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鬼童 - xp1024.com
《血魔鬼童》


解释一下

由于笔记本坏了正在修,上面存的好几章无法上传,平时也忙不想从新再写,只能在电脑上先写一些后续的故事,望各位少侠谅解,就让我来介绍一下。

从第一卷结束六年后,猪脚令狐风已经从一个非常可怜的小d丝小破孩变成了一个非常d的阔少,也因此沾染了一些纨绔之气,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又因为少年时欠了一屁股人命债,于是重新改名为令狐莞尔躲避仇家混日子。为了实现儿时的梦想,令狐莞尔踏上进京求学之路。

潇湘阁本就是长安城中最大最豪华的妓院,这姑娘们的素质也非那些小城镇所能比拟,各个半露****,薄纱披肩,下身束裙,服饰如百花盛放,美人则明艳妖娆,毕竟是当朝第一权臣杨国忠杨相之子在此包的场子,这潇湘阁的姑娘们自然是分外卖力,惟恐拂了杨小侯爷的面子。

令狐莞尔也是有一阵子没逛妓院,忽然觉得倍感生疏,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果然至理名言,稍微懈怠就和一个门外汉似的不知所措,看来还得经常光顾才是。那勒的紧紧的****看的让人心猿意马把持不住。所谓才子佳人,自古就是一段久经传唱而不衰的美谈佳话,何况至贞观年起,诗文盛行,才子们逛妓院可谓天经地义,还能落下个才子风流的雅名。居然是杨晞那小子包的场子,令狐莞尔更是肆无忌惮,搭上个长相不俗的姑娘,上下其手,那手法也是一等一的高明,该轻则轻,该重则重,三两回合下来那姑娘已是娇喘连连,情难自抑。

“公子,你好坏啊。”

令狐莞尔看似一本正经的道:“我哪里坏了?”

常在这种地方混迹,那女子自然也非省油的灯,坐在令狐莞尔腿上,紧接着软又若无骨的倒在了令狐莞尔的怀里,意乱情迷的抬头张望,芊芊手指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在手中轻轻把玩,又将那齿颊余香尚留的酒杯递给了令狐莞尔,极尽挑逗至极。“公子,小女子伊红,还请多指教。”

令狐莞尔毫不犹豫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色眯眯的眼睛看着怀中的伊红,荡荡的笑道:“是不是想我更坏一点?”

“令狐贤弟,今日之事,关乎我寒门子弟和四门学的声望地位,可马虎不得,若是今年再输了,我们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一旁的游学思急忙拉着令狐莞尔告诫道。

被泼了一头冷水的令狐莞尔无奈的放在怀中的女子,在那丰满细滑,肌肤弹性的臀部拍了拍,贼兮兮的笑道:“先办正事,一会看我怎么收拾你。”顺手递过去一锭银子。

伊红收了银子风情万种的看着令狐莞尔,如灵蛇般扭动着腰肢,三步一回眸,边施魅,边离去。

“令狐贤弟家境殷实,可毕竟是布衣,想必平日里也受尽了这些官宦世族子弟的歧视和冷眼吧。我等寒门子弟仅仅只是输在出生,却不输学识和才华,可这每年一届的比试我们已经连输六年了。”

“学思兄多虑了,世族明经,寒门进士。如狄仁杰、姚崇、张九龄等皆为进士出身。”

“令狐贤弟好这一口,等这次比完之后俺老张请你逛上个三天三夜,当然这潇湘阁俺是请不起,烟花巷里的小窑子贤弟任选便是了。”

“嘿,千虎兄,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我好哪一口?说来我听听,我怎么就不知道啊。”

游学思皱眉怒道:“你们俩能不能把精力集中到这比试上面,多少人在门外期待的望着我们,而在场的都是豪门世族官宦人家的子弟,他们都等着看我们出丑呢。”

见游学思那么认真,令狐莞尔也就不再嘻嘻哈哈,淡淡道:“郭子仪之子犯了事,现在蹲大狱,武试这一关有千虎兄想来没事,不知文试……”

“贤弟初来,不知那文试可谓毫无胜算。看,那人便是杜甫,字子美,寓居长安多年,才学出众,整个长安城无人能出其右,连续六年都在文试上获胜。本来贤弟想出以天文地理算术星相去绕过此人诗文对决,可没想到杨晞那家伙居然不知耍了什么手段,将国子监中郭婉芸小姐请出了山。”游学思指了指远处贵宾席上的那个头戴斗笠,面覆薄纱的女子。唐朝文风鼎盛,吟诗盛行,今日文武比试云集了京中几乎全部的世族才子,其中也不乏一些春心萌动的门阀小姐女扮男装,来一睹这难得一见的盛世。“郭婉芸小姐十四岁便入了国子监,潜心研读,对诗文、书画、天文、地理、算术、星相、医药、膳食、建筑、道法、自然等等……等等,都有极为深入的研究,可谓是学究天人。”

“有一门奇术,只要那小妞出场,我必定让她一败涂地。”令狐莞尔边说,边用那屡试不爽,精准无比的目光丈量着那姓郭小妞的身材,那小身材曼妙玲珑,婀娜多姿,几近完美,宛似天作。若能摸上一摸就算是折寿十年都心甘情愿。

“哦?果有此奇术?”游学思不禁问道,但是看着令狐莞尔这幅想入非非的德行又不禁皱眉。“郭小姐虽博学,却其丑无比,据说当时吓坏了多位上门提亲的媒婆,从此青年才俊也就只能近而远之,以至于二十有余依然待字闺中,令狐贤弟还是绝了这念头吧。”

令狐莞尔惋惜的重重叹了口气。

“令狐贤弟又何必叹息,昔年诸葛武侯娶月英而传为千古佳话,家有丑妻未必是坏事。”

张千虎道:“不错,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宗师前辈令狐人杰也是娶了一房丑妻。”

令狐莞尔笑道:“学思兄有所不知,想必孔明先生必定为年轻时的义气和冲动悔的肠子都青了。别急着反驳,我有佐证。其一,诸葛孔明八尺昂藏,精壮、生猛、威武、挺拔,如此龙精虎猛的壮汉却子嗣稀薄还要过继其兄之子为义子。其中玄机想必不难勘破。其二,孔明先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丝毫不恋家,这又是为何?令狐人杰是自己的爷爷,令狐莞尔也就不多评论”看见游学思面带怒色,令狐莞尔立刻一本正经。“学思兄勿要动气,不如这样,若是那姓郭的小姐出场比试,我们就要下文试出题权,我保准让她答不上来。若是那杜甫……也不是难事。哎,这老小子……才高八斗,能与李太白一较高低,只是娃是好娃,就是反应慢了点,老是站错队,不知道该背靠哪座大山。在长安混了那么多年还是没混出什么名堂。”

张千户笑道:“贤弟所言有理,令狐老爷子也就令狐煌那么一个儿子,听说他们家一脉单传的孙子令狐风被魔教掳走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令狐莞尔看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于是说道:“动手动脚不行,喝酒总行了吧,小弟敬两位一杯。”

随着与会的才子基本到齐,歌舞表现也达到了高潮,美妙的舞乐令人陶醉其中,想来那比试也即将开始,游学思却丝毫提不起兴致。“好吧,全力以赴就是了。”

“诸位,诸位,今日杨某做东,各位开怀畅饮,不醉无归。”只见杨晞一身华服,意气风发,白皙的面容颇为得意,俊俏的脸庞多了几抹尚未擦净的红色胭脂,与众学生逐一打了招呼。

厅内诸人也是极尽溢美之词赞颂杨国忠父子。

这些阿谀奉承之词听的令狐莞尔非常不痛快,叹了口气喝了杯酒。小声道:“这些个家伙真是恬不知耻,巴结迎奉杨国忠,睁大了眼睛说瞎话,真让人恶心。”

“令狐贤弟小点声,莫让人听了去,否则大大不妙。”

“肃静,肃静。学政王大人来了。”

这时王大人穿着常服,慢慢悠悠走了进来,一众学子无不热情向迎,行礼问安。王大人走到杨晞面前微微行礼道:“小侯爷。”

杨晞亦是还礼道:“王大人。”

王大人随即又对着厅中众人道:“今日本官受邀来参加个国子监、太学、四门学的私下集会,大家不必拘礼。”

杨晞趾高气扬的看了看厅中仅有的三名四门学的学生,然后道:“王大人,今日学生请您来是想让您当个见证,为我们学院的文攻武斗做个评判。文攻武斗由双方各出一题,并各自回答,若各有胜负便请学政大人出第三题。”

王大人眼睛笑成一条线,“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

“所谓文攻,诗词、学识、见闻、医卜星相,凡是民间流传的学术皆可算作文攻。至于武斗,便是比武之事,不必多做解释。”

王大人点点头“嗯”了一声。

“且慢!”这时令狐莞尔大声道。

杨晞怒道:“你是何人,报上名号,胆敢在此大呼小叫。”

令狐莞尔不卑不亢的道:“好说了,在下名号众多,且听我一一道来,有一个流传坊间的名字叫作少女杀手,有一个花街柳巷广为人知的名字叫作***最爱,有一个奔走相告人尽皆知的名字叫作寡妇救星。区区在下,小生不才令狐莞尔。”

杨晞还未发话,学政王大人倒是先开口道:“你便是令狐莞尔?乐善好施,接济乡里,美名广为流传,在京中都有所耳闻。”

见学政大人都为令狐莞尔说情,杨晞淡淡道:“即是士绅,自当求取功名以报效国家。不知刚才所谓何事?”

“王大人,国子监及太学学生近百人,而过四门学仅仅三人,以三人斗百人未免有失公允。”

学政不动声色,“嗯”了一声。

“令狐兄不必担心,我国子监只一人便能将你们一一击败。只是这武斗出题权得交由我方。不知敢应允否?”

令狐莞尔本来就盘算着要从文斗上做文章,没想到这正中裆下,不惊亦不喜,说道:“我还得与两位同窗商量片刻。”

杨晞讥笑道:“若练这都不敢,你们四门学还是趁早乖乖回去种地去吧。”

虽知是对方的激将法,但游学思还是毅然道:“有何不敢。”

“好,我方便由国子监鼎鼎有名的才女郭婉芸出场,郭小姐虽为女儿身,却远胜过你们这些四门学所谓的学子。”

令狐莞尔立刻问道:“出场的人选不会再变动了吧。”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既然如此,你们要了选题权选了武斗,那我们要求先问权应该不过分吧。”

杨晞自信的笑道:“就由你们,免得输了武斗,没了心情在文斗。”

令狐莞尔对着学政道:“大人,能开始了吗?”

王大人点点头道:“可以了。”

令狐莞尔站的笔直,昂首挺胸道:“那就让我与郭小姐一起探讨一下房中术的秘密,郭小姐若是能纡尊降贵与在下身交一番,想必能更好的窥视其中奥妙。”

众人一听无不瞠目结舌,不少女扮男装的官家小姐都脸红羞涩的埋下了头,就连那正襟端坐的郭婉芸也是为之微微一震。一时间有大骂“无耻”的,也有大赞“高招”的,不少国子监的学生都想目睹一下这位闻名遐迩的才女是如何应对这房中术一题。就连老沉持重的学政王大人也是惊了个呆,微微点点头,对令狐莞尔这一问虽有微词,却看出了其中的精妙。

杨晞心知不妙,急忙道:“说好了是文攻武斗,你这已经偏题,不能算。”

令狐莞尔笑道:“为何不能算?刚才你也说了诗词、学识、见闻、医卜星相,凡是民间流传的学术皆可算作文攻,房中之术由来已久,百姓繁衍不息便是得益于此,魏武帝曹孟德便时常向下属及他人请教房中术并乐此不疲,其子曹丕更是号召全国都要学习这房中术。魏晋之风亦是繁荣昌盛,登堂入室,毫不避忌。至于我朝也更是人人爱,众人夸。王大人,朝廷考核地方官员政绩,人口户籍的增长是否是极重要的指标?若我为官定要将这房中术之妙广为流传,人竟皆知,使我大唐人丁兴旺,民夫劳力自然大增,是否是一件重大的功绩!敢问这房中术是否是一门重要的学问?”

令狐莞尔一言震惊四座,振聋发聩,一鸣惊人。在场的所有人都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到了明天肯定会有更多人知道。在裆下的科举制度下除了考量学子的成绩,也同样考量学子们的声望,所以才子们一进京城便会四处拜访名流,献上佳作,以求在长安市井坊间上流都留下些许声名,故而令狐莞尔今日一番言论,足以使世人为之轰动。

杨晞也是无话可说,只得看了看一旁的郭婉芸,自知中计,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令狐莞尔随即堂而皇之的宽衣解带,嘴里继续说道:“房中术的起源始自女娲伏羲,随着人的诞生而诞生,起初只是简单的完成繁衍后代的使命,但无数先贤在无数的实践中发现原来在繁衍的过程中其乐无穷,自此房中术才真正为人所了解。房中术的奥妙在于平日的饮食、作息、动作、幅度、姿势、心情、环境、丹石、药物的完美结合,***、销魂蚀骨、********。如此浅显的道理想必在座各位都懂的,小生令狐莞尔再次邀请郭小姐一起研究探讨身交一番,为表诚意,先脱为敬。”边说,令狐莞尔的嘴脸更是显得可憎,色眯眯的看着人家郭小姐不说,还出言挑逗,语出轻薄。而右臂和右侧的肩膀已然露出,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知羞耻。

总有那么一两个胆大的官家千金偷偷抬头瞅了令狐莞尔一眼,只见他高高瘦瘦,虽面目可憎,可平心而论容貌俊秀异常,不失为青年才俊,再看看那结实的手臂,白皙的胸膛,棱角分明,线条硬朗,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文弱,看的小姐们羞愤难当,却又不忍将火热的目光挪开。

令狐莞尔虽是滔滔不绝,侃侃而谈,眼睛却时而不自觉的偷瞄着那郭小姐,看看他身形、动作、举止有什么变化,这蒙着脸就是麻烦。见她颇有定力,至今不肯屈服,令狐莞尔也只好豁出去逼迫她就范了,在此刻令狐莞尔深深的感觉到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杀生成仁,舍身取义的道理,开始解裤带,准备脱裤子,同时大步向前,准备邀郭婉芸一起。

此刻在楼上豪华的雅间里,一个相貌堂堂,面容姣好的公子正端坐其中,透过半开的窗户注视着厅中发生的一切,微微皱眉,嗔怒道:“这大庭广众之下如何使得,太胡闹了。”

一旁的丫鬟一边摇着扇子,一般说道:“这人也太可恶了,居然敢调戏郭小姐。”看着令狐莞尔和流氓无异的举动也着实气愤。

那公子淡淡的一笑:“此人痞外秀内,三言两语就避开杜子美的诗文,又把杨晞绕了进去了,这文斗恐怕胜负已定。”

“公子极少夸赞他人,莫非是……”

“胡说什么呢,巧云。”

丫鬟俏皮的伸了伸舌头也就不说话了。

大厅内,面对咄咄逼人的令狐莞尔,郭婉芸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公子如此行经,恐有伤大雅。”

那声音颇为好听,令狐莞尔兴致更高,调笑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食色性也!你我同读圣贤书,又何必避讳,不过是寻着圣人走过的足迹,在求知的的道路上一起进步罢了。”任那郭婉芸平日如何能言善辩,可这一招房中术却完完全全命中其脉门,一竿子打到死。

游学思和张千虎二人起初虽感到尴尬无比,可在此刻也都领悟了令狐莞尔的用意,大声喧哗道:“郭小姐,你倒是答呀,答不出来可以示范也可以嘛,大家都不介意。”

面对如此香艳的气氛,更有许多国子监和太学的学生也都乱起哄,场面也是更加混乱,难以控制。厅中所有人志同道合志趣相投的才子们似乎都更加乐意看郭婉芸出洋相。

郭婉芸随即慢慢道:“我认输。”那声音听着是那么的清冷。

令狐莞尔闻言立刻捶胸顿足,懊恼无比的说道:“郭小姐何必过谦。来嘛,大家玩玩而已。”

一旁的王学政随即道:“既如此,那么这文斗四门学获胜。”

话音刚落,令狐莞尔立刻极其迅速的穿好衣服,比之先前脱衣时的拖沓缓慢不知道要快多倍。穿好衣服,整好衣冠,捋了捋头发,朝着王学政鞠了一躬,又朝着郭婉芸微微行礼,紧接着又站回原位。小声道:“为求胜利,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牺牲色相,二位哥哥不知该如何补偿兄弟?”

张千虎眯着眼睛道:“花街柳巷,任君驰骋。”

“小小牺牲,在所不计。此事休得再提。”言罢,令狐莞尔与张千虎二人均会意的一笑。

虽是输了一局,可毕竟是三局两胜,输一局无伤大雅,杨晞依旧信心十足,说道:“既如此,那武斗便由我方出题了,学政大人。”

“理应如此。”王学政点了点头。

游学思道:“千虎兄,令狐贤弟第一局赢的漂亮,这武斗可就看你的了。”

“没问题,她一个女娃娃能挨着老子几拳。”

令狐莞尔笑道:“千虎兄,估计你想赢很难。杨小子指名要了出题权,很明显也就是为了取巧,绝不会和你硬拼。我们会取巧钻空子,他杨小子就不会吗?”

张千虎冷冷道:“一个女娃娃能有多少见识,江湖武林,功法招式她懂个屁。”

令狐莞尔心想这张千虎说的也不无道理,再说了自己曾见过他出手,虽算不得一顶一的高手,却也颇为不俗,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她一介女流能有多厉害?

“学政大人,小女子已经准备好了。”

“嗯,可以开始了。”王大人神态颇为庄严肃穆的说道。

“小女子蒲柳之质抛头露面已是不该,适才听闻令狐公子高阔论颇有深意,只是小女子女儿之身实在不便。武斗本意双方各出一人拳脚上见真章,只是舞刀动枪难免忧伤和气,我有一问也是关于武功招数。”

看着说话苗头似乎是针对自己,也不知道那丫头是好胜心强,还是输不起,令狐莞尔笑道:“我一介书生,恐怕难有什么见识,只是我张大哥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就由他陪你好好玩一玩。”令狐莞尔顺手就把张千虎推上了风口浪尖。

“女娃娃,你就随便问吧。”

“令狐煌不知阁下是否认识?”

闻言令狐莞尔一下就头晕了,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自己的父亲和爷爷老是躺枪,不过也是的,坊间就是爱对这些在江湖上确立了盖世威望的人评头论足。

“这个自然,但凡我江湖中人谁人不识?”

“敢问足下,令狐前辈有一招集攻击、防御、躲闪、身法于一身成名绝技‘闪飞燕’不知道阁下可有什么办法破解?”

令狐莞尔大惊,这闪飞燕一招他确实也见过,极其精妙,只是当年在进攻日月神教的时候被那教主月蚀天给破解。当时在场的不过十余人,除去死人、当事人和自己,还活着四人全在少林寺中,这小妞总不会和少林寺有什么交情吧,莫非是诓我们的?可是这“闪飞燕”恐怕听说的人也没几个人,她是怎么知道的。

张千虎一脸茫然,想必是不知道。“我我我……这不可能,令狐大侠怎么可能有招数被破解,你这分明是胡诌。”张千虎显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这‘闪飞燕’以繁琐复杂而成名,分十六种指法,九种步法,七种掌法,轻功更是一绝,如飞燕转身,极其灵巧,纷繁复杂的招式组合到一起不仅丝毫不见凌乱,反而是千变万化令人赏心悦目,如诗文办行云流水……”

“且慢,王大人如此恐欠妥当,在座诸位都是文人墨客,对这武斗之事只知胜负,至于其他都不甚了解,又有谁知道郭小姐说的是真是假,光凭这岂能断定谁输谁赢?”令狐莞尔见那小妞说的全中,仿佛亲临现场一般,恐父亲招式泄露急忙将之打断。

杨晞亦说道:“学政大人,毕竟他们四门学答不上来,理应算他们输。”

“王大人,如此我也有一问请教郭小姐,若小姐能回答便是我们输了,若答错这武斗只能算平局,便算不得我们输。”

学政微微思虑,说道:“老夫确实不知郭小姐所说之事,起初以为武斗不过是比武分高低,简单且明了,不想会如此复杂,恕老夫孤陋寡闻。”

令狐莞尔笑道:“居然连学政大人这个评判都无法裁定,那么这一局便不能分出胜负,否则只因我方未能回答而便判输,谁知道郭小姐是对是错,若郭小姐信口胡诌岂不是对我等不公?”

“那你的意思如何才算公平?”王学政问道。

“以此类推,诚如我刚才所言,我方也出一题,若小姐能回答便是我们输了,若答错这武斗只能算是平局。”

杨晞虽不悦,但那令狐莞尔说的头头是道,十分在理,就算他再不愿意,也无法可说。

郭婉芸淡淡道:“那请出题,小女子愿意一试。”

正裆游学思和张千虎相互善良之时,令狐莞尔不与二人商议,直接问道:“敢问中了苗疆五毒摧心掌之后该如何医治?”

郭婉芸道:“如何算答对?”

“与我所想一致为答对。”

看着这一个个罕有人知的名词出现,厅中所有人都有些震惊,感觉好像他们二人之间的对决。也无所事事,只能边喝酒,边静观其变。

“口说无凭,那就请你把答案写下交由王大人,以免有人指鹿为马,胡乱应付。”

没想到那小妞还挺精明,令狐莞尔也在监督下将之写在纸上交给了学政。这苗疆五毒摧心掌是苗人秘传,不传外人,两次对南诏的战争使得苗人极度痛恨中原人士,又岂会把这解法告诉中原人?

“苗疆五毒摧心掌,中掌者五毒入体侵入五脏六腑,心脏也会因为掌力而迅速衰竭枯死。若无人再帮相助则其人必死,需一内家高手以内力助中掌者将汇聚于左胸的摧心掌掌力化至全身,再慢慢除去。其次便是解毒,五毒摧心掌一般由五中毒物的毒素组成,种类很多,稍有不慎其人将会因用错药而身亡。”

郭婉芸还没说完,令狐莞尔就傻眼了,脑子飞快的转动,突然大声问道:“你认识少林寺释觉方丈?”令狐莞尔在少年时曾用这五毒摧心掌重伤少林寺释因大师,为求活命,便将这五毒摧心掌的治疗之法告诉了释觉大师,再联想到刚才的闪飞燕一招,将之串联起来的也只有少林寺的释觉大师了。见那小妞不回答,即是默认。令狐莞尔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王学政拿出刚才令狐莞尔写下的字条,大意一致,王学政展示众人随即道:“显而易见,这武斗由郭婉芸胜出,这一局国子监胜。既然双方平手,那么下一题就由老夫来提问。大家都知道,黄河水患由来已久,敢问有何良策以应对?”黄河水患连年,以致百姓困苦,奈何杨国忠把持朝政,对此却不甚重视,至今也没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朝堂之上无人敢议,也只有在这种私下集会考究学子治理之法时提出,学政大人此举也是极为无奈。

郭婉芸微微思索,答道:“清淤疏浚,增筑堤坝。”言罢持笔在纸上画了个框架,上窄下款,框架中搭了许多三角状的斜撑,一环扣一环,一道连一道。“旱时清淤疏浚,防止河床抬高,增筑堤坝,理应如此搭建,巨石为基,再填充沙石泥土。下下之策即寻找人迹罕至的低洼之处作为泄洪区,若大水漫堤则决开堤坝,将大水引至泄洪区。将灾情的灾害降到最低。”

听了郭婉芸的话。学政颇为赞赏,继续问道:“如此工程浩大,恐壮丁劳役不足。”

“我大唐国力鼎盛,四海臣服,边疆无事,马放南山,若能保留部分军队戍边,从各镇府兵抽调军力护民筑堤,则劳役不足的难题自解。”军队吃的是皇粮,不管打不打仗都是由国家供养,若能临时抽调修修堤坝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困难重重不易实现。

对于郭婉芸的答复学政王大人似乎非常满意,又转而看看令狐莞尔。

游学思和令狐莞尔四眼对望,该说的能说的都让那小妞说完了,还有什么可答的?“贪官横行,百姓困苦,奸臣当道,奸相误国。”令狐莞尔突然毫不避讳的说道,要知道在这种场合要说出这种话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这时,本来得意洋洋的杨晞忽然不冷不热的问道:“何谓良相,何谓奸相?”

令狐莞尔朗声道:“良相者,诸如房玄龄、魏征、狄仁杰、张九龄。奸相者,赵高、司马道子、李林甫、杨国……”

“额咳咳……”忽然王学政猛的咳嗽打断了令狐莞尔,“今大唐国祚昌隆,陛下圣明无比,可见令狐莞尔所言不实。老夫认为这第三场是国子监胜出。三局两胜,国子监连续七年获胜。”

很明显,那姓王的学政大人是在保护令狐莞尔,所以才急忙阻止,并且急急宣布了结果,让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胜负上面。

令狐莞尔也并不生气,输了场子却不能输人,与姑娘们调笑比谁都欢。

游学思略微感到沮丧,虽然输了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毕竟输了六年,多一年又没什么可丢人。而刚才那番话也是多少人敢怒而不敢言的,今日借由令狐莞尔的口说出算是大快人心。

张千虎则怒不可遏,明明令狐莞尔说的都是实话,可偏偏连任何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甚至还不让其说完,就草率宣布胜负的结果,本欲上去理论,亏得游学思将他拉住,不然真不到要动出什么乱子来。

杨晞则是趾高气昂的与众人调笑,时不时向王学政敬酒,紧张的比试时间已经过去,欢快的气氛再度降临,姑娘们再度搔首弄姿,使劲浑身解数的卖弄。时不时有成双成对的男女上楼上雅间小酌。

游学思和张千虎带着失落早早的离去,令狐莞尔则兴致正高,正和怀里的姑娘打的火热,不想一个小丫头走上前来,后面还跟着个像是公差打扮的人,腰间还挎着刀。“公子,我家主人请你过去有事一叙。”

令狐莞尔瞅了瞅,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正羞红着脸,难为情的对自己。“哦,稍等片刻,我一会再随你过去。”

“公子,公子,我家主人……”

“正忙着呢,小丫头真不长眼色。”

后面的大汉往前迈了两步,亮出钢刀,神情微怒。

令狐莞尔急忙笑嘻嘻换了个态度道:“好好好,马上走。谁让你有刀呢。”言罢,站起身子,放开怀中美人,递了些银两就随着二人去了。上了楼,穿过走廊,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雅间,门口守卫推开门,令狐莞尔径直进去,看看里面的布置十分清新淡雅,与外面娇艳欲滴的布置截然不同,想来这雅间是被某位大人物长期包下的。绕过玄关和屏风,只见里面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眉目容颜姣好,素雅随和的年轻人,比自己可能大上几岁,一身华服,气质超然,不似一般富商官宦。

“在下令狐莞尔见过公子,敢问公子高姓大名,约见在下不知所谓何事?”

“我叫李陵,听公子口音好像不是京城人士。”

令狐莞尔打了个哈哈道:“哇,姓李皇族大姓啊,不知道与当今皇上是什么关系。我祖籍扬州,第一次来长安。”

李陵看着眼前这个油腔滑调没个正经的年轻人,眉目清秀,面色白皙,俊朗不凡,两只耳朵各穿了一个耳洞,高高瘦瘦却并不文弱,浑身上下隐隐散发出一丝丝的不屈和倔强。“坐吧,不用拘礼。”

闻言,令狐莞尔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笑道:“令兄来这潇湘阁怎么也不叫上两个姑娘,独自一人喝闷酒伤身。”

李陵不动声色的说道:“听闻公子刚才所言,可想而知公子定是一位刚正不阿,不趋炎附势的才学之士。”

令狐莞尔看了看这个屋子的位置,想必刚才比试的场景他都看见了,可依然装蒜道:“我说了什么?哦,是这样的,小生令狐莞尔在坊间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称号,叫作‘寡妇救星’。不知李兄找我何事?”

李陵见令狐莞尔装疯卖傻,也饶有兴致的与令狐莞尔绕起了弯弯,娇笑道:“何谓寡妇救星?”

令狐莞尔慢慢靠向李陵,眼神颇为邪恶,二人脸和脸之间已经贴的很近了,荡荡的微笑,朝着李陵吹了口气,说道:“只进入你的身体,不进入你的生活。”

李陵闻言,勃然大怒道:“大胆……”紧接着就不知所措,不知如何自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令狐莞尔面不改色,笑容依旧可恶,说道:“若非大胆,又岂敢调戏公主?”言罢,令狐莞尔立刻起身,变的一本正经,鞠躬行礼道:“小生令狐莞尔,见过兰陵公主殿下。”

李陵瞬间惊呆了,愣是半晌没说话。

“公主问话,小生自当如实回答。小生号称寡妇救星,这就和回纥号称雄兵百万是一个道理。”

李陵收拾一下心情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令狐莞尔摊了摊手道:“说实话吗?”

兰陵公主严肃的道:“自然。”

令狐莞尔突然猥琐的盯着兰陵公主的胸,眯着眼睛笑道:“刚一进来,我便知道你是女扮男装,虽然束了胸,可依旧……”令狐莞尔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当时我就猜想,你不是谁家守寡的贵妇人,就是哪家戍边将军的家眷。百无聊赖来参加这种无聊的比试,凑凑热闹。”

兰陵公主看着眼前这人如此泼皮,如此无赖,居然如此无礼,尴尬之极,却又无可奈何,眉头微皱。

令狐莞尔随即收回了那猥琐的眼色,继续道:“两位护卫大哥也与众不用,绝不是一般的护卫家将,看着像是御前的人。嫔妃不能擅自出宫,那便是公主了。你自称李陵,皇族大姓,一般人不敢轻易承认,而你却坦然面对,姓李名陵,吾皇膝下年龄与你相仿的也就只有兰陵公主了。久闻兰陵公主性格刚烈异常,虽是女儿生却有男儿志,早年丧夫,一直寡居,好结交青年才俊谈论时事。小生令狐莞尔唐突公主,惭愧至极,请再受小生一拜。”边说,令狐莞尔弯下腰拜了拜。

兰陵公主淡淡道:“令狐公子不必拘礼,本宫派人邀你前来只是因为本宫好奇,难道你不怕杨晞,不畏惧杨国忠吗?”

令狐莞尔不屑的说道:“朝会之上禽兽站班,庙堂之间皆为朽木。我虽欲求取功名为国出力,但是要我与这些人共事,我深为耻之。若是一个泱泱大国,就连说实话都要处处避及,那么国之将亡,回天无力。”

兰陵公主笑道:“这倒还不至于像令狐公子说的那么糟糕。杨氏宗族把持朝政,皆因杨贵妃狐媚惑主。”

令狐莞尔很随便的说道:“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也是女人怎么也不为女人多说说好话。世俗人都以为夏亡以妺喜,殷亡以妲己,周亡以褒姒。但我却不以为然,君王权利过度的集中于一人,君王无论一言一行都会有千万人的生活从此为之改变,君王昏庸无道导致国家灭亡却把责任推卸给女人,这一点我与后世的史学家不敢苟同。难当皇帝让你脱下衣服躺床上,你还能说不吗?”

论实事

兰陵公主微怒道:“你说话能不能斯文一点?”

令狐莞尔哈哈笑道:“我这叫表里如一,不似伪君子虚伪做作,看见公主花容月貌明明起了色心,却还装作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言罢,令狐莞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慢走到大床边坐下,摸了摸那柔软的被褥,淡淡的幽香令人陶醉无比,毕竟是二十多岁的女人了,那种韵味比起大小姐和二小姐果然要与众不同,成熟很多,仿佛是那熟透了的蜜桃,让人口水直流。

兰陵公主眉头紧皱道:“令狐公子,初次见面,你是否太随便了?”

令狐莞尔笑道:“随便一点有什么不好?做人太正经岂不是很累?就像公主你,把自己禁闭起来。其实大唐的公主丧夫改嫁,或者是和离改嫁都是最稀松平常不过的事罢了。公主大好年华,何必虚度光阴,独守空房,难道不向往一张粗糙的大手,一副强壮的肩膀?”

这时刚才那个小丫头从门外进来,看见一个男人躺在公主的床上,大惊失色,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除驸马以外的男人躺在公主的床上。把手中的酒壶放在桌上,惊喜又嬉笑的道:“恭喜公主。”言罢,很懂事的慌忙关上门出去了。

公主脸色羞红,眉头皱的更紧了,怒道:“下来。”

令狐莞尔微微叹了口气,从床上跳下来,又坐回到了椅子上,调笑道:“公主何必动怒,小生只是看见床上有只老鼠,怕惊了凤驾,所以才出手把它赶走。”

看着令狐莞尔那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兰陵公主简直无语,又对眼前这人深感厌恶,只是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如此放肆,在这里只要她一声令下,两个侍卫就能立刻把他关进监狱,非礼公主其罪不小,可他却是有恃无恐,恃才傲物有点过了。

“公主,你这好结交俊贤,难道就不怕落下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官场上的做派我多少也知道一些,若是落下些什么把柄,可就要受制于人了。”

兰陵公主像是对令狐莞尔的回应,冷冷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过是想找一位青年才俊改嫁罢了,难道这也不行?”

“其实公主多多少少也做了些对付杨国忠的事情,只不过都不伤大雅,杨国忠那么精明是想先按下不提,等逮到机会一并发作,秋后算账,公主可要小心了。”

兰陵公主笑道:“若能为国家出力,我死不足惜。”

令狐莞尔急忙道:“兰陵公主可千万别这么说,您大好年华,且能轻言生死?若真如此,小生会……”

兰陵公主知道眼前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立刻打断了令狐莞尔的话,说道:“你知道吗,郭子仪之子入狱了,你怎么看?”

“那郭晤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按照官场惯例,不痛不痒申诉几句也就罢了,何必这么兴师问罪,而且还是经杨国忠之手,我猜想可能是杨国忠想拉拢郭子仪对抗安禄山吧?稍作试探,那郭晤在监狱里除了失去自由外,吃香的喝辣的,要哪的姑娘伺候还不是立刻就有人通传?蹲两天监狱,只要郭子仪稍微表示立场,就立刻会很体面的被释放出来。”

兰陵公主微微思索道:“政治讲究平衡,有杨国忠和安禄山相互制约,相互平衡不是很好吗?”

令狐莞尔倒了杯酒,笑道:“公主说的不无道理,但我有两点异议。第一,杨国忠是京中大官,而安禄山是外镇节度使。第二,杨国忠掌握政权,可安禄山却是掌握着军权。外镇官员最担心的就是朝中官员的弹劾和诬告,那安禄山想必每天都担心皇上有朝一日会听信了杨国忠的谗言,而他身处外镇根本无法自我辩解就被撤职了。若逢乱世,军权可比政权更加重要。两人所处的地位全完不同,导致他们的平衡制约相当脆弱,随时会有一方挑头闹事。”

兰陵公主点点头道:“公子分析的在情在理,那岂不是我大唐岌岌可危?国家动荡,受苦的都是百姓”

令狐莞尔笑道:“公主殿下别想的太长远,还是要活在裆下,有些东西就算再苦,还是得往下咽。”

“令狐公子高才,不知有什么办法可解?”

“做个不恰当的比方,当今的皇帝有点像汉灵帝,杨国忠便是十常侍,公主之流好比何进,安禄山比之董卓,各镇节度使好比十八路诸侯……以我愚见,为今之计,只有加强中央集权,逐渐削弱各镇节度使的权利,增加国家的对军的掌控,另外就是皇帝必须勤于政务,哪怕晚上再操劳过度,白天早朝还是要上的。”

“那还不是贵妃杨氏狐媚惑主。”

令狐莞尔笑道:“公主殿下,样貌倾国,笑颜倾城,举止身材言谈都是极品,小生自见公主起无时无刻不想将公主抱上大床好好亲热一番。但是到目前为止这还一直只是一个构思,始终没有付诸现实。这就是身为男人的自制力。归根结底还是你那皇帝老爹,年纪大了,沉迷于安逸和享乐之故。”

听了令狐莞尔的话,始终会令人觉的很别扭,兰陵公主嗔怒道:“贫嘴,不许你议论诋毁父皇。”眼神却柔和了很多,直直的看着令狐莞尔,似乎另有深意。

令狐莞尔见兰陵公主一直盯着自己,于是口无遮拦的说道:“公主殿下,您老该不会看上我这小鼻子、小眼睛、小身板了吧?”您瞧瞧我这瘦弱的小身板可供奉不起您这尊大佛啊,老您另觅俊贤吧。

兰陵公主听懂了领莞尔话外之音,又羞涩,又尴尬,抬起纤纤玉手,说道:“讨打!”

令狐莞尔十分配合的将脑袋伸到了兰陵公主的胸前,示意求打,往这儿打。

兰陵公主终究自持身份,无可奈何的重重把手放下。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令狐莞尔。

“哎,寡妇的便宜不好占,寡妇的便宜占不得。公主殿下,那小生这就告辞了,日后您随时需要随时吩咐,小生定当效劳。”

闻言,兰陵公主略带厌恶,却又忍不住又看了令狐莞尔一眼,手一挥,示意他自便。

令狐莞尔随即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夜遇

告别了兰陵公主,令狐莞尔百无聊赖的离开了潇湘阁,比赛吹的天花乱坠结果还是输了,令狐莞尔老脸对游学思有点挂不住,不想回四门学,慢慢悠悠踱步在大街上,清冷的晚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对黑夜的恐惧始于六年前魔心深种那一刻起,在黑夜中的犹豫徘徊失眠害怕已经如深入骨髓的顽疾一般,恐怕要伴随自己走过剩下的余生,对于生死其实令狐莞尔看的很开,长命百岁如何?英年早逝又如何?大风大浪见的多了,这一切都无所谓。

漆黑孤独的夜里,令狐莞尔突然有些想自己的亲人,差不多有六年没有见到父亲和爷爷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阿克叔叔,上回去少林寺看他,他还是老样子,还狠狠打了自己一拳,看着那样子,阿克叔叔的功力似乎已经恢复,以他的脾气应该早就按耐不住,难道是在少林寺待得时间长了,脾气戾气消磨的差不多了?想起当年阿克叔叔舍身保护自己,险些丧命,武功花费了六年才差不多勉强恢复,令狐莞尔心中还是深深的感动,摸了摸耳朵上的耳洞,从怀里掏了许久,掏出了那一对久违了的深紫色诡异耳坠,摇摇头会心的一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自己现在这一身武功,一生富贵全是拜阿克叔叔所赐,而自己现在这一身伤痛,一屁股血债,有家不能的无奈,不能与家人相认也是阿克叔叔干的。最少,当年日月神教那一战,阿克叔叔救下自己的那一瞬间,他是真心爱护自己的。

想到之前的少林寺之行,令狐莞尔突然想到那个美若天仙,天神下凡般的仙女姐姐,当时自己还趁她受伤摸了摸他的芊芊玉手,想起那气质超然的仙子,令狐莞尔心中又是痒痒的,不禁荡荡的一笑。笑容狡黠而富含深意。稍微往其他方面想了想,令狐莞尔收起了邪恶的心思,对当时卑鄙无耻的轻薄毫无羞耻之意。虽然意犹未尽,但还是不期望再见面,不然那仙子恐怕非杀了自己不可,她可是会武功的。

横竖睡不着,令狐莞尔又在街上溜达了许久,大街上人还不少,都是那些喝的醉醺醺浑身胭脂气的人,时不时还有达官贵人的马车驶过,不愧是长安城,毕竟是大城市,姑娘们特别漂亮,就连男人们也格外精壮持久,喝花酒喝到这个时辰确实有两把刷子。

这时一道黑影从一旁的屋檐上略过,速度极快,极其轻盈。反正没什么事情,手脚也有点痒痒,转入一处无人的巷子,起身一跃,施展“风行”的身法悄悄追了上去,只觉那人身法极为不错,轻功不凡,令狐莞尔好几回差点跟丢了,想必一定是高手,可是令狐莞尔并不害怕,小时候都能安然在阿克叔叔手下逃生,何况是现在呢?虽说武功退步了不少,可是那逃跑的功夫可是千锤百炼,屡试不爽。

跟着那黑影从喧闹繁华之处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民宅处。黑影慢慢停了下来,似乎是发现了令狐莞尔。

令狐莞尔知道被发现了,也就大大方方的上去打招呼,借着月光看着像是个女人,淡淡银白的月光下看着格外清丽脱俗,一袭白衣,飘然而立,如仙女再临。又上前几丈,稳稳的落在房檐上,只见那女子薄纱覆面,眼眸似流星闪烁,所能看见的五官都精致无比,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思。

“是……是你?”令狐莞尔表情惊愕险些吓尿了,“原来是你,这么巧?”惊愕的表情转瞬而逝,变的看似和蔼亲切。

“原来你会武功?”那女子冷冷道。

令狐莞尔尴尬的笑道::“是,是啊。一直都会。”

“那当时为何不躲闪?”

“因……因为我觉的当时根本没有必要躲闪。”刚还想到她,想不到这么快真的又见面了。当时调戏了她,还害她受了伤,她该不会想报仇吧?

那女子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去了。

令狐莞尔见她没有生气,又骚骚的追了上去,绕到了正面挡住了女子去路,荡荡的笑道:“仙子姐姐,你现在这是去哪里呀?我们一起去好吗?”

那女子面无表情,面对无赖没有任何怒意,径直去了。

令狐莞尔也不气馁,继续跟着。在后面大声喊道:“仙子姐姐,我不是坏人,大家交个朋友嘛。”

那女子速度明显加快,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始终甩不掉后面那可恶的尾巴,那女子又慢慢停了下来,悠然道:“请你离去,这很危险。”

令狐莞尔笑道:“危险,什么叫做危险,危险两个字怎么写啊?”

“年轻气盛别丢了性命,这事与你们这些纨绔子弟无关。”

令狐莞尔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我本就活不过四十岁,早死早超生。”

突然一个身形窈窕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那女子袭来,出手极重,看架势像是苗疆五毒摧心掌。那是……令狐莞尔甚至已经猜出来了,就是那个漂亮迷人的苗族女人,想想那苗女,因为自己也是苗人系武功的路数,还种下魔蛊,所以对那苗女极有好感。

那仙子也是毫不逊色,左手轻轻一伸,卸去攻势,又猛的一推,将苗女推开,这一卸一推颇为精妙,举重若轻,技艺不俗。

令狐莞尔笑道:“真是巧啊,我们三个人又见面了,别一见面就打打杀杀嘛,我请客,咱们去夜市吃饭,化干戈为玉帛。花容月貌,倾城绝世,若是谁划伤了,那我会惋惜的一辈子都不安心的。”看着这一正一邪的两位绝世美人,令狐莞尔心中又是浮想联翩。

苗女风情万种身姿摇曳的说道:“公子真会说话,奴家与公子真是有缘,短短七个月已经见面五次了。”

“居然大家这么熟了,不如坐下来好好商谈,别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嘛。”

苗女笑容满面的说道:“你问她,偷偷跟踪奴家,意图不轨,若非公子大声提醒,恐怕奴家已经被她暗算了。”边说,苗女变表现的楚楚可怜。

“图谋不轨的不知是谁。你魔教在苗疆为非作歹也就算了,来我中原腹地意图何为?”

苗女微微一笑,笑容颇有深意,俏皮的道:“你猜。”

“刺杀来京谒见的安庆绪,必安禄山造反。”

苗女甜甜的一笑,并不作答。

“若你速回苗疆,我也不与你为难。”

“哼,奴家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也奈何不了我。”言罢,轰隆一身,苗女闯入居民家中,挟制了一名年约三、四岁的儿童,冷笑道:“我也不想与你纠缠,快退下,否则我就掐死这孩子。”

孩子遭此飞来横祸,随机大哭,而父母的孩子也大惊失色,双双跪地哀求。

高考了

高考了,一届又一届,一茬又一茬,一代又一代的学子们为之前赴后继,在此祝愿所有的考生们能考出好的成绩。~

英雄一路走好

向在天津滨海新区爆炸中牺牲、受伤和依旧奋战在一线的消防官兵致敬,向所有依然坚守在一线岗位的广大消防官兵致敬!!!

第一章 不速之客

天刚破晓,扬州城东,令狐家府宅已经是一片紧张忙碌的景象,令狐家主人令狐人杰这位武林中享有盛誉的正道巨擎六十大寿在即,江湖中绝大多数有名望的武林人士都受邀将赶来为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祝寿。

“什么人?擅闯我令狐家到底有什么企图!”忽然门口一个年轻的家丁措手不及的大声喊道,而大门右侧的围墙上不知何时已经站立了一个人。只见那人高高瘦瘦,年纪不大,蓝白色的长衫也是颇为飘逸。

“干活去,怎么说话的!”一旁一个年级稍长的家丁边呵斥边迎着笑脸道:“贵客光临有失远迎,我家老爷大寿在后日三月初七,不知您是……”家丁语出试探,目光顺着围墙往上,细细打量这个年轻人,面色白皙,长相极为清秀,大概二十七、八,举止傲慢无礼,处处透着股盛气凌人,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气息,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蔑视,仿佛普天之下无人能入他法眼。在眼神交汇的瞬间,那个家丁顿时感觉浑身森冷,犹如堕入冰窖,那股子强大的压迫感压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若非习武数年,有些武功底子恐怕现在已经瘫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年轻人并不答话,甚至不正眼看那家丁一眼,似乎在等,在等某人的现身。

而那家丁惊惧的不能自已也不再、不敢说话,眼神极力的回避那个蓝白长衫傲慢无礼的年轻人,往那里一站不知所措。

不一会又有几个家丁过来围观,一个个在旁边指指点点,纷纷议论这奇怪的年轻人。

而那年轻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宛如一尊雕塑般站在墙上一动不动,旁人的议论仿佛拂面的春风。

这时,几个家丁扛着梯子快步走来,一旁一个看似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气急败坏的道:“老爷过大寿,府里府外忙的不可开交,还不快把这来捣乱的无赖揪下来撵走!”

梯子靠了几回都靠不上去,好像有什么阻碍似的,好不容易四个家丁在下面扶住,一个高大魁梧的家丁撸起袖子大步流星的上前登上梯子,刚上去两步,只听闻“哎呦”一声,那个大个子家丁重重的摔在地上,半晌愣是没能再站起来,最后几个家丁搀扶着才勉强起身。

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大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拉下来啊!”

闻言,众家丁纷纷上前,有爬墙的,有上梯的,有拿竹竿顶的,有拿绳子拽的。刚一靠近,似乎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众人纷纷落地,摔的七荤八素。

管家模样的中年大怒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否则要你好看。”这些年来,前来挑战令狐人杰或是令狐煌的不在少数,老爷虽然常年不在由少爷出战,可这些人也无一例外的落败,所以中年人对墙上那个似乎来挑战的年轻人丝毫不客气。

那年轻人冷冷的轻“哼”一声,白皙的脸颊露出那种自傲自负不置与否的冷笑,目光甚至不屑于瞧那人一眼。

撵撵不走,问问不出个缘由,家丁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此时,里面走出来一个胡子花白,白发苍苍的老者,只见那老者龙行虎步,精气内敛,双目炯炯有神,一看便知是高手,功力深厚恐怕难以想象,。

旁人正要向那老者禀报,老者将之挡住,直接对着站立在墙上年轻人道:“敢问少侠高姓大名,莅临鄙庄不知有何指教。”

终于那个年轻人骄傲的眼眸有所松动,看了那白发老者一眼。目光中参杂了太多的不屑、藐视和蔑视,众家丁看了都十分的不痛快,却也不敢发作。“晚辈欲拜见令狐人杰前辈,还请通传。”似乎终于来了一个年轻人能看上眼的,这才开口说道。语气十分的随意,但也能听出他对令狐老爷子有着一股淡淡的敬意。

“敢问少侠高姓大名,拜访我家老爷所谓何事?”

“去通传就是了!”年轻人似乎对老者失去了兴趣,态度傲慢的道。

“老管家,何必与他客气,动手把他哄走就是了。”

那老管家七十多岁,伺候了令狐家爷孙三代人,在府上极受人尊敬,而一身功夫也是极为了得,若是行走江湖恐怕也能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我家老爷不在,还请足下择日再来。”

“笑话,过大寿,寿星公却不在,老人家是在侮辱我吗?”年轻人语调一变,变的阴沉了很多,似乎有一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感觉。

“未有此意,你多虑了,还请回吧。”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几斤几两的年轻人也见多了,老管家似乎也失去了耐性,直接下了逐客令。话虽然这么说,但此时此刻老管家不知为何深深的感觉到力不从心的无奈和无助。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那年轻人要动手,并且期待着他落荒而逃的时候,只见那年轻人又是冷冷的轻“哼”一声,脸颊露出那种自傲自负不置与否的冷笑,目光不屑于多瞧老管家一眼,而是转而眺望院内,好想期待着着令狐人杰的出现。

“少爷”

……

“少爷”

这时家丁们自发的让出了一条通道,从中间走出了个二十出头,身穿一身华服,英姿勃发,器宇轩昂的英伟年轻人,一边挥手示意众家丁各自散去,一边对着站在墙上的蓝白长衫的不速之客抱拳道:“在下令狐煌,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长衫年轻人饶有兴致的似乎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的仔细打量着令狐煌,随即目光又从令狐煌身上移开,淡淡道:“姓名对你们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或许你们能从中得知来人的身份、背景、名望及实力,其实我叫什么名字连我自己都有点迷糊,不记得了,你们可以称呼我为‘云端过客’或者是‘云端客’。”从那年轻人话语和神情中所流露出的尽是孤独和寂寞。

老管家大惊失色,如临大敌般凑到令狐煌耳边道:“此人极为了得,且亦正亦邪,敌友难辨。少爷千万要小心啊!”

“知道。”旋即令狐煌凝神道:“不知兄台找家父何事?”

“久闻令狐人杰前辈大名却未得见,近日听闻前辈六十大寿故前来拜访,还望前辈不吝赐教切磋一番。”

“家父确实不在府上。”

“何解?”自称“云端客”的年轻人脸色微变,淡淡问道。

令狐煌思索片刻,尴尬的笑道:“不瞒阁下,家父云游多年,不知所踪,就连母亲去世,犬子降生,拙荆去世也未露面。家父年事已高,恐有不测,才出此下策。”

“何以见得令狐前辈必会前来?”

令狐煌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道:“家父极重颜面,大寿之事人竟皆知,到时候若不至岂不颜面扫地?”

“多谢告之,到时自有分晓。今日叨扰之处还请海量汪涵,告辞!”言罢便飘然远去,言语举止间毫不拖泥带水。

“九年间,此人极少在江湖上留下足迹,据了解先后有五名顶尖绝世高手败在他手下,在当时无不轰动武林,其中包括正道掌门和魔教长老。正邪两道都不买账,行事难以揣测,而且对此人几乎毫无了解,身世背景都是一个迷,心高气傲,独来独往,好想天边的云朵,看的见却看不懂,‘云端客’的名号就此流传。少爷,恐怕来者不善,到时候他必来捣乱。”

令狐煌撇开云端客,微微一笑道:“也不知父亲现在在哪?苦修那么多年,这么大年纪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希望就此赶紧回来吧。”言罢,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转身进了后院。

第二章 令狐风

令狐人杰大寿传遍整个武林,而邀请宾客人数之多使得扬州城武林中人的人数激增,有的在早早赶来住在客栈,想着能早点挤进门一睹这位正道巨擎的风采。能被邀请在有些人看来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大寿当日清晨,就已经有赴宴宾客赶来,早早在院内等候。

春日的扬州繁花似锦,大喜的红色“寿”格外显目喜气,院内早已人声鼎沸。大门口有多名家丁接待疏导,老管家也是笑脸迎人,若是遇见贵客还亲自引入院内,不仅是院内的宾客,就连府上的许多家丁、弟子也是交头接耳,不时的四处张望,无比的期待能一睹老爷的真容,因为他们只是听闻从未见过。

“张大哥……”

“在下张青山,阁下是?”

“张大哥,小弟‘双刀客’周亮,去年在洛阳曾与大哥有过一面之缘,当日多谢为小弟解围。”

张青山微微思索,接着道:“周兄弟,你也……”

周亮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朝着令狐家内院方向抱拳鞠躬道:“承蒙令狐老爷子厚爱,不才区区在下也在受邀之列。”

张青山感慨道:“令狐大侠德高望重,对我等后生晚辈提携之恩永不敢忘。”

“张大哥,我看今日来赴会的恐怕有千人,如此盛会难得一遇,小弟十余日前便已经赶来,辛亏没有错过。”

“错过了后悔一辈子,令狐老爷极罕露面,这些年更是云游四方不知所踪,为民除害,除魔卫道的事迹却时有耳闻。”

周亮叹道:“令狐家一门豪杰,那令狐煌也是青年俊秀中的佼佼者,也不知道我何年何月才能赶上他呀!”

这时远处一阵奇异惊诧的喧闹,张青山张望许久道:“好像是少林寺方丈释觉大师到了,想不到释觉大师居然会亲临。”

“那个俊朗的华服年轻人想必就是令狐煌吧?果然年轻有为,想起来真是自觉汗颜。”

“周兄弟何必妄自菲薄,我等江湖中人只要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堂堂正正做人,何曾输人一筹,低人一等?”

“张大哥说的是。”

令狐家的大院里到处都是交谈甚欢的武林中人,笑声、寒暄声、嘈杂声此起彼伏。而在客厅的大堂的偏厅内一个年纪三、四岁男孩正端坐在比他还要高的太师椅上,透过窗户好奇的看着院子里各色各样的人。

那儿童肤色嫩白,带着朵朵红晕,大大的眼睛,五官极为精致细腻,带着圆圆的帽子,穿着锦缎华服,青涩的面庞神情却颇为淡雅。

“小少爷,少爷让您出来见一位贵客。”

儿童“噗通”一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不紧不慢的通过走廊,进了大厅,厅内没几个人,连下人都没有,一个老和尚,一个小沙弥,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见令狐煌正在与一个老和尚交谈,于是微微单头行礼道:“父亲大人,你找我?”

令狐煌拉着自己的儿子,推到老和尚面前,笑道:“释觉大师,这是小儿令狐风。”

小令狐风遇见生人,略微害怕,抱着令狐煌的大腿,半个身子躲到了父亲的背后。

令狐煌语气假装生气的道:“风儿,不得无礼,还不快来拜见释觉大师!”

听了父亲的话,小令狐风慢慢向前,鞠躬作揖道:“虽然没有听闻过大师的大名,但是晚辈依然十分敬仰大师。”

令狐煌微微一笑,哪有这么说话的,也就当是童言无忌,反正释觉大师肯定不会介意。

释觉大师和蔼的笑道:“你既然从未听闻老衲之名,那又为什么会产生敬仰呢?”

小令狐风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老和尚和会反问自己,浅浅一笑,回答道:“大师是具有大智慧的人,晚辈虽然第一次见到大师,也不信佛礼佛,但是却深深的敬佩仰慕大师高深的智慧。”

释觉大师颇为惊讶,双手合十赞叹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果然与众不同。”

令狐煌习以为常的拍了拍令狐风的小脑袋,对着客厅中另一个年轻人道:“这是河南林家堡少主林镇远,算是你林世叔。”

小令狐风作揖行礼道:“林世叔您好。”

林镇远看着令狐风,笑道:“小家伙,想必你和令狐兄一样,自幼习武,一定天赋非凡。”

令狐煌笑道:“我也认为他有练武的天赋,可是这小东西却对练武不感兴趣。”

林镇远略带吓唬意味的说道:“小家伙,你令狐家是武林世家,你不习武还能干什么?”

小令狐风嘟着嘴道:“读诗书,明事理。著书立说,文章传千古。四书五经我都有读过,而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大诗人,大文豪。若能入朝为官,我一定要鞠躬尽瘁为百姓办好事,古来贤相伊尹、霍光、诸葛亮,我朝良相房玄龄、魏征、马周都是晚辈的榜样。”

林镇远赞道:“你几岁了?年纪小小,见识不小。”

下令狐风伸出四根手指微微笑道:“我四岁了。”

“我令狐人杰的孙子怎么能弃武从文?”忽然,一个苍老滂沱,悠远绵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个头发花白,身穿灰色布袍的老人从天而降,随即大步跨入大厅,只见老者昂首挺胸,鹤发童颜,面容居然他儿子令狐煌差不多,若非满头白发还以为是一对兄弟。难道修为到了一定的程度居然有返老还童的神奇功效。

“人杰老友,贫僧有礼了。”释觉大师最先反应过来。

“令狐前辈,晚辈林镇远,家父乃是林家堡堡主林远山。”

令狐人杰手一挥,头微微一点,算是与二人回礼。径直走到令狐风面前,严肃的道:“回答我,令狐人杰的孙子岂能弃武从文?”

“令狐……人杰,爷……爷?你是爷爷。”

“回答我。”令狐人杰表情极为严肃,没有因为第一次看见孙子而过分激动,而对于孙子日后发展从文习武极为看重。

小令狐风诺诺的看着自己的爷爷,想不到第一次相见就落到这般水火不容的尴尬田地。

令狐煌和释觉大师正要上来劝解,忽见小令狐风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答道:“出将入相,文武双全。”

令狐人杰脸上稍微融化,点点头摸了摸小令狐风的脑袋“你叫令狐风,很好,很好。”说完话锋急转,斥道:“令狐煌,风儿天赋异禀,天资卓绝,你居然不善加教导,听之任之,以致年华虚度。”

令狐煌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答道:“父亲,人和人的经历不一样,对武功修行的理解也不一样,所以修炼的方法也不一样,以己度人,生搬硬套,适得其反。因材施教,方是正途。父亲您一大把年纪了,也该静下心来,别去苦修了。”

“胡闹!”令狐人杰呵斥一声。“你自作主张,弄出来这么些事来,害的的为父从塞外急急赶回。是不是想让为父在天下英雄面前出丑?”

“父亲大人,若是没有把握把你逼回来,我又怎么会弄出个这些事来呢?”

“哼!”令狐人杰转而朝着释觉大师道:“大师,十余年不见,大师风采依旧。”

“老友起色更胜往西,功力修为大进,可喜可贺。”

“令狐前辈,家父林……”

“少爷,少爷,门外前日的那个年轻人又……又来了。”

闻言,令狐煌不由将目光扫向门外。

第三章 挑战

“何人?”看着家丁慌慌张张的样子,令狐人杰严肃的问道。今日六十大寿,众英豪前来庆祝,岂容得有任何闪失?

家丁愣了半晌,看着这仙风道骨的老者,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回答道:“回老爷话,前两日一个傲慢的年轻人来捣乱,看样子似乎是来向老爷您挑战的。”

“父亲,此人号称‘云端客’,多年来极少在江湖上露面,但凡露面必然名噪一时,干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令狐人杰道:“老夫云游多年,也曾听闻此人的名号,莫非今日是想借老夫扬名立万?”

此时偌大的院内已是人山人海,大门口的围墙上不知道何时站立着一个蓝袍白衫的年轻武者,肤色奇白,外表俊朗,表情却异常的冷漠,眼神极为怪异但凡是人看了心中多少会生出些怒意。

院内的宾客们无不议论,对那来历不明的年轻人评头论足,也不知是来捣乱的,还是来赴宴的,但是他那傲慢无礼的举止和神态令众人心生不悦和敌意,但凡是武林中人多好有些脾气,谁也不服谁,又有谁能忍受这样的态度,只不过是碍于主人脸面才按下没有发作。

面对那么多异样的眼光,私下小声的评论,年轻人毫不在意,面色平静,因为在他的眼中这似乎是一群蚂蚁在仰望大象的高大伟岸,是凡人在赞叹天地造化之无穷。年轻人没有搭理任何人,也没有开口说话,眼神死死的盯着院内的大殿。

大厅之内,令狐煌无可奈何的道:“父亲,他是来挑战您的,您老人家可要小心了,后生可畏啊。”

“令狐兄莫要掉以轻心,据老衲所知,这云端客绝不简单。”释觉大师道。

“不管他是谁,出去看看。”令狐人杰昂首挺胸,率先踏出大厅,院中顿时异常喧嚣嘈杂。

“看啊,那是令狐前辈。”

“正是。”

“确实是令狐前辈,那位好像是少林寺的释觉大师。”

……

小令狐风乖巧的躲在父亲令狐煌身后,好奇的伸出半个小脑袋,一下子看见这么多陌生人,看的小令狐风眼花缭乱。

“阁下是何人,不知找老夫所为何事?”令狐人杰直截了当的对着那年轻人道。

年轻人冷峻的脸蛋罕见的露出了些表情,拱手作揖道:“令狐前辈,晚辈姓名不足为外人道,江湖中人送外号‘云端客’便是在下。晚辈久闻令狐前辈大名未曾得见,今日得见便向前辈讨教一番,还请不吝赐教。”

令狐人杰不冷不热道:“今日老夫大寿,恐怕不便与阁下动手,若不嫌弃还请下来喝杯水酒。”虽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但是令狐人杰说话还是十分的客气。

“前辈的美意晚辈心领了,但是置于喝酒……”云端客目光充满蔑视和不屑的扫视院中诸人。“不必了,我可以等,今日不行那就明日。”

令狐人杰还未说话,院中已经有人无法忍受云端客那种傲慢无礼的态度。“令狐老爷是江湖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今日大寿你前来捣乱,江湖公理公义不言而喻,若你想动手先问过我等。”有人振臂一呼,院中诸人响应。

云端客白皙的面庞瞬间变得森白,冷笑不已,不予置否,不予置评,不予动手。

方才正义执言的武人见令狐老爷没有出声便以为是默许,可能是出于在江湖众豪杰面前露脸的意思,于是一跃上前试图将墙上之人扯下来。

云端客丝毫提不起兴致,急不可耐的叹了口气,眼睛斜视一旁。

“啊!”那人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喷出鲜血,没人看见云端客动手了,仿佛是撞在了无形的墙上面。

院中众人无不为之大惊,有的惊讶这简直神乎其技,有的惊讶年纪轻轻修为却已经出神入化。

令狐人杰也是心中一凛,没想到这年轻人确实有两把刷子,只是年纪轻轻如此桀骜不逊,恃才傲物,且眼神不正,处处透着股怪异。

“令狐前辈,请您转告这些个……”云端客甚至不愿意用“人”来形容在场的江湖侠士,由此可见他心中的骄傲和那眼高于顶的性格。“假如再来瞎参合,我便不得不放下身份和尊严与之动手了。”

今日是令狐人杰大寿,有人来捣乱已经不悦,若是对方咄咄逼人自己不挺身而出岂不颜面扫地。令狐人杰眉头微皱,然后笑着安抚院中众人道:“感谢诸位的好意,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由老朽来处理。”转而令狐人杰又朝着云端客,面容中带着期待。“年轻人,既然你咄咄逼人,老夫就遂了你的心愿,今日一战无论胜负,就此作罢。”

云端客没有出声,而是面容阴沉,聚精会神,目不转睛的看着令狐人杰,院中诸人见此人如此重视令狐老爷,却对自己如此轻蔑,相形见绌之余,对云端客的做派和目中无人深深的厌恶。

“动手吧年轻人,怎么难不成打退堂鼓不敢动手了?”

云端客原本阴沉的脸蛋忽然变的轻松了起来,说道:“如你所愿。”言罢,身子一倾,纵身扑向了令狐人杰。院中所有人纷纷退让,在院子中央留出了一个两丈见方的空地。

令狐人杰一跃而出,右手化掌与云端客硬拼之下以深厚内力将其震飞。

高手过招向来有所保留,在双方实力相近的情况下谁能将真实实力隐藏的越深,杀手锏招式保留的越后,在最后白热化的对拼中就越能出其不意,胜算自然能高出许多。反之暴露的越早越容易被对手所针对,百十招之后便黔驴技穷江郎才尽,疲于奔命,力不从心,败象比露。所以见那少年第一招就被击退,众人都不以为意,这种试探性的一击分出高低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令狐人杰见对手被自己震飞,顺势加快速度,又是一掌朝着在空中翻腾的对手胸膛击出。

令所有人不解和疑惑的是那云端客此时居然已经被逼入绝境,他被令狐人杰震飞,而此刻整个人完全倒悬在空中,身体已然不能自由控制,在这种状态下根本无法做出有效格挡或是规避,令狐人杰这第二掌空拍就能分出胜负来。

这个结果令众人都是始料未及,想起云端客先前的那种自傲自信自负的神态,大家伙无不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感觉。

就在令狐人杰这一掌即将击中云端客的瞬间,只见云端客身体突然幻化,一下子分成数个人影。令狐人杰这一掌也顿时失了准头,惊诧之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行走江湖数十年,所接触的武功招式不知凡几,而眼前这现象却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甚至脑海中没有任何一丝回忆,也想不出哪一本古书秘籍中有类似的记载。

而云端客立刻调整姿态,一众分身一齐攻向令狐人杰。

在场所有人统统的惊呆了,这不可思议的现象超出了常理。一众幻象惟妙惟肖,动作完全一致,真真假假凭肉眼根本无法分辨。

第四章 幻魔道

令狐人杰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稍退两步,右手微微抬起护在身前,在一干身影近身之际忽然右手一挥,衣袖一甩,一股强烈的劲气凝聚成旋风平地而起,所有幻影全部被掀飞到空中,逐一消失。

院中所有人无不虚惊一场,不过想来也是有惊无险,以令狐人杰老道的经验,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云端客默默无声的站立在远处,此人的存在感非常的弱,稍不留意就丢失了对他的视觉目标。或许也是藉此轻松的混迹在幻象中。“这似乎不是你们令狐家的家传绝学。刚才那一招好像有一种茫茫荒漠中风暴灼热肆虐的感觉。”

“老夫在沙漠中修行多年,有了一些灵感,试着将其融入到武学之中,而对你那奇异的幻影老夫也一无所知,亦正亦邪,难以捉摸,不知道何门何派,可否告知。”

“算是幻魔道。”

“幻魔道。”令狐人杰思虑片刻,依然不知是何门何派,可能是江湖极为隐秘的组织。

一回合交锋下来两人互不相让,紧接着又进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二人两眼对视,似在重新评估对手。

“令狐大侠一生苦修,据说当年令狐大侠年过三十却一直未婚,迫于家族的压力才与娶妻生子,然而为了不沉迷于闺房之乐娶了一名丑妇为妻,从来没有睡过高床暖枕就连新婚也不例外。”

“听说令狐煌公子刚刚出生,令狐老爷便再次离家出走云游四方,一晃便是二十多年,寻找一片属于他的世界。”

“兄台,敢问那真是令狐人杰前辈吗?头发虽是花白,但是容颜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十多岁。”

“或许是物极必反,本来苦修之人长时间处于恶劣的环境中会使的修行之人迅速的衰老,身体机能也迅速的萎靡,一般上了年纪都会变成一个枯瘦的小老头儿,可没想到……想必令狐大侠修为已经臻至大成,有返老还童的征兆。”

令狐人杰首先打破了沉寂,说道:“年轻人,我能知道你招式名吗?老夫想参详一下。”

“可以。”

言罢,令狐人杰手一扬,右手化作手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由下而上斩向云端客的左肋,好像风一样的流畅,又犹如漫天黄沙无孔不入。看似平凡却暗藏无尽的玄机,在场不少高手眼中露出了惊异和赞叹,若是设身处地换了自己,这招看似平淡无奇,实则避无可避,无处躲藏,活生生要被这茫茫庞然的攻势所吞没。

“神行百变!”只见云端客一如之前,一分为四。

虽说失了准头,不知道该攻击哪个幻影。可令狐人杰这一招并不对人,而是面向整个前方,右手手掌一横一扇,炽热的掌风和雄浑的劲气好似沙漠中危险的流沙,吞噬一切。

幻影立刻消失,紧接着又瞬间产生,“千变万化!”忽然之间幻影生幻影,不断重叠,不断产生,密密麻麻,层出不穷,只见其中一个身影手指向强一指,十数道幻影及自身循着各自不同的轨迹一齐冲向令狐人杰。

又一阵惊讶,令狐人杰真气聚于双目,仔细看着所有的幻影,他们的攻击虚虚实实,虚多实少,虚实难辨。且动作身法招式各不相同,仿佛一瞬间被十余人围攻,令狐人杰似乎有心看看其中变化的奥妙,施展身法左躲右闪,时而格挡,时而退让,一掌掌击打在幻影上全是虚的,仿佛在面对一个镜面或者说是镜像。轻轻一击,镜像微微闪了一道波纹随即慢慢消失了。

有的幻象是纯粹的幻象没有任何威胁,而有的幻象却实实在在攻击中蕴含着掌力和劲力,稍不留神便会中招。

纠缠许久始终没有任何头绪,于是令狐人杰连退数步,抽身从幻象群中脱身,右手置于右侧腰间,好似马步冲拳的样子,真气凝聚,然后猛的一拳击出,一股霸道无比,一往无前的强大拳劲将身前的幻象全数击溃,眨眼之间便全部消失。

云端客此时独立在一旁,眼神极为平静,明知道令狐人杰是在试探自己的招式,却也丝毫不介意,光凭着这股在一代宗师面前的从容淡定表现就足以使他扬名立万。

场面上的情况目前非常的不明朗,虽然令狐人杰看似占有优势,可却有劲无处使,一招招的打出去,仿佛是打在了水中,仅仅只激起了些波纹。

“变化无穷!”忽然云端客主动攻向令狐人杰,那身形极快,身影一分二,二分四,幻影越来越多,成弧形展开,包饺子一般围住令狐人杰。

在与幻想接触的一霎那,令狐人杰突然感觉幻象中夹杂的虚招实招发生了变化,实招明显变多,所蕴含真力劲气也大增,所面对的压力也大大增加,全力格挡之余,好不容易击中一个幻象,却仅仅只是将之击退并没有消失,感觉就像是一大群人在欺负围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如此何其无赖,何其无耻。

令狐人杰猜想,随着对手招式不断的深入,产生幻象的质量也不断提高,不仅威力大增,而且也不再不堪一击。

在远处观战的令狐煌心中暗暗着急,虽说对父亲的功力有绝对的信心,对胜负也有九层九的把握,但是身为一代宗师的父亲对付一个后生晚辈,在招数功法武技上可以使出全力,但是在内力上绝对不会使出全力。而面对前所未见的奇异对手,场面上虽然有惊无险,久守必失,可攻却没有任何眉目和目标。要破他那幻影阵法绝非易事。

释觉大师叹道:“若不能及时破解这幻影的方法,令狐兄恐怕会因不断消耗体力真气枯竭而落败。”

令狐煌问道:“大师,您对那幻魔道有什么了解?”

“老衲也从未听闻,从未见过。或许是老衲在寺中待的时间长了,井底之蛙,固步自封。”

这时在令狐煌背后偷偷观看的小令狐风拉了拉父亲的衣袖道:“爹爹,爷爷那么厉害,不会输吧?”

“想必迟早会找到破解之法。”

“爹爹,其实找到出那个是真人并不难。”

令狐煌惊异的撇开战局,看了看小令狐风,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说道:“没事的,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幻象没有体温,但是真人是有体温的;幻象不会有表情,真人的脸部多少会有些变化,比如说眨眼睛、得意、微笑、皱眉;还有一个最大的区别,真人会呼吸,但是幻象不会。”

令狐煌和释觉大师都无可思议的看着小令狐风,他们的惊讶甚至要远远超过对云端客吃惊,一个不过四岁的孩子居然会看的如此透彻。他说的一点没错。或许所有都执着于从招式上破解,却忽略了其他一些客观存在的事物。令狐煌又摸了摸小令狐风高耸的额头,心情难于言表,这小脑袋了仿佛蕴含着超越了他实际年龄的智慧。

“阿弥陀佛,此子天生奇才,日后成就不可限量,若循循善诱必能造福整个黎民苍生。”

青涩腼腆的小令狐风微微一笑,依旧很小心的躲在父亲令狐煌身后。

第五章 胜负

短暂的双目对视之后,云端客冷冷道:“接下来是‘幻魔幻生’。”言罢,身影慢慢模糊,一个个幻影慢慢出现。

此刻,令狐人杰在稍微思考之后,健步上前,首先攻击游离在边缘的幻象,令狐人杰面对幻象也丝毫不手软,下手颇重,想要趁着幻象没有累计到一定数量各个击破。可想不到那幻象不仅格挡愈发厉害,而且闪避十分灵巧,三五招之内居然未能得手,而其他幻象也一拥而上,令狐人杰毫不犹豫的趁势退开。

“现在的幻影已经和先前不同了,胜过在江湖中许多的所谓高手。如此往后,便请令狐前辈试招。”言罢,一众幻影一齐冲向了令狐人杰。

令狐人杰面色一沉,三两招格挡之下竟然发现这些个幻象都不简单,光凭功力来论一个个都堪比一流的高手,且人数众多,悍不畏死,双拳难敌数十手,更加诡异的是好像幻象能生幻象,幻影成出不穷,好不容易击溃一个却又生出数个幻影,面对这样的情况,令狐人杰身形一闪,凭借着巧妙诡异的轻功十分容易的就躲开了身后一大堆幻影的攻击。

院中众人见了如此情景无不大惊失色,鼎鼎大名的令狐人杰居然会以轻功逃避以拖延时间。难道令狐老爷的一世英明就要断送在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身上?心下为令狐老爷子捏了一把冷汗。

令狐人杰虽然处于相对不利的局面,但是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幻影追了许久,而数量始终没有再增加,令狐人杰心里猜想如果幻想不能有效对敌人攻击就不会再生出幻影,忽然有两个幻影慢慢消失了,接着幻影数量开始减少,可能是这幻象所能维持的时间也是有限的,若是不能幻象生幻象,就会逐渐消亡。

果然不出所料,幻影的数量在继续减少从二十多仅仅变成了几个,令狐人杰感觉时机已经到来,不再退让,迎步上前,连出六掌,手法、掌劲、速度各有不同,使人防不胜防,若无丰富的实战经验,敏捷聪颖的头脑恐怕接不下三掌。一个幻影从第二掌开始就已经无法招架,结结实实挨了五掌,被打的灰飞烟灭。其余的幻象则一拥而上缠住了令狐人杰。

幻象生幻象,一生二,二生四,数量顿时剧增暴涨,在短短半盏茶的时间里幻象就已经恢复到之前的数量。

令狐人杰瞬间感到失策和草率的严重后果。面对一众近在咫尺几乎已经贴在自己脸上的幻影,令狐人杰眼神变的异常严肃,双手化掌由下而上就那么一招一挥一抖,长衫白发无风自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见劲气忽然爆涌而出,雄浑无比,就单单是溢出来一丝丝劲气就似乎足以撕裂整个地上的石板台阶“大漠风暴-破”!“呼呼呼”,“嗤嗤嗤……”所有的真气以令狐人杰为核心向四面八方全部爆裂而出,强大猛烈的劲气被沙漠中风暴更加可怕,整个院中几乎没几个人能站稳脚跟,所有的幻象无不缺胳膊少腿,被震飞数丈。

这时在一群残疾的幻象中出现一个肢体健全少年,痴痴呆呆的脸上不禁脱口道:“好厉害!不知此招意境何来?”

“数年前老夫在塞外遇上一场罕见的大风暴,于是便试图接近却被困其中,在风暴核心九死一生的情况下便以此招将之化解消弭。”

云端客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一丝丝的兴奋,一丝丝的激动。“令狐前辈,接下来是‘幻生幻灭’请小心了。”

令狐人杰微微一笑,示意继续,也没有说多余的话。

云端客看似心满意足的的点点头。“幻生幻灭!”言罢,一分为五,云端客罕见的露出真身,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大家排好队,立正、向前看齐,一二三四就是你们的编号。”

“你好,你好。”

“啊,我是一号,你是几号?”

“哦,我是三号。”

“二号,二号,你身子站直了,头别歪,老子都没法看齐了。”

“三号,瞎了你的狗眼,关老子什么事?一号这个家伙站歪了。”

“别吵,别吵,大家都听老大发话。”

“听个屁,让老子去送死,要死你去死,老子才没那么笨。”

“别废话了,都向我看齐。刚才哪个混蛋瞎了眼说老子站歪了?二号肯定是你。”

云端客看着眼前这群吵吵闹闹不听话的幻象,尴尬的摸了摸额头,说道:“一号,给我上。”

“上个屁,老子刚出来还没一炷香的时间,就让老子去送死,要上你上,反正我不上。”

“上啊,上啊,一号。谁让你丫不长眼睛,不长脑子排在头一个,你不死谁死?”

“停停停!”云端客罕有露出不耐烦的样子。“一起上!”

“不上!”四个幻象异口同声道。

“那就抽签决定!”云端客无可奈何的道。

院中的所有人都看的一愣一愣的,这简直已经超乎了他们所能想象的极限,幻象不仅会说话,甚至还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不得了,简直不得了,这已经超越了天理循环的自然之理。

令狐人杰收拾了一下惊异的心情,眉头微皱,一跃上前趁着那几个人幻象不听调遣,除了云端客自身及时脱身外,其余四个幻象全部被令狐人杰击溃。

“你,你……好狠的心,老子还想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被你给……”

“老东西,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天哪,老子我生不逢时,天星陨落,天昏地暗,乾坤颠倒,日月无光。”

“好熟悉的感觉,我还会回来的。”

“隆隆隆隆。”四声沉闷的声响伴随着整个府宅的巨大震动,只见四个幻影好像自爆了一般释放出无论伦比的强力劲气,如同四记极为强力的掌力结结实实打在了令狐人杰身上。

即便令狐人杰再见多识广也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是这样,最后还是着了这云端客的道,被那自爆的幻象震退数步,整个布袍也已经破破烂烂。

虽说一时不慎但是似乎对令狐人杰没有任何影响。

所有人无不瞪大了眼睛,难道令狐老爷也输了?

远处的释觉大师轻声道:“令狐兄‘霸体’的护身法门比之‘金钟罩’‘铁布衫’还要更加强横。”

令狐人杰朝着众人摇摇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叹道:“年轻人,若是为了扬名立万,或是为了切磋武艺,那么你已经赢了,在招式上你已经赢了,奇招百出,老夫心服口服,无话可说。”赢要赢的公平,输也输的洒脱,令狐人杰虽然难以阁下老脸但还是认输了。

云端客似乎并未有罢手之意,说道:“您还没有尽全力,还不算赢。”

令狐人杰道:“最少招数和身法上已经尽力了,刚才还是中了你的招,是我输了。”

“令狐前辈功力深厚,刚才过招恐怕还没使出六层。我希望目睹您巅峰十层功力的施展。”

“年轻人,这又何必呢?”

“胜之不武,又有什么意思?前辈请吧。”边说,云端客的眼神中隐隐露出些戾晦之气。

令狐煌看着这个情形,发现这个少年求胜心切,似乎有不端不轨的企图,生怕会出什么事,对着一旁的丫鬟道:“先把小少爷带到后院,小少爷待在这里恐有不便。”若是令狐人杰真使出全力,恐怕云端客没有任何胜算,令狐煌见那他求胜心切,且眼神不正,唯恐他会不择手段利用这神出鬼没的幻象对小令狐风不利,以此要挟。

第六章 生变

“令狐前辈,您不用手下留情,因为晚辈也尚未出尽全力,刚才就算是轻松和谐愉快的前奏,现在开始晚辈可要开始动真格的了,还请小心。”言罢,云端客稍稍撸起袖子,浑身上下涌出了一股诡异的红色气息。原本明媚的天空突然变的阴沉,邪风阵阵,吹落了许多花瓣,风中的花瓣在云端客身旁掠过瞬间枯萎。那黯淡的红色气息看的人毛骨悚然,心中惊颤,心魂不定,心绪不宁,仿佛有什么不详的事即将发生。

令狐人杰慎重的吸了口气,说道:“你眼神不正,身法真气劲气诡异异常,恐非我们正道之士,敢问师从何人,幻魔道又是什么组织?”

“无师自通,比武切磋应该是不分老幼,不分地域,不分种族,不分正邪。令狐前辈,晚辈向来敬重您,所以特意来向您赐教,还请您成全。”

“一派胡言,自古正邪不两立,念你这些年在江湖上除了比武重伤他人外没什么恶行,你若是肯早日回头是岸,坦诚一切,交代明白,并且立誓不再为恶,老夫可以让你安然的离去。”

“若是晚辈拒绝又当怎样?党同伐异,宣布我为邪魔外道,然后联络众人群起而攻之。若是如此就请这些个臭番薯、烂鸟蛋靠边站,您还是得亲自下场。请吧,现在是第二回合。让这些废物白白送死,恐怕您也不愿意看到吧。”

“你说什么!谁是臭番薯、烂鸟蛋,废物?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这个狂妄家伙。”

云端客手指一弹,一道红色气神出鬼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那个人体内。面无表情,冷冷道:“你话太多了。”

只见那出头之人瞬间倒地,没有哀嚎,没有挣扎,没有痛苦。旁人看过才发现原来是彻底虚脱了,气息微弱,恐怕要在床上躺上几个月才能恢复些元气。

“兄弟们,我们大家……大家一起去除掉此人。”又有一人色厉内荏的大声道。

令狐人杰安抚众人道:“诸位还请不要插手,此事就由老夫来料理。”

云端客心满意足的微微点点头,冷冷道:“跳梁小丑,元气大伤,若有高手输入真气为继,再辅以补气养神之药,一个月便可复原。”

令狐人杰稍微舒展身体,眼神也忽然变的炯炯有神,气息给人的感觉与之前也大不相同。锐利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云端客,感觉好像是封剑退隐已久的隐士剑客又重新启封了久违的宝剑,慢慢回味那久已淡忘的感觉,那种陌生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迅速消失,找回巅峰状态的剑客此时即将拔剑。

所有人无不期待着这场一触即发的好戏。精神高度集中,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唯恐错过了任何的点滴,好像就在此时此刻除此以外没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的了。院中静的没有任何声息,甚至可以听见紧张的心跳声。

忽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来。“老老老……爷,不好了,小少爷他被……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抢走了。”

“什么?”令狐煌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就在刚才。”

令狐煌稍微一愣,高高跃起,立于屋檐之上,紧接着又施展轻功身法迅速的巡视观望,一无所获之后又绕着围墙仔细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

释觉大师和林镇远急急赶上,询问道:“可寻到什么线索?”

令狐煌摇头道:“不知何人所为,莫非是那云端客的阴谋诡计?故意前来滋事,暗中却偷偷下手。劳烦二位帮忙寻找小儿下落,令狐煌感激不尽。”

“阿弥陀佛,老衲自当竭尽全力。”

“煌兄莫要心急,大师我们三人分三个方向分别寻找。”

“老衲寻迹往北,若至长江未能寻见便沿江岸各渡口追寻。”

“煌兄,那我便往东,往东是入海港口,若是未能寻回便折返,你我虽因故有所嫌隙,但毕竟是她的儿子,我将动员全家在北方的影响力尽力找寻。”

“通知老管家,派人四处寻找。”令狐煌对着一个家丁安排之后便急急往西去了。

释觉大师和林镇远也施展轻功各自去了。

此刻院中也早已乱成一团,小少爷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开,一众家丁及弟子来不及收拾行装就三五成群结伴出行,众多江湖中人纷纷议论皆欲帮忙寻找。

而唯独令狐人杰和云端客依旧双目对视,毅然不动,好像稍微的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

“令狐前辈,今日适逢家变,您恐怕难以全心应战,晚辈也不占这个便宜,虽然可惜了也没有办法。”忽然云端客惋惜的叹道。

令狐人杰质问道:“我风儿被劫是否与你有关,你还有同党?”

“千里独行,从不与闲杂人等来往,不知前辈所言何意?”

“你来的太巧合了。”

“无需多做解释,晚辈今日前来只是向您讨教切磋。府上突生事端,今日就此作罢,别过。”

看着云端客自傲清高的神态不似装出来的,甚至将与闲杂人等最普通不过的交谈往来视为一种耻辱和对自己身份的折损。这样孤傲不善交际又不懂人情世故傲慢无礼的人想必不会……凭着数十年的阅人经验,令狐人杰能看出此人也算坦荡磊落,“年轻人,你挑起了我的兴趣,你我改日再决胜负。”令狐人杰虽是武林前辈,可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心惊肉跳想要认真起来的感觉了。

“哼!”云端客冷冷“哼”了一声,扭头转身一跃出了围墙,紧接着就消失在视野之外。

“风儿别害怕,爷爷这就来救你。”话音刚落,令狐人杰便依然消失,不知往何处去了。

第七章 被劫

郁郁葱葱的树林一眼望不到尽头,水雾缭绕的天空气象万千,时而有飞鸟走兽从林子里窜出。湿滑的林间小路上一个人影扛着个小孩在慢慢悠悠的走着,太阳光透过重重树叶在地面上留下依稀斑驳的印记。

“吱吱吱”、“嗖嗖嗖”、“沙沙沙”,各色各样的响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鸟声、风声、树叶的摩擦声交杂在一起也算是为孤单的路上平添了些生趣。

“咯吱、咯吱、咯吱……”地面上铺这厚厚的一层枯腐树叶,一脚踩上去其中的积水涌出泛着阵阵恶臭,令人难以忍受。

黑色的身影似乎对这片茫茫的树林十分熟悉,肩上扛着的孩子一动不动似乎是被击晕了,只见那黑影走到了一条小溪边终于停了下来,把肩上的小孩扔到了小溪中,看着肩上的东西慢慢沉入溪水中,不带任何感情的冷冷说道:“快醒醒,还想睡多久?”

“咳咳咳……”只见那个孩子猛的从水中探出头来,赫然就是被掳走的小令狐风,小令狐风急急猛烈的咳嗽了一阵,嘟囔着嘴,一只手擦拭着小脸蛋,胆怯的四周张望着,突然之间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又喝了几口腐臭的恶水,湿漉漉的衣服很是难受,又害怕又难受,然后又看见一个鬼一样的人正在冷冷的盯着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吓的小令狐风哭道:“你是谁呀,这里是什么地方?”

只见那人二十七、八的样子,看起来可能比小令狐风的父亲令狐煌稍微大几岁。头上包着黑色的头巾,头巾上插着一根蓝色的羽毛,耳朵上挂着一对奇怪的耳环,蓝色短袍黑底底衫,宽大的黑色裤子,脚上穿着草鞋。腰间挂着弯刀。看装扮不似中原人士,

更像是苗人。只见那人对令狐风极为冷淡,不言不发。面目狰狞,眼神凶戾,一看便知绝对没安好心。

“叔叔,您好,我叫令狐风,家住扬州,我的父亲叫令狐煌,爷爷叫令狐人杰,您认识他们吗?”小令狐风怯怯的说道。

“认识,当然认识,必须认识,化成灰都认识。”苗人冷冷的说道。

“这是哪里,叔叔您能送我回去吗?扬州城东令狐俯便是我的家。”

“不行!”

“叔叔,若是你送我回去,我爹爹和爷爷一定会重谢您的。”

“我不稀罕,小鬼你是我花了许多心思才掳出来的,我难道会这么笨再送你回去吗?”

小令狐风大惊失色,眼中滚动着泪花,略带呜咽的说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问的好,杀了你让我的心情愉快一些。”

小令狐风四下张望,似有逃走之意。

“叔……叔,我们令狐家与你有什么仇怨吗?”

“仇深似海。”

小令狐风带着哭泣的说道:“书上说‘冤有头债有主。’叔叔我并不认识你,得罪你的是我父亲或是爷爷,你为难我一个小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话语虽然幼稚,却也掷地有声,头头是道。

“哼!小家伙,今天就算你磨破嘴皮子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哗哗哗……”小令狐风跳出溪潭,两脚拔腿就往林子里跑。

苗人右手手掌向前一伸,又变作爪势,只见小令狐风隔了近三丈又被揪了回来,这隔空取物之法精妙至极,恐怕江湖中没几个人能做到,此人功力之高惊世骇俗,在江湖中恐怕也是名列前茅。苗人右手拎着小令狐风,就像拎着个鸡一般。“想跑?没那么容易,你的小命已经死死的抓在了我的手中。”

小令狐风顿时急了,眼泪再也忍不了,再加上害怕和恐惧,“哇哇哇哇……”的大声哭了起来。小手小脚不停的挣扎着。

苗人极不耐烦的狠狠把小令狐风扔在地上。

“扑哧”一声,小令狐风摔在地上,坐出一屁股污水来,于是便哭的更大声了。

“别哭了,小心千刀万剐了你。”苗人声色俱怒,大声的呵斥道,表情较之先前更加阴森恐怖,面目狰狞。

小令狐风吓了一跳,瑟瑟发抖的看了苗人一眼,也不敢再哭了,拿袖子擦着眼泪,低着头不敢出声了。

“把衣服脱了!”

小令狐风低着头,不啃声,不说话,沉默以对。

“脱了!”那咆哮声犹如虎啸,几乎要把整个人吞掉。

小令狐风又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为之颤抖,瑟瑟缩缩的慢慢的脱下外衣,有脱下内衣,露出光洁的手臂和身躯,接着又脱掉了裤子,仅仅只穿了条白色的裤衩,圆滚滚的小肚子,浑身上下带着些婴儿肥煞是可爱,泪痕满面又楚楚可怜。小令狐风光着身子,蜷缩着身躯,可怜巴巴,唯唯诺诺的站着。看着苗人那张极度不友善的面容小令狐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你想要干什么?你若是真的杀了我,我的父亲和爷爷都不会放过你的。”

苗人冷笑不止,那神态愈发狰狞。“我不会这轻易的杀了你,还要想一些有趣的事情让你不得好死。令狐人杰我非他对手,令狐煌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当年他们父子俩率众侵我神教,杀我教中弟子长老,屠我苗疆万千百姓,仇深似海。教主昏聩不思进取复仇。我密谋已久,杀其子,绝其嗣,尚嫌不足。苦心孤诣等这一天很久了,今日得偿所愿也是大快人心。”

令狐风年纪虽然小,但是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和爷爷是有着极高威望和影响力的人物,搬出他们的名号好说歹说对方也都无动于衷,也就没什么办法不再多说话了。

“汪汪汪……”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狗叫。一只半人高的巨大獒犬气势十足的奔了过来。只见那只獒犬身型交一般猎犬大出一倍有余,浑身上下褐黄的毛发粗硬、丰厚,极为浓密,头颅硕大,眼睛耳朵都埋在了褐黄的毛发之中。嘴巴微张露出长长的舌头和一排锋利的牙齿,尾巴和四肢粗短。走近了一看凶恶如猛虎,使人望而生畏。犬獒看了小令狐风几眼,又慢慢踱着步在苗人声旁绕了几圈。

看见那巨大的犬獒,小令狐风吓的全然失了魂,不禁的使劲哆嗦,浑身上下都已经不听使唤。

苗人右手摸了摸犬獒的脑袋,示意它坐下。

犬獒立刻失去了桀骜不驯,乖乖的爬在地上,看着懒洋洋的样子,气定神闲,一派雍容华贵的气度。

小令狐风眼角瞄了那巨大的犬獒,又立刻把目光收回,那么大的狗若是扑过来恐怕……

第八章 恶犬

苗人牵了条獒犬,看着小令狐风害怕的样子心中颇为舒畅,调笑道:“把你喂狗或许还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解气解恨又能对令狐煌父子羞辱一番。”

小令狐风闻言吓的面色铁青,身体不由自主的抖的更加厉害了。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又瞅了恶犬一眼,趴在地上就和自己差不多高,站起身子来恐怕要高自己两个头,巨大的身躯使人望而却步,森白的牙齿令人毛骨丛然。

苗人又摸了摸犬獒的大脑袋,说道:“我的小宝贝,饿了吧?看看前面那鲜嫩多汁的小鲜肉,上吧。”

犬獒似乎听懂了什么,慢慢悠悠站起来,使劲抖了抖身子。抖掉身上的泥水,那“噗通”、“噗通”的声响和动静都极大,张开口打了个哈欠,紧接着目光就落在了小令狐风身上,慢慢走向前去,伺机而动。

小令狐风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不自觉的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犬獒见状一下子就扑向小令狐风。身躯虽是硕大,可动作却是异常灵敏,速度极快。

小令狐风吓的双腿发软,几乎都走不动路了,只觉的背后腰间涌出一股暖流,暖流上窜全身,上涌至大脑,浑身上下所有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身子本能的往后狂奔,眼角余光往后一瞟,犬獒已经追了上来。小令狐风急急变了方向往身旁躲闪,“噗通”一声滑倒,重重的摔在地上。

犬獒扑了个空,稍微调整又冲向了小令狐风,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令狐风的脖子。

小令狐风摔倒在地上,地面泥泞松软爬不起来,还没晃过神来就又被巨大的犬獒压住,两条腿整个身体完全动弹不得,看见一张血盆大口完全没有思考得时间,猛的抬起左手格挡。“啊……”令狐风撕心裂肺的大声惨叫。左手手腕被犬獒死死的咬住,牙齿深深的扎入了手臂血涌如柱,整条手臂瞬间鲜红。

犬獒咬住了小令狐风的左臂,死死的咬住半响没松口,可能是鲜血顺着牙缝流入犬獒的嘴里,犬獒变的愈发疯狂,使劲的撕扯着伤口,好像活生生要把这条手臂撕裂。巨大的脑袋左摇右晃,将令狐风整个小身躯翻来翻去,紧接着又拖行了数丈,那伤口已然惨不忍睹,骨头可能都已经被咬断了,小臂和手臂之间已经仅仅只剩下皮和筋连着了。犬獒粗壮有力的前肢胡乱的拍打着,划出了许多深可见骨的抓伤。

苗人在远处看的颇为高兴,那种报仇的愉悦感觉令人兴奋不已,看着这个孩子被犬獒撕咬,所有的仇恨都被这一幕幕冲淡了。

小令狐风此刻已经疼的死去活来,整个人几乎虚脱,意识渐渐模糊,再也无力挣扎哀嚎。和死亡已是一步之遥,和尸体只是一口气的区别罢了。就在此时一股暖流从丹田处涌出直冲额头,顿时有一种无比温馨的感觉,仿佛是母亲在抚摸亲吻自己的额头,那么慈爱,那么关怀备至。紧接着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强劲真气游走全身,压制了恐惧和疼痛,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明,悬崖旁看到一根稻草。当下全力挣扎,右手抓住犬獒上颚,奋力往上掰,试图撬开犬獒的利口。奈何犬獒咬合力太强,小令狐风这细长的手臂根本不能撼动分毫。

“哼,还倔强什么,没用的,就算是牛都无法在它的口下逃生,痛痛快快的喂狗不就好了吗,活受罪。”

犬獒凶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小令狐风,丝毫不松口,两只前爪将猎物压住,犬牙两侧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小令狐风整个上身躯体,小令狐风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小令狐风的右手奋力的从犬獒的爪下挣脱,竭尽所能的厮打撕扯犬獒的面部,可惜身子瘦弱根本无力对抗恶犬,好像在给犬獒挠痒痒一般,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气喘吁吁的小令狐风疲惫的仰望天空,那么凄凉无奈。身体中充斥的暖流汇成真气,越来越汹涌,越来越强劲,浑身上下所有的真气像是不受身体控制般的自动凝聚在右手手掌,这一切似乎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无论是出于本能,还是迫于死亡的压力,此刻小令狐风手掌已然真气爆涌,不受身体控制,猛的向上一戳,手掌化作掌刀从犬獒下颚刺入,穿入头颅,贯顶而出。手掌上沾满了红色和白色粘稠的液体,恶心至极。

犬獒哀嚎一声,没有任何挣扎的轰然倒下,重重的趴在小令狐风身上,瞬时毙命。

小令狐风从犬獒口中抽出半截将断未断的左臂,整条手臂忍不住的发抖,血淋淋的不忍直视,甚至能看见其中森白的戳出半截断骨。疼痛早已经使得整条手臂失去了知觉,恐怕这手臂就此残废了。小令狐风艰难的推开獒犬,慢慢坐了起来,汗水浸湿了头发,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费力的看着那苗人,两个眼皮不自觉的直打颤,昏昏欲睡。

苗人诧异的看着小令狐风,不禁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令狐风紧紧的皱着眉头,嘟着嘴,不说话,以沉默应对。

苗人冷笑道:“小鬼,你倒是倔强,但是你再倔强也就是送了性命而已。”

“……”

看见小令狐风还是不说话,苗人戏谑的调笑道:“想杀了我吗?”边说,苗人往前走了几步。“来往这打,不用客气,把你的愤怒全部发泄出来。”

突然小令狐风原已疲惫朦胧的眼睛变的透亮,拖着疲乏的身躯和断臂,忍受着根本无法想象的痛苦,一步一步上前,右手化拳,朝着苗人的腹部拼尽全力的击打。

“扑哧”苗人不可思的看着小令狐风,擦去嘴角渗出的鲜血。就算是江湖中成名的超一流高手也无法破他护身罡气,哪怕这小鬼从娘胎里开始练功也不过区区五年而已。难道是强行将功力灌注到小鬼体内……,爆涌的真气能轻易将孩童筋脉破坏,不是当场死亡,那就是孩童的经脉受到真气长期的压迫,从此成为智障残疾发育迟缓。虽是无限的惊讶,苗人眼神中露出一股戾色,右掌在小令狐风脖间轻轻一磕,将令狐风击晕。看着小令狐风晕倒在地,苗人眼神中露出复杂的神色,抬起脚欲踩爆小令狐风的脑袋。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脸上露出一种从未出现意味深长的微笑,不知道打定了什么坏主意。

第九章 幸免于难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还在,只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好像思想失去了容器,意识游离在身躯之外,不冷不热,不痛不痒,没有任何知觉,仿佛在梦境中一样,灵魂出了窍。

现在这种安逸的感觉多么美好,没有任何纷争,没有丝毫痛苦,不会因为失去亲人而悲痛,不会因为被人欺负而苦闷。这超脱了一切感觉和情感的状态十分的微妙,懒洋洋的越走越远,似乎再也醒不过来了。

身体的每一寸皮肤肌理在此刻慢慢涌出了些暖流,潜移默化,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就连身体也是拜她所赐,那暖流慢慢汇聚那么轻盈,细细抚摸着自己的身躯那么柔婉,充满了爱心、关怀、体贴,细致入微,从小就失去母爱的小令狐在此刻呼之欲出。“母亲!”

“噗噗……”寂静的树林突然惊起一片飞鸟,苗人默默的盘膝坐在地上,不可思议的瞥了躺在地上的小令狐风一眼,因为他能活命就简直是个奇迹,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快醒过来。

小令狐风慢慢睁开眼睛,只觉漫天的星星围绕在自己眼眶之中,头晕的厉害,气喘吁吁,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小翠姐姐,爸……爸,爸爸。这是哪?”

“这里是苗疆,你的爸爸是永远不会找来这里。”苗人不冷不热的说道。

小令狐风警觉的瞥了一旁的苗人,顿时眼泪汪汪,带着些呜咽声怯怯的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紧接着倔强的慢慢挪动着身子。“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个树林,小令狐风发现自己的左臂被裹的严严实实的,浓郁的药味道简直呛鼻,小令狐风强忍着疼痛和眼泪瞅了苗人一眼,又看看自己的包扎着的手臂。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更好玩的方法,先留你一条性命,置于你的左臂上了药但是能不能保住就全看你的造化了,轻则以后行动不便,重则残废甚至于截肢。”

虽然小令狐风此时饥肠辘辘,浑身乏力,可还是慢慢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上了和苗人相似的衣服,头上也包着头巾,两只耳朵上吊着沉甸甸的深紫色月牙状修长垂肩耳环,稍微晃动一下脑袋,耳洞剧烈的撕痛,并且有鲜血渗出,腰间插着一柄匕首。“《孟子》中这样说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不管你怎么威逼利诱我都不会屈服的,你最好杀了我,否则哪天逃出去我一定告诉爸爸和爷爷,他们不会放过你会为我报仇的。”

“哼,臭小鬼,说起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放心我现在不会杀你的,相反我还要把你带大,教你武功,日后加入我神教。”

“我根本就不喜欢学什么武功。”

“令狐煌真是个白痴,儿子这么好的天资居然浪费了,练武之事哪能由得小辈们自己做主,哪一个武林高手不是从小逼出来。”

“不许你说我爸爸坏话。”

苗人阴沉怪异的一笑。

“咕咕咕……”小令狐风的肚子这时传来些异样的声音。

“饿了?吃吧。”苗人谁手扔个小令狐风扔了两个馒头和一些肉干。

小令狐风也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只是感觉现在自己能吃下一头牛。可是面对苗人的施舍,小令狐风舔了舔上一次吃饭时遗留在嘴角的饭香,低着头,慢慢的,艰难的,极小心的挪动到大树旁,靠着大树,闭上眼睛,一副等死的样子。

“小小年纪,面对死亡你倒是想得开,其实也不用那么悲观,你想回家也很简单,只要能打赢我你就能走了,以你的天资聪颖不出十五年便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到时候你想走就可以堂堂正正的走了,任我也拦不住你。”

小令狐风慢慢睁开眼睛,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到这个时候,就让我替你老子好好教教你,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上任何述求的实现只能依靠武力,你现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归根结底是因为你不会武功,不够强大,打不过我,所以才只能任我摆布,若是你有能力自保也就不会这么狼狈。你也读过书,想必这些道理不难理解。”

许久,小令狐风才睁开眼睛道:“你说的是真的吗?若你赢了你,就放我走。”

“令狐小鬼,你若是赢了我,难道我还有能力阻止你吗?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傅,我是怎么折磨虐待你的,你给我牢牢记住,愤怒,憎恨,黑暗即信仰,堕落即升华。”

小令狐风低下头沉默不语。

“走吧,天快黑了,这里晚上漆黑一片,而且还有野兽出没,别让把你给叼走了吃掉。”

小令狐风又是不说话,以沉默应对以示反抗。

苗人冷“哼”了一声,说道:“随便你,死了更好。”言罢,苗人扭头就走了,慢慢消失在树林里。

金乌西坠,天慢慢黑了,树林里愈发黑暗诡异,到处传来各种各样闻所未闻的怪异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夜间出没的野兽纷纷出洞,一个孩童独自一人待在树林十分危险。

小令狐风又累又饿又冷,身体和精神都已经麻木,不管是疼痛还是恐惧这些感觉都是消失了,伴随而来的是浓浓的睡意,疲惫不堪的眼睛再也难以睁开,背靠着树沉沉的睡着了。

徐徐的晚风格外森冷,月色斑驳的树林影影绰绰,夜已经深了。“啪啦啦啦……”一阵声响,小令狐风脑袋不知道被什么砸到,慢慢睁开眼睛,那困顿和疲乏简直已经完全吞噬了那肉小的身躯,突然发现是一些干果和几个干瘪的果子。小令狐风抬起脑袋仰望树梢,有气无力的道:“果实成熟了,从树上掉下来,运气真好。”于是捡起果子囫囵吞枣,勉强充饥,一边吃,眼泪一边不住的往下流。

第十章 生存

次日清早,天刚蒙蒙亮,晦明晦暗的树林里刚刚露出第一缕阳光,小令狐风已经早早的醒来,眼睛睁的大大的,片刻都不敢掉以轻心,就怕自己稍微一疏忽就被什么野兽给叼走了。当看到东方亮起鱼肚白,天已经亮了,眼神顿时变的疲惫吃力,精神萎靡,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昏睡之中。当又一次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太阳高高挂在天上,左臂此刻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微微抬起便痛入骨髓,只要保持同一个姿势就没有什么大碍,那苗人的药当真十分有效。

小令狐风饿的迷迷糊糊,勉强站了起来,四处张望,只看见远处的山坡上那个苗人正坐在火堆旁。小令狐风思虑了片刻,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找到昨天被他杀死的犬獒尸体,在尸体上割了一块肉下来,又四处找了些木材,慢慢走到山坡上,尴尬的看了看苗人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看见那苗人也在烤肉,于是小令狐风拿了两根木材凑了过去,取了火种又匆匆走开,好不容易把火升了起来,然后把狗肉放在上面烧烤,黑色的烟雾腾腾而起,熏得小令狐风咳嗽连连。小令狐风看了苗人一眼,见他的火堆只是冒起屡屡淡淡的白烟。

苗人冷笑道:“柴火潮湿所致。”边说边从火堆上取下肉来,放了些盐和佐料,慢慢将烤肉撕开,顿时香味四溢。

小令狐风微微皱眉,双手捂着肚子,期待着自己的狗肉能快点熟,这样的等待实在令人煎熬,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浓浓的焦味中略微透着些古怪的味道。小令狐风立刻拨开火堆,仔细从中寻找,只见黑漆漆的一坨一坨,是焦木还是狗肉都分不清。好不容易挑了出来,看着就令人作呕,小令狐风拿起匕首刺在狗肉上,挑了起来,然后又用匕首隔开焦肉,尝了一口,已经热了,但是又涩又酸又腥,半生不熟。小令狐风勉为其难的吃了些。

苗人看着小令狐风,说道:“别的不说,你先学会生存吧,别死在这树林里了。”

小令狐风看了苗人一眼,见他似乎恶意没那么重了,于是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意思?是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

“明日我有些事情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自己好自为之,可别死了才好。”

“你就不怕我逃走?”

“你逃得掉吗?这茫茫林海你一个小娃娃能活着已经是个天大的奇迹了。”

小令狐风不再啃声,转身扭头走了,去树林里找寻些什么东西,虽是一顿一停,一撅一拐,十步一歇,但表现的不屈不挠,坚韧不拔也着实不容小觑。

慢慢吞吞走了许久才到树林子里,林中依旧是那么晦暗潮湿,在其中呆久了浑身上下湿哒哒了很难受,右手时时刻刻都不敢离开腰间的匕首,左手有伤不敢乱动,保持这同一个姿势搁在腰间,时不时的左右张望,不自觉的向后探望,稍有什么鸟兽鸣啼赶紧蹲下身子丝毫不敢怠慢的前后左右扫视一圈,知道确信没有危险之后才敢继续往前走。

树林里有些大树高耸入云霄,有些树木相对矮小,有的草植和小令狐风差不多高,有的苔藓长在大树根茎上,偶尔有些黑影从旁一闪而过,速度快的甚至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小令狐风一边走,精神高度集中警觉,脑子里不停的思考着现在该怎么办,每每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鼻子酸涩不能自已,眼泪总要夺眶而出。强忍着悲伤和苦痛,小令狐风心里不时的盘算着,想必自己的父亲和爷爷会竭尽全力的找寻自己,以他们名望和家族的势力可想而知能动员很多人,这里是一片与世隔绝的打森林恐怕不易被发现,若是自己能活着随便到个什么地方留下些蛛丝马迹,家里的人就一定能找到自己。

既然那个苗人现在不杀自己了,那就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不做无谓的抵抗,适当的委曲求全,稍做忍让,虚以委蛇,想起读过的人物传记中勾践尚且卧薪尝胆,于是心中已有盘算。

忽然想到那个苗人就要走了,万一走了之后自己岂不是要活活饿死?看那苗人决绝的样子,想来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东西充饥,又想到方才烤的那个半生不熟,完全烧焦了的狗肉,小令狐风心中阵阵悲观,如此下去迟早要被饿死。

填饱肚子生存才是现在最重要的,忽然看见一旁树根上长着的蘑菇,心中突然一亮,看着那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红色斑点白色伞装蘑菇,小令狐想到以前好像在家里吃过蘑菇,假如做的好还挺好吃的,若是再混些野菜在里面一定能吃。想到这里小令狐风如释重负的蹲下身子,摘了许多蘑菇,脱下衣服将蘑菇一包,然后一提。突然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低下头看一看没看见什么东西,于是也就没在意。

走了一段路小令狐风又拿匕首挖了些看似野菜的东西,摘了些他能够到的果实。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起码不会饿着了。

也不知是什么了,可能是折腾了这么几天,所以身体产生了不适的感觉。大汗淋漓,呼气急促,恶心难受,头晕头痛,浑身上下有灼烧的感觉。

极其艰难的走回之前生火做饭的小山坡,柴火已经晒干了,可是火熄灭了,没法再点着,小令狐风暗暗记下,若是没有生火的东西,一定要保留火种。疲惫不堪的坐在地上,好一阵沮丧。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汗水浸湿了头发和衣服,脚上的灼烧感更加强烈了。

“令狐小鬼,给你留了些日常用品,自己好自为之吧,我要走了。”

小令狐风猛的转过头去,看见那苗人就站在自己身后,若是存了什么歹心,这会自己可能就已经身首异处。“哦,你走吧,我自己可以的。”虽然小令狐风此时的身体状态不佳,但还是倔强的说道。

苗人看着令狐风的模样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冷笑道:“是吗?是就最好。”言罢便转身慢慢悠悠的离开了。

第十一章 魔心深种

看着苗人渐渐远去,小令狐风心中略显安定,看了看留下的东西,有火石、坏了半截的砂锅、干粮、盐巴、生活用品和一柄苗刀,小令狐风想了想,先找了些石块围了个像似灶台的东西,试了试那砂锅正好蹲上面,然后拿着砂锅接了些溪水,紧接着拿了些树枝干草为引,用火石练打了十几回好不容易把火升了起来。小令狐风猜想,自己昨天一定是着凉了,现在浑身发冷,头痛欲裂,各种各样的症状就是生病了的表现,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想来喝些热乎乎的蘑菇野菜汤,再吃些干粮就没事了。虽然这些杂活以前没有干过,但是小令狐风咬着牙,凭着坚韧倔强不服输的性子还是做完了。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锅里终于冒起浓浓的水汽白烟,小令狐风找了个勺子,在锅里搅了搅,只见那汤浓郁中有些一股异样的味道,灰色像是带着泥浆的汤看着就令人没有了任何的食欲。小令狐风端起砂锅搁在地上,又急急把手撤开,十根手指烫的通红,放了些盐巴,再搅了搅,舀了些汤尝了一口,虽然色香味都不行,可尝着也还算能往下咽。

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喝着汤。小令狐风锦衣玉食的生活过习惯了,从来没有吃过粗粮,可能是在饥饿和疲劳的促使下,狼吞虎咽,吃的津津有味,生怕有一丝一毫的浪费,最后把那热腾腾的蘑菇野菜汤全部喝完。

吃饱之后,困意顿生,浑身发冷好像堕入冰窖,小令狐风想了想,将刚才做饭的火堆拆去并把火熄灭,将火种挪到一旁又升了一堆火,然后躺在先前生火的地方,感觉阵阵的暖意从背上传来。借着这股暖流,小令狐风沉沉的睡着了,疲乏的身体再也经不起什么折腾,在梦境中小令狐风依稀感觉自己时冷时热,浑身上下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食,阵阵刺痛直捣心窝,体内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关节,每一寸躯体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自己的皮囊包不住躯体,仿佛要爆裂开来,痛苦更胜千刀万剐。可能是太过于疲累的原因,小令狐风睡的太沉,这些感觉亦幻亦真,每每痛苦难当即将醒来之际,潜意识的思想却自动将之当做是梦境忽略过去不肯醒来。

“啊……”突然小令狐风发出一阵惨绝人寰响彻云霄的叫声,眼睛猛的睁开,右手不自觉的捂着右脚脚踝处,抓住了湿润细长的东西正缠着自己的小腿,小令狐风右手抓起匕首就朝着小腿处刺去,也不知道扎到了什么东西。顾不得左手的伤痛,整个人在地上剧烈的翻滚着、挣扎着、哀嚎着。

这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正是去而复返的苗人。

“你……你怎么,回……回来,啊啊啊……”此时此刻小令狐风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苗人没有丝毫怜悯的冷冷道:“你今天采摘的蘑菇、野菜和果子十有八九都是有毒的,他们的毒性强弱不同,属性不同,有的相互增强,有的相互排斥,有的相互克制,刚才你又被苗疆最毒最致命的黑斑蛇咬到。饶是我苗人善于用毒,也不知道你现在所中之毒是如何一个解法。”

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的小令狐风有气无力的冷“哼”一声,极力忍住哀嚎,不愿意在死前还被人看不起。

“小家伙命还真硬,脾气性子也倔强,就让我落井下石再送你一程。”言罢,苗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半截竹筒,上面用牛皮纸严严实实的包裹着,揭开牛皮纸,只见里面隐隐闪着紫光。“让我为你种下魔心,这紫魔蚀天蛊乃是万中无一的极品至上之品,一旦种下反噬之力极强,若能被你驯服,侥幸存活下来那你就是我神教无可争议的继承人。痛苦的哀嚎吧,我听着总是那么心情舒畅。”言罢,苗人将小令狐风翻了个个儿,仰天向上,然后死死的将小令狐风按住,紧接着将盛放蛊虫的竹筒倒扣在小令狐风的左侧心房,掌心向下一拍,顿时小令狐风浑身上下冒着诡异的紫光。

此刻小令狐风整个身体好像被紫色的火焰包裹着,而小令狐风的身体好像蚯蚓一般在地上蠕动着,似乎根本无法抵挡这紫魔蚀天蛊的反噬,身上慢慢被紫色斑纹所覆盖,宛如腐烂尸体的表面一般触目惊心,嘶哑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并且慢慢的逐渐变的微弱,气力衰竭,油尽灯枯。

“我苗疆底蕴不如你中原深厚,武功门派也没有中原那么繁杂,不擅长行功运气,内力的产生全靠种下蛊虫,在蛊术的刺激下激发人体的内力,再通过不断的修炼提高自身的修为,可谓易学难精。你底子不错,再加上我给你种下的是最霸道的蛊虫,你若能活下来,从此腥风血雨的江湖将暗无天日。”

小令狐风瘫软在地上,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苗人说的话,有气无力的嚎叫着,嘶哑的嗓子完全都变了声音,头、身体、四肢不时的抽搐着,好像着了魔一般,眼睛里冒着紫光甚至连眼珠子都已经消失了,人的身体似乎已经其他邪异所占据。

苗人看着冷酷无情,对小令狐风的生死不屑一顾,可是在眉宇间多多少少还是透这一股关切和期待。看着小令狐风已然一动不动,头发和衣服已经完全的湿透了,不禁上去摸了摸小令狐风,发现他已经昏死了过去,整个身体像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儿童尸体,大半已经被紫色所覆盖。气息已经似有若无,唯独经脉旺壮毫无枯竭之兆。

小令狐风虽然已经失去了知觉,而那紫魔蚀天蛊也没有进一步侵蚀小令狐风的身体,就在此时,小令狐风身体表面紫色皮肤腐烂处射出一缕银白色的圣洁光辉。

苗人大惊,立刻搭住小令狐风的手腕,一股试探性的真气流入他体内,有一股极为强大的真气正死死的顶住紫魔蚀天蛊的侵蚀,那股真气细密、柔婉、精粹、不知从何而生,不知因何而起,绵延不绝,且对自己的真气有着巨大的排斥性。苗人猛的抽回真气,惊异无比的自言自语道:“慈溪庵?”

第十二章 巨熊

这小鬼的母亲是慈溪庵的传人,就在当时可能比令狐煌还要厉害,后来嫁给了令狐煌,好像是难产生下这小鬼后就死了。这一身与生俱来的真气恐怕是他的母亲输给他的吧?身体和内力一脉相承,难怪小小年纪身怀如此功力却没有出现任何的副作用。

就在此时,已经昏死的小令狐风又睁开了眼睛,,那眼睛是如此的清澈透亮,手上脸上先前的紫斑慢慢龟裂,如同蜕皮一般慢慢脱落,皮肤散发出优雅脱俗的淡淡紫罗兰色,随即小令狐风又沉沉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迷之中。

苗人冷冷笑道:“这小鬼百毒入体却没死,恐怕这以后将不毒不侵,虽受尽痛苦,然焉知非福。”言罢,转身飘然离去。

这一夜,小令狐风睡的特别香,感觉在母亲的怀里无忧无虑,忘记一切烦恼,没了一切伤痛。

清晨,小令狐风悠悠醒来,裆睁开眼睛的那一霎那,突然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与众不同了,似乎经过了千万次的淬炼,被重新赋予了新的生命,哪怕是自己也对自己现在这躯体已经不甚了解。那种虚怀若谷的感觉好像体内能装下整个天地山川草木。

嘶哑的嗓子几乎已经不能出声,左臂的伤同感依旧明显,身上之前所有的一切的一切不舒服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身体变的轻盈,动作变的灵巧,感知变的灵敏,现在的身体状况比起从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简直秒不可言。

小令狐风整了整衣裳,拾起地上比自己还要高的苗刀,感觉这修长的苗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重,拔出苗刀,随便的挥舞两下,刀刃发出“嗡嗡嗡”的轻响,看着锋利异常的苗刀,小令狐风又重新插回刀鞘之中,很勉强的背在身上。

站在小山坡上极目远望,四周一片水雾迷茫,太阳的光辉透过水雾朦胧而又迷离,想到苗人昨晚又去而复返,又把什么东西灌进了自己体内,小令狐风也有点不知所措,摸了摸左胸,一切正常,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只是感觉从内而外时有时无的阵阵酥麻痛痒。

那个该死的苗人不知道又去哪里了,可能这一回真的是走了。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经过了昨晚,小令狐风的胆子也变的大了,开始慢慢悠悠向森林的更深处去探寻,对于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小令狐风自然小小心翼翼,因为稍微松懈可能就会一命呜呼。

孤独寂寞的一个人走在树林里,时不时有些奇怪的小动物路过,小令狐风逐渐释放了心中的恐惧,慢慢变的充满好奇,那各色各样的动植物看的令人眼花缭乱,欢快的鸟儿在唱歌,风中的小草在起舞,灌木和蔼的挥挥手,大树威严的站立着,这大自然的神奇和美丽完全让小令狐风沉迷,那种背井离乡,孤苦无依的凄凉感渐渐的淡了。

“沙沙沙……”“吼吼吼……”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些怪异的声音,小令狐风快步上前,穿过一片树丛,只见一堵棕灰色的巨墙竖立在远处,毛茸茸的,再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头巨大的野兽,小鼻子、小眼睛、小耳朵、巨身材,头大而圆,体形健硕,肩背隆起,毛发粗密。小令狐风记得,自己家里面的围墙是一丈高,而那野兽足足比家里围墙高出近一倍,高近两丈,简直不可思议。

小令狐风好像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个动物叫罴,又叫马熊或是人熊,顿时又想到了书上还有熊吃人的记载。

就在这时,那巨熊也转过头来,盯着小令狐风,熊掌挠了挠大脑袋,憨态可掬,张开嘴打了个哈欠。

小令狐风顿时胆怯的往后退了两步,忽闻“咚”一声巨响,只见巨型两条前腿已经落地,又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小令狐风又大吼一声。

小令狐风毫不犹豫的拔腿就跑,忽觉大地颤抖,响声整震天,后面巨熊排山倒海的扑了过来,眼角的余光往后瞟了一眼,只见巨熊身躯庞大,可速度却极快,大步向前,三下五除二就住上了小令狐风。

小令狐风吓的屁滚尿流,跌跌撞撞的躲到一棵大树背后,忽觉背后天摇地动,参天大树被连根拔起,泥土飞溅,纷纷扬扬,天旋地转,天昏地暗。

巨熊站立起身子,将大树毫不留情的挪开,看见猎物正倒在地上,毫不客气的就是一记熊掌。

小令狐风也不知是怎么的,看见前面好像平坦而巨熊又不在前面挡路,弯身急急忙忙往前奔跑,却不知正从巨熊的裆下钻过,正在往反方向奔跑。若非经过昨晚之事,身体得灵巧和速度都大幅提升,不然恐怕刚才就已经丧命熊掌之下。

巨熊扑了个空转身继续追赶,庞大的身躯每跨出一步就要能抵得上小令狐风跨出十几步,所以巨熊能很轻易的追赶上小令狐风。而小令狐风则是利用了森林里复杂的地形和茂盛的树木做掩护,从这一棵树又躲到那一棵树,极为灵巧。巨熊则憨厚耿直的推到一棵又一棵大树,宛如一个无比巨大的石磨,将挡路的一切动植物都碾成齑粉。

小令狐风也是竭尽全力的奔跑,稍有延迟就会被撕成粉碎,死无全尸。

巨熊的耐力也是极为惊人,连续奔跑了近一炷香的时间,速度居然丝毫不见减慢,而小令狐风已经是气喘吁吁,咽喉剧痛,感觉像是匕首刺穿了喉咙,就要透不过气来了。眼看越来越近,小令狐风甚至已经能闻到巨熊身上的臭味,而棕熊奔跑时产生的气旋已经顶到了小令狐风的脊背,那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几乎已经破裂。可能是看小令狐风瘦弱矮小,还不够塞牙缝的,抱着养肥了再杀的心态,巨熊速度慢慢降了下来,朝着小令狐风不断的嚎叫着。

小令狐风头根本不敢回,一口气跑到自己完全跑不动了为止,回头望去已经完全看见巨熊这才停下,“噗通”一声重重倒在地上,精疲力竭,重重的喘着粗气,刚才太危险,差一点点就进了熊的肚子。虽然心惊肉跳,但小令狐风还是极为兴奋,好像在熊掌下逃生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第十三章 大蛇

被巨熊吓的够呛的小令狐风老老实实呆了几天,没有敢再到处乱跑,吃着苗人走时留下的干粮勉强度日,可是他对万物生灵的赞叹与日俱增,对大自然广博的赞美油然而生,渴望对他们有更多的了解越来越迫切。过去了仅仅只有三天时间,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小令狐风又一次的准备踏入这未知的森林。

人迹罕至充满了未知风险的森林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实在是太危险了,就算是山里的猎户往往都要几个人结伴而行,万一遇上凶猛的野兽也好有个照应。也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小令狐风翅膀硬了,腰杆挺了,底气足了,对危险的认识模糊了,胆子也变的异常的大,毫不在意巨熊的危险,孤身一人进了林子。

森林中稀奇古怪的东西层出不穷,各种各样的树木千奇百怪,不知凡几的动物千变万化,抱着一颗崇拜的心去仰望大自然,每每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虽是如此,小令狐风的右手片刻都没有离开腰间的匕首,苗刀小令狐风并没有随身携带,以他的矮小的身材,不仅无法施展,背在身上反而还是个累赘。

越是进入森林深处,光线就显得愈发昏暗,各类苔藓植被密密麻麻,低下头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脚背,各色各样的兽鸟虫鸣或远或近,高低起伏不一的地势,使的每走一步都要反复掂量。

在这片完全被隔绝的世界里,小令狐风虽然感到极其的无奈,但既来之则安之,现在的环境能使小令狐风见识到很多书上没有记载的东西,大千世界还有很多的秘密等着人去探索。

突然,小令狐风猛的跌倒在地,重重的跌倒在一团冰冷湿润东西上。小令狐风站了起来,摸摸地上,软软的,湿滑湿滑的,好奇的拨开灌木和草丛,看见一坨不知道什么东西盘在一起,呈现灰褐色,比自己的腰还要粗上许多,看着像一条大蛇,身体完全的冰冷,似乎是一条大蛇尸体,于是小令狐风稍微安定,这么大的一条大蛇小令狐风从未见过,想都想不到,甚至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令人叹为观止。

小令狐风出于好奇又在大蛇身上摸了摸,突然发现大蛇身体微微抽动了一下,吓的小令狐风半死,慌忙撤了手,颤颤巍巍的往后退了两步,又发现一个不大的蛇头慢慢悠悠探了出来,吞吐着蛇信,冷冰冰的目光盯着小令狐风。随即大蛇巨大的身躯慢慢挪动,盘着的身躯逐渐舒展开来,大蛇长达数丈,所到之处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脱痕。

小令狐风自知危险已经近在咫尺,立刻全神贯注,慢慢往后退,随时都准备拔腿就跑。突然小令狐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了,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正要起身却被大蛇的尾巴牢牢的缠住了,慌乱之下,天旋地转,根本不知道哪是哪。

忽然一张血盆大口咬向小令狐风,小令狐风稍微思考,电光火石之间,小令狐风迅速抬起了左臂,反正左臂是残废了,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大蛇一口咬在小令狐风的左臂手腕处,而巨大的身躯一下子缠绕包围了过来,一层层的包裹着小令狐风,速度之快丝毫不给小令狐风任何反应的机会。

小令狐风闷哼一声,右手使劲的推开大蛇的身躯,身体使劲的翻动着,试着从大蛇的缠绕中摆脱出来,奈何大蛇的缠绕重重叠叠,从下肢、腰间、胸口、腋下、脖间完全缠绕了过来。顿时整个身体已然完完全全被大蛇勒住,越缠越紧,将小令狐风勒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胸膛、腰间被挤压的无法呼吸,四肢、脖间因为大蛇的缠绕而气血运行不足,顿时感觉头晕目眩,意识瞬间感觉模糊。

大事不妙,小令狐风自知必须自救,在有了那一想法的时刻起,小令狐风感觉体内不自觉的产生一股怪异的感觉,力量不由自主的产生,死死的顶住大蛇的挤压,浑身上下冒出一股紫色诡异的气息,而体内另一股令人感觉非常舒服的劲气也油然而生,充斥在小令狐风的体内,真气外缚,牢牢的固定住身体的骨骼和架构,填充在小令狐风体内,使的小令狐风瘦小的身躯不至于被绞盘一样强大的大蛇碾的粉碎。

大蛇仍然在继续收缩着身躯,继续压迫挤压着小令狐风所剩不多的生存空间,仿佛是巨大的锁链牢牢的捆住了猎物,不停的翻滚着,缠绕着,丝毫不放松,在与猎物进行一场力量和耐力的比试。

小令狐风此刻虽然意识模糊,但是对体内奇怪的感觉也十分好奇,体内这两股力量互相抵制排斥,又共体共生,令自己难受的力量主外,令自己感觉舒畅的真气主内,互不干涉。两股力量一同抵抗着大蛇的压迫,一股保护着小令狐风身体不至于破碎。

因为气血供应不足的原因,小令狐风渐渐失去了意识,呼吸也逐渐停止,唯独身上冒着的紫色气息却经久不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难以想象的恶臭猛烈的刺激着小令狐风的呼吸,恶臭几乎使的小令狐风窒息。小令狐风猛的惊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身躯处在一个极度狭小的空间之中,脸上满上恶心的不知名液体,那液体融入眼中,酸涩难当。在此刻自己的身形应该是横着平躺,膝盖以上的身躯已经完全被紧紧的包裹着。两条腿似乎还能勉强活动,包裹着自己的好像布袋一样的东西慢慢蠕动,小令狐风的身躯正慢慢被往里被吞噬。突然小令狐风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可能是正在被大蛇吞食,那恶心的液体居然是大蛇的胃液。随即小令狐风极其艰难的从腰间拔出匕首,狭小的空间稍微的挪动都是那么吃力,好不容易将匕首顶着大蛇的体内,最后使出了吃奶的劲刺出。

顿时小令狐风感觉自己的身躯在左右摇晃,可能是大蛇疼痛难当在使劲的挣扎,随即小令狐风双手握住匕首,沿着刀刃处使劲的切割,锋利的匕首好像在裁纸一样的将大蛇的躯体割裂。瞬间小令狐风的手已经冲出了大蛇的躯体,然后就使劲扩大割裂的长度,终于一缕的阳光出现在小令狐风的眼帘,最后微微蜷曲着身体从大蛇的体内钻了出来,只见自己的腰和大腿还包裹在大蛇的体内,而那大蛇的嘴张的巨大几乎要撑破它的脑袋,还在一张一咽,试图继续吞食猎物。

小令狐拿起匕首使劲绕着大蛇的脖子将蛇头割下,好不容易整个身子都获得了自由,感觉身体都已经散架了,而大蛇剩下的躯体居然还能摆动,是在令人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的身上交杂着恶心的液体和血水,小令狐风不禁暗自庆幸千钧一发之际清醒了过来,否则就成了那大蛇的美餐了。

第十四章 半年之约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个月,时值盛夏,大森林里郁郁葱葱,树木茂密,草植繁盛,雾气缭绕的大森林显得更加富有生机和活力。

“呦呵……”原本沉寂的大森林里传来一个少年欢快的喊声,“啪啪啪……”树木一棵棵的被无比强大的力量推倒在地,一头野兽愤怒的咆哮着,怒嚎着,奔跑着、追逐着。飞鸟野兽纷纷惊慌避让,躲之不及。

小令狐风兴高采烈的在树林中疾驰,时不时张望着身后,一头棕褐色的巨熊正在追赶着他,突然之间,小令狐风停了下来,转过身朝着巨熊挥挥手,大声笑道:“巨熊巨熊,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怎么越长越胖,越吃越肥,也越跑越慢了。来啊,来追我啊。”

嘶声咆哮的巨熊看见猎物停了下来,高高的挥舞着熊掌拍向猎物,而整个庞大的身躯也顺势撞向了小令狐风。

在被巨熊拍到的瞬间,小令狐风身形急急一闪,从巨熊胯下转过,又朝着巨熊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巨熊的屁股柔软之极,而毛发却十分的扎人。

巨熊庞大的躯体因为速度太快,向前的冲力巨大,已经失去了平衡,重重的向前倾倒,撞倒了一棵大树,而猎物这轻轻的一脚,巨熊甚至没有丝毫的感觉。

看见巨熊摔倒在地,小令狐风欢乐的大笑道:“笨头笨脑的臭大熊,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吼吼吼”,巨熊猛的翻过身来,又奋不顾身的冲向小令狐风,似乎要把这猎物撕个粉碎。

小令狐风拔腿就跑,一跃上树,极其迅速的爬上了一棵无比粗壮的大树。此时,小令狐风的左臂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是因为伤到了骨头,又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左臂活动缓慢,无法像正常手臂那样灵活的使用,虽然没有残废,但是在运用上也是大打折扣。

愤怒的巨熊挥舞着熊掌,使劲拍打着参天大树,整个身躯站立了起来,爪子不停的往上挠,也试图爬上去,只是奈何身躯巨大,于是疯狂的拍击着大树。

大树剧烈的摇晃着,小令狐风几乎脱手,险些掉了下去,从高处一跃,又灵巧的跳到了另外一棵树上,笑盈盈的看着那憨傻的巨熊拼尽全力的去摇晃那参天大树,树干上一道道掌印和抓痕深达数寸,巨熊的蛮力简直难以想象,若是被拍中,必定全身骨骼碎裂,五脏六腑全部被震碎,一击毙命。

看着憨厚耿直的巨熊一根筋的和大树过不去,小令狐风一跃而下,双腿朝着巨熊圆圆的脑袋一踹,趁势又稳稳落地。

只见巨熊一个熊掌在后脑勺稍微挠了挠,又继续对大树饱以熊掌,非要把刚才挑衅它的那个小不点揪下来正法不可。

小令狐风郁闷不已,至于这么大仇恨吗?“喂巨熊,我在你后面,来抓我呀,来呀。”

巨熊闻言,转过巨大的身躯,又一跃而上,前肢离地抓向下令狐风,后肢支撑起巨大的身躯,往前短暂的奔跑了一段。

小令狐风又是极为灵巧的往侧身一闪,紧接着在巨熊臀部猛的踢了一脚,然后保持着越一丈的距离。

气急败坏的巨熊黔驴技穷,速度比不上猎物,一身巨力没地方施展,“吼吼吼”咆哮了几声就灰溜溜的走了,惹不起咱躲总行了吧。

令狐风大喜道:“巨熊别走啊,再陪我玩一会。”言罢正欲追赶,一个人影“嗖”的从天而降,挡住了小令狐风的去路,那来人正是当时将小令狐风掳劫的苗人。

“令狐小子,你玩的很开心嘛,不如就让我也陪你玩一下。”言犹在耳,苗人“噗噗噗”发出三掌,分别击向小令狐风面门、胸膛、左臂。没有任何警告,也没有任何先兆。实则是偷袭,一个成名的绝世高手对一个小孩施展偷袭,这实在是令人不齿。

令狐风大惊,急忙躲闪,连退三步。心中稍微安定,暗自庆幸。忽觉一个身影出现在面前,“啊”小令狐风大喊一声,声音颤抖的哀嚎道:“我的手臂……”右手不自觉的捂着左臂,左臂刚刚勉强能动弹,又被苗人毫无怜悯的踢伤了。恐怕再复原左臂也就完全动弹不得了。

苗人十分连贯的就是一记侧踢腿,将小令狐风整个人踢歪了。苗人冷冷笑道:“没什么,断了。”

小令狐风强忍住眼泪,眉头深皱,目不转睛的盯着苗人。

苗人立刻嬉笑道:“对了,就是这个眼神,把你的愤怒和憎恨一并都爆发出来。”

小令狐风又是沉默以对,不说话。

“你长进了不少,但是和人过招不同于熊,时时刻刻不能有半分松懈,刚才能本来能不受那苦楚,只是你躲过了第一招就松懈了。年轻时付出点代价不算什么,总比以后丢了性命强。”

小令狐风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说话,对苗人无与伦比的痛恨,却只能忍气吞声。

“在江湖上,高手过招首重经验,其次才是功力的高低。所谓经验呢不足功力弥补,功力不足招数弥补,招数不足身法弥补,身法不足状态弥补,状态不足轻功弥补。只要轻功好,再不行也能全身而退保住性命。”言罢,苗人丢下几本书册。“你小小年纪识字不少,自己拿去看吧,半年后我会再来的,到时候我可不会再对你客气了,三招,就三招,能不能活命全看你的造化了。好好享受这短暂的快乐时光吧。”

小令狐风眉头皱的更深了,与那苗人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突然苗人身影向前,动作极快,几乎已经超脱了人肉眼所能识别的极限,一招便将小令狐风扣得死死的动弹不得,然后抓住小令狐风的左臂,由上而下一撸直,“咔咔”的两声,又将下令狐风放开。

令狐风只是轻轻闷“哼”一声,所承受的痛苦比之先前断臂更加剧烈,冷汗从额头上渗出,面色及面部表情起伏不定。

“断臂已经替你接上了,自己看着办吧。半年,记住了,你只有半年时间。”言罢,苗人大笑三声,飘然而去。

小令狐风看着苗人留下的秘籍,面色凝重,带着些忧愁。

第十五章 第一招:巨熊

苗人留下的半年之约时时刻刻都在鞭笞着小令狐风,因为他知道那个苗人对自己是没有丝毫同情和怜悯,即便将自己杀死也不会有一丝丝的不舍和眷恋。苗人留下了一些秘籍小令狐风都看了,有讲述轻功的《飞云纵》、《飞燕术》,有讲招数的《火云掌》、《破天掌》、《五虎断门刀》、《妖刀十三式》等等,有讲身法的《风身云体术》。这些小令狐风已经全部都能倒背如流,至于融会贯通,运用自如这似乎还差得远。

“烈焰焚天”

“轰”

“火云破日”

“轰隆”

树林中,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烙下一个个漆黑的小掌印,小令狐风正在极尽所能的磨练自己的火云掌,在乏善可陈,索然无味的练习中,小令狐风始终感觉没有任何的进步,可能是练武之道,持之以恒,没有立竿见影的办法,更没有捷径可走。可是时间不等人,半年的时间弹指一挥就会过去。小令狐风擦了擦身上的汗水,穿上衣服,把一旁的篝火升起,吃饭的家伙架起。然后“嗖”的一声,一飞冲天窜上了数丈高的树梢,如猎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四处张望着,时不时从一棵树窜到另一颗树上,身体灵敏矫捷异常,身轻如燕。突然猛的压低身子,飞速下坠,右手神出鬼没的一伸,落地时右手已经不知从哪里抓住了一只野鸡。

小令狐风大喜,迅速返回先前的地方,将野鸡收拾好,放在火堆上准备烤着吃。

在烧烤的间隙,小令狐风深深地沉思着,以他现在的这个样子是不行的,苗人临走时给自己接骨那一霎那施展的身法之快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和机会,这些平淡无奇的招式实在不练也罢,起码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目前的现状就是需要一种通用的,能以不变应万变的方法去防御,去躲闪、去逃跑,起码只要能走过三招,自己就算是过关了。

想起苗人当时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自己的经验和功力跟那苗人肯定是天壤之别,想都不用想。招数上也存在巨大的差距,身法和轻功就算有那所谓的秘籍,练习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成的,至于状态就只能劳逸结合,注意练习和休息的时间,尽可能将自己调节到最好的打斗状态,以逸待劳。

想来想去,小令狐风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自己的幸免于难的机会等同于母鸡啼鸣,公鸡下蛋。撇开武功不谈,一个成年人对一个小孩下杀手,孩子根本就没有活命的机会。哎,那个苗人真是心理有问题,殴打小朋友难打使的他很有成就感吗?

看着苗人留下的秘籍,关于招式的全都没用,关于轻功和身法的没有个三、五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成效。到时候真正动起手来自己肯定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在轻功身法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就只能格挡,而一旦格挡立刻就有功力的比拼。

现在的情况下自己需要一种速成的,专门用于防御的招式,去挨过那致命的三招。既能挡住苗人的攻势,又能避过功力的比拼。

“沙沙沙”……

“吼吼吼”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令狐风知道是那大熊来抢食物了,苦中作乐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只巨大的熊脑袋从林子里鬼鬼祟祟的探出来,小鼻子朝着野鸡的方向嗅了嗅,小眼睛更是冒着精光。

“笨熊就是笨,每天都空手而回,可每天都想来抢。”小令狐风摇摇头,面带笑意,好像是看见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一般。

大熊探头探脑憨态可掬的慢慢走向正在火上烧烤的野鸡,这香味把它从远处引来。

小令狐风此刻距离火堆约有三丈,而巨熊已经距离猎物不足一丈,一人一熊几乎同时开动,“呼呼呼……”小令狐风极其灵巧快速的夺过食物,又顺利的避过了巨熊的冲撞和撕咬。看见巨熊灰溜溜的样子,嘴里叼着燃烧着的火柴,模样甚是好笑。

“看你今天那么卖力,除了鸡脖子和鸡屁股外再给你一个鸡翅。”言罢,小令狐风扯了一些扔给巨熊。

那巨熊颇为高兴,连鸡骨头都没吐出来。

看着那强壮有力的巨熊,小令狐风突然意识到,现在这个时候,这头大熊可以说是自己最强劲的对手,说的更直白些,自己仅仅能通过速度和灵敏勉强在它熊掌和利齿下活命,就算苗人再厉害,恐怕他的掌力比起巨熊也有所不及,若自己能像办法挡下巨熊一掌,恐怕来日面对那苗人时活命的机会能大很多。

想到这里,小令狐风立刻跑到巨熊跟前,一跃而起,狠狠踢了巨熊的脸一脚,原本稍微和顺的巨熊立刻变的暴躁,龇牙咧嘴,大声咆哮。随即冲向小令狐风,挥舞着前肢,对着小令狐风就是一掌。

小令狐风竭尽全力的去克制,想试着去接下这一熊掌,可是看见这倒影面积比自己还大上许多的熊掌,小令狐风的心瞬间就凉了,在拍中自己的瞬间,急急闪过,险些就被熊掌拍的稀巴烂。虽然是逃过了一命,可是小令狐风心里暗骂自己没用,早死早超生,免得活着被那苗人折磨羞辱,这个时候就豁出去了。

抱着必死的决心,小令狐风又迎来了巨熊的熊掌,浑身上下紫色劲气萦绕,目光极为敏锐,右手向前猛的一击,本想与巨熊硬拼一记。只是小令狐风火云掌尚未融会贯通,大量的真气凝聚在身前瞬间形成了一个不稳定的随时都会破裂的真气团。心知不妙的小令狐风已是骑虎难下,失去了躲避的时机,大不了一死,在那一瞬间小令狐风下定了决心完全不惧怕死亡。

“轰隆”一声巨响,只见小令狐风被巨熊击飞,而巨熊也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如断弦的风筝般飞出的小令狐风被击飞约十余丈,重重的摔在烂泥里。忽然小令狐风睁开眼睛,面色欣喜,因为一些意外好像使他如获至宝,刚才的小失误似乎铸就了一些无与伦比的事情。适才因为自己没有控制得当,火云掌运用失败,但是掌心却凝聚了大量的不稳定劲气。

巨熊那一掌击打在自己掌心凝聚的劲气上,在被熊掌直接击中之前,凝聚的劲气瞬间爆裂,将自己相对柔和的推开,同时另一股劲力也把巨熊震退。若是如此,只要在自己遭受攻击时在掌心凝聚一定的真气团,这样其实对手的攻击只是打在了真气团上,真气团随即破裂,产生推力将自己推开,避免遭受对手的直接攻击。

若是这样,对手的攻击越凶猛,他的掌劲和自己凝聚的真气团的爆轰就越猛烈,产生的推力就越强,充其量就是将自己推得更远一些,无法产生更加实质的伤害。

令狐风顿时大喜道:“大熊谢谢你,从今日起这一招我便命名为‘巨熊’。”

第十六章 第一行: 风行

自从小令狐风无意中自创“巨熊”一招,又和森林中的大熊试了很多次,也做了许多的小改进,“巨熊”变的愈发趋于完美起来,对付巨熊的怪力已经是信手拈来毫无压力,就是不知道对付苗人的深厚内力有没有效果,想来两股真气猛烈撞击会产生更加强大的作用力,这样一来巨熊的效果会更加好才对。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之间秋天都快过去了,森林里落叶缤纷,而有些树木依旧翠绿。成熟的果实有些落在地上来年生根发芽,有些则被小动物们收集起来。美丽的晚秋景色又是一副别样的景致。

比起几个月前,那头大熊明显变的聪明了许多,要想再把它引出来还得下些血本。一处开阔地上,篝火极为旺盛,上面串着有五只山鸡,一旁还有七条大鱼,而躺在地上颇为悠闲自得的小令狐风头上顶着一个蜂巢,里面的蜂蜜飘香四溢。

“大熊这家伙真是越来越磨蹭了,今天还来不来,都等了它半天了,再不来我可就把这些全吃光了。大熊你在哪?开饭啦!”自言自语的小令狐风感觉颇为冷清,大熊再不来他可就要无聊死了。

“沙沙沙……”、“吼吼吼……”远处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小令狐风立刻站了起来,精神大振。“好家伙,终于来了。”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枯草丛中钻了出来,赫然便是这林中的巨熊,看着样子,身躯比之前更加庞大,整整肥了两圈,体重也增加了不少,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个半寸深的巨大熊掌印。巨熊看见了食物探头探脑的往前又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了一旁的令狐风身上,犹豫了半晌,似乎在打退堂鼓,最后目光落在了蜂巢上,巨熊这才下了决心,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龇牙咧嘴,凶神恶煞,圆滚滚的肚子一抖一抖,也算是颇为可爱,憨厚耿直的大熊在食物的引诱下又一次的被小令狐风勾引。

看见巨熊磨磨蹭蹭,令狐风索性冲了上去,轻轻的踢了巨熊的脸颊一脚,又在巨熊的脑门重重的拍了一下,怒道:“丑狗熊,我花了这么大本钱,又是山鸡、又是大鱼、又是蜂蜜的,你也不卖力一些。”

巨熊虽然听不懂令狐风说的话,但是被这么一个小不点挑衅,巨熊这下凶相毕露。顿时拔腿扑向了小令狐风。

“对嘛,这才像样。”面对大山一样的巨熊,小令狐风不慌不忙,左闪右避,十分灵巧敏捷。

巨熊则穷追不舍,在后面拼了命的追赶,整个大地为之颤抖,巨大肥厚的熊掌朝着令狐风猛拍。

看见巨熊已经进入了状态,小令狐风停了下来,转身面向巨熊,左手很迟缓很艰难的托起蜂巢,右手化掌,紫色的劲气在掌心旋转,嘴里不急不慢的说道:“巨熊!”只听闻“轰隆”一声,小令狐风如同断弦的风筝“嗖”的直线被击飞。

忽然又听见小令狐风嘴里高呼道:“风行!”只见小令狐风已然在空中调整了身姿,如嫦娥奔月般俊雅飘逸美丽迷人,而飞出的速度较之先前快上了数倍,而小令狐风本人身躯也居然在如此快的速度下能在空中简单的改变转换方向。

飞出老远,小令狐风的速度也慢慢减缓,稳稳的落在地上,脸上满是兴奋之色。转而又四处张望大熊去出,只见大熊在远处正大快朵颐,吃个不亦乐乎。

小令狐风颇有些无奈,自己花了大价钱请来的陪练就这副德行。快步上前面,从大熊嘴里夺过食物,一副沾沾自喜,得意洋洋的样子。

“吼吼吼吼……”大熊这下真的是怒了,奋不顾身,使尽全力,山摇地动,如泰山压顶般,双掌向前,整个身躯扑了上来。

重达数千斤的巨熊,以如此之快的速度,整个身体所能产生的撞击力可能达到十万斤以上,如此可拍的力量足以在瞬间将一座小山坡推平了,这对小令狐风又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考验。

对此,小令狐风也是前所未有的重视,右手向前,紫色真气大量凝聚,身上散发着美丽优雅的紫罗兰色。“巨熊!”

“轰隆……”

一瞬之间,小令狐风如被千石强弓劲弩射出的箭矢,以无与伦比的速度飞出,快的好像能射下天上的太阳。

“风行!”忽见空中的小令狐风如大鹏展翅,速度骤减,然后稳稳当当,慢慢悠悠在空中漂浮许久这才落地。

落地的小令狐风高兴的表情溢于言表,将蜂巢扔给巨熊,大声笑道:“多谢了大熊,多亏了你,不然这招‘风行’之术恐怕我难以练成。”

一旁馋嘴的大熊可不管你什么“巨熊”、“风行”,欢快的舔食着蜂蜜。

小令狐风现在的状态已经完全不惧大熊,看见大熊憨态可掬的样子,忍不住上去摸了摸大熊,而大熊只顾着吃东西没有反抗,紧接着小令狐风又摸了摸大熊的脑袋,大熊还是没有拒绝,这下小令狐风完全放开胆子翻上了熊背,大熊还是没有介意。巨熊这身膘果然不是盖的,坐在上面软绵绵的,只是熊毛又长又硬,有点扎人。

所谓“风行”其实就是小令狐风苦思冥想已久的一个轻功身法的结合,既配合“巨熊”被弹出后的在空中身型的控制,又能借由外力如“巨熊”产生的弹力、掌力、甚至是风力,在空中自由自在或快或慢的翱翔。此前思考了许久,终于在今日借助巨熊的帮忙得以完成。

如此,小令狐风在短短半年之内凭借着机缘巧合和天赋异禀悟出了些非常有意思的东西,可以说是在特殊的环境条件下产生的稀奇古怪的玩意。苗人可能随时都会回来,小令狐风三招之内保住小命的信心总算建立了起来。

大熊吃完了东西,并没有和小令狐风秋后算账,而是驮着小令狐风到处走走,好像这个自己追逐欺负了几个月的小东西一下变的难以逾越,只能乖乖听命。

小令狐风摸了摸巨熊的小耳朵,大脑袋,这几个月来,若是没有这头巨熊,生活就好像一滩死水,激不起半点波澜。虽然大熊野性难驯,但和这个大块头好像隐隐有些超越了友情的奇怪感觉。

第十七章 三招

冬天的森林好像一副冰冷的棺材,没有任何的生机和生气。肃杀的凄冷的寒风中一头巨熊在树林中游荡着,悄无声息的猎食者在森林中觅食许久,却始终一无所获。

巨熊的背上躺着一个少年,悠闲自在,盖着熊皮十分暖和。

“巨熊跑快些,怎么摇摇晃晃变的这么缓慢了。”

“吼吼吼”巨熊吼了两声,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巨熊很随意的停在一棵大树旁,很轻易的推到大树,用爪子在树根和树洞刨了半天,许久没发现什么东西,于是悻悻的离开了。

小令狐风“呼”的从熊背上坐起来,顺着巨熊背上的毛发滑了下来,拍拍巨熊的屁股道:“大熊,饿了吧。”

“吼吼吼”巨熊答应了一声。又往前走了两步,推倒一棵大树,又是一无所获,无奈的摇晃的熊脑袋。

看着消瘦了不少的巨熊,小令狐风笑道:“大熊,咱们去河边碰碰运气。”边说,小令狐风就往河边走,而巨熊也乖乖的跟在小令狐风身后。

来到河边,河面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大熊看你的了。”小令狐风对着身后的巨熊随便一说,摆了摆手指着冰层。

巨熊摇晃着身子走上前来,高高挥舞着熊掌,对着冰面就是一掌。

“轰隆”一声巨响,厚厚的冰层上被硬生生砸开一个一丈多大的冰窟窿。

“哎,最后还是得我出场,冬天怎么这些个山鸡、兔子都跑哪去了,难道都冻死了?”言罢,“咕咚”一声,小令狐风跳进了冰窟窿中,而巨熊在岸上焦虑不安的来回踱着步,看着不似担心小令狐风,而是有种急不可耐的迫切等待。

“扑哧”,一条大鱼从河中飞出水面落到岸上,而岸边原本行动迟缓的巨熊瞬间变得异常矫捷,一口酒咬住了大鱼,双掌压住大鱼,咬开鱼的肚子,开始啃食鱼肉。

紧接着又有数条大鱼从河里飞出,随后小令狐风也冒出水面,飞身扑入巨熊的怀中,揪住巨熊的胸毛,紧紧这贴着巨熊的胸膛,感受着巨熊身上散发出来的体温。“好冷啊,冻死了。”

“吼吼吼”巨熊心满意足的又嚎叫了几声。

突然小令狐风变的警觉起来,危险的气息,眼睛环绕四周,是那个苗人来了。“喂,我知道你回来了。快现身吧。”

“嗖”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表情冷漠,戾气极重,看着躲在熊身上的小令狐风冷冷道:“下来,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来过上三招。”

就连笨头笨脑的大熊都能看出来者不善,顿时熊凶相毕露,“吱吱吱”隐隐能听见巨熊磨牙的声音,露出一排森白的利齿。

小令狐风知道这三招的测试时躲不过的,也就很干脆的从巨熊的身上跳了下来,一言不发看着苗人,表情严肃,冷冰冰道:“动手吧。”不过此时,小令狐风有压箱底的绝活,趁着苗人不了解,过个三招相比没问题。

“吼吼吼”突然,巨熊暴起,扑向了苗人,挥舞着巨大的熊掌,朝着苗人的脑袋拍去。

苗人身形微微一躲,又与巨熊缠斗数招,闪到巨熊腋下,高高跃起,朝着巨熊左胸便是一记重掌。只见巨熊浑身上下肥肉抖动了两下,巨大的身躯压了下来,还是将苗人逼退了。

小令狐风笑了笑,摸了摸巨熊的前肢,说道:“好了大熊,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若是我死了,你把我吃了就太不仗义了。”

突然,苗人又是毫无征兆的展开攻击,“呼呼呼”发出三掌,全是攻击小令狐风的左臂,而速度之快小令狐风简直无法来得及辨识。

苗人果然是卑鄙、无耻、下作。明明知道小令狐风左臂几乎面临残废,行动极为不便,可却还是集中攻击小令狐风的左臂,这种不管在什么情况,即便是巨大优势的情况下,依然抓住对手的弱点不放,死死地咬住,直到击倒对手为止的做派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

小令狐风身体微微左转,右手向前化掌伸出,一股真气凝聚在掌心。

看小令狐风居然无动于衷要和自己硬拼一招,苗人冷冷道:“去死吧令狐小子,要怪就怪你自己平日的懒散了。”苗人毫不客气的运足功力,要将小令狐风置于死地。

“巨熊!”忽然见小令狐风如飞鸟一般飞出,随即在空中调整好姿势,一点都不像是重伤不治的样子。

苗人在那一瞬间就感觉不对劲,好像自己那一掌打在了一堆棉花上,丝毫使不出半点劲气。好像自己的掌劲就此消失在这巨大的空间之中。

飘然落地的小令狐风也面部表情的说道:“第一招了。”

苗人不吭声,微微一笑:“开山掌。”言罢,施展身法如灵蛇一般游弋,划出些不可思议的诡异弧度,在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对准小令狐风背心,重重的击出一掌,掌力之雄厚足以杀死江湖中许多一流高手。

小令狐风则是一不变应万变,口中高呼一声:“巨熊!”只见那柔弱的身躯又一次如风筝般飞出。

苗人瞬间发出四枚银针暗器,分两组。

“嗖”“嗖”小令狐风在空中巧妙的滑出两个漂亮的弧线,一一躲过了暗器的攻击。

苗人极为吃惊,居然能在空中自由控制自己的身形,也就是在空中控制转变状态、位置、轨迹的极为高深的一门学问,就连他都不甚了解,这令狐小鬼谁怎么做到的?

“第二招了。”

“别得意,下面还有。”言犹在耳,苗人向前疾行,等距离小令狐风近在咫尺时,双掌聚劲,一齐击出。“五丁开山!”强大的掌劲和剧烈的劲风如同风暴一般,足以重伤吞噬前方一切的生灵。而且苗人还刻意距离极近时才施展,即便小令狐风能做出反应,短短距离也逃不出这一招掌劲的杀伤范围,用心之险恶可想而知。

“风行!”小令狐风乘这“五丁开山”的掌劲,腾云驾雾,随风起舞,宛如风帆一般。丝毫不受这一掌劲气的伤害,安然无恙。

第十八章 风行、巨熊

这个时候,苗人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似乎小令狐风的表现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带着对小令狐风这奇异招式的好奇,苗人并没有信守三招比试的诺言,施展轻功,贴了上去双手化作掌刀,砍向小令狐风的脖子和左臂。

面对苗人无视承诺的卑鄙行径,小令狐风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因为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恶魔,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他。随即精神一震,面对苗人的攻击的猛的连退数步,勉强躲过。

苗人紧随其后,身法速度均在小令狐风之上,锋利强劲的罡气足以摧毁任何东西。

面对苗人全面占优的速度、身法、功力、经验、招式,小令狐风思虑片刻,现在惟一所能做的就是逃跑,不断的逃跑,借助苗人掌劲罡气散发出来的气势对“风行”的增加效果,并且运用这么久以来和大熊在森林兜圈子的法门,利用森林树木众多,视野有限,纵横交错的特点,尽可能在苗人追上自己之前拐进另一片视野盲区,这样苗人必须重新锁定自己方位,从而赢得时间和喘息的机会。如此以来想赢自然是天方夜谈,起码不会那么容易输。

原本在一旁观战极为安静的巨熊看见小令狐风被苗人追赶,此时出于仗义“吼吼吼”连续嚎叫数声,然后迈开大步前来助阵。

有了巨熊的帮助,小令狐风的压力明显减轻了一些,同时意识到苗人可能是在试招,本来苗人肯定以为三招之内就能将自己痛揍一顿,结果事与愿违,面对自己奇怪的招式,他是想通过试探,找到破解的方法。大概估摸了苗人的动机,小令狐风认为,现在这“巨熊”和“风行”是自己惟一压箱底的宝贝,可不能这么快就让苗人找到对付破除的办法。

面对小令狐风和自己捉迷藏的局面,苗人倒是不急不躁,猎手与猎物的对决往往就是取决于谁更加有耐心。不过,他对于小令狐风所取得的惊人进步感到难以置信,以他的年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就已是天大的奇迹了,更别说在巨熊的领地生存,练就这么一身无与伦比的逃生技巧。苗人虽然在追赶着小令狐风,其实此刻也是在一心二用,想象小令狐风这大半年来是怎么度过的,从一个没有任何武功根基的贵公子蜕变成一个迅猛、强壮、快速、充满无限活力的森林小子。苗人大胆猜测,极有可能是种入小令狐风体内的紫魔蚀天蛊和他体内原本存在的内力相互催生,相互促进、相互竞争、再加上他自由经脉坚韧而旺壮,任督二脉自幼便以打通,所以才能进步如此之快。天生奇才,集齐众多无比优越的条件于一身,将来的成就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想到这里,苗人紧绷的脸又一次稳稳露出了笑容,内心的兴奋可想而知,因为自己的传人将会席卷整个武林,建立起未来江湖中七、八十年新的秩序。

想到这里,苗人的脸又是一沉,决心已下,身法速度瞬间加快一倍,转瞬之间就赶上了小令狐风,右手化作掌刀,之下而上挥出。

小令狐风大惊失色,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居然想利用这与巨熊周旋的办法去糊弄一名江湖中绝世的高手,想想实在是太可笑了。稚嫩脸上露出了些自嘲的无奈笑容,裆下右手向着斜下方凝聚真气“巨熊!”

“噗嗤……”小令狐风猛的吐出一口气鲜血,被高高的击飞到空中,一股强力的真气在自己体内左冲右撞,感觉整个躯体都要被撕裂了一般。对于身体巨大的冲击倒是其次,小令狐风发现自己的“巨熊!”居然对掌刀的抵御效果远远不如对掌劲或是拳劲。

苗人趁着小令狐风被击飞到空中,一跃而起,揪出小令狐风的衣服,将之倒竖着向下掷向地面。

小令狐风此刻被苗人挟制住,根本无法使出“风行”逃生,眼睛自己的脑袋就要以极快的速度撞向地面,心头第一次出现了绝望和放弃的念头,忽然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小令狐风眼帘,只感觉脑袋扎入了一推软软的草丛中,身体有节奏的上下起伏跳动了几下,小令狐风惊喜的大呼道:“大熊是你?”小令狐风裆下心呼侥幸,自己这点体重对于大熊而言无非就是身上肥肉抖动两下的事。

苗人见大熊碍事,飞身上前,一脚便踢翻了巨熊,随即右手手掌高高举起,掌心呈现怪异的紫黑色,朝着巨熊的左胸击出。

小令狐风大惊失色,知道苗人这一掌是带剧毒的,即便大熊再强壮,可是也不是剧毒的敌手。千钧一发之际没有多做考虑,挺身而出,右手手掌凝聚真气。“巨熊!”

“轰隆……”

小令狐风借着巨熊之势飞出,稳稳的飞入大熊柔软的怀中,身体上没什么大的创伤,可面色极其难看,一股黑色气息在面部正不断的游走。

“令狐小鬼,你这一招确实精妙,就连我都不得不赞叹,但是也存在很大纰漏。第一,裆面对十分集中的真气时,其作用就变的十分有限。第二,裆对手的攻击中掺杂其他的暗劲,比如说毒、暗器的时候,虽然抵御了劲气,却躲不过毒素或其他暗劲。”

小令狐风靠着巨熊,低着头,眼睛紧闭,面如死灰,一动不动,像是伤势极重中毒的样子。

苗人冷笑道:“令狐小鬼,少给我耍什么花招,你的身体应该是百毒不侵的,少给我装蒜。”

小令狐风无奈,真开眼睛,此刻面色已经如常。

“哼,小小心思,能瞒过我的眼睛吗?第三,这一招最惧怕的就是近身缠斗或是摔跤,就像这样。”言犹在耳,苗人几乎是以超越了肉体极限的速度贴近小令狐风,随即抓起小令狐风又高高的抛到了空中。

小令狐风被苗人的暗劲折腾的浑身血气翻腾,血液在体内快速的运行,深深地割痛了全身经脉,感觉整个身体就要爆炸了一般。

在空中的小令狐风慢慢稳住了身形,目光毅然决然,充满了坚定和那种破釜沉舟的慷慨激昂。嘴里高呼“风行!”随即小令狐风以极快的速度从高空向苗人发起突击。

“小鬼,你还是太年轻了,在高空高速的情况下,身体极难控制,而在地面上我却能随意自如的在任何位置向你展开攻击,都结束了,认命吧。”言罢,苗人右手化作掌刀,又下至上,迎头斩向小令狐风。

就在此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苗人的掌刀居然失误了,贴着小令狐风擦肩而过,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犯这样低级的失误,随即立刻清醒过来,连退两步冷笑道:“自己撞地面去吧。”

只见小令狐风右手手掌向下,略微偏向苗人的方向,声嘶力竭的高呼:“巨熊!”小令狐风撞向地面的瞬间借着“巨熊”产生的巨大弹力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了苗人的腋下。此刻小令狐风的右臂已经完全发麻,左手残疾,只能伸直了脑袋,浑身上下迸发这紫色的耀眼光辉。

“轰隆……”

措手不及的苗人被撞飞丈余,左侧下肋明显凹陷。

而小令狐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已经晕了过去。

第十九章 师徒

苗人的肋骨断了三根,可是在此时他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上前查看小令狐风的伤势,搭在小家伙的脉门上,虽然气息微弱,但性命无忧。苗人不由的多看了小令狐风几眼,眼神数度发生变化,可能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的想法。

不由自主的稍微摸了摸小令狐风的脑袋,脸上流露出了半丝的笑容,随即苗人把手收了回去,脸上的笑容转瞬而逝,苗人又恢复了严肃沉重充满仇恨和戾气的神情。然后伸出两个手指,搭在小令狐风脖子上,缓缓输入真气,试着为这令狐小鬼治伤。

真气游走小令狐风全身,苗人惊奇的发现,小令狐风体内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在此时不仅没有相互抵制,一股主内,一股主外,相互一起在治疗小令狐风的伤势,就在此刻小令狐风所受的内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外伤也好了一半。

发现小令狐风自身强大自愈能力,苗人撤出了真气,再一次重新审慎对待小令狐风的方法。

……

“噼里啪啦……”

天已经黑了,篝火熊熊燃烧着,昏暗的火光印在苗人森冷的表情感觉分外压抑,一旁躺在地上的小令狐风伤口已包扎好了,尤其在脖子和颈部更是包扎的严严实实。

突然苗人睁开了眼睛,冷冰冰道:“居然已经醒了,就别再撞死了,信不信我真的拧下你的脑袋。”

小令狐风慢慢坐了起来,脖子有些僵硬,转动不便,眼睛瞄了苗人一眼,随即右手拖住脑袋,眉心微皱,眼睛微眯,一副无神的样子,不应答,不说话。

苗人冷笑道:“你不用抵制,因为今后十几年的时光你都要和我在一起,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我是苗疆日月神教的……人,我的师傅是神教的教主,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阿克。”

小令狐风冷冷一笑,终于开口道:“那就真恭喜你了,收了一个左手残废,半生不死的好弟子。”

苗人道:“你的手可以放心,等你年纪再大些,骨骼基本定型了,我再打断一次,然后替你用独门疗伤圣药接上,包你左臂如同常人。至于外伤和伤疤,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小令狐风说道:“你想说什么,干什么?”

“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师傅,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你必须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照做。”

小令狐风眉头深皱,不屑的说道:“我拒绝。”

苗人冷冷道:“你没有拒绝的资本,必须听我的,否则就得死。”

小令狐风低着头,沉默不语,还是以以前的态度对待苗人。

苗人稍微想了想,冷笑道:“今天把那大熊放了真是一个错误,看样子你们俩是好朋友,明天我就去宰了它取了熊胆,这么大一只罕见熊精的熊胆若是吃了恐怕能增加个七、八、十年的功力不成问题。熊皮也不错,也能做一身熊皮大衣,或是做熊皮地毯或座垫。熊掌更是难得的野味,大熊浑身是宝,不宰杀实在是太可惜了。”

小令狐风大惊道:“你想做什么?”

“杀熊、取胆、剥皮、食肉。”

小令狐风厉声道:“你敢!”

“敢不敢由我说了算,而你说了不算,因为你没有资格没有能力和我谈敢不敢。”

顿时,小令狐风紧紧的咬着嘴唇,右手握拳,目光充满憎恨的看着苗人,只恨力不能及,连自己现在唯一的玩伴好友都救不了。

苗人阴森的笑道:“你现在是不是很痛恨自己?你若练就一身高深的武功现在的形势就不一样了,起码你现在不用屈从于我的意志。”

小令狐风默默的闭上眼睛,稍微思虑,淡淡道:“若是我做你的弟子并且听你的话,你能放了大熊吗?”

苗人志得意满,一招抓住小令狐风的脉门,冷冷道:“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小令狐风眉头深皱,说道:“师傅,如有吩咐,徒儿一定听从。”

苗人罕见的露出笑容道:“早就说你聪明,一点就透,一言即明,省去了许多费口舌的功夫。”

小令狐风无奈的低下了头,知道自己被他胁迫,除非打赢这家伙,或是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巨熊。否则永远都只能受他威胁。而且苗人这家伙对自己的家族有着极深的仇恨,自己在他手底下恐怕生不如死,受尽欺凌。

苗人似乎看穿了小令狐风的心思,于是淡淡的说道:“小鬼,你可以放心,你是我认定的亲传弟子,将来要继承我衣钵的人,这么惊世骇俗的练武好苗子我是绝对不会毁掉的,相反我会竭尽全力的将你培养成我神教下一代的教主。”

小令狐风对苗人极度缺乏信任,苗人所说的话也就是听听罢了,怎么可能裆真。略带敷衍的轻轻“嗯”了一声。

苗人也是个明白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孩子所糊弄,说道:“或许你还有很多的怀疑,心中暗暗地不服,充满憎恨,甚至随时随地想至我于死地,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也能猜想到。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的杀了我,我是不会怨恨你的,反而会因此而高兴,因为到那时,愤怒已经完全蒙蔽了你的眼睛,憎恨和黑暗才是属于你的世界,唯一遗憾的是我看不到江湖中风云再起的时候了。”

听着苗人的话,看着似乎感人肺腑,小令狐风甚至于也隐隐有些震惊,但是小令狐风对苗人还是深深充满不信任感,无时无刻不在戒备苗人的一言一行。

“归根结底,还是你那惊若天人的天赋吸引了我,抓点紧吧,没准哪天我又改变了注意杀了你。从道理、感情、事实和你这小鬼说了这么多,至于你上不上路就全看你自己了。”

小令狐风“哼”了一声,说道:“只要你敢教,我就敢学。以后你一定会为今天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苗人道:“从明天起我会亲自督促你练功,至于那大熊,就先姑且饶它一条命。”

第二十章 修行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寂静的森林里一片安详,厚厚的冰霜覆盖在地上森冷无比。

苗人一脸严肃的走到小令狐风身旁,看了地上熟睡正酣的小鬼一会,突然抬脚,朝着小令狐风的腹部踢了一脚。

“哎呦……”小令狐风猛地睁开眼睛,“痛……”睡意朦胧的小令狐风慢慢睁开眼睛,看了苗人一眼,撅着嘴道:“阿克叔叔,你干嘛踢我?”

“叔叔?”苗人怒道:“你要叫我师傅!”

小令狐风冷笑道:“先看看再说,师傅?阿克叔叔,小心牛皮吹破了,昨晚话全让你说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有那么厉害吗?我看不是吧,连我的爸爸你都打不过,更不用说我爷爷了。”

苗人站得直直的,脸上阴晴不定,露出一丝丝的诡异阴霾。“你的父亲令狐煌确实厉害,若与他交手恐怕是两败俱伤。至于你爷爷,江湖中最顶尖的宗师级人物,能与他并列的放眼整个江湖仅仅只有数人。就算是我师父恐怕比起令狐人杰来也要矮上一头。”

听了苗人的话,小令狐风脸上露出了些笑意,自己也是姓令狐,这是多么骄傲的姓氏,多么令人骄傲的家族。自豪的神色毫不掩饰的流露在脸上。

“不可否认,论家学渊源,我确实比不上你们令狐家,但是有些东西,有些武功,有些技艺,他们却远远比不上我。”

小令狐风冷“哼”一声,说道:“真的假的?说的和真的一样。”

“阴谋、诡计、卑鄙、无耻、下流、下作、用毒、暗器、野心、欲望。”

小令狐风极其厌恶的说道:“我是不会和你学这些的,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孟子》有云:‘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做人不能太无耻。不知羞耻的那种羞耻,才是真的无耻!”

苗人森冷的笑道:“无耻是一种克敌制胜的无上法门,不管是对付武林高手,或是日常琐事,都能得心应手。只有无耻才是无往而不利的天理天道。你读那么多圣贤书得到了什么好处?一无所获罢了。”

小令狐风充耳不闻,也不多说什么。因为说多了都是眼泪和无奈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大道理我都会一一传授给你。只要你学会了,以后行走江湖保证受用无穷。”

小令狐风不置可否,说道:“你想说的都说完了吗?”

苗人冷冷道:“这还是刚开始。年轻人,通常英雄好汉都会死的很惨。江湖上多少少年俊杰都是因为无知而早早丧命。”

“……”

“小鬼,练武之道,持之以恒,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谨记、切记、牢记。”

小令狐风点点道:“知道了,阿克叔叔。”

“先吃早饭。”边说边扔给小令狐风些干粮。可能是苗人知道小令狐风极为倔强的性格,于是说道:“强壮的身体是练武的根基,一日三餐务必饮食正常。”

小令狐风稍微想了下,拿起了干粮,没什么顾忌也就吃了起来。

“汉人有句话的好叫作‘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台之城起于累土。’练武之人的根基最为重要,你现在四岁吧,最少十年之内,你每天都要进行强健体魄的基础练习,而十四岁以后也要每天抽出时间巩固基础修炼的成果,直至武学和生命的尽头。稍有松懈则前功尽弃。这一点你要牢牢的印在你的脑子里,不管我在或不在都必须坚持不懈。”

小令狐风点点头“嗯”了一声。

“还有小鬼,你别心存侥幸,偷懒懈怠,我的处罚可是很严厉的。”

小令狐风微微低下头,不知道苗人那边会耍什么花招。

苗人裆下目光变的异常锐利,双手化掌。

看见苗人如此举止,小令狐风立刻全身戒备,忽见苗人对着自己连发三掌,击向自己面门、肩膀和胸膛。小令狐风正欲以“风行”之法逃遁,却发现自己被苗人缠住双腿无处可逃,立可抬起右手,真气凝聚在掌心“巨熊!”。“巨熊”虽能化解苗人的攻势,可苗人掌中不含任何劲气,使得“巨熊”反弹逃逸的效果大打折扣。

苗人随即放开了小令狐风,冷冷道:“不要使用你的‘巨熊’和‘风行’。我要试一试你现在的实力。”言罢再一次出手,看着仅仅只是最普通的拳脚上的功夫。招式颇为平庸,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入门功夫。

小令狐风抬右手格挡,感觉那巨大的拳头打在自己手上,骨头都要被打断了,气力虽大却里面不含一丝内力真气,格挡不成,小令狐风只能躲闪,左闪右躲极为纯熟,身子灵巧至极,如猴子穿梭山林,似鱼儿潜游水底,各种身法动作毫无章法,如同充满野性的动物,那么朝气勃勃,充满了生机。

苗人施展身法,在小令狐风身后追逐,使出一些江湖上常见招式,一追上小令狐风就是一顿痛揍,虽然没有使出内力,但拳脚上却是毫不留情,就像殴打小朋友一般轻松自如。

小令狐风虽然灵巧,却也遭不住苗人经验老道,洞察先机,被打的鼻青脸肿、淤血横生、满地找牙。虽然肉体上遭到巨大的摧残,但是苗人的拳脚中不掺杂丝毫内力,由此可见苗人并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知道是戏弄还是试探,恨力不能及,只能被动挨打。

二人在林中纠缠近两个时辰,苗人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将小令狐风追的漫山遍野的跑。苗人心中暗思,这小鬼简直不得了,整整两个时辰居然没有任何体力衰竭的迹象,在这大半年里,小令狐风在这森林里的磨练可想而知,身体筋骨焕然一新。最难能可贵的是小令狐风除了一些传自母亲的内力外几乎没有任何武功的根底,就要好像是一块完美的玉璞,可以任由能工巧匠去精心雕琢,待有朝一日便可散发出万丈光芒。

苗人终于停了下来,慢慢踱着步,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浑身是伤的小令狐风,又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小令狐风好不容易终于撑到了苗人停手,浑身都是伤惨兮兮的样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苗人,不说话,不啃声,身体疼痛难当,浑身酸麻,几乎已经动不了了,身体好像被抽空了一般,一动都不想动了。

“很好,很好,比我想象中的更好。”

小令狐风冷“哼”一声,对苗人也没什么好脾气。

第二十一章 修行(二)

苗人慢慢走向小令狐风,伸出右手试图抓住小令狐风的左手。

小令狐风本能的闪避,对苗人有着很浓重的排斥感。

“别动!”苗人冷冷道。

小令狐风微微一愣,微微把头低下,眼睛谨慎的盯着苗人,不吭声。

苗人一把抓住小令狐风的双手,又一下子托平,与肩膀同宽,在小令狐风左右手掌各放了一锭银子。随即狠狠的踢在小令狐风双腿小腿的内侧,使的小令狐风双腿形成一个扎马步的形态。“保持姿势别动,一个时辰后才许放下。”

“这是在做什么,你不是要教我武功吗?为什么不教我武功心法,武功招式,是不是怕我学会了对你不利。”小令狐风稚嫩的声音不卑不亢的质问道。

苗人冷笑道:“还没学会走,就像先学跑。你们中原人说的好‘入门先站三年桩,要学打先扎马。’我认为这确实有道理。扎马步不仅可以练习腿力腰力,增强下盘的稳定,还能气聚丹田,拓宽气海,对练习内力是极佳的补助。怎么?这么快就支撑不住了。”

在刚才的追逐中小令狐风已经是筋疲力尽,没有任何的休息就立刻开始扎马步,苗人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开始晃晃悠悠难以为继了。

“今天只是一个开始,以后每天四更起床,扎两个时辰的马步,然后才允许吃早饭。双手抬高,下盘放低,不许偷懒。”言罢,苗人狠狠踢了小令狐风一脚,声色俱厉,很是吓人。

小令狐风不吭声,也不说话,眉头紧皱,表情严肃中带着一丝痛苦,颤颤巍巍的双手使劲太高,双腿除了酸痛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怎么,你不是一直很恨我吗?是不是一直都想杀了我,是不是无时无刻在想着回到家人身边。假如就只有这一点点的毅力和忍耐力,那么命中注定你将一辈子屈服于我的意志之下苟延残喘,晃晃不得中日。”

不管是被苗人激将,又或是被他说中了痛楚,小令狐风拼劲全身力气,极尽所能去维持马步的状态。眼下不为别的,只为卑躬屈膝的自己找回些骨气。也不知道过去了过久,小令狐风感觉自己现在好像在烈火上炙烤了三天三夜,痛不欲生。

苗人看着小令狐风的样子,脸上面无表情,心中却极其震惊和欣慰,睿智、聪颖、倔强、坚毅、不屈、顽强、无与伦比的天赋、与生俱来的躯体……不管从哪一个角度去衡量,令狐小鬼都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比起江湖的宗师级高手,他惟一难以企及和无法改变的仅仅只是他晚生了二十年。

看着小令狐风极度痛苦的坚持了许久,大汗淋漓,几近虚脱,苗人这才不急不慢的说道:“纯粹靠力气和蛮力来维持运动躯体其实是非常愚蠢的。我们苗疆对于内力的修行可以说是易学难精,只要种下蛊虫,内体就会在蛊虫的作用下产生内力和真气。你能活到现在想来也是因为体内真气的缘故。将内体真气通过气血的运行注入全身上下,就会感觉生生不息,精力充沛,并且真气能与肉体相辅相成,融会贯通,产生超越普通人的力量。而在内力真气的作用下血气也会随之运行加速,很快度的排遣、分解肢体因为超负荷而产生的酸痛。”

闻言,小令狐风浑身上下慢慢散发出紫色的气息,眼睛紧闭,眉头深皱,脸上的表情看着舒缓了许多,苗人说的办法果然有效,虽然身体依旧是那么沉重,但起码腿上、腰部、手臂上的酸痛明显减轻了,好像有一股绵绵密密,源源不绝的气力将自己托起,不似刚才危如累卵,千钧一发。

苗人眼见如此,冷冷笑道:“不仅如此,以后每过一个月,会往你的手中多放一锭银子,不断累加,你可要做好准备了。”

小令狐风并不搭理苗人,苗人冷冷一笑,随即微微一跃,不可思议的坐在一棵枯萎的蒿草上,盘膝打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子里传来了熟悉的野兽的叫声,小令狐风大惊,猛的真开眼睛,心中带着些忧虑,这笨熊又来做什么?昨天差点被苗人给宰了,今天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来……小令狐风突然意识到大熊是来找自己的,心中又喜又忧,眼睛瞥了苗人一眼,只见他盘膝像是悬浮于空中,压弯了一棵枯萎的蒿草,面色平静而自然,头微微下垂,弓着腰,弯着背,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像是睡着了。虽然苗人看着像是睡着了,但是慑于苗人的阴险狡诈,小令狐风不敢任意妄为,依然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

突然苗人开口道:“一个时辰到了,现在你能休息一个时辰,适当的休息也是你修行的组成部分,期间你可以吃点东西,玩耍或是睡觉,时间随你支配。一个时辰之后你必须回到这里。”

闻言,小令狐风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动不动。诚如苗人所说,当真气注入体内确实能分担身体的负担,使的人体劲气大增,但若是内力不济,真气枯竭却也会带来浑身虚脱的恶果。两者互为矛盾,却又实实在在存在,如何把握完全取决于人内功的修为和对内力的分配使用。

大熊已经慢悠悠的走到了小令狐风身旁,舌头舔了舔小令狐风的脖子,摇头晃脑样子甚是可爱。

小令狐风此刻身体已经极度疲劳,见苗人发话了,似乎没什么恶意,于是扶着大熊慢慢站起身来,翻身上了熊背,有气无力的说道:“大熊我饿了,走去找些吃的东西。”

大熊似乎听懂了小令狐风的话,“吼吼吼”大声叫唤了几声,驮着背上的小家伙,走向林中。绕来绕去,绕了许久,大熊背着小令狐风来到了一个山洞,洞口很大,像是天然形成的,但是里面却又开凿的痕迹,想来是大熊巨掌的杰作,洞里光线也不错,却臭气熏天,一股子熟悉的臭熊的味道,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干柴草,大熊可能平时就住这。

看见一旁地上放着一大堆干果,虽是第一次来,小令狐风也丝毫不和巨熊客气,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而一旁的大熊也并不吝啬,“善意”的吼了两声,然后就趴在自己的窝里睡大觉。

小令狐风填饱了肚子,顿时感觉浑身疲乏,一跃而起,跳到了大熊肥厚的身上,上下蹦了两下,趁势一趟,盖着熊皮,原本疲累的躯体顿时感觉极为舒服,悠悠然的进入了梦想。

第二十二章 修行(三)

小令狐风在大熊身上睡的迷迷糊糊,忽然一阵极其刺耳的尖叫声扎进了耳朵,耳膜都似乎要被刺穿了,小令狐风和大熊同时被惊醒。难以忍受那刺耳尖叫的大熊焦躁的奔出山洞,四处狂奔,发狂似的在林中乱抓乱挠。小令狐风也紧随巨熊之后跑出山洞,而眼前的景象令小令狐风震惊不已,树梢上的松树,地洞中的兔子,一个个的钻了出来胡乱奔走,远处一个树洞中成千上万的蛇从中涌出四下奔逃,刺猬、青蛙、蚂蚁这些个很久未见的小动物纷纷失心狂乱般的出现,在冬日的森林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热闹过了。

小令狐风猜想是苗人搞的鬼,和苗人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想必是苗人催促自己的信号,于是真气运转周身,劲气护住心脉,朝着声源奔去。

跑到刚才扎马步的地方,只见苗人动作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还是盘膝打坐悬浮的在空中,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声音像是从苗人体内传出来的,实在匪夷所思。待到小令狐风出现,刺耳的声响终于消失了,苗人慢慢睁开眼睛,冷冷道:“你的动作还真是磨蹭。”

小令狐风抱怨道:“阿克叔叔,你过来喊我就行了,为什么搅的整个树林里的动物都乱成一团?”

苗人冷冷道:“时间观念的养成也很重要,说好了一个时辰那就是一个时辰。”

小令狐风低着头,战战兢兢道:“下午你又想干什么?”

“小鬼,我应该和你说过,高手过招首重什么?”

小令狐风想了想道:“之前你离开的时候说过一次,首重临战的经验,功力还是其次。”

苗人罕见的笑道:“很好你都记住了,从今往后每天下午,我都会亲自对你出手。臭小鬼,有我这样江湖中绝世的高手陪你过招,你应该感到无比的庆幸,这样对你的成长有巨大的提升,简直可以说一日千里。虽然对我自己的修行速度有很大影响,但为师感觉值得。”苗人此刻也已经习惯以师傅来自居,虽然小令狐风并不一定认他这个师傅。

听闻苗人要亲自出手揍自己,小令狐风立刻变的无比警觉,两只眼睛片刻不停的盯着苗人,唯恐他突然偷袭,以小令狐风对苗人的认识,这人偷袭就是家常便饭,毫不稀奇。

“小鬼,小心了!”言犹在耳,苗人右手化作掌刀,从上而下劈向小令狐风的脑袋。

小令狐风身子一斜,超侧方向躲闪,轻松躲过。“啊……”突然苗人速度变快,左腿侧踢正中小令狐风腹部,整个人像球一样滚出老远。摔了个四脚朝天,七荤八素。

“没有必要的小动作太多了,无论是攻击、防御、格挡、闪避、所有的身体动作都务必做到简洁、明了、直接、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距离去达成。花哨的姿态和无用的肢体动作完全是一种累赘。”边说苗人作动更加迅捷,一手化拳,一手化掌,对着趴地上刚刚才站起来的小令狐风就是一顿招呼。

小令狐风刚晃过神来,就被密如雨下的拳掌打的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巨熊!”顺着“巨熊”所产生碰撞力,小令狐风苗强逃离。

“令狐小鬼,过招的时候就算一击失利,也必须马上恢复平常心的正常状态,以免被对手趁机置于死地。胜不骄败不馁,心态平和从容。”边说,右手手掌瞬间变的红彤彤的“火云掌第三式‘烽火燎原’。”

小令狐风还没调整好姿势,苗人的火云掌又至。“风行!”乘着“烽火燎原”的强烈劲气,小令狐风施展“风行”趁势躲开。

“一剑封喉!”苗人右手手指化作利剑,而整个身体如箭矢般舒展,飞快的刺向小令狐风。

小令狐风的“巨熊”也好,“风行”也罢,都是基于对手猛烈强势的攻击而衍生的防御招式,面对苗人集中于一点,如箭矢般锐利的劲气,效果则极差。避无可避的小令狐风拼尽全力,右手手指化作剑势,行动不便带着残疾的左手在旁辅助。嘴里高呼:“拼了!”

苗人迅速贴近,突然改变攻击方式,绊住小令狐风的脚后跟,不痛不痒的将小令狐风一推,小令狐风则瞬间被绊倒在地。“功力差距巨大的时候,硬拼是最愚蠢的办法,以巧破力才是上上之策,最不济厚颜无耻、耍赖使诈、阴谋诡计、跪地求饶、无所不用其极都比硬拼要强的多。”

小令狐风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皱着没有不说话,似乎是对苗人见解的不认同。

“小鬼不要绝强,我所说的这都是无数鲜血换回来了,便宜了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哼!就算我学会了武功也不会成为你这样的坏人,我要成为正道人士,除魔卫道。”

苗人冷笑道:“正道人士的丑恶嘴脸你迟到会见识的,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的父亲和爷爷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这分明是造谣。”

苗人大笑道:“像令狐风煌和令狐人杰那样愚蠢木讷而又福大命大的人确实不多,他们能活到现在真是要谢天谢地了。”

“胡说!若真有本事就教我武功的心法和招式,欺负我什么都不会算什么?”

“先学会挨打,再说别的。”

“卑鄙!”

“在此事上我不和你这小鬼作太多争论,日后自有分晓,废话少说,看招!”言罢,苗人继续不间断的殴打小朋友,可是幅度和速度较之先前明显放慢了节拍,勉强使的小令狐风能跟上,如此似乎有意而为之。

勉勉强强能跟上苗人的节奏,小令狐风也在不停的反思苗人刚才所说的话,看那苗人的动作,确实是简洁迅速,毫不拖泥带水,很多时候自己明明已经避开了,却又莫名其妙被苗人后发先至,打个措手不及,想这样养成习惯就需要一个长久的练习磨合时间。

苗人与小令狐风缠斗许久,虽然小令狐风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却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适应了,动作的简洁连贯完全就是被逼出来。虽然被打的遍体鳞伤,可小令狐风的思绪却丝毫不乱,极力避免与苗人的硬拼,利用不成熟的轻功和身法闪避。

……

时间过去许久,天渐渐黑了,小令狐风浑身瘀伤,眼睛肿的老高和鸡蛋差不多,惨不忍睹,也真亏了苗人能狠心对一个孩子下如此重手。

忽然,苗人停了下来,冷冷道:“今天到此为止,吃完晚饭就早点休息,别忘了明天四更起床扎马步。”苗人口吻极度严肃,没有丝毫的怜悯。

闻言,小令狐风一下子瘫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目光疲惫不堪,眼神呆滞而麻木,整个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若非有两股真气在体内支持,恐怕这小身板就已经崩溃了。

苗人面不改色,再次盘膝双腿,坐在一棵枯草上面,盘旋在半空中。

看见如此情况,小令狐风直接倒在地面上,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疲惫的眼睛再也真不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苗人心中暗思,这小鬼居然能坚持折腾了一天,今后的修行一定要酌情加重,思虑完毕又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

第二十三章 第二招:青蛙

时光荏苒,时间一过数年。

时值盛夏,森林中昏暗潮湿闷热,蛇虫鼠蚁蚊蝇丛生,林木茂盛,植被繁密,风儿“沙沙”,鸟儿“吱吱”,时不时有还有野兽出没。

清晨时分,林中树叶上的露珠闪烁滚动,森林中也是难得的清凉。浓密林森覆盖下,一个少年光着膀子,正扎着马步,双臂平托,双手各提着一个大袋子,袋子里各装着一锭十两的金元宝,莫约有四十多锭,袋口绷的直直的,袋中的金锭可想而知沉重之极。前些年袋中装的是银锭,可后来越来越多装不下了就换成了金锭。这种简单枯燥乏味的扎马步训练令狐风已经整整坚持了四年,风雨无阻,每天两个时辰,不管苗人是否监督,令狐风都没来没有懈怠过,而扎实的根基显示出来的成果也越来越明显,令狐风感觉自己的内息越来越充盈了。

如今令狐风个子长高了不少,较之一般八、九岁的男孩要高出一些,肤色白皙,却浑身泥污,鼻青脸肿可怜兮兮的样子令人不由产生些恻隐之心。头发长而蓬乱遮蔽了眼睛,那闪亮如星辰一般的眼睛透过头发显得明亮而有神。两边耳朵上挂着的弯月形紫色耳坠看着格外诡异,格格不入。面色严肃没有丝毫表情,麻木而僵硬,好像和他那受尽魔难的躯体一样,尚未绽放即已凋零。身形虽然略显消瘦,可是轮廓线条却硬朗而分明,结实而强壮。

身上散发出诡异的紫色气息,时而极淡时而浓郁,而令狐风身上的经脉也时而舒张如同常人,时而经脉根根绽起,血液流动清晰可见,如蜘蛛网般遍布全身。如此伴随着运气和吐纳的奇异方式在身体上表现出来的怪异现象,正是小令狐风长期观察蛤蟆呼吸方式和青蛙的运动轨迹所总结出的一招瞬间增强数层功力的巧妙运功方法。

被苗人痛揍了那么多年,令狐风多多少少都有所长进。在和苗人的过招中,虚虚实实可以说是一种常见方式,虚招就是在挠痒痒,实招则是给与致命一击。面对虚招只需点到即止,而实招蕴含强烈霸道的劲气,一味躲闪退让也不是办法,令狐风琢磨许久才琢磨出来一招名为“青蛙!”的特殊运功方式去抗衡强敌。

首先如同蛤蟆一般深深憋足一口真气,由于令狐风体内蕴含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气,然后运用另一种真气将之以最快速度,最大强度压迫进入运行的经脉之中与原本经脉中运转的真气融合,并使得经脉剧烈扩展,血管根根绽起。这就如同获得了助跑距离的青蛙在达到最快速度时猛的一跳高高跃起。此时浑身劲气瞬间突破十层功力的界限,猛增到一个最高值随后回落,在达到最高点的此刻就是达到超越十层功力巅峰功力。就和青蛙一样,在到达最高点之后就会伴随一个迅速的衰退进入一个低谷,内力也与之相同会陷入一个较低的状态。

这样一来功力劲气达到巅峰时足以硬抗敌人的强劲实招,劲气进入低谷时可以敷衍对手的虚招。如此一来在功力不能迅速提升的情况下,通过改变运气法门,获得超过自身十层功力数层的内力。若能运用自如巧妙也就获得了勉强越级挑战的能力。而这唯一的缺点就是对经脉产生极重的负荷和压力。若超出经脉最大承受极限则会瞬间经脉爆裂而死。

苗人离开了好几个月,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这是苗人和自己相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莫名其妙的离开。虽然苗人走了,但令狐风却时时刻刻严格要求自己,丝毫不敢松懈,因为自己的懒惰就会导致可怕的后果,深重的苦难从未间断的摧残的令狐风,在这一望无尽的森林中,痛苦如此持久,像是蜗牛在充满耐心的移动。快乐却如此短暂,像兔子的尾巴掠过秋天的草原。修行所付出的是无与伦比难以想象的痛苦,也仅仅只有和大熊的玩耍的时候才会稍稍有些快乐。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咚”一声,两袋子金锭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深陷淤泥之中,令狐风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下手臂,每当看到自己那行动不便和残废没有太大区别的左臂时,令狐风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

“吼吼吼……”一旁的大熊很准时的出现了,圆头圆脑,摇晃着硕大的身躯,朝着令狐风上下点头示意。

令狐风走上前去,摸了摸大熊的脑袋,难得的笑了笑,笑容已经是那么的僵硬,那么的陌生,曾经那个活泼开朗的名叫“令狐风”的小男孩已经越走越远,永久的消失在在视野之中。忽然,令狐风变的警觉,猛的抬头,只见一个黑影成天而将,铺天盖地向自己袭来。令狐风早就对苗人这种卑劣的手段有所防范,顿时浑身戒备,稍微思量,随即周身上下淡淡的紫气突然变的无比浓郁,脸部、手臂、身躯多达百余道经脉根根绽起,如一根根粗麻绳将令狐风绑的结结实实。转瞬之间令狐风对着黑影发出一掌。“青蛙!十四层功力。”

“轰隆……”

黑影被令狐风震飞,勉强落地,踉踉跄跄连退了数步才站稳。

令狐风则被巨大的震力震的右手发麻,双脚深深的陷入了地下,污泥都没过了膝盖。随即令狐风浑身上下因紫魔蚀天蛊引发的紫色气息完全消失,身体也完全恢复了正常。看着苗人回来了,令狐风冷冷道:“喂,这么久你都去哪了?”

苗人此刻心中的震惊简直难以形容,令狐小鬼表现出来的强横功力几乎亮瞎了他的双眼,比起他临走时也就是过去了短短三个月,而这短短三个月时间,这小鬼的功力猛增的近四层,这种超乎寻常的诡异突变,完全不可能。适才又听闻刚鬼喊的什么“青蛙!”苗人暗暗自思,令狐小鬼四年来也就是“巨熊”和“风行”很久没有翻出什么新花样了,想不到这次回来又令自己大大的惊喜。

“喂,阿克叔叔,你肩上的小女孩是谁?”令狐风看着苗人肩上扛着的小女孩,猜想可能又和自己一样被他掳劫的哪家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总不会是苗人善心大发,找一个同龄玩伴来陪陪自己吧。

苗人“噗通”一声,将小女孩扔到地上,并没有回答令狐风的意思,冷冷道:“你似乎又有了巨大的提升,我刚才使出七层功力居然险些被你压制,江湖中一流高手也不外如是。”

看见一团小鲜肉从天而降,大熊的鼻子边闻边嗅的凑了过来,看了苗人一眼,虽然带着些惧怕,可能是时间长了,那种恐惧似乎淡忘了,舌头舔了舔地上的小女孩,森白的牙齿已然露出,随即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小女孩咬去。

“大熊住口!”忽然令狐风大声喝止道。

大熊犹豫了一下,对地上这一坨小鲜肉恋恋不舍,大嘴里不停的流着口水。

“难道你不听我的话了吗?”令狐风的叱喝声边的愈发强硬,面无表情,眼神锐利。

大熊悻悻的低下了头,舔了舔熊掌,晃晃悠悠趴回到地面上。

“阿克叔叔,你把她抢过来到底想怎么样?”

苗人突然露出凶残暴虐的表情,阴沉森冷的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我-要-你-杀-了-她!”

第二十四章 我拒绝

令狐风瞅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小女孩,冷“哼”了一声,十分抵制的说道:“我拒绝!”言罢,慢慢走到小女孩身旁查看,发现小女孩只是被震晕了,和当初自己被掳劫的时候一模一样,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杀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我都不认识这个女孩,与她无冤无仇。哪怕是我与她父母仇深似海,不管她什么事,杀人总要有个理由吧。”

“现在开始,你要接受杀人的训练。”

“我不想杀人。”

“杀人就和你杀兔子、杀野鸡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这么不见你手下留情,心生怜悯,这都是些血腥的事情。”

“……”

“无话可说了吧。”

“像你这种习惯了乱杀无辜的人根本没有任何杀人的负罪感,不珍惜生命视人命如同草芥。”

“小鬼,你还是想的太多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一厢情愿就是愚蠢,那些人卑鄙而无耻,没有任何原则和底线。”

“《荀子》有言‘德比于上,欲比于下。德比于上故知耻,欲比于下故知足。’我能约束自己,却无法管制别人,但求无愧于心。”

“迂腐之极。”

令狐风将一股真气输入小女孩体内,促使她清醒。

小女孩慢慢醒来,看了令狐风一眼,又看了苗人一眼,慌慌张张四处张望,家人不知所踪,顿时眼泪直流,“哇哇哇”的大声哭泣。

一个小女孩在令狐风面前大哭,这一下子使的令狐风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去这么劝解。

苗人板着老脸,严肃的大声呵斥道:“别哭了,小心把你剁碎了喂狗。”

闻言,小女孩哭的更加的大声,更加的凄惨。

“别哭了!”苗人瞪大了眼睛,声色俱厉,及不耐烦的样子,把手举得高高,像是要打她一样。

小女孩一下子愣住了,哭声停了下来,洁白的牙齿咬着嘴唇,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流出。

苗人冷冷一笑,吓唬住了小女孩似乎令他颇为自得。

看着小女孩哭的那么可怜,令狐风伸出右手,朝着小女孩伸去。

小女孩则大惊失色,看着眼前这个小野人图谋不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她忽然张开樱桃小嘴,一下子咬住了令狐风的右手,因为极度的恐惧,因此竭尽所能将所有害怕和不满寄托在这一咬上。死死地咬住那个小野人。顿时小女孩满口是血,却依然狠狠的撕咬,直到牙龈抽搐,牙齿松动了才肯松口。鲜血从伤口中迸裂而出,咬痕极深,齿痕深深地印在手上。

令狐风慢慢收回鲜血直流右手,紧接着伸出了左手,朝向小女孩的脸伸去。

小女孩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能力,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抵抗,忽然感觉到一只粗糙的小手在自己脸上轻轻的擦拭着眼泪,并没有什么敌意的样子。小女孩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出两、三岁的男孩,头发长而蓬乱,目光犹似流星,面色白皙而冷漠,麻木的表情没有任何的痛苦的神色,好像这一点点小伤痛习以为常。两只小耳朵上挂着一对修长弯月般的紫色耳环,光子膀子,有一种充满野性的活力和感染力,身材修长,轮廓硬朗,线条分明,结实强壮而柔韧,左手的手肘和小臂上有奇怪的齿痕。不知怎么的,小女孩痴痴呆呆的看着令狐风,心中暗暗震惊,胸口不由自主的“咚咚”乱跳,脸蛋微微有些发热。

“别哭了,吃点东西吧。”

苗人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冷笑道:“恩将仇报的感觉怎么样?不好受吧。”

令狐风不为所动,转身取了些果子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愣了愣,对眼前这个少年以德报怨深深地感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能是饿坏了,接过了野果,战战兢兢吃了几个。

苗人朝着令狐风说道:“令狐小鬼,杀了她,否则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令狐风冷漠而毫无恐惧的说道:“我拒绝。”

小女孩闻言,似乎听懂了什么,知道那苗人的企图,胆怯的躲到了令狐风身后,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令狐风的胳膊。

苗人冷笑不已,说道:“不过短短三个月不见,你似乎忘记我有多么的可怕。来,让你重温一下童年的恐怖。”

令狐风眉头微微一皱,右手向前警戒。

苗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以为就凭你那‘巨熊’、‘风行’和那所谓的‘青蛙’就能和我对抗了吗?太天真了。”

令狐风依旧如此倔强,不吭声,不答话,以沉默应对。这一招已经成了令狐风在最无奈最无助情况下消极抵抗的惯用方式。

突然苗人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么古道热肠你的得到什么好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被你掳劫,离开了家,离开了父亲和亲人,这裆中的凄惨与凄凉你是不会明白的,也正因为如此,我不希望同样的悲剧再发生在别人身上。”

“你与她非亲非故,帮她没有任何的好处和利益可言,甚至要冒着被我杀死的风险,这是何苦?”

“什么叫做‘正义’?这是你这种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的人永远无法理解的高深学问,我不想对你作太多解释。”

苗人冷笑不止。

“不管你这么想,或是动手阻拦,我一定要将这小女孩送回她的父母手中。”

“令狐小鬼,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世事险恶,或许不经历一些事情你永远会认为我说的只是邪魔外道的歪理罢了。你去吧,把她送回去吧,以你的轻功身法,往北一天的行程就能看见一处官道,在那里或能能找到这孩子的父亲或是家人。”

令狐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苗人居然会这么好心,此刻提防着苗人的偷袭,然后慢慢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由死到生,又有眼前这个好心的大哥哥送自己回去,命运转换是那么的快,心里简直难以置信,愣了愣,稚气未脱的说道:“我……我叫林敏如。”

第二十五章 陷阱

令狐风又一次看了看苗人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于是转身对着小林敏如说道:“你还能走吗?”

林敏如胆怯的摇摇头。

“我背你走。”

“把你的上衣穿好,别出去给我丢人现眼。不成体统。”苗人善意的提醒道。

令狐风把衣服穿上,穿戴整齐,弯下腰,说道:“上来,我背你。”

小林敏如慢慢爬上了令狐风的背,感觉一股无比的恶臭扑鼻而来,能把人给熏晕了。猜想这家伙几个月没洗澡了,汗臭熏天。小林敏如极力的忍耐着,趴在那少年背上,紧紧地抱住脖子。

令狐风现在的身体素质极强,背上小女孩这点体重根本无足轻重,四周看了一圈,确定了北的方向,一跃跳上树枝,然后从天而降,运转“风行”之术,趁势而下,能省去不少力气和时间。从高处向下滑行许久,落地之后又高高跃上树枝,继续如风一般滑翔。

在背上一直很安静乖巧的林敏如问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令狐风。”

“那大哥哥你一直都住在树林里吗?”

“是的。”令狐风回答很利索,不拖泥带水。

“啊……”忽然林敏如大声的尖叫,从一棵高高的树上滑下深深地沟壑,高低落差太大,吓的紧紧闭上眼睛。

“没事的。”虽然地势山势高低起伏,没有任何路径,但是令狐风这么多年在森林摸爬滚打,下盘功夫尤其稳健,不管是松软的泥土地,或是小溪深涧,还是峭壁深谷,令狐风如履平地,如清风拂过,平稳稳当稳健。

向北奔行许久,令狐风几乎没有再说什么话,也没有主动和那小女孩说过话,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与世隔绝使的令狐风有点与外面的世界脱节。

一口气奔跑了大概两个时辰,令狐风才才慢慢的停了下来,稳稳的落在地上,背上已经完全湿透了,令狐风倒没什么,都已经习惯了,小女孩早就已经受不了了,汗水湿透了全身,人与人贴的那么近,那么拥挤,那么尴尬,又对着一个冷漠无比的人,虽然胆怯害怕不敢吭声,可是身体已经坚持不住了。

“稍微休息一下。”令狐风放下小女孩,又从怀里掏出些果子,递给小女孩。“吃点东西吧。”然后又陷入了深深地沉默。令狐风一路上可以说是使尽了全力,就像是逃离魔爪一般迫不及待,他没想到苗人会同意,深怕苗人会反悔追上来抓自己回去。只要找到了其他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打听了回家的路,令狐风绝对一走了之归心似箭。以令狐风现在的能力只要知道怎么走,回家绝对没有问题。阴险狡诈的苗人这下可失算了,令狐风心里不禁暗笑。

正想着,忽然令狐风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是危机来临的气息,令狐风不由自主的左手一伸,只见一条长长的带着黑色斑纹的大蛇咬在了令狐风左手上。这剧毒的黑斑蛇原本是咬的小女孩,令狐风左手挡在前面,令那小女孩幸免于难。要是被这蛇咬到,她可就死定了。

小女孩后知后觉,忽然大声惊呼,吓得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令狐风毫不在意的把蛇揪下来,罕见的笑了笑了说道:“本来你就是一锅蛇羹,但是今天有事,你在锅里乖乖地待着去,以后有机会再来炖了你。”令狐风在森林里呆久了,情愿自得其乐的对着自然和万物生灵自言自语,也不愿意主动和活生生的人说话交流。

看着小女孩哭个不停,令狐风也不知道该这么劝说,弯下腰,说道:“走吧。”见小女孩动作迟缓,令狐风将她一下提了起来,背在背上,一跃而起,继续施展“风行”之术一路向北。而哭的如此凄惨的小女孩令狐风理都不理,也没有任何一句安慰的话。小女孩哭累了,也就不再哭了,体力不支沉沉的睡着了。

一路上是那么的寂静,没有半点打扰,没有半点约束,天渐渐黑了,令狐风一下子不知道跑出了多远,森林已经没有那么浓密,似乎已经有了人活动的迹象,裆下令狐风大喜,终于看见了希望,好像自己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回家的门槛,令狐风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这么的心情舒畅,也不知父亲和爷爷怎么样了,四、五年不见还能不能认识自己,毕竟现在的自己就连令狐风也知道变化天差地别,很少有人能认识自己。

突然有两个人由远及近,大声喊叫道:“小朋友,有没有见一个个子高高的苗人,身上抱着个小女孩,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令狐风几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生人,愣了愣,发呆了半晌,结结巴巴有点生疏不习惯的问道:“是这个小女孩吗?”

夜色中,快速跑来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子高高大大,看不清样子长相,老脸凑过来看了看令狐风背上的小女孩,不约而同惊呼道:“小姐!小兄弟,你是怎么找到我们小姐的?”

令狐风稍微想了想,说道:“我在林子里看见这个小妹妹倒在地上,我就背着她出了林子。”

二人突然狂喜,紧接着又看了看令狐风,口气怪异的问道:“小朋友,你家住在这里吗?”

令狐风牵强的笑了笑说道:“算是吧。叔叔,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去往扬州的方向往什么方向走。”

二人相互看了看,紧接着似乎会意的相互点了点头,其中一人笑嘻嘻说道:“小孩,我们俩都是家丁,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知道扬州在哪个方向。要不随我们过来,或许我家主人知道扬州的位置。”

令狐风欣喜不已的点点头,一对紫色修长的耳环来回晃动着。“好的,那就麻烦两位带路。”

随即其中一个人发出一支信号箭,似乎在给周边的同伴发出信号。然后另一个人抱着小女孩,令狐风随着二人一起又往北走了约一个时辰,可能是令狐风太心急了,只感觉这两个大人跑的实在是太慢了,就像是在原地踩蚂蚁一样,这种焦虑的心情无比的难熬。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了一处扎营的营地,营中有不少人,像似。

营地里面站着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焦虑急切的盼望着,当令狐风三人刚一进入年轻人就迎了上来,看见自己的女儿安然无事,只是睡着了,心中稍稍放心,向令狐风道了谢,仆人将那小姑娘抱进了帐篷。

随即那个年轻人看了看令狐风,又问了问两个家丁,突然警惕的又看了令狐风一眼,神色突变,大声质问道:“魔教妖人,你掳劫我女儿到底意欲何为?”

令狐风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被扣上了一顶魔教妖人的大帽子,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辩解,自己也是大大的受害者。

第二十六章 第一次杀人

眼看自己“魔教妖人”的罪名就要被坐实,令狐风急忙辩解道:“误会,我不是什么魔教妖人,也是沦落此处从小被苗人掳劫的孩童。”

一旁的年轻人冷“哼”一声,再一次仔细审视了令狐风一番,从装束上看,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苗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他耳朵上挂着的紫色月牙形耳坠应该就是魔教教主嫡传弟子或是下一任教主继承人才有资格佩戴的。想到这里,那年轻人已经动了杀机,为求万无一失,他又想到苗人运功方式与中原人截然不同,看着少年似乎已经有了些内功底子,若是与魔教之人相同,以蛊术引导内力真气产生,那么这小鬼便是魔教妖人无疑。“休想狡辩,待我一试便知。”言罢,右手上前,欲扣住令狐风脉门。

令狐风本能的一闪,巧如灵蛇,急如脱兔。拥有着与年龄不相吻合高超身法。

“不攻自破了吧,若非你心中有鬼,何必闪躲?魔教天理难容,今天就让我代表中原正道武林将你这魔教妖孽就地正法。”

令狐风眉头深皱,不吭声,不说话,沉默以对。这是他惯常对待苗人的方式,可是一想到眼前这个所谓正道人士不分青红皂白,一见面就要人性命的举动,令狐风心里深深地厌恶,目光眼神之中带着许多怨恨。

“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一试便知。来吧,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令狐风还是这一副腔调,不吭声,不说话,沉默以对。倔强就像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年轻人似乎失去了耐心,又好像是荣誉受到了侮辱,严厉的说道:“既如此我就将你擒下,交给家父处置。到时候由正道武林公审一切皆有定论。”

听着那年轻一口一句的“正道”、“正义”令狐风心中反感之极,难道打着正义的旗号就能为所欲为了吗?自己好像第一次和他们见面,无冤无愁,一见面就要和那苗人一样剥夺自己的自由甚至杀死自己,比起苗人堂而皇之的卑鄙无耻,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也不遑多让,还披上了正义的虚伪外衣。

看这样子,令狐风知道自己算是百口难辨,也就不再辩解,又憋屈,又委屈,冷冷道:“天理高高在上我自敬服,正道渊源流传我亦向往,但想让我屈服绝不可能,我宁为魔鬼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而获自由,亦不为此卑躬屈膝而得苟延残喘。”

“一派胡言,话不投机半句多,看看你又多少斤两。”言罢,右手化掌,连发数掌,攻向令狐风。

令狐风再度施展轻功,轻松躲过,忽见那年轻人左掌凝气,随即击出,一股强而有力的劲气铺天盖地袭来。“风行!”乘着掌风,令狐风飘行近十丈,飞出了营地的范围。

年轻人大惊失色,本来想着那小鬼在空中身体难以自由控制的时候以掌劲将之制服,没想到他居然有如此精妙的泄劲轻功法门。看着小鬼越飞越远,年轻人如同鬼魅一般一个箭步冲出十余丈,出现在令狐风的背后,朝着背心又发一掌。

令狐风右手向后,掌心凝聚真气。“巨熊!”随即再一次与那年轻人脱离,又一次飞入了营地之内。

年轻人又一个箭步,极快速的来到了令狐风跟前。直来直去,虽然不起眼,可其中高明之处恐怕江湖中也没几个人能看出来。

令狐风暗思,这个人的武艺高深恐怕不在苗人之下,虚得小心对付,可是自己一下子露了底,大大不妙,本来认为以“风行”之术能全身而退,可没想到那人身法也如此神妙,一下子将自己给制住了。

“小鬼,身法很不错,不知道功力怎么样。”

令狐风顿时运气真气,紫色的气息慢慢充斥全身,眼见那年轻人出手不留情,令狐风运起真气护身。

年轻人大惊失色,这小鬼的运功法门与魔教之人如出一辙,是一个路数的,此子是魔教妖孽无疑,只是魔教之人多为白色、蓝色、黄色,而高深莫测的如长老、护法也就是银白或是金色。那怪异的紫色劲气也就只有极少数如……裆下心想,难不成是无意之中撞见了魔教教主的嫡传弟子?绝对不能让那小鬼离去。能活捉最好,不行就杀了他,以绝后患。

映着昏暗的篝火,年轻人容貌略微能看的清楚,样子俊朗,眉目清秀中带着些粗狂和豪迈,看穿着,一身十分华丽的舞者长袍,即华贵又不失威严。

“魔教妖孽,你还有何话可说,证据确凿,看我是否冤枉了你。”

令狐风皱着眉头,不说话,不吭声,沉默以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个似曾相识的人。

“魔教妖人,从小性子如此古怪,难怪长大了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令狐风“哼”了一声,嗤之以鼻。

“多说无益。”年轻人顺便变的无比严肃,右手一震。以手指直刺面前的小鬼,指力刚猛,威力巨大。

令狐风也别无他法,除了躲闪还是躲闪,伺机逃跑就是既定方针。和苗人缠斗数年,武功多么高深,多么精妙不敢说,这逃命的武功令狐风可谓独树一帜,高深莫测。现如今就算是苗人现在真想收拾自己也没那容易了。

年轻人只觉眼前这小鬼和泥鳅一样滑不留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动作身法干练、简洁、直接却又优雅之极,这种境界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仿佛数十年苦练之功一般,毫无破绽可言,犹如未卜先知一般早早躲避。而自己这一式“金刚指”虽然刚猛绝伦,面对这小鬼却无丝毫用武之地,连半根汗毛都摸不着。江湖中竟然有如此高明的身法就连自己也是第一次见识到。

“气剑指!”突然年轻人双手化指,一起刺出,两股指剑剑气爆射而出,完完全全封死了令狐风的闪避角度。

令狐风冷“哼”了一声,他这一招“气剑指”也是沾了突如其来的光,身处空中的令狐风不管往那个方向闪避,肯定要结结实实挨上一记。裆下右手凝聚真气“巨熊!”。“轰”一声,令狐风借“巨熊”产生的弹力飞的更高,如奔月的嫦娥如此美妙,虽然以前“巨熊”无法抵御高度集中劲气,譬如这指劲,但是经过无数实践的改进,“巨熊”一招愈发完美。

年轻人有点垂头丧气,没想到对付一个小鬼居然如此大费周章,简直丢人现眼,右手手指漫无目的的指向天空。“无相指!”功力上虽然只使出了五层,可招式上居然……

“啊……”令狐风在空中惨叫一声,一股真气不知从何而来,毫无预兆,侵入体内,顿时血气翻腾,完全不受控制,体内两股截然不同的劲气似乎意识到了危机感,那种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可怕后果谁都不愿承担,顿时两股真气竭尽全力,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那指劲化解,而身躯则像一只麻雀被打了下来,晃晃悠悠跌落。

随即数名拿着铁锁钩子的家将纷至沓来,从四个方向将令狐风牢牢勾住。

而此刻令狐风像是一个没有丝毫痛感的野兽顶着肉钩奋力挣扎,如困兽之斗。

远处的年轻人也极为震惊,简直奔溃,这一切的一切几乎打翻了他对以以往武学的理解和认可,深深地怀疑自己的实力是否如同自己想象的那么强,五层功力在预想中足以令那小鬼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甚至致命。可事与愿违,居然毫发无损。

陷入巨大危机被铁链缠住的令狐风几乎已经失去了逃生的机会,万分情急之下,在求生意志的支配下,令狐风不顾凌迟切肤般的剧痛,竭力向前,失去了对出手轻重的控制,在此刻也根本顾不得对出手轻重的控制,完全处于求生的本能,一掌震飞一名家丁,随即在刚才掺杂着“巨熊”法门掌劲作用下,施展“风行”之术,径直以不可思议,让人没有半点反应的惊人速度撞飞另一人,失去两人钳制,令狐风活动稍微能自由一些。忽见刚才那两人均已当场暴毙。令狐风似乎忘了,这近五年的时光也使得他成了一名武林高手,虽然他只会躲避和逃跑。

第一次杀人的令狐风顿时觉得头晕目眩,一种莫名的负罪感笼罩全身,痴痴呆呆不知道自己下面该干什么,内疚痛恨油然而生,六神无主,表情麻木的看着尸体,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年轻人眼见与此,自己弟子暴毙的愤怒涌上心头,如同强弓劲弩离弦的箭矢,飞速扑向令狐风,决计为徒弟报仇。

而在此刻,令狐风浑身缠绕着带肉钩的铁索,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甚至连手都伸展不开,完完全全陷入必死的绝境。

第二十七章 第二行:强行

身上缠着百斤重的铁锁链,身后还有两个家丁死死的牵制住自己,双手被牢牢的绑在锁链中“巨熊”之法难以施展。对手功力比自己高出不知道多少,处处受制于人的情况下必死无疑。死亡的阴云再度笼罩着令狐风,恐惧和无助充斥全身,好像再也没有办法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站着等死也是那么的漫长痛苦。

突然令狐风浑身上下真气不由自主的强烈反抗,这两股真气好像能自作主张催促着令狐风,退一步是绝望,进一步就是希望。就在此时,令狐风鼓起勇气,尽最大可能的吸了口气,然后又迅速吐出,如蛤蟆般一鼓一鼓,身体也不可思议的越张越大,像是憋足了十几口气,要涨破这缠绕全身的铁锁链。狂暴的紫色真气从锁链之中溢出,而其中还蕴涵着些绵柔的真气制约牵制着狂暴的紫色真气,令狐风内体传承自母亲的劲气似乎渐渐苏醒。而体内的真气高低起伏,一浪高过一浪。眼珠子周边的血脉如蛛网般绽起,额头上的青筋完全暴起,眼中的目光变的无比坚定。

“轰隆”一声巨响。令狐风浑身上下所有的铁索全部崩断,碎片四处飞溅,另外两个家丁难以幸免也立时死亡。

只见令狐风上衣全部撕裂,身上血脉根根绽起,如粗麻绳一般捆住了全身,样子恐怖之极,好像轻轻一戳浑身立刻经脉爆裂而死。

看见前面小鬼的异样,那年轻人毫不犹豫,一掌劈头朝令狐风打来。

令狐风高高跃起,大“喝”一声,一字一句喊道:“青蛙!极-限-重-十-八-层-功-力。”

“咚……”

硬拼之下,高下难判,年轻人受到强劲功力的震击先后连退数步,面色一阵阵的潮红,体内血气翻腾,不甚好受。

令狐风被震飞老远,体内真气爆涌乱串不能自抑,数十道血柱从身体各个伤口喷出,如血色的菊花灿烂的绽放,触目惊心。借着暗中运气的“巨熊”法门,令狐风趁势又施展“风行”的身法,迅速与那年轻人脱离逃窜。

这时在下面的帐篷里追出来一个小女孩,大声喊道:“爹爹,你们别打了,那大哥哥是好人。”

年轻人看了女儿一眼,充耳不闻,稍微想了想,生怕苗人会趁自己离去再行绑架,对着一旁的一个弟子道:“永霖,你带着如儿速速星夜兼程回堡中,其余人随我捉拿魔教妖孽。”言罢年轻人一步向前,以极快的速度冲入森林,紧紧地跟在令狐风身后。一众弟子也随着年轻人进入森林。

令狐风此刻已经恢复了正常,又因为血气丧失太多,行功运气都不顺畅,“风行”之法则需要外力的弥补和促进,此刻没有风力也没有高度的支撑,令狐风逃逸的速度不算太快。眼见那年轻人就要追上来了,心中大急,可是血气不足,无能为力。无可奈何之下,反其道而行之,不再以气血行功,而是强运真气推动血气周转,从而达到真气在内体的快速运行,而各处伤口又止不住的飙血。如此运功令狐只觉体内的两股真气交替运转,生生不息,而体内真气交替行功之际产生莫名其妙的强大冲力,行功越快冲力越大,对筋脉的负荷也越大,稍有不慎经脉爆裂而死,即便再小心谨慎皮肤若稍有破损就像现在一样子使劲的飙血,直至失血过多而亡。

有力巨大向前的冲力,令狐风也顾不得那么多,强行运转,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一个劲向前冲,“咚”的一声,令狐风重重的撞在一棵大树之上,大树被硬生生撞折了,而令狐风也头晕目眩,四脚朝天。虽然额头疼痛难当胸膛剧痛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再度以如此法门运功。

突然一个人从背后袭来,出手极重,务求一击致命。

令狐风又强运真气,稍作改变一飞冲天。

年轻人也一步登天,紧随其后。

眼见那人追来,令狐风再度强运真气,只是运功的顺序又稍作改变,令狐风从空中猛的又向下扎向地面。坠落的瞬间右手一伸,以“巨熊”之法着地,随即借着巨大的弹力飞出,趁势飞出十余丈,在没有风和外力的情况下又真气和血气倒运,如蛮牛一般横冲直撞,一往无前。

年轻人大惊失色,见那小鬼身法突然之间变的如此快捷神速,几乎能已经赶上自己,难道这小鬼已经勘破了什么身法的奥秘?

追了许久,令狐风对身体的控制已经越来越纯熟,看见障碍物,只要身体和真气运行的时候稍微调整,就能做出规避,不再一头撞在大树之上。无意之中获得了些巧妙的身法法门,令狐风心中微微有些欣喜,暗暗寻思,这一招便是新的逃生神技,姑且命名为“强行!”

虽然年轻人在身法速度上要胜过令狐风,但是利用对树林地形的熟悉和了解,常年在森林里摸爬滚打的令狐风尽挑些生僻冷僻的地方逃窜,树林视野的巧妙遮蔽和渐渐拉远的距离使得令狐风慢慢逃离了那年轻人的追踪。

血气流失过多,令狐风逐渐气喘吁吁,后力不足,难以为继,满头大汗,面色苍白,浑身无力,体力不支。可是心中无限的郁闷,想想那该死的家伙,第一次见面就要刀剑相向,杀了自己。难道这世界上就没有天理和公理了吗?仗着人多势众,高举正义的大旗,行的都是卑鄙无耻的勾当。

再一次确认那人没有追上来,令狐风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息一会。脑海中越想越生气,辗转反侧,反复思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好心救了那人的女儿,却招来恩将仇报。自己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坏事,遭遇这样不公的待遇,令狐风想不通,越想心中越是抑郁。

令狐风稍微歇息一会,又起身在森林里百无聊赖的乱转,不知道何去何从,本来想着回家,可是现在一来恐怕难以实现了,又想想大熊,若是自己一走了之,恐怕苗人一气之下肯定会杀了大熊泄愤的,可回去一定会被苗人笑掉大牙,羞于见人。

令狐风身上的伤都是些皮外伤,钩子钩的极深,深可见骨,体力也已经不济,唉声叹气,情绪低落,低着头,晃晃悠悠在森里里走着,想来想去还是回那苗人身边,救大熊一命。

杀了人也不是光彩的事情,令狐风此时此刻的心境越来越复杂,好像钻入了一个怪圈,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好像被蒙了心智一样,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天好像也慢慢变黑了。

第二十八章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在森林中浑浑噩噩晃悠了一个晚上,令狐风终于回到了与苗人一起修行的地域。

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吃什么东西,令狐风肚中早已空空如也,饿的前胸贴后背,回到宿营地,看见苗人依旧盘膝打坐,双目微闭,眉头紧皱,面色煞气极重,在任何时候,好像整个大千世界都欠了他苗人什么。

令狐风面色如旧,唉声叹气,提起了两袋子沉甸甸的金锭,扎起了马步。近五年来,令狐风从未间断过这样的训练,今天虽然晚了些,但还是很自觉的照例不误。

这时苗人慢慢睁开眼睛,冷笑道:“怎么,回来了?做了好事,怎么心情如此差。”

令狐风心中无比抑郁,心情低落,也没心思搭理苗人,面无表情,目光无神而心事重重。

“多管闲事,碰了一鼻子灰吧。”苗人似乎未卜先知的冷笑道,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像是身临其境一般。不用想,肯定是苗人设的圈套。

令狐风一改平日里沉默涵养很高的习惯,带着很大脾气和情绪的怒道:“我愿意,不用你管。”

看见令狐风罕见的发脾气,苗人心中大喜,看来这小鬼终于有了些觉悟,淡淡笑道:“以德报怨,以怨报德,有善心往往没有善报,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少年郎,你还是太年轻了。”

令狐风心中郁郁,很大声的情绪有些失控的质问道:“我到底哪里像魔教妖孽了?”

苗人冷笑道:“我看你从头到脚都像是我神教的人。”

令狐风默不啃声,发牢骚一样的抱怨道:“所谓的正道也就和你一样,一丘之貉,沆瀣一气,卑鄙无耻下流下作。”

苗人冷笑不止,冷冷道:“卑鄙无耻下流下作,我承认。但是我这这些人不一样,我是正小人,而那些人是假正经。以后你在江湖上行走,经历的多了,见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天下乌鸦一般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人的利益受到威胁时,就会不择手段去消除威胁,无所不用其极,手段之可怕令人难以想象。小鬼,你是个聪明人,好好想想吧。”

令狐风笑容惨淡,不屑道:“我不会受你的蛊惑,你再这么说都没用,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十分微妙的,虽然我还不是很清楚,可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可怕和悲观。”

突然苗人话锋急转,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亏欠了你很多很多,是不是觉得我亏欠了你很多很多?”

“……”令狐风低着头沉默许久不多话,变向已经承认了。

“没事,现在你所受到的不公的待遇不会平白承受,迟早又一天会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爆发出来。”苗人带着些自豪和骄傲的说道。

令狐风似乎听懂了什么,意志消沉的说道:“我今天杀了四个人。”

“哼,杀几个人算什么,不过我没想到的事你居然能从那姓林的家伙手底下这个安然的逃脱,真是不简单呐。”

令狐风始终打不起精神来,一副慵懒的样子,很随意的说道:“侥幸而已。”

“想必是又有了什么新的感悟和突破吧?”

“没什么,就是运气好罢了。”

紧接着苗人又返回了先前的话题,意味深长的问道:“你如今也领教了正道人士的手段和处事方式,你觉的怎么样?”

令狐风像是一个受了巨大委屈和憋屈的孩子找亲人倾诉一样,激动的说道:“一群枉称正义的小人,恩将仇报,不分青红皂白,恃强凌弱,以多欺少。”

“收起你泛滥的爱心,否则以后可是会吃大亏的。”

“哼”令狐风不啃声,对苗人的说法持反对意见。

见令狐风难得和自己说这么会话,苗人也甚是欣慰,继续说道:“若是你被那姓林的打死了,化作一堆路边枯骨的你像是折翼的雏鹰,凋谢的花朵,又会有几个人为你而伤心难过,又有谁知道会为你报仇?毫无意义的平白送了一条性命。杀手又岂会有丝毫的你所谓的‘负罪感’。你大好年华,前途无量,潜力惊人,就这么断送了,值得吗?人只为自己而活,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令狐风沉默不语,眼神转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苗人的话似乎对他策动极深。

苗人自言自语道:“或许你死了,也许只有我这个当师傅的偶尔会想起曾经有一个出色的弟子不幸年少夭折。”

“阿克叔叔……”

“哼!”苗人很不自在的说道:“你可以叫我师傅,或者直接‘喂’来称呼我。叫什么叔叔真是让人感到恶心。”

和苗人相处了四年多,虽然他凶恶可憎,无耻下作,可作为师傅也算是尽心尽力,教会了令狐风很多东西,有些时候他那颗深深隐藏的心是好意还是歹意到现在就连令狐风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他那种高高在上抵制一切的秉性使得他无比的孤单,没有人说说话,没有人感和他好好说话。

苗人继续说道:“你也看见了,你作为魔教妖人若是杀了人那便是乱杀无辜,罪大恶极,死有余辜。那所谓的正道的人士把你杀了,那就是除魔卫道,天经地义,大快人心。同样是杀人,你觉得公平吗,有任何的公平可言吗?”

令狐风低着头,不说话。

“我苗疆地处西南,也是大唐王朝的地域,也受大唐的管辖,可是却受到中原武林深深地歧视,我们有多少乡亲父老,兄弟姐妹死在他们的刀剑之下,那样的所作所为能称之为‘正道’吗?或许这所谓的‘正道’只是他们中原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苗人也很少说这么多话,本意是诱导令狐风仇视正道人士,克服性格缺陷,可今天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一下子和和令狐风说了这么多。

“阿克叔叔……”

苗人自嘲道:“哼,和你这小鬼说了这么多无聊的话。”随即苗人继续往令狐风伤口上撒盐。“说一千道一万,记住今天的事,以后不管干什么,对自己好一点,多为自己考虑一点,你没有了父母亲人的疼爱,那么就更应该自己爱惜自己。”

这时,令狐风忽然变的格外严肃,那种失落丧志的神态完全消失,好像冲破了心理的瓶颈和障碍,冷冰冰说道:“从今日起,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第二十九章 危险

瓢泼的大雨已经持续下了很多天,盖顶的乌云一望无际,“沙沙沙”的雨水声密密麻麻,水雾朦胧的森林格外的祥和安逸。大雨之中动物们都躲了起来,惟独也就只有令狐风还要继续不间断的修行。

“嘿……”

“哈……”

“巨熊……”

“啊……”森林中激起一阵剧烈的起伏,令狐风重重的倒在树根下,浑身上下都是泥污,可即使脏兮兮的泥污也掩盖不住浑身上下的瘀伤,长而杂乱的头发浸渍了雨水盖住了整个脑袋,从缝隙之中还能看见那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光着膀子,光着脚丫,穿着裤衩,已经成了个落汤鸡,倒在烂泥里的令狐风很敏捷的站了起来,紧接着猛的一闪,连退数步躲过苗人从背后的攻击,“强行!”令狐风随即以极快的身法贴近苗人展开反击。

苗人不慌不忙,早有准备,左手格挡,右手化掌朝着令狐风凶猛的击出一掌。

令狐风一击不成,身体不可思议的自动往后退了两丈,进退自如,宛如刀尖上舞者游刃有余。

苗人停了下来,说道:“有点意思,巨熊、青蛙、风行、强行。”

令狐风冷笑道:“好戏还在后头。”

苗人不屑的说道:“你现在的实力有了非常大长进,就算我要杀了你也要稍微费些力气。可能功力上比起江湖的一流高手还有些不及,但是在一切应战的技巧还算不错。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就只能停留在一流高手的地步,你这短短几年就已经有此成就算是很了不起了。”

令狐风“哼”了一声道:“再有几年我就打败你,然后堂堂正正的回家。”

苗人微微笑道:“但愿吧,以后你的成长速度会慢慢放缓,将有一个漫长的巩固、维持、积累的过程,能不能爆发并且突破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和天赋了,有为数众多的人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被杀或是老死。”

令狐风拳头紧紧地捏着,大声道:“今天的修行还不够,继续!”

苗人冷笑道:“你倒是非常积极,不过今天到此为止,跟我来,以你现在的功力虽然略有不及,可是以你的身手和巧妙的身姿身法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

令狐风惊道:“你又想干什么?”

苗人冷笑不止,说道:“我想干什么?你应该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肯定不是把你当少爷一样供起来,一不小心没准你的小命就丢了。”

令狐风低着头,沉默不语。

“跟我来吧。”

闻言,令狐风就跟着苗人去了,令狐风也知道苗人所说话的意思,可能是有什么新的前所未有考验在等待着自己,似乎还挺危险的,不过所谓艺高人胆大,令狐风现在已经不是昔年那个孱弱的孩童了,水涨船高,胆子大了很多,无所畏惧。

走了许久,苗人始终一句话也不说,令狐风心里不禁稍微有些发毛,困难危险甚至是死亡都不可怕,可怕的事困难危险死亡来临前的忐忑不安和漫长等待。

地势渐渐起伏,山势丘陵此起彼伏。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苗人才停了下来,抬起头四处看了看,然后蹲下身子在地方连抓数把沙石,颇为松软,极为满意的转过身来,对着令狐风阴险的笑了笑道:“别害怕,没什么大不了,你行你可以的。”

令狐风愣了愣,发现此刻和苗人好像在一处小山的顶上,四周丘陵密布,下面的山谷极深,喊着大量泥沙的雨水“哗啦啦”的沿着山势深谷往下倾泻,形成大大小小数十条溪流。

突然苗人毫不征兆的蹲下身子,真气凝聚右拳,朝着地面连发数拳,原本松软的地面慢慢开裂,泥土沙石慢慢裸露出来,在大雨的冲刷下迅速顺着溪流往下流去。泥土沙石的冲刷使得大块的岩石开始松动,摇晃,紧随其后滚落深谷。而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使得附近周围的山岭土丘也开始松动,山坡滑体,随着雨水滑落,汇聚到溪水之中,沙石泥水倾泻而下一发不可收,越聚越多,越流越快,越来越汹涌。

苗人早有准备,率先高高跃起,脸上带着些不屑和戏谑,说道:“小鬼保重,好自为之吧。”

面对突入起来的变故,令狐风大惊失色,顺着脚底下的岩石一齐跌落深谷,然后猛地惊醒过来,而此刻头上铺天盖地的沙土泥石已经完完全全的将令狐风向上逃生的路堵塞,况且此时处于下坠的过程之中,力由地生,没有任何的着力点,若是人被卷入这泥石流之中恐怕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生死时刻,令狐风运气十四重功力。“强行!”护身的罡气全力护住脑袋,整个躯体无需借助外力,在体内真气的交替运转中自行向上,“嗖”的从中钻出,摆脱了被泥石流吞噬的危险。

令狐风正暗自庆幸,苗人忽然从天而降,双手化掌,出其不意,转瞬之间迫在眉头,双掌齐出,攻向令狐风面门。慌乱之中,本能的抬手“巨熊!”。“轰”的一声,在“巨熊”弹力的作用下身体猛的下坠,“风行!”身躯慢慢调整,在空中划出一个巨大的弧线,有惊无险的踏着泥石流表面,借力一跃而起。

伺机等待的苗人转了个角度,绕道背后,由上而下发出三掌,似乎定要把令狐风逼入这汹涌的泥石流之中。

有所察觉的令狐风身形一转,“强行!”身体有违自然规律的在空中横行,避过苗人的攻击。

与令狐风交手数年的苗人也非等闲之辈,立刻就看穿了令狐风的行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令狐风即将抽身而去的脚踝,死死地把令狐风往下按,二人一齐跌落,身处下面不利位置的令狐风在跌落的瞬间,右手重重的拍打水流表面,“巨熊”之法的反弹力如此巨大,将二人重新又抛回了空中。

苗人左手奋力把令狐风往下一推,然后牵制住令狐风双手,右掌凝聚真气,一掌狠狠的拍在令狐风的胸膛。

“啊……”令狐风狂喷一口鲜血,体内筋脉真气运行紊乱,全然不受控制,忙于化解侵入体内强横劲气的对筋络的损害自顾不暇,整个重重跌入山谷的泥石流之中。而苗人则踩着令狐风借力施展轻功逃离至安全地带观望。

泥石流含有大量泥土沙石,不仅稠密而且质量极高,一旦被卷入也极难脱身,且山谷中沙石源源不断的汇聚,伴随着雨水铺天盖地而下,足以吞噬一切。令狐风身在其中奋力的挣扎着,只觉越是挣扎反而越陷越深,整个身体被牢牢吸住,动弹不得,而其中的泥沙将自己紧紧地夹住,夹得几乎都肋骨断裂,喘不过气来,不时有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稍不留神粉身碎骨,最糟糕的事令狐风此刻越沉越深,若是整个人完全陷入其中,泥石流没过了脑袋,那么就是大罗金仙也都无能为力了。就在此刻令狐风感觉到人是多么的渺小,在大自然面前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纵使拼尽全力也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

第三十章 第三招:磐石

在事关生死的千钧一发之际,令狐风体内的真气再度猛烈的爆发,在充足真气的支撑下,求生的意志无限的高涨,在奋力压制并成功化解苗人侵入自己体内的劲气之后,令狐风拼尽全力从泥石流之中拔出右手,随即奋力使出“巨熊”之法拍击泥浆水面,产生的反弹力稍微将令狐风的身体从泥石流中拔出,转瞬之间又陷了下去,付出的努力化为乌有,巨大的吸力紧紧的抓牢令狐风,好像这区区“巨熊”之力还不足以撼动大自然的伟岸与无穷。

山洪之中,不断的有大小不一,方向不同,速度各异的石块冲击着令狐风渺小的身躯,撞击力有的如同千斤压顶,有的如利刃撕裂切割,有的绵密如针扎刺。整个身体如同受尽酷刑一般苦不堪言,生不如死。即便令狐风运气浑身真气,护身罡气极强,也不是这大自然之力的对手,身体撕裂散架崩溃已是注定,唯一的悬念就是令狐风小小的身躯还能坚持多久。

大雨还在持续不断的下着,山洪源源不断的汇聚,垮塌的石壁山坡泥沙越来越多,数以十万方的山洪沙石倾泻而下,势如江河决堤,奔流不息,滔滔不绝。从下往上看恍如银河坠落,九天满溢,大地淹没。

越陷越深,喝了一肚子污泥的令狐风忍受着无比的痛苦,护身罡气虽强却不堪如此摧残,而再此时山洪的流量和流速都激增,使的泥石流威力更加巨大,令狐风甚至无法把右手伸出,只你能在周边寻找受力物托起自己,而真气极速交替运转“强行”所产生向上的动力也仅仅只是使得令狐风整个身驱猛的抽搐一下,稍微从中拔出了一点点,勉强维持脑袋还露出泥浆水面的状态。

此时,令狐风的身躯从头到脚,每一寸的躯体都好像承受着成百上千斤的巨力冲击,持续不断的冲击,并且冲击力不断的增强。一边要运起浑身罡气,一边还要保持身体不下陷,饶是令狐风体内平时两股真气颇为充裕,在此刻也是入不敷出,渐渐呈衰竭之相。令狐风必须想办法自救,维持现状就等同于慢性死亡。

忽然一块巨大的岩石飞速滚落,光漂浮在泥浆表面的部分就足足有三尺高,泥浆一下的隐藏的显然更加庞大,若是被这数千斤的巨石碾压,令狐风必然粉身碎骨而亡。万分危急的时刻,令狐风当机立断,决定不顾身体其他地方,集中内体所能分出的所有真气于主要威胁方向,形成强而有力的气场,暗中掺杂巨熊之法,使得身体与之强烈碰撞时既能瓦解威胁,又能使躯体不至于受到太大的伤害。“轰隆”一声巨响,岩石从中间裂成两截,从令狐风身子两侧流过,而令狐风受到如此冲击也并不好受,感觉筋骨节节断裂,好像骨头一块一块被猛兽撕咬下来。

这还是令狐风第一次尝试不释放“巨熊”强大反弹力的情况下硬接一记重击。不仅击溃了来袭的巨大岩石,还很好的保全了自己,这好像还有点意思可以稍微探讨一下,可是此刻令狐风根本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死亡迫在眉睫,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命而努力。

“啊……”忽然令狐风凄惨的哀嚎了一声,自己的腰部不知道重重的撞在什么东西上面,可能是山上随山洪流下的滚木,好像整个人被拦腰打断了一般,而令狐风也瞬间沉没在泥石流之中,随着滚滚山洪漂流而下。

“咕噜噜……”

“哗啦啦……”

……

意识尚存,只是肢体失去知觉的令狐风感觉耳边充斥着无数奇怪的声音,耳朵、鼻子、嘴里都灌满了泥浆,整个人好像处于一个完全混沌的世界,悠悠然然,迷迷糊糊,躯体任由肆虐的山洪摆布,没有感觉,没有痛苦,在一条一望无际的不归路上一路远去。

这难道就是死亡的感觉吗?令狐风好像已经第二次进入这种濒死的状态,就是一个还没死的透透的死人罢了。就在此时,一股熟悉的感觉从体内慢慢涌出,温暖、柔婉、体贴、细致、入微,随着气血流遍全身,如同母亲般呵护自己的身躯,亲吻自己的额头,催促自己睁眼眼睛。

远处本来一直做壁上观的苗人突然跳入山洪之中,极为灵巧的在山洪和泥石流中游弋,再不出手求援,恐怕令狐小鬼就撑不住了。

深深陷入泥石流之中的令狐风在那如母亲般温暖的真气激励下猛的惊醒,任何视觉、触觉、嗅觉、味觉、听觉的感知完全消失,感觉自己好像在无限黑暗的漩涡中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就在此刻呼吸断绝的情况下,令狐风忽然感觉体内气息生生运转不息,身体内部能自行的呼吸,在这内呼吸的帮助下,令狐风瞬间憋足了十几口真气,以“青蛙”之势爆发出十五重功力,混沌之中施以“巨熊”、“强行”之法拼死自救。

在死亡的压力下,人体往往能爆发出无限的潜力,只见泥石流泥浆水流表面拱起一个七尺多高,一丈方圆的巨大鼓包。“咚”一声闷响,如破裂的水泡一般飞溅出大量的沙石泥浆。

前来营救的苗人也被波及,受到其中蕴含的强烈劲气冲击,险些难以自控。

令狐风一下从泥石流中再度露出了脑袋,顿时有一种阴阳两隔,恍如隔世的感觉。从死神的魔抓中逃生,更加显得的生命的宝贵,裆下更加不顾一切的挣扎。

苗人吃惊不小,见令狐小鬼再一次冒了出来,稍稍犹豫,又收起了营救的念想,继续隔岸观火,想看看这令狐小鬼到底有多大的潜力。

突然令狐重重的靠在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汹涌无比的山洪终于在这巨大岩石的脚下屈服,沿着岩石两侧被一分为二。令狐风背靠岩石,终于有了依靠和着力点,运气真气,无后顾之忧的全力对抗泥石流。

泥石流的巨大威力令狐风是深有体会的,正是大自然狂暴的体现,更是人力所难以企及的,而这岩石居然能立在这里阻挡泥石流的去路,也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

得益于深深地扎根和坚实的岩壁,磐石悍然屹立不倒。令狐风集合全部真气集中于主要方向,形成强大的真气场,体内两股真气交替运转,一股真气被泥石流的冲击而削弱,则立刻运转另一股真气,使得身前气场始终保持最强的强度,丝毫没有减弱,其中再掺杂些许“巨熊”之法抵消对身体的冲击,周而复始方才勉强最大限度抵消了泥石流巨大冲击力。

泥浆沙土遭遇令狐风则立刻避让,岩石与令狐风撞击则立时粉碎融入洪流之中。

而令狐风受到磐石的启发,身体慢慢下陷,落地生根,将自己牢牢的钉在汹涌的山洪之中,虽然很大程度还需要的巨大岩石的支撑,但是令狐风已经初亏门径,决定将这个攻守兼备的招式命名为“磐石!”

第三十一章 仇恨

过了许久,雨渐渐小了,泥石流凶猛的势头也慢慢过去了,山洪流动的速度也慢慢放缓,山谷之中变的泥泞不堪,突然令狐风山洪中飞出,高高跃起,稳稳的落在岩石之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目光如星辰般闪亮,体内的真气不仅没有枯竭,反而愈发充盈,仿佛破茧成蝶,全身上下焕然一新。

经过这大自然的磨练,令狐风觉的不仅功力长进不少,而且身体的忍受能力、协调能力、应对能力都得到了长足的提升。更重要的是生死霎那间的潜力爆发有了新的契机,长远来看受益无穷。

站在高高岩石上的令狐风正入神的反复琢磨着这“磐石”功法,忽然感觉背后阴风阵阵,有人偷袭,不用想偷袭之人必是苗人无疑,可能是进过此番磨练功力提升了不少,令狐风的自信心也大大增强,很罕见的主动硬接苗人一招。“巨熊!”

“轰隆”一声巨响,令狐借着“巨熊”的反弹力,不紧不慢的与苗人脱离,也似乎并不急着与苗人拉开距离,轻蔑与挑衅的意味极其浓厚。从苗人的动向来看,他似乎等这这一天很久了。细心培养,大胆尝试,借助山洪这等超越寻常人力的的可怕自然现象来修行,即存在巨大风险,又是前所未有的挑战,更加蕴含无限的机遇,看来苗人已经精心布局很久了。

一招偷袭未能得逞,苗人反倒不急不躁,赞叹道:“你那坚实强劲有力的身躯和下盘正是你平日里苦修的成果,看来效果非常不错,以后还要坚持几十年。功力上虽然略有不及,可是凭借巧妙的运功法门很好的克服了,这一点很好。随机应变的也做的很好,最后就是这不屈不挠的精神和意志,在身处劣势的情况下,精神和意志往往能决定最后的胜负成败。”

令狐风点点头,没有啃声,而是聚精会神,全力应付苗人可能发动的偷袭。

苗人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现在的基本功已经颇为扎实了,功力也还过得去,拥有了一些歌非常有趣的只属于你的运功法门,在身法和闪避上也也属一流,凡此种种唯一的缺陷就是不成套路,从今往后开始我将会亲自系统的传授你武功招式和套路,把我所知道的统统都传授给你。”

令狐风还是不啃声,似乎面对苗人,令狐风已经习惯了以沉默去应对。而此时此刻不是令狐风不想说,而是有点莫名的小激动,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随着你日渐成长,这片小小的森林也已经无法再满足你的成长了,小鬼你需要的是更多的见识,见识更多的人间百态。从明天起我们将离开这片树林,游历江湖,幕天席地,四海为家。”

令狐风冷笑道:“你难道就不怕我跑了?”

苗人面色露出些凶残的神色,许久才恢复平静,冷冷道:“这么久以来我也算想通了,小鬼你绝非池中物,也不是我所能牵绊的,终有一天你会破门而出,自立门户,我也静待这一天的到来,但首先你必须比我更强。”

令狐风吃惊的听着苗人述说,缓缓道:“不管以后如何,你都是我尊敬的阿克叔叔,你的话我以后也会听,只要不违背道义。”

“哼,小鬼。不管以后如何变化,你的身法、功力、招式都会深深留下我……留下我日月神教的印记,如此我也算知足了。”

令狐风有点稀里哗啦,晕头转向,摸不到头脑,苗人突然说这么些温馨的话真是让令狐风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突然苗人趁着令狐风不备,再度偷袭,身法速度极快,按照常理令狐风是能躲过或是防备的,只是苗人适才那番煽情的话蛊惑蒙蔽了令狐风。在令狐风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苗人一掌重重的打在了令狐风的胸膛。

恍然大悟的令狐风等到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自己的胸膛甚至已经清晰的感觉到与苗人手掌的接触的摩擦。这一掌若是打下去,令狐风就算死不了,也起码一个月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更严重的或许还要像残疾的左臂一样,留下终身不治的后遗症。

一击得手,苗人嘲笑道:“小鬼,你还是太年轻了。难道你忘了我曾经和你说过不要相信任何所说的话,不管遇到什么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要始终留着一颗时刻防范的心!”

“巨熊”显然已经已经跟不上了,“风行”、“强行”施展初始的位移速度绝对比不上苗人此刻的速度,裆下唯一可行的就是“磐石”呼之欲出,令狐风的小脑袋飞速度运转,不由自主的运气,将体内此刻所能来得及凝聚的全部真气都集中于主要方向。

“磐石!”

“啪啪啪……”令狐风脚底的岩石瞬间出现裂痕,双脚如老树盘根一般下陷近半寸,牢牢的钉在石壁上。

“轰”

苗人一掌重重的打在令狐风的胸膛上,而令狐风则站在原地,遭受如此重击一步都未后退,硬是接下了这一招,只见令狐风面色通红,应该是血气上涌所致,随后面色急转直下,变的无比苍白,鲜血从嘴角止不住的成股留下。而苗人也受到“磐石”劲气的冲击,好像和高手正面硬拼一记,后退两步,手掌微微有些发麻,体内血气翻腾。万万没想到这小鬼的护身罡气如此之强劲,而且还有这么强大的反震力。

令狐风,受到“磐石”劲气的保护,虽身受重伤,可余力尚存,急忙运气真气暗暗疗伤。

苗人也吃惊不小,本来就下手颇重,想给这小鬼一个大大教训,好叫他牢牢记住,可没想到居然那小鬼能硬抗住,而伤势也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轻很多。这所谓的“磐石”难道就是这小鬼新领悟的防御法门?

受了伤的令狐风眼睛憎恶的看着苗人,神情呆滞,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杀父仇人一般,充满了仇恨。

苗人冷“哼”一声道:“这就对了,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个表情,把你所受的痛苦化作仇恨,一点一滴全部积蓄起来,只有仇恨才是你属于你的世界,等着仇恨爆发,洒向整个江湖和武林。”

令狐风依旧选择不吭声,眉头皱的更深了。

第三十二章 两败俱伤

苗人冷冷道:“又臭又硬又倔强,你的倔强在我面前没有作用,反而会使你承受更大的苦楚,更多的伤痛。”

令狐风冷“哼”一声,神色不屑而又骄傲,似乎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屈服于苗人的淫威之下,而他那颗孤悬高高在上的心苗人也永远看不懂,猜不透。

见令狐小鬼还是一副打死也不肯开口的样子,苗人也就不再和令狐风多说话浪费感情了,冷冷说道:“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你收拾准备一下,明日启程。”言罢慢慢盘膝打坐。

突然令狐风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好像夜空中的星辰闪闪发光。“强行!”趁着苗人放松警惕,令狐风瞬时发难,实施偷袭,一脉相承自苗人,强运真气,身体极速位移,逼近苗人,右手化掌朝着苗人身体四处要害连发四掌。

措手不及根本没有预料的苗人慌忙应战,身体后仰,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摔倒在地,沾了满身的污泥,狼狈不堪,虽然已经尽力躲闪,可左肩还是重重的挨了令狐风一掌,若非令狐风在强势进攻上还有所欠缺,要是换了任何一个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来,这一掌下去苗人也定然受伤不轻。

令狐风还是第一次施展偷袭,收效颇为显著,将苗人击倒在地,随即不给苗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半蹲身子,连续的旋风地堂腿扫向身处泥泞之中的苗人。

苗人双手交叉在身前,连续挡下三记踢腿,当令狐风扫过第四腿时,苗人已经借势翻身而起,身处半空之中。

“强行!”令狐风强运真气,如斜斜向上射出的箭矢,直刺向半空中的苗人。

苗人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的目光,右手聚劲,一掌推出,与令狐风硬拼一记,将令狐风远远震飞。以强劲功力将对手震飞,这也是一招极为无奈的手段,头一次领教令狐风的攻势,想不到这小鬼已经不容小觑。“哼,小鬼。学的挺快的呀,现学现卖,偷袭!这就对了,高手之间的过招很多都不是在公平的情况下进行的,为求获胜,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谓‘偷袭’也就是所说的‘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完全合情合理合法,偷袭的好,偷袭的妙,若是刚才被你打伤打死了那就是我活该,怨不得别人。”苗人的语气之中十分幸喜,没想到这个一本正经的小鬼也学会偷袭了。

令狐风厌恶而痛恨的看着苗人,浑身聚劲,时刻不敢松懈。

看着令狐风的神情,苗人很随意的笑道:“怎么……想报仇了?来啊,不胜欢迎。”

令狐风冷冰冰道:“大丈夫爱憎分明,有仇必报。”

苗人冷笑道:“那就看你有几斤几两了。”

“强行!”令狐风再度施展位移之法,以极快的速度贴近苗人,凝聚真气攻向苗人的面门。

苗人向前一个巧妙的转身,不仅轻松躲过了令狐风的一掌,趁势手肘从侧后方击向令狐风脖间颈椎,苗人出手还是老辣,瞬间反客为主,攻防双方角色转换之快仅仅只在一瞬。

颈椎是人体重要的要害,若是被打断轻则全身瘫痪,重则立时死亡。令狐风毫不犹豫的弯下腰头一低,顿时令狐风背心大开,破绽毕现。

苗人也绝非省油的灯,一拳狠狠打向令狐风背心脊柱。

身处不利态势和姿势的令狐风已经失去了继续缠斗的根本,急忙运起“强行”,径直与苗人脱离,而所处态势依然不利,若是苗人借机攻来,令狐风完全处于劣势。

苗人也并不打算重伤令狐风,也就任由令狐风摆脱。“你的攻势直来直去,缺少变数和技巧,稍有准备的人都能躲过,几乎没什么威胁。”

令狐风面色凝重,似乎一下子被苗人说中了硬伤,由不得任何的狡辩。

“不过你有这种主动进攻的勇气,这一点还是很难得可贵的。至于这些个攻击防御的窍门和套路,现在起我会慢慢传授给你。”

令狐风并不买账,又一次的施展“强行”迅速逼近苗人,在交手的瞬间突然变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从侧面攻向苗人。

“哼!乏善可陈。”苗人欺令狐风左手残疾,双手齐出,一臂格挡,另一臂化作剑势刺向令狐风眉心。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令狐风不干,急忙撤劲后退。令狐风多年以来一直处于被动的守势,几乎没有主动攻击过,所以这进攻的手法也极为拙劣,始终不得其法,仅仅一招就被苗人顶了回来。

苗人继续道:“在比武之中,没有绝对的攻势,也没有绝对的守势,纯粹的攻势无异于送羊入狼口,纯粹的守势等同于自掘坟墓。攻防兼备才是无尚至理,身处攻势要提防破绽被对手所乘,身处守势就要想办反客为主,把对手的攻势顶回去。只有在抱定必死同归于尽决心的时候才会故意卖了破绽不管不顾,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令狐风自言自语道:“攻守兼备?”言罢,令狐风眉头紧皱,似有所思,对苗人的这番话似有所思。忽然猛的纵身向前,施展“强行”,径直冲向苗人,右手化掌,击向苗人的胸膛,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任何章法,似乎一味用强,丧失了理智,要与苗人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苗人冷冷一笑道:“少年郎,任何时候都要保持理智,盲目是失败的根源。”言罢,身躯如鬼魅一般斜斜的直插入令狐风的左侧,一掌击出。与令狐风硬拼之下,令狐风的掌势瞬间崩溃,而苗人则势如破竹,掌势稍减,一往无前击向令狐风左侧胸膛。

“磐石!”突然令狐风身子微微下沉,如老树盘根,牢牢的钉在地面上,右手真气再度凝聚,一拳由上而下打向苗人左侧脸颊。

苗人大惊,自己一番话立刻就被令狐小鬼给利用了,一副同归于尽看谁先怂的架势。但是苗人何等老辣,一眼就能看出端倪,自己占有先发优势,先敌打击,令狐风还没磕着自己就已经被击飞,此举没有任何意义,小鬼此举无异于送死。

“轰”、“轰”连续两声巨响,只见令狐风稳稳的站在原地,左侧身躯微微有些佝偻,面如死灰、形同缟素,鲜血“哗啦啦”从口中喷出,伤势极重的样子。

苗人则被击飞丈余,趴在地上,天旋地转、天摇地动、眼前一黑,仿佛黑色的大幕徐徐降下。体内经脉受损,气血闭塞,强烈霸道的真气在苗人体内乱串,血气翻腾,急速上涌,险些从嘴里喷出。

原来令狐风第一招是虚招,与苗人硬拼之下,“磐石”之劲虽然奔溃,却并没有消失,而是劲气一分为二,其一凝聚于左胸,其二凝聚于右拳。“磐石”之力硬是又接下了苗人一掌,并且利用苗人的掉以轻心,狠狠的教训骄傲自负的苗人。令狐风如愿以偿的与苗人拼了个两败俱伤,苗人的伤势甚至还不轻。

两人随即陷入沉默,各自运起真气疗伤。而这已经是令狐风第二次重伤苗人,苗人一边疗伤,心中还不禁的震惊,一个小鬼居然能令自己先后受伤两次。

第三十三章 自卫

虽然令狐风和苗人都带着伤,但是二人还是如约开始了新的旅程,离开了这片生活了五年的大森林。

临走时令狐风告别了巨熊,对于巨熊令狐风还有些依依不舍,毕竟和巨熊摸爬滚打了几年,有了些真挚的友情。和苗人走的一路上,令狐风很少和苗人多说话,因为话说多了都是泪。

一路上苗人依然非常严厉的督促令狐风,而赶路之余,日常的修炼丝毫没有耽搁。一路向北,走了近六日才有了些人迹,看见些村庄、庄家、农户。走了半个月苗人领着令狐风到了一处小城镇。

与世隔绝了近五年的令狐风还是头一次看见那么多的生人,兴奋之余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像和平常人最简单的打招呼和交流令狐风都已经不会了,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像虽然离的很近,但是令狐风和那些人好像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充满了隔阂。

小县城不比扬州富丽繁华,穷乡僻壤,人口不多,几条坑坑洼洼的小路隔开几十栋稀稀疏疏的房子,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大一些的村落罢了。

路边商铺酒肆中各种各样新奇好玩的玩意眼花缭乱,这些东西都是令狐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那样的陌生,那样的稀奇。若不是苗人在身旁,令狐风真想跑过去看一下,在苗人的威逼高压之下,令狐风根本不敢越雷池半步。

来来往往的人服饰各异,样子各异,这里好像周边广大区域的一个少数民族集散地,见惯了苗人的样子,看见这些各色各样的人,令狐风心中有一种与世人格格不入的沧桑和感慨。

令狐风本来早就打算好了,等到出去了,就找个机会在沿途留下些记号,或是想办法让人知道自己还活着,若是自己父亲和爷爷还在找自己,以他们的能力和势力绝对能找到蛛丝马迹,寻迹定然能找到自己,到时候任这苗人再厉害,他也不是自己父亲和爷爷的对手。

本来满心欢喜,可是近半个月来尽是些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地方,好不容易来到个小县城,看样子也相对封闭,于是令狐风暂时先把逃跑的事情按下,以免被苗人察觉,等到时机成熟在伺机行动。

苗人忽然在一家酒店前面停了下来,对着令狐风道:“走,去吃点东西吧,想必也饿了。”

令狐风不吭声,径直跟着苗人进了酒店,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在森林里待的久了,令狐风的嗅觉特别的灵敏,刚进店门就感觉非同凡响,虽然令狐风曾经也锦衣玉食,但这些早已忘却,感觉里面的饭菜特别的香,好像比自己的做的或是生吃要美味千倍万倍,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原来做饭也是一门极为高深的技艺。

随即苗人用他们的语言点了些菜。

忽然外面一阵骚乱,一个老大爷不知道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店中的客人和店里的伙计纷纷往外奔逃。令狐风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在苗人面前也不敢轻举妄动,见苗人不动声色,也就只能傻傻的往凳子上一坐,像一个傻瓜一样。在看看外面的大街上,早就已经人头攒动,乱成一团,纷纷逃跑。

这时,从远处依稀听见些刺耳的惨叫声,苗人无动于衷,令狐风也就静静坐着,耐心等待。

突然一个年轻的妇女重重的跌倒在门外,一旁的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也摔倒在地,随即一个手里提着刀的大汉,一刀砍向那少妇,只听见“啊”的一声,少妇便倒在血泊之中。

只看见外面一群大汉都提着刀,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简直和强盗没什么区别。随即刚才那名杀手又提起血淋淋的屠刀转向那个孩子。

令狐大惊失色,立刻奋起欲上前救助,忽觉这个身体好像被苗人牢牢的压制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孩子也倒在屠刀之下。

苗人不紧不慢的说道:“收起你那膨胀的爱心,就算你救了他,那个孩子也不会感激你,因为杀他母亲的就是你们汉人,和你一样的汉人。”

令狐风怒道:“一派胡言,分明是那个提刀的凶手,汉人千千万万难道都是凶手吗?”

苗人习以为常的说道:“这种仇杀只有汉人苗人之分,没有具体到个人的说法。凶手即是汉人,所以苗人必须奋起反抗。”

这时一个小斯端着菜从内堂走了出来,看见厅内一片狼藉,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事情,慌忙丢弃手中的餐碟,慌不择路的夺门而出,恰好撞见正欲进门的凶手。

惊慌失措的小斯一下子摔倒在地,举起双手,颤颤巍巍道:“大侠饶命,我也是汉人,饶命啊。”

那刀客满面阴沉,森冷的道:“就算你是汉人那又怎样?也得死。”言罢,手中长刀由上而下斩出。

令狐风这一下彻底惊呆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所谓种族的仇恨,分明就是在恃强凌弱,恣意妄为,滥杀无辜。

苗人冷冷道:“这些人因该是川中青城派弟子,据说也算是名门正派。”

令狐风怒不可遏,骂道:“披着所谓名门正派的外衣,做的都是猪狗不如、丧尽天良的恶事。”

门口的刀客冲进了门,听见令狐风的话,不以为意的说道;“小鬼,胡说什么呢,我们这是在替天行道。”

令狐风极度厌恶,说道:“我也是汉人,你也要杀了我吗?”

那刀客面目狰狞的笑道:“是啊,能死在老子手底下是你的福气。”言罢,又挥刀砍向令狐风。

这时苗人松开了对令狐风的压制,令狐风瞬间得获自由,立刻反击,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和手持武器的对手过招,心中忌惮利刃,所以牵制了一部分的经历,避过了刀锋才一掌击中那人腹部,但是因为收放未能自如的原因,威力大打折扣,只是将那刀客震退数步。

“小鬼,有两下子。”话音刚落,苗人随即施展刀法,如漫天的蜜蜂刀影重重,又如同秋风扫落叶摧枯拉朽。刀法走势极为纯熟精湛,密不透风。随即逼的令狐风连连后退显然第一次面对,还极为不适应。

一旁的苗人冷冷道:“不管敌人使得是什么兵刃,你都无需理会那纷繁复杂的和所谓精妙的招式,你只需要知道在砍中你的前一刹那,兵刃在哪,你在哪?是躲闪、格挡、反击、还是后退,这就可以了。”

“磐石!”这时令狐风运起“磐石”功法,血肉之躯与利刃硬盘一招,震飞了对手,而自己的手掌却毫发无损。

那刀客惊讶的看着令狐风,简直不敢想,抽搐挣扎了两下就毙命了。

苗人幸灾乐祸道:“你杀了他。”

令狐风默然冷峻的说道:“是他要杀了我,我只是在自卫。”

第三十四章 出道第一战

言罢,令狐风一跃而出,奔到大街上,只见街上已经乱成一团,十余名持刀握剑的武士在大街上大肆劫掠杀戮。穿着与本地土著人截然不同,看着那飘逸俊朗的长袍,令狐风意识到这些是中原人士,看那统一的着装,想来是一个门派的弟子,刚听苗人所说好像是什么青城派的。一个一个冠冕堂皇,一副名门大派的作风。

令狐风满腔愤怒的大声喊道:“都住手!”

那些武士慢慢反应过来,转身回头看了看令狐风,看着这个苗人穿着的小孩一脸怒气,欺他年幼,也不当回事,两个殿后的武士伸了个懒腰,挥舞着手中的刀刃,其中一名弟子不屑的笑道:“臭小鬼,你找死!让本大爷送你一程。”

其他的武士,继续向前追杀城中百姓。

突然,另一个武士发现方才被令狐风击杀的同门,失声道:“朱师弟……”上前一看,发现那个姓朱的同门已经暴毙。“三师兄,朱师弟被那些苗人杀害了。”

苗人阿克此时很淡定的坐在凳子上,脸上微微带着笑容,看着令狐小鬼一步一步朝着自己为他设定的道路走去,心中颇为舒畅。

令狐风指着倒在地上的死人,冷冷道:“你们都住手,否者他就是你们的榜样。”

“该死的小鬼,我要你的命。”离的最近的一个武士提刀砍向令狐风。

“强行!”令狐风极速位移,冲向那名武士。

那武士看着小鬼不可思议的贴近自己,眨眼之间就已经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如此近的距离刀刃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慌忙弃刀正欲施展拳脚,见苗人小鬼一掌拍向自己胸膛,不敢再掉以轻心,双手交叉于胸前,硬接了令狐风一掌。那一刹那,只觉得这苗人小鬼掌力雄浑无比,却看不出是何门何派,只是纯粹的真气从掌力中溢出。重击之下,那名武士,连退数步,体内经脉受到真气猛烈侵蚀,鲜血从口中不断喷出,冷汗从额头渗出,面色苍白,浑身瘫软,已经失去了再战的能力。

“师弟,我来助你。”方才一起殿后的另外一名武士急忙上前帮忙。

“住手,文龙你不是这小鬼的对手。”远处一个颇为高傲,趾高气昂的年轻人阻止道。

闻言,那名弟子收手,扶起受伤颇重的那个师弟。

看着那个慢慢走来的年轻人,二十多岁,样子还算俊秀,目光深邃,功力极为不俗,长袍飘飘,手中长剑极为精致。

随着那个年轻人的走来,其他人也都聚了上来,令狐风猜想那人就是领头的,于是斥责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乱杀无辜,恃强凌弱何其无耻,赶紧收手,离开这里。”

“小鬼,你的汉语说的还挺纯熟的,你是日月神教的妖孽吧。”

令狐风一惊,怒道:“我不是,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是魔教中的长老或是护法的亲传弟子,不管怎么样,杀了你也是大功一件。”

令狐风道:“我是汉人,不是苗人。”

年轻剑客笑道:“你是不是苗人并不重要,杀了你大功一件才是最重要的,没准师傅一高兴还会传授我刀剑合璧之术。”

令狐风怒道:“卑鄙,不分青红皂白,视人命如同草芥,难道就没有一点作为一个人的道义和担当吗?”

“卑鄙?和你们魔教妖人相比,在下还是汗颜无地,相距甚远,须得好好学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你们这么痛恨苗人的卑鄙无耻,却又为何施加到别人的身上呢?”

“臭小鬼,你说话倒是一套一套,歪理还挺多,让我来告诉你,强者为尊的道理,让我这手中的剑来好好教育你一番。”

令狐风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叹息道:“自古先贤,发人深省的至理名言何其多,可这只能约束自己却约束不了别人,可悲可叹,若是人人都入你这般肆意妄为,那么这个世间也就无药可救了。”

“小鬼你找死!”言犹在耳,年轻剑客手中长剑出鞘,一式三招,一招三剑,挑出九朵剑花,如行云流水般刺向令狐风身上要害。

面对那密不透风的剑势令狐风愣了愣,没有与剑客过招的经验,不知从何下手,犹豫不决,稍微迟疑,剑尖已经刺到胸口,感觉微痛的令狐风这才醒悟,“强行”运起,径直平移,倒退丈余。而右侧胸膛被划开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虽然勉强避过,被划伤不说,还结结实实挨了九剑中五剑的剑气,裆下专心一志,不再迟疑犹豫,以不变应万变,一边化解侵入内体的剑气,一边凝神应对。

而那年轻剑客也是极为吃惊,眼前这小鬼年纪轻轻,也就十岁的样子,虽然巧妙躲过剑式,但是也该被自己的剑气所重伤,可是那小家伙居然丝毫不受影响,心中极为焦躁,越想越想不通。

令狐风稍微调整,浑身上下紫色真气凝固,也毫不留手,率先抢攻,“强行”之法再度运起,如同在冰面上滑行一般,整个人向前平移,“磐石”之法将所有真气凝聚于主要方向,如同一块巨大的岩石撞向对手,身法如此古怪高明在场所有人都从未见过。

看见苗人小鬼毫无章法的扑了上来,青年剑客剑锋急转,使出一招“杨柳拂面”,剑势渐变万化,如拂面的春风,致密而毫无破绽可言,借着手中长剑之利,逼迫对手停下。哪知道那小鬼好像一只横冲直撞的野兽,劲气刚猛无铸,仿佛脱缰的野马,径直撞向自己,而那剑气好像撞了墙一般全都被顶了回来,这是何其霸道的功法。裆下不敢有所保留孤注一掷,一招“崖壁青松”如断崖上的轻松牢牢的扎根,剑气真气凝聚成一股,使出青城派剑法中极为精妙的一式“一枝独秀”,一朵剑花,傲然绽放。

“轰隆”一声,两人各自震退数步。

令狐风面色依旧,不言不发,能勉强挑战苗人阿克这种高手的令狐风面对眼前此人自然丝毫不惧。

远处的年轻剑客右手虎口剧烈发麻,几乎已经握不住手中长剑,体内真气翻腾,血气激荡,若非极力压制,恐怕早就一口淤血喷出。硬拼之下,功力的高低上下一目了然,这苗人小鬼简直不得了,小小年纪功力居然超出了自己十余年的苦练。想来这小鬼应该魔教中重点培养的精英。性命重要,剑客也不顾得那么多,对着周围众人道:“刀剑混阵!大伙一起上。”

听闻师兄一言,一旁众弟子立刻结阵,各持刀剑,虚位以待。

令狐风面无惧色,冷“哼”一声。

第三十五章 出道第一战(二)

一干人等两人一组,一人持刀,一人持剑,互为依托,互为支撑,互为照应,一共分成了六组,围成一个圆,将令狐风围在核心,而那领头青年剑客立于阵外,静观其变。

令狐风冷笑道:“你们这么多人围攻我一个人,难道就不觉得惭愧吗?”

青年剑客大笑道:“除恶务尽,对付你们这些邪魔外道没有什么道义可言。”

令狐风略微沉思,表情古怪的说道:“他们苗人无所不用极其那就是卑鄙无耻,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所谓正道人士无所不用极其那就是除恶务尽。这种因人而异的双重标准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叹为观止。”

青年剑客面对令狐风无情的讽刺也无话可说,不耐烦的说道:“废话少说,受死吧小鬼!大家一起上。”

众人闻言,互为犄角,刀光剑影从六个方向来一齐攻来,刀注重切、割、斩、削、砍,尤其是砍,威力极大。而剑注重劈、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扫,尤其是刺,伤害极高。刀剑并用,全方位、全角度、毫无死角,两个人一起出招,其招式之纷繁复杂,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也令人防不胜防,两人组合在一起好像是一只刺猬,浑身是刺,攻守兼备,让敌人无处下手,稍不在意就能把对手刺的浑身是洞。

被围在中心的令狐风忽然感觉不对,背后的敌人自己看不见,没法监控他们的行动,必须不停的往后看,不知道背后的敌人什么会攻击自己,没有在视野之内的对手使得令狐风忐忑不安,好像随时随地都会被偷袭一般,提心吊胆,不得不分神应付,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更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所谓三师兄。此时可此,令狐风决定先发制人,“强行”运起,极速跟进。

首当其冲的二人组,先是一愣,然后奋起反击。

血肉之躯毕竟难以抵御刀剑,令狐风对此还是十分在意的,身子一闪,然后一掌攻向对手,对手不算厉害,可以说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

正当令狐风以为一招破敌的时候,忽然发现一柄钢刀砍向自己的手腕,若不收手,就算重伤或是杀死了一人,自己的手臂也就残废了。若是单对单在弱势的情况下能与对手拼个鱼死网破也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以一敌多就不同了,必须先保存自己,徐图进取,逐一击破才是唯一的办法。电光火石之间,令狐风立刻梳理了思路,慌忙撤手。稍微一撤,一刀一剑左砍右刺,令狐风又急急后撤,忽觉背心一凉,剑尖刀刃好像已经贴了上来,令狐风运起“强行”凭空一飞冲天,险险的躲过。刚刚跃出丈余,又觉一股劲风袭来,令狐风转头一看,只见四组人齐齐跃起,四柄长剑,四柄长刀交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如同渔夫迫不及待的收起的渔网要将令狐风绞杀在其中。

“强行”正当处于巨大劣势之中,令狐风强运真气,在空中不可思议的改变身形,改变轨迹,从夹缝中钻了出来。刚出狼穴,又进虎口,令狐风一下子撞进了青年剑客的下怀,早有长剑等着令狐风。“巨熊!”右手聚劲,与长剑一招硬拼,乘势弹开。

刚一落地,众人又围了上来。令狐风发觉这些人功力武艺都平平,应该是长期磨合练就的非常熟练的技艺,互补不足,相互掩护,想要破解,定要付出些代价。又纠缠许久,虽然令狐风想跑谁都拦不住,但既然出了这个头又岂能半途而废,可投鼠忌器,想要破这二人组也十分困难,再加上受到围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精力必须时刻高度集中,精神力也消耗的极快。

在苗人看来,这些个刀剑阵简直不值一提,根本就是垃圾加废物的无脑组合,仿佛呼一口气就能将这些个一、二、三、四,甲、乙、丙、丁,一招从眼前抹去。也就是令狐风这样初出茅庐的新手才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而此时此刻令狐风也在不断的思考,就像苗人当时所说的,经验不足功力弥补,功力不足招式弥补,招数不足身法弥补,身法不足状态弥补,状态不足轻功弥补。就在此时,令狐风已经分析的很透彻了,裆下以一敌众,对战经验不敢说,除了招式被压以外,其他功力、身法、状态和轻功都要胜过这些人,输就是输在了兵刃之利上。

也就是在此时,令狐风已经下了决心,深深的吸了口气,在高频率的对抗下,令狐风的“青蛙”之法其实很难施展,必须避实就虚,在功力的低谷期避开对手,在功力高峰期一招必杀。顿时身体如蟾蜍一般,一张一翕,时而退缩躲闪,要之夭夭,时而主攻攻击,以绝对优势震退对手。一步步的设计,想办法将那些人聚在一起。

围攻的诸人不知不觉已经觉得越来越吃力,尤其在功力上似乎相距甚远,于是不约而同聚在了一起,以众人之力对抗这苗人小鬼。一旁的青年剑客青城派三弟子原本轻松的脸上变的越来越凝重,局势已经越来越不利。但是心中还是有些底气,这刀剑双阵,攻守兼备,一般人绝对破不了,目前的情况,就算杀不死这无比灵巧的小鬼,也起码能拖垮他。

忽然令狐风高高跃起,看准机会,“青蛙”之法运行到极限,“极限十六重功力!”随即令狐风从空中由上而下,向着扎堆在一起的十二人使出一招“磐石”,整个人好像极速下坠的巨石,泰山压顶,“嗖”的呼啸而下。

众人皆以为这小鬼是送死,长剑长刀高举,直刺云霄,剑气刀罡顺势涌出。

“轰隆”一声巨响。硬拼之下,地上诸人刀剑齐断,倒的横七竖八,像是一滩滩烂泥趴在地上。

而一旁的青年剑客眼见于此,心中知道不妙,进退失据,既然逃不掉就不如拼了,趁着苗人小鬼刚刚真气剧烈消耗,一口真气没有回上来,浑身劲气凝聚剑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令狐风。

令狐风此刻的真气也正是处于高峰过后的低谷,不宜与对手硬拼,施展“风行”之法,滑翔丈余,忽然又真气上涌,再度饱满,浑身青筋绽起,以“强行”之法,强制位移,如离弦的箭矢射向对手。

原本在功力上青年剑客与令狐风就存在差距,而此刻令狐风借助功法,将功力瞬间提升近五层,如此功力差距更加巨大,“噗嗤!”青年剑客鲜血如彩练飞扬,洒满天空,整个人好似断线的风筝,“嗖”的飞出近两丈,重重的摔在地上,咳血不止,气息紊乱,真气溃散,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令狐风长舒一口气,看着这些刚才还凶神恶煞,如今已经奄奄一息的家伙,心中感慨极深。

第三十六章 激辩

苗人阿克慢慢从小饭馆中走了出来,瞅了一眼令狐风,冷冰冰道:“废物,和这些个下三流的小角色玩玩,居然还弄的这么狼狈,屡屡被逼入险境。”

令狐风扭头看了苗人一眼,不吭声,冷冷一笑。紧接着看看这些已经丧失了再战能力的青城派弟子,表情严肃,不冷不热的说道:“你们赶紧走吧,趁我还没有改变注意,给我立刻消失。”

苗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妇人之仁!”

除了那个实力稍强的青城派三弟子外,其他人几乎已经丧失了行动的能力如同烂泥一般趴在地上。听闻令狐风的话,先前意气风发的青年剑客步履蹒跚的他撇下倒地重伤的众师弟们,一步一步的慢慢离去。

苗人对令狐风说道:“汉人有句话说的好‘一朝纵敌,万世之患。’你今天放了他们,没准有朝一日他们又拿起武器转过头对付你。恩将仇报,以怨报德的事情你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前车之鉴,难道统统都忘记了吗?”

令狐风默然,好像一下子被苗人抓住了小尾巴,拿住了把柄一般,无话可说。

苗人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道:“小鬼,你还是太年轻了,社会经验不足。”

令狐风大声说道:“不用你管。”

苗人阴森古怪的笑了笑,忽然身形一闪,如同鬼魅,速度之快令人窒息,“嗤”的一身,苗人手刀起处,那青城派的三弟子头颅滚落地面,随即右手一挥,只见倒在地面上的十二人身躯微震,周围激起了些尘土,十二人全部毙命。紧接着又身形一闪,回到令狐风面前。速度之快,出手之狠毒老辣,绝非令狐风这样新手所能的比拟的。

令狐风大惊失色,那苗人杀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随意,转眼之间十三条鲜活的人命瞬间消失。虽然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但令狐风还是不吐不快道:“为什么要下杀手,他们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苗人冷笑不止道:“你迟早会习惯这样的手法,斩草除根,对所有的对手和敌人决不能有丝毫的仁慈,只有死人对你才没有威胁。”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令狐风无可奈何的说道,此刻他没有任何抗争的能力和实力,也只能随波逐流,得过且过,任由苗人骑在自己脖子上。而令狐风不知道怎么了,感觉好像被被苗人行为绑架了,很多事情自己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发生,可是却因为苗人的关系而发了,自己不得不为此而承担后果。并且在与自己原先设想向往的人生和道路渐行渐远。仿佛处处被苗人设计诱导,朝着黑暗的不归路越走越远,难以回头,无法自拔。世上有条很长的路叫做梦想,还有很高的一堵墙叫做现实。

苗人罕见的笑道:“小鬼,读书好没有任何用处,想必你也深深的体会到了,你读了那么多书,可是倒头来还不是寄人篱下。自古弱肉强食,强者胜,胜者强。想不被强者吞噬,那就只能变的更强。你所掌握的武力就能解决你所会遇到的一切麻烦。”

令狐风眉头深皱,说道:“不以规矩不能成为方圆,悬衡而知平,没规而知圆。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任何的述求的达成都诉诸于武力,那么天底下还有什么天理可言,还有什么公理可言?”

苗人冷笑道:“何谓天理,何谓公理?”

令狐风针锋相对道:“所谓天理,即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所谓公理,即是天底下所有人都自觉要遵守公约,也就是我大唐律例。”

苗人冷笑道:“那你看大唐律例能管的的天底下人吗?这只不过是你一个美好愿望而已。”

“自己自律,我也只能约束自己,却无法约束别人。若他朝有机会入朝为官,封侯拜相,一人之上,万人之下,那时我将有权力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建设改造这个社会。广开学堂,普及教育,令我大唐百姓读诗书懂礼仪,创建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和谐社会。

“想法很好,真正要实施却是难上加难。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人皆有私心,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各有不同,冲突就在所难免。小鬼你所说的理想社会,有点像是陶渊明所写的《桃花源记》,虚无缥缈,亦真亦幻。”

令狐风冷“哼”一声,无话可说了,只能不再说话,以沉默应对。

“哼,一个臭小鬼,年纪不大,大道理倒是一大堆。”

令狐风据理力争答道:“亲身经历,感同身受,设身处地,有感而发。我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使得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幸和不公不要在重复发生,所有人都能享有一个平等和谐的社会。”

苗人冷笑道:“你把你这些个小聪明,小想法多用在武功修行上,想来你的进步能更快一些。”

令狐风又是不吭声,以沉默应对。

苗人面对令狐风这一副习惯性要死的样子也不可奈何,转而略带怒气的继续说道:“你刚才真是窝囊,面对这些个废物都如此大费周章,丢人现眼。”

令狐风不屑的说道:“若非左臂残疾,行动迟缓,若能有左手在旁辅助策应,我早就赢了。”

“这不是理由,也不是借口,刚才你与他们过招,招式之间软弱退让,简直一无是处,若非胜在功力之上,必定力竭而亡,死无葬身之地。比武过招,生死相拼,随时随地不管如何都必须有一颗勇敢的心,一颗奋勇向前的心。”

“血肉之躯难以抵御剑刃,我有什么办法。”

“你的动作姿势已经很纯熟了,动作也很简洁明了,速度也很快,所有的基本功都无可挑剔。还所欠缺的就是太犹豫和狠心,雷厉风行,电光火石,一击必杀,不给对手任何机会。”

“我和你又不是一路人,打打杀杀也不是我的喜好和梦想,你和我说这么多也仅仅只是浪费感情罢了。”

苗人忽然阴森恐怖的板着脸,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的说道:“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信哪天跑到中原无论哪座城镇,你都会像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令狐风顿时沉默不语,他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那么无奈和无助,好像那条通往阳光和光明的羊肠小路已经被完全堵塞,取而代之的崇山峻岭和悬崖峭壁,人生转折的铁幕好像已经徐徐降下,再也无法改变。

第三十七章 深深的触动

令狐风微微叹了口,人生不得意十之八九,其余的事情也就不再多想了,转过身看了看,大街上一片狼藉,死尸遍地,偶尔还活着的也是奄奄一息,伤势极重,可见那些个正道人士对这些手无寸铁的苗人百姓下手决绝,毫不留情。

苗人不急不慢的逐一检查死者伤者,将死者一个个抱到一旁,整齐的将尸体一具一具排好,稍微为死者收敛了一下遗容。喂了些丹药给伤者,让后将其扶起。颇为用心,也罕见的如此和善。

令狐风也想去帮忙,却被苗人制止,冷冷道:“你若真有心就去挖个大坑吧。想必他们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也肯定不愿意接受你一个汉人的救助。”

令狐风愣了下,没想到这个世俗的民族隔阂,民族仇恨居然这么厉害,裆下也不说话,从一个民居中找了个铁锹,在尸体排列的附近开始铲土挖坑。时不时偶尔瞅一眼苗人,只见他神情举止一反常态,颇为心痛,颇为细心。令狐风不禁讽刺道:“早知道这样,你为何不一早出手制止那些中原人,或许这样他们就不会死了,反倒是现在表现出一股悲天悯人的样子。”

苗人冷冷道:“若是他们的死能令你稍微有一丝丝的看清中原武者的丑恶嘴脸,那么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令狐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沉沉的问道:“你早就算计好了?”

苗人摇摇头,说道:“没有,像这种杀戮的事情几乎每天都有发生,遇见没有什么稀奇的。”

令狐风的心为之一震,默然无语,这苗人阿克脾气性子行事如此古怪邪气,想来也是有这样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随即也就不再说话,手里铁锹不停,小脑袋深深的思考。出身名门望族,武林世家的令狐风多多少少耳濡目染听闻了些,父亲对魔教有着极深的仇恨,对魔教的胡作非为也忍无可忍,时而与武林中人谈及也经常有召集江湖中人荡平魔教的想法,想来父亲所说的魔教就是这日月神教吧。自己身处苗疆,虽然不知道这日月神教和苗人是如何为非作歹触动,可在苗疆待了这些年,令狐风也能深深体会到作为苗人所受汉人的歧视和不公正的待遇如此强烈,好像洪水猛兽一般。这种仇恨不能说是谁对谁错,党同伐异罢了,倒头来受苦的都是这些老百姓。仇恨有时真的很了不起,相比感恩仇恨可能十年、百年、千年都不会化解,时时刻刻牢记。而至于感恩,一句简单的“谢谢”之后,可能隔天就淡忘了,或许在以后的日子里偶尔还会记起。想到这里令狐风对苗人的种种卑劣行径稍微有些释怀。

令狐风转念又想,不是人人都是圣人,就好比自己,苗人将自己掳劫,令自己受尽苦楚,饱受劫难,说实话自己无时无刻都痛恨苗人的行径,只恨力不能及,而现在自己也是得过且过,今日不知明日事,对于报仇还是一个不敢直视的奢望,那也难保日后长大,武艺有所成就,不生报仇之心。这也是合情合理的,无可厚非的。仇恨就好像死结一样,似乎根本无法化解,真是越想越头疼。

令狐风现在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挖一个大坑,让这些死者入土为安。这时一些死里逃生,去而复返的苗人也加入令狐风的行列,当苗人说的话令狐风听不懂,又说出了几句汉语,顿时引来一众苗人质疑的眼神,亏了苗人阿克的解释解围才得以脱身。

正在此时,令狐风发现苗人阿克居然惨无人道的试图掐死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眼见于此,令狐风毫不犹豫,一跃而出,指责苗人阿克道:“喂,你想干什么?他还只是一个婴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苗人阿克面容略带哀伤,一言不发,两个手指按住婴儿的脖子,而苗人怀中的婴儿沉沉的睡着,气息微弱,可能刚才遭到了青城派弟子的袭击。

“住手!”令狐风捏起拳头,一跃而上,试图从苗人手中夺过那婴儿,却被苗人阿克一脚踹开。令狐风重重的摔在地上,破口大骂道:“你是魔鬼,不是人。一个孩子你能忍心下手?”

阿克忽然眉头紧皱,手指微微用力,随即满脸痛苦,好像也是情非得已,无可奈何。

令狐风又愣了愣,看见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自己却毫无办法,这深深的刺痛了令狐风的心。

苗人阿克托起婴儿,慢慢交还给一旁一个妇女手中,而那个妇女接过婴儿的瞬间顿时成了泪人,哭天抢地,痛不欲生。看着像是那个婴儿的母亲。

令狐风大惊失色,一个母亲居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陌生人掐死而无动于衷,这简直匪夷所思,母爱是多么的伟大,作为母亲怎么忍心掐死自己的孩子……再看看苗人阿克眉头深皱,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能释怀一样。

霎时间,令狐风突然看懂了什么,难道是这个小婴儿有什么可怕的遭遇,无药可救,与其充满痛苦的慢慢死去不如来个痛快的了断,无可奈何的母亲不忍自己下手只能委托旁人动手掐死自己的亲生孩子。这样的人间惨剧若非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若非令狐风亲眼所见,一个母亲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令狐风也绝不敢相信。

苗人妇女哭的体力不支,几乎昏厥。令狐风上去一把扶住,从小丧母失去母爱的他,好像和这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有什么共鸣,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拍了拍安慰那个丧子的母亲,心中对这种杀戮无辜的所谓正道邪教仇恨更加痛恨。

苗人阿克原地站立许久,一动不动,好像一尊石像呆呆的望着远方,那么惆怅,那么忧郁。

侥幸逃生的苗人们有回来了,举行仪式祭奠掩埋了死者,继而收拾整理,继续他们的这种生活。

令狐风的心深深的震动,深深的触动,这好像比自己所受的伤,所受的苦更加触目惊心,更加难以忘怀,今天发生的事情恐怕会牢牢烙印在令狐风的心中,永远都不会忘记。

第三十八章 弈棋

在小镇上稍作停留,苗人阿克和令狐风就离开了,开始了新的旅程,世上那么多的不平事,世上那么多的不幸事,司空见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没有必要太过上心,暗暗记住就行。

接下来的日子也日趋平淡,一如往昔,令狐风每天修行优先,其次苗人也开始有步骤有计划的传授令狐风一些武功招式,只在修行的间隙才一路往北赶路,行程也很慢,多在云贵川边的崇山峻岭中瞎转悠。

在山中行走了近三个月,令狐风终于跟着苗人阿克来到一处较大的城镇。城池高深,青砖斑驳,城门楼子上深深的刻着两个字“戎州”。

令狐风的个子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头上包着青色的头巾,长长的头发遮去了半张脸,深邃的眼睛完完全全埋在了头发里,乍一看去像是一个小乞丐,一对深紫色的月牙耳坠在肩上微微摇晃,背上背了两个沉甸甸的袋子,深蓝色的外套马甲,黑色的长裤,光着脚丫。右手修长结实,轮廓线条硬朗分明,左手僵硬,活动不便,略显纤细,有萎靡之状。而苗人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大的改变,还是那一股子阴晴不定的神色。

刚进戎州城门,顿时酒香四溢,放眼看去,酒肆酒家鳞次栉比,大街上人来人往,各色各样的衣着不尽相同,这戎州地处滇、黔、川的交界,又是岷江、金沙江与长江交汇处,东靠万里长江,西接大小凉山,南近滇、黔,北连川中腹地,自古以来就是川南、滇东北和黔西北一带重要的民族混居地、物资集散地和交通要冲,也是长江水道的重要渡口。

苗人阿克忽然停了下来,说道:“你先随便走走,我这边有点事,一会来和你汇合。”

令狐风不吭声,继续往前走,到处转转,高楼华厦,看的人眼花缭乱,路旁的小贩,街头卖艺的,层出不穷,好像一个人从与世隔绝的空白世界,突然来到了一个花花世界。虽然眼前好看,但令狐风并没有乱了心神,心中动了逃跑的念头,但是转念一想,苗人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没准这会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监视着自己。令狐风也顿时心生警觉,不敢造次,以免使苗人生疑,于是百无聊赖的四处转转。

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里,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令狐风好奇的凑过去看看,只见人群中央围着两个人,一张桌子、一副棋盘、黑白两子,正在对弈。令狐风知道他们是在下棋,于是好奇的凑近了些。

忽然,一个人看了令狐风一眼,只见令狐风一副苗人衣着,于是十分抵触的说道:“去去去,臭小鬼!”还很野蛮的推开了令狐风。

令狐风被推开了,微微叹了口气,一跃上了围墙,居高临下,一览无遗,细细的仔细观看底下二人下棋,这下棋对弈倒也是颇为有趣,十分好玩的游戏,裆下十分认真的观看。

棋盘四四方方,纵横各十九条等距离、垂直交叉的线条构成。稍微一算,有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双方各持一色棋子,黑子先,白子后,下在棋盘的点上。如果一色的棋子互相连接成一个整体,围住另一色棋子,则另一色的棋子要被取出,谁陷入了死局,或是失子较多就算是输了。反正规则很多,看的令狐风云里雾里,飘飘然颇为自得,就像是一个贪玩的孩子,沉迷与游戏之中,乐此不疲。下一局棋时间有长有短,对弈的人也换了好几波,开局大同小异,抢占重要的点位,随后的路数则因人而异,人的性格、秉性、策略、着重点、对全局的把控不同,这棋局也就千变万化,时而攻势凌厉,而是退守一方,时而错综复杂,时而险象环生,这区区一个下棋,其中也蕴含着深刻的道理。如此益智益脑的游戏以令狐风的才智自然也是一看就上心,同时也产生了不小的兴趣,此刻苗人阿克不在,这就如同是一个完全自由的天地,可以任由令狐风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一点点不受约束的时间是多么的宝贵。

这下棋的奥妙也颇耐人寻味,失败的原因不是一子两子没有下好,而是一步错步步错,棋局不经意之间就越来越被动,越来越不利。而胜利者也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抓住对手失误漏洞则好不犹豫,扩大优势,积小胜为大胜,最终赢下棋局。

而棋局不利的一方也非坐等死局,也有诸多反客为主之法,反过来抓住对手的失误,或是在一片棋子被动的情况下适当放弃,开辟另一片战局,先发制人以求扭转整个战局。博弈博弈,博的就是失与得,在这里失去了,是为了在那里就要得的更多。这就好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卖个破绽置身险地又怎么能引对手入套,这些都是一个道理。不经意间,这对弈好像与比武又颇多相似之处。

看的正入迷,忽然坐在围墙上的令狐风大声喊道:“错啦,你这一子下去,左上方一片子就都死了,不能下那。”

围观的一干人等看着围墙的令狐风,大骂道:“观棋不语,还不快闭嘴。”

令狐风闻言,也就不再多说话,在上面静观棋变。

方才下子的棋手笑了笑,尴尬的说道:“我悔一子,重新下。”

另一人不悦的说道:“棋局如人生,哪由得你随意悔棋,这一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看到这,令狐不仅叹气,若是人生能如这棋局一般,能悔棋该多好啊,当发现自己错了,一悔棋就又回到了正确的轨迹上。若是能悔棋,一下子回到五六年前,当时一定紧紧跟着父亲,不让苗人掳走,那么也就没有这一系列噩梦一样的痛苦悲惨遭遇了。可这最多也就是一个寄托,一个希望,期待着有朝一日能逃离苗人的魔爪。

不知不觉已经日落西山,人们也各自散去,兴致正浓,意犹未尽的令狐风孤独的站在围墙上看着夕阳西下,印着残阳,形单影只的令狐风显得格外寂寥,又仿佛这夕阳就好似令狐风现在的写照,一颗冉冉升起的太阳还未升起就已经慢慢坠落,堕入无限的黑暗之中,无尽的挣扎。

第三十九章 第四招:悔棋!

天渐渐黑了,也不知道苗人死哪去鬼混了,把令狐风一个人撂在一般,而令狐风一个人无聊的坐在路边的石台阶上,就像是一个小乞丐,潦倒穷困之极,幕天席地,无家可归。

不知不觉肚子有些饿了,但是令狐风已经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裆下无所事事的继续等待苗人阿克的出现。

等了许久,微微叹了口气,路上的行人变的稀少了,而酒肆客栈之中依旧灯火辉煌,人流攒动。看着远处明亮的灯火,而自己却只在黯然处。

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挑着两个篮子从令狐风跟前走过,看了看坐在道路旁的令狐风,叹了口气,停了下来,从篮子中取了两个饼,递给令狐风,没有和令狐风说话,而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哎,可怜的孩子。”

令狐风愣了愣,接过了老人递过来的饼子,不可思议的看着挑着担正欲离去的老人。突然恍然大悟,买东西是要付钱的,急忙开口道:“老爷爷,您等一下,给你钱。”边说变从从背包里取出一锭金子,递给了那个老大爷。

老人大惊失色,说道:“你会说汉语?”

令狐风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本来就是汉人。”

老人看着令狐风的样子,难以置信,愣了下说道;“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天都这么晚了,快点回家吧。”

令狐风极罕见的笑了笑说道:“老爷爷,我的家在很遥远的地方,现在身不由己,回不了家。给,老爷爷这个钱给你,谢谢你的饼。”

老人愣了愣,说道:“不……不用,两个饼而已。”

令狐风硬是塞给了老人,笑道:“来而不往非礼,礼尚往来,人之常情。”言罢,令狐风也不给老人推脱的机会,身子一闪,消失在黑夜之中。

老人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金锭,呆呆的望着消失在黑夜之中的少年。

令狐风肚子却实是饿了,咬了一口尝尝,味道还不错,比起干粮或是半生不熟的野味要强一些。一股脑儿全部吃下,垫了垫肚子。左右无聊,令狐风又开始仔细回想回味下棋中的奥妙和乐趣。

变化无穷的棋局,充满了许许多多的玄机,令狐风窥视冰山一角,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探寻更多的奥秘,脑海中全部都是这白天所观看的棋局变化,时不时的提出些假设,身临其境的去体会,若是换了自己应该如何去应对,怎么去落子,完全沉迷其中。

忽然一阵阴风袭来,令狐风顿时感觉大事不妙,危机感顿生,还未来得及进入警戒的状态,令狐风只觉一股无比强劲的掌劲袭胸,在几乎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掌力真气迅速击溃令狐风护身的罡气,沿着经脉血气运转切入,流经全身最终向左胸的心脉汇聚。

令狐风惊出一身冷汗,这是苗疆日月神教的秘传五毒摧心掌,中掌者五毒入体,浑身发黑,剧毒难治,而心脉闭瞬间塞枯朽,随即心脉破碎,心肌萎缩,心脏转眼之间停止跳动。伤者即使功力再高深,不死于掌劲,也会中毒而死。令狐风对各种毒素有着较高的免疫,可是这摧心掌的掌力一旦切入,极难化解,化解一分的摧心掌的掌力就要花费十分的劲力,故而中掌者无外人相助几乎必死无疑。

偷袭令狐风的不用想必是苗人阿克无疑,一招得手苗人阿克冷笑道:“和你说过无数次了,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不给你一些深刻的教训,想来你是不会牢牢记住的,就让这一掌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这五毒摧心掌非同小可,若苗人阿克不出手施救,令狐风死亡可能性十之八九。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令狐风顿时拼尽全力,运起浑身真气,紫色邪异的气息达到极致,紫气笼罩全身,而体内另一股传承自母亲的真气此时此刻也大爆发,紧紧的护住心脉。而试图去化解摧心掌掌力以令狐风现在的功力几乎完全不可能,心脏此刻已然趋于停滞,稍有迟疑,立时毙命。这一霎那,令狐风顿生深深的悔意,若能回到过去,回到中摧心掌之前,自己定然全力防备。

在这万分险恶之际,令狐风体内那股如母亲般温柔的真气紧紧的缠住摧心掌掌力,阻止向心脉处的汇聚,稍微拖延了一点点的时间,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令狐风的小脑袋设想了无数的方法,而那小身板也尝试了无数的方案。忽然令狐风灵机一动,感觉到内家真气对人体的侵害时强行进入人体经脉,沿着经脉游走全身,进而不断扩张,蚕食破坏人体筋脉,达到重伤对手的目的。

若是令狐风倒运劲力,逆行气血,再以自身真气护住筋脉,将对手侵入体内的真气逼回……虽然风险极大,弄不好经脉爆裂而亡,可令狐风一瞬间还是看到了希望,强行倒运真气,气血逆冲,体内筋脉承受着无比巨大的压力,浑身青筋绽起,浑身皮肤绯红,双眸如鲜血般灿烂,眼眶、鼻子、耳朵有大量成股的鲜血涌出,情势危急凶险,忍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冒着无比巨大的风险,凭借着传承自母亲的坚韧筋脉,在紫魔蚀天蛊催生真气的引导下,这股夹杂强烈真气的气血迅速汇入令狐风右臂。

而此时此刻令狐风除了右臂像是要爆炸了一般以外,浑身上下已经清除了苗人刚才五毒摧心掌的毒素和掌劲,心脏机能恢复正常,一种死里逃生,回到过去的感觉油然而生,而至于积蓄在令狐风右臂之中,难以化解的五毒摧心掌毒素和掌劲,也就只有……

突然之间,本来已经陷入险境的令狐风发自内心的高呼:“悔棋!”苗人适才侵入令狐风体内的掌劲和毒素从令狐风右掌释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击向苗人阿克。而令狐风右臂内囤积的血气释放了苗人的五毒摧心掌之后,也就随着经脉周而复始的周天运行。

苗人刚一的手,方才撤掌,便看见令狐风右掌夹杂着无比强劲的真气向自己袭来,无比惊讶令狐小鬼安然无恙之余,也急忙运劲,硬拼一记。

“轰隆……”真气相互撞击,引起强烈的震荡,令狐风与苗人阿克同时被震飞。

那一刹那,苗人阿克感觉自己五毒摧心掌的攻势好像完完全全被令狐小鬼不知道以什么方式完全逼了回来,这简直不可思议,如同天方夜谭,无比惊诧之余,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小鬼的可怕之处,那无比坚韧与生俱来的筋脉,那无比巧妙的应变能力,天生奇才,浑然天成。

第四十章 苗人的雄心

死里逃生的令狐风平复一下跌宕起伏的心情,回忆了一下适才的运功方式,又想了想这运功方法所造成的可怕后过果,轻轻擦拭脸上的鲜血,若非苗人阿克这一掌手下留情,若是方才五毒摧心掌掌劲稍微提升一点点,自己必定筋脉爆裂而死。这一招“悔棋”虽然能将对手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劲气全数顶回,可是冒的风险也极大,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苗人阿克目光异样的看着令狐风,极力掩饰自己的震惊,沉寂许久,然后冷冰冰说道:“跟我来吧,带你去一个地方。”

令狐风闻言,眉头微皱,也无从选择,看见苗人快速离去,令狐风也只得施展轻功紧随其后,很快速的穿过一片闹市区,来到一处极为安静的住宅区。在一座巨大的府宅前缓缓落下,漆黑的夜色中,乍一看这座宅邸无比巨大,大院中偶尔还亮着一两盏灯。

门口巨大的石狮子威武而挺拔,昏暗之中看不清门上的匾额,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府邸。忽然令狐风想到,这么晚了苗人带着自己来这个陌生的地方做什么?难道是大开杀戒,报复汉人。令狐风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因为现在自己根本无力阻止苗人阿克做任何事情。

这时厚重的大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步伐极为稳健,气息吐纳悠长,猜想应该是一名高手。看见苗人,微微鞠躬,用流利的汉语说道;“主人,您回来了!”

原来是苗人的家,令狐风微微叹了口气,又有些惊奇,这苗人也有家?

“这个孩子是……”中年男子看着令狐风,小心谨慎的询问道。

苗人冷冷道:“他是我的亲传弟子,以后就是少主。”

中年人恭恭敬敬的鞠躬,对着令狐风行礼道:“少主!”

令狐风稀里糊涂挂了一个所谓“少主”的名有点不知所措,也顾不得那么多就随着苗人进了大院,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关上了门,也在后面紧紧跟随着。这个府邸真心是大,令狐风跟着苗人在走廊上绕了好久弯弯都没走到头,这府邸似乎没什么人住,稍微显得有些冷清,毫无生气,院中斑驳的树影显得孤单而落魄,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告诉令狐风这里人间而不是阴间。虽然不知道苗人要带自己去哪里,而令狐风也只能巴巴的跟着,别无选择。

终于,苗人阿克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偏房停了下来,推门进入,虽然没有掌灯,但在黑暗之中苗人还是十分娴熟的启动了某处的机关,一张柜子背后出现了一个地下通道,随即苗人进入了地下走廊。令狐风和那中年人也紧随其后,进了地下通道。

地下走廊极为悠长,每隔丈余就点着一盏油灯,在迎来光明的一刹那,令狐风不自觉的看了那中年人一眼,而与此同时那个中年人也在注视着自己。目光交汇的瞬间,令狐风感觉此人目光深邃沉稳,炯炯有神,毫无疑问是一个一等一的内家高手。随即令狐风立刻收回了目光,向前望去,走廊墙面和顶面由一块块岩石堆砌,打磨的极为平整而光滑,每隔丈余就有方木支撑承重。修建这一条地下走廊工程量还是极为庞大的,也不知道苗人这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跟着苗人又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忽然通道变的无比宽广,一个巨大的地下世界赫然出现在眼前,灯火辉煌的地下洞天中有近数百人正在忙碌着,其中声音极为嘈杂,打铁的敲击声此起彼伏,老远处十余名铁匠正围着几个火炉卖力的打着铁,紧邻打铁匠人的旁边,有一张长长的桌子,几十个人围着长桌,从左侧输送些零零碎碎,经过众人的拼装,从右侧出来时就是一件铮亮的铠甲。再往过就是生产弓弩箭矢及各种武器和军需品的地方,而生产出来的兵刃铠甲,弓弩箭矢等,统一再运往右边存放入右侧的石室库房中。这个庞大的地下世界嫣然就是一个体系完备的军械局。

苗人不冷不热问道:“生产进度怎么样了?”

“回主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所有工人分两组,日夜不间断的生产。”

“族人那边怎么样了?”

“都联络好了,仅仅只需要三天时间,我们就能把武器盔甲分发完毕,目前能组建三万人的军队。”

“钱粮马匹筹备如何了?”

“如算上各地产业的总和,可供十万大军吃穿用度十年以上。”

苗人轻轻“嗯”了一声,继续询问。

令狐风不可思议的到处看看,在一旁的多个石室中看见了成千上万的武器和铠甲,堆积如山的黄金和珠宝,数量之庞大令狐风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苗人阿克慢慢走上前来,问道:“令狐小鬼,你觉得如何?”

令狐风直截了当的说道:“你这是要谋反啊。”

苗人冷笑道:“谋反?不不不,我们苗人只是要自力更生,入主中原。”

令狐风冷冷道:“你想统治中原?那是不可能的。”

“中原历史上,曾经北方民族大肆入侵,在中原建立政权,统治中原,就算是现在唐朝统治者先祖也是胡人。”

令狐风皱着眉头道:“一旦发生战争会有成年上万的人死去,而死的不仅仅是汉人,也有你们苗人,难道你就忍心,忍心十几万人因为一个人的贪婪而死去。”

苗人笑道:“我还以为我们会有共同的语言,你是我的传人,我打下来的江山日后也是你的,到时候你就能按照你的美好设想去改造这个世界。”

“大唐现而今繁荣稳定,百姓衣食富足,国力军力鼎盛,你要造反注定失败。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没几个人会支持你。”

“皇帝昏聩,任用奸相李林甫,言路闭塞,朝纲不正,民生疾苦,民不聊生,不出十年,天下必乱。盛极必衰,自古已然。”

令狐风叹了口气说道:“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苗人冷冷一笑,说道:“居然把你带到这里来,就不再把你当成是外人,我相信时间和经历会改变你的看法和想法。”

令狐风默然不语,低下头不再吭声。

第四十一章 前往中原

令狐风对苗人想到发动叛乱的事情毫无兴趣可言,也不想亲身参与其中,找个由头就离开,早早的睡了。而心中有些莫名的震惊和诧异,没想到这个隐藏这么深,心机极重的苗人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意欲何为,令狐风的小脑袋,小心思也琢磨不透。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大地还处于黑暗之中,令狐风一如既往早早的起来,马步扎起,双手各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而令狐风双眼微闭,表情自然而祥和,呼吸均匀,浑身上下笼罩着淡淡的紫色气息,好像这一切都是那么稀松平常,习以为常,也好像只有在这个时候令狐风能享受片刻的轻松和惬意,不受外界的滋扰。

原本是身世显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世家少爷,如今却沦落到失自由,无自由,终日为修行疲于奔命,受到严密监视,饱受摧残的小破孩,世事之无常,往往不可预料。虽然熬过了五、六年暗无天日的生活,通往光明的道路似乎全部阻隔,但令狐风那颗向往光明和自由的心却从未停止跳动过,虽然它也已经不似从前那样纯粹了。

院子中如此的安静,感觉颇为寂寥和落寞,参天的大树印证了这里的荣辱和兴衰,强盛和没落。整个大院好像荒废已久,很久没有再修缮过,几乎没有任何人住的迹象。可就在这里隐藏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东方露出一丝的鱼肚白,太阳的光辉不可抵达的冲破了黑暗的阴霾,好像给人们带来了光明和希望。

令狐风正聚精会神的练气,这时一个人慢慢靠近,这气息和动静和苗人阿克截然不同,令狐风慢慢睁开眼睛,只见昨天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奇怪的看着自己,手里端着早餐,都是些开胃的6小菜。

发现令狐风看着自己,中年人立刻鞠躬行礼道:“少主,早餐准备好了。”

令狐风道:“就放一旁吧,一会我再吃,看你的样子像是汉人。”

“回禀少主,小人的确是汉人。”看见这个少主不似如此严厉,中年人不知道怎么的插了句嘴道:“不过少主,您的汉语也说的非常好。”

令狐风回答道:“我本来就是汉人。”

中年人顿时惊呆了,以他对主人的了解,怎么可能会如此看重一个汉人,甚至将这所有的一切交由一个汉人继承,于是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眼前的少年,虽然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稍微有些狼狈和落魄,可那精气神无一不能比肩江湖上苦练十余年的高手,更何况他还如此年轻,前途不可限量。裆下中年人也不敢打扰令狐风,将早点一放就退下了。

随即令狐风慢慢闭上眼睛,心中始终难以平静,苗人阿克会有这么的野心这使得他始料未及,不过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苗人如此凶残又会有几人支持他呢?他的计划终究是要失败的。不过自己也是今日不知明日事,这种事情还轮不到自己管呢。

中午时分,苗人阿克才姗姗来迟,本来以为他会按照常理教自己一些武功的招式,或是运功法门。可今天其实不是,苗人阿克是带令狐风走的,刚到一个像是人住的地方,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要离开了。

当然,令狐风也已经习惯了,四海为家的漂泊生活,这一切都没什么,甚至还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随时随地可以走。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令狐风和苗人阿克慢慢走着,两人都不说话,也都不吱声,气氛沉寂而压抑。

许久,看着道路上马车、搬运工、挑夫数量变多,令狐风不禁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渡口。”

“渡口……那是乘船的地方。我们要去坐船吗?”

