫,但大夫请了几位,却无一个能看出这是什么病的,到最后,有一个大夫悄悄对马天水的母亲说:“尊夫之病,看来不象是身体之疾,可能是有鬼神之事,你且问问看,尊夫是不是惹上什么东西了?”

马天水的母亲听了这话,就趁着马天水的父亲清醒时相问,这一问,马天水的父亲不由想起了此前与那长工的冲突来。

马天水的母亲听了这个事,心想这极可能就是了,于是前往那大户人家,跪在户主面前哭泣哀求。

那户主倒是个心善之人,而且如果真是他的长工做这事,谁能保证日后这长工不会这样害自己?所以户主一口答yīng

查看,两人一商议,想着既然马天水的父亲是半夜时发病,那么这长工要行妖术也只会是半夜之时,于是那户主留马天水的母亲在家,表面上不露声色,暗里却等着半夜之时。

到了半夜时分,户主叫上两个人,并马天水的母亲,悄悄的潜行到长工住所,来到窗外,只见窗内灯影晃动,这长工半夜里果然没有睡觉。

众人一见这情形,立时明白了几分。

一个长工半夜不睡觉能搅什么好事?户主捅破窗户纸往里面看,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冷气,怒喝一声,抬脚就踹开了房门,与众人一拥而入。

马天水的母亲也随着众人进了屋,只见屋内,那长工披头散发,面向里面,里面墙边,立着一个稻草人,那稻草人身上贴着一张纸,纸上正写着马天水父亲的名字,稻草人的头上插着数支小箭,胸口也插着数支小箭,稻草人前面还有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血。那长工手里拿着一支小箭,正要再往稻草人身上插。

那户主见长工居然真的行此妖法,心中大怒,抢上前去就要打长工,长工见事已败露,也是拼了,手一扬,那小箭直插入稻草人的胸口。

户主更怒,上前将长工踢倒在地,喝令绑了,连夜去见官。

众人才绑了这长工出门,却有马天水的奶奶跑了过来。原来马天水的母亲去求户主帮忙,家里马天水的父亲一时无人照料,就由马天水的奶奶照料,到得半夜,马天水的奶奶知dào

马天水会发病,所以早早的就在床边候着。

哪想到,半夜时分才过,马天水的父亲突然大声惨叫,一口鲜血喷出,马天水的奶奶急上前看时,见马天水的父亲已经气绝,这一下吃惊不小,只得撇下马天水和马天水父亲的尸体急上大户来叫人。

大户见已经出了命案,更是耽误不得,急上县衙报案,知县升了堂,审得明白,知dào

这长工原来早年间曾和人学过诅咒之法,现在与马天水的父亲交恶,于是就用这法子害了马天水的父亲。

知县也是大怒,令关入死牢,上报知府,择日问斩。

马天水说到这里住了口。

大帐内一时静了一下。

马天水看了看欧阳自远,欧阳自远也看了看马天水,问道:“说完了?”

马天水一愣,答道:“是,说完了。”

欧阳自远有些发晕:“你说的这个,和现在这五个士兵的死有什么关系?”

马天水差点按照平时怒骂手下的方式骂欧阳自远是蠢才,当然,他可不敢真骂,只能在心里骂上一句,表面上却仍是恭恭敬敬的答道:“将军,末将以为,那五个士兵,就是被以这种方式诅咒而死的。虽然末将说那长工是慢慢害了末将父亲,但如果有法力高深之人……”

“噗!”欧阳自远正端起茶杯要喝茶,听得这话,实在忍不住,一口茶直喷了出来,呛的他直咳嗽。

这位马天水都统也太有想象力了吧。且不说这法术是不是真的能害死人,就算真的能,西域之人怎么会这种连中原人都少有人会的妖术?就算他们会吧,他们又是怎么知dào

这五个士兵的名字的?就算知dào

这五个士兵的名字,做这大法害五个士卒干嘛?他们要真有这本事,还不如干脆在稻草人上写上欧阳自远四个字来的痛快呢。

只是,这都统一片热心,倒也没办法训斥他,欧阳自远只得含糊了两句,挥手打发马天水走人。马天水却仍不想走,心想自己已经识破了这妖法,将军大人怎么还不下令探查?

欧阳自远见马天水不走,正要发问,一个士卒却直撞进来报道:“柳将军请欧阳将军速去马房,又有事发生!”

欧阳自远听得“又有事发生”,立时脑袋发大,心想这一夜只怕又不用睡了,但这事怎么会在马房发生?这大晚上的,不会有人到马房去啊。他也不再理会马天水了,起身跟着这士卒就跑。

马天水呆了一下,也跟着跑了出去,打算看看是不是又有人做妖法,如果有,那欧阳将军可不能再含糊着对付自己了,只是他也不懂,做妖法怎么做到马房去了?

一行人急急来到马房,见马房已是人头晃动,数十士兵打着火把在四下查看,数名士兵正抬着一匹死马往一边搬,在一边,已经有两匹死马在了。

柳千惠迎着欧阳自远,急急的说了事由。

原来柳千惠巡查了一回,见没别的事,自己又不能返回去看欧阳自远检查尸体,干脆直接来到马房,打算把马栓了,然后休息一下。不成想,才到马房,却发xiàn

马群骚动不安。

柳千惠既然是骑兵将军,对于马的事自然敏感,她立觉不对,急忙细看,却发xiàn

数匹马倒在地上已然死去,她急忙令人打起火把看时,发xiàn

这些马也都是表情痛苦,但周身却没有一点伤痕。

柳千惠立kè

意识到这事和那五个士兵死的情形应当是关系,所以一边急忙传人,一边派人报gào

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就着火光细细查看,果然,马的周身都没有一点的伤痕,只是马的头面看去却是扭曲着,看来极为可怖。

欧阳自远的心里不由有些着急。

这看不见的敌人真是让人无从应付,眼看着一下子杀人,一下子杀马,全无规律可查,看来并不是什么大的损失,但产生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他蹲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欧阳自远正自着急,却听得一边有人以西域语连声说着什么,欧阳自远抬头看去,见一个夜君士卒正想挤进来,神情焦急,一边的卫士哪能让普通士兵随便进来,全力阻挡,那西域士卒又不会汉语,双方各说各的,都是互相听不懂。

欧阳自远心中一动,扬声令卫士放那士卒进来,又令传一个会汉语的夜君士卒来。

那夜君士卒来到欧阳自远身边,指着马说着什么,欧阳自远哪里听得懂,只得摇头道:“你且等一等,等有通译来了再说。”

那士卒却不肯等,见欧阳自远听不懂,突然伸手,将那死马的头搬了起来,示意欧阳自远去看。

欧阳自远心中大动,急向马头看去,见马头正中,有一个小小的圆洞,那洞深入脑部,从洞内看下去,马的脑子都已经空了一半!

欧阳自远不由叫了一声。

不错,马头!

这马全身没有伤痕,但头上却没有查看,而且表情痛苦,当然极可能是马头上有伤。想到这里欧阳自远心中已有了主意,急令士卒去将那五个汉军士卒的尸体查看一下,看这五个汉军士卒的尸体头上可有伤。

就在等候抬来尸体时,通译到了,那通译也是夜君人,一见这马,根本都不必翻译方才那士卒的话,直接就向欧阳自远说了起来。

原来,西域沙漠之上,有一种奇怪的生物,名为血蝙蝠。这血蝙蝠只在夜间出动,专门袭击人兽,一旦发xiàn

猎物,就自空中无声无息的滑翔而下,突然扑到人兽的头上,利嘴一下子击破头骨,然后自破洞处吸食人兽的脑子。这血蝙蝠不但嘴利如剑,可以一下子破了头骨,而且口中还有一种特别的液体,一旦击破脑骨,这液体就立kè

注入,人兽被这液体注了进来,身体僵硬不能动,口不能发声,但神志却是清楚的,这东西极是恐怖,好在数量不多,极为少见。

说话间,五具汉军士卒的尸体已经抬到,欧阳自远立kè

查看五具尸体的头部,果然,这五具尸体头上都有一个洞,洞内脑子已经半空。

现在欧阳自远知dào

为什么这血蝙蝠要袭击这五个人而放过不远处的哨兵了。

因为哨兵头上戴着头盔,而这五人由于是巡逻哨,以为不戴头盔也没事,所以违反军纪,没有戴头盔。

第264章 神秘之敌(三)

血蝙蝠的嘴虽利,却无法击穿头盔,所以就找了这五个不戴头盔的人下口.

欧阳自远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一边看了马天水一眼,见马天水的脸也不知是火把映的还是羞愧的,通红通红的,也就不去理他,只问那通译这东西该如何对付。

通译答道这东西虽然可怖,倒也不难对付,只要将一些死马之类的头颅安在一个网内,待血蝙蝠进了网,网一收,就可以抓住,因为这东西嘴利却极长,一旦被网裹住就不能回转。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下令立kè

准bèi

诱饵和网。

这件事,今晚必须办好,不然以后谁敢不戴头盔?白天还可以,晚上睡觉怎么办?人能戴头盔,马怎么办?所以这事情,越快解决越好。

马天水眼见自己方才那一通神鬼之说被事实所无情的揭穿,脸上发烧,想着得找回个面子,于是开口说道:“末将想起一件事来,此前咱们的巡逻队离奇死亡,想来也是这血蝙蝠干的。”

欧阳自远还没有开口,那通译却已经开口了,连声说不可能。

这血蝙蝠数量极少,有个三五只一起出现就已经了不得了,哪可能同时袭击上百人的巡逻队?而且血蝙蝠昼伏夜出,白天是不会出来的,但汉军巡逻队是白天死的。就算这些都不考lǜ

,血蝙蝠再可怖也没可能让上百人片刻间变成白骨,因为它只吸脑子不吃肉。所以,那一件公案,却不可能是血蝙蝠所为。

马天水听得自己的判断又犯了浑,脸上再也挂不住了,身形一婑,已经躲在人群后面去了。

欧阳自远却没有注意马天水的情形,只是急着命令准bèi

诱捕血蝙蝠,同时,他也在想着,今晚的事是知dào

原因了,那个巡逻队却是被什么杀的?

黎明时分,诱捕血蝙蝠的事已经成功了。这一回是赵天成在主持,毕竟不可能让欧阳自远一夜不睡。欧阳自远起床来看时,见网内已经罩了五只血蝙蝠,那东西通体暗红,说它红还不红,说它黑又不是真的黑,一双血色的眼睛,利嘴又尖又长,让人望而生畏。

夜君士卒说,这玩意儿是沙漠中的大害,一旦抓到,一般都要烧死。欧阳自远点头,心想这倒不妨听西域人的,汉人对怎么处死这东西全无成见,西域人既然有这习俗,那就烧死好了,于是令人将血蝙蝠在营中示众以安众心,随即下令烧死血蝙蝠。

处理了血蝙蝠,欧阳自远下令全军继xù

前行,此时离莎车已经不过两日的路程,众将一边行军,一边也准bèi

着作战的事宜。

将晚时分,离扎营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探马来报:前方发xiàn

沙堡,怀疑是莎车人的堡垒。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

莎车人既然有做沙堡的功夫,这里离莎车又已经不远,有他们的前哨沙堡倒也不足为奇,自汉军巡逻队莫名其妙的死掉,探马就不远探了,欧阳自远既然听得前方有沙堡,心知不远,于是下令调集一个千人队向前,亲自探查一下,同时下令除了赵天成营中守候,其他将领也跟着。

所谓知已知彼,既然莎车人能以沙为堡,那么众将领如果能亲眼看一看,自然于作战有好处,所以欧阳自远下令众将都跟着。

众将也知dào

个中道理,欧阳自远的命令一下,众将都纷纷前来,与欧阳自远一起,统领着千人队向沙堡而行。

前行数里,远远的已经看到沙堡。众人起先都提着一颗心,不知dào

那沙堡是个什么样子,待看到了真zhèng

的沙堡,却都松了一口气。

这沙堡约七八座,每个都高约数尺,大小不到一丈方圆,而且下围大,越往上越小,呈近于锥形的样子。象这样的沙堡,一个堡内能有个五六个士兵就挤满了,根本容不得大量士卒。估计着这沙堡不过是莎车人警戒的哨所,每个堡内有一二个士兵留守而已。

欧阳自远却是十分重视。

因为眼前的沙堡虽小,但毕竟是一个作战之物,而且此前莎车女王莫都丽娜就是进了沙堡就此消失的,这说明沙堡的内部还有机关,远不止表面这么简单,他见沙堡不多,就算里面挤满了人也不过数十人而已,于是下令孙威带队,将沙堡中的士卒抓来,以供审问。

孙威得了命令,带着五百人向前,他生怕沙堡里的人通过暗道之类的跑掉,下令二百人绕到沙堡后面巡视,以防敌人逃掉,他自己带领三百人展开,向沙堡接近。

汉军士卒一路逼近沙堡,但那堡内却全无动静,几个将领都有些担心,生怕沙堡虽在,但人已经逃了,但如果真是这样,也是无法可想的事。

几个汉军士卒很快来到第一座沙堡前,一个士卒围着沙堡围了一圈,却发xiàn

这沙堡居然没有门,不知哪里是入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带队的伍长见这士兵发愣,斥了一声“笨蛋”,提起枪就往沙堡上刺。

几个士兵这才省悟。既然这是沙子做的,又不是什么巨石所造,何必找门?直接把沙堡捅开就成了,几个士兵刀枪并用,一起去捅沙堡。

才捅了几下,那伍长感觉枪上一空,显然是穿透了沙堡,心下高兴,急抽枪打算扩大一下洞口,才一抽出枪来,却听得沙堡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嗡嗡声,跟着,一股红色的东西涌出,将那洞给堵死了。

伍长咦了一声,心中奇怪,停下枪来看那洞口是什么怪东西。

只见那红色好象有生命一样,慢慢的自洞口涌出,形成一个红色的大团物事,这物事很吃力的挤出洞口,跟着啪的一下,直接摔散了。

这一散开,几个士卒眼睛都瞪起来了。

那不是什么怪东西,而是身体火红的蚂蚁!

这些蚂蚁是抱成了一团挤出洞口,被小石头一撞,这一团散开了,也不知有几千只蚂蚁才抱成这么一团,现在一散开,这些蚂蚁迅速相互靠拢,转眼间已经形成一个方阵,向着汉军士卒爬来。

那伍长自小生于城市,这么多蚂蚁还真是第一回见,笑骂了一声,抬脚就去踩,谁知一脚下去,突然间他长声惨叫起来。

原来他这一脚踩下,还没来得及把脚再抬起来,鞋已经被蚂蚁咬穿,转眼间那蚂蚁已经咬到了他的皮肉上。

这伍长这才意识到这种蚂蚁可不是一般的中原蚂蚁,转头想逃,就在这一转身的时候,一片红色已经爬上他的小腿,那伍长痛的象杀猪一样叫起来,此时他一条腿已经无法着地,伸手去扑打,才打了下,啪的一声,一件东西掉在地上,伍长一呆,看地上是什么,赫然发xiàn

,那分明正是自己的脚!

原来就在这一转眼间,他的脚腕已经被咬断了,脚整个掉落在地。

伍长还没来得及再反应过来,他扑打蚂蚁的手已经变成了骨头,一股红潮顺着手臂直向胸口,腿上,红色已经直奔小腹。

那伍长往上翻着白眼,已经是叫不出声了,拼命往前跑了一步,只一步,整个身体已经完全被红色所覆盖,片刻后,红色突然消退,一具光洁的骷髅立在当场。那伍长身上已经没了一点的皮肉,连衣服都不见了。

那骷髅呆立片刻,突然哗啦一声散落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众士卒们还来不及弄明白,伍长已经死去,几个士卒连连惊叫着后退,只见左近几个沙堡纷纷从下沿涌出红色,向着汉军士兵流淌而来。

孙威这一下可真是吓的不轻。

如果说这几个沙堡是人建的,那么建的实在是太小了,但要是蚂蚁建的,这不但是大,而且是巨大,极为巨大的沙堡。

能容得下五六个人的沙堡,可以容得下多少蚂蚁?而且还不止一个沙堡!

眼见得各个沙堡里都喷出红色,孙威自知不妙,急令士兵后退,当先的士兵倒是退的够快,毕竟蚂蚁爬的再快也不如人走的快,但绕到沙堡后面的士兵们可就退不了了,这一片红色已经迅速展开,如同一片红色的海洋一样横在那二百士兵眼前,也不知有几百亿或者几万亿,或者几万万亿的蚂蚁。

欧阳自远眼见眼前的情形,也是吃惊不小。不过现在,他终于找到杀死他的巡逻队的神mì

敌人是谁了:蚂蚁。

准确的说,就是眼前的这种行军蚁。

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东西,却是听过这东西的名头。这种行军蚁,数量极为巨大,集体捕食猎物,它们出发时排成密集及规则的纵队,而有些行军蚁采取广阔的横队队形前进。它们一离开所在地,就分支再分支,包抄并围攻猎取对象,所有活动迟缓之物,都会成为它们的口中物。

它们将猎物撕咬成碎片,以便携带,然后再以行军的队形前进。主力部队前进时,前卫线上和两翼是长着巨颚的兵蚁,中间是工蚁。大军前进时如汹涌的潮水,有人看见过两丈宽的军蚁队列,这等队列出现,任你什么猎物都立即会被淹没掉。

第265章 神秘之敌(四)

行军蚁于其他蚂蚁也有相似之处,生活习性相同,行动目的相同,当猎物被行军蚁咬到,立即会被军蚁歼灭,它们是群体活动,不会单独执行捕食猎物,拥有整齐的姿势,由首领带动整体,首领下达命令,行军蚁便立即行动,所以被称之为行军蚁。

他们每天都在不断的行军,发xiàn

猎物,吃掉和搬运猎物。晚上,行军蚁就互相咬在一块,抱在一起休息。工蚁在外圈,兵蚁和小蚂蚁被围在里面,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它们的下一代。

行军蚁行动非常迅速。虽然每一只行军蚁都非常小,一滴水就可以将它冲走或者淹死,但是它们合起来的力量太大了,没有什么东西能将它们挡住。碰到沟壑,它们就抱成团,像球一样滚下去连接到对岸,形成一个蚁桥,让大军通过。更宽一点的,前面的毫不迟疑的冲下去,好像盖房子夯实基础一样,直到将沟壑填平,让大军通过,当然,这种场面是很悲壮的,因为这和自杀差不多,不少蚂蚁都被冲走或者掉队了,但是没有蚂蚁会退缩。

不知dào

是欧阳自远所知不多,还是西域的行军蚁有其特点,这些行蚁军居然在沙漠上筑起了如此巨大的巢穴,直如小沙堡一般。无巧不巧,汉军探得这沙堡,又有莎车女王的事例在先,于是就以为这是莎车人筑的沙堡,而那伍长一时莽撞,居然以枪去捅这沙堡,这一枪,可真是捅出了天大的篓子。

欧阳自远眼见那行军蚁如潮水般展开,急令汉军后撤,但那被隔在后面的二百士兵却已经是形势危急了。

欧阳自远心知这一支“敌军”实在是没办法战胜,和这些蚂蚁打仗,只能失败不能胜利,心念电转,已经有了办法,急忙对孙威传令:组织人马后撤,他亲自诱走这些蚂蚁。

这命令一下,众将哪能让欧阳自远冒险,纷纷请令,欧阳自远却一拍自己的马鞍,问道:“你们谁有这样的好马?”

众人立时无语。

这些行军蚁,走起来就无休无止,一般的马还真是引诱不了它们,虽然任何马都跑的比蚂蚁快,但再快的马也有休息的时候,而这些行军蚁则根本没有休息,说走就走个不停,除非头领下令停止,这就如龟兔赛跑,兔子再快,也架不住要休息,而这行军蚁则是走个不停的乌龟,总会赶上兔子的。

好在,众将知dào

欧阳自远的马极快,这些行军蚁再怎么可怕,只要不坐等着这些行军蚁来吃应当没问题,于是众将纷纷嘱咐欧阳自远多加小心,个中自然是柳千惠话最多。

说话间,孙威已经组织三百士兵退了下来,眼见另二百人被隔断,急的额头冒汗,听得欧阳自远的诱敌之法,虽然冒险,但也没别的办法,只得从命。

欧阳自远翻身上马,心中却已经解开了另一层谜。

他方才一拍马鞍,突然想到,那一百巡逻队的马匹连马鞍都没了,原因倒也简单:马鞍为皮革所制,是被行军蚁给吃掉了!

他一带马,已向行军蚁前行,那一片红色翻涌着,连沙子都给遮盖的看不到了,实在是可怕。

将近行军蚁处,只见整个行军蚁大潮顿了一下,接着潮头转向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心知此计已成。这行军蚁没有单独行动的道理,也没有分兵的可能,要走都只会走向一个方向,既然现在向他这边而来,那么那二百士兵就可以脱困了。

他调转马头,向外慢慢走着,马行虽慢,但对行军蚁而言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了,他身后,红色的大潮迅速跟上,他在前面领路,行军蚁大军在后面跟着,不象是被行军蚁赶着走,倒象是他成了行军蚁的统帅一样。

那二百士兵见围困已解,一个个得庆再生,急急的归队,此时行军蚁已将欧阳自远与众人分割开,众将不敢向前,只得远远的叫着欧阳自远多加小心。

欧阳自远挥了挥手,示意无妨。

眼下他这速度,不过是银龙的正常行走而已,比正常行走还要慢上一点,所以他倒不担心马力会不足,只是这行军蚁实在太多,必须引开一段才行。

他身后,行军蚁在整个沙漠铺开,众将见行军蚁来势汹涌,不敢挡其锋,纷纷后退,欧阳自远见众人不想走,扬声大叫,令众将回营,他过一段时间自然会回。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又不想回,却又没别的办法,最终还是柳千惠叹道:“既然主帅下令,还是执行吧,咱们在这里呆着,欧阳将军更没办法回来了。”

众人一听不错,本就是为了引开这些行军蚁欧阳自远才出去的,现在他们在这呆着,欧阳自远一回,这些行军蚁不是又追着众人来了?

众人无法,只得纷纷转身,返回营房。

欧阳自远带着行军蚁直走了小半个时辰,眼见整个行军蚁队伍已经远离了汉军营房,于是调了个方向,让行军蚁队伍的指向与汉军行军方向不同,催动马匹小跑起来。

后面,欧阳自远立时被甩开一段距离,但这些欧阳自远凭着感觉仍笔直的前行,如果欧阳自远就这么跑下去,早晚有一天这些行军蚁仍会出现在他身后。

自然,欧阳自远是不会就这样笔直的跑下去的,他一边跑一边观察着,见行军蚁方向不改,于是一提马缰,银龙放开四蹄,飞奔起来,片刻间已经把行军蚁远远甩开。待确定已经远离了行军蚁,欧阳自远认明方向,向军营而去。

回到营前,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天色都快黑了,但营门处却人群聚集,所有人都焦急的等待着欧阳自远,见欧阳自远毫发无伤的回来,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欧阳自远可没有松气。

这行军蚁虽然已经远离了军营,究竟会不会再改个方向可不清楚,他命令在营前多安火把,特别留意地面,小心行军蚁来袭,反复嘱咐布置已毕,这才回了营。

这一晚,所有的汉军将士都睡的不安稳。

先是血蝙蝠,接着是行军蚁,这西域沙漠里真是什么怪事都有,众人连睡觉都得提着一口气才行。

好在,这行军蚁看来并没有调转方向,或者是就算是调转了方向也没有指向汉军军营,这一晚安然无事。

次日,大军重新启程,远远的避开那几座沙堡,以防万一。

前行至近晚,探马又一次来报:前面看到大量沙堡,而且极为高大。

所有人的神色都是一变。

此前那几座外表低婑的沙堡就已经很可怕了,现在大量沙堡而且极为高大,那得有多少行军蚁在里面?这莎车国和行军蚁有什么关系不成?

欧阳自远下令一个百人队出来,与几位将领前去观看,这一回可是都谨慎多了,远远的就开始放慢脚步细看。

孙威看着对面,见对面居然有一整片沙堡,足有百十座之多,而且每座都有丈许高,二三丈的方圆,实在是规模巨大,不由惊道:“难不成咱们跑到蚂蚁老巢来了?”

柳千惠却扑哧一笑,说道:“这可不是什么蚂蚁,这是莎车人建的。”

孙威大是不服,反问道:“你怎么知dào

,你又没见着莎车人。”

柳千惠向前一指,笑道:“除非蚂蚁会打莎车人的旗帜,否则,这沙堡肯定是莎车人所建。”

孙威向前张望,见中间的一座更大的沙堡上明晃晃的打着莎车人的旗帜,不由脸红,众将也都笑了起来。

欧阳自远也笑道:“此地离莎车绿洲已经不久,听西域降卒说,莎车绿洲四面平坦,无险可守,所以莎车人极可能就以这沙堡为守了,看来,咱们要开战了。”

说话间,号角声响,只见沙堡中已经钻出数百莎车士兵,就在沙堡前不远列阵,想是发xiàn

汉国小队接近,所以列阵防备。

孙威见那些沙堡真的都是人居住的,心中大定,笑道:“开战就开战,谁怕谁啊,只要是人,咱们就打得过,要是蚂蚁可不算数。”

众人笑着带马转回,心中倒也都并不着急。

这莎车国小力弱,据西域降卒所言,总军力也不过二三万人,以汉军十万之师,只要稳扎稳打,莎车国还是没问题的。正如孙威所言,只要是人,咱们就打得过。

将近军营,只见一骑马迎来,却是一个传令兵,那传令兵向欧阳自远行了一礼,说道:“赵将军报,请欧阳将军一回来就立kè

去于将军帐,于将军情形不大好。”

欧阳自远吃了一惊,令众将先回,他自己去看于振飞,众人听得于振飞情形不好,哪肯先回,都跟着欧阳自远向于振飞的帐篷急行。

将近于振飞的帐篷,只见赵天成站在帐外,神色焦急,见欧阳自远到来,急忙迎上前来低声汇报。

原来于振飞自服了血竭,虽然不能说明显好转,但情形是稳定多了,但这些日子里一路颠簸,加之那血竭也实在太小,情形又开始转坏,今天已经又近于水米不进的程度了。

第266章 莎车之战

欧阳自远听得赵天成的汇报,也是连声叹息,来到帐前,就掀开帐帘一角向内看去,见于振飞躺在床上,二目紧闭,脸色已经苍白,连容貌都有些脱相了,不由心中难过,放下帐帘,嘱咐大夫加意照看.

众人离了于振飞的帐篷,都有些郁闷,各自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去各自休息,准bèi

明天的作战。

次日一早,号角声起,汉军出兵五万,准bèi

出战。

据探查的结果,对面的莎车军约有一万人上下,看来是动员了一半的国力来作战了,但其他的莎车军并没有做为后备,因为沙漠平坦广阔,各处都可进攻,所以另一万多人是在其他方向在防守。

欧阳自远见对面只有一万士兵,虽然有城堡,但这城堡不过是以沙为堡,实在谈不上坚固,于是出兵五万,令孙威、柳千惠各领二万五千人,分左右两路出击。

这一回,汉军是以五倍于敌人的力量发起攻击,同时还有五万兵力为后备,莎车人不敢随便从别处调动力量来援,怕汉军的另五万人会趁机攻击那调动后的空虚之处,如此一来,可以说是计划十分完备,对莎车人而言,基本没什么赢面了,就算想打平都不大可能。

汉军列阵而前,孙威统帅着二万五千步兵,柳千惠统帅着二万五千骑兵,并肩前进,对面,莎车人的沙堡中也是号角连声,上百个沙堡里钻出约五千士兵来,就在沙堡之间结阵,看来,他们是打算利用沙堡为依托与汉军相抗。

汉军一路近逼,很快接近了沙堡,只听得一阵呐喊声,孙威部抢先向沙堡发起了攻击。

原来柳千惠的骑兵虽然快,但对面是一片沙堡,不利于骑兵奔驰,所以柳千惠并没有立kè

下令骑兵冲击,而是先慢慢接近再说,而孙威的手下是步兵,这些沙堡对他们并无阻碍,而且孙威手下又有上万的捐毒士兵,这些西域人于莎车的这种布置自然很是熟悉,尤其是捐毒将领想要立功做个表现,所以抢先发起攻击。

汉军呐喊着冲入沙堡中,沙堡里,莎车军士兵依托着沙堡抵抗,且战且退,一时倒也没有败象。

两军正在接战,柳千惠的部队也已经到了,汉军骑兵也呐喊着发起了冲锋。

这一下莎车军就支撑不住了。本来就是只有一万人,一半在沙堡内一半在沙堡外,现在汉军五万人冲至,哪里支撑得住,只听一声号角,沙堡外的莎车士兵纷纷退入堡内,跟着只听一阵阵轰隆声,那些沙堡居然纷纷坍塌了下去。

这一下大出汉军士兵的意wài

,没成想这些莎车人居然主动退入沙堡,又主动将自己的沙堡弄塌,这不成了自杀了吗?但如果算自杀,那沙堡虽大,却还没办法将人压死,至多也就是把人埋在里面而已,这算什么干法?