“是的。”冷冷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坐船去哪里?”

“别多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紧接着又是陷入一阵沉默,好像令狐风和苗人的地位、角色、身份永远都是处于一个不平等的状态。

没过多久,令狐风随着苗人阿克一起上了一艘大船,当登船的那一刹那,令狐风深深的感觉到了什么是异样的目光,感觉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几乎所有人都用那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看,目光之中掺杂了各色各样的不同情绪,仿佛是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苗人和令狐风在船舱里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偶尔偷偷张望四周,船上好像十有八九都是汉人,令狐风猜想这船应该是开往汉人聚居地,难道是去中原?裆下心中又有了些新的打算,静观其变,寻求脱身的方法。

颠簸的船上颇为无聊,汉人们三五成群,聊天嬉笑,而令狐风和苗人坐在一起,没有任何话题可言,苗人双目紧闭,盘膝打坐。而令狐风则百无聊赖的在船舱里发呆。

忽然,习惯了自由自在的令狐风猛的困在这狭窄的船舱里有些不习惯,站了起来,四处张望。

“你干什么?”

“我出去透透气,在这船上闷死了。”言罢,令狐风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伸了个懒腰,看着眼前一望无际而又波涛汹涌的水面,令狐风猜想这就是长江了,蓝天白云,碧水青山,景色绮丽,秀美壮阔,仿佛在可此整个人的心胸变的无比的宽广。

客船沿江而下,江风迎面,柔和委婉,舒服畅快,江水拍击岩石,激起了千层浪,水花飞溅,绚烂多彩,两岸群山绵延,蜲蜲蜿蜿,榛林郁盛,葩华覆盖。一路往东,顺风顺水,船速极快,极目远望,千里水天一色,青山相对而出,波澜壮阔,浩浩汤汤,气势磅礴,风光之美,令人叹为观止。忽然想到那“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无比酣畅的感觉,想来李太白当时的心境就和自己一样,欢快而愉悦,而在此时此刻,令狐风好像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尽情的欣赏着这秀丽绝伦的景色,所有的痛苦和不愉快的往事都好像是过往云烟,随风而逝。

第四十二章 逃脱

夕阳西下,天色渐黑,湍急的江水“哗哗”的流淌着,幽暗的江面模糊黯淡,浅浅的月光在江面上印下粼粼波光,江上的风也逐渐变大了,令狐风站在甲板上清楚的感觉到森寒和阴冷,似乎要变天了,远处的群山也失去了原有的翠绿,如同一副巨大的泼墨山水画,画笔浓墨重彩的在画卷上勾勒出山的轮廓。

令狐风独自一人靠立在客船甲板的栏杆上,无聊的看着漆黑的四周,心中的落寞油然而生,其中的无奈不言而喻,黑暗是那么的可怕,它仿佛是光明华丽的谢幕,一切的美好事物都随着光明而消逝,无尽的深渊和痛苦成为永恒的记忆。

习惯是一种自然,当生活中充斥着黑暗和痛苦,时间长了,那么人也就慢慢麻木了,即便心依旧如一,可人的行为已经渐渐的去适应了。当这一切都顺其自然,顺理成章,那么习惯就养成了。

突然转瞬之间,江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人倒霉的时候往往什么事都不顺心,来不及避雨的令狐风被淋成了个落汤鸡,浑身已经湿透了。漆黑的雨夜,心中困苦迷惑的令狐风感觉雨点滴在身上好像针刺一般,可这种针刺的感觉对于一颗麻木的躯体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雨越下越大,风越来越急,风云难测,上天在白天的时候还在祝福保佑你,到了晚上就可能会诅咒你。世事无常皆是如此。

令狐风微微的叹息,在甲板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同寻常的异样,这种感觉十分奇怪却很准确,是危险来临的预兆,就好像遭受大熊攻击前总能听见‘吱吱’的磨牙声,有蛇在附近,会有‘丝丝’的吐信声,在受到苗人袭击前总有些危机的先兆。在森林之中和苗人手底下辛辛苦苦活了五、六年的令狐风对危险的感觉一向非常准确。

此时,大雨大风之外,令狐风感觉到强烈的空气对流正使得船剧烈的颠簸,船体左右摇晃越来越剧烈,风的对流好像正在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足以吞噬一切。心知不妙的令狐风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客船随时有倾覆的可能,天黑、水急、风雨大,以自己的身手应该没有问题,而乘客可能很难幸免。

令狐风飞步进入船舱,只见一众船客都在休息,完全没有任何危机的警觉,这样下去不行的,一旦倾覆后果不堪设想。就算现在逐一把乘客们喊醒也无济于事,为今之计只有看船长还有什么办法了,放眼望去,此刻苗人已经不知去向。

令狐风急忙奔出舱外,只见船上船员正在顶着强劲的大风试图将风帆收起。

一个中年水手大声喊道:“缆绳根本抓不住,把船帆割破。”

两个船员试图爬上去,风帆大风的作用下就这么一抖,就将两个船员震飞丈余,一柄锋利的短刀滚落到令狐风跟前。

听了刚才船员的话,令狐风灵机一动,拾起地上的短刀,一跃而起,施展‘强行’,逆风而上,运足了真气,将小臂粗的主缆绳砍成两截,风帆乘势跌落,将令狐风整个包裹其中,随着强气流飘入江心。令狐风用手中的短刀在风帆上割开一个缺口,从水中一跃而出,跳上了船,动作如此的简洁明了,看的船上船员目瞪口呆。

“船长在哪里,现在应该怎么办?”

“在,在……,船长他在,主舵仓。”惊魂未定的船员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吐字有些不清。

“快带我去!”

船员看了令狐风一眼,无比吃惊的说道:“好,好,那跟我来。”

令狐风跟着船员进了下面的舱室,只见仓中有十余人正忙的团团转,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最为显眼,来回踱着步。

“船长,风帆已经卸下。”

“我们已经偏离了中心的航道,船长这样很危险,随时可能会触礁。”

船长皱眉道:“这个我知道,我们应该是遇上了传说中龙吸水,船随时会翻沉,唯一的办法就是强行靠岸,让船搁浅在岸边的浅滩上。左侧停止划桨,停止船轮,顶住踏板,右侧全速前进,船舵向左。”

“水流太急,舵根本不起作用!”主舵仓里传来一个声嘶力竭的喊声。

“船速太快,船轮和船桨都不起作用。船顺着江水而下,完全不受控制了。”

“船老大,舵不受控制可以让人下水强行搬动,和舵仓中的船员配合或许能起到些作用。”

“没有用的,天这么黑,水流这么强,人还没摸到水下的船舵就被冲走了。可是若不试一试,整船人都得死,你们有谁愿意去?”

船舱内一阵沉默,船长所说的都是事实,现在这种情况,几乎没人能完成这个任务。

令狐风见势大声道:“我去!”言语之中没有任何犹豫和胆怯。

船长看着这个十岁出头的苗人少年,奇异的问道:“少年,你不是船上的船员,你认识什么是船舵吗?”

令狐风摇摇头道:“不认识!”

“就算你认识,能成功潜入水中,你没有力气转动船舵。”

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船员焦虑的大声喊道:“船长,船开始向右倾斜了,咱们弃船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船长悲痛的叹道:“老天爷啊,谁来救救我们,让船向左掉头,搁浅在岸边啊!”

闻言,令狐风奔出舵舱,又重新上了甲板,飓风呼啸,大雨滂沱,一些全员已经跑出甲板准备跳水逃生。令狐风敏锐的感觉到船身正在向右侧倾斜,裆下一跃而出,落在江心,双脚在江面上使劲一蹬,借力向前,施展“强行”,浑身上下真气暴涌,紫色的气息完全笼罩全身,一股强烈的责任感重重的压在肩上,在这一刻仿佛人的能力有多大,他的责任就有多大一般,凝聚全身上下所有的劲气以“磐石”之法,令狐风渺小的躯体刹那之间以极快的速度撞向了船头。

“巨熊”只听闻“轰隆”一声巨响,令狐风被巨大的弹力震飞,如箭矢般扎入漆黑汹涌的江水之中。而载有百余人的客船奇迹般的船头微微向左偏转,并且停止了向右倾斜。

忽然,又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整个客船为之一震,左侧后方的船轮好像撞到了水底礁石,整个被撞的稀烂,在巨大撞击力的作用下,船只向左偏转的更加厉害,完全偏离了航向。莫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客船搁浅并向左侧翻在长江左岸的浅水区,露出大半截船体在水面上。

而令狐风则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四十三章 逃脱(二)

漆黑的江水中,波涛汹涌,暗流涌动,威力丝毫不比山洪暴发逊色吗,巨大的吸力狠狠的拽住令狐风,将令狐风不知卷入何方。

令狐风灵机一动,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以江水为掩护,运起护身罡气,随波漂流,顺江而下。江水中泥沙和各种各样的漂浮物很多,暗礁横生,令狐风在江水中跌跌撞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感觉身体不停的翻滚,不停的被各种杂物撞击,以“磐石”“巨熊”之法护身,并没有受什么重伤。

过了许久许久,令狐风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浑浊的江水,晕头转向的终于停了下来,迷迷糊糊但意识尚存,艰难的睁开眼睛,阳光格外刺眼炫目,浑身上下没有任何感觉,只感觉躯体异常浮肿,好像被灌满了水一般。时间渐渐过去,太阳也变的火热毒辣,都快把令狐风晒的干瘪了,整个躯体好像失水过多和一具干尸似的。

忽然,令狐风的身体抖动了一下,整个人艰难的翻过身来,一头栽进岸边浑浊的小水潭中,“咕嘟咕嘟”喝了十几口水,“咳咳咳咳……”又猛的咳嗽了一阵,才抬起头,重重的喘着气,头发蓬乱,满面泥污,双眼无神,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衣服和裤子上都是泥沙。

令狐风慢慢起身,在地上坐了许久,才又缓缓站了起来,虚弱的四处张望,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看着漂流向东的长江,又叹了口气,天大地大,想来苗人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找到自己。

在树底下又休息了一会,令狐风慢慢悠悠沿着泥泞的小路漫无目的的走着,浑身无力,饥肠辘辘,感觉像是一个逃荒的难民,落魄的乞丐在死亡线上苦苦的挣扎着。

在路边的地里看见些什么瓜果,似乎挺好吃的样子,看这个样子应该是附近村里村民种的瓜果吧,令狐风低下身子闻了闻香的很,口水不禁的往下流,伸手正要去摘一个填填肚子充饥。

忽然令狐风停了下来,稍微有些犹豫,虽然此刻饿的前胸贴后背,可好像有什么牵绊住令狐风的行动,自言自语道:“古来圣贤因为盗泉之水中的‘盗’字,而宁可不饮其水,其气节令人叹为观止,难以望其项背。我现在的偷盗行为又算什么呢?”

令狐风脸上露出了些尴尬和随意,说道:“有一句话说的好,江湖救急,我这只是江湖救急而已。”

当一些事情可以被粉饰,当所做的恶行能被美化,当因为恶小而为之,到那个时候原则、底线和节操将会降到难以置信的低度,那么以后不管再做任何事都将不受约束。

“咕咕咕……”听着肚子一个劲的叫着,令狐风强忍着饥饿,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拿出那倔强中包含的勇气和气节,慢慢悠悠,步履蹒跚的继续往前。

又走了好一会,令狐风终于走进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村庄里没什么人,有的仅仅只是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一群正在玩耍的三、四岁儿童。看着令狐风走进村庄,好奇的看着这个落魄的少年。

令狐风也有些好奇,这个村子的成年人都去哪了,难道都下地干活去了吗?可是刚才来的路上地里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只有这些白发苍苍和开口裤裆么?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扬州离这里还有多远。

“……”

忽然,令狐风听见一些朗朗的书读声,于是不自觉的随着声音来到一处房舍,房子不大,而且还十分简陋,里面坐着十一、二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而前面讲台旁站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手里拿着戒尺,表情虽然随和却带着莫名的严肃。

读书声稍微有些怪异,可能是地区方言略有不同,但还是大概能听懂,读的是《孟子》中的的一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

这一篇文章令狐风很小的时候读过,现在一听,脑海中又仿佛重拾了儿时记忆,一遍一遍的在心中默念。突然令狐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这一字一句仿佛都是在述说自己,述说自己承受着同龄人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和灾难,或许这就是上天给自己的考验,“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一种强烈的共鸣感觉油然而生,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天若宠之,亦必罚之。老天给了令狐风一身练武的好身骨,一个才思敏捷的头脑,却也令他饱受人间疾苦和苗人阿克的摧残。

看着那些少年高声的朗诵着文章,听着那富含深意和道理的诗书典籍,令狐风忽然想起自己孩童时的梦想,这一切仿佛都只发生在昨天,“读诗书,明事理。著书立说,文章传千古,长大成为一个大诗人,大文豪。若能入朝为官,定要鞠躬尽瘁为百姓办好事。”,“出将入相,文武双全。”这些出自小令狐风的话语好像依旧萦绕在令狐风的耳边。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美好的梦想已经成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它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而慢慢被埋葬。

不用勾心斗角。不用时刻提防,不用苟延残喘,无忧无虑的读书写字,令狐风对此是多么的向往,不过想来,只要自己能顺利逃脱,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奢望。想到这里令狐风不由会心的一笑。

这时,里面的老者慢慢走了出来,看着令狐风说道:“你是……苗人,来这里做什么?这儿可是私塾,可不是你能来的。”

令狐风愣了愣,听出了些苗头,他是不乐意我一个苗人在外偷听,好像辱没了斯文,言下之意,你一个苗人不配学这些,于是令狐风微微点头道:“先生您好,您所说的话我不敢苟同,民族可以分苗人和汉人,疆域可以分苗疆和中原,风俗、习惯、风土、人情都有不同,唯独文化的传播不受任何限制,但凡对四书五经,孔孟之道充满敬仰和向往的的人都能去学习。先贤的智慧发扬光大,教化黎民,消弭纷争,人人克己自律,公平、公正、公开的对待处置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关系。”

教书老先生一下子惊呆了,眼前这个少年语出惊人,令他无言语对,这少年见识的广博与他小小的年纪不相符,仿佛是历经沧桑的老者,感慨万千。“你……你叫什么名字?”

令狐风灿烂的一笑,说道:“我叫令狐风。”

“令狐风……孺子可教也!”

第四十四章 逃脱(三)

听了老先生的夸奖,令狐风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孩子,你家住在哪里?”

“扬州。”

“哦,扬州,你是汉人?”

令狐风点点头道:“是的。”

失去了民族之间的芥蒂,私塾老先生明显变的热情了很多,关切的问道:“孩子,那你家中还有些什么家人啊?怎么会沦落到这里。”

令狐风摇摇头道:“很多事情不是一句话就能说的明白的。”

“那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回家,老先生,你知道扬州城该怎么走。”

“一路向东,顺江而下,离着儿有数千里路,孩子你该不会打算徒步往扬州吧?”

令狐风点点头道:“是的,谢谢你老爷爷。”

“你,你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如这样,孩子,你留下,等以后长大了回老家也不迟。你这样孤身一人太危险了。”

“放心吧老先生,我可以的。”言罢,令狐风挥挥手,转身离去。

私塾老先生摇摇头“哎”了一声,看着令狐风慢慢离去,又慢慢进了房子里,对这个仅仅说过几句话的孩子感触极多。

在这个陌生的山村里没有多做停留,从村子另一个出口出了山村,饥肠辘辘的令狐风摇摇晃晃的在田野里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四周荒凉一片,也找不到什么吃的东西,不知道下一站该往何方,乡间的小路上时不时有三五个农妇走过,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大概走出八、九里路,令狐风来到一处墓地。

墓地中一个披着白袍的年轻女子正对着墓碑发呆,泪流满面,凄婉哀伤,像是有亲人刚刚去世。

而正真令令狐风注意的是在坟前摆放的祭品,诸如馒头之类的东西,饿的发昏的令狐风不自觉的往那一步一步的走去,思想几乎控制不了身体,本能的想去抓取那些吃的东西。

走到坟前,看着那年轻女人一身素袍,面容惨淡,神情呆滞,泪眼朦胧,再看看墓碑,有几个字不认识,大概意思就是祭奠亡夫的。女子看见一个陌生孩子走到跟前,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咕咕咕……”令狐风的肚子不自觉的“咕咕”作响,有点尴尬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坟前碗里放着的馒头,牵强的笑了笑。

女子声音极其沙哑,说的还是方言,令狐风也就只能听个大概,年轻女子似乎并不介意,于是令狐风毫不客气的抓起四个馒头,狼吞虎咽,差点连手指都吞下去。

看着令狐风饿疯了的样子,年亲女子又开口问了些什么,令狐风也就只能听个大概,相互艰难的交流着,吃了些东西,坐下休息一下,大概的情况令狐也听懂了一些,她的丈夫是被这山中的老虎咬死的,现在有十几个村民进山去抓老虎。然后她又劝令狐风不要一个走,最好等村民们把老虎打死了再赶路。

令狐风微微一笑,对女子的劝诫不置可否,所谓艺高人胆大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微微点头行礼,辞别了丧夫的女子,沿着小路继续往东,虽然扬州还不知在何方,回家的路虚无缥缈,但是能从苗人的魔抓中逃脱令狐风就已经感到无比的庆幸,步伐轻盈欢快,一路小跑。

一口气跑了两个时辰,地势渐渐起伏,天也渐渐昏暗,闷热潮湿的黄昏蚊虫极多,也不知道赶了多好路,气喘吁吁的令狐风慢慢减慢了步伐,忽然看见远处出现数十道人影,各持棍棒武器,鬼鬼祟祟,犹犹豫豫,不知道那些人要干什么,令狐风虽然心中不惧,但也本能提高警惕。

那一群人见了令狐风也主动靠上了,一个领头的中年人朝着令狐风大声的喊道:“喂小鬼,天黑了,快回去,山中有大虫!”

原来是附近村里的村民,令狐风猜想就是下午去的那个村庄的村民,难怪村里面尽是些老人和小孩,原来成年人都出来打虎了。令狐风面不改色,说道:“没事,荒郊野外,幕天席地,习惯了,就算有大虫我也不怕。”

“咦,你个小孩,怎么不听话呢!大虫伤了好几条人命了,快些跟我回去,这是谁家小孩,你们谁认识?”

“……”

“好像不是我们村的。”

见令狐风不听人劝,其中一个村民上前,伸出双手要将令狐风拽回来,嘴里骂道:“臭小鬼,你不要命啦?给我回来。”

令狐风轻巧的一闪,快步小跑,一下子拉远了和村民的距离,大声道:“放心吧,我没事的。”

地势高低,丘陵起伏,草木茂盛,植被繁密,溪水潺潺,晚风沙沙,朗月当空,星辰明亮,令狐风独自一人在野地里慢慢前行,孤独成了永恒的旋律,在林间采了些野果充饥,觉得尚未疲乏,就再赶一阵。归心似箭,没有人能阻挡令狐风回家的期盼。

夜行性的动物也都慢慢出没,林子里各种各样的怪异的声音对于令狐风而言已经见怪不怪了,各种各样的亮光犹如黑夜中的珍珠,飘忽不定,让人难以捉摸,又好像暗夜的幽灵,神出鬼没。

就在此时,令狐风忽然感觉到一丝不详,感觉到一丝杀气,常年处在生死线上挣扎求生的本能对危险的来临的预感往往有着超乎寻常的准确。是杀气,有杀气。令狐风顿时变得警觉,小心翼翼的查看四周。感觉黑暗漆黑的四周有什么东西在冷冷的盯着自己,目不转睛的监视着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突然出现将令狐风吞噬。幽暗的碧绿色光点尤似地狱中升起鬼火,光泽森寒而阴冷,让人感觉完迷失在黑暗之中。

令狐风没有记错,野猫在晚上的眼睛是绿色的,难道是……令狐风心中微微失望,不知道危险从何处而来。原来远远的一对绿光慢慢靠近,比令狐风还高,愈发明亮,忽然一个巨大的四足动物从黑暗中出现在令狐风面前,高大而威武。令狐风一下子被这么大的野猫吓了一跳。

“吼吼吼……”

一声巨大的吼声震醒了令狐风的小脑袋,原来这就是老虎,黑黄白相间的的环状虎皮,长长的虎须,额头上一个大大的“王”字,四肢粗壮有力,尾巴微微向上翘起。

令狐风微微一惊,向后退了两步,仔仔细细盯着眼前着大老虎。只见老虎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稳稳的站立,毅然不动,一副傲然的样子,仿佛猎物根本逃不出它的掌心。

突如其来的遭遇令狐风细细打量盘算着该如何是好,总不能英勇的当一回打虎英雄吧。

第四十五章 逃脱(四)

危险突如其来,令狐风稍作思虑,昨夜在江中救险,自己也险些丧命,可又有几人会记住自己,若非命大,恐怕早就喂鱼了。宁我负人,休人负我。不相干的事情少管总不会错,况且老虎牙尖爪利,自己没有必要触这个霉头,在地上奔跑不敢说,可只要自己窜上枝头,便能安然离去,大虫伤人又咋的?又不是伤了自己,闲事莫理。人的本性总是善良的,只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也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可转念一想,令狐风想到下午那个丧夫的可怜妇人,还把祭奠他亡夫的馒头施舍给自己,《诗经》中有言“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知恩图报,人之常理,受人恩惠,理当报之。老虎伤她丈夫,我若是除了此害,也算是报了他的恩惠。想到这里,令狐风定了定神,暗中聚劲,不动神色。老虎从头到尾近一丈,光肩高就已经远远高过自己,又是一个庞然大物。

老虎一副悠然的样子,舌头舔了舔脚掌,撇开令狐风往旁边走了几步,好像要重新去寻觅猎物的样子。

令狐风也有点吃惊,难道还是因为自己个头太小,不够它塞牙缝的?这几年自己明明长高了不少。

忽然,原本行动缓慢,貌似欲离去的老虎猛的转向,快速奔跑,冲向令狐风,刹那间就已经逼近,两条前爪向前一张,试图压住令狐风,利齿的寒光清晰可见。

令狐风急急闪躲,连退数步,又拐了个弯,原来偷袭不只是卑鄙的人会使用,高明的掠食者都会,这几乎都已经成了一种惯用的伎俩,而每每使用总会有中招的,如此神奇,屡试不爽。真是应该好好学习,研究探讨一番。

老虎扑了个空,顿时身形变的低矮,四肢有节奏的奔跑,速度一下子变快了许多,震的地面“咚咚”作响,斜斜的又冲了过来,“呼”的一扑,血盆大口整个的咬向令狐风脖颈处。

令狐风身形猛闪,绕到老虎背后。只见老虎整个身体都扑倒在地面上,在地上留上长长的拖痕,若是被扑倒在地,几百斤的身躯这么一压,一对虎爪劈头抓来,牙齿往脖间一咬,那就算是大罗神仙都得脱三层皮。令狐风不自觉的摸了摸左手小时候被犬獒咬伤而致残疾的伤口,至今伤口清晰可见。又一次不自觉寒颤颤的。老虎的体量可比犬獒大上几个量级,根本没有可比性,令狐风知道自己必须小心应对,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就当令狐风以为躲过的时候,忽然“呼……”的一连串如粗麻绳挥舞的声音传来,“啪!”,“啊……”令狐风被虎尾一扫,重重打在左手手臂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令狐风忍着剧痛,连退数步,聚精会神,由于太忌惮老虎的伤害,所有有点束手束脚,以前苗人再凶恶,但起码不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老虎慢慢站了起来,不急不慢的原地转了个圈,冷酷的眼神继续盯着令狐风看,目不转睛,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此时,令狐风提起精神,快速以“之”字贴近,位移迅速,身形飘忽,如一连串幽灵在漫步。

老虎可能也是看蒙了,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猎物,呆呆的站立在原地,眼神中有些混乱,“嗷”一声巨吼,老虎身子被令狐风一掌击中,顿时倾斜踉踉跄跄往一侧迈出几步。见猎物离自己已经如此之近,猛的身子一扭,一个猛虎扑兔,如泰山压顶般扑来。

令狐风灵巧的施展“强行”如离弦的箭般迅速与老虎脱离,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心中暗思,这老虎皮粗肉厚,打在他身上就好像打在大熊身上,所有的气力如你牛入海全无踪影,而自己手头也有刀剑棍棒之类的武器,这该如何是好,伤不了老虎的筋骨,必须用尽全力,或许才有些伤害。

见猎物如此灵巧,老虎冷冰冰的看着令狐风。半张着嘴,脸部肌肉不断的抽搐抖动,不停的发出“嗷嗷嗷”的吼声,两溜虎须如钢针一般张开,露出山林之王的无上威严。忽然,老虎又一次朝着令狐风扑了过来,速度极快,前爪高高举起,试着搭住令狐风,将猎物按倒在地。

令狐风已经看出老虎的路数,利用它的速度、体重和爪子将猎物扑倒,然后再咬住猎物。于是乎令狐风再次绕了个弯,顺着林中大树绕弯弯,如灵猴一般,脚底抹油,屁股也是滑不留手,多年在山林中逃命的本事在此刻又立功了,后面远远跟这个傻大胖圆的大虫,惹的老虎无比愤怒,不停的“嗷嗷嗷”咆哮,却又无可奈何。

只见那老虎腹部剧烈的一胀一缩,重重的喘着粗气,步伐也变的缓慢笨重,最后停了下来,悻悻的转身离去。见此情景,令狐风稍微思虑,一下子冲了上去,高高跃起一屁股坐在虎背上,双脚夹住老虎身子,双手紧紧揪住老虎后脑勺虎皮。

老虎整个身子猛的一震,还没人敢这样撒野,顿时身子剧烈的晃动,脑袋不停的往后转,老虎湿润的嘴唇和锋利的牙齿甚至已经蹭到令狐风的手臂,虎爪不住的往头顶上挠着。

令狐风在虎背上被高高的抛起,若非双手紧紧抓住虎皮,恐怕要被老虎抛下来,剧烈的颠簸感觉到身躯和力量与老虎巨大的差距,令狐风的左手手臂被虎爪蹭了两下就已经血肉模糊,好几次险些脱手被摔下虎背,就在此刻骑虎难下的时刻,令狐风深吸一口气,憋足了真气凝聚于右臂,右手握拳,夹杂强烈真气的拳头如雨点般砸在老虎后脑勺上。

负痛的老虎则更加疯狂,行如闪电,势如滚雷,在林中咆哮、挣脱、反抗,令狐风如同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险象环生。

越是危险,令狐风体内的凶性也越是被激发,个子虽小,气劲却强,右拳疯狂的击打老虎头部,没多久老虎的动静慢慢小了,鲜血从老虎的耳、鼻、眼中流出,最后满头的血污,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气喘吁吁的令狐风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拳,只觉得已经精疲力尽,无力的趴在虎背上,手臂、衣服、脸颊都已经被飞溅的鲜血洒满,突然令狐风唯恐老虎撞死,又抡起残疾不便的左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老虎脑袋的另一侧打了一阵,直至手臂瘫软为止。

气力耗尽的令狐风翻下虎背,重重的摔在地上,脑袋靠着虎皮,感觉到老虎死的透透的这才安心,疲劳顿时化作困意,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四十六章 逃脱(五)

清晨,晦暗的晨光照进了小树林,一点清冷,一丝安逸,一分祥和,鸟儿叽叽喳喳的吟唱着,早起的的小动物忙忙碌碌的开始了新的一天。

“滴答”一滴露水从树叶上滚落,滴在令狐风的额头上,惊醒了熟睡的令狐风,慢慢睁开眼睛,背后靠着的虎尸已经冰冷僵硬,昨夜将这老虎打死,令狐风耗尽了全部的真气和体力,一觉睡醒,双手虽然还有些酸疼,但内息充盈,感觉内功的修为又有所提高。

饮了些山泉,吃了些野果,稍微休息一下,令狐风悠闲自得漫步在林间的小道上,没有任何压迫,没有任何不公,以一颗崇敬的心去瞻仰大自然的伟岸和无穷,可能是山林中待的久了,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也正是令狐风现在所向往,只是知道屋里父亲和爷爷在日夜思念和找寻,令狐风这才想要继续赶路早日回家。

走了约两个时辰,令狐看见土坡下有一条官路通往远方,随即兴奋一跃而下,没注意坡下的行人,不想惊扰了路上奔跑的几匹马。

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莫约二十岁,一副官宦人家的打扮,后面跟着几个随从。马受了惊,年轻公子一手揪住缰绳,一手按住腰间宝剑,面对从天而降的令狐风肃穆而又冰冷的说道:“你是何人?”

令狐风道:“路经的旅人。”

年轻公子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滑稽的少年,耳朵上还戴着一对弯月形的耳坠,心中极为好奇,也感到好笑,依旧冷冷道:“旅人?我看你更像是强盗盯梢的。来啊,把他给拿了。”闻言,几个仆从翻身下马。

令狐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公子道:“小孩,别害怕,我也是为策完全,此地强盗出没,不得不出此下策,待走过这一段路我便把你放了。”

令狐风眉头一皱,头微微底下,不啃声,不说话,以示拒绝。

下马的几个仆从,可不会搭理令狐风拒绝不拒绝,几人连手就要把令狐风给绑了。

令狐风冷“哼”一声,连退数步。

仆从似乎也已经失去了耐心,嘴里骂骂咧咧,动起了粗手。

令狐风也毫不客气,运起“磐石”的劲气,双掌向前,震翻一众仆从。

一干人等吃了亏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一个小孩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把几个大人打翻在地。

年轻公子冷笑一声道:“都退下。”闻言,众随从赶忙退后。“吱吱吱……铮”年轻公子慢慢拔出剑,忽然一个箭步向前,一剑刺向这不听话的小孩。这一出手就知这年轻人家学渊源,步伐、身形、剑招都着实不错。

令狐风再次运起“磐石”的劲气,双掌向前,硬拼之下,只觉的这年轻人功力也极为不俗,双掌都有些发麻。裆下冷冷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年轻人公子冷冷一笑,对面前这个小孩的话颇为不屑,随即长剑一挺,舞出数躲剑花,招式虽平淡,却也足见其功底扎实。可剑花过处,小孩身影一闪,全无着落,身法如幽灵般神出鬼没。一来二回,心中暗暗吃惊之余指着仆从道:“快,去通知我爹,今日有变数,快折返,恐遭强人埋伏。”

仆从翻身上马还没跑出几步,只见一队车马缓缓驶来,前方领路的中年人跨着高头大马,雄纠纠气昂昂的策马而来,只见那中年人浓眉大眼,一副北方豪杰的模样,腰配长剑,看似武夫眼神中却又透着睿智。

年轻公子迎上前去,拘礼道:“爹,这小子武艺不俗,一看就是强盗盯梢的。不如把他绑了送官办理。”

令狐风对其他人的诽谤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仿佛不管其他任何人说什么都无动于衷,面对任何蜚语流言都视而不见,哪怕背负所有一切的恶名也都无所谓,用沉默和武力就能应对。又或许是与世隔绝时间长了,人与人之间最简单的交流有点费力,尤其是面对这种敌对情绪的人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令狐风根本不需要任何辩解。

中年人挥手示意年轻公子不要再说了,随即向前,仔细看了看令狐风,只见眼前这少年的眼神如此冷漠、孤独、寂寥,仿佛被尘封在与世隔绝的冰窖之中。“在下郭子仪,奉诏回京述职,这是小儿郭曜。荒郊野外,野兽横行,你一个孩子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家中还有何人?不如让在下送你回家吧。”中年人露出一丝善意的笑容。

这么多年了,罕有的几句问候,一声叮咛,这仿佛是那么的陌生,却又无比温馨,顿时令狐风也敌意顿减,说道:“我本事扬州的大户人家,小时候被人掳劫,这才沦落到这里。”

郭子仪也是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个苗人装扮的孩子居然是汉人,继续问道:“我虽未去过扬州,但是对扬州武林泰斗令狐家仰慕已久,只是一只不得机会相见。小兄弟,不知你知道吗?”

令狐风大惊,稍稍欣喜之余,却又不敢说实话,自己的父亲和爷爷都极重颜面,尤其是爷爷,“面子”二字看的极重,自己在家中被掳走定然是他们的奇耻大辱,当着别人的面不说也罢,于是神态缓和的说道:“我知道,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令狐家,主人令狐人杰武功冠绝天下,令狐煌也是新一代的顶尖高手,这在我们扬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家府邸我都去过,在扬州城东。”令狐风说的绘声绘色,说起自己往昔的荣耀。

郭子仪目不转睛的盯着令狐风,不放过令狐风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微微点头道:“孩子,看你年纪轻轻,却有些武功底子,着实不错,不知是从何方?”

令狐风淡淡道:“跟着我一个苗人叔叔在山中常年打猎,学会了些本事。”

观察了令狐风的眼神,郭子仪断定眼前这小孩所言不假,于是说道:“孩子,不若我们一起赶路吧,前方有盗贼出没,这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到襄阳我等一路北上,小兄弟你可坐船顺江而下,几天便能抵达扬州。”

令狐风稍微犹豫了下,点点头。

第四十七章 逃脱(六)

郭子仪见令狐风点头,于是笑道:“你会骑马吗?”

令狐风摇摇头。

郭子仪笑笑道:“凡男子学习骑马武艺,佩戴宝剑乃是正途。你小小年纪根基不错,可不能荒废了。”

令狐风默然不语。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郭子仪十分畅怀的高声吟唱道。“若非军职皇命在身,我也想纵横江湖,快意洒脱。”郭子仪三言两语之间极尽豪迈豁达之风。

听了郭子仪所吟的诗篇,令狐风止不住的心潮澎湃,一股莫名的冲动急剧膨胀,半晌沉浸在这来去如风、自由洒脱、无拘无束、名留青史的梦幻之中。久久如梦方醒,反驳道:“因人而异,因材施教。读诗书,明事理。著书立说,文章传千古。若有朝一日能入朝为官,我一定要鞠躬尽瘁为百姓办好事,古来贤相伊尹、霍光、诸葛亮,我朝良相房玄龄、魏征等都是我的榜样。”看着那中年人目光似乎有些异样,令狐风立刻话锋一转道:“文武双全,出将入相,古来有之。”

郭子仪一听,笑道:“小鬼,你很对我的脾性,小小年纪有如此见识,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这是一旁的郭曜上前对着郭子仪道:“父亲,天不早了,我们还是赶路要紧,此地盗贼出没,不宜久留。”

郭子仪看了令狐风一眼,说道:“不会骑马,必然受不了马上的颠簸,不如做车帐。”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车马,妻妾家人都已挤满。

郭曜想了想道:“父亲,不如让他和芸妹同坐一辆马车。”

“这……不妥吧。”

“爹爹的担心孩儿懂得,只是芸妹弄成这个样子恐怕也……况且他还只是个小孩子不打紧。”

郭子仪思虑片刻道:“也罢,也罢。行军打仗,出门在外,不拘小节。”言罢,引着令狐风来到家眷最后的一辆马车,“你就和小女芸儿挤一下吧。”

令狐风愣了愣,也不客气,一下子登上了马车,掀开门帘,只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一个年纪十二、三的女孩端坐在马车内,聚精会神的看着小案上的书册,穿着朴素,秀发乌黑,看不清相貌。

乍遇女孩,令狐风莫名的紧张,莫名的尴尬,莫名的好奇,这种奇妙的感觉难以言表。挨着门口坐着,时不时瞥着眼睛看看那女孩,只见她完完全全的融入了书卷之中,居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坐在她身旁。这多少让令狐风感觉有些收到冷淡,心底里有点惆怅和失望。

车中整齐的堆放着许多书籍,闲来无事,令狐风谁手拿起一本,是《李太白诗集》,李太白就是李白,这个人令狐风小时候就知道,是当代最伟大的大诗人,他的诗不管是社会名流,还是集市坊间都流传极广,备受推崇。

细细翻看,只觉笔法多端,变幻莫测,自然明快,飘逸潇洒,语言简明,情思无限。大量咏颂名山大川的诗歌将壮美山河一一呈现在眼前,意境奇妙。令狐风原本心向读诗书,做学问,虽然仅仅只读过《四诗》、《五经》,甚至有些字还不认识,但是令狐风很能领悟到其中的奥义和精妙。自己在山岭之中生活了那么些年却不知道用这么优美自然简洁明快,充满想象奇幻的诗篇去描述,现而今细细诵读,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好像这一切都跃然于眼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脖子酸痛,眼睛也有点迷糊,令狐风慢慢放下手中的书卷,揉了揉眼睛,稍微活动一下脖子,眼角偶尔撇过,只见那个女孩满脸黑痣,左眼聚了一摊红色的看着像胎记的色斑,面目五官也都不堪入目,除了了体态端庄之外,可谓奇丑无比。但是令狐风对相貌并没有什么介意的,深深的佩服这女孩的毅力和专注。那神情,那神态,简直非常人所能比拟,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这股子韧劲不管是读诗书,做学问,或是练功习武,恐怕造诣成就都要远远超过自己。

惊讶、畅想、羡慕、佩服,又过许久,那女孩才慢慢放下手中的书册,缓缓转过头来,体态端庄而优美,只是相貌奇丑无比,淡淡问道:“你是谁?”

令狐风愣了愣,回答道:“我,我是同路的,刚才那个郭子仪叔叔让我坐这个车上。”

“嗯。”那女孩轻“嗯”了声。

“姐……姐姐,我叫令狐风,你叫什么呀?”

那女儿淡淡道:“你可以叫我芸姐姐。”

“芸姐姐,你们去京城做什么啊,京城在哪?”

“家父奉诏入京述职,而我或许将在京城国子监中终老此生吧。”年纪不大,可是说起话来老气横秋,仿佛看穿了世事,世间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令狐风尴尬的笑了笑,拿起手中的书册,笑道:“芸姐姐,这个诗集能送给我吗?”

那女孩点点头。

令狐风舔着脸把诗集收了起来。“芸姐姐,谢谢啦。”

那女孩还是轻“嗯”了一声。

见没什话,令狐风绞尽脑汁想了想,又问道:“芸姐姐,我们怎么才能达到李太白诗歌那种造诣?”

“见识,阅历,才华,努力,天赋。太年轻,即便有天赋和才华也无济于事,努力只是唯一的途径。”

“芸姐姐,你见过三丈高的人熊吗?还有……还有五丈长的大蛇,一张口就能吞下整个人……”令狐风一下子把自己所经历的一些惊险说了出来,说的离奇玄幻,天花乱坠,“芸姐姐,你知道吗?当时我被大蛇勒晕了,然后大蛇张开大嘴从我的头开始,不咀嚼,慢慢囫囵吞下去,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逃脱的吗?”

那女孩似乎也有些好奇,问道:“怎么样?”

“当时我的上半身被大蛇完全吞下去,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恶臭无比,液体粘稠,还是酸的,粘在皮肤上刺痛无比。多亏当时腰间还有一柄匕首,我就拔出匕首沿着蛇身,使出吃奶的劲把蛇身上割开一个大口子,然后我就转出来了。当时太危险了,要不是及时醒过来,恐怕已经死了。”

“当一个人被紧紧的勒住,浑身血气运行不畅,人会失去意识和知觉,即便松绑,意识和知觉恢复恐怕也得几个时辰,你能及时醒来,也算命大。而且勒住时间长了,那伤害是不可逆的,就算人不死,也永远醒不过来,成为活死人。”

“芸姐姐,你对这个这么有研究?”

“天地万物,自然理法,奥妙无穷,人哪怕皓首穷经,也难窥测天理之万一。文学、算术、医术、卜算、星象、建筑、机关、兵法、制造作坊、自然哲学、万物法则……”

令狐风愣了……鬼斧之神工,造化之无穷。

第四十八章 逃脱(七)

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不堪的女孩,令狐风心中产生了由衷的敬佩,她所追求的道路是寻着孔夫子、鲁班、祖冲之、袁天罡等人的道路继续摸索,探寻真理。仿佛站在巍峨的山巅,一览众山,常人只能仰望,难以企及,令人敬而远之。

随即那女孩又拿起书案上的册子继续翻看,如此认真,一丝不苟,完全沉浸的书中。

令狐风虽然从小立志读诗书,做学问,但是这么几年在山林里的日子也养成了他热爱大自然,好动不喜约束的习惯,若是能像李白那样游览名山大川,写下传世佳作,也算不枉此生。常年不看书,看了这么一会也累了。马车里空间相对狭小,不爱受拘束的令狐风感觉有些不自在,掀开车上的窗帘,看看外面的景色,一晃已是夕阳西下,太阳镶着金边缓缓坠落西山,道路两旁草木山林俊秀雄伟,郭曜在前开路,一马当先,郭子仪则策马前后焦急的催促前行。令狐风猛的醒悟,刚才郭曜还误会自己是强盗盯梢的,难不成这里有强盗出没,所以那郭子仪才这么焦急的催促赶路,虽然他是武将出身,可是没有兵丁护卫,就算他双拳能敌过四手,可如此多的家眷又当如何?这就难怪他如此的焦虑了。

忽然,马匹受了惊吓,一阵嘶鸣,车队慢慢停了下来,令狐风脑袋本来就探出车外,只见前方道路率先冒出十来号人,紧接着两侧山林又接二连三跳下数十人,就好像拿竹竿敲打枣树掉落满地枣子一样滑稽。人人各持刀剑凶器,跃跃欲试。一众家丁护院纷纷拔刀相向,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郭子仪策马大声吼道:“诸位好汉,且慢动手,有话好说,莫伤无辜。”话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犹如一堵高墙挡住了宵小的脚步。

令狐风看出眉目,没想到还真有强盗,这姓郭的大叔对自己还可以,而自己身无长物,唯独一身功夫,若能助他一臂之力,也算是扯平了。于是赶紧下了马车,迟了生怕来不及表现。

郭子仪策马至郭曜旁小声道:“再往前二十多里有驿站,你一会见机行事,突出重围,前去求救。”

郭曜点了点头。

“有没有能上前搭话的?”郭子仪处变不惊,不卑不亢的大声道。

这时,一个高高大大的壮汉上前来,轻蔑的说道:“留下车马钱财,首饰细软,饶你一条性命。”

站在后面的强盗大笑道:“把马车里的小妞也留下……”惹的一众宵小嘻嘻哈哈一片。

令狐风上前正要有所作为,却被郭子仪按住,令狐风不知道他这是在怕什么,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看谁能挡我!如此英雄气概想来他也并不缺乏。

郭子仪淡淡道:“诸位好汉,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只管拿去,而我此行路途遥远,若无车马,实在不便,还行诸位行个方便。”话语间,既不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也不咄咄逼人,不可一世。给人感觉刚刚好,像是商贩之间正常的讨价还价。而对于留下女眷的要求,郭子仪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为首的壮汉见来人器宇轩昂,气度不凡,手下家丁护院看着也有两把刷子,既然他肯主动交出钱财和解,有何必拼个你死我活,出来混求财不求命。再说了,听口音,看架势,像是关陇世族,虽然关陇世族没落,但门阀依旧鼎盛,况且和皇族有千丝万缕的牵连,没有必要把事情闹大。“既然兄台如此爽快,我也就不难为你。兄弟们,不许骚扰马车上的家眷,去后面车上看看有什么值钱的全拿走。”

郭曜气愤的看着父亲,怒不可遏。

郭子仪摇摇头,示意任由他们去吧。

令狐风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怕牵连了家人,心中不由的感概拖家带口真不容易。

这时,从两边山上又冲下来一群人,以老幼妇孺居多,手中拿着棍棒、农具、板凳,像是和强盗是一伙的,刚下来就开始哄抢后面车上箱子里的财物。这情景,争先恐后,排山倒海,奋勇当先,舍生忘死,场面异常的火爆。而其他的强盗没有去哄抢,而是绕着车马闲转,不知道还在打什么坏主意。这种情况下恐怕连带头的壮汉也没法控制节制和禁止。

忽然,后面又一阵嘈杂,一个盗贼宵小欲等马车骚扰侵犯女眷,家将加以阻挠,随即产生口角,刀剑相向,动起手来,卷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双方都无法克制动起手来,大打出手。

郭子仪心知不妙,趁着一干强盗上前助阵殴斗,拍了拍郭曜的背。

郭曜会意策马疾奔。

马蹄声惊动了为首的头目,强盗头目大惊失色,大声呵道:“有人通风报信,大伙赶紧动手,男女老幼一个不留。”闻言,众强盗无不面露凶色,各持作案器械,张牙舞爪,纷纷动手。

郭子仪气的垂头顿足,没想到儿子这么笨,策马疾奔,闹出这么大动静,偷偷摸摸走远了,再扬鞭策马不就神不知鬼不觉。裆下事情已无挽回,随即拔出佩剑,缰绳一松,战马嘶鸣,快速奔驰,连刺数剑,当即刺死两个贼人。与此同时,所有的家丁护院或三人,或两人围着马车,互为犄角与盗贼纠缠,而在此刻,马车中的女眷纷纷向外抛洒随身佩戴的首饰,贼人又一阵哄抢,这一切好像精心策划的一般,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令狐风也没闲着,双手聚劲,一连击倒数人,见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适当压低真气,速战速决,只伤不杀。见数人持刀砍向自己,令狐风如灵蛇一般拖曳这身姿,巧妙的躲过。忽见家眷车马最后排那位芸姐姐的马车居然无人看守,三、两个贼人已经登上马车,令狐风立刻运起“强行”之法,如同一道闪电扎入马车之中,随即马车棚子如沸腾的锅盖,被掀飞一丈多高,三名贼人被震飞老远,而马车上的女孩安然无恙。令狐风看了一眼,问道:“芸姐姐,你没事吧?”只见她依旧丑陋不堪,面无表情,额头甚至没有一丝冷汗,处变不惊,这种定力恐怕已经远远超出了常人,犹如老僧入定,心无杂念。

女孩点点头,示意没事。

突然在马车上的令狐风和那女孩猛的一震,一侧车轴断裂,二人连同马车向一侧倾覆,重重的摔在地上。被车身压着的令狐风顽强的推开车身,勉强获得行动能力,而女孩却被车轱辘压着动弹不得,而就在此刻约有近二十名强盗持刀从四面八方砍向令狐风和女孩。

就在这短短的刹那,令狐风欲脱身并不难,只是这女孩就要被大卸八块了。若是要救她,自己就要直面这森寒的钢刀,血肉之躯,难以抵御钢铁。

第四十九章 逃脱(八)

电光火石之间,令狐风的眼神变的异常冷漠,表情也是凶相毕露,浑身上下紫色的气息迅速腾起,速战速决,只伤不杀仅仅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对敌人的宽仁就是把自己推向深渊和死亡。当即还击,一掌击出,震飞当先的两名贼人,随即转身,掌风起处,逼退数人。见贼人已经近在咫尺,令狐风双手合十,真气凝聚于掌心,再猛的向前推出,掌风罡气势如破竹,又有七人被掀飞,只见倒地的数人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伤势极重,功力相差之悬殊如天壤云泥之别。

“刷刷刷”的几声,令狐风身子一斜,一一躲过攻击。“啊啊啊”,令狐风猛的发现另一队贼人持刀砍向女孩,刹那之间便做出了决定,飞身扑了过去,用身体挡在女孩前面,左手牢牢的抓住刀刃,顿时鲜血迸裂,指关节处血流不止。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一柄钢刀砍在令狐风的左臂上,伤口深可见骨,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涌出。

女孩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涌出,看着像是吓得不轻,目光缓慢而呆滞,表情依旧木然,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挡在自己身前,心中的感动难以言表。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细近距离的观察这个邋遢的男孩,蓬头垢面,高高瘦瘦,目似流星,神情冷漠,耳朵挂着一对奇异的月牙形耳坠,衣服破烂还带着阵阵恶臭,身体颇为结实,线条轮廓清晰硬朗。默然冷酷的表情很难让人想象他身受两处严重的刀伤,仿佛对痛处已然麻木,没有任何感觉,孤单而寂寞的眼神好像他没有任何朋友。

“喝喝喝……”就在此时,一名贼人高高跃起,双手持刀,由上而下朝令狐风面门劈来,声势极大。

令狐风双眼一瞪,杀机大盛,右手化拳,凝聚所有真气,罡气如锋利的锥一般,凿穿了贼人的胸膛,只见那贼人背心喷出一股鲜血,胸膛洞穿一个碗口大的窟窿,血淋淋的惨不忍睹,当即毙命,摔倒在地。继而左臂一震,抓在手中和砍在手臂上的刀刃顿时被震碎。

被吓呆了的贼人只感觉脖间一抹暖流划过,随即头晕目眩,倒在地上,呼吸困难,难以为继。

令狐风慢慢转过头,朝着女孩微微点头示意,随即突然加速,化作一道黑影,如暗夜中翩翩起舞的黑蝙蝠,夜色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仿佛屠夫和刽子手在酣畅淋漓的处决死刑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近四十人的强盗被一一击倒击伤,竟无还手之力,而先前哄抢的村民则一哄而散。

一众盗贼瘫倒在地上,鲜有能站起来的,偶尔有几人勉强起身,也是相互搀扶,踉踉跄跄,慢慢悠悠逃窜入山林。

包括郭子仪在内,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一切恍如梦境一般,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面无表情的令狐风脑袋慢慢四处探寻摸索,已经没有再能站起来的强盗,随即缓缓舒了口气,表情紧绷肃穆,神情冷漠孤独,出手凶狠毒辣的令狐风这才慢慢恢复刚才的样子。

“小……小兄……弟,你,你这是……”无比吃惊的郭子仪难以置信,断断续续的说道。

令狐风冷冷道:“郭叔叔,我帮了你,这就当我们之间扯平了,互不相欠。”

郭子仪武举入仕从军,功夫自然极为不错,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无不精通,今日见了令狐风的表现简直不可思议,难以想象,小小年纪,还是一个孩子,功力之高深已经步入一等一高手的行列。

“小兄弟,你受伤了!”

令狐风冷冷一笑道:“没事!”言语间极为冷漠,言罢转身离开,远远的坐在地上,全然不顾手臂上的伤口。

郭子仪能隐隐感觉到这少年没有恶意,可能因为生活经历原因,性格上有些小的偏差。于是也没有多加询问,当即逐一检查强盗伤势,继而查看检查车队人员物品受伤受损情况。激斗之下,仅仅只有数名家将受伤,而马车受损严重,需要修理,而不少衣物、食物和日用品被哄抢一空。随即郭子仪下令迅速修理马车,将能用器物装回箱子里。

原本心情不错的令狐风经过一番厮杀,心中不禁怏怏不乐,仿佛又进入以前那惨无人道,暗无天日的童年痛苦时光,独自一人寂寂的坐在路边。

“你没事吧?”

“啊……”令狐风惊了个呆,黯然道:“哦,芸姐姐,我没事。”

只见那女孩手中拿着两个瓷瓶,淡淡的说道:“你的伤口很深,我来帮你看一下吧。”

女孩的声音很好听,这也使得令狐风烦躁的心微微舒缓,牵强的一笑,说道:“我没事,习惯了。”

“让我来看一下吧,我还能懂些医术。”

令狐风没有啃声,伸出了左臂。

“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刚才真是谢谢你了。”女孩把瓷瓶中的白色粉末倒在令狐风手臂的伤口上,然后拿两条很精致的丝巾包扎伤口,看着令狐风伤痕累累,不忍直视,略带残疾的手臂,女孩不禁对令狐风充满了好奇,好奇这谜一样的少年。“伤口很深,敷了药就没事了,但会留下伤疤。”

令狐风淡淡道:“你赠送我诗集,我替你挡下两刀,这很公平,并不存在谢与不谢的问题,扯平了,不互相欠。芸姐姐,很高心能认识你,过了今晚,我们就各走各路,彼此分开,大家好自为之,其实我还是很佩服你的,佩服你对学问的执着和持之以恒。”边说,令狐风明显感觉到左臂伤势有了很大的变化,血立刻止住了,伤口没有明显疼痛的感觉,她的不知道是什么药,还真是有效。令令狐风好奇的是,女孩话语间,情感情绪包括眼神数度变化,可是她的面部表情却是依旧始终如一,好像没有表情一般,可能是得了什么怪病,令狐风搞不懂,也没心思去理会。

女孩又拿出一方丝巾递给令狐风,浅浅道:“你把这个收好,千万别丢了,就当是留个纪念吧。”也不给令狐风拒绝的机会,塞进令狐风手中,然后缓缓转身离去。

令狐风愣了愣,看着手中的丝巾,和手臂上绑着的正是一组,分别绣着竹、松、梅,上面还带着淡淡清雅的幽香,这么孤芳自赏,清高冷傲的女孩能送东西给自己,这也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令狐风也不做多想,劈手就揣进了怀里。

第五十章 逃脱(九)

迅速修理车辆之后,车队连拉带拽,缓缓行进。而就在此时,一队军士列队前来接应。

为首的郭曜骑马十分焦急焦虑。

郭子仪骑着马,朝着郭曜点点头,示意赶紧赶路。

一路上没有耽搁,本来是住驿站,但是后来进城住的客栈。

进了城,令狐风就和郭子仪一行人分道扬镳了。时值夜晚,但是襄阳城里却是灯火辉煌,人流攒动,完全打破了令狐风对以往黑夜认识,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好像在这里变的模糊了。道路十分宽敞,华厦高楼沿着道路两侧整齐的排开,商铺、酒肆、客栈林立,热闹的街市倒显得令狐风分外的孤单和冷清。

细细的观察了周围,感觉没有苗人阿克的监视,令狐风这才稍微安心,询问了街坊邻居,得知渡口的渡船只有白天才发船,晚上并没有船只出航,令狐风百无聊赖的游荡在大街上,无所事事,肚子有点饿,假如在野外令狐风随便找些野果充饥,饮些山泉也就过去了。可是在城里找不到任何东西,若是拿了别人的就算是偷或者是抢,违反了基本的行为和道德准则。

形单影只的令狐风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忽然来到一个灯火辉煌,门庭若市的三层高楼前,巨大的红灯笼高高挂起,鲜艳的彩带随风飘扬,曼妙妖冶的女子倚着栏杆如花枝招展,不停的挤眉弄眼,卖弄风姿,与来往路人搭讪。

令狐风慢慢停下来了脚步,只见不断的有烂醉如泥的醉汉从中搂着女子走出,同时也不停的有各色各样的男子被路边的女子拽入楼内。只是奇怪的是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好像没看见令狐风一样,纷纷绕开令狐风把那些路上的男人往里拉。

这使得令狐风有点好奇,抬头看看匾额,上书“百花楼”三个大字,名字没什么奇怪的,看房子的装修,金碧辉煌,极尽奢华,又往里瞅了瞅,男男女女,混成一团,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令狐风不禁好奇,又往里走了几步,百花楼内部宽约五丈,进深大概四丈。随一进门,有一个紫色的高台,上面有五个舞姬妖娆的翩翩起舞,美轮美奂。下面的一群观看者不停的拍手鼓掌叫好,不停的吹着口哨,一个个笑的灿烂的跟花似的。

大门敞开,没有人阻拦,巨大的好奇心驱使令狐风一步步迈进了百花楼。

“喂喂喂……臭小鬼,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出去,快出去!”这时一个男人跑过来驱逐令狐风,声音阴阳怪气。

令狐风愣了愣,一个劲的被往外推。

“住手,他是我的朋友,让他进来。”这时,一个人在一旁说道,边说边递过去些碎银子。

令狐风扭头一看,是一个长相奇怪的年轻公子,忽然之间,令狐风猛的醒悟,“芸……”

来人正是令狐风先前遇见的女孩。只见她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

令狐风会意,走到跟前,小声的问道:“芸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据闻仙音娘子旅居于此,我特来一探究竟。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个人没什么事,在大街上闲转,看见这里最热闹,人也做多,门口还有那么多姐姐招手,所以我就进来看看。”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令狐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你进来做什么?”

令狐风双眼变的凝滞而缓慢,随后缓缓道:“在黑暗和孤独中待的时间长了,就会不禁向往光明和热闹的地方,这你或许永远都不会懂。”

女孩冷冷一笑道:“那你现在进来了。”

令狐风淡淡道:“我想到处转转。”

“身上带钱了没?”

“钱?”令狐风想了想,从身上袋子里取出了几个金锭,问道:“是这个吗?”

女孩大惊,惊的不是令狐风这穷鬼身上居然藏有金子,而是这几个金锭呈色极正,含金量极高,却不是官府铸造的金锭,想不到民间居然有如此实力的人私铸金锭。“没错,这是金子,能够你为好几个姑娘赎身。”

“额?”

“哎呦,两位小公子,有相好的姑娘没?小红,小桃,还不快来招呼客人。”

令狐风一看是一个年龄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浑身珠光宝气,浓妆艳抹,胭脂气极重。令狐风想了想,也学着女孩的样子,把几锭金子递给了那中年妇女。

那老鸨收下金子,目瞪口呆,而后喜形于色,乐的几乎窒息,吞吞吐吐道:“小……小爷,您楼上雅间请,让妈妈我为你好好挑几个姑娘,好好乐呵乐呵。”

令狐风又愣了愣,被几个殷勤的****和姑娘连拉带拽的请上了二楼,随后进了一间布置优雅的房间,随即上了些酒肉美食。令狐风本来就饿的眼冒金星,也顾不得那么多,居然他们提供了食物,也毫不客气,吃的不亦乐乎。

老鸨一下子惊呆了,干了那么多年,见过无数的客人,这还是头一次。

过了一小会,一群姑娘婀娜多姿的进了房间,一个个二八年华,美艳动人,令人眼花缭乱。

老鸨见令狐风头都不抬,一个劲的吃东西,心中有些诧异,但还是热情的介绍道;“小爷,您看看,这是春花,这是夏香,这是秋菊,她是冬梅……”一一介绍过,见客人还是无动于衷,老鸨顿时有一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感觉,但是向一众姑娘使了个眼色。

众美女一齐上前,在令狐风身上蹭来蹭去,有倒酒的,有夹菜的,有拿身体紧贴着令狐风的,无不施展浑身解数,使出万种风情。

“公子,喝杯酒!”

“公子,人家叫香香……”

……

听着那销魂蚀骨娇滴滴的声音,令狐风大惊失色道:“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老鸨笑眯眯道:“小傻瓜,别害臊,你来这里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吗?男人皆好色,你虽然年纪小了些,但也是个男人,来!让姐姐们好好伺候你。”

令狐风猛的醒悟,目瞪口呆的看着所有人,急急起身,一声不吭,夺门而出。

包括老鸨在内,所有人都惊呆。

依然逗留在大厅的那女孩见令狐风奔出,好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还消受不起了?”

令狐风冷冷道:“贬酒阙色,可以无污。避嫌远疑,可以不误。”

第五十一章 逃脱(十)

对于风月之事不甚了解,但是令狐风似乎嗅到了些什么味道,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这人声鼎沸灯火辉煌的百花楼,独自一人行走在人影依稀的大街上,仿佛这种寂寥冷清和孤独才是属于他的世界,一个人慢慢悠悠走着,边走边打听,终于一个人到了码头,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徐徐的冷风吹在脸上有一丝森冷,“哗哗”的江流水声悠长而安逸,泊位上停泊了不少船只,船上的灯火能将船照出个轮廓来,江面上的渔火星星点点,仿佛一簇簇河灯漂浮在江上,倒影若影若现,随波荡漾。

这样的景致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深山中的孩子来说太奇妙了,摆脱了苗人的阴影,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细细欣赏这别样的美景,令狐风的心别提有多畅快了,好像那一切不开心的回忆都如同过眼云烟,随之烟消云散。带着对回家的憧憬期待和想象,令狐风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令狐风也是难得的起得晚,被码头上一阵阵嘈杂的叫喊声吵醒,睁开眼,抬起头,虽说是薄雾缭绕,水汽朦胧,只见码头上此时已是分外的热闹,一众人等将一箱箱东西扛上大船,而船上的船员拉缆绳的,收拾船帆的,清洗甲板的,一个个都忙的不亦乐乎,船只对应泊位的码头上,或是船上,总有那么几个人在商量着什么,可能是船长、船主、或是商人之类的人。

偶尔还能看见几艘船扬帆起航,令狐风打了个哈欠,也丝毫不敢怠慢,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驶往扬州的船,只要上了船,可能几天就能回到家里。

令狐风四下张望了一下,看看哪边有就近的大船,先不管怎么样,总要上去问一下,碰碰运气。

这时,几个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慢慢悠悠走了过来,时不时顺手牵羊拿着商贩的东西,见了合心意的就拿什么,仿佛是横在这码头上路卡,一下子挡住了令狐风的去路。

令狐风仰起头,看见这三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似乎没有让路的意思,于是令狐风饶了好大一个弯,试图绕过去,可没想到其中一个年轻人一个侧身平移又堵住了令狐风的去路。令狐风则微微皱眉,见三人中间有个通道,于是又试图穿过。没想到两个年轻人像两扇门一般合了起来。

“喂,小鬼,你是要去哪啊?”一个年轻人调侃道。语气中颇有惹事消遣的意味。

令狐风稍微愣了愣,随即说道:“麻烦你,请让我过去,谢谢啦。”

三年轻人相互看了看,红笑道:“小鬼,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令狐风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三人一愣,“臭小鬼,不是本地人吧?一个男的耳朵上戴两个耳坠,看着真是让人不爽。有钱没?拿些来给大爷几个花花。”

“我知道了,你们是地痞流氓。”

“臭小鬼,你讨打!耳坠不错,没准没当些银钱。”言罢,其中一人伸手便上来揪,也不怕把令狐风耳朵揪下来。

令狐风敏捷的连退两步,眉头紧皱,冷冷道:“让开!”

看着令狐风有些生气,三个小流氓一起大笑。“怎么,小鬼你生气啦?告诉你吧,大清早哥几个没事干,就是来找茬的,来找你消遣的,怎么样,打我呀!”

令狐风看了看周围商贩,以及码头上的其他人,只见他们一个个有心帮忙,却力不能及,敢怒而不敢言,看来是受他们长期欺压,无可奈何。重重吸了口气,令狐风目光扫视三人,没好脾气的道:“让开,我再说一遍。”

三个小流氓再次哄笑,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小鬼哪来的勇气,居然敢对他们三个说这话。其中一个站位靠前的劈手就是一巴掌,挥向令狐风。

令狐风脸上露出阴冷的怪笑,或许是笑他们不自量力,自寻死路,左手一抬,抓住那小流氓的右手手腕,此时体内真气源源不断的侵入那小流氓内体。

“啊啊啊……”顿时,只见那挥手打人的小流氓好像着了魔一般,整个身体弯曲,痛苦的哀嚎着,随即“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浑身筋脉剧烈的起伏着,惨叫声更加痛不欲生,仿佛凌迟处死,一块块肉被活生生割下来一般。

这时,令狐风叹了口,轻“哼”一声,松了手,以内力侵入筋脉的方式狠狠教训了下那出手打人的家伙,估计没有一、两个月的调养,伤是好不利索的。

令狐风松手的瞬间,只见那小流氓立刻瘫倒在地面上,浑身还不停的抽搐。

一旁的两人一下看傻眼了,甚至还不敢上前去扶,色厉内荏的大声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和我们五湖四海帮作对,你活的不耐烦了吧。”

令狐风表情阴沉,一声不吭,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两人。

两人感觉好像被恶鬼盯上了一般,那犀利的目光阴寒如冰刃,刀刀刺入心房,使人浑身不由的颤抖。

忽然,其中一人手猛的一挥,口中大喝道:“去死!”只见三枚暗器脱手而出。手法虽然一般,但这么短的距离,怎么着也能命中。

令狐风右手微微伸出,右掌向前,嘴里轻声道:“悔棋!”只见三枚暗器瞬间划了个弯直接折返,射向发出暗器的那人。

暗器速度虽然不快,可是相距的距离极短,那人脸上只是稍微露出惊讶的表情,就已经应声倒地,面色发黑,可见暗器有剧毒,没有挣扎,已然气绝身亡。

仅剩的一人一下子被吓傻了,颤颤巍巍的手指着令狐风道:“你,你杀了他。”

令狐风冷冷道:“笑话,他若有心手下留情,那么也不会死,他若意欲置我于死地,那么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一报还一报,自食恶果,公平的很。”

“有……有胆留下名号,我们五湖四海帮日后定当讨教。”虽说是场面话,但是那小流氓也是鼓足了勇气,可能是小伙伴们一死一伤,回去不好交代。

令狐风冷笑道:“日后有机会请来扬州城东,随时候教。”

见面前这小鬼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意思,小流氓战战兢兢往前走了两步,扶起受伤倒地的伙计,扭头就走,不敢耽搁。

这时,码头上的商贩和其他人纷纷上前来,有得鼓掌,有的竖起大拇指,有的点头,有的微笑,众人以自己不同的方式表达对令狐风谢意,看来都是被欺压,憋了一肚子闷气的人们。

令狐风也是不知所措,愣了愣,淡淡一笑。

第五十二章 碧海惊涛(一)

处理了一些麻烦事情,令狐风开始寻求驶往扬州的船只,不管是客船或是商船都行。本来令狐风以为要花费一番功夫和口舌才能事成,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会这么顺利,一下子就搭上了一艘商船。船长人还算不错,令狐风虽然还有些警惕,但是这些都无所谓,就算上了贼船又如何?

依据船长和水手的说法,商船先沿长江支流汉水而下,然后顺江而下抵达目的地扬州。总共需要约十天时间,途中停靠多个港口码头补充给养。

一路上十分沉寂而且无聊,令狐风除了睡觉,其他时间就是呆呆的看着船舱外,脑海中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期待,多年来培养出来的警觉性也无时无刻的警惕着,警惕着危险和苗人的临近。

船员们分两组,日夜忙碌,令狐风平时也极少和船员来往,而船长人确实不错,对令狐风也十分照顾,各方各面都伺候的周到贴心,这样让令狐风稍微有点措手不及,不好意思,只当船长好心,并没有多想。

在枯燥中静静的等待,在颠簸中上下左右摇晃,在“哗哗”的水浪声中自由徜徉,时间就这样一天天一晃而过。

扬州,终于到了扬州,离别多年梦寐以求的扬州城,离开商船时船长还十分客气礼貌的向令狐风鞠躬行礼。

下船了的令狐风深深的吸了口气,自由的舒展着身体,脸上洋溢着会心的笑容,看看港口码头上的房屋和仓库,浅灰色的墙,灰黑色的瓦,高高翘起的檐。听听码头上人们的交谈,那多熟悉的乡音不曾改变。令狐风不由的叹息道:“我终于回来了,父亲,爷爷等我。”

令狐风左右张望,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莫约是中午时分,也不知道东南西北,于是走到一处商铺,笑眯眯问道:“老板,请问扬州城东,令狐家在哪个方向,怎么走?”

商铺老板鄙夷的看了看令狐风,说道:“城东最大的宅院就是令狐家了。”

令狐风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东是哪个方向,我刚来扬州有些分不清。”

商铺老板指了指方向。

令狐风微微行礼道谢。

虽然扬州市是狐风的家乡,其实令狐风还是比较陌生的,毕竟当年他被掳走的时候才只有四岁。只知道令狐家位于扬州城东,只要到了那边,随便找个人都能指出在哪。

忽然,一股如噩梦般使得令狐风惧怕的感觉隐隐约约传来,令狐风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重重的挥之不去的阴影,那仿佛是手铐脚镣清脆的碰撞声,又好比一座看似没有高墙的监狱,牢牢的把令狐风绑在黑暗之中。那不是别人,正是苗人阿克无疑,没有错,绝对是他,令狐风此时几乎已经可以完全肯定,苗人阿克正在监视着自己。此时此刻,令狐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通往光明的道路似乎即将被斩断。

为什么苗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追上来?不可能的,令狐凡细细思考,到底哪里露出了蛛丝马迹,难道是在百花楼或是襄阳码头?那苗人是要准备造反的,组织有庞大的势力,想不到自己露出这一点点细微的马脚居然会如此迅速的传达到苗人那里,并且使得苗人先我一步到了这里,这当真是可怕。

突然,令狐风猛地醒悟,船只顺江而下速度应该是很快的,而这船航行速度明显很慢,居然需要十天之久,难道也是苗人安排来拖延时间的?再加上船长种种所作所为,几乎可以肯定那艘船都是苗人派来的,他很早就盯上自己了。

令狐风大骂自己失策,却依旧面不改色,十分勉强的装作行动自若,眼睛左右瞅着,颤颤巍巍的与一个看着像是武林中人的中年人搭话道:“这位大侠,晚辈久仰令狐煌、令狐人杰两位前辈大名,今日来到扬州想见两位前辈一面,不知道令狐家府宅在哪?也好让晚辈得偿所愿。”

中年人看了令狐风一眼,既然都是江湖中人,也爽朗的回答道:“小兄弟你就有所不知了,几年前令狐家少主被人掳劫,至今下落不明,令狐煌和令狐人杰两位大侠率众到处搜寻打探,至今未归,恐怕小兄弟你此番来是见不上了。”

令狐风回了个礼,眉头深皱,低下头,心中暗暗发愁,爷爷和父亲都不在,根本没有人能抵抗苗人阿克,若是回家……虽然有几个长辈功力高深,但以令狐风的认知似乎都不是苗人的对手,要是真回到家,苗人动起手来恐怕会危及家中所有人,不行,不能冒险。裆下令狐风心中暗暗有了打算。

此刻,令狐风主意已定,不动声色的继续沿江往东行走,眼睛不时的左右瞟着,暗中注视着江面上行驶的帆船,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什么明显的大的反常举动,沿江而下走了约十余里,都已经出了扬州城,果不其然,那种黑暗的感觉依然如影随形,苗人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并不急于现身来终止这场游戏。

又行约二十余里,天慢慢黑了,恐惧和阴影依旧如影随形,令狐风慢慢登上江边一座百余张高的小土坡,稍微停了停,心中暗思,中午抵达时恰巧有一艘大船往东驶离杨州,往东出海想必是前往倭国或是琉球外域,一个下午的时间那艘船应该能甩开自己二三十里。此处江面渐渐开阔,天又黑了,方便逃逸,苗人武艺内功身法都胜过自己,但若比拼轻功的持久性,令狐风借助“风行”之法应当占有上风,追上那艘船最少需要四到五个时辰,估计届时也已经出海,到时候即是苗人再神通广大也鞭长莫及。先在外域逗留一年半载,再想办法与家里取得联系,如此再无不妥。

思虑已定,令狐风纵身跃入江中,居高而下,顺风而行,负手在空中滑翔,行云流水,洒脱而富有诗意,宛若天神下凡,举手投足,闲庭信步间划过长空,飘向远方。

而刚一跃出,令狐风就感觉不对,行功运气感觉有些不畅,仅仅几天的时间居然就有些生疏了,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在这个时候令狐风才深深的体会到苗人这种不近人情的地狱般折磨是迅速巩固和提升功力的唯一途径。稍微懒散立刻就现形了,本来令狐风若是从百丈高处顺风耳下,起码能乘风滑翔数里,而此刻明显下坠的快了许多,坠落江面的刹那,令狐风双脚一蹬,借助“巨熊”之法窜入高空,一跃数十丈高,虽然比之先前低了不少,仍可依旧能乘势滑翔,随着时间推移,令狐风很快便能熟练控制体内真气,身法趋于纯熟,反反复复交替施展“巨熊”和“风行”之法,虽然跃起的高度和滑翔的距离不断的衰减。天色已经越来越黑,江上慢慢弥漫起了浓雾,而令狐风所期待的航船依然没有出现,若再不能赶上,令狐风只能坠入这昏暗而浑浊的江水之中。

虽然和预期的稍微有些变化,但是苗人的阴影已经在心头暂时的消失了,看来已经离开了苗人的掌控,实在不行就游到北岸,先藏匿起来,过段时间再行决断。看来苗人是自持身份,或者是极度的自信,所以没有来追赶。

“咕咚……”“哗哗哗”,令狐风终于因为高度的衰减,下坠力的减弱无法再施展“巨熊”之法而一头栽进了冰冷的江水之中。

第五十三章 碧海惊涛(二)

江面瞬间变的无比广阔,四野黑暗,大雾浓密,令狐风双手在江面上一拍,整个人像只滑不留手的泥鳅从水里钻了出来,施展轻功在江面急性十余丈就又“咕咚”一声掉进了江水之中。

江面宽广,水流也变的不再急促,顺着江水也没有什么助力,而且水面阻力极大,令狐风深吸一口潜入水中,江水之中泥沙甚多,能见度极低,几乎睁不开眼睛,令狐风也就是按照之前的方向这么游啊游啊,每隔一会当气闭不住了就冒上江面透一口气,顺便观察一下周边江面,周而复始。

黑暗混沌冰冷的江水中令人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无比的恐惧,无比的孤独,似乎已经掉进一个痛苦和黑暗的深渊之中,人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拼尽全力去苦苦挣扎,没有一个人会帮助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所遗弃,生死不过如蝼蚁蜉蝣般无足轻重。唯独也就只有饱经折磨,苦难深重的令狐风会感觉这片刻的自由来之不易,比起以前的种种经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虽说令狐风根基好,底子厚,真气足,可是人不比鱼,人的手脚是用来持拿和走路的,而不是用来划水游泳的,比起平时走路奔跑自然要疲劳十倍百倍,体力消耗的极快,也就是硬生生靠着一口真气顶着,往死里抗,游出一片天。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令狐风浑身上下已经是疲惫不堪,体力枯竭殆尽,真气透支严重,整个人都虚脱了,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原本源源不绝的体力和真气不知道为何入不敷出,令狐风自修行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以前哪怕再苦再累都没有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好像这蜿蜒的大江,茫茫的大海非人力所能抗衡。

“哗哗哗……”令狐风脑袋从江水中冒了出来,天已蒙蒙亮,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游了一夜,面容疲倦不堪,仰着头上气不接下气,眼神麻木,眼光暗淡,和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灾民并无任何不同,巡视四周并没有任何江岸或是行船的踪迹,而令狐风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没有一丝力气,难道就要死在这茫茫浪涛之中?令狐风微微叹了口气,自己所谋划的没有一丝达成,前无生路,后无退路,无可奈何之余令狐风深深的吸一了口气,整个人变的鼓胀,仰面向天,漂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不管是认命了,还是休息片刻恢复体力,反正令狐风现在此刻是没有一丝力气再游了。

昏昏沉沉的令狐风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只感觉刺眼的阳光照的人心烦意乱,慢慢睁开眼睛,发觉嘴唇干裂刺痛,干燥的舌头舔了舔,发觉咸的根本无法入口,原本浑浊的江水此时变的无比的清澈,水变成什么样子令狐风并不在意,这里是哪,怎么能回岸上去,哪里有吃的东西和能喝的水这才是令狐风所关心的,再这样下去非一命呜呼不可。没吃的,没喝的,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大熊冬天睡眠能挨三个月,可换了人的话可能撑不过五天。身陷绝境,令狐风前所未有的感觉到失落和沮丧,再挣扎不过是平添痛苦罢了,这一望无际的水面何处是个尽头啊,放弃的念头在脑中油然而生。

忽然,令狐风眼睛的余光瞟过水天相接的地方有一个黑点若隐若现,好像是一艘帆船正朝着自己的方向驶来。突如其来的帆船将压死令狐风的最后一根稻草轻轻拂去,失望和丧志顿时一扫而空,一翻身拖着极度疲惫的身躯朝着帆船大概的航路上缓慢的划去,希望能能被路过的船救起。

在水中泡的浮肿的躯体渐渐麻木,肢体感觉逐渐丧失,是死是活此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令狐风深深的感觉到人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感觉就像是小贝壳被抛进了茫茫的大海之中。

昏昏沉沉的令狐风竭尽全力的令自己保持清醒,生怕万一昏迷过去,错过了最后的希望,那么一切就真的完了。

等待死亡比死亡更加痛苦,一刻钟比一个时辰更加难熬,好像无数的毒虫在撕咬啃食,无数的钢刀在凌迟切肤。在苗人严苛的调教下,令狐风意志和身躯都堪比百炼精钢,百折不挠,此时此刻苦苦的支持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令狐风不停的翻着半死不活的白眼,目光不停的往远处瞟着。慢慢的,渐渐的,帆船近了,好像正是令狐风昨日看中的商船,没想到自己游的太快,黑暗中没有发觉,居然把商船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借着这艘驶往海外商船令狐风正好先避避风头,躲过苗人阿克耳目,来日方长。

距离大约还有二十余丈的距离,令狐风唯一的希望就赌在此刻,休息许久,积攒的所剩无几的真气和体力游向商船,大约还有十余丈,眼看商船就要从眼前驶过,令狐风强吸一口气,大“喝”了一声,却再也喊不出“救命”二字。

眼睁睁的看着商船从眼前驶过,似乎没有停下来要搭救自己的样子,令狐风的心一下子凉了,感觉眼前一黑,天都塌下来了,最后的希望之门在此刻彻底关闭。时也,运也,命也!自己也可以安心的去了,不用在这样痛苦的支撑了。紧绷的精神一下子变的松弛,疲倦便如猛虎般吞噬全身,再无任何招架之力。

商船已然驶出近百丈,慢慢的减慢了速度,然后调转船头,最后又慢慢的驶回来了,

毫无生气,呼吸乏力,四肢没有任何感觉,心力交瘁的令狐风在随波漂流中感觉被什么东西一绑,和一条大鱼一样被从海里捞了出来。

浑身浮肿泛白的令狐风像一摊烂泥一样横躺在甲板。几个船员翻开令狐风眼皮查看,又在鼻息处细细探查,若非稍微有些气息,船员们还以为是捞上来一具死尸。

盼来了久违的救援,令狐风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昏死过去。

第五十四章 碧海惊涛(三)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令狐风才慢慢悠悠恢复了意识,只感觉扑鼻难以忍受的恶臭、腐臭、脚臭、汗臭一股脑儿的涌入鼻孔中,原本恢复的意识几乎在瞬间又要晕厥,极其艰难的挺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吊床上面,摇摇晃晃,不时颠簸,四周幽暗封闭,只有远处天花板上有一个小口,一丝光亮从上面窜入这片黑暗之中。

放眼望去,周围大约还有几十张吊床悬在半空之中,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一个个都蒙头睡觉,对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浑浊空气视而不见。

难道这里是阴曹地府?令狐风自问,可是自己明明被路过的船捞了起来,那就是船舱。

“咚咚咚……”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传来,不时夹杂着木头接缝的“吱嘎”、“吱嘎”的声响。一人走到跟前,说道:“孩子,喝点汤吧。”听着声音有些苍老。

令狐风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来人莫约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伯,样子枯瘦,样貌依稀难辨,颇为和蔼。

“咳咳咳……”令狐风咳嗽了一阵,乏力的笑道:“谢谢老爷爷。”接过老伯手里的碗,这汤闻着还可以,尝一口简直不得了,从未有过的美味,与他之前吃过的野味或是其他食物完全不同,鲜美之极。

“慢点喝,别呛着。”

令狐风一股脑儿全喝完,不经好奇的问道:“老爷爷,这是什么汤?”

“孩子,也是托你的福,这海龟是我们上次出海就抓着了,养到现在。船上就是发霉的馒头就这酸菜吃,你身子虚弱,船长这才决定把海龟炖了。”

“海龟?”

“呵呵呵,孩子你不知道吧,海龟是我们出海之人难的的美味,抓到了能养着,偶尔改善生活,万一断粮了还能应急。这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救急之法。”

令狐风好奇的不是他们杀海龟打牙祭,而是他压根不知道什么是海龟。

“老爷爷,我们现在是在船上吗?这是要驶向哪里?”

“这是商船,要去东瀛。在我大唐东方海上的一个小国。好了孩子,你好好养修伤吧,老夫我就先出去了。”

“嗯。”

老汉又“咚咚咚……”、“吱嘎”、“吱嘎”的踩着木甲板出去了。有一口热汤下肚,令狐风感觉好多了,此时此刻,感觉自己体内内息充盈而浑厚,真气已然恢复,真气消耗殆尽至极限激发求生潜能,如此好像对修为的增进大有裨益。令狐风自修行起,已经有过多次这样的感受,助力不少。

体力还未恢复,感觉浑身上下酸痛无力,好像散架了一般,此番冒险确确实实已经超过了人体的极限,崩溃的边缘。

躺在吊床上,令狐风又开始思虑往后的事,不管东瀛是一个什么地方,只要苗人不追来,过个一年半载,等风头没那么紧了,设法联系上父亲或者爷爷,不管苗人有多厉害,他肯定不是对手,现在所要做的就是销声匿迹。

自有记忆以来,令狐风感觉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悠闲,什么都不用干,什么都没用担心,躺在吊船上静静的等待时间从自己身旁流过,无聊的令狐风觉的这样的时光还不如一头撞死。

左右无事,令狐风的小脑袋瓜子又开始思考,这第一条就是总结,之前已经检讨过了,但不够深刻,还是要着重自我反省,那就是懒惰,苗人阿克逼的紧,逼得紧自有逼得紧的好处。练武之事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一点令狐风已经深深的体会到了,一晃不过十来天功夫,没想到自己就逊了这么多,还险些送了性命,溺毙在这茫茫大海之中。想到这令狐风体内内息开始慢慢搅动,身上浅浅的闪出淡淡的紫色。

其次就是过于乐观,过于天真,凡事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以至于滋生轻敌情绪和盲目的自信,从而低估了苗人的能力、影响力、控制力,简单一句话还是太年轻了。

不知不觉,真气运转已几个周天,令狐风感觉体力也稍微恢复了些,为了不使自我批评成为一句空话,为了杜绝懒惰情绪滋生,令狐风鼓足了劲,慢慢又又爬了起来,可是万万没想到吊床这么古怪,一不小心跟个蛤蟆似的趴着摔在船舱甲板上。

船舱的甲板上颇为湿滑,令狐风慢慢爬起来,缓缓向前,看着天花板上光亮越来越近,好像光明和希望离自己越来越近,令狐风心中无限向往,顺着一个木梯令狐风爬上了船的上甲板,顿时感觉空气无限的清新。

夹带淡淡咸味的海风吹在脸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四野望去宽广之极,一片碧绿,苍苍茫茫远接天际直到视野所达范围之外,而一群白色的大鸟振翅翱翔,时而在船桅杆上顽皮的掠过,湛蓝的天空无限深邃,给人以遥不可及的感觉,但却又好像触手可及,而脚下的船只就好像是茫茫江湖中飘落的树叶,零落漂泊,沉浮只在转瞬,无足轻重。

如此情景,令狐风顿时感觉心旷神怡,心情大好,仿佛所有的不快都因此而烟消云散,口中不禁赞叹道:“这就是老天爷创造的景致吗?当真神鬼莫测。”

这时一旁一个船员冷冷笑道:“老天爷上午还在朝你笑,没准下午就会踢你的屁股。”

令狐风也不知道他胡说八道什么,也笑了笑没有去管他。

忽然一身巨响,“噗嗤”一声,一股水柱从海面冲出,直飞十余丈,宛如巨大的喷泉。随即一个深蓝色巨大东西从水中冒了出来,仿佛从水中长出了一块巨大的陆地一般。

水柱飘过,好像一阵急急的阵雨,溅了令狐风一身海水,衣服上斑斑点点,湿了一大片。

巨大的怪物在海面上露出大块头,随即又缓缓的沉入海水之中。波涛汹涌,骇浪澎拜,海浪拨弄的商船左右摆动。

令狐风大惊失色,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刚好看见一旁送饭的老伯问道:“老大爷,你刚才看见了吗?那个巨大的深蓝色的看着像怪物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哈哈哈!”刚才的老汉面容枯槁,肤色蜡黄,双眼深深陷入眼窝之中,和寻常垂暮老人并无异样。“孩子,你这下长见识了吧?鲸鱼者,海鱼也。大者长千里,小者数十丈。其雌曰鲵,大者亦长千里,眼如明月珠。《后汉·班固传》中有云:於是发鲸鱼,铿华钟。其注中提及海岸中有大鱼名鲸。又有兽名蒲牢。蒲牢素畏鲸鱼,鲸鱼击蒲牢,蒲牢辄大鸣。凡钟欲令其声大者,故作蒲牢於其上,撞钟者名为鲸鱼。”

“鲸鱼?巨大的,深蓝色的鲸鱼,蓝鲸!”令狐风不禁自言自语道。

第五十五章 碧海惊涛(四)

“哼,小鬼你也别惊奇,等你在船上呆上一月、一年、十年,那么你再也不会有这么充满新奇的感觉,有的只是永恒的枯燥和乏味。”

令狐风依旧只是笑了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他,可能这个船员在船上呆的时间长了,受了些委屈和不平事,发发牢骚和抱怨罢了。

看看船甲板上,一派忙碌的景象,一众船员各司其职,偶尔有几个人站在甲板指指点点再说着什么。还有一个身材矮小,颇为健硕的中年人站在甲板上,腰间系着刀,双手负背而立,后脑勺扎着一束高高的头发,身着宽大的马甲,腰间勒着黑色腰带,下半身居然是可笑的裙子,而且还光脚穿着一双木制鞋子,看来是异族人,令狐风也长期被视为苗人而遭到歧视,所以对异族人没有什么偏见,只是多少有些好奇罢了。

这时,一个矮胖而穿着华丽的中年来走到令狐风面前,刚才的老伯也站在那中年人身旁,看来是老伯把自己苏醒的消息回报了管事的,或是船长。

“小孩,我是这艘船的船长,你漂泊在海上,是我下令救你上来的。”

“谢谢船长,多谢您了。”

“不过嘛,我们船上也不养闲人,你现在居然已经恢复了就在船上干些杂活,就当是你搭船的费用吧。你上白班,不用熬夜,清早把上甲板拖干净擦干。然后去下舱划桨,管你吃饭。”

令狐风点点头。“额,我知道了,谢谢船长。”

“去吧!”船长朝着令狐风挥挥手。

令狐风扭头去了,问了船员然后拿了些工具,然后就在船甲板上干了起来,活本来不重,令狐风也是历经考验的人,这一些根本不算什么,往来在甲板上拖地擦地板。

“咚咚咚”令狐风一不小心滑倒在地,一下子撞到了适才的武士打扮的人,“哒哒哒”木鞋子的声响还非常的怪异。

那武士立刻扭过头,面孔圆胖,人中位置还有一撮小胡子。“八嘎!”只见那武士高声呵斥,圆目怒睁,一手已经握在了刀把上,看见是一个小孩子撞了他继而也没有动手拔刀,而是语气生硬的道:“小孩,你滴那边的干活。”

令狐风愣了愣,心里暗笑,这个人虽然有点霸道,但也不是不可理喻,只是嗓门大了点,说话不中听,不委婉。

“喂,小鬼过来帮忙。”远处一个船员朝着令狐风大喊道。

令狐风也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主帆缆绳,和五、六个人一起升帆。一阵海风吹过,风帆兜了风,只觉手上的缆绳变的沉重无比,忽然几个大汉吃不住力,身子微微前倾,倒在甲板上,缆绳一下子变的重逾千斤,好像整个人都要被它拽上天。令狐风毫不犹豫,运起“磐石”之法,犹如千斤磐石一般落地生根,紧紧的抓住缆绳。巨大的主风帆这才没有砸在甲板上。摔倒的几个船员赶紧起身,一鼓作气,这才把主帆升了起来。

远处刚才那个异族武士此刻正和船长聊天,样子颇为恭敬,令狐风指着问一旁船员道:“大哥,请问那是什么人啊?和船长说话的那个。”

“哦,那是东瀛人。”

“我看着他对船长还颇为恭敬。”

“哈哈,小兄弟你是不知道,听我爷爷说很早之前我们大唐和东瀛打过仗,我们大唐水师大胜,自此东瀛对我大唐就顶礼膜拜,不管是官府还是民间,都有很多人来我们大唐学习。”

令狐风“额”了一声,随后就跟着管事的进了舱下,空气也顿时变得乌七八糟,只见不大的空间里挤了约有二十余人,分坐两侧,手里逮着木船桨,前、后、前、后,“嗨哟”、“嗨哟”整齐划一的摇着船桨,从船桨伸出去的小方口望出去,只见海涛在身旁高低起伏澎拜着,好像就踩在自己脚底下。按照指示,令狐风坐在最靠后的位置上,只见那些划桨的人都光着膀子,浑身是汗,肤色蜡黄或苍白,周而复始的前摇后晃。

刚才是划桨,真还有点不得手,用力轻了桨重的根本不动弹,用力重了一不小心要么撞到前面的人,要么前后一仰摔个四脚朝天。过了一会才慢慢适应,其实就是拿桨在海中把海水向后舀,注意上下前后的尺度即可,不多久也就适应了,伴随着船夫们的“嗨哟”声摇啊摇。由于是顺风,划桨也颇为轻松,只感觉把桨伸入水中自动就摇过去了,想必若是逆风其艰难可想而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令狐风也早已经感觉到疲累,这时上面的甲板抬下来些东西,箩筐盖子一打开,是一些干馒头和腌菜,另外一个里面装的是水,一众船夫到不是饿的去吃饭,而是一人先舀了一瓢水喝,这才拿馒头吃腌菜。令狐风也混了个馒头,又喝了些水。之后又划了会桨,直到天完全黑透了就有另一批人来换班。

晚上令狐风被安排在船员的舱室睡吊床,任令狐风多么的坚韧也难以抵挡那种恶臭、腐臭、脚臭、汗臭搅和到一起的味道,于是令狐风一个人躺在上甲板的角落里,这种幕天席地的生活反正也已经习惯了。

人在平凡中或许会羡慕那么富有激情,充满冒险的生活,厌弃这种千篇一律,日复一日平凡枯燥生活,但是令狐风经历的多了,反而羡慕这种日出干活,日落休息的生活,或许绚丽光鲜激情的背后就是这平淡无味和枯燥,一正一反,一反一正,就看你翻开哪一面。这点不成熟的感概也只是令狐风短暂人生的小小节点,不管明天或者以后会这么样,这都会在记忆中留下些浅浅的印记。

海风徐徐,十分清冷,令狐风有真气护体,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五十六章 碧海惊涛(五)

就这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时间又过了三天,据船员所说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东瀛了,而令狐风也更加期待这崭新的生活。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风向流水都还算可以,快的话天黑前就能抵达。

令狐风清早刚清理完上甲板,此刻正在下舱划桨,一众桨夫虽然还是老样子重复着一前一后的动作,但是从他们的表情看出一丝喜悦,一丝兴奋。在船上窝了那么久终于能上岸消遣一番,或许他们心中的期待要比令狐风更加现实一些。

忽然一阵急促刺耳的鸣金声从上而下传入众人耳中,只见所有人都是惊慌失措,令狐风推了推前面的伙计道:“大头哥,这是怎么回事?”令狐风虽然这么一问,但心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漏水、触礁、海盗或者其他十万火急的事情时才会鸣响这告警钟声,肯定不会是好事。”

这时从上甲板跑下来一个中年人,大声道:“有海盗,不想死的都给我用全力。老贾、老张,你们俩添置桨位,小鬼你去休息舱把所有人都喊起来。其他人都别闲着,给我赶紧的!”

刺耳的声响还在持续不断,令狐风跑到隔壁舱室把夜晚的人统统叫醒,只要一跟他们说海盗来了,那些睡的迷迷糊糊的人立刻动作变的无比利索。衣服都来不及穿一个个翻下吊床,从一扇小门鱼跃而入,跑进桨舱,当令狐风再进桨舱的时候只见每个桨位又多了一副船桨。

而刚才下来传令的中年人并没有走而是站在通往上甲板的木梯口,厉声道:“有海盗,都给我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听我的命令,各就各位!”

命令刚下一众桨夫顷刻间就位了,一个桨位两副长短不一的木桨,两个桨夫上下前后稍稍参差错开,刚好互不碍事。

“伸桨!”

“喝!”众桨夫齐声高“喝”。“咚咚咚……”所有四十副桨全部伸出舱外,动作极为整齐。

“去……报告船长,已经各就各位!”

一个船员随即蹬木梯上了甲板,过了一会又下来道:“全速前进!”

“全-速-前-进!”中年人一字一字的大声吼道。“听我口令!一、二、一、二、一、二、一、二……”

“大头哥,海盗是不是海上的强盗?”

“是啊,小令狐别说话,不想死就快划吧,东瀛近海的海盗出了名的凶残不择手段。”

“一、二、一、二、一、二……”一时之间除了中年人的口令声就只剩下木头之间的撞击声和海浪的“哗哗”声。而这口令听着也很有讲究,一开始还比较的平缓,到后来就越来越短促,频率越来越高,所有人也划的也越来越快。

令狐风在前后摆动的过程中眼睛的余光从桨伸出的方孔中看见自己右侧后方有一艘帆船正极速驶来,船体小上许多,所以速度也快一些。眼见快船一点点的追了上来,几乎要踢到自己的屁股,而令狐风几乎都已经能看见海盗船的船头紧紧的贴了上来……

“左侧停止。”

中年人扶住门框大声道:“听我的命令!左侧……停止!”

“停止”猛的响起,左侧的桨夫昂首挺胸坐直,向上使劲抬起船桨木把手,把桨面楔进海水之中。眨眼之间的功夫就能明显感觉到船在方位在显著的变化。“嘭!”一声巨响从船尾传来,几乎所有桨夫摔的前翻后仰。而商船好像屁股往右一撅,趁势扇了海盗船一记耳光。海盗船船头一晃一偏,距离又稍微有点拉开了。

“全速前进,加快速度。”

“各就各位,伸桨……全速前进,加快速度!”

“喝……”

“听我口令,一、二、一、二、一、二……”

虽说已是全速前进,但是海盗船还是占着船小速度快的优势,慢慢追了上来,几乎和商船平行行驶,都能看见船甲板上的海盗们。虽然小船速度快但大船的体量也不是吃素的,随便翻个身捣腾些海浪也够他小船受的。

“右侧停止。”

“听我命令,右侧……准备……停止!”

令狐风立刻也学刚才他们的动作,人坐直,使劲太高桨把,压低桨面。顿时感觉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把自己拽飞。而与此同时,许多箭矢还有一些绿色的东西从窗口中射进来,一种奇怪的味道充斥整个船舱,呛鼻异常,不自觉的泪流满面,根本无法再摇桨。而船头稍微转了个向却没有把海盗船甩开,而海盗船和商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不好,我们被钩子勾住了!”

“怎么办!”

“完了,完了……”

“镇静!听我命令,一组都上甲板,帮忙把海盗的缆绳砍断,二组继续!”

闻言,一些人匆匆上了甲板,令狐风也随着他们一起上了甲板,在黑暗的船舱里待的时间长了,刚出来一下子睁不开眼睛好生刺眼。迷迷糊糊看见一艘小船,船舷比商船低很多,十几个钩子钩住了商船,底下海盗船上十几个海盗正在奋力的拉缆绳,两船之间的距离慢慢靠近。

虽然船长一个劲的催促,可是没几个船员敢于上前把缆绳松开,看见一旁躺着的浑身箭矢的尸体就知道,谁冒头就射翻谁。

随着两船之间的距离进一步靠近,有几个海盗顺着海盗船上的风帆缆绳跃上商船,长刀、束发、宽衣、短裙、木鞋,是东瀛人。而两只船之间的木板也已经铺设完毕,更多的海盗踏着木板蜂拥而上,迅速登上甲板,手中长刀挥舞,不由分说就砍翻数人,各个面目狰狞,人人凶相毕露。

为数不多的几个船员拿起武器反抗,也迅速被海盗凶残的砍杀。

而这一切实在太突然,令狐风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几个海盗把船长揪了出来,带到他们头目的跟前。

只见那个头目个子不高,圆胖圆胖的,鼻子下方留着一撮小胡子,凶恶的逮起船长,僵硬而又大声喝道:“你滴,狡猾狡猾的。统统杀掉,一个不留。”

令狐风慢慢从人群中走上前去,冷冷道:“小胡子,放开他们,都冲我来吧……”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矮胖的身躯挡住。

“小鬼,你滴让开!”指着远处的角落继续道:“那边滴干活,这里我来!”而此人正是搭船的那个东瀛武士。

第五十七章 碧海惊涛(六)

那个东瀛的武士又往前走了两步,慢慢拔出腰间长刀,双手持拿,刀刃向前,以一敌众,丝毫不惧。

在令狐风看来,这个东瀛人骄傲自大,自尊心极强,且不善言语,不藏着掖着。看他那样子也不知道有多少斤两。令狐风不善用刀,但是看他那拔刀的样子似乎也不算是一流高手,不过这种路见不平,挺身而出,拔刀相助,锄强扶弱,敢于担当的行径也算是侠义之士,令狐风对他稍微有一些好感。

一阵叽里咕噜酸涩难懂的话过后,数名海盗各持短刀长矛一齐冲了上来。

武士持刀大开大合,挡下诸人攻击,继而刀锋急转拦腰斩去,逼退数人。稍微得势,长刀高举,连进数步,从上至下,集全力于一身,劈向一名贼人。

“噗嗤”一声,那个举枪格挡的海盗长枪手柄应声而断,刀锋所向,连头带肩被劈成两半,鲜血喷溅,断肢切口处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

一众海盗当场蒙了,无不犹豫不敢上前。

海盗头目大怒,嘴里奇怪的喊道:“巴嘎雅路!”话说完,亲自拔刀率领众人冲了上来。

围攻的人一下多了五、六个,而那头目似乎也有两把刷子,此时形势立刻逆转。

那东瀛武士的招式、路数、刀法过于单一,也一味只知道用强,缺乏变通和巧劲。更奇怪的是他的刀法似乎不成套路,所学甚杂,而步伐和身法与刀法的配合就连令狐风这个刀法门外汉都能看出来欠缺之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绊倒。这种打法表面上刚劲有力,刀锋所向披靡,但这也只是在攻势中的样子货罢了,稍微有点压力立刻就现了原形,纰漏百出,步伐笨拙,协调不当,进退失据。

估摸着照这样下去那家伙非被大卸八块不可,虽然他说话不中听,而且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护住自己的情意也有点多余,但还是让令狐风颇为感动,那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为自己挺身而出,躲在人后的感觉就是安逸惬意。

“哒哒哒”那个东瀛武士被逼的连退数步,木鞋在木甲板上重重的踩出怪异的声响。没有内功根基,光凭一股子蛮劲以一敌三还算可以,以一敌十就有些勉强了,更何况二十余人围攻一人呢。

落败是迟早的事情,就看那个家伙还能撑多久了,令狐风已经准备动手,但是看他傲慢无礼的秉性,还是让他再受点苦,等到关键时刻再出手算了,再让这老小子好好喝一壶,吃了亏以后才知道收敛。

“啊啊啊!”那东瀛武士大“喝”三声,双眼瞪的和铃铛一样,面目狰狞,一把扯掉上衣,光着膀子,大有壮士断腕一去不复返的气魄。

令狐风微微叹了口气,笑了笑,真是个倔强的家伙。不过他这为了公义不记生死的个性还是颇为可爱。

又血拼十余招,终于后继乏力,那人左臂被划了一刀,长刀脱手,重重的摔倒在甲板上。而两个海盗的短刀转眼已至。

见此情景,令狐风也不再有所保留,一个箭步冲向前去,一脚踢开两柄短刀,表情冷漠,目光森冷,弯月形耳坠来回摇晃,嘴角一丝冷笑道:“快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哈哈哈……”一众海盗笑成一团,一个小孩在他们眼和蝼蚁没有区别,蝼蚁想撼动大树,这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哼哼……”令狐风冷冷“哼”了两声,双目微闭,左脚踏出一步,双脚与肩齐宽,双手合十,气沉丹田。

适才被令狐风踢开的两名海盗面带不屑的持刀砍向令狐风。

令狐风忽然双目怒瞪,嘴里微微轻道:“磐石!”双手向前一推,两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数丈,“咕咚”两声轻响,掉落海中。

在场所有的人无不惊骇,一个小小年纪的孩童居然有如此力量,将两个大活人震飞,这等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常人,实在难以想象。

众海盗见此情况,一字排开,各持武器,三面向令狐风慢慢逼近。

令狐风冷笑不已,满面不屑,这么多年的磨练,如今的他也已经算是一流高手,面队对这些草莽之徒自然小菜一碟,手到擒来。

后面的海盗头目不知道叽里咕噜喊了什么,可能是大伙一起上的命令,只见所有海盗分三个方向扑来,如同撒开一张网。

见此情景,令狐风也丝毫不客气,浑身上下微微显出淡淡紫光,“磐石”之法再度运起,双手连续朝着三个方向推出,只见一众海盗先后被震飞,掉落海中,接二连三的洛水者拼命的挣扎着,原本碧蓝的海水也溅起异样白色的波涛。

看见手下瞬间就被击飞,海盗头目不自觉的退了两步,继而大“喝”一声,高举手中长刀劈来。

对于主犯,令狐风也并不打算手下留情,真气集中,双手向前推出,雄浑的劲气如巨大的山体一往无前,只见那头目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飞向海盗船桅杆,而桅杆也随之被撞断,而那海盗头目也重重的摔在海盗船甲板上,面如死灰,一动不动。

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居然能在半盏茶的时间里干净利落的击败二十余名海盗,船上所有人此刻的心情除了惊诧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令狐风很稀松平常的对船长笑了笑道:“船长,收拾一下,我们起航吧,天不早了,争取今天就赶到。”

船长惊魂未定,“呃呃……呃”嘴了“呃”了几声硬是没说出来话,原本大难临头,死在须臾之间,转瞬间便否极泰来,事情的转变实在太快,让人有点跟不上。

令狐风招呼着其他桨夫一起继续划桨,在他看来的这点不足一提的小场面对于其他人来说简直就是生死一线的人生最大危机。

这时,刚才的那个东瀛武士不顾身上的刀伤,挡在令狐风前面,双膝跪地,极其恭敬的顶礼膜拜,双手和额头全部伏在甲板上,而语气依旧强硬的说道:“令狐桑,我滴有眼无珠怠慢了阁下,还请恕罪!”

第五十八章 忍术起源

看见这东瀛武士行这么大的礼,令狐风先是愣了愣,然后欠身拘礼道:“我不叫令狐桑,我叫令狐风,你这是干什么?”

那东瀛武士还是操着一口非常僵硬的汉语道:“我滴伊贺正太郎,是一名东瀛武士,刚才看见阁下如此厉害,在下由衷敬佩,请多多指教。”言罢再度深深的鞠躬。

令狐风很随意的“哦”了一声,心中微微好奇,五个字长的名字也有,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随即继续说道:“我的名字叫令狐风,伊贺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东瀛伊贺家素来仰慕中土大唐的武术搏击技艺,此番前往大唐遍访名师,学艺三年,自以为学有所成,这才回到东瀛想将大唐的文化和武术发扬光大。直到遇见海盗才知学艺浅薄,还请令狐阁下不吝赐教。”

听到这东瀛人说到他学武三年的事,令狐风又想到苗人阿克每每耳提面命:练武之事持之以恒,需数十年如一日。这样的教诲如今已经在耳边渐渐远去,现在想来真是至理名言。这家伙想通过三年的学习就习成回国真是有点太天真了。看他的样子只是学了点皮毛,仅仅只是形似而已,内在的东西是一点都没学到。内家心法什么的令狐风不怎么清楚,他现在的真气完全是由苗人植入体内的蛊虫触发,真气的催动能使得形于表面的破坏更加深层,威力剧增。

“你都拜过那些师傅?我看他们似乎并不乐意教你,身法和刀法的配合十分的糟糕,我一个不会使刀的人都看出来了,缺乏各种协调。”

伊贺正太郎想了想,然后慢慢说道:“第一位是九宫山的天一道人,天一师傅虽然不善使刀,但是从他那里学会了些武学的常识,而且他还传授了在下一套‘九宫刀法’。学有所成之后所拜的第二位师傅是一位刀术大师,人称‘狂刀’的谢逸,我随他学了两年。师傅们待我都还算可以,就是有时感觉师傅对我的态度有点怪怪的。”

令狐风深知歧视的可怕,即便这家伙拜了师,那些师傅也是传他些皮毛,保留精华,这从他刚在与海盗交手的表现就能知道。“武学之道,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别说是三年,就算是三十年也尤嫌不足,持之以恒才是正途,没有捷径可言。”令狐风一副老成持重的说道,年纪不大却装成老先生。

“是这样吗?我将用我的一身去专研武术。”

对这个伊贺正太郎令狐风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好感,于是也直言不讳道:“恕我直言,你已经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就算强求,在武学上的造诣也不会太高,不知道你是否依然执意如此?”

“我的两位师傅也都是这么说的,但是大唐人所说的愚公移山我还是懂的,即便我成就有限,但是我能将我所领悟到的传授给我的儿子,儿子之后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集我们伊贺一族的夙愿,相信百年之后,千年之后,终将有所大成。”

听了他这番话,令狐风对这东瀛人的诚意、信念和毅力深信不疑,可他却向自己请教,自己还是当学生呢,拿什么教他啊。

看见令狐风有点犹豫,伊贺正太郎再次深深的弯腰伏地行礼道:“请阁下多多指教。”

令狐风受了东瀛人三拜,不吐东西出来也说不过去,于是令狐风叹了口气,按着自己的经验和修行经历瞎掰说道:“山林风火。”

“山林风火?”

“修行需藏于高山,隐于深林,探索、发现、学习世间万物,自然哲理,武学真谛都在其中。”

伊贺正太郎听的格外仔细入神,仿佛对转瞬击败所有海盗的令狐风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令狐风猛的高高跃起,施展着他得意的“风行”之法,在天空中趁风飞翔,踏浪而行,动作灵巧,姿态优美,身子微微一斜,又稳稳的落在甲板上,万浪丛中踏风过,落地滴水不沾身,极尽洒脱。

伊贺正太郎看的一下子呆了,在中原武林这也只是中上乘的轻功身法,但是在他看来简直神乎其技,惊为天人。

“这便是‘风行’之法,乘风而来,驾风而去,控制得当,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其实令狐风也没有什么可教的,就这点还能得瑟,于是就十分牵强的把自己会的东西拆分开来,毁人不倦。“至于火,其实我也尚未完全参透,或许人体经过特殊功法的运作也能熊熊燃烧,释放无穷的力量。”令狐风忽然感觉自己扯的大了,又胡乱把“火”解释搪塞过去。

可能令狐风讲的有点深奥,伊贺正太郎奇怪的看着令狐风。

紧接着令狐风又想了想道:“忍,残忍的静默,在任何极度恶劣的情况下学会忍耐。”边说,令狐风扯下上衣,露出伤痕累累与残废无异的左臂,还有身上许多个伤痕,然后继续道:“在顺境中倒退,在逆境中成长,在绝境中忍耐,当忍耐达到极限一并爆发的时候所,那一刹那迸发出的威力足以撼动山河日月。”

“忍术……忍道?好,我伊贺正太郎定将牢记阁下教诲成为一名出色的忍者。”

令狐风笑道:“这也仅仅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与其跟在别人后面依样画葫芦,不如自己去创造创新,忍术也好,忍道也罢,以后就看你自己的了。”

“令狐桑,多谢赐教。我伊贺一族将以阁下的教诲作为家训,世代相传,专研忍术忍道。”

“好了,说了这么一会话,我得下舱去划桨了,赶紧到岸上吧,我还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偶!不不不……令狐桑,我与船长相熟,我去跟他说,你不用再划桨了,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向阁下请教,里边请!”

令狐风叹了口气,这个家伙虚心的让人无法拒绝,粘人的让人感到无比恶心,令狐风也无可奈何不忍拒绝的随着伊贺正太郎进了上舱继续之前的探讨。

第五十九章 忍术起源(二)

本来想着加把劲早点到,可是不顺风不顺水,拖到第二天清早才抵达东瀛港口,被那个东瀛人缠了一夜,即便令狐风再不厌其烦也只能担着,没准到了东瀛还需要家伙帮忙引路。

到了港口,令狐风放眼看去这地方和中原之地差不多,建筑的风格,行人的穿着都与中原人情大大不同。

在船上待的时间长了,令狐风一下子跳下船,舒展了下筋骨,看看码头上的人个子普遍矮小粗短,令狐风一个孩子的个子都要和他们差不多高,宽大的衣服做工粗糙,一个个都光着脚,带着圆斗笠,黑呦黑呦的。建筑的样子虽然和大唐类似,但是这建筑确实不怎么样,总体上这个国度的百姓人民还是其他的一切都要远远落后于大唐。

左右看了看,令狐风稍微想了下,心中计较已定,自己还是藏于深山,与天地山林鸟兽为伴,习武之事不进则退,令狐风在商船上早就打算过,武功还需不断精进。

“令狐桑!等等我。”

令狐风扭头看了看,苍蝇又来了。笑道:“伊贺叔叔,你怎么来了?”

“我滴正要赶回道场。”

“道场?”令狐风问道:“道场是什么地方?”

“哦,是我伊贺家开场授徒的地方。令狐桑不去看一看吗?”

“哦,不了。我还是去其他地方吧。说实话,伊贺叔叔,我这次来东瀛国其实是逃难的。”

“是这样吗?令狐桑您这么厉害还需要逃难?”

令狐风笑了笑,不知道这个人幼稚还是愚蠢,天外有天他不知道吗?或许两地文化不一样,于是说道:“是的,一山还有一山高。”

“既然这样,阁下可以来我伊贺家的道场,混杂其中不会有人在意的!而且你来到这里就该取个东瀛的名字,不如这样,我就叫你伊贺小次郎,如此再也不会有人起疑心,身份也不低。”

令狐风笑道:“其实,可是我……”

“小次郎,上次我们说到自然天理之法,假如我们能隐遁在自然之中不被人察觉,敌明我暗,如此我等采取突然攻击的方式岂不是胜算更大?”

伊贺正太郎这一番话忽然激起了令狐风的好奇,正像他所说的,和苗人所谓的偷袭,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对付敌人如出一辙,于是令狐风道:“有点意思,不知道该如何隐遁在这自然之中。”

“我也在考虑,如此能悄无声息的潜伏在敌人身边,趁敌人精神最松懈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岂不是更好?”

“嗯”

“又比方说,如何饮食能使人身体强健,食物的调制能令我们更加精力充沛,修行事半功倍。”

令狐风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胡诌一通,可是这伊贺正太郎居然想到这么多东西,举一反三,实在难得。若能与他这样的武痴一起研究探讨对于修行可能会有巨大助力,闭门造车终究会落后他人,之前与苗人相处数年,被苗人日日紧逼,所以修为功力一日千里,精进神速。

“好吧,伊贺叔叔,我和你走,还请你多指教。”令狐风也学着伊贺正太郎的样子朝着他鞠了一躬。

“不不不……我们共同进步。小次郎,我们走吧!请随我来。”

令狐风笑道:“好的,正太郎,我们走。”

在街市上卖了干粮,又来了些日常用品,伊贺正太郎和令狐风一路向北。

这东瀛国果然是异常的穷困,百姓疾苦,而道路也十分的差劲,泥泞不堪,乡间种植的作物以水稻为主。人口稀少,村庄也稀稀疏疏。

一边走,伊贺正太郎又叽叽喳喳道:“小次郎,那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隐遁踪迹?”

令狐风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想要隐藏踪迹,最首要的是要隐藏自身的杀气。”

“杀气,什么叫杀气?”

“森林中有时会惊起一滩鸟雀,狼、熊、蛇等野兽在攻击猎物之前会发出‘呜呜……’、‘嗯嗯……’、‘丝丝……’的叫唤声,当危险降临的时候人每每会有警觉,这警觉的就是危险释放的杀气。”

“嗯!有道理,我认为我们隐遁可以借助自然环境,在水中可以采用水遁,在旷野采取土遁,、在森林中使用木遁……以此类推,而且我们还可以通过化妆,穿着接近于周边环境的衣物,或者融入躲藏周边的环境来实现隐遁的目的。”言罢伊贺正太郎“噗通”一声跳进水道田中,泥里水里滚三圈,然后整个人埋在污泥之中,过了许久又冒头出来道:“刚才的隐遁,你若是走过能不能发现?”

这疯子简直真的是疯了,如此沉迷武学的人来日必当前途无可限量,令狐风和他一起必当精益良多。愣了半晌说道:“不错,不错!若是如此必当能骗过一般的敌人,若遇上高手恐怕有点难。”

“哈哈哈!”伊贺正太郎大笑三声,继续说道:“不过这样的潜伏却是要有无比坚毅的忍耐,稍有差池就会身陷不可挽回的境地。小次郎,你说的忍耐、忍术、忍道确实要细细专研。”

“我想这样的事情只有通过无数次的实践才能总结出来吧,就这样虚妄猜想也肯定不行。”

“是的,小次郎你说的很有道理。请放心,我伊贺家的道场人数众多,自然能检验出来。”

令狐风好奇的问道:“正太郎,你们家的道场都教些什么?”

“武术!”

令狐风心中暗笑,他们那点小把戏恐怕还难登大雅之堂,称之为“武术”恐怕有点牵强。“你们东瀛国也有皇帝吧?”

“嗯,是的。天皇陛下是天照大神的后裔,天神之子,我们都是天皇陛下的臣民。”

“哦,我们的大唐皇帝好像是……”

令狐风稍微犹豫了一下,哪知道伊贺正太郎毫不迟疑说道:“唐明皇,玄宗陛下。”

“你对我大唐还熟悉的很啊。”

“我们伊贺家素来仰慕东土大唐的文化已久。”

“我在想,不管是什么武术都需要道具和其他物件的配合,我其实对武学也一窍不通,你觉得呢?”

“小次郎,你说的对,忍具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

“你们那个道场在哪?”

“伊贺国。”

“伊贺国?你们伊贺家还是一方诸侯豪强?”

“说了你也不认识。小次郎,我们这样约需要十日就能到达。小次郎,我们继续,忍具应该如何使用,什么材质,什么样子,这些在下都一无所知。”

令狐风想了想道:“称手、好用、实用。”

……

苍蝇“嗡嗡嗡……”响了一路,令狐风虽然有些受不了,但是从中也受益不少。

……

第六十章 忍术起源(三)

这东瀛国地方不大,却是关卡林立,感觉还没走几步路就是一个关卡,之后又坐了将近一天的渡船,而这东瀛的语言和汉语相差极大,可是字的样子却是很多大同小异,如出一辙。虽然国小民穷,不过这一路上好吃好喝好招待,不管是进城还是过关卡只要伊贺正太郎一亮出什么东西立刻变成畅通无阻,哪怕是遇上的几回盗贼那也是跪膝鞠躬拜别,令狐风不禁赞叹,这伊贺一族在东瀛居然如此了得。

跋涉十日,终于到了伊贺家的道场,道场的占地极广,进入道场内,树木草植极多,布置也极为巧妙,假山流水错落其中,景致比起令狐风老家也算另有一番小桥水流的韵致。演武场极其宽广,其中靶标、木桩、假人等一应俱全,有近百人身着白色上衣,黑色短裙,手持木刀正在练习劈砍,领头的看见伊贺正太郎微微鞠躬,样子极为恭敬。道场的中央建筑是一栋风格略微不同于中土的白墙黑瓦高挑檐的三层建筑,端庄肃穆,极尽宏伟,而其他的偏殿屋室都是以它为中心分布,各走廊道路也是以它为起点展开。

虽然这离令狐风心中豪强的定义还相距甚远,但是这伊贺家族也确实是个名门望族。伊贺正太郎在前面引路去见族长,令狐风在后面跟随着,而此时对面走来过来一个女孩,年纪似乎和令狐风差不多,个子还要略高于令狐风,在这个个子普遍不高的国度这个女孩算是高个子了,不仅个子高挑,肤色也奇白,穿着身白色印有粉色小花的连衣短裙,大半条圆润的玉腿落在令狐风眼中倒是看的令狐风极为不好意思,连忙把眼睛挪开,两条美腿的脚踝处各绑着高低不同的绷带,白色的袜子,也穿着木鞋子。头发不长,扎着活泼的小辫,面孔精致而小巧,五官标致没有任何瑕疵,稚气未脱,十足小女孩的气质,却是个极其难得美人坯子。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看见伊贺正太郎也仅仅只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冷眼瞥了令狐风一眼,擦肩而过的瞬间令狐风不由的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

“啊,小次郎,她是我们本家小妹,也是我的亲妹妹,伊贺美智子,从小孤僻冷傲,可是练武的天赋奇高,族中无人能与她相比,专攻刀术和枪术。三年未见想必又进益良多。”

令狐风很随便的“哦”了一声。

来到中央的正殿,只见门口整齐的摆放着几双木鞋子,而伊贺正太郎“刷”的就脱了鞋子,穿着袜子行走在里面极干净的木地板上,感情他们穿着木屐是为了穿着脱去方便。入乡随俗,令狐风也尊重他们的习俗,脱掉了破旧不堪的鞋子,光脚进了大殿,殿中摆设极为简单,倒是白色木格屏风和仕女画屏风摆放了不少。

“小次郎,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通告家父,去去就来。”言罢,伊贺正太郎快步上楼去了。

侍女很礼貌的端来茶水,令狐风也不客气的喝了一杯又一杯,这茶清淡而微苦,也吃不出个好坏来。

没过多久几个仆人急急忙忙奔出殿外,而从楼上下来一个头发花白,身穿黑色衣服,个子矮小,精神矍铄的老人,看见令狐风微微行礼,一本正经的说道:“您就是来自东土大唐的武术高手令狐风阁下吧。”

这老爷爷说汉语可比伊贺正太郎说的好多了,令狐风急忙回礼道:“我是令狐风,您好!”

“我是正太郎的父亲,我叫伊贺正平,听说您能一口气打到二十多个人,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伊贺正太郎严肃的说道:“父亲,若非亲眼看见,孩儿是不敢相信的。如我等每天日夕苦练,也只能以一敌三,以一敌五,若敌人再多则根本难以应付。”

令狐风浅笑道:“这也只是一时侥幸。”

“父亲,令狐桑将暂住我们道场,想来您是无限欢迎的,为避耳目他将更名为伊贺小次郎,算是我们本家宗族。”

“小次郎,无上欢迎!”

“谢谢您,谢谢正太郎。谢谢伊贺大叔”

这时进来几个年长的老伯,进了大殿之后也极为严肃,一言不发,谨小慎微,径直跪坐在大殿木地板上,随后又有三十余人陆陆续续到场,各自跪坐在地上,身子微微前倾,低着头,极为恭敬的样子。少顷,大殿里已经跪满了一地的人。

伊贺正平引着伊贺正太郎和令狐风走到众人跟前接受膜拜,然后伊贺正平对着众人说了一通令狐风听不懂的东瀛话,话中时不时扭头向伊贺正太郎,而跟前众人也随之行大礼叩拜。而后伊贺正太郎也说了一通,可能是介绍他到中原求学或是其他的一些所见所闻,言语间眉飞色舞,好不得意。而一众人等也是听的十分肃穆,眼神中流露出敬重和羡慕。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中,令狐风第一个根深蒂固的认知就是在这个国家中等级制度极为森严,这比大唐要严苛的多。

忽然听的十分认真的众人突然之间一片“哗然”,惊讶之声此起彼伏,而目光全部都投向了令狐风。

站在一旁的令狐风猜想肯定是这家伙又在替自己吹嘘了,心下也无奈。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惊呼声。

伊贺正太郎把令狐风请到跟前又是“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可能是隆重介绍。

忽然一个清脆而美妙的声音打破了伊贺正太郎的夸夸其谈。令狐风看见就是刚才遇到的那个叫伊贺美智子的小女孩。

虽然不知道伊贺正太郎接下去说什么,但是从口气上明显是训斥。

美智子虽然低头道歉,但是稚嫩的声音却丝毫不示弱又不知道说了一通什么,但言辞肯定是变的更加激烈了,时不时还怒瞪令狐风。

令狐风站在他们跟前感觉有点怪怪的,自己和一个傻瓜一样什么东不知道,这个小丫头该不会想要揍我吧?令狐风不禁暗自道。

紧接着伊贺正太郎又和伊贺正平商量了一会这才面带难色的对令狐风用汉语说道:“小次郎,我的妹妹美智子十分敬仰您的身手,想向您挑战,还望不吝赐教。”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小姑娘还真的想揍自己一顿,可能是正太郎这家伙吹嘘的太过了,连小孩子都不信了,大人们碍于森严的等级制度不敢吭声,而童言无忌正好试探下令狐风,又或许是看见同龄人有如此修为激起了小女孩强烈的竞争心理,不管怎么样,令狐风都要头疼了,看见正太郎一脸诚意,令狐风牵强的笑道:“那好吧。”

第六十一章 忍术起源(四)

伊贺美智子不冷不热的一笑,似乎是嗤之以鼻,对令狐风极为不屑。

伊贺正太郎笑道:“既如此小次郎你就和美智子切磋一番,你二人年纪相仿,都是极为出色的后起之秀。”

令狐风浅笑道:“不知道如何比试,比试内容是什么?”

伊贺正太郎道:“小次郎,你远来是客,也免伤和气,不如就比骑术、弓箭和刀术。”

令狐风“额”了一声,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以为面对面的较量一番,若是比什么骑术、弓箭、刀术,自己不占光,难道他们想给个下马威?令狐风脑中不禁猜测道。

“小次郎,请!”伊贺正太郎在前面引路,众人有次序的跟在伊贺正平后面,来到刚才路过的练武场地。众人很自觉的让开场地,早有仆从迁来两匹骏马。

伊贺美智子上前轻轻抚摸骏马的鬃毛,又冷冷看了令狐风一眼,用极为生硬的汉语说道:“不要因为我是女人就掉以轻心,否则你会后悔的!”

令狐风愣了愣,这汉语说的确实蹩脚,险些没听懂,随即“呵呵”笑了笑,露出一脸的憨厚。

“小次郎,规则是这样的,你与美智子一人乘骑一匹马,看谁能更快的越过障碍,谁先到终点就算是谁赢了。”

令狐风看了看马,这家伙令狐风小时候在书中读到过,可是却未曾见过,更别说骑马了,再看看赛道,大约有四、五里路长,呈环形,一路上设置有许多各异的障碍。

“哦,对了小次郎,你会骑马吗?”

令狐风牵强的笑道:“会……吧。”令狐风想了想,巨熊自己都能驾驭,跟何况这区区一匹马?

“好,那如此就请你与美智子准备。”

一旁的伊贺正平也是仔仔细细的看着令狐风,想必他对儿子的说法也不尽信,对于令狐风的实力拭目以待。

“准备……开始!”伊贺正太郎口令一下,只见伊贺美智子翻身上马,一手揪住缰绳,一手持马鞭快速向第一个障碍物奔去,动作熟练,一气呵成,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精灵,明媚张扬而又富有激情和活力。

令狐风也毫不示弱,依样画葫芦,翻身上马,可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分外别扭,马鞭挥舞,骏马疾驰,一下子就超过了伊贺美智子,接近第一个障碍时速度已经很快了,忽然骏马在障碍前一阵嘶鸣,戛然而止,前蹄离地,马头高高仰起,将令狐风高高的抛在空中。

眼看要摔的四脚朝天,令狐风用力揪住缰绳想让自己恢复平衡,可缰绳越拉越不妙,最后令狐风连人带马仰翻倒地,第一关都没过就摔了下来。而与此同时伊贺美智子驾马不急不缓高高越过第一个障碍,如飞扬的粉白色彩练飘向远方。

令狐风一个翻身就跳了起来,骏马也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被仆从牵走。看着伊贺美智子在马上的英姿,道场上所有人无不大声喝彩,动作婉约简洁,其中更露出巾帼更胜须眉的气魄不禁让人啧啧称赞。不多时便越过所有障碍归来。翻身下马,脸上充满了胜利的喜悦,而对令狐风却示以冷笑和蔑视。这一阵令狐风是输的透透的,没有任何余地和辩驳。

伊贺正太郎急忙上来打圆场道:“小次郎可能是连日赶路加之水土不服,所以发挥失常了。”

令狐风笑笑道:“不是的,刚才是我的原因,是我输了。”

伊贺美智子冷傲的笑了笑,又用那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既然你认输那就虽好,接下来是射箭,每人十支间箭,以射中靶心数量多的为胜。靶标约距离五、六十步远,你是客,我先来。”言罢,伊贺美智子取过弓箭,张弓搭箭,“嗖嗖嗖……”只听闻“哒哒哒……”的响声,十支弓箭全部命中靶心,出手之果决稳健犹如数十年苦练之功一般。如此出类拔萃的小女孩难怪会有些傲气,听闻令狐风何如了得自然有了竞争意识。

看见箭矢全部命中,伊贺美智子也并不十分欣喜,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道:“该你了!”

令狐风厚着脸皮接过弓,又接过一壶箭,这还用比什么?早点认输算了,免得一会丢人现眼。不过令狐风以前没碰过弓箭,这也是一次难得接触机会不该白白错过,就当是见识见识,于是还是硬着头皮动手取箭张弓,只感觉稍微运了一点点真气,“啪”的一声,弓便断成了两截。

伊贺正太郎在一旁附和道:“小次郎小小年纪,好臂力。”接着又吩咐下人取了一张强弓来。

令狐风接过强弓,运足真气,“刷”的弓就开了,箭矢已经上弦,极尽可能的集中精神,好好瞄准,“嗖”、“轰隆隆……”只听闻一阵巨响,远处的一段围墙居然坍塌了。箭身深深的扎入废墟中,只留下尾部羽毛还能辨认。令狐风大惊失色,自己明明已经尽可能瞄准了,可是还……当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正太郎,非常抱歉,把你家的围墙……”

“……”伊贺正太郎傻傻的看了半晌,然后才反应过来道:“哦,没……没事!”

“我认输了,弓箭上我赢不了美智子小姐,三局两胜,我输了。”

在场所有人看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哪是弓箭,就算是标枪也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啊,半边墙塌了,这是什么概念……

伊贺美智子也是瞪大了小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令狐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当听闻令狐风三局两胜认输时才晃过神来饶有兴致的说道:“居然比试,那就三场比完。”举止神情中少了一丝轻蔑而是多了分敬重。

令狐风看着伊贺美智子那白皙俏丽的脸庞少了些傲慢,转而是温婉和顺,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而自己的注意力和视线不自觉的就转移到她的身上。本来想第三场刀术比试坦白承认不会用刀而认输,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深深的顾忌到伊贺美智子的看法、想法和感受,一种奇怪的力量驱使自己哪怕被打死也要冒充胖子。

伊贺美智子对着令狐风莞尔一笑道:“第三场比试刀术,其实是就是砍铜钱,一共十枚铜钱。”

美智子正说着,一旁的仆人在木桩是粘了十枚铜钱,分布排列没有任何次序可言,而铜钱比刚才的靶心也要小的多,只有指甲盖般大小,如此比单一的靶标难度大增。

“我先来做个示范,小次郎请看好。”言罢,伊贺美智子慢慢走到木桩前,绕着木桩转了一圈,上下打量铜钱位置,刀从腰间出鞘,只见身姿如三月的杨柳花枝招展,婀娜纤柔,随风起舞,再加上那与生俱来的高挑身材,艳冶脸蛋,仿佛是九天仙女在翩翩起舞。

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过后,只见木桩上留下数道浅浅的砍痕,而十枚铜件全部被一分为二。

令狐风心中一阵的惊骇,如此精准的刀法单论精准度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就的,她的刻苦和努力恐怕已经远超想象。

这时伊贺正太郎上前小声道:“美智子的刀术十分了得,恐怕族中只有少数几位前辈能可看匹敌。”

令狐风想了想,还是抱着尝试和体验的心态,又略显尴尬和力不从心的说道:“正太郎,把你的佩刀借我一用。”

伊贺正太郎二话没说就拔出了佩刀。

令狐风接过长刀,凭空挥舞了两下,心中不停的思考,这么小的目标,而且方位各异,应该怎么办?想了会,忽然联想到林子里野兽捕猎的情景,豺狼虎豹捕猎时往往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猎物,不管猎物如何躲闪,位置如何变化,然而却始终无法逃脱捕猎者的獠牙,如此也是同理,任他铜钱位置如何变化,自己的眼中只有下一个目标的方位就可以了。排除杂念,目光如电,“喝”忽然令狐风大喝一声,和人腰一般粗细的木桩斜斜的被砍成两截,而木桩上的铜钱却是各个完好。这一刀威力着实惊人,但是刀法却十分粗糙,失了准头。

在场的所有人都默然无语,如此重的刀哪怕是个成年最优秀武士都十分勉强,放眼家族内可能也只有区区数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孩子。

无比惊讶的伊贺美智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敌意猛增,对令狐风道:“我要一对一,单打独斗向你挑战。”

伊贺正平忽然大声呵斥道:“胡闹,还不快退下!”

族长一句话,伊贺美智子立刻低头致歉,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伊贺正平身为族长和族中第一流的高手,眼光何等老辣,“令狐先生武术如此精湛在下佩服,宴饮已经备下,这边请。”

第六十二章 忍术起源(五)

丰盛的宴饮过后,吃的饱饱的令狐风被几个可爱侍女带到了一间极为雅致极为宽敞的房间,不管是伊贺正太郎还是伊贺正平都对令狐风青睐有加,着意对令狐风十二万分的敬重善待。

天色还早,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令狐风看着房间,玉石玛瑙的珠帘,红木的各式雕花,镂空镶金边框的屏风,地毯是柔软的皮毛,窗口吊下一排奇怪的手工工艺品,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奇怪的是房间里面没有床,而是有一床丝绸面料的被子,难道他们东瀛人就是打地铺睡觉的?

令狐风一时嘴馋,又从果盘中拿了些水果,躺在地毯上,枕着被子,悠闲自得的翘起二郎腿,受苦受难的可怜娃也享受一下生活,而之前几个侍女小步进了门,端坐在令狐风身旁,虽然言语上有些障碍,但是按摩的按摩,摇扇子的摇扇子,喂水果的递水果,各个温婉柔和,千依百顺的样子,看的令狐风眼都花了。

向来独来独往的令狐风头一次面对这么女孩实在有些手足无措,先是有些警觉,而后放松了警惕,感觉无比的舒服,浑身酥麻,一双双小手简直挠进了令狐风骨子里去了。腾云驾雾,飘然欲仙。令狐风虽是大户少爷出身,但是家教极严,也没曾活的这么舒坦过,之后就是被苗人阿克劫持,饱经折磨和苦楚,时至今日令狐风才知道原来生活也可以这么的舒坦,噩梦已经烟消云散,美好的未来值得憧憬,原本集中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了,而倦意也不知不觉涌现,就这么的令狐风沉沉的睡着了。

次日清晨,警觉全无的令狐风一下子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发现自己全身衣物尽去,人睡在地板上,自己原来的衣服已经不知去向,一旁放着一身干净的黑白色大褂,令狐风刚刚起身坐了起来,立刻又上来一群侍女迈着细细的步伐,服侍令狐风穿衣梳洗,随后又有人端来早点,送早餐的人会汉语,捎来话说伊贺正太郎清早已经来过,见令狐风还睡着,就请他好好休息,醒来后在道场中随便走动走动。

吃过早点,令狐风终于见到了明媚的太阳,看见道场后山郁郁葱葱,草木茂盛,令狐风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修行的事情,安逸的环境真是害死人,自己原本的鞋子也不见了,只能穿着东瀛人奇怪的木屐,于是一路小跑,窜进了后山,虽然木屐穿着不怎么舒服合脚,但总比光着脚强,入乡随俗嘛。山林还是如此熟悉,令狐风首先是做了一些吐纳和运气的基本练习,这些日子以来感觉人都变成了石头,浑身如此的僵硬。

紧接着令狐风又运起“风行”之法,在山林中上蹿下跳,身体自由的挥洒,没有任何的阻碍和限制,飞一般的感觉,仿佛这才是属于令狐风的世界和生活。

茂盛的草植,清澈的溪水,纷飞的小鸟,四处乱窜的动物,穿行其中令狐风渐渐感觉又找回了自己,身体慢慢热了,筋骨好像也舒展开了些。

忽然一支利箭“嗖”的射向令狐风的胸膛,箭头已然近在咫尺,如此近的距离即便令狐风以“强行”之法规避,也会因为巨大的冲力和惯性而导致位移时间的滞后,到那时恐怕胸膛已经被刺穿了。就在此时,惊慌失措之下令狐风体内两股真气激烈的逆冲,再加上“强行”之法的施展,另外再有惯性冲力的作用,令狐风的身体居然在空中瞬时改变了轨迹,动作虽然有点狼狈难看,但是令狐风还是很庆幸的避过了箭矢。

谁居然偷袭自己,令狐风刚一必过箭矢就落地,透过一片草丛,只见一个高挑纤柔的身影在林中俏立着,手里还握着长弓,凶器尚未丢手,抓了个人赃俱获,令狐风还未照面就大声道:“你为什么拿箭射我?”透过草丛,只见那人正是昨日与自己比试的那个女孩伊贺美智子。

“哦,原来是你!”

轻描淡写的一言带过,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令狐风心中难免有些愤怒,刚才的危险程度可想而知,若不是自己反应快,运气也好,否则恐怕已经躺地上了。“美智子小姐,你为什么用弓箭射我,你知道刚才多危险吗?”

伊贺美智子吃力的说着蹩脚的汉语,慢慢道:“我以为是林中的动物,很习惯的张弓搭箭,幸好你没事。”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不可思议,自己居然没有射中。这不可能。

看着玉人满头大汗,香汗淋漓,便知道她已经在这里练习许久,恐怕天没亮就来了。真是努力勤奋啊。“这次算了,下次注意,万一伤了人可怎么办?”

“不过还是让你闪过了,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听了伊贺美智子的话,令狐风心中多少有些不乐意,人虽然长得漂亮美丽,但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口吻多少与她的年龄似乎不太吻合。

“居然你来了,那就太好了,我要向你挑战!”伊贺美智子冷冷道。边说,伊贺美智子边从地上拔出长枪。

据伊贺正太所说,美智子是专攻刀术和枪术的,想来她的枪术也不一般。看见伊贺美智子这般高傲的举止,令狐风的傲气也上来了,冷“哼”一声道:“我拒绝,你必须为刚才的事情向我道歉。”

“假如我在这里杀了你,我想我的父亲和兄长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听了这话,令狐风心中不禁寒颤颤的,这小妞美则美矣,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妖异,仿佛蛇蝎美人在对你微笑。然而令狐风也不受恐吓,笑道:“美智子小姐。想来你昨天也见了,我的每一击都非同小可,有千斤之力,况且我准头差,做不到收放自如,万一伤到你岂不是大大不妙?不如就此作罢。”

“哼,武学晋级之道就在于以弱胜强,以巧破力。废话少说,开始吧,别以为你能逃走。”

令狐风知道自己即将成为他武学道路上的垫脚石,今日之战也是避无可避,于是轻轻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接受你的挑战。”心中暗思,这小妞性格坚毅果决,要强又不服输,只是有点傲慢且目中无人,更有甚者在做人方面还有点问题,应该对她小惩大诫,但是得注意下手的分寸,千万别伤了她才好。

伊贺美智子闻言,则是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本来就对令狐风不服,更何况昨天兄长又强行委派自己的婢女去伺候他也就算了,从婢女的口中得知令狐风那样一副腔调和做派,心中对着骗吃骗喝的混蛋更是恼怒,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出手绝不留情,就算杀了他也没事,谁让兄长牛皮吹破了,随即提起长枪朝着令狐风一指。

令狐风作揖鞠躬朝着伊贺美智子行了一礼,也算是先礼后兵,希望这个小妞能适合而止。

第六十三章 忍术起源(六)

对于令狐风的善意伊贺美智子似乎并不领情,毫无征兆的就是一矛朝着令狐风的脖子扫来,这长矛比较奇怪,最少比起令狐心中对长枪的理解有很大不同,长柄一端不是矛尖而是一截短剑,能砍能刺能削,这剑矛无异于将中原的宝剑的攻击距离增加了一倍有余。令狐风身子一沉,头一低,只感觉头上方一阵旋风划过,还能反应过来剑矛利刃又由下而上砍来,似乎这伊贺美智子丝毫不留情面要将这令狐风切成两半。令狐风稍微退两步,还没站稳,一连数矛已经急急刺向自己的心脏。令狐风后发制于人,态势不利又施展身法连退丈余,甩开了伊贺美智子的攻击。

虽是有惊无险,令狐风心中暗暗思考,这小妞动作简洁连贯流畅,丝毫没有拖沓,这又长又重的剑矛在手中运转如风,实在难得,枪术中暗含扎、刺、搭、缠、拨等窍门运用巧妙,枪路纵横,变化多端,枪似游龙,舞动生花。只是要想打败自己那还差了远呢。

于是令狐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与之缠斗在一起,双掌并不运起真气,而是只凭着自己孩童的力气你来我往,转眼已经过了十余招。虽然伊贺美智子依仗长枪之利,但以令狐风与苗人对战七、八年的丰富对战经验竟然也丝毫不占上风,每每有些实用的小门道却也一一被她化解。

而与此同时,伊贺美智子也一改适才的轻佻和狂妄,眼前这个令人生厌的混蛋却是有些本事,裆下竞争挑战的意味更加浓烈,施展浑身解数,全力以赴,定要给此人些颜色看看,手中长枪运转的更快,仿佛是那浑身带刺的玫瑰,稍微大意就会被刺伤。

令狐风在苗人的调教下身法和防御的技巧极为了得,但是在攻击这一块还是空白,缺乏简单实用的招式支撑,一来二去虽然不惧她夺命的快枪,但是若不使用内力恐怕也奈何不了她,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僵持的境地,谁都奈何不了谁。

又过三十余招,依旧不相上下,而此刻伊贺美智子明显有些气喘吁吁,后继乏力,毕竟这么一杆沉重的长枪在手中起舞如风,对体力的消耗极快,反观令狐风一边能躲则躲,能挡则挡,偶尔参杂着些稀松平常疲软无力的攻击,内息有条不紊,体力依旧充沛。她是主,自己是客,伤她肯定不行,不如就拖下去,等他没了气力也就消停了。

伊贺美智子却没有那么轻松,任凭自己如何一招招凶狠的攻击,却是如打在了棉花上丝毫使不上劲,而这来自东土大唐的混蛋像是在戏耍自己一般根本还未动真格的,显然是自己低估了他,可此刻刀已出鞘,箭已上弦,无可挽回,只能使出最后的必杀技了。

忽然之间,枪势猛增数倍,如雨点般洒向令狐风,排山倒海,一浪高过一浪。而令狐风来回躲闪,左右格挡,虽有精妙身法,却也不敌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于是令狐风很习惯的连退数步,没有必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与她锋利矛尖去硬拼。令狐风这边刚刚站住脚,只见那小妞拼命似的急冲过来,如脱缰的野马般势不可挡,若奔跑的猎豹般快如闪电,长矛剑尖连连扫出,而伊贺美智子整个人都已经向前倾倒,大有孤注一掷的意味。

令狐风急急运起“强行”之法才勉强避过。刚才那一波攻势极其突然、短促、快速,仿佛闪电在云端划过,若稍微犹疑,处置失当,片刻间就会被活剐了,这小妞招式的刁钻、凶狠、毒辣也可见一斑。

此刻,伊贺美智子因为刚才的突击胸前和腋下空了一大片,露出了巨大的破绽,出于一些原因的考虑令狐风决定给她些教训,抓住机会贴到近身,朝着她左肋就是一掌,却不想她身法如此轻快,可还是重重蹭了一下,

伊贺美智子飞身向后一跃,收了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身姿在空中的形态也已经完全不受控制,露出奔溃瓦解的败相,由此可见刚才那一击已是孤注一掷,若一招不中比为对手所趁。

令狐风趁机一跃而起趁她在空中身体姿态无法自由控制的时候分出胜负,却不想她在空中还奋力舞出数道剑轮,倒地的瞬间整个人摔趴在地上,面朝下,后背朝天暴露在对手的掌心之下。电光火石之间令狐风冲天而降,一掌击向其后背,却不想伊贺美智子左侧腋下极其隐蔽的向上刺出长矛,剑矛剑尖向上与令狐风视线是一个方向,横断面极微小,若不是露出了长柄根本看不出来,而伊贺美智子似乎后脑勺长眼睛一般正刺向令狐风的胸膛。这一招十分的老辣、刁钻,利用对手获胜在即的松懈和视觉的死角盲区,仅此一招即可反败为胜,转危为安。

本来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想她利用视觉光线的巧妙伪装反戈一击,剩下反应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令狐风也万万没想到还有此一招,刹那之后剑矛将会贯穿自己的胸膛,生死存亡之际令狐风也不能有任何保留,浑身真气运转,身子轮廓烁着浓郁的紫色暗影,右手手指在贴着自己左胸处紧紧的夹住了矛尖,奋力往右一折,矛尖被硬生折断,而令狐风也因为用劲过度,狼狈的滚落地面,摔趴在了伊贺美智子的背上。

趴在女孩身上感觉如置身温润的暖玉之上,柔嫩细滑无比,还夹杂着淡淡的体香,而自己的心仿佛被猫抓的痒痒的,好像身体的接触和心理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简直妙不可言。两个人紧紧的靠在一起,令狐风能清晰的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和快速跳动的心脏,可见她体力消耗巨大,此时差不多也快到极限了,甚至连推开背上“尸体”的力气也没有了。

就这么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伊贺美智子呼吸略微均匀才慢慢翻开令狐风,缓缓的站起身来。忽然看见令狐风眼睛跟铃铛似的的看着自己,伊贺美智子立刻看了一眼地上的长矛,发现矛尖被折断了,立刻眉头紧皱,连退数步,靠着一旁的大树,一手抓起靠在树旁的长刀,警戒的看着令狐风。

看她刚才那一招如此连贯,而又如此自信,想来已经有人栽在上头了,不过是寻常比武却如此杀招频现,令狐风不由的对她的狠辣产生警惕,右手运足真气,“嗖”的将手中半截矛尖丢出,只见那矛尖“噗嗤”一声贯穿她身后大树,继而深深的扎入其后的一棵树上。露这么一手也算是示威和警告,希望她适可而止。

伊贺美智子看着身旁大树不可思议的贯穿伤,又呆呆看了令狐风一眼,眉头皱的更紧,“铮”的一声,手中长刀出鞘,面色凝重而又坚毅的看着令狐风,大有殊死一搏,顽抗到底的架势。

第六十四章 忍术起源(七)

看着那白皙微微泛红的脸蛋,汗珠从额头滴落,汗渍浅浅的印在脸颊上,骄傲倔强而又冷艳。令狐风想了想,没有必要和她拼个你死我活,更何况她根本不是自己对手,一不小心把她给弄死了大家都不好交代。于是冷声咳嗽了一声,淡淡笑笑道:“美智子小姐,咱们就到此为止吧。别紧张,擦擦汗。”言罢从怀中掏出一条汗巾递给了那女孩。

伊贺美智子明眸大睁,不可思议的看着令狐风,难以置信,又充满了狐疑,手上长刀始终紧握,满满的都是冷汗。惊愕之余,美智子若有所思,然后满脸猜忌的把长刀收回刀鞘中,又犹豫了一下,再看着令狐风那人畜无害的面容,然后才伸出右手接过令狐风递出的手帕。

令狐风压根就没想到她会接,刚递出去就后悔了,这手帕好像是之前一个学识广博的女孩送的,想来那美智子是会还给自己的,于是牵强的笑笑道:“你的武功还算可以呀,刚才真的好险,反应慢些就完了。嘿嘿,女孩子嘛,斯文一点,杀心也别那么重,毕竟美好的事情多一些,别整天皱着眉头闷闷不乐的,何苦呢?”令狐风想起自己苦难经历的自勉自娱,笑嘻嘻的用安慰自己的话去开解那女孩。

伊贺美智子叹了口气,微微靠着背后的大树,身姿绰约,恍若仙女,可偏偏眉头微紧,似乎心情不怎么好,没搭理令狐风,好像在说你不懂,仿佛她的重重心事无比肃杀。看着这柔软细腻做工精致的丝帕,不知道怎么的,伊贺美智子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喂!这……个,能,能送我吗?”

“啊?”令狐风尴尬的笑了笑,摸了摸脑袋,心想这个怎么办啊?转念一想,反正是人家送的又不用还,那送人也就无所谓了。“好,好吧,送你了。”

美智子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把丝巾又叠好贴身收藏。

令狐风打了个哈欠,看她没有接话,于是又牵强的笑了笑说道:“我就先走了,美智子小姐后会有期吧。”言罢转身,刚欲离去,只见一个侍女匆匆忙忙小鹿一样的小步跑到伊贺美智子声旁,小声说了几句话,只见伊贺美智子原来舒缓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那张冷艳的面容无比的肃杀,继而浑身上下杀气腾腾,手握长刀转身而去。

看着那曼妙的背影远去,令狐风自言自语道:“难道又出了什么事?”想来和自己无关,于是令狐风晃晃荡荡的又回到伊贺家的道场,感觉道场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看着那些弟子一个个匆匆忙忙的,难道真的是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正好看见伊贺正太郎也是疾步出门,于是令狐风大声道:“嘿,正太郎,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一个比一个着急,是出了什么事。”

原本急匆匆的伊贺正太郎停下了脚步,眼珠子在眼眶中一转,对令狐风道:“小次郎,你有所不知,那该死的望月家又来挑衅了。我们正要去与他们理论。”

看着他们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样子,各持利刃凶器,这哪是理论啊,分明是去殴斗,似乎要发生一场规模不小争斗。闲来无事,令狐风笑道:“正太郎,我能去看看吗?”

“哦,不!这将是十分的危险。小次郎,这是我们的家事,所以不能拖累你,必须对你的安全负责。”伊贺正太郎立刻断然拒绝,表情无比郑重严肃,言语间义正言辞。

令狐风笑笑道:“没事,我只是在一旁看看,没准还能帮上忙。”

伊贺正太郎一脸死板的点点头,叹口气说道:“那好吧。”心中却暗暗欢喜,有这样一个高手一起去胜算能高很多。

出了大门,只见已经有百余人聚集在大门口,武士们一个个袒胸露背,撸起袖子,有的头上绑着个头巾,服饰各有不同,而姿态也是千奇百怪,他们有的手握武器,有的扛着武器,有的武器挂在腰间,有的背在背上,看着那群乱七八糟的虾兵蟹将,令狐风不禁心中冷“哼”,这些个喽啰真是……再看看站立在伊贺正太郎身旁的伊贺美智子依旧是美艳不可方物,心中暗暗嘀咕,这东瀛男的一个个矮挫丑,这女孩倒是漂亮的不得了,心中不由暗笑。

伊贺正太郎用东瀛话大声而又粗野的说了一番,只见所有人都不停的大呼奇奇怪怪的口号,手中武器高高举起,无比粗鲁的武士们吆五喝六,面目丑陋不堪,然后大摇大摆的跟在伊贺正太郎身后,急不可耐的要去大展身手。

令狐风暗暗好笑,也远远的跟在后面。阳光明媚,微风和煦,路旁的大树郁郁葱葱,影影绰绰。一路上没什么人,还是比较安静的,也就只有那些人的说话声而已。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道路两旁渐渐有了些稻田和农舍,继而低矮的草房和摆摊的商肆渐渐映入眼帘。

熙熙攘攘的众武士们时而是交头接耳,时而大声呼喊,前呼后拥,三五成群,继而如土匪一般的打砸抢,犹如瘟疫一般的蔓延,一众小老百姓避之不及。

又过不多时,一干人等来到一条河边才停了下来。河宽大约一丈,河水清澈,两岸稀稀疏疏生长着些芦苇草木,河上的木桥有些破烂,已经不堪使用,若是七、八个人同时过河恐怕木桥就垮了。

一众人等就等在河岸边,一动不动。伊贺正太郎双手交叉于胸前,直挺挺的如利剑一般,目光如电的看着河对岸。

令狐风见状,心说看来这是界河界桥啊,似乎这伊贺家的势力虽然不小,可是还没有像伊贺正太郎所吹嘘那样夸张,只能算是大家族势力。又想了想,今天这事应该是大家族之间的利益纠葛,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参合?令狐风心中不禁自问道。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河对面又来了一群武士模样的人,大概也有百十来人,蝇营狗苟,也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流氓土匪般的打砸抢了一番才来到了河边与伊贺家的人对峙。那些人的穿着和伊贺家的人也差不多,只是在衣服上图腾稍有不同,而矮挫丑的程度也如出一辙。

看着这群人令狐风一下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鄙夷的看了他们一眼,闷哼了一声,又叹了口气。

看见对面望月家的人到来,伊贺家的诸人无不跃跃欲试,拔刀上前,冲突一触即发。

伊贺正太郎手一挡,将所有人喝止住。眼神如电的看着对面的人,嘴角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而河对面的望月家领头的也是一派粗鲁无知的样子,只是其中有一个身材高大的武士目光极度冷漠犀利,就算是令狐风也感到一阵阵的窒息心虚,令狐风万万想不到东瀛这鬼地方也居然有如此高手,心下暗暗为伊贺正太郎他们捏把冷汗。

第六十五章 忍术起源(八)

令狐风心中暗暗嘲笑,而这两帮人也在河两岸两边一起开始骂仗,指手画脚,声音怪异,表情粗鄙,动作无礼,就像是两条疯狗在争夺一坨屎一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笑之极。随即在双方头目的示意下两帮人才稍微克制,伊贺正太郎这才大摇大摆的走上桥去,而对面也走来个又矮又肥的中年人,样子和伊贺正太郎差不多,他们在桥上又是一阵破口大骂,要不是他们上桥之前解下武器,恐怕他们就已经刀剑相向了,又骂一会,好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一般,两人都愤愤的走下了木桥,各自和带来的人又是说了一通,众人哗然,随即又恢复了沉寂。

令狐风笑了笑,嗤之以鼻。放眼望去,只见伊贺正太郎上衣尽去,露出古铜色的胸膛,然后用一条白毛巾细细的擦拭佩刀,最后从腰间抽出一根白布条绑在额头上,大有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而在河对面似乎要比伊贺正太郎这边要从容的多。令狐风想了想,看来是他们要用一对一决斗的方式去解决。思索片刻,令狐风于是走上前去,对着伊贺正太郎小声说道:“老伙计,你们是要决斗吗?”

伊贺正太郎正襟跪坐在地上,头一点道:“是的!”

“什么啊?这是为了什么呢?”

伊贺正太郎冷冷道:“市镇的税收,家族的荣誉。”

“有危险吗?”

“除死方休。”

“你要亲自上场吗?”

“是的!”

伊贺正太郎回答的非常简单,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

令狐风又想了想,生怕伤了伊贺正太郎的士气,于是很小声的说道:“你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算了吧。”

“不!我的三个弟弟都战死了,我身为长男已经是无比羞愧,此番自然义不容辞。”

“额……”令狐风还想再劝劝。

“你不用再劝了。”言罢,伊贺正太郎将刀收入刀鞘中,起身如利刃般站的直直的。

这时,一直在后面默然无声的伊贺美智子慢慢走到伊贺正太郎跟前,小声说了一通东瀛话,只听伊贺正太郎大声的呵斥了几声,然后又骂了他妹妹一通,继而两人发生了非常激烈的争执,一张老脸对着一张俏脸,两人互不相让。说话声越来越大,但都说的是东瀛话,所以令狐风听不懂,可是看这个样子可能是妹妹想阻止哥哥去冒险吧。

稍微过了一会,伊贺正太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重重的叹了口气,右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摇摇头犹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一个劲的叹息,嘴里奇奇怪怪的说着东瀛话,估计是输人不输阵,为了保全面子撂下些狠话罢了。

原本以为决斗就这么取消了,大家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洗洗睡了。可万万没想到伊贺美智子居然当前一步,眉头深皱,而俏脸却格外平淡,好像近似解脱一般,一声不吭径自走上界桥。

令狐风大惊,这东瀛人是不是傻子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就等同于破罐子破摔的自杀行径么,好死不如赖活着,忍辱偷生也是一种境界。就像自己吧,在苗人手底下苟活数年,不是还等来了否极泰来逃离了魔抓。想到这里,令狐风一把拉过伊贺正太郎,大声道:“你为什么让你的妹妹去送死啊?”

伊贺正太郎面色严肃的说道:“不是送死,是为了尊严。”

“中原汉人有句话说的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正太郎,再考虑考虑,美智子绝对打不过那个人的。”令狐风指了指对面那个个子最高的人。“你们都打不过他的!”

伊贺正太郎面色凝重,说道:“那人是望月九弦,师从东瀛第一武士阪身佃人。他现在的武艺可以说是独步东瀛。”

“那你还要和他们决斗?”令狐风皱眉道。

伊贺正太郎脸皱成了菊花,冷冷道:“你不懂,这是我们东瀛家族之间解决矛盾的惯例。我的三个亲弟弟也都战死,我为了战胜敌人才远赴中原遍访名师,刻苦学艺,只求能为家族洗刷耻辱。”伊贺正太郎话语间丝毫不留余地,看来此事势在必行。

令狐风想了想,有点为难,又挠了挠脑袋,然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拉住伊贺美智子道:“美智子小姐,算了吧,你打不过他们的,就算是你的武艺在家族中首屈一指,也决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伊贺美智子似乎没有听到令狐风的话,手一掸,抽出纤纤玉手,丝毫不理睬这个碍眼的家伙。

令狐风愣了,心说都是什么人啊?这一家子都是傻子,又稍微想了想,伸出右手很用力的拉住伊贺美智子说道:“停下来,你会死的!”蝼蚁尚且求生,自己忍辱负重,九死一生,深深地体会到人强烈的求生本能,怎么会有人愚蠢的毫无意义的去送死呢?

闻言,伊贺美智子冷冷的看着令狐风,用生硬的汉语道:“我的两个哥哥,还有我的孪生双胞胎弟弟都死了,我亲眼看见他们被敌人一个一个的杀死,发誓报仇。所以我不分日夜的苦练武功,就是在等今天,在东瀛我们把这叫做宿命。”

“难道没有任何还转的余地吗?”

“所谓宿命这就是天生注定,无可转移,无法可解,唯有知天命而尽人事而已。”虽然汉话说的不怎么流利,但还是一字一句肃杀的说了出来。

原来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的死去,在这种残忍的现实面前要么惧怕,要么勇敢。难怪他们这些人都无可理喻,原来都亲眼目睹了这些血淋淋的人间惨剧。再想想伊贺美智子那怪癖视生命如草芥的性格,想想也是可怜人,可能是令狐风深感同病相怜,爱心有些泛滥,心中极为不忍。

对面望月家的人此时也上了界桥,确实是那人个子高高的武士,走近了细细一看,面目猥琐可憎自不用说,腰间插着两柄长短弧刀,而背后背着一柄长如竹竿的怪异长弧刀,从刀柄到刀尖足足有一人高。这么长的刀怎么施展令人实在想不通。刚刚一见面,那望月九弦就是轻蔑的说了一通,可能是嘲笑伊贺家男丁死绝了,居然又派小孩和女孩子来送死。

互通了姓名,伊贺美智子拔出长刀,大战一触即发。

忽然令狐风挺身而出,挡在伊贺美智子身前,大声道:“让我来吧。”

第六十六章 忍术起源(九)

“你是汉人?”对面那高个子用极为生硬的汉语吃惊的说道。“这是我们两族之间的私事,只能够由宗族本家弟子参与,你的不行。”

看来这如今的大唐深受这些东瀛人的向往和敬仰,但凡上得了台面的东瀛人多少都会些汉语。令狐风想了想,随口道:“我叫伊贺小次郎,是伊贺本家子弟,伊贺正太郎是我兄长。我从小被送到中原学习文化风土人情,所以或许你以前没见过我。”令狐风虽然自幼聪慧,但毕竟年纪还小,做起事情来只凭个人喜恶爱好,对于宗室家族门第没什么成见和认知,权宜之计当即投入伊贺门下。

高个子得意的笑笑道:“都无所谓,我叫望月九弦,记住这个名字,这将会流传千古……那么开始吧。”言罢望月九弦只是松了松背上足足一人高的长刀背带,因为刀特别的长,感觉动作稍微显得有些别扭,若是要把刀拔出来恐怕也不容易啊。“亮出兵刃吧。”

令狐风拱拱手,淡淡的笑道:“我不用兵刃,至少对付你我用不着。”

望月九弦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和挑衅,面色一沉,冷冷说道:“小鬼,你找死。”又看见一旁的小女孩没有下去的意思,于是戏谑的看了桥上两个小鬼,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响起。“你们俩就一起上吧,免得别人说我是欺负小孩,赢了也不光彩。”言罢,又用东瀛话复述了一遍,心中暗暗打算,要将伊贺家的人赶尽杀绝,这一次伊贺正太郎有他妹妹顶包,下回看他们本家还有谁能为他来送死。

伊贺美智子毫不犹豫的拔出佩刀,相较于对手刀身短了近一半。随即双手持刀,至于身右侧,刀盘与肩齐高,面色凝重,目视对手,极缓慢的向前挪动着步子。

令狐风虽然不知道对方真正的实力,但是心想以自己的能力取胜不足,自保有余,按部就班,稳扎稳打,迟早能找到对手的破绽,一击制胜。裆下也不着急,悠闲懒散的看着对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相比令狐风的懒散懈怠,伊贺美智子显得斗志十足,这对于她而言不仅事关家族荣誉,而且是为兄长,为死去弟弟的报仇雪恨的机会,这一刻她等了很久。电光火石间身影疾驰而出,如划破天际的魅影刺向对手。

望月九弦见势解下背上长刀,左手一拨,刀鞘向一侧滑落,雪亮的刀锋耀人眼球,随即拦腰横斩,就这么简单的一挥手,只听闻“铛”一声,震耳欲聋,即将对手击飞丈余远,一寸长一寸强果真不是盖的。

出师不利的伊贺美智子双手不住的颤抖,虎口生疼,几乎连手中的刀都握不住了。只见她眉头紧锁,美眸泛光,又是快步向前强攻,不过这一次却是身形灵巧了很多,没有和对手威力巨大的长刀硬碰硬一一避过锋芒,近身之后刀刃直刺其胸膛。

望月九弦也是不慌不忙,将刀背向下,刀尖置于地上,右手长刀脱手,刀柄跌落,稳稳地落在他早已伸出的右脚脚背上。与此同时,右手正握,左手反握从腰间拔出一长一短两柄佩刀,“铛铛铛……”一连窜急促响亮刺耳的声响传来,看的是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那格挡极其漂亮,美智子的刀刃紧紧贴着对手的皮肉,可就是伤不了他分毫,宛如刀尖上的舞者那般游刃有余。

突然,望月九弦右脚一伸,在长刀刀背上一踢,地上长刀“嗖”的由下而上劈出,刀锋直指伊贺美智子下盘,而上手双刀也瞬时转守为攻,刀法之精湛犀利令人叹为观止,瞬间将伊贺美智子压制,一刀斩腰,一刀斩首,上中下欲将这小妞截成四段。

这一手极为了得,心分三用不说,手脚的默契衔接也恰到好处,刀法本身更是精妙,按在脚背的长刀本身就是阴险后手,一旦施展,刀那么长,对手根本来不及逃离其攻击范围,要么跃起,要么被砍断双脚。而一旦跃起身体处于空中,如此近的距离失去对身体行动的自如控制,下一轮的攻势就能要了对手的性命。

令狐风也暗暗为美智子暗呼“不好”,而远处的伊贺正太郎眼珠子都要从眼中滚落地上,反观望月家的人却是一个个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样子。

战团中的伊贺美智子此刻根本来不及想,双腿一跃避过斩腿的一刀,同时右脚踢向对手,与此同时拔出腰间短刀格挡。

望月九弦也本能的提起右腿格挡,双手利刃刚刚收回正要给予致命一击,却不想被伊贺美智子借力脱身,拉开距离,恼羞成怒的望月九弦右腿一伸再送伊贺美智子一程。重重的踢在其腹部。

这一连串的动作也彻底颠覆了令狐风对东瀛武术的认知,原来也是如此的精妙。而在于内和真气的运用上却还是空白,这注定不能与中原武术抗衡。

伊贺美智子重重的挨了一下,狼狈的摔在桥面上,虽说有些灰头土脸,雨后夕阳斜,杏花零落香。其娇俏妩媚姿容难掩分毫。再见她嘴角尚未擦净的血迹,被震的流血的虎口,娇小的身躯,还有那倔强灵动的眼睛,令狐风一下子好像被大卸八块般痛彻心扉,见她不声不响又要去拼命,赶忙拉住她,语调轻柔的说道:“让我来吧。”

见伊贺美智子不领情,羞愤耻辱难当,于是令狐风又说道:“你总不能因为一时的义气而输了,影响到你们整个家族吧。生死是小,后果是大,况且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让我来吧。”

终于斗志昂扬的伊贺美智子目光变的黯然顺从,神情沮丧而无助。

看见伊贺小次郎要上场,在后面的伊贺正太郎立刻心中大定,按照规矩决斗不能有任何外人参与阻挠,所以他这个亲兄长也只能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杀死,然后那望月九弦有言在先,所有小次郎出手不算违规。

第六十七章 忍术起源(十)

令狐风大摇大摆走上前去,看过那望月九弦的身手,看出东瀛人的武艺还仅仅只是停留在肢体的快、狠、准的肤浅阶段,对于内力和真气的运用还是空白,这点小场面令狐风自以为毫无压力。满脸笑容,表情轻松,好像没事人一样。

望月九弦心中则颇为郁闷,自己堂堂东瀛首屈一指的剑客居然在场面上压不住这样一个臭小鬼,自然脸上无光,不把眼前这目中无人,有眼无珠的小鬼宰了实在难消心头之恨,随即也不顾身份高举长刀,迈开大步,刀刃如晴天霹雳,卷起的刃风“呼呼”直响,整个人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斩向前方。

令狐风身子一仰,脚尖着地,如风一般在桥面上平顺自如的向后滑翔。

“吱吱吱……”长刀刀尖由上而下劈入厚实的木桥板内,几缕青烟冒起,一阵阵焦臭,其中居然有火花闪动。其人快速、凶狠莫说是东瀛,就算是中土大唐的刀客也难寻觅能出其右者。

一击未中,望月九弦没有露出半分的失望之色,“扑哧”一声拔出长刀,双手持拿,高高举过头顶,看见那小毛孩动作倒是迅速,于是飞步向前,速度较之先前更加迅捷,刀锋所向,风卷残云,摧枯拉朽。开合之间,刀光闪动,刀影重重。一丈以内,哪怕是一只苍蝇都要被逐一削掉翅膀再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令狐风尚能和那武艺高强的苗人阿克百般周旋,又岂会怕了这一勇之夫?刀锋在腰间、脖子、耳旁“呼呼”划过,那分毫之间好像比登天还难。

望月九弦一阵强攻,手中长刀挥舞的比蜜蜂的翅膀还辛勤,刀锋比水还致密,刀光比飞鹰还快。可是却纳了闷,偏偏连跟毛都碰不到,眼前这小贼的屁股是滑不留手,左拱右拱,跟泥鳅一样光滑。刀过处,好像把他吹走了一样,无可奈何。

此刻桥下的众人无不在议论着些什么,虽然令狐风听不懂,但猜想无非就是些一直逃跑算什么好汉之类的话,面对众人的疑惑,令狐风微微叹了口气,停止退却,右手向前伸出,五指张开,表情随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桥下望月家的众人见此情景,一干人等又是大笑成了一片,而在一旁的伊贺美智子是大惊失色,那长刀何等的锋利,将人截肢如砍瓜切菜,以血肉之躯抵挡百炼精钢实属不智。

看见对手如此大意,望月九弦也丝毫不跟令狐风客气,使劲全力,劈向对手。而那小鬼却是没有任何应对,把手伸直了让你砍,只是听见他用汉语说了一句“巨熊。”这长刀起初砍下去还挺顺溜,随后就好像砍进了棉花堆里,无地放矢,且越来越缓慢,越来越艰难,最后刀刃都已经几乎挨着小鬼的手指时就再难向前一步。望月九弦涨红了脖子,涨起了青筋,瞪大了眼睛和鼻孔,使尽九牛二虎,吃饭吃奶的劲都始终难以撼动分毫。望月九弦能挥舞如此长刀,其膂力过人自不用多说,外加整个人向前的冲力,这一刀将人一劈两半可谓毫无压力。

无比吃惊的望月九弦忽觉一股强有力的力量从刀刃传递到手臂,继而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掀翻,眼睛的余光撇过对手,只见那小鬼潇洒自如的又向后退了几步。

退至伊贺美智子身旁,令狐风不自觉的抚了抚衣袖,又捋了捋发型,注意下形象,臭美一番,面色平淡却又透露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伊贺美智子瞪大了眼睛,知道眼前这个人今早对自己是手下留情的,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神乎其技的身法和无可匹及的压倒性力量,敬畏之情油然而生,这种敬畏之情甚至压倒了因挫败而产生羞耻和屈辱。

桥下的伊贺正太郎长长的舒了口气,虽然早知道小次郎武功不得了,可就这三两下就把东瀛数一数二的高手望月九弦戏耍了一通,这等手段不愧是天朝上国的天使啊,心下打定注意日后要小心供奉,若是能……呵呵,那就更好了。

望月九弦气急了眼,如同方才伊贺正太郎一般,身子稍微抖两下,上身衣服就被塞进裤子里,裸露着上身,只见其刀伤遍体,手臂比旁人大腿还粗,胸膛、腰腹如岩石般刻画,一身横练的筋骨让人不由心生畏惧。狰狞的脸更加阴沉,大喝一声,跃起一丈高,挥刀砍下,如泰山压顶,气势非凡。

令狐风面色微沉,皮笑肉不笑,又一如刚才右手伸向前方。

“喝!”刀光过处,却紧贴着令狐风的身侧,那望月九弦砍向的居然是身旁的伊贺美智子。

匆忙之下,仓促之间,伊贺美智子显然未做准备,长刀适才脱手,但也拔出短刀格挡,不过她显然知道这无异于螳臂当车,眼神怨恨的怒视望月九弦,对死亡却是毫不惧怕,刀光闪过眼都不眨。

令狐风右手手掌转向对手,轻轻在望月九弦肩膀上拍了拍,口中小声嘟囔道:“磐石!”只见紫光微微闪现,“啪……”的一声,望月九弦身形顿时凝滞,身子横向撞断栏杆,整个人窜进了清澈的河水中。

死里逃生的伊贺美智子似乎对捡回条命并不在意,而是更加不可思议的望着令狐风,放佛眼前这个男人一下子被推上了神坛,如此高大、光辉、伟岸。

令狐风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又一次抚了抚衣袖,又捋了捋头发,好像今天在不停的不自觉的卖弄,特别实在伊贺美智子面前。嘿,这真是奇了怪了,心中也格外酸爽,有一种如沐春风的快意感觉。

此时,水中“嗖”的蹦出一个人影,一把抓住桥栏杆,再一翻身就立于桥上,眉头紧皱,面色惨白,随即立刻振作,拔出腰间双刀,左手持一较长的,口中衔这柄短的,外加右手的长刀,身上一共同时亮出了三把雪亮的银刀。

一旁的伊贺美智子轻轻对令狐风道:“小心,这应该就是我们东瀛盛传的三刀流了,千万小心。”

令狐风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没事的。”言罢,伸出右手,手指朝着望月九弦勾了勾,充满了挑衅和蔑视。忽然感觉自己老脸一红,心“噗噗”直跳,今天一个劲的耍宝到底自己是怎么了?

第六十八章 忍术起源(十一)

受不住挑衅的东瀛剑客气冲牛斗般的冲了上来,如同剑猪一样横冲直撞,刀刃在太阳的照射下森寒之光更盛,“嗖”的一声,竹竿长刀率先在远距离横着砍向令狐风的脑袋。

令狐风有些提不起劲的头一低,刚刚避过,又觉眼前寒光大盛。只见对手整个人都贴了上来,贴身肉搏,仿佛这家伙浑身是刀刃,一不小心就会中招,可是伊贺美智子小姐就在自己身旁,只要自己稍微一退让或许对手就会故技重施对美智子下手,真是奇怪了,这小姑娘看着还挺机灵的,为什么现在怎么这么没有眼色呢?快走啊,现在呆在这没什么用反而还是累赘一样的存在。虽说患难与共是好的,但是……令狐风心理不停的嘀咕着,左扭右扭勉强躲过了两刀,右手向前一伸,口中闷声道:“磐石!”一股劲气涌向前方。

“嗖”的一声,只见望月九弦身形比刀影更快,瞬间消失在令狐风面前,身影一闪,出现在令狐风右侧,面目狰狞的砍向令狐风。

这望月九弦观察的十分仔细发现令狐风左手僵硬,以己度人在右侧发起攻击拿右手抵挡便捷,而用右手反击则要侧身反手十分别扭。自然用手来挡刀是不可能的。而在这小孩掌中涌出的强大气力虽然厉害却是要时间凝聚,有一定的滞后性,且朝着一个方向,只要速度足够快是可以躲避的,虽然这小鬼动作已经很快了。

令狐风见状心中暗暗吃惊,快速行进中大幅度极迅速的改变身形方位,这……顾不得寻思,急忙侧过半个身位,右手反手一击,劲气涌出,居然击碎了木桥的扶手,而对手又一次消失在面前。低头向下一看只见望月九弦如青蛙一般蹲爬在令狐风跟前。忽然他猛的跳起,同时带着强烈的旋转,激起一阵刀刃旋风。令狐风急忙运起全部劲气,“巨熊”之法已然在身前形成护盾,一面快速向后退去,只感觉刀刃强烈的侵入劲气之中,两声“噗嗤”响声轻轻的割开令狐风的小腿,而最长的那柄刀令狐风必须躲开,否则非身首异处不可,似乎“巨熊”之法无法抵挡如此高力度却不含丝毫劲气的刀刃,可若是自己躲开,那旋转的长刀会斩向前来支援的美智子小姐。强烈的旋转大大增强了长刀的杀伤力,她似乎还不知道望月九弦这一刀威力巨大,估计能轻易将她连腰带刀斩成两截。

令狐风心中暗暗叫苦,那小姑娘不懂事太年轻,不管是看低了对手,还是她高估了她自己的实力,无论她多么的努力的练习,自始至终无法改变的现实就是力量的差距。现在这种情况,如何决断仅在仅在转瞬之间,就算自己开口劝阻,或许话说一半,就已经……就在此刻,令狐风右掌聚劲,相对柔和的使出“磐石”之法,掌劲推开了急奔而来的美智子,而自己也借力连退数步。

望月九弦的长刀擦着令狐风的脖子划过,又斩落了伊贺美智子的几根头发。一击未中,双脚刚一着地,又猛的扑向令狐风。

感觉被墙推倒的伊贺美智子后知后觉才察觉到刚才的危险,赶紧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令狐风一眼。只见那个男孩是如此的从容,就算是面对强敌也……好像比的淡定,拼的是人品,输赢抑或是性命仿佛都无足轻重,顺其自然即可。

看着望月九弦再次砍向自己,令狐风毫不犹豫的使出“风行”之法,连退数步,虽说令狐风的身法半数依赖“风行”和“强行”之法,但是小腿伤口或多或少对自己的行动有些影响,猛的见对手速度难以置信的提升,而那动作、身体的方位、行进的路线居然也都不停的在发生变化,这显然是刻意的规避令狐风的正面掌力,只见他又仅仅只是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速度又一次加快,行进和攻击的方向立刻大幅改变,转瞬之间来到令狐风右侧,绕开了其严正以待的防线,手中双刀十字交叉斩向令狐风,如此在望月九弦身前刀刃所及范围内,以人的体型来计算,几乎是无死角的覆盖。

能自由的控制行动中身体的身形和动作令狐风也十向往,但这一点太难了,更何况是这区区几丈之内一连数变,身体的惯性和重量都需要克服。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考虑对手使用的手段,“强行”之法迅速施展,令狐风整个人急急退了五、六步才避开了对手的刀锋,而刀刃割裂空气的气流也使得令狐风的小脸生疼。

刚才那一击太危险了,若不是撤的快,恐怕就……这难以置信的突然加速,你不知道何时会使出,也不知道下一时刻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全靠人的直觉和反应,若是再有什么干扰影响到判断,嘿嘿,那就更糟了。出于对手的威慑,令狐风又退丈余,保留足够预警时间,以免被他打个措手不及。

望月九弦也不可思议的看着令狐风,眼前这小鬼可能是他这一生中遇见的最难缠的家伙,快速、灵巧、飘逸,让人望尘莫及。但是……虽然望月九弦嘴里叼着短刀,但是嘴角还是露出了一丝狡黠的,随即大步向前。

令狐风浑身为之一振,现在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对手很明显在刚才的交手中窥测到自己的能力,并且对自己左手残疾的现状有所了解。反观自己对他如何能在高度运动中,甚至是在空中忽然加速及改变运动轨迹一无所知,以令狐风这么几年的经验来看若是不凭借特殊的运功法门或是取巧,若是仅凭借躯体是不容易做到的。

看见对手再次行动,令狐风精神无比集中,令狐风双眼如同盯着猎物的山鹰,即便速度再快,再狡猾,再躲闪始终无法逃脱鹰眼。此刻令狐风好像把对手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烙印在眼中。只见他倒拖着长刀三步并做两步的奔来,这个动作……右手持拿的竹竿长刀好像不是攻击的动作,而是……

再距离令狐风一丈距离时望月九弦突然“啐”了一口,口中短刀脱口,径直飞向令狐风,而与此同时身体骤然加速变相,原本的长刀如丝带一般远远的甩在身后。

“啊”令狐风略带惊恐的小声惊呼,转念意识到飞向自己的短刀不过是障眼法,是来分散注意力的,忌惮了短刀就有可能因小失大。

而对手身体好像被右手持拿的长刀撬动,整个人斜向被撬动的方向,脚尖也在此刻着地给予加力,拖动继而长刀,在这一瞬间方向和速度都有所改变。

这几乎在一瞬间摧毁了令狐风已有的观念,力由地生的道理但凡是个练武之人都知道的,因为人的双腿比双手更加强壮有力,而大地也足够厚实不会因为人的借力而改变移动。他那非一般的长刀肯定十分沉重,但这重量似乎还不足以推动人的体重。

身体、手臂、竹竿长刀类似于长杆武器的杆身、手柄、配重的关系,有了配重的帮助,人就能相对容易的平衡改变沉重杆身的方位和位置,而想以刀的重量极快速的改变和加快人体,长刀通过强韧有力的手臂牵引,人体快速运动产生的冲力和人的体重在此刻几乎只系于右臂之上。在那一个瞬间手臂所发出的力量神鬼难测,得需要一副多么强壮有力坚韧的躯干,一条多么粗壮有力的胳膊啊。能将人体练就成如此程度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身体的奥秘和能量似乎无穷无尽,只不过是等着人们去发掘。最起码到现在令狐风不敢再小觑此人,至少他在他的领域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令人仰望。

“磐石!”令狐风大吼一声,随即侧过半个身位,作为障眼法的短刀贴着鼻梁飞过,右掌凝聚真气,磐石之法涌出,“啪”的一声,仿佛有人撞上了令狐风手掌一般,硬生被击飞。而此人正是望月九弦,在桥面上打了七、八个滚才停下来,重重的倒在桥下。知道他借力的方向,自然能预知落点,守株待兔,一击命中。令狐风没有用全力,想来他也仅是受重伤死不了,躺上十天半个月就没事了。

令狐风扭头转身,大摇大摆道:“胜负已分,大家都散了吧。”

“小心!”远处的伊贺正太郎忽然大声喊道。

令狐风简直不敢相信,这家伙居然承受如此重的打击还能站起来,而眼前密密麻麻的暗器如雨点般袭来。微微一笑,右手向前,嘴里小声道:“巨熊!”只见所有暗器无不放慢的速度,最后纷纷落地,唯有其中最细长的针状暗器坚持到了最后,在令狐风手上轻轻扎了一下,最后也掉落在木桥上。令狐风下意识的看了看手掌,流出来的血居然是黑的。“有毒……”言犹在耳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望月九弦面目狰狞的大声笑道:“暗器淬有海蛇毒,哈哈,你太大意了!去死吧,海蛇的毒无药可医。”

眼见于此,伊贺家众人冲上木桥,碍于满地有棱有角的暗器不敢上前,一个个看似义愤填膺,破口大骂,伊贺正太郎站立在最前面与对面的横眉冷对,其余伊贺家的纷纷附和,而伊贺美智子跪坐在地上扶起令狐风,满面忧色。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浑身泛着黑气,而黑气慢慢变成黑芒,继而黑芒逐渐转变为浓郁妖娆的紫色光芒。正当她不知为何眼中要滴落久违的泪珠时忽然看见令狐风睁开了眼睛。

令狐风发现自己靠在伊贺美智子身上,幽香阵阵,于是调皮的笑道:“哎呀,我中毒了,要抱抱才能站起来。”

伊贺美智子先是大喜,随即又略觉尴尬,却没有丝毫犹豫的轻轻搂抱了令狐风一下。

令狐风也愣了愣,开个玩笑而已居然来真的,心满意足的站起来,看着远处的望月九弦,心中的厌恶陡增,那种卑鄙无耻和苗人阿克如出一辙,心中无名的怒火涌起,随即运足十层真气,口中闷声道:“磐石!”可能是运功法门的变化,原本集中的真气却变的十分分散,卷起的涡流携带着满地的暗器滚滚扑向望月九弦。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原本以望月九弦的身体素质完全可以承受这样的打击伤害,可是夹杂着这满地的剧毒暗器四散而出,令他那结实的身板也素手无策,避无可避之下,身中数镖中毒气绝身亡。

桥下望月家众人原本喜上眉梢,此时却如晴天霹雳,甚至来不及为望月九弦收尸,随即便作鸟兽散。

令狐风长长的舒了口气,心中有些莫名,不怕被利用,就怕你没用。但心中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以后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第六十九章 忍术起源(十二)

伊贺家所有的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可能是出于语言的障碍,又或许是心生的畏惧情绪,也就只有伊贺正太郎和伊贺美智子上前大声为令狐风庆祝,庆祝这对于他们来说意义重大跨时代的胜利,打败了东瀛第一剑客不仅为伊贺家赢得了巨大的荣誉,更加现实的是为家族赢得了巨大的经济利益,伊贺美智子或许没有想的那么复杂,她要好好感谢这个清瘦的男孩,一扫她多年的郁结,不仅为为她的亲人报了仇,还救了她的性命,更将指引她走上一条全新的习武之路。

回去的路上,令狐风被一群伊贺家的武士抬着坐在一顶敞开式的轿子上,摇啊摇,晃啊晃的,令狐风原本也不想却也着不住他们的热情,而那些人好像傍了粗壮大腿一般更加肆无忌惮的的吆五喝六,吓的途中一众百姓抱头鼠窜。见此情形令狐风似乎感觉到自己充当了地痞流氓保护伞这一并不光彩的角色,心中不由唏嘘不已,喜欢开动小脑袋思考的令狐风也只能尽量往好的方面想。

回到伊贺家的道场,令狐风受到了无比热烈的欢迎,打败望月九弦的事迹更是已经传开,几乎所有男人们都投来钦佩的目光,又有不少女眷侍女都把最火热的目光投向令狐风,仿佛不到一天的时间令狐风就从一个被粉饰的英雄转变为家族公认的英雄。

而此刻的令狐风似乎无法体会到胜利的喜悦,逃离了苗人阿克的魔抓,是非之公理心重新回归,虽然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但除了蒙学书籍外也只读过些浅显的典籍,但是他家传的那颗公正公平的正义之心促使他深深地反思,争斗的本质其实是丑恶的,充斥着暴力和掠夺,打个最简单的比喻,伊贺家的伊贺小次郎抢了望月家的过冬粮食,伊贺家得以熬过寒冬并发展壮大,而相反望月家的人因此全部饿死,伊贺小次郎就成了伊贺家的英雄,却是使望月家灭亡的凶徒,只是因为伊贺家的发展壮大而被无限的宣扬传颂,而因为望月家的灭亡无人对其口诛笔伐。或许历史上不少的英雄都是这么诞生的。

在隆重而繁冗的宴会之后,天色还早,令狐风好不容易的摆脱了那些阿谀奉承的马屁虫,独自一人来到后山,或许那种喧嚣并不适合自己,反而平静安逸的大自然才是属于自己的理想乐园。夕阳西下,通红的晚霞宛如美人羞涩的俏脸煞是好看,林间小道格外昏暗,动物们有的忙着归巢,有的忙着出洞。昼夜的轮换交替似乎从上古时代盘古开天辟地起就已经存在,日月星辰高高的挂在浩渺无际天空遥远神秘不为人所知,也许没有了现实的生存压力,令狐风的小脑袋开始胡思乱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人们存在的本质应该是对大自然欲求不满的探索和拓荒,若不是被苗人劫持恐怕令狐风很难想象这个世界居然这么大,新奇的实物这么多,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在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去了,再乘船回家,也不知道父亲管家下人他们还认识不认识自己了,这么些年自己样子容貌改变了很多……

奇奇怪怪的思虑不断涌入正渐入佳境,这时一阵阵刀剑拳脚的“呼呼”声打破了令狐风的思绪,只见一个俏丽的身影在林中舞枪弄棒,不是别人真是伊贺美智子,这女孩还真是拼命啊。看见她,令狐风不禁想到今天中午她轻轻搂抱自己的场景,不禁心中荡漾,莫名其妙的畅快感觉游荡全身,无比舒爽。原本还想躲起来偷窥却不想被机警异常的美智子发现了。

“呀,小次郎!是你……”甜美的笑容伴随着甜美的声音让一身武士劲装的伊贺美智子更显飒爽英姿。

偷窥被抓个现形的令狐风笑笑道:“美智子小姐,这么巧又见面了。”浑身却不自在,不停的挠着脑袋。“我只是路过的。”紧接着又不自觉的补充道。

伊贺美智子微微低下头,淡淡的道:“今天的事情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恐怕也……”

今天的殴斗到目前为止最使令狐风高兴地就是那汹涌的拥抱和这甜甜的“谢谢”,当即也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举手之劳,美智子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随即伊贺美智子俏脸的羞涩一扫而空,继续道:“小次郎武功这么好,你能教我武功吗?”

令狐风愣了愣,说道:“其实你的武功也算不错了,这么热衷武学,难道是为了继续去争夺,继续去杀戮吗?”令狐风的脑子正想着这一茬,也就口不择言的说了出来。

伊贺美智子低下头,微微探口气道:“自从看见我的两个哥哥,双胞胎弟弟惨死,我就一直希望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我的亲人不受伤害。原来光靠日夕苦练还是不够的,武学之道还要靠机缘,靠天赋。小次郎拜托了。”

看着伊贺美智子坚毅无比而又倔强的眼神,令狐风知道这差事是躲不掉了,但是心中实在不希望这么漂亮的女孩全身心的投入练武之中,于是严肃的道:“其实练功很苦的,若不是没办法身不由己,我都不想去触碰。”边说边卷起左手宽大的袖子,对美智子继续道:“你看看我这手臂,伤痕累累不说,整条手臂僵硬与残废无异”

“啊!”伊贺美智子不由的惊呼,对于东瀛这样缺乏秩序,弱肉强食,家族间内斗不断的国度来说,这一身的伤痕简直就是男人诠释勇气英勇胆魄的最好证明。眼神迷惘的伊贺美智子极尽仰慕的指着令狐风手肘出最可怕的伤痕道:“这都是怎么受伤的?”

令狐风又愣了愣,说是被狗咬伤的好像不够气势,于是说谎丝毫不脸红的道:“被狼咬伤的,遇上了狼群,我一个人好不容易才逃脱……”见美智子不停的追问,于是令狐风大摇大摆的将自己的事迹有重点的讲述,当说到手掌上人齿痕时令狐风脸上又有些挂不住,总不能说是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咬伤的,于是毫不犹豫的杜撰是被几十个孩子围殴时被咬伤的……其实令狐风平时还是十分低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漂亮女孩面前不自觉的卖弄炫耀,或许真的是小孩子长大了,心态也就变了。

伊贺美智子听了令狐风一阵胡诌,可谓深信不疑,更加坚决的说道:“小次郎君,请你务必收我为徒。”言罢深深地对着令狐风鞠了一躬。

令狐风见推脱不掉,轻轻叹了口,笑嘻嘻道:“那好吧,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早上还是这里见,但是你不要失望哦,其实我也还只是学徒,根本还谈不上教授别人,你我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吧。”

美智子轻“哼”了一声,表情扭捏的拿起他的刀和矛,又是深鞠一躬,然后转身就跑了。

晚风徐徐吹过,令狐风感觉脸上凉丝丝的,“砰砰”跳动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第七十章 忍术起源(十三)

次日清晨,令狐风赖了会床,然后才不怎么情愿的起床,侍女服侍洗漱,用过了早点,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重要的约会,于是急急忙忙赶往后山,昨天的天气还不错,昨天晚上却下起了大雨,至天明才停。

令狐风心中欢喜如同雀跃扑腾的小鸟,火急火燎的就往后山赶去,可是出了门就有些后悔了,昨夜大雨,虽说雨停了,可天气还是阴沉沉的,令人心情郁郁,这道路也是十分的湿滑泥泞,也不知道这样的天气美智子小姐还会不会如约而来。令狐风倒还好,借着“风行”之法,游走在树梢上,每当踏在树梢上借力的时候,总会有雨水滴落。

一路穿行,身上衣服转瞬被淋湿,俯视这泥泞的道路使得令狐风想起之前在苗疆山中的岁月,雨点打在身上的感觉,浓浓的腥土气息,潮湿泥泞昏暗,这一切都使的令狐风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到了约定的地点,只见伊贺美智子似乎早就到了,鞋和绑腿上满是泥土,身上穿着的武士劲装也已经湿了,更加显得体态玲珑。

伊贺美智子一看见令狐风噘着嘴,略带不悦道:“你迟到了!”

令狐风讪讪笑笑道:“一不小心睡过头了。”

伊贺美智子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心中的偶像怎么能这么不着调呢?接着又皱了皱眉,说道:“那好吧,让我们来练习吧。”

令狐风又笑了笑道:“在此之前我想先纠正一下你此前对武术的认识,其实在中原……也就是我们大唐,剑客们也有练剑和练气的区分,从这次我和望月九弦的比武中就能窥见端倪,纯粹肉体上的修炼是受到肉体本身和年纪、体格、体力的限制,而气就不同了,体格、性别、甚至是年龄都不受限制。只要气息充足,其威力就能无限的扩大。”

伊贺美智子愣了愣,问道:“气……是什么东西?”对于令狐风的话伊贺美智子自然深信不疑,立刻推翻了以往的看法,也丝毫不需要重新的心理建设。

“额……这个嘛其实就是真气,内力吧,人体内蕴藏的隐藏力量。”令狐风心中暗叫不好,自己也还弄不清楚呢,怎么就来祸害别人了,可别把她领进坑里啊。

“隐藏力量?”

在美智子小姐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美好形象可不能就这么毁了啊,令狐风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含糊笼统的说道:“一般的来讲人的体内都有这种隐藏力量,只是需要一定的法门去牵引而后施展出来。”

伊贺美智子有些迷茫,眼神中透着倔强,问道:“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令狐风尴尬的想了想,其实他也不会,他之所以能催动真气完全是因为植入蛊虫在体内的缘故,对于真气的提炼和凝聚实在不怎么在行,行功运气脉络穴道之类的也不甚清楚。于是继续强装从容,伸出右掌,掌心向上,只见隐隐的紫光闪现,偶尔树叶上滴下的雨点落至距手掌一寸时居然像撑起雨伞般自动改变了轨迹,顺着边缘滑落。

伊贺美智子满脸惊讶,好奇的用手去摸,感觉他手中好像有一个气囊一样的东西。“这个真的比刀剑矛还厉害吗?”

令狐风神秘的笑了笑道:“你似乎不信。”言罢,令狐风又献宝似的掌中真气再度凝聚,然后朝着一旁的大树反手就是一掌,只听闻“嘭”的一声,整棵大树摇摇晃晃,随即无数的水滴散落,伴随着飘落而下的大量树叶,许久大树的树干摇晃仍在持续。“若是把真气集中,或是有刀刃的配合,威力和杀伤力会大大增加。”

伊贺美智子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心中暗暗的评估着,以自己来说,就算尽全力也不可能撼动这大树分毫,震落几滴水珠倒还不难,即便是成人恐怕也……而他好像还很稀松平常的样子。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他所说的内力吗?观感尽毁的伊贺美智子惊愕之余,睁的大大的美丽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随即虔诚鞠躬,朗声道:“请教教我吧。”

令狐风也端正散漫的态度,即便不会,也要装作一副此中高手的样子,侃侃道:“首先闭上眼睛坐下,浑身放松,心平气和,心无杂念,然后去感受身体内的气息变化,牵引它,转移它,定向的改变它,试着去聚拢它,尝试去释放它。”令狐风虽然不会,也不敢乱教,有关运功法门,运功穴位的讲述一概没有,只是一味胡诌,起码这样教不会走火入魔。

伊贺美智子也不顾地上湿滑泥泞,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双手置于膝上,手掌向上,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这时雨又下开了,且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令狐风也一屁股坐在地上。雨水滴落在伊贺美智子的脸上,映衬的俏脸水润细腻嫩滑吹弹得破,细细凝视跟瓷娃娃一样,幽香阵阵,旖旎潋滟,激荡的心扉仿佛翱翔于天际。完全浸湿的衣裳显得她更加单薄瘦弱,却更惹人怜爱,令狐风强压着内心难以抑制的冲动和燥热,倒吸了几口凉空气。心说:“令狐风啊,令狐风,你这是怎么啦?”

起初的美智子还能保持冷静,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的焦躁不安,这从她深眉紧皱的表情和绷直了的躯干就能一窥端倪,终于过了莫约一个时辰,美智子终于忍受不住,真开眼睛道:“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大大的眼睛眼神中放出无比坚毅的光,眼眶中流动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感觉就像是私塾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默书不及格一样,即便没有老师责骂,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令狐风笑了笑,牵强敷衍道:“别那么用力,浑身放松,心无杂念,精神集中,去感受身体内真气的存在。越用力就越适得其反,放松放松。其实我当初也花了好长时间才悟出了其中的门道,千万不要着急。”其实令狐风知道这么做不对,会深深的伤害到一个努力奋争女孩脆弱的心灵,可是……殊不知他令狐风已经成了一个神教,一面大旗,一言一行都令人无比信服。“哈哈,美智子现在中午了,不如先回去吃午饭吧。”

“我不饿,那边包袱里有吃的,你饿就吃吧。”言罢伊贺美智子毫不犹豫的再次闭上眼睛。

“哦……”令狐风思虑片刻,然后也不客气,打开美智子放在树下的包袱,发现里面有一个非常精致的食盒,食盒里有饭团,有蛋,有鱼丸……虽然简单却十分丰富,而且味道好极了。

又过了许久,见到伊贺美智子似乎渐入佳境,令狐风生怕这个小姑娘初窥门径会有什么意外,也不敢离开,在一旁坐着,闲来无事,思虑已经飘到了千里之外,想象回家时的场景,父亲、爷爷、还有家人;想象回家后的生活,安逸平淡;想象他朝出将入相,名垂青史;想象日后结婚生子,儿孙满堂,而脑海中妻子的影像居然不自觉的锁定了伊贺美智子……想到羞羞的地方令狐风也不由的老脸一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令狐风才从胡思乱想中清醒,雨还在下着,地上已经有了很深的积水,再看看伊贺美智子那边似乎有些不妙,只见她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原本洁白的手臂此时也微微泛灰。令狐风赶紧搭着她的手臂,只感觉她的手臂冰凉,而筋脉还在缓慢跳动,随即又注入一丝真气到伊贺美智子体内,体内气息似乎在平缓运行,十分规整,并没有任何异常,好像她在真气的运用上稍稍有了些心得,而冰冷的身躯可能是长时间淋雨身体失温所致,假如真能勘破真气流动运用的奥秘,就算是冻感冒都值啊。基于这样的考虑令狐风并没有唤醒伊贺美智子,只是不敢再有丝毫的分神。

有过许久,天色渐黑,一直在旁守护的令狐风心里越来越着急,只见伊贺美智子面色越来越难看,此时已是面无人色,而双眼依旧紧紧的闭着,是不是自己不负责任的瞎说一通令这小姑娘信以为真,导致她走火入魔了,正当令狐风要去叫醒她的时候,忽然感觉周边有些不对劲,原本从天而降的雨水从她两肩开始逆流数寸,有一股不知名的劲气正在涌出,“哗”的一声,无数的水珠由下而上的跳动,地面的积水形成不小的波纹淹没了自己的脚踝。

力竭的伊贺美智子“啪”的倒在地上,令狐风急忙上前扶起,只见她疲惫的脸上尽是喜悦,气喘吁吁的问道:“你说的真气是不是这个?”

令狐风愣了许久,这女孩真是了不起,居然……“是,是的。”结结巴巴的应声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伊贺美智子会心的笑道:“本来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后来想到哥哥和我提起的忍耐,坚韧,将自己逼迫到极限,再将自己全身的所有的隐藏的力量全部释放出来……”

“是……是吗?”

“嗯,你和哥哥说了,却没和我说,害的我绕了一大段弯路,其实我也想过最好能将东土大唐的《孙子兵法》、五行八卦,还有其他的一些神道教佛教的思想融入其中就更好了。”

令狐风牵强的笑笑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吃太多苦。”心中不可思议的暗思,这小女孩真是不得了啊,她也许能在不远的将来开创一个新的流派,实在太厉害了。“哈,哈哈,哈哈哈。《孙子兵法》、五行之说什么的我听说过,但是我并没有诵读过,呵呵。”令狐风那个吃惊真是……有些语无伦次,心惊肉跳。

伊贺美智子笑笑道:“没有关系,我们伊贺家有卷藏,只要你能教我认识上面的字就可以了。”

“好,好啊。我想我没什么再能教你的了,一天时间就领悟了,真是厉害。明天我不用来了吧?”

“不行,你以后每天都要来。”

对于这个要求,令狐风发自内心的千肯万肯,只是还要像没捅破窗户纸的苟男女那样佯装悻悻,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吧。今天赶紧回去,你已经着凉了,可要注意身体哦。”

伊贺美智子疲倦而甜美的一笑道:“你背我回去,我现在累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啊?额……那好吧。”令狐风故作吃惊,却毫不犹豫的抱起伊贺美智子。事实证明这个差事令狐风不喊苦也不喊累,反而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即便是浑身湿透,衣服浸了水,可是她依然很轻,可是令狐风不知道伊贺美智子在自己心中会变的有多重。

第七十一章 忍术起源(十四)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因为已经过了饭点,叮嘱美智子几句令狐风就回到了卧室,自有仆人送上宵夜,从令狐风干掉望月九弦之后,那江湖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下人们怎敢怠慢,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这才睡下,躺在地上的软榻上,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静,思虑万千,始终无法入眠。

躺了起,起了趟,辗转反侧,过了许久这才稍有困意,正准备与周公好好亲近一下,哪知道就在这时候有人很大力的敲门,直敲的令狐风耳朵疼。于是心下略带无奈的去开门,其实令狐风已经猜到是谁了,府中的侍女仆人自然不会,伊贺正太郎那群人奉自己为上宾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打扰,不是伊贺美智子又会是谁?

门刚打开,外面仍是漆黑一片,还没看清人呢,就被一双柔软而略粗糙的手给抓住了,然后一个劲的往外拽,边拽嘴里还大声道:“快走,今天大涨潮,我带你去斩浪,再晚就赶不上早潮了。”

“不去行不行啊?”令狐风略显无奈的说道。大半夜没合眼,这会刚刚有了些睡意。

“不行,你昨天才答应人家说每天都来陪我的!”

令狐风心说:“哎呦喂,这以后可不能再胡乱答应人了,否则这再好的事儿也都变了味。”于是猛吸几口气,强自清醒,开口说道:“那也得让我穿好衣服再说啊。”随即抽回了手,进了屋。

伊贺美智子也不管令狐风没穿上衣,后脚就跟了进来似乎是要继续催促。

好在这东瀛服饰穿着也不讲究,外套往身上一披,系上根腰带就算完事。

拉着令狐风出了大门,嘴里还不住的说道:“今天已经稍微有些晚了,小次郎若是跟不上我可就赶不上了。”

“哦……”令狐风不以为意道:“那好,前面带路。”

听令狐风的口气,伊贺美智子心中起了傲气,要比一比看谁跑的快,于是撒开脚丫子就跑。心中也是暗暗自负,这条夜路山路自己都跑了三年了,熟悉无比,怎么会输给你呢?

令狐风随即也是高高跃起,由上而下,运起“风行”之法,滑翔着紧随其后。居高临下,只见那团玲珑的黑影时起时伏,时上时下,时左时右,是那么的矫健而迅捷,翩如惊鸿,婉若游龙,看的人赏心悦目,乐在其中。

伊贺美智子在前面引路,还时不时往后张望,看令狐风能不能赶上,只见他高高在上,飘然若仙,神态举止淡然而从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要说力气什么的不如他也就算了,可是这速度和灵巧怎么也……想到此处,伊贺美智子更是卖力飞奔,整个人前倾都快贴到地面上了,遇到上坡则是手脚并用,下坡时更是不管不顾的一跃而下,过河时“嗒嗒嗒”的如蜻蜓点水般在水面上踩出几个波纹就过去了。

话说令狐风能在苗人阿克的淫威下苟延残喘自然也是有两把刷子,其中最让令狐风得意的就是速度和身法,“风行”、“强行”更是他的看家法宝。见美智子起了一比高下的念头,且山路夜路如此危险,于是令狐风稍微放慢速度。果然,伊贺美智子也慢下来等着自己。

大约跑了半个时辰,天已微亮,令狐风乘风居高而下显得极为潇洒俊逸,细细盯着前面带路的女孩,只见她头发很随意松散的扎在身后,麻灰色网格花纹的上衣和短裙,脚上没有扎绑腿,腰间挂着刀,掰成两截的长枪斜挂在另一侧腰带上,背上还背着个箩筐。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居高而望的令狐风眼前已经是一片开阔,迎着太阳的方向波光粼粼,金光闪闪,海鸟展开翅膀翱翔在天际。近处杂草丛生,灌木低矮,时不时有受惊的动物在窜动,海边有个小渔村,十几栋茅草屋,几艘渔船。

翻过一个小高坡,伊贺美智子终于停了下来,此刻的她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正重重的喘着粗气,好一会才缓过来。

令狐风飘然落在她身旁,纯属没话找话的淡淡道:“这就是大海吧,好美啊。”

见令狐风脸不红气不喘,依旧从容而淡然,伊贺美智子脸上失望的神色一闪而逝,紧接着是更加难以掩饰的崇拜。

令狐风老脸不红,看着远处的浅滩上露着十几根半截的圆木柱,问道:“就是站在那个上面吗?”

“嗯,是的。父亲每个月都会带人来。”言罢,慢慢放下背上的箩筐,从里面拿出几个饭团,递给令狐风道:“吃吧!”

令狐风瞅了那箩筐一眼,只见里面放了很多东西,都被牢牢的绑在里面。随手接过饭团吃了口,味道真的不错,鲜香无比。

“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吗?”不知道该说什么,令狐风想了半天才问出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额……不是。”

“呵呵……”令狐风牵强的笑了笑。

“海浪上来了。”这时伊贺美智子不冷不淡的说道。“你也来试试吧。”言罢除去外衣,露出白布束胸,然后光着脚踩在沙滩上冲入慢慢涌上来的海水之中,很利索的站上了木桩。

令狐风见状,也脱下木鞋,除下外衣,高高跃起,稳稳的落在美智子身旁的一根木柱上。刚上去差点脚下打滑一头栽倒,多亏了腰腿下盘有力这才勉强站住。

海水的水位明显高了许多,起初还能看见木桩,现在完全看不见,海水已经没过了脚踝,“哗哗哗……”一浪推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忽见眼前白茫茫一片,仿佛是一道水幕帘,慢慢笼罩而来,不急不缓,看着是如此的压抑。

好想死刑犯苦等刽子手那一刀许久而不得,终于“哗……”的一声,一个浪打上来,令狐风感觉自己身体不管如何抵挡都不受控制的往后一仰,被掀翻在海水中。紧紧抱住木桩才没被大浪卷走,好不容易从海水中冒出头来,又一个浪打过来,只见桩上的伊贺美智子很迅速的抽刀双手高高举起,刀刃由上而下斩落,大浪如裂开个口子一般从美智子身上流淌而过,随即长刀收归鞘中。

人都说抽刀断水水更流,这……令狐风心中感到一股浓浓的不可思议。一翻身子再上了木桩,没等站稳又被打翻。一连几次都没能再上去,感觉这海浪浑厚绵延,滔滔不绝,无穷无尽。

向来聪明的令狐风立刻若有所思,望洋兴叹,以青蛙而坐井观天,才知自己的浅薄。“青蛙”之法是以融合真气和压迫经脉来短暂提升自身功力的上限,但是会陷入一段衰竭期,再难提上真气,想再提升真气突破十重需要一个过程。而这海潮宛若天成,潮汐之力蕴含其中。

忽然,令狐风浑身上下闪烁着浓郁的紫色亮光,全身上下血脉扩张仿佛爬满了快速游动的小蛇。转眼那紫色的亮光如燃烧的火苗,强烈的真气溢出,迎头打来的海浪仿佛拍击在海岸的岩石上浪花飞溅。随即又翻身上了圆木桩,任由海浪的撞击始终屹立不倒,而身上散发的紫光始终萦绕不散。

一旁持刀俏立的伊贺美智子呆呆的看了令狐风许久,险些栽倒到海里。那淡淡的紫光有些像是萤火虫,但颜色不同,可那光亮确确实实是真的,人能发出光亮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只听说人死了以后埋到地里才可能会发光。

“潮汐”之法就是令狐风“青蛙”之法的演变,不同的是先要蓄力,逐次将真气注入经脉,如此即可将功力上限大大提升,又能使自己不至于陷入危险的低谷,如潮汐般始终保持较高的状态,且气息绵长。

第七十二章 忍术起源(十五)

潮水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然后才渐渐退去。迎风击浪,令狐风感觉内息充盈而绵延,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困顿,直到脚踝再次露出海面。可能是太投入了,令狐风居然没有发觉此刻伊贺美智子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饶是令狐风脸皮颇厚也感觉有些火热,牵强笑笑道:“看什么呢?”

“你……你身上时淡时浓的紫色光芒是怎么回事?”

这一问让令狐风心中的酸涩和无奈一下子都涌了出来,也不献宝耍帅,看似无力的跳下木桩,趟着齐胸深的海水慢慢走向海滩。

而伊贺美智子轻盈的如同水上的蚂蚱,脚踏海浪波纹,三下五除二就到了海滩上。“你似乎有些难过?”美智子眼神中的关切不言而喻。

令狐风摊开右手,一缕紫色的如同火苗般跳动真气在掌心起舞,看着既赏心悦目,又异常的诡异。“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有的选我才不稀罕。”

伊贺美智子似乎听出些端倪,好奇的问道:“难道小次郎也有被强迫的时候?”

令狐风淡然道:“是啊,在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万物看似平等,但唯有‘实力’二字区分贵贱高下。”不知道怎么的,令狐风想到了苗人阿克经常说的话。

见令狐风提不起精神,伊贺美智子笑笑道:“算了,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村子里有井水,赶紧冲一下,否则等海水干了浑身可就不舒服了。”

令狐风依言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水身上冲洗干净,等晾干穿好衣服出来,就看见伊贺美智子手持长枪站在沙滩上,原本的两截矛身被细麻绳紧紧的绑在一起,而身旁还放着两个空木水桶。

此刻海水的水位很低,放眼望去尽是平坦的滩涂,刚才那个波涛汹涌的大海变成了眼前的浅浅的水洼。

“提着桶快来。”伊贺美智子挥舞着长矛大声对令狐风喊道。

令狐风毫不犹豫快步上前,拎着木桶,光着脚奔跑在滩涂上,海水仅仅没过小腿,清澈见底,只有当脚踩过时才会稍稍激起些泥沙,脚底下没有淤泥反而被海水冲刷的十分坚实。

“接着!”突然,伊贺美智子弯腰在海水中这么一捞,就把一团椭圆形的东西抛给了令狐风。

“哐当”一声,令狐风用木桶接过,一个长相丑陋身披甲壳的多足怪物就落到了桶里面。

紧接着,又见美智子长矛往水里那么一刺,又钉上来一条鱼,然后抛到空中。

令狐风又很灵活的接住了。

大海好像一个丰富的宝库,两天边嬉戏,边拾遗,快中午时两个木桶已经装的满满当当,反正令狐风都不认识,就是些海鲜。

又嬉闹了一会,到了海边的茅草屋,屋内很简陋,但还算干净,显然常有人来住。令狐风被伊贺美智子打发着去提清水,拾木材,而她开始动手处理这些海鲜。

拾好了木材去提水,等把水缸打满就没令狐风什么事,蹲在地上,双手托着脑袋,静静的看着一旁忙活的伊贺美智子,她……那么专注,那么细心,那么美丽动人。而这种感觉怎么有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趣味。

沉浸许久,屋内两个铁锅都冒起了水雾,而各种不同的鲜香味道已经把令狐风的馋虫勾动的翻江倒海。

这时,伊贺美智子先端上来一个盘子,放在一旁席上的小木案上,看着花花绿绿的,既好看又精致。这个令狐风认识,是生鱼片,好歹也当过几年的少爷,在老家也有这样的吃法。嘿嘿,看来这东瀛小国真的是以大唐为师,什么都在学习借鉴大唐。

伊贺美智子跪坐在木案旁,鞠躬行礼道:“请小次郎尝尝。”

令狐风也丝毫不客气,夹了筷子尝尝,嗯……口感清淡而微辣,鲜嫩而肥美,佐料很不一般,没有丝毫的腥味。搭配的也十分讲究,多种海味滋味各尽相同,味道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没想到美智子小姐慧外秀中,真是……令狐风一边吃感觉和她的关系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又好像捡到了宝一样,心里美滋滋的。

正当她站起转身要继续端菜时,突然之间身体不自觉的在颤动,自己坐着呢都差点被掀翻了,一旁架子上的两个铁锅里的汤水也洒了一地,美智子不自觉的向后一仰。

令狐风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伊贺美智子,忽觉梁木怎么离自己是那么近啊,心知大事不好,右手揽住美智子,左手勉强举过头顶,运起“磐石”之法集中于上方,猛的跃起,撞开梁柱,洞穿屋顶。居高临下,只见周边烟尘滚滚,不时有人从中飞窜而出,渔村内的茅草屋几乎在同时倾倒。落地时令狐风居然没能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伊贺美智子挣扎着站起身来,顺手一把拉起令狐风,左右张望道:“是地震了,没事的。”一看就知道是已经习惯了。

没过多久大地就停止了颤动,晃过神来的人们开始在废墟里刨土挖人,同时收拾起东西来,将一些还能用的物件收拾好,不紧不慢的打包然后拿扁担挑着,看着是要搬家的意思。一个村民也过来和伊贺美智子说了一通,不知道再说什么,令狐风是完全听不懂。

准备了一上午的东西就这么祭了土地公,美智子小姐手艺那么好,精心准备的自己还没尝呢,倒是便宜了它,这让令狐风有些难过。见村民说完了,令狐风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他们为什么都要搬家?”

“他们说,地震之后会有大浪,比涨潮时大得多的海浪,会把岸边所有东西包括人都卷走。”

“那我们也走吧。”

“不,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巨浪。”边说边抽出长刀细细凝视,许久这才收回鞘中。

令狐风想劝,但不知道怎么说,许久憋出一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美智子小姐,这句话意思是说金贵的人坐卧都不靠近屋堂,怕被瓦片掉下来砸到。你没有必要去冒险。”

伊贺美智子浅浅的一笑道:“不用担心,昨天小次郎教授我真气的法门之后,我感觉自己有很大的变化,从清早到现在一直都是精力充沛,感觉换了一个人似的,自觉修为提升了很多。我们修行的人就是要能人所不能,别人惧怕我却偏偏要去尝试。”话语中字里行间是如此的自信而决绝。那个骄傲自负的美智子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只是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更多的是恭敬和谦卑。

令狐风见惯大风大浪,无所畏惧,见美智子不肯走,也自告奋勇道:“那我也留下来陪你吧。”

伊贺美智子淡淡道:“你现在不怕被瓦片砸到了?”

令狐风牵强的笑道:“这不是担心你吗?”

美智子微微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美丽,以至于让人忘记了呼吸和心跳。

第七十三章 忍术起源(十六)

原本美味丰盛的午饭就这么没了,好在伊贺美智子还带了些干粮,又取出装了水的竹筒喝了些水,也就算是将就了。两人相对而坐,自顾自的休息小憩,

被着温暖的日头这么一晒,说实话令狐风真的已经很瞌睡了,昨晚没睡觉,又折腾了一上午,恨不得往地上这么一趟,但还是要顾及自身形象,不能太掉价。

只见美智子小姐跪坐在地上,双目微闭,胸膛挺的直直的,右手拄着长刀,左手放在膝上。虽说是在休息,可那行为举止面容如此端正而严肃。

阵阵困意袭来,令狐风盘膝坐在地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弓着腰,低着头,身子稍稍前倾,就这么睡着了。突然大地又开始颤动起来,只是没有先前那么的剧烈,警觉的令狐风猛的睁开眼睛,此地开阔不管怎么样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也不会被什么东西给砸着了。在很短的时间内大地几次的颤动,虽然心知不会有事,可令狐风每次都是心提到嗓子眼。心中暗骂:“这什么鬼地方啊!”又见伊贺美智子每次都是如此淡然,甚至连美眸都没睁开一下,心中暗暗的佩服。又想了想,可能是自己长期在苗人阿克的阴影下过于敏感了。

觉是睡不好了,于是令狐风站起身来,眺望着这无尽的大海,微微叹息,又见有些奇怪,这海水水位冷不防高了许多,而且还十分的浑浊,掺杂着大量的白色泡沫,而远方水天相接处天色昏黄,且有乌云在汇聚,海水如一连串的白线起伏着,跳跃着,一群群的海鸟朝着陆地的方向飞去。

感觉有些不对劲,对此地不甚熟悉的令狐风小声的问道:“看样子有些奇怪,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伊贺美智子慢慢睁开闪亮的美眸斜斜的瞥了海岸一眼,自信的笑道:“没事!”

令狐风暗暗叹息,心说:“她一个妹子都不怕我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啊。”却不知自己是为何如此患得患失,担惊受怕。

自觉有些汗颜的令狐风也耐着性子坐在地上,不多时就听到了“哗哗”的海浪声,随即瞥眼瞅去,只见海水水位出奇的高,还一个劲的往海滩上涌来,早上所站立的木桩此刻仅有一、二个还勉强露在水面上。

“哗……”又是一声,海水已经没过了沙滩,茅草漂浮在水面上荡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搅和在一起像是一锅粥,海水泛滥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伊贺美智子睁开眼睛,眼眸是如此的清澈而明亮,慢慢起身,头微微仰起,左手紧握长刀,步履坚定的走向海滩,趟着海水,俏脸上满是骄傲和自信。忽然又是一阵小跑踏上练习的木桩,右手拔出长刀,双手高高举起,由上而下斩落,大浪迎面拍打而过。

几个大浪过后,忽觉天空灰蒙蒙的,一张通天的水幕就此张开,仰面看去,浪高近四丈,水浪声如洪钟,势如奔马,铺天盖地而来。

伊贺美智子柳眉一挑,面色微微凝重,随即跳下木桩,踏着海水,冲向这四丈高的海浪,转眼就消失在这起伏的水浪之中。

令狐风见状,那叫一个心惊肉跳,也赶紧跟了上去。只见美智子飞速到了巨浪跟前,然后倒提着长刀在近乎垂直的浪壁上疾驰,继而横向将长刀刺入浪中,整个人如同女子鬓角朱钗挂在了巨浪上,紧接着又好像在给牛羊开膛破肚般在巨浪中央犁出了一道白白的浅痕。继而大浪慢慢倾倒,恍如擎天之柱坍塌,一时间天塌地陷,乾坤颠倒。

见美智子小姐被卷进大浪,令狐风随即运起“强行”之法,撞入水幕帘之中,在那个瞬间仿佛浑身上下被牛皮鞭子鞭笞一般,犹如剥皮抽筋、敲骨吸髓,痛的令狐风是不觉的重重“哼”了一声。

在白花花的海浪里钻了半晌,忽然眼前昏暗幽兰,没想到这巨浪中居然别有洞天,其中小径莫约一丈多高,悠长弯曲,且在逐渐缩小,海水不断涌入将悠长的小径截断,耳边除了海水的“隆隆”声响,别的什么都听不见。前后看了看这幽暗深邃的漩涡,又在浪中滑行了一段,却始终不见伊贺美智子,顺着海浪漩涡的方向,又被推着挤着押着身不由己的向前滑行一段,没多久就“咕噜噜”的响成一片,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的死死的动弹不得,之后又被海水挤兑的人都好像要折成数截。

令狐风知道此刻已经是十万火急,运起“潮汐”之法,浑身上下紫光闪烁,继而破浪而出,在高高的空中,俯身看去只见大浪涌上海滩,仿佛万马奔腾,势不可挡,不但蔓延侵蚀,海浪所经之处一片汪洋,转瞬之间数百丈的海滩已经不见了。令狐风慢慢落下,忽然看见海水上浮着些散乱的头发,以为是美智子便一个猛子扎下去,结果一头扎在海滩上,撞的是头昏眼花,满脑子金星,手这么一挽一捞,发现这身子已经僵直冰冷,顿时心下一寒,扭过头一看是个中年的东瀛妇人,这才稍稍的安心,可旋即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心说:“美智子呀,美智子,你在哪儿啊?”

在浑浊致密满是泥浆沙石的山洪中令狐风尚能游刃有余,就这么双手在海水上一拍,整个人猛然从海水中钻了出来,运起“风行”之法,缓慢的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寻找着。

此刻无比浑浊的海水上漂浮着无数的杂物,眼花缭乱密密麻麻乱作一团,根本分不清哪是哪,心下着急的令狐风简直都快疯了。轻轻落下在海面上细细检查,然后高高跃起避过大浪,之后又落下寻找。

刚才的大浪其实令狐风也是心存余悸,若是稍稍不慎恐怕自己就完蛋了。裆下心中更是焦急,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盯着海面,生怕有任何的遗漏,那小心肝纠的都快滴出水来。紧接着又不自觉的双手不停的颤抖起来,这么大的海浪人恐怕已经……心有不甘,心带侥幸,令狐风始终没有放弃寻觅,而那张老脸皱的已经和菊花一样了,运起真气大声呼喊道:“美智子……”

喊声很快淹没在海浪声之中,看着海浪源源不断涌入,潮水一浪盖过一浪,令狐风心下暗暗寻思,莫不是被卷入了大海,于是又向远处的海岸飘去。

仿佛心头被剜去了一大块肉,疼的令狐风不停的抽搐,他此刻多么希望能看见海面上出现那美丽倩影啊。

突然,远处海面上爆发出一声巨响,令狐风寻声望去只见如泉涌般的海水高高溅起,身子不由一颤,急急的施展“强行”之法,狂放的海面就在那里激起了点点的微不可查的波纹,令狐风好像在黑暗中看见了些许光亮,又好似那闻到点腥的老猫,不管不顾的顶着海浪扑了下去,海流湍急如刀如锥,又是那么浑浊不堪杂物丛生,即便勉强能睁开眼睛,令狐风也只能看见身旁数尺的范围,而且身子还不受控制的被海水拽过来又拽过去。就这么奋力的,茫然的,不厌其烦的,不屈不挠的,充满殷切期盼的,满是倔强不甘的用双手在四周摸索着,探寻着,终于如愿以偿的揽到了那令人望眼欲穿的柔弱腰肢,在接触的那一霎那,冷不防还被猛的震了一下,浑身血气翻涌。

竭尽全力的浮出海面,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一个巨浪铺天盖地的袭来,令狐风在此刻感受到肩上担着无与伦比的责任和担当,浑身上下血脉喷张,运起“潮汐”之法,提至巅峰十八重的功力,浑身上下是紫光萦绕,湿漉漉紧贴着皮肉的衣服充盈的膨胀抖动着,筋脉如悬河般一张一缩,双手护住美智子,身子如离弦之箭,顶着千万斤巨力,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在那一个瞬间感觉是腰背都折断了,但终于是破浪而出,重见天日。

抱着美智子在内陆地势较高处停下,轻轻将她放下,只见巨浪将她的衣裳撕扯的不成样子,浑身上下是一道道的红色的如鞭笞一样的伤痕,虽说是把人捞了上来了,令狐风心中依旧是疼的直抽抽,细细检查了口鼻没有淤泥杂物,呼吸基本顺畅,这才心下稍定。

又过一会,美智子浑身上下开始慢慢变暗变黑,好像是涂了墨汁一样。令狐风心呼“不好”,这分明是受到了海浪拍击的巨力,浑身上下淤血不散啊,这可是要命的症状,令狐风扶起美智子,也顾不得自己也是个外行,依照对自身筋络的流向的了解,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的缓缓注入真气推功过血,令狐风那是真敢干啊,殊不知他自幼任督二脉打通,筋脉坚韧旺壮,算是百年难遇,可又岂能以己度人?

两个人一个胆大心细又无知,一个是胆大妄为不怕死,就这么一炷香的时间,伊贺美智子接连吐血三大碗,浑身肌肤这才渐渐转白,面色虽苍白也好过刚才。在那一刻,一股强烈的气息涌出,将令狐风震得是双手微麻。却不知就是这种近乎极限不要命的举动误打误撞的打通了伊贺美智子浑身的经脉,在日后的武学道路上算是一马平川,再无阻滞。

第七十四章 忍术起源(十七)

枯黄的蒿草在北风中摇曳,披着破布头戴斗笠的稻草人时不时的在晃动,远山一片灰茫茫的仿如淡墨轻轻划过,天色阴层透着丝丝寒意。时至晚秋,万物萧索而凋敝,令狐风裹着青色的破麻布衣,腰系黑腰带,光脚蹬着木屐,一动不动的站立在旷野上,面色如常,双目微闭,略带笑意。

不知不觉令狐风已经来到东瀛国半年了,一切还算习惯,也没有再参与到东瀛纷繁复杂的内斗中,生活上十分的安逸而且舒适,伊贺家的家仆和侍女们自然也是极尽奉承好生伺候,苦惯了的令狐风真是不知云里雾里舒爽到了家,就是……

“沙沙沙……”忽然耳边响起些许声响,令狐风慢慢睁开眼睛,蹲下捡了块小石头“嗖”的扔了过去,在蒿草丛中窜出了些“哗哗”的响声,见没了下文,令狐风慢步上前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时,左右两旁不远处又先后响起了“沙沙”的响声,就在令狐风左右观望思考之际,忽然在背后飞身跃出个俏丽的身影,只见是个少女,长发飘飘用一根青色长巾松散的扎着,身穿印有小花的白棉布衣袍,手腕和脚腕上缠着微微泛黑的绷带,还光着脚丫子,看着颇为可爱俏皮,这不是伊贺美智子又会是谁?

手持木刀的伊贺美智子乍然从蒿草丛中蹦出,三步并作两步的砍向令狐风,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容,见令狐风反应有些慢,还不住的提醒道:“你小心了。”

令狐风也不说话,侧过半个身位,右手朝着美智子的方向微微一滞,双方相聚数尺,伊贺美智子便“轰”然退去,而令狐风依旧纹丝不动的站定。话说伊贺美智子真是了不得,在内力的修为上居然进步如此神速,虽然与大唐中原武术大家们略有不同,但也是殊途同归,只是还处于比较浅显的阶段。

见美智子又想窜入草丛中,令狐风毫不犹的扑了上去哪能任由她逃走,忽见木刀又径直刺向自己,于是用右手手指准确而稳健的夹住木刀,刚想以此做些什么却被美智子极迅速的抬脚踢中了右手手腕,随即又不由的脱了手。令狐风欺她虽然身子轻巧,但是身法轻功还没摸到门道,于是一连串的低扫攻她下盘,自己的下盘那可是稳迅兼备不是瞎吹的。

果然,伊贺美智子的双腿很别扭的左右规避,旋即右手木刀由上而下贴着身前斩向低扫而来的大腿。

令狐风赶忙打住,稍微将小腿收回,脚尖点地,身形已成伏虎状,随即如同猛虎扑食般右手化掌击向美智子前胸,但见她胸前微微隆起,如那含苞的蓓蕾玲珑浮凸,心中不由的有些异样的想法,这掌势一下不自觉的就变成了爪势。嘿嘿嘿,像抓壮丁似的来当陪练已经很勉为其难了,也就这点福利,贼不走空,搂草打兔子,况且美智子小姐从来没有因此有任何的不悦或是抱怨。更何况与其道貌岸然做伪君子难为自己,倒不如做那真小人坦坦荡荡,令狐风如是安慰自己。

伊贺美智子左手身前一横,挡住令狐风看似凶猛的一击。

令狐风趁机紧紧抓住美智子的左臂,一个劲的往自己怀里拽,却不想伊贺美智子右手木刀又是由下而上斩向自己,与此同时一脚踹来,遂无可奈何的松手规避并本能的提起右腿格挡。

伊贺美智子蹬在令狐风身上,由此借力脱身,同时木刀横斩防着他继续纠缠上来。

倒也不是令狐风心中花花肠子多,“泥鳅”这本来是用来形容自己左拱右拱在阿克叔叔手底下逃之夭夭苟延残喘的,现在用来形容美智子滑不留手那是再确切不过,不用抓的哪能逮住她呀,况且令狐风本来就重功法而轻招式,重防御而轻进攻,那就更加感到力不从心,浑身乏力。

偷袭不成,伊贺美智子撅着嘴心有不甘道:“早知道就不提醒你了!”

令狐风一副宗师大家风范的笑道:“若是能影藏气息和杀气,偷袭是很难有成效的。”

伊贺美智子冷“哼”一声,旋即双手持刀,踏着轻快的步伐,不停得变换着位移,纷繁复杂眼花缭乱的木刀化作一道道气势不弱的罡风袭来。

虽说令狐风并不惧怕,完全可以硬扛过去,但是双方约定,只要被砍中就算自己输,所以令狐风兀自闪避,游刃有余,任你狂风暴雨,我自云淡风轻,恍若神仙中人。虽说和自己还不是一个级别,但是令狐风能清晰的感觉到美智子的速度、反应、体力、内力、技巧、应变,这些都在以极快的速度长进,自己也能逐渐感受到压力,若是稍不留神极有可能阴沟里翻船,在不远的可见的将来,美智子赶上甚至超越自己那是毋庸置疑的。

令狐风压低了内力,刻意相让,仅以拳脚功夫和身法应对,两人倒也是旗鼓相当,棋逢对手,你来我往,见招拆招,缠斗百余回合,不分胜负,见美智子气喘吁吁,浑身香汗淋漓,渐渐力有不及,于是令狐风故意挖了个坑,卖了个破绽。

急于逞强表现一番的伊贺美智子自然是无比耿直憨厚的直往坑里跳,结果自然是被夺去木刀,巧妙的制伏,牢牢的按在地上,徒呼奈何。带点小脾气的美智子无可奈何只能重重的用手掐着令狐风的大腿以示反抗。口中还不停得大呼:“你耍赖,你耍赖。”

“好啊,还敢掐我。”令狐风右手在嘴边“呵呵”了两口就往美智子腋下胳肢窝挠去。别看美智子平时威风凛凛的,那其实是最怕痒的,顿时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无比抗拒和敏感,“咯咯咯……”娇笑个不停,同时也更加用力掐令狐风。却殊不知令狐风皮粗肉糙,反而还挺享受。

在草地上滚了一会,直到美智子笑的娇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两人终是停了下来。

“还敢不敢再掐我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伊贺美智子一脸讨饶的笑道。

见她额头微汗,鬓发散乱,白皙美丽的面庞稍稍泛红,闪亮如星辰的眸子水雾蒙蒙,令狐风的心感觉都漏跳了几拍,那浑身上下散发的淡淡甜美体香更是如淬毒的箭般差点要了令狐风的小命。

年轻人血气方刚,情深意浓,又是一阵亲密无间的耳鬓厮磨,令狐风心中早就是心猿意马,不能自已,要不是没个明白人头前带路引进门,恐怕有些事儿裆下就能办了,目前也就只能将这满腔的冲动和热情化作一身大汗淋漓。

两人肩并肩紧挨着躺在草丛里,无比的悠然和惬意,忽然也不知道令狐风是怎么想的,一脸讨打而又满脸轻佻的笑道:“你……身上好香啊。”

闻言,向来落落大方,英姿飒爽的伊贺美智子居然是满脸红晕,感到无比的别扭和尴尬,心底里却又有些欣喜,不知所措的狠狠掐着令狐风的手臂道:“你这人真是的。”那罕见的女儿家娇羞的神态毕露无遗。

令狐风讪讪的笑了笑,暗骂自己唐突,面上却表现的理所当然,很坚定的说道:“是真的,不信你闻啊。”美智子没搭话,看着她那羞红娇嗔扭捏的俏脸,令狐风心中又是不明所以的感到阵阵兴奋。

第七十五章 忍术起源(完)

又是一年春来到,原来伊贺家后院直至后山的半山腰一大片一大片望不见边际的全是樱花树。去年来的时候令狐风错过了樱花盛开时节,今年的樱花绽放真是让令狐风看花眼了,一个人站在樱花树下,看着一望无际浅浅的粉红色樱花,如云烟般漫无边际,如山峦般重峦叠嶂,享受着明媚的春光,细细品味淡淡的花香,感受着乍暖还寒的空气,听着鸟儿欢快的吟唱,看着落樱纷纷扬扬,远处的山峰白雪依旧没有退去,近处却是姹紫嫣红开遍一片春意盎然,这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置身其中仿佛过往愁云消散,未来顿时充满希望,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欧尼酱……”一声温柔而羞涩的喊声在令狐风耳旁想起,接着又是一阵情意悠长的扶桑语萦绕在耳边,一双纤柔白皙的手臂紧紧的从后面抱住令狐风,自由的徜徉,言行之中充满了喜悦。

令狐风笑着扭过头,温柔的笑道:“美智子……”伊贺美智子穿着一身和樱花颜色相仿的民族服饰,长长的头发松散的扎在身后,美丽的脸庞笑意盈盈,洁白如玉,从容优雅,顾盼生姿,恍若仙人。“今天心情这么好,也不用练功吗?”

美智子甜甜的笑道:“樱花浪漫的季节最适合踏青游玩,我们一起吧。”

令狐风也笑了笑,好不容易摆脱了伊贺美智子的的纠缠,慢慢坐在草地上,看着樱花,望这天空,有意无意的笑了笑。

伊贺美智子一手紧紧拉着令狐风右臂,也坐了下来,取出一个做工精美的小盒子,饶有兴致的问道:“猜猜今天是什么?”

令狐风淡淡笑道:“饭团?”

“不对!”

“寿司?”

“也不对!”

“猪排饭、蛋包饭、生鱼片、鱼丸……”

“都不对!”边说,边打开盒子,一股浓郁的香味一股脑儿涌出。“是三色丸子!”伊贺美智子献宝似的拿了出来。

令狐风满面笑道:“那我不客气啦。”言罢便取出一串,入口酥软香浓,齿颊留香,甜蜜且温存。“嗯,真好吃,美智子的手艺真是好的没话说。”言罢,令狐风又收敛了笑容,静静的看着远方。

伊贺美智子其实也感觉令狐风这段时间有些不对劲,好像一直都提不起精神,又好像心事重重,于是故意调笑道:“这一年来我长高了好多,可是小次郎君却好像一点都没有长高哦。”

令狐风愣了愣,凝神看了看伊贺美智子,去年的时候还比自己矮,可现在居然和自己一样高了,于是笑了笑道:“美智子都成大姑娘了。”随即笑容又一闪而逝。

伊贺美智子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大声道:“你有什么心事尽管说出来呀,我们是好朋友嘛,或许我能帮你呢!”

令狐风愣了愣,犹豫良久道:“我要走了,回大唐,回我的家。”

“嘭”的一声,美智子手中的盒子跌落地上,伊贺美智子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看着令狐风,呆滞良久,眼泪忍不住的滴落,仿佛哑巴了一般不知道说什么,应该去说什么,还能再说什么,只能任由眼泪浸渍俏丽的面庞。

两人背靠着背,良久没有任何声响,仿佛化石一般僵坐在那里。

令狐风能感觉到美智子是哭了,相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哭了,哭的很伤心,再坚强再勇敢的女孩也需要用眼泪来诠释心灵最深处的伤心。

许久,泣不成声的伊贺美智子哽咽道:“在这个樱花盛开的季节,男女朋友们在樱花树下相互倾述情话衷肠,而……而你却非要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离开……”

本来令狐风想了无数的言语去解释去开导去挽回,可是在这个瞬间却好像被击的粉碎,任何的解释都是伤口上撒下的盐而已。其实从去年的秋天起令狐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只是当时毫不犹豫的被推迟到冬天。当冬天来临,和美智子一起堆雪人,打雪仗,漫山遍野的林海雪原上追逐嬉戏,倾听雪女凄美的故事,归期自然而然的被推迟到了来年春天,若非美智子问起,或许又会被理所当然的推迟到盛夏。在现实超越了友情的友情和远方苦苦盼望的亲情间令狐风已然彷徨许久,今天总算得以大白于人前。

沉默,两人都陷入了深深地沉默,沉默或许是无法面对时唯一的选择,沉默也许是冷静思考时最好的选择,而两人在此刻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微风拂乱了心田,樱花簌簌落泪,春光渐渐凋零,万物慢慢枯萎,仿佛寒冬又临。

忽然,令狐风感觉自己又一次被紧紧的抱着,甚至可以感觉到她已经湿透的衣襟,无与伦比的愧疚让令狐风无法去面对。

“让我做你的妻子好吗?”

听闻那声若蚊蝇,却又火热无比的话语,令狐风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去,紧搂住伊贺美智子,轻“嗯”了一声,仿佛在此刻,一个美丽的约定就此达成。

令狐风轻柔的继续说道:“错过了今年的樱花,待到明年这个时候,美丽的樱花会再度绽放,或许我哪天就会趴在你的窗檐上等你哦。”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伊贺美智子泪花再度在眼眶中打转,点点了头,然后拔出短刀,割下一束自己的头发,又从令狐风鬓发间割下一缕,略带生疏的编成一个结,小心翼翼的装进贴身的香囊中,递给了令狐风,破涕为笑道:“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那我们就此约好,你可不要忘了呀!”

听着这吴语脓腔,令狐风心中阵阵甜蜜又阵阵刺痛,一把抓住美智子的纤纤玉手,一个劲的点头道:“嗯嗯嗯,长则一年,短则半年,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一生不离弃,哪怕贫与殇。”伊贺美智子的话语如那誓词般无比坚定,言罢却又“嘤嘤”哭泣起来,多么坚强的女孩子啊,可是今天已经不止一次哭成了个泪人。

令狐风心中一震,紧握美智子的双手,一字一字铿锵有力的说道:“定不负卿!”

见气氛沉闷,令狐风又叹息道:“你呀,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凡事莫要强出头,你所谓的‘忍术’只要好好研习以后肯定是有大成就的……千言万语只一句,保重!”

收拾一下心情,许久幽幽叹口气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那就今天吧。”

“这么急?”

“我悄悄的来,正如我悄悄的走,来时孑然一身,气韵超然,走时牵肠挂肚,满腹情愫……若再停留恐怕就被牵绊的走不动道了,我家住在大唐扬州城东,随便找个人问问令狐家就能找到我,美智子后会有期,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我一定会回来的,记得替我向正太郎辞行。”言罢,令狐风施展“风行”之法,慢慢悠悠飘往远方,生怕再拖延今年就又耽搁了,与此同时眼泪忍不住流出如断线的珍珠,洒向恋人炙热目光投来的方向,这种心里的伤和痛远胜刀枪棍棒付诸于身体十倍百倍。

第七十六章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一)

经过了几天的旅行,令狐风来到了早已经打听好的有大唐商船停靠的东瀛港口,又等了几日,终于迎来了一艘即将驶向大唐的商船,目的地是泉州,虽然离老家扬州相聚甚远,但是起码能离开这个国度。经过一番悲情演绎试图博取船主的同情但最终船主却因为海盗猖獗的原因疑心令狐风里应外合而严辞拒绝。

多说无益之下,令狐风用尽身上的东瀛铜币,准备了水和食物,然后用一些非常规方式潜入了商船的货舱,终于如愿以偿的扬帆驶往故土。

货舱里面十分幽暗,也十分拥挤,颠簸的船体时不时的将令狐风抛上抛下,无聊之余只能倾听木质船体的“吱嘎”声和海浪拍击船体的“哗哗”声,这也算是排遣寂寞和无聊的为数不多的方式了。

根据令狐风的猜测,商船一路航行大概需要十几天的时间,归期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在慢慢逼近。黑暗之中,观感尽失,令狐风对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伊贺美智子的那思念愈发强烈,甚至压制了起初回家的喜悦。每日与她一起练功,一起玩耍,时而吵闹,时而斗嘴,这些仿佛已成了自己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还有美智子亲自做的便当真的很好吃。枯坐在这船舱里啃干粮度日如年的令狐风想着想着就留下了口水。

十三岁少年期的男孩子总是有着无与伦比的想象空间,尤其是对着倾慕的女孩时思维可以无限放大,脑海中编织出无数的剧本和桥段,感受时间流淌带来的青涩和浪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个大木箱子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令狐风的脑门上,多亏有护身真气的保护,这才没什么大事,黄粱美梦中惊醒的令狐风推开木箱,反复抚摸着脑门,相当的无奈,却不想又一个木箱砸中了右肩。郁闷之极的令狐风取出火折子,然后起身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不曾想以令狐风一个练武之人的稳健下盘竟然没站稳,一屁股又坐回到地上,随即有更多的木箱从自己的头顶还有周边坠落,“嘭嘭嘭……”的响声此起彼伏,而此前木质船体的“吱嘎”声响变的更加剧烈,好像整根的木头要被折断,所有的船体接缝处要被撕裂。海浪的拍击声尖锐的透过船体甚至要刺穿令狐风的耳膜。

上下前后左右的的晃动幅度越来越大,时不时还夹杂着剧烈的震动,令狐风此前就从老船员的口中得知海上风暴的可怕,难不成是遇上了海上的风暴?现在是身处茫茫大海之上,也只能寄希望于这艘船的船体足够结实,船员们的经验足够老道,能安然无恙的度过危局。

莫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摇晃依然剧烈,忽然冷不防令狐风被整个的掀翻,沿着船舱底部滚落一旁,随即不知凡几的货物哗啦啦散落一地,木箱子“嘭嘭嘭”的在船舱里滚动,数以百斤重的物件重重的压在令狐风身上,整个人动弹不得。又猛的好像被翻了个个儿,从上而下的跌落,重重的摔在乱七八糟的货物上。

虽然情势紧迫,但可能是因为身怀绝技的缘故,所以令狐风并不害怕,找了一些个好像布料的东西,东拼西凑凑出了个简易的火把,用火折子点燃,应该是空气不流动的原因,黑烟阵阵,格外呛人,令狐风利用着这一点点的有限的光亮,顶着剧烈的摇晃,艰难的拨开已经杂乱无章,或轻或重的物件,好不容易推开了舱顶门,却不想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冰凉的海水,终于艰难的睁开眼睛,只见一众船员们也是东倒西歪,四周张望,乱成一片,海水正从通往上层甲板的楼梯口不紧不慢的涌入二层船舱。

船员们的对话带着强烈的地方口音,令狐风也听懂了个大概,可能是船要沉了云云。正当令狐风要从下层的货舱爬出时也不知道是哪个船员踢到了舱门,货舱门“刷”的又猛的合上了,门板重重拍瘪了令狐风的鼻子,疼的令狐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随着船体的剧烈晃动,令狐风又掉进了漆黑的货舱里,刚才的火把被海水给浇灭了,一摸火折子也遗失了,这下子真的是一片黑暗了。

令狐风想了想,船大约行驶了一两天的时间,应该还属于近海,若是找对了方向以自己武人的体制甚至可以游回去,或者在海上漂流等候过往船只救助也是可以的,但在这之前自己必须先出去,不知不觉间自己的鞋底居然已经湿透了。稍微定了定神,于是真气凝聚于右掌,朝着自己脚下“嘭”的就是一掌。“哗啦”一声,溅了一脸的海水,可掌劲好像被分散到厚实船体的每一个角落,一掌下去没有任何作用。

对于船体的结构令狐风不怎么了解,但是令狐风想起在东瀛坐小船的时候他们的船木板接缝处是用稻草塞缝的,一边行船还要一边往外舀水,木板的接缝处应该比较脆弱,大唐的造船技术即便再好也该存在这个软肋吧,黑暗之中找不到接缝,那么只能找拐角了,不知不觉水已经到了脚踝,而船体的晃动明显小了很多,难道是船真在慢慢下沉?必须的加快速度了,于是令狐风再度凝聚真气,以“潮汐”之法抬高至十六重功力,再使出“磐石”之法,朝着船舱角落又是一掌,“嘭”的一声,“吱嘎”、“吱嘎”、“吱嘎”,只感觉船体轻微晃动,船体并没有被击穿。势大力沉的掌力似乎被巨大的船体吸收了一般毫无作用。

寂静黑暗的船舱里,偶尔能听见货物翻动的声响,冰凉的海水缓慢的从脚踝上涨至膝盖,令狐风凝神想了一会,别无他法,只能在船体上破口而出。裆下令狐风凝神聚气十足了全力对着船体连发数十掌,只听闻一连串的“嘭嘭嘭……”的闷响,感觉一掌掌打出的是用力,打在船身的却是一掌掌的无力,仿佛所有的掌力被分散到整个巨大的船身。嘿嘿,大唐的造船技术真是没话说,但还是敌不过广袤的大海和自然之力,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这么结实的大船居然说翻船就翻船了。

气喘吁吁的令狐风愣了会神,不知不觉水位居然已经没过了胸膛,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令狐风想发掌,整个身体泡在水中根本无济于事,水的阻力就削弱了近半数的掌力。困在漆黑的船舱里无计可施,又过许久令狐风的脚尖都已经够不着甲板了,整个人已经浮在了海水中,而水位很明显的还在不断抬高,等到整个货舱都注满了海水,那么令狐风的大限也就算到了,先不论人在水中憋气能憋多久,这出不去就等着和这商船葬身海底吧。

终于,令狐风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已经挨着船舱顶部了,这种缓慢的煎熬也即将到头,原本对生死并不惧怕的令狐风此时此刻居然也感到了害怕,因为他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贵,生命的价值,生命中有太多太多美好的东西。在此时此刻死亡的阴影笼罩整个船舱,在强烈求生欲望的刺激下,令狐风体内真气涌动,而比之真气大脑的运转更加快速,“磐石”之法是令狐风在生与死的界限中领悟的一种将真气凝聚于主要方向的攻防兼备的武功法门,虽然克敌时非常好用,但此时却显得不合时宜,真气的散布面积过大,不能形成有效杀伤,在没有成为一代宗师之前,这些软肋是无法避免的,必须将真气凝聚的更加集中一些,随即令狐风慢慢想船舱壁游动,将真气凝聚于右手中指和食指全力一戳,只听闻极为刺耳的“嗤”的一声,令狐风感觉手指钻心的痛,而在船壳上留下一个似有若无的小窟窿,根本无济于事。

百般努力之后还是无能为力,令狐风轻轻的叹了口气,虽然不甘心却也只好乖乖等死,却不想忽然水底传来一阵巨响,整个船体剧烈的晃动,感觉像是船体被破了个大口子一般,令狐风仰面深吸口气潜入水中,感觉船体像是被桅杆之类的东西刺穿了,在海水的作用下桅杆在船壳上撕裂了个大口子随即又被海水卷走了。海水沿着大洞汹涌的涌入。令狐风死死的抓住洞口边缘,使出全力终于钻出了船舱,耳旁“咕噜噜……”的作响,幽暗而汹涌的大海中夹杂着各种各样的物件,上下左右都是海员,有的奋力的挣扎着,有的则两腿一蹬一动不动随波漂流。

原本很容易就能浮上水面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好像有只无形的手从海底里把人往下拽,令狐风拼尽全力也不知道喝了多好海水才好不容易浮出海面。天色尚黑,海面上风浪很大,下着大雨,雷电交加。在颠簸的海面上,令狐风还没扑腾两下就又被何止千百万斤的巨大吸力拽了下去。或许顺境中不容易察觉,但一旦身处逆境疲劳格外凸显。令狐风双手双脚好想灌了铅一样逐渐不听使唤,整个身体随着商船慢慢沉入海底,深深的沉入黑暗之中。

第七十七章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二)

越来越黑,越来越重,海水涌进耳朵鼻子,眼睛根本睁不开,虽然还能强屏住不呼吸,但是思想和意识渐渐模糊。海水重的像一座大山,几乎要把令狐风压的骨头都碎了。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令狐风体内不由自主的真气内缚,牢牢的固定住骨头架和皮肉,奋力抵抗着强压,但即便如此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这一切也就都结束了。

忽然,一股巨大的无与伦比难以抗拒的强大力量从下而上将令狐风顶了起来,令狐风整个身体慢慢的往上浮,而浑身上下的压力也渐渐变小,“哗”的一声,令狐风的脑袋伸出了海面,眼前的场面几乎令他不敢相信甚至忘了多呼吸几口空气,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山坡丘陵一般漂浮在海面,山坡的圆圆的顶上“嗤”的喷出数丈高的水柱,这简直就是海怪啊。

气喘吁吁的令狐风重重的喘着粗气,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卷入滔天巨浪之中,海怪巨大身板下潜产生的的水流将令狐风又一次拽了下去,在浪涛无力挣扎的令狐风也只能任由自己被卷进涡流。人在大自然和这海怪面前是显得如此的无力,只能任由摆布。随着海怪潜深的不断增加,身体的压力越来越大,令狐风又一次真气内缚,牢牢的巩固身体,可是这一次的压力较之先前大了很多,整个人好像被用铁索绑在岩石上动弹不得,海水的温度极低,身体和四肢已经麻木失去知觉,最要命的是海水好像击穿了令狐风的耳朵,海水整个的灌进口、鼻、气管之中,进入体内的海水越来越多,人好像要被注满海水。万分危急之际,令狐风浑身上下泛起耀眼的紫色光芒,或许是植入体内的蛊虫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急,强烈的刺激着令狐风激发出已有的、潜在的、全部的真气组成坚强的护盾,而令狐风从小与生俱来的那股无比柔和的劲气在此时好像觉醒了般支撑起了令狐风的脊梁,就这样紫色劲气在外,源于自身的劲气在内,一柔一刚背水一战死死的顶住巨大压力,将已经侵入体内的海水又排了出去。

水的压力还在继续增大,令狐风的身体此刻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临界状态下,没有昏迷,也不算清醒。只是全身心的去抵抗水压,也许这就是佛家所说的“入定”,道家称之为“元神出窍”的状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兴许也半柱香的时间,令狐风感觉到整个身体被海怪拖动着慢慢向上,与此同时海水的压力也慢慢变小,可意想不到的是整个身体好像处于炸裂的边缘,体内所有的器官都在汹涌的翻腾,呼之欲出;而身上流淌的血液甚至能感觉到在跳动;眼珠子肿胀酸疼,仿佛和那响炮一般随时随地“啪”的炸开了。在此情况下令狐风运足真气,原本在外的由蛊虫激发的真气也强行内缚护住身体,使之不至于爆炸;又以真气疏导加速血液流动,使澎湃的血液纵向的波动转为横向的快速流动,仿佛数息之间,真气推动着血液流淌了几十个周天,体温也随之迅速恢复;随着水压减小,身体也能自由活动,令狐风赶紧用双手按摩肿胀的双眼。

须臾之后,“哗”的令狐风再一次浮出水面,而此时屏气也差不多到了最极限,巨大的海怪顶上“嗤”的又喷出数丈高的水柱,在这样的强压之下,令狐风的身体机能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体内翻江倒海,耳朵好像聋了什么都听不见,眼前通红犹如置身血海之中什么也看不见。还没等令狐风缓过劲来,又一股滔天海浪将他卷入海中,那瘦削而结实的小身板如片叶,如蜉蝣根本无足轻重,紧接着又开始了新的死亡轮回。在那一刻令狐风距离死亡是如此的近,好像阎罗王都已经在生死簿上勾决了令狐风,而鬼差愣是没抓到他。

一个轮回莫约半柱香的时间,海怪周而复始的浮出海面喷出水柱,而令狐风也借由这短暂的时间呼吸,痛苦、煎熬、死亡的恐惧时时刻刻、无时无刻的如影随形,虽千刀万剐亦过犹不及,直到十余个周期之后,海怪才悠然在海面潜行。

缓缓释放体内压力的令狐风许久才慢慢睁开眼睛,视力依旧血红模糊,耳朵也似乎不怎么好使了,此时已是天明时分,水天相接处露出一丝淡淡的红光。令狐风虽然体力没有完全恢复却感觉内息无与伦比的充盈而饱满,仿佛要冲出身体皮囊的束缚。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纯粹在内力修为上讲胜过往昔六、七年的修行,因懒散而松松垮垮的身子骨为之一震,身体的筋骨、五脏六腑、筋脉得到前所未有的加强,真个人好像由内而外的焕然一新。难道说修行的奥义就是在鬼门关前突破极限吗?

腾出空来的令狐风发现自己在海怪的身下,海怪的腹部呈现流线型线条状的白色,宽大的腹部两旁是一对巨大的类似鱼鳍一样的大肉疙瘩,从前到后丈量一番大概长约二十余丈,从身侧看,海怪通体光滑呈深蓝色,宽长扁的大嘴,流线型的身躯,大大的尾巴。根据上回坐船来扶桑时船员的介绍,外加这颜色,眼前这怪物是一头蓝鲸。巨大的身躯产生巨大的涡流,令狐风甚至不必用力就能借助涡流伴随着蓝鲸一起游动,不仅是令狐风,还有许多的鱼儿和令狐风一样坐这趟顺风车。

点点光亮照射到水中,向下看是无穷无尽的深渊和黑暗,而四周清澈湛蓝的海水格外美丽。浮出水面,乌云已经散尽,碧空万里,或许只有在这里才能感受到海阔天空的真真含义,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没有任何陆地的影子,也没有任何来往船只的迹象。令狐风心中暗思若是没有船只搭救,不过几个时辰就累死了,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不如先搭乘这巨大的“顺风船”,它不是没过一会就要浮出海面呼吸吗?只要在浮出海面的那段时间观察有没有陆地和船只即可,反正生机渺茫,活过一时算一时吧。

太阳渐渐升起,原本在海面潜行的蓝鲸身子一番又一次下潜,令狐风则凝神聚气,浑身放松,自如的随着蓝鲸巨大身躯产生的涡流飘动,一次次的忍受抵抗着那海水巨大的压力。

第七十八章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三)

近乎于残忍严苛的静默,长时间的饥渴难耐,放佛冬眠的动物般一动也不动,身体临界于肌体机能的极限,并且不断提高身体所能承受极限的上限,往往几天时间滴水不进,饿极了生吃些搭“顺风车”的小鱼,含有海水的小鱼吃了更加口渴也就只能忍忍了,闭上眼睛浑浑噩噩,时而晕厥,时而仅有丝丝感觉,一切都是本能的求生,紧随着蓝鲸在大海中漂流,若是遇上海面下雨那简直是天赐的甘露,能让令狐风冒烟的喉咙稍稍缓解,也略微带来些清醒。不管是在惊涛骇浪的海面,还是压力山大的深海,令狐风以远超常人的忍耐力和顽强的生命力一次次的和死亡擦肩而过。

像寄生虫一样附着在蓝鲸身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两个月,海面上出现了许多的浮冰,而蓝鲸也欢快的在海中游荡,在这片深蓝冰冷的海域只要潜入海中就有数不清的鱼虾,蓝鲸张开大口无数的鱼虾就进了蓝鲸的肚子。

令狐风感只觉自己身体的极限突破了一个又一个,从头到脚都已经突穿了,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可是依旧没有任何陆地的踪影,也没有任何过往的船只,神智不清的令狐风浑身不听使唤,皮肉毛发因为海水浸泡好像已经糜烂脱落,视力也有些模糊,现在这种状态也只比死人多一口气罢了,却要比死人多承受无比巨大的痛苦。当无数的希望化为泡影,绝望也就孕育而生,而现在的令狐风基本上已经绝望了,苦苦支撑不过是身体的本能罢了。

一切都如往常,随着蓝鲸时而下潜,时而浮水,忽然黑暗昏沉之中又出现了一丝光芒,有数枚鱼叉“哗哗哗”的扎入海水之中,令狐风混沌的脑海中突然变的无比清灵,这分明是人类活动的迹象,看见鱼叉上绑着麻绳,令狐风毫不犹豫的一把抱住锋利的鱼叉,只感觉自己随着鱼叉慢慢的一点点的被拽了回去,拽出了水面,又被拖上了一条简陋的皮艇,随即围上来几个奇奇怪怪的人叽里咕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千万别打自己吃了啊。

虽然出水的那一刹那浑身刺痛难当,但感觉自己得救的令狐风紧张的神经顿时一滞,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天旋地转,随即晕厥……

当令狐风醒来时,感觉自己躺在地上,身上盖着皮毛,周边昏暗模糊,一旁那个矮胖的中年妇女看见自己醒了,于是拿了些奇奇怪怪的油膏状的东西塞到令狐风嘴里,油腻的根本不能下咽,而且还使得呼吸微弱的令狐风几近窒息,见状那妇人又拿来些水灌入令狐风嘴里,这才稍微顺了顺,紧接着又将些许油膏塞入令狐风嘴里,妇人动作粗犷粗鲁,也丝毫不顾及令狐风病危。被硬塞了些东西入口,令狐风干瘪萎缩的肚子里稍微好受些。用尽浑身之力睁开眼睛,又咳嗽了几声,体力耗尽的令狐风不久又沉沉的睡下了。

令狐风再度醒来时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稍微有了些力气又休息充分的令狐风感觉虽然体力上还没有恢复,可是体内汹涌澎湃的真气几乎要冲破天灵盖喷涌而出,这种体内焕然一新感觉像是重生了般一样奇妙,控制不住的真气不停的源源不断由内而外的向外散发辐射,远处的油灯像是被风吹了一样不停的闪动。这应该是在海中抵抗深海强压时产生的自发的反应,如果将这股真气收敛则是比护身罡气更加厉害的护身盔甲,若果将真气散发,则如同蓝鲸游动产生的涡流般带动许许多多的鱼儿。令狐风凝神聚气引导真气向一个方向有序的移动,伴随着自己的意志,远处的油灯很平稳的被端起,在空中漂浮,慢慢挪动到令狐风的手中。令狐风心中也颇为欣喜,这种类似于变戏法的玩意倒是有趣,却殊不知这种隔空取物看似平常恐怕整个中原武林能做到的人也不多呀。在空前严苛严酷的条件下,短短的时间居然让令狐风的境界大幅的提升,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取过油灯,令狐风慢慢起身,肢体虽然健全,可是身上的皮肤可能是在海水中泡的时间太久了,全部坏死,浑身泛灰而褶皱和癞蛤蟆没什么两样,身体干瘦干瘦的,头发也脱落的差不多了,虽然没有镜子看不清面目,那容貌恐怕也不复当初的俊朗,令狐风淡淡的惨笑,自言自语道:“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

门口非常低矮,令狐风刚到门口就感觉一股子冷空气包裹浑身,光线也稍微亮了点,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屋子居然是用冰块堆砌起来的,再往外面一看,一片雪白望不到边际,这里难道是极北之地吗?离中原,离扬州老家又远了,令狐风轻轻的“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伤病未愈,还是因为这个地方寒冷空气稀薄的缘故,令狐风气喘的很厉害,伴随着阵阵的胸闷。

有气无力的走到外面,发现一群灰白相间的狗正蹲在门口,不远处的架子上晾着几张灰白的狗皮,旁边还有些风干肉高高的晾着。而像这样圆圆的冰屋大概还有十来个,几个浑身裹着毛皮的孩子在远处嬉戏,却不见大人们的踪影。

这时,狗群开始不停的叫唤,有的已经扑了出去,十分的急切,之后那些狗接二连三跟了出去,原本以为主人们回来了,令狐风往远处一看,只见一只通体白色的大熊正慢慢悠悠的步入这个奇怪的村庄,狗把白熊围在中间但也不敢上去撕咬。而白熊根本不理会这些和自己不在一个量级上的狗,自顾自的光顾那些冰屋,站起身来叼着冰屋前挂着的风干肉大快朵颐,悠然自得。游猎了一圈的白熊逐渐把目光投向了几个孩子,于是依旧慢悠悠的一路小跑过去。

发现危险临近的孩子们吓坏了,全都躲进了冰屋。而忠实的狗狗们一下子不管不顾就冲了上去,那些狗和狼长的有点像,个头也不小,可是和白熊比起来那就是天差地别,直立身子的大白熊有三个成人那么高,肢体粗壮而有力。好几只狗就这么被熊掌“轻轻”蹭了下就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呻吟着,再也爬不起来。

见此情景令狐风拖着半残的身躯走过去,劈头就是一掌,出去对之前苗疆森林中巨熊的友情,令狐风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劲道,其实可此的他也使不出多大劲来,可是却将肥厚高大的白熊震飞老远,那股抑制不住的劲气居然如此强劲远远出乎令狐风的意料。呵呵呵,也算是无数不幸中唯一值得庆幸的吧,哈哈哈。

大白熊吃了个大亏“吼吼”叫唤了两声就灰溜溜的扭头跑了,并没有来报复的意思。

而这时远处来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拖着几条长长的皮艇,一个个唉声叹气,面色失望而沮丧,似乎是狩猎空手而归了。

回到村落,看见熊的脚印,所有人都傻眼了,连忙回到屋里,多番寻找,万幸孩子们都还在,不过是死了几条狗而已,当发现晾着的肉被白熊吃了个精光时,好几个中年妇人便嚎啕大哭起来,在这种极端严酷的生活条件下没有实物就等于死亡,难道这是他们最后的粮食了?

他们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那些孩子不停得指着自己,没多久一个看着是老大模样的家伙走过来拍了拍令狐风的肩膀,叽里咕噜又说了一通,由于语言障碍,令狐风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可能是感谢自己赶走了大白熊,救了他们的孩子吧。

三四个男人淡定的将剩下的几条狗召唤到一起,和蔼的逐一抚摸拍打着它们的脑袋,然后就摁在地上一头头的杀死,连同被大白熊杀死的几只狗一并剥了皮,最后大家伙分食了些生的狗肉。

一个妇女犹豫许久也拿了些给令狐风,但没说什么,示意令狐风快些吃吧。

令狐风强忍着吃了些,虽然感觉恶心,但腹中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翻江倒海的迹象或不适。

他们吃完各自回去休息了,而令狐风等了许久发现这太阳在天空中位置虽然在变化,可是好像不会落山一样,一直都是处于白昼,没有天黑。顿时令狐风有种被流放到天之尽头的悲凉感觉,心寒不已,真是羡慕躺在棺材里的死人啊,因为他们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受到打击,彻底的从这个世上解脱了。

第七十九章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太阳不会落山,也不能用天来计算,反正是大家伙,哥几个都休息好了,又一起食用了些非常油腻的东西,然后全村的男人们一起拖着六膄皮艇就要走了,这应该是要去捕鱼。他们中年纪大的都五六十了,年纪小的不过和令狐风差不多,另外还配有少量年轻力壮的妇女。虽然语言沟通上有些障碍,但是用肢体语言沟通还是没有任何问题,他们粮食如此紧缺,令狐风又怎么好意思白吃白住呢,况且自己的身体在前翻大难之后变化非常之大,在短短的时间内居然神奇的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也加入了他们捕鱼的行列。

临走时女人和孩子都以无比殷切的目光送别离去的亲人,有的祈祷,有的流泪,真搞不清楚她们此刻是怎么想的。

在雪地里拖行皮艇,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就看见了大海,使得令狐风无比吃惊的是这居然不是陆地,而是冰层,水面一上的冰层厚达一丈,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鬼地方看来是终年冰天雪地不分春夏秋冬的。

一共六艘皮艇,一膄艇上四个人划桨,一个人掌舵,一个人向外舀水,另外一个人手持梭镖一样的鱼叉,当六艘皮艇全部下海之后,开始编队驶向大海,六艘艇呈菱形配置,相距约三四十丈,相互之间靠呼喊和手势联络。

这片海域真的是十分奇特,海面上飘着无数的浮冰,有的仅仅只有巴掌大小,有的如雪峰般挺拔,有的还呈拱门状,到处可见冰川断崖,有的冰川坍塌一角,溅起数丈高的洁白水花,这一切都是那么冰清玉洁,晶莹剔透,这银装素裹的世界,果真分外妖娆,令人目眩神迷,扼腕惊叹。

航行了许久,忽然远处的海面上隐约出现十余道镰刀状的尾鳍,一坨圆头圆脑胖乎乎的疙瘩一跃探出海面,背部深蓝色,腹部白色,脑门上还有一块椭圆的白斑,这是一条近三丈长的大鱼,海面上时不时有那圆咕噜噜的脑袋探出水面,看着极为可爱。

令狐风跳出了原本的小圈子,也算是涨了大见识,原来这个世界上巨兽一样的大鱼比比皆是,而此刻他所在艇上的人们无不大惊失色,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的望向站在船头的那个老船长,只见他大声的和其他船只呼喊着,手臂剧烈的摆动着,转眼间令狐风搭乘的皮艇急忙转向规避,而其他的皮艇也不约而同的开始转向,避开它们的航向,看见那些成群结队的大家伙们逐一远去,艇上所有人才从惊恐中慢慢恢复,仿佛是地狱里走了一遭。

奇怪的是那些家伙来捕鱼,居然不带渔网,难怪上一次又空手而归,令狐风心中如是想,但见那鱼叉又粗又长,要是拿这个来叉鲫鱼,嘿嘿嘿,恐怕……突然,令狐风有个奇怪的想法,难道他们要去捕猎大型的鲸鱼,这不可能啊!而令狐风又想到自己被救时候的情景,额……这些家伙可能真的是要捕猎鲸鱼吧,那也太危险了,这是要豁出命去呀。

船队游荡许久,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猎物,不知不觉到了开饭时间,各艇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又是些许难以下咽的生肉,艇上众人无比面容愁苦,一脸哀色,仿佛最后的晚餐一般忧愁,不过带着的食物确实没有多少了,估计还够勉强吃上一顿的吧。

就在此时,远处海面上连续出现两道数丈高的水柱,看见这场景,领头的大汉挥舞着手臂“哇哇哇”的高呼着,随即六膄皮艇几乎同时转向刚才喷出水柱的海域,原本菱形的队列变成了圆弧形,如同一张网兜了上去。

海面上水柱消失了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也不知鲸鱼的动向,所以一列横队拉的特别长,航速也不是很快,就这么平推过去,众人也不慌乱,看来都是捕鲸的老手了,一个个都有条不紊的划船,划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海面上相继又喷出两道水柱,这回离的距离近了很多,也看的清了,居然是两条一起游动的巨大鲸鱼。

三十多个人,六膄小皮艇,在海上和一头鲸鱼硬碰硬就已经很危险了,可是现在还是两头,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啊。只见那领头稍微犹豫了一下,又挥舞着手臂向前一横。适才确定了鲸鱼的航迹,包围网虽然有点偏但猎物还在网里面,接下来六膄皮艇调整包围的方位确保猎物完全装入口袋中,经过近一个时辰的尾随,弧形的包围网已经完全的形成。四艘皮艇将两头鲸鱼紧紧夹住,另外两艘在两侧边缘稍远处待命,不过说起来这俩鲸鱼还真淡定,慢慢悠悠,不急不慢,似乎还很不屑于和周边这些个小东西为伍。

随即主攻的四艇皮艇速度加快,大家伙一窝蜂的扑了上去,距离大约有三十余丈,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鲸鱼的航迹,可是越往前划行的就越艰难,皮艇也就越颠簸,人在皮艇上坐都坐不稳,更别说站在皮艇上对准鲸鱼投掷鱼叉了。

凭借着高超的技术和无畏的勇气,所有人又赶了一阵,距离近的离鲸鱼居然已经不足七、八丈远了,海浪大的把皮艇抛上抛下,大量的海水灌入艇中,之前还挺清闲的那个舀水的伙计一下子忙的不得了,一个劲的往外舀水,本来已经没过脚踝的海水被渐渐舀出皮艇。站在前面的投手几乎不约而同的开始投掷鱼叉,可是因为通讯能力差,没有集火攻击,而是各投各的,所以这一轮各艇均无斩获。

发现有蚊子苍蝇来叨扰,鲸鱼不耐烦的晃动着尾鳍,掀起的海浪几乎把小皮艇送上天,站立在前面的投手紧紧抱住船头,整个人横了出去,还努力把船头往下压住,好不容易稳住了皮艇,用麻绳收回鱼叉的的投手们相互交流了一下,又往前推进了一点,众人一起投向滞后的那一头鲸鱼,这一轮总算有了收获有两支鱼叉刺中了鲸鱼。

负痛的鲸鱼“嗡嗡嗡……”的发出些奇怪的声响,震的耳膜都要穿了,摇摆着身躯开始挣扎。

海浪更加汹涌,人根本控制不住皮艇,好像倾覆在即,而艇上所有人也根本顾不上危险,划船的划船,舀水的舀水,掌舵的掌舵。鲸鱼三两下就挣脱了鱼叉,而此刻却又有四支鱼叉投来,又有一支扎在鲸鱼的背上。而其他投手们顶着巨浪和剧烈的颠簸迅速收回鱼叉接连投向鲸鱼,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一共有五支鱼叉刺在猎物鲸鱼的背上。

负痛的鲸鱼努力的摆脱,拖拽着一众皮艇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没多久就有两膄皮艇侧翻,而众人丝毫没有理会,继续纠缠住鲸鱼,而断后的前去救助落水的人员,船小好收拾,勉强把皮艇重新翻过来,一个个落水的家伙缓缓的翻上皮艇。

没多久又有两支鱼叉松动脱落,而不堪骚扰的鲸鱼一下子潜入水中,将捆绑鱼叉的麻绳放长,随鲸鱼一起潜入海中,凭着这最后的一点希望继续黏住它,而整条艇几乎都要被拽进海里。

一头鲸鱼潜入海中,另外一头则过来捣乱攻击刚才侧翻落水的那些人。

鲸鱼巨大的体量和无穷的力量令狐风都是见识过的,这伙人驾着这种简陋的小船居然敢去和鲸鱼搏斗真是深深的令人敬佩,极度严酷的生活环境,还有那极为危险的大白熊和捕鲸行动,狩猎失败全家全村人都得饿死,这完全是在用生命去拼搏,他们无愧最强悍、最顽强、最勇敢、最坚韧不拔的一群人。出于最崇高的敬佩,令狐风决定全力帮助他们狩猎,于是放下手中的划桨,施展“风行”之法,在海面捡起正待收回的鱼叉,又施展“强行”之法高高跃起,运足真气使出全力投向鲸鱼,鱼叉划出一道紫色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寒光直刺向鲸鱼,“噗嗤”一声,鱼叉钉在了鲸鱼的背上,不等鲸鱼吃痛下潜,令狐风从天而降,朝着鱼叉握柄端猛踹一脚,原本钉在鲸鱼背上长仅数寸的鱼叉完全刺进了鲸鱼的体内,鲜血这才缓缓的流出。令狐风也暗暗吃了一惊,这鲸鱼的皮得有厚啊!

这一下是完全激怒了鲸鱼,一个转身激起千层浪,连着鱼叉的那艘皮艇几乎要侧翻了,而令狐风也被掀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怕连累船上的伙计,就在此刻令狐风手刀凝聚真气,反反复复十余下才斩断麻绳,嘿!这麻绳到还结实。然后紧紧抓住绑有鱼叉的那一端麻绳,死死的缠住鲸鱼。

鲸鱼随便这么一转弯,就会将令狐风重重的甩到一边,只觉背心一阵生疼,令狐风撞到了冰山的水下部分,若非有之前强有力的劲气护体,恐怕已经五脏六腑碎裂而死。

和鲸鱼纠缠许久手掌都被麻绳勒出血了,令狐风生怕自己会脱手干脆把绳索一而再再而三的缠绕在自己的左手臂上,摆出一股子除非把自己的左胳膊硬生生撕裂如烤鸡腿般扯下,否则绝不放手的架势,就这么和鲸鱼硬刚上了,看谁先坚持不住,反正自己的左臂已经是残了,也不在乎这一点。

地狱之旅再度开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有好几个时辰吧,被整的七荤八素的令狐风已经坚持不住,浑身冰冷麻木,各个关节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觉人都要散架了,多亏了充斥全身的内缚真气,才捆绑住了这副身子骨。而鲸鱼也没好到哪去,动作迟缓了很多,挣扎的幅度也明显变小了,很显然鲸鱼也快精疲力尽了,但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庞大的鲸鱼呼一口气都能把令狐风给掀翻了。

发觉鲸鱼没劲了,令狐风趁着它不注意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把这麻绳往冰山水下冰体的冰棱上这么一绑,鲸鱼这下就再也游不动了,“扑腾”了几下无济于事,只能浮在水面上有气无力的透着气,像一座圆乎乎的小岛一样。而令狐风气喘吁吁的躺在鲸鱼的背上,良久都站不起身来。

七八里外那六只小皮艇依然顽强的轮流在和另外的一头鲸鱼缠斗,看来那头鲸鱼似乎也精疲力尽了,而一众人等也是不遑多让体力上濒临崩溃,现在这个情况下拼的就是意志。离的那么远,令狐风也已经力竭,帮不上什么忙,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那头鲸鱼终于肚皮往海面上一翻停止了抵抗,那些人休息了好一阵子才把鲸鱼这么一绑,慢慢悠悠朝着令狐风这边赶来,当发现还有一头鲸鱼时众人无不投来无比崇敬的目光,没说的把鲸鱼绑上,六艘皮艇拖行两头鲸鱼,这下皮艇吃水一下子深了不少,也沉了很多,精疲力尽的众人把剩下的食物一分,然后慢悠悠的返回。

稍微恢复了些体力的令狐风感觉自己在历经多次精疲力竭而得复苏后,体力上限提高了几个层级,气海也得到了极大的拓宽,内力真气更是无比充盈如泛滥的汪洋一般。

虽然所有人都无比疲累,但是脸上喜悦的神色溢于言表,非常缓慢艰难的划着船回去。历经十几个时辰的奋斗才到了岸边,早有人传信,村里面的老小欢天喜地的来一起帮忙。六七根绳索绑着鲸鱼尾鳍往上拽,男女老少七八十人在厚厚的冰层上愣是没把鲸鱼给拽上岸。最后先在船上把鲸鱼尸体切割了一部分,先把鲸鱼肉搬上岸,等把鲸鱼肢解的七七八八了大家伙好不容易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鲸鱼拎上岸。远处许多雪白的狐狸在时不时的张望着,还有一只白熊裹足不前,天上盘旋着几只大鸟不停得嘶鸣,大伙都嗅到了丰收喜悦的气息。

看着堆积如山的鲸鱼肉,很多妇女忍不住流下了喜悦幸福的眼泪,这样的场景是她们前所未见的。一次出海捕回来两头这么大得鲸鱼,这简直……而令狐风自然毫无争议,理所应当的又一次成为了全民英雄,受到全族男女老少的膜拜。嘿,这种地方想当英雄真是太简单了,令狐风心中如是想到。

第八十章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五)

在获得巨大收获之后,大家伙休息一段时间再一次出海。在令狐风的帮助下放弃了几头个头较小的鲸鱼,而是选择捕捉更加庞大的,最后当然又是满载而归,捕得一头体长近七丈的的巨大鲸鱼。而令狐风自然又一次的成为了众人顶礼膜拜的大英雄。

鲸鱼肉老实说真不怎么样,油腻不堪不说,又涩又糙不是人吃的,而且还是生吃,可却是他们要储备为将来一年的食物。

过了捕鲸的季节,那一群土著又开始捕猎一种体长近一丈,体重数千斤,体态粗又长的猎物,反正令狐风不知道这个猎物叫什么名字,而它也是大白熊最爱的猎物,冰岸上随处可以看见大白熊吃了一半的尸体,还有不少白色的狐狸也来沾大白熊的光,清理善后。

沿着海岸边有两艘皮艇巡逻,其他人牵着狗在厚厚的冰面上寻找呼吸孔,食物丰富了狗群的数量也就增加了,一旦猎物浮出海面呼吸,嘿嘿嘿,不由分说照面就是一叉,以前捕鲸的用的捕鲸叉现在又充当起了标枪。而令狐风虽然年纪小,个头力气却都不小,而且他投出的鱼叉杀伤力巨大,每每都能一击致命,这是所有当地土著勇士难以企及和无法望其项背的,更离奇的是令狐风投出的鱼叉居然能在空中微微的改变航迹。在投偏了的情况下依然能命中,他们自然是不知的,令狐风能自如的控制真气发散的方向小幅度的改变鱼叉飞行的轨迹,也算是令狐风给这些极地边缘的原住民们露一手,好让他们也能知道天朝大唐的威武雄壮。如今的令狐风已经是族内当之无愧的第一投手。大白熊虽然经常来骚扰试图掠夺食物,但这根本不是个事儿,狗和标枪就足以让它狼狈而逃。

天气似乎稍微有些转热,但是大家伙依然要穿着厚厚的皮衣,边缘的冰层开始慢慢的融化,很多的冰层开裂脱离进入大海,大块的浮冰上还有很多动物在嬉戏,冰水从四面八方慢慢汇聚形成浅浅的小溪,小溪继续汇聚最终形成河流,冰冷晶亮的水流向大海,沿着漫长的海岸线一眼望去有无数的瀑布纷纷扬扬,水珠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若不小心滑了一跤很容易就如滑梯一般滑入冰冷的海中。而腹地的冰雪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动物的迹象也少了很多,寒冷而荒芜,到处都是拔地而起冰山和冰川。

住上了一段时时间,令狐风也已经克服了高寒和气喘。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功力的提升了,也可能是视觉听觉的退化导致感觉无比敏锐,令狐风一直都能感受到这片土地上好像有着一种奇异的反应,更确切的说是空气中、冰层中、海水中都有不同寻常的微弱波动,各自的强弱幅度速度也各不相同,这种感觉来自于遥远的北方。

狩猎的生活是那么的无趣,根本挑不起令狐风任何一丝丝的兴趣,对这么荒凉之地的探险和拓荒是现在唯一还能刺激一下令狐风神经的事情了。说的再直白一些就是高大威武的令狐风已经不屑于和这些小朋友一起玩追逐小动物的游戏了。

出于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出于对自身极限的挑战,出于对未知强大力量的向往,令狐风决定一路向北,探索这个未知的世界。土著们自然是极力的挽留,但是令狐风已经下定了决心。于是令狐风得到了土著们提供的大量食物和水、还有皮衣皮帽绳索鱼叉、滑雪板、十只狗,充分准备之后就告别了那些相处了近两个月的原住民们。

冰天雪地,白雪皑皑,是这片广阔地域唯一的景色,起初偶尔还能看见些冰雪融化裸露出来的地表,白熊、鹿、狐狸、雀鸟等动物在这里顽强的生存着,走了莫约几天时间之后,鸟兽绝迹,有的只是阵阵寒风。太阳在天上晃了一圈又一圈,狗都已经不堪使用,于是令狐风将它们喂饱之后就放它们回去了。强风越来越大,令狐风跌倒了不知道多少回,磕磕绊绊连滚带爬,还背着几十斤的东西。令狐风历经多次生死,如今无论是体力还是内力都有了无法形容的进步,在此刻化作满满的信心,支持着令狐风继续迈向远方。

这些冰层还有冰川好像已经存在了上万年,可能厚大数丈,让人难以置信,也不知道这冰层地下是陆地还是海水,反正人力是根本无法将其凿穿的。鬼斧神工,造化无穷,这个世间大的简直难以想象,若非令狐风落难走这么一遭恐怕永生永世都无法见识到这么奇丽的景色。

可能又过了去七八天时间,这片千万年来无人踏足的白色地域一直保持着她独有原本的美丽姿态,坚不可摧的冰山毅然挺立笑傲利刃般的强风,湛蓝的天空无比深邃却似乎触手可及。正当欣赏赞美崇敬之情充斥胸怀,忽然之间令狐风不可意思的被一股子邪风绊倒,然后一个劲的被拖拽,拖拽了十来丈远令狐风愣是没能爬起来,最后被拖进了一个冰窟窿里。

这冰窟窿长约七八丈,最宽处约五六尺,是冰层隙开的一个裂缝,强大的吸力将窟窿周边所有的气流贪婪的吞进肚子里。令狐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双手顶住冰壁,双脚猛蹬另外一侧冰壁,试图卡住并慢慢往上爬寻求脱身,奈何冰壁过于光滑,吸力过于强大,令狐风手脚没有能抗住,一溜烟的坠入冰窟,周围越来越暗,天上的隙缝逐渐拉成一条线。

“咕咚”一声,令狐风坠入冰冷黑暗的海水之中,被巨大的引力拖拽着团团转,在冰壁上撞的满头包,顶上是冰层,或明或暗,撞的迷迷糊糊的令狐风也不知道飘了多远,好像在团团打转,在水中挣扎许久之后落汤鸡似的又被揪了起来,之后又被塞进了一个狭小的甬道,一股脑儿往上推,这股巨大的吸力好像完全不是人力所能克制的,自发的无限循环的一个奇怪现象,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操纵着这里,完全是超越了自然的力量。

“啪”一声巨响,令狐风脑门撞上了冰层,不过这些冰层并不是十分的结实,令狐风仿佛蝼蚁般被揪着脑袋向上撞穿了近一丈厚的冰层,尖利的碎冰划破了令狐风枯瘦干瘪的老脸,原本枯死的蜡黄色死皮被完全割破,鲜红煞白的血肉外翻了出来,极是恐怖。

许久之后,令狐风缓缓站立起来,发现这冰层之中居然别有洞天,冰洞之中光线昏暗,空间宽广,无比冰冷,哪怕是令狐风浑身上下真气尽出居然也难以抵御,瑟瑟缩缩,往前走了几步,几乎要冻僵倒在地上,而之前巨大的引力居然消失不见了,或者说是融入了这个空间里,反正是无处不透露着古怪。

这时,远处居然亮起了无比闪耀的光芒,胜过太阳百十倍,直刺的人几近失明,令狐风被那光亮照在身上,心脉极速的跳动,好像整个人被击穿了一般,光芒消失的瞬间令狐风仿佛感觉自己被融化于无形,随即伴随着恶心、剧烈的呕吐,冷汗已经湿透了皮衣,这光似乎能够燃烧生命,这短短的时间内难以置信的事情接二连三,令狐风甚至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原本令狐风体力精力内力尚算可以,可是被那恶魔的亮光一照,一切都化为乌有,精疲力竭只有等死份的令狐风缓缓坐在地上,逐渐感觉血液都快凝固了,忽然又看见远处一个巨大的圆盘发出一股柔和的光亮,仅仅只在那一刹那,千百年不曾融化不曾转移的冰层发生了剧烈的晃动,这难道就是令狐风来到这极地一直以来感觉的波动来源吗?恐怕十头、百头、千百万头蓝鲸的力量都不足以与之相比!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应该是生生死死经历的多了,令狐风反而看的很淡,而此刻根本顾不上身体,勉力站起身来,强忍着冰棱刺穿血脉的痛苦一步一步往前挪动。倒不是令狐风真的充满了不畏死亡的探索精神,而是还希望能利用这个奇异的力量帮助自己逃脱升天。

向前艰难移动了数百余步,借着昏暗的光亮,看见头顶上一个直径超过五六十丈的大圆盘大半镶嵌在冰川之中,当差不多走到圆盘正中央时,忽然之间令狐风正上方一条红色的圆形光带亮起,圆盘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开始变得通透发光,然后释放出闪亮光辉,在这光辉照耀的正下方令狐风感觉原本支离破碎的身体稍微好受了些。

有了亮光,就有了希望,令狐风瞅了瞅四周,都是厚达数丈足以完全遮蔽了阳光的永冻冰川,而远处躺着一具动物的尸体,令狐风走上前去看了看,只见尸体浑身碧绿僵硬,肢体构造和人没什么大的差距,只不过这具冻尸头颅巨大,几乎占了整个身体的一半,躯干普普通通,四肢极为消瘦。令狐风想了想,这个尸体上面或许有钥匙之类的东西能打开这个圆盘,于是令狐风抱起尸体走到圆盘的正下方,借着光亮想找找看。结果这尸体刚被光亮直射就慢慢浮了起来飘向那巨大的圆盘,最后被那圆盘吸纳。

第八十一章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完)

当那具被冻僵了的尸体被吸进顶上那巨大圆盘之后,圆盘散发出来的亮光忽然增强数倍,然后又慢慢变暗,就这么忽明忽暗了好一会,随即圆盘底面许许多多的凹槽也开始发光,就好像是干涸的经脉中注入了新鲜血液一样,还有许多类似于小窗户一样的小格子也露出亮光,眼前所见所闻惊的令狐风那叫一个目瞪口呆,仿佛自己跨越了千万年来到了另外一个时代。

正当令狐风吃惊之际,四周传来清脆的“啪啪啪……”的响声,冰川表现裂开了手指头般粗细的裂痕,整个空间都在剧烈摇晃,头顶上倒悬的冰锥纷纷坠落,这体积庞大的永冻冰川开始碎裂崩溃,“嘭”的一声巨响,无数的大大小小的冰体支离破碎的被抛向天空,原本昏暗密闭的空间变的通透光亮,透过缝隙甚至可以看见天空中的太阳。而刚才的巨大圆盘就悬浮在空中,通体银白色,好像还在转动。而此时此刻令狐风无比惊奇的发现自己仿佛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四肢、身躯、躯干正慢慢消失,然后就沿着脖子往上一点点的化为无形,但仅存的一点意识感觉不到任何难受和痛苦,随即视觉意识也都完全消失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更无论过了多久,当第一丝的感觉产生时,令狐风猛然睁眼眼睛,发觉自己正置身于一个竖状的透明圆筒内,圆筒之内充斥着大量浅黄色油状略带粘稠的液体,而自己光着身子,脸上带着个面罩,浑身上下插满了各种各样的数不清的管子,大量不明的液体正缓缓通过这些中空的管子注入自己体内,吃惊之余却感觉浑身无比的放松和舒适,好像母婴孕育般柔和,想来不会是什么坏事。

在等待中享受了大约两三个时辰之后,透明圆筒之中的水位慢慢下降,最后完全消失,扎在身上的管子还有面罩没人操作自然而然的收了回去,地面上出现了个窟窿,圆筒掉进窟窿里地面自动就封闭了,这一切居然都不用人来搬动,好像是设了什么精巧的机关,真是难以置信。而令狐风感觉身体无比的充实,体力完全恢复了,身体依然悬浮于空中;身上的表皮居然从原本的蜡黄死皮变成了现在光亮洁白连女人看了都羡慕的如婴儿般嫩滑的肌肤,而原本脱落的头发也长了出来;因为耳膜击穿在海水中泡了太长时间,退化丧失的听力和视力也好像变的无比敏锐……总之一句话,浑身上下由内而外焕然一新,如获新生。

看看四周,令狐风正处于一个空旷区域的正中央,四周十分的亮堂,周围靠墙的地方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类似于皮影戏一样的东西,戏台子却很小,上面时不时翻出些没见过的新花样还有数字图形。

震惊之余,远处一个浑身绿色身材矮小脑袋大的家伙坐在椅子上悬浮在空中,那个家伙好像就是自己刚才找到的尸体,他居然只是冻僵了还没冻死,身上穿着奇怪的衣服,黑洞洞的眼睛比鹅蛋还大,耳朵上也带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是令狐风能看出来这些个东西做工非常的好,非常的精致。

居高临下俯视令狐风的绿皮怪人用他细小的手不停的按着耳朵上仪器的小按钮,嘴巴时不时一张一翕。

“吱吱吱……”、“嗡嗡嗡……”、“哗哗哗……”令狐风耳边忽然想起些奇奇怪怪的响声,“你好……”、“嗤嗤嗤……”,“谢谢你救了我年轻人。”好像对了路,他居然能说令狐风能听懂话。

令狐风也大吃一惊,看着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居然会说自己能听懂话,苗人、东瀛人还有极地土著人长相和自己差不多,可是他们都不会说汉语。短暂的失神之后,呆若木鸡的令狐风嘴里断断续续道:“哦,哦,你……你好。”

“你身上的伤已经全部治愈,这也是得益于细胞胚胎的培养移植和基因组合序列的破解,但是因为生物工程的过于超前,令你的躯体稍稍区别于之前,不过你不用担心,当然是较之以前变的更好、更完美、更适应这个星球生态环境。”

令狐风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知道他在说为自己疗伤,很自然而然的看了看自己残废已久的左臂,上面的许多伤痕虽然还清晰可见,但是整条左臂居然已经可以无障碍十分灵活的运用了,完全恢复了正常,虽然残废了好几年,但猛的一治愈还真有些不习惯。

“哦,并不是我不肯替你愈合左侧上肢的伤口,而是因为仪器故障,我不小心将你的左上肢加强了太多,超越了这个星球生物链物质链的极限,再加以愈合改造恐怕会影响到整个星球的生态生物平衡。”

令狐风懵懵懂懂的“哦”了一声,反正是没听太懂,意思就是说自己又变厉害了。“啊,你……你是怎么困在那个冰窟窿里的,困了多久?”

“以这个星球的公转周期来计算,有数百万个公转周期了吧,也就是你所说的‘年’。”

实在太高深,难以沟通。令狐风挠了挠后脑勺,继续问道:“那你准备去哪?”

“星际旅行者,当然是穿行在星际之间。”

“星际……啊,难道你就是天上的神仙?虽然我从不相信有神仙的存在,但是现在我是彻彻底底的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令狐风无比诧异又坚定的惊呼道。能化腐朽为神奇,能生死人而肉白骨,这不是神仙又会是什么?

“……”绿皮大神半晌无语,然后说道:“你可以这样理解。”

令狐风想了想,赶紧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头。

“好了,话说这么多也该告辞了。”

“神仙大人,您能送我回家吗?我离家好多年了,很想念家里人。”令狐风此时提出了心里的请求,因为是神仙嘛,实现自己的愿望那是轻而易举。

“可以,举手之道!”从开始到现在,椅子上坐着的绿皮大神始终没有表情,说话声音冷而平淡。

“啊,太谢谢了。我家住在……”

“你不用说了,我能看透你的心思,让我来定位坐标,请稍微等一下。”

令狐风原有的三观完全改变,吃惊的张大了嘴,问道:“您能看穿我的心思,难道是仙法吗?”

“当然能看穿,但不是你所说的什么仙法。你的威胁值远远超越这个星球生物的平均值,在顶尖的第一梯队里算是居中,若非你心里没有邪念,就算你搭救了我,而我也是不会求你的。”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绿皮大神指了指耳朵上带着的东西道:“科学技术,说出来你还不明白,以你们现在的脑容量的大小比例来衡量,还处于生物进化的低级阶段,仅仅算是能独立思考的进化时期,千万年后我想你们也能达到这样的技术水平。”

令狐风愣头愣脑的一个劲点头,大神的话就算听不懂又怎么能有丝毫质疑?

“好了,善良的年轻人,再见。”

言犹在耳,令狐风又看见自己的四肢躯干在慢慢消失,化作了颗粒,最后五感全失,意识全无。

第八十二章 终于回家了

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凭空自己的意识和感知就又全都恢复如常了,眼见无数的发光粒子从四面八方慢慢汇聚组成了脑袋、躯体和四肢。而自己也从神仙的宫殿回到了凡间,令狐风上上下下检查了自己一番,身体充满了新生的活力,视力听力空前的敏锐,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当看见身前地上放着的一大坨皮衣时,令狐风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光着身子,就在刚才还是极北之地,天气严寒,可是现在却十分凉快舒爽,皮衣是不能穿了,随便捡起些能蔽体就行。

结束了惊异和喜悦,令狐风便不停的往四周打量查看,发现自己此时置身街道之上,可能是夜深了的缘故街道上空无一人,正前方是一座气派雄伟的宅院,门口的两只石狮高大威武,白墙灰瓦左右绵延向远处,正门檐下两侧挂着两只灯笼,而灯笼上赫然印着“令狐”二字,再看看门头的匾额,上书“令狐府”三个鎏金大字。

不可思议的令狐风半晌没反应过来,颤颤巍巍走上阶梯,轻轻抚摸着大门,好像这么些年的努力都只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寻思了良久终于鼓足勇气下定决定,扣动沉重的黄铜门环,“咚咚咚”浑厚的金属撞击声之后,过了好一会,“吱吱吱……”厚实的大门慢慢打开,里面透出一个家丁打扮人。

“大半夜的,你找谁?”家丁的话语之间明显透露着些不耐烦。

“请问这是扬州城东的令狐府吗,家主可是令狐人杰,令狐煌?”令狐风依旧不敢相信的问道,但求别闹出什么笑话,这也算是近乡情更怯的心理在作祟吧。

“这不废话吗?整个东南……不,是整个武林谁不知道啊!”家丁看看令狐风衣不蔽体,以为是个乞丐,但却皮肤白皙光洁,身材瘦削窈窕,容貌端庄秀丽,心中暗叹:要不是老爷少爷管教的严,嘿嘿,这小子拉进府里当个小**倒是个极品啊,这皮肤嫩滑的能滴出水来,于是无奈重重叹了口气,招呼另一个家丁去拿些剩菜剩饭打发了这个叫花子,不冷不热道:“在这儿等着吧。”言罢便要关门。

兴奋喜极的令狐风有些忘乎所以,见他要关门,右手“嘭”的推开大门,厚重的大门一下子被巨大的劲力震的门枢折断,半拉子还斜靠在门框上,上满“沙沙沙”的落下许多灰尘。令狐风一看,也没放在心上,自己家嘛有什么好担心的,于是大摇大摆的径直入内。

见此情景,还以为小乞丐是来捣乱的,家丁立刻挡住去路。嘴里大声喊道:“小子休得无礼!”

令狐风愣了愣,难得昂首挺胸的笑道:“我是令狐风,去把我爹或是我爷爷喊过来,一切自有分晓。”

“这……”家丁为难的迟疑了好一会。“老爷和少爷都不在,小少爷失踪已久,恕小人眼拙。”

“那就去把老管家或是奶妈喊出来。”令狐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昏暗的烛光下,自己的家却变的这么模糊,往昔家庭的温暖,父亲爷爷的影像似乎都变的模糊了,这几年的种种遭遇和经历冲淡了原本依稀遥远的记忆。

没多久又有十余名弟子冲了出来,将令狐风团团围住。

看着这架势,令狐风也是丝毫不虚,朗声笑道:“各位,不要冲动,等管事的人出来就好,都是一家人,不管是我伤了你们,或是你们伤了我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总归不好。”令狐风也不再往前走,说话口气也与以往稍微有些不同,有点像是个主人的样子。

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看着挺有身份的中年人,此人精气内敛,呼吸细密,是个不俗的一流高手。“何叔叔,你还认识我吗?”令狐风几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这个何叔叔是自己爷爷的弟子,名叫何正,真要算起来还是爹爹的师兄,从小就喜欢逗自己玩,令狐风对别人没多少印象,可是对他印象还是挺深的。

中年人凑上前去,借着幽暗的烛光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精光闪闪,炯炯有神,是高手,这是第一印象;个子挺高看似消瘦却也挺拔精壮,比起同龄人哪怕是院内最优秀的少年弟子,这个体格也要结实很多;而那对闪耀着深紫色寒光充满戾气的让中原武林人士深深厌恶的月牙形耳坠更是让这中年人忌惮;脸蛋粉嫩嫩白扑扑,脸型五官面容轮廓看上去确实和小令狐风如出一辙,那么可爱,那么讨人喜欢。年纪上似乎也差不多,只是那对耳坠,近些年来江湖上也不是很太平,日月神教兴风作浪,苗人对中原武林窥视已久,不时的向中原渗透掺沙子。这孩子难道是……

令狐风见自己依然没能取信众人,心下非常无奈,心说:这是怎么啦?连他都不认得自己了,这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时间的威力是如此可怕,能一点一滴的消磨人的记忆。于是气鼓鼓的走上前去,来到中年人面前,装作小孩子腔调和口吻,揪住中年人胡子道:“何叔叔你的胡子好长呀!”

原本疑虑的何正简直不敢相信,颤颤巍巍的用手指弹了弹眼前这个少年的鼻子。

令狐风的鼻子被弹了一下,又装作小孩委屈的说道:“何叔叔,你弄疼我了,你这坏人我不和你玩了……”

言犹在耳,何正一下子抱住令狐风略带哭腔的大声道:“风儿,你总算回来,我们大家都好想你啊!这几年你都去哪了?”令狐风作为令狐家一脉单传的独苗,又算是何正的小侄子,打小他就非常喜欢小令狐风,总是想抱抱令狐风,而小令狐风也是鬼精鬼精的,用力揪住他的胡子抗议,何正也是饶有兴致的用手指弹一弹那粉嫩的小鼻子,而小令狐风也是如刚才那样抱怨,久而久之何正每回外出办事回来或是几天不见总要来这么一遭,都养成习惯了。而在此刻自然感觉分外亲近,顿时疑云尽释。

“我爹还有我爷爷都不在吗?先弄点吃的东西吧,我快饿死了。”见何叔叔依旧如此亲切,于是令狐风也没什么顾忌的笑嘻嘻说道。

“哦,哦哦,好,好好,快,快快。”何正一下子搂住令狐风往里走,而其他弟子见状也来打招呼,纷纷口称“小少爷”。“师傅他们为了找你,常年都不在家,每半年才回来一次,交换一下消息,小住几日,等候其他人递来的信息,商议之后就又出去找你了。”何正此刻心情大好,走路一颠一颠的,笑容满面,那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哪有个四十多岁中年人的样子啊。

“哦,这么多年了,我爹爹他们还不死心吗?”闻言,令狐风心中不由的欣喜感动,然后又有丝丝愧疚。

何正佯怒道:“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家自然都是十分惦记你的。再说了你父亲没有续弦的打算,你就是令狐家唯一的独苗,就算把天地翻个个儿也要找到你。”

令狐风“呵呵呵……”的傻笑看着何正,忽然之间笑容变的无比僵硬,仿佛心中所有的喜悦都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忧虑和恐惧。

第八十三章 黄雀在后

令狐风把头慢慢扭动,胆颤恐惧而僵硬,望着远处的围墙,顿时表情呆滞。

看见令狐风表情奇怪,何正也不解的把目光投向远处,只见远处墙上站立着一个黑影,双手交叉在胸前,依稀望去穿着不是中原人士。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令狐家大院,足可见此人绝不简单。

何正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不慌不忙大声道:“深夜来此,不知足下有何贵干?”虽然看架势明知对方来者不善,可是何正依然十分克制的照例询问道。

黑影并不理会何正,而是从墙上轻巧的跳了下来,慢慢走向令狐风和何正。

“此乃令狐家府邸,我令狐家更是威震江湖,阁下如此放肆似乎也太不把我们令狐家放在眼里了!”

“若是令狐老儿或是令狐煌在我或许会有所顾忌,但是你们这些人还不配。”

方才何正的大声质问迅速引来了令狐府中值夜的弟子,眨眼的功夫就又都跑了过来。

见那人不顾喝止,又蔑视侮辱令狐家,怒不可遏的何正大声道:“阁下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逐客令一下,若是他识相退去,大家自然相安无事。若还是不知轻重,哼哼哼,说不得就要动粗了,刀剑无眼,后果自负。

时间长了,有些淡忘了,慢慢晃过神来的令狐风示意大家让开,连吸好几口气,这才走上前去道:“阿克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等候你许久了,从你去年跳江逃跑一直到现在,整整一年零三个月,虽然犹豫过怀疑过,但我坚信你是不会就这么死掉的,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回来,令狐……我的好徒儿。”此人便是当年劫持小令狐风的苗人阿克,他居然在令狐府外监视等候了一年多,仅仅只是为了等待令狐风这个不听话的小贼,话语声是一如往常的残酷森冷。这得是多大的得仇怨啊,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也是说的轻了,盯梢监视不比其他,枯燥漫长无趣压抑,若是稍不留意错过了,那漫长的等待,所有所做的一切可就全白费了。

闻言,何正难以置信的看了看令狐风,无限的思绪在脑海中铺排开来。

令狐风咬牙冷冷道:“那你想怎么样?”

“你是我此生唯一看好的继承人,若是一切顺利,日后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别一副哭丧的表情,怎么……你难道忘我们的约定了吗?如果你打赢了我,或是杀死了我,那么你就算出师了!”说着说着,苗人的口气变的无比诡异阴冷,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啊……”两声凄厉的惨叫,有两名弟子应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这只是仅仅慑服于阴森恐怖的气氛和那强烈的气场,虽然没有断气,但恐怕他们以后也只能生活在黑暗痛苦和阴影之中了。

何正虽然是令狐仁杰的弟子,为人实在但是资质却很普通,在江湖中算是一流的高手,也有些名头,可在此人面前,何正不知为何感觉到深深的恐惧和无力,仿佛身体被掏空。正当他运起真气努力克服的时候却看见令狐风平静的又往前走了几步。

“阿克叔叔,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也很感激你,但是你的有些所做所为我却不敢苟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咋们还是就此分道扬镳吧,师徒名分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定下,日后不管怎样,我始终是你的弟子门生。”令狐风说话不卑不亢,吐字清晰,表理清楚,且承认了与苗人的师徒名分。

苗人稍微楞了一下,缓缓道:“小子,一年不见功力大涨啊,胜过有些人几十年的日夕苦练呀!你既然认我这个师傅,那很好,但为师的有些本事你还没有学会,今天这事儿·让我再来教导你一番。”

“杀人、为恶、图谋不轨的事我不想学,也不会做。”

“哼哼哼……”苗人阿克阴诡的冷冷哼了几声,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风儿,你先退下,这里交给我了!”何正打断了令狐风和苗人的对话,听出了些不好的苗头,裆下一跃而起,双掌齐出,随即和苗人缠斗到一起。

从苗人阿克的表情来看,何正还是给了他一些压力的,最起码不再那么从容淡定了,虽然不知道何叔叔的真实武功如何,但是令狐风看得出来苗人阿克远远还未动真格。

缠斗约三十余回合,终究还是何正慢慢落了下风。若不是苗人阿克故意相让,恐怕姓何的走不过二十招。

见状,令狐风施展“强行”之法,如离弦之箭穿插进二人中间,替何正硬接了苗人阿克一掌,旋即分开了二人。

何正奇异的看着令狐风,惊呼道:“风儿,你的武功……”令狐风小小年纪,其武功甚至要远远高过他,甚至能与其父令狐煌比肩,这真是匪夷所思,让他这资质平庸的小脑袋无法转过弯去。

退到一旁的苗人以一副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姿态看着令狐风,嘴角露出一丝见奸险的微笑。

这时,府中又有数名好手冲了出来,另外还有数十余名弟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苗人围在中央,形势急迫,一触即发。

苗人阿克并不理会那些人,对令狐风冷笑道:“令狐,一年多的时间很漫长吗?难道你忘记了我的可怕,哼哼哼……那好吧,我就让你再重温一下!”言罢,脸上露出残忍而自负的笑容。

此言一出,令狐风仿佛堕入冰窖,回想起那千百个地狱般的日日夜夜,不禁浑身颤抖,随即大声呼喊道:“大家都住手,退下!”

苗人微微一笑,又冷冰冰道:“很好,总算你还没有忘记!那么走吧。”

令狐风紧紧的咬着牙,牙床都要咬崩了,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明明都已经回到了家,可是没有任何办法。

阿克看见令狐风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冷冷道:“令狐小鬼,你又忘了,我很早之前就教过你,这个世界没有公平,没有公理,也没有公义,有的只是煌煌武功和弱肉强食,因为我强大,所以你们惧怕,因为你弱小,所以只能屈服。”

“少爷,你快走,让我们来挡住个恶徒,等见到了老爷好为我们报仇!”一名忠实的弟子大声呼喊道。其余众人都齐声附和。而与此同时两侧的走廊又有十来名弟子冲了出来。

令狐风看了看这些素未谋面的师兄们,人数虽然多但还远不是苗人阿克的对手,若是都换成了何叔叔那样级别的高手,那恐怕形势才能逆转过来了。

苗人漫不经心瞥了众人一眼,矜高自持又戏谑的笑道:“本来嘛,作为江湖中有头有脸的绝世高手,我根本不屑于和你们一般见识,什么一流高手,超一流高手,顶尖高手的在我眼中不过蝼蚁而已,除了当世几位宗师级人物外,哪怕是令狐煌我也不放在眼里。但是既然你们赶着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反正令狐小鬼对我恨之入骨,我也不指望有生之年他会谅解,那么再增加这一点点仇恨又算得上什么呢?都给我统统去死!”本来苗人阿克的脸上还时不时会出现不屑鄙夷的冷笑,当说到最后那个“死”字时,面目顿时狰狞,如恶鬼一般凶残暴戾。

“住手!”令狐风当先喊道,挡在诸人面前,拦住苗人阿克。“都住手,阿克叔叔,我跟你走,但是请不要伤害他们!”

“少爷……”

“少爷你……”

“我们不怕死……就算是死也要……”

……

“住口!”令狐风一下子喝止住了所有人,然后淡淡说道:“见到我父亲和爷爷,请告诉他们,我令狐风绝不会给他们丢脸,令狐家的气节和风骨永远是他们血脉相传留给我的最宝贵财富!”

苗人阿克达成目的,一如往常对令狐风冷笑道:“今天这番其实就是胁迫,用人质来胁迫,用一切关心上心用心的东西去胁迫!在这上面你已经吃了不少亏,难道还不长记性吗?”说到最后居然变的语重心长起来。

令狐风低着头,无可奈何,不声不吭,跟在苗人阿克后面,不情不愿的施展轻功,飘然离开。

几名管事,还有几个弟子来的晚,当弄清来龙去脉便要上前夺人,但这些人都被何正还有赶来的执事阻止,因为差距太大了,若是硬拼这个家恐怕就没了,更加辜负了小少爷如此这般的委曲求全。

苗人阿克临走时还有意无意的冷冷笑道:“告诉令狐老鬼,劫走他宝贝孙子的是我们日月神教!”

令狐风闻言大惊,阿克叔叔这绝对是在酝酿一场惊天阴谋,他野心巨大这一点令狐风早就发觉了,而自己爷爷在江湖中地位和号召力都是难以想象的,他挑起纷争的目的何在,他自己不就是日月神教的么,引火烧身对他有什么好处?

第八十四章 引领风骚数百年

自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令狐风的心就凉到了脚底,面容紧绷,眉头紧锁,一股子凄凉哀怨油然而生,不过使得令狐风疑惑的是苗人阿克居然没有因为自己的逃跑而有任何的责罚,甚至只字未提。

虽然苗人阿克是日月神教的人,但是他和日月神教的教主也就是他师傅是有矛盾的,他们的见解和主张有很大区别,有着不可调节,不可弥合的嫌隙,所以苗人阿克这才淡出日月神教另谋出路,这一次他挑唆令狐家和神教的矛盾,其实就是挑起中原武林和日月神教的激烈争斗,想必爷爷他们知道此事以后一定会召集武林中志同道合之士前去剿灭日月神教,到时候吉凶难测,肯定要死很多人,而他又巧妙的置身事外从中渔利,令狐风心中如是想到。令狐风年纪虽然小,但是在这些年在和苗人阿克的勾心斗角中,有些方面的思维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他这个年纪的同龄人。

被苗人一路往北撵了两个时辰,路上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当晨曦的朝阳冲破黑暗时,令狐风忽然停了下来,目光踌躇的看着苗人阿克。

苗人阿克狡黠的一笑,说道:“令狐,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不妨说出来听听。”

令狐风眉头深皱,硬邦邦的说道:“你的阴谋不会得逞的!”

“哦,什么阴谋?”苗人阿克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想利用我挑起一场中原武林和日月神教的纷争,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

“是吗?你想怎么阻止……”

“打倒你!”令狐风毫不掩饰的说道。

苗人怪里怪气的笑道:“看来你的实力涨进了,信心也随之大增呀。”

令狐风沉默了一会,短暂的犹豫退却之后,终是鼓足勇气继续说道:“你不用挖苦我了,废话少说,动手吧。”

苗人阿克也早就急不可耐的想试探一下令狐风如今的实力,话音刚落,迈开步伐,以极快的速度右手化掌,击向令狐风。

令狐风也立刻浑身戒备,右手手掌当前。“巨熊!”