汉军士兵正在奇怪,突然间轰隆一声,只见地面突然现出数排沟来,一些汉军士兵正立在沟的上方,这一下出其不意,上百汉军直接掉入沟中,紧接着,沟内刺出了长枪,莎车士兵居然自沟内向汉军发起攻击。

汉军士卒们一时手忙脚乱,特别是柳千惠,她的手下是骑兵,对付沟可实在不行,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全军后撤,令前锋线的士兵下马步战,如此一来,骑兵的优势可就没了。

孙威见莎车人居然跑到地下开战,也不客气,下令士兵纷纷跳入沟内追击,哪知汉军才跳入沟内,只听哗哗声响,那沟的两端已经被流沙封住,士兵们站在沟内,却无路可去,根本没法追击敌人。

孙威正自犹豫要不要让士兵上来,左右前后,呯呯之声不绝,只见地面一个个洞现出,莎车士兵自洞内跳出,或从脚下,或从背后向汉军发起袭击。

这一下汉军终于乱了起来,虽然莎车军不多,但这等神出鬼没的打法,实在是没办法应付,孙威无奈,只得组织部队后撤。

另一边的柳千惠也好不到哪里去,骑兵步战本就是失了优势,现在又四下现出洞来,实在没办法应付,也只得下令后撤。

汉军才一后撤,突然地下传来号角声,只见那些坍塌的沙堡纷纷扬起沙尘,原来看起来自杀了的莎车士兵们居然又安然的从沙堡里钻了出来,向汉军发起攻击。

如果按人数算,汉军人数仍是远胜莎车军,莎车军在地下四处冒起的人约在五千左右,自沙堡出击的人也有五千上下,而汉军足有五万人,但五万汉军被一万莎车军弄的晕头转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在莎车军打击下居然连连败退。

欧阳自远眼见作战不力,急令钱子长领兵一万展开,阻挡莎车军攻击,掩护着汉军后撤,莎车军虽然得胜,但毕竟军力相差太大,见汉军退势不止,后面的汉军只是负责掩护,并没有反击的意思,于是也收兵而回。

这一战,莎车军伤亡也不过五六百人,汉军倒有二千多的伤亡,自入西域,这还是汉军第一回如此大比例的伤亡高于敌军,也是第一回的真zhèng

的失败。

众将回了阵中,一个个都气的满脸通红,愤声怒骂。

要是真刀真枪的对打,莎车人绝对打不过汉军,但战争不是比赛,不管你是怎么打的,只管你是打赢打输,显然,这一回,汉军是打输了。

欧阳自远倒并没有太大的激动。

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倒不是说他早料到了会败给莎车,而是他早就料到,他肯定也会有失败。

这世上哪有什么常胜将军?如果有任何一个,哪怕只是一个将军能真zhèng

的战无不胜,那么天下早就统一成一国了,哪里还有第二个国家存zài

的可能,十战能胜其六七,就已经是了不起的事了。

自入西域,汉军虽然也有过危难,有过紧张,但这样正式的失败倒是第一回,但这种失败,欧阳自远是随时准bèi

接受的。

他下令全军先休息一下,研究一下怎么打才好,毕竟现在天色还早,连辰时都还没有过,而且汉军虽败,但伤亡的绝对数量并不大,完全可以再换个打法一试。

众人研究了一会儿,决定就仗着兵力充足,以数量压倒莎车军。计划已毕,欧阳自远重新下令,这一回不动用骑兵了,就动用步兵,柳千惠、钱子长、孙威三人各领一万步兵,分前中后三军,相互拉开一些距离,向前平行推进,赵天成则领一万骑兵做后备军以备万一。

如此一来,前军败了有中军,中军败了有后军,莎车军虽然有这沙堡阵为依,却也无法抵挡。

众将领命,纷纷转身向各自阵位而去,欧阳自远看向对面,却“咦”了一声。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些已经坍塌的沙堡居然又重新立起来了,虽然外表比之此前粗糙了许多,但毕竟是又重新出现了。

欧阳自远的心中有些紧张。

这种打法,他还真是第一回,不知dào

莎车人究竟还有多少招法没使出来。但现在已经做好了准bèi

,无论如何也要试一下再说,欧阳自远一声令下,汉军三路军横向排开,向前逼近。

对面,莎车人也在行动,只见沙堡中,莎车士兵又纷纷钻了出来,仍是五千人在沙堡中列阵以待。

汉军这一回是小心谨慎的向前推进着,行进速度很慢,好在莎车人没有弓箭,否则这种行进速度,伤亡一定极重。

前军将近沙堡,五千莎车军士兵借着沙堡为依靠,与汉军对敌,汉军虽然战斗力强于莎车军士兵,但前军人数与莎车军沙堡内外的总人数相差不大,所以一时也没有突pò



对峙之间,中路军已到,两军合力,立时给莎车军以强dà

压力,莎车军一时抵挡不住,向后退却。

这一回三路军中,柳千惠领前军,钱子长领中军,孙威则领后军,孙威见中前二军合一,已经明显占优,于是下令后军慢行,以防全军聚集在一起,又重复方才的故事。

汉军二万步兵一路攻入沙堡阵中,莎车军不断后退,已是无力相抗,沙堡阵中到处是激战的双方士兵,眼见这一回行将胜利,只听得莎车军中号角声起,五千莎车士兵再次退入沙堡之中。

柳千惠和钱子长几乎同时下令紧追。

他们已经有过一回经验了,哪里能让莎车人再来个故计重施,一时间汉军士卒纷纷抢入沙堡。

猛听得一声长长的号角,轰隆一声大响,只见一片尘沙飞扬,整个沙堡阵再次坍塌下来,只是,这一回坍塌可不是自上而下的塌下,而是整个沙堡向四下直倾泻下来。

这一下可是麻烦大了。汉军士卒一部分进入了沙堡,一部分就在沙堡之间,这沙堡突然间一起塌下,大量的流沙直接将汉军士卒埋在了里面,一时间到处是呼救之声。

柳千惠和钱子长见势不妙,也顾不得再追击莎车军了,急组织人手救援。孙威见前面一片大乱,也是急令部队前行,打算帮忙相救。

第267章 莎车之战(二)

哪知dào

,后军才发,只听又是一阵响,在汉军阵势左侧,一大片沙地塌了下去,数千莎车士兵自地下冲出,直抄汉军后路。

欧阳自远见情形不对,急令赵天成出击。

赵天成带着骑兵直冲而前,莎车军见汉军骑兵到来,不敢相抗,纷纷后撤。此时前面柳千惠和钱子长所部已是乱成一团,欧阳自远见战又不利,不敢追击,令一部汉军展开防备,另一部汉军急行上前相助救援。

直乱了好久,汉军才算把大部分士兵救出来。好在这沙堡都是沙子,只要不那么背运,倒不会有大的伤害,只是如果时间久了,却也会闷死。

这一战,双方伤亡也都不是太大,但论起来,莎车军伤亡约五百人左右,而汉军则有上千人的伤亡,这其中主要是沙堡突然坍塌造成的。

欧阳自远整顿的军队,再向前看时,见前面数里外,已经又竖起了上百座沙堡,这些莎车人居然就利用汉军混乱之机重新布置了第二片沙堡阵!

众将看着这沙堡阵,无不挠头。

这仗打的,实在是太窝火了,明明的可以一战而胜,但偏偏就是打不赢,要照这么打下去,待汉军抵达莎车绿洲外时,只怕也就剩不下多少人马了。

欧阳自远眼见这打法不行,只得下令先收兵,待研究明白了再说。众人都阴着脸往回走,一个个满身的沙尘,还真是都打了个灰头土脸。

欧阳自远回到营帐,立kè

招集众将研究敌情,众人一时间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但说来说去,除了怒骂莎车人,却实在没什么好主意。

将至傍晚,欧阳自远也没什么好主意,只得步出帐来,随处走走,不知不觉,却走到了伤兵营附近。他见自己已经来到伤兵营附近,于是脚一顺,便进了伤兵营,看一看伤兵的情形。

营内,缺手断脚者络绎不绝,更有重伤之人躺在床上哀叫,欧阳自远安抚着众伤兵,心中却很是悲哀。

这些人本来可以在家中安闲的种地做工,娶妻生子,然而,这场战争让这些人变成了如此模样,这还算好的,无论如何,这些人算是留得了一条命在,还有许多没有在这里的人,已经和黄土同腐,他们的家里,父母妻子当如何的悲伤?

欧阳自远叹息着,一个个营房查看过去,来到轻伤营,这里倒是好多了,多是擦碰之伤,即使看着血淋淋的,也多是皮肉之伤,众伤兵见欧阳自远到来,纷纷起来行礼。

欧阳自远哪能让伤兵们行礼,急令免礼,一个个查看伤势,待看到一个士兵,身上倒是没有血,但腿上胳膊上却肿了好几个大包,不由好笑,问道:“你这是蚊子咬的吗?”

那士兵急忙答道:“回将军的话,这不是蚊子,是蚂蚁。”

欧阳自远奇道:“蚂蚁也会咬这么狠?”

一边上的大夫接口道:“禀将军大人,这西域沙漠里毒虫不少,什么蝎子、蚂蚁、蛇,还真就个个毒性猛烈。”

欧阳自远点头,又安慰了士兵几句,才要出帐,突然一呆。

他站在那里,想了片刻,脸上突然现出笑意,随即急急回帐,一路走一路下令聚将。

众将本是将要休息了,不想欧阳自远突然聚将,都以为有什么突发事件,一个个顶盔贯甲,急急的来到中军帐内,却见欧阳自远悠闲的坐在帐内,正指挥着卫士收拾包裹,几个将领都有些发呆,心想欧阳将军这是怎么了?小有阻碍,就打算打道回府,退回中原了?

欧阳自远可没有这么想。他扫了一眼众将,先对赵天成下令:“赵将军,明日,烦你指挥全军,待本帅取得援兵抵达,你就指挥全军在援兵之后发起攻击。”

“额……”赵天成第一回不会应令了。

援军?哪儿呢?也没听说有援军要来啊,而且就算有,欧阳将军有必要亲自去迎接吗?

“末将以为,欧阳将军还是坐镇中军的好,”赵天成不得不出言反对,“如果要迎接援军,差一常将军足矣。”

欧阳自远笑了:“上哪儿去迎接援军?本帅是要亲自去求援,并且顺便把援军引来。”

“这个不妥!”钱子长急了,插话道。“如果要求援,哪有主帅亲自去的道理?当派传令兵去才是,何况一夜之间,如何请得援兵来?”

欧阳自远再次微笑,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是啊,一夜之间,却如何请得援兵来?”

这句一问,几个将领都有些发呆。

欧阳将军这个问题不是怪,是太怪。

就算急行军,沙漠之上,一夜行军百里已经是超过了极限了,但百里之内,哪可能有什么援军?要是有援军在这样近的地方,汉军何必以现有兵力强攻?既然欧阳将军也知dào

这一点,又为什么要亲自去求援,而且这么肯定,认定了明天就有援军来?

欧阳自远见众将不解的表情,哈哈大笑,笑的极是爽快,说道:“这援军嘛,比较特别,而且只有本帅去请才最合适。”

柳千惠有些不高兴了,心想这都大晚上了,你聚将来是寻开心还是怎么着?她轻轻咳嗽了一声。

欧阳自远知dào

柳千惠的意思,不再开玩笑,微笑着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这个打算还真是够特别的,极为特别,但也极为有理,众将听了这一番话,个个都欢呼了起来。

欧阳自远见众将都明白了自己的打算,笑道:“事不宜迟,本帅这就去,各位要准bèi

好明日之战,如果本帅带了援军来你们却没有准bèi

好,可是大麻烦。”

孙威在一边建议道:“欧阳将军,你也很累了,不妨明天白天再去请。”

欧阳自远一笑,说道:“这个没办法,孙将军想一想,如果明天白天去请,不是明天晚上到?那如何作战?”

孙威一听有理,只得点头。

柳千惠眼见这援军只能由欧阳自远亲自去,而且还只能他一个人去,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嘱咐道:“多加小心,别援军没请来,反倒危及你自己。”

欧阳自远点头。此时卫士已经将包裹打好送上,欧阳自远对赵天成说道:“有劳赵将军了。”

一柱香的时间后,马蹄声响,欧阳自远出了后营门。

为了防止被莎车知觉,欧阳自远没有从前营门走,而且也没有安排人护送,只有几个高级将领悄悄送行,送罢了欧阳自远,几个将领都急急的返回,各自去准bèi

明日的作战,这一晚,只怕每个人都睡不好了——自然,这当中,欧阳自远是根本不可能睡觉的一个。

夜色深沉,欧阳自远骑着马认明了方向,一路急行。

他并没有向中原方向走,而是向右后方走,而且走一段就打个很大的圈子,以防自己错过了那神mì

的援军队伍。

好在,沙漠里几乎没有雨水,所以也没什么阴云,月光姣洁,照的沙漠上极为明亮,不至于因为看不清地面而错过援军。

然而,欧阳自远直行了一个时辰,仍没有找到援军的踪迹,心中不由发急。

虽然今天找不到,大不了明天不发起攻击,但如果今天错过了,按照援军的行军速度,只怕明天就来不及了,所以只能在今晚找到,必须的!

他带着马,又一次打了一个大转,这一圈绕了足有七八里,但放眼看去,仍没有援军的迹象。

欧阳自远的心中有些焦燥,不知dào

自己究竟能不能找到,他想了一下,估计着这一带应当是差不多了,干脆放开马力,在沙漠上往来纵横的奔驰起来。

银龙放开脚来跑起来,越跑越是爽快,直跑的兴致大起,居然有收不住的迹象,而欧阳自远却越来越是心焦,不知dào

自己这个办法能不能成功。

他正自着急,猛听得远远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有些象女子尖着嗓子的惊叫声。

欧阳自远犹豫了一下。

现在他急于寻找援军,对于这类事,他真的没太多的时间来理会,但如果碰到女子求救而不顾,他又算什么军人?

正自犹豫,那尖叫声又响了起来,而且听来不止一个人!

欧阳自远咬了下牙,带马往声音来处而行,才行几步,听得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近了许多,居然就是迎着自己而来。

欧阳自远一提马缰,加快速度迎了上去,只听得尖叫声又起,听声音的距离,应当在目力所及的范围了,但月光下却只见沙漠,哪里有人?

欧阳自远心中奇怪,正要扬声询问,猛可里银龙一跳,嘶叫了一声。

这可是少见的事。

寻常马匹这样做是正常的,但银龙哪里是寻常马匹,这种表现,自入西域以来还是第一回。

欧阳自远立kè

低声看向地面。

银龙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跳,这一定是地面有什么东西。

他才一低头,地面上,那女子的尖叫声又起,这一回几乎就在马下!

欧阳自远吃了一惊,细看地面,突然间几乎失笑。

第268章 莎车之战(三)

原来,那不是什么女子在求救,而是沙鼠在叫。

沙漠之中的沙鼠体形不是很大,通体色做灰黄,而且行动时贴着地面,所以几难发xiàn

,现在又是夜晚,自然更难发xiàn

,此时欧阳自远细看地面才发xiàn

,地面上居然有上百支沙鼠正急急的往自己身后跑着,边跑边叫,也正因如此,银龙才跳了一下。

欧阳自远才一笑,却跟着一愣。

上百支沙鼠为什么聚集在一起逃跑?沙鼠可没有集体追击猎物的习惯,这明明就是逃跑啊。

他才一愣,突然发xiàn

前面的地面开始变化,变的五色斑斓,欧阳自远细看了一下,突然失声叫了一声“不好!”带马向一边急绕。

那不是地面在变,而是地面上居然有数百条沙蛇正急急游来!

按说,蛇与鼠是一物降一物的关系,但现在看,沙蛇与沙鼠几乎都快交错到一起了,却没见沙蛇去吃沙鼠,这说明这些蛇也在逃。

欧阳自远一边绕过这一片可怖的地面一边想着,不知前面有什么东西,让这些沙蛇集体出逃,甚至吓的来不及吃沙鼠?

他抬头向前看去,远处,地面上隐隐现出一片红光。

欧阳自远凝神看了片刻,突然笑了,是真zhèng

的开心的笑。

“驾!”他吆喝一声,催着银龙向那一片红光笔直的迎了上去。

次日一早,汉军营中鼓声大起,全体汉军再次列阵,众将一个个精神抖搂,准bèi

指挥作战。

只是,这一回他们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在沙堡外数里处列阵,安静的等待着。

他们在等欧阳将军的援兵。

太阳渐渐升起,地面开始有些热了,士兵们都有些着急。

这站了也有一会儿了吧,怎么还不发令?是战?是退?总得有个说法吧,总不能全军就在这练习当柱子吧?