苗人阿克冷“哼”一声。“毫无新意。”随即手掌化作手指,掌劲变为指劲。

虽然令狐风对巨熊之法多方改进,但是面对高度密集的剑气指劲时还是稍显乏力,苗人阿克与令狐风打了那么些年的交道,自然是烂熟于心。

令狐风当即连退两步,哪知苗人已一贯凌厉的攻势经横扫向令狐风下盘,来不及想令狐风一跃而起。未卜先知的苗人一掌已经发向他的面门。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年多来和美智子还有捕鱼的小朋友们玩耍的的时间长了,武功上的感觉居然衰退了,没想到反应会变的这么慢。

躲避已是徒劳,干脆硬拼一掌。旋即,令狐风劲气凝聚右手掌心,“潮汐!”之法。所谓“潮汐”之法其实就是以前的“青蛙”之法,去年在东瀛的时候和美智子一起看大海斩浪,感受到大海的波澜壮阔,潮涨潮落,与自己真气的运行相似,于是便改名为“潮汐”。其实就是通过特定的运功法门将体内真气不断的推向巅峰,当达到峰值时劲气在那个瞬间便会超越十层巅峰状态,如同潮汐卷起的惊涛骇浪,汹涌的拍击着海岸,当然随即真气也会跌入一个低谷期,却依然如潮水般保持较高的水平,不会被人乘虚而入,至于如何调控就看令狐风对体内真气的控制了。

两股掌劲相交,顿时发出一阵“嘭”的响声,令狐风飘然稳稳落地,而苗人阿克却略显狼狈,被令狐风震飞丈余。

苗人阿克冷冷看着令狐风,惊愕半晌,嘴巴一张一翕,几度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才收拾心神,自言自语道:“江湖上,能称之为高手者十之三四,可为一流高手者十之一二,超一流高手百里挑一,顶尖高手万中无一,绝世高手不世出,可谓之宗师者数百年难得一见。”苗人阿克起先还看似很平淡,但越说越兴奋,到最后几乎是在竭力嘶吼。

“你从一个江湖上普通的一流高手晋级为顶尖高手仅仅只用了一年,只用了短短的一年!要知道,这是很多人几辈子都难以逾越的鸿沟,我本来预计你二十多岁的时候能超越我,但是现在我大胆预测,到那时你恐怕已经成为超越宗师的武林至尊。旷古烁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哪怕亿万斯年,只要有江湖有武林的存在,那么令狐风,你就是唯一的巅峰!”

令狐风依旧是一副如临大敌,眉头紧锁的样子,根本听不进苗人所说的话。不吭声,不说话,还是他那副招牌式的沉默。

苗人阿克毫不掩饰心中的狂喜,脸上极其罕见的露出长时间的会心的笑容,随即话锋又一转,热情洋溢的说道:“但是现在,最少两三年之内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令狐风也知道自己和蓝鲸漂流那么久,为了抵抗海水强压的侵蚀,经历了无数次与死亡面对面的地狱般的修行后,功力增长了不少,但是到底增长了多少令狐风心中也没有底,而经过刚才令狐风心中的信心又增强了几分。

此时,苗人阿克已经收敛了笑容,浑身上下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浓郁的金色光芒。而令狐风这边也不遑多让浓郁的紫色劲气随之充斥全身。至于运功时身上泛光,令狐风一早就想过,这就类似于萤火虫在夜里放光,海中鳗鱼发出紫青色令人麻痹的光,这些都是一样的生物光,被植入体内的蛊虫不知道是怎么就以这种形式激发催动宿主体内的真气。

而事实上整个日月神教教徒都是以这种形式来修炼的,只要植入蛊虫而宿主不死,那么蛊虫就会为宿主源源不断的激发催生真气,一般教众植入普通蛊虫后运功时是不会有任何光芒的,精英教众运功时则会有铁锈红的淡淡的光泽或者是其他暗淡的杂色,当植入更高级别的蛊虫时,运功时则会显现出银白色,这一级别一般是护法、长老等,偶尔也会有一二精英教众,若是运功时释放出金色光芒,那么这就是日月神教的教主、大祭司、教主亲传弟子、神教接班人,偶尔高资历的长老也会显现金黄色,这正是他们在神教中身份地位更是实力的象征。

当然,植入越霸道的蛊虫宿主也会承受更多的痛苦,一般来讲植入蛊虫的对象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年纪轻,身体更加容易和蛊虫同化;十岁左右,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也都经历了数年的训练,底子、资质、天赋都已经显现,施蛊者会综合对象的潜质选择适宜的蛊虫。成年之后,当受蛊者功力能力达到一定的高度时,就可以选择植入更高阶的蛊虫,高阶蛊虫压制吞噬低阶蛊虫,令受蛊者有了更高的提升,当然其中的危险也不言而喻。

当年植入令狐风体内的是紫魔蚀天蛊,是金蚕蛊的极罕见的变种,苗人阿克和教主师傅大吵一架后偷了紫魔蚀天蛊叛出日月神教,另立门户,当然这紫魔蚀天蛊原本是阿克为自己准备的,本来是想落井下石作为刑具让令狐风死的更加痛苦一些,宿主扛不住痛苦死了,自然被蛊虫吞噬,蛊虫可以重新回收,但一旦宿主抗住了,那么蛊虫就会和宿主紧紧的结合在一起。当时还在犹豫的苗人阿克若非令狐风压制住了紫魔蚀天蛊,这才下定决心强行收令狐风为徒,哪怕这个徒弟根本就不愿意。

如此一来,令狐风身上日月神教的印记可以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八十五章 动真格的

“嘭”的一声浑厚的闷响,令狐风被苗人阿克震飞丈余。“你这是怎么了?功力大涨,反应却迟钝了许多,安逸平淡的生活是武人的坟墓,这一年多的时间你都没有再练习吧?”苗人阿克大声的质问道。

倒在地上的令狐风脸上露着一丝奇怪的笑意,目不转睛的看着苗人阿克,那笑容之中充满了嘲笑、鄙夷、蔑视和挑衅,再搭配上他招牌式的沉默,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嘲讽。嘴里轻声念道:“蓝鲸!”所谓“蓝鲸”其实就是令狐风在怒海惊涛中与蓝鲸共同漂流许久,期间其后领悟的行功窍门,真气内缚时则为护身罡气,真气外溢时则如同蓝鲸游动时产生的巨大涡流。

苗人阿克看着令狐风这副讨打的腔调,心头涌出的无名怒火如燎原大火般一发不可收拾,一个箭步上前,将躺在地上的令狐风死死的按住,爆涌而出的拳劲掌劲雨点般的倾泻在令狐风的身上。苗人阿克知道令狐风这家伙没那么容易被打死,当然要狠狠教训这讨人厌小鬼。

被按在地上的令狐风不格挡也不躲闪,任由苗人阿克痛殴,顿时是满脸血污,鼻青脸肿,浑身瘫软,而他那脸上的怪笑却始终没有消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苗人阿克的嘲笑、鄙夷、蔑视和挑衅。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揍的惨兮兮的令狐风好像在对他说:“小样,你来打我呀,你打我呀,我好像还有医保。”这让苗人阿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和讥讽,哪怕对任何一个练武之人也都是莫大的羞辱。

“‘潮汐’之法,十四重功力,‘磐石’!”令狐风惨兮兮的充满戏谑的笑望着苗人阿克,突然嘴里慢慢悠悠的说道。

“嘭”的一声巨响,骑坐在令狐风身上的苗人阿克被一股强劲无比的真气掀飞到空中,气血筋脉被震的难以自抑,鲜血险些从口中喷出。

令狐风从地上不紧不慢的捡了块鹅卵石运足真气,投掷向空中的苗人阿克。如同在极北之地投掷鱼叉捕猎猎物一样,令狐风作为首席投掷手,这手法、精度、杀伤力自然是首屈一指的,刹那间,鹅卵石便化作一道紫色的流星飞向苗人阿克。

空中的苗人微微一笑,身子一侧,规避暗器。

只见令狐风右手手掌轻轻的这么一扇,紫色的流星在距离对手的很近的地方鬼使神差般的划出一道弧线砸向苗人阿克的胸膛。这是得益于“蓝鲸”之法,外溢的真气改变了石头两侧的空气对流,从而能小幅度的改变物体运动的轨迹,在极北之地时令狐风就已经掌握了。

“啪”的一声,苗人阿克用手接住了鹅卵石,紫色的劲气透过手掌,虎口炸裂一样的生疼。眉头紧皱的阿克神色有些难看,又“啪”的将鹅卵石丢在地上。

“阿克叔叔,你还用以前的老眼光看我,那就太无趣了,拿出点真本事来吧。”边说,令狐风脸上嘲笑挖苦的笑容慢慢收敛消失了。

苗人阿克深深吸了口气,内体“吧嗒吧嗒……”响了几声,对最强功力的限制已经完全解开,眼神转眼变红,浑身戾气杀意陡增,凶相毕露。

在令狐风的记忆里,这阿克叔叔虽然面目可憎,但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这般。

“阴风送葬。”

言犹在耳,令狐风感觉周遭阴风阵阵,风中掺杂着奇异的粉末,应该是阿克叔叔洒出的毒粉,用来迷惑对手用的伎俩。这一掌过来迅捷凌厉,掌风却阴柔绵密。令狐风本来还是想一贯的“走为上”,先避锋芒,将“拖”字诀进行到底。但是想要胜过他,逃避是没用的,必须得迎上去,“潮汐”之法,运起十六重真气,汇聚于右手掌心,上前一步,与阿克硬拼一掌。

双掌相交,二人拼了个不相上下。苗人阿克心中暗暗嘀咕,自己八层功力居然……这小鬼的进步……简直一日千里。

令狐风小退一步,算是输了半招,浑身上下劲气汹涌难以抑制,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这一掌绵密的掌劲内含阴损暗劲,即便是顶尖高手也是要吃这个暗亏,筋脉受损,不得不分神化解。当即鼓足勇气,运起十七重极限功力,高高跃起,居高临下,如猛虎下山,借着惯性冲力,“磐石”之法更显气势恢宏,当前宽大正面尽受此雄浑掌劲。

阿克略带欣赏的看着令狐风,右手举重若轻,这么往前一推。“行将就木!”苗人这一招可谓无比精妙,以巧破力,四两拨千斤,将令狐风这一掌化为无形。

令狐风只感觉聚浑身之力发出的一掌,重重打出,却轻轻落下,仿佛和棉花来了一次亲密接触,着实无奈。而阿克叔叔掌劲绵绵密密,九转十八弯,侵入自己体内,倒是将令狐风好不容易凝聚的真气全部给打散了。裆下子身体失去了控制,一屁股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尸山血海!”苗人阿克是铁了心要给令狐风一个惨痛的教训,也不拖泥带水,拳劲如尸山遮天蔽日从天而降,如血海汹涌澎湃滔滔不绝。

令狐风屁股一撅,整个人翻起身来,双手合十,行功运气,可是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仿佛断炊了一般真气青黄不接,想来是苗人刚才那一掌“行将就木”所致。此时,两人相距仅数寸,若是强行规避必将露出更大的破绽,避无可避之下,令狐风干脆如站桩拳靶一样,扎起马步,心中默念“蓝鲸!”不由分说,千百拳如山崩海啸般袭来,愣是将令狐风打的双脚塌陷如泥中数寸方止。

面容憔悴惨白,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令狐风硬是撑到了最后,忽然猛的睁开了眼睛,如受了伤的老虎一样疯狂,身上紫色真气浓郁的窜动,姗姗来迟的真气一浪高过一浪,不断推向又一个高峰,身上伤口渗出的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浑身上下如鲜红的菊花绽放,身上遮体的衣裳被汹涌翻腾的气劲撕裂,新生的头发无风自飘。种种迹象表明,令狐风已将真气推至巅峰极限重十八层功力,但是这只能维持十分短暂的时间,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汐般的衰退和平静,时机的把握很重要,就看令狐风怎么处置了。

这已经不是苗人阿克第一次看见令狐风如此模样了,知道他将毕其功于一役,所以也乐见其成,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示意你过来呀!

令狐风毫不犹豫的大步迈开,而后身形一晃,从侧面横滚而来。

苗人阿克自然也不敢托大,一招“嗜血人屠”右掌聚气,浑身戒备。这一系列奇奇怪怪的武功招式并非源自日月神教,而是苗人阿克叛出神教之后对生平所学的总结发展,他很早就发觉苗疆武功易学难精,于是集众家之所长自创的一套高深武功,其招式凌厉凶狠,自不言而喻,而他那骇人听闻的血腥、杀戮心、功名心更是能从中体现!这一招“嗜血人屠”乃是苗人阿克在翻读中原史料时对武安君白起深深的敬佩,结合其胆略、勇气、决心、意志、杀戮所创,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如百万冤魂索命,昏天暗地。由此可见,这苗人阿克也算是个不世出的高人了。

双掌再度相交,此刻令狐风右手五指紧紧扣住阿克手掌,使其无法轻易脱身,似有所图谋。

苗人阿克原本威力巨大一掌不知为何仿佛如泥牛入海全不知了去向,又见令狐风浑身上下青筋鼓鼓囊囊,鲜血再度从伤口处喷出,身躯周遭绽放出鲜红血雾。不用想,这是令狐风谓之“悔棋”的一招奇异法门,将侵入其体内的真气通过筋脉的运转,悔棋一般的推至原位置,用来刁难打击对手。数息之后,“悔棋”之法,以及巅峰极限重十八层功力都如期而至。心知中计的苗人阿克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自知不能再有任何保留的他运足全身真气,使出一招“血肉磨坊”,顿时浑身真气如绞盘一般无限扭曲,达至极限时瞬间释放,强大的绞杀力足以撕裂一切。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大地为之颤抖,气浪铺天盖地的犁开地面,将杂草、泥土、石块、路经来不及躲避的小动物一股脑儿撕碎了抛到空中,烟尘遮蔽了整个天空,许久都未曾散去。

摔了个倒栽葱的令狐风浑身血污,时不时的颤抖,剧烈的咳嗽着,似乎受伤极重,不过呼吸还算正常。

站在一旁的苗人阿克似乎也伤的不轻,吐出三大碗老血,冷漠严肃的表情下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思,嘴里还不冷不热的慢慢说道:“我之所以能赢,除了功力上还有些差距外,主要还是你太健忘了,我曾经告诫过你,高手过招和行军打仗是一样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么些年了,你的花招、把戏、伎俩我都再清楚不过,而你对我呢?却是一无所知,这才失了先机。”苗人阿克的这番话像是他胜利之后的嘲弄之言,但不管怎么听都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谆谆教诲。

令狐风紧紧咬着牙,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只能选择他那招牌式的沉默,不吭声,不答话,不搭理。

第八十六章 实在打不过

令狐风伤势看着虽然严重,但其实是形于表面,经脉要害均无损伤,仅仅只是看着惨兮兮的而已,不过三五日令狐风就能恢复如初了。

其实苗人阿克说的话中还藏了半句,那就是“你左手残疾,一手对双拳也是很吃亏的。”但是他按下了没有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令狐风又先后四次挑战苗人阿克,其结果无一例外的都是以令狐风的惨败而告终,苗人阿克的厉害之处远远超过了令狐风的想象,与前一回交锋的速战速决不同,之后的四次苗人阿克是主动能拖就拖,两人激斗许久才分出胜负,较之先前要给令狐风一个教训不同,这几番分明是为了让令狐风涨涨与顶尖绝世高手过招的经验,至于最后收场,苗人阿克甚至宁愿自己受些内伤也不愿意使得令狐风受到不可逆的严重伤害,仅仅只是让令狐风暂时丧失了自由活动的能力而已,其栽培之心不言而喻。

令狐风虽然极端痛恨苗人阿克,但是这份情义还是分得清楚的,心中恨意虽然未减,但是逆反的心理也就消散了大半,想着有朝一日不伤他性命的将其打倒,也算还了他这份恩情。令狐风心里盘算自己的功力正处于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的大跨越阶段,而苗人阿克已经处在趋于稳定的缓慢提升阶段,那一天的到来恐怕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修罗外道”这是令狐风从苗人阿克口风中探知的武功路数,一共有几招几式令狐风还尚不清楚,已知的有“行将就木”、“阴风送葬”、“嗜血人屠”、“尸山血海”、“血肉磨坊”等。在之后的交锋中又探出了类似于擒拿法的“恶鬼索命”;掌劲霸道无比,绵延不绝,一浪高过一浪的“血漫昆仑”;最后就是弹指间,发功者周围一丈以内泥土瞬间内削平数寸,草木灰飞烟灭,蛇虫鼠蚁无一幸存的“伏尸百万”,至于还没有其他招式藏着掖着,就不得而知了,想来还是有的。

令狐风就曾三次败于这招“伏尸百万”之下,一般来讲武林高手的护身罡气以正面最强,身侧身后次之,头顶再次,****最次,以此应对敌人主要来自身前的攻击,防范来自周边的暗算,而这招“伏尸百万”却是不走寻常路,劲气由下而上灌进裤裆里,直入大腿内侧,若非苗人阿克手下留情,恐怕令狐风下半身的小兄弟已经碎了一地了。虽说这一招十分的卑鄙,令人不齿,但大丈夫为人处世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这也无可厚非。

放弃了与苗人正面对刚的念头,令狐风也只能采用曲线救国的方略,相对的选择顺从,换上与苗人相类似的衣服,包上头巾,活脱脱就是一个苗人小子,而令狐风身上苗人阿克的印记也越来越深了。在路过一处大城镇时,苗人阿克在一个钱庄兑换出了不少的金锭,这些金锭令狐风以前也见过,知道阿克叔叔想干些什么,而这些金锭不是官铸而都是私铸,虽然不被允许,但是这些私铸的金锭成色好、分量足、流通量又大,所以深受工商士族的喜爱和追捧,甚至官僚衙门也私下流通,所以广大地方衙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金锭比起银锭或是石头,相同重量体积更小,相同体积重量更大,令狐风前几年就已经一手拎起几十斤,现在这些金锭被装进厚厚的麻包袋中,一个麻包袋足足有两百斤重,两个麻包袋就是足四百斤,光这些金子就得值多少钱啊?

苗人阿克在钱庄又密谋许久之后才和令狐风继续赶路,这一次和几年前也有所不同,不是尽钻深山老林而是走的官道,只是一天之中大半的时间都是在修行,只有少部分的时间才用来赶路,况且还要背着两个两百斤重的麻包袋。至于修行也是乏善可陈,与几年前一样,两个时辰双手平拖重物扎马步,之后苗人阿克会教授令狐风一些实用的经验和小技巧,有时苗人阿克也会撸起袖子亲自动手和令狐风过上几招。

用苗人阿克的说法这样是强健体魄,拓宽气海,提升内力的捷径。两百斤的重物别说是孩子,就算是个成人也几乎不可能平拖着举起来。这就需要内家气功的辅助,真气运转,生生不息。虽说令狐风有了些进步,但是这也……令狐风也是足足花了一个月才算勉强适应。

但奇怪的是令狐风原本残废不能使用的左手出奇的怪异,两百斤的重量就跟提起一疙瘩棉花一样,害的令狐风好几次打开左手负重的袋子,仔仔细细确认了好几回,分量足足的。嘿!多灾多难的左臂啊,你全好了不说,还更强壮了,令狐风也是抱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想法没去多想。只是残疾的左臂闲置了那么多年,一时半会儿还没能融入令狐风自己的武功体系中去。

又过数月,令狐风发现苗人阿克更加鬼祟,好像密谋些什么东西,反正令狐风也不去想,专心练功,不受他影响。不管他肚子里憋的什么坏水,想来应该是不会害自己的。因为令狐风知道,自己就是阿克叔叔捡回来的宝,那次一不小心丢了,他居然苦等了一年多都不死心。现在宝贝失而复得了,阿克叔叔还会拿着宝贝不当宝贝吗?

一日清晨,阿克叔叔出去办点事情,留下令狐风一个人,现在的令狐风自然知道阿克叔叔他是有一定势力的,眼线耳目众多,逃跑的话不过两日功夫就又被抓回去了,与其那时受辱被抓,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练功,期待有朝一日翻身做主人来的靠谱。

初冬的早晨大雾弥漫,霜华遍地,官道上是冷冷清清,一旁边的林子里也鸟兽绝迹,令狐风一如既往的扎着马步,两只两百斤的麻袋被令狐风双手交替抛到空中,恍如杂耍一般驾轻就熟,轻车熟路。虽说是初冬,清晨森寒刺骨,但令狐风早已满头大汗脱去了上衣。

这时,官道上远处缓缓走来一人,脚步极为沉稳,其下盘功夫肯定不错;双臂挥舞有力,上三路也着实了得;呼吸致密均匀,算得上是内家一等一的高手。得益于新生的敏锐耳朵,只要令狐风想听,即便是七八里地外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的声响也逃不过如今令狐风的这对耳朵。

高手就高手吧,令狐风也懒得理会,江湖上素来是进水不犯河水,也就没有必要刻意的去隐藏行迹,若是刻意了反倒会被误会是鬼鬼祟祟,藏头露尾,必有所图。总不会因为你是高手就来欺负我一个小孩子吧,想来你也搁不下这张老脸。

莫约半柱香之后,近处传来几声叫“好好好!”的喝彩声,一个中年人的浑厚声音透过浓雾传来。“小兄弟,好俊的武功。”数息之后,一个体型高大健硕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令狐风面前,其人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皮肤黝黑,虎背熊腰,一身满是雾水的麻灰色武士袍。器宇轩昂不似一般江湖中人,眼中露着精光炯炯有神。

令狐风略带警惕的问道:“大叔,你是何人?”

中年人倒是很和善的说道:“在下吴奇才,乃是沧州五行拳的掌门。唐突之处还请小兄弟见谅,适才路经此地,闻得虎虎生风,心中好奇,某对武术向来痴迷,且喜欢和人切磋一番,小兄弟……”忽然,吴奇才话说一半,面容不善,原本和蔼的语气斗转,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你是苗人!”

第八十七章 再装孙子也没逃掉

令狐风一下子就被他那样子吓愣住了,这家伙起初还和颜悦色的,这老脸呀说翻就翻,简直比翻书还快,前后表情的差异之大简直难以形容,令狐风也好像被戳中了软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血缘上讲自己是汉人没错……最起码不会是苗人,但是从现在来讲自己和苗人无异,可是令狐风也奇怪这些人为什么一眼就看出自己是苗人呢?自己脸上又没写这几个字。

看见眼前这个少年没有回答,吴奇才继续怒喝道:“你来我中原做什么?图谋不轨……”

令狐风心里那个憋屈啊,简直都屈到姥姥家了,自己好像什么也没说啊,就被扣上一顶图谋不轨苗族人的大帽子,于是也不冷不热的说道:“是苗人怎么了?是汉人又怎样……”

“你不仅是苗人,更是日月神教的人吧?”吴奇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令狐风。

令狐风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是一如以前百口莫辩了,于是也不想再和那中年人纠缠,不吭声,不答话,不搭理。穿上衣服,背起两个麻袋,扭头便走。虽然这样很不礼貌,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那家伙也不是什么礼貌之辈。

吴奇才上前几步,左手一横,拦住令狐风的去路,淡淡道:“回你的苗疆去,这样我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令狐风一开始就反感这人的口吻,好像总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于是还是保持着沉默,懒的搭理,转身继续离去。

“你是聋子么,听不见我说的话吗?”吴奇才这下发了火,严厉的大喝道。

令狐风今年十三岁,也正是处于年少气盛的叛逆时期,再加上苗人阿克平日里从不约束令狐风,除了在练功时极其严厉外,平日里苗人阿克还是相对宽松客气关照的。今日无缘无故受了一肚子鸟气,心中纠结不已,同样高傲自负的令狐风不愿意挑事,使劲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相对平缓且和顺的说道:“好吧,大侠请放心,我会回苗疆的。”言罢,头也不回的往树林里钻。

吴奇才眉头微皱,哪有人这么求饶的,况且自己还有话要问呢,于是大声道:“站住!你叫什么名字,师傅是谁,这次来中原有什么目的?”

令狐风强压着心头的怒气,想了想,还是很恭敬的说道:“我的名字叫令小狐,师傅是苗人阿克,来中原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您最好还是问我的师傅吧,但是现在师傅他老人家出去了。”令狐风故意隐瞒了自己真实名字,因为自己现在这个鬼样子要是传出去,嘿嘿,自己的父亲和爷爷颜面何存?在自己的印象里他们爷俩都是极好面子的。

“嗯!”吴奇才似乎对面前这个小鬼的态度的转变很是满意,稍微点了点头道:“你们苗人无恶不作,滥杀无辜,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你年纪轻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要行差踏错,所谓‘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希望你我今日见面能改变你的一生,起码最少不至于堕入魔道。”吴奇才语重心长的说道。

令狐风心中早就不耐烦了,脸上还要装出如蒙大赦的表情,一个劲的点头,讪讪的陪着笑脸道:“是是是,大侠说的是。晚辈小子受教了,定当谨记。”

“嗯,如此甚好。”

令狐风又恭维了一番,然后和颜悦色的继续说道:“大侠今日的教诲晚辈永世难忘,日后定当牢记在心。”边说,令狐风心中暗暗腹诽:这下能让我走了吧!

“好了,年轻人你可以走了,日后好自为之吧。”吴奇才大袖一挥道,那挥袖的样子也倒是颇为潇洒。

令狐风心想,总算能走了,于是双手各提一个麻袋,往背上一背,忙不迭转身就走。

“站住!”背后的吴奇才忽然大声喝道。

令狐风又愣住了,顿时勃然而怒,面上厌恶的神色充斥了整张脸,随即又强忍着转过身,勉强笑眯眯的道:“不知吴大侠还有何见教?”

“差点让你给骗了,你的师傅是日月神教的教主吧!”吴奇才冷冷道。此话一出,意味着双方将彻底撕破脸皮。

清高自持,不命不凡,又有些孤芳自赏的令狐风顿时感觉到被彻头彻尾的愚弄了,虽然按下了心中的怒火不表,但再也没法保持心平气和,冷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真的是星月老鬼的弟子?”吴奇才还是冷冷的问道,虽然他已经很肯定了,但还是要象征性的求证一下,给他动手扫除最后的道德障碍。

“哼,居然你已经认定了,我再解释还有用么,你一个中原武林的正派人士会相信我一个苗人所说的话吗?”令狐风说话声音变的格外冷漠,因为他知道此刻多说无益,诚如阿克叔叔所说,现在这世道自己所能依仗的只能是自己这一身煌煌武功,随即冷“哼”一声,替吴奇才回答道:“不会,你绝不会相信我!”

“你说的对,我就是信不过你们苗人!”

“我本想息事宁人,但是你却不依不饶,现在你不管栽赃给我什么恶名,我都承认,对……全是我,都是我,我是万恶的苗人,我是日月神教的弟子,什么都是我,所有的坏事全是我干的,现在你满意了?”令狐风有些自暴自弃的说了一通,憋足了劲,好像把自己从小到大因为苗人身份受到的委屈一股脑儿都爆发出来。

“你既然承认,那也很好,我会给你个痛快的,也会让你入土为安。”

令狐风冷笑不已,半盏茶之后才缓缓道:“你杀了我一个孩子肯定很有成就感吧,难道你杀人的时候不会感到愧疚吗?”

吴奇才冷冷一笑,说道:“********,就算你还只是个孩子,我也不会手软。”

“哼哼哼……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好吧,那就动手吧。”令狐风淡淡的说道。心里也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以来总能有人能识破自己的身份,也总有人说自己是什么魔教教主的弟子,更不知道是哪里漏了陷。令狐风殊不知都是他这身装饰惹的祸,只要是有点见识的中原人士都能看得出他是苗人,而他的那一对耳坠更是魔教教主嫡传弟子的标志,身在其中的令狐风从小就是这样的穿着,耳坠也戴了将近七年了,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所以令狐风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咚”的两声,令狐风把两个麻袋丢在地上,直直的站立着,神色淡然,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其嘲笑、鄙夷、蔑视和挑衅的神色就算是再有涵养的人也会怒不可遏,愤愤难当。

第八十八章 呵呵,如何?

但凡是练武之人总归是有几分血性的,当受到对手挑衅,尤其是令狐风这种神态、表情、举止上的羞辱,吴奇才自然是怒火中烧毫不犹豫的跨步上前左手劈掌,右手崩拳,动作简单明了,左右反复,眨眼之间行至令狐风面前,劈掌从天而降劈向令狐风脑袋,而崩拳直击令狐风的胸膛,随即步伐一挪,左右手往复对调,又是接连击中令狐风。不光是吴奇才,任谁也都无法忍受令狐风的这种挑衅和嘲讽,当初苗人阿克也是受不了这种讽刺挖苦,当即怒发冲冠,毫不犹豫的胖揍了令狐风一顿。

吴奇才连发数招皆中,正眼瞧了眼前这少年一眼,只见对手个子高高瘦瘦,肤色白皙粉嫩,样貌眉目清秀,心中暗暗惋惜:“这么丰神俊朗的一个少年怎么就……”当那几招结结实实拍在令狐风身上时,立刻收起了所有的怜悯,对手护身罡气那是刀插不入,水泼不进,功力之深厚已经远远超乎自己以往所有的认知。当即退了几步,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

令狐风冷笑不已,然后淡淡说道:“刚才就当是热身,现在算是正式开始了。”

闻言,吴奇才面色无比凝重,不敢再有丝毫的保留。五行拳属于内家拳,在功力上的修为自然是不低。肺属金、肾属水、心属火、肝属木、脾属土,五形藏于脏腑,相生相克,生生不息,散于脏腑经络,贯通任督二脉,以真气周天运行为主导,带动全身真气旺盛通畅运行,所以其内功底子也是非常雄厚的。

在重新审识了苗人少年之后,吴奇才大步向前,手法惯熟、刁钻、凌厉,真气透过双手呼呼作响,其内力之高虽不及苗人阿克,在江湖中也算顶尖内家高手。

令狐风心知对手不会像阿克叔叔那般手下留情,自然也不敢过度托大,右手频频抵挡,只因对手攻势凌厉,不得不时不时稍退几步,以略避其锋芒。而吴奇才更是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其上三路功夫炉火纯青自不必说,下盘也极为稳健,也能压过令狐风一头。

对拆五十余招,吴奇才发现这苗人孩子真是不简单啊,内力深厚,身法也飘逸,防御更是滴水不漏,其丰富老道的经验与其年龄极不相称,心中暗思单一拳法可能奈何不了他了。

稍稍缓了两招,吴奇才劈拳式、钻拳式、崩拳式、炮拳式、横拳式齐出,气势连绵、刚柔并济,身如磨盘,以腰轴转,整进整出,步步为营,招式纷繁复杂,如排山倒海,其爆涌而出的劲气更是汹涌澎拜,滔滔不绝。

单手对双手的令狐风立刻就吃不消了,旋即抵挡不住,连退数步。对于令狐风而言,自己算是重功劲而轻招式的,也不是自己懒惰不肯学,而是阿克叔叔教了一点就没再继续教授自己;而阿克叔叔则在功劲和招式间相对平衡,其内力极其深厚,招法十分凌厉,招式新奇且夺命;那么眼前这个人就是重招式而轻功劲的典型,说是吴奇才轻功劲,其实也就是相对而言,拳脚招式上的修炼稍微重于功法,但其内力之强江湖上也是顶尖的。

刚刚脱身的令狐风还没反应过来,就用被吴奇才纠缠住。“巨熊!”借助着“巨熊”之法令狐风被震飞数丈。手中真气凝聚,汹涌澎湃的真气被一浪又一浪的推上高峰,浑身上下闪烁着淡淡的紫色光芒,“潮汐”之法以运至十三重功力,坐等对手送上门来。

占有上风的吴奇才那肯罢休,几个箭步就飞快上前,忽闻对手口中小声吐出两字“磐石”,其右手携着雄浑掌劲劈头而来,吴奇才心中寻思,一个孩子嘛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功也不过区区十几年光景,使足七层功力足以要了他的小命,于是毫不犹豫的硬拼一掌。

双掌相交之后,吴奇才方觉此中厉害,对手内力精纯汹涌,如潮汐海浪般滂沱,瞬间高下立判,身体被震飞丈余,手掌发抖,血气翻腾,一口鲜血几乎要从口中翻涌而出。

吴奇才极度惊讶之际又见那苗人小孩身上紫色寒光更加浓郁,随即右掌一伸以极快速度袭来,当两人距离不过半丈时又听闻对手口中小声吐出“磐石”二字,吴奇才依然不死心,自己堂堂一派之掌门,武功精纯,比拼内力居然输给了一个小孩,传出去岂不是名誉扫地!裆下毫无犹豫运足十层内力,再度硬拼一掌。结果依旧处于下风,被震推数步,刚才上涌的鲜血再也憋不住,“噗”的喷了出来。

令狐风毫不犹豫将功力再提一层,把“潮汐”之法提升至十七重功力,还是同样的套路,身形向前一纵,快步上前。

吴奇才虽然受了伤,但是头脑依旧清灵,这么些年了,遇到功力胜过自己的对手还少吗?刚才不过是一时意气,没想到对手年纪轻轻功力如此之深厚,这才着了他的道。见对手还是这一招,心中暗思这小鬼功力虽高,可在招式上却乏善可陈,莫非是故意不肯泄底?在比拼内力中吃了亏的吴奇才此番自然不会傻的和令狐风再度硬拼,而是身子一侧避开对手这一掌,双手如灵蛇一般缠绕住对手整条右臂。即便如此也被对手在手臂上灌注的真气微微一震,只觉得对手右臂奋力抽动了几下,数息之后,双手化掌,沿着对手右臂向前,“嘭”的一声闷响,击中令狐风右肩。

被震退数步的令狐风体内血气翻涌,筋脉翻腾,嘴角溢出一丝血痕,心中更是惊骇无比,眼前的汉子貌似粗鲁彪悍,可却眼贼的很,这么短短的时间居然识破了自己“潮汐”之法的软肋,这功法利用筋脉的强韧虽然能将功力瞬间大幅提升,但是大幅提升之后却会伴随着大幅衰退,功力的大幅衰退自然使得护身罡气大幅减弱。

却是刚才自己一击未中,对手若是立刻还击,那么自己浑身上下劲气即便达不到十六重的高度,那也最少再十四重的强度。适才那两掌也根本伤不到自己。而这大汉却偏偏等了数息之后,等到自己功力衰退还未反弹提升之时出手,打蛇七寸,恰到好处。要知道这“潮汐”之法用了这么久似乎阿克叔叔都没有察觉,江湖中果然是卧虎藏龙啊!

吴奇才心中也是暗暗窃喜,但不是因为看破对手“潮汐”之法的缘故。方才硬拼掌力之后,血气翻腾,尚未调息均匀所以才稍稍一滞,他在仓促之下只使出了不过六层功力,所以并未对处于低潮期的令狐风造成多大伤害,也正因如此没能使他留意对手前后功力的变化,

不过吴奇才关注的重点是令狐风的左臂,他此刻心中暗喜的是对手居然是个左臂残疾的人,虽然与残疾人比斗有损颜面,但在激烈的比斗中能发现对手的致命的缺陷并毫不留情的予以攻击本来就是常理。

吴奇才的判断有三:其一,刚见面的时候就发觉这孩子左臂伤痕累累,有不少伤痕深可见骨,甚至是贯通伤。其二,六七十招下来,别看这苗人孩子一副高人做派始终只使用右臂,但其左臂分明就是异常的僵硬,甚至没有一丝一毫配合身法攻击或是防御的动作。其三,刚才自己双手缠住他右臂,胸前露出极大破绽却未攻击,而自己双手抵近他身前,若是运功顺畅,以手刀切下他脑袋也未尝不可,而他左臂居然依旧无动于衷。基于以上三点,吴奇才有九层把握对手左臂已然废了。

第八十九章 两败俱伤

“潮汐”之法一旦被对手识破,其实令狐风还是非常心虚的,这是他长期以来的重要依仗之一,如果不能使用这就意味着他如此越级挑战在内力上将会被完全碾压。出于一定原因的考虑,令狐风打算拖时间,等阿克叔叔回来,实在不行就逃跑,所以令狐风并没有主动采取攻势。

吴奇才心中已经有了下一阶段的计划,此刻因为适才比拼内力,体内血气翻涌尚未平复,需要调息一小会,以便以最佳的状态进入下一轮的攻势。

于是二人就这么相互对视了莫约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率先出手,当令狐风看见对手黝黑的面色微微泛红,正渐渐恢复正常,额头有一丝的汗渍隐现,心知对手是在调息,方才的两番比拼内力确实是自己占了上风,此刻他调息实则是为了调整状态。

想到这里,令狐风决定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主动抢攻,一连串的冲拳、横拳、鞭腿、扫腿、侧踢打出去,饶是令狐风动作灵活迅捷却也不及吴奇才身手敏捷,居然无一命中,看来自己在身手上却是远远逊色于对手。

大约过了二十余招,吴奇才忽然反攻,首先是以及敏捷的身法抢占了有利位置,在与令狐风相聚极近的距离双手朝着令狐风胸膛发起迅捷短促的攻势,一息之间竟发十余拳,打的令狐风难以招架,身子微微后仰。转瞬之后右腿一记低扫,却不料这苗人孩子下盘如此稳健,仅仅只是后仰的更加厉害了,随即吴奇才身子顺着对手后仰姿势的轨迹迅速蹿起,右掌斜向上重重的击打在令狐风的下巴上。

“噗通”一声,令狐风仰天倒在地上,突闻身旁“呼呼”作响,对手又是一记低扫。令狐风猛的屁股一撅整个人就站了起来,右掌聚劲而后击出,却不想手臂还没伸直就被由内而外的拆挡开,一下子失了准头,而胸膛破绽大开,又是被对手一阵短促的拳击打的胸口血气上涌,呼吸困难。好不容易收回了右臂也是格挡的极为艰难。

只见吴奇才整个人都紧紧的贴住令狐风的右半边身子,而其自身右翼直接暴露在令狐风眼皮子底下,如此举动完全封死了令狐风右臂的行动能力,甚至令狐风想把整条右臂伸直都已经难以做到。

对方非常擅长于贴身近战,实施近距离的迅捷短促的突击,并且已经把自己封的死死的。在此情况下,令狐风将重心放在防御上,短促的突击一息之间虽能发出十数拳,但是其杀伤力却略有不及,“蓝鲸”之法运功至巅峰,能最大程度的减轻痛处,而后右手手掌至于胸前,运起“巨熊”之法,以借此脱身。

刚刚被“巨熊”之法弹出的令狐风还没脱身就又被反应灵敏,行动快速的吴奇才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下袍,硬生生给拽了回去,好不容易逮住了个破绽,吴奇才自然也是毫不客气灌注浑身气劲,接连的半步横拳和半步崩拳“轰轰轰”作响,最后又是一记由远及近的一字冲拳,将令狐风整个的击飞。这几拳可不得了,与之前温水煮青蛙不疼不痒的拳路不同,完完全全堪称是杀招,正常成年人只要吃了一拳当即胸膛塌陷内脏爆裂而死。

被击飞两丈远的令狐风重重摔在地上,满口殷红的鲜血不停往外喷涌,身体接连抽搐几下,虽然侥幸未死却也是伤势颇重。可心中仍然想不通对手只见过一次,第二次居然就破解了自己的“巨熊”之法,心理上的打击甚至要远远超过躯体上的伤害,先是“潮汐”之法,再是“巨熊”之法,令狐风几乎都不敢相信、

令狐风殊不知并非对手破解,而是他自己使用不当,“巨熊”之法是借由对手强有力攻击而借力远遁的功法,适才对手攻击急促,但其中蕴含的真气量却很一般,自然达不到“巨熊”之法借力远遁的目的。再加上对手反应快,速度快,被痛揍一顿自然是免不了的。

吴奇才微微叹息一口,说道:“小兄弟,可不要怪我呀。”继而运劲双掌一推,周边的泥土“哗哗哗”的全部盖在了令狐风身上。刚欲转身离去,却听见背后“啪啪啪”的拍打声,扭头一看,只见那苗人孩子正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而此刻吴奇才的表情比生吃了一整只大老鼠还难看。

令狐风眼睛极其冷漠的直勾勾的看着对手,此刻的心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奇才慢慢放下心中的惊讶,想起了情报的准确,若非有人通风报信,自己恐怕还逮不住这个可怕的苗人少年,这真是个可怕的一个恶魔种子,天晓得十年后的江湖会变成什么样!必须趁着他羽翼未丰先解决了他,为整个中原武林永绝后患,一念及此吴奇才此刻心中的杀意更浓了。

当是时,吴奇才既然已经有了决断,也就毫不迟疑的纵身向前,迈开大步,贴近对手右侧,继续展开抢攻,试图再次找到致命的破绽,双手往复着劈、崩、钻、炮、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尽显顶尖高手风范。

在手脚和速度都不及对手的情况下,令狐风能唯一能依仗的就是自己的内力,裆下也不动声色,凝神聚气,慢慢调息,运起“蓝鲸”之法,对于吴奇才的攻击挡实不挡虚,仅仅只格挡杀招和要害位置。偶尔想侧过半个身位伸出右手给对手点颜色看看,可是刚拉开距离就又被其黏了上来。若是使用“潮汐”之法提升功力,万一被对手躲过,其空档期可不短啊,他的速度动用又太快,足够对手将自己打进十八层地狱的。

忽然“咚”的一声闷响,令狐风愣是没遮拦住对手的一字冲拳,被一击重重击倒在地,继而迅速爬起,浑身闪烁着浓郁的紫色光芒,连续退了十数步,而后向斜后方高高跃起,与之近距离纠缠被封堵的死死的,无异于自废武功,必须拉开距离。空中的令狐风“噗”的吐出口鲜血,本来是想将真气提升至十八重的极限巅峰,奈何重伤在前,血气翻腾,筋脉受损,不得不降至十六重。看着对手极速贴近,令狐风忽然怒目圆睁,朝着当前宽大正面就一掌。“磐石!”

看见这苗人孩子故技重施,吴奇才微微一笑,侧身规避,却哪知感觉自己整个的身体都好像受到了强大的压迫。“嘭”的一声巨响,吴正风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硬吃令狐风一掌,灰溜溜的摔在了地上,只是奈何这一掌过于分散,导致其单位面积内的杀伤力大大减弱。

烟尘散去,地上留下一个近一丈见方的巨大手掌印,掌印陷入地面数寸之深,而吴奇才浑身是土的倒在掌印的正中央。

令狐风稳稳的落在地上,重重的喘着粗气,刚才一掌虽然未尽全功,奈何在猛烈催动真气时伤了筋脉,恐怕短时间内无法再以“潮汐”之法大幅提升功力了。

晃晃悠悠站起身来的吴奇才面色的喜悦荡然无存,“噗噗噗……”的吐血三大碗,浑身刺痛,内伤不轻。对于经验丰富的吴奇才来说,眼下虽处不利态势,但看起对手的状态也好不了多少,硬吃了自己几拳岂是儿戏?肯定是方才带伤强行催动内力时还伤了筋脉,所以双方还是基本处于同一个水平线上。裆下吴奇才也是暗暗下了决心,哪怕是拼了自己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这魔童活着离开此地,否则十年之后,江湖上将会掀起一场更加血腥的屠杀。而与此同时,吴奇才接下来的战斗心中也已经有了计较。

第九十章 神器在手,天下我有!

比起吴奇才那么些的花花心思,令狐风此刻的心境要平淡的多,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拖,托不住就跑,这个疯子不分青红皂白,不可理喻,这样六亲不认的纠缠,若是能给他些教训就更好了。

浓雾淡了很多,天空中升起一圈明晃晃的白晕,吴奇才见这苗人孩子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下有点着急,生怕他口中的师傅会突然出现,于是一个箭步向前快速贴近。

令狐风见对手还是老样子想依靠近身的缠斗来寻找自己的破绽,速度比自己快,躲又躲不过,心下也无奈,只能运起“蓝鲸”之法勉力抵挡,但此番攻击较之先前短促的进击有所不同,绵绵密密,左拖右拽,好像老是围绕着自己的右手做文章。而令狐风不间断的退后将自己的右臂抽出,而对手自然是得寸进尺的缠抱上来将自己的右臂拽了过去,而且还将自己的右手封的死死的,终是一手对两手,令狐风吃了很大的亏,但是其意图令狐风还不是很清楚,这样好像双方都没什么伤害,只是在拖时间而已,也似乎没什么意思。

突然之间,吴奇才双手夹住令狐风右腕,只听“咔吧”一声清响,卸下了令狐风右腕的关节,旋即吴奇才双手又朝着令狐风右肘摸了过去。

令狐风大惊失色,万万没有想到这么绕啊绕的就把自己绕了进去,不知不觉自己身体方位姿势就处在了下风,此刻右手手腕脱臼可如何是好,看架势对手分明是要将自己的右臂也废了。如果右臂废了,那么令狐风就真成了没有牙齿的老虎,空有高深的内力,却无法施展,终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裆下两人几乎是面对着面,令狐风不顾一切的用自己的额头状向对手的胸膛。

吴奇才自然不会上当,他的目的就是废了对手的右臂,大好形势又岂能撒手?不躲不闪,硬是将令狐风右手手肘也来了个分筋错骨,其后很自然的摸向其肩膀,却顿觉胸膛如遭千斤之力重击,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但觉这孩子额头后仰想再度撞击时,吴奇才丝毫不敢托大,折断对手之矛的意图已经达到,没有必要拼个两败俱伤,于是放开令狐风的右臂,双手抵挡,连退数步。

若是正常的武林高手只要是对跌打稍有了解的,用左手上去这么一扶,正了骨位那立马就没事了。可但凡是武林中人,刀口上讨生活,又有哪个不会些跌打推拿的本事?所以吴奇才这招对付别人那是昏聩之极,但偏偏对手是个左手残疾的,嘿嘿嘿,那这下可就抓瞎了。

此刻的令狐风感觉自己的右手毫无感觉,整条手臂自然下垂,还稍稍有些不自觉的颤抖,但只要令狐风稍微想用力便是一股子钻心的刺痛,根本使不上力,甚至稍微挪动位置都已经难以做到,不知不觉额头上,浑身上下都已经是冷汗。

虽然胸膛遭受重击,但吴奇才此刻比起爪牙全无的令狐风就实在好太多了。也不给对手任何丝毫的喘息机会,快步上前,面对双手尽失的对手,其五行拳使的是如风似火,很容易就撕开了令狐风的抵挡,随即再度拽出令狐风脱臼的右臂,负痛的令狐风自然是整个人跟着手臂被牵引的方向弓着身。吴奇才对准令狐风的右手腋下连踢了数十脚,这才松手将令狐风踹飞。

惨叫哀嚎的令狐风倒在地上,没有能立刻爬起来,而是重重的喘着粗气,口中颤颤巍巍道;“我与你素不相识,却为何要这样伤我?”

吴奇才一脸坦然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哪怕是个孩子也不能手下留情,就算你求我,我也是绝不会留情的!”言罢,经验丰富的吴奇才自然不会中缓兵之计,迈开大步,将倒在地上令狐风身上翻了个跟头,揪起地上的令狐风将之举过头顶,又重重摔下,身子顺势倒下,如卧罗汉般右手手肘重击令狐风胸膛。

如遭晴天霹雳的令狐风左手不自觉的抓起一把泥土洒向对手的眼睛,而后身子一歪,一脚踹开对手。

吴奇才一跃而起,双手齐出连发十余拳,之后左手擦拭眼睛,右手又盲打二十余拳,这才睁开了眼睛,只见对手斜倚着棵大树,样子已是十分狼狈,遭到刚才那样的重击似乎依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其生命力之顽强令人称奇咋舌。当即吴奇才决定不再拖沓,对手已是强弩之末,双手已废,毫无威胁,于是箭步上前,欲以一招锁喉功掐断其喉管令对手致命。

面对吴奇才咄咄逼人的攻势,令狐风倒是十分的镇定,猛然间左手抬起格挡。肯定不是令狐风故意留上这么一手,而是左手残疾已久,新近得遇神灵才能治愈,还没有习惯过来,本能的将之晾到一边,故而忽略了。若不是被吴奇才如此针对,令狐风还真想不起自己的左手来。

吴奇才脸上虽然有些惊讶,但见其左臂如此僵硬心下稍稍安定。

双方接触的那一刹那,只见吴奇才的右手如飞蛾扑火,砍瓜切菜似的断成两截,而后令狐风左手这么轻轻一横,将吴奇才连头带肩削成两截。

吴奇才先是失力,而后是失觉,只见自己的视野从一个熟悉的半截无头背影上跌落,仰面朝天,之后……

无比惊讶的令狐风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左臂,仿佛一切来的太突然好像做梦一样,“咚”、“咚”两声,两段躯干先后落地,殷红的鲜血浸润了令狐风的鞋子,地面上好大一滩血迹。

自卫杀人本来就没什么可值得内疚的,但是令狐风似乎感觉自己在一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再也无法回头了,江湖中人可不管你什么自卫杀人,他们只认“杀人偿命”四个字,想起他曾有意埋葬自己,于是也就将那人的两截躯体埋了,而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令狐风到现在都始终不敢相信,血肉之躯怎么会……

可能是为了印证些什么,令狐风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仔细挑选了一棵成人腰膀子那么粗的大树,左手化作掌刀一横,只见那大树“哗啦啦啦”的倒在了地上,断口光滑没有一丝毛糙。令狐风又不可思议的左手一拳打向木桩,“嘭”的一声巨响,木桩瞬间化作齑粉,令狐风接下来甚至不敢再去找其他动物去验证,心中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涌出,随后数不清的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在此刻在脑海中一一而过,浑身上下好像被钉上了魔鬼的符咒般不是滋味,如此汹涌狂暴的力量好像将令狐风推向了极端另类,一种被现实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好像整个世间在这个刹那变的无比陌生。

当人获得无与伦比的超出时代范畴的难以想象的东西时,人的初衷会变,人的想法会变,那么在此刻,人的心也就变了。令狐风在脑海中无数思绪闪过的刹那,立刻就把心一横,决不能肆意放纵这股力量,否则绝非自己之福,也绝非整个世间之福。

可是这一切都落在了苗人阿克的眼中,世事又岂能尽如令狐风所愿?

第九十一章 这也算打我的理由?

受伤颇重的令狐风斜靠着一棵大树坐下,休息了许久,日头都已经悬在了当空,右手还是阵阵的剧痛,完全不能挪移,而且渐渐有了僵直的感觉,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左手刚好,右臂又伤,哎……真是流年不利啊。经方才一场恶战,稍微休息一下,然后在附近城镇找个跌打大夫接下骨,想来只是骨头错位脱臼了,复位不会是什么大的问题,令狐风心中如是想到。

想起自己与苗人阿克的过招,每每都是点到即止,即使自己吃了不少苦头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死一线,以命相搏,想到这里令狐风心中对苗人阿克的厌恶感稍稍减轻了些许,但也只是些许而已。

又休息了许久,令狐风体力也基本恢复了,于是慢慢站起身来,很缓慢的伸了个懒腰,深怕牵动了右臂而产生剧烈疼痛。忽然,令狐风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传来,立刻毫不犹豫的侧身规避,顾不得伤痛,一连退了好几丈远。只见苗人阿克猛然从天而降,还不忘施展他那偷袭的伎俩。

苗人阿克刚一落地就施展起身法向着令狐风极速攻来,其攻势排山倒海,虽然较之吴奇才的拳脚套路略有不及,但胜在熟知令狐风的套路,三下五除二就将令狐风逼的狼狈不堪。

令狐风发现这一次偷袭中阿克叔叔很罕见的戴上了一双金丝手套,而其攻势也主攻自己的左侧,貌似要逼迫自己动左手一般,想起刚才的两截断肢令狐风心中始终在犹豫,左臂得到无与伦比的奇遇令其伤害大增,阿克叔叔显然是不知道的,若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然能重伤了阿克叔叔,没准还能将其击毙,虽然令狐风心中对其深深的痛恨,但是话说回来,若是阿克叔叔有心,自己恐怕死了将近十年了,这么些年虽然受尽折磨煎熬,整个人痛不欲生,惶惶不可终日,可就这样在阿克叔叔的引导下自己也不是有了这一身远超同龄人的武艺,甚至有资格迈入顶尖高手的行列。若是说阿克叔叔没有花心思,投入大把的精力栽培,令狐风自己也不信,就说自己漂流海外的那一年多,阿克叔叔居然肯死守在令狐家府宅附近坐等自己出现,这份毅力足见阿克叔叔对自己的重视。坦白说,阿克叔叔对自己没有任何的爱护照顾关爱甚至还虐待毒打,但培养之恩还是有的,别看他总是打啊杀啊的,对自己出手极有分寸甚至不惜伤了自己,何曾像吴奇才这家伙那样,疯狗似的咄咄逼人,要人性命。

在这个自己有了逆袭能力的节骨眼上,令狐风犹豫了,阿克叔叔他其实……并不坏,“嘭……”的一声,受到右臂伤势的牵累,避无可避的令狐风凝聚真气,施展“蓝鲸”之法硬挨了苗人阿克一掌,顿时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被震飞丈余,鲜血从令狐风口中喷涌而出,但幸好内伤并不重。

苗人阿克顿时愣了愣,表情无比的复杂,那吴奇才是他通过各种渠道放出消息引来的,而吴奇才怎么死的他也是清清楚楚看见的,本来以为令狐风是隐藏实力,但后来所见或许连令狐风都一直蒙在鼓里。故而这一次动手他刻意戴上坚韧无比金丝手套来提防,却不想在令狐风看来以为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宁可硬挨一掌也不肯以此重伤他长久以来的仇人,难道自己在他身上种下的仇恨种子还不够深吗?苗人阿克瞬间开始对自己多年心血产生了否定的念头。

令狐风慢慢坐起身来,连续的咳嗽着,用左肩蹭了蹭嘴角,擦去嘴边的血迹,冷漠的看着苗人阿克,不吭声,不说话,沉默以对。

苗人阿克也不再乘人之危继续殴打令狐风,口气随和的问道:“令狐小鬼,你的右臂好像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苗人阿克明知故问道。

令狐风看了苗人一眼,冷冷道:“刚才遇见一个叫吴奇才的疯子,一见面就要打要杀,结果我的手臂被他伤了。”

“那吴奇才现在人呢?”

“死了!被我杀死了。”

“哦,是吗?那你很了不起嘛,那个家伙可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高手,拳脚功夫极为了得。你能杀了他可见你功夫长进不少。”苗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明明就是他拿捏令狐风现在的功力程度引诱吴奇才来为令狐风练手磨刀的,自然是估摸着令狐风有六层胜算才会这么做。

令狐风低头不语,依旧坐在地上,面容露出少许愧疚的神色。

苗人阿克继续道:“你的右臂好像错位脱臼了。过来,让我为你推拿复位。”

闻言,令狐风极为警惕的看着苗人阿克,倒不是令狐风担心苗人阿克居心叵测,而是他实在是卑鄙无耻下流下作的无以复加,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反复斟酌,细细掂量,尤其是这种借口为自己疗伤的行为更是……这么些年了,令狐风吃了不少的亏。若是自己傻乎乎的凑上去肯定要被阿克叔叔痛揍一顿,然后他充满嘲笑戏谑的教导自己什么“敌人的话决不能相信”、“不能被敌人的话蛊惑”、“对手施舍的善心就是致命毒药”,反正令狐风吃的亏多了,总之阿克叔叔想借故靠近自己,门儿都没有。

苗人阿克似乎看出了令狐风的心思,冷“哼”一声,然后慢慢走到令狐风跟前,一把抓起令狐风的右臂。

令狐风受了伤,反正逃不掉,反抗也没用,苗人阿克打的什么坏主意自己也没办法阻止,吃了那么多苦难道还怕他作怪吗?苗人阿克起初抓住自己右手的时候令狐风非常不配合,其后果自然是痛不欲生,感觉自己连皮带筋都要被拽断了,吃痛不住,这才整条右臂被苗人阿克拽了过去。

苗人阿克看着令狐风这副表情,口中淡淡道:“嗯,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很好,就是要把我当成死敌看待,去愤怒,去憎恨。”边说,只听“咔吧……”的几声。紧接着又语重心长的说道:“愤怒是力量,憎恨是勇气,黑暗即信仰,堕落即升华。”

“啊……”令狐风一阵痛苦的惨叫,忽然感觉自己的右臂居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小幅度的活动,而且疼痛感消失了大半,想到自己左臂残废那么些年带来的不便,令狐风看了苗人一眼道:“阿克叔叔,我的右臂会不会痊愈,有没有病根或是后遗症?”

苗人阿克冷冷道:“那吴奇才使出的是分筋错骨的功夫,关节骨头错位如此严重,就算是复位,自然愈合肯定会留下些毛病……但若是你骨骼强健坚韧,那就另当别论了。”

令狐风默然无语。

苗人阿克想了想,又犹豫许久,这才话锋一转道:“现在把一切都告诉你似乎还有些早,但迟早你是会明白的。这个伤痛的问题你尽可放心,我早有打算,等你二十岁了身体成长基本定型,到时候碎骨重塑,引蛊入身,因蛊虫而重生,不只你的右臂,就连你左臂,还有身上所有的受损的脏腑都能获得新生,现在受些伤不过是为了减小日后的阻碍。嘿嘿嘿……到时候可谓千秋万载,万寿无疆。”苗人阿克信心满满的说道。

苗人阿克显然是不知道令狐风有所奇遇,身体得以重塑,焕然一新。但在此之前令狐风的遭遇可以说悲惨无比,被打的从里到外都没一块好地儿,五脏六腑损伤严重,只不过是处于成长期没有显现,就这样下去恐怕令狐风年不过三十就会身染百病,缠绵病榻,生活不能自理,短寿早夭而终。

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原来苗人阿克想的那么长远。令狐风想了想,原来阿克叔叔打伤自己是有更加长远的打算……自从令狐风在极北之地得以新生,身体完全恢复正常,对苗人阿克恨意已经减少了很多,毕竟都过去了,自己现在什么地方都好好地。

此前虽然阿克叔叔对自己有培养的情分,可是他如此重伤自己这一直是令狐风心中的仇恨种子之一,今天才知道阿克叔叔原来另有深意,即便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阴诡主意,但是毕竟心中的隔阂仿佛在此刻开始慢慢消融,可话又说回来,这也算打我的理由?令狐风心中暗暗腹诽。

第九十二章 无奈啊,叹息吧!

苗人阿克看着令狐风奇怪的表情和神色,心想是不是自己过早的透露了信息对这小子日后的进步会产生不利的影响,于是立即补充道:“你可别以为我是好心,没准是打的什么坏主意!”此言一出,就连苗人阿克自己都不相信。

令狐风瞟了苗人阿克一眼,低下头浅浅的一笑道:“其实阿克叔叔你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闻言,苗人阿克好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反应激烈的大声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令狐风重复道:“其实我觉的阿克叔叔你并不是坏人,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坐在地上的令狐风就被死死按在地上。

“你有胆再说一遍!”苗人冷冷道。

“只不过……”令狐风刚一开口,拳头就落在了右腮上,打断了令狐风的话。随即又是十余拳下来,都狠狠的打在令狐风的脸上,顿时整张脸都鼻青脸肿,眼睛上的大血包把整个眼睛都盖住了,连嘴巴都被打歪了,满脸的血污,狼狈不堪。

苗人阿克宣泄了心中愤恨,这才盘膝半悬浮的坐在一旁的一株枯草之上运转内息没有再说话。

满脸无辜的令狐风慢慢坐起身来,右手缓慢的揉着肿的不成样子的脸蛋,偷瞧了苗人阿克一眼,然后继续说道:“阿克叔叔其实你并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令狐风顿了顿,又瞟了苗人阿克一眼,见他无意再来打自己于是继续道:“只不过是阿克叔叔你的所作所为不受中原那些所谓正义之士以及主流认知观点的认同罢了,而阿克叔叔你的想法和对人生价值的定义与俗普世的观点向左,仅此而已。”

原本表情平淡的苗人阿克顿时神色大变,本来想让令狐风闭嘴,但是以他对令狐风那倔强的脾气的了解,不管如何打骂都不可能阻止的,好像手持棍棒的自己好像还没能打服过这令狐小鬼,当即恢复平静,不动声色,看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见阿克叔叔没什么动静,于是令狐风继续说道:“魔教,也就是日月神教,相对于中原正统的教派可以称之为‘异教’但不能谓之‘魔教’,这不过是因为苗人团结,日月神教过于强大,中原各教派无力单独对抗从而党同伐异栽赃诋毁嫁祸丑化对手伎俩罢了,或许就连那些高高在上中原武林人士也没有察觉其中的丑陋。”令狐风作为所谓正邪争斗的牺牲品,屡屡因为自己和日月神教或有沾边的可疑而遭到不公正的待遇,心中的郁结难消,对于这种行径自然也没什么好感。

古往今来,众多先贤历史名人他们的品质中无一例外的都具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为人正直,尽管他们所处的时代不同,形形色色的环境也错综复杂,但是这些人却始终如一的能保持心灵的正直和高贵,从而本能的拒绝卑劣和阴诡。令狐风出身名门,可谓武林世家,若无意外十数年后当成为江湖武林中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可惜阴差阳错的站立在原本人生轨迹的对立面,也许只有在这种的情况下,原本正邪森然对立的壁垒才会如此清晰的展现在他面前,其实这不过是丑陋的争斗罢了。若是没有日月神教的存在难道整个武林就会其乐融融,相安无事,一团和气?恐怕不会,各种的内斗层出不穷,或许还会更加混乱。名与利的执着追求至始至终都如同巨兽吞噬着那一代代功名心迸发且又一发不可收拾的人们。

或许是经历近十年的苦难与歧视,使得令狐风格外的痛恨压迫和欺凌,也使得原本就天赋异禀,绝顶聪明的令狐风年纪轻轻就能透彻的看清楚那些当局者、当权者、掌权者、身居高位者、盲目跟从者、自诩清高者、除魔卫道者永远都无法看透的本质。

苗人阿克此刻面无表情,可是平静的背后却是内心的波澜壮阔,没想到这小鬼居然……

令狐风稍微停了停,很自然的又瞅了阿克叔叔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我的父亲和爷爷都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正道领袖,而我却师承日月神教一系……”看见阿克叔叔表情有些奇怪,令狐风有补充一句道:“都这么久了,与阿克叔叔的师徒名分我始终坦然接受的。”

闻言,苗人阿克冷冷“哼”了一声,脸上却露出一丝隐藏极深的笑意。

“我的出身与所谓的‘正邪’两道都沾了边,或许这样我才更加有话语权,双方百年世仇,仇深似海,相互残杀并不稀奇,中原武林人士总是宣传苗人多么卑鄙,杀害了多少人,可是他们想过没有,又有多少无辜的苗人死在他们的剑下,就以我来说吧,这么些年被误认为是苗人,若非有些武艺在身,恐怕都死了十余回了。若溯源而上,仇恨的根源不过是多数主体的中原汉人对少数南疆苗人的征服与欺压,而苗人也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中原汉人报复,仇恨也由此深埋……这世道,很少会有人倾听少数人的心声,也没人会尊重弱势者的权益。”

话说一半,令狐风清了清嗓子,然后又说道:“我与阿克叔叔相处这么久,相信阿克叔叔是一个有理想……或者说是有野心的人,但绝不是没有底线的人,你所做的一切是释放积压已久的仇恨,改变苗人现在的现状,为后世争取更加优越的环境。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可避免的掺杂卑劣和诡谋,但换一个角度和立场那却是伟大的崇高的,为后世苗人所铭记的,纵然这会使得成千上万的汉人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令狐风说了这么久,苗人阿克始终微闭双眼,也不知道在不在听,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的盘膝打坐,一如往常。

百无聊赖,时间飞速流逝,这冬天日头就是短,过了中午就是黄昏,令狐风一跃而上,轻巧从容的站立在数丈高的枝头上,凌冽的寒风吹拂着令狐风脏兮兮蓬乱的头发,单薄宽大的衣衫在寒风中晃动,夕月下的背影是那么的孤单寂寥落魄,一种让人感觉焦躁不安失落的感觉正逐渐蔓延,好像离光明越来越远,前方的道路是一片的黑暗,命运之轮无可挽回的如同这日薄西山的余晖没落沉沦,那颗在黑暗中徘徊的心不知是否还依旧向往光明?

第九十三章 睢阳城

天渐渐黑了,令狐风稍微吃了些干粮,又喝了些水,与苗人阿克之间始终再没有任何言语,一个人靠坐在大树旁调息,以此尽快恢复内伤,抵御严寒。令狐风除了要忍受苗人阿克残酷的虐待,还要忍受这种几个时辰甚至是几天几个月没有任何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死寂。

次日清晨,经过一夜的内息运行,令狐风感觉自己不轻的内伤已经好全了,右臂也好像痊愈了一样,没有任何的疼痛感和不适,心下不由的感叹这副新的躯体伤痛恢复能力居然如此之强。

霜华弥漫的清晨,令狐风丝毫不敢怠慢的日复一日的开始了扎马步的练习,原本是双手各提一个两百斤的麻袋,因为担心右手的伤,所以令狐风左手很轻巧的甚至不用灌注任何内力就一并提起了两个袋子,四百斤的重量在这条左臂面前似乎无足轻重。至上午薄雾散尽,白日当空,令狐风这才轻松的放下两个麻袋,长长的舒了口气,稍微活动一下身躯,又转眼瞟了一下阿克叔叔,只见他盘膝半悬浮的依旧坐在那株枯草之上,双眼紧闭,双手交叉置于胸前,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近一天一夜,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没有吃任何的东西,没有喝水,甚至没有拉屎撒尿放屁。

令狐风也不管他,兀自喝了些水,吃了两个干饼。说实话,令狐风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只吃干粮跟没吃一样,刚吃完就饿了,等到下一个饭点那早就是饿的前胸贴后背死去活来的,可那也没办法只能凑合。

忽然,苗人阿克睁开了眼睛,紧接着毫无预兆的就是偷袭,其速度极快,根本不看不出他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或许之前他好好饱餐了一顿。

令狐风的警觉几乎已经是习惯成自然,随时随地提防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哪能让阿克叔叔如愿,左闪右闪的一一躲避。

偷袭不成,苗人阿克面无表情的停了下来,冷冷道:“走吧,天黑前我们要赶到睢阳郡城,也就是宋州。”

令狐风也习惯了,不冷不热道:“那好吧,我们走。”

于是苗人阿克在前带路,令狐风则紧随其后在官道上一路往北快步前进。冬日的官道上极为冷清,偶尔有商旅或是有信使快马穿行而过。

北风凌冽,令狐风无外力可借,甚至要逆风而行,背着四百斤的金锭步伐沉重,心中自然不是滋味。若是换了一般人背着四百斤的金子他心中指不定有多欣喜呢。

黄昏时分,星月初升,挤着熙熙攘攘的进城百姓,令狐风跟着苗人阿克就进了城,城池高耸,占地极广,城内道路宽阔,商肆林立,商旅云集,虽说是黄昏时分,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热闹异常,灯盏敞亮,花灯如云,灯笼烛光将整个城市都照亮了。

睢阳,自古居天下膏腴之地,汉七国之乱梁孝王以一国之力,屏蔽阻遏东方诸国,由此可见一斑。加之陆路水运交通便利,自古便是商贾云集之地,时至本朝大运河开通,睢阳更是江淮水系北上河北,西进洛阳、长安的重要集散地。

苗人阿克似乎没有投栈或是去饭庄大吃一顿的打算,一直沿着主路走,走了许久,直到客栈酒楼已鲜有出现的时候,终于绕进了主路旁的一个不起眼的巷子,转到了一个大户庄园的后门,然后才敲了敲门,听到门内有人应声,用令狐风听不懂的话语说了一通,那可能是暗号吧,然后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个小厮,后面还站着个锦衣绸缎样貌普通的中年人,苗人阿克当先,令狐风紧随其后进了门,适才开门的小厮和那个中年人很机灵的往门外扫视一圈然后快速关上了门。

进了门,只见假山流水湖泊亭苑错落有致,虽然光线昏暗且时值隆冬景致萧索,但这绝对是一个格调极高的美丽园林。穿过白玉雕栏朱漆圆柱壁画精美的悠长回廊,令狐风跟着苗人阿克和前面引路的中年人进了一个大屋子,一进屋子感觉里面暖洋洋的,香气四溢,令人沉醉,装饰摆设也极为华贵,外厅整齐的放着几张紫檀木的椅子和桌子,墙上挂着些很不错的字画,可能是名家真迹,往里是翡翠玛瑙水晶的珠帘将内外两厅隔开,屏风是金丝楠木所制,雕刻美轮美奂,油漆细腻光滑,堪称绝佳的工艺品。

绕到内厅,空间极为宽敞,装饰更是极尽奢华,正中央放着一个镂空金丝的暖炉,里面烧的通红的碳是上好的无烟碳,两旁或站或立约有二十余个女乐师,各个身穿薄纱单衣,身材曼妙窈窕,容貌秀美端庄,四周又环立十余名侍女,一个个也都是水灵灵的漂亮女孩,当她们看见苗人阿克和令狐风进来时,她们的眼神都是无比的惊讶,或许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居然有人能迈进这个房间。

最里面靠墙的是一张长榻,材质特殊,释放着异香,上面摆放镶嵌着各种玩意令狐风都没见过,长榻正中央放着一张小案,榻上放着软垫铺着毛毯,其材质也……

见令狐风有些疑惑,刚才那个开门的中年人战战兢兢解释道:“这是来自天竺的白香檀木所制,而这……”

令狐风似乎对着并不感兴趣,看见小案上的茶杯毫不犹豫的上前抓起一个杯子一饮而尽,水温适中,刚好入口,茶香四溢,但令狐风并不会品鉴。

苗人阿克冷冷问道:“你早就知道我要来?”似乎他被人知道了心思行踪极为不悦。

中年男子急忙解释道:“不是的主人,小人是怕主人您突然驾临未免唐突招待不周,所以天天命人准备着,时刻恭候主人您的到来。”

见此情景,令狐风也就不跟苗人阿克客气一屁股坐上香榻软垫,然后问道:“大叔,有吃的吗?”

中年男子看了苗人阿克一眼,然后示意一旁侍女,不过数息之后一众侍女从两厢端着一个个碟子鱼贯而出,时值隆冬,没什么时令水果,多半是干果。一旁的侍女上来倒酒被令狐风制止,而是继续倒茶。

苗人阿克坐在香榻上,依旧冷冰冰道:“好吃好喝好招待没用!你让她们都下去吧。”

中年男人立刻示意闲杂人等出去,依旧是哈腰点头,随即双手呈上一叠厚厚的账本,然后扼要道:“主人您给的任务是三十五万两白银,小人总算不负所望向上交割了三十九万两。”看中年人那表情举止,其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自不言而喻。

苗人阿克慢慢翻阅着账本,而一旁的令狐风则是吃了个不亦乐乎,感觉这每一个盘子里的干果都好好吃,很多令狐风都叫不上名字。可只能浅尝辄止令狐风只抓了一把就撤了下去。随即上来的是一些秘制调料凉拌的卤牛肉鸡肉之类的东西,虽是冬天,但是屋内暖和,吃起来格外舒服而且也非常的好吃。

“从这账目上来估算,恐怕远远不止你所说的那个数吧?”

“主人您明鉴,自天宝元年以来,李林甫把持朝政,贪官污吏当道,土地兼并严重,山贼强盗横行,这疏通官员需要钱,持有土地需要钱,聘用镖局需要钱,打发强盗也需要钱,进项虽然多了,可花销也变多了。”

“嗯……”苗人阿克很随意的答了一声,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中年人咽了口唾沫,擦了擦冷汗,知道自己是过关了,于是道:“主人,您尝尝,这些都是为您特意精心准备的。”中年人陪着笑脸说道。

也不知道苗人阿克是怎么搞的,只吃了一点点,也没有喝酒,难道他不饿吗?令狐风有些不解,这么好吃的东西令狐风还是头一次吃到,花样百出,蒸炸煎煮炒炖腌做法各异,样样都是无与伦比的美味,只可惜每一样都只能吃上一两口就撤了,难道是怕吃撑了?看着架势确实是这样。

看着自己精心配置的食谱居然全进了个脏兮兮小鬼的五脏庙,中年人心中自然有些不悦,于是试探性的问道:“主人,这位小兄弟是……”

“我的衣钵传人。”

中年人立刻溜须拍马道:“少主请放心,我们这里有十几位一流大厨,各个地方的特色名菜都不在话下,就算比之皇宫御厨也不遑多让。”

“最近江湖中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回主人话,最近江湖中的泰山北斗令狐人杰亲自发出请帖约集江湖中一众豪杰打算前去剿灭日月神教,其子令狐煌也是积极的走动游说各个门派,恐怕用不了多久这整个江湖中将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最近城中也有不少的武林中人走动。”

苗人安之若素的依旧淡然,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

令狐风心中一惊,心中知晓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先前苗人阿克就透露过些信息给府中的弟子,自己的父亲爷爷知情后岂能善罢甘休?虽说如此,令狐风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阻止,这是因为他自己也并不是怎么干净的缘故。

“还有,今天下午黄昏之际,沧州五行拳掌门吴奇才大侠的尸首被他的弟子用马车运到了城中,像他那么厉害的人居然也会被人杀死真是不可思议,凶手被认定为是一个剑术高手,其弟子正积极的寻找凶手的下落并且向吴奇才生前的一些好友求助,其中还包括终南山三清观的清玄道长。”

苗人阿克随便问了一句道:“那老道还没死吗?”

“清玄道长功力精纯,可谓集道家之大成,虽然年逾七旬,却依旧耳聪目明,神清气爽,鹤发童颜,行动如风。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之时指日可待。听说咋们当今皇上都多次派人拜访清玄道长寻求长生之道。”

苗人阿克似有所思的口中自言自语道:“清玄道长?”

第九十四章 幸福来得太快

看见苗人阿克若有所思不甚了解的样子,中年人立刻讪讪解释道:“那吴奇才从小就和清玄道长修道习武,虽然其后还俗,但是却一直保留着师徒的名分,而且两人也长期保持着书信的联系。”

苗人阿克脸上露出了犹豫再三的神色,好像有什么事情他久久不能拿出决断,嘴里又喃喃自语道:“清玄道长……”

中年人可能会错了意,又赶忙解释道:“那请玄道长是……”

“闭嘴!滚出去。”

听闻苗人不冷不热的话语,中年人顿时面如土色,惊慌失措,立刻闭上了嘴,连忙退下,生怕惹怒了这位活阎王。

“你去想办法给我查一下清玄道长的下落和行踪。”苗人阿克思量片刻后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只见那中年人已经都出门了,又赶紧毕恭毕敬的颠颠的跑回来,鞠躬行礼,陪着笑脸道:“是是是,主人的吩咐小人一定办的妥妥帖帖,漂漂亮亮。”

苗人阿克又瞄了令狐风一眼道:“给他打扫个上好房间出来,洗个澡好好休息下。”

令狐风也感觉确实有些疲累,吃饱喝足了也毫不客气跟着中年人出了大门。

中年人虽然不了解令狐风,但是苗人阿克居然这么说了,而且令狐风居然敢在苗人阿克面前如此放肆,其自然也不敢怠慢,笑脸迎人,点头哈腰,不知道怎么伺候这位小祖宗,就干脆不说话,穿过悠长的走廊,进了一间宽敞的装饰极为华美格调极高的大房子。

“少主,您先稍坐片刻,马上会有人伺候您沐浴更衣,小人还有事就先不打扰您休息了。”

“哦……”令狐风很随意的应了一声。

这敞亮的灯盏,扑鼻的熏香,高贵的摆设,典雅的布置,真可谓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一件件一桩桩看的令狐风这个乡巴佬是眼花两乱,目不暇接。

正当令狐风心中感慨之余,几个十六七岁的侍女款款步入房中,有的手里捧着白毛巾,有的端着小木盆,有的拿着许多些味道清新的锦囊,在房内屏风后面忙活了一会就出去了,随即又有几名侍女提着热气腾腾的木桶进了门往屏风后面大木桶中倒水。

令狐风想了想,笑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还是随便找个水塘洗洗就可以了,你们不用忙了。”令狐风的话自然是好意,可哪里知道话音刚落,一众侍女们纷纷跪地,似有呜咽的说道:“奴婢不敢……”而从门外刚进来的另一波侍女见状了纷纷跪地,一个个跟小鸡似的。

看见那些女孩提个木桶挺吃力,令狐风连忙笑道:“我来帮你们提吧,我力气大!”言犹在耳,只见那些个女孩一个个连连磕头道:“少主人,您折煞奴婢们了,您折煞奴婢们了……”

这使得令狐风大为尴尬,想了想道:“好吧,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坐在这儿,你们赶紧起来吧,快起来啊!不然我可就真生气了。”

闻言,一众侍女这才鹌鹑似的慢慢起身,口中一直念叨道:“多谢少主人……”

令狐风也是非常的无语,但看着这些一个个红扑扑粉嫩嫩的小女孩,令狐风心中有着莫名的骚动,顺手抓住一个正往外走的侍女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少主人的话,奴婢小翠。”

“今年多大了啊?”

“过了年就十七了。”

令狐风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哦,比我大了三岁,我过年十四。”

小翠听着面前少年语气和顺这才有胆子微微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只见眼前的这位主人年纪虽轻,个头不小,高高瘦瘦,外形颇为硬朗,虽然蓬头垢面,衣裳破烂,但是那双流星般闪亮的眼睛顿时看的小翠有些失神,虽然稚气未脱,却是俊美不凡,耳朵上挂着的一对紫色月牙形耳坠真是让人浮想联翩,细腻光洁嫩滑的皮肤更是如新生儿般吹弹可破。

“你的家人呢,怎么不跟他们在一起啊?”

“那年饥荒,父母逃难到这里就把我卖给了掌柜的。”

闻言,令狐风道:“怎么能这样啊,那你一定吃了许多苦吧?”

“现在这光景就这样,老百姓都没法过活,在这里一点都不苦,虽然是伺候人活计,但起码能吃饱穿暖,每月还有几钱银子的进项。掌柜的倒是个好人,说是等我年纪再大些就给我们这些当丫鬟的寻个婆家。”说完小翠的小脸蛋微微一红。

“哦……”令狐风很随意的应了声。

这时,一个身披白狐裘的美貌少女进了门,只见她生的是鹅蛋脸儿大眼睛,樱桃小嘴远山眉,肤如凝脂骨如玉,神如幽兰韵如诗。其面若桃花含笑,其发如流云低回,双目似星辰闪动。头戴彩凤镂金朱钗,身穿织锦兰花薄衫,脚穿红色绣花鞋,曼妙玲珑,优雅含羞,且粉黛不施更显清新可人,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出落的极是惊艳动人。“小翠你先出去吧。”那女孩说话声音很好听,但是比起清新亮丽的外表,其话语显的很平淡,甚至是冷淡。

“是小姐。”小翠应声出去了。

令狐风呆望了半晌,有些难为情的笑笑道:“姐姐,你……你好。”

“小女子楚吟香见过公子。”边说,那女孩走到令狐风跟前欠身施了一礼。

令狐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哪怕是生与死的离别都不足以令他如此的难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刻他居然感觉如此狼狈和尴尬。

“啪”的一声门关上,剩下几个随侍的女孩,其他的都走了。只见楚吟香解下白狐裘,顿时美肌玉骨香肩展现在令狐风,然后慢慢上前羞涩难当的说道:“请让妾身伺候您沐浴更衣。”

令狐风这叫一个目瞪口呆,先是目不转睛的看了人家好一会,然后立刻低下头喃喃道:“要不你洗吧,我随便找个池塘泡一下就可以了。”令狐风话还没说完,只感觉一股淡淡的异香扑鼻而来,温软的纤纤玉手搭在了令狐风的肩膀,然后慢慢解开令狐风的衣襟。

瞬间僵硬的令狐风感觉这么小小的波动比阿克叔叔全力一掌还要厉害,打的令狐风甚至都动弹不得,倒吸几口凉气的令狐风好不容易才说道:“额……额,要不我自己来,你们都转过身去。”

闻言,同样如蒙大赦的楚吟香收回玉手,心惊肉跳的转过身去,怯生生说道:“公子请自便。”

不知不觉心跳加速,浑身冷汗,小脸通红的令狐风瞥了周围一眼,只见一众侍女头按他的吩咐转过身去,于是令狐风慌忙转到屏风后面,感觉如临大敌一般,心“噗噗噗”的跳个不停。看着这热腾腾的水,又看了看那些女孩鹌鹑似的乖乖把头转了过去,令狐风心下稍微安定,于是也就把衣服一脱,“噗通”一声进了澡盆,谨小慎微的说道:“没我的吩咐你们不许转过头来。”

“是……”一众侍女纷纷应下。

不过一会功夫,令狐风就从一个破破烂烂浑身恶臭的小乞丐变成了英俊美少年,眉宇间透着股儒雅和睿智。穿上柔软丝滑的睡衣,令狐风这才小声道:“好了,你们可以把头转过来了。”

只见那些个侍女好奇的转过头,看见令狐风一个个脸蛋都红扑扑的,羞红着脸,然后簇拥着令狐风坐下,梳头的梳头,修指甲的修指甲,服侍洗漱的服侍洗漱,一个个都很久章法,收拾一番之后又一个个退出了房间。

侍女们一个个的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令狐风和楚吟香两个人,气氛旖旎且香艳。

令狐风愣了愣问道:“吟香姐姐,你怎么不出去呀?外面冷还是把狐裘披上吧,别着凉了。”

被令狐风这么一问,楚吟香也是愣了愣,洁白的牙齿轻轻咬着朱唇,且微微有些颤抖像是就快哭出声来的样子,心中也似乎在做最后的抗争,她堂堂名门大家闺秀居然要沦落到不求名分,只能做别人的通房丫鬟的地步,这样的屈辱她那颗高高在上的心岂能轻易被征服?

跟令狐风这种经揍抗打,忍饥耐渴,寒暑不侵的鬼畜禽兽不同,虽说屋子里有暖炉,但毕竟是冬天,一个女孩穿着单衣也是冻的微微瑟瑟发抖。“你冷啊?那就上床吧,床上有棉被盖上能暖和点。”

在结束了内心最后的纠结之后,楚吟香慢慢站起身子,莲步微移坐到床头铺好床铺,然后似有几分沮丧的对令狐风说道:“您也早点休息吧。”

令狐风闻言也是惊了个呆,自言自语道:“不是……这,我们这算不算是结婚?我可是已经答应了美智子娶她为妻的,吟香姑娘这样……”令狐风矫揉造作,胡言乱语的骚情半天还是钻进了被窝,与这个陌生的美丽女孩躺在一起,令狐风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一动不敢动,心中的澎湃不能用言语来表述,那股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令人沉醉其中。

而一旁的楚吟香紧闭美眸,静静的等待这个是女人都要过的坎,只感觉身旁这个男孩就像一个小火炉,原本冰冷的被窝转瞬之间就暖洋洋的。许久也不见动静,又想起父亲的嘱托,想起这是一族人摆脱彻骨痛苦的机会。可这种事情哪有女孩子主动的,但此时此刻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玉手轻轻抓住身旁男孩的手,感觉细腻柔滑,身子又往近了靠一靠,深深的感受到这股只有在寒冬才能体会得到的男子汉血气方刚的气概,可令人失望的是他就像是一根木头一样,一动不动,惊异的楚吟香睁开眼睛,凝神着身旁这个清秀的男孩,原来他已经睡着了。

第九十五章 不知如何消受

对于一个年仅十三岁的男孩来说,这么美好的夜晚除了睡觉还能做出些什么来呢?那当然还是睡觉。令狐风的所做所为不过是一个青涩懵懂的少年对美丽女孩的本能追逐,更何况这个女孩又岂能仅仅用美丽来形容。多年以后,令狐风每每回想起来,都会因为当时的无作为而悔断了肠子,当然这是后话。

我们的襄王无意,枕边的神女也无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一夜,可能是许久没有这样的高床暖枕,令狐风睡的格外死,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这也是令狐风难得睡这么长时间,平日里四更天就起了。

睁开惺忪的睡眼,令狐风看见天已大亮,又见枕边的女孩浑身冷汗,美眸紧闭,浑身上下微微颤抖。见状令狐风急忙问道:“你没事吧,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倒不是令狐风急于摆出一副吃干抹净死不认账的姿态,而是令狐风担心是不是自己睡梦中不小心打了她一掌或是其他……但也不对,以她这副柔弱的小身板莫说是一掌,只要自己使上内力,她还有命在吗?于是令狐风又赶忙帮她盖上被子,略带关切的问道:“你不舒服,没大碍吧?”

只见眼前玉人微微点头,表示没事,但她的眼角泪花都挤出来了。令狐风的心中有些难受,又问道:“要不要我喊人给你看看?”

楚吟香艰难的摇了摇头,颤颤巍巍轻声道:“不用,也没用。”

见她一只手还露在外面,令狐风还是很体贴的帮她把手放进被窝中,只觉那无比嫩滑软弱无骨手臂散发着一股汹涌不受控制的气劲,令狐风立刻惊道:“这不是生病,倒更像是中了内家高手的劲力。”心中疑惑,难道真是自己不小心错伤了她?这股气劲与自己的很相似,可还是有少许微妙的区别。

强压心中的疑惑和痛心,令狐风先帮她完全盖上被子,然后问道:“你这不是病,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楚吟香支支吾吾,痛苦的甚至连说话都已经十分艰难了。

心中不忍心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受苦,令狐风稍微犹豫,把手指搭在楚吟香惨白满是冷汗的脖颈经脉上,稍稍注入一丝的内力尝试去探寻她体内的劲气流动。只觉她经脉细若游丝,柔弱异常,令狐风的劲力刚刚注入,但见她面色绯红,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吓的令狐风慌忙撤手。心中暗暗吃惊,这分明是蛊虫在体内作用产生的剧烈痛苦,当年阿克叔叔就曾经以蛊虫作为刑具想折磨自己,结果这蛊虫却被自己给反噬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才老老实实不再捣乱便宜了自己,试想这么柔弱的女孩子又怎么能抵挡蛊虫在体内侵蚀带来的痛苦呢?

当即,令狐风就要去找阿克叔叔问个清楚,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堂而皇之的去找阿克叔叔的麻烦,先不论自己打不过他,就算打得过,以阿克叔叔的脾气不管是威胁还是请求都无济于事,反而还显得是她在自己面前告刁状,到头来没准还连累了她。

看见楚吟香痛苦挣扎,神情憔悴,玉容惨淡,令狐风心下愈发不忍,想到刚才当自己内力注入她体内的时候立刻就把那股乱窜的真气给吓了回去,所以她才会出现血气上涌的情况,而且阿克叔叔也说过,植入自己体内的蛊虫是难得一见的变异狂暴体,若非阴差阳错,这是阿克叔叔留来自用的蛊虫,其他任何种类的蛊虫在自己面前就像是五岁小朋友和八岁小朋友的区别,殴打小朋友还不容易吗?如此一来以自己的这种受控制的真气去降服化解她体内那股不受控制乱窜的真气也是有可能的,基于这样的思考令狐风决定试一试。

“或许我能想办法减轻你的痛苦,但可能有些危险,搞不好会闹出人命,你愿意试一试吗?”

只见那闪动着泪珠美眸望了令狐风一眼,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思索的答应了,如此殷切的期盼解脱,甚至不顾惜自己生命的危险,可见此种折磨已经把人逼入了绝境。

楚吟香这么爽快的答应了,倒是叫令狐风有些措手不及,本来还想介绍一下其中的危险,让她酌情选择,现在看来是不用了,所有的压力都落在自己身上。

这女孩经脉如此柔弱,稍有不慎就会经脉爆裂。经脉爆裂并非不能阻止,想想自己当时被蓝鲸拖拽着从深海上浮的时候,那种感觉真好像……可道理是一样的,于是乎令狐风右手搭在楚吟香手腕脉门,浑身充盈的真气不是先进入其经脉,而是先充斥其全身筋骨肌理,真气内缚牢牢的包裹保护她脆弱的经脉,好像经脉外壁填充了什么东西一样,使得经脉没有扩张过度爆裂的危险。

随即,令狐风开始极为缓慢极其小心的将自己的真气输入她经脉内,只见楚吟香她柳眉深皱,吓的令狐风急忙控制真气强度,而那秀美的娇颜,淡雅的幽香使得令狐风的心慌乱如麻,心猿意马。

在此刻不顺利的情况下,令狐风急急倒吸一口凉气,全身心的屏气凝神,集中精神,却哪知楚吟香体内躁动的真气根本不堪一击,转瞬溃散,这也就是欺负她不会武功而已,而她的面容也马上缓和了许多,不可意思的睁大了眼睛,星星般明亮的美眸匪夷所思的眨啊眨的看着令狐风。

令狐风皱眉凝神许久这才撤回真气,重重的喘气然后道:“你体内异样的真气我已经化解了,可是源头却没有找到,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受宠若惊,又欣喜异常的楚吟香躺在被窝里,略带庆幸的道:“都是因为那个苗人,每月都会发作一次,月中或是月底,若是没有解药痛苦万分,生不如死。”

“哦,那今天是你发作的日子吗?”

楚吟香略带疲惫的点点头。

“每月都发作岂不是每月都要吃解药?”令狐风好奇的问道。

“每年我和父亲都能得到十颗解药,年底前完成任务能再得到一颗,如果是顺从而且表现的好又能得到一颗。可往往都是……父亲和我几次都想过死了一了百了,但……”

“千万不要!”令狐风没等楚吟香话说完,急忙打断道。

“我的爷爷奶奶、宗族老小都没被那苗人挟制,若我们死了,不能再为他办事,他们恐怕也……”

“阿克叔叔套路玩的这么深啊,真是卑鄙!”转念又一想,指了指万般可怜的楚吟香,又指了指自己,有些不要意思的喃喃道:“你……这也是为了……”

闻言,原本那张略显苍白的俏脸蛋顿时绯红,羞涩难当的点点头,又支支吾吾道:“妾身不妄想夫人的名分,但愿以通房丫鬟或是侍妾的身份侍奉少爷。”

令狐风惊了个呆,傻乎乎断然拒绝道:“不要!”

第九十六章 原来如此

一个女孩,放下了大家闺秀那种矜持和高傲,舍弃了小家碧玉美好的憧憬和向往,在胁迫和无奈中不得不且必须将自己全身心的奉献给一个原本该痛恨和憎恶的人,美满的婚姻和幸福的家庭永永远远的葬送,所有的名分和地位全部都已经抛弃,只为乞求阿谀和奉承去获得一丝苟延残喘,已是如此这般地步却又硬生生丝毫不留情面的被拒绝。那女孩子原本就支离破碎的心在这个瞬间堕入了永世耻辱羞耻绝望痛苦的漩涡中。

稀里糊涂的令狐风想了想,不对呀!这么漂亮的女孩说喜欢自己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于是连忙改口道:“不是不要,是现在还不行。你也看见了,我现在这个年纪,这个情况,还担不起一个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就像是我的父亲没本事,没担当,居然让阿克叔叔把我给劫走了,到现在都已经快十年了,也没法把我救回去,我可不想我的后代也重蹈覆辙。”令狐风见楚吟香满脸哀愁,甚至不惜出卖自己向来敬重的父亲去极力辩解讨好。

闻言,楚吟香玉颜稍稍舒缓,好奇的问道:“你是被那个苗人抓来的?”

“是啊……”令狐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阿克叔叔把我抓走,本来是要杀了我的,但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就收我当徒弟了。你恨他,其实我也恨他,他的所作所为我从来都是不认同的,你们所受的压迫和欺凌我也能感同身受。”

话说刚说完,令狐风撸起左手袖子,指着上面深可见骨的伤口道:“看,这就他放狗咬的,当时我才只有四岁,整条手臂都差点让大獒犬撕扯下来……”随即,令狐风将自己被阿克叔叔虐待的经历娓娓道来,也算是哀怨动听,感恩泪下。

听了令狐风的自白,楚吟香也是愣了半晌,问道:“那你没逃跑吗?”

“去年跑过一会,今年又被逮回来了,我现在是有家不能回啊!”令狐风长叹一声道。

“为什么?”

“我杀过人,杀过好多人,有出名的,也有不出名的,我爹很严厉,我爷爷更是严苛,若是他们知道我杀了人,那还不如让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好。我杀了人不错,但都是无心的,是被逼的!我并不打算逃避惩罚,只是希望能有一个我能信服的人给予我一个公正公平的审判。”说着说着,令狐风的语调慢慢低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清澈透亮的眼眸,楚吟香在这一瞬间有些痴,那么纯净不含一丝杂质,少了世上太多的虚伪与浮华,让人深信不疑。短短的几句话仿佛就使人对他充满崇敬,高贵而正直,没有一丝一毫的狡诈和欺骗。这样的人物品格已经超脱了现实,不管受到多少不公正的待遇,不管如何阴霾笼罩,那高高在上的心永远都是这样的纯净。

看到眼前的女孩怪异的看着自己,令狐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刚才所说的,咳咳咳……还是以后再说吧,过几年之后你若还……咳咳,到时候,呵呵呵呵。”令狐风说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傻傻的看着楚吟香,只见玉人已经坐了起来,娇羞的神态叫人无限的怜惜,她似乎听懂了令狐风在说些什么,低着头只当作没有听见。

突然,令狐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额,我平时四更天就起了,今天已经很晚了,我得出去修行了。哦,还有你体内的异动真气虽然压制了,但是本源没有找到,下次还会发作,我会想办法帮你的。”言罢,令狐风扭头晃脑的开始找衣服。

楚吟香见状,拉了拉床头的红绳,只听闻“叮铃铃”的几声铃响,门“吱吱吱”的开了,两个侍女进了门,满心欢喜小声道:“恭喜姑爷,贺喜姑爷,恭喜小姐,贺喜小姐。”但是那笑容好像有些虚假。

虽然楚吟香的脸上如红梅绽放,但是却十分淡然的说道:“更衣吧。”

看见两个侍女进来,令狐风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慌忙穿上原来的衣服,一溜烟的出了门。

一个侍女走到外间门口一阵张望,然后把门关上,随即愤愤道:“老爷可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能这么随便的就把小姐许配给这样一个人,看看姑爷这腔调,这德行,小姐真是太委屈你了。”

另一个侍女忙着为楚吟香披上红色的锦缎棉袄,口中也不闲着,连连叫屈道:“小姐,您就应该拒绝,这下好了,您总不能熬到这个年纪比您还小的姑爷老死,您再找个如意良君改嫁吧?”

“小姐,依我看呀,不如您……”

“事情还不至于太差,祸福相依,你们都别说了。冰儿我即为人妇,当梳云髻。”楚吟香若有所思的冷冷说道。

朝云近香,分股拧盘,交叠于顶,神情淡然,眉目秀丽,玉骨冰肌,清新雅然,唯心中似有心事。

“我去给小姐把早点端來。”

“嗯,莲儿你也出去吧,让父亲进来,他应该有话要说。”

两个侍女走到外间,发现门外面真的有一个焦急的身影在窗前徘徊。都心中暗暗嘀咕: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门“吱吱吱”的开了,进来的正是昨天那个对苗人阿克溜须拍马中年人,刚欲说些什么,就被打断了。

“爹,你什么也不用说了,女儿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事情还不至于太差,祸福相依。”楚吟香此刻丝毫没有新婚的喜悦,淡淡的说道。

看见自己女儿梳起了云髻,自然是知道已为人妇,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玉瓶,颤颤巍巍说道:“女儿啊,今天是你发作的日子,辛亏这解药来的及时,否则恐怕……爹看那小子出了门,就急急忙忙给你送来了。”

“不用了爹,女儿这回已经没事了。”

见女儿如此淡然,楚老汉忍不住老泪横流,失声痛哭道:“女儿啊,是爹没用,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死去的娘亲,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楚吟香微微一笑,劝解道:“父亲,女儿都说过了,事情还不至于太差,最少能挡住那个程家的大少爷,您就把消息放出去吧,也好断了程家的念想。”

“女儿可想好,消息若是放出去了,那你可就……最少现在只有府中几个近身的丫鬟知道。”

“程家的人有权势,若拖到最后用强,恐怕爹爹你也很难拒绝。若是嫁给程家那位少爷,女儿还真不如对着这个少年。况且爹您阅人无数,难道看不出他的心性并不坏吗?”

楚老爷也是点点头道:“爹也是看着孩子眉目清秀,眼睛透亮,淳朴憨直,不似奸猾之徒,这才急忙下了决定,昨天去找苗人说和,若是有朝一日他承继了苗人的衣钵,爹也能有个善终,而女儿你也算有个依靠。吟香啊,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爹也就不多说了。”

“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女儿晓得,父亲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其中的无奈,女儿也晓得,所以女儿从来都没有责怪过爹爹您。二叔三叔他们分到解药没,去给他们吧。”静坐在梳妆台前玉人无奈的笑了笑,依旧是淡淡的说道。

第九十七章 我的母亲是高手

令狐风奔出了大门,顿时感觉有些天旋地转,昨天还是一无所有苟延残喘的烂泥巴一块,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一下子好像享尽齐人之福,从泥里蹿上了云端,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这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突然,那么惊艳,令人措手不及,招架不住。想了好一会,令狐风似乎发现了些什么东西。

“姑爷,请您去大堂用些早点吧。”突然之间,一个侍女打乱了令狐风的思绪。

“是那个长相阴霾的苗人喊我去吗?”

“是我们家小姐。”

“额,不了。”

侍女已经走远,令狐风又急忙叫住,讪讪补充道:“替我跟她说声谢谢。”

为什么她们父女会如此屈从?那时因为惧怕和无奈!

为什么她们会如此惧怕?那是因为欺凌和压迫!

为什么她们会受到欺凌?那是因为站在别人的头上会获得更高的起点和更多的财富!

在这个辛勤劳动才能勉强获得温饱的年代,一少部分人想获得跟多财富和权利,将其他更多的一部分人充当铺路的石头无疑是最快最佳的捷径,劳动力的叠加造就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改朝换代不过是走在众多铺路石铺设出的阳关大道上面的人换了而已,兵祸争斗也只是争夺别人的铺路石充当自己的垫脚石。其中的丑陋、贪婪、血腥、欺凌、压迫、无奈自然不言而喻,而那楚家父女即是阿克叔叔收罗来的铺路石子而已。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永远不会理解欺凌压迫所带来的深重苦难,这一点令狐风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因而高高在上的他们仅仅只知道通过收罗更多的铺路石子能带来巨大的权利和财富。

在这么大的院中转了两圈,令狐风这才找到了苗人阿克,只见他还是盘膝悬空坐在一株枯草之上,面色凝重,浑身上下似乎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令狐风想了想,不能直截了当去质问苗人阿克,于是牵强的一笑道:“阿克叔叔,早啊!”

苗人阿克淡淡道:“起的这么晚,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啊,怎么样?昨晚有何感想!”

虽然令狐风昨天晚上只是睡了一晚上而已,但是在其他任何一个人眼中,他可不仅仅只是睡了一晚上那么简单。令狐风愣了愣,避开话题反问道:“这家人为什么会对你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苗人阿克看了令狐风一眼,冷冷道:“你想说什么我很清楚,不用拐弯抹角的,八个字‘驱蛊种魔,魔心深种。’蛊虫对于我们苗人来说是我们身体的组成部分,是思想的表达和呈现,甚至在身躯腐朽之后蛊虫依旧是意志的延续和传承。是亲密无间的兄弟,是永远值得信赖的伙伴。”随即,苗人阿克的半张脸,整张脸,全部的身躯都爬满了金黄色的蠕动的小虫,就像是爬满尸虫的尸体,仿佛整个躯体都被蛊虫所占据,唯独那双眼睛依然是那么透亮冷漠。

就算是令狐风见多识广,也感觉腹中阵阵的作呕,多亏了没吃早饭。

随即,苗人阿克身上的金色蛊虫慢慢消退,又恢复了原本的皮肤样貌,口中淡淡道:“既然你感兴趣,我也不介意教你,甚至是非常乐意。”

令狐风继续问道:“学会了就能将自己的蛊虫种入别人体内,传达和延续自己的思想和意志对吗?”

“不错!”

“那该怎么驱除?”居然话都说开了,大家心照不宣,令狐风也就不再和苗人阿克拐弯抹角,

“原则上只有施蛊者能让蛊虫心甘情愿的离开,但更强大蛊虫携带者也能通过植入其自身蛊虫从而挤压驱赶排除原本的蛊虫,就好比你能驱除我所植入的蛊虫,反之我就不可以。”

“那其中会存在危险吗?”

“当然,蛊虫本身充满了野性和狂暴因子,若是不能完全同化,被植入者不过就类似于动物内脏,禽畜胚胎,沦为蛊虫的培养基。”

“那应该如何行功运气?”令狐风毫不犹豫的问道。

苗人阿克冷冷笑道:“别急嘛,我知道你想帮助你的小情人,但也得让我把话说完啊。”

令狐风凝神皱眉道:“长话短说。”

“诚如我所说,苗疆的武功易学难精,因为有了蛊术的辅助,苗人能很容易的成为一名内家高手,正如你一样,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但也正因为这样,忽视了运功法门和其他的功法,想要更进一步太难,所以终其一生也只能停留在高手的阶段,再难有所突破,可即便如此也比中原很多门派的中低层弟子强上很多。但是……我想说但是,假如把植入蛊虫认为是第一道坎,那么驱蛊种魔就是第二道坎,魔心深种是第三道坎。如果三道坎都迈过去了,我简直不敢想象,我师父那老鬼精研几十年也才只是停留在驱蛊种魔的阶段。当年把蛊虫植入你体内的时候到底有多危险,多么痛苦你或许忘了,但若非借助慈溪庵佛门正宗精纯内功,恐怕你已经死了十年,驱蛊种魔,魔心深种的难度可想而知。”

“你达到驱蛊种魔的程度用了多久?”

“十五年!”

令狐风一愣,转念一想,继续说道:“你给他们的药丸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普通的药丸罢了,吃了能使蛊虫安分一些,若是长期服食会有依赖性的。”

令狐风心中一凛,心里不是滋味,好像扎了根刺一般。“废话少说,要怎样才能办到?”

“哼,先在你的体内找到蛊虫的本源,然后打破禁锢将它释放出来,要么将其同化,要么使它屈服,总之让它愿意服从你的意志即可,没有固定的套路,需要你自己去摸索。”

令狐风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也不吭声。

“别想那么多了,你母亲死的早,而你的父亲也立誓终身不再另娶,你们令狐家可就你一根独苗,你小子艳福不浅,还是多想想怎么为你们令狐家留下些血脉吧,将来几个月你或许会死掉。”

令狐风大惊,从小到大,对自己的母亲令狐风可以说没有任何印象,而自己的父亲好像也从未提起过,听苗人的话似乎认识自己的母亲,当即令狐风很大声的询问道:“你认识我母亲?”

“认识,当然认识,她长得很是清秀漂亮优雅高贵,跟仙女一样,至今让我印象深刻,难以忘怀。而且她也很厉害,十几年前的时候反正我打不过她,你爹那时候也不是你母亲的对手,后来就听说她死了,可能是母婴的延续,你小子筋脉畅通坚韧奇特,体内隐藏着深厚的内力,若非如此你早就死了。”

“那么……”令狐风还想再打听些关于自己母亲的事却被苗人阿克打断。

“你杀了吴奇才,他的师傅已经出山来为他报仇,你好自为之吧。”

令狐风眉头深皱,形如“川”字,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

苗人阿克则是阴诡的一笑,依旧盘膝坐着枯草半悬浮于空中,慢慢闭上眼睛。

第九十八章 结发为夫妻(一)

当提到吴奇才这一茬时,令狐风顿时无语,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搭话。

高床暖枕真是消磨人啊,令狐风深深吸了口气,体内真气运转如飞,正当他打算调息一番开始今天的修行时,背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姑爷,我家小姐请您过去一下,说是有事儿。”

令狐风转过头去,说话的女孩就是昨晚的那个小翠,令狐风想了想,稍微犹豫了一下,虽然心中明知那姓楚的女孩是个牵绊,自己若是对任何人表现出过分上心用心关心,那就免不了阿克叔叔以后会以此为要挟,前翻回到家里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

可是不知道是怎么的,令狐风心中总是心痒难耐,拒绝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明知可能是个坑,却还是毅然决然的跳了进去,旋即点头笑道:“好啊,那你前面引路吧。”

小翠见令狐风踌躇半晌,心中腹诽道:“我家小姐生的如此这般,你一个小白脸能有这样的福气真是八辈子修来的,怎么还如此无礼!”当小翠鼓足勇气抬头看到她家姑爷真容时,原本满腹的牢骚一下子全部都吞了回去。

又见令狐风行为举止言谈又斯文又儒雅,小翠心中惊呼:“小姐的眼光真是独到,这小姑爷自是比那程家大少爷好上千万倍。”一下子从替小姐委屈,坚定的站到她家新姑爷这边,为令狐风摇旗呐喊。

看见小翠面色有些怪异,令狐风又不急不躁的问道:“你这是怎么啦?”

小翠满脸通红,没想到这小姑爷性子也是如此的随和,声若蚊蝇道:“姑爷请随奴婢过来。”

跟着小翠在蜿蜒的走廊上走了一会,然后进了后院,来到昨晚那间姑且算是洞房的卧房,侍女推开了门,令狐风进去才发现里面居然这么大,昨晚天太黑没察觉,里外共三间,最外面的算是大堂,里面摆设着一溜的桌椅,里面是一个书房,最里面才是卧房,原来是一间集起居饮食读书就寝的大套间。

见小姑爷站在门口有些发愣,小翠小声呢喃道:“姑爷里边请。”便引着令狐风进了最里屋的卧房。

刚进卧房,令狐风就看见那窈窕的伊人端庄的坐在梳妆桌前,头戴珠玉金钗,身穿绣着祥云彩凤的绯红缎面小棉袄,同款的红色长裙,脚下是锦面的绣花棉靴,光看那婀娜的背影就让人神迷。

见令狐风进来,忙起身行礼,口称“相公”。

那窈窕万分的倩影刚转过身,令狐风立刻惊呆了,樱桃小口杨柳腰,秋水双眸弯月眉,粉胸半掩疑暗雪,朱唇一点桃花殷。美艳不可美艳不可方物,虽月宫仙子尤不能及。尤其是那红色小棉袄紧勒半掩的粉胸,看的令狐风那是心神荡漾,难以自拔。

见令狐风有些出神发愣,旋即吩咐婢女道:“替老爷更衣。”

闻言,令狐风晃过神来,略带歉意的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一旁伺候的两个婢女差点没笑出声来,强忍着笑意,憋红了脸。

见令狐风满脸愧疚,且是孩童性情,伊人并未生气,欠身道:“妾身楚吟香。”

令狐风又是不好意的道歉道:“吟香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我……”还没等说完又脸红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楚吟香玉手拿着个宽沿暖帽来到令狐风身边,轻轻戴上,觉得有些不妥,又转身换了个书生小帽。纤细的手指在耳边轻轻滑过,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如此这般让令狐风这样羞涩的男孩怎能不失态啊。

一旁的丫鬟听闻“吟香姐姐”那一句,更是面带泪花,表情怪异,这都是想笑而不敢笑给憋得,赶紧替这傻乎乎的小姑爷换上白纱中单的衬衣,再从绣榻上拿来早就准备好的藏青色缎面棉袍。

楚吟香在一旁最终选定了一根书生巾,替令狐风轻轻梳理乌黑柔滑的秀发,将头发轻轻一扎,顿时显得神清气爽。

两个丫鬟给令狐风穿上了棉袍,又赶紧拿来狐皮大氅,刚想替姑爷披上,却被楚吟香制止。只见她站在令狐风身前,将一层层的衣领翻整齐,慢慢的一丝不苟的抚平棉袍上的细微的皱纹,反复的认真的捋直衣服每一条的折缝。都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还是第一次伺候男人更衣,或多或少的有些慌乱,所以有些疏忽了。

令狐风感觉心中一热,眼眶中也是一热,一股浓浓的关怀如春风吹拂着受伤的心灵,如母爱般无微不至,感激涕零的令狐风情不自禁的差点喊出“母亲”二字。得亏了楚吟香没能听见,否则八层就拿了白绫找根梁柱悬梁自尽一了百了。

“相公一定有所不知吧,今天城北马市有一场马球比赛,不如去看看?”楚吟香小心翼翼的问道。新妇想哄住老爷除了把最本职的事儿卖力做好以外,投君所好也是必然选择。马球,顾名思义就是骑在马上打球,台面上的叫法是“击鞠”,国朝百三十载,王宫士绅皆好此道,乃至于官员、武将、嫔妃,甚至是皇帝本人都争当过马球队的队长。长安城中就建有气势恢宏的马球场,而睢阳城是南北客商中转的重要商埠,富商云集,马球比赛自然是众人极尽追捧的节目,而因为场地马匹的原因一般由马市承办。

令狐风对马球什么的没有丝毫兴趣,他的一门心思就在练功上,可是这样一位漂亮的大姐姐邀请自己一起去,不管出于何种考虑又怎么能拒绝。于是,令狐风如同孩子一般郑重的点头道:“好。”

楚吟香带着淡淡的笑意的帮令狐风披上了狐皮大氅,也自有丫鬟为她披上白色的狐裘。

出门房门,外面天寒地冻的,令狐风心中暗暗吃惊:吟香姐姐胸前露出来这么大一块也没个遮挡,她就不冷吗?又见丫鬟也是差不多有样学样,莫非女孩子衣服都是这么个穿法。

大门口早有马车在等候,可是为了领着令狐风多转转所以就没乘马车,带着个丫鬟就步行上街了。

第九十九章 结发为夫妻(二)

那大街上穿红戴绿的男男女女那是多了去了,各个神气不凡,妩媚妖娆,商铺店家小摊商贩那是绵延不绝,望不到头,虽是寒冬腊月,可依旧是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

见到如此景象,令狐风心中暗暗的吃惊,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下就凸显出来,他所见过最繁华的集市那还是在东瀛的时候,有一次和美智子去京都时所见的,但比起这里那是差了一大截,简直感觉从简单平淡的乡下到了繁华锦绣的城里,这种感觉……令狐风一下子就有些失落了,有些提不起精神,因为他想到了伊贺美智子小姐,总觉心里不是滋味。但看到吟香姐姐笑靥如花,美得让人窒息,令狐风的心中又是阵阵异样的感觉。

买了两个风筝,买了几个泥塑,买了几个风车,反正是买买买,因为令狐风没吃早饭,所有又光顾了好几个小吃摊,一如新婚夫妇般动作举止亲昵,有说有笑,满满的都是幸福。

忽然,楚吟香如桃花般的笑容变的僵硬,纤纤玉手用力拉了拉令狐风和丫鬟,小声的说道:“快走,我们快走,有麻烦了。”旋即转过身去。令狐风和丫鬟不明所以也被拉着转过了身去。

这时,不远处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兴奋的喊道:“少爷,少爷快看啊,是楚家小姐。”随即七八个相同装束的小厮吆五喝六的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清出来一条小径,一个长相尚算可以的锦衣华服公子在十余人的簇拥下一路小跑的奔向令狐风等三人。

早有家丁拦住去路,面目可憎的诡笑道:“楚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啊?我家少爷可有阵子没见到你了。”

楚吟香俏脸微滞,随即恢复如初,稍显害怕的双手轻轻抱住令狐风的胳膊,冷冷道:“让开。”

那家丁也算是此中的老油条了,笑笑道:“我家少爷想念的紧,小姐您就见见吧。”但见那华服公子过来,点头哈腰的朝着华服公子行礼作揖道:“少爷,我把楚小姐给请来了。”

华服公子虚踹了那家丁一脚道:“有辱斯文的东西,怎么能对人家小姐这么无礼呢?”言罢,又朝着楚吟香拱手作揖道:“家奴甚是无礼,小生在此赔罪了。”

楚吟香眉头微皱,侧过半边脸去,也不看那华服公子,语气生硬而冷淡的说道:“程公子,妾身已嫁作他人妇,为各自清誉,也免去那些疯言疯语,请恕妾身不便久留,这就告辞回府了,还请原谅。”显然是楚吟香被这家伙纠缠惨了,甚至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直截了当的就回绝了。其实裆下世风也没什么疯言疯语,更没有没什么人言可畏,夫妻俩在婚前那是各玩各的,就算闹出些风流韵事也算是各自彰显吹嘘的本钱,类似于后世的炒作,但婚后就必须要收敛,最起码装作收敛。

昨天就听到些小道消息说是城中某富商千金成亲了,居然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美人儿,眼中只有楚小姐一人的程公子转眼看了令狐风一眼,老脸立刻就拉了下来,朝着众家丁使了狠厉的颜色。这程公子名叫程洪,先祖是开国某程姓武将,也算是勋贵子弟,当然不是卢国公程咬金,不然他现在就该在京城地面上混了,但在此地也还是有些势力的。

众家丁会意,立刻撸起袖子就要上。忽然听见他们少爷大声喊道:“别打脸!”随即又是一阵自言自语“这小子倒是生的肤如白雪,俊俏可人,正好给本少爷回去做个伴,当个伴读书童真不错。”

众人会意,再定睛一看,果然!这少年生的是五官标致,眉目灵秀,极是俊美,虽然还带着些许稚气。就算是他们跟着少爷见了那么多世面也没见过如此翩翩绝世佳公子,都心说:“嘿,少爷这眼光还真不错,就算是宋玉、卫玠、兰陵王也不过如此吧!”于是都面目猥琐的朝着令狐风讪笑起来。

还是楚吟香听出些个意思,这种男人们之间的深层次友谊,起源不得而知,最广为流传的是龙阳之癖,最为著名的是汉哀帝为卿割袍也就是断,袖的由来,足可见其流传之久远,自魏晋南北朝起,大家豪门一般都豢养有这样的小童娱宾自娱,在民间“男皇后”的桥段广为流传,为人们所津津乐道,时至我朝此风依旧盛行,甚至连她族中叔伯家里也有豢养,只是她自重身份不屑理会罢了。一念至此,楚吟香也猜了个七七八八,虽不中亦不远矣,当即心中感到阵阵的恶寒。

于是,楚吟香立刻鼓起勇气,一下子挡在令狐风身前怒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何敢如此为非作歹?”

看到如此绝色美人儿娇嗔的俏模样,即便是花丛小蜜蜂的程洪那也是舒爽到了骨子里,恨不能立刻搂住好好亲热一番。闻言,却是十分骄傲的笑道:“我舅老爷在朝中官居三品,乃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令狐风冷冷的打断,程洪那虚浮被掏空的身子哪比得上中气十足的令狐风啊,立刻话就被顶了回去,没法再说下去,只见令狐风慢慢拉回她的吟香姐姐,淡淡说道:“那你总不会到哪都带上你舅老爷吧,他此刻来了吗?”

这一下把程洪弄的是大大的没面子,但是程大少满心的都是那个事儿,也不发怒,大笑道:“原来楚小姐喜欢雏儿。”边说边用舌头舔了舔手,梳齐了鬓发一角,然后笑着继续道:“小生我也是二八年华,童子之身,且是将门之后,自幼习武,身体倍儿棒,体力好,耐力佳,能持久,姐儿们的最爱。”话说到此已经是满脸荡荡的笑容。

看见吟香姐姐面色不悦,令狐风淡淡道:“既然吟香姐姐你不喜欢,那么我们就走吧。”

楚吟香轻“嗯”了一声,引着令狐风和一个丫鬟转生就要走。

几个家丁见状,急忙拦住道:“小娘子,兔相公,你们别走啊,陪我们家少爷乐呵乐呵!”

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名叫男人护家的本能瞬间涌了出来,令狐风当先一步走了出来,已经痊愈的修长右手挡在吟香姐姐和另一个丫鬟面前,头微微低着看不清表情,修长的身子站的直直的,狐皮大氅迎着寒风飘动着,动作姿态格外的俊逸潇洒。

第一百章 结发为夫妻(三)

几个家丁又回头看了后面的程少爷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眼色,随即一个家丁当先在前,抡起拳头,重重砸在令狐风的鼻子上。这家丁也是贼精贼精的,鼻子是人脸上唯一凸起的器官,打在上面不仅对手痛彻心扉,还不会致命,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哎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只见那个青衣小帽的家丁满手是血,倒退两步,左手紧紧握着不停颤抖的右手,目光凄惨而又不可思议的看着令狐风。

楚吟香也是大惊失色,拿出手帕替令狐风擦拭满是血污的鼻梁,口中慌乱的问道:“相公,你没事吧?”当看见令狐风的鼻梁并没有大碍,血渍擦净之后也没有鼻血继续流出,楚吟香这才稍稍安心。

令狐风摇摇头,示意没事,冷笑不停,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充满了嘲笑、鄙夷、蔑视和挑衅,让人看了就想上去抽两耳瓜子,不冷不淡的笑道:“再用点力啊。”

就算是一旁的楚吟香看了令狐风这副表情也是暗暗心惊,心说:这么斯斯文文的害羞男孩怎么变成了这样啊?那小心肝“咯噔”一声不知道掉哪去了。

那惨叫连连的家丁捂着右手,面目扭曲的嘶声道:“你倒地搞了什么鬼?我的手……断了。”

另外几个家丁急忙上前,挥拳击打向令狐风脸蛋,都说打人不打脸,这帮人还真是坏啊。只听闻“噗通”几声,然后几个家丁都如是“哎呦”一声,退了几步,然后相互对视了几眼,其中一个惨兮兮的大声道:“你,你……你的脸怎么和石头一样硬啊?”

令狐风冷“哼”一声,没有吭声,也不搭理,沉默以对。只有那满脸鄙夷挑衅的笑容愈发肆无忌惮,而那森寒目光愈发凶厉,看的那几个家丁浑身发毛。

就算是个太监,看见令狐风这般表情也会有满腹的怒气,换言之,但凡是个有卵蛋的,那就一定会勃然大怒。程洪看着这群不成器的家奴大骂道:“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滚!”言罢,撸起袖子,看了看左右“拿我的剑来。”

楚吟香的心又是“噗通”一声,但见令狐风安然无恙,这才舒了口气,抱拳爽朗的大声朝着前来看着闹的路人道:“各位乡亲,我夫妇二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受到这群泼皮无赖寻讯滋事,发生口角争斗,若是来日对薄公堂,还请各位父老帮忙做个见证。”

见状,其他几个家丁推搡打骂着将人群驱散。

“哼哼哼!八字衙门朝南开,你有钱没权也进不来!”言罢,程洪抽出了家奴递上来的宝剑。

这时,在后面一众家丁中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高大男子,三十多岁,络腮胡子,鹰沟鼻子,眼睛不大,左侧眼角处又一道伤疤,手持唐刀,双手交叉于胸前,气势不凡,倒也看着有几把刷子。

“哦,李师傅!”程洪不禁欣喜道。“由您老人家亲自出马,肯定能要了这个小鬼的命。”心中却是不冷不淡的腹诽道:哎呦喂,我家聘你做武师保护老子,这好几年白吃白喝,没见你动过手,今天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令狐风又把那鄙夷的目光投向这李师傅,不吭声,不搭理,沉默以对,嘴角咧出一丝充满寒意的冷笑。

那李师傅本来还想说教一番,抖抖威风,看到对手这副腔调,顿时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当即拔出唐刀,高高举起,运起真气,快步向前,砍向令狐风,却见这少年居然如此托大,不闪也不避,心中冷笑不已,暗暗嘀咕,给他来个终身残疾想来东家是能罩住的,于是心一横,长刀化作一股寒光。但只感觉越往前,越靠近那少年这阻力就越大,手中长刀,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距离对手还差了老远就再也没法向前分毫了,忽然一股强有力的涡流席卷而来,硬生生的将自己掀翻了数尺。

李师傅脸上顿时一阵青红皂白,心知是遇上高手了,可他身为睢阳城的第一高手,工作丢了是小,落了面子是大,于是凝聚浑身真气,灌注于唐刀之中,施展平生所学,时而高高跃起,重重砍出,时而由左及右,横斩而去,上上下下,蹦蹦跳跳,这感觉……像是在耍猴戏一般精彩,可偏偏刀锋就是近不了面前小鬼的身。

忽然家丁之中爆出一声“好”!

闻言,李师傅第一反应就是他们在为这猴戏耍的好而喝彩,这是把自己当做猴子耍呀!愤怒顿时变成了理智,稍稍一寻思,连退了数步,朝着那些没有受伤而看热闹的爪牙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啊。”

虽然不情愿,但没办法,家丁们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因为上来的是一群乌合之众,令狐风减弱了“蓝鲸”之法,外溢的真气形成的涡流自然也小了很多。

那些家丁有的趴在地上抓住令狐风脚,有的格外吃力的抱住令狐风的腰,也有的扯着令狐风的衣服,动作表情不尽相同。

令狐风还是那副腔调,根本不理睬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直到几个家丁把手伸向了楚吟香,令狐风这才伸出了右手,轻轻推出。

就在这时,一旁冷眼旁观的李师傅,不声不响的绕到令狐风身后,悄无声息的运足十层的功力,冷不丁的砍向眼前这小鬼的后心,果然是阻力大减,于是下定决心,要手刃了这妖孽。

令狐风警觉的后心一凉,左手向后一挡,只听闻“砰”的一声刺耳的响声,那李师傅手中的唐刀刀刃立时崩碎,砍出了一个手臂大小的弧形大缺口,而那姓李的顿时口中血涌如注,飞出丈余,瘫倒在地。而一众缠着令狐风的家丁也都如落叶般被一扫而空。

李师傅不可思议的看了看令狐风,又看了看手中刀,这可是军队里制式的唐刀啊,就算是耕牛,也能砍瓜切菜的将之截成数段,这……

令狐风不冷不淡的看了看左臂,发现自己的衣服面料被砍出了一道细缝,露出了里面白皙手臂,裆下心中阵阵怒气涌起,难以抑制。话说这令狐风也是个好脾气,能让他生气的事儿还真不多。随即伸出左臂,隔空取物般的将那李师傅提到近一丈高的空中,嘴里喃喃道:“你弄坏了吟香姐姐帮我穿好的衣服!”感觉还没使什么劲呢,就看见那空中的李师傅没了动静,被摆成了十八般模样,肢体脑袋被拉着长长的好像要硬生生被躯干上扯下来一般。心说:总不能因为一件衣服要了他的命吧。

这时,一旁的楚吟香轻轻拉住令狐风的左手,细声软语道:“好端端的,别闹出人命来。”

闻言,令狐风放下左手,空中悬着的李师傅也“扑腾”一声掉了下来,还有一口气在,算是没死成。要是真死了,他东家就能把事情闹大,闹到官府,那他李师傅也算是为东家立功了。

令狐风气鼓囊囊跟个孩子似的的伸出左手道:“看,他把你帮我穿的衣服袖子给弄坏了。”

楚吟香笑若桃花的双手挽着令狐风的胳膊,头微微靠在他肩上,哭笑不得的叹口气道:“真还是个傻孩子。”

看见最强的跟班都如棉花一般倒在了地上,程洪哪还敢吭声啊,朝着众人使了个眼色,家丁们相互搀扶着原路返回了。

第一百零一章 结发为夫妻(四)

大街上依旧喧嚣热闹,楚吟香亲热的挽着令狐风不多时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没过多久就到了马市,这里到处可见的是木栅栏,时不时能听到马的嘶鸣声,远处的马舍内全是一匹匹的高头大马,集市上人不是很多,有塞外的马贩子,也有看马买马的老汉小厮之类的人。

而在一旁的一个巨大围挡内,人潮汹涌,好不热闹。掏了钱,买了票,进了场,只见一个不小的椭圆型场地四周搭起了里外上下五层的看台,来看马球的人还真是不少,男的一个个都是大员外打扮,女的一个个也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三五成群,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不多时,看台上也坐了个七七八八,而比赛的队员在此刻也进了场。双方队员各骑骏马,手持球棒,分列两侧,一个个是器宇轩昂,精壮生猛,一队身穿红衣头戴红巾,另一队身穿黑衣头戴黑巾,泾渭分明,很容易辨识。

裁判唠叨了一阵,便发了球急急退场,霎时间球场二十余匹骏马飞驰,马蹄声那叫一个声如滚雷,气壮山河,棍棒交错,球在场中来回滚动着,马上的骑士们也是人人奋勇,各个当先,无不拿出了打仗的架势。

而看台上的观众们也是阵阵欢呼,嚎叫连天,加油喝彩,一个个都没了起初那种从容风雅的气度,仿佛也沉浸在了这蔚为壮观的战阵之中,恨不能亲自上场,提棒入阵,策马扬杆。国朝风尚如此,人人尚武,难怪另一项流行于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背不能抗的魏晋士大夫间的投壶游戏,就连本朝女人们都不屑一顾了。

令狐风从小生活在山野之中,和这世风有些格格不入,自然是看不出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只是被身旁心弦紧绷的吟香姐姐时而用力挽住,时而用力掐着,时而用力晃动,不怎么自在而已,再看看她那全情投入的表情,若不是初为人妇讲究个矜持体统,恐怕也早顾不上什么大家小姐的形象了。

百无聊赖,陪太子读书的令狐风目光时不时的往周围瞥去,忽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领着一群官兵挨个的逐一搜查前来观看马球的观众。眼见于此,令狐风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计较,想必是上午那群人不服气又去找了帮手。心中不由的想起阿克叔叔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阿克叔叔诚不欺我,心说:人心怎能如此凉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一念至此,心中燃起了丝丝的怒火。

这时一个公鸭嗓子在一旁响起,还带着哭腔道:“是他,就是他!”

令狐风不急不慢的转过头去,只见是上午那个挨揍的家丁来指认自己,右手还缠着白色的绷带,挂在脖子上动弹不得。

一个身穿盔甲的大汉将军走上前来,一把揪住令狐风的衣襟,口中大喝道:“小子,你给我起来。”

坐在看台上的令狐风眉头微皱,却也不动如山,难以撼动分毫,伸出右手捏住那个大汉的手腕,直到那大汉将军松手,令狐风这才将他推到一旁,捋了捋衣襟。

就在此时,背后一个男人大声喊道:“你们倒是看不看啊,不看别挡着我们后面人呀,有事出去说!”

令狐风闻言,也站起身来,跟着那群人走出看台。

楚吟香见状,心知又有麻烦事了,看了眼场下的球赛,又敲了敲一旁丫鬟的脑袋,也跟着出去了。

到了马球场的围挡外,只见旌旗迎风招展,数百名身穿甲胄,顶戴头盔的军士如松一般的站立着,居中站着的正是那上午吃瘪的程洪,只见他此刻笑容满面,趾高气昂,异常的得瑟。

令狐风微微叹了口气,淡淡道:“又是你?”

程洪收起笑容,冷冷道:“凡是得罪本少爷的人没一个好下场的,你也不例外。”

这时,从马球场里走出来的楚吟香和身边的丫鬟见状也是吃了一惊。

程洪见楚吟香出来了,立刻变了张脸,笑道:“小娘子,别害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紧接着又荡荡的补充道:“本少爷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楚吟香闻言,柳眉微皱,气愤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人怎么这样,纠缠不休,就连自己嫁人了还是纠缠不放。嘿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怪也只能怪你长的太漂亮了。

紧接着程洪又满脸得瑟的对令狐风笑道:“小子,害怕了吧?跪下给爷爷我磕头赔罪,并且把楚家小姐让给爷爷,老子就饶你一条狗命,否则……哼哼哼,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令狐风微微低着头,双目微闭,胸膛使劲的起伏着,大声的喘着气,口中不自觉的小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逼得我走投无路……难道非要被杀掉了才高兴吗?”

一旁的楚吟香定了定神,吸口凉气,然后大声斥道:“程洪,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勾结官军,图谋不轨!”这就是告刁状,构陷人的艺术了,自古以来,“图谋不轨”四个字不知道冤杀了多少人,偷东西算是图谋不轨,谋朝篡位也能被归入为图谋不轨,只要证词口供稍加润色,就能让当权者勾决了你。

程洪是官宦子弟,这种官话套话也是能听明白的,听了心中也是一寒,心说:这小娘们儿口齿倒是刁钻伶俐。于是立刻随便寻个由头改口道:“他们……他们是我家的家丁,那总成了吧,你也管不着。”

楚吟香轻蔑的冷冷道;“私造兵器,蓄养死士,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不容狡辩。”

程洪一下子就蔫了,这皇帝要杀人,杀就杀了,还跟你讲道理,谋反多大的罪啊,是要株连九族的,宁杀错,不放过。当即倒退两步,心存余悸的略一寻思,你会泼脏水,难道我就不会?于是指着令狐风道:“这些兵营的兄弟是看不过这个**掳掠,杀人越货的祸国巨奸,所以才来铲除他的。”

楚吟香还是冷笑,笑的那么从容而优雅,淡淡道:“缉拿匪徒那是衙门衙役的差事,敢问是哪位军官带的兵,军队调动是要有虎符将旗的,军法如山,军法无情,私下调动,纵兵扰民,这些可不是小罪啊。”虽是一介女流,话语间却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吓得场中几个狗胆匪类是“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程洪被堵得死死的,哑口无言,怒不可遏,重重的在地上跺着脚,指着一个个的,气的脸红脖子粗,厉声道:“好啊,好啊,都反了天了!来啊,给我杀了那个臭小子,再把这牙尖嘴利的小娘们给老子绑回去!”

第一百零二章 结发为夫妻(五)

一众的官兵也算是军纪严明,没有因为程洪的话而轻举妄动,一个个站的都是笔挺笔直。

那领头的军官也是有头脑的,不然他就混不到这个位置,这事要是捅出去,自己可就……往轻了说是御下不严,军棍降职那是免不了的,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这事儿通了天,那就真像这小娘子所说的图谋不轨,意图谋反,这可是死罪啊。

程洪微微皱了皱眉,虽然他是个目空一切的家伙,但是也不能对着官军发火啊,于是不冷不热的笑道:“张校尉,这做人可要知恩图报啊!”

军中一个甲胄鲜明的将领慢慢跨出一步,自然是极不情愿的,脸上带着思索的神情。这在军队里,上级对下级的知遇提拔之恩,那是比山高比海深,但凡是个忠义血性的汉子那都是铭感五内,这种感激不仅仅体现在口头上的逢迎,更是要用实际行动来体现,不然上官提拔你干什么?就算是调任了,不再互为隶属,见了老长官也是得毕恭毕敬。士兵们这种忠义重情是好的,但总有些人心怀不轨搞小团体,这或许就是部队里“拉山头”普遍存在的由来。

姓张的校尉心里那个苦啊,自己只是调防路过的,交割了关防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没想到被这小子给截留了,来给他充充场面,却不想摊上这。自己受了他们程家多少恩惠啊,没办法!能说不吗?若是不讨好奉承这位小爷,自己不守规矩这事传了出去,那以后不管换了哪个上官,谁还肯提拔自己?可反过来想,就算自己现在担些干系,想来长官也会念在自己为他家出力的份上,轻轻的处罚,最多降个职,但是也在长官那烙下了懂事、听话、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的印象,那以后升职是必然的。一念及此,张校尉挥了挥手,示意动手。

四个抱着和上官同样想法的士兵毫不犹豫的上前,一个揪住令狐风的头发,两个人牢牢的架住令狐风,剩下那个抡起拳头就要揍眼前这个小子,忽然四个人一起感到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将他们推开,根本无法抗拒,都摔了个四脚朝天。

令狐风的头巾被那汉子扯掉了,头发在紫色光芒的包裹中飘舞着,浑身上下的紫色光芒也逐渐变的浓郁,抬起头,用那种轻蔑的笑容看着被众官军簇拥的程洪,心中一股无与伦比的怨念油然而生。毕竟,令狐风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么天真无知,好糊弄,忘性大。已经具有了自己思考问题的独立主观判断,更因为近墨者黑的缘故,怨恨一旦产生,就想好瘟疫一般席卷全身,完全不受控制。

看着令狐风哪充满嘲讽、鄙夷、蔑视和挑衅的怪笑,程洪心中的怒火如黄河决堤一般不可收拾,大声的嚷嚷道:“不可饶恕,弓弩呢?射死他。”

张校尉一阵阵的郁闷,这小祖宗还真难伺候啊,可是……他家舅老爷是当朝三品,换了以前的朝代那就等同于宰相啊,这事做的干净点,再把其他人打点好了,要瞒住应该不成问题。于是下令,一百军士组成人墙挡住所有人视线,两百军士组成长长的警戒线阻止外人靠近,士兵们训练都不错,很快就部署完毕。剩下的数十名士兵一起取下强弓,张弓搭箭。话说这国朝军队的弓弩配备真是到了人手一把的程度,眼前这些装备横刀重甲的步兵居然也都配有弓矢。

“哎哎哎,慢着点,可别伤了这位娇滴滴的小娘子!”程洪见状立刻怪里怪气的喊道。

一旁心惊胆战的楚吟香闻言,顿时有所依仗,立刻挡在了令狐风身前,秋水般的凤目一挑,冷冰冰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老天爷都看着呢!”

令狐风森冷阴寒扭曲的脸上挤出丝丝笑意,轻轻推开了楚吟香,一字一句道:“放心吧,我没事!”

每每看到眼前这滚蛋扭曲的怪笑,程洪的心就好像被刀扎了一样,看见日思夜想的小美人儿被推开,又被丫鬟护着拽到一边,大声的吼道:“还等什么,弄死他!”

其实士兵们也被那种充满蔑视挑衅的阴森怪笑搞的气不打一处来,听到命令,也没听清楚是谁发出的,毫不犹豫的将箭矢射出,反正法不责众,天塌下来上面顶着。

张校尉一下子就愣住了,稍微冷静一下也想明白了,他是大少爷独根苗,那自己呢?万一罩不住就是个弃子,顶包背锅担责任全是自己啊!

几十只箭矢如飞蝗雨点般的袭来,令狐风淡定的心中默念:“潮汐”之法,巅峰极限重十八层功力,“巨熊”!顿时,浑身上下的紫色光芒如被风箱鼓动的火苗般窜动,强烈的气场甚至能感受到大地都在颤抖,只见来袭的数十只箭矢或先或后,或快或慢,陆陆续续的停止了飞行,那最厉害的箭矢也只到了令狐风身前数寸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不可思议的悬停在空中。

随后,悬停在空中的箭矢慢慢下坠。数息之间,下坠了约三四尺的箭矢,还都少许掉在地上的箭矢又不约而同的上浮了些许,箭尖慢慢转向了程洪所在的方向。

原本吓得花容失色的楚吟香突然又发觉了什么,大声的朝着令狐风喊道:“千万别闹出人命!”人生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真是太突然,太反复了,以至于她那脆弱的小心肝都有些难以承受!但她的思绪依然缜密,杀了程洪,程家的报复难以避免,要是杀了官军……被反咬一口,来个恶人先告状,那罪名可就大了。

也不知道令狐风听见没有,嘴里小声嘀咕道:“蓝鲸!”顿时,周围一丈之内卷起了巨大的涡流,甚至人都无法站立要被吹走,而所有的箭矢不急不缓的慢慢飞向一众官军还有程洪。

官军们四下躲闪,一哄而散,等走远了才举盾抵挡,这么诡异的事情还是别搀和了,要是死了抚恤金都捞不到。

那程洪也算是个练家子,反应自然不慢,刚想迈步却好像被不可抗力牢牢的箍住,然后推到,死死的架住,动弹不得,眼看箭矢越来越近,性命堪忧,居然“哇哇哇”大哭起来。

一阵阵“铿锵”之声,箭矢扎满了地上的石板路,把那哭喊着的程大少叉成了个“大”字,却愣是没伤到一根汗毛。

令狐风不屑的转过身去,语气森冷的说道:“可一可二,但绝没有再三再四!”话音刚落,只听闻“啪啪啪……”的响成了一片,地上的扎着的箭矢全部硬生生被掰成了两截。

张校尉看的是目瞪口呆,半晌才晃过神来,知道那孩子是个深不可测的武林高手,哪还敢造次,居然他有意大事化小,那何乐而不为,命人救起程洪赶紧收队。

程洪早就丢了魂,面色惨白,没有了刚才的得瑟样,颤微微的被人扶了起来,惊惧莫名的说不出话。

楚吟香慌里慌张的慢慢走到令狐风身旁,偷瞧了令狐风几眼,心头一颤,哆哆嗦嗦道:“相,相公你……你的,样子好吓人。”

令狐风闭上眼睛,稍事调息,平复心情,这才又恢复了丰神俊朗的面庞,展颜如孩童般笑道:“吟香姐姐,让你担心了。”

第一百零三章 结发为夫妻(六)

被程洪这么一闹,看马球的兴致也就全无了,冬天日短,过了中午就是黄昏,令狐风跟着楚吟香回到了楚家大院。

在那里外三间的新房内吃了晚饭,楚老汉来看望了一下女儿,也探望一下令狐风,无论令狐风如何恭敬谦卑,楚老汉始终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有个老丈人的样子。苗人阿克也没有露面,又不知道去哪密谋什么东西去了。

从黄昏到次日天明,这漫长的黑夜是如此难熬,话说新妇夫妇正是春宵苦短的时候,怎奈咋们这位是天下第一不着调。要说长夜枯燥难熬也不尽然,繁华的都市,花街柳巷之中,那是灯火通明,人流涌动,沸反盈天,好不热闹。街道边,阁楼上,红粉黛绿,环肥燕瘦,莺莺燕燕,任君采摘。当然,前提是要有足够的银子。

新婚燕尔,新妇自然是要牢牢的拴住老爷,这会就急着出去寻花问柳,那以后还了得?楚吟香是个有主意,有主见的,若是平时这个时候总要细细的翻看各处账册,可今时不同往日,于是很随意的拿起本杂书翻看,眼睛却时不时的瞥向令狐风。烛光下,那张无比英俊的面庞看的她心里总是发慌,虽邹忌、周郎、曹植、沈约亦不能及,难怪那些恶趣味的男人也会打他的注意。

令狐风盘膝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闭着眼睛慢慢调息,面容有些不那么自然,或者说是紧张。对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令狐风来说,这紧张的神情还是难得出现的。

“相公,你今年多大,是哪里人士啊?”终于,楚吟香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寂。这话听起来荒唐,可却是真的。

令狐风愣了愣,睁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过完年就十四了,家是扬州城的。”

楚吟香喃喃道:“扬州……广陵,天宝元年,已经把扬州该广陵郡了。”

令狐风耳根子有些发热的挠了挠脑袋,笑道:“我被阿克叔叔劫持快十年了,家里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楚吟香淡淡的一笑,美眸一转,很随意的像是拉家常的说道:“都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不知道相公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闻言,令狐风立刻沉默了,一些陈年往事又一一浮现在自己眼前。

楚吟香见令狐风面色难看,却又有思索之色,所以没有道歉,也没有打断,而是任由其思考。

良久,令狐风终于缓缓道:“我儿时的梦想是读诗书,明事理。著书立说,文章传千古,成为一代大诗人,大文豪……”

话说一半,楚吟香看令狐风的样子都好像从骨子里透着浓浓的书香气息。

“若是能入朝为官,我一定要鞠躬尽瘁为百姓办好事,做实事,以古来名相为榜样。”最后令狐风又笑着说道:“要是依着我爷爷的脾气,最好的目标就是出将入相,文武双全。”

楚吟香纵使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也让令狐风的话给震住了,淡淡的笑道:“相公也要学那周亚夫和陆伯言?他们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知相公你当如何自保?”

令狐风想了半天,眉头微皱,这才茫然道:“贬酒阙色,可以无污。避嫌远疑,可以不误。”

“官途凶险,遍地荆棘,相公你又当如何自处?”

“不涉党争,不近奸佞。堂堂正正做人,全心全意为民。”

楚吟香呆了良久,这是一个十三岁少年郎能说出的话吗?莫非真是天生奇才!强自镇定道:“夫君鸿鹄之志,妾身望尘莫及。”又转念一想:若是真的贬酒阙色,那老娘该怎么办啊?

也不知道令狐风是怎么想的,突然冒出一句道:“也不知道正当防卫,过失杀人能不能免责减刑……”

楚吟香放下手中的书,知道相公是想起了伤心事,莲步轻移来到令狐风身旁,轻轻的搂住令狐风的脸颊,幽然劝慰道:“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令狐风偎依在伊人的怀中,感觉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柔软,如此的酥麻,鼻尖一阵酸涩,差点哭了出来。

这时,里厢间出来一个侍女,正是楚吟香的贴身丫鬟冰儿。“小姐,都准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沐浴。”

楚吟香拉着令狐风一起进了卧房,随即在丫鬟的搀扶下脱下了红艳艳的外衣棉裙,仅穿着中单纱衣,傲娇的曲线顿时尽显无疑,那双秋水双眸含情脉脉,朱红香唇娇艳欲滴,含羞答答的小声道:“待妾身沐浴更衣。”言罢,便半掩粉面,半掩****的进了屏风后面。

令狐风闻着这淡雅的幽兰香味,心神不觉荡漾,因为有了昨晚的经历,也就再没什么心里障碍,直接脱了衣服,在早已铺好的香榻上一躺,不知不觉就沉沉的睡下,至于洗漱洗脚什么的,嘿嘿,小爷我没这个习惯。令狐风每天睡的都很早,因为他第二天四更不到就要醒来练功。

当楚吟香身穿一袭红色纱衣,半露****半露腰,深情款款,弥漫着芬芳从屏风后面出来时,看见令狐风已经睡着了,那心下自然是无比的失望,缓缓的坐在梳妆台前,不冷不热的对侍女道:“冰儿,还是换上中单白纱的衬衣吧。”多么美妙玲珑的俏丽佳人啊,真是瞎了某人的狗眼。

侍女悄无声息识趣的出去了,楚吟香独自一人坐在床边,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道:“晚饭前问过了老中医,说是男人过早失了元阳之体,行了房事,对身体大大的不利,可能会导致肾水不固,气虚体弱,子嗣绵薄,恐怕是要再多等几年了啊。”话语中的叹息是如此的哀怨,可别让隔壁老王起了恻隐之心。

一边呢喃着自言自语,楚吟香用那青葱般的手指慢慢滑过令狐风俊朗的面庞,这个此时此刻浑身泛淡淡紫罗兰优雅光亮的少年是这么的……忽然,楚吟香又意识到,自己可比他大了整整四岁,因色衰而爱迟,自古是女人的坟墓,自己又如何能幸免?一念至此,楚吟香不觉轻抚自己的面庞,好像隐隐发现了许多皱纹,不由的心下一惊,不自觉的来到铜镜前。

看着铜镜中光滑如玉,美艳如花的面容,楚吟香这才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想要绑住丈夫的心,除了要靠美貌体贴,更加要有一颗蕙质兰心,或者说是手腕。如是一想,楚吟香脸上又露出一丝自信的笑意。

梳妆台前顾影自怜的美人儿显得有些孤单无助,心中依旧怏怏不安,一丝凉意席卷全身,忽然想到床上还有一个傻乎乎的小火炉,于是慢慢来到床边,当再度看到令狐风清秀的面庞时,突然双拳紧握,我的相公谁也别想抢走,肾水不固可以养着,气虚体弱也能调理,最晚过了年等相公十四岁了一定要行夫妻之礼,楚吟香心中不依不饶的如是想到。刚才那担忧自己男人身体贤妻良母的样子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藏在心底里的小脾气,小性子,小心思,小獠牙马上展露了出来。但是却忘了,在早先时候还和父亲一起怨天尤人,自怨自艾。

躺在柔软的床上,紧紧抱着身旁的小火炉,火热的内心早就将伊人化作了一汪春水。

第一百零四章 结发为夫妻(七)

因为之前程家少爷的事给闹的,楚吟香没有再出门,生怕又惹上什么麻烦。而令狐风也是半天时间练功,半天时间陪着楚吟香聊天,玩耍,还有机会在书房里面看书。

起初呢,楚吟香以为令狐风不识字,就拿了些“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之类的蒙学读本,哪知道令狐风看上一眼就已经能倒背如流,只字不差,显然是受过蒙学的,而且记性真不错。之后是《孝经》、《老子》、《孟子》、《论语》,令狐风虽然还不能倒背如流,却也可以照本宣科,朗朗上口,毫不费力的诵读,其中微言大义也能说出个大概。吃惊之余的她联想到令狐风出身扬州大户,自是读过些书的。

楚吟香知道,以自己这点微末的道行是教不了这位小相公了,于是还专门请了教书先生。教书先生授课自然要先考问令狐风的学问,当知道荒废了十年没有读书的令狐风其进度不比那些私塾中的同龄孩子慢时,楚吟香欢喜的是几个晚上都没睡着觉,坚信自己的丈夫是个奇男子,将来是要封侯拜相的。假如她知道令狐风在武学上的成就造诣已经登峰造极时,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就这样,令狐风到过年,以及接下来的两个月中,就一直过着边习武,边读书的安逸日子。楚吟香看着令狐风一天天的成长,心中有着无限的感慨。

春天来了,春风吹走了冬的寒冷,吹来了和煦的阳光,吹绿了杨柳枝头。蛰伏了一冬的人们除下厚厚的棉袄,穿上华丽的单衣,上至白发苍苍,下到开口裤裆,一个个都急不可耐的驾着马车,载着美酒美食,邀约富贵人家的小姐,三三两两的出城踏青游玩,年轻的男男女女们或在马车中,或在草地上,醉酒吟诗,笑舞狂歌,无拘无束,放浪形骸。情到浓时,马车之中,树阴之下,反复演绎传唱才子佳人的千古美谈。

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书斋之中不知光阴如白驹过隙,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个什么光景。这天早上,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碧空万里。先生因为有事没有来,令狐风坐在书房里正捧着一本《诗经》朗声诵读,忽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只见穿着淡紫色罗衫的楚吟香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倒不是令狐风读书不认真,而是因为他的听力太好了,若是凝神静气,几里之内落针可闻,而且那个脚步声是他所愿意听见的,于是率先开口问道:“吟香姐姐,你怎么来了?”

楚吟香穿着紫色的修长罗裙,比大街上的妇女们要瘦上一圈,却更显高挑婀娜的风姿。“相公,今天先生没来,这明媚的春光,盎然的春意,若是不去郊外踏青游玩,岂不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语气呢喃,带着恳求,带着诱惑。

令狐风笑了笑,点点头,用书签做了记号,慢慢合上书本,整齐的放在书架上,然后轻轻的握住楚吟香软如无骨的嫩滑小手,十分柔和的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现在的令狐风也算是半个文化人,张嘴就引用起了《孟子·公孙丑》中的章节。可惜了没有一个年纪大点的书童引路,不然什么言情小说,春宫画册早就全流进府里了,哪还用得上令狐风自己个儿去摸索啊。

楚吟香顺手就拉过了令狐风,满脸微笑的出了房门,说道:“马车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就在大门口等着。”和令狐风相拥着上了马车,自有老仆人驾车一路往东,出了城门。

车厢里面放着七八个食盒,还放着几壶美酒。坐在车厢之内,楚吟香也尽说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邻里之间的琐事趣闻,还有些坊间的传言,而令狐风自幼在山里长大,最缺失的就是这种邻里间坊间的见闻趣事,时而正襟危坐成倾听状,时而笑的前仰后翻合不拢嘴。楚吟香讲着这些趣事也并非乱讲一气,往往隐藏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和方式方法,就好像一个母亲教导孩子般孜孜不倦。

出了城门不多时,就在一处湖泊边的大树下停了下来,老仆人帮着从车马上搬下酒食,在树荫下铺好大红的地毯,放下车后的木箱子,就驾着车离开,远远的等候。

春天的气息让人是那么的舒服,那么的舒展,好像一冬的束缚在此刻全部都化解了。

令狐风盘膝坐在红地毯上,面对地的美味佳肴,令狐风居然不为所动,眼睛直勾勾看着一旁斜倚躺着的楚吟香,只见那身穿紫衣,粉胸半掩的伊人精神略显倦懒,神情却十分雍容,气度无比华贵,如牡丹一般绽放。那么长时间以来的肌肤之亲,耳鬓厮磨,早就让令狐风心痒难耐,情难自已,此时此刻更是如烈火焚身,口干舌燥。

楚吟香看见令狐风这般模样,浅浅笑道:“傻样!”随即慢慢坐直了,为令狐风斟满一杯酒,又自斟一杯,然后风姿绰约的抬手以袖掩面,一饮而尽。

令狐风愣了愣神,又犹豫了一下,问道:“这是酒吧?”

楚吟香又不由想起相公所说的什么“贬酒阙色”,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可如何是好啊,于是解释道:“少饮怡情,暴饮伤身。相公不妨尝尝。”

令狐风也不再犹疑,举杯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点点头道:“嗯,真香,挺好喝的!”

楚吟香心中暗暗道:头一回喝酒就说好喝,莫非有当酒鬼的潜质?可转念一想,醉酒当歌,人生几何。若无美酒相伴,人生岂不毫无情趣,索然无味,还真怕自己相公当真成了神一般的柳下惠呢!当即又倒满一杯,笑靥如花的道:“相公请再饮一杯。”随即又拿筷子往碟子里面分拨饭食佳肴端到令狐风跟前。

感觉到酒的好,令狐风也就不再拒绝,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时而吟唱,时而欢笑,时而摇头,时而晃脑,全身心的释放忧愁,享受着这快乐的时光,真是好不自在。看着面色微红的楚吟香,那俏脸蛋更是娇艳欲滴,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行为举止也略显粗豪放荡。令狐风此时的心头更是激荡,借着酒劲双手不自觉的游走在伊人身上,抚摸着,摩挲着,那么光滑,那么柔软,如此摄人心魂,让人忘乎所以。

楚吟香握着手中的酒杯,娇喘两声便主动拥抱住了令狐风,两人双双倒在了绯红的地毯上。

此情此景,正如干柴之于烈火,情愫在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大好年华,青春年少,正当如此,方显少年风流。

第一百零五章 结发为夫妻(八)

两人躺倒在地毯之上,相拥在一起,酒是色之媒,都是今生头一遭的两人借着酒力,轻佻放荡的肆意亲吻彼此,双手都不自觉的上下抚摸,享受着这只属于夫妇间的美妙温存。

却不想,令狐风还是个讲究人,感觉自己喝的有点多,生怕满嘴的酒气唐突了佳人,用了极大的毅力坐起来拿了杯早就准备好的浓茶漱口,顿时觉得口气清新了许多。就这,还被还没伊人紧紧的搂着,不肯松手。

深深的亲吻着这温润如玉的美人,生怕遗漏了每一寸肌肤,最后双唇停留在玉人的舌尖,贪婪的吮吸着,虽然动作有些僵硬而且十分生疏,可也正因为青涩而美好难忘。在绯红的地毯上滚啊滚的,居然滚到了一旁的草地上,但却丝毫不影响那两颗火热的心。

忽然,楚吟香轻轻的推开令狐风,面色潮红的护着双胸和嘴唇,正当渐入佳境的令狐风那肯放手,又趴了上去,双唇在她脸颊和耳边轻抚,双手则更加大胆的伸向下身,却不想又被伊人轻轻的推开。令狐风毫不气馁,再一次的趴了上去,却依旧被轻轻的推开。

这下,令狐风有些茫然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收回去很难受的,但是也丝毫不敢动粗,以自己的力量,生怕稍稍用力就伤了柔弱伊人,裆下沮丧,又有些不死心的问道:“吟香,你这是怎么啦?”那大煞风景,有碍视听的“姐姐”两个字终于是被省略掉了。

倒也不是楚吟香矜持或是反悔,越是容易得到,就容易被轻贱,若越是难得到,反而越是被珍惜。此番做作,其实只是在欲擒故纵,尤其是她们这样无媒苟合……哦不对,是相约终老,私定终身的野鸳鸯,更要吊足了胃口,否则岂不轻了自己的身份。

见令狐风蹦跶两下就放弃了,楚吟香心中还是有些恼的,但心中的急切还是让她含羞答答的轻声道:“瞧你这傻样,还不快上来?”

闻言,令狐风毫不犹豫的上前,这一回打了个机灵,轻轻的展开伊人的双臂,牢牢的按在草地上,这才无后顾之忧的继续逞威。而伊人也早已化作一朵娇艳的花朵,不再抵抗,任君采撷。

忽然,令狐风发觉自己身上散乱的衣裳是如此这般的碍眼,于是奋不顾身的脱去上衣,又忙不迭去解腰带,慌乱之下却怎么也解不开,一发狠,“咔嚓”一声,将腰带撕成两截。终于,你我之间最后的阻隔也消失了。

正当令狐风翻过身去,生理反应本能的凸显,欲单刀直入时,后脑勺撞在了树根上,见地方小,施展不开,不管不顾的将玉人横抱着往边上挪了几步,“啪嗒”一声,背上又被什么圆疙瘩砸中,还有些东西滴在了背上,气炸了肺的令狐风把滚落在身旁的蜂巢往远处一扔,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背上刺痛,耳边也传来了“嗡嗡嗡……”声。嘿,这令狐风的护身真气不是一般的强,不管是谁撞了谁,真气透过树干,居然震落了上面吊着的蜂巢。

令狐风这下如梦初醒,赶紧抱起怀中双眼迷离,面色绯红的美人撒开脚丫子就跑。说到躲避蜜蜂,令狐风还是窍门的,当年在山里和大熊一起没少掏蜂窝,那是屡试不爽。虽然这东西个头更大,蜇人更疼,像是黄蜂,但也没有问题,只要往水里那么一跳……刚好眼前就是湖泊,于是令狐风抱起楚吟香纵身跳下了水。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令狐风只见眼前不停得翻着气泡,显然是楚吟香她没有做好准备,于是对着她的嘴唇渡了口气,这才好了些。浮出水面,黄蜂依然在河面上徘徊,令狐风深吸口气,抱着楚吟香浮潜在水中。

经历了起初入水的慌乱,楚吟香也慢慢平静,感觉自己的背紧贴着丈夫的前胸,而相公一手抱着自己的胸,一手揽着自己的腰,在水中悄无声息的游动,动作无比的亲热,几乎融为一体。湖水中虽然有些冷,但胸前背后有源源不断的热传来,驱散了寒意。完全置身于水中感觉是无比的奇妙,那么的轻松惬意,愉悦畅怀,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全身上下只有鼻子微微露出水面,能尽情的深呼吸,眼睛也能勉强睁开,却要一次次的感受被河水淹没的心惊和刺激。感觉人与自然是如此的贴近,于是也纵情去享受,只感觉在此刻是那么的心满意足。

等黄蜂都散去了,令狐风这才浮出水面上了岸,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唐突,无礼,于是慌忙道歉。

被凉水这么一浇,楚吟香也感觉刚才的举止有些轻佻荒诞,甚至是不堪入目,但认定自己早就是他令狐家的人了,心里也就释怀了,赶忙穿上衣服。却见令狐风神情怏怏,于是又面色通红道:“看你这傻样,等晚上再说。”

令狐风无奈也穿好衣服,然后从面抱住了楚吟香,两人都没说话,感受着片刻的温馨与安逸。

这时,楚吟香小声的说道:“看,树梢上的那只蝴蝶被蜘蛛给网住了,相公你去帮帮她吧。”

令狐风瞅了一眼,笑笑道:“大自然有他的规则,不能因为去救蝴蝶而断送了蜘蛛的性命吧?凡事还得靠她自己。”话音刚落,却见那蝴蝶真的挣脱了蛛网。心中暗暗腹诽:果然是蝼蚁尚且偷生啊。

楚吟香又指着远处的风筝,像小女孩般笑着说道:“要是能像风筝一样在空中飞舞那该多好啊。”

令狐风献宝似的,笑笑道:“这个倒是不难。”言罢,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紫色光芒,而后心中默念:蓝鲸!随即,只见一团紫色的光慢慢包裹住了楚吟香的全身,继而又将她慢慢抬高,双脚脱离了地面,一寸、一尺、一丈。

起初,楚吟香还是心惊肉跳,吓得面色苍白,一直喊着要下来,可是令狐风存心的要耍帅,上了贼船哪那么容易下来?最后叫唤了一阵,见四平八稳,上下左右来去如风,楚吟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夕阳之下,两人如比翼齐飞的鹣鹣,在空中翱翔,真是羡煞旁人。

一个燕子抄水,闪过了来时的那辆马车。楚吟香大声的喊道:“胡伯,过去把东西收拾一下然后回去,我们就先走啦!”那话语间是如此的欢快自在。

坐在马车上的胡伯等久了,正倚着膝盖小憩,闻言看去,吓得半晌才说出话来。“小……小,小姐,慢点,慢着点……”话还没说完,就不见了自家小姐和姑爷的踪影。

第一百零六章 结发为夫妻(九)

踏风而行,很快就到了睢阳城的楚家府邸,因为两人都略显狼狈,所以就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从天而降,落在了院子,正要偷偷摸摸进房间换身衣服整理一下,却被一个忠实无比等候的侍女给喊住了。

楚吟香虽然因为仪容不整有些尴尬,但还是淡淡的说道;“什么事啊?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个侍女在她家小姐耳边小声道:“那套百凤朝凰的首饰少了一件,当铺的吴掌柜和几个朝奉都在前院大厅跪了一下午了,说是快到当期了没法交代,老爷他让奴婢等了小姐好久,等小姐你回来也去前院看看拿个主意。”

楚吟香看了看令狐风,犹豫不决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倒是令狐风发现了不妥,微微的一笑说道:“吟香,你有事就先忙吧,不用管我。”

楚吟香也牵强的笑笑道:“等我,最多两个时辰肯定回来。”

“嗯!”令狐风应了一声,重重点点头。

楚吟香这才急急忙忙去了外院,甚至连衣服和头发都来及打理。

令狐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随意的推开房门,然后快乐的像小鸟一样,在外面的厅堂里连续扑腾了五六圈才停下来。想了想,又推门出去,跳进屋子前的小花园里,一手提起个两百斤的麻包袋,扎着马步,开始了每天例行的气力修行。

之后,令狐风独自一个人吃了晚饭,早早的洗完澡,然后就在卧房内等了许久,觉得无聊,又在书房内看了好一会的书,几次推开门张望,又问了路过的丫鬟,可丫鬟并不知情。心中怏怏,怅然若失的令狐风又在外面堂中枯坐许久,红烛燃尽,再点上新的,油灯也加了次油,却始终等不来伊人。令狐风心中暗暗嘀咕,自己怎么就变的这么急色了呢?但是想想,《庄子》中有个叫尾生的家伙,色迷心窍,为了等美女,大水来了也不走,结果活活淹死了,也算是古今急色奇葩第一人了,自己与之相比还差的远呢,令狐风如是宽慰自己,于是也就心安理得了。

令狐风继续精神抖擞的等啊等啊,直到打更的敲到了五更天,令狐风才微微叹了口气,心下犹豫是该接着等呢,还是先去睡觉。就在这时,房门被一胖一瘦两个身影跌跌撞撞的给撞开了。令狐风一看,那胖的正是楚老爷,也算是自己老丈人,瘦的是府里的管家。

楚老爷慌慌张张的大声喊道:“少主啊,吟香她……她被歹人抢走了,您可得想想办法把她救回来啊。”虽然令狐风一直很敬重他,但是楚老爷可从来不敢以老丈人自居。

闻言,令狐风原本俊秀的脸一下子变的无比阴寒,好像要吃人一样。冷冷道:“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说清楚。”

楚老爷惊惧的叹息道:“昨天中午当铺出了大事,管事的来找我商量,傍晚吟香回来了,也就来一起商议,觉得事关重大,三更天的时候我们几个又去了当铺,哪知道在路上就遇上了歹人,把吟香给劫走了。”楚老爷也算是把事情简明扼要的说清楚了。

令狐风眉头深皱,运起“蓝鲸”之法,卷起强烈的涡流,拖着一胖一瘦两个人就往外面奔去。“当铺在哪里?”

瘦管家抬手指了指,东南方向。

令狐风施展身法,同时以“蓝鲸”拖拽着两个人,朝着管家所指的方向,从一个房檐跳上另一个房檐,耳边时不时的传来犬吠声。黑暗之中看不清令狐风的表情,但显然是很急切的,突然令狐风问道:“有没有人受伤,或是钱财损失?”

稍微沉寂片刻,楚老爷道:“一个家丁和一个轿夫受了伤,钱财倒是没什么损失,当时大家身上恐怕也就只有一些打赏下人的碎银子。”

过了一会,管家大声道:“到了,快到了。这边就是咋们遭贼的地方,巷子走到头一拐,再拐到大路上就是当咱家铺了。”

令狐风居高望去,借着东方微微透出的光,这里确实是通往当铺的必经之路之一。于是问道:“为什么走这里,那边不是还有条大路吗?”

管家道:“大路远,白天人多还容易堵,所以咋们平时就习惯走这巷子。当时,我们几个家丁、管家、朝奉步行,老爷和小姐各坐一顶轿子,一前一后抬着,到了这忽然窜出来几个黑衣人,打伤了轿夫和一个家丁,掳了小姐就跑,我们追了一会,之后黑衣人就消失了。”

令狐风想了想,心说:会不会是姓程的那个家伙贼心不死啊?又来打吟香的主意。

却又听楚老爷懊恼的说道:“咋们这儿晚上不太平,经常丢姑娘,光去年就丢了五个,官府也没办法。早知道这样就不让吟香跟我们大晚上出来了。”

刚刚锁定了目标,听楚老爷这么一说,原来是历史遗留问题,一直都这样,也赖不到程洪身上。顿时,令狐风又有些茫然无绪起来。无可奈何的问道:“报官了吗?”

管家道:“人已经去了,可是大晚上的,官府不办差。”

楚老爷也恨恨道:“就算是报了官,还不是和去年那几起案子一样,无果而终,成了悬案。”

令狐风此刻的心已经纠结的都快碎了,要是自己一起去,那么吟香她肯定不会出事,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没跟去呢?深深的自责几乎将他淹没,忽然令狐风想到什么开口说道:“楚老爷,你派人去把阿克叔叔给找回来。”

楚老爷显然是顿了顿,战战兢兢道:“把主人他找回来?”

瘦管家也是“啊……”了一声,无比恐慌。

显然他们都不愿意看见阿克叔叔,令狐风微微叹口气解释道:“阿克叔叔有他自己的势力,而且耳目众多,黑道也混得开,他要是肯帮忙,应该有很大帮助。”

楚老爷吩咐远处待命的家丁几句,那个家丁就走了。

无计可施的众人旋即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在这黎明前的昏暗中,令狐风承受着无比痛苦的煎熬,好像自己的心肝被一点点。一块块的剜下来,血肉模糊,痛不欲生。甚至在那一个瞬间,令狐风有股冲动,要是吟香她找不回来了,自己就杀光天下人泄愤的冲动。面目的森寒扭曲又怎么赶得上内心阴影黑暗的扩散呢?

第一百零七章 结发为夫妻(十)

这时,旁边的院子响起一个妇人的叫骂声“哪个挨千刀的把俺们家的狗毒死了……”随后又是一些问候其宗族父老兄弟姐妹的骂语,粗鄙不堪入耳。

令狐风闻言,几步上前,踹开大门,见一个中年妇人在站在院子里,左手叉腰,右手不知道指着谁正骂着。

看见门被踹开,进来一个气势汹汹,面目不善的少年,妇女感到一丝害怕,本能的退了两步,却不想来人的气势压迫太大,“扑腾”一声,坐到了地上。“你,你……你们,是什么人?”

令狐风感觉有点不妥,从瘦管家那里要了些打赏下人的碎银子,左手捧了一把,走到那妇人面前,心平气和的说道:“阿姨,刚才是我鲁莽了,对不起。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这些银子就归你了。”

看了看那一捧碎银子,足有一二十两,再看看令狐风虽然面带怒色,却也眉目清秀,那妇人总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陪着笑脸道:“哎,这位少爷,您有话尽管问,保准老实回答。”这说话也变的利索了。

“狗是昨晚死的吗?”

“是呀,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玩意干的。”

“家里丢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中年妇人进到屋里看看了,没多久就出来了,带着侥幸意味的说道:“没有。”

“确定没有?”

“俺们穷人家就这点家当,少了什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昨晚听到什么异常吗?”

中年妇人想了想道:“没有,就是昨天晚饭过后狗吠了几声,就没有其他异常了。”可能是怕回答不能令人满意,那银子就泡汤了,接着又补充了两句。“我一个妇道人家,老汉和儿子都不在家,晚上就关紧了门窗,狗吠两声很正常,也就没出来到院子里查看。”

“昨天下午,或者傍晚,有没有可疑的陌生人在你家附近巷子徘徊?”看见那妇人不似刚才那般直截了当的回答,而是眼珠子转了转,令狐风左手那么一捏,只听到“咯吱咯吱……”的响声,手里的碎银子被捏成了一团。口气依旧随和,但语调明显森冷的说道:“想什么呢?小心鸡飞蛋打,人财两空啊!”

中年妇人赶紧慌里慌张的回答道:“有有有,昨天中午的时候就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在我家前面的巷子里转悠,我出来几次都看见他们了,那些人恐吓我不许乱说,还给了我十两银子。”说完,还从怀里掏出了个一锭十两的银元宝给令狐风看。

“前几天那群人有没有出现?”

“没有。”中年妇人很肯定的回答道。

令狐风把被自己捏的不成样子的银疙瘩递给了那妇人,然后转身出了门,这分明是有预谋的,而不是恰巧遇上歹人,从昨天中午一直潜伏到了晚上,甚至怕暴露吵闹毒死了狗。蹲点这么准确,显然是长时间观察过的,但时间如何这么的确定呢?“吟香他每天都去当铺吗,都是什么时候去的?”令狐风朝着一旁的人问道。

一个掌柜打扮的人上来回话道:“因为是掌柜负责制,小姐平时几乎不来当铺。”

令狐风想了想,除非昨天她有不得不去当铺的理由,否则那些人怎么会耐着性子苦等四五个时辰。于是令狐风又问那掌柜道:“那昨天当铺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当时吟香她还挺慌张的。”

那掌柜犹豫了好一会没吭声,或许是涉及到什么商业秘密。

终是楚老汉说道:“三个月前,刘家老爷来典当一套百凤朝凰的首饰,极为珍贵。说是手头紧,需要一笔现银,因为数额太大,所以掌柜的和我都拿不定注意,后来吟香她见了那套首饰,仔细比对,又看了三个大朝奉出具的文书,这才拍板接了下来。虽然有些蹊跷,但是只要顺利,一进一出三个月就能净挣八万两。哦,少主你也知道,我每天有三四十万两银子的任务。昨天上午,刘老爷派人来说,这一两天就来赎当,打开当铺的宝库,这才发现是少了一件啊,因为吟香她担着干系,所以昨天连夜就去当铺,想看看有什么办法补救。”

令狐风听楚老爷喋喋不休说了半天,这才慢慢道:“那刘老爷和程家的那个程洪有关系吗?”

“他们俩是欢场上的哥们,十几年的老铁了。”

令狐风二话不说,施展“强行”之法,带着那瘦管家和楚老爷腾空而起,淡淡道:“指路。”

瘦管家看着令狐风那森冷可怖的表情,不停颤抖的右手指出了方向。

令狐风顺着所指的方向,不久在一家门庭阔气的宅院前停下,将两人安置在远处,自己则几个箭步上前,撞开厚实的大门,看见一个人影闪过,令狐风上前掐住其脖子,提到空中,冷冷道:“你们家刘老爷在哪?”见是个婢女,令狐风犹疑一下,这才慢慢把她放下,松开了手,可那目光依旧森寒犀利,但见她使劲摇晃着头,满脸的惊恐畏惧的表情,眼眶之中立刻湿润,眼泪成股沿着脸颊流下,小猫似的吓得不敢说话。令狐风轻叹一声道:“走吧!”

此时天色还早,想来大户人家还没起床,于是纵身跳到了后院,扫荡了几件厢房,可尽是些不得宠的姬妾女眷,也不知道老爷晚上宿在了何处,一下子搞得整个后院是鸡飞狗跳。忽然,令狐风灵敏的耳朵在嘈杂的声音中听到一个家丁向人禀报,口称“老爷”。

令狐风毫不犹豫,以为快的速度扑了过去,那个家丁还没禀报完,令狐风就已经到了那个庭院的那间厢房之中。上前几步,又掐住那家丁的脖子,提到空中,冷冰冰的问道:“他是不是你们刘老爷?”

喘不过气来的家丁很勉强的点点头。

“他是不是和程家的程洪是铁哥们?”

那家丁又艰难的点点头。

令狐风把那家丁像小狗一样的扔出了门口,转身见那刘老爷已经解下了墙上的宝剑,欲拔剑抵抗,当即左手一挥,他手中的宝剑断成两截,一只还会动的耳朵滚落到了地上。“百凤朝凰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出手太快,那刘老爷没立刻感觉到疼痛,直到看见了地上的耳朵,这下下意识的摸了摸右耳,听闻令狐风的问话,还没反应过来,说话有些颤抖的道:“百凤朝凰?是,是,是,哦,是这么回事……”稍微犹疑了一下,只见眼前黑影一闪,眼睁睁的看着左边的耳朵也掉了下来。看着地上两只耳朵,断口上雪白而又带着血丝,他这才感觉到无比害怕。右边的耳朵伤口上已经开始渗血,右半边脸颊瞬间全是鲜红的血液。

令狐风依旧森寒阴冷的一字一句说道:“最后一次机会,命要是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想清楚了再说。”

这时,床上一个**尖叫的裹着床单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看到了血,双脚一软,瘫坐在地上的刘老爷嘶嚎的惨叫道:“程洪,程洪,程洪!都是他的意思,三个月前,程洪他不知道怎么吃了瘪,来找我帮忙,说是要搞垮那开当铺做丝绸服装买卖的楚家,想借我家祖传的百凤朝凰一用,当铺有保管的义务,到时候来个偷龙转凤,不仅能索要高额的赔偿金,还能搞臭他们的名声……最后,程洪当场就送了我十个美姬,承诺日后楚家的店面全归我,楚家那绝美的小美人等他玩腻了也分我两天。到后来他好像又找了几个帮手,说是计划稍微改变。”

那受伤惊惧的刘老爷一口气恐怕说了能有七八百字,愣是从头到尾没一处停顿,语速虽快,口齿却清晰,生怕说慢了小命就没了。等到一口气说完了,这才连连喘着粗气,拜伏在地上哭泣道:“全是程洪指使的,少侠饶命,饶了小的狗命,别让小的狗血污了您的手。”

第一百零八章 结发为夫妻(十一)

令狐风哪有功夫听他在那里唠唠叨叨,只听见“程洪”二字,令狐风毫不犹豫的转身出了门,只留下那吓傻了的刘老爷在兀自沉痛自述种种罪状,直到一众家丁护院赶来,把那刘老爷扶起,护在中心,他这才稍微有了些人色。

出了刘家大院的门,就见到了翘首以盼的胖瘦二人,楚老爷看着里面一阵的喧闹,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查不来了吗,是不是那刘老爷干的?”

令狐风看着很淡然的说道:“姓刘的全招了。”

“那画押用印了吗?”楚老爷又问道。

令狐风摇摇头。

“哎呀,就该让他签字画押,免得他以后反悔不认账。”楚老爷埋怨道。突然,他意识到自己在和谁说话,立刻闭了嘴,小心翼翼的偷瞧了令狐风一眼,见没有怒色才稍稍心安。

令狐风还是很平然的说道:“咋们这就去程家,闹他个天翻地覆。”森然的只字片语,听的人是如坠深渊,如履薄冰。

这时,瘦管家凑过来小声道:“少主,这事还是应该先报官,不管怎样,官府记录报备了此事,在法理上才能站住脚,不让还是咋们吃亏,少主您威武,自然不怕,但是小的们日后肯定遭殃啊。”

看着杀气腾腾的令狐风,楚老爷也是苦口婆心的劝道:“您就听小老儿的吧,先去官府。”

当即,令狐风又揪着两人,三下五除二到了州府衙门前,派来的伸冤的家丁还被挡在外面,登闻鼓旁站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值夜衙役。

此时已是天光大亮,时辰也不早了,但衙门依旧没开门。心忧女儿的楚老爷想了想,就唆使令狐风去敲登闻鼓。

只要是能救出吟香,别说是敲登闻鼓了,就算是敲自己脑袋令狐风也二话没说。这就上前去拿木锤敲鼓,却见那衙役拦住,口中不冷不淡的说道:“时辰未到,闲人免进。”话音刚落,只见那大汉衙役如稚童般被撞倒在地。

“咚”、“咚”、“咚”、“哐当”,当敲到第四声时,那登闻鼓居然被敲出个大洞,足见令狐风敲的有多大劲。鼓声自然也是震耳欲聋,恐怕整个睢阳城的百姓都要被震醒了。衙门作为一地最高权力机关,就算是晚上大老爷休息,也会有衙中二三把手轮流坐班,只是国朝社会安定,生活闲适,当官的除了休沐日,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请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是有一百四五十天都在休假,

过了一会,大门开了。里面探出个脑袋,不耐烦的问道:“谁呀?”

令狐风根本不理会那小厮,径直就进了衙门。自古民不与官斗,农工商对官府向来是有畏惧心理的,但有人挑头先进去了,楚老爷,瘦管家,还有那两个大晚上就来的家丁也都跟着令狐风进去了。

又等了好一会,等的令狐风心里火冒三丈,这才等来了一群衙役,分列两侧,手持木棒,敲击着地面,口中大喊“威武!”等了莫约半柱香的时间,堂上官这才姗姗来迟,那人三十来岁,身穿官服,面色白净,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八字胡,让人看了就感觉有一种不安的情绪蔓延。

“堂下何人,击鼓所为何事?”当官的循例问道。

楚老汉立刻跪了下来,说道:“大人,小民楚庙云,小女昨夜被人强行掳去,那行凶的正是城东街米巷的程家公子程洪。”

“大胆刁民,竟敢诬告!人家程公子为人信誉素著,敦厚老成,众皆称善,你如此诋毁,是何居心?拉人啊,叉出去。”一旁的书记官本来正要提笔记录,闻言很自觉的放下了笔,低着头默不吭声。

楚老汉还没说话,令狐风却是大声喊道:“我有人证,做不得假。”

见令狐风没有下跪,且大声说话,堂上那小眼睛一眯,一拍惊堂木,大声呵斥道:“堂下何人,为何不跪?藐视朝廷,咆哮公堂,诬告士绅,图谋不轨。来啊,先重打五十大板,再收监细细审问。”

令狐风的熊熊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浑身上下闪烁着浓郁的紫光,甚至能感受到地面上方方正正的青石砖都在起伏颤动,几个正要上来行刑的衙役还没靠近动手,就纷纷倒地晕厥了过去。令狐风看了自己的左臂一眼,又看了看堂上匾额“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淡淡道:“不受约束的权利比不受约束的力量更加可怕。”言罢,转身离去,而楚老爷,瘦管家,还有两个家丁都急急忙忙跟了出去,竟无一人敢阻拦。

堂上身穿官服的小眼睛愣了半晌,居然没敢发怒。

出了衙门,令狐风很平淡的笑道:“没办法,只能让我杀上他家,逼他们放人了,若是吟香她少了根头发,就要他全家抵命。”

楚老汉低着头,硬着头皮说道:“凡事都有妥善解决的办法,能通过协商达成和解就最好不过,再不济办法总比困难多,遇到事就通过暴力解决,动不动就杀人,那这个会社成什么样了?而且这样也不好。”这话,其实楚老汉本不该说,尤其是后半句。要是换了苗人阿克,他是打死也不会开这个口的,但是眼前这少年本性真的不坏,楚老汉看着就惋惜,所以就多嘴说了一句。

令狐风想了想,终于心中的怒火稍熄,很诚恳的说道:“您说的有道理,我会注意分寸的,但现在官府指望不上,就只能靠自己了。”

楚老爷都叹了口气,问道:“那您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先潜入打探一下消息,等有了确凿十足的把握再动手。若是把他们逼的急了,狗急跳墙,一拍两散,害了吟香的性命就遭了。”

楚老爷点点道:“嗯,那需要老汉我做些什么?”

令狐风绕过楚老爷,对着那两个家丁问道:“程洪家你们认识吗?”

两个年轻的家丁都点点头表示认识。

“那你就回去安排些人盯住程府,若是有车辆进出就一定要盯住了。官府分明是偏帮程府,若是透露了消息,我怕他们会把吟香转移走。”见他年近半百,神情困顿,精神不振,于是令狐风又说道:“然后你就先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了。”

楚老爷闻言,没有其他什么办法,终是点点了头,应承道:“好吧。”

第一百零九章 结发为夫妻(十二)

令狐风揪着两个家丁,在他们的指认下来到了城东街的程府,然后就放两个家丁回去了,自己则悄无声息的绕到了程家的一个后门,身体靠着围墙站在阴影里面,凝神仔细的听着墙后面的动静,发现近处没什么声息,于是很轻微的跃起,蹲在在围墙上,扫视整个大院子一眼,又轻轻跳下落在院中,淡然的走在后花园里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甚至还有心情看看这花园的景致,嗯,还非常的不错,挺雅致,挺有格调。在一座假山背后的缝隙里慢慢盘膝坐下,双手交叉于胸前,平心静气的闭上眼睛,一边凝神倾听探寻着,一边修养精神,毕竟一天一夜没睡觉困顿是难免的。

耳朵里的信息量极大,只能有挑选的听取一些。南面后院东厢主间外走廊上,一个家丁口气的年轻人打了个哈欠,略显疲惫的说道:“少爷,咋们蹲了几个时辰,光抢了楚家小娘子,那臭小鬼居然一直没有出现,害的少爷您白等一晚上。几位师傅吃了早点已经回去休息了,少爷您累了一晚上也早点休息吧,要不把那小娘子给您带来乐呵乐呵?”

“哼!那个混蛋,老子一定要弄死他。”那程少爷气呼呼的恨恨骂道。

令狐风冷“哼”一声,腹诽道:老子,名叫李耳,死了一千多年了,怎么弄死我?

“好嘞,小的现在就把那小娘子你少爷您带过来。”

“等等,地窖钥匙都没拿,干什么去啊?还是让本少爷好好休息一下,等晚上再来个颠鸾倒凤,一夜七八次,欢乐到天明。”程洪荡荡的如是说道。

“哎,少爷您威武!”

“少爷,少爷,刚才衙门那传来话,说是今早有人诬告您强抢民女。”又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道。

程洪稍微滞了滞小声问道:“跟师傅们打好招呼,注意防范一下,这两天咋们好好策划一下,把那小鬼给解决了。”话语间程洪的语气明显变的凶狠、

“我这就去跟几位大师说一声。”随即,一个家丁的脚步声远去。

“吱嘎……”门开了,“砰”又关上了,接下来屋内传来程洪怪诞的声音,屋子里面还有一个妇女,但不是楚吟香,再接下来就是一阵阵的*****让令狐风心中好生羡慕。

撇下程洪,令狐风灵敏的耳朵继续搜寻,发现前院西厢房中的一个院子里,一个人正在打拳,虽然很明显的收敛了气息,但依然气势十足,是个一等一的高手,但比起几个月前的吴奇才似乎还差了点。

原来吟香就在这个大院里,而且还被关在了地窖之中,需要钥匙才能打开。这时,远处有一群人正在慢慢靠近,听谈话的声音和内容应该是府内的女眷来花园中赏花。令狐风在东瀛的时候和美智子是研究过隐藏术的,利用阴影,周边的环境,视线的盲区能很好的隐藏自己,更重要的是隐藏气息和杀气,如此哪怕是顶尖的高手恐怕也很难察觉。现在令狐风躲在这里,呼吸和心跳已经降到最低极限,杀气完全收敛,甚至机警的麻雀就在自己身旁四五尺处蹦跶都没吓着。

耐着性子等那群女眷走了,此时已是日上三竿,令狐风终于逮着机会发现一个落单的家丁路过,于是鬼魅般的绕到那家丁背后,右手捂住他的嘴,左手将那家丁紧紧箍住,一下子如提稚童般把那人拉进了假山的缝隙之中。然后左手掐着他脖子,冷冰冰道:“别想耍什么花样,问你几句话,老实回答,不然要了你的命。”边说,边用左手稍微紧了紧,威胁了一下,这才慢慢松开捂着的右手。

“你们家程洪少爷是不是有一个关着女孩子的地窖,还有钥匙在哪里?”

那家丁果然被震慑住了,小声道:“少,少,少……少侠饶命啊,小的真的是不知道啊,少爷的事只有他的几个近身的随从才知道……”

令狐风个子比那家丁略高,从侧后方看见他半张脸惊惧异常,应该确实是不知道,于是右手轻轻在他身上磕了下,那家丁就昏了过去。现在出去喊打喊杀,虽然自己并不怕,但万一他们打不过用吟香做人质威胁,那自己可就被动了,而且院中也有高手,不能大意,还是先保证了吟香她的安全,弄清楚在什么地方,再伺机报复程洪不迟,此刻令狐风心中如是想到。

中午的时候,令狐风摸到厨房,偷了两盘菜出来,填饱肚子,然后又潜回后花园,当听闻那程洪鼾声如雷,于是稍显无奈的闭上眼睛打个盹消磨时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见周边异样的响动,令狐风马上睁开眼睛,眼珠子四周这么一扫,只见上午那家丁慢慢爬起身子,手还一个劲的在脖子上按摩。令狐风毫不犹豫,提起右手,又是上去轻轻一磕将其再度击晕。

此时天色渐暗,已是黄昏。细细的聆听,发现程洪这厮正在吃晚饭,离这边还挺远的,但话还是能听清楚的,只听程洪喝着酒说道:“今次全仗两位大侠出手,若是能出了我心中这口恶气,小弟愿再出一万两感谢二位仗义相助。”

一个语气略尖的汉子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太行山双龙全凭程公子差遣,万死不辞。”

又一个语气浑厚的汉子说道:“老子非捏碎了他不可。”

令狐风听了,淡淡的一笑,真是为李耳前辈着急,动不动就被人拿出来说事。

“好!小弟敬两位大侠一杯。”

“咕咚咚……”三人皆满饮一杯。

程洪又倒满杯酒继续道:“阿离姑娘,您的蛊毒小弟也是万分的佩服,此番若成,一切好说,请满饮此杯。”程洪这番话的字里行间极为轻佻。

令狐风心想,原来这程洪几个月没闲着,找了几个人帮手,难怪又开始猖狂了,“蛊毒?”令狐风稍微顿了顿,蛊是一种较古老的神秘恐怖巫术,早在《春秋左氏传》中就已经有了记载,汉代以来,施蛊者也就是鬼草婆都会受到严厉的打击,魏晋南北朝时期亦是如此,时至本朝施蛊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抓了就是流放三千里,所以中原地区几乎绝迹,偶尔有大户豢养鬼草婆,也是为了自保,免得被别人害了性命。被流放到南方的鬼草婆因为苗疆得天独厚的条件,又将蛊术发扬光大。

虽说如此,但令狐风心中并不慌,自己体内的蛊虫是最狂暴的变异体,丝毫不觑任何的蛊毒,如是一想,令狐风心中再度淡然。

第一百一十章 结发为夫妻(十三)

席间,那个叫阿离的几乎没说话,也最早离席,就是在辞别时说了一句,打了个招呼,她的声音虽然很好听,却也暴露了年纪,二三十岁的样子,或许还要更大些,完全没有了少女的悦耳婉转。

程洪畅饮了几杯也离了席,屋子里也仅剩下太行山双龙和几个陪侍的丫鬟。

出了门,就有四五个家丁跟着程洪,其中一个家丁说道:“少爷,大补汤和五石散已经准备好了。”五石散源出于东汉之张仲景,魏晋以来的士绅名流们皆好服用,时至裆下依旧是盛行不衰,虽然有这么一点小小的副作用,但对于男人而言,嘿嘿嘿,真是妙不可言,副作用什么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程洪“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而是迈开了轻快的步伐,颠颠的院中回廊下一路小跑,那么的欢快,那么的急切。

此时,那个叫阿离的女的好像已经回房了,太行山双龙也正在欢饮。令狐风趁着这会他们放松警惕的机会,悄悄摸了上去,远远的跟在程洪后面。

程洪大摇大摆的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来到后院一个十分偏僻庭院,话说这院子真够大的,走了整整半柱香的时间。进了那间屋子,早有侍女服侍程洪吃下些东西,可能就是什么“大补汤”、“五石散”之类的吧,然后就是又有侍女伺候他洗浴更衣,就这么一会,程洪也不忘和侍女们嬉闹调笑。

令狐风如落叶一般轻轻趴在那屋顶上,趁着里面嬉戏声慢慢揭开瓦片透出一丝灯光,从缝隙中看去,只见程洪穿上了白色的丝绸衬衣,面色微微泛红,额头有点点的汗珠,一副飘然欲仙的样子。

程洪心满意足的从衣服堆里拿出一把铜钥匙,在房内墙上一幅挂着的书画后面这么一推,门框大小的墙面居然翻了过来,露出了一间密室,沿着走廊进去十来步,用钥匙打开厚重的铁栅栏,又推开一道石门,进去之后居然别有洞天。

“程洪,你这丧心病狂的混蛋,背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难道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令狐风在外面,说话的声音很耳熟,正是楚吟香。

只听闻程洪荡荡道:“活着的时候逍遥自在,享尽齐人之福,至于死了以后,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话还没说完,门就又一道道的关上了。

趴在屋顶之上的令狐风知道机会就是现在,抬拳向下,击碎屋顶,人和瓦片梁木一起落下,几个家丁上来阻拦,被令狐风一下子就踹开了。

扫视屋内,掀开那幅背后有暗门的书画,因为找不到开启的机关,于是右手凝聚真气,一掌将其打开,露出了一条斜向下的密道。

令狐风毫不犹豫的冲了下去,迈出十几步又被一道带锁的铁栅栏挡住,裆下凝聚掌力连续击打七八下都只发出“哐当哐当”的金属撞击声。见受到阻滞,令狐风一下子又想起了自己的左手,于是运起“潮汐”之法,灌注真气于左臂,奋力一挥,只听闻“嗤嗤”的几声,铁栅栏像是被锯开了一样,断成两截,接着又连踹三四脚,将铁栅栏踹开。紧接着又是如法炮制的打碎的石门,进到了最里面。

这下子也把令狐风给惊呆了,里面居然无比的宽敞亮堂,香气袭人,让人心头骚动,布置摆设也是极尽奢华之能事,二十余道绣着春宫图的巨大屏风围绕其中,屏风后面各摆着一张一张香榻,还有一张张的梳妆台,还好像隐隐约约有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孩在屏风后面或立或坐。正中央摆着金帐玉座的大床,上面恐怕能睡下二三十个人,还摆了些新奇古怪的东西,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让人看了就要由衷的为程洪歇斯底里的大声呐喊:“玩的溜!”

还没等令狐风反应过来,倒是几个艳丽妖娆的妙龄少女先在令狐风面前摆开了脂粉阵,让人情难自已,情不自禁的心甘情愿堕落其中。

此地乃是程洪一处极私密的欢愉场所,只有几个志同道合,趣味相投好友才知道,今早被削去耳朵的刘老爷也是此间常客。可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女支,女支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心里在作祟,这里美艳的女子都是程洪暗夜抢来了的民女,或许他觉的这样更加刺激一些吧,这些年睢阳城里女孩丢失的事情估计也就是他干的。

程洪听闻异响,转过头去一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眼珠子那么一转,自来熟的笑道:“小兄弟,人生在世,必须及时行乐。既然到了这儿。来,让大哥我带你好好耍乐一番。”

香艳刺激的脂粉阵总能对男人形成巨大的诱惑,令狐风闻言,“好啊”两个字差点就要说了出来。

“相公……”

当听到楚吟香那弱弱的话语声,令狐风这才清醒了过来,定睛一看,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见伊人神情虽然有些萎顿,但娇颜依旧和她那淡紫色的罗衫一样惊艳。揽住伊人柔弱的娇躯,而后又几步上前一掌击向程洪的胸膛。这一掌可不轻,令狐风打定了注意,要狠狠教训他,就算一掌打不死他,也要让他在床上老老实实躺上一年半载。

忽然,一道人影闪过,“砰”的一掌,令狐风右手手掌一阵刺痛,掌劲锐减,打在一个小盾牌上。只见那小圆铁盾中央有一个铁的尖刺,在手臂延伸方向有一道钩刃。不明所以的令狐风一掌打在盾牌的尖刺上,手掌都被刺穿了,顿时满手是血,吃了瘪的令狐风也顾不上疼痛,抽手转身冲出暗道,来到满地狼藉的门口,正欲一飞冲天,游龙入海却被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仿佛是一道从天而降的黑幕。

令狐风不欲拖拉纠缠,转身换个方向突围,但见那黑影那么一张,又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巨汉,身高……高的难以形容,程洪那样的一个顶俩,虎背熊腰,膀粗腰圆,四肢强壮如擎天之柱,大山一般的难以逾越。

而与此同时,在暗道中又冲出来一个汉子,个子不高,浑身上下干瘦干瘦的,左手持尖刺钩镶盾,右手持锋利短刃,目光精绝,修为极高。

巨汉声如洪钟的大声呵斥道:“小贼,看你往哪里跑?”

矮个子也是话语尖刻的说道:“有我们太行山双龙在,让你插翅难飞。”

两人实力虽然都极高极强,但是真正让令狐风感到心惊的是远处的一个黑影,是那么的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结发为夫妻(十四)

令狐风明显能感受到楚吟香抱着自己抱的更紧了,但是她口中却淡淡道;“相公,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闻言,令狐风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什么傻话,闭上眼睛睡一会,等醒来一切就都结束了,就算是杀穿了这整个程府,我也绝不会丢下你。”虽然带着一丝微笑,但当那笑容收敛时却能感受森寒无比的杀意。

楚吟香听闻令狐风的话,也没有再吭声,而是依言紧紧环抱住令狐风的腰,头静静的依偎在他怀中。

这时,程洪从地窖里走了出来,笑容满面,意气风发的笑道:“知道了吧,得罪爷爷的每一个好下场!今天就是……”

令狐风没等他把话说完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想来个擒贼先擒王,先把程洪拿下。虽然左手抱着楚吟香,但是平日里严苛的训练在此刻显露出了成果,虽然拖着个人,可身法速度丝毫不受影响,仅仅只是稍微影响了手脚的活动而已。

“嗖”的一声,那个干瘦的汉子瞬间挡在了程洪的面前,亮出了钩镶盾和锋芒毕露的利刃。

令狐风稍微一犹豫,只见那明晃晃的钩子就勾了过来,稍微往后一仰避过,却感觉背后生风,急忙侧身躲闪,却还是被重重的蹭了一下,身上火辣辣的疼。又见那大汉趁自己身子一趔趄,快步上前连发十余拳。令狐风还是不敢托大,连退数步,脸上却被那大汉结结实实打中了五拳。身子远远的飞出,多亏倒地前右手在地上这么一撑才勉强没摔倒,略显狼狈的站立在远处。

有着“蓝鲸”之法的保护,令狐风护身罡气是极强的,这几拳虽然极重,却并不致命。令狐风心里吃惊的是自己明明已经避过了啊,怎么会……心中又对那长胳膊长腿的攻击延伸范围重新评估。

就在此时,干瘦的汉子如灵蛇般袭来,动作快的简直肉眼难以捕捉,三下五除二,令狐风就已经难以招架,多亏了那巨汉充斥强大劲力的一拳到来,令狐风正好施展“巨熊”之法远遁。

在空中见那瘦猴似的汉子又快速追赶而来,令狐风受伤的右手凝聚真气,运起“潮汐”之法,朝着那人来袭方向的宽大正面,使出一招“磐石”。

那瘦汉显然是有防备的,脚尖在地上这么一垫,整个身子向左侧闪躲,却觉的一股巨大的掌劲扑面而来,瞬间将其打翻在地,摔了个狗啃屎,在东家面前丢了面子自不消说,浑身上下血气翻腾难以自抑,面色青红皂白不断的变化,极为难看,也极为难受。

长胳膊长腿就是好,巨汉几步路就赶上了令狐风,一脚侧踢,横扫而来,势大力沉,凶猛无比。

因为怕波及到了楚吟香,令狐风把怀中的伊人轻轻抛到中空,双手格挡硬是挡下这一击,奋然将其逼退。

一旁的瘦汉一跃而起,扑向空中的楚吟香。却见令狐风浑身上下翻着紫色的光芒,空气中的涡流变的急促,愣是将伊人拽了回去。在空中的瘦汉看的分明,那美人儿还没到最高点呢,怎么就提前下落了,心中疑惑,忽然感觉到空气中巨大的涡流掀的他身子难以控制,随即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瘦汉站起身来,拍去身上的尘土,冷冷道:“小子,不错嘛,但是你遇上我们双龙算你倒霉。”

令狐风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露出一脸怪异怪诞的狞笑,充满了鄙视、鄙夷、嘲笑、嘲讽。

瘦汉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朝着身旁的巨型大汉使了个眼色,随即抢先一步,攻向令狐风的下盘。那瘦汉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身手极为迅捷了得,如疾风,如骤雨,如闪电,快的让人窒息,且左右开弓,且攻击手法多样,变化多端,让人防不胜防。

力由地生,令狐风不停得退后躲闪,甚至双脚都挨不着地,身子根本借不到力去反击,就算勉强为之,不仅没什么效果,而且会让整个身体难以协调从而露出更大的破绽。

况且此时此刻,令狐风本来就以“蓝鲸”之法,将楚吟香悬于一丈高的空中,以避免被波及,心分二用之下也很难再在拳脚上进行有效的反击。又无法借助“巨熊”之法迅速摆脱,也就陷入了左支右绌的窘境。

就在此时,在一旁暗暗调整自身位置,蓄势待发等候已久的巨汉突然间迈开大步,从侧面扑向令狐风,其势如猛虎下山,势如破竹,势难抵挡。

令狐风自然丝毫不敢托大,用双手格挡,却感觉自己被巨大的铁箍一样的长臂给箍住了,紧接着身体被悬空揪住强行拖拽八九丈远,撞倒十余根立柱,最后又被重重的掷飞,撞塌了近三丈长的围墙。

不得不承认,令狐风在深海中练就的“蓝鲸”之法立功了,即便身体遭受到了无比巨大的打击,虽然浑身上下感觉都快散架了,哪怕口中咳血不止气喘吁吁,但是令狐风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五脏六腑也未伤分毫,仅仅只是看起来伤的不轻而已。

看见仇人被拽着在院子里四处乱窜,撞倒了一根根立柱,撞塌了围墙,程洪立刻高叫道:“好好好,狠狠教训他,要让他生不如死,得罪爷爷的就是这个下场。”

原本在空中悬停的楚吟香先是尖叫一声,瞬间如断了线的风筝尖般从一丈高的空中坠落,直到离地面还有数尺时才又恢复。面色煞白,看不出任何血色的楚吟香担忧的看着不远处的废墟,两行眼泪不由落下。

令狐风慢慢在烟尘中站起身子,三两步走出砖屑的废墟,运起“蓝鲸”之法,将楚吟香慢慢抬高,并且拽向自己这边。而身上散发的紫色光芒愈发的浓郁阴森且诡异。

巨汉见状,一个箭步就冲上了前去。

令狐风抬起头,还是露出那副怪异怪诞的狞笑,伸出右手挡在身前。心里默念:“磐石”!

巨汉见眼前这个小不点居然不闪不避,要和自己对刚,当即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数百斤的体重,携极快速度下带来的冲力,一股脑儿的撞了上去。顿时“咚”的一声巨响,大地崩裂,地面龟裂成一道道的细纹,却感觉这小子犹如落地生根了一般难以撼动分毫。随即猿臂这么一伸双手掐住对手的脖子,将其提到了空中。

令狐风仗着强横的护身罡气,还是忽视了自己身体的防御。人类千百万年的进化史,有着许多进步优良先进可取的方面,但唯一的进化缺陷就是脖子,它集中了身体几乎所有的重要的筋脉血脉,且异常的脆弱,不能承受任何的攻击。反之轻则全身瘫痪,重则一命呼呜。被掐住脖子的瞬间,令狐风就感觉到大脑一片混沌,面部开始充血,之后是浑身难受乏力,双手双脚奋力的还击可短胳膊短腿根本够不着,不过扑腾了几下就消停了,最后意识一点一滴的消失,渐渐没了疼痛感。

巨汉脸上露出了丝丝笑意,以他强壮有力的胳膊,勒死头牛都是轻而易举,将人的颈椎骨掐碎更是简单。不过他也大意了,若是在掐住对手脖子的瞬间,双手用力那么一折,而不是用勒,就这么将颈骨折断,也就省去了很多功夫,他也不会因此最后死掉。

看见令狐风头微微低垂,没了声息,一旁在空中正慢慢落下的楚吟香撕心裂肺的大声喊道:“相公……”

可能是听到了什么,令狐风忽然抬起双手本能的抓住巨汉的两条手臂,可能是想把他移开。

巨汉起先是一脸的惊讶,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他还有意识存在,之后就是满脸的恐惧,自己的左臂被捏的皮肉深深的陷了下去,而自己的右臂手腕骨头都被捏碎了,掐住对手脖子的双臂硬生生被掰开了。惊讶这细小的手臂能拥有如此巨力之余,钻心的疼痛让巨汉一把抓住自己的右臂失声惨叫。

令狐风猛地真开眼睛,然后落在地上,运起“潮汐”之法,将功力推向巅峰极限重,右手全力一掌,击打在巨汉胸前破绽,其整个人飞出数丈远,口中的鲜血洒满了夜空。

随即,令狐风施展身法,快速贴近那瘦汉,左手化掌,一掌击出。

那瘦汉显然是有准备的,左手钩镶盾当先,右手利刃居后。见对手一掌打来,顶起钩镶盾,以盾上尖刺刺向对手,右手利刃后发先至砍向其左手可能退缩的方向。

哪知道令狐风根本不管不顾,左手一往无前,拍平了盾上尖刺,击碎了铁圆盾,如是一掌打在瘦汉身上,而那短刃砍在令狐风左臂上,刀刃崩碎,已不堪使用。

只见那瘦汉如断线的风筝,“嗖”的飞了出去,身子在空中解体,然后支离破碎,最后在远处化作一朵灿烂的黑色莲花,慢慢消散。

令狐风一跃而起,揽住空中悬停伊人的腰肢,轻轻掩住她的面,不想让她看见如此血腥惨烈的一幕,同时转身欲走,离开这里。

对于左手这股不受控制的强大力量,令狐风一直试图去避免使用,可是每每事到临头却难以抑制,这正如令狐风那时候所想的,当人获得无与伦比的超出时代范畴的难以想象的力量时,人的初衷变了,人的想法变了,那在此刻人的心也就变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结发为夫妻(十五)

令狐风转身刚欲施展身法脱身离去,忽觉背后一阵尖利的呼啸声传来,一道倩影在黑暗中向自己直扑而来。令狐风毫不犹豫的再度使出自己无比强大的左手,凝聚真气一掌击出,不欲纠缠,准备立分高下。忽然一阵扑鼻的幽香袭来,让人浑身酥麻无力,一条柔软洁白嫩滑修长的玉臂轻轻的缠住自己的左臂,紧接着又是一掌打来。令狐风心知不妙,一面奋力挥舞左臂试图挣脱,一面身子微微侧过,露出自己的肩膀,以护住怀中抱着的楚吟香。

那俏丽的倩影分明显一直在暗中静静的窥视,知道令狐风左手的厉害,仅仅只是稍微缠绕住了他的左臂,暂时的限制住行动,而后立刻脱离,重重一掌打在令狐风的肩膀上很巧妙灵活的脱了身。

饶是令狐风以“潮汐”之法运足了十六层功力抵御,却还是经脉翻腾难以自抑,一丝鲜血从嘴角渗出,而怀中的楚吟香隔着令狐风厚实的身躯依旧很明显也是震颤了一下,但幸好没什么大碍,因为所有的掌劲都打在了令狐风身上,传到她身上时只是些震荡波,已经没有一丝的内力了。

十分狼狈的令狐风慢慢落在地上,终是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随即大口的吸着凉气,与此同时尽快平复沸反盈天血气。

怀中的伊人见状,顿时就簌簌的哭泣起来,右手揪着裙袖帮令狐风擦去嘴边的血渍,左手小拳头紧紧的握着,柔柔弱弱的说道:“君心若斯,妾身此生足矣,相公你快走吧,别再让妾身拖累你了。”言罢,那小拳头重重的砸在令狐风的胸膛上,哭的更加感伤。

令狐风云淡风轻的说道:“既得一心人,生死不离弃。”

楚吟香无比感动的喃喃道:“生死见真情,肝胆常相照。”心中刚刚还感动的一塌糊涂,在瞬间又转为了愤怒。却见令狐风此刻正呆呆的,傻傻的,笑眯眯的,嘴巴张开就像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似的看着前方那美艳异常的女子。楚吟香仔仔细细的看去,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自己的相公如此失态。目光回转,顿时感觉相形见绌,羡慕、嫉妒交织在一起酝酿,只见那女子身穿淡粉色的罗裙,身材匀称高挑窈窕婀娜,入鬓的新月眉显得格外妖艳,黑玛瑙般的双眸熠熠生辉,吹弹可破的肌肤如羊脂似白玉若光月琼华,润泽鲜红的双唇仿佛在滴血一般妖异,五官极致精细玲珑,美艳不可方物,瀑布般垂腰的秀发恍若仙人风姿绰约。虽然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但那种成熟、妩媚、充满诱惑的风韵是少女绝对没有的,半遮半掩的丰满粉胸愈发的摄人心魄,勾魂夺魄,销魂蚀骨。

看着令狐风痴痴呆呆完全沉迷,楚吟香狠狠的在他手臂上掐了下,愤愤道:“别看啦,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令狐风手臂上吃痛,这才晃过神来,闻言本能的用手去兜住滚下来的眼珠子,然后往上一捧,又塞回到了眼眶之中。看了眼身旁的楚吟香,十分的尴尬,讪讪的笑道:“没,没……没掉出来呀?”

楚吟香气鼓鼓的“哼”了一声,再看看连自己都羡慕嫉妒恨的那风华绝代的惊艳妖姬,也就不怪自己相公了。

令狐风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多看那女子一眼,脸红耳赤害臊的说道:“这……这位姐姐,我,我们好像不认识吧,为,为什么要偷袭我呢?”一时之间竟然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言不由衷的贪婪的嗅着那与众不同的芬芳,心中不由荡荡。

那女子是如此的冷艳,没有任何表情,如霜华般冷冽,也没有说话,身形快速的一转,如此美妙的来到令狐风身旁,仿佛春风拂过。

令狐风只感觉春潮带雨,丝丝涟漪,浑身上下妙不可言,腾云起雾,飘然欲仙。忽然,起源于自身传承的那股柔和的真气好像守住了令狐风最后的一丝底线,那真气大量涌入经脉,使得脑海再度清灵。只感觉左胸剧烈的疼痛,好像被刺穿了一样,万分紧急之下,左手运起全力击向对手。

若是正常人完全可以打赌在令狐风击中她之前掏出了令狐风的心脏将之结果毙命,而那女子显然是忌惮令狐风的左手,又或许是格外爱惜性命,眼看大好形势却撤手了。

令狐风左胸的衣襟已经被撕烂,在白皙结实的左胸膛上留下五个手指粗细的窟窿,鲜血不停的顺着那窟窿流淌而出,恐怕只差一点点这小心肝就被剜了出来,刚才情况之紧急可见一斑。令狐风心中也是暗暗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她施了什么法术不成?

那美艳无比的女子微微抬起右手,纤纤玉手看的分明,青葱般的手指更是挠的人心里痒痒,而血红修长的指甲不知道是不是沾了令狐风血的缘故显得格外诡异。她面色还是森冷,毫无表情,只是手指有意无意的轻轻拨弄。

突然之间,令狐风感觉左胸剧烈的疼痛,简直痛不欲生,哪怕是他平素视疼痛如草芥,可此刻也无法忍受,很不情愿的放开楚吟香,双手紧紧的捂着左胸,好像心脏要被硬生生拽出来一般,整个人佝偻着蹲下身子。

虽然形势极为不利,但令狐风的脑袋还在飞快的转动,这是怎么回事,隔空取物吗?不可能这么厉害,那是……令狐风冷静的仔细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只感觉在自己的左胸内腔有一股……五缕真气在缓缓游动,徘徊不散,这莫非就是她刚才一爪打在自己左胸膛却撤招的底气所在?是通过遥控真气依然能重伤自己么,这也有点匪夷所思,自己也算是内家高手了,怎么就想不通这一点该如何遥控呢。

这时,令狐风身上又开始慢慢闪烁紫光,内体的蛊虫好像领地被侵犯了一样开始剧烈的反击。阿克叔叔说过蛊虫是苗人意志的延续和传承,她刚才掌劲进入自己体内的同时还伴随着她的蛊虫同时植入自己体内,蛊虫则完成主人的意愿,将那股真气凝聚在自己左胸不散。若是正常情况,真气侵入对手体内,会沿着经脉扩散全身,侵蚀破坏对手的经脉。是“驱蛊种魔”啊,她绝对是个顶尖绝世的高手,令狐风心中如是想到,起码和阿克叔叔在一个等级上。

随即,令狐风运起“悔棋”之法,将胸口真气慢慢转移,伸手“砰”的一声,击碎了地上一块石板砖,这才将侵入自己体内的真气完全化解。

那妖艳的女子明显却又微不可查的暗暗惊讶,但依旧森冷的看着令狐风,没有任何的表情。这时她身上慢慢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辉,那么明亮而洁净。

令狐风大惊,她也是日月神教的?苗人不是和汉人势不两立么,她怎么又会和程洪这厮鬼混在一起,转念一想,不是有所求,就是有所胁,反正不管她,蛊虫方面自己可是丝毫不虚,唯独太香艳,自己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令狐风浑身上下也开始闪烁阴诡的紫光,蛊虫催动着真气一重重的泛滥。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结发为夫妻(十六)

趁着对手还没有攻击,令狐风扭头对楚吟香道:“吟香,你乖乖的听话,别再胡思乱想了,躲在我身后,自己小心。那漂亮姐姐很厉害,我必须要凝神对付。”

楚吟香也没说话,轻咬红唇,面容严肃的点点头。

见她点头,令狐风转过头去,深吸一口,抢先一步,对着那女子连发六掌,气势虽然惊人,招式却略显粗糙。

女子曼妙的身姿行云流水般的一一躲过,反手就是回击,毫不示弱。

诚如阿克叔叔所说,苗人的武功易学难精,过于依赖蛊虫对内力的激发,却忽略了招式和内力运转的法门,令狐风跟苗人阿克混了那么多年,伤人的功夫没学多少,见招拆招自保的本事早就是炉火纯青了,而那美艳的女子虽说功力深不可测,招式也相对的平平无奇,两人在院子里激斗四十余合始终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功力上略逊一筹的令狐风依旧是游刃有余,丝毫不乱。

这时,两厢窜出了三十多名家丁护院,各个手持棍棒,将整个院子围住。

程洪见状,朝着楚吟香一指道:“抓住她。”

如狼似虎的一众护院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

可能是生怕影响到了令狐风,让他分心,楚吟香竟是咬着牙始终不吭一声,结果三两下让一干护院给拿下了。

令狐风早就听见了程洪的叫唤,扭头看去,顿时火冒三丈,怒不可遏,任何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折磨、屈辱令狐风都可以当是清风拂面,明月照江,挥一挥衣袖一笑置之。可若是谁敢施加在自己心爱的人身上,那就不可饶恕。当即,令狐风以“巨熊”之法脱身,而后立刻运起“潮汐”之法,巅峰十八层功力,又运转“蓝鲸”之法,空气涡流顿时大增。左手这么一推,强大的空气涡流将那群护院中挟制楚吟香的一一和她分离,然后将他们提到近三丈高的空中,只见令狐风五指大张的左手那么一握拳,“砰砰砰”的连续十余声闷响,随即那十余个护院四肢和头无不慢慢的自然下垂,而后“嗖”的一个个跌落地面。只听“咚咚咚”的接连十余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不管令狐风做了什么,那些人从三丈高处跌落在石板地面上,本身就凶多吉少,性命堪忧……果然,没有一个人哀嚎,也没有一个人能站起来。

趁着令狐风收拾那些家丁护院的机会,那美丽的女子也是毫不客气的运足了真气,使尽了全力攻击令狐风。

饶是令狐风滑不留手和泥鳅一样,奈何一手对两拳,纵使令狐风格挡天下第一,毕竟心分二用,哪怕令狐风内力再深不可测,终究抽调了真气去狠狠教训那些该死的护院家丁。最后还是遮拦不住,被那女子重重一掌打在左胸膛上,顿时浑身上下冒着黑气,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了声息。黑气还在不断的徘徊,笼罩着令狐风浑身上下,而令狐风的额头此刻也有些水雾迷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经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楚吟香此刻显得格外的冷静,可能也看开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正如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是一个道理,本想扶起令狐风,但是她抱不动,于是倚坐在令狐风身旁,慢慢梳理着自己相公的头发,看着那清秀无比却略微泛着黑气的脸庞,不由会心的一笑。那淡淡的一笑是如此美丽,如此动人,浅笑亦倾城。

月光之下,那妖异的女子显得是如此的清丽。月华似水飘洒在她身上,是那么的骄傲,自负、自矜、自持、自恃、孤芳自赏、顾影自怜,宛如与世隔绝一般,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倒在地上的令狐风本来毫无生气,但可能是一拍两散,我死了你也别想活,令狐风身上这才又重新散发出紫色的光亮,渐渐的黑气消散了,好像有了些生机,虽然面色依旧惨白,毕竟是有了些气息。

那美丽的女子终于是吃惊的望着令狐风,她刚才那五毒摧心掌可是用上了八层的功力,即便对手功力高深如宗师级别,哪怕心肌不立刻枯萎坏死,那也该中毒而亡才对啊,怎么就……

令狐风慢慢的站起身来,感觉浑身上下筋络刺痛难当,经脉受损颇重,若非这副新的躯体强韧恐怕就……可就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只怕也不是她的对手了。最起码不能再自如的使用“潮汐”之法来提升自身的功力。但转念一想,诚如阿克叔叔所说,功力不足可以用招式、身法、轻功、经验、心机、手段去填补,时至今日,令狐风每每想到阿克叔叔所说的话总觉的是那么有道理,简直就是至理名言。

那女子收拾一下心情,轻轻叹了口气,依然的清冷,双掌相击,变换的步伐和位移,如鬼魅一般飘忽不定。

令狐风轻轻推开楚吟香,示意她离远一点,又向前几步,凝神静气,任你千般万般,我只一招应敌,真气凝聚于右手,“巨熊”!令狐风飘然遁去,虽然留下楚吟香在一旁,剩下的十几个护院见前辈下场如此凄凉也不敢再上前滋事。

利用“巨熊”这一逃生神技,不明所以的对手往往很难找到破绽,尤其是初次对决,打的越狠,劲气越强,令狐风就逃的越欢,几番周旋之下,令狐风始终不落下风,还能继续和她纠缠下去,暗中慢慢恢复实力。

突然,令狐风一如往常使出“巨熊”之法逃逸,左手却被那女子柔软的玉臂缠绕住,而且她的手臂似乎近似能拉长一样,在自己手上缠绕了几圈依然能够到自己。令狐风脑子飞速的转动,然后淡淡一笑,硬挨了这一掌。

转瞬之间,她左手又是猛烈的一掌袭来。

不过数息之间,令狐风勉力运起“悔棋”之法,又运起“潮汐”之法将功力提升之十五层,真气凝聚于右手掌心。于是,杂夹着那女子强烈的劲气,自身十五层功力,“磐石”之法如期而至,竭尽自身所能,与她硬拼一掌。虽然恢复了许久,令狐风也只能将功力提升到十五层,看着有点少,但足够了。

那女子显然不知道令狐风其中的鬼门道,这种玩烂了的招式换了阿克叔叔肯定是不会中招的。

“轰隆”一声巨响,两人在空中硬拼一掌,转眼高下立判,那美丽的女子“嗖”的坠落而下,重重摔在地上,显然猝不及防,毫无这方面的准备,伤的着实不轻,面色绯红的她更加显得妖冶艳质。

这时,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跑了过来,十三四岁的样子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圆圆的小脸蛋带着些许的婴儿肥,一身红黑蓝的布袍和短裙,头上、脖子上、手臂上、脚踝上都穿戴着奇奇怪怪的金银饰品,光着小脚丫,粉嘟嘟的,煞是可爱,虽然显得还有些稚嫩,但显然是一个天上仅见,地上无双的大美人胚子,真是期待她长大了以后是个什么样子啊……忽然,令狐风狠狠的骂了自己无耻,我期待个什么劲啊?从今往后,或许后会无期……但还是言不由衷的暗暗期待。

比起大胆泼辣的伊贺美智子,这小女孩显得怯生生的,带着点奶声奶气的喊道:“不许你欺负我师父……”边说,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

那美丽的女子终于说出了令狐风听到的第二句话,那么的妩媚妖娆,简直让人酥麻到了骨子里去了。“小雅快跑,你以后就是我们巫月氏一支最后的希望了。”言罢,粉胸起伏了两下,一口鲜血再也憋不住喷了出来,显然是想再运起真气对抗令狐风为小雅拖延时间。

令狐风慢慢走到那女子跟前,丰神俊朗,潇洒自如的说道:“我猜想,我们都曾受到过各种各样的白眼、鄙夷、蔑视、轻慢、不公正的待遇、不知从何而来的敌对,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凡此种种。不一而同,我也是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呵呵,阿离姐姐是吧,那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再拳脚相向了呢?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为难你,你和这位小雅姑娘走吧。”令狐风说话的声音十分的柔和,格外的诚恳,异常的大度,转念就忘了刚才差点死在她掌下的事儿,因为令狐风能从她的孤傲中感受到与自己相同的抗争。

阿离明显是浑身一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少年说的简直太对了,好像亲眼目睹苗人在汉人区的遭遇,若非亲身经历,恐怕很难描述的如此详尽。

话刚说完,令狐风又轻轻扶起了阿离,顿时感觉有种触电的感觉,浑身一麻,险些都站不稳了。童男之身,虽然没有过食髓知味的彻骨畅快感觉,但肌肤之亲,耳鬓厮磨,生理反应本能的凸显已经好像就差那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这一霎那怎么能不激动不冲动,失态自然是难免的。虽说阿离看不出年纪来,但想来不会超过三十岁吧,人家隋炀帝的萧皇后四十多岁了还不是搔首弄姿的奋战在太宗皇帝的床上,这年纪……似乎不是问题啊。

依依不舍的把手收回来,挥手告别道:“不管你打算去哪里,还是祝你们一路顺风。不管你想做什么……”令狐风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前尘往事如烟云,是非成败转头空。阿离姐姐,请好自珍重。”

可能是听了令狐风之前的一席话,阿离的敌意大减,又或许是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淡淡的笑了笑,以示对令狐风的回应。

这一笑怎一个风情万种,令狐风看着她们师徒两踉踉跄跄的施展着轻功离去,朝着她们的背影大声喊道:“若是以后再遇到什么困难,就去找一个叫阿克的苗人,他是我叔叔,他会帮你们的。”

见她们已经远去,令狐风又扯着嗓子嘶吼道:“还有我,我也会帮你们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结发为夫妻(完)

看着那远去的黑影,令狐风心中有些怏怏,随即扭头看向一旁已经瑟瑟发抖,面色惨白,万分恐惧的程洪,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双手揪住已经失去抵抗意志的程洪,然后举过头顶,不冷不热,不愠不火的淡淡道:“我之前就说过了,可一可二,但绝没有再三再四,我想今天的结局你也能猜到个大概吧。没错!不死不休,除死方休。”令狐风这口气完全就是学的苗人阿克,格外的森冷刺耳,仿佛只用言语就能将对手的意志瓦解。

被揪住衣襟的程洪在半空中浑身发颤,恐惧的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回廊上又走出来一群人,其中为首的老者显然是家主,看见程洪被高高举过头顶,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大声道:“千万别伤了我家洪儿性命。”老者忽然好想撞到了什么无形的墙,往后一仰,一屁股摔在地上。

又一个老妇人跑了上来,慢慢扶起那老汉,惊惧的说道:“这位壮士,有话好说,您要什么东西我们都给。”

闻言,令狐风冷笑道:“那我就要程洪的性命!”

话音刚落,刚刚被扶起的老汉一下子又瘫软在地上。

那老妇人也是吓傻了,赶忙上前想做点什么,却被一堵无形的气墙推了回来。

护院家丁们谁还敢造次啊,一个个都事不关己的原地站定,恨不能一走了之。

顿时,那老汉声泪俱下,痛哭流涕道:“少侠,您饶命啊,我家九代单传,就洪儿这么一根独苗,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家洪儿性命,小老儿求您了!”边说,老汉立刻给令狐风跪了下来。

那老妇人也是马上给令狐风跪下,泪流满面,语气哀婉的说道:“您就饶了我家洪儿性命吧,老身求您了。”

令狐风被那两个老人弄的心头烦躁,冷冰冰道:“你们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事吗?”

“养而不教,父母之过。少侠,您就要了老夫的性命吧,若是觉的不够……”老汉紧接着又一把拉住身旁跪着的老妇继续哭泣道:“就把我们老两口都杀了,还请您大发慈悲放了程洪那孽畜一条性命。”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如此苦苦哀求,令狐风深深的感受到父母亲情是如此的伟大,这心也一下子就软了。可是阿克叔叔曾经说过,对于任何敢于侵犯自己的敌人必须予以最残酷的反击,以此杀一儆百,否则还真让别人以为你是泥捏的。

稍微犹豫了一下,老两口只求自己别要了程洪的性命,可没求自己别伤了他,那就如你们所愿吧,令狐风心中如是想到。于是双手稍微用劲,真气涌出,只见程洪在半空中不断的抽搐,然后数十道鲜血破体而出,绽放出一朵美丽的血莲花,最后令狐风如甩破布一般将程洪扔到一旁,淡淡的说道:“这是最后一次,若还有下次两位老人家可是要担责任的!”原来令狐风只是废了程洪的经脉筋骨,若是好生将养也能如常人般勉强坐立行走,只是身子会弱很多,想要在出门为所欲为或是肆无忌惮的祸害妹子,像这样的体力活已经难以承受了,但也丝毫不影响他传宗接代这个光荣的任务。

两个老人扶起了程洪,看看还有气息,神智也清醒,只是在一个劲的痛苦哀嚎,忙不迭的要磕头谢恩,却同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流将自己托了起来,然后很自然的站直了身子。

令狐风背对着两位老人,淡淡道:“以后可要好好管教啊,别再让他为非作歹了,二老不妨去查查他平日里都干了些什么,就知道这样的惩罚一点都不重。”老天爷啊,我怎么就没那么好的福气呢?令狐风心中酸涩的如是想到。

两个老人莫名其妙的站了起来,听了令狐风的话又赶紧要跪下,却感觉脚底生风怎么也跪不下去,于是深深作揖道:“一定,一定,一定好好管教这孽畜。”

令狐风慢慢揽住一旁楚吟香柔软的腰肢,轻声道:“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回家吧。”

楚吟香不知道是怎么了,神情有些不对劲,可能是一天一夜的煎熬让她身心俱疲,只是无力的点点头。

令狐风施展“风行”之法,慢慢悠悠的抱着伊人往楚家宅邸去了。进了门就感觉气氛不对,是阿克叔叔回来,二三个月没见阿克叔叔了,说实话还是真有点想他的,只是等见了面这种冲动又荡然无存了,小心翼翼的把伊人抱到卧室的床上,招呼侍女们小心伺候,令狐风这才放心,出了房门,去正厅看看那久违了的阿克叔叔。

进了大厅,气氛沉闷,果然阿克叔叔在厅中坐着,其他人都战战兢兢的站立着,无比的严肃。一见面,苗人阿克冷冰冰的说道:“听说你找我?”

令狐风想了想,笑笑道:“本来是有件事情想拜托你帮忙,但是现在已经解决了。”

苗人阿克很平淡的道:“是吗?”

见阿克叔叔面色平淡,令狐风又试探着说道:“其实也倒还真有点事情想麻烦阿克叔叔帮解决一下。”

苗人阿克没问是什么事,反而是罕见的笑道:“为什么你解决不了的事会想到找我呢?”

令狐风如实说道:“我感觉阿克叔叔很有本事,更有权势,应该能办到。”

苗人阿克冷“哼”一声,看着令狐风,满怀希望的说道:“男人若是没有追求权势的欲望,那与妇人何异?”这话听起来不疼不痒,还有点歧视妇女,但其实已经说的很重了,自古能笑受女衣者唯司马懿一人尔。

令狐风不屑的斜着脸笑了笑。

苗人阿克也不怒,问道:“你不信?”

令狐风轻笑道:“信,哪敢不信啊!你若是能在天亮前帮我摆平一件事,永绝后患,那我就信。”

“说来听听。”

“我今天闹出点事情,在一个姓刘的家里削掉了他的两只耳朵,又在一个姓程的家里弄死二十多个家丁护院,两个武师,还把他家儿子弄的浑身瘫痪,你能摆平吗?”回来的路上,其实令狐风已经想到了,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江仰人鼻息呢,没准哪天就走了,这笔账能暂时能压下,但这仇可就算是结下了,日后早晚要算在楚家父女身上。所以就寻个由头希望阿克叔叔能代为出面调解。

苗人阿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接令狐风这一茬,转开话题道:“你的妇人之仁早晚会害死你的。”

令狐风撅着嘴,笑了笑,不以为意。

“当你掌控了足够的权势,富有四海,登上至尊之位,那么你的仁慈就能惠及千万人,无数的百姓因此而得以生计,造福黎庶,功在当代,名垂千秋。但你一个死不足惜的小人物,仁慈不过到头来是伤害了自己。”苗人阿克这几句话倒是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

令狐风若有所思,好像听出了什么道道。

还没理出个头绪又听阿克叔叔说道:“那个女孩子中了毒,再不救就没得救了。”

令狐风闻言大惊,吟香她怎么会中毒呢?难道是自己中的五毒掌波及了她?又带着怀疑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体内有我留下的的蛊。”苗人阿克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闻言,令狐风毫不犹豫的转身冲出了客厅。

同样大惊失色的楚老爷眼珠子微微瞥了令狐风的背影一眼,仍然是一动不动,忽然见苗人阿克对自己使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过去,于是丝毫不敢怠慢的走了过去,陪着笑脸说道:“您有何吩咐?”

苗人阿克在楚老爷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就不再说话,微闭着眼睛。

楚老爷闻言虽然有点惊讶,但不敢质疑,还是出去了。

客厅中一下子就变的沉寂,沉寂了许久,直到四更的时候一个头上裹着白布,带着帽子的中年人颤微微的走了进来,来人赫然就是昨天早上被令狐风削去两只耳朵的刘老爷,那两边耳朵的位置还有丝丝的红印,看见堂上坐着的那位立刻变的精神无比,不敢马虎。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妇走进了大堂,后面还抬着个半身不遂的,这正是那程洪和他的父母,楚老爷在后面也跟了进来。

几个人尴尬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好像在说“是你,你也是……哦,我们大家都是的……”于是几个人都默然立在一旁等待,一动不敢动。

虽然苗人阿克控制了不少人,但显然他们之间没有联系,也没结党,所以没有在官府那落下任何结党的证据。

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令狐风从外面慢慢的推开厅堂大门,只见里面站了一圈都是老熟人,不由有些惊讶。

堂内的那些人也都是一阵吃惊,看着令狐风大摇大摆的在椅子上坐下,“咕嘟咕嘟”拿起水壶往嘴里灌水,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对于楚老爷询问的目光,令狐风微微一笑,点点头,示意已经没事了。

这时,堂上坐着的苗人阿克森冷的对所有人说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就这么算了,谁也不许再追究,听明白了吗?”

那个头上缠着白绷带的刘老爷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是要他们表态啊,于是“噗通”一声跪在上,两手不停得抽着自己耳光道:“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您饶命!”这可是真抽啊,两耳光就把两边伤口都给撕裂了,顿时那白绷带两边红了一大圈。

苗人阿克看都不看,闭着眼睛点点头。刘老爷这才停下了双手,但还是跪在地上不敢站起身来。

“把你们儿子伤的这么重,一定很怨恨吧?”苗人阿克又不冷不淡的说道。

两个老人本来就伤心过度,到现在还没睡觉,反应自然是慢了半拍,老胳膊老腿也跪的慢一些,被苗人阿克这么一说,“噗咚”两声,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那老汉连连道:“不碍事,不碍事的,根还在。若是您觉的还嫌不够,小老儿这就杀了这个孽畜。”言罢,就站起身来,左右寻找着家伙事儿,真要把程洪给宰了一样。

苗人阿克摇摇头,淡淡道:“既然这样,事情就这么算过去了,趁天还没亮,你们各自回去吧,以后各安本分。”

众人如蒙大赦,慌忙道谢,逐一退下。苗人阿克的恐怖已经让那些人刻骨铭心,必须要无条件服从。

看了看外面天还黑着,苗人阿克不着痕迹的说道:“这天好像还没亮吧。”

令狐风听出来阿克叔叔话里的意思,眉头微皱,确实是让他无比感概。

楚老爷也走过来朝着令狐风深深的作揖道:“感谢少主搭救小女之恩。”

令狐风笑了笑赶紧扶起楚老汉道:“不用这样,都是应该的。”

“怎么,你已经达到了驱蛊种魔的境界?”苗人阿克又有意无意的问道。

令狐风则是对着楚老爷道:“我已经把自己的蛊虫植入了吟香她的体内,不仅压制住了毒性,而且以后也不用再服那个药了。”

楚老爷显然还有些迷惑,愣了愣。

苗人阿克又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令狐风冷“哼”一声道:“之前就已经达到了,只是有点反复,没有把握而已,今晚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苗人阿克淡淡道:“你很好。”

令狐风又是没好气的说道:“求人不如靠自己,这还是阿克叔叔你教我的呢。”

苗人阿克微微点头,另起话头道:“那女孩怀孕了吗?”

令狐风想了想,说道:“不知道啊,这怎么能看出来?”

苗人阿克忽然阴森恐怖的继续说道:“要是没有,那就太可惜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小鬼你做好准备了吗?”

闻言,令狐风眉头深皱,看着阿克叔叔那琢磨不透的表情,心中有些不明所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江湖之远(一)

苗人阿克慢慢站起身来,森冷的说道:“我们走吧,现在就走。”

令狐风愣了一下,很反感很不情愿的问道:“去哪?”

“当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苗人阿克看了令狐风一眼,然后说道。

令狐风眉头紧锁,不吭声,不答话,沉默以对,表示自己拒绝。

苗人阿克还是那语气,冷冷道:“你应该知道拒绝的后果,我有一百种让你屈服的手段,难道你又忘记了我的可怕?”

令狐风依旧皱着眉,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理睬阿克叔叔,兀自在那站着,心说:当初明知道是个坑,自己却还是跳了进去,今天报应来了吧,现在这楚家父女不就是现成的要挟对象吗?自己要是不听话,阿克叔叔立马会翻脸,拿吟香她来开刀。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窝囊,讲道理没用,谁让自己打不过阿克叔叔呢。

苗人阿克见令狐风屈服了,也就没有再说话,径直走到门口,然后停了下来,静静等令狐风跟过来。

情势比人强,虽然令狐风对此极度的反感,但是没有办法啊,就当是曲线救国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多年的媳妇总有熬成婆的一天。况且自己也就这三两年的事,到时候保准翻身当家做主人。

如是一想,令狐风也就释然了,对着楚老爷说道:“我……我这就要走了,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的,短则三年,长则五年,麻烦和吟香她说一声。”令狐风吸取了当时和美智子许诺的教训,记得当时许诺人家最长一年就会回去看她,结果到现在都已经满一年了,自己还身不由己呢,爽约已成必然,也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想,于是令狐风干脆稍微把期限说长一些,反正自己解决了阿克叔叔那边的问题提前回来是好事。

楚老爷显然也有点依依不舍,紧紧的抓住令狐风的手臂,小声道:“凡事小心,当心身体,吃饱穿暖,出门在外万事以和为贵,别冲动……有时间多回来看看。”

令狐风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显得自己很无辜很无奈,好像怕楚老爷和楚吟香误会什么,又解释道:“其实我真的不想走,心里更放不下吟香,只是……阿克叔叔他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我身不由己啊。”令狐风先把自己撇清,把所有责任推到苗人阿克身上,表示自己也是受害者。

令狐风敢在当面对苗人阿克指指点点说坏话,楚老爷可万万不敢,急忙帮苗人阿克辩解道:“主人必然是有他的长远打算,少主您听着就是了。”

苗人阿克有点不耐烦,冷冷道:“废话完了吗?”

楚老爷立刻推开令狐风,示意你赶紧走吧,别再惹他生气了。

令狐风又是唉声叹气一阵,淡淡道:“那阿克叔叔,我们走吧。”

楚老爷是有眼色的,刚才就已经命婢女去收拾准备,这一会几个婢女也回来了,拿来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递给令狐风,略带感伤的说道:“这里面是些换洗的衣服,还有些干粮和盘缠你带上吧。”

令狐风想了想,大包小包的麻烦,况且自己和阿克叔叔在一起何曾换洗过衣服?于是笑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用这么麻烦,我这就走了,不然阿克叔叔嫌你墨迹,肯定要收拾你。”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楚老爷给制住了,立刻一声不吭,恭送二人。

跟着阿克叔叔出了门,令狐风绕道把后院里的两个各重两百斤的麻包袋背在身上,虽然很想再进屋看看吟香,但是徒增悲伤而已,想想也就算了,等日后见面再解释吧。

施展身法跟上阿克叔叔,在屋舍道路之间穿行,速度还是比较快的,好像有点赶时间,没过多久就到了城墙边上。苗人阿克纵身一跃,跳上城楼,轻轻一点,又纵身跃下。令狐风身子重,一跃而起,在城墙上连踏两脚,借力相向,这才登上了城墙,而后也是纵身跃下。时值太平盛世,无兵匪之患,所以值夜官兵也是格外松懈,苗人阿克和令狐风穿越城墙也就没有惊动任何人。

天还是黑咕隆咚的,也不知道是往什么方向走,反正走的是宽敞的官道,天还没亮,官道上没有一个人,直到快天亮时令狐风和阿克叔叔进了驿站,居然已经有人准备好了早点,令狐风身上衣服破了,还换了身新衣服,可能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出和驿站的关系,阿克叔叔他稍作停留就走了。

天渐渐亮了,官道上也慢慢变的忙碌起来,有挑着干柴赶着牛车进城的农夫,有一溜驮着货物的骡马商队,也有押运货物,车上插满小旗,旌旗招展的押镖车队,但更多的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虽然有点繁忙,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碍不着谁。

想来是天气暖和了,大家伙也都出洞开始活动了,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官道上可没那么多人啊,尤其是那些穿着武士劲装的,有的手持刀剑,有的头戴斗笠,有的身披斗篷,穿着不一而同的江湖中人,这些人走动的数量明显变多了,甚至三五成,呼朋引伴,好不热闹。

每当有那些中原武林人士路过,看见苗人阿克和令狐风时总会有戒备的动作,然后露出不屑的神情,投来鄙夷的目光。

苗人阿克可不是什么善类,杀伐决断,显然是有目的的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

令狐风的心中也是颇为愤怒。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论身高,我不比你们矮;论出身,我武林世家第一,只是虎落平阳生不逢时罢了,你们呢?一个个泥腿子出身,怎么跟我比!论武功,天壤之别,无一合之将,若是不服,就来试试;论相貌嘛……令狐风不由臭美的用手梳了梳鬓发,更是判若云泥,萤火之光安能与皓月争辉。你们凭什轻蔑鄙夷的藐视我?就凭你们是汉人,我也是汉人,至于为什么和苗人在一起……这不正曲线救国着呢。令狐风心中如是暗暗腹诽。

生气归生气,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因为这么点芝麻大小的事就去喊打喊杀吧,长长的舒了口气,又深吸几口凉气,这些个腌臜事别往心里去,多想想生活的美好,多想想远方等待自己归去的佳人,这一下子感觉心情舒畅,仿佛所有的怨愤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江湖之远(二)

傍晚肚子饿了,吃些苗人准备的干粮,前一段时间锦衣玉食惯了,这猛的再吃回干粮还真有点不是滋味,幸好令狐风是有吃苦耐劳基础的,也就应付着凑合。

晚上,阿克叔叔有事要走,约好了和自己南阳汇合,到时候再南下。他这么一走,就又剩下令狐风一个人了,从小到大好像都是他一个人,何孤行之茕茕兮,孑不群而介立。形影相吊,形单影只,都习惯了。本来令狐风是想着法的要逃跑,可是现在翅膀硬了,不能当缩头乌龟,自己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些罪,总要找阿克叔叔好好说道说道,最起码堂堂正正的打赢他,出这口恶气。

之前折腾的够呛,令狐风差不多三天两夜没好好睡觉,真是瞌睡坏了,抛开烦恼,旋即进入了梦乡。

次日四更起身,扎起马步,运起劲气,平托重物,真气流转,运作如飞,汇于丹田,散于四肢,源远流长,生生不息,直至天光大亮方止。

早上吃的还是干粮,喝了些水,背着麻包袋,问了来往客商南阳的大概方向,接着就一路往西去了。

行至下午,太阳偏西,莫约走了六十多里路,稍微有些累了,就又坐在路边歇一会。这路本来就不熟悉,不知道哪里有可投宿的野店或是客栈,也好吃住歇息一番。

又咬着牙走了一段距离,忽然看见前面酒旗招展是个食肆,令狐风大喜,提着两个大麻包袋就往过跑,一溜烟的功夫就到了眼前。进了食肆,里面空无一人,走到柜台边,令狐风看着那大汉道:“老板,你这都有什么吃的?”

那掌柜的瞅了令狐风一眼,淡淡道:“去去去,今天没剩菜剩饭招呼你。”

令狐风想了想,打开麻包袋,只听“哗啦啦”的脆响声,令狐风从里面掏出了个金元宝放在柜台上,只听“咯噔”一声,声音格外的悦耳。

那掌柜的瞪直了眼睛,看了又看,颤微微的伸出手掂量了一下,虽非官锭,可呈色正,分量足,纯度高,做工精巧,手感如水丝滑,一锭十两恐怕还要贴水一分啊。于是掌柜的立刻陪着笑脸道:“这位小爷想吃点什么?小店鸡鸭鱼鹅猪牛肉应有尽有,自酿的高粱酒、米酒,主食有白面馒头。”

“来一只烤鸡,切两斤牛头,然后准备一间客房,我明天还要赶路,再准备些风干牛肉和干粮。”令狐风想了想,又问道:“这些钱够不够?”

掌柜的赶紧点头道:“够够够!”

“多的不用找了。”令狐风又道。

“好嘞,您是在大厅用餐,还是送到您的房间里?”

“送我房间吧。”

“那您稍等。”

一个小二领着令狐风上楼去客房,结果令狐风刚上楼梯就把一阶木楼梯给踩断了,令狐风一惊,于是放下一个麻包袋才登上了二楼。小二来帮忙拿另一个却怎么也搬不动,令狐风把袋子放进了房间里,然后去楼下取另一个,只见掌柜的和小二两人都只能勉强挪动,却怎么也搬不上楼梯。令狐风上去一把拿起袋子就往楼上走去。

掌柜的好心的提醒道:“要给您送些酒水吗?小店自酿的米酒虽是浊酒,但也是远近闻名啊。”

令狐风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啊。”然后就转身进了房间。

掌柜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小二说道:“小李子,你摸出来了吗?”

小二也是目瞪口呆的点点头,几乎说不出话来,良久才组织好了言语小声道:“一个个的疙瘩,全是银锭。”

掌柜摇摇头小声道:“全是金子。”然后面色狠厉的对小二点点头。

小二意会的去了。

话说令狐风也真是够衰的,第一次自己去投客栈居然就进了一家黑店,并不是它专门杀人越货,只是不受官衙认可罢了。大唐疆域广阔,为了强有力的控制整个帝国,驿站系统极为完善,最密集的地方甚至每二十里一驿,正常情况也是每三十里一驿,一般由官府修葺,也有些地方由本地士绅修建,官员公干食宿行全免,百姓客商支付费用也能使用,安全也相对有保证。

这种路边的黑店一般是供中午客商过路临时歇脚用的,很少有人会过夜,毕竟驿站更加方便。一般是官驿人满为患时,或者是些化缘结善缘的和尚道士,再或者是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中人才会入住这样的黑店。

泱泱天朝,近亿兆子民,平白无故少一两个人不足为奇,埋在后山神不知鬼不觉,而这种黑店也偶尔会发生谋财害命的案子,只是没有苦主,没人报案,官府查无实据。所以在江湖中才会流传着诸如此类的警句:“财不可外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当然如“大树底下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这是几百年后的后话了。

令狐风坐在房间里面,虽然有点简陋,也算过得去,然后打了点水洗洗脸,又洗了洗手,最后往床上一趟,心说:虽然不是高床暖枕也总比露宿野外强啊,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要去投栈呢?嘿嘿,还是太年轻,太耿直了,社会经验不足啊。

“咚咚咚”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门没关,进来吧。”

那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小二进了门,头戴灰布小帽,肩膀上挂着白毛巾,左手揽着一个大酒壶,右手提这个冒着热气的木桶,笑眯眯的说道:“给您打的热水,酒给您放桌子上。”最后又用毛巾把桌子凳子擦了一遍就下去了。

又过了一会,那小二去而复返,手里端个木餐盘,口中道;“您的整鸡,两斤牛肉,请慢用。”又把一个包袱挂在房间的墙上,嘴里继续说道:“十斤干牛肉,十个干饼,您收好。”言罢,小二关上门就出去了。

令狐风把木盆里倒上热水,放在桌子下面,然后人正儿八经的坐在桌前,两只脚相互这么一蹭,除下鞋袜,一边洗脚,一边吃饭,这边牛肉还没下咽,鸡腿又急着往嘴里塞,噎着了喝口酒往下顺一顺继续吃。嗯,不错,比干粮可强多了。

水凉了,脚这么一踹,把木盆踹到一边,洗脚水飞溅,也不知道有没有溅到桌子上。

等酒足肉饱,脚也晾干了,并没有喊小二来收拾,直接扑上了床,赶紧睡觉,明天还早起呢。想了想,拖着鞋把门栓拉上,这么简易的门栓也只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也压根防不住小人。

紧接着令狐风就沉沉的睡下了。

月明星稀夜已深,四个黑影在店内慢慢的移动,二层的木地板上发出阵阵似有若无的“咯吱”“咯吱”声,然后又慢慢停了下来。过了许久,一个人小声的问道:“里面怎么没动静啊?连鼾声都没有。”

“十来岁的孩子,哪来的鼻鼾声啊?下了十足十的蒙汗药,就算是头牛也能把他蒙翻了,上!”领头的小声道。

一把明晃晃的利刃从门缝中伸了进来,搁在门栓上,一点点的往边上挪,“啪”的一声,门栓开了。

接着“吱吱吱……”门也开了。

四个黑影毫不犹豫的进了门,一个人用刀挑开两个麻袋,在微弱的月光下两个麻袋里面依旧是金晃晃的十分刺眼。四人相互点了点头,显然都是吃了一惊,无不露出贪婪的目光,数千两黄金可够他们吃喝一辈子了。

一个黑影指了指床上,于是另一个人持刀上前,高高举起,重重砍下。

另外两个人放下兵器准备帮忙处理尸体。

持刀上前的那个汉子手中刀刃却怎么也砍不下去。

这时,躺在床上的令狐风淡淡道:“你们要是拿了钱财就走,我是不会为难你们的,随你们去了又何妨?只是要来害我的性命,那么就对不起了!”只见床上微微闪烁极幽的紫光,几个黑影居然都齐齐的飘了起来。

其中一人惊讶的大声喊道:“你明明把酒都喝完了,怎么还能醒过来?”

殊不知令狐风抗毒性,抗药性极强,别说是蒙汗药,哪怕是剧毒的毒虫毒花也不在话下。他们刚上二楼,机警异常的令狐风就已经发觉了,只是睡梦中不在意罢了,当门栓被打开时,就完全清醒了。

令狐风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作沉睡状,冷冷道:“想知道为什么吗?去地下问阎王吧。”话音刚落,只听闻“砰砰砰砰”四声闷响,四个黑影又都“咚咚咚咚”先后落在地上,之后客店中又恢复了平静。

四更天未到,令狐风不以为意的又继续睡下。可能是身上的人命官司多了,再加上这四个也无伤大雅,虱子多了不怕咬嘛。岁月蹉跎,年复一年,当初那个正义感负罪感满满的少年如今也成了视人命如草芥的冷血之徒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江湖之远(三)

又是四更起,气息的练习,天亮放止。收拾整齐,取下墙上装有干牛肉和白饼的包袱,看看那四具已经僵硬的尸体,令狐风微微一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

继续往西,很淡然的走在官道上,莫约走了一个时辰,令狐风忽然感觉背后生风,警觉的往后一看,浑身上下顿时全神戒备。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穿着道袍的老人正凌空踏风而来,身法极是了得。

等近些了,只见那老汉面如温玉,几乎在脸上找不到皱纹,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手持拂尘,背上背着宝剑,头戴五岳道冠,脚蹬踏云靴,一派的仙风道骨,从容自如的飘落在令狐风身前,一甩拂尘,面带微笑,淡淡问道:“这边东边二十里处的老张家食肆内掌柜、伙计、厨子共计四人,昨夜丢了性命,小兄弟一路走来可看到了什么可疑的人物?”

令狐风想了想,冷“哼”一声慢慢说道:“人是我杀的!”

老道吃了一惊,第一次见有人在没动刑,没受激的情况下这么痛快的承认杀了人。语气微微一沉询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们,与你有何仇怨?”

令狐风知道这老道本事不低,但依据平日的经验,不管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他们已经先入为主的把自己划入了苗人图谋不轨的行列。于是令狐风也不说话,冷笑不已。

老道士倒也不是很生气,说道:“人不管做什么,总要有个理由。年轻人你也总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吧?”

令狐风还是第一次遇到愿意听自己解释的中原武林人士,感觉说什么谋财害命太微不足道,不足以倾述自己这么些年不受理解的苦楚,想了许久,令狐风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道:“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老道士身子明显一颤,不自觉的“哦”了一声,惊讶的说道;“小兄弟也读过老庄?”顿了顿,平复一下吃惊的情绪,老道士又继续说道:“那你也应该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

令狐风又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可能是因为和阿克叔叔待的时间长了,令狐风甚至已经不能和人正常的交流,一言不合,不去解释,不去辩解,以沉默应对。在其他一些人看来,这就等同于默认,那么屎盆子扣上来当然是不偏不倚的戴在头上,当然这是后话。

老道士又继续问道:“吴奇才是你杀的吧?”

闻言,令狐风眼中冒出寒光,敌意和戒备之心陡增,两个麻包袋“咚”的一声,同时落在地上。嘴里阴寒森冷的说道;“你是清玄道长,吴奇才的师傅,来为他报仇的?他确实是我杀的。”

清玄道长很好奇的问道:“哦,你听说过贫道?”虽然清玄道长嘴上这么说,其实他真正奇怪的是,两起命案,五条人命,先不论缘由对错,这个孩子居然能坦然承认,光凭这就胜过世间许多道貌岸然推诿塞责的人。手不小心弄脏了,可以用水洗干净,那么心弄脏了,又该拿什么洗干净呢?

令狐风眉头紧锁道:“要打就打,要杀就杀,放马过来就是,何必拐弯抹角?”令狐风如此的急不可耐,偏激狂妄,可能是因为令狐风经历的多了,见不得这种虚伪的表面温和。但更是因为“驱蛊种魔”的缘故,包括不久之后的“魔心深种”都给令狐风日后带来了巨大的麻烦,甚至改变了他的一生,当然这还是后话,且由后文慢慢展开。

清玄道长笑眯眯道:“孩子,你天庭饱满,耳大有福,剑眉星目,山根高耸,人中深长,这实在是一副天生的好面相啊,只是眉间微显厄障,年少离家,遇人不淑,历尽磨难,误入歧途,但日后必定福泽绵长,贵不可言。此天意也,天意让贫道在这遇见你。”说着说着,老道士居然左手挽着袖子,右手高高的指上天空,语调也变的高亢有力。

令狐风不冷不热道:“那你想怎样?”

清玄道长还是微微笑道:“放下诸般执念,一颗道心通明。随我出家入道,潜行修行,参悟天机,无量寿福。”言罢,清玄道长一挥拂尘,显得云里雾里,道法高深,修行有成的样子。

令狐风面目带着不屑的蔑笑,说道:“说的简单,那我身上背负的几十条人命该怎么办,算这么算了?就算你答应,吴奇才答应吗,他的弟子们答应吗,还有跟多的那些人的亲人朋友答应吗?就算他们答应了,我的父亲爷爷不会答应,我自己也不能答应。”说着说着,令狐风语调变的凄婉哀伤,几近要哭出声来。紧接着,突然之间,令狐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头抱着头,惶恐的嘶声吼道:“太晚了,我已经再也回不了头了!”长久以来的放纵和慢慢的堕落就是源于这种自暴自弃和失去希望的恐惧。

清玄道长依旧是和颜悦色的说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孩子,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在一个瞬间令狐风几乎已经要被这老道士说动了,这是在劝解自己,慢慢来,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一点点去尝试改变自己,只要有恒心,只要有毅力,时间会洗刷这一切,不远的将来总有出头之日。

老道士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和苗人沾边吗?不,以他的江湖阅历和经验肯定是知道的,居然能不计前嫌的……这样的胸襟让令狐风感动敬佩的几乎无以复加,但是又想到了阿克叔叔,虽说对他极为痛恨,但是那悉心栽培的情义是难以磨灭的,感情之复杂令狐风不知如何自处,还有楚吟香,自己就这么和老道士走了,那么和自己有关的人都会遭到阿克叔叔的迁怒,甚至在西南苗疆的大熊,阿克叔叔恐怕都不会放过。

还有老道士他所说的什么面相,令狐风信,也承认,不管是不是遇人不淑,误入歧途,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会更糟,日后的福泽绵长,贵不可言,是不是真如老道士所言姑且不论,但这分明是说等自己打败了阿克叔叔,人生轨迹由自己决定,命运将会改变。假如老道士真的固执的认为只有遇到他自己的命运才会改变,那么令狐风只能以“呵呵”置之。

一念及此,令狐风慢慢站起身来,抹去眼角渗出的一丝泪水,语气罕见的满含感情道:“老道长,您的胸襟真是令人钦佩,您的好意我也心领了,但是我不能跟您走。”言罢,便欲离去,却被清玄道长拦住了去路。

令狐风淡淡的说道:“请您让开。”

清玄依旧笑容可掬道:“天意如此,老夫岂能违逆?”

令狐风收起脸露出的最后半丝微笑,面无表情道:“您若不让,休怪晚辈无礼了。”

清玄道长笑道:“不如贫道站在这挨你三掌,不闪不避,若是老道侥幸没死,那么你就得随老夫修道十年,如何?”

令狐风歪着脑袋斜着眼睛,没有说话。

清玄道长见令狐风不感兴趣,于是又说道:“那不如我们打个赌……”

“我没兴趣!”令狐风直截了当的拒绝道。

清玄道长暗暗心惊,没想到眼前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心性居然如此沉稳,始终如一,不受虚幻魔障的影响,真是……真是修道的好苗子啊。于是,还是面带笑意的挡在令狐风面前,轻捋着胡须,面色慈祥而和蔼。

第一百一十八章 江湖之远(四)

看着清玄道长那笑容和煦的面庞,令狐风重重叹了口气道:“那老道士,你小心了!”言罢,聚气向前,右手化掌,重重的一掌击向那老道士胸膛。

只见清玄道长面色依旧,且不闪不躲,一挥拂尘,展颜笑道:“无量太极!”

令狐风这一掌,掌劲还是极大的,结结实实打在老道士胸膛上,只见他的道袍、白须、鬓发、拂尘无不极为夸张的往身后飘舞,却唯独身子一动不动,面色依旧,犹如春风拂过,稀松平常。

“无量天尊!”清玄道长又轻挥拂尘,很轻易的便将令狐风逼退了。

令狐风一惊,心说:自己这么重的一掌打上去居然毫无作用,这得要有多么深厚的内力才能承受啊?应该是一种极为高明的卸劲大法。

“小小年纪,修为不俗,灵根惊奇,天资聪颖,怎不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清玄道长笑着对令狐风说道,话语之中饱含着期望和教诲。

面对那老道士贴上来的热脸,令狐风立刻上去扇了个耳光,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淡淡道:“好戏还在后头!识相的就让开道路,否则要你好看。”言罢,浑身散发着诡异的紫色光芒,运起“潮汐”之法,将功力一重重的推高,心中默念:十五层功力,“磐石”!

清玄道长见此状况微微叹息,原来真的是魔教的嫡系弟子,面色萎顿,怅然若失,见这孩子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气势滔天,劲气雄浑,教之刚才那一掌功力近提升了一倍,当近在咫尺时却又罢掌收功,眉头紧皱,面色烦躁,咬牙切齿的站在原地。

突然,忍无可忍的令狐风瞪大眼睛朝着一旁路过的一个牵着毛驴看热闹的老汉大声喊道“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赶紧滚!小心要了你的老命。”

那牵着毛驴的老汉闻言,赶紧挥舞着鞭子,三步并作两步的离开了。

片刻之后,等那老汉走远了,不会受到波及,令狐风立刻提升到之前十五层功力,“磐石”之法呼之欲出。

清玄道长见状,吃了一惊,心说:老道我必须像个办法搭救这孩子,心底多么善良透彻的一个孩子啊,只是岁月和经历让糟粕掩盖了他心底的善良。随即微微叹口气,一挥拂尘,昂首挺胸,口中极为和善的说道:“无量寿福!天地同寿,日月同光。”

“砰”的一声重重的闷响,四周泥土沙层滚滚,那道袍如莲花般绽放,清玄老道又是硬生生挨了令狐风一掌。

令狐风心中又是大惊,这一掌哪怕是阿克叔叔也不敢硬挨,但是这老道士居然……仅仅只是面色微微泛红,随即又恢复正常,此人功力之高胜过阿克叔叔何止一筹。可是……令狐风疑惑的大声说道:“老道士,你为什么不还手,也不躲闪?我可从来都没答应过你,你硬接了我三掌就随你修道十年!”

清玄道长微微点头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而天下莫能与之争。孩子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令狐风冷笑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

老道士仍然是孜孜不倦的说道:“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

令狐风冷笑之意愈发浓重,淡淡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喜欢不劳而获,喜欢仗势欺人,以权压人。有些时候甚至毫无诚信可言,人们总是试图骗取别人应得的东西,每个人都在警惕的看管好属于自己的利益。积贫积弱的人们若是不争,出路何在?难道别人抽了我一右耳光,我还要伸出左脸再去挨一耳光吗?”

清玄道长大惊失色,心说:这孩子怎么可能说出这么深刻的话呢,仿佛受尽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磨难,所有的委屈,随即淡淡叹息道:“老子曰:‘吾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或许偶尔不尽如人意,又怎么能失去信心和希望?”

令狐风长舒一口气,落寞而寂寥的说道:“信守承若,坚定信仰,避免待人不公,避免相互侵扰,避免蒙蔽民众,公平公正公开的对待所有人。这或许永远只是个美好的梦想,我能自我约束,但凭什么又去约束别人?”

清玄道长笑道:“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最有力量,那就是思想和剑,不管过程如何曲折,最后思想终将战胜剑。”

一老一少感概了一番人生,老道士以为说服了令狐风,于是淡淡道:“徒儿,那就随为师回终南山吧。”

令狐风闻言,眉头一皱,摇摇头道:“我不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封建家长观念在作祟,还是这老道士格外的执拗,继续说道:“等你长大成人有了自理能力,思想品格也固定成型了,到那时便可下山。老道士又一次降低了自己的条件,不再要求令狐风非得随他修道十年。”要是换了一般江湖中人那是求之不得,清玄道长何许人也?和令狐风的爷爷一样都是资深的老江湖,甚至还要年长一些,只是他潜心修道参悟保养健康养生长生的法门,所以在武学造诣上不及令狐人杰,但也只逊了一筹而已。若能拜入他的门下,深山十年苦,一朝天下知。多少人梦寐以求啊。

令狐风摇摇头道:“道长,您是有大智慧的世外高人,心胸宽如海,所做的也是为了我好,但我还是拒绝。不如这样,若是你能打赢我,那我便随你修行。”令狐风这滥好人的性子不怕别人的敌意,但就怕别人的好意,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些无法消受的好意,而且还生怕老道士下不来台,居然还体贴的提出比试一下来决定去留,也不知道他何来的勇气和底气。要知道以现在清玄道长对他的态度是决然不会再用强了,只要自己不松这个口,他也无可奈何,慢慢耗下去另寻机会,再想办法就是了。

闻言,清玄道长轻抚长须,眉目带笑道:“好,就依你所言。若是贫道输了,从此决不再纠缠。若是侥幸赢了一招半式,小兄弟你就要随我修行一段时间。”

老道士话还没说完,令狐风浑身上下就已经开始闪烁浓郁妖异的紫光。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江湖之远(五)挖矿!

看着年轻人血气方刚,热血冲动,清玄道长还是颇为欣慰的,年轻真好啊。于是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也小心了。”言罢,清玄道长抢先一步上前,动作如行云流水,抢攻第一招。

令狐风微微一滞,被打乱了节奏,陷入被动的遮拦和防御,见招拆招,亦是丝毫不乱。这老道功力高深,武艺精湛,拳脚功夫极为了得,每一招都劲气十足,直指关键要冲,总能把令狐风一次次逼的手脚慌乱,不得已只能以互拼掌力借着“巨熊”之法,被震退逃逸收场。

略显被动的令狐风寻了个机会连退四五丈,摆脱了老道士,然后运起“潮汐”之法,将功力推至巅峰极限重,高高跃起,从天而降,借着下身体的冲力施展“磐石”之法。

清玄道长丝毫不敢大意,一撩下襟和拂尘一起系在要带上,双手合十,平置于胸前,右掌先下而上交替,猛地向空中的令狐风发出一掌,口中依然是淡淡道:“无量天尊,一生万物。”

双掌相交,空中的令狐风感觉对手的真气是无比的雄浑滂沱,似乎无所不包,无所不容,自己犹如撞上了气墙,衣服头发全部向后飘去,随即就被震飞约一丈开外。

地上的清玄道长神态如常,清吐一口浊气,只见他周边三尺距离内的土地居然下陷了近半寸有余。他随即还没等令狐风双脚落地,又紧紧跟了上来,使出一招“三花聚顶”。

看着老道士冲了上来,那股无比强大的劲气还没靠近就已经感觉到了,只感觉其好像集合了天地万物,比之刚才的雄浑更加显得集中,好像都集中到了他的手掌之上。

令狐风心知内力上有着很大的差距,不敢硬拼,于是使出“巨熊”之法,却感觉“巨熊”之法好像被强制击穿了一般,这还是令狐风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重重的对轰了一掌,令狐风又被震飞丈余,浑身上下血气翻涌,如泉眼一般直往上冒,险些就喷出口鲜血。

清玄道长又是微微一笑,轻轻捋着花白的长须,淡淡道:“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修为,实在是世所罕见,吴奇才也不算冤。不过这种江湖恩怨贫道不会参与,他的子嗣弟子家人谁有能耐自会来为他报仇,还希望小兄弟你能日后手下留情。”斗阵之法,乘一破十,趁胜追击。而老道士却偏偏停了下来,任由令狐风休息一下,平复汹涌上窜的血气。

令狐风不以为意的问道:“那老道士你不在山里修道出来干什么?”

“应老友之邀,前去剿灭苗疆日月神教。”清玄道长淡淡说道。

“爷爷……”令狐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愣了愣,又面色阴沉的改口道:“令狐人杰,他老人家要去剿灭日月神教?”

“不错,于公于私他都会这么做,年前收到他的信笺,这才不得已而为之。而江湖中也已经是沸反盈天,掀起了轩然大波,几十个门派,成百上千的一流高手都受到了他的邀请。”

“那我也是日月神教的人,你怎么不杀我?老道长您的功力可在我之上啊。”

清玄道长面色微微一滞,摇摇头道:“我们要消灭的本质其实是中原与苗疆,汉人与苗人两族之间的世代对立和敌意,而不是去为了多造杀孽。杀戮不过是使仇恨更加深刻绵延,直至子孙后代。”

令狐风确实是对着老头佩服的紧,居然能看的如此透彻。

清玄道长稍微摇了摇头,以示对诛灭日月神教并不赞成,然后继续说道:“小兄弟,言归正传,贫道得罪了。”话音刚落,清玄道长又施展起极为潇洒俊逸的身法向令狐风攻来。

令狐风一面聚气,一面静候时机,在老道士距离自己已经近在咫尺时,令狐风忽然运起“蓝鲸”之法,劲气外溢,卷起强烈的空气涡流,只见那老道士一个踉跄,身子失去平衡,整个人都栽了下去。见状,令狐风毫不犹豫的运气极限重功力,一招“磐石”呼啸着化作掌劲打出。

清玄道长也来不及寻思自己是怎么老马失了前蹄的,眼下情况极为不利,浑身上下破绽百出,无论如何自己是遮拦不住也奈何不得,于是抽出腰间拂尘,随着大袖一起挥舞,使出一招“五气朝元”。

“砰”的一声,只见老道士被击飞了丈余,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这才停了下来,十分的狼狈,慢慢站起身来,浑身的泥土脏兮兮的,但面色依旧如常,好像并没有受到多重的内伤。

站在原地,看似胜了的令狐风难以自抑的喷出一口鲜血,面色时而灰白,时而绯红,感觉体内有两股真气在流窜,血气翻腾,犹如被无数的银针扎穿了一般刺痛。自己虽然击溃了对手多股的劲气,却还是有两股真气侵入了自己体内,难以抑制,难以化解。

老道士从怀中掏出一个蜡丸,微微一笑道:“胜负已分,这颗药丸能缓解你的内伤,驱除游走不定的真气。”言罢,捏开蜡封,扔给令狐风。显然清玄道长是不知道令狐风的经脉有多么的强韧,此举显得有些自视甚高了。

一旦令狐风接了这个药丸就意味着自己输了,就必须要依照约定跟老道士进山去修行,于是令狐风并没有服药,而是又抛了回去。之所以必须要跟着阿克叔叔起初是因为他强大,后来是因为有太多的人情事物被他胁迫。

时至今日,令狐风的武艺也算是登峰造极……是不是该谦虚一点?那也是驾轻就熟,略有小成。以他那自小倔强的脾气,想要单一以武力来逼他就范哪能这么容易啊,不战至最后一刻休想得逞。

只是老道士那两股真气真是邪门,自己运起真气想将其顶回去,它却往身体的其他地方乱钻,滑不留手,根本无从去化解,好像在捉迷藏一样,你进我退,你退我进。若是没有办法两边将它夹住,完全奈何不了它。

突然,令狐风想到自己体内可不止一种真气啊,还有一股传承自身的真气。虽然长久以来这股真气一直被蛊虫催生的真气压制,只有在自己遇到极大危险,性命不保的时候才会出来搭把手帮个忙什么的。这就好像是一笔巨大的宝藏深埋在自己体内却无法企及一样,真是明珠暗投,埋没光泽,天大的浪费啊。

可是打从自己“驱蛊种魔”略有小成以后,蛊虫好像就能与自己和平相处,且勉强服从自己的意志。如此一来,自己不再压制体内这股不知缘由,不知何来的真气,岂不是能让自己的功力又有一个提升?有矿不挖真是傻瓜!

如是一想,令狐风闭上眼睛,凝神静气,聚精会神,开始在体内翻江倒海的捣腾些什么,和体内的蛊虫僵持了好一会,总算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然后尝试着催动真气,身体上下开始散发着淡淡的圣洁的紫光,如此的优雅,又如此的恬静,仿佛与任何的暴力和血腥完全沾不上边。

令狐风也是大大的惊了个呆,感觉自身功力有了大幅的提升,好像压抑已久的身体一下子就释放了,简直妙不可言,妙用无穷。

一旁的清玄道长也是目瞪口呆,他很明显的感觉到眼前这孩子的功力不可意思的提升了近三重,以他现在的武学造诣,想每提升一重功力,没个三五七八年是完全不可能的,更何况是一下子提升了三重。心头隐隐感觉这孩子已经有了和自己叫板的坚强实力。

第一百二十章 江湖之远(六)黄蜂!

令狐风感觉体内的两股真气慢慢的合拢,将侵入自己体内的劲气左右包夹,迅速驱散化解,而当两股真气在体内碰撞时居然互不相让擦出了火花,手臂上出现了一个小鼓包,发胀的难受,尝试着真气转移,结果那小鼓包也随着经脉流向转移,在途径曲池穴时居然“噗嗤”一声,有一股无形的气劲流射出,“砰”的一声,在路旁的大树上留一下手指粗细的小窟窿,虽未能贯穿,却也极为了得,而与此同时身体也轻松了。

微微有点好奇的令狐风又运起真气,故意将体内的两股真气发生激烈碰撞,产生的劲气在身前鸠尾穴释放。就感觉自己身体不自觉的往后倒退了一步,而一股真气化作射流直刺前方的老道士。

清玄道长表情微微一动,不知这气劲是个什么名堂,也不敢大意,抽出背上精钢长剑,凌空截击,“砰”的一声,手微微发麻,这有些像剑气,或者说更像是箭矢从人身体中射出。前所未见且匪夷所思,清玄道长好奇的问道:“你这是什么名堂?”

令狐风稍微想了想,自己也是偶得,片刻之后说道:“黄蜂尾后针,我现在也是浑身是针的人了。”

因为功力大涨而信心大增的令狐风抢先一步上前,运起“潮汐”之法,将功力提升,快步抢攻。战如风发,攻如河决,极为迅速,招式依旧是乏善可陈,可拳脚功夫上比起刚才明显大大改善,与老道士对攻丝毫不落下风,每招每式功力上已经没有了差距,而拳脚功夫本身令狐风也丝毫不虚,近十年与阿克叔叔实战的累积,动作简单流畅,没有半点繁冗拖沓。对拆了约七八十招,双方始终没有把对手给压下去,而此时已是日上中天。就在此刻,令狐风和老道士面对面,相距极近,甚至能彼此看见皮肤的毛孔,令狐风打了个机灵,心中默念:“黄蜂”!随即两只眼睛居然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小心了,老道士!”

令狐风功力虽然依旧略逊,但双方实力极为相近,常规的打法相互伤害,恐怕要打上三天三夜,直至一方体力内力不支才算完。体力令狐风很有自信,但是令狐风内力的强度够了,可论内力的深厚又怎么能比得上修炼了六七十年的老道士呢?于是令狐风打算投机取巧,即便这“黄蜂”之法刚刚有些眉目,还没有足够多的实验,可若是不能出其不意怎能取胜,风险总是与机遇并存,于是令狐风还是赶鸭子上架使出了这“黄蜂”之法,见行功顺畅,真气化作射流从眼中射出,令狐风还是及时的提醒了老道士一声。

清玄道长闻言,感觉面前一阵阴风,丝毫不敢大意,整个头这么一歪,长长的白须紧贴着下巴被瞬间截成两段,如柳絮般的白胡子随风飘散。而他这么一让,顿时身形也大劣,被令狐风重重一掌打在胸前,震退了五六步远,面色虽泛着些血红,但是却好像并没有受什么内伤,转瞬即恢复。

令狐风看见老道士长长的白胡子被自己剃了个平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把你的胡子给……”

清玄道长微微一笑道:“不碍事的!老道参的就是生死,身体发肤何足挂齿。”清玄道长倒也大度,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掉胡子犹如斩断四肢,心中的痛不比截肢好多少。当年曹操马踏庄稼,割下自己的胡子以示众,这并不是在忽悠人,而是对自己极严厉的惩罚。至于演义中被杀的割须弃袍那就是纯属苟且偷生,好死不如赖活着。

令狐风又问道:“那你的护身劲气怎么会这么强?我几掌打上去居然丝毫不受影响。”

清玄道长也不藏着掖着,淡淡道:“无量太极,八卦乾坤,宇宙洪荒,极阴纯阳,聚于五内,散于天地。寻常劲气想伤到贫道,除非能击破天地,否则难难难。”

令狐风大惊道:“难怪你会提出挨我三掌这样的约定,原来是有必胜的把握,你这老道士真是狡猾!”

清玄道长笑了笑,尴尬的轻捋胡须,这才发现胡子已经几乎没有了,于是更显窘迫的双手相击鼓掌道;“好好好,举一反三,天纵之才。”

“想打败你,是不是只能以兵刃利剑直接刺伤你才有可能?”令狐风又问道。

清玄道长微微一愣,点点头道:“算是吧。”言罢,把背上的剑抛给了令狐风,这老道士的态度随便的哪像是在决斗啊。

令狐风毫不犹豫的又扔还给老道士,冷冷道:“我不会用剑,也不信这个邪。”

“年轻人有骨气!”清玄道长赞道。

话音刚落,令狐风运起体内两股不同劲气,双掌重重相击,顿时整个人变的鼓胀臃肿,以此增加“黄蜂”之法的威力和持续性,随即以极快的速度绕到老道士身侧,只听闻“噗嗤噗嗤……”的几声,几股无形劲气直扑向老道士,之后又是绕到了他的身后“噗嗤噗嗤……”几声,又是几缕真气射流呼啸而出。

清玄道长一挥拂尘,面带笑意,自信的淡淡说道:“无量太极,八卦乾坤。”

只见那些劲气在老道士的道袍上打出许多拳头大小的浅浅的褶皱,继而越来越多,覆盖全身,起先的“噗嗤噗嗤”声响,到后来就只能听到“嗤嗤嗤嗤……”的响成一片。

而那老道士身上也好像似湖面般激起点点波纹,周边的空气甚至大地都在随之微微颤动。

令狐风又是双掌相互重击,一个横滚,越到空中,转瞬数十道劲气暴雨般倾泻而下,随着应用的加深,令狐风对这“黄蜂”之法的控制也是愈发熟练,起先只能一个穴道一个穴道的逐一射出,而到后来,体内真气互为压迫,能在几个穴道同时打出。

将老道士头顶浑身上下都洗了一遍,居然没有任何破绽,气喘吁吁的令狐风站在远处,回想着老道士刚才那句话“除非能击破天地,否则难难难。”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清玄道长,左手持拂尘,右手很本能的想去轻抚胡须,却又硬生生停住了,淡淡笑道:“无量天尊,十层功力,七星连珠。”此言一出,分明是在提醒令狐风,决胜负的时候到了。话音刚落,清玄道长仿佛拖着长长的七道幻象,以近乎不可意思的速度径直扑向令狐风。

这一招化繁为简,只一招仿佛天下大事尽在掌握中,天星连珠恍若天劫,避无可避。而令狐风早就做好了准备,“潮汐“之法,十八层巅峰极限重功力跃跃欲试,快步上前,右掌当先”磐石“!

“轰隆”一声巨响,尘土漫天飞扬,周边十数丈的大树都在随风摇曳。

烟尘渐渐散去,只见清玄道长被令狐风震退丈余,但身子依旧笔直笔挺。令狐风之前挖到了矿,功力大涨,在“潮汐”之法的增幅下愈发变的厉害,而“磐石”之法更是集中自身所有真气于主要方向使用,使得真气更加的集中,硬拼之下居然能逼退老道士,虽然带着侥幸,但也在情理之中并不意外可以理解。

令狐风还是在原地,但整个身子疲软的趴在地上,勉强撑起身躯,鲜血如注从口中喷涌而出,伤势显得颇重。“磐石”之法能最大限度的调动体内真气的流向,可谓攻守俱佳,虽然极为巧妙,大大的提高了功力劲气的利用率,但是将强大的功力转化成实实在在杀伤力似乎还很不尽如人意,片面的追求高强功力以此震伤对手,却不知那道家修的就是以巧破力,四两拨千斤。

第一百二十一章 江湖之远(七)

令狐风擦去嘴角的血渍,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还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撸起左手边的袖子,显然还要继续抵抗。

清玄道长见状一惊,猛然想起,这孩子分明刚才一直在刻意避开使用左手,莫非是在隐藏实力?看着令狐风左臂上深可见骨的一道道伤痕,饶是老道士修炼半生见多识广,心中也不由的惊叹,这得遭多少罪啊!

眼前这老道士人还算不错,若是错手杀了他真是天大的遗憾,令狐风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容有任何的保留,被人限制自由圈禁的经历有一次就够了,哪怕这道士是好意那也不行!

清玄道长微微叹了口气道:“小兄弟,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以你现在不成熟的武学造诣是绝对没有可能胜过贫道的。”

令狐风稍稍皱着眉头,紧紧咬着嘴唇,不吭声,不答话,沉默以对,以示拒绝。

清玄道长还是不死心,好言相劝道;“贫道并没有任何的恶意,只是希望能借用小兄弟你几年的时间帮助你罢了,以免日后行差踏错,后悔莫及。”

令狐风默默的听了老道士几番话,但依旧是无动于衷,然后尝试着慢慢运起真气,忽觉体内一阵阵的淤塞又是连吐了好几口鲜血。

清玄道长好话说尽,见他还是要抵抗,无奈的又轻叹一声道:“你的身体现在已经无法再行功运气了,若是强行催动恐怕会危及性命!”言罢,又将刚才的那颗药丸掏了出来。“这颗药丸能帮你护住心脉,你还是先吃了吧。”

令狐风摇摇头道:“若我吃了您的药丸,那又何来公平可言,大不了是个输,我信守承诺随你修道就是了。”令狐风嘴上依然是倔强的回绝,心中却暗暗腹诽:要是我输了,那么我对美智子,对楚吟香她们的承诺什么时候才能兑现啊。

清玄道长又几近唠唠叨叨的继续说道:“可是你的身体已经……”

令狐风略显吃力的笑道;“老道长,你是不是有点自视过高了,我自有压箱底的本事,不必担心。倒是你,一定要小心了!”言罢,令狐风又开始小心翼翼的催动真气,那股源自自身的真气是那么的柔和,仿佛母亲在轻抚着自己的额头,快速的修复受损的经脉。与此同时,令狐风浑身上下又闪烁着淡淡的紫光,劲气再次催动,渐渐的行功运气也略微顺畅了。

突然之间,令狐风表情森冷,面容麻木,语调严肃的说道:“千万不要大意,吴奇才就是死在我这左臂之下。”

清玄道长愣了愣,心知眼前这少年肯定还有杀招握在手里,但他受伤极重,还能施展出来吗?万一自己下手没轻重把他给……想了想,清玄道长于是一撩拂尘,长吸口气淡淡道:“无量太极,八卦乾坤。”看样子显然是要采取守势,将对手最后的一点锐气都消磨光。

令狐风强运起“潮汐”之法,勉强将功力提升至巅峰极限重,一招“磐石”,快步向前,左手一掌重重朝老道士身上打去。

“轰隆”一声巨响,大地瞬间崩裂,空气中出现了五道几十丈长的蜿蜒褶皱,就犹如铜镜破裂一般,随即狂风大作,沙尘漫天,大树使劲的在风中摇曳着,树叶纷纷扬扬的洒落,一时之间天昏地暗,艳阳惨白,好像天塌地陷了一般。

片刻之后,老道士一个踉跄,身子向前一倾,搁在了令狐风的左手之上,透过沙尘,只见他满口都是鲜血,血污更是已经渗到了道袍的下襟处。面色惨白,满脸皱纹,双目低垂,生机寥寥。

这一掌令狐风怕伤了他的性命,还是隔空震出的,没有直接打在老道士的身上,却没想到居然也有如此威力,看样子老道士这条老命还是没了。

清玄道长很勉强的笑笑道;“真……是,了不起啊!”

听着老道长颤抖的说话声,令狐风惊呆了,情绪激动说道:“老道长,对不起,我下手太重了!早知道就不意气用事了,实在对不起!”说到这,令狐风倔强的眼泪居然都流了出来。虽然和清玄道长才认识短短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但老道士那温暖和煦的笑容如同润物无声的春雨,令狐风感觉自己那枯萎的心田好像又变的有血有肉,干涸已久的眼眶不自觉的湿润起来。

清玄道长颤微微的手轻轻抚摸在令狐风脸上,干巴巴枯瘦的老手轻轻帮令狐风擦去眼泪,仿佛这片刻之间又衰老了十岁,口中十分艰难的说道:“在这个偌大的江湖之中,所谓圣者:怜悯博爱,胸怀天下;所谓贤者:诚实谦卑,公正勇敢;所谓仁者:急公好义,抑强扶弱;所谓侠者:挺身而出,见义勇为。知善知恶是良知,善恶良知只在于一念之间,一心之隔。”

令狐风惊讶于老道士临死了还要说这番话,难道他不恨自己杀了他吗?这话说的如此深刻,像是要一字一句刻在自己的心里一般。下意识想上前去扶他一把,可是身位交错,老道士就这么重重摔倒在地上,唯有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始终满含希望的看着自己,嘴角居然浮起一丝浅浅的微笑。

令狐风赶紧蹲下身子,将老道士翻了个身,发现他气息微弱,显然还没死绝,见他手中还捏着那颗药丸,令狐风一下子就抓了过来,塞到老道士嘴里,灌上几口水,也不知道这颗药丸能不能救下老道士这条命。

忽然,令狐风一阵血气上涌,感觉天旋地陷,身子不自觉的往边上一歪,手没有能支撑住,侧躺倒在地上,身子翻腾了两下没能站起来,翻涌反噬的血气不断的从嘴角流出,刚才强行运气至巅峰确实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有点托大了。令狐风顿时有种虚脱的感觉,浑身无力,好像身体被掏空。

迷迷糊糊之际,令狐风听见耳边响了“叮铃铃……”的一串铃铛声,好像是一队车马路过,之后过了好一会,感觉有人将自己和老道士慢慢的扶起来,抬上了一辆平板马车,再然后令狐风就晕了过去没有了意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江湖之远(八)

当令狐风悠悠然醒来时,已是黄昏十分,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茅草屋中,身下铺着些茅草,周边全是一捆捆的木柴,老道士就躺在自己身旁,听气息显然是还活着。令狐风有气无力的拿起木柴在墙上敲了几下,略带疲惫的喊道:“有没有人啊?有没有活人啊!”

过了一会,走进来一个头戴青色小帽的年轻人,看了令狐风一眼,不屑的说道:“你鬼叫什么呢?”

令狐风也不知道自己喊人干什么,可能是因为浑身无力性命没有保障之下的恐惧,于是编个理由随便讪讪道:“肚子饿了,能给口吃的吗?”

青色小帽的年轻人冷笑道:“等着吧!”言罢,就推门出去了。

令狐风慢慢起身,坐了起来,看看右手的贯穿伤居然已经……昨天伤口愈合,今早结痂,现在连血痂都掉了,没有留下任何的伤疤。紧接着又扯下衣襟,看看左胸的五指伤口,已经好了,胸膛光洁溜溜,也没有留下任何爪痕。这副身躯真是奇妙,好像充满了活力,充满了无限的生机,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能很快速的恢复。今天本来有一种经脉寸断的感觉,没想到几个时辰过去了,身体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是半分功力也提不起来,性命算是保住了。

转而,令狐风又看看那老道士,他也是气息均匀有力,没死就好啊。这么些年了,那些被自己杀了的人令狐风觉得是他们是自作自受,是活该!但是这老道士不同,不同凡响,超凡入圣,要是连他都被自己杀了,内心何安啊?

过了好一会,刚才那个人端了一个盘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小厮把盘子放了下来,是些稀粥馒头和一盘子小菜,然后那小厮就出去了。

令狐风也不跟她们客气,拿起馒头就着稀饭和小菜吃了起来,热汤下肚有了点力气,左右看看,嘿!自己的包袱居然还在,一下子把包袱拿了过来,取出里面的干牛肉,塞到嘴里。想了想,又踢了一脚旁边的老道士,吃饭噎住了,勉勉强强道:“老道士,吃饭啦!”

清玄道长被踢了脚,有了点知觉,身子颤了颤,“咳咳咳”,重重的咳嗽几声,然后很用力的喘着粗气,明显苍老了许多的道士脸上皱纹更加深了,之后就又没了声息。

那小姑娘提着灯笼,看着令狐风镇定自若的吃着东西,气鼓鼓的说道:“我们商队里可不养闲人啊。”

令狐风看了她一眼,长相中规中矩,普通的邻家小妹妹,还挺可爱的,比起一般小女孩显得老成很多。被说成了是闲人的令狐风有点不好意思的抓耳挠腮道:“呵呵,你好。我叫令狐风,你呢?”

“令狐,和慕容、拓跋一样,都是外族人吧。你是苗人?”那女孩子显得见多识广,很警惕的看着令狐风。

令狐风淡淡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苗人的?”

“看你那装束就知道是苗人,虽然说话带着些吴脓腔,但还是苗人。”小女孩说道。

令狐风心中大惊,心说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知道。“装束?”令狐风又是一惊,原来是这里的问题,这样的衣服穿了这么多年,令狐风早就习以为常了,而那些说自己是苗人的中原武林人士只要看了自己的穿着就已经明白了,这么久以来的疑惑总算是解开了,原来症结在这啊!

那小姑娘又警惕的看着令狐风道;“当时救你可是我说服了父亲和管家,我还担着干系呢,别害我被父亲骂啊!”

令狐风有气无力的淡淡道:“你会因你的善心得到好报的。”

小姑娘撅着嘴,表情古怪的说道:“商人走南闯北,与人为善,行善积德,总归是好的。”

令狐风笑笑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很不服气道:“什么小妹妹,你今天才多大啊?”话虽这么说,但她很明显并不自信,看令狐风的身材尺寸恐怕都有十七八岁了。

“我今年十四岁。”令狐风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哈哈,我也十四。但你肯定没有我大,我可是正月里的生日。”

令狐风又挠了挠后脑勺,小声说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得意的“哼”了一声,欢喜的说道:“人家叫金凤至。”

令狐风又讨好的叫了一声:“金凤姐姐。”

金凤至笑笑道:“好好好,你的伤什么样了?”

“好了一些,身体能自由活动了。只是这老道士伤的不轻。”

“没事的,大夫说你们气虚体弱,气血不畅,身子疲乏,静养三个月就没什么大碍了。”金凤至淡淡笑道。

令狐风伸了个懒腰,只听骨头“咯噔”响了两下。突然,令狐风心头一寒,这种感觉是……顿时混身上激烈的闪烁着紫色的光芒,运起“蓝鲸”之法。门“砰”的一声开了,一个黑影窜了进来。而那黑影居然径直扑向了躺在地上老道士。令狐风急运起“蓝鲸”之法将老道士硬生生拖拽到自己身旁,避过了阿克叔叔的拳脚范围。

阿克叔叔显然是不甘心,又一掌击向那小女孩金凤至,令狐风起身硬是接了一掌,虽然逼退了阿克叔叔,但令狐风还是吐出了口鲜血,浑身上下经脉刺痛,如穿了千千万万个窟窿。

令狐风冷冷道:“阿克叔叔,你又想怎样,老道士和金凤你也要杀?”

阿克叔叔大声笑道:“清玄老道士功力高强,我都没把握赢他,今天他落到这般地步,若是不趁此杀了他,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令狐风擦掉嘴角的血渍,不冷不热的淡淡道;“今天你谁也杀不了。”

苗人阿克冷笑道:“你又忘记了,以你现在实力无法阻止我做任何事。”

令狐风满脸嘲讽道:“是吗?”言罢,令狐风右手掐着自己脖子,把整个头都快掐歪到一边。“阿克叔叔你若是杀了他们,我就自杀,我的脾气你知道的,说到做到。”

阿克叔叔看到令狐风这个样子,冷笑不止。

“再上前一步,那么阿克叔叔我们就来生再见了。”话音刚落,令狐风又把自己的头往肩膀上压低了半寸,几乎到了人体能承受的极限。

苗人阿克顿时停了下来,叹口气道:“你赢了,懂得反过来威胁我,长进了不少,任何事情若是能用头脑解显然比动手更明智。诡计、狡诈、阴险、卑鄙终究是能胜过愚昧和蛮力。”言罢,苗人阿克转身就走了,出了柴房。

感觉到阿克叔叔走的很远了,令狐风又尴尬的对着吓傻了的金凤至,腆着老脸说道:“那个人神经病,千万别在意,精神失常的人都这样,呵呵。”

金凤至满是冷汗的脸蛋微微有了点生气,她被阿克叔叔这么一吓还能保持面上的镇定已经很了不起了。“他……还,还会再来吗?”

令狐风笑道:“不会了,那人虽然可恶,但也不至于丧心病狂。”

金凤至闻言,这才稍微定下心神道:“那你们好好休息,条件简陋,凑合一下吧。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明早还要继续赶路呢。”

令狐风朝着金凤至行礼道:“再一次的感谢你,好人会有好报的,晚安。”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江湖之远(九)

金凤至走了之后,令狐风继续吃饭,又拍了拍身旁的老道士,小声的喊道:“老道长,你饿不饿,吃饭了。”

清玄道长眉毛稍稍动了下,很艰难的睁开眼睛,然后极其缓慢的坐了起来,就这么一点点动作就已经累的他喘着粗重的大气。

令狐风把盘子端过去,笑笑道:“老道长,您也吃一些吧,只有吃了东西身体才会恢复的快。”

清玄道长满是皱纹的老脸微微颤抖,然后感概道:“还是要多谢谢你啊,若非小兄弟你机智,把那熊胆玉芝丸喂老夫服下,老朽恐怕性命不保了。”

令狐风看了老道士一眼,说道:“您老吉人自有天相,凡事总能逢凶化吉。”

清玄道长点点头,突然话题一转,问道:“你复姓令狐,叫令狐风?”

令狐风大惊,原来这老道士刚才就醒了,而且神智清醒,还听到了自己和金凤至的对话。自己的姓名告诉一个小女孩没关系,要是让江湖中人知道了……顿时,令狐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清玄道长“哦”了一声,笑道:“怎么,小兄弟你刚才怎么露出一丝杀气,难道是想要老夫的性命吗?”

令狐风眉头紧皱,面色不善,表情肃杀,虽然黑灯瞎火的,也能感受到令狐风身上的变化。

清玄道长依旧是状若不经意问道:“江湖中的泰山北斗,扬州令狐人杰,也是我的至交老友,他们家十年前发生了一场剧变,他唯一的孙子被人掳劫,至今下落不明,不知道小兄弟知晓此事否?”

令狐风心中已然明了,这知道老道士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这哪能行啊?要是宣扬出去,自己的爷爷和父亲这老脸往哪搁啊?自己这小命恐怕也都有危险,丢了性命是小,最悲惨的是身败名裂,家族蒙羞之后还把性命丢了。老道士是触碰到了令狐风内心最深处的黑暗,触之必死的隐私。哪怕你是再得道的世外高人也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见令狐风没有说话,清玄道长继续为令狐风解释道:“本来那孩子一直杳无音讯,直到去年夏天终于有了一丝线索,他是被一个叫阿克的苗人劫持胁迫了,你上午的时候曾把令狐风人杰唤作爷爷,而那个丢失的孩子恰恰也叫令狐风,不知道小兄弟以为如何?”

令狐风大声喝道:“老道士,你不要再说了。”

清玄道长也不理令狐风,转而说道:“你现在身上的杀气很重,诸般执念蒙蔽了你的心,君子与小人区别在于平素从善或是为恶,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一心之隔。悬崖勒马时犹未晚,浪子回头千金不换。”

令狐风紧紧的捏着拳头,狠厉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老道士,要是让江湖中人知道令狐人杰的孙子,令狐煌的儿子背负着几十条人命,而且其中很多都挂着中原正道武林人士的头衔,那该如何是好,如何收场啊?是该做出决断的时候了,这老道士知道的太多了点!

“你的杀气更重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理昭昭,因果不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总不能把天下人都杀了吧?”

老道士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却已然冒死苦苦劝谏自己,这……令狐风重重叹了口气,又接连叹息,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悠悠道;“不错,令狐人杰是我爷爷,令狐煌是我爹,我就是令狐风。老道士,你想怎么样?”

清玄道长淡淡道:“我想怎么样并不重要,关键是你想怎样?”

令狐风无奈的笑笑道:“既然您和我爷爷是老朋友了,那您了解他吗,他的为人如何?”

“性如烈火,急公好义,正直无私,侠骨丹心,虽无古来仁人长者之风,却也不失为可以交心之人。”

令狐风又淡淡道:“还有呢?”

清玄道长看着令狐风,有点不明所以,想了想,继续说道:“爱惜羽毛,极好面子……”清玄道长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令狐风的心境,那是何等的凄风苦雨。

“即便没有外界的压力,大义灭亲这种事,我想爷爷他也是做得出来的。我有什么错,我错哪了?所有的仇恨和不公都要付诸在我的身上!不抗争,早就死了化作那路边的枯骨。抗争,又不受世俗的谅解。我招谁惹谁了?都来触我霉头,没本事,武功低,不自量力,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怪得了我吗?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老道长您是仁厚长者,所以我才格外尊敬您,爱戴您,不愿意以最大的敌意去与您为敌。难道这偌大的天下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我了吗?”令狐风顿了顿,欲哭无泪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才只有七八岁,却要面对那些高矮胖瘦的江湖草莽大汉,您觉的我做的过分吗?都说死道友不死贫道,况且那些人也不见得都是什么好人,金玉其外罢了。”

清玄道长被令狐风那句“死道友不死贫道”弄的有些尴尬,重重叹了口气道:“小兄弟你受苦了!”

令狐风浅浅一笑,继续说道:“肉体的痛苦不及心中的痛苦……我希望老道长您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大隐于市也好,逃避责任也罢,不管您怎么想,平平静静的总比掀起轩然大波要强吧,到时候江湖中孰是孰非,冤冤相报,无穷无尽。而我没有错,也绝对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必然要反抗到底!”令狐风怪异的一笑,伸出左手,置于面前,自信而语调森冷的说道:“您应该深有体会,觉的到时候会死多少人?”令狐风这一手玩的溜,刚刚自残要挟了阿克叔叔,现在又以千万人性命来胁迫这老道士,看来阿克叔叔为人处事之道并非一无是处啊。

清玄道长老脸面色凝重,慢慢的点头道:“江湖仇杀,是非对错并没有公论,只是扯着正义大旗的道理上占着优势。”

令狐风笑了笑,笑的那么的愉快,一吐心中多年郁结,顿时感觉浑身轻松了,也会心的一笑道:“谢谢你,老道士。”

清玄道长摇摇头道:“想要我帮你保守秘密也行,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猜想老道士也不会刻意为难自己,令狐风调皮的撅着嘴道:“你可真会是时候伸手讲条件啊,若还是要强迫我和你修行,那就请免开尊口吧,大不了一拍两散。”

清玄道长笑了笑道:“那倒不是,你的左手请永远都不要再使用于打斗中了,威力犹如天罚,此未必是福啊,天若宠之,亦必罚之。天理循环,物极必反,过而易夭。以你现在的武学造诣哪怕仅用右手,只要不遇到江湖中那几个老家伙,是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

令狐风点点头道:“当人获得无与伦比的超出时代范畴的难以想象的力量时,人的初衷变了,人的想法变了,在此刻人的心也就变了。我一直再试图去回避左手,却总是难以抑制,既然您这么说了,晚辈一定会遵守约定,需要我发什么毒誓吗?”

清玄道长很勉强的伸出右手道:“让我们击掌为誓,那以后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只要你不说,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啪”的一声,令狐风与老道士重重的击掌,誓言约定就算成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江湖之远(十)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就有小厮来询问查看令狐风和老道士的伤势。

令狐风的伤已经好了三四层了,用不了一两天就能痊愈,但老道士显得有点惨,现在都还没有一点力气,更别说独立站起身来行走了,于是依旧只能跟着这商队混,人多了也好有个照应。还是令狐风把老道士搀扶上平板马车的,又把自己的两个麻包袋也扔上了马车,却把马累的鼻孔朝天,于是令狐风只能自己背着,虽然伤势依然不轻,但还是没有问题的。

商队中一共有十两马车,十五个人,其中十个人赶车的,两个伙计,一个管家,还有就是金凤至她们父女。两个伙计是搭便车的,其他三人都骑着马,看不出来金凤至那小姑娘骑马还挺厉害的。

沿着官道缓缓的往西南方向行进,那个金老伯好像懂些医术,看了看老道士,说是已经有起色,好多了,等今天歇下来再灌一副药。

又看看令狐风肩能扛,手能提的显然是没什么大碍了,金老汉笑着问令狐风道:“小伙子,你哪里人啊?”

令狐风如实回答道;“我是扬州人。”

“哦,扬州啊?”虽然扬州已经改成了广陵,但多是用于官员书信和行文之中,走南闯北的客商们还是更习惯称呼为扬州。

“那老爹,你是哪人啊?”令狐风也是随口一问。

“老夫是荆北南阳人,做些小买卖,从宋州往南阳,然后再南下江陵府。那孩子你一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令狐风无奈的笑道:“我是被人拐卖的。”

“哦……”金老汉算是稍稍释怀,虽然解释有点牵强,也是基本上信了,那带着南方口音的官话做不了假,总不能救了个贼娃子被人里应外合了呀。随即又笑着对令狐风说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了?”

“我叫令狐风,今年十四了。”令狐风不怕这些做买卖的人,他们永远都不会接触到自己的秘密,而且也是萍水相逢,没准明儿就忘记了。

“小兄弟尽管安心养伤,等到了江陵坐船顺江而下很快就能到扬州地界了。”言罢就策马往前赶去了。

还没走步路那金凤至也骑着白马过来了,看着令狐风居然能扛起那两个麻包袋,心中有些好奇,语调平淡的问道:“令狐风,你的伤全好了吗?可不要逞强啊,还是坐马车吧。”虽然她们没有打开那两个麻布袋子,但昨天四个人才勉强把一个袋子抬上马车,马又拉的那么吃力,她其实已经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令狐风正眼看了那邻家小姐姐一眼,昨晚光线很暗,没看清楚,只瞧了个大概。现在天光大亮,仔细一看,白白净净的还不错,眉目也挺俊秀的,算是还可以吧。

金凤至看见令狐风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的发慌,低下头稍微有些慌张的问道:“你瞎看什么?”

令狐风笑笑道:“当然是看小姐姐你呀。”

金凤至俏脸一红,轻咬嘴唇道;“你叫我凤至吧,爹爹就是这样叫我的。”

令狐风想了想,又笑着说道:“金凤姐姐,你稍微停一下,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金凤至“哦”了一声,就勒住了马缰,待其他马车一辆辆的试过。

令狐风讪讪的说道:“金凤姐姐,你骑马骑的的真好啊。”

金凤至眉毛一挑,满脸骄傲的笑道:“我的马球打的更好。”

令狐风又是不知所以的笑笑,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

金凤至瞧着令狐风那个样子憨傻憨傻的,凤目微微一眯,问道:“你让我停下来总不会只为了夸我马骑的好吧。”

令狐风抓耳挠腮,前后左右看了看,说实话这动作真是有些……猥琐。

金凤至又有点不安,心说:看他眉清目秀的,俊朗非凡,总不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吧?于是微微提起马鞭,试探着说道:“你可别想作怪,小心我拿马鞭抽你。”

令狐风不以为意的笑着解开两个麻包袋,露出金晃晃的两袋子金元宝,笑笑道:“这些都是给你的,别叫人看见了,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金凤至愣了愣,看着眼前这个笑的嘴都咧到后脑勺的傻乎乎的家伙,淡淡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昨天说过的,好人有好报,昨晚黑灯瞎火的没注意,今早才发现你们连这两个袋子都帮我提上了,这是天意要我把这些金子转赠给你呀。”嘿,令狐风说话也越来越像回事了,老道士说天意让他遇到自己,那么自己就说天意让这金子转赠给她,这显得那么理直气壮,合情合理,理所应当。

“不要。”金凤至撅着小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是女儿身,志向却不输男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区区小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令狐风闻言,把两个袋子往她马下一扔道;“金凤姐姐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要是不要,那我也不要了,就任由谁捡了去算了。”令狐风看见女孩就口拙,没有办法居然耍起了无赖。

金凤至笑着说道:“还有你这样强买强卖的?今天总算是见识了。”

令狐风干脆把麻包袋硬往她马鞍上挂,那白马显然极为温顺,也没被惊着,只是挂到它身上,重量大大增加了,立刻就鼻孔放大,喘着粗气,踉踉跄跄,东倒西歪。

金凤至心疼坐下良驹,大声喊道:“好好好,我自己拿,你快把这两个麻袋解下来。”

闻言,令狐风这才又取了下来。

金凤至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然后利落的翻身下马道:“败家子也没你这样的!你要是真钱多就捐出去修桥铺路建学堂。”边说,边从两个麻包袋里面各取出一个金元宝,纤细嫩白的小手掂了掂,依旧是笑靥如花的说道:“你的心意我已经领了,这一趟算上药费、路费、住宿费什么的林林总总,我拿二十两已经能稳赚十倍了,至于其他的你爱扔就扔呗,我也管不了。”

言罢,金凤至忙不迭的急急翻身上马,扬鞭策马,快速赶上前面的队伍,生怕被这傻不啦叽的家伙又给缠上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江湖之远(完)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转眼就过去了近十天,令狐风的伤势早就好了,而那老道士也不差,虽然内伤痊愈还要有一阵子,但现在也能自如的走动了。

快到南阳时老道士就告辞了,说是要继续南下,他这功力还没有恢复就要走,令狐风有点不放心,但是清玄道长依旧坚持要走。其实令狐风早就能离开了,只是担心神出鬼没的阿克叔叔又来找清玄道长的麻烦才一直跟随着商队,算是保护那老道士吧。

令狐风送了老道士一程,本只想告个别,却还是被清玄道长逮住又耳提面命的好好说教了一番,这才挥手分别,说实话令狐风还是很舍不得这老道士的。

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了,那老道士也不觉得他自己嘴碎吗?当初和阿克叔叔约定在南阳城碰面,天下没不散之筵席,也该和金凤至她们说再见了,等一会见了面告个别就去找阿克叔叔。

现在自己的伤已经好了,这一回和阿克叔叔见面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有些事情该解决的也要解决一下,实力大涨的令狐风心中如是想到。

往前追了一段距离,金家父女她们说是要在城外张家村借宿一晚明天进城,施展身法行了十几里地,始终没有发现金家商队的踪迹。突然,令狐风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心中有些忧虑,加紧步伐又赶了近两里地,拐了一个弯道,只见眼前一片狼藉,地上倒了一片人,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令狐风心中一惊,然后平心静气的走了过去,一个个的将死者翻转过来,逐一检查,这些人都是受了刀剑伤,且无不出手狠毒。找到那胖乎乎的金老汉,只见他受了两处刀伤,都是伤在背上,可能因为他背囊里面放了许多银两的缘故,替他挡了灾,银两现在已经被拿光了,只剩下些印章印鉴。将他翻过身来,发现他还活着,已经是奄奄一息,流了许多血,面色惨白。令狐风冷冷的问道:“金老伯,是谁干的?”

金老伯气息似有若无的断断续续说道:“五,五……湖四海帮。”

令狐风森冷的面庞愈发凶狠,想起了几年前一件不愉快的往事,冷笑道:“五湖四海帮……”

金老伯手紧紧的抓住令狐风的胳膊道:“凤至……凤至被……”

令狐风表情难以形容的阴霾,接着金老伯的话说道:“被他们抓去了是吗?”

金老伯眨了眨双眼,非常勉强的微微点了点头。

令狐风“唰”的站了起来,眼睛从上往下瞥了瞥金老汉道:“你怎么办?”

金老伯摇摇头,接着又摇摇头,嘴巴一张一翕了好一会,这才气息微弱的说道:“没……没得救了,请照顾她一下……”话还没说完,气息若来越弱,眼睛也慢慢闭上了。

令狐风眉头紧皱,运起十足真气,浑身上下闪烁着浓郁的紫光,右手手指轻轻往上一拨,而后朝路旁一指。“蓝鲸”之法卷起的空气漩涡将那十几具尸体抬到空中,然后抛到路旁的小沟里面。最后令狐风右掌往前轻轻一推,路旁的碎石泥土就盖了上去,算是将他们埋了。

面色肃杀的令狐风沿着官道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地上踩出了一个个深约一寸的脚印,好像每走一步都要宣泄心中无处发泄的愤怒,这个江湖还有王法吗?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好人不该有好报么?老道士说的虽然都很有道理,好像整个世界有多么的美好似的,但现实是残酷的,血淋淋的教训刺痛了令狐风的心,圣人曰只能约束自己,但是却约束不了别人。有些时候必须要以雷霆万钧的手段去解决,一劳永逸的去震慑住那些阴诡的人不要蠢蠢欲动,让他们时刻惊惧的唯有流淌的鲜血,只有流的血越多,教训才越深刻。

令狐风没有任何的表情,森冷而决绝,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跃跃欲试,金凤至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啊,老实本分的学习经商,善良、诚实、温柔、还有点害羞。令狐风想到金凤至那娇羞的模样,不由的微微一笑,皱成菊花肃杀森寒的脸上微微好转,但也只是好了一点而已。

那些歹人杀人越货,肯定走不远,重重的车辙痕迹和马蹄印已经清晰可见了。夕阳西下,看着那些辙痕拐向远处岔道的村庄里,令狐风的双眼如闻到鱼腥味的老猫,充满了欲望,露出两排洁白森然的牙齿,面容有些扭曲,看着很是吓人。

两个日落而息扛着锄头的老汉看了看进村的这个陌生人,只一眼就吓得魂飞魄散,丢下了锄头就往村里跑。

令狐风慢慢走到村里,来到村中央的水井旁,身旁一棵大树郁郁苍苍,扫视一圈,一个很普通的小山村,里面的空地上停着十两马车,树上还牵着几匹马,其中那匹白马令狐风一眼就认出来了。于是微微一笑,笑的那么冷漠,杀气腾腾的径直走去。

突然,一个人带着斗笠的人朝令狐风扑来,手里拿着一个竹篾簸箕端着些什么东西倒向令狐风。

令狐风右手一掌,很轻易的击散了其中的东西,只觉的是一阵恶臭,黑烟缭绕,一些沙子洒到了自己脸上。

而那个带着斗笠的人急急退后了几步,冷笑道:“臭小子,让你跟踪我们,来尝尝我们帮里毒盐的滋味如何。”

令狐风冷“哼”一声,抹去脸上和身上的毒盐,一步一步的走到那人面前,轻轻摘下他的斗笠,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然后森冷而平淡的说道:“今天你们抓的那个女孩藏哪了?前面带路。”

那个人半晌一动不动,一半是被来人吓得,一半是身不由己,动弹不得。听了令狐风的话,那人身上隐隐闪烁着紫色的光芒,不由自主,很不情愿的一步一步走向村后面的大房舍。

村里人们都大惊,看着令狐风这个陌生人奇奇怪怪的,村妇们都指指点点的,几个汉子也拿着扁担走过来。

令狐风扫视了所有让人一圈,硬生生把那些村民堵了回去,居然没人再敢上来过问。

村中客舍的门开了,里面有十几个人围在一起,掀着金凤至的衣襟,撩着她的裙子,笑道荡荡,谈论着男人们之间最爱的话题。

蜷缩在墙角里的金凤至紧咬着牙,一声不吭,红着眼圈,厌恶的看着那些高矮胖瘦的大汉,小手紧紧的攥着。

“小姑娘,别害怕!陪爷们几个玩玩,”边说,那个说话的大汉用拿粗糙的大手重重在金凤至脸上捏了一把。

又一个大汉急不可耐的脱下衣服道:“老规矩,还是大哥您先来,咋们兄弟几个自要好好观摩一番,瞻仰大哥您的雄伟英姿!”

“啊,老十三来了,好好好!正好咋们兄弟也乐呵乐呵,这么标致的小妮子青楼里面可不好找啊,来来来!快进来,把门关上。”

“噗嗤”一声,那个老十三肚子破了个大口子,内脏器官居然已经被掏空了,剩下一个空壳,整个身子慢慢倒了下来,皮肉下面好像波涛汹涌,翻江倒海,随即躯体瘦骨嶙峋,死状凄惨,好像一层人皮盖在骨头上。继而从那汉子身上孵出一坨坨紫色的恶心的蛆虫一样的东西爬到了令狐风的身上,最后又融入了令狐风的身内之内。

众人见状,大惊失色道:“什么人?”

令狐风冷笑道:“我是什么人你们不必知道,只是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不光是你们还有整个五湖四海帮,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你……小子,你找死!”