对面,莎车人也明显的有些不解。

初时汉军列阵,莎车军也是全体动员,仍以上一次的办法,一半在沙堡之间列阵,一半则在沙堡之内。然而,直过了好一会儿,汉军仍是全无动静,这让莎车人也感觉着不理解。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几个莎车士兵越阵而出,向前走了一段,对着汉军大声叫骂起来,看来是想挑动汉军发起攻击。

现在的情形下,莎车人是不可能主动对汉军攻击的,以莎车军的人数和战斗力,离了沙堡就是个死,所以只能等汉军攻击,但汉军却全然不为所动,却也不后撤,弄的莎车军也是莫名其妙的。

赵天成已经是第四次向远处张望了。

他知dào

自己现在身为全军统帅,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谨慎,象这样的张望动作,其实很不好,对军心是有影响的,但他实在忍不住。

列阵已经足有半个时辰了,难不成就这么一直站下去?这样站下去,不用打,最后士兵们只怕都要站不住了。这沙漠的烈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在烈日下晒上一上午,就得倒下一半人。

赵天成身后,孙威已经第二次怒喝“安静”了,中低级将官们不知dào

这是要干什么,难免低声抱怨,孙威只能强行压制。

又过了一会儿,赵天成正在考lǜ

是不是先上全军休息下,柳千惠却突然一声惊呼,向远处指着叫道:“来了!”

赵天成立kè

向前看去,远远的,在汉军侧后方,一骑马跑了过来,马的银色毛发在阳光下不断闪耀着,马上一人,手中举着宝剑,正向汉军打着招呼。

“来了!”孙威、钱子长一起欢呼起来。

“等一等,”赵天成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说道,“看清了再说。”

又等了一会儿,来人已经很清晰了,正是欧阳自远!

欧阳自远没有向汉军阵中来,而是一只手提着包裹,向莎车军的沙堡跑去。

几个将领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虽然他们知dào

这一切是事先计划好的,但主帅独自向敌军处跑,也实在有些让人紧张。

欧阳自远先是不紧不慢的向前,待过了汉军阵列的位置,他突然吆喝一声,银龙放开脚步向前急奔,直冲莎车阵前。

莎车军明显的被欧阳自远的举动给弄晕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十人队呐喊着迎了上来,因为他们实在不相信,堂堂大汉军统帅欧阳自远居然会单人独骑的冲过来,而且还不是从汉军阵中冲过来的,但看着欧阳自远的举动,可实在不象是要过来投降的样子,所以他们真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决定派一个十人队出来,看看这究竟算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自远微微一笑。

莎车人太小看他了。

一个十人队,可以挡得住他?本来他是想好了,接近莎车阵就退回汉军阵中,现在既然只有一个十人队来迎击,那他不妨再往前些。

他呼喝一声,包裹交到左手,仍在马边提着,右手剑起,只见银光闪烁,惨叫声响起,转眼间四名莎车士兵已经倒下,银龙毫不停留的自这十人队中间穿过,向莎车人的沙堡直冲过去。

莎车人这才意识到过于轻敌了,只见沙堡阵内人影晃动,上百莎车士兵冲了出来,向欧阳自远冲去。

欧阳自远没有迎战。

无论他能不能冲过去,他都没必要冲过去,就算他能杀光这百人,于莎车也没有大的损失,他的任务不是单独冲击沙堡,而是行使计策。

当上百莎车士兵冲出来的时候,欧阳自远也已经接近了沙堡,他手上加力,嘿了一声,将包裹扔向沙堡,包裹带着一抹烟尘飞到沙堡边,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原来那包裹的底是破的,有东西一直在往地面上漏,这包裹虽然很大,但现在漏的已经几乎要空了。

莎车士兵才冲出来,突然见欧阳自远将一个包裹扔来,不知dào

包裹里有什么东西,生怕是汉人的什么神mì

武器,急忙四下散开。过了片刻,见包裹全无动静,一个莎车士兵大着胆子用枪小心的挑开包裹,却见那里是粉状的玉米,整个包裹皮里都沾着玉米粉,原来这包裹是用来装玉米粉的。

几个莎车士兵大眼瞪小眼,实在不明白,这汉军统帅把一个几乎空了的装玉米粉的包裹扔来是什么意思?

两个莎车士兵伊里哇拉的说了起来,一个说这是汉人想投降的表示,一个说这可能是汉人要决斗的表示,两个人还没有说清,身后,莎车的士兵将领却已经大声怒骂起来,原来欧阳自远就利用莎车人这片刻的犹豫已经纵马回了汉军阵中。

汉军阵中,几个将领都急急的围向欧阳自远问着什么,欧阳自远的脸上又是疲惫又是高兴,也急急的回答着,紧接着,汉军将领们都欢呼起来,纷纷向各自的位置跑去。

莎车人越看越糊涂,不由互相询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他们并没有糊涂多久,不一会儿,突然呯的一声大响,沙堡阵前不远处,地面突然暴起一片尘沙,随着尘沙,数十莎车士兵疯了一样从地下跳出,狂叫着往沙堡跑来。

莎车将领大怒。

这些人本是伏在地下做伏兵的,怎么突然间跑出来了?他正要下令杀掉这些擅自违令的士兵,只听呯呯之声不绝于耳,地下的伏兵一一冲出,而且个个都惊慌失措的狂叫着往回跑。

紧接着,最外层沙堡处的士兵也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急急的后退。

莎车统帅心知不妙。

一个阵地的士兵发疯,怎么可能个个阵地的士兵发疯?而且听士兵们的叫嚷,好象是有什么东西在攻击他们,他急凝神去看,一看之下,也大叫了起来。

地面上,一片片的沙鼠、沙蛇、蝎子等等,也不知有几百几千只,如同疯了一样正向莎车人的沙堡攻来,许多动物就是从地下通道爬过来的,怪不得这些士兵狂叫,这玩意儿谁受得了!

只见地面一片片的塌下去,这些动物成了汉军的敢死队,莎车军的地下通道纷纷被击破,就算一些没有人的通道莎车士兵们也不敢再下去了,天知dào

那里有多少毒物在!

只听得莎车将领连声怒骂着,数名穿着奇怪的士兵手里拿着大口袋跑了上来。

这些莎车士兵个个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的,就连眼睛都用纱蒙着,手脚也全都罩着,他们冲到莎车士兵前,将口袋打开,自口袋里抓出一把把的红色粉沫向地面撒着,粉沫所到之处,毒虫纷纷避让,来不及避让的一碰到那红色粉沫立kè

抽搐着倒下,转眼死去。

原来这红色粉沫是莎车军中专门对付毒物的,西域沙漠毒物众多,为了防止士兵被咬,莎车人居然有这样的发明,倒也真是厉害。

眼见毒物被挡住,莎车将领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现在莎车的地下通道已破,只靠着地面的沙堡是没办法守得住的,莎车统帅正自考lǜ

是不是全军后撤一段,重新建立一个包含地下通道的沙堡阵,突然间,莎车士兵们又大声惊叫起来。

莎车统帅这一回可不怒了,只是担心,不知dào

又有什么毒物出现,难不成还能冲得过那防虫药?

第269章 莎车之战(四)

他向前一看,脸上立时变色.

不远处,一片红色涌动,如同一片红色的海洋。

那不是别的,正是横行沙漠的行军蚁!

原来,欧阳自远所找的援军不是别的,正是这行军蚁。只是行军蚁行军过程中,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水沙漠的毒物哪能挡得住,结果什么沙鼠、沙蛇、蝎子之类的东西都拼命逃跑,如此一来,倒成了攻击莎车士兵的第一批敢死队。

欧阳自远之所以必须深夜出去,就是算着行军蚁的行走速度,如果不是当晚找到,只怕次日那行军蚁就走过去了,再找就得跑到莎车军阵后去找了,而欧阳自远路上碰到大批沙鼠和沙蛇逃命,也让他意识到肯定有什么更厉害的东西在追击这些毒物。

沙漠之上虽然有众多的物种,但如老虎熊之类的东西却是没有的,就算有也不可能吓的这如此多的毒物如此拼命逃跑,欧阳自远意识到这极可能是行军蚁所造成的,向远处看时,已经看到一片红色,正是行军蚁在行军,所以他直奔行军蚁,到行军蚁近前,以口袋里的玉米粉为诱饵,引诱着行军蚁向莎车阵地而来。

也正因如此,欧阳自远才没有直接回到汉军阵地,如果直接回了汉军阵中,那不是引着行军蚁攻击汉军了?他加快马速,甩开行军蚁,将玉米粉扔到莎车阵中,这才退开,如此一来,行军蚁就直冲了莎车阵地,只是那些毒物被行军蚁赶着成为前锋,却是意wài

之喜了。

这就是欧阳自远的援军,这支援军,对付藏在地下的莎车军特别有效。

任你什么样勇敢的军人,面对莎车人在地下的来往纵横,还真是无法可想,只能凭借数量优势来抵敌,但以数量优势抵敌,也就意味着损失将会不小,然而这些毒虫和蚂蚁,偏偏就是无孔不入,专门的攻击这种地下通道,而且无论这些毒物损失了多少,于汉军是全然无损的,相反,如果这些东西被大量杀伤,汉军也更安全了,至少不必再昼夜防御这些毒物。

汉军阵中此时真是从容不迫,将领们指挥着士兵们慢慢展开阵势,一点也不着急,也的确急不得,要是太快了,不是主动的去喂了这些毒物?

莎车阵中,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虽然莎车人在阵前撒了防虫药,但这些防虫药防得别的,却防不得行军蚁。

只见行军蚁迅速的在防虫药前聚集,不一会儿就堆积起厚厚的一大层,紧接着,这一大片红色开始收缩,很快收缩成了一个个大球,那大球每一个的大小足有尺许开外,转眼间已经聚集起数百个大球,更多的大球则不断的产生。

好象有人发了号令一样,所有大球突然都向前滚去,最外层的行军蚁一沾上防虫药立kè

死掉,但内层的行军蚁仍然推动着大球向前滚动着,这些大球一边滚动一边缩小,每滚一周,都有成千上万只行军蚁死掉,但剩下的行军蚁则仍聚集成球,向莎车人的阵中滚去,在第一批大球之后,更多大球也滚动着,这些大球由于是在死掉的行军蚁铺成的道路上滚动,伤亡就少了不少,那大球迅速的向前滚动,看得人心惊胆战。

莎车人当然知dào

行军蚁的厉害,这大球打不得,一打就是上亿只行军蚁散开攻击,但不打,这大球一过了防虫药的地面,也会散开攻击,这一回莎车军算是真的没办法了。

莎车统帅眼见不妙,心知肯定不敌,只得下令后撤。

这一回的后撤可不是后撤一段再重新建立沙堡,这行军蚁不死不休,没完没了的前行,任你再建多少沙堡也没用。

莎车统帅带领着士兵一路疾退,欧阳自远却已经命令全军启程,跟在行军蚁后面慢慢前行,汉军此时不必杀敌,只要跟着慢慢的收拾战场就可以了,而且这打扫战场都不必救助莎车伤兵,因为行军蚁过处,别说活的,连死的人都没有,只有累累白骨。

汉军士兵们大声谈笑着,这一路的攻击,哪里象是作战,简直就是散步,地面上,无数行军蚁的尸体堆积,每走一步都不知踩上多少只行军蚁,但这些行军蚁也都已经死掉,活着的是不可能留下的,只会全力跟着大部队不停向前。

汉军如此慢慢走着,足走了一个多时辰,远远的,已经看到了莎车绿洲,只见左右隐隐的有更多的莎车士兵在往绿洲跑。

显然,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已经不是防备汉军了,而是防备行军蚁,如果防不住行军蚁,他们也就不必再呆在这里了,因为整个绿洲都会被行军蚁所毁灭掉。

又前行数里,欧阳自远下令全军停下休息。

这倒不是说汉军已经疲惫,事实上这种走法,比之平日行军还要慢,再走一个时辰也未必有多累,但对面是莎车绿洲,莎车人不可能不顾绿洲,所以欧阳自远下令停止前进,要等待莎车人和行军蚁杀得个两败俱伤再做道理。

果然,莎车人退到绿洲边缘就不再后退了。

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如果退出绿洲,这绿洲就从此毁了,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国家从此没了,他们还能退到哪里去?所以,他们只能拼着一命来与行军蚁对战。

只见一批批的莎车士兵将木头堆积起来点燃,试图以火阻挡住行军蚁的脚步。

可以想见,做出这个决定是莎车人被逼无奈的决定。

绿洲上有两件东西是绝对不能少的,一是树,二是水,有树才有水,有水才能住人,现在以木头来烧火,这可不是一般的决心,不是逼到份儿上是不会下这个决心的。

然而,火墙并没有挡得住行军蚁。只见行军蚁纷纷成群结队的往火焰中扑去,古人云飞蛾投火自取灭亡,现在这行军蚁不知有多少去自取灭亡的,火光很快暗淡了下去,因为行军蚁实在太多,硬生生的把火给压住了。

莎车**声惊叫着,急急的在后面又堆起第二道火墙,同时一批士卒抱着木头冲向第一道火墙,试图重新点燃这火墙,然而这些士兵还没有到火墙前就已经倒了下去。

他们是被行军蚁所咬死的,这些人就好象被变戏法的变了一样,只见他们的身体先是迅速变红,覆盖上一层行军蚁,接着再变白,成为骷髅,那手里的木头则转眼间就彻底消失,被行军蚁吃了个干干净净。

欧阳自远看着莎车人与行军蚁之战,突然有些不忍。这些人现在不是在与汉军作战,而是在为保卫家园免遭灭顶之灾而战,这样的战况,实在太过惨烈,虽然这结果是欧阳自远事先就猜到的,但事到临头,仍是感觉着惊心动魄。

几个汉军将领并肩站着,神色间也都大有不忍之意,只是,谁都没有出声。

他们总不能用汉军的血肉之躯帮着莎车人抵挡行军蚁吧?

一批批行军蚁冲向火墙,虽然莎车人不惜伤亡的去向第二道火墙增加木料,最终,第二道火墙仍被突pò

,如红潮一般的行军蚁越过第二道火墙,继xù

向前冲击。

莎车人这一回吸取了教xùn

,在第二道火墙阻挡行军蚁时就已经在设立第三道火墙了,所以第二道火墙一破,莎车人立kè

退到第三道火墙之后,全力阻挡。

然而,行军蚁虽然也损失不小,却全然没有退却的意思,大批的行军蚁再次如潮水般涌上,此时莎车人象疯了一样将木料扔进第三道火墙,这一道火墙已经不是一堵薄薄的墙,而是横着极宽的墙,差不多形成了一片火地。

行军蚁在这片火地上损失极为惊人,目测看能损失了将近一半,但此时,莎车人的木料却已经用尽。

这倒不是说绿洲里所有的树都被砍掉了,但这急切间,那些大树如何来得及砍下再运来?只能是以日常的木料和一些方便砍运的小树来堆积火墙,但此时行军蚁未尽而木料已尽,对莎车人而言,灾难已经临头。

局面正自紧急,只听得一阵狂叫,只见数千莎车百姓,或托或拉,将许多大木头搬了过来,看那些木头都是修整的十分整齐的,不知是哪里来的。

钱子长却叹息了一声,低声道:“这些,是做房梁和门窗的木头,看来莎车人是拆家卫国了。”他终日与战车为伍,修理战车时时要用木材,对这些木材的形状十分熟悉,一看那木材就知是怎么回事了。

几个将领同声叹息。

柳千惠有些于心不忍,低声道:“待咱们占领了莎车,要给他们的百姓留一些帐篷。”

孙威却苦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如果他们抵挡不了行军蚁,咱们还有必要占领莎车吗?”

柳千惠一想不错,如果莎车人抵挡不了行军蚁,整个绿洲都会毁掉,还占领什么?一时不由沉默不语。

这些木料又支撑了一段时间,然而随着行军蚁不断的前行,这些木料也终于用尽了。

第270章 莎车之战(五)

暗下去的火光下,只见一个老人抱着一大堆衣服,颤抖着冲到火墙边,将衣服扔入了火堆.

衣物引火更快,一时间火光一亮。

他身后,大批莎车百姓又至,纷纷将各种衣服、被子、鞋袜甚至家俱扔入火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汗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这些东西燃烧的自然要比火头更快,所以火势一时大涨,居然阻住了行军蚁,然而烧的快,需yào

的量也就大,这种成功并没有持续多久,火光又一次暗了下去,只见上万百姓聚集在火墙后不远处,个个都两手空空,他们已经没有可烧的东西了。

眼看着火光已经将尽,行军蚁虽然损失了七成,但剩下的三成仍很惊人,一片红色的海洋涌动着向火场进发。

突然间,一个年青的莎车女子跃众而出,一伸手已经将自己的外袍拉下,手一扬,将包袍扔入火中。

火光下,她美丽的肌肤如玉雕一般。

四下里无数莎车百姓纷纷解衣,除了贴身里衣,所有衣物都被扔向火场,火光重新明亮了起来。

然而,没有人欢呼,因为他们知dào

,这只是权宜之计而已,不要了多久,他们连身上的衣服都没了,那时,就真的没什么可以阻挡行军蚁的了。

火光终于暗了下去,最后彻底熄灭,红色的海洋再次越过这道防线向前。

莎车人真的没办法了。只见一对年轻夫妇哭泣着拥bào

在一起,跟着两声惨叫,二人一起倒下,原来两人各自持了一把匕首,同时刺向对方;一个妇女大声哭喊着,高高举起手中的婴儿,一下子重重摔在地上。

他们知dào

,死亡就要来了,他们只是不能接受被无数行军蚁在身上狂咬的痛苦,宁可死的痛快些。

突然间,一个士兵指着行军蚁的中央狂叫起来,他手里挥着刀,向着行军蚁直冲过去,只是才冲数步,全身都已经满是行军蚁,重重的倒下。

他身后,数十士兵跟着狂叫起来,这些士兵聚集在一起,一声吆喝,一起向此前那士兵所指之处直冲过去。

这一回他们跑的远了一些,但仍离那目的地还有相当距离就已经尽数死去。

紧接着,莎车军的士兵们就好象发疯了一样,一批批士卒向着同一个方向直冲过去,个中还有一些将领也向那里冲去,只是无一人冲到近前就纷纷倒下,转眼间已经倒上了上千人,但更多的莎车士兵仍在疯狂向前冲着。

欧阳自远大惊,不知dào

莎车人犯了什么毛病,急传西域降兵来问,这才知dào

,原来行军蚁之所以能千万只团结行动如一,全仗着有一个头领蚁,头领蚁一死,整个行军蚁就会星散,再也无法造成大的威胁,顶天也就是如普通蚊虫般有一两只蚂蚁咬人一口两口而已。然而行军蚁却也知dào

头领蚁的重yào

性,所以行军中,头领蚁的位置很是隐密,轻易难以发xiàn

,只是这一回行军蚁的损失实在太大,头领蚁虽然藏的隐密,却也终于藏不住了,方才那莎车士兵就是发xiàn

了头领蚁的所在,而众莎车士兵则拼命的往那里冲,目的就一个:杀掉头领蚁。

这倒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所谓擒贼擒王,既然行军蚁有这种特点,杀掉头领蚁自然是解眼前之危的好办法,只是行军蚁虽然损失不小,但防范工作却很严密,特别是当莎车人不断冲击时,行军蚁好象也发xiàn

了莎车人的目的,围着头领蚁处,红色迅速聚集,明显的比其他地方要多,虽则如此一来暴露了头领蚁的所在,却也同时防住了莎车人的攻击。

欧阳自远听了这话,心想这一回还真是有戏看了,最终是莎车人杀了头领蚁还是行军蚁杀败莎车人?还真在未定之天。但无论哪一个结局,汉军都是坐收渔利。

如果莎车人杀了头领蚁,汉军可以直接对损失惨重的莎车人发起攻击,如果行军蚁杀了莎车人,汉军可以想办法杀掉头领蚁而赶走行军蚁,至于如何赶走,倒是有法子的,毕竟汉军与莎车人不同……

欧阳自远正自思量着,突然间,一片惊叫声响起,这惊叫不是来自莎车人,而是汉军阵中,只见无数将士纷纷惊叫着向前指指点点。

欧阳自远抬头看去,一看之下,脸色发白。

莎车军的士卒就在这片刻间已经几乎全数阵亡!

在行军蚁前部,大批白骨堆积,触目惊心,而行军蚁已经冲近了莎车百姓,眼看着就要冲入人群。就在此时,只见数十百姓狂叫着直冲向头领蚁的位置,他们身后,数百人跟着,莎车人居然打算全国出击,不惜举国灭亡而杀掉头领蚁!

这个变故实在太过突然,欧阳自远足愣了三个呼吸之久,而也就这三个呼吸之间,第一批百姓已经尽数死去,数百百姓又冲了上来,他们身后,上千百姓正在聚集,看来,莎车人真的是要拼命了。

欧阳自远的心中起了极大的波澜。

杀敌人是一回事,看着百姓去冲进行军蚁群里喂蚂蚁可是另一回事,这样的事,他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

汉军众将与欧阳自远也是同样的感觉,柳千惠、孙威、钱子长甚至赵天成异口同声的叫道:“咱们得帮帮他们!”

柳千惠的眼中已经含了泪。

她杀敌时,面对敌人的血肉横飞长声惨叫向来不皱眉头,但现在这情形,她实在受不了,她也不顾着这是公众场所了,一把拉住欧阳自远,急叫道:“快想办法,帮帮他们!”

欧阳自远叹息一声。

还好,他真有办法,不然的话,眼前这一幕会让他一生难忘,他甚至担心自己从此不敢合眼安睡。

“调三千弓箭手来。”他果duàn

下令。

众将急忙应令,但也心中犹豫,这弓箭当然可以远距离杀伤行军蚁,不至于如莎车百姓般自杀,但那头领蚁再大也不至于如人一般大,这箭却如何射得?

欧阳自远却没有时间给众将解释,他上了马,来到弓箭手前,向头领蚁方向一指,大声道:“你们且看好了,我的箭一发,你们立kè

发箭,都向是一个地方射!”

一边上,孙威第一个欢呼起来。

原来欧阳自远要发箭!

他的箭可真是无可抵挡,这箭一发,就算没有射中头领蚁,威力波及也震死那头领蚁了,就算震不死,三千弓箭手一起发箭也可伤了这头领蚁了。

众将也都纷纷欢呼起来,但孙威却突然想起一事,急急的问道:“怎么才知dào

那头领蚁被杀了?”

柳千惠笑骂道:“笨死了。如果头领蚁被杀,行军蚁自然四散了。”

孙威此时心情大好,也不在乎柳千惠的斥责,一拍脑袋,也笑道:“我还真是蠢。”

众将在这里纷纷说着话,欧阳自远却没有时间说话,他勒马坐定,托起弓,稳稳的瞄向行军蚁聚集处的中间。

要知dào

他这弓虽然威力惊人,但发一箭要震颤三天,也就是说,他只有一箭的机会,所以这一箭可不能错失了。

他拉满了弓,一放手,一箭射出。

箭带疾风,直向行军蚁聚集的中央处而去,他身后,响起一片弓弦声,三千弓箭手一起放箭,黑乎乎一片箭雨飞出。

轰的一声大响,行军蚁聚集处尘沙飞扬,这一箭威力惊人,跟着一片尖啸,三千支箭一起落下。

尘沙稍散,只见原来行军蚁聚集最多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黄沙。

紧接着,行军蚁突然大乱,原本整齐的队伍一下子变的乱七八糟,行军蚁们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片刻后,整个蚁群如水银泻地般四面流散,原来让人恐怖的行军蚁大军一下子变成了一片流动的红光,不一时,红光散尽,虽然行军蚁仍有不知几千万只,但蚂蚁聚集起来声势惊人,散开来,却不过是方寸小虫,何足挂齿。

汉军阵中响起一片震天的欢呼声,众将士眼见杀了头领蚁,这行军蚁从此再也不会产生大威胁,个个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欧阳自远却长叹了一声。

其实他早可以这样做的,只是,为了击败莎车人,他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行军蚁屠杀莎车人,这究竟算是功?是过?只能留给后人评说了。

“入绿洲吧,”他轻声吩咐道,“想办法匀些物资出来救济莎车百姓。”

众将答yīng

着,催动军队向绿洲而行。前面,一大片的白骨堆积,莎车百姓们在白骨边上哭的极为悲惨,众将士也是心中难过,默默绕过百姓而行。

入绿洲不久,有将士来报:莎车女王在宫门前的柴草堆上坐着,看样子要自焚。

欧阳自远叹息一声,提马加速,一路急行到了莎车王宫前,远远的就看到宫门前一个由柴草搭成的台子,莎车女王莫都丽娜正端坐在台上,手里持着火把。汉军士卒不敢近前,只能在一边围着。

欧阳自远来到台前,见那柴草上都浇上了油,只要有一点火星就可以烧着。

第271章 女县令

他也是不敢靠近,扬声道:“莫都丽娜女王,何必如此?只要你臣服我大汉,你仍可做你的女王。”

莫都丽娜惨然一笑,淡淡的答道:“多谢欧阳将军了。只是,我的国家已灭,青年尽亡,我却当的哪门子女王?何况我一向我行我素,虽则不比别的国王高,可也不必向别的国王磕头。现在我要当莎车女王,就得向大汉皇帝磕头,这个侮辱,我受不得。”

欧阳自远一时无语。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大汉与西域之争,没有平局的可能,只有要么大汉胜,要么西域胜,除此之外别无造反。如果西域胜,莫都丽娜自然仍可以说她是最高者之一,无人比她更高,但现在,情势如此,她必须向大汉臣服,这不只是她的问题,莎车一国的举动,是会给其他各国带来影响的。所以,这件事是没办法退让的。

“下来吧,莫都丽娜女王。”欧阳自远只能空言相劝。

莫都丽娜笑了一下,笑容虽然凄苦,却仍掩盖不住她的美丽。

“多谢你了,欧阳将军,”莫都丽娜说道,“我一直在等,要么等着行军蚁来,要么,等着你来,还好,我等来的是你。我能看你一眼再死,也算满足了。”

边说着,莫都丽娜已经将手轻轻松开,火把掉落到了柴草堆上。

彭的一声,柴草一下子全烧了起来,熊熊烈焰冲起丈许高,热气逼的欧阳自远和众士卒们不断后退。

欧阳自远长声叹息,他只能摇了摇头。

这个,他没办法,他救不了。

他可以救得了火,却救不了不当最高君主就宁可死的莫都丽娜女王。

“好生安葬。”他只吩咐了四个字。

汉军进了莎车,好一通忙活。

这一战,虽然最初时汉军吃了大亏,相比莎车的损失要多的多,但所损失的绝对数量却不是很大,现在汉军军力仍是超过九万五千,倒是莎车,这一战国内青年尽灭,甚至有行动能力者所留都不多,这主要不是汉军所致,而是行军蚁所致。

自然,如果没有汉军,特别是如果没有欧阳自远,这个情形是不会发生的,但话也可以转着说,要不是莎车铁了心的抗拒汉军,又哪有今天的情形?

此时的莎车,国内多是老弱之人,而且居而无所,起而无衣,可说是一群住在自己国家里的难民。汉军不但要接济这些人,而且还要帮这些人安葬死者,救助伤者,建造房屋,甚至还要变身男妇,帮着这些人织做衣服,一时间整个莎车倒是好一通热闹景象。

莎车人自然心中恨汉军,但汉军的全力相救也大大化解了莎车人的恨意。一连数日,汉军都在忙于救助莎车难民。

这日里,欧阳自远无事,有些想莫尔兰了,他和莫尔兰相见少,相言更少,每次相见,总是争分夺秒的亲热,想来实在有些对不起她。欧阳自远信步出帐,打听莫尔兰何在,这一打听,却让欧阳自远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莎车虽小,却也是等级分明,百姓间有什么纠纷也要去官府申诉,现在莎车国已近灭,哪里还有什么官府,赵天成想着此前莫尔兰就曾经行使过县官职能,这一回也就让莫尔兰先代行县官职能,待重建了莎车官府再行移交,结果,莫尔兰只好满心不情愿的走马上任。

今天正是莫尔兰上任之时,据说正在审案呢。

欧阳自远听得心中直笑,暗想上一回审的就乱七八糟的,这回还让她审啊。他一半是想看热闹,一半是想着万一莫尔兰再无计可施自己也好相助,于是打听了地点,信步而至。

那所谓的官府,其实就是一间大一些的屋子,屋子门窗皆无,都在此前对付行军蚁时拆下来烧了,一时还来不及更换,好在西域沙漠极少下雨,所以虽然无门无窗,倒也可以对付了。

欧阳自远到达时,这屋子里外都围了不少人,有的在屋内告状,有的在门外窗外看着围观。欧阳自远不想打扰莫尔兰,也想看看莫尔兰审案的水平可有长劲,于是就在人后自窗子入往里面看。

此时莫尔兰正在审一个案子,一个衣着华丽之人正拉着一个穿着汉军临时救济的衣衫的人在告状。

欧阳自远见这两人年纪都已不小,但看起来那衣着华丽之人明显的保养的很好,那穿着汉军临时救济的衣衫的人则面有菜色,看来这两人是贫富鲜明,不由提起耳朵听起案子来。

原来,那衣着华丽之人是一个财主,名叫那里多安达,另一个贫穷之人则叫屋兰托巴特,这案子,是那里多安达状告屋兰托巴特的。

据那里多安达说,两家世代比邻而居,屋兰托巴特的父亲在时,因为过于贫穷,于是将屋前的一段路以十两银子卖给了那里多安达的父亲。这一段路是屋兰托巴特家出门的必经之路,虽然那里多安达买下了这段路,但可怜屋兰托巴特家贫,所以仍让其随意行走。到了这一代,两人的父亲都先后死去,但二人却交恶,于是那里多安达不许屋兰托巴特再走这段路,但屋兰托巴特却不肯就范,坚持要走,故此来告状。

一边说,那里多安达还亮出了一个画了个符的莎车文写的契约文书,更有三个老人相证,说道实有此事。

屋兰托巴特却是一见叫冤,说道那段路是自己家出入门户的走道之所,哪有出卖的道理?自己从未听父亲说过这段路卖了,父亲又不识字,怎么可能画押?这是那里多安达有意刁难自己。

欧阳自远听到这里,心中已知了大概。

这是一个富人想挤走穷人的办法。有时富人不想和穷人比邻而居,就会想尽办法刁难穷人,直到那穷人认倒霉搬走。但那里多安达以这样的办法来挤兑屋兰托巴特,倒也新鲜。

想想都明白,谁能把门口的地儿给卖了?但这个案子,那里多安达有人证有物证,那人证可能是买通的,但没有办法证明,那物证,正因屋兰托巴特的父亲不识字,所以这一个符号还真没办法说是假的。

欧阳自远心中有些担忧,象这种案子,他都不知怎么办才是最好的,莫尔兰能行吗?