令狐风面色森然,倒还是很平静,脸上露出诡谲的笑意,无知者无畏,不知者无所谓,无知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令狐风双掌相击,心中默念“黄蜂!”体内两股真气相交,胸前天突、璇玑、华盖、紫宫、玉堂、檀中六穴同时涌出一股极速的真气射流。

“噗嗤……”连续的六声,没有人看见,没有人注意,只是听见些响动,继而当前的那个伙计胸前衣服破了六个手指头粗细的窟窿,而背后穿出来六个碗口大小的血盆创口,鲜血、内脏、肋骨、器官喷洒了一地。

令狐风看来,这算不了什么,罪有应得罢了,目光凶狠的扫过其他人。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拔出腰刀,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僵住了,动弹不得,反抗不能,仿佛只能等死一样,冷汗顺着脸颊成股流淌而下,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目光已经变的惊慌失措,身不由己,任人摆布的恐惧挂满了所有人的面庞。

吓得面无血色的金凤至狠厉的看着那惨死的五湖四海帮帮众,虽然血腥恶心,可却是那么的解气,父亲、老管家、家仆他们的血海深仇……看了好一会才实在忍受不了,以袖掩面,侧过了头去,作呕吐状。

令狐风一声不吭,绕着这些人,好像是领导视察,用他那冷漠狠辣决绝轻蔑的眼神慢慢的逐一扫视,从上而下,从前到后,仿佛用眼神就能杀死这些人。

内心崩溃的众人顿时好几个就失禁了,裤裆湿了黄了的都有。

突然,令狐风脚步停了下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诡异阴寒令人不寒而栗的紫光,右手平托置于身前,轻轻往上抬了约两寸,顿时屋中所有的这些个人都凌空而起,撞穿了屋顶,惨叫声哀嚎不绝。仿佛没有任何情感的令狐风右手轻轻握拳,只听闻“砰砰砰”的一阵闷响,屋顶上“哗啦啦”的一片嘈杂狼藉,殷虹的血渍从屋顶的窟窿上慢慢的滴下。

令狐风轻轻扶起蜷缩在地上的金凤至,语气和善的淡淡道:“凤至姐姐,我会带你回南阳城的家里,你的仇我也会为你报的,五湖四海帮新仇旧恨咋们一起算,善恶到头终有报,为善的没有好报,那为恶就必须严惩。”说着说着,令狐风的说话声显得无比的沧桑无力。

第一百二十六章 血魔鬼童(一)

金凤至显然是吓坏了,悲痛和恐惧久久的挥之不去,见她花容失色,没有什么反应,令狐风就轻轻的抱起她,然后就往外走。夕阳血红,慢慢沉沦,黑暗一点点的笼罩。

虽然已经出了山区,但道路还是有些崎岖起伏,所以不管是客商还是路人也都会选择白天赶路,夜晚赶夜路还是有点危险的。

令狐风施展着身法时起时伏,步伐稳健而迅速,在黑暗的山林之中如履平地。因为令狐风知道金凤至内心的伤痛,所以一直没有开口询问,就这么默默的赶路,而他的衣襟早就已经湿透了,怀中这女孩浑身冷的可怕,仿佛没有一丝生的欲望。

当越过一座小土坡,令狐风看见眼前一大片黑色带着点点灯光。于是小声的问道:“凤至姐姐,这就是南阳城吧?”

怀中有些僵硬的小女孩很小声的“嗯”了一声,然后带着哭腔的说道;“城门已经关了,恐怕只能等到明天才能进城了。”

见她有了些说话的意思,于是令狐风也说道:“你也别伤心了,哭是没有的,坚强些吧,等回到家喊些人去官道上把你爹的尸身收了,我就埋在了那路旁。”

话音刚落,令狐风感觉湿冷的衣襟上变的一暖,“吧嗒吧嗒”的眼泪又滴了上去。

令狐风急急的又赶了一阵,没多久就到了城下,身子这么一纵就登上了城墙,而后一跃而下,进了南阳城内。

南阳自古人杰地灵,是汉光武帝刘秀龙兴之地,汉时亦称为“南都”或是“帝乡”,时光流转一晃数百年,南阳城时至国朝依旧是繁华鼎盛热闹之极。

“城墙不过是摆设,现在已经进了城,凤至姐姐帮忙指一下,你家在哪个方向。”令狐风淡淡的问道,看着这宏伟的城市,令狐风感觉自己如此渺小,居然有些找不到东西南北。

金凤至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身躯越过了高耸的城墙,然后稳健的落在了地上,擦了擦眼泪,指了指城西道:“西城骡马巷就是我家了。”

令狐风高高跃起,跳到了一座三层楼上,往西一看,那里好像烟火缭绕,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萌生。施展着身法穿梭在围墙楼阁之间,莫约一刻钟的时间,令狐风又问道:“凤至姐姐,你看看是不是那里。”令狐风指着火光冲天的远处道。

金凤至看了看,“啊”的一声,身体开始颤抖,好像心都碎了,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令狐风基本上已经猜到了,快步上前,在巷子里落下,看着街坊邻居们提着水桶灭火,再看看那汹涌滔天的火势,令狐风觉的已经是回天无力了。看了看灭火的那些人都只是普通的街坊,又想了想,恐怕里面的人已经死了,不然这么大动静怎么一个人也没跑出来。

金凤至使劲的挣脱了令狐风,看看左右无一亲人逃出火海,声嘶力竭的哭嚎着,不管不顾的要往那火光冲天的高堂大院里奔去。

令狐风微微运起真气,隔空将金凤至拽了回来,不动声色的淡淡道:“你不想活了吗?”

金凤至一咬牙,怒道:“我就是不想活了。”

“你若是不活了,只不过是让亲者痛而仇者快罢了,没有人会再为你伤心难过而流下一滴眼泪,意义何在?”

“那我该怎么办!苟且偷生吗?”金凤至几近癫狂的大声质问道。

令狐风怪笑道:“最少你也该看见仇人们覆灭了才能死的瞑目吧。”

“我……”金凤至顿了顿,无言可对。“求求您进去救救我的家人吧。”金凤至忽然深鞠一躬哭着哀求道。

令狐风摇摇头,冷冷道:“没那个必要了,今天无风,火势怎么会蔓延的如此凶猛,整个院子每一处都在燃烧,而里面居然没有一个人能跑出来,分明是有人杀人后四处放火。”

金凤至泪崩般的再一次要往火海中奔去,却又被令狐风强行的拽了回去,然后拖拽着慢慢飘动在燥热的夜色之中。

“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令狐风淡然道:“闭嘴,你的父亲委托我照顾你一下,我会信守诺言的。”

“不用你管,放开我。”金凤至使劲的捶打着令狐风,不停得反抗。

森然的令狐风表情麻木的看着金凤至,阴寒而冷酷的淡淡道:“闭嘴!”

金凤至被令狐风那气势吓得瞬间就不敢吭声了,使劲的抿着小嘴,哭红了的小眼圈微微有些泛黑,眼泪如断线的闪亮珍珠又滚落而下。

令狐风想了想,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把金凤至抱到床上。和金老爷他们相处了那么久,为人处世也变的有模有样了,投宿自然不再是问题。紧接着又打开客房的窗户透了透气,转身看着坐在床边上表情木然,泪流满面,眼眶血红的金凤至,重重叹口气道:“这个世上悲惨的人不止你一个人啊,光靠哭能把你的仇人都哭死吗?哭可以改变这一切那你就哭个痛快吧。”

金凤至闻言,大声怒道:“我不要你管。”

“你们家和五湖四海帮有什么深仇大恨?”令狐风转而不冷不热的问道。

这句话一下子就让金凤至冷静了一下来,牙咬切齿道:“那帮人早些年只是偶尔勒索些钱财,数额也不大,只是近年来越来越无礼,胃口越来越大,年前他们居然索要我们家乡下的那五万亩良田,不给就用强耍无赖,无所不用其极,报了官也只是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父亲也是无奈,为了避开他们的纠缠,这才亲自和老管家一起去跑商的。”

令狐风冷笑道:“这个江湖就没有行为规范的准则了么?任何一个阿猫阿狗仗着点微不足道的武功就敢肆意的欺凌良善了吗?”

金凤至用衣袖擦干了眼泪,血红的眼睛放着寒光说道:“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你想怎么办?”令狐风依旧是淡淡的问道。

“报官!”金凤至眉头深皱着说道。

令狐风很冷淡的说道:“江湖事,江湖了。今晚在你家杀人放火的估计也是那些人吧。”

“我不知道。”

“坚强些吧,日子还长着呢。”令狐风不冷不热的劝解道。

金凤至又用衣袖擦了擦溢出的眼泪,坚定的说道:“我要坚强,我一定要坚强!”

令狐风长舒一口气道:“很好,我答应了你的父亲要照顾你一下,你对我也有恩情。两个选择,我找阿克叔叔要些钱,再找个好人家收你做个义女,以后好好过日子。或者等我打败了阿克叔叔,重获新生,你就跟着我,但日子会有点苦。”

金凤至低下头,没有吭声。

令狐风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查一查,顺便就把这事办了。可别再想不开呀!你的父亲母亲还有家人都在天上看着你呢,也都期盼你好好的活着,快快乐乐的每一天。”

金凤至重重点头“嗯”了一声,小猫似的安静而乖巧。虽然还是一脸的哀容,但心里轻生的念头应该没了吧。

“同是天涯沦落人,凤至姐姐让我们相互鼓励渡过这最黑暗的时光吧。”言罢,令狐风又是轻叹口气,飘然从窗户出去,身子刚跃出,劲风很自然的把窗户关上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血魔鬼童(二)

看着令狐风从窗户中出去,金凤至微微有些失落,有点担心,也有点后怕,好像最后的一点希望在离她慢慢远去。那少年冰寒森冷,木然呆滞,眉间总是微微皱着隐藏着无尽哀伤,好像天下人都欠了他似的,但他的内心却是火热的。话也不多,平日里能不说话绝不多说一句,可每每都能掷地有声,一语惊人。

推开窗户,看着远方那依旧在熊熊燃烧的祖屋,心中虽然痛苦万分,眼泪又不自觉的滴落,可她却是什么都做不了。正如令狐风所说的,只能将满腔的痛苦怨愤化作活下去的勇气,父亲母亲,你们在天有灵就好好看着女儿勇敢的活下去吧。

一夜时间很快的过去了,次日中午,令狐风轻轻推开了窗户进了客房,看见床上和衣而睡连被子都没翻开的那女孩,令狐风知道她应该是一夜无眠,直到天亮时才体力不支沉沉的睡下。于是令狐风并没有出声,把买的蜜糖包子放在桌子上,静静的坐在凳子上,仔细想着上午打探到的奇怪消息。

这时,金凤至醒了,显然是睡的很不安稳,没准又做噩梦了,通红肿胀的眼睛看到桌旁的男孩,微微一惊,心中稍稍安定,然后问道:“你回来啦?”

令狐风把纸袋子扔给了金凤至,淡淡道:“吃吧。”

金凤至默然,沉默了好一会,这才取出包子咬了一口。

令狐风紧接着还是语气淡然的说道:“衙门的人去你家了,仵作验尸,尸体气管肺部没有烟熏的痕迹,你的家人应该是着火前先被杀的。”

金凤至一咬牙,跳下床,带着些哀求的说道:“你能陪我去衙门报案吗?”

令狐风摇摇头,高深莫测的说道:“五湖四海帮在南阳城的堂口有两百多人,堂主和几个管事出去了,明天才回来,说是要举行一个英雄大会,响应……响应令狐人杰号召,款待那些准备南下的众豪杰。”

见令狐风没有陪自己一起去的意思,黯然道;“那我去衙门了。”

“别去,现在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好好谋划,再报仇雪恨。你报了案,暴露了自己,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那五湖四海帮心黑着呢!”

金凤至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请放心,我向来说话算数,既然答应了绝不会敷衍你。”

金凤至又是轻“嗯”了一声。

“还有……我要出去下,刚才回来的时候听东来的客商说,城东张家村好像发了瘟疫,据说已经有人死了,我想去看看什么情况,别到时候又扯到我身上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金凤至关切的问道。

“傍晚,傍晚时分肯定回来,明天还要去大闹一场呢!”

“那你自己小心。”金凤至通红的眼睛不舍的看了令狐风一眼道。

令狐风点点头,踏着窗檐一跃而起跳上屋顶,施展着身法一路向东,速度极快,如一阵疾风飞驰。不过一个多时辰,令狐风就到了昨天的张家村,小山村显得有点怪异嘈杂喧闹。

看到昨天那个杀人凶手回来了,村民们无比惊惧,纷纷拿着锄头扁担来防范,妇女们吓得面无人色,有点哆哆嗦嗦,毕竟昨晚那几个死状是相当凄惨。

令狐风看了看众人道:“你们这发生瘟疫了?”

一个老者警惕的看着令狐风,颤微微的说道:“不知公子再次光临有何贵干?”

令狐风视众人为无物,也不理会是否欢迎自己,径直走过去看了看三个躺在地上的村民,面上有些黑气,像是中毒了,似乎还有点生气,尚未死绝。于是令狐风在村里转来转去,想看看又什么不对劲,猛的看见村中水井旁的青苔发黑干瘪,想起来……昨天那人用毒盐袭击自己,恐怕有不少的毒盐洒到了这井里面,应该就是这里的问题了。随即令狐风对着那个老者冷冷问道:“您是村长?”

老者古怪的看着令狐风说点头道:“正是老夫。”

“村里的井水被洒了毒盐,暂时不能喝了。”

村长“哦”了一声,说道:“真有此事?”

“老人家,你可以去查问一下,中毒的是不是昨晚今早在井里打了水,没中毒了肯定家中水缸里还有水。”

村长带着怀疑的跟旁边两个汉子说道了两句,又淡淡道:“你来我们张家村没有别的企图?”

“只是不想被人误会罢了。”

“那昨晚你为何要杀害那些过往的客商?”

令狐风鼻子很轻蔑的“哼”了一声,说道:“因为他们该死。”

村长细细看着面前这个少年,阴冷无比,说话生硬,面无表情,有一种与世人格格不入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殊不知令狐风平素也不是这样,只是那残酷的现实让他有一点点失望罢了。

令狐风没理会村长奇怪的目光,转身欲走,可看看那几个满脸哀荣的村民,心中稍稍起了同情心,叹口气蹲下身子,手搭在躺在地上中毒的村民身上,一股紫色的光芒微微闪烁,而那村民脸上的黑气也在逐渐褪去。令狐风体内的蛊虫有极强的抗毒性和抗药性,之前楚吟香被五毒摧心掌波及,身中五毒也能被驱除。更何况这区区的毒盐,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那汉子脸上的黑气已经被尽数驱散,虽然没有立刻清醒过来,但面色已经好看多了。

本来村民立刻要去阻止令狐风,却被令狐风一个森冷眼色给吓退了,只能任由这少年随意触摸地上伙计的“尸体”,却不想因为瘟疫而面色难看的村民脸色居然好看了很多,于是好奇的问道:“他还有救吗?”

令狐风依旧是淡然道:“不知道,试试吧。”言罢,一股短促的真气注入那村民体内,而那地上的村民面色微红,然后接连咳嗽,重重的喘着粗气,勉强睁开了眼睛,恢复了神智。

一个女人扑上来扶着那虚弱的汉子道:“孩子他爹,你好些了吗?”

那汉子勉强的点了点头。“舒服多了。”

这时,又一个妇人重重的朝着令狐风磕头道:“也请您再救救俺的孩子吧。”

见此情景,紧接着又有好几个村民上来求救。

令狐风面色依旧淡然,不动声色,恍如面瘫少年一般嘴巴张了张,毫无感情的说道:“孩子和女人优先,男人稍微等一下。”

那个妇人闻言立刻抱来了孩子。

望着那襁褓中的孩子面色灰暗,令狐风手轻轻搭在那孩子身上,格外的小心翼翼,又是紫光闪动,莫约一炷香的时间,那孩子面色又恢复了白嫩。见状,令狐风长长的舒了口气,撤回手指,轻轻擦掉额头的汗水,罕见的无缘无故露出一点点笑意,看着这孩子毒素尽去,仿佛小生命又重新充满了希望。

令狐风本来面无表情的脸蛋微微舒缓,口中淡淡道:“下一个。”边说,还不自觉的多看了那襁褓中的孩子一眼。

接下来又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被一个汉子抱了过来。那男人暗淡的目光好像微微有了点希望,颤抖的问道:“俺孩子她还有救吗?”

令狐风原本冷淡的眼眸稍稍变的柔和,点了点头,继续小心翼翼驾驭自己体内的蛊虫去驱毒。

这时两个村民跑了过来,小声的对着村长说了几句。

那村长大惊失色,思虑片刻道:“大牛还有铁柱你们俩找几个人把井水全打出来,然后倒到村后的山坳里,直到提上来的全是泥水为止,然后去后山小溪提水把井反复冲洗干净,这两天大家就走一段山路挑水吃吧,等过个十天半个月井水再渗出来想必就没事了吧。”言罢,几个汉子各自回家挑着木桶就去了。

又过了好久,满头大汗的令狐风慢慢撤下手掌,孩子的经脉十分柔弱,而蛊虫异常暴虐,必须时刻小心,因此也消耗了令狐风大量的精力和体力。

那七八岁的小女孩当场就清醒了,还能勉强自个站立行走。

感动异常的汉子拉住女儿这就要下跪,口中道:“丫头,快来给俺们家的恩人磕个头。”

小丫头也很懂事,稚嫩的声音略微虚弱的道:“谢谢大哥哥的救命之恩。”边说,瘦弱的小身躯就要跪下。

令狐风运起“蓝鲸”之法,空气的漩涡将父女二人轻轻托起,并不受二人大礼,森冷的面上露出半丝的笑意,很有礼貌也很有风度的摇摇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

见眼前这怪异的少年接连救三人,村民的戒心也就没了。一个妇人用瓢接了点水递给令狐风道:“小兄弟喝口水吧。”

老村长也上来道:“小兄弟,休息一下吧。”

令狐风都摇摇头,淡淡道:“还有谁,继续吧,要抓紧时间,我答应了别人晚上要赶回南阳城的。”

老村长感激的看了看令狐风,然后对村民们道:“还有谁家因为喝了井水有中毒的,快抬过来让这位少侠看看。”

一个黑汉子喊道:“二柱家那婆娘昨晚就说不舒服,上午隔壁村的大夫来看了,没有办法,说是得了瘟疫,他这会去城里请大夫了还没回来。”

村长喊道:“快点去抬过来,你去村里知会各家一声,都来这里。”

“哦!”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令狐风接连替十一个人解了毒,眼前这老汉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这时,村口走进来七八个劲装汉子,当先的一个好像还很熟的喊道:“老村长,借宿一一晚上,请您帮个忙安排一下。”然后又招呼两个青衣长衫的中轻剑客。“两位,今晚就暂歇此地,明早咋们就进城,一准误不了事,堂主他要为近百位英雄接风洗尘壮行,祝大家此番马到功成。”

进村的几人都不约而同的看了令狐风一眼,突然其中一人拔剑直刺令狐风,口中大喊道:“各位村民快走,此人乃是魔教妖孽,休要受他迷惑!”这人武功极为了得,挑出三朵剑花,势如长虹贯日,直刺而来,身法迅捷,剑气凌厉,绝非一般江湖高手。

令狐风也是措手不及,尽力躲闪,勉强格挡,却还是被剑刃剐到了胳膊,顿时鲜血直流,伤口颇深。令狐风刚想解释,却见坐在自己身旁的老汉胸口居然也挨了一剑,衣裳一片殷红,而这老汉顿时内息也全无,显然是一击致命。

面色灰暗的令狐风,慢慢站起身来,看着那青衣剑客,四方脸,浓眉大眼,身材体格高大而强壮,手中长剑的剑刃和剑尖都有血渍。而那大汉显然也是手足无措,右手微微颤抖,目光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剑,颤微微的说不出话来。

旁边另一个青衣汉子道:“大师兄,分明是这魔教妖孽借力泄劲才使得你误伤了这老人家,别往心里去,我嵩山派定然要这妖人血债血偿,为老人家报仇!”

“三师弟,我……”原来此人正是嵩山派首席大弟子吴克定,而随他一起的是他的师弟齐明山,他们二人奉师命前来联系各路英雄,也是代表嵩山派赴这个英雄宴的。

老村长看了看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老伙计,愤怒的指着吴克定道:“你这个凶手!”转而向之前那个求宿的中年人接着说道:“小山呐,你可是我们村里出去的人啊,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跑了,这位小兄弟是好人,救了村里十来号人!”

那三十多岁的小山名叫张大山,也是这张家村的人,在五湖四海帮谋了个差事,算是一名小头目,奉命来迎接嵩山派的两位师兄。张大山为难的说道:“村长,都是误会,四叔的事我们帮里会管的,改天堂主一定会亲自登门致歉,再重重抚恤四哥就是了,江湖上的事您老人家不懂,这小鬼是苗人,是魔教的人!”

老村长显然不在意什么苗人魔教,只是很看重那堂主,重重叹了口气道:“好吧,这事情不能这么算了,但也得给王堂主面子,一会跟四儿说说,先压一压。”

张大山又问道:“村长,昨天可有几个弟兄在这里留宿?今儿该交差了,可没回去点卯。”

老村长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令狐风淡淡道:“他们是我杀的,不要为难这老人家。”

老村长牵强的说道:“他们带来的车马村里没人动,一会你牵回去吧。”

张大山一惊,仔细的大量着眼前这个少年,目光中带着凶狠道:“足下为何要与我五湖四海帮为难?”

令狐风冷“哼”一声,也不吭声,满脸的怪笑,充满了戏谑和不屑。

面对如此嘲笑和轻蔑,后面的弟兄大声道:“张大哥,别跟他客气,抓回去且看堂主如何发落。”

老村长上前一步,赶紧阻止道:“大山啊,这兄弟可是好人啊,不知道谁在我们村中那口井里下毒,都是他帮忙解救的!”其他几个村民帮着说话疏通。

张大山后面又一个帮众大声喊道:“老人家,毒一准就是他下的,只有下毒的人才知道怎么解毒啊,他这个魔教妖人如此惺惺作态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图谋,您老可不能上当啊!”

令狐风冷冷瞟了几人一眼,满脸的不屑。

张大山又道:“村长,这事您就别管了,江湖上自有解决的办法,四叔的事算我们帮的,王堂主宅心仁厚,乐善好施,接济乡里肯定不会坐视不理,都是误会,怪不得吴大侠。”

老村长他们显然平时都没少拿五湖四海帮的好处,顿时更加为难的摇摇头,再看看那少年……摇摇头叹息道:“你们的江湖老夫活了几十年了,还是看不懂啊!”

令狐风淡然道:“老人家,这事你就别管了,免得还拖累您,我丢习惯了。”

又一个声音尖锐的汉子从后面大声喊道:“吴大侠,这里您的威望最高,大家都等你领头呢,要是真的内疚就杀了这魔教妖人以祭老伯在天之灵,想来老人家他是不会怪你的!”

“不错!魔教妖人罪大恶极,凡我江湖中人当人人得而诛之,若是放过了他又不知道要掀起什么风浪,残害多少无辜生灵,不能放了他。”又有一人正气凛然的大呼道。不管是他们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亦或是瞎编乱造,一个个说法都是有鼻有眼的,仿佛既成事实一般不可质疑。

“千错万错都是这该死的魔教妖孽的错,我等这是在替天行道啊。”五湖四海帮的众人显得士气昂扬,战意高涨。

“好,********,我嵩山派义不容辞。”吴克定终于坚定信心大声喊道,对于维护武林正义他现在可代表着整个门派岂能落于人后?

“大师兄,他一个魔教妖人咋们也不必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大伙一起上!”齐明山拔剑高举道。

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老村长最后拉了拉令狐风道:“小兄弟,你就不辩解一下吗?可能是个误会。”

令狐风根本不愿与那些人多费口舌,推开老村长自嘲的大声笑道:“你们说的我都认,所有的罪恶都出自我一人。有什么屎盆子尽管扣上来,我拿手端着便是;有什么脏水也尽管往我身上泼,用衣服兜着就是;黑锅什么的也不用客气,我还有肩膀能背着。”令狐风的一番话显得是那么的绝望,那么的凄凉,那么的悲怆,仿佛是发自最黑暗深渊的呐喊。

“少废话,去死吧!”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欺他年幼,拔刀上前,急于立功,从众人之中率先冲了出来。

令狐风自然毫不客气,催动真气,顿时浑身上下闪烁着阴诡森寒的紫光,右手呈爪势,口中默念“蓝鲸!”继而那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一下被提高了空中,随着令狐风右手轻轻握拳,只见那汉子如同熟透了的西瓜遭受重压般,由内而外“砰”的一声闷响,西瓜汁、西瓜瓤、西瓜皮“哗啦啦”碎了一地,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悲惨方式退出了江湖的舞台。“蓝鲸”之法內缚则能抵抗深海强压,外溢则如游弋的蓝鲸一般卷起涡流,强压之下,要是没两把刷子就只能被活活压瘪。

众人无不心惊胆战,有些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令狐风见达到了震慑的作用,冷冰冰道:“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要是他们现在是一个人那肯定会选择滚蛋,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咋们走着瞧!”、“待我勤修武艺,十年后必再向阁下讨教!”等等诸如此类的豪言壮语铺垫一下,然后就很顺理成章的夹着尾巴逃跑,同时还显得大义凛然,理所当然。

只是此时此刻有旁人在场,若是怂了肯定要受尽别人的奚落嘲笑,传了出去颜面何存啊,身死是小,失节事大。一个个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惜现在骑虎难下,要不然刚才的那番慷慨陈词岂不是成了笑柄,扇自己耳光?

张大山有些色厉内荏的大声喝道:“玉碎质不改,竹焚节犹存!我们都是斩鸡头烧黄纸的生死弟兄,报仇雪恨,报仇雪恨!”高喊口号的张大山使劲鼓舞一众兄弟,只是效果不明显而已。

吴克定一咬牙,朝着齐明山使了个眼色,于是当先一步,长剑刺出。剑势绵延,连绵不绝,剑气纵横,猎猎作响,身法奇特,剑招新奇,攻守兼备,浑然天成。

与此同时,齐明山迈开大步,挑出长剑,时而毕功一役奋力抢攻,时而步步为营与师兄吴克定结阵共同防御。赖二人之力,仗长剑之利,配合娴熟的两人攻则一往无前,守则天衣无缝,实在难缠。

令狐风虽然是以一敌二,但功力上仍占有优势,可每每想尽办法将其一逼退,正要上前扩大战果造成更沉重的伤害时总有另一人上来协防,随即稳住阵脚的两人又结成攻守同盟,共同进退,仿佛浑身是针的刺猬,让人不知道如何下口。

一连激斗四十余回合,双方见招拆招,你来我往,战况着实激烈。

嵩山派的两名剑客为众人找回了场子,重拾了信心,张大山朝着几人使了个眼色。一干五湖四海帮的帮众鬼鬼祟祟的绕到一旁,手中拿着铁钩,伺机发难。

令狐风心中也是微微着急,要是能用左手,那么这一切都简单多了,可是自己已经答应老道士,不能食言而肥。下定决心,微一皱眉就收回了念头,强行又震退嵩山派二人。

张大山显然也是个老江湖了,看见对手微微犹豫之际,手往前那么一挥,顿时五个钩子同时掷向了眼前的对手。

令狐风想到了那老道士一连多日的教诲,心中起了一丝的恻隐之心,盘算着是不是放他们一马,毕竟诬陷、构陷、诽谤、辱骂也罪不至死,但心想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若是不出了这口恶气如何甘心!心中两个年头转寰之间突觉浑身剧痛,三个肉钩深深的扎入自己体内,用力拉紧铁索,顿时清晰的感觉肉体被撕扯。令狐风强忍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楚,抓住铁链往回一拽,硬是将铁链另一头的人拽了过来,同时找准方向,运起“黄蜂”之法,体内两股真气对冲,三股真气射流呼啸而出,直刺那三个汉子,一不做二不休,你不仁我不义,江湖就是这么残酷。

一声惨叫,两声持续的痛苦哀嚎,一名帮众胸膛塌陷,立时毙命。另外两人一个被打断了右手,另一个从右腿膝盖处被打断,两截断肢被击飞老远,两人无不痛苦的呻吟嘶嚎着。

与此同时,被吓坏了的两名五湖四海帮弟子立刻转身就逃跑,令狐风运起“蓝鲸”之法,激起强烈的漩涡,又一点一点的把那两人拽了回来。

吴克定和齐明山两人都微微喘着气,又相互使了个眼色,随即齐明山在前,吴克定在后,两人右手持剑,动作整齐划一,一前一后身影完全重合在一起,前面的人不管是不是佯攻旨在吸引注意力,同时掩盖身后之人的杀招,后面的吴克定凝神聚气,浑身真气灌注于手中长剑,只等师弟为自己拉扯出空间和破绽,使出本门绝技“穿云破日”以到达一击必杀的目的。

令狐风一边慢慢拉扯着那两名帮众,一边运起“潮汐”之法,将自身功力一重重的推高,直至巅峰极限十八重,身上那几个伤口“嗤嗤”的往外飙血。右手化掌,“磐石”之法,朝着当前宽大正面就是一掌,磅礴的劲气无与伦比,令人望而生畏。

吴克定和齐明山两人配合极为默契,同时齐齐向右闪过两步,却不想还是中招了,当先的齐明山顿时被击退,撞在身后的吴克定身上。

虽然齐明山帮大师兄挡掉了绝大多数劲气,吴克定仅仅只是受到波及,却还是血气翻涌,不自觉的吐出一口鲜血,再看看身前的师弟齐明山已经是经脉尽断而亡。

令狐风虽然武艺、运功、行气上都还显得十分粗糙,但是功力到了那个层次就已经不再是问题了,要的就是这原始、简单、暴力!“磐石”之法掌劲也就是这么不讲道理,集中浑身劲气,施加于主要方向使用,再加上令狐风本身强大的真气,哪怕是分散的打向当前的宽大正面,以人体投影面积大小受到的掌力,其强度也足以震碎一个江湖中一流高手的心脉。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被令狐风隔空拖拽着的五湖四海帮弟子不停的哀嚎哭泣求饶,但出于对该帮派的厌恶,令狐风没有丝毫要放过他们的意思。

感受到背后强大的劲力,两名弟子浑身上下一震,随即瘫软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死状凄惨。

看着已经失去抵抗意志几人,令狐风一个箭步上前,干脆利索的两掌震死那两个受伤了的帮众,又一步步的走向最后的两人,表情森然,目光冷峻,面庞略微狰狞。

已经绝望了的吴克定突然失心疯似的大声喊道:“你,你……你不是人,是血魔,是鬼童!”

吓的已经瘫软的张大山一屁股坐到地上,颤微微的口齿不清的附和道:“血,血,血魔,鬼……童!”

闻言,令狐风停下了脚步,语气淡然的重复着这四个字“血魔,鬼童?”,“血魔鬼童……”,“血魔鬼童!”。突然令狐风情绪激动高亢的大笑道:“好一个血魔鬼童。从今往后,我就是血魔鬼童。”随即右手撩起遮住眼晴的头发,整个面庞无比清楚的展现在二人面前,左眼大如铃铛,右眼巨如灯笼,鼻孔朝天,咧开的嘴斜歪着,露出寒光闪闪的獠牙,那对紫色妖异的月牙型耳坠也不再显得扎眼。变形、狰狞、扭曲的面庞又怎么比得上内心的黑暗和扭曲呢!

“滚……给我滚!”令狐风指着南阳城的方向,戏谑自嘲悲悯的大吼道:“去,让整个江湖的人都知道谁才是血魔鬼童,我!就是魔血鬼童。”

第一百二十八章 血魔鬼童(三)

看着那俩人夺命的飞奔,令狐风也是一步一步杀气腾腾的独自一人走在官道上,此刻内心的想法和心思也恐怕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原本清秀无比的面庞无比的狰狞恐怖,充斥着浓浓的煞戾之气,最后的一丝夕阳也已经消失在西山之下,仿佛永恒的黑暗已经笼罩了大地。

漆黑的官道上,一具驱壳仿佛行尸走肉般慢慢的挪动着,驱壳的灵魂、精神、意识、思想好像都已经堕落到了极幽的阴暗的深渊之中。积蓄已久的叛逆在此刻爆发,多年的压抑完全的释放,所有的仇恨、委屈、歧视、迫害、痛苦、压抑、愤懑全部交融在一起,交织出一道深厚漆黑不透阳光的天幕。

直到次日天明,令狐风才慢慢悠悠的到了南阳城,刚一进城,不少人就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面无表情怪诞异常的令狐风,但对于这些异样的目光,心如死灰的令狐风根本看不到。

到了那家客栈上了楼,轻轻敲门却没人应,又敲了两下还是没有人,细细的听着门后没有任何的声息,于是令狐风推开了门,金凤至并不在屋内,看着略显狼藉的屋子,令狐风心中已然明白,慢慢下楼,把掌柜的从柜台后面整个的拽出来,揪着衣襟举起,其双脚已经离地。“二楼右转第三间客房里面那个姑娘呢?你只有一次机会,想清楚再回答我。”

“今,今早……今早被几个人带走了。”以令狐风现在肃杀之气,掌柜的怎么能承受得住,浑身冷汗,颤颤巍巍的回道。

“是些什么人?”

“是城里的帮派,小的实在是阻拦不住啊。这位小爷,您放了小的吧。”掌柜的很可怜的哀求道。

令狐风轻轻放下掌柜,转身出了客栈,证实了心中的推测和想法,那么就下来要做的就是……先吃早饭。满腔怒火需要释放的急切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淡定并不冲突,在路边摊上吃了些包子,又要了稀饭,甚至还有心思吃些糕点什么的,然后又在小板凳上坐了半个时辰,双眼微眯,闭目养神,毕竟已经连着两个晚上没睡觉了。

吐出一口浊气,令狐风毫不犹豫的径直往城南五湖四海帮南阳堂口聚义堂去了,事先侦查过地形,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了聚义堂,大门口站了有很多人,两旁的道路上也各立着一排旌旗,上书诸如“五湖四海皆兄弟”、“天下豪杰是一家”、“英雄聚义胆气壮”、“身赴蛮荒为万方”等等标语。门口更是竖起一面大旗,上书“聚义堂英雄大会”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显得无比的气派和正规。

门口有八名弟子迎接,有的人提前几天已经早早到达了,有的人是今天才到,都没有请柬,只需通报了姓名便有一个职位不低的执事笑容满面的将来人迎入院内。

令狐风直接插队到了门口,见到几个依旧满面笑容的弟子,不管不顾就往里走。

两名弟子拦住笑道:“这位少侠还请先通报姓名。”

令狐风戏谑森冷的笑道:“血魔鬼童!”

后面的一名掌事上前淡淡道:“江湖上可没这号人物啊。”显然昨晚逃回去二人禀报了堂主,但是却并没有宣扬出去,可能是怕影响了今日的英雄大会吧。

五湖四海帮的弟兄们五湖四海的讨生活,对于江湖中成名的或是名气不大的武林人士都有了解接触,哪怕今天来的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也一律欢迎,只是令狐风一身的邪气煞气戾气杀气,分明来者不善,是来砸场子的,这才被这位掌事给拦了下来。

令狐风也不答话,径直硬闯,伸手阻拦的两名弟子仿佛撞上了气墙一般,一下子就被撞飞了,其他几名迎门的弟子上前也全部被撞飞,看他们的样子都是伤势极重。

门前那名掌事大惊,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撒野!今日鄙帮聚义堂在此举行英雄大会,邀约天下英雄共聚大义,盛世空前,你此时来捣乱,莫非视天下英雄于无物?还请阁下自重,不要无理取闹。”这名掌事不管武功实力若何,但也绝非江湖中泛泛无名之辈,一句话撇的自己干干净净不说,还把令狐风推到了天下英雄的对立面,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

后面排队的几人本来就不爽来人插队,见掌事的这么说也纷纷起哄,声援五湖四海帮,支持聚义堂和王堂主,责难并欲驱赶令狐风。

这名掌事颇为得意,又细细看了令狐风一眼,猛的大惊,嘴里冷冷吐出几个字“你是苗人!”话音刚落,就感觉胸前一股强烈的真气射流重重的打在身上,顿时身子一仰,仰面倒在地上,胸口微微塌陷,嘴角鲜血喷涌,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那少年,又连咳数下,干净的衣衫前襟满是血渍,重重的喘着粗气,虽然没死也伤的不轻。

令狐风毫不犹豫的往院内走去,还多看了一眼这个受到自己“黄蜂”之法攻击没死的人,也算是对他实力的一种肯定。

后面排队的一干武林人士也不敢轻易上前,很有配角觉悟的分列两侧尾随而入,并且时刻运功防范。

院子里面包括正堂、东西厢房、各个偏房偏厅都是人山人海,人流攒动。一张张的圆桌、一坛坛的美酒数不数胜数,不断的有人将美酒好菜端上来,好像也设有素席招呼出家人,爱热闹的窜桌敬酒,嘘寒问暖,慰问老朋友,结交新朋友,来来来,干了这一碗,以后就是好朋友。爱清静的也自个坐在一旁自斟自酌,自我陶醉,怡然自得。

早有弟子进去禀报,正堂中同时出来十几个极有身份分量的武林中人,有穿着道袍的老道士,有身披袈裟的大和尚,有相貌堂堂的中年人,有鹤发童颜的老前辈。尤其是被簇拥在中央的那个老道士绝不简单,刚出正堂,几乎院中所有在活动的武人都停了下来,迎上去鞠躬行礼,口称“张天师”,坐着的也都站起身来以示尊敬。

这老道士正是天下道门之大成,龙虎山正一道张天师,自汉张道陵起,龙虎山正一道一派传承数百年而不衰,真可谓是源远流长,历经近二十位天师苦心专研,悉心研习,其道法之精深天下皆知,功法之精湛冠绝江湖。虽然本朝佛教盛行,寺庙众多,皇帝死了,无嗣嫔妃都要出家礼佛为大行皇帝祈福,武周皇帝更是自己当过尼姑,且也大兴佛家,但是这些都丝毫不能影响到龙虎山正一道张天师在江湖上的地位。不客气的讲,若非张天师常年隐居深山,潜心修道,不问俗世,他的名头或许还要在武林中堪称泰山北斗的令狐人杰之上。

此次张天师受老友相邀,出山围剿日月神教,因为这王堂主曾受张天师点拨,入其门下为记名弟子,常年供奉,且心智虔诚,为人乐善好施,接济穷困,盛名在外,故而在王堂主的多番邀请之下,张天师才亲身来赴约,在场一众武林人士也无不以能一睹张天师真容而为荣。

除了张天师以外,堂上还有嵩山少林寺戒律院首座释明大师,河北大侠于一飞,昆仑派掌门何宾,洛阳金刀门周老英雄,林家堡少主林震远等等都在其列,本来中原大侠萧雁南也会前来,只是他夫人身怀六甲,生产在即,所以才派了大弟子沈若寒赴宴。

令狐风显然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头,目光凶恶的扫视众人,冰冷而平淡的说道:“把金凤至交出来,否则喜事变丧事,你们都得死!”以令狐风的性子,恐怕就算知道堂上众人的来头估计也绝不会退缩。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血魔鬼童(四)

面对这突兀的少年,院中不少人显得十分震惊,也有人带着少许包容的笑意。略显嘈杂的院内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转而私下小声讨论着少年是谁,毕竟主家在场,他们这些当客人的也不好喧宾夺主,耐着性子看下去就是了。

又一个掌事上前阻止道:“你一个苗人来此作甚?我们此番英雄大宴就是为前去剿灭魔教的的英雄们接风洗尘的。去去去,回去告诉你们教主,让他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令狐风本就压抑阴沉的面庞更加的阴寒,突然运起真气,右手呈爪式,出其不意,一下子隔空将那人拽了过来,紧紧的掐着他的脖子,只要那么一拧,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没了,但令狐风此来最首要的目的是先救了金凤至再说,若是闹出人命可就不好收场了,更何况这些土鸡瓦狗又跑不掉,日后随便抽个功夫就收拾了。

“竖子敢尔!”这时,正堂中飞身跃出一个大汉,居高临下,如猛虎下山,朝着令狐风劈头就是一掌。

令狐风凝聚真气,左脚高踢,与之拳脚相交,明显功力更胜一筹,将之逼退。随即抓住为数不多的讲话机会赶紧把要说的话先说出来。“请五湖四海帮的帮主出来说话,想和他谈一桩生意,那就是一命换一命,换今早你们抓去的那个姑娘。”

当前的那个大汉镇定自若道:“帮主大人已经随令狐大侠南下了,在下便是五湖四海帮南阳分堂聚义堂堂主王必川,有话好商量,切勿伤了我兄弟性命。”

令狐风看了看眼前这人,浓眉大眼,阔面长须,身材高大,体格强健,形如松柏,声如洪钟,典型的燕赵豪杰模样,只是穿着有点不合时宜,甚至是众目睽睽之下有点寒酸上不得台面。摇晃着手中动弹不得的鲜活生命,令狐风淡淡道:“一命换一命,公平的很,还请王堂主速速决断。”

王必川微微皱眉,寻思着自己这手下韩勇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可在此时却如稚童一般被那少年轻易的制伏,显然不能再用强,于是朝着一旁的手下道:“把人带上来。”

此刻旁边的窃窃私语令狐风灵敏的耳朵听的真切,几乎是清一色倒向王必川,有说要助他一臂之力的,有说要帮王堂主讨个公道的,有说自己无理取闹的,有说王必川古道热肠,侠肝义胆的,也有说杀了这苗人祭旗的,总之令狐风知道自己此刻是完全孤立,没有任何同情自己的声音。

宾客终究是宾客,不明白来龙去脉的情况下只带眼睛和耳朵,看看听听就好,所以在场所有暂时还没有起哄喧闹。

不多时,一个双手被绑着的可怜巴巴的小女孩被带了上来,身形瘦削,面容憔悴,双眼通红,眼圈发黑,眼眶肿胀,神情绝望而悲凉。

验明正身,正是金凤至本人,令狐风甚至没开条件,没等对方什么承诺,就松开了手中的人质,微微用力,轻轻推回王必川身旁。大庭广众之下,哪怕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那死要面子的后果必然是活受罪。

王必川明显是愣了愣,有点不知所措,等脑筋转了过来,这才解开金凤至手上的绳索,只能放她过去。

令狐风当前几步,轻轻扶住金凤至的胳膊,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是我爽约迟到了,这才让你受了惊吓。”

王必川看了看韩勇,没什么大碍,这才继续说道:“青年人,你方才进来的时候伤了我七个兄弟,那这笔账该怎么算?”

令狐风一早就寻思金蝉脱壳之法,总不能杀出一条血路吧,虽说令狐风恨透了这帮人,但心里也能掂量出自己的分量,况且还有个丝毫不会武功的金凤至。可王必川这么一说,令狐风一个主意涌上了心头,很平静的说道:“我伤了你七个兄弟,那我不闪不躲硬挨你七掌如何?生死不论,性命在天,若是我死了,还请放了这位姑娘,假如我侥幸没死,这七个人的仇怨算是结了,怎样?”哼,但是咋们的其他仇恨可没那么容易了结,且容日后慢慢算来,令狐风心中如是想到。

王必川又是愣住了,也不知道这少年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就算是从娘胎里开始练武,胎毛还没退干净呢,哪儿来的勇气来这硬充老江湖啊?这少年既然这么说了,王必川自然很有风度的应下了,很豪爽的大笑道:“天下英雄为证,不论死活,此事必不再为难你。”其实他这也为难呢,这么多人看着,总不能硬来吧,毕竟还是个孩子。

院中很多人都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心说的少年擒拿法不错,就不知道功力如何了,反正他一个苗人少年今天是走不出这大门口的,就当是一场闹剧,以增兴致。绝大多数人都笑的轻松自如,也有的面色依旧平淡,唯独正堂门口的林震远面色凝重,似有所思。他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少年,那双冷漠的双眸,那对妖异的月牙形耳坠,六七年前他就曾经见过,之所以面色凝重,那是因为在当时这少年的功力就已经凌驾于这王必川之上。不过他今天并不打算搀和,当年是只有家仆也宣扬不出去,今天那么多武林人士自己出手可要落个恃强凌弱的名声,此刻还巴不得那少年认不出自己呢,要是传扬出去多丢人啊?

令狐风轻轻推开金凤至,挺直了腰杆,昂首挺胸,示意王必川别客气,往这打。见金凤至满脸的忧愁,令狐风又给了她一个很肯定的微笑。

王必川心知这样并不光彩,但兄弟的仇必须要报,现在这样的赌约总比以多打少,以强凌弱要体面一点,于是也就放开了顾虑,左掌聚气,一个箭步向前,重重打在面前这个少年的胸膛之上,只感觉仿佛有高山耸立在自己面前难以逾越,一掌下去分毫不动。随即撤回左掌,退后两步,而后左脚向前重重踏出一步,石板砖上甚至都能看到丝丝裂纹,而在身侧蓄势待发的右掌重重击出,“轰”的击打在面前少年的胸膛之上,但依旧毫无建树,甚至能感觉到右掌微微发麻。

众人见那少年连受了两掌居然纹丝不动,起初都有些好奇,紧接着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就都开始夸王必川厚道,未尽全力,目的是为了让这少年知难而退。

不过王必川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心中已然明了,自己的功力逊色这少年不少,同时也是无比惊讶,是什么样的世外高人才能教导出如此天纵奇才啊!但此刻也顾不上为对手惊讶叫好,王必川连退了十数步,凝聚全身功力,一个箭步上前,以最大速度冲刺,借着冲力又是一掌。

令狐风自然是运起“磐石”之法如落地生根,将真气集中于当年,又有“蓝鲸”之法内缚防身,肯定万无一失。这王必川毕竟不是阿克叔叔、清玄道长之流的绝世高手,甚至连吴奇才也远不如,只是一个草莽英雄罢了,武学造诣上肯定要差上一大截,从最一开始的交锋中令狐风就已经料定,所以才敢定下这七掌之约。

这一下众人总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面目阴霾的少年功力是有多么的深厚,若非功力差了几个级别,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要知道在场多数人都是不可能完好无损的接下王必川这一掌的,这少年的功力恐怕已经直逼正堂上那些人了。

王必川三掌无功而返,心知功力上的差距没有办法,必须借助外力予以攻破,于是高高跃起,跳上两丈多高的屋顶,又一跃而起至四丈高空,然后纵身而下,借着下落的千斤坠力,凝聚了浑身真气,双掌齐出,毕其功于一役。这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威力是大的惊人,只是在空中身形难以控制,若是对手闪躲就只能自己撞地面了,只是有言在先不闪不躲。纵使你功力了得,只是这两百斤的身体从近四五丈的空中坠落,这巨大的撞击力人体骨骼又怎么能承受?

而站在地上的令狐风依旧是处变不惊,身上微微着紫光,“蓝鲸”之法真气内缚组成了严密的护身罡气。以人体之渺小,又怎么能与浩瀚的海洋相比较呢?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砰”的一声巨响,王必川差点没把手腕给折断了,却感觉一股无比强大的劲气将自己轻轻的推了回来,显然是手下留情了,否则这暗劲就足以让自己吹灯拔蜡。

令狐风轻轻长舒口气,然后淡淡道:“还有最好两掌!”

任何事情若是有了阵营派别之分那就会变的复杂,眼看王必川穷尽浑身解数都无法撼动这少年,这就好像打架斗殴自己这边眼看就要输了,众人如何能不着急,这时一个中年人声音洪亮的说道:“王堂主与你功力相差甚远,如此甚是不公,为求公平,不如由在下代劳,也不需要两掌,只一掌如何?”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是那昆仑派的掌门何宾站出来说道。

第一百三十章 血魔鬼童(五)

昆仑派地处西域,若是真要算起来也并不能算是中原武林人士,只是其在西域丝绸之路上有着巨大的影响力,故而也算得上是一个大门派,此番掌门亲自前来是为了积极拓展在中原的影响力。虽然贵为一派掌门但何宾能很明显感觉到自己并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适才见王必川落了下风这才跳出来插上一脚。

令狐风心中虽然不悦,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不冷不热的笑道:“足下并非五湖四海帮的人,插手此事恐怕有点不妥吧。”

何宾笑道:“天下事天下人共管,你如此小觑五湖四海帮的兄弟莫非是欺我中原武林无人?”何宾要立威自然不能找软柿子捏,却也不能与绝世高手硬磕以免崩了门牙。眼前这年轻人实力高强,众人都是历历在目,按年纪来计算最多不过十五年的修为,自己不仅解了五湖四海帮的麻烦,又能将之轻易料理,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众人听了何宾的话,也都觉的有道理。王必川为人虽然不错,讲义气,有担当,但功力毕竟还有待提高,同为中原武人,被一个苗人小子骑在脖子上羞辱所有人也感觉面目无光,既然有人肯背这个黑锅不讲规矩,那么在座众人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纷纷点头,小声议论,觉的是这么回事。

何宾轻蔑的冷笑道:“小子,莫非你不敢?投机取巧欺负功力远不如你的人算什么好汉,就不敢直面与你功力相仿的人公平履行约定吗?”

对于这种低劣的激将法以令狐风的性子是绝不会中招的,只是他灵敏的耳朵听的真切,其他那些人都是支持何宾说法的,若是强行抵触可能会引来更多人的干预,于是令狐风冷“哼”一声道:“有何不敢,阁下请吧!”

何宾淡淡一笑道:“很好,总算你还有点羞耻心,知道这样不对。那好,现在就有在下出手。”

令狐风满脸不屑的冷冷道:“光靠嘴说可没用啊!”

何宾明显面色一滞,带着些阴霾不说话,左手一紧,使劲捏着拳头憋着一股子劲,稍稍调息。

其他的人明显是被逗乐了,都心说这少年何来的勇气啊?那昆仑派掌门何宾虽然少在中原走动,那也是成名十几年的顶尖高手啊。

突然何宾纵身向前,右手化掌,势如山崩,摧枯拉巧的一掌重重打在面前这少年胸膛上,然后面露笑意心满意足的退了两步。他这一掌“碎石掌”可以说是无比刚猛强劲,数十年如一日的力劈巨石,直至大成一掌可将万斤巨石击的粉碎,这“碎石掌”的掌劲虽强却并非无人能及,只是其中暗含的撕裂一切的暗劲尤为可怕,巨石尚且被撕裂成平日所用碎银大小的小石子,甚至是粉末,更何况是人体!

令狐风一如往常运起真气抵抗,却感觉一股无比强大掌劲打在胸膛,当即“噗嗤”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血气淤塞于胸前,浑身血脉翻腾难以自持,虽然看着像是挺过去了,实则不然,“碎石掌”所含暗劲充斥全身,不受控制的狂暴力量足以撕裂一切。此时此刻,多亏了阿克叔叔平时地狱般的磨练,使得令狐风反应极为迅速,裆下运起浑身真气,没有任何保留,身子闪烁着浓浓的妖异紫光,接着“悔棋”之法运转全身,将侵入体内的暗劲逐一理顺,加以制约,沿着经脉运转,有方向的导出体外,而浑身上下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恍如结满了蛛网,又好似爬满了小蛇,高高隆起的血管一张一缩,看着甚是吓人。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地面为之一颤,只见令狐风脚下厚厚的石板砖先是碎裂,而后慢慢隆起,继而“啪啪啪”的粉碎,五尺范围以内石板砖竟都成了砂砾,着实好生了得。若非令狐风有惊为天人的“悔棋”之法,想要化解“碎石掌”蕴含的暗劲恐怕不易,伤的不轻已经是最好的结局,经脉尽废身死当场也不无可能,很显然对方是尽了全力要置自己于死的。令狐风虽然恼怒,但有约在先,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把这一茬给搪塞过去了。

金凤至本来被石板砖的震动波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旁,但看见令狐风连吐好几口鲜血,不由关切的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令狐风深吸口气,点点头,半晌没说出话来。

众人无不看的是目瞪口呆,绝大多数人自忖没这么深厚的内力,看着这个少年年纪轻轻,修为高深莫测,那心里的羡慕嫉妒,自怨自艾,怨天尤人,愤怒憎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翻腾奔涌的血气稍稍平复,幸亏处理得当,经脉未受重伤,令狐风淡淡的笑道:“诸位,事已至此,恩怨两清,我就带着这位姑娘走了,不打扰大家的雅兴。”

“不能走!”这时,不知道是谁高声的大喊道。

令狐风不予理会,打算趁着那些人还顾着脸面没掀翻桌子之前跑出这大院。

继而又听一人大声高喊道:“这苗人武功如此高强,等到来日必成你我大敌,不如今日趁他孤身在此了结了他,也好除去一个心腹之患,也算是为武林除害了。”

令狐风只当没听见,一个箭步拉着金凤至就往门口冲,却是被十来个大汉拦住去路,正是刚才跟随自己一起进来的众人。为什么大家伙明知令狐风功力深厚,武艺超群还要不管不顾的摸老虎屁股呢?原因无他,除了汉苗不两立之外,还有就是要挣点名声!今天若是擒下这苗人高手,日后自己就是此役功臣,拿来在其他人面前吹嘘也格外涨脸,毕竟此苗人能硬接昆仑掌门何宾一掌,也绝非江湖中寂寂无名的泛泛之辈,他刚进来硬闯时好像还自称什么“血魔鬼童”,这个名号虽然都没听过,但经此一役也足够响亮,人多势众,又有前辈撑腰,怕个球啊!

硬生生撞倒几人,自己也被拦住了,于是令狐风转身道:“诸位都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前辈、侠客、大侠,既然刚才说了两清,又为何出尔反,还要为难在下,就不怕传出去被天下人耻笑吗?”虽然令狐风都快气炸了肺了,但还是要争取最后的机会,敌强我弱,时不我与,硬碰硬始终不是上上之选。

“呃……”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有点尴尬,有死要面子的恶狠狠的喊道:“你是苗人,我中原武林凭什么要和你讲道义……”只是此言一出,应者寥寥,无人附和,面子大于天,若非什么群情激奋,丧尽天良,天理难容的事,否则那些自持身份的大侠们还是很爱惜羽毛,不愿意和小年轻们蹚浑水的。苗人怎么样,高手又如何,等他日攻入日月神教总坛,凭实力击败他便是,何必干着讨人嫌的腌臜事。

见众人还有点廉耻心,令狐风也正色道:“诸位,冤有头债有主,一码事情归一码,今日之事既已了结,为何还要为难在下与这个小姑娘,即便他日要打要杀,兵戎相见那也都是后话,自由江湖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宣布罪行,发号施令,师出有名,堂堂正正。”

这时,有人在王必川身旁耳语几句,继而王必川面色数变,凶狠而愤怒的说道:“吴克定和张大山你还认识吧,南阳城外张家村的血案又如何!血魔鬼童?”

令狐风心中大惊,心说:一朝纵敌,百世之患,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阿克叔叔的至理名言为什么自己就是记不住呢?心为什么就恨不下来,无毒不丈夫呀!心知今日不死不休,令狐风果断抛弃幻象,凝神聚气,开始积极准备,大脑也开始飞速的转动起来,眼珠子四下打转。

第一百三十一章 血魔鬼童(六)

这时,从后院里抬出来两个汉子,都躺在软椅上,令狐风一眼就认出是那张大山和吴克定,心说自己可是放他们走了,没怎么着啊,今天见了居然就只能被抬出来。紧接着令狐风就又听他们开始哀怨动听的将自己的遭遇,张家村的下毒的事情,以及被他杀死的帮众死状凄惨等等逐一娓娓道来,真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惊悚的一塌糊涂,让人仿佛身临其境一般。令狐风心知不妙,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有起因的,但是他对那些中原武林人士沆瀣一气,文过饰非的本事表示深深赞叹,不屑于去解释,也不肯再和这些人打交道,屎盆子、脏水、黑锅尽管来!好话说尽,还是要掀桌子砸凳子,那好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怕谁?

金凤至虽然不错,坚强坚定勇敢,但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几番遭遇下来早就失去了思考行动言语的能力,不然若是直筒子一股脑儿全说出来,恐怕这事还得两说。

令狐风突然暴起,一跃而起,登上围墙,正要拉着金凤至逃跑,却早有三人挡在面前,拦住去路。令狐风毫不犹豫劈手就是一掌,与之三人硬拼一掌,虽然击退三人,但令狐风也被堵了回来,而院中其他武林中人也一下子围了上来,生怕被令狐风跑了。

在厅堂上闭目凝神的张天师听了吴克定和张大山两人的叙述,轻缕着胡须看着令狐风道:“小兄弟何为这么急不可耐的转身欲走,莫非是心虚了?”

令狐风一咬牙,冷“哼”一声,不吭声,不答话,以沉默对之。这态度已经是令狐风最无奈之下的最后反应了。

“各位大侠,各位英雄,他就是个血魔,是鬼童,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还望各位明察,能为我五湖四海帮的十几个弟兄报仇,为嵩山派的齐明山少侠报仇,为千千万万死在他手下的正义之士报仇!”张大山堂堂男儿,居然是泣血哀鸣,情绪极为激动,说话颤抖,有些时断时续,也不知道是义愤填膺呢……还是被令狐风当时的气势给吓的至今没缓过来。

“为千千万万正义之士报仇”这句话一下子引爆了全场,众人仿佛能亲眼看见面前这个少年踏着尸山血海杀戮中原汉人的场景,无不是目眦尽裂,义愤满胸,怒发冲冠,纷纷大声的呵斥声讨,只等有人出来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作为此间主人,王必川上前两步大声道:“王某不才,愿意带领我南阳堂口两百余弟兄与这血魔鬼童决一死战,私怨公愤一并了结。”

“王堂主仗义,我等愿意共襄盛举,诛杀这妖孽!”院中一人大声喊道,紧接着是一片轰然的应允之声。

“我等与这苗人势不两立,今日血战定有死伤,但大义当前,何惧生死,既然敢来剿灭这日月神教自然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又有一人大义凛然的喊道。“好,说的好!”、“赵大侠高义,我等何惧之有?”、“杀了这个苗人,大家上啊!”……一阵阵的附和声铺天盖地。

“苗人阴险狡诈凶残酷烈,今日若是不杀了他天理何在?”

“对……”

“大伙一起上!”

“报仇雪恨!”

“杀人偿命。”

“苗人都该死!”

……

张天师此时慢慢站了出来,稍微拂了拂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淡淡道:“年轻人,你还有何话要说?”

令狐风指着身旁的金凤至,森冷的说道:“还请大家放过这小女孩!”

“张天师,不能放过这小妖女,除恶不尽,必受其害啊!”

“说的对,都是魔教妖人,决不能留这祸患!”

“张天师……”

“张天师……”

被武林人士一阵叨扰,张天师有点尴尬,也有点无奈,淡淡的叹了口气,感觉道德被绑架了一般,却是众怒难犯,众意难违。

王必川朗声大喝道:“小鬼,你们若是自尽了事,省的大家伙动手,也给你们留个全尸,否则定叫你生不如死,死无葬身之地!”

“自尽!”

“自尽!”

……

院中众人无不大声的符合,呼喊声如排山倒海,声势滔天。

令狐风冷笑不止,脸上尽是嘲讽、嘲弄、鄙夷、鄙视的怪笑,仿佛这满堂的所谓英雄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既然面色一沉,扭头对金凤至淡淡道:“你怕死吗?”

金凤至闻言,坚定的摇摇头。

令狐风森然的冷笑道:“那就让我们和这些个阿猫阿狗功归于尽吧!”战略上藐视,战术上是要重视的,令狐风对此心知肚明,而且也能很清楚的看清当前的形势,那自然是凶多吉少啊!

王必川冷“哼”一声道:“足下休要再做困兽之斗了,没有任何意义。认清形势,莫非真要和天下人为敌吗?”

令狐风悲怆而愤怒的吼道:“既然天下人负我,那就让天下人都去死吧!你想怎么样?围殴还是打单,尽管放马过来吧!”

王必川稍微顿了顿,这个他可做不了主,毕竟脸面还没大到那个程度,能替在场所有人答应,见张天师默不吭声,所以很自然的把目光投向了洛阳金刀门周达周老英雄。

院中几乎所有人都顺着王必川的目光看向了周达。

作为老江湖的周达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自然拿得住,重重“哼”了一声,风风火火的道:“当然是江湖规矩!”言罢,从弟子手中接过金刀一跃而出,充满敌意,壁垒森然的看着令狐风,语气不善,中气十足的道:“魔教妖人,请吧!”

令狐风见此人身高马大,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目光却炯炯有神,且大义凛然,一派正气难以言喻,心中不由暗暗惊讶。又见这老头一出场,院中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也能震住场子。于是令狐风很恭敬的淡淡道:“老前辈,我杀了人,现在你们要取我性命,我也无话可说,但是这小女孩确确实实是汉人,而且不会任何武功,更加与此事无关,完完全全是个受害者,还请您放过她!”

周达仔仔细细的大量着令狐风,又看了看一旁的金凤至,然后很爽朗的说道:“好,小子!你放心吧,老夫以左臂起誓,绝对不会有人伤害这小姑娘!”言罢,周达把金刀刀刃抵进左手腋下,显得格外的隆重庄严。

“周老英雄,不可以呀!”

“不能啊……”

“千万不要,汉苗不两立……”

只见周达炯炯有神的圆目一瞪,场中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完全被这老汉给震慑住了,想当年这老汉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火爆脾气,有些江湖阅历的武林中人都要敬他三分,更确切的说是畏惧他三分。

令狐风见状,轻轻松开金凤至,双手作揖道:“老前辈,您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周达怒目转而圆瞪令狐风道:“小子,别以为说两句好话老夫就能放了你!我三个兄弟,几十个爱徒都是死在你们魔教妖人的手下,今日老夫就拿下你的小命祭旗,再杀上魔教,为江湖,为武林,为中原,为普天之下所有爱好和平的百姓民众除害!”周达这话怨念极重,说的也义正言辞。

令狐风微微躬身,右手一摊示意:您请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血魔鬼童(七)

周达高举长刀,双腿呈弓字摆开,身子微微前倾,形如晴天霹雳,极是威武雄壮。“你会使什么兵刃尽管开口,老夫也不占你便宜。若你是寻常苗人老夫也不会为难你,怪只怪你是魔教妖徒。”

令狐风摇摇头道:“我不会使用兵刃,即便被您伤了,在下也不会怪您,只怪理念信仰不同。”

周达冷“哼”一声,口中依旧怒气冲冲道:“劈、削、刺三连斩!”话音刚落,虎躯向前,长刀从天而下劈向令狐风,招式虽然简单,但气势实在惊人,恍如五雷轰顶,凶猛而澎湃。

令狐风大惊失色,此人刀法虽然朴实无华,也不甚精妙,却好像千招万招化作一招,速度之快,实为令狐风生平仅见。急急的闪过,只感觉身侧一阵火辣辣的。

“轰隆”一声巨响,地面上留下一道长约一丈,深约三尺的的骇人裂痕。继而长刀由下而上斜削,动作之简洁流畅连贯定是有几十年如一日的苦功,毫无破绽,行云流水,收放自如。

令狐风丝毫不敢托大,连退数步,可那长刀速度之快骇人听闻,急急勉强躲过,虽是躲过刀刃,却是没躲过刀罡,重重的闷“哼”一声,衣裳裂开了十几道口子,右手前胸留下了七八道细长的血痕。

最后周达大踏步向前迈出一步,双手持刀,向前最简单的一刺,身形如长弓,径直刺向对手的胸膛,出手的手法练达简洁。

令狐风转身一扭,从侧面踢开刀刃,却感觉那老头持刀极其稳健,刀尖向前刺出,哪怕是被令狐风踢上一脚也纹丝不动,依旧向前如长虹贯日,一往无前。纵使是躲过了刀刃,令狐风却是依旧感觉被无数气劲刺穿全身一般,不自觉的飞出丈余,感觉浑身刺痛,若非自己护身罡气强劲,换成一般江湖中人恐怕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周达此人江湖成名数十年,若论武功招式那是浅显直白没有任何的过人之处,资质一般也无甚出众之处,只是一颗赤红之心从未改变,几十年如一日的苦练劈、刺、削、砍、斩等寥寥数招,臻至大成之境,实则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化繁为简,刀刀精炼,非同凡响。实在难以想象居然有人能坚持几十年如一日的只练习劈、刺、削、砍、斩最简单的五招,甚至不能说是招式,最多只能算是五个基础动作而已。

而周达手中的刀只是普通的陌刀,刀柄由生丝包裹缠绕,并且镶嵌有碧玉饰品,末端有一个小圆环防止滑脱,刀盘护手呈元宝形,黄铜质地,刀身修长而坚韧,十分适合劈砍,势大力沉,极为凶猛,刀刃锋利异常,寒光烁烁,将人畜截肢如砍瓜切菜般轻而易举。之所以被称作金刀首先是对周达本身的肯定,据说当周达陌刀挥舞到极致时,其黄铜刀盘划过,犹如金光一闪。

令狐风极其艰难的站起身来,浑身刺痛,快速运起真气疏通栓塞的经脉,恢复伤势,没有吭声,也没有主动攻击周达,只是默默的站着,为疗伤争取时间。

院中一众江湖中人无不大声叫好,纷纷赞叹,周老英雄出马果然非同凡响啊!而更多的人则是快速的后退,把地方腾开,生怕被那无与伦比的刀罡所波及。

周达手中长长的陌刀轻轻挥舞,最后将刀刃朝向令狐风的方向,双手持拿,口中淡淡说了一声:“斩!”话音刚落,周达迈开大步,行迹微微带着弧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高到低,从对手一侧斜斩而下。范围之大,数丈开外,速度之快,风驰电掣,刀势之强,天塌地陷。

“轰隆”一声巨响,烟尘滚滚,整个大门及牌楼,还有近三丈长高耸围墙尽数坍塌,门外道旁的招展旌旗也被撕裂,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一只丢了半个脑袋,另一只则是连头带肩削成两半。

烟尘慢慢的散去,只见远处地上趴着一个浑身闪烁着浓郁阴诡紫光的少年,此刻他一动不动,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生死不明。

周达转过头,稍微有点不少意思说道:“王堂主抱歉,老夫失手了!”

王必川大笑道:“周老英雄出手,晚辈实在是佩服的厉害,不碍事,不碍事!”

“他,他……他居然还活着。”突然,一个声音尖锐的大声喊道。

众人望去,只见那少年居然在如此猛烈的劲气洗礼之下还能活着,无不大感意外,觉的有点匪夷所思,这不可能啊!

周达老脸也是微微一皱,转头看去,只见那少年居然没事人似的站立起来。

令狐风浑身充血,好几处伤口都在“波波波”的飙血,全身上下气血翻腾,鲜血上涌,嘴角殷红一片,还是多亏了令狐风无比强韧的经脉和强劲的护身罡气,身体并没有收到极为严重不可逆的伤害。刚才实在是大意了,没想到这老汉功力居然如此的高深,波及范围如此之广。

爬起身来,擦去嘴角的血渍,令狐风如同受伤的野兽,面目格外的狰狞可怖,双掌重重相击,整个身体明显鼓胀,看似冒冒失失的径直冲向身前的那持刀老汉。

周达正欲挥刀砍出,忽闻急促的“噗嗤”响声,面前一阵激荡的真气射流直扑而来,如此奇异的劲气流射他几十年的阅历也是前所未见,自然不敢大意,虽然类似于无形剑气,肉眼无法辨识,但以周达无比丰富的实战经验挥舞陌刀直砍,“砰”的一声,老汉竟然也是一个趔趄,差点阴沟易翻船。紧接着又见少年身体翻转,“嗤嗤嗤……”的响声融成一片,耳朵几乎无法辨识,仿佛满屋子的人都在撕布一样,动静极为奇特,也极为骇人,千百道强劲的真气射流直扑过来。

经历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周达金刀的名号也非浪得虚名,横向跨出一步,双手持刀,“砰砰砰……”的遮拦格挡,以他几十年如一日的深厚基底,沉重的长刀运转如飞,密不透风,恍如盾墙,刀插不入,水泼不进。

“黄蜂”之法奈何不了这老头,令狐风高高跃起,以“潮汐”之法将内力抬高,右手化掌,隔空远远的近两丈距离一招“磐石”之法朝着老头方向的宽大正面击出一掌。

周达虎口发麻,浑身气血翻腾,但也强压血气,猛提一口真气,斜向上一刀砍出,刀罡澎湃无比,尽显大家风范。

空中的令狐风发出了一掌,好像早有预料一般,连续的向下横滚,径直坠落,虽然摔了个狗吃屎,形象尽失,却也躲过了老汉强劲的一刀,只感觉头顶好像有飓风肆虐而过,散乱的头发尽数向后飘荡,甚至整个人都要被掀翻过去。

令狐风现在的功力虽然说还不足以傲视群雄,但也是首屈一指,第一梯队中的佼佼者,一掌击出,虽然略显分散,但在“磐石”之法的作用下,劲气的利用率极高,伤害不容小觑。

扎着马步,持刀站立的周达明显是一个踉跄,艰难的连退数步差点摔倒,浑身上下如遭泰山压顶,劲气侵入体内,血气翻涌,难以自控,继而面色潮红,嘴角渗出一溜的鲜血。

周达老脸皱成了菊花,一咬牙,擦去嘴角的血渍,紧紧握住陌刀,其实他心中已然明白,面前这少年虽然年轻,但恐怕已经迈入了绝世高手的行列。充斥内心的深仇大恨和浓重民族情绪推动着老汉迅速平复内息,一口又一口的猛提真气,使出一招江湖中人都惊为天人的“千刀”!

突然之间,周达快步上前抢攻,长长的陌刀大开大合,劈、刺、削、砍、斩轮番反复上阵,刀势如疾风闪电,刀罡纵横交错,密集纷繁,金光闪过,耀耀生辉,仿佛九天银河飞流直下,绵延不绝,声势滔天。“千刀”招如其名,一连使出千刀,刀法极致简单而粗暴,符合周达一贯的作风,刀势滔滔不绝,哪怕是一只苍蝇飞过都能被粗骨扬灰一千次!而对手在这种高强度,高烈度,高速度的情况下只要有一点点的细微失误就会身首异处。退一万步讲,又有谁能一口气不停歇不间断不失误的连接一千刀呢?当然这对周老汉本身也有极其严酷的要求,若非几十年如一日的刻苦修行也是决计无法做到的。

向来滑不溜手的令狐风第一次感觉到被逼入了绝境,纵使“蓝鲸”之法运到极致不惧激涌的刀罡,但功力再高也怕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肉之躯始终难以抵挡,当硬生生接下老汉六百多刀之后,这就仿佛是无尽的折磨和煎熬,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摧残着人的意志和耐力,让人彻底的绝望,而令狐风早就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力有不逮,甚至是慌张惊悚,并且不自觉的开小差,无法再集中精神,或者说是精神俱疲,难以为继,顿时更是险象环生,形势大劣,只是在用生命去做赌注,祈祷不要被对手抓住破绽,一刀格杀。

当是时,千钧一发之际,令狐风打了个机灵,侧身露出自己的左臂,虽然和清玄老道士有约在先,不得使用左臂,但是对手自己砍来的,也不算违规。破绽卖出,老汉陌刀果然砍来,令狐风毫不犹豫澎湃一掌上前。

只听闻“铛”的一声巨响,金属崩裂声无比刺耳,锋利异常的陌刀刀口居然崩碎,而令狐风后至的一掌本来能重伤甚至击杀那老汉,结果仅是轻轻的推开了周达。

周达并不领情,冷冷道:“老夫纵横一生,何惧生死,也绝不受你们魔教妖孽的羞辱。”言罢,居然要抹脖子自杀。

“且慢,一命换一命,就当是换了那小女孩的性命,我与阁下两不相欠!”令狐风急急把话说出来,还生怕这老小子真的想不开自杀,毕竟他是唯一答应维护金凤至的人,可不能死啊。

闻言,本来已经提到架在脖子上的周达稍微顿了顿,看了令狐风半天,没看到丝毫的羞辱嘲讽的意思,这才重重的叹口气道:“老夫技不如人,输了!”

令狐风在一旁暗暗的喘气,也不动声色,不主动挑衅,抓紧一切的时间修养心神,刚才那接连绵延的刀势着实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和精力,今日场中那么多人,刚才也赢得侥幸,苦战还在后面。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魔鬼童(八)

令狐风眼睛瞥了一眼远处的金凤至,之前她是被几个江湖中人押着的,但是现在已经被金刀门的弟子看护,心下微微宽心。琢磨着再卖好几个人,让他们力保这小姑娘,然后自己再伺机逃命,也算是对金家人有了个交代。

院中所有的人都无比惊讶,周达输了虽然在意料之外,但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锋利无比的陌刀刀口居然崩裂了,那刀刃可是用百炼精钢包覆的,削铁如泥。这少年是怎么做到的,莫非这少年袖里另有乾坤?还没等人都从惊讶中反应过来,院中早有一人站定。

“在下陇西包六重,请吧!”这人说话极是大声,与其说是说给令狐风听的,倒不如说是在数百号武林高手面前自报名号,自此他包六重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死了是烈士,活着是英雄。都说富贵险中求,拿命去搏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包六重一步一步的走在斑驳的满是刀痕的地面上,双拳一紧,快步上前抢攻,继而连续低扫,脚下生风,寒意逼人。

令狐风见此人一脸粗豪,脸上带着刀疤,看着绝非善类,不闪不躲,右脚向前重踢,与包六重两腿相撞,硬生生就将他踢飞丈余。

负痛的包六重双手捂着右脚,半晌才勉强站起身来,带着踉跄向前,双手运转如风,双拳齐出,打在了原地站定的令狐风双肩上,继而感到磅礴的真气涌出,又远远的震飞数丈,摔在地上,动弹了两下没有死,几个五湖四海帮的弟子快步上前抬着包六重下去了。

“还有谁?”令狐风淡淡的问道。车轮战虽然有点无耻,但这已经是令狐风所能面对的最好结果了,更利好的是趁着这些废物搅局,令狐风能最大限度的调息恢复伤势,这副身躯仿佛充满了活力和生机,刚才受了何宾重重一掌,又大意挨了老头的刀罡,此刻伤势居然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

“老子是河东吕正阳,今天就要取了你这魔教妖孽的性命!”人群中又争着抢着跳出来一个四十多的中年人大声喝道。

令狐风淡淡道:“请吧!”

话音刚落,那吕正阳竟是大步向前,拳脚并用,身法轻盈,身手极为不错,一连抢攻数十招竟是调理清晰,思路连贯,招式套路自成一体,实用简洁,巧妙凌厉,颇有高手的风范,场中不少人都是点头称赞,对此人刮目相看,河东吕正阳从此以后也算是江湖中一号人物了。

令狐风左躲右闪,并不接招,身形优雅,举重若轻,飘然若仙,举手投足间是如此的美轮美奂,让所有人都惊诧莫名,心中暗暗叫好。

吕正阳一连使出了七八十招,见对手始终不接茬,心下大怒讥讽道:“藏头露尾,躲躲闪闪,鼠辈所为!”

令狐风身形一滞,淡淡的朝着对手微笑,浑身紫光闪动,右掌推出,掌劲呼啸,隔空数丈,竟一招便将那修为不俗的吕正阳击退数步,鲜血不自觉的从嘴角渗出,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其实令狐风在这近一刻钟的时间内伤势已然恢复了九层,没有必要再拖沓,于是便一招克敌,结束了战斗。以令狐风这种先天的高起点,自幼经脉畅通而坚韧,暗含高绝内力,又得到堪称绝世高手的阿克叔叔严苛严厉地狱般的督导栽培,几番生死一线,几番奇遇加身,小小年纪,阅历之丰富无人能及,功力之高深世所罕见,只不过一直被阿克叔叔压了一头,至今没有察觉自身如今的实力有多高罢了。现如今,面对这些普通的江湖中人竟然是如提稚童,殴打小朋友一样的简单,自顶尖高手以下,什么所谓高手、一流高手不过是五岁小朋友和八岁小朋友的区别罢了。

院中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忽有一人大声喊道:“这苗人少年年纪轻轻,功力已然臻至大成,若是今日不除此祸患,二十年之后恐怕我中原武林再无宁日!到时候血雨腥风免不了一场大灾难,永绝后患就在今日,大伙一起上!”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顿时肃杀,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境地,仿佛陷入了一个不死不休,报复寻仇,周而复始的漩涡,所有人都放下了身份,准备齐心协力诛杀这魔教妖人。

闻言,令狐风面目阴冷而森寒道:“还有谁?”

“小鬼,休要猖狂,你不过是侥幸赢了两场,还真视我们等天下英雄为无物了?就让在下好好教训你吧。”刚才吃了瘪的昆仑派掌门何宾又一次的站到了台前,虽然不怎么光彩,但心中那口恶气实在难以吞下,既然此事已经升格到了全江湖都为之侧目的大事,自己这二度登场也算是急公好义,共襄盛举,任谁都不敢多说一句闲话。

令狐风冷笑道:“我还是那句话,光靠嘴说可没用啊!还得要看阁下有何过人的实力。”

何宾“哼”了一声道:“不叫你失望就是了!”话音刚落,何宾毫不犹豫的飞身上前就是一掌,顿时感觉周围温度顿时上升,仿若盛夏一般。

“这是昆仑‘火云掌’!”大院之中立刻有认识的人大声喊道。高手出马,气势决然不同,有了先前两位的陪衬,何宾仅此一招就远胜方才二人多矣。

令狐风心中大惊,口中不可意思的道:“这招是……‘烈焰焚天’。”这火云掌其实令狐风小时候接触过,只是当时没有深究,也没有锲而不舍的练习,只是大概的看了看。可此刻万万没有想到在何宾掌下居然有如此威力。毫不犹豫的运气“潮汐”之法,推动功力提升,运足十五重功力,右掌迸发出强烈的掌劲,与之硬拼一掌,虽然将之震退数步,可灼热的真气侵入体内,灼烧经脉,当真是阴险之极,必须花大力气化解,脸色也不由的一阵潮红。

何宾被震退数步,心中大感不解,虽然方才一招自己未尽全力,但对手也显然是有所保留的,自己堂堂一派掌门,居然在内力的比拼上处于下风,这少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偏偏何宾不信这个邪,裆下攻势稍缓,运足劲气,数息之间,达至十层功力,整个手掌发出“啪啪啪”如炒豆子一般的爆裂响声,运起身法,势大力沉,却略显笨拙的全力施展一招“碎石掌”,口中带着讥讽道:“小子,有胆接下我这一招么!”

这“碎石掌”的优点是在于掌势雄浑无比,放眼当今武林谁敢硬接?缺点则是速度较慢,运用的时候极为讲究技巧和方式方法,若是被实实在在打中一掌,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脱层皮。刚才代替王必川打的那一掌“碎石掌”为防止对手死相难看,碎成一滩残肢血雾,扰了大家继续宴饮的雅兴,故而何宾只使出了七层功力,如今这一掌运起十足十的掌力,其威力着实了得,难以想象。

令狐风心知今日血战难免,又何必压抑自己,刻意隐忍避让,心中豪气顿生,朗声道:“有何不敢!”裆下也不做保留,“潮汐”之法运至巅峰,十八层功力呼之欲出,浑身上下紫光浓郁,以“磐石”之法重重击出。

“轰隆”一声巨响,双掌相交,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从天而降的何宾又好像原路返回一样被推了回去,分明是在功力上逊了一筹,刚一落地又接连退了数步。

令狐风也是不由的“啊”的叫出了一声,看着右掌火辣辣的,麻木难当,掌心通红,似有血迹,运起真气,右手掌居然阵阵刺痛。虽然功力上是胜了,但强烈的暗劲侵入,居然将手掌毛细血管都给震伤了,右手还在不自觉的颤抖。

而一旁的何宾也是面色通红,强憋了一阵,这才将翻腾上涌的血气给压了下去。继而面色凝重,凝神聚气,思量片刻,又慢慢向前踏出一步。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血魔鬼童(九)

突然之间,何宾一个箭步向前,运起双掌径直拍向对手,左掌赤红,右掌雄浑,左掌在前,右掌在后,试探在先,杀招在后,身形身法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掌力配合的极有章法,也极为精妙。

令狐风微退了半步,右掌由内而外的将那炽热的一掌格挡在外,然后身形一侧,闪过那何宾右手雄浑一掌,继而右腿侧踢,一连数脚尽数被其挡下。之后身子猛的往后一退,闪过了其右掌横向的一扫。

何宾暗中已然运足劲气,向前踏出一大步,又是双掌齐出,势大力沉的两掌直击向了对手的胸膛。

令狐风丝毫不敢大意,右掌靠前,使出一招“巨熊”之法,巨大的真气撞击将令狐风远远的推开,两人随即重新相聚一丈有余。

何宾心中暗暗吃惊,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分明实打实的击中了对手,却有种打了水漂的苍白无力感,反而还被这小鬼借力脱身,这样的泄劲大法自己还是头一回见,当真是精妙无比。

拉开了距离,令狐风眉头微皱,“巨熊”之法虽然能化解劲气的直接冲击,却无法化解其中蕴含的暗劲,浑身被那炽烈的真气灼烧难以自持,原本稳固的伤势居然开始松动反复,右掌也不自觉的微微颤抖,那“碎石掌”掌劲的确了不起!猛然间,令狐风双掌在胸前重重相击,顿时体内两股真气相互对冲,汹涌的真气射流从穴道冲出。

何宾之前是见过令狐风“黄蜂”之法的,也不敢小觑了对手,浑身劲气灌注双掌,右掌向前,正中朝自己射来的劲气射流,“砰”的一声巨响,只见何宾手掌竟然是荡起了一丝空气波纹,院中众人明显的感觉到空气中强烈的震荡,而何宾也是捂着右手,向后连退了数步,眼色不可意思的看着眼前这苗人少年,这股强劲的真气流比之寻常剑气强上何止数筹。

正当何宾惊讶之余,突然又感觉到面前出现十数道真气射流,心中顿时为之一震,继而源自武林高手的强烈自尊心猛烈迸发,何宾双眼冒着火光,浑身上下竟然是升起缕缕的青烟,继而双掌如风一样的挥舞,“砰砰砰……”的接连响了十余声,只见那何宾浑身衣袍、胡须、头发居然都向上飘了起来。而院中不少人都感觉头顶划过一道呼啸的劲气,光是那劲风就将他们的头发打散,而后屋顶上穿出了好几个手臂粗细的窟窿。

原来何宾自知不能与之硬抗,所以取巧手掌微微上翘,自个抵消承受一部分劲气,接着将那真气射流向两侧斜上方疏导弹出,自然受到的冲击力大大减小,但要是谁个头长的高了一些,没准就会被打爆脑袋。

趁着对手重新凝聚真气的间隙,何宾猛的冲了上去,近身肉搏,运足真气的双掌尽数攻向对手要害。让何宾有些不解的是,为什么这少年只是用右臂,而他的左臂一直压着没动,难道是有什么后招,还是小觑自己?不过让何宾感到欣慰的是这苗人少年功力虽然极为了得,身法出奇的灵活,经验也是十分老道,但是只一点不足就能让他实力大减,拳脚功夫虽然不错,可与之磅礴的功力相比却是拙劣不堪,近身缠斗之下就漏了陷。

看着何宾一路势如破竹,攻势猛烈而连贯,完全压制了这个魔教妖人,院中所有人都大声的叫“好”,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仿佛比吃了蜜还甜,满心欢喜的以为用不了多久,昆仑何掌门就能手刃这魔教妖孽。

场中的何宾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激斗一百三十余合,虽然自己嘲笑对手拳脚功夫一般,但是自己为是的身法招数却也全然奈何不了这个少年,无法攻破其防守。甚至在这百三十合中,这个少年居然挖了多达十几个坑让自己往里跳,若非他目光炯炯如炬,临场经验丰富无比,瞬时的应变能力极强,恐怕就已经落了圈套,那处境就艰险凄凉了。而自己卖的破绽也是被这少年一一忽略,仅仅以掌劲逼迫自己撤招而已。

“你这小鬼休要看不起人,左手隐而不发到底是何缘故?”场面上一直占有优势的何宾突然停了下来,愤怒而大声的质问道。“莫非是看不起在下?”

大院中的诸人这才注意到,确实……这少年从一开始就从未动用过左手,其中莫非是有什么猫腻或是阴谋?

何宾其实知道以那小鬼的身手就算是多一条手臂也无济于事,只要小心应付其强大的劲气即可。但要是被他人深究起来,他可是双手战独臂,赢了胜之不武,输了更是把人丢到了家,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他可不能干。

令狐风自然不会告诉他们自己和清玄老道士的约定,只是淡淡道:“左手残疾已久,不堪使用罢了,阁下勿要多想。”

何宾朗声笑道:“你的武功不输于任何一个肢体健全之人,实在令人钦佩,只是你我立场不同,今日必须殊死相搏。”顺便给对手脸上贴了些金,证明其不输给任何一个肢体健全之人,也好让自己更光彩一些。

令狐风冷冷一笑,没有答话,对眼前这人也是头痛不已,明明自己功力上占据优势,却也奈何不了此人温水煮青蛙的水磨石功夫,结结实实的劲气却造成不了实质的伤害,实在是窝囊。而对手招式看似绵延绵软其实却是蕴藏着十足十功力的后招,一旦不下心,后果不堪设想,他那“碎石掌”自己恐怕没有十层把握能接下。今日战局如此,不求重伤对手,但求自保无虞。

随即,何宾再度出招,极快的速度配上矫健的身法,如此万金油的打法显然是要继续拖下去,看谁先露出破绽,看谁先支撑不住。

令狐风也正要凝神应对,突然听见“啊”的一声惨叫,是金凤至!顾不得当前千钧一发的形势,扭头看向远处的金凤至,只见几个彪形大汉正在从金刀门弟子的手中抢夺她为人质,好像是掐着算着时间点一样的让令狐风措手不及。大惊之下的令狐风纵身上前,燕子抄水般极其灵巧的与那何宾交错而过。

而生死相搏之际,何宾并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一击未中之下,见对手罕见的露出了实实在在的破绽,双手再度聚气,一连数掌,甚至不顾自身形体的阻碍,强行击向斜后方对手的后心窝。

“砰砰砰”的几声,令狐风身子明显剧烈的颤动,但速度不改,径直扑向人群。

何宾哪肯罢休,纵身追来,忽见那苗人少年扭头看了自己一眼,顿觉眼前劲气呼啸,不自觉的向后一仰,同时双手护住脑门。“咚”的一声,何宾被击退了数步,倒在地上。

愤怒无比的令狐风将全部的怒火都迸发了出来,如一道紫色的闪电略过,“潮汐”之法早已经将功力推升至巅峰极限,右手手指朝着那当前抢夺金凤至的大汉一指,“蓝鲸”之法外溢的真气顺着所指的方向一下子隔空控制住了那个大汉,继而令狐风右手向上一抬轻轻握拳,只见那大汉一下子飞到数丈高空,被强大的劲气挤压的面目全非,仿佛被拍碎了蟹壳的活螃蟹,耸人听闻,不忍卒视,最后化作一大团血雾飘散,屋顶上偶尔有“咚咚咚”的残肢断骨落下的声响。深海强压,钢铁尚且不能抵御,更何况血肉之躯?死状凄惨,自然不言而喻。

进而金凤至被令狐风一下子隔空拽了回来,又推开两侧金刀门弟子,最后一掌击出,“轰隆隆隆……”一连串的巨响不绝于耳,只见那几个试图劫持金凤至的大汉从烟尘中飞出,连续撞塌数道围墙,接着又撞穿了数栋民居,直至被震飞十余丈远,这才停了下来,东歪西扭的死在了狭小的巷子里。如是一掌,足见令狐风此刻心中的怨念和愤怒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口中森冷阴寒的吐出两个字“卑鄙!”

第一百三十五章 血魔鬼童(十)

虽然场中出了点小插曲,但双方的比试还在继续,见自家掌门吃了瘪,一名昆仑派的弟子很有眼色的大声喊道:“师傅,您最擅长的是使剑,请接剑!”

何宾一跃而起,使劲的用衣袖抹掉耳鼻中留下的血渍,不想让别人看见,很不悦的呵斥道:“接什么接,还嫌不够丢人么!都把人丢到了家,还想再把人丢到姥姥家去吗?”接着何宾又把长剑抛了回去,一屁股坐在石台阶上,扭过头去没脸见众人的继续说道:“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昆仑派此役尽力了!”

两个弟子上前来搀扶何宾却被何宾不依不饶的踹了两脚,呵斥道:“滚,都滚,都给老子滚,跟老子一起滚回昆仑山去!丢人现眼惹人嫌的东西。”

言罢,何宾大摇大摆头也不回的的带着几个弟子径直出了已经面目全非一地废墟的大门,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话道:“小鬼头,今天占了你这么大便宜,若是心有不甘请来昆仑山再做计较,届时在下定当恭候大驾,今天老子认输了!”说完就转进了巷子里,还能时不时听到何宾骂骂咧咧的把气撒在弟子身上。

令狐风揽着金凤至,见他嘴角渗出一丝血渍,背心有一处通红的掌印,已然中掌昏迷,不由的眉头深皱,杀气陡增。

周达见状,大怒道:“你们,你们……你们这群人啊,还能要点脸皮吗?一次次的拉低了道德的底线,无所不为,肆意妄为,居然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下手,你们……竖子不足与谋!”周达须发皆张,怒目圆瞪,重重的跺着脚,地上的青石板砖都碎成了渣。

怒不可遏,喘着粗气的周达突然拔出了弟子腰刀,刀刃向上塞进了左手腋下,右手一提,“嗤啦”一声,左臂从肩膀处被斩了下来。顿时血溅三丈,惨烈异常,面色顿时煞白的周达轻“哼”了一声,然后大声道:“哼!小鬼,老夫并未爽约。”边说边捡起自己左臂扔到了令狐风跟前。“老夫向来说话算数,更不愿欠你苗人的人情!是我没能照顾好这位姑娘。”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且血如泉涌,火气依然不减的对令狐风大声喊道。

一个何宾撂挑子走了,一个周达自断一臂,两个顶梁柱塌了下来,跳梁小丑们终于在镁光灯的聚焦下一一粉墨登场。

“小子,你们今天走不掉了!害我手足,伤我兄弟,今日要你们俩偿命。”

“大伙一起上,别跟这魔教妖孽讲什么江湖规矩!”

“别怕,咋们人多势众,刀枪剑戟,暗器毒药,百无禁忌!能用的都使上,置他于死地。”

“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咋们几百号人还怕他一个人吗?”

“这魔教妖孽还有个小姑娘拖累,肯定好对付,大伙一起上!”

大院之中早已呈鼎沸之势,声势滔天,群情激奋,难以抑制。大家伙为名为利各有所图,相互鼓励,相互打气,顿时勇气大增,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十来个超一流的高手在四名顶尖高手的带领下站在前面围住了令狐风,其他的一流高手和江湖中的好手在后面不远处伺机而动。

令狐风阴诡的大声吼道:“一群废物,来啊,都来送死啊!”话音刚落,令狐风抱着金凤至纵身上前,运起巅峰极限重功力,“磐石”之法一掌击向当前宽大正面。

掌风森寒凌冽,强劲无比,刚烈无匹,三十余人共同抵抗,且有数名超一流的高手担着,还是将后面八九名武人震飞数尺,口鼻流血,脚一蹬就死了。

“此人功力高绝,应当效仿适才何掌门,贴身血战,我等兵器在手,血肉之躯何能抵抗钢铁。”此言一出,众人无所畏惧,争先恐后,一拥而上。

令狐风左手护着金凤至,“潮汐”之法将功力推至极限,毫不留情的一招“磐石”之法,顿时有先后数十人被震飞,但凡挨不住被震退的无不身死当场。

近百人各持兵刃将令狐风围在三丈方圆之内,刀枪兵刃如林如蝗,如春雨如牛毛,令狐风一掌挡下近十余柄兵器,而整条右臂瞬间被其他人趁机砍的血肉模糊,身体当然也是不能幸免,死死的挡住所有人的兵器,身被数十创,左侧腋下被深深的刺中三剑最为堪忧,而且对手竟然还使劲的往里捅,便捅边绞,凶狠异常,伤口血肉外翻,脏腑其中隐现,甚至能看见内脏在微微颤动,惊骇莫名。

令狐风一发狠,右手向下一掸,硬生生用手臂将剑身全部折断,却不想来人一脚蹬在令狐风左肋上,将三截断剑完全踢入令狐风体内。而令狐风也重重的咳出一口老血,“潮汐”之法的一个轮回再度开启,令狐风紧紧抱住金凤至,再度将功力提升至极限,一个猛冲,撞飞十余人竟然没有冲出重围,人墙之紧密无间可想而知。

继而刀剑遮天蔽日而来,仿佛天地乾坤倒转,日月星光蒙尘,暗无天日,天旋地转。令狐风运起全部劲气,“蓝鲸”之法真气外溢,想法设法的去掣肘那些人挥舞刀剑砍向自己,又一轮血洗,令狐风浑身上下已然成了血人,慷慨悲凉之情不外如是。

“‘潮汐’之法巅峰极限重,十八层功力,‘磐石’!”数息之后,令狐风再度凄凉的呼嚎道。“轰隆”一声巨响,三十多人被震飞,撞在后排的人身上,倒下一片,然后能动的又站了起来,死者则淹没在群情激奋和众人的脚步之下,前赴后继,滔滔不绝。看来殴打小朋友也要谨慎,这历史上就有被小朋友拉下马的猛士高官。

伤亡惨重之下,虽然有人开始动摇,但更多的人杀红了眼,投入这正义的诛杀魔教妖孽的义举之中。

当是时,又有人高呼道:“无毒不丈夫,他这么护着小女孩,咋们就先攻这小妮子,让他顾此失彼!”话音刚落,数十柄刀剑齐齐砍向了金凤至。

令狐风本来已经伸出了左手准备格挡,但丢了性命是小,失信是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自己这么痛恨眼前这些卑鄙的人,那自己堂堂男儿又岂能和他们一样蝇营狗苟。当即令狐风收回了左手,同时运起“磐石”、“蓝鲸”之法,真气凝聚于金凤至所在的方向,数十柄兵刃竟然刺到距离金凤至数尺之时,同时戛然而止,接着纷纷折断。

“磐石”之法本来就是最大限度的调集全身真气于主要方向使用,金凤至所在的左半身自然无虞,而令狐风的右半边身子则是惨不忍睹,恍如从炼狱中捞出来一般,骇人可怖。

又一声较之先前低沉的多的闷响“磐石!”,“轰”一声巨响,又有十余人一飞冲天,惨叫连连。全力一招之下居然还留有活口,令狐风此刻真气体力内力的消耗几乎快达到了极限,而血气的流失更是严重,恐怕再不多时令狐风就要难以推宫过血,行功运气了。

这时,虚弱无比的金凤至悠悠然醒来,看着面前的令狐风恍若血人,听着周围嘈杂异常的喊杀声,“叮叮铛铛”的兵器撞击声也是不绝于耳,金凤至气息微弱的颤微微道:“我不行了,感觉浑身都散了架,说话,咳咳,都吃力……别,别管我了,你快走吧,快走!”言罢,金凤至有气无力的推了推令狐风,又连续的咳嗽,鲜血不断的上涌,继而说不出话来,最后晕厥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血魔鬼童(十一)蝴蝶,狗斗!

见场面如此惨烈,远处的林震远带着忧虑的对白发苍苍的张天师道:“天师,如此恐怕不妥吧,晚辈道行声望都不够,也只有您能出来说句话了!”

张天师微微叹口气道:“群情激奋若斯,也只能这样了,那孩子虽然可惜但也不冤枉,江湖事江湖了,如此任谁都无话可说。”

“只是这么多人同时……传出去恐怕不妥。”

“呵呵呵,我中原武林几十个门派,成百上千近万的人汇聚,仅仅只是为了对付一个魔教,这本身就是以多欺少,也不在乎这一点点了。大是大非在前,就当是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言罢,张天师又是微微叹了口气。

眼前黑压压一片的人头,要是他们看见满地狼藉的尸体,也恐怕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忽然,令狐风暴“呵”一声,一掌又震退数人,继而一跃而起,欲施展轻功逃逸,却不想与这些人离的太近,早有眼疾手快的人上前一把抓住令狐风的脚踝,不让他跃起逃跑,更有不管不顾身手矫健之辈飞身跃起,将令狐风扑倒。

紧接着众人又是一拥而上,痛打落水狗。眼前这落水狗生命力真是顽强,居然还能活着,简直难以置信,莫非是打不死的?其护身罡气如此强横霸道,身中数百剑而不死,而且还要护着一个小姑娘,真……真是一个妖孽!

“咚”的一声激荡,又有几人震飞,令狐风心知今日有死无生,于是不再遮拦,只求能再多拉几个垫背的,他拳脚功夫上虽然还有待提高,但这是对于顶尖绝世高手而言,要招呼眼前这些个人自然是轻而易举,又连续格杀数人。

继而又有密密麻麻挨了二十余剑,十数掌,令狐风感觉浑身血气暴涌翻腾,仿佛要炸裂全身。死亡的气息游走在浑身每一寸肌理,绝望让人更加的癫狂,此时此刻的令狐风已经完完全全的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没有了求生执念的令狐风感觉浑身上下天塌地陷如山倒,重重击碎一人胸膛之后令狐风终于支撑不住晃晃悠悠的趴着摔倒在了地上,如同一条咸鱼一般再难翻身。

残余的众人一拥而上,用尽全部手段,要将这魔教妖孽置于死地,为那些惨死的同道们报仇雪恨。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浑身无力,血气衰弱,意识消散,精神萎顿,大势已去,无可挽回!死亡又一次如此亲密无间的抚摸着令狐风的额头,轻吻着这张熟悉的脸庞,这张丰神俊朗的俏脸她曾经不止一次的与其失之交臂,如今终于又能再一次敞开怀抱,将他紧紧的拥入怀中,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就当令狐风束手待毙之际,突然之间,脑海之中格外清灵,仿佛有一个狂暴妖异不安分的老伙计、老朋友、老战友不停的、不间断的、拼尽全力的催促、驱赶、振奋、鼓舞着自己再度站起来,而令狐风清晰的感觉到那股源于自身的,曾经救过自己无数次的柔和真气也是激发到了极限,和自己的这位老伙计、老朋友、老战友冰释前嫌的交融在一起。重生的身体在此时此刻也好像发生了奇迹,只感觉肉体的活跃度猛增了千百倍,伤口好像用针线缝合了起来瞬间就愈合了,本来流失过多的血气在片刻之间又变的充盈和澎湃。

身体的伤痛虽然无法改变,但绝望却被冲散,希望仿佛重新燃起,蝼蚁尚且偷生,蛛网中挣扎的蝴蝶也终有逃出生天的一刻。裆下,令狐风浑身上下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惊世骇俗的,恍若天人的强大劲气,一瞬之间将所有手持利刃上前的一众高手掀翻在地。

令狐风很艰难的慢慢站起身来,只感觉身上晦气全消,内息前所未有的的充盈,“呼哧呼哧”一阵仿佛挥舞巨扇扇动的声音传来,只感觉身体周边的气息好像在蠕动。

远远一看,令狐风原本俊朗的面庞变的无比沧桑,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又恢复如常,身上仿佛长出了一对翅膀一样,紫色打底,配以白色的两边对称的花纹,翅膀又分上下两瓣,下半边翅膀还拖着条长长的飘逸尾巴,整个乍一看去好像是一只美丽的破茧重生的巨大紫色蝴蝶。

令狐风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口中喃喃小声道:“蝴蝶!”然后右手轻轻握拳,随即扇动的翅膀慢慢化于无形,融入到令狐风的体内,而令狐风也顿时感觉劲力真气充实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就好像江河湖海满溢了一般,大至奇经八脉,十二经络,小到每一处的毛细血管都无比充实。

“不用怕,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掀不起什么风浪,大伙一起上,杀了这魔教妖孽,共立此旷世奇功。”院中一人丝毫不为面前这少年身上的异样所动,大声的鼓动道。

“对!大家再咬咬牙,他先受了周大侠几刀,又中何掌门数掌,继而遭到围攻,如今正是我等建功立业,功成名就的时刻,大伙一起上!”

抬梯子的人把梯子架好了就都已经死了,现在只等着爬上去摘果实,众人焉能放过?无不争先恐后,唯恐落下。要说今日这“血魔鬼童”的名头算是一鸣惊人,居然能连败王、周、何三位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人物,在数百人联手围攻之下,又击杀数十名江湖中的高手,这样的名声何其显赫!但要是被他们谁杀了,那就好比铁打的江山铜铸的天,事迹流芳百世,英名永垂不朽。江湖中人提着脑袋跑江湖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个名么!

鲜血沸腾的众人旋即一拥而上,转眼即至令狐风跟前数尺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能事福至心灵,令狐风突然瞪大了眼睛,握拳的右手五指轻轻的展开,只听他口中淡淡道:“狗斗!”这一招“狗斗”仿佛饱含了令狐风无限的希望,完全阻塞他最后的破绽,原本狗与狗之间的贴身撕咬是令狐风最为忌惮的搏斗方式,但此招一出,哪怕有千百只狗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同时扑过来撕咬都会立时毙命当场,且离的越近死的越惨。

只见令狐风浑身翻涌的真气已经将他脚下刨出了一个数寸深的小坑,这个小坑不知为何,突然之间极速扩大,而令狐风原本积蓄的真气终于在此时如娇艳欲滴的水莲花一般含羞绽放,那淡紫色的莲花花瓣一层层的展开绚烂夺目,又一层层的躺倒雍容典雅,之后波及近周边四丈开外,青石板的地面不堪重负,纷纷碎裂如齑粉,继而地面慢慢下陷,最终形成一个以令狐风为中心直径数丈,中央最深处三尺的圆弧形莲座。从那水莲花含苞待放亭亭玉立,到风华绝貌倾国倾城,再到零落成泥天人永绝不过短短十数息,但是却美的惊艳绝伦,仿佛世间最美好的也不外如是,只是没人会相信,她有个糟糕的名字叫“狗斗”。

适才群起攻之的一众武林豪杰刚一触碰到那莲花花瓣就顿时如一群断线的风筝,先后向四面八方飞出,“砰砰砰砰……”院中人影横飞,如同一缸墨汁倾倒而出,乱成一片,尽无一人能再爬起来,而院中房舍也居然坍塌了大半,都倒向了花瓣盛开绽放的方向。刚才院中还是人声鼎沸,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却在转眼间只剩下张天师、于一飞、林震远、王必川等寥寥十数人,眼前一片狼藉,犹如一处乱葬岗,尸横遍野。

“咳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破了幸存者的惊讶,令狐风右手捂着嘴,鲜血还是喷涌而出,情状甚是凄凉。

还活着的除了绝世宗师高手身边的随从,那就只剩下绝世高手和一代宗师,只见八九条身影瞬间在空中排开,“嗖”的直扑向了令狐风。

令狐风不动声色的冷冷一笑,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等离的近了,令狐风紧握的右手慢慢展开,激荡的真气含苞待放。

众人见那盛开在森森白骨上的魔鬼之花又将再度绽放,无不飞身闪躲,这一招杀死百余人的恐怖招式谁敢小觑。

令狐风其实也早已濒临油尽灯枯的局面,只是刻意的继续打肿脸充胖子罢了,见众人退去,令狐风收住功力,快进七八步,运起“蓝鲸”之法,真气外溢,硬生生将王必川拽了过去,一招掐住其命门,让他动弹不得,随即一跃而起,转身欲走。

第一百三十七章 血魔鬼童(完)

不过短短的一个半时辰,在此之前还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五六十桌酒席摆满了正殿偏殿,东西厢房,以及各个偏房,高朋满座,座无虚席,不过转瞬之间,仿佛噩梦一般,偌大的庭院中竟是一片的死寂,若是再算上传菜的家丁和五湖四海帮的弟子,此役殉难者多大数百人。

张天师、林震远、于一飞、释明大师等众位面色皆是极为难看,他们虽然自重身份不愿意掺和进这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的勾当中去,但是更不愿意看到这尸横遍地,百无遗一的惨状,这叫他们如何自处啊?当着他们的面杀了这么多人,这耳光扇的可够响亮的!要是早知如此他们也就不会视而不见任他们胡闹了。

看见令狐风又挟持了王必川要走,那哪能行啊?这不明摆着挑战众人的权威么!旋即一众高手不由分说扑向了令狐风,各自使出看家本领,非把这小鬼留下不可。

令狐风转身之后动作就放慢了,见众人已经近在咫尺了这才凌空而起,面朝外,双脚对着众人。忽然,令狐风心中默念一声:“巨熊!”同时看准机会,双脚齐刷刷蹬向众人袭来的方向。因为令狐风之前觉察到“巨熊”之法总有饱和的时候,所以面对这九名江湖中最顶尖的高手时格外的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保留。

“轰隆”一声巨响,张天师、于一飞、释明大师等人都微微点头,看着对手被自己震飞十余丈,颇为满意。只有林震远一人觉的有点古怪不对劲,但实在想不出是哪里古怪。

九人合力之下劲道果然不凡,将令狐风整整震飞了二十余丈才落地,落之后威势不减,重重摔下,又高高弹了起来,飞出老远,越过一处民居围墙,最后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张天师淡淡道:“我等戮力同心,何愁大事不成,只可惜今日羞于出手反而害了一众武林同道。”

于一飞叹口气道:“这少年功力如此之高,若是寻常按江湖规矩,一对一恐怕很难胜过他!”

释明大师也轻轻叹口气道:“阿弥陀佛……”

大和尚没说完,只听见后面一个大嗓门喊道:“那魔教妖孽呢?老夫再来与他大战三百回合!”听说话声,正是周达老汉,他适才自断一臂,去后院包扎,这才刚止住血又不顾伤势冲到了前院。

有随从帮着解释道;“周老英雄,那魔教妖孽已经被众位大侠合力给制伏了。”

周达“哦”了一声,看看院中遍地尸体,哀叹道;“居然……居然死了这么多位武林同道!”言罢,右手紧紧握拳,说不出的难过。

于一飞猛的惊醒道:“王堂主还被他劫持着,刚才一击也恐怕受了波及,还是快把他抬回来。”

几个随从当先开路,往远处走去,后面的一众高手在各自的场面话和小厮的吹嘘声中慢慢往前查看。当然,在他们的认知中刚才九人合力一击,世间绝对无人能够幸免,所有人都是对此深信不疑。要不然他们九个人加起来活了五百多岁,那就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突然,林震远大声喊道:“不好,被这小子金蝉脱壳跑了。”林震远多年前曾经和令狐风交过手,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一个箭步极速上前,转瞬进了适才那少年摔进的小院中,只是其中并没有王必川的踪影。询问住户才知道,刚才飞进来三个人,落地之后就夺门而出,拼了命的窜进了街巷之中。

其他人也跃过围墙跳进了这农家小院之中,看见院中的林震远面色铁青,一个个都心中暗呼“不好!”

与此同时,几个先一步前来探查的随从跑过来道;“启禀各位,其他几户人家院中都没有发现王堂主的踪迹。”

闻言,除了林震远以外,张天师,于一飞、释明大师等几人不可意思的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很有章法的呈伞形追出了数百步,却依然不见那三人踪影。

林震远失落的从面赶了上来,哀声叹气道:“我几年前曾经和这少年打过交道,现在他恐怕已经出了城进了山,南阳周边山势起伏,恐怕再想找到他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了!”

此时此刻,南阳城外的一处小山岗上,令狐风没命的飞奔,还时不时的向后张望,虽然没人追上来,但令狐风一刻都不肯停歇,尽挑些没路的山坳山包偏僻处钻。“巨熊”之法出其不意,让那几个自命清高的老糊涂吃了瘪,要是换成阿克叔叔自己可绝对没这么好运。

一连奔出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暗,以令狐风的速度,此刻距离南阳城恐怕已经有一两百里了,与此同时令狐风也是有点疲累了,突然看见远处有一个小村庄。令狐风想了,还是绕道过去了。

进了村就是一阵狗吠声,令狐风胡乱的敲开一家村民的门,询问村中是否有大夫。

那村民虽然不悦,但救人如救火,也就没唠叨,直接引着令狐风去了村里的老中医处。

进了门,令狐风把金凤至放下,又把王必川往边上一甩,看着那年过七旬的老汉鞠躬行礼道:“求求您救救她吧。”

老中医摇摇晃晃的在小童的搀扶下走到金凤至身旁,迷离的老眼看了看着女娃儿,接着又翻开了她的眼皮一看,有些为难的说道:“她……”

令狐风又是一躬到地道:“无论如何,还请您救救她!”

老中医微微点头,摇摇晃晃的坐下,小童拿来一个小棉枕头,把金凤至的手搁在上面。老中医枯瘦的右手手指往上面一搭,闭目不语。

场中顿时一片寂静,令狐风几次欲言却都被那小童阻止。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老中医摇摇头淡淡道:“内息全催,脏腑紊乱,还中了毒,老夫……”

令狐风一惊,那些个混蛋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慌忙道:“毒不用您管,小子自有办法解毒,不知道……”

老中医轻捋白须道:“老夫能为他续命数日,小兄弟你可直去邓州城,到时在寻名医诊治。”言罢,老中医又慢慢悠悠走到药柜旁开始翻弄药草,用一杆小称剂量,时不时的用小尺子拨弄,最后又朝着令狐风慢悠悠道:“诊金和山野中寻常草药就算了,只是一味人参价格不菲,还是老夫托人购得,医者父母心,就只收小兄弟三两银子。”

令狐风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只摸出来几十枚铜钱,有点尴尬的看向那老中医。

老中医也有点尴尬,心说这可如何是好,算了就拿一株短年份的人参吧,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怪可怜的的,就当是赔本积阴德吧,于是俯下身子继续取药。

令狐风打了个机灵,心说自己没钱,可金凤至她身上肯定有啊,于是令狐风在金凤至身上摸了个遍,摸出来一个精致的贴身收藏的小锦囊,而且还沉甸甸的,掏出来一看,竟然是取自自己的两个金锭,还用红色丝帕很小心的包裹着。

“咚”的一声,令狐风将两个金锭重重的拍在柜台上,吓的老中医差点一命呜呼。

老中医不悦的斥责道:“你一惊一乍干什么呢?”

“这些够不够?”令狐风急切的问道。

老中医一惊,脸上依旧很平淡的收下一锭,将另外一锭推还给令狐风。“够了,够了!”言罢,很费力的取出一个锦盒,掀开盖子又从里面取出一个小锦盒,又打开那小锦盒的盖子,里面赫然是一支通体雪白的人参,参体枯瘦干瘪,参须细密悠长,看着绝非凡品。老中医得意的点点头笑道:“嘿嘿,这支百年雪参老夫珍藏了二十余年,可遇而不可求啊,今日就给了这小姑娘吧,希望能尽绵薄之力。”然后继续为令狐风打包药草。

令狐风突然道:“老人家,能麻烦您帮忙熬药吗?”令狐风一想,自己可从来没喝过药,怎么熬的并不知晓。

老中医点点头,把药包递给了小童,慢悠悠道:“文火慢炖,八大碗出两碗。”

小童捧着药进了后堂。

令狐风突然关切的问道:“老人家,这最快得多久?”

老中医轻捋白须道:“最快也得一个时辰。”

令狐风心中“咯噔”一下,现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多耽搁一会就多一重的危险。但是……令狐风还是一咬牙道:“那好,请尽快。”

老中医笑而不答,重新回到药柜旁摆弄他的东西。

令狐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度日如年,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哪怕是在这待上片刻都是极度的煎熬。人坐在椅子上,一面期盼别这么快追上来,一面静心调息,修养精神。

王必川此刻被令狐风晾在一边,依旧是昂首挺胸的站着,一言不发,用两个鼻孔看人,眼高于顶,目光盯着天花板看。其实他并没有被令狐风点住穴道,只是他心知实力差距判若云泥,又何必自取其辱逃跑呢,大不了就是个死而已。

老中医不知道何时拿出来一条破棉被,轻轻的盖在了金凤至身上,然后也进了后堂。

煎熬了许久,仿佛过了穷极一生都没有这么漫长,终于……老中医和那小童从后面出来了,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瓷碗,小童拿了个勺子把药汤小心翼翼的喂入了金凤至口中。

饶是小童小心翼翼,那老中医还是不放心的说道:“小心点,小心点,可别洒出来浪费了。”于此同时又把他手里的那个瓷碗放到了令狐风跟前。

两口药汤入口,金凤至先是连咳了数声,继而眉心微动,长长的睫毛也轻轻摇曳,神情也舒缓了许多,这分明是有了一丝生气。

令狐风见状心中大喜,长长的舒了口气,但却在此时,村中又想起一阵剧烈的犬吠声,莫非是……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云山庄(一)

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人居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莫非有什么追踪术或是猎犬?天高任鸟飞,难道他们……令狐风心中如是想到,但是脸上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异样,这汤药分明对金凤至的伤势有莫大好处,无论如何也得等到汤药灌进去再说。于是令狐风依旧是闭目养神,不动声色,仿佛不受世间俗世的叨扰。

“小伙子,这碗你喝了吧!”

令狐风愣了愣道:“不用,还是让她喝下吧。”

老中医摇摇头道:“你伤的也不轻,年轻人血气方刚不知不觉,等年过四十就知道不保养的后果了。喝了吧,很补元气的。”

令狐风笑道:“老人家,小子真的没事,从小到大受的伤多了,也不在乎这一点点。”

老中医劝了没用,也就不再说话,看着一旁的小女娃一口一口的喝下汤药,不子觉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似有馋嘴的模样,十分的可笑,大概是这一株人参老汉原本是准备留给自己滋补用的,现在转给了别人,虽然收了钱财,但还是极为舍不得。

接连灌下两大碗药汤4,金凤至此刻已经沉沉的睡下了,接连遭受打击的她身心俱疲,是应该多多休息。

见状,令狐风连忙对着老中医鞠躬道:“多谢您啦,老人家。”

老中医叹口气道:“这仅仅只能续命,小兄弟等明早赶紧去大城镇寻访名医,希望这女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令狐风也不管外面的犬吠声,继续问道:“您老刚说去邓州,那邓州城在那个方向?”

老中医笑着指着南方道:“翻过这伏牛山余脉便到,只是往南二十里的仙人峰、落日山、红霞山被一个人划了地皮,现在成了出云山庄的地界,闲人免进啊,绕道而行要多走四天的路程。”

令狐风一惊,他现在的处境艰难,得罪了天下人,等再过两天事情传出去可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似乎没有必要去招惹这出云山庄,但转念一想还要绕道,救人如救火岂容得半点耽搁?心说这么大的地盘,自己仅仅两人一天时间即可翻越,怕什么啊。

见令狐风若有所思,老中医解释道:“大概在几年前,有个年轻人在那占山为王,宣称那三个山头是属于他出云山庄的。在这之后,但凡踏进去的人好像见了鬼一样,总要被吓的半死不活,甚至是死在里面再也没能出来。”

令狐风一寻思,原来是个山大王,于是没有放在心上。接着又有意无意的问道:“刚才犬吠声大作,老人家不觉的奇怪吗?”

老中医笑道:“山野之中,飞禽走兽众多,司空见惯了,没什么大碍,犬声一吠,野兽就走了。”

令狐风一个机灵,心说天大地大,我尽是走的偏僻之处,哪那么容易找到我啊!于是轻轻推开门,静静的感知着周边,察觉不到一点杀气,于是回头道:“老人家,再次的感谢您,我也该走了。”

老中医一惊,说道:“山里晚上凉,也很危险,还是住一晚上吧。”

令狐风摇摇头道:“没事的,小子也是练武之人,不畏严寒。”

老中医道:“你体格异于常人自然不怕,但这小女娃怕呀。”

令狐风又一寻思,这个山村太过显眼,但凡是追兵都会来打听或是借宿,不能在这久待,实在不保险,还是得进山林,于是躬身道:“老人家,能把这棉被卖给小子吗?”

老中医轻叹口气道:“你要就拿走吧,银两就不用了,刚才一锭十两的金子足够了,老夫还沾了光。”

闻言,令狐风也不客套,一把搂住裹着棉被的金凤至,又揪住王必川转身就出了门,奔驰在山林之中。

王必川被这么一个小鬼提着很是反感,奋力抵抗却无济于事,硬梆梆的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令狐风也不吭声,一面运起真气为金凤至顺气同时将自身蛊虫植入驱毒,一面向着伏牛山余脉疾驰。像金凤至这样没有武功根基的女孩令狐风可不敢为他打通淤塞的经脉,只是为她顺顺气,加速药力的释放和减缓伤势的恶化,要是稍微激进恐怕筋络淤塞没打通,反而把她柔弱的经脉给撑破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断然不会冒险。

山中的夜晚却是冷飕飕的,寒风刺骨,无孔不入,令狐风觉的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升一堆火,她还病着呢,可不能受了风寒。嘿,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令狐风看见远处似乎有个破落的山神庙,于是毫不犹豫的进了那破庙,顺路拾了些干柴,三下五除二就升起了火堆,庙里面瞬间亮堂了,也暖和了。

这山神庙显然经常有人借宿,其中有不少用茅草铺成好几个床铺,令狐风把所有茅草集中在一起铺的很厚实,又脱下衣服垫在上面,这才把金凤至抱了上去,想来也能暖和一点。

看着令狐风原本满是伤痕的身躯不可思议的依然痊愈了,王必川有点丧气,本来以为给了这少年不可逆的创伤,撑不了多久也会伤重不治而亡,却不想他现在依旧是生龙活虎,莫非数百人的牺牲毫无意义?

令狐风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板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王必川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王必川冷冰冰道:“杀谁?”

“金家父女!”

王必川理所当然的凛然笑道:“她们金家是南阳城最大的地主和商人,老子锄强扶弱,杀富济贫有何不对?”

令狐风见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冷冷道:“一没犯法,二无仇怨,就是因为富裕你就要杀他,杀她们全家?”

王必川整了整衣冠,郑重其事,理所当然的说道:“不错!这个世界上的财富总量是一定的,只是不停的在你我他之间流动而已,人人都想着抢占别人的财富,故而罪恶和苦难由此而生,但凡一人极富则必有千百人家赤贫,越富有的人身上的罪恶也就越多,所以富本身就是一种犯罪。你问问她,她们乡下有多少田产,南阳城里又有多少商铺产业。”

令狐风也是一愣,这家伙说的好像也……听着怎么有点怪怪的,于是说道:“你的话似乎有点偏颇了吧!”

“哼!我自幼家中有十余亩的薄田,虽不富裕,度日尚可,但在我七岁那年被乡里的地主设计侵占了田地,之后父母沦为了佃农,我也开始为地主家放牛割牛草度日。十四岁年,家乡发了大水,田地几乎颗粒无收,那地主老儿不仅没有减租子,反而变本加厉,而城里的黑心商贾更是丧尽天良,囤积居奇,有粮不卖,父母实在活不下去又沦为了流民,颠沛流离,流落异乡,最后都发病死了。你说,他们该不该死!”王必川激动的怒吼道。

“额……”令狐风有点无言语对。

“一派胡言!官办的金银矿年年都能出产数万两的金银,财富是不断增长的,若是没有商人,那丝绸、茶叶、棉布、瓷器等等各地的出产又如何能实实在在的变成老百姓手中银子,若是没有商人,商品又如何流通,互补不足,若是没有商人又何以从海外邦国赚取海量的金银?纵观古今,历朝历代,无商不富,你怎么不敢去长安东市和西市杀人越货啊?那里的富商巨贾多如牛毛你去呀!”

令狐风和王必川同时看向了一旁金凤至,她显然刚才就已经有了知觉,听了王必川的话,勉强支撑起身子,眼眶再度通红的反驳道。虽然中不足,但还是很竭尽全力把话说清楚。

王必川冷冰冰道:“锄强扶弱,杀富济贫,我杀一人而救千百赤贫之人,劫了钱财又能活千百人,值了!老子问心无愧,所得财物一文钱没进我的口袋,江湖中自有公论!”

令狐风也愣了愣,心说确实……江湖中人对他的评价很高啊。

金凤至冷“哼”一声继续道:“田地是我家数代积攒的,不必你费心惦记。接济接济越济越穷,人人有手有脚,为什么要靠别人接济活命?年年都有大把的人在城外三里铺粥棚等待救济,过年发了救济粮打发了他们回家,等过完年又重新聚在城外,年复一年,年年如此。咳咳咳……”

令狐风急忙上前给金凤至顺顺气,急忙道:“凤至别说了,你的身体支撑不住啊。”

金凤至紧咬嘴唇,含泪决然道:“田亩赋税,商业课税,我们家如数缴纳,对国家对他人尽了责任和义务,至于修桥铺路,兴建学堂,周济乡里这些恐怕也不劳烦阁下借花献佛,抢劫了他人钱财去充当好人,挣名声吧!至于发生在你身上的不幸,国朝没有给你个交代,你去找国家,找皇帝,找李林甫算账啊,仗着有些武功对寻常百姓予取予夺,这算什么?无赖,强盗,土匪!居然还找了什么杀富济贫的幌子去满足你自己的虚荣心,可耻啊,可耻!咳咳咳……”

令狐风紧紧的抱住金凤至道:“好了,好了,别说了,我都明白!”令狐风把金凤至轻轻按倒在茅草上,盖好破棉被。

本来大义凛然的王必川一下子蔫了,无话可说。

令狐风好不容易劝住了金凤至,很柔和的说道:“凤至,把眼睛闭上,杀人没什么好看的。”

金凤至体力耗尽,迷迷糊糊的只听到什么“无话可说”、“留你一条全尸”、“喝”、“嘿”、“砰”的一阵响声,不过数息之后就安静了,金凤至又好奇的勉强睁开眼睛,就看见令狐风提着一具头脚四肢下垂的躯体出了门。

“呵呵,你稍等,我去把他埋了,免得暴露了咋们的行踪。”言罢,令狐风就抽身出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云山庄(二)

不过片刻功夫,令狐风就埋了人回到山神庙中,见金凤至躺在火堆旁一动不动,感觉她气息稳定,心中稍稍安定,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今天真是太触目惊心了,死的人太多,仇恨深深的结下,自己再想洗白已经完全不可能,但是转念一想,令狐风又感觉到心里特别的痛快,压抑受屈了这么多年头一回彻底的释放,痛快!

正当令狐风闭目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共三个人,从步伐上判断武功不甚高明,未免行踪暴露杀了就是!刹那间,令狐风睁开了眼睛,眼中冒着凶光,斜斜的瞟向了山神庙外。

“哎呀,真是可惜,耽搁了脚程,恐怕还得两日才能到南阳城啊!”一个中年人在庙外唉声叹气道。

“不碍事,那王堂主要连摆数天宴席呢!”一个稚嫩的声音笑着说道。

又一个中年人笑骂道:“臭小子,就知道吃,错过了诸位英雄真是平生的遗憾!”

“看,山神庙里有人!”

紧接着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

原来那些人还不知道所谓的天下英雄都成了地下鬼雄,还在那兴致盎然的谈论着什么英雄大会,分明是过路的,并不知情,于是收敛了杀气,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三人进了庙堂里,都齐齐抱拳道:“小兄弟辛苦了,我等也来借宿一宿。”只见三人无不是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满脸污泥,穿着也破烂肮脏,手中各拿着一根四尺多长的竹棒,看着像是丐帮的人。

三个人进来寻了个地方坐下,搓着双手喝着酒,又打发了那小年轻出去拾些干柴,虽然已经是春天,但山里的夜晚还是挺冷的。地上的石板冰凉,想把它捂热了还真不容易,看见远处沉睡少女身下铺着的茅草厚的夸张,其中那个身佩七个布袋的中年人笑盈盈道:“夜晚颇为寒冷,能否借些茅草御寒。”话语间极为客气,丐帮弟子遍天下,他们等级的判定就是从他们身上佩戴的布袋数量来区分,七个布袋最少也是个舵主,或者是个长老。

令狐风闭着眼睛,不动声色,他对于那些所谓正道人士充满了警惕和芥蒂,完全没有好感,不带丝毫信任,能与他们远远的共处一室就已经很不错了,再想有些语言情感上的交流那是想都别想,况且令狐风本身就不擅长。

见远处那小子一声不吭,也不接茬,似有轻视之意思,一旁那个身上挂着六个布袋的中年人不冷不热的笑道:“小兄弟,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令狐风依旧面色如常,闭着眼睛,如老僧入定,对二人视而不见,仿佛进来的只是三坨空气。

七袋中年乞丐眉头微微一皱,笑着抱拳道:“小兄弟,我丐帮在江湖上也颇有威望名声,阁下如此轻蔑,莫非小觑我整个丐帮上下。”见面前这小孩始终不为所动,与身旁的伙计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前走了几步,好像要和他好好说道说道什么。

这时,又有一个少年大步进了山神庙大门,二十来岁,高高大大,面色黝黑,长相憨厚,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看着一脸的喜气。进门便道:“各位大侠辛苦辛苦,晚辈途经此地借宿一宿,望万勿怪。”这开口道辛苦,必是老江湖。面前这少年年纪轻轻也分明是走惯了江湖的人。

两名丐帮中人也是朝着那少年抱拳行礼。

“晚辈赵三宝,见过二位前辈。”

“再下丐帮邓州分舵舵主褚遂重心。”

“再下丐帮邓州分舵六袋长老韩德明。”

三人通了姓名,赵三宝这才进了庙中又朝一旁的令狐风行礼,但对方并不领情,于是与和褚重心、韩德明两人围着坐成一圈,感受到屁股一阵冰冷,又看看远处那病怏怏的女孩身下,赵三宝连忙笑道:“那小姑娘病的不轻,而那孩子也是初涉江湖,不通世故。两位都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前辈就别和他一般计较了,俺们练武之人区区严寒何足挂齿。”

一记马屁拍的二人颇为舒爽,无不点头自矜。本来嘛!他们两人也没打算为了些铺在身下的茅草而发生些血案,只是看不惯这少年的态度,江湖之中最重排资论辈,一个江湖菜鸟拽什么拽,哥们几个进来先打的招呼给足你面子,居然无动于衷,还装深沉……这让人如何不恨,现在这赵三宝一席话算了给了他们个台阶,这一茬就过去了。

令狐风突然面上露出异样,斜着眼睛看了那一脸憨样的赵三宝一眼,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暖暖的,很贴心,这就是被人维护的感觉吗?

那年轻的三袋弟子出去拾了些柴,在远处也生了一堆火,褚重心、韩德明、赵三宝几人围在一起相谈甚欢,三句话离不开武林大会,某某前辈,哪位大侠,虽然他们都赶不上了,但也保住了一条性命不是?要是他们知道远处对面那少年就是屠戮众人的凶手,也不知道他们是会因为错失凶手而感到遗憾,还是会为死里逃生而感到庆幸。

过了好一会,赵三宝对着褚重心道了声歉,然后径直走向了令狐风,看着这个少年冷冰冰如雕塑一般,没话找话的笑道:“小兄弟,这个女孩子伤的可不轻啊!若不妥善治疗恐怕性命难保”颇通人情世故的赵三宝显然会没话找话,一句话就抓住了令狐风此刻最大的心事。

在火光映照下面目依旧森寒的令狐风慢慢睁开眼睛,冷冰冰道:“被高手以内劲所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赵三宝笑嘻嘻的一屁股坐下,也不管人家是否厌烦,然后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子,拔出红绸包覆的圆木塞,底朝天倒了倒,瓶中只滚出两颗的药丸,赵三宝有点尴尬,然后又把两颗药丸放回了瓷瓶里面,用圆木塞塞住瓶口,笑笑道:“这是两颗雪参丸,对治疗内伤有奇效,给这女孩子服下吧。”

令狐风冷还是冰冰道:“她今天已经服过药了。”

赵三宝见热脸贴了冷屁股,脸上笑意不减道:“那明天和后天呢?看她伤势极重,两颗药丸虽不至于痊愈,起码也能勉强先保住性命不是。”

令狐风充满敌意和戒备的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冷不热道:“我与阁下素未谋面,为何要如此帮我,赐予灵药。”

赵三宝理所应当的说道:“路见不平,挺身而出,力所能及,守望相助。兄弟,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俺不是给你的,而是给这位姑娘的,年纪轻轻死了怪可惜的,俺能力有限,能帮一分是一分吧。”

令狐风一下子愣了,看着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少年,还真和自己以前有几分相似,憨厚耿直社会经验不足,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天真,这人不是脑筋有问题,那就是一片赤诚不改初心,江湖多凶险啊,那些人面上和和气气,可翻脸比翻书还快。

赵三宝一脸真诚的看着令狐风笑道:“别多想,拿着吧!”

令狐风犹豫再三,终是伸手接下来,淡淡道:“你叫赵三宝?你会因为你的善心而得好报的。”

赵三宝笑笑道:“俺做事不求别人报答,再说了这两颗药丸也是别人送给俺的,俺只是借花献佛。”

令狐风很牵强的笑了笑,又说道:“你会因为你的善心而得好报的。”

赵三宝见这少年却是不善言谈,于是问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怎么会在这儿,这小姑娘又是怎么受伤的?”

“我与这位金姑娘结识于患难之中,她不会丝毫武功,又遭歹人袭击,这才伤的极重。”令狐风微微皱眉道,虽然含糊,但也算说了个大概。“赵大哥,你呢?”

“俺?俺正要去参加五湖四海帮在南阳聚义堂举办的英雄大会,虽然晚了,但好歹也能见上几位英雄,也算不虚此行!之后就随他们一起南下,剿灭日月神教!”

令狐风满脸不屑的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傻瓜,那些个刁钻狡猾的老江湖只会劝那些新进的小年轻去死,而他们这些老油条是绝对不会自己选择去死。说白了就是他们想摘果实,需要一些抬梯子的人罢了。“赵大哥武功稀松平常的紧,就算是去了也无济于事吧?”令狐风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的底细,当然不是驳他的面子,而是想劝他别去。

赵三宝不好意思的笑道:“嘿嘿,俺也知道自己武功低微,去了也无济于事,但总不能因为武功低就不去了吧?”

“武功低,不自量力,何苦呢?”令狐风叹口气道。

这脾气不错的赵三宝突然有点生气的喊道:“俺武功低怎了啦?就算杀不了苗人也能为众英雄传递个消息,采办个酒食,救治些伤员什么的,总有俺出人出力的地方,最不济俺还有一腔洒不完的热血。若是江湖中人人自顾性命,怯懦不前,那江湖大义而已达成,魔教妖孽如何剿除?武功胜过赵某的江湖中有千万人,但俺这颗心绝不落千万人之后。”

令狐风闻言,目瞪口呆,深深的震动,叹口气道:“赵大哥高义。”

赵三宝继而又笑嘻嘻道:“小兄弟也随我一起去吧!共同见识一番。”

令狐风摇摇头道:“我要先去邓州找大夫救治她,有机会我会南下的。”

赵三宝“嘿嘿”一笑道:“邓州俺熟啊,可惜没什么好大夫,若是你去求中原大侠萧雁南或许他有办法,萧大侠年纪长俺几岁,却是天下敬仰的大侠,其声明更要在林家堡少主林震远之上,甚至还要压令狐煌一筹。不瞒你说呀,那两颗雪参丸还是他送给俺的呢。”赵三宝边说,脸上满满的都是骄傲。

令狐风一阵黯然,眼前这几个家伙见识不够,认不出自己魔教弟子的身份,等过两天南阳那一摊子事消息传开,自己可就是武林公敌了,还敢去求什么萧雁南?算了吧。

赵三宝见令狐风不吭声,笑道:“没事的,俺和你一起去,帮你引荐。”

令狐风不接他的茬,突然心中一阵好奇,于是随口就问道:“赵大哥,你们江湖中平日里不耕种,也不做买卖,何以生计啊?”

第一百四十章 出云山庄(三)

赵三宝还是笑嘻嘻的说道:“哦,这个嘛……有些门派本身就有不少地产,比方说青城派、嵩山派、泰山派等等,它们都有不少的良田,靠着收租子度日,门人下山都会在门派内支取盘缠。又有些是靠着香火钱钱延续,比如龙虎山正一道,其香火鼎盛,足够日常用度和兴建维修道观。有的门派山下有良田,香火供奉不断,更得到官府的大力支持,故而能成为天下第一名刹,那就是少林寺。至于其他武林中人有的本身就是大地主,有的靠捕拿江洋大盗生计,有的靠人扶助度日……”说着说着,赵三宝老脸一红又道:“不怕兄弟你笑话,老哥俺就靠着各位大侠救济过活,前翻得邓州萧雁南萧大侠馈赠二十两白银,嘿嘿,几个月又不用发愁了。不过江湖中仗义相助,慷慨解囊之士比比皆是,光这河南地界就不少,报的上名号的有中原大侠萧雁南,乐善好施王必川,金刀周达,林家堡主林威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令狐风不咸不淡的看了赵三宝一眼,微微一笑。

赵三宝也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大人了还在江湖上晃荡,不务正业,让外人看了笑话,于是解释道:“俺也不白拿,见义勇为,挺身而出,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总比不辱没了声名便是,要是老弟你有什么困难也大可以去找他们求助,力所能及,他们绝不会推辞。”

令狐风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赵三宝道:“老弟,你也别光顾着笑,你叫什么名字?”

令狐风一愣,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道:“赵大哥就叫我风兄弟吧。”

“风兄弟,那俺明天就给你带路吧,这山林里我熟啊,可千万别进了出云山庄的地界,不然可就麻烦了。”

令狐风瞥了这傻兮兮的家伙一眼,又想到了今晚那老中医的话,于是问道:“赵大哥,这出云山庄到底是个什么名堂,这个厉害吗?”

赵三宝看了令狐风一眼,一脸看你外行了吧的表情,说道:“出云山庄的名头不过三两年时间,它的规矩不许外人进入,这臭规矩本来也没什么,只是那仙人峰、落日山、红霞山其山势并不陡峭,很容易就翻山而过,要是绕路就最少要多走两三天,过往江湖中人自然多有不便。当时,有几个好汉不信邪,进了出云山庄的地界,结果被扒光了衣服纹了身,狠狠羞辱一番才放了出来。”

令狐风很随意的“哦”了一声,然后很稀松平常的说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很容易做到的。”

“前年年底,周达和萧雁南翁婿二人一同前往出云山庄,希望能劝说庄主另辟道路方便过往路人……哦,金刀周达之女周若英嫁与了萧雁南为妻,育有两女,大女儿十三岁,小女儿十岁,最近周女侠又有孕在身临盆在即,兴许是萧大侠不捣鼓出个带把的小子传不了衣钵不甘心吧。”赵三宝一脸狡黠的揣度道。

令狐风显然对造人传宗接代的事情并不感冒,淡淡道:“结果他们劝说失败了对吗?”

“是啊!他们翁婿二人在江湖上都是鼎鼎大名的,这都劝说不动,嘿嘿,你说那出云山庄厉不厉害!”

令狐风依旧是冷冰冰的问道:“那出云山庄的主人是个什么来头,名号你知道吗?”

“不知道呀,风兄弟你有所不知,周达和萧雁南二人回来之后对在出云山庄的见闻只字不提,而其他误入出云山庄的江湖中人在山里兜了三四天才出来,出来之后也都是惊恐异常,只字不提,你说奇不奇?肯定是答应了什么,或者是有什么交易,这才守口如瓶啊!”赵三宝一惊一乍的向眼前这个江湖小虾米述说道。

令狐风面色一沉,要是绕道多拖上几天,等南阳那一档子事儿传遍江湖,恐怕姓萧的不削自己就算不错了!还会肯为金凤至疗伤?

赵三宝还是笑着说道:“那出云山庄规矩虽然怪诞,但在江湖上也没什么劣迹,既然力有不及,所以大家也就都忍了,尊重它的规矩,凡是知道的也就都绕道而行了。有两颗雪参丸续命,俺们脚步放快些,时间足够了。”

“你不是要去南阳吗?”

赵三宝重重叹口气,依依不舍的说道:“哎,算了!看你这家伙初入江湖,老哥哥俺不放心,而且你还不会说话,性格又冷淡,江湖上很少有人愿意像我一样耐着性子把你这块石头捂热。但凡是江湖中成名的前辈侠士哪怕再平易近人,总归是有些架子要顾及些体面的。江湖之中排资论辈、齿序森然,风兄弟,你说你论武功、论资历、论年纪那都是不折不扣的小字辈,说话太冲容易得罪人,就好像刚那几位丐帮的前辈,你就不应该不理不睬。本来嘛,晚辈尊重前辈厚人伦而美教化无可争议,前辈提携后生晚辈亦有古来长者之风,真可谓是相得益彰。有俺跟着,出门在外,万事不愁,也不怕再会得罪人。”

令狐风不予置评,不经意的笑了笑,心说眼前这家伙还真是个滥好人,只希望这样没心没肺没城府的人能在这风云际会波澜壮阔的江湖中能好好的活下去吧。

“好了睡吧,早早休息,明儿早点赶路,让俺好好盘算一下,如何最快的绕过出云山庄的地界。这姑娘虽然气息还算稳当,但情况也着实不妙,拖延的时间长了总不是个事。”赵三宝总算是稍微严肃的说道。

令狐风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盘膝坐着,继续运功疗伤,今日外伤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内伤还没那么快痊愈,想要在这犬牙交错的形势下获得一丝生机,靠别人的施舍和怜悯显然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倚仗的就只有自己的实力。“赵大哥,你不用操心了,我明日就径直翻越山林是不会绕道的,救人如救火,早一刻到达,就多一分希望。”

“可是……”赵三宝顿了顿,叹口气道:“好吧,俺也舍命陪君子,就随你一起吧。”

令狐风摇摇头道:“龙潭虎穴,我有必须要闯的原因和理由,赵大哥不用陪我以身犯险。”其实令狐风嘟囔着还有半句话没说。“多你一个累赘我可就少一分把握啊。”

赵三宝还是笑道:“嘿嘿,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早就想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了,只是苦无搭伴的伙计。即然这样,明儿咋们哥俩龙潭虎穴一起闯。”

令狐风这个郁闷啊,你这不是添堵吗?但这人泛滥的好意真是……让人不知道如何拒绝。

……

干柴“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外面偶尔有夜枭、山狼的声音传来,森冷的阴风吹的破庙“嘎吱嘎吱”直响,旅途劳顿,一夜无话。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出云山庄(四)

次日清晨,当令狐风醒来时就看见赵三宝已经精神雀跃的醒了,正在和昨夜的几个丐帮弟子寒暄告别,然后将他们送走。

见令狐风醒了,赵三宝笑嘻嘻道:“风兄弟,你醒啦?走!咋们现在就出发,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出云山庄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看着他那憨逗的样子,令狐风真是无语,只能和这家伙一起了,看了看一旁的金凤至,面色依旧苍白,但气息还算稳定,伤势虽未好转,万幸的是也没有恶化。

“别别别,别喊醒她。”一旁的赵三宝赶紧喊道。

令狐风想了想说道:“总该喂她吃点东西吧。”

“受了重伤的人脾胃虚弱,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睡觉最养人了,等她自己醒了再说吧。”

令狐风想了想,的确不能以己度人,自己身板硬朗,有吃有喝伤势自然恢复,但这个羸弱的小姑娘恐怕就没那本事了。于是抱起裹着棉被的金凤至,很小心很稳当的出了山神庙的门。

一行数里,山势渐渐起伏,后面的赵三宝大声的喘着气喊道:“风兄弟,等等俺,山路危险,小心慢行,你的心情俺能理解。”

令狐风心中这个无奈啊,稍微放慢脚步,等着赵三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追了上来。

“嘿,风兄弟,身法的的不错啊,居然在山林里抱着个女孩跑的比我还快。”

令狐风笑道:“我自幼出生山林之中,随着叔叔打猎为生,拖着上百斤的猎物穿行山林都不值一提。”

赵三宝恍然大悟道:“那就难怪了,难怪你敢独自穿越着出云山庄的地界,倒是俺给你添累赘了!”

令狐风淡淡的笑了笑,心中道:你知道添累赘就好,最起码还有些自知自明!嘴上却是真诚的说道:“有赵大哥一路相伴,小弟心中甚是安心。”

赵三宝腆着老脸“呵呵”一笑,然后说道:“你我兄弟一路照应,必然可以逢凶化吉!”

虽然是春天,山林之中也春意盎然,绿色树叶红了花,蒿草遍地植被覆盖,但胡乱生长,肆意攀爬的藤蔓枝条让人不由心生破败和荒芜的感觉,杂草淹没的林间小径是如此的幽僻而又人迹罕至,林子里时而有异样的响动,显得是如此躁动不安,好像总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尾随,在暗中偷窥。

“风兄弟,有没有感到这林子里有点不对劲?总觉的阴森森的,古怪的很,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后面的赵三宝神神叨叨的说道。

令狐风淡淡道:“没什么的古怪的,只不过是这山间小路长时间没人走了,杂草藤蔓横生罢了,而周围栖息的动物见了人,本能的躲避也会发出些奇奇怪怪的声响。”令狐风的境界比赵三宝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和阿克叔叔斗智斗勇那么些年,对危险已经有了本能的警觉,此刻他感觉不到杀气,也感觉不到危险的存在,所以哪怕是再古怪也没什么大碍。

赵三宝有点不自信的“哦”了一声。

令狐风又劝慰道:“小弟在山林之中生活了七八年,是绝对不会弄错的,赵大哥你就放心吧。”

赵三宝猛的转身往后一看,只见背后林木茂密,太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留下了闪烁斑驳的光亮和阴影,远处的林子有点模糊看不清楚,再向头顶一看,一颗颗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枝繁叶茂遮蔽了天空,星星点点,闪闪发光。

令狐风有点不耐烦的看着赵三宝,嘴上依旧客气的问道:“又怎么啦赵大哥?”

赵三宝继而扫视左右一圈,这才回答道:“哦,没……没事,俺们走吧,走快点,俺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惯常行走江湖之人,直觉很灵光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总不至于有鬼怪吧。”令狐风又笑着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别自己吓唬自己!”此言一出,令狐风突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去年在极北之地偶遇天神的事情,不仅将自己的一身残疾伤病不治之症全部治好,而且在转瞬之间就把自己从极北之地送回了扬州老家,若这不是鬼神之力又是什么呢?

“哈哈哈,不错,这大白天的哪来那么多的怪事。”赵三宝很大声的笑道,与此同时紧紧的跟上令狐风的脚步。

又行了莫约一个时辰,令狐风怀中的金凤至一阵猛烈的咳嗽,无奈之下令狐风停了下来,取出一颗赵三宝送的雪参丸用水喂服让金凤至吞下,然后手掌贴在金凤至的背心,轻轻催动掌力,促进药力的发散,同时为她顺一顺气。

山之阴,林深叶密,泥泞潮湿,诡气森森,怪响连连,阴风阵阵,雾气横生,人影闪动,似有若无,总让人不自觉的眼睛往四处张望,视野无法触及的山林总好像随时随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实在不能让人安心。

一刻钟之后,令狐风慢慢收功,又看了赵三宝一眼道:“赵大哥你很热吗?”

赵三宝牵强的笑笑道:“不是,只感觉冷汗直冒。俺死都不怕,可就是受不了这种无可无刻好像被尾随,被监视,被威胁的感觉。”

令狐风淡淡道:“这里光线昏暗,最适合有人做手脚,等翻过了山头到南麓就好了。”

赵三宝突然不自觉的大声喊道:“再下河南赵三宝,一时鲁莽,误入此地,还望海量包涵一二。”

“海量,海量……”

“包涵,包涵……”

“一二,一二……”

回声荡漾,山林之中又好像空无一人,赵三宝汗珠子不停的从额头滚落,头慢慢的,一点点的挪动着,仔细的探查着周围。颤颤巍巍的对令狐风说道:“风兄弟,这还真邪门啊!”练武之人的知觉但凡被他人目光扫视而过,总会有一种本能的警觉,而此刻此刻,赵三宝就感觉有千百双眼睛盯着自己看,是人,是兽?抑或是……

突然之间,令狐风的右手一下子搭住了赵三宝的肩膀,小声的说道:“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看。”同时连拉带拽的拖着赵三宝往山顶而去。令狐风此刻也顾不得暴露身份,施展身法一路飞奔,同时运起“蓝鲸”之法如大海中游动的蓝鲸一般,激起的水流拖拽着一大票的鱼儿前进。

赵三宝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胳膊和身体,彷如如有神助,一路疾驰甚至需不要自己出一点力,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此时,前方大树的枝杈上好像吊着一个东西,一身白衫,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唯独不管怎么看就是看不清那东西的五官轮廓。到近处了才看清,也没有什么绳子从大树枝杈上落下来把那东西吊住,只有一道时有时无的阴影牵着,就好像提线木偶一样悬浮在空中树阴之下随风摇曳。

“啊啊啊,风……风兄弟,那是什么!”

令狐风根本不管不顾,径直从那东西身下狂奔而过。

好奇真是害死人,赵三宝本能的就要往后想看清楚那东西。

令狐风大声的喝止道:“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看,把眼睛闭上,你什么都不用管!”

赵三宝大吃一惊,浑身上下一震哆嗦,背上已经湿透了,虽然只转过半个头去什么也看见就把头转了回来,但脑海中仿佛闪过了千千万万的影像,各种各种的臆想如大山一般压的赵三宝几乎喘不过气来。虽然他奋力的挥舞着手臂撒开脚丫子,但还是有一种坐顺风车的感觉,至于令狐风所说的闭上眼睛,赵三宝哪敢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见远处当面出现数道白影,完全堵死了向前的道路,那东西还是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只是这一回居然还能勉强看清楚五官轮廓,那双无神的双眼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令狐风和赵三宝,嘴上居然还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白影慢慢的蠕动着,没有双脚,在空中悬浮,宽大的白袍慢慢张开似乎要拥抱二人。

高速之下,两人径直撞向白影的怀抱。赵三宝大声的惊呼道:“风兄弟,这是中了什么邪,俺居然身子不受控制,停不下来了。”

令狐风面色微一沉吟,继而身法速度不减,一头扎向了白影的怀中。在相撞交错的瞬间,令狐风头脑清灵,双眼炯炯有神看的分明,那白影的表情在那一刹那充满了惊愕和不可思议。

两个人从那数道白影身上一穿而过,继而拼了命的斜向上飞奔。

赵三宝一下子闭上了眼睛,只感觉阴风阵阵吹佛着面庞,耳边“哗啦啦”的都是呼啸的疾风声,身体不由自主的被鬼神之力所控制,自己的意识根本做不了主。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直等到阴风消散,风声渐小,赵三宝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只感觉眼前一片明亮,顿时豁然开朗,而他此刻已经置身山顶之上,远处的山坳看的分明,近处的树梢树冠也都在脚下。

一旁的令狐风则是弓着腰站立着,眉头紧皱,轻轻的喘着气,木光警惕的看着四周,以他超凡的感知能力,那东西分明离得越来越近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出云山庄(五)

还没等赵三宝喘口气,就又听见周围“哗哗哗”的响声,寻声望去但却看不见任何人影或者是动物,真是活见鬼了。

令狐风思绪片刻,好像又想起了些什么,心中已然明了,忽然听见身旁一闪而过的闷“哼”声,扭头看去已经没了赵三宝的人影,其身法之快匪夷所思,近乎鬼魅。

又接连听到耳边忽闪忽闪的响声,树枝摇曳,疏影重重,光影陆离,极为怪异。而令狐风则是一副高深莫测的冷笑连连道:“藏头露尾,装神弄鬼,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幻魔道不会就这点吓唬人的伎俩吧!”

话音刚落,一切怪异的响声就都停止了,从远处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道:“哼,真没意思,说破了就不好玩了,小小年纪见识卓绝,听说知道‘幻魔道’三个字的人江湖中不过区区百十人,看来不能以普通小童看待你了。”此人说话声中充满了放荡不羁和居高临下的语气,让人听了就感到不爽分明是欠揍,但却又有一种哪怕是天下人来揍,我亦浑然无惧的高傲豪迈。

思绪回转,令狐风又想起了十年前的一天,虽然寻常四岁的孩子还不记事,但令狐风绝非寻常。在爷爷生日那天,这人上门挑战,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结果自己被阿克叔叔给劫持了,事后证明这人与阿克叔叔没有关联,自己这么些年受的罪赖不到他身上,毕竟阿克叔叔想劫持自己总能逮到机会,他只是恰逢其会罢了。就好像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小媳妇憋屈了十几年终于一朝翻身当了婆婆,令狐风的心境也变的理直气壮起来,就算这人不是帮凶也是推手,罪不至死,也该好好教训一番,令狐风心中如是想到。从当年的记忆来看,这人好像是号称什么“云端客”,与爷爷的过招也都只是试探性的,双方都还没有用尽全力,但想来实力或许还没有阿克叔叔高呢。即便现在有内伤在身,力有不及,但是他跑不掉啦!

远处的林子里慢慢走来一人,只见他身穿白袍,披头散发,但却飞扬洒脱,颇有魏晋之风。“有伤在身,尚能如此。小子,还不错!”那人又不冷不热的说道。

令狐风不接这一茬,冷冷质问道:“你在这里装神弄鬼到底有什么企图?”

“哈哈哈哈,没意思!这个江湖上有意思的人的都死光了,这让我情何以堪,如何是好啊?随便划一块地方消遣度日而已。”

“那什么人才算是有意思?”令狐风满脸怪笑的问道。

“比如说我死掉的师父,比如说十年前的令狐人杰,又比如说三四十年以后的你!其他那些人在我眼里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和蝼蚁没什么区别,所以就没一点意思。”说着说着那人又哀叹一声,像是颇为无奈。

令狐风不悦的说道:“我虽年轻,却也听说江湖中有许多鼎鼎大名的前辈,就好像洛阳金刀门的周达,昆仑派掌门何宾,林家堡主,终南山的清玄道长,龙虎山正一道的张天师,还有……令狐人杰等等不胜枚举,哼!小心牛皮吹破了!”令狐风毫不犹豫的把他一路上见闻所知的高手名号一一报了出来。

那人捧腹大笑道:“周达和林威不过是跳梁小丑,根本上不得台面,何宾之流也就是条咸鱼,清玄道长早在十五年轻就败给了在下,所以他才从此渐渐无心武学,专研长生之道。姓张的老道士也不行,那是在十三年的时候,不过手下败将而已。至于那令狐人杰……唉,真是可惜,本来十年前有机会一较高下,只可惜他那倒霉蛋孙子被人抢走了,影响了公平比试,之后就再没机会和他一对一的较量了,现在他年近七旬,年老力衰,就算是我赢了,也只是欺负一个垂垂老朽,自降身份而已。”

自己被说成是倒霉蛋,而自己的爷爷也成了垂垂老朽,这让令狐风气不打一处来,不乐意的的说道:“你这人又有几斤几两?”但等令狐风回过味来时才觉的这人不得了,居然在十几年前就相继打败了江湖中闻名遐迩的高手,若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要……再看看这人面如美玉,目似星辰,面貌清秀,五官端正,轮廓分明,身材偏高,身形瘦削,肤色白皙,年纪不大,最起码看上去年纪不大,最多不过三十岁,这十几年前这家伙岂不是只有十六七岁?

不对,在自己有限的记忆中,这人十年前就这样子,样貌什么的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当时比现在更加刻板沉默一些,但一样的傲上,一样的凌下,一样的无礼,一样的臭屁。想来这人起码快四十了,只是岁月在他脸上没留下痕迹罢了。“你是不是那个叫‘云端客’的家伙?”令狐风毫不示弱的问道。

“我没有名字,云端客只是一个称号,那就算是名字吧。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号,那就不可能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莫非是来试探的,还是来挑战的?”远处的云端客淡淡的饶有兴致的笑问道。

“那按你这么说,你就是天下第一咯?”令狐风鄙夷的问道。

“嘿嘿,说出来有点自夸的嫌疑,但这是事实,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坦然接受。”云端客很随意的回答道。

令狐风一皱眉道:“和我同来的那个人呢?”

“在这睡上几天自然会醒。”

“把他交出来。”令狐风很不客气的说道。

“哼哼哼,着什么急啊,不只是他还有你也要在这睡上一觉。”

“开什么玩笑,她伤的这么重,片刻都耽搁不得。”令狐风用眼光瞥了金凤至道。

云端客戏谑的笑道:“这可不关我的事。”

令狐风知道这人脑子有问题,不能以常理去沟通,于是冷“哼”一声道:“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云端客笑着斜靠着一棵大树,一脸漫不经心的笑道:“我的本事可不小,不信你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令狐风只感觉脑门一阵的刺痛,然后就感觉天塌地陷,自己完完全全陷入了一个混沌的世界,昏暗的天空暮霭沉沉,贫瘠的地面干涸龟裂,眼前则是人影憧憧,似曾相识,放眼望去一眼看不见边际,有爷爷那精神矍铄的老脸,有爸爸那和蔼的笑面,有阿克叔叔阴霾的面容,还有清玄道长高深莫测的微笑,真是奇了怪了,他们怎么会混在一起,再看向远处,还有含羞答答的金凤至,笑靥如花的楚吟香,负气持刀而立的美智子,令狐风顿时愕然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远处一个丑姑娘和一个小姑娘正看着自己,还有许许多多有过一面之交的人全部一个不差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虽然令狐风对阿克叔叔还有些畏惧,但是有自己的爸爸和爷爷在场那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令狐风欢快的跑过去,同时大声的喊道:“爸爸,爷爷,我是令狐风,是风儿啊!”令狐风话音刚落,就见一团黑色阴影化作魔鬼的爪牙呼啸着扑了过去,撕碎了父亲和爷爷的影像,那场面是多么的真实,有血有肉,惨不忍睹。令狐风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就语塞了,有点不知所措,难以置信,转而就看见阿克叔叔也被那黑色怪物撕两截。

对于阿克叔叔,令狐风可以说是感情复杂,有些时候恨的牙痒痒巴不得他去死,可有些时候还真有点难以割舍,此刻见他身首异处,令狐风心中莫名的悲愤,只感觉心脏被无数的银针刺穿痛不欲生,泪水居然在眼眶中打转,先是有点不敢相信,继而大声的高喊:“阿克叔叔!”与此同时加快脚下的步伐,纵身向前跃去。相比于阿克叔叔,父亲和爷爷其实十分的遥远,只是道德伦理血缘上的牵绊,并不像阿克叔叔那样朝夕相处近九年那么近在咫尺,实实在在。

令狐风运起浑身力气,一掌打在那黑影身上,却感觉疲软无力,力不从心,仿佛身体被掏空。

继而青玄老道士也被黑色的怪物的撕碎,这老道士人不错,死了怪可惜的。

对清玄道长的死,令狐风轻叹一声,随即挡在了众人身前,看着后面几位老熟人,镇定而关切的说道:“你们快走,我来挡住这个怪物。”同时看了看惨死的父亲、爷爷、阿克叔叔三人,令狐风心中怒不可遏,又深深痛恨自己没用。

“咚咚咚咚……”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同时“吼吼吼”的大声吼叫着。

令狐风一个机灵,口中不自觉的道出两个字“大熊?”与此同时,令狐风就感觉被顶了一下,让后整个身子飞到了空中,接着就一屁股坐到毛茸茸软绵绵的大熊背上。令狐风十分情切的用力拍打着大熊的背,心情一下子畅快了不少,大声道:“大熊,你还记得我吗?”

大熊憨厚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朝着那团黑影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同时令狐风也终于看清了拿东西的模样,好像仅仅只是一团阴影,类似于人的样子,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身子飘忽,但没有四肢。

突然之间,那团黑影化作利爪直抓向令狐风,速度极快,气势滔天。

巨熊一下子前爪离地,直立在地上,然后扑向了黑影,令狐风则是重重的摔在地上,只不过在刹那之间,巨熊庞大的身躯被摧枯拉朽般摧毁。

这……从小的玩伴和多年的跟班就这么没了,令狐风心中一阵的揪心,然后是邪火攻心,郁郁难当。可不管这是怎么回事,令狐风心中难以想象,这是如何做到的?毕竟令狐风现在的高度已经到达了人力所能企及的巅峰,自问没可能瞬间将众人杀死。

而就在此刻,黑影绕过了令狐风将金凤至、楚吟香、美智子、还有那姓郭的小姐姐、林敏如小妹妹等等一干人等一扫而光。

令狐风一下子就懵了,呆呆的看着那些认识的人成片的倒下,仿佛石化了一般,就在这一瞬间剥夺了上天赋予自己的一切,虽然心中带着蹊跷,也暗暗带着侥幸,但看的如此真真切切容不得令狐风不相信。

就在令狐风怅然若失愤怒到极点的时刻,黑影骤然膨胀,化作人形,好像无比强大,然后一步步的向令狐风走了过来。

令狐风血红的眼睛一瞪,又狠狠的一咬牙,紧紧的握住拳头,虽然他现在使不出半点内力,但是他还有拳头、有脚、有牙齿、有血肉之躯,死亡并没有什么可怕的,经历的多了也就稀松平常了,而后无所畏惧的迎了上去,每向前走一步都是无比的煎熬,每向前跨一脚都是一场劫难,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艰辛,正当令狐风撸起袖子要和这黑影怪物大干一场时,眼前突然一晃,然后就从模糊变的清晰。令狐风只感觉自己倒在山林里,一切如常,就好像刚才做了一场梦,难怪在梦中自己欲哭无泪,伤心难过悲痛都只流于形式,原来发生的所有全是假的。

正当令狐风打算起身时却感觉身体格外疲累,好像虚脱了一般,额头汗珠滚滚,后背都已经湿透了,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精神上的压迫煎熬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他心存余悸。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鼓掌声从一旁传来。“了不起,了不起!你一定很勇敢而且也很正直!”云端客看都不看令狐风一眼的笑道。“否则‘幻魔摧心术’不会这么快被你破解,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令狐风愣了愣,怎么自己感觉折腾了足足有几个时辰。随即也不再理会,慢慢的很吃力的站起身来淡淡问道:“什么是幻魔摧心术?”

“就是一种引发人体内心阴暗心魔的秘术,一个人的内心越黑暗,那就死的越快,卑鄙、无耻、胆小的人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反而勇敢、正直、善良的人不会受到大伤害。”

令狐风“哼”了一声,没再吭声。

云端客轻蔑的说道:“你会因为你的勇敢正直得到奖励,那就把你和那个同样正直善良的傻瓜一起放了吧。走!”说完那云端客很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你可以走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出云山庄(完)

闻言,令狐风心中一松,转而看见那云端客正在探着金凤至小姑娘的鼻息,虽然看样子没有恶意,但令狐风心中又是一紧,继而问道:“你想对她怎么样?”

云端客瞅了令狐风一眼,淡淡道:“你小子挺关心她的?那就押她在我这待上一段时间,等你伤好了过来,接下我一百招那我就放她和你一起离开。”云端客看着令狐风,很感兴趣的笑着说道。

令狐风冷“哼”一声道:“凭什么?”

“就凭我能治好她,就凭我是出云山庄的主人,就凭我在这里说了算了!这些还不够吗?”

“要是你治不好她呢?”令狐风语气中似乎不怎么相信。

云端客毫不犹豫的驳斥道:“开什么玩笑,这影响到我的尊严和荣誉。”

令狐风想了想,直接说道:“现在就治好她,我要带她离开。”话语中带着命令的口吻。

云端客也笑着反问道:“那你又凭什么?”

令狐风拉长了脸不温不火的一字一句说道:“凭实力!”

云端客乐不可支笑的前仰后翻,右手指着令狐风不可思议像看傻子一样的说道:“你敢对我说这样一番话,不是愚蠢到极点,就是爱逞匹夫之勇!”

令狐风也投以鄙夷的目光,掸一掸衣袖,右手向前平摊,示意来动手吧。

“让你先出手。”

闻言,令狐风也不客气,一个箭步上去,右腿连续的低扫继而右掌向前重重击出。

云端客不动声色,见对手的身手虽然一般且朴实无华,但分明动作练达简洁,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繁冗累赘拖沓,光就这功底已绝非江湖中泛泛之辈,没有个十数年精益求精的苦修是做不到的。当然,现在还只是相互试探性的阶段,好戏还在后面。只是在过了十余招之后还是没有起色,于是云端客这才感到有点奇怪,这一百招可不能就这么让他忽悠过去了,殊不知令狐风在拳脚功夫上就这点水准,不能说有多低,起码在绝世高手面前有点不够看,随即云端客身形一晃,影像模糊,光怪陆离。

令狐风一惊,但见眼前一晃出现十余道人影,呈圆弧形将自己包围在中央,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一个个都是白色长袍,披头散发的样子,其动作整齐划一,由远及近,一掌掌打向令狐风所在的方向,是此是彼,是幻影是分身不得而知,其到底耍的什么鬼名堂也只能拭目以待。

目光如鹰眼一般电光火石之间扫视一圈,突然令狐风右手向左前方击出一掌,“砰”的一声,令狐风稳稳的接下了这一掌,然后又重重一掌将对手逼退。这套路令狐风早在四岁那年爷爷生日宴上就识破了,不管是分身还是幻象,幻象本身没有体温,但是真人是有体温的;幻象不会有表情,真人的脸部多少会有些变化,比如说眨眼睛、得意、微笑、皱眉;还有一个最大的区别,真人会呼吸,但是幻象不会。只要目光足够锐利,是可以看出端倪来的。

云端客稍微退了两步,其他的幻影也慢慢淡化消失,他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意。继而分光化影,光影重重。

令狐风眼睛扫视一圈,随即双掌相对,重重相击,然后浑身鼓胀,“嗤嗤嗤嗤”作响的气劲射流从令狐风身体各个穴道喷涌而出,如一支支锋利的锐箭刺穿了一个个蜂拥而上的幻影,虽然不知道这是武功还是秘法亦或是幻术,但看着那些个幻影一个个的被击破,慢慢模糊消失,令狐风心中微微一定,虽然靠着锐利的目光可以分辨真伪,但数量太多,眼花缭乱,无从分辨。如此一招“黄蜂”之法就可杜绝他藏身在幻影之中伺机展开攻击。

身在战局之中的云端客看的清楚,这少年浑身刺猬的一招分明是真气破体而出,这还得了?那可是犯了练武之人的大忌,经脉穿孔何以行功运气啊,这小鬼还真有点意思,随即转换了策略。

连续的双掌互击,体内两股真气猛烈的激荡冲突催生出更加强大的真气射流。忽然,令狐风感觉背心一阵阴风,猛地转头看见一个被“黄蜂”之法打成筛子的幻影居然径直撞向自己。于是令狐风毫不犹豫的上前就是一掌,却只在幻影上打出了一个手掌印,随即幻影不偏不倚撞上了令狐风。“咚”的一声轻响,令狐风闷“哼”一声,只感觉被一股强烈的掌劲重重的打在身上,虽然有强劲的护身罡气相抗,但还是牵动了旧伤。

随即四面八方又飘来数十道幻影,森冷的阴风阵阵吹拂,虽然令狐风左躲右闪避过了近十道幻影,可还是被重重的蹭了几下,且其越聚越密集,可供转寰的空间也越来越小。这就好比隔空发掌,隔空击出,距离拉的越远掌力衰减幅度越大。同理,这幻影暗含的掌劲看似雄浑,威力却大打了折扣,不足为惧。于是令狐风运足“蓝鲸”之法硬抗,与此同时又暗中运起“悔棋”之法,将一股股的雄浑劲气引向大地,虽然浑身血气翻腾,但还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突然,令狐风感觉到其人好像正穿梭在幻影之间,离自己近了,越来越近了,近在咫尺了。“狗斗!”转瞬之间,令狐风猛的暴起,一股强大的劲气铺天盖地向四面八方投射,一丈之内尽成齑粉,两丈开外大树手臂粗细的枝杈都在顺着劲风摇曳。虽然由于战况、自身、状态、客观因素及情绪起伏的原因,远比昨日的那一招“狗斗”威力逊色许多,但胜在距离足够近,恐怕也够那家伙好受的了。

一时间幻影尽数消散,沙尘漫天,隐约可见一个黑影拖着长长的幻影以近乎不可思议的速度退到离令狐风三丈开外,烟尘未散那黑影又拖着长长的幻影如利剑一般径直刺向令狐风。

而令狐风也早有防备,压下右掌于身侧,放近了再打,透过弥漫的烟尘,两人几乎都面对面怼上了。不过一瞬之间,“潮汐”之法将功力提甚至十五重,“磐石”之法呼之欲出。“轰隆”一声呼啸巨响,裆前宽大正面摧枯拉朽如山崩海啸一般,其威势影响劲风还在向远处不断蔓延。

突然,令狐风整个人打了个寒颤,如芒在背,浑身上下如坠冰窖,后脊梁关节处被人重重的顶住,只要再稍一用力就会落下个下半身瘫痪的终身残疾,甚至是一命呼呜。这人速度之快难道超出了人肉眼所能辨识范围的极限?令狐风心中不禁自问道。

“你输了,只会激起些烟尘的功夫华而不实,威力虽大可没个准头打不到人也是白搭。”云端客在令狐风背后冷冷的说道。

令狐风深吸口凉气,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刻也只能选择猥琐,好死不如赖活着,就像阿克叔叔曾近说过的,实在打不过硬抗是最愚蠢的选择,不管是诡计求饶还是委曲求全,苟全性命最重要,这才是明智的选择。“你想怎么样?”令狐风很镇定的问道。

“你要为冒犯我而付出代价。”云端客不冷不热的回答道。

令狐风心中一阵悲凉,感觉只是冤枉,自己并非实力不济,而是疏忽了,付出的代价难道如此惨重吗?与此同时暗暗聚劲,打算以“狗斗”之法拼个鱼死网破,但此举机会不大,因为他的手指深深的挤压着自己背部的皮肉,直抵后脊椎关节处,体内的气息大幅度变化逃不过他的法眼。“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令狐风依旧是很冷静的问道。

“或许是死吧。”云端客阴沉沉的自忖道。“闹出这么这么大动静总要见血。”言语之间,那云端客虽然跳脱怪诞,不拘一格,但也绝非什么善类。

令狐风心中一寒,思绪万千。忽然令狐风大声的嚷嚷道:“有本事就把我们全杀光,到时候传出去我们也不算丢人。”

话音刚落,云端客立即收回了刺在令狐风后脊梁的手指,连退数步,怪笑道:“你现在能和我无障碍的对话就已经是你莫大的荣幸了,居然还妄想能死在我的手下!哼,可惜啊,你们这些人还不够资格。要是我真愚不可及的杀了你们,那岂不是抬高了你们的身价而自降了身份?”

言罢,云端客大摇大摆的拽起了远处地上的金凤至,朗声笑道:“小鬼,回去养好伤,勤练武功,等以后哪天再来一叙,这小姑娘就先押我这。”边说,背影如一顿一顿的影像很快消失在树林之中。

令狐风长长舒了口气,这江湖上的怪人还真是多。其实令狐风言语并不擅长,所使出的激将法也显得鄙陋不堪,或许是运起好吧。目前也只能过几日等自己伤势痊愈再去找他计较了,令狐风心中如是想到。

第一百四十四章 应者云集(一)

那云端客远去之后,令狐风忽然一愣,赵三宝那家伙在哪还不知道呢?令狐风刚想施展身法追上去,却忽然听见远处的大树后坐着个人正在睡觉,声息虽小却逃不过令狐风的耳朵,转身过去,只见赵三宝昂面靠在树上,张大了嘴巴留着哈喇子,其睡觉的姿势也极为古怪好笑。时不时的还笑出声来,呓语不断道:“过奖过奖,惭愧惭愧,晚辈愧不敢当……”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令狐风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居然没醒,又重重连踢数脚,这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哼……”赵三宝用手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怅然若失的看了令狐风半晌,这才难以置信的说道:“原来,原来刚才是在做梦,亏俺还……”赵三宝重重的叹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又无限惋惜的说道:“风兄弟,你怎么不让俺再睡一会啊?”

令狐风不动声色的看了赵三宝一眼,心想自己在中了那“幻魔摧心术”之后做的是噩梦,难不成这小子还能做什么美梦不成?于是淡淡的道:“那倒是小弟不是了,不应该唤醒赵大哥你。”

赵三宝笑笑道:“哦,那倒不是,只是你再晚叫醒俺片刻,俺就把那杯酒喝了!”赵三宝意犹未尽的继续叹息道。

“什么样的酒能让你如此魂牵梦萦?小弟倒是想知道。”

“酒是美酒,只是那敬酒的人更是了不得!你猜是谁?”赵三宝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的问道。

令狐风很平淡的摇摇头道:“不知道。”

“嘿嘿,告诉你吧,是大名鼎鼎的令狐人杰老前辈,他老人家亲自向俺敬酒,这可真是天大的面子啊!他老人家是谁?论声望,论武功都是江湖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啊。同桌吃酒的还有令狐煌……哦,就是令狐人杰前辈的儿子,江湖中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少林寺的方丈大师,龙虎山的张天师等等,他们可都是江湖上成名几十年的老前辈啊,给俺一个名不经传的江湖小辈敬酒,这可真是……就算是马上死掉都值了!”赵三宝一惊一乍的夸夸其谈道,言语之间充满了自豪和荣耀。

令狐风冷笑两声道:“赵大哥可别胡说,你是要长命百岁的。”令狐风对这人虽然没什么感情基础,但这人着实不错,也就稍微显得亲善一些。“走吧,日头偏西了,晚了就只能在山里过夜了。”

赵三宝“哦”了一声,然后又带着埋怨的反问道:“风兄弟,你怎么不问俺都梦见了什么?”

令狐风一愣,你爱说就说,不想说就拉倒,碍我什么事了?有些无奈,又带着鄙视的淡淡说道:“我猜赵大哥肯定忍不住不说的,还是边走边说吧。”

赵三宝大笑道:“告诉你吧风兄弟,俺梦见江湖中人特意为俺举行了一个英雄大会,那些受过俺帮助的人们纷纷来向俺致谢,这可以说是,是……桃李满园啊!那些江湖中的硕德元老们也是纷至沓来为俺道贺,替俺见证。还有你,风兄弟……”

“哦,还有我什么事?”

“那小姑娘人呢?”赵三宝忽然奇怪的问道。

令狐风回答道:“被那出云山庄的主人带走了,他能治金凤至的病。”

赵三宝道:“哦,那就好,出云山庄的主人是何方神圣,我倒是很想去拜访一下。”

令狐风略一寻思,那云端客亦正亦邪,让人捉摸不透,还是少招惹他的好,于是问道:“你说刚才梦里面还梦见我了?”令狐风岔开了话题。

赵三宝想了想,继续说道:“是啊,我梦见你结婚生了个大胖儿子来参加这大会,你儿子很乖巧,还叫我叔叔呢,还有那个谁……”

令狐风心中暗暗寻思,原来如此,梦境因人而异,想必那些人中了“幻魔摧心术”之后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肯定是在血与暗的深渊里挣扎了一个轮回,好不容易挺了过去,等醒来后出去了也什么值得吹嘘的,甚至不堪回首,所以那些进了出云山庄地界的人出去后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缄口不言。只有那些内心正直,没做过亏心事的人就像赵三宝那样的或许才不会受到心魔吞噬。话又说回来,像他这么没心机的人在江湖上居然能完好无损的活到现在真是了不起!殊不知赵三宝在河南地界上行走,因为其人行侠仗义,挺身而出,古道热肠年纪轻轻名声极好,所以受到了邓州萧家、金刀门、林家堡、少林寺等多方的罩拂这才能多次的新免于难。

看着赵三宝越说越没边际,令狐风也是不置可否亦不予置评,心中又泛嘀咕,那云端客的幻影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幻魔道’的武功就是幻影术?是通过光线角度的不同产生的幻影,还是以极快速度制造的瞬身位移残影?反正不可能是通过药物的迷幻作用,毕竟自己的抗药性那么强,寻常迷幻草药对自己没用,寻思半晌没个结果也就干脆不再去想了。

走了许久,已是日薄西山,渐渐走出了大山。突然令狐风心头一阵警觉,一个熟悉的家伙就在附近,于是令狐风也很不客气的大声喊道:“阿克叔叔,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何必再鬼鬼祟祟的搞偷袭那一套呢?”

一路上不厌其烦讲述梦境的赵三宝愣了愣,问道:“风兄弟,怎么啦?”

话音刚落,令狐风一个箭步挺身向前,朝着右前方击出一掌,只听闻“砰”的一声,将一个黑影击退丈余,旋即令狐风两眼放光,两道劲气射流从令狐风的眼中射出,又是一声“砰”的轻响,苗人阿克随即一个趔趄,向后晃了两步,显然是措手不及。令狐风也没准备下狠手,只是想给阿克叔叔一个教训,谁让他整天偷偷摸摸的。

此时苗人阿克一身汉人服饰,脸颊上一片淤青,森冷的目光稍微缓转,冷“哼”一声道:“小鬼,功力长进了不少嘛!”

赵三宝朝着苗人阿克躬身行礼,然后自报家门道:“晚辈河南赵三宝。”

苗人阿克没理会赵三宝,对着令狐风道:“南阳城中一战成名,不错,不错!”

赵三宝有点难堪,转而问令狐风道:“风……”话音未落,就被令狐风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身后击晕,而后躺倒在地上,毕竟要谈到南阳城中的事情可不能被赵三宝这个死脑筋听到。

令狐风瞬间面色铁青,面目不善的说道:“阿克叔叔,你又穿汉人服饰,又说着字正腔圆的官话,是不是想混进汉人队伍里去潜伏捣乱?”

苗人阿克大笑道:“你现在的表情和样子我感觉才更加符合你的身份。”

“阿克叔叔,我要向你挑战,是不是我打赢了你,你就不再干涉我的自由,这话是否依然有效?”

苗人阿克先是愣了愣,然后双手一摊道:“我认输,你一招杀死上百人,又在数位顶尖绝世高手围攻下全身而退,我自问没这个本事。好啊,好!不枉我近十年的心血。”

令狐风没有想到阿克叔叔居然会认输,继而叹息自己的事迹已经传开了,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不知好歹的亲朋好友要来找自己报仇。转而想到自己恢复自由不再受阿克叔叔牵制,令狐风的心情又好了很多,冷冰冰道:“既然你认输那也很好,就免得咋们俩拳脚相向,虽然志向不同,但终究有师徒的名分。我现在要走了,再见了阿克叔叔,后会有期。”令狐风盘算了一下,自己也没地方可去,不如先去找楚吟香,然后去赎回金凤至,再然后……想办法去东瀛找美智子,爽约了一年多,也不知道见了面美智子会不会活劈了自己。

苗人阿克看着令狐风远去的背影,然后口中不经意的说道:“令狐人杰登高一呼,天下英雄应者云集。据说在沅江南岸怀柔、保靖两地已经发生了数场激烈的血拼,双方互有死伤,战斗极为惨烈,如此浑水摸鱼的好机会我自然要去凑凑热闹。”

话音刚落,令狐风的脚步停了下来。

苗人阿克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他与令狐风相处多年,那滥好人的脾气他是改不掉的,作为这场血腥厮杀的起因他绝对不会视而不见泰然处之。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中原大侠陨落(一)

令狐风又转过身,走到苗人阿克跟前问道:“沅江在哪?怀柔和保靖又在哪?”

苗人阿克淡淡的笑道:“你不是翅膀硬了么?现在就想着要单飞是不是早了点?”

令狐风冷“哼”一声,眉头深皱道:“不用你管!我有嘴能问,有脚能走,难道还怕找到不到地方吗?”

苗人阿克依旧是笑道:“就算你找到了地方又能怎样,你是以令狐风的身份出现呢?还是以血魔鬼童!总不能再杀光那些天下英雄吧。”

令狐风大惊失色,自己的身份如何去得?在那聚义堂分明是那些人臭不要脸,武功低,不自量力,死了活该,与人无尤,难道自己要为他们偿命?不,绝不!

苗人阿克何等的眼力,一眼就看穿了令狐风的心思,阴诡一笑道:“不如这样,你我暂时联手,伺机而动,不管目的为何,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万一被大群的中原正义之士缠住,也方便脱身,况且我本是神教教主的亲传弟子,对神教的地形了然于胸,更加方便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去,如何?”

听了阿克叔叔的话,令狐风对这个提议也有点意思,只是对阿克叔叔这个人不怎么放心。确实,自己要是遇上大群的中原武林之人,虽然不惧,但总不能再重演南阳聚义堂的惨剧吧。可阿克叔叔这人……没法说,令狐风目光阴晴不定的看着阿克叔叔,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苗人阿克继续煽动道:“我有我的目的,你也有你的想法,到时候我们各行其事,互不干预即可,你的功力到底是如何有此长足的进步我并不关心,但我能感受到你的实力已经不在我之下,起码也是半斤八两,到时候我也强迫你不得。”

令狐风一听觉的很有道理,自己得罪了正道,与魔教无任何交往,而阿克叔叔不受正道待见是肯定的,也是魔教叛徒。自己和阿克叔叔都处在正邪两道之间有嫌隙中,其处境极为相似,正好可以暂时结盟。“那好吧。”令狐风思绪片刻后回答道。

苗人阿克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点点头道:“很好!有些事你也不用瞒我了,你的左臂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好像已经残疾多年了,为什么现在又痊愈了?更加奇怪的是你那左手兵锋所向,金石草木皆成齑粉,这难道是留给我的大招?”

令狐风语气不善道:“谁瞒你了,你又没问过我!是我有了奇遇,自然而然就痊愈了。但是我答应过清玄道长永远都不会使用我的左臂去对付别人。”

“啪!”的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了令狐风脸上,苗人阿克毫不犹豫的给了令狐风一下,怒气冲冲的瞪着令狐风,脸上满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神情。“你这大傻瓜和人家讲什么仁义道德……”

令狐风很习以为常的受了阿克叔叔一耳光,原本光亮如星辰的眼睛在此刻如死鱼白眼一般盯着阿克叔叔,然后满脸的怪笑,充满了嘲讽和鄙夷,让人看了就恼火。好像在用手指着苗人阿克的鼻子怒斥道:“小子,有种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苗人阿克看了令狐风这幅死硬的腔调也是十分的无奈,更懒的去继续骂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此子绝非池中物,既然如今已经飞升了就随他去吧。其实苗人阿克的本来打算是让聪明绝顶的令狐风学会诸家所长,再融于己身,却不想令狐风这小鬼在武学上的天资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先是弄出了“巨熊”“风行”这样神奇的招式身法,然后又是“强行”“青蛙”也就是“潮汐”之法以前的叫法。于是苗人阿克干脆不再束缚令狐风去释放他卓绝的天资,果不其然又先后摸索出了“磐石”“悔棋”“蓝鲸”等等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好像在最近这短短的时间内又捣鼓出了什么新的花样。

令狐风也收起了那惹人嫌的表情,然后讥笑道:“君子之间的协议你这小人又怎么会明白。”

苗人阿克并不生气,他们这对师徒那就简直是仇敌是冤家,那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片刻不骂提拎甩褂。“先去邓州城看看情况吧。”苗人阿克不冷不热说道,然后就趁着夜色一路往南赶去。

令狐风环顾左右,将赵三宝抱起,然后跃上大树,将他挂在大树枝杈上免得被山里的野兽给叼走了。之后就赶上了苗人阿克,口中道:“阿克叔叔,让你的人照看他一下,把他接到城里去。”

苗人阿克似有如无的应了一声。

令狐风一脸怀疑的看着苗人阿克,冷冰冰道:“阿克叔叔,你可别搞什么小动作,否则你将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苗人阿克被令狐风狠狠的怼了一下,冷笑道:“你是我唯一的衣钵传人,我所拥有的组织架构听命于你有何不对?”

令狐风则是偏着脑袋并不理会苗人阿克。

丢下了赵三宝这个累赘,令狐风跟着苗人阿克很快就拐进了官道,再往南十数里就到邓州地界了。

突然,从远处快速走来一男两女,其气息沉稳,步伐矫健,三人中竟然有两人是一顶一的高手。天都已经完全黑了,这个时候还在路上晃荡的不是有急事,那就非奸即盗了。

双方很快接近,那当前的男子一下子就拦住苗人阿克和令狐风,然后拱手行礼道:“在下邓州萧雁南,不知二位此来可曾看见一个十五六岁,个子高高,身形瘦削的……”话还没说完,萧雁南一下子就把目光投向了令狐风。原来这萧家和金刀门周家是儿女姻亲,所以有飞鸽书信往来,当萧雁南一收到飞鸽传书就北上南阳,其一是前去南阳查看询问情况,其二顺便拦截可能南下的罪魁元凶血魔鬼童。

修为高深之人目光往往也格外锐利,此刻月光皎洁,容貌也看的清楚,头发长且散乱,目似流星,剑眉入鬓,五官端正,英俊不凡,清秀绝伦,浑身充满浓重戾气和杀气,耳朵上戴着月牙形的耳坠,褂衣长裤布鞋,类似苗人装束……年纪、身材、样貌、穿着都和书信中的描述极为吻合,萧雁南立刻浑身警戒,说话极有穿透力的对令狐风问道:“阁下何人,从何而来,昨日是否在南阳城有所停留,可听说过血魔鬼童?”这就是明摆着的指着和尚骂秃驴,其实他心里几乎全完认定眼前这少年就是书信中所说血魔鬼童。

中原大侠萧雁南这个名字令狐风这两天听说过好多回,刚才他自报名号的时候令狐风不由自主的浑身警惕,听他话语中的意思,令狐风知道今天又要有人死在这里了,既然多说无益,又何必自讨没趣,于是冷“哼”一声,并不理睬萧雁南,以一种消极的方式去对待。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中原大侠陨落(二)

萧雁南对令狐风那副腔调并不生气,转而朝着苗人阿克问道:“不知阁下何人,与这位小兄弟是何关系,可知晓昨日南阳城中的事情。”南阳城与邓州相聚虽不远,但山势绵延,要么绕道,要么翻山越岭,消息不可能传递的那么快,萧雁南提起这事只不过是想试探下对方是否心虚罢了。

苗人阿克也不接茬,冷笑不已,用他那字正腔圆的官话道:“我与这位小兄弟不过是普通江湖客而已。”其实苗人阿克平日说话也带着些许乡音,只是现在要图谋大事,自然要竭力隐藏身份来历,说官话没人能说你个“不”字。

萧雁南继续说道:“二位可知昨日上午在南阳城五湖四海帮聚义堂发生了一桩惨案,与会数百人皆遭杀戮,幸存者不过寥寥二十余人,鄙人爱徒亦遭屠戮。”他说话声虽然文雅,但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还真有一股子大侠风范。

令狐风眉头一皱,也不吭声,浑身警惕,死死的盯着那中年人,稍有异动,立刻翻脸。

数百人的血案足已震惊整个江湖,正如消息不可能传的那么快,若是寻常江湖人得知露出不可思议惊讶的表情实属正常,但令狐风江湖经验显然不够,脸上表情让萧雁南看的清楚,显得沉默而理所应当,且顺理成章,还有每当提到“南阳”二字时总会不自觉的紧张警惕而露出杀气。“阁下若是血魔鬼童就请随我一起前往南阳城说个清楚!”萧雁南义正言辞的说道。

令狐风有点词穷,不由自主的看了阿克叔叔一眼,见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令狐风心知阿克叔叔不可靠,只能靠自己了。

苗人阿克也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令狐风,好像在说:“你小子都出师了,还要老子帮你兜着吗?”

令狐风当即冷“哼”一声道:“为什么这普天之下的人都没有脑子,南阳城死的人还不够多吗?现在这么快又有人要找死,难道这怪得了我吗?”此言一出无异于不打自招,等同于把那摊子事都认了。

萧雁南看了令狐风一眼道:“光靠杀人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难道光靠杀人就能扼杀道理是非了吗?难道光靠杀人就能阻碍天下人心向背了吗?不,不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仗义执言。”

令狐风怪笑道:“道理是非……什么是道理,道理很厉害吗,这个世上还有道理可言么?”

看着面前那少年有些狰狞扭曲的面容,萧雁南还是竭力的照顾他的情绪不使继续恶化,而后说道:“大道无形生育万物,大道无情运行万物,大道无名养育万物。道之理者唯自然也。自然之理者,顺道者昌盛,逆道者衰亡。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此之所谓道理。天大地大,道理最大,任何人哪怕是天王老子都要讲道理,那你说道理厉害不厉害!理不辨不明,事不鉴不清,这个世上完全有道理可言。”萧雁南一一解答了令狐风的问题。虽然照顾到令狐风冲动的情绪,但萧雁南的话语声依旧是不卑不亢,慷慨激昂。

对于那些所谓正道人士的道貌岸然和无所不用其极,令狐风会选择‘自甘堕落’与他们周旋到底,哪怕得罪千百人也在所不惜。但对于那些真正耿介之人,令狐风还是很尊重他们的,就好像那清玄道长,也包括金刀周达和昆仑何宾,甚至是赵三宝那样的。眼前这人闻其名,听其言倒也是个不错的家伙,于是令狐风心中少了几分隔阂,耐着性子作倾听状。

萧雁南见那少年不再焦躁反而作倾听状,于是就朗声道:“我与足下素未谋面,亦无瓜葛,愿意与阁下一同前往南阳与众人解释清楚,在泰山大人的书信中写的清楚,英雄大会上众人所作所为及处置方式确实对你有所不公,若你和五湖四海帮的纠葛与江湖大义无关,那么此事只当是普通江湖恩怨,日后自有死难者门人亲属朋友找你报仇,我等外人绝不插手干预。至于你是不是苗人魔教教众的事,待到我等攻上贵部总坛,一切自有江湖规矩见分晓!我以我的名誉起誓,到了南阳之后绝对不会有人对你动手,金刀门的周大侠是在下岳丈,他能为在下担保。小兄弟,你觉的我的提议如何?”江湖中人但凡是有名望的,其对自身声誉看的极重,萧雁南他能这么说那基本上也会这么做。

这几乎是令狐风有生以来听到的最暖人心的话了,由此令狐风对这人好感大增,此人的眼界要远远高出普通江湖中人,不得不让人心折叹服。令狐风思考片刻,几乎就要答应他的提议,这可是把自己洗白的最好也是唯一机会啊,怎么能不让令狐风心动。忽然,令狐风心中又冒出一个念头,好像是阿克叔叔在跟自己说话。“他之所以会对你好言相劝是因为你强大,若是你不会丝毫武功,他还会这么的客气吗?”

令狐风难以置信的看了阿克叔叔一眼,见他双目微闭,似乎并不打算掺和,但是却在微微的摇头,令狐风心中也纳闷了,自己和一个大老爷们心意相通这成什么了!同时,令狐风也终于想明白了,就算把南阳的事情澄清了,那么还有以前呢,吴奇才等等江湖人又如何?自己现在的处境是黄泥巴掉裤裆里,那不是屎也是屎,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根本没有必要去解释什么,且到时候群情激奋,众怒难犯,对自己大大不利,于是令狐风淡淡道:“在这件事上我问心无愧,所以无法与你一起去南阳。”

萧雁南微微愣了下,没想这个少年居然会拒绝,于是重重叹口气道:“那要是我坚持呢?”

令狐风很稀松平常的淡淡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萧雁南眉头一紧,然后冷眼看了令狐风一眼,似乎终于下了决心,口中慢慢说道:“若是在下胜得一招半式,就请阁下移步随我前往南阳与众人对质若何?我依然会信守我先前的承若。”

令狐风冷笑道:“你有十层把握赢我吗?”

“没有,恐怕最多只有四层把握。”

“那你为什么还要自找麻烦。就算抓到了我,以你现在的名声也不会有再多的提升,要是失败了或许还会有性命之危。”令狐风疑惑的问道。

“居然发现了你血魔鬼童的踪迹,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江湖责任与义务就在于此,若是因为实力不济而任由阁下离去,这首先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萧雁南倒是很坦诚的说道,看来这人也是个急公好义家伙。

“哈哈哈哈……”令狐风连笑数声,笑的那么苍白无力,看来自己注定要在这条崎岖的路上越走越远永无回头之日了。当即令狐风也振作精神道:“那就如你所愿,放马过来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中原大侠陨落(三)

远处的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少妇娇声斥道:“雁南哥别跟他废话了,绑了去见爹爹就是!”与此同时又指着苗人阿克继续道:“这边有我,你不必分心应付。”周若英乃是周达独女,暴脾气也是一脉相传,就算是身怀六甲也照样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毕竟是两个半她妈了,这一回生二回熟,身体条件和体力越绝非常人能比,到第三个自然就跟喝凉水没什么区别了。

那女的声音极为好听,也很有韵味,令狐风不由的寻声望去,他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对女子都有着浓厚的好奇,眼睛贼贼的瞟两眼也属正常,哪怕她是个少妇。只见远处那女的挺着个大肚子,样子颇为奇怪,咋还能胖成这样啊。

“姑爷,接剑!”另一个中年妇人把一柄长剑抛给了萧雁南,又对着周若英道:“夫人,还是让奴婢来吧。”

“兰姨你照顾好若英,这里有我!”

“奶娘回来,你不是这人的对手。”这兰姨是周若英奶娘,从小看着她长大,等小姐要嫁人了实在割舍不下就陪嫁过来,金刀门出来的总归是有两把刷子,但对立于群山之巅的苗人阿克来说还远不够看。

周若英乃是名门虎女,向来是闲不住,安心养胎更无从谈起,本来吵嚷着要去南阳参加那英雄大会,萧雁南苦劝不住,结果被其父周达飞鸽传书怒斥一番才消停。此番接到书信自然也劝不住,萧雁南前脚出邓州城,她后脚就出了门追赶,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带上奶娘,毕竟带个有经验的妇人在身边才放心。结果在城外十里处碰上,无奈也只能同行。

萧雁南接过长剑,然后重重的往地上一插,似乎并不打算使用。

令狐风也不跟他客气,纵身向前,连发三掌,看似不疼不痒,轻描淡写,也无甚出众之处,但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非等闲可知晓。

萧雁南浑身一震,右脚微微先后迈出半步,左手当前,右手置于齐腰处做出防备的姿态,眼睛却是扫向一旁的苗人阿克,不敢有丝毫怠慢。随后连拆三招,又发一掌,结果被令狐风还击震退数步。

此人拳架极为优美潇洒,动作也流畅自如,虽只有区区数掌,却行云流水,宛若天成。

令狐风拔出地上的那古朴的长剑,扔给了萧雁南,然后冷笑道:“我也不占你便宜,有人擅长拳脚,有人擅长运气,不一而同,我不用你相让。”

闻言,萧雁南拔出长剑高高跃起,一道黑影划破长空,剑锋直指令狐风。

令狐风惊了个呆,人在空中身体很难控制,要是受到攻击也难以规避,这人怎么会如此糊涂,置身于险地?当即也不理会,双掌相击,连续数声“噗嗤噗嗤”的响声发出,数道强劲的真气射流打出,彷如利箭径直刺向空中的敌人。

只见萧雁南在空中如舞者一般飘摇舞动,竟然是自如的躲过了所有的劲气射流,其人在空中飘忽若神,有如柳絮飞拂,好似落英纷纷,整个人倒悬于空中,自如的慢慢落下,手中长剑挥舞,剑气如雨点般从天而降。

令狐风猛的抽身,连退十余步,只听“嗤嗤嗤嗤”的响成一片,地面上竟然扎出了十几个手指头粗细的小洞,还有少许烟尘在洞口飘扬荡漾。此人功夫惊奇让人忘乎所以,实为令狐风生平仅见。突然之间,一道寒芒毫无征兆的刺来,令狐风有所察觉急急侧身闪躲,却还是避之不及,虽然右手手指夹住了长剑剑身,但还是刺入左肩,伤口深约半寸,衣裳上也出现一滩血渍。令狐风没修炼果指尖上的功夫,如何能阻断对手的剑芒,这分明是他手下留情了。

轻轻一弹,弹开了长剑,令狐风又退数步。这剑法居然如此神妙,让人难以捉摸,自己和阿克叔叔玩捉迷藏玩偷袭玩了这么些年,对于来自暗中的偷袭可以说有着深入骨髓的防范和无比敏锐的察觉,刚才这一招真是……恐怕普天之下能躲过去的人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吧。

远处的胖妇人也是连呼可惜,口中大声道:“雁南哥,别跟他客气,为若寒报仇!”若寒即沈若寒,萧雁南的大徒弟,虽然老头子的书信中没提到他战死,但数百人只剩下二十余人幸存,还要扣除一干老家伙人等,那还能活下来的小年轻恐怕就没几个了。

萧雁南对于报仇的事情似乎兴趣缺缺,可能是常在江湖漂,看淡了生死,虽然他也恨,但是更恨自己,恨自己没能教好若寒这孩子。江湖中的一对一公平决斗向来是全凭本事,死了也是实力不济,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与人无尤。更何况是这种以大欺小,仗着人多势众围攻一人,本来就不够光彩,还被人反杀。就这样都还要别人帮他报仇,在尸骨未寒之际,死后的名誉也就全没了。闻言,萧雁南亦是抖擞精神,很警觉的看了苗人阿克一眼,随后长剑一挺,剑气交错纵横,如风拂杨柳,绵绵密密的倒向令狐风。

看着这纷繁复杂的剑势,令狐风则是不动声色,运足真气“磐石”之法一掌拍出,以拙对巧。

掌势虽然雄浑,但还是有几缕剑气洞穿了令狐风的掌劲,直刺而来。令狐风衣袖一挥,强弩之末的剑气随即化于无形。

萧雁南一跃而起,避过掌劲余势,在空中由上而下连刺数剑,继而越过令狐风攻至身后。

令狐风连续的闪避,转身向前几步在其落点守株待兔,雄浑掌劲蓄势待发。

在空中滑跃的萧雁南突然往一旁横滚,避开了令狐风的埋伏,连带着剑刃又砍出数剑。

令狐风猝不及防,慌忙避让,右臂上还是被划了两道浅浅的口子。只要不被贯穿心脏,砍了脑袋,斩断肢体,其他的些许小伤令狐风并不放在心上,虽让现在这副身躯的自愈能力强呢?昨天伤重,到现在内伤就已经好了九层。

看着对手在空中挥洒自如,令狐风突然浑身上下闪烁着紫色光芒,“蓝鲸”之法真气外溢阻碍对手的身法,于此同时“潮汐”之法将功力推至十四重,见萧雁南在空中姿态明显一僵,动作滞缓,破绽百出,令狐风自然不会手软,重重一掌打向了他的右肩。

萧雁南此刻剑锋还不知道在哪呢,根本来不及回援逼退对手,左手很艰难很别扭的护在左肩上硬接了令狐风一掌。他现在的空中姿态极不利于真气的疏导、释放和展开,而令狐风则是实打实的十四重功力,胜负之分根本毫无悬念。

只听萧雁南淡然轻吟道:“望天地之茫茫,感落英之殇殇。”

“砰”的一声,萧雁南身躯被震飞丈余,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紧接着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令狐风现在的功力却是今非昔比,不过寻常一掌就能将一个江湖中的绝世高手震飞一丈开外,当然是在对手准备仓促的情况下。

形象尽失的萧雁南很利索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但好像没有受到重伤的样子,这不可能啊!刚才令狐风这一掌有多重,光看萧雁南飞出撞击地面时身上脸上的瘀痕擦伤就知道了,绝对是能要人命的,可是萧雁南他居然……

一旁压阵观战防范苗人阿克的大肚子周若英也丝毫不关心她丈夫的伤势,只是大声喊道:“雁南哥小心点,不能以年纪去衡量这人的实力,快拿出全力来。”

远处的苗人阿克也是不禁鼓掌道:“好好好,久闻中原大侠落英剑客攻守俱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苗人阿克也是江湖老鸟,刚才那一掌要是换了自己在那种情况下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中原大侠陨落(四)

萧雁南轻叹口气,施展他那花团锦簇的身法,在空中不停的变换的方位和姿态,手中长剑在夜空中划过亮丽的光影,犹如一道道流星飞逝。

想在空中自如的变换动作方位其实是极为困难的,普通人根本做不到,那是因为他们的滞空时间太短,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重新落地了。而轻功身法卓绝之辈若不能勘透其中玄妙也无法做到,就像令狐风也曾经多次试过空中变换动作,不是摔了个狗吃屎,那就是摔了个四脚朝天,一旦你身形变换那轻功身法如何继续维持?反正以令狐风那聪明的小脑袋目前为止只是有了些许眉目,要想勘破其中玄秒就要看机缘了。

虽然阿克叔叔有时候身上佩戴着苗刀,但重来不对令狐风使用,所以令狐风缺乏与使用兵刃高手过招的经验,应对之策也稍有不足,今天这人武功极高,剑法出众,这刷经验的任务就落到他身上了。

当即,令狐风不动声色,双眼洞若观火。剑气“嗤嗤嗤嗤”的响作一团,地面上犁出一道道细长的口子直指令狐风所在方向。剑光闪动,剑影重重,令狐风突然猛的侧身闪过,继而连退数步,而后左躲右闪,一道道剑气擦着令狐风的身体划过,甚至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剑气形成气流在身上产生的疼痛。

虽然萧雁南剑气纷繁复杂,如春雨,似牛毛,密密麻麻,纷纷扬扬,看似蔚为壮观,实则有迹可循,只要判断正确,对于剑气的先后次序把握得当,一一闪躲不成问题。

突然,令狐风转而迎了上去,连发五掌,击破威胁自身的五道剑气,而后连续的横滚,双掌重重相击身体瞬间鼓掌,随即寂静的夜空中传来了一阵短促的“嗤嗤嗤嗤”的撕布声,一道道劲气射流从令狐风浑身各处穴道喷涌而出,地面上由近及远一下子被打成了筛子,继而又如镰刀一般扫向空中,仿佛巨大的金轮碾压过去一般。

萧雁南一个转身,而后一跃而起,在空中盘旋数周,如孔雀徘徊,似凤凰化羽,身法之精妙臻至巅峰大成境界,倒是区区令狐风之流肉眼凡胎不识仙人各中变幻,密集的真气射流群瞬间被闪过,感觉差距一下子好大啊!

令狐风又是一个箭步猛的贴近,身法之高超也算得上是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风行”和“强行”之法融合在一起颇有神效,虽然较之那萧雁南似乎还小有差距,但也是极其了不得的身法了。令狐风身子刚一贴近就遭剑光连续横扫,不得不变相规避,伺机而动。这拿兵刃就是好,一寸长一寸强,攻则挺剑来刺,守则距离保持,只要处理得当,当真是进退有度,从容不迫。

被迫规避的令狐风并没有后退,而是运起身法游到了萧雁南的身子左侧,找到空当,向前一步,朝着对手腋下连发数掌。

萧雁南退却两步,长剑直劈向对手。

令狐风又是紧急规避,身影飘忽,又游到了其人右侧,跨出两步,重重一掌击向其前胸。

萧雁南又被迫施展身法急退,而后手中长剑一抖,在空中挑出朵朵剑花,直刺向令狐风。一时之间仿佛千花绽放,姹紫嫣红,满园春色,落英缤纷。

其实令狐风最吃亏不是对手有兵刃,而是他只能用单手,若是双手齐出,找到空当钻进去,很容易就能得手。对手一连串攻势袭来,虽然锦绣华美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令狐风退却数步,左右闪躲,又从侧翼贴了上去。

很奇怪,萧雁南的剑招虽然精妙,却好像失了准头,或者说没有精气神,好像总是有所保留,不能完全的自由发挥。很明显,他在时刻提防着苗人阿克,毕竟苗人阿克至始至终都没有表过态,他心里在想什么谁都不知道,心分二用之下自然难见成效。

两人你来我往交锋百十余合,始终不分高下。令狐风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向来是重防守而轻进攻,这都是被阿克叔叔给逼出来的,虽然也曾找到过破绽,却始终无法攻破对手。那萧雁南心分二用根本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凌厉的剑法百余招之下居然连令狐风一点皮毛都没蹭破。要是这样打下去可就是旷日持久,到头来看谁先支撑不住,想要打破格局就必须有人不按套路出牌,正所谓富贵险中求。绝世高手间的对决胜负生死只在一念之间,稍有差池满盘皆输,故而往往求稳为先,力求以扎实的功力去压倒对方,按部就班,稳扎稳打,所以打上个三天三夜都很正常。

不过令狐风虽然说是重防御而轻进攻那也是相对而言的,不然南阳聚义堂英雄大会何以死伤狼藉,血迹斑斑?萧雁南在心分二用之下仗着惊为天人的诡异身法与令狐风斗个不分伯仲亦盛名不虚。

一旁的周若英显然也看出了丈夫的不对劲,在奶娘的搀扶下又往前走了丈余,然后大声道:“雁南哥不用担心,这里有我,多少年我们生死与共,腹中我孩儿是你我的骨血,我自有分寸,你尽管全神对付这少年。”江湖儿女,大大咧咧,周若英直接你啊你,我啊我的称呼,也不唤作“夫君”,自称“妾身”。

萧雁南闻言,眉头紧皱,一咬牙,深吸一口气,继而手中长剑划出一道道不可意思的剑气,宛如落花时节,落英簌簌,花自飘零,枯萎凋谢,零落惨淡,沉闷肃杀,似乎整个人都要迷失在这茫茫纷扬的华美落英之中。

令狐风身子猛的一震,一这招可真是不得了,比之先前强上百倍,剑气浑然一体,如高山似深海,磅礴而漫无边际,避无可避,令人绝望,剑招之精妙足见此人年纪轻轻半只脚甚至已经踏入了一代宗师的境界。然而令狐风也绝非江湖中浪得虚名的泛泛之辈,电光石火之间一招“磐石”之法对着裆前宽大正面击出垫底,同时“潮汐”之法运起十六重功力,继而“蓝鲸”之法真气内缚,而后整个人迈开大步冲向对手的漫天剑气。

不出所料,仓促的一招“磐石”之法果然被刺的支离破碎,然后令狐风竟然顶着绵密的剑气身被数十创,剑气侵入体内。虽有“磐石”之法挡了一阵,又有“蓝鲸”之法护身,但依旧是血气翻腾,难以自控,一根筋死硬到底的令狐风硬顶着浑身剧痛,如野兽一般径直扑了过去,右手一把搂住萧雁南的腰,左手腋下夹住了他的长剑。远远看去若是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那动作之暧昧还以他们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

萧雁南见对手居然不闪不避,强受着剑气直扑过来,其心中自然是大为迷惑,事情有违常理且令狐风有心算无心,那自然是束手就擒,一下子就被对手搂抱住。正当萧雁南欲抵抗还击时就听见眼前着孩子口中呢喃道:“十五重功力‘狗斗’!”顿时就感觉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量紧紧的挤压着自己,简直要透不过气来,当即心知不妙,立刻运起独门功法,口中依旧是淡淡道:“望天地之茫茫,感落英之殇殇。落英之殇!”

令狐风浑身受了数十下剑气,此刻正好在“悔棋”之法的疏导下向外爆发,转眼之间,一丈方圆内的大地裂如蛛网,磅礴的劲气瞬间引爆,以近乎鬼神之力向四面八方投射,无与伦比的劲气层层叠叠的蔓延,宛如莲花绽放,摇曳的花瓣婀娜而多姿,妖冶的花朵肆意的扭动着曼妙的腰肢,恍如九天玄女美艳无双。

巨大的爆裂声“轰隆”作响,滚滚沙尘漫天飞扬,两丈以内尽受其害,两丈开外如疾风扫过草木歪斜,十余丈范围之内皆受劲风波及。

就在一旁的旁的苗人阿克运起了七重劲力尚且有些觉得吃不消,血气翻滚,急急上涌,甚至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他此刻终于知道,为什么南阳城的那么人会死的这么惨,原来有如此一招,这小鬼离武林至尊的地位又近了一大步。

稍远些大着肚子的少妇也能抗住,只是那中年妇人却是实力不济,一下子就被掀飞丈余,非死即伤。

最惨的自然要属萧雁南,如同断线的风筝从烟尘中飞出三丈有余,浑身衣物已经被劲风撕裂,头发亦是散乱如麻,如此近的距离,哪怕令狐风还留了一手,恐怕最轻也要在床上躺上大半年,武功大受影响,运气不好武功尽失浑身瘫痪也是有可能的。

令狐风也是连续咳嗽了一阵,血气难以抑制,如泉涌一般从口中往外喷出,连受萧雁南数十下剑气侵袭岂是儿戏,哪怕有“蓝鲸”之法撑着。但令狐风以大胆心细缜密的攻势一下子打破了场上的平衡,虽然也受了些伤,战果却是异常辉煌。

烟尘散尽,尘埃落地,结果自有分晓。却见萧雁南虽然狼狈,但依旧能缓缓站起身来,血如泉涌,连吐了三海碗,虽然还有一战之力,可毕竟受了这么重的伤,自然已是日薄西山,势难为继,挺不了多久了。

突然,一旁的周若英捂着肚子似乎有些不对劲,身躯微微后仰,继而“哼哼哼”着强忍着疼痛。

忠心耿耿的奶娘不顾伤痛,勉力的爬到周若英身旁,艰难的站起身来查看,转而对着萧雁南道:“姑爷,胎膜破了,夫人这是要早产。”

萧雁南闻言,一下子惊呆了,如此情形,莫非是天要亡我萧家?关切的看了周若英一眼,又把目光转回来令狐风身上。

令狐风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背对着萧雁南,然后淡淡道:“今日胜负未分,改日再向你讨教。”言罢又迈出十数几步,保持着和萧雁南他们足够的距离。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中原大侠陨落(完)

萧雁南会意,把长剑收归鞘中,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到周若英身旁,眼睛却是依旧扫视着令狐风和苗人阿克,见他们一个背对着自己保持着距离,一个从刚才开始就交叉着双臂置于胸前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见此情景,萧雁南心中稍定,见兰姨把妻子轻轻平躺在地上,于是也蹲下身子问道:“若英,你没事吧?”

额头汗珠闪动的周若英很牵强的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关心则乱,这一问实在太没水准了,怎么可能没事呢?

“姑爷,看现在这样子最好是找个就近的村子把孩子生下来,若硬是要拖延到府中,路上耽搁恐怕夫人和孩子都有危险啊。”

萧雁南闻言面色微微一沉,站直了身子,伸长了脑袋,看向南方,思量片刻后说道:“沿着官道往南六七里的样子就有村庄,只是天这么晚了上哪去找产婆……”

兰姨躬身道:“姑爷您忘了?大小姐和二小姐出生的时候就是奴婢张罗了,只要有床有被子有热水就可以。”

“嗯”萧雁南应了一声,他此刻的心思自然是全在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身上,当然不愿意冒险,而兰姨五十多岁人了,做事稳当他也放心。“好吧兰姨,那就……”边说,边要弯下身子去抱起平躺着的妻子。

可是话刚起了个头还没说完,一道黑色的魅影如夜色中的魔鬼转瞬即至,那黑影闪过,一个脑袋“咕噜噜”的滚在地上。只见苗人阿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刀过处,将萧雁南斩首,一击毙命,而他抱了一半的妻子也是“噗通”一声,又摔在了地上。

苗人阿克可不是令狐风,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他处心积虑,审时度势,蓄谋已久,一旦出手,自然是一击即中,绝无生还可能。他挑起中原正道与日月神教的争端,目的就是为了浑水摸鱼,最好两帮人都一起完蛋,此刻自然是帮弱不帮强,削弱中原武林的实力,保持双方实力的相对平衡。当日在南阳聚义堂,其实苗人阿克一直在外面远处埋伏着,准备随时接应令狐风逃离,之所以放任令狐风大闹一场其主要目的也是为削弱他们的实力,却没想到令狐风居然这么能干,河北及关中经由南阳南下的众人竟然被令狐风屠戮殆尽,顺便令狐风也得罪了普天下人,只能一门心思跟着自己走到底。心机之深沉真可谓是老奸巨猾,老谋深算。

受到令狐风“狗斗”劲风影响的周若英本来就岌岌可危,又是重重摔了一跤,要是换了平常,皮实的周若英根本不碍事,只不过现在正是特殊的时候,这一跤摔的实在不轻,地上都渗出了血渍么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强撑着“哼哼”了两声,没叫唤出声来,看着人头落地慢慢倒下的丈夫,一下子呆住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的兰姨立刻扑向了苗人阿克,这是要为她家姑爷报仇啊。只是差距判若云泥,自然是被苗人阿克一掌震死。

苗人阿克连杀两人,很顺理成章的要斩草除根,掌中运劲,又一掌击向了躺在地上的周若英。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等令狐风反应过来两人已死,当即令狐风浑身上下闪烁着浓郁的紫色光芒,一边纵身扑向苗人阿克,一边运起“蓝鲸”之法真气外溢,紫色的光芒甚至延伸到几丈开外的周若英身上,一下子就隔空把她拽了过来。那紫光如云彩一般平托着周若英悬浮在令狐风身旁。而令狐风则是大声质问道:“阿克叔叔,你干什么?”

苗人阿克森冷的一笑,淡淡道:“当然是斩草除根!”

晃过神来的周若英一下子化悲愤为污言秽语,对着令狐风和苗人阿克大声的骂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下流无耻下作,不得好死,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令狐风是个从小没了娘的可怜孩子,对于一个即将生产的母亲有着发自内心的尊重,冷冰冰对苗人阿克道:“阿克叔叔,你不能杀她。”

苗人阿克没有理睬令狐风,而是继续向着令狐风身旁的周若英慢慢走来。

见阿克叔叔不顾自己的警告一意孤行,令狐风顿时不再有任何保留,身上肩负着三个无辜孩子和一个丧夫母亲的性命,责任无比重大,身上紫色的光芒如飘舞的彩练随风荡漾,只听令狐风口中大声的喊道:“蝴蝶!”向外发散的紫色光芒慢慢内敛,融入到令狐风身上。刹那之间,令狐风身上适才受到的剑气伤害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浑身上下的气势在眨眼间暴涨了七重。

这是令狐风新搞出来的花样,苗人阿克没见过,自然也不敢托大继续靠近,更何况他和令狐风本是师徒一伙的,没有必要拳脚相向,万一玩脱了可就麻烦了。

原本浑身痛楚的,肚子剧痛的周若英在令狐风使出“蝴蝶”之法后居然疼痛缓解了许多,体力精力也好像有所恢复,当即又扯开嗓门大骂道:“你们两个一丘之貉,蛇鼠一窝,狼狈为奸,老天开眼,总会把你们收了去……”周若英乍然丧夫,心情悲痛,思绪混乱,也顾不得其他,只求骂个畅快,死的痛快。要不是她现在情况特殊肯定是要和这两个恶贼同归于尽的。

令狐风冷笑一声道:“阿克叔叔,我不想与你动手,既然你不再干涉我的自由,那就请你让开。”

苗人阿克重重叹口气道:“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啊!”随即双手一摊,示意自己不再插手。

令狐风警惕的运起“蓝鲸”之法,将周若英平托到三丈空中,然后一跃而起,扫视一圈。已经出了山区,空中视野极佳,只见往南约七八里地就有一个小村庄,于是令狐风运起“风行”之法,一路往南而去。

骂累了的周若英终于恢复冷静,感到自己被平托在空中好像不受丝毫的外力,非常的自在舒服,虽然肚子还在剧痛,但已经能够忍受,看着身旁这少年是害死自己丈夫的帮凶,周若英此刻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很警惕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令狐风自顾自的往南,也不答话。

“你要带我去哪?”周若英又问道。

令狐风还是没有回答。这就是令狐风不经意间养成的毛病,不愿意和人解释,更不愿意去辩解,一言不合就嘲讽,就等着别人动手来教训自己,而令狐风也就有了杀死对方的理由和借口,杀与不杀全凭自己的好恶,哪怕是做好事也要弄着自己杀气腾腾一脸的坏人的样子。

令狐风年年纪轻轻,功力已然在萧雁南之上,周若英要是反抗等同于作死。生不由己的周若英只能保持沉默,祈求老天能保佑自己能诞下这萧家这一丝骨血。

七八里的路程转眼即到,令狐风在村里敲了好一会都没人应,感觉是个鬼村,终于还是敲开了一户老农家的屋门,令狐风轻扶着周若英,对着老农道:“老大爷,她快不行了,这村里有大夫吗?”

老农看了看道:“我那老太婆就会接生,公子快扶夫人进屋吧。”老农领着令狐风进了屋,然后大声喊道:“老婆子,老婆子,快来看看。”

屋里又出来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略一查看就对着老头道:“老头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烧热水啊!”老太太指派晚了老汉又对着令狐风道:“公子,快把夫人扶进屋子,快快快,外面冷,女人生孩子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令狐风把周若英轻轻放在床上,然后就被老太太挡在了门外,她的一个孙女里里外外的忙活传递着东西。

老汉一边烧水,一边忙活,一边还不忘问令狐风道:“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啊?”

令狐风没回答,反问道:“老人家,为什么这村里十室九空,怎么好像就你们一户人家啊?”

老汉叹口气道:“地都让达官贵人们给吞并了,老百姓没个活路,年轻的,有门路的都走了,只剩下我们这种老东西在这里等死。”

令狐风很随意的“哦”一声,然后也就不说话了。

老汉见令狐风并不健谈也就自顾自的帮自己的活去了。

屋内传来阵阵的女人惨叫声,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好像要把屋顶都给掀飞了,令狐风几次想进去看看却都被老汉那孙女给拦住了。无奈之下,令狐风只能枯坐在院中,夜凉如水,寒意阵阵,对于萧雁南的死令狐风只能表示遗憾,生命是如此的短暂而脆弱,人只有活着才最重要,死了就万事皆休,自己能苟延残喘到现在不容易,若是以后谁再敢为难自己,那萧雁南就是他们的榜样,令狐风心中如是想到。

惨叫声延续了大半个时辰就结束了,继而就是一阵清脆响亮的婴儿哭声,莫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令狐风就被叫进了屋子里,小姑娘手里抱着个用干净毯子包裹的白白嫩嫩的小东西,笑盈盈道:“恭喜老爷,贺喜夫人,生了个男孩。”然后就把小婴儿轻轻的递给了令狐风。乡野小姑娘看见器宇轩昂的少年公子哥叫声“老爷”“夫人”这总不会错。

屋子里血腥气很重,令狐风轻轻抱着这个孩子,看着他粉嫩的脸蛋,心中感到十分的畅快,自己得罪阿克叔叔也就值了。又好像看到了无限的希望和光芒,一个新的轮回又开始了。

床上的周若英看着令狐风抱着她的孩子,心中一阵的惊慌,只是她现在脱力,说话都很困难。

老两口和小姑娘很识趣的关上了门出去了,给这“小两口”留以温存的幸福时光。

令狐风慢慢的走到床边,借着油灯的光亮,看着床上鬓发散乱,大汗淋漓,困顿不堪,满脸倦容的绝美少妇,真是……雨后夕阳斜,杏花零落香。一种怪异感觉让令狐风心中异样的骚动。急急掐灭了火星,令狐风煞有介事的把毯子里的婴儿放到了周若英枕边,然后转身离去,刚走出几步,令狐风回头又道:“彼已远去,君尚珍重。若要报仇,找我便是!”紧接着又上前不自觉的拨弄着毯子里可爱的小婴儿,笑笑道:“我等着他来为父报仇!”

这时门开了,老婆婆不知道又端着什么东西进来了,见这对小夫妻如此恩爱亲昵在说什么悄悄话,也就没敢上前打扰。

令狐风转身,走到老婆婆跟前,身上掏出一个金元宝,递到老婆婆手中道:“请您好好照顾她,我这就要走了。”

老婆婆心中纳闷,世上哪有这样薄情的丈夫,刚要出声训斥,就听他说道:“我与她并不认识,老婆婆你似乎是误会了。”

令狐风头也不回的出了农舍,大摇大摆似有深意的又大声喊道:“彼已远去,君尚珍重。”随即纵身一跃,继续往南行去。

第一百五十章 应者云集(二)

令狐风沿着官道往南,至五更时分就进了城,刚进城就和阿克叔叔的人搭上线,在一间偏僻的客栈中见到了阿克叔叔,他也没说什么,令狐风就很随意的休息了一会,到天明醒来时又去

楼下吃早点。

阿克叔叔早就在楼下坐着,令狐风也不动声色的坐在苗人阿克身旁,大清早的客栈里居然这么多人,简直可以说是人满为患,好像都是江湖中人,难怪阿克叔叔都只能住这小客栈。

旁边座位上的一个虬髯大汉对着满桌的人大笑道:“伙计们都听说了吗?此番令狐大侠亲率江湖众人,深入苗疆,在怀柔县和保靖州与苗人连翻恶战,据说还杀死了一名日月神教的女祭

司,击毙击伤魔教多位长老。”

“哦,果有此事?”其他人都不禁好奇的问道,就连隔壁桌的人也不禁要凑上来倾听。

“此事千真万确!”虬髯大汉喝下一碗酒畅快的笑道:“我等为中原武林出力之日也不远了!前日南阳聚义堂召开英雄大会,为北来的一众豪杰接风洗尘,再过几日等他们来到这邓州城

,我等合为一股,然后一同经新野下江陵,再与令狐老前辈回合,一起攻下日月神教的总坛五圣山,彻底铲除魔教!”

话音刚落,全场欢呼叫好声响成一片,门口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汉子举起酒碗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我敬这位虬髯大哥一碗。”

众人皆举杯,满场欢饮。

和令狐风坐在角落里的苗人阿克默不作声,闻言却是满脸不屑而轻蔑冷笑。真想要攻上五圣山灭了魔教,这中原武林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就凭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看的,痴人说梦。

“大哥,那魔教总坛为什么在五圣山呢?”一个年轻不解的问道。

虬髯大汉显然是个百事通,笑着说道:“据说苗人最崇拜的是天、地、日、月、还有他们的教主,称之为‘五圣’,所以魔教总坛所在的山峦就称为五圣山。”一旁早就小年轻很识趣为

其把酒斟满,虬髯大汉满饮一大碗继续道:“那五圣山终年云雾缭绕,山中到处都是毒蛇、毒虫、毒蚁、毒蛊、毒溪、毒瘴可以说是危险异常,靠近者必死。”

“那可如何是好?”又有人询问道。

虬髯大汉道:“不怕,有三条道路能通上五圣山,可以避开毒蛇、毒虫、毒蚁、毒蛊、毒溪,至于毒瘴也早就配出了解药,只要将解药含在口中可保十二个时辰无虞。”

“哦……”一干众人恍然大悟,不约而同的点头。

“但是……”虬髯大汉话说一半,目光扫视众人,见一众年轻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虬髯大汉这才继续往下说道:“三条道路都有魔教中的长老和精英弟子把守,想要上山也是千难万难

。”

一个年轻人突然问道:“大哥,那你是不是曾经去过那五圣山啊?”

“问得好!”虬髯大汉又干了一碗,放下酒碗,拱手朝南作揖道:“在下曾在十几年前随令狐老英雄一起合力围剿过魔教妖人,当然也曾上过五圣山。”

“啊……”此言一出,在座哗然,既羡慕又嫉妒,有这样的经历见识资历傍身,这虬髯大汉也真算得上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前辈了。

这时,又有一人问道:“我听说还有一路是沿湘江而上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虬髯大汉煞有介事的说道:“以前咋们呢只重剿灭魔教,却忽略了魔教存在的根基,那就是苗疆的几百万苗人。此番我等攻破苗寨,要驱苗人入南诏吐蕃等化外之邦,如此双管齐下必能

一句铲除魔教!”

“好!”又是一阵满场欢腾,大家伙相互吹捧着,又共饮一杯。

小二殷勤的把一坛坛美酒抱上来,口中笑容满面的说道:“咋们邓州的萧大侠交代过客栈,但凡是路过我邓州城前去剿灭的日月神教江湖好汉要好好招待,酒肉管够,食宿免费!”

虬髯汉子此时已然成了场中众人的领头,笑着拱手道:“我等自当竭尽全力,必不辜负萧大侠一番美意。”

“萧大侠?”

“萧大侠!”

“萧大侠……”

“中原大侠,落英神剑的萧雁南,萧大侠!”

底下立刻沸反盈天,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其名号之轰动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自豪和荣耀。当然,除了杀人凶手苗人阿克和始作俑者令狐风以外。

虬髯大汉又是笑道:“哈哈哈,我在昨日也曾拜访过萧大侠,他的夫人周若英女侠下个月即将临盆,我等就在此预祝他们母子平安。”虬髯大汉满足的开怀大笑,如此天大的面子足够他

消受半月有余。

令狐风鄙夷的看了那大汉一眼,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吹嘘的?哼……

又有小虾米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是母子平安,兴许是个女儿呢?”

“呸”虬髯大汉啐了一口道:“这回肯定是个小子,萧大侠都两个女儿了,就差一个小子!不过他那两个女儿长得还真是水灵,简直都能滴出水来,嘿嘿。”说完,虬髯大汉傻傻的一笑



在座一干人等也都是狡黠的一笑,但萧大侠盛名在外,谁敢造次啊?也就是心里想想,解解馋罢了。

这话也落到令狐风的耳中,心说得找个机会去瞧瞧这两个小姑娘。

“那萧大侠岂不是就要错过这一次围剿魔教的义举了?”

虬髯大汉道:“此番围剿魔教,任重而道远,一两个月也完不了,估计他后续肯定会赶来为我中原武林出一份力。”

看着那些人喝酒吃肉吹牛拍马,令狐风心中不置可否,也不予置评,吃完了早点就上楼去了,枯坐在客房之中静思。楼下是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一众人等各自讲述着自己引以为豪的经

历,以此来显摆炫耀,作为自己江湖地位的一种佐证。店中几乎再没有其他客人,座位都被那些人给霸占了。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令狐风整整在房内枯坐一日。直到腹中饥饿这才下楼在最偏僻的位置上找人拼桌才有位置,要了些饭食,自顾自的吃起来。

客栈里的人已经换了一茬,但几张老面孔还在,依旧在不厌其烦的吹嘘着他们不同寻常的过往。江湖地位,什么是江湖地位,那就是用有的没的,虚的实的堆砌在一起。

这时,一个小乞丐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然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南……南阳……聚义堂英雄大会遭到……一个叫血魔鬼童的人破坏,与会英雄死伤数百人。中原大侠萧雁南殒命

邓州城外,可能也是那血魔鬼童下的毒手。我们丐帮的长老要小的提醒大家,那血魔鬼童应该已经到了邓州城,让诸位务必小心防范。”

“啪啪啪……”八九个酒碗瞬间不约而同的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客栈里二十多个人嘴巴张的大的都能塞下曲两个鹅蛋。数息之后,场中众人无不是收拾东西就往客栈外走去,大街上也是

行人匆匆,不知道他们是义愤填膺要去为死难的众人讨个公道……还是想趁着邓州城城门还没关闭走为上,先到新野或是江陵避一避。

令狐风依旧是坐在最角落的偏僻处,无动于衷的吃着晚饭,萧雁南的死也能赖到我身上?虱子多了不痒,这锅自己也只能背着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应者云集(三)

醉仙楼,虽然不是江陵府最豪华的酒楼,但却是最热闹的,一楼贩夫走卒、过往旅客、市井小民皆可落座,二楼相对清静,且陈设奢华,在二楼用餐者皆为本地士绅或往来富商,三楼雅座环境清幽,琴声悠扬,诗韵茶香,能上三楼者都是些达官贵人,其等级森然,如同鸿沟隔开了各个阶层。

一楼大堂之中,一个膀大腰圆的江湖汉子喝着酒大声道:“你们都听说了吗?那个血魔鬼童血洗了南阳聚义堂英雄大会,在龙虎山张天师,林家堡少堡主等十余位江湖中顶顶大名的高手围攻下愣是逃脱了,此役据说我中原武林死伤数百人!”

旁边一个干瘦而精明的汉子也附和道:“听说那血魔鬼童左手还抱着个姑娘,在中高手围攻之下不仅全身而退,还把聚义堂的王堂主给绑架了,哎!想来王堂主此刻已然凶多吉少。你说说,这血魔鬼童的武功得有多高啊?总不至于高过令狐老前辈和龙虎山张天师吧。”

接连几张桌子坐的都是江湖中人,大家伙都是一阵默然,没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那膀大腰圆的大汉重重一拍桌子道:“哼,自古邪不胜正,那血魔鬼童自然不能与令狐前辈和张天师相提并论!要是让我撞见,非取了他的小命不可。”

一旁干瘦精明的汉子叹口气道:“听说那血魔鬼童还杀了邓州萧雁南,那萧雁南何等人物啊?他到邓州城那一天,整个邓州城客栈十室九空,在邓州逗留的武林中人一哄而散,我看那还是避之大吉的好。”

膀大腰圆的汉子鄙夷的看了那瘦汉一眼,冷冰冰道:“我说你这汉子怎么如此说话,我等江湖中人义气当前,岂能屈服于邪魔外道,他血魔鬼童别让我碰到,否则我王海仁定要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周围的人也是轻蔑的看了瘦汉一眼,转而又齐齐把目光投向了王海仁。

“王大侠威武!”

“王大侠说的好。”

“小弟敬王大侠一杯!”

“那血魔鬼童到底长啥样子啊?”又有一人好奇的问道。

王海仁干了一碗烈酒,然后拍拍肚子继续说道:“那血魔鬼童身长十尺,头发散乱,双眼如铃铛一般,样子么不三不四,尖嘴猴腮,鼻孔朝天,面目狰狞,丑陋无比,其膂力过人,孔武有力,腰大十围,腿粗如象,所到之处,**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醉仙楼四楼之上,幽香阵阵,美姬环绕,紫金的香炉冒着缕缕白色的寒气,紫檀木的家具陈设极具书香气韵。整个四楼南北通透,是一个大套间,外厢正中央放着一张舒适的躺椅,一旁的小案上放着许多干果、各色时令水果、精致点心和美酒佳酿,两旁各站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轻摇羽扇为躺椅上的富贵公子纳凉,北侧凭栏坐着一个琴姬轻抚琴弦弹奏着时下流行的曲目。整个外间居然侍立着多达二十余个美貌无比的女子随时候命;碧玉珠链后面的厢房两侧架子上摆放着大量各色奇珍古董供人赏玩,墙壁上也挂有名家字画,其中居然还有王羲之的真迹,要知道王羲之的真迹几乎都被国朝前几位皇帝带进了地下,能挂在这里的一字千金毫不夸张;再往里就是一间大卧房,里面摆着一张大床,大到能躺下五六个人,金丝锦被,芙蓉帐暖,让能情不自禁,情难自已,嘿嘿。这房子里连书房都没有,显然布置的具有书香气是在附庸风雅。一言以蔽之,这四楼富丽堂皇,香艳绝伦,极尽奢华靡靡之能事,是用来招待最重要最尊贵客人的。

突然,躺椅上的华服少年猛的坐起身来,此人赫然正是令狐风,朝着一旁几个侍女招了招手,等身穿薄纱罗裙的侍女靠近了令狐风问道:“你们觉的我的相貌如何啊?”

“啊……”一个侍女不由惊呼出声来,显然没料到令狐风有此一问。“公子,公子……丰神俊朗远胜潘安宋玉。”

“风隽俊逸,偏偏绝世佳公子。”另一个侍女红着脸轻声道。

“公子……,奴婢……愿意!”一旁的侍女笑意盈盈的说道,那娇艳欲滴的俏脸蛋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居然还用身上凸起的部位在令狐风身上蹭了蹭。

一众侍女见状哪肯罢休,岂能让她一个占了便宜,吃了独食?于是一个个都拿出打仗的架势,要从令狐风身上分一杯羹。显然令狐风在这住了几天,因为他太随和了,这才让平时唯唯诺诺的小丫鬟们一下子都反了天了。

令狐风连退两步道:“都打住,再如此我可就去你们东家那告状了!”

此言一出,一众侍女才勉强停了下来,脸上无不是惋惜懊恼的神色。

令狐风看她们都停了下来,这才说道:“我不会去告你们刁状的,放心吧!当然,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听别人评论我长得丑,随口问一句罢了。”

一个女孩站出来愤怒的骂道:“这人是谁?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又一个侍女义正言辞的说道:“奴婢替咋们江陵城所有的姐妹们说句公道话,公子您是这个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男子,我们江陵城的姐妹们都以嫁给公子为梦想,以能嫁给公子为荣耀……”

“停停停!”令狐风赶紧制止道:“姐姐别说了,你再说下去可就真要出事了!”

那侍女乖巧的伸了伸舌头,扭捏而尴尬的说道:“其实……其实我们都知道公子您是正人君子。”

随即屋子里的小姑娘们就又都娇笑成了一团,我看看你,你看看她,一个个都是脸红耳赤的。

令狐风微微叹口气,心中说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是该给自己平反了,不三不四,尖嘴猴腮,鼻孔朝天,面目狰狞,丑陋无比这和自己有关系吗?那些江湖中人真不像话。”原来这醉仙楼是苗人阿克在江陵府的据点之一,令狐风自从来到江陵每天都在这四楼上静静的倾听着楼下江湖中的谈话,有关血魔鬼童的传言真是越说越离谱,什么魔教祭祀,魔教教主,蚩尤转世,三头六臂,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变态***混世魔王,吃人肉喝人血,再有的就全是些人身诋毁,实在让人听不下去忍无可忍,再不站出来为自己说句公道话可就要淹没在众人的口水中了……

心平气和的想了一会,令狐风觉的这样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越说越不着调反而便于自己隐藏身份,除了几个幸存的当事人以外谁也不认识自己。哎,就让流言蜚语来的更猛烈些吧!令狐风心中如是想到。

凭栏远眺,看着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令狐风又是重重叹了口气。

忽然,楼下的街市传来阵阵熟悉的嘈杂声和哀求声,只见下面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正在痛殴一个老汉,而一个小姑娘正跪在地上哭求,一旁的锦衣公子趾高气昂的笑着说道:“老不死的,知道厉害了吧!老子纳你孙女为妾那是你天大的福气,你居然还不识相,给我打,狠狠打,让这老东西知道本少爷的厉害。”

令狐风轻轻一跃,翻过栏杆,飘然落地阻止道:“住手!”

几个家丁哪会听令狐风的,依旧是卖力的殴打着地上的老汉。

“停!”那锦衣公子笑着说道:“嘿嘿,今儿是什么日子,又一个不知死活傻瓜!你知道我是谁吗?”

令狐风云淡风轻的笑道:“不管你是谁,我有何惧?”

锦衣公子看了令狐风一眼,心中暗暗嘀咕,这人相貌堂堂,器宇轩昂也是个有背景的,要是后台拼过他可就丢人了,眼珠子一转,自以为是的笑道:“老子就是江湖中闻名遐迩的血魔鬼童!不怕死的就放马过来,看老子如何捏死你。”

令狐风一愣,难以置信的强忍着笑意,心说:这血魔鬼童不是我吗?你借用我的名号就不怕倒大霉么?于是笑着道:“你是谁?敢大声的喊出来么!”

锦衣公子得意洋洋的大笑道:“老子就是江湖中久负盛名的血魔鬼童!怎么样,知道怕了吧。”

令狐风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朝着醉仙楼里的江湖中人大声喊道:“喂,血魔鬼童,他就是血魔鬼童!”

只见里面的一众江湖中人无不是浑身一震,继而犹如私塾里戒尺威逼下的小童,低着头默不作声,一动都不敢动。

令狐风又是朝着大街上大喊道:“血魔鬼童,血魔鬼童啊,他是血魔鬼童。”

听懂的人无不是低着头匆匆而过,不知道血魔鬼童何许人也的寻常百姓都笑着望向令狐风看好戏。

锦衣公子志得意满的摇晃着脑袋,努努嘴道:“上!”

话音刚落,就听到“砰”的一声,然后是锦衣公子“哎呀”一声惨叫。只见一个年纪十六七岁,穿着破烂,身上挂着两个布袋的小乞丐用竹竿重重的敲打那锦衣公子的脑袋。然后又是一大群十几岁的一袋两袋小乞丐从巷子里冲了出来,竹棒随即铺天盖地的打向了那锦衣华服的公子。

一个四袋二十多岁的领头乞丐朝着远处道:“我们在这里拖着,你快去禀报舵主,由他老人家定夺。”

“啪啪啪啪……”“砰砰砰砰……”华服公子瞬间就被打成了猪头,痛苦的哀嚎道:“都瞎了吗?给我打这群臭乞丐。”

于是两帮人扭打在一起,那锦衣华服的公子自然是首当其冲,小乞丐们人人奋勇,各个当先,有竹棒的就打,没竹棒的就咬,齐心协力,同仇敌忾,誓要将这声名显赫的大魔头拉下马来。

令狐风轻轻扶起那挨打的老汉,又扶起那眼巴巴看着自己俏脸通红的小姑娘,对着老汉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老汉无奈的唉声叹气道:“小老儿只是个茶馆唱戏的,和孙女相依为命,没想到居然……哎!”

令狐风从身上摸出个大银锭递给了老汉道:“这下得罪了人,这江陵你们是呆不下去了,去其他地方讨生活吧。”

老汉重重磕头道:“公子,这如何使得。”这就要上前递还给令狐风。

令狐风手一扬,转身便离去了。“给你就拿着,快出城吧。”继而又开玩笑的说道:“小姑娘娇滴滴的挺可爱,还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免得闲人眼馋心热。”

“那公子您纳了去做个妾氏不就成了吗?”老汉差点由衷的发自内心的就要脱口而出道。而那小姑娘也是红着脸,痴痴呆呆的望向令狐风远处的方向。

锦衣公子被追赶着一路胖揍,路上还时不时窜出来几个乞丐埋伏偷袭,那可怜悲催的简直惶惶不可终日。

令狐风做了好人好事,又借别人之手教训了恶霸,这心中自然是无比舒畅,在城里又转悠了一下午。

傍晚时分,正欲归去,在一个小巷子里却被人堵了,看样子有三十多人。令狐风笑着对那些人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堵我?”

那些人都没有说话,从人群中歪歪扭扭,一瘸一拐被人搀扶着走出来一个浑身缠满绷带,耳朵和手臂上还印有血渍的年轻人,阴阳怪气的说道:“真是冤家路窄啊,咋们又见面了。”

一旁的一个中年人仔细打量了令狐风一眼,对着重伤年轻人道:“少爷,江陵城中世家嫡出庶出的公子哥没这号人物,而且他还不是本地口音,老奴敢断定他应该是过往的富家客商之子。”

重伤公子阴狠的一笑道:“区区商人之子,还敢在本少爷面前放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给我上!”商人历史上一直不受重视,士农工商,商也是排在最末位,在汉代商人必须财产申报,而时至本朝虽略有放宽,但商人仍然不能做官。

“哎……”令狐风重重的叹息一声,笑着说道:“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这回带来的明显都是些会武功的府中护院,很明显重伤公子也是早有预谋。

这时,一个护院猥琐的笑道:“少爷,这人白白净净,面目清秀的,不如让大家乐呵乐呵,再卖到粉子巷里去,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如此岂不是更加出气?”

重伤公子也是大点其头道:“不错,不错,大家伙都不用跟他客气,上!”

言罢,众人又都是荡荡的一笑,从前后慢慢的走向了令狐风。

令狐风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道:“你适才借用了我血魔鬼童的名号,我正想着如何收点利息,没想到你自己就……”

重伤公子很警觉的大惊道:“你是血魔鬼童?”

令狐风愣了愣,而后还是笑着说道:“哎呀,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那没办法了,为了避免行踪暴露导致更多傻瓜来找死,也就只好委屈你们了!”话音刚落,令狐风身上闪烁着淡淡的紫光,只听他口中小声的“哼哼”了一句道:“蓝鲸!”

顿时,窄巷之中气流涌动,三十多人包括巷子两头望风的同时被令狐风吸了过去。突如其来的剧变让那些没见过大世面的护院们乱成了一团。

“狗斗!”令狐风又是不冷不热的小声嘟囔了一句。

“轰隆”一声闷响,然后整个世界安静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应者云集(四)

七月荆南,阴雨连绵,泥泞闷热,山林之中,树木茂盛,不见天日,蚊虫众多,潮湿难耐。一群旅人正在向导的指引下披荆斩棘的向前行进,为首的一个六十多岁老汉正是林家堡主林威,他老人家原本是在堡中养老的,只是血魔鬼童的事情闹的那么大,他的那些个老伙计们也都出山主持局势,所以他也就是不顾年迈体衰,身先士卒,深入不毛。

其后跟着的则是三十余名精神困顿的中原武林人士,绵延的大山之中清剿一月有余不免疲乏,本来还想着有点好处,可万万没想到那狡猾的苗人不战而退,焚烧苗寨,坚壁清野,藏身山野,时时袭扰,已经有两名高手因此死亡,更有多人受伤。

然后是二十余名挑夫,还有七八匹骡马,他们身上都背着大背囊,肩上还挑着沉甸甸的担子,这些人也是有些身手的,不然也吃不了这苦,多是各个门下精锐弟子临时客串挑夫的角色,毕竟粮食、药草还有水都是要有人挑的。

最后面又有十数人断后,并且簇拥保护着其中的两个江湖郎中,两个鬼草婆。江湖郎中自不用说,而大的世家一般都豢养有鬼草婆,以免被人用蛊谋害,此番共聚大义自然要带上以防万一。

时不时队伍中都有人抱怨着,这样的环境让人难以忍受,但最根本大家的还是抱怨没有战果,苗人一味避战,连跟毛都没捞着,听说令狐风人杰所带领的主力已经进抵五圣山日月神教总坛所在地,一路上攻破四座苗寨,驱赶苗人数万,此刻正在修整,与苗人对峙,并等待其他各路人马起来汇合。

此次围剿,中原武林人士人数众多,当然也有令狐人杰和令狐煌从中奔波的功劳。多路人马,齐头并进,铁壁合围,将数十万苗人逼入川西、滇藏、南诏、交趾等地,并一举端掉日月神教分坛十二个,战线绵延近千里,历经大大小小数百战,战斗之艰辛不言而喻,伤亡之惨重无以复加。

此时此刻居然还没有开张,这让人情何以堪啊?到时候大家在那侃侃而谈,而自己就只能在一旁傻坐着倾听,这绝对不行!是以大家卯足了劲在山林里扫荡,总要打下些苗寨以彰显自己在此次围剿中的贡献。

在这队人群中,有一个并不显眼的高高瘦瘦的少年,他头发散乱,目若朗星,面目清秀,蓬头垢面,邋遢不堪,这少年并有像其他人那样或是郁闷,或是抱怨,或是烦躁,或是焦虑,反而是特别的淡定,闭目养神,怡然自得,混杂在队伍中,走在前人开辟的道路上,其气度卓然不俗非常人可比。此人正是令狐风,不着痕迹的混入了队伍中,也没有人怀疑,毕竟血魔鬼童的传说神神叨叨的,血魔鬼童到底长啥样子也没人说的清楚。

而令狐风身旁站在的汉子,面色阴霾,心机深沉,深藏不露,绝非良善之辈。不错,他就是苗人阿克。两人若无其事,明目张胆,堂而皇之的混在中原武林人士之中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谁让这么大的行动没个组织架构,也没个名册什么的,让人浑水摸鱼了。而此次死亡的两个人其实也是苗人阿克杀了灭口的,因为他们无意间撞破了苗人阿克给苗寨通风报信的伎俩。

因为一无所获,气势低迷也是难免的,那就只能通过休息和饮食来缓解。很快,领头的林威就宣布原地休息,大家伙三三两两的靠在树边休息,有的埋锅造饭,有的去挖些野菜,有的去打些飞禽走兽加餐。就这样,这些人就像是一大群蝗虫,吃光了路上所经之地方圆数里内的所有野味。

令狐风也只能暗中祝愿,自己那老伙计大熊能逃过这些中原武人的屠刀安然无恙吧。忽然,令狐风心头一阵警觉,目光不由的瞟向上方,但依旧是不动声色。“别动,咋们静观其变就是!”这时令狐风的心里响起了阿克叔叔声音。令狐风面上依旧如常,以同样的方式回复苗人阿克道:“哼,我才懒得去管闲事呢!”可能是因为蛊虫的关系令狐风和苗人阿克建立亲密的联系,两人能通过内心去向对方传递自己的想法和想要说的话。所以一路上其实令狐风和苗人阿克都保持着联系,但队伍中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突然,头顶上隐藏已久的人打开身上的麻袋向下倾倒着什么东西,一团团的很是恶心,继而从天而降,“噗通”一声,一条浑身碧绿,脑袋尖尖的小蛇掉到了一旁的锅里,然后在大铁锅里游动着,似乎还要干点什么。

反应最快的林威一跃而起,在空中大“喝”一声,右手食指无名指并拢,而后在胸前划出一道直线,一招“气剑指”一甩而出,一连串的“噗嗤噗嗤”的响声响成了一片,但凡从他身旁掉落的东西瞬间被碎尸数段。

一众高手也是挥舞着手中的兵刃一起斩向空中掉落的毒物,只见一条条色彩斑斓的毒蛇被砍成数段,继而落在地上,落在众人的身上,血淋淋的极为狰狞可怕。

“啊”的一声惨叫,远远望去,一个鲜血淋漓没了身子的蛇头咬在了一个中年的手上,只在刹那之间,那中年便浑身发黑,没挣扎几下就死了。只见满地的毒蛇残肢断节依旧是在奋力蠕动着,很多半截的毒蛇都露出锋利的毒牙试图要去咬人,甚至有的毒蛇能喷吐毒液,其生命力之顽强让人惊叹莫名。

“啊!”、“哎呦”、“额……”惨叫声此起彼伏,紧接着又连续有数人倒下。

林威转而手指朝天奋力一指,“气剑指”指力蓬勃而出,“噗嗤”一声,将一人从树上被打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一指,一阵响动之后又有一人从天而降。

也有人重重的一掌击在大树上,大树越往上震动的越厉害,终于树上的人受不住也就掉了下来。

林威大声的叫喊道:“是魔教五毒堂的,大家千万别被毒物伤到。”话音刚落,林威更是双手齐出,接连又有数名魔教教众从树上跌落。

与此同时,约有三十多个头戴白羽毛,身披灰色披风的魔教教徒从树上一跃而下,各个手持弯刀,齐刷刷的杀将过来。随即地面上“叮叮铛铛”的响成一片,两帮人厮杀在了一起,总体上还是中原武林之人占了上风。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地上的那些残肢断节的毒蛇才开始慢慢僵直,最后就都不动了。

战团之中的林威指力所到之处,连续格杀数人,而其他一众中原武林之人也决然不是软柿子,稳住阵脚之后一下子就压制住了魔教之人,己方仅有数人受了些皮外伤。一炷香时间之后,先后有二十余名魔教妖人被斩杀,剩下的也全部被一众人等逼入了绝境。

突然,有一名正道之士拔刀斩下了自己的左臂。“他们的兵器上有毒!”随即点穴封住血脉,减少血液流失,继而盘膝坐在地上开始运功逼毒。

紧接着又有数人以自残的方式砍下了自己受伤的肢体,然后也不说话,甚至顾不上悲凉的惨叫几声,忙不迭的盘膝坐在地上,运动逼毒。

林威赶忙大声喊道:“留下活口,逼他们交出解药。”

于是众人无不是止步,警惕的看着剩下的几个魔教妖孽。

“交出解药,饶你一命!”

“对,交出解药。”

领头的一个魔教教众已经是伤横累累,冷笑着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没有解药……皇天后土,日月同辉,教主英明,神教永存!都去死吧……”言罢,那小头目不知道咬破了嘴里的什么东西,然后整个人变的鼓胀起来。其他几人也是同样,身子很快鼓胀起来。

“快闪开!”林威大声的喊道。

事关生死,大家都不敢托大,居然老大叫快闪开,那就没命的闪吧。

不过数息之后,“砰砰砰……”连续的六声巨响,剩下的最后六个魔教之人瞬间化作一朵朵黑色的血莲花,黑血四散飞溅。

虽然林威提醒的早,但还是有腿脚慢的三两个人被黑血溅到,随即这几人浑身上下冒着黑气,继而黑气又聚向胸口,最后居然中毒死了。

而刚才几个及时自残截肢的武林中人此刻依旧是盘膝坐着,但显然已经没了声息。

不过是小小的一场遭遇战,竟然一下子损失了十三人之多,击毙的魔教妖孽数量也才区区三十四人,也不知道前方像这样的埋伏还有多少,而这些埋伏的人也不过是普通的魔教教众,只是靠着苗疆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毒物就能给予中原武林人士以巨大的打击。后面的高手还有成百上千,大战恶战还在后面,想来其他几路人马也不会太顺利。

令狐风鄙夷的看了苗人阿克一眼,心中对着阿克叔叔腹诽道:“阿克叔叔你也真是的,看着自己的同袍惨死也不出手相救。”

“哼,纵观历史潮流,王朝更迭,战事频繁,死的人还少吗?数以千万计,怎么不见史学家对他们有点半怜悯,只要能达到目的,小小牺牲在所不计,活到最后的才是王者,聪明人何以舍本逐末为小民生死操劳。”苗人阿克以腹语的方式把要说的话传递给了令狐风。

令狐风冷“哼”一声。心中暗思:确实!名将之花盛开在累累白骨之上,而后世的人只会去盛赞颂扬美丽的鲜花,却不会有人在意地下厚厚的白骨,自己不管如何都要做那名将之花,不能沦为陪衬的白骨!一念至此,令狐风暗暗坚定信念,哪怕死再多的人都与自己无关,只要保证自己是最后的受益人就可以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应者云集(五)

那么自己的的利益何在?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总好像有一根牵线在牵扯着自己,就像牵线木偶一般任人摆布。为了化解苗汉两族的仇怨?不,这太伟大了不适合自己,也根本做不到,况且自己饱受中原武林人士的迫害歧视,他们去拼个死去活来关我什么事,最好碍眼的渣渣全部死光才好。那……只要父亲爷爷他们不死,自己所敬仰的几位前辈不死,尽量少的伤及到无辜的苗人百姓即可,至于其他人的死活自己小胳膊小腿也左右不了大局。有了目标前途才能光明,才不会被阿克叔叔所蛊惑。“咳咳咳咳”突然令狐风猛的咳嗽了一阵,感觉身上微微有点痛楚,行功运气,推宫过血,随即就好多了。自己从小就皮实,十几年了也没个头疼脑热的,怎么现在就咳嗽了起来,虽然心中有点疑惑,但令狐风并不放在心上,都是小事没什么大碍的。

林威重重叹口气道:“把殉难者都就地埋了吧,虽然不能落叶归根,也算是入土为安了。”林威的话语声很凝重,很生硬,没有把小伙子们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带出去,他这个带队的前辈虽然无甚责任,都是魔教妖人狠毒,但他的内心却是悔恨难当,痛不欲生,这份担当是他这个前辈没有对晚辈们尽到足够的义务。

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躺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爬起来,有人死了师弟,有人没了朋友,气氛十分的肃杀,中原武林和魔教的宿怨就是这么残酷,复仇的情绪在不断的蔓延,没有历经亲友生离死别的人是永远不会感受到这种对魔教妖人浓重的仇恨。

突然,远处跑过来两个中年人,看见遍地的狼藉,稍微愣了愣,然后对林威道:“林前辈,前方四五里出发现一个寨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好像找到了发泄怒火的窗口,面目从悲伤转而变的凶神恶煞,为弟兄们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一个个都把目光投向了林威。

林威小心翼翼的把一个弟子的尸体埋到土里,然后冷冷道:“走,过去看看!”话语中的杀气尤为浓重。

大家伙都很小心的把死难者的尸体给埋了,都是中毒而死的,苗人的毒如此厉害,可别被沾到了。

在几个探路人的引导下,不过半个时辰众人到达了那个村寨,寨子用圆木桩围了个圈形成村落,只有一个大门可以出入,还有好几处的瞭望塔,上面有光着膀子的族人在瞭望警戒,而村寨周边半里地之内树木被砍伐一光,只有一些低矮的蒿草根本藏不下众人,想要偷袭是不肯能了,既然如此众人也就堂而皇之的向着那个村寨迈进。

早有瞭望塔上的人报告了情况,随即村寨里出来一伙人,警惕的靠近,一个个手持长矛,张弓搭箭,情势一触即发。

看着那群人穿着有点怪异不似苗人装扮,林威询问一旁的向导道:“他们是什么人,看着不像是苗人啊。”

向导仔细看了看,用迥异的语言朝着对面喊了一阵,这才说道:“林大侠,他们是土家人,苗人在南疆专横,土家人与苗人也有仇怨。”

林威点点头道:“既然与苗人也有仇怨,那敌人的敌人就应该是朋友,你就如实跟他们说吧。看看能不能在他们村寨里买些酒食,最好能借宿一晚,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向导随即又是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什么什么“毕兹卡”,什么什么“阿巴”,反正是一句都听不懂。说了一会,向导又扭头对林威道:“林大侠,他们村寨里懂些汉语的请您过去再确认一下,若咋们真是前往苗疆围剿苗人的汉人他们就愿意提供酒食招待,而且也同意咋们住宿。”汉人这次动静闹的这么大,就算是土家人再闭塞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围剿苗人的事。

“师傅千万别去,南蛮都不足以相信,他们这是要赚您过去……”

“别说了,我意已决,就算他们别有所图为师也不怕,总不能让大家都以身涉嫌吧。”言罢只带了向导就过了。

令狐风冷眼旁观,只见林威过去之后朝着对面的头领行了抱拳拱手标准江湖礼节,而对面的那个头领也是双手置于胸前,微微躬身还礼,然后说了一会,最后两人居然相谈甚欢,以林威那样德高望重老前辈老江湖很容易与人亲近,建立信任,随即林威还掏出了数百两银子递给了那头领。虽然土家人相对与外界隔绝,但也时而需要去汉人集市换取些铁、布匹、盐等日用品,拿特产毛皮去交换会被汉人肆意压价,有了银两就可以平等买卖,而且银器也是土家人重要的饰品。只见那头领笑开了花,随即邀请林威入村寨作客,而那个向导则是跑过来传话道:“大家都随我来吧,他们愿意提供酒食招待。”

看着那人和林威有说有笑,又收了银两,于是诸人也不再疑虑,跟着向导径直进了土家村寨。

刚进村寨还有一个小而隆重的进村仪式,女人和孩子们穿着华丽的衣裳欢迎进村的众人,先是一个妇女用手沾点水,然后轻轻洒向众人,而后就有一个小孩子上来敬酒。

“叔叔。”一个头上戴着小红花,脖子上挂着个银牌牌儿的小女孩,端着个大碗,踮着脚尖,奶声奶气的对着令狐风喊道,汉语也都是现学的,非常的生硬。

令狐风愣了愣,心说自己就是个头高了点,其他哪一点像叔叔了?但是也不在意,接过小女孩递上来的大碗,把村寨里自酿的浊酒一饮而尽,虽然酸涩却也十分的痛快,令狐风把碗又递换给小女孩,看着这小女孩煞是可爱,不自觉的用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那戴着小红花的小女孩笑嘻嘻的对着令狐风一笑。

村寨里的房子也很奇特,一片片的盖在一起木质的吊脚楼,而这个村寨似乎也不大,大约百十户人家,村里青石板路上一张张小案已经一字摆放整齐,然后一众汉人就坐了下来。而村里的男男女女们都开始里外忙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去打苗人所以特别带劲,又或许是土家人原本就热情好客,这杀猪宰羊好不热闹。

令狐风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竹制小板凳上,他本来就是随大流,大家怎么样,自己也怎么样,遇事不当出头鸟,隐藏身份和实力,现下安心韬光养晦,只待来日有所作为。

只听远处那个会说汉语的头领笑容灿烂的说道:“远来是客,来来来,先喝一碗油茶汤。”

随即七八个女孩很利索的摆开一溜大碗,而后一个大汉垫了抹布提着个大铜壶给在座众人一人冲了碗油茶汤。

那些坐着的土家老者们都是笑而不语,看着眼前这些中原的汉人,笑容之中似有深意。

这油茶汤倒是香气扑鼻,让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里面漂浮着花生米、核桃肉、炒米花、黄豆、芝麻等等许多花样,有忍不住诱惑的中原武人不客气的喝了一口。“哎呦,烫烫死了。”

一众土家人都笑成了一团,显然是他们开的一个玩笑或者说是故意看笑话。远处上座的头人笑着说道:“这油茶汤是用猪油熬制的,看着没有热气,其实内里滚烫。”言罢,还是乐不可支的摇晃着大碗,吹一口热气,喝一口茶汤。而其他的土家老者也是同样吹一口热气,喝一口茶汤。一时间座上竟都是一片吹气喝汤声。

中原武人们也是依样画葫芦,边吹边喝,不过这油茶汤确实是美味香浓,鲜滑爽口,喝到最后还有些果仁粘在碗底倒不下来,但土家人连双筷子都不给,于是大家伙也就不再讲究,直接用手扒拉到嘴里。一碗香喷喷的油茶汤下肚,只感觉精神大振,困顿全消。

紧接着,一坛坛美酒被抱了上来,拍开泥封,一碗碗的给众人都倒满,满饮一碗,再饮一碗,一碗接着一碗,这土家人也是拿出了打架的气势来劝酒,就是一个字“喝”,那是不醉不休。

厮杀汉子哪能不喝酒?大家都喝在一起,酒坛子不分你我,于是渐渐的收起戒心,一众中原武人就放开肚子,开怀畅饮,苦了那么久,一个个都是滴酒未沾,现在这情形有酒就是娘,真是汉土一家亲啊。

少顷,各色土家族的炖菜一碗碗的端了上来,紧接着鱼、鸡、鸭等肉食或煮或烤又一一奉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在山林瞎转了一个月的中原武林众人一下子感觉宾至如归,爹亲娘亲都不及土家人亲。

宴饮直至傍晚,一堆堆篝火点起,熊熊的篝火光印的众人脸上红彤彤的。两帮人酒碗就没有空过,能喝的我帮你顶再帮他顶,不能喝的嘴巴也不闲着,一个劲的劝酒,斗酒斗的是乐在其中。

这时,又有烤的金闪闪、油晃晃、香喷喷的大块猪肉羊肉被端了上来,虽然色香味都不及大酒楼,但毕竟是人家一番心意。

喝撑了的拿快肉垫垫,稍微缓一缓;喝多了的斜躺着小憩一会,那真叫个舒坦;意犹未尽的……上好酒,来来来,再干三百碗。

篝火旁,土家族的男男女女们穿着盛装载歌载舞,笑容满面,亦是欢乐开怀。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应者云集(六)

令狐风坐在篝火旁,面色微红,眯着眼睛,故作微醉状,眼珠子却是片刻不停的扫视着众人,脑子也清醒的很。没有朋友,没有知己,周围全是潜在的敌人,自己的生死安危必须时刻把握再自己的手中,求人不如靠己,这也是阿克叔叔教的,像这些有酒有肉就忘乎所以的人令狐风心中很是鄙夷,万一有人偷袭或是翻脸岂不是玩完了。当即自顾自的暗暗调息,随时随地都要以为佳的状态应为任何突发状况。

酒宴还在继续,有些人已经带着醉意离席到处瞎转悠去了,有的人还在席上继续喝酒吃肉,上首坐着的林威和那寨里头人依旧在亲切的交谈着。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尖叫,一个土家族女孩慌慌张张的跑到他们的头人那里去哭诉,后面还紧跟着一个醉醺醺的中原武人,手里拎着银晃晃的土家人饰品。

那土家族头人一听,一下子脸就绿了,看向一旁的林威不冷不热的笑了笑。

因为他们说的是方言,林威听不懂,就把目光转向了坐在一旁的向导,那向导在林威耳边小声的嘀咕了两句,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闻言,林威大怒,一跃而起,迈开大步,重重一掌打在了那醉汉胸膛上,一下子就把那醉汉震退数步,仰倒在地,鲜血喷涌,咳嗽连连。当然,林威也不会真打,只是做做样子,糊弄住他们,求一个息事宁人,毕竟现在苗人才是主要敌人,对内还是要尽可能的团结。

土家族头人牵强的笑了笑道:“不碍事,毕竟没闹出人命,想来这汉子是醉糊涂了。”

林威怒其不争的训斥道:“何冲,你这丧德败行的东西,还不快来给头人赔罪,给这位姑娘赔罪!”

那何冲则是耍起了酒疯道:“什么……赔罪?老子堂堂汉人,凭什么给这些荆蛮赔罪,我呸!”

土家头人脸上最后的一丝笑容都没有了,那心里肯定也不好受,老子好酒好肉的招待,竟还惹的一身骚,冷笑道:“我看他真的是喝多了,得去好好的醒醒酒。”

林威一个机灵,朝着一旁的两个弟子使了个眼色。

这种场合能上得了台面的弟子自然也是善于察言观色,能及时准确领会师傅用意的,两人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来,押着那醉汉出去了。

那醉汉虽然还在骂骂咧咧,但林威和土家头人都是场面人,经得住风浪,有些话听见也只当是没听见,这不愉快的一茬就算是揭过去。

这时,又有四个土家族汉子绑着一个汉人走了过来,凑到土家族头领耳边轻声说了一番。

果然,又犯事了,都说酒能乱性,酒后吐真言,酒这东西正直的人喝了愈发的刚正不阿,要是平日里虚伪奸猾之徒喝多了,那就原形毕露,丑态百出。

土家头人这回丝毫不给林威留情面,指着被绑成粽子的那个人说道:“你的人杀了我的族人,我身为族长必须要为我的族人讨回公道,根据我们土家族的族规要开膛挖心。”

林威大声阻止道:“头人且慢,请将这人交给我处理,我保证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林威虽然对土家族长客气,那毕竟是事出权宜,骨子里还是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此刻身为领队的他小弟要被人开膛破肚了,他又岂能不保,要不然人心散了,队伍可就不要带了。可只要过了一这关,以后自有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老大表态了,下面的汉人也自然不能闲着,和土家人推推搡搡,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四个土家汉子推到在地,一下子就救下了犯事的那哥们。

土家头人激动而愤怒的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人偿命,自古之理。足下莫非是要恃强凌弱,欺辱我们土家人。”

林威陪笑道:“头人严重了,但凡事总有商量。”

土家头人怒道:“没得商量。”

林威重重的叹口气,本来好好的一件事怎么会弄成这样啊,权衡片刻难以决断。人心似水,民动如烟,人心向背,只在一念之间,居然中原武人和自己一起深入南蛮,那么在此时此地和自己就是一家人,该护着还得护着,要是让荆蛮抓取处置了自己颜面何在?后面还有连番恶战,大家必须团结力往一处使,人心不能散!至于自己人内部怎么处置他那就是后话,是杀是剐是偿命自有公论,虽然结果可能同样是个死,但是死在哪里,由谁判罚,又由谁执行那都是有讲究的。于是林威又舔着老脸十分诚恳的说道:“老头人,老大哥,在下以名誉保证,这个孽畜将受到应有的惩罚。”随即林威又朝着那人大骂道:“张浩,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孽畜,还不速速跪下!”

那土家头人本来就要被林威说动了,但是转眼一看,只见那被五花大绑的杀人凶手转瞬之间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挣脱了绳索,躲进了人群之中,眼见如此,那老汉重重的跺着脚道:“你们汉人言而无信,恩将仇报,相互包庇,此事决不能就此罢休。”

林威贴上老脸不要,低声下气的去请求,以自己的声誉担保,却还是遭到了拒绝,这让他有点下不来台,可他们酒后做出的污糟事确实叫人不耻。

自家头人都发话了,下面的土家族小伙子们一个个奋勇当前的抢夺嫌犯,起初的推推搡搡一下子就演变成了斗殴,场面激烈,几乎失去了控制,虽然土家族的汉子要略多,但毕竟只是山民不习武艺,哪是有武功傍身的中原武林众人的对手。现在大多数的中原汉人都还顾着刚才喝酒吃肉的交情,并没有下狠手,只是用掌劲将土家汉子们震退。当个体上升为集体时大家的反应都出奇的一致,咱自己人不护着自己人,难不成还真让荆蛮抓了去开膛挖心?

因为实力上的差距,气势上汉人明显要压倒土家人一头。突然,只听闻“噗嗤”一声,一个土家族汉子“哼哼”了两声就倒在地上,胸口上被利刃划出道口子,虽然没死却也伤的不轻。随即局势更加难以控制,斗殴演变为械斗。土家人的长矛弓箭弯刀虽然不是吃素的,但也敌不过中原武人的长剑长刀,不过片刻功夫就把一众土家族汉子揍趴在地上。

所有土家人都有一种引狼入室的感觉,随即男人和老人很自发的围在外面,把女人和孩子们挡在了身面,继续与汉人对峙。

“噗”的一声,又有一个土家人被砍倒在地,行凶的三十多岁小眼睛男子高呼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没有必要和荆蛮将什么仁义道德,大伙一起上!”

当即就有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迈开大步扑向了一众土家人。

刚才被带走何冲再一次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长剑出鞘的他高呼道:“为今天死难的兄弟们报仇,就用这些南蛮的鲜血去祭奠他们的亡魂。”

而本来躲着的张浩此刻也跳了出来,呼朋引伴,大声的高叫道:“大家不必顾忌,刚才的酒食是咱们花钱买的,不欠他们人情。刘大哥说的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人得而诛之!”

又少了一重顾虑的众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有七八人站了出来屠刀横向了那群土家人。

中原武林中人约有近二十人不顾道义的冲入了土家族人群,杀人倒还是其次,抢夺女性身上银晃晃的饰品才是重点,如有阻拦便是一刀。但终究还是有一半以上的中原武林中人顾着体面和良心没有动手,只是鄙夷的望向那些人,却也没有上前阻止。

林威在一旁是怒不可遏,这群……畜生真是不知好歹,为所欲为了,以他的性子非要上前格杀了那些个杂碎,却被一旁的向导给阻止。

“林大侠,大家不顾生死,远赴南蛮,深入不毛,总要有点甜头的。”

林威怒道:“要银子我林家堡出总行了吧,为什么要胡乱杀人!”

向导继续劝道:“那众人心中的愤恨如何宣泄?大家都是人,平凡的人,您不能以己度人,要求大家都像您一样的刚正。更何况他们也不是胡乱杀人,中原历史上外族入侵,咋们汉人险些灭绝,既然杀的是外族人就随他们去吧!”

“可是……”林威无语了,重重叹口气道:“可是……”有些话刚说出口就又语塞了。

“林大侠,法不责众,众意难违啊!”向导还是苦劝道。

林威好像一下子感受到了当日南阳聚义堂英雄大会中张天师的处境。本来从儿子口中得知当日情况,他心里就一直埋怨张天师为何不及时阻止,要不然也不会死那么多人。现在他才真真切切的明白,群情汹汹,众意难违的道理,只能随他们去了。

一个山羊胡子的汉人连续震伤两个土家族汉子,转而一脚将一个女人踹到在地,劈手就要去夺她头上银晃晃的头饰,却不想被一个小女孩给咬住了胳膊,盛怒之下重重的推开那小女孩,山羊胡汉子看了看鲜血直流的手臂,提刀就要砍向那粉嘟嘟白嫩嫩,头戴小红花,脖子上挂着银牌牌的小女孩。

突然,一声锐利的呼啸声响起,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铛”的一声尖利的响声,那山羊胡汉子手中刀刃被震飞数丈远,落在地上也断成数截。

这时,人群中闪出一个黑影,如黑色的鬼魅般转瞬落到了那对母女跟前,口中不冷不热的说道:“你们这些人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么!”说话声音虽然不大,却极具穿透力,顿时行凶的汉人几乎同时停了手,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那黑影。

只见那黑影个子高高,年纪轻轻,头发散乱,目似流星,剑眉入鬓,清秀俊逸,一股子难以掩饰的勃发英姿。

林威也是大惊失色,这人混在队伍里那么久自己居然没留意过他,此人身法之迅捷当世顶尖,就算是自己恐怕也……

山羊胡汉子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坏爷爷的好事,找打!”一言不合就要拳脚相向。

“啪”的一声,“哎呦喂!”只见那山羊胡汉子一拳重重打在那黑影脸上,继而那山羊胡汉子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右手,疼的他是哭叫连连。

林威心中也是为那年轻人叫好,他自己身为领头的必须兼顾所有人,对这个少年的义举心中自然大加赞赏,口中却道:“少侠,大义为先,切莫坏了兄弟义气。”

年轻人不接林威的茬,冷冰冰的看着那山羊胡汉子,淡淡道:“土家人好吃好喝好招待难道就全喂了白眼狼了吗?你问我是什么东西,那好!我就大发善心告诉你,我就是血魔鬼童。”话音刚落,令狐风双掌重重相击,顿时浑身鼓胀,继而连续的“嗤嗤嗤嗤……”的响成一片,“黄蜂”之法肆虐当场,一道道急促的真气射流呼啸而出,那山羊胡汉子、三十多岁的小眼睛汉子、何冲、张浩、向导、还有那些动手的的武林中人无不是瞬间毙命,死相凄惨,真气射流穿进身体是个小孔,穿出来却是碗口大的血盆伤口,肠穿肚烂,五内尽碎,惨不忍睹。

杀人之后,令狐风有些像是在说风凉话的冷冷道:“恩将仇报,死有余辜!”

“你你你……”林威惊叹莫名的看着令狐风,在看看他的容貌体型和儿子说的对的上号,难道说?“你就是血魔鬼童!”

令狐风淡淡道:“借我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的大有人在,但是敢在你们面前自认是血魔鬼童的除了我本人还会有其他笨蛋吗?”

林威心中一阵恶寒,看着他普普通通的一招就击毙十八人,他心中暗暗自忖除非有三个像自己一样的高手同时围攻此人,这才有五层的胜算,否则就算人再多也都是送死,就像当日南阳英雄大会一样。

所有人的小命都掌握在令狐风一个人的手中,此时此刻令狐风居然有了一丝丝的手握生杀大权的满足感,当然阿克叔叔除外。令人捉摸不透的冷笑了一阵,突然令狐风展颜道;“因为你们这些人的良心还没有被狗啃光,总算还剩了那么一点点,我就给你两个选择,其一:走,离开这里,活着,其二:留下,与我作对,死!”

“哼,血魔鬼童,就算老子明知不是你的对手,临死也要拔你一撮毛下来。”一个中年汉子大声吼道。

“赳赳武夫,从容赴死!血魔鬼童,休要猖狂。”又有一人怒道。

令狐风的实力众人都见了,血魔鬼童的名号众人也都知道,他们居然死硬不退那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嗝屁的结局不可避免。

令狐风高深莫测的一笑,看了众人一眼,又冷“哼”一声。

突然,林威挡在众人面前道:“都住口,年轻人,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请高抬贵手!”

“林大侠,若是我们齐心协力……”

“住口!”林威不容置疑大声道。“走,走啊!”

不管刚才说的是不是场面话,居然林威背了这个畏战的黑锅,大家都能体面的活下去,那么自然都是乐见其成的。

看着一众中原武林之人,包括混杂其中的阿克叔叔都远去了,令狐风又冷“哼”一声,又戏谑的笑笑。

那土家头人小心翼翼的靠近令狐风,笑笑道:“小兄弟,谢谢你。”

令狐风冷漠的目光横扫那老头,话语十分阴冷的说道:“你不怕我么,我可是血魔鬼童。”

土家头人愣了愣,笑道:“小兄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呵呵,说笑了。”

这时,刚才那个头戴小红花,脖子上挂着银牌牌的小女孩攀在令狐风身上,“哼哼”着想往上爬。

令狐风很奇怪,右手轻轻抱起那小女孩,冰冷的目光扫了她一眼。

小女孩笑靥如花,十分亲昵的双手搂抱住令狐风的脖子,用那生硬而又支离破碎的汉语道:“谢,谢……大,大叔。”紧接着就在令狐风的老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又用她那粉嘟嘟的腮帮子在令狐风的老脸上蹭啊蹭的。因为语言不通,小姑娘可能是不知道如何表达对令狐风的感激和爱,又是连着亲了令狐风好几下。

令狐风一下子目瞪口呆了,嘴里能塞下去一个鸡蛋,只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好坐在火炉上一样,那颗满是冰棱的心好像在一点点融化,上面尖刺的冰棱也在被一点点的磨平。

看着令狐风表情古怪,一旁的妇女很小心的过去要想抱回那小姑娘。

可是那小姑娘却是紧紧抱住令狐风的脖子,满脸的微笑,嘴里奇奇怪怪的说着:“大……叔,要,大叔。”

令狐风忽然畅快的一笑,心说自己现在又成大叔了,这小姑娘什么眼神啊?看着她那天真浪漫的样子,令狐风好像又重拾了那几乎已经被自己忘却笑容。突然,令狐风身上紫光大盛,而后一道道紫光射向那些倒地受伤的苗人汉子,“蝴蝶!”随即紫光慢慢的消融。原来令狐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来个爱心大派送,只要没断气的苗人汉子都能被救回来,这要是换了以前的令狐风绝对不会多此一举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应者云集(七)

那小女孩对令狐风很是喜欢,一直紧紧的抱着令狐风的脖子,直到深夜睡着了这才把她分开,土家族人都很舍不得令狐风,想来这小女娃也更加舍不得,但令狐风有重要的事情在身上不能耽搁只能匆匆告辞。

阿克叔叔这人诡谲,让人看不透,但自己身上几次三番发生的事情却让令狐风有所怀疑,虽然阿克叔叔不至于明着害死自己,却是一次次的把自己推到中原武林的对立面,使得自己与那些正道人士的仇恨越来越深,从而不得不倒向依附于阿克叔叔,可有一件事情阿克叔叔始料未及,那就是自己的武功一日千里,突飞猛进,完全可以撇开所有人自己独立应对。

只是令狐风心中担忧的是现在血魔鬼童的名气风头正盛,一时无两,就怕阿克叔叔又借着自己的大旗去搞出些什么动作来,毕竟“血魔鬼童”这四个字树大招风,所有的仇恨和杀戮都能靠挂在上面,自己则是百口莫辩,这一点很符合阿克叔叔的行为习惯和思维逻辑,不显山不露水背地里把什么事都做了,否则阿克叔叔在这江湖上建立起庞大的网络来居然没人能发觉。

一路往南赶了许久,却始终不见一众中原武人的踪迹,于是令狐风又一路往西飞奔,黑夜之中的山林对于令狐风来说那是太熟悉不过,如履平地,行进如飞,黑乎乎的树影“嗖”的而耳边滑过,然后远远的被抛在后面。

搜寻一夜无果,至天蒙蒙亮时令狐风倒挂在树梢上小憩片刻,莫约一个时辰之后,天光大亮。令狐风醒来之后又是振作精神,攀上一棵参天大树,眺望一周,紧接着又以大树为基点高高跃起,一跃至数十丈高空,顿时视野广阔,四下一览无余,令狐风以他那超乎常人的锐利目光四下寻找,似乎在西南方二十余里有所发现,然后就寻着那踪迹一路往西南方而去了。

令狐风此刻最大的问题是他并不认识神月神教的总坛在哪里,这里人迹罕至,森林茂密,丘陵起伏,地域广阔,要是找错方向,令狐风三个月都别想找到,到时候五圣山神教总坛上发生的事情自己恐怕就错过了。所以现下令狐风必须找到那些中原汉人,跟着他们一起前往目的地。最好能找到昨天那群人,虽然自己身份暴露了,但起码能盯着阿克叔叔以免他背着自己又搞出什么小动作来。

先吃了些干粮垫垫肚子,然后令狐风就一路往西南去了,行了大约两个时辰就发现了踪迹,地上脚印马蹄印混杂,很明显的有人开辟出一条路来,看这样子很有可能是昨晚林威他们。原来是自己一开始弄错了方向饶了远路。那些人没被阿克叔叔杀死就好,万一要是死了黑锅还得自己背。

寻着踪迹又追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他们,只不过还是晚了一步,令狐风到时已经是遍地的尸体。周围打斗的痕迹不是很明显,不像是发生了一场恶战,应该不是中了苗人的埋伏,仔细看了看没有阿克叔叔的尸体,那家伙肯定没那么容易死掉。那些死人很多都是被一掌震死,甚至没有来得及反抗,应该也死了没多久,从尸体数量上来判断,似乎还有五六个活口,而且也没有找到那林威的尸体,环视四周,林木茂密,果然有落荒而逃的痕迹。

令狐风寻思一会,这事九层是阿克叔叔干的,目的为何暂时不知,可是有活口逃脱这笔账一定又要算在血魔鬼童的头上,虽然说虱子多了不痒,但自己平白无故的凭什么老是替阿克叔叔背黑锅,上回萧雁南的事情就是的,现在全江湖的人都认是自己杀了萧雁南,那是不是考虑跟上去杀人灭口?看来很有这个必要,江湖中人死者为大,最擅长隐恶扬善,到时候断章取义,倒打一耙,自己又是哑巴吃黄连,还是就让所有的是非对错和事实真相都淹没在这茫茫林海中吧,一念及此,令狐风心中动起了一丝凶狠的念头。

寻踪跟去,追了许久,至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令狐风这才感觉到前方数里处有一群人正在宿营,于是悄悄的靠了上去,稍微靠近一点才觉的不对,当即屏气凝神,压制自身杀气,然后身法轻盈的一点点靠近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因为人数不对,那群宿营的人起码有二十多。

当令狐风靠的足够近,视线能透过茂密树林时,只看见一片圆滚滚的光头,原来是一群和尚,还有几个不是光头的……那正是幸存林威等人,只见他们正在述说着什么,虽然离的还很远,但令狐风耳朵是特别的灵敏,能很清楚的听到他们的交谈,林威那老家伙虽然没死,但是却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直默不作声,另外几人则是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他们的经历,当讲到土家族村寨的时候,果然是不出令狐风所料,他们把汉人为非作歹的事情隐去,直接说血魔鬼童如何如何厉害,杀了他们不少人,等好不容易脱身远遁,又被和血魔鬼童勾结在一起同样混进队伍中的另一个苗人偷袭,措手不及之下又是伤亡惨重,仅有他们几人死战逃脱。

和令狐风估计的一模一样,中原武林人士隐恶扬善,把他们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只把血魔鬼童杀人的事实说出来,而途中偷袭杀人的也正是阿克叔叔本人。切!阿克叔叔这混蛋杀人还留下活口可不是他的作风啊,分明是要嫁祸给自己,想的可真是周到啊!令狐风面色阴寒的冷“哼”一声。

突然,一声如古刹洪钟的雷鸣般响声传来。“何方宵小,还不现身。”

令狐风一个机灵,正要抽身离去,忽然感觉一阵雄浑的掌力袭来,“啪嗒”一声,把自己脚下的树杈给震断了,整个人随即下落,在身旁树上挂靠一下借了力,这才稳住了身形,稳稳的落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白须老和尚穿着黄袍,披着红色金线方格的袈裟,身姿挺拔如松柏,气势非凡的站立令狐风面前。后面一众的小和尚和老和尚不是不知所措就是正慌忙赶来。

令狐风心中也是大为的吃惊,自己就这么一点点小小的破绽,隔了这么远这老和尚居然还能听见?

后面的一群和尚都赶了过来,林威和其他几个今天下逃脱的中原武林中人也是跟在一群和尚后面围了过来,人数总共有二十五人,当先的是五个老和尚,功力都是无比的精湛,其中好像还有两张熟面孔。

“血魔鬼童!”其中的一个老和尚和一旁的林威不约而同的大声道,那老和尚真是当日南阳聚义堂英雄大会列席的释明和尚。

后面的小和尚闻言,有的张望着脑袋想看看传说中凶名赫赫的血魔鬼童到底长的什么样子,有的则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令狐风心中大惊,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面对一众江湖中顶尖绝世的高手硬碰硬可不是办法,那该如何是好?电光火石间令狐风心头立刻开始了筹谋和盘算。

为首的老和尚面目十分的严肃,炯炯有神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黑暗中的血魔鬼童,庄严洪亮的声音不紧不慢的问道:“小兄弟,我们是否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令狐风愣了愣道:“老和尚何以见得?我可不认识你。”令狐风虽然也觉得这老和尚眼熟,但还是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老衲法号释觉,正是少林寺方丈。足下充满睿智的闪亮双眸令老衲想起了一位故人之孙,故而才有此一问。”

令狐风也是大惊失色,难怪也觉的他眼熟,原来这老家伙也是个老熟人,随即也不动声色的否认道:“方丈大师,晚辈以前并不认识你。”自己就是令狐风的秘密那是令狐风心里只属于自己的秘密,不能被任何触及,万一要是泄露出去,那自己死要面子的爷爷和刚直的父亲且不是丢人现眼身败名裂了,这可比杀了他们都难过啊,没准还要大义灭亲亲手灭了自己这不孝儿孙。哼!自己才是最惨的受害人凭什么要自己去承担一切的后果。

“那小兄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一旁黄袍袈裟披在身上的释明老和尚上前道:“方丈师兄,别跟着少年废话了,当日在南阳聚义堂情况之惨烈无以复加,我少林寺今日就要降妖伏魔,为中原武林除此祸害。”

又一个老和尚上前劝解道:“方丈师兄!不能再犹豫了。”上前来的这老和尚也是释字辈的高僧,法号“释空”。

突然,令狐风不声不响的猛然间暴起,浑身上下闪烁着浓郁的近乎发黑的紫色光芒,毕其功于一役,一个箭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啸着进抵一众释字辈高僧面前,“潮汐”之法将自身功力提升至巅峰极限重十八层功力,转瞬之间右手连发两掌,分别击向释明和释空两个老和尚。

反应极快的释觉老和尚一掌反攻令狐风,而释明和释空两个人也是提神戒备。

“轰隆”两声巨响,彷如秋风扫落叶摧枯拉朽,释明和释空两个大和尚如断线的风筝飞出近一丈开外,胸口上各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

令狐风反手又是一掌,与那释觉大师硬拼一掌,竟然是将那释觉大师震退数步。居然在转瞬之间接连震伤两人,又震退一人,而且这三个大和尚都是江湖中最顶尖的高手。这其实并不是令狐风功力高深到傲视群雄的地步,只是江湖中寻常高手过招都是先相互试探,再慢慢预热,或者说是热身,等试探的差不多了才会渐渐把功力提升到七层、八层、九层,循序渐进,按部就班。可偏偏令狐风不安常理出牌,一上来就是巅峰极限重的功力,就算是释明和释空两个老和尚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安然抵挡下来。这就好比演义中的关羽,马快刀狠,也不通报姓名,一上来就是大招。我说大哥你这不安套路出牌,说好的通报姓名呢?结果好几个人就这么窝囊死了。

释觉老和尚不可意思的看了令狐风一眼,呆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这不可能!

倒地的两个老和尚立刻面色枯黄,瘫软在地上如一滩烂泥,仿佛是那秋天枯朽的树叶,生命在极速的流逝。

令狐风不冷不热的笑笑道:“苗疆五毒摧心掌,两位大师是不是太小看在下了?”

释觉老和尚闻言,那肃穆的面容也一下子不再淡定,转而不可思议,继而痛心疾首。虽说佛祖把他们俩搭帮收了去本是件好事,但能在寺中多享几年阳寿则更佳,生离死别终究难以割舍。

令狐风很随意的笑道:“我身上没有五毒,这只是普通的摧心掌力,若是急救得宜两位大师是可以不用死的。”

释觉闻言一下子好像被那血魔鬼童搞糊涂了,很谦卑的躬身道:“但求施主赐教!”

“若有与施掌者功力相当的内家高手协助两位大师护住左胸心脉,再徐徐化解摧心掌掌力,如此两位大师方能保住性命,否则……释觉大师,你懂得!”

释觉老和尚闻言,连忙朝后面两个身穿黄袍披绛红袈裟的和尚点点头,随即那两个五十多岁的和尚盘膝坐地,分别扶起一个释空和释明,依照令狐风的方式去尝试化解。果然,释觉和释明两个老和尚瞬间脸上好像有了一丝生机,心肌停止枯萎,心脏有了些许动静。

令狐风打了个哈欠,笑道:“大师,您老还要动手吗?”

释觉大师一下子惊呆了,由衷的佩服这少年的瞬时的应变能力,他拼尽全力先重伤两人,却留了一线生机,转而引导两人去为伤者疗伤,林威重伤之下,如此能与他一对一正面决斗的仅剩下自己一人而已。原本有可能出现的以五敌一只在一瞬间就被化解。思虑片刻,释觉大师傲然而立,声音洪亮的大声道:“小施主,老衲领教了。”言罢,释觉老和尚飞身向前,重重一掌,正气阳刚,威猛无匹,这正是少林绝学“伏魔掌”。

令狐风毫不畏惧,“潮汐”之法将自身功力推至十五重,“磐石”之法一掌轰出。

两掌相交,“砰”的一声巨响,地上淤泥飞溅,四周树木倾倒,劲气所至卷起纷纷扬扬漫天的树叶。

释觉大师心中一惊,自己八层功力竟然与之拼了个旗鼓相当,这少年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功力,看他的样子肯定还有所保留,这到底是何等的青年俊才啊!如此人物若能渡化于他岂不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如此聪慧岂不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施主能皈依我佛,老衲愿以自身七十年名誉和少林寺百年清誉担保,江湖中的种种恩恩怨怨诸般执念将不再困惑于你。”

令狐风淡淡道:“老和尚你说完了?那我这可就要走了,咋们后会有期吧!”

释觉大师面色微一凝重,一下子扯下袈裟,向着令狐风一扬,而那袈裟好像有了灵性一般径直飞向令狐风。

令狐风又是一招“磐石”之法,掌劲汹涌的将那袈裟打的东歪西扭,但只在转瞬之间袈裟就重新复原,然后一下子穿在了令狐风身上,绯红的袈裟一下子把令狐风裹的严严实实的,然后磅礴的劲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似乎要将令狐风活活给压瘪了。

这招“袈裟伏魔功”乃是释觉大师的成名绝技,如此这般除非令狐风降服,否则是断然不可能脱身的。老和尚一面催动功力,一面郑重道:“施主请三思!”

这“袈裟伏魔功”的确了得,江湖之中可算得上首屈一指,可对于令狐风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昏招,想当初令狐风随着蓝鲸一起置身百多丈的深海之中,水压之强大就算是钢铁都能被压瘪了,但令狐风硬生生用内缚的真气扛了过去,如今这“袈裟伏魔功”虽然厉害,令狐风却也不甚发愁,随即运起“蓝鲸”之法,真气内缚,与那紧紧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袈裟相抗。一时之间令狐风被裹成了一个红粽子,却又好像置身于紫色的熊熊烈火之中。

相抗莫约半个时辰,红袈裟里面的令狐风依旧是坚挺无比,没有半点疲软的样子,一旁行功运气的释觉大师心中也是暗暗吃惊,这血魔鬼童到底是何妨神圣啊?

突然,被困在红色袈裟里面的令狐风冷笑道:“大和尚,不陪你玩了。黄蜂!”

转瞬之间,一道道紫光从令狐风身上闪烁而出,将那绯红金黄的袈裟刺的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从见天日的令狐风淡淡道:“老和尚,我的功力你现在有所了解,你试想就凭那两位大师能化解在下的掌劲吗?你老还是留着点劲力去帮那两位吧,集齐你们三人之力定能化险为夷。在下迫不得已重伤了两位大师,归根结底只是为了逃一条性命,大师您慈悲为怀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释觉大师闻言,严肃的面孔又是微微动容,不自觉的眼睛往后瞅了瞅,只见后面的两位师弟确实面色苍白,有些后继乏力了。

“若是在下全力以赴,输赢尚在两可之间,敢问大师您有几层把握胜过在下,到时候鱼死网破,恐怕你们少林寺的僧人都要交代在这里了。”令狐风先服软再示强,话语间透露着浓浓自信,就好像你们这些土鸡瓦狗老子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释觉大师也是江湖中的鼎鼎大名的老前辈,气场自然也是十足,虽然令狐风的话他听进去了,但也只是微微的一笑,并不受令狐风威胁。

看见那老和尚已然有了决断,令狐风一跃而起,飘然而去,飞扬洒脱的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如有见教,来日方长,大师请珍重。”言罢,令狐风转身就消失在漆黑的密林之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应者云集(完)

令狐风感受到那些个和尚没有追上来,心中也是稍稍安定,他们要真是不顾生死,执意要拿下自己这个血魔鬼童,其实自己的胜算不会超过五层,光一个释觉老和尚就够难对付的了,再算上林威以及另外两个高僧自己还真有点吃不消。

嗯!阿克叔叔说的没错,现在局势混乱,自己身份尴尬,万一碰上大群的中原武林中人自己还真有点难以应付,必须抱团取暖,和阿克叔叔摒弃前嫌,与他结伙搭帮,最少这件事料理完之前不能清算他这么些年对自己的算计陷害。

突然,令狐风感觉前方有人好像是要故意避开自己,这个时候独自一人鬼鬼祟祟,且让令狐风觉的熟悉的那肯定是阿克叔叔啊,莫非那混蛋也一直在附近暗中窥视,伺机接应自己?其实当时与清玄道长对决和在南阳聚义堂英雄大会上令狐风都曾感觉到阿克叔叔在附近,只是战局紧迫容不得自己多去探究,事后也没有多想,现在想来这一切都好像是阿克叔叔一手操作安排的。“阿克叔叔,你也不必躲着我了,今天的事情我不与你计较,想来你也是很虚的,咋们俩必须联合在一起,你意下如何啊?”令狐风很大声的喊道。

令狐风话音刚落,远处那人就停了下来,分明是在等待,等离的近了些,果然是阿克叔叔。令狐风一脸鄙夷笑道:“阿克叔叔,你今天怎么这么大失水准,出手偷袭居然还留下了好几个活口,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虽然令狐风几乎可以断定是阿克叔叔就是故意栽赃自己,但嘴上却不点破,只是不咸不淡的抱怨了一句。

苗人阿克则是一本正经,理所应当的说道:“既然是偷袭,一击不中,自当立刻退去,难道还傻乎乎的和他们硬拼不成吗?这种愚蠢的事情只有你这个榆木脑袋才会去做。”

“那好吧。”令狐风也算是认可了苗人阿克的说法,转而又对阿克叔叔说道:“那你在前面带路,我们快些去那五圣山日月神教总坛吧。”

苗人阿克似有深意的笑道:“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想着去见见你那死鬼爷爷和不成器的老爹?你们现在可不是一路人啊!”

被阿克叔叔戳中了心中的伤口,令狐风紧紧一咬牙,语气阴冷不善的说道:“不用你提醒,我自有分寸。”

“我也要赶紧去五圣山,令狐老儿已经开始策划强攻神教总坛了,这一场盛宴少了我怎么能行?”苗人阿克意味深长的笑道。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令狐风也是一愣,心中沉闷,终于快要开始了么。

“不错,等少林寺的一众僧人到齐就开始了。”

令狐风寻思了一下,皱着眉头,然后很诚恳的问道:“阿克叔叔,你老实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苗人阿克高深莫测而又戏谑的朝着令狐风笑了笑,好像在说:“哼哼哼,年轻人太傻太天真。”

令狐风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心说自己和阿克叔叔相处了那么多年就重来没听到阿克叔叔说过实话,刚才怎么脑子被驴踢了,居然会问出这么愚蠢的话来,情急之下居然失了方寸。嗯,我还是太年轻了。此番死的人肯定不少,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两帮人你死我活,拼个两败俱伤,自己是祸乱之源,罪魁祸首是阿克叔叔,好像所有的人都在阿克叔叔的算计之中,那么阿克叔叔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没人知道。

“小鬼,跟我走吧!”阿克叔叔淡淡的说道。

令狐风无奈的叹口气,淡淡道:“前面带路吧。”

苗人阿克果然要比令狐风老成的多,每走一个时辰,阿克叔叔都要谨慎的四处探寻一番,确定周边没有中原汉人活动的痕迹才会继续快速前进,如果有汉人踪迹则阿克叔叔会变的异常的小心警觉,直到确认绝对安全了才会继续赶路。

总共走了五天时间,就这么绕啊绕的终于在一个夜晚渡过了一条大河,来到一座大山山麓,鬼鬼祟祟的走了一阵,之后还好像有人接应,又走了好一会只感觉是在偷鸡摸狗,最后就进到一个漆黑的山中之中。

这山洞起初很大,紧接着就越来越小,而且连同那个领路的人居然没有点起火把,磕磕绊绊的山洞里走了好一会,只感觉越来越阴冷,“滴滴答答”的洞顶时不时的有水滴落下,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啪啪啪……”三人走过了一段浅浅的冰冷水潭,山洞越走越深,周边时不时有些“嘶嘶”“沙沙”“啪啪”的响声,也不知道是些什么蛇虫鼠蚁,气氛也十分压抑,没有人说话,感觉森冷僵硬而又迷茫,洞内的空气一开始只是森冷,然后就慢慢浑浊腥臭,有点恶心,真不是道阿克叔叔这是要去哪啊。

走了莫约一刻钟的时间,这才终于停了下来,苗人阿克缓缓的靠在石壁上,然后慢慢的“隆隆隆”推动一块岩石,岩石被推开,随即就好进入了另一个人工开凿的甬道之中。甬道两旁的石壁上还点着幽暗的油灯,虽然不甚光亮,也总算能看清了。

突然,阿克叔叔左手一下子捂住那领路人的嘴,右手在他脖子上那么一拧,当场格杀了那人,顺手就扔进了之前黑暗的山洞之中,然后又“隆隆隆隆”的把岩石推了回去,看上去竟然是毫无破绽。

令狐风吃了一惊,阿克叔叔居然把那人给杀了……

苗人阿克似乎看穿了令狐风的心思,不冷不热的淡淡道:“卖主求荣,三心二意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别愣着了,跟我来吧。”

令狐风依言跟着苗人阿克又沿着甬道走了一会,小声的问道:“阿克叔叔,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就是五圣山日月神教总坛内部,这是我当年负气出走时留下的,想着总有一天能用到,一晃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外面的中原武人还在五圣山外陆续集结,咋们先悄悄进来,静观其变,但最主要的一件事情是……”阿克叔叔话说一半,又神神秘秘打住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令狐风又问道。

“就先让外面那些人相互厮杀吧,咋们坐收渔利。”

令狐风心中又轻轻叹了口气,也只能随他去了。

在甬道中又走了一会,在尽头苗人阿克扳动机关,“隆隆隆……”一道石门开了,令狐风跟着苗人阿克进了一间房间,然后石门把关上。

房间四壁都是石墙,屋子里面摆着些竹凳、竹椅、竹藤床等家具,苗人阿克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两件奇奇怪怪的衣服扔给令狐风,然后说道:“快点穿上它。”

这里是苗人的地界自己不熟,所以也就只能听阿克叔叔的。

穿上那奇奇怪怪的衣服感觉很不自在,身上裹的严严实实的,连头都要埋在黑布衣裳里面,或许这样有利于隐藏身份吧,可怎么看都更加让人生疑,令狐风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啊?”

“神教炼蛊堂都是这身穿着。”苗人阿克很随意的说道。

“这跟炼蛊堂有什么关系?”令狐风又问道。

“跟着来就是了,有一桩天大的好事在等着你。哼哼哼,有人准备了大半辈子的心血结晶,结果却便宜了你这小子!”苗人阿克居然很罕见的笑了笑说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一)

出了房间,令狐风这才猛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巨大无比的洞天之中,仿佛把整座山都掏空了,有一条蜿蜒盘旋向上宽五尺的石阶,彷如天梯一般由下而上,越向上口越窄,越是往下幅员周长越大,一间间的石室就在石阶一侧的山体上刨出来,放眼望去,少说也得有上千个石室,上不见顶,深不见底,仅可供两人同行的天梯很是险峻,另外一侧就是峭壁,居然连个护栏什么的也都没有,每落差二十多个台阶两旁都有石柱或粗壮的原木作支撑。这是多么浩大的工程啊,简直难以想象……

“阿克叔叔……”

“闭嘴,有话就在心里说,别在嘴里嚷嚷,嫌命长吗?低着头,紧跟着我,只当所有擦肩而过的人都是空气就可以了,别露出破绽。”突然,令狐风心中响起了阿克叔叔的说话声,及时打断了自己的发问。

令狐风在心中默念道:“阿克叔叔,这都是你们苗人开凿的吗?”

“不错,这是苗人数百年来不断开凿而成的,起初只是为了躲避战乱,后来因为中原汉人政权的不断入侵才不得不迁徙,再往后就一直是神教总坛了。”令狐风心中又响起了阿克叔叔的说话声,说起他的老祖宗阿克叔叔还是非常自豪的。

令狐风好奇了片刻也就不敢再四下张望了,此刻身在日月神教总坛之中,要处处小心谨慎,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一路向下,时不时会遇到往上行走的苗人,只见那些苗人都会很恭敬的用他们的语言向阿克叔叔致敬,然后阿克叔叔就抬手回礼,看来阿克叔叔穿上这一身衣服不仅掩盖了他以前叛逃者的身份,而且依旧在神月神教中混的风生水起。难怪以前自己小时候在苗疆那会,阿克叔叔总要时不时的离开一段时间,原来他又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的回到了日月神教中去站班点卯去了。

阿克叔叔这人多重身份,深沉诡谲,心狠手辣,野心勃勃,自己可要小心应付啊,令狐风心中如是想到。

沿着盘旋蜿蜒的石阶往下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这才终于见了底,快到洞低的时候,水平撑起了一连好几张大网,可能是防止岩石风化掉落砸到底下的人吧,等走下石阶后原来底下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地面上还铺着青石板,装修陈设都不错,广场上还有许多人,熙熙攘攘的,上下左右忙活着,各行其是,或许这里是日月神教处理一些机密教务的地方吧。

苗人阿克用他的印鉴在一旁石壁挂着的巨大白布上整齐的印了红印章,然后提笔在他的印章后面写了一行小字,这蝌蚪一样的文字或者说是符号令狐风是看不懂。继而上来两个大汉,比对了印鉴,然后很恭敬的朝着苗人阿克行礼,待苗人阿克回礼之后,那两人就开始对苗人阿克和令狐风来了个浑身搜查,确认无违禁物品后这才放行。

巨大广场周围的石壁上又挖出了五个坑道通向其他地方,令狐风心中直犯嘀咕,这苗人是不是都属穿山甲的,十二生肖中可没它啊!竟然这么会打洞。

令狐风跟着苗人阿克直径走向了一个山洞,又是经历了如上的验证搜身之后才放行。令狐风只按照阿克叔叔要求的低着头往前走,只当所有人是空气,如此这般果然没人盘问,也没人怀疑阻拦。但凡是有人怀疑盘问,那一准穿帮。

经过了盘查之后,又跟着阿克叔叔走了七八丈远,光是这短短的七八丈路居然明岗暗哨多大十余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守卫如此森严。没让令狐风疑惑多久,阿克叔叔就在心中为令狐风解开了疑团。“这里就是我神教最核心的地方了,刚才的大厅是长老院,专职处理各种教务,而那五个坑道则各自通往天地、山川、星辰、五毒、炼蛊五个堂口,再算上日月,这些个日月天地山川星辰五毒蛊术就是我们苗人全部的信仰了。”

“那这里就是五毒堂?”令狐风心中暗暗问道。

“不错!”苗人阿克不动神色的在心中回了令狐风一句。

两人一个在前面带路,一个低着头紧跟着,再没有人进行阻拦盘查。

令狐风心中好奇,这炼蛊堂有什么好事在等着自己,于是心中暗问道:“阿克叔叔,你所说的天大的好事就在这里?是什么天大的好事说来听听。”

“总之不叫你失望就对了。”苗人阿克没有回答,而是顺手进了一间石室。

石室不大,正中央是一个大炉灶,灶上架着个铁锅,铁锅上蹲着个大圆木桶,灶中火势极小,微乎其微,铁锅和木桶的接缝处时不时有几缕淡淡水雾冒出,像是在清蒸慢炖着什么东西。苗人阿克沿着一旁的阶梯走了上去,令狐风心中也好奇随着阿克叔叔走上台阶,站在木桶旁的平台上,虽说在这山洞之中空气混浊,令狐风的鼻子几乎已经麻木了,但来到这木桶旁闻上一闻简直能把令狐风恶心死,只见那木桶微微冒着热气,桶里面尽是些动物内脏什么的,简直耸人听闻,“咕嘟咕嘟”的恶臭黑水还一直冒着泡,显然不是因为炉火加热所至,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

突然里面一个东西跃出黑水表面,扯下一节肠子之后又沉入了木桶之中,那东西成人手指头大小,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在一端有一个口器,浑身发黑,体表都是像癞蛤蟆一样的小疙瘩,长相极为恶心丑陋。

苗人阿克则是对着一旁的神教教众说教了一番,很有一股子领导视察指导工作的架势,说完就下了台阶出去了。

令狐风心中问道:“阿克叔叔,这就是蛊虫吗?”

“没错。”

“看起来好恶心啊。”令狐风心中对阿克叔叔又道。

“你体内的也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更高级罢了。”

今天反正是问了,令狐风索性就打破沙锅问到底,心中继续道:“那更高级的蛊虫也是这样炼制的?”

苗人阿克继续在前面带路,似乎没有打算隐藏,心中对这令狐风解释道:“原理方法差不多,只是用材不同,定向的删选培育不同而已,高级的蛊虫必须要用动物的纯瘦肉培养,且以牛羊肉为最佳,最顶级的蛊虫则是以家禽飞禽比如鸡鸭鹅的胚胎做培养基。蛊虫的炼制长达两年,且耗材靡费巨大,却十层九都是以失败告终,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小鬼,你能植入这万中无一的紫魔蚀天蛊而不死,那就是无与伦比的机缘,好好珍惜,别辜负了这炼蛊堂数百人十余年努力不屑的培育。”

令狐风心中一个机灵,莫非阿克叔叔又要给自己植入什么更加厉害的蛊虫?旋即心下一寒,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二)

又在坑道中走了一会,就来到了一扇厚重的铁门前,这年头苗疆铁制品十分稀缺,这么大的铁门后面不知藏着什么宝贝,灵丹妙药,神兵利器亦或是武功秘籍?

苗人阿克同时出示了之前的印鉴和身上的令牌,看守的苗人这才打开了机关,然后把钥匙塞进孔中,“吱吱吱吱……”铁门缓缓打开了。

两个看守的苗人很恭敬的向苗人阿克行礼请他进去,苗人阿克也还礼感谢,然后就领着令狐风进去了。

里面像是个储藏室,两边的架子上放满了许许多多的小竹筒,竹筒的口上用牛皮纸紧紧的扎着,每一个竹筒上面还挂着一个小牌牌标记。

“吱吱吱吱……”厚重的铁门又关上了。

感觉到四周无人,令狐风就小声的问道:“阿克叔叔,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蛊室。”

“那这里的竹筒里面放的一定全部是培育而成的蛊虫。”令狐风斩钉截铁的说道,言罢就要动手把这些东西全都给毁了。

苗人阿克立刻身手阻拦道:“你干什么?”

“当然是毁了这些害人的蛊虫。”

苗人阿克摇摇头道:“何以见得蛊虫都是害人的?苗人炼蛊种蛊施蛊已经有好几百年历史了,这只不过是这里的风俗罢了。蛊虫之所以暴虐,那是因为培育出来的蛊虫是在培养液中杀死了无数的同伴最终脱颖而出的,自然强势而霸道。它的危害其实远远不及孔雀胆、鹤顶红诸如此类的毒药,只不过中原的江湖中人不懂其中道理以讹传讹罢了,若是巫蛊之术真如那些汉人宣扬的那样,那为什么苗人又要将蛊术奉若神明呢?”

令狐风愣了愣,没有说话,也放弃了毁掉屋内全部蛊虫的念头,转而问道:“那这些蛊虫放在竹筒里面不会死掉吗?”

苗人阿克淡淡道:“蛊虫只是休眠了不会死。其实在我们苗疆没有大夫,很多人生病了很多都是靠蛊术治愈的。好了,没空再讨论这些无意义的事了,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别磨蹭,快走。”

令狐风“哦”了一声,也就没有再多理会蛊虫的事,继续跟着阿克叔叔往前走。

接着又走过了好几道石门,每一道石门都有人把手,但通行还算顺利,石室里面也都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直至最后一道石门时才被拦下,显然是权限不够了。

拦住苗人阿克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苗人,看着很是精明强干,功力也极为精湛,拦住苗人阿克后先是很郑重其事的警告接着是大声呵斥,之后就直接要去按动一旁的机关。

苗人阿克电光火石之间上前几步,一只手架住那苗人要去触摸机关的手,另一只手则是硬生生掰动那苗人的头转向他自己,然后苗人阿克的眼睛里冒着金光,嘴里说着些令狐风听不懂的话,继而那看守的苗人也是眼中闪过一道金光,最后变的顺从听话,慢慢的站回到原地,只当什么人什么事都没有看见发生。

制伏了那守卫,阿克叔叔又很淡然的取出怀中贴身收藏的一个锦囊,拆开精囊从里面拿出三把黄铜的钥匙,这东西显然阿克叔叔放在身上已经许久都生出铜绿了。苗人阿克将三把钥匙依次都插进石门上的锁孔中,先中后左再右将钥匙拧动,随即石门“隆隆隆……”的打开了。

令狐风冷笑道:“为了今天的事情,阿克叔叔你准备了很多年了吧?这三把钥匙肯定是你偷偷配制的。”

苗人阿克又是高深莫测的一笑,然后对令狐风道:“进到这里小心点,紧紧的跟着我的步伐,到处都是机关。”

令狐风“哦”了一声就跟着阿克叔叔进入了这个机关重重的石室,只见阿克叔叔在石室内墙壁上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石门又关上了,三把黄铜钥匙又从石门内侧的孔洞中弹了出来,阿克叔叔又将它们放入锦囊之中继续贴身收好。

刚才迈出两步,令狐风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哗啦啦啦……”“嗖嗖嗖……”的一阵连续响动,十数支支利箭瞬间从左右两侧的石壁上射出,令狐风可没学过机关机窍,但躲过那些利箭是丝毫没有问题。

苗人阿克也是一惊,刚刚才提醒了令狐小鬼怎么一下子就发动了机关,衣袖一张,身子一转避过利箭,同时手中还握着五支箭矢,转而投掷向左侧的石壁,“轰隆”一声响动,利箭刺穿了石壁,刺入了石壁后面的夹层,箭矢一下子把一条铁链从环中死死钉在最里面坚硬的石壁上,铁链停止了传动,机关随即也就停止了运作。这苗人阿克瞬时的反应判断应变都十分的老道准确,真是一个可怕的难以对付的家伙。

苗人阿克眼珠子来回的转动,又细细的倾听,这才稍微舒口气道:“小鬼,你太大意了,若是这机关发动,我教中各个节点岗哨的警铃都会响起,你想死就随意走动吧。”

令狐风表示自己很无奈,耸耸肩道:“好吧阿克叔叔,我会小心的。”

苗人阿克脸一黑道:“跟紧了,继续走吧。”

接下来并不长的一段甬道令狐风和苗人阿克走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先是由苗人阿克上前探路,等走过了十余丈距离之后,回头再提示令狐风该如何通过,待到令狐风和苗人阿克站到了一起,接着再上前开路,如此循环往复十余回终于走到了甬道的尽头,那是一个山体中的大坑,深十余丈,宽二十余丈,四面都是陡峭的岩壁,顶上遍布锥形尖刺朝下的石柱,偶尔有水珠慢慢从石柱表面滚落至锥尖滴落,似乎好像还有一缕稀薄的阳光从顶上照进洞府之中。

原本空气混浊的甬道内忽然变的药香四溢,一股子难以言表的清香,犹如一坛慢慢发酵的陈年佳酿,让人回味无穷沉醉其中,迫不及待的往大坑里面看,只见大坑下面满是的乳白色的液体,时不时还发出淡淡的光亮,仿佛具有灵性和生命一样。令狐风心中立刻就猜到了,这是肯定是日月神教培养最厉害蛊虫的地方,那阿克叔叔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莫非是要……

苗人阿克大喜过望道:“小鬼,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令狐风心知肚明,冷“哼”一声道:“不知道!”

苗人阿克重重叹口气道:“这里面都是好东西啊!千年的人参,千年的灵芝,千年的人形何首乌,总共的年份加起来恐怕都要超过数百万年了,老东西为了那些个药材可花费了全部的心思,又有鹿茸、龟甲、枸杞、当归、锁阳、回春草、龙眼核、五凤花等几十种珍奇药材按时定量投放,再大量投放蛇莓佐以少量樟脑杀灭蝇蛆防止霉变。五十余年啊,五十余年如一日的小心伺候才有了这一池的宝贝灵液。”

令狐风也觉的不可思议,于是问道:“阿克叔叔,那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苗人阿克鄙夷的一笑道:“那老东西准备了五十多年,就等着用它来实现魔心深种的那一刻,以此老生不死,天地同寿,永生不灭。”

“哦,那阿克叔叔你莫非是要捷足先登利用这灵液达成魔心深种的境界,以此老生不死,天地同寿,永生不灭?可是人怎么可能不死呢,而且你这么做也太不厚道了!你的师傅可是准备了五十多年啊。”

苗人阿克恨恨道:“那老东西赖在教主的位置上五十多年,没有什么大的贡献,却全把心思花在自己身上,自私自利,还想长生不死,让后面人都做不成教主。一旦实现魔心深种,蛊虫与你犹如一体,继承了你所有的意志和记忆,会随着你的心意寄生他人占据躯体,将你的意志和记忆融入到他人的身上,这类似于道家所说的夺舍转身。”

令狐风又是一惊,阿克叔叔所说的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小脑袋这么一转问道:“阿克叔叔你是怀疑自己就是你师傅转身的躯体所以才叛逃出神教的?”

苗人阿克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

令狐风觉的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于是冷若冰霜的说道:“那阿克叔叔你就下去吧,这里的灵液全是你的了!但我可要离你远一点,免得被你夺了躯体。”

苗人阿克笑着说道:“不是我,而是你。自从那紫魔蚀天蛊被你降服,我其实就已经放弃了,转而全身心的精力都投入到你的身上,像你这样的天生奇才看着就叫人羡慕啊!小傻瓜,废话少说,下去吧。”话音刚落,苗人阿克就是重重一掌将令狐风推下了大坑。

虽说令狐风一直都是防范着苗人阿克的偷袭,但阿克叔叔只是在试探自己的警觉,从不下重手。可此次苗人阿克并没有留情,虽有应对,但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将令狐风震飞三丈远,继而令狐风“咕咚”一声掉进了池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三)

这大坑之中的液体非常的稠密,令狐风这么大一个活人掉下去居然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平稳落下的令狐风站在了齐腰深的潭中,浑身激荡,真气充斥,血气上涌,差点吃不消。阿克叔叔这家伙老是这样,总老揍的自己鼻青脸肿才开心吗?稍微平复一下体内汹涌的血气,稍稍缓转,令狐风看了看这周边,心中冷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区区十几丈的高度能难倒自己吗?肯定不能呀!随即令狐风施展身法,欲高高跃起,在石壁上借力,而后一蹴而就登山刚才的甬道洞口。

没成想,令狐风居然像是被黏住了一样,在潭中一动不动,稠密的液体是如此的芬芳让人陶醉,却又如此的诡异将人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令狐风先后尝试了好几次,灌注浑身的劲气,这腿上少说也得有个数千斤的力气,可居然仅仅只挪动了寸许,这让然情何以堪啊,若是如此没有其他办法想要离开这里可不好办了。

随着令狐风轻微的搅动,潭中乳白色的液体微微泛着些光亮,就仿佛成了精一样,那些个稠密的液体开始慢慢的从令狐风的前胸、两肋、后背向上攀爬,有点像是爬山虎,但攀爬的速度要快很多,而且令狐风越是挣扎,稠密液体攀爬的速度就越快,很快的就蔓延到了脖子,紧接着就是下巴,两腮以及后脑勺。

令狐风心中大惊,心说自己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可能被这个难住了,于是也毫不客气的运起了“潮汐”之法,将功力提升至巅峰,旋即被稠密液体缠着无法动弹的手臂在左掌奋力的挥舞下重重的拍击了右掌。刹那之间,令狐风感觉浑身上下要被汹涌的真气可挤爆了,旋即“黄蜂”之法如约而来。

一时之间,令狐风浑身上下还有周边数丈的池水都好像沸腾滚烫的开水一般,冒起了大量的成人拳头大小的气泡,直至气泡破裂,原本致密的“黄蜂”之法真气射流变的发散,而整个的空间中的气旋恍若台风席卷一般呼啸凌冽。

全力一招竟然是无法击破这稠密的液体,反而还使得它更加的活跃,不断的奋力攀爬,试图完全淹没令狐风这小胳膊小腿。

令狐风知心不妙,勉力深吸最后一口的空气,然后整个的眼前变的的乳白半透明,有如置身于晶体之中,直至头顶全部都被包裹,继而包裹的越来越厚,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蛹。随即令狐风不做任何的保留,全部的真气完全爆发“狗斗!”

如此这般,令狐风拼劲了浑身的劲气全力使出一招“狗斗”,转眼之间,包覆在令狐风身上的蛹壳胀大了近四倍有余,可愣是没有胀破,潭中以令狐风为中心液体纷纷四散排开,令狐风身旁的致密液体几乎被一扫而光,已经可以看见池底的岩石,而四周的岩壁一石激起千层浪,荡漾的粘液近有一丈多高,从上往下看去宛如一朵洁白绽放的莲花,煞是好看。

站在石壁甬道上的苗人阿克看着潭中激荡的池水,感受着整个空气中的震荡,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暗暗为令狐风鼓劲道:“小鬼,坚持住啊!”

终究是大自然千百年积累的精华,绝非令狐风一个毛头小子所能比拟,继而潭中又慢慢恢复了平静,令狐风刚才所在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小鼓包,完全看不见人的踪影,乳白色的小鼓包中依旧是不间断的闪烁的光亮,亮光闪烁的次数和频率比湖面本身要快上许多。

眼前一片迷茫的令狐风知觉感觉也还都在,一股巨大的难以抗拒的力量好像正在侵蚀着自己,细致入微无孔不入的磅礴力量快速渗入自己的体内,浑身上下包括细枝末节的毛细血管都充盈着巨大的力量,好像分分钟就能把令狐风撕的粉身碎骨。

无论多么巨大的痛苦令狐风从未屈服过,无论多么大的危险令狐风也没有放弃过希望,一如当年在深海快速上浮时的应对,令狐风运起浑身全部的真气,“蓝鲸”之法运用到极致,牢牢的内缚住全身骨架经脉,以免落的个爆亡的结局。与此同时,充盈的真气填充全身,紧紧的压迫血管的外壁,不至于使得血管膨胀过度而爆裂。

即便令狐风有了应对之策,但还是感觉杯水车薪,痛苦深入骨髓无以复加,居然还能清晰的感觉到血脉在蓬勃的扩张,甚至要将皮肉都要撕裂。

扩张的血脉导致血流速度加快,浑身的机体都好像在加速的运转,也给令狐风的脑海带来了短暂的清灵,他此刻坚定一个信念,不管这是为何,也不管结局如何,自己都要坚持,都要坚持到底,都要活下去!在脑海中最后一丝清明消失殆尽之际,令狐风运起“蝴蝶”之法,这只有在生与死的淬炼中才能真正展翅翱翔的蝴蝶也只能期待她有破茧化蝶的那一刻到来。

令狐风的躯体自从极北之地归来,较之常人充满了活力,也要坚韧的多,此时此刻这副身躯经历了生死的考验,依旧是坚挺的没有倒下。

千百年光阴累积的时间、空间、物质、水、阳光、土壤好像就要被扭曲浓缩到一起,如此违逆自然法则的举动肯定是要付出血的代价。

被包裹在致密液体中的令狐风此刻已经七窍流血,呈现出濒死的状态,掺杂了些许人血的浆液愈发疯狂的彻底浸渍令狐风的身体。而令狐风的身体在此刻居然也发生了些许的变化,而且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并且开始尝试炼化存储吸收这里无穷的力量。

令狐风体内的蛊虫和令狐风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死了你也别想活,蛊虫随即疯狂的吸收着养分,然后迅速壮大,继而分裂,一分为二,两只蛊虫又同时吸收养分,再分为四,四分为八,如此往复,无休无止,也替令狐风分担了不少的压力。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只要一息尚存就必须不顾一切的,死死的顶住,令狐风就抱着这样的信念一直苟延残喘着,始终都还有口气在。

历经了起初的狂暴之后,那强大的力量开始充斥令狐风浑身上下,却还不停的有强大的能量注入。就好像是个胖子,吃饱了还要不停吃,不停的吃,吃不下也要被强制喂食,硬往里塞,直到胖的走不动路,淤塞阻碍了气管,呼吸困难,最后活活撑死一样。也不管令狐风能接纳多少,反正就是一个劲的把强大的力量灌入令狐风体内。其中肉体所承受的痛苦和压力有多重自然不言而喻。

但令狐风还是挺着,不屈不挠,不依不饶的挺着,他坚信挺过了这一段总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第一百六十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四)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一个时辰,一天,两天,三天……十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潭中池水的水位慢慢下落,乳白色的液体逐渐的潜移默化的改变着,直到水位降到人膝盖的位置,最后池水居然变的异常的清澈见底,池底沉淀着一层薄薄黑色的杂质,池中那个巨大的圆蛹也变成了黑色,犹如一尊雕像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包裹在蛹壳之中,没有呼吸,没有水喝,没吃东西,那么长时间了,人根本支撑不住,或许真的是凶多吉少。

空旷寂静的洞府之中是那么的阴森幽暗孤单,好像从未有人踏足过一般没有一丝生气,死气沉沉的,甚至感觉不到周围有任何活物。

这时,洞顶上好像打开了一个很微小的洞口,“哗啦啦啦……”的大量的各种各样的东西被抛洒下来,有些个东西砸在池中那个巨大的蛹壳上发出“哐哐哐”的声响,随即蛹壳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纹,随着顶上抛洒物的持续投放,蛹壳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多,随即有一大块黑色的蛹壳脱落掉进了水中。

突然,漆黑深邃的蛹壳中睁开了一双闪亮如宝石清澈如山泉的美丽眼睛,然后蛹壳碎裂崩坏的速度越来越快,幽暗之中一对美丽的紫色翅膀撑破了蛹壳,轻轻抖动了两下,彻底舒展那优雅的轮廓,彷如美丽的蝴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令狐风进入休眠假死的状态,没有呼吸,不吃不喝,严防死守,坚持不懈,终于迎来破茧化蝶的时候。短短一瞬,美丽的翅膀融于一身,令狐风浑身上下真气大涨,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黑暗,径直飞向洞顶上那小而窄的洞口,“轰隆”一声巨大的坍塌声响起,近五尺厚的石壁被令狐风硬生生撞开一个大窟窿。重新落到地面上的令狐风感觉浑身真气澎湃充盈,有一种迫不及待去释放,去破坏,去扫清眼前渣渣的冲动,身体的感觉更是妙不可言,好像得到了最好的滋养,最充分的休息,神采奕奕,精神焕发,连浑身皮肤都焕发着莹莹的光辉。

令狐风扫视四周,此处是一个大药房,药香扑鼻,花样百出,存货极多,可能是专职向底下那药池投放药草的。

屋子里的一众苗人也很是吃惊,这怎么可能从里面钻出来一个人呢?当即就有人上前询问。

令狐风又听不懂他们说的话,继而夺门而出,外面正是山体内的天梯,下面就是防坠落的大网,显然自己正处于这条石阶的最底层,稍一寻思就毫不犹豫的往上狂奔,而后就听到后面有清脆的铃铛声响起,而且还是接连好几层同时响起,这应该就是阿克叔叔所说的警铃了。

警铃一响,上下四五层石室里面的苗人几乎都不约而同的的出来查看,匆匆忙忙向上攀爬的令狐风自然成了他们苗人眼中的嫌犯和入侵者。

令狐风的速度要远远快过那些人,很快就甩开了那些闻讯赶来的苗人。但苗人的岗哨布置的十分的精妙,一处出了事,拉响警铃,不会偌大一个神教全都报警,而是一片区域内都会响起警铃,这样容易形成联防之势,对来犯者围而歼之。

在石阶上飞奔的令狐风虽然跑得快,但底下时不时有警铃响起,身后不停的会有苗人出来巡视追赶。

正当令狐风跑在石阶上面,突然身旁石室中有人要拽自己,却愣是没有拽动,令狐风一面格挡,一面准备反击,直到看清那人,感觉到是苗人阿克才机灵的钻进了阿克叔叔所在的那一间石室。

因为没有人离的令狐风很近,所以没有苗人亲眼看见令狐风躲进了石室,依旧是由下而上的拉动警铃,死命的往上追去。

苗人阿克不可思议的看着令狐风,脸上充满了喜悦,转而又变的高深莫测,拍了拍令狐风的肩膀道:“臭小鬼,你现在算是出师了。”这样拍拍肩膀的亲昵的举动,阿克叔叔平日里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令狐风想起当日阿克叔叔推自己下去前的那番话,又感受到现在身体的不可思议,虽然吃了不小的苦头,而且还差点死掉,可一切都过去了,富贵险中求,所获得的远远大于付出。回想往昔,阿克叔叔曾经一次次的把自己逼入绝境,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从而不断的突破瓶颈和极限,功力提升之快纵观古今绝无仅有。

历数往昔阿克叔叔的种种所作所为,令狐风心头的恨意早已经烟消云散,这段师徒的恩恩怨怨……或许就连上天都嫉妒自己,是在故意在作弄自己吧!

令狐风呆呆的看了苗人阿克许久,叹口气道:“那阿克叔叔你现在肯把挑起武林纷争的目的说出来了吗?”

苗人阿克似有深意的笑笑道:“你放心,总之对你有利无害就是了。”

令狐风想了想又道:“阿克叔叔,我在那洞府中待了多久?”

“有近半个月时间,我都以为你支撑不住了,不过还好,你总算是不负所望。”

“半个月?”令狐风又是愣了愣,半个月时间一个人不吃不喝,没有声息能挺过去吗?而且自己现在不仅没有干渴饥饿的感觉,反而体力充沛,而且还异常的亢奋,恨不得立刻出去搞出些大动作来不可,这莫非就是阿克叔叔所说的宝贝灵液的疗效?

“那外面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令狐风又问道。

苗人阿克淡淡道;“厮杀还在持续,死了很多人,汉人现在攻破了五圣山脚下的四座苗寨,数万苗人被迫向西南迁徙,而魔教总坛五圣山门户洞开,想来这就要攻山了吧。”

令狐风不悦的看着苗人阿克道:“你杀死汉人我能理解,但又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同胞呢?”

苗人阿克云淡风轻的说道:“史家耕笔,区区小民不会有他们只字片语,何足挂齿,况且做大事不拘小节,总会有人要死。”

“轰隆隆……”一阵隆隆的响声从上而下的传来,甚至能感受到整个山体都在震动,令狐风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数息之后,“吼……”又是一声洪大的怒吼声传来,感觉这整个山体内的人都能听见着,这何其恐怖啊!难道是千里传音的功夫?不,这种高深的武功中原都极少见到,更何况在苗疆,应该是纯粹靠深厚内力发出来的。

苗人阿克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如何,感觉到那老家伙深厚的功力了吧,近八十年的深厚精纯功力恐怕连那令狐人杰都难以企及。”

“他干嘛呢?”

“哼,大半辈子的心血结晶眼看就要吃到嘴里了,结果被人给捷足先登,我猜那老家伙想死的心都有了,但他自己肯定舍不得死,而是让别人去死以泄心头之恨。”

“嗖……”令狐风能很清晰的感觉到有十来个人断了气息从顶上坠落而下,从自己所在的石室前经过,看来又被阿克叔叔猜对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五)

紧接着又有好几拨,几十个人从上面掉了下来,都是被上面人杀死了抛下来的,嘿!还真是没有公德心啊,砸到人可怎么办啊?

令狐风冷笑道:“那什么人啊?还把火撒在手下的身上,当他的手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令狐风这话说的真是叫说风凉话了,你把人家几十年的心血炼制的精华给摘了,难道还不许人家撒撒气啊?

苗人阿克在一旁静坐着,嘴角咧出一丝笑意,也不答话,只是在静静的闭目养神。

令狐风不敢出去,只能待在这石室之中,可浑身澎湃几欲爆裂的磅礴力量无处发泄也是个问题,无奈之下令狐风只好扛起屋子里面角落上的一张石桌子,扛上扛下“嘿呦嘿呦”,要是让别人看了,那肯定是个神经病,力气多的没地方使。

过了许久,大山之中不分昼夜,可能足足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令狐风依旧一点都不瞌睡,也不疲敝,扛着这八九百斤的石桌上上下下少说都有上万次了。

这时,一阵急促的警铃声响起,又过了一会,一个神教的教众慌慌张张的进了石室,乍一看见令狐风和石桌上上下下的玩耍也是愣住了,转而才对着苗人阿克行礼,“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可能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那来传话的苗人语速非常的快,也格外的惊慌失措。

衣袍遮盖了苗人阿克的表情,但令狐风在一旁还是看的真切,阿克叔叔他的脸上满是意料之中的神情。

传话的苗人走了,一旁的苗人阿克则是不紧不慢的翻出来一个铜镜,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取出来一张人皮面具,打了些水将他那老脸洗了洗,用毛巾擦干,然后双手托住人皮面具很小心的,合丝合缝的戴在脸上,继而双手从中间向两侧轻抚,力求面具和脸部完全贴合,而后用女人们用的白色水粉轻轻的,慢慢的抚平额头、两颊、眼眶、下巴等接缝地方的痕迹,历经大约一个时辰的精心伪装,在铜镜中照了又照,确认没有任何破绽之后,苗人阿克才放下了铜镜,对着令狐风道:“小鬼走吧,你的爷爷和父亲来拜访你了。”

令狐风看了苗人阿克一眼,确实是没有丝毫的痕迹可寻,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就连气质和神态举止都变了,装出一副垂垂老朽的样子。随即,令狐风也是默不作声,这一切终于要到来了,心中暗暗的思虑这场纷争应该如何收场。

跟着阿克叔叔慢慢悠悠的走在通往山顶的石阶上,时不时有几个苗人超越过去,那些人还不忘给阿克叔叔行礼。看来阿克叔叔装扮的这个老头在日月神教中也是大有来头的。

慢吞吞走了大概两个多时辰,抬头终于看见了光亮,洞口也不大,斜向上通往外面的大殿。

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山体之中空气混浊,深吸一口外面的空气……真是血腥气十足。大殿非常的宽大,光圆木立柱就多达……七十多根,屋顶很高,依山势而建,三面环山,一面朝阳,四面透风,没有围墙,最里面是一座高台,有点像是祭坛,祭坛下面是一个石座,上面坐着个须发皆白的邋遢老汉,想来可能就是日月神教的教主,此人气势惊人,就连令狐风都有点心寒,可能是因为做贼心虚偷了他东西的缘故,令狐风根本不敢看他,只是低着头默默的跟在阿克叔叔后面。这与其说是一座宫殿,倒不如说这是祭祀的神庙。

奇怪的是那教主老汉居然也要向阿克叔叔行礼,而后苗人阿克再回礼,然后就一步一步登上来了高台,在上面点起了一堆火,接着老胳膊老腿就开始舞足蹈起来,令狐风则随侍在侧。

令狐风心中猜想,阿克叔叔所装扮的肯定是这里苗族的大祭司,他和下面的教主一个精神领袖,一个是实权领袖,两人实际上是相互帮扶的关系,彼此巩固对方的地位。一个狠抓思想工作,一个紧抓日常教务。只是苗人阿克装扮的这个老头没有实权,且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这显然不符合苗人阿克的性格和他的诉求。

大殿中站了大概有四百多个苗人,殿外则是一片巨大宽阔的山顶平台,平台上正有两人在你死我活的比斗,场面上是那汉人占了优势。再之后就是密密麻麻的中原武林人士,他们已经攻破了左、中两路,大队人马汇聚于此,并且派出十多名高手前去接应右路的诸人。但就以现在的人数来讲,汉人多出苗人三倍都不止,光从数量上有着巨大的优势。

突然,场中那中原汉子长剑急刺,刺穿其对手左肋,一招得逞,正欲趁机将那苗人杀死。可那苗人居然不顾死活,猛的向前两步,长剑整个的贯穿了他的身体,继而双手紧紧抓住那中原汉子的右手,然后浑身上下开始鼓胀,最后“砰”的一声,黑血四溅,以这种被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生命。而那个中原汉人也是被黑血溅到,刚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还没来得及打开,转瞬毒气攻心而死。

殿中苗人无不是举起双手欢呼,然后统一的朗声颂读着什么,可能是他们特殊的缅怀方式吧,而外面站列的中原武人则是重重跺脚,哀叹一声,又一条好汉断送在了这里。令狐风在高台上往下看的清楚,两边很有默契的上来人把尸体一收,苗人把死者的残肢堆放到最左侧的角落里,这好大一堆啊,足有八九十人。汉人则是用白布兜着死者往后面去了,整齐的先临时堆放在一起,一条条白布裹着的很是明显,一共有三十四具。看来人数上和场面上都是中原武林人士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江湖规矩,就这么一对一的耗下去,苗人终究是人少势单力孤。普通的苗人百姓可迁徙,但是神月神教作为广大苗人支柱、信仰、标杆、大旗却是万万退不得,否则何以再让苗疆的百万苗人信服?此时此刻已经被逼到了山顶绝境,再往后已无退路,狗急跳墙,拼死一击,结果也尚未可知,况且还有那令狐风都觉得胆寒的可怕教主坐镇,一切的推论都有些言之过早。

汉人中又出来几人出来,在地上的石板上洒水,冲去地上的黑血,然后再用拖把把石板上拖干。嘿嘿,这还真是体贴入微啊,毕竟苗人善于用毒,不怕这剧毒的黑血,但己方众人却不能抵御这剧毒,绝对优势之下没有必要冒险,反正现下也人手充足。

其实日月神教中出了五毒堂的其他人也是怕剧毒的,只是苗人们从小在穷山恶水中长大,被毒虫毒蛇咬的多了,自身的抗性稍微强一点,若不及时治疗也是会丧命的。既然汉人愿意这么卖力的清除地上的毒血,那他们也是乐见其成的。

片刻之后,又有一个浓眉大眼国字脸的汉人从人群中走出,手持长剑,身穿武士劲装,朝着苗人拱了拱手道:“在下河东黄飞雄,在此领教了!”黄飞雄朝殿内自报姓名吼这一声极为洪亮,但或许没几个苗人能听懂,其实苗人听没听懂不重要,主要是身后的众人都听到了自己的名号,这才是关键所在,老子现在也算是扬名立万了。

殿中也有个苗人应战一跃而出,手持苗刀,头上缠着黑布,还插着根羽毛,一身藏青色的衣裤,光着脚,眉头深皱的看着眼前的汉人,脸上满是深恶痛绝的表情。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六)

黄飞雄也毫不客气,纵身向前,拔剑直刺,动作流畅,速度极快,剑法精妙,也不失为超一流高手的风范。

刀剑相交,“叮当”作响,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一下子斗了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负,但很明显是那黄飞雄占了上风,诚如阿克叔叔所说,苗人依靠蛊虫而激发内力,如此这般虽然省下了大量修炼的时间,但是却易学难精,也没有中原武林那么深厚的积淀,普通的高手虽然容易培养,却很难再向上突破。

反观中原武林人才辈出,积累深厚,有一大批的武痴皓首穷经专研武学,留下了大量的武学典籍传于后世。而练武之人大多从小开始修行,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几年如一日的苦修,方有小成。而内力的增长也是循序渐进,随着年龄增长和自身修为的精进而不断大壮,若骨骼惊奇,天资卓绝,家学渊源,机缘非凡的人,三十多岁即可登堂入室,臻至绝世高手的行列,诸如已死的萧雁南,好比说林家堡林震远,又比如说令狐风的父亲令狐煌,这些都是江湖中年轻一辈的代表人物。

又有些人资质稍差,但得到名家赏识收为弟子,凭着自己的毅力和努力,几十年如一日的苦练,如此也终有出头之日,这最典型的就是洛阳金刀门周达,场上那黄飞雄也算是如此。其实大部分江湖中人只要坚持下去,在四十多岁体力尚未衰竭,内力极大精纯的时候也都能算得上是江湖中的一号人物,起码能算是个一流高手。至于那些天生略有不足,后天躲懒懈怠,又想要混出个名堂的的江湖客那就只好沦为过客、陪衬和龙套了,好比在南阳聚义堂英雄大会中被令狐风所杀的绝大多数都属于这类人。

还有剩下那些资质不行,根骨差劲的一般就是社会上的士农工商,也就不卷入这云波诡谲的涛涛江湖中去了。

最后至于像令狐风这样的先天高起点,聪明绝顶,福至心灵,机缘深厚,经历丰富,更兼俊朗非凡的少年郎那就注定要主宰引领一个时代。

倒也不是令狐风看不起他们,但真的不敢高看他们一眼,那简直就是五岁小朋友和八岁小朋友在打架,要是换了令狐风上去三五招就把他们摁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打斗还在持续,差不多都已斗了六七十招,还没有分出胜负,外面平台上的汉人武士大多镇定自若,或是闭目养神,很显然是那个黄飞雄占了上风,而苗人这边也是不停的打气加油。两人功力上相差不多,但招式身法上差距颇大,这也导致那苗人从头到尾都陷入被动。

突然,经过一阵平淡无奇,不温不火,温水煮青蛙似的拆招之后,那黄飞雄瞬间獠牙毕露,使出杀招,攻势倍增,手中长剑巧妙的游走,炫的那苗人手足无措,遮拦不及,稍微露出破绽,长剑一挑,血溅五步。

看着那八岁小朋友不出意料的将那五岁小朋友揍趴在地上,令狐风觉的今天这事肯定要拖很长的时间,可能要大家伙轮番上阵,直至一方全部死亡为止。中原武林众人虽然人多,但毕竟是客场作战,时间一长难免疲劳,且饮食饮水也是个问题,干粮袋和水袋眼看就要见底了。

事实也正如令狐风所料,一众汉人前天清晨开始攻山,直到今天中午,一口热汤热饭都没吃到,且战事频繁得不到休息,整整熬了两天两夜,饮食也全靠干粮和水袋顶着,以武人的体魄三天三夜不睡觉还能勉强挺住,但吃喝断了状态必然大大下滑。总之是要速战速决,拖的时间越长最他们越不利。

相反,苗人这边在上山的道路上布置了大量的关卡,梯次配置,分段阻击,层层设防,虽然有添油战术的嫌疑,教众死伤惨重,却也成功拖延疲惫了对手。

别看现在中原武林众人一个个情绪激昂亢奋,那是因为他们正杀在兴头上,而且形势也一片大好顺风顺水,一旦形成僵持或者形势逆转,那么疲劳会迅速蔓延像魔鬼一样快速的将他们吞噬。

尸体被苗人抬了下去,一众苗人高举双手为死难者送行。

黄飞雄高举双手,大声疾呼,为自己的胜利庆贺,其余汉人也都是高声的欢呼,无不跃跃欲试,想要一展身手。

“在下于志,特来向各位讨教几招。”又一个年轻气盛的中原汉人迫不及待的跳了上来。

黄飞雄长剑归鞘,回到人群之中,志得意满的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此番大大长脸,不仅又击杀了一个苗人,为中原武林出了一份力,还抬高了自己身价。

又有汉人前来挑战,苗人这边也不怂,立刻有一个高大的汉子跃出神庙应战。

高台之下的日月神教教主依旧是十分淡定的,好像还埋伏了有后招,要不然这样继续下去他手下可就没几个人了。

新的一场比试很快结束,那于志不敌,被苗人连续数掌震死,命丧当场,收尸队很快上前拿白布盖好拖了下去,汉人那边停尸的地方居然还有道士和尚各持法器在同时做法事,这也算是够稀奇了。

突然之间,后面响起了一阵的骚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一众汉人的右手边渐渐的让开了一条道路,只见右路上山的居然是七十余名苗族人。

神庙中的苗人见自己人上来了,无不冲下台阶接应同伴,紧接着又是一场激烈的混战,在双方达成协议之后,人潮又各自退去,只留下三十余具尸体在平台上。人多势众理应不该惧怕,可魔教五毒堂的尸血自爆实在让人头疼,混战之中若有苗人冲到汉人群中喷洒剧毒尸血那就伤亡过于巨大了。所以也只能这样一对一的对决,避免多人同时被溅到而毒发身亡。

虽然又有几十人汇入苗人群中,但人数上的差距显然还是无法扭转。

这时,有一个汉人从后面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不,不好了,令狐前辈,我们右路攻山的好汉全军覆没了!”

此言一出,汉人中前排领头的几个老头子无不是浑身一震,踉踉跄跄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根据他们事前的侦查,山路通行能力有限,且三条上山的道路苗人都设了关卡,若是所有人都挤在一条上山的路上反而容易被堵住一点难以前进,不如三路同进,无论哪一路得手攻上山顶都能从山顶往下接应其他两路,在后面踢苗人的屁股。

事实也证明,苗人虽然人多势众,但防御配置过于分散,虽然打的很是辛苦,但总算有惊无险,各个击破。令狐人杰父子和林威父子领衔的中路进展最为快速,率先攻上山顶,而后左路由少林寺一众高僧,龙虎山张天师,终南山清玄道长带领的一众高手进展也比较快,两路人马汇合之后,一面与聚集在山顶的苗人对峙,一面派出几十名高手出其不意的前往右路支援。

可万万没有想到……右路山势陡峭,通行十分艰难,而且经过反复侦查右路据守的苗人最少,防御也最薄弱,分明是想利用地形据险固守,况且右路人马两百多人少而精干,绝对有能力自保啊!

其实苗人此番也知道中原汉人是来真的,提前做好了思想准备,伤亡惨重不可避免,普通教众几乎也难以幸免,既然这样不如分散布防,迟滞骚扰疲惫对手,然后集中教中精锐断其一指。而苗人就选择了山势陡峭防备松懈方便据险固守的右路,因为汉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中原武林众人战前侦查却是不错,右路仅仅只有八十余人防守,防御人数重点都放在了便于通行左中两路。谁曾想,那八十余人偏偏是魔教中最精锐的教众,他们只付出了十一二人的代价就几乎全歼了攻山和前来支援接应的所有中原武人。

这样的战术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却保存了精华避免在决战前大量消耗,也杀伤了中原汉人的有生力量,重重的挫伤了他们的锐气,不可谓不高明,有点丢卒保车的味道。

随着这新一批苗人的汇入,神殿中的一众苗人发出了阵阵的沸腾声,因为他们都能认识,来的都是教中的勇士精英长老护法,如此一来己方的实力大增,胜算又多了一分。

中原武林众人的人群中明显是一阵骚动,而后是阵阵的唏嘘声,长吁短叹,唉声叹息,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虽然己方人数上还占着优势,但不自信的表情已经开始慢慢显露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七)

这一次倒是气势如虹的苗人那边现有人出来挑战,蹦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此人目光深邃精绝,不是普通苗人高手可比。

中原汉人也丝毫不惧,马上有人应战,站出来一个中年汉子,手持长剑,拱手对着身后的一众汉人道:“在下淮南张铮,愿为我中原武林一战。”话音刚落,就拔剑纵身刺向那苗人。

两人互拆三十余招,那苗人汉子内力深厚,应对巧妙,身法招式虽然有些杂乱,但也自有他的套路,连续强攻之下压的那张铮连连后退,遮拦吃力,情势极为不妙。

这是江湖规矩一对一公平决斗,就算是中原武林中人见他落于下风也不能出手相助,否则出手相助的人被认为破坏规矩而遭到鄙视,那张铮也不会感谢他反而认为是对他的侮辱,就算因此逃得一条性命也脸上无光,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砰”的一阵闷响,那张铮额头挨了重重一掌,飞出丈余,瘫软在身上,但似乎一息尚存,没有死绝。

胜负已分,那张铮虽然没死,但也是个半残,治好了也白搭。那苗人昂首挺胸回到自己这边的队列中,神庙中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几个汉人把张铮抬了下去找同行的郎中疗伤,中原武林中人无不是咬牙切齿要为伙计们报仇,张铮还没被抬下去就又有一人跳了出来,有认识的人高呼:“褚大侠,你要为我们死去的弟兄报仇啊!”

此人乃是名满江淮的大侠客褚飞云,和那张铮算是一路的,此时站出来报仇的意味极重,有人出了这么一声,顿时大家都把名和人对上号了。

“他就是褚飞云啊。”

“原来他就是褚大侠……”

在江湖上确立自己身份地位的人就不用像那些人一样再通报姓名,以混个脸熟,自然会有相熟的人把你认出来。褚飞云持剑拱手朝着诸人还礼,淡淡说道:“这一轮就由褚谋先撑撑场面了。”

前排领衔的一众老家伙们也是向褚飞云投以赞赏的目光,中原武林正是需要这样的后起之秀从他们这群老朽手中接过革命的枪杆。

神庙中也立刻有苗人应战挺身而出。

一般的来讲都是强势的一方上来挑战,弱势的一方应战,对方来什么人,我们去如此去应对,江湖中人行为相对散漫,随意性比较大,看着自己的胜过对方就上场应战,也没个人统一调配。当然选对手也是有讲究的,首先实力不能太次,最少不能弱自己太多,否则就算赢了脸上也无光,还落得个恃强凌弱的名声,这从挑战者身上散发的气势、气息、步伐、手臂挥舞的力度可以大致判断出来。但挑战者也会尽可能压低自己的气息以迷惑对手,否则就对自己太吃亏了,其中的门门道道就全看个人的阅历、见识和经验了,总之一句话,有把握你就上,没把握就继续卖萌装孙子。

炎炎夏日,艳阳高照,虽然在山顶上颇为凉爽,但火辣辣的太阳照的人还是大汗淋漓,苗人多聪明啊,躲在神庙里乘凉,外面的中原汉人有的抬起头张开嘴水袋朝嘴里灌,可是水袋却空空如也,干渴冒烟的喉咙火烧似的,舌头在干裂的嘴唇上舔了舔,咂巴着嘴咽两口唾沫。

高台上的令狐风冷眼旁观,此刻场上的苗人和那褚飞云已经斗了百十余回合,依旧是不分胜负,难分伯仲,都可称得上是江湖中的超一流高手,比此前登场的几个人都要强上不少,随着对决的深入,高手们也纷纷开始登场了。

战局还在持续,也格外的胶着,原本以为能一举荡平魔教,拖到现在说不得再要拖上个三五天,若是群起攻之万一苗人动用大规模杀伤性剧毒还是对己方不利。

大约一百七十余回合之后,场中原本稍稍占有优势的褚飞云状态快速下滑,逐渐体力不支,疲态毕露,后继乏力。烈日之下,体力本来就消耗的特别快,再加上接连两天没有睡觉,状态不佳可以理解。高手对决,往往临场的状态也至关重要,就好比张飞战吕布,吕布战前一个月天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沉迷女色,身体被掏空,那肯定不在状态,战局也能想来,自然不尽如人意。

又苦苦支撑了三十余回合,那褚飞云就好像在梦游一般,精神恍惚,脚步虚浮,终于被那苗人一记黑虎掏心,重重的击碎了胸膛,飞出一丈开外,一下子晕死了过去。

还是苗人大获全胜,神庙中的一众苗人又是一阵欢呼,继而气势正盛的苗人堆中跃出一个魔教教众,袒胸露腹,东歪西扭躺在地上表情轻蔑的挑衅汉人。

武林中人火气本来就大,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羞辱?马上就有人出列与那不知死活的苗人周旋。

几番交手之后,竟然被苗人连胜七局,顿时气势如虹,锐不可当。气势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表现在脸上,深植在心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有时候势如破竹,势难抵挡,有时兵败如山倒,人再多转瞬灰飞烟灭。

相比于日月神教的气势恢宏,中原武林的一众汉人却是士气低迷,这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们脸上的恐慌,左右摇摆的眼光,浑身上下的精气神,还有那歪歪扭扭的各门派旌旗,再加上疲惫,食物水源匮乏,刚才的极大优势可能要在转眼间化为乌有,几百号人面临全盘崩溃的境地。

一个光着膀子,皮肤黝黑,浑身腱子肉的苗人汉子在场中吆五喝六,飞扬跋扈,指指点点,破口大骂,满满的都是羞辱和挑衅。

战局受挫,各种各样的不利因素累加在一起,中原武林中人的锐意进取之气完全被消磨殆尽,他们有些人甚至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开始盘算着该怎么脱身,这样不利的情况下居然半晌没有汉人敢上前应战。

光膀子的苗人哈哈大笑,又是接连的大声吼叫,后面神庙中的魔教教众也是发出了激烈的欢呼声。

这时,汉人中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汉子慢慢走了出来,却被一旁的老者挡住,那中年人轻轻掸开老者的手臂,异常的坚持,然后慢慢的步入了场中。

“他是……”

“令狐煌!”

“令狐大侠终于要登场了。”

“令狐风大侠,为兄弟们报仇啊!”中原汉人之中立刻兴起了不小的骚动。

应战的中年人正是令狐煌,也就是令狐风的爸爸,迫于形势,他也必须提前出场了。

就算令狐煌能杀死三五十个魔教教众又如何?到时候体力下降,元气真气一时半会难以恢复,到最后搏命的时候中原武林就少了一张能战王牌,可话又说回来,这个时候不找回场子,那大家就等着散伙了回家吧,必须有人出来用一场场干脆利索的大胜来鼓舞己方的士气。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现在就全看他令狐煌的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八)

苗人神庙内的高台上,一旁随侍的令狐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高临下,远处广场上那个三十多的中年人是那么的熟悉,难道莫非或许可能应该就是……自己的父亲令狐煌,看着那面容俊逸,剑眉高挑,儒雅又不是威严的父亲,令狐风心中酸涩,使劲的忍住才没让眼泪流出来。十年了,这是令狐风第一次亲眼再看见自己的父亲,只是现在自己的身份好像离他太远了,远的让人陌生心寒,远的足以隔绝父子亲情。

平台上那一身腱子肉的黝黑苗人见怂包汉人中总算有敢应战的了,于是抖擞精神,振臂高呼,至于他鬼叫什么,当然也只有他们苗人才能听懂。

随即神庙中的苗人无不高声的呼喊着,人声鼎沸,气势高涨,为那黑汉加油鼓劲。

一身腱子肉的黝黑苗人凶神恶煞的朝着令狐煌飞奔而去,他那强壮的身躯如同一头黑色的大公牛,厚实横蛮而又脾气火爆,踩的地面“咚咚咚……”乱响,感觉像是在用石夯夯土一般,周围都在颤动,再加上他那深厚的功力,任谁都不敢小觑。

令狐煌施展身法,如青云避月般恍惚飘摇,身姿灵巧,身法高超,举手投足间将那大汉耍的团团转。突然,身子猛的前进两步,如同一道美丽弯月划过,从那黝黑大汉的侧下方破绽切入,双手齐出,“噗嗤”一声,那黝黑大汉渐渐僵直,不可意思的张大了嘴巴,然后慢慢的倒下,趴在了令狐煌的身上。

“厉,厉……厉害,一招就把那苗人大汉打趴下了!”人群中有人惊叹道。

一旁有知情人士得意洋洋的笑道:“刚才令狐大侠一招连发七下指劲,五下掌劲,其速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寻常人根本无从分辨,刚才还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那苗人早死了。”

“哦,是吗?我就看见他一掌把那大汉给击败了,原来其中还有那么多道道啊。”

一旁的知情人士高深莫测的笑道:“哼哼哼,看着吧,令狐大侠武功之高恐怕也只有其父令狐老爷子能压他一头了。”

令狐煌右手托着那倒向自己的大汉前胸,接着轻轻一推,将他推到一旁,又往前走了几步,没有要下场休息的意思,很平淡的说道:“在下令狐煌,有一事敢问贵教教主星月老人,去年七月十三那天贵教教众绑架了犬子,不知犬子如今安在?请能听懂汉语的朋友帮忙传句话。”

等了片刻之后,果然有个苗人出来传话道:“哼,那还用问,当然是拿去祭天了!难道还能给你留着去传宗接代不成?”虽然令狐风不是日月神教劫持的,他本人也没死,但只要能打击对手,让对手痛苦揪心,悔恨难当,这样的黑锅背了又何妨?

高台上的令狐风大怒,巴不得要去揭穿他们的谎言,却被苗人阿克一把拦住,思量片刻之后才冷静下来,自己和父亲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长痛不如短痛,就让令狐风这个名字永远的消失吧。

平台上的令狐煌显得格外的平静,显然是早有心里准备,语气肃杀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新仇旧恨一起算,就由我讨教贵教的高招吧!”

那传话苗人很不服气的怒道:“哼,怕你不成啊,来吧!”

话音刚落,令狐煌便纵身上前,速度极快,身法奇绝,灵如巧燕,迅如疾风,接敌的瞬间身形飘忽,身影划过一道圆弧出现在对手的身侧。

那苗人心中大惊,慌忙转身抵抗,虽挡下两掌,却已经浑身真气乱窜,不能自已,甚至身体都不受控制,随即却如炒豆子一般“啪啪啪啪……”连续响了六十余声方才停止,而那苗人被打的整个人悬浮在空中不停的抽搐像是羊癫疯犯了,直到“啪啪”声停止,这才重重的摔瘫在地上。

令狐煌则是很习惯的一掸衣袖,退后两步,动作挥洒自如,一气呵成,刚才就好像把人悬在空中鞭尸一般不可思议。

三个收尸的神教教徒还没把那浑身腱子肉的苗人拖进死人堆,自己这边就又死了一个,赶紧再分出一个人把他也收了。

令狐煌仍然没有要退下的意思,继续站在原地挑战魔教高手。其他的中原武林中人理解他替子报仇的心情,也就不争这出人头地的机会了,况且时下战局不利,正需要他冲锋在前,挡一挡苗人的锋芒。

高台上的令狐风看的清楚,父亲身法行云流水,变幻莫测,确实了不起,而那纷繁复杂的拳劲、掌劲、指劲更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如绵绵春雨,飘忽万千,就算以令狐风现在武学造诣的高度来衡量都赞叹不已,其每一种不同的手法打出都有不同的运劲方式,致死方式各异,而对手必须逐一甄别应对,以相对应的方式来化解,否则汹涌澎湃的真气侵入体内可是不闹着玩的。突然,令狐风真的有些同情刚才那个传话的苗人,还真是把所有的死法都死了一遍,好可怜的家伙!由此也可见令狐煌心中是何等的怒火,虽然面上不发作,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唯一的儿子被人杀了能好受么。

这时,一群挑山工扛着扁担,一头各挑一个木桶,背上鼓鼓囊囊挂着个背囊,晃晃悠悠登上了山顶,足有八九十人之多,那些人其实也是各派的弟子,是去周边及外地征集购买伙食负责后勤的,山脚下村寨里的水井苗人在迁徙前都投了毒,山上的山泉也都有毒,是故有专人去几十里外挑水,本来是要烧开了晾成凉茶再送上来,只是上面催的急没办法这才连木桶一起挑了上来,背囊里和后面那些挑夫的桶里装的则是食物,有炒面,有大饼,有野菜,有干粮,有烧鸡,有烤鸭,各色各样,五花八门,显然是在酒家甚至是百姓家里面紧急购买的。因为身处少数民族聚居地,民族政策又没有严格执行,只能去最近的汉人集市采购,所以也晚了些时候。

有负责的人安排江湖郎中和鬼草婆检测有没有被下毒下蛊,水中还搅拌入抗蛊草磨成的粉末,虽然影响口感,但还是安全第一,和苗人打交道多了,事事都要小心谨慎。

检测无毒无蛊之后相继分发给众人,然后在统一安排之下一部分人坚持站岗,其他人席地而坐,小憩调息。很明显,中原一众武林人士已经意识到了局势的险恶,既然还要拖一段时间,那就实行轮战,大家轮流休息。本来就是客场作战,水土不服,后勤艰难,再休息不好,那就没得打了,干脆投向输一半算了。

就在中原汉人得到补给的时间里,平台上的令狐煌则是连赢了十三场,无不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将对手打成了筛子,不仅大大提升了士气,而且还成功拖延了近半个时辰的宝贵时间。

与此同时,在汉人领头的授意下趁着士气高涨,又有人接二连三的上到平台上挑战,这分明是要加快进度,不想被苗人活活拖死啊,反正这么宽敞,七八组人捉对厮杀不成问题。一时之间战局进度大大加快,顿时平台上“哼哼哈嘿”,刀光剑影,真气攒动,你来我往,上下高低,前后左右,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而彼此的伤亡也大幅增加,收尸队的可能是全场最苦的一帮人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九)

“砰”的一声,又有一个魔教弟子倒下,这已经是令狐煌击杀的第十九个魔教妖孽了,显然巨大的实力差距始终是武者难以逾越的鸿沟,紧接着令狐煌被被强令叫了回去,显然还是要保存实力留到最后。

而后诸如令狐人杰一般的中原武林泰山北斗也是轮番在场上撑住场面,就算是热身了。

魔教神庙中的苗人变的越来越稀疏,数量越来越少,而场中的中原汉人也是少了一茬又一茬,且多数身上带着血渍,不是受了伤,就是和苗人血战溅到身上的。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夜幕再一次的降临,攻上山顶已经没有退路的一众中原汉人们点起火把,挑灯夜战。多亏想出了轮战的办法,下午休息的中原武人到现在赖好也休息了近两个时辰,虽然还略嫌不足,但也足够顶一阵了,毕竟练武之人的身板都不错。

逐渐蔓延的尸臭已经引来了很多的苍蝇,可以想来上山的道路两旁苍蝇会更多,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中原武林和日月神教拼了个你死我活,尸山血海,到最后居然仅仅只是便宜了许许多多的苍蝇。

时已夜深,山顶上凉风徐徐,十分的舒畅,稀疏的火把仅仅只能照亮五六丈见方的地方,原本的混战又变成了一对一的比斗,主要还是双方人越来越少,举火把的人不够了,苗人神庙中更是灯光昏暗,人气寥寥,殿内角落处的堆尸处更是像小山一样。

“噗嗤”一声,一个五十多岁黄袍和尚被砍翻在地,而他的对手则是一个相貌美艳绝伦的苗人女祭司,她已经连续赢了四场,那妖异的魅惑术能扰人心神,居然连六根清净的得道高僧也没能抵受住,心神大乱之下被杀,若是如此恐怕只能先找个太监来充数了,再或者有哪位大侠高义,愿意牺牲一点点挨上那么一刀,来为中原武林除害。

毕竟,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念之间,守不住心神就等同于输了一大半,色这东西几乎人人都需要,但绝大多数体面人对此都讳莫如深,道貌岸然,美艳的女子以此作为武器挑动男人本能的心神自然事半功倍,就连少林寺吃斋念佛戒色修行几十年的老和尚都让开了瓢,这妖女魅惑术之高明恐怕当世仅见,没有柳下惠那种境界和觉悟的人还是少招惹微妙。

正当众人不敢直视那美艳绝伦的苗女,并且评估自身与柳下惠前辈的差距时,汉人中有一个俊秀儒雅威严的中年人挺身而出替众人解了生理道德之围。

此人正是令狐煌,他下午退场之后,经过一番吃喝,又休息调息许久,虽然功力尚未恢复到最佳状态,但眼下无人敢应战,也只好由他再度扛起大旗。

那苗人女祭司轻轻眨了眨美眸,又对令狐煌抛了个媚眼示好,一下子看的下面的中原武人眼馋心热的,感觉那小心肝跟猫爪似的。

反而是出来应战的令狐煌满脸的冷峻,虽然直视那美艳苗女,却没有任何反应。

苗人女祭司笑靥如花道:“妾身武艺粗陋,还请大侠手下留情哦……”说完又抛了个媚眼,那美艳绝伦的面庞,高高隆起的双峰,妖娆的水蛇腰肢,光滑丰满的大腿,这些无一不散发着女性的魅力,让食髓知味的男人心猿意马。

令狐煌就像一块石头冷冰冰道:“爱妻已去多年,忧思至今未改,吾心坚如铁石,红颜枯骨无异。”说起来也是个倒霉的人,妻儿都早早的离她他去了,两袖清风,孑然一身。

本来神庙内高台上的令狐风看着那风姿曼妙,薄纱银饰的背影,心中还是为父亲捏了把冷汗,但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放心了。

那苗女看着令狐煌那俊美非凡的面孔,脸上也居然露出了倾倒、羡慕、嫉妒的神情。转瞬之后,红唇轻咬,坚定的说道:“动手吧,我不怕你!”

令狐煌云淡风轻的笑道:“我不打女人,你武功稀松平常的紧,还是下去吧,换个人再来比过。”

后面的中原汉人也是笑作一团,有一个大嗓门的汉人大声吼道:“令狐大侠玲香惜玉,我看小姑娘你就嫁给他当个侍妾算了,免得你以后到处魅惑人害得大家眼馋心热没得吃,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其他一众汉人也是笑成一团,这种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开这种男人们之间喜闻乐见的玩笑,可见大家都对最后的胜利充满了信心,有诸位前辈高人大侠坐镇,我们还愁什么啊?

那苗女显然对这种恶趣味的笑话很是反感,轻灵的身子踏出几步,猛攻向令狐煌。诚如令狐煌所说,她的功夫虽然不错,但还有所不足,若不能以魅惑之术引诱人分神的话,很难取胜。

令狐煌则是双手背负,步伐稳健,走位灵巧,甚至还闭上了眼睛,如此往复三十余招,甚至皮都没蹭破一点。突然,令狐煌睁开明亮的眼睛,瞅准了空挡,对准那美丽苗女的两肩胸口及下腹五处穴道运劲一点,而后令狐煌运起掌劲,轻轻一推将那苗女远推出丈余。继而淡淡道:“换人吧,我不与女子一般见识。”

这时,苗人神庙中真气四溢,劲风阵阵,一道黑影在“隆隆”的呼啸声中窜了出来,雄浑的一掌隔空打在那苗女背上,一下子就打通了那苗女闭塞的穴道,然后用苗语说了一句,那苗女就退回了神庙之中。

令狐风在高台上看的清楚,偌大的神庙中已经没有苗人了,剩下的苗人都躲进了山体的洞天之中,他们显然是要保留精华,以待他日东山再起,等那个苗女也进了山洞之后,洞门就关了,把教主、大祭司和令狐风撂在了外面。显然是时候该教主和大祭司承担责任和义务了。

中原武林人士见出来个七老八十的老家伙,无不有点诧异,魔教人都死光了吗?派一个垂垂老朽来应战。而有认识的都是如临大敌,因为他就是魔教教主星月老鬼。不对啊!这人数上对不上号,最少还有七八十个苗人怎么凭空消失了?

人群中的一众老头子相互交换了个眼色,其中必定有猫腻在,令狐人杰对着后面一个憨傻的汉子说道:“苗人必有诡计,就劳烦三宝兄弟去山下传个话,要他们务必盯紧了,如有什么情况也可让你报来。”

一旁那汉子应了一声,转身扭头就往山下奔去。

站在神庙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星月老鬼森寒的鬼目阴冷的扫视着众人,突然苍老的声音慢慢响起,对着场中说道:“你们这些个老东西都还没死呢?”

场下令狐人杰怒道:“魔教未灭,不敢先死!”

星月老鬼冷笑道:“咋们斗了一辈子,此番是该做个了结的时候了。”话音刚落,那星月老鬼浑身上下居然闪烁着熠熠的黑色光芒,那黑芒比黑夜更黑暗更令人恐惧可怕,浑身气势展示出来惊呆了全场人,除了少数几个老家伙外其他人都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的压力,只感觉连喘气都困难。

历经近两个月的艰苦鏖战,今日总算要作了结了。令狐人杰咳嗽了一声,而后对令狐煌使了个眼色,这次进攻魔教是他们令狐家率先提出的,此刻自然要起到表率作用,探路试招的任务也自然落在令狐煌的身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十)

预料之中的大决战居然出其不意的这么快到来,众人先是有点诧异,而后就只剩下了兴奋,只要杀了这大魔头,江湖武林的祸乱之源算是彻底灭绝了,眼下己方数百人,对手不过区区一人,可能在神庙内还有那么一两个,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给淹死,更何况诸位武林前辈战力未损,何愁大事不成啊!

令狐煌虽是晚辈,但也丝毫不惧,当先一步道:“那就由在下来领教阁下的高招吧。”

星月老鬼很平淡的说道:“你就是令狐煌,令狐老东西的儿子?哼哼哼,你的儿子不是我派人抓的,很明显有人要挑起中原武林和我神教的纷争,想以此从中渔利,你们这些人被利用了还不自知,绑你儿子的或许就是主谋,其中恐怕还隐藏了天大的阴谋。”

令狐煌慷概激昂的说道:“什么是非对错,曲折缘委,阴谋诡计都可以待到日后再说,魔教罪孽深重,杀我汉人无数,只此一桩便人人得而诛之。”

星月老鬼森然一笑道:“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令狐老鬼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哼,必定不让你失望就是了。”言犹在耳,令狐煌身形一晃,如同一道黑色的鬼魅飘忽不定,其身法刁钻灵巧简直惊世骇俗。

高台上的令狐风看的清楚,父亲的身法确实厉害,最少自己是没父亲厉害,甚至与那日萧雁南有得一比,那姓萧的注重身法的优雅流畅如落英流水般飘忽若神,而自己的父亲则是身法极尽刁钻古怪灵巧之能事,身轻如飞燕一般自由的翱翔。正如阿克叔叔所说的,在一群老东西们主宰的江湖中,后起之秀想有所成就轻功身法必须有过人之处。

“砰砰砰……”神庙外的平台上响成一片,星月老鬼和令狐煌见招拆招已经接连过了四十余招,身法超卓的令狐煌总能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对手的薄弱环节予以攻击,而功力深不可测的星月老鬼则是不动如山任由对手来攻,我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去化解对手的攻势,而每当看准机会攻击时却也总被避开。

又是“砰”的一声,看似场面占优的令狐煌一掌将星月老鬼震退数步。

看着像星月老鬼不敌,实则是他故意收招,趁机后撤两步,双掌向后一拍,磅礴的劲气涌出,其身后的青石板被那些杂乱的真气震的四分五裂,乱七八糟,碎成各种模样,烟尘弥漫,好不惊人。原来星月老鬼并没有分神去化解令狐煌的劲气,而是以强横的内力将其压制,直到积攒到一定程度时再强行迫出体外。令狐煌那运功方式各异的手法真气打出或是绵密如针,或是刚猛无比,时而震荡波动,时而螺旋刀绞……若是换了常人,不出五招,就算接下了令狐煌的招式,也会被那变幻莫测的劲气摧毁经脉形如废人,而这星月老鬼居然能连接令狐煌四十余招,足见其人功力有多么的强横霸道。

场中有人见令狐煌占据上风,甚至都有乐观的以为能轻易取胜,毕竟那些人不知道魔教教主的可怕,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判断。但凡是与星月老鬼打过交道的白发老朽们可不这么认为,其中又以令狐人杰与那星月老鬼交手次数最多,总共交手过四次,一胜三平,仅有一次打的那家伙落荒而逃,其他都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平局收场。令狐人杰对星月老鬼的了解是这样的,这魔头功力深厚,突破了苗人武功易学难精的瓶颈,独具一格,自成套路,虽不甚精妙,却也颇为不俗,而此人见招拆招的适应及应对能力极强,能很快打破僵局,破解对手的各式新奇招式,与他过招难很出奇制胜,只能是稳扎稳打,全凭根基和实力。在令狐人杰看来他儿子令狐煌的招式虽然精妙,甚至是天下无双,举世皆惊,在场面上一时半会儿占了点上风也在情理之中,但恐怕星月老鬼下一轮反击就能拿出反制的办法来。

令狐煌一身武功源自于自家武学传承,而令狐煌天资卓绝,不愧为令狐人杰的儿子,年纪轻轻居然将令狐家的几十种武功秘籍还有身法招式集大成于一身,自创了一套融合千般变化更加纷繁复杂的“飞燕”系列武功,在二十出头的时候就已经名扬武林,江湖之中鲜有敌手。

这时,星月老鬼双手大张,浑身都是破绽,强大的劲气释放足以让所有人变色动容,只听那老鬼口中用汉语自顾自的说道:“日月星辰,宇宙洪荒,天地万物,为我所控!”言犹在耳,只见地上七八块大青石石砖就慢慢的漂浮了起来,还有远处的一些几十斤到数百斤不等的大大小小石头也慢慢汇聚到那老鬼周围。说是什么天地万物,为他所控!其实也就是自抬身份,无非是隔空取物罢了,就连令狐风也能做到,只是星月老鬼的内力更加高深,控制的数量和重量更多更重而已。

中原武林人士自然也看的清楚,这么大的动静恐怕没人能做到,如此雄厚的内力就算是……哎!看来这魔教的教主可称得上是真人不露相啊。

此刻星月老鬼破绽百出,作为江湖中一位绝世高手,不管对手有什么古怪,令狐煌肯定还是要趁虚而入的,无非是见招拆招罢了,继而运起身法,身形斗转,幻影迷离的招式如涛涛江水一般汹涌澎湃。

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星月老鬼居然以内力搬动那些石砖石块到自己身旁自然有他的用意,不管令狐煌从如何诡异刁钻的角度攻击,他都能调用身旁的石块来抵挡,石块被击碎后化为暗器,星月老鬼手那么一掸,碎石屑密密麻麻如渔网一般盖向令狐煌并将之逼退,大量的石块石板砖还在源源不断的补充到星月老鬼的周围。

二十余招下来,令狐煌没能讨到半点便宜,反而还被碎石块弹的多处瘀伤,华美的衣裳也划破了十数道口子,虽然不甚要紧,飞燕术却已经奈何不了那星月老鬼了,反而自己若是不小心恐怕要被打成筛子了。

如此这般下来,所有的年轻一帮中原武林中人都才明白,原来这又老又挫的魔教教主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大勇若菜,看着不咋地,其实是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的狠角色,没有一番苦斗恐怕还拿他不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十一)

令狐煌虽然稍稍受挫但锐气还在,转而不再与那星月老鬼头圈子,直接迎头而上刚正面,其步伐稳健多变,时快时慢让人捉摸不定,拳法招式延续了之前“飞燕”的纷繁复杂,只改变了刚才一击脱离,自顾自惜的打法,如此完全是在与对手拼命。拳势、掌势、指劲一股脑儿如狂风骤雨般堆积在那星月老鬼身上,很快击碎各中石块,长驱直入,直取星月老鬼。

令狐风在远处看的清楚,父亲着实厉害,招式让人惊叹,他这一套完整的体系简直令人目瞪口呆,光简简单单的步伐就涵盖了九种,有轻盈的莲步、灵巧的碎步、方正笔直的鹅步、攻守俱佳的跨步,林林总总衔接的流畅灵活而多变,让对手根本猜不透你下一步的方略,而出手的方法更是让人眼花缭乱,七种掌法、九种拳法、十六种指法,单单只一种平淡无奇,但组合到一起纷繁而丝毫不见凌乱,反而叫人赏心悦目,仿若诗文辞赋般行云流水,花团锦簇,精妙不比。

对于如此精妙的武功,作为一个大老粗的魔教教主自然难以应对,疲于奔命,忙于遮拦,故左而不顾右,纰漏百出,只能以自身强横功力护住全身,双手只顾全身关窍要害处,至于四肢及其他地方一律放空。顿时整个的老胳膊老腿的成了一尊树立的拳靶子,身上有几十处地方被打的深深的凹陷下去一寸有余,甚至连任何的反击都没有,根本抓不住令狐煌的拳路。如此下去恐怕这一场就要结束在这了,这星月老鬼真是憋屈,空有一身强横高深的功力却完全没有办法施展开来,只能被动挨打。

那星月老鬼就像一坨发面团一样被打的千沟万壑,坑坑洼洼,形容凄惨,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出手反击,倒是眼前的令狐煌身形一闪,猛的出现在星月老鬼背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令狐煌双手齐出,指如匕首直刺后心,“噗嗤”一声,双指直刺入星月老鬼体内两寸有余,如此足以伤及心脏。

那几近癫狂的星月老鬼方寸已失不管不顾,右臂雄浑无比的向后横扫。

又见令狐煌身影一闪,转瞬出现在星月老鬼当面,早早的双拳齐出,重重打在他胸膛,将那星月老鬼击退丈余。这就是令狐煌“飞燕”系列中的闪飞燕了,攻守俱佳,其关键就在一个“闪”字上,趁着对手急躁和露出破绽的瞬间,以诡谲莫测的身法迂回到对手身后施以重击,犹如灵光一闪,也有点偷渡阴平,直取蜀汉的意味。在此之前,江湖中见过的人恐怕一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好!”

“好啊……”

“令狐大侠威武!”

中原武林众人无不是为令狐煌喝彩叫好,这么俊的功夫真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翘楚啊!

被震退的星月老鬼并没有倒下,而是浑身上下像是充了气一般,坑坑洼洼的躯体重新恢复饱满,且在气势及功力上更上了一层头,莫非是刚才他还根本没有尽全力?

令狐风在那星月老鬼背后看着也清清楚楚,他那血淋淋的伤口迅速的止血,并且愈合。以令狐风敏锐的目光来看那伤口表面分明是爬满了黑色蛊虫,狰狞可怖。

“小鬼,仔细看着,那老东西可能是这个世上最接近“魔心深种”的苗人了。平时在体内生养的蛊虫不仅存储了他闲散无用的真气留在必要时候使用,而且身体和蛊虫高度契合,不管受什么样的伤,创口都能由蛊虫填补恢复,除非将那老鬼五马分尸,大卸八块,掏心挖肺,否则那老东西永远不会被别人打死。随着那老鬼不断征用体内的蛊虫,蛊虫会逐渐释放存储的真气,还会继续将他的功力往上抬升,直到巅峰极限才会慢慢回落,机会难得赶紧学!”这时,令狐风心中响起了阿克叔叔的说话声。

令狐风闻言,心中也是大为吃惊,难怪自己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充斥着大量肥头大耳,脑满肠肥,胖嘟嘟,圆滚滚的蛊虫,原来居然是这样的。

“哼,那些中原武林中人若是不能同心协力以车轮战术先消耗那老东西,恐怕到最后也奈何不了他。”苗人阿克的声音又在令狐风心中响起。

神庙内高台上的令狐风则是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的观战。

看着那魔教老鬼伤势全然恢复,一众汉人无不唏嘘不已,又感觉到有点惋惜,刚才就该一鼓作气,大伙一起上,操起家伙将那老东西给活剐了。清晰的感觉到那混蛋功力似乎又增长了不少,有些人的心里不由的泛起了嘀咕。

而令狐煌稍一准备,又纵身上前展开攻势。

星月老鬼这回学聪明了,没有和令狐煌以快打快硬碰硬,而是选择了迂回逃窜,身法上不及对手,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就高高跃起逃到了空中。

令狐煌也毫不犹豫的一跃而起,虽然在空中身形难以控制,但困难是对双方而言是一样的,相对的还是于进攻方有利。

突然,空中的星月老鬼朝着地上的一众汉人武士抛出十几坨东西,那东西在距离一众汉人头顶数尺的空中“砰砰……”炸开了,然后就形成两团黑雾。

“大家赶紧闭气一阵,同时服用抗蛊草炼制的丹药。”有人识破了星月老鬼的把戏,高呼一声提醒众人。一时间,地上站立的汉人也丝毫不乱,纷纷低头从怀里掏出瓶子服药。

空中慢慢落到一众汉人头顶的星月老鬼四肢大张,呈现出一个“大”子,身上的黑芒还在释放,仿佛世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就好像遮断了天空中朗月星辰的光辉,对手令狐煌离的越来越近了,几乎就要被直捣黄龙。突然之间,星月老鬼浑身上下的黑芒先是凝聚,继而变的无休止的扩散,劲风充斥了整个黑芒波及的范围,就好像变幻莫测的夜空中星辰撞击,明月崩坏一般,三丈范围的地面瞬间就被压塌下陷成了圆弧形,绝大多数人都被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新月蚀天!”星月老鬼口中用汉语不冷不热的说了那么一句。

顿时“轰隆隆……”的响成一片,一道黑影从那星月老鬼身旁远遁飞出,而后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人正是令狐煌,身为离爆心最近的人,他所受的冲击自然是最大的,华美的衣裳面目全非,浑身上下多处血污,头发散乱,早已不复刚才的俊逸,但气色尚好,显然受的伤不是十分严重。

碎石纷纷,烟尘滚滚,片刻之后,无尽的黑暗渐渐消散,场中还能站起身子的居然已经不足百人,其他的多数人是被震晕了,也有个别的一些人就这么死掉了。这一招与令狐风当日在南阳聚义堂英雄大会上使出的“狗斗”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杀伤力略有不及,但胜在波及范围广,居然能把数百人都给震晕了,而且使出如此雄浑磅礴的一招,那星月老鬼的气势功力不减反增愈发的强大。

如此深厚的功力恐怕所有的人都难以相信,毕竟已经十几年没和这老家伙交过手,没想到他的功力居然又有如此大的进益。

“咔吧”一声,令狐人杰拳头一紧,迈出一步就要上前,却被一旁的老道士给挡住了。

老道士正是那清玄道长,拦住令狐人杰的用意也很简单,是要把最强的王牌留到最后。

清玄道长迈出两步,轻甩拂尘,身背长剑,微微行礼,依旧是那么一副得道若半仙的高深姿态,口中淡然道:“老鬼,还认识贫道吗?”

星月老鬼冷“哼”一声道:“清玄老道!”话音刚落,嘴角却是露出一丝诡谲的阴笑。

令狐风心中也是吃惊不小,这老东西居然这么厉害,功力也这么深厚,而且功力还在不断的上扬,恐怕到后面会越来越难打,父亲已经受了伤,那自己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全场最吃惊的恐怕要数在高台上装神弄鬼的苗人阿克了,因为只有他一琢磨才知道,那老东西的功力还远不止于此,上面最少还有弦月、半月、满月三个层次,此番谋划的结果恐怕这中原武林的一众高手到头来还是敌不过无限接近于“魔心深种”的星月老鬼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十二)

清玄道长刚刚迈出一步,右掌微抬,还没等出掌就摇摇晃晃的一个趔趄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愣是没站起来,后面几人欲上前搀扶,也是纷纷摔倒在地,越来越多的人头晕目眩,摇头晃脑,摔倒在地上,最后一众中原武林中人居然全数趴在地上没能爬起来,而且还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如此一来,眼下连清醒带昏迷的数百人岂不是成了待宰杀的肥羊?

“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中毒了?”

“不可能,所有入口的食物都有人检测,不可能有毒!”

形势剧变,现下大劣,中原汉人们纷纷猜测,这到底是怎么了,居然大家伙都倒下了,与日月神教斗争了几十年,所有细节都认真的排查过,怎么还会遭到他们的算计呢?

当然,星月老鬼没有让一众中原汉人久等,马上解释道:“很奇怪吗?不用觉的惊讶,你们只不过是中了特殊的蛊虫,一种专门研制提炼的蛊虫。中蛊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十二个时辰筋骨酸软无力,暂时使不出内力罢了。”

倒在前方的清玄道长斥道:“我等都随身携带抗蛊草,时时服用,怎么还会中蛊毒?”

“都说了嘛,这是专门培育的蛊虫,不怕抗蛊草,可以长时间潜伏在人畜体内。很早之前我就命人大量投放到周边几十里的溪流、飞禽走兽、野果、野菜中去了,就等着你们中招。不过你们也很小心,水都是煮沸了之后才饮用,食物也多是从最近的汉人集市采办,即便偶尔打了野味也烹煮的十分彻底,只有在高温下那蛊虫才会失去活性。直到你们登上这五圣山顶的时候,你们中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被我那宝贝隐蛊寄生。”

“那后来为什么我们都中了你的蛊虫?”远处的令狐人杰语气森冷的问道。

“你还记得那些人送上来的水吗?虽然加了抗蛊草,也有鬼草婆检测过,但在进入人体之前隐蛊是休眠体,根本检测不到活物来,你们豢养的那些鬼草婆离开苗疆十几年了,又不是我教中精锐,破解一些寻常蛊虫尚可,关键时候想保命还是你们骗骗自己心里有点安慰的吧。如何?我这个人很大度的,在你们死之前还原原本本的解释给你们听死因,我想你们现在应该能放心的去了。”

“等一下,还有个问题,既然我们中了蛊,那你为什么还要牺牲你那么多的弟子教众?”又有中原武林中人问道,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能拖得一刻是一刻,或许有谁能想出办法来。

星月老鬼笑道:“隐蛊作用的时间长达十二个时辰,这与人的功力高深与否没有关系,哪怕你功力再高也没有用的,你们就别妄想拖延时间了,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耗着,看着自己的老对手就要一个个的死在我面前,本教主心情特别的好,那就告诉你们吧。隐蛊进入人体后需要几个时辰甚至几天才能苏醒,但若是行功运气之后苏醒速度就会大大加快,所以我才故意让你们多活几个时辰,刚才的血雾蛊咒就是个引子,只要沾到身上就能激发隐蛊产生作用。”

这时,令狐煌慢慢站起身来,他刚才身在黑色血雾的上方,没有触发体内蛊虫,所有还有一战之力,只是他现在受了伤,而那魔教老鬼功力又大增,此消彼长恐怕不好办了,但事关整个武林的存亡,只要自己拼尽全力拖过十二个时辰,等那蛊虫的效用过去了,自己就算是死也就值了,令狐煌心中如是想到。

突然背后一阵阴风,星月老鬼本能的转身格挡,但那来势汹汹,居然将魔教教主踹飞了丈余。

一众中原武林人士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齐齐看去,只见是一个苗人打扮的黑袍人,样貌都埋在了黑袍之下,个体挺高,略显消瘦。

星月老鬼用苗语严厉的呵斥了那黑袍人一顿,转而不再理会,径直就往令狐煌去了。

“你说的什么鬼话我听不懂,但只要有我在这你就休想得逞!”边说,那黑袍人边扯下身上的黑袍,露出本来的面目,这人赫然就是神庙高台上的令狐风,见到形势大逆转,自己的父亲、爷爷、清玄老道都有危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随即一跃而出。

众人听那黑袍人说的是汉语,心中又大喜,猜想可能是哪位青年侠士,再看看他刚才一击,此人功力也极为了得,若是如此与令狐煌齐心协力拖着,或许众人还有一线生机,但见他扯下黑袍一副地地道道的苗人装束,众人就傻了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星月老鬼看了令狐风一眼道:“有事回头再说,此刻正是我们苗人报仇雪恨的时候。”

令狐风不屑的说道:“你杀死那些汉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但他们中有几位与我有莫大渊源你动不得!”言罢,令狐风慢慢走到清玄道长身旁,把那老道士搀扶了盘膝坐正,淡淡说道:“老道长别来无恙啊!”

清玄道长也是一阵的错愕,转而笑道:“贫道好的很,眼下中原武林遭千年未有之变故,那就全凭小兄弟一人力挽狂澜了!”

令狐风笑道:“老道士你想多了,你居然想叫我这个血魔鬼童为那些人出头,你是不是傻啊?”

清玄道长稍微摇摇头道:“老道士我还是那句话:在这个偌大的江湖之中,所谓圣者:怜悯博爱,胸怀天下;所谓贤者:诚实谦卑,公正勇敢;所谓仁者:急公好义,抑强扶弱;所谓侠者:挺身而出,见义勇为。知善知恶是良知,善恶良知只在于一念之间,一心之隔,该如何选择就全由小兄弟你自己了。”

令狐风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和这老道士一起聊天真是叫人心情舒畅,要是早有这样的良师益友自己也不至于这样啊。

一旁的令狐煌闻言,看了令狐风的背影一眼,很冷漠的说道:“你就是血魔鬼童?”

令狐风甚至不敢看自己父亲那张刚正的脸,光听到他的声音就已经感觉到好像有成百上千的冤魂要找自己索命,那曾经的至亲现在形如陌路,令狐风还能说什么,当然什么也没法说只是默默的不作声。

清玄道长赶紧打圆场道:“大事为重,切莫意气用事。”

令狐风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父亲的敌意,顿时有一种两姑之间难为妇的错落感,仿佛成了这个世界的孤儿被所有人遗弃,但片刻之后令狐风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转而冷笑着对星月老鬼道:“老东西,你池底的灵液我是偷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十三)

“是你……居然是你?原来是你!小鬼,纳命来。”星月老鬼睁大血红的老眼,充满了愤怒和憎恨,自己大半辈子的心血让一个小鬼平白占了便宜他岂能干休,一下子撇开了令狐煌和清玄老道,一个箭步直扑向令狐风。

令狐风也算是一语中的,只一句话就把星月老鬼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替父亲为清玄老道士解了围,见那神教教主拼尽全力的攻向自己,令狐风微微退了两步,转好方向,打算把那家伙引向空旷无人处,右掌轻轻往前一推,使出一招“巨熊”之法。

一旁的清玄道长劝令狐煌道:“令狐贤侄,不如与那孩子一起联手对付那星月老鬼,只要能拖过这一时半刻,则我中原武林幸甚。”

令狐煌眉头微皱,一咬牙,没答话,以他的性格要自己和一个江湖败类,杀人魔头联起手来齐心协力那是怎样的屈辱,万万不能做到,居然那血魔鬼童肯当出头鸟,那就让他先耗着,自己运功疗伤才是正经,即便功力不及那星月老鬼,伤势也不可能痊愈,但自己也能落个堂堂正正,清清白白,那清玄道长居然和血魔鬼童扯上关系,虽然自己是深信清玄道长的为人,但总会为江湖中人所诟病。

清玄道长见令狐煌不动声色,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总不能说这孩子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儿子令狐风,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爷俩大干一场,为中原武林立此不世之功。毕竟这是当日和令狐风达成的一个小秘密,谁也不能告诉。随即轻轻叹口气,一旁默默的观战,以他对令狐风的了解,这少年乃是天下奇才,虽说还胜不了这星月老鬼,但也是块硬骨头,不好啃啊,那老鬼若不小心恐怕就要把牙给崩了。

“砰”的一声对掌,令狐风趁着“巨熊”之法远遁七八丈远,将那老鬼引离众人。

一众中原武林中人见了,好不容易有人站出来解围,却不想连那魔教教主一招都接不下,一下子如断线风筝一般被震飞近八丈远,恐怕是凶多吉少啊。也有些人心中十分的错愕,他们是见过血魔鬼童动手的,那少年功力之高世所罕见,怎么可能连……难道说这魔教教主已经超凡入圣,远远凌驾于凡人之上?也就只有寥寥数人能看透令狐风的心思,这分明是不想波及无辜啊。

星月老鬼何等的眼力,刚才暴怒一掌实实的打出,却是如同打在了棉花上,绵弱而富有弹性,那少年分明是被弹飞的,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当即撇下那群半死不活的中原汉人,去追赶令狐风了,脚下步伐加快,很利索的就赶上了眼前那小鬼。

令狐风并不诧异而且是他故意的,当那神教教主距离自己仅有数尺距离的时候,令狐风忽然双眼微微一眨,使劲一挤,而后一瞪,两道急促的真气射流从眼中“呼啸”而出,直射那老头。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而且还星月老鬼自己个儿撞上去的,只听闻“砰”的一声闷响,有点像是石块投入到沼泽地,那星月老鬼恍如失控的马车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之后又以极快速度重重的撞在了石阶上,甚至连鼻梁脑壳都摔烂了。

令狐风也愣了愣,这老东西也并不可怕啊,都还没有中原的那些高手厉害呢,身法还凑合,反应速度也一般,除了内力尚可外好像没什么过人之处,刚才那一刹那要是换了自己的父亲或者是那死鬼萧雁南那是肯定能避过的。

走到那老头跟前查看,只见台阶上流了不少血,突然那星月老鬼猛的朝令狐风发了一掌,其掌势雄浑无比,犹如泰山压顶一般。

令狐风也早有防备,“潮汐”之法转瞬将功力提至十五重,“磐石”之法呼之欲出,平常打的都是移动靶,不得不朝着当前宽大正面打出一掌,使得对手避无可避,但与此同时杀伤力也变的极为有限,大打了折扣,但此刻这老东西像一滩烂泥趴在地上,“磐石”之法的掌力前所未有的集中,一掌击出,与那星月老鬼硬拼一掌,竟然是丝毫不落下风,虽然令狐风被那老东西震飞丈余,但星月老鬼也是受到强大的反震力,整个身体在地上拖行了近一丈。

这一掌分明是令狐风胜了,并非胜在功力,而是赢在了功法上,“磐石”之法是最大限度的调动浑身真气运用于主要方向,虽然忽视了次要方向,但只要运用得当,真可谓是攻守兼备,无往而不利。

夜色之中,地上拖行的长长血痕颇为令人惊骇,那老鬼也流了不少的血,血渍都流淌到了自己的脚底下。突然,令狐风浑身一震,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的侵入自己体内,而后急剧的膨胀蔓延,继而体内的原住民果断发起了强烈坚决的抵抗,令狐风混身上闪烁着紫色妖异的光芒,迅速的将不速之客镇压,全数就地正法。那老东西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想将蛊虫种入自己体内,真是想多了,哼!此刻令狐风心中还颇有几分得意,脸上微微的一笑。

星月老鬼缓慢的站起身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少年,一字一字难以置信的道:“紫-魔-蚀-天-蛊!”

令狐风奇怪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话令狐风问的就外行了,苗人阿克是这星月老鬼的亲传弟子,他自然是更加的清楚的。

“阿克那孽畜在哪?”星月老鬼冷冰冰的问道。

没想到阿克叔叔这人隐藏的这么深,就在这老东西身边,他却不自知。令狐风冷笑一声道:“你认为我会出卖阿克叔叔吗?”

“小鬼,要不你做我的传人吧,我现在的年纪也做不了几年教主了,这日月神教以后就是你的,这苗疆的百万苗人以后也尽归你管。”星月老鬼富有煽动性的提议道。

令狐风冷“哼”一声道:“你这老家伙别想骗我,我信不过阿克叔叔,但更加信不过你,你这老鬼是想让我成为你转生的躯体吧?你觉的我会上当么!”

星月老鬼愣了愣,继而阴冷的笑道:“看来阿克那孽畜还挺看重你的,连本教最重大的秘密也都告诉你了,那既然你来了,那就留下吧!”

“切”令狐风十分不屑的看了那星月老鬼一眼,只见他脸上的爬满了细小的蛊虫,就像一大坨蛆在茅坑里疯狂夺食一般的恶心可怖,伤口在迅速的愈合,诚如阿克叔叔说的那样,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他内体的蛊虫很快的就能修复。随着蛊虫不断的化作那老鬼身体的一部分,继而蛊虫体内蕴含存储的日常闲散真气也在不断的释放,那星月老鬼的功力似乎又提升了不少。

感觉到对手功力又一次大增,令狐风心中不甚忧虑,这十年来比自己武功高的人有几个能奈何得了自己的?况且苗人武学的通病,就算功力再高没有上层的身法招式配合也是白搭,擒拿法你会不会?嘿嘿,不会吧。我只一招“巨熊”之法就足以让你脸一黑,诸般努力都化为乌有。“老东西,光靠嘴上说可没有啊,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令狐风戏谑的一笑,朝着星月老鬼饶有兴致的说道。

第一百七十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十四)

言犹在耳,那星月老鬼纵身扑向了令狐风,他早已经把令狐风视为了灵液被偷后的补偿,不管以后有什么用先把这小鬼扣下了再说。盛怒之下星月老鬼当然不会跟令狐风客气,功力运至巅峰,掌力强横无匹。

令狐风也丝毫不惧,毕竟四五岁就和苗人阿克这样的绝世高手拆招的少年郎,临场的经验也无比丰富,且此刻状态极佳,想当初吴奇才这样在拳脚功夫上极有造诣的外家高手都被他令狐风揍趴下了,现在面对这空有一身高强功力的半吊子功夫还能被难倒?

对拆四十余招,令狐风虽然没有他父亲令狐煌那样花哨艳丽变化多端的招式,但举手投足间举重若轻,飘然若仙,光那副拳架势就极为优美,或格挡、或闪躲、或进招,极有章法,尽显大家风范,且仅以右臂对敌,依旧是丝毫不落下风,也不曾后退一步。

远处的清玄道长看在眼中,心知这少年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功力又有了突飞猛进,真是前途不可限量。想当日他听闻血魔鬼童的事情,其实心里还是很生气的,而且一下子就把目标锁定为令狐风,但当他原原本本听完众人的叙述,得知事情的全部经过,不管起因是为何,最少在南阳聚义堂中,他的左手不是背负闲置,就是抱着一个重伤的女孩,不管情势如何不利,乃至于生死一线的时候他还是死死的守着当时与自己的约定,可见这孩子还不是一个滥用煌煌武功的人,重情重义,守信自律,不管过去如何,为人心地都不错,只是一次次的被世俗的眼光和价值观推到了风口浪尖,推到了传统中原武林正道的对立面,这一切怪不了孩子本身,若是能善加劝导,以他的聪明和颖悟将来一定能顶天立地,堂堂正正做人。所以适才与令狐风见面时,清玄道长不仅没有提及血魔鬼童只字片语,反而还抱以最和煦的笑容,让令狐风感觉如沐春风,仅仅只是将当初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谁成想,这孩子还真上道,虽然嘴上不承认,却用实际行动扛起了中原武林最后的大旗,若是此番得以脱身,中原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承了他的恩同再造的人情,只要他以后不再作奸犯科做出些糊涂事,看谁还有脸提“血魔鬼童”四个字。但前提还是要过了眼下这一关,毕竟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身上不太现实。

转眼已经过了一百余招,星月老鬼居然是完全奈何不了令狐风,猛然间双掌齐出,重重的轰击面前小鬼的胸膛。

令狐风不欲与这老东西再做纠缠,于是右手当前遮拦,又是一招“巨熊”之法,飞出四五丈远,趁机脱身。

这一下中原的武林中人都看明白了,不会再以为是实力不济被震飞,这小鬼使出的是一种极为高明的卸劲大法,当日在南阳聚义堂英雄大会上就以此逃生,将对手势大力沉的掌劲转化为将人推向远方的推力,如此一来再凶猛的掌力也不过是铁胎弹弓和牛筋弹弓的区别,只是将人再抛的远一些罢了,如此神妙的卸劲大法江湖中闻所未闻,从未有过,难道这少年的师傅是什么隐士高人?要是让他们知道这还是令狐风四岁的时候自己琢磨出来的,恐怕那些人都要惊的眼珠子掉出来。

令狐风拉开距离,摆开架势,双掌重重相击,顿时整个人身形鼓掌,继而身形急速翻转,“嗤嗤嗤嗤……”的响成一片,一道道急促的真气流射从令狐风浑身各个穴道喷涌而出,随着时间推移,令狐风对“黄蜂”之法的运用也有所心得,起初只是单纯的靠数量去覆盖,现如今密集的真气射流编织成一张致密的大网撒向对手,无论对手如何规避,都很难躲过这张大网。

星月老鬼刚才就吃了这无形真气射流的大亏,现而今感觉到空气中前所未有的震荡波动哪还敢托大,运起十足功力,当先一掌击出,却是震的整条手臂发麻,继而怒目圆瞪,口中高呼:“弦月如钩!颤抖吧,看我这改变乱世的力量。”话音刚落,又是一连击出十余掌,“砰砰砰……”愣是将令狐风“黄蜂”之法的真气射流尽数接下,继而连进数步,雄浑的一掌击向对手。

令狐风右手握拳,“潮汐”之法将功力不断推高,十七重功力的一招“磐石”之法与那老鬼又是硬拼一掌。

“咚……”的一声巨响,劲风凌冽,大地晃动,空气震荡,十数丈范围之内的青石板砖碎裂如蛛网,还波及了远处的十数个中原武人滚落一地。如此雄浑的的对掌似乎都要凌驾于江湖中绝世高手之上。

略处下风的令狐风又借着“巨熊”之法远遁三四丈。与此同时,令狐风心中也是惊骇莫名,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功力提升了何止两重啊!身法虽然没有大的改变,但速度也明显加快了不少,这太不可思议的。

一招得势,星月老鬼招招夺命,步步紧逼,双掌运转如飞,恨不得立刻把这小鬼擒下,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小鬼居然有如此深厚的功力显然是自己那一池灵液的功效,若是能饮其血,食其肉恐怕自己还能挽回一点损失。一念及此,攻势愈发凶猛,掌势连绵不绝。

虽然令狐风明显要处于劣势,却也丝毫不虚,身法出手井然有序,神态举止安之若素,虽然在对招拆招中不断的被那星月老鬼逼退,但仅仅只是以“巨熊”之法卸去无法抵消的劲气罢了,看似大劣,实则无甚大碍,毕竟令狐风的屁股也是滑不留手跟泥鳅一样,左拱右拱的很难被逮住。

看着那少年举止从容,姿态优雅,神韵气度似曾相识,就好像是……远处的令狐煌居然是有点怀念的感觉,可惜自己的吴师兄在几天前的战斗中牺牲了,否则真想让他去辨认一下那少年是不是令狐风,当日唯一与风儿近距离接触的人不在了,或许一切的真相从此都要石沉大海。

时间悄然流逝,夜已深沉,夜凉如水,五圣山的山顶上依旧是劲风荡漾,黑影闪动,一晃之间又过了近两百余招,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打个三天三夜,天昏地暗也不足为奇,谁也奈何不了对手只能是耗到一方油尽灯枯或落荒而逃为止。虽然令狐风始终处于守势、退势,但也四平八稳,无懈可击,根本没有任何破绽留给对手。星月老鬼也是极尽所能施展浑身解数,强横雄浑的掌势不间断的轰出,即便成效寥寥,但求广种薄收,没准就瞎猫碰上死老鼠给蒙上了。

场中的一众中原武林人士心情极为沉重,几番努力之下始终无计可施,只能听天由命。此时他们的性命皆由别人主宰,一方是魔教教主,一方是血魔鬼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那血魔鬼童听不懂苗语,且说的是汉话,姑且认为他是汉人,此时此刻应当暂时摒弃内部矛盾,转而一致对外,基于这样的考量,以至于场中有不少人居然为令狐风摇旗呐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十五)

突然,原本疯狂若斯的星月老鬼猛的停了下来,不停的冷笑,口中啧啧的称赞道:“小鬼,你确实不同于常人,让我刮目相看,但你还是选错了对手,因为我不可战胜!月半中天,夺天地之造化,窃日月之玄机。迅如闪电,势如熊虎。”话音刚落,那星月老鬼浑身上下充斥着强烈的劲气,“嗤嗤嗤嗤……”上衣瞬间被汹涌的真气撕扯成碎片,露出那枯老、松弛、蜡黄、消瘦的身躯。

“啪啪啪啪……”猛的一阵如炒豆子一般的响声从那星月老鬼的身上由内而外的响起,继而身体开始膨胀,枯枝一般的手臂居然是枯木逢春,又重新长出了鲜活的肌肉变的结实饱满而富有力量,瘦削的身躯也一下子恍如浑身腱子肉的壮汉,这简直不可思议,原本蜡黄松弛褶皱的皮肤慢慢脱落,就好像是蛇在蜕皮,上半身光洁仿若新生儿一般。

如此夺天逆龄的事情简直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但却偏偏却发生了,就好像从一个垂垂老朽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壮小伙。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这是何等的神工鬼力啊?

“去死!”气势猛增数重的星月老鬼一下子扑向了令狐风,其速度之快较之先前何止快了一倍,电光火石之间已抵进至令狐风身前。

一直高度凝神戒备的令狐风差点没有反应过来,“潮汐”之法早已运至巅峰极限重十八重功力,又是一招“磐石”之法。

“轰隆……”,“噗嗤……”令狐风一口鲜血愣是没憋住,硬生生的从口中喷涌而出,这是什么样的功力啊?令狐风一下子就蒙了,简直好像能毁天灭地一般,还没等令狐风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右臂还不知道在哪块发麻呢,星月老鬼一掌又至,击向令狐风左胸。这好像完全就是碾压式的比斗,根本无从反抗,宛如在殴打小朋友一般轻而易举。

令狐风右臂震的发麻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只能极速后退,运起“蓝鲸”之法至巅峰,同时侧身。

“咚……”的一掌重重打在了令狐风左臂膀上,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被震飞,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而那老胳膊老腿的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六十岁,携数十年高深功力重回那精力充沛的二十岁光阴年华。

还没等令狐风在空中调整好姿态,那星月老鬼又如闪电般降临,心知决计避不开也接不下他那第三掌的令狐风双脚右掌直击地面,与此同时运起“强行”之法,整个人猛的向上蹿升到空中,偌大一个地面几乎没有令狐风立锥之地。

见那小鬼跃到了空中,星月老鬼并没有追去,而是笔直的站立在平台上,人在空中身形变换困难,行为不自由,只有被逼的走投无路才会冒险暂避空中,不仅破绽纰漏百出,且早晚还是会落地受死的,星月老鬼自然不会傻到跃上空中与对手肉搏,而是双手向上一掀,数十上百的石板石块夹杂着猛烈的劲气如一支支利箭刺向空中的令狐风。

既然落荒逃到空中避难,令狐风也自有他的打算和办法,运起“蓝鲸”之法,先是护住自身,而后真气外溢,卷起的空气气旋将撞击自己的石块挪开。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在自己推动石块的同时,自己也居然是在空中反方向小幅的移动了。这……力的作用似乎的相对的,原来困扰自己的在空中自由移动位移的难题居然就这么解决了,如此自己只要在空中运起“蓝鲸”之法,真气外溢,改变身体周围气旋的强度就能获得定向可控的位移。如此这般,令狐风在空中进退自如,游刃有余,恍若“神行”一般逐一避开那些个袭来的石砖石块。

下面站立的星月老鬼也是惊的目瞪口呆,他纵横天下一个甲子,遇到的武林高手多如牛毛,何曾见过这样能在空中自由行动的,简直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紧接着看见空中那小鬼没有下落,而是飘进了祭祀神庙之中。

星月老鬼此刻占尽优势,哪肯罢休,一个箭步冲入神庙之中,只见偌大的神庙内仅有四个火把还在燃烧,只能照亮大厅过道那么巴掌大小的地方,其他的周围有圆木柱耸立,光线昏暗黝黑,一眼望去是无尽的黑暗。

神庙里面安静极了,那大祭司也不见了踪影,星月老鬼很警惕的走在阴影之中,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也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迹象,只能逐一检查着每一根立柱后面是否有人躲藏。

令狐风从白天起就一直藏匿在这神庙之中,对这里的布局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刚才他跳出来之前就发现这里光线昏暗,角落众多,木柱林立,地方宽大,便于隐藏。想当初在东瀛的时候就和美智子一起研究过藏身的问题,首先是要隐藏气息,尤其是杀气,高手很容易捕捉到身边的杀气而产生警觉,其次就是降低生理机能,减少呼吸的频率和幅度,减慢心脏的跳动,绝世高手往往能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变化,第三就是要善于利用环境及阴影,隐藏其中避过对手敏锐的双眼。此时此刻,两人都身处黑暗之中,拼的就是彼此的感知能力,令狐风这副身躯有着超过常人数倍的敏锐感官,不管是视力、听力、感知力、都是常人无法比拟的,从刚才那星月老鬼进来就已经有所察觉。此刻那老鬼正在慢慢的往远离自己的方向走去,而令狐风也是悄无声息的摸着立柱慢慢远离,安心的躲在后面。这就有点像是明眼人和瞎子在玩捉迷藏,只要令狐风小心不暴露,那星月老鬼一时半会儿根本发现不了自己。实力上的差距太大,也只能通过这种手段拖得过一时算一时吧。话说……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像那老东西一样厉害的人?

“啊……”,“轰隆隆……”暴怒的星月老鬼大吼一声,而后接连击倒十数根巨大的圆木柱,继而这神庙的一角也坍塌了,面对令狐风的藏身他是束手无策,居然是方寸大乱,开始找那些立柱撒气,一时之间碎石崩裂,整个神庙似乎都在晃动。

黑暗中躲藏的令狐风心中窃喜,他这样毛躁的心态是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就算是你把整个神庙给拆了,老子也装死不动,你还真能把我给刨出来不成?

片刻的暴怒之后,那星月老鬼又恢复了平静,慢慢的逐一开始排查。

“咳咳咳咳……”突然,令狐风不知道怎么了,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哈哈哈,找到你啦!”远处的星月一惊一乍的高喊一声,一纵身已经来到了距离令狐风不过三丈远的地方,在他前左右方向都有立柱,虽然星月老鬼确定了大概的方向,但具体在哪还不确信,贸然行事跟丢了不说,还可能暴露破绽,被那小子趁虚而入。口中还带着诓骗的意味说道:“小子,你也别躲了,干脆出来算了,我知道你就在这里,躲也躲不成,跑也跑不掉,若是你识相的本教主还能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令狐风躲在立柱后面,捂住嘴巴,避免再度咳嗽,同时屏气凝神,收敛气息,浑身戒备,高度的紧张,眼睛斜斜的瞥着立柱后面距离自己仅两三丈远的老东西,汗水不自觉的从额头后背渗出,这种时候了还说什么投降输一半,鬼才信你的话呢。

星月老鬼也是屏住呼吸,收敛杀气,一步一步的慢慢的挪动着,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再被这小鬼给溜了,身子缓缓的探出,像做贼一样的小心谨慎。

突然,昏暗中令狐风的右侧悄无声息的探出来一个脑袋,形如鬼魅一般,多亏了是个后脑勺,才又让令狐风获得数息的准备时间,只要那脑袋转过来就能立刻发现令狐风的存在。

“嗤……”、“哗哗哗……”

星月老鬼寻声望去,一丈开外一条黑影一闪而过。“休想走!”星月老鬼迅如疾风的飞身上前,雄浑无比的掌劲已然击出,“嗤啦……”一声,一件破衣裳撕裂成数瓣。

“嗖……”、“啪啦……”

星月老鬼又是一个箭步向前,昏暗中有东西落下,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两只破草鞋。

“啪”、“砰”、“啪”、“嗖……”、“啪”、“哗啦啦……”、“啪”……

转而各种各样的声响传来,星月老鬼本能的上前查看,多是些石块石子之类的东西,把老东西在昏暗中逗的团团转,片刻之后,所有的声息全部的消失了,神庙大殿之中又重新恢复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盛怒的星月老鬼喘气声格外的大,他心中的那口恶气更是愤愤难平,原本漆黑的殿外已经可以模糊的看见远处的群山,启明星已然升起,大半夜的时间就这么空耗了。“哼!让你小子躲,待我先杀光那些中原汉人再来与你纠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休想逃出我的掌心。”话音刚落,那星月老鬼不急不缓的往神殿外走去,好像在等谁一起似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十六)

星月老鬼可不是说着玩的,慢慢来到那清玄道士跟前,凶狠而缓慢的击出一掌,虽然他已经感觉到背后有人追了出来,但他还是一掌劈头打向了清玄老道士。星月老鬼显然是看出了令狐风和清玄老道士不一般的关系,刚才居然能为他跳出来与自己作对,现在也决计不会袖手旁观,就是要逼的令狐风跟自己正面对决。

虽然明明知道那星月老鬼是诡计,但令狐风对那清玄老道士颇为敬佩,又岂能袖手旁观,视而不见。拼劲全力,从背后迂回,挡在清玄老道士跟前,撞开前来救助老道士的令狐煌,独自一人面对星月老鬼雄浑无比的一掌。

星月老鬼显然吸取了教训,并没有下狠手震退令狐风,而是与之拼起了掌力,不管你武功招式运功法门如何的精妙,在实打实比拼内力的时候什么都是白搭,只有浑厚坚挺的功力才是唯一致胜的保障。星月老鬼八十多岁,精纯的功力最少在七十年以上,虽然令狐风妙招频出,身法了得,经验丰富,缕缕能化险为夷,但比拼内力做不得假。

此刻若是令狐风撤掌,非要被震的粉身碎骨不可,虽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对方雄浑的劲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压的人根本透不过气来,经脉炸裂或是窒息身死只在须臾之间。令狐风之所以能和那些江湖中的老东西们一较高下,很大的倚仗就是神一般的“潮汐”之法,如同大洋潮汐一般一浪高过一浪,但潮涨潮落是一定的,虽然在功力推至巅峰时能与江湖前辈比肩,可在衰退低潮时期也就是一介江湖中的超一流高手的水准。现如今与这堪比宗师的老鬼比拼内力,还不一下子就露馅了!

即便令狐风替令狐煌躺枪,可令狐煌根本不会感谢令狐风,道不同不相为谋,正邪之分根深蒂固,你们两个大魔头狗咬狗真是痛快,最好同归于尽。

一旁盘膝坐着绵软无力的清玄老道士又试探着对令狐煌说道:“令狐贤侄何不助那少年一臂之力共抗魔头?”

依旧盘膝运气的令狐煌牵强的一笑道:“君子洁身自好亦不趁人之危。”很显然令狐煌不愿意与血魔鬼童同流合污,也不愿意偷袭星月老鬼。

令狐风对自己父亲的判断一点没错,正直有余而变通不足,这分明是联孙抗曹,他好我也好的事情,怎么就跟洁身自好扯上关系了?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响声传来,听着有点像是骨骼碎裂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令狐风脚底下的青石板一下子碎成渣渣,而后周边的青石板也在开裂崩碎,继而大地也开始颤动,一旁的一众绵软无力的中原武人就像球一样滚落一地。

杀红了眼,好不同意逮住了这滑不留手的臭小鬼,星月老鬼又岂能放过,不管不顾的疯狂激发催动功力,但求一鼓作气拿下这小鬼头。

令狐风历经起初的千钧一发之后,又是取巧运起“悔棋”之法,经过体内经络的疏导,那星月老鬼的半数掌劲都是打在了大地上,你再强总不至于能把这山头给削平了吧!可笑那星月老鬼居然还不自知,如同蛮牛一般的催动强横内力,想以压倒性的优势打垮面前这小鬼。

大地还在颤动,肉球也在滚动,就好像天旋地转,日月无光,整整半个时辰之后,那星月老鬼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右掌猛的蓄力,然后一掌击向令狐风的左肩,这也就是欺负令狐风左手不便罢了。

令狐风其实等这一掌已经很久了,体内真气猛的运转,翘首以盼的“悔棋”之法飞速运转,“砰”的一声打在了左肩,令狐风随即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了殷红的血渍,全身筋脉鼓胀,浑身上下的青筋就好像小蛇在“咕咕咕……”的游动,继而数息之后,凝聚了令狐风十八层功力外加那星月老鬼雄浑掌力的一招“磐石”之法如约而至。

“轰隆隆……”又是一阵巨响,那星月老鬼立时被震退了七八丈远,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嘴角还挂着血渍,这怎么可能?就算是令狐人杰那老东西在功力上也决计胜不过自己。

“哗啦啦……”、“咳咳咳……”令狐风一下子趴到在地上,连续的咳血,就好像要把肺都要咳出来了,功力上的差距还是太大了,“悔棋”之法难以负荷,反噬自身,自己为那些中原武林的混蛋出头卖命,而自己的父亲却只在一旁冷眼旁观,这或许就是自己最后的结局吧,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死了还有人拍手称快。“咳咳咳……”虽说心中几乎绝望,但倔强的令狐风浑身上下还是闪烁着紫色的光芒,运起“蝴蝶”之法疗伤,还要作困兽犹斗。

星月老鬼虽然受挫,但根基未损,伤势不重,转而快步上前,双掌齐出,轰向已是强弩之末的令狐风。

突然,一道黑影挡在了令狐风跟前。“哼,滚蛋!你怎么就如此冲动。好吧,实话告诉你,整个武林,整个江湖都玩儿完了。小鬼你快走,找一个……不,找一群美丽的妻妾过隐居山林的日子去吧。”

听声音是阿克叔叔,令狐风赶紧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了阿克叔叔那无奈的老脸。

“阿克你这孽畜果然在此,那实在好的很,就一起去死吧!”星月老鬼的话音刚落,其人转瞬即至,雄浑无匹的双掌直攻苗人阿克,速度之快迅如闪电,匪夷所思,几乎超越了人的极限。

苗人阿克也不会坐以待毙,浑身上下闪烁着熊熊金色的光辉,这是蛊虫催动功力运作到极限的征兆,双手置于身体两侧,掌心向上,掌中有着诡异的波动。“血肉磨坊……伏尸百万!”突然苗人阿克很冷静的说了一句,继而双掌齐出与那星月老鬼硬拼一记。

“小鬼快跑,快跑,再晚就来不及了!”突然,令狐风心中有响起了阿克叔叔的说话声,在如此紧迫的时候阿克叔叔居然还……挂念自己。

“嘣,轰隆隆……”一声剧烈的响声,不出意料的苗人阿克惨败,那星月老鬼太强了……

看着瘫软在地上苗人阿克,令狐风艰难的爬过去问道:“阿克叔叔,你怎么样?”

远处的星月老鬼很体贴的帮苗人阿克回答道:“哼,筋脉尽断,就算不死也是个全身瘫痪。”

令狐风愣了愣,看着阿克叔叔疲软的倒在自己身旁,双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眼泪居然不自觉的流了出来,这个自己曾近无比痛恨的人现在就要死了,自己居然高兴不起来,感情无比的复杂,欣喜?失落……彷徨,此时此刻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只一句道:“阿克叔叔……”

苗人阿克很罕见的对着令狐风一笑,而后使劲的推开令狐风道:“走,快走……啊!”

令狐风一咬牙,很肉麻的问道:“阿克叔叔,你为什么要不惜性命的护着我?”

“呵呵呵……”苗人阿克一阵气喘,而后也流下眼泪道:“因为你是我的徒弟,因为你是离我心最近的人,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若能走脱,请终你一生善待苗人。咳咳咳……”

阿克叔叔这回真的要走了,再也回不来了,曾经困扰令狐风十年的噩梦终于走到了尽头,恶魔终将不得好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声也悲。阿克叔叔这番话听的令狐风心都要碎了,即便阿克叔叔死了,自己得到解脱从血与暗的深渊里走出,却又踏进了仇与恨的地狱中。

令狐风紧握阿克叔叔的手,感情为他自己做出了选择,浑身上下的紫色光芒愈发的浓重,两眼通红的令狐风紧咬下唇,强忍住泪水道:“阿克叔叔,你不能死,我不为别人只为了你,也一定要赢!”话音刚落,令狐风的眼眸变的无比的坚定肃杀。这时,一对美丽的紫色妖艳的蝴蝶翅膀在令狐风身上展开,仿佛是这充满鲜血仇恨的杀戮中最艳丽的一抹风景。

“呵呵呵呵……令狐老前辈,我,我已经把您的嘱咐告诉了山下的弟兄们,您就放心吧,一切安妥当,没什么意外状况,呼呼呼……”突然,一个没头没脑,气喘吁吁的年轻人蹬着石阶爬上了山顶大声的喊道。

“额……,大家这是怎么了?”那年轻人见平台上一片狼藉,错愕的惊道。

令狐风皱了皱眉头扭头一看,这人是……

“风兄弟,你怎么也在这里?”

令狐风一惊,这家伙原来是菜的抠脚的赵三宝,之前令狐人杰让他去山下报个信,怎么又跑过来送死了?

赵三宝看着眼前这场景,心知情势不妙,可能要全军覆没,连续深吸了好几口凉气,这才鼓足了勇气上前道:“风兄弟,你和诸位前辈先走,这里由我来断后!”从赵三宝的话语中其实就已经听出了不自信和决绝的意味,即便他菜的抠脚,却还是要执意去送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十七)

令狐风很大声的斥责道:“走开,别捣乱。”

赵三宝轻“哼”了一声,不搭理令狐风,逐渐的加快步伐冲向了星月老鬼这个老怪物。

令狐风不客气的大骂道:“滚!”

赵三宝好像没听到令狐风所说,大声的喊道:“诸位速退,我来断后。”

令狐风愣了愣,这是什么情况,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悠悠华夏数千载传承,壮士豪杰辈出,英雄好汉前赴后继,恰似那萧萧易水千年流淌不曾断绝。豫让荆轲,燕赵豪杰,慷慨悲凉,从容赴死。这对于生活在云波诡谲,阴影黑暗中的令狐风来说是永远不会明白的,他甚至惊的忘了运功拽他回来。

“噗……”的一声,那赵三宝被星月老鬼毫不留情的震了回去,摔倒在令狐风跟前,浑身血污,命不久矣。

赵三宝呆滞的目光看着令狐风笑道:“力战而死,不负此躯。风兄弟我先去了,你保重。”言罢气绝身亡。

令狐风呆了半晌,突然破口大骂道:“愚蠢、白痴、笨蛋、傻瓜、下三滥……你妈真人才能生出你这样的无知鲁钝愚昧的笨蛋儿子,不得好死,死了活该,统统都去死吧……”当令狐风骂累了,心中就只剩下愧疚和愤怒,这赵三宝多好的一个人啊,但偏偏好人没有好报,既如是就让我从此堕落吧,迷失在黑夜之中,那曾近充满正义感名叫令狐风的热血少年惊鸿一瞥如流星转瞬,就让他活在别人的心中,我毕生所求就只剩下杀戮和仇恨,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在所不惜。力量、实力、功力我现在只对你们充满渴求,欲望是罪恶滋生的土壤,邪恶是腐化堕落的温床,充斥欲望,饱含邪恶,哪怕被诸般魔鬼缠绕,我亦奋不顾身策马驱前,没有人能阻拦我通往黑暗的道路。而我血魔鬼童本身的罪孽已然是洗不清,灭不尽,与其被所有人仇恨敌视排挤,倒不如让所有人统统去死吧。人性人心是什么?全是些不名一文的东西都去见鬼!愤怒是力量,憎恨是勇气。黑暗即信仰,堕落即升华。若世间有真神存在,我将脱去虚伪,虔诚忏悔。否则……就让我带着深重的仇恨和罪恶堕入永世不得超生的轮回然后与你同归于尽。

一直在低头默默嘀咕着什么的令狐风突然抬起了高昂的头,表情充满了自信而又浮夸凶厉,浑身上下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气势功力猛增十数倍,这不是破茧化蝶,而是凤凰磐涅,整个人恍如新生了一般,却又陌生的让人不敢去辨认。这样的蜕变源自于令狐风本身,他放弃了光明,选择了黑暗,与魔鬼达成了契约。

散乱的头发无风自飘,紫色的光芒愈发灿烂,令狐风的身体好像发生了无可思议的剧变,蛊虫变的愈发活跃,全部的潜能都被激发,吸收至池底灵液的力量毫无保留的融入了体内,这一切都让令狐风立刻从一个侏儒变成了参天巨人。

紫青的电光游走令狐风全身,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甚至令狐风没有丝毫用劲,光是从他饱溢的身躯上不自觉外泄的气劲就已经将那些瘫软在地上的中原汉人抛出七八丈远。

躺倒在地上的苗人阿克微微一笑,看着令狐风那平素深沉谦逊的面庞在此刻挂满了不好掩饰的自信和骄傲,那笑容充满了蔑视一切的力量,森白的牙齿足以让所有人胆战心惊,凶厉的目光尽是复仇的怒火,而整个人的气质从以前的沉默寡言一下子变的飞扬跋扈,跳脱激昂,无所畏惧。难道这就是魔心深种?

“哼!小鬼,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那就让我陪你再玩一会。”言犹在耳,星月老鬼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双掌齐出,重重轰向令狐风,那掌势之强骇人听闻,速度之快肉眼难辨。

“咚……”

令狐风硬生生挨了星月老鬼两掌,竟然是毫发未损,反倒是他轻描淡写的一拳深深的陷入了那老鬼的腹部,几乎要将那老东西打的穿肠而过,强烈的拳劲侵蚀全身,老东西可不好受。

星月老鬼当即“啪”的一声,双手撑在地上,整个人跪趴着,张大了嘴,嘴里还“哇啦哇啦”鬼叫着什么,布满血丝的口水流了一地。许久才喘着粗气勉强撑住地面晃晃悠悠的站直了身子,旋即星月老鬼几近癫狂的大喊道:“这不可能,臭小鬼,受死吧!”话音刚落又运足了真气,纵身向前,一掌劈向了令狐风。

令狐风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一掌向前。

“咔嚓”一声,先是那星月老鬼的右肩胛骨从后背戳穿了出来,继而整个人被震飞了十余丈远。

堂堂魔教教主居然被如此狠狠的羞辱,星月老鬼岂能干休?左手揪住右臂往前一拉,把戳出去的骨头拽回去,而后浑身上下闪烁着极黑的黑芒,这是他体内的变种蛊虫运作到巅峰的迹象,继而整个山顶平台都在摇晃,就好像稍不注意就会从山顶摔下去一般。“凸月横空,看我开天辟地,翻江倒海,颠倒乾坤,纵横宇内!”

原来这星月老鬼功力运至巅峰往上还有新月、弦月、半月、凸月、满月五重,每运至一重功力不仅大增,而且在蛊虫的激化下身体机能变的无比强韧、灵巧、迅捷,就好像暂时返老还童了一般。现在已经运至凸月重,往上还有压箱底的满月重。

中原武林众人中实力最为强劲的令狐人杰也不得不感概这星月老鬼老当益壮,比起十几年前功力何止翻了一番,就算是他自己全盛时期恐怕也不是现在这星月老鬼的对手,难道真是天亡我中原武林?这少年恐怕也……

强大的气势充斥了整个空间,让所有人感觉不寒而栗。

“臭小鬼,现在就算你跪地求饶也没用了,本教主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说完便变幻着身法,如灵蛇鬼魅一般的游走,改变了刚才直来直去的方式,或许只有到了现在才算是星月老鬼开始动真格的了。

令狐风不置可否又高深莫测的微微一笑,甚至根本不正眼看那老东西一眼,转而欣赏山顶的晨曦美景,景色不错,朝霞满天。忽然,令狐风巧妙的一闪,旋即脱身。

“轰隆……”一声巨响,碎石飞溅,烟尘缭绕,星月老鬼一掌居然在地面上打出一个最深处深达三尺,一丈方圆的大坑,要知道这青石板下面就是坚硬的山石,寻常人拿个几十斤重的大铁锤在这山顶上砸上半个月都不一定能砸出这么大一个坑。

一击未中,星月老鬼灵巧的继续尾随追击,招式凌厉,身法巧妙,较之刚才果然大有起色,终于有了点宗师级高手的风范。但任你如何诸般努力,我自飘忽若神,如在云端。一晃已是日上三竿,星月老鬼如同愤怒的公牛满场狂奔,却连令狐风一根毛都没有碰到。

“小鬼,你有种就与我堂堂正正的决一胜负,躲躲闪闪的算什么好汉!”气急的星月老鬼竟然是使出了极为差劲明显毫无水平可言的激将法,真是让人大跌眼界,就算是大宗师也有囧迫难当的时候。

令狐风轻“哼”了一声,然后停了下来,很随意的看了星月老鬼一眼道:“你来啊!”

星月老鬼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灌注他全部的怒火和愤懑,功力运至巅峰,誓要让这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付出血的代价。

令狐风也是右手举起,朝着星月老鬼所在方向,一招“磐石”之法,对着当前宽大正面劈出一掌。

“嗤啦啦啦……”恍如刀阵旋风一般刮过。只见那星月老鬼一下子飞出丈余,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森白泛着淡淡的红晕,仿佛被人按在地上拖行了十数里,面目全非,皮肉无存,只有些筋膜还附在骨头上,又好像杀猪宰羊一般被屠夫剃光了身前的皮肉,甚至还能看见筋膜骨架下跳到的内脏,简直骇人之极。

数息之后,那老东西浑身上下又爬满了黑色的蛊虫,简直是个老不死的,诚如阿克叔叔所说,若不能将他若骨扬灰还真杀不死他。

半晌之中,星月老鬼又是恢复如初,功力气势不减反增。

“砰!”星月老鬼一拳重重的砸在地上,大声吼道:“这不可能!”

令狐风冷若寒霜的淡淡道:“没什么不可能的,还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

“嗖”的一声,星月老鬼又站直了身子,面色平静的淡淡道:“繁星亿亿,岂及望月之万一?皓月当空,亿万生灵皆由我主沉浮。满月蚀天,移山填海,呼风唤雨,驱雷策电,无所不能。卑微的生灵都拜服在我的脚下吧!”言犹在耳,只感觉整个大山都在晃动,如此神工鬼力已然不是人。

星月老鬼凶目一瞪,身子一纵,近乎以排山倒海,天崩地裂的气势直扑远处的令狐风,所过之处百十斤的青石板居然被卷飞到空中,如此猛烈的气势当真当得起这“移山填海,呼风唤雨,驱雷策电,无所不能。”这十六个字,此人功力已然臻至入化超神的境界,称得上是当世宗师。

反观令狐风,居然没有丝毫的准备,这似乎也太儿戏,太托大了。

“砰……”一声贯彻天地的巨响之后,星月老鬼充斥全力的一掌打在令狐风身上,而令狐风居然仅仅只是身子一歪倒退了半步。

转瞬之后,星月老鬼刚才的气势一下子全失,眼前这不是人,或许是天帝转世,或许是魔鬼再临,终非凡人所能比拟,低垂着头,两眼无光,脸上皱纹深如海,身上的皮肉又恢复了枯老、松弛、蜡黄、消瘦,完全是个垂垂老朽,没有半点生机,曾经不可一世的魔教教主居然只能在这无望、无奈、无助、失落、丧气、堕志中任凭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处置。

令狐风冷“哼”了一声,又轻叹口气,淡淡道:“没意思,你就安心的去死吧!”话音刚落,一掌打在那老头胸膛,一下子把那老汉震飞到几十丈高空,继而令狐风一跃而起,宛如紫光一闪,空中立时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美丽莲花,就好像是普陀山观音娘娘脚下踩的莲座掉落凡间,真是蔚为壮观。

数息之后,底下众人就好像处于风暴中心一般,有不少之前昏迷的人被卷到了空中,其他人则是一只只像癞蛤蟆一样死赖着趴在河岸上一动不动。天上朵朵的云彩则是被一扫而空,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景色宜人。

缓缓落地的令狐风继而意犹未尽的把凶厉通红的目光转向了一众中原汉人。

意识健在的一众汉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难道现在要轮到我们了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十四岁,永恒的巅峰!(完)

旋即,令狐风慢慢的走向了一众中原的汉人,难道他已经沦为了彻彻底底的杀人魔头,不问缘由,不问是非,只为杀戮?若真是如此,强如星月老鬼都如稚童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即便中原武林众人没有中蛊,行为活动身法功力如常恐怕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可能赢过这血魔鬼童,因为他太强了,前无古人而后无来者,堪称自江湖武林存在起,乃是今后千百年永恒的巅峰!毁天灭地,屠戮天下不过转瞬而已。

见那血魔鬼童来者不善,令狐煌一下子挡住了令狐风的去路,托这血魔鬼童的福,此刻令狐煌伤势已然完全恢复,在颠簸中也恢复了一个晚上,状态也十分不错,若是拼劲全力也不知道能不能……见血魔鬼童越来越近,令狐煌大声喝止道:“休要在靠近,否则别怪在下无礼!”

闻言,令狐风就好像愈发兴奋了一般,小步快跑向了令狐煌。

令狐煌立刻浑身戒备,身形一闪,快如疾风,电光火石之间……

“砰……”的一身,令狐风一掌便将那高速位移的令狐煌震飞数丈。

“咳咳咳……”令狐煌咳血不止,虽暂无性命之危,却也丧失了抵抗的能力,如此之强横,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看来注定中原武林要尽数殒命于此。

此刻杀意正浓的令狐风居然六亲不认,朝着自己的父亲令狐煌一步一步的走去,要补上这最后的一下。

“圣人抱一,则一切魔障皆为过眼云烟。小兄弟你是个聪明人,拨乱反正,拨云见日,不过在你一振作间尔,难道你内心就真的自甘堕落吗?”突然,一旁的清玄道长拼尽了全力,豁出这把老骨头不要,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喊声。

入魔至深的令狐风居然愣住了,半晌没有反应,这就好像是见惯了生生死死的屠夫刽子手在行刑前居然对犯人产生了怜悯,那紧握屠刀的双手竟然还在犹豫颤抖,这实在是不可思议啊。

转而,令狐风凶狠的目光望向了清玄老道士,随即一个箭步上前,一掌直接劈向那清玄道士。

清玄道长微微一笑,还是那和煦温暖的笑容,口中淡然道:“无量寿福!”显然是从容赴死,以身死谏。

“嗖”的一声,强烈的劲气把那清玄老道士的白发向后横着吹了好一会才又落下,令狐风硬是在最后的一刹那撤了掌,犹豫再三之后又劈出一掌,继而又收了回来,胶着犹豫,相互掣肘,内心发生着剧烈的矛盾冲突,那夺命的一掌始终没有拍在清玄老道士脑门上。

见状,清玄老道居然还要作死,口中缓慢悠长的开始朗诵道:“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眇;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眇之门……”此时此刻清玄老道士把《道德经》搬出来不知是何用意。

清玄老道士和令狐风曾经朝夕相处十余日,可谓是交浅言深,对令狐风也算有所了解,此刻他浑身瘫软,使不出半分力气,从刚才他手下留情来看,这少年良知尚未完全泯灭,谨希望能通过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唤醒他的新生。

天不怕地不怕的令狐风此时居然惧怕清玄老道士的三言两语,整个人陷入痉挛癫狂的状态,就好像要巴不得抽死自己一般,不停的想一掌格杀了这讨厌的老东西,却一次次的被自己所阻挠,这分明是有两股截然不同的意识在主宰着同一具躯体,谁能压倒对方就掌握了主导权,掌控了身体。

老眼毒辣的令狐人杰似乎也看出了什么端倪,沉声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啊啊啊……”令狐风这下完全抛弃了要杀清玄老道士的念头,整个人趴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头,痛苦的哀嚎着,不停的在地上打滚,额头拼命的撞击着青石砖,就好像妇人首胎难产一般死去活来,声嘶力竭,苦不堪言。

好像有些明白各中蹊跷的释觉大师缓慢的爬到了前沿,双手合十淡然道:“阿弥陀佛,老衲也来助小施主一臂之力。佛理深奥不易参透,不如老衲就讲个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吧……”

令狐风看着眼前这些唠唠叨叨的老东西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但却始终发作不得,挣扎着在地上咆哮,攘外必先安内,必须要把自身的问题给解决了。

令狐煌离的令狐风也不远,且没有因为蛊虫作用而功力尽失,虽然受伤不轻,但中气十足,声音极有穿透力的喊道:“屈原背米,悲天悯人;张良拾鞋,善恶有报;孔融让梨,谦让友善;王祥至孝,卧冰求鲤……”

在众人的思想攻势下,痛不欲生的令狐风突然高高跃起到数十丈高空,而后头向下快速落地,狠狠的撞击地面,“轰隆隆……”一阵剧烈的响声过后,犹如飞火流星撞击地面,只见地上被砸出了六七尺深的大坑。

旋即大坑里面走出来一个少年,头破血流,形容甚是凄惨,就好像一大桶血浆从头顶浇下来一般浑身是血。此刻的令狐风目光透亮而清澈,面目沉稳而谦逊,眼珠子扫视众人一圈,在令狐煌身上停留良久之后一个箭步冲到一边的苗人阿克身旁,扶起了苗人阿克,只见阿克叔叔气息微弱,浑身稀烂,筋脉尽碎,不死也是个大残。

令狐风旋即站起身来狠厉的说道:“你们都别唠叨了,我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即便如此谁都别想活,都来为我阿克叔叔陪葬吧!”话音刚落,令狐风即开始寻找目标。

“少侠且慢!”突然,少林主持释觉大师大呼道:“我少林寺有达摩祖师所传《易筋经》、《洗髓经》两部经文,可为令叔叔外塑骨膜筋膜,内练混元真气,易筋洗髓,保全性命,不出数年,筋骨重塑,武功尽复。”

“哦……”令狐风看了一眼老熟人释觉和尚,思虑片刻随即运起了“蓝鲸”之法,真气外溢,将苗人阿克、清玄道长、释觉和尚三人拽进了苗人神庙之中,远离众人的耳目。

空旷的神庙之中只剩下四人,周围十数丈之内连一只蚊子都没有。

令狐风冷笑不已的看着释觉和尚道:“你有什么条件?”

“放过所有中原武林众人。”释觉大师直截了当的说道。

令狐风冷笑道:“我堂堂血魔鬼童怎么会放过他们,老和尚!“血魔鬼童”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你不明白吗?休想让我放过那些人,什么《易筋经》、《洗髓经》大不了我杀上少林,总能得到。我的实力你们都见识了,血洗少林寺轻而易举,仅仅只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换一个条件吧!”

释觉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去杀光外面所有人!”令狐风轻佻而轻率的说道。

释觉大师老脸一皱道:“那就请施主先杀了老衲吧!”

令狐风立刻抬手一掌劈向那老和尚,口中森冷的说道:“别以为我不敢!”

“呼……”一阵掌风刮过,释觉老和尚差点被吹飞了出去。

继而令狐风表情怏怏而无趣的看着清玄老道士说道:“喂,老道士,我说了那么一会话,你怎么也不附和一声或是配合一二啊?”

清玄道长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道:“我早知道小兄弟你是在开玩笑了,没有点破已经是很配合了!”

令狐风表情怪异的笑道:“我可没有开玩笑,看你们表现如何了!”

清玄道长和煦的笑道:“是小兄弟你抓我们来谈的,而我则别无所求。”

“那好,想要求得别人的宽恕,必须先学会宽恕别人!”令狐风高深莫测的说道。

“小兄弟此言乃是至理,血魔鬼童之事我中原武林不再联合声讨,自有其后世门人以江湖规矩报仇血恨,江湖事江湖了再恰当不过。”清玄道长点头说道。

令狐风一拍大腿道:“好!既如此各位皆可平安返乡,小老弟绝不为难!”

“如此甚好!”清玄道长眯着眼睛笑道。

令狐风又转向释觉老和尚道:“大师慈悲为怀,可否与清玄道长一起劝说令狐老前辈放过剩下的这些苗人,此次事件的主谋和策划者就是他。”令狐风指着地上的阿克叔叔继续说道:“是阿克叔叔他挑起了中原武林和日月神教新一轮大规模的纷争,目的就是从中渔利,若事情从头悉数很容易窥测端倪,大师是有大智慧的人想必不难理解。此番苗人被迫迁徙千里,远离中原腹地,就让他们好好的过日子吧!是非对错,恩恩怨怨自有后世来了结。”

释觉大师赞叹道:“小兄弟真是菩萨心肠,老衲自当遵从。”

“好,最后一件事……”令狐风又指着苗人阿克道:“大师,他是此番的祸乱之源,既然大家都得到了宽恕,那就请您也宽恕救治于他,小老弟愿意为此隐姓埋名,江湖中将不再有血魔鬼童这号人物!”

释觉大师明显犹豫了一下没有吭声。

清玄老道士立刻出来打圆场道:“这位小兄弟重信守诺,老道我佩服的很!大师也尽管放心。”

释觉大师轻叹一声道:“若小兄弟能告知老衲你的真是姓名身份,那老衲定当全力收容、庇护、救治这位施主。”

老和尚这句话一下子触动到了令狐风的底线,随即令狐风的脸冷的就跟冰霜一样,好像刚才达成的协定一下子就要全部作废一般。转而令狐风又笑道:“清玄老道士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大师可以事后询问老道长,免得现在说出来大家老熟人反而尴尬。”令狐风这个转变还是很巧妙的,清玄老道士和他是有保密封口协议的事后也肯定不会告诉大和尚。

释觉大师也能感觉到刚才转瞬即逝的杀气,继而也不强求,叹道:“那好吧,还望小施主信守承诺。”

“坐牢也有得个期限啊!”

“十年为限,小兄弟意下如何?”

令狐风轻叹一声道:“阿克叔叔,真是对不起,我保护了所有人却唯独把你出卖了。和尚道士们最好求神拜佛保佑你长命百岁,否则数千万人会为你陪葬,你可真比皇帝还风光啊!”前半句话算是对阿克叔叔的忏悔,那后半句话纯粹就属于恐吓,用普天之下千万人的性命去恐吓自命济世为怀的大和尚们。

随即令狐风又起身大摇大摆的说道:“大幕徐徐落下,时代即将终结,血腥与黑暗不复降临,小老弟也要开始新的生活!”

第一章 六年后,小生令狐莞尔(一)

江南三月,草长莺飞,花红柳绿,姹紫嫣红,阳光和煦,景色宜人,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距离当年苗疆五圣山一战已经过去近六年了,当时的亲历者们有些已经成为了如今武林中的中流砥柱,有些则是羞愤难当抑郁而终,五年前林家堡主林威病亡真是我中原武林的大不幸。

正是因为有一大群奋不顾身的英雄好汉远赴苗疆,深入不毛,驱赶苗人近千里,才有了近些年武林中的安定祥和。

余杭郡,杭州城,大运河的最南端,地理位置重要,故而发展迅速,又因为一户豪门大族的入住而使得杭州迅速发展成和扬州、泉州、广州、长安相比肩的大商埠大都会。

杭州城东一户豪富之家,占地几乎达到整个杭州城的近六分之一,雄伟而豪阔,假山园林巧夺天工,雕梁画柱美轮美奂,绵延十数里的建筑群无一不精雕细琢,惟妙惟肖,虽由人作,宛自天开,就算是皇宫也不过如此吧。

通往后院中央大殿的回廊是一条透亮的琉璃走廊,长十余丈。琉璃产自西域,价比黄金,走遍天下恐怕也属这家独一份的。走廊里挂着厚厚的红罗裘帐,里面居然还烧着地龙,琉璃走廊内透光而温暖舒适。人间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南方烧地龙本来就少见,这个时节还烧地龙的这家主人显然非常怕冷。

一个身穿大红金丝织绣凤纹长衫罗裙的妙龄少女领着十几个丫鬟正慢慢的走在这长廊之上通往那大殿。打开房门,又是一重厚厚的裘帐,里面是一间大套房,有正殿、偏殿、东西两厢、书房、卧房、储物房。房舍大的甚至屋主足不出户就能在里面生老病死。

房内温暖而香气四溢,婢女环立,装修家具摆设都是一顶一的奢华,大红罗裙的少女对此地显然十分的熟悉,径直就往里间卧房去了。

卧房之内,一个身穿中单白衬里衫的年轻公子哥正赖在床上,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就是不起。

一旁侍立的婢女小心翼翼的轻声喊道:“少爷,少爷……学堂都开课了,再不起下午的课都赶不上了。”

年轻公子哥不耐烦的挠了挠后脑勺,转过身去,被子往头上一盖道:“今天不去学堂了,明天再去,你先出去,本少爷再睡一会。”

婢女微微一颤,犹豫了一下继续唯唯诺诺的说道:“可是……可是小姐那里都催了好几次了,说是昨个学堂的先生来过了。”

年轻公子哥慢慢睁开疲惫的双眼,那眼下的黑眼圈简直骇人听闻,由上而下先是浮肿,而后是发青,继而是泛黑,最下面发紫,就好像这辈子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一样,又或许是晚上那个啥,呵呵……太过了!“去去去,你去跟她说,就说我病还没好,还要好好静养,今天就不去学堂了。”

“令狐莞尔!不如你直接跟我说啊。”突然,远处一个清脆悦耳如黄鹂啼鸣一般好听却又威严不容置疑的的声音传来。那大红衣裳的妙龄少女一下子进了卧房,也没有丝毫的顾忌和避讳。

“金凤……你怎么来了,我这不是还病着呢!”令狐莞尔很委屈,又好像跟母亲撒娇一样的说道。

“哼!人家明明叫金凤至,你这人也真是的,老是叫人家金凤……”一身大红衣裳的金凤至幽幽的说道。一晃六年,金凤至如今也是出落的落落大方,娇艳欲滴,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万里挑一,绝无仅有,是个倾国倾城的美艳少……女,那道槛还没过不敢称少妇,呵呵。

令狐莞尔立刻清醒了,微微一笑道:“这样才显得我们俩个关系不一般啊。”

“啊……”金凤至俏脸一红,这么些年了,金凤至这害羞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变,俏脸通红,美艳不可方物。“你,你……你胡说什么呢!”

令狐莞尔就是喜欢看她那娇羞的模样,真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可人,比吃了蜜太甜,比滚床单还舒坦。

看着令狐莞尔笑呵呵的样子,金凤至很快又恢复了仪容,有点像是妈妈在叮嘱调皮的儿子一般的喋喋不休道:“学堂的先生昨天来了,来看望你的病情,还问你什么时候能去学堂,先生说了你开蒙最晚,进步最快,天资最高,前程也最为远大。到时候我再去求求先生给你写个推荐信,再托人找关系就能保送京城了。千万别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走的太近,知道了吗?”说到那“不三不四”几个字时金凤至俏脸紧绷,粉嫩的小拳头紧紧的握着,就好像要把那几个人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令狐莞尔懒洋洋的笑道:“金凤,我可舍不得你,去长安的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吧。”

金凤至甜甜的一笑,转而又似哭诉又像告状道:“哼,你这个狠心的人呐,想当初不管不顾不理把人家丢给一个陌生人你就舍得了?”

令狐莞尔苦笑道:“又来了,又来了,冤枉啊,真是冤枉啊。金凤,当初你伤的很重,我没办法救你,只能把你暂时委托给云端客那混蛋照看,这不没过三个月我就又把你接回去了吗?要不然的话谁赔给我一个既美丽又漂亮还能干的金凤啊?”令狐莞尔赶紧奉上香飘飘的马屁免得金凤至又把陈年旧事给抖出来。

金凤至听了令狐莞尔的话也就不再嘟囔了,随即揪着令狐莞尔的衣领道:“快起了,都已经正午了,还没睡够吗?”

“咳咳咳……”这时,令狐莞尔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

金凤至又揪心又疼惜的指着婢女道:“去把大夫叫来给他看看。”

“是!”一个侍女应声去了。

突然,金凤至又暴跳如雷的呵斥道:“谁开的窗户,你们不知道少爷他生病了吗?”紧接着指着令狐莞尔随侍的婢女道:“是不是你?”话语之间尽显蛮横泼辣,凤目圆瞪之下那小姑娘居然就哭着跪在了地上。

令狐莞尔看着那小姑娘跟个鹌鹑一样被母老虎欺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于是笑笑道:“金凤,是我觉的有些热才开的窗户,跟她们没有关系。”

金凤至满脸埋怨的掐了令狐莞尔一把,嘟囔着说道:“你这人真是的,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那可怜巴巴的小姑娘强忍着眼泪,殷切热情的看着令狐莞尔。

把金凤至哄住了,令狐风朝着那小婢女使了个眼色,手掌轻轻往上抬了抬示意她起身吧。

小姑娘感激的简直就要融化在这如沐春风的少爷身上了。

令狐莞尔对着金凤至笑道:“年轻的时候不注意保养,现在年纪大了一身的老毛病啊。”

“哼,说的什么糊话,二十出头怎么叫年纪大了,好好保养以后肯定没事的!”

令狐莞尔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金凤至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件藏青色金丝缎面夹棉的厚长袍给令狐风披上,扣上扣子,系上金玉腰带,细心的抚平拉直每一条折痕,两个侍女帮令狐莞尔梳理发髻,细心的戴上书生巾。不一会就收拾出了一个丰神俊朗的翩翩绝世佳公子。

令狐莞尔赶忙从小厮手里接过玉骨天蚕丝面的折扇,轻轻展开又慢慢合上。

金凤至不悦的说道:“这春寒料峭的,你老拿个扇子干什么啊?”

令狐莞尔高深莫测的说道:“不为扇风赶蚊蝇,只为风雅装文明!”

金凤至又掐了一把令狐莞尔,略显失落的说道:“哼,让你装文明!先让大夫来看看,再吃午饭,至于下午那就再说吧。”

第二章 六年后,小生令狐莞尔(二)

片刻之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提着药箱进了寝室,见礼之后金凤至着急的说道:“张大夫,刚才少爷他又咳嗽了,您这给看看呀!”

白发苍苍的老汉撵着胡子叹气道:“少爷沉疴旧疾还须慢慢调理啊。”

金凤至闻言俏脸一绷,眉头一皱,正要发作……

老汉一个机灵,慌忙献宝似的从药箱里面取出一块扁平的黝黑充斥异香的石头,带着点恐惧的谄笑道:“看,这是西域商人舶来的龙涎香,有行气活血,止咳化痰,益精髓而助阳道,时时佩戴在身上,若是咳嗽不止时用小刀切下些许研磨服用即可,且香气四溢远胜麝香兰香。”

金凤至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即命人取来一个红色的金丝锦囊,把龙涎香装入其中,再佩戴在令狐莞尔的身上。

老中医不露痕迹的微微舒了一口气,心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当今盛世天下人人爱香,有些讲究的体面人甚至每每见人都要沐浴焚香,或口中含香才肯与人见面说话。这既能治病,又香气宜人的龙涎香自然能入得了姑奶奶的法眼。

金凤至轻叹口气道:“有劳张大夫费心了,请下去休息吧。”

张老汉闻言如蒙大赦,谨小慎微的慢慢退下。

令狐莞尔笑笑道:“金凤你别这么凶嘛,看把人家六七十岁老汉给吓的。”

金凤至嘟囔的看着令狐莞尔道:“下人奴仆丫鬟不管教不成器,就和你一样!”

令狐莞尔见又要扯到自己身上,只作没有听见,免得她又唠唠叨叨。

“对了,过一段时间就是你生辰了,你打算怎么过啊?”

令狐莞尔抱怨道:“麻烦,真是麻烦啊,金凤你看着弄吧,我都不知道自己何时生人,居然大家伙都自发的来为我庆祝,你说好笑不?”

金凤至笑靥如花道:“谁让每年这个时候那些江湖中三教九流的人都来我们家集会,咋们家可是正经人家,可不能让别人家指指点点了,也只能借你这个大少爷生辰做个幌子。”

“哎,真烦,还得朝着每一个送礼的人笑……脸都笑麻木了。”

“我倒巴不得你天天过生日,收礼嘛,多多益善。”

“家里什么也不缺,还要那些做什么啊?”令狐莞尔不乐意的说道。

“这你就外行了吧,有很多都是足以传世的珍宝,与其在江湖中损耗流失了,那倒不如把它们好好的保存起来传于后世,就好像王羲之的字帖真迹,你觉的不过是一张烂纸,实则字字千金都不为过。”

令狐莞尔叹口气埋怨道:“阿克叔叔这混蛋搞出那么多事……”

金凤至又不悦的训斥道:“怎么说话的?都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坏了,不许说粗话,咋们家是名门望族,谦谦士绅,不许学街头小流氓!你那位阿克叔叔给你留了巨大的财富,要是没有他咋们俩还不一定流落到什么地方呢。”

令狐莞尔又叹口气道:“知道了……凤妈。要是你知道阿克叔叔当年怎么收拾我的,一准把你心疼哭瞎了眼睛。”

“哼,谁会心疼你这没良心的。”

说话间已经来到厅堂,桌子已经摆上了琳琅满目的菜肴、鲜果、干果、点心、小食、汤食……反正是多到七八个人都吃不完。

令狐莞尔肚子早就饿的咕咕作响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要去抓鸡腿。“啪”的一声被金凤至轻轻打在手上。

“饭前洗手!”

“额……”

女婢端着银盆上来让令狐莞尔净了手。

金凤至芊芊玉手精巧的盛了一碗冰糖银耳炖雪梨吹了吹热气,然后端到令狐莞尔跟前殷切的说道:“喝了吧,清热止咳的。”

令狐莞尔一把抓了个大鸡腿,一旁的婢女则是夹了半个蟹粉狮子头到令狐莞尔的碗碟里面。令狐莞尔原是扬州人,自然对清蒸蟹粉狮子头有特殊的乡情,婢女虽然不知道,但也懂得投主人所好。

坐在令狐莞尔身旁的金凤至朝着旁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旁边侍立的丫鬟才不情不愿,恋恋不舍的走开,有些女孩子顺道就出去了,剩下的小丫鬟也远远的站着。

令狐莞尔有手有脚也不指望小丫头们伺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吃的不亦乐乎。

一旁的金凤至则是变的俏脸通红,美眸如秋水潺潺,含羞答答,扭捏造作,一早没了刚才的主母的样子。

“凤妈,你怎么啦?”看着金凤至红艳艳的俏脸,令狐莞尔呆看了半晌,这才问道。突然中心“咯噔”一下,感觉有点不对劲。

“哼,人家真有那么老吗?”金凤至轻咬红唇娇嗔道。

令狐莞尔摇头晃脑没个正形的笑着说道:“不老,不老,双十年华刚刚好!”

“那……”转而,金凤至声若蚊蝇的小声说道:“一年又过去了,咱俩是事情是不是该定一定了……”金凤至本来就脸皮薄,还害羞,难怪要支开所有的小丫鬟,悄木声的提这一茬。

令狐莞尔猛的噎了一下,慌慌张张道:“哎呦,学堂下午好像还有课,我得赶紧去了,金凤你刚才说什么呢?要不等我下晚课回来再说。”言罢,令狐莞尔一手抓个汤包一溜烟的就出去了。

金凤至也没拦着令狐莞尔,看着那慌慌张张远去的背影只是轻轻的叹气。六年了,自己整整守了六年,难道他就真的不懂自己的心吗?府中年轻漂亮的丫鬟,贴身伺候的美艳婢女,也没曾听说过有被他得手的……整天就是跟那几个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难道有什么断袖分桃的情怀?想到这里,金凤至心中不由的一寒。

光阴似箭,只得任由红颜老去,似水流年,一番心事说与谁听?

心中的没落失意不言而喻,但妾身心如铁石,纵使斗转星移,时光流转,亦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哪怕一年,十年,二十年。

只是……要说令狐莞尔他完全不懂男女之事,或是有龙阳之癖,那么书房里的春宫画册封页都被翻的磨烂了这又怎么解释?总不会是满屋子的丫鬟婢女偷翻的吧。

第三章 六年后,小生令狐莞尔(三)

春暖花开,阳光明媚,趴窝一冬的人们也都出来走动了。

几经扩建的杭州城道路宽阔,商铺林立。一个身材高耸,身形瘦削,线条硬朗,目似流星,剑眉入鬓,面如冠玉的公子哥正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中央,锦衣华服,书生纶巾,手持折扇,器宇轩昂,丰神俊朗,只是两耳还戴着光洁的墨玉耳坠让人有点看不懂。

前面有两个汉子开路,后面有两个壮汉跟随,前簇后拥好不气派,而街坊邻居们也是见怪不怪,反而还纷纷上前行礼,口称“令狐公子”。

少年正是令狐莞尔,面对一众热情的街坊邻居,令狐莞尔仅仅只是微微欠身以示还礼,前后左右四个汉子则是代表令狐莞尔与他们亲切交谈。

虽说令狐莞尔武功天下第一,出门也不用带上几个保镖,只是这天下第一也有他的苦恼啊。想当初刚到余杭的时候令狐莞尔见义勇为扶起摔倒在路边的老大爷,结果没控制住力道把大老爷两只手给臂硬生生给折断了,最后是金凤至求爷爷告奶奶才达成和解,道歉并赔付了些银两才算了事。又比如当年初来乍到几个地痞流氓欺负外乡人,找令狐莞尔的麻烦甚至行凶动手,虽然令狐莞尔没和他们一般见识甚至都任由他们殴打,结果那几个流氓打在令狐莞尔脸上手腕就折断了,官府介入判了个当街斗殴,令狐莞尔负主要责任,还有牢狱之灾,最后还是金凤至找的门路和关系才免了一场官司。

哎,高处不胜寒啊,一个绝世高手想和那些升斗小民一起相安无事的生活真是难于上青天啊。所以金凤至才找了几个读过书,明事理,会些武艺的年轻人护着令狐莞尔,以免又有些琐碎的麻烦事找上令狐莞尔,维持个秩序,拉个人墙,端茶倒水,跑腿捎信也总得有人。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反应热烈的街坊邻居,几人这才融入到这人流攒动的大街上。到处可见摊贩在路边摆摊,叫卖声此起彼伏十分的热闹。

这时,一旁高高胖胖的汉子小声的对令狐莞尔道:“少爷,城西头有个戏班子编了段子说您贪花好色,家中蓄养奴婢无数,还编排您和秦老爷家那位勾勾搭搭,眉来眼去,有苟且之事,到处传唱诽谤您呢。”

“是啊,是啊!”又一个瘦汉说道:“少爷,我也听说了,要不我带人去砸了那个场子!”

令狐莞尔瞥了高胖汉子一眼道:“顺三儿,你倒怪能打听事的。刘四,你也别瞎起哄。”

瘦汉刘四委屈的说道:“少爷,四儿就是不忍心您声誉受损。”

“老三,老四,你们就别瞎闹了,少爷心胸广阔,岂会和那些人一般见识?”一个看着十分稳重壮实的汉子说道。

“唰……”的一声,令狐莞尔轻摇折扇道:“还是王二知我心意,只有那些不自信的人才会听不进别人的议论意见,特别注意别人怎么看待评价自己。本少爷何等的人物岂会和他们一般见识吗?”

顺三和刘四连忙点头哈腰拍马道:“少爷您可真是大人有大量啊!”

这时,领头的一个老成持重的中年汉子道:“少爷,前面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要不咋们绕道吧,这个时辰大街上还挤,不如小巷子来的快。”

令狐莞尔很随意的看了一眼道:“陆大,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是。”随即那中年汉子就挤着过去了。

王二很恭敬的说道:“少爷,现在去学院还能赶上。”

令狐莞尔闻言,微闭着双眼还有点犹豫,心中怪老先生多事,还去凤妈那儿告老子刁状,现在奉行的是精英教育,对于学院里面的普通学生,教书先生仅要求他们识字即可,是不会上心他们去与不去的,只是有那些有希望科举及第的学生,先生才会多加关照,难道我也能科举高中吗?呵呵……

刘四见少爷有所犹豫,于是谄笑道:“少爷最爱看热闹,不如先等老大回来再说。”

令狐莞尔依旧是微闭着双目点点头道:“那就先看看吧。”

说话间,陆大又挤着人群又回来了,很严肃的说道:“少爷,前面有个姑娘卖身救父。”

“哦……”顺三反应最快,笑问道:“大哥,她卖几两银子啊?”

“二十两。”陆大叹口气道:“也是个穷苦人家的丫头,要不是走投无路了也不会卖身啊。”说完,陆大居然充满希望的把目光投向了令狐莞尔。

“是吗?”顺三大喜道:“少爷,少爷,这回您可别跟三儿抢了,三儿这还打光棍呢,这等好事比去栖凤楼赎我的牡丹可便宜多了。”边说,顺三两眼放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刘四狠狠踹了顺三一脚埋怨道:“三哥,要挑也是少爷先挑,那轮的到你先啊?”

顺三闻言,连忙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谄笑道:“少爷宽待下人,与人为善,肯定不会与小的计较。”

王二也好奇道:“只听过卖身葬父的,卖身救父是怎么回事?”

令狐莞尔右手轻轻往前一指。

眼疾手快的顺三忙不迭笑道:“好嘞,小的们这就给少爷您开路。”

旋即顺三和刘四抓起个看热闹的就往后面拽,陆大和王二簇拥着令狐莞尔没一会就到了跟前。

只见一个落魄消瘦的小姑娘跪在路边,身旁草席上还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四十多岁老汉,显然是命不久矣。跟前白布上写着密密麻麻的隽秀行书,大意是她们父女二人流落到此,父亲病重,女儿原意二十两卖身救父,谁买了就要医治自己的父亲,若是不治身亡,买的人还要负责埋葬自己的父亲。

顺三一看,轻叹一声道:“现在咋们杭州城发展的那么快,地多贵啊!穷苦人家死都死不起,想入土为安太难了,还是草席一裹扔乱葬岗的方便。少爷,还是您来吧,小的继续攒钱赎我的牡丹去。”

这小姑娘不仅写的一手好字,小心思也机巧玲珑的很,若是她高价卖身,那把父亲治好或是埋了,自己卖身的钱也就花的差不多了,倒不如低价卖身救父,若是能救回父亲自然最好,若病重不治买主把他老人家埋了,她自己还能落下二十两银子,不管以后为奴为婢也算有了点指望。

但凡有闲钱买奴买婢的自然非富即贵,脑子当然也不笨,看病,要花钱的!埋人,也要花钱的!还有人在一旁说着风凉话道:“老不死的还不快断气,别拖累你女儿了,耽误她跟老子回去吃香的喝辣的。”

多数人还是在叹息,非不愿,实不能尔。各家各户都有自家的难处,自个死了或许也是草席一裹扔乱葬岗,那还能管得了人家啊。

陆大一字一句将原本诵读了一片,然后把目光投向一直闭目不语的令狐莞尔。试探着说道:“少爷,您看……”

令狐莞尔依旧是不动声色,闭目养神,只是右手伸出一根手指。

王二上前一步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见终于有人搭理了,那小姑娘慢慢抬起头道:“妾身巧翠,我父女二人流落至此,无依无靠,父亲病重,妾身愿意为奴为婢,望大官人收留。”言罢,那小姑娘又伏地跪拜。

王二也是一愣,这小娘皮水灵灵的也算是楚楚可人了,旋即很随和的说道:“我家公子心慈仁厚愿意收留你。”言罢,掏出两个大元宝递给了那巧翠姑娘。

那巧翠小姑娘接过银两,但显然是没注意到,手一沉差点把自己给砸了。“啊……公子,奴婢只卖二十两,只求您能救治收容我们父女。”两个大元宝,一共一百两,一下子把那小姑娘看的心慌慌的。

一旁那个刚才存心刁难小姑娘,想吃便宜货,捡现成的财主怪里怪气的说道:“真是人傻钱多,钱多人傻的凯子,治病埋人得话多少钱你算过没有?居然还打肿脸充胖子给了一百两银子。难道你想拐了小的,撇下老的不成?”

巧翠小姑娘显然也有疑虑,可怜巴巴的看着令狐莞尔,但只一眼,她整个人就呆住了。

令狐莞尔慢慢睁开眼睛,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看了那小姑娘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管吃管住,管治管埋。”

巧翠小姑娘看得出来,这年轻公子虽然带着极富人家的傲慢,但却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富有磁性的声音让人无比的信任而倾心,那透亮清澈的眼眸仿佛让人沐如春风,自己那颗受伤的小心肝如冰雪一般都要融化在他的怀抱中。

随即令狐莞尔勾了勾手指,刘四顺三立刻凑了上来道:“少爷您有何吩咐。”

“你们俩一个去府中找辆马车,一个在这儿照看这位姑娘,一会拉到府中张大夫那,再把这小姑娘送去见金凤,看她有什么安排。”

“是!”两人同时躬身拱手道。

旋即令狐莞尔又在怀中掏着什么东西……

刘四一个机灵,把手背擦了又擦道:“少爷,您按这一块。”

陆大端了个印泥盒子上来。

令狐莞尔掏出个印章蘸了印泥在刘四手背上按了个大红的印章然后说道:“事情办好了,你们俩去账房各领十两银子吧。”

“我刘四办事少爷您就放心好了。”

“小的替我家牡丹谢过少爷。”

刘四颠儿颠儿的就往回走去,顺三则是留下来照看那对父女,帮他们收拾东西。

陆大收好了印泥放回了随身收藏的布袋里面,王二把印章上的印泥擦拭干净拿白绢包裹又递还给了令狐莞尔。

突然,人群中有人高喊道:“他就是我们杭州首富令狐家的公子啊!”

“啊……”

“他就是令狐公子?”

随即所有人都无比激动,张望着眼睛像看看那传闻中的令狐家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王二一下子张开猿臂,壮实的身躯挡住了八九个人,陆大一只手在前推开蜂拥而来的人群,一只手搀扶着主人迅速离去。

令狐莞尔还是微闭着双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展开折扇挡在身前,还想再保留一些的神秘感。在仆人的帮助下很远就远离了是非之地。

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也就各自散去了。

这时,大街上一个娇艳如花的少妇在一个灵巧可人的奴婢带领下来到了巧翠小姑娘跟前,然后那美艳的少妇和蔼的说道:“妹妹你别害怕,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我说。”

“我家夫人是大好人,一定会帮你的。”小丫鬟也帮腔道。

那美艳无双的少妇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那巧翠笑笑道:“我家在这杭州城中有些小买卖,姑娘若是不嫌弃就来帮我的忙,老伯也自然由我家照顾。”

“哎呦,原来是秦夫人。真是不巧啊,这小姑娘我家公子花一百两银子已经买下了。”顺三见有人挖墙脚自然也不能闲着,只是那娇滴滴的少妇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他不能硬来。

秦夫人认得顺三,言语不善的说道:“又是那令狐莞尔!”话语间仿佛充满了厌恶和憎恨。转而就对巧翠说道:“妹妹千万别看那公子哥衣冠楚楚,人五人六,其实就是个斯文大败类,专门祸害你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他府中有名分没名分的侍妾侍婢何止成百上千,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秦夫人,您老怎么说话的?我家少爷跟你家老爷那可是铁哥们,这么说不妥吧!”顺三皱着眉头说道。

“休要跟我提秦老四那废物!”秦夫人往事不堪回首的怒道。

一旁很有眼色的丫鬟也劝巧翠道:“姐姐,您就信我家夫人的吧,那姓令狐的真不是什么好人。”

巧翠眼中似乎稍稍流露出失望之色,转而更加坚定的说道:“妾身已经是令狐公子的人了!”

“车来啦,车来啦!三哥,咋们兄弟麻利的把人装回去,交了差领了银子,一会兄弟我请你喝酒。”刘四没多久就赶着马车过来了。两人先是轻轻的抬着老汉上车,然后又恭恭敬敬的请巧翠小姑娘上车。他们俩都是有眼色的人,这小娘子生的楚楚可怜招人喜欢,万一以后成了哪房太太也不一定,他们可得小心招呼伺候着。

看着巧翠上了令狐家的马车,秦夫人微微摇了摇头,只是叹息。

第四章 六年后,小生令狐莞尔(四)

好不容易避开了那些麻烦的人,令狐莞尔打了个哈欠,眼睛依旧是微微闭着,真的是什么时候都要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突然,令狐莞尔开口道:“陆大,王二快回头……”话音刚落,自己就一下子就转过了头。

陆大显然是没有顺三刘四那么机灵,挠着脑袋道:“少爷,您怎么了,是要去哪里吗?”

令狐莞尔那个无奈啊,轻叹口气道:“没什么。”

“哎呦喂,令狐贤弟!”后面一个中气不足的中年人欢喜的说道,然后热情的后从面追上来搭着令狐莞尔的肩膀。

“是啊,确实是令狐贤弟啊。”又一个人笑着说道。

令狐莞尔无奈笑着回头道:“秦四哥,周二哥,久违久违,幸会幸会。”

“还有我……”

令狐莞尔还是笑着道:“李大哥也来啦?”

“哈哈。”姓李的名叫李本,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发黄,面色发白,眼窝深陷,两眼无神,颧骨高耸,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来来来,贤弟,为兄来为你介绍一位新朋友。宋大志,他家在富阳有数千亩良田,在当地也还算有点势力。”李本是本地公子哥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看着像是埋了半截的老骨头,其实今年才三十出头。耽于酒色,滥用药石,虚耗过度才成了这副模样。

令狐莞尔虽然依旧是微闭着双眼,但还是朝着宋大志方向微微行礼。

李本拍拍宋大志的肩膀道:“大志啊,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令狐公子了,他们令狐家在整个余杭郡乡下,还有扬州、苏州等地少说也有五十万亩的水田桑田,余杭郡首富之家。能认识我令狐贤弟可是你天大的荣幸啊!”

宋大志又一次深鞠躬行礼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令狐公子的大名小弟在乡下就已经对您钦慕神往已久。”

又一个面色枯黄,干瘦干瘦,满脸麻木的中年人笑着说道:“好好好,令狐贤弟病已经好了,那不如咋们哥几个去西湖游乐一番,我在那有一艘画舫,再邀约几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一起游湖耍乐一番如何啊?”

李本拍手道:“好好好,老二的注意好,咋们哥几个为令狐贤弟一袭颓风。”

周老二稍微有点惋惜道:“可惜老三因为点官司被官府传话不能同来。”

剩下那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晃晃悠悠颤微微的中年人摇摇头道:“不妥不妥,五弟大病新愈,不宜远游,况且水边潮湿,日头偏西,不如改日再约,南街柳巷又有家青楼新近开业,不如同去体验一二。”

这几个中年纨绔子弟是没一个人样,各个未老先衰,说是中年人其实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令狐莞尔好奇的问道:“四哥,你不用去学院吗?”

秦老四家中排行老四,上面几个哥哥都死了,家中独苗,而在这或酒肉兄弟中也排行老四,所以熟人见了叫老四,陌生人则称一声“四爷”。“嗨,我又不想高中状元去学堂干什么去惹人嫌啊?再说了,咋们哥几个在这杭州城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官老爷都要敬咋们三分,还读什么书啊?嘿嘿,有贤弟在我也饿不死。”

“哼……”令狐莞尔轻“哼”了一声,也没再说话。令狐莞尔之所以对这秦老四多问了一句,那是因为这秦老四是令狐莞尔的三同好友,三同者:同乡、同窗、同年。秦老四祖籍也是扬州,与令狐莞尔是同窗,岁数也是一般大,他是正月里生人,也就比令狐莞尔要大。

“好,老四居然有如此雅兴,咋们兄弟自当奉陪。”李本荡荡笑道:“宋兄弟也一起来吧!”

“多谢李大哥抬爱。”宋大志又是拱手称谢。

如此,数十个家丁吆喝着在前面开路,躲闪不及的小老百姓直接被踹到一旁,看见路边摊想拿什么就拿什么,看谁不顺眼就砸了谁的摊子,一群人犹如蝗虫扫过,大街上一片狼藉。

嘿,难怪金凤至提到那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心里就一肚子火,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们。

时至傍晚,一群人吆五喝六,大摇大摆的横在道路上,在秦老四的带路下来到了家门口挂着大红灯笼,楼上姑娘们花枝招展,里面灯火辉煌的三层大院子。

随行的小厮自有人打发了银子让他们去消遣,只有一二亲随跟着几个公子进了这家名叫“红袖添香”的青楼。

大厅里面此刻客人还是比较稀疏的,毕竟还没天黑时候不到。

一见有客人进门,****立刻迎着笑脸道:“哎呦,几位爷,可曾有想好的姑娘啊?小的来给极为爷引路。”

“啪”的一声,李本丢过去十两银子道:“去准备个雅间给老子们耍乐,让老鸨把这里最红的姑娘带来,再准备五间上房,哥几个要在这里过夜。”

拿了银子,****很利索的引了几人来到二楼雅间。房间里面布置的还算豪华气派,香味尽是些雅俗共赏的香甜脂粉气。

秦老四嗅了嗅赞赏道:“嗯,这才是属于我们的安乐窝和最好归宿。”

李本笑道:“老四啊,看你这窝囊的样子,男人嘛怎么能怕老婆呢?”

秦老四牵强的笑了笑道:“呵呵,那恶婆娘不可理喻,哼,哼哼……”

没多久,门慢慢开了,浓妆艳抹看不年龄的老鸨带着七八个妖艳的姑娘款款进入,一字排开站在众人面前。

宋大志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一个个丰满妖娆的让人情不自禁,情难自已,巴不得现在就搂紧怀里好好清热一番。

姑娘们也是老于世故,都是很自然的把目光投向上座的大爷。只见那年轻人十八九的样子,面色白皙而光洁,眉目清秀而俊隽,虽然微闭着双目,但难掩其勃勃英姿。看着那俊俏公子黑的发紫的眼圈真是叫人既心疼,又揪心,姑娘们都一个个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会晚上一定要好好伺候疼惜这位小少爷。

“啪……”的一声,李本重重把酒杯摔在地上道:“老鸨子,你在找死,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招牌,你知道我们几个是谁吗?”

坐在上首的令狐莞尔轻轻拦下李本道:“大哥,不必动怒。”言罢,从怀中掏出两个一锭十两的金元宝放在桌子上,但没有再说话,依旧是闭目养神状。

宋大志又是惊的目瞪口呆,现下金贵银贱,如此高成色的金锭……恐怕最少能能兑付三百两银子,这钱还不算是嫖资,仅仅只是打点青楼的钱。而青楼也是依据打点的赏钱来区分客人的质量,进来只打赏几钱碎银子的那你活该得不到优质服务。打赏三五两的质量尚算可以,****老鸨也会对你笑一笑。上了十两那就是优质的客人,老鸨也把你当大爷供着,好姑娘随便挑。但是你想见当红的姑娘起码得二三十两,要不然呵呵,您老就将就一晚上吧。至于花魁头牌……最少五十两,还得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这令狐公子真是名不虚传,财大气粗,仗义疏财啊。

秦老四冷哼一声道:“我说老鸨子你瞎啊,你知道咋们这位爷是哪位吗?我杭州城的第一公子哥令狐公子,令狐莞尔!把他伺候好了保证你以后财源滚滚,大红大紫,生意好的姑娘们都合不拢腿。这是咋们令狐公子赏你的,还不快去好好准备一番!”

周老二也指着桌上的茶壶碗碟道:“还有这些,统统换了……真没见过这么傻的老鸨子,金山银山放在眼前居然还不懂得珍惜,随便敷衍了事。”

老鸨子当时就呆了,****也错愕良久,姑娘们闻言先是“叽叽喳喳”惊呼一阵,随后都把最火热的目光投向了上首坐着的那些相貌出众,丰神俊朗的公子。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令狐莞尔依旧是淡然处之,沉默不语,微闭着双目,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一众妖艳的姑娘们心不甘情不愿的缓缓出了门,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谁也不想错过,毕竟那令狐公子是出了名的风流倜傥,妇女之友,寡妇救星。

第五章 六年后,小生令狐莞尔(五)

片刻之后,老鸨子又带了六七个焕然一新的姑娘进了雅间,那些女孩子一个个水灵灵,粉嫩嫩,面容姣好,丰腴优雅,如盛开的牡丹花一样娇***云一般的发髻戴着朱钗,身上也是披金戴银,浓妆盛装见客,显然都是精心打扮过的。

秦老四咽了口唾沫,眼馋心热的笑道:“嗯,好好好,老鸨子,算你有眼色,这还差不多!”

李本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浮出一丝笑意。

差役****也是利索的换上了上好的全套青花瓷茶具餐饮具,好酒好菜,各色点心酒食也一并上了。

姑娘们各个妖娆艳丽,无一不是这红袖添香花了大价钱从扬州挖来的,那模样,那身段,简直是业界良心,要人老命啊。

李本头一点,他身旁的小厮递上五十两银子,算是姑娘们出场费。等到明早还要打赏一夜卖力伺候的姑娘们,少则几两,多则成百上千两没个定数,所以这青楼实实在在是个销金窟,无论多少银钱投里面永远填不满。

“都留下吧。”周老二荡荡的笑道。

闻言,老鸨子接过银子一下子就笑眯了眼睛道:“几位公子,您都请自便,小人们先告退了。”

老爷们要开始耍乐了,近身小厮跟班们也懂事的退下各自找相好的去了。

七个姑娘则是婀娜娉婷的款款走到四个公子哥身旁各自挑选猎物。

秦老四在家里瞥屈的厉害,到了这男人该大显神威的地方自然是无比的放肆,一下子揪住一个紫衣姑娘丰满的臀部,而那紫衣姑娘自然也是轻车熟路的一下子坐到了秦老四的怀里“娇羞”的道:“大爷,您轻点,捏疼人家了。”

秦老四畅快的双手搂住那姑娘亲了又亲道:“嘿嘿,小美人,这就受不了啦,那一会可有你受的。”秦老四荡荡大笑道。

又有三个美丽的女子一下子投怀送抱钻进了李本、周老二和宋大志的怀里,顿时雅间内欢声笑语,蜜里调油,其乐融融。

剩下三个红衣女子故意避开秦老四、李本等人,那三根女孩子姿质都是一等一拔尖的,个头身材样貌也差不多,仔细一看居然是三胞胎姐妹,这……这是何等的艳福齐天啊,纵观古今也就只有汉献帝有此艳福,娇滴滴的曹氏三姐妹搂在怀里,那汉家江山也就姓曹了。当然啦,当今陛下精壮生猛威武挺拔,把杨家四姐妹一齐纳入红罗帐中也是一桩风流美谈。

当今天下,盛极一时,世风靡靡,繁荣娼胜,君不见歌颂赞扬**的诗歌比讴歌糟糠之妻的多出百倍千倍,留恋花街柳巷,日日醉生梦死,左右依红倚翠,夜夜留宿青楼这才是正牌公子哥的做派。

那三姐妹显然也是被一众客人捧在手心里的,还有些架子,虽然被特别关照了要伺候那位上座的年轻公子,但他一个大男人不主动,总不能让她们姐妹倒贴吧。

见令狐莞尔依旧是孤零零的一人喝闷酒,秦老四不悦的说道:“哎,真不像话,你们三个还不快过来好好伺候我令狐贤弟。”

三胞胎姐妹自然也是借坡下驴蜂拥的环绕着令狐莞尔。

秦老四笑着道:“五弟啊,咋们都是过来人,既然来这儿了也不用装什么柳下惠。来来来,开心一点,娇滴滴的大美人搂在怀里烦恼尽消,何必一个人喝闷酒呢!”

令狐莞尔淡淡笑道:“柳下惠?哼哼……柳下惠有什么好装的!道德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行为的模范,人性的傻瓜;流芳百世的丰碑,遗笑千年的段子;太监们聊以安慰的话题人物,伪君子竞相比拟的偶像大神。”

本来嘛,男女之事一般都是男人主动的,大晚上的既然女人肯主动让你搂着,那就是默许了你接下来的所有行为,要是这样居然还无动于衷,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秦老四大笑道:“高高高,贤弟所言甚至。”

李本也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哈哈哈,又或许是那柳下惠身有残疾,实在不没有办法,美女坐怀而不应是男人最大的悲哀。”边说,边用他那枯瘦的手掌一把抓住怀中姑娘的半掩半露的粉胸揉捏起来。那姑娘扭扭捏捏娇喘着在把身子埋在了李本的怀里。

红衣三姐妹也是听的双眼迷离,在令狐莞尔身上又搂又亲又抱又摸,口中还调笑着道:“呀!公子你好坏啊。”边说手底下还愈发的轻佻。这一身藏青色锦衣华服的公子文质彬彬,风度翩翩,温润如玉,柔情似水,富贵如此,谦逊若斯。身子骨也是棒棒的,比起那些病怏怏,弱不禁风的公子哥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此刻两个红衣女子坐在令狐莞尔两侧大腿上,另一个姐妹则是趴在令狐莞尔背上,汹涌的双峰搭在令狐莞尔肩膀上任君采撷。

要知道,想当年令狐莞尔身上能扛上万斤重压,现在这三个姑娘靠在自己身上摩擦那是毫无压力,还有点酥麻酸爽回味无穷的味道。她们也是一些靠青春靠卖笑过日子的女孩子,红颜背后是韶华虚度,笑脸转眼泪如雨下。既然她们如此爱岗敬业,那就随她们去吧。令狐莞尔坐的笔直,双目依旧微闭,脸上露出灿烂和煦的淡淡微笑。

三朵娇艳的姐妹花在令狐莞尔身上是越搂越欢喜,越摸越起劲,棒棒的身子叫人爱不释手,宜人的香气让人几乎就要迷失,还有他身上那硬邦邦的……嘿嘿,银两!真的好多好多。如此绝佳的年轻力壮龙精虎猛的公子哥叫她们又岂能不欣喜若狂?况且刚才妈妈就刻意关照过,好像说他是什么杭州首富。她们姐妹三人刚从扬州挂牌在这红袖添香,虽然日进斗金,但要是姐妹三人能体面的一同嫁给当地最有钱有势的士绅那也算是千古佳话了。如此诸多利好,三朵红艳艳的鲜花又且能不尽心,不卖力?

见那三个美女越来越放肆无力,越来越热情大胆,甚至要帮自己宽衣解脱白衬,令狐莞尔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稍稍避开三个艳丽佳人,打开折扇拦在自己面前隔开三人。

秦老四和令狐莞尔最玩得开,知道老五心中不悦但不愿意挑明伤害到三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于是一下子站起身来,大义凛然的为兄弟解围,揽住那两个红衣姑娘笑嘻嘻道:“来来来,两位小美人也来陪大爷玩玩。”

令狐莞尔也是借坡下驴从怀中掏出三个金锭递给那三个姑娘,口中淡淡道:“去,好好伺候那位大爷。”

三朵姐妹花微微一愣,不可思议的偷偷瞧了这奇怪的客人一眼,心中暗暗惋惜:哎,真是白瞎了你一副大好的皮囊!但有金银拿他们自然伺候谁也无所谓,只是一看那小鼻子小眼睛面色惨白的秦老四那心中就无比的懊恼,就好像新蒸的白面馒头换成了又硬又黄的隔夜馍,不是滋味。

秦老四那是出了名的好色,三四个姑娘都应付得过来,当然是在服用了大量五石散的情况下。

左拥右抱的秦老四也没忘了好兄弟,大声的嚷嚷道:“老鸨,老鸨子,快过来。”

不过数息的时间,老鸨子笑脸如花的进了雅间道:“哎呦喂,几位爷,您有什么吩咐啊?”

“去,找个标致的黄花大姑娘来!”秦老四大声道:“我令狐贤弟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

“这……”老鸨子有点为难,眼巴巴的看着秦四爷。

秦老四拿起个杯子就要砸向老鸨子道:“还不快去!”

老鸨子闻言,怯懦而无奈的下去了。

第六章 六年后,小生令狐莞尔(六)

过了好一会,老鸨子这才怯生生的又进来了,同时领进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十四五岁的样子,非常的清秀可人,五官端正也很标致。穿着一身碧绿的的罗纱裙,粉雕玉琢,粉嫩粉嫩的,很是青涩,最主要还没发育,体现不出身材来。

那小女孩新化的妆十分的妖娆妖冶,与她现在的年纪很不符合,甚至还可能是老鸨子或是其他人帮她化的妆。她眼睛微红,眼角似乎还带着泪痕。

虽然国朝繁荣娼盛,但唐律是明文规定严禁逼良为娼的,大多数女孩子入行都是因为生活所迫自愿,或是家中遇到困难卖进青楼换救命钱的,说到底青楼有推波助澜的嫌疑,但还谈不上逼良为娼。到时候想从良必须支付一大笔费用,要么出人头地风风光光被大官人赎身成为一房姨太太,要么人老珠黄找个老实人嫁了算了。

青楼还是新开的,储备人才显然不够用,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都推上了为人民服务的历史舞台。“令狐公子,您看行吗?”老鸨子问道。

令狐莞尔还是有点猎艳之心的睁开眼睛斜瞅了一眼,点点头道:“可以。”

老鸨子心中稍微舒了口气,然后谄笑道:“公子您若是觉的好大可以留下过夜,明儿价格好商量。”转而又推着那小姑娘道:“她叫秀春,今年十六岁。来,秀春啊,难得令狐公子看得上你,那是你天大的造化,可要好好的伺候啊!”

那叫秀春的小姑娘面容呆滞而胆怯,闻言身子一震,转而眼眶中眼泪在晃动,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哭出来。

令狐莞尔还是闭着眼睛,仍然要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自然看不到秀春小姑娘的神情,但是令狐莞尔还是能感觉到这小丫头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只是迫于无奈。

老鸨子推着秀春小姑娘坐到了令狐莞尔身旁,然后笑眯眯的道:“那小人就先退下了,若再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秀春小姑娘笔直僵硬的坐在令狐莞尔身旁,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一声不吭,美丽的小眼睛看着满屋子的男男女女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一幕幕看在眼里不堪入目,让他一个小姑娘羞涩难当。

令狐莞尔端了个糕点盘子放到那秀春小姑娘跟前,和蔼和煦和善的笑道:“饿了吗?吃点吧。”他们几个公子去的还有点早,姑娘们大多刚刚起床还在化妆,有些还没吃饭,看着这小姑娘很是瘦小,令狐莞尔才有此一问。

秀春轻咬红唇没敢啃声。

见新人如此失礼,自然有大姐姐上来帮衬,秦老四怀中的紫衣姑娘笑着道:“哎呦,真是个傻丫头,大爷疼你,那就吃点吧。”其实紫衣姑娘自己也饿的慌,可偏偏遇上个如狼似虎的客人,她都没机会吃些东西垫一垫。

秀春小姑娘一个劲的摇头,哆嗦了一下身子往后稍微退了退,就好像吃了客人的东西,吃人的嘴软,到时候只能任由客人为所欲为了,岂不知就算你没吃也只能任由客人为所欲为,要是反抗得罪了大客户老鸨可就非打死你不可了。

令狐莞尔淡淡的一笑道:“那就放下吧,等一会饿了再吃些。”

那紫衣姑娘也是笑靥如花道:“令狐公子真是宽仁。”话刚说完就又被秦老四揽入怀中。

其他几个姑娘也是向秀春小姑娘投以羡慕嫉妒的目光,这么好说话的好脾气的客人可不多见啊,要是有这样的恩客,她们非得拼了命不要的好好伺候着。

李本从姑娘的胸口中冒出头,一脸满足的笑道:“哈哈哈哈,那是,我令狐贤弟气度如宏,心宽如海!”

“哼哼哼……”令狐莞尔轻“哼”一声,算是对李本的回应,转而又对秀春道:“别害怕,我不会难为你的,我也不是什么坏人,放松一点别紧张,先擦擦眼泪擦擦汗。”话音刚落,令狐莞尔又递给秀春一条丝绸白巾。

看着眼前这斯斯文文,笑意盈盈的公子哥,秀春小姑娘“咚咚咚……”扑腾的小心肝才稍微安静下来,稍微伸长了脖子,美丽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客人,只见他肤色白皙,俊朗不凡,嘴角还带着善意而又不含坏意的微笑。

这一次秀春没有拒绝,接过了令狐莞尔递过去的丝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呵呵呵,真是个傻丫头,明明肚子饿的‘咕咕’叫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喜欢就随便吃吧。”令狐莞尔耳力不错自然是听的清楚,这小姑娘恐怕已经不止一顿没吃饭了,青楼让姑娘就范的手段可多了去了。

秀春怯生生的拿了一块枣泥糕看了令狐莞尔一眼,确定客人没改变主意这才很咬了一口,可能是饿的发慌,吃第一口就噎住了。

令狐莞尔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道:“别着急,慢慢吃。”

秀春小姑娘一下子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巴巴的又流了下来。

令狐莞尔又笑了笑,捏了捏秀春干瘦的小脸蛋道:“小傻瓜,你哭什么啊?女孩子家家的哭了可就不好看了。”

被一个陌生男人捏了捏脸蛋,小姑娘不仅没觉的尴尬或害羞,反而还有点……秀春随即破涕为笑带着哭腔道:“公子您真是个好人。”

“哼哼哼……”令狐莞尔轻“哼”了一声没答话。

一旁正寻欢作乐的宋大志也是一惊,这令狐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当真欢场老将,少女克星;杏林圣手,专治妇科。这么样一个水灵的小姑娘哪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啊。

这下子秀春小姑娘就放开,吃着枣泥糕,夹了筷子菜,又拿了干果蜜饯,真的是饿坏了,感觉像是被宠坏的小女孩,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秀春,不要害怕,问你个事,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流落到这场子里的呢?”令狐莞尔继续笑着问道。

“我……”秀春话说了个开头就停住了,眼泪又开始滴落。

“别害怕,我应该能帮到你的。”

这个客人非同一般,说的话总是让人那么信服,哪怕素未谋面也深信不疑,秀春呢喃着道:“其实我……”

“哎呦,客人来这是找乐子的,秀春你别光顾着吃啊,还不快给令狐公子倒酒!”一旁的紫衣姑娘赶紧打断了秀春的话,*******欢场尽是义气姬。客人的话那是逢场作戏哪能全信啊?这实话要是说了出去秀春还不被老鸨子和****给打死!这紫衣女子虽然沦落红尘,心眼却是极好的。

虽然没有问出什么来,但令狐莞尔还是闭着眼睛朝着那紫衣的女子微微笑了笑,算是对她善心的赞赏。

第七章 六年后,小生令狐莞尔(七)

这时,一旁的李本忙里偷闲调侃道:“老四,你可得悠着点,小心回去又挨骂。”

秦老四闻言酸楚的道:“不过了,日子没法过了,她活她的,我过我的,谁也别妨碍谁,就从没见过她那么横的女人,家里的事情还有生意我都不参合全由她做主还不行吗?不许我进卧房睡觉,又不让我养个外房,每月只给我五十两的花销,哼!就这么一点点那够用啊,若非令狐贤弟慷慨仗义,时时周济,恐怕我秦老四就要流落街头了……”说着说着,那秦老四几乎都要留下悲伤的眼泪了。

令狐莞尔依旧是闭着双眼,然后淡淡道:“四哥不比挂怀,朋友有通财之谊。”

秦老四继而重重叹口气,拿起个酒杯一饮而尽,转而对怀中撒娇调情的姑娘道:“你们都好好伺候着,把老爷我在家里受的委屈补偿回来。”边说,双手和嘴巴也不闲着。

一旁的秀春似乎也放开了,抿着嘴微微的一笑,看着秦老四放浪形骸的样子,又是微微脸红。

突然,“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一个穿着鹅黄色缎面夹袄,身材高挑优雅的女子一下子进了雅间,倒是让众人有点手足无措,那女子显然是见惯了风浪的人,看着满屋的香艳居然无动于衷,秀美的双眸扫视一圈,淡淡的柳眉微微一皱,迷人的丹凤眼一挑,红艳艳的香唇一张一翕,露出整洁的贝齿。那女子论长相,论气质都是无可挑剔的,只是脾气不太好,开口就道:“秦老四,快出来!还不跟我回去,又来青楼鬼混不嫌丢人现眼吗?”声音非常的清脆悦耳,细腻圆润,非常的好听,就像是有一双芊芊玉手在抚摸你的耳朵无比的舒坦。

后面青楼的小厮显然是阻拦不住,急急的追上来道:“姑娘,姑娘,我们这不接待女客。嘿嘿,若是你有意思入行我倒可以帮你介绍一下,就是要收取些好处费,嘿嘿……”小厮贼眉鼠眼的打量着那鹅黄色衣裳的女子,满脸荡荡的笑意。

后面还有个婢女也是急急忙忙的追了上来,显然是追不上她家主子。

鹅黄色衣裳的女子瞪了那小厮一眼,一下子就唬住了他。

秦老四早就战战兢兢的把自己埋到了桌子底下,生恐被那女子给找到了。

令狐莞尔慢慢悠悠睁开眼睛,瞅了一眼那风风火火闯青楼的女子,丽人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就算令狐莞尔眼界甚高也不自觉心中暗暗称奇,行云流水的发髻说明她以为人妇……真是可惜,令狐莞尔心中不禁发出惋惜,标致淡雅的脸蛋带着丝丝愠怒真是别有一番韵味,鹅黄色衣裳胸前绣着一朵娇艳的花朵,正如她一般娇艳绽放,还有那……玲珑浮凸的身材,看了就叫人冲动不已,令狐莞尔可谓忍功修炼满级,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但在看见那女子的瞬间居然也是一阵心中痒痒。

这位就是秦老四他家那位了,秦老四真是走了****运,这样的桃花运都能让他撞上。话说,作为城中沸沸扬扬的绯闻人物,令狐莞尔和这位大美人的那点事被传的人尽皆知,甚至有酸秀才编成了长篇戏剧传唱,剧情还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就好像房中诸般苟且是亲眼所见,床上翻云覆雨皆历历在目。但可笑的是作为绯闻男女之一的令狐莞尔居然到现在为止才认识这一朵带刺的娇花。

传吧,都去传吧,令狐莞尔心中如是想到,如此风流韵事到头来还是一桩才子佳人的美谈,况且那佳人真是没的说,气若幽兰,婀娜多姿,美丽纯洁,却又好像脆弱易逝,让人情不自禁的想予以她更多的怜惜,更多的爱。

“令狐莞尔……”那鹅黄衣裳的女子不确定的试探着说道。

令狐莞尔微微一愣,“刷”的一声打开折扇,睁开若流星般闪亮的眼睛,装风雅,装斯文,装文明就在此刻,轻摇着折扇淡淡笑道:“小生令狐莞尔这厢有礼了,敢问姑娘芳名?”

看着令狐莞尔身旁陪酒的十四五岁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又想起今儿晌午一个女孩被这纨绔买进了府中,鹅黄色衣裳的女子怒不可遏的斥道:“禽兽!你这无恶不作的恶魔,连这样的小姑娘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你若还有些许良知就把这小姑娘放了!”

煞有介事的摆出帅气的样子搭讪美女却碰了一鼻子灰,但觉无趣的令狐莞尔又慢慢闭上眼睛,重新装回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见她把怒气撒在自己身上,于是转移话题说道:“嫂子,你不是来找我四哥的吗?”

“哼,秦老四本来就是窝囊了点,人还算安分守己,都是被你这花花公子给带坏了,你这纨绔以后离秦老四远一点,别再祸害他了!”鹅黄色衣裳的女子气冲冲道。

“……”令狐莞尔一下子无语了,差点一头栽倒地上哭晕在茅房里,曾几何时,想当初,那些年……自己也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大好青年,每天开开心心背着书包上学堂,直到遇上了这秦老四才……每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学业荒废,理想尽失,抱负全无,偶尔被凤妈骂醒了想改过自新,可每每都让他秦老四又拖下了无尽的深渊。

“住口!”令狐莞尔还没动怒,躲在桌子底下的秦老四才慢慢站起身来恨恨道:“你我夫妻缘尽!哼,哼哼,有谁家媳妇从新婚夜开始就把自己丈夫赶到门外的?我活我的,你过你的,你在外面养小白脸我不管,老子的事你也别……”说着说着,秦老四居然胆怯的不敢再说下去。

令狐莞尔心中也是“咯噔”一下,这秦老四口中的小白脸该不就会指的自己吧?冤,怎一个冤字了得!哎……脸长的白一点俊一点也有悲哀的时候。

“你……”鹅黄色衣裳的女子气的面色通红,怒不可遏道:“秦老四,告诉你,我们韩家在这杭州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韩夕颜也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终了一生也都不会是。”

令狐莞尔又一次情不自禁的睁开了眼睛,偷偷瞧了那韩夕颜一眼,虽然只听说秦老四家有悍妻,但从刚才的那只字片语可知,她是个清冷孤傲难以讨好,却又高贵贤淑始终如一的好女人,只是秦老四一坨烂泥入不了她高高在上的法眼罢了。

见韩夕颜凤目一瞪,秦老四一下子就蔫了,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低垂着头没一点脾气。依依不舍的松开手,从脂粉阵中最后嗅一口香气,然后就要灰溜溜的随妻子出去。

“刷”的一声,令狐莞尔又打开折扇挡住了秦老四,口中缓缓道:“大嫂,我朝律例可没禁这一项啊,您是不是管的有点宽呐?”

“就是,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少管。”周老二也是迷迷糊糊,神神叨叨的说道。

李本也是荡荡的一笑道:“要不弟妹也坐下来喝两杯?”

“哼,像你这样的女人在我们乡下就要浸猪笼!”宋大志愤愤的不平道。

见有兄弟们撑腰,秦老四也感觉腰杆子硬了,为难的道:“你先回去,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这时,老鸨子赶紧跑了过来招呼,看见一个明艳无比的女子,职业习惯的上前打量了几眼,嗯!姿色绝佳,气韵超然,只要稍微下点功夫就能捧成头牌花魁。然后笑脸迎人的道:“哎呦,这位姑娘们,你这是……”紧接着又笑意盈盈朝着里面道:“几位公子,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些家事而已,你下去吧。”令狐莞尔淡淡的回了一句。

老鸨子自然很识相的退下去了,心说这令狐公子家中娇艳美妻寻上门来了,心情正烦躁着呢,自己可不能触了霉头。

韩夕颜以一对五也毫不示弱道:“你们这些纨绔子弟一个个锦衣玉食,混吃等死,岂不知时下春荒未过,粮食紧俏,粮价居高不下,百姓们饥肠辘辘,城外每天都有饥民饿死,你们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众人都脸皮厚不怕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那嘴上功夫用来撩妹还可以,骂架驳斥还真有点不是对手,一个个该吃吃该喝喝,有事不往心里搁。

令狐莞尔淡淡的笑道:“国朝繁荣娼盛,这不仅有益身心健康,而且利国利民,不仅使成千上万的女孩得意生计,每年上缴的大量税银也有我们纨绔子弟的一份功劳,至于城外那些饥寒交迫的难民,似乎是官老爷的事,这田亩赋税,商业课税,还有我们天天花天酒地贡献的税金,每年收上去那么多,难道都修了衙门盖了房?”

“哼,一派胡言!”韩夕颜怒斥道。

令狐莞尔从容的笑道:“大嫂,您还是回避一下吧,在这里实在不方便,兄弟们可要衣带渐宽襄王梦女神了。”

反应最快的李本一下子脱下上衣,又除下怀中女孩的罗裙,仅剩下红肚兜和亵裤。对怀中女孩上下其手,眼睛却贼贼的直盯着韩夕颜看,嘴上也不闲着说道:“要不弟妹也来陪弟兄们喝两杯?”那荡笑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韩夕颜一惊,眉头一皱,瞪了令狐莞尔一眼,又冷哼一声道:“令狐莞尔,你给我等着!”言罢,韩夕颜就愤愤离去了,难不成还留下看这群纨绔花天酒地,翻云覆雨?

周老二大笑道:“还是令狐贤弟机智,赶跑了那恶婆娘。”

李本也大笑道:“老四啊,不如和离算了。”

周老二拍案叫绝道:“好,好,好,这个主意好,老大真是高招啊,让令狐贤弟牺牲一下色相,勾搭了弟妹,然后七去之条休了她,反正坊间那流言纷纷,不如就假戏真做了吧。”

“对呀!”秦老四大笑道:“贤弟,令狐贤弟!哥哥我就全指望你了,兄弟几个就你俊朗不凡是个小白脸,我那凶悍的妻子全交给你了,此事若成今后一年兄弟们花街柳巷的开销我秦老四全包了。”

“哦,老四真是仗义!”周老二笑道。

“好,一言为定!令狐贤弟,我的五弟啊,你就答应了吧,老四苦啊!天天在家生不如死,动丫鬟侍女一手指头都要挨骂,你看看,就真的忍心吗?”李本情深义重的煽动道:“若是大哥有你这副好皮囊,这样的苦差事大哥我一定是当仁不让。”边说,那李本眼中还露出了狂热的光,显然对这位如花似玉的弟妹有不少的想法,只是鲜花越娇艳,上面的尖刺就越多。

宋大志心中暗暗嘀咕,这……关系好乱啊!

令狐莞尔微闭着双眼,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思量片刻淡淡的笑道:“好吧。”

一旁的秀春小姑娘虽然还少不更事,但也听出些苗头,轻轻拉了拉令狐莞尔的袖口道:“大哥哥,这样做不对。”

“哼……”令狐莞尔高深莫测的一笑,没有理会秀春的话。

第八章 六年后,小生令狐莞尔(完)

夜已深沉,夜凉如水,李本、周老二、宋大志等三人早已直奔主题,搂着姑娘们去了,只剩下了秦老四还在和令狐莞尔一起喝酒吹牛,谈天说地,那话题自然三句话离不开女人和房中术。

在这一方面令狐莞尔平日里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要不然兄弟们在一起吹牛皮的时候自己跟个木头一样岂不丢人?虽说令狐莞尔滚床单的经历并不多,但胜在理论基础扎实,家中珍藏的春宫画册极多,且每当夜深人静难以入眠的时候偶尔也会细细研习翻看,消磨这漫漫长夜。

话说令狐莞尔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虽然谈不上洁身自好,却也荤腥不进,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相貌只要他首肯,那小姑娘还不排队绕护城河几圈啊,又或许他眼界太高,偶尔有一二倾国绝色才貌双馨的名女支能如得了他的眼。家中的金凤至虽然好的没话说但……

苦……真的苦啊,没有一个真正的知心人能了解自己的内心,寂寞空虚只能用酒色麻痹。

令狐莞尔一连喝了十几杯酒,形容颇为寂寥。

一旁的笑嘻嘻乐呵呵的秦老四一下子把一旁坐着的秀春小姑娘推到了令狐莞尔怀中,带着三分醉意道:“我说兄弟啊,你就是活的太累了,这娇滴滴的姑娘搂在怀里还不烦恼尽消?”秦老四和令狐莞尔关系最好,总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不显露的,深藏于内心的淡淡忧伤。虽说以己度人是不对的,但秦老四这样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人当然是感觉在青楼里待着最解烦,最舒心,所以才一个劲的把令狐莞尔往青楼里拽。

秀春小姑娘也是出奇的没有反抗,而是顺从的依偎在令狐莞尔的怀中,经历了起初的羞涩和矛盾,在在座花丛老手的悉心栽培下,她也算是放开了,若是最美好的能给了这位温文尔雅,相貌堂堂的公子那也就算是不负此身了。

而令狐莞尔也不愧是妇女之友,右手轻轻搭在了秀春的肩膀上,算是配合一下,却又没有丝毫占便宜的意味和举动。毕竟一个年轻的姑娘主动投怀送抱,你若是没有丝毫的反应,那是很伤害年轻女孩子自尊心的,难道她的身体真的没有半点魅力和诱惑力吗?

秀春青涩的脸蛋变的通红,也渐渐的变的热情主动,端起酒壶又倒满一杯递到令狐莞尔跟前轻咛一声:“公子……”

令狐莞尔自然也不客气,抓起秀春的小手就往嘴里送,又满饮一杯。

秦老四大笑道:“好好好,这才畅快!”言罢,又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扣扣索索的打开了软木塞继续说道:“老弟,我有好东西,要不你也来一点?”

令狐莞尔摇摇头道:“四哥啊,你怎么的都好,但这药石真的不能再吃了。”

“嘿,兄弟你不懂,这五石散可是好东西啊,京里的达官贵人们都喜爱的不得了!”秦老四倒出一点,用酒服下,不过片刻功夫面色就带着病态的潮红。其实北方主流的士大夫都意识到服用五石散的危害,也早已不再流行,只是这江南虽然经济发展的很快,但政治军事地位远不及北方,这里的士绅们还带着点暴发户的味道,居然还盲从北方百余年前的风尚。

令狐莞尔见状轻轻叹口气也不再说话。

秦老四搂着三朵姐妹花,又在紫衣姑娘的搀扶下出去到了其他留宿的房间,临走时还指着秀春小姑娘道:“你……好好伺候着,伺候好了自有你的好处。”

此时房间中就只剩下了令狐莞尔和秀春两人,早已不复方才的热闹。虽然秀春心里已经放开了,但职业技能还是生疏的厉害,再加上令狐莞尔这个不靠谱的客人没有从中引导提点,秀春居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服务取悦客人,见这位温和斯文没有架子的公子爱喝酒,于是就端着酒壶频频给令狐莞尔倒酒。而令狐莞尔又是连饮了十数杯,偶尔还做出些亲昵而不过分的举动算是给小姑娘的回应。

秀春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就像一个红苹果,那小心肝也是“噗噗噗”直跳的厉害,她心中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公子一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千肯万肯绝不违逆。

这时,令狐莞尔笑着很随意问道:“秀春,你是哪人啊,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这句话一下子把她个小姑娘从物欲横流,金迷纸醉的虚幻中唤醒,默不作声了许久之后才巴巴说道:“我家在余杭郡于潜乡下,家里父母亲都在,还有两个弟弟。”

“哦……”令狐莞尔还是笑着对秀春道:“那你在这里你的父母亲就不担心你吗?”虽然令狐莞尔猜想这小姑娘十有八九是被父母万般无奈之下卖进青楼换救命钱的,但他还是这么问了,显然是邪恶大叔攻破小女孩心里防线的妙招,若是不出意外在小姑娘哭的惨兮兮的时候就该把她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不哭,不哭,叔叔疼你哦。

秀春眼睛通红,眼泪顺着两颊留下,摇摇头道:“父母亲不知道我在这里,想来也不会担心,家里本来就负担不起,还有两个弟弟。”

令狐莞尔微微叹口气,像是在感慨秀春的遭遇,其实是在暗骂杨国忠那混蛋,他********,造成五谷丰登,仓廪充盈,足支百岁之用的假象,也好让老皇帝安心与贵妃玩乐,他横征暴敛,变着法的盘剥老百姓。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只能变卖土地造成土地兼并严重,到处都是流民难民,四野饿殍遍地,盛世王朝其实已然岌岌可危。

“真是个傻孩子,别哭了,我帮你赎身去我家好吗?”令狐莞尔淡淡的笑道。

“嗯!”秀春现在对令狐莞尔可以说是千依百顺,一句话就止住了哭泣,破涕为笑道:“秀春从今晚后就是少爷您的人了!”

令狐莞尔依旧是从容的一笑,轻轻取下她头上的朱钗,长长的秀发随即披肩散落,继而又除去秀春身上嫩绿色的罗裙,小姑娘身上就仅剩下了红肚兜和宽大的亵裤。没有了起初的羞涩,又打开了心结,那么剩下的就只是异性相吸了,秀春小姑娘现在对令狐莞尔那是予取予求没一个“不”字。

令狐莞尔在杯盘狼藉的桌子上翻了半天,找到个茶壶倒了些茶水递给秀春道:“漱完口你就先睡觉吧,时候不早了。”

“嗯!”秀春又是乖巧的点点头,这个时代资讯落后,更加没有岛国爱情动作电影的滋润,青年男女要是没有行家里手领进门对男女欢好之事可以说是一知半解,就好像当年的令狐风一次次的辜负了吟香一片深情。像秀春这样的乡下小姑娘除了心中倾心不已也没有别的胡思乱想。

秀春没一会就在这嘈杂的青楼中睡着了,显然这么多天的提心吊胆让她累坏了,今天好不容易心弦一松自然睡的特别香甜。

令狐莞尔一下子趴在桌子上,左手托着额头,显得格外的疲累虚弱,眼睛一翻一翻的毫无生气,右手在桌上抖落半天,把还有酒的七八个酒壶归拢到跟前,缓缓拿起一个酒壶,举过头顶就往嘴里倒。

短暂的人生中充斥着黑夜黑暗,有些时候无法难以面对,天上的明月和繁星根本无法照亮我的心,有些事情也不必深究,就让所有的痛苦和黑暗都让我来背负,深埋我不羁的灵魂,被无节制放大的落魄、失意、无奈、痛楚所形成的寂寞空虚的漩涡,我可以用酒色来填满。

一切都回不去了,苟延残喘的残躯惶惶的终日,每当在黑夜中闭上眼睛就好像无数的冤魂来找自己索命,就好像恶魔在滋生侵吞自己的灵魂,哪怕迷失在这迷茫悲剧的夜晚,我也将谨守承诺和原则,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散,消失在人们的记忆和历史的长河中。

挣扎徘徊一夜,当东方的启明星慢慢升起,当第一缕的晨曦突破黑暗,令狐莞尔疲惫的脸上会心的一笑,好像有一种又熬过一夜的庆幸,然后才靠坐在椅子上慢慢闭上眼睛,浅浅的打了个盹。

第九章 知府与知府女儿(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令狐莞尔被一阵嘈杂声吵醒,慢慢睁开疲惫的眼睛,气息疲乏的站起身来,关上门出去查看一番,从楼上往下看,只见楼下大厅中发生了一些口角,秦老四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在和老鸨争执不下。

大概听着像是秦老四嫌昨晚那个紫衣姑娘伺候的不好,不肯支付嫖资,这明摆着就是耍赖嘛,苍白的老脸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旁那紫衣姑娘也是委屈的跟小媳妇似的,昨晚卖力折腾了一夜,没想到这纨绔公子哥说翻脸就翻脸,见过吃霸王餐的,可没见过嫖霸王姬的,真是长见识了。任由青楼的老鸨和小厮说什么,或是如何威胁秦老四就是大摇大摆吃干抹净了不认账。

秦老四自有他的道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恶狠狠道:“哼,咋们就在这耗着吧,老子才不怕呢!”言罢,秦老四往大堂的椅子上一座,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怡然自得。

这时,令狐莞尔慢慢走下楼梯,淡淡道:“身为男人,可以不负责,但不能不付钱!四哥,你也真是的……老鸨,这钱我出了。”边说,令狐莞尔从怀中掏出两锭金子递给那紫衣的姑娘,又笑着说道:“真是抱歉,这个时辰你本该休息了,却还麻烦你为这些事情烦心,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那紫衣姑娘欢喜的接过了两锭金子,欠身行礼道:“多谢令狐公子!”

秦老四冷“哼”一声道:“老弟,够多了,你还道歉干什么啊?其实我早就猜到你不会不管我的,嘿嘿嘿,得罪了姓韩的,最近有点紧,还望五弟多多照拂啊。”

“哼哼……”令狐莞尔淡淡笑道:“四哥放心,朋友有通财之义。”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昨晚把我家那位罪的的够惨,现在赶紧去负荆请罪缓和一下,嘿嘿!要不然可就永无宁日了。今晚老地方,不见不散,好兄弟!”秦老四荡荡的笑着说道,然后一溜烟的出了门。

令狐莞尔依旧是很平淡的说道:“老鸨,那秀春我要帮他赎身,多少钱银子?”

老鸨子闻言,笑的合不拢嘴道:“令狐公子真是怜香惜玉,体贴备至,老身若是年轻而是年轻二十岁,一定非君不嫁!只是秀春那小丫头是我们红袖添香新晋的红人……”

令狐莞尔心中一阵恶寒,但是依旧从容的笑道:“一句话,多少银子?”

“一千两……”老鸨子试探着说道。

“嗯……”令狐莞尔眼睛都不眨一下道:“好吧,陆大你去办一下,把那小姑娘带回府中去见金凤。”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汉子应声道:“是,少爷。”

令狐莞尔深吸口气道:“那就交给你了。”然后就转生出了门。“王二走!”随即又有一个汉子跟着令狐莞尔出去了。

陆大是个实在人,公子爷又买了个女人,只是送到金夫人那里……恐怕不是被打发了就是放到工坊里做工,金夫人气量确实不大,不过打发回去也是赐金放还足足有数百两银子之多,去工坊干活的女工一月也有十几两的工钱,要说像自己这样的汉子去地主家扛活,一个月也就仅仅能赚个五两八两的,金夫人人确实好但气量不大,哎……女人的通病。

令狐莞尔走在忙碌的大街上很随意的问道:“王二,一千两买一个小女孩时不时当了冤大头?”

王二笑道:“公子您也知道?不过现在咋们杭州城发展的很快,很多富贵人家都买不到婢女,一般也都要三五百两的眼样子,一千两却是有点多了。”

“你去查一下,是不是最近有什么拐卖女孩子的人在这里出没?”

“公子,肯定有的,一个女孩子拐来就能卖一二百两,这样无本的买**抢还快呢!”

“那你去查查。”令狐莞尔淡淡道。

“是!”王二就应声去了。

走着走着,令狐莞尔就来到了杭州学院的门口,这里本来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私塾,只是近几年来才发展成江南东道最大的书院之一,据说金凤还捐不少的银两,才使得书院有了现在的规模,同时走后门让令狐莞尔进去读书,拿到好学生卡,还能保送京城的高等学府。

想了片刻,令狐莞尔还是决定进书院吧,整天跟着那几个家伙浑浑噩噩,花天酒地也不是个事啊,还是离他们远一点,在学院里虽然也是虚度光阴,但起码风气稍微好一点点。

“哎,令狐公子,令狐公子……”一个身穿白布衣裳,头戴书生巾的年轻人大声的喊道。令狐莞尔虽是极富人家的公子哥但为人慷慨仗义没有臭架子,所以就算是平民布衣也和令狐莞尔关系不错,颇为客气。

令狐莞尔闭着眼睛微微点点头以示回应。

“令狐公子的病好了?嘿嘿,昨天学院里来了一个大有来头很漂亮的女学生。”布衣学子笑嘻嘻说道。

“哦……”令狐风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是吗?”

“哎,那女的可厉害了,咋们都让他比下去。”

“哼……”令狐莞尔冷哼一声道:“这与我何干啊?”

白衣学子道:“挽回面子就全靠令狐公子了!”

令狐莞尔从容的笑道:“面子值几两银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蒸馒头争口气!”

“好吧,可我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能干什么呀?”

“令狐公子才思敏捷,连老夫子都称赞你呢。”

令狐莞尔叹口气问道:“今天是什么课?”

白衣学子想了想道:“骑马与射箭。”

令狐莞尔又叹口气道:“都不是我的强项,今天还是算了吧。”

边说,令狐莞尔和那白衣学子穿过学堂,来到了学院的后院宽阔草坪,现当今国朝虽然重诗文,但尚武的文化从来没有改变过,若是不会骑马射箭那么你始终难登大雅之堂,进不了上流社会。

骑马?以令狐莞尔的身法根本不需要学会骑马,需要去哪里直接运起轻功不就行了。射箭……那就算了,现在令狐莞尔一心要过平凡人的生活,别说是硬木弓了,就算是铁胎弓也能给你轻易折断了,这足以让人侧目,引起别人异样的关注,这不符合令狐莞尔现在想法,装傻卖萌装孙子才是正道。

看见令狐莞尔来了学堂,远处的老夫子捋着胡子微微一笑。

时辰尚早,学生们有些还没来,早有人抱来一捆捆拔了箭头的羽箭,把箭靶一个个的摆好。

令狐莞尔一夜无眠,此刻正倚靠在一棵大树下闭目养神,脸上带着淡淡的自信自负的微笑。

“驾!”“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这时,一个女子娇斥一声,策马扬鞭之后,一阵清脆悦耳的马蹄声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于此同时,又有四五只大型的猎犬当先奔跑,伸着舌头,龇牙咧嘴,吓得一众文弱学子面无血色。

令狐莞尔睁开一看,心中也是大惊,想当初令狐莞尔的左臂被巨大的獒犬咬断差点落下个终生残疾,或许是心理的作用,天不怕地不怕的令狐莞尔居然心中也是一惊一凛。

那高头大马通体雪白,身体光洁闪亮,高八尺,体长一丈有余,肢体极为强健,鬃毛长而整齐,奔跑速度极快,犹如电光火石,好一匹神骏的宝马啊!

马的主人也是青春靓丽,英姿飒飒,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秀美的及腰长发飘飘,柳叶弯眉瑞凤眼,闪亮的眼眸尤为迷人,肤白似雪,美艳不似凡人,清丽如九天仙子,好一个国色佳人!

“嘶嘶……”一阵嘶鸣声过后,“嗒”“嗒”“嗒”,神骏的白马慢慢停下了马蹄,马上的少女居高临下的望着众人,一种倨傲盛气凌人的感觉让人不禁胆寒。

这么傲慢的女孩子令狐莞尔还是第一次见到,但令狐莞尔与生俱来的傲上而不忍下,欺强而不凌弱,看见这种越是强横的人就忍不住想上去踩上一脚。看着那通体洁白的神骏宝马,令狐莞尔情不自禁的上前轻轻的抚摸着白马的脖颈,很是细心温柔。

马是有灵性的动物,很通人性,好马与主人犹如一体,一个陌生男人抚摸自己的白马,那就如同抚摸调戏自己一般,马上的女孩子一拉马缰,想避开这唐突的陌生男人。

令狐莞尔十分熟悉动物的喜好,手掌的抚摸也是十分的巧妙,居然让白马十分的舒服,本能的抗拒主人的命令。

马上的女孩微微带着愠怒,一旁的猎犬也好像通人性一般,一只只都“汪汪汪”的围着令狐莞尔叫了起来。

令狐莞尔怕狗,见状立刻高举双手示意没有恶意请停下。心中嘀咕道:“哼,狗算什么,我家还养了一只身高数丈的大熊呢,看我明天也溜过来吓唬吓唬你!”

马上的女子瞅了一眼一旁锦衣华服的纨绔公子很是厌恶,冷“哼”一声,调转马头慢悠悠的去了,几只猎狗也是摇着尾巴跟了过去。

令狐莞尔打了个哈欠,还是继续闭上眼睛,依旧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背靠着大树。

第十章 知府与知府女儿(二)

又过了一会,老夫子带了个中年劲装汉子来了,精英教育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从来不点名,很明显人头少了一半,但老夫子依然是不管不顾,置若罔闻,咳嗽两声严肃而言简意赅道:“今日骑射,由蒋武师教习。”言罢,老胳膊老腿的晃晃悠悠在小童的搀扶下进到前院厅堂去了。

“咳咳咳……”蒋武师清了清嗓子笑道:“大家好啊,看你这一个个无精打采的,读书人身子骨就是不行,天色渐暖,出来松松筋骨也是好的。你们就该向时下最出名的大诗人李太白学习学习,人家不仅诗文无双,更是剑术高手。今天咋们练习骑马与射箭,死读书把男人应有的硬骨头都给丢了那是何其悲哀啊!”

“那要是弓马娴熟把女人的温柔香给丢了那有怎么算呢?”这时,后排树阴下倚靠着大树的令狐莞尔不咸不淡的问道。

蒋武师粗豪的一笑道:“哈哈,那就活该遭人厌弃没有人要,最后嫁给矮肥短的麻脸老汉。”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蒋武师只是偶尔来客串,根本就不知道来了女学生。但放眼望去,好像还真有个女的。

一众白衣学子也是笑得的合不拢嘴,男人间的玩笑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乐呵乐呵,轻松轻松。突然之间,他们又好像听出一些苗头,这不就是在讽刺……

“哼!”一旁牵着白马的女子冷冷瞅了令狐莞尔一眼,却没有吭声。年轻姑娘显然也是个有脾气的,但克制力更强。看着那树荫底下闭目养神,看似高深莫测的纨绔公子,心中一阵阵的鄙夷厌恶。

令狐莞尔正想要报刚才犬吠的一箭之仇,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正好借别人的口来气气这目中无人的家伙,论武功饶你一万个都不是我的对手,论家世除非你是公主,老子是皇帝,否则本少爷绝对不虚你,你个小丫头傲什么傲啊?正好打压一下你的锐气。

蒋武师顿觉失言,随即严肃的大声道:“笑什么笑?都严肃一点!”这令狐公子是这杭州城的头面人物,不能深究,更得罪不得,于是蒋武师当即抱拳朝着那女子深施一礼算是赔罪。

那女孩涵养也很好,欠身还礼。

令狐莞尔依旧是微闭双目,淡淡的一笑。

一众学子窃窃私语,三三两两交头接耳,都感觉像这样一个只可远观,不可近处的美人儿不大不小丢了人真是带劲给力。听说昨个张家少爷垂涎那美人儿的美色,放学后拦下了她,欲戏耍调戏一番,结果十几个小厮随从都被揍趴下了,他张公子本人今天还躺在床上呢,但事情居然没有闹大,反而就这么平息了,这女孩家世背景也不简单啊。

这会,一众学子已经开始一字排开轮流练习射箭了,箭靶在三十步开外,这本来就是读书人之间附庸风雅之事,也不要求像沙场士兵一样能射多远,三十步意思一下就可以了,总比几步开外投壶要强的多吧。

“令狐公子,该你了!”远处的蒋武师大声的向令狐莞尔招呼道。

令狐莞尔显然也是老油条了,不动神色,靠着大树也不肯挪移半步,叹口气道:“蒋武师,我这大病初愈的,气血两亏,浑身乏力,万一扭到了腰就不好了,男人的腰很重要的!而且我这小胳膊小腿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也开不了这硬木弓啊,我看还是算了吧。”

“呸,你又不是婆娘,来哪门子的气血两亏啊!”蒋武师心中暗骂道。随即也就不再理睬这纨绔公子哥了。

“嗖……”尖锐的羽箭长鸣声划破天空,吓的众人慌忙闪躲,深怕被波及了,“啪”的一声,箭靶的圆心位置被没有箭头的羽箭射穿,出现一个人手指头粗细的小洞。

“哈哈哈哈……”四只高大的猎犬寻着羽箭的方向奔去,想看看主人这一箭有没有什么斩获。寻找半天没有发现被箭射伤的动物,继而又往回跑,围坐在一圈,摇着尾巴,伸着舌头,晃着脑袋。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百步开外,那冷艳的女学生手持铁胎硬弓居然如此……

“厉害……”

“张姑娘真厉害,小生佩服万分!”

……

那女的才来了一天居然就已经有了不少的仰慕者和追随者。

“哼!男人……”那姓张的姑娘用鼻音很轻蔑的朝着远处的令狐莞尔冷“哼”了一声。算是对刚才令他当众出丑的回应,声音不大,但又很穿透力。

令狐莞尔这边自然也有帮腔的,一个白胖的公子哥憨傻的大声道:“哎,令狐公子!她好像在骂你。”

令狐莞尔心中那么郁闷啊,真是猪一样的队友,我能不知道她是在骂自己吗?你这么大声说出来干什么啊?本来和稀泥就能了事的,现在还非得与那小心眼的女人针尖对麦芒卯上了。令狐莞尔睁开一只眼睛斜瞅了那姓张的女孩一眼,一袭白衣紧身劲装,犹如无瑕的白璧一般浑然天成,那身段也是好的令人喷血,因为是习武的缘故,那小身材肯定愈发的紧致而富有弹性,要是能上去摸上一摸那就太……

不过片刻的功夫令狐莞尔就已经想好了说辞,从容淡定的冷“哼”一声道:“若是世界上所有的诅咒都能成真的话,那本少爷肯定是要下地狱的,因为有太多的人羡慕嫉妒,心生怨恨和不满;若是世界上所有的许愿都能成为现实,那么我从此就再也别想把腰直起来……”

“为什么呀?”一旁白胖白胖的公子哥疑惑的问道。

令狐莞尔大言不惭道:“像我这样的大唐好老公万千少女都梦寐以求的要嫁给我,那我哪招架得住啊!”

“哈哈哈……”一众学生哄然大笑,虽然说有点夸张,但放眼整个江南东道,甚至是全国,这杭州城令狐家都是数一数二的大豪门,此话虽不中,亦不远矣。

远处那姓张的女孩听了则是脸色铁青,对这个叫令狐莞尔的纨绔公子哥可以说是恨入骨髓。

令狐莞尔转而继续说道:“若是所有的赞颂都能成真,那么我肯定洪福齐天,寿与天齐;若是所有的辱骂都兑现了,那我肯定声名狼藉,臭不可闻!居然说的都是些废话,那么本少爷当然不会当真,也不会和小女人一般见识。”

那白衣女子又是冷“哼”一声,继而拉满弦一箭射向箭靶,好像要把满心的愤怒发泄在箭靶身上。“砰”的一声,羽箭在箭靶上蹭了一下,从靶心的箭孔穿出,那孔洞稍微变大了一点点,和人的大拇指一样大了,那女孩子的箭术之高已然入化。一群猎狗扑了出去,结果又是一无所获。

旋即令狐莞尔大笑道:“女孩子要是太凶太野蛮,那可就真的没人要了,只能嫁给矮肥短的麻脸老汉!”

“嗖……”一声锐利的呼啸声传来,那女孩显然是恨透了令狐莞尔,直接一箭射向了那讨人厌的纨绔公子。

令狐莞尔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不躲不闪,或者说在外人看来是根本反应不及,“砰”的一声,没有箭头的羽箭入木三分,刺在令狐莞尔的耳边的大树干上,这……真是厉害!

那女孩子显然是有点失望的,本来想吓唬一下那狂妄自大的混蛋,结果这家伙迟钝的居然都没有任何反应,还在那装腔作势。

“汪汪汪……”四只猎犬同时扑向了令狐莞尔,它们还以为是逮住了什么野猪啊、狼啊、熊什么的,显然是时时陪伴主人出去狩猎。

“啊!”令狐莞尔一跃近一丈高,一下子跳到了树杈上躲避,当年令狐莞尔最弱的时候被獒犬咬断手臂的心里阴影真是到现在都没有消退。

那张姓女孩显然是大吃一惊,这一跃就是一丈高,就算是寻常练武之人也不一定能做到,难道他是刻意隐藏武功,图谋不轨?显然这令狐莞尔在她心中已经**贼划上了等号。

“大姐,算你狠!你赢了,投降输一半,我投降输一半!快让你儿子们退下吧!”令狐莞尔在树杈上大呼小叫道。

那女孩还是很得意的吹了一声口哨,四只猎犬很听话的就又回到了她身旁。但等她回过味来,秀眉又微微一皱,好像又被那混蛋给骂了……

第十一章 知府与知府女儿(三)

四只猎狗都被唤了回去,蹲坐在那貌美如花的女孩子身旁,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很是听话。

令狐莞尔慢慢悠悠,一点一点的抱着大树滑下来,形容颇为狼狈,比起刚才一蹴而就跃上枝头差了不知道多少,判若云泥,若不是亲眼所见当真不敢相信。

白胖胖的公子哥赞叹道:“令狐公子,你刚才跳了足足有一丈高吧?”

“巧合,巧合!呵呵。”令狐莞尔笑着敷衍道。

“哦,原来是巧合啊……”白胖公子笑道,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正常长脑子的人细细一想就知道有问题,原地跳个一两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就算有助跑,脚离地也就三四尺的距离,至于一丈,太高太遥远,寻常人根本遥不可及。

既然已经把令狐莞尔跟奸贼等同起来,那么那姓张的女孩儿很习惯的先以恶看人,此人装腔作势,装模作样,鬼鬼祟祟,藏头露尾,掩饰自己的一身武功,必定是图谋不轨,居心不良。很容易就让她与最近的一些悬而未决的案件联系在一起。

令狐莞尔才不介意别人怎么看自己呢,你们随意,老子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还会怕你们起哄瞎折腾吗?

有了女孩做个榜样,一众学子们也算是认真多了,堂堂男儿总不至于输给一个女人吧,卯足了劲要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身手,给那女孩子留下个好影响。

日上三竿,天气渐暖,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令狐莞尔始终躲在树荫下,起初还勉强能站立,到后面干脆找了个小板凳坐着,不管怎么着都不舒服,还是静静的一个人盖着被子躺床上最惬意。

中午时分,学院有提供的免费午餐,但公子哥也可以坐着马车、小轿或者骑马回家大吃大喝再回学院。毕竟免费的午餐清汤寡水的吃不惯。

令狐莞尔自然也要回家向金凤汇报一下,免得她又唠叨,出了大门,拐进小巷,前后看看没人,施展轻功一溜烟的蹿升到房顶,然后如一阵风般吹过。

杭州城几经扩建,现在的规模已然极其巨大,以书院的位置若是想到城东令狐家少说也要走上大半个时辰,况且这中午的时候人还多,也很拥挤,那就更慢了。但令狐莞尔有轻功傍身走顶上,回家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借着极快的速度还有小巷和房檐的遮掩,寻常人根本就注意不到。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令狐莞尔就已经悄无声息的潜进了自己家,在正厅前的小花园里悄木声的落下,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在鹅卵石道上去膳厅,按道理来讲,不管自己在不在下人们都会准备膳食恭候,而鼻子也一下子就闻到了阵阵浓郁的香味,各色各样,五花八门,仿佛眼前出现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昨晚灌了一肚子酒,早饭又没吃,令狐莞尔此刻早就饿瘪了。躲在盆栽的鲜花后面,小心翼翼的伸出脑袋看向膳厅,只见金凤一个人寂寥落寞的枯坐在八仙桌旁,苦苦的静候等待,形容萧索,形单影只,弯弯的柳眉微微一皱,修长卷曲的睫毛盈盈而动,如水的美眸带着淡淡的忧伤……一旁侍立的婢女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小姐,要不先吃饭吧,少爷恐怕不回来了,顺三和刘四已经出去找了,不会有事的。”

金凤至微微叹口气,已经快过饭点了,可还是迟迟不肯动筷,眼神之中充满了盼望和期待。

令狐莞尔正全神贯注看的入神,突然一旁的婢女羞答答的道:“少爷,您回来啦?”

此言一出,反应最快的居然是厅中的金凤至,立刻转过头去望向院中,显然是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只是院中空无一人,仅有一阵风刮过,难道是过于思念产生了幻觉听错了?“凤妈,我回来啦,上午去学堂了。”突然耳边响起令狐莞尔那讨厌的声音,金凤至又转回头来,只见令狐莞尔正一脸可怜无辜的看着自己。“哼,你这个人真是的,一惊一乍的,谁管你去哪啊?”

“呵呵,这不是怕你唠叨吗?我坦白从宽,投降输一半。”令狐莞尔笑嘻嘻道。

见令狐莞尔回来了,金凤至还是很开心的,展颜一笑道:“别作怪了,一定饿坏了吧?”

“是啊,是啊!”令狐莞尔撸起袖子就要大快朵颐。

“先洗手!”金凤至娇笑着提醒道。

令狐莞尔依言洗了洗,就要开吃。

“等等,有些菜都凉了,先拿去热一下。厨房蒸屉中还有热菜呢。”

“哎,不用那么麻烦了,下午还上课,时间不够……”令狐莞尔话说一半,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要不下午不去了,我留下来在家里陪陪你?后花园满园芳菲,景色不错哦!骑马射箭没必要去,我这身子骨好的没话说,当初抱着你一天跑了几百里都没问题呢!”

“哼,你这个人真是的,老是没个正经!”金凤至微微低着头,羞红着脸不敢抬头。

看着金凤至妩媚的娇嗔模样,令狐莞尔心中居然产生了一众异常的满足感,又忍不住想上去轻咛一口这红扑扑的苹果,临了才勉强打消了念头。

见令狐莞尔这冤家正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金凤至这才慢慢变得从容,淡淡说道:“学业不能荒废,况且我和老夫子已经谈的差不多了,等过一阵他就会为你写推荐信,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旷课逃学的好,而且下午我还有点事挺忙的,不如下一次吧。对了,今天晚上就别出去鬼混了,我约好了要去拜见新任的知府大人,你也要跟我一起去。”

“啊……我也要去啊,太麻烦了!”令狐莞尔索然无味的说道。

金凤至满脸哀怨怒容的娇斥道:“你都不是小孩子了!也是时候该出席这种场合,因为你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啊,总不能一直由我出面吧,免得所有人都以为你惧内如虎,背后指指点点的来编排我……”见令狐莞尔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金凤至转而装出一副怯生生娇滴滴的模样道:“况且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弱女子独自去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官老爷呢?”

令狐莞尔轻叹一口道:“好吧,好吧,真麻烦!事先说好,我去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我可不管啊。”

“嗯。”金凤至笑着点点头道。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忽然,令狐莞尔神神叨叨道。继而又像是感慨,又像是抱怨的说道:“粮仓里面白白胖胖的大老鼠吃饱了也就吃不动了,结果胖老鼠吃饱被赶走了又来一只饥肠辘辘的瘦老鼠那又是一顿狂吃海喝。”

金凤至摇摇头道:“你错了,新来的知府大人姓张,据说是个好官,清廉有气节,正直讲义气,在任清河县令期间鼓励农耕兴修水利,身体力行教化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谓政绩斐然常为天下最,只可惜不懂得趋炎附势,不肯依附杨国忠一党而被外放真源县,其在真源县打压抑制当地豪强,依法处死豪门显贵,赦免宽恕余党从犯,为政简约亲民爱民,深受百姓爱戴拥护,却因为触犯了朝中显贵而被流放岭南,但是由于他官声很好,得到朝中一些人的庇护又调任了余杭郡守。”

“人家清廉有气节,金凤你该不会打算送金送银吧?”令狐莞尔淡淡的笑道。

“哼!”金凤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一笑。“好啦,别光顾着说话了,不然饭菜就又要凉了。”说话间,下人们已经把桌上的菜肴换了个遍,显然金凤至还是很用心的,不管令狐莞尔这不靠谱不着边的家伙什么时候回来都有一桌热腾腾的佳肴美味摆上桌。

“嘿嘿……”令狐莞尔也是怪诞的一笑。

第十二章 知府与知府女儿(四)

很快速的吃过午餐,令狐莞尔一溜烟的出去了,吩咐小厮准备一箩筐的苹果。

没多久,令狐莞尔背着一箩筐苹果就往后院走去,令狐府的后院有一个很大的树林,林木茂密,水草丰盛,里面甚至还有一个小湖泊,平日里寻常下人是不许靠近的,里面或许有什么怪异。快步跑进了小树林,令狐莞尔顿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慢慢冒出来,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令狐莞尔昂首挺胸大喊道:“大熊,大熊,快出来,赶紧出来!”

喊了好一会,树林里终于有了一点“沙沙沙”的声响,一个巨大的身影慢慢悠悠探头探脑的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其体型巨大,圆头圆脑,浑身横肉,小眼睛小鼻子小耳朵,一副魁梧有力的样子。

“大熊,过来!”令狐莞尔大声喊道。

“吼吼吼……”一阵嚎叫声传来,一只巨大的棕熊“咚咚咚”的跑了过来,贴在令狐莞尔身上,还用木盆一样的巨大肥厚熊掌在令狐莞尔身上拍了拍。“啪啪啪……”

“哎呦……”令狐莞尔被熊掌拍到在地上,然后揉了揉肩膀道:“大熊,你这家伙也不知道轻点,疼啊……”

“吼吼吼……”大熊又吼了几声。

令狐莞尔放下箩筐,拿出几个苹果垫着脚捧给大熊。

而大熊也是弯下腰一口把令狐莞尔的手都吞了下去,用舌头把苹果卷进了嘴里吐出了令狐莞尔的双手,“呱呱呱”咀嚼了两下,然后站直了身子左右张望着,一副很是憨傻的样子。

令狐莞尔把湿漉漉的双手在大熊的身上擦了擦,见大熊又俯下身子张开了嘴,于是把箩筐往大熊身旁一放,大声道:“自己拿。”

巨熊两只熊掌把箩筐一夹,抬到高空中,嘴太大伸不进去,干脆就往嘴里倒,“呱呱呱”又吃了一堆,然后把箩筐丢到了一旁,趴下身子叼起地上散落的苹果,最后乖乖的蹲坐在令狐莞尔身旁,“吼吼吼……”的叫了两声,就像是一座小土丘一样。

“大熊,下午跟我走一趟,咋们去溜达一圈。”令狐莞尔淡淡的说道。

“吼吼吼……”

“好,那你要听话知道吗?”

“吼吼吼……”

然后,令狐莞尔一路往树林的深处奔去一直跑到一堵厚重高大的墙跟前,那墙显然是加厚的,大熊一直更在令狐莞尔后面非常的雀跃,好像是被关了许久的犯人得以放风一样。自从令狐莞尔移居杭州,他就亲自远赴南疆把儿时的小伙伴接了过来,虽然修了几十亩的小树林给大熊住,但毕竟比不上山野之中自由自在,蹲在这座加固加高令大熊叹息的墙跟前,大熊就一个劲的挠头。

令狐莞尔则是绕到大熊背后,朝着那圆滚滚的屁股用力踢了一脚,只见一坨棕色的大肉山划过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越过围墙,“咚”的一声,摔到了围墙外,继而令狐莞尔也一下子越过围墙,稳稳落地。只见地上的青石板砖已经碎成了渣渣,而大熊只是浑身肥肉抖动了几下而已,根本没什么事。

大熊对外面的世界显然是非常的好奇,小眼睛看看这,小鼻子嗅嗅那,庞大的身躯的几乎都要挤占掉一半的道路,圆滚滚的躯体一扭一扭的很是憨逗可爱,虽然大熊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但有令狐莞尔在大熊还是乖的跟小猫一样哪敢捣乱,一尺多长的熊爪在石板地面上划出“嗤啦嗤啦……”的声响,就像在用利刃切割地面一样。

路上的行人当然是吓傻了,要么掉头就走,要么瑟瑟发抖卷缩在路边不敢动弹,生怕被这个庞然大物给吃了。本来嘛,比起老虎,大熊在力量、爪子、体重上全面占优,只是速度略微不及老虎,若是发起狂来比老虎可怕十倍百倍,众人当然避之不及,原本拥挤的道路也变的稀疏而通畅。

令狐莞尔大摇大摆的走在前,大熊则时快时慢,时远时近的在后面跟着,招摇过市近半个杭州城才到了杭州书院,盘算着走正门大熊肯定进不去,与其把门头和牌匾挤爆了倒不如破墙而出,绕着杭州书院的围墙走了一会,估摸着差不多了,令狐莞尔指着围墙淡淡道:“大熊,撞开它!”

大熊伸长了脖子看着令狐莞尔,那样子要多傻就有多傻。突然,大熊“吼吼吼……”的叫唤了几声,站直了身躯,前爪朝着那低矮的围墙就是一熊掌,“砰”的一声,砖屑飞溅,围墙立刻破了个大口,继而大熊庞大的身躯向前一挺,近三四丈长的一段围墙都倒了,大熊欢喜雀跃的高昂着头“吼吼吼……”吼叫着,显然是吃饱了撑的,一身的蛮力无处发泄。

地方选的刚刚好,正是练习骑马射箭的书院后院草地,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看见闯进来一只巨大的棕熊都是吓傻了,这庞然大物超乎寻常的巨大,此刻它正站直了身子东张西望,就像一座小山丘,恐怕足足有三丈高,与此同时在巨熊身旁又同时走进来一个人,那人高高瘦瘦,相貌英俊,赫然就是令狐莞尔那公子哥。

教习的蒋武师大声道:“令狐莞尔,你干什么呢?”

令狐莞尔则是闭着双眼,轻描淡写的说道:“没什么,墙自会有人修理,书院的损失我会赔偿,蒋武师不用你操心。”

“我……我是说那个……那个巨大的家伙事怎么回事!”大熊的块头完全超过蒋武师的认知,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

“哼,我家养的大熊,今天的天气不错,正好让我带出来溜一圈。”

蒋武师气的直跺脚道:“如此凶兽岂能任由其走动?”

令狐莞尔慢慢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瞥了一眼草地上白衣劲装的女孩道:“她也带了狗来,凭什么不许我带熊来?上午我被猎狗咆哮你又不是没看见,带一只大熊来壮胆防身有何不可?”

远处的白衣女孩也是冷“哼”一声,心说这人也太小心眼了,难道就这点度量?

蒋武师也是语塞,又不能打骂这全城第一纨绔,也只能默然闭嘴不语,可这么大的一只巨熊万一失控胡乱伤人又该如何是好啊。

令狐莞尔又是大摇大摆的走到上午的树荫底下,大熊就摇摇晃晃的跟在他后面,所有人都投来或羡慕或崇拜,或惊慌或恐惧的眼神,这也让令狐莞尔心中小小的得意了一把。

大熊就坐在令狐莞尔身旁,时而用舌头舔着熊掌,时而警觉的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时而“吼吼吼”没缘由的叫唤两声,时而眯着眼睛和令狐莞尔一样闭目养神。总之一句话,傻大黑粗的大熊没给令狐莞尔惹麻烦。

那草坪上骑着白马的女孩骑术真的是很不错,姿态也非常的优美,这人和人真的是不能比,骑马也是个技术活,强如令狐莞尔骑马还是不行,没骑一会裆就磨破了,话说这白衣的女孩子骑马这么厉害难道是练了铁裆功不成?

那四只猎犬见有庞然大物到来,自然也是竖起耳朵无比的警觉,然后相互对望了几眼,慢慢的一点点的从四个方向围向了憨厚的大熊。突然,一只猎犬从正面朝着大熊“汪汪汪”的大声叫了起来。

大熊则是拿熊掌挠了挠脑袋,根本不在意这些个小家伙,又自顾自的舔着熊掌。

令狐莞尔则是一惊,心中暗骂这该死的狗怎么不拿去炖了!

随即其他三只猎犬也一同“汪汪汪”的叫了起来。

话说大熊可真是令狐莞尔的好伙伴心意相通,起初大熊并不在意,但感觉到令狐莞尔心中不喜,大熊也就开始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有些时候动物也是通人性的,猎犬感觉到主人厌恶令狐莞尔,所以齐齐的来找麻烦,大熊能感觉到自己老伙计的心思,开始驱赶那些讨厌的猎犬。别看大熊又傻又笨,但是动作却是灵敏的很,完全当得起“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八个字,当年在山林里令狐莞尔可是深有体会的,十几次差点被这家伙吃掉,多亏了树木茂盛,限制了这家伙行动,要是在旷野上,就算是练武之人也不一定能跑过大熊。

大熊每走一步,猎犬就要警觉的远离七八步,不然就有被一熊掌被拍死的危险。而大熊似乎还玩性正浓,追追这只,撵撵那只,一摇一晃的胖大身躯四下挪动,浑身一抖一抖的肥肉有节奏的跳动着。

令狐莞尔在一旁不冷不热的说道:“大熊,玩耍可以,但不许伤人。”

“吼吼吼……”大熊欢快的嚎叫了一声,然后放快了脚步把猎犬撵的几无立椎之地,其他的几只猎犬上来帮忙却根本近不了大熊的身只是来帮腔,谁敢在大熊一丈范围之内那就是找死。

所有人都没了起初的惧怕,上来看热闹,这傻乎乎的大熊倒是挺可爱的。

“嗖……”“砰!”的一声闷响。突然,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大熊的后脑勺上,大熊站直了身子,用熊掌在后脑勺上摸了摸,然后转过身查看是什么情况,结果又是一块石头砸中了大熊的鼻子。

令狐莞尔慢慢睁开眼睛望去,只见那白衣女孩手中拿着长长的投石索,三两下拿起石头又开始甩动,见自己心爱的猎犬被巨熊追逐,那女子自然不甘心,以自己擅长的投石索来吸引那巨熊的注意力。嘿,这女孩子还正会玩啊,骑马、射箭、打猎、投石……看来也是个爱捣蛋的。

大熊又用熊掌在鼻子上摸了摸,然后拿舌头舔了舔鼻子,“吼吼吼”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算是吓唬和警告。

“嗖……”石块又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打中了大熊的小眼睛,虽然大熊及时闭上眼睛,但也疼的它够呛。

“吼吼吼……”这一次的吼叫明显带着无比的愤怒,大熊一下子就火了,三步并作两步的扑向了那白衣的女子。

“大熊,停下!”一旁的令狐莞尔漫不经心的喊道。

“吼吼吼……”大熊并没有停下,而是愈发疯狂的冲向了那姓张的女孩。

论爪子的锋利,论力量的强大,论速度之快,论耐揍抗打的能力,大熊恐怕都是数一数二的,完全能媲美江湖中的顶尖高手,此刻暴怒之下,毫不留情,转瞬就已经进抵跟前。

一旁的白马也聪明的跑了过来,助主人逃脱。只是大熊的速度丝毫不逊色于白马,只是持续奔跑的能力不及马罢了,那女孩刚刚翻身上马,半个人身躯那么大的熊掌就已经拍向了她的后心。

“大熊,难道你不听我的话了吗?”突然,一旁的令狐莞尔声色俱厉的大声呵斥道,那声音无比的震撼,不容置疑,不容拒绝,不容反抗,只能乖乖就范。

此言一出,大熊一下子就僵住了,浑身上下一动不动,肥厚的熊掌已经仅仅距离猎物两三尺远却愣是收住了熊掌,站直了身躯的大熊看看那骑在马上的女孩,又看看令狐莞尔,随即灰溜溜的跑到令狐莞尔跟前一下子趴在了地上懒洋洋的睡起了大觉。

所有的学生都是一惊,他们认识令狐莞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想到这……这家伙平日里低声细语,中气不足,慢条斯理,温文尔雅的,居然有这样霸气外露的一面,真是想不到。

马背上逃过一劫的女孩又是重新认识了令狐莞尔这混蛋,这家伙没有骑马或是马车,中午回去除去吃饭的时间,他从书院一来一回的速度比骑马还快,有可疑……然后就是分明有一身的武功却要装成弱不禁风的样子,甚至连这体型庞大的畜生都被他的气势压倒,实在是居心叵测,必须小心提防,严加追查。

第十三章 知府与知府女儿(五)

正当令狐莞尔闭目小憩之际,突然一个身形消瘦,形容十分猥琐的家伙探头探脑的跑了过来。

“哎呦,我说贤弟呀,你怎么在这儿?可让我好找啊。”来人正是秦老四,一见面就一惊一乍的抱怨道。

令狐莞尔坐着小板凳,背靠着大熊,双眼微闭,不动声色的淡淡道:“四哥你怎么也来了?”

“贤弟啊,出大事了,三哥他叫官府给抓了,说是犯了什么案子,还要判刑呢!”秦老四皱着眉头道。

“哦,三哥在官家有人,那知府也敢定他的罪?”令狐莞尔笑着问道。

“哎,贤弟有所不知啊,新来的知府老爷不知道发的什么神经,昨天传三哥去问话就没再放出来,今天中午大哥带着咋们几个去要人……结果大哥也叫官府给抓了,说是什么咆哮公堂,也要治罪。”秦老四愤愤的唉声叹气道。

令狐莞尔心中那个郁闷啊,老子不找麻烦,可麻烦偏偏找上自己,这让人情何以堪啊,于是淡淡道:“那四哥你没事吧?”

秦老四又是唉声叹气道:“苦,好苦啊,早上回去让我家那个恶婆娘臭骂一顿,差点就要动手打我,上午出来和闷酒遇上大哥就一起去官府要人,结果差点被打了板子,吓的我现在都直哆嗦。”

令狐莞尔轻轻的叹息一声道:“李本大哥只不过是咆哮公堂,不是什么大罪,没几天就放出来了,至于三哥……他家里有人,想来一时半会也不会出什么事。”

“好兄弟,讲义气。五弟,你可要想办法救救他们,那官府大牢是人待的地方吗?”秦老四又道。

令狐莞尔坦然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啊,还得去求我家金凤来帮忙,要不现在去我家吧”

秦老四愣了愣,有点憧憬,有点惧怕的说道:“好是好,只是你家那位好像对我有点偏见,要是我去了会不会……”

“有我在就不会,四哥你就放心吧。”令狐莞尔笑道。心说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啊,要是让金凤碰上你那非把你生吞活剥了。

“那好!”秦老四立刻笑道。“都说五弟府上美婢如云,那想来豢养的姑娘们更是倾城绝色,我秦老四若是有幸在贤弟府上住上几晚上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说着说着秦老四又开始变的不正经,脸上露出荡荡的笑容。豢养的姑娘实际上就是指的家女支,家女支其实由来已久,早在战国时就已经存在,魏晋之风放荡不羁,去朋友家做客到了府上看见女眷就能推到,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这么做似乎有点不妥,豢养家女支随之成为风尚,娱宾自娱两不误。

令狐莞尔轻“哼”了一声,笑而不语。

“那我们还等什么,还不快走?”秦老四愉悦的大声道。

令狐莞尔慢慢站起身道:“大熊回家了。”

秦老四先是愣了愣,问道:“贤弟,你在和谁说话?”

这时,地上的阴影变的无比巨大,“吼吼吼”的耳边就有大熊的吼叫声传来。

秦老四无比惊异的望向背后,居然是,是……体型太大居然看不清全貌,他起初以为那一坨东西可能是令狐莞尔的新玩具,所以没有在意,可万万没有想居然是个活物。

令狐莞尔淡淡道:“还等什么,快走啊!”

“啊,啊……”秦老四愣了半晌没说出话来,等晃过神来时胆怯的问道:“五弟,这家伙该不会咬我吧。”

“不会,有我在肯定不会。”令狐莞尔自信的一笑道。

秦老四立刻溜须拍马道:“真不愧是令狐贤弟养的,这个头都比一般熊要大得多啊!”

有大熊在,路上变的宽敞很多,没有人敢同行,也没有人敢挡路,两人一熊很快就到了城东的令狐家府邸,大熊正门进不去,于是还是撞开一道围墙进了家门,令狐莞尔先把秦老四安排在自己的院中,然后领着大熊去了小树林。

等再回来时,婢女们早就奉上了各色茶点小心的伺候着秦老四,生怕得罪了这位少爷的朋友。而秦老四也不跟令狐莞尔客气,直接进了书房,四下翻找很容易的就找出小黄册翻看,一边看还一边色眯眯的盯着环绕的漂亮女婢看,感觉就像是饥饿的狼在盯着猎物一般。

看见令狐莞尔回来,秦老四色眯眯的笑道:“我说贤弟呀,你有这么些的好东西也不拿出来让兄弟们分享一下,那可实在太不仗义了。”

被当众翻出了春宫图,令狐莞尔也丝毫不恼,没事人一样的淡淡笑道:“四哥若是喜欢就尽管拿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秦老四笑的合不拢嘴道。看看这本,瞅瞅那本,一个劲的往怀里揣。

“言归正传,四哥打算让我怎么帮兄弟们?”令狐莞尔不急不慢的问道。

“那当然是命令官府放人啦!”秦老四说道。

“官府我可不熟,凭什么命令人家?”

“嘿嘿……五弟,只要你家关闭粮仓不对外售粮,再哄抬粮价,到时候官老爷自然会上门来求你的。虽然生意上的事情我不管,但有一点我还是知道的,若非有你家竭力平抑粮价,哪来的如此繁华的杭州城啊!”

“欺行霸市,囤积居奇,扰乱经营的罪名坐实了其罪不小啊,我令狐家可担待不起!”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脆如莺雀的美妙女声,寻声望去,来的正是金凤至。只见金凤至一身大红的金丝罗裙,头上戴着金凤钗,一对金凤耳坠,胸前还挂着做工精美的金凤项链,眉心淡淡的红妆,而香唇则一抹艳红,雪肤樱唇、凤眼如丝、芳泽无加,显得分外撩人心魂。得知令狐莞尔回来了,金凤至也就赶了过来,因为之前约好要去拜见知府大人的。

“金凤……”令狐莞尔闻言,一下子望向了门外,见她这身装扮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真是……

秦老四看的眼都绿了,口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讪讪道:“弟妹,好啊……”

金凤至冷“哼”一声并不理会这秦老四,转而对令狐莞尔道:“沐浴更衣,换身衣裳,今天是头一次见府尊大人,可不能失了礼数。”

令狐莞尔尴尬的笑笑道:“金凤,这是我好兄弟秦老四,呵呵,你认识的。”

金凤至又是冷“哼”一声道:“若来的是琴韵茶香的才子我自然欢迎,假如来的是泼皮无赖,哼!恕妾身招待不周,慢走,不送!”

令狐莞尔慌慌张张上前,轻轻搂住金凤至,然后小声道:“金凤,凤妈,男人的脸面大如天,您老就给个好脸色看吧,帮忙招待一下,不然我这脸面兜不住啊。”

金凤至又是清冷的“哼”了一声,撅着小嘴很不乐意的道:“你这人真是的,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哦。”

令狐莞尔心弦一松,笑笑道:“一定,一定,保证,保证!”

远处的秦老四也是心中无限感概,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凄婉悲凉,家中女人太能干,太强势,男人日子不好过啊!

第十四章 知府与知府女儿(六)

金凤至转而又对秦老四不冷不热的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四哥你就先坐一会吧,这会妾身正要与相公一起去拜见府尊大人,府中的婢女丫鬟自会好好招待四哥你的。”虽然金凤至和令狐莞尔还没那个啥,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装出一副人妻的姿态。

秦老四一下子如蒙恩赦,点头哈腰,忙不迭道:“岂敢,岂敢,岂敢麻烦凤姐您大驾啊!只是小弟确有不情之请,我大哥、三哥叫官府给抓了,还望凤姐施以援手搭救。”

“哼……”金凤至心说你们这是罪有应得,最好全把你们流放三千里,永远回不来,也好离我们家令狐莞尔远一点。口中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官府岂能胡乱抓人?几位公子都是我杭州城的青年才俊,行的端坐的正自然无事。”

令狐莞尔心中也是叫苦不迭,金凤啊金凤,你气量大一点行吗?干嘛变着法的给人家秦老四穿小鞋,这不也打我的脸吗?

“呵呵呵……”秦老四脸皮再厚也是臊的满脸通红,但仍低声下气道:“凤姐有所不知,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来的知府大人摆明了是要立威啊,要拿我们士绅豪族开刀,此刻大家伙若是不能团结一致,到时候唇亡齿寒,殷鉴不远矣。在这整个江南东道,论财力、论势力令狐家都是数一数二的,为今之计我等当以凤姐您马首是瞻,同仇敌忾,虽然不敢对抗官府,但也要官老爷知道咋们的厉害,不敢轻举妄动,肆意欺凌。官商士绅合则两利,斗则俱伤啊!”秦老四这人其实不错,为人仗义,很讲义气,有时候说话也头头是道,办事也挺靠谱的,就是投胎到了殷实富足之家,耽于享乐,不求上进而已,家庭生活失意,转而留恋花街柳巷。

令狐莞尔也笑着帮腔道:“四哥说的有理。”

秦老四又继续说道:“我等杭州城的父老乡绅就全凭凤姐您做主了!”见自己这兄弟也是个畏妻如虎的,秦老四干脆撇开令狐莞尔,直接一脸哀求的将高帽子扣到了金凤至头上。

金凤至当然是不动神色,有城府有谋略,她十四岁前就跟着父亲学做生意,十四岁时家逢剧变,然后就和当时的令狐风鬼混到一起,一晃六年过去了,她不仅将偌大的令狐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生意越做越大,如此细致精明的人哪那么容易被人轻易说动。但秦老四的话金凤至还是听在了耳中,今天去见府尊大老爷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涉及到了利益交换分配的问题,千里为官只为财,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就算那新任的张知府是个清官,那该捞还得捞,该孝敬的还得孝敬啊。但若是对方要价太狠,那秦老四的话到不妨一试。

“四哥所言也有些道理,那不如四哥也随妾身等一同前去拜见知府大人吧。”金凤至淡淡道。

“啊……”秦老四脸一黑,有些愕然。手持羽扇,头戴纶巾,充当狗头军师还行,上台面的事秦老四就有点头皮发麻。

令狐莞尔双目微闭笑着道:“没事的四哥,有金凤在。”

金凤至转而又对着令狐莞尔很挠头的说道:“你呀,还有你呀,说的就是你,别整天闭着眼睛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样待人接物很失礼的!”

令狐莞尔委屈的像个孩子道:“凤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白天眼睛实在是睁不开啊。”

金凤至又心疼又心塞的说道:“好好好,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大夫开的安神药你也不按时服用,还老是出去鬼混,要多多注意,好好静养。”

秦老四狡黠的一笑,心中暗思:书房里面藏了这么多好东西,伺候的婢女又各个美艳如花,晚上还能好好睡觉吗?当然是不能啦!

令狐莞尔微微一笑道:“知道了金凤,我以后会注意的。”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这时,一旁的婢女上前禀报道。

令狐莞尔闻言,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金凤至,带着央求的口吻讪讪道:“金凤,就不用沐浴更衣了吧,到时候晚上回来还要再洗一次,皮都要洗下来了,还麻烦……”见金凤就要喋喋不休发作,令狐莞尔慌忙抢话说道:“我们得体不得体不要紧,最主要凤妈你显得美丽动人、得体大方、雍容华贵就可以了,陪衬嘛……就是用来烘托主角的。”

金凤至不依不饶的“哼”了一声,责怪道:“反正出丑的是你,与我何干?那就走吧,色天也不早了。”

令狐莞尔“嘿嘿嘿”的一笑,他根本就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自己。

出了大门,宽敞的马车早就备好了,金凤至和令狐莞尔一起上了马车,而后面跟着的秦老四也是老实不客气的挤了上来。

金凤至心中那是好一阵厌恶,平日琐事繁多,也没时间单独和令狐莞尔说说话,好不容易能在马车里面相处片刻,你个秦老四来凑什么热闹,但金凤至终究是个体面人,没有当即发作,只是闷闷不乐的把目光投向车外。

宝马神骏,香车奢华,宽敞而舒适,坐五六个人都没问题,秦老四心中暗暗羡慕,心说:乖乖,真是不得了啊,紫檀木的车厢厚实沉稳,黑熊皮的毛毡光滑柔软,车内有金玉玛瑙,象牙犀角,内饰尽是些寻常人家想都不敢想的稀罕玩意。哎,这投胎可真是一门艺术啊,要是我投了这么好的人家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任我逍遥,任我玩乐,给个皇帝当当都不换啊!

而秦老四之所以没有眼色的挤上来除了和令狐莞尔关系好以外,还有就是……弟妹姿色恍若天人,吃不到葡萄,看看也是好的,闻闻都是香的。

老车夫慢慢悠悠的坐了上来,扭头隔着车厢道:“少爷,小姐,你们坐好了……”言罢扬鞭策马,驱动着马车。

车内的秦老四闻言还纳闷了,心说:这称呼……听的怎么这么别扭呢?

车厢内静坐的金凤至也是心中怏怏,但依旧不动声色,心说这老仆人太老实真是没有眼色,下回得好好的交代他一番。

第十五章 知府与知府女儿(七)

没过多久就到了杭州知府的府衙门外,令狐莞尔、金凤至和秦老四三人下了马车,府衙门前居然早有人迎接,引着三人穿过大堂二堂直奔内堂而去,内堂之中居然已经是人满为患,放眼望去竟都是本地士绅名流,一个个穿的鼓鼓囊囊的……春天都到了,真有这么冷吗?

坐北朝南的主位还空着,显然知府大老爷还没来。

见令狐莞尔和金凤至进了厅堂,所有人不管年纪大小长幼辈分大小,都是纷纷起身作揖行礼,陪着笑脸口称“令狐公子”、“令狐夫人”。甚至连六七十岁的老汉都忙不迭的要向金凤至和令狐莞尔作揖行礼。

令狐莞尔还很客气的点头示意算是还礼,金凤至则是坦然接受,极有风范的走到了主位下首的右侧木椅旁坐下,令狐莞尔看了看也就只剩下金凤对面还有一个空座,不客气的就一屁股坐了上去。还有很多人都是站着的,却并不眼红后来的有位子坐,毕竟那个位置不是他们能坐的,秦老四更是老远站到了门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其实大家都在纳闷,新任的知府上任有六七天了,他们走门子想拜见知府大人,结果所有人都被安排到了今天,人多眼杂事儿就不好谈了。

又等了一会,知府老爷还是没有出现,众人都是小声的议论纷纷,心说这官不大,架子却不小,有些人都已经等了一下午了,也没个瓜子点心酒水款待一下什么的,只有些发酸的茶水应付。

“噗……”令狐莞尔顺手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结果全吐了出来,简直难喝至极。把茶杯往案上一方,双目微闭,翘着二郎腿,斜倚在座椅上,坐姿极为不雅。

坐在对面的金凤至轻轻“咳”了一声,提醒了一下,这不是在家里。

硬邦邦的座椅上连个软垫都没有,令狐莞尔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谁还管你雅或不雅。

后面有认识的年轻公子哥拍马屁道:“令狐公子不拘一格,自然洒脱,真乃我辈学习之楷模!”

“知府大人到!”这时,外面有人很大声的喊道。

片刻之后,一个头带管帽,身穿绯色官服,脚踏黑色皂靴的四五十岁的官员器宇轩昂的迈进了厅堂。所有人都是起身相迎,唯独只有令狐莞尔还赖在椅子上迟迟没有起身。

知府大人看了令狐莞尔一眼,见那少年眉清目秀,面如冠玉,心中不由生出爱才之心,但又见他这般做派,心中又难免寒心,慢慢走到主位坐下,然后双手向下轻抚,示意大家都坐下吧。

这里是知府大人的后院,他后面居然还跟着一个俏丽女孩,那女子不到二十,一身碧绿的薄纱罗裙,身材曼妙玲珑,浮凸有致,肌肤光洁如玉,白里透红。

“又是你这纨绔子弟?”这时,那女孩居然指着令狐莞尔很失礼的大声呵斥道。

令狐莞尔睁开一只眼睛瞅了瞅,原来是老熟人。嘿,她居然就是知府大人的女儿,比起在书院中的武士劲装,现在的样子还挺有女人味的,嘿嘿。令狐莞尔只是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睛,毫无动静,喜怒不形于色。

见这纨绔如此轻蔑,那女孩儿心中一肚子火,当即大怒道:“你这混吃等死的纨绔公子哥,对这个社会和国家百害而无一利,看看城外饥肠辘辘的灾民和难民,再想想锦衣玉食的自己,难道你就没有一丁点的愧疚吗?哼,真是白吃了这么多年饭。”

令狐莞尔淡淡一笑,继而极度愤慨,又充满自嘲的附和道:“就是啊!你说的一点没错,我这个纨绔子弟,吃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吃饭呢……”令狐莞尔言语中的自我否定就好像恨不得要抽自己两耳光一般,逗的在场所有人都是忍俊不禁,强忍着笑意,表情做作不自然。

一旁坐着的金凤至阴沉着脸冷冷道:“我令狐家清清白白,无作奸犯科之徒;积德积善,常年造福乡里;谦谦士绅,为众人所敬重。姑娘,说话可要三思啊!”金凤至说话很客气,但是那语调,那气势,那气场听的人完全不是这个概念,感觉十分的压抑就好像要透不过气来。

一旁的乡绅也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令狐公子是谦谦君子。”

“令狐公子待人和善。”

“令狐公子真是个好人啊!”

……

知府大老爷短则三年,长则六年就会调任,但是和令狐家打交道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众乡绅是宁肯与知府老爷有所龃龉也要附和金凤至这一通话。

上座的张知府也是淡淡道:“妙菁,不得无礼,还不快向令狐公子赔礼道歉。”

令狐莞尔笑着道:“知府大人,无妨,无妨!小生向来不与小人和女人计较。”

那张妙菁微微瞪了令狐莞尔一眼,终究在父亲面前没有发作。

张知府转而撇开令狐莞尔笑着对大家道:“大家此来的目的本官也有所了解,腰缠万贯,行动不便,就统统拿出来吧,本官敬谢不敏!”

这……金凤至也是大吃一惊,前任知府胡作非为,仗着和杨国忠关系视国帑为私库,肆意的侵吞挪用,这才导致杭州城府库空虚,无力赈济,眼下农忙春耕在即,若是没有粮食、种子和农具,恐怕这饥荒会越闹越大,流民会越聚越多啊。

即便金凤至私下也做了很大的努力,但这事还是得官府挑头,要不然被扣上一顶笼络人心,图谋不轨的大帽子,那可就离抄家灭族不远了。但万万没想到,这新任的张知府新官上任不思难民疾苦,居然……居然还公然索要贿赂,何其无耻,何其无赖,何其……贪赃枉法!

“啪啪啪……”突然令狐莞尔狂背的鼓掌笑道:“好好好,知府大人真是料事如神,纵使张良再世,孔明重生亦不能及,早早的就料到了大家伙的心思,可您老这真是酒舍不得,茶舍不得,肉也舍不得,成千上万的银两也太好挣了一些吧!”

张妙菁见令狐莞尔顶撞自己的父亲,当即怒道:“大胆刁民!”

令狐莞尔淡淡笑道:“敢问千金小姐,草民何刁之有啊!”

张妙菁被堵的没话说,又见父亲挥手示意住口,这才恨恨的退下。

张知府似乎根本没把令狐莞尔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还投以赞赏的目光。

一旁的士绅都笑着打圆场道:“呵呵呵,年轻人嘛,难免糊涂,我等孝敬知府大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大人上任多日,我等居然没有为大人接风洗尘实在罪孽深重,不如等大人改天有空了,我等大摆三天三夜的筵席,为大人好好庆贺一番。”

“大人明鉴,大人明鉴,令狐公子来时喝了酒,刚才是在说胡话呢!”

早有账房拿着笔墨上来收缴银两,同时还一一作了记录。

难怪大家伙看着都如此臃肿,原来身上还裹着一袋袋的银子呢,众人行贿的银两多则数千两,少则七八百两,不一而同,片刻功夫恐怕就已经收受了三万多两的银子,难怪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如人诚不欺我啊!

第十六章 知府与知府女儿(八)

原本一袋袋的银锭被一个个的掏出来装箱,很快就装满了七个箱子,负责登记和索要银两的账房先生很快找到了金凤至,可瘦削的金凤至身上却是空空如也,没带银两。

所有的商贾士绅都十分的好奇,话说这令狐夫人可是出了名的会做人,通晓各中人情世故,善于结好官府中人,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不毛不拔,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也不符合她一贯为人处事的作风。

金凤至则是淡淡的笑道:“久闻张知府在历任清河县令、真源县令时清廉自守,爱民如子,风评极佳,我想张大人一定不会因为些许的银两而与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的,清廉耿介之人会本能的拒绝贪腐,持身中正。您说我说的对吗?”

张知府撵着胡子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继而一个衙役抱着一大团红布进了厅堂,展开之后居然是一面面半人多高,两尺宽,红底黄字的锦旗,上面绣着“济民之困”四个大字,衙役们又是把锦旗一一发给了适才出钱的商贾士绅们。

这时,张知府站起身来深鞠一躬道:“诸位都是杭州城的士绅名流,大家为城外的流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本官代难民们谢过诸位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大家捐款啊,掏了那么多的钱,居然没在知府老爷那里落下半点的人情,仅仅只是买到了一面几钱银子的破锦旗,这让大家情何以堪啊,只是所有人都受了知府老爷一礼,那这事就是板上钉钉,更改不得了,众人心中那个气啊。唯独那金凤至是一文钱都没出,比起大家来只是少拿了一面光荣的锦旗而已。服气,不服不行啊,人家如此精明,难怪生意越做越大。

众人赶紧还礼道:“哪里,哪里。我等身为本地乡绅,自然是要为我杭州的长治久安出一份力。”大家掏了那么钱,此刻木已成舟,米已成炊,无法挽回,也就只能极力往自己的脸上涂金,破了财总要捞个名头吧。

张知府又是大加赞赏道:“诸位深明大义,真让本官叹服啊!这笔银两本官将登记造册,确保全数用于赈济安置难民,诸位如有疑惑,可随时来府衙翻阅账簿。”殊不知众人心疼的都在流血,那么多钱都打了水漂,还连个响都没有,能让人心里好受吗?嘿嘿,这知府大人真是的,挖坑挖的酣畅淋漓,填坑填的仔仔细细,丝毫不落人口实。

众人都是悻悻的一笑,早就没了刚才的劲头,只盼望知府大老爷收了钱大会赶紧就散了吧。至于官府这一块,以后再想办法打点一下。

这时,坐在金凤至下首的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慢慢说道:“张大人,小儿昨日被官府传唤,结果至今未归,不知官府因何缘故扣留犬子啊?”

“果有此事?”张知府不可思议的反问道。

一旁的师爷凑到张知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是这样的,赵公子涉嫌非法侵地,违背了陛下稳定耕农的国政,其罪不小,故而暂且收监,择日开庭审理。”张知府不冷不热的淡淡道。

赵老汉大怒道:“那几个家奴不是已经认罪了吗,怎么会又牵涉到小儿?”

“那几个家丁承认了故意伤人,而侵地则是由令郎谋划的。”

“你……”赵老汉一时语塞,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众人一下子都听明白了,那当官的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用皇帝的旨意来压人啊。坑了他们的钱财还不算数,又打起了他们地的注意,不行,绝对不行!

赵老汉大骂道:“你这是贪赃枉法,诬陷好人!”

张知府争锋相对道:“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抵赖,莫非你是在质疑陛下的旨意不成?”

“圣旨何在?”

“开元六年,吾皇明旨敕令全国,稳定农耕,禁止皇亲勋贵,乡绅土豪非法侵吞兼并土地。”

“开元六年……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陛下金口玉言,旨意未曾废止,当然依旧作数,尔等肆意兼并土地,更有甚者良田多达近三四十万亩,论罪当诛!”张知府此刻獠牙毕露拿着永不过期却早已形同虚设的圣旨来要挟众人。

一听三四十万亩这个数字,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金凤至和令狐莞尔,也只有他们家有这么多的良田了。

金凤至闻言也是不冷不热的笑道:“若是以市价合理公平的买卖,那就不算是非法侵地了吧!大人尽管去查,若有一起涉及强买强卖,土地价格低于市价的,自然全凭大人处置。如果有些人假皇上敕令,而行欺压乡绅之实,恐怕陛下会很不高兴啊。”

张知府冷笑一声道:“本府定将彻查到底!”

有当初苗人阿克留下的大量财富,金凤至当然不差钱收购土地,且因为当年她家中剧变的缘故,金凤至向来是以诚信为本,与人为善,六年间收购的土地都是老百姓自愿售卖的。杨国忠千古奸相,十恶不赦,却依然赖在位上必然有他存在的理由,他为了充实仓廪加重了粮税,重点盘剥的自然是小老百姓,对士绅豪门勋贵依旧如故,甚至不增反减,老百姓们种地不如做工,或做佃农,当然情愿卖掉赖以生计的土地,如此士绅豪门勋贵承了杨国忠的人情得以顺理成章的大肆兼并土地,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其实粮税向来都不高,三十税一、二十税一、每十税一就已经是高的不得了的粮税了,当皇帝的总希望对百姓好一点,好让老百姓真心实意的拥护他们家把皇帝一直做下去。关键就在官吏,每逢中兴之主,整顿吏治向来都是重中之重,君不见开元初年,陛下初登大宝,任命姚崇为相,就对吏治实行了重大整顿和改革。本来嘛,寒窗苦读十数年,历经重重的小考,中考,大考,考考考,直至年逾不惑,早生华发,终于大器晚成,混上个一官半职,中间历经的劫难没有九九八十一难,也得有七七四十九难,辛辛苦苦半辈子难道就为了百姓,为了人民?孔子曰,圣人言早就成了他的阶梯,县官不如现管,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当然是能捞多少是多少啦,况且那些削尖了脑袋往官场里钻的人他们的初衷就有问题。

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吏治其实也是一样的,由清变污易,由污变清难。说实话,从贞观年间到开元末年,国朝吏治尚可,自名相张九龄去职辞世自今不过短短十余年,李林甫杨国忠相继把持国政,上梁不正下梁歪,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像张知府这样还想着升斗小民的官已经不多了。

金凤至坦荡磊落,问心无愧,但在坐的的众人却是有苦说不出,若真查下去,恐怕大家伙没几个干净的。形势比人强,哪敢跟知府大人对来干啊,都带着央求的目光看向了金凤至。

“知府大人新官上任,先是视察了难民,又视察了钱塘江堤海堤,对各县的情况也有所查问,里里外外走访一圈恐怕也发现了很多的问题。恕小女子直言,现下千头万绪,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彻查不易,本末倒置,舍本逐末殊为不智。”

“哦,那依姑娘之见该当如何是好啊?”当上级的就是好,所有问题往下面一推等结果就好,张知府脸上带着微笑,很随意的问金凤至道。

第十七章 知府与知府女儿(完)

金凤至欠身笑道:“知府大人但有差遣,我等士绅自然无不从命。”

一众士绅那叫一个郁闷啊,原来是鸿门宴,官府大老爷摆明了是要讹诈。

张知府笑着说道:“百姓乃是国之根本所在,现在外城流民甚多,危及国本,不知道在座各位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张知府一惊一乍的把流民的问题抬高到了国家的高度,目的就是要让众人推脱不掉。

“我等愿意出粮施粥救济,大人尽管放心。”众人异口同声道。

张知府把话听在耳中,但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逐一的看向众人。

这时,知府大人身旁的女孩笑着说道:“父亲大人,女儿有一法不知可行否?”

“说来听听。”

张妙菁随即上前欠身对众人道:“诸位叔伯、兄长、姐姐都有古来仁人之风,体谅百姓疾苦,慷慨解囊,高风亮节令人敬仰。”话音刚落,那张妙菁又是深施一礼。

“小姐言重了,言重了!”众人皆道。

“只是流民数量众多就算施粥也不一定能分发到每一个人,且容易发生哄抢。时下开春,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也容易诱发瘟疫疾病,依小女子的意思,不如由各家分摊安置一部分的流民,给予口粮房舍农具,眼下春耕在即,流民以耕种劳动偿还诸位可好?”

坐中一人道:“小姐的建议好是好,只是流民中多好逸恶劳,好吃懒做之徒,等混到了夏粮上来,他们拍拍屁股走人,那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张妙菁笑着说道:“多劳多得,不劳动者不得食!惰懒者责令其离开,我余杭郡可不养闲人。”

众人闻言,心说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倒是挺有魄力的。

“那要是他们过了春荒逃跑了怎么办啊?到时候人手不够,水稻烂在地里。”又有人问道。

张妙菁思量片刻,语气森然的说道“相互担保,相互监督,相互揭发,联保连坐,必须确保诸位能打上粮食。”这番话语气决绝,尽显酷吏本色,就好像白色恐怖笼罩大地一般。“当然,官府也要保障各位的权益。最近治安紊乱,各县都有女孩子丢失或被拐卖,水匪路匪横行,严重影响民生和社会的安稳,府中衙役不够,会暂时从流民中挑选出一部分年轻力壮者维持治安,有家属在官衙,想来不会出现举家不辞而别的事件。更何况,你们只要对流民百姓稍微好一点,有安稳日子过,谁愿意颠肺流离啊!”

所有人心中都在开始盘算,自家有多少地,还得雇多少人才不至于亏本亏的太厉害。

“当然啦,你们的善举府尊大人一定是记在心里的,夏税到时候可以酌情减免。”最后,张妙菁又适时的抛出了香饽饽,让大家都有点甜头。

众人一听,血淋淋的小心肝才算稍微愈合了一点点,这拖家带口的,还有小孩和老人,劳动力数量有限,管吃管住,一家老小吃喝拉撒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若是能减免一部分田亩赋税,这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张姐姐果然蕙质兰心,如此一来定能使十数万流民得以生计,小妹佩服。我令狐家代表众家先领个头,愿意为官府安置六万流民。”金凤至淡淡的笑道。

众人都是一惊,十来万的流民一下子少了一半,其他的还要分摊到各县,他们分到的数额可想而知,肯定到不了伤筋动骨的程度,心中都念叨着:金夫人果然仗义啊!随即众人都笑嘻嘻,乐呵呵的道:“我等都愿意为大人排忧解难!”

张知府这才点点头道:“嗯,如此甚好!十日之内,本府不想再看到城外有难民出现。”

众人唯唯诺诺的应下了。这时,又有一人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请大人移步醉仙楼,我等来为大人好好庆贺一番。”

“是啊,是啊……”众人都是附和道。

张知府笑道:“诸位好意本官心领了,只是本府公务繁忙,还有要事急待处理,这就不留诸位了,各位请便吧。”

府尊大人发话了,众人也只能灰溜溜的起身离去。那赵家老汉也是十分的无奈,既然大人不愿谈,他也只能另寻途径,虽说京中有人,但此去长安三四个月,要是得罪了府尊大人,还不把他儿子摆成十八般模样?

众人都乖乖的退下了,厅堂之中就只剩下了金凤至、张知府和张妙菁,令狐莞尔不怎么舒服的躺在硬邦邦的椅子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见金凤至留了下来,张知府面带笑意的说道:“姑娘此来必有见教,但不知有何事指教?”

金凤忙欠身道:“小女子愧不敢当,实在愧不敢当。”

张知府随即不再说话,凝神作倾听状。

金凤至也是老实不客气的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美眸闪动,略显无奈的说道:“去年发大水,我余杭郡境内江堤有七处坍塌,淹没良田近七万亩,若想在今年汛期得以加固,需紧急投入七十万两银子,而今后五年也必须累积投入两百万两方可无虞;中秋钱塘大潮,海堤决堤近十四处之多,虽然损失不大,但终究有百姓流离失所,若要保证百姓生命财产安全,加固人口密集地段,迁徙高危地段百姓,亦需要二三十万两;大运河杭州段疏通清淤需投入三万两刻不容缓,杭州衙门的衙役,差役、仆役等在编人员已经累积拖欠薪俸达十月之久,总共需支出三千七百多两;据可靠消息,余杭郡多年来累计拖欠朝廷税银达三十五万两……这些都是历史遗留问题自然算不到大人头上,只是府库中已然饿死老鼠,不知道大人该如何打算,毫无作为,打算等夏税收上来再说?”

张知府心中大惊,心说这小姑娘真是神了,对这些烂事知道的比自己还清楚,话说……好像自己才是余杭郡守啊!也正是因为府库之中不仅老鼠,连猫都饿死了,这才无奈连蒙带骗的先从本地商贾士绅那里借些银钱来用。“哎……”张知府轻轻叹了口气,牵强的笑道:“姑娘慧眼,无不切中要害,不知有何能快速生财的办法?”

金凤至淡淡一笑道:“抄家,知府大老爷要是抄了几户大家,必然能生凭空出许多的财富来。”

张知府摇摇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能胡乱抄家,何况治辖之道,安稳为要,抄人家财实乃饮鸩止渴,恐人心思变,局势动荡,得不偿失。”

金凤至又是一笑道:“敢问大人,寻常百姓家若是遇到了困难,该如何想办法渡过难关呢?”

张知府也是个深刻体察民情的,思虑片刻,试探着说道:“借印子钱?”

金凤至颔首点头,笑而不语。

张知府也是恍然大悟,眼前一亮道:“还望夫人施与援手!本府以,以……身家清誉作担保,向夫人借贷五……,二十五万两银子。”

“呵呵呵呵……”这时,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令狐莞尔突然笑出了声,大家都还以为他睡着了呢,只听令狐莞尔笑着说道:“全杭州城最富的地主婆就在大人面前,你居然只借贷二十五万两,是不是瞧不起我家金凤啊?”

张知府一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百万两现银,两天内交付。以整个余杭郡的粮税商税做担保,一分利,外加两个大人举手之劳的条件,如何?”

张知府显然有点不自信,或者说是还没有这样的一个概念,所以还在犹豫不决。

“或许很多关键的账簿遗失了,或者残缺不全,大人您可知余杭一郡一年能收多少税吗?超过两百万两,若是不把稳,小女子岂敢借贷于大人呢?”

“说说你的条件。”张知府继续说道。心中也是一惊,心说这余杭远离京畿重地,怎么会如此富有,余杭郡下辖八县税收却要超过北方八十县,八百县,甚至更多。

“第一,希望知府大人到时候能为我夫君写一封推荐信,也好让他能进京求学。书院的老夫子已经答应了,就差您这位地方父母官了。”

“这个不难。”张知府笑道。

一旁的张妙菁则是冷“哼”了一声,斜着眼瞅了令狐莞尔一眼。

“第二,要地!沿海无主的荒地,我将以合理的价格向官府缴纳费用。”金凤至其实有雄心,有善心,心思机巧,思路广阔,总能找到共赢共利的办法。

张知府略微一寻思,问道:“用途?”

金凤至欠身笑道:“商业秘密,恕难奉告。”

“若你用来私造兵器,蓄养死士,图谋不轨,本官岂不是成了帮凶?”

“造商船。如此即可为大人吸纳流民,也可为寒家带来些利益。”

张知府似乎也摸到了门道,转而笑道:“那商税的税率是不是该定一定?”

金凤至也不知拖泥带水的人,浅笑道:“每十税一,不能再多了!”

张知府思虑片刻道:“好,夫人果然巾帼不让须眉,有魄力!只是杭州城商贾众多,你一个人说了能都算数吗?”

金凤至笑着轻“哼”了一声,看着知府大老爷,好像在说你的问题真幼稚,对白有点深度行吗?

“一言为定!”张知府爽朗的笑道,那张老脸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四五十岁,他这些天来心中的压力亦是可想而知啊。

“咳咳咳……”这时,令狐莞尔怪异的咳嗽了几声。

金凤至会意,又笑着说道:“年轻人难免糊涂,还望大人法外开恩。”

张知府也是笑着说道:“法律不外乎人情,我也希望年轻人能多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还请姑娘你放心,本府自由打算。”

令狐莞尔心中那个郁闷啊,你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吗?官字两张口,当官的果然都有两把刷子。

第十八章 二十大寿(一)

张知府也真是抠门啊,帮他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居然连顿晚饭也都没有挽留,虽说令狐莞尔根本看不上,但起码口头上的挽留表示客套也没有。

金凤至心满意足的向知府告辞,而令狐莞尔也受够了这见鬼的破椅子,迫不及待的离去了。

等到客人散尽,张知府饶有深意的问女儿道:“菁儿,你觉的令狐公子如何啊?”

张妙菁显然是惊了个呆,没有料到父亲会有此一问,总结了今天一天的所见所闻,再加上自己的推力想象,眉头深皱,语气不善道:“装模作样,装腔作势,鬼鬼祟祟,藏头露尾,样子可恶!”

“哦,何以见得?”张知府又问道。

“分明一身好武功,却装作弱不禁风的样子,我可听说了,他家里豢养了上千丫鬟婢女,没准这周边女孩子无故失踪的案子就与他有关!父亲您看人向来很准,那您觉的呢?”张妙菁也是反问道。

张知府轻捋胡须笑道:“痞外秀中,外冷内热,深藏功与名。”

张妙菁显然是对父亲的评价吃了一惊,不屑的冷笑道:“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阿嚏……”令狐莞尔打了喷嚏,心中泛着嘀咕,他和金凤至在衙门仆人的带领下很快出了知府衙门。可万万没有想到,那秦老四居然还等在门口。

“四哥,你怎么还没回去啊?”令狐莞尔很随意的问道。

秦老四殷切的问道:“贤弟,你和知府大人提了吗?”

令狐莞尔不想丢了面子,顺理成章,理所应当而又轻描淡写的说道:“他已经答应会从轻发落,给大哥,三哥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秦老四笑着说道:“还是凤姐面子大,说话有分量啊!”

令狐莞尔的老脸还是有点挂不住,心说我也出力不小啊,但也不动声色,表情平淡无奇。

金凤至根本不屑于秦老四这种没营养的马屁,轻“哼”了一声,心说:你这家伙该不会还想赖着吧?

“贤弟,现在时候也晚了,再去翠红楼恐怕好姑娘都让人占了还没得挑,不如去你家耍耍?”秦老四满脸荡笑的说道。

“咳咳……”令狐莞尔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然后牵强别扭的说道:“好啊,我记得府中好像有产自西域的葡萄美酒,正好让四哥品评品评,还有乐师,歌女支,舞女想来四哥也会喜欢。”

金凤至心中也是郁闷之极,这秦老四老是来坑害意志薄弱的令狐莞尔,但面上却是只当选择性的没听见,不冷不热,但带着森森寒意的问道:“四哥夜不归宿,韩妹妹不担心的吗?”虽说令狐莞尔和韩夕颜在杭州城中的流言蜚语此起彼伏,可金凤至对韩夕颜似乎还挺客气的。

秦老四嘴快,不假思索的说道:“嗨,夜不归宿算什么,我每天晚上都不回去。”话语间还带着炫耀吹嘘的意味,转而又感觉不对劲,赶紧改口道:“那当然是不行的,是不被允许的,但偶尔一次想来她也不会介意的,呵呵呵,嘿嘿嘿……”

令狐莞尔也差点被逗的笑出声来,睁着眼睛说瞎话打圆场道:“四哥人挺好的,也很老实,只是偶尔回去晚了些而已,金凤你就别瞎操心了。”

金凤至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这两个臭味相投的家伙可真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都懒的去理他们,但话又说回来,令狐莞尔这家伙自己不管,又有谁能管得住呢?转而轻叹口气,金凤至郁闷的说道:“好吧,回去吧。”

老仆人驾着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三人又一起挤上了一辆马车,不急不缓的行走在大街上,不多时就回到了城东的府中,令狐莞尔和秦老四则是直奔后院令狐莞尔的大房子,金凤至吩咐了几句就在近身丫鬟的陪同下去了前院偏厅。

婢女丫鬟们自然是对令狐莞尔百依百顺,言无不从,虽然秦老四长相磕碜寒酸了点,但毕竟是少爷的朋友,小姑娘们谁都不敢怠慢。

只是秦老四这色眯眯的小眼睛不停的打转,心说这一个个的都是娇滴滴的美娇娘,要是能住在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啊,双手也不闲着,搂搂这个的细腰,捏捏那个的****,瞬间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粗略看了一眼,就这房里的婢女就多大八九十个。

小丫鬟们心中那叫一个厌恶啊,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就算是少爷也从来没有这么无礼过。当然,要是换了令狐莞尔她们自然是千肯万肯,但这家伙就是不行。

秦老四在家里连动丫鬟一手指头都不行,到了好友家中当然要尽情尽兴,殊不知要不是顾及令狐莞尔的脸面,丫鬟婢女们早就把秦老四拖到墙角去了。

不过片刻功夫,外面就有丫鬟端上美酒。

那杯子就很奇特,是个通体碧绿圆润透亮的广口夜光杯,做工极致精巧华美,龙凤呈祥的图案雕刻的美轮美奂且活灵活现,杯壁打磨的非常纤薄仿佛美人的肌肤吹弹可破一般,底座很高也很细长。秦老四看的眼都花了,心说光着夜光杯恐怕就价值不菲吧。

“酒香扑鼻,果香浓郁……好酒,真是好酒啊!”酒还没倒出来,秦老四就赞不绝口道:“难道这就是贤弟所说的西域葡萄酒吗?”

侍女端着镀金的酒壶为令狐莞尔和秦老四各倒满一杯,只见这葡萄酒居然是深红色的,秦老四第一次见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先喝了一口,继而眉头一皱道:“香是很香,只是太酸涩了,比乡村自酿的土酒都要涩,难道是我的嘴巴有问题?”

令狐莞尔淡淡笑道:“静置片刻,味道可就不同了哦!”

秦老四为之一凛,心说自己外行了。

又有丫鬟奉上干果、鲜果、蜜饯若干,秦老四哪里跟令狐莞尔客气啊,抓起一把蜜饯就往嘴里塞,继而笑着说道:“枯坐也是无趣,不如我来讲个笑话,在河南地界有一户豪门大族,他们家比武招亲择婿,整整招了三年,却愣是没招到女婿,你说可笑不可笑啊!”

令狐莞尔轻“哼”了一声笑道:“哦,还有这样的怪事,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那女孩肯定……”令狐莞尔脸上露出一丝狡黠而又惋惜的神情没有说下去。

“肯定是天下最丑的女人,否则豪门大族怎么可能招不到女婿呢?”秦老四笑着说道。

令狐莞尔似乎看穿了秦老四的心思,淡淡道:“四哥别心急嘛,稍等片刻。”

这时,女乐师们已经抱着琵琶、箜篌、琴瑟、笛子、长萧就位,大厅两侧的锦帘拉开,尽是一整套编钟,还有大鼓、响鼓、小鼓、轻鼓,看这架势就知道是个夜夜笙歌的主。

与此同时,进来三个紫衣短袖紧身衣的妙龄少女,手中各持长剑。

“哦,这是剑舞。”秦老四笑着说道。

“铛铛……”编钟响了起来,音色出奇的清脆悦耳,“咚咚咚……”与此同时打鼓小鼓齐齐有节奏的开始敲击,琵琶声渐渐响起,徐徐而不缓,由缓至急,美妙而淡雅,不过片刻之后,愈发短平急促,继而悠扬婉转,配合这激昂的鼓声,恍如军阵厮杀,铁骑突击,战况惨烈,胜负难料一般迫切。

秦老四点头赞许道:“曲是兰陵王,为何不见带面具的舞者?”

令狐莞尔淡然一笑,也不答话,不知道是沉醉于乐声之中了,还是其他……

三名紫衣的持剑舞女也开始随着乐曲摇曳着柔美的身姿,婉约秀丽,手中长剑继而刺出,绵软而又有力,这一刚一柔,一阴一阳的舞姿生动而传神,那窈窕婀娜的美人躯体撩人心弦,那寒光凛凛的剑锋所指又叫人心潮澎湃,不由的给人带来美的享受。

突然之间,鼓声大作,一个华服舞女带着面具翻滚着身姿踏空而来,落入阵中,乐曲之声顿时慷慨激昂,恍如兰陵王入阵一般,昆山玉碎,石破天惊,势如破竹,势难抵挡。急促激荡的琵琶声、箜篌声,悠扬婉转的横笛声、长箫声交融在一起,再加上“兰陵王”那横扫千军的赫赫英姿,就好像是让人的目光完全定格了一般,深深的映入脑海之中,久久难以忘怀,似乎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一曲终了,秦老四服了,一下子就彻底服气了,乐声美妙无比,舞者酣畅淋漓,编排的也是别出心裁,实在神鬼莫测。见令狐莞尔举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秦老四也捧起酒杯喝了一口,刚才还酸涩的葡萄酒一下子变的入口香醇,略带酸甜,令人回味无穷。此酒产自西域,在长安西市上也是弥足珍贵,至于在这江南就更加稀罕了,正当秦老四心中嘀咕着是不是该注意吃相的时候,肚中的馋虫被勾起,心说:我老婆都给你了,喝你两杯酒不算过分吧?于是也畅快的一饮而尽。

美酒下肚,秦老四笑的格外狡黠,也非常直接毫不避讳的问道:“贤弟,府中有家女支否?”以秦老四的眼力,见这些女孩子虽然热情但毫不主动,一下子就猜到端倪,所以才有了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一问。

第十九章 二十大寿(二)

要说家女支,令狐莞尔家中还真没有,首先是令狐莞尔可能似乎好像大概并不好这一口,其次是……其实并非金凤至容不下,只是她苦苦守了这些年,总不能因为令狐莞尔酒后糊涂让家女支抢了先吧。

正当令狐莞尔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秦老四的时候,这时有一个婢女领着八个浓妆艳抹妖娆艳丽的女子进了厅堂,以令狐莞尔的眼力……这几个女孩似乎不是府中的人吧?

秦老四眼睛也是贼的很,这些个姑娘是各个惊艳绝伦,骨子里透着妖媚,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销魂蚀骨,敲骨吸髓,简直要人老命啊。

虽然金凤至对此很抵制,但时下世风如此,她也不能免俗,家中虽然没有豢养,但有宾客来了总不能怠慢啊,这才去风月场所找了些女孩来府中临时充数。即便她非常讨厌秦老四这个家伙,可也得帮着令狐莞尔撑足了脸面呀。

风尘女子自然和府中的那些小丫鬟,小婢女不同,热情主动,予取予求,投怀送抱,甜言蜜语,撒娇调笑,吟诗作赋,弹琴书画,无一不会,无所不能,当然最绝的就是她们懂男人的心,懂得男人最需要什么,懂得刻意的去逢迎,仅仅只会躺在床上叉开腿的显然过时落伍没有前途。

秦老四在家中比较狼狈,或者说是没什么地位,只见那几个女子刻意逢迎,怯生生,羞答答,乖巧听话,千依百顺,还极力烘托出秦老四光辉伟岸的大男人形象,这叫秦老四这家伙好好的过了把瘾,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这甚至比滚床单还要畅快舒坦。

令狐莞尔则是双目微闭,似乎是在细细倾听乐曲,一副高深莫测的高姿态高逼格,另外几个坐在令狐莞尔身旁的女子则是非常的安静,小鸟依人,楚楚可怜,只是静静的倒酒。的确!她们算得上是精于察言观色,若是寻常女子在令狐莞尔面前搔首弄姿那是自取其辱,根本不会引来令狐莞尔丝毫的关注,反而因此厌烦而讨人嫌。反倒是那些安静的楚楚可人我见犹怜的小姑娘倒是会引来令狐莞尔侧目。

院中歌舞升平好不热闹,窈窕的舞女拨弄着美丽绝伦的身姿,令人无限痴迷。作陪的姑娘们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极力伺候讨好两位少爷公子。秦老四七八杯酒下肚,肚子里的话就全出来了,唉声叹气道:“贤弟,告诉你也无妨,我和韩夕颜提出和离了,但是她不愿意!”

“哦……”令狐莞尔很随意的附和了一声道。

“夫妻无缘,也没有夫妻之实,她又何必耽误自己的一生呢?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当各还本道,重梳婵发,美裙峨眉,再逞窈窕之姿,另觅佳偶贤婿,弄影庭前,琴瑟和谐才是啊。”

“嗯……”令狐莞尔又是淡淡的附和一声,算是赞成秦老四的说法。

秦老四又是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她是个道德标准很高的人,夫妻和顺恩爱,从一而终当然是好,但也没有必要……哎!”

“哼……”令狐莞尔还是轻声附和,没有半点多余的情感流露。

“我问过官媒婆子了,不顺父母、盗窃、恶疾、妒忌、盗窃、口舌、乱族她都不沾边,无子还不到年限,还有三不去傍身,连休妻都休不掉!我只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结局难道有错吗?”

“没错……”令狐莞尔好不容易多说了一个字,摇摇头说道。

“除非……”突然,秦老四古怪的一笑。

令狐莞尔心说:这家伙一准没什么好事!

“除非恶疾和乱族,因为恶疾和乱族不适用三不去的条陈。”秦老四可怜巴巴的望着令狐莞尔继续说道:“上回再红袖添香说的事五弟你可要放在心上呀!”

“额……好吧!”令狐莞尔叹口气道。韩夕颜……多么冷艳高贵有内涵的女孩,这似乎难度好高啊。

一吐心中郁结,秦老四也是心中无比的畅快,又连饮了十几杯酒,对怀中和身旁女孩是又搂又抱有捏又亲,显然是憋屈坏了。

佳肴美酒,声色靡靡,渐渐使人意乱情迷。

前院的偏殿之中此时灯火通明,倒是另一番忙碌的景象,珠算的“啪啪”声此起彼伏,厅内二十多个账房先生两侧分坐,面前的案上摆着一摞摞账本,还摆放着提神醒脑的浓茶汤,他们一个个运指如飞,快速的翻动着账本,并用笔在账本最后留下账目数字,并且签下自己的名字,最后又重新造册归总。

随后就会有婢女吹干了墨迹把账本递送到檀木的书案上。

只见那书案上已经摞起了厚厚的账册,足足有两尺高,数十本之多,而书案前坐着的金凤至略显倦懒的左手托着脑袋,一目十行的翻看着账本,然后把目光投在最后一页的数字上,端详片刻,略一思索,就把看完的账本交给婢女蜡封存档。

“啪啪……”的珠算声还在响着,一旁的近身侍女小声的说道:“夫人,不如先休息吧。”虽然金凤至和令狐莞尔有名无实八字还没一撇呢,但金凤至还是喜欢婢女唤她作“夫人”。毕竟,同处一个屋檐下没个名分这似乎……

金凤至揉了揉太阳穴略显疲态的说道:“今日事今日毕……况且他的生日马上要到了,到时候人多也忙,可不能失了体面。”

令狐莞尔继承了当初苗人阿克庞大的组织架构,其中有江湖门派、有武林人士、有地方士绅、有商人巨贾,有官僚门阀,这些人都受到苗人阿克蛊虫的控制和毒害,每年都必须要定时服用药物压制蛊虫,否则是痛不欲生,生无可恋,但却还不敢去死,只能活受罪,为了生存,为了解药,那些人对苗人阿克那是服服帖帖。现在苗人阿克进了少林寺中场休息,那么多人的死活全落在令狐莞尔身上,当然令狐莞尔才懒得理他们,结果这些人备了厚礼自己上门来乞讨解药,多亏药方还在,也就炼制了解药分发给他们应急。但这么多三教九流汇聚在一起太惹人注意,所以才假借令狐莞尔生日为名。

当年令狐莞尔和金凤至一讲也是把金凤至吓傻了,令狐莞尔不愿意管着这一摊子烂事,自然只能由金凤至来处理。幸好金凤至不是苗人阿克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人也机巧能干,重新编织串连起了一张巨大的利益链条,很多的武林中人、士绅、商贾、官僚都身处其中,商贾士绅负责经营、官僚则提供门路和庇护,江湖中人予以保护押运,而这条链条上的所有人都能分到一些干股,份额虽然不多,怎奈基数特别大,所有人都有些甜头,利益均沾,自然大家都信服,虽然还受制于人,起码也有些积极性了。原本就集聚了惊人的财富,再加上经营得当,不过短短的数年光景就已经形成了一个富可敌国商帮集团,生意遍及全国,乃至于西域大食、拂菻等国。

出于对衣食父母的敬畏,对宽松政策缔造者的崇敬,大家伙每年都要收罗各种奇珍宝贝前来朝贡成了定制,顺便求取解药,那么令狐莞尔的生日也就被定格在每年四月十三,而今年恰逢令狐莞尔二十大寿……呵呵,没错,就是二十大寿。当然要比以前更加隆重些。

时间不觉流逝,夜已深沉,此刻已是四更时分,一旁的近身婢女心疼的劝道:“夫人,您就先休息一会吧,奴婢们会小心仔细核对的。”

金凤至轻声应了一声,疲倦的靠在左臂上,刚刚闭上美丽的眼睛,顺口问道:“老爷他睡下了吗?”

有知道的婢女上前愤愤的禀报道:“还没有,其实老爷他早就厌烦了,可是那老爷的朋友却是喋喋不休,欢声笑语,花天酒地,乐此不疲,不知道适可而止。夫人,您可要管管啊。”

金凤至睁开美眸,强打着精神道:“去看看!”

后院令狐莞尔的院中,大厅之中依旧是声乐喧闹,舞姿妖娆,醉眼迷离的秦老四斜倚在两个女子的怀中,手里捧着酒杯,笑着说道:“贤弟呀,你别总是板着个脸啊,好酒美姬自当纵情逍遥,何以闷闷不乐?”

令狐莞尔稍微想了想,借用当朝诗人的一句话笑着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笑的乐不可支的秦老四也吟唱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说完,两人都轰然大笑,又是对酌了数杯。

这时,金凤至带着几个侍女进了厅堂之中,也没个人通传。见秦老四那放浪形骸的模样,金凤至心中是无比的厌恶,又见令狐莞尔衣衫齐整任凭那风尘女子如何搔首弄姿始终不为所动,心中既宽心又失落,随即淡淡道:“夜深了,四哥不用休息吗?”说话声虽然客气,但好像带着些别样的意味让人惴惴不安。

秦老四顿时是酒意全无,瑟缩的说道:“佳肴美酒,不觉贪杯,突觉困顿,这就休息。”

金凤至对着一旁的侍女道:“请秦公子去客房。”

“是!”侍女依命去了。

见如此艳绝的大夫人来了,令狐莞尔身旁的莺莺燕燕自然很识趣的退下了。

看到情景,秦老四搂草打兔子的说道:“哎哎哎,你们也就别走了,一起来陪大爷我乐呵乐呵。”

令狐莞尔微微点头。

随即秦老四左拥右抱的下去了,临走时还不无担心的看了令狐莞尔一眼,以己度人,自然免不了一顿责难,巴巴的眼神好像在说:“兄弟,不是哥哥我不仗义,你好自为之吧。”

秦老四刚走,金凤至就抱怨的说道:“你这人真是的,也不当心自己的身体,大病初愈怎么能纵情声乐酒色呢!要是再病倒了可如何是好啊,我都要为你操碎了心,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爱惜一下自己么?”

令狐莞尔双目微闭,不吭声,不答话,不反驳,只是淡淡的微笑。

金凤至轻叹一声道:“真拿你没办法。”继而又问侍女道:“大夫开的安神静心的要煎好了吗?”

“夫人,早就准备好了。”

“服侍老爷喝药梳洗就寝。”金凤至道。

看着令狐莞尔喝了药,梳洗一番,躺到床上,盖好被子,侍女们都退下了,最后转身欲走的金凤至始终没有等来令狐莞尔挽留的话语,心中不免酸涩的金凤至轻轻叹息,也推开门出去了,临走时还细细的吩咐侍女们要小心的伺候照顾。

第二十章 二十大寿(三)

春被薄亦暖,朝窗深更闲。却忘人间事,似得枕上仙。春意渐暖,万物复苏,困倦顿生,睡意浓浓。风和日丽,阳光普照,已近午时,令狐莞尔和秦老四这对好兄弟这才疲惫的起床,梳洗过后在厅中用餐,算是早点午餐并作一顿了。

秦老四眼窝深陷,面色枯黄,形容憔悴,而令狐莞尔则是两眼无神,眼圈泛黑,精神萎顿,两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怎么看都像是两个风烛残年的垂垂老朽。

两人相视狡黠的对视一眼,而后又促狭的一笑,都心说你小子昨晚也不悠着点。

片刻的尴尬之后,两人就是一顿胡吃海喝,见府中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喜气洋洋的样子,秦老四好奇的问道:“哎,府中是有什么喜事吗?”

令狐莞尔没做声,只当没听见,反正府中的事情都是金凤管着的,他从不操心。

秦老四琢磨片刻之后笑道:“对呀,多几天就是四月十三了,那可是贤弟你的生日啊,想必府中这是要给你过寿庆生啊。”

令狐莞尔没做声,只是微微点点头。

“好好好,不如这样,我现在就去包下个场子,把兄弟们都叫上,还有书院的伙计也全喊上,在醉仙楼大摆筵席,为贤弟提前庆祝,再邀约些姿色姣好的姑娘们一起,大家好好乐呵乐呵。别到时候来的都是些大人物,反而显得兄弟伙不够诚意。”

令狐莞尔笑道:“四哥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只是府中事忙,多有不便。”

秦老四心中一阵唏嘘,心说:这弟妹可以呀,一下子就把自己这兄弟调教的老老实实,服服帖帖,要是换了自己可没那么怂,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浪浪。

虽然秦老四是一片好意,但令狐莞尔还是本能的想要回绝。一是怕麻烦,二是怕金凤至唠叨,三是出于内心深处的高贵品质。

“既如此,兄弟们到时候一定来,一定来!只是请帖尚未收到,不请自来似乎有点不太体面。弟妹该不会把握给忘了吧?”秦老四笑着说道。

“不会,肯定不会,可能是路远的早发些,路近的晚发些,好让大家能差不多同时到吧。”令狐莞尔笑道。

秦老四也是笑道:“那好,我这就回去好好准备张罗一下,咋们兄弟也不能落人后啊!”言罢,秦老四叼着个鸡腿就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虽然秦老四走了,但麻烦事还是一桩接一桩,令狐莞尔不怎么痛快的说道:“王二,进来吧。”

片刻之后,一个大个子进了门,陪着笑脸道:“少爷您知道我回来啦?”

令狐莞尔没回答,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叫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嘿嘿,有眉目了。我找遍了杭州大大小小的青楼老鸨,她们冲着您老的面子多多少少也肯说一些,近年来确实有一伙人诱拐绑架女子卖到青楼,也有些卖给大户人家做奴婢,每年多达数百人,乡下的往城里卖,城里的往外地诸如扬州、金陵等地卖,据说城里有好

几户人家的女儿都叫贼人给暗夜绑了去。只是再有的细节她们就不肯说了,或是怕被报复,或是怕砸了饭碗。还有……好像官府也介入调查了。哼,以前的官府老爷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中肯定有问题。”王二最后还愤愤的补充了一句。

“好了,那就这样吧。听说伯母病了,你去账房支些银两回去看看伯母吧。记住!伯母的病要紧,银钱都是小事。若是乡里没什么事,你就把她老人家接过来,府中空房子多得是,也方便照顾。”令狐莞尔闭着双眼,不冷不热的说道。

王二“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语气带着哽咽道:“少爷的恩情小人永世不忘!”

令狐莞尔受了一礼,又挥了挥手,一旁的侍女心领神会的又抱出来些东西,有草帽、拐杖、布鞋、夏天的薄衫等等便宜而又用得上的物件。“这些你拿回去,是给老夫人的,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王二从小也是个苦出生,读过两年书,父亲去世了就出来给地主家做活,十几年中也吃了不少苦,却何曾见过少爷这样的东家,宽厚仁慈,除了有点不着调,哪都是好的,就连放屁都是香的。一念及此,双腿一软,又想要磕头谢恩,却不想被令狐莞尔轻轻踹了一脚



“男人之间别这么肉麻,还不快滚,影响本少爷兴致。出去见到顺三把他喊过来。”

王二笑着点头哈腰道:“哎哎哎,小的这就滚出去。”

令狐莞尔又是一阵怪诞的表情,显得很烦躁,很郁闷,好像这麻烦事接二连三。

片刻之后,顺三满脸谄笑的进来厅堂,见自己少爷表情怪异,心中带着忐忑道:“少爷您找我?”

令狐莞尔叹了口气道:“你附耳过来,有事要你去办。”

顺三依言凑到令狐莞尔跟前。

只见令狐莞尔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话还没说完,顺三惊道:“这可如何使得?”

令狐莞尔则是平淡的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抓不住色狼。”

顺三满脸委屈的说道:“要是这么干,夫人她还不扒了我的皮啊!少爷您的话小的要听,夫人的话小人也要依着,夹在中间很为难的……”边说,顺三脸上的表情也是极尽丰富,就好像受气包、出气筒、小媳妇一般唯唯诺诺。

令狐莞尔淡淡道:“你不怕我生气?”

顺三思虑片刻之后,哭丧着脸说道:“小人还是怕金夫人多一点……”说完又可怜巴巴的看着令狐莞尔。

令狐莞尔这个郁闷啊,但也不生气,只是很随意的说道:“这事要是办成了,你的牡丹可就够钱赎身了。”

“哎……少爷放心,顺三一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妥妥当当……只是,万一东窗事发,您可得拉小的一把呀。”

“去你的,一会把小桃她们几个叫进来,嘀嘀咕咕一上午以为本少爷没听见吗?”

顺三谄笑道:“那小人就下去了。”

没过多久,又有五个秀丽的小姑娘欢快的跑了进来,一个个笑靥如花,甜甜的小酒窝很是漂亮。见到令狐莞尔齐声道:“少爷您叫我们?”

令狐莞尔板着脸道:“你们一上午叽叽喳喳谈论什么呢,是不是有人打听我的事情?”

其中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裳的女孩抱怨道:“都叫你们小点声了,看吵着少爷休息了吧!”

其他几个小女孩也是很不服气道:“小桃姐,就数你声音最大还怪人家……”

令狐莞尔轻叹一声道:“好了,好了,我只想知道是谁在打听我的事?”曾几何时令狐莞尔有过一段黑历史,要是全被深挖出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虽然近些年来深藏市井之中,但若是有人无故打听自己的事,令狐莞尔总觉的不放心。

又一个女孩道:“早上我和小桃姐出去抓药,结果有一个女孩拦住我们打听,问咋们府中有多少女眷,多少婢女,问我们是不是被拐卖的,还打听少爷您生活上的细枝末节。”

令狐莞尔淡然问道:“那你们怎么回答的啊?”

小桃自豪的笑道:“人家嘴巴可牢啦,当然什么都没有说啊!不信少爷可以问小兰。”

边上小兰赶紧证明道:“是啊,是啊,我和小桃姐什么都没说,她还自称是官府的,说是会帮助我们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们还叽叽喳喳跟雀鸟一样说了一上午?”

小兰面上泛着红晕道:“因为小桃姐说那白衣女孩长的可漂亮了,若是少爷您能纳作一房小妾也挺好的。”

令狐莞尔板着脸道:“这话要是叫金凤听见了肯定会生气的,你就不怕被处罚吗?”

小桃如有所侍的笑道:“少爷您最好了,最疼小桃啦,肯定不会跟夫人说的。”

令狐莞尔心中这个郁闷啊,心说自己真该好好检讨了,居然连一个小丫头都唬不住。

第二十一章 二十大寿(四)

这时,金凤至领了个老先生进了门,闻言开口问道:“什么事不让我知道?”

闻言,那小桃显然是脸一黑,要是说出来肯定要被夫人责罚,还没等她辩解,坐在椅子上的令狐莞尔随口胡诌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小事而已,金凤你一天到晚这么忙,就别告诉你了,分神劳心。”

一旁的小桃也是心中一宽,她就知道少爷是不会为难她们这些下人的。

“你们都下去吧。”金凤至随口说了一声。

随即,刚才被令狐莞尔叫进来的几个婢女齐齐出去了。

“金凤,又有什么事吗?”令狐莞尔问道。

“是这样的,我吩咐店里的裁缝过来再给你添几身衣服,让老师傅们赶一赶,在四月十三之前能赶出来。”

“衣服多的都穿不完,不用麻烦了吧?”

金凤至笑着说道:“做几身新装总不会错,春暖花开正适合郊游,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打算呀?”

令狐莞尔哭丧着脸道:“灵隐寺尽是一群老和尚在念经,玉皇山、宝石山、西湖一年都要去几十次,真没意思。”

金凤至微微一笑道:“那不如随我去扬州吧,再过一段时间,在扬州会有一个商贾的年会,非常的热闹。况且扬州令狐家也是当地的豪族,跟你是同姓,说不定还是本家呢!”

令狐莞尔坐的东倒西歪,兴致阑珊的说道:“哎……太麻烦了,我还是不去了。”其实当初令狐莞尔也曾经去过扬州,尝试着能与父亲爷爷接触,达成和解,只是当时父亲好像已经收养了一对龙凤胎孤儿,男的叫令狐继风,女的叫令狐凤,很明显是父亲寄托对自己的忧思,继风即令狐风的延续,令狐凤“凤”同风。既然一切尘埃落定,他们也走出了阴影和悲痛,那么令狐莞尔没有必要再掀起波澜,一切盖棺定论了。

金凤至试探着煽动道:“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扬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钟灵毓秀,鸾翔凤集,真乃人间天堂,繁花锦绣之地。”见令狐莞尔不怎么上心,金凤至继续说道:“舞姬、歌女、名女支云集,就近的金陵城秦淮河畔靡靡淼淼,画舫烟云中徜徉,玉树后庭花传唱不绝。”

令狐莞尔终于有了点反应,笑着说道:“哦,是吗?既然这样那我去,可要是没有好的称心如意的那我就拿你充数啊。”

金凤至心中一惊,稍微有点恼怒,她身家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居然拿来和那些风尘女子做比较当然恼怒,但是又带着一丝羞涩道:“你这人真是的,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叫拿我来充数?”

“呵呵……”令狐莞尔表情怪诞的一笑。

“居然这样,那可就说好了,到时候可不许反悔哦!”

令狐莞尔懒洋洋道:“我说过的话何时返回过啊?”

说话间,裁缝已经量好了臂长、胸围、腰围等等尺寸。

金凤至反复叮嘱道:“金线要尽可能的密一点,款式就选时新的,做出来要大气一些,四月十三之前最少赶出来两套。”

裁缝应声就下去了。

这时,令狐莞尔又很随意的说道:“金凤,你有黑眼圈了,眼角还有皱纹。”

“啊……”金凤至不觉尖叫一声,用她那纤细嫩滑的手在眼角微抚,叹口气道:“你要是能让我不再操心就好了。还说黑眼圈,你看看你自己不仅眼圈发黑,还发青发紫,怎么就不见好转呢?晚上要早点休息,安神静心的药一定要坚持服用啊。”

令狐莞尔好像有点心灰意懒的说道:“知道啦,凤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寿数天定,强求不得。”

在这一刹那,金凤至有点错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半晌之后才不悦的说道:“大喜的日子说什么胡话呢!”

紧接着令狐莞尔又道:“凤妈,书院我就先不去了,你前前后后都已经安排打点好了,我也就不再每天辛苦早起啦。”

不过这短短的只言片语,金凤至好像感觉到生命是如此脆弱,就好像转眼间随时都会流逝一般,慌忙轻抚着令狐莞尔的额头道:“好好好,不去了,多多休息,好好静养,其他一切都是虚的,只有身体好才实实在在。”

令狐莞尔“嘿嘿”一笑,旋即坐在一旁的躺椅上,看着颇为逍遥自在的样子。而金凤至也是罕见的老老实实乖巧的坐在令狐莞尔身旁的椅子上。

见侍女们忙里忙外的收拾,令狐莞尔很小声的对金凤至道:“金凤,光阴似箭,你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

金凤至没好气的小声抱怨道:“我的心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旋即两人都陷入了沉默,长久的沉默,好像都在寻思着该怎么开口,又好像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打破沉闷的尴尬,只是两人都没有勇气去面对,去开那口,去踏出那一步。

两颗心曾经距离是那么的近,却好像注定要交错而过,越走越远,天意如此,徒叹奈何。

片刻的尴尬之后,一个婢女急匆匆跑了过来,小声道:“夫人,银号、丝织坊、织布坊、当铺的掌柜来,说是约好了今天下午与您会面的,都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金凤至很明显收拾一下心情,强打起精神道:“好吧,我这就过去。”言罢即起身步履翩跹的出去了。

在躺椅上躺了许久的令狐莞尔一直作沉思状,心中似有重重疑虑,突然之间面色一阵苍白,继而急剧潮红,紧接着重重的咳出声来,咳的荡气回肠,哭天抢地,就好像要把肺都要咳出来了一样,以白色丝帕捂口,许久方止,只见丝帕上居然有一大滩腥臭的黑血。

侍女们也是手忙脚乱,有替令狐莞尔捶背的,也有轻拍胸脯的,有去喊大夫的,有去端药的,虽然地位悬殊,尊卑有序,但侍女们还是真心实意的心疼自家少爷。

面色惨白,形容枯槁的令狐莞尔语气森冷的说道:“咳血的事情谁也不许往外说,尤其不能告诉金凤,知道了吗?”

侍女们自然听话,唯唯诺诺的应下了。

令狐莞尔自嘲的一笑,心中暗叹道:“金凤,你的心意我又岂能不知?只是我这般模样恐寿数难长,你风华正茂可不能拖累了你。”

第二十二章 二十大寿(五)

这几天虽然偶有小雨,但天气暖和了许多,城中人来人也变的更加繁忙,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客栈青楼更是人满为患,而且还是以外乡人居多,很多客商都是来自北方,甚至来自京都长安。

而整个杭州城甚至可以用民不聊生来形容,短短的几天时间各种蔬菜、禽畜、水产、海鲜、柴火、日用品的价格暴涨了近六层依然是供不应求,据知情人士描述,这几天令狐家五个后门全部大开,满载着货物的大车一车车的拉进府中络绎不绝,起早贪黑,从未停止过。是杭州城的居民都知道,这是令狐家的老爷要过大寿了,据说今年要摆两千桌。

城东令狐府院墙外的道路上和附近巷子里早就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门前整个几条街的民居院子都被暂时租用寄养马匹。其人数之多,多到让人难以想象。

就在繁忙热闹中等到四月十三那天,整个令狐府忽如一夜穿红妆,红艳艳的似漫天飞霜红了满山枫叶,喜气洋洋,煞是好看。大门口从四更时分起就已经排起了长龙,当然贵客早就已经提前进了府中,送礼的、攀关系的、求办事的都挤到了今天,要是换了平时,绝不是是个人就能进这大门的。还有些手里提着布袋的都是城里的市民,他们是来领红包的,据说那令狐老爷会命人派发二十两银子,二十斤大米。积善之家,乐善好施,经常接济照顾乡亲们,大家也都是交口称赞。

在大街之上,这几天一直有辆大车拉着锣鼓队四处敲敲打打,招摇过市,车上还拉着许许多多的鞭炮,一天到晚不停的燃放,就好像要全余杭郡的人都知道。当然,这是秦老四他们想出来的主意,也不管令狐莞尔喜不喜欢就这么干了,反正他们觉的只有这样才显得热闹,与众不同,彰显气派,凸显身份。不过以令狐莞尔现在慢吞吞的脾气性子自然是嫌麻烦,肯定不怎么高兴,但想来也不会介意。

令狐家的大门口,十几个管事的人陪着笑脸,将宾客一波波的迎进门内,四散安置,令狐府占地极广,街坊邻居稍微安置的偏远一些过道长廊中,宾客安置的离主桌稍微近一点都在偏院偏厅和一些闲置的院落,有身份有地位的稀客贵宾则是直接引入主厅。

府院之中人来人往,客人们相互之间闲聊着什么,婢女家丁小厮们都穿着喜气的衣裳忙里忙外不亦乐乎,就好像他们自己过大寿一样高兴。

正厅大院之中也有不少人,大部分衣着整齐而光鲜,有气度有涵养,看着像是各地的豪门大族,也有些人精气内敛,高深莫测,像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时不时有小厮扯着嗓子传唤着什么。

正堂一进门就能看见一个醒目的金色“寿”字,可主坐上坐着的少年却是一脸的衰样,令狐莞尔被强拉出来迎客当然心中不乐意,脸上表情也要丰富一些。金凤她做人就是太累了,什么都要讲究一个体体面面,滴水不漏,不愿意让人背后说三道四,活受罪……

金凤至此刻就站在令狐莞尔身旁,虽然心中极为郁闷,却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责,以免驳了令狐莞尔的面子。

而厅中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领着两个小童,小童手中各抱着一个大锦盒,锦盒里面各摆放着一支罕见的人参。老者极其谦卑的正在解释道:“此乃长白山数千年的人参王,有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功效,在此大寿之际,小老儿特拜献公子与夫人足下,愿您二老长命百岁,安康喜乐。若在公子您百岁寿诞之时拿出来服用必能再延寿数十载。”只见那两株人参通体混圆饱满,白色中泛着淡黄,参须繁茂,枝杈繁多,从上到下竟足足有三尺多长,竟化似人形,看这人参的品形就知道是非一般的极品。

令狐莞尔闭着双眼,任由老汉说了半天没有一点反应,就好像睡着了一般,也不知道是轻蔑还是如此厚礼根本不上心。

见有点冷场,一旁的金凤至点头淡淡道:“嗯,好的,老先生您有心了,请先下去休息吧。”金凤至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但还没有很有礼貌的应答,因为她知道这些人也都是威震一方为了求取解药而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人。

虽说正主没点头,但夫人已经同意,那老汉心中长舒一口气,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心下又寻思起来年应该再送些什么东西,当即一躬到地如释重负的引着两个小童下去了。

这时,外面一阵骚动,有个管事的急急忙忙跑进来道:“夫人,知府老爷来了。”

纵使见惯了风浪的金凤至也是一惊,自古官不与民庆贺,两者地位相差悬殊,差人送来贺礼已经是天大的脸面了,又怎么会亲来呢?这就好比官场上当官的过寿来的都是下官是一个道理,做官的都有架子,有官威,纡尊降贵不仅失了身份,也失了体统,更失了体面。

不管金凤至如何催促,可令狐莞尔就是一动不动,无奈之下也只好金凤至自己去迎接,有道是民不与官斗,百姓对官府的惧怕由来已久,当然千万不能怠慢了这位郡守大人。

张知府一身朴素的常服,笑容和煦,不紧不慢的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大院,所有的宾客纷纷让出一条道路让知府大人直入正厅。知府身旁的女孩正是他娇俏的女儿,一身淡青色罗衫,铅华尽去,不施粉黛,仿若出水芙蓉朴质无华,却又分外明艳动人。后面跟着的一个小厮手里捧着一对贺寿桃,肩上挑着一担寿面。

司仪有点尴尬了,贺寿桃一对,寿面一担,这绝对是今天最寒碜的贺礼了,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喊出来,万一驳了大人的面子他可就不好过了。

金凤至亲迎而出笑道:“府尊大人大驾光临实令寒舍蓬荜生辉。”

张知府也是笑道:“小女亲手所做寿桃一对,寿面一担,小小心意,贺令狐公子福寿安康。”

金凤至忙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大人赏光,我等无上荣幸。”

一旁的张妙菁显得很难受,很不自在,可能是她对令狐莞尔充满了偏见和鄙夷,恨乌及屋,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抵触。

进了正厅,本来是要请知府大人上座的,只是令狐莞尔好像是睡着了,赖着上座就是不撒屁股,而张知府很随和就趁势在下首坐下了。

与此同时,原本在外面忙活的,忠心耿耿的小桃小姑娘也是从人群中挤进了大厅,凑到令狐莞尔跟前小声道:“少爷,少爷,那天打听你事情的那个女孩也来了,就是知府大人的女儿呢。”

令狐莞尔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声张,于是小桃很伶俐的就又下去了。令狐莞尔心中也郁闷啊,这女孩还真阴魂不散啊,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估摸着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第二十三章 二十大寿(六)

因为强大,所以令狐莞尔鹤立鸡群无所畏惧,对知府大人也不甚尊敬,场面稍微有点尴尬。

金凤至赶紧转移话题道:“城外的难民已经有序疏散转移了,如此府尊大人可以安心了。”

张知府依旧是笑着说道:“还得多谢夫人仗义援手,令是数万人得以生计。”

“大人过奖了,您心系江山社稷,为人民为百姓鞠躬尽瘁,小女子不如大人多矣。”金凤至赶紧拍马屁道。

张知府轻捋胡须笑道:“夫人说笑了!”很明显,马屁是缓解尴尬气氛的最有力神器,随即因为令狐莞尔所产生的龃龉也消弭于无形。

当日在知府县衙的承诺令狐家都已经兑现,流民百姓得以安排疏散务农生计,一百万两现银不过短短两日即已交付完毕,府衙政令恢复正常运作,河工也已动土开始加固。如此雷厉风行,急公好义的人家他这个知府大老爷自然也是要意思一下,表示感谢。

这时,一旁的张妙菁说怪话道:“成千上万辛苦劳作的人在吃糠咽菜,而有些人什么事都不做却能收受豪礼。哎……”

令狐莞尔也是很冷淡的说道:“居然如此,那就把今天收的礼物折了现银捐献给那些辛苦劳作吃糠咽菜的人吧,最怕的就是那些阿婆、大婶、村姑唧唧歪歪,唠唠叨叨。”

张知府老眼一亮道:“哦,令狐公子此言当真?”