莫尔兰坐在桌案后,听了双方的说法,也是皱眉,过了片刻,说道:“屋兰托巴特,既然这那里多安达又有人证又有物证,就足以证明你父亲是卖了这段路了,我看,你就直接给那里多安达十两银子把这路赎回来得了。”

莫尔兰这句话一说,欧阳自远心中一沉。

这种判罚,实在是不应该,不但没有考lǜ

证据的可靠性,甚至也没有考lǜ

道德。

那里多安达听到这判决自然是眉开眼笑,屋兰托巴特听得这个判罚,不由大哭起来,连声喊冤。

莫尔兰大是不耐烦,问屋兰托巴特道:“你哭什么?难不成你连十两银子都没有?”

屋兰托巴特哽咽着回答,自己的确拿不出十两银子,何况这事本就不存zài

,他为什么要四处筹集银两买回自己的走道?

莫尔兰对屋兰托巴特的后面半段话权当没听到,只是叹了口气道:“唉,没钱你早说啊。不就十两银子嘛,本官看你真是穷人,这样吧,这十两银子本官帮你给垫上好了。”

这话一说,不但那里多安达和屋兰托巴特吃惊,连欧阳自远都吃了一惊,欧阳自远看莫尔兰神色一本正经的,不象是开玩笑,这算是怎么一出戏?

那里多安达的心中更急。他本就是想用这办法赶走屋兰托巴特,不让屋兰托巴特在自己家边儿上住,现在莫尔兰把银子垫上了,他的计谋不是落空了?情急之下,那里多安达

急忙提醒:“汉人女老爷,这屋兰托巴特家里极穷,没可能还上你的银子。”

莫尔兰听得那里多安达称自己为“女老爷”,这称呼还真是有创意,不由一笑,答道:“这有什么关系?本官也没打算让屋兰托巴特还钱。你们两个且到一边候着,待本官把钱拿给你们,然后两清。”说罢,不待二人回应,已经开始招呼下一位了。

二人见莫尔兰不再理会他们,只得退到一边等着。莫尔兰一口气又审了两个案子,欧阳自远见这两个案子都不是什么大案,莫尔兰却也审得公正准确,与方才这案子的表现大不相同,不由心下奇怪,不知dào

莫尔兰为什么偏偏方才这案子这么有失水准。

那里多安达在一边等着,初时见莫尔兰只顾审案,以为她让差役去拿钱了,但看了半天,也没见哪个差役出去回来,但莫尔兰只是审案,却全然不理二人,二人站的久了,那里多安达的心里有些发急,在一边咳嗽了一声,提醒道:“汉人女老爷,我们等了很久了。”

莫尔兰“咦”了一声,奇道:“你们在等什么?”

那里多安达心中吃了一惊,心想这位汉人女老爷也太健忘了吧,急答道:“我,我们在等您那十两银子,好清帐啊。”

第272章 万国来朝

莫尔兰哼了一声,脸突然一沉,喝道:“大胆!本老爷还没向你要十两银子呢,你倒先向本老爷要起银子了?”

那里多安达听得莫尔兰如此说,也是有些恼怒,答道:“十两银子不算什么,但汉人女老爷这话可不对头,我那里多安达何时欠了女老爷十两银子了?”

莫尔兰哼了一声,板着脸说道:“你买了屋兰托巴特的走道,所以屋兰托巴特不能走他家门口的路了,本老爷这公堂可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本老爷现下也要卖这公堂的走道,只是不是这走道都卖给你,而是让你以后再走就不必交钱了。”

那里多安达听莫尔兰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哭笑不得,叫道:“哪有上公堂还要交走道钱的道理?”

莫尔兰淡然一笑,回答了四个字:“现在开始。”

那里多安达没折了。

既然汉人女老爷现在开始设了这道理,他能怎么办?他想了一下,向屋内众人一指,说道:“难道这些人都要交走道费?”

莫尔兰仍是一本正经的摇头:“非也。本老爷的公堂,本老爷想要谁交钱就要谁交钱,本老爷不打算卖给别人,就打算卖给你。”

话说到这份儿上,那里多安达也总算明白了,这汉人女老爷其实就是如他刁难屋兰托巴特一样来刁难自己,他只能认栽,谁让他就没想到汉人女老爷和汉人男老爷不一样呢?这莫尔兰老爷的办法,说讲理也算有理,至少是按照他自己发明的逻辑来安到他脑袋上的,说没理也真没理,上公堂要交走道费,真是千古奇闻。

屋兰托巴特心知自己是不能硬顶了,这位汉人女老爷就是摆胆了的黑自己,再顶下去,一个“扰乱公堂”,板子就打下来了。

他只得长叹一声,说道:“好吧,汉人女老爷,屋兰托巴特欠小人的那十两银子小人也不要了,就折冲了这公堂的走道费吧。”

一众百姓个个都憋不住的笑,连欧阳自远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现在才明白,莫尔兰其实早就有心治一治这那里多安达,只是考lǜ

到纠结于证据的真假一时半会儿的弄不清楚,所以干脆来了个快捷的办法,他心里不由暗自赞叹,看来莫尔兰已经不再是上一次当知县的莫尔兰了。

他还待要看下去,身后却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转身看去,却是一个传令兵,那传令兵神情焦急,在欧阳自远耳边低声道:“欧阳将军,赵将军请你速去。”

欧阳自远叹了口气。

又是速去。没办法,他连这一会儿的功夫都闲不上。

欧阳自远一路急行,才到营门处就看到了赵天成,赵天成神情也很是焦急,见欧阳自远到来,这才轻出一口气,急急的说道:“绿洲外二十里,发xiàn

大量西域各国旗帜!”

欧阳自远的心中一跳。

汉军已经连续数次大破西域联军,按说西域各国已经没了再起大军的能力,怎么又出现大军?

“备战”,他急忙下令。

赵天成却手一扬止住欧阳自远,说道:“末将的意思是,出现了大量西域各国的旗帜,但没有大量军队。”

欧阳自远一愣。

有大量旗帜,没有军队?难不成只有一堆打旗的人?

赵天成也没有多解释,向一边一指。

欧阳自远见一边上,他的马已经备好,心知赵天成的意思是让他亲自去看,这事情也真是够奇怪的,他不亲自去看还真是不行。他一边下令全军戒备,一边带了一个千人队,并赵天成一起往绿洲外疾行。

前行不远,只见前面一派的旗帜,也说不清有多少种,一眼看去,除了精绝国的金蛇旗不在,好象大多国家的旗帜都在了,但来的人数还真是不多,合计起来也不过二三千人,而且这些人多是不着盔甲,只有少量人看着是武装起来的。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面面相觑,二人都不知dào

这算怎么一回事。

对面,西域人见有汉军抵达,而且打的是主帅的旗帜,一声吆喝,人众纷纷停下。欧阳自远见这些人队伍杂乱,全无纪律,实在不象是来打仗的,且不展开队形,只等着看对方要做些什么。

对面的队伍停下后,只见三骑骆驼出阵,向汉军而来,骆驼上是三位老者,最年青的看样子也有五十多岁了,三人全无盔甲,更无刀剑,一边走一边高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武器。

欧阳自远命人将这三人带到面前,问这三人来是何意。

当先一人右手抚胸,向欧阳自远深深鞠躬,然后咳嗽一声,长声吟诵起来。

欧阳自远立感头大。

他知dào

西域许多国家有这个习俗,正式的官方交谈不是用说的,而是用唱的,但现在这人用的也不知是哪国语,唱的声音发颤,时时还带个拐弯儿的调儿,实在听不懂。

好在这人并没有唱多久,随即又改用汉语说道:“尊敬的汉人大将军,伟大的欧阳将军,您的光芒如太阳照耀,您的身躯如高山般伟岸……”

欧阳自远不得不出声打断这人,问道:“你们这是来做什么的?”

那人听欧阳自远发问,又鞠了一躬,答道:“我们就是沙漠中的一粒沙尘,在您的光芒下无可遁形,我们就是您脚下的尘土……”

欧阳自远长叹一声。

这算说不通了。要照这么说话,只怕明天太阳升起时也说不到正题,他看了赵天成一眼。

赵天成心知欧阳自远对付这种场面还真不行,这类事,还是他更擅长,于是在一边插话,与这老者对答起来。

直绕了好一会儿,赵天成总算问出了正题。原来,这些人是来投降的!

西域各国自玉门一战,损失惨重,此后累战累败,数次合西域各国之力,最终仍是失败,而汉军一路向前,无可阻挡,西域各国此时再也支撑不住,经过一番相互的讨论,最终,各国决定联合向汉军投降。

欧阳自远听得这个消息,激动的几乎坐不住马鞍。

经lì

了这么久的战争,现在,终于可以一平西域了,他怎能不激动?他急忙在一边插话相问,都有哪些国家投降。

那老者早知欧阳自远有此一问,急向身后一指。

他身后,各国使节也已经等待已久了,见老者的动作,纷纷上前,一个个前来向欧阳自远递交国书。欧阳自远的手颤抖着,呼吸都急促着一一接受。疏勒、尉头、姑墨、温宿、龟兹、尉犁、危须、焉耆、姑师、墨山、劫、狐胡、渠犁、乌垒……几乎所有尚未征服的西域国家都在了,一个人降书递上,欧阳自远感觉着手里越来越沉。

那不是因为国书有多沉重,而是他知dào

,每一份国书,就意味着汉军士卒和西域百姓减少了数千甚至数万的伤亡,如此大喜事,他怎么能不感觉手中的国书沉重?这一份国书,看来只是一张纸,但实jì

上,却是成千上万人的生命。

赵天成在一边也是兴奋的满脸通红,但他此时还算镇定,一边协助欧阳自远接收国书,一边急传令安排住所,准bèi

宴会,款待这些使节。

直过了好一会儿,各国使节才算一一递罢了国书,欧阳自远的心情真可以用兴高采烈来形容,他紧紧托着这些国书,生怕哪一份失落了,与众使节好一通的寒暄,这才让众使节往绿洲走。

赵天成跑前跑后的忙活了一阵,此时得了个空儿,来到欧阳自远身边,悄悄说道:“还缺少一个最重yào

的国家的国书。”

欧阳自远嗯了一声。

他知dào

,赵天成指的是精绝国的国书。看来,汉军还不能就此结束战争,他们只怕还要有一次作战,这次作战,将直指西域反叛的首恶:精绝。只是,眼下自然不是谈论这事情的时候,且先招待了各国使节再说。

至傍晚时分,整个绿洲一片热闹。汉军将士也都知dào

了这消息,一个个笑逐颜开,众将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宴席摆开,汉军众将与西域各国使节推杯换盏,一方是加意笼络,一方是曲意奉承,整个宴席一片和谐。

酒过三巡,欧阳自远找了个由头问起精绝国的情形,谁知这一问,场面立时冷了下来,众使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居然无人接腔。

欧阳自远心中暗惊,心想这还真是虎老威风在,各国都已经决心投降了,但一谈及精绝,仍是畏惧,看起来,要让西域各国真心臣服,汉军必须拿下精绝,否则这个臣服实在不稳固,随时可能反叛。

赵天成见场面有些尴尬,急忙打圆场,转弯抹角的打听精绝的风土人情。这一转,既顾全了欧阳自远的脸面,也不至于让各国使节不敢说话,毕竟说一说精绝的风土人情没什么大问题。

但一番交谈下来,却让汉军将领有些失望。

原来各国虽然都受精绝统领,但除了知dào

精绝国的位置之外,其他所知都是不多,甚至没有人去过精绝国。

第273章 征精绝

他们只知dào

精绝国以黑女王为首,黑女王智慧超群,神通广大,精绝国人数虽不多,但多有异能,战斗力惊人.

欧阳自远听着这些话,心想这些基本都是废话,因为这些内容汉军早就知dào

了。

不过,多少的从各国使节口中还是打听到了一些内容。

其一是,精绝国损失惨重。

不但他们的普通军队损失惨重,而且他们的精锐之师也基本损失怠尽了,此前的鬼影骑兵,就已经是精绝国的女王近卫军了,可见精绝的损失有多重。

也正因如此,精绝对西域各国已经没有了什么控zhì

力,西域各国眼见精绝已经无力相顾,而汉军步步紧逼,权衡轻重,这才不得已而降。

欧阳自远与赵天成对视一眼。二人心里都清楚,这种投降,更象投机。谁强就降谁,现在精绝无力,各国降汉,但一旦汉军无力,各国只怕会立kè

反叛,再降精绝。二人心里都知dào

,接下来打精绝这一战,必须取胜,胜则整个西域平,败则半个西域再叛。

赵天成转着圈儿的打探,可有哪国愿意相助汉军攻击精绝,各国使节却都纷纷摇头。个中有一国使节出言直率,明白表示:他们现在投降,一旦精绝复兴,倒未必会有多大追究,但如果他们出兵帮zhù

汉军攻击精绝,万一有个闪失,他们必然遭到精绝的报复,各国国小力弱,只能自保,还望汉军见谅。

欧阳自远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就不再追问。现在各国来降已经是意wài

之喜了,既然各国都畏惧精绝,也没办法强人所难,看来这一战,只有汉军自行了,好在只剩精绝一国,汉军的赢面极大。

此后两日,欧阳自远与各国使节一一敲定投降条件,各国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但都不约而同的表示,不参与汉军与精绝之战。

欧阳自远心知此事不可用强,于是一边与各国谈判,一边令汉军加意准bèi

,对精绝之战,实在马虎不得。

第三日头上,各国使节纷纷辞去,自去回报,汉军则整顿军马,准bèi

前征精绝。

这一回启程,汉军将士们既兴奋又紧张。

现在只剩下精绝一国,打下精绝,就等于平了西域,众人就可以高奏凯歌而还,这自然让人兴奋,然而另一方面,看到西域各国仍畏惧精绝如虎,众人也知dào

打精绝这一战的重yào

性。

可以说,能不能平复西域,或者为山九仞,在最后时刻功败垂成,全看这一战的了。

欧阳自远自是更加重视,一路上连连吩咐众将好生整理军资,训liàn

士卒,每天必要将大事小情都一一询问。

欧阳自远如此表现,众将更是不敢轻视,不但众高级将领极为重视,可以说汉军从上到下都极为重视,此番行军,无论是柳千惠还是莫尔兰,居然都忙的不来打扰欧阳自远了,实在说,欧阳自远也是忙的很,实在没心思与柳千惠和莫尔兰温存,就算相遇,也是匆匆说上几句话就分开。

汉军一路向前,好在这一回方向倒是明确,西域各国使者公开的不敢说,但私下里,倒很有几个使节悄悄的告知汉军该如何走,甚至何处可以扎营,何处有水源,这些事欧阳自远倒是全都掌握了。