旋即令狐莞尔就又不说话了,一副得之泰然,失之坦然的模样。

金凤至虽然不舍,那少说也是数以十万计的银两,说送人就送人了哪舍得啊?只是令狐莞尔居然这么说了,她也不能说个“不”字,让令狐莞尔难堪,于是这只能牵强的说道:“我家老爷一诺千金,言出必践。改日自有人登门与大人详谈相关事宜。”

不过区区一句话就丢了数十上百万两银子,可令狐莞尔居然跟没事人似的斜靠着木椅子闭目养神。

张妙菁也是吃了一惊,她从小随父亲历任多地,见惯了那些为富不仁,扣扣索索的地主财主,怎么都想不到这一脸衰样的年轻公子哥居然……

“令狐公子如此宽仁,本官代余杭的百姓谢过公子的善举了。”张知府又是轻捋胡须笑着说道,碰上这样的冤大头换了谁都是乐开了花。

张知府其实心里也是暗暗咋舌,外面的司仪不停扯着嗓子叫唤着谁谁谁送来什么什么新奇的贺礼,贵重自不用说,稀世珍宝更陈出不穷,可是这两个年轻人居然是视而不见,视如敝屣,其眼界心气之高无以复加。

“广州商会会长陈金耀献上南海红珊瑚一株……”这时,外面司仪又大声的喊道。继而八九个彪形大汉扛着一个花梨木底座上面盖着红绸的物事进了大厅。后面跟进来一个四十多岁身穿绫罗绸缎的中年人,见面一躬到地用浓重的乡音道:“陈金耀代表我广州商会全体同仁谨拜令狐老爷与夫人。”旋即拉下红绸,只见一株红艳艳的,一人多高,屏风大小的南海红珊瑚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其色泽艳丽喜人,质地晶莹圆润,光彩夺目,精美异常,世间居然有如此巨大的红珊瑚实在匪夷所思,此物说它是天降祥瑞亦不为过。其中还点缀这各种玉石、珍珠、玛瑙、琥珀,美轮美奂,令人目眩神迷,目不暇接。

红珊瑚从古自今都具有崇高的地位,是幸福和永恒的象征。即便献上如此厚重的礼物,但陈金耀依旧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脸喜气的说道:“我广州商会恭祝令狐老爷与夫人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嗯,好好好,陈会长有心了,快快请坐。”金凤至手一扬便请陈金耀坐下。

随从们把红珊瑚重新用红绸覆盖,小心翼翼的扛了下去,而陈金耀也是谨小慎微的只敢坐半边屁股在椅子上,心里长舒一口气,心说今年这道槛算是过去,解药有了着落。

如此世间罕见的至宝有人投献令而狐莞尔居然是一点都不上心,甚至是看都没看一眼,就算是皇帝老儿也不过如此吧。

所有人,包括张知府和张妙菁在内算是开了眼界,富人的世界一般人不懂的,难以置信,语言都已经无法形容此刻心中的波动。

金凤至随口问道:“陈会长,我听说在广州一地有波斯大食的商人多大十数万是真的吗?”

陈金耀满脸谄媚的笑道:“夫人明察,正是如此。在广州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卷发白袍的外族人,都是从海上乘船而来的西域人。”

金凤至“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话,而陈金耀也是谨小慎微的不敢多吭声一动不动。

张知府亦笑道:“我大唐实乃千年未有之盛世王朝,域外邦国来朝不足为奇。”虽然金凤至所指并非外臣朝贡,但张知府的话也实实在在没有丝毫夸大。

“对对对,大人所言甚是。”知府大人发话了,在座诸人都是老于世故总归是要应和两声。

这时,又有泉州商人奉上一百零八颗东海珍珠,锦盒里面的珍珠大小一致,每一颗都有鹌鹑蛋那么大,圆润、饱满、透白、光洁、毫无瑕疵,每一颗皆为上品之中的极品。如此多的数量,这么大的个头,且大小均匀,恐怕没个十几年精心的收罗是很难筹齐的。

金凤至只是很随意的点点头,纤纤玉手一挥,来人便将那盒珍珠端了下去。

厅中就坐的张知府中心那个吃惊啊,就算是进贡陛下的贡珠恐怕也没那么大个头,这似乎有僭越逾制的嫌疑,或许是商人重利,远在京城的陛下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吧。虽说如此,张知府还是先按在心中不提,等到日后再说。

看着三教九流的宾客送来各种各样的贺礼,一旁的张妙菁越看越觉的这就好像是在一群无助被胁迫的人在向地痞流氓进贡保护费一般,可疑之处值得深究,或许还能牵扯出什么惊天大案来。

就在此时,外面又有一个披发跣足,样子疯癫的狂士吵闹着要见令狐莞尔,被人阻挠竟然是耍起了无赖。

金凤至俏脸上明显变的有些阴沉,大好的日子居然有人耍无赖,又不能动粗用强,于是叫下人去传话,居然要见就让他见见吧。

那披发跣足的狂士一身破烂修士长袍,若仔细打量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只见他很自由散漫的进了正厅,朝着令狐莞尔拱手道:“在下蜀山散人张一仙,见过令狐公子。”

令狐莞尔也懒的答话,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见令狐莞尔反应极为冷淡,张一仙倒也不生气,拖着两个瓷瓶继续声音洪亮的说道:“在下有两件宝贝进献令狐公子,舒骨壮腰丸、特强三鞭丸,可助力公子您子嗣繁茂,房事无忧。”边说,那张一仙脸上还带着自信而狡黠的微笑。

“哦……”话音刚落,原本没精打采的令狐莞尔一下子就变的神采奕奕,兴致勃勃,双手抚掌道:“果真有此神效?”

金凤至闻言,心中也是一惊,没缘由的恨恨捏了令狐莞尔一把,羞涩的道:“大人面前休要失态。”

张一仙高深莫测的点点头。

“张神仙快快请坐……”令狐莞尔忙请张一仙坐下,欢喜的问道:“不知服用之后有何反应?”这送礼果然也是一门学问,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投其所好。

张一仙也是一一解释道:“服用舒骨壮腰丸之后,四肢强健,腰腹有力,固本培元,日久天长。”

“嗯,男人要腰是很重要的!”令狐莞尔也在一旁附和道。

“而服用特强三鞭丸之后,起先浑身发热出汗,继而下体蓬勃,阳道充实,精气充盈,彻夜欢好,欲求不满。”

令狐莞尔大喜,又详细的询问了服用的方式,有无副作用,实际使用中的注意事项以及药物配方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一旁的金凤至听的是满面羞红,无地自容,刻意回避装听不见,可是那话语如金针一般深深的扎进了脑海中。

而下首唯一的女宾张妙菁也是恍然大悟,难怪这家伙整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原来满脑子装的都是男女之事,年纪轻轻就成了这般模样那是活该,旋即又心中无比厌恶的退了下去在这混蛋府中随便转转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本地女孩失踪九层跟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第二十四章 二十大寿(完)

正当令狐莞尔与张一仙聊的兴起,正厅门口又进来几个年轻人,虽然穿的喜气,但一个个都是疲软乏力的样子。走在最前面的是秦老四,另外几个年轻人自然也都是令狐莞尔在欢场上认识的朋友。

李本眼尖,也最通人情世故,之前在官府中吃了亏,现在哪还敢托大,上前一步先见过知府大人,一众公子哥也是纷纷拜见张知府。李本当先道:“多谢大人宽宏大量,我等感激不尽。”原来李本咆哮公堂被关了三天,而赵老三也被关了七天就放出来了。当然,张知府承了金凤至那么大的人情,算是礼尚往来,还一个人情,要是换了以前那非得要依法从严从重办理不可。

张知府也是微微一笑道:“年轻人偶尔糊涂,本官还是希望能多给你们些机会。”

令狐莞尔一眼望去问道:“赵三哥怎么没来?”

秦老四笑道:“三哥他有点惊惧过度,需要在府中静养一段时间,当然他还是非常感念大人和五弟你的恩情,这一次他虽然在病榻之上却也出力不少,哥几个凑份子买了美姬六名送与贤弟贺寿,哈哈哈。”

李本也大笑道:“好兄弟,讲义气!”

周老二也是嘴咧到后脑勺说道:“兄弟们这几天雇人敲敲打打也是为了贤弟好好热闹热闹。嘿嘿,这么多人,看来还是我们多此一举了。”

“哥哥们的心意小弟我心领了。”令狐莞尔笑道。“大家都坐吧。来,给你们介绍一位高人,张一仙,张神仙。”

众人见令狐莞尔这么叫了,也纷纷口称“张神仙”。

令狐莞尔又道:“张神仙,我这几位兄弟平日里风流了些,现在体虚疲乏,不知道可有办法缓解?”

张一仙大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诸位平素可多吃羊肉,补虚劳,益气力,壮阳道,开胃健力,可治男子五劳七伤。诸位公子皆为本地士绅,家中殷实,再开些温补元气的方子,年轻人精力旺壮,清心寡欲,适可而止,三两个个月就恢复了。”

众人好像吃了蜜一般甜到了心里,面面相觑,都心说回去得多吃羊肉喝羊汤,再找大夫好好开个方子。

大家都笑着欢喜,唯独一旁的金凤至是脸一黑,对那几个人恨的是牙痒痒,却又发作不得。

大院里面人越聚越多,来的早的还供应早点,各个院子里、长廊里、花园里摆放着数不清的圆桌,圆桌上还摆放着瓜子和茶点供客人们消遣聊天。相熟的街坊邻居们坐在一起又聊起了那天陈年的旧事。

“大妈,您就住在外面街道的吧?”一个女孩凑过来很随意的问道,而发问的赫然就是张妙菁。

“是啊,我在外面街道上住了三十多年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娘回答道。

“哦,那我想您一定是非常的了解这杭州城咯?”

“了解算不上,但这周围的几条街市我吴大娘是了如指掌。”

“那大娘,我向您打听个事儿,您现在方便吗?”张妙菁笑着很有礼貌的说道。

吴大娘转过头一看,吃惊道:“哎呦,这回家的闺女,长的可真水灵漂亮啊!你有事尽管问,大娘我知道的一准告诉你。”

张妙菁笑着问道:“我看这令狐家如此宏伟富贵,肯定是咋们杭州城本地最大的豪门世家吧?”

吴大娘想了想说道:“确实是最大的豪门,但不是本地的世家,他们令狐家搬到杭州才只有不到七年的光景。”

“七年?”张妙菁吃惊道。“这么大的宅院修葺恐怕七年都修不出来吧?”

“八九年前咋们这儿还都只是一个小县城,哪有今天这么大的规模啊?大概在六年前,他们令狐家搬到了我们这儿,找的当时的知县老爷,肯定时送了钱的,才在这里落了户。”

“那他们以前是哪儿人您知道吗?”

吴大娘想了想说道:“那女孩当初好像是北方口音,男的嘛应该是扬州那边的。”

“既然是外地改迁的户籍,那他们做的什么营生居然能积累如此财富啊?”

“这个大娘我也就不知道了。”

这时,一旁的另一个大婶说道:“他们令狐家就好像是自己开银矿的,那银两多的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姑娘你也是外地的吧,看看咋们这儿的道路都是新修的,我想扬州、洛阳、长安也不过如此吧,再看看这城墙,六年之间连续扩建了两三回,衙门可没钱,都是他们令狐家捐资兴建的。当时的官老爷白挣这么大政绩,于是就把这城东十几里原本放羊的地划给了令狐家,这几年里恐怕有好几万的工人日夜赶工呢。”

又一个阿婆说道:“可不是,他们令狐家在城中开了许多的工坊,我儿子,孙子都在他们家做工,令狐少爷人很好的,工钱也给的多。”

刚才的大婶也说道:“是啊,是啊,我老汉还有女婿也在他们家染布作坊里干活。”

吴大娘又笑着说道:“我说闺女啊,你打听的这么清楚也没用啊,人家夫人名字叫的的好,金凤至,人家本来就姓金,叫凤至,是有凤命的,要是能进后宫服侍皇帝,肯定凤凰飞上天能当皇后,就算当不成皇后,也嫁了好人家,大少奶奶的命,府中上下全听她的,还能凭空生出许多金子来。我在这街市上住,这几年就没见令狐老爷娶过偏房纳过妾。”

“没有,没有,我也没见过。”大婶也补充道。

阿婆道:“我孙女在府中做丫鬟,听丫头说他们夫妻恩爱,琴瑟和谐,只是金夫人至今无所出。女人无所出可是大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吴大娘摇摇头道:“想当初令狐公子何等的丰神俊朗,这几年下来人消瘦了,眼圈也有些发黑。”

“年轻人的事,你不懂的。”阿婆笑着说道。

大婶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张妙菁说道:“闺女,我看你生的如此水灵标致,想来令狐老爷一定会喜欢,找个好媒人说项牵线搭桥,没准就能嫁进令狐家。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人家令狐老爷确确实实是好人啊。”

张妙菁心里这个郁闷啊,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娶偏房,纳小妾上去了,还说什么自己要嫁给那混蛋?呵呵,自己每次见了那家伙恨不得抽他两耳光。旋即尴尬的笑笑道:“谢谢您,谢谢您,我知道了。”

果然有蹊跷,大量来路不明的银钱没法解释,肯定是在别地做了缺德事敛了钱财,又来杭州改户籍,大把的撒钱帮自己洗白,张妙菁心中如是想到。

前院里此刻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但正主却不知道溜到哪去了。后院之中宽大的小院中,里面堆满了今天各色各样的礼物。令狐莞尔正在里面翻墙捣柜找着什么,许久之后终于找到了两个瓷瓶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正欲出门就撞见了金凤至。

“你找什么呢,还有你能看上眼的?”金凤至笑着问道。

令狐莞尔掏出两个瓷瓶道:“就是这个。”

金凤至能认出来,这是那个疯疯癫癫道士送的什么……舒骨壮腰丸和特强三鞭丸,见令狐莞尔一下子就拿了两瓶,立刻没好气道:“你这人真是的,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一下子吃这么多也不怕把你给吃死了。”

令狐莞尔“嘿嘿”一笑道:“金凤,我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金石药物酷烈,这是给四哥他们的。想当初我抱着你,一只手揍趴下都少人?又一口气背着你跑了几百里山路也没喊过腰疼!这药丸我根本用不上,不如送人了。”

金凤至感觉说不出的奇怪,要不是令狐莞尔解释一下,听着还真是别扭。继而说道:“见你不在了,所以来找找你。”

“金凤,你帮我应付一下,前院太麻烦了,我不喜欢。”

金凤至轻叹一声道:“哎……那好吧,就全由着你了。”

虽然接下来的时间里寿星公不在了,但有金凤至在也肯定不会冷场,宴饮至亥时,宾主尽欢。而后又连续大摆了三天的筵席,接待来晚的,或是旅途劳顿的宾客。当然,更多邀请的当地布衣平民,且一律不受礼,这乡里乡亲当然是很高兴的,却唯独令狐莞尔不怎么高兴,并非小气,而是嫌麻烦。

第二十五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一)

距离令狐莞尔过寿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天气也渐渐的暖和炎热,夏天要来了。

令狐府后院令狐莞尔的大庭院之内草木郁郁葱葱,生气盎然,气候舒适,景色宜人。回廊下的软垫躺椅上,令狐莞尔正无声无息的躺着。一旁的小板凳上坐着个汉子正是顺三,上杆子抢过丫鬟的活计正在给令狐莞尔捶腿,一侧的站着刘四正轻摇着折扇帮主子扇风纳凉,陆大站在不远处像是在站岗,又像是在候命,也是闲的淡出鸟来。这一阵子令狐莞尔又在家中称病谢客了,其实还是老样子,嫌麻烦不想出去。他们是老爷的跟班,老爷出去吃香的喝辣的,逛窑子宿青楼那他们也能跟着沾光,现在在屋里窝着,那他们也得伺候着。

环立的侍女怀中捧着的银盘,里摆放着各色水果、小食、点心,以备令狐莞尔随时醒来。

远处的两个女乐师一个捧着琵琶,一个弹着琴,曲调很轻很柔和,在这时节直叫人昏昏欲睡。

令狐莞尔看着是睡着了,许久也一动不动,但凡是近身伺候的都知道,自家老爷神思不宁,少眠多梦,难得有睡着的时候,是以除了两名女乐师在奏乐以外,所有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时,令狐莞尔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口中淡淡的问道:“王二他家怎么样了,回来了吗?”

一旁的顺三接话道:“不敢劳烦老爷您记挂,二哥捎来话了,说是伯母一切安好,这几天就过来。”

“嗯……”令狐莞尔应了一声,接着又换了一个舒服的躺姿。

一侧低眉顺目的刘四谄笑道:“少爷您准是觉的无聊,小四儿给您讲些个段子解解闷。”

令狐莞尔微一点头,缓缓道:“就说说街市上有什么新鲜事吧。”

刘四眼珠子这么一转,笑着说道:“少爷您知道吗?三哥他帮牡丹赎身了,现下就在他那房子里,半个月来每天翻云覆雨的不消停。看看,少爷您看看,三哥现在给您捶个腿都要坐个小板凳,腰跟腿都直不起来了。三哥啊,不是兄弟我说你,你也得先把咋们少爷照顾舒服了,再去想着如何把你那婆娘伺候舒坦。”

“去你的,造谣,纯属造谣!老爷,您可不能听刘四这小子胡说啊。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您排第一,婆娘第二。哎呦……”说话间,顺三身子有点起伏,腰居然不自觉的微微弯下,用手本能的捶了两下。

刘四笑道:“少爷看看,露馅了吧!三哥,您老也悠着点。”

顺三也是滑不留手的家伙,赶紧转移话题一惊一乍道:“老爷,您知道吗?现在城里面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的夫人的事呢。”

大家都是跟班,私底下也都是好兄弟,刘四调侃顺三给自家少爷解解闷自然也适可而止,借坡下驴,接过话头道:“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酸秀才编的,说咋们夫人和四爷夫人是整个杭州城的双姝姐妹花,美艳不可方物,羞昭君,怯飞燕,西湖西子,差之远矣。”

顺三一脸得意洋洋的说道:“叫我说还是咋们夫人更漂亮一些。”

谈到这种男人们之间喜闻乐见的话题时,平时一板一眼的陆大也搀和道:“女人漂亮到一定程度真的很难分出谁更漂亮,就看涵养学识和哪一个更有眼缘了。”

刘四依旧是招牌似的谄笑,说道:“老爷福气最好,夫人对您千依百顺,体贴备至。四爷在家里活的跟龟孙子一样,嘿嘿。”

令狐莞尔心中暗暗回忆那日淡淡黄衫的俏丽身影,淡淡道:“我觉得那韩夕颜挺不错的,四哥还托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觉得夕颜妹妹也挺不错的,那秦老四托老爷什么事啊?”这时,金凤至从远处翩跹漫步而来,一袭红色金丝绣花镶边的罗衫,头戴五凤钗,脖子上则挂着个粗又圆的金项圈,看着很有威仪,却也不失俏皮可爱。“人家夕颜指腹为婚,从小定下的亲事,谁曾想遇人不淑,又怎料父母钟意,纵使困顿难行,亦在勉力支撑。”

令狐莞尔像一只螃蟹一样躺在躺椅上,有恃无恐的说道:“这可千万不能告诉你,要不然凤妈你一准要唠叨。”

金凤至笑着说道:“你们俩狼狈为奸,蛇鼠一窝,我才懒的理会你们。”

令狐莞尔难得好奇问道:“金凤你似乎心情不错啊,若非如此你肯定不会这么口下留情。”

金凤至撅着红润的小嘴,就像邻家小妹妹一样可爱,负气佯怒道:“也不知道谁如此缺德,在背后编排我和夕颜妹妹。”

顺三低着头,做贼心虚的说道:“不是编排,是称颂。”其实在整个杭州城,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也都羡慕嫉妒恨,却嘴上不说,但都惦记在心里。出入是乘的马车,所以可市井民众并不知晓,也从未见过。而当时令狐莞尔也正是要顺三去把金凤至的美貌夸的天上无双,人间仅见,再去传的满城皆知。虽然顺三不知道自家老爷目的为何,却也不能瞎问,可顺三人机灵,知道自家夫人虽然风风火火,做事雷厉风行,却也有个难为情害羞的毛病,所以顺便捎上了四爷的夫人韩夕颜,让两人搭帮有个伴,事实证明有好姐妹一起,金凤至也就不那么尴尬了,毕竟有人夸耀是好事,又有谁会嫌自己太漂亮呢?

感觉到顺三捶腿的力道明显有异,令狐莞尔也赶紧帮腔道:“我家金凤自然最漂亮,最温柔。”

“哼,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小贼造谣,我非找他算账不可!”话虽这么说,但金凤至脸上依旧笑靥如花,至少没有一丝的怒色,反倒是有些洋洋得意。

顺三一个机灵,心中暗道:得,这一关算是过了。

金凤至欣慰的看着令狐莞尔,心说这冤家已经接连十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那欣慰的笑容看着怎么有点像是母亲看自己顽皮的孩子变的懂事儿那由心而发的微笑。

“那秦老四托人捎来的信笺老爷你看不看?”突然,金凤至又有些挠头的说道。

“不如金凤你就拆开念来听听,看看四哥又有什么事。”

金凤至也不客气,捏开蜡封念道:“令狐贤弟,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今有急事请过府一叙,愚兄秦尚斌。”

令狐莞尔不动声色,过了片刻之后才缓缓道:“免的金凤你生气,我还是不去了吧。”

“哼,谁又能管得了你呀!要去就去,不去就差人回了。”金凤至带着愠怒道。

令狐莞尔讪讪道:“我与四哥关系非比他人,他有急事我总得去看看。”

金凤至看了令狐莞尔一眼,表情缺缺道:“当心身体,早去早回,切勿再吊儿郎当。”

“知道了,金凤。”令狐莞尔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心中却又泛起了嘀咕,这秦老四该不会又有什么烂事找自己帮忙或替他兜着吧?

第二十六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二)

早请示,晚汇报,是美德,要发扬。旋即令狐莞尔带着几个随从就出了偏门,尽走的是小巷,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秦老四家。

陆大上前去敲门,自有门子应答,继而中门大开,迎令狐莞尔进府。

王二也不解的问门子道:“不用去通报你家老爷吗?”

门子一脸谄笑道:“我家少爷吩咐了,令狐公子来了不必通报。”

令狐莞尔神神叨叨的一阵怪笑道:“那就进去看看吧,我也还是第一次来四哥家呢。”进了门,回廊小院错落有致,红亭白塔美轮美奂,虽然没有自己家里那么豪阔,但却更显得别致。

这边令狐莞尔在院中瞎转悠,看见小婢还忍不住调戏一番,他和秦老四好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这自然是稀松平常无伤大雅。而那厢间秦老四也闻讯迎了出来,春风满面热情的抓住令狐莞尔的手道:“贤弟呀,贤弟,你可来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令狐莞尔很自然的抽出手来笑着说道:“四哥啊,真是许久不见,嫂夫人不在家吗?”令狐莞尔对那韩夕颜还是很忌惮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秦老四兴趣缺缺的说道:“她呀……查看乡下庄园了,短则十天长则半个月就回来了。”

闻言,令狐莞尔心中先是一阵惋惜又是一阵唏嘘,随即淡淡道:“如此甚好。”旋即又对着秦老四道:“不知四哥有何急事邀小弟过府一叙啊?”

秦老四一脸的狡黠却又卖关子不说,又拉着令狐莞尔的手道:“酒菜早已备齐,咋们兄弟有一阵子没见了,先喝个痛快。”言罢就朝后院去了,秦老四夫妻不睦,日常起居在后院中自己的小院中,家里的老人则住在城外的西溪庄园中。

话说秦老四家世清白,父亲更是德高望重的士绅,乡里头田产颇丰,市井上布匹粮食生意也非常的红火,生活优渥,衣食无忧,父母溺爱自然让秦老四成了如今这般做吃等死蛀虫模样。

进了厅堂,宾主就坐,秦老四先是有言在先道:“嘿嘿,贤弟啊,我家自比不上你家歌舞升平,美酒佳肴,但哥哥我的心你是懂的,可别嫌弃啊!”

令狐莞尔微闭眼睛,很自然的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呢,咋们俩什么交情,还会在意这些?”

秦老四讪讪笑了笑,吩咐丫鬟道:“还不快上酒菜?”比起在令狐莞尔家中的饥不择食,秦老四在自己家里却显得斯文多了,连丫鬟婢女一手指头都不敢动,倒也不是觉悟提高了,也不是丫鬟婢女们告刁状,而是真真的害怕。

片刻功夫便有时令水果、干果、点心、凉菜端了上来。酒自然不消提,酒逢知己千杯少,兄弟在一起吃饭哪能没酒啊?秦老四端着酒杯笑着道:“贤弟啊,哥哥我先干为敬!”

令狐莞尔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用鼻子嗅了嗅那浓郁的酒香,淡淡道:“绍兴女儿红……”而后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感觉香醇、绵柔、爽利而又不失浓烈,点头正色道:“嗯,好酒!”

秦老四“嘿嘿”笑了笑,说道:“大白天的就不叫姐们来陪酒了,白日宣银总归有失身份,咋们可都是有头有脸的文明人。”

令狐莞尔朦胧的眼睛微微睁开,看了看秦老四那张耽于酒色的老脸,心中不置可否,却听秦老四又道:“来来来,愚兄再敬贤弟一杯。”

酒这好东西令狐莞尔向来是来者不拒,片刻之后各色菜肴也都端了上来,有白切***宝鸭、酱焖鹅、鼎煮羊、卤牛肉、清蒸鲈鱼、浓汤龟背等等……等等,满满的摆上了一大桌,菜肴不可谓不丰盛,只是两个人哪吃得下那么多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令狐莞尔见秦老四那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很干脆的道:“说吧,四哥找我什有么事?”

秦老四“腼腆”的笑了笑说道:“呃……还确实有个小忙想请贤弟帮忙,我府中有个不听话的小娘皮想叫贤弟帮忙给办了,就算是我送与你的。”旋即又补充道:“贤弟不是一直想养外房吗?嘿嘿,那小丫头还挺水灵的。”

令狐莞尔心中郁闷啊,这都叫什么事啊?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背后编排自己,谁闲的蛋疼要养外房啦?脸上却不动声色道:“不知那小姑娘怎么得罪了四哥,何以至此啊?”

秦老四愤愤道:“是我家婆娘的贴身丫头,仗着夫人宠她居然连我都敢顶撞违逆,还整天告老子刁状。哼!还真以为老子是泥捏的?”

令狐莞尔心说:你都忍了这么多年了,再忍忍吧,你行的!

见令狐莞尔不吭声,秦老四继续道:“我跟那婆娘早晚是要翻脸的,不如先下手为强,削了她的羽翼,老子也是时候该立威了!”

令狐莞尔心中那个郁闷,为什么偏偏选我呢?李本大哥他们一个个可都是此道高手啊!嘴上却淡淡道:“即便是小小的婢女她们也该被尊重,权益也应当得到保护,万一弄巧成拙,事情闹到官府衙门,我可吃罪不起啊!”

“嗨!”秦老四不以为意的说道:“别的我不敢说,单说这杭州城里,谁还敢和兄弟你过不去啊?除非兄弟你不肯帮哥哥一把,否则就休要推辞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令狐莞尔心中轻叹一声,嘴上淡淡道:“四哥放心,就包在小弟身上了。”

秦老四如释重负的笑道:“好好好,好兄弟,讲义气!她这会出去了,你今晚就在我家住下,晚上我找个由头把那小丫头送到贤弟的房中。嘿嘿,到时候就看贤弟你的本事了。”

令狐莞尔心中又是叹气,不着痕迹的问道:“这样的好事四哥怎么不亲力亲为却要假手于人呢?”

闻言,秦老四情不自禁的潸然欲泣道:“哥哥我也是身不由己呀!”其中道不尽的是无奈、辛酸、苦涩、委屈、彷徨……自不言而喻。

而此言一出,没把令狐莞尔笑死,脸上却还要不露痕迹,只能是使劲憋着,差点憋炸了膀胱憋炸了肺,浑身上下那叫一个痛不欲生。一念及此,令狐莞尔也就不再推脱,该帮还得帮啊!当即豪气干云道:“四哥放心,此事就包在小弟身上,料那小娘子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秦老四精神一震道:“那就全仗贤弟了!”

第二十七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三)

令狐莞尔与那秦老四本就是好酒之人,是故一杯接一杯的开怀畅饮,不觉酒劲上来有些晕晕乎乎,目光呆滞,思绪缓慢,可晚上还要事要办该怎么办啊?没关系,喝一些解救的汤药再稍事休息一下,转眼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夜幕徐徐,华灯初上,令狐莞尔酒足饭饱被安排到了客房少歇,霸王硬上弓嘛,这谁不会啊?只是有失身份气度和涵养罢了,自己这边准备充分,剑已出鞘,弓已满弦,接下来就看秦老四的安排了。

闲来无事,令狐莞尔在房中搜罗一圈,四哥果然藏着有好东西,各色春宫画册一应齐全,随手拨弄翻看酝酿一下气氛,还真有些意思。

不觉已是戌时三刻,说实话虽然令狐莞尔并无此心,但心中却也和猫爪似的有些许期待。

就在这时,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不明所以的就直接进了门,借着灯光望向桌前坐着的令狐莞尔。“呀……”的一声如黄莺般清脆的惊呼,继而那小姑娘又大声质问道:“喂,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是韩夕颜的贴身丫鬟,自然认识令狐莞尔,也知道自己夫人憎恨这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所以一见令狐莞尔气就不打一处来,可现下的状况明白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顾不上狠狠咒骂眼前这混蛋,赶紧脱身才行。

见那小丫头转身就要走,令狐莞尔心中一惊,自己可是打了包票的,要是现在就走了如何糊弄秦老四啊!于是很自然很平淡的说道:“我可听说了,韩夕颜韩大小姐韩夫人是名门大家出身,调教出来的婢女怎么就这么不懂规矩呢!难道不知道如何伺候贵客吗?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日后得到外面好好说道说道。”

那忠心耿耿小丫头心中也是一惊,要是这混蛋出去乱嚼舌根败坏我家夫人声誉该如何是好啊,要说府里下人丫鬟管教不严确实是夫人难辞其咎,可府中下人管家甚严,只是没有必要对这混蛋和顺罢了,但万一因此损坏了自家夫人声誉……这混蛋的狐朋狗友可都是城中大户,影响力也大的惊人,不能给他落下口实,更不能给他寻趁人的机会。当即回头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只是口气还有点僵硬道:“公子您有何吩咐?”

令狐莞尔心说:嘿,小姑娘你还真上道啊!面上却已经平淡道:“既如此,就先给本少爷捶捶背吧。”

“是,奴婢这就吩咐府中丫鬟们好好伺候公子!”

令狐莞尔玩味的看着那小姑娘道:“粗使丫鬟本少爷不习惯,只要你一个就可以了!”

“啊……”小丫头心中一阵的惊慌失措,水灵灵的大眼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瞅这杭州城中第一纨绔,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如此的俊朗非凡,温文尔雅,不由的心中更加的慌乱,小心肝“噗通噗通……”如小鹿乱撞,这种感觉从来都没有过,整个人好像飘飘然一般通体舒太。

看着这小丫头失神的样子,令狐莞尔微微一笑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本少爷捶背?”

闻言,那小丫头的逆反心理居然大减,恭声道:“是。”旋即款款走到令狐莞尔身后,用她那白皙润滑的小拳头轻轻捶捏着,眼睛不自觉的瞟向桌上的画册。只看了一眼,小丫头心中就尴尬莫名,局促不安,心说这相貌堂堂的公子该不会想要……心中方寸大乱,手上也失了轻重,不过还好,就算你用铁锤砸令狐莞尔,对他来讲那感觉也是别无二致的。因为用了很大力,所以小丫头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令狐莞尔笑骂一句道:“你这丫鬟真没用,去打水伺候洗漱就寝吧。”

小丫头心中一惊,难道是要……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道:“公子您是要沐浴吗?”

令狐莞尔笑道:“漱口、洗脸、洗脚。沐浴就免了,你这丫鬟毛手毛脚,毛毛躁躁的我不习惯。”

闻言,小丫鬟心中不免愤愤,又略带失望,转身出了门,没多久先是端来浓茶汤漱口,又端来水给令狐莞尔洗脸。

虽说天气渐暖,但夜晚还是有些阴冷的,也不知道怎么得罪这位丫鬟姐姐了,居然端来的是凉水,令狐莞尔也不动声色,拿着白毛巾细细把脸洗净,大摇大摆的往凳子上一座,一副大爷做派。

小丫头毕竟不是府中的粗使丫鬟,跟在夫人身边也是风风火火,这一次夫人外出有事,留下自己也有提拔照看后院的意思,如今居然只能巴巴的伺候人洗脸洗脚,这心中难免有些不忿,可却又偏偏发作不得。倒了洗脸水,又晃晃悠悠的用木桶提来热气腾腾的开水,倒在木盆之中,见那家伙依旧是跟二大爷似的,小丫鬟心中纠结不已,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帮着这无赖除下鞋袜,然后福至心灵的一笑,似乎有什么捉弄人的诡计,柔柔弱弱的小手把那纨绔的双脚放进了没有兑凉水的开水之中,心说:烫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谁曾想,令狐莞尔没事人一样的把脚搁在滚烫的开水之中,英俊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难受的表情,相反还一脸挺享受的样子。

小丫鬟心中疑惑,难道这家伙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是……不由的双手探进木盆中……“啊!”刚把手伸进水中便尖叫一声又缩了回来,原本纤柔的手指烫的是通红。

与此同时,令狐莞尔也把双脚搁在木盆上,淡淡的笑道:“害人终害己,下去拿醋给自己敷一下吧!”

小丫头倔强的说道:“我没事!”看着这位始终如春风般和煦的公子哥,心中有些痴了,不由关切的问道:“公子您没烫伤吧?。

令狐莞尔轻“哼”了一声,示意自己没事,随即睁大原本朦朦胧胧的眼睛看着那小姑娘一眼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虽说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话到嘴边却还是乖乖的说道:“奴婢丽鸢。”

“今年大多了?”

“十八。”

“哦,最美不过二九年华,许婆家了吗?”令狐莞尔很随意的问道。

兴许是害羞,丽鸢声若蚊蝇道:“还,还没有。”

“家里还有哪些亲人啊?”

“父亲母亲,还有一个弟弟。”丽鸢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弟弟多大了?”

“十五。”

“哦,也不小了,快该找媳妇了。”

“爹爹来信说已经定下亲事了。”

“你家夫人还是不错的,想来也不会亏待你这个近身的丫鬟。”

小丫鬟轻“嗯”了一声。

令狐莞尔用脚掂了掂水温,虽然还稍微有点烫,却也把脚搁了进去。

丽鸢小丫鬟赶紧俯下身子,双手细致入微的替这位温润如玉的公子揉搓的脚丫,心中又是莫名的“砰砰砰”直跳。

片刻之后,擦干了脚的令狐莞尔依旧坐在大案旁翻弄着从秦老四客房中搜罗的宝贝。

丽鸢倒了洗脚水,收拾完毕又在里间铺床,床铺铺好,被褥展开,这才战战兢兢的走到了令狐莞尔身旁带着丝丝胆怯的说道:“请公子您就寝吧。”

令狐莞尔把那些个春宫画册往桌子上一扔,慢慢起身道:“辛苦了,这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丽鸢心中又是一惊,惊的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可思议的直直的盯着令狐莞尔看了好半响,她适才曾假设过令狐少爷会提出怎样无礼的要求自己该又怎么办,甚至身上还揣了一把小剪刀,可到头来没自己什么事了,心中莫名惴惴。看着光洁如玉,风华正茂的令狐公子眼圈黑的发紫,心中又是无比的心塞,火辣辣的俏脸蛋不自觉的低了下来,小声说道:“奴婢……奴婢就睡在外间,公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喊奴婢就是了。”

令狐莞尔微微一笑,旋即进了卧房。

那厢间,知道客房里灯熄了丽鸢那小娘皮也没出来,秦老四心说:不愧是五弟啊!欢场老将,少女克星;杏林圣手,专治妇科绝非浪得虚名。

第二十八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四)

次日清晨,黑眼圈浓重的令狐莞尔拉响了床边的铃铛,片刻之后那叫丽鸢的丫鬟就端着洗漱的汤水进了卧房。

看见令狐莞尔依旧疲倦的样子,丽鸢不禁关切的问道:“公子昨晚没睡好吗?”

令狐莞尔微微一笑盯着丽鸢道:“是啊,这不是一直惦记你嘛!”

“啊……”丽鸢一个心惊,小心肝又是“噗噗噗”直跳,她昨夜留宿在客房之中,虽然仅仅只是在外间随侍,但在外人看来她丽鸢已经和这位杭州城鼎鼎大名的公子哥发生了些风流韵事。当然,时下世风如此,不仅不显得丢人,反而还是一种资本,国朝对女子的桎梏并不像后世那么严苛几近变态,女子改嫁什么的更是稀松平常,甚至连休书也是写的缠绵悱恻,凄婉动人,哀怨动听。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宽仁、博爱、包容才使得我大唐的国力国威臻至前无古人的高度。也正因为如此令狐莞尔才会答应秦老四这个混账的请求,哪怕是假戏真做也于双方名誉无碍,自己还白捡了个便宜。

察觉令狐公子正盯着自己,丽鸢立刻低下了头,小脸蛋更是通红,赶忙道:“公子您说笑了。”

知道小姑娘面皮薄,令狐莞尔也就不再戏弄,转而问道:“你家四少爷人呢?”

丽鸢闻言答道:“早点已经备下了,少爷正在院中等公子您呢。”

出了门,在丽鸢的带领下到了秦老四的大院中,果然见秦老四一脸憨笑的正望着自己,令狐莞尔老脸

变化微不可查,镇定自若的坐了下来,一副吃干抹净死不认账你奈我何的样子,随手端起一碗羹汤慢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秦老四心说:嘿,你小子什么时候还变的如此腼腆起来了?随即从身旁下人手中接过来一个纸袋子递给令狐莞尔道:“兄弟,这东西给你。”

令狐莞尔也不管是什么东西,接过来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摞纸,翻看两眼里面居然是丽鸢那丫鬟的户籍证明,卖身契书,转让协议之类的东西。

秦老四笑道:“这小丫鬟就送你了,贤弟莫要推辞。”

令狐莞尔自然不会意外,也不会拒绝,更不会欣喜,这种小事就好像鹅毛一般根本无足轻重,爱谁谁,都与我无关,只是自己还要耐着性子去敷衍,真麻烦。

一旁的丽鸢闻言当然不愿意道:“少爷,奴婢可是夫人的人,您这样做恐怕夫人会不高心的哦。”

比起对令狐莞尔丽鸢对秦老四还真不客气,或许是习惯了吧,难怪把这家伙气的够呛。平心而论,要是家里有一群祖宗要自己供着,还时不时被挤兑,换了是令狐莞尔,那青楼真是最理想的港湾没有之一,如此想来秦老四真是无辜啊。

秦老四满面通红,气呼呼半晌愣是没憋出一句话来,显然这话很有杀伤力。

令狐莞尔掂量着手中的契书淡淡道:“这东西在我手里,换言之你就是我的人了,跟秦四爷和韩夕颜再没有半点瓜葛。”边说,从怀里掏出印泥,在转让协议的文书上按了手印。

丽鸢愣了愣,没想居然会这样,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令狐莞尔自然是要趁胜追击道:“你现在要是还赖在秦家不走,我马上就去官府告状,文书俱在,四哥为人证,官司准赢,到时候给你家夫人惹来多少麻烦我可就不知道了。”关心则乱,要挟人就要靠这一手,曾几何时还是令狐风的令狐莞尔就被苗人阿克掐的死死的。

丽鸢一下子懵了,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始终温文尔雅,亲切和蔼,笑容可掬的令狐公子居然……如此的无赖,早知如此恨不能昨晚用剪刀刺他两个窟窿。

“你可得想好了,还是跟我回府吧,自然也亏待不了你。若是你家夫人真的舍不得你大可以来再把你买回去。”令狐莞尔很随意的说道。当然,他并非要和谁过不去,也不想把事情闹僵,即让秦老四出了气立了威,也让他夫人感到到他的愤懑,预留好了台阶,到时候借坡下驴,一切如常。

秦老四听了心中一乐,这事就算成了,终于把这经常顶撞自己的丫鬟给送走了,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

丽鸢无话可说,也别无选择,好虎架不住群狼,更何况她还算不上老虎,充其量只是一只狐假虎威的小花猫。

紧接着,令狐莞尔又提高声调道:“你们可别记岔了,是我这个无耻下流的纨绔子弟贪恋美色,向四哥强要了丽鸢去的,都听到了吗?”显然这是对周围伺候的人说的。

见好兄弟如此仗义连黑锅都背了,秦老四不自觉的竖起大拇指,意思是说:兄弟,你实在是太仗义了!

令狐莞尔始终兴趣缺缺,微闭双目继续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锅背多了不驼。”这话说的无比感伤,又无限凄凉,其实也是令狐莞尔内心的真实感受。

秦老四不好意思道:“哥哥欠你个人情,早晚连本带利还上。”

“嘿嘿”,令狐莞尔笑了笑道:“四哥不用客气,咋俩什么交情还说这些?”

秦老四挠了挠后脑勺,居然是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

“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人我先带走。”紧接着令狐莞尔又道。

秦老四有些不舍的说道:“难得兄弟你出来,不如我去喊李大哥他们一起好好的纵游一日。”

“四哥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家中却有要事处理,不能与几位哥哥同游实在可惜,要不就下一次吧。”令狐莞尔婉言谢绝道。说实话,真不想和这群伙计一起,好的学不到,竟是学会了些蝇营狗苟,要是再这样下去早晚把金凤给活活气死。

“那好吧!”秦老四惋惜道。

出了秦家大门,丽鸢那小丫头也出奇的没有反抗,当然反抗也是徒劳,虽然是大清早的,但令狐莞尔没有驻足闲逛的意思,几个随从就簇拥着令狐莞尔尽走小巷回到了府中。

第二十九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 (五)

金凤好像有什么事,大清早的出了府说是得几天才能回来,至于带回来的那个丽鸢小丫鬟依旧还是做她的丫鬟,令狐莞尔可不想把麻烦惹上身,再说自己“洁身自好”就好像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般,蝇营狗苟不适合自己。一切如常,令狐莞尔又进入了整天无所事事只能做吃等死的节奏。

一连过了七八日。这天,下了一夜的雨,雨过初晴,阳光明媚,天气温暖而不炎热,格外的清新爽利,而令狐莞尔自然是在廊下的竹藤躺椅上假寐,几个跟班随侍在侧。

见老爷辗转反侧似有心事,一旁的顺三很机灵的小声打趣道:“老爷,您知道刘四单衣里嘟嘟囔囔的都塞了些什么东西吗?”

闻言,令狐莞尔很吃力的睁开一只眼睛瞅了刘四一眼,确实……天气渐热,穿着单薄衣裳的刘四显得有些臃肿,于是淡淡道:“总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吧?”所谓好东西,自然指的是那些怡情怡兴的宝贝。

见顺三这家伙揭自己老底,刘四赶紧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些城中样貌姣好女孩的画像,嘿嘿,假如老爷您喜欢,我可以展开让您看看。”

令狐莞尔看不出任何喜怒的淡淡道:“你小子可不仗义,陆大都还没找婆娘,你居然吃独食。”

刘四笑笑道:“哪能啊,小的这是时时都在留心城中那家的闺女小姐秀色可餐,好让老爷您有个挑选。”旋即又义正言辞的继续说道:“投您所好也不正是我们这些下人的本分吗?”

令狐莞尔只是笑而不语。

一旁的顺三戏谑的消遣刘四道:“老爷,您别听他的,那些个莺莺燕燕没机会见到您,说亲的也进不了咋家门,所以她们特地找了画师画了自画像通过刘四这厮想让您看看,没准就被您看中了。刘四这家伙少的收二两,多的收五两银子呢!这明摆了坑人,您可统统没看到啊。”

刘四有些难堪的说道:“我这不是搂草打兔子嘛,挣些小钱好请三位哥哥喝酒。”

王二也拆台道:“那我咋从来没吃过你的酒呢?”

刘四委屈的道:“好好好,就今晚,老爷若是赏脸也请一起吧。”

令狐莞尔兴趣缺缺道:“再说吧。”

刘四心中暗暗窃喜,若是老爷不来就能省不少钱呢。

顺三继续说道:“你小子也真是兼收并蓄,见钱眼开,没有原则,也不把把关,这一阵子常常往南街的孙寡妇家跑吧?我可听说了,坊间市民不明所以,以为是老爷您授意的,其中猫腻不言而喻,都给老爷您起了个‘寡妇救星’的诨号。”

闻言,令狐莞尔淡淡一笑道:“别管他们,只有那些看似强大,内心薄弱的人才会格外在意别人的怎么看待自己。不过刘四你这家伙太不厚道了,为她们点燃了注定要破灭的希望,倒是耽误了青春和光阴算谁的?这锅你揭!”

刘四讪讪笑道:“老爷您不是常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锅背多了不驼。’嘛,背锅对您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突然,刘四意识到嘴快失言了,“啪啪啪啪”左右开弓连续给了自己四个耳光,那可是真抽啊,就四下功夫嘴角边,鼻梁下已经渗出了血渍,牙都要松脱了,嘴里还含糊的道:“小的失言,小的失言。”见老爷没喊停,刘四毫不犹豫的就要再打,却被一旁的陆大拦住。

陆大很恭敬的躬身行礼道:“老爷,刘四这个混蛋嘴巴向来臭的很,不过他跟着您这么几年,没有功劳,没有苦劳,疲劳总还是有的,您就把他当个屁放了吧。”

令狐莞尔睁开眼睛玩味的看着陆大和刘四,很平静的说道:“我说什么了吗?”

陆大愣了愣道:“没说什么。”

“你只是把实话说出来,我干嘛要罚你?只是你自作多情罢了。”说话间的意思是令狐莞尔并不因此生气,最后还似有深意的说道:“我背的锅是又黑又大,摘也摘不掉。”

陆大见老爷有些莫名感怀,赶紧岔开话题道:“老四,快点把那些个画像拿出来给老爷看看,老爷看过了也就不算你坑人,要是老爷看不上的正好让我也挑挑,老大不小还没婆娘,再耽搁可就要影响传宗接代了。”

顺三戏谑的笑道:“大哥,不是小弟说你,像你这嘴笨人傻还老实的人就准备好打一辈子光棍吧,媳妇就是要连哄带骗的,老实人现在不吃香,那简直就是骂人的话,窑子里的姐们吃的是年轻饭,等到年老珠黄了去乡下找个老实人就嫁了。你说说,这老实人多惨啊!”

陆大正想争辩两句,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跑过来道:“老爷,秦四爷来了,好像有什么事,还挺急的。”

“既然挺急的,那就快把四哥请进来吧。”令狐莞尔不冷不热的说道,心说:这家伙又有什么烂事来找自己,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处理呢。

没过多久,满脸憔悴的秦老四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嘴巴一张一张想说些什么,可是气喘吁吁又说不出来。

令狐莞尔笑道:“四哥看你上气不接下气的,到底是什么事啊这么急?先坐下再说。”王二早就搬来了个软垫的椅子,就放在令狐莞尔下首位置,自有侍女奉上香茗。

秦老四接过茶一饮而尽道:“你……你家的,走廊真他娘的长,差点把老哥我的腿都给跑断了。”

令狐莞尔满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没想到没头没脑蹦出来这么一句让令狐莞尔情何以堪,淡淡道:“四哥不是有急事吗?不妨直说。”

秦老四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的“哦”了一声,这才说道:“我家夕颜让贼人给绑架了,这可怎么办啊?这些混蛋真的是越来越目无王法,无法无天了。”

“哦,是么,那不是正和你心意,翻身当主人了。”令狐莞尔很随意的说道。

秦老四一脸苦笑道:“我的确不喜欢韩夕颜那恶婆娘,但公道的讲她对我们家也是尽心尽力的,我也只是希望大家好聚好散,可没想过要她遭难。”

这就是令狐莞尔一直对秦老四另眼相看的原因之一,虽然混帐,但为人还算可以。“什么时候的事?先去报官,金凤不在,我可帮不了你什么忙啊。”

秦老四焦急的说道:“应该是在昨天,今早同去的随从回来禀报的,不仅夕颜,还有同去的丫鬟也被掳劫了。”

令狐莞尔安慰道:“又不是杀人越货,我相信歹人终归是有所求,或许是索要赎金吧。”

秦老四木然道:“可到现在为止什么信息也没收到啊,这可如何是好呀。”

“吉人自有天相,四哥放心,一切都会好的。”令狐莞尔又道。

秦老四好像寄托了全部的希望道:“贤弟呀,你人脉广路子多,肯定有办法的对吧。”

令狐莞尔还是那句话道:“金凤不在,我能有什么办法,要不等她先回来?”心说:金凤自己都身陷囹圄,哪还有闲工夫管啊?

秦老四无比沮丧的说道:“难道真的只能寄希望官府?”

“知府张大人是难得的能吏,想来应该会是有办法的吧?”

“可我怎么听说张大人去巡查河工了,不在府衙啊,衙门里的差役贤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吃拿卡要是好手,真到这种时候就一个个成了窝囊废,连我都不如呢,哼!”

令狐莞尔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怪笑道:“放心吧,肯定没事的。”

第三十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六)

正当秦老四如那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时又有一个小厮前来禀报说是官府的人来了,好像是因为女子绑架案而来的,最后还着重补充了一点,那为首领头的女孩倾国绝色,美若天仙。

令狐莞尔心中升起些莫名的感觉,张知府的女儿和自己不对路,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晦气是做什么?旋即淡淡道:“看她能不能出具官府文书,若是没有晾她半个时辰再说。”

秦老爷好像脑子有点问题,也说了一句道:“嘿嘿,那张姑娘确实是,确实是……”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于是打了个比方道:“要是能一亲芳泽,就是现在立刻死了也值啊。”

令狐莞尔鄙夷的笑道:“你舍得青楼的姐们了?”

“嗨,食之无味,弃之不忍,有总比没有强吧。”

令狐莞尔又和秦老四坐了好一会,说了些宽慰的话,估摸着两柱香燃尽这才慢慢悠悠起身和秦老四边走边聊,绕了半个院子才去前院正厅见客,衙役们坐的是东倒西歪正喝着茶,为首一个淡青色长袍的……男装打扮的女子却是坐立不宁,显然还憋了一肚子火。只见那张妙菁虽说是男装打扮,还梳着发髻,却也难掩天生丽质,除非是瞎了眼,否则任谁都看得出来是女扮男装。令狐莞尔看着那些衙役便朝着秦老四笑道:“看!上梁不正下梁歪。”

秦老四也不傻,“嘿嘿”一笑。

张妙菁冷“哼”一声道:“面子不大架子大。”

令狐莞尔“扑腾”一声重重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道:“架子不大地方大。小生正与美姬侍妾白日宣银呢,不想贵客登门,这才匆匆起身,谁曾想这走廊真他娘的长,这才耽搁了,失礼,失礼!”令狐莞尔知道她是气自己让人家等了许久,于是厚颜无耻的找了个荒唐的理由让对方还发作不得。

差役们闻言一个个都是表情丰富,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该如何应对。效率低下,相互推诿,吃拿卡要这都是官场通病,尤其是在小吏身上反应的尤其明显,他们升职无望,只求舒服顺心安逸的捞点钱平稳度日。能把这些大爷尽数动员起来的,换言之绝非常人。

张妙菁不接令狐莞尔的茬直接无视,开门见山道:“昨日晚间于萧山驿发生人口掳劫案你可知晓?”

令狐莞尔淡淡道:“大概知道了些,但不甚了解。”

张妙菁又不冷不热的道:“你有什么想法或是想说的?”

令狐莞尔怪诞的冷“哼”一声道:“我有什么想法不重要,关键问题是您老怎么看。”

张妙菁也不客气的说道:“我觉的你很可疑。”其实张妙菁不是空穴来风,她已经花了大工夫流心观察,隐隐感觉以这令狐莞尔为核心似乎有一张巨大的网络,只可惜我大唐律法中没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

“那就查吧,随便查。栽赃、构陷、背黑锅都无所谓,只要合情合理说得过去就好。”令狐莞尔笑说说道,却已经摆出了一副了送客的架势,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到这份上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秦老四赶紧道:“是我派人报的案,我就是苦主,这绝对不关我兄弟的事。美女,你们官府是不是应该先去那地方勘察一下现场啊?那报案的人知道在哪,而我是来找我兄弟想办法的。”

张妙菁不屑的看着眼前这两个本当青春年少,却好似黄土埋了半截行将就木的纨绔弟子,轻蔑的冷笑道:“不用你教,已经有人过去了,我随后也会赶去。”

这时,一个浑身湿漉漉无比泥泞狼狈的汉子被人搀扶着进了厅堂。

令狐莞尔自然不认识那人是谁,倒是一旁的王二大声问道:“小六子,你怎么搞成这副德行……夫人呢?”

那叫小六子的家丁嘶声大吼道:“老爷,咋们遇上歹人,夫人让贼人给掳劫了,快去报官。”

闻言,令狐莞尔看了张妙菁一眼冷冷道:“官就在那。”

张妙菁也是一惊,难不成真的错怪这令狐莞尔?不该会是苦肉计吧!再看看那令狐莞尔的表情也是冷硬的跟冰块一样。

见自家老爷可能是惊慌失措,没了分寸失了神,一旁的顺三责骂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没护住夫人,还有脸回来。”

令狐莞尔看了一眼那小六子道:“我相信你们已经尽力了,到底怎么回事?”

秦老四也郁闷道:“怎么都赶一起了?”

小六子简略扼要的说道:“我家夫人与四爷家夫人在回城路上遇见,于是就结伴同行,没想到昨天在萧山驿站那边出现一伙贼人,把我们打伤了,把婢女和两位夫人都掳走了。”

“没用的东西,护卫不力,就连报信也比人家晚。”刘四大声的骂道,甚至都要上前去打那小六子。其实刘四和小六子私底下是好朋友,这个时候狠骂小六子是为了帮老爷出气,以他对自家老爷广阔胸襟的了解,只要当时这口气出了,哪怕是天大的事都能包容。

秦老四心说:自己家的家丁一个个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毛都没掉一根,肯定是当时就撇下主子逃跑了,回头得好好收拾他们。

“大家伤的都重吗?”令狐莞尔不怒反而问道。

“断胳膊瘸腿是难免的,但兄弟们人都还在,好像那些匪人只求财掳人,并不欲取人性命,也就小的腿脚还利索就回来报信了。是小的们无用任凭老爷你处罚,就算是要了小人的性命也无怨言。”

令狐莞尔森冷的道:“我不会怪你们。陆大,你们几个带人带最好的大夫去把人都抬回来,然后听从张姑娘调遣安排,想办法把金凤她们救回来。”言罢,令狐莞尔又焦虑的对张妙菁道:“缺什么尽管开口,我会让他们尽力配合你的,此事就全指望你了。”才怪!令狐莞尔又暗暗腹诽了一句。

张妙菁思虑片刻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显得有些无礼,刚出厅堂又顿了顿,这才转身道:“对不起,这件事上是我误会你了。”言下之意,她还有其他很多地方对令狐莞尔有诸多不满。出了大门,张妙菁跨上白马就往城外奔去。南方马少,差役捕快们只能步行跟随,陆大他们几个也带上府中家丁一同去了。

支开了四个跟屁虫,令狐莞尔又让秦老四回家等消息,或许有贼人会送信来索要赎金,又或许有什么其他变故,若有什么最新消息可差人传话,这个时候府中得有人坐镇才行。

秦老四想想也是,就屁颠屁颠回了自己家。

把所有可能碍事的人都支走。终于,轮到我主角闪亮登场了。令狐莞尔冷冷一笑,表情极其肃穆,目光无比犀利,旋即脸上有泛起了自信自负骄傲的冷笑。

第三十一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七)

夜色朦胧,月光皎洁,树影斑驳,若隐若现,近处“沙沙”作响,远处时不时传来夜枭的啼鸣声,山林中的夜就是这样。令狐莞尔不知道何时已经站立在一颗大树的树杈之上,左手叉腰,右手扶着树干,身子站的笔直,一反平时倦懒的做派,平淡的神情下难掩冷漠肃杀,眼圈虽然依旧黑的发紫且看着疲惫不堪,但双眸雪亮,犹似那夜空中最亮的星辰,两耳边居然又戴上了阔别已久的紫色月牙形耳坠,那幽紫色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冥光曾经吞噬了许多人的性命,现而今再度降临,即便令狐莞尔仅仅只是平静的站立着,身上那腾腾的杀气却难以掩饰。

一丈开外有两个持棍的汉子正站立在一座断了香火的破庙门口警戒,看起来这两个人还挺机灵的,也挺用心,时不时还会四处巡视,却不想他们已经被人监视了近两个时辰。破庙之内篝火熊熊燃烧着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八九个汉子围坐在篝火旁喝着酒吃着肉,拍马屁,吹牛皮,再往里七个女孩被浑身绑着畏惧瑟缩的靠在角落里,一动都不敢动,一个个面上愁云凝重,无比的恐惧,显然都是吓坏了,又都不知所措,更不敢吭声。

令狐莞尔暂时还没有打算出手相救的意思,自己可是堂堂血魔鬼童,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现在居然干起了这治安联防队长的行当……这已经是对自己职业操守的最大侮辱。借着幽暗的篝火往里看去,那些粗豪的匪人不过是一些江湖中籍籍无名的泛泛之辈,只是那些有除暴安良正义心的武林中人都去中原混江湖了,所以才没有人去制裁他们罢了,这也没办法,虽然江南经济发展极快,但自古逐鹿中原,争的就是中原,江南政治军事的重要性都远远落后于北方,最少现在是这样的。

再往里看,那七个女孩令狐莞尔只认识三个,金凤至和她的丫鬟,还有一个就是韩夕颜了,只见金凤至依旧是一身娇艳的红色罗纱裙,只是现在浑身上下满身的污泥,头发散乱,故意低着头,俏脸弄的跟小花猫似的,若非认识还真要以为她是个小乞丐,但是却依旧明艳,还真是雨后夕阳斜,杏花零落香。话说……这绑人也真是个技术活,金凤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穿着宽大的锦衣罗裙,这下全露馅了,那身材玲珑曼妙,凹凸有致,那叫一个好的没话说。还有那韩夕颜,令狐莞尔还真有些佩服,即便身陷囹圄,困顿不堪,却始终平淡如常,安之若素,仪容端庄,衣裳整洁,不失体统,不失风范。看着那娇颜如花看似柔弱内心强大的女孩,令狐莞尔心中不由升起了怜悯,甚至还有一丝爱慕,好想轻轻将之捧在手心,只希望这暮光中最美好的容颜永不散去。

只听那破庙中脸上有刀疤的虬髯汉子道:“大哥,咋们这一次可真是干了一票大买卖,把这杭州城令狐家的少夫人给绑了来,嘿嘿,真是和传闻中的一样,美若天仙,倾国倾城,不枉兄弟们这盯梢一个多月啊。”说话间,眼睛还时不时瞟向一旁的韩夕颜,脸上还带着荡荡的是人都懂的笑意。

另一个汉子道:“大哥,不如你就把这小娘子抢回去当老婆算了,赎金什么的兄弟们也不在乎,跟着大哥混,银子算个屁啊!”

被围在中央坐着的一个魁梧而深沉的壮汉冷冷道:“我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又一个干瘦的三十多岁汉子抱怨道:“嗨,大哥,您这规矩真是要人命啊,不奸银,不杀生,感情您以前是敲木鱼念经的。又不是奇货可居,反正都是要卖到青楼或是大户人家当丫头的,不如叫兄弟们先尝点甜头,还得每次花钱去青楼窑子里消遣。这一次绑人,那几个家丁好生难缠,兄弟们多多少少也受了伤,您也不许杀了他们泄愤,这是为什么啊?难道没沾过血,判刑会轻一些,刀口上讨生活的汉子哪还怕什么官府啊!”

为首的大汉忽然站起了身,一脚踹翻了干瘦的汉子冷冷道:“闭嘴。”

被踹翻在地,那汉子也一下子老实了,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很显然,老大虽然不奸银不杀生,但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首领大汉又是很冷漠的说道:“老规矩办吧。”

旋即,一个身上背着包袱的汉子晃晃悠悠走到角落里,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兀自没头没脑说了一句道:“奇怪了,我记得有两个极品货色的,怎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了?”然后从包袱里拿出笔墨纸砚道:“姑娘们,你们都听到了,我们老大那是盗亦有道的绿林好汉,绝对不会为难你们的,只是兄弟们手头有点紧,想弄点钱花花,若是你们谁家能拿出五百两银子的,取了赎金就放你们回去,要不然就只好委屈你们一下,或是卖给八十老汉为妾,或是卖与满脸麻子杀猪的为妻,最不济卖到青楼,也算是授人以渔得以生计。”

此言一出,有三个女孩一下子就傻了,那可是五百两啊,家里面不吃不喝得攒十年!心下绝望,泣不成声。

那汉子又朝着韩夕颜笑道:“您是令狐家的大少奶奶,为人正室,肯定要稍微贵一点,一万两银子,只要收到钱绝不为难您,还保证这几天好吃好可好招待。”很显然,匪人盯的是令狐家的梢,自然将韩夕颜错认为金凤至,且还把她当成了摇钱树。

韩夕颜冷“哼”一声,旋即就没了下文,显然是充满了不屑和鄙视。

“你可别不识抬举,一万两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韩夕颜又是冷笑连连不答话。

那汉子大怒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话音未落就把右手举的高高。

这时,一旁的金凤至赶紧道:“大爷,小女子能出五百两赎金。”

“哦?”那汉子慢慢走到金凤至身旁笑道:“那可是五百两啊!你个小丫头可别骗我耍什么花招。”

金凤至怯生生道:“奴婢是在城中宝通源钱庄做事的,我家掌柜的是好人,一定会把奴婢们赎回去的。”说完,金凤至又拉住身旁侍女,以示她们俩是一起的。

一个年纪轻轻高高瘦瘦的外乡人插了一句嘴道:“那宝通源掌柜真的是好人,时常接济穷困,我就曾经不止一次去领到过粮食。”

金凤至又赶紧道:“成与不成,一试便知,若是成了能有一千两进项,即便不成那就把奴婢再卖与他人吧。”

那人一想也是,随即说道:“姑且信你的话,取你身上一件东西为凭。”

金凤至一听有些懵了,朱钗、项链、戒指什么的沿途都趁乱扔了作标记,还有些私人的印信拿出来就立刻穿帮,不过她脑子机灵随手去扯衣袍,却没撕下来,便道:“大爷割下我袖裙一角便可为凭,王掌柜的肯定认识。”当然啦,王掌柜的哪能不认识啊!

那汉子割了金凤至衣袍一角,随即就开始兴致勃勃的写勒索信。

见状,金凤至又道:“大爷,那令狐家正是我们宝通源的幕后东家,不如让我们掌柜的带信给令狐家,想来他们会出这个钱的。”金凤至与韩夕颜本就相好,在这个时她还候顶了自己的招牌也没有点破,金凤至自然也要想办法拉好姐妹一把。

“小姑娘还挺机灵的!”那写勒索信的汉子不由赞道。

“几位大爷都是响当当的好汉,言出必践,若是能受到赎金就请放了奴婢吧。”金凤至又赶紧把高帽子扣了上去,希望那些个歹人能看在银子的份上高抬贵手。

就在此时,为首的大汉,拿过那割下来的裙袍一看,又走到金凤至身旁揪起她的头发嗅了嗅道:“你绝对不是常人,衣裳金线织的那么密,身上的熏香还是来自西域的,和扬州天香楼头牌花魁所用的是同款,却远没你身上的浓郁。说吧,小丫头你到底是谁?”

金凤至闻言一下子愣住了,眉目瞬时暗淡,轻咬朱唇,沉默不语。

那写信的汉子把笔一扔怒道:“好啊,敢骗我,你说还是不说。”

头领森冷的说道:“既不肯说就想法卖个好价钱吧,不许动粗,不许用强。”

“大哥!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兄弟们对您可都是忠心耿耿啊。”

领头的大汉身子一哆嗦,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就连那双黑硬粗糙的大手也都在不自觉的颤抖,愈发冰冷道:“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下面人都心说:老大莫不是吃过什么深刻骨髓难以磨灭的大亏?否则又何以至此啊!

第三十二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八)

就在此时,远处摸过来一个黑影,身轻如燕,手脚麻利,令狐莞尔瞥了一眼,心说你总算是来了,再不来可就要错过难得的登场机会了。夜色之中只看见那瘦削身影轮廓,看清那闪亮的秋水双眸,来人正是张妙菁,但也就仅只有她一人而已。

令狐莞尔居高临下自然看的清楚,只见她蹑手蹑脚摸到近处,观察了一会,确定仅有两人站岗放哨时这才突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着包铁哨棒从黑暗出其不意先击晕一人,旋即往前一个箭步跟了上去,又击向了另外一个匪人。虽然她的动作非常的迅捷流畅,但那人还是非常警觉,一边拔刀,一边往里高呼道:“大哥,有人袭击!”

“呜呜呜……呜嗷呜嗷,呱呱呱……”也就在此时,就在山寺门口的大树上传来一阵尖利刺耳的夜鸟啼鸣声,居然是硬生生遮盖了示警声。话说……你呼喊就呼喊,干嘛还要回头呢?还没等头转过来,哨棒正中脑门,又往前一顶,将那贼人顶翻在地,没有再发出什么声响,也晕了过去。

张妙菁先后将两个贼人拖进了草丛,又呆呆的望着身旁的大树,心中暗呼侥幸。虽然从脚步数量上来看,这伙贼人不算多,但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贸然惊动了他们于自己不利,希望那些不成器的捕快衙役们能顺着自己留下的记号跟过来。

令狐莞尔居高临下看着那张妙菁,当然他并不怕行藏白露,就算是江湖中最顶尖的高手也很难发现自己,又何况是一个只会些花拳绣腿的小姑娘,既然这么爱逞英雄,那就让你先吃点苦头,令狐莞尔心中如是想到。

其实最早的时候就是令狐莞尔让顺三去散布一些有关金凤至的言论,希望能借此引起这帮匪徒的注意,引蛇出洞。当年金凤至中毒极深,当时还是令狐风的令狐莞尔将自身蛊虫种入金凤至体内驱的毒,换言之,作为令狐莞尔精神意志的延续,只要令狐莞尔想,他就能知道金凤至身处何地,不怕被绑架掳劫。可是……以令狐莞尔的身手想要对付那些人还用费什么力?那是因为现在的令狐莞尔怕麻烦,满世界的去找这群家伙多费神啊!他总觉的是这个世间,整个江湖欠了他的,现在的他只要舒适、安逸、平静的享受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不想把任何一点的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怎奈滥好人的心泛滥,也只好拿金凤至做个诱饵,牺牲一下。等了一个多月,始终没个下文,还以为就此作罢,却不想就在此时劫匪上钩了。他们前脚刚踏进山寺之中,令狐莞尔后脚就已经在外头监视了。

因为看见张妙菁等人在猎犬的追踪下也快赶到了,所以令狐莞尔才不愿意出面,他多么的希望那个叫令狐风的血魔鬼童永远的被埋在时间长河中,却不想只来了她一个,嘿,看样子要悬。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寺中走出来两个汉子,酒足饭饱,拍着肚子,有说有笑,到了山寺门口,一看没人,很顺理成章的想好原因,狠啐一口道:“我呸,又偷懒睡觉去了,看我不明天告诉老大打断你们狗腿!”

黑暗中潜伏已久的张妙菁这一回学聪明了,从背后悄无声息的上来,举起哨棒,一人给了一棍子,发出“砰砰”两声闷响。

“呜嗷呜嗷,呜呜呜……”就在此时,门口大树上的夜鸟又毫无征兆的叫唤了起来,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是这么的稀松平常。其实都是令狐莞尔发出来的,夜已静极,里面喧闹声止,钝器击打的声响就足以引起江湖高手的警觉。虽然令狐莞尔不喜欢这个傲慢无礼总是喜欢针对自己的官宦小姐,但几个月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人又何必如此小气,随口帮着她敷衍一下。殊不知人家张妙菁从小见父亲打压抑制地方豪强,性格潜移默化中亲黎庶而疏士绅,尤其像令狐莞尔这样的自然更加讨厌。

张妙菁又是看了看不远处黑压压的大树,心说这夜鸟还真通人性,自己每次动手时都帮自己打掩护,比起那些个衙役可强多了,估计没自己督促,这些个家伙肯定是在哪里歇下了,令狐家的那几个家仆虽然卖力但不听自己调遣,自顾自的拉起了几千人搜山去了。

天一亮贼人就会继续赶路,光天化日不好动手不说,万一出了余杭郡可就麻烦了,官府行文就得好几天,隔壁买不买账还两说呢。必须今晚动手,这些家伙总共十一人,击晕了四人,剩下的也是喝的烂醉如泥,自己解开绳索带着她们逃离应该不成问题。为了保险起见,张妙菁又等了大半个时辰,听着里面鼾声如雷,磨牙声、呓语梦话此起彼伏,旋即偷偷摸摸贴着墙角近了大殿,弓着腰,压低身子,很仔细的扫视一圈,剩下的七个人都在这了,这才又慢慢的挪向墙角的那些被绑架的女孩。

虽然也已深沉,但那些个女孩可没闲情逸致睡觉,有的精神萎顿,有的战战兢兢,有的正打着什么主意,还有个丫鬟居然还满嘴是血,当然不是被打的,而是丫鬟想要帮主子咬开麻绳结果崩了牙。当她们看见一个黑影正慢悠悠一过来时先是一惊,紧接着几乎有人要喊出声来,还多亏了金凤至推了一下给拦住了。

张妙菁也是做出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而后和那些女孩子坐在了一起,从远处看就和被抓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小心翼翼的帮着她们解开绳子,最先解开的金凤至,然后再接续帮另一个女子解绑。金凤至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处变不惊,心知这个时候慢一点没关系,千万不能发出声响,很慢很小心的帮韩夕颜解开了绳子。

谁曾想,就在此时,一个手脚刚刚解绑的女孩可能是惊惧过度,站起身来撒丫子就往外跑,但是手脚绑的时间长了发麻,没跑出两步一个踉跄又重重摔倒在地上,还“哐当”一声打翻了个空酒坛。

大殿中那个首领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只是很平淡的问道:“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然后慢慢站起身来,看着角落里几乎已经都活动自由的女孩子们,其中多出来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其他的小喽啰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有些还带着沉沉的睡意,见猎物们要跑了,赶紧振作精神要去把她们再绑起来,却不想迎头就是一记闷棍,被打的痛彻心扉,眼冒金星,差点没栽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金凤至心中也是郁闷,中心更是把令狐莞尔埋怨一百遍,一千遍。你不是号称有多么多么厉害么?怎么还不来救我啊,真要等到被卖到外地,从此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日才高兴吗?你还真狠得下心肠!

几个被打翻在地的汉子摸着脑袋,慢慢站起身来,在脑门上揉了两下,“唰”的拔出钢刀,破口大骂道:“这小娘们泼辣,兄弟们一起上。”

第三十三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九)

令狐莞尔可不管金凤至会不会埋怨自己,反正不把你弄丢就是了,看那张妙菁的架势,很优美,似乎也很厉害,但很明显不是主学棍棒的。

只见三个汉子抢步当前想把这小丫头给擒下,甚至还有托大的直接用手去夺那哨棒,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劲啊?

张妙菁见势微退半步,双手持棍横扫。

“啪”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一个贼人当即右手虎口崩裂,手指损伤,整条胳膊都在颤抖,瞬时失了动手能力,其他几人见状也立刻各持凶器前来帮忙。

那张妙菁也算是根基扎实,步伐稳健,即便狭小的大殿中塞了那么多人依旧是挥洒自如,游刃有余,一寸长一寸强,且哨棒两头包了铁,虽是一介女流,其威力也着实了得,棍打群敌,“叮叮铛铛”击退一片。有人虎口有些发麻,有人短刀干脆就卷口了。

原本站在老大身旁看热闹的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冷“哼”一声道:“看你们这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都滚开,让我来。”言犹在耳那小头目一个箭步上前,连续不间断的快速劈砍撩削,手法惯熟,出招老道,刀法实用而不花哨,只是腰马不稳,步伐虚浮而凌乱,也无劲气刀罡可言,大概是个学过几年粗浅功夫的二愣子武童吧。

张妙菁一撩哨棒,双手持拿,左右抵挡,丝毫不乱,时而退步横扫,时而进步劈捣,纵横开合之间攻守自如,进退有据。突然,张妙菁上前一步,闪过刀锋,哨棒向下一拨,只见那小头目一个趔趄,顺势栽倒,幸亏的左手撑住了,才没摔个狗吃屎。

小头目站起身来大怒,手中钢刀高高举起,自己假假也算是一号人物,怎么能被一个小丫头揍趴在地上。

张妙菁姣好的妙容少有的露出一丝好意,冷不丁哨棒又是由下往上这么一挑,结果这家伙摔了个四脚朝天。

那小头目这下丢人丢大发了,急急爬起来,揪刀上前猛劈。结果下盘一阵剧痛,小腿内外两侧被左右开弓,哨棒结结实实接连不断的打在小腿上,一连十数下,根本连站立都困难,刀势自然难以为继。紧接着被一个低扫再一次扫翻在地,练武之人哪有不练下盘功夫的?活该被打翻在地。急于挽回面子的小头目奋然爬了起来,结果双腿发软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两侧观战的几个小喽啰有笑的,也有害怕的。当然笑这家伙平时多么的不可一世,结果还不是像儿子一样被打的服服帖帖。至于害怕……这万一老大爷罩不住,大家岂不是要玩完?

令狐莞尔也是看在眼里,心说身手不错,还算凑合,可好像自己才是主角,居然要来不及表现沦为看客了,好吧……血魔鬼童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该做的是深藏身与名。只是没有内功基础这能行吗?反正换了自己肯定不行。

首领很明显是吃了一惊,长刀往地上一拄,双手握住刀柄,然后很冷漠的看了张妙菁一眼道:“束手就擒吧,我不会为难你的,小姑娘。”

张妙菁横眉冷对道:“哼,官差捕快马上就赶来了,依我看等着束手就擒的人应该是你。”

“哼哼……”首领轻“哼”了两声,似乎对那些衙役捕快不是很放在心上,旋即提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张妙菁一个侧步哨棒连续的劈向对手,只见那首领左手以刀鞘格挡,脚下步伐不停,右手向前就要去扣住其脉门。张妙菁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哨棒反手一挑,荡开对手猿臂,顺势斜跨一步至其右手位置,哨棒由上而下狠狠劈向了那汉子的右臂。

那首领显然是措手不及,手到擒来的小羔羊居然还会咬人?当即转过大半个身位,刀鞘由内而外斜向上重重的将那小丫头哨棒震飞,而粗大的右手早已抓向她的脖颈。

很显然那家伙使用了很大力的,手中哨棒根本持拿不住向右后方飞去,张妙菁干脆松手,又一个侧步躬身小幅向前,朝着那汉子左侧肋下连发数拳,又重重补上一掌趁势连退数步。

领头的汉子双手齐出,近身胸前空虚,自然被乘虚而入,虽然有护身真气傍身,但也吃痛。不可思议的呆立片刻,恼怒之余继续追击。

见哨棒掉在地上,金凤至赶紧费力的拾起来递给张妙菁。

寺外大树上站立的令狐莞尔居高临下自然看得清楚,那首领气息缓而绵密,分明是个内家高手,却不用内力,这是真的有风度,还是在装斯文?而那张妙菁身法步伐更是无比精妙,即便在这狭小的寺庙大殿中每每都能避过对手的攻击擒拿,屡试不爽。真看不出来啊,这小姑娘居然也是个高手,观察了许久,令狐莞尔口中忽然吐出两个字“飞燕”,和当年在五圣山顶的令狐煌的身法形似神也似,那就难怪这首领汉子被耍的团团转了,只不过这姑娘她是怎么会的呢?有此一招即便打不过,也能跑得掉,难怪她敢只身一人前来。

突然,张妙菁一个踉跄朝身后退了两步,身形虽乱,步伐却依旧有条不紊,退后两步,手中哨棒猛的一捣正中那首领汉子的胸膛,只是张妙菁感觉这手中哨棒似乎带着巨大的反震力席卷全身,不觉五内如焚又是向后一仰,即便在此不利情势下依旧果断双手一推,放弃哨棒,使之撞向对手,自己则是尽可能的调整状态,步伐虽已凌乱却也勉力朝侧后方退却。

很明显那领头的已经用上了内力,斯文和风度帮不了人在比斗中获得优势,只有看准对手的弱点毫不留情的予以最猛烈的攻击才致胜之道。想要破解这至巧至妙的身法首先功力上必须占优势,其次就要拿出一股子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愣劲,来个以拙制巧,否则就等着被玩死吧。

那首领一面快步上前紧逼,一面挥舞着长刀刀鞘制约对手逃窜方向,与此同时,其他几个喽啰也赶紧来帮忙联防,进一步压缩这小娘皮的逃窜空间。

一旁见势不妙的金凤至大声喊道:“妹妹快走,等召集了人手再来搭救,要是你也陷在这就真的没指望了。”

张妙菁闻言有理,撇下了那首领一个侧身低回肘击一人击退,箭步上前低扫踢翻两人,又一个跨步脱离甩开后面追击的首领汉子并击倒一人,还抽了个空隙吹了声口哨,其动作流畅凌厉一气呵成,正当她打开一个缺口欲往外奔逃时脚下一绊,却是被一早打倒在地的那个小头目死死的抱住了左腿。不过刹那的耽搁身后的掌风作响,“砰”的一声,张妙菁忽觉浑身刺痛,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人不自觉的向前倾倒摔在地上。

一众小喽啰们赶紧上前把这厉害的女人制住,却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啪啪啪”的鼓掌声,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传来“精彩,真是精彩,这么多大老爷们欺负一介女流还真是人人奋勇,各个当先啊!小弟我的心中除了佩服还是满满的佩服。”

说话的声音阴阳怪气本来就叫人不爽,话中还带着讽刺,众人赶忙往外看去,却不见人影,当即有人破口大骂道:“鬼鬼祟祟,鼠辈所为,有胆就滚出来与我……”说话很明显顿了顿,显得他不自信,而后继续道:“与我们老大大战三百回合!”

第三十四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十)

也不知道在何时,一个身上裹着灰布麻衣,头上包着头巾,脸上还蒙着面,打扮怪异的年轻人轻轻的扶起金凤至,趁着所有人都眼花没看见居然还很调皮的朝着金凤至眨了眨眼睛。

金凤至看见那对月牙形奇怪的耳坠心中已然明了,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但见他这副装扮知道不欲声张,于是也没多啃声,转而竟然是低着头,然后躲到侍女后面,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个梳妆镜整理起仪容来了。说起来当年金凤至对令狐风也是有救命之恩的,后来家逢巨变,不得已和令狐风无媒苟合鬼混在一起,这几年相处下来心中早已死心塌地,当日突遇劫匪,几个家将不敌,深知怀璧其罪的金凤至故意拿泥巴把自己脸上衣服上弄的脏兮兮的,又拔去金钗把头发弄乱,活脱脱一个小乞丐模样,如此一来自然没有引起劫匪的注意,也没有再生什么幺蛾子,但在此刻却羞于见人了。

转而,那灰布麻衣的少年转过身,又轻轻扶起了一旁的韩夕颜,口气很平淡的道:“地上凉,姑娘还是起身吧。”只觉那此刻恬静淡然的女孩柔若无骨,似鲜花般娇嫩,恨不能护在手心,心里转而又开始痛骂自己的不作为让这样一个女孩子受了这些委屈。心中不由的痴了,如此近的距离呆望了半晌,当然国朝男女之防还没到那种变态的地步,看看没什么的。

倒是韩夕颜轻轻的把手从那少年手中抽了出来,欠身行礼感谢,然后就侧过了身去。

麻衣少年自知失态,也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没事的,不用怕,你们都起来吧,相互帮忙把绳索解开。”

“兄台是哪条道上混的,你我进水不犯河水,又何必咄咄逼人呢?”双腿吃痛,坐在地上的小头目也是输人不输阵,狠厉的说道。

麻衣少年淡淡一笑道:“香消玉殒,瘗玉埋香我不喜欢!”转而又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看着张妙菁道:“武功低,不自量力!去歇一会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哼!臭小子,你找死。”一个匪人大声骂道。

“哼哼哼,说话声音大是没用的。”

看着那突如其来的的少年高高瘦瘦,有气无力,中气不足说大话的样子,一个劫匪抡起拳头快步上前骂道:“看我一拳要了你的小命!”

麻衣少年冷笑不止道:“你不是很勇敢就是很愚蠢,居然敢主动挑衅我!”

“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匪人护着自己的右手在地上死命的哀嚎。

其他同伙奇怪的问道:“明明是你揍的他,你在这哀嚎个什么劲啊?”

“他……他,他的脸比石头还硬!”那人气色灰败,痛苦不堪的答道。

“哎,人贵有自知之明!”麻衣少年又是冷嘲热讽的说道。

又一人不由分说拾起钢刀,双手持拿,高高跃起,使劲全力,重重劈下。

麻衣少年很从容的抬起左手格挡。“铛”的一声刺耳的响声,只见那钢刀硬生生断成了两截,而那少年的手居然完好无损,只是麻衣袖口破了一点而已。见状,所有贼人当即都有些不知所措,然后是恐惧后怕,这还是人吗?该不会是鬼魂吧……

“我都懒得动手修理你们,稍微动动手指头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就要了你们的小命,污血脏了我的手不说贱命还记在我头上,真是晦气!让我想想该怎么处置你们?”麻衣少年眼中带着不屑无趣的自言自语道。

所有贼人都惊呆了,无助恐惧而彷徨,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身手的老大,他是所有人最后的希望。

那首领当即大“喝”一声。“铮”的拔出了横刀,“刷刷刷”挥舞了几下,当即刀罡凌冽,真气四溢,真看不出来还是个高手,最后横刀双手持拿,高高举过头顶呈下劈状。

麻衣少年不置可否的冷眼旁观,就好像在看那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到几时。

片刻之后,“叮当”一声,那首领长刀落地,旋即跪趴在地上,痛苦的嘶声道:“这些年寻访名师,日夕苦练,从不间断,我想我已经可以了……我认为我可以的!可到头来还是……”

“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对吧?”一旁的金凤至此时雀跃欢快得瑟的帮着补充说道。

麻衣少年冷笑道:“天壤云泥之别哪怕你再练一百年也没用!”

那首领汉子没有反驳,只是反问道:“您贵为血魔鬼童却为何要行侠仗义而与我们自己人为难呢?”

麻衣少年一惊,也没有再刻意的隐藏身份,旋即身上开始闪烁起浓郁的紫色的仿佛来自于地狱的冥光很平静的道:“人总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也总希望获得别人的谅解和原谅,既然已经有人原谅了我,那么我也该学着去原谅宽容别人。”而身上散发的气息就好像无数的冤魂索命,缠绕那些已经胆怯惊恐的小喽啰们。

而当血魔鬼童身上紫光闪烁的那一霎那,所有小喽啰都好像着了魔一般,有的哭嚎,有的痉挛,有的失禁,有的直接晕死了过去,就好像在黑暗的深渊中遭受无尽的折磨。

而一旁的张妙菁心中也是大惊,听教自己棍棒的师傅说,当年南阳英雄大会血魔鬼童一人砍瓜切菜杀死数百人,在十余位武林绝世高手的围攻下全身而退,之后好像死在了五圣山,再后来虽然偶有血魔鬼童的传闻,但总有江湖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出来辟谣。而血魔鬼童的特征……年轻人,苗人,运功至巅峰时身上会像萤火虫一样发出紫光,居然……居然让自己遇到了。

匪人首领自然是难以置信,这么温馨的话会从血魔鬼童的口中说出来?拜伏在地上道:“少侠饶命,这五年来我从不敢杀生,甚至连家禽家畜也不敢杀,也从来不敢违背强迫妇人的意志,只因当日的教训深入骨髓,终我一生都不会忘记。只是受人之命,兄弟们糊口饭吃,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只听血魔鬼童毫无感情的道:“出来混迟早要还,勿谓言之不预也!”停顿片刻之后又道:“你去自首吧,为你的所作所为负责,罪行以你说的为准,我不揭你老底,吃几年苦,以你的年纪能等来大赦天下的时候。小喽啰全都滚吧,我不信他们还敢为恶,哼哼哼。”

张妙菁惊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光死死的盯着麻衣少年,虽然光线昏暗,看的不甚清楚,但还是要将那轮廓记住。悍匪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慑服了,那这血魔鬼童该是怎么样的一个狠角色啊?

血魔鬼童感受到异样的目光,扭头看向张妙菁道:“怎么……你有想法也把我缉拿归案吗?”

张妙菁轻“哼”一声没答话,自知无能为力。

血魔鬼童慢慢走到张妙菁身旁轻佻的嗅了嗅,转而凑到她耳边略带警告意味的小声道:“不想让江湖中千万人身首异处,尸山血海的话就帮我保守秘密,别透露我的行踪。”本已转身的血魔鬼童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凑到张妙菁跟前很小声道:“香汗淋漓真好闻!”

张妙菁听的心乱如麻,但慑于血魔鬼童的赫赫凶名哪敢造次?

旋即血魔鬼童纵身飘然而去,突然外面还传来一阵奇怪的惊吓尖叫声,似乎是那血魔鬼童发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翻墙给摔着了,却没人敢出去查看。

第三十五章 若有若无美人香(一)

片刻之后,几道低矮的黑影从门口窜了进来,定睛一看居然是四条威武的猎犬,满脸堆笑的吐着舌头,朝着张妙菁摇尾巴,而与此同时寺外也传来骏马的嘶鸣声,想来是她心爱的坐下白马。

那血魔鬼童就这么走了,留下个烂摊子给张妙菁,其实张妙菁心中还是很慌的,她打不过那首领汉子,万一这时发难可当如何是好?再看看那家伙居然还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对那血魔鬼童万分恐惧,不敢有半点违逆,而那些帮凶喽啰似乎也吓的够呛,除了晕过去的还有几个也是气色灰败,如丧考妣。

心下稍定的张妙菁望向金凤至等人询问道:“几位姐姐,现下该怎么办啊?”

金凤至颔首道:“我等妇人之见,不及妹妹见识深远,你就做个决断吧。”

一旁的韩夕颜似乎一直都不在状态,心不在焉,没有异议,其他小姑娘自然也没什么注意。

张妙菁踌躇良久,看着那贼首依旧谦顺的拜伏于地,这才警惕的试探道:“夜路凶险,不如就在这山寺中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只是……”美眸扫过一圈,见一众匪人没有什么异动才继续道:“要把这些贼人先绑了才能安心。”话刚说出口,其实张妙菁已经紧握了拳头,谁敢乱动就先把谁揍趴下再说。结果那些个家伙居然没一人再敢多说一句。

这时,犬吠声响起,张妙菁警觉的望向犬吠的方向,只见一个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家伙图谋不轨,当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身法矫捷,速度极快,一把将那人揪了出来,后手拳几乎已经挨着那人脑门上了“是你……”

“女侠饶命,正是小老弟我。”来人正是令狐莞尔,双手捂着头大声道。

张妙菁不可意思的上下打量着令狐莞尔道:“你怎么来了,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令狐莞尔挪开张妙菁的手道:“你们官府办事我不放心,其他人也没一点音讯,所以我就找来了。”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些首饰,有金钗、耳环、戒指、手镯等。“我就寻着这些东西找来了,这些应该都是金凤留下的记号。”

“哼,真是一群废物!”张妙菁不觉破口骂道。当然废物不是指令狐莞尔,而是指的那些个捕快差役,连令狐莞尔这么个百无一用的纨绔子弟都能寻来,他们这会不知道还在哪鬼混呢!这倒是张妙菁误会他们了,且不知令狐莞尔又岂是常人啊?“你来的正好,把那些人都绑了吧。”

令狐莞尔疑惑道:“为什么是我?”

“你是男人嘛,不是你还是谁啊?”张妙菁顺理成章的道。见令狐莞尔不乐意,张妙菁居然是要挥手佯装要打。

令狐莞尔赶紧又捂着头,告饶道:“哎,别打脸,我投降照做还不行吗?”

张妙菁“嘿”然一笑,得意的看着令狐莞尔。

令狐莞尔则是狡黠的凑到跟前道:“你笑的时候真好看。”

张妙菁心中一惊,感觉不是滋味,恨不能揍这混蛋,却又狠不下心来下不了手,自我安慰心说:“纨绔子弟都这样!”论样貌,张妙菁也真是天生丽质,美若天仙,论家世,官宦家的闺女,其出身不低,身边自然也不乏奉承讨好的公子哥,只是她平时严肃且心高气傲,追求者,追随者们自然是谨小慎微不敢轻浮,一个个都装的文质彬彬,谦谦有礼。今天冷不防三番两次被人撩拨挑逗,心中生出的那感觉居然难以言喻,不可描述,似乎有腾云驾雾的奇怪感觉。

令狐莞尔心中也是郁闷,自己可不是那种轻佻浪荡之徒啊,怎么今天就大失水准呢?或许是因为某些事对她心生了些许好感吧,但绝对只是些许。进了大殿,东张西望片刻,拾起刚才用来绑人的绳索就要去把那些劫匪给绑起来。

倒是金凤至毫不意外的含情脉脉道:“你来啦。”

令狐莞尔微微一笑,依言把那些汉子都绑在了一起。

有人就喊道:“刚才的少侠不是已经放过我们了吗?”

“哼,律法如山,岂容江湖宵小妄言,有罪无罪审过便知。”张妙菁眉头一皱冷冷道。

一众贼人像是被挖了胆似的没人再敢多说一句。

令狐莞尔旋即打开身上的包袱,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金凤至道:“饿了吧,快吃些,给大家都分了。”然后又转身出去。

金凤至急忙问道:“你去哪?”

“再拾些柴火打些水来。”

“那让丫鬟去就好了,你快来歇一会。”

令狐莞尔“呵呵”一笑,扭头出去了,这黑灯瞎火荒郊野外的总不能叫一个小姑娘独自出去吧。片刻之后,令狐莞尔抱着柴火茅草背着水壶回来时,只见大殿之中的女孩子都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却活跃热闹,没有了早先了沉闷和压抑,毕竟得以脱困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尤其是金凤至格外的欢喜还时不时炫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是时下的价值观,意思是说富贵的人要爱惜小命,不轻易涉嫌。以令狐莞尔现在明面上的身份肯甘冒其险就已经足够金凤至吹嘘炫耀半天了。

把茅草在冰凉的青石板上铺好,往火堆上添了几块干柴,最后把水壶递给金凤至示意您该歇歇了,令狐莞尔还算安分的拿包袱在地上一垫,而后坐下,听那家伙的意思,他也是受人指使的?其中似乎还有猫腻,但以令狐莞尔现在的性子得过且过将就着能过,混的过一时算一时吧,最少他可没闲工夫去深究。

好几个女孩子都是深情款款的望向令狐莞尔,听这位金姐姐说了半天,再看看相貌品行,令狐相公简直就是淑人君子,让人仰望倾慕。当然也有人不这么看,最少韩夕颜和张妙菁就对此嗤之以鼻,只是碍于某些原因没有揭穿罢了。人的第一印象往往自然而深刻,可令狐莞尔给人的第一印象却是如此的混帐混蛋。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当年秦老四把令狐莞尔拉进了青楼,尝到甜头的令狐莞尔并没有因此乐此不疲,一发不可收拾,反而有意疏远这些狐朋狗友,生活作风问题充其量只是个耽于享乐,不思进取,消极避世罢了,但因为苗人阿克贯穿了令狐莞尔整个悲惨的童年,骨子里养成的叛逆和高傲并没有随着时间而被消磨,反倒以这种玩世不恭的形态展现出来,如此自然不受人待见,印象也不会好到哪去。当然啦,金凤至被毒害的最久,在她眼里那就是不拘一格,独树一帜,鹤立鸡群。

第三十六章 若有若无美人香(二)

就在这时,金凤至和韩夕颜小声嘀咕了两句,然后就一起手牵手要出去。

令狐莞尔赶紧道:“你们去哪?外面黑灯瞎火的,没准还有野兽出没,要不也把我带上。”

金凤至涨红了脸道:“女人的事,你个大男人别管。”然后就拉着韩夕颜急匆匆的往没人的地方走去。

令狐莞尔心说:“不就是去茅房吗,就好像谁不知道似的。你俩小声说的话其实我都听见了你信吗?男人们之间的友谊起于吃喝女票赌,志同道合,可女人之间居然是起于……”

“你的衣服干净的就跟新换的一样。”这时,一旁的张妙菁凑过来小声对令狐莞尔道。

“我一个纨绔子弟,难道爱干净也有错吗?这不是随时准备要搭讪美女么!”令狐莞尔不冷不淡的答道。

“鞋边,甚至鞋底都没有一点污泥,之前可是下了一夜大雨的。”张妙菁有意无意的说道。

令狐莞尔心中一紧,这小妞居然如此仔细的观察在意自己,难道是要撩自己……还是查自己呢?当即睁开一只眼睛瞅了张妙菁一眼,当目光交汇的一刹那,令狐莞尔心中一寒,这显然是后者,只是这个问题真的好难回答啊,所以令狐莞尔选择闭口不语装深沉。

“第一次在学院见面的时候你曾经一跃丈余跳到树上,后来我也做过实验,虽然要爬上去不难,却根本无法做到一步就跃上一丈高的树杈。我想你一定是练过武的,而且还是个武林高手对吗?”

这令狐莞尔就不能再装听不见了,否则就等同于默认,还不知道要被牵扯出来什么呢,于是牵强的笑道:“侥幸,侥幸而已!”

“我是骑快马来的,身上泥浆还溅的到处都是,也仅仅只是比你早到一会,那敢问令狐公子你又是怎么赶过来的呢?”张妙菁语气森冷,目光咄咄逼人的又一次质问道。

令狐莞尔戏谑的像是在开玩笑道:“我飞过来的,你信吗?”

“我不信,哪怕是轻功再厉害的武林高手也不可能滴水片叶不沾身。我想你肯定是一早就到这儿了对吗?”

令狐莞尔没有否认,只是轻笑道:“你猜啊!”

“若不是那个混蛋血魔鬼童横插一杠,中途捣乱你的计划就成功了吧?”张妙菁也不客气,如是猜测道。

令狐莞尔微闭双眼,看上去悠然自得,其实内心苦啊,好人难当,好事难做。嘴上依旧欢快的耍无赖道:“我不告诉你!”

“计划失败,手下变节,你不得已出来救场对吗?”

令狐莞尔玩笑的答道:“不对!”

“哼,你个卑鄙小人为了洗脱嫌疑,还用苦肉计将自己的妻子置于险地。”

令狐莞尔一脸的无辜和迷茫道:“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一点都听不懂。”

“哼!”张妙菁冷又冷“哼”一声,反手想去扣住令狐莞尔左手脉门,居然是要强行试探武功。

令狐莞尔也不含糊,右手冷不防从张妙菁腋下伸过去,环住她的腰肢,口中小声呼喝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与此同时整个人倾倒向了美人娇躯之上,真的是要动口了。

见此人如此的无赖,张妙菁也急急的将其推开,竟拿这人没一点办法。

令狐莞尔并非存心占便宜,也不信她有舍身喂狼的觉悟,只是想让她松手,赶紧趁势退后,若真要试探起来,哪怕令狐莞尔不动丝毫劲气,也非得把她的小手崩断了不可,还坐实了自己武艺不凡的事实。

张妙菁轻咬朱唇狠狠道:“我还会查,彻查到底,你也休想置身事外。”

“随时恭候,奉陪到底。”令狐莞尔仍然是满脸微笑的小声答道。

张妙菁目光锐利的盯着令狐莞尔,几乎都要贴到他脸上道:“不管你武功有多高,背景有多深,我始终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令狐莞尔依旧是笑容和煦的看着张妙菁点头道:“我也相信不管我武功有多高,背景有多深,天理昭昭,始终报应不爽。”

其实张妙菁的理由很简单,她骑着骏马,寻着线索,在猎犬的引导下,马不停滴,中途没片刻休息也才勉强赶到,身上还弄的狼狈不堪。令狐莞尔居然能风度翩翩的与自己同时甚至还要早到,不是主谋来约定的地点接头还会是什么?还有一点,她的童年几乎贯穿了其父张巡与治下乡绅恶霸的斗争史,所以对于像令狐莞尔这样的家伙,张妙菁自然是先以恶看人的。

“啊……你们?”这时,一旁传来金凤至的声音。两人的举动此刻在外面眼里是如此的贴近,如此的亲昵,就好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令狐莞尔谎话信手拈来道:“我没想张姑娘这么漂亮美丽的一个女孩子武功居然这么高,问她是从哪学的。”

张妙菁也不拆穿,只是牵强的一笑,算是默认了令狐莞尔的说法。

金凤至笑着道:“真想不到你的武艺如此高强,尤其是身形步法简直出神入化。”

张妙菁沉吟片刻后慢慢道:“几年前一位令狐大侠路过我爹爹治下县城,因为一些缘故就叫了我一些闪躲逃命的诀窍,棍法是和枪棒教头学的。”接着又顿了顿,瞅了令狐莞尔一眼,继续道:“那位大侠遍寻天下,只为找到唯一的爱子,算算年纪今年应该二十出头,你也姓令狐的,年纪也对的上,该不会与你相关吧。”

令狐莞尔心说:你还真会猜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姑娘说是,那就便是吧,我哪敢说个不字啊。”

张妙菁自然能听出令狐莞尔话中的讽刺意味,冷笑道:“人家是江湖中的世家,威严持重,哪能有幸摊上你这样的亲戚啊!”

一来一回,谁也没占到便宜,令狐莞尔不欲在此事上纠缠,轻“哼”一声,只是笑而不语。

张妙菁就是看不惯令狐莞尔这一副高深莫测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缺德事。

见二人拌嘴,金凤至心中也是疑虑尽消对令狐莞尔道:“好了,好了,早点休息吧,待到明日定有事忙。”

令狐莞尔赶紧挪了地方,跟金凤至坐到一起,勉为其难的睁开一只眼睛,扫视众人,只见一旁的韩夕颜居然是神情恍惚,如梦游一般,又好似生无可恋的样子真让人揪心,心说:看来四哥的嘱托时机已到,要跟她好好交流一番当在此时,只是苦无单独相处的机会。

第三十七章 若有若无美人香(三)

寂静漆黑的夜,寺庙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已经睡着或者看着已经睡着了,唯独令狐莞尔一人眼睛依旧瞪得和灯笼一样,倒不是他觉悟高争着抢着要守夜,黑的发紫的眼圈说明他是一个夜猫子,那双疲惫乏力的眼睛至始至终甚至都不敢闭上,少了美酒声色的陪伴,长夜漫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篝火的余烬发着昏暗的时有时无的亮光,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却见不远处一个黑影兀自站了起来,踱着轻步慢慢往外面走去,即便在昏暗中令狐莞尔也能看清那姣好的面容正是韩夕颜,只见她面色十分凝重,似有沉重的心事。

令狐莞尔心知机会难得,于是赶紧蹑手蹑脚的跟了出去,只见那婉约曼妙的背影在夜色中格外的孤寂,于是慌忙整了整衣冠笑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知佳人为何如此惆怅?”

韩夕颜侧过半边脸往后看看了,然后又把脸转了过去,没有理睬,没有吭声,没有作答。

令狐莞尔碰了个软钉子,又讪讪道:“人海茫茫,不期而遇的你我共同沐浴在同一缕月光之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默契,算不算一种缘分。”每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往往都是从耍流氓开始的,所以令狐莞尔的孟浪也就算不了什么。

韩夕颜冷“哼”一声不客气的说道:“别说我不愿意,你倒是不妨问问月亮,看她若有的选择愿不愿意洒在你身上!”而韩夕颜的心中因为令狐莞尔不惜躯命亲涉险地搭救金凤至所产生的一丁点好感也顿时荡然无存。

令狐莞尔心说:我就这么讨人厌吗?于是轻叹一声道;“好吧,我检讨,我有罪,我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国家,最对不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有什么罪过也与我无关,若真是悔恨难当就该自己想办法去弥补。”说话的声音很清冷,不带任何的情感。

令狐莞尔被堵的死死的,碰了一鼻子灰,心说:还真是难以讨好,难以取悦,不服不行啊。于是叹口气兀自说道:“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像四哥这样有理想,有节操的少年郎全让我带坏了,小老弟心中无比的惭愧。”上一回在青楼中不期而遇,韩夕颜把这锅揭给了令狐莞尔,现在为了撬开美人的嘴巴,令狐莞尔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也算是蛮拼的。

韩夕颜听了这话,想起来好像是自己上回见面时说的,轻叹口气道:“这事不赖你,上回之所以这么说也就是给秦尚斌留些颜面罢了。”

令狐莞尔赶紧搭腔道:“可见嫂子对四哥还是有维护之意的。”

说到秦老四韩夕颜心中五味杂陈,又是叹息一声道:“但凡他有一点点志向,一点点才情,一点点担当,又何至于此啊。”

令狐莞尔腆着老脸道:“论志向,论才情,论担当,小老弟在整个杭州城年轻人中都是首屈一指的,夕颜觉的我怎么样?”

韩夕颜一下子警惕了起来,白了令狐莞尔一眼道:“上次的那个女孩恐怕还不到十六岁吧!”

这种事情反正是越描越黑,令狐莞尔索性坦然道;“人不风流枉少年,男儿本色罢了。”

“哼,你是一夜风流了,那叫人家小女孩怎么办?人生毁了大半不说,光只是背后的疯言疯语就足以让她从此抬不起头来。”

令狐莞尔心说:欢场上好像不行这一说啊,伺候过名流骚客达官贵人的姐们那可以说是一炮而红,男人们更是趋之若鹜,仿佛人家贵人用过以后的东西也格外金贵一样。不过令狐莞尔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于是接着道:“流言蜚语而已,又不少我一两肉,爱说说去吧,我只当没听见。”

韩夕颜没好气的说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令狐莞尔则是大笑道:“好好好,江湖中有多少人为天下无敌穷尽一生而不得,这个办法很好嘛,值得借鉴、推广和学习。可惜了,像我这样脸皮厚过城墙的注定成不武林高手。”

韩夕颜轻笑一声,也没说话,避开令狐莞尔就要往寺庙大殿中走去。其实韩夕颜对令狐莞尔抵触更多的是来源于坊间关于两人的谣传,传言中两人翻云覆雨,诸般苟且这让韩夕颜这个妇道人家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现下孤男寡女的就更不愿意落人口实了。

见她要走,令狐莞尔赶紧大声喊道:“韩夕颜没有被歹人玷污,请大家相信我!真的没有。”

一旁的韩夕颜羞愤难当道:“你瞎叫唤什么呢?”就连说话声音和语气都变了。

令狐莞尔则是不以为意的继续喊道:“我令狐莞尔和韩夕颜之间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苟且之……”

话还没说完,原本举止优雅的韩夕颜竟然也是不顾形象的小跑过来捂住了令狐莞尔的嘴,这要是把里面的人吵醒了,那他俩这不清不楚的事情到了坊间可就更加精彩了。

令狐莞尔淡淡笑道:“我只是把实话说出来,你这是干嘛?”令狐莞尔算是想明白了,像她这样的女人被劫持了,除非劫匪都是瞎子,否则就算是个太监也是会枯木逢春的,即便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那也不影响街头巷尾的长舌妇们脑补出一些香艳的画面来作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些戳脊梁骨的话显然韩夕颜受不了,所以她至始至终都闷闷不乐,甚至是生无可恋。

韩夕颜松开手,默然无语,侧开脸,转过身去,形容无比的没落,彷如一朵盛开的鲜花在风雨中几近凋零。沉默许久之后,韩夕颜问道:“你想干什么?”

令狐莞尔笑问道:“是啊,我想干什么?那我又能干什么呢!怜香惜玉,君子之仪。”

韩夕颜冷冷道:“不用你怜香,也没人请你惜玉。”

令狐莞尔又是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道:“气量宽一点,格局大一点,境界高一点嘛!换了我,愚夫愚妇的话我听不见。”

韩夕颜浅笑道:“没心没肺真让人羡慕。”

看着那浅笑倾城的姣好容颜,令狐莞尔赶紧转过头去,再迟疑片刻这斯文恐怕就装不下去了,随口抱怨道:“你干嘛拐着弯骂我没心没肺啊?”

韩夕颜没有答话,又沉默许久之后饶有深意的问道:“你觉的人活着的意义和价值何在?”

令狐莞尔心中一惊,听她这口气该不会有轻生的念头吧,得赶紧想办法宽慰一下,不就是些闲言碎语嘛?当即挠头道:“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啊,反正肯定不是为了传宗接代。”

韩夕颜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何以见得?”

“什么女子十七不嫁,男子二十不娶,其父母有罪。这些鬼话其实就是为了拉壮丁,拉民夫更加方便些罢了,要是大家都不生孩子,三四十年后皇帝老儿和他儿子统治谁去啊?你看我,今年二十岁不就……”话说一半,令狐莞尔觉的有些不妥,于是赶紧打住,想了想继续说道:“人活着的意义和价值还是要为自己而活更多一些,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韩夕颜又轻叹一声道:“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也不用拐弯抹角的。”

令狐莞尔想了想说道:“四哥托我给你捎话,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何不一别两宽,各还本道。盼君重梳婵发,美裙峨眉,巧逞窈窕之姿,另觅佳偶贤婿,弄影寝前,琴瑟和谐。”令狐莞尔又瞅了一眼,接着感概道:“卿本佳人,自苦自戕我看着都心疼啊!”

韩夕颜依旧是沉默,长久的沉默,始终没有吭声。

见该说的自己都说了,接下来可就没自己什么事了,令狐莞尔假装打个哈欠道:“大晚上的不睡觉,我都困死了,就不打扰你看星星看月亮了。”话音刚落,令狐莞尔便转身往山寺大殿中走去,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那月光下的倩影依旧曼妙婉约,心中又不觉心塞阵痛。

第三十八章 若有若无美人香(四)

令狐莞尔刚踏进山寺大殿之中就看见张妙菁正在警惕大打量着自己,于是颔首微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张妙菁心中也是颇为诧异,亏他还笑得出来,这人就好像没有丝毫的火气,昨夜如此的针对他挤兑他,他却一点都不生气,更没有脸红脖子粗的发飙,至始至终都是一副笑脸迎人,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也不知道是涵养好心胸宽广,还是城府深心机叵测。再见那可恶虚伪的笑脸,张妙菁顿觉不再那么厌恶,即便如此依旧是没好气的说道:“你过来,有话对你说。”

令狐莞尔不想理这无理取闹的女人,但其他女孩子都在休息,万一她发难吵醒大家就不好了,于是迈步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小声道:“张大小姐必有见教。”

张妙菁冷声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令狐莞尔戏谑的笑道:“还能去哪?当然是给下面的小喽啰布置安排工作去了。”

张妙菁知道他是在胡说,于是意味深长的说道:“上面对你的案子非常的重视,不久将会有专人来督办此案,人证物证俱在,顺藤摸瓜,早晚会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你若是能去自首坦白罪行,我倒是能替你向爹爹求求情。”此言一出,就连张妙菁自己都有些糊涂了,我说这些干什么,这是要诈他呢?还是真的要为他求情啊,可千万不能被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迷惑了。

令狐莞尔还是笑道:“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若真有锒铛入狱的一日还望张大小姐拉小老弟一把。”

张妙菁还是很严肃的说道:“你可要认清形势,别心存侥幸,深刻检讨,认真反省,争取宽大处理,减免刑法……”想了想,张妙菁又好心的提醒道:“这年头官府办事也没那么多讲究,三木之下什么证据也就都有了,到时候可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儿了。咳咳咳……”

令狐莞尔摇摇头笑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那张妙菁打着官腔的样子也倒是蛮俏皮可爱的,但咳成这样子……于是令狐莞尔把左手摊到张妙菁身前又道:“把手伸出来。”

张妙菁警惕的看着令狐莞尔道:“你想干什么?”

令狐莞尔这叫个郁闷啊,自嘲的笑道:“为什么每一个正经的女孩都要问我想干什么?我到底哪不正经了?”

张妙菁厌恶的道:“你从头到脚哪都不正经!”

令狐莞尔叹息一声道:“试问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悍妇在侧,娇妻在旁,我还能干什么呀?”言罢,一把抓住张妙菁的右手,掰开五根青葱般的手指,让后右手握拳,顶在张妙菁的掌心里,轻轻的旋转摩挲着。

张妙菁又惊又怒,双手齐出却不想令狐莞尔左手如铁箍一般纹丝不动,正当要发作却感觉胸口有一股暖流在游走,很是舒服,整个人也顿时松泛了许多。就听耳边传来令狐莞尔的说话声道:“咳了一晚上了吧,一定很不舒服吧,那就乖乖的坐着别动。”

“哼!不用你多管闲事。”话虽这么说,张妙菁旋即也不情不愿的放弃了抵抗。

令狐莞尔知道她是昨晚后心中了一掌劲气侵入体内所至,虽然劲气会慢慢消散,大夫开了药方不过几天就能痊愈,但见她咳成这样令狐莞尔心中还是于心不忍,这才出手帮着化解那股劲气,再推功过血走上一遍,经脉畅通了,那也就无碍了。

“你也会看病医人?”张妙菁看了令狐莞尔一眼,不可思议的问道。

令狐莞尔信口胡诌道:“久病成良医,每当我咳血不止的时候就是用这个办法止咳的,以己度人,就想试试,张大小姐好些了吗?”

张妙菁“嗯”了一声低下了头,她曾好几次听金凤至在人前说什么大病初愈,这原来是真的,自己几次三番与这公子阔少为难,又屡次针对他挤兑他,倒是没想到他会不计前嫌,这样宽广的胸襟也令人钦佩,一念及此,虽说有些惭愧,但张妙菁心中还是坦坦荡荡,这家伙身上可疑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过了好一会,张妙菁身上出了一身细汗,昨晚挨了那大汉一掌,她就好像泄了气一般浑身绵软无力,甚至刚才都无力挣脱令狐莞尔那公子哥挟持,却没想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又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了。心说:这个办法真不错,简单实用见效快,以后还一准用得上。

就在这时,令狐莞尔淡淡道:“好了,换一只手吧。”按道理讲侵入体内的劲气化解了,气血活了,应该已经算是完了,那么令狐莞尔接下来的举动……就纯属搂草打兔子占便宜了。而令狐莞尔也是心安理得,自己辛苦了这么一会,收点小费不过分吧。话说令狐莞尔府中婢女极多,近身美婢也有几十人,但令狐莞尔甚至连她们一手指头都没有动过,但现而今居然有兴致主动摸摸那小手,换言之张妙菁绝非寻常女孩啊。

张妙菁心下也不疑,又把左手伸了过去,虽说这一回手法有些怪,还带了揉捏,但病不讳医嘛。想了想说道:“以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但要是你真是无辜的,令狐公子你这身臭毛病可要好好改一改啊,否则以后会吃亏的。”

令狐莞尔轻笑道:“我已经有了个凤妈,就不用劳烦菁妈再挂心了吧。”

张妙菁没明白令狐莞尔的意思,又试探着问道:“你不生我的气?”

令狐莞尔依旧是笑道:“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凭什么要生气!过了今天,你我相见之日无期,何苦来哉生你的气啊!”

此言一出,张妙菁脸色顿变,抽回左手,冷“哼”一声道:“就是,过了今日,以后谁还认识你啊!”嘴上虽然找回了场子,但张妙菁心中也是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失态呢?这家伙只不过是把大实话用不怎么中听的口气说出来罢了,若是没有缘分以她俩的身份恐怕穷尽一生也很难再有相见之日。肯定是因为那高高在上倨傲的口气还有那一副臭架子!

“回去之后注意休息,别着凉了,最好再找个大夫把把脉,毕竟我这只是野路子。”言罢,令狐莞尔站起来又坐回到金凤至的身旁。

只见张妙菁轻咬朱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心里若有所思。

第三十九章 如有若无美人香(五)

东方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夜的黑暗也在一点点的消散,就在此时一个大汉探头探脑的把头伸了进来。

令狐莞尔早就把目光投向了门外,一见那大汉好像早有预料似的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慢慢跨步走了出去,而那大汉则是满脸惊讶且十分谦恭的跟上。

一旁的张妙菁看的清楚,没想到这纨绔子弟还挺细心的,生怕吵醒了大家。

在破庙外面,陆大不可思议的道:“您,您……老爷您怎么在这里?”

令狐莞尔瞥了众人一眼,淡淡道:“你们都辛苦了。”

陆大慌忙说道:“不辛苦,不辛苦!我只是顺着不知道是谁留下的记号寻来就到了这儿,还真没想到就见到了老爷您还有夫人。那群匪徒呢?我们这就去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令狐莞尔摇摇头继续道:“去,找几辆马车来。”

陆大愣了愣,挠头道:“这荒郊野外的……”见自家老爷似乎面露不善,慌忙点头道:“好,是!一定,一定……”

“还有……”令狐莞尔想了想又说道:“这件事我不希望听到任何闲言碎语,你懂吗?”

陆大慌忙应允,心说: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哪那么容易啊!也只好尽力了。

“另外,我不想再听到一句诽谤我和四嫂的话,去吧。”

陆大心中纳闷,心说:老爷不是一直将这看作是一桩风流美谈么,怎么就转了性子呢?不过这样也好,流言蜚语对一个妇道人家来讲确实是一柄淬毒的利刃,太毒太要命了。“哦,好的,回去之后我就向老二他们交代。”

言罢,令狐莞尔斜靠着一根木柱闭上眼睛像是在小憩。而陆大也立刻着手安排,留下四五个人在这里看着,然后派两个人去通知其他搜山的伙计,转告他们找到了金夫人遇见令狐老爷的事情,其他人也四处活动,有的去打水,有的去附近的村子想法些早点,还有去的去弄马车了。

没过多久,大殿内的女孩子也就陆续醒了,金凤至自然是二话没说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家丁小厮们虽然挨了骂,但心就放到了肚子里,这总比金夫人一声不吭,等回了府中把他们踢了要强啊。

张妙菁得知那些个衙役转而去江堤工地去找知府老爷汇报情况去了,心中很是恼怒,也顿觉面目无光。

先是就这打来的水梳洗一下,然后再吃些附近村里搞来早点,虽然简单粗陋了些但也算是填了填肚子。最后陆大还真开能干的搞来了两辆马车,和张妙菁一商量,那三个下面县里的女孩也先一并带回去,大家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再由官府来安排遣返。

于是,张妙菁依旧是骑着她的白马,陆大和另一个家仆驾车,令狐莞尔、金凤至、韩夕颜三个人一辆车,其他五个女孩子挤一辆车,欢快的猎犬在前面开路,三十多个家丁押解着十一个匪徒在后面跟着,走出山林,沿着官道慢慢悠悠朝杭州城去了。

马车之内,金凤至和韩夕颜倒是相谈甚欢,她们俩年龄相仿,偏偏当家的也都是甩手掌柜,居然要靠同为妇人的她们撑起这个家,打过几次交道之后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此番又共同患难,于是乎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又商量着约好一起去扬州参加商会的事。

令狐莞尔靠着车厢,双目微闭,看着像是睡着了,没有鼾声,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动静。

其实,韩夕颜还是很局促不安的,若非碍着金凤至的热情,她真的是宁可下车步行也不愿意和这令狐莞尔同乘一辆马车,每每目光扫过,总觉的这纨绔大少微闭的双眼似乎在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他昨晚还大放厥词的劝自己和离,莫非是他自己想要……韩夕颜简直不敢想象。

见令狐莞尔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金凤至也是很无奈的解释了一句道:“他就这德行,夕颜你见笑了。”

韩夕颜只是笑了笑,她可是对令狐莞尔充满了提防和戒备。

中午在官道路边的茶餐摊子吃了些东西休息一会就继续赶路,傍晚时分就到了一处驿站。陆大跳下马车,大声喊道:“有人吗?”

一个驿丁出来淡淡道:“人已经满了。”

陆大笑嘻嘻的塞过去些碎银子道:“老弟啊,你们捉驿大人在吗?”

驿丁并不接,只是道:“确实是人满了。”

而与此同时,驿站里面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见外面这架势,又见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似乎是正主,高高瘦瘦,容貌俊逸,眼神傲慢而冷漠,中年人心中已经可以断定,这人来头可不小啊!

捉驿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却见马车上又下来一个年轻的贵妇人,二十岁的样子,一身红色的罗裙,珠光宝气,倾国倾城,美不可言,捉驿真是觉的自己半辈子都白活,世上居然有如此的美人儿。

“出门在外,谁都有个难处,这天眼看就要黑了,江湖救急,还请捉驿大人调配安排一下,最少让女眷有个房间吧。”下来的正是金凤至,她展颜一笑对那中年人道。而韩夕颜还有后面马车上的几个女孩也齐齐下了马车。

捉驿一看,乖乖……如此娇妻美妾俏婢,仆役随从成群,眼前的公子又岂会是常人?可里面那群人也不好惹啊。

金凤至笑着道:“虽说有个先来后到的,但我想大家挤一挤将就着对付一晚上还是可以的。”她是经常奔波在外的,遇到这种事情说几句恭维话,客商们相互体谅一下,也就可以了;而小吏贪财,那就更好对付了,用银子打发了即可;若是官员,尤其是上层官员,不可否认,他们的修养还是很好的,甚至有一次就因为敬了杯酒,那位赴任的知府老爷当场写下一首赞美诗送给自己。

捉驿闻言,心中却是苦笑。

“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捉驿勉强笑道:“是拿范阳转运使司勘合的官身。”

闻言,金凤至便风风火火的迈入驿站之中,刚一进门,金凤至自己也惊呆了,这……这,这上百号人分坐十几桌吃饭的,分明都是胡人啊!江南之地,怎么会聚集了这么多胡人呢?难怪会说人满了,看着架势不是撒谎。即便如此,金凤至还是美眸一扫,认出主桌上那个无比肥胖的家伙就是头头,那肥油肚大的简直能塞下去一个成年人,要不是有根腰带勒着恐怕都能下垂到膝盖处。还有那五官,都在满脸横肉的挤压下变了形,白白胖胖的跟一种动物真有些相似。这人可真是个怪物啊,金凤至心中一阵恶寒。

立刻有人很警惕的望向门口进来的金凤至,手也不由自主的摸向了腰间,看清其人又都不约而同的面露兴奋之色。

虽然那大胖子看起来都五十多岁了,而且令人讨厌,但金凤至还是很亲切嘴巴很甜的说道:“这位大哥,小妹途经此地,叨扰之处还望见谅,女儿家在外多有不便,不知能否行个方便腾几间屋子出来给家中女眷。”金凤至这话说的很有水平,还故意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但凡是个男人有些风度的,大不了把几个奴仆杂役撵进柴房,大家挤一挤讨美人欢心,博美人一笑也值了,也不知道是哪的世家名媛,若是有缘发生一些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也算是一桩佳话美谈。

大胖子原本还很是傲气,闻言只是冷冷的一瞥,那嘴巴就没能再合上,酒水口水流下来沾满了肥油肚。心说:自己干娘就已经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倾国绝色了,这小丫头居然也不遑多让,虽然风韵不及,但胜在青春可人。当即,肥厚的大手擦了擦口水对一旁的随从道:“去,给这位小美人空几件房间出来。”

金凤至心中不悦,但面上还是装出很欢喜的样子道:“多谢这位大哥,三间房足矣。”金凤至也没有多要,不想因此好像受了他多大恩惠似的。

大胖子又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门外,又见一个如鲜花般清新淡雅娇艳的女子……却站在一个年轻公子哥的身旁。大胖子心中不免有些惋惜懊恼,心知名花有主,暗自啐了一口,哼!怎么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心说:江南水土养人啊!女孩子一个个都能滴出水来,若大事能成,非要把江南翻个底朝天,把美女都收罗起来。

于是,金凤至和令狐莞尔一间房在后院,韩夕颜和她随身的婢女一间在东厢,其他三个女孩挤一挤在偏厅的一间,其他人就在驿站院中将就一下,张妙菁则是骑着快马先走一步去传信了。本来以为是三间连在一起的,没想到会隔那么老远,没办法,也轮不到自个挑三拣四的。

兴许是胡人不怎么讲究,刚进房间,饭菜都还没上,热水就准备好了,费这么大劲其实也就是为了洗个澡,洗洗身上的风尘和晦气。

令狐莞尔也不跟金凤至客气,很快就洗完了。也不知道金凤至是怎么想的,泡在屏风后面的澡盆里许久也不出来,怕是皮都要洗下来好几层了。

房间的金丝香炉里散发着丝丝凉意,桌上饭菜虽然简单,却摆着好酒,陆大这家伙也算是上心用心能干了,这鬼地方还能搞来冰块和美酒本事还真不小。

满屋的郁郁芬芳直令人陶醉,仿佛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也不外如是。就在此时,一个出水清函般白皙曼妙的倩影披着娇红似火的薄纱玲珑窈窕的款款走出屏风,三千青丝绾上肩,其意不言而喻。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令狐莞尔知觉呼吸急促,左胸心肝差点蹦出来,只见金凤眉目传情,脸颊娇羞,似春潮带雨红了满园桃李,直教人心惊肉跳。体态轻盈,婀娜风流,怎一个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而那半掩的粉胸……如玉石般的光滑润泽,毫不掩饰,毫不遮拦,完全没有平时的青涩,就好像含苞待放的蓓蕾,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再无顾忌,在人前尽情的绽放。

令狐莞尔愣了半响,金凤今天……真是,真是……

金凤至看了令狐莞尔一眼,嗔笑道:“瞧你这傻样。”

令狐莞尔心中“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和金凤至好像离的前所未有的近,近的仅仅只隔了两件薄衫而已。

金凤至给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很识趣的出去了,顺手拉上门。然后金凤至一下子坐到令狐莞尔身旁,这么些年了,终于等到了今天吗?屋舍简陋,灯光昏暗,饭菜粗鄙,没有地毯,没有红烛,没有大红分凤冠霞帔……这与金凤至脑海中长久所想的相距甚远,但能得偿所愿,管不了这么多了。

令狐莞尔淡淡笑了笑坦然道:“金凤,你真好看。”

金凤至没理睬,自顾自双眼微红道:“哪怕背井离乡,纵使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举目无亲,这些都不算什么!我金凤至今生最庆幸的就是在这如花似玉的年纪遇到了同样风华正茂的你。”金凤至说着芊芊玉手拿过个酒杯,一饮而尽,饱含深情的问道:“你知道吗?”

令狐莞尔看着金凤至,知道自己的退路全被堵死了,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很复杂,但却是绝对经得起时间和生死考验的,令狐莞尔尽可能平静压抑内心的高涨的冲动道:“我常常都说,男人嘛,可以不负责,但不能不付钱,可是对于金凤你,其实我更想要负责。金凤,你懂吗,你知道我说的意思吗?”

金凤至幽幽的道:“我只是一个世俗的妇人,你说的这些怪话我不懂,我只知道我想要个温暖的家,我想要个好丈夫,我想要一大堆孩子,我只想要相夫教子,仅此而已。你懂吗,你又知道吗?”

令狐莞尔再也挡不住萌生已久汹涌澎湃的情愫,不管初衷如何,不管将来如何,前路是崎岖抑或坦荡,人生太久太漫长,只争朝夕。很难想象,平素青涩含羞的金凤能说出这番话真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的。旋即,令狐莞尔伸出手,头一次很主动的轻轻拉住金凤至的手,刚想说些什么,却在此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令狐莞尔不耐烦的大声喊道:“谁啊?”

“纨绔,给我出来!有事情跟你说。”

令狐莞尔听着是张妙菁,心说她怎么又来了?于是道:“有什么事等明天!”

“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踹门进来了!”张妙菁大声喊道。

令狐莞尔一惊,这家伙说到做到,又拿她没一点办法,无奈去开门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张妙菁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已经把事情禀报了爹爹,我不放心就再回来……你,你怎么不穿衣服!”突然,张妙菁大声质问道。

令狐莞尔郁闷啊,指着自己道:“一色中单衬白纱,你哪只眼睛见我没穿衣服了?”

张妙菁慌慌张张道:“那,那……那你也应该穿着整齐嘛!”

令狐莞尔心说: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啊!于是自嘲的笑道:“纨绔子弟就这风范,张大小姐若是看不惯可以闭上眼睛别看嘛。”

张妙菁往里面一瞥,笑着道:“正吃饭呢?刚好,我一天都没吃饭了,快把我饿死了!”于是就推门进去了,可以想象是真的饿了。

令狐莞尔心说:我好想还没跟你熟到这种程度吧,你倒还真不客气。

张妙菁一下子坐到了桌前,先拿过一个酒杯一饮而尽,不觉暗赞好酒,见一碗米饭似乎没人动过,一下子端了过来,巴拉了两口,又吃了几口菜,只感觉屋内凉爽舒适,见一旁的炉内冒着寒气,心中暗骂:这混蛋不惜人力物力,还真是会享受啊!见桌子上两个酒杯,两双筷子,这总不会是为自己准备的吧,于是很自然的往里看了一眼,却见金凤至正胴体半掩,粉胸半露,眉目含春,满面羞红的坐在床头。这张妙菁一下子就好像明白过来了,立刻局促不安,羞愤难当,慌里慌张道:“你,你有事啊,那你先忙吧,我就先走了!”欲盖弥彰,敷衍塞责,别提有多尴尬了。

金凤至本来只想在里间稍微坐一坐,可没曾想这张大小姐这时候了还真不避嫌,敢主动进门来。

见张妙菁这就要走,令狐莞尔很客气的道:“我送送你吧。”

张妙菁没好气的道:“不用!”

令狐莞尔也是立刻追了出去,经过张妙菁这么一闹,他算是想清楚了,虽说年轻人两情相悦,血气方刚,但有些事情自己应该找机会跟金凤她说清楚。看了张妙菁依旧局促的俏脸淡淡道:“驿站人满为患,房间不够用,张大小姐就和韩夕颜挤一挤吧。”令狐莞尔心知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善茬,还是自己把她送过去,免的又出了什么意外。

张妙菁却是面色铁青,像是没听到令狐莞尔的话。

到了东边那一溜的客房,令狐莞尔仔细辨认之后才扣响了房门。

“谁啊?”一面传来一个女声,正是韩夕颜的那个丫鬟。

令狐莞尔很自然的就道:“是我,请开一下门。”旋即就在门口等了一会。

过了好一会,却始终没人开门,于是令狐莞尔又敲了敲门,可这一次里面却连应声的都没有了。

令狐莞尔又等了好一会,心说:自己可真是不受欢迎啊!于是想再敲两下解释一下。

就在这时,门“吱吱吱……”的开了,那丫鬟满脸戒备的看着令狐莞尔道:“令狐公子,这么晚了你想干什么?”

令狐莞尔看了看这丫鬟,又看了看里面,只见韩夕颜衣着整齐的正坐在桌边,手里还捧着茶杯,一副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样子,令狐莞尔心中多少有些意兴阑珊,本来还想看看穿着亵衣的睡美人呢。于是笑着道:“这位是张妙菁,张大小姐,张知府的千金,你们见过的,房间不够用,就只能叨扰四嫂,出门在外,不像在家里面,大家就挤一挤吧。”

张妙菁进了房间,很客气的跟韩夕颜打着招呼。

令狐莞尔又想了想,对张妙菁说道:“你一个女孩子以后还是少走夜路,毕竟不安全嘛,你爹会担心你的。”令狐莞尔甚至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房门就关上了。

张妙菁闻言,心中有股莫名的惊喜,可到了嘴上却是没好气的说道:“本小姐的事不用你管。”

令狐莞尔拍拍屁股转身就走了,心说:自己这是何苦来哉啊!

房间之内,张妙菁和韩夕颜经过短暂的相互介绍之后,气氛一下子就边的很热情,韩夕颜很感谢张妙菁的救命之恩,可能是同为女人,张妙菁虽然不喜欢世家公子哥,但对大家闺秀没有任何的偏见,不一会功夫两人也算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了。

那丫鬟很警惕的打开门,左右扫视一圈,确定那令狐公子已经走了,这才去准备些热水。

等洗完了澡,张妙菁和韩夕颜一起坐在床上。这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有个好姐妹一起,韩夕颜心中放心不少,而张妙菁也是很羡慕这位姐姐的气质和涵养。

见婢女抱着个锦堆坐在床前,靠着床头柜,张妙菁就很热情的道:“你也一起上来吧,能睡下的。”

那婢女笑着道:“奴婢有个地方能遮风挡雨就很知足了,可不敢搅了小姐和夫人的美梦。”

张妙菁也就没坚持,看了韩夕颜一眼,突然很严肃的道:“小妹来杭州时间尚短,却听到了市井中有不少流言蜚语,今日得遇姐姐,方知传言不实。”

韩夕颜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只是淡淡的一笑,神情稍微有些落寞。

张妙菁却是怒道:“等回去以后,看我怎么整治那些无事生非的家伙。”

韩夕颜笑了笑道:“妹妹的性子倒是飞扬洒脱。”

就在这时,张妙菁突然捂住了韩夕颜的嘴小声道:“别说话,外面有人!鬼鬼祟祟的肯定是那纨绔子弟贼心不死想来偷看。”

韩夕颜脸上的笑意则是立刻凝重了,她可是一点都不想跟着令狐公子扯上任何的关系。

张妙菁则是饶有兴致的道:“看我把那家伙的眼珠子挖下来给姐姐当响炮踩着玩。”言罢,这就披了件衣裳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

韩夕颜则是心中一凛,不由的把被子裹紧,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心中哀叹:自己在坊间已经是声名狼藉了,这人还想干什么啊?

张妙菁突然之间打开大门,还怪叫了一声吓唬对方,门外的人确实被吓住了,但却不是令狐莞尔,而是一个大胖子和两个随从。张妙菁眉头一沉,十分克制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躲在门外。”之所以还算客气,是因为张妙菁已经看出来人是官身,身份还不低,光说那白底黑面的牛皮皂靴,那可是军中武将的制式。

大胖子也是吓了一跳,但见又多了个小美人,心中无限的欢喜,慌忙道:“小美人,别害怕,我没有丝毫的恶意,若是长夜漫漫倍感孤独,不如就由我来陪陪你们吧。”边说,脸上还满是荡荡的痴笑。

张妙菁不由的眉头更紧了,冷冷道:“将军请自重!”

大胖子不由一滞,心想自己可从来没暴露过身份啊?目光闪烁的看着张妙菁,想看出些端倪来,却不觉贼心大涨,不由自主,情不自禁。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果然还有一个美人儿,满脸油光的道:“小美人儿,你们若是从了我,跟我回去,我保证是金山银山,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的供着你们,再请陛下的旨意封你们个诰命夫人,保准贵不可言啊!”此言一出,说明这胖子品级不低,且是皇帝陛下跟前的红人。但也可能是唬人的,尽挑好听的说。边说,那大胖子就往房子里挤,真是无法无天,毫无顾忌。

张妙菁不由的往后退了几步,直觉告诉她,若是上前阻止那无异于羊入虎口。

韩夕颜心中已经乱了,再看看那可恶的白胖子,这是天意不给她活路啊。

却在此时,一个黑影窜了过来,一把拉住那胖子往后一拽,只见那大胖子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要不是后面两个随从豁出命的扶住,恐怕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来人正是令狐莞尔,依旧是一身白纱中单,很是洒脱的样子,看了张妙菁一眼,又朝里间微微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那边的随从怒不可遏的道:“大胆刁民,你可知道我家大人的来头?”

张妙菁也想提醒他一下,对方来头不小,万一动起手来可是要吃亏的。却见令狐莞尔冷“哼”一声,并不理睬对方,往桌边一坐,看样子是和对方耗上了。

大胖子好不容易脚下站稳了,可怖的怒容在脸上转瞬即逝,堆着笑脸道:“这位公子勿怪,唯大丈夫真本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阁下肯否割爱相让,将这两位侍妾转卖鄙人,鄙人愿意出白银一百万两。”其实时下世风如此,豪门大家的转赠转卖侍妾、美姬、家女支的情况很普遍,所以大胖子也不觉得唐突。

令狐莞尔又是轻“哼”一声道:“区区一百万两亏你也说得出口,哪怕你搬来整座大唐的江山我也不能卖,成与不成,愿或不愿,你直接问她们便是。”

张妙菁和韩夕颜听了那大胖子的话都有些无地自容,自己怎么就和这家伙扯上关系了呢?尤其是韩夕颜,恨不得指着那胖子的鼻子大骂“无耻!”。但听了令狐莞尔的话,两人都觉的心里暖暖的,这不仅把她们俩捧上来天,还十分的尊重她们的意愿。

有一个随从“铮”的就拔出了佩刀,恶狠狠的道:“小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令狐莞尔依旧是冷笑不止道:“我不喝酒,只喝茶。”言罢,给桌上的茶杯续上水,从容淡定的喝了一口,感觉齿颊留香,但却不是茶香,而是一股淡雅的脂粉香。只见茶杯上有一处浅浅的红唇印,当即又放下了杯子。转眼扫视三人,虽然脸上带着笑,却比魑魅魍魉苦还要人老命,那冷冷的目光中饱含着傲慢轻蔑和嘲讽,直教人心里怒火中烧,却发作不得,冷汗打湿了后背,心里凉到了冰点。

两个随从当即就蔫了,手足无措的对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胖主子。

大胖子和令狐莞尔目光对视片刻也不由自主的避开了,心中满是恐惧和疑惑,自己可是一方诸侯,手下十几万弟兄,久经战阵,杀人如麻,怎么就……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啊!出于自身身份无比优越感的傲慢轻蔑和冷漠,难道是一位王爷?不,不,不,开国的几位李姓王爷基本上的都除了国,当今陛下的儿子太子郡王们自己也都认识。难道是那位封疆大吏的公子?大胖子不由又把目光投向了令狐莞尔,想从中试探出些什么,却感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履薄冰,虽已入夏,透心的凉意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不管对方是谁,自己虽然不怕,奈何在别人的地头上,而且自己这一次还夹带了见不得光的东西北上,万一捅上去,干爹怎么想不知道,干娘能不能罩住还两说,杨国忠那混蛋一定会借题发挥大肆攻讦自己。

心中略一权衡,大胖子脸上僵硬的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咋们后会有期!却不知公子高姓大名,也好让我心中有个念想。”

令狐莞尔却是轻描淡写的道:“你出去问一下,看这整个江南,谁最惹不起,那就是我了!”

大胖子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就转身离去而来。

而与此同时,张妙菁又满脸鄙夷的看着令狐莞尔,语气不善的质问道:“大晚上的,你不在房里待着,怎么会……”

令狐莞尔笑着道:“我一个纨绔子弟,大晚上的不穿衣服到处乱逛肯定是为了偷看,却不想被人抢了先。”

见这恶少拿自己刚才的口误调侃自己,张妙菁不悦的一个劲把令狐莞尔往门外推。口中责问道:“谁让你进来的?又是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

而就在此时,最六神无主的就非韩夕颜莫属了,刚才令狐莞尔喝茶的杯子……不就是自己先前用过的么?

第四十章 若有若无美人香(六)

一夜无事,那大胖子虽然贪花好色,但不可否认还是懂的审时度势,心中有杆称,孰重孰轻一称便知,自然不敢造次,要是说的难听点就是狡猾,诡谲,心机深沉。

次日清晨,当陆大他们准备好,大家拖拖拉拉吃过早点准备出发的时候,那伙胡人早就已经上路了,甚至连路上都看不见任何的车轱辘印,不可否认,那些人的纪律性可要比陆大王二他们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快中午的时候,官府那边的差役就赶到接应了,也很顺理成章的接管了那些个劫匪,张妙菁见到那些人就来气,却也懒的再训斥责问他们。

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抵达了杭州城,所有人都感觉是一场噩梦终结了一般面上露出喜悦的神色,因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知府大人当然不会迎接,仅仅只是衙门里的一位师爷幕僚代表官府感谢令狐家的义举,要不然事情闹大可就乱了套不好收场啦。

事情交接给了官府,大家各自回家。金凤至直接去了商铺,令狐莞尔则是耐心的坐在正堂大厅,因为他料定一会有人上门,从厅堂到后院一来一回可不近啊。果然,等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稀客上门了,来的正是韩夕颜。

大厅之上,令狐莞尔一屁股坐在主坐之上,手里还捧着个酒杯,两旁有侍女轻摇着羽扇,看这架势似乎还没入夜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投入醉生梦死中去了。韩夕颜强忍着怒意,俏丽的面庞无比的凝重严肃而冷漠。令狐莞尔主动搭腔道:“稀客啊,真是稀客,不知道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若有什么交代只需派人来知会一声,小老弟我一定照办便是,何必劳烦嫂子您亲自走一趟呢?”

说实话,韩夕颜是一点都不想来这一趟,更不想和这令狐老爷产生任何丝毫的瓜葛,但丽鸢非比常人,是她的陪嫁丫鬟,两人的感情既是主仆,又是姐妹。而很早之前韩夕颜就向丽鸢交了底,说是等过两年就让秦老爷收她做个偏房,帮着一起打点些家中琐事,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此事作罢,韩夕颜很想替她找个好人家却不想让令狐莞尔这恶少给霸占了。

一旁的陆大知道自家老爷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耽搁时间,于是开口说道:“秦夫人,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我家老爷也累了,需要到后院休息。”

闻言,韩夕颜开门见山道:“还希望令狐老爷能看在我家秦老爷的份上把丽鸢那丫头还给我吧。”此言一出,她的心里其实是非常紧张的,她也不知道令狐莞尔这恶少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或是会如何刁难自己。正当她等着噩耗传来,准备面对狂风暴雨时就听一声有气无力的应答声道“好啊。”旋即也没了下文。

韩夕颜站在厅堂之中,微微低着头,侧目望向一旁,不敢迎接令狐莞尔的目光。在她看来,这令狐府就是一个大染缸,只要自己身处其中就会被污水脏水口水泼的浑身都是。

而一旁同来的婢女则是稳稳的搀扶自家夫人。毕竟折腾了好几天,而且连着几天还没休息好,虽然谈不上养尊处优,娇生惯养,但韩夕颜真的是有些吃不消,况且刚一回家听了家中奴婢描述当日令狐老爷强占丽鸢的事更是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此刻更是马虎不得。

突然,令狐莞尔怒道:“陆大,为什么不请四嫂坐下,你们就是这么招待稀客贵客的吗?”

陆大心中也委屈,刚进门的时候套话、客气话、场面话都说了,是她觉的咋们府中的椅子有针刺,自己不肯坐的,却也不敢吭声,闷头把锅背了下来。

令狐莞尔前一句话是对陆大说的,而后一句则是在训斥一众婢女没规矩。虽然处在深宅之中,但婢女们还是听闻了有关自家老爷和这秦夫人的许多绯闻,裆下谁敢招待金夫人的敌人啊?可眼下老爷发话,大家也不敢违逆,赶紧奉上时令水果,各色点心招待。

韩夕颜心中也大为震惊,她是知道令狐莞尔有闭眼装深沉习惯的,感情自己一个大活人在这站了大半天他都没睁眼看过自己一眼,难道真是自己庸人自扰了?还是镀了金的禽兽穿着衣冠装斯文。

只听令狐莞尔淡淡道:“四嫂快请坐,下人们管教无方,怠慢之处我向您赔罪了。”

闻言,韩夕颜终于鼓足了勇气望向了令狐莞尔,只见他伸手做出一个请坐的动作。偶尔目光交汇,虽然慵懒却也还算清澈。

“嗤啦啦”的一声,婢女拿着酒杯从一个锦盒中舀了些碎冰,又倒了酒递上,放在了一旁的小案上。

韩夕颜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见又没了下文,就有些惴惴不安,于是忍不住偷瞧了令狐莞尔一眼,见他又是微闭双眼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心下不由大定。

又过了一会,一个腰上系着围裙的女孩进了门,一见韩夕颜就热情的上去请安,来的不用说正是丽鸢小姑娘,而韩夕颜也是站了起来紧紧的握住了丽鸢的手,她还真怕令狐莞尔会耍无赖这辈子见不到了呢。

片刻之后,丽鸢又是转过身朝着令狐莞尔欠身行礼道:“老爷您找我?”

令狐莞尔淡淡笑道:“既然四嫂喜欢这丫头,那我也愿意成人之美,五百两银子转卖于你吧。”

韩夕颜一愣,自己是来理论的,身上可没带这么多银两,况且当时秦老四是赠于你的,你可一分钱没花,还占了天大的便宜,现在又想来讹五百两银子,真是可恨!韩夕颜当即微微皱眉道:“我只是把自家的丫鬟领回去,何来花钱买一说啊?”

令狐莞尔指了指不知道何时放在自己桌上的契约文书袋子,笑道:“文书在此,真的假不了,况且五百两银子公平、公正、公开、无论到哪也没人能说个‘不’字,小老弟我之前在青楼买个小丫头可是花了足足一千两银子呢!若是银两没带够,那人和契书你先带回去,四嫂的信誉还是值得信赖的嘛!”

“好,一言为定,明日定当将五百两银子奉上。”令狐莞尔这话也算是有理有据,唯恐他再变卦,于是韩夕颜毫不犹的答应了下来。

令狐莞尔把那装着卖身契的袋子轻轻一推,陆大利索的接了过来转交给了韩夕颜。

韩夕颜打开袋子一看,于是便道:“既如此就不打扰令狐老爷了。”当即告辞欲走。

只听令狐莞尔淡淡道:“且慢!”然后吩咐了一旁的陆大几句。

韩夕颜心说:对嘛,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陆大则是大步上前掏出一个十两一锭的银子塞给了丽鸢道:“这是你在府中的干活的工钱,老爷说了,主仆一场就凑个整数吧。”

韩夕颜一听,心中就有些乱了,这令狐莞尔虽然有些不堪,倒也算是彬彬有礼,婉婉有仪。却是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歪了。

丽鸢哪敢收啊,赶紧推脱却执拗不过,好像你不收下就不让走了,丽鸢只好捧在手心里,再次深施一礼道:“谢谢令狐公子,谢谢令狐公子。”

令狐莞尔双目微闭淡淡道:“请便,慢走,不送。”旋即就在一众丫鬟家仆的簇拥下往后宅去了。人都好像已经转进了里间,却听令狐莞尔又说道:“那天你蒙难,是四哥第一时间报的官,也第一时间来找我商量办法,他说虽然夫妻无缘,但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韩夕颜也不知道听到没有,拉着丽鸢出了令狐家大门,上了马车,这才懊悔的说道:“早知如此就把你带上一起了,何至于今日啊!”

丽鸢笑嘻嘻道:“夫人,没什么的,奴婢到了哪都是伺候人的活计。”、

韩夕颜问道:“那姓令狐的没为难你?”

丽鸢似乎听懂了什么,含羞答答说道:“令狐公子是正人君子。除了有点散漫,有点懒惰,有点贪杯,有点傲慢,有点冷漠,有点荒唐,有点耽于逸乐,有点沉迷声色犬马,还有点不着调,嗯……其他真还没什么其他缺点了呢。”

韩夕颜心说:那也就没什么优点了吧,这分明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公子哥嘛。“那天晚上他有没有……”韩夕颜继续试探着说道。

丽鸢摇摇头,带着微微的失落道:“那天奴婢伺候过令狐公子洗漱洗脚后就被赶了出来,然后就睡在了外间。在令狐府中就没能再见到令狐公子了。”

要是在以前,韩夕颜听到丽鸢一口一个令狐公子,肯定会很不高兴,没准还会较真的这样说:你丽鸢到底是我的陪嫁丫头啊?还是那令狐莞尔的侍妾呢?不过有了这几天的相处,韩夕颜仅仅只是淡淡的道:“哦,是吗?”

丽鸢见自家夫人不反感,于是继续说道:“夫人,有些事情或许你不知道,上回在路上遇到的那对卖身葬父的女孩就在令狐公子府上,那老爷子病治好了,在府中看侧门,那女孩也在府上做文书抄录工作。还有,还有上回在那个红袖添香的小女孩,才十六岁,令狐公子也帮她脱了虎口。”

韩夕颜面色平淡,坐在马车里面听着丽鸢喋喋不休的说着这些天的见闻,突然又没头没脑说了一句:“金夫人好像现在都还无所出哦。”

第四十一章 若有若无美人香(完)

次日清晨,令狐莞尔又一次很不情愿的被拽了起来,原来杭州学院的的步球场落成了,金凤至作为捐建方受到了学院的邀请,而金凤至也希望令狐莞尔能出去透透气,别老是呆在家里。

步球其实就是击球入洞的游戏,与马球类似,只是不骑马转而已,双方各五到八人,持球杆击球,与马球一样对抗性较强,肢体冲突也在所难免,南方少马,故而步球颇为风靡。

学院里面还是老样子,先生、教习、教授、院长依旧是那些人,只是今天却听不到往常的朗朗读书声,此刻学员们都凑在了宽阔的后院的草坪上,甚至有些伙计都穿上了护具准备一会上去玩两把。

令狐莞尔已经很久没有在学院露面了,所以一些同窗好友们也是很随意的打着招呼,而金凤至则是被院长热情的请了过去致辞并且邀请她观看学院里组织的比赛。

步球场场地不大,肯定比马球场要小的多,毕竟人不是马,场地太大了跑不动,场地依旧是草坪,但却是被精心平整过的,另外就是边界而两边的球洞,说来也简单。

就在这时,一大群人簇拥着环绕着围着一人进了场地,场面一下子变的喧嚣热闹,看着架势排场也很大。

令狐莞尔睁眼瞅了一眼,只见一身男装打扮的张妙菁大步来了后院,英姿勃发,神采奕奕,气场十足。难怪今天自己在这儿会这么冷场,原来大家都去抱她的大腿了。因为某些过节,令狐莞尔可不想被她触了霉头,刚想转身避过,却听张妙菁大声喊道:“令狐公子,这么巧啊,既然来了,那就一起来打球吧。”

此言一出,无数的目光都交汇在了令狐莞尔身上,嫉妒、羡慕、愤懑、无奈交织在一起,就好像抢了他们什么东西似的。

令狐莞尔心说:张妙菁是女子,又不能像男人纳妾那样,反过来嫁给你们所有人,既然注定都吃不到葡萄,你们这些家伙又是何苦来哉呢?因为有些不对付,令狐莞尔也听不出个好歹来,刚想拒绝就被顶了回去。

只听张妙菁又道:“你我各领一队,就这么定了,看你这么人高马大的肯定有两下子。”

令狐莞尔听懂了话中的意思,感情是要踩自己两脚,想找回些场子,他可不想凑这热闹,要是一不小心弄死弄残了两个这就不好了,当即推辞道:“哎,张大小姐邀请荣幸之至,只是我身有不便,万一扭了腰就不好了。”

张妙菁感情缺缺道:“哼,你看你这么大一个人了,一副无精打采行将就木的样子,正因为这样才应该多活动,多运动,出一身汗身体就能松泛许多,感情你这就是富贵病。”

令狐莞尔也不作辩解,仅仅只是淡淡的一笑。反正他此刻是闭着眼睛的,也看不见别人异样的目光。

不远处的金凤至听了这话,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但仔细一琢磨也有点道理,她和令狐莞尔相处这么久了,他整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或是靠着,就没见他活动锻炼过。想了想,于是上前道:“是啊,机会难得,你就去试试吧,或许真会像张小姐所说活动一下,出一身汗,身子就好了呢?”

令狐莞尔有些郁闷,心说:怎么连金凤都不帮我了呢?这要是上场,别说自个撞了别人,就算是别人不小心撞了自己那也是非同小可的,放眼天下又有几个人受得了啊!右手轻轻托着下巴,思虑了许久,这才缓缓道:“好吧,只是我想换个玩法。”

张妙菁饶有兴致的道:“哦,你说说看啊。”

“就咋们俩,先后轮流击球入洞,再在这草坪上多挖几个坑,击球杆数少者为胜,如何?这样既不野蛮,也没有肢体冲突。而且也没外人参与,你我各凭实力,各凭技巧,与人无尤。”令狐莞尔淡淡一笑。

张妙菁冷“哼”一声道:“好啊,还怕你不成?”旋即又对其他书生道:“你们先去玩吧,我和他过过招。”其实她也巴不得能撇开这些讨厌的尾巴。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无比的惋惜,各种各样的目光全都投向了令狐莞尔,原本还有十来人能与他们的女神同台竞技,却没想到如此便宜了令狐莞尔,但谁也无话可说,只能用目光来宣泄,反正那公子哥从来都是闭着眼睛的。

陆大王二几个跟班不知道自家老爷想干什么,但马上依言在草坪上刨了几个坑,远近不一,方向不一,最近的一个球洞约在三丈开外。

令狐莞尔笑着道:“张大小姐,击球入洞即可。”

这时,金凤至凑了过来,小声对令狐莞尔道:“你丢了人我可不管啊。”其实金凤至的本意就是想让令狐莞尔跑动一下,男人脸面大如天,万一丢了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迁怒自己。

“哼,轻而易举!”令狐莞尔很从容的从顺三手中接过了木质球杆,用力一挥,睁开眼睛望向金凤至怪里怪气的说道,甚至没看身下的圆球一眼。

只见一个鸡蛋大小的圆球“嗖”的飞了出去,划出一道高高的弧线径直飞向了那窟窿,“咚”的一声闷响就钻了进去。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一下子都惊呆了,下巴落了一地,一击中地……这难道是运气?对!那肯定是运气,离的近三丈多远,洞口仅有碗口大小,这根本不可能嘛!

张妙菁也是一惊,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了半天口中喃喃道:“你……”

令狐莞尔只是很平淡的道:“张大小姐,该你了。”

张妙菁闻言,脸上惊讶的表情顿时全无,一下子凝神静气,早有人从刚才的洞穴中把球掏了出来,摆到张妙菁跟前,只见张妙菁双手握持,做了个挥杆的预备动作,然后“砰”的一声把球击了出去,击球的动作很是优美自如,而球划过一道平直的弧线落到了地上弹跳两下,最后停留在了距第一个球洞几尺远的地方。

虽然比不了令狐莞尔一击而入,但这样的玩法张妙菁还是第一次遇上,第一回击球就能如此接近球洞张妙菁心中还是挺高兴的。心说:有挑战,才有意思。快步上前站到了球跟前,虽然离的很近,但张妙菁依旧是非常的小心且谨慎,试探着做了几个击球动作后轻轻击打而出,圆球“咕隆”一声掉进了坑里。

两旁的人一开始还有些看不懂,看两人相继把球捣鼓进了球洞就有了些兴趣,只是这对抗性不强,时下人多尚武,这就自然没有马球甚至是步球好看了。只是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大小姐,大家伙自然看人多过于看球。

令狐莞尔心中不由赞叹:嘿嘿嘿,玩的溜,没想到这张大小姐居然是骑马射箭,打猎打架,投石击球都这么厉害,还是个多面手啊。殊不知大唐国运昌隆,国富民强,百姓安于逸乐,但凡是个公子小姐那手底下都是有两手绝活的。

顺三刘四争着抢着上来拍马屁。“老爷好身手!”

“老爷真厉害!”

趁着拍马屁的功夫陆大已经赶紧把球放到了令狐莞尔面前,手指偏过一点,说道:“第二个球洞在那边。”

“哼,雕虫小技!”令狐莞尔话音刚落,又是“砰”的一声把球击出,圆球高高的被抛到空中,紧接着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的再一次钻进了第二个球洞之中。

这下所有人的嘴巴都久久的没能合上,上一次还能说是运气,那么这一次真的就是实力了,这简直就是神乎其技啊!

令狐莞尔冷冷道:“你们再去弄些沙坑,弄些杂物,弄些障碍增加些难度,太简单了就没意思了。”

听了令狐莞尔的话,虽然张妙菁面色有些森冷,但还算平淡,只是静静的没有做声。

“王二,去插个标杆,好让张大小姐看看清楚。”令狐莞尔又道。

众人一听,放眼望去,距离远了不少,还真有点看不清,可令狐公子又是怎么能看清楚的呢?应该是他长得高吧。

陆大把球又捡了回来,王二也找了个竹竿系上白布插在球洞中。

张妙菁深吸一口,又吐出口浊气,很认真,很平静,望了望球洞的方位,又深吸口气,然后挥动球杆,“砰”的一声,球飞出老远,还是停在了球洞半丈远处。

张妙菁面色凝重的跑了过去,轻叹口气,她已经发现其中的难点,这力道方向太难掌握,还受风力风向的影响,圆球的做工也很粗糙,稍差了一点点,飞出去之后就能偏差老远。停在球前站了一会,张妙菁再次挥杆,将球击出,却还是没能进去,只距离球洞两三尺。

只见张妙菁轻咬着朱唇,然后上前几步,又补了一杆,这才最后进洞。

张妙菁的脸上早就没了笑意,转而是凝重严肃和认真,一股子不服输的精神,很渴望能赢。

一旁观看步球的不少书生也都跑了过来,却是清一色的为张妙菁加油鼓劲。

令狐莞尔心说:人未走茶就凉。这些家伙真不仗义,却也懒的理会。

还没等令狐莞尔开口,张妙菁却是带着些沉重的道:“我五杆,你两杆。”

见他还不服输,令狐莞尔没吭声,王二又把旗杆标记在了新的球洞旁,又挥挥手示意。裆下,令狐莞尔毫不犹豫,再次挥杆,球“嗖”的飞了出去。只听令狐莞尔口中满是自信的道:“哼,天意如此!”而在此时球甚至还没落地,就好像他令狐莞尔就已经笃定一样。

片刻之后,圆球再一次飞入球洞之中,干净利落。

所有人都默然无语,也算是都看出来了,这令狐少爷分明就是此道高手,张大小姐根本没有胜算啊。

张妙菁倒是毫不气馁,也没有分神,正常发挥,三杆就进去了。可两相对比,差距就更大了。

令狐莞尔见状,拊掌道:“好好好,张大小姐真巾帼不让须眉。”顿了顿,令狐莞尔又问道:“还要继续吗?”

张妙菁却是倔强而坚定的的道:“我又不是输不起,还有六洞了吧?咋们比完。”

看着她那坚持坚定的表情,令狐莞尔心中不置可否,轻“哼”一声道:“正中下怀!”

却在此时,金凤至凑到令狐莞尔身旁,小声嘟囔道:“你就别欺负张妹妹了。”

令狐莞尔心说:自己虽然有点作弊的嫌疑,但也是凭真本事的,再说了这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自己只是改了改玩法而已。转念一想,又轻叹一声。

接下来的击球中令狐莞尔可以说是说表现的一塌糊涂,失误频出,连续的击中了障碍物不说,还把球打进了书院的小池塘中,就好像是在梦游一样,本来还遥遥领先,到最后一洞时就已经落后了两杆。

见张妙菁那边气势如虹,令狐莞尔身后的金凤至有些站不住了,小声嘀咕道:“你是怎么啦?这眼看都要输了。”

令狐莞尔也不接茬,脸上淡淡一笑,心中却是苦笑。自己这不是按照你的意思放水么?哎,女人还真的伺候。

最后是令狐莞尔输了,把球杆一扔,令狐莞尔摆摆手道:“张大小姐好球技,我认输。累了,回去休息会,告辞,大家尽兴。”然后就大摇大摆在在几个家仆的簇拥下出了学院回府去了。

而张妙菁却是有点愣神,此刻她的心中不知道为何生出一种莫名的温馨,心说:这家伙倒也还不是无药可救。

旁边的学子书生们此刻更是无比的兴奋,谀词如潮,生怕落了后,挖空了心思把压箱底的奉承话掏出来,或者就是指责令狐莞尔输不起,没有一点男人应有的气度和风范,却始终没能引来侧目。

第四十二章 淮左名都(一)

一队车马在官道慢慢悠悠的往北行驶着,一溜总共四两马车,七辆板车,其中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内坐着的正是金凤至和令狐莞尔,还有一位美丽的女子却是韩夕颜。一连几天,又摆渡过了长江,很快就能抵达扬州城。

金凤至略显疲劳的的躺在车内的软榻上,其实金凤至本身是不怕车马颠簸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只是有点晕船而已,刚渡过长江这才稍微有点难受。

令狐莞尔翘着二郎腿,双手交错摆在胸前,斜靠在马车里,双目微闭,似乎是睡着了。扬州,令狐莞尔从小魂牵梦萦的地方,时刻盼望着能飞回去,在时隔多年之后,终于又一次踏上了故土,人虽在马车里,神思却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韩夕颜本来就是和金凤至约好的,却不知令狐莞尔怎么来了,前些年可没见过他这么勤快。难道是上回听到自己要和金凤至一起,才故意来搭伙的,莫非是有什么企图?这倒是韩夕颜多心了,因为在更早之前令狐莞尔就和金凤至已经约定了。这些天来,本来以为会流言四起,却不想坊间还算平静,那些无良的小戏摊子也消停了不少。丽鸢小姑娘更是一个劲的帮着令狐莞尔鼓吹,也帮他加分不少,也正因为如此,韩夕颜此刻才能从容的与令狐莞尔对视而坐。

只听“咯噔”一声,可能是轱辘碰到了什么石块,马车一扭,而令狐莞尔“噗通”一声,脑袋重重的撞在了马车壁上,是人都能听出来,这一下子撞的可不轻啊,但令狐莞尔就像是没事人一样的毫无所觉。

一旁的金凤至闻声,缓缓坐起来,小声道:“你这人真是的,就不知道疼的吗?”

令狐莞尔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笑笑道:“没察觉,下次一定注意。到你是你呀,不就是坐船嘛,怎么就晕成这样。”

金凤至不乐意的指着马车外道:“好啊,那你去骑马试试。”

令狐莞尔忙道:“我不去,裆都磨破了。”

“哼!看你这娇生惯养的。”金凤至娇嗔道。

令狐莞尔不以为意的笑道:“那还不是凤妈你惯的?”

可能是休息了一会,金凤至这下好多了,一下子坐起来,然后和韩夕颜坐在一起,握着韩夕颜的手不好意思的道:“又让妹妹见笑了,他就这样,别理他。”

令狐莞尔又是闭上眼睛,神游太虚去了。

韩夕颜只是淡淡的一笑道:“姐姐真是好福气。”换了以前,韩夕颜一直不觉的自己还没惨到家,最少还有金凤至兜底,她们这对好姐妹算是同病相怜。却不想几天相处下来,这令狐公子与她心目中长久以来的坏印象截然不同,看似还算本分老实,说话不多,冷漠散漫,又自视甚高,真像丽鸢所说的,除了有些不着调,也就好像没别的缺点了。现在看他们打情骂俏的在那拌嘴,不由的有些羡慕。

金凤至惨淡的道:“我都快愁死了,差点没把头发掉光了。”旋即金凤至又笑眯眯道:“妹妹你可也要抓紧啊。”

韩夕颜头稍微低了低,很平淡道:“姐姐你知道啦?”

金凤至笑眯眯看着韩夕颜,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其实金凤至并不是不知道令狐莞尔和韩夕颜的绯闻,她甚至是有些乐见其成的,毕竟像令狐莞尔这样丰神俊朗的男人,即便现在有些没头没脑傻乎乎的,但总有食髓知味的时候,保不准以后有狂蜂浪蝶来招惹。要是有韩夕颜在,不仅能挡掉许多轻佻浪荡的小妖精,小狐狸,自己不仅能拴住丈夫的心,也免的被人所指不能容人,而两人更是好姐妹,最重要的是改嫁之身也不会与她这大妇争风吃醋。

韩夕颜没吭声,轻叹口气,浅浅的一笑。

金凤至又紧紧握住韩夕颜的手道:“到了扬州,妹妹还是住我家里吧,咋们俩住一起,别管这家伙。”

韩夕颜摇摇头道:“谢谢姐姐,我有相熟的客栈,就不麻烦了。”

金凤至道:“早知道就不带这死鬼了,倒是妹妹局促了。”

“姐姐好意我心领了,就不麻烦了。”

金凤至呵呵一笑。美眸一瞥,又看了看令狐莞尔,却见他没什么太多的表情,继续和韩夕颜说着些生意上的事情。

到了傍晚时分,车队到了扬州城,扬州城自古繁华,亦称江都,现名广陵。地处长江与大运河的交汇处,人口众多,交通便利,商人旅客络绎不绝。隋炀帝南巡曾三下扬州,一住甚至长达一年,由此可见扬州城真是有她独到之处的,或许是琼花,或许是美人。只可惜晚来了一个多月,错过了花期。但美人……呵呵,见者有份,永不落空。

进了城,金凤至还是很热情的挽留韩夕颜。

韩夕颜还是摇摇头婉拒,于是就在街市上分了手,还约定了明天一起游玩。

令狐莞尔伸出两根手指轻微的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金凤至看到令狐莞尔睁开了眼睛,于是笑嘻嘻道:“怎么,你舍不得了?”

令狐莞尔深吸口气欢快的道:“又回来了!”

金凤至想了想道:“哦,我记得你是扬州人吧。”

令狐莞尔格外高兴的点头道:“嗯,是的!”

金凤至又想了想笑嘻嘻的说道:“那扬州豪门令狐家与你有什么关系?”

令狐莞尔忽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僵直着看着金凤至,一股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心中生出一股怒意,紧接着就是一股杀意,这是只属于令狐莞尔自己的秘密,心里最深处的痛。

金凤至赶紧脖子一缩,有些害怕,在她的记忆中,令狐莞尔可从来没有对自己如此凶厉过。

这时,令狐莞尔平复了一下心情,强颜欢笑道:“金凤,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不该对你这么凶。”片刻之后,令狐莞尔把金凤至拉上了马车,然后凑到跟前小声道:“我的原名叫令狐风你知道的。”

金凤至乖巧的跟小鸟一样,点点头,生怕再出了什么幺蛾子。

“我的父亲是令狐煌,爷爷叫令狐人杰,我就是这扬州令狐家的少爷公子。”

金凤至其实也打听过,也猜到个八九不离十,只是希望令狐莞尔能亲口对自己说罢了,今天只是出口试探一下,却没想到令狐莞尔会这么大反应。见令狐莞尔神色如常,金凤至又壮着胆试探着问道:“那为什么……”

令狐莞尔牵强的笑着道:“一言难尽,金凤可要帮我保密啊,这现在就是我们俩的小秘密了,而我对于你再无秘密可言。”

金凤至闻言,心里甜丝丝的,就好像最后的隔阂也消失了,撒着娇,扭着腰,不依的娇羞道:“说来听听嘛。”

令狐莞尔淡淡一笑道:“金凤,别扭了,再扭就出事了。”

金凤至红着脸,靠在令狐莞尔怀中,紧紧的抱着,羞涩的道:“人家就是要出事嘛。”

令狐莞尔便轻声道:“那好吧,等没人的时候,我就和你讲讲我的过去,你所不知道的过去。”说着说着声音沉闷了。

第四十三章 淮左名都(二)

令狐家在扬州产业颇丰,过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处偌大的宅邸,早有仆人等在门口迎接,这里管事的中年妇女叫张妈妈,金凤至对她也很看重,在扬州的很多事情都是由张妈妈打点的。

家丁们从马车上卸下一个个箱子,感情金凤至到哪都要带上这一大堆行头,搬来搬去也不嫌麻烦,或许是习惯了吧。

张妈妈很热情的迎着金凤至,看见金凤至身旁俊秀且关系亲昵的青年人张妈妈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招呼伺候,笑着道:“令狐老爷,您来啦?我咋说今天喜鹊‘吱嘎吱嘎’的叫唤呢,原来是贵人来了。”张妈妈不知正主的脾气,哪敢怠慢啊,自然是挑好听的说。

令狐莞尔朝着她微微撇了撇手,算是对她的回应。

现下太阳还在西山高挂着,时候还早,张妈妈就提议道:“水已经准备好了,不如先请老爷夫人洗洗身上的风尘。”

金凤至“嗯”了一声道:“张妈妈,你有心了。”

令狐莞尔洗完澡,穿了件薄衫,没带随从,匆匆就出去了。

张妈妈瞧见了,只是轻叹一声。晚饭时分,令狐莞尔没出现,张妈妈在金凤至耳边说了两句,于是金凤至就吩咐开饭,可能是同为女人的缘故,老爷又不在,张妈妈小心翼翼的凑到金凤至耳旁说了几句,唯恐被别人听见,大体意思是说扬州城烟花之地众多,老爷这时候一个人出去恐怕那个啥,夫人还是得要看紧才是。

金凤至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示意张妈妈也一起坐下吃饭,这话她听进去了,但却不以为意,因为她知道自家老爷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不管是身体原因或者是心理本能的抵触,总之没有外人想的那么不堪,最少她是完全放心的。

张妈妈受宠若惊,连称不敢,又几次推辞,这才战战兢兢挨了半边屁股在椅子上。众人那是无不羡慕。

令狐莞尔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心中情绪复杂,忧喜参半,轻摇着折扇不由自主的便往城东而去。华灯初上,夜幕徐徐,大街之上依旧是熙熙攘攘,人流涌动,酒肆、食肆、客栈之中客商云集不胜枚数,花街柳巷,富态的达官贵人们穿梭其中,寻找诗酒风流的灵感。整个城市如同不夜之城,灯火通明,彻夜无眠,通宵达旦慢慢述说着她的繁华锦绣,美轮美奂。

不知不觉,令狐莞尔到了一处路边的酒肆之中,要了一大坛店中自酿的酒,桌上了摆了些下酒菜,夜色茫茫,暑气尽消,凉风阵阵,却心情郁郁,时不时叹着气,倒满酒的海碗拿起来就牛饮而尽。看着街道另一旁灯火阑珊的高墙大院,令狐莞尔时而脸上带着轻松自如的笑意,时而又眉头紧皱,像是着了魔中了邪一般阴晴变幻不定,这座大宅自然是扬州城中的令狐府,令狐莞尔儿时的家,此刻却已经如此的陌生,就像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斑驳的砖瓦见证了时光匆匆流逝,依稀的疏影是岁月无情的惆怅,少小离家,物是人非,落叶飘零水东流一去不返,唯暗香幽浮却不知何来。

眼圈微红,带着些蒙蒙雾气,令狐莞尔抓起海碗又一饮而尽,闷酒伤身易醉。而就在此时听到不远处街口有人追逐推搡,像是些欺压良善的腌臜事,换了平时,要是陆大他们不在身边,令狐莞尔绝对是得过且过,不会插手,免的失手伤人。今天可能是喝了酒,情绪时而低落,时而亢奋,下意识本能的晃晃悠悠走过去,只见是一群男的在纠缠二个女的,当即走上前去大喊道:“住手……”

为首的一个公子哥闻言瞥了一眼,见走出来个醉汉,狠狠啐了一口道:“呦呵,还有不开眼的敢管老子的闲事。去……教教他这么做人。”

几个家丁打扮的小厮不怀好意的慢慢走了过来。“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我家少爷的事!”

“你算是哪根葱哪根蒜,找死兄弟们就送你一程。”

“别跟他废话,往死里揍,大伙一起上。”

只见令狐莞尔晃晃悠悠颤微微的不知道怎么着就从那几个家丁中穿身而过,走到跟前大声道:“别管我是葱是蒜是东西,你们一群男的欺负两个女孩真是丢死人了,全杭州的人都替你们觉的脸红。”

“哈哈哈,杭州?”公子哥指着令狐莞尔大笑道:“你们都听到了吗?杭州,真是醉的一塌糊涂。来,让这醉鬼知道这里是哪!”

令狐莞尔有点迷迷糊糊,又凑近到两个女孩跟前定睛看了看,接着笑道:“我认识你们,嫂子好啊。”

暮光下,韩夕颜本能的又往后缩了缩。本来紧紧护着韩夕颜的丽鸢小姑娘一下子笑逐颜开惊喜道:“啊,是令狐公子呀,太好了,太好了!帮帮我家小姐,这些个无赖没脸没皮的缠着我家小姐不放。”

令狐莞尔伸长了脑袋想了想道:“你是叫丽鸢吧。”

丽鸢欢喜的欠身作揖道:“是是是,奴婢丽鸢,公子还记得。”

“啪”的一声,一个高个子家丁上前,一巴掌挥出,伸长着脖子的令狐莞尔一下被狠狠的抽了耳光。

丽鸢差点小心肝没跳出来,口中惊呼:“令狐公子……”

韩夕颜也正眼看了令狐莞尔一眼,见他微醉的神态既可恶,又可爱,还笑嘻嘻的不怀好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也不知道疼,但有一个人能为自己撑腰,从心底里讲还是挺温暖,挺感激的。

高个子的家丁一下子面色铁青,只感觉手指都好像要断了一般,颤抖的蜷缩在身后,额头上满是小细汗,嘴硬道:“你你你……可别不识抬举!”

丽鸢心疼的看着令狐莞尔脸上的红印,别提有多揪心了,又看看另半边脸也是红彤彤的这才稍稍好受些,问道:“陆大他们人呢?”丽鸢在令狐莞尔府中待过,自然是知道令狐莞尔有长随的。

令狐莞尔道:“没让他们来。”

“啊?”丽鸢心中一沉,对方人这么多,这可如何是好啊!

令狐莞尔挠了挠脑袋,转过身去,森冷的一笑,目光之中满是不屑和蔑视,杀气渐渐浓重,不详的事情仿佛一触即发。突然,令狐莞尔一下子撸起袖子,把手举的高高,虽然动作有些粗鲁,却让人很有安全感,刚要挥出,却在此时,令狐莞尔又把手收了回来,指着隔壁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居然敢在这儿以多欺少恃强凌弱,要是我喊一嗓子,恐怕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所有人都是一愣,一个青衣小帽的家丁四处张望了一下,小声的对自家少爷嘀咕了两句,只见那公子面上抽搐两下,不死心,却又不敢再造次,重重一咬牙,又一跺脚道:“走,我们走,今天便宜你了,咋们走着瞧!”转而又是满脸谄笑的道:“韩小姐,韩姑娘,韩妹妹,我的姑奶奶,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张大奎保证,我一定会一心一意的对你好,我保证!”

韩夕颜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没有吭声。而令狐莞尔心中冷笑不止,淡淡道:“我叫令狐莞尔,记住了,可千万别忘啦。”

所有人都是一惊,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胆怯恐惧彷徨,甚至脚下都已经有些站不稳。虽说这扬州令狐家的公子叫令狐继风,千金小姐叫令狐凤,但难保有其他旁系,这个姓在扬州意味着什么……至少他们惹不起。

那张大奎当然不傻,赶紧使了个眼色,转身便走,甚至还来不及撂下几句场面话,脚下步伐越走越快,只恨少生了两条腿落了后,最后竟是慌不择路,惶惶如丧家之犬,一哄而散。

令狐莞尔心中十分的欣慰,甚至忍不住想哭,自家门风威严持重,正气凛然,已深入人心,自己也引以为傲。

第四十四章 淮左名都(三)

韩夕颜见一众无赖都走了,心下安定,上前欠身行礼道:“多谢了。”

令狐莞尔大大咧咧道:“嗨,别客气,我与四哥是好兄弟,说个‘谢’字多见外啊,况且路见不平,见义勇为,挺身而出,是为男儿风范。这些人真是没品,居然欺负女人,就这么让他们跑了真便宜了他们。”

韩夕颜愣了愣,不由自主的又看了令狐莞尔一眼,在她往日的印象里这人似乎整天死气沉沉,半死不活,说话也是中气不足,绵软无力,今天怎么就改了性呢?生气盎然,英姿勃发,莫非是喝了酒的缘故。随即也不多想,稍微犹豫了一下道:“我……已经和,尚斌他,和……离了,四嫂再不敢当。”很简单的一句话,说的却是断断续续。

令狐莞尔先是一愣,然后想了想道:“相请不如偶遇,韩姑娘也一起坐下来喝杯酒吧。”

韩夕颜微微低着头,很平静,或者说是很消沉,淡淡道:“曾为人妇,不敢再称‘姑娘’。令狐公子你的伤没事吧?”

令狐莞尔“哦”了一声摸了摸老脸又道:“夕颜,我没事!就在那边,一起来喝两杯吧。”说完,令狐莞尔又是摇摇晃晃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酒肆。

韩夕颜一听这个称呼,心中一紧,推辞道:“就不叨扰令狐公子雅兴了,妾身告辞。”

令狐莞尔右臂一挥笑道:“不叨扰,不叨扰。”

韩夕颜刚要走却被身旁的丽鸢小丫头紧紧的拽住。

“小姐,小姐,您都走了好一会了,肯定也累了,不如休息一会再客栈吧。”丽鸢是连拉带拽一点点的把韩夕颜拽进了酒肆之中。

小二见又来人,赶紧上前拿毛巾把凳子擦擦,又问要些什么,见一个俏丽的丫鬟扶着位如花似玉的大小姐,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嘴结巴了,脖子僵直,手脚僵硬。

令狐莞尔摇了摇酒坛子,朝着店家喊道:“再来一坛。”

掌柜的转出来迎着笑脸道:“公子,您喝的够多了,这酒后劲大,您又喝的这么快,这是要醉了,暴饮伤身啊。”

令狐莞尔“嘿嘿”一笑道:“身伤易愈,心伤难合。又不差你酒钱,只管上来便是。”

老板也只好反复再三催促小二上酒。

令狐莞尔又笑着对韩夕颜道:“夕颜,你满心的抑郁憋在心中很难受的,要学会排解和释放。来来来,何以解忧,唯有喝酒。”令狐莞尔拍开泥封,先给自己倒满,又给韩夕颜倒了满满一大碗。

一旁的丽鸢笑着道:“错啦,错啦,令狐公子,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令狐莞尔大笑道:“那还不一样,你也坐下吧。”言罢,端起海碗,眉头不皱一下的喝了下去。继而长叹一声朝着远处的夜幕大声道:“父亲,娘亲,孩儿愧矣!”

丽鸢笑嘻嘻的道:“丽鸢只是小丫鬟,哪敢与令狐公子和我家小姐坐一起啊。”心里却说:令狐公子确实是醉了,人也变的开朗活泼,却不知说的什么胡话。想开口问一问却是人家令狐公子的私事,多有不便。

韩夕颜拿起酒碗,轻啜一口,知觉这土酒酸涩难当,人生路漫漫,又何尝不是坎坷曲折,遇人不淑,夫妻不睦,父母责难,流言纷扰,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备受煎熬,当即一饮而尽,眉头微皱,居然流下两行眼泪,旋即擦去,只留下浅浅的微不可查的泪痕。

令狐莞尔愣了愣笑道:“夕颜你真是好酒量,我干了,你随意。”言罢,又给自己和韩夕颜分别倒满。

这一次韩夕颜却是二话不说,端起酒碗便喝。

还没等令狐莞尔反应过来,酒已见底。

韩夕颜把酒碗轻轻搁在桌上,欠身施礼道:“让令狐公子见笑了。”

令狐莞尔忙不迭再倒一碗牵强的笑道:“你不必如此较真,浅尝辄止即可。”

韩夕颜微微点头,纤白的玉手又端起酒碗,头微微仰起,尽饮。放下酒碗,默然许久,双眼微红,怅然道:“阴阳殊行,男女异行,男以强为贵,女以柔为美。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妾心之所系,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令狐莞尔在旁听着,静静的听着,多么的惆怅,多么的伤感,多么的哀伤,只能把酒再倒上。

一旁的丽鸢心中也是郁郁,试问有哪个妇人愿意抛头露面,若非四爷只顾逸乐,小姐又何苦常年奔波打理秦家啊,现在好了,终于解脱了。

韩夕颜端起酒碗又饮一碗,面泛桃花,丰润微红,姿容姣好,神情尤佳。举止淡雅,气质雍容,哪怕是细枝末节都不失为名门风范无可挑剔。淡淡微笑又道:“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

令狐莞尔此刻也仔细的倾听着,首先韩夕颜的说话声音真的很好听,很动听,让人神往,让人深思。很沉痛,很沉闷,让人扼腕叹息。令狐莞尔满饮一碗,又替自己和韩夕颜都倒满,酒能壮人胆气,酒能舒缓情绪,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让这平时拘谨的韩夕颜畅所欲言。

丽鸢拦着道:“我家小姐酒量一般,怕是不能再喝了,令狐公子请见谅。”

韩夕颜却是端起小酒碗一饮而尽,继续浅笑道:“女子在堂,敬重爹娘。每朝早起,先问安康。寒则烘火,热则扇凉。饥则进食,渴则进汤……”只见韩夕颜她面色绯红,直让人怦然心动,神情泰然,安之若素。这是时下坊间非常流行的在社会中下层中很普及的女子行为准则。仿佛在述说,她韩夕颜本来是可以做一个好女人,好妇人,好媳妇,只是时不我与,天不假年,遇人不淑,夫妻和离,终至今日,时也,势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

令狐莞尔仿佛一下子就醒了酒,大家都说酒后失德,但韩夕颜酒后展现出来的却尽是美德。真叫人怜惜唏嘘,悄然含英,阒然零落,心生不忍。

韩夕颜一连喝了好几碗酒,又是一连诵读了好几章,醉态朦胧,俏丽曼妙,韵致淑雅,美艳不可方物,让人倾慕倾心。美人如花,尚未绽放,即将凋零,只教人心如刀绞,哀鸿遍野。

令狐莞尔的心很沉闷,从刚才起一直很沉闷,提不起任何的兴致,默然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劝慰一下。

“古来贤妇,九烈三贞。名标青史,传到如今……若有不幸,中路先倾。三年重服。守志坚心。保持家业,整顿坟茔。殷勤训子,存殁光荣。”语毕,潸然泪下,情难自禁。

令狐莞尔一下子站了起来,轻轻扶起韩夕颜,见她醉的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对丽鸢道:“扶她回客栈吧,我送你们回去。”

丽鸢撅着嘴道:“让你看笑话了,你满意了吧。”

令狐莞尔肃然道:“我心中除了钦佩甚至还有倾慕,夕颜她是好女孩我会祝福她的。”心中却是沉痛无比,民不聊生,像是被扎了几刀。

丽鸢环顾左右看了看道:“我不认识回客栈的路。”

“那你们住在那家客栈?”

“好像是扬州客栈。”

令狐莞尔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认识。

掌柜的上前赔笑道:“扬州城里有四家扬州客栈,是同一个老板,不知您住哪一家?”

丽鸢摇摇头。

掌柜的把脑袋缩了回去,他也帮不上忙。

令狐莞尔轻叹一声道:“好吧,时候不早了,跟我来,那去我家吧。”

丽鸢想了想,点点头,扶着有些吃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令狐莞尔眼疾手快,伸手拉住,说道:“让我来抱着吧。”

丽鸢瞥了令狐莞尔一眼,玩味的笑了笑。

令狐莞尔也笑了笑,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第四十五章 淮左名都(四)

令狐莞尔抱着韩夕颜一路小跑就到了这扬州城的大宅,早有家丁婢女候在门口,见到自家老爷回来,府中又是一阵鸡犬不宁。

金凤至此时正和张妈妈玩着长行局,她也是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娱乐一下,听闻令狐莞尔回来了,也搁下骰子迎了出来。见令狐莞尔居然抱着韩夕颜回来了,心中有些好奇,就问道:“这是怎么啦?”

“哦,她喝多了,丫鬟不认识回去的路,那我只得先把她带回来。”想了想,令狐莞尔又道:“夕颜她被一群人纠缠,我只是偶遇,然后就坐下来邀她喝了两杯酒。”边说,便把韩夕颜转交给了府中的丫鬟,说实话,这怀中软弱无骨的美丽俏佳人令狐莞尔还真有点不舍得。

金凤至对张妈妈道:“你辛苦一下,亲自去安排,她是我的一位好姐妹,先醒酒,再好好安顿,这段时间她就在府中住下了。”转而又嬉笑的说道:“好啦,时候也不早了,连日的赶路肯定很疲惫,早点休息,明天咋们好好游览扬州美景。”

到了卧房,金凤至也老实不客气的进了门,因为某些原因,令狐莞尔把她一挡就是好几年,现在有些话都说开了,那就顺其自然吧,再没有必要回避。

见金凤至圆圆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着自己,好像再等自己说些什么,令狐莞尔舔了舔舌头,解释道:“我和夕颜真的只是偶遇,帮她赶跑了几个无赖,然后喝了两杯酒,她醉了,我就抱她回来了,总不能把一个女孩子丢到路边不管吧。”

“哼,你还敢说,当初你不就是把人家随随便便的丢给了陌生人吗?”金凤至气鼓鼓的说道。

见金凤至又旧事重提,令狐莞尔赶紧投降道:“好吧,我有罪,我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国家,最对不起的就是金凤你了。”

金凤至“嘿嘿”一笑,没答话。

看着金凤时而成熟妩媚,时而俏皮可爱,令狐莞尔有心而发道:“金凤,你真好看。”

金凤至心一紧,赶紧低下头,面色绯红,没好气的道:“你还看!”

令狐莞尔则是凑的更近了,就好像盯着个红艳艳的苹果,忍不住想轻咬一口。

“你要看,就让你看个够好了,反正人家很早以前就已经是你的人了。”

令狐莞尔急急道:“冤枉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金凤至紧紧握着小拳头,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道:“当初你在人家身上上上下下摸了个遍,你忘记啦?”

“这……”令狐莞尔想了想道:“你当时不是病了么,病不讳医嘛。再说了,你当时也瘦瘦小小的,哪有现在珠圆玉润啊?”

金凤至的脸一下子红的能滴出水来,小声道:“下午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把以前的过往经历都说给我听的吗?”

令狐莞尔又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面色稍稍凝重,沉声道:“那好吧,说出来也好,有一个人倾述心里能舒服一些,我要是说出来你可别心疼啊。”

金凤至轻“哼”一声道:“谁会心疼你这没良心的!”

令狐莞尔淡淡一笑,思绪又回来了很久以前。“我的本名叫令狐风,这你知道,扬州令狐家的嫡孙,四岁的时候被阿克叔叔给绑架了……”

当说到苗人阿克放狗咬的时候,金凤至不觉卷起了令狐莞尔左臂的袖口,看着那些骇人的伤口,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咒骂道:“你那阿克叔叔简直不是人,怎么能这样呢?你当时才只有四岁啊!”

令狐莞尔也不解释,开始讲述自己在苗疆形形色色的见闻,修行的经历,和大熊玩耍的过往,阿克叔叔的种种刁难……

金凤至听的很认真,生怕有丝毫的遗漏,令狐莞尔肯把这些陈年辛酸的往事说出来,就已经说明了她们俩关系已经亲近到了何种的地步。突然,金凤至插话道:“你救了那小姑娘,她爹却差点要了你的命,这实在是……实在是太恶劣了,要我是那小女孩心里肯定怨死了,也更加的愧疚,恨不能以身相许。我就说,你养什么不好,偏偏要养一头大笨熊,原来是你的好玩伴啊。那苗人阿克又不是每天都看着你,你就没想过逃跑吗?”

令狐莞尔笑了笑道:“这不下面我就要跑了嘛,我和阿克叔叔本来是要去中原的,乘船沿江而下……”

还没说一会,金凤至泣不成声道:“那些人这么能这样,当时你才只有十一二岁,他们也下得了手,真是……无耻、无赖、下三滥、不要脸,死有余辜,死了活该。”虽然明知道令狐莞尔没事,但听到惊险处金凤至依旧是提心吊胆。

金凤至是做生意,那就讲究一个多栽花少种刺,与人为善,笑脸迎人,甚至都不会骂人。她能一直这么向着自己令狐莞尔心里很高兴,见她这么激动,令狐莞尔觉的应该稍微挑选一下,于是说道:“金凤,你别插话,要不然今晚可就讲不完了。”

金凤至点点头,擦了擦眼泪,乖巧的坐在一旁。

令狐莞尔紧接着就把他在东瀛呆的近一年时间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金凤至自然是知道东瀛的,听令狐莞尔反复提到伊贺美智子这个名字,于是又好奇的问道:“那个伊贺美智子是谁?”

“算是我的一个红颜知己吧,在东瀛的那段时间里我与美智子关系很好,那段记忆也是我人生中最无忧无虑,最美好的时光……之一。”眼睛的余光扫过金凤只见她带着不悦和嫉妒,令狐莞尔赶紧把话转回来。“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遥祝她幸福安康,生活美满。”至于那些个约定,令狐莞尔没有提,时隔那么久了,也不知道……

金凤至带着惋惜道:“那你什么时候也该去东瀛看看这位美智子小姐。”

令狐莞尔微微叹息,说道:“是啊……”

“但航海有风险,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啊!”金凤至又补充道。

令狐莞尔也不在上面多做纠缠,继续把海上漂流与蓝鲸共舞的事情说出来,紧接着是在极北之地与当地土人生活的事。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而令狐莞尔也好好的,但始终让金凤至心惊肉跳,阵阵胆寒。却又好奇的问道:“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令狐莞尔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我遇到了贵人,可能是神仙吧,本来我这心肝脾肺肾没一个地儿好的,结果他把我医治好了,还把我从遥远的极寒之地一眨眼间就送回扬州老家,谁曾想,阿克叔叔在我家门口堵了我整整一年多,父亲和爷爷为了寻找我不在家中,最后还是让阿克叔叔给逮了回去。”

金凤至怒不可遏的黑着脸,什么叫心肝脾肺肾没个好地儿,分明是令狐莞尔还藏了许多苦难遭遇没说出来不想让自己难过揪心,怒目圆瞪道:“那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总是要折腾你!简直就不是人,有本事的冲我来啊。”

令狐莞尔笑了笑道:“金凤,你别激动嘛。阿克叔叔是个面恶心善,有自己独立思考和行为准则的人,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阿克叔叔都是我的启蒙老师,是我亲人。”假如没有当年五圣山上的遭遇,令狐莞尔对苗人阿克的评语恐怕就两个字“混蛋”。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令狐莞尔跟着苗人阿克北上,一路比试,一路杀人,血染的驿道徒增不少路边枯骨。

金凤至心中暗暗吃惊,如此悲惨黑暗充满血腥的童年却让令狐莞尔生出如今这随和有礼的性子,这本身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听着听着,金凤至又警惕的问道:“那楚吟香又是谁?你倒是为她挺拼命的。”

“一位大姐姐,她很照顾我,吟香的父亲迫于无奈就把吟香她嫁给了我。”见金凤至默然,令狐莞尔心里也明白,却没有多做解释,当年的事情,他至今想来都是叹息、郁闷、后悔、阵痛。“也遥祝她平安喜乐吧。”

金凤至心说:难怪这几年有个宋州来的姓楚的老汉总是四处打听呢,原来是有出处的,这可得盯的紧一点。

“约好了和阿克叔叔在南阳碰头,我就一路西去,路上遇到黑店想谋财害命,又有几个笨蛋丢了性命,第二天遇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道长,一番较量,两败俱伤,倒在路边让金凤你捡了去。”令狐莞尔顿了顿,看着金凤至笑道:“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金凤至则是心中一喜,迷蒙的泪眼露出些喜悦,微微把头低了下去。

“接下来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在南阳城外的小山村先后杀了近二十多个人,又护着你在南阳聚义堂杀了几百人……苗疆魔教的教主是我杀死的,然后我和清玄老道长他们打成了协议,我退隐避世,他们不再集体追究我,并且搭救阿克叔叔的性命。五圣山的事情处理完我可是片刻的功夫都没有耽搁,就来伏牛山找云端客那混蛋来讨要你,要是他当年敢欺负你,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再后来咋们俩同一个屋檐下这么些年,你也知道的。”

把这些苦闷的事情讲出来,令狐莞尔感觉心里畅快了许多,笑笑道:“金凤,我感觉心里敞亮了。”

金凤至却是不依不饶的斥责道:“那些中原的武林中人真不要脸,冒名顶替了相公你的功劳还有脸了?分明是你饶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却好像说的你还欠了他们似的,阿克叔叔虽然坏,心却是好的……”

令狐莞尔很放松的笑了笑,说道:“金凤,你就少说两句吧,事情都过去了。”

金凤至闭了嘴,想了想又试探的说道:“令狐风要永远的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血魔鬼童也必须退出江湖,可没人说不允许令狐莞尔创一番事业啊,我的相公是有大胸怀,大气魄,大智慧的,将来封侯拜相也说不定哦。”

令狐莞尔愣了愣,陷入了沉思和犹豫。

第四十六章 淮左名都(五)

见令狐莞尔思虑许久,沉吟不语,金凤至似乎话中有话的说道:“要思考事情去书房啊,这里可是卧房。”言罢解下外衣,躺在床上,侧着身子背对着令狐莞尔,没了声响,像是睡着了。其实,此刻金凤至却是眼睛睁的溜圆,小拳头紧紧的握着,有些紧张,有些期待,初心不忘,痴心不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连串的咳嗽声打破了房中的寂静,也让令狐莞尔的神思回到了当前,不禁轻声自言自语道:“哦,要下雨了吗?”缓缓站起身,推开窗户,天灰蒙蒙的,雨云密布,令人胸闷。

令狐莞尔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果然要下雨了,真是比青蛙低鸣,燕子低飞还要准啊。”

关上窗户,令狐莞尔强忍着,小声咳嗽了两声,见床上的睡美人玲珑曼妙的躺着,心下一动,上前几步。长长的睫毛微微蜷曲,白皙的俏脸带着淡淡的笑意,姣好的姿容简直无懈可击。不由的,令狐莞尔俯下身子,在金凤至额头上亲了一口。

突然,令狐莞尔面色大变,猛的站直了身子,捂住嘴巴,转过身去,“咳咳……”“哼哼”了几声,目光疲惫,面容憔悴,神情困顿,情绪低沉。目光却渐渐变的锐利,曾经那些凶恶的人,险恶的环境都没能要了自己的小命,区区病痛令狐莞尔又岂能认命?世间大事与自己再无瓜葛,是是非非屎盆子也扣不到自己头上,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养生保健,苟活性命,以求个无疾而终。

一身冠绝世间的武功已经荒废许久,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落在令狐莞尔身上却是明珠暗投,就好像被遗忘了一般,成了取巧,献宝、耍帅、炫耀的雕虫小技,不管有多么的不情愿,已是既成事实。腐朽的身躯和消沉的意志交相辉映,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和安逸的生活使人堕入放纵享乐的深渊。从今往后,我已不再迷惘,勒马封侯遥不可及,出将入相水月镜花。祈天佑,愿与心爱之人共憔悴。

感觉五内郁结,令狐莞尔缓缓坐在桌旁,坐的很端正,胸膛挺的笔直,右手摊在桌子上,左手放在膝上,双目微闭,眉头紧皱,片刻之后满头的小细汗,又过了好一会,身上开始闪烁紫光,淡淡的发散的星辉般的紫光,时隔多年之后,令狐莞尔居然连行功运气也变的十分吃力。

慢慢的,气血通畅了,咳嗽的症状缓解了不少,只是偶尔还有“哼哼”的重重喘息声。习武不只是为好勇斗狠,妄造杀孽,起码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煌煌武功是非曲直皆由人定,虽然答应了老道士大和尚“血魔鬼童”隐名埋名,退隐江湖。但谁又管得着令狐莞尔在江湖之外做些事情呢?最起码这些年令狐莞尔就顺手救了不少人。不可否认,这十几年来无论天理如何不公,令狐莞尔始终如一秉持着心灵的正直和高贵,并一直本能的拒绝卑劣和阴诡。

正如当年阿克叔叔所说,练武一途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长久以来一直感觉良好的令狐莞尔忽然发觉好像自己错了,很明显的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早已不复当年,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他依旧是如此的强大。

不觉天已蒙蒙亮,金凤至幽幽然醒来,不管睡的有多么晚,仿佛是天生的劳碌命,金凤至总能按时早起,因为还有一大摊子事需要她过问住持,见到令狐莞尔这个样子,金凤至急急起身,她是见过令狐莞尔浑身散发紫色光芒的,所以并不奇怪,见令狐莞尔“哼哼”着强忍着咳嗽,又听闻外头淅淅沥沥的下雨声,金凤至立刻明白了,只是……略一思量,金凤至立刻穿上衣裳,再让门外候着的婢女全部退下,令狐莞尔不欲让他人知晓他的身份,金凤至自然要帮他瞒着。发觉门口没了人,金凤至打开了门,人出去后关门就直奔厨房而去。

能跟着金凤至和令狐莞尔一起来扬州的自然都是府中的老人,清早起来见要下雨了,第一反应自然是先煎药,一准用得上,不敢有丝毫的耽搁,武火急煎,须臾便成,等金凤至来的时候,汤药已经晾至微烫,可立即服。

金凤至又匆匆忙忙进了卧房,见令狐莞尔似乎“沉思”未醒,把药搁在桌子上,然后坐在一旁,双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男人,昨夜促膝长谈,而今又有了新的认识,守信重诺,谨身正直,以德报怨,胸怀广博,刚强的时候纵身陷囹圄,亦砥砺奋进,谦让的时候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这世间的好男人也不外如是,而且……而且还是这般的丰神俊朗。

见令狐莞尔满头的大汗,金凤至端着面盆开门去接水,却看见韩夕颜正犹豫、不安、为难、顾虑的站在门口,两人碰了个照面。

韩夕颜清早醒来,听了丽鸢讲述昨夜发生的事情,自觉羞愤难当,酒后失态,心中感激,颇为感怀,自知亏欠了令狐莞尔的,所以大清早的跑来道谢以示诚意,虽然看见金凤至进出却还是觉的不妥,在门口徘徊良久。见金凤至开门,韩夕颜这才局促的道;“见你们起了,我特来向令狐公子还有姐姐道谢。”

金凤至心中一紧,她只吩咐下人们退下,却没禁止别人靠近,屋内的紫光透着门缝就能看见,稍稍好奇往里一看,就能看的清楚。不知如何向令狐莞尔交代的金凤至唯恐又有谁不知好歹路过往里偷瞧,一下子把柔柔弱弱的韩夕颜拉进了卧房,赶紧关上门带上门栓。

韩夕颜也是一惊,她一个和离妇人进了好姐妹夫妇的卧房,还如此的鬼鬼祟祟,其中离奇曲折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幺蛾子,刚想辩解说些什么,却见令狐莞尔平静的坐着,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似曾相识的紫光。想了想,惊异的道:“令狐公子就是……前些日子,救了我们的……那个‘血魔……’,‘血魔鬼童’?”

金凤至万万没有想到韩夕颜记心会这么好,很着急的说道:“好妹妹,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请听我解释。”

就在此时,令狐莞尔突然睁开眼睛,凌冽的煞气一闪而逝,锐利的目光与韩夕颜四目交汇。像令狐莞尔这样的江湖老鸟自然是一下子就把韩夕颜吓瘫软了,于是赶紧上前扶住。

韩夕颜不领情,使劲的挣脱。

令狐莞尔并不介意她的敌意,又坐回到凳子上。只是淡淡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凤至赶紧道:“都是我不好……”

令狐莞尔笑着摇摇头,示意并不介意。

韩夕颜不可思议的,愤懑的,心痛的,难以置信的道:“你是……血魔鬼童?”自从那一夜的事情过后,韩夕颜也多少了解到了一些魔血魔鬼的事情,坊间流传的版本极多,风评极差,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总之一句话,万恶的血魔鬼童是江湖败类,大唐罪人,世间垃圾。

令狐莞尔笑而不语,只是点点头。

韩夕颜轻咬朱唇,难以接受的又道:“你杀了很多人,女干银妇女,无恶不作?”

金凤至立刻解释道:“他是好人,很好的人……他对每一个女孩,女人,妇女都很有礼貌,以礼相待。”犹豫了一下,为了增加可信度,又继续道:“我与他相识相处了六年多,而我,我……其实至今都还是个姑娘。”

令狐莞尔双目微闭,依旧点点头。

韩夕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听了金凤至的话也极为震惊,带着侥幸,带着幻想,带着最后的期望道:“你还有什么解释的吗?”

令狐莞尔摇摇头道:“死者为大,无话可说。”也间接承认了杀人如麻的事实。

金凤至心中很难受,令狐莞尔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也不想说,若非极亲密的人这种细枝末节的事他是不屑于去解释的,就连她自己也是昨夜才知道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

韩夕颜默然了,怅然若失。

令狐莞尔很平淡的道:“夕颜,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吗?”

基于常人的基本道德准则,韩夕颜冷“哼”一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斥责道:“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杀了那么的多人,难道还会怕人知道?”

令狐莞尔摇摇头,紧接着说道:“我是不是坏人夕颜你可以用心去体会,时间会给你答案。要说我完全可以杀人灭口,一了百了,永绝后患,何必这么低声下气,但是我还是选择与你交涉,再一次的请求你为我保守秘密。”

韩夕颜低着头,默然道:“我不知道。”

“你出去吧,愿意住在府中我和金凤都欢迎,若想回客栈住我也绝不会为难你,今天的事情我只当没发生过。”令狐莞尔摆了摆手道。

金凤至拉着韩夕颜,对令狐莞尔道:“让我再劝劝夕颜妹妹吧。”

令狐莞尔摇摇头道:“不用,昨日的因,今日的果,所有的一切我都坦然接受。大不了我们隐居山林。”

金凤至泪如泉涌,难以自抑道:“可明明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受了最多的苦难,受了最多的罪……”

“金凤,你不必再说了……”

金凤至忙不迭擦干了眼泪道:“那我送送夕颜妹妹吧。”

令狐莞尔知道金凤是为自己鸣不平,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双目微闭,默不吭声,也不去管她。

第四十七章 淮左名都(六)

金凤至领着韩夕颜出了卧房大门,摇摇头苦笑着解释道:“我的韩妹妹啊,坊间传言是不可信的,是一难传成十,十能传成万。”其实金凤至也听过些关于血魔鬼童离奇的传言,但是她至始至终都相信令狐莞尔不是那样的人,死都不行。

稍微冷静了一下,韩夕颜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么坊间流传的关于妹妹你和令狐莞尔的绯闻也是真的吗?”金凤至继续问道。

韩夕颜见金凤至罕见的拿这个事情来怼自己,旋即也没好气的说道:“是不是真的都无所谓,关键在于姐姐你怎么认为。”

金凤至笑着无比肯定的道:“我认为是假的,完全不足信。先不论令狐莞尔如何,韩妹妹我还不了解你吗?像妹妹这样出身世家的大家闺秀男女之防甚严,自珍自爱且自重,又怎么会在婚内做出些令人不齿的事呢?所以在我心中从来没有因为此事对你有过任何芥蒂。”

韩夕颜有些意动,金凤至这话简直说出了她的心声,总有那么些无聊的人喜欢无事生非。而这么一说,韩夕颜也就明白了,她本也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孩,但凡坊间传闻十有八九都是假的。刚才自己这么质问令狐公子确实有些唐突了,非常的失礼。其实自己和令狐莞尔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对其人的了解也多半来自于坊间传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似乎是在几个月前红袖添香的包房中,接下来是在野外的山寺之中的一系列遭遇,而后就是这一次扬州之行。平心而论,那令狐莞尔说话不多,有时候爱说怪话,有时候说话也挺有水平,似乎十分的骄傲的样子,自视甚高,对所有的人和事都很不屑,莫名其妙的恃才傲物,目空一切,也不知自信何来。但不可否认,其人涵养、脾气都很好,自我修养也不错,从没见过他随便骂人,有点不温不火的感觉。

思绪一旦展开,就宛如涛涛江水一发不可收拾,当日在红袖添香,韩夕颜第一次亲眼见到令狐莞尔,发生的一些事情并不愉快,事后据丽鸢描述,令狐公子为人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好,很有人情味,伺候了多年的近身的女婢出嫁赔了不少的嫁妆,甚至还赔了十几亩良田,可想而知那女孩日后在婆家的地位肯定不低,哪怕不花夫家一分一毫也可以过很好,主仆一场,也算善始善终。那日令狐莞尔以血魔鬼童的身份救了一众被掳劫的女孩,那一段时间的相处也挑不出毛病,有两句话韩夕颜至今还记得,他说“香消玉殒,瘗玉埋香我不喜欢!”、“怜香惜玉,君子之仪。”事后也切切实实一个人独自赶走了胖子主仆三人,维护了自己和张妙菁,之后在丽鸢的问题上也没有难太为自己,很有风范,可谓谦谦有礼,婉婉有仪。而这一次扬州之行,令狐公子甚至都没有主动与自己搭讪,就是在昨夜赶走张大奎的时候多说了两句,即便在酒后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韩夕颜突然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厉害,一直以来因为流言蜚语和传闻对令狐公子产生的厌恶蒙蔽了她的双眼。一念及此,韩夕颜握住金凤至的手难为情的道:“姐姐对不起,是我不对,误会颇深,我能去向令狐公子道歉吗?”

金凤至笑着道:“不用,他不会介意的。”

韩夕颜有些默然。

金凤至见韩夕颜这样子,知道她是误解了,解释道:“咋们大唐的疆域有多大,那么他的胸怀就有多大,虽然有点夸张,但理是这个理,这点小事他绝对不会放在心上,韩妹妹不必挂怀。”

韩夕颜微微低着头,然后又点点头,心中五味杂陈,过了一会道:“那叨扰姐姐了,妹妹我也该回客栈去了。”

金凤至赶紧上前拉住韩夕颜的手,满面笑意的说道:“我总觉的与夕颜非常的投契,既然你在外面再无别的瓜葛,那不如我就真认你做我的妹妹,安心的在府中住下,以后咋们啊就是一家人了。”

这话虽然说的隐晦,但韩夕颜听懂了,这是要纳自己做个妾氏啊,抬起头看着金凤至反应很平淡的问道:“这是令狐公子的意思吗?”

“这事即便他不知情,姐姐我就能做主。只要妹妹同意,等回了杭州我就请媒人去韩府,保证办的风风光光不让任何人看轻了。”金凤至笑着道。

“姐姐千万不要,我一个弃妇若能风风光光进你们令狐家想来父母肯定不会反对,只是我……”

“妹妹不愿意?”

“我只是没想好,想静一静,虽然令狐公子是好人,但他那暮气沉沉的性子我不喜欢。想来血魔鬼童的事情其中必有蹊跷,我不会说出去,姐姐尽管放心。而且……而且我才刚刚和离就迫不及待的进你令狐家的大门,别人都会以为我是一个放荡轻贱的女人,攀上高枝就全然不顾夫妻情义,况且尚斌他和令狐公子是好朋友,如此对令狐公子的声誉也不好。”

金凤至无比的惋惜,神态不似作假,叹息道:“那好吧,既然是这样,此事从长计议,妹妹听听便是别往心里去,可千万别有什么想法啊。”

韩夕颜淡淡一笑道:“既然这样,我该告辞了。”

正当金凤至想挽留再说些什么,却在此时,见陆大他们几个人穿着蓑衣抬着一个油布裹着的大箱子,而那个叫丽鸢的小丫头打着雨伞,身上背着两个包袱在前面领路。见到主母把目光投了过来,陆大一溜跑了过去。一板一眼的解释道:“昨天老爷回来的时候就嘱咐我们,让咋们哥几个今早去把韩小姐的东西行礼都搬来,免的那些游手好闲的人再去骚扰韩小姐。在城南的那家扬州客栈退了房,行礼连同马车都弄来了。”紧接着又对韩夕颜道:“韩小姐,东西一样都不少,丽鸢姑娘都仔细检查过了。”

丽鸢小跑着过来,对着金凤至深鞠一躬,言道:“又给金夫人添麻烦了。”旋即低着头楚楚可怜的对自家主子道:“小姐,是奴婢自作主张,都是奴婢的错,但刚才那姓张的公子哥已经在客栈里守着了,要是再回去免不了纠缠不清。”

金凤至则是罕见的在下人面前嬉笑道:“这是哪的话,我与夕颜情同姐妹,欢迎还来不及呢。”

韩夕颜呆立片刻,目光逐一扫过所有人,旋即默然,神情寂寥的喃喃道:“却不知道又让多少人看了笑话。”

金凤至闻言,当即圆目怒瞪,双手叉腰,气愤的呵斥道:“清者自清,我看谁敢乱嚼舌根!”

陆大几个人都是心里“咯噔”一下,难得见自家夫人发这么大火,心说:这事可得小心应付着,千万别让金夫人怪罪下来。

第四十八章 淮左名都(七)

雨下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时分才停,起风了,原本闷热的天气倒是变的颇为凉爽。丰盛的晚餐摆满了一桌,却仅仅只坐了了金凤至和令狐莞尔两人,显得有些冷清,韩夕颜和丽鸢没有露面,可能还因为早上的事情有些介怀。

随便吃了两口,令狐莞尔左右环顾,意兴阑珊的问道:“府中没有歌舞声乐助兴吗?”

金凤至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道:“这里不比杭州城,克服一下,忍忍吧,你可以的。”

令狐莞尔表情怪诞的笑了笑,有些异样的浮躁不安,就好像浑身哪都不舒服不自在似的。又随意巴拉两口,令狐莞尔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带着些抱怨道:“我不吃了。”随即捧着酒壶就往门口走去,不似平日深沉,莫名异常躁动。

金凤至没好气的道:“你要去就去嘛,我又没拦着你,可别糟践自己的身体啊,最少也要把饭吃饱了。”当时诓令狐莞尔来扬州的时候,金凤至就以扬州青楼林立,名女支如云为饵,现在令狐莞尔想去溜达一圈,金凤至也无话可说。

令狐莞尔双目微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自信自傲自负的笑意,听出金凤至话语之中酸酸的,令狐莞尔轻“哼”一声道:“雨后天气舒爽,若是金凤你没事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啊,换上男装,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啊……”金凤至一惊,她平日里太忙了,偌大的一个家需要她打理,能和令狐莞尔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换上男装去见识一下……乍一听来金凤至还真有点心慌,虽然不知道令狐莞尔想干什么,但金凤至还是立刻答应了。“好啊。现在在扬州,也没什么大事。”

令狐莞尔又问道:“要不要喊上夕颜一起,我记得昨天你们约好要一起游玩一番的,白天下雨,现在咋们出去不喊她是不是有点不仗义?”

金凤至道:“那好吧,我一会亲自去喊她,韩妹妹好像近来都不怎么高兴,心事很重,出去转一圈也好,散散心。”

令狐莞尔早已准备就绪,等了许久却见金凤至引着韩夕颜一同出来了,两人都是一身稍微有些宽大的白色儒生长袍,盘着发髻,扎着书生巾,卸了妆,擦去了口红,取下了首饰项链,活脱脱就是两个俊俏的白面小生。

“啊,金凤你穿着男装也好看,哈哈。”

金凤至本能的脸一红,低着头,弱弱的道:“走啦。”

“哦,凉风徐徐真是舒服,比闷在家里面强多了,街市上人好多,金凤、夕颜你们可要跟紧我呀,可别把你们弄丢了。”

金凤至“哼”了一声,娇斥道:“你不把自己弄丢就不错了。”

令狐莞尔一把拉住金凤至的手,晃啊晃的在大街上横着走。

扬州不愧是大唐最繁华的城市之一,街市上人流涌动,热闹非凡,各种各样的商铺,卖什么的都有,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很随意的买了些胭脂水粉、工艺品和首饰,紧接着就拐进了扬州城最大的青楼翠红楼。三层的木质门楼极为气派豪阔,各色彩绸飞扬,红色灯笼高挂,门口及二三层阳台上都站立着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轻甩着手帕招揽客人。

见金凤至犹豫不前,令狐莞尔轻轻揽着她的腰,小声道:“别怕,凡事有我。”

金凤至心中一阵惊慌,这么亲昵的举动回想这五六年都未曾有过,难道他是转了性子?当即有些害羞,也有些害怕,低着头不吭声。

转而,令狐莞尔又拉住韩夕颜笑道:“夕颜,你又不是没来过,上回来找我四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回去也是无趣,枯坐桌前与青灯古卷为伴真闷死人了,来来来,咋们一起。”

韩夕颜刚想拒绝却已经被拉进了翠红楼。旋即就有十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上前来争相献媚。

同性之间除了一些特殊的癖好,那友谊往往止步于至交或闺蜜,尤其现在这种根本都不认识的女子上来勾勾搭搭,金凤至和韩夕颜显然有些不悦。

令狐莞尔轻“咳”一声,顺三和刘四立刻上前来挡下那些投怀送抱的女子,拿些碎银子打发了,旋即她们又都站回到大街上继续揽客。

大堂之内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很多地方都镀了金,乍一进门眼前都是金灿灿的,墙壁上还有立柱横槛上都绘有美轮美奂的彩绘,朱漆的立柱红艳艳的甚是喜人,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吊灯似繁星璀璨,整个的装修的奢华无比,直叫人咋舌。

进了门见没人招呼,顺三心里很是愤恨,要是在杭州谁会这么不长眼?于是横着身子在前面开路,赶跑了远处桌上一对卿卿我我的男女,然后回头谄媚的请老爷夫人还有韩小姐坐下,因为吃不准老爷对这位韩小姐四爷家夫人是个什么态度,所以也是极尽讨好。

片刻之后,顺三和刘四捧来了酒食和点心,或许是太忙太火爆的缘故,真的没人上来招呼。

看着一对对男男女女迅速的配对成功,搂搂抱抱相拥着走向二楼,金凤至心中有些黯然,也不知道他们家里的妻儿父母知道不。

中央的圆形小舞台上,几个曼妙妖娆的金发女郎扭动着小蛮腰激情四射的热舞也让场中气氛极其的活跃,蒙着面纱的俏脸更加平添几分神秘的感觉。顺三把手头的活都忙完,也望了过去,奇异的道:“那女的怎么一头金发啊?”

刘四笑着小声道:“可能是胡姬吧,咋们在杭州可从来都没见过,不愧是扬州城啊。”

看着所有人眼睛都直了,金凤至心说:原来男人都喜欢看穿的少的女人,不过也是,自己平日里是裹的太严实了,只是一想到要有那么多陌生男人瞪大了眼睛看,想想都觉的难为情。

一旁的韩夕颜原本就是被强拉进来的,虽然她曾不止一次的到过这烟花之地,却都是为了揪秦老四回去,此刻听着靡靡的声乐,看着一众女票客的丑态,感觉真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本能的愤愤看向令狐莞尔,却见他双目淡定的微闭,自顾自的自斟自饮,转眼的功夫酒壶已经见底了。

“嘿,真是冤家路窄啊!”

却在此时,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传来,韩夕颜扭头看了一眼,来的居然是那个张大奎,不由的眉头微微一皱,赶紧侧过头去。

“啪”的一声,张大奎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惊动了左右不少人,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不怀好意的道:“小子,咋们又见面了……”

见令狐莞尔面露不悦,顺三一个箭步上前十分亲热的笑道:“王公子是吧,哎呀,王公子真的是您啊,咋们可是好久没见了!”同时搭着那张大奎的肩膀,手指却是不着痕迹的压着张大奎的声线。

与此同时,刘四欢喜的大步上前,紧紧的握住张大奎的手,笑容洋溢的道:“王公子啊,真是想死兄弟我了。哎,这人多,咋们出去好好叙叙旧,来来来,哎呀王公子你可真是太客气了,喝酒好啊,但这顿必须我请。”

张大奎心里纳闷,老子怎么就改姓王了呢?只感觉浑身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想要呵斥喊人帮忙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双臂就像是被铁箍紧紧的箍住丝毫动弹不得,根本容不得抵抗挣扎的就被往外拽。

顺三笑着对周边人道:“误会,误会,大家继续,继续。我与这位王公子出去聊点事马上回来。”

刘四又补充道:“多年的好兄弟相见太激动了,大家都不要介意,哈哈。尽兴,大家尽兴。”

张大奎心知蹊跷,说不出话就赶紧用目光向众随从们示警,却又被两个高大的身躯挡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陆大回过头挥手示意道:“我说哥几个,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来,咋们喝酒去。”

王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看这架势不像啊!一众家丁随从见自家少爷欢喜的,喜不自胜的与人亲切交谈,并迫不及待的要摆席喝酒庆祝,于是也赶紧跟上出了青楼的大门,都心说没准少爷高兴还能蹭一顿好的。

令狐莞尔见陆大他们几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下冷笑不已。

金凤至小声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令狐莞尔道:“不会,陆大他们几个下手知道轻重,估摸着见了血就停了吧。给他点教训,好让他知道个天高地厚,别以后又得罪了哪个大人物送了小命。这也算是为夕颜出口气,就是这小子昨晚纠缠夕颜不放让我给撞见了。”

韩夕颜听令狐莞尔叫自己名字越来越顺口,心中复杂,难以言表,若是这个世上有后悔药她情愿从来都不认识他,或者……

第四十九章 淮左名都(八)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顺三大摇大摆的跑了回来,朝着令狐莞尔和金凤至点点头,然后端着个酒杯“啪”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引来众人侧目,只见顺三大声叫唤道:“老鸨子,老鸨子,龟奴,人都死光了吗?”

过了好一会,一个三十多岁相貌猥琐,身材短小的男人跑了过来,陪着笑脸道:“哎呦,这位爷,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可别砸东西呀。”

顺三冷“哼”一声道:“砸东西?老子还打人呢!”只见顺三张开大手,“啪”的一声,将那龟奴打翻在地,嘴里还恨恨道:“打死你这不长眼的东西。”

龟奴一脸的衰样,捂着脸,像是伤的不轻,依旧勉强挤出个笑脸道:“这位大爷,有话好说,好好说,别打人啊,打了人就不好收场了。”话中还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

一旁的韩夕颜瞥了令狐莞尔一眼道:“你这样纵奴行凶是不对的。”

令狐莞尔撇了撇嘴,他那也纳闷呢,顺三这小子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顺三挺直了胸膛,异常的神气,“哐当”一声把两个银锭砸在桌子上,指着龟奴的鼻子呵斥道:“去,给我好好安排一下,要是咋们老爷满意了,重重有赏,要是不满意看老子们拆了你的店。”顺三这也算是为自家老爷出口气,要是在杭州地界到哪不是有人殷勤的满面春风的招呼着奉承着,哪像在这儿被晾在一边许久。况且这外面太嘈杂,万一又闹出些事情来就不好了。

见了银子,龟奴眼睛一亮,赶紧站了起来,鞠躬陪着不是,偷眼敲了正主一眼,穿着虽然朴素了点,但相貌堂堂,堪比人中龙凤。干他们这一行的都有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习惯,见来人是几个穷书生,所以他们都没有太在意。旋即弯着腰,弓着背,笑的无比灿烂的道:“这位老爷,两位公子,几位大哥,快快快,里边请,恕小的招待不周,恕小的有眼无珠。”边说,那龟奴双手还轻轻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挠痒痒。

刘四啐了一口道:“有些人都是要给他些厉害的才知道轻重,你打的太轻了,我来帮你。”

看在银子的份上,龟奴没有辩解,捂着脸告饶,笑容依旧谄媚。

一路往里面走,青楼的后院居然是个占地极广的湖泊,湖岸边杨柳依依,红亭白塔点缀其间独具匠心,一溜的临湖小楼中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湖面上白莲绽放,亭亭玉立,暗香浮动,更有十多艘画舫徜徉其中,为这并不宁静的夜平添几分香艳。蜿蜒曲折的石桥通往湖心十多个楼阁,汉白玉的基座上矗立着两层的小楼,周边的水幕使得那幽暗的小楼更显神秘。

走近一看,只见小楼顶上有几个巨大的水箱正均匀的向四面八方洒水,而小楼正处于这水幕之中,似瀑布飞流直下,如银河倾倒而出,恍若美人披肩的香发令人神往。

龟奴在门口重重咳嗽一声,原本幽暗的小楼转眼之间就变的灯火通明,里面的婢女点亮所有的油灯蜡烛,然后齐齐在门口恭候。龟奴笑着道:“贵客里边请。”

踏进这凉殿之中,令狐莞尔感觉芳香阵阵,透心的冰凉,畅快的笑道:“好好好,真不错。”

金凤至也觉的这很不错,以水车或者其他外力往顶上的水箱里注水,再像帘幕一样的流淌而下,很有效的消暑法子,听令狐莞尔连说了三个“好”子,金凤至就琢磨着回去也挖池塘盖两间这样的房子。

韩夕颜有些警觉的问道:“这是什么香?”

龟奴赔笑道:“水边多蚊蝇,此香不仅可以驱蚊更能怡情怡性。”

令狐莞尔不客气的在桌子旁坐下,拉着金凤至也坐下来,又招手道:“夕颜,你也坐啊。”

刘四掏出两个大银锭递给龟奴,恶狠狠的道:“去,把这里最好的姑娘给叫来,别想耍滑头,小心我揍你!”

龟奴谄媚的笑道:“是是是,老爷们放心,小的去去便回。”

顺三又补充了句道:“还有,这三位都是雅人,你自己掂量着看。”顺三这么说主要还有两位女客,万一姑娘们太奔放,太热情,到时候不好收场。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五六个女子拿着排箫,捧着琵琶,抱着瑶筝进了门,调试几下就开始弹奏,声乐很轻柔,显然是为了稍微调剂一下气氛。

片刻之后,一个浓妆艳抹的看不出年纪的女人领着五个粉嫩水灵,服饰花哨姿色姣好,身材曼妙,体态轻盈的女孩进了门,满脸堆笑道:“贵客临门,有失远迎,不周之处还望几位公子见谅。”然后指着一个淡黄色罗裙的女孩道:“她叫香玉,二九年华,能歌善舞,琴棋诗画无一不精,她是若兰,年方十七,名门之后,颇通诗书音律,歌声也好听。这是冰清……”

金凤至听了有些发愣,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却忽然怎么感觉自己人老珠黄,年老色衰,因色衰而爱弛自古女人的坟墓,金凤至甚至感觉自己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完全没了早前的淡然和自信,年轻女孩一茬一茬的上来,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她有些恐慌。

令狐莞尔手一摆,说道:“都留下吧。”

老鸨子笑逐颜开道:“几位公子若是觉得好,大可以留宿,价钱咋们好商量。”言下之意就是说,这几位都是场子里的红人,卖艺也卖身,就是女票资不菲,您自己估摸着看吧。言罢就转身出去了。

几个女孩朝着众人一一行礼,然后很熟练驾轻就熟的坐到令狐莞尔、金凤至、韩夕颜身旁,非常的殷勤。

令狐莞尔朝着陆大几个人摆摆手,然后几人都退下了。

但见王二站在一旁不动,刘四笑着道:“走,二哥咋们几个也去喝一杯,弟兄们不会去嫂子那打小报告的,你放心。”

顺三也笑道:“还没成亲就先怕上了,那以后可怎么办啊?”

王二瞪了一眼,小声道:“去你们的,老爷身旁不能没有人。”

三人笑着就出去了。

令狐莞尔依旧是老样子,双目微闭,一副淡然的样子,口中淡淡道:“我听说玉树后庭花传唱数百年而不衰,不知你们会不会唱啊?”

那香玉和若兰同时应声道:“妾身会唱。”

令狐莞尔笑着道:“唱来听听。”

“那妾身献丑了。”

一旁的乐师也是停了停,而后换了个调调,清丽婉约,颇为痴缠。而香玉和若兰也就这声乐轻声唱着:

丽宇芳林对高阁

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

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

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

落红满地归寂中

一曲终了,令狐莞尔拊掌大笑道:“好,真不错。”

金凤至却道:“亡国靡靡之音,听听也就罢了,有什么好的。”

令狐莞尔笑道:“好诗,好词,好曲,好歌喉,这是客观的事实,只不过是恰逢其会,遇上倒霉蛋皇帝亡了国。就好像夏亡了责任推给妹喜,商亡了全由妲己揭锅,这不公平啊吧!”

在坐众人都听明白了,这是为她们女子鸣不平,心中都颇为感激,香玉举杯道:“公子高见,妾身敬您一杯。”

令狐莞尔一饮而尽,却听一旁的冰清媚眼如丝欠身道:“公子高见,非寻常人所能比拟,枯坐也是无趣,妾身且抛砖引玉吟诗一首,还望公子品鉴。”

只听冰清悠悠的吟道:“新妆竟与画图争,知是昭阳第几名?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金凤至听的是目瞪口呆,这,这也太直白了吧……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逗,没有半点的顾忌。

旁边一直很沉默的韩夕颜也有些皱眉,心中暗骂不知廉耻。

令狐莞尔听明白了,原来是闺怨,空虚寂寞,是想要一双粗糙的大手去抚摸,是想要一个强壮的男人来抚慰。口中笑道:“好好好……有件事情我总算是想明白了,咋们当代的大诗人李太白传唱的诗歌多如牛毛,才思敏捷,源源不绝,仿若皓月星空。小时候我觉的他老人家是见识广博,阅历丰富,持之以恒,努力进取所以才思如泉涌。等长大了,我知道是我想错了,原来他是赐金放还的,不管走到哪都有美女美姬名女支随侍左右。文人的才华要在青楼里释放,天马行空的灵感要在你们的身上得到激发,要是没有你们,恐怕他老人家的的才思也有枯竭的时候,无数脍炙人口的诗词也将变的索然无味,说的再直白些,李太白一路走来,一路女票过,留下了美艳清香的诗句,留下了回味无穷的历程,诸位姐姐也算是一直奋战在文化传播的第一线,在我心中一直十分的崇敬。”

金凤至听着令狐莞尔大放厥词,心中恼怒,本来嘛,令狐莞尔在青楼里卿卿我我,搂搂抱抱,逢场作戏她认为自己也是默许的,但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无法接受,当即没好气的道:“你也激发了不少灵感,怎么就没见你考个状元回来呢。”

令狐莞尔笑着道:“嗨,我要是有小时候一半的聪明劲儿,考个状元跟喝水似的,不费吹灰之力。”

可能见那些个女支女主动的投怀送抱,言语挑逗自己做不来,金凤至心态起了变化,旋即又愤愤道:“看你这窝囊样,百无一用。”

令狐莞尔却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笑道:“慈母多败儿,这还不是让凤妈你惯出来的。要考状元当官还不容易吗,我家金凤专职通关系走后门。”

金凤至心里酸酸的,亏他还记得,这些年她日也操劳,夜也烦心,为令狐莞尔费了多少心思,当即一咬牙也就不说话了。

韩夕颜听了令狐莞尔的混账话,感觉好笑,心说:这人倒是蛮率真可爱的。嘴上却是不冷不热的道:“你这样子,似乎不适合当官吧。”

令狐莞尔海饮一杯,不屑的笑道:“我还耻于和这些人为伍呢,当官的没个当官的样子,只知道蝇营狗苟,阿谀奉承,杨国忠那混蛋还能再混蛋一点吗?要是换了以前我非弄死他不可,不过现在例外,暂且饶他狗命。还有那皇帝,真是荒唐,理所应当,堂而皇之的把儿媳变成了贵妃,自以为一俊遮百丑大家就看不见,只是世人都不敢说罢了。”

金凤至见令狐莞尔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慌忙打圆场道:“你喝醉了,其实当今皇帝和贵妃娘娘还是有感情的,是有真爱的,我看着都羡慕啊,是女人都希望男人爱着自己宠着自己。”

令狐莞尔笑了笑道:“依我看,比起爱情来,其中还是色、情更多一些吧。”

金凤至使劲捏了令狐莞尔一把,小声道:“你自己是不怕,可要替夕颜想想,万一事发,今天在场的没准都要被你牵连。”

令狐莞尔嘟囔着嘴笑道:“酒喝多了,一时糊涂,呵呵。”

青楼的姑娘们哪管这些,见两个白面的书生不上道,五个女孩就集中在令狐莞尔身上摸爬滚打,使出浑身解数,奉承讨好,厮混许久,酒喝的差不多了,气氛情绪也渐渐高涨,虽然那俊俏的公子哥依旧是一副淡然的姿态,人家终究是雅人嘛,总归是要装一下。

那香玉也算是此中高手,见火候差不多了,轻轻抓着令狐莞尔的手,然后放在自己的胸口,嘴里娇滴滴的道:“公子,人家的小心肝有些疼,您来摸摸看呀。”

金凤至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正要发作,却见令狐莞尔依旧是一脸淡定的模样,勉强压着怒火,心说: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回去有你好受的。

香玉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感觉胸前硬邦邦,低头一看,只见位令狐公子手里还拿着个做工精美的金锭,心下欢喜,以为是选中了自己,千恩万谢,当即就要扶起令狐莞尔往里间而去,其他几个女孩也都是无比的羡慕。

令狐莞尔把手抽了回来,往怀里摸了摸,又摸出几个金锭放在桌子上,东倒西歪,脚步虚浮,赶紧抓住一旁的王二,绯红的面上嬉笑道:“天色很晚了,也喝的够多了,再不回去金凤又该唠唠叨叨没完没了,扶我回去吧。”显然,令狐莞尔真是迷迷糊糊,有些语无伦次。

那香玉和若兰想上前来挽留,却被王二挡住道:“几位,我家老爷家里还有事,就不留宿。”

金凤至心中震惊不已,有些欣喜,亏他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自己,于是也拉着韩夕颜出了青楼。大街上的店铺大多都打烊了,夜已深沉,行人很少。金凤至有意无意的问道:“老爷平时也都是这个样的吗?是不是有我在他放不开未能尽兴啊。”

王二一本正经的道:“别人去馆子里都是寻欢作乐,为***愉,可咋们老爷去好像纯粹是图个热闹。其实啊老爷也并不爱去那种地方,只是有时候四爷喊着一起,拉不下脸来才去的。”见韩夕颜就在一旁,王二又解释道:“秦夫人,事实如此,您别介意呀。”

韩夕颜只是淡淡的一笑,没说什么。

金凤至却是笑嘻嘻道:“你们以后得改称‘韩姑娘’或者‘韩小姐’,知道了吗?”

王二“哦”了一声,没有追问为什么。

转而金凤至心头的欣喜不知为何又成了烦恼,要是令狐莞尔心理上有阴影或者有什么想法她可以等,十年二十年都无所谓,可要是身体上有障碍,那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第五十章 淮左名都(九)

下了一夜的雨,至五更时分方止,清早天光大亮,吃过早点,令狐莞尔小声的对金凤至道:“我想去城东,去我以前的家里看看,看看父亲和爷爷,你去吗?”

金凤至鼓足了勇气羞道:“丑儿媳总要见公婆,我也要去。”

令狐莞尔有些沉闷,淡淡一笑道:“金凤,你一点都不丑,还很漂亮。”

金凤至心中窃喜,偷瞧了令狐莞尔一眼,见他也正看着自己,随即微微的把头低下。

“这就不用喊夕颜一起了吧。”令狐莞尔又问道。

金凤至没好气的道:“你还敢说,我昨天好说歹说说动韩妹妹出来走动,结果却好,你硬生生的把我们拐进了青楼一游,哼!”

令狐莞尔“嘿嘿”一笑,说道:“那好吧,咋们走。”

金凤至拉住令狐莞尔道:“你等等,现在时候还早,我先让陆大先去递上名刺,咋们一会去都赶得上。”

令狐莞尔“哦”了一声道:“这种事听你的。”之后也就没再说话。

休息了一会,又备了礼物,吩咐了张妈妈几句,这才坐着马车,慢慢悠悠沿着街市往东到了一座占地极大的宅院,陆大上前敲门,通了姓名之后,门房的老汉非常殷勤的迎了出来。

令狐莞尔不敢托大,慌忙拉着金凤至下车,这也算是家中的长者,令狐莞尔表现的还是非常的谦逊。

“这位就是杭州来的令狐公子吧?快快快,里边请,里边请。”那老人家满脸微笑的道。

令狐莞尔也是不敢怠慢,诚恳的笑道:“那就劳烦老人家前面引路。”

进了门,不管心中有多么的激动,但令狐莞尔面上却是始终如常,没什么大的变化,或许这些年的隐世让他对情绪的克制隐忍又抵达了新的境界。

房子很新,应该是近年又翻建的,就连令狐莞尔脑海中最后一点的影像也都统统抹去了。比起肃穆的门庭,大院之中却更像是个搞杂耍的地方,宽敞的场地上有近一二十人各持兵刃很随意的挥舞着演练着,看架势衣着不是府中的家将弟子,而更像是跑江湖的,木桩、沙袋、拳靶随处可见,供这些人活动活动筋骨,只是令狐莞尔有些迷糊,怎么家里多了这些人不伦不类的家伙啊?

突然之间,一道寒光闪过,只见一柄长剑“嗖”的如脱缰的野马飞向令狐莞尔和金凤至,也不知道是恶作剧下马威还是……

令狐莞尔目光敏锐的一扫,估摸着不是指向自己的,心下冷笑不已,这种人还真是无聊,武功低不自量力,有这开玩笑的功夫还不如用来勤练武艺,这点水平也就是别人的进阶之梯和经验宝宝而已。

“铮”的一声,利剑扎在令狐莞尔跟前几寸处的地方。

后知后觉的金凤至吓出一声冷汗,下意识本能的抱住令狐莞尔胳膊,想说些什么,可这是别人的地头也发作不得,静待主家给个解释。

令狐莞尔此刻眼睛是睁开的,平日里闭着眼是因为整夜睡不着觉眼睛实在睁不开,但今天这日子没准能见到阔别多年的父亲和爷爷,他自然强打精神把最阳光的姿态展现出来。而此刻脸上透出不屑轻蔑的冷笑,根本懒的去搭理,甚至连站出来发火说句话都嫌麻烦。

一个轻浮的三十岁出头的虬髯汉子慌慌张张跑过来,抓耳挠腮道:“哎呀,真是对不住,我一时失手,长剑脱手了,没吓着两位吧?”见到吓得花容失色的金凤至似乎还颇为得意,朝着俏佳人还吹了个长哨挑逗。

见金凤至眉头紧皱,令狐莞尔转过头说道:“你没事吧。”那说话的声音冷的就好像能滴水成冰一般。

金凤至看着令狐莞尔冷峻的面庞,听话听音,这分明是要替自己出头啊,就只等自己应一声了。想到今天对令狐莞尔非常的重要,没有必要因为这无礼的门客坏了好事,于是金凤至摇摇头,还用力捏了令狐莞尔一把,带着丝丝欣慰说道:“我是没事。”

“马老三,你干什么!怠慢了贵客你担待得起吗?”这时,远处一个威严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迎出来的正是府中的老管家,那是和令狐人杰一辈的老人了。

虬髯大汉马老三一下子老实了,拔出利剑,讪讪笑道:“老管家,我真的是一时失手了。”

金凤至也是个场面人,没有必要在这事上纠缠,笑笑道:“老管家,没事的,想来这位马大哥是无心的。”

令狐莞尔对这老头还是有些印象的,对着这老头笑了笑道:“老人家,您好。”

老管家笑延请道:“令狐公子快快有请。”

没走几步就进了一个厅堂,匾额上工工整整的写着三个字“解剑堂”看来是来客解下兵刃占时保管的地方,令狐莞尔和韩夕颜并没有兵刃,自然而然穿堂而过,只见里面的木架子上摆着三件兵刃,看来是有访客。

过了解剑堂,院子里一下子变的古朴清幽,庄严肃穆,总算有点江湖中顶级世家的风范。穿过走廊,就进了正堂大殿。

大殿之中已经坐着三个人,都是江湖中人,先来后到,令狐莞尔和金凤至也只得敬陪末座。

那三人见进来俩文文弱弱的小年轻,心下不屑,冷“哼”一声,两眼朝天,鼻孔对人,粗鲁且没有礼貌。

令狐莞尔喝了一口婢女端上来的茶水,从容的淡淡一笑,心说:你们这么牛,自信何来啊!你妈知道不?

却在此时,一个身穿淡黄色紧身劲装,脚踏绣花鞋,男装打扮的女孩从后面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大大的眼睛无比的灵秀,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睫毛,甜甜的酒窝,樱桃小口,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却更显清丽,丝丝笑意带着从容和自信。轮廓清新曼妙,身姿玲珑高挑,阳光可人,气质尤佳。

令狐莞尔也是呆望许久,这姑娘真是生平罕见之倾国绝色,唯独眼神……有些似乎透着些说不出的古怪,但白璧微瑕,瑕不掩瑜……不,这根本不是瑕疵,而是一种骨子里的柔媚和风情。令狐莞尔心中甚至不由的产生这样的一个想法,要是娶了这丫头,自己不就成了父亲的女婿也算半个儿子,如此曲线救国,殊途同归真是鱼与熊掌兼收并蓄,一箭双雕……突然感觉胳膊上被人拧了下,令狐莞尔回过神来,见金凤至朝自己使了个眼色,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太失礼了。

其人呼吸绵密,步伐虽轻,每在地上踏一步甚至引来青石板微微轻颤,双臂挥舞有力,人老远走来就像刮起了一阵劲风。可想而知这娇滴滴的小美人也是个武艺非凡的顶尖高手。

殿中的三个武林中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来,上前两步,作揖行礼,口称:“凤小姐!”然后又争着抢着自我介绍。显然这就是令狐煌的养女令狐凤了。

“在下河南小孟尝吴山。”唯恐落了身份,吴山又补充道:“前几年纵横河南两淮的七虎就是在下邀约数位朋友一起剿灭的,洛阳金刀门周老英雄也曾指点过在下一二。”

令狐凤微微一笑道:“吴大侠远来辛苦了。”

一旁的青衣大汉赶紧上前道:“凤小姐,在下郑一鸣,江湖人送外号‘湘西大侠’,数月前为江湖除害,斩杀魔教坛主的正是区区不才。”

令狐凤笑道:“郑大侠威名,凤早有所闻。”

另一个白衣少侠欠身行礼道:“久慕凤小姐风采,在下不远万里,从西域昆仑远赴中原,今一睹凤小姐风姿芳华,大慰平生,不虚此行。家父昆仑派掌门何宾,在下何不凡,于途中巧遇郑、吴两位大侠,特来叨扰。”

“久仰何掌门大名,不凡世兄年轻有为,凤好生钦佩。”

何不凡爽朗的一笑道:“我还差的远呢,武功相貌也都一般,就是有个名气不俗的老爹罢了。”

此言一出,这何不凡真让令狐莞尔高看一眼,江湖中人,凡事讲究个一面,报喜不报忧,言谈之间都是往大里说,吹牛不打草稿,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人倒也是个另类啊。再想想他父亲何宾,真是个厉害的家伙,也很可爱,若非可爱当年也就离不开那南阳城了。

旋即,令狐凤大步上前笑靥如花的朝着令狐莞尔深施一礼,然后热情的握住令狐莞尔的双手,甜美的笑道:“这位就是令狐公子,凤神交已久。”

令狐莞尔平时只要坐下就从不起身迎人,但今天是个例外,见令狐凤走过来也慌慌张张站起身道:“凤小姐好,凤小姐巾帼不让须眉,真是羞煞我等男儿。”有了刚才的惊艳,令狐莞尔此刻的举止也算是得体。

正要离去的老管家也是吃了一惊,来访的江湖中人那么多,何曾见小姐这么热情过?看来比起傻大黑粗的武林中人,是女孩还是喜欢小白脸多一点。

令狐凤笑着道:“头一次见面,凤只觉与令狐公子颇为投契,咋们又同姓令狐,没准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

一旁的金凤至补充说道:“不用五百年,没准咋们上一辈里就是一家人呢。”

令狐凤吃不准,试探着道:“这一位是……”

“金凤至,我……结发之妻。”

“令狐夫人,您好。”令狐凤又是鞠躬行礼道,既然对方愿意亲近,令狐凤也乐见其成,这杭州令狐家在江湖上的地位无足轻重,但在商界那可是一言九鼎的,其地位之高置于商业,如同扬州令狐家置于江湖。如果两家交好,于自家发展置业都有莫大好处。

金凤至笑逐颜开道:“凤小姐,您太客气了。”见那几个大汉都面露不悦,金凤至淡淡说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也不知道这几位大哥有什么急事。我家老爷只是敬仰扬州令狐家的大名,路经此地,故来拜访。”

令狐凤笑着对三人道:“三位大侠快快请坐。”

吴山谄媚的笑道:“令狐家宽仁,凤小姐菩萨心肠,庇护我等落难的一众江湖豪杰,在下替众人拜谢。”

郑一鸣道:“问小姐曾言‘哪怕是乞丐也都是我的贵客。’凤小姐真豪气干云,义薄云天,郑某佩服之至,肝脑涂地。”

令狐凤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举手之劳,凤能做的还有很多。”

何不凡恭维道:“凤小姐急公好义,名扬四海,我远在西域,对凤小姐您的大名也是知之甚详。”

“江湖朋友抬爱,凤愧不敢当。”

吴山拱手道:“凤小姐高义,在下近来探听得知,当年名噪一时的血魔鬼童又重出江湖四处为害,此贼武功极高,神出鬼没,凶狠毒辣,无恶不作,在下想请令狐家领个头,一如当年围剿魔教一般,振臂高呼,我等江湖中人共襄大举,共诛此贼。”

令狐莞尔听的面无表情,冷眼瞧了那吴山一眼,这搅屎棍还真是要把这江湖搅弄的天翻地覆不可啊,却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要顶自己的黑锅,这帮江湖中人可真是闲的没事找事,裆下还是找媳妇要紧啊!

金凤至看了令狐莞尔一眼,见他从容而平淡,自己也是竭尽全力的保持平静,作为当事人和知情人,金凤至真的很担心他们俩会成为全天下的公敌。

令狐凤却是淡淡的一笑,说道:“吴大侠所说,凤记下了,只是父亲爷爷都有严令,对于血魔鬼童的事,我令狐家不得参与。”

郑一鸣道:“关于血魔鬼童的事情最后无疾而终,江湖传闻是被当年五圣山的一众豪杰所诛杀,可对于此事,很多江湖中的老前辈都是讳莫如深,此中蹊跷不言而喻,想来那血魔鬼童是如在南阳一样侥幸逃脱了,如今又出江湖,必定引来一番腥风血雨,此正是我等年轻人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机会,我等兄弟愿以凤小姐马首是瞻,共诛此贼。”

令狐莞尔心中冷笑不已,来啊,我就在这里,有胆就放马过来吧,我可不怕你们。看来当年流的血还不够多,人死的不够惨烈,教训也不够深刻,居然又有人惦记起自己来,想在自己身上赚点名气,真是失败,又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名小子。

令狐凤很明显有些意动,但凡名门子弟都希望自己闯出一片天来,而不是活在祖辈的荣光之下,旋即淡淡的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几位不如在府中住下,凤略备薄酒,聊表地主之谊。”

何不凡道:“好啊,血魔鬼童很厉害,我爹就不止一次的提起过,慎重点总不会错。叨扰之处凤小姐莫怪。”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吴山与郑一鸣对视一眼道:“凤小姐好意吴某心领了,这就要去联系更多的江湖高手,若有什么新的情况,难免还有搅扰凤小姐之处。”

令狐莞尔忽然感觉自己和这些人真的相距好远,远的仅有生死一途,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些无奈,有些意兴阑珊,想拜见令狐人杰或是令狐煌,却被告知他们闭关了,令狐凤很热情的把她的胞弟令狐继风也叫出来介绍令狐莞尔认识,几番寒暄,几番客套,临近正午,又一起共进午餐,直到下午时分才依依惜别,那令狐凤似乎对令狐莞尔很感兴趣,问了很多问题,人机灵,问的也刁钻,令狐莞尔差点招架不住。

虽然没有见到父亲和爷爷,但令狐莞尔已算是了了多年的心愿,有这么一双不俗的儿女替自己尽孝,令狐莞尔心中不再遗憾。

第五十一章 淮左名都(完)

回到家中,金凤至雇了许多伶人乐师,甚至还请了戏班子,杂耍的,有了这些个声色犬马,令狐莞尔犹如乐不思蜀一般的沉浸其中,什么青楼梦好,风花雪月也抛到了脑后,还真如王二所说,令狐莞尔纯粹只是图个热闹,怕冷清而已。

一连几日,夜晚喧嚣至四更时分,清早若是下雨或者阳光明媚,则在府中散步赏景解闷,若是阴天凉爽则带上雨具出去纵游一日,转眼的工夫就过了十几天,商会大红的请帖递了过来,邀请金凤至与会参加。

话说韩夕颜已然和离,但这一次还是代表秦家来参会,毕竟以前这一摊子事归她管,有些事情还没有交接,现在撒手不管,恐怕影响今后整整一年,这也算是她尽了最后的本分。

这日清晨,令狐莞尔和金凤至还有韩夕颜同坐一辆马车,缓缓的走在人流密集的大街上,路上各色马车极多,显然都是奔着这个商会来的。而这一次的商会之所以这么引人注目,据说朝廷有意将盐业官卖的制度做改革的试点,即生产和零售权逐渐交给商人,而官府仅负责批发抽税这一个环节,如此在全国范围内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通过加快的盐巴的流通,而且经手的人少了,效率也能打打提高。

江都郡内的盐城县是全国最大的盐产地,有盐都的美誉,既然生产和零售要交给商人,那么商人们自然要聚在一起商量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法子,但最主要的是商量出一个配额的问题,这么大的饼大家该怎么分,你吃的多了,我就少了,谁都不愿意吃亏。本地的商人自然是为了生产权,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而外地的客商则多是为了争个配给,盐是日常必需品,即便官转民还是专营,产生的效益有多大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难怪金凤至要提前十几天来扬州,期间会见了不知道多少的商客,就是为了这提前做好准备。

醉仙楼是扬州城最大最豪阔的酒楼,商会一下子包下了整座三层的酒楼,门口彩旗飘扬,花团锦簇,迎来送往的规矩自不用提,刚下马车,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笑容洋溢的迎了上来,深施一礼道:“哎呀呀,令狐夫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快快,里边请。”

金凤至微微一笑道:“姜会长,你真是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令狐夫人大驾光临,我代表扬州商会的全体同仁对您表示最诚挚的敬意。”

金凤至只是客气的点点头。

眼尖的姜会长看见令狐莞尔,又急忙道:“这位想必就是令狐老爷吧,您日理万机,宵衣旰食打理偌大的产业,没想打这一次居然把您老人家也惊动了,我等盼望令狐老爷大驾,不啻大旱之望云霓。”话语之中,那姜会长是极尽谄媚讨好之意。

令狐莞尔紧紧只是用鼻子轻“哼”一声,双目微闭,没再搭理那白白胖胖的姜会长。

虽然心里有点不高兴,但人家有这个傲慢的本钱,姜会长也无话可说,发作不得,吃不准后面下车的韩夕颜是什么身份,姜会长还是上前热情的迎接。

韩夕颜自然是受宠若惊,若非和金凤至一起,她恐怕连见这姜会长的面都没有机会,这也就是为什么韩夕颜会相约金凤至一起的原因,甚至有时候感觉到羞愧却也要紧抓住这条线。商场上就是这么残酷,你没有实力连根葱都算不上,更别说话语权,甚至还要受到无聊小人的刁难。

姜会长和众人极尽殷勤的簇拥令狐莞尔等三人,延请至三楼入座,一楼二楼就坐的不过是来听个准信,与自己相熟的大商人打好关系,做些准备工作,联络一下感情,就像是金凤至前些天接见的全是这些人,纵然轮不到他们说话吃肉,但汤总归是有一口的,俗话说的好,笨鸟先飞嘛。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人大声的喊道:“好啊,好你个令狐莞尔,爹爹,各位叔叔伯伯,就是这个混蛋前几天欺负我的,你们可要替我做主啊!”

众人赶紧装作不认识这年轻人,只当是空气,齐齐的把眼睛转向别处,唯恐惹上什么麻烦。

令狐莞尔看了一眼,又是那个张大奎,还满脸得意的笑,真是阴魂不散啊,没一点见识长进,看来是平日里骄纵惯了。

“啪……”的一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重重的一巴掌扇在张大奎脸上,怒不可遏道:“你,你……你这个孽畜,放肆!”

“啪……”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张大奎捂着脸,猛的吐出了几颗牙,上一回挨了揍,牙根松动还没好呢,又让自己老爹重重的抽了两巴掌。极尽委屈的道:“爹,您这是……”

姜会长黑着脸,指着那中年人的鼻子怒斥道:“张老七,你这么回事,竟敢对令狐老爷无礼?我看你是在这扬州地界混到头了。”

后面的丽鸢有意无意的道:“这位张大奎张公子之前还打了令狐公子呢。”

闻言,张老七瞪大了眼睛,怒视着自己九代单传的儿子,“啪啪啪”又是接连打了三个巴掌,嘴里愤愤的道:“我,我打死你这不长眼的畜生!”

姜会长根本无视这苦肉计,狠狠道:“张老七,实在是太恶劣了,我跟你说,这事没完。”

张大奎憋屈的差点没晕过去,怎么平日里疼爱自己的爹爹,还有那些个和爹爹称兄道弟叔叔伯伯怎么就……擦了擦鼻血,吐掉嘴里鲜血,满腹憋屈的道:“爹……”

张老七心一狠,又把手举得高高。

却在此时,令狐莞尔冷冷道:“见了血就停吧,子不教父之过,你老小子也脱不了干系。年轻人,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知道吗?打在你身上,你爹的心里更痛,给我牢牢记住,踏踏实实做人,这是最后一次了。”

张老七闻言,如蒙大赦,赶紧道:“令狐老爷宽仁,令狐老爷宽仁,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这孽畜。”

令狐莞尔撇撇嘴继续上楼去了。

张大奎心里懵了,他是调查过的,扬州豪门令狐家好像没分支有叫令狐莞尔的公子少爷啊!所以他才敢如此的托大。怎么就平白又挨了这顿打呢?

姜会长冷冷看了张老七一眼,“哼”了一声,也上楼去了。

上了三楼,只见偌大的三层整齐的摆了十几张圆桌,二十多个冰鉴,却依旧是显得非常的宽松,还非常的凉爽。此刻人也坐的七七八八,在座的人一个个也是非富即贵的大爷装束,姜会长热情洋溢的请令狐莞尔上台讲话。

令狐莞尔有点发呆,耍嘴皮自己可不是这块料。

金凤至笑着道:“客随主便,且能喧宾夺主,既然到了这,那我们自然是听凭姜会长安排。”

姜会长听的心里那叫个舒服啊,感觉非常的有面子,上台大声的道:“各位,各位请静一静,让我们大家一起来欢迎杭州来的令狐老爷和令狐夫人莅临我们扬州城,还有这位……”姜会长侧头询问了一下继续道:“还有这位韩夕颜小姐,我们也同样欢迎。”

场中八层以上的人都是站起身来热情的欢迎寒暄,剩下的都是官员,当官的去迎奉商人,岂不是笑话。

令狐莞尔在上首的圆桌上坐下,立刻有婢女取来冰镇的美酒、水果和点心。众人坐定,令狐莞尔忽然想到自己刚才好像什么都没说,那张大奎就犯了众怒般被打成了猪头,于是指着自己的老脸,好奇的问金凤至道:“金凤,我面子很大吗?”

金凤至得意的冷笑道:“你以为?”

令狐莞尔笑了笑,也就不说话,喝着美酒,吃着水果和点心。

然后姜会长非常欢喜的请来李大人讲话,讲话内人也基本上都是些官话套话,所有的办法条例规则也都是事先拟定好的,一众商贾只需要点头称“是”即可,还要装作非常的认真,听的非常仔细的样子。

令狐莞尔好像听懂了,原来国朝这盐本来是官府专营的,后来该成了征税制,像普通商品一样收市税,现在又搞出来新名堂就是要收专税,官府会挑选出一些信誉良好商家让其购买官府出具的盐票或者盐引,凭借此物才可以到盐场支取食盐,再去指定的区域四下贩卖。

李大人传达了上级的指示就算完成了任务,分配给各道各郡的盐巴总量依照往年惯例,剩下来就是各地客商们之间的切磋了,他们按照地域分坐在一起,那可真是你争我夺,唯恐落了后,恨不能把别人碗里的抢到自己的碗里。

金凤至吃相还算斯文,也给同来的余杭大商贾们留了些肉,但她希望能统一规范售卖的价格,保证价格的公开透明,以便让利于民,使得老百姓真正得到实惠,以此保证我余杭百姓安居乐业,大唐国祚千秋万载。可说的比唱的好听,其实就是要把余杭郡境内盐巴的定价权牢牢的攥在自己手里,也算是老奸巨猾,老谋深算,众商贾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况且在分配问题上吃了甜枣,自然在定价上做了妥协。

简单的用过午饭,但争吵还在继续,又有婢女逐一奉上冰镇的西瓜,还真是体贴入微啊,大夏天的有冰凉的西瓜下肚真是一件赏心乐事。

就在这时,一直默然无语的韩夕颜欠身对众余杭商贾道:“各位老爷,小女子是……”

令狐莞尔两只手各捧着西瓜吃的不亦乐乎,见一直默然的韩夕颜开口,心中好奇也就静静的听着,她的意思很委婉,也很简单,就是也希望能获取盐票开售盐巴。

一个五十多岁的肥头大耳的商贾笑道:“哦,就是那个杭州城里卖米粮的小秦吧。哎,卖粮好啊,急百姓之所急,真吾辈之楷模,继续做下去,我们很看好你啊。”

又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道:“秦夫人,你们秦家店铺紧张,又没有商队,转运贩卖都多有不便,依我看不如专心做油粮生意,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丁老板说的也有道理,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但要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步子迈得太大扯了蛋就不好了。”忽然觉的有些不妥,那人又笑着解释道:“就是打个比方,呵呵,别当真。”

又一人笑着道:“秦夫人,走江湖经商有风险,盐船沉了怎么办?被人劫了又该如何……利润是有的,但风险更大,你一介女流何苦啊,安安生生过日子多好。”

韩夕颜和秦老四和离,放妻书写了,也去官衙做了鉴证备了案,但官文尚未批复,韩夕颜也算是为秦家站好最后一班岗。即便她不说,想来金凤至回去也会分她一些,毕竟这只是初步的分赃,余杭郡这么大,总不能把盐铺开遍每一个角落吧,下面的分销商还是有许多的。只是韩夕颜不想被给予,而是想争取。

令狐莞尔心里听的奇怪,既然这么困难,这么凶险,那你们为什么还争破脑袋往里钻啊,分明是没说实话。

在商言商,那些人说的也有些道理,况且金凤至也需要他们这些大商贾的支持,所以没有立刻吭声。

令狐莞尔却是冷冷道:“你们不愿意就不愿意嘛,干嘛还找那么多理由,说这么多场面话,别挤兑人,都从自己身上挖点出来。”

外地好事的人看令狐莞尔带了妻子同来,却为别的女子出头,好奇的问道:“她是你什么人啊,你尽替她说话。”

令狐莞尔很随意的说道:“夕颜她以前是我嫂子。”

众人一听都乐了,也起了兴致。‘夕颜她以前是我嫂子’九个字,令狐莞尔只是实话实说,但细细听起来还是有很大问题,以前是你嫂子,那现在呢……总不会成了媳妇吧?这种兄弟妻的话题非常的敏感,无异于小叔子和嫂子,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就算是没事也能被现下这些吃着瓜的群众脑补出一些和道德、伦理有关的香艳画面来。再说了那令狐莞尔和秦老四好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年轻人做出些糊涂事也理所当然啊。

就有人啧啧赞叹道:“令狐公子果然非常人也!”

刚才的几个大商贾似乎也品出了其中的猫腻,笑着道:“既然是令狐老爷的密友,那我们也不能这么不懂事对吧,大家凑一凑,一个月五百斤,一年六千斤你看如何?”

令狐莞尔冷“哼”一声,没搭理。

众人也是陪着笑脸,小心的招呼着,利益所在,没有必要和令狐老爷翻脸。

刚才的吵闹声也转而变成了笑声,大家伙各自品味其话中深意,都感觉其中曲折颇为精彩。

金凤至微微叹口气,心说:怎么说话不经过脑子,说的那么复杂干什么?

韩夕颜微微低下头,有人能替自己出头遮风挡雨,其实她心里还是很欣慰,很高兴,甚至很享受,令狐公子心是好的,人也仗义,但却总闹出一些嘀笑皆非的趣事来,心下无奈。

与余杭一众大商贾达成了口头的协议,金凤至又与盐政大人谈过,很多事情就定了下来,又和外地几个相熟的大商贾交流一番,这次来扬州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临近旁晚就回去了,然后收拾一下,准备明日返回杭州。

第五十二章 太湖水寇(一)

回杭州还是走的陆路,本来走运河方便,快捷还安逸,奈何金凤至晕船,也只得作罢,过了长江在江南地界上水路纵横,水网密布,青石板的小桥过了一座又一座,有些老江湖总喜欢对小年轻说:我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此言放在这江南地界上还是完全有可能的,一点都没吹牛。

茂密的芦苇荡在微风中“沙沙”的摇曳着,也不知道里面都埋了多少秘密,年复一年的生长在小河中。晃晃悠悠,叮叮当当的车队在路上缓缓的走着,几天下来这已经到了常州的义兴县境内,令狐莞尔躺在奢华的车内,光着膀子,下身也只穿了短裤,实在有些不成体统,一旁的婢女拿着他的折扇有节奏的,不知疲倦的扇着。而金凤至也拿了个小圆扇不紧不慢的扇风,虽然天气炎热,但她还是穿的很整齐,红艳艳的罗裙绣着紫色金色流云花纹。其实国朝的妇女原本都是以露、胸为美的,只是据说贵妃娘娘的胸也不知道被哪个王八羔子抓破了,为了遮掩多加了几块丝绸布料,逐渐成了风尚,从此妇人们便都已不露、胸为美了,并一直传承下去,这孙子为了一己私欲而断送了我华夏男儿千百年的福利,真是应该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千刀万剐,纵炮烙鼎烹,扒皮填草,犹嫌不足。

突然,看着像是睡着了的令狐莞尔忽然大喊一声道:“停,停下来!”然后就要起身下车。

金凤至道:“这么大的太阳你下去干什么啊?”突然,金凤至意识到,令狐莞尔可能是要方便,然后就闭上了嘴,只当什么都没说。

令狐莞尔下了马车,喊上陆大他们几个,一下子钻进了路旁的芦苇荡中,大概走了四五丈远就听见“嗡嗡嗡”一大群苍蝇的响声,一股子恶臭让人难以忍受。又往前走了几步,只见一具腐烂的尸体脚在河里,头在岸上,一半一半的泡在水中,估计死了有两天了,苍蝇“嗡嗡嗡”的一哄而散,继而又重新附在尸体上,黑色的虫子在尸体的口鼻耳中欢快的穿梭着,蛆虫已经爬满了尸体的全身,池塘里一条黑色的大鲶鱼“咕咚”翻了个身转眼就不见了。令狐莞尔在车厢里小憩,老远就闻到了不对劲,又听到苍蝇“嗡嗡嗡”作响,心知有蹊跷,就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万一是什么危险的预警也好提前防备。

这人令狐莞尔居然认识,就是那日在扬州令狐府中惹事还调戏金凤的虬髯大汉马老三,看那尸体手里的剑就已经可以确认,衣着、轮廓、体型体貌都对得上号。嘿,这还真是不幸言中,一语成谶,经验宝宝这么快就兑现成了经验,真是倒霉。

却在此时,水中居然还窜出来两只浑身湿漉漉的大老鼠,吓得陆大、王二等人够呛,不过他们也极为诧异,自家老爷见到这么一具可怖的尸体居然是安之若素,仿佛司空见惯了一般。

令狐莞尔皱皱眉,轻“哼”了一声道:“真是个倒霉的家伙。去,把他埋了吧。”

“啊……”陆大等人齐齐吃惊,这也太……

听出了他们话中的意思,令狐莞尔淡淡道:“萍水相逢,一面之缘,也没那么多讲究,能糊弄着入土为安就行,也算是行善积德吧。”

顺三和刘四也就没再吭声,回头去取工具。

令狐莞尔出来芦苇丛,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们四个也出来了,真是糊弄的好啊,但也没必要强求,意思到了就行。几个人取了猪胰子在远处清澈的水塘好好洗了手,令狐莞尔则是随口问道:“这里还算太平吧?”

陆大看了看周围道:“这一阵子,太湖的水寇闹腾的还挺厉害的。”

令狐莞尔又是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不得不服老,真是后生可畏啊。

陆大道:“马上就正午了,前面好像有间凉茶铺子,不如咋们去那歇歇脚,解解乏,太热了,等下午凉快点再赶路。”

令狐莞尔点点头。

在路旁的凉茶铺停顿下来,马车在树荫底下停好,令狐莞尔衣衫不整的坐在树荫底下的桌子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拿起桌上的老蒲扇使劲的扇着,婢女也追下马车继续帮令狐莞尔扇着风。

顺三大声喊道:“老板,上凉茶。”

老板殷勤的笑着道:“好嘞,客官您稍等……”与此同时熟练的排开十几个海碗,然后提着大茶壶一一倒满。

令狐莞尔接过一碗,然后一饮而尽,感觉不错,然后叫唤着道:“哎,金凤,你也下车啊,车里那么闷热,树荫底下挺凉快的。”

扭捏了许久,金凤至终于出了马车,见她之前额头的小细汗已经没有了,面庞白皙、均匀、粉嫩且端庄,显然是又补了妆。哎,美女还真是麻烦啊。

树荫下依旧有斑驳的阳光照下来,陆大和王二两个人支起了一个圆盖遮阳伞,这下把太阳光全给挡住了,顺三和刘四赶紧从远处的井里打了很多清凉的井水,除了用来擦洗一下,剩下的水一点点的泼洒在地上降降温,顿时树荫下卷起一阵泥土味,也带来些凉意。

顺三大声道:“哎老板,我看你这井里还用凉水镇着的西瓜,快捞出来,有的是钱给你。”

老板一看这架势,满脸堆笑道:“好嘞,大爷您稍等。”

片刻之后,大卸八块的西瓜被端了上来,令狐莞尔拿了一块尝一尝,很甜很脆很清凉。然后招呼着大伙一起吃。

老板也是乐呵呵的看着眼前的客商有多少人,有多少马车,有多少箱子。然后目光就定在了圆盖的遮阳伞下,只见那阴影下的美人如花如玉,如九天玄女,如仙女下凡,直令人窒息,直叫人神往,整个人都有些腾云驾雾,感觉就要飞升太虚了。

令狐莞尔笑着道:“夕颜,可苦了你了,金凤她晕船,本来咋们能走水路的,呵呵。”

金凤至轻“哼”一声,瞥了令狐莞尔一眼。

令狐莞尔嬉笑自若的道:“好好好,当我什么都没说。”

韩夕颜笑了笑,说道:“令狐公子说笑了。”

金凤至站起身来,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这是义兴境内了吧,太湖应该就在东边不远处了。”

一旁的老板陪着笑道:“是啊,往东十来里就是太湖边了。”

金凤至向往的笑道:“真是羡慕古人功成身退与爱人泛舟太湖之上啊。”

令狐莞尔冷笑不已道:“范蠡那家伙既要与西施泛舟西湖,还要奔走四方做生意还真是忙啊,可他忙得过来吗?”

金凤至重重的“哼”了一声。

“再说了,换了金凤你,你可愿意和一个曾今把你出卖了的,五十多岁的,矮肥短的,胡子花白黄土埋到脖子的老汉一起泛舟太湖,做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吗?”

金凤至撅着嘴道:“以貌取人,肤浅、庸俗!”

见两人拌嘴非常的有趣,一旁的韩夕颜也是不自觉的笑了笑。

令狐莞尔转而又问道:“夕颜,是你你愿意吗?”

韩夕颜却是低头不语。

“依我看,多半是狡兔死走狗烹,鸟兽尽良弓藏,文种都死了,勾践又不是吃素的,范蠡这家伙能生还吗?十有八九是死了。据说太湖边上好几地名带蠡字,估计就是用来纪念他的吧。”

金凤至郁闷的道:“多么美妙的意境都让你破坏了。”

令狐莞尔又是笑着说道:“我要是现在就死了,那我和你的爱情故事也能为世人所传唱,经久不衰。毕竟人一旦死了,那么人就被神化了,意境也高了好几个档次。”

金凤至生气的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死不死的,你干脆气死我算了!”

令狐莞尔赶紧把一块西瓜塞到金凤至手里笑道:“来来来,消消气,降降火,我可舍不得气死你呀。

第五十三章 太湖水寇(二)

韩夕颜小声道:“其实姐姐又何必羡慕古人呢,太湖就在跟前,不如咋们也附庸风雅改道去游玩一番吧?”

金凤至想了想道:“好啊。”

韩夕颜就是这么一说,她知道金凤至向来事忙,很少会把时间花在游玩上面,所以也就是随便这么一说。

金凤至觉得这一趟扬州之行非常的顺利,也是应该奖励自己一下,况且令狐莞尔也在,即便有些晕船,但若能与他一起泛舟太湖也算是一件赏心乐事。于是金凤至问凉茶铺的老板道:“此去太湖可有道路?”

那老板笑着道:“沿着官道往前再走三里地,然后拐进往东的岔道能通往太湖边上,有个渔村,没有驿站或客栈。退不回去三十里地是湖仙镇,还有……太湖边上很多地方都围湖造田,也有很多码头渡口,紧挨着的大集市不多,毕竟汛季会泛滥的。”

老板乱七八糟说了不少,没什么头绪,金凤至听明白了,一会路上看见岔道,往东拐就可以了。

歇息了一下,又吃了些干粮,喝了点水。之后在树荫下有人小憩,有人养神,只等太阳不再那么毒辣了再上路。

只见日头偏西,众人这才重新上路,走了几里地,临时起意往东拐了一段。小路不好走,傍晚时分眼前终于云淡风清,碧波荡漾,水天一色,飞鸟成群,草木丰茂,晚霞殷殷。壮美的景色令人心旷神怡,清新的空气直入心脾,徐徐的晚风舒爽清凉暑气尽消,欢声笑语间一天的疲累也竟然消弭于无形。

令狐莞尔大笑道:“好大一坛子水啊!”

金凤至冷笑不已,不悦的道:“哼,你什么眼神啊,太湖之大三万六千顷。”

韩夕颜也是偷偷一笑,这令狐公子倒也爽朗疏阔,言谈举止间无拘无束,竟然还颇为可爱。

说话间令狐莞尔居然就解开衣服,往地上一甩,然后提了提裤子……

金凤至觉得尴尬,也不妥,于是大声道:“你干什么呢?”

令狐莞尔“哈哈”笑道:“脱衣服啊,这么清的水,洗个澡多舒服啊。”随即“扑通”一声,令狐莞尔就跳到了水里。“哎呀,真是不错,金凤你要不要也下来呀,水凉凉的,刚刚好,池塘也不深。”

金凤至冷着脸道:“你,你……你也太草率,太莽撞了,这多危险啊。”

韩夕颜偷瞧了一眼,见令狐莞尔在水中欢笑着,头发湿漉漉的,脸上也都是水花,无忧无虑的像是个小孩子。片刻之后,韩夕颜赶紧侧过身去,目光移开,不知道为何有些紧张。

忽然水花飞溅,一条大青鱼跃出水面落到了岸上,“啪啪啪”的还使劲扑腾着。

金凤至和韩夕颜几乎同时往后退了几步,显然是吓得不轻。

令狐莞尔在水里挥着手道:“金凤,金凤,把鱼接住了,别让它再扑腾进水里。”

金凤至愣了愣,看着这么大一条鱼,扑腾劲这么大,她还真有点害怕。

大青鱼扑腾了两下居然就跃进水里。

令狐莞尔十分懊恼额一笑,自言自语道:“金凤你也太笨了,比后院的大熊还笨。”说到这,令狐莞尔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在河里捞鱼,大熊在岸上接着,这家伙胃口特别大,老子捞了半天,有时候连鱼骨头都没剩下。想到这,令狐莞尔童心大起,又扎了个猛子钻进水里。

金凤至赶紧上前两步,跑到河岸边,大声的喊道:“你,你快上来啊!”看着水面上的水花慢慢平静,而令狐莞尔却消失不见了。心中正焦虑,却在此时又有一条大鱼“嗖”的飞了出来,刘四上前一步,死死的按住大鱼,拿了块石头重重的砸在大鱼的脑门上,使劲扑腾的大鱼一下子就被砸晕也就老实了,然后拎起大鱼往后面去刮鱼鳞。

紧接着,两三尺长的大鱼陆陆续续的飞出水面,这么大的鱼人要是被砸中恐怕也不好受啊,顿时河岸上十几条大鱼同时的扑腾着,陆大他们几个抓都来不及抓,看这动作显然没有大熊那么熟练。

见令狐莞尔越游越远了,金凤至大声的喊道:“你,你快回来!”然后又驱赶着陆大他们几个下水道:“快去把他拉回来。”

陆大他们几个人得令赶紧趟着水下湖。

令狐莞尔悠然的绕了回来,大笑道:“你们都别下来了,哎!想多玩一会都不行。”随即就扑腾了两下就上了岸。

看到令狐莞尔上了岸,金凤至这才定下心来,皱着眉道:“哼,你这人真是的。”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哪有你这样冒冒失失跳河的?

令狐莞尔挠了挠头道:“金凤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金凤至则是训斥道:“这每年夏天都不知道会淹死多少自以为水性好的人,你以后不许下水,听到了吗?”

令狐莞尔微微一笑,也不辩驳,免得金凤又喋喋不休。

陆大沉声道:“老爷夫人,咋们今天肯定赶不到驿站,好像也没有临近的市镇客栈,只能是露宿野外了。”

金凤至点点头道:“那好吧,就宿在河边,你让大家都麻利一点,晚风清清凉凉的也不错。”

陆大又“嘿嘿”一笑道:“托老爷的福,还有这么些鲜鱼汤喝。”

顺三也赶紧凑上来拍马屁道:“老爷您可真是不得了啊,水中小白龙不外如是呀,小的们刚才都蒙了,还以为是做梦呢。”

令狐莞尔轻“哼”一声,也不说话,看着微微有点得意。

王二一手拿着干毛巾,一手捧着干净的衣服上前来,躬身道:“老爷,把湿衣服换了吧。”

刘四一路小跑过来道:“老爷英姿矫捷,我们都是叹为观止啊。”

令狐莞尔点点头,在一旁的小树林里换衣服,心里却说:你们这些家伙真没眼色,金凤气还没消呢,你们拍马屁这不是火上浇油么?等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令狐莞尔又笑道:“嘿嘿,金凤你也别总是当着外人的面教训我嘛,我脸皮薄,会脸红的。”

“哼,脸皮厚过猪皮,你还会脸红呀?我怎么不知道!”金凤至也有点生气,这令狐莞尔真是叫她操碎了心不说,还屡教不改,执迷不悟。

听令狐莞尔称自己是“外人”,韩夕颜心中倒是感觉到心安,也有些羞愧,看来人家令狐公子一直坦坦荡荡,反而自己想多了,当即自嘲的笑了笑。

令狐莞尔不乐意的对金凤至道:“看,人家夕颜都笑我呢。”

“那也是你活该!”金凤至双手叉腰愤愤道。

令狐莞尔撇撇嘴,然后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笑就笑吧,反正我这身猪皮针插不进,水泼不入。”

金凤至气不打一处来,眉头紧皱,又重重“哼”了一声。

说话间,防蚊虫的罗帐支了起来,远处篝火上的铁锅里冒起了白烟,鱼香阵阵,很是不错,令人食指大动。

第五十四章 太湖水寇(三)

夜幕沉沉,晚风徐徐,阵阵熏香驱散水边“嗡嗡”缭绕的蚊虫。吃过晚饭,顺三和刘四带着几个人沿着太湖边上搜罗一圈,看能不能找到敞亮点的游船,早做准备以免明早慌乱突兀措手不及。陆大和王二远远的跟着,生怕打扰了老爷夫人散步的兴致,一旁还有个奴婢,正是那丽鸢小丫鬟,她先前自作主张,乱献殷勤,被韩夕颜训了一顿,这下就老实了。

漫步在湖边,看着一望无际的湖面上一轮圆月印在湖心,阵阵的蛙鸣由远及近此起彼伏,天上星辰亮晶晶月明星稀。令狐莞尔很享受的仰着头,感受着凉爽的晚风,双手放在身前捧着肚子,摇摇晃晃大摇大摆的引着金凤至和韩夕颜两人漫步。

金凤至很欢喜的忽前忽后,时而展颜微笑,时而轻抚秀发,看样子心情是好的不能再好了,有点像是天真无邪的小女生。

韩夕颜此刻心中却是很平静,和金凤至是好姐妹,和令狐公子也算是朋友了吧。既然有些误会解开了,也没有必要拒人千里之外,人从阴影中慢慢走出来,前面的路还有很长,微笑着对金凤至道:“这一次的扬州之行还是要谢谢姐姐如此照应啊。”

金凤至笑眯眯道:“你我姐妹何必如此客气。”

令狐莞尔也道:“夕颜,我也出力不少,怎么没见你谢谢我呀。”

韩夕颜文言,先是一惊,然后差点笑出声来,若是不相熟或许还以为令狐莞尔是在怪罪呢,可话又说回来哪里会有体面人这么说话的?但相处这么些日子,韩夕颜自然知道令狐公子就这样子,而心里又想到那日帮着自己挡下张大奎的事,不由心里暖暖的,眉眼弯成了新月,笑靥如花,微微欠身道:“也非常感谢令狐公子帮忙。”

令狐莞尔“哈哈”一笑,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挠着脑袋道:“都说英雄救美,英雄救美,让我这纨绔公子哥也充一回英雄嘛。”

韩夕颜不置可否,这令狐公子还真是开朗爱说笑啊。

金凤至瞥了令狐莞尔一眼,也不知道这家伙笑的这么开心干什么?随口道:“以后你落单或者人少的时候可别逞能啊,做事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冲动呀。”

令狐莞尔又是“嘿嘿”一笑,心说:人多有什么用啊?就算人再多,饶是你一百个人,那有用吗?当然还是没有用!

明媚的太湖收敛含蓄,稳重大气,而“哗哗”的水声遮掩了许多暗夜中的许多不安。三人闲聊片刻,又走了一会消消食就折返回去了。

却在此时,令狐莞尔好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貌似有黑影搭着船正借着黑夜摸上来。这也太巧了吧,巧的让人难以置信。嘿,还真是世间路有千万条,可你们偏偏选了条死路,怪我咯!倒霉还真是倒霉,令狐莞尔也不动声色,更懒的管他们,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嘛!

见令狐莞尔没缘由的面上冷笑不止,金凤至既觉的奇怪,又有些不悦的道:“你这是干什么呢?整天神神叨叨的也没个正形。”

韩夕颜也忍不住瞅了令狐莞尔一眼,确实是怪怪的,好奇的问道:“令狐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令狐莞尔一脸自傲自负神秘诡异而又鄙夷随便的笑道:“又要死了人。”似乎死几个人对他来说是那么的稀松平常。

金凤至和韩夕颜闻言都是大吃一惊,然后脸上露出了各不相同的忧虑表情。

令狐莞尔笑笑道:“没事的,就是点小麻烦而已。”

金凤至美眸一转,心里有些不踏实,说道:“那咋们还是回去吧。”|

令狐莞尔点点头,走了一会就回到了宿营地,防蚊虫的罗帐架了起来,地上还铺着地毯,虽然有点简陋,但也将就着能过了。婢女们赶紧奉上凉茶、水果还有点心。令狐莞尔瞥了一眼见没人过来溜须拍马,问道:“顺三和刘四呢?”

有家丁答道:“哦,他们去找船了。”

令狐莞尔心里微微一沉,希望这两个家伙好运吧。然后转过头去,只见河岸的芦苇丛被人拨开,几个黑影窜上河岸,手里各持凶器,还有些人正趟着水往湖岸上来。令狐莞尔一脸的蔑视,

带着点俾睨天下的傲气,心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于是又轻叹一声,还真是无知者无畏,无知者无所谓啊。紧接着令狐莞尔小声对金凤至道:“金凤,你嗓门大,把所有人聚到一起,让他们远离湖岸边别慌,也别乱跑。”见金凤至有点迷糊,令狐莞尔就朝着湖边努了努嘴。

金凤至起初有点生气,什么叫我嗓门大?又不是泼妇骂街,顺着令狐莞尔指示的方向,心中大惊,朝着众人道:“大家快退回来,有歹人!”

一众家丁奴婢闻言是自然而然的退后,不是因为歹人,而是因为夫人发话了。陆大王二闻言,看向不远处,只见有十几个人各持兵刃,正要扑过来。于是大步上前,挡在众人的面前,双臂张开,回头大声喊道:“你们快护着老爷夫人走,我们来殿后。”

令狐莞尔上前把陆大和王二拽了回来,这些个家伙跟了自己好几年,平日里递个消息,拉个人墙,跑个腿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这种在动刀子拼命的时候令狐莞尔还是很念主仆情义的,不希望把他们把命交代在这,于是淡淡对陆大和王二道:“你们俩退后。”

陆大和王二惊的目瞪口呆,自家老爷平日里不愠不火,中气不足,说话有时候都断断续续还病恹恹的,这个时候力气怎么就这么大呢?提着他们俩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如提稚童一般。

“别担心,别紧张,依我看小事一桩!”令狐莞尔不冷不热的道。

陆大和王二对视一眼,不知道老爷这是怎么啦,遇上这些个杀人不眨眼的水匪可是最坏的事了。

看见三十四个持刀大汉涌上岸,然后四面八方的包围了过来,不少家丁婢女看清楚了,都惊慌的尖叫起来。

这么多人根本跑不掉,若各自逃跑结果大体也差不多,恐怕没几个人能幸免于难,老爷这个时候还如此镇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一个麻衣水寇手持钢刀上前,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挡路,话不多说劈头盖脸就是一刀。

陆大和王二齐齐上前赶紧要护住自家老爷。

令狐莞尔却是跨步上前,微微抬手,右手手指紧紧的夹住钢刀,左手还是大摇大摆的捧着肚子。

麻衣水寇顿时惊诧,旋即双手持刀,使劲的扭拽抽动着钢刀,却是被对手结结实实制住了,钢刀竟是纹丝不动,继而抬脚往对手腹部猛踹。

令狐莞尔夹着钢刀的手指微微一拨弄,只见那麻衣水寇摇摇晃晃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一屁股倒在地上。令狐莞尔尖刻的冷笑道:“先撩者贱,打死无怨。你刚才下的可都是死手,有一有二,但绝没有再三再四,滚!”

所有人,尤其是陆大和王二,下巴几乎都要掉到地上,他们跟着自家少爷……老爷有五六年的时间了,可从没见过自家老爷动过手啊。弱不禁风,文文弱弱的,老爷还得他们时时刻刻操着心,不管到哪都得他们几个前面开路,护在两边,生怕摔了或被人挤了。看到这一手,陆大和王二简直都难以想象,不可思议,感觉脑子不够用,这还是我们的令狐老爷吗?

最先冲上来的麻衣水寇丢了个大面子,狠狠啐了一口,吐了口浓痰,眉头皱成了个大大的“川”字,无比凶恶的大声吼道:“小子,你死定了!”言犹在口,那麻衣水寇高高跃起,钢刀由上而下劈向了令狐莞尔。

令狐莞尔面色平静,伸出右手,五指摊开,使出一招“磐石”之法,本以为对手会“轰”然被震飞,却不想不知为何一阵胸堵,对手一刀就砍了过来。

金凤至在后面惊呼一声,大声道:“小心啊!”

令狐莞尔有些摸不着头脑,电光火石间退了两步,即便失了先机也勉强避过刀锋,然后快步上前一掌轰在那麻衣水寇的胸膛制上,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那大汉就像一块无足轻重的小石子被抛出了数丈远,还撞到三四个同伙,顿时就有四五个人躺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显然令狐莞尔还是手下留情的。

背后的家丁婢女们见状,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她,都难以置信,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几个水寇赶紧上前来扶起倒下的同伙,再看看眼前那捣乱的高瘦男子,只见他浑身上下慢慢的,缓缓的,一点一滴的,润物无声的,居然闪烁着淡淡的,圣洁的,令人仰望的,似有若无白色光辉,继而又变成了浓郁的紫色。

令狐莞尔心中更是骇然,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状态居然是这么的糟糕,甚至不受控制,就连再熟悉不过的“磐石”之法都没使出来,早就没有了当年见敌即战随时随地保有高昂战意的状态,心里酸溜溜的,有些感慨岁月不饶人,只得先行功运气,做些热身运动,为了不暴露身份,所以才动用这似乎来自母婴传承的真气,虽然远远达不到自身的巅峰极限,可要料理这些个烂番薯臭鸟蛋还是绰绰有余的,但那股狂暴的真气根本无法控制的自溢而出。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武有违自己的初衷,但总不能作茧自缚任人宰割全死在这吧。

冷月无声,波心荡漾。令狐莞尔身后一众家丁婢女,包括陆大和王二都不可思议的交头接耳议论着,甚至都忘记了惊恐和尖叫,老爷这是怎么啦?怎么看着身上似乎若有若无的闪着淡淡的白光,然后又变成了紫色,莫非难道该不会得病了吧?

韩夕颜一看,立刻就想起了那日在山寺破庙中的情景,一模一样,如出一辙,这令狐公子果真就是血魔鬼童……

几个水寇相互看了一眼,死死的盯着令狐莞尔许久,为首的大声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胆子不小啊!敢跟我们做对,看来是活的不耐烦了。”那人挥了挥手中的钢刀,大声的叫嚣道:“小子,不怕告诉你,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们老大亲自出马,你们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插翅难逃,识相的就把身上的钱财宝贝都交出来,否则……休怪爷爷们刀下无情。”

“对!留下买路钱饶你们一条狗命。”

金凤至闻言,快速上前两步,扯了扯令狐莞尔的胳膊道:“要不……花钱消灾吧,他们人多势众的,万一伤着了不值当。”虽然金凤至隐隐约约知道令狐莞尔的本事,但还是觉得对方人多势众不好惹。

对面的水匪闻言,就有小喽啰大声叫嚣道:“所有的女眷还有马车、箱子、值钱的东西都留下,其他的人滚吧!”话是这么说,可那些个水寇却是将众人围了个结结实实。

又有小喽啰轻佻的吹着口哨,大笑道;“小美人,来香一个。”引来一众水匪大笑。

那为首的汉子道:“喂!小子,你想好了没有,要钱还是要命?我可告诉你,咋们兄弟好说话,可手里的家伙脾气可爆着呢,要是动起手来不见血休想罢休。”

一旁的喽啰附和道:“小子,想好了没?你伤了我兄弟,这事没完,要不是咋们大哥宽仁大度放你一条活路,换了以前不跟你废话,直接杀了往芦苇荡里一扔。”话语间还带着恐吓。

令狐莞尔想了想就明白了,这些人看见自己一动手就击倒四五人,心里没了底气,又不想错过这单大买卖,所以在恐吓诓骗诈试探自己呢,金凤稍微一示弱他们就得寸进尺,要求的更加过分,也顺便拖延时间,应该后续还有同伙会赶到。

又对峙了一会,讲了一些无聊的废话,就有几个家伙举着火把,明目张胆的跑了过来,借着微弱的亮光,令狐莞尔看清那些个家伙一个个人高马大,彪悍异常,绝非善类,那闪着寒光的钢刀似乎能从中嗅出丝血腥气来。湖面上不知道何时又漂来了两条大船,上面前后各挂着两个大灯笼,又有七八只小船装载着四五十个人正要上岸。

那为首的大汉一下子嘴角翘的老高,得意洋洋的道:“兄弟们,别跟他们客气,动手!”昏暗的灯光下,但见眼前这年轻人面无表情,目光怪异,充斥着轻蔑和不屑,好像自己刚才说了这么一些,可这家伙甚至都懒得多说一句话回应。想到这里,那为首的大汉就好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目光顿时变的无比凶厉,提刀就要上前。

忽然,一阵疾风呼啸而过,一条黑影闪电袭来,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为首的汉子擒住了,声嘶力竭,义愤填膺的吼道:“都退下,你们这些人都摸摸自己的心肝是不是全让狗吃了!”

第五十五章 太湖水寇(四)

令狐莞尔心里还纳闷呢,哪个混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呃……是哪位少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于是轻轻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这人令狐莞尔好像认识,貌似之前见过,想了想哦……原来是昆仑掌门何宾的儿子何不凡,前一段时间偶遇相识。

经过刚才将近一炷香时间的对峙,令狐莞尔提前做好了准备,感觉到体内血气稍稍顺畅,对自身真气的控制力强了不少。于是立刻按下自身真气不表,有这正儿八经的江湖中人在场,令狐莞尔并不想节外生枝,徒生事端。

只见那何不凡手法身法都非常不凡,很利索的一手扣住水匪为首大汉的脉门,一手掐住他的脖子,转瞬之间就把这人捏在了手心里。口中又大声对小头目呵斥道:“让这些鼠辈都退下,把所有人放了,否则要了你的小命!”

那小头目执拗两下挣脱不得,“哼哼”着两下也动弹不得,于是朝着一群手下使了个凶厉的目光。

只见又两个喽啰持刀在何不凡背后突然暴起,挥刀砍向了钳制着小头目的何不凡背心。

而何不凡一脚低扫就踢在那头目小腿上,把他踢跪在地上,锐利的目光微微向后瞥了瞥,只听“铮”的一声脆响,剑锋所指,寒光凌冽,手起处两截刀尖“砰”的落在地上,两道黑影二分为四,缓缓躺倒,旋即长剑归鞘,脚边也瞬间湿了一大片。

令狐莞尔眼前一亮,这何不凡绝非江湖中寂寂无名的泛泛之辈,当日在扬州令狐家中自我介绍的时候显然是极尽谦虚之能事,他说自己还差的远,武功相貌都一般,只不过是有个名气不俗的老爹罢了。看这架势,这何不凡恐怕是尽得其父何宾的真传。

何不凡目光森冷的目光扫视一圈,口中淡淡道:“你们谁还敢再上!”自古正邪不两立,对于这些江湖中的匪类,********,斩草除根,作为正派人士自然毫无顾忌的痛下杀手,令狐莞尔本人对此也是有切身深刻的体会。

所有人都愕然了,这……这也太,太厉害了吧。

何不凡话音刚落,又猛地一踢那小头目的屁股,拽着他的衣领提到了跟前厉声道:“还不放人?不然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那小头目不知道是怎么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可能是吓得。

何不凡看了看令狐莞尔,不以为意,又看看那些个女眷,顿时身子微微一颤,不自觉的用手轻抚发髻,做出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很是潇洒,手上一使劲,一股真气就打进了那小头目体内。

只见那小头目立刻“哇哇哇”的大叫了起来,立刻下令道:“都退下,都退下,让开一条道。少侠饶命,爷爷饶命,饶小的一条狗命。”

何不凡“噗嗤”一笑道:“还以为你小子骨头有多硬呢,原来就这点出息。”

与此同时,一条黑影“呼哧呼哧”气喘吁吁的从黑暗中跑了过来,口中很大声的,断断续续的,焦急的嘶吼道:“老,老,老爷……夫人,你,你们没事吧?”

听声音是顺三,令狐莞尔见何不凡压住了场子,于是就问道:“顺三,你没事吧。”

顺三点点头,看看大家都没事,于是感激的对何不凡道:“太感谢何大侠了。”

何不凡很潇洒的摆摆手,示意没事。

见自家老爷脸上带着疑惑,顺三就赶紧解释道;“我沿着河岸到了那边东湖村本来是找几条船,结果却遇上七八个水匪正在村里作威作福,打骂村民,勒索钱财,掳劫妇人,这位少侠路过教训了他们,听那些水寇先前的交谈,他们好像讲什么有大买卖,有大美……”那“人”字没敢说出口,顺三就赶紧带过继续道:“我就觉得不对劲,猜想他们的同伙或许会来搅扰老爷,所以就恳求这位少侠前来搭救。嘿嘿,不想就真还……”说着说着,顺三的脸上又露出了谄媚和邀功的神色。说话间,又有两个家丁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令狐莞尔又问道:“那刘四人呢?”

顺三便道:“我和刘四各自带了两个人寻找,我往北,他往南,他那边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此地不宜久留,各位快走,我来殿后。”何不凡见众人稀稀拉拉不动弹就又赶紧催促道。

却在此时,一个黑影飘在水上,而后一飞冲天,高高跃起,声如洪钟的斥道:“今天谁也别想走,给我都留下!”而后势大力沉,风驰电掣的一掌直勾勾拍向了何不凡。

见此情景,何不凡丝毫不敢托大,一把推开那小头目,左手不自觉紧握腰间长剑,右手随之一震,微微抬头,目光向上,继而虎虎生风向前踏出一步,右掌呼啸着推出。

“砰”的一声巨响,何不凡与那黑影硬拼了一掌,强劲的掌风甚至掀翻了就在跟前的几个小喽啰,令狐莞尔轻薄的衣裳在风中向后飘舞,其他好几个人也都差点没有站稳。

硬拼之下,何不凡连退了数步这才勉强站稳身形,下意识的把右手藏在身后,此刻他浑身血气澎湃几难自抑,几口老血就梗在了喉咙口差点喷出来,那只颤抖的右手现下没有了半点的知觉,脸上却还是带着很自然的嬉笑,取下腰间长剑,左手挑着剑尖道:“不知是何方高人啊,晚辈何不凡见过前辈,家父乃是昆仑派掌门何宾,此次与家父一起远来中原拜会几位老前辈,途经此地不想与诸位产生了些矛盾。”

令狐莞尔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这何不凡服软了,把自己老爹抬了出来,还抬出了好几位匿名的老前辈让对手掂量着看。其实几年前何宾来中原走动,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大大的落了面子,回去后羞愤难当,想想自己堂堂江湖中的一派掌门居然让一个孩子给……从此他便闭关修炼,发誓神功不成,永不再踏足中原丢人现眼。而此次其实是何不凡一个人不甘寂寞出来闯荡一番,此时居然连这慌都扯上了,看来何不凡心中虚的很啊。

“三当家的……”刚才的小头目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那三当家给打断了。只听他语气不善的道:“矛盾?你一下子杀我了七八个兄弟,一句‘矛盾’就想敷衍了事?”

何不凡输人不输阵的冷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风骨之所在,你们这些做夜黑勾当的人可要当心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江湖中久负盛名的前辈大侠不屑出手收拾你们,你们还真成了精了!远的不说,就是扬州令狐家的令狐煌前辈,还有令狐人杰老前辈,只要他们动一动手指,那你们这些人转眼间就灰飞烟灭。”

借着火光,令狐莞尔看清楚那三当家的一身橫练的筋骨,虎背熊腰,五大三粗,浑身肌肉棱角分明,喇叭一样的嘴巴,鹰钩鼻,三角眼,闪亮发青的大光头。

三当家的重重“哼”了一声,这些话他没办法反驳,要是真的有那些个老东西出马,那么他们也就只能作鸟兽散,可偏偏近几年江湖中的那些成名大侠好像统统消失了一般,还真是邪门。

事实上,自从当年五圣山之战以后,江湖中的大佬们都很忙,死了一大票不说,剩下的也都齐齐选择了闭关,知耻而后勇,拼了命的发愤图强,试图在武学上更进一步,而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也随之崭露头角,可那些原本被压制的山大王们也开始变得日益猖獗,再加上土地兼并严重产生了大量的无地农民,匪患也成愈演愈烈之势。

令狐莞尔又瞥了瞥何不凡,见他正趁此时机舒展着藏在身后的右手,平复着激荡起伏的血气。嘿,这家伙虽然年轻也是个老江湖了,知道虚张声势,懂得缓兵之计。

何不凡不紧不慢,带着点盛气凌人的意味又装腔作势的淡淡道:“你们这些人混江湖也不容易,今天的事情就当是个教训,你们退回太湖去,我只当没发生过,退一步海阔天空,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那三当家的一听觉得有点不对劲,细细一想,居然自己还真被唬住了,老子闯荡江湖的时候你妈还是个姑娘呢!胎毛都没退干净就想吓唬老子,老子倒要看看你小子有多少斤两,旋即不冷不热的说道:“那要是我们不退回去呢?”边说,那砂锅大的拳头就捏的“嘎吧”作响,面上露出异常凶狠的神色。

何不凡先是一愣,然后冷“哼”一声道:“既然这样,那我与家父自当要为民除害,剿灭你们这群江湖败类!”

三当家的把何不凡脸上短暂的错愕看的一清二楚,一拍大腿,心中得意的大笑道:“好,好啊,年轻人真有骨气!比起那些眼高手低头重脚轻根底浅的世家公子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何不凡眉头微微一皱,他听出了对手言语中的讥讽之意,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可若真要动手他老爹还远在昆仑山呢。

第五十六章 太湖水寇(五)

看着双方终于唠叨完就要动手了,令狐莞尔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忽然脑海中想到,那何不凡的老子何宾也不是盖的,在江湖中名气不是很大,却是个正儿八经的实力派,功力深厚,掌力雄浑,令狐莞尔当初就吃过他的闷亏,若非取巧出其不意,以当时来讲想要堂堂正正的赢他也着实不易。何不凡只要有那老小子三层的实力,似乎今日这谁胜谁负还不得而知了。

见此情景,金凤至上前掐了掐令狐莞尔让他别傻站着了,又朝着陆大他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找机会我们先逃,而后又拉住韩夕颜悄悄的往后退去。

陆大轻声咳嗽了一声,然后和王二他们几个把其他人护在了中央,只等双方打起来乱中渔利。

韩夕颜稍微犹豫了一下,似乎这么做有些不厚道,可是……也别无办法。

那三当家的冷笑道:“小子,动手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斤两。”心里却是有点得意,以他刚才的一掌试探来看,眼前的年轻人虽然不错,但内力还有所欠缺,自己一个打三个都没问题,况且还有这么多兄弟,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给淹死。

刚才蔫头蔫脑的小头目这下子也来了劲头,他刚才可是大大落了面子,虽然手底下没真章,但现在有头领撑腰,嘴上也是狂妄的叫嚣道:“臭小子,怎么了啦……刚才还不是威风的很吗?来呀,来杀了我啊!”

何不凡此刻无话可说,紧咬嘴唇,满脸的凝重,眉间皱成了个大大的“川”字。

到了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小子刚才是在虚张声势,还真像三当家的所说“头重脚轻根底浅。”本来心里还有些害怕,可眼下心里都是一百个放心,哼!你小子翻不出什么浪来,居然还敢不自量力,大言不惭,没点实力居然还敢学人路见不平,真是不知死活。

“小子,你死定了!杀我兄弟,如同断我手足,非要你偿命不可。”一个水寇大声喊道。

“兄弟们,上去活剐了他,都别怕,有三当家的在。”又有人大喝道。

“敢犯我太湖群雄者虽远必诛!”反正有三当家的兜着底呢,一众水匪也是可劲的把话往大里说。

有胆大的甚至上前解下裤带直接朝着何不凡尿了一泡。

还真看不出来,那小喽啰尿的还挺远,要不是何不凡连退数步,差点就被尿了一鞋。即便被如此羞辱,何不凡还是重重的叹息一声,把苦果咽了下去。

“哈哈,草包!”

“熊包……”

“软蛋……”

“孬种!”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全部的都劈头盖脸的砸向了何不凡。

令狐莞尔也是觉得奇怪,看刚才他砍瓜切菜一般干掉两个水寇的架势,不应该啊!难道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好吧,貌似是真的,这么难听的话都能欣然笑纳……想起当年何宾并没有落井下石趁势围攻自己,虽然大打出手,也只是出于所谓的“公愤”,再说了何不凡武功低不自量力尚且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看来自己得拉这小老弟一把呀。

却在此时,金凤至死死的拉住令狐莞尔,目光无比的坚定,摇摇头,小声道:“那些危险的事情就让别人来做就好,你不许去!”

令狐莞尔不置可否,这还真是……

就当讽刺嘲笑到达最高峰的时候,那何不凡嘴角居然微不可察的上翘,神色平淡。

三当家的被众喽啰捧的正在兴头上,哈哈一笑,粗糙的大手在泛着青光的脑袋上那么一搓,而后大步向前,双掌齐出,击向眼前的年轻人,其人虽然膀粗腰圆,但速度一点不慢,身法也有其独到之处,快如疾风,势如熊虎。

何不凡不紧不慢,脚尖点了点,向后退却两步,很惊险很勉强的避过了光头的两掌。

一阵“唏嘘”声从众水寇中传来,显然有些懊恼,差一点点就能结果了这家伙。

三当家的微微一笑,冷“哼”一声道:“有点意思!”大手又在脑门上拍了两下,旋即快步向前抢攻,掌风凌冽,劲气纵横,一双铁掌如千手观音般天花乱坠,似疾风骤雨般摧枯拉朽,比起刚才有强了许多,此人武功不俗,着实了得啊。

何不凡此刻就没了刚才的淡定,左闪右躲,左支右绌,惶惶如丧家之犬,无比凄凉,天大地大几无立锥之地,就像是猫撵耗子,抓在手里不立刻弄死,先好好戏耍一番。

“好!”

“厉害呀!”

“三当家的威武!”一众水寇大声的为自家头领声嘶力竭的呐喊。

而令狐莞尔则是似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好像看出点门道了,这何不凡还真会做戏啊,看着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了,再往后退一步可就是万丈悬崖,其实根本就是险而不危,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嘿,你小子还真缺德。

三当家的声势大振,孔武有力的双臂奋力的挥舞着,就好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横冲直撞,一往无前,“轰隆隆……”几棵粗壮的大树应声倒地。

此刻何不凡的表情可谓无比的丰富,恐惧、可怖、侥幸,为自己能撑到现在而感到庆幸,每每避过光头的铁掌脸上都露出了又逃过一劫的短暂轻松,动作表情都非常配合剧情的发展。

过不多时,莫约又有一炷香的时间,三当家的依旧兴奋,且面色通红,行功运气正处于巅峰,大口的喘着粗气,胸膛起伏,汗流浃背,微微露出疲态,这很明显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忽然,原本一直退却的何不凡冷不防上前一步,伸出脚那么一绊,就见那大汉“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

所有的水匪顿时哑然失色,这,这……这是这么回事?咋们三当家的居然……居然摔倒了。

那三当家的愤愤的爬了起来,三角眼一瞪,却见何不凡一脸玩味的怪笑正看着自己,就好像在看傻瓜一样。三当家的立刻就品过味来了,别看自己闹腾了这么久,闹腾的这么欢,可就连根毛都没碰着,这是遇上高手了啊。

令狐莞尔轻“哼”一声,这混蛋还真是玩的溜,你装什么装啊?

何不凡脸上挂着戏谑的笑,不冷不热的淡淡道:“我这个人可是很记仇的!”

闻言,三当家的已经是冷汗直流,心里拔凉拔凉的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自己被耍了,像猴子一样被耍了,羞愤之余紧接着就是后怕,感觉到阵阵的惊惧。

所有的水匪闻言,都是嗤之以鼻的蔑笑,你小子装什么大头蒜,咋们三当家的不过就是失足摔倒了,就有人大声的呼喝道:“小子,你嚣张个屁啊,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对!大卸八块,扔去喂鱼。”

何不凡嘴角一咧,也不废话,上前两步就朝前走去。

那三当家的猛的提了口气,口中大“喝”一声,拼劲全身劲气,双掌齐出,直击对手要害。

何不凡此刻不闪不多,“铮”的一声,右手拔剑,只见剑光一闪,何不凡就已经和那大汉身子交错而过,而那三当家的顿觉失力,“扑通”一声跪下,“咚”的趴倒在地上。而何不凡头也不回,冷冷道:“你们这些人无法无天,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就应该想到有今天,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令狐莞尔也不得不又一次对这家伙高看一眼,手法惯熟,后发而先至,出剑之快……让令狐莞尔隐约想到了当年中原大侠萧雁南的影子,这家伙还真深藏不露啊。

一众水寇都傻了眼了,三当家的这是……再想到刚才那句“我这个人可是很记仇的!”,所有人就都给吓懵了,仿佛飘飘然在云高不可及却端被人捅了下来,摔了个粉身碎骨,脑浆迸裂,到了这个时候,那就只是剩下满心的恐惧。

何不凡眼皮子一夹,瞅了众人一眼,冷冷一笑。手中长剑一挺,十数道寒芒暴涌而出,就把一众水匪死死的钉在了地上,继而何不凡剑光闪过,又有十余人身首异处。

所有的水寇几乎是不经过大脑思考本能的撒腿就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扑通通……”一个个的扔下手中钢刀跳进了太湖之中。

何不凡又刺倒数人,见其他水寇都跳进湖里,一个猛子潜入水中消失了不见了,再看看远处那两条吃水较深的大船,旋即收剑入鞘,轻叹一声,貌似咋们这位何少侠是个旱鸭子不通水性。

令狐莞尔抬眼瞥了瞥,还真是秋风扫落叶摧枯拉朽啊,这些个名门正派对于邪门歪道土匪恶棍向来是不留情面的。

何不凡却是立刻回头,朝着金凤至灿烂的一笑,极尽谄媚。“嗨,我们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啊!”

金凤至看着眼前形势瞬间逆转,大起大落太快还没晃过神,闻言有些不悦的道:“哦,我们见过吗?”其实她也认出来了,不就是在扬州见过一面的那个人么。

何不凡抓耳挠腮的笑道:“像您这样如仙女般令我忘餐的倾国佳人我又怎么会忘记呢!能再一次遇见您我很荣幸,敢问姑娘……”说话间却见金凤至往令狐莞尔身边靠了靠,意思是说:这是我丈夫。

这人嘴很甜,虽然出言轻佻,但金凤至还是心理美滋滋的,扭头看了令狐莞尔一眼,却见他满脸的不在乎,顿时心里就嘀咕起来:“哼!你就不怕别人把我拐跑了吗?”

何不凡毫不气馁,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到韩夕颜跟前点头哈腰全完没有大侠的风范,使尽浑身解数示好道:“敢问……”

令狐莞尔直接打断了何不凡的话,嘴里道:“夕颜她以前是我嫂子!”

何不凡又碰了个软钉子,“嘿嘿”一笑,笑容有些僵直,羡慕嫉妒的对令狐莞尔道:“令狐兄弟真是好福气啊!”

听这口气,令狐莞尔觉得他是不是有些事情又误会了,但也没有必要刻意去解释,身正不怕影子斜,日久才能见人心嘛,反正我是问心无愧……的。

第五十七章 太湖水寇(六)

韩夕颜朝着何不凡微微欠身道:“多谢大侠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先前何不凡还有些尴尬,这下子也就释然了,笑的格外夸张的说道:“嗨,小事一桩,举手之劳,有什么谢不谢的?”看他那样子就好像比吃了蜜还甜。

韩夕颜微微一笑,又道:“敢问大侠高姓大名?”

“我叫何不凡,昆仑派掌门何宾是我爹。”

一旁的金凤至也是淡淡道:“何大侠可真是了不得啊。”

何不凡咧着个大嘴笑道:“我叫何不凡,自然和那些个凡人有着天差地别的本质区别,哈哈哈,那还用说。”

令狐莞尔见此人浮夸嚣张又一脸的殷勤,不由自主不冷不热的道:“你杀了这么些水匪,又没有自报家门,恐怕那些人的怒火会撒在周边百姓客商的身上吧。冤有头债有主,何大侠你可要负责到底啊!”

何不凡微微一愣,老子救了你们这些人的小命,你小子居然还在这说风凉话,真是不知好歹,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有点道理,老鼠拉木楔大头在后面,死了个三当家的,那上面可还有两位呢。想到这,何不凡嘴角上翘,咧出一条细缝,露出洁白的牙齿,淡淡道;“哼,这不用你操心,我自有计较。”

令狐莞尔双眼微闭,还是老样子,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在一旁坐着,陌生人他可没兴趣,也不和这何不凡多费口舌。

何不凡心里很不爽,更看不惯这姓令狐的做派,不过也懒的较真,这种公子哥狂妄自大自以为是没准哪天作死也活该。

金凤至不知道这何不凡的心性如何,怕他心生怨恨,于是赶紧上前打圆场道:“何大侠切莫生气,我家老爷性格孤僻了点,还请您多担待,若有失礼的地方我这向您赔罪了。”

何不凡立刻笑逐颜开无比灿烂的道:“没事,没事,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嘛。都说北方有佳人,依我看这南国佳人更多!本来以为令狐凤,凤小姐就已经是这世上绝顶的美人了,却不想今天又让我遇见两位仙女,凤至、还有……夕颜。”何不凡是见过金凤至的,印象还十分深刻,只是当时在武林世家,得顾着点脸面。

金凤至不置可否的牵强笑了笑,面上有些难堪,有些尴尬。

何不凡赶紧解释道:“我没有任何别的其他意思,嘿嘿,只是实话实说,哈哈哈,别介意。昆仑山里清苦啊,说出来也不怕大家笑话,我十九岁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女人呢……所以见到美女难免有点紧张会说错话……”果然,说着说着何不凡就有些语无伦次了。

众人闻言都心说:原来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没闻过脂粉香的花痴啊!

“何大侠不远万里而来,不知道要前往何方啊?”一旁的陆大上前试探着问道,也算是为自家夫人解了围。

何不凡转眼就把笑脸拉了下来,淡淡道:“就是出来长长见识,走到哪算哪吧。”

陆大又道:“何大侠武艺超群,我等都是十分的敬佩,今日有幸一睹风采足慰平生。”

何不凡又冷眼扫了陆大一眼道:“很好,很不错,你这个人最少还有自知之明,也不是完全不可救药嘛!”

陆大的脸一下子就憋得有些像猪肝,萍水相逢老子说一些套话场面话恭维一下,你小子还真蹬鼻子上脸啊!可陆大也无话可说,毕竟这也是事实,但是这人就显得太……

就听令狐莞尔此时在一旁怪腔怪调的冷冷道;“小心牛皮破了,依我看在有些方面我家陆大能甩你十条街!”

何不凡一愣,很自信的道:“不妨说来听听,我也很想知道。”

“不知道何大侠水性如何啊?我家陆大可是有水中小白龙之称的。”

何不凡脸一黑,很尴尬很牵强的笑了笑。

陆大心中那是着实感激,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老爷居然会护着自己的颜面。

“何大侠想要为武林除害,剿灭这群水寇不通水性可是很难的啊,人家跳进水里就溜了,而你只能站在岸上干瞪眼。”令狐莞尔又是不怀好意的怪笑道,是人都能听出话里讥讽的意味来。

金凤至心里有些担忧,令狐莞尔为人处世不会变通,不够圆滑,说话向来没什么顾忌,这有棱角的话就容易刺痛某些人,要是这何不凡心胸狭窄,那以他的武功要刁难咋们这些人恐怕也是轻而易举的,想着得赶紧想办法挽回一下。

却见何不凡一把上前重重的拍着陆大的肩膀道;“哦,是吗?那倒要请陆大哥赐教了。”一路走来,眼见南船北马,要是真翻船把自己给淹死了那可多瞥屈啊,所以何不凡丝毫不生气,反倒是游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陆大连称不敢。“赐教不敢当,咋们这江南水乡的娃儿谁不会个水性啊!”

“达者为师嘛,这么说陆大哥是同意了?”何不凡挤出一丝笑意道。

见这何不凡死缠烂打,阴魂不散,陆大只能是点头应允。

突然,何不凡一阵警觉,手本能的就要往剑上摸去,却听令狐莞尔淡淡道:“别紧张,是家仆刘四他们回来了。”何不凡不可思议的看了令狐莞尔一眼,他也只是隐约觉察了些什么并不敢确定,这小子怎么就敢如此笃定?说不定是这帮太湖的水寇回来报仇了呢?片刻之后,何不凡也就把心放肚子里去了。听步伐,来人武功稀松平常几近于无,且只有区区数人。又过了一小会果然冒出来几个家丁打扮的家伙,看来这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即便是扬州令狐家的分支亲眷也不容小觑,自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多此一举了。

刘四慌慌张张跑回来,见大家伙都没事,心里才稍稍宽心,气喘吁吁火急火燎的道:“大,大……大事不好了,有匪人!老爷,不如咋们趁着夜色逃跑吧……”边说,刘四见到大家各自忙碌着,有的挖坑,有的埋死人,感情自己通风报信都来晚了。于是刘四又凑近了关切的问道:“老爷,夫人,你们没事吧。”

金凤至怕令狐莞尔又说错话,于是赶紧道:“多亏了这位何大侠仗义援手,大家都相安无事。”

何不凡既不谦虚两句,也不客气,昂首挺胸把头抬的老高生怕别人不认识自己似的“嘿嘿”一笑。

陆大上前问道:‘老四慌什么,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刘四就绘声绘色的的描述着他所看见的,一队旅人如何被二十余名水寇杀害,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尸体就往湖边芦苇荡里一抛,旋即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显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反正事不关己己不烦心,大家听听也就是了,自己运气好得救了。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何不凡也是微微邹眉,心说:这群混蛋也……居然比老子还嚣张,只是你们这些家伙嚣张自信何来啊?

“这也太无法无天了!明目张胆,有恃无恐。”金凤至重重的叹息道。

韩夕颜情绪有些激动的则问道:“难道官府就不管管吗?”

顺三帮着解释道:“太湖水域广阔,岛屿众多,水网密布,湖泊纵横,就算有十万官兵填进去人生地不熟的也是白搭啊。”

王二上前搭话道:“夫人,是非之地……要不就像刘四所说的咋们连夜赶路走吧。”

金凤至正要叫人安排收拾准备连夜启程,却在此时,默不作声的令狐莞尔又突然站了起来,浑身充满了肃杀暴戾之气,就好像从地狱里刚捞出来一般,闪烁着寒光的眼睛扫向漆黑的湖面,阴冷诡谲的说道:“既然有些人已经毫无节操道德可言,那么我所许下的承诺也不需要为这些人而信守。哼,我倒要看看都是些什么人,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就还成精了,这偌大的江湖那还有点江湖的样子吗?这偌大的国家也该有点国家的样子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哪怕被整的再惨,令狐莞尔都能一笑置之。但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令狐莞尔那颗火热澎湃的心就难以自抑,迫不及待的要去伸张,这或许就是他源于家传门风的高贵品质吧。

第五十八章 太湖水寇(七)

金凤至简直惊呆了,这……这还是自己认识的,与之朝夕相处的那个令狐莞尔吗?简直就像是开了窍换了个人似的。听令狐莞尔说话的意思还真有些心怀天下,济世为民的意味,那他以前如此这般莫非是怀才不遇的寂寥和颓废?

一旁的韩夕颜也是不可意思的看着令狐莞尔,心说这人今天是怎么了?甚至不由的起了一丝钦佩之意。

而此刻最为惊骇的却要属何不凡了,他刚才可是浑身为之一颤,寒毛直竖,冷汗打湿了全身,就好像在阴诡地狱中浸泡了许久,那股子摄人的煞气恐怕他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仿佛恶鬼缠身,整个人都要窒息了,想要运功提气抵御却是蚍蜉撼大树,囊萤与皓月争辉,别说是自己了,哪怕是自己的父亲恐怕也远远没有这个能力和本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令狐莞尔适才行功运气许久才觉渐入佳境,听闻刘四的描述心中无比愤懑,一口气憋着难受,好不容易释放出来才微微舒缓,语气森冷的继续说道:“会些武功的就想着对人予取予夺,视人命如草芥,这是什么心态,又是什么逻辑,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有胆子冲我来!是该有人出来管管了,若是武功高就理所应当的拥有,那么这整个天下是不是都该归我所有啊?哼,真是一群混蛋。”

见令狐莞尔这么激动,金凤至上前劝解道:“你消消气,别这么大反应,等到了县城咋们就报官。”

何不凡有点不乐意,他也是个自视甚高的人,自然看不惯有人在他面前可劲的吹牛,你年纪轻轻的比老子还小两岁呢,武功能高到哪去啊?刚才的感觉那应该是幻觉,对!一定是幻觉。

却听令狐莞尔又道:“国家大事我一个醉生梦死的纨绔公子哥不敢妄言,都说繁荣娼盛,繁荣娼盛,可青楼里面有多少女孩是因为迫于生计,又有多少是为了家里的救命钱跳进火坑,这异常繁荣的背后全是黎民百姓的血泪,若不恤民爱民,我看他这个皇帝也就当到头了,别以为能永远躺在功劳簿上,要是不行就赶紧换人吧……”

金凤至见令狐莞尔出言大逆不道,赶紧上前死死的捂住不让他再说下去,语气带着哀求道:“你这人真是的,就让人省省心吧,别连累了大家。”这要是有人告发还了得?

闻言,令狐莞尔又闷闷的坐下,不再吭声,一众的家丁婢女赶紧把东西收拾了装箱,驾着马车一路往县城方向而去,最少那儿还有城墙,水寇还不至于如此猖獗吧。

一路上令狐莞尔坐在车里没有再多说话,而那何不凡以同路为名,行搭讪之实,碰了一鼻子灰也就老实了,又和几个丫鬟婢女相谈甚欢,虽然毛病不少,但平心而论这人还是挺不错的,护送了大家伙一路,直到天明进了义兴县城这才告辞,心事重重的走了,看他那架势似乎还真要打那些太湖水匪的主意。

义兴原本是个人文荟萃富甲一方之地,可叫水寇这么一闹,上上下下鸡犬不宁,县城也显得有些凋敝,稀疏零落的街道上偶尔能看到几个行人,商肆店铺寥寥无几绝大部分都关着门,里面的店小二也是一脸的无精打采,整个县城显得暮气沉沉的很是潦倒。

颠簸了一晚上,大伙都有些累了,在城里最大的客栈安顿下来各自休息,王二被拍去官府报案,陆大则是出去打探一下消息,而顺三和刘四就被令狐莞尔叫到了房里有事商量。

令狐莞尔想了一夜,也不和顺三刘四绕圈子,开门见山直接道:“有件事情要你们去做,可能很危险,甚至会送了性命,去不去全凭你们自愿,我不会勉强你们的。”

顺三愣了愣,看看自家老爷那一副严肃的神情就知道不是在开玩笑,于是试探着说道:“既然危险,老爷您能派别人去行吗?小的我跟着您这些年还真舍不得。”

令狐莞尔淡淡一笑道:“我也舍不得你们,但是派别人去我信不过,陆大王二不合适,只有你俩最适宜。”

刚才同样有些惊讶的刘四思虑片刻,沉沉的吸一口气然后说道:“老爷您有事差遣,小的我万死不辞,不管是上刀山下油锅,小四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刘四倒是很痛快的答应了,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拐弯抹角和圆滑。

顺三鼻子冷“哼”一声,毫不犹豫的说道:“要去也是我去,我是你三哥,你小子凭什么跟我争啊!”

刘四也不退让,很坚决的道:“三哥,你家还有婆娘,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让我去更合适。”

顺三气不打一处来道:“家里婆娘自有老爷代为照顾,你操什么心!”

令狐莞尔一听,这话怎听起来怪怪的,不过这两个平时最滑头的家伙关键时刻能这么讲义气还是很难得啊。“你俩就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谁的婆娘谁自己照顾,都别打令狐莞尔的主意!”却在此时,门推开了,金凤至亲自端着早点送了过来,放在桌子上,顺便还瞪了一眼刚才说话的顺三。

顺三就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见令狐莞尔并没有让自己回避的意思,金凤至也是大大方方坐在桌旁,她倒是要看看这几个家伙又想搞出些什么事情来。

令狐莞尔笑了笑又道:“金凤,有件事情要你帮忙。”

金凤至大喜过望,愉悦欢快俏皮的道:“你说啊,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客气啦。”

“把你最钟爱的首饰借出来几件,我有用。”令狐莞尔道。

金凤至脸上带着愠怒道:“说什么借啊,你要尽管拿去。”当即也不问用途,金凤至拔出头上的凤钗,取下脖子上的金项圈,又从房中的梳妆台上拿来五个锦盒,打开之后里面尽是些华贵的美轮美奂的无法以金钱衡量的稀奇宝贝。金凤至见顺三和刘四惊的目瞪口呆,带着些得意对令狐莞尔道:“这些够不够?”

令狐莞尔把桌子上摆着的凤钗和金项圈放入锦盒之中,然后推到顺三刘四面前,淡淡道:“你们也不用哭丧着脸,找个机会去把这些东西献给太湖水寇的老大,告诉他就说我杭州令狐家的车队路经此地,车上装载了不计其数的财宝,这里仅仅只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鼓动他把所有人都集合起来……”

刘四就顺着令狐莞尔的话往下说道:“老爷您的意思是引诱这些人上岸来抢,到时候一网打尽?”心里琢磨着只要顺利,到了那边对方也得好吃好喝好招待,再找个机会逃跑也不是什么难事,还不至于那么凶险。

顺三大摇其头道:“老爷,这可使不得,此地可没多少官兵,县里衙役捕快差役民团根本指望不上,昨夜那位何大侠也走了,万一要是……”

令狐莞尔摇摇头道:“你们只管去做,其他的不用管。记住!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把所有人都集合到一起。”见顺三又欲开口,令狐莞尔笑着道:“我们有不傻,留下些钱财做诱饵,人不会去安全的地方吗?”

顺三想了想道:“好,老爷您放心,我跟老四一定把事情办妥。”

令狐莞尔又想了想,说道:“不管成与不成,你们自己小心,哪怕做出些违心的事情来也没有关系。”

顺三和刘四对视一眼,两人齐齐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头,顺三道:“我们兄弟能跟着老爷您也是我们的造化和福气,老爷夫人都保重。”令狐莞尔平日里御下不严,也不兴跪拜这一套,所以顺三刘四他们平时也很活跃很随便,现在这一脑袋磕下去,倒是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思。

令狐莞尔摆摆手说道:“去准备一下,好好想想该怎么办。陆大打听事情回来了,你们可以找他去问问。”

两人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金凤至好奇的问道:“你这是又想怎么样啊?”

令狐莞尔很随意的道:“我会亲自走一趟把事给解决了,那些十恶不赦的人都要死,而其他人也会受到严厉的惩戒。”

金凤至一惊,很肯定的大声道:“我不允许不同意不答应,那些危险的事情让别人去做就好,你不许去。”

令狐莞尔笑了笑说道:“有些事情既然我决定了就一定会去做,你别担心。”

见令狐莞尔都这么说了,金凤至知道这事势在必行,于是很恳切的道:“那我也要一起去,祸福与共,患难同当。”

令狐莞尔心说:你这不是在添乱吗?再看看金凤至那无比坚定的眼神,又想起当年在南阳城的血战,这份情义真是经得起生死考验的,顺便感慨一下老天待自己也算不薄,于是就点点头答应下来,想着到时候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她藏起来就是了。

第五十九章 太湖水寇(八)

太湖水寇由来已久,起初也只是小打小闹,到后来急剧发展壮大,太湖水域广阔,湖中岛屿众多,周边又都是膏腴肥沃之地,自然养肥了一大票水寇。

陆大办事还是非常的老道,很快就把事情打听了个七七八八,这太湖之上盘踞着大大小小十余伙水匪,人少的数十人有八九只船,成气候的数百人有大小船只数十艘,甚至还有用于水战的军舰。他们之间也互有往来,平时各干各的,若遇上大买卖一个人吃不下也会呼朋引伴共襄盛举,要是官府来围剿,他们还会联合起来,总之情况非常的复杂。而水寇之中以龙天翔一伙人声势最为浩大,实力最强。老大龙天翔江湖人送外号“拱地龙”、“独眼龙”,据说是成名几十年的江湖最顶尖高手,功力高深莫测,但口碑不好,多为人所唾弃,十几年前在中原被人刺瞎了一只眼,逃得性命的龙天翔曾一度销声匿迹,痛定思痛,一番卧薪尝胆之后重出江湖,扔掉了武林中人最后的一点节操,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以其凶狠残忍的手段迅速确立了太湖霸主的地位;二当家的翟二娘据说美艳绝伦,窈窕多姿,精于暗器,擅长下毒,手中长鞭变化无穷,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死了丈夫和孩子心里想不开来报复社会吧,腹黑心狠,毫不留情;而老三刘克虎有“东南一虎”之称,实实在在的曾是江南第一的高手,其人武功卓绝,功力深厚,贪花好色,夜夜不空,为所欲为,无法为天。有以上三位实力派在,江湖中不管是个人或是门派都不敢轻易对这些人下手,且不说崩了门牙,最不济太湖之大他们只要往里一藏,谁都奈何不得,也没有人愿意耗下去,也耗不起啊。

另一伙水寇以赵大河为首,手下人数最多,且多以周边的失地百姓乡亲为主,熟悉水路水况,进退自如,游刃有余,再加上赵大河本人狡猾如狐,几位首领功夫极佳,论硬实力不如龙天翔一伙,但其声势滔天,纵横太湖,无往而不利。昨晚袭击令狐莞尔车队的就是这伙人。

另外还有一伙人以一个叫许远的余杭盐官人为首,据说此人颇为不俗,善于操练整训,他手下的人数量不算最多,但一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悍匪不容小觑,大小船只数十艘,甚至在太湖之上建起了水寨公然对抗官军。

以上三支水寇就是整个太湖最大的三股势力,其余零零星星的小头领们都不成气候。

顺三和刘四回去一合计,又休息了两个时辰,午时过后他们在光荣的家丁青衫外面套了件布袍,把那些个“护身符”贴身收藏,一人背着个大包袱就出了城,沿着官道一路小跑,傍晚时分就赶到了昨天白天路过的那家凉茶店。

那老板依旧是坐在树荫下,手里轻摇着老蒲扇,锲而不舍的等待着生意上门,见两个背着大包袱的汉子在自个这里坐下,于是陪着笑脸试探着道:“两位客官,这天可是不早了,你们俩位恐怕是赶不到驿站了。”

来人正是顺三和刘四哥俩,他们俩那么一商量,就觉的事情蹊跷,那凉茶铺的老板九成九就是给水寇通风报信的眼线,和昨晚抢劫自家老爷的水寇是一伙人,不然水寇们在湖中心与世隔绝的没点风声哪会这么巧?于是顺三愁苦的挤出一丝微笑道:“老哥哥,我们哥俩犯了事,现在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不知道这天大地大哪儿有个栖身之所啊。”见那老板四十多岁,地地道道的庄稼汉打扮,顺三也不吝于称呼一声“老哥哥”套套近乎。

凉茶店老板一愣,他没搞清楚这两个家伙是怎回事,只是“呵呵呵”又陪了个笑脸。拿起毛巾擦了擦汗,倒了两碗凉茶递过去道:“来,两位兄弟喝碗凉茶润润嗓子。看两位……是外乡人吧。”

顺三和刘四点点头道:“老哥哥好眼力,我俩确实是逃难过来的。”

凉茶店老板又是笑了笑没有再接茬。

顺三摇头叹息道:“人生地不熟的,举目无亲也没个人去投靠。”

见凉茶店老板没什么反应,刘四接话道:“是啊,想做些个买卖却没有本钱”

顺三一脸愤愤的道:“大不了就去做那没有本钱的买卖,呸!奶奶的。”边说顺三还狠狠的啐了一口。

那老板劝慰几句道:“年轻人嘛,别想不开,以后路还长着呢。”

刘四牵强的笑了笑,心里还纳闷,莫非这老东西不是水寇的眼线,这可就白瞎了自己和三哥一番做作。但凡是匪帮团伙那都是希望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做大做强,自己这边都已经差不多挑明想要当土匪了,你们怎么就不招揽一下呢?刘四把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在怀里掏了半天,摸出两枚铜钱放在桌子上,重重叹口气道:“哥,事已至此,咋们也走投无路了,不如再去碰碰运气搏一搏,命硬的咋们兄弟几辈子穿金戴银吃喝不尽,运气不好大不了就是个死。”

顺三僵硬的脸上愈发黯然道:“你不仁我不义,老东家为富不仁,虐待下人,咋们兄弟没少吃苦头,杭州城首富之家又怎样,金山银山也不能带进棺材里,走!回义兴县去……”

那凉茶店老板一听义兴县,又听到杭州首富,眼珠子一转,有意无意的说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可不要蛮干啊!”

刘四眼前一亮,本来他们只是想把话撂下,然后去渡头码头湖边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搭上线。嘿嘿,你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于是扭头看着那老板,装出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问道:“老哥哥,您若是有什么门路还请不吝赐教啊!”这惨兮兮的哭腔都出来了。

顺三挠了挠脑袋,一脸茫然的说道:“老大哥,您说说,倒是给咋们兄弟指一条明路呀!”

那凉茶店老板意味深长的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嘛!”

刘四大喜过望的赶紧道:“老哥哥你说得对,只是咋们就两人,要不你也入伙就凑够三个人了”

顺三总算露出了一丝丝的笑意道:“可就算咋们有三个人也不够啊,保镖护卫的人太多了,但也不要紧,咋们兄弟人头俩熟得很,要是得手绝对亏待不了老哥哥你。”

那老板见原来是两个五大三粗的傻瓜,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淡淡的说道:“我这倒是有个好去处,不知道两位兄弟意下如何?”

顺三心说:你老小子终于上钩了。

刘四道:“只要有个去处,让咋们兄弟干啥都行啊!”

顺三此时倒是露出了一副犹豫的神色。

“怎么,你们不愿意?”

刘四赶紧装腔作势劝道:“哥,有什么好犹豫的,咋们兄弟落魄成这样也没什么好怕的,你还怕这位老大哥会害咋们?要是真能一死了之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顺三一拍脑门大声嚷嚷道:“对!有什么好怕的。”

那中年人看了顺三和刘四一眼,心说:这俩人还真有当亡命徒的潜力呀,脑子简单胆子大,敢闯敢拼不怕死。随口问道:“两位兄弟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顺友三。”

“我是刘老四。老大哥您贵姓啊?”

“哈哈,顺三兄弟,刘四兄弟你们不用这么客气,我姓王!”紧接着那姓王的中年吹了声口哨,六七个精壮汉子转眼间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人人手持钢刀,三下五除二收拾了茶铺摊子,然后就架着顺三刘四钻进了芦苇荡中跳上了小船。

顺三故作惊讶的说道:“王大哥,你这是……”

“你们不是想做没有本钱的买卖吗?我们就是。”

刘四愣了愣大大咧咧单膝跪地道:“王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以后我就跟着你干了。”

顺三也赶紧趴下道:“王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那姓王的中年人仅仅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多说话。自然有人撑着船慢慢悠悠的航行在狭窄的水道上,而两旁遮天蔽日的芦苇荡还真是一处绝佳的隐藏之所。

第六十章 太湖水寇(九)

令狐莞尔对陆大王二交代了些事情,让他们继续赶路,照顾好大家,尤其要安顿好韩夕颜,假如实在不肯走就租个不起眼的民居等着,长则七天,短则三天准回来。

等休息好了,到了太阳偏西的时候令狐莞尔悄木声和金凤至从窗户出去,在高高的空中借着“风行”之法赶路,轻挽着金凤至的细腰,在数十丈高空如飞禽一般滑翔,居高临下,视野开阔,眼前一大片波光粼粼水汪汪的,起初把这逞强的金凤至吓的面色发白,等习惯了旋即叽叽喳喳,欢快而愉悦尽情畅快的呼喊着,尖叫着,仿佛腾云跨风心都在飞翔。即便令狐莞尔安逸耽搁荒废了五六年,但依旧保有极其敏锐的视力、听力和嗅觉。很快就找到了顺三和刘四的踪迹,不久看着他们被带走,就远远的跟着,没想到顺三刘四还挺能干,这么快就搭上线混进去了。令狐莞尔之所以这么干还是因为怕麻烦,怕折腾,他又不是傻子满太湖的去找水寇,最好他们能傻不啦叽的蹲在一起让自己一网成擒,令狐莞尔自信的认为以自己的能力可以毫不费力的照顾这两位小老弟。

在太湖边上令狐莞尔停了下来,他感觉没有人前簇后拥整个人好像一下子没了束缚,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无忧无虑的感觉,把金凤至往岸上一撂,又是一下子跳进了湖里嬉戏,自从在杭州定居,自从当起了公子少爷,他就再没这么放开过,不管到哪总还要装出个斯斯文文的样子,这很憋屈,也很难受。

金凤至在岸上唠叨了几句无果也就把嘴闭上了,闷闷的在岸边一坐。看在令狐莞尔在水中欢喜的翻腾着,不由的有些哭笑不得。这人也真是的,那么大人了还是一副孩子气。

与那边令狐莞尔欢快的嬉戏相比起来,这边顺三和刘四就显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几个水寇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也弄不清他们是个什么态度,只能是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满天的神佛都能保佑自己吧。趁着天黑,顺三和刘四也把自己身上装着的本来可能派上用场用来打点小鬼的银子不着痕迹的沉到水里,因为他们是走投无路才入伙的,要是身上还装着这么多银子可就穿帮了,没办法解释。

若是大白天,水寇们一定会多绕几个圈以免贼巢曝露,但在晚上就没有必要,不过两个时辰就在湖中的岛上上了岸。

顺三和刘四心里忐忑的无以复加,相互对视一眼,脚下有些疲软的走在泥泞的地上,岛上隐隐约约有些稀疏暗淡的灯火。顺三和刘四推推搡搡的被架着又走了好一会,黑暗之中也看不清周边的情形,两人都心说不妙,早知道就该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来糊弄,最起码还能认个路,殊不知你白天来也是要被蒙着眼睛的。

忽然,好几个大汉在顺三刘四身上搜了个遍,把顺三和刘四身上怀揣的包袱搜了出来,打开一看,金灿灿、明晃晃、亮堂堂的,把那几个大汉惊的愣了半晌,紧接着顺三和刘四就被不怎么友好的推进了一个大厅里。

顺三和刘四眼前一亮,环视一圈,巨大的大堂里挂着白帘,竖着白帆,像是在做白事,参与的人还不少,两人心里不由分说都是一紧,看来这与昨晚的还真是同一伙人呢,万一这伙人把气撒在自个身上,那岂不是死的透透的?

坐在上首脸色铁青目光冷峻的大汉眼睛瞥了顺三刘四一眼,眉头微微一皱。而后就有一个眉目间透着机警的汉子在那为首大汉身旁低声耳语两句,又把从两人身上搜出来的首饰放在大汉面前。

那为首的大汉冷冷道:“去,把这两人拉出去活埋了。”

顺三大惊道;“老大,老大哥,我,我们是真心入伙的。”

刘四慌慌张张道;“头领,这些金器是我们兄弟孝敬您的,都说有功赏,有罪罚,您也不至于要了咱的性命呀。”

那为首大汉丝毫没有轻饶的意思,他正在气头上呢,自己的兄弟叫人给杀了,却在此时正好有两个无头苍蝇撞在怀里,他岂会手软?所以很不屑的挥挥手。

旋即几个大汉生拉硬拽的就要把顺三和刘四往外拖。其实,顺三和刘四都是会些功夫的,像这些个家伙他们也能一个打三个,但此时此刻若是翻脸动手那就必死无疑,必须只能把孙子一装到底。情急之下顺三大声的叫唤道:“老大,老大!冤有头债有主,杀死三爷的凶手小的知道。”虽然那三头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干掉,但何不凡至始至终都没有自报家门,所以一众小喽啰也并不知情。

那为首的大汉手微微一摆,继而顺三刘四被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顺三抓到了救命稻草,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道:“杀死三爷的就是昆仑派掌门何宾的儿子何不凡,他这次来中原就是冲着您老来的。”不敢有丝毫的迟疑。

闻言,那为首的汉子眉头又是微微一皱,目光冷漠,毫无表情。

刘四一个机灵,知道这些家伙是欺软怕硬,于是也抓住仅剩的说话机会道:“杭州城的令狐家也有份参与,他们是极富之家,这些个金器首饰就是从令狐家偷来的。”

那为首的汉子就是赵大河,此人无比的狡猾机警,此时就冷冷的看着顺三和刘四,干他们这一行的都知道杭州城有个令狐家,若是连这都不知道,那就真是不务正业,业务水平捉急了,当即也不动声色,听眼前这两个人继续说下去。

只听刘四情真意切的说道:“在大户人家干活难啊!话难听,脸难看,事难办,我们这些人流血流汗又流泪。小老弟我与顺三哥在令狐家干了五六年,风里来雨里去,奔波忙碌没一天空闲,大家都说说,咋们兄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可,可是昨晚老爷夫人受了惊吓居然把责任全推给我们兄弟办事不利,还要收拾我们兄弟俩,这还有天理吗?于是我们兄弟一不做二不休,盗了东家的东西跑路了。”刘四这话说的无比愤慨,无比凄婉,无比憋屈,这对于堂上的许多水匪也是感同身受,

赵大河身旁的一个大汉长相孔武有力大汉问道:“那姓令狐的现在在哪?”

顺三道:“哦,老东家……那姓令狐的要在义兴县要逗留几天,说是要报官把这事追究到底。”

听闻此言,在场的一大票水匪都大声笑了起来,仿佛在笑某些人的无知愚昧。

又有一个头目样子的大汉冷冷问道:“他们一伙有多少人,要在县里逗留几天?”

刘四心中犹豫了一下,但是顺三却是毫无顾忌的说道:“家丁十三人,婢女十五人,车夫十四人,估计要在县里逗留四五天。”

刚才的那大汉朝着赵大河热切的说道:“赵大哥,干吧!”

赵大河冷笑道:“你们两个人不是走投无路了吗?怀揣着这么些价值连些金器首饰,看着不像啊!”

刘四一早就想好了说辞,但还是装作很慌张的解释道:“老大您有所不知,这东西当铺不敢当,大户人家也不敢接这赃物,我们兄弟俩是身无分文,三餐不济,朝不保夕了。”

坐在赵大河下首的二当家胡力沉着脸道:“那倒是委屈了两位兄弟了。”

顺三和刘四立刻露出一脸的谄媚,一如往常的灿烂和讨好,齐齐道:“不委屈,不委屈,现在能跟着几位头领干,我们兄弟也算有了个着落。”

赵大河与胡力对视了一眼,都是面无表情。

又有一人大喝道:“喂,我问你们,那令狐家的车队里可有金银宝贝?”

顺三急急道:“不敢瞒着各位大哥,车队里有十来个大箱子,献给大当家的宝贝不过是沧海一粟冰山一角,要是能把这笔买卖劫了,大当家的进则招兵买马称雄一方,退则和兄弟们一生受用无穷……”顺三那是一顿是的吹嘘,又没人知道真假,反正是往海里吹。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听的身临其境,天花乱坠,琳琅满目,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一个头目慢慢走到赵大河身旁,拿起其中一件掂了掂分量,说道:“这也就值几百两银子吧。”

赵大河急急的从手下那里取过来,小心的放回去,然后又收了起来,他是识货的,这怎么能以重量来称呢?就好比王羲之的书法岂能以普通的字来衡量。如此精美的、技艺高超的、做工精良的艺术品实在世所罕见,而赵大河心中也是被深深的触动,这令狐家果然豪阔,要是真能……有了这实打实的东西作证,赵大河也对于顺三和刘四的话心里终于信了三分。

刘四道:“不敢瞒各位当家的,其实我们兄弟本来就是打算回去搏一搏,运气好我们兄弟俩可就飞黄腾达了,运气不好也就是个死,多亏了王大哥引荐,恐怕我们哥俩也没有机会见到诸位当家的,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称分金银。”

顺三也赶紧道:“诸位老大,属下说的话可是句句属实啊,不敢有丝毫的欺瞒。”

刘四又惊慌失措的道:“我,我们愿意纳投名状。”

“对!纳投名状。”顺三也是赶紧附和道。

赵大河不冷不热的看着顺三和刘四两人,始终没有表态。

“赵大哥,胡二哥,干吧,机会难得啊!”

“对!”

“老大……”

众人都是群情激奋,目光中满是贪婪。要是真像这两个家伙所说只干这一票大家伙便下半辈子无忧了,那可是天大的买卖啊,岂能错过!那么问题来了,总不能强攻县城吧?若是潜入县城动手,万一手脚慢了些,可就被关门打了狗。

胡力瞥了瞥顺三刘四道:“那个何不凡还在吗?”

顺三道:“不在了,不在了,那何不凡早走了。”

胡力点点头,又道:“令狐家带了护卫吗?”

刘四摇摇头道:“护卫倒是没有,但那些个家丁车夫也都是有些本事的,一个打五个都没问题。”

胡力“哦”了一声。“是吗?”

刘四点点头道:“小人不才,可以试一试。怎么敢欺瞒诸位老大啊?”

胡力使了个颜色,立刻有几个水寇走上前去。

刘四脱下披在身上的外衫,露出里面的家丁青衫,立刻就有一个水寇上前来试探,那人却被刘四顺手摔了个四脚朝天。紧接着刘四又快步抓起一个水寇将其按在地上扭打在一起,而其余的几个水匪也来帮忙,大堂里顿时厮打成了一团。

胡力看了出来,那刘四体格不错,耐打抗揍,打架是把好手,虽然没什么武功底子,但一个打四五个确实没问题,于是胡力想了想微微点头,又问道:“都停手吧,那家丁里面有没有江湖中人啊?”在胡力看来,富贵人家惜命无比,出门在外怎么可能不带保镖护卫呢?

顺三想了想,略一沉吟很肯定的说道:“有的,有好几位呢。”老爷让自己把水寇聚集起来,必须得表现出些实力来,可这谈何容易啊。

赵大河和胡力又是对视一眼,两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下意见,嘴角都微微上翘。于是赵大河轻“咳”一声,手挥了挥,说道:“设下酒宴,好好招待顺三刘四两位弟兄。”于是几个汉子就领着顺三和刘四下去了。

胡力很平淡的道:“赵大哥觉的如何?”

赵大河没表态,却反问道:“老胡你怎么看?”

胡力很肯定的道:“真的假不了,不管真假,都值得一试。”

赵大河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又道:“有点难,有点险。”

胡力脸上也露出一丝狡黠,冷笑着说道:“老许……”

赵大河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六十一章 太湖水寇(十)

所谓“老许”就是许远一伙,对于自己手下的人赵大河和胡力都是清楚的,绝大多数是在太湖边上长大的渔民和农民,水性极佳,行舟操船熟门熟路都是个顶个的好手,但若是上了岸可就成了最普通的老实巴交的小老百姓,想要去县城办事手底下没点真功夫可不行啊,论武功赵大河和胡力还有几个头头脑脑那是绰绰有余,可那么多箱的金银财物还是需要手下人搬运的,想要快速撤离起码得四五十号人,外围也需要精干的人手接应,自己手下松松垮垮的肯定没法胜任。

老许那伙人赵大河和胡力也是知道的,总共人数有一百三十四号人,训练有素,各个悍勇,别说混进县城办事,就算是突袭县城都没有问题,如此如此,如此这般自然轻而易举,胜算大增。

想要撇开老许单干,强袭不现实,若是等姓令狐的离开县城再动手,一来一回通风报信就得浪费大半天时间,而且要更加深入陆上,这实在是有些棘手,有些难办,万一蚀了老本可不划算了。

龙天翔一伙实力最强,但龙天翔却不是好的合伙人,腹黑心狠,吃相难看,手伸的特别长,这事情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可就连汤都喝不到了。在这太湖之上自己压老许一头还是妥妥的,这冲锋在前享乐在后的事就让老许他们去干吧,自己个儿只要在后面摘桃子即可。

赵大河和胡力统一了意见,然后赵大河对着身旁的小喽啰说了两句,随即那小喽啰就出了大堂。

顺三和刘四两人被带进了一间潮湿低矮昏暗的小房子里,房中的桌子上摆了些酒肉算是奖赏两人的。顺三和刘四相视一笑,既来之则安之,二话不说先把酒肉消灭掉,不然多浪费啊,等吃饭完了顺三直接往床上一躺,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的自顾自闭目养神。

刘四则是小声的道:“三哥……”想说些什么却也欲言又止,生怕隔墙有耳,连着叹息了好几声。

顺三朝着刘四摇摇头,既然身不由己,不如蒙头大睡,旋即鼾声就响了起来。

刘四也打了个哈欠,往床上一躺,不再说话,既然进了贼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这样吧。

次日天明,也没给一顿早饭吃,顺三和刘四就被叫醒了,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出了小屋子只见眼前碧波万里,浩浩汤汤,清风徐徐,树木成荫。在圆滑湿润的石板上走了一会就从侧门又进了昨天的大堂,灵堂白帆白帘都撤了。那大厅堂很大,里面或坐或站了八九十人统统聚拢在右侧也丝毫不觉的拥挤,厅堂的左侧虚位以待好像在等着某些人到来,最里面的一排交椅上坐着一溜的水寇头头脑脑,居中为首的自然是赵大河和胡力。没人招呼顺三和刘四,于是顺三和刘四就混在一众水寇人群之中先猫着,看看情况,等待时机。

上首的头头脑脑们都在小声的说着什么,而且讨论还非常的热烈,下面的小喽啰们也是十分的激动,他们是知道的,这架势看来是要召集大家又有大买卖了呀!

又等了一会,忽然就有一个小喽啰呼喊着,慌慌张张的的跑了进来,单膝半跪着禀报道;“老老老……大,不好了,那龙天翔龙当家的来了。”

头把交椅上的赵大河愣了愣,皱着眉阴沉的小声道:“看来是有人吃里扒外啊!”就在刚才已经有人向他汇报打探来的消息,说是对方有十几辆车,装了很多口大箱子,其中有好几辆车子车辙印很深。赵大河此时在这儿等老许一伙人来商议,却等来了这个独眼龙。昨晚在灵堂上知道消息的都是跟着自己很多年的心腹兄弟,这要是被人掺了沙子自己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被姓龙的给窥探了?可转念一想,那姓龙的要是知道确切的消息早就撇下自己单干了,还会上门来找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个下面的混蛋走漏了风声。

那老许也真是的,磨磨蹭蹭现在都不来,老子昨晚有了决断可是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却还叫龙天翔抢了先。要是老许在自己还能有点底气连刘抗曹顶着独眼龙的压力抗一抗,可现在丝毫没有底气嘛。

即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赵大河还是脸上带着笑意,还带着点吃惊,很惊喜的“哦”了一声,说道:“稀客,稀客!龙老大来了还不快快有请?”旋即也站了起来,引着一众头头脑脑上去迎一迎。

很快,有三十多号人沿着石阶绕了进来,看样子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为首的汉子右眼带着黑色的眼罩,身材高大,四肢健硕,面色枯黄,头发胡子花白,黝黑的双手有力的挥舞着,呼吸绵密而均匀,炯炯有神的独眼闪烁着无比凌厉的精光,此人正是“独眼龙”龙天翔。而在龙天翔身后的那个苦大仇深的美艳少妇正是翟二娘,看着很年亲很妖娆,高高盘起的发髻如流云一般,长而卷曲的睫毛黑且浓密,大大的眼睛闪亮却冷漠,肌肤白皙紧致而光洁,姣好的姿容简直无懈可击,滴着血的红唇无比妖艳简直要人老命。一身宽大的深色武士服,一条鞭子就缠在曼妙的水蛇腰肢上,窈窕婀娜的身姿婷婷袅袅如二九少女,而那气质韵味仿若孤独的少妇。走在翟二娘身后无比殷勤奉承的壮汉则是有“东南一虎”之称的刘克虎,此刻正巴巴的延请着翟二娘,显然还很有些意思,刘克虎其人皮肤黝黑光亮,脸上棱角分明,五大三粗,膀大腰圆,浓眉大眼,目光如炬,也是气势十足。今天这一二三号人物齐齐都到了,可见这独眼龙对事情的重视。

赵大河快走一步,笑着拱手道:“龙当家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多担待啊,多日不见龙当家的气色更胜以往实在可喜可贺。”

龙天翔原本肃杀的神情稍稍挤出一丝微笑,朝着赵大河点了点头,他可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对于这些个泥腿子根本看不上,想要干掉这些人也轻而易举,只是他瞎眼之后就深知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若是你恶名远扬就会引得许多江湖中人组团来挣名声,在这太湖之上就随你赵大河胡作非为,也任由你声势盖我一头,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啊。

那冷艳的翟二娘美眸往边上一撇,根本就不理会这赵大河。

赵大河自然不会去找不痛快,拱手对刘克虎道:“克虎老弟好久不见,此番前来可要多喝几杯啊!”赵大河心里直泛嘀咕,平时有事规格最高也就是刘克虎来接洽,今天怎么都来了。

刘克虎哈哈大笑道:“没说的,赵老哥相邀,自然是喝好,喝倒。”

剩下的人赵大河也没必要亲自去迎,刚一进大厅主宾分坐,赵大河有意无意的的小声说道:“好香啊!”

别人不明白,一旁的胡力却是很清楚,据说那翟二娘精于用毒,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有个毒烟、毒雾、毒气什么的岂不是自己这边束手就擒?既然她来了就不好往外赶,只能是自己个儿早做准备,他先让人把所有的偏门、侧门、后门、甚至是天窗都打开通通风,透透气。这一次三位当家的一同前来绝不简单,胡力就把全部心腹人手安排在大堂之外以防万一,按道理讲太湖这么大装得下你龙天翔,也装得下他赵大河,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况且若是你龙天翔威势太大,声势日隆惹得朝廷铁了心要剿灭你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各自维持现状的好。把所有事情安排好,胡力从后面进了大堂,坐到赵大河一旁,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好酒好肉都上了,龙天翔等人倒是不急着喝酒吃肉而是听着赵大河和刘克虎肉麻的相互吹捧着,还是那翟二娘先拿起酒杯稍稍抿了一口润润嘴唇示意大家尽管放心,其他人这才举杯。换了平时自己派出去的人出了事有自己撑腰,可眼下自己亲身在此自然要谨慎些,出来行走江湖小心驶得万年船。

看着这两伙貌合神离的水寇无比恶心的假装殷勤,混在人群中顺三和刘四对视一眼,难道自家老爷是要派自己来打探情报,趁机离间?这……难度也太高了吧,他们能相安无事这么多年,可见彼此之间都非常的克制。还是不要胡乱猜测,走一步算一步吧。

酒过三巡,刘克虎笑容洋溢的道:“非常感谢赵大头领盛情款待,听老许讲赵当家的有笔大买卖一个人吃不下,小弟我特来蹭口喝的。”

赵大河心中一惊,面色却是一如往常,这老许怎么就和姓龙的穿一条裤子了呢?不,绝不可能,老许肯定是把消息透露给姓龙的,想让我们为此争上一争他好坐收渔利,最不济也能让彼此加深仇恨。哼,你这是痴心妄想!刘克虎啊刘克虎,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拿老子当枪使,你休想。赵大河吃了个闷亏,但依旧从容的说道:“是啊,有笔大买卖老赵我吃不下,所以特意诚邀老龙和老许来商量一下,人多好办事,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刘克虎疑惑的道:“奇怪了,若非老许告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赵大河心里直想骂娘,眉头之间的距离近了许多,恨恨道;“肯定是哪个不开眼的居然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差点耽误了大事!”

论实力刘克虎本身就丝毫不虚赵大河,况且还有大哥和二姐助阵,此时不把威风显摆足了更待何时?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龙老大摇了摇手就把嘴闭上了。

龙天翔淡淡的问道:“听说是姓令狐的?”龙天翔此来就是为了调查清楚的,令狐这姓氏本来就不多,况且在这地界上意味着什么他怎么能不知道,万一瞎了眼惹恼了令狐人杰和令狐煌父子那天可就塌下来了,当年魔教何等的猖獗?还不是叫那对父子说灭就灭了么,树如此强敌智者不取也。他亲自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把关,若是与那扬州的令狐家有关龙天翔必然要阻止赵大河,哪怕为此不惜翻脸,今天他手下精锐尽出就是为了压赵大河一头迫使他就范。

而在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翟二娘却是阴沉着问道:“敢问赵当家的,那人籍贯何地,长相如何,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问的如此仔细显然这翟二娘十分的关切,但听这语气应该是十分的痛恨。

赵大河也不回答,手挥了挥,顺三和刘四就被人推了出来。顺三和刘四也非常的机灵,趴在地上连声道:“不敢欺瞒各位头领,确实是姓令狐,小的曾在他们家当的下人,老东家是杭州人,名叫令狐莞尔,二十出头,风度翩翩,气度不凡,相貌俊朗儒雅。”

龙天翔又问道:“与扬州城那一户可有关系?”

顺三和刘四想了想,还是照实说道:“这个小的实在不知,但逢年过节的从来没有过交集。”

龙天翔微微点头也就不再多说话了。

那翟二娘则是狠狠的道:“姓令狐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该死!”撂下句狠话,翟二娘也陷入沉默。

刘克虎笑着道:“既然这样那赵当家的就说说吧,想要我老刘怎么干。”

赵大河很平淡的说道:“老许那厮还没来,再等等吧,人齐了大家一起商量着来。”既然是自己邀请的许远,自然不能把老许丢下,不然自己这恶人可就当定了。虽然老许不是个东西,但自己个儿可不能犯浑,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刘克虎表示没意见,当着赵大河的面又接连敬了胡力几杯酒,好好的吹捧了一番。当着老大的面卖力吹捧二把手可是很犯忌讳的。

赵大河心中冷笑不已,这刘克虎明里暗里老是给自己使绊子,真是混账之极,却也发作不得,不过胡力是聪明人,肯定明白自己不会因为这么低劣挑拨手段而有丝毫的不悦。

第六十二章 太湖水寇(十一)

在这大厅里面角落阴影处的横梁上此刻正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不出意外的是令狐莞尔,女的嘛就是金凤至,因为视野、视线、阴影、大厅嘈杂的缘故他们俩一直都没有被发现。

金凤至在令狐莞尔手臂上轻轻掐了下,附到耳边小声的说道:“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美妇人?”以她的直觉,金凤至能很容易的听出来那美艳的妇人对令狐姓男子那是心爱生恨,这么问令狐莞尔已经很客气了。

令狐莞尔摊了摊手,又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怎么会知道,然后小声的说道:“不清楚啊,但这么漂亮的大姐姐我要是见过肯定有印象的,或许是凑巧吧。”话语间还带着肆虐和自嘲。

金凤至又推了推令狐莞尔小声道:“要不我们走吧,他们人太多了,这事又不归你管,你操心个什么劲啊?自有官府去料理。”

令狐莞尔叹息一声道:“我也想把心肠硬起来,可始终都做不到。哎,我还是太善良了,就跟菩萨一样,要不我出家去当和尚?就该能普度众生,传道布施,造桥铺路,救灾救人。你看我如此的和蔼可亲,慈悲为怀,要是再满口佛说可就成得道高僧了。”

金凤至愤愤道:“你敢去当和尚!别瞎说,佛祖会怪罪的。”

令狐莞尔挠了挠脑袋笑着说道:“国朝佛教盛行,无论公主贵妇还是大家闺秀亦或小家碧玉不是都喜欢白净的和尚么?”

看着令狐莞尔这天下第一不着调不正经,金凤至是闷闷的“哼”了一声,嗔怒道:“你倒是想得美。”

令狐莞尔双手交叉在胸前,脸上带着笑意,淡淡道:“也是,要是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落到我头上还不把我砸死了,我这小鼻子小眼睛小身板可消受不起啊!”

金凤至略微一琢磨,就知道令狐莞尔是在抱怨刚才她所说的话,再想想令狐莞尔平日里的做派,虽然混账可还不至于如此不堪,这些年在杭州城里混日子和那女匪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一念及此金凤至小声道:“对不起,刚才……是我说错话了。”

令狐莞尔笑着没说话,而是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这种等待的滋味还真是难熬,又过了一会,也不知道是何缘故,令狐莞尔就有些焦虑,继而开始抱怨,然后情绪低落,脾气大坏的愤愤道:“凭什么他们在下面好酒好肉好招待,咋们就要在这里干瞪眼,哼!看我去掀了他们的桌子,搅了他们的兴致。”

金凤至冷笑着回答道:“那也是你自找的……”话没说完,令狐莞尔就纵身滑下了横梁。金凤至本来还想说“要不这一次咋们就算了,来日方长,以后肯定还有机会收拾他们,好汉不吃眼前亏云云……”

厅堂中的一众水寇的头头脑脑正在欢饮,忽然一只死老鼠神奇的径直飞向了堂中赵大河的桌子,“啪”的一声砸翻了桌子上的坛坛罐罐。

赵大河十分的警觉,还没等老鼠掉下来就“嗖”的一声站了起来,火急火燎的连退两步,而后就看见自己的桌上餐盘狼藉多了一只死老鼠。他注意到老鼠是划着弧线人为扔过来的,当即大怒道:“谁?是谁搞的鬼?”

“哼……你们这些人好逍遥啊,吃吃喝喝真是好兴致。”一个怪里怪气的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赵大河当即面色森冷,看样子是来者不善啊,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自己的老巢,甚至是那独眼龙都没有察觉。片刻的诧异之后赵大河面色如常的冷笑道:“何方鼠辈还不快快出来,难道要我来请吗?”不管你是什么人,这简直就是自投罗网,真是愚不可及。到了老子这儿,就算是像龙天翔这样的江湖中第一流的高手都要卖自己几分面子,听声音还是个年轻人,能有几斤几两呀?

“好啊,如你所愿!”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而后就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十分潇洒的落在厅堂中央。众人放眼望去,只见这人不过二十岁,还是个毛头小子,胎毛都还没退干净呢!高高瘦瘦,飞扬洒脱,面目俊朗,肤色白皙,细皮嫩肉,一派贵公子的打扮。虽区区一人身处众豪强之中仍然平淡从容,镇定自若。

赵大河不屑的笑了笑道:“你是什么人?赵某似乎不认识阁下吧。”

令狐莞尔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吭声,依旧是从容而镇定,居然没有一点如临大敌的架势。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咋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少侠如此这般是何意呀?”见来人气度不凡或许还是大有来头的世家子弟,赵大河自然不敢胡来,万一得罪了某些大的世家可就不划算了,所以说话还算客气。

这里是赵大河的地盘,龙天翔自然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来看热闹,而坐在龙天翔下首的翟二娘却是心中暗暗吃惊,眼前这年轻人似乎是如此的眼熟,不管是样貌还是那份身处惊涛骇浪中的从容镇定,这让他心中不由的怒火中烧。刘克虎打了个哈欠,心说:哪来的傻瓜啊?老赵能在太湖混的风生水起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混在一众小喽啰中的顺三和刘四都惊呆了,心说自家老爷怎么会在这儿啊?可转念一想,昨天弟兄们都传的沸沸扬扬,说是自家老爷其实还是个武林高手,可惜自己没有亲见,这应该就是的真的的,看刚才从天而下的架势就知道了,两人心中不禁有些不安,这么多人呢,我的老爷啊!你行不行呀?可别送了性命。虽然几乎没有和这些水匪打过交道,但以顺三刘四为数不多的接触见识,这群人狡猾凶恶,杀人不眨眼。

令狐莞尔微闭着双目,还是装出平时的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其实也不算是装,他本人自我感觉也确实是高深莫测,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嘴里怪腔怪调的道:“小生……”犹豫了许久才继续补充道:“晚辈,令狐莞尔。听说你们聚在一起想要找我的麻烦,所以我特意来看看,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阿猫阿狗如此无聊,如此不知死活。”令狐莞尔自称晚辈,就承认了自己是或者曾经是江湖中人。

赵大河还没开口,一旁的龙天翔笑问道:“不知道小兄弟和令狐人杰老前辈是什么关系呢?”

令狐莞尔心中微微一愣,这可真是要命啊,这老东西是怎么知道的其中关系的!难不成是猜的吧?于是故意装作很冷漠的道:“我和那令狐老儿没关系。”

龙天翔微微一愣,一般江湖中的世家子弟提到本家都会很痛快的承认,毕竟这也是属于他们的荣耀。但也有例外的,那就是想靠自己本事挣些名气的年轻人,可起码也会表示出尊重,看来这小鬼和扬州的令狐家确确实实没什么牵连,弄明白这个龙天翔也就不再多说话了。

赵大河也听明白了,那话语就立刻冷了三分淡淡道:“你少侠你……”

话才刚起了个头,只听“啪”的一声,席间一张小案几侧翻在地上,就有一人立于当场,右手那么一抽,曼妙玲珑的身姿微微一震,一条黑色的细长鞭软躺在地上。只见那俏丽美艳苦大仇深的翟二娘就站立在距离令狐莞尔仅一丈开外的地方。

令狐莞尔吃了一惊,就算一言不合反应也不用那么激烈吧!当即歪着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很散漫的道:“大姐,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是从来不打女人的,这是我个人的原则。”

翟二娘根本就不予理睬,提手就是一鞭,而那原本软趴趴的鞭子一下子就绷直了,仿佛有了灵性一般甩了出去。

令狐莞尔身子不动,只是伸出右手,然后就被那皮鞭缠绕着勒住了,还没感觉疼呢右手手腕处就勒出淡淡的血痕,由红转黑,又由黑转红。“且慢,且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我们姓令狐的招你惹你了还劳你如此记挂?”

翟二娘原本就冰冷的眼眸寒光闪过,淡淡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想知道去地下问阎王吧。”

令狐莞尔先是愣了愣,然后就感觉恶心反胃,呼吸困难,继而身体发冷僵硬,头痛发胀发晕天旋地转,然后就是脚下站不稳……难道是中毒了?她的长鞭上有毒,可仅仅只是轻轻的触碰……上面定然是有极细小的倒刺,稍稍一拽一拉一扯就能刺破皮肤。其实令狐莞尔本身对毒性有着极强的抵抗性,想当年还在苗疆森林的时候,儿时的令狐莞尔就误食了多种毒蘑菇,又让蝎子蛰了毒蛇咬了,恰在毒性发作将死之际苗人阿克落井下石又将可怕的蛊虫植入他体内,结果大难不死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令狐莞尔从此对各种毒草、毒虫、毒物甚至是迷药、毒药都有着极强的抗性,确切的讲是令狐莞尔体内的蛊虫具有抗毒抗药性。只是今天不知道这老伙计是怎么了,像是动物冬眠了一般迟迟没有动静。

刘克虎当即站出来笑容满面的奉承道:“二姐下毒的本事真是出神入化让人防不胜防,这小子就算是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栽的。”

赵大河一伙人也是纷纷侧目,早就听说这女人下毒很有一套,只是刚才……难道鞭子上有毒?可想把人抽的皮开肉绽得很大力,她刚才仅仅只是这么一提一晃,恐怕也没多大劲。

令狐莞尔晃晃悠悠,跌跌撞撞,踉踉跄跄,趔趔趄趄好不容易靠在一根立柱上,痛苦的表情仿佛被人掏心挖肺一般,双脚发软站不稳,整个人顺着柱子直往下滑,颤抖的双手指着翟二娘声嘶力竭的道:“你,你好毒啊!我,我,我……”几次尝试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可能是要说些“我好不甘心……”之类的话。就当令狐莞尔要一屁股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时候,却见他整个人神奇般的又直往上蹿升,最后稳稳的站立着,微微靠着柱子,脸上带着戏谑的怪笑,接着刚才的话说到:“我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嘴张的大的能灌下去鹅蛋,个别的还能塞进去两个。

一旁的刘克虎难以置信的猜想这小子肯定调查过的,所以事先服了解药。可知道内情的龙天翔晓得那解药其实也是另一种毒药,这年纪轻轻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自己二妹可是苗女,用毒极其精湛,她那软鞭上的毒十分霸道,触之即残,须臾便死,就算有解药内力稍逊的也不一定能救得活。

赵大河在一旁看的是微微一笑,他和龙天翔明争暗夺彼此之间是有积怨的所以很乐意看个笑话。

令狐莞尔指着厅堂之中坐着的水寇头头脑脑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们这些人今天都得死,谁也跑不掉!”令狐莞尔这番话说的其实很有问题,两帮人很明显是貌合神离,暗地里还憋着气带着火呢,巴不得对方吃瘪,叫你这话一说就把两方都推到了对立面。只不过令狐莞尔自我感觉一项良好,大包大揽习惯了。

席间坐着的龙天翔轻“哼”了一声道:“小子,你好大的口气啊!”

令狐莞尔指着龙天翔冷笑道:“独眼龙,我可不单单只是口气大而已。”言下之意,老子的本事更大!

赵大河眼神之中透出一股杀机,看样子又是只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小虾米来找爷爷的晦气,对于这种人必须杀一儆百毫不留情,否则爷爷的威信何来?于是看了一旁的胡力一眼,而胡力也会意下去安排了。

同样万分惊诧的翟二娘极度冷漠的只说出两个“去死”,不管是何原因,看来这翟二娘确实很恨令狐莞尔。

第六十三章 太湖水寇(十二)

令狐莞尔脸上带着笑意,不置可否,这女人还真是有意思,我可是已经拿出了最大的善意的。既然如此,那好吧,你来呀,来打你吗?不过场中此刻的气氛还算十分的轻松,对令狐莞尔来说眼前这些个货色即便是用筷子把他们夹到桌上也上不了台面的家伙根本不值一提,想当年整个中原武林都会因为自己的举手投足而颤栗。而众水寇大大小小的头目则心中带着鄙夷的戏谑,年轻人血气方刚易冲动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死’字怎么写你晓得不?

忽然之间一阵劲风传来,只听“嗖”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脆响。令狐莞尔也不作他想,侧着身子躲闪,继而连退两步,又猛的一闪身跳出了鞭子的攻击范围。

那翟二娘毫不犹的快步上前,纤细白净的玉手大开大合的挥舞着,软鞭如灵蛇一般龙飞凤舞呼啸生风,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令狐莞尔又是急急闪躲,彷如泥鳅一般滑不留手,让人难以捉摸,根本抓不住。话说令狐莞尔也是苦过来的,小时候被苗人阿克天天追打,惶惶不可终日,不客气的讲都已经让阎王勾决了却愣是从地狱里一次次的爬了回来,那一身神鬼莫测的逃命功夫功不可没,轻功高绝,身法诡异,每每未卜先知,总能化险为夷。

忽然两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两名看好戏来不及躲闪的小喽啰脸上胳膊上被抽了一鞭,顿时皮肉上现出一条漆黑的血痕,旋即应声而倒,浑身抽搐,吱吱呜呜片刻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即气绝身亡。有人要上去扶一把却被见过世面的小头目阻止,这情形是没救了别再把别人搭进去。

令狐莞尔心说这女人使长鞭就是为了攻击的范围大一点,更加容易触碰到对手,恐怕仅此而已,这毒却是非常的厉害,就连自己刚才差点就没挺过去,不知其中门门道道的人稍不留神就是个死。

虽然死了两个手下,但赵大河也没法去深究,咳嗽一声,大手一挥,转眼之间所有人都靠到了一边,把地方腾出来。

翟二娘柳眉一竖,脸上寒意愈盛,脚下步伐加快,手上长鞭如龙蛇乱舞,凄厉的呼啸声几欲刺穿耳膜,如一阵旋风般铺天盖地。虽与寻常江湖中刀剑截然不同,但其势步步紧逼,变化多端,又密不透风,犹如狂风骤雨般急切,是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凶险,若设身处地置身其中恐怕早就被长鞭抽的体无完肤了。

令狐莞尔动作极为利索,没有了平日里的拖拖拉拉,锐利的目光似乎能洞悉一切,穿梭在夹缝之中游刃有余,任你动如疾风,侵略如火,我自策守如山,岿然不动,毕竟实力的差距就在这明摆着呢。又缠斗许久,令狐莞尔丝毫不露破绽,整个人无懈可击,守御滴水不漏。突然,令狐莞尔意识到自己是来找这些家伙晦气的,可不是和这奇怪的女人闹着玩的,得想个办法干脆利索,风度翩翩,潇洒自如的把这女人给打发了。心里正泛着嘀咕,却见那翟二娘身上居然闪烁着淡淡的,不同寻常的,十分诡异的银光。令狐莞尔小时候混迹江湖近十年,形形色色的江湖人见多了,这却还是第一次见,难道是什么秘术?抑或是什么高深的武功……正百思不得其解呢,令狐莞尔忽然有一种脑子让驴踢了的感觉,这不就是苗人特有的功法么?和自己是一样的,难怪觉的这么眼熟!可自己瞬时的应变和判断能力真是大不如前了。

想明白这一点,令狐莞尔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要向你展示一下我体内蛊虫的强大,就足以让你知难而退。于是令狐莞尔向前几步,稍稍放缓了动作,不过就是这短暂的停顿,软鞭一下子就缠在自己身上,一下子就把令狐莞尔裹着紧紧的,衣裳瞬时被扎破,带着隐隐的刺痛,这软鞭之上果然另有玄机,不过这都跟自己没有关系,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翟二娘好不容易揪住了眼前这人,心中的惊骇更盛,自己精心调配的剧毒居然对此人毫无用处。片刻的吃惊之后翟二娘纵身上前,右手收紧长鞭,左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小竹筒,轻轻咬开上面的牛皮纸,捂着竹筒口往手心里一倒,然后把竹筒一扔,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对手胸膛重重拍出一掌。

令狐莞尔轻轻“哼”了一声微微退了半步,整个身子似乎有种急促的激烈的刺痛感,继而整个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老猫,反应极其强烈,浑身无比的亢奋,就好像体内真气要破体而出一般,不过转瞬又趋于平静,身体一切如常,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而翟二娘则是闷闷的“哼”了一声,连退数步,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左手上似在熊熊燃烧般的淡紫色真气火焰,一股无比霸道的气劲侵蚀全身,若是怀有敌意自己恐怕已经筋脉尽断而死。紫色虚化的火焰整整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慢慢消散,在场所有人都好奇的议论着,叽叽喳喳也没个人知道。令狐莞尔最风光的时候赵大河一伙人很多还在种地,就是赵大河和胡力也在太湖上小打小闹不甚出名,而独眼龙龙天翔被打瞎了眼仍在卧薪尝胆,翟二娘还不知道在哪带孩子呢,那刘克虎依旧在日夕苦练谋个名声。或许他们中有人曾近听说过血魔鬼童可怕离奇的传言但也绝对联系不到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身上。

令狐莞尔朝向翟二娘伸手做出一个延请的动作,请她下去,脸上带着淡淡的和煦的笑意,好像在说:你在等什么,还不下场,难道要继续打下去吗?

翟二娘左手还在微微的颤抖,十分怪异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令狐莞尔,红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很勉强的道:“你也是……”话没说完就见眼前的年轻人先是很坚定的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她觉的是叫自己不要声张,他也是苗人的意思。旋即翟二娘右手手腕微微一抖,收回了长鞭往腰间一缠,面色依旧凝重的退到了一边,表示此事她不再参与。

令狐莞尔想传达的意思是自己不是苗人,但也算是半个苗人吧。不管她是否准确理解,只要这女人知难而退就可以了。

“二姐莫虑,且看我的!”观战的刘克虎呼喝着一跃而出,他是铁了心要巴结讨好奉承翟二娘,至于目的嘛就是为了下半生的幸福,甚至还不惜让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第二把交椅来,匪寇能坐上交椅那就好比农民成了地主,当官的做了宰相,枭雄改朝换代,可以说是毕生所求,既得利益吃到肚子里又岂肯吐出来?由此可见刘克虎为了博得美人的欢心也是蛮拼的。

令狐莞尔一看那人精光逼人,气息充盈,沉稳有力,就知道对方也能算得上是一号人物,有些本事,有些来头,但那又如何呢?因为自己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不知道什么叫作害怕。

刘克虎也算是个老江湖了,在他看来眼前这年轻人气息无力,步伐虚浮,华而不实,哗众取宠,身无三两肉,根本没大多能耐,虽然闪躲的法门尚可,但在自己的强攻之下根本站不住脚,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门免疫的二姐的毒性,得想个办法逼问出来,只要自己不惧剧毒那不管愿不愿意就可以霸王硬上弓了。想着想着,刘克虎不觉就又把心思想歪了。

见眼前这大汉分神了,眼中还露出荡荡笑,令狐莞尔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招了招手,挑衅似的淡淡道:“来啊!”

刘克虎晃过神来,又是大“喝”一声,疾步冲上前去。双手齐出,先后朝着对手面门和前胸抓去。速度极快,动作简洁明了毫不拖泥带水,招式简单实用直接切入要害,高大的身躯在此时却显得非常的灵巧,气势如猛虎下山锐不可当,虎距鲸吞吞食天地。

令狐莞尔微退一步,右手化掌连续击出,“砰砰”两声脆响,硬拼之下竟是落了下风,又退半步,其人雄浑的劲气侵入体内虽无痛楚,但终究是输了半招。

刘克虎一招得势,也毫不客气,爪式更加凶悍,左手虚晃,右手一招“黑虎掏心”是又准又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对手心窝。

令狐莞尔急急遮拦,却不想对手仅仅只是虚晃一枪,而胸膛胸前空虚被对手趁虚而入,已然来不及格挡,令狐莞尔又退一步,微微侧身,继而“啪”的一声,令狐莞尔左臂被一爪击中,身子稍微晃了晃,横着迈出了一步。

而刘克虎也是像扎了满手的刺一般急忙收了手,仅仅两招他心中就暗暗感叹这年轻人功力深不可测。自己虽然能轻易将对手真气击溃打散,但想再进一步却难于上青天。其人行止之间内息清沛,气韵自敛,举手投足分外轻松自如,游刃有余,这样的境界哪怕是自己四岁习武,苦练三十多年也未能达到。情势看似严峻,但大局还稳得住,这人真是傻的可以,这么一身充盈内力却不会善加利用,每每运功都不得其法,大打了折扣,必须速战速决了结这大麻烦。一念及此,刘克虎更是几乎疯狂的催动内力,功力直线上升,不过短短十数招之间就把功力提升至巅峰状态,手底下刚猛果决的“虎形拳”更是耍的虎虎生风,目不暇接,有声有色,旋即也立刻就压制住了对手,并将其有组织的几次反攻能轻易的化解,打的对手是抱头鼠窜,惶惶如丧家之犬。

大厅之中则是议论纷纷,由于刘克虎不是自己这边的,所以赵大河的手下都只是抱着惊叹观望,而另外一边龙天翔手下的精英们则是各个兴高采烈的大声呼喊着:

“三当家的威武!”

“三当家出手真是非同凡响啊!”

“有刘当家的在还有什么好发愁的呀?”

“小子,有种你别逃,看咋们三当家的怎么收拾你!”

……

一旁的翟二娘默然的看着场中缠斗的两人,表情和目光都有些复杂。

疯狂施展浑身解数的刘克虎心里却是直呼:活见鬼!为什么老子每一招每一式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转眼已经过了七十多招,愣是连口鲜血都没给他打喷出来。不妙,很不妙啊!

殊不知令狐莞尔心里更是郁闷之极,我堂堂的血魔鬼童,武功天下第一,曾经杀穿天下英雄,即便江湖中宗师级的高手在自己面前都讨不着便宜,此刻居然……居然被区区如此一个不入流的人揍的颜面全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满身的劲气却无法施展出威力来……接连好几次,令狐莞尔最引以为傲的“磐石”之法居然硬生生的被这混蛋给打散了,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呀!对拆了二十多招实在招架不住,于是只能闪躲规避,虽然也挨了两爪,但丝毫不受影响。可现下令狐莞尔的心情却是糟糕到了极点,就像是自己最后的遮羞布被人扯烂,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尊,所有的自负,所有的荣誉都被人无情的剥夺。

吞下苦果的令狐莞尔心中歇斯底里的大呼:“阿克叔叔,我错了!诚如你所说的:武学之道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真的错了。”一边忙着检讨的令狐莞尔一边还极力的尝试着去回忆那种感觉,回忆那种曾经的状态,可脑海里却是一团浆糊,一片空白,有的只是歌舞和酒色萦绕其中。

而在下面的顺三和刘四却是愈发的的惊讶,自家老爷居然这么厉害,怎么这些年都没有察觉?还总以为老爷斯斯文文的弱不禁风呢。深藏不露,深藏不露啊!

深吸一口气,稍稍冷静的刘克虎开始一步步的进逼有计划的驱赶着对手,又接连缠斗八十余回合,就连他都感概佩服这年轻人身法意识的精妙老道,自己居然全无机会。但他也不急不躁,静待时机的出现,毕竟自己现在还占有优势,且对手体力渐渐不支,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猛然之间,刘克虎疯狂的纵身前出,犹如一头野兽扑食般奋不顾身,志在必得。浑身的气势无与伦比,宛如集毕功于一役,押上了自己所有的筹码。

令狐莞尔在悔恨自己虚度年华的同时还是勉力支撑,时不时的回击,一直尝试着打破困局,实在遮拦不住就稍稍退后,虽暂时难以取胜,但也不至于落败,可身体却渐渐有些疲累,有点麻木,动作有点跟不上思想,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汗如雨下,着实有些狼狈。忽觉那刘克虎气势陡然间猛增了数倍,整个人都倾轧向了自己,显然是倾注了全力。令狐莞尔毫不犹豫的走为上,可脚跟和后背却已经挨着了墙壁顿了顿,左侧规避路线被对手封死,而右侧不远处就是那一直淡黙的独眼龙。当年阿克叔叔是怎么杀死萧雁南的令狐莞尔很清楚,他可不敢犯险向右闪躲,万一独眼龙不守江湖规矩给你来个出其不意突然下手,那自己岂不是被包夹了?不经意间陷入了死角退无可退,强敌在前凶猛而来,令狐莞尔突然就感觉两侧后腰处就像是被粗钢针扎了一般阵阵的刺痛,继而浑身血气极速运转,仿佛战斗的号角吹响逼着自己向前冲杀过去,一团浆糊的大脑如遭当头棒喝一下子变的清灵。电光火石之间令狐莞尔深吸口气,右掌向前重重推出。

“砰”的一声脆响,只觉周边劲气一阵激荡,就见原本势如破竹的刘克虎蔫头耷脑面色涨红的被逼退了回来。

见龙天翔的人连续吃瘪,赵大河心中暗爽不已,见那冒失无知的年轻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淡淡道:“既然两位当家的都奈何不了他,那么赵某在此就献丑了……”

刘克虎急急忙忙打断赵大河道:“赵老大,赶紧的!趁这人还未完全适应过来,先杀了他再说,迟则生变。”他的攻势向来以凶猛刁钻凌厉著称,与这令狐莞尔斗了一百六十余合却没激起半点涟漪,刚才自己那全力一招就算是龙老大也不敢硬接,可这小子……甚至刘克虎还有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错愕和惊恐。眼下的局势自己的龙老大身为大头领自有他的身份和尊严不可能轻易出马,也只能寄希望于老赵的渔网阵了。

话被打断,赵大河微微有点不悦,面色凝滞,手指微微往前摆了摆,旋即就蹦出几十个人各持凶器把令狐莞尔围了起来。

第六十四章 太湖水寇(完)

令狐莞尔斜眼瞥了瞥,这人数还真不少,当前的一溜有十余人,穿着各色的布袍,看似平常,却都透着精明干练,且手臂粗壮应该是膂力过人,手里各提着一束银白色的细线,可能是打成捆的渔网,正很谨慎的一步步靠过来。其后跟着六个右手持刀,左手持盾的匪寇,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身材魁梧,面露凶光,眼神不善,他们一字排开,其中的间隔刚好够一个人穿过。再后面就是两排的长矛手,有十来个人,他们手中的长枪似乎要比常见的略长一些,看着这些人个头一般,没什么武功底子,都只是很普通的货色。两旁还有几个拿个铁链肉钩的大汉在严阵以待,话说铁钩永远都是下克上,弱克强的神器,任你武功再高在铁钩面前还是脆的跟纸糊的一样,要是万一能勾中肩胛骨什么的要害就位置算你是条龙也能死死的把你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令狐莞尔左肩至今有一处铁钩造成的创伤,非常的深,非常的吓人,那还是小时候年轻不懂事初生牛犊不怕虎硬掰扯导致的,没把人废了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趁着这些人一一粉墨登场,令狐莞尔也不搭理他们,兀自趁机平复内息,好一会喘着的粗气才稍稍均匀些,虽然有疲惫之感,但体内的真气较之刚才愈发充盈。

那几个拿着渔网的汉子在距离令狐莞尔大约一丈处就停了下来,目光锐利的如猎鹰一般静待时机。而就在此时,那些个拿着藤牌的家伙两个人在地上翻滚着直攻下盘,其后两人举着藤牌径直冲了上来,又有两人一左一右上前包夹。后面拿着长矛的也是步步为营紧随其后。

令狐莞尔微退两步,将先前两人踹翻,话不多说,凝聚气劲,右掌击出,只听“砰”的一声,就见那个顶着藤牌径直冲上来的两个汉子停止了向前的步伐,猛的倒退了数步,满脸的愕然,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其实令狐莞尔心里也觉得的不可思议呢,正疑惑间又觉得面前寒光闪过,急急退后,“嗤……”的一声,刀刃就划破了衣裳前襟。令狐莞尔反手又是一掌,击退一人,又侧身一脚,将另外一人踹了个趔趄。

只见那几个人几乎同时都不约而同的甩了甩左臂,虽然都打在了藤牌上,可整条手臂都有点发麻,用方言骂骂咧咧,好像是在说:这小王八蛋好大的力气……

而令狐莞尔大步上前追击却迎上了一排锋利的矛尖,很灵巧的闪过正欲还击,却在夹缝中又有七八杆长矛戳了过来,这下回旋的余地几近于无,令狐莞尔猛的连退数步,急急闪过七八个身位,迂回其侧面。果不其然,那些人根本来不及调转矛头,侧翼暴露在令狐莞尔面前。却在此时一只铁钩由远及近扎向了自己的脖颈处,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令狐莞尔丝毫不敢大意,急忙低头闪过,心中累积已久的郁闷化作愤怒的一掌直击向那大汉胸膛。“噗嗤”一声,血溅五步,那人闷“哼”着飞出两丈远,继而在地上翻滚了老远,撞翻了几张桌子,这才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见此情景,令狐莞尔受伤的小心灵才略微有一丝安慰,心说:这才对嘛,瘦死的骆驼还是骆驼终究比马大呀!老虎不发威还当我是病猫了,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敢跟老子作对,活该!好不容易打开了局面令狐莞尔自然是要趁胜追击,迈开大步,连发三掌。

当前的水寇虽然魁梧,可手脚却是非常的灵活,顶着圆盾一一化解攻势,却忽觉脚下失力,旋即就摔倒在地,继而清晰的感觉一股泰山压顶的气势。

令狐莞尔一连三掌被人挡下,随即很自然而然的跟上一脚低扫把那人扫倒在地,也算是有了些熟门熟路的感觉,刚想上前再补上一掌,却感觉数道寒光从身前闪过,血肉之躯毕竟无法抵御钢铁,令狐莞尔不得不抽手后退闪过。一点点原本就凌乱的节奏又被打断了,真不知道从哪再开始。

突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为老五报仇!”随即一众水寇发疯似的蜂拥而上,口中声嘶力竭的叫唤着“报仇”,手中凶器挥舞不停,攻势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远近交替,相互掩护,配合十分的娴熟,威力也不俗,难怪这赵大河有几分底气。

令狐莞尔也是郁闷,简直郁闷到极点了,不顺心的事情一桩接这一桩,这藤条编织的盾牌有古怪,自己一掌打上去就算是铁盾都能打个稀烂,可是这藤牌像是有弹力,打上去仅仅只是张大了一圈仅此而已,旋即又回复如初了,仿佛能化解自己掌中蕴含的劲气一般。这可有些不妙,令狐莞尔因为历史原因一直就是重防御而轻攻击,长于劲气而疏于招式,本来就够气急够窝火够闹心的,这下还被小小的克制,一时半会还真奈何不了这群土包子,甚至还有点在和猪摔跤的意味,猪正乐此不疲,倒是自己沾了一身泥巴。

一旁观战的龙天翔一直默不作声,心中对眼前这胆大妄为的少年也算有了点想法,这小鬼年纪轻轻,功力倒是精纯,手底下有些真功夫,看来是疏于练习了。手脚还算麻利,动作迅捷,身姿灵巧,精于闪躲,但武功招式套路上却是乏善可陈,毫无新意,不善于拆招和缠斗。至于赵大河这个阵势,既不玄妙,也不高深,集中力量各个击破即可,只是那渔网阵着实有些厉害,对人瞬时的反应抉择还有身法要求甚高……

进击吃了瘪,令狐莞尔干脆就转攻为守,积聚真气,任你们折腾,一来一回过了好一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令狐莞尔却感觉原本死寂无波的体内似乎慢慢有了点波澜,开始熊熊燃烧,一股子的劲气逐渐蔓延澎湃,充斥全身,渐渐汹涌猛烈,一重高过一重,越聚越多,越聚越强,又连续酝酿了许久。忽然,令狐莞尔眼睛猛的睁大,福至心灵的呐喊一声:“磐石!”旋即劈手向前就是一掌。劲气之汹涌排山倒海,“砰砰砰……”六个藤牌立刻张大、变形、扭曲最后“砰”的一声爆裂,而那六个大汉一下子被震飞近三丈远,身子微微颤抖,气息若有若无,还没死绝,也算是令狐莞尔没有下重手。

眼见形势不对,忽然之间,四周就有人开始积极的跑动,风骚走位,场中长矛手齐齐快速上前虚晃一枪继而齐齐退后,令狐莞尔正欲上前留下几人却见一张近一丈见方大网兜头盖脸的罩了过来,继而“刷刷刷”的三声,左右及后面都有大网盖上来。令狐莞尔脑海中一闪,不犹豫高高跃起想从间隙处窜出,却在此时又有渔网从天而降,把令狐莞尔堵了个严严实实,一下子盖在里头。还没等落地,就又有七八张渔网劈头盖脸的撒了上来。一张渔网有二十几斤重,这一下子两百十来斤的分量就压在了令狐莞尔头上。

见自家渔网阵困住了眼前那小子,赵大河一伙的水匪心下就稍稍放心,刚刚看见藤牌手们被击飞他们心里都是吓了一跳,这些为大哥可都是寨中骨干啊!平时牛的不得了,他们都如此不堪一击那自己……

渔网非常的细密柔韧,纵横交错,盘根错节,而且已经纠缠在一起,力气再大很难一股脑儿全部扯断,就算怀揣利刃想割开一个大豁口也要割很久,而就在此时那十几个手持长矛的匪徒从四面八方端着长枪吼叫着齐齐刺了过去,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架势。

龙天翔细细端详着这渔网阵,依旧看不出破绽,除非在极其开阔的地方或是绕过前排的藤牌长矛手直接解决那些人,否则纵使你有削铁如泥吹毛即断的利刃恐怕也……再强的剑气只会穿网而过,即便能破个口,手和兵刃出来了身体也不一定立刻能脱身,而罩上来的渔网还会越来越多,这年轻人是死定了。

随着那些人把手中的渔网那么一收一紧,令狐莞尔只感觉自己束手束脚的根本活动不开,面对迎面来直刺自己的长枪,令狐莞尔根本无从闪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就当要被钉成刺猬的刹那,脑海之中又是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闪过一个念想“狗斗!”旋即不由的身子一紧,好像浑身上下都在受到逼迫,滚滚的难以自抑的真气就如同潮水一般从身上涌出,“咔嚓”一声,地上踩着的地板碎了好几块,而罩在身上的密密麻麻的渔网也好像撑大了一圈,旋即“哗啦啦”的一阵鸡飞狗跳,“啪啪啪……”屋顶上的瓦片也掉落一地,十几个人同时飞上了天。

大厅里所有人都是感觉浑身猛的一颤,酒杯酒坛倒了一地,酒桌翻了十几桌,一阵昏天暗地的噪杂之后就见那些个持枪上前的家伙一个个被震的东倒西歪,横七竖八,“呜呜呜……”不住的哀嚎。

当然,令狐莞尔这已经很含蓄了,要是换了当年巅峰的状态下,恐怕在场没几个人能幸免于难。

所有人都呆了,就好像遭到风暴侵袭一般,有几十个人都被震翻了,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无比惊诧之后就只剩下了无比惊惧和害怕。

突然之间,就听堂内“啪”的一声,只见原本一直自持身份,稳稳坐定的龙天翔一拍桌子,将那案几击的粉碎,继而一跃而出,奋然一掌击向场中身陷渔网缠绕中的令狐莞尔。他也是有些坐不住了,这少年人不简单啊,虽然疲态尽显,但他所展示出来的实力确实是节节攀高,起初根本就是一个门外汉,没有半点章法可言,与老三斗了百六十余合才稍稍有了点练武之人的的架势,这会又和赵大河的人折腾了许久,虽然招式上没什么厉害的,可举手投足间却更像那么一回事儿了,尤其是刚才!那股子气势较之早先逼退老三时提升了何止三重,且依旧处于不可逆的高昂涨势之中,就好像那巍峨的高山直刺云霄,却看不清云端之上还有多高。不管是何原因,这苗头很不好,要是再放任下去恐怕今天就连自己都罩不住了,必须立刻扼杀。

面对突如其来的龙天翔,行动不便的令狐莞尔勉力抬手一掌接下,脚底微退两步,只觉一股阴损至极的暗劲侵入体内,心头郁结,不由的闷闷“咳”了一声,令狐莞尔心里暗思这人功力高深倒也名不虚传。

而仅仅就是这一掌,龙天翔就明白了刚才老三的担心,这绝不是杞人忧天。当即脚下不停,一个箭步上前,运起自己参悟多年所得的“凝真诀”尽朝要害处“啪啪……”连发数掌。所谓“凝真诀”其实就是龙天翔本人自创的一种运功法门,当年他被人打瞎一只眼睛,远遁山林,潜心苦修,功力虽有所提升,但始终无法取得重大突破,这才退而求其次创出了这么一套提高真气凝聚,增强招式威力的“凝真诀”,在同等状况下,使用“凝真诀”能令威力增长两重。要知道在龙天翔这个层次的人物招式威力能增加两重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了,足以让他的江湖地位再进一步。当然,这也会加速体内真气的消耗。

束手束脚的令狐莞尔一面抬手应对,一面口中高呼道:“公平对决!”

龙天翔微微一滞,手下却毫不拖拉延迟,继而整个人都扑了上来。

一旁的小喽啰们此刻倒也没有门户派系之见,赶忙上前收紧渔网,奋力拖拽,帮着龙天翔一起使劲。

感觉浑身受制的令狐莞尔勉强挡下了一掌,却结结实实挨了四张,这掌力也确实势大力沉,整个人当时就飞了出去,浑身筋脉刺痛难当,气血上涌难以抑制,“噗嗤”一声吐出一口老血,鼻孔张大重重呼出两口浊气,而这敲骨吸髓般锥心的刺痛却如同一剂通关开窍的猛药实实在在的灌了下去立起陈珂,所有的郁结和愤懑化作对敌人的愤怒和憎恨,原本平淡且无所谓的眼神瞬间就变的凌厉,露出淡淡冷笑的面庞愈发高深莫测。摔倒的令狐莞尔立刻就站了起来,揪住缠绕在身上的渔网那么猛一晃,另一头的十来个大汉毫无悬念的被震倒在地,可缠绕在身上的渔网却还是扯不断理还乱,只能慢慢的梳理。

龙天翔直感觉不对劲,自己一出手可是已经上了七层功力,居然收效甚微,这小子没事人一样又爬了起来。当即他也把全部的脸面和体面全都豁出去了,趁你病要你命,什么江湖规矩都是狗屁。继而大步流星的上前,手脚并用,上下其手,就好像打木桩一样的不费吹灰之力。见大势已定,龙天翔又使出一招“气吞山河”想漂亮而潇洒的解决一切,那一股子豪迈雄浑无与伦比的气势陡然暴增,掌势绵延似万里山河无穷无尽,直打的地面碎裂如蛛网向四周蔓延开来。

在对手猛烈的攻势下,身陷囹圄的令狐莞尔也只能是尽力护住要害,运起浑身真气抵御,虽然有点惨兮兮的但并不致命。又觉对方声势大涨,劲气雄浑,难以抵挡,一招久违了的卸劲大法呼之欲出,通过自身的运作和疏导,一面护住自身筋脉,一面将侵入体内的劲气全数导向地面,虽然还有些生疏,可好像一切又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见自家老爷被胖揍,顺三和刘四实在看不过去,也顾不上是生是死,撸起袖子,迈开大步就要上前帮忙。

令狐莞尔余光一瞥,右掌微微一推,以掌劲将二人震飞,口中冷冷道:“滚!”当年五圣山顶上老好人赵三宝的死令狐莞尔心中依然有愧,他可不想再让自己的这两个讲义气的跟班重蹈覆辙,再说了他们俩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顺三和刘四也就明白老爷的意思了,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有些狼狈。一旁的几个水寇则是露出一丝的讥笑,就连刘三当家的都奈何不了,你们两个小瘪三充什么胖子。

龙天翔起初以为大功告成长舒口气,却见眼前这小鬼依旧直直的站立着,心中不由的困惑,又见他面上露出戏谑讥讽嘲笑之意,不由无名火起,怒目圆瞪,咬牙切齿,拳头捏的“咔吧”作响。深吸口气,猛的提气,旋即龙天翔高高跃起,使出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名动天下”,掌力雄浑滂沱,刚猛果决,其势如泰山压顶令人窒息崩溃。

令狐莞尔脸上依旧是那无比嘲弄的怪诞蔑笑,动作不慌不忙,神情非常的镇静,抬起右手仰面朝天,心中平静的默念:“磐石!”

双掌相交,“砰”的一声巨响,令狐莞尔整个人竟然是原地下陷了近一寸,目光神情的不屑之意却愈发浓重。

而龙天翔则是被高高抛起而后稳稳的落在地上,发麻的右手微微握拳藏在身后,锐利的目光再一次仔细的看着对手,想看清这年轻人到底什么来路,那身上若隐若现的仿佛源自九幽地狱的紫色冥光出奇的诡异,简直闻所未闻。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深厚的功力甚至连自己这把老骨头都有些自愧不如,哪怕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也过区区二十年吧。心中惊骇一闪而过,趁着这小子行动不便,速战速决,乱中取胜。一念及此,身形闪动,箭步上前,双掌齐出,多方向多角度发起猛攻,整个人如飘忽的幽灵般捉摸不定。

被缠在渔网中的令狐莞尔仅仅只遮拦了两下干脆就任由这独眼龙蹦跶,浑身真气内缚,尽可能护住周身要害,脸上带着不屑一顾的冷笑。疾风骤雨般雄浑刚猛的掌劲洒在身上可不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要是换了常人挨一掌非死即残,就算是江湖中的一流内家高手护身罡气再强恐怕也撑不过三掌,可令狐莞尔却如此儿戏托大,要知道一个人再厉害,修行之后破坏力再强,身体毕竟还仅仅只是血肉之躯,哪怕是江湖中最顶尖的高手,那该闪躲也得闪躲,该格挡也要格挡。可令狐莞尔却是闷头硬生生抗下数十掌,一掌比一掌重,一掌比一掌要命,狂暴汹涌的劲气游走在体内催促驱赶逼迫令狐莞尔不停的催动真气抵御,起初是痛不欲生,生无可恋,但到了后来感觉被这么一掌掌拍有点舒筋活络,活血化瘀的功效,更不禁有点通体舒泰的感觉。

到了现在其实高下优劣已经一目了然,龙天翔一掌掌的打出去,心里却是一点点的沉下去,但他并不甘心,双目通红,咬牙切齿,连退数步,身子前倾,微微躬起,一副孤注一掷的架势,双掌置于腰间,蓄势待发。

一旁的刘克虎见此情景立刻上前来助阵,什么江湖规矩完全就是骗骗那些年轻后辈的虚伪口号而已,谁遵守谁傻瓜。刘克虎的爪式依旧凶猛,可此时已经难以再撼动分毫了,再看看眼前这年轻人一脸骄狂自傲的神情,两排森然可怖的牙齿似恶灵附体,刘克虎不由的心怯,虚晃一招,趁势而退,身子微蹲,双手爪式在前,呈伏虎状。

而就在此时,蓄力充分的龙天翔忽然迈开大步直奔令狐莞尔而来,没有任何的花架子,也没有任何的虚招,双掌直勾勾的击出,不带丝毫掩饰,口中高呼:“声震寰宇!”

看龙天翔这一招一式很明显是个有野心又抱负的,只可惜心高命薄,成名数十载,被人打瞎一只眼卧薪尝胆苦修十余载,到头来还是不能和江湖中那些个成了精的老东西相提并论,你要是老老实实的种地养猪恐怕现在也是儿孙满堂,福泽绵长,何至于现在黄粱美梦尽数破灭,人生到头一场空啊?令狐莞尔把眼睛往边上一瞥,口中含含糊糊道了一句:“蓝鲸!”

龙天翔也没听清楚令狐莞尔口中说的什么,就觉浑身都受到钳制,好像被七八个大汉架住了很不自在,这总不会是这小娃娃捣的鬼吧,而自己引以为傲滂沱雄浑如九天寰宇般的掌劲却相形见绌,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甚至刚刚出手气势就已经被瓦解。眉心不停的跳动,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手,他之前还气喘吁吁,疲惫不堪,可到了现在这少年又好像恢复了正常,变的精力充沛,而且那气息又增强了不少,气势上完全盖过了自己。龙天翔不相信这是真的,打死都不行,一定是自己眼花了,这全部都是幻觉!

却在此时,两厢过道传来一阵“啪啪啪”的嘈杂声,几十名持弓背箭的汉子很熟练的排成两排,一队站立,一队半蹲,站定之后迅速的开弓搭箭瞄向了场中的令狐莞尔。见龙天翔吃了瘪,面色憋的如猪肝一般,赵大河志得意满的笑道:“龙当家的勿虑,且看我来收拾这小鬼。”旋即微微点了点头。

旁边的胡力冷“喝”一声,怒道:“放箭,放箭!”

大多数的人都是选择退后几步,腾开地方免的被波及,也有几个人毫无所畏的上前用力拽住渔网上拖曳的绳索,防止猎物挣脱,旋即箭矢如飞蝗般呼啸而出。

令狐莞尔淡淡一笑,又冷冷一“哼”,紧接着瞪了众人一眼,深吸口气,运起“潮汐”之法,十五重功力“蓝鲸!”,在历经长达近三个时辰的热身之后,令狐莞尔终于觉的是轻车熟路,渐入佳境,手底下也总算有了点感觉,浑身上下闪烁起浓郁的紫色的仿佛来自阴诡地狱的寒光,两排森白的牙齿咧开一丝细缝显得格外狰狞可怖,那股凶戾的煞气时隔多年如今再临。而周围的空气气流此时仿佛卷起了惊涛骇浪裹挟着箭矢很快停止,悬停在空中,继而箭羽在前箭头在后原路折返,将一众弓弩手打翻在地,其他一众近身的水寇也是震的四脚朝天。

赵大河一看这情形心道不妙,即便网了这小子却完全奈何不了他,这该如何是好,眼睛也不由的飘向了龙天翔。

而龙天翔惊的是目瞪口呆,额头冒汗,神乎其技,这简直就神乎其技完全有违常理,就好像瀑布逆流,太阳西升东落,开弓哪有回头箭啊?刚才那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劲气……龙天翔简直不敢往下想,根本就是自己无法企及的。但是龙天翔并不死心,事已至此只能是豁出老命,哪怕拼个两败俱伤,总还有一丝机会。想到这里,起伏的心中渐渐平静,聚精会神,凝神提气,权衡再三之后,龙天翔还是决定比拼内力,他认为眼前的都是幻觉,是假的,唯独功力的高低做不了假,以自己数十年的精纯功力怎么会输给这么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呢?于是当机立断,大“喝”一声,口中犹自自壮胆气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言犹在耳,龙天翔纵身前出,单掌击出,而他此刻身上散发的气势也有那么一股子威武的霸气。

令狐莞尔“噗嗤”一声就笑出声来,不屑的说道:“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可笑的笑话了吧!”嘴上这么说,手底下也是轻描淡写的拍出一掌,两掌相交之下并未脱离,而是比拼起了内力。令狐莞尔其实还保有非常深厚的内力,手底下功夫看不过去只是行功运气的方式法门生疏了完全无法施展出来而已。

比拼之下龙天翔眉头更是紧皱,冷汗直流,沾湿的衣服紧贴在背上,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已然处于了下风,接着是全面的下风,继而难以挽回。此刻他几近绝望,只感觉蚍蜉撼树,狂犬吠日,再装模作样也是枉然,显然已经完全没有胜算,眼前这人深不可测,比山高比海深。真不该自持身份,吝于出手,放任他许久,若是在一两个时辰之前自己应该能稳稳的压他一头。

而在此时,在背后蓄力已久的刘克虎忽然暴起伤人,鱼跃而起,拼尽全力,有降龙伏虎的架势,双掌重重击打在令狐莞尔的后心。

令狐莞尔轻轻“哼”了一声,吐出一口浊气,身子一紧一震逼退了背后的刘克虎,而浸入体内的劲气也迅速被驯服,在刻意的引导下汇入自身筋脉之中。只见令狐莞尔额头、手背上的青筋绽起颤动,继而眼神放光,右掌微微上前一顶,裆即利索的震退了龙天翔。

遭到重击的龙天翔黑着脸又打量了眼前这年轻人一眼,还是那一副平淡无奇傲慢的样子,他重重呼出口气,眼神中有些捉摸不定,自己已经完全奈何不了这少年,刚才那种背后偷袭的情况下还……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充满了恐惧绝望的情绪,甚至想到了撇下手底下人逃跑,但始终还是心有不甘,输了的里外精光,面子里子都没了,尊严决不能丢。

刘克虎灰头土脸碰了一鼻子灰,自己分明是在两人比拼内力的凶险时刻下重手,就感觉双掌拍在了铁板上,皱着眉,咬着牙,叹着气,他现在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只是乏力丧气,心里诚惶诚恐,与老大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强自镇定。

恢复平静的令狐莞尔面目再度恢复慵懒和不屑,缓慢而厌烦的拨弄着缠在身上的渔网,一点点的解开撕扯,花了好一会功夫才脱身,而其他人此时是鸦雀无声干瞪眼,即便令狐莞尔破绽百出也没人敢造次。等摆脱了纠缠,令狐莞尔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轻蔑的微笑扫过场中所有人似乎有点秋后算账的意味。朝着龙天翔招招手,意识是说:老东西,再来啊!等了片刻见那老小子没动静,令狐莞尔缓步上前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话音刚落,令狐莞尔再迈出两步就是势大力沉的一掌。

龙天翔心气尽失,自然是不敢接招,凝神聚气,侧身闪躲,可即便侧过数个身位却发觉在眼前的宽大正面依旧是劲气汹涌,暗叫不妙的龙天翔双掌齐出奋力一搏,随即就闷“哼”一声被震退数丈,鲜血忍不住从口中喷涌而出,只感觉筋脉紊乱,内息全摧,已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如此的实力……看不出这年轻人二十出头居然已经站在了偌大江湖的最顶点,龙天翔死心了。

刘克虎见老大如此轻易的被击倒裆即不做思考的把腿就跑,却感觉背后一阵风袭来,随即右侧身子如遭雷霆重击,连续的响起几声“咔嚓咔嚓……”的声响,只见刘克虎整个人像是一根被折断的筷子被令狐莞尔一脚侧踢踢折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嘴里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低声哀嚎,还没有死绝。

龙天翔和刘克虎可是这群水寇眼中最厉害,通着天的人物,他们此刻被轻易的击倒意味着什么剩下的水寇们都知道,那可不是末日来临了么?紧接着不管是哪一伙的,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往外跑却被另一伙人拿刀逼了回来,还有三四个人冲的过猛直接被砍翻在地,好像整个大厅是被包围了一般,顿时所有的人更加慌乱,不停的东张西望,不知所措,脸上满是惊疑。

赵大河朝着胡力使了个颜色,让他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这绝不寻常,难道自己把外面精干的弟兄拉进来对付这小子却被人里应外合包了饺子?

令狐莞尔看着众人阴恻恻的说道:“你们这些人胡作非为可曾想到过今天?不过放心,我不会拿你们怎么样,也就是脱几层皮罢了。”

一旁仰面坐在地上的龙天翔有气无力的道:“老子纵横江湖数十载杀人无数,大不了就是个死,算得了什么?今天栽在你手里老子认了,动手吧。”

令狐莞尔还是冷笑着说道:“污血脏了手,狗命不稀罕。”紧接着把目光投向了那边为首的赵大河。

赵大河为之一惊,心里就动起了心思,后面的密道里有条暗河能通到太湖,以自己的水性只要到了水里谁也奈何不了自己,可聚拢这么兄弟有今天的声势也不容易,心里有点不甘,当即他深吸口气大声呼喝道:“弟兄们,弟兄们……咋们人多势众横行太湖这么久了还会怕这毛头小子吗?不,绝不会。都别怕,大伙一起上,只要砍死这小子每人赏银一百两,到时候我给大家连设半个月宴席,酒肉管够。今天这局面不死不休,为了咋们逍遥痛快的日子……拼了!”赵大河一边鼓励别人去死,一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准备随时逃进密道。

而胡力很利索的跑过来小声道:“大哥,老许疯了,他带人围了咋们的寨子。”

赵大河面色一沉,屋内扫视一圈,姓龙的大旗算是倒了,他手下的几十号精英若是能收编了……完全能火并老许,到时候太湖之上自己一家独大,多年夙愿,可就一朝达成了。想到这赵大河心里又有了点想法,可这臭小子着实不好对付但总归还是要试一试,旋即赵大河又往前走了几步,带动所有人道:“许远老匹夫联合官府想把咋们一网打尽,人已经杀上了水寨,不想死的就都给我拼命,跟着我赵大河干,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称分金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大伙随我一起上。”言罢,赵大河抽出长刀又站前几步手臂重重的往前一挥,还颇有点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意味。

一众水寇手上或多或少沾了血,屁股底下也没一个干净的,听说官府杀上门来又被赵大河这么一挑唆,富贵险中求,自然是有一大批亡命之徒群起而上。

见水寇如潮水般上来,令狐莞尔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右手紧紧捏着的拳头慢慢展开,肆虐如风暴的劲气一下子打翻了扑上来的所有人。他现在已经恢复了一点当年的状态,要收拾这些个臭萝卜烂树根自然是手到擒来,转眼之间场中地上一片狼藉,六七十人人仰马翻,痛苦哀嚎。令狐莞尔朝着地上的人撇了撇嘴,怪里怪气带着戏谑鄙夷的摇头叹息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们这些呐……哎!”

赵大河心里“咯噔”一下,这,这也太不堪一击了吧,而眉头就又皱了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又不由自主的往后一缩,恰恰撞倒后面的人,带着一丝愤怒往后瞪了一眼,见后面的手下押了妙龄窈窕靓丽的女子上来,就听手下人如是说道:“头领,这女的也是潜入咋们寨子里的,您看该怎么发落?”赵大河细细一看,心里就又有了计较,看这两个年轻人无论年纪、服饰、样貌、气质都是一伙的,赵大河收起长刀,一把掐住她脖子,抽出匕首架在脖子上,往前两步道:“臭小子,住手,退下!不然这娇滴滴的小丫头身上可要多几个窟窿了。”他也不奢求其他只要能带着兄弟们撤离就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话说金凤至也够倒霉的,在房梁上闷闷坐了半天腰酸背痛,又饿又累,看着令狐莞尔始终局面不利她的心里也是提心吊胆,她是听令狐莞尔自吹自擂多了,没想到是这般田地,很想下去但太高了,被令狐莞尔往这里一扔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整个的为之一震就从高高的房梁上摔了下来砸在一个路过的水寇身上,多亏有个肉垫没有受伤,但却立刻被水匪抓了起来。

令狐莞尔冷眼一看,原本无所谓的表情就有点肃杀凶厉了,浑身上下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皱着眉瞪大了眼睛,缓慢的,一点点的,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赵大河。

赵大河心中大惊,难道手中的女娃娃没什么要挟的价值?

金凤至心中害怕可嘴上依旧嘴硬道:“你别管我,要是真有个好歹就为我报仇吧。”

赵大河闻言心中却是稍定,听话听音这就是死鸭子嘴硬,分明是不想死呀。于是牢牢的制住金凤至,把匕首往脖间一抹,大有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宰了这小娘们的意味。

令狐莞尔稍微停了停,看了赵大河一眼,就像看死猪一样,冷漠而平静。

见令狐莞尔停下脚步没了动静,又有十来个人持刀上前,嘴里大声的嚷嚷道:“小子,别动啊,动一下就在那小妞身上捅个窟窿。”嘴上边说,就挥刀上前砍来,他们觉得只要你小子感动我们就撕了你相好的。

令狐莞尔白了一眼,目露凶光,对面这些家伙真不讲究,内息真气爆发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又运起“蓝鲸”之法,磅礴的外溢真气如一堵气墙阻挡了上前的匪徒,将其一一逼退,随即令狐莞尔又若无其事的走向了赵大河。

赵大河再次恐吓道:“再靠近一步我可就不客气了!”

令狐莞尔冷笑不断,并不答话,脚下不停,转眼之间就已经在几步之外,小时候年轻耿直社会经验不足让阿克叔叔拿捏的死死的,他此刻是最痛恨被人要挟的。

被挟持的金凤至本来还因为拖了后腿而有点不好意思,现在见令狐莞尔对自己死活不管不顾心里郁闷,轻咬朱唇,看不懂令狐莞尔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还真能把自己撇下抛弃在这里不成?不会这么铁石心肠吧,心里这么想那杏眼柳眉间也是透着点哀怨。

赵大河暗叫失策,没想到这少年人模狗样的居然心这么狠对此无动于衷,于是心一横,大不了一拍两散老子死也拖一个垫背的,手上使劲就要下死手,却感觉浑身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拿着匕首的手比灌了铅还重,无论如何使劲都是纹丝不动。再看看那逐渐走近的可怕少年满脸虚伪的笑,赵大河更是火急火燎,忧心如焚,无比恐惧。

令狐莞尔含笑看了赵大河许久,直到看的赵大河面色惨白才收回了目光,伸手握住赵大河持刃手腕慢慢掰开推到一旁,就见紫色诡异的火苗如瘟疫一般裹挟缠绕着沿赵大河手臂往全身蔓延。令狐莞尔这是驱蛊种魔将自身凶厉蛊虫植入赵大河体内,落井下石,让他好好体验一下,而这比起翟二娘借助外蛊种入显然是高出一筹。以蛊虫为刑具折磨仇敌是苗人常用的手段,只是阿克叔叔当年玩脱了才促成了今日的令狐莞尔的鬼样子。

赵大河苍白的面色先是一红,再是一紫,紧接着浑身黑气汇集到脸上,紫黑紫黑的甚是吓人,还没等众人晃过神来就见赵大河伏倒在地上,由内而外的散发着紫色的气息,就好像在燃烧生命一般那么艳丽夺目,蜷曲颤抖抽搐痉挛的赵大河口齿不清的说着胡话,失心狂乱,半身不遂……高位截瘫?渐渐的雾化模糊,服饰瘫软在地上,仿佛兜头盖脸泼了一盆化尸水,整个人慢慢化于无形,只是衣服里面似有小火苗在跳动,然后流出一地的紫色的湿漉漉的如蛆虫一般东西,欢呼雀跃的,蚂蚁行军般的爬上令狐莞尔的鞋子,紧接着钻进了裤腿。

远处目瞪口呆的翟二娘看的是心惊肉跳,这少年年纪轻轻居然,居然已经……那已经不只是“驱蛊种魔”的境界了吧?当年老教主苦修几十年也不过只是“驱蛊种魔”的程度。

所有人看的眼睛都直了,老大化作一堆蛆虫,而那该死的小鬼像是腐烂了半张脸一般,狰狞可怖的脸上爬满了虫子,那股子阴寒之气简直就是从棺材爬出来的,又好像是地狱出来索命的恶鬼。被打倒的人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憋死,远远站着的水寇也都是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令狐莞尔轻轻拉住金凤至,小声道:“你没事吧。”

金凤至也是声若蚊蝇的小声应道:“没,没事。”说实话她也是吓的不轻。这一幕与当年在南阳城外的山村里是何其的相似,只是当时金凤至被仇恨支配觉的是如此的痛快,可现在也却觉的是无比恐怖。

又听令狐莞尔皮笑肉不笑的冷冷道:“站起来,都站起来啊,还没完呢!”

立刻就有几个人发疯似的站起来就想要往外跑,却感觉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拽了回去,死死的被按在地上,看着那行尸走肉冰冷的双眼,裆下脸一黑,口吐白沫,没了意识。

诡异的气氛持续了许久,如此的压抑,仿佛暗无天日的地狱鞭挞摧残着所有人的心神。

环视一圈,许久见没人再敢动弹,令狐莞尔无趣的皱眉道:“那……就这样吧,滚!”

闻言,如蒙大赦的众人相互搀扶着就往门外走去,二当家的胡力也是不由分说的往外跑,心里还暗自侥幸,大哥和三弟都死了,龙天翔、刘克虎也是个大残从此废了,唯独自己全身而退,真是烧了高香神灵庇护。忽然就听身后有人阴恻恻的说道:“主犯,你可别想蒙混过关。”听闻此言,胡力浑身一震,胆气全无的他微微颤抖着身子转过身去然后“啪”的跪倒在地求爷爷告奶奶的哭喊道:“少侠饶命,您饶了小的狗命,污血沾了您的手不值当,小的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少侠,我混账,我不是人……”边说胡力左右开弓的抽自己嘴,顿时嘴里一片殷红,稍稍抬眼见到那双冷冰冰锐利的眼睛,心就跌到了谷底却又不敢反抗,个人荣辱是小,苟全性命是大,当即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含含糊糊继续道:“小的我拖家带口,上有白发苍苍的父母,下有开口裤裆的孩子,您……您就饶了我吧。”

令狐莞尔一皱眉,不冷不热的道:“你若是真有反悔之意我倒是不介意放你一马。”

胡力闻言哭天抢地的抱着令狐莞尔的腿痛哭流涕道:“小的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以后保证本本分分,踏踏实实做人,如敢再犯天理不容,死无全尸。”

令狐莞尔把胡力一脚踢开,示意你可以滚了。那胡力自然一溜烟的小跑往里面奔去。令狐莞尔轻呼口气见到那翟二娘正盯着自己,于是戏谑的笑道:“还不快走,我可不留你喝酒。”

那翟二娘把眼睛从令狐莞尔身上挪开,头一撇,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想说些什么却难以启齿。想了想还是跟在了那胡力的后面,外面的情况不明朗,跟着这个头目能免去很多麻烦。

金凤至仔细的端详着令狐莞尔那张白皙俊俏的脸蛋,直到确定没有破相,没下留下一丝瑕疵才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令狐莞尔深吸口气,然后胸膛开始渐渐起伏,喘息声渐渐粗重,继而微微佝偻,气息不畅的小声道:“没,没事。”

顺三和刘四低头哈腰的慢慢走过来,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胆战心惊的小声道:“老……老爷,您?”见自家老爷面有疲态,顺三赶紧搬上来一张椅子,又四下翻找抱来半坛子浊酒,而刘四也去后面厨房弄来一只烧鸡,面带谄媚邀功的笑道:“老爷,您先歇歇!刚才您大展神威小的我看在眼里,佩服在心中,小的们对您可是无比的敬仰呀!”

令狐莞尔微闭双目细细感觉,只感觉自己的状态来的缓慢去的飞快,才只有片刻的功夫体内的劲气就已经流失大半,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和小时候那种随时随地长时间保有巅峰状态根本没法比,看来自己真的是荒废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歌舞升平,国泰民安,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也和自己没任何的关系,罢了。长叹口气,令狐莞尔淡淡道;“回去别多嘴。”

顺三和刘四自然明白,老爷这么厉害却一直深居简出很明显是不想招摇显摆,他们自然是满口答应,心里却是纳闷,自家老爷斯斯文文的平日里大气都不喘一声怎么就……就这么厉害呢?

却在此时,百十来人被另一伙人给逼回了厅堂之内,为首的一人五十多岁,胡子花白,面色严肃,轮廓硬朗,身穿甲胄,手持长刀,眼见厅堂之内一片狼藉,爽朗的大笑道:“痛快,痛快,狗咬狗一嘴毛,活该!”

“许……许老弟。”瘫倒在地上的龙天翔嘴里不住的说了一声。

那甲胄老汉狠狠啐了一口道:“呸,谁是你许老弟,我许家世代忠良岂能与尔等小人为伍!姓龙的,你和那姓赵的横行太湖多年没想到有今日吧?今天就是你们的末日!”

“许远!你……”

那许远怒目大“喝”道:“老子忍辱负重三年多就是为了铲除你们这些个祸害,如今天随人愿真是痛快!上,都给我上,一个都别放跑了。”边说,许远还得意的捋了捋花白胡子,对此很是满意。原来这许远曾入剑南节度使府任从事,也算是官身,后来得罪了上司被贬为高要尉,本想着等路经余杭老家就称病赋闲养老,没曾想见着太湖水寇愈演愈烈官府管不住就干脆停下几经辗转组织了百十号人混入水寇之中私下调查筹划,再找机会将他们一举铲除。没想到昨夜赵大河派人来找自己一起合伙干一单买卖,许远心里就有了计较,连赵大河都吃不下的岂不是大买卖?于是他就想着能不能利用这件事挑拨赵大河和龙天翔之间本就剑拔弩张的关系,若是双方火并起来自己岂不是能从中渔利?于是就把消息放给了极具实力的龙天翔一伙。得知消息的龙天翔果然是去找赵大河和自己的麻烦要从中分一杯羹,清早带齐手下出门,为显示实力手下精锐尽出,而许远自然不会去赴约,则是趁机攻下龙天翔的寨子,转而又带人攻上赵大河的水寨。许远自认为计策精详,准备充分,果然是异常的顺利,甚至都没遇上多大的抵抗就荡平了两帮人马,现在这厅堂之内的首脑们又是拼的两败俱伤,只等自己来坐收渔翁之利。

许远手下的人手段不俗很快将所有包围,因为水寇之前早就被吓破了胆,所以他们现在也无心反抗,全部束手就擒。早有两人上前欲把坐在椅子上的令狐莞尔给拽下来,多亏了顺三给拦住。

“大哥,这位大哥,我们是被抓来的客商,不是水匪,你们误会了,多谢诸位搭救,我替老爷谢谢各位啦。”刘四赶紧大声道。

那些个人也没搭理刘四,只是虎视眈眈的看着几人,像是稍有不轨企图就立刻动手的意思。

厅堂之中很乱,所有的人都被驱赶到大堂之中,人数还真不少,也还有不少的妇人,经过一一甄别指认,许远把四十多个骨干头目给留了下来,其他人就不追究了,他当了那么久水寇自然知道从犯大部分都是一些失地的农民纯粹为了糊口而已。而令狐莞尔头光面滑,一脸的细皮嫩肉且服饰华贵,举止傲慢,一看就知道是被抓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许远心里虽然鄙视但终究没有为难,令狐莞尔指认顺三和刘四两个仆人。而对一旁的女眷许远倒是非常的宽松,不管是被掳劫的,还是水寇家眷,或者是其他,把她们全部都放了。

虽然许远不追究一些个喽啰,但终究没有把他们立刻放走,暂时安置在岛上,等到时候由官府来统一安置,盘踞多年的太湖水寇中最强的三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覆灭了。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顺三找了个许远的手下花钱雇了条船,刘四又去厨房收罗了些吃的,然后就撑船上岸去了,岛上那些人的死活令狐莞尔可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也就是一时气不过水寇胡作非为,既然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得以收场最好不过,只是出于对苗人处境的感同身受也希望那翟二娘能从哪来回哪去吧。

上了岸没走几步就是官道,顺三和刘四不知从哪搞来辆马车,辨认了方向,就往县城的望向去了。

第六十五章 困(一)

六月天闷热潮湿多雨,令狐莞尔在家里称病谢客有一段时间了。这天雨后初晴,朵朵白云如鱼鳞一般铺排开,大雨刚停这台风又要来了,趁着今天有太阳房间里敞了敞去一去潮气,被褥也抱出来晒一晒。令狐莞尔依旧是躺在廊下的藤椅里,双目微闭,仰面假寐,面色铁青,嘴唇泛白,有气无力,半死不活,毫无生气,还时不时一阵干咳。两旁侍立的婢女们急切的往走廊另一端张望着,看神情很是焦急。

远处快步走来几个婢女,手里小心翼翼的提着一个食盒,看那凝重小心的程度仿佛手里提着不是食盒而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来到令狐莞尔身旁,只见那婢女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个盛了汤药的小瓷碗欠身递到令狐莞尔手边小声道:“老爷,该服药了。”

闻言,令狐莞尔是微微皱眉,不情不愿的坐起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虽然他知道喝这药也没什么大用处,但不喝不行,凤妈唠叨不说,这些个小丫头也要受罚。口中含了两颗蜜饯,令狐莞尔随即又是往藤椅上一躺,感觉浑身不得劲朝自己身上指了指,立刻就有五个侍立的婢女上前轻轻捶捏起来。见老爷把药服下,一众侍女也都是长舒口气。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刘四一路小跑来到令狐莞尔跟前小声的说道:“老爷,秦四爷他,他又来了。”

令狐莞尔又真开眼,看时辰已是日暮西山,四哥这个时候来找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于是令狐莞尔摇头道:“就说我病还没好,让他回去吧。”

刘四又是一路小跑赶紧去回话。而这个时候顺三从屋内跑出来谄媚讨好的笑道:“老爷,都准备好了,要不您进屋吧?”

令狐莞尔慵懒的斜瞥一眼点点头,旋即几个婢女搀扶簇拥着令狐莞尔进到厅堂之中,案几之上摆放着各色小食还有美酒,一旁坐着的乐师正拨弄着琴弦调整音色,俏丽的舞姬们探头探脑的张望着,有的紧张,有的殷勤,有的害羞。令狐莞尔往软垫上一坐,斜靠在椅背上,翘起个二郎腿,还是先前的那一副腔调。

见到自家老爷这几天兴致不高,顺三脑门上是直冒冷汗,心说老爷这是怎么了,换了平时即便再不苟言笑闷闷不乐,可是每当华灯初上,歌舞升平的时候也总还颇有些兴致的,难道是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周全?

殊不知令狐莞尔这几日是浑身腰酸背痛,气血郁结不畅,左臂乃至左半边身子无比的沉重就好像被大石头压着很是难受,再加上天气原因快把肺都咳出来了自然是没什么好心情,这会功夫心里正嘀咕着呢这是怎么回事,不管是动听的声乐或者是优美的舞姿都无法让他释怀,唯独杯中的美酒似乎能让他忘记一身的伤痛,逃避现实,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实在有些吃痛不住,令狐莞尔打算试着去行功运气疏通经络,可是却没有丝毫的感觉和气氛,于是他猛的站起了身,慢慢踱步到门口,伸了个懒腰长舒口气。

顺三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问道:“老爷,莫非是不合您的心意?”

令狐莞尔看了顺三一眼,摇摇头,咬牙道:“我去溜达一圈,就这样吧,你不用跟着了。”

换了以前,顺三肯定是不放心要悄悄跟着的,但现在见识了自家老爷的厉害,心里自然放心,只要有人远远的照应着即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间已经过去六年了,自己无所适从的混日子,全身上下好像只有年纪在增长而已。原本一直引以为傲的武艺也在现实面前支离破碎,说实话令狐莞尔心中颇为空虚寂寥,那可是自己用鲜血和性命换来,如今就这么没了真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些什么。

漫无目的在院中走着,遇到的婢女和家丁都恭恭敬敬的问安,令狐莞尔心里却是空荡荡的,江湖武林与自己再无瓜葛,生活无忧,衣食不愁,架鹰玩鸟这种小把戏没兴趣;欺男霸女的活计就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游山玩水已然司空见惯;其他的奇技巧淫对于经历过生死的令狐莞尔也勾不起任何的想法;读书考状元呢实在健忘圣人之言记不住;报效国家太虚无缥缈也轮不到自己;为出人头地……还能有谁比自己更加辉煌的?传宗接代吧奈何固执的不愿拖累金凤;本能还算强烈可令狐莞尔矜高自持不愿屈就,真遇上好的也不愿耽误人家,除了吃喝等死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这……也是一种无奈。

不知不觉就到了后院的树林,令狐莞尔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加快脚步进了树林,在一处树荫下找到了酣睡的大熊,见了这胖家伙令狐莞尔不由的想起小时候在山中的往事,就这么使得令狐莞尔突然眼前一亮,自己实在没事干可以像小时候一样练功啊!就算再无用武之地,可血气一旦旺壮通畅了,自己身上的疼痛和负担也能小一些,没有了迫切的生存压力,令狐莞尔居然一直都没有想起这一茬,一念及此,令狐莞尔踢了大熊两脚口中大声道:“大熊,快起来,起来玩啦!”

只见那硕大的巨熊慢慢睁开眼睛,用舌头舔了舔鼻子,又舔了舔熊掌,翻了个个儿,继续睡觉,根本不搭理。

令狐莞尔也是叹息一声,而后深吸口气,思考着应该从哪里开始,琢磨了一会回想起小时候和大熊满山飞奔时候的情景,于是决定还是先跑两圈热热身。看这天色不早了,令狐莞尔一阵飞奔而后一跃跳上围墙翻出墙外,然后刷的高高一跃跳上别家的屋顶“啪啪啪啪”几步跑到另一侧屋檐处又是飞身翻进了另一家院子,没有高山密林也只能先这么凑合。天色暗淡,令狐莞尔动作还算迅捷,就算屋里主人发觉了出来查看也已经不见了踪影。起初令狐莞尔还是浑身刺痛根本施展不开,等到出了一身的汗身子发热就感觉疼痛减轻了不少,行动也更加的灵活自如。紧接着就是手脚并用欢快的穿梭在砖瓦森林之中。

夕阳余晖消尽,城中灯火通明,月华素雅清淡,晚风徐徐袭来。杭州城中的夜景颇为美丽,大街之上小院之中纳凉的百姓还真不少,酒肆青楼人满为患,夜市地摊人流攒攒。突然之间,东张西望的令狐莞尔一脚踏空整个人就往房檐下摔去,多亏了脑子机灵反应快,脚尖勾住瓦片倒挂在屋檐上,正欲重新翻上房顶却见眼前一亮,一个清丽绝伦的倩影映入眼帘,看的令狐莞尔是目瞪口呆,上衣的下摆垂下挡住视线令狐莞尔立刻毫不犹豫的塞进了腰带中。眼前这妙龄女子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因为视角的原因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

透过开着的窗户,只见那清丽绝伦的女子穿着薄纱衣正伏案看书,阵阵别样的幽香从房中飘散而出实在是沁人心脾,销人骨髓。可能是过于认真的缘故,她并没有发现有不速之客的存在。

令狐莞尔忍不住歪过头想细细看清楚,视野稍微一正,不自觉的“啊”了一声,眼前这女子不就是韩夕颜么。这,这也太巧了?这里好像不是四哥家里啊!对了,他们和离了,这儿应该是韩夕颜的娘家吧。

屋里的韩夕颜听到些响动,寻声望去却见一个样貌举止动作无比猥琐的男人正倒挂在窗外偷窥,心下大惊的她心肝“噗噗噗”直跳,但是她没有惊慌失措的立刻大喊大叫,而是很平淡的唤了两声:“丽鸢,丽鸢!”与此同时快步上前想先把窗户关上门锁紧,走到窗前定睛一看,这、这人不就是令狐莞尔么?

令狐莞尔呆若木鸡的“嘿嘿”一笑道:“韩、韩,韩姑娘,巧,这么巧啊。”

见不是什么江洋大盗,采花飞贼,韩夕颜稍稍松了口气,继而柳眉一皱,冷冰冰道;“怎么是你?”听话听音是很不客气。

“额……路过,刚好路过。”

“小姐,小姐?”这时,远处传来丫鬟的响动。

令狐莞尔有点做贼心虚,“嗖”的一声就翻上了屋顶。

韩夕颜听到丫鬟的喊声,“砰”的一下子关上窗户,心里“咚咚咚”跳的更加剧烈了,慌忙坐到书桌前,尽可能的装作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第六十六章 困(二)

一个小丫鬟端着茶风风火火的进了房间,正是那个丽鸢小丫头,进了小姐的房间感觉有些闷热,于是自然而然的去把窗户打开,还有点好奇的问道:“小姐,你不热吗?这大热天的怎么还把窗户关上了。”

韩夕颜想出声阻止,可还是来不及了,深吸了口气,稍微冷静一下才对丽鸢道:“你去休息吧,不用在外面候着了。”

丽鸢感觉有点奇怪,这几天小姐不是有点心神不宁晚上要自己聊天解闷么,今天怎么就……但是丽鸢也没有迟疑,随即推门就出去了。

见到丽鸢出去,韩夕颜稍稍定神,可还是有点紧张,生怕那令狐莞尔会再来。平心而论,前些天的相处韩夕颜也觉的令狐莞尔并不是什么出格孟浪的人,只是这人在坊间风评不好且多以放荡不羁示人,若是在平时的场合遇上了随便打个招呼也就算敷衍过去了,可现在是在自己家里,这要是让人瞧见了奴婢家仆们会怎么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外面的人又会怎么看?令狐莞尔和秦尚斌还是死党,这妖风要是扇起来,男人们博个窃玉偷香的风流雅名,那自己呢……

稍微静坐了一会,韩夕颜胆战心惊的抬起头望向窗外,却见窗外仍然倒挂着一个男人,还是那个男人,还是令狐莞尔。韩夕颜轻咬朱唇从书桌后面转出来轻轻跺着脚没好气的道:“你既然是路过的怎么还不走?”

令狐莞尔愣了愣,有些发呆,口中喃喃道:“呃……我,我,我还是要谢谢你的。”看着眼前这霞姿月韵的俏丽女孩,令狐莞尔的心不由加快了跳动。

韩夕颜焦急的道:“不谢不谢,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令狐莞尔可不像韩夕颜想那么多,想着大家前几天还低头不见抬头见,偶遇打个招呼你也没必要立刻就赶我走吧,殊不知自己已然十分冒昧失礼。想了想,令狐莞尔就舔着脸,挠了挠后脑勺,赖着不走,“嘿嘿”笑道:“我的身份尴尬,知道的人不多,多谢你既没有声张,也没有捅出去。”

韩夕颜把脑袋伸出窗外四下望了一眼,除了丽鸢其他丫鬟轻易不会来,至于家丁也根本过不来。于是韩夕颜重重叹息一声道:“你的事我也没兴趣知道,前几天在义兴,太湖上那些水匪是你搞的鬼吧?”

令狐莞尔有点迷糊,问道:“这你也知道?什么叫搞鬼呀!”

韩夕颜淡淡道:“我让人打听过。”

令狐莞尔又道:“夕颜……”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可能仅仅只是为了搭讪而去开口。

韩夕颜见他喊得那么亲热又是微微皱眉,又警惕的往窗外望了一眼,很不乐意的说道:“这么晚了你到处乱跑做什么?”

“我,额……嘿嘿,家里歌舞酒色太无趣,去青楼妓馆也没意思,就想出来转一圈透透气,没成想就落到这个院子里。咳咳咳……”

韩夕颜正眼瞅了令狐莞尔一下,但见他面色比起几天前明显苍白了很多,没有任何的血色,眼圈依旧泛黑发青发紫,看着就叫人心疼,眼神之中也不自禁生起了一丝的关切,可听他说的话那么可恶,又白了令狐莞尔一眼道:“男人大丈夫本该顶天立地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被不疼不痒的戳了一刀,令狐莞尔也不生气,双目微闭,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架势,嘴角微微上翘,还带着点得意的说道:“唯大丈夫真本色而已!”

见令狐莞尔还是那一副腔调,韩夕颜又没好气的道:“没事你就走吧,于你我都有好处。”

“额……我,我第一次来夕颜你不请我进屋去坐坐吗?”此言一出令狐莞尔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说,心里还真有点忐忑不安。

韩夕颜愁眉不展,目光始终躲着令狐莞尔,没有说话,很明显是不情愿。

“呼呼呼……”,大风起了,忽闪的窗扇“砰砰”作响,黑云慢慢压了下来,凉风吹过很是阵阵舒爽,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咳咳咳……”

“你看看你,形消神衰病怏怏的,不在家里好好养病,到处瞎跑什么?”

令狐莞尔笑了笑说道:“哼哼,称病谢客好几天也没转好,老毛病了,治不好,一时半会儿也死不掉,谢谢夕颜你的关心。”

只见韩夕颜又是支支吾吾低下头半天没有吭声,令狐莞尔曾在荒郊野外救过她,说实话对这人也没有太大的恶感,只是他说话间总是透着亲热真不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

令狐莞尔也觉的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韩夕颜说话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又是好一会无语,也没个人起话头,气氛很是尴尬。半晌之后,令狐莞尔砸吧着嘴,舔了舔舌头,又手足无措的摸了摸鼻子,接着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又装模作样酝酿了半天,可事到临头令狐莞尔却发觉自己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绝不是害羞,也不是紧张,更不是局促,人就像是心不在焉,神游天外,完全不在状态。“呃……你在看书呀?”又过了许久令狐莞尔才憋出来这么一句毫无情调的话来。

“嗯,《管子》,管相乃是法家先驱,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韩夕颜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书桌一眼点头答道。

“哦,哦……”令狐莞尔拖了个长音,想了想,好像知道那人是谁了。“就是管鲍之交的那个‘管’嘛。”

韩夕颜微微点头,然后就又没了下文。

“呼呼呼……”又一阵风吹进了屋子,吹的书桌上书页乱翻。

“快下大雨了,你赶紧回去吧。”韩夕颜又一次的催促道。

令狐莞尔有点尴尬,更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却也只能悻悻的说道:“那,那好吧。”

“你等一下。”韩夕颜转到屋里取出来一把油纸扇,隔着窗户递给了令狐莞尔,很平淡的道:“把雨伞拿着,你正病着呢,可别淋了雨。”

“好,谢谢。”

“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别叫人看见了!”韩夕颜又是小声的提醒道。

“哦,那我过两天再来把雨伞还给你。”令狐莞尔心里好像有些明白了,原来是害怕被别人看见传出去啊,难怪一个劲的赶自己走呢,可自己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这样吗?

“不,不用了。”韩夕颜直截了当的回绝道。

令狐莞尔依旧倒挂在屋檐上笑着挥挥手道:“那夕颜我就走了,再见,晚安。”话音刚落,令狐莞尔用力一翻就翻上了屋顶,手里握着油纸扇,从这家院子窜进了别家院子很快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而屋子里的韩夕颜立刻关上窗户,畅然舒了口气,心下侥幸,终于把他撵走了,却还是有点紧张,因为她也吃不准那令狐莞尔到底想干什么。

第六十七章 困(三)

一夜疾风骤雨,至天明时分雨才小了些,狂躁不安外加咳嗽不停,令狐莞尔自然又是一夜无眠,直到卯时眼睛才微微闭了一会。不过睡了两个时辰就又咳醒了,这些年了请来的名医不计其数,却也始终拿不出一个法子来,反而是越咳越厉害。令狐莞尔只当是以前恣意妄为的报应,纵然心有不甘,奈何天意如此。每当天阴下雨或是每年入冬,令狐莞尔总要咳的死去活来。入冬还好说烧暖炉和地龙即可,南方潮湿多阴雨,金凤至已经和令狐莞尔提起好几回了,准备要迁往干燥少雨的北方常住。

有气无力的醒了过来,令狐莞尔拉了拉床头的铃铛,就有婢女进门服侍更衣,漱了口,用温水把老脸洗干净,在外间坐下吃了一碗补脾胃,益气血,强筋骨的牛肉粥。静坐片刻,又有婢女端来一碗雪梨银耳枸杞汤,雪梨生津、去燥、清热、润肺、化痰,银耳健脾开胃、补气和血、滋阴润肺,枸杞补肾益精、养肝明目、润肺止咳,这算是一剂滋补润肺的甜汤。令狐莞尔的咳嗽反反复复五六年,大夫们试了很多办法,药方换了一副又一副都没法去根,每逢天阴下雨大夫们素手无策之下只能在咳的厉害的时候下重药止咳,而平时以食疗为主,固本培元,提升人体正气,使卫气固密,期望正气内存,邪不可干,不药而愈。

屋外的风依旧“呼呼”的刮着,雨小了很多,估计还得持续上好几天,令狐莞尔轻轻咳了两声然后慢悠悠道:“你们收拾完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一会。”

侍女们逐一出了卧室,令狐莞尔枯坐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慢慢踱步到书桌前,翻找了许久随便拿起本书装模作样的看着。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什么事?”令狐莞尔很冷漠的问了一句。

就听门外传来了刘四的声音“老爷,秦四爷又来了……”顿了顿接着道:“四爷被人收拾的很惨。”

令狐莞尔眉头不由的微微一皱,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麻烦惹上身。心里根本不想管这摊子烂事,,可拉不下脸,于是说道:“你请四哥去前厅等着吧,我这就过去。”言罢,令狐莞尔慢慢站起身来,轻轻叹了一声,心说:四哥虽然糊里糊涂,但嘴里还是兜着底的,也不会去主动挑事,该不会是什么人故意找茬吧?出了房间大门,在曲折回廊里走了一会就进到前厅。

“哎呀,我的五弟啊,你前一段时间去哪啦?可想死哥哥我了,我、我,我……哎!”见到令狐莞尔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秦老四立刻站起身来,殷勤的上前打招呼。听他那说话的口气,再看看他鼻青脸肿狼狈的样子,感觉就像是挨了打的小朋友找家长哭诉。

“这一阵子旧病复发一直在家里养病,所以没和哥哥们联系走动。坐,四哥快坐。”

秦老四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令狐莞尔旁边,打量了令狐莞尔一眼说道:“兄弟,你现在好些了吗?”

令狐莞尔点点头,接过婢女端上来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不紧不慢的放在桌上,他可没兴趣知道秦老四是怎么挨的打,自然不会主动去询问。

“这两天来找你就是为了告诉兄弟你一声,丽人坊又来了几个新人,那身材那脸蛋都是个顶个好,舞姿曼妙,才情尚佳,还极具情调。”嘴里说着,秦老四的眼中还透着一股子狂热和不甘。

令狐莞尔斜眼瞥着秦老四,示意他说重点。

就听秦老四愤愤说道:“殷大全这混蛋处处与兄弟们过不去,昨晚我和李本大哥去丽人坊结果遇上了殷大权那一伙人,香月和如玉分明是咋哥们的相好,可那家伙偏要横刀夺爱,我和李大哥气不过就动手打了起来,结果吃了点亏。”

看秦老四的模样似乎还被揍的不轻,令狐莞尔很平淡的一笑道:“四哥你打算怎么办?以后遇事以和为贵,何必与人斤斤计较,为了这么点事大打出手不值得,退一步……”

没等令狐莞尔话说完,秦老四就打断道:“退一步万丈悬崖,缩一寸乌龟王八,忍一时熊蛋傻瓜。贤弟啊!出来混争的就是一口气,这要是不能杀杀他的气焰,那面子里子是别人的,好酒好肉是别人的,漂亮小妞也还是别人的,咋们兄弟就只剩下喝汤了。”

令狐莞尔轻咳两声,没有答话,而是又喝了口茶水,微微一笑,心里暗暗腹诽道:“四哥呀,四哥,你也够无聊的。”

秦老四重重叹息一声,紧接着有点害怕的小声说道:“夏粮该收上来了,不知弟妹……她在家吗?”

令狐莞尔不知道秦老四是什么意思,他也不太清楚,就望了一旁侍立的婢女一眼。

“夫人今早就出门了。”那婢女立刻欠身答道。

闻言,秦老四嗓门又大了起来,底气也十足,朝着身旁的女婢招招手道:“来来来,给爷们捶捶背,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上啊,还等什么!兄弟,老爷子在家我这样子回去准挨骂,就在你这养养伤住上几天,上回丽鸢那丫头还满意吧?这回我来了老弟你可不许藏私哦。”说着说着,秦老四原本蜡黄的老脸变的愈发灿烂。

那女婢见到秦老四猥琐的神情恨不能拿起板凳操起榔头去给这家伙好好的捶上一捶,心中也是暗骂:我家老爷文质彬彬的都叫你这无赖给教坏了。但见自家老爷点头,无可奈何的上前,在背后狠狠白了秦老四一眼。

公子哥之间打架不管输赢都不会找家里告状,这要传出去丢人可就丢到姥姥家了,想要找回场子呼朋引伴各凭本事,秦老四就像是被**了的小媳妇来找令狐莞尔主持公道。令狐莞尔虽然低调,但毕竟家世在那里,杭州城公子哥圈子里说话很有分量。

令狐莞尔轻轻叹了口气,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啊?可碍于面子,嘴上还是敷衍道:“等风雨停了到时候再说吧。四哥,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为以后打算打算了。”

秦老四闻言嬉皮笑脸的的说道:“家里老爷子之前气的差点就背过气去,这两天又寻思着要给我重新找个婆娘,这一回我可得把眼睛放亮了,要找个温柔贤惠随我心意的,等生了儿子我也算大功一件,再出来玩老爷子也没法再说什么。”

令狐莞尔莞尔淡淡一笑,双眼微闭,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的样子,小声交代道:“摆酒设宴吧。”

秦老四舒服的翘着二郎腿,手里剥开个荔枝塞到嘴里笑着道:“咋们有言在先,我请兄弟们吃一年的花酒,等天晴了就去,就这么说定了。”

此话一出,屋内陪侍的婢女都是目露凶光,恨不能大伙一起上撕了这秦老四,你小子老不正经,别来祸害咋们家老爷呀。令狐莞尔虽然不着调但为人很好,对下人们尤其宽容,那小丫鬟们自然心里都向着自家老爷,是盼着老爷好的。

令狐莞尔慢慢睁开眼睛,看了室内的小丫鬟们一眼,淡淡的一笑说道:“那四哥你就住下吧。”然后又看了一旁的侍女点头示意道:“去找张大夫拿些跌打酒给四哥擦一擦。”

秦老四底气大壮,感觉受到了重视,揉了揉青肿的老脸哈哈大笑道:“好兄弟,讲义气,哥哥我记在心里了,等到了地方就看我的。”

令狐莞尔知道秦老四说的什么,不置可否的一笑,不由的想起昨晚韩夕颜说的话“男人大丈夫本该顶天立地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令狐莞尔不禁真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一天到晚该干些什么。

第六十八章 困(四)

酒足饭饱思那个啥,顺三、刘四就在馆子里领回来几个,屋外风雨飘摇,屋里却是打的火热,秦老四左拥右抱好不逍遥,喜气洋洋,摇头晃脑,一扫昨晚的颓风,意气风发,雄姿勃发。

令狐莞尔翘起个二郎腿,很舒服的坐着,双目微闭,任由身旁女孩搔首弄姿,兀自闭目养神,像是睡着了。却把一旁的女子急的,哪有这样的男人呀?相貌不俗,穿的也敞亮光鲜,可……再看看那惨白无力的面色,心里暗暗嘀咕:哼,你这样的男人就算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倒更像是太监。

见气氛到了,秦老四吃下些好东西,面色潮红的揽着女孩进了客房,灿烂的脸上还带着疲惫和力不从心。

令狐莞尔见秦老四消停总算是敷衍过去了,这才急急站了起来,朝顺三使个了眼色,顺三就掏出银两打发了几个姑娘。而令狐莞尔则是脚步轻浮晃晃悠悠的出了大门,面色白中透着微红,醉醺醺的喝了不少,看天已经黑了,风雨也停了,百无聊赖的走在长廊上,惺忪的眼睛眨啊眨的,眼前不知为何闪现出一个娟秀文雅,令人堪慕的的女子,手这么向前一伸,那女子就好似水中月般消失了。眼睛揉了揉,又眨了眨,深吸口气看向远方。略一思量,左右看了看没人,猛的一跃跳上房顶,穿墙入室,消失在夜幕之中。

亥时过半,夜已深沉,街市上除了醉汉正经人已经不多了,令狐莞尔脚下健步如飞,心痒难耐,无比急切,认准了庭院,认准了房间,“嗖”的一声又落了下去,却见那屋子门和窗户都关了,灯倒是还亮着。

令狐莞尔陪着秦老四喝了一下午酒,胃里装的满满的,自然不能再倒挂在屋檐上,在廊下来回走了一会,犹豫了许久,旋即在窗户上敲了敲。

庭院深深,春闺寂寞,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果然,屋里立刻就有了动静,只听一个很警惕的女声传来道:“谁……是谁?”听声音正是韩夕颜。

“呃……是,是我。”令狐莞尔毫无底气的说道。

“怎么又是你?”韩夕颜很是愤恨的说道。

令狐莞尔找不到理由就胡诌道:“我来把雨伞还给你。”其实他根本就没拿那油纸扇。

“不用,不用还了。”屋里那声音很是坚决。

“我,我……我实在睡不着,来把伞亲手还给你就走。”令狐莞尔又赶紧说道。

沉默了许久,令狐莞尔在屋外锲而不舍的等了许久,终于窗户“吱呀”一声的开了,韩夕颜着装整齐皱着眉没好气的道:“拿来吧!”

“啊……拿什么啊?”

“油纸扇!”

“我……”令狐莞尔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尴尬的道:“我忘拿了。”

“你……”韩夕颜圆眼怒瞪,恨不得指着令狐莞尔的鼻子破口大骂,大晚上的把她骗出来居然还被晃点的不轻。又见这家伙醉醺醺的浑身散发着酒气,样子可恶而又猥琐,不由的怒火中烧,立刻就要把窗户关上。

令狐莞尔立刻舔着脸上前拦住道:“夕颜小姐,能陪我聊会天吗?”听那说话的语调很是落寞。

韩夕颜皱了皱眉不耐烦的说道:“你有话快说。”

“你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这,是真的吗?”只听令狐莞尔很无趣的问道。

“先贤的至理名言,不会错的。”韩夕颜也是随口敷衍道。

令狐莞尔叹口气道:“我现在身家巨富算不算天降大任功成名就?”

韩夕颜微微一思量便道:“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你说呢?”

令狐莞尔“哼哼”一笑自嘲道:“那我现在算是小人咯?”

韩夕颜则是“咯咯”娇笑道:“哦,你也知道呀?”说话的语气倒是缓和了许多。

“那……你信命吗?”

看令狐莞尔沮丧而失落,韩夕颜也不好再给令狐莞尔脸色看,微微一笑,很诚挚的说道:“信命而不认命。”

见到韩夕颜语笑嫣然,令狐莞尔仿佛压在心头的乌云也去了大半,长叹一声道:“天命若斯,如之奈何?”

韩夕颜不解的又看了令狐莞尔一眼,在她的印象中眼前这人应该是没心没肺,没皮没脸的,会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惆怅呢?略一琢磨如是说道:“天之正者,不可逆之,逆之,虽盛必衰矣。”

令狐莞尔也算是听明白了,天命难违,违之必降天罚。于是双目微微闭上,还是装出平时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心中叹息:我的气数……就只到这里了。

见到令狐莞尔没了声响,韩夕颜的心里感觉怪怪的,埋怨这人念完了经踹和尚,虽说丽鸢每晚也会陪她说说话,可总没什么兴致,无非是打发消磨时间,而与这家伙聊天,即便仅仅只是简单的一问一答,心里莫名的紧张和刺激,即便不乐意兴致却非常的高,使人心驰神往,哪怕有着诸多的避讳,可依旧叫人生出向往之心。旋即韩夕颜主动搭理道:“这些话和我说似乎不合适,为什么不去找凤至姐姐呢?”

令狐莞尔微微一笑道:“凤妈肯定会顺着我的心意说,有些话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

又听到“凤妈”这个称呼,联想金凤至对令狐莞尔近乎无以复加的的溺爱,韩夕颜倒是觉的无比贴切,这令人心酸,叫人羡慕,略显失落的赞道:“夫唱妇随,琴瑟和谐,挺好的。”

“其实……”

“其实什么?”韩夕颜立刻好奇的凑上来问道。

令狐莞尔高深莫测的淡淡一笑,没有解释。

韩夕颜却是轻轻的提起裙袍又凑近了一些道:“同为女人,我自然能看出凤至姐姐还是个大姑娘,看不出来你倒是有古人遗风,恐怕柳下惠也不外如是吧。”

令狐莞尔依旧是双目微闭,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作任何辩解。

女人的好奇心是很强的,既然今天话说开了,韩夕颜自然是要刨根问底,立刻皱眉耍起了小脾气,呵斥道:“喂,大晚上的我不顾影响和声誉,你说聊聊天我人都睡下了,还是起来陪你聊一会,可你倒好念完了经就踹和尚,没有一点诚意,要是这样,你以后就别再来找我了。”突然之间,韩夕颜的心里“咚咚咚”直跳,可能是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而心慌。

“我……”令狐莞尔有些无语,半晌之后很随意的问道:“你看我的气色如何?”

闻言,韩夕颜这才半推半就的开始头一次仔细打量眼前这人的样貌来,这仔细一看,韩夕颜心里又慌了,连忙撇过头去昧着良心道:“马马虎虎,勉强还算过得去。”见到令狐莞尔笑而不语,于是韩夕颜轻叹口气,带着些许惋惜的如是说道:“纵欲过度,为酒色所伤,如不节制,恐寿数难长。”

令狐莞尔却是笑道:“天命如此,如之奈何?我就不拖累她人了。”

其实,根据自己的观察和丽鸢的说法,韩夕颜可以认定这令狐莞尔并非纵情好色之徒,要不然以他这穿墙入室的能耐,恐怕现下他们就不是在这廊下隔窗畅谈了,而关于令狐莞尔的种种传闻……总有那么些人喜欢用自己的庸俗去迎合众人的狭隘,还连累自己声誉受损。一念及此,韩夕颜心中倒是生起了些怜惜,小声劝诫道:“酗酒伤身多保重。”

令狐莞尔依旧是笑而不语,满脸的高深莫测。

见这人往廊下一戳,装的倒挺像根葱的。韩夕颜笑着试探道:“传宗接代,绵延子嗣,不为自己,也要为祖宗宗祠考虑吧?”

闻言,令狐莞尔又是矗立许久,缓缓睁开眼睛,无可奈何的说道:“落叶归根,故土难离,偌大天下,却不知吾魂归何处。”

韩夕颜又是狐疑的看了令狐莞尔一眼,心说这人年纪不大,心事挺重,秘密挺多,总不会是无根之萍吧,难不成有什么苦衷?

“有人来了,那我就先走了,谢谢你夕颜小姐,我心里……透亮多了。”就在此时,令狐莞尔小声的知会一声,言罢就纵身翻上屋顶,窜入夜色之中。

韩夕颜望着窗外的夜色,略微摇了摇头,唏嘘不已,看样子很是惋惜,顺手就要关窗户,还真看见两个丫鬟提着灯笼从远处廊下走过,心说:这令狐公子倒还挺机灵的。

第六十九章 困(五)

出了韩家院子,令狐莞尔心中又是不免落寞凄凉孤单,百无聊赖的穿行在夜幕之中。忽然,令狐莞尔停下了脚步,只感觉有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如同鬼魅一般的在远处的阴影中飞驰,走的尽是偏僻的小巷,这个时候如此折腾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难不成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闲事莫理,令狐莞尔自然而然的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子,压低了个头,等对方走远后再说。可心下好奇呀,这么晚了,他们的能干什么呢?总不会是打家劫舍的买卖吧。犹豫片刻,令狐莞尔还偷偷摸摸跟了上去。

那三个家伙身法很是一般,警觉性也差的惊人,饶是现在的令狐莞尔也能轻易的跟踪尾随而不被发现,没一会就把三人纳入视线之中。借着微弱的星光,只见那三人都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只露出眼睛,,两人持刀,一人佩剑,步伐还算轻快,自以为聪明警觉的时不时环顾四周。

令狐莞尔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应该没什么好事,这种乱七八糟的江湖中事自己有承诺在先本不该参与,可是这种事遇上了不去掺和一下实在不甘心,若要是什么阴谋诡计自己也可以去举报嘛。

一路向北七拐八绕就进了一间破庙里,香火似乎还没断,但漆黑的夜里也没什么人,约在这里见面也算是隐秘。话说在大江南北这种破落的小庙可以说是随处可见,很多都是前朝修建的,看来这烧香拜佛想祈求江山永固并不靠谱,还真是无知蒙昧啊。

令狐莞尔躲在角落里,借着阴影的掩护,屏气凝息,暗中窥测。

三人在破败的大殿里站定,其中一个中年人就开口调笑道:“老三这两年来每日勤修苦练,武艺也是进步神速啊,此番出马定然能一举夺魁。”

就见其中一人谦恭的拱手道:“这还要多谢哥哥点拨,兄弟我方有今日的成就。”言语之间,那年轻人显然是十分的自信。

另一人也笑着道:“真是羡慕三弟啊,我与大哥已有家室,这林家的乘龙快婿咋们兄弟是没指望了。”

“林家堡乃是武林中的豪门世家,而那位林小姐却是生性疏阔,从不拒草莽英雄,据说她拒绝了许多名门公子,门派的青年俊杰,设下擂台,比武招亲。”先前的那个老大又说道。

“这三年来比武之人络绎不绝,偶有能通过考验的也入不得敏如小姐的法眼,小弟此去也就是为了了结一桩魂牵梦萦的心事,只盼能蒙林小姐垂爱。”

那老二又是不屑的道:“一般的来讲比武招亲谁打赢了谁就中选,可林家堡倒好,比武的是林家堡一名辈分不低的弟子,只有打赢了才能见到那大小姐的面,若是林小姐不喜欢,打赢了也白搭,规矩全让她定了,这不是明摆着耍人嘛?”

“人家名门闺秀又岂会以此事来戏弄人呢?这一年年的都快成江湖中的笑柄了。”黑衣老大说道。

老三也赶紧为心爱的女神辩解道:“人家林小姐早就说了,她心仪的男人应该是身材高大,英姿勃发的青年才俊,身手了得,武艺高强,皮肤略黑,目似流星,剑眉入鬓,有原则,有正义感,不惧毒蛇毒物咬噬,身上最好能带些伤痕。哼,就是有那么些人企图蒙混过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事实证明林小姐不惜易逝的韶华,始终坚守着心里的真爱。”听话听音,这小子是信心十足,就好像那个命中注定的人是他一样。

“嗯”那老大点了点头道:“老三基本上都附和条件,两年前那一次是武功略逊一筹,想来这一次应有九层把握了。”

“那还要感谢两位哥哥站脚助威呀。”老三谦恭的道。

二老愤愤道:“咋们江南高手少在中原走动,都快要被整个武林遗忘了,咋们哥仨此次北上也是为了闯出一番名堂。”

令狐莞尔躲在暗处直郁闷,你们三个家伙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青楼酒肆客栈哪不能谈啊,偏要来这里,神神秘秘的,真是浪费感情。

却在此时,又一个身穿武士长衫的人凌空踏风而来跃入院中,稳稳的站在地上,负手而立,背对着三人。

那三个黑衣人立刻上前拱手欠身道:“张大哥,您来了?”

“嗯,岭南三侠果然守时。”

“张大哥相召,我等岂敢不来!”

那武士劲装的汉子转过身来点头示意道:“好说,三位兄弟能来,张某荣幸之至。”

“追风神剑霹雳退张大侠踏遍江南无敌手,我们兄弟今日有幸得见真乃毕生的荣幸。”那黑衣老大无比谦恭的道。

“岭南三侠救困扶危,声名显赫,张某神交已久。”

很自然而然的相互吹捧一波,双方也虚心接受,那位追风神剑霹雳退张大侠直入主题的笑道:“今年九月十五,河南南阳五湖四海帮堂口,五湖四海帮公开处决血魔鬼童,三位都知道了吗?”

“血魔鬼童!”岭南三侠不约而同的失声惊呼。

张大侠很严肃的点点头。

暗处的令狐莞尔心里也是一惊,血魔鬼童不就是自己么……还有别人吗要处决我?你们这些人傻了吧!这……要是有人替自己顶缸扛锅,那我从此不就彻底洗白了吗?自己和血魔鬼童完全划清了界限,好事一桩呀。

“就是那个六七年前名动一时的恶魔少年?”黑衣老大战战兢兢道。

张大侠点点头。

“我,我……我也听说过那个血魔鬼童,曾经在南阳五湖四海帮堂口杀了数百人之多。”

“那,他们是怎么抓住那血魔鬼童?这魔人不是死了么?”老三不可思议的道。

张大侠神秘兮兮的道:“六年前五圣山之战,两败俱伤,其实血魔鬼童没死,只是重伤逃脱了,这次五湖四海帮使了点手段把这魔鬼给擒住了。”

黑衣老大道:“当真?”

“错不了。”

“这,他,我……那?”岭南三侠支支吾吾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消息太震撼了,他们都不敢相信。

“我江南豪杰远离中原又怎能扬名立万,此番大会机会难得,不知道三位大侠有何打算?”

岭南三侠听明白其中的意思,异口同声道:“我等正欲北上挣点名声,届时定然赴会与张大侠一起共襄义举。。”

“好!”张大侠满意的点头道:“一言为定,九月十五,南阳再会。”

听闻此言,岭南三侠又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张大侠保重。”

“诸位保重。”言简意赅的相互告别,张大侠便一跃飞出破庙。

岭南三侠也都是喜形于色,那可是大大露脸的机会呀,兄弟们总算要出人头地了。

令狐莞尔在暗处沉吟许久,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能连累别人,这江湖中人真是闲着吃饱了撑的,时隔那么久了还总有那么些人想要踩着自己扬名立万,真是无知愚蠢不知死活。要不是与老道士有言在先,此风真该杀一杀了。

岭南三侠依旧是鬼鬼祟祟的的出了庙门消失在夜幕之中,这哪有点侠士的风范啊。

从暗中慢慢走出来的令狐莞尔面色冷峻,目光阴寒,若有所思,最后轻叹口气,一跃而起,跳上房顶,往城东去了。

第七十章 困(六)

次日上午,令狐莞尔正两眼无神的坐在书桌前煞有介事的的想着什么,面色一如往常的发白,眼圈黑的发青发紫,两个俏丽的小丫鬟正拿个小木锤一前一后卖力的敲打着令狐莞尔,这……算是捶背?只见那连个女孩累的是满头大汗,可坐着令狐莞尔却像是毫无知觉的发呆发愣。

而在此时,秦老四龙马精神的迈步进门,笑容满面,意气风发,爽朗的夸赞道:“老弟啊,自从服了你送的舒骨壮腰丸和特强三鞭丸后,我这可真是精力充沛,元阳亢健,腰不疼了,膝也不酸了,好东西呀!”

令狐莞尔慢慢转过头来,淡淡的一笑,并没有说话。

秦老四大大方方往椅子里一坐,嘿嘿一笑道:“老弟,枯坐也是无趣,不如咋们兄弟约上哥几个出去好好潇洒一番!好久不见弟兄们都可想你了。城里新近来了些好的,一起喝酒耍乐去品鉴一二如何?”

令狐莞尔看着秦老四有气无力的道:“你脸上的伤还没好,出去不怕丢人吗?”

秦老四拿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愤愤道:“殷大权这混蛋下手也太狠了,等落在我手里要他好看。”

令狐莞尔侧脸斜眼瞅了秦老四一眼,那般高高在上,仿佛带着无比的优越感,不答话,不接茬,更不想把麻烦惹上身。

“丽人坊的那几个小娘子真是够劲够辣够风骚,贤弟你肯定喜欢!哈哈哈……”秦老四带着男人都懂的笑继续撺掇道。

“哦,喜欢什么呀?也说来我听听,看我喜不喜欢。”远在走廊上,金凤至就听到秦老四那可恶可气的话,当即没好气的道。

秦老四尴尬的干咳了两下,紧接着就看见金凤快步进了门,讪讪的一笑,完全不敢直视,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弟妹那不善可怕挤兑的目光,听令狐莞尔断断续续咳嗽了好几声,可能是提醒自己不要露陷穿帮了,于是秦老四战战兢兢道:“啊……哈,弟妹啊,我这还有点事情,就先告辞了。”言罢扭头朝令狐莞尔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等有机会咋们下次再出去一起浪。继而扭头就走,也不敢多逗留。

沉着脸冷眼看秦老四离去,金凤至这才转过来,秀美的面庞微笑,水润的双眸灵动,带着一丝丝抱怨的娇嗔道:“看你神不守舍的瞎琢磨什么呢?”

“呃……”令狐莞尔迟疑了许久,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微闭双目还是要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你大晚上的出去,回来还这么迟,好歹把顺三他们几个带上,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呀。左半边身子又开始疼了吧?你要遵循大夫的嘱咐,切莫劳累。”金凤至又是唠唠叨叨的叮嘱道。

“凤妈,你早出晚归的也要自己当心身体啊,若是累了就别这么辛苦啦,何必亲力亲为呢?”稍微犹豫了一下,令狐莞尔还是如实说道:“这两天晚上出去溜达,也只是偶尔遇上了夕颜,多聊了两句。”

“哦……”金凤至略一沉吟便道:“你若是中意我这就找人去说,韩妹妹是改嫁想来韩伯父伯母只要风光体面,名分什么的不会太过计较,而且……”

没等金凤至说完,令狐莞尔就摇摇头没有说话。

“哦?”金凤至又是狐疑的看向令狐莞尔。

感受到金凤至的目光,令狐莞尔很平淡的说道:“如玉美人,倾国佳人,若是说不动心倒是显得我虚伪,也拉低了凤妈你的智慧,只是我不愿意耽误别人,更不愿辜负金凤你。”

听闻此言,金凤至心里是美滋滋的,嘴上却是不信道:“是吗?”

令狐莞尔淡淡道:“男人都好色,这放之四海而皆准,区别只在于是下半身控制上半身,抑或上半身控制下半身,仅此而已。”

金凤至有些俏皮的微微撅起小嘴轻“哼”一声道:“终于说实话了吧!”心里却纳闷,你说的头头是道的怎么就没见你碰过我呀?

令狐莞尔慢慢睁开眼睛,微笑着望向窗外。今天的他和往常稍微有些不同,似乎一直都有什么心事。

“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今天的事儿还多着呢,闲人俗事你以后就别理会了,和秦老四那帮人混在一起没什么长进,是该好好想想多考虑一下将来了呀。”感情她就是来赶跑秦老四的。

“金凤……”

“嗯?”金凤至已经出了门,闻言又退了回来。

令狐莞尔又是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说答应别人的事情能反悔吗?承诺能不遵守么?”

金凤至心里好奇,不知道令狐莞尔为什么会有此一问,十分谨慎的回答道:“这也是要区分不同的场合还有环境对于什么人而言的。”

“都说人无信不立,这也要区分场合环境还有人吗?”

“那是当然啦,打个比方说一个人年轻,有可能是夸那人年轻有激情有活力有冲劲,也可能是暗指此人资历浅,能力不足,难堪大用。场合环境人不同,所蕴含的意思也会发生变化。”金凤至是故意曲解岔开话题道。

令狐莞尔沉吟点头。

“偌大的天下,其实很多事情都没有逻辑性,很多事情也分不出个对错。又比方说某人做了坏事,关系好有心包庇的可以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有心落井下石的可以这么说‘只有惩前才能毖后’,可谓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客观的说出事情的两面性其实就是把有的没的、好的坏的、真的假的全让你一个人说了,话不管怎么说你都有办法圆回来。而若是有人想要挑你的毛病攻讦你,你总是可以找出子曰、先贤曰、圣人曰来为自己辩驳洗白,人家有一句,你这就有十句等着。”金凤至知道令狐莞尔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别看他平日嘻嘻哈哈的,其实心里或多或少都是带着一丝的负罪感的,所以她故意如是说道。

令狐莞尔有些傻不啦叽的挠着脑袋,想了半天琢磨着是这么回事,自言自语道:“这可真是麻烦啊,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

“哼,你以为,整天和秦老四他们混在一起,除了吃喝女票赌以外还能学到什么?天下大了去了,要学的能学的也多了去了。”

令狐莞尔原本呆滞的目光开始变得清澈,不停的闪烁转动,像是在想着什么。

见令狐莞尔有兴趣,金凤至又道:“人只要占据了品质人格道德的制高点那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可即便有些人在做人方面存在很大问题,世人往往也都喜欢隐恶扬善,吴起杀妻求将,母死不归,贪婪好色,但见诸典籍史册的多为其彪炳功绩……”说着说着,金凤至朝着侍女们瞪了一眼,等随侍的婢女下去,左右无人,金凤至又是小声的说道:“即便英明如太宗皇帝陛下也不是弑兄杀弟逼父征高丽银兄弟妻,这与隋炀帝杨广又有什么不同呢?只是做到了顺天应人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让家国天下民安和乐,所以才会有人争相为太宗陛下粉饰。”可能是为了增加说话的可信度,金凤至不惜大逆不道揭皇帝陛下的短帮着令狐莞尔开解。

“那少数人的心声谁来倾听,少数人的利益谁来维护?”令狐莞尔自小就被正统武林所排斥视为异类,故而有此一问。

金凤至愣了愣,一时没明白令狐莞尔话中含义,直接了当的说道:“凡事不可能面面俱到,有些时候少数总要服从多数的。”

令狐莞尔轻轻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

“若是你真的注重名声名誉那也简单,不管发生什么事,等风头过了,多找些人歌功颂德没几年也能洗白,更何况像你这样的人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对的。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凡事只求问心无愧即可,何必死守教条圭臬。”见令狐莞尔今天有所不同,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金凤至还是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些个,就算不能幡然悔悟,也总希望有些变化吧。

令狐莞尔默然许久。

而金凤至就在一旁,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令狐莞尔,在她长远依稀的印象中,令狐莞尔可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一旦想明白了,一通则百通。

“呼……”令狐莞尔长长的舒口气,自嘲的冷笑道;“食古不化,墨守成规,这可不是褒奖人啊,变通变通,变则通,通则达,大丈夫因时制宜,相时而动,我……”

金凤至终于明白令狐莞尔为什么要说守信重诺,她是知道令狐莞尔一路走来经历的,也知道他和叫清玄的老道士之间的约定,于是嫣然一笑又一次鼓励道:“小隐于林,中隐于市,大隐于朝。血魔鬼童已经成了过去,你现在可是令狐莞尔。”

令狐莞尔一咬牙,皱着眉,摇晃着脑袋只是叹息,想起了小时候发生的一幕幕,一段段经历。梦想成为大诗人、大文豪,读诗书,明事理。著书立说,文章传千古。出将入相,文武双全。我是令狐莞尔,我……还是令狐风,我依然是我!令狐莞尔的手在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身上疼痛难耐,还是因为激动,喃喃自语道:“功名为尘,光阴为金。我,我……我失去的太多,还能来得及吗?”

金凤至上前一步,与令狐莞尔紧紧的贴在一起,双手有力的握着令狐莞尔的手,坚决而肯定的点点头。

令狐莞尔深吸口气,微微低着头,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在痛定思痛下很大的决心。

第七十一章 困(七)

“我……”令狐莞尔欲言又止,眉头深皱,重重的咬着牙,左手不住的颤抖,整个左半边身子好像被万斤的巨石压着,沉重、刺痛、麻木、僵硬、半瘫痪,恨不能把自己活劈了两瓣。想当年自己的左臂无坚不摧,可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累赘和负担,如附骨之疽,日夜煎熬。

“你……你怎么啦?”金凤至反问道。

令狐莞尔又沉默许久,小的时候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伤,当时没什么,可到现在伤痛慢慢都显现出来了,常年咳血不止、半身疼痛难当、黑夜神思不宁,这就像是三把妖火把令狐莞尔熬的是精力交瘁,这一天天的度日如年,要是没有酒色麻痹如何得过?就这情况铁打的人油尽灯枯指日可期,这就是报应,这就是命,可偏偏所有的误会和过错都着落在令狐莞尔身上,也注定了缠绵病榻,英年早夭,看令狐莞尔的样子可能也撑不了几年了,换了任何人明知道自己没几年活头了,又是吃喝用度不愁贵不可言的,能坦然面对,安然等死也算是有大胸襟大气魄了,遑论雄心壮志。其实刚搬来杭州的时候令狐莞尔还是挺热情,蛮有上进心的,只是一天天的消磨,每况愈下,尤其是最近一两年愈发的消沉厌世,少有喜怒哀乐的情绪变化,也懒的动弹,年岁不过二十却仿若迟暮老人。

“咳咳咳……”令狐莞尔不自觉的咳嗽了两声,叹息道:“可是我……”话说一半,令狐莞尔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又可是什么啊?”金凤至好奇的看着令狐莞尔,眼眸之中尽是柔情。

“我可能时日无多了,明知道是这样又何必瞎折腾搞出来那么多动静呢?还有金凤你,即便能给你一次,却给不了你一生。男人嘛,可以不负责,但不能不付钱,可对于你我其实更想负责,我不会辜负你,也不想耽误你,耿耿此心,日月可鉴。”令狐莞尔终于把深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对于金凤至,令狐莞尔打从心底里有着一股亲切,有着一丝依恋,有着一缕爱慕,很享受两人在一起的时光,所以才若即若离一直拖到了现在。

听闻此言,金凤至是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懵了,好一会都没敢相信,不肯相信,颤微微的退了两步,双眸立刻蒙上了一层水雾,使劲的摇晃着脑袋,难以置信的支支吾吾道:“不、不,你、我……”虽然她心里也明白,令狐莞尔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拒绝自己,可金凤至心中始终心存侥幸,直到此刻把话说白了,金凤至直感觉好像天都塌了下来。

突然,粉颊上挂着两股泪流的金凤至激动的泣声道:“是啊!明知道人早晚都会死那何必还要生出来呢?明知道旱涝成灾当季欠收难道就不排涝抗旱坐等绝收吗?你这是逃避、是怯懦、是不敢面对。令狐莞尔,别叫我看不起你!”

见到金凤至哭泣,令狐莞尔也是脸一黑,十分的揪心、难受、惭愧,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在此刻,金凤至又向前两步,紧紧的抱住令狐莞尔,语气坚决的道:“我金凤至将来是好是歹,是福是祸既不用你操心,也不怕你耽误。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想要为你绵延子嗣,为你传宗接代,为你守住咋们令狐家、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我金凤至今生今世都是你的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说着说着已然泣不成声,她死死的抱住令狐莞尔,断断续续呜咽道:“妾心之所系,同日月永恒……”话语痴怨缠绵,哀怨动听,其实金凤至也能预料到,她要是和令狐莞尔在一起得守寡半辈子,所以才有为令狐莞尔守住这个家一说,但她无怨无悔,心甘情愿。

两人原本就情愫深重,只是有所牵绊,刻意回避而已,可此的爆发就好像是干柴遇上烈火,理所应当的熊熊燃烧,激情碰撞。

令狐莞尔也一下子抱住金凤至,这还是他头一次如此主动,如此热切,如此迫不及待的把金凤至揽入怀中,只是这一刻迟来了太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光阴似箭,岁月如梭,金凤至的心思令狐莞尔自然也了然于胸,可是因为一些原因他一直逃避压抑着不敢面对。金凤至虽然干练却也十分的害羞,她居然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令狐莞尔退无可退,也再狠不下心来。人心终究是肉长的,会疼。裆下,令狐莞尔也再无迟疑,诚挚的说道:“我就知道,哪怕到了世界的尽头,我被所有人唾弃,金凤你也不会放弃我的。”一生的时间太长太久太遥远,令狐莞尔也只能先顾着现在了。

听闻此言,金凤至更是紧紧的贴着令狐莞尔,只感觉这些年自己一片的赤诚没有白费,最少他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金凤至强止住哭泣道:“我们迁往长安常住吧,长安城是政治文化的中心,全年少雨干燥,雨季只在八九月份,不像这边好像一整年都在下雨。而且长安也汇集了全国最好的医生,还有御医,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等到了长安,不管是进学或是养病哪怕是混日子也都随你。”

令狐莞尔迟疑了一下,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还是点点头温柔的道:“那好吧,全听你的。”令狐莞尔知道,这个世上恐怕也只有金凤至一个人是不计付出,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

金凤至好不容易大胆主动一次,此刻算是如愿以偿,有些意犹未尽的小声呢喃道:“你再抱我一会好吗?”

令狐莞尔心中有愧,自然无不从命。

两人拥抱许久,金凤至终于率先开口道:“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吩咐下去,稍微收拾一下,我们三天后就出发,沿运河北上至洛阳,再西行经潼关到长安,那边的一切也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令狐莞尔犹豫了一下道:“我在江湖中有些事情要了结,该我的不能逃避,另外我还想去看一看阿克叔叔,恐怕咋们不能一起上路了。”

“这是为何?”金凤至立刻问道。

“江湖上的事情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我若是一个人能躲能闪能跑,要是和你在一起……你忘了在太湖匪窝里的事情了?身处中原稍微有一丝纰漏我的身份就有可能曝光,到时候又是无尽的麻烦。”

金凤至不由的想起当时自己被挟持拖后腿的事情,这却是有些道理。“只是……”金凤至关切的欲言又止。

“有些事情对我很重要,我必须要去处理。”令狐莞尔很严肃的道。当年在五圣山上阿克叔叔经脉尽断,内息全摧尚且能被救活,更何况是自己?江湖中门派众多,千奇百怪,存在着很多特殊的法门口诀也许能为自己延寿。本来令狐莞尔不打算拖累金凤至,死就死了,所以看得很淡,可现在不同了,自然对活着有了渴望。而法门口诀属于各派秘术岂能外传?这就又免不了动用一些江湖手段,不违背誓言也不行了,血魔鬼童是个万恶的魔鬼,这并不妨碍令狐莞尔成为受人敬仰的侠士,凡事只求问心无愧吧。

金凤至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从手上摘下一枚做工细致的金戒指,戒面好像是个印章。金凤至把戒指交给令狐莞尔道:“这个你收好,不管到哪,只要看到汇通的银号票号,你拿着这枚戒指进去他们都会听从你的调派,同样也算是给我报个平安。”

令狐莞尔笑着说道;“你就放心好了,我从小就浪迹江湖,绝对不会有事的,短则三月,长则半年,我们长安见。”

金凤至踮起脚尖,在令狐莞尔脸上轻吻一口,然后羞红着脸,低着头道:“那我就去安排了,你先休息一下。”言罢就转身推门出去了,看那走路的姿势和背影,这分明是身子局促,内心欢喜,总算是守得云开了。

令狐莞尔长叹口气,脸上没有了懒散和无所谓的表情,变的愈发凝重,而目光在此刻也变的无比深邃。

第七十二章 困(完)

傍晚时分,令狐莞尔在后院看了看大熊就出了自家院子走了,也没有另外再打招呼,仅仅只给金凤至留下一封书信,只有离别才会有再见时的喜悦,没有必要为此而感伤。

琢磨着九月十五还远着呢,令狐莞尔打算先绕道河南嵩山再下南阳,有两年没见到阿克叔叔了,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怎么样了,前年去偷瞧他的时候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想来现在就连功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吧?一想到苗人阿克,令狐莞尔的心就有些乱,心里变化也有些复杂,既没有好感,也生不出恨意,只希望这混蛋以后别再来烦自己。

五湖四海帮的这些个不开眼的家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大概是流的血都干了,死的人也化作了白骨,你们差不多都又忘记“死”字是怎么写的了!令狐莞尔在心里如此暗暗的嘀咕。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小心驶得万年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有,我的身份决不能曝光了。此刻的令狐莞尔心里有点激动兴奋,也有点紧张担忧,就像是只江湖小虾头一次出门。

一路向北走了十几里,天色渐暗,一轮明月高挂天际,幽暗之中影影绰绰,夜色迷离,视野恍惚,而在令狐莞尔的眼中却是似曾相识,愈发熟悉,只感觉这黑暗理所应当的就该是属于自己的世界。

突然,令狐莞尔好像想起了些什么,脚步慢慢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思虑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深一口气,随即转身一路小跑,原路返回了。

花前月下,小轩独坐,绿叶萋萋,春愁茫茫,枯等也无趣,伊人正相思。作为礼仪之邦的泱泱大国,一向讲究个知恩图报,投之以李报之以桃,忘恩负义为人所唾弃。这要是男人,不管欠了谁多大的恩情也都有本事报答偿还,可女人不同,因为能力、气魄、社会地位及本身的一些原因,受人天大恩情有时候很难报答,所倚仗的也只有女人自身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又因为异性相互吸引的缘故,以身相许的桥段这才一幕又一幕的反复上演习以为常,而英雄救美的故事也最能打动女士的芳心。

对于韩夕颜来说,令狐莞尔其实对她是有救命之恩的,那日为匪人所掳,多亏了令狐莞尔挺身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此刻的她虽然还能保持镇静平和,可心里却是躁动不安,有点害怕,也有点期待。不自觉的又想起那日在扬州城凤至姐姐隐晦提起的纳妾的事情,一想到这,韩夕颜的心中又是“砰砰砰”的加速跳动,一股莫名的紧张感涌上心头。可自己身份尴尬,或许维持现状保持距于己于人都有好处。都这么晚了……他,还会来吗?却在此时,她眼前又出现了一个黑影,大大方方,堂而皇之,就好像在自家一样随便。韩夕颜心中一紧,赶紧作势就要关上窗户,只等那人凑上前阻止,如此顺理成章,勉为其难的再跟这家伙闲聊上几句。可今天那黑影却是十分的麻木,无比的迟缓,居然就真让自己把窗户给关上了。

令狐莞尔也是直迷糊,夕颜我又没有恶意,只想来道个别,你何以至此啊?

少顷,窗户又开,韩夕颜十分尴尬的偷瞧了令狐莞尔一眼,有点下不来台,旋即又大大方方道:“你既然来了就进屋说话吧,免得再被别人看见。”之后,卧房的门就开了。

令狐莞尔犹豫了一下,也就进了门。女孩子的房间令狐莞尔不是头一次进,里面很是温馨可爱,淡淡的芬芳令人迷醉,还有点恋恋不舍想一次待个够的冲动。

两人在桌前坐下,见令狐莞尔今天精气神不错,韩夕颜没有任何欢喜的表情,却是没好气的道:“你既然疑惑尽消那还来找我干什么?”

令狐莞尔又是愣了愣,随即故作吃惊疑惑的道:“呃……是谁规定的,只有困惑的时候能来找你,而心情好的时候就不能来找你?”

听这话很是可恶,似乎还有点撩拨的意味,换了以前,遇上这种放浪轻佻的人,韩夕颜肯定是嗤之以鼻,可现在她的观感改变了,看着还挺顺眼的,于是又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随口道:“你什么时候也变的油嘴滑舌了?”

令狐莞尔“呵呵”一笑,这就想要开口说明来意并且道别,可有点舍不得,于是就想着先酝酿一下气氛,培养一下感情,旋即又陷入沉默。

“你……身上会闪烁紫色的亮光,这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会,韩夕颜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或许和萤火虫发光的原因差不多吧。”

见令狐莞尔还不主动说话,韩夕颜又是牵强的没话找话道:“那……那么,血魔鬼童的事情都是真的吗?”

“算是的真吧,只是不像传闻的那么夸张。”

“那,我想你也肯定是有苦衷的。不过大晚上的你不在家里睡觉,到处乱跑什么啊?”

“既非打家劫舍,也不是作奸犯科,更没有窃玉偷香,碍着你什么事了?”

一说到“窃玉偷香”两人就又有点尴尬,现在这时间,现在这场合,两人这关系,好像有点那个啥,于是就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良久,令狐莞尔终于开口说道:“我要走了。”

韩夕颜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这就要去长安了。”

迟疑了片刻,韩夕颜又是“哦”了一声,说道:“那是好事,男儿志在四方。”

“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长安并非天涯,再见之日可期。”韩夕颜又是很平淡的说道。不过令狐莞尔所说的再也回不来不是韩夕颜所理解的那样。

“假如我真的回不来了,那就让月亮守在你的窗外。”言罢,令狐莞尔站了起来,转身就欲出门,心中莫名的不舍。

听闻这话,韩夕颜的心中反复而胶着,这无异于是令狐莞尔在表明他的心迹,可这却让韩夕颜犹疑不定,美丽淡雅精致的面庞上出现一丝丝的沉吟,还没等想明白,而却在此时门“啪”的关上了,外面传来若有若无的风声。

韩夕颜急切的快步把门推开,歇斯底里的大呼道:“一路顺风!”紧接着沿着走廊快步跑动,想追上那随风而去的男人,不顾往日形象的大喊道:“翻墙的时候小心点,别摔着。”直到走廊的尽头,无路可走,一片漆黑,重重的喘息着,呆立良久才兀自黯然道:“珍重!”

第一章 千里之行(一)

离开韩府,一路向北,行了一夜路,也不知道到了哪?至天明时分,令狐莞尔才稍稍有了点困意,找了些生硬的野果充饥,又喝了点水,就在官道旁的林子里上到一棵大树的枝杈,躺在上面小憩。本来坐船沿运河北上是最方便的,可令狐莞尔此番踏足江湖是想有所收获的,若是坐船虽然平稳,却也无所得。

巳时过半,令狐莞尔无力的醒了过来,没错!就是这么准时。本能的想去拉床头的红绳却抓了个空,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不在家中,也没个人上来伺候洗漱,令狐莞尔还真有点难受,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这会肚子又饿了,一时兴起,仓促出门,毫无准备,就算是难受现在也只能受着。

从树上跳下来,伸了伸懒腰,又跑回官道之上,沿路就这么走着,有气无力的,肚子“咕咕”直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被照顾的太无微不至享福惯了再来受苦还真有点那个啥,这点小场面对于以前的令狐莞尔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又走了好久,田荫袅袅,芳香阵阵,两旁的农地里有许多的百姓在耕种忙碌,虽然身上有点不得劲,可令狐莞尔的心敞亮了许多,不再消沉,不再厌世,不再逃避现实,不再固步自封,遑论宏图霸业,起码眼前不再黑暗,曙光已然来临。不管将来有多么美好,可眼下最少要有口饭吃,路旁也有摊子,可令狐莞尔身上出门没有带银两。以他的能耐偷鸡摸狗也能填饱肚子,君子不饮盗泉之水,满满的节操岂容掉了一地?可是自己除了武功厉害之外就好像没有别的长处了……这张脸也长的也不赖,只是靠脸能吃饭吗?没事,等找到了汇通的票号自然一切迎刃而解,只是自己这么大人了只会身手去要好像也不是这么一回事。而在此刻,令狐莞尔就想起当年赵三宝说过的一些话。

江湖中人不从事劳作,却也有来钱的路数,首先最简单的就是接受名门大派的资助,江湖中自有人乐意博个仗义疏财的名头,什么“及时雨”“及时晴”“及时风”就是这么来的,别人愿意往上贴令狐莞尔管不着,但他自有风骨和道义;其次也能找些个捕拿盗匪的差事,既行侠仗义,又得以生计,一举两得;再者就是做一些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买卖,一技傍身也总不至于而死。

令狐莞尔肯定不可能闲的去给人看家护院冲锋陷阵,只希望这个时候有不开眼的傻盗匪能撞在自己身上,要不然就只能再过回茹毛饮血的野人生活了。

一路走着,傍晚时候就进了一座小县城,进了城门,城门口果然贴了许多告示,里面就有不少盗匪的海捕文书,只是那肖像画也着实模糊,说是你也行,说是他也凑合得过去,而下面的文字介绍也是语焉不详的,这简直是糊弄鬼呢!就这,盗匪从你眼前过去你或许都不一定能认出来,不过任何事情都是有客观两面性的,这也让城门的小吏获得许多额外的好处和收益。

令狐莞尔饥肠辘辘,饿的是前胸贴后背,百无聊赖之下在一家破落荒芜的庭院前坐下,心里又开始嘀咕起来。

而就在此时,院子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布衣老汉,五十多岁,须发花白,形容枯瘦,深深的皱纹就像是刻在脸上的一般。突然看见自己门口坐着一个人也是有些吃惊。“你……你?”

令狐莞尔马上站了起来,微微欠身行礼道:“抱歉,老人家,吓到您了。小可路经此地,刚进城感觉有些疲累就在您这歇了一会,失礼之处还请切勿怪罪。”

老头抬头望去,只见这少年白净、清秀、儒雅,心里不由的暗赞,这是谁家的公子呀?怎么会在这里,对了,是外乡来的。正如有些地方人们一见面喜欢谈天气,有些地方喜欢聊吃饭,老汉很自然而然的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晚饭吃了吗?小老儿姓高。”

令狐莞尔很礼貌的道:“小生令狐莞尔,从杭州城来,高老伯您好。”心里却是直叫苦,我午饭都还没吃呢!

高老汉笑着道:“寒舍以备下粗茶淡饭,令狐公子若不嫌弃就请进屋用一些吧。”话虽这么说,当然只是一句客气话,高老汉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家贵公子怎么可能会来?

令狐莞尔当即就道:“好啊……”可顿了顿却又道:“我,我身上没钱给你。”

高老汉“哈哈”大笑道:“我当时什么,令狐公子相貌堂堂,俊朗不凡,志向高远,前途远大,区区粗茶淡饭何足挂齿。”边说就边把令狐莞尔往里拽。

令狐莞尔心里一惊啊,看来长得帅确实能靠脸吃饭,于是也就不客气了,眼下先凑合着,等明天再说,不就是一顿饭么,这人情自己还还不上吗?

“再说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哪有向客人伸手要钱的啊?饭菜粗鄙,小老儿我甚是不安,令狐公子可别嫌弃就好。”老汉依旧是笑容满面的说道。

听闻此言,令狐莞尔心里有些惭愧,人家是真心实意,倒是自己世俗了,于是就笑着道:“谢谢高老伯,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院子里面用毛竹搭满了晾衣架,再往里面就真是家徒四壁了。

“丫头,丫头,家里来客人,快去准备准备!”老汉很热切的大声喊道。

就见一个十七八岁,扎着头发,身穿旧花布薄衫,腰上系着围裙,黑裤布鞋的女孩从里面出来,样貌也很是可爱。就听那女孩好奇的问道:“爷爷,来客人啦?”同时就把目光投向了爷爷身旁站着的年轻人,只一看,这小脸蛋就有些发烫,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高老汉介绍道:“这是我孙女高婷婷。丫头呀,这位是杭州来的令狐公子。”

高婷婷立刻是欠身施礼道:“令狐公子您好。”随后就像是小鹿一样的跑进了屋里。

令狐莞尔也是立刻很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却只能对着个背影。

高老汉很是尴尬的道:“乡下丫头,没有见识,不通礼数,让令狐公子见笑了。”

令狐莞尔也是淡淡的一笑。

老人也没有瞎说,饭菜确实已经准备好了,因为是在夏天,屋里闷热,所以在外面吃,那小丫头很麻利的搬出来一张小桌子,又搬来两张小板凳,两块大青砖,令狐莞尔和高老汉坐在板凳上,她就往青砖上一坐。粗茶淡饭不假,就是和了野菜的稀粥,还有一碟子腌菜。老汉和高丫头各盛了半碗,却是给令狐莞尔端了满满的一大碗。按照高老汉的说法,老人和女人运动量小,你一个大伙子能吃,家里就这么点了,令狐公子你就将就着吃点吧。

这算是令狐莞尔吃的最亏心,最惭愧的一顿饭了,虽然压根就没吃饱。

吃过晚饭,高老汉和令狐莞尔在院子乘凉闲聊,而那小丫头却是在昏暗的油灯下缝缝补补,再把衣裳整齐的一摞摞叠好,时不时还把目光投向院子里,一不小心就把手给扎了,就赶紧放嘴里吮吸两下,脸上始终带着羞怯。大户人家都有丫鬟,而这丫头平时就是给一些富农、商人、店家做一些缝补洗涮的伙计。

这户人家如此清苦却还能这般待自己,令狐莞尔心中有些意动,嘴上和老汉闲聊着,心里却是想着该如何报答。不同于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般的淳朴善良值得用心去交换。

第二章 千里之行(二)

夏天天气炎热,令狐莞尔昨晚就没洗澡,还出了一身的汗,身上自然不会好受,奈何没带换洗的衣服,这可把他愁死了,毕竟现在也算是个体面人,总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衣服在身上一穿就是一整年吧。

高老汉也看出了令狐莞尔尴尬,给他拿来了白布褂、白大裤衩、老布鞋,而他自己就在屋里早早的睡下了,年纪大了,没什么火气也不觉的热。

令狐莞尔自然也是不客气,解下丝制腰带,脱去薄绸衣裳中单白纱,取下五色的白玉发冠,当即赤身裸体大大方方的站在院中,没有侍女,没有澡盆,没有熏香,没有鲜花汁子,那就这样吧。清凉的井水兜头盖脸的浇下来,粗硬的老麻布毛巾在身上一搓那叫个舒服,洗漱干净,穿着布褂、裤衩、布鞋,手里拿着老蒲扇,在门槛上一坐,还挺接地气。只是……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那里去了?难不成是……

农家晚上无事,没有个吟诗作画,喝酒下棋的赏心乐事,就只能是闷头睡觉。在院中地上泼点水,席子往上面一铺就能凑合对付了。

姓高的小丫头进进出出好几回,把令狐莞尔衣裳洗干净都晾在院子里。刚才洗澡的时候光顾感概了,也没察觉这丫头什么时候来拿的衣服,这……

夜晚习惯了歌舞升平,美酒美女,现在如此冷清无趣,令狐莞尔心里很不自在,看着丫头进进出出的,难免暗自嘀咕,小姑娘长的还算水灵可爱,只是穿的太多,裹的太紧了,也不说露个香肩,露个粉胸什么的。殊不知裆下世风如此,只有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才能半露玉肩半露胸,舞女、歌女、女支女为了迎合取悦观众也是可以的,唯独农家女孩那是决计不被允许这么做的。

令狐莞尔装作很老成的打趣道:“小丫头,今年打多大啦?”

“十……十七了。”高丫头羞涩的道。

“都十七了呀,不小了,许婆家吗?”

“没……没呢。”可以听得出,这小丫头说话都在颤抖,很是羞臊。

“那可要抓紧了呀。”比起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令狐莞尔也算是地地道道的“过来人”,说起话来很有“水平”。

小丫头羞的无地自容,一溜烟的就小跑回屋子里。

令狐莞尔躺在草席上,双眼微闭,翘起二郎腿,轻摇着蒲扇装神仙,只是思绪很不平静。就在此时,一阵疾风从土城墙那头飘了过来,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在黑暗中穿行着,一身的夜行衣,还蒙着面,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身装扮,想想都有问题呀。令狐莞尔腾地坐了起来,心说你小子还真上道啊,老子正琢磨着怎么找个傻瓜呢,你这二十两银子就主动送上门来,这要是不攥在手里就太对不起你了。

放下老蒲扇,令狐莞尔慢慢站起身来,蹑手蹑脚的一跃而起,蹲在高老伯家的房顶上,躬着身,尽可能压低身子,右手趴在瓦片上,目光警惕的向前扫视。这人的身手明显要比先前的岭南三侠要靠谱多了,警惕性也不差,所以令狐莞尔要极力隐藏自己。在东瀛的时候令狐莞尔就和美智子还有正太郎他们研究过这隐遁之术,借助阴影、环境、色彩、伪装、隐藏杀气、消弭气息、减缓呼吸心跳和脉搏,如此隐藏自己,伺机而动。

那黑影的脚步轻快,身法轻盈,在暗夜之中更是如鱼得水很难被发现,奈何令狐莞尔六识过人,身手嘛……也还算是很不错,区区你一个小毛贼又岂能逃出我的掌心。

令狐莞尔心里就寻思着,捉贼拿脏,现在把这家伙给绑了恐怕也没理由,没证据,或许人家真就是路过的呢?

远远的尾行了一会,就见那黑衣人落在一大户人家的院子里,翻过几座院墙就在一扇锁着的门前停了下来,很熟练的用铁丝把锁给打开,轻轻推门而入,接着里面的油灯就亮了,仅仅亮了数息又被吹灭,随后里面就传来很轻微的“哗啦啦”的响声,就像是银锭子被倒出来的声响。

令狐莞尔也看出来了,这应该是谁家的账房所在,里面会有些日常用度的银两,但数额不会太大,而家里的金库一般都窖藏在地下,这你不踩点个一年半载根本就查不到,就算查到了也搬不完啊。

片刻之后,那黑衣人鬼祟的从里面出来,身上还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令狐莞尔心说机会来了,人赃俱获啊,你跑不掉了。但令狐莞尔并没有立刻扑上去抓人,主要是距离还远贸然上去容易被发现,慢慢的靠近,占据了有利的出击位置,再一击擒下岂不是更好?于是令狐莞尔依旧极力隐藏行迹,开始慢慢的加速靠近。

行不多远,那黑影居然又停了下来,落到一处小院之中,趴在门口,用手捅开上面的窗纸,旋即眼睛瞪亮,虽然蒙着面也能看得出这小子是在咧嘴笑呢,然后抽出小刀刺进门缝打开了门栓,门打开的一刹那就扑了进去。

令狐莞尔远远的听见男人威胁和女子求饶的声响,片刻之后就没了大的动静,只有一些女人若有若无的轻咛声,像是中刀之后在虚脱无力的呻吟呼救,令狐莞尔心中一惊,立刻加速上前,也顾不得走大门,直接从天而降,破顶而入,随着一阵砖瓦灰屑的掉落漂浮,令狐莞尔就稳稳的落在当场,而眼前的一幕也让他是瞠目结舌,只见那黑衣人此刻正躺在床上,而一个妙龄的花杏少妇横着玉体靠在黑衣人怀中,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亵裤,露出白皙嫩滑的上身和那一对硕大可爱的果实。那黑衣汉子粗糙的大手正贪婪的游走在少妇的身上,肆无忌惮的摩挲着,把玩着,等离近了能听出少妇的轻咛声中似乎还带着愉悦享受和满足。这……是怎么回事?令狐莞尔心里直挠头啊。电光火石之间令狐莞尔也不作他想,从床上拽下黑衣人,扯下他的面巾,露出一个山羊胡子的干瘦汉子,嘴里大声道:“他是个飞贼!”

那黑衣飞贼岂能束手就擒?一把推开令狐莞尔的右手,抓起桌上的包袱就往门外冲去。

令狐莞尔左手多有不便,也根本没将那人制伏,所以很容易的被挣脱,但他反应也不慢,伸手就去拽,只听“嗤……”的一声,那包袱就被撕烂了,好些个银锭及碎银子散落一地。

黑衣人根本也顾不上这些,一溜烟的夺门而出,卷起的风居然把窗户都吹开了。

令狐莞尔扭头朝少妇道了声歉就要去追,可这一扭头却是把令狐莞尔惊的迈不开步子了,女人也就三十岁的样子,那浑圆丰满的身子一丝不挂,似乎还很有弹性。令狐莞尔有点不好意思,不自觉的稍微打头低了下去,却看见床下躺着半截削了皮的圆滑莲藕。

那女人又是害羞,又是恼怒,老娘男人戍边七八年了,最近两年连个书信都没有,也不知是死是活,夜夜独守空房,空虚寂寞,好不容易自我慰藉还遭了贼,又好不容易飞贼劫色不劫命老娘刚有了点兴致,却还叫你小子给搅和了。抬头一看,是个年轻人,披头散发,白大褂、白裤衩、布鞋,很是普通寒酸,再仔细一看,就见这年轻人是如此的帅气、白皙、儒雅,眉宇之间透着勃勃英姿,轮廓硬朗,身子结实,真不失为精壮、生猛、威武、挺拔的少年郎,令人情难自抑。少妇心里一琢磨,反正老娘丢人都丢到家了,也就不在乎了,随即上前抓住令狐莞尔手,用娇羞无限的语调说道:“哎呀小哥,看你把人家吓的小心肝‘咚咚咚’直跳,不信你摸摸。”边说,身子还向前一挺。

令狐莞尔冷不防的大手就抓了上去,只感觉硕大柔软滑腻丰满,简直妙不可言,令狐莞尔想抽手却被少妇紧紧的抓住,用力又怕伤着对方,急中生智道:“门和窗都没关呢,我,我先去关上。”

少妇心说:嘿,你这小子还挺老道的嘛!于是松开手,躺在床上摆出一个撩人的姿势。

令狐莞尔火急火燎的关上窗户,倒不是他心里着急那事儿,只是不能让那二十两银子跑了,一地的银子毕竟是赃物。旋即又忙不迭的带上门出去了,大姐的一番美意自己可消受不起啊。跃上空中,感觉到黑衣人朝北去了,令狐莞尔毫不迟疑的运起“强行”之法追赶。令狐莞尔的本身没有轻功的底子,身法与江湖中所有人都不同,所谓“强行”之法其实就是利用体内真气血气相互带动周转所产生的强制位移,有些时候甚至可以不借助外力而移动,具有一定的惯性。若是那飞贼尽挑偏僻的小巷子兜兜绕绕或许令狐莞尔赶不上他,可偏偏是一路向北疾驰,令狐莞尔的速度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后来就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划破夜空。

“嗖”的一阵疾风吹过,就见一道白影挡在在了面前,黑衣飞贼惊的是目瞪口呆,自己的轻功何等了得,居然……好像还是自己先跑的呢,这小子又让那放浪的女人纠缠了一会,怎么可能会被追上?这才刚出县城只有十里地呀,可事实就是如此,黑衣飞贼喘着气道:“兄台好轻功,在下佩服。”

令狐莞尔也是重重的喘着粗气道:“二十两银子你跑不掉了!”

黑衣飞贼愣了愣,自己这好像不姓二啊?旋即就明白了,官府捕拿匪盗的赏银一般都是二十两。妈的,老子就值二十两?于是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道:“鄙人姓王名崇礼,曾纵横五湖四海,踏遍大江南北,登泰岳,临潇湘,下三江,人缘好,路子广,面子大。道上人称‘飞天蝙蝠’、‘啼血夜枭’、‘浪里白龙’的就是在下。同是江湖中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还望阁下卖我个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对于这种名头介绍特别长的令狐莞尔心中有数,肯定又是个不入流的货色,你见过真正的高手需要如此自吹自擂半天吗?“我的二十两银子可就着落在你身上了,休想跑!”

王崇礼愣了愣,又很豪气的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嘛,我愿意出两百两银子以资英雄用度,大家交个朋友,何必打打杀杀呢?”这话说的也是很敞亮。

“你这是偷来的!”

“江湖救急而已,何必说的那么难听?”

“那就去牢里待着吧。”

“你这是破坏江湖规矩,必然为江湖中人所不齿!”

说到什么“江湖规矩”“江湖中人”令狐莞尔那是深深的不屑。

见道理讲不通,王崇礼大“喝”一声就扑了上来,左手作势直击令狐莞尔面门,其实准备着右脚一记高踢。只是奇怪的是这年轻人实在托大,竟然不闪不躲,而不经意间却感觉身体沉重了许多,离这少年越近,身子就越不听使唤,好像被捆绑了一般,浑身都不自在,完全没有了以往轻快的感觉,被压迫的几乎是喘不过气来。

令狐莞尔就直勾勾的往那里一戳,双手交叉置于身前,不跟你动手,也不和你啰嗦,适才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追赶,身子也热了,“蓝鲸”之法真气外溢,运行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只是没想到这人轻功身法不错,身手却是如此的一般。

王崇礼拼尽全力,猛提口气,把手揣入怀中,又朝向眼前的年轻人一甩手,一把石灰就洒向了令狐莞尔,王崇礼转身欲跑却感觉像是折翼的鸟儿插翅难逃。人死死的就被定在这距离对手两三尺的地方。

等石灰粉散尽,令狐莞尔慢慢的睁开眼睛,既不打也不骂,只是淡淡的笑着,可那笑容叫一个毛骨悚然啊,让人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王崇礼心里嘀咕,老子的钱你不收自有人肯收,藏宝的地方离县城不远,等买通了牢头,贿赂了县令,前脚进去,后脚就能出来。哼!真是个笨蛋,有大钱都不赚,非要让给别人,愚蠢。“我认输,我认输,少侠,你拿我去见官领赏吧,我认栽了。”旋即王崇礼急急的道,随即感觉身上压力就小了很多。

令狐莞尔看着王崇礼阴恻恻的说道:“知道怕了?那很好,不能一竿子把人打死,总要给人悔过新生的机会,希望你以后能好自为之吧。”嘴上这么说,令狐莞尔心里却是在想这二十两赏银该怎么花,自己平日里打赏人都是十两、二十两的,这也有点太少了。

第三章 千里之行(三)

王崇礼很识趣的随着令狐莞尔去了县衙,在门口等了两个时辰,费了一番口舌,又验明了身份,终于把活人兑换成了现银。

虽然令狐莞尔不修边幅,不懂礼数,没什么礼貌,但江湖草莽都这德行,县令也没追究,更不愿意与这样的莽夫打交道,把事情前前后后讲清楚拿钱就把令狐莞尔给打发了。

揣着二十两银子,令狐莞尔心里是美滋滋的,这可是自己的劳动所得,平生头一次,其中的意义远超这二十两银子本身的价值。

慢慢悠悠的在街上闲逛着,先把一个十两的银锭兑换成一把子碎银,令狐莞尔回忆着,思虑着,想着该买些什么东西,他首先在杂货铺买了打火石和火折子,这两样东西必须要有,不然这生个火,干个啥的也不方便,顺便又买了一个水袋,人可以三天不吃饭,但不能三天不喝水,南方湖泊河流众多不怎么明显,可越往北越干旱,有备无患嘛。接着,路过铁匠铺的时候买了一把小刀,当然这不是用来防身,捕来的鱼,抓来了飞禽走兽,刮鱼鳞,放血,开膛破肚掏内脏总得要有趁手家伙吧?然后又买了盐巴和其他佐料,本来还想买身换洗的衣服,只是成衣店里没有太合身的就只能作罢,寻思着大不了就披条麻袋嘛。在路过饭店的时候令狐莞尔又切了一些熟牛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令狐莞尔也是郁闷,就这么一点破牛肉花了七两银子,殊不知人家牛不比人便宜,还有专门的放牛娃为牛服务呢,作为耕地的好帮手,耕牛意外死亡都是要去官府报备的,没准还要担着干系,这么一来牛肉能不贵么?

等东西买齐全了,令狐莞尔一路小跑就回到了高老伯的家里。

小丫头不在家,高老伯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就是不见令狐莞尔,此刻正坐在门口往街市上张望呢。

令狐莞尔牵强的一笑,也没说缉盗的事情,就说是有事出去了一下。

早饭还给令狐莞尔留着,仍是一些稀饭。高老伯说过哪有向客人伸手要钱的,令狐莞尔也正寻思着该怎么把银子塞给他。夏天晚上洗的衣服到第二天就干了,昨晚还晾在院子,这会又不见了,可能是小丫头收了吧,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

正琢磨曹操呢,曹操就来了,只见高丫头左手挽着两个大篮子,肩上背着三个包袱,右手还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的都是各家的替换下来的衣服。她很艰难的把篮子、袋子、包袱分类放好,稍微直了直腰,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然后就笑逐颜开的低下头道:“令狐大哥,你回来啦,大早上的你去哪了呀?”边说这就去打井水。

令狐莞尔笑了笑道:“我的衣服呢?”

“哦,在房里放着呢。”高丫头把水桶里的水倒在木盆里,然后放下水桶,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就往屋里走去。

令狐莞尔想了想,大白天的,在院子里换中单的衣裳似乎有点不妥,于是就随着高丫头进了屋,直进到她的闺房。令狐莞尔在家里是百无禁忌,想去哪就去哪,所以也没什么忌讳。

高丫头见令狐莞尔直接进到她的闺房,心里有些扭捏忐忑,小心肝跳的很是厉害。从床上抱起一摞衣服低着头放在小梳妆台的铜镜旁。“令狐大哥,衣服全在这了,人家粗手粗脚的,就怕把你的衣服磨破了。”

令狐莞尔笑道:“太麻烦你了,婷婷。”

“不麻烦,不麻烦,那人家先去干活了,你就在这里换吧,刚好还有铜镜。”言罢,高丫头含羞答答的跑出了屋子。

令狐莞尔穿上中单,再套上衣裳,只是这发髻实在梳不起来,就算梳起来了也套不进发冠之中,平时都是侍女丫鬟们帮着梳理的,令狐莞尔可没亲手梳过,这把他急的是满头的大汗。

过了好一会,门“咚咚咚”的响了起来。“令狐大哥?”

“哦,马上就好,你进来吧。”

高丫头伸进来一个脑袋瞅了瞅,见令狐莞尔头发乱糟糟的,于是怯生生的道:“令狐大哥,我、我……我,还是我来帮你梳头吧。”

令狐莞尔尴尬的道:“那,那好吧。”

小丫头欢欣鼓舞的跑了过来,接过木梳子,一点点的把头发理顺,慢慢的梳上去,整齐的盘好,套在白玉发冠之中,而这白玉的发冠之上居然还镶嵌这红色的翡,绿色的翠,还有蓝黄紫的三色宝石,做工之精细巧夺天工,让人叹为观止。

最后再插上玉质的发卡固定就成了,披头散发的疯子没一会功夫就变成丰神俊朗的的翩翩公子。见令狐莞尔忙活了半天连腰带都没系上,小丫头又赶紧拿起丝质的腰带帮令狐莞尔系上。作为女人侍奉丈夫的起居自然是必须要会的,高丫头虽然还没嫁人,也知道该怎么做,此刻她是把平生最好的水平都用在了令狐莞尔身上。淑人君子,其带伊丝。其带伊丝,其弁伊骐。小丫头此刻的面上含羞带臊,心里更是滚烫火热,就好像整个身子都熔化了。

等穿戴整齐,出了房门就已经是正午了,令狐莞尔进去一收拾就是一个多时辰,院子晾满了各色的衣裳,小丫头不仅把衣服都洗完了,就连午饭也都准备好了。令狐莞尔本来想谢绝,可推脱不过,但看到桌上没有半点油水的青菜豆腐和能照出人影的稀粥时心里深深的惭愧,自己有本事,鱼肉、野猪肉、獐子肉什么弄不来啊?只是可怜了这爷孙俩。于是进到厨房,把本来准备路上吃的熟牛肉一片片薄薄的切开,弄了些葱末,倒了些酱油,搁了些盐就端上了桌子,往板凳上一坐,夹了一筷子牛肉到高丫头的碗里笑着道:“吃吧。”令狐莞尔本想说:吃吧,只有这样才能前凸后翘招人喜欢。只是顾及到现在的场合还有自己的形象,这才把后半句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小丫头的心里那是乐开了花,而高老汉却是狐疑的看着令狐莞尔道:“这是……”

令狐莞尔很恭敬的欠身道:“承蒙老爷关照款待,晚辈感激不尽,行程已经定下,这就要赴京进学……”哪成想,刚准备要掏出那十两银子说些感谢客气的话,院门在此时“砰”的被踢开了,走进来八个五大三粗光子膀子的大汉,凶神恶煞,来者不善。

第四章 千里之行(四)

见此情景,令狐莞尔不由的皱了皱眉,可这些市井上的事情他也不太明白,所以就按下心中的火气,疑惑不解的看向了高老伯,看这架势不像是串门,倒是来捣乱的。

前面的几个汉子色眯眯的看向高丫头,很是轻佻的吹着口哨,见小丫头羞怯的躲进房里,几人相视哈哈大笑。

而此刻令狐莞尔的面色也愈发阴沉,在一旁稳稳的坐着,不动声色,瞥眼瞧了一眼。

与此同时,高老汉那是无比殷勤的站了起来,晃晃悠悠颤微微的过去招呼,脸上挤出笑容道:“几位大爷,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一个大摇大摆身宽体胖的汉子神气十足的道:“我说高老头,兄弟们过来干啥你心里不清楚吗?少跟老子装蒜。”

高老汉热脸贴了冷屁股被撅了回来,丝毫不觉的尴尬,怯生生的道:“还请几位替小老儿在赵爷面前美言几句,再宽限几日,老汉我一定会尽力想办法的。”

又一个二十多岁高高瘦瘦跟猴似的汉子一脚踹开地上的木盆,又踹倒院子里毛竹搭起来的晾衣架,晾晒的衣服就掉了一地。随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高老汉的鼻子恶狠狠的道:“姓高的,你个老王八犊子,弟兄们为了你的事来了一次又一次,信不信老子把这儿给砸了。”

后面走上来一个三十多岁结实精壮的汉子道:“我说高老伯啊,您老就行行好别难为我们了,兄弟们混口饭吃不容易,赵爷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赶紧把钱还上。否则……这要是发生些什么事情就怪不得弟兄们了!”那话说的,起初还算客气,到后来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边说边把拳头捏的“嘎巴”作响。

令狐莞尔冷眼旁观,这就慢慢站起了身子。

为首的汉子瞥了令狐莞尔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哟,有客人在呢?”见面前的小伙子人模狗样的也算是有点来头,就怪腔怪调的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说说,你说说,这老不羞的欠钱不还,整整拖了两年。咋们兄弟明文要账,看来还是太仁慈、太心软了,这不给你老小子来点狠的就不知道咋们兄弟的厉害。”

高老汉也是面色惭愧的无言语对,枯瘦如树皮一般的老手揣进怀里,掏了许久才掏出来三四两碎银子,双手捧着,颤抖着递到大汉面前,无奈的说道;“还请通融一二。”

为首汉子一把抓过高老汉手中的碎银,掂了掂,冷“哼”一声,有意无意的说道:“就这点银子恐怕连利息都不够吧,利滚利越积越多,就算把你这把老骨头卖了恐怕也还不上。”

说话的同时又有几个人大大咧咧进了屋子,而刚才那个胖子几步上前把桌上那一碟熟牛肉端了起来,嘴里还破口大骂道:“老东西,没钱还债,有钱吃喝,我呸!”随即手在裤子上一抹,抓起了一把就往嘴里塞,痛快的咀嚼着,“咕咚”一声咽了下去,舌头还上下有滋有味的舔了舔。

令狐莞尔心里难受,很想帮帮高老伯,可欠债还钱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看得出高老汉也理亏,不管这些个无赖如何挑衅,说话有多难听,他都始终忍气吞声。

这会刚才进屋的几个汉子也出来了,当前的一个手里拎着个白布袋子,里面可能就装着几两的白米而已。其后的一个怀里抱着个铜镜,这铜镜令狐莞尔也认识,正是小丫头闺房里的。随后的两个汉子还把那个陈旧的小梳妆台也搬了出来。

令狐莞尔总算是明白了,难怪这里光洁溜溜,家徒四壁,原来是叫这帮子家伙给搬空了。

这时,刚才那个高瘦的汉子接着老大的话继续说道:“这老的还不起,不是还有个小的么?”话里的意思你把孙女卖了不就有钱了吗?

“高老伯总共欠你们多少钱?”令狐莞尔突然站出来问道。

为首的汉子一听这阴恻恻的声音,心里不悦道:“没多少,连本带利也就六十两银子。”话虽这么说,可听说话的口气分明在讲:六十两银子呢,你还的起吗?

令狐莞尔当多少呢,你们这么把人往绝路上逼,不就是六十两银子么,可转念一想,好像自己现在也拿不出那么多,不过他自有办法,于是就说道:“你们把东西放下,明天来取吧。”

“凭什么?你小子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斗鸡眼的大汉嚷嚷道。

见有人当出头鸟,那些人中又有人附和道:“还钱,还钱,今天就还,否则扒了你的皮。”还有两个撸起袖子作势就要上前动手。

令狐莞尔心里直呼晦气,刚出来就碰上这种事情,那阴沉的脸上都能结出冰来,毫无感情的冷冷道:“你们是来要账的,还是来找茬的?要账就等明天,又不少算你利息,若是来找茬的,奉陪到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懵了,虽是盛夏正午,可他们却都感觉如坠冰窟,浑身不自觉的打着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刚才的气焰也早就没了,畏畏缩缩,面面相觑。令狐莞尔还是血魔鬼童的时候那气势是何等凶厉冷酷,要唬住眼前这些个人自然是易如反掌。

为首的那个汉子心里寻思,没弄清这人底细没必要起冲突,明天就明天,反正也不差这一天,回去也问问老板是个什么态度,于是哆哆嗦嗦道:“好,一言为定!可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明天要是拿不出六十两银子来可别怪兄弟不客气,东西放下,走!”

领头的发话了,其他人自然是不多停留,放下东西,鱼贯而出,狼藉的院子里随后死一样的安静。

令狐莞尔调整了一会,等身上阴寒森冷的气息消散的差不多了才转过头去,就见高老汉无助沮丧的坐在台阶上,眼神有点呆滞。而那高丫头从屋里出来,关上门,把掉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拾起来,重新打水清洗,通红的眼眶里不停的涌出眼泪,梨花带雨的俏脸蛋上尽是疲惫和绝望。令狐莞尔问高老汉是怎么回事,原来他儿子也就是高丫头的爹爹两年前得了重病死了,儿媳妇和老伴悲伤过度,承受不住打击也相继过世,前前后后的医药费,丧葬费让家里一贫如洗还借下了二十两银子高利贷。孙女这两年也是没日没夜的做活赚钱还债,只是利息太高,根本还不完,反而越长越多,现在这六十两银子不吃不喝好几年才能还上,可到时候又不止这个数了。

令狐莞尔微微叹了口气,农家日子清苦,没灾没病的能勉强度日,若是万一有个啥急事,要么坐困愁城,要么像高老伯那样陷入无休止的泥潭。可自己能力有限,也改变不了什么。又是重重叹息一声,令狐莞尔开口道:“老伯,丫头,你们放心吧,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高老汉疑惑的看着令狐莞尔,而听闻此言的高丫头却是面露坚强和信心。气氛压抑而凝重,令狐莞尔随即打了个招呼就又出门了。

第五章 千里之行 (五)

出了门,令狐莞尔面无表情的走在大街上,目光冷冷的扫过两侧的商肆店铺,在县城中央人流较多地方就找到了打着“汇通”旗号的店铺,令狐莞尔就要进去,又看见远处的当铺,寻思了一下迈步进到了当铺,屁大点事儿就吃软饭似乎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进到当铺,排了一会队就轮到了自己,令狐莞尔扯下腰间的玉佩往柜台上一搁。

柜台里坐着的白发老头慢慢悠悠拿过玉佩,只这么一拿就感觉手中温润水滑似有灵气溢出,再一看眼睛都直了,玉质浑圆、通透、翠绿、玉质极佳,做工精巧而细腻,荷叶、莲花、鲤鱼的图案,跃然纸上,栩栩如生。老头的手都在颤抖,双手捧住,生怕磕了碰了,又仔仔细细的观看良久,紧接着把目光投向了令狐莞尔,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遍,试探着难以置信的问道:“公子,您这是要典当玉佩?”

“嗯,是的。”令狐莞尔点点头道。

老汉拿手在玉佩表面上摩挲着,犹豫良久,这块玉佩可是极品啊,价值难估,给开个什么价呢?

而在此时,一个身穿蓝衣,山羊胡子,面容狡诈刻薄的中年人慢慢走过来,细细瞅了许久,强压着内心的兴奋和激动,装作很随意的说道:“哦……就是一块普通的玉佩嘛,打开门做生意,有当无类。”

老汉一个机灵,右手捏着玉佩,左手捋着胡子,提不起半点兴致,司空见惯般的淡淡道:“莲年有余玉佩一块,色泽干枯,内有气泡,有暗沉,无灵气,寓意美好,雕工尚可,当银三十两。”接着襟怀坦荡,公正无私的看向令狐莞尔,干瘦的老脸上还露出慈和的微笑,征求令狐莞尔的意思,手中提笔,这就要填写当票。

令狐莞尔愣了愣,三十两可不够数啊,着急的看向老者说道:“老人家,您再看看,这东西就只值三十两银子吗?”令狐莞尔心里也觉的奇怪,有些难以置信,凤妈给自己的穿戴的总不会是次品吧?

“嗯。”老汉点点头道:“不错,老夫可是三十年的朝奉,怎么会走眼?”这话说的那是义正辞严,刚正不阿,面上还露出些不悦的表情,就好像是权威受到了质疑一样。

令狐莞尔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惭愧的说道:“那,那您老能不能再给加一点?我这边急等着用钱呢。”令狐莞尔还是年轻憨厚耿直社会经验不足啊,一下子就把老底亮了出来,这不就是给人拿捏的死死的么。心里还嘀咕着实在不行就把自己的一对耳坠而典当了吧。

里面那个蓝衣的中年汉子高深莫测的眯了眯眼睛,心中暗说:果然不出所料啊,谁家的公子哥不知道行情,急等着用钱,家里不给,只好来这里典当,这回可又能大赚一笔了。

老汉又在玉佩上再三反复的审视,为难的摇摇头道:“哎……不能再多了,三十两已经是很高啦,不管到哪都出不了这个价呀!”

令狐莞尔茫然的看着一脸慈眉善目的老头,哎!这可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虽说用点手段银子唾手可得,可是……令狐莞尔还是咬咬牙道:“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余地了吗?”心下这就准备取下那对墨玉的耳坠。

老汉还是摇摇头道:“这个嘛……”说话音调故意拉的很长,像是在做艰难的抉择。其实老朝奉也怕把大生意给撵走了,火候差不多就行。于是叹息一声继续道:“这个么……活当三十两,死当一百两。”然后又不是很肯定的看向身后的中年人。

蓝衣汉子揪了揪山羊胡子,也是为难的道:“活当就只能给给三十了,至于死当……”

“好,一百两就一百两,我当!”令狐莞尔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蓝衣汉子本来还想给令狐莞尔解释一下活当和死当的区别,并且循循善诱的引导客人选择死当,虽说活当过期无人赎回也是死当,只不过万一他来赎当呢?那可就错过了一桩大买卖。可话刚开口,这小子还真是上道,丝毫不带犹豫的选择了死当,这多少让蓝衣汉子有点一番老谋深算竟无处施展的尴尬,随即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好家伙这一下子可就能赚上好几十倍了。又票据在手就算你以后反悔也没有,再想拿回去那就来咋们当铺这儿的绝当区吧,想到这这蓝衣汉子的嘴不由的一咧,点了点头。

老汉还像是吃了大亏的帮腔道:“公子啊,这也就是咋们老板大方,要是换了别的地最多也就出个八十两银子的价。”

闻言,令狐莞尔赶紧躬身感激的谢道:“多谢这位老伯,多谢这位大哥。”

蓝衣汉子微微一笑道:“啊……不用这么客气,助人为乐乃道义之本嘛。”心里却是暗自嘲笑,你小子真是傻的可以,就算把你卖了还老子数钱呢。

说话间,令狐莞尔就在当票上签字画押,因为是死当,自然不会给令狐莞尔赎当的票据。接着就拿到了钱,是五个二十两的官银锭子,再之后就出了当铺。

回去的路上令狐莞尔心情很是高兴,出门遇贵人或许说的就是这个,昨天正愁吃饭住宿的问题就有好心的老伯收留,今天银子不够又有仗义的老汉大叔帮忙。路过鱼肆肉摊,令狐莞尔买了条鱼,又切了些肉,小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马虎不得呀,正琢磨这事,也是不由的心神一荡,露出男人会心的笑意。

到了城根脚下,进了高老伯的院子,只见庭院里已经收拾干净了,整整齐齐的晾着衣裳。高丫头正面色恍惚,六神无主的朝着门口呆望,高老汉也是唉声叹气,低着头摇晃着蒲扇。一见到令狐莞尔进了门,小丫头立刻欢喜的站起来,蹦蹦跳跳跑过来道:“令狐公子,您回来了?”听这说话口气很是依恋和不舍。

高老汉也回过神来,见令狐莞尔进门一手提着鱼肉,一手提着粮油,好奇的问道:“公子,你这是……”

令狐莞尔此刻脸上已经没了狡黠的笑容,一本正经的道:“这不是给您老改善一下伙食吗?”他可不敢说给你孙女补补,女孩子稍微浑圆丰满一点才有手感。

“使不得,使不得呀。”高老汉摇着手大声的说道。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恩,却有无缘无故的恨,忘恩负义,以德报怨的人多,投桃报李,知恩图报的人少,老人家与我非亲非故,却能倾囊所有的相待,晚辈不胜惶恐感激。”人家家里都这光景了还能如此对自己,令狐莞尔岂能无动于衷?而话中隐含的深意却只有令狐莞尔自己才知道,你们这帮子游手好闲,无事生非的江湖中人,老子当年在五圣山上就不该放过你们,结果倒好,你们这帮子白眼狼良心都叫狗吃了,还敢来找老子的茬。脸上的阴霾转瞬即逝,继而把手里的鱼肉递给高丫头。

小丫头没有伸手,而是乖巧的看向自己的爷爷,见到爷爷点头这才接过,此刻她的手都在颤抖,两袋子米她自然拿不动,令狐莞尔顺手进了厨房倒进了米缸之中。见到缸里有了米,高丫头心里石头重重的落下,终于安心了。

令狐莞尔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碎银子说道:“婷婷,整几个拿手的菜,再打些酒来,晚上我陪老伯喝两杯。”见高丫头犹豫,令狐莞尔把银子塞到她手中,然后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去,快去。”小丫头还是瘦啊,虽然很软很有弹性,可一下子就触碰到了骨头。

小丫头“啊”的喊了一声,就像是受了惊的小猫委屈的看着令狐莞尔,随即面色通红,扭捏的低下头,有点不知所措,心里更是羞臊难当,又生怕令狐公子以为自己不听话,于是赶紧扭头出了门。

第六章 千里之行(完)

傍晚的时候,晚饭还是在院子里吃。三荤三素六个菜,红烧肉、清蒸鱼、烧鸡、毛豆烧茄子、烧韭菜、炒鸡蛋,还弄了个下酒的陈醋花生。虽然还有点简单,可小丫头也已经尽力了。<

令狐莞尔和高老伯相对而坐,高丫头腰上系着围裙,脸上透着淡淡的笑,捧着酒坛轻轻咬了咬牙这才道:“令狐大哥,我给你倒酒。”本来小丫头还想唤一声“令狐公子”可觉的有点疏远,所以就唤了一声“大哥”。令狐莞尔微微一笑,然后又稍稍点头示意表达感谢。<

高老汉有点尴尬,虽说远来是客,可毕竟自己是长者,还是你爷爷,不管怎么说也该先给自己倒上,女生外向啊,你这丫头……但高老汉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咳”了一声。<

高丫头立刻红着脸捧着酒坛给爷爷倒了一碗。<

令狐莞尔端起酒碗道:“高老伯,我敬您一碗。”<

高老汉“呵呵”一笑,但脸上还带着丝无奈,说道:“好,好,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言罢,就把碗中酒一饮而尽。<

令狐莞尔愣了愣,旋即就明白了,好像自己忘记把好消息告诉他了,于是把碗中酒喝完,然后说道:“老伯,您放心吧,明天还账的钱我已经凑够了。”旋即从怀里掏出四个银锭,慢慢推到高老汉面前。<

高老头大惊道:“这是……”<

令狐莞尔只是笑了笑。<

高丫头忽然道:“呀,令狐大哥你的玉佩呢?”她倒是观察的仔细。<

令狐莞尔很随意的道:“哦,我拿去典当了。”<

“这……”<

“令狐大哥?”<

“当都当了,就这样吧,你们拿去把高利贷还了。”<

高老伯正色大声道:“不行,这绝对不行。”<

高丫头也慌慌张张急忙道:“没事的,没事的令狐大哥,我能帮着人家洗衣服缝缝补补打杂的。”<

令狐莞尔听这爷孙女俩这么说,不容置疑的冷着脸说道:“那老伯你准备怎么办?是在泥泞的漩涡里挣扎越陷越深,还是把孙女卖了抵债?婷婷,你爷爷年纪大了,就别再折腾了,看得出来你节衣缩食,很努力能吃苦,是个好姑娘,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件事就听我的!”<

高老汉咬着牙,心里犹豫着没有答应,这么一大笔钱他哪好意思收下啊。<

令狐莞尔又把目光投向了小丫头,高婷婷自然又是把头低了下去,她生怕令狐大哥误会自己不听话,留下什么坏的影响,可是……片刻之后还是先松了口,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明亮,可怜巴巴的说了一声:“爷爷……”<

高老汉自然知道孙女的意思,重重叹息一声,这就作势要……<

令狐莞尔当然明白高老伯想干什么,一下子把老汉扶住道:“您老不必这样,予人鲜花,手有余香。帮人终帮己,这都是机缘。”<

高老汉叹了口气,没有推辞,而是继续道:“六十两就够了,多余的令狐公子你就收回去吧,你路上肯定还有用的地方。”<

高丫头的鼻息有点一哽一哽的,大眼睛雾蒙蒙的一片,只觉的令人窒息的枷锁终于打开了,空气是如此的清新。<

“婷婷也不小了,她既然喊我一声大哥,那就把钱收下,置办一份嫁妆,嫁个好人家吧。”令狐莞尔随身的好几个婢女都嫁了人,他自然知道嫁妆对女子的重要性,这关系到女子日后在夫家的地位和说话的底气,若是能有一份殷实的嫁妆,女子即便不花夫家一分钱也能过的很好。<

听了这话,高丫头的心就好像被狠狠的锤了几下,有点失落,有点沮丧,再细细一想,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本来就是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高老汉闻言,心里也是惭愧,一贫如洗,家徒四壁,没一件像样的家当,孙女以后怕是……想到这里,老汉也是豁出了老脸说道:“大恩不言谢,丫头呀,快快快,给令狐公子把酒满上。”<

菜的味道还可以,酒就差了好多,不过令狐莞尔这两天饥肠辘辘的还是将酒菜一扫而光,还吃了三碗米饭。酒足饭饱,高丫头还是收拾缝补她的衣服,令狐莞尔和高老伯聊了会天冲了个澡也就休息了。令狐莞尔本想连夜就出发赶路,反正晚上睡不着也是煎熬,可是人心向上,人性向下。现在总有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能毫无顾忌,毫不犹豫的拉低节操和道德的底线为所欲为。这高家爷孙女俩也都是老实本分的可怜人,没什么依靠,令狐莞尔得留下来帮他们撑着场面,免得生出些其他变故来。<

第二天,高丫头还是一如往常的把洗干净的衣裳给各家各户送去,回来的时候又是大包小包的提着七八个。缸里有粮,心里不慌。小丫头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先帮着令狐莞尔把发髻梳好,然后就去院子里打水洗衣服。令狐莞尔心里感概,八十两银子自己平时手指缝一松就挥霍了,如今却能给一户人家带来生的希望,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也恰在此时大门又一次被踢开了,进来了二十多个形形色色的汉子,一个瘦猴似的上回来过的汉子在前面引路,点头哈腰无比谄媚的奉承着居中的一个中年人,而其他的人进了门也是簇拥着那中年人呈众星拱月之势。那中年人眉目阴沉,绝非善类。<

令狐莞尔斜靠在墙边,微微眯着眼睛,神色冷漠而严肃。<

“赵爷,就是这儿了。”瘦猴汉子无比热情的说着,然后又单手叉腰,手指着高老汉骂道:“老东西,还不快来拜见咋们赵爷!”<

远处的令狐莞尔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这些人也真是够出息的,欺负老弱妇孺一个个都是把好手,遇上了硬茬就跟秋后的蚂蚱似的蔫了。心里不屑,但令狐莞尔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必要强出头,毕竟他们高家还要在本地生活呢,得罪了地痞流氓以后更麻烦。<

高老汉躬着身,弯着腰,走到那赵爷跟前,五六十岁的老头了就跟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唯唯诺诺。“赵,赵爷。”<

“老东西,这帐有两年了吧,连本带利可不少啊。”赵爷脸上带着冷笑,很轻蔑的说着。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瞟向了一旁坐在板凳上正洗衣服的高婷婷,目光之中露出一丝贪婪,又瞥了瞥远处的令狐莞尔,一个小白脸而已,也并没有在意。<

昨天那个胖子恶狠狠道:“废话少说,赶紧掏钱吧。六十两银子呢,昨天可是说好的,今天必须得还清了,要是耍什么花招害咋们赵爷白走一趟,哼哼,小心我捏碎你这把老骨头。”<

高老汉颤微微的把手摸进怀里,掏了半天,摸出了三个二十两的银锭。递上前去道:“赵爷,都给您准备好了。”<

赵爷脸上明显是一滞,看着那枯瘦老手捧着的六十两银子,眉头微微皱了皱,这可就打乱了他的原本计划,拿这欠账再挤一挤老头,每个月都能挤出来几两银子不说,等高丫头长大些就拿这丫头抵账,玩腻了之后卖到扬州杭州还能再赚上两三百两银子,这钱就跟白捡的一样。人家童养媳还得养着几年呢,这赵爷可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光想占便宜,一分一厘都不想付出。就在今天他觉的火候差不多了,特地来摘桃子。<

昨天的那个小头目拿过老汉手里的银锭,嘴里“呸”了一声,骂骂咧咧道:“老东西,有钱你也不早拿出来,害的老子们白跑了一趟又一趟。”随即把目光投向了赵爷,脸上带着嬉笑和谄媚。<

见这些人把钱收下了,高老汉小心翼翼的说道:“赵爷,小老儿的账还上了,那欠条能给我了吗?”<

赵爷的眉头又是皱了皱,他今天可是来“领”小丫头回去的,哪能带上欠条啊。<

一旁的小头目多少明白自家老大的想法,用力的推开老头道:“去去去,赵爷能来是给你面子,这钱就当是给兄弟们的辛苦钱了。”此话一出就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强抢了。<

“啊,赵爷,这……这可如何使得。”高老汉十分委屈的说道。<

赵爷面色很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见。<

那个瘦猴一下子来了精神,此刻不拍马屁更待何时?“我说老家伙,你可别不识抬举,赵爷看得起你,那是你天大的福气,眼巴巴等着孝敬我们赵爷的人多了去了。”<

“这、这,我、我……”高老伯竭尽全力克制着怒气,话都说不出来了。<

令狐莞尔靠在墙边冷笑不已,这群人可真是人才啊。<

高丫头抹了抹手,走上前来质问道:“银子都还给你们了,你们到底还想干什么?”<

赵爷眼前一亮,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干什么,小丫头你说我能干什么?”<

“哟,这丫头水灵灵的长的倒是不错嘛。”一个地痞调戏道。<

“走,中午陪我们赵爷喝两杯酒。”又一个地痞前来拉拉扯扯。<

“你们干什么!”高老汉上前一步推开那拉扯的地痞。<

“老不死的,你活腻味了!”那人一下把高老汉推倒在地。<

高丫头挣扎着跑到爷爷身旁,扶起了高老爷子,关切的道:“爷爷,你没事吧?”<

“我……我们要去官府告你们。”高老汉无可奈何的喊道。<

瘦猴汉子叫嚣道:“告啊,你们随便去告,我们赵爷和县令大人那可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我……”高老汉一时语塞,紧接着大声道:“小老儿都把欠银还给你们了,就请赵爷放过小老儿和我孙女吧。”<

“他们的帐还了吗?”胖子朝着其他人问道。<

“没有,就是把辛苦费给了兄弟们而已,欠账有欠条为证。”<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欺男霸女的剧目继续上演着,令狐莞尔的心也沉了下去,要是在平时,开朗的时候文雅而随意,倔强的时候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冷漠的时候又臭又硬跟一块石头似的。而此刻的令狐莞尔已经冰冷肃杀到了极点,心里琢磨着此事恐怕不能善终了。<

“我看你孙女挺不错的,要是跟了我们赵爷,咋们也算是一家人,那些个欠账自然是不了了之了。”胖子带着讨好的说道。<

“嗯,我看这个提议不错,老头你可是走了八辈子好运,小丫头要是跟了我们赵爷是她的造化,你也能享享清福。”瘦猴笑嘻嘻的说着。<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高老汉声嘶力竭的吼道。<

高丫头看了姓赵的一眼,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躲在了爷爷的身后。<

见老头不识趣的在那里一站,瘦猴就上前把老汉推开,拽住高丫头的手,笑嘻嘻的说道:“小妹妹,别害怕,我们赵爷不会亏待你的。”<

一刹那间,令狐莞尔上前一步,扶助就要摔倒的高老汉,又一把重重握住瘦猴的手腕。<

“啊啊啊……断了,手要断了!”随即就把自己拉着小丫头的手给松开了。<

高老汉压抑了两年的怒火这一下子就爆发了,抄起地上的板凳吼道:“你们这些无赖,我跟你们拼了。”<

令狐莞尔很随意的拦住了高老汉,说道:“老伯,你退后。”<

“令狐公子,你是大好人,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我就这么一个孙女,老汉我要是有个好歹,这丫头就托付给你了。”<

令狐莞尔愣了愣,心里也纳闷,暗说:我又不是妹子托管中心,你们干嘛都要托付给我啊!“老伯,你别动气,这里就交给我吧。”<

“哪来的王八羔子,敢管老子们的好事,找死!”那胖子大声的呵斥,抡起拳头就冲向了令狐莞尔。他看这小白脸早就不爽了,此刻非要给点教训不可。<

令狐莞尔侧了侧身子,躲过了胖子的拳头,抬脚踢向了胖子下盘,心里默念:我得下手轻点,轻轻的!只听“咔吧”一声,“啊”的一声痛呼,就见一节森白带红血丝的骨头从小腿里戳了出来。然后那胖子在地上痛苦的哀嚎、打滚,肥胖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脸一黑就痛晕了过去。<

见这家伙晕了过去,令狐莞尔冷冷的“哼”了一声,你好歹也是个混混,怎么就这么不经打呢?幸好自己早有准备,否则又要惹上官司,真是晦气。<

而在此时,又有一人圆目怒睁的扑向了令狐莞尔,手里还提着根木棍。<

令狐莞尔也是无奈,为什么总有些人不知死活呢?他也不敢动用任何的真气,也不敢朝要害地方打去,只能又是一脚踢向那人小腿。果不其然,那汉子的腿又是被踢出一个不可意思的弧度,就好像吊在空中一样,随即又是一阵阵触目惊心惨叫痛呼。<

旋即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这么一个白净的书生怎么可能……他们向来是欺软怕硬,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大家的本事都差不多,谁也不比谁厉害到哪去,谁愿意去送死啊。<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这时,赵爷很豪气的问了一声。<

令狐莞尔拉长着脸,凶厉的气势如枪,尖锐的目光如刀,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搭理那赵爷的意思。<

像赵爷这种地头蛇自然也无法抵御令狐莞尔的气势,背上冷汗直流,额头上满是小细汗,双脚都在不自觉的颤抖,心下如坠冰渊。他咬着牙,狠狠的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咋们后会有期,这笔账待到日后慢慢算。”最后那“慢慢算”三个字他咬的很重,分明是要秋后算账。<

这里是县城,不是江湖,令狐莞尔也奈何不了他们,只能是冷笑着看着这些人灰溜溜的退去。令狐莞尔既然动了手,他就有了计较,不慌不忙的掏出个小袋子,拿出个印泥,本来想用自己的印鉴,想了想又拿出金凤至给自己的戒指,戒面在印泥里蘸了蘸,在自己内衬上撕下一片,按了个戒面印记,递给高老汉说道:“你去城里找那家打着‘汇通‘旗号的商铺,讲明缘由,他们一定会帮助收留你的,那些人绝对不敢找你们的麻烦。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就直接过去吧。”<

“这……”老汉有点奇怪的看着令狐莞尔。<

到是高丫头点点头道:“爷爷,我相信令狐大哥,我们……”<

令狐莞尔侧脸斜眼瞥着老汉很是傲慢,很是无礼,居高临下而盛气凌人,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解释的兴趣,冷冰冰说道:“现在就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高老汉明显是一惊,没想到这年轻人居然……这个眼神,这个态度,这个举止,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语气不容置疑,但又不怀有任何的恶意和敌意。<

看着高老伯和高丫头背着包袱进了汇通店铺,令狐莞尔面目极度阴寒的就要出县城。<

在城门口居然又遇上赵爷一伙人,这一次他们人更多了,令狐莞尔自然惜字如金,不屑一顾,话不投机半句多又要打起来。而在此时又来了一伙人打跑了姓赵的那帮人,为首的李老板是城中汇通号的掌柜,他从高家爷孙女俩口中得知了东家的行踪哪里敢怠慢,忙带着店里伙计手下来寻找,心中早把赵赖狗祖宗十八代咒骂了个遍,既然你嫌鞋子不够小,那以后就把小鞋一穿到低吧,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老子弄不死你,混蛋!<

令狐莞尔可不想理会李老板那群人,冷脸沿着官道继续向北,与高老伯他们萍水相逢也算仁至义尽,可天下那么大,不平事那么多,自己能管得过来吗?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所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想要改变一些东西得要从根本上去着手解决,只是那根源又在哪里?<

第七章 魔踪初现(一)

出了这事,令狐莞尔也没什么好的心情,无趣的走在官道上,稍微运起了些真气,脚下速度也不慢,一路狂奔直至亥时三刻,跑了整整五个多时辰,也不觉的累,跑出一片小树林,月光下见眼前波光粼粼,一望无际,令狐莞尔放下行囊,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湖里,湖水清澈凉爽洗去身上的尘垢,体内的燥热一扫而空,在水里穿梭了几个来回,又潜水捞了两条大鱼扔到岸上。随即令狐莞尔“扑腾”一声跳上了岸,找树枝把湿衣服支起来,光着身子从行囊里拿出火石,升了堆火,从树上掏了一个蜂窝,又拿小刀刮了鱼鳞,挖了鱼鳃内脏洗干净,然后架在火上烤,边烤边翻个,等表皮微微泛黄拿蜂蜜水把鱼里外刷了一遍。过了一会微微焦黄,令狐莞尔不慌不忙的又拿油在鱼的表面涂了一遍。又过了片刻就听闻“滋滋滋”的轻响,腥味已经没了,淡淡的鱼香散发出来。紧接着令狐莞尔拿小刀在鱼腹上割开几个口子,捏碎小盐块,把盐粒洒在鱼肉上。又在火上烤了一会,直至烤鱼油光饱满,鱼肉焦香金黄,勾的令狐莞尔是食指大动。<

就着烤鱼吃了些干粮,又灌了好几口水,把肚子填饱,稍事休息,反正没有睡意,而衣服也已经烘干了,套上衣衫,背着行李沿着湖边继续走。这湖着实不小,估摸着没准就是太湖。走了莫约有半个时候,就发现远处的湖岸篝火旁有人,应该也是个过路的。<

因为不知道虚实,令狐莞尔放慢了脚步,隐藏自己的气息,慢慢的靠近,若是不相干的人自己直接走人就是。等离近了一些,拨开芦苇丛,就见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岁的样子,光着膀子,穿着裤衩,一柄长剑插在篝火旁的地上,看来是江湖中人,可奇怪的是那人腰间不知道怎么回事缠绕竖着绑了有几根一尺长,手臂粗细的木棍。那人在岸边活动了一下手脚就“噗通”一声跳进了湖里戏水。<

看那人的样子的似乎有点熟悉,像是在哪见过,令狐莞尔心里纳闷,自己见过有印象的这个年纪的还能活着的江湖中人恐怕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这位又是哪位啊?出于好奇,令狐莞尔就有心上去一探究竟,等距离二十余丈的时候令狐莞尔隐约能认出来,这人不就是十几天前在太湖边遇见的那个何不凡么,他怎么还在太湖边上啊?<

大家相互认识,令狐莞尔想着去打个招呼,于是也就不再鬼鬼祟祟,光明正大的走了过去,没想到这姓何的家伙还挺警觉,突然之间从湖里爬了出来,拔出地上的剑,用剑鞘指向令狐莞尔的方向道:“这位朋友,为何不出来一见,在下何不凡,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何大侠,幸会,幸会。”令狐莞尔也是一口江湖气的打着招呼。<

何不凡看着树林阴影里走出来的年轻人稍微愣了愣,旋即就想了起来,这人不就是前些天那个不知死活的纨绔公子哥么?于是情不自禁的往令狐莞尔身后一阵张望,带着些许失望的说道:“你的两位夫人呢?没在一起吗?”他对令狐莞尔的印象还是来源于那两位惊为天人的倾国美人,只可惜名花有主,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就我一个人。”令狐莞尔很随意的答道。<

“你以后可一定要注意,晚上绝对不能偷偷摸摸的靠近江湖中人,要是被误认为偷袭者……那是宁错杀不放过,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自己好自为之。”何不凡吓唬道。<

令狐莞尔微微一笑,然后问道:“何大侠,你腰上绑的是?”<

何不凡“嘿嘿”一笑,有点不知所措的不好意思说道;“我这不是在练习水性么,腰上绑几块木头就沉不下去,这要是淹死在太湖里丢人是小,还丢了性命。”边说,边把手里的长剑又重新插在地上,很挠头的继续说道:“我已经找丐帮的兄弟联系了不少同道中人前来剿灭这帮太湖的水匪,只是那些水匪都是在湖边的长大的,我要是不会游水那还不被他们整死啊。”<

“丐帮?”<

“哦,就是一群乞丐的帮派,丐帮弟子满天下,你要想打听个什么事,或者找个什么人的都可以找丐帮的人。”何不凡解释道。<

令狐莞尔暗暗把丐帮记在了心里,自己久不在江湖,对江湖中的事情都不太清楚,问明白了免得以后麻烦。“何大侠你还不知道吗?太湖的水寇已经被剿灭了,那日在义兴城一别,没过两天就被官府里应外合给剿灭了,剩下的就只是一些零星的小团伙。这件事情恐怕不止义兴县城,恐怕整个太湖边上都传遍了吧。”令狐莞尔把自己撇开,又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听闻此言,何不凡如遭重击,破口大骂道:“这帮子王八蛋怎么就这么不经打,说完蛋就完蛋了,老子辛辛苦苦在这湖边练习十来天游泳,结果竟然没派上用处都白费了,真是窝囊。”言罢,扯下腰间绑着的木头就往湖里扔。<

令狐莞尔见这人还算有意思,就劝解了一句道:“技多不压身嘛,高宗年间有个神童叫王勃的,就是写‘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那个人,他就是翻了船淹死的,要是会水性能游泳又何至于此啊?”<

何不凡马上眼前一亮道:“也是啊,人倒霉的时候喝水也塞牙缝,像我这样的天下英才要是也淹死了岂不成了天下笑话?啊对了,我长你几岁,你就叫我何大哥吧,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弟令狐莞尔。”<

“哦,令狐老弟,你这孤身一人的,这是要去哪啊?”<

“小弟这是要去长安进学。”令狐莞尔找了个最体面的说法回答道。<

何不凡打量了令狐莞尔一眼,说道:“男子大丈夫就应当佩剑嘛,一来显得气势气魄十足,二来也能防身。”<

<

令狐莞尔“呵呵”一笑,问何不凡道:“那太湖水寇没了,何大哥何去何从?”<

何不凡想了想,就说道:“还是去扬州,再拜访一下凤小姐。”说着,何不凡拿舌头在手上舔了舔,又很臭美的轻抚发髻。眼神中露出欣喜和狂热,嘴角也留下一丝晶亮的口水。意yin了一会,何不凡转过头问道:“我看你这是在连夜赶路啊?”<

令狐莞尔当然不会说实话,就解释道:“白天天热难耐,趁着晚上凉爽就多走一段路。”嘴里这么说,令狐莞尔的脑海中也浮现出那个英姿飒爽的凤小姐,似乎还真是一个巾帼大美人啊。<

心里有了念向,何不凡迫不及待的踢灭地上的篝火,衣服往脖子上一挂,扛着剑,不修边幅的和令狐莞尔赶着夜路,向北行去。<

第八章 魔踪初现(二)

两人并肩走着,气氛很是压抑,令狐莞尔对不认识的人向来不善言谈,也吝于言语,而何不凡想着心里的凤小姐,所以许久没什么言谈。<

走了好一会,沉寂了好一会。终于,何不凡率先道:“令狐老弟,我看你面嫩的很,是不是头一次独自出远门啊?”<

令狐莞尔点点头说道:“算是吧。”<

何不凡很有优越感,煞有介事的说道:“近些年江湖上不太平,你小子独自行走江湖可要小心点,大哥我教你三招,包你逢凶化吉,无往而不利。”<

“哦,还请何大哥指点。”令狐莞尔曾经也是江湖老鸟,对江湖上的条条框框有些了解,此刻还是很客气的如是说道。<

“哈哈哈,三招,就是三招,只三招而已。其一,武功低别不自量力,功夫不好不要强出头。就算真的要动手,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江湖中有些人卑鄙阴险令人发指,却还顶这个名门正派的帽子,惹不起,惹不起啊。”<

令狐莞尔笑了笑看了何不凡一眼。<

何不凡感觉到了奇怪的目光,忙笑道:“哈哈,我不是怕,只是……不愿意两败俱伤而已,哈哈。其二,好汉不吃眼前亏,退一步海阔天高。实在不行委曲求全,苟全性命为重,能破财免灾就最好,舍命不舍财的结果就是人财两空啊。”<

令狐莞尔点了点头,又看向何不凡。<

“最后嘛,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多栽花少种刺,广交好友,与人为善,大家伙出来混江湖,何必打打杀杀丢了性命。”<

看何不凡表情搞笑,动作歪张,令狐莞尔也是笑了笑。说道:“何大哥,你倒是江湖阅历丰富啊。”犹豫了片刻,令狐莞尔又试探着说道:“我听说江湖中有个叫血魔鬼童的人被五湖四海帮的人给抓了,今年九月十五在南阳五湖四海帮堂口公开处决,还要召开英雄大会,公告天下。”令狐莞尔之所以这么问,也是想听听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

“什么?这不可能!那帮孙子全是酒囊饭袋,凭什么本事拿下血魔鬼童?”何不凡很激动,很不可思议的大声道。<

令狐莞尔笑了笑,说道:“我也是路上听说的。”<

沉默了片刻,何不凡没好气的说道:“那群混蛋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我呸。”<

令狐莞尔愣了愣问道:“血魔鬼童不是江湖中的败类么,你怎么还偏帮他啊?”<

何不凡在身上抓了抓痒,皱着眉说道:“若是出于私心,老子恨死那血魔鬼童了,我爹还是西域第一高手呢,那年在南阳舔着老脸以大欺小的像要殴打小朋友,结果却被小朋友教做人了,一回到昆仑山我爹从此就只做两件事。”<

令狐莞尔好奇的问道:“哦?是哪两件事?”<

“自己练功,督促我练功。老子这几年让老头子折腾的够呛。”何不凡没好气的说道。“若是平心而论,江湖厮杀,打死无怨,那帮人以众凌寡,以大欺小,本来就不要脸,还被人家反杀也真够出息的,其实对于少年人还是应该教育引导为主,处罚惩戒为辅嘛,若是有机会我倒是也想和这血魔鬼童切磋一下,你说是今年九月十五,血魔鬼童不是死了吗?怎么又重现江湖了?”<

“是的,这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哗众取宠,博人眼球吧,是真是假到时候就知道了。”对于何不凡这么说,令狐莞尔心里多少生出些好感。<

“这半个月来没在江湖上走动,消息闭塞了,抽时间我也得去南阳凑一凑热闹。”<

“听口气,何大哥你和五湖四海帮的人有过节?”<

“嗨,那五湖四海帮就是一个地痞流氓的行会,坑蒙拐骗,没少做坏事。在洛阳的时候打过交道,俩个小子让我揍了一顿。”何不凡很随意很不屑的说道。<

而就在此时,何不凡突然放慢了脚步,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朝着路旁的树林里指了指,里面似乎有着什么猫腻。<

其实令狐莞尔也发现林子里的古怪。<

何不凡跨出一步,小声道:“兄弟,里面有情况,我在前面进去看看,你躲在后面,最好别跟过来,殃及了池鱼我不负责。”说着,把扛在肩上的长剑紧紧的握在手中。<

树林里幽黑迷蒙,泥路遮掩在荆棘野草之中,走了莫约十来丈远,就隐约能看到远处有若隐若现的火光,像是站了有十来个汉子,这个时候集会在一起恐怕没什么好事吧。又向前走了一段路,赫然看见十来个汉子一手持刀,一手拿着火把,正围着在威逼一个紫衣女人。<

“小美人儿,你别害怕,哥哥我会好好疼你的。”其中一个汉子很****的说道,把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插,在嘴上抹了抹,一口口水咽了下去,喉咙随之动了动,就好像饕餮盛宴摆在自己面前只等自己享用。<

一旁的喽啰们脸上带着男人都懂的表情哄然大笑,只见那些人如狼似虎,一个个眼睛都绿了,口水从嘴角流出根本停不下来,都心说:等老大玩够了,就轮到咋们兄弟爽啦。<

“放开那女孩,让我来!”突然,何不凡当即很夸张很急切的跳出去,口中大声的喊道。<

令狐莞尔也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上前,他眼神好,一眼就看清楚那为首的家伙不正是那天自己放过的水寇二头目胡力么。奇怪,他不是拖家带口,上有白发苍苍的父母,下有开口裤裆的孩子么,还说要保证本本分分,踏踏实做人的……看来这些家伙的承诺就跟放屁一样,没一点可信度。想到这令狐莞尔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我还是你太年轻了呀。<

何不凡冷不丁的吼了那一嗓子,却是意外的冷了场,所有的家伙都只当没看见没听见一样,那泛绿的目光深深的被吸引在了那紫衣女子身上。全部的人就好像着了魔丢了魂似的,成了木偶,成了傀儡,成了行尸走肉。<

令狐莞尔上前两步,继而把目光投向了那偎依在树下美丽少女,乍一看去只见她好似月中仙子,曼妙洛神,紫衣如烟飘飘乎绝世独立,绯红的小肚兜令人无限神往勉强能兜住胸前傲人的双峰极度香艳而诱惑,纤细的腰肢似水蛇般滑嫩纤柔,一抹薄薄的轻纱遮掩住桃花深处桃花源呼之欲出,饱满浑圆修长的双腿简直无懈可击让人怦然心动,那光着的小脚丫一尘不染很是俏皮可爱。肤白如雪,美人如玉。天香国色,一顾倾城。令狐莞尔眼睛都直了,目不转睛,呆立许久,手都在不停的打哆嗦,自己的目光、思绪、心就像是飘舞的柳絮任由那具躯体随意的扯动勾引。豁出所有的廉耻,拼尽全部的毅力,令狐莞尔努力挪开自己的目光,低着头把视线扫向其他地方,就看见在场所有的人下襟处都支起了一个小帐篷,连自己都不例外,甚至有些人下摆那个地方已经湿了一滩。随即令狐莞尔再也控住不知自己把目光投向那紫衣美女,人就好像陷入了无底的深渊,自甘沉沦、堕落。<

第九章 魔踪初现(三)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女人,就好像暗夜的精灵夺人眼球,摄人心魄。一头的青丝似九天银河飘飘扬扬,柳眉杏眼长长的睫毛显得格外的妩媚妖娆,晶莹的星眸如珍珠玛瑙一般闪亮璀璨,美丽漂亮精致玲珑的脸蛋深深的烙在了人的心里,永不褪色,永不磨灭。<

而在此时,那紫衣女子妖媚的一笑,娇滴滴的对何不凡令狐莞尔说道:“俊俏小哥,奴家弱质女流,无依无靠的就全仰仗两位了。”<

晃过神来的令狐莞尔再次努力把目光从紫衣女子的身上挪开,随即就看见了底下一群张着嘴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何不凡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毫不犹豫的指着那群水匪怒喝道:“滚,都给老子滚,否则后果自负,老子手里的剑可不长眼!”<

那十几个汉子都是为之一凛,这气势,这架势……胡力刚叫高人抄了老窝,心下一虚,不敢托大,稍稍有些犹豫。<

“哼……哼哼。”紫衣女子恰逢其时的嫣然一笑,那银铃般的笑声叫一个诡异妩媚啊,又朝着那为首的胡力有意无意的像是抛了个媚眼。<

令狐莞尔这叫一个挠头,我说姑娘啊,你就别笑了,别再勾人了,小老弟我实在消受不起呀。<

本来心生退意的胡力一下子来了精神,抽出地上的长刀,大吼一声道:“黄口小儿,胎毛都没退干竟敢来管爷爷的闲事。兄弟们,上去砍了他。”继而一群喽啰蜂拥而上。<

只听“铮”的“嗤啦”一声,地上出现一道长长的剑痕卷起一地的茅草,那剑痕足有一丈多长,手指粗细,这一下子止住了所有上前来的汉子。小小的露了一手,何不凡收剑入鞘,飘然潇洒的傲然挺立,虽然光着个膀子但还是要装出白衣飘飘丰神俊朗的样子,眼睛不自觉的又望向了树下的紫衣女子。口中很利索的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堂堂七尺男儿欺凌一个弱女子难道就不觉的羞耻么!”说完,何不凡还本能的梳了梳自己的发髻,正感受着自己高大光辉英伟的形象,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何大哥,现在是晚上,哪来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

听了这话,何不凡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江湖场面话说习惯了,没注意到场合。心说:你知道就好,干嘛说出来拆我台啊!尴尬的笑了笑,指着胡力一伙人冷笑道;“我今天心情不错,也不想大开杀戒,滚吧!不过还要奉劝你们一句,打家劫舍,作奸犯科终究要付出代价。”何不凡也不想放过这群人,但是自己的形象更重要,动了手可就成粗人一个了。英俊潇洒,干脆利落的把这群人打发了,然后和美女交流交流感情才是正经。殊不知注意力全在美人身上了,何不凡根本就没发现自己这会衣衫不整的样子。<

听眼前的年轻人说话口气软了,胡力大笑道:“你是何人?就敢在此耀武扬威,大放厥词。”<

何不凡正想着怎么开口把自己介绍给美女呢,此刻眼前一亮,正色朗声道:“在下便是江湖中备受瞩目的年轻一辈中的翘楚领袖何不凡,我爹乃是昆仑派掌门何宾。”反正吹牛不上税,何不凡自然是往大里说。<

胡力是听说过何不凡名字的,他以前的三弟就是被这何不凡给杀了,虽然胡力手底下有几把刷子,但他是野路子出身显然比不上何不凡,但此刻的胡力就好像不受控制,鬼使神差一般的怒道:“后生小辈,休要猖狂,待会我看你怎么死!”<

何不凡摊了摊手,表示很无奈,语气怪诞的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是没得商量,来吧,动手吧。”边说,何不凡还谄媚讨好的朝向那紫衣女子深施一礼道:“呃……姑娘,在下失礼了。”<

“少废话,弟兄们,干掉这两个家伙,把小娘子带回水寨,咋们一起乐呵乐呵。”胡力大手一挥道。<

“吼吼吼……”<

“好……”<

“大伙一起上!”<

砰砰……啪啪……嗤嗤……哼哼哈嘿……那边打完嘴仗又开始了火拼,那是叫一个不亦乐乎。<

令狐莞尔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紫衣女子,现在不管是金凤至、韩夕颜或者是其她人都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食色性也,在此刻令狐莞尔终于头一次深深的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欲罢不能,乐在其中。那柔弱绝美的女人神态自若,举止优雅,一颦一笑都带着透骨的风情,唯眼神不正似乎带着丝丝邪气。<

何不凡也算是得到其父亲的真传,剑法招式虽然略显粗糙,但剑气刚猛勇绝称雄天下。他对这些个江湖败类向来赶尽杀绝,只是刚才在美女面前要保持风度,现在撕破脸对付这些个喽啰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断刃残肢散落一地。<

而那些个水匪也是出奇的狂热,中了邪一样的丝毫没有畏惧,他死了你顶,你死了我上,不过数息之间,这些个水寇就已经死绝了。<

胡力在后面坐镇指挥,当手下人死光之后只是稍微的犹豫了一下竟然瞬间化作一团血雾,死无全尸。<

一道紫色的倩影化作凤羽仙尘穿过血雾居然没溅到一丝血渍,百媚丛生的站在何不凡和令狐莞尔面前,语笑嫣然的欠身笑道:“这夜黑风高荒郊野外的,小女子孤身一人就全凭何大侠做主了。”<

在这紫衣女子一笑一语间令狐莞尔就感觉浑身一哆嗦,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战战兢兢,惶惶不得终日,眼前冒出幻觉,鸡飞狗跳,神魔乱舞,牛头马面,魑魅魍魉什么的统统都跑了出来。这……这是惊惧害怕吗?令狐莞尔已经十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看这女孩和自己年纪差不多,论实力应该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心惊胆战,难道她有当年五圣山上的星月老鬼厉害?真正能让令狐莞尔感到惶恐的恐怕是她的魔性,那深深的魔性,那化海为恨恨之透骨的魔性。<

何不凡慢慢的转过了头,把目光投向了令狐莞尔,他的目光混沌而黯淡,似乎没有任何的感知。“小美人儿,你稍等,我把这碍事的家伙打发了就来陪你。”话音刚落,剑锋所向,寒芒四射。<

令狐莞尔一个机灵,急急的侧身闪躲,衣服被划开一道口子,剑气侵入体内,血气翻腾上涌,脖子通红,不自觉的闷“哼”了一声,嘴角居然渗出一丝血渍。这混蛋是疯了吗?不,是那紫衣女人搞的鬼,刚才的胡力和水寇,还有这何不凡应该是受到了她的魅惑,这世上有这么邪门的事情吗?<

“唰……”、“嗖……”、“嗤啦……”令狐莞尔敏捷矫健,身如巧燕,何不凡也慢慢动了真格的,剑刃如雨点般洒落纷纷扬扬,剑气如疾风般肆虐纵横交错,这孙子剑法真不是盖的,自己都已然招架不住,当年何宾在南阳城只用了掌法没拔剑看来是留了一线的。他的剑法刚猛无比,即便自己运尽全力去拼也讨不着好,只能是想办法取巧。<

缠斗许久,正当令狐莞尔进退维谷之际,何不凡居然脚下一滑,蒙头倒在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竟然昏死过去了。令狐莞尔正眼细细查看,结果发现这家伙裤衩居然已经湿透了,一股股男人的元阳精气如溪流般顺着大腿流到了他的鞋子里,结果脚下一滑摔倒了,男人有限的体力在与强烈本能欲望的搏斗中终于战至虚脱昏死了过去,这何不凡也真是人才呀。<

紫衣女人脸上的笑容已经褪去了,不屑的看着地上自己没用的奴仆,淡然而冷漠,却更显妖艳美丽。慢慢悠悠的,从容不迫的,莲步轻移的走向了令狐莞尔。<

在此刻,令狐莞尔终于感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自己的身子好像已经被这具完美的躯体掏空了,占有了,根本无从反抗。<

紫衣女人把俏丽圆润的面庞贴在令狐莞尔的胸口,芊芊玉指在上面暧昧的画着圈圈,娇滴滴温柔的说道:“永别了,我可爱的小傻瓜。”随即星眸挑逗的朝令狐莞尔眨了眨,抛了个媚眼。继而整个人又化作一道紫色的凤羽仙尘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十章 三人行必有吾师(一)

只这一刹那,令狐莞尔不由自主的口干舌燥,嘴唇开裂,全身火热,下体蓬勃,裆下茁壮,血气在筋络之中疯狂的运转冲击着,青筋如小蛇一般在浑身张驰游动,几欲崩裂爆炸,上涌的血气把脖子、面色、眼珠子憋的通红,“噗”的一声,两道鲜红的鼻血从鼻孔中喷了出来,饶是这样放了血依旧难以抑制膨胀的血气,就好像自己当年从深海潜回海面是一样的感受。若不想法平抑血气,恐怕须臾即死。<

说是迟那是快,令狐莞尔立刻真气内缚,紧紧的护住周身经脉,即便令狐莞尔筋络坚韧旺壮,而此刻依旧是难以承受,就好像有千百条虫子在噬咬自己的全身,有千百柄利刃由内而外的切割自己的血肉,难怪这妖女会对自己说永别了,世间居然还有这么诡异的妖媚之术。令狐莞尔痛苦的煎熬着,他还真是羡慕地上如咸鱼一般虚脱的何不凡,紧紧的咬着牙皱着眉,拼尽全力与自己的本能搏斗。现在要是有个女人在身旁该多好啊,身体得到释放,精神得以升华。<

渐渐的,令狐莞尔周身开始闪烁起紫色的光亮,越来越闪亮,越来越浓郁,强烈的劲气以“蓝鲸”之法内缚,紧紧锁住浑身的血气。过了许久,终于……体表活跃灵动的青筋小蛇变的缓慢驯服。<

直至天蒙蒙亮,令狐莞尔猛的睁开眼睛,双眸闪亮精力充沛而又充满活力,他也觉的奇怪,自己的身体筋络好似又历经锤炼坚韧而强劲。令狐莞尔的的几招法门诸如“潮汐”、“悔棋”、“狗斗”对自身经脉的坚韧性和承受力有很高的要求,“潮汐”之法一直以来是令狐莞尔弱胜强,下克上的立身根本,“悔棋”之法关键时刻能抱住性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狗斗”之法更是一俊遮百丑规避了令狐莞尔自身所有的武学短板。这些年的安乐日子让令狐莞尔身子都已经僵硬麻木了,小时候能轻易施展“潮汐”之法将功力短暂的提升至十八层巅峰极限重,可现在恐怕只能勉强提到十二三重。可祸兮福所倚,经过一夜无比煎熬的经脉淬炼,令狐莞尔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强韧了很多,虽然依旧不复当年之勇而不自知,但这也算是一桩福缘吧。<

踢了两脚地上像死狗一样的何不凡,这家伙虚耗过度还没缓过劲来,怎么踢都醒不过来,。又踢了几脚算是报了昨晚的一剑之仇。黑暗一点点的消逝,天亮了,这让令狐莞尔心绪不宁的紧绷神经稍稍放松,荒郊野外的怕这混蛋让野兽叼走,自己也需要休息一下,于是就靠着大树小憩了片刻。<

日上三竿,巳时过半,令狐莞尔很准时的醒了过来,又踢了一脚地上的何不凡。<

何不凡这一回倒是醒了,刚有了点动静要站起来就见他立刻弓着身子,老态龙钟,两脚一软就趴在了地上,活脱脱就像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右手不停的捶着背,嘴里支支吾吾道:“腰、腰,我的腰……我的腰好疼啊。”<

令狐莞尔鄙夷的看了何不凡一眼,心里暗骂道:“你个见色忘义的孙子,活该!”<

“我好想昨晚做梦梦见了一位仙女……”何不凡还若有所思,意犹未尽的回忆道。<

切,还仙女呢,你小子没叫妖女弄死算你命大。令狐莞尔还是冷笑不止,心中暗说。<

“哎呦呦……呦,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歇两天,腰酸背痛腿稀软,感觉身体被掏空,就好像跟高手大战了一整夜。”何不凡脑子似乎有点断片,看着远处一地的尸体,挠了挠头又道:“这些个倒霉玩意是谁啊?看样子是被老子给宰了的,可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说到那些个残余的水寇,令狐莞尔就想到那个胡力,这家伙当初信誓旦旦的发誓,还口口声声说违背了死无全尸,结果今天还真的是死无全尸了,看来这不能胡乱发誓呀。<

旋即,令狐莞尔很平淡的说道:“何大哥,你有什么打算,我这就要上路北上了。”大家萍水相逢,意思一下,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何不凡依旧一脸的神往,闻言咧着大嘴说道:“我得养两天,我这也太乏了,需要好好休息。既然这样,青山不改,绿树长流,咋们后会有期。”紧接着,何不凡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双腿现在还酸痛无力着呢,得在地上再多坐一会,老弟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哈哈……哈。”其实何不凡并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有气无力的衰样,很江湖气的随意客气了两句。<

令狐莞尔也不善于敷衍,干笑两声转身就走了。把水袋里灌满水,在驿道上的食肆摊子买了些干粮,干肉,先饱餐一顿,然后就沿着官道一路的小跑,因为运起了真气,还借着“风行”之法,所以脚程很快,只在申时一刻就路过一处驿站。下一处驿站得五六十里开外,寻常人要走上一天,可令狐莞尔又岂是寻常人?寻思着时候还早令狐莞尔就准备进到驿站买些吃食,喝点水,坐一会,稍事休息,却见驿站门口聚着一群人,远远的看去像是一群人在打架,这都是什么破事啊。令狐莞尔不想管闲事,走过的时候只是瞥眼随意又瞧了一下,这才看清是一群人在痛打一个人,只见那地上趴着的鼻青脸肿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衣服破破烂烂,身上挂着两个布袋,手里握着一根竹竿,身旁掉一个破碗。<

“臭乞丐,死乞丐,敢冲撞老子,看本少爷怎么弄死你。”为首的一个华服公子哥口中大骂道。<

“噼噼啪啪”、“砰砰啪啪”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传来,漠然路过的令狐莞尔不禁又瞅了一眼,只见那小乞丐一脸的乌黑,不管脸上挨了多少拳都始终高傲的昂着,那眼神中透着刚强和倔强。<

令狐莞尔心中为之一凛,不由起了一丝怜悯之心,转过身上前两步大声喝止道:“你们都住手。”<

“哎呦喂,哪儿来的不开眼的孙子敢来坏爷们的好事,真是瞎了你的狗眼。”那为首的华服公子骂骂咧咧道。<

见这人出言不逊,令狐莞尔也是没好气的双眼微眯,就像看死狗一样的看着这些个家伙,自己的境界档次和这群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狗对人叫嚣,人难道还能对狗咆哮?若是狗胆包天敢咬人,那就直接把狗给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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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服公子立刻就感受到了不屑,鄙夷,蔑视的目光,仿佛从灵魂深处由内而外的被人侮辱了。重重的在地上跺着脚,口中打骂道;“孙子,你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挖了你的狗眼踩在脚底当响炮玩!”<

令狐莞尔淡淡一笑,阴恻恻的重复道:“都住手,现在、立刻、马上!”<

华服公子听到这命令的口吻都要气炸肺了,手一摆示意所有人停手,去围住眼前这不知死活的家伙,看他那样子,倒是衣冠楚楚,人模狗样,人五人六像是那么一回事,可老子也不是好惹的!“告诉你,我爹可是……”<

没等那公子哥说完,令狐莞尔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你爹又不是你养的打手、爪牙、鹰犬,还能随时随地的牵出来帮你站脚助威?”<

华服公子的老脸可此都成了猪肝色,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令狐莞尔,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上,都给我上,往死里打,打死了我兜着!”<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汉子一前一后的抡起拳头扑了上来,与此同时又有两人从斜侧里上前包抄。<

令狐莞尔的脸上依旧挂着轻蔑的笑,这些人还真是无知无畏,百无禁忌啊,身子轻轻一闪,化作一道虚影都躲开了。<

几人扑了个空,又连忙招呼一旁几个拿包铁棍和短刀的汉子大伙一起上,连削带打,连拉带拽,十几个人竟然是被遛的团团转,就好像是蛮牛被牵着鼻子走。<

小乞丐慢慢悠悠站了起来,拄着拐杖竹竿还有点摇晃。<

一旁也有几个袒胸露腹的壮汉上来劝架,尽可能的拉开双方,什么“以和为贵”、“各让一步”、“又事好商量”的话说了一大堆。<

那群跟班此刻明显是有些发怵,自己这边十几个人,还有两根棍子,四把短刀,全力以赴,拼劲所有,竟然连这家伙身上的一根汗毛都没能搂下来,这说明什么?说明眼前这年轻人是个练家子,功夫比自己这边高出了好几筹,只是碍于身份不屑动手罢了。<

见小喽啰们已然开始张望,而那华服公子依旧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叫嚷着,令狐莞尔一个箭步上前,双手齐出,夺过一根包铁棍和一柄短刀,手指轻弹间“咔嚓……砰”的两声,包铁棍和刀刃几乎在同时断作两截。随手往地上一扔,令狐莞尔嘴里阴冷的说道:“我的耐性已经耗完了,若要动手,那就来吧。”那神情冷漠,目光森寒,就好像大夏天的能结出一层白茫茫的冰霜来。<

见到这架势,再看看自己的手下,华服公子僵在当场,一下子就怂了,嘴里振振有词道:“啊……误会,一场误会,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有事好商量,何必打打杀杀呢?”紧接着又没好气的对自己的手下道:“还不快走!”<

自己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这些人寻常人必然要伤筋动骨,见这公子哥还算上道,令狐莞尔也懒的搭理他们。自己小小的出了一把风头,驿站里江湖中人还不少,又免不了一番打听和客套。令狐莞尔出手可不是为了出名,若论出名还能有谁比血魔鬼童更辉煌显赫的呢?自己还不想过早的进入这些江湖中人的视线里,于是也不作停留,沿着官道继续赶路。<

第十一章 三人行必有吾师(二)

“大哥,大哥,你等等我,实在太谢谢你了。”后面的小乞丐拄着竹竿匆匆忙忙的追了上来。<

令狐莞尔稍微滞了滞,放慢了脚步,侧脸斜瞥了小乞丐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不用谢。”<

小乞丐揉了揉青肿的脸,笑着说道:“敢问大哥高姓大名,这是要去哪儿啊?”<

见这人一口一个大哥叫着,态度很是谦恭,令狐莞尔也算是正脸瞧乐小乞丐一眼,反问道:“你是丐帮的弟子?”<

“哦,小弟是丐帮的两袋弟子,我叫小六子。”<

“令狐莞尔。”自报了家门后,又说道:“听说你们丐帮弟子满天下消息灵通,这是真的吗?”<

小乞丐笑着道:“这倒是,我们丐帮弟子几十万,遍布各地,若要论消息的灵通,我们丐帮是独一份的。令狐大哥想打听什么尽管可以问我。”<

令狐莞尔想了想,就问道:“这几年江湖上都有什么大事发生?”<

小乞丐像是聊家常的说道:“这一阵子江湖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几年前林家堡主林威大侠亡故,之后江湖上算是风平浪静,可这天下一点都不太平,据说西南又在打仗了,准备要打南诏国,各地都在征调民夫粮草,这些都看在我们的眼里。”<

令狐莞尔无趣的“哦”了一声,打仗似乎离自己很遥远,也没有任何的感触、感官、感想,这分明就是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嘛。听说江湖上相安无事,令狐莞尔也就收回了目光,只是心里有些好奇。<

“哦,对了,我听方长老说,好像五湖四海帮抓住了当年叱咤风云一时的血魔鬼童,要在南阳操办一个英雄大会呢,我们丐帮的人也准备去凑一凑热闹。”<

令狐莞尔心说:果然,这件事情看来是实打实的板上钉钉了。<

小六子看令狐莞尔面色稍显凝重,就立刻解释道:“听他们讲那血魔鬼瞳前些年在江湖上可威风啦……”旋即,小六子就开始对着令狐莞尔讲述起有关血魔鬼童的事情。<

令狐莞尔也是郁闷,自己就是当事人,你对我讲这些那不是搞笑么?<

说了一会,因为错过了驿站,小六子就邀请令狐莞尔去他们的分舵休息过夜。<

令狐莞尔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他也对这些江湖中的帮派有些好奇就答应下来,若是有什么不妥自己走就是了。这说是分舵,其实分明就是个破庙,一个乞丐窝,里面住着十几个衣衫破烂的乞丐,或许这就是丐帮的风范吧。时至黄昏,破庙大殿之中升着火,火上架着一口大铁锅,锅里正炖着肉,闻那味道应该是狗肉,汤黑乎乎的,肉黑乎乎的,看着就有些难以下咽。<

进了破庙,就免不了寒暄客套一番,令狐莞尔心里也郁闷,人多的地方就是麻烦。<

一个乞丐在殿中添着柴,另外一个乞丐则是拿大汤勺轻轻的翻搅着。而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个苍老雄浑的声音道:“嗯,好好好,是狗肉呀,这火要旺,汤要浓,味要重,多放生姜多放葱。”<

听闻此言,一个五袋的乞丐连忙笑着迎上去道:“方长老啊,方长老,孩儿们总算是把您老给盼来来了。”<

就见一个身上绑着九个布袋的苍髯老者迈步进了大门,腰间挂着个大酒葫芦,右手拎着一根竹竿,左手轻轻摆了摆,示意大家各自散去。<

所有的丐帮弟子都上去迎那白长老,这就显得令狐莞尔一个人戳在角落里,也不显得尴尬,兀自一个人怡然自得。<

那方长老一眼就看见大殿角落里的令狐莞尔,于是挥了挥手朗声道;“哦,小伙子,我认识你。今天下午在驿站见过你,只是手里有急事,你上了,所以我就没有露面,这还要多谢你帮着咋们丐帮出头啊。看你眼神中精光内敛,功夫肯定不错。”<

令狐莞尔微微欠身客气道:“小生……晚辈令狐莞尔,见过方长老。”既然被看出来了,只得自称晚辈,也就算是承认自己是江湖中人,不过这老东西眼光着实老辣呀。<

方长老大摇大摆的往大锅前坐下,拍拍身旁的茅草道:“令狐小鬼,来来来,坐下。”<

见这老头也算是随和,令狐莞尔也就不客气的坐在地上,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方长老上下又打量了几眼,大大方方说道:“我说小子,你既然出手了,干嘛不揍他丫的,咋们江湖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该出手时就出手,惩恶扬善,岂不痛快?”<

这老家伙中气十足,嗓门很大,震的令狐莞尔脑袋嗡嗡的。而令狐莞尔“嘿嘿”一笑道:“不瞒方长老,晚辈功夫粗浅,做不到收放自如,就怕拿捏不住下手的轻重。”<

“嗨……那些个狗东西仗势欺人,坏事做尽,打死无怨。”方长老很不屑的说道。“不过你小子懂得尺度分寸,能克己自律,有一身的功夫却不滥用,不错,很不错。”<

“老人家,您过誉了。”令狐莞尔不好意思的说道。<

方长老“哈哈”一笑,凑着鼻子闻了闻,说道:“嗯,我看这肉差不多了,来来来,见者有份,永不落空,手快有,手慢无,都自己捞,别客气。”言罢,脏兮兮的手直接伸进锅里,也不嫌烫。<

其他的低阶弟子也是捧着个破碗依次轮流上前来捞汤水捞肉。<

“令狐小鬼,你也别客气呀,味道很不错。你要是下手慢了,可就没了。”方长老手里捧着一大块狗肉笑道。<

“我,呃……我不饿,你们吃吧。”令狐莞尔不置可否说道,看看这黑漆漆的汤水和狗肉,虽然香气四溢,但令狐莞尔没有任何胃口。<

啃完了狗肉,把手指上的油水肉沫舔干净,又舀了一碗肉汤喝了个精光,晃了晃腰间的酒葫芦,拧开塞子灌了口酒,砸吧砸吧嘴,拿袖子在嘴上一抹。<

令狐莞尔双眼微眯,嘴巴紧闭,心里默念: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方长老吃喝完毕,老手轻轻的摸了摸肚子,然后用手重重的在令狐莞尔的肩膀上拍了拍,还使劲捏了两下,华美的锦衣上毫不意外的留下了一个漆黑的手掌印,嘴里大大咧咧笑着道:“小伙子,我看你这筋骨很不错嘛。”<

令狐莞尔淡淡一笑,嘴里说道:“前辈说笑了。”<

方长老见令狐莞尔白白净净的也不嫌弃他们这群又丑又脏的乞丐,心下生出些好感,于是有意无意的说道:“既然你小子帮咋们丐帮的人出头,那老乞丐我也来点拨你一二,算是大家互不相欠,咋们院子里走两圈去。”说完,这精神矍铄的老头“腾”的就站了起来,迈开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第十二章 三人行必有吾师(三)

见这老头如此的积极,令狐莞尔连推脱的机会都没有,心里也是无奈,也有点向往,自己师从阿克叔叔,可是从阿克叔叔那就学不到好,只是把自己领进了门,现在的修为多半算是自学成才,取长补短也算是一种修行,所以令狐莞尔忍不住求教之心站起身来进了院子。<

那小乞丐六子欢喜的道:“令狐大哥,你能得到方长老的指点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有一个年纪稍大的丐帮弟子羡慕而又嫉妒的说道:“小子,你就偷着乐吧,有我们方长老点拨,够你受用终身的。”<

而更多的乞丐则是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和笑意上前来围观。<

方长老双手叉腰,一副老武师的派头,也不客气做作,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什么都别说,先耍一套拳我看看。”<

令狐莞尔微微点头,站到场中,深吸口气,右掌猛的击出,直击右侧,又击左侧,继而手掌一搂把手收了回来,迈出一步右手肘顶了出去,接着又化一掌,直击正中,之后……<

一旁看着的方长老也是不住的点头,虽然起手式有些古怪,但这小子动作流畅、拳架优美、出手实用不花哨,举手投足间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仅凭借这一点,年纪轻轻就着实不易啊。再听那“呼呼”生风的拳劲掌劲,手底下分明是有真功夫的。<

又听“唰唰唰”的几声轻响,令狐莞尔连续的低扫之后猛的侧后斜向上踢去,随即大跨步向前连踢数脚,接着左右脚轮换连续的鞭腿向前踢去,凶猛而凌厉。<

在场的丐帮弟子们都是面面相觑,先前看着小子细皮嫩肉文绉绉的任谁都起了轻视之意,而在此刻全都傻眼了,这小子居然这么厉害?是我们眼花了,假的吧!<

方长老看的是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以他的眼光到现在为止居然看不出这小子师出何门何派,一招一式不拘泥,不刻板,变化多端,颇为不俗,只是这路数过于刚直。多用蛮力,不懂变通,毫无技巧可言,更让人难以置信的全是实打实的进招,竟然无一虚招。所谓兵不厌诈,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要是骗过对手就占得了先机。不过好的玉璞它就是好,细细打磨还是能成器的。<

“好,好,好!”方长老连唤了三声,技痒难耐道:“就让老夫来称一称你有多少斤两。”言罢手中竹竿往地面石板上一插,就见纤细的竹竿一下子刺进青石板尺许深,本身却丝毫无损,而酒葫芦往竹竿上面一挂,旋即排山倒海一般的扑向了令狐莞尔,只一交锋,先是对了一掌。方长老心中暗叫一声:多么精纯深厚的内力啊!像是佛门正宗,好似偏于阴柔,他又姓令狐……好小子。方长老急切的问道:“令狐煌和你什么关系?”<

令狐莞尔大惊,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既然他这么问了跟定有什么依据,看出了破绽,所以令狐莞尔半真半假的说道:“正是同族伯父。”<

看方长老的样子似乎有点愣神,可也没说什么,迫不及待的出手试探着令狐莞尔的底细。这老头的功夫最是四平八稳,攻守兼备,进退有度,即便是江湖中顶尖的高手恐怕也无法比拟。<

令狐莞尔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况且还是切磋,令狐莞尔自然没什么顾忌,丝毫无惧,攻势如潮。<

忽然之间,方长老迈出一步,身子微微一侧,夹住了令狐莞尔的右手,缠住手肘处猛的向上一抬。<

令狐莞尔“啊”的叫了一声,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上一耸,完完全全被制住了,好像再反抗手臂就会被硬生生的折断。<

方老头微微一笑,慢慢松开了。<

令狐莞尔慌忙抽手,又是一掌击向了对手。<

方老汉退了半步,手法那叫一个老辣熟练,伸手抓住令狐莞尔手掌往后那么一掰,感觉到对手身体本能后仰,旋即跨出一脚绊住令狐莞尔轻轻那么一推,就使得这小年轻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令狐莞尔表情怪诞的说道:“方长老,你这是耍赖嘛?小孩子打架才这样。”<

方老头捋了捋胡子轻笑一声,并没说什么,只是勾了勾手指,示意你再来啊。<

因为双方都没什么恶意,令狐莞尔也很是随意,掌法不行就来腿法,连续的鞭腿没踢中老汉,令狐莞尔猛的出了一记高踢。<

就见原本连连退后的老头突然前跨半步,低头闪过,右手揽住令狐莞尔的腿扛在肩上,然后猛的站起身来,这么向前向上一顶,左手用力的一推,就把令狐莞尔抛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令狐莞尔这下就迷糊了,自己何等的本事怎么就接二连三的吃了瘪呢?就算是阿克叔叔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将自己击倒。<

方老头还是高深莫测的一笑,淡淡道:“再来啊。”<

令狐莞尔深吸口气,上前两步又是一脚高踢,不过这一回他是耍了个心眼的,随时准备高踢变下劈,老汉再用这一招肯定是要吃亏的,见到方老头又低下头故技重施,令狐莞尔立刻下劈,口中高呼:“方长老小心了!”话音刚落,就觉支撑腿一歪紧接着被铲倒了,整个人向前倾斜,力由地生,令狐莞尔失去了支撑,下劈腿自然也没什么力道。而在此时方老汉一掌重重击向自己的胸膛,最后稳稳的将自己托住,轻轻一推,旋即令狐莞尔勉勉强强又站稳了身子。<

“方、方长老,这……”令狐莞尔惊愕的看着老头,话都有些说不明白,结结巴巴。<

方长老依旧笑一笑,说道:“我丐帮的功夫自然不能传授给你,但有些小窍门、小技巧还是能点拨你些许。”<

令狐莞尔立刻谦恭的拱手欠身道:“晚辈聆听教诲。”<

方长老还是“呵呵”一笑,说道:“你这一身武功招式简单全无章法,怎么实用奏效怎么来,就连老夫都看不出任何端倪,你们令狐家的武学应该是自成一体的,难道就没有家中长辈传授提点你吗?不应该呀,不过你的架势出手还是非常的老道。”看到令狐莞尔面有犹豫为难之色,方长老知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不便过问就继续说道:“这是两门非常简单实用的方法,其一,就是利用人躯干关节构造特点的反关节技术,你也说了小孩子打架才这样,正因为简单易懂易学,所以连小孩子都会。第二,那是摧毁敌人的平衡,如此可轻易的击倒你的对手,占据上风。”<

令狐莞尔心里骇然,这要是没人点破,自己怎么都想不到这一层,可一旦点破了,这又是如此的简单而又稀松平常。活到老学到老,看来天下之大自己这点小小的见识简直微不足道啊。<

而此刻方长老又是双手叉腰恶狠狠的说道:“再来陪老夫过几招,你小子摔上一晚上也就基本能领悟个七七八八了。”<

老头既然发话了,令狐莞尔也没说的,奉陪就是了。<

第十三章 三人行必有吾师(完)

有了方老头的提醒,令狐莞尔出招自然就谨慎了很多,变的小心翼翼,但求不被抓住破绽。<

这方长老也是个粗豪的老头,见令狐莞尔这熊样,破口大骂道:“你小子是怎么回事?磨磨唧唧,婆婆妈妈干脆去绣花算了,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击垮对手啊?”<

令狐莞尔恭维道:“方长老见识深远,功夫了得,手段精妙,晚辈怎敢冒进?”<

“哼!屁话我不爱听,看打!”方长老话音刚落即转守为攻,脚下步伐轻快,双掌呼呼生风,左右开弓,招式不断变化着。突然之间,方老头抓住令狐莞尔的右手使劲往外侧后方拧拽掰动,手法之娴熟,动作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还是这老一套,却格外的管用。<

令狐莞尔的身体已经不像当年能吃痛了,和平常人一样,关节受到反方向的拧拽稍有痛楚就立刻屈服了,还不等出招反制,身子不由自主的后仰,作势就要摔个四脚朝天。可令狐莞尔也曾是江湖中的老油条了,老奸巨滑,滑不留手,既然失了先机,就立刻向后翻腾一周,如此不仅解除了后仰的下意识动作,也使得自己的右臂处于正常的形态,并猛得抽了回来。<

方长老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反应挺快,不过也露出个大破绽。于是左腿迈出一步,右腿便是一记侧踢。<

令狐莞尔还没等落地就心道不妙,双手自然而然的护住胸前紧要位置,接着就听“咚”的一声,肚子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整个人被踢飞了出去。因为大家只是相互切磋,老头也没使多少劲气,只是些寻常的皮肉伤痛罢了。令狐莞尔慢慢站起身来,左手捂着肚子,心里却是暗暗惊喜,这倒是真不错,以后再遇上那些个罪不至死,又着实可恶的地痞无赖就可以用这一招,我只要拧住你的关节稍稍用力,你吃痛不住就必须屈服,一旦屈服也就跟孙子没什么两样了。<

围观的丐帮弟子们自然是纷纷叫好,他们也都是会些粗浅功夫的,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非常实用。<

见令狐莞尔有点迟疑,方长老不悦的说道;“年轻人吃些苦头是有好处的,怎么?你怕了。”<

令狐莞尔“嘿嘿”一笑道:“那就再来,方长老可要小心了。”令狐莞尔自然是不能怂,十分利落的攻向那方老头,但是他也存了个心思,尽量做到收放自如,别没打到人,却被人家给教育了。<

见眼前的这小子似乎有些开窍了,方长老一边退,一边说道:“但凡江湖中顶尖的高手,打得出去,收得回来,融会贯通,随心而发,这样才不会为人所趁。当你出招的时候,你的对手也有充分的时间应对,所以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的选择以快制慢,可除此以外还要讲究个策略,讲究个方式方法,虚实结合,快慢结合,劈、崩、抡、缠、绕、拦、挑、拨、撩、戳、绞等击技的结合,像你这样除非功力上压对手一大截,身法、经验、轻功等方面不落下乘才有赢的可能。小鬼,你的筋骨、天资都不错,自己去好好参悟吧,说多了反而成了教条。武学之道不进则退,既然走上这条路了就该锐意进取,持之以恒。”说话间,老汉已经退到了墙角,就见令狐莞尔飞身一腿踢了过来。方长老立刻侧身躲过,见破绽来了正欲反制,却不想这小子右腿蹬在院墙上弹了回来,左腿一记高位横踢。方长老说的得意,也是轻敌了,仓促之间遮拦,虽然挡下来了,却也连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站稳了身子,还真当令狐莞尔一身武艺是白给的。<

诚如方长老所言,令狐莞尔的功夫存在诸多瑕疵毛病不足之处,可他也有不知道的,那就是令狐莞尔童年长时间生活在阿克叔叔的yin威之下,只有全力以赴注重防御而忽视攻击,这才得以苟延残喘,苟活性命。又因为种入蛊虫和自身的缘故,令狐莞尔的功力增长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却没有人详细传授过他一套的拳法掌法,以至于长期以来重于功劲而疏于招式,能有这身手就不错了,要说输赢胜负……君不闻累累白骨之上那血魔鬼童的赫赫凶名?<

不过方长老的话确实是金玉良言,发自肺腑,值得令狐莞尔深深的借鉴反思。至于说武学之道不进则退,既然走上这条路了就该锐意进取,持之以恒。听这口气倒是和阿克叔叔差不多。<

方长老先是微微点头,继而大声“喝”道:“好小子,这下我就不客气了。”话音刚落,方老头一个箭步冲向令狐莞尔,速度不急不缓,右手连发三掌击向令狐莞尔的面门。<

令狐莞尔见状已有应对,立刻抬手格挡。而就在接洽的瞬间,那老头猛的变招,又是一把抓住令狐莞尔右臂,这一回是向内掰扯。电光火石之间令狐莞尔就感觉右侧肩膀一紧,整条手臂就被控在了身后,往上这么一提一抬,瞬时就又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方长老则是轻轻在令狐莞尔的肩膀上拍了拍松手一推。<

令狐莞尔得以解脱,上下摇晃着胳膊,口中说道:“方长老,你这也太神奇了!”<

方长老却是“哼”了一声冷着脸道:“不是我神奇,而是你小子少见多怪。给我小心了,臭小鬼。”<

话不多说,又是一阵接二连三招式与身法的交换,令狐莞尔被一连摔了好几跤,在其他丐帮弟子看来,年轻人还是年轻啊!可只有局中的令狐莞尔才知道,这老东西真不是盖的,玄玄乎乎的让人防不胜防,每每已经严阵以待,却又一次次的被打个措手不及,一步落下,步步都跟不上,始终都被压着一头,处于劣势,每一招、每一式、每一个动作都好像理所应当的把差距越拉越大,近身肉搏,见招拆招本不是令狐莞尔所长,被一次一次的撂翻在地也并不稀奇,若是以轻功身法中距离缠斗或许令狐莞尔不至于那么惨,可这样学习的机会实在难得,遇上了又岂能错过?<

突然,方长老猛的停了下来,大声的质问道:“你的左手是怎么回事,看不起我这把老骨头吗?”<

令狐莞尔也是愣了愣,一本正经的说道:“哦,我小时候出了些意外,左臂伤残,一直都行动不便,无法使用的。”<

“哦……”方长老眉头深皱的上前来抓住令狐莞尔的左臂,撸起袖子一看,果不其然,只见手肘处赫然是几个贯穿伤。“这是被狼咬的?”<

令狐莞尔点点头,若说是被狗给咬的似乎没什么气势。<

方长老是打心里喜欢眼前这小子,聪明悟性高,淳朴有品质,长相喜人,一脸的秀气,谁看着都稀罕。可左手废了于武学一道是莫大的损失,就好像美玉上出现一丝裂痕,令人扼腕叹息,兴致大坏的方老头破口大骂道:“是哪个混蛋干的?”可想了想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出身名门世家,又有谁能这么干呢?真心的气愤、懊恼、惜才。<

令狐莞尔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这么激动,只好说道:“方长老,其实晚辈本不善拳脚,而是精于劲气。”<

表情沉重的方长老眼前微微放光,“哦”了一声,蔫蔫的说道:“是么?”<

见这老头是真心的为自己惋惜,颇有长者之风,令狐莞尔诚恳的重重点头“嗯”了一声,说道:“您看……”言罢,令狐莞尔强提一口真气,当然这真气不可能是源自蛊虫,而是他与生俱来的,先以“潮汐”之法上扬真气,紧接着又以“磐石”之法最大限度的集中劲气向外打出,就听“砰”的一声,院墙外十余丈处,一截碗口粗细的树干应声折断。<

“好!”方长老大声的喝彩。心中暗说:你小子隐藏够深的,这么深厚的内力……放眼天下年轻一辈中也是凤毛麟角啊。<

其他丐帮的弟子看了也事懵了,要真动起手来这小子十几丈开外就能把自己打成重伤,这简直就是不知所云,难以置信嘛。<

倒是方长老“呵呵”一笑道:“看来倒是我这老家伙倚老卖老欺负你了。”<

令狐莞尔又连忙躬身谦卑的说道:“前辈教诲,晚辈收益良多。”<

“嗯,既然你这么说了,老子就再提点你一下。”方长老拿出师长的派头继续说道:“你小子以后行走江湖可要谨记了,别给老子丢人,要是敢胡作非为看老子怎么削你!江湖险恶,生死难料,人生自古谁无死,有些人死前风光,死后被人唾弃遗忘,那么他真的就死了。而有些人死了被人所铭记得享祭祀,那其实他还活着。”说完,老头拔出地上竹竿,取下酒葫芦,喝了一口。<

所有人陆续回到破庙的大殿之中,大伙盘膝坐下说笑着,而令狐莞尔则是一个微闭双目,细细的回想今晚所发生的事情,方长老和自己也算是交浅言深,他的话理应细细的琢磨思虑品味。<

第十四章 魔踪初现(四)

令狐莞尔盘膝坐了一夜,冥想苦思了一夜,明天时才慢慢睁开眼睛,似有所得。而大殿里的丐帮弟子很多已经各行其事不见了。看见方老头正在院里练功,于是令狐莞尔上前打了个招呼道:“方长老,您早。”

而方老头却是没有理会令狐莞尔,直至吐纳练气完毕才没好气的说道:“练武之人怎能如此懒散?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你再看看你……哎!”

令狐莞尔无奈而又尴尬的笑了笑道;“方长老,我这就要走了,再一次感谢您对我的教诲和启发。”

方长老歪着头,没好气的说道:“要走就走,别来烦我,老子还要住持我们丐帮的大会呢。”可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要去哪里?”

“去京都长安,闯荡历练一番。”碰到什么人说什么话,面对方长老令狐莞尔肯定不能说去长安进学考状元,那还不被方老头吐一脸的口水给骂死。

“嗯,大丈夫志在四方,男儿理当建功立业。去吧,一路顺风。”

令狐莞尔郑重的深施一礼道:“再会。”旋即跨步出了破庙的院门。虽然仅仅只是盘膝坐了一夜,可方老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在令狐莞尔的脑中反复的闪现演变,从中似乎又有了新的发现。

之后的两天很快就顺利渡过长江,在路经扬州时令狐莞尔并没有停留,一个失落伤心之地或许终其一生也不会再和自己有什么瓜葛了。而天气也已经到了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火辣辣的太阳光照下来,况且也是大运河沿岸,大白天的官道上居然是空无一人。很多的商旅过客要么是乘船,要么是选择白天休息,晚上赶路。

傍晚时分,浓密树荫下躺着的令狐莞尔慢慢醒了过来,夏天日头长,太阳还没落山。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在小池塘边洗了把脸,接在又在林子里掠了一圈,出来时手里已经提着两只毛色鲜艳的野鸡。拾了些木柴升了火,把两只野鸡清理干净,又在池塘边摘了一些芦苇叶子,作料、盐、酱汁什么的在鸡里外刷上一遍,再用买来的生姜、大葱、蒜并着芦苇叶填充鸡腹,把整只鸡裹在芦苇叶中,最后表面裹上湿泥巴,等裹严实了就放在火中烧烤。

那边火熊熊的烧着,这边令狐莞尔站在一旁手里有模有样的笔画着,脚下时不时的一勾、一扫、一绊。看样子还在总结那日与丐帮方长老相遇的心得体会。人在专注做某件事的时候时间往往过的很快,最后一缕的阳光也已经消失在天际,月光明朗皎洁,星辰明媚闪亮。全神贯注的令狐莞尔甚至忘记了腹中的饥饿,直到一阵清淡素雅和浓郁扑鼻交织在一起的香气透过泥土溢出时令狐莞尔这才想到些什么,衣袖裹在手上,从暗淡闪着火星的柴灰里面刨出两个黑漆漆的土疙瘩,然后一甩衣袖拍去上面的火星,接着迫不及待的敲开表层发黑滚烫的泥壳子,顿时有一股无比馥郁的香气冲出,清淡肥美,油而不腻,勾的人直流口水。虽说令狐莞尔当惯了大少爷,可也是苦过来的,小时候常年在山野之中,这一手烹饪野味的功夫还是有点水平的。

一刻钟后,两只烧鸡被一扫而光,把手、嘴、脸洗干净,东西收拾好,令狐莞尔背上行囊就上路了。夏夜闷热无风,压抑的就好像天随时会塌下来,无数的蚊子苍蝇飞虫在黑暗中起舞,叫唤了一天的蝉到了晚上还不消停,蛐蛐、蝈蝈、蟋蟀什么的也都窜了出来。走了一个时辰,感觉肚子不再撑了,令狐莞尔在路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盘膝坐下,吸气……呼气,做着些基础吐纳的功法练习。九月十五还远着呢,并不急在一时半刻,既然走上了江湖武林这条路那就再也回不了头,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更何况自己屁股底下也不干净,万一被人深挖出来必然被人群起攻之,身陷重围。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我……永不屈服,只有最强者才永远不会受到指责。

极静的夜,方圆十几里的任何响动都逃不过令狐莞尔的耳朵,虽然这一会北边有些令人气氛的事情正在发生,但令狐莞尔始终如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直到真气完整运转一个周天才慢慢睁开眼睛,就见身旁地上掉了厚厚一层的黑沫,全是些试图靠近却被自己外溢真气崩死蚊子飞虫。

站起身子,沿着道路向北,有些事情既然遇上了就不能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三更半夜的能发生些什么,用屁股想都能猜到。听着响声越来越嘈杂怪异,令狐莞尔脚下也加快了步伐。没过多久就看见远处的路边有几道黑影,地上还躺了一地的人。嘿,这可真是倒霉催的,不过这现今的世道是怎么了?记得前些年大家都在可劲的骂李林甫,现在那老东西死了,抄没家产,子孙流放,可依旧是每况愈下,反倒还不如以前,记得自己小时候混迹江湖那么多年也没遇到过几次啊,可现在却能被自己接二连三的给碰到。

疾步上前查看阻止,就见地上躺着的人已经没了声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很是破烂,不像是正常的客商,倒像是逃难来的百姓。抬头望去,就见眼前一个俏丽的让人怦然心动,难以忘怀的倩影翩然立于月下,风姿卓绝,无与伦比,好似九天的仙女完美无瑕,犹如九幽的凶灵勾人沉沦。这……不是那日的紫衣少女又会是谁?只一看到那魅惑妖艳冷傲的面庞,令狐莞尔脑中许许多多不着边际的,难以启齿的,香艳的,羞羞的想法一闪而过,继而被强自压了下去。猛的吸了口气,低下头去才勉强找回了自我。

而几个长相凶恶的虬髯光膀子大汉手持滴血的钢刀此刻正围着那少女。

就见紫女少女纤纤玉指轻轻握拳,那几个汉子刹那间面色惨白如纸,丢下钢刀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绝了气息。当目光扫过令狐莞尔的时候明显顿了顿,嫣然一笑道:“哦,居然又是你。”那说话的声音悦耳动听,就好似清脆的银铃一般。

令狐莞尔连忙把头瞥向一旁,倒不是怕了她,而是他发现这大晚上的居然又有人来凑热闹。

只听黑暗处有一个苍老浑厚的老者口宣道号:“无量天尊!”然后就又有一群人出现在视野中,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白色八卦仙衣,头戴四方道冠,脚踏登云履的老道士,另外还有三个类似装束的老道士紧随其后,剩下的就是一些身穿杏黄色道袍的小道士,一个个的身上背着长剑。

为首的老道士看了看地上的死者,又打量了令狐莞尔和那紫衣少女一眼,旋即伸手指向那紫女少女道:“大胆魔教妖女!竟敢来我中原兴风作浪,老夫今日免不了就要除魔卫道,以正乾坤。”话说的那是大义凛然,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一旁的令狐莞尔心里却是直嘀咕,心说: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好像以前经常听人这么说。

第十五章 魔踪初现(五)

看这架势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令狐莞尔赶紧上前和稀泥道:“道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看这位姑娘,呃……美丽漂亮,温柔大方,不会是什么妖女的,把误会解释清楚就行了,何必打打杀杀,动刀动枪的呢?”

紫衣少女目光怪异的看向令狐莞尔,显得很不可意思,高深莫测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那老道士横眉怒喝道:“无知小辈,岂知江湖大势?自古正邪不两立,魔教死灰复燃再度为祸,我中原正道又怎能袖手旁观?妖女魅惑的功夫不简单,这小子已经色迷了心窍,大家气沉丹田,抱神守一,别着了妖女的道。”

“是,师傅……师兄。”众道士齐声道。

嘿,这调调好像都差不多呀,先是要占据正义的制高点,然后把对手归到邪恶的一方,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名正言顺,水到渠成。令狐莞尔碰了个钉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这女人不好惹,自己心里惊惧害怕都没底不说,还差点吃了亏,你们这些不开眼的找死那我也就不拦着了。只是这些个牛鼻子道士不知道和慈眉善目的清玄道长什么关系,于是令狐莞尔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道:“敢问道长高姓大名,在哪里道观修行?”

牛鼻子老道又多看了令狐莞尔一眼,见这年轻人眼神清澈,相貌堂堂,于是朗声道;“贫道乃是凤凰山青莲观住持登云子。”

“哦……原来是登道长,小生令狐莞尔。”敬他是长者,令狐莞尔还是欠身行了个礼。

登云子顿时老脸一黑,他道号是登云子,但并不姓登,这尴尬真是不伦不类,叫人下不来台。无量天尊,小辈无知,不与他计较,登云子冷着脸不再多看令狐莞尔一眼。

其他的小道士也是表情怪诞各异,想笑而不敢笑。

而在此时,就听那紫衣少女“噗嗤”一笑,朱唇轻启淡淡道:“令狐莞尔?有意思!”继而是一阵谜一样的嗤笑就仿佛黄莺出谷美轮美奂,紧接着毫不避讳的说道:“没错,我就是魔教妖女,这儿的人都是我杀的,所有的人全是我杀的!来呀,要报仇的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令狐莞尔皱了皱眉,这口气怎么就和自己如出一辙呢?放佛受尽了天下的白眼、鄙夷、蔑视、轻慢和一切的不公平待遇。愤世嫉俗,充满了仇恨和偏执。见苗头不对,令狐莞尔厉声怒喝道:“不是你做的,你不要乱认,流民百姓分明是被那几个匪盗所杀与你何干?你杀了土匪也不过是正当的防卫而已。”旋即令狐莞尔又对登云子道:“老道长,误会,都是误会呀,我可以作证。”

登云子牛鼻子朝着令狐莞尔呼了两口气,然后冷“哼”一声,并不理睬,正色道:“布真武七星阵!”

话音刚落,就有八名弟子陆续上前列阵,分别代表了北斗七星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令狐莞尔看着觉得有些奇怪,不是参照北斗七星布的阵么?怎么会有八个人呢?“你们人多打人少,这样不公平。道长,你们都是江湖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传出去就不怕为天下人的笑话吗?”

“哼,蒙昧小辈,斩草除根,除恶务尽,我等行的端做得正,江湖之上自有公论。”又一个老道士不屑的说道,说话的正是登云子的师弟道号常宁子。

见布阵完毕,一旁的登云子却是心中暗自得意,古往今天的七星阵何其多,可又有谁注意过其实开阳分明暗双星,通常七星阵的阵眼皆在天枢虽然多有变化,但并没有深刻参悟北斗七星的真正奥义,而自己的真武七星阵阵眼却在开阳双星上,如此双阵眼的设置,不仅阵眼阵型更加稳固,难以冲击,而且变化更加繁多,奥妙无穷。

见势难挽回,令狐莞尔一咬牙,上前大喊一声道:“姑娘,我来助你。”话音刚落,令狐莞尔很自然而然的站到了紫衣女子的身旁,帮人亦是在帮己。曾几何时,自己就是被这样一步步的逼上绝路,逼的难以回头,逼的和天下人为敌。

紫衣女人见这男人主动贴上来,心下不悦,却是还是装出一副柔柔弱弱,受宠若惊的样子,甜甜的说道:“那妾身就全仰仗令狐公子了。”

登云子大声喝道;“小辈无知,不与汝计较,若是再这般冥顽不灵,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贫道手下不留情面!”

一口一个“小辈”令狐莞尔也火了,我敬你是前辈,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当年要不是老子手下留情,五圣山上能活着下来几人?哪轮得到你现在耀武扬威?于是鄙夷不屑的冷“哼”一声,有感而发道:“像你们这样的人何时手下留情过?”心下却是暗骂这小妖精,你惹的祸倒要老子来顶缸。

登云子深吸口气,摇了摇头,口宣道号:“无量天尊,真武七星困阵!”

话音刚落,八名身穿杏黄色道袍的道士围成一个圈困住两人,剑尖朝前,脚下不停的走动,步步紧缩,将二人困在核心。

令狐莞尔只觉的眼前人影不停的晃动改变,八柄长剑如剑轮一般越来越近,如绞盘一般越来越紧,有点眼花缭乱,不由的脚下退了两步,没成想就靠到了背后娇香软玉的美人身上,只感觉柔柔腻腻,细细滑滑,兰麝幽幽,体香阵阵,心下不由一荡,激起无限涟漪。

而就在此时,八名道士不约而同的一齐挺剑直刺过来。

紫衣女子很不仗义的一跃而起,只留下阵中微微有些愣神的令狐莞尔。

感觉到形势不对的令狐莞尔也顾不得胡思乱想,而长剑已近在咫尺,此刻若是一跃而起肯定被刺成剑猪,于是立刻摒弃杂念,在不暴露自己血魔鬼童身份的情况下运足了全部真气,“蓝鲸”之法真气外溢,如细密的气墙一般阻隔了一众小道士。

“金钟罩?”一旁的登云子不由的惊呼一声。

这些个道士都是从小出家修行,年纪轻轻的都有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年的修为,令狐莞尔若是不祭出蛊虫之力,也就和这些人差不多。仓促之间的“蓝鲸”之法也就只能稍稍迟滞这些人而已,不过令狐莞尔已经有了后招,有了缓冲的时间,凝聚真气,“狗斗”之法如盛开的莲花一般真气四散喷涌,把这些个不知所措的小道士震飞了丈余。

“师兄,这……”常宁子不可思议的望向了掌门师兄登云子,见到师兄也是一脸的惊讶,不由的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少年,江湖中何时又多了这样一位青年才俊?

登云子也是有点难以置信,以他的眼光来看,也看不出这令狐莞尔的来路。

被抛飞一地的道士们立刻重组阵型,以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只是在第六个位置并排站了两个人。阵型重组完毕,八人整齐划一的连进六七步突然又呈现弧线展开包夹而来。

令狐莞尔急急闪过一人,却又有一剑斜削而来,还好逃命的本事没有丢,连续的躲过数剑,正欲施展强行之法远遁,结果退路又被截断,一下子被困在了阵中无法脱身。而那些人似乎也无意痛下杀手,只是想把人困住。令狐莞尔看着这群人,心说:你们的目标不是要除掉小妖女么,干嘛一个劲的怼我啊,我就是个凑数充场面的而已呀。

第十六章 魔踪初现(完)

在真武七星阵中困了许久,那几个家伙配合的十分娴熟,攻击的时候八人能各司其职坚决的贯彻意图,防守的时候相互掩护相互策应宛如一个整体,每每想要以功力压倒其中一人却总是被八人合力镇压,最令人郁闷的是这阵法浑然天成令狐莞尔到现在为止也还没有找到破绽,只此一个阵法抵得上相同水平的散兵游勇三五十人以上。

见困于阵中的年轻人如此了得,登云子倒是起了爱才惜才之心,老脸稍稍露出些笑颜道:“小伙子,只要你当机立断,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助我青莲观诛杀魔教妖女,贫道敢以人格保证,绝不会为难你,你与妖女私相授受的事也不会宣扬出去,名誉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全。”

“私相授受?好,我倒是想啊,只可惜人家美女不给我这个机会。”令狐莞尔用调侃的语调说道。“倒不如听我一言,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各自退让一步,只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登云子重重叹息一声,大声质问道;“杀人偿命自古已然,那这些汉人,这些百姓的命谁来偿?”

“道长明鉴,死者百姓身上的伤口杂而多,且都是刀伤,分明是这些个匪盗所为,而她也只是恰逢其会路过而已,又岂能把烂账全算在她身上?”令狐莞尔也是据理力争的说道。

“这女人是魔教的人,妖媚无比,人如蛇蝎,其心可诛,不是好人!年轻人大好前程不要毁于一旦,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登云子又是气呼呼的说道。

令狐莞尔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道:“依我看,这位姑娘明眸善睐,娴雅飘逸,清心玉映,我见犹怜,有闺房之秀,有林下之风。老道长乃是谦谦长者,既能容人,何不也给她一次机会呢?”