一连数日,汉军在沙漠上不停前进,有了这些情报,汉军的行进异常容易,加之各国已降,汉军后顾无忧,沿途倒有一些国家派了人供应汉军饮食,只是,这些人都自称是自发而来,问是哪一国的,却也都不肯明言,想来既怕得罪了汉军,又怕得罪了精绝,所以各国如此选择。

前行了多日,这日里,离精绝已经不远。这一带地势开始有了起伏,远处,一片小山连绵,这山就是进入精绝的标志,过了此山,就进入了精绝的地盘,所以西域人干脆都叫它精绝山。

汉军正行进间,前方探马来报:发xiàn

数百具尸体,死状可怖。

欧阳自远问明了除这些尸体再无他物,于是亲自前往观看。

离尸体还有一段距离,就闻着一股的尸臭味,看来这些尸体倒没有死很久,至少还没有腐烂尽。

欧阳自远近前看去,见这些尸体有的开膛破腹,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则居然被生生扒了皮,一个个死的极是悲惨。他心中暗惊,细看这些尸体,见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只是年青人不多,不知是何道理。

正看间,一边上孙威却叫了起来,向欧阳自远连连招手。

欧阳自远走过去看时,见地面上整整齐齐的排着一排尸体,全都没有头颅,尸身倒是排列的十分整齐,那些尸体一看就知都是男子,而且都赤裸着上身,在尸身上,以利器划出一排文字,这文字写的极大,每个尸体上只有一个字,这一排尸体,看来是专门写这些文字的。

欧阳自远急传通译来,翻译过来才知,那一排文字是:背叛精绝者,看清这些人的下场!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

西域各国使节此前说,精绝人是不许任何外人入他们的国土的,有什么事,都是由驻在各国的精绝使节与他们联系,此前精绝国力大衰,意识到各国可能投降,所以全面撤回了使节,那么,这些人应当不会是别国人,肯定是精绝国人。

既然如此,这就说明,精绝国内部也已经开始内乱了,至少这许多人都是精绝人所说的背叛者,所以才被如此处死。

但这并不能说明精绝人仍强dà

,相反,这说明精绝人已经是没办法了。

试想,如果精绝人还有别的办法,有必要暴尸恐xià

吗?这暴尸恐xià

,能吓得倒谁?特别是那一排文字,更是说明精绝人此时的虚弱。

要知dào

这里已经是精绝国的边沿,精绝人将尸体扔在这里,自然是想让来攻的外人看到,但他们居然连尸体都不敢扔远,只能扔在国土边沿,可知他们的力量是什么样子了。

欧阳自远吩咐将尸体统一埋好,下令全军加意警戒,继xù

向前。

他们没有背叛过精绝,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臣服过精绝,所以,他们根本不怕精绝人的威胁,相反,现在精绝人应当考lǜ

一下汉军刀剑的威胁了,这个威胁,绝对比那些尸体更有效!

汉军将士们振奋起精神,继xù

向前,前行十几里,已经将小山甩在身后,又有探马来报:前方,发xiàn

二万精绝军!

几个将领都有些吃惊。

二万人并不足以让人吃惊,但他们吃惊的是,这可不是精绝人的全部力量。

根据西域各国使节提供的消息,精绝**约还有四万人左右,这二万人来攻,于道理实在不通。

如果精绝人想与汉军决战,该当是尽出全军四万才是,就算尽出四万人,仍不到汉军的一半,要想胜利还极为艰难,现在只出一半军力,不是更不可能战胜了?要是精绝人不想与汉军决战,这出动二万人已经是他们可出动的军力的一半了,如果这一半军力被歼灭,他们不是自讨苦吃?

这种出兵法,还真是让人摸不透个中原因。

欧阳自远沉吟了一下,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管你有什么打算,现在的现实是汉军军力远胜精绝,只要指挥严谨,精绝人有再大的本事也休想得胜。

他随即下令,就令柳千惠和孙威一带步兵一带骑兵,出兵五万人迎战,另外四万五千人展开阵势,以备万一。

这一回汉军出动的力量是精绝人的两倍半,怎么也够用了,而后备队仍有四万五千,精绝人就算有什么打算,只怕也没办法实行。

布置已毕,汉军展开阵形,欧阳自远立在中军,全军呈战斗队形慢慢向前。

对面,两万精绝军出现了。

这两万人居然都是步兵,而且看阵形极为僵硬,居然是横向的一字阵,一排二千人,共计十排,完全就是一个步兵排列,这种阵势,对付同样是步兵的敌人还算凑和,但对付汉军骑兵,实在是自寻死路。

柳千惠见对面是步兵阵,而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准bèi

,当下下令骑兵队准bèi

冲锋,孙威自然知dào

应当怎么办,下令步兵排阵,跟在骑兵之后,骑兵一冲破了敌阵,他的步兵立kè

冲上去近距离屠杀。

汉军迅速的准bèi

着,欧阳自远也不断的看着精绝军。他的心里一直有些不解,他实在不明白精绝人的打算。

不但只出动一半军力,而且是这种布置,这不就是送死来了?难道精绝将领会蠢到这样子?这可实在不大可能,他们要真蠢到这样,怎么能统领西域各国的?

一阵风吹来,欧阳自远突然皱了一下眉。其实不止他皱眉,其他几位将领也是皱眉的皱眉,掩鼻的掩鼻。

因为这风里有一股臭气,一股极臭的臭气,却又不象是什么神mì

武器,只是很臭,却没有什么毒性。

“这帮家伙多久没洗澡了?”钱子长在一边不由抱怨,既然这风是自精绝一方吹来的,那么应当是精绝人身上的味道了。

第274章 征精绝(二)

但钱子长也知dào

他说的这话是不可能的,就算一年没洗澡了,也不会有这样臭吧,何况离着这么远,身上没洗澡的气味怎么能传过来?

赵天成摇了摇头,慢慢说道:“这个当然不是没洗澡的味道,这个,这个好象是……”他的脸色一变,正要说话,汉军阵中鼓声大起,汉军已经发起了攻击,赵天成这句话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汉军士兵们顶着臭气向精绝军冲去,离精绝军半箭之地,一声令下,箭如雨下,向精绝军射去。

精绝军没有弓箭,不但没有弓箭,甚至没有盾牌,更奇的是这些士兵就好象没见过弓箭,不知dào

这箭能伤人一样,于眼前的箭雨全然不顾,仍是直直的向前走着。

第一排箭直接击在精绝士兵身上,上百精绝士兵立kè

变的象刺猬一般。

然而,这些精绝士兵居然没有一个倒下的,也没有一人喊痛,这些人身上插着箭,多者甚至身上插着十几支箭,却没有流一滴血。

只见这些士兵纷纷伸手,将插在自己身上的箭一一拔出扔在地上,仍然继xù

前行!

几个汉军骑兵掉在了马下。

这不是精绝士兵打的,而是被精绝士兵给惊的。

传说有铁骨铜身之人,刀枪不入,现在这些精绝人不是刀枪不入,问题是,入了刀枪根本不死!这算什么样的法术?

柳千惠也是吃惊不小,方才她亲自看到,一个精绝士兵拔箭时将自己的肠子都拉出了一段,但那士兵只是将肠子又塞回去,然后扔掉箭,就好象那肠子不是自己的一样。这也太神奇了吧?

“砍他们的头!”柳千惠扬声大叫。

这个办法只怕是对付这支不死的精绝军最好的办法了。

头是六阳之首,就算你身体不怕刀剑,头总是怕的,就算头不怕,砍了头,没了眼睛却拿什么看?所以虽然这支精绝军很可怕,但总是有弱点的。

如果不是柳千惠这一声,只怕有些汉军士兵要打退堂鼓了,柳千惠这一声让众人定了心,众骑兵高声呐喊着直冲敌阵,既然对方不怕箭,这箭也就不放了,众士卒刀剑齐举,一起往精绝士兵的脑袋上招呼。

精绝士兵果然怕被砍头,纷纷举着刀剑护住头颅,然而,他们护的主要是眼睛,如果护头,骑兵来去如风,很容易砍到,但只护眼睛却方便的多,更奇的是,精绝士兵们居然都是手使双兵器,多是双刀,一把刀护眼睛,一把刀则向汉军士兵砍去。

这一下汉军士兵的麻烦大了。

削掉了精绝士兵的半个脑袋,甚至大半个脑袋都不管用,只要眼睛还在,精绝士兵就能攻击,汉军士兵们连连砍杀,却哪里有那么准确,能一下子砍到精绝士兵的眼睛上?

如此一来,精绝人可说是立于不败之地,精绝士兵不断前行,直杀的汉军骑兵步步后退,柳千惠眼见事情不妙,却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组织骑兵强行冲撞精绝军。

马冲人自然能冲得倒,但精绝人连刀剑入体都不怕,被马冲击一下怎么会在乎,不断有精绝士兵被撞飞,接着又爬起来继xù

作战。

汉军骑兵这一下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对战许久,汉军被杀伤不少,眼见情形不利,柳千惠才要下令全军重新整队,却听得一阵慌乱的叫嚷声,只见汉军前锋已经转身败了下来。

柳千惠长叹一声。

这她是没办法了。这也不能怪士兵们,面对这样杀不死的人,谁能支撑得住?她只得下令全军后退。这一退,几乎成了溃败,汉军骑兵全无队形的往后撤tuì



精绝人根本不在乎汉军骑兵,整个精绝队伍在与汉军骑兵对战时都没有停止前进,汉军骑兵攻击时,他们没有恐惧大叫,而汉军骑兵撤tuì

时,他们也没有欢呼,只是默默的继xù

向前。

孙威眼见不妙,下令步兵展开队形,护着骑兵后退,虽然他没有强行攻击精绝军,但既然要保护骑兵,汉军步兵当然也不可避免的与精绝军接战,接战的结果可想而知。

五万汉军,损失了足有五千人,而精绝人被杀而不能再作战者连一千人都没有,只是许多精绝士兵缺胳膊断腿,少了半个脑袋破了肚子的,倒是不少。

要放在以前,这样的情形下精绝军已经完蛋了,但现在,却是汉军大败。

欧阳自远眼见战况居然如此神奇,也是吃惊不小,急令钱子长以战车相护,全军后退。

钱子长领命,下令战车出前,以箭和飞锥攻击,但箭虽急却阻挡不了精绝军,而飞锥就算能击倒一两个精绝军,却也无法杀掉,一时间居然无法阻止精绝军的前行,精绝军也是脚步不停,向前不停的走着。

欧阳自远又惊又怒,没想到自己千准bèi

万考lǜ

,居然见到这样一支不死之军,心知就算全军冲上只怕也难取胜,只得下令全军后撤,打算退出战场再做道理。

汉军才一后退,突然间身后一阵大乱,一个士兵急急来报:身后,出现二万精绝军!

欧阳自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当然知dào

精绝军可能设埋伏,但设在哪了?汉军每日行军,哨探出十几里,近日更是哨探出三十里开外,而且多批探马巡视,哪里有精绝人的埋伏?现在这些人居然自汉军身后而来,难不成从天上飞到汉军身后的?

他急带马来到后队,只见身后,两万精绝军隐隐出现,这些精绝军与前面的精绝军一样,都是步行,而且排成步兵队,手持双刀,只是这些人身上好象都是沙土,看来的确是埋伏,但两万人伏在沙中,再怎么也可以发xiàn

得了,为什么此前汉军就全无发xiàn



这些问题实在无解,但更无解的是,现在精绝军前后夹击,汉军真是前进无力,后退无路!

欧阳自远正自着急,赵天成骑着马到了,赵天成也是满脸焦急,向一边一指,说道:“那边有个小山谷,不知可不可以先进去避一下?只是此前探马探查,这谷只有一条路,后面没有路。”

欧阳自远犹豫了一下。

避入死谷,就意味着汉军再没有了别的出路,只能死撑,弄不好,可能全军被歼灭在谷内。

然而,如果不避入谷内,汉军现在处在一片平坦之地,四周无险可守,而且被精绝军前后合围,实在是眼看着就要灭亡。

欧阳自远看了看前后越来越近的精绝军,一咬牙,下令道:“全军避入谷内!”

汉军一路奔逃,进入山谷。

这山谷实在不大,九万汉军进了谷,几乎将山谷占满,而且谷口也不算狭窄,足有近十丈宽,实在不算是可守之地,但比之四面一片平坦还算好的多。

汉军才一入谷,几个将领都忙忙的指挥士兵将谷口以大石堆积,但急切间哪里弄许多大石来,还没等把谷口堆积一半,精绝军已经到了。

欧阳自远无法,只得下令孙威指挥着五千士兵在谷口死战,其他士兵全力往谷口堆积大石,孙威领着五千士兵冲上去,这不算是拼命,这简直就是送死。士兵们一刀砍了精绝军的一只胳膊,精绝军却全然无感,而且毫不遮挡,反过来一刀也砍了汉军士兵的胳膊,结果,汉军士兵重伤倒地,精绝士兵则继xù

向前,谷口处一时喊杀震天,汉军士兵死伤累累。

孙威在阵后提刀巡视,但有后退者立时斩杀,但初时这办法还有效,很快这办法就不行了。

虽然将领的刀可以杀人,但前面的精绝军也同样可以杀人,而且向前根本没可能赢,想一命换一命都换不到,汉军士兵在孙威的怒吼声里止不住的步步后退。

欧阳自远正急的直搓手,却见钱子长冲到了眼前,钱子长的脸上通红,对欧阳自远叫道:“将战车都堆在谷口,当可阻挡住精绝军!”

欧阳自远大喜。

这个办法还真是个好办法,只是如此一来,这战车军也就废了,他看了钱子长一眼,见钱子长脸上都扭曲着,心知是钱子长心痛自己的战车,但现在别无他法,欧阳自远向钱子长一拱手,说了声“多谢!”随即下令。

钱子长的心都在滴血。

这些战车是他的心血,但现在,为了汉军的生存,只能贡献出来了,他一咬牙,主动请令,亲自指挥着将战车堆积在谷口。

谷口总算是暂时安全了,孙威满脸汗水的退了进来,他手下的五千士兵只剩下二千不到,杀伤的精绝军却连三百都没有。

欧阳自远下令在谷口重兵布防,以防精绝人强行越过战车,过了片刻,见精绝军一时没有再攻击的打算,这才算松了一口气,一边下令布防,一边急令人叫美玉来。

现在这精绝军如此可怕,实在不是他能想出破解之法的,他只有找美玉问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等美玉来的空儿,欧阳自远匆匆看了一回这山谷。

第275章 征精绝(三)

他眼见这山谷实在不高,而且谷内寸草不生,实在不是个久守之地,何况谷口宽敞,也是难以防守,虽然现在以战车临时堵住了,但精绝人如果全力攻击,这战车只怕也难以支撑.

等了一会儿,美玉仍是未至,欧阳自远心中着急,正要再派人去催,却见一个参将匆匆而至,向欧阳自远行了一礼,说道:“末将奉美玉小姐之命来传话,美玉小姐说,这精绝人的情形她也不知dào

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于将军病情危重,她正在伺候着,一时分不开身,让末将带话来。”

欧阳自远叹息了一声。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此前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以为美玉至少知dào

这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美玉不知dào

这是怎么回事不说,于振飞的病情又转重。以美玉的性格,绝不可能在如此紧急的时候随便拒绝欧阳自远的命令,但她居然让这参将带话,看来于振飞的情形已经极为不妙了,只是,现在何止是于振飞的情形不妙,整个汉军的情形都不大妙了。

欧阳自远只得挥了挥手,示意那参将退下,但那参将却没有走,而是在一边轻声说道:“末将倒知dào

精绝人这法术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自远一愣,心想一个汉将居然知dào

精绝人这情形是怎么回事?不由细看这参将,一看这参将,他立觉面熟,只是不知此前何时见过。

那参将见欧阳自远凝视自己,又行了一礼,说道:“末将马天水,此前与欧阳将军说过话的。”

马天水这一自报姓名,欧阳自远立时想起,此前这马天水曾经说过汉军被袭击是有法师扎稻草人做法,只是后来证明,根本不是什么法术,而是吸血蝙蝠。想到这里欧阳自远不由叹息,心想这人能有什么好的主意,不由皱眉又挥了下手。

马天水却没有走,仍在那小声说道:“欧阳将军如果有好办法末将自然不来了,但现在形势危急,欧阳将军也没什么办法,何不就听一听末将的?”

欧阳自远心里正没好气,心想现在哪有时间听他说什么用针扎稻草人的鬼话,正待开言训斥,一边上却有人说道:“如果你知dào

精绝人的情形,不妨一说。”

欧阳自远把自己的话咽了回去。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赵天成。

赵天成见欧阳自远不再出声,对欧阳自远说道:“精绝军好象一时没再进攻了,看样子是想休息一下。”

欧阳自远点了点头,心知赵天成的意思是说,现在精绝军一时不进攻,咱们又没别的好办法,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就听一听马天水的。

马天水见赵天成关键时刻帮了自己,心中大喜,向赵天成行了一礼,随即说道:“末将此前的确是有所误判,但这一回,末将也以脑袋担保,绝没有误判。”

欧阳自远哼了一声,心说你要是再误判了,掉的何止是你的脑袋。

赵天成却皱了下眉,说道:“马参将请说内容。”

马天水心知这是赵天成不喜他啰唆,急忙说道:“这就说。欧阳将军想是不知咱们身后的精绝军是在何处埋伏的吧?末将倒知dào

,这些人,是在地下埋伏的。”

欧阳自远嘿了一声,看了赵天成一眼,心说这样的人你还让他讲?

赵天成却没有出声。

欧阳自远见赵天成没有出声,心知是赵天成仍想听马天水说,只得也不出声。

马天水继xù

说道:“精绝人这法术与中原的行尸法相近,末将虽不知精绝人用的是什么法子,但这明明就是行尸之法。那二万埋伏的精绝士兵,都是深埋在地下,完全不必呼吸,待我军过后,再从地下钻出,所以咱们没有探查到。”

赵天成这一回出声了,他只说了一句:“所以这些人满身尘土。”

欧阳自远心中一震。

赵天成这话还真不错,如果这二万人想让汉军没有查觉的埋伏,真的只能埋伏在地下,而且这些人满身尘土,除了在地下,还有什么可能?他不由起了兴趣,说道:“你继xù

说。”

马天水见欧阳自远终于认可了自己,心下高兴,继xù

说道:“这些人其实都已经是行尸,所以不怕刀剑,不过末将倒不是从这里知dào

他们是行尸的,而是他们身上的尸臭!”

欧阳自远和赵天成同时啊了一声。

不错,是尸臭!

怪不得这臭气如此熟悉,只是这些人在活动着,所以欧阳自远也好,赵天成也好,一时都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经马天水一提醒,两个人同时意识到,那臭气还真是尸体特有的味道!

欧阳自远再也坐不住马鞍了,他翻身下马,在一边坐下,对马天水说道:“你且坐下好好说一说,什么是行尸之法,究竟该怎样克制。”

马天水却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只怕要说的长一些了,末将……”

欧阳自远不待马天水说完就打断道:“长一些没关系,尽快就好。”他心知这事必须了解全面,要是只知dào

个大概,如何对付精绝军?只能趁着现在精绝军没有进攻好好了解一下。

马天水点了点头,这才慢慢说了起来。

这事情却要从马天水的父亲被那长工做法而死说起。

马天水的父亲被那长工做法而死,马天水的母亲伤痛于丈夫之亡,不久也是一病不起。马天水无家可归,只得去给人打工为生。但他这一回却上了心思,心想这法术如此厉害,自己也要学会法术,虽然不用来害人,但自保还是可以的,所以东打听西打听,投身到一个道士门下。

这道士是一个小道观白云观的道士,但他也不是观主,而是一个修行者,本是要找一个打柴烧火的长工,马天水自已来应征,要的钱极少,只求跟着修行,这道士一则贪图他要的钱少,二则可怜马天水年纪,于是答yīng

了下来。

马天水进了道观,每日辛苦劳动,不求别的,只求能学一些法术,然而那道士却只是让他烧火做饭,法术一道全然不教,马天水数次提及,道士却总是笑笑岔过话题。

马天水又气又急,心想你不教,我就偷着学好了,于是但得个空儿就悄悄的去听窗根,希望能听得个一鳞半爪的。

没成想,几天听下来,听的全是道家讲经,实在没什么法术可言,马天水心中大是失望。

要换了一心修道之人,这其实算是好事,但于马天水而言,实在是大大不好的一件事。整天里听着什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上德若谷;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馀;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邦,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这些半通不通的东西,他是实在感觉无趣。

如此数日下来,马天水的偷听之心也淡了,想着这一回是自己错了。他打听来打听去,都说这道观的道长有**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乱说的而已,哪里有什么法术?就看他每天坐那儿讲经了。

马天水既然有了这个想法,也就想着再干几天就走人,不再在这里了,另找个有法术的道观。他既存了这个心思,干活也就不上心了,这日里早早的对付完了活计,就四下里乱走。

他在道观里乱走一段,顺着脚走到了后山。这后山一向是不许闲人来的,今天正好道长讲经,众人都没有在,而且也不知是谁拿着钥匙,一时忘记了关通往后山的门,马天水就顺着脚进了后山。

他才一进后山,就闻到一股臭气,这臭气极为奇特,与一般的茅厕的臭气还不一样,中人欲呕。马天水也是年少,虽然这气味实在难闻,他却循着这臭气想去找到来源。

他前行不远,臭气更浓,他向前看去,见前面是一片小树林,树木里好象有一些人在,那臭气就是从那里来的。

马天水大是好奇,心想是什么人在那么臭的地方呆着?而且看起来那些人好象就那么呆立着不动,不知是干嘛?他正要上前,却听得身后脚步声响,一个道士急急赶来,一把抓住马天水,大声斥骂马天水不守规矩,四下乱闯,一边拉着马天水往回去一边骂他,说道这后山是不许外人进的。

马天水倒也知dào

这个,但他年少好面子,想到在那么多人眼里被拉着训斥,脸上挂不住,不由出声抗辩,说那许多人都在树林里,怎么都可以进,偏偏他不可以进?

第276章 征精2绝(四)

那道士闻言脸色大变,一把捂住马天水的嘴,在马天水脑袋上狠狠凿了几拳,声色俱厉的警告马天水,绝对不可以将这里有人的事情说出去。

马天水被打的头都晕了,不敢再强,但心里却暗自发誓,一定要把这事情弄清楚。

其实现在回头想来,就算弄清楚了又如何?只是那时马天水小孩子心性,你越不让我知道我越要知道,至于知道了干嘛用,却是没有想过。

马天水表面上服从了这道士,回了自己的房间,到了晚上,听得外面无人,他却悄悄的起了身。他绕过前院,来到后院,见门已经锁上了。这难不倒他,他搬了几块石头垫脚,爬上围墙,从墙上又进了后山。

这一回,他是轻车熟路,很快的就认准了方向往树林处走去,只是这一回虽仍有臭味,却轻了许多。

马天水轻手轻脚的来到树林边上,向里面细看,却发现树林里空无一人。他站在那呆了一下,突然暗骂自己够笨的。

什么人会在树林里一直呆到晚上?这大半夜的,人都回去睡觉了,他怎么可能找得到人?

想到这里,马天水大感失望,只得慢慢转身,打算回去。

这一转身,他发现了一个问题:来的时候是用石头垫脚翻墙来的,回去怎么办?

这山墙在外面看着并不高,但里面看,其实很高,因为后山山坡是倾斜的,他来时是自山顶处翻下,但现在却要从山坡处再翻回山顶,这可艰难了。

马天水没别的办法,只能多找石头,连找了好几块,好容易才垒好要上去,突然听得墙后好象有人声,他心中一惊,急忙缩在墙后。

不一会儿,离他不远的院门锁头响动,院门开了,跟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马天水看着那些人,心中大是吃惊,因为当先一人正是道观观主长风道长,而他身后的几个,虽然看不清面目,但那臭气却在告诉他:这些人就是白天见到的那些人!

马天水心中十分吃惊。

这些人是何时跑到前院的,他是一点也不知道,更奇怪的是,这些人居然都一声不吭,就那么跟着长风道长,而且这大黑天的,不点灯火,就那么摸着黑进了后山,究竟是为了什么?

长风道长自然料不到有人在暗中看着他,他带着这一行人默默的走着,不一会儿就进了树林。马天水好奇心起,心想这里一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于是悄悄的跟在后面,也进了树林。

一进树林,月光立时暗了下来,四下里更黑了,马天水心中也有些惊慌,但他此时只想着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奇心战胜了恐惧,跟在那一行人后面七拐八拐的走了一段,正自不明所以,却见众人停了下来。

马天水藏在一棵树后往前看,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冷气。

前面是一片开阔地,月光照在地面,很是明亮,那地面上,居然挖着一排坟坑,虽然都没有合拢,但一看就知是坟坑。

马天水感觉着身上发冷。

这长风道长要干嘛?难不成想把这些人活埋了?但这些人为什么默默的跟着长风道长一言不发的?

马天水还没有想明白,却见长风道长手往第一个坟坑一指,叮的一声,响了一下铃铛,想来这铃铛是藏在手心的,所以方才没有发现。

这铃铛一响,只见最前面那人直直的倒了下去,正倒在坟坑里。后面的几个人立刻上前,就以手推土,片刻间已经将坟坑填平,也不起坟,也不立碑,直接就那么埋了。

马天水吓的牙齿都发颤了。

果然是要活埋人!只是为什么这些人居然全无抗拒,而且还帮着埋?难不成是长风道长有妖法?那一声铃铛,难道是在行法术?

长风道长见第一个坟坑已经填好,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往前走了两步,立在第二个坟坑前,手中铃铛又是一响,原来排在第二位,现在是第一位的一个人也直直的倒了下去,后面数人再将上前以手推土,看样子是要继续埋。

马天水再也忍不住了。这可真是太可怕了,没想到这个外表平和的道观却是个杀人的所在,这长风道长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却是如此的蛇蝎心肠!他不敢再看下去,转身就跑。

这一下,他可是犯了大错。如果他悄悄后退,长风道长可能还不会发现,现在他受不了这恐惧拔腿就跑,夜深人静之时,长风道长哪里能听不到草木声响。长风道长怒喝一声“是谁?”,拔脚就追。

马天水见形踪已露,也顾不得太多,拼命的跑,长风道长一看那小孩子的身形就知是谁了,冷笑一声,身形一展,如大鹏一般,几个起落已经来到马天水身边,一伸手将马天水抓住。

马天水没想到长风道长还会轻功,这一下被抓定,吓的他尿都流出来了,连声哀求,请长风道长不要杀自己,长风道长听了马天水的话,只是微笑不语,提着马天水回到那一排坟坑处,将马天水往一边一丢,喝道:“你如老老实实在这里不动,我就不杀你,否则,我再挖一个坑,把你一起埋了!”

马天水见长风道长方才的身手,自知逃不得,只好坐在树下哆嗦,不敢乱动。

长风道长安顿了马天水,继续一个个的将那些人往坑里埋。马天水坐在那里,眼见这些人全无抗拒,心想这些人是中了妖法了,如果自己能够唤醒他们,这些人应当能救自己。想到这里,他悄悄往前爬了几步,伸手去拉排在最后那人的衣服,打算把这人唤醒。

象这种幼稚的举动,也就是孩子能做得出,要换了个大人,肯定会想到,既然中的是妖法,拉他怎能拉得醒?但马天水此时已是没了主意,心慌意乱之下,居然想到了这个可笑的办法。

哪知道,他一拉之下,那人倒是全无反应,但衣襟却应手而断,就好象那布料已经烂透了一样,马天水一呆,感觉着手上那布料都快成了泥了,而且一股的臭气,一时呆在那里。

长风道长此时发现了马天水的举动,只是一笑,淡淡的说道:“你如一定要死,我这就成全你。”

马天水吓的心都快停跳了,连连叫着要活,重新爬回方才的地方,再也不敢乱动。

长风道长一一处置好了这些人,最后一个人他亲自动手填了土,这才转身,伸手将马天水提起,也不说话,提前他往回就走。

马天水见长风道长提着自己往回走,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如果长风道长要杀他,他就拼命呼救,至少住在观中的香客能听到。

长风道长却没有杀他,而是提着他一路回了卧室,将马天水扔在地上,笑道:“小鬼头,你倒够精的,怎么会半夜跑那里去了?”

马天水听问,心想这事是瞒不得了,把心一横,将事情说了一回,最后说道:“你如杀了我,明天街上卖菜的老白一定会找我,因为我和他约好了明天买他的菜的。”

长风道长哈哈大笑,说道:“如果我杀了你,我就和老白说你半夜偷了道观的钱跑了,你倒说说看,老白是相信我不相信我?”

马天水哪里能斗得过大人的心计,一时张口结舌,无话可说。

长风道长却没有杀他,而是慢慢坐下,笑道:“这也算是缘分吧。你来观中,我知道你是想学法术的,只是你这人心中仇恨太大,我不想把法术用来杀人,所以不教你,没想到今天你撞破了这件事。这样吧,这件事的原因,我说给你听,也教你法术,但日后,你却不能把这事说给他人,除非我这小道观毁了,我也死了。”

马天水听得长风道长不但不要杀他还要教他法术,心中大喜,连连点头。

长风道长这才说起这事的原因。

原来那些人并不是活人,而是死人。这些人,都是路边无名尸体,也不知从哪来的,更无人收尸,长风道长可怜这些人,于是行起行尸之法,将这些人唤起。

这些人此时看起来可行走,但不饮不食,无知无觉,长风道长先是将这些人都聚集在后山,指挥他们自己挖了坑,本是想着明天再埋了他们的,没成想白天才挖了坑让这些人那么立着,却被马天水撞破,长风道长担心马天水把这消息泄露出去,所以才连夜埋了这些人,没想到还是让马天水撞破了。

马天水听着长风道长的话,这才意识到,此前经常看到路边有些死倒,近来却一个都不见了,而且方才他拉那人的衣服,那衣服也不知烂到什么程度了,看来长风道长说的是真的。那些臭气,现在他也明白了,是尸体的臭气。

他这才松了口气,知道长风道长不是恶人,反而是善人,于是就跪地求长风道长教他法术。

长风道长也没有拒绝,只说两次都被马天水撞破,这就是天机,该当收他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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