登云子气的直跺脚道:“精虫上脑,色迷心窍,自甘堕落,无药可救。”

令狐莞尔傲然挺立,兀自直视登云子,没有丝毫的畏惧,没有丝毫胆怯,自己公正无私,初心不改,任何的流言蜚语,谩骂诋毁都是过眼浮云。

紫衣女子不由的再次斜瞥了令狐莞尔一眼,以她的见识自然知道眼前这男人修为不俗,自己的魅惑之术奈何不了他,也正因为如此强敌当前才显得难得可贵,他对自己的维护、称颂、赞美全是出于真心。也就在此刻,她那颗坚硬如铁,冷漠如冰的心居然有一丝丝的松动。

看到令狐莞尔那一副理所应当,正义凛然的样子,登云子摇摇头,沉声道:“真武七星战阵。”说是战阵,言简意赅很明了,来来来,战个痛快。

老道士话音刚落,阵中诸人跑动立刻积极起来,战意昂然,愈发的积极主动采取攻势,剑锋凌厉,剑气森然,饶是令狐莞尔善于闪躲自保居然也有些招架不住,你能躲过三回五回,十回八回,可久守必失,自古如此。令狐莞尔想要各个击破,可那些道士相互呼应,偶尔能击退一人想乘胜追击却总会被三四人堵截围追,根本无法扩大战果,断敌一指。再加上令狐莞尔本来就更擅长中远距离的劲力对拼对轰,通过“潮汐”之法的增幅以压倒性优势取胜,或者依靠自己奇特的运功法门出奇制胜。这种近身的狗斗本非他所长,况且不能暴露了身份,功力上也不占多少优势,真是伤脑筋啊。

见到令狐莞尔陷入被动,一旁置身事外的紫衣女子竟然是忍不住的动了些许恻隐之心,要是换了以前,她是乐的看到这些中原汉人狗咬狗一嘴毛,可是现在……终于,她下了好大的决心这才一跃进入战团,试着将这破阵法截成两段。毕竟这男人扛不住,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

很明显感到阵型一紧,接着一收缩,继而又重新舒展释放,虽然又加进来一个诡异不可测的高手,但这真武七星阵依旧是牢不可破,众小道士法理有度,进退自如,举重若轻,游刃有余。

而令狐莞尔立时感觉轻松了很多,大半的压力都叫这紫衣女子给揽下了,只见她轻功奇绝,高不可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如化外晓风吹雾,似天家凤羽飞烟。

犹豫了一下,令狐莞尔还是笑着恭维道:“姑娘武艺如此超绝,小生佩服之至。”

“哼!人家叫小雅。”紫衣少女娇嗔道。

小、小,小……小雅。令狐莞尔当时就愣在了那里,在他古老陈旧的记忆里,似乎有这么一个人,小雅不就是那个奶声奶气,怯生生的,粉嘟嘟带着些婴儿肥的小美人么?一晃多年,居然……居然就……难怪长的这般妖艳动人,祸国殃民,令狐莞尔自得的心中暗说:早知如此,果然不出我所料!正愣神的功夫就感觉左肩一疼,心下一个机灵连忙闪躲,还好只是衣服被划破了,连皮都没破一点。而接下来下盘瘫软就被一个道士扫倒在地,连滚带爬好不狼狈才重新撅起了身子,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正生死相搏呢,可笑的是完全不在状态,竟然如此轻易的就分神了。

而一旁的小雅则是俏脸傲然的斥责道:“还说要助我一臂之力,哼!结果可好,还成了个累赘。”

令狐莞尔也竟然是老脸一红,无可辩解,无话可说,只能是讪讪的一笑。不过让小雅揽下了真武七星阵施加的八层压力,令狐莞尔就变的很轻松,闲庭信步,从容不迫,可以轻易的应付,同时慢慢将从白长老那里学来的一套小窍门融入拳脚之中,虽然毫无悬念的占据了上风,可始终无法化优势为胜势,依旧是攻不破这个烂阵。果然,好的阵法能令一群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变的孔武有力起来,不服不行啊。小雅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虽然能从容应对,却也无法获得突破。

见阵中两人蝇营狗苟,臭味相投,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登云子老道士气的胡子都歪了,旋即朗声道:“假星辰之力诛妖伐魔,真武七星杀阵。”

杀阵一出,阵中杀意浓烈,原本还有一丝生机,给人条活路,此刻尽挑要害处下手,根本不留情面,剑锋刁钻毒辣,剑气诡谲阴寒,说一千道一万就是要置人于死地,哪怕是江湖中扬名立万的顶尖高手,也恐怕会困死在阵中。

能看得出来,这青莲观的真武七星阵确实是厉害,由一群小道士布阵就已经如此了得了,若是再由那些老东西亲自出马,恐怕这威力更加厉害。饶是如此,小雅依旧是毫无惧色,绝美的脸上始终带着妖媚的浅笑,不难看出她始终留有余力,深藏不露,武功之高超乎想象。

虽说小道士们已经很卖力了,阵法演变的也愈发精妙细致,所发挥出来的威力就连寻常人都能看出来是越来越强,可就这么耗着,缠斗了许久,无法取得进展。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和热身,令狐莞尔也算是慢慢渐入佳境。猛然间,令狐莞尔不退反进,斜跨半步,直迎刺来的长剑,只是微微一闪即躲过。按照常理,那持剑道士直刺被躲过之后肯定是要转横削的,可令狐莞尔动作更快,右手如铁钳一般揪住那小道握剑的大拇指,令狐莞尔实力底蕴本来就远胜对手,况且还是以有心算无心自然是手到擒来,只是这么一掰,小道士立刻“哇哇”的叫了起来,手中长剑应声落地。见对手还要反抗,令狐莞尔手下又加了一把力气,小道士立刻躬身弯腰屈服。东拉四扯的小道士就跟提线木偶一般疲于奔命。见他脚步依然虚浮,不过轻轻一扫,就使其横摔倒地。可恰在此时,令狐莞尔右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又重新提了起来。

道士站稳了身子,顾不得右手虎口的阵痛,左手连发三掌。见对手连退两步,又一脚侧踢直踹胸膛。他功夫虽然不错,却也做不到收放自如。

令狐莞尔侧身闪过,双手抓住道士脚踝,猛的向前一推,那道士作势就要后仰,令狐莞尔上前抓住其肩膀又拽了回来。紧接着右腿低扫,那人旋即又要摔倒,却又被竖了起来,人在脚下不稳的时候需要双手来辅助平衡,根本无从抵抗。如此反复四五番,令狐莞尔觉的差不多了,这才把腿架在肩膀上用力一扛一顶,小道士当时就摔了个七荤八素。

阵中立刻就有两个道士前来掩护支援,补充轮换。

令狐莞尔自然不给机会,揪起地上的小道士裹挟着逼退两人,紧接着又像揉面团摔沙袋一样的来回揉搓演练,直到把自己亲身经历的,所能想到的法子都尝试了一遍,这才一绊一推把那道士摔倒在地。估计他此刻也是情绪崩溃失控,想死的心都有了,晕头转向的失去了再战的能力。

按道理说,阵法之中少了一个人,再对其施加足够的压力,阵法就应该松动崩溃才对,可这真武七星阵却是丝毫不受影响,而旋即登云子背后又有一名道士加入其中,阵型重组完毕。令狐莞尔心说:这是要以车轮战玩死老子啊。不过随即令狐莞尔就发现阵中有两个年纪稍长,大概三十多岁的道士比较奇怪,从早先开始整个阵型就似乎始终围绕着这两个人展开的,他俩时而深藏于阵中压阵,时而组织带动攻势,时而挺身而出稳住阵脚,拿刚才的事情来说就是其中一人临时填补的空缺,这分明是阵法的核心人物所在啊。

而小雅似乎也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一直有意无意的冲击这两个人,只是他们遇强则屈,深藏阵中,相互策应,难以构成直接威胁不说,也无法一网打尽,若是过于深入反倒落了下乘。随着那边小雅渐渐发力,令狐莞尔慢慢就成了陪衬,被边缘化晾在一旁。话说我才是主角啊,你们这样子是不是本末倒置了,不甘人后的令狐莞尔寻了个机会就逮住了破阵的关键人物。

一旁原本温如泰山的登云子、常宁子等人此刻也不免有些焦虑,阵中这一男一女都是明白人,心照不宣的就能抓住破阵的关键。尤其是这妖女,若论单打独斗,恐怕自己这帮老骨头都不是她的对手啊。只听登云子沉着脸说道:“看来只有咋们师兄弟齐上,布乾坤四象阵了。”正说话间,就见令狐莞尔已然击破对手,直朝另一个阵眼扑去。

两人合力,不过转瞬之间将另一名在阵眼位的道士击垮。而此时放眼再看去,原本阵中攻守一体的众人显得有些杂乱无章,本来所有人都无懈可击而现在却是破绽百出。

小雅猛然间身上散发着淡淡金光,只一掌就朝临近的一名道士拍去,可笑那道士认不清形势还要出掌硬拼。

令狐莞尔知道,她此刻才算是稍微动了些真格的,于是抢先一脚踢在那道士腿上,同时揪着他的领子往后一拽,就摔飞了出去,如此算是保住他一条性命。随即又见小雅荡开一人长剑,右掌冒着黑气直击那人胸膛。这是苗疆五毒摧心掌,令狐莞尔知道其中的厉害,不顾一切的飞身一脚铲倒那人,又横踢了一脚把那人踢到一旁。人还倒在地上,令狐莞尔忽然眼中闪过一丝妖异的紫光,“潮汐”之法将体内真气上扬至极限,一招“磐石”之法对准当年宽大正面就是一掌。“轰”的一声脆响,剩下的四个道士不由自主的被震退了七八步远,和小雅脱离了一段距离。

站起身来的令狐莞尔见小雅上前去追,毫不犹豫的抓住她那柔若无骨,嫩滑如玉的小手,大声道:“小雅,算了,趁着事情还有转还的余地,别闹出人命来。”

忙活了半天没有流血,也没死人,小雅自然很不满意,横眉冷眼瞅了令狐莞尔一眼,显然是意见很大,毫不客气的把手抽了回来冷“哼”一声,妖艳的俏脸上全是寒霜。

令狐莞尔则是朗声大喊道:“道长,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不死不休,死伤狼藉的结果谁也不愿意看到。”

登云子把令狐莞尔善意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可嘴上还是不肯松口,黑着脸说道:“哼!我就不信凭我乾坤四象阵奈何不了这小妖女!”

令狐莞尔轻蔑的说道:“现在这情形与当年在南阳数百江湖中人逼迫血魔鬼童的场景何其相似!人多势众很了不起吗?以老欺少,以众凌寡很光荣吗?几百条鲜活的人命本来都不用死,可结果又如何呢?道长德高望重,一心为公,可感可叹,但事情总要分个是非曲直,今天的事情起因只是小小的误会,总不能因为魔教的人在中原地面出现就喊打喊杀吧。道长乃是世外高人,还请三驱为度,网开一面,切莫赶尽杀绝。”说道最后,令狐莞尔还是很谦恭很诚恳的深施一礼。

听了令狐莞尔的话,登云子略一琢磨,撂下狠话道:“魔教妖女,你若是敢为非作歹我青莲观绝不会放过你。咋们走!”说完,一众道士便扬长而去。

小雅只是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美眸瞥向令狐莞尔道:“你这样不遗余力的讨好我,奉承我,赞颂我,那你是不是喜欢我?”

令狐莞尔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连忙摇头道:“不,不是这样的……”

不等令狐莞尔解释,小雅又问道:“你成家立室了吗?”

“呃……没,还……没有!”令狐莞尔又是连忙摇头道。

“哼,你在骗我!”话音未落,只见小雅纤柔的手掌在令狐莞尔左胸轻轻一拍,竟将人击飞三四丈远,口中还兀自说道:“你们中原汉人最是虚情假意,口是心非,每一个好东西,统统都该死!”言罢,紫色曼妙的倩影徐徐消失在夜幕中。

第十七章 夜宿尼姑庵

苍蝇嗡嗡作响,尸臭阵阵作呕,当令狐莞尔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上居然很体贴的裹着一张烂草席被扔到了一处乱葬岗上,周围还横七竖八躺着有二十多具尸体,看来都是和自己一道被拖过来的,阳光是那么的刺眼,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几近油尽灯枯。

还没等重新坐起来就感觉左胸阵阵的刺痛,这小妖女还真下得去手啊,多亏了自己命硬,否则就真交代在这里了。顾不得尸臭和苍蝇,令狐莞尔很勉强的盘膝做好,提了一口真气开始运功疗伤,打通闭塞淤堵的经脉,这可能是令狐莞尔出道以来受内伤最重的一次了,当年在南阳被数百人围殴也没有这么惨过。真气每运行一处,经脉就是刀割针扎一样的刺痛,岌岌可危,濒临不可逆的永久残废。花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付出巨大的努力和艰辛总算完整的运行了一个周天,再加上令狐莞尔自身筋脉的先天优势,这一阵总算是缓过来了。

经脉运行基本通畅了,反正这乱葬岗四野无人,令狐莞尔也没什么好隐藏的,旋即运起浑身真气,身上开始闪烁气紫色的光亮,慢慢的紫色光亮化作一对美丽翅膀,乍一看去如同一只硕大的美丽紫色蝴蝶。正当紫色的翅膀完全舒展开正欲展翅高飞的时候却慢慢融入了令狐莞尔的身体。借着“蝴蝶”之法自愈内伤,恢复元气,提振气力算是令狐莞尔的独家法门之一,也算是保命的最后一张王牌。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逐渐日落西山。黑暗之中,死人堆里冒着紫光这似乎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而在死人堆里坐上几个时辰也需要莫大的勇气,此刻令狐莞尔浑身上下正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浓郁妖异紫光,那紫光似地狱的鬼火一般跳跃着,闪烁着,极不安分的窜动着。

令狐莞尔自从在极北之地遇上仙人,身体得以痊愈后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不管是什么样的伤势都能很快恢复。这会功夫令狐莞尔重伤之下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罢了。可此刻的令狐莞尔面色却并不轻松,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时不时有痛苦之色,上至脖颈发髻,下至裤子鞋袜也全都被冷汗打湿。哪怕是强敌环视,身陷囹圄,令狐莞尔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像是在做巨大而艰难的抗争,比凌迟更痛苦,比死亡更恐怖。

正当令狐莞尔疲于奔命,忙于应付,力不从心之际,突然在不远处的山峦上传来悠扬动人的曲子,犹似一缕清泉涤荡净化人的心灵,使人从痛苦和挣扎中得以解脱,在困惑犹疑中徘徊的令狐莞尔从未感觉如此轻松畅快过,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猛的睁开眼睛,星辰般的牟子透亮了许多,少了纷扰和煎熬。

慢慢站了起来,人松快了很多,黑夜中那挥之不去的噩梦似乎也少被冲淡了。寻声望去,近处山峦之上似有点点星火,应该是庙宇或是道观。还真得感谢那位奏乐之人,否则自己现在恐怕是要岔了气走火入魔了后果难料啊。虽然肚子饿极了,但令狐莞尔还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演奏此之音。

原本就是重伤初愈,再加上饥肠辘辘,困乏无比,此刻脚都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竭尽全力的爬上小山峦,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一间小庙,而且还是个尼姑庙,大晚上的去敲尼姑庙的门似乎有点那个啥,可好奇心使然,于是令狐莞尔翻上围墙跳上房顶,尼姑庵不大,正房就是大雄宝殿,偏厅厢房还亮着灯火,应该就是小尼姑们起居之所,边角旮旯里还有几件破房子想来是柴房厨房什么的,后面也有几间瓦房可能是住持或贵客的厢房吧,总共就这么大,可乐声已经停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心下不忍半途而废,于是凝神倾听,想试试有什么发现,至于听到什么不该听的,那只能“呵呵”了。

就听后院厢房中有个清秀素雅的女声说道:“师姐,既然这样,你不如和我回师门去吧,师傅她老人家一直都很惦记你。”

又听一个心如止水的女人很平淡的道:“我有负恩师教诲嘱托,自觉无颜再见师尊。”

只是听那声音,令狐莞尔心中就是一凛,这和小雅妖女那柔媚酥麻的感觉截然相反,让人肃然起敬,仿佛远在天边,若即若离,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令狐莞尔蹑手蹑脚的上前想瞧个究竟,只是听这声音便知非同凡响,即便不能发生些风流韵事,可此生得睹芳容也算连可怜见待我不薄了。悄木声的来到门外,本想堂堂正正的敲门进去,虽说时下男女之防不甚严厉,但是这三更半夜荒郊野外的也实在不妥,况且自己只是看一眼就走,于是令狐莞尔鬼鬼祟祟的拿手指去捅破窗户纸。

而就在此时,一种温暖的、和煦的、多少次每当自己濒危救回自己性命的熟悉感觉传来,浑身上下就好似快乐小鸟都快要飞起来了,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就好像产生强烈的共鸣一般,这不就是多少次梦中母亲给自己的感觉么?正当令狐莞尔忘乎所以之际,一柄长剑的剑鞘抵在了自己肩膀之上。令狐莞尔转眼瞧去,只见一袭白纱素娟的俏丽女子正很平淡的看着自己,朦朦胧胧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高雅圣洁,晦暗的廊檐下看不清容貌,只听她很淡然的说道:“佛门圣地,还请你速速离去。”话语之中听不出任何喜怒好恶的意味来。

令狐莞尔根本不顾架在身上的剑,上前一把抓住那女子的手,紧紧的握住,干枯已久的眼眶中居然就要留下眼泪来,语调哽咽发自肺腑动情的就要唤一声“娘亲”,可话到嘴边却见这女人虽然蒙着面,但怎么也不可能生出自己这么大的一个儿子来,看年岁顶多和自己一般小大,本来还想趁势依偎在她怀里,只得赶紧打住,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感觉与姑娘很是熟悉,似曾相识。”

“请把手松开。”那女子落落大方的说道。

令狐莞尔稍微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贼手正紧抓着人家的手腕,随即讪讪的一笑,恋恋不舍的把手松开了。

“阁下深夜来此水月庵不知有何事?”

“我……我在山下打坐,本来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正在最紧要的时刻就听闻有高人弹奏仙曲,这才得以安定心神,平心静气,所以就来看看,想当面致谢。”令狐莞尔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

“我师姐在此修行,不见俗客,你请回吧。”

见她说的如此直截了当,令狐莞尔也不好死皮赖脸下去,只能事悻悻的行礼告辞。

而却在此时,屋里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道:“既然来了,就请进门一叙吧。”

闻言,令狐莞尔大喜过望,随着那白衣持剑的女子进了屋。一进门只觉屋内檀香阵阵,芳香袅袅。屋内摆设很简单,一个端庄年轻貌美的尼姑正盘膝坐在蒲团上,虽说她剃度为尼了,即便是只穿了一件灰布僧侣袍,哪怕粉黛不施素面朝天,却如芙蓉映水,皎月当空,令人神往,叫人倾慕。再看那白衣女子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瑰姿艳逸,仪静体闲,虽薄纱掩面不愿示人,然必是旷世之容颜。这就叫令狐莞尔不由产生了错觉,仿佛置身仙境看到了仙女,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纵然美丽若此,却让人生不出一丝亵渎冒犯之意。

“师姐,言尽于此,我也该回去向师傅复命了,与你在此偶遇的事我会暂且隐瞒,师姐若是想明白了就回师门吧。事情紧急,这就先告辞了。”言罢很潇洒的拱手失礼,又朝着令狐莞尔欠身示意,随即推门而出,施展轻功,一跃而起。

令狐莞尔慌忙追了出去,直至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顿时心中涌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刚回到屋里,就听那淡雅如水的尼姑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她是慈溪庵的弟子,不涉红尘,你还是断了这心思吧。”

令狐莞尔老脸一红,讪讪道:“姑娘,你好。”

尼姑还是很平淡的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贫尼静一散人。”

令狐莞尔很恭敬的又是拘礼道;“静一姐姐,小生……”

“你是不是复姓令狐……”

令狐莞尔正想介绍一下自己,听闻此言,微微一愣,我们认识吗?只能是点点头。

“那你为何眼神中,心里面有着一丝含而不露的魔性?”静一散人的口气很奇怪,有点像是长辈对晚辈一样。

令狐莞尔又是愣了愣,初次见面,你这都能看出来?于是也很坦诚的说道:“算是遇人不淑,误入歧途,走了一段弯路吧。”

“哦?”听这尼姑的口气像是很好奇。

对这位漂亮的尼姑姐姐,令狐莞尔觉的很轻松,很亲和,没有任何的压力,没有任何的顾忌,总之一句话,很亲切,很温暖。想了想,令狐莞尔说道:“说来话长,也不便讲出来,若是公之于众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或许还是个灾祸。我藏在心里,也仅仅只是委屈亏欠了区区我一个人而已,又何足道哉。”说到最后,令狐莞尔是近乎自嘲的一笑。

说话间,静一散人始终细细的大量这令狐莞尔,神情中透着关切。等令狐莞尔说完,又道:“你身上有一处暗伤可要多注意了。”言罢,静一散人从蒲团上慢慢起身,纤纤玉指指在令狐莞尔左侧腋下肋上。

令狐莞尔晃了晃左肩膀,感觉没什么啊。笑笑道:“多谢姐姐关心。”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令狐莞尔。”

“令狐莞尔……”静一散人重复了一遍,浅浅一笑,说道:“令狐家乃是扬州大户,你怎么会在这里?”

“算是游历闯荡一番吧。”

静一散人微微一笑道:“天色已晚,你就在隔壁厢房住上一宿吧,明早再赶路不迟。”

令狐莞尔稍微犹豫了一下,装作很自来熟的说道:“那好吧,就不跟姐姐客气了。”言罢出了门,推开隔壁的厢房,往屋里木板上一躺,旋即隔壁就想起了清缓悠扬的琴声,继而令狐莞尔竟然就沉沉的睡着了。

第十八章 恩爱两不疑(一)

放弃对黑暗崇高的信仰,虽然它依旧和自己如影随形,但这使得令狐莞尔对黑夜由衷的恐惧。千百个无眠的夜晚,熬干了精血熬黑了眼圈,只得以酒色声乐聊以慰藉,又何曾像这一夜睡的如此香甜,就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得到了抚慰和解脱。

至天明时分,鸡鸣声响起,令狐莞尔慢慢睁开眼睛,这一夜睡的叫一个安稳,就好像几辈子没这么舒坦过,揉了揉眼睛,穿上鞋袜,把发髻稍微梳理一下,就出门找些水来洗漱。庵里果然有不少穿着灰布袍的小尼姑,当看见令狐莞尔时有些惊奇的眼前一亮,有些似有深意狡黠的一笑,有些相互间嘀嘀咕咕难掩羞涩之意。

令狐莞尔可不管这些,来到井边打了些水,被清晨的凉风这么一吹,令狐莞尔感觉身上怪怪的,味道怪怪的,居然是尸臭。大夏天的自己和尸体不知道躺了多久,身上衣服上难免沾染不少,昨晚是鼻子有些麻木了没注意到,现在想来自己给那位白衣仙子的第一印象居然是如此恶劣差劲,哎!真是不应该啊。心里懊恼着,手下也不闲着,拿井水把自己头面手臂上仔细洗了一下,又找了把刷子蘸着井水把衣服上大概刷了下,看来想把身上的晦气洗干净非得进澡堂不可了。

因为在尼姑庵里,自己一个男人到处乱逛似乎实在不妥,所以令狐莞尔转而就去敲静一散人的房门,打个招呼这就要告辞了。

果然,禅房内有应声,让令狐莞尔推门进去。一进门,就见这位非同凡响使人敬重却让人生不出一丝色心的漂亮姐姐眼圈微微红肿,但精神尚可,像是整整熬了一宿。见到她这个样子,令狐莞尔也是舔着老脸道:“姐姐,你可要多注意休息啊,看到你这样我会心疼的。”这并不算调侃,更不是调戏,而是令狐莞尔发自心底的肺腑之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与这位尼姑居然感觉格外亲切,甚至要超过朝夕相处了六年的金凤,这要是让金凤至知道让她情何以堪啊。

“不许再唤我作‘姐姐’,你要称呼我为‘静一散人’或是‘师太’。”静一散人很严肃的说道。

令狐莞尔连连摇头道:“我不要,这样就显得你苍老了许多,还是叫姐姐比较好。”话语间居然还带着一丝调皮。

静一散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掏出一个红色带着檀香的锦囊,看这样子做工之差市面上肯定买不到,应该是她通宵熬夜赶制的。紧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一并放在案几上说道:“这香囊你收好,有平心静气,摄敛心神的作用。这丹药贴身收藏,心神涣散,难以为继,业障难消,走火入魔的时候服一颗必有奇效。”

虽说陌生人给的东西,尤其是要入口的东西更要小心谨慎,可令狐莞尔对这位和蔼可亲的尼姑姐姐却生不出半点戒备的心思,很痛快的收在了怀里,然后说道:“姐姐,我就要走了,但我一定会想你的,等有时间了再来看望你。”

静一散人点点头,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你都有二十了,可有妻小,成家立室吗?”

“还没有呢……”话刚出口,令狐莞尔脑海中就好像浮现出远方金凤至那殷殷期盼的目光,于是连忙补充道:“算是定亲了,等这趟京城之行了结就成亲。”

听闻此言,静一散人白皙温柔的脸上竟然是露出一丝丝的欣慰。

令狐莞尔也心说:像我这样英俊潇洒,武功高强,脾气好,身体棒的男主角定亲要结婚了,你们女人就不觉的懊恼沮丧心灰意冷么?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和情理嘛。

又听静一散人埋怨的说道:“你一个大小伙子可要多注意仪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脏兮兮的身上还有一股子怪味。”

令狐莞尔老脸微烫,也只是“呵呵”一笑,其实他平时还是挺注重仪表的,虽然没有何不凡那傻子那么夸张。

“你身上的暗伤等闲下来时找个针灸的高手辅助,以你自身的功力应该是可以缓解甚至治愈的,切莫掉以轻心。”

令狐莞尔心里又是暗说:师太姐姐啊,你怎么比凤妈更像我妈呀?虽然这么暗自嘀咕,可也不敢有任何的抵触情绪,慌忙是唯唯诺诺的连连应承。厚着脸皮在尼姑庵里蹭了顿饭,和住持师太寒暄两句,还捐了些想火钱,这才离开了这尼姑庵。

令狐莞尔这是要去少林寺看望一下阿克叔叔,而少林寺就在洛阳以东嵩山腹地的少室山上,大运河一路歪歪扭扭的向西北方延伸正是通向洛阳,所以沿着大运河一路走下去准没错。一连十余日,令狐莞尔一边赶路,一边运功调息,比起家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现在的日子无比枯燥,也只有通过练功来打发时间。因为没有迫切生存的压力,也没有应有的气氛和环境,令狐莞尔在功夫上没什么太大的进展,只能说是没有再退步。

转眼就快过去一个人多月了,没有注意界碑,也不知道到哪里地界,反正淮河是早就已经过了。

日暮黄昏,天色渐黑,令狐莞尔皱巴巴,苦哈哈的在官道上一路小跑着,人挺精神的,目光炯炯有神,就是衣服已经有些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了。

太阳余晖消失殆尽,远处点点灯火清晰而明亮,令狐莞尔稍微犹豫就奔着那城镇而去了,自己现在这鬼样子,蓬头垢面,灰头土脸,胡子拉碴的也需要好好打理一下。

虽然城门已经关了,但区区一堵城墙怎么可能挡住武林高手?令狐莞尔寻了个偏僻处翻过城墙,在这座灯火通明的大城镇里走街串巷的寻了一会,就进了一个澡堂子,自有人上来招呼,令狐莞尔要了个单间,慢慢的梳洗,搓了澡,梳了发,刮了胡子,感觉焕然一新。

人舒服的躺在大木桶里,热水没过肩膀,下巴也浸在水中,把浸湿的热毛巾盖在脸上,无比的惬意悠闲,就感觉困顿疲劳全消,长吸口气,再多泡上一会真是神仙般的享受。

心神定了下来,耳朵就变的十分灵敏,就从边上多人澡堂听见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还时不时发出男人都懂笑声。

“哎呀,你说说,你说说,楚老头家那丫头有二十好几了吧,前些年听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嫁人了,可你们谁见过她男人?我听说她是被京里哪位大人物给收了房啦。”只听一人“嘿嘿”笑道。

“不会吧?老楚家也是咋们城里的大户,生意做的那么大,人家千金小姐还长的那么漂亮……”又有一人道。

“嗨,就是朝中人有好办事,你看楚家现在多风光啊?”刚才的男人笑着说道。

“那就难怪了,姓程的公子少爷惦记了那么些年还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另一个男人荡荡的笑道。“那大人物可非同凡响啊,你们说会不会是杨国忠父子呀?”

“那小娘子真是……”又听一个人眨巴眨巴嘴说道。

“小娘们就不空虚,不需要吗?瞧我这强壮的身板,粗糙的大手,有力的肩膀,结实的胸膛,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上。”还有人不怀好意的说道。

“去你的,瞧你这一脸的衰样,还想一亲香泽抱得美人归?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

而就在此时,如梦方醒的令狐莞尔突然坐起了身子,不可思议的愣在了当场,楚家千金大小姐!楚……吟香,是吟香吗?

第十九章 恩爱两不疑(二)

呆坐良久,泡的时间太长皮起皱了,水也都已经凉了,令狐莞尔却浑然不知没有发觉,思绪又飘回到那个时候,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面前,那么的清楚,那么的清晰,自己与吟香却实是有过那么一段非常深入的交集,虽然自己那个时候还小,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什么都没做过。这么些年了,若是她一直以令狐楚氏自居,那自己真的亏欠她太多了,多的难以用言语来描述,负心薄幸,始乱终弃,朝三暮四,道德沦丧这些都能扣在自己头上,无从申述,辩无可辩。悔疚、惭愧、仿徨、恐惧就好像四座大山压的令狐莞尔喘不过气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一种多么美妙的初心和意境,可一旦失去背弃,即便日后再见复合也有了隔阂芥蒂,空泛虚伪索然无趣,有的就只是唏嘘懊恼和悔恨。

店家催了好几回,令狐莞尔才晃过神来,心事重重的换上澡堂里提供的廉价书生袍,其实澡堂也提供餐饮和住宿,而且比客栈还便宜,适合一些落魄的江湖中人歇脚,也适合现在紧张拮据的令狐莞尔。

但令狐莞尔并没有留宿,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问清楚地界,这里果然就是宋州城无疑了。自己的猜测真的一点没错,这一切仿佛就是天意,天意如此啊。在大街上问清了住址和大概的方位,令狐莞尔片刻不停歇的就快步赶了过去。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来到一处深宅大院、碧瓦朱墙的府邸跟前,看门口灯笼和牌匾上的字,确定是楚家无疑了。心中怀着忐忑,更是羞愧难当,令狐莞尔始终没好意思去敲门,于是绕着围墙走了一段。还真别说穿着书生服伪装的挺不错,夜色已经浓重也没引起任何怀疑,最后在僻静处翻墙入院。

这楚家府邸很明显翻新扩建过,但格局什么的基本上都没有变,没有变的还有后院那里外三间的大套房,自己曾在里面度过三个月的快乐时光,现而今屋子依旧,里面也仍旧亮着灯光,只是不知佳人何在?

都说近乡情更怯,令狐莞尔此刻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惶惶胆怯起来不敢去面对,直到下了巨大的决心之后才悄悄摸了上去,跳进小院里,躲在廊檐下,大夏天的窗户开着,令狐莞尔偷眼去瞧,就见一个端庄慵懒的贵妇人坐在桌旁,正神情专注的看着书,时不时的翻动着,这贵妇人不是楚吟香又是何人?

感觉屋里没有其他人,连丫鬟都没有,令狐莞尔心中黯然,她还依旧是一人独居在此啊,在令狐莞尔的记忆里,这里是他住在楚府时的客房,后来就成了洞房和新房,但并非吟香她的闺房,她始终独居在此看来是依旧苦守着当初的誓言,令狐莞尔心下更是悔不当初。

再瞧伊人那样貌,风姿绰约,宛如天仙,但可能是她现在一直以妇人自居的缘故,妆容浓而艳丽,犹似一朵绚烂绽放的牡丹花,雍容华贵,艳压群芳,国色天香,富贵绵长。如流云般的发髻格外好看,镶嵌的朱钗、发钗、发饰显得美人典雅而又大方,修长入鬓的远山眉闲适淡雅,黑亮浓密曲长上翘的睫毛极具美感,星辰般闪亮的眼眸却有些暗淡更难掩其中的感伤和忧思,白里透红肌肤如玉石般光洁,似月华般婉约,殷红似血的樱唇艳治而勾人,宽大的红色罗衫显得伊人婀娜丰润,翘然挺立,而又无比的神秘。远望之如深藏窖中的陈年佳酿只为懂她的人而馥郁芬芳。如此的惊艳绝伦,如此的成熟妩媚,尤其是眉心那一点三瓣落梅妆似有神韵,惊为天人。

令狐莞尔都傻眼了,可心里又有一丝紧张和失落,女为悦己者容,吟香这副妆扮总不会是等着给自己来看的吧。果不其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看来人的身形是个男人,令狐莞尔忙躲到阴暗角落里,心里却是升起了一阵腾腾的杀意,这或许是令狐莞尔有生以来头一次没缘由的动了杀机,可也仅仅只是转瞬之间,心中宽慰自嘲的暗道:令狐莞尔啊令狐莞尔,你就是块臭狗屎,一走六七年,毫无音讯跟死了一样,难不成还想要人家美女守着你一辈子吗?既然缘分已尽,那不如各还本道,况且我都已经有了死生不相离的金凤了,以前每当提到想到金凤至,令狐莞尔总还觉的无所谓,可在此刻就觉的分外稀罕,巴不得能全身心的相知相予,永不分离。

带着失落和遗憾,令狐莞尔正欲离去,却见那富态的男人五十多岁,这不是楚老伯吗?你一个当爹的,大晚上的跑自家女儿房间里去干什么呀!害得我差点误会了。令狐莞尔心里暗骂,只感觉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心脏都有些受不了,忙又靠在墙边,细细偷听,伺机偷瞧。

“爹爹,这么晚了您来找女儿什么事?”只听楚吟香很平淡很冷漠的说道,似乎没有半点的情感。

“女儿呀,你不妨再考虑考虑,李大官人有名望,素来仁厚待人,有古来长者之风,他中年丧妻,你嫁给了他就是正妻,明媒正娶,堂堂正正。”老头子苦口婆心的说道,紧接着又补充道:“家里老人都去了,我这把老骨头五十好几已经知足了,你也很多年不用依赖药丸啦,咋们楚家不再怕那苗人的要挟!依我看那姓令狐的小子狼心狗肺早就把你给忘了,女儿你又何苦死守着他一个人呢?”

虽然被骂作狼心狗肺,但令狐莞尔并不生气,只是老脸一热,心里还强自辩解道:我……我只是病了,需要休养,前些年有了迷茫,一时没想起来罢了,心里其实是装着吟香的。

“爹爹,您不用再多说了,女儿自有主意。”楚吟香还是像以前那样,有主见,有决断。

“女儿呀,你娘亲死的早,为父把你拉扯大不容易,总算见到自家闺女亭亭玉立,若是能再嫁个好人家,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是知足了,若是你孤苦无依一生,那为父死不瞑目啊!”说话间楚老伯都已经是带着哭腔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实打实的真心疼老闺女。

楚吟香语气立刻就软了,但态度还是很坚决道:“爹爹您不用担心,女儿自有打算。区区她一个金凤至想断绝我们夫妻感情简直是痴心妄想!”

令狐莞尔闻言,心中微微舒了口气,心说:金凤啊,既然这次你帮我顶了缸那就顶到底吧,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

“那你这是要……”楚老汉狐疑的说道。

“等天气稍凉,秋高气爽,女儿就要乘船南下杭州,去会一会那金凤至,叙一叙长幼,论一论先后,比一比大小,不管她如何诸般狡辩,我才是正室!不容置疑。”只听楚吟香毅然决然的说道。

“但要是他……”

“父亲放心,女儿晓得分寸,而且女儿也深信,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只听楚吟香利落干练而又情意绵绵的如是说道。

此刻的令狐莞尔双腿虚无,浑身乏力的靠在墙上,比起吟香的忠贞节烈,自己倒像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那个啥,汗颜无地之下更加羞愧。即便刀山油锅令狐莞尔也是举手若等闲,却始终没有勇气站出来去直面吟香那款款的深情。

现在不见也好,可以不用立刻做出选择取舍,让吟香和金凤先私下见一见,若说得通,那自己坦然接收。若说不通,那自己居中持正的好好说和说和,大家好好相处。一念及此,令狐莞尔收起满腹的情愫和亏欠感,连续发了几个重誓这才悄然离开。吟香你终不负我,我亦绝不负你。

第二十章 魔门魔教是两帮人?(一)

出城的时候,令狐莞尔心情好了很多,甚至还有一点激动兴奋甚至是期待,天涯咫尺,再见可期。吟香,冥冥中自有天意,咋们后会有期。

出城就有一个小村庄,令狐莞尔很习惯的想去借宿一晚,晚上露水那么大,一晚上就把人给打湿了,能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干嘛餐风露宿呢?令狐莞尔现在虽然有时候还很倔,但已经不像以前嘴巴变的很溜了,很会说话,说话也很客气,很有礼貌,再加上样貌气度不凡,长相比较有迷惑性,但凡出来开门的是老伯伯、老阿姨、少女、少妇、寡妇什么的都很容易的就能蹭一顿饭,再借宿一晚上。

“咚咚咚……”篱笆院门敲响了,里面传来一阵狗叫,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人过来开门,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先试探着问道:“大晚上的,是谁呀?”

令狐莞尔闻言,无比清热的说道:“老伯您好,我是前往长安城进学的学子,路经此地,天色已黑,城门也关了,想借宿一晚,不知道老伯能行个方便么?”要是换了一个月前的令狐莞尔就绝对说不出这话,就只会冷着个脸,摆出一副高深莫测,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是有着无与伦比的优越感一般。

果然,门“吱吱吱”的开了,探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令狐莞尔本就英朗不凡,更何况今天刚进了澡堂子,洗去了身上的风尘,里外一新,此刻月光下显得更加谦谦有礼而婉婉有仪。饶是老汉一辈子阅人无数也是愣了愣,旋即和善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公子进屋说话吧。”边在前面引路,边朝屋子里喊道:“老伴啊,有贵客登门,去准备一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阿姨凑出来看了一眼,应了一声,转而就进了一旁的厨房。

进了屋,令狐莞尔与老伯相视而坐,问了一些诸如籍贯、年岁、姓名之类的问题,就渐渐熟悉了。老伯姓游,这个村子是游家村,游老伯正是村长,老伯的儿子去戍边再没能回来,家里唯一的孙子也去京城求学了。而说话间老阿姨也给令狐莞尔热了五个白面馒头和一大碗稀饭,还有拌凉菜、自己腌的咸菜、自家的鸡蛋等等好几个菜。淮河以南还是以米饭为主,到了以北就多以馒头面食为主了。

老阿姨也是非常客气的说道:“大小伙子能吃,多吃一些。”

要说令狐莞尔眼睛也尖的很,借宿的人家不是小地主那也是富农,每每都能蹭上一顿好的。毕竟若是找像当初高老汉那样的,人家也负担不起呀。

一股脑儿的把馒头、稀饭、菜全部吃完,老阿姨又给令狐莞尔端来一杯香茶,给游老伯也端了一杯,然后把碗筷什么的都拿下去收拾了。

游老伯捧着香茗吹了吹浮沫淡淡的说道:“饭后要是没有一杯香茶,就像女人少了一只眼睛,是一件叫人遗憾惋惜的事情。”

令狐莞尔“呵呵”一笑,也饮了一口,感觉香醇的茶汤下肚却是舒服,真是一种畅快的享受,游老伯这比喻很是贴切。

又闲聊了一会,令狐莞尔很主动的帮着老两口去挑水,砍柴,这对于老人老说是件大麻烦事,可对于令狐莞尔来说却是小事一桩。南方掘地七八尺就有水,几乎挨家挨户都有水井,而北方不同,水位深的很,有些时候一个村子都不一定有一口井。

拿扁担挑着两个大木桶在村头的井里打了水,然后回院子倒在水缸里面,虽然老伯、老阿姨一个劲的说“不用”,可令狐莞尔手下脚下并没有停下,笑着说道:“大小伙子力气大,能干活。”令狐莞尔跟着阿克叔叔那么久虽然武功造诣一日千里,可在做人方面很成问题,在杭州的六年就像活宝一样被供着也遑论为人处世,直到现在有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管是真心实意的去做不图回报,还是虚情假意故意为之装装样子,只要时间、地点、场合、人对了,那就能收获喝彩、好感、甚至是机缘。

一桶桶的井水倒进了缸里,老两口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暗赞:这年轻人实在诚恳,是个老实人,真是难能可贵啊。

紧接着,令狐莞尔又装模作样的拿着柴刀和斧子进了树林子,以他的身手以掌力手刀就能做到,但样子还要做足嘛。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本来空空的水缸里已经装满了,灶台后面堆着三大捆木柴,靠墙根的角落里也都已经堆满了。

而老两口也变的愈发热情,又是倒凉茶,又是递毛巾,嘘寒问暖,格外亲热,仿佛这年轻人就是自家亲子侄一般。这点事对于令狐莞尔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但要是老婆老汉来做估计得一两天。

傍晚的时候泡了澡,现在又出了一身的汉,只得再去井边再洗洗,拿着毛巾和木盆跑到村口,就发觉黑暗中似乎有江湖高手在活动的迹象,宋州也算是中原腹地了,往来走动的江湖中人何其多,这并不为奇,只要你不犯我,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紧接着又传来了一阵阵的狗叫,这在乡间也是很稀松平常的,谁家还没一只田园犬啊,游老伯家不就有一只么。

打上来一桶的井水在面盆里,拿毛巾浸了井水一遍遍的擦拭额头脸面,只感觉阵阵的清凉,暑气全消。准备脱了衣服冲上几桶凉水就算完事,而恰在此时,令狐莞尔又在黑暗中听见婴儿哭声,越来越远,狗叫声也愈发响亮,“吱吱吱……”的不知谁家的大门开了,一个女人哭喊着“孩儿,还我孩儿……”然后就是阵阵哭泣。一阵急促的脚步“砰”的踢开院门就追了上去,这应该是家里的男人去追赶了。

偷小孩?令狐莞尔心里一紧,心中不由无名火起。本来嘛,闲事能不管尽量不管,稳稳当当到南阳,上长安就算完事,可遇上这件事令狐莞尔必须掺和!要知道他也是被偷走的,阿克叔叔这混蛋的暴虐他深有体会,孤苦伶仃举目无亲的境地他也感同身受。就是因为被阿克叔叔给掳走了,自己的一生都发生了改变,要知道令狐莞尔可是令狐家的独子长孙,必然是要接令狐家衣钵扛令狐家大旗的,若是没有那一档子事儿,论武功家世,令狐莞尔绝对不会比现在差,江湖地位和身份更是远非现在所能比拟。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令狐莞尔也就只是一直这么安慰自己的,小的时候没能力反抗,可现在不同了,这样的事情令狐莞尔绝不容许再发生。

旋即把毛巾往木盆里一扔,运足真气,屏气凝神,敏锐的听觉和神识确认了那人的方向,施展轻功,运起“强行”之法就追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魔门魔教是两帮人?(二)

漆黑安静的夜,婴儿的哭声显得格外刺耳,孩子的父亲追了一会已经气喘如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但还在努力的坚持追赶着,人贵有自知之明,平心而论他这么做顶多也就是精神勇气可嘉而已,没什么意义和价值,还不如在家里重新造个娃出来更加实在,这就是情感和血缘上割舍不下。

寻声追去,令狐莞尔穿梭在树林子里感觉这种意境格外的畅快,无忧无虑,自在逍遥,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在林子里追逐嬉戏。从身法和速度上判断那劫匪的武功非常的了得,可以堪称是江湖中超一流的顶尖高手,应该不在太湖匪首龙天翔之下。

起初以令狐莞尔的身法和速度甚至有越拉越远的趋势,迫于无奈只能是运起全身劲气,身上闪烁起淡淡的紫光,犹如一只紫色萤火虫在树林中游荡,再加上“强行”之法在惯性的作用下是越来越快的身法,这才很快速的把距离拉近。当接近时,速度也足够的快,令狐莞尔还是刻意的隐去了身上闪烁的紫光,毕竟这见不得光,南方偏远不小心暴露了无所谓,可这里是中原腹地,各色江湖人等众多,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一路狂奔有三十多里地,令狐莞尔已经能远远的看见灌木草丛里的那黑影,而黑影也发现了追赶上来的令狐莞尔,觉的轻功身法上不如来人,于是就干脆停了下来,打算斩掉了这条尾巴再说。

少顷,两人已然面对面的相视而立,蒙面黑衣人很冷漠很不耐烦的质问道:“你是什么人?莫非想管老子的闲事?可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啊。”

听说话的声音,那人也就二十八九三十岁的样子,黑亮的眼眸中放着摄人的精光,身材高大而强健,呼吸细密而匀称,看得出此人乃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追了这么老远,就连令狐莞尔都在重重的喘息,强自平复了一下呼吸,令狐莞尔戏谑而随意的说道:“我就是个过路的,听见小孩子的苦声就像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仅此而已。”

“哼,年轻人,我还是奉劝你一句,闲事莫理,强出头对你没什么好处。”黑衣人冷冰冰的说道。

令狐莞尔也是不屑的说道:“听话听音你也长不了我几岁吧,怎么还装出一副人老成精的腔调啊?也不嫌别扭。”

“你若再纠缠信不信我宰了这孩子!”黑衣人恐吓道,而他手中的婴儿可能是哭的太过头,这会又沉沉的昏睡过去了。

“信,怎么不信,你废这么大劲就是为了抓一个孩子当人质?这是不是闹笑话呢!”令狐莞尔笑着道。

“你这是在找死。”

“是不是找死,你说了可不算,只有拿实力凭本事才算!”

黑衣人目光中顿露凶光,右手握拳,不由分说的上前几步,朝着令狐莞尔面门胸膛连发五拳。

令狐莞尔也是毫不示弱,接连的格挡,而后一拳轰出。

黑衣人抬手遮拦,劲气一阵激荡,两人各位一步,再一次的大量起对手来。

这人劲气雄浑充盈确实是不同凡响,且内劲路子阴损刁钻,独树一帜,让人被迫分神化解,还觉的很不适应,非常难受,瞧这路数恐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修为很不简单,也着实不易,你前途远大,又何必冒险蹚这趟浑水呢?”黑衣人语气稍稍缓和的说道。

令狐莞尔叹息道:“其实我也不想,只是你抓小孩的行为犯了我的忌讳,实在看不过去,要不这样,你把孩子交还给我,其他的我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黑衣人目光一寒,也不跟令狐莞尔说废话,快步上前,连发数掌,而在最后竟突然变招伸出两根手指直插令狐莞尔双眼。

令狐莞尔接连挡下对手掌势,正欲反击,忽觉眼前两根手指直戳眼珠,已然近在咫尺,忙不迭的单掌竖于眉心之间,以手刀死死的顶住手指之间的分岔处才保住了双眼,同时也惊的令狐莞尔一身的冷汗,这人出手竟然如此歹毒!却见那黑衣人脚步轻盈的变换顺势转身,与自己交错而过,右手手刀直斩向自己后脖颈处。令狐莞尔又是一惊,这攻防转换的也太快了吧,让自己根本适应不过来,看来自己还真的是不擅长近身狗斗啊。

由不得令狐莞尔多想,慌忙躬身低头闪过,同时转身对敌。不过这显然又是失了先机,落了下乘,还只转过半边身子,就觉耳边传来一阵劲风,只见对手已然站定了脚步,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直踢向自己脑门,令狐莞尔自然不敢托大,依旧是慌忙的双手格挡,可还是被那巨大的劲道震的有些发懵,连着退了好几步。

一招得势,黑衣人自然不能放过机会,腾空而起,飞身上前,强劲的连环腿直踹对手的胸膛。

小胳膊拧不过大长腿,就算强行挡下,也是要吃闷亏的,正当令狐莞尔要以“磐石”之法强拼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他先前那侧步转身回击的套路,电光火石间就在被踢中的那一刹那侧步闪过,转身以“磐石”之法回击,顾及到黑衣人手里还抱着孩子,令狐莞尔一掌轰在了他的大腿上,就在空中把那黑衣人击飞了出去。

黑衣人被震飞了老远,体内真气汹涌澎湃,几难自抑,一口老血就顶在了喉间,但还是强自压了下去。看来还是自己太轻敌了,瞧这小子架势凌乱无章,应敌时生疏稚嫩,所以才想借着人体腾空下坠的力道压垮对手,却不想露出了破绽。这年轻人大勇若菜不简单,看手中抱着的孩子是个累赘,黑衣人干脆往天上一抛,一了百了。

令狐莞尔见状大惊,飞身上去抢夺,要是小孩从那么高的地方摔来下肯定没救,虽然令狐莞尔可以通过“蓝鲸”之法真气外溢把空中的襁褓中婴儿给拽过来,可毕竟在空中有一个过程,就怕这黑衣人不要脸,不经过甄选,不区分老弱妇孺强弱善恶,无差别的对所有人痛下杀手。

而黑衣人见状,也是毫不犹豫的一跃而起,扑向了空中的令狐莞尔。

两人在空中你来我往硬拼了七八招,令狐莞尔的注意力放在了被抛到空中的孩子身上,终究落了下风,一招失手被黑衣人抓住机会,胸膛之上连挨了六掌,人也随之抛飞了出去,而就在两人即将脱离的那一瞬间,黑衣人又是一躬身,趁你病要你命的使出一招海底捞月,直抓向令狐莞尔的下身小伙伴。

令狐莞尔是中掌被击飞的,人在空中身形难以控制,身体正往下坠落,双手即便能够得着也不一定能护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令狐莞尔右腿弯曲,用膝盖顶住了对手的爪式才算保住了下半身,但也是惊的冷汗湿透了全身。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体内气血淤结,痛不欲生,而那被抛飞的婴儿却是稳稳的落在了树杈之上安然无恙。混蛋,他是提前就算计好的!令狐莞尔忍着浑身剧痛,心底暗骂。

第二十二章 魔门魔教是两帮人?(三)

而与此同时,令狐莞尔只感觉身子越来越冷,身体僵硬,经脉淤阻,就好像血液都要凝结成冰了,身体在急剧的收缩颤抖。这是怎么回事?令狐莞尔走南闯北见过的高手也不少,可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功法简直闻所未闻。事出反常必有妖,人在大限将至时,这黑衣人到底什么来头?像是有什么不好的预兆啊。但此刻令狐莞尔也来不及考虑这些,得先化解身上冰冷古怪的劲气,气血运转缓慢,令狐莞尔只得强运真气带动气血的流转,再汇集真气将浸入体内的劲气化解。而那森寒的感觉却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着实顽固,集中精神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稍事缓解,这应该不是劲气的问题,恐怕是他所练功法本身的特性吧。

见到对手面色难看,黑衣人自然知道对手正备受煎熬,但他不会生出任何怜悯之心,刚才已经给过你小子机会了可你自己没抓住,现在就去见阎王吧!手上脚下连连出招,拳法刁钻而诡异,掌劲雄浑而绵延,腿法多变而凌厉,似乎每每都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给对手致命的一击。

吃了亏的令狐莞尔自然不会上去硬拼,最起码等自己的身体恢复了正常再说,巧妙的动作加上轻盈的身法,勉勉强强还是能自保无虞,毕竟这小子的身手还是远不及阿克叔叔那种老怪物的。

见对手“怂了”,黑衣人轻蔑的道:“小子,刚才的气势上哪去了?说大话容易,真动起手来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

令狐莞尔都懒的理他,这要是能被你拙劣的激将法糊弄住,老子以后还怎么出来混啊。脸上带着不屑的笑,脚下步伐不停,这人功夫如此精深了得,惯于打斗,自己想要在拳脚上占到便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若不动用蛊虫之力,想要在功力上压倒对手也不现实,如今之计只能是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终于,令狐莞尔装了好一会孙子感觉额头冒出一股气雾,这才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内体不再有闭塞阴寒森冷的感觉,气血运转完全恢复了正常。于此同时就迎了上去,见黑衣人一脚高踢飞来,令狐莞尔急急一闪,瞬间把他的腿这么往上一掀,就见黑衣人作势后仰,旋即先后翻腾一周。令狐莞尔毫不客气的上前一步,猛的就是一记侧踢就踢向那人腹部。即便黑衣人双手死死的护住肚子,但仍旧被令狐莞尔踹飞丈余,血气翻腾汹涌,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自不消提。

黑衣人缓慢的站了起来,眼眸之中尽是惊讶和难以置信,连续挨了自己数掌“血凝成冰”的人动作依旧灵敏就已经很少见了,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恢复如常这更不可能了,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令狐莞尔淡淡的一笑道:“你别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真让我感觉恶寒和恶心。”

被这么一个小鬼调侃,黑衣人目露凶光,显然是怒火中烧,激将不成反被激,冷着脸狠狠道:“小子,你竟敢与我们作对,可敢留下名号?”

令狐莞尔冷笑道:“留下名号?我傻呀!你脑子坏了吧,这种愚不可及的要求都能提出来,真是佩服之至。”紧接着令狐莞尔又得意自信的说道:“我就是一个马蜂窝,谁捅谁知道,谁捅谁倒霉,不信就来试试吧。”

黑衣人眼眸又是一寒,片刻的闪烁之后,还是一个箭步上前,双拳齐出直崩对手胸膛。

令狐莞尔此刻状态恢复,也不闪躲,抬起右手格挡。

见到对手不闪不避,黑衣人眼中露出狂热的凶光,口中大喝道:“去死吧,尝尝我堂秘术‘血气方刚’。”

令狐莞尔很轻易的挡下了对手的双拳,可就在此时,只感觉浑身刺痛,体内血气好像变的有棱有角无比刚硬,全身经脉有针扎撕裂的剧痛。“噗”的一声,一口暗红色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根本压制不住。不对!自己分明挡下了对手的拳势,怎么会……再者说自己的护身罡气何其强,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就算硬挨两拳也不至于此吧,仔细感受身体的变化,体内血脉如受刀割一般,却没有受到外来劲气的冲击,应该是通过别的途径造成的,他能控制人体内的血气运行?

一招制敌,黑衣人毫不拖泥带水的双手化作掌刀从两侧劈向对手的脖颈。

令狐莞尔浑身刺痛,居然暂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只能是拼劲全力抬手荡开黑衣人的掌刀。而如此浑身又是一震,只感觉千刀万剐,凌迟切肤,身体已然不堪重负,到了极限。

黑衣人变招极快,电光火石间双手大拇指直插对手两侧太阳穴。虽然蒙着面也能看出他此刻面容扭曲狰狞。口中还叫嚣道:“年轻人不自量力,不知死活,我看你怎么死!”

令狐莞尔此番就连手都只能勉强抬起来了,生死存亡之际,令狐莞尔自然不作丝毫保留,运起了浑身劲气,身上闪烁着浓郁的紫色光芒。抬手挡下右侧的一击,而自己左侧的太阳穴遭到了猛戳。经脉真气受到挤压,令狐莞尔近乎想都没想心中默念:“黄蜂!”

“嗤……”“啊!”黑衣人痛呼一声,右手收回不停的颤抖,大拇指居然被强劲的真气流给打折了。太阳穴可是人体要害,被戳中了居然没死跟没事人一样,自己还遭到了反噬,心里不由的再一次琢磨,这年轻人到底是谁?见他身上闪烁着紫色的光芒,黑衣人似乎看出了一些门道,阴寒的道:“你是日月神教的人?”

令狐莞尔牵强的一笑道:“不是也是,既然你说是就是吧。你知道日月神教?依我看你也是魔教的一个分支吧。”

“哼,区区日月神教岂能与我圣门相提并论!”黑衣人不屑的说道。

“圣门?你鬼鬼祟祟的武功也诡异恶毒,我看是魔门还差不多吧。”令狐莞尔如是说道。此刻他正全力运转真气,化解平抑体内激荡汹涌的血气,需要拖延一下时间。

黑衣人眉头微皱,旋即十分豪气的说道:“无知小鬼,我圣门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千秋万载,必将一统江山。”

令狐莞尔默然无语,面色惨白,双目微闭,神色凝重,没有说话。

在黑衣人看来,对手的全身经脉恐怕已经被彻底的摧毁了,武功全失,形同废人无异,盛气凌人的冷笑道:“我圣门与你神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都是你自找的,可怪不得我!”

突然,令狐莞尔眼睛猛的睁开,闪亮而透彻,不仅额头,还有肩膀、手臂、上半身都腾起一丝黑色的血雾,继而淡淡一笑煞有介事的说道:“你都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潮汐’之法十四重功力,‘磐石’!”话音刚落,令狐莞尔连着退了五六步,拉开了距离朝着当前宽大正面就是一掌。保持安全距离,以功力上的优势压倒对手方位上策。

黑衣人毫不示弱的提气抬手出掌硬拼,却感觉浑身上下全被淹没,整个的如遭重击,根本无从反抗。“啊……”的一声惨叫,又被震飞老远。要知道当令狐莞尔使出全力的时候就已经能压倒江湖中绝大多数的顶尖高手,更何况还有“潮汐”之法的四重功力加层,就跟殴打小朋友一样毫无悬念。重伤之下的黑衣人瘫倒在地上,面巾下面不停的有鲜血涌出,伤的着实不轻,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失去了再战的能力。

令狐莞尔又是得意的一笑道:“我早说了,我就跟马蜂窝一样,谁捅谁知道,谁捅谁倒霉,这下你信了吧!”上前走了几步,但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施展“蓝鲸”之法,真气外溢,把夹在枝杈上襁褓中的婴儿隔空拽了过来,抱在怀里,转而对黑衣人道:“你是什么人,功夫这般诡异,你说的圣门……魔门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出来我绝不为难你。”

第二十三章 魔门魔教是两帮人?(完)

“咳咳咳……你杀了我吧,落在你手里我也认了,但休想从我口中得知一丝一毫我圣门的消息。”黑衣人咬着牙艰难痛苦的说道。

“哎,我说大哥,贪身怕死,苟且偷生乃是人之常情,生命何其宝贵,对每个人都只有一次,只有活着才有了希望,有了未来,有了一切,与其一了百了,倒不如活下去。我也只是对你们有些好奇罢了,你告诉了我难道我还能去四处宣扬不成?就算我说出来中原武林人士也不会信我一个魔教弟子的话呀。既然你说出来的最后都只烂在我肚子里,那不就等同于什么都没有说吗?”令狐莞尔循循善诱的忽悠道。

“这……”黑衣人一时语塞,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乍一听去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啊。

见黑衣人口气似乎有些松动,令狐莞尔又是孜孜不倦的把人往坑里带,和颜悦色的说道:“我既不会揭下你的面巾,也不会问你姓名,更不会以此来要挟你。我想你们圣门和我们神教一样,都饱受中原正道武林的欺压和凌辱吧?既然被这帮人归为了邪魔外道,那咋们是不是更应该精诚团结,风雨同舟,齐心协力,互通有无呢?我们神教的事情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六年前被中原武林整的够呛,教主大人都战死了,但所幸的事精华尚存,经过这六年的努力也算是缓过劲来了,可我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却没有听说过你们圣门的事情,说出来参考一下,或许咋们还能深入的交流合作呢!”

“哼,你说的多好听啊!”黑衣人话虽这么说,可口气又软了很多。

令狐莞尔依旧是笑着说道:“正如你所说,咋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而且还有天然结盟的便利,又何必拘泥刻板较真呢?”

黑衣人皱眉道;“那你干嘛要救汉人的孩子?”

“呃……”这个问题还真的不好回答,略一寻思,令狐莞尔还是笑着道:“人要脸树要皮的,就算是你一肚子男盗女女昌在面子上还总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吧,咋们呀就是在门面装点上差了一点才会被主流的中原正道所歧视。人靠衣装马靠鞍,只有看起来面子上光鲜了,才更加容易被人们所认可,偶尔见义勇为一下能很大程度上的改善咋们形象嘛。”

黑衣人恍然大悟,又好像遇到了知己一般,重重的叹息道:“贤弟说的极是呀,正因为没人认可,我们炼血堂要收些弟子都只能靠偷靠抢靠拐。”

令狐莞尔心说:不就是为了收个徒弟么,何至于此啊!可转念又一想,“炼血堂”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交手自己血气运行明显受制或许就是这炼血堂的秘法吧。“哦,炼血堂……”

“在下赵克强,家师乃是我炼血堂的掌门,至于家师道号名讳愚兄不便提及。”

令狐莞尔也是微微欠身道:“在下阿克,乃是我日月神教炼蛊堂长老。”令狐莞尔自然不能说自己的真名,顶着阿克叔叔的名号先用一用,谅你小子也不认识阿克叔叔本人。

赵克强肃然起敬的拱手道:“贤弟武艺高强,愚兄无比佩服。”

刚才还生死相搏的两人眼下已经称兄道弟起来。令狐莞尔不禁要赞叹这说话的玄妙,坏的能说成好的,死的能说成活的。裆下运起真气,右手上翻,微微抬起,运起“蓝鲸”之法,隔空把趴在地上的赵克强扶了起来。口气很和善的问道:“哦,你们炼蛊堂也神教教主座下的一个堂口,其他还有天地、山川、星辰、五毒四堂。”顿了顿,令狐莞尔有意无意的反问道:“你们炼血堂也是圣门的一个堂口咯?”

赵克强想了想,就说道:“也不能说是一个堂口,我圣门一宫两派三堂四道其实是各自独立的,信奉的也各自不同,据我所知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教之后,诸子百家受到压制打压,但没有因此而消亡,只是渐渐的转入了幕后和地下,演变成我圣门诸脉。在历朝历代国家宣传和政策的引导下,儒术一家独大,而我先秦百家几无立锥之地,因此私下相邀结盟,进退一体,伺机以谋天下,改变儒家独大的局面。”大家现在都是哥们了,赵克强也没有刻意的藏着掖着,把他知道的大概说了一下,说不定两家还真能结为同盟也没准。

令狐莞尔还是很随意的“哦”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关注和热情,也大概说了些日月神教那些事算是大家消息互通谁也不吃亏,然后才有意无意的说道:“赵大哥刚才所说的你们圣门一宫两派三堂四道是个怎么回事?”为了套取消息,令狐莞尔还是非常的热情,把称呼都改了。

大家现在同是一个战壕的兄弟,不分彼此,赵克强张嘴便道:“所谓四道,那分别是遮天道、幻魔道、阴阳道、诛仙道。”

说到幻魔道,令狐莞尔不由的想起云端客那个神神叨叨的混蛋,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的原来是这么个情况。

“我们炼血堂就是三堂之一,还有烈火堂和长生堂。”

“至于两派,分别是天阴派和合欢派。”边说,赵克强脸上还透着男人会心的笑,继续说道:“合欢派和阴阳道其实有相仿之处,只不过合欢派修的是人道,阴阳道修的天道。温柔乡是英雄冢,但凡江湖中绝世的高手或是宗师大多于儿女情长无缘,即便娶妻生子也只是为了自然繁衍子嗣而已。比方说令狐人杰那老东西娶了个丑妻,生了儿子以后十几年不回家上床,令狐煌丧妻之后再也没有续弦。可合欢派就不同了,练的就是双修,真可谓鱼与熊掌兼得啊!”边说,赵克强嘴里还啧啧有声十分的向往。

“哦,那一宫呢?”

“一宫当然就是我圣门的天圣宫啦。”赵克强答道。

“我想你们与中原武林的冲突也不少吧?”令狐莞尔又是随口问道。

“嗨,别提了,那肯定自古就是对立,我圣门天圣宫的圣君在十几年前与令狐人杰约战华山之巅,结果自今下落不明,估计呀是凶多吉少,再加上门内内斗也不少,也只能是隐姓埋名躲在犄角旮旯里瑟瑟发抖,不过这几年又有了很大的起色。”

令狐莞尔暗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真是喋喋不休,乐此不疲,烦也烦死了!想了想令狐莞尔又道:“那你偷小孩就是为了收弟子,要是天资不好怎么办?”

“天资好的传授武艺,天资不好的也亏不了他们,世俗上的产业田地也需要学徒和人呀。”

令狐莞尔眼珠子一转道:“赵大哥缺人何不去灾荒区看看,听说那里民生疲敝,百姓易子相食,你只需要花很少的代价就能买来很多的孩子,不仅活人性命,也保全了小孩,还能增加你炼血堂好的的名望,可谓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啊?”

赵克强大喜过望道:“哦,果真如此?听君一席话,胜偷十年娃!老弟可帮了哥哥我大忙了。”

令狐莞尔淡淡一笑道:“赵大哥受了内伤还是找个地方先养伤吧,若是等天亮了,你这身装束恐怕是有所不妥啊。”

“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弟,咋们后会有期!”言罢,黑影很快就消失在灌木丛中。

令狐莞尔也不想为难这人,或许是武林正道反对的我都支持,武林正道支持我就反对的心理在作祟吧,反正自己对这帮子人没什么好感。

第二十四章 上少林寺(一)

抱着婴儿回到游家村,收好木盆到了游老伯家里,而此时就游老伯在院子里不停的来回踱步,这大晚上的年轻后生会去哪里呢?现在都没有回来。

“老伯,我回来了。”令狐莞尔进了院子就笑着说道。

游老汉不无责怪的说道:“天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呀?这孩子是……”

令狐莞尔笑着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叫人给抱走了,刚好叫我撞上,就又把这孩子给抢了回来,老伯你看着明天去把孩子还给人家吧,肯定是咋们村上的。”

游老伯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谁这么坏呀,竟然还偷小娃子?”

“江湖中宵小之辈而已,天色不早了,还劳烦您为我挂心,请早点休息吧。”令狐莞尔依旧是笑着说道。

回到屋里,令狐莞尔被安排在西厢的客房里,黑暗的夜使得令狐莞尔神思不宁难以入眠,仰面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思绪不由自主的慢慢展开,这江湖还真是复杂,水深的很,藏龙卧虎,高手如云,拐弯抹角多得很。那个幻魔道的云端客都那么厉害了,其他圣门的宫派堂道恐怕也绝不简单,而且以这些人的行为处事恐怕更加不是善茬。那些所谓中原武林的正道人士自己对他们虽然意见很大,有些人总喜欢扯着正义的大旗为非作歹真是可耻,但有很大一部分人还算是光明磊落,急公好义,值得敬佩。不久的将来若是两帮人打起来胜负难料啊,而且日月神教的人也来掺和一脚,也不知道中原这帮人能不能抗住。我,那我该怎么办?最好还是不要身涉其中,静观其变为佳,这些人的死活与我何干?这些事情也不能让阿克叔叔知道,他就是一根搅屎棍还嫌不够乱的么?那万一正道武林垮了,圣门那群人压抑了千百年的委屈和黑暗释放出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遭殃的到头来还是小老百姓。自己管那么多干什么,看来我还是没修炼到家不够铁石心肠呀。在武功上我还是太依赖催动蛊虫之力了,人怕出名猪怕肥可不能触这个霉头。阿克叔叔说的一点没错,人之所以心烦意乱还是因为你不够强大。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不知不觉的令狐莞尔居然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令狐莞尔迷迷糊糊的就在一阵嘈杂声中醒了过来,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冠,捧着木盆就要出门洗漱一下。就见院中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人脸上透着淡淡的笑,看着虽然疲惫,带很欣慰。女的手里抱着个孩子,眼睛通红,肿的跟鸡蛋一样,但脸上还是笑开了花。游老伯坐在院子里朝着令狐莞尔笑了笑,说道:“多亏了这位小兄弟才把虎娃又重新抱了回来。”

这对年轻的夫妇相视一眼,二话没说就上来双膝跪下,男的郑重其事的说道:“太谢谢你了,小兄弟。”

令狐莞尔赶忙扶起二人,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别这样,就这样吧。”

继续蹭了一顿早饭,还连吃带拿的,又塞给令狐莞尔好多馒头、干粮、鸡蛋。告别了游老伯,离开了游家村,走在官道上,沿着大运河一路向西北行去。慢慢吞吞,晃晃悠悠走了十余日才来到嵩山脚下,进了山又走了一日,淌过一条浅浅的溪流,再往北的少室山上就少林寺了。令狐莞尔曾经来看望过阿克叔叔,知道他被安置在少林寺最里面千佛殿旁的千佛塔七层上。

少林寺建于北魏年间,历经两百四十多年的发展,乃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名刹,都说天下功夫出少林,少林功夫甲天下。令狐莞尔也算是领教过他们的厉害,且寺内高手众人。先不说自己面子够不够大能堂堂正正的进这山门,阿克叔叔本身也是个见不得光的人,令狐莞尔总不能堂而皇之的上山去拜见吧?还是得要等到晚上,偷偷摸摸的去瞧上一眼就算完事,也不知道阿克叔叔现在怎么样了。一想到阿克叔叔,令狐莞尔心下十分复杂,许多的酸楚统统涌了出来,虽然都已经过去了,但令狐莞尔还是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声“真是个混蛋。”

在山里转了一圈,先弄了些野味把肚子填饱,躺在树荫下又睡了一觉,至日暮黄昏,夕阳西下,令狐莞尔醒来伸了个懒腰就要抹上少林寺去。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了,天黑的也早了,晚上还真有点清冷,但这对于练武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很小心谨慎的在林子里往山上行去,过了好一会,避开七八个护院武僧的明岗暗哨,令狐莞尔终于来到少林寺墙根脚下。细细的四下观望,又感觉墙后边没人,令狐莞尔才轻巧的一跃而起攀上了围墙。极力的压底身子,屏气凝神,然后抬眼望去,就见夜色中大片建筑群古老而庄严,最南边的应该是山门所在,接下来的就是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阁在那,那里就应该是方丈院得格外当心里面的老和尚……目光往北所及,就看见一座佛塔竖立在黑夜里,顶层上还亮着油灯,肯定就是那里了。

令狐莞尔认清楚了地方,越过了大雄宝殿和藏经阁,远远的绕开方丈院,左闪右闪的就来到了千佛塔底下,这里居然也没个人看守,旋即毫不犹豫的施展轻功一跃而起,在五层上轻轻一踏借力,就很轻巧的上了顶层。因为之前来过这里,对此还有记忆,于是令狐莞尔也不可客气,轻轻的推开窗户进入塔内,然后小声的呼唤道:“阿克叔叔,阿克叔叔,你是不是睡着了?”之所以小声,也是怕惊动了寺里的僧人。

而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忽然闪现在面前,就如同鬼魅幽灵一般,毫无征兆的袭向了自己。

令狐莞尔反应不及,更无从遮拦,闷“哼”了一声,连退好几步,捂着鼻子,“呜呜……”的小声呻吟了几声,但并没有还手,因为这个感觉这动作太熟悉了,不是阿克叔叔又会是谁?擦去流下来的鼻血,揉着鼻子,令狐莞尔就像孩子见到了长辈,很不乐意老不高兴的抱怨道:“阿克叔叔,我都难得来看你一次,能不能别一见面就揍我啊,你就算是揍也别盯着我鼻子揍呀。”昏暗的油灯下,只见阿克叔叔穿着一身黄色的僧袍,三缕胡须,面色阴沉,两鬓带着丝丝的花白,发髻微微有些凌乱,还是岁月不饶人啊,那负手而立的气势一点都不逊色于当年。

令狐莞尔见状兴奋而激动的跑过,动作有点夸张,本想拥上去抱住阿克叔叔来个熊抱,但见他那一副死板冷漠的样子还是没有这个胆量。嬉皮笑脸的道:“哈哈哈,阿克叔叔,你的伤应该都好了吧,一晃又好几年没见了,嘿嘿嘿,你两鬓都有白头发了,我可是一直都惦记着你的。”

苗人阿克见令狐莞尔这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抬拳就要打去,但到后来还是忍住了,语气森冷阴寒而又无比严厉的说道:“反应和速度怎么差了这么多!功力也是不增反降。令狐风,你这样就来看我,是想要气死我吗?以后别来丢人现眼了。”

令狐莞尔把人中下面的鼻血擦干净,又捏了捏鼻子,然后说道:“阿克叔叔,上一次来的时候我都说了,我现在不叫令狐风,改名叫令狐莞尔啦。”要是换了以前一言不合阿克叔叔肯定是要好好的“教育开导”自己一番,可今时不同往日,自己长大了,翅膀也硬了,阿克叔叔的“教育开导”就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苗人阿克冷“哼”一声,侧过头去,不发一言,居然作势就要送客的样子。

第二十五章 上少林寺(二)

见阿克叔叔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令狐莞尔丝毫不觉的以外,很习以为常的泰然处之,他老小子就这样,一点不见外的在里面找了个蒲团坐下,打量着周围的摆设,墙壁上塑着许多光头铜像应该就是佛家的菩萨吧?青灯古佛,檀香阵阵,倒还真有点清静无为的意思。

突然,苗人阿克又是大声质问道:“小子,你肯定是沉迷于声色犬马疏于练习了!武学之道不进则退啊,都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其实武功也是一样的,事到临头才觉低呀。”这话说的,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说是苦口婆心的劝诫。随着时间、年龄、实力、身份的不断变化,说不说是你的事,但令狐莞尔听不听苗人阿克已经无法再驾驭了。而两人的关系也是剪不断理还乱,更加的复杂。

令狐莞尔不以为意的说道:“嗨,阿克叔叔,这你就不懂了吧,人生百年,犹如一瞬,当然要及时行乐,纵情享受啦。你老是惦记着练功,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紧接着又指着自己的老脸道:“你再看看我,面色惨白,中气不足,形容缟素。恐怕四十岁都活不过,哪还有心思练武啊,这可都是被你给祸害的。”

苗人阿克冷“哼”一声道:“我看你唇红面白的倒是滋润的很呐!”

令狐莞尔“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哦,对了阿克叔叔,我快成亲了,本来这次来想把她也带上让你看看,顺便也拜一拜你这位高堂,只是路程太远才作罢的。”

闻言,苗人阿克神色数变,最后还是不经意的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很冷漠的“哦”了一声,作为长辈,对子侄辈的婚姻当然是十分关心的,就连苗人阿克也不能免俗,沉寂半响之后才说道:“女孩我见过吗?是宋州楚家那丫头么?”

令狐莞尔挠头道:“你见过的,就是当年我和清玄道长拼的两败俱伤躺在柴房里给我们送饭的那个小女孩,她叫金凤至。你说起吟香我还正挠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苗人阿克板着脸,很严肃的说道:“男女情情爱爱的事我不懂,但是你们汉人不是能一夫多妻吗?喜欢都娶了就是。”

令狐莞尔舔着老脸,笑着说道:“嘿嘿,我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又半开玩笑半抱怨的说道:“等以后我有了孩子肯定要小心的看护,决不能再让阿克叔叔你给抱了去。”

听闻此言,苗人阿克那不苟言笑的冷脸居然也是罕见的笑了,是啊!十六年弹指一挥间,当年抢来那屁颠屁颠的小破孩现在都长大了,就好像一个轮回的终结,新的轮回即将开启,让人感慨万千,难掩心中的激荡之情,或许这就是老怀安慰吧。而这又好像让苗人阿克的心中涌出一股像是所谓亲情的暖流,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令狐莞尔忽然想到了什么,把手伸了出去,朝向苗人阿克道:“阿克叔叔,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等我二十岁的时候能帮我重塑身体,我现在这病怏怏的,你帮我重塑吧。”对于苗人阿克,令狐莞尔现在很放心,也少了许多抗拒,他要是想弄死自己还用等到现在吗?而且在五圣山上他也就不会冒死救自己了。

苗人阿克也不客气,一把抓住令狐莞尔的手臂,运起一丝真气探入令狐莞尔的体内,渐渐的身上闪烁起一丝金光,而令狐莞尔旋即身上也是不由自主的闪烁着紫色的光泽,场中的气氛也变的凝滞。许久之后,苗人阿克收回了手,很冷淡的说道:“不用再塑,你的身体真的已经恢复如常,我也觉的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说在极北之地遇上了神仙你信么?”令狐莞尔带着调侃的说道。

“信,怎么不信,除非仙人之力否则绝无可能。”苗人阿克如是说道。“这些年你不该一直压抑着体内的蛊虫,应该学会去释放同化融合。”

令狐莞尔笑而不语,也没有搭理阿克叔叔的话。

苗人阿克又是高深莫测的小声说道;“你以为调解了中原武林和日月神教的纷争,现今天下就太平了吗?绝对不可能,江湖争斗永不停息,若是江湖争斗扯上了朝廷,那必然天下大乱。据我所知早在多年前邪教就已经搭上了那时还身为范阳节度使的安禄山,在邪教的支持策划下安禄山必然平步青云,大权在握,在不久的将来他也必然叛乱。到时候天下大乱正是我苗人神教崛起之日,逐鹿中原,问鼎天下。我志在日月神教,而皇帝就会是你,咋们****可保江山永固。”

令狐莞尔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又故意装出一副无知的样子道:“邪教?不就是日月神教么?”不过以阿克叔叔阴诡的性格能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也是没有把自己当作外人。

“错,所谓的邪教,也就是他们自称的圣门,圣教,江湖中人习惯于称之为魔门邪教。他们是一股野心勃勃实力强大的江湖势力,同样也一直隐藏于暗处。”苗人阿克也不隐瞒,如是说道。

令狐莞尔很早就知道阿克叔叔私募苗兵,私造兵器,原来还真要造反啊,看来这件事他筹划有十多年了。好家伙,还是够老奸巨猾的,身藏寺庙之中,却能掌控天下大势。

看到令狐莞尔兴趣缺缺,意兴阑珊,苗人阿克鼓动道:“你难道不想当皇帝吗?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

“皇帝?有什么好当的。我感觉自己现在就挺好的。”令狐莞尔很平淡的道。

“当皇帝能掌天下权,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决定所有人的生死。”苗人阿克继续鼓动道,眼中之中还带着狂热。

令狐莞尔白了一眼,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笑嘻嘻的说道:“是吗?这种事情很简单的,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做到,又何必去当那个什么狗屁皇帝呢。”

苗人阿克阴恻恻的说道:“我之所以待在这少林寺中不出也就是为了韬光养晦,有所作为!隐去锋芒,坐收渔利。你是我传人,所以你必须服从我的安排。”见到令狐莞尔那一副笑而不语的怪诞腔调,苗人阿克就知道他是在拒绝,但也没有生气,谁叫自己千挑百选最后选择了这么一个混小子呢?

感觉气氛有点尴尬,令狐莞尔怪笑一声,带着丝丝狡黠的说道:“阿克叔叔,你要是真闲的没事干,不如也去找个媳妇吧,把你旺盛的精力和想法磨一磨,耗一耗,我也好多一位师母嘛。”

苗人阿克脸一黑,没好气的道:“滚,滚吧,不长进的东西,你别再来烦我。”

令狐莞尔从蒲团上慢慢悠悠的爬了起来,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说道:“阿克叔叔,您老好自为之,善自珍重,有些事情太虚无缥缈,您也别太执着了。”

慢慢走到窗户旁,就要往外跳,令狐莞尔还是忍不住回头道:“阿克叔叔,等我这趟忙完了再来看你。”见到阿克叔叔还是那一副死人脸,令狐莞尔也不生气,纵身跃出窗外,飘然落地。不过阿克叔叔所说的令狐莞尔现在都不敢相信,难道这些事情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第二十六章 上少林寺(三)

看到这森然庄严的少林寺,令狐莞尔的心好像又安定了许多,有这样的巨擘在,就算是有些人想搞事情也没那么容易。很巧妙的躲过一队四名武僧的巡逻,令狐莞尔藏身在廊下看着那几个持棍的和尚远去。正要离开,就在这时旁边的门“吱吱吱”的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小沙弥,迷迷糊糊,睡眼惺忪的,辨明了方向晃晃悠悠的就从令狐莞尔身旁走了过去,应该是晚上起夜吧。

令狐莞尔吓了一跳,已经是竭尽全力的收敛气息,不让这小和尚察觉,可那小沙弥走出五六步之后又愣头愣脑的转过光头看了过来,令狐莞尔心说;难怪那些人都喜欢穿夜行衣出来,这还是有原因的,自己这一身白色书生袍在晚上月光下掩映在灰墙上何其明显啊,要是自己也穿了夜行衣恐怕这小和尚就不可能发现自己了。令狐莞尔当机立断,快步上前就要击晕这小和尚。

谁曾想,这小和尚受了惊吓,下意识的就喊道:“妈呀,有人闯寺,有人闯寺……”

“砰”、“咚”、“噗通”,令狐莞尔很轻易的就击晕了这小沙弥,可还是惊动了寺里护院的武僧。

令狐莞尔毫不迟疑的拔腿就跑,运起了身法,风一样的穿行在寺中,你夜晚闯入被发现了,不管有什么理由,肯定是来者不善,图谋不轨,百口莫辩。

“叮叮叮……”一阵触目惊心的警钟声响起,不过片刻的功夫,到处可见手持火把的武僧四人一队的在寺中巡逻搜查。

令狐莞尔暗说你们效率也太高了吧,一点机会都不给。突然间,前面的拐弯处出现了火光,“啪啪啪啪……”的脚步声很是急促瞬息便至。由不得令狐莞尔多想,侧身闪入一旁的小巷中,也就在同时,小巷另一头传来和尚的说话声。“有人胆敢夜闯我少林寺,每一间佛殿、每一间厢房、每一条小巷都要搜索,决不能让来人走脱!”“是,师叔。”

闻言,令狐莞尔如芒在背,略一琢磨,很轻盈的跳上房顶,弓着腰在房顶上悄无声息的走了一段,想找个偏僻处先躲起来,自己只要收敛了气息,屏气凝神,你们把寺院拆了也找不到。

突然就听有小和尚喊道:“贼人在天王殿房顶上,穿白衣的就是。”

闻言,令狐莞尔气的鼻子都歪了,早知道夜行衣这么重要就备上一身了,这白衣飘飘勾搭小姑娘可以,可此刻真是害人不浅呀。

话音刚落,就有八名武僧一前一后跳上房顶堵住了令狐莞尔的路。

令狐莞尔也没有再逃跑,耸了耸肩,两手一摊,示意自己无意反抗,同时大声道:“各位高僧,各位大师,误会,都是误会,在下只是走错了道,误入贵寺而已,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呀。”

而那些个和尚根本就不理会令狐莞尔的话,木棍“嗡嗡嗡……”夹带着强烈的劲气,劈头盖脸的就扫向了令狐莞尔。

令狐莞尔赶紧侧身一闪,又是接连退了几步,而后在空中翻腾一周跳下了天王殿落在地面的石板上。

房顶上的一众和尚持棍子扫了个空,一字排开,不约而同的一齐跳了下来,手中长棍就往令狐莞尔劈来。

令狐莞尔运起“磐石”之法朝向空中宽大正面一掌击出,只见那几个和尚就像是树叶一般被吹飞了老远。趁着没人上前来的空隙,令狐莞尔赶忙大声道:“误会呀,真的是误会,小老弟真的只是天黑迷路走错了道才夜闯了鬼寺,还请各位大师明察。”令狐莞尔当然不会笨到主动坦白说就是存心的,只能事一口咬定误入,不知者不罪,你们少林寺也是大门大派总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见到来人服软,其他和尚也没有再上来步步紧逼,料你个小年轻在我少林众神僧面前那也是插翅难飞。闻讯赶来的武僧越来越多,把令狐莞尔里三层外三层为了个水泄不通。

令狐莞尔那是丝毫也不怯场,人多势众算了,自己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居然笑脸迎人,很诚恳,很有礼貌的对一众武僧行礼作揖。当然啦,这一副嘴脸就纯属在惺惺作态,能靠脸和言语解决问题,干嘛还要动手呀?

一众武僧板着个脸,没有搭理令狐莞尔,却也没有再多加为难,仅仅只是把令狐莞尔困在中央。

而就在此时,一个穿着黄色僧袍,身披大红袈裟,胡子花白,手里拿着月牙禅杖的老和尚在众少林弟子的簇拥下从人群中迈步走了出来。

令狐莞尔心说,能说上话的人来了,于是赶紧躬身作揖,非常热情,非常谦卑的道:“小生令狐莞尔,拜见前辈大师。”

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和尚上下打量着令狐莞尔,神情凝重,表情冷峻,开口质问道:“你是何人,何门何派,竟敢夜闯我少林宝刹。”

令狐莞尔忙笑着道:“误会,纯属误会,小生是连夜赶路迷了路,这才误入贵寺,还请大师通融一下,晚辈感激不尽。”

“铛”的一声,那老和尚把月牙禅杖往地上重重一磕,冷“哼”一声道:“嬉皮笑脸,不好正经!来啊,与我拿下。”

令狐莞尔心中一惊,欲哭无泪啊,我要是板着脸不苟言笑,冷脸相向,你肯定会说我什么嚣张跋扈,目无尊长。我现在卑躬屈膝,笑脸迎人吧,又成了嬉皮笑脸,好不正经。反正话都叫你们说了,老子就像那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横竖就是里外不是人。

旋即就要几名武僧上前来架住令狐莞尔往里拖。

“哎哎哎,不劳诸位高僧动手,晚辈自己会走,请大师前面带路。”在少林寺里和他们耍横,令狐莞尔脑子还没进水,况且不是都说什么我佛慈悲啊,出家人慈悲为怀呀,应该……不会太为难自己吧。看这群和尚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令狐莞尔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就算是求爷爷告奶奶可他们说了也不算呀,还是留着口舌等见了正主再狡辩不迟。

闯寺的人被逮住了,山寺中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和安详,令狐莞尔很配合的被一左一右架着,没有丝毫反抗,这也正显得令狐莞尔又成长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凭个人好恶意气用事。七拐八绕的就被拖进了一间禅房之中。里面点着油灯,光线昏暗,居中蒲团上坐着三个身披大红袈裟,头戴黑色圆顶僧帽的老和尚,从他们咄咄闪亮的目光和那细密有力的呼吸可以判断,这三个老家伙都是江湖中最顶尖的高手,肯定要比什么龙天翔,赵克强之流要高出不止一筹。

在后面墙上挂着三幅佛祖的画像,令狐莞尔一窍不通也不认识谁是谁,三个老和尚身旁各侍立着一个身穿灰布僧袍的小沙弥,而两侧则一字排开了五名修为极高的黄布袍大和尚。

刚才带令狐莞尔进门的老和尚一手握着禅杖,竖起单掌施礼道:“首座师兄,夜闯我少林寺的人抓住了。”

令狐莞尔心说:是我主动投诚的好吧,抓我?做梦去吧。要不是怕弄死了人不好收场,这会功夫没准都已经逃之夭夭了。

居中为首的老和尚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有劳释智师弟了。”

令狐莞尔一听是什么“首座师兄”就知道这老和尚是头头,于是大声呼喊道:“大师,我是冤枉的,只不过是一场误会……”

“竖子休得无礼!”坐在居中老和尚右侧的老东西怒目圆瞪的呵斥道。

本来还眉飞色舞,准备好了的说辞就要脱口而出的令狐莞尔心猛的一沉,就连同眉毛也沉了下去,满脸殷勤的笑容也变的不冷不热。心下暗说:你老小子耍什么威风啊,老子既不求你什么,更加不怕你们,要不是碍于承诺和誓言不愿意大开杀戒,这会谁是孙子谁是爷还两说呢,大不了一拍两散,看谁笑到最后!只是……令狐莞尔心中又浮出一丝隐忧,自己时不时的不在状态,这可如何是好呀?哎!悔不听阿克叔叔金玉良言恨之晚矣。

第二十七章 上少林寺(四)

也就在此时,居中的老和尚很是和善的说道:“阿弥陀佛,释能师弟,出家之人切莫急躁。”

“谨遵首座师兄教诲。”释能如是说道。

左侧那个老和尚淡淡道:“师兄,不如让这孩子自我辩解一番,也显得我佛慈悲,宽宏大量。”

“阿弥陀佛,释慧师弟所言有理。”

令狐莞尔看着三个老和尚,对居中的那一个不情不愿的欠身道:“敢问大师法号,这儿又是哪里?”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释然,乃是这戒律堂首座。”

这戒律堂应该是审判、执法、监督的机构,看来这老和尚说了算数,于是令狐莞尔酝酿了一下感情,极富感染力的一口咬定自己仅仅只是迷了路误闯而已,这完全就是一场误会。

释然、释慧、释能三位大师相互看了一眼,还是释然大师开口说道:“依两位师弟之见,此子该如何处置?”其实他们几个老和尚虽然坐在禅房之中,却也一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这少年束手就擒,没有反抗,那显然是心中光明、坦然、磊落,再加上他的气度、样貌、风范也不像是邪魔歪道,所以都认为他没有撒谎,遂有心网开一面。

释慧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我少林理法有度,从不徇私,然法理不外乎人情,依我不如囚于我少林寺,面壁三年,静思己过。”

释然大师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一听要关自己三年,你们这帮老不死的神经病吧,令狐莞尔心里也是不由的暗骂。可嘴上却说:“大师开恩,晚辈上有高堂要奉养,家中妻子已怀胎数月,三年实在太久,还请释然大师从轻发落。”曾几何时憨厚耿直的少年郎如今遍起瞎话那也是信手拈来,毫无心理负担。

释能大师见这小子还想讨价还价,不悦的说道:“既如此,废你武功,逐出山门你可愿意?”

令狐莞尔立刻摇头道:“江湖多凶险,晚辈还需要这一技傍身,恳请大师法外开恩。”

释能大师见这小子不识相,还想要法外开恩,又吓唬道:“那就重打你五十戒棍如何呀?”

令狐莞尔一听,心里有些意动,自己护身罡气强劲啊,又有“磐石”、“蓝鲸”之法护着,别说是执法的小和尚,就算是你们这些老东西亲自动手老子也不怕,可转念一想,自己何罪之有啊?干嘛无缘无故挨你的板子。其实令狐莞尔这就想错了,深夜窥探一个门派那可是江湖大忌,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带有挑衅和敌意的行为,被抓了个显形,挑断手筋脚筋囚禁终生都还是轻的。事实上少林寺也一项都是这么干的,只是看令狐莞尔人才难得,不似奸邪之徒,所以才有心轻饶,略施薄惩。

“啊……”令狐莞尔佯装一愣,忙说道:“就算是诸位执法的高僧再手下留情,恐怕晚辈也得伤筋断骨呀。”

释能大师“哼”了一声,说道:“你小子知道就好,我师兄,首座师兄算是对你够客气的了。”

“师弟!”释慧大师提醒了一下,像是在说你是出家人,说话要注意一点。

释能大师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坐正身子,有模有样的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令狐莞尔也是弱弱的问道:“释然大师,还有别的处置办法吗?”

释然老和尚也看出来了,这小子分明是不想受到任何处罚,拍拍屁股走人,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啊,于是说道:“若是小施主能过了本寺的十八罗汉阵,那便可自由离去,老衲绝不阻拦。”也就是说你破不了这罗汉阵,那还得乖乖就范。

令狐莞尔一听,喜出望外,赶紧说道:“晚辈愿意一试。”

说实话,这所谓的十八罗汉阵就是少林寺故意刁难人,想耍无赖时专用的,人家毕竟要顾及得道高僧的光辉伟岸形象,不能强迫,不能耍赖,不能有碍观瞻,但却能美其名曰:“你只你破了我少林十八罗汉阵,那老衲这就从了你。”换言之,你破不了,哼哼,一切免谈,还得按我的规矩来办。悉数少林建寺数百年,能破十八罗汉阵者不过寥寥数人。先不说十八个打一个公不公平,哪怕是戒律堂首座你亲自出马,十八罗汉们顾忌你手握刑罚大权可劲的放水,估计也很难在不被看出任何猫腻的情况下过关。

令狐莞尔当然不知道什么狗屁十八罗汉阵的厉害,还以为是这帮子老和尚给自己一个机会,殊不知只是人家大师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你个小年轻无话可说而已。

释能大师见这小伙子不开窍,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冒失鬼,于是就开口问道:“小子……,呃,小施主,你姓甚名谁,何门何派,家住哪儿啊?”其实这也很简单,我少林寺要发落你不假,但起码也要把来人的底细摸清楚,免得惹出什么龃龉和不痛快,破坏了江湖中各派一团和气的大局。

令狐莞尔虽然老练了很多,但脑子里的弯弯绕还转不过来,很诚恳的躬身说道:“小生晚辈令狐莞尔,无门无派,微末的功夫是跟家里叔叔学的,家住在杭州。”

是姓令狐的,南方来的,释然、释慧、释能三位大师不由的又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江湖中人大多都知道,令狐家唯一的嫡孙令狐风多年前被魔教残害了,据说令狐煌后来又收养了一对双胞胎姐弟,女孩名叫令狐凤,男孩叫令狐继风,至于这令狐莞尔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令狐家旁支,他口中叔叔会不会是令狐煌?那令狐家可是江湖武林世家之首,当年令狐人杰父子奔走相告,就能召集天下英豪差点灭了魔教,就连自家的方丈也卖了面子,亲自率寺中高手响应,其影响力,号召力大的惊人。

就当释然、释慧两位大和尚犹豫之际,释能大师大大咧咧道:“我少林寺的门楣之所以巍峨光辉,不就是因为本寺乃是一个法理森严,一视同仁的地方吗?不管阁下是何出身,有何背景,本寺定然是要依照规矩办事,公正无私,绝不偏袒。”这话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辞严,直教人拍手叫好啊。

戒律堂首座释然大师不知道师弟是何意思,但居然这么说了,那也只能先这样了,对手持月牙禅杖的释智道:“那就有劳师弟带这位令狐施主去客房休息吧,等明日十八罗汉列阵再作计较。”

旋即释智把令狐莞尔领了下去。

首座释然大师不解的问道:“师弟,你的意思是……”

释能“嘿嘿”一笑道:“师兄,令狐家的面子必须要卖,本寺的体面也必须维护。就这件事上咋们把人扣下那是有理有据,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现在就派弟子连夜下山,南下扬州去拜访一下令狐煌,若这小子确实是令狐家的子弟,那咋们就放人,关他一段时间小惩大诫已经够了。这也算是保全了寺里的体面,同时也给足了他们面子,一举两得。”

释然大师微微点头。“嗯,师弟所言甚是,此事就照如此办理,待到明日我再知会方丈师兄。”

第二十八章 上少林寺(五)

令狐莞尔被安排在一间不大的厢房里,居然还有小沙弥端来了一餐热腾腾的素斋。令狐莞尔在心中不禁要夸赞,大师就是大师这水平就是高,境界、觉悟、气量、心胸都要胜过江湖中那些个阿猫阿狗!吃喝完毕,又有小沙弥提来两桶的水洗漱,这也让令狐莞尔老怀甚慰,少林寺真不愧是少林寺,弘法明理真乃天下宗门之楷模!要不是赶时间,得在九月十五前到南阳,那待在少林寺蹭上一个十天半月吃喝也不错嘛。

山上的夜格外安静,也有些冷,自从那位和蔼可亲的静一姐姐送给自己一个香囊,令狐莞尔就觉得夜晚不再那么可怕,再不济也能睡上一两个时辰,这对于长年失眠眼圈发青发黑泛紫的令狐莞尔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次日天明,令狐莞尔慢慢醒了过来,出门也没人拦着,就是有两个身穿黄色僧袍的和尚盯着,怕自己给跑了。就见道一群和尚光着膀子,两只手各平拖着一个装满水的大木桶,在寺院中健步如飞,奔入远处的厨房。令狐莞尔在厨房里接水洗漱又老实不客气的盛了一大碗稀饭,拿了五个馒头,青菜、豆腐、萝卜、腌菜什么都往自己碗里拨,不是我想留下,是你们非要让我留下,那我可就放开肚子不客气了。

吃过早饭就有小沙弥来请令狐莞尔过去。令狐莞尔自然无不应允,这是先前说好的,也没什么可说的。

少林寺真不愧是古刹,庄严而肃穆,时不时有木鱼声,念经声传来,走过一路的长廊,就来到了大雄宝殿前的宽大场地上,上面已经站了有二十多个大和尚,在大雄宝殿的门口站着的有几位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和尚,看来是比较有身份的,其中赫然就有戒律堂的首座释然大师。

令狐莞尔以晚辈自居,非常谦恭的向几位红袈裟一一行礼,这拍马屁卖乖那也得结结实实的拍在马屁股上才行啊!其他那些穿着黄色僧袍,手里拿着长棍,露出一条胳膊半截胸膛孔武有力的光头显然都是陪衬。

释然大师向令狐莞尔介绍道:“这位是罗汉堂首座释玄,他慈悲为怀,佛法高深。”既然要布十八罗汉阵,那么罗汉堂首座自然要出席。释玄大师虽然面带微笑,连笑容中带着含而不露的愠怒,瞥了释然大师一眼。好像在说:“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干嘛要拉贫僧的罗汉堂给你擦屁股!别以为两句漂亮话就把贫僧给打发了。”

释然大师牵强的一笑,就像在说:“老衲也不想啊,报出了你十八罗汉阵的名号可人家不买账,老衲有什么办法?还是怪你十八罗汉阵名堂不够响亮震慑,这小子也欠收拾,你有火气撒他丫的身上去。”可以说抬出十八罗汉阵那就是等同于将军,其威名所至江湖中人无不肃然,是让你断绝所有的希望,乖乖的就范吧,可偏偏令狐莞尔不明所以啊。

令狐莞尔只是一个劲的躬身行礼,口称:“小生晚辈见过释玄大师。”自然看不见两位大师脸上的表情变化。

“免礼,免礼。”释玄大师和蔼可亲的说道。

释然大师又看向另一个红袈裟道:“这位是达摩院首座释明大师,他乃是众人敬仰的得道高僧。”

按照规定,十八罗汉阵乃是少林寺大阵,若住持方丈不在场,虚得有三名以上各堂院的首座在场做个见证,共同主持,这位释明大师很理所应当的被拉了壮丁凑人数。释明大师也是欲哭无泪,表情缺缺,无声的抗议着:“达摩堂一摊子事等本座处置呢,大清早的让你个贼秃喊了过来就为这破事,你说说这都多少回了?隔壁般若堂,菩提院,也该轮到他们了吧,本座心里苦,本座不说!”

释然大师还是讪讪一笑,像是在说:“老衲也是没有办法,谁让你是我师弟呢?知道你护犊子,下一回你那有人犯了事,老衲可以酌情网开一面。放心!亏不了你的。”

令狐莞尔又是鞠躬行礼,只是感觉释明大师这老小子似乎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他不点破,那自己也不提及。

释然大师郑重其事的说道:“令狐施主,既然你已决定要过我少林寺十八罗汉阵,那我必须事前申明,比武切磋虚得点到即止,休要伤人性命,不得攻击眼、喉、裆等要害部位,不得使用暗器,不得下毒。堂堂正正做人,光明磊落较技。”

令狐莞尔点头称“是”。

听了令狐莞尔的姓氏,释玄和释明两位大师似乎也起了点兴致,都瞧眼看了过来。

释然大师又指着一旁的武器挂架到:“十八般兵刃你可随意挑选。”

令狐莞尔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用。

“你若是过不了我少林的十八罗汉阵,那就必须接受惩处。”释然大师直截了当的说道,可不能让这嘴甜的小子给蒙混过去。

“晚辈定当遵从!”

“嗨嗨嗨……”随着一阵阵大喝之声响起,十八罗汉们,摆着各种造型,器宇轩昂,威武挺拔的迈着小碎步,翻着跟头,拿腔拿调的在场中挥舞着木棒,还时不时整齐划一敲击着地面,气势磅礴而雄壮。

令狐莞尔看的都傻眼了,这……这可不是糊弄人的,作为守护少林山门的大阵,选择的武僧都是三十多岁年富力强,精力充沛,修为精湛,动作敏捷的和尚,比起老和尚们功力虽略有不及,但胜在年轻,更何况那么多人结成的大阵,只要功力上不落绝对下风,就算遇上江湖中绝世高手都能相互照应,以策万全。看来是自己领会错了,这不是老和尚给自己一次机会,而是想要堵死自己找的托词,让自己知难而退呀。可事已至此也推脱不掉,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心不甘情不愿的迈步进入阵中,看着这些轮廓硬朗的粗线条罗汉们,令狐莞尔显得非常的稚嫩,还施了一礼,有些不安的笑道:“诸位大师请手下留情。”

罗汉们根本不会理会令狐莞尔,他们可是维护山门安全,维护师门体面,维护少林寺百年清誉的最后一道防线,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们见到这一回居然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家伙,都有些好奇,这是什么情况?我们可是堂堂十八罗汉呐!心里这么想,但手下也绝不会留情。

释玄大师见令狐莞尔脚步轻浮,双臂摆动虚而无力,气息很是一般,杀鸡用牛刀,心里不悦的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我看这少年并无甚出奇之处,在我罗汉堂门前恐怕撑不过二十招,真是小题大做。”

释明大师则是好奇的看着令狐莞尔,细细的打量这少年每一个动作,不光令狐莞尔觉的他眼熟,其实他也觉的令狐莞尔似曾相识。十多年来他在寺中研究佛经佛理,唯一的一次出远门就是在六年前邀令狐人杰之请剿灭魔教,经南阳,下江陵,深入南蛮,世俗上熟悉有记忆的人恐怕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十八罗汉也不跟令狐莞尔墨迹,三名罗汉不约而同的挥棍由远及近扫向令狐莞尔。

令狐莞尔很自然很熟练的侧身闪过。而就在此时,又有另外三名罗汉的长棍犹如未卜先知一般直劈脑门而来。见来势猛烈,令狐莞尔连退数步,急急闪过。可使得令狐莞尔惊奇的是,但凡自己闪退,对方就步步紧逼,也不一棍子把你打死,就是把你逼入死地。而自己每退让一步,可供周旋的余地就少了一分,那铺天盖地如潮水般而来的长棍就就好似一张天网一般罩了下来,自己若是失去转寰回旋的余地,那就会被十八个罗汉给困死。不行!必须寸步不让,死死的顶住,把罗汉们顶回去,只有打破牢笼,自己才能逃出生天,获得更大更多周旋缠斗的空间余地。

第二十九章 上少林寺(六)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令狐莞尔也不再畏畏缩缩,猛然间跨出一步,右掌全力直击迎面而来的三名罗汉武僧。掌劲与长棍相交,只见那三个和尚明显是一滞,速度完全慢了下来,就好像僵在了那里片刻,正当令狐莞尔欲上前抢攻之际,又有三人从斜侧里劈头盖脸的朝着自己砸来。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令狐莞尔不想放弃,右手横格,挡下三棍,虽然右手手臂被打的生疼,但还是极力的将三人震开,旋即直取刚才被自己震懵了的三个和尚。也恰在此时,另一侧三名罗汉长棍当先直捅了过来,令狐莞尔很巧妙的由内而外一荡,将三人隔到一旁。也就在此时,刚才那三名被震的有些发愣的和尚高举长棍,由上而下的劈了过来。就在同时,左右两侧都有长棍扫了过来。

一对一,一对二,甚至是一对三,在功力上令狐莞尔还是有些优势,或者说不至于吃亏,可面对九名罗汉僧同时攻来,硬拼如同蚍蜉撼树,智者不取也。令狐莞尔连退数步,一一闪过。

而就在令狐莞尔抢攻之际,背后的九个和尚,分三个方向朝令狐莞尔乱棍扫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令狐莞尔向右后方三名高位横扫的和尚斜跨出三步,因为他们攻的是上三路,相应的下盘会空虚一些,令狐莞尔也是毫不犹豫的蹲身低扫三人下盘,将之全部踢到。

可还没等令狐莞尔追击彻底干趴下几人,背后就有棍棒的劲风传来,不得不分身应付,左格右挡。

而倒地的三名武僧跟本没事人一样的屁股一撅就翻起了身子,那一身的铜皮铁骨的金钟罩不是白练的。而一众罗汉永远都能保持三人一组,以整齐划一的动作三打一,如此不仅攻击力大增,三人的劲气施加在一人身上,对手也需要消耗三倍于人的真气来化解抵御。换言之,每一个和尚每使出一分的劲气,累积到令狐莞尔身上就要消耗十八分的真气,如此堪称史上最成功、最冠冕堂皇,最堂而皇之的车轮战术,难怪可以成为少林寺屡试不爽,百用不腻的遮羞布,救命草。

十八罗汉虽然人多势众,也并不是一拥而上,乱打一气,反而非常的有章法,很有条理性,人多而不乱,各司其职,分工明确,执行力极强,三人一组共六队,总有两队在攻向令狐莞尔,其余四队永远都在令狐莞尔或进或退的关节点上堵着,随时投入下一波的攻势之中,而扑了空的罗汉们就已经又在下一个地方等着令狐莞尔自投落网了。如此一来攻防的节奏非常的快,简直就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让人喘不过气来。好像十八罗汉们永远都在追着令狐莞尔痛打,而场面越被动,转寰的余地就越小,那也就迫使令狐莞尔必须硬抗下武僧们的棍棒,真气消耗也更加的剧烈,仿佛陷入一个无限下旋的恶性循环。拼消耗,一个人怎么可能拼得过十八个人?更不用说武僧们配合默契,协作有序,动作娴熟,套路连贯,简直就跟一群如狼似虎的爸爸打儿子没什么区别。虽说有一定因素是令狐莞尔准备不足,状态不佳,但究其根本还是这十八罗汉阵太强了。

在大雄宝殿前站立的释玄大师带着丝丝惊讶的看了阵中的年轻人,很平淡的道:“江湖中居然有如此了得的青年俊才,倒是贫僧孤陋寡闻了。”

壮丁大师释明从刚才起就一直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神色之中带着一丝疑惑、疑虑和隐忧。

释然大师看在眼里,心中暗喜:“阿弥了个陀佛,果然不出老衲所料,你破不了!”

令狐莞尔心里郁闷,叫苦不迭,这节奏太快,赶鸭子上架,自己已经招架不住,只能是梗着脖子硬挺,之前遇到的真武七星阵算是够厉害的了,可在这十八罗汉阵面前温柔的就跟**的少女一样。片刻功夫,若真要论过招,满打满算也就是二十多招的样子,可令狐莞尔已然浑身大汗,气喘如牛,内息虚浮,左支右绌,进退失据。万般无奈之下,令狐莞尔只得一跃而起,试着跳出包围圈。

旋即满天的木棍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的夹带着强烈的劲气飞向令狐莞尔。

令狐莞尔运起真气,“蓝鲸”之法真气外溢,形成一道无形的阻隔,飞来的木棍无不以各种形式的与令狐莞尔失之交臂,在空中搅成一团,掉落一地。

释玄大师看了,心中惊骇莫名,暗说:这小子有点鬼门道,罗汉阵的上方是极强的,任你武功再高,在空中身形难以控制,还不被打出肠子来。小小年纪能在罗汉阵下走过二十多招着实了不起,看这样子已然是油尽灯枯,濒临崩溃,落败只在须臾。

罗汉们或在地上打滚,或在空中翻着跟头,拾起各自的长棍,迅速组织起队列,又向对手压了过来。

而令狐莞尔则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山门出,距此七八十丈远,中间还有不少的武僧看护,自己若是明目张胆的逃跑恐怕把握不大,而且在道义上落了下乘,他们少林寺也就不必和自己再讲什么仁义道德了。

十八罗汉瞬息便至,令狐莞尔大战之中分了神,背心重重挨了三记闷棍,那真是五脏翻腾,浑身剧痛,刚猛的劲气似乎由内而外的要将人崩碎,甚至连神智都有些模糊了。但令狐莞尔强自镇定,手脚并用,死命的格挡,这才渐渐稳住了局势,虽然依旧大劣,但还不至于落败。借着巧妙的步伐和身法,令狐莞尔又是趁着间隙溜出了罗汉阵。身上压力一轻,令狐莞尔又开始飞速的琢磨起来,自己惯用的卸劲法门“巨熊”之法不适用这乱战,可实打实的硬抗对自己很不利,难道自己一个人能耗死十八个人?必须得赶紧想办法!而与此同时,罗汉们已经呈四面埋伏之势包夹了过来,是丝毫不给令狐莞尔任何喘息的余地。

江湖中人比武较技,尤其是高手之间的较量,见招拆招,十分凶险,但凡是中了一掌、吃了一拳、挨了一剑的,一方会把优势无限的扩大,而另一方则会越来越被动直至最后失败。所以才有“一招定胜负”之说。释然大师那是老脸皱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这少年在挨了三记重棍的情况下,还能守住心神,章法丝毫不乱,把将倾之势一点点的扳回,这……这也太神奇了,看得出他真的非常的擅长于打逆风局,殊不知令狐莞尔也是一路苦来,被阿克叔叔一路虐才有了今天。而随即,释然大师又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释玄,无不责怪之意,好像在说:“你丫的,是不是故意放水,存心想拆老衲的台,信不信老衲罚他们去菜园种一辈子地!”

释玄大师感受到了释然师兄眼中的不善,无奈的耸了耸眉毛努努嘴,事实胜于雄辩:“你个老秃驴,哪只狗眼看见贫僧放水了?这不是形势一片大好,拿下此人只在须臾之间么,贫僧岂会拿少林百年清誉、体面当儿戏!”

日头渐渐高,辰时已过。不知不觉就已经走了有七八十招,这要是换算到令狐莞尔身上也不知道和多少人过了有多少招,只见他头髻、鬓发、衣裳、裤子都湿透了,甚至是连鞋面、鞋底都渗出了汗渍,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仿佛在过度劳累之后,腰腿酸痛,精神不振,感觉身体被掏空。而反观一众罗汉们一个个是精气神十足,仅仅还只是额头上冒出一丝丝的小细汗。两相对比,可知令狐莞尔被困在阵中虚耗有多大。即便令狐莞尔现在每吸一口气都好像刀割咽喉,双腿灌了铅重逾千斤,视线甚至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可有些早已被淡忘的感觉在此刻却无比的清晰,死神的亲吻好像就在额头,不屈的灵魂迅速膨胀,现实的困境催促、逼迫、驱赶令狐莞尔砥砺奋进,隐约间仿佛觉的那个曾经的我又回来了。

第三十章 上少林寺(完)

令狐莞尔其实也并非像阿克叔叔所说的那样一直荒废,最少近两个月来还是想要有所建树的,只是一直在抱怨没有生死一线的迫切压力,没有气氛、环境、感觉的依托和熏陶,只能是翻来覆去的炒冷饭没有任何新意和实质的突破。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只欠东风。令狐莞尔也算是在自己武学道路上窥得门径的人,只是困于声色犬马,惑于世俗享乐,扼于一念之隔,当这一切都被抛诸脑后,当脑海中再度清灵。

忽然之间,令狐莞尔脑海中似有神光闪过,福至心灵,面对武僧的棍棒抬手格挡,却没有运起真气硬抗,三股强烈刚猛的劲道强自汇入令狐莞尔内体,在“悔棋”之法的牵引下顺着令狐莞尔自身经脉的运转而被驯服,再通过经脉的压迫和助推,犹如潮汐一般变的汹涌澎湃。令狐莞尔转而斜跨一步,轰响同时攻来的另外三名罗汉僧,“悔棋”,“潮汐”之法十四层瞬息而至,顿时瓦解三人的攻势,并将之震退数步。转瞬就又有其他罗汉填补,长棍“呼啸”而至。令狐莞尔依旧是如法炮制,挡下一波,转而以此再攻向另一波。如此一来,武僧们的劲气只是在令狐莞尔体内兜了个圈,借力打力转而用于攻击同伴,而自己只是通过法门使之变的更加强劲而已,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十八罗汉们秉承的是我佛慈悲,只伤不杀的原则,出手还是有分寸的,能控制在七层的功力就绝不上八层,毕竟咋们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三打一,要是下狠手把人打死了那不是闹笑话么。也正是得益于此,令狐莞尔的经脉完全能承受这三股刚猛劲气。

突然,令狐莞尔感觉自己被坑了,比试的规定是点到即止,不伤人性命,可这十八罗汉们筋骨粗硬,又有金钟罩护体,你若是不以绝对的优势重伤、击毙几人又何以破敌?只是眼下自保有余,遑论破阵。

旋即,阵中的比拼更加的激烈而胶着,令狐莞尔每挡下一波攻势就总能以更加猛烈的形态爆发,甚至就连武僧们也都感觉到了一丝的压力。不过在武僧们看来,你折腾的越欢,那就死的越快,会有谁能在如此高强度的比试中兼顾攻防而气力不衰的?若是你本来还能勉强坚持个三五十回合,现在恐怕不消十五、二十回合用不着咋们动手,你自己就先趴下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三位大师气定神闲的站立在台阶上,看着下面原本毫无悬念的比试变的异常纷繁波折,都有些焦急,他们可都是头头脑脑,家里还一摊子事儿呢,心里无不都在抱怨罗汉堂的人。可奇怪的是这小子就好像突然之间开窍了,招式和身法间的配合衔接简直无懈可击,看这样子还得持续好一会。

释玄大师的脸不由的微微抽搐了一下,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他早上可是宣称二十回合拿下令狐莞尔的,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大笑话。此刻旷日持久,打的异常激烈而艰难,这让他脸上很没面子,尤其还在戒律堂和达摩院首座的前面,本来还以为是个露脸的机会,可此刻却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打脸。

十八罗汉们收到师傅的信号,知道师傅对他们的表现很不满意,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别说晚上加餐没了,不吃瘪就不错了。与此同时,罗汉僧们的跑动变的积极而卓有成效,攻势更加猛烈而主动,打法也从先前单一的困变的愈发精妙,各种各样的技法窍门招数也都使了出来。各队的罗汉也不再拘泥于谁先谁后,更加不会枯等战机,守株待兔,一个个积极主动的寻求交手,分明是要乱棍打死老师傅。十八罗汉们都心说:叫你丫的死鸭子嘴硬,早点服个软不就行了?这下可好,师傅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体面收场是不可能了,你小子不脱层皮弟兄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即便十八罗汉阵火力全开,可令狐莞尔此刻已然摒弃了所有的杂念,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光从境界上来讲,比那群光头要高出一个……不,是高出好几个层次,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热身适应,身形身法得以完全舒展,显得愈发得心应手,纵然破不了这十八罗汉阵,却也稳如泰山,立于不败之地。身影如鬼魅般穿行在阵中,进退自如,游刃有余,生生不息,源源不绝。爸爸依旧是爸爸,只是儿子长大了。

倒是急于表现立功的罗汉僧们好几次被令狐莞尔抓住了机会,打了个措手不及,十八罗汉阵险些松动。本来还想打出些战绩成果给师傅脸上增光添彩呢,可现在众罗汉们也不敢再奢望,直接拿出杀手锏,只见一众罗汉手中长棍棍影如山,棍势绵延不绝,沾连粘随,如影随形。其实棍法在技击上不主张硬拼劲力,而是讲究技巧方法,刚柔并用。只不过刚猛的劲气打的更好看,更出彩一些。

令狐莞尔忽然感觉刚才那些还如狼似虎的的罗汉们此刻变的犹如癞皮狗一般粘着自己,就是死缠着你不放。打也打不跑,推也推不开,震也震不退,踢也踢不走。

猛然间,三根长棍斜捅进令狐莞尔左手腋下,把整条手臂架住。

令狐莞尔急欲反制,自身下盘却遭到猛烈侵袭,棍棒不停的穿插摆动,这是要摧毁自己的平衡。令狐莞尔脚下步伐急变,交替掩护向后,同时右手也不闲着,不断的化开对手的攻势,却又不间歇的被黏了上来。

而在此时,令狐莞尔的左腿又被众罗汉架住,连同左手一起支了起来,如此令狐莞尔就像是晒衣服一般被晾了起来,旋即功亏一篑,兵败如山倒,右腿、腰、脖颈、右手相继被罗汉们架住,整个人失去了自有行动的能力,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只大蜘蛛趴在蛛网上。

气喘吁吁,几近窒息的令狐莞尔心中暗道:这全是你们逼我的!也不再顾忌和保留,祭出最后的大杀器,“蝴蝶!”只见到空中若有若无的有虚影晃过,继而融汇消失在令狐莞尔身上。气息、气力渐渐平复的令狐莞尔右手握拳,很平淡,很冷漠的道了一声:“狗斗!”

随着令狐莞尔握拳的右手慢慢张开,强劲的真气流由内而外的释放,就如同绽放的莲花层层叠叠,波澜壮阔。一时间,架在令狐莞尔身上的长棍全部崩飞,十八罗汉们如火星四溅,向四面八方飞出,强烈的劲风吹的远处台阶上的老和尚们胡子、僧袍、袈裟都直往后飘,连僧帽都被吹掉在地上。

过了许久才徐徐平静下来,十八罗汉也真不愧是十八罗汉,还能都歪歪扭扭的全站起身来,四下寻找着长棍,结果只找来十三根,其他的不翼而飞了,但还是勉强又把阵列了起来。光头们都心说:你小子死定了,弟兄们刚才可还没使出全力呢。

“住手,统统住手!”就在此时,释明大师声嘶力竭的喝道。他是见到过魔血鬼童在南阳城聚义堂屠杀数百人的,与刚才那一幕何其相似啊,而且这小子身上刚才在短暂的瞬间隐约闪现出紫光,可以说是确凿无疑。

令狐莞尔此刻已然没了好脸色,也认出了这老和尚,语气森冷阴寒的说道:“释明大师,你的摧心掌掌力都化解了?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啊,又能多活几年了。”言语之中不乏讥讽和嘲笑之意。

这件事情因为涉及到寺里的脸面和体面所以没有宣扬出去,知道的人极少,寺中除了经历者也无人知晓。释然和释玄当年留守坐镇少林寺,只知道释明师弟回来时受了极重的伤。

那只一掌就被对手打得几近丧命的往事释明当然不会忘记,听闻此言,无言语对,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然后就让小沙弥去通知住持方丈。

方丈得知是当年苗疆的少年现身少林寺哪敢怠慢,忙不迭的就跑了出来。把令狐莞尔请进了方丈禅房,摒退了所有人,甚至连释然、释玄两位大师也未能列席。在场的仅有方丈释觉大师,菩提院首座释悲大师,般若堂首座释凡大师,另外就是释明大师,这些都是当年的亲历者。

令狐莞尔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你奈我何的样子。

场面非常的尴尬,要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此刻居然谁也崩不出一个屁来,眼前的少年三两招就杀死了魔教教主星月老鬼,其实力何其恐怖?

还是释觉大师首先开口道:“你叫令狐莞尔?”说话的同时脸上还带着无比和煦的微笑。

令狐莞尔看着释觉大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而不语。

释觉大师并没有因为这晚辈的无礼而表现出丝毫的恼怒,依旧是极度和蔼可亲的说道:“你,很好!”

令狐莞尔仍旧是笑而不语,只是笑容中的肃杀森寒之气少了很多,生出了一丝丝的诚恳和善意。

释觉大师笑意盈盈的点点头,豁出老脸又热情洋溢的道:“你走吧,以后来我少林寺大可光明正大,我少林寺的山门永远为你敞开。”

令狐莞尔也不和几个老和尚多废话,扭头转身就走,将出禅房时好像想起了什么,背对着众高僧,只是撇过半个头,连个正眼都没有,语气平淡毫无感情而又潇洒的说道:“我还会信守承诺,如无意外,直到永远。可江湖中总有人喜欢拿我说事,请大师出面平息,以免再生波折。”言罢,就出了方丈禅房。

第三十一章 仙子,莫急动手!(一)

令狐莞尔刚出门就被两个武僧拦住去路,就见后面追上来的释明大师喝退了两个大和尚,十分和顺的说道:“令狐少侠,那就由贫僧来送少侠出寺吧。”

嘿,这人还真是有趣,我对你们和颜悦色恭敬有加吧,你们一个个装的跟大爷似的,老子板着脸凶你们一顿,这还成令狐少侠了。看来这做人还是应该要狠一点,凶一点,否则没人把你当一回事。令狐莞尔表情缺缺,十分的冷漠,随口敷衍道:“那就有劳释明大师了。”

释明大师慈眉善目的“呵呵”一笑,从僧袍的衣袖中掏出一个瓷**,双手交给令狐莞尔道:“奉我方丈师兄之命,特将我少林秘药九转熊虎丹赠与令狐少侠,以备不时之需。此药乃是我少林医治内伤的独门丹药,灵验无比,还请收下。”

令狐莞尔也不客气,随手接过来就揣进了怀里,白送的的东西不拿白不拿。

接着又有小沙弥把令狐莞尔的行囊包袱塞还给了令狐莞尔。

出了山门,释明大师挥手示意。

令狐莞尔也斜撇了他一眼算是回应,然后就下山去了。

而少林方丈的禅房之内,比起刚才的肃静,此刻却是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抒己见。

“方丈师兄,岂能如此轻易就放这小子走啊?”现在才得以列席的释然大师说道。“若是让他走了,那我少林寺岂不是成了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我少林寺的法度还有没有?脸面还要不要?”

释玄大师口宣佛号:“阿弥陀佛,以我十八罗汉阵完全可以拿下此人。”他也就是没有看见自家方丈刚才那番做作,拳头上没占到丝毫便宜,此刻还想靠嘴给赚回来。

各堂院首座都把目光投向释玄,眼神中的不屑好像在说:“让你老小子吹,可劲的吹,小心牛皮吹破了!”

释玄大师也是无奈讪讪一笑,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释明、释凡、释悲、方丈他们几位对血魔鬼童的事情讳莫如深,他们两位只是听过,却所知不详。

释明大师当年险些丧命,那记忆刻骨铭心,时时后怕,此刻他只带了耳朵。

般若堂首座释凡大师试探着说道:“若是合我少林上下之力,想擒下此人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死伤会……”话说一半就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菩提院首座释悲大师也是附和道:“不错,况且塔林那里还有三位师伯坐镇,何惧他嘘……”释悲大师本想说“血魔鬼童”,可“血”字音还发全就止住了,旁人听来就是一个“嘘”字。

方丈释觉大师郁闷啊,心里憋屈,老衲一个人给你们大伙扛锅顶缸,化干戈为玉帛,可你们倒好,还要来数落老衲的不是,真有能耐的刚才咋连个响屁都闷不出来啊?当年的事情深入人的骨髓,至今想来仍旧历历在目,那清玄老道士也是江湖中德高望重之人,可这老道对这血魔鬼童却是无比的和善,如同对待自家子侄晚辈一般,始终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所以刚才老衲也依样画葫芦,极尽热情之能事,这才把他给糊弄打发了,真可谓忍辱负重,用心良苦!你们懂什么。况且当年与清玄道长私下深谈过,此子天资颖悟,善恶分明,守信重诺,谨身自律,却最终落得这般田地,时也运也命也,非人之所能及也。“三位师弟可见这令狐莞尔在罗汉阵中曾用过左手?”忽然,方丈释觉大师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释然、释玄、释明三位大师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神中的错愕,好像这小子确实一直是单手接战的呀,规定里可没有这一条啊,旋即三人也就释怀了,这小子肯定是个左臂残疾不堪使用,想出手也动不了啊。于是都摇摇头道:“未曾见到。”

释觉大师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今早慈溪庵的丫头来了,知会老衲魔教妖女现身我中原武林,虽说魔教近些年声势衰微,但其志不小,我等切勿掉以轻心。我佛慈悲,对于令狐莞尔这样的年轻人还是应该多一些耐心,多一些宽怀嘛。”就是啊,人家本来就和魔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把他逼的急了,和魔教穿一条裤子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释悲、释凡、释明三位大师旋即也就明白了方丈师兄的良苦用心。

令狐莞尔走在下山的路上心里美滋滋的,见到了阿克叔叔,蹭了人家两顿饭,还有灵丹妙药白送,真是不虚此行啊!感觉自己的背囊明显重了很多,里面不就是些小刀、打火石、水袋、调料什么的?坐在路旁的石头上,打开包袱看了一眼,只见里面多了一套换洗的灰色常服还有不少的干粮,水袋里的水已经装满了,旁边的小布袋子里放着自己的日用品,衣服下面则是放着六个小瓷**和四个五十两的大银锭。瓷**上还贴着药名功效的标签,什么金疮药、止血散、还神丹……等等。自己这吃拿卡要的还真不好意思,嗯……少林寺,不错,真不错!

先“咕咚咕咚”灌下两大口水,在罗汉阵中着实流了不少汗,得补回来。少林寺算是来过了,接下去按照行程就该去南阳了,只是南阳在哪儿怎么走啊?令狐莞尔心里不禁嘀咕。不过转念一想,不如先去洛阳吧,这洛阳既叫东都又是神都的,驿道配置肯定十分的完善,到了那里一打听不就知道了。

一路向西走了一个多时辰,感觉腹中饥饿,令狐莞尔打开包袱拿出干粮,心里却是不禁抱怨少林寺的和尚们,你们好人做到底嘛,也不说弄些烧鹅烤鸡卤牛肉什么的。光吃干粮不顶饱,令狐莞尔寻思着去林子打只獐子犒劳一下自己。

施展轻功,运起身法在林中仔细的搜索着,突然就发觉不对劲,周边的气息隐隐在震荡波动,就好像是内家劲气互拼时产生的一样,树木茂密繁盛遮挡了视线,林中各种飞禽走兽的动静遮蔽了听觉,但这分明是有绝世高手在交手啊,这热闹必须得凑,没准还能坐收渔利捡个大便宜呢!

跃上高高的树梢环视四周,只见西边六七里开外似乎有很大的动静,令狐莞尔毫不犹豫的飞奔过去,很快就有了反应,空气中凌冽的气流就好似冬日的寒风割在脸上生疼,那一阵阵强烈的震荡波动预示着交手双方绝非江湖中籍籍无名的泛泛之辈。

临近时令狐莞尔还刻意屏息凝神,压低了呼吸,先在旁偷窥,看看情况再说。

拨开遮掩的杂草,令狐莞尔放眼望去,只感觉瑰丽山河顿时失色,世间万物聊胜于无,天地间只此二女矣!

就好像生怕心爱的宝贝疙瘩被打破,令狐莞尔没有了先前偷窥的猥琐,一跃而出,拼尽全力,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两位仙子姐姐,莫急着动手,且听小生一言!”

第三十二章 仙子,莫急动手!(二)

绝世高手之间的过招生死胜负往往只在小瞬间,岂能有一丝一毫的分神?

令狐莞尔的话就犹如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引起任何回应,虽然尴尬,却无比的着急,这不管伤了谁都是天大的损失啊!只见那一身绯红罗裙,肩上紫色锦帔飘飘的正是那日所遇的小雅,国色无双,妖娆艳治,夺人眼球,摄人心魄。那光洁的香肩,纤柔的细腰,浑圆的大腿,玲珑的脚丫无时无刻都散发着迷人的诱惑,令狐莞尔心中笃定,这小妖精就是故意的,如此红颜就算是见惯世面的花丛老手当今皇帝陛下见了恐怕也把持不住,早把贵妃娘娘抛诸脑后了吧。令狐莞尔还是年轻啊,鼻血不自觉的流了下来,肯定是昨晚叫阿克叔叔打的还没好,嗯!没错。令狐莞尔赶紧擦干净鼻血以掩饰内心的心虚。只是可此小雅她的眼神阴寒森冷凌冽迫人,真叫人怜惜而又于心不忍。

佳人柳眉微蹙,原本漂亮的杏眼此刻狭而修长更显妖媚之气,俏鼻挺立,嘴角含笑,玉臂挥舞着一根长约三尺的青竹杖,若隐若现的胸脯起起伏伏,波心荡漾,令人不由的浮想联翩。

反观那位不知名仙子姐姐,当日在尼姑庵中见过,只是当时的灯光昏暗还不胜月光,看的不怎么真切,只见她发式很简单很朴实没有丝毫浮华脂粉之气,也没有过多纷繁的金银器物,仅仅只是插了一枚品相普通的玉簪固定,修联高耸是时下很常见的款式,却独独只显得她清丽婉约不似凡人,肤色白皙,峨眉修长,那双从容、闲逸、灵动、淡雅的美眸格外好看,白纱素娟,不施粉黛,即便她蒙着面看不清容貌,哪怕是脚上居然穿着僧鞋还扎着僧人常见的绑腿有碍观瞻,但令狐莞尔还是觉的她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独与天地精神之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飘然在上,绝世独立,那无与伦比的气质已非吾辈凡人所能仰望。

只见白衣仙子持古剑俏立,身法似行云流水,其象无双,其美无极,剑法多变新奇。虽然令狐莞尔不懂剑术,但以他的眼光见识看来,可这白衣仙子的剑术好似集天地山川之精华,聚日月星辰之灵气,包藏万千,晦涩难懂,令人捉摸不透,令狐莞尔看了半晌一点门道都没看出来。

两道倩影时而在天空中碰撞,时而在树梢上缠斗,即便每一招每一式都为置人于死地,看着却是美轮美奂,让人陶醉,如诵诗歌,如品佳酿,似彩凤驾祥云照临四方,似月华中嫦娥翩跹起舞。直教人如真似幻,犹在梦中。

令狐莞尔强自吸一口冷气使自己镇定,看两女身法、招式、功力应该相差无几,若真要论一个高低强弱或许仙子姐姐略强,苗人受制于自身过于依赖于蛊虫,前期神速,后期乏力自然略逊一些,但她那幻化无形的诡异身法尤其了得,就连令狐莞尔都深深的佩服。

她们俩怎么就在此巧遇,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呢?自古正魔不两立,一旦打起来那可是不死不休的,看仙子姐姐穿着这么正派,恐怕是非要和妖女分个胜负不可了。小雅也真是的,为什么偏偏要去招惹仙子姐姐呢?而且还是在少林寺的势力范围之内,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看你现在怎么跑。从个人情感上来说令狐莞尔还是略微偏向小雅的,虽然她曾两次试图要了自己的性命。只是现在自己小胳膊小腿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是先在一旁看看再说。

劲风激荡,剑气凛然,山野之中不停有鸟儿四散飞起,也不停的有野猪獐子乱窜,打落的枝条树叶掉了一地,可就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太阳已然偏西,连续两百余招都未曾停歇,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两位何至于此啊!而战局已经进入最紧要的时刻,若是先前还留有余地在相互试探的话,那现在恐怕都已经是全力相搏了,随时都有可能有人丧命。

而就在此时,两女几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各自罢手,收了兵刃。双手都是各自宗门的翘楚和传人,若是能制裁对方也就罢了,可要是拼个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只得是今日暂且作罢,等回去研究对手的路数加以针对,改日再寻机会。二人相距两丈有余,谁都畏惧对方的实力,保持足够远的安全距离很有必要。

小雅百媚丛生的提起罗裙,微微欠身道:“姐姐修为精湛,妹妹佩服万分,今日天色已然有些晚了,不如就此作罢,有缘定有再会之日。”

妖女就是妖女,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酥麻,一旁堂而皇之偷窥的令狐莞尔那叫一个赏心悦耳,血脉喷张,爽到了家。

仙子姐姐微微点头,语气淡然的说道:“妹妹又何必妄自菲薄,自惭形秽呢?”

听两人的口气好像还真是师姐妹之间的相互切磋,殊不知就在刚才两人都还志在必得想要取了对方的性命。

“既如此,妹妹就告辞了,姐姐保重,后会有期!”就在“期”字刚出口的瞬间,小雅手中的青竹杖便挥出一道强烈的劲气,旋即转身离去。

美丽的仙子姐姐自然是凝神戒备,却忽然意识到这股劲气不是袭向自己,而是打向一旁那陌生男人的。已然失了先机,由不得多想,仙子姐姐纵身一跃,左手扑倒令狐莞尔,右手持剑硬接下妖女的棍劲。

令狐莞尔只感觉幸福来得太快,完全措手不及,那柔弱的娇躯,那淡淡的体香,不由的心荡意放,情难自已,双手很配合的抱住了仙子姐姐的细腰。脑海中还想入非非,此生若是能把仙子姐姐拉下凡足矣!也正因为贴的太近,令狐莞尔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她身子猛的一震,体内血气上涌翻腾,恐怕已经收了内伤。

小雅显然没料到这女人笨的会奋不顾身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也没有后续的招数跟上,可此刻对方恐怕受了伤,那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吗?于是立刻折返回来,魔鬼般妖艳的脸上带着丝丝得意的坏笑。

感觉到这位菩萨心肠的仙子姐姐居然没能立刻站起身来,令狐莞尔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一跃而起挡在了仙子姐姐的面前,只是今天自己这形象实在不怎么样,一身的汗臭,汗渍一圈一圈的在衣服上画花,早知道就该斋戒沐浴,焚香祭天了再来,连续两次没有给仙子姐姐留下好的印象,真是失策啊!“姑娘,请住手,有我在你休想伤害仙子姐姐。”虽然认识小雅,但可此还是要认清形势,坚决的与妖女划清界限。

小雅见到上一次还坚决维护自己的傻小子现在转而维护那女人,心里不由无名火起,冷漠阴寒的说道;“那就一起去死吧。”

仙子姐姐左手慢慢撑起了身子,伤势似乎不轻,但语气依旧平淡的问道:“他与你无冤无仇,何顾杀他?”

“哼!色眯眯的老鼠眼睛我不喜欢,想杀就杀咯。”小雅看似很天真浪漫的说道。

被戳中了要害,令狐莞尔老脸一红,只是讪讪的一笑,说道:“此乃少林寺的范围之内,你休要张狂,如此大的动静恐怕已经惊动少林寺,诸位高僧片刻将至,姑娘可要掂量清楚啊。”因为是背对着仙子姐姐,所以令狐莞尔使劲的朝小雅挤眉弄眼,轻轻摇头,摆手示意,好像有什么危险即将来临。

说到少林寺,小雅心中有了一丝隐忧,她昨夜本想上少林寺查明一些事情,只是不想被发现也就只能作罢,对里面的僧人还是有些忌惮,万一来人自己经历如此大战恐不是对手。而且刚才一击自己也并没有使出全力,她装出一副伤势极重的样子莫非有诈?眼下身处中原腹地,地面为敌,保存实力,恢复气力最为重要,再三权衡之后,小雅嗤笑一声,转身离去,口中不忘俏皮的说道:“臭小子,咋们走着瞧!”

令狐莞尔心说:好像是你一直想杀我来着,我可没主动招惹过你吧!

第三十三章 仙子,莫急动手!(完)

目送小雅消失在视野之内,令狐莞尔心中莫名怏怏,转过身看向仙子姐姐,只见她已然俏立于身后如同仙鹤一般。奇怪了,她刚才不是还伤的不轻吗?怎么这会功夫又痊愈了。回想她刚才的动作,左手撑着身子斜坐在地上背对着两人,手中古剑似乎压在了身下,右手……应该是在对手看不见的对方紧握这长剑准备随时出鞘。令狐莞尔旋即就明白了过来了,看来仙子是故意卖个破绽,以图后发先至,重伤小雅那妖女。

即便如此,令狐莞尔还是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忽然想到上一回仙子姐姐来去匆匆,自己甚至还未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姓名,于是赶紧又道:“小生令狐莞尔,咋们前些天晚上在尼姑庙里见过的,就在那位静一姐姐的禅房里。”

仙子姐姐没有回应,仅仅只是持剑俏立,双目微闭,神情淡然,稍稍低着头,像是在倾听什么。

令狐莞尔赶紧又是深施一礼道:“多谢仙子姐姐救命之恩,小生铭记肺腑,永世不忘!”

突然之间,只见仙子眉头微皱,面色微红,额头冒汗,不住的“咳”了好几声,气息沉重而散乱,确实是受了内伤,刚才只不过是凝神感觉妖女是否真的离去,强抑住体内翻涌的血气。

令狐莞尔极其关切的道:“仙子姐姐,你没事吧?”虽然令狐莞尔知道不可能有多严重,休息三五天就能痊愈,但还是要装出一副无比焦急的样子来。

“魔教妖女修为果然不凡。”白衣仙子幽幽然说道。

“哦,她叫小雅,是苗人巫月氏的一支,上一回在尼姑庵下我便是受了她一掌,伤的极重,幸的仙子姐姐和静一姐姐照拂才保住一命。”令狐莞尔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赶紧说出来,情报一旦过气就没什么价值了,想要讨好仙子就在此时啊。

仙子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对令狐莞尔道:“山高林密,野兽出没,你速速离去吧。”口吻还是那般平淡,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好恶,放佛见惯了芸芸众生,看破了红尘一般。

见仙子作势欲走,“且慢!”令狐莞尔急忙从怀里掏出瓷**把丹药倒在手上说道:“仙子姐姐,这是少林寺方丈送的九转熊虎丹,对于恢复内伤最为有效……”犹豫片刻,令狐莞尔还是舔着脸说道:“姐姐你还是服一颗以防万一吧,这样小生也能心安一些。”

仙子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看着令狐莞尔,呆立了许久,最后居然还真的从令狐莞尔手里接过一枚九转熊虎丹,掩面含入口中。

令狐莞尔也是一惊,他拿出来不能说是故意装装样子,而是明知道仙子姐姐不会接受,可还是要舔着老脸往上贴,此刻仙子姐姐真的接受了,令狐莞尔自然千恩万谢,受宠若惊。

九转熊虎丹乃是佛门圣药,和仙子算是极为对路,药效立刻就起了作用,药力精纯而雄浑,体内真气汹涌澎湃焕发出勃勃生机,此刻必须立刻引气归元,聚于丹田气海,散于奇经八脉,若是不能及时归引恐怕会真气逆冲起到反作用。

白衣仙子看了令狐莞尔一眼,飘然盘膝运气,居然没有丝毫的提防。

令狐莞尔看着架势,自己肯定不能走,得给仙子姐姐护法呀,行功运气,周天流转的时候可是很重要的,不能有什么闪失。可是这仙子姐姐也……太,太憨厚、耿直、可爱了吧,社会经验不足。你们正道人士救助苦难可以理解,可也没有必要舍生忘死的救一个武功不弱完全有自保能力的陌生人吧!万一那陌生人还是坏大叔呢?还有就是陌生人给的东西,尤其是入口的东西,千万要长个心眼,仙子姐姐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其实白衣仙子也不是傻子,正如令狐莞尔对她有着好似娘亲一般的温暖,她对令狐莞尔也有着与其他师姐妹没有的亲切和信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仙子姐姐运功打坐已然渐入佳境,此刻万万不能停下,就算是令狐莞尔为所欲为那也只能任由他逞威,待到秋后算账。苦等也是无趣,令狐莞尔真的很害怕仙子姐姐叫别人给祸害了,有心提醒道:“美丽的仙子姐姐,你恐怕是第一次出师门办事吧?作为有着十年闯荡江湖经验的小生就必须要提醒你一下,这江湖大的很,人多而且杂,就好像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心术不正的江湖败类大有人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凡事都要多留一个心眼,即便是英俊潇洒,风华正茂,才情俱佳如我一般的男人也不能轻信。”

顿了顿,令狐莞尔脸上满是狡黠的笑,撸起袖子继续说道:“为了能让仙子姐姐有更加切身的体会并且铭记于心,小生我决定不计毁誉,身体力行的为仙子你诠释一下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什么叫人心隔肚皮,什么叫作人面兽心,什么叫作衣冠禽兽,而什么又叫坏叔叔喜欢拐带小女孩,还望引以为鉴。”

言罢,令狐莞尔毫不犹豫的扯下了仙子蒙面的面巾,只觉眼前烟云尽去,豁然开朗,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瑰丽绝尘,超凡脱俗。即便再多的溢美之词堆砌在一起犹嫌不足,纵才高八斗亦不能尽述。令狐莞尔就跟傻瓜一样呆望许久,只感觉春天来了,和煦的阳光照的人舒服而惬意。

旋即,令狐莞尔颤抖的右手又慢慢的伸向仙子姐姐的领口,把衣领慢慢的往下拽。以她的定力绝不可能因小失大,坏了自己一身的修为,况且就算是守不住心神岔了气,这不是还有自己为他把关了吗?于是令狐莞尔胆子大了很多,揪住领口缓缓往下滑,露出整个的右侧香肩,见到了起伏的波澜才收手,毕竟只是学术交流,场景演示,点到即止就行了,可不能当了真。仙子就是仙子,皮肤白净无暇,似羊脂美玉,让人心旷神怡,如在云端。本来还想上手摸一摸,“咳咳咳”说好的点到即止,还是要检点一些嘛。

一次看个够,令狐莞尔这才把衣裳慢慢提了上了去,有意无意的拿手蹭了蹭,然后来回踱着步,转着圈,煞有介事的说道:“看到了吧,若我是坏人,此刻仙子姐姐可就成了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的能力,所以必须要有自我保护的意识!还有……我的一番苦心也希望仙子姐姐千万不要误会。”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再待下去要出事,令狐莞尔转过头来就欲告辞开溜,却看见仙子姐姐翩然立于自己跟前,伤这么快就痊愈了,不会吧?因为是做贼心虚的缘故,令狐莞尔慌忙大声喊道:“仙……仙、仙子,莫急动手!且听小生一言。我,我、我……”想说些什么狡辩,可理屈词穷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趁人之危占人家便宜吗?

只见仙子姐姐微微整了整衣衫,娥眉微蹙,眼神淡然中带着冷漠,神情如常。能感觉到她很生气,但俏脸上甚至依旧带着丝含而不露的温婉笑意。端庄娴雅,举止得宜,涵养之高令人咂舌。可即便如此,那纤纤玉指还是紧紧握住手中古剑,白玉般的手指都有些发红泛白,片刻之后松了劲道也恢复如常,转身作势欲走。

令狐莞尔急忙道:“姐姐,还有这面巾。”

仙子转过头,很平淡的说道:“红颜枯骨皆是修行,既然破戒亦不必如此。你说的那些我会记住的……”顿了半晌,才又继续说道:“还有……今天发生的事情请不要说出去。”言罢飘然而去。

令狐莞尔恋恋不舍,心中怅然若失。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人海茫茫,再见无期。江湖之广,天各一方。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

第三十四章 洛阳行(一)

离开韩府,一路向北,行了一夜路,也不知道到了哪?至天明时分,令狐莞尔才稍稍有了点困意,找了些生硬的野果充饥,又喝了点水,就在官道旁的林子里上到一棵大树的枝杈,躺在上面小憩。本来坐船沿运河北上是最方便的,可令狐莞尔此番踏足江湖是想有所收获的,若是坐船虽然平稳,却也无所得。

巳时过半,令狐莞尔无力的醒了过来,没错!就是这么准时。本能的想去拉床头的红绳却抓了个空,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不在家中,也没个人上来伺候洗漱,令狐莞尔还真有点难受,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这会肚子又饿了,一时兴起,仓促出门,毫无准备,就算是难受现在也只能受着。

从树上跳下来,伸了伸懒腰,又跑回官道之上,沿路就这么走着,有气无力的,肚子“咕咕”直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被照顾的太无微不至享福惯了再来受苦还真有点那个啥,这点小场面对于以前的令狐莞尔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又走了好久,田荫袅袅,芳香阵阵,两旁的农地里有许多的百姓在耕种忙碌,虽然身上有点不得劲,可令狐莞尔的心敞亮了许多,不再消沉,不再厌世,不再逃避现实,不再固步自封,遑论宏图霸业,起码眼前不再黑暗,曙光已然来临。不管将来有多么美好,可眼下最少要有口饭吃,路旁也有摊子,可令狐莞尔身上出门没有带银两。以他的能耐偷鸡摸狗也能填饱肚子,君子不饮盗泉之水,满满的节操岂容掉了一地?可是自己除了武功厉害之外就好像没有别的长处了……这张脸也长的也不赖,只是靠脸能吃饭吗?没事,等找到了汇通的票号自然一切迎刃而解,只是自己这么大人了只会身手去要好像也不是这么一回事。而在此刻,令狐莞尔就想起当年赵三宝说过的一些话。

江湖中人不从事劳作,却也有来钱的路数,首先最简单的就是接受名门大派的资助,江湖中自有人乐意博个仗义疏财的名头,什么“及时雨”“及时晴”“及时风”就是这么来的,别人愿意往上贴令狐莞尔管不着,但他自有风骨和道义;其次也能找些个捕拿盗匪的差事,既行侠仗义,又得以生计,一举两得;再者就是做一些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买卖,一技傍身也总不至于而死。

令狐莞尔肯定不可能闲的去给人看家护院冲锋陷阵,只希望这个时候有不开眼的傻盗匪能撞在自己身上,要不然就只能再过回茹毛饮血的野人生活了。

一路走着,傍晚时候就进了一座小县城,进了城门,城门口果然贴了许多告示,里面就有不少盗匪的海捕文书,只是那肖像画也着实模糊,说是你也行,说是他也凑合得过去,而下面的文字介绍也是语焉不详的,这简直是糊弄鬼呢!就这,盗匪从你眼前过去你或许都不一定能认出来,不过任何事情都是有客观两面性的,这也让城门的小吏获得许多额外的好处和收益。

令狐莞尔饥肠辘辘,饿的是前胸贴后背,百无聊赖之下在一家破落荒芜的庭院前坐下,心里又开始嘀咕起来。

而就在此时,院子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布衣老汉,五十多岁,须发花白,形容枯瘦,深深的皱纹就像是刻在脸上的一般。突然看见自己门口坐着一个人也是有些吃惊。“你……你?”

令狐莞尔马上站了起来,微微欠身行礼道:“抱歉,老人家,吓到您了。小可路经此地,刚进城感觉有些疲累就在您这歇了一会,失礼之处还请切勿怪罪。”

老头抬头望去,只见这少年白净、清秀、儒雅,心里不由的暗赞,这是谁家的公子呀?怎么会在这里,对了,是外乡来的。正如有些地方人们一见面喜欢谈天气,有些地方喜欢聊吃饭,老汉很自然而然的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晚饭吃了吗?小老儿姓高。”

令狐莞尔很礼貌的道:“小生令狐莞尔,从杭州城来,高老伯您好。”心里却是直叫苦,我午饭都还没吃呢!

高老汉笑着道:“寒舍以备下粗茶淡饭,令狐公子若不嫌弃就请进屋用一些吧。”话虽这么说,当然只是一句客气话,高老汉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家贵公子怎么可能会来?

令狐莞尔当即就道:“好啊……”可顿了顿却又道:“我,我身上没钱给你。”

高老汉“哈哈”大笑道:“我当时什么,令狐公子相貌堂堂,俊朗不凡,志向高远,前途远大,区区粗茶淡饭何足挂齿。”边说就边把令狐莞尔往里拽。

令狐莞尔心里一惊啊,看来长得帅确实能靠脸吃饭,于是也就不客气了,眼下先凑合着,等明天再说,不就是一顿饭么,这人情自己还还不上吗?

“再说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哪有向客人伸手要钱的啊?饭菜粗鄙,小老儿我甚是不安,令狐公子可别嫌弃就好。”老汉依旧是笑容满面的说道。

听闻此言,令狐莞尔心里有些惭愧,人家是真心实意,倒是自己世俗了,于是就笑着道:“谢谢高老伯,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院子里面用毛竹搭满了晾衣架,再往里面就真是家徒四壁了。

“丫头,丫头,家里来客人,快去准备准备!”老汉很热切的大声喊道。

就见一个十七八岁,扎着头发,身穿旧花布薄衫,腰上系着围裙,黑裤布鞋的女孩从里面出来,样貌也很是可爱。就听那女孩好奇的问道:“爷爷,来客人啦?”同时就把目光投向了爷爷身旁站着的年轻人,只一看,这小脸蛋就有些发烫,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高老汉介绍道:“这是我孙女高婷婷。丫头呀,这位是杭州来的令狐公子。”

高婷婷立刻是欠身施礼道:“令狐公子您好。”随后就像是小鹿一样的跑进了屋里。

令狐莞尔也是立刻很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却只能对着个背影。

高老汉很是尴尬的道:“乡下丫头,没有见识,不通礼数,让令狐公子见笑了。”

令狐莞尔也是淡淡的一笑。

老人也没有瞎说,饭菜确实已经准备好了,因为是在夏天,屋里闷热,所以在外面吃,那小丫头很麻利的搬出来一张小桌子,又搬来两张小板凳,两块大青砖,令狐莞尔和高老汉坐在板凳上,她就往青砖上一坐。粗茶淡饭不假,就是和了野菜的稀粥,还有一碟子腌菜。老汉和高丫头各盛了半碗,却是给令狐莞尔端了满满的一大碗。按照高老汉的说法,老人和女人运动量小,你一个大伙子能吃,家里就这么点了,令狐公子你就将就着吃点吧。

这算是令狐莞尔吃的最亏心,最惭愧的一顿饭了,虽然压根就没吃饱。

吃过晚饭,高老汉和令狐莞尔在院子乘凉闲聊,而那小丫头却是在昏暗的油灯下缝缝补补,再把衣裳整齐的一摞摞叠好,时不时还把目光投向院子里,一不小心就把手给扎了,就赶紧放嘴里吮吸两下,脸上始终带着羞怯。大户人家都有丫鬟,而这丫头平时就是给一些富农、商人、店家做一些缝补洗涮的伙计。

这户人家如此清苦却还能这般待自己,令狐莞尔心中有些意动,嘴上和老汉闲聊着,心里却是想着该如何报答。不同于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般的淳朴善良值得用心去交换。

第三十五章 洛阳行(二)

苗人慢慢走向小令狐风,伸出右手试图抓住小令狐风的左手。

小令狐风本能的闪避,对苗人有着很浓重的排斥感。

“别动!”苗人冷冷道。

小令狐风微微一愣,微微把头低下,眼睛谨慎的盯着苗人,不吭声。

苗人一把抓住小令狐风的双手,又一下子托平,与肩膀同宽,在小令狐风左右手掌各放了一锭银子。随即狠狠的踢在小令狐风双腿小腿的内侧,使的小令狐风双腿形成一个扎马步的形态。“保持姿势别动,一个时辰后才许放下。”

“这是在做什么,你不是要教我武功吗?为什么不教我武功心法,武功招式,是不是怕我学会了对你不利。”小令狐风稚嫩的声音不卑不亢的质问道。

苗人冷笑道:“还没学会走,就像先学跑。你们中原人说的好‘入门先站三年桩,要学打先扎马。’我认为这确实有道理。扎马步不仅可以练习腿力腰力,增强下盘的稳定,还能气聚丹田,拓宽气海,对练习内力是极佳的补助。怎么?这么快就支撑不住了。”

在刚才的追逐中小令狐风已经是筋疲力尽,没有任何的休息就立刻开始扎马步,苗人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开始晃晃悠悠难以为继了。

“今天只是一个开始,以后每天四更起床,扎两个时辰的马步,然后才允许吃早饭。双手抬高,下盘放低,不许偷懒。”言罢,苗人狠狠踢了小令狐风一脚,声色俱厉,很是吓人。

小令狐风不吭声,也不说话,眉头紧皱,表情严肃中带着一丝痛苦,颤颤巍巍的双手使劲太高,双腿除了酸痛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怎么,你不是一直很恨我吗?是不是一直都想杀了我,是不是无时无刻在想着回到家人身边。假如就只有这一点点的毅力和忍耐力,那么命中注定你将一辈子屈服于我的意志之下苟延残喘,晃晃不得中日。”

不管是被苗人激将,又或是被他说中了痛楚,小令狐风拼劲全身力气,极尽所能去维持马步的状态。眼下不为别的,只为卑躬屈膝的自己找回些骨气。也不知道过去了过久,小令狐风感觉自己现在好像在烈火上炙烤了三天三夜,痛不欲生。

苗人看着小令狐风的样子,脸上面无表情,心中却极其震惊和欣慰,睿智、聪颖、倔强、坚毅、不屈、顽强、无与伦比的天赋、与生俱来的躯体……不管从哪一个角度去衡量,令狐小鬼都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比起江湖的宗师级高手,他惟一难以企及和无法改变的仅仅只是他晚生了二十年。

看着小令狐风极度痛苦的坚持了许久,大汗淋漓,几近虚脱,苗人这才不急不慢的说道:“纯粹靠力气和蛮力来维持运动躯体其实是非常愚蠢的。我们苗疆对于内力的修行可以说是易学难精,只要种下蛊虫,内体就会在蛊虫的作用下产生内力和真气。你能活到现在想来也是因为体内真气的缘故。将内体真气通过气血的运行注入全身上下,就会感觉生生不息,精力充沛,并且真气能与肉体相辅相成,融会贯通,产生超越普通人的力量。而在内力真气的作用下血气也会随之运行加速,很快度的排遣、分解肢体因为超负荷而产生的酸痛。”

闻言,小令狐风浑身上下慢慢散发出紫色的气息,眼睛紧闭,眉头深皱,脸上的表情看着舒缓了许多,苗人说的办法果然有效,虽然身体依旧是那么沉重,但起码腿上、腰部、手臂上的酸痛明显减轻了,好像有一股绵绵密密,源源不绝的气力将自己托起,不似刚才危如累卵,千钧一发。

苗人眼见如此,冷冷笑道:“不仅如此,以后每过一个月,会往你的手中多放一锭银子,不断累加,你可要做好准备了。”

小令狐风并不搭理苗人,苗人冷冷一笑,随即微微一跃,不可思议的坐在一棵枯萎的蒿草上,盘膝打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子里传来了熟悉的野兽的叫声,小令狐风大惊,猛的真开眼睛,心中带着些忧虑,这笨熊又来做什么?昨天差点被苗人给宰了,今天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来……小令狐风突然意识到大熊是来找自己的,心中又喜又忧,眼睛瞥了苗人一眼,只见他盘膝像是悬浮于空中,压弯了一棵枯萎的蒿草,面色平静而自然,头微微下垂,弓着腰,弯着背,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像是睡着了。虽然苗人看着像是睡着了,但是慑于苗人的阴险狡诈,小令狐风不敢任意妄为,依然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

突然苗人开口道:“一个时辰到了,现在你能休息一个时辰,适当的休息也是你修行的组成部分,期间你可以吃点东西,玩耍或是睡觉,时间随你支配。一个时辰之后你必须回到这里。”

闻言,小令狐风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动不动。诚如苗人所说,当真气注入体内确实能分担身体的负担,使的人体劲气大增,但若是内力不济,真气枯竭却也会带来浑身虚脱的恶果。两者互为矛盾,却又实实在在存在,如何把握完全取决于人内功的修为和对内力的分配使用。

大熊已经慢悠悠的走到了小令狐风身旁,舌头舔了舔小令狐风的脖子,摇头晃脑样子甚是可爱。

小令狐风此刻身体已经极度疲劳,见苗人发话了,似乎没什么恶意,于是扶着大熊慢慢站起身来,翻身上了熊背,有气无力的说道:“大熊我饿了,走去找些吃的东西。”

大熊似乎听懂了小令狐风的话,“吼吼吼”大声叫唤了几声,驮着背上的小家伙,走向林中。绕来绕去,绕了许久,大熊背着小令狐风来到了一个山洞,洞口很大,像是天然形成的,但是里面却又开凿的痕迹,想来是大熊巨掌的杰作,洞里光线也不错,却臭气熏天,一股子熟悉的臭熊的味道,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干柴草,大熊可能平时就住这。

看见一旁地上放着一大堆干果,虽是第一次来,小令狐风也丝毫不和巨熊客气,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而一旁的大熊也并不吝啬,“善意”的吼了两声,然后就趴在自己的窝里睡大觉。

小令狐风填饱了肚子,顿时感觉浑身疲乏,一跃而起,跳到了大熊肥厚的身上,上下蹦了两下,趁势一趟,盖着熊皮,原本疲累的躯体顿时感觉极为舒服,悠悠然的进入了梦想。

第三十六章 洛阳行(三)

小令狐风在大熊身上睡的迷迷糊糊,忽然一阵极其刺耳的尖叫声扎进了耳朵,耳膜都似乎要被刺穿了,小令狐风和大熊同时被惊醒。难以忍受那刺耳尖叫的大熊焦躁的奔出山洞,四处狂奔,发狂似的在林中乱抓乱挠。小令狐风也紧随巨熊之后跑出山洞,而眼前的景象令小令狐风震惊不已,树梢上的松树,地洞中的兔子,一个个的钻了出来胡乱奔走,远处一个树洞中成千上万的蛇从中涌出四下奔逃,刺猬、青蛙、蚂蚁这些个很久未见的小动物纷纷失心狂乱般的出现,在冬日的森林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热闹过了。

小令狐风猜想是苗人搞的鬼,和苗人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想必是苗人催促自己的信号,于是真气运转周身,劲气护住心脉,朝着声源奔去。

跑到刚才扎马步的地方,只见苗人动作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还是盘膝打坐悬浮的在空中,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声音像是从苗人体内传出来的,实在匪夷所思。待到小令狐风出现,刺耳的声响终于消失了,苗人慢慢睁开眼睛,冷冷道:“你的动作还真是磨蹭。”

小令狐风抱怨道:“阿克叔叔,你过来喊我就行了,为什么搅的整个树林里的动物都乱成一团?”

苗人冷冷道:“时间观念的养成也很重要,说好了一个时辰那就是一个时辰。”

小令狐风低着头,战战兢兢道:“下午你又想干什么?”

“小鬼,我应该和你说过,高手过招首重什么?”

小令狐风想了想道:“之前你离开的时候说过一次,首重临战的经验,功力还是其次。”

苗人罕见的笑道:“很好你都记住了,从今往后每天下午,我都会亲自对你出手。臭小鬼,有我这样江湖中绝世的高手陪你过招,你应该感到无比的庆幸,这样对你的成长有巨大的提升,简直可以说一日千里。虽然对我自己的修行速度有很大影响,但为师感觉值得。”苗人此刻也已经习惯以师傅来自居,虽然小令狐风并不一定认他这个师傅。

听闻苗人要亲自出手揍自己,小令狐风立刻变的无比警觉,两只眼睛片刻不停的盯着苗人,唯恐他突然偷袭,以小令狐风对苗人的认识,这人偷袭就是家常便饭,毫不稀奇。

“小鬼,小心了!”言犹在耳,苗人右手化作掌刀,从上而下劈向小令狐风的脑袋。

小令狐风身子一斜,超侧方向躲闪,轻松躲过。“啊……”突然苗人速度变快,左腿侧踢正中小令狐风腹部,整个人像球一样滚出老远。摔了个四脚朝天,七荤八素。

“没有必要的小动作太多了,无论是攻击、防御、格挡、闪避、所有的身体动作都务必做到简洁、明了、直接、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距离去达成。花哨的姿态和无用的肢体动作完全是一种累赘。”边说苗人作动更加迅捷,一手化拳,一手化掌,对着趴地上刚刚才站起来的小令狐风就是一顿招呼。

小令狐风刚晃过神来,就被密如雨下的拳掌打的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巨熊!”顺着“巨熊”所产生碰撞力,小令狐风苗强逃离。

“令狐小鬼,过招的时候就算一击失利,也必须马上恢复平常心的正常状态,以免被对手趁机置于死地。胜不骄败不馁,心态平和从容。”边说,右手手掌瞬间变的红彤彤的“火云掌第三式‘烽火燎原’。”

小令狐风还没调整好姿势,苗人的火云掌又至。“风行!”乘着“烽火燎原”的强烈劲气,小令狐风施展“风行”趁势躲开。

“一剑封喉!”苗人右手手指化作利剑,而整个身体如箭矢般舒展,飞快的刺向小令狐风。

小令狐风的“巨熊”也好,“风行”也罢,都是基于对手猛烈强势的攻击而衍生的防御招式,面对苗人集中于一点,如箭矢般锐利的劲气,效果则极差。避无可避的小令狐风拼尽全力,右手手指化作剑势,行动不便带着残疾的左手在旁辅助。嘴里高呼:“拼了!”

苗人迅速贴近,突然改变攻击方式,绊住小令狐风的脚后跟,不痛不痒的将小令狐风一推,小令狐风则瞬间被绊倒在地。“功力差距巨大的时候,硬拼是最愚蠢的办法,以巧破力才是上上之策,最不济厚颜无耻、耍赖使诈、阴谋诡计、跪地求饶、无所不用其极都比硬拼要强的多。”

小令狐风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皱着没有不说话,似乎是对苗人见解的不认同。

“小鬼不要绝强,我所说的这都是无数鲜血换回来了,便宜了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哼!就算我学会了武功也不会成为你这样的坏人,我要成为正道人士,除魔卫道。”

苗人冷笑道:“正道人士的丑恶嘴脸你迟到会见识的,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的父亲和爷爷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这分明是造谣。”

苗人大笑道:“像令狐风煌和令狐人杰那样愚蠢木讷而又福大命大的人确实不多,他们能活到现在真是要谢天谢地了。”

“胡说!若真有本事就教我武功的心法和招式,欺负我什么都不会算什么?”

“先学会挨打,再说别的。”

“卑鄙!”

“在此事上我不和你这小鬼作太多争论,日后自有分晓,废话少说,看招!”言罢,苗人继续不间断的殴打小朋友,可是幅度和速度较之先前明显放慢了节拍,勉强使的小令狐风能跟上,如此似乎有意而为之。

勉勉强强能跟上苗人的节奏,小令狐风也在不停的反思苗人刚才所说的话,看那苗人的动作,确实是简洁迅速,毫不拖泥带水,很多时候自己明明已经避开了,却又莫名其妙被苗人后发先至,打个措手不及,想这样养成习惯就需要一个长久的练习磨合时间。

苗人与小令狐风缠斗许久,虽然小令狐风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却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适应了,动作的简洁连贯完全就是被逼出来。虽然被打的遍体鳞伤,可小令狐风的思绪却丝毫不乱,极力避免与苗人的硬拼,利用不成熟的轻功和身法闪避。

……

时间过去许久,天渐渐黑了,小令狐风浑身瘀伤,眼睛肿的老高和鸡蛋差不多,惨不忍睹,也真亏了苗人能狠心对一个孩子下如此重手。

忽然,苗人停了下来,冷冷道:“今天到此为止,吃完晚饭就早点休息,别忘了明天四更起床扎马步。”苗人口吻极度严肃,没有丝毫的怜悯。

闻言,小令狐风一下子瘫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目光疲惫不堪,眼神呆滞而麻木,整个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若非有两股真气在体内支持,恐怕这小身板就已经崩溃了。

苗人面不改色,再次盘膝双腿,坐在一棵枯草上面,盘旋在半空中。

看见如此情况,小令狐风直接倒在地面上,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疲惫的眼睛再也真不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苗人心中暗思,这小鬼居然能坚持折腾了一天,今后的修行一定要酌情加重,思虑完毕又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

第三十七章 洛阳行(四)

见此情景,令狐莞尔不由的皱了皱眉,可这些市井上的事情他也不太明白,所以就按下心中的火气,疑惑不解的看向了高老伯,看这架势不像是串门,倒是来捣乱的。

前面的几个汉子色眯眯的看向高丫头,很是轻佻的吹着口哨,见小丫头羞怯的躲进房里,几人相视哈哈大笑。

而此刻令狐莞尔的面色也愈发阴沉,在一旁稳稳的坐着,不动声色,瞥眼瞧了一眼。

与此同时,高老汉那是无比殷勤的站了起来,晃晃悠悠颤微微的过去招呼,脸上挤出笑容道:“几位大爷,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一个大摇大摆身宽体胖的汉子神气十足的道:“我说高老头,兄弟们过来干啥你心里不清楚吗?少跟老子装蒜。”

高老汉热脸贴了冷屁股被撅了回来,丝毫不觉的尴尬,怯生生的道:“还请几位替小老儿在赵爷面前美言几句,再宽限几日,老汉我一定会尽力想办法的。”

又一个二十多岁高高瘦瘦跟猴似的汉子一脚踹开地上的木盆,又踹倒院子里毛竹搭起来的晾衣架,晾晒的衣服就掉了一地。随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高老汉的鼻子恶狠狠的道:“姓高的,你个老王八犊子,弟兄们为了你的事来了一次又一次,信不信老子把这儿给砸了。”

后面走上来一个三十多岁结实精壮的汉子道:“我说高老伯啊,您老就行行好别难为我们了,兄弟们混口饭吃不容易,赵爷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赶紧把钱还上。否则……这要是发生些什么事情就怪不得弟兄们了!”那话说的,起初还算客气,到后来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边说边把拳头捏的“嘎巴”作响。

令狐莞尔冷眼旁观,这就慢慢站起了身子。

为首的汉子瞥了令狐莞尔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哟,有客人在呢?”见面前的小伙子人模狗样的也算是有点来头,就怪腔怪调的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说说,你说说,这老不羞的欠钱不还,整整拖了两年。咋们兄弟明文要账,看来还是太仁慈、太心软了,这不给你老小子来点狠的就不知道咋们兄弟的厉害。”

高老汉也是面色惭愧的无言语对,枯瘦如树皮一般的老手揣进怀里,掏了许久才掏出来三四两碎银子,双手捧着,颤抖着递到大汉面前,无奈的说道;“还请通融一二。”

为首汉子一把抓过高老汉手中的碎银,掂了掂,冷“哼”一声,有意无意的说道:“就这点银子恐怕连利息都不够吧,利滚利越积越多,就算把你这把老骨头卖了恐怕也还不上。”

说话的同时又有几个人大大咧咧进了屋子,而刚才那个胖子几步上前把桌上那一碟熟牛肉端了起来,嘴里还破口大骂道:“老东西,没钱还债,有钱吃喝,我呸!”随即手在裤子上一抹,抓起了一把就往嘴里塞,痛快的咀嚼着,“咕咚”一声咽了下去,舌头还上下有滋有味的舔了舔。

令狐莞尔心里难受,很想帮帮高老伯,可欠债还钱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看得出高老汉也理亏,不管这些个无赖如何挑衅,说话有多难听,他都始终忍气吞声。

这会刚才进屋的几个汉子也出来了,当前的一个手里拎着个白布袋子,里面可能就装着几两的白米而已。其后的一个怀里抱着个铜镜,这铜镜令狐莞尔也认识,正是小丫头闺房里的。随后的两个汉子还把那个陈旧的小梳妆台也搬了出来。

令狐莞尔总算是明白了,难怪这里光洁溜溜,家徒四壁,原来是叫这帮子家伙给搬空了。

这时,刚才那个高瘦的汉子接着老大的话继续说道:“这老的还不起,不是还有个小的么?”话里的意思你把孙女卖了不就有钱了吗?

“高老伯总共欠你们多少钱?”令狐莞尔突然站出来问道。

为首的汉子一听这阴恻恻的声音,心里不悦道:“没多少,连本带利也就六十两银子。”话虽这么说,可听说话的口气分明在讲:六十两银子呢,你还的起吗?

令狐莞尔当多少呢,你们这么把人往绝路上逼,不就是六十两银子么,可转念一想,好像自己现在也拿不出那么多,不过他自有办法,于是就说道:“你们把东西放下,明天来取吧。”

“凭什么?你小子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斗鸡眼的大汉嚷嚷道。

见有人当出头鸟,那些人中又有人附和道:“还钱,还钱,今天就还,否则扒了你的皮。”还有两个撸起袖子作势就要上前动手。

令狐莞尔心里直呼晦气,刚出来就碰上这种事情,那阴沉的脸上都能结出冰来,毫无感情的冷冷道:“你们是来要账的,还是来找茬的?要账就等明天,又不少算你利息,若是来找茬的,奉陪到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懵了,虽是盛夏正午,可他们却都感觉如坠冰窟,浑身不自觉的打着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刚才的气焰也早就没了,畏畏缩缩,面面相觑。令狐莞尔还是血魔鬼童的时候那气势是何等凶厉冷酷,要唬住眼前这些个人自然是易如反掌。

为首的那个汉子心里寻思,没弄清这人底细没必要起冲突,明天就明天,反正也不差这一天,回去也问问老板是个什么态度,于是哆哆嗦嗦道:“好,一言为定!可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明天要是拿不出六十两银子来可别怪兄弟不客气,东西放下,走!”

领头的发话了,其他人自然是不多停留,放下东西,鱼贯而出,狼藉的院子里随后死一样的安静。

令狐莞尔调整了一会,等身上阴寒森冷的气息消散的差不多了才转过头去,就见高老汉无助沮丧的坐在台阶上,眼神有点呆滞。而那高丫头从屋里出来,关上门,把掉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拾起来,重新打水清洗,通红的眼眶里不停的涌出眼泪,梨花带雨的俏脸蛋上尽是疲惫和绝望。令狐莞尔问高老汉是怎么回事,原来他儿子也就是高丫头的爹爹两年前得了重病死了,儿媳妇和老伴悲伤过度,承受不住打击也相继过世,前前后后的医药费,丧葬费让家里一贫如洗还借下了二十两银子高利贷。孙女这两年也是没日没夜的做活赚钱还债,只是利息太高,根本还不完,反而越长越多,现在这六十两银子不吃不喝好几年才能还上,可到时候又不止这个数了。

令狐莞尔微微叹了口气,农家日子清苦,没灾没病的能勉强度日,若是万一有个啥急事,要么坐困愁城,要么像高老伯那样陷入无休止的泥潭。可自己能力有限,也改变不了什么。又是重重叹息一声,令狐莞尔开口道:“老伯,丫头,你们放心吧,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高老汉疑惑的看着令狐莞尔,而听闻此言的高丫头却是面露坚强和信心。气氛压抑而凝重,令狐莞尔随即打了个招呼就又出门了。

第三十八章 洛阳行(五)

出了门,令狐莞尔面无表情的走在大街上,目光冷冷的扫过两侧的商肆店铺,在县城中央人流较多地方就找到了打着“汇通”旗号的店铺,令狐莞尔就要进去,又看见远处的当铺,寻思了一下迈步进到了当铺,屁大点事儿就吃软饭似乎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进到当铺,排了一会队就轮到了自己,令狐莞尔扯下腰间的玉佩往柜台上一搁。

柜台里坐着的白发老头慢慢悠悠拿过玉佩,只这么一拿就感觉手中温润水滑似有灵气溢出,再一看眼睛都直了,玉质浑圆、通透、翠绿、玉质极佳,做工精巧而细腻,荷叶、莲花、鲤鱼的图案,跃然纸上,栩栩如生。老头的手都在颤抖,双手捧住,生怕磕了碰了,又仔仔细细的观看良久,紧接着把目光投向了令狐莞尔,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遍,试探着难以置信的问道:“公子,您这是要典当玉佩?”

“嗯,是的。”令狐莞尔点点头道。

老汉拿手在玉佩表面上摩挲着,犹豫良久,这块玉佩可是极品啊,价值难估,给开个什么价呢?

而在此时,一个身穿蓝衣,山羊胡子,面容狡诈刻薄的中年人慢慢走过来,细细瞅了许久,强压着内心的兴奋和激动,装作很随意的说道:“哦……就是一块普通的玉佩嘛,打开门做生意,有当无类。”

老汉一个机灵,右手捏着玉佩,左手捋着胡子,提不起半点兴致,司空见惯般的淡淡道:“莲年有余玉佩一块,色泽干枯,内有气泡,有暗沉,无灵气,寓意美好,雕工尚可,当银三十两。”接着襟怀坦荡,公正无私的看向令狐莞尔,干瘦的老脸上还露出慈和的微笑,征求令狐莞尔的意思,手中提笔,这就要填写当票。

令狐莞尔愣了愣,三十两可不够数啊,着急的看向老者说道:“老人家,您再看看,这东西就只值三十两银子吗?”令狐莞尔心里也觉的奇怪,有些难以置信,凤妈给自己的穿戴的总不会是次品吧?

“嗯。”老汉点点头道:“不错,老夫可是三十年的朝奉,怎么会走眼?”这话说的那是义正辞严,刚正不阿,面上还露出些不悦的表情,就好像是权威受到了质疑一样。

令狐莞尔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惭愧的说道:“那,那您老能不能再给加一点?我这边急等着用钱呢。”令狐莞尔还是年轻憨厚耿直社会经验不足啊,一下子就把老底亮了出来,这不就是给人拿捏的死死的么。心里还嘀咕着实在不行就把自己的一对耳坠而典当了吧。

里面那个蓝衣的中年汉子高深莫测的眯了眯眼睛,心中暗说:果然不出所料啊,谁家的公子哥不知道行情,急等着用钱,家里不给,只好来这里典当,这回可又能大赚一笔了。

老汉又在玉佩上再三反复的审视,为难的摇摇头道:“哎……不能再多了,三十两已经是很高啦,不管到哪都出不了这个价呀!”

令狐莞尔茫然的看着一脸慈眉善目的老头,哎!这可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虽说用点手段银子唾手可得,可是……令狐莞尔还是咬咬牙道:“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余地了吗?”心下这就准备取下那对墨玉的耳坠。

老汉还是摇摇头道:“这个嘛……”说话音调故意拉的很长,像是在做艰难的抉择。其实老朝奉也怕把大生意给撵走了,火候差不多就行。于是叹息一声继续道:“这个么……活当三十两,死当一百两。”然后又不是很肯定的看向身后的中年人。

蓝衣汉子揪了揪山羊胡子,也是为难的道:“活当就只能给给三十了,至于死当……”

“好,一百两就一百两,我当!”令狐莞尔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蓝衣汉子本来还想给令狐莞尔解释一下活当和死当的区别,并且循循善诱的引导客人选择死当,虽说活当过期无人赎回也是死当,只不过万一他来赎当呢?那可就错过了一桩大买卖。可话刚开口,这小子还真是上道,丝毫不带犹豫的选择了死当,这多少让蓝衣汉子有点一番老谋深算竟无处施展的尴尬,随即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好家伙这一下子可就能赚上好几十倍了。又票据在手就算你以后反悔也没有,再想拿回去那就来咋们当铺这儿的绝当区吧,想到这这蓝衣汉子的嘴不由的一咧,点了点头。

老汉还像是吃了大亏的帮腔道:“公子啊,这也就是咋们老板大方,要是换了别的地最多也就出个八十两银子的价。”

闻言,令狐莞尔赶紧躬身感激的谢道:“多谢这位老伯,多谢这位大哥。”

蓝衣汉子微微一笑道:“啊……不用这么客气,助人为乐乃道义之本嘛。”心里却是暗自嘲笑,你小子真是傻的可以,就算把你卖了还老子数钱呢。

说话间,令狐莞尔就在当票上签字画押,因为是死当,自然不会给令狐莞尔赎当的票据。接着就拿到了钱,是五个二十两的官银锭子,再之后就出了当铺。

回去的路上令狐莞尔心情很是高兴,出门遇贵人或许说的就是这个,昨天正愁吃饭住宿的问题就有好心的老伯收留,今天银子不够又有仗义的老汉大叔帮忙。路过鱼肆肉摊,令狐莞尔买了条鱼,又切了些肉,小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马虎不得呀,正琢磨这事,也是不由的心神一荡,露出男人会心的笑意。

到了城根脚下,进了高老伯的院子,只见庭院里已经收拾干净了,整整齐齐的晾着衣裳。高丫头正面色恍惚,六神无主的朝着门口呆望,高老汉也是唉声叹气,低着头摇晃着蒲扇。一见到令狐莞尔进了门,小丫头立刻欢喜的站起来,蹦蹦跳跳跑过来道:“令狐公子,您回来了?”听这说话口气很是依恋和不舍。

高老汉也回过神来,见令狐莞尔进门一手提着鱼肉,一手提着粮油,好奇的问道:“公子,你这是……”

令狐莞尔此刻脸上已经没了狡黠的笑容,一本正经的道:“这不是给您老改善一下伙食吗?”他可不敢说给你孙女补补,女孩子稍微浑圆丰满一点才有手感。

“使不得,使不得呀。”高老汉摇着手大声的说道。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恩,却有无缘无故的恨,忘恩负义,以德报怨的人多,投桃报李,知恩图报的人少,老人家与我非亲非故,却能倾囊所有的相待,晚辈不胜惶恐感激。”人家家里都这光景了还能如此对自己,令狐莞尔岂能无动于衷?而话中隐含的深意却只有令狐莞尔自己才知道,你们这帮子游手好闲,无事生非的江湖中人,老子当年在五圣山上就不该放过你们,结果倒好,你们这帮子白眼狼良心都叫狗吃了,还敢来找老子的茬。脸上的阴霾转瞬即逝,继而把手里的鱼肉递给高丫头。

小丫头没有伸手,而是乖巧的看向自己的爷爷,见到爷爷点头这才接过,此刻她的手都在颤抖,两袋子米她自然拿不动,令狐莞尔顺手进了厨房倒进了米缸之中。见到缸里有了米,高丫头心里石头重重的落下,终于安心了。

令狐莞尔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碎银子说道:“婷婷,整几个拿手的菜,再打些酒来,晚上我陪老伯喝两杯。”见高丫头犹豫,令狐莞尔把银子塞到她手中,然后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去,快去。”小丫头还是瘦啊,虽然很软很有弹性,可一下子就触碰到了骨头。

小丫头“啊”的喊了一声,就像是受了惊的小猫委屈的看着令狐莞尔,随即面色通红,扭捏的低下头,有点不知所措,心里更是羞臊难当,又生怕令狐公子以为自己不听话,于是赶紧扭头出了门。

第三十九章 洛阳行(六)

“怎么会这样?”田华一脸震惊的看着记录薄,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陆轩的测试记录薄上,通过测试的成绩赫然写在上面,所使用的时间居然比王猛还要快上一些。

“我已经反复确认过了,应该就是这样的成绩,错不了!”钟鸣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如同乘坐过山车一般,刚刚跌落低谷,一下子又飞到了高处。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而此刻钟鸣的感觉便是相反,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陆轩通过测试的成绩,已经超过夜华这等厉害人物的五倍了。

这是什么样的概念?简直就是可怕!

至少在同级别当中,几乎能够做到全部碾压,不仅仅是在这断龙镇上,甚至走出去,陆轩在面对其它同级别的对手当中,也是会是耀眼的佼佼者。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这般厉害?”田华感觉到自己脸皮有些僵硬。

从开始到现在,这才多长时间,竟然一个比一个厉害,如果不是钟鸣一直和他待在一起,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钟鸣刻意安排好了的。

此刻田华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原本在他心中极为闪耀的夜华,可以拿出来炫耀的夜华,现在已经完全黯然失色,被王猛和陆轩轻易的给比了下去。

也正因为如此,田华才有些急切的想知道陆轩的来历,或许陆轩是哪个大家族的子弟,从小便经过严格刻苦的训练,才会有着这般厉害的实力吧。

然而钟鸣却是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甚至年龄大了一些,修为低了一些,但光是从他的这个通过记录上来看,绝对是一个后来居上的人才。”

“是啊,可惜了,如果早一点发现他,加以良好的训练的话,或许现在应该达到灵武境的修为了吧。”田华这才意识到,陆轩的年龄和修为偏低了一些。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陆轩就真的可以媲美王都那些学院的天才学员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陆轩所展现出来的他这个境界的实力,也绝对是让人感到可怕。

以灵徒境七重的实力,不仅轻松干掉了令灵武境一重武者都有些手忙脚乱,应付起来极为棘手的成年刺猪,更是在通过时间上远超众人,这样的学员一旦有机会成长起来,那么前途几乎是不可限量。

只是唯一有些可惜的便是陆轩的年龄稍稍大了一点,错过了打下基础最好的时机,也就是说陆轩恐怕能够达到的最巅峰,也就只能限制在灵武境而已。

至于灵武境以上的层次,恐怕已经无缘踏入了。

“这样说起来,反倒是那个王猛比较有潜质了,可惜他不是青石学院的学员。”钟鸣略微有些遗憾的说道。

不管怎么样说,陆轩也是即将成为青石学院的学员,所以他虽然更看好王猛,但陆轩的表现也是令他刮目相看。

“对了,钟鸣兄,我们看看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会通过的如此之快?”田华这个时候提醒道。

钟鸣也是立刻点了点头,毕竟如果是同为灵徒境七重的实力,钟鸣和田华都无法做到陆轩的这个通过时间,所以他们也都是对陆轩如何干掉成年刺猪的手段有些好奇。

翻开测试记录薄的第二页,陆轩的战斗手法只有一个,那便是使用匕首,近身搏斗。

“啧啧,居然是用匕首,还是近身搏斗……”当田华看到陆轩的战斗方式的时候,也是不由得有些惊讶。

毕竟成年刺猪的黑色尖刺,不仅是骨骼外化而成的,更是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下,防御力变得极为惊人。

如果不是将黑色尖刺全部飞射出去的话,恐怕只凭匕首就连黑色尖刺的厚度都无法穿透。

想到这里,田华也是有些好奇,至少他猜测不到,陆轩是怎样用匕首这种短小的近战武器,来干掉成年刺猪的。

钟鸣也是在一旁皱着眉头,显然同样是在思考着,陆轩倒地是如何办到的。

“这小子虽然年纪稍微有些大了,不过同级别中的实力,以及战斗力都是极为强悍,也算是很难得了。”钟鸣猜不出之后,倒是微微一笑说道。

反正后面还有几项测试,从后面的测试当中,或许能够看出陆轩的强悍之处,到底在哪里。

“想不到这次来,居然会发现这些有趣的学员,真是不虚此行啊。”田华微微的感叹着,同时也暗暗庆幸这次能够前来。

这样有特点的学员,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的话,恐怕再等个几年都未必会遇到。

“说得对,那么我们继续看看他们接下来的表现如何?”钟鸣笑着说道,随后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

毕竟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只是一个旁观者,所能做的便是老老实实的在后面观看就好。

“或许我们也可以猜测一下,这两人和夜华中,谁能拔得头筹。”田华喝下一口清茶后,笑着提议到。

虽然夜华在第一项的测试当中,所花费的时间要多于这两人,但光是这一项并不代表着夜华的全部战力,在剩下的几项测试中,或许夜华能超越也说不定。

虽然王猛和陆轩在第一项测试当中表现扎眼,但夜华也毕竟是他看好并收下的学员之一,所以田华还是比较看重夜华一些。

“那好,我们就来个约定吧。”钟鸣也是有了兴趣,不由得拍掌叫好。

“既然钟鸣兄有兴趣,那我们总要有点彩头才行。”田华说着,从小拇指上取下一枚戒指继续开口道,“这里面装有我替夜华准备的突破境界的材料,不如我就拿它出来当做彩头吧。”

钟鸣看着田华拿出来的戒指,自然知道他所说的突破境界的材料,指的是从灵徒境突破到灵武境时,所需要的一系列辅助的丹药。

毕竟从灵徒境突破到灵武境,是跨越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如果没有丹药的辅助,身体很难适应得了新的变化,直接的后果便是造成突破的失败。

而有了这辅助的丹药便不一样了,身体在这些丹药的辅助之下,会渐渐适应新的变化,那样也会对新的力量会有个缓冲的过程,不至于身体承受不了,而导致失败。

“好,这东西的确是他们几人所需要的。”钟鸣看着这枚戒指,不由得笑着赞叹了一句。

虽然从灵徒境突破到灵武境的辅助丹药,在钟鸣的眼中已经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平民武者来说,却是需要花费很大一片心血才能凑齐。

如果有了田华的辅助丹药,也就能节省大量的时间和心血,对修炼一途来说,有着莫大的帮助。

“不知道钟鸣兄,又有什么彩头呢?”田华拿出戒指后,笑着对钟鸣问道。

其实田华之所以会这样做,很大程度上也是为夜华在考虑,如果夜华在三人当中脱颖而出,那么这些彩头自然全都归为夜华所有,所以田华想看看,钟鸣能够拿出些什么样的东西来。

至少也不应该会比他戒指里的东西差吧?田华不由得暗暗想到。

钟鸣被问到后,却是笑了笑,并未立刻说话,而是站起身来,走到了一旁的书架前,开始翻找起来。

“找到了!”很快钟鸣便拿出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看上去似乎由某种木头做成的。

盒子看上去有一种极为厚重的感觉,看上去像是某种木头制成的。

“这是?”田华看到这个盒子,不由得有些疑惑的问道。

毕竟他猜不到盒子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样子的东西,从盒子的大小看来,里面的空间不大,应该不是功法秘籍之类的。

“你打开自己看看吧。”钟鸣看出田华的疑惑,立刻将盒子递到了他的手边说道。

田华也不客气,接过盒子便立刻打了开来,顿时一股扑鼻的药香弥漫在了整个房间内。

“居然是淬体丹!”田华闻着这特殊的药香,立刻开口说道。

作为天风学院的导师,田华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所以他一眼便看出来,盒子里面装的正是以淬体见长的淬体丹。

这淬体丹的功效自然是强身淬体,其最大的作用将身体重新淬炼一番,改善体质。

可以说只要在二十岁之前使用这枚淬体丹,将体质加以淬炼之后,甚至有机会比得上那些天才般的人物。

也正为如此,淬体丹的价格才一直高居不下,毕竟这样的丹药,必须达到三阶炼药师的水准才能炼制,并且还不是每一次都能够炼制成功的。

而三阶炼药师的话,恐怕只有王都里面才会有了。

“想不到你居然会拿淬体丹出来!”田华有些意外的说道。

毕竟这样一枚淬体丹,其价值比起他的突破辅助药物来说,已经高出了百倍不止。

“不碍事,就当是给这几个小家伙一份机遇吧。”钟鸣呵呵的摆手笑着,仿佛根本没将这一颗淬体丹放在心上。

不过他的心中却是希望着,王猛或者陆轩两人,能够在这一次的测试比拼中脱颖而出,也正因为如此,钟鸣才会拿出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淬体丹。

毕竟淬体丹的作用对于陆轩和王猛来说,都是极为天大的机遇。

他们现在所需要的并不是战斗的经验和实力,而是将体质重新淬炼一番,达到更高的标准,这样才能在修炼的道路上,走得更高,飞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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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洛阳行(七)

南平小县本来绿林、江湖人云集,见到江湖仇杀也觉得很正常。街道上,青年匆匆而过,麻鞋踩着着尚未干透的积水和泥泞,溅起一片片水花,他身子轻巧灵敏,往来穿插人隙之间,溜过去。在他身后,身手最快的头陀,也不得不将挡路的人一臂甩开,疯狂的冲刺,剩下的大和尚和露着黑毛胸脯的厮杀汉只得在后面紧紧跟着,宽大凶恶的体型,倒是没人敢上去招惹他们。

青年待到了城门口,与一个货郎撞了一下,连忙帮他把散落的货物捡起,忙说了几声“抱歉”的话,而后起身离去,径直朝官道左侧一片林子里过去。那货郎对着青年的背影骂骂咧咧叫嚷几句,追过来的三个莽汉便也知道对方行进的方向,一路尾随。

骂完人的货郎,挑着担子朝附近的村子过去,路上遇到乞讨的乞丐,便将半张吃过的馍馍丢过去,“慢慢吃,没有第三个‘人’跟你抢。”

那乞丐紧张的看看周围,含着那半块馍,跑了。

……

“燕小乙——有种你站住。”

粗野嘶哑的怒吼,让还在跑的燕青停下脚步,一身粗布衣服里也没有任何兵器可用,他转过身朝身后追来的三人,礼节性的抱拳:“武松哥哥、鲁大师、铁牛兄弟,别来无恙。”

“呸。”李逵持着板斧怒目呲牙,“谁跟你是兄弟,还俺公明哥哥命来。”

举起板斧便要冲杀过去,却被一只大手按住肩头,鲁智深上前一步,“铁牛稍安,待洒家问他几句,再打杀也不迟。pbtxt”

“那就让这鸟厮多活片刻。”李逵怒气吁吁看燕青一眼,扭到一边。

原理说花和尚鲁智深嫉恶如仇,脾气也是急躁的,但经过梁山一变后,人也沉静下来,不是那般急躁鲁莽,望着昔日兄弟,也不急于打杀,“小乙,洒家且问你,在朝廷过的可心安理得?”

“如何不心安?”

燕青不愿继续多说,只是简单道:“总比破家之恨挂在心头舒坦,既然在这小地方遇见你们,要打要杀,小乙接着就是,莫要叙旧。”

“好,我便成全你。”

一直未开口的武松,陡然紧握双刀,脚下一踏,极快的缩进了距离,奔着对方过去,一刀扇开,破空急响。那一瞬间,燕青弯腰、起身,伸手掷出,已经响起了破风声,呯——火花在砍来的刀身炸起,转眼间,身影如同炮弹般弹射出去,冲向挥刀僵了一下的武松。

燕青在梁山上时,相扑摔跤之能,一时无俩。此时近身过去,一把推住了已经砍出的刀柄,脚下猛的往地上一顿,推着对方刀柄的手斜斜一抛,立马将收不住力道的武松抛飞出去,顺势从他手上抢下一把单刀。

在一旁的鲁智深和李逵二人瞬间也在此刻动了起来,舞起沉重的镔铁禅杖“啊——”怒吼一声,宽大的袖袍一挥,横扫过去。李逵那边从右侧冲过来,贴近过去,双斧左右一挂,横切——

燕青身轻力小,饶是手上有兵器也会与这两人硬拼,当下脚步快速非常,迅速拉开两人扫过来的距离,一瞬,背后一刀疾来,已是躲避不及,燕青反手一刀挡在背上,呯的一声巨响,力道极大,就算是挡下刀锋,那力量突然让他往前踉跄几步。

恰好,禅杖、板斧照着他面门砍了过来………

“杀了他——”

李逵目露凶光,手臂肌肉虬结,猛的挥砍。顷刻间,巨响乍起,火花迸现,禅杖与板斧撞在一起,那道身影极其敏捷从下方一滚一扑,从他俩间隙逃开。然后顿足转身挥刀,刀锋在空气中化一道半月的冷光。

鲁和尚禅杖一摆,尾端抵了过去,月牙小枝掐在中间,将对方刀势挡了下来,随后粗壮的臂膀将杖身一转,一轮,眼花缭乱般打过去,势大力沉。燕青去了刀势,往下低头,身后树躯嘭的一下爆开一道寸许的口子,木屑纷飞。

那力道…燕青微微咋舌,紧接着听到侧面‘踏踏踏踏’数声脚步极快过来,他回头,一柄刀锋在他视线里放大,下意识身子往后一缩,竖刀挡去,那惊鸿一般过来的刀势,轰的一声巨响,燕青整个人手臂痛麻,虎口迸裂,然后连带刀一起倒飞出去,滚在地上两下。

刀尖下移,一只脚踏在燕青身上,武松厉声问他:“还有何话说?”

“小乙没什么话说。”

燕青靠在地上也不再做反抗,眼前这人连老虎都能揍死,自己被制服自然是讨不到好去,只是虚弱的说:“不过,小乙还是劝哥哥们,赶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怎么?难道那帮阉狗已经杀来了?”李逵冲过来,暴跳如雷叫道:“正好,俺铁牛杀了他们,为俺公明哥哥报仇。”

或许是牵动伤势,燕青合上眼帘,闭目说道:“不是,东厂的探子昨日也被杀了,这城里还有第三方势力在藏着,想将东厂和绿林好汉们一网打尽。”

“俺在不管你说的真假,先杀了你再说——”李逵举起板斧便要斩下去。

陡然间——语声清吒从树林子里更深处过来,随后又是叹息一声,“你们应该听他的。”

“谁——”

鲁智深怒喝,举目看去,那林子深处走出一人,身着青衫,无须,手握蟒纹胡琴。林间,风过来,拂过那人青衫,那琴上,白皙的指尖一颤,弦音颤颤,嗡的一声,一片树叶在他们视线中断成两截。

林子间的风仍旧絮絮叨叨,武松三人不由对那人忌惮许多,刚刚露的一手,已经是内家功夫的上乘,若是一个人还罢了,这人敢一个人过来,恐怕还有同伙在附近。

他们身后。

树叶踩起的沙沙声,同样一人走过来。一袭黄番做胸围挂在肩上,脚下黑皂靴,尖脸横目,那人背后四把剑逐一排开尤为醒目。

“想不到这里还能见到四个梁山的人,啧啧~”那人慵懒的挥挥手臂,脸上嬉笑,眼中却是带着杀机。

李逵举着板斧上前一步,大叫:“爷爷就是梁山的‘黑旋风’李逵,还怕了你不成,有种报上你的鸟名字。”

怀抱胡琴的青衣男子,轻轻拨弄琴弦,闭目轻叹:“丧门之神——沈抃。”

负剑尖脸的男人嘿嘿笑了两声,轻抖,一把剑轻吟出鞘,落在他手里,剑气横溢,“老子叫‘黄番神’卓万里”

气势荡开,惊鸟乱飞。

此时,雨后的日光终于照射下来,透过林隙,落在地上。

鲁智深将禅杖往地上一杵,深入半尺,他将僧衣扯下,肌肉怒张,大吼一声:“什么神——”

“以洒家看,屁的神!”

随即,禅杖拔起,泥土翻飞,轰然杀过去。

第四十一章 洛阳行(八)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盯着对方,沉声问道:“什么神?”

“洒家信佛的。”

然后,一杖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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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往后倒退,林子的那一边,在鲁智深与那沈忭打去林子深处时。

那叫‘黄幡神’的卓万里,耍着手里那把剑,瞧武松三人一眼,随即吹了一声口哨,周围冲出数十个服装兵器各异的江湖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武松将地上之前掉的那把单刀往后一踢,侧脸问道:“还能拿刀吗?”

地上,燕青撑着身子起来,拾起那把虎刀,沾着血迹的嘴角,拉出一个弧度,笑道:“想不到还有机会和哥哥们一起再杀一次敌人。”

陡然间,李逵忽然拦在他们前面,挡住围过来的人,目光凶狠,叫道:“杀个球,俺铁牛才不会叛徒一起杀人,你给俺滚。”

“滚啊——”

武松当即推搡燕青一把,沉声喝道:“我们走。”

随即,单刀冲向那叫卓万里的人,一刀劈出去,第二刀当下又紧跟而出,燕青负了伤,步子不快,却也使刀照着对方左肋戳过去。两把刀来势汹汹,锋芒交错。就在一瞬间,卓万里步子变了一下,身子斜挂,长剑向上一扬,呯的一下,磕住了砍过来的刀锋,燕青的另一把刀尖因为斜挂的原因,却是没有戳到对方,刀尖只到了他衣衫的距离,劲力便是用老。

卓万里单脚向侧一弹,拉开距离,第二把剑取下来时,却现武松二人竟然撇开他跑了。

“完全没有江湖规矩啊,招呼都不打。”卓万里诧异的看着跑远的二人,随即将目光盯向还在人堆里厮杀性起的李逵。

劲脖上的黄幡被取下来,陡然一挥,洒过去。那群人堆里,李逵劈死了几人,杀红了眼,却尚不知头上有一张黄幡罩了下来,顿时眼里一黑,当下挥着斧子保护自己,不让那群人近身,一面抖动身子想要把那黄幡给抖下来。

旋即,他耳旁传来破风声响——

卓万里那边,长剑甩出,一柄、两柄直到四把长剑直插过去,钉进黄幡当中,那幡里的李逵惨叫怒吼,却怎么也弄不掉身上的罩子。

直到最后一把剑,飞过去,不知道插在哪里。

黄幡里面的怒叫戛然而止。身躯‘咚’的一下半跪,颓然向地上扑去,大量的鲜血浸着地面,从黄幡下面流淌而出。

一阵风刮来,吹起黄幡一角,露出一张倒死也是愤怒的粗脸。

眼睛瞪大如牛瞳,死不瞑目。

……………

狼狈仓惶逃出林子的武松俩人,是不敢进城,沿着燕青指着的方向去寻东厂的探子联络,俩人跑过一个小山坡,在一条道路的岩石上休息。

从另一边,不远的路上,过来几人看样子似乎也是绿林中人,为那人见他二人狼狈不堪,便也很客气,拱手抱拳道:“在下洛阳红马帮堂主赵安。”

武松见人客气,便也抱拳,却没有报出名字,只说自己二人在城里遇见仇人,打不过所以暂时出城躲一躲。

赵安点点头,却也不走,就站在那里。倒是燕青忽然咳嗽一声,说道:“哥哥,想必那仇人快要追来,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助拳咱们还是算了,咳咳…”

“兄弟,你挺住,我这就带你走。”武松看他模样,急得朝那人拱了拱手,连忙背起燕青,快步朝山路那边过去。

俩人走了一会儿,见身后那几人并没有过来,燕青在武松背上低声道:“东缉事厂对周边的大小帮派了如指掌,洛阳的红马帮的堂主名册里,并没有一个叫赵安的人。”

武松闻言,浑身一僵,这才信了燕青之前说过的话,如果是这样,那城里的人恐怕尚不知知晓,一张大网正在周边缩紧。

于是,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急冲冲离开这里。

……

在他二人身后,那叫赵安的人收回视线,正准备离开,这时在岔口的地方,有个矮子抗着一根棍子,在那里四处张望,见到他们几人时,反而走了过来。

那矮子尖嘴猴腮,雷公嘴,很瘦、很黑,棍子却比他本人还要长上许多。走近时,张口就问赵安,“俺听说‘东海擒蛟手’白尽臣要来,你们知道他什么时候到吗?俺来找他放对的。”

说着,那根铁棍重重砸在地上,插进土里。

第四十二章 洛阳行(完)

孤月冒死拯救卡特莉娜,但换来的却是最绝情的恩将仇报。卡特莉娜行事阴毒,背后偷袭,闪电般放出第三朵兜率火,瞬间紫焰滔天,早将一具完美无瑕、千娇百媚的胴/体焚作飞灰。

“卡特莉娜公主,你……你这是为什么……”孤月元婴尚未陨灭,愤恨莫名,发出凄厉的质问。

但她的话音还尚未落尽,卡特莉娜将脸一抹,其娇俏可爱的女童容貌,转瞬就化作狰狞饿兽之脸,身躯亦随之变得巨大,高至三丈三尺,伸出手掌倏地猛抓,将孤月元婴紧紧攥住。

“对不起,若不火焚献祭尔阴年阴月阴时阴性的人仙肉身,我就无法在三国世界使用祝融氏神格变身……”

孤月瞬间灵台清明,恍然大悟道:“难怪你非要向主公借我助战……但是,你如此歹毒,八叶如来主公定会看见,他会为我报仇,绝对不会饶过你!”

卡特莉娜声音由女变男,由柔嫩变得粗犷,由阴冷变得狂暴:“哇哈哈……愚蠢的女人,你的脑子坏掉了吧?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是甚么明妃,其实仅仅只是八叶采阴补阳的"xinu"罢了。其实这个家伙,一早便知我的打算……”

孤月闻得此言,心中狂澜汹涌,瞬间陷入到绝望状态,卡特莉娜哈哈大笑道:“我要得就是你这样的心态——绝望。”

言罢,卡特莉娜将头猛甩,鼻子做出用力吸气的动作,孤月的元婴遂飕地自行飞起,瞬间就被其融入穴窍中。

这番变故,俱发生在兔起鹘落、电光火石之间,凌曌到底心慈,同情孤月遭遇,本待随手救其元婴,未料饕餮重创之余,困兽犹斗,突然扑将过来搞怪,遂以莫邪挥出忘情十五式中天意诀,拦腰劈斩,终将起截成两断,噗地坠将出来一枚鲜红的内丹。

“这大概就是饕餮魔兽的元神烙印了……”凌曌当即心领神会,以凤凰力异能作为弹药,发动龙珠武学鹤仙流气功炮,轰地一炮炸出,现出凤凰展翅、原子湮灭的恐怖,无坚不摧,灭尽万物,异次元密室剧烈震撼,饕鬄内丹随之灰飞烟灭。

但当凌曌搞定了饕鬄,回头再观战场上的情况时,卡特莉娜已然吸收孤月大师元婴的全部力量,发动了完整的祝融神格变身,变成为上古洪荒年间的火神,更弹指使出偌大的神通,把孤月的日月精轮点化成为一赤一蓝两条蟠龙,充作坐骑。

卡特莉娜左掌中托着一团兜率火,右手握着火鞭,杀气腾腾、神威凛然,看敌人凌曌如看蝼蚁,颐指气使地道:“凌曌,如今我已变身为远古火神,实力胜过尔等百倍,却看你现在如何猖狂,吃我一招火神之怒!”

但见她运转火功变化,从头顶冲出一团黑气。转眼一分为二,弥漫全场。接着发出噼里啪啦爆响,汹涌火苗从黑气中点射而出,火星聚齐,化作一个高达百丈的火人,身上缠绕着九九八十一条碧绿怪蟒,凶威赫赫,却正是传说中祝融的元神显影。

卡特莉娜不用祝融神格,只有资深圣选者水准,用出祝融神格,即刻土鸡变凤凰,变成南赡部洲中著名的狠角色,纵横传

奇战场、足可杀得普通斗神铩羽而归,当年在暗黑破坏神世界冒险,她单挑斗杀过安达利尔、督瑞尔两大魔王;闯荡风云世界,也凭着祝融神格逆袭强力boss,消灭过东瀛绝无神。

任凭凌曌再厉害,但在卡特莉娜看来,她怎么也不会强过安达利尔、督瑞尔和绝无神,只要发动了祝融神格,哪怕是八叶如来的两大最强召唤物神猴哈努曼和黑降龙罗汉济公,都未必能胜过自己。因此,卡特莉娜心存必胜之念——最多再过三招两式,凌曌就死定了,不仅夺回两朵失去的兜率火,还要完成如来佛祖交付的圣人任务。

此时,祝融元神所化的火焰巨人操动巨蟒,向着凌曌发起最为犀利的进攻,凌曌遭遇险境,全无畏惧,迅速提升小宇宙,达到第七感的境界,皓腕翻转,单掌挥出“曙光女神之宽恕”,以冰的世界,来对抗火的世界。

白鸟翱翔、冰霜极地、火蛇狂舞,赤炎地狱,霎时两大高手各展浑身解数,展开最激烈的战斗。火神祝融神格到底霸道,卡特莉娜越战越勇,凌曌幸亏有玉虚杏黄旗庇护,防御严谨,招数灵活,紧守门户,略有觑准破绽,就果断逆袭反击。

刹那之间,两人过招交锋数十回合,斗了个难解难分,卡特莉娜心中焦躁,掌心吐出一团阴诡黑气,催动日月精轮所化的赤蓝双龙,直奔敌人扑咬,口中念咒:“魔火焚心,给我爆!”

卡特莉娜不是自己的法宝毫不心疼,施以火神诅咒之术,欲引爆从孤月大师处抢夺来的日月精轮,以重创凌曌。这招她百试百灵,用得异常娴熟,多次建功,打伤强敌,谁想这回失灵。赤蓝两龙吃了这团黑气,不仅没有自暴,反而倏地脱出控制,变成一张带有南区圣人如来佛祖一次法力的免罪符。

哗啦啦,免罪符闪电般飘落到凌曌脸上,随即佛光普照,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凌曌只觉身体倏地轻松,三国演义世界置于她的魔幻封印,骤然间全部解除,使其恢复了最完整的实力,超人血脉、龙珠武学、凤凰力异能,瞬间都达到巅峰状态。

“孤月啊孤月,你死了,还要算计我,实在是太可恶了……”卡特莉娜何等聪明,瞬间明白原委,这是孤月死不瞑目,在陨灭之前,留下了最后的报复手段。她忿恨之余,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怒号。

然而她的嚎叫还未结束,凌曌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靠近,此时的她,褪去束缚,实力无限接近漫威世界中的超人,力量、敏捷、精神感应,比方才不亚于增强数倍,粉拳穿梭如电,**惊虹踢击,须臾就将卡特莉娜打得落花流水。

斗到酣处,凌曌倏地将双手置于前额,产生出一阵剧烈的强光,却正是七龙珠鹤仙流武学太阳拳,导致卡特莉娜瞬间失明。

“恩将仇报之贼,天下人人得以诛之……”凌曌舞空踏在云中,骤然体会到虚空中孤月陨灭前的最后愤懑和仇恨,遂掀起行侠仗义之念,当下不假思索,运转体内的凤凰力异能,倏地一指点出,遂引出石破天惊、崩星灭世之威。

轰,伴随凤凰清戾,扑展翅膀,赤红的能量光影,汹涌澎湃,爆发绝杀毁灭之

威,将祝融火神神格显化的卡特莉娜湮灭。

“噢,不……不……”异次元杀阵外面,八叶如来瞬间放出最为惨烈的悲声,满脸惶恐、痛不欲生——神猴哈努曼被杨烨夺走,他没有失态;最心爱的明妃孤月惨死,他照旧淡定;但关系极其普通的队友卡特莉娜死掉,八叶如来却失去了冷静。

“凌曌,贱人啊贱人,你死定了,凭你躲到甚么世界,上天入地都无人可以救你!你怎么敢杀卡特莉娜?却让我如何承受勾欲星主的愤怒——”

对于南区的圣选者来说,勾欲星主无疑是比圣人更加可怕的存在,因为南区圣人如来佛祖极其慈悲,而勾欲星主却是异常凶残,堪比罗摩衍那史诗传说中的罗刹魔神,屠杀普通斗神和资深圣选者如似猪狗,当年东区具有辰相、亥相两块元辰石的天命汗奴儿哈赤,曾与之比武决胜,亦免不得落个惨败的下场。

勾欲星主之所以如此强大,因其拥有两尊神话战场boss的血脉,一是佛教密宗欢喜佛,另一个是阿三教破坏神湿婆,造化空间从古至今全部穿越者中,实力至少排名前十,而且此人极其护短,暴孽不讲道理,若让他知悉爱女丧命,怕将引起席卷整个清微天的浩劫。

“不能继续这般下去,必须立刻纠正错误,我要亲自出手,全力狙杀凌曌,取其首级献给勾欲星主,将来或许尚能周全性命。”

八叶如来暗自下定决心,迅速展开行动,亲自骑乘靑鬃狮子,倏地腾云起飞,行至异次元杀阵最高之处。骤然间,在他的额头上,现出一枚通体橙色的宝石,和维纳斯夫人的真实宝石,系同一款式,区别仅为颜色相异。

“宇宙奥秘,窥尽异世,掌握灵魂,唯我至尊!”八叶如来恶狠狠念出咒语,宝石大放蓝色光明,倏地将宝光穿射到异次元杀阵中的每一个密室。

除了杨烨、貂蝉和凌曌三人不受影响,其余悲笛轩辕铮、马超、曹操、荀攸、夏侯惇、许褚、春夏秋冬四剑童等人,不论实力高低,被蓝宝石宝光照射后,皆抱着头颅,陷入莫名痛苦之中。未过须臾,众人皆眸子发赤,楞射凶光,浑身包裹着一股阴霾的妖气,化作魔济公相似的模样,成为受控于八叶如来的傀儡。

八叶如来发大招控制全场,但代价极为沉重,瞬间皮肤佝偻,七窍流血,精神萎顿不堪。他心里明白:如此搏命一击,至少消耗了千年的寿元,至少消耗掉六次史诗战场冒险收获,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堪比皮洛士的胜利。

此处暗中交代,能一招控制斗神强者悲笛、三国世界剧情主角曹操之物,当然惊天动地、非同凡响,超越神器范畴,也正是八叶如来凭着普通格斗身手,而成为南区清微天最强的斗神和整个造化空间最牛逼的召唤师的原因所在。

漫威世界中全宇宙最古老、最强大的宝物之一,至尊道器无限手套中的六枚宝石之一,确实和维纳斯夫人的真实宝石,属于同源同宗。

灵魂宝石,拥有窃取、操控或修改灵魂的可怕能力,不仅可以控制生命灵魂,而且连死灵、巫妖等物都能操控,庶几就是无敌的存在之一。

第四十三章 林家有女(一)

东方芸妃的男人?

王志凯愣了一下,心想,以前没听说过她有男人啊!

盯着陈楠看了看,王志凯哈哈一笑:“小兄弟,我看你样子才二十出头吧?别开玩笑了。”

“小兄弟?我小你妹啊!”陈楠骂骂咧咧的说着,毫不注意形象的伸手往自己胯裆一抓:“你东西有我的大吗?”

王志凯差点被这话给噎死。

看着陈楠手里抓着的那一坨,虽然隔着裤子,但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实大。

但就算大,你用得着这样炫耀吗?

王志凯甚至有些怀疑,这家伙会不会是个精神病?

他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看着陈楠不屑的说道:“你到底谁啊你?”

“寡人注定是那个要横扫六国的王者。”陈楠吸了口烟,昂首挺胸的道:“在寡人的带领下,我大秦铁骑将踏平六国城池,为寡人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秦始皇?

王志凯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神经病吧?”

“没错,我就是神经病!”陈楠松开东方芸妃的手,揉了揉拳头,盯着王志凯道:“据我所知,精神病人无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都不用接受法律的制裁,是吧?”

“你……你想干什么?”

王志凯脸色一变,满脸警惕的后退了几步。

“当然是想揍你!”

陈楠哇呀一声大叫,如同疯狗一般朝王志凯扑去。

东方芸妃都感觉无语了,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疯,连忙喊道:“陈楠你回来,别动粗!”

可是,陈楠却不理不睬,满脸凶残的扑向王志凯。

“救……救命啊!”

王志凯就是个富二代,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连忙转身就跑,想要从人行道边的护栏跳过去,结果他高估了自己的弹跳力,身子“吱”的一声挂在了栏杆上,头下脚上。

“救我,芸妃救我,别让他过来!”

王志凯倒挂在栏杆上,生怕陈楠冲上来揍他,大叫的同时,双手挥舞个不停,最后“扑通”一声,一头栽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哥们,我就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至于吓成这样吧?”陈楠一反之前凶狠的样子,笑眯眯的说道。

王志凯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指着陈楠:“你……你这是恐吓我!”

“谁恐吓你了?”

陈楠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就你这胆量,也想泡我家爱妃?就算泡到了,你敢和她****吗?她在床上可是很凶……”

“你给我闭嘴!”

东方芸妃咆哮着扑了过来,陈楠这一连串精神病人般的表现,让她都快崩溃了。

王志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如果到现在还看不出来陈楠是故意整他的,那他就真是傻子了。

想到陈楠刚才那话,他心碎了一地。

自己的梦中****,竟然跟眼前这个“神经病”上过床了!

“王志凯,陈楠说的没错,我早就是他的女人了,一辈子都不会变心的,所以,以后希望你自重。”东方芸妃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连忙拉着陈楠走了。

这家伙装疯卖傻冒充她男人,倒也帮她了结一个麻烦。

看着两人的背影,王志凯咬牙切齿。

“陈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恶狠狠的自语着,王志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给我调查一个人……”

前方,东方芸妃看了眼陈楠,有些得意的说道:“看到王志凯追我,你咋反应这么激烈?该不是吃醋吧?”

“你是我的爱妃,我岂容别人抢走你?”

东方芸妃白眼直翻:“能不能正经点?到底为什么仇视他?”

“我怎么说也是牵着你手的男人,那孙子一上来就无视我的存在,我看他不爽。”

东方芸妃有些无语的道:“看他不爽你就要揍他?”

“我没揍他啊,是他自己摔的。”

“要不是你发疯,他怎么会摔着。”东方芸妃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还说什么横扫六国,我当时还真以为你疯了呢!”

陈楠眉头一挑:“难道你觉得我比不上秦始皇吗?”

“……”

东方芸妃拍了拍脑门,加快脚步走了,这家伙说话越来越无厘头了,再说下去她也得疯掉不可。

……

接下来,两人在一根电线杆上,找到了办证的号码。

照好照片,办完假证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当两人回到家里时,三位美女都在大厅看电视,屋里还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味,显然她们已经吃过饭了,应该是让酒店送来的餐,毕竟这三位都是不懂做菜的。

“饭菜还给你们留着呢,应该还没凉,快吃饭吧!”苏清清说道。

“出了一身汗,难受死了,我先去洗个澡。”东方芸妃说着,霸道的看了眼陈楠:“你也不许吃,等我洗完了澡在一起吃,不然你这黑良心的肯定把菜全吃了。”

陈楠半晌无语,自己人品有那么差吗?

“得,我也洗澡去。”

“这才对嘛,真是我的乖乖好老公!”东方芸妃甩了甩手里的假结婚证,大笑着说道。

苏清清则撇了撇嘴:“骚妖妃你不要脸!”

东方芸妃竖了个中指,连头也没回,大步朝里面走去。

来到房间后,东方芸妃准备关门,可陈楠也跟了进来:“爱妃,咱们都夫妻了,洗个鸳鸯浴呗。”

东方芸妃眼睛一瞪,指着外面:“出去!”

“唉,女人呐,过何拆桥!”

陈楠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看着陈楠的背影,东方芸妃苦笑着摇头,神情有些复杂。

就在这时,陈楠突然又回过头来了,满脸深情的看着东方芸妃:“爱妃,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东方芸妃微微一愣:“什么事?”

满脸深情的陈楠突然咧嘴一笑,那双眼珠子转溜着,视线在东方芸妃身上扫视了整整一百零八遍,这才笑眯眯的道:“爱妃,在我出门前,挑个脱衣舞给我看看行吗?”

听到这话,东方芸妃原本疑惑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极其迷人的笑容。

“好啊!”

她粉嫩的小舌头在薄唇上轻轻舔了舔,满脸妩媚的样子看着陈楠,眼神迷离,动作轻缓的扭了扭腰肢,将手伸向了自己的牛仔短裤。

小手轻轻的放在自己小腹上,将牛仔短裤的扣子解开,然后将拉链缓缓的往下拉。

一寸……两寸……

随着拉链下拉,陈楠看到了里面一片黑色的****布料,那似乎是……丁字小裤裤……

第四十四章 林家有女(二)

“太古就存在!”

听到这话,方恒眼神一缩,“难道不死魔神进去过?”

“根据不死魔神的记忆来看,他的确进去过。”

灵玄点头,“只不过他怎么进去的,他在进去之后,到底得到了什么,这都是我不知道的了,因为我还不够强大。”

“原来如此骄妻不娇最新章节。”

方恒一点头,“不过既然是太古时期就存在的地方,怎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方,还允许其他的人进?毕竟是拥有神武机缘之地,强大的神武,应该会独占吧,这样一来,他们就能让他们的弟子也成就神武了。”

“呵呵,这个我是恰巧知道一点的,这神机空间,好像拥有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可以转移时空。”

灵玄说道,“时空是什么概念?时空就是一切,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因为有时空的存在而存在的,那么掌握了时空,就是掌握了最为高端的力量,传闻曾经有无数强大的神武想要得到这个地方,可是这个地方,总是会悄无声息的消失。”

“神秘到了这个地步么!”

方恒眉头一皱,“这么说来,这神机空间,一定有着极为强大的人操控,就算不是人,也一定是某个生命存在。”

“这个就没人知道了。”

灵玄道,“不死魔神也不知道。”

“嗯。”

方恒一点头,“还有什么,是我们需要知道的?”

“对了!”

灵玄突地眼神一亮,“我差点忘了,这神机空间内部,是有转移阵法的,换句话来说,就是一个人进去,就会被传送到一个特殊的地方,有运气好的家伙,可以瞬间就传送道宝藏之地,运起差的,就直接传送到绝地了。”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们一起进去,也会被这转移阵法给分开?”

月仙问道。

“是这个意思。”灵玄点头,“不过不用担心,以我们的本事,就算进入其中被转移到了绝地,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相互找到对方,是没有问题的。”

“你不能化为能量形态和我一起么?”方恒道。

“不,这转移阵法很厉害,只要是生命体,就会被当做个体进行传送,就算我化为能量,但是我是生命体,这就没办法了。”灵玄摇头。

“这样啊。”

方恒点头,看向了周元。

“大哥,你别这么看着我。”一看到方恒的目光,周元立刻说道,“这地方,我是一定要进去的,你不要担心我。”

听到这话,方恒一呆,下一刻就笑着摇摇头。

“既然你这么说,我自然也不会拦着你,但是记住,进入其中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们要第一时间汇合。”

方恒认真道。

“这我明白。”

周元点头。

“呵呵,方恒,其实你也不必担心他。”就在这时,灵玄说道,“你这兄弟,资质不错,力量也很强,进入其中后,一定会得到好东西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方恒问道偶像时代最新章节。

“神机之地,就是资质之地,资质优秀者,就会得到好东西,这是定理。”

灵玄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最好不过,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们也要在第一时间汇合,因为里面危险的,不光是一些险地,更是其他的人。”

方恒说道。

“嗯,第一时间汇合。”

灵玄和周元都一点头。

“好,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一起走吧。”

见到灵玄和周元都是同意,方恒也没有在浪费时间,一手抓住了月仙的手,就直接向着天空中那个巨大的空间通道中赶去。

一进入那巨大的空间通道中,方恒就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力量升腾出来,刹那间让方恒抓着月仙的手掌松开。

下一刻,方恒眼前的景象一阵变化,直接就来到了一片森林之中。

看着四周的一切,方恒的眉毛挑了挑。

这里的一切,和乱武域简直一模一样,不管是灵气浓郁程度,空间坚硬程度,都是一样。

要不是方恒知道这里是神机空间,恐怕还会以为自己被转移到了乱武域的某一处地方。

感应力散发开来,很快,方恒就露出了笑容。

“看来我运气不错,最起码没有被传送到绝地。”

嗡!

就在方恒自语的同时,突然间,方恒的身前出现了一道震动声,方恒立刻一惊,看向了自己的胸前。

一块金色的令牌,出现在了他的胸前。

这令牌上写着一个数字,六。

“六?”

看到这个数字,方恒的眉头皱了起来,“我的境界是真武六重,所以,就给了我这个数字么?不过这有什么用呢?”

心中想着,方恒的感应力就渗透进了这令牌之中。

“收集足够的令牌,就可以去神机洞府,兑换任何东西。”

一行字出现在了方恒的脑海中,立刻就让方恒的眼神冷了下来。

就这一句话,他就明白这里最基本的规则了。

就是要杀人抢令牌。

就和当初他参加的混乱陆界比武大会一样。

只是混乱陆界比武大会,却没有这么霸气的话,能够兑换一切。

“一切?我还真不信。”

脑中划过了一个念头,方恒身影一动,下一刻就奔向了令牌中标记的一处地方至尊小狂后:救驾100次最新章节。

在方恒的速度下,很快,方恒就到了这标记的地方之中,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洞府。

没有迟疑,方恒直接走了进去,刚一走进去,方恒就看到了一个站在洞府中,面无表情的老者。

“请问,前辈是神机老人么?”

“是。”

这老者一点头。“

“我想问几个问题。”方恒道。

“一个令牌,只能问一个问题。”

老者淡淡道。

“呃…好。”

方恒一愣,下一刻就直接点头,认真道,“获得足够的令牌,就能兑换一切的东西,这句话,我有些不太信,比如说,我想要让我在瞬间成就神武,这可能吗?”

“一亿令牌,就能让你立刻成就神武。”

老者看着方恒,淡淡道。

“什么,还真的能行!你不是骗我吧。”

方恒立刻问道。

“神机空间,可以满足一切,只要给予足够的令牌。”老者淡淡道。

“是吗?”

听到这话,方恒眉头挑了挑,“那如果我想要毁灭天界呢?”

“这是第二个问题,需要第二个令牌。”

老者淡淡的说道。

听到这话,方恒一呆,下一刻就不再多说,直接转身离去了。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算是搞明白了基本的一点。

一切,都需要令牌来兑换。

哪怕成神,都能用令牌来还。

“看来,要杀人了。”

自语一声

“太古就存在!”

听到这话,方恒眼神一缩,“难道不死魔神进去过?”

“根据不死魔神的记忆来看,他的确进去过。”

灵玄点头,“只不过他怎么进去的,他在进去之后,到底得到了什么,这都是我不知道的了,因为我还不够强大。”

“原来如此。”

方恒一点头,“不过既然是太古时期就存在的地方,怎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方,还允许其他的人进?毕竟是拥有神武机缘之地,强大的神武,应该会独占吧,这样一来,他们就能让他们的弟子也成就神武了我的位面之门最新章节。”

“呵呵,这个我是恰巧知道一点的,这神机空间,好像拥有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可以转移时空。”

灵玄说道,“时空是什么概念?时空就是一切,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因为有时空的存在而存在的,那么掌握了时空,就是掌握了最为高端的力量,传闻曾经有无数强大的神武想要得到这个地方,可是这个地方,总是会悄无声息的消失。”

“神秘到了这个地步么!”

方恒眉头一皱,“这么说来,这神机空间,一定有着极为强大的人操控,就算不是人,也一定是某个生命存在。”

“这个就没人知道了。”

灵玄道,“不死魔神也不知道。”

“嗯。”

方恒一点头,“还有什么,是我们需要知道的?”

“对了!”

灵玄突地眼神一亮,“我差点忘了,这神机空间内部,是有转移阵法的,换句话来说,就是一个人进去,就会被传送到一个特殊的地方,有运气好的家伙,可以瞬间就传送道宝藏之地,运起差的,就直接传送到绝地了。”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们一起进去,也会被这转移阵法给分开?”

月仙问道。

“是这个意思。”灵玄点头,“不过不用担心,以我们的本事,就算进入其中被转移到了绝地,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相互找到对方,是没有问题的。”

“你不能化为能量形态和我一起么?”方恒道。

“不,这转移阵法很厉害,只要是生命体,就会被当做个体进行传送,就算我化为能量,但是我是生命体,这就没办法了。”灵玄摇头。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们一起进去,也会被这转移阵法给分开?”

月仙问道。

“是这个意思。”灵玄点头,“不过不用担心,以我们的本事,就算进入其中被转移到了绝地,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相互找到对方,是没有问题的。”

“你不能化为能量形态和我一起么?”方恒道。

“不,这转移阵法很厉害,只要是生命体,就会被当做个体进行传送,就算我化为能量,但是我是生命体,这就没办法了。”灵玄摇头。

“你不能化为能量形态和我一起么?”方恒道。

“不,这转移阵法很厉害,只要是生命体,就会被当做个体进行传送,就算我化为能量,但是我是生命体,这就没办法了。”灵玄摇头。

“你不能化为能量形态和我一起么?”方恒道。

“不,这转移阵法很厉害,只要是生命体,就会被当做个体进行传送,就算我化为能量,但是我是生命体,这就没办法了。”灵玄摇头。

第四十五章 林家有女(三)

令狐莞尔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原来也就这点斤两,瞧这熊样。欺负这种人就跟殴打小朋友一样,没有任何的意思,而且自己还要动怒生气,不至于,划不着。

这位卢少爷跟小媳妇一样坐了许久,这才似乎有了一点点的知觉,只是气焰已经一扫而空,乖的跟小花猫似的。

接二连三又有人进来,终于先前的那位管家模样的人也进到这里,放眼望去,屋里坐了能有百十来人,被淘汰的人数并不多,看来这所谓的比武就是走个过场,形式大于实际的意义,都有林家堡的人帮着你作弊过关了就可想而知,形同虚设。我说林大小姐呀!你该得有多丑啊?不过你也不用但心,总会有像诸葛亮这样的聪明人来娶你的,人家诸葛亮一咬牙一跺脚娶了黄月英,结果从一个外乡人成功融入了荆襄名士的交际圈子,你家大业大的还怕什么呢。

管家非常谦恭的朝众人行礼,而一众江湖中人也同样还礼。就听管家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都是胸怀坦荡之人,但凡年逾不惑,家有妻小者请自行退去,请不要心存侥幸,切莫小瞧了我林家堡。”

此言一出,就见岭南三侠的吴有胜和关群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看了三弟一眼,好像在说:兄弟,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哥哥们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片刻的功夫,又有八人被请到隔壁喝茶。

然后就从内堂出来两名挺漂亮的婢女,朝着众人欠身道:“给诸位大侠及公子请安,奉我家小姐的命,这第二关就由奴婢来把关,还请诸位大侠公子多多配合。”

众人调笑道:“一定,一定,一定配合两位妹妹的工作。”

随即,两个婢女优雅的走到从两边开始逐一检查各个江湖中人手臂和前胸。撸起袖子,掀开前襟,匆匆一瞥就轮到下一个,过了好一会,终于有一个人被丫鬟请到了内厢间,然后再出来检查下一个。众人无不是投以羡慕嫉妒的目光,此人正是岭南三侠之一的刘质。

要知道,在座的很多都是老油条了,知道这一关筛掉的人最多,说是百不存一都不为过。之后的六七十人中居然再无一人中选。

婢女很快来到了卢伟亮跟前,那卢公子自然是身经百战,早就撸起袖子,扯开前襟,只见他左右手以及前胸都有几道浅浅的伤疤。女婢鄙夷的看了卢公子一眼,但还是把他请进了内院。其实这一关的选拔标准是很明确的,第一,右臂有明显伤痕。第二左臂有极重极明显伤痕。第三,胸前有明显伤痕。第四,脖子上佩戴狼牙挂件。第五,穿耳洞,佩戴耳坠。第六、皮肤黝黑,精壮结实。六中其三便可入选。

卢伟亮也算是个有心人,可谓锲而不舍,第一次来的时候以为只是比武,没想到还有这一关,落选之后他就一直琢磨,身上手臂上那是纹龙画虎,手腕上、脖子上带过各种各样挂件配饰结果都失败了,直到上一次他看见坐在身旁一个手臂胸前有刀剑伤的汉子中选他才恍然大悟,回去狠心砍了自己几刀,留下这么浅浅的疤痕。皇天不负有心人呐,总算是轮到爷们了!

婢女当然认识这无赖,但也没办法,他们也是奉命行事罢了。

没一会,刚才的婢女又走到令狐莞尔跟前,只见她面色带着惊异,继而是红晕,旋即羞怯的说道:“公子,请伸出右手。”

令狐莞尔朝着婢女微微一笑,伸出右手。

比起那些武人的紧身衣袍,令狐莞尔宽大的书生袍衣袖很容易扯起来。手臂白净无暇如美玉,短而稀疏的汗毛与一般文弱书生差不多。对于看惯了重体毛江湖汉子的小婢女,此刻她的脸蛋居然是无比的火辣,不过片刻又无比惋惜。

令狐莞尔轻轻扯开衣裳的前襟,依旧是十分的白净。而那婢女的失望之色更盛,自家的小姐有令只要不符合条件,就算来的是当今太子也没用,不过幸好这位公子带着墨玉耳坠。

女婢最后又欠身道:“公子,还有左手。”

令狐莞尔愣了愣,犹豫了一下,但没有伸出来。

“公子,还有左手,请伸出来。”婢女很温柔的说道。

令狐莞尔还是磨磨蹭蹭的不怎么愿意。

婢女很主动的伸出了小手,拉起令狐莞尔左手的衣袖,只拉开那么一点就看见两道极深的伤痕。欣喜之余也有些痛心,欠身温柔道:“公子,里面请。”其实令狐莞尔只中了两条,但婢女还是给他小小的开了一次后门。

令狐莞尔也不客气,就直接进去。里面的院子清幽了很多,也很清静,沿着走廊就进到一个小院子。厅里布置的很奢华,很精巧,珠联壁玉,蜀锦幕帘,还真有点大小姐绣楼的味道。

等到最后也就只有令狐莞尔等三人入选,而接待的婢女却是吃了一惊,这一回居然来了三个人还真是罕见呐,恭敬的为三人沏茶。

刘质朝着令狐莞尔点头示意,而那位卢伟亮却是恶狠狠的瞪了令狐莞尔一眼,但此刻帮凶爪牙们不在,他也不会蠢到在这个地方翻脸。

这时,门口进来两位奇装异服的四十多岁女人,看着像是苗人,他们一个人手里拿着个袋子,一个人手里提着根驱蛇杖。这估计是林家养的的蛊婆,但凡大的世家虽然痛恨蛊术,但家里都养着蛊婆,那是生怕自己被别人用蛊术给害了,就连令狐莞尔杭州的家里也有。

婢女解释道:“这第三关有些危险,若是各位想要退出还来得及,只要能通过,我家小姐将会亲自接见。”

卢伟亮焦急的道:“老子不怕危险,赶紧开始吧。”

婢女还是不慌不忙的道:“请容许奴婢把话说完,那就是拿银针蘸了毒蛇的毒液刺入人体内,无大碍者便算过关。”说完,婢女就把目光投向了这位卢少爷。

卢伟亮一下子哑巴了,人家娶媳妇皆大欢喜,但要娶这位林大小姐是要送命啊。

见这位卢少怕了,婢女心满意得的说道:“请放心,有这两位在,诸位公子不会有性命之忧的。”言外之意,截个肢什么的就不好说了。

说话间,那两位苗女打开布袋,用驱蛇杖挽起毒蛇,很熟练稳健的抓住蛇头,捏开蛇嘴,拿小调羹在毒牙上挤出些晶莹透明的毒液,然后把蛇放回到袋子中。毒蛇很长,浑身有环形的黑斑,在黑斑的间隙处是亮的刺眼的艳丽颜色。

令狐莞尔认识,这好像是黑斑蛇,据说是一种剧毒的毒蛇,令狐莞尔小时候在苗疆的时也被咬过,但好像也不外如是嘛。也就在此时,令狐莞尔好像感觉暗处有人在窥视,就很随意的把目光投了过去,就见暗厢间一双闪亮如宝石般的美眸正看着厅中,美而骄,傲而横,透彻清亮中带着殷殷的期盼,当与自己目光交汇的瞬间就消失了。

婢女拿起银针,在小调羹中蘸了少许毒液,又拿手巾吸取上面多余的毒液后才说道:“请问三位公子谁先来?”

三人都是默然,一旁的刘质当看到只拿银针蘸了少许,还要在手巾上轻轻擦拭,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生于岭南,多烟瘴毒物,能看出此蛇必然剧毒无比。只是他自幼在山林中随父亲打猎,也曾被许多毒蛇咬过,但每次都化险为夷,抗毒蛇咬伤的能力很强,只这么一点恐怕还能应付。

就听卢伟亮笑道:“令狐公子乃当世人杰,众人之表,何不现行一试?”

在卢伟亮说出“令狐公子”四个字的时候,令狐莞尔能感觉暗处的目光又投向了自己。

“好啊,就从我开始吧。”令狐莞尔很轻松的说道。想要坑我?切,看老子怎么坑死你。

一旁的婢女确认道:“令狐公子真的要试吗?”

令狐莞尔点头道:“请吧。”

于是婢女提起银针往令狐莞尔手臂上那么一扎,然后立刻看向其面色,但见令狐莞尔面色白皙如常,居然不可意思的看了看手中银针。

令狐莞尔淡笑道:“没事啊,这蛇没毒吧?我连任何头晕目眩的感觉都没有。”

婢女把目光投向两个蛊婆见两人也是摇头。要说蛇的毒性强弱也是不断变化的,比如冬眠期刚过的毒蛇第一次出洞那是剧毒无比,积攒了一冬的毒液就等着找猎物发泄呢。又比如刚猎杀大型猎物,多次使用毒液的毒蛇,那它的毒液肯定要弱很多。而这条毒蛇上一次喂食是在两天前,应该不存在这方面问题啊。

令狐莞尔从婢女手中拿过银针,又在小调羹里有蘸了蛇毒,也没在手巾上擦拭,上面毒液珠子都在滚动呢,就往自己手臂上这么一扎,双手一摊,示意自己真的没事。

这种蛇毒的厉害婢女是见过的,直到此刻她才相信小姐说的是真的,这个世上真有人不惧怕这种蛇毒。

继而婢女从针袋里又抽出了一根银子,蘸了少许毒液,略微擦拭去扎刘质。就见刘质双目微闭,表情轻松,黝黑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其实他此刻是头晕目眩,体内翻江倒海,只是觉得在可控范围之内,所以才没吭声。

这下卢伟亮可来了兴致,刚才枉做小人还给小白脸抬了一回轿子真是窝囊,为了显示自己比二人都要厉害,于是他亲自动手,五寸长的银针他满满当当蘸足了三寸,然后也不在手巾上擦去多余的毒液,气定神闲,英武不凡,神采奕奕的往自己手上一扎,结果倒好,脸一黑,都没吭出声来就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令狐莞尔不屑的冷“哼”一声,心里暗说:叫你小子坑我,这下害人终害己了吧,活该!只不过这么刁钻的考验也太令人不可思议了吧?就好像林小姐故意为之要为难未来丈夫一般,估计这两年多来能过这三关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换言之,要么林大小姐根本不想嫁人拿这些鬼名堂故意折腾堵这帮子人,要么她恋心殷殷只专等一人。

第四十六章 林家有女(四)

莫问的恐怖实力,令明殿一众元老一个个冷气涌上心头,与这样的少年为敌,绝对能令人寝室难安。

“布长老,据说你与这莫问积怨颇深?”明殿殿主邵云阳皱着眉头,望了布行衣一眼。

据他了解,明殿与莫问的矛盾,全因布行衣而起。

当然,他不知莫问的身份,否则肯定不会如此想,他眼中,明殿与莫问的锚段,全在布行衣这个长老身上。

“殿主,那莫问与高家走得近,属下才处处针对他,实乃对明殿一片赤诚之心,才闹出如此局面。”

布行衣连忙道,心中有些发寒,他知道邵云阳的性子,据对是一个狠辣无情之辈,那望向他的眼神,令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哼,你倒是对明殿一片赤诚,既然你对明殿如此忠心,那这事儿你就自己解决吧,我不喜欢这个莫问找上明殿,你与他的恩怨,你自己想办法了断,若是牵扯上明殿,那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邵云阳冷冷的道,这个布行衣长老也是一个蠢货,平时修为不见他有多少长进,惹祸倒是很能行。

布行衣心中发冷,眼中尽是恐惧,他知道殿主是要舍弃他来讨好莫问,他平时敢嚣张跋扈,不仅仗着有武宗的实力,更大的原因还是背后有明殿,各大内世界,谁不给明殿一些面子。

可现在,明殿若是抛弃他,那他可就真的……

“晴函,那莫问恐怕不是凡俗中人,将来必是有大作为,你能遇上他,真乃是大运气。”重羽门的门主感叹道。那莫问与他们凡俗中的武林宗门。几乎不在一个世界中。王晴函能遇上他,令自身绝症都治愈,真是大福气。

王晴函也是眼眸晶亮。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神秘,她原本以为自己活不了几年。谁知一时好心,让莫问上了她的车,一切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转折。如果当时她没有好心的载那莫前辈一程,恐怕她的命运依旧不会改变。

……

莫问战胜了恒向广之后,便低调了很多,几乎不怎么参与擂台战,他只需令自己的积分一直稳定在前十,那就够了。若是现在交战太多。暴露的实力太多,肯定对接下来的排位战相当不利。

参赛者中,还是有一些不俗的对手,保留一点实力,对接下来的战斗很有力。

两天时间眨眼就过去,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莫问手中差不多有十万积分,排在第八,位列前十中的一员。

顾静曼从始至终一场战斗都没有参加,莫问以为她早就放弃。毕竟天榜之争太过激烈,很多实力不够的人,直接放弃也正常。例如邵吉,虽然来到机械迷城中,但闯入前十基本没有什么希望。

但令莫问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公布前十名的时候,却把莫问吓了一跳。

天空之上的所有悬空擂台已经消失,换上了十根圆柱,每根圆柱上都有标号,从一到十,参赛者可以按照不同的名次站到相应的圆柱上去杜斌传奇。至于无法进入前十的人。则是在这一轮中被淘汰。

不过那些被淘汰的人,也不是一无所获。前一百名都有着丰厚的奖励,而千五百名也有着象征性的奖励。对于寻常的武者而言,即使天华宫发出的象征性奖励,那也是绝对的珍贵。这样是天榜之争令如此多人疯狂的原因。

令莫问没有想到的是,站在一号圆柱上的人,那个莫问也一直都好奇的人,居然是……

“什么,你就是那个排在第一的‘好女人’,四十多万积分……”莫问一脸吃惊的望向顾静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无比神秘的‘好女人’居然是顾静曼,而且这名字也太……

好女人对所有参赛者,甚至对罪犯来说都是一个谜,手中握着四十多万积分,谁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参加过角斗场中的任何一场战斗,可她排在第一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动摇,第二名暗手不断在死亡角斗场厮杀,最后也不过才十五万积分左右,而她却是第二名的几倍之多。

谁都好奇这个好女人是谁,莫问更是没有想到她居然是顾静曼。

“你是那个‘好女人’?”莫问眼睛瞪得圆滚。

“干嘛,人家不像好女人吗?”顾静曼白了莫问一眼。

“咳咳……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有这么多积分?”莫问实在想不明白,顾静曼手中怎么有这么多积分。

“当然是自己赚的。”顾静曼轻哼一声,眼中却笑开了花,她就喜欢莫问这种表情。

莫问心中无奈,虽然想不通,但事实就在眼前,天华宫举办的天榜之争肯定是不能作弊的。

别说莫问,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顾静曼。

“原来她就是那个神秘的‘好女人’啊,手中有着四十多万积分,天啊!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好女人’好像一场擂台战都没有参加,也就是说,她在进入机械迷城之前,手中的积分便有如此之多,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

一些参赛者以及红石森林中的罪犯一个个议论纷纷,这个一直在众人心中的迷,终于有了答案。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这个‘好女人’居然是如此娇媚的一个大美女。当顾静曼站在最瞩目的擂台上时,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好漂亮的姐姐,她怎么能如此漂亮,难道是仙女。”

神龙巢中,苏婉儿眨巴着眼睛,她只感觉那个站在第一的姐姐好漂亮,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美感。她在宗门中也算是一个小美女,可与那漂亮姐姐相比,简直就是小丑鸭。那种超脱凡俗的美丽与气质,足以令任何女人都感到嫉妒。

“那女子绝非凡俗。”唐芝芝也暗暗惊叹,身为天华宫的执事,她知道有种美丽是无法用凡俗的标准来衡量,凡俗的美丽或许还能百花争艳,各有千秋,没有高低上下之分。但超脱凡俗的美丽,就不是简单的长相那么简单,她在天华宫中就见过一个仙子般的人儿,也是令人不由自主的从心底升起一抹惊艳感。

选出前十后,接下来便是前十排位赛,诸位参赛者有一天的时间休息重生之妻人太甚最新章节。

排位赛很简单,就是前十名的参赛者逐一对战,排出个高低上下。

不同名次,最终获得的奖励也不同。

当然,前十名,都有着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能进入传说中的女神世界。

虽然莫问不知道那个女神世界有什么神奇之处,但却也知道,那些隐武一脉的武者之所以大量出现,就是因为这个女神世界而来,若不是女神世界吸引了他们,恐怕他们根本不会出世。

前十名都可以有一次进入的机会,对于那些隐武一脉的人来说,已经完成了目的。

当然,排名也相当重要,名次越高,好处越多,谁也不知道天华宫会拿出什么好东西,而且排名越高,似乎对进入女神世界也有些影响。

一天之后,死亡角斗场上的那些罪犯全部退出,回到了他们的红石森林,而莫问等前十参赛者,却被十道神光接引而走,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神龙巢中间的空地上。

第一名顾静曼。

第二名依旧是那个叫左手的家伙,第三名还是酒肉和尚,至于第四名还是水仙。这几个的地位几乎不可撼动,实力远超过别的参赛者。

至于第五名,乃是一个莫问无论如何都意料不到的人,若是不认识的人,或许他还不会在意,可整个人莫问不但认识,而且几乎不太可能出现在这。

他叫辛无极,莫问之所以认识他,还是因为赤星宗那事儿。赤血宗身为主空间十大宗门前五的势力,背后自然有内世界的强大宗门支持,当初莫问找上赤血宗的时候,便遇上了这个无极公子的祖父,一名武宗强者。

可他祖父也只是一名武宗强者而已,辛无极不过才金丹后期的修为,他再逆天,也不可能如此短的世界内成长如此之多。能排在第五,寻常的武宗三境强者都做不到,换成他祖父,恐怕连机械迷城都进步了。

可他,居然位列第五名!

这事儿的确有些诡异,令莫问都不由多看了辛无极几眼。

他之前倒是不怎么出众,混淆在众参赛者中,莫问都没有发现他。可最后两天,他却爆发出无比惊人的实力,一路飙升,最终排在第五名。

第六名,乃是剑痴白尘,此人实力相当了得,恐怕之前与莫问交手,他还隐藏了不少实力。

第七名则是一个很低调的人,名叫申皓,不显山不露水,却最终拍在了第七。

第八名则是莫问。第九名叫郭梦桥,同为武宗殿之人,莫问对他倒是有些知晓,至于另一个武宗殿出身的仇童,则在二十名左右,始终无缘前十,不得不说,这一届的天榜之战太过激烈,原本一些必定能闯过前十的人,几乎都无缘前十,甚至前二十都进不了。

反倒是一些名不见经传,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一个个强大无比。

第十名,却是无情公子,原本莫问以为他守不住前十,却不想他在最后两天中,修为跨入武宗三境,硬是稳住了第十的位置。

第四十七章 林家有女(五)

还没等令狐莞尔反应过来,林小姐翩然上前一步,抓住了令狐莞尔左手,用那如雪般白皙的玉手在令狐莞尔手腕出轻轻拂过,脸上露出会心的笑意,水汪汪的大眼睛薄雾朦胧,几欲潸然泪下。

令狐莞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像是自己的秘密要被层层揭穿一般慌忙解释道:“这是小时候打架被别人给咬的。”

虽然眼前的男子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英武不凡,而且还偏文弱了一点,但林小姐还是激动难抑的慢慢掀起了他的袖子,见到那满是伤痕的手并没有意外,而是有些痛心。

倒是令狐莞尔有些意外,自己昨晚的烫伤那么严重这会都已经好了,见她目光所及,令狐莞尔也顾不得惊讶,又是慌忙解释道:“小时候让阿黄咬的。”心里暗说:仙人呐仙人,你当初救了我,帮我疗伤,治好了我左臂的残疾,甚至连身上其他地方的伤疤都没留下,那干嘛也不把我左臂上的疤痕也抹去呢?

林小姐满意的一笑,俏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的嗔怪,叫你不说实话,哼!浅笑嫣然道:“令狐公子请随我来,带你去个地方。”

这会功夫令狐莞尔真想一走了之啊,这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惹的祸呀,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林小姐心志如此坚定,就算现在跑了那也是要杀上家门的。

下楼的时候,林小姐走在前面,有意无意的问道:“令狐公子,你的紫色月牙形耳坠呢怎么不见了?”

令狐莞尔心里正苦思对策呢,也只能是死不认账了,乍一闻言就随口答道:“哦,很多年不戴了,在家里放着呢……呃,林小姐,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

这一下子林小姐回头瞪了令狐莞尔一眼,脸上尽是嗔怒之色,却还含羞带臊,继而尽是女儿家的羞涩与妩媚,那红扑扑的脸蛋就跟熟透了的红苹果一样,吹弹可破,我见犹怜,香甜诱人,直叫人忍不住想轻咛一口。“既然如此,那我就讲一个故事给你听,令狐公子可要听仔细了哦。”林小姐带着一丝埋怨的如是说道。

“啊?哦……哦,好的。”令狐莞尔都感觉自己有些失了方寸。

“在我六岁那年,随着父母去川中省亲,在回家的路上,具体哪里我忘记了,反正是南疆烟瘴之地。我被一个凶恶的苗人掳走了,带到一个男孩的身边。那凶恶的苗人,勒令威胁逼迫那大哥哥杀我……”

令狐莞尔诧异的看着眼前女孩的背影,这,这……也太巧了吧?自己居然蠢的自投罗网,我,我救你救错了!再仔细一想,她那些古怪的法子好像都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一样啊。

就听她含羞答答的继续说道:“这位大哥哥他温柔体贴,俊朗非凡,面冷心善,是非分明,正气凛然,以德报怨……我还错咬了他一口,就在左手。他不畏苗人的恶毒,背着我逃离了虎口,在路上我被一条黑色的毒蛇袭击,也是他挺身而出为我挡了下来。只是……”

说到此,林小姐的语气有些黯然。“我的父亲却不问缘由,以怨报德,险些把他抓了。我的心中羞愧难安为此大病了一场,还整整三个月没和爹爹说过话。也就从那时候开始,我心目中唯一的大英雄就是他了,小哥哥的名字叫令狐风,他救的女孩叫林敏如。”

令狐莞尔尴尬的“呵呵”赔笑,这样的陈年旧事她不说,自己还真的想不起来。

说到这里,林敏如又看了令狐莞尔一眼,淡淡的说道:“令狐公子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我,叫令狐莞尔。”令狐莞尔也只能是又一次苍白无力的反复再三重申。自己就是来凑热闹的,咋还捡了个烫手的山芋回去。

听婢女说自己女儿和那位令狐公子廊下谈心,甚是投缘,林震远也是老怀安慰,这么些年了,总算有入她法眼的男人了,实在不容易。

见令狐莞尔依旧狡辩,林敏如也丝毫不生气,在环境优美的花园中继续走着,接着述说道:“等我长大了一些,我就托人四处打听,原来令狐风就是扬州令狐家的公子,江湖上都传说在他四岁的时候被苗人偷走给杀死了,但我始终坚信他还活着,好好的活着。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就念叨起谈婚论嫁的事,我没有办法才想出比武招亲的办法,希望能把我的心上招来,不管江湖中人怎么想,怎么看,如何谈论,如何非议,我都心坚如铁,不曾松动分毫。”

拐过走廊,就进了一间佛堂,檀香袅袅,四壁熏的泛黄。“天可怜见,天遂人愿,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信女还愿来了。”就见林敏如在蒲团上一躬到地,两行热泪滚滚涌出。实在难以想象,对于一个十几年音讯全无生死未卜的人却抱着如此热枕滚烫的心,那需要多大勇气、毅力和信念。在无数个心灰意冷,焦虑绝望,虚无渺茫的夜,她靠着向佛祖倾述才得以坚韧和顽强。

令狐莞尔这会实在装不下去了,带着一丝感伤道:“时移世易,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林小姐的厚爱……”

“叫我敏如!”蒲团上跪拜的林敏如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如是说道。

“敏如小姐,我……”令狐莞尔在感情上拖拖拉拉,欲拒还迎,半推半就,从来都是一团浆糊,更不愿意伤害到她,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林敏如从蒲团上慢慢起身,拭去泪痕真诚的说道:“你不用做多解释,令狐公子……风,莞尔,大哥哥,就算你已经婚配,只要一碗水端平,我不会介意的。”

令狐莞尔愣了愣,这一碗水端平是个什么意思?水不端平不就倒出来了么。

林敏如见到令狐莞尔犹犹豫豫的样子,于是试探着说道:“莫非是你留恋烟花红尘之地不愿意接纳我?那也没关系,从今天起我会让你知道害怕,不敢再去那些地方。”

令狐莞尔只感觉心里“咯噔”一下,牵强的笑道:“我,其实在江湖上有急事尚未了断,不能留在这里。”

林敏如却是“咯咯”娇笑道:“那又何妨?我去跟爹爹讲,就说我随你回杭州老家见你的父母,其实我也早就想在江湖上闯荡一番了,而且我们也能相处上一段时间彼此了解。”

令狐莞尔默然道:“有些事实和真像如果挑明了,林堡主是绝对不会容忍原谅我的。”

林敏如嗔怪道:“什么林堡主?是岳父大人!”

令狐莞尔心乱如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岳父就岳父,谁还能没个岳父啊。

就见林敏如嫣然一笑道:“没事,那咋们就私奔。待到日后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有了孩子,我爹爹他不认也得认。”

令狐莞尔愕然的看着林敏如,就觉此刻的她是这么的美,令人忘餐,叫人窒息,明艳不可方物。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这天地之大都如此眷顾于我,此心扉然,夫复何求啊?

第四十八章 林家有女(六)

事已至此,那就先稀里糊涂的应下吧,拒绝这样一位美女不管是出去自身的虚荣心或是道义,涵养、风范、风度好像都不容许,更何况她那颗跳动不停的心是如此炽热真挚,让人根本无法逃避。

随着林敏如见了林震远,商量了一些细节上的事情,约定待到敏如见了家长若是满意,双方高堂见面,事情就定下了。令狐莞尔心说:我哪来的高堂让你见啊?要不叫阿克叔叔冒充一下?不行,这还不吓坏了林小姐呀?

用了一顿非常丰盛的午餐,然后就收拾东西。临走时,林震远还是叮嘱道:“女儿呀,行走江湖要多加小心,遇事不要急躁,小脾气、小性子要收敛一点,更加不能任性。孝敬长辈,出嫁从夫,切勿怠慢,谨记,谨记!”

林敏如满口答应道:“女儿记住了!”

令狐莞尔也在旁解围道:“敏如小姐温婉淑良,举态静怡乃是名门闺秀,请林世伯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现在这么急不可耐的叫岳父好像有点那个啥,令狐莞尔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称呼“世伯”。

林敏如却是不满的白了令狐莞尔一眼,但脸上仍是灿烂的笑意。十数年的心愿一朝圆满,她此刻就觉的心在飞扬。

林震远尴尬牵强的笑了笑,见女儿一脸的小幸福,看女婿也如此维护她,心中甚慰。重重的拍了拍令狐莞尔的肩膀,说道:“保重,保重。若是如儿耍什么小脾气,还请多多包涵。”知女莫若父,这也算是林震远的肺腑之言。

见父亲又揭自己短,林敏如老不乐意的嗔怪道:“爹,女儿知道分寸,不用你多操心!”

一番离愁别绪,令狐莞尔回到客栈也取了自己的包裹退了房间就先往南去洛阳。千里走来,一路独行,乍然多了伴,只感觉有一只欢快的小鸟在耳边“叽叽喳喳”动听的鸣唱着,不仅热闹,还很有意思。

路上林敏如依旧在述说情怀,把那些想说而无处倾述的话都说出来,虽然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有着一些骄矜,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都是她所应得的。

走了好一会,令狐莞尔见她步伐并未减慢,气息也匀称细密,只是出于关心随口问道:“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林敏如不屑的说道:“本大小姐的武功在林家堡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这些年每当想起思念小哥哥你的时候,我就化思念为练武的动力,这样才能忘记烦恼。”

“所以你就没日没夜的练功?”令狐莞尔也看出来了,她的功力甚是要在年长她好几岁身为男人有先天优势的何不凡之上,甚至直追……小雅妖女,那苦功夫着实下狠了。

听令狐莞尔的口气似有轻视之意,林敏如拿出大小姐的架势淡淡道:“怎么,你不信?”

令狐莞尔一听苗头不对,讪讪道:“信,信,哪敢不信呀!”

“你还是不信,那就来比划比划吧。”林敏如淡淡道。

令狐莞尔慌忙道:“信,真的相信,就不用比划了吧?”言犹在耳,就见林敏如右手两指朝自己胸口戳来,指法很精妙,很迅捷,而那戳的位置更像是经过无数次推演的一样,让敌人感觉左右手的方位都很尴尬不趁手。但令狐莞尔不存在趁不趁手的问题,满共就只能用右手,侧过身位,勉强化开指力。就见她左手手指在空中一划,顿觉一股指劲袭来,令狐莞尔忙俯下身子低下头,就感觉头上戴着的幞帽差点被掀飞了。猛的抬头就见林敏如右手手指正指着自己的额头像是在说:“我赢了。”

令狐莞尔淡淡一笑道:“没想到敏如你这么厉害。”抛开没有准备本身不谈,这世道、社会、江湖、人都在往前,唯独好像令狐莞尔一个人在后退,虽然通过近两个月的努力也仅仅只是保持现状,原地踏步而已。

林敏如心满意足的轻“哼”一声道:“让你知道个害怕也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做什么坏事。”

令狐莞尔听了脑袋直叫个大啊,捡了个烫手的山芋不说,怎么还是个纪检委的呀?这叫人情何以堪呐?讪讪一笑道:“是……是你想多了。”

林敏如昂着俏脸道:“以前是小哥哥你保护我,现在就轮到我来照应你了。走,咋们先去洛阳痛痛快快玩两天,别的以后再说。”

令狐莞尔也直挠头,上午还说的好好的,说是要陪我把一些事情给料理了,这会倒好成了自己陪她游玩了,难怪临别时林世伯会意味深长的连续道了两声“保重,保重。”这下总算是醒悟过来了,不过也无所谓,距离九月十五还有一个多月时间有的是。

两人武功底子都极佳,脚程也很快,太阳偏西时就进了洛阳城,在宽阔但拥挤的大街上走了好久,选了一家规格极高的大客栈先安顿下来,选客房的时候令狐莞尔本来还想要两间,却被林敏如白了一眼,最后就要了豪华的套房。呃……那个有些事情嘛还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只是对于她,似乎想不负责真的好难啊!

吃过晚饭,时间还早,又在街市上转了一圈,八月十五中秋节快到了,各街市的花灯都在紧锣密鼓的布置,把林敏如看的是喜不自胜,乐在其中。令狐莞尔琢磨着肯定是要过了十五再上路了。

因为还只是在布置,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逛了好一会,各色各样的小物件买了一大堆,夜色渐渐迷离,这才回了客栈。

豪华的大套房服务也没得说,自然有人打来热水,林敏如在里屋屏风后面沐浴的时候,令狐莞尔在外面闭目凝思,等令狐莞尔洗浴完穿着中单的白纱出来,就见她紧紧的裹着被褥,面色羞红,柳叶弯眉细而修长,水汪汪的大眼睛无比透亮,玲珑精致的鼻子微微松动,樱桃小嘴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只听她颤抖害怕紧张又不敢反抗语气带着央求道:“今晚真的要,要那个……可是人家好没有做好准备耶。”

令狐莞尔倒也不是不想,可就是想不起,不敢想,却又不能做出一副长舒口气很轻松的表情,这显得你对人家身体没兴趣,或者人家女孩子没有魅力。只能是无比惋惜懊恼的说道:“哎,既然这样那全都依你,其实我和金凤也是有约定的,如此我也心安一些。”

林敏如倒是很警觉的问道:“金凤是谁,你的妻子吗?”

令狐莞尔牵强的如实答道:“算是你姐姐吧,金凤她照顾了我很多年,最近刚定下婚约。”

林敏如通红的俏脸又是一昂,很得意,很高兴,也很满意。心中暗说:你个小妖精还要点脸皮,没有趁我不在就借机上位,冲这一点就放你一马吧,哼!

壮哉我金凤至,已然成了不折不扣的背锅侠,但凡令狐莞尔身上的小毛病也都能扯到她身上,可感可叹啊!

见令狐莞尔一脸的惋惜懊恼,林敏如红唇微微翕动,细若蚊吟怯怯的道:“要不你也上床吧,但是……人家真的害怕,还没准备好。”这……似乎跟女侠你英武不凡的女侠形象有些不符吧。

令狐莞尔自然是无不从命,练武的女孩肌肤紧致而有弹性,温香软玉在旁不能动,蹭一下总还是可以的。结果好景不长,没一刻钟的时间就被赶下了床,理由是:床太小,两个人太挤,人家不习惯嘛,要不你委屈一点,就下去吧。

哎……就你事多!令狐莞尔很是无语,只得铺个垫子在地上,开始盘膝打坐。

第四十九章 林家有女(七)

第49章林家有女

气息运转,渐入佳境,真气从丹田气海涌出,汇入任督二外,注入奇经八脉,散于四肢百骸,周天运转,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源源不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额头微微出汗,运功吐纳完毕,令狐莞尔才慢慢的睁开眼睛,只见天已经亮了,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把目光投向床上,就见一个睡美人姿态,咳咳……豪放不羁的躺在床上,白玉的香肩、玲珑的细腰、浑圆的大腿,还有那前凸后翘的……直叫人流口水,再加上谁还能没个晨勃的时候啊,那真是兽火上涌,憋得难受,几难自抑。但令狐莞尔也算是小人中的君子,就算占便宜那也要光明正大,细细欣赏了一会还是去帮着把被子盖好。

赶紧出门解个手,再招呼店家打水梳洗一番,就算不会梳发髻也没关系,令狐莞尔已经找到了对策方法,幞头或者书生帽往头上这么一扣,一俊遮百丑,谁也看不出个好赖。

似乎听到里屋有些响动,知道林大小姐可能是醒了,但接着又是时有时无的发出些在被子里翻腾的声音,这应该是赖床,还以为在家里面呢,到了时候自然会有婢女进来服侍。

足足等了有半个时辰,令狐莞尔的耐心总算耗完了,这才往里小声的喊道:“林大小姐,起床了,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啦。”

随即,里屋又传来了一些响动,像是终于睡醒了。“呀!你快进来,我有些东西忘拿了,你帮我去买。”

闻言,令狐莞尔缓步进了卧房,见到林敏如一身白纱睡衣,如水仙花一般的坐在梳妆台前,虽然睡衣宽大,但却依然显得这么的挺拔,她也没有避讳自己,无可奈何的说道:“你帮我去买些东西,发油、茉莉花汁、枣木梳子、眉笔、墨黛、胭脂、水粉……其他你自己看着买。”

令狐莞尔瞥了瞥梳妆台上的脂粉盒说道:“里面不是有吗?”

“这些东西都太差劲了,不行。”

“至于这样吗?”令狐莞尔不禁失声笑问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为悦己者容,我漂亮了,你脸上也有光,还不快去,不准以次充好来糊弄我!”最后,林敏如还很是很严厉的警告道。

令狐莞尔轻叹口气就出了门,自己连自己都照顾不周,还要来伺候她?还真是造化弄人啊。上了大街,令狐莞尔是走街串巷,指名道姓要买好的,路边摊子上的还不敢买,问了几个城中的本地人,令狐莞尔终于来到城西一个门面非常大,名叫仕女妆的铺子。

就在铺子门口令狐莞尔就感觉到了许多异样的目光,很奇怪,不像是在看帅哥,而是在看龟公或是谁家院子里的男宠。就是啊,谁家的小姐来挑胭脂会让家丁奴仆代劳啊?最不济也是贴身的丫鬟来选。只有青楼场子里的姑娘们白天要休息,这才委托龟公出来代为买一些。

令狐莞尔一咬牙,低着头,充分发挥掩耳盗铃的精神,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一脚就踏了进去。

很显然,这龟公或是男宠社会地位不怎么样,店员也是爱答不理的招呼别姑娘小姐。见到店铺里的汇通号标识,令狐莞尔就掏出了自己金戒指,照着上一次的召唤大法把老板叫了出来。

老板自然是弯着腰跟孙子一样笑容灿烂的迎了出来,口中欢喜的道:“令狐老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您需要什么尽管知会一声,小的亲自给您送过去,保准诸位夫人满意。”并且延请令狐莞尔到内堂一叙。

这种地方呆着尴尬,令狐莞尔开口就道:“我要上好的发油、茉莉花汁、枣木梳子、眉笔、墨黛、胭脂、水粉,其他女人用的东西你看着拿,若是不能令人满意……”

“您就拿小的是问。”老板很机灵的说道,请令狐莞尔坐下倒茶,然后飞奔进了内堂。

过了一会老板捧着个包袱就出来了,慢慢打开给令狐莞尔查看。

这些东西令狐莞尔可分不清个好坏,倒是边上的姑娘小姐们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呼。这一个一个银质圆形的盒子倒是挺大气,比路边摊子上的大了好几圈,锃亮水滑,盒盖上的花纹雕刻也栩栩如生挺不错,只是这梳子……不是枣木的呀,白净光滑,非石非玉的不知道是个什么质地。

老板极尽灿烂的笑道:“这是镶金嵌玉龙凤呈祥透雕象牙梳,从南诏国流入的,绝对是好东西。”

令狐莞尔随口“哦”了一声,又看到一条红色柔滑丝质长带,薄如蝉翼,做工精美,中空里面塞着棉花。

老板尴尬的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东西令狐老爷你还能不懂吗?就不用小的再解释了吧。

把包裹收到,令狐莞尔逃也似的出了这一家店铺,等回到客栈,敲门进了客房,林大小姐依旧是一身白纱睡衣,显然是又睡了个回笼觉。当然啦,这也难怪昨晚情绪激动亢奋,喜难自抑,到很晚才有了睡意。

林敏如打开包袱一看,便失声惊呼道:“呀,是仕女妆最顶级的胭脂水粉,你真棒,这都能买到。”

令狐莞尔淡淡道:“有什么稀奇的吗?”

“能买到这种最顶级的人必定富贵无极,富而不贵最多也只能是买到上品而已。我长这么大,之前也就见过一次,才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一点,还是我爹爹托了不少人才弄来的。”林大小姐欢快的说道。

令狐莞尔心说:这老板还挺会做人的嘛,这小瓦罐一样的银盒子每一个里都能装下几百个指甲盖了吧?嗯,不错,不错!得从金凤那里给他弄个口头表扬什么的,不能让人家白忙活呀。

继而林敏如又轻轻的把玩起里面洁白光滑如玉的象牙梳,要知道象牙和人牙是一样的,有色斑泛着淡淡的黄色,如此洁白极其少见堪称极品。虽然林敏如出身世家,生活富足,但其实充其量也就是个大地主,也谈不上巨富,而且林老爷为人好爽,还时常接济落魄的江湖好汉义士,她自幼好东西见过不少,就是没怎么用过,此刻感觉受到无与伦比的重视,仿佛自己就是这个世上的唯一,这种感觉非常的美妙,令人神往。迟疑片刻,林敏如羞红着脸,甜甜的道:“相公,你真有心。”

令狐莞尔笑了笑,心说:这小妮子真是大小姐脾气,小女孩心性,还真是好哄易骗呢,换了金凤或者吟香,这根本糊弄不过去啊!

这时,林敏如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四五十块很小的,跟玉佩一样的黑色块状物。这回不等她开口,令狐莞尔好奇的道:“这又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讲究吗?”

林敏如指着盒盖子说道:“这是螺子黛。”

令狐莞尔看着盒子上歪歪扭扭的字,还挺艺术的,可自己只能看清楚中间的“子”字。

“螺子黛产自波斯,是时下最流行也是最名贵的黛石,每一块价值十金,蘸水即用。这些东西你哪里买来的?爹爹给的盘缠虽然不少,但还要留着路上用呢。”林敏如心里喜悦,但也无不责怪。

令狐莞尔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就进到这家仕女妆的店铺里对老板说:‘我要给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仙女买东西,挑最新最好的,你自己看着办!’然后老板就心甘情愿的把这些东西免费赠送,分文不取。”

说完,令狐莞尔就见林大小姐面色绯红,也不知道是听了他的话,还是看了包袱里的红色长带。“你……你现在就给我出去。”林大小姐指着门口娇斥道。

别呀,我都没见过女孩子化妆,让我也见识一下嘛。令狐莞尔无可奈何的出门,这女孩的心事还真是难以捉摸,晴一阵阴一阵的。

第五十章 林家有女(八)

第50章林家有女

令狐莞尔在门口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房门这才慢慢打开,见到林敏如出来,脸上依旧带着红晕,连忙上前奉上香飘飘的马屁。“敏如,你真的好漂亮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况且这也不算是马屁,事实如此。凡事能靠嘴上卖乖就能解决那干嘛还要大动干戈呢?

林敏如白了令狐莞尔,好像还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然后展颜笑道:“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令狐莞尔点头如捣蒜道;“嗯,敏如你今天真漂亮,我总算是明白尾生那小色狼为什么宁愿抱柱而死,也要等佳人来赴约,死得其所,死而无憾,死又何妨?别说区区半个时辰,就算是等半个月都值得呀。”

林敏如被逗得“咯咯”一笑,撇着嘴说道:“不许说怪话。呀,都快中午了,咋们吃过午饭得赶紧去白马寺。”

令狐莞尔也没有料到自己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油嘴滑了,看来这世上最神鬼莫测的时间,它能改变很多,改变一切。见林敏如说的郑重,令狐莞尔淡淡道:“去白马寺干什么?”

林敏如笑道:“白马寺是数百年的古寺了,当然是去那里烧香拜佛许愿啦,而且据说那里的求签的签文也特别准。”

令狐莞尔对这些东西也是信的,他都见过神仙,难道还能不信吗?只是神仙的长相跟寺庙里、道观里供奉的似乎有些不一样。她说要去那就去吧,反正自己是被赖上了。

吃了午饭,出了上东门就是白马寺,这白马寺也不愧是名寺,再加上佛教兴隆,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香客那是络绎不绝,有香客那道路两旁就有摆地摊卖各色物件工艺品的,就跟一个集市也差不多,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挤进了寺门,排着队上完香求了签,就见林敏如神色有些凝重的去解签先生那里。

解签的先生就在佛殿最角落的地方,正襟危坐于八仙桌旁,似乎还真有点那个意思,一旁的招牌上写着解签释疑、卜卦算命、代写书信之类的字样。

林敏如凑上前去,递上签文和一个小银锭,语气还算恭敬的道:“大师,请帮忙解签。”

“不知女客所问何事?”解签先生很套路的问了一句。

“姻缘。”林敏如自然郑重其事的说道。

解签先生一看签文“日东月西徒相望,一寸离肠千万结。”连连摇头道:“此乃下下之签,问姻缘凶险异常,无果而终啊!”

就见林敏如那俏脸如同罩了一层寒霜,冷冰冰道:“何解?”

令狐莞尔急忙咳嗽两声,提醒一下那书呆子。

解签先生倒是无知者无惧,说的高尚一点那就是威武不能屈,一本正经的说道:“日东月西犹如天地相隔,阴阳永诀何来相聚之日?千万结即千万劫,即便短暂的在一起那也有千万劫难,必遭报应。”

言犹在耳,就听“哗啦”一声,林敏如单手掀翻了八仙桌,一脚踹倒边上的招牌,左手轻轻一提,就把那解签先生给拎了起来,厉声怒斥道:“再敢胡说八道看本小姐不要了你的狗命!”

令狐莞尔心说:你老小子活该啊,读书读傻了吧,怎么就没一点眼力劲呢?我都提醒过你了,委婉一点,变通一下,注意措辞,讲究个方式方法又何至于此啊?真是笨死了。

“大、大小姐饶命,小的那也是依书直说啊!”解签先生依旧不开窍的如是说道。

见真要动手,令狐莞尔忙厚着脸皮劝解道:“咋们有佛祖庇佑不和这种庸凡之人一般见识,走,走啦。”令狐莞尔拉着林敏如出了大殿,而那解签先生依旧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林敏如不悦的斥责道:“你干嘛要拦着我?”

令狐莞尔指着她的小脑袋淡淡道:“这种人就是来蒙事混口饭的,你若是真信了他们的话,那可就成小傻瓜了。”

林敏如轻轻挽住令狐莞尔胳膊道:“就是,能在千万人中盼来我的真命天子,可见姻缘天注定,区区小人之言不足信。”

令狐莞尔也认命了,这包袱背身上是怎么甩也甩不掉了,得好好琢磨一下怎么跟金凤解释才行,别到时候闹的整天乌烟瘴气鸡犬不宁的,想想都头大啊。可怜了令狐莞尔不知道,后世有这样的神器,两个人能开黑斗地主,三个人正儿八经的斗地主,四个人开一桌麻将,五个人还能玩升级。

上完了香,心情就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急切了,挨个摊位的细细看着,而那些个摆摊的人也是精明的很,熟知香客们的心里,尤其是女香客,招惹的那些小丫鬟、大小姐、美少妇、俏寡妇驻足挑选,反正又是一阵买买买。

也就在此时,前面传来一阵嘈杂争执的响声,林敏如欢快的挤开人群去凑热闹,令狐莞尔只能是在后面跟着。就见几个年轻小伙子正围着一对父女叫嚣着什么,看这架势,嘿!一幕司空见惯的好戏正在上演。

令狐莞尔站在一旁平静的看着,倒是林敏如上前大声的制止道:“你们干什么!都住手。”

为首的一个瞥眼瞧来,眼睛登时就放光发亮,那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感觉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滚出来,慌忙拿手兜住,咽了一口口水,春风得意,满面春光的说道:“哟呵,爷们今天运气不错啊,这是谁家娇俏泼辣的小娘子呀?”

只听“啪啪”两声脆响,两个大嘴巴子就扇了过去,一声惨叫响起的同时伴随着一口红白之物就从嘴里吐了出来。“叫你欺负人,叫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本小姐怎么收拾你!”

令狐莞尔看着都替这小子疼啊,说是满地找牙也不为过了,林敏如自幼耳濡目染的也是他父亲那一套什么江湖道义,江湖义气,再加上很少出门,难得遇上这种事情自然挺身而出,那小暴脾气肯定是蹭蹭往上涨。

其他几个人见状也是连忙就冲了上来,林敏如这会正气不顺呢,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人打了个屁滚尿流,连惯常喜欢撂下的狠话都免了,赶紧撒丫子逃命。等转过来见令狐莞尔还站在那里,而那对父女却已经不知去向了。

令狐莞尔很平淡的说道:“小脾气发完了?那就走吧,我的林大小姐。”

林敏如嘟囔着嘴,左手还叉着腰,大大的眼睛很是透亮,还很是气不顺的样子,不知道是意犹未尽呢?还是对某些人不满。

来时是走的,回去干脆乘船算了,感受一下别样的风情。在洛河上雇了个小船往城里慢慢航去,还真别说,这种悠闲自在的感觉很不一样。

林敏如侧身坐在船头,姿态很是妖娆妩媚,看了令狐莞尔一眼终于说道:“令狐大哥,在我的记忆里你一直是一个有正义感,勇于担当的人,为什么刚才看见那些地痞无赖欺负人你却无动于衷?”

要是换了几个月前,令狐莞尔或许也会上前打他们一顿,但是现在不会了,这种事情这么多,你管得过来吗?就听令狐莞尔很平静的说道:“你今天把你们教训了那明天呢?明天他们再来找麻烦怎么办?”

“那我明天就再来……”说着说着,林敏如也觉的不靠谱,过了明天还有后天呢。

“那些人不会来找你算账,而只会把这笔账算在那对父女身上,到时候他们会付出的会跟多,而你却好心办了坏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一劳永逸方为上策。今天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地痞来收保护费,态度恶劣,行为不齿。而那对父女刚来还没开张身上没钱,你只要从中说和等到傍晚的时候再交不就可以了吗?”

“那怎么办,他们岂不是很危险,要不咋们回去再看看?”林敏如恍然道。

令狐莞尔摇摇头道:“在你教训地痞无赖的时候我已经给了他们些银两足够他们最近的用度,让他们上长安或者下汴州、宋州、扬州另谋出路去了。”

林敏如稍稍低下头,“哦”了一声。

见她兴致不高,令狐莞尔还是热情洋溢的说道:“不过咋们的林大小姐不仅武功高强,嫉恶如仇,急公好义,惩恶扬善,英姿飒飒,有男儿慷慨,有女子柔美,真叫人倾慕不已。”

闻言,林敏如头就更低了,脸上还带着稚嫩的腼腆。含含糊糊的说道:“这些人,这些事情,真是的……哼!”

令狐莞尔依旧从容淡雅的说道:“时光荏苒,岁月漫长,兴亡更迭,大浪淘沙,终有一日会是清平盛世,或许再过五百年,甚至一千年,乃至于更久。”

第五十一章 林家有女(九)

“看来,他的心志早就已经达到标准,在考核也没用了。”

老者目光一闪,就要把自己的精神冲击收回来。

轰!

就在这时,方恒的体内再次传出了一道爆炸之声,震得堂内都嗡嗡作响,有的弟子甚至都忍不住呕吐起来。

脸色一变,老者连忙看向了精神世界中的方恒,发现此刻两个方恒的打斗已经到了极致,拳掌指腿,肉身兵器,碰撞不停,让他的精神力都开始晃动起来。

“什么,居然能够撼动我的精神!”

老者心中一惊,便在这时,精神世界中的方恒暴吼一声,长剑猛然刺出,恐怖的剑意融合着纯阳真元爆发,无数的剑气四处飙射,他的精神都开始出现了裂痕,那被他创造出的方恒虚影,彻底破碎!

“居…居然战胜了自我!”

老者目光呆滞,战胜自我是虚武境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方恒这才先天四重末世之洗礼时代!

“才先天四重,就有着虚武境的精神?好个恐怖的小子!”

老者看向了堂中站立的方恒,只见此刻的方恒气息沉凝,所有的锋芒都消失不见,好像一柄绝世利剑,插入了剑鞘之中。

堂中的其他人也都呆呆的看着,他们刚才都感觉到了,方恒的身上有一种气势,一种打破一切,摧毁所有的气势!

“呼!”

良久后,闭目的方恒长出了一口气,双眼睁开,光华内敛,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张扬,实际上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圆融,浩瀚的气息。

握了握拳头,方恒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好,虽然境界没有突破,可是我的精神心灵方面已经圆满,杀伐深藏于心,不显于形,一旦爆发,如雷霆降世,八重以下之人,无人能挡!”

他本身的身体各方面机能就达到了顶点,刚才在精神世界中打败自己,更让他突破了心境,跨越三境战斗,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难事。

目光一转,方恒看着老者道,“前辈,我这算是通过考核了吧。”

“通过。”老者立刻点头,让方恒露出了一抹笑容,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就在这时,一道喝声响起,只见刚才被方恒抓起的那大个子青年跑到方恒身前,对着方恒就弯腰行礼,认真说道,“你厉害,刚才是我有眼无珠,你说吧,是要我的手还是要我的脚。”

方恒目光转过,这大个子的性格十分直接,和王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坏人,笑了笑,“都是门中弟子,哪里用这样严重?交个朋友吧。”

大个子一愣,没想到方恒竟这么简单就原谅了他,还要和他交个朋友,露出喜色,“我叫李重。”

“方恒。”

互相拍了两下肩膀,方恒和李重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性格狂傲,杀性极浓,却又恩怨分明,心胸宽广,这小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堂中的老者心中暗道,突然间开口,“方恒,你很不错,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找我。”

说完,老者便一摆手,也不管四周弟子呆滞的眼神,直接离开。

方恒也是一呆,脸上露出笑容,“日后必会求教前辈。”

四周弟子看着方恒,眼中都划过了一抹羡慕之色,一进门就和考官建立了这种关系,日后在神武门,还有几个人敢惹?

“哈哈,你真够厉害的,有时候我去求他问题他都不一定给我解答,对你却是大开方便之门。”罗狮虎这时走了上来,对着方恒笑道,“现在你不想和我交朋友,我也要和你交朋友了。”

“呵呵,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就告诉我,我替你问他就是。”方恒笑道。

“够朋友!”罗狮虎眼睛一亮,“走,我先带你们去弟子的住处。”

“我也想去韩娱人生重置。”李重说了句。

“没问题,你也是新入门的弟子,正好一起找地方住。”罗狮虎点头,很快一帮人便走动起来。

片刻后,一帮人来到了一处阁楼之中,这处阁楼高足有百丈,一眼望不到顶,横竖距离更是达到二百丈,极为巨大,罗狮虎指着入口处的的一块大牌匾,说道,“这里名叫心武居,所有烈火堂弟子都在这里居住,有很多的空房间,你们自己挑一个吧。”

几人很快就上楼,一口气来到了第八层,找到了一长串的空房间。

方恒看了看,随便指了一个房间说道,“我就住这里吧。”

剩下的几人也都很快挑选了房间,月仙挑了方恒左边的一个,流霞则是挑了右边,流云紧贴自己的姐姐,李重则是挑了月仙隔壁。

看这几人的房间都已经选好,罗狮虎笑着点头,“好了,房间也找了,我也该告诉你们注意事项了,只有一个,不要擅自进入别人的房间。”

方恒点点头,道,“这里男女混住,很不方便,再加上一些喜欢在房间中修炼的,擅自进入,会惹怒别人。”

“对,就是这意思,只要遵守这一点,剩下的就没别的了。”罗狮虎一边说一边拿出了几件灰色长袍,递给几人,“穿上这身衣服,你们就是神武门的弟子了,神武门弟子每个月都能够领取黄金八十两,你们第一个月来,下个月的这一天,去神武殿领就行。”

“八十两黄金。”方恒几人都是一惊,当初在真武门的时候,才五十两白银,这差距,足有几百倍。

“行了,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熟悉一下环境吧。”罗狮虎笑了一声就直接离开,方恒几人在原地谈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到房间修炼。

很快,一天时间就过去了,当第二天的太阳散发出最亮光芒的时候,中央城的南方,莫名的聚集起了一群人。

这一群人的面前,有着一片高耸的建筑群,最外面,则是一个巨大的石门,石门上刻着霸道张扬的四个大字。

四方真武!

今天,就是四方真武门在这建立分门的日子,中央城的人得到这个消息后纷纷来到了这里,有人想要借机捣乱,有人想要加入其中,更多的人,则是来看看热闹,看看这个四方真武的出现,会带起怎样的变故。

“哼,看来这四方真武声势不小,竟然能引来这么多的人。”

人群中的方恒带着一张兽皮面具,换成了普通脸颊,冷冷想到。

这时候他的身边,跟着一群人,月仙,流霞姐弟,李重,甚至就连罗狮虎也来了,他们都想要看看热闹。

流霞看着换上了一张脸的方恒,心中疑惑,不知道方恒用的什么方法,当初在大玄城内发生的事情,她是一点都不知道。

“来了!”

过了一会儿,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道声音,只见那巨大的石门缓缓打开,一众身穿蓝袍,宛若海洋一般的弟子,从其中飞快走了出来,足有数百之众。

这些弟子,每一个都很年轻,个个气质潇洒,或是低声谈笑,或是三五成群,眉眼中,除了笑容之外,还带着一些傲色总裁误宠替身甜妻。

等他们走到门前高台上的时候,众人都看呆了,整齐划一的服装,各有气质的年轻人,这一切,都太有冲击力。

看着台上那些眼带傲意的人,方恒目光冷了起来,其中有多人,他都认识,曾经的真传第一龙天成,还有那王乱天的第二子王叶,以及一些其他的真武真传弟子。

“一群叛逆。”

方恒看到那些真传,冷冷骂了一声,这些真传弟子,平日里享用真武门的资源,到了关键时刻,却完全背叛,一个个都无耻到了极点,特别是龙天成,本来还说自己没有受过真武门半点恩惠,一副为武痴迷的样子,后来被他打败才露出真面目,完全就是一个废物。

“手用丹药接上了?哼,找机会我一定把你四肢都给切掉,看你怎么接!”

心中冷哼一声,方恒目光转动,竟发现了一些四大家族的子弟。

这时,人群的另一边,方家老六方正龙正率领着一群方家之人看向高台,旁边的方老五方显贵道,“六弟,你快看,海儿就在那里,哈哈,多威风啊。”

“呵呵,是啊,海儿在那里,我也算放下心了,想必过不了多久,我方家又会多一个顶梁柱。”方正龙笑着道,脸色突然一沉,“可惜,梦儿死了,要不然他也会在那里的。”

听到这话,方老五的脸色也阴沉起来,“六弟,当初的事情,是我的错……”

“五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方正龙一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小子诡计多端,那时候又带上了面具,谁能提早料到?说白了,都是当初我们小瞧了他。”

“嗯。”方显贵点点头,“只可惜,当初发动计划的时候,没把那小子杀掉,还让他跑了。”

“哼,跑了又如何?”方正龙冷哼一声,“在跑,也是浪迹天涯,哪里能比得上正统门派的培养?想必再过不久,方海就会超越他的,更不要说还有方玄,有他在,我方家就万事无忧。”

“是啊,玄儿是绝世奇才,也万幸有了他,我方家才能有今天。”方显贵点头,“不过,那慕容家的慕容胜也不可小瞧啊。”

“血脉浓厚,嗜武如命,这的确很厉害,不过最多也就是和海儿持平,对玄儿毫无影响。”方正龙淡淡道,“况且他慕容家上次在大玄城做的事情早就惹怒了我们几家,这小子就算天资再好又如何?得不到应有的资源,也是无用。”

这话一出,顿时四周的方家族人也都点头,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四方真武建立,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方家的资源都会翻倍,到时区区大玄皇朝,肯定困不住他们了。

就在方家之人个个兴奋的时候,人群的另一边,方恒冷冷的看着这些人。

“哼,以为来到这里就能进步?真是蠢啊,你们只不过是王乱天的棋子,还觉得自己和王乱天是平等的。”

冷哼一声,方恒早看出来了,王乱天那种人,算无遗策,心思毒辣,绝不会让别人和他共享权利,现在时候未到,需要这几家的人稳固根基,等四方真武门真正安稳下来了,王乱天绝对会对这四大家族下手。

第五十二章 林家有女(十)

“哈哈,没想到我四方真武门建立之日,就有如此多的人前来赏光,这可真是我王某荣幸!”

就在这时,一道郎朗话语传出,很快,两道人影就破空飞来,直接降临在了四方真武的高台上,为首的一个,正是王乱天,至于剩下的一个,众人都很陌生,方恒却是眼神冷了下来。

“赵飞云!”

双拳握紧,方恒只感觉心中的杀意不停涌动,就是这人,导致了真武门的全门叛变,让门主和两位尊者死亡,现在却风光的站到了高台上,一副指点天下的摸样。

“诸位来这里也等了一段时间了,我再多说也不合适。”王乱天笑着看了赵飞云一眼,道,“接下来,就请赵门主发话。”

此话一出,四周的人都眼神怪异起来,赵门主?说白了不就是个傀儡么,谁不知道王乱天才是背后的掌权者。

“呵呵,好。”赵飞云一点头,直接无视了众人怪异的眼神,走到前面道,“今天,是我四方真武门在在中央城建立分门的日子,初来咋到,自然是要广纳贤才,凡是年纪在二十岁以下,并且达到了先天境的人,都可以进入我门,成为弟子。”

“什么,这要求也太高了吧。”

“二十岁以下,还是先天?这种天才大部分都有了师门,岂会随便加入?”

议论声四起,四周的人都觉得这个要求太离谱。

“呵呵。”听到了这些议论声,赵飞云笑了一下,淡淡道,“我们的要求,的确很高,不过相应的,我们给出的条件也会很好,只要有达到要求的人进入我门,那么立刻就会获得地阶高级武学和功法一套,每月黄金一百两,外加三颗真力丹!最重要的一点,只要加入了我门,那么不管以前是什么门派,做过什么事,我们都会既往不咎,任何的麻烦,我们都会为你解决不嫁霸道冷总裁最新章节。”

话语落地,四周的人都沉默下来。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说白了,就是欢迎其他门派的天才叛离门派,加入四方真武门,四方真武门会解决掉叛离所引起的一切问题。

“哼,真是大言不惭!他们以为这里是哪?”

“公开的挖别派弟子,这四方真武门,我看也长不了。”

人群中传出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所有人都觉得四方真武这是自己找死,中央城门派世家多不胜数,这么挖的话,早晚会触怒这些势力,到时群起攻之,四方真武必会灭亡。

“当真是好大的口气,这赵飞云到底哪来的胆子说这话?”人群中的方恒也皱起眉头,他没想到四方真武门一来就这么霸道。

“呵呵,我理解诸位的想法,不过我四方真武敢说这话,自然就能做到这事!”高台上的赵飞云继续笑道,“诸位请看!”

嗖!

话语之间,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破空声,所有人都抬起头,这时,一道巨大的卷轴出现,卷轴的两边,还分别站着两个人。

方玄,以及寒冰门少主,雪霜天!

“打开玉旨!”

赵飞云喝了一声,顿时,方玄和雪霜天两人点头,力量激荡,很快,那巨大的卷轴就直接摊开。

“奉武承运,玉上诏曰,今,四方真武中央开派,广纳贤才,实是武者幸事,玉上特准,无论何派弟子,都可进入,以前师门不可追究,钦此!”

郎朗的话语从赵飞云的嘴里吐出,直接传遍了全场。

无数的人都呆了,玉旨?这是玉上天宗的意思?

“我的天,这是怎么了,难道玉上天宗要把中央城内的门派家族都给灭了吗?”

“这是削弱!怎么可能会有这道玉旨?”

一连串的话语传出,四周的人全都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在这时,人群中突然走出了一帮人。

“中央城,魏家子弟五十人,愿入四方真武门,修炼武学!”

“中央城,武家子弟五十人,愿入四方真武门,修炼武学!”

“谢家,杨家……”

一道道声音不停响起,一群一群的年轻人也都走上了高台,个个气息强横,目光冷厉,都是达到先天境的天才!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的身体都是一震,有人惊呼道,“我的天,这些家族竟然把族内最优秀的弟子都送给了四方真武门,这是疯了吗?”

“不!这几个家族,都是和玉上天宗神龙会有关系的!”

后面那句话说出,顿时让所有人都明白了。

玉上天宗有无数天才弟子组成的势力,其中最强的是神龙会和君子会,现在和神龙会有关系的家族,全都派出精锐子弟进入四方真武门,这代表着一个大整合豪门绝恋!

神龙会力量的大整合!

这一下,没人在敢说四方真武门时间不长了,有神龙会的那位人物站在背后,谁敢动?

“龙霸天么?”人群中的方恒目光凝重,饶是他性格狂傲,此刻也不得不佩服一下那个神龙会的存在,借着整合自己力量的同时,挖别人的墙角,还挖的光明正大,这是何等的魄力和手腕?

“诸位,这次,你们看明白了吧。”高台上的赵飞云满面红光,“有玉上天宗玉旨在此,你们还犹豫什么?唯有我四方真武,才是你们最正确的选择!”

话语落地,人群中无数的年轻人都眼神炙热起来。

有神龙会背后庇护,还有强大的资源,更能和这些贵胄家族的人共处一派,建立关系,这在武者道路上,助力太大了!

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方恒眼神冷漠,他看出来了,这四方真武大势已成,现在不管是谁,都无法阻挡。

“对方势头正浓,我个人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不如回去,看看神武门是什么反应。”

方恒暗道,神武门不是和神龙会有关系的,流霞姐弟的例子在那里,要是神武门属于神龙会,流霞姐弟就不会活着。

转身,方恒打算离开。

轰隆隆!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突然响起。

足足三百个身穿重甲的人,突然冲了过来,很快就包围了高台四周。

看着这些气势强横,满身杀气的骑士,所有人都心中一惊,大叫道,“重甲铁骑,抗魔先锋!”

“他们来做什么!”

“嘶!”

就在众人议论的时候,一道战马嘶吼声在天空上传出,下一刻,天空上竟出现了一头浑身漆黑,背生黑色双翅的战马!

战马之上,坐着一个身披黑色战甲,满脸威武的中年人!

“抗魔联军统帅,黄子炎!”

本来要离去的方恒看到天空上的黄子炎,脚步也停了下来,目光不停闪动,他没想到,黄子炎竟在这个时候来了!

轰!

高台上传出一道巨响,下一刻,那背生双翅的战马就出现在众人眼前,马上的黄子炎,神情冷漠的看着四周的人,眼中满是森森的杀意。

“黄子炎,你来干什么!”这时,始终站在一旁的王乱天走了出来,神情中满是阴冷。

蹭!

剑光骤现,一柄无比巨大的长剑出现在了黄子炎手里,直指王乱天!

“你我之仇,不共戴天!”

冷冷的八个字吐出,顿时全场一静,那本来火热的气氛,全数消失,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末世之洗礼时代最新章节。

“大胆!”便在这时,赵飞云喝道,“今天是我四方真武门建立之日,有玉上天宗玉旨在此,黄子炎,你想背叛玉上天宗不成!”

“叛逆之辈,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黄子炎再次说了一句,身上剑气一爆,顿时高台都被刮出无数裂痕,那四周的弟子都站立不稳,纷纷退后!

“可恶!”王乱天看到这一幕,大骂一声,“黄子炎,你身为抗魔联军统帅,不在你的地方呆着,却来这里捣乱,这已经违抗……”

“奉武承运,玉上诏曰,今,边境魔头猖獗,抗魔军士消耗甚大,特命统帅黄子炎,前来中央城,招募军士,抵抗魔头,钦此!”

不待王乱天话语说完,黄子炎便拿出一道卷轴打开,念了一遍。

听到这话,四周的人脸色都变了,本来四方真武门有玉旨,大势汇聚,现在黄子炎却突然出来,同样手持玉旨,这没人能料到。

“招募抗魔联军?既然如此,那你去招募便是,为何来我四方真武门?”

赵飞云问了一句,黄子炎却脸色阴沉,他已经知道黄子炎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抗魔是大义!你四方真武门天才众多,我来,自然是要招募你们的天才!”黄子炎冷笑道,“你们的配额,是三百人,少一个,就是违抗玉旨!”

话语落地,赵飞云神情一滞,三百人?这几乎是现在四方真武门的全部精英了。

那些台上的真武弟子更是脸色煞白,黄子炎他们都知道,以前和真武门主颜神玉是师兄弟,情同手足,现在黄子炎前来招募他们,明摆着就是复仇!哪怕不会亲自杀,也会让他们在抗魔战场上当炮灰!

“我四方真武门刚刚在这里建立,黄统帅就来这里招募,这也太突然了吧。”王乱天冷冷道。

“突然才是对的,魔头整日袭击边境,他们更突然。”黄子炎冷笑不停,“怎么,莫非你王宗主要不尊玉旨?那我可拭目以待了。”

“你!”王乱天神情一怒,点头道,“好,你黄统帅果然厉害,倒是超出了我的预料,不过你以为,我这就没办法了?”

“废话少说!”黄子炎冷喝一声,“现在,给我答复,你尊不尊旨!”

话语落地,黄子炎的脸色青红不定,显然气到了极点,之前他能吞并真武门,就是靠着招募军士这一招逼的颜神玉不同意,他把这事汇报给玉上天宗后,得到玉上天宗默认,才把真武门吞并,现在,黄子炎却用同样的一招对付他,这让他有种无比难受的感觉。

方恒看到这里露出笑容,暗道,“好,仅是这一下,就已经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四方真武门大势受阻,接下来就算王乱天在有别的招,也无法挽回损失的名声。”

刚才四方真武门之所以能吸引这么多人,就是靠着真武门的诱人的条件和背后的神龙会,现在黄子炎出现,直接用玉旨压迫,这让众人都清醒了许多,神龙会,也不是没人敢惹的。

第五十三章 林家有女(十一)

受不住挑衅的东瀛剑客气冲牛斗般的冲了上来,如同剑猪一样横冲直撞,刀刃在太阳的照射下森寒之光更盛,“嗖”的一声,竹竿长刀率先在远距离横着砍向令狐风的脑袋。

令狐风有些提不起劲的头一低,刚刚避过,又觉眼前寒光大盛。只见对手整个人都贴了上来,贴身肉搏,仿佛这家伙浑身是刀刃,一不小心就会中招,可是伊贺美智子小姐就在自己身旁,只要自己稍微一退让或许对手就会故技重施对美智子下手,真是奇怪了,这小姑娘看着还挺机灵的,为什么现在怎么这么没有眼色呢?快走啊,现在呆在这没什么用反而还是累赘一样的存在。虽说患难与共是好的,但是……令狐风心理不停的嘀咕着,左扭右扭勉强躲过了两刀,右手向前一伸,口中闷声道:“磐石!”一股劲气涌向前方。

“嗖”的一声,只见望月九弦身形比刀影更快,瞬间消失在令狐风面前,身影一闪,出现在令狐风右侧,面目狰狞的砍向令狐风。

这望月九弦观察的十分仔细发现令狐风左手僵硬,以己度人在右侧发起攻击拿右手抵挡便捷,而用右手反击则要侧身反手十分别扭。自然用手来挡刀是不可能的。而在这小孩掌中涌出的强大气力虽然厉害却是要时间凝聚,有一定的滞后性,且朝着一个方向,只要速度足够快是可以躲避的,虽然这小鬼动作已经很快了。

令狐风见状心中暗暗吃惊,快速行进中大幅度极迅速的改变身形方位,这……顾不得寻思,急忙侧过半个身位,右手反手一击,劲气涌出,居然击碎了木桥的扶手,而对手又一次消失在面前。低头向下一看只见望月九弦如青蛙一般蹲爬在令狐风跟前。忽然他猛的跳起,同时带着强烈的旋转,激起一阵刀刃旋风。令狐风急忙运起全部劲气,“巨熊”之法已然在身前形成护盾,一面快速向后退去,只感觉刀刃强烈的侵入劲气之中,两声“噗嗤”响声轻轻的割开令狐风的小腿,而最长的那柄刀令狐风必须躲开,否则非身首异处不可,似乎“巨熊”之法无法抵挡如此高力度却不含丝毫劲气的刀刃,可若是自己躲开,那旋转的长刀会斩向前来支援的美智子小姐。强烈的旋转大大增强了长刀的杀伤力,她似乎还不知道望月九弦这一刀威力巨大,估计能轻易将她连腰带刀斩成两截。

令狐风心中暗暗叫苦,那小姑娘不懂事太年轻,不管是看低了对手,还是她高估了她自己的实力,无论她多么的努力的练习,自始至终无法改变的现实就是力量的差距。现在这种情况,如何决断仅在仅在转瞬之间,就算自己开口劝阻,或许话说一半,就已经……就在此刻,令狐风右掌聚劲,相对柔和的使出“磐石”之法,掌劲推开了急奔而来的美智子,而自己也借力连退数步。

望月九弦的长刀擦着令狐风的脖子划过,又斩落了伊贺美智子的几根头发。一击未中,双脚刚一着地,又猛的扑向令狐风。

感觉被墙推倒的伊贺美智子后知后觉才察觉到刚才的危险,赶紧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令狐风一眼。只见那个男孩是如此的从容,就算是面对强敌也……好像比的淡定,拼的是人品,输赢抑或是性命仿佛都无足轻重,顺其自然即可。

看着望月九弦再次砍向自己,令狐风毫不犹豫的使出“风行”之法,连退数步,虽说令狐风的身法半数依赖“风行”和“强行”之法,但是小腿伤口或多或少对自己的行动有些影响,猛的见对手速度难以置信的提升,而那动作、身体的方位、行进的路线居然也都不停的在发生变化,这显然是刻意的规避令狐风的正面掌力,只见他又仅仅只是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速度又一次加快,行进和攻击的方向立刻大幅改变,转瞬之间来到令狐风右侧,绕开了其严正以待的防线,手中双刀十字交叉斩向令狐风,如此在望月九弦身前刀刃所及范围内,以人的体型来计算,几乎是无死角的覆盖。

能自由的控制行动中身体的身形和动作令狐风也十向往,但这一点太难了,更何况是这区区几丈之内一连数变,身体的惯性和重量都需要克服。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考虑对手使用的手段,“强行”之法迅速施展,令狐风整个人急急退了五、六步才避开了对手的刀锋,而刀刃割裂空气的气流也使得令狐风的小脸生疼。

刚才那一击太危险了,若不是撤的快,恐怕就……这难以置信的突然加速,你不知道何时会使出,也不知道下一时刻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全靠人的直觉和反应,若是再有什么干扰影响到判断,嘿嘿,那就更糟了。出于对手的威慑,令狐风又退丈余,保留足够预警时间,以免被他打个措手不及。

望月九弦也不可思议的看着令狐风,眼前这小鬼可能是他这一生中遇见的最难缠的家伙,快速、灵巧、飘逸,让人望尘莫及。但是……虽然望月九弦嘴里叼着短刀,但是嘴角还是露出了一丝狡黠的,随即大步向前。

令狐风浑身为之一振,现在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对手很明显在刚才的交手中窥测到自己的能力,并且对自己左手残疾的现状有所了解。反观自己对他如何能在高度运动中,甚至是在空中忽然加速及改变运动轨迹一无所知,以令狐风这么几年的经验来看若是不凭借特殊的运功法门或是取巧,若是仅凭借躯体是不容易做到的。

看见对手再次行动,令狐风精神无比集中,令狐风双眼如同盯着猎物的山鹰,即便速度再快,再狡猾,再躲闪始终无法逃脱鹰眼。此刻令狐风好像把对手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烙印在眼中。只见他倒拖着长刀三步并做两步的奔来,这个动作……右手持拿的竹竿长刀好像不是攻击的动作,而是……

再距离令狐风一丈距离时望月九弦突然“啐”了一口,口中短刀脱口,径直飞向令狐风,而与此同时身体骤然加速变相,原本的长刀如丝带一般远远的甩在身后。

“啊”令狐风略带惊恐的小声惊呼,转念意识到飞向自己的短刀不过是障眼法,是来分散注意力的,忌惮了短刀就有可能因小失大。

而对手身体好像被右手持拿的长刀撬动,整个人斜向被撬动的方向,脚尖也在此刻着地给予加力,拖动继而长刀,在这一瞬间方向和速度都有所改变。

这几乎在一瞬间摧毁了令狐风已有的观念,力由地生的道理但凡是个练武之人都知道的,因为人的双腿比双手更加强壮有力,而大地也足够厚实不会因为人的借力而改变移动。他那非一般的长刀肯定十分沉重,但这重量似乎还不足以推动人的体重。

身体、手臂、竹竿长刀类似于长杆武器的杆身、手柄、配重的关系,有了配重的帮助,人就能相对容易的平衡改变沉重杆身的方位和位置,而想以刀的重量极快速的改变和加快人体,长刀通过强韧有力的手臂牵引,人体快速运动产生的冲力和人的体重在此刻几乎只系于右臂之上。在那一个瞬间手臂所发出的力量神鬼难测,得需要一副多么强壮有力坚韧的躯干,一条多么粗壮有力的胳膊啊。能将人体练就成如此程度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身体的奥秘和能量似乎无穷无尽,只不过是等着人们去发掘。最起码到现在令狐风不敢再小觑此人,至少他在他的领域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令人仰望。

“磐石!”令狐风大吼一声,随即侧过半个身位,作为障眼法的短刀贴着鼻梁飞过,右掌凝聚真气,磐石之法涌出,“啪”的一声,仿佛有人撞上了令狐风手掌一般,硬生被击飞。而此人正是望月九弦,在桥面上打了七、八个滚才停下来,重重的倒在桥下。知道他借力的方向,自然能预知落点,守株待兔,一击命中。令狐风没有用全力,想来他也仅是受重伤死不了,躺上十天半个月就没事了。

令狐风扭头转身,大摇大摆道:“胜负已分,大家都散了吧。”

“小心!”远处的伊贺正太郎忽然大声喊道。

令狐风简直不敢相信,这家伙居然承受如此重的打击还能站起来,而眼前密密麻麻的暗器如雨点般袭来。微微一笑,右手向前,嘴里小声道:“巨熊!”只见所有暗器无不放慢的速度,最后纷纷落地,唯有其中最细长的针状暗器坚持到了最后,在令狐风手上轻轻扎了一下,最后也掉落在木桥上。令狐风下意识的看了看手掌,流出来的血居然是黑的。“有毒……”言犹在耳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望月九弦面目狰狞的大声笑道:“暗器淬有海蛇毒,哈哈,你太大意了!去死吧,海蛇的毒无药可医。”

眼见于此,伊贺家众人冲上木桥,碍于满地有棱有角的暗器不敢上前,一个个看似义愤填膺,破口大骂,伊贺正太郎站立在最前面与对面的横眉冷对,其余伊贺家的纷纷附和,而伊贺美智子跪坐在地上扶起令狐风,满面忧色。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浑身泛着黑气,而黑气慢慢变成黑芒,继而黑芒逐渐转变为浓郁妖娆的紫色光芒。正当她不知为何眼中要滴落久违的泪珠时忽然看见令狐风睁开了眼睛。

令狐风发现自己靠在伊贺美智子身上,幽香阵阵,于是调皮的笑道:“哎呀,我中毒了,要抱抱才能站起来。”

伊贺美智子先是大喜,随即又略觉尴尬,却没有丝毫犹豫的轻轻搂抱了令狐风一下。

令狐风也愣了愣,开个玩笑而已居然来真的,心满意足的站起来,看着远处的望月九弦,心中的厌恶陡增,那种卑鄙无耻和苗人阿克如出一辙,心中无名的怒火涌起,随即运足十层真气,口中闷声道:“磐石!”可能是运功法门的变化,原本集中的真气却变的十分分散,卷起的涡流携带着满地的暗器滚滚扑向望月九弦。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原本以望月九弦的身体素质完全可以承受这样的打击伤害,可是夹杂着这满地的剧毒暗器四散而出,令他那结实的身板也素手无策,避无可避之下,身中数镖中毒气绝身亡。

桥下望月家众人原本喜上眉梢,此时却如晴天霹雳,甚至来不及为望月九弦收尸,随即便作鸟兽散。

令狐风长长的舒了口气,心中有些莫名,不怕被利用,就怕你没用。但心中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以后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第五十四章 林家有女(十二)

伊贺家所有的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可能是出于语言的障碍,又或许是心生的畏惧情绪,也就只有伊贺正太郎和伊贺美智子上前大声为令狐风庆祝,庆祝这对于他们来说意义重大跨时代的胜利,打败了东瀛第一剑客不仅为伊贺家赢得了巨大的荣誉,更加现实的是为家族赢得了巨大的经济利益,伊贺美智子或许没有想的那么复杂,她要好好感谢这个清瘦的男孩,一扫她多年的郁结,不仅为为她的亲人报了仇,还救了她的性命,更将指引她走上一条全新的习武之路。

回去的路上,令狐风被一群伊贺家的武士抬着坐在一顶敞开式的轿子上,摇啊摇,晃啊晃的,令狐风原本也不想却也着不住他们的热情,而那些人好像傍了粗壮大腿一般更加肆无忌惮的的吆五喝六,吓的途中一众百姓抱头鼠窜。见此情形令狐风似乎感觉到自己充当了地痞流氓保护伞这一并不光彩的角色,心中不由唏嘘不已,喜欢开动小脑袋思考的令狐风也只能尽量往好的方面想。

回到伊贺家的道场,令狐风受到了无比热烈的欢迎,打败望月九弦的事迹更是已经传开,几乎所有男人们都投来钦佩的目光,又有不少女眷侍女都把最火热的目光投向令狐风,仿佛不到一天的时间令狐风就从一个被粉饰的英雄转变为家族公认的英雄。

而此刻的令狐风似乎无法体会到胜利的喜悦,逃离了苗人阿克的魔抓,是非之公理心重新回归,虽然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但除了蒙学书籍外也只读过些浅显的典籍,但是他家传的那颗公正公平的正义之心促使他深深地反思,争斗的本质其实是丑恶的,充斥着暴力和掠夺,打个最简单的比喻,伊贺家的伊贺小次郎抢了望月家的过冬粮食,伊贺家得以熬过寒冬并发展壮大,而相反望月家的人因此全部饿死,伊贺小次郎就成了伊贺家的英雄,却是使望月家灭亡的凶徒,只是因为伊贺家的发展壮大而被无限的宣扬传颂,而因为望月家的灭亡无人对其口诛笔伐。或许历史上不少的英雄都是这么诞生的。

在隆重而繁冗的宴会之后,天色还早,令狐风好不容易的摆脱了那些阿谀奉承的马屁虫,独自一人来到后山,或许那种喧嚣并不适合自己,反而平静安逸的大自然才是属于自己的理想乐园。夕阳西下,通红的晚霞宛如美人羞涩的俏脸煞是好看,林间小道格外昏暗,动物们有的忙着归巢,有的忙着出洞。昼夜的轮换交替似乎从上古时代盘古开天辟地起就已经存在,日月星辰高高的挂在浩渺无际天空遥远神秘不为人所知,也许没有了现实的生存压力,令狐风的小脑袋开始胡思乱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人们存在的本质应该是对大自然欲求不满的探索和拓荒,若不是被苗人劫持恐怕令狐风很难想象这个世界居然这么大,新奇的实物这么多,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在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去了,再乘船回家,也不知道父亲管家下人他们还认识不认识自己了,这么些年自己样子容貌改变了很多……

奇奇怪怪的思虑不断涌入正渐入佳境,这时一阵阵刀剑拳脚的“呼呼”声打破了令狐风的思绪,只见一个俏丽的身影在林中舞枪弄棒,不是别人真是伊贺美智子,这女孩还真是拼命啊。看见她,令狐风不禁想到今天中午她轻轻搂抱自己的场景,不禁心中荡漾,莫名其妙的畅快感觉游荡全身,无比舒爽。原本还想躲起来偷窥却不想被机警异常的美智子发现了。

“呀,小次郎!是你……”甜美的笑容伴随着甜美的声音让一身武士劲装的伊贺美智子更显飒爽英姿。

偷窥被抓个现形的令狐风笑笑道:“美智子小姐,这么巧又见面了。”浑身却不自在,不停的挠着脑袋。“我只是路过的。”紧接着又不自觉的补充道。

伊贺美智子微微低下头,淡淡的道:“今天的事情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恐怕也……”

今天的殴斗到目前为止最使令狐风高兴地就是那汹涌的拥抱和这甜甜的“谢谢”,当即也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举手之劳,美智子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随即伊贺美智子俏脸的羞涩一扫而空,继续道:“小次郎武功这么好,你能教我武功吗?”

令狐风愣了愣,说道:“其实你的武功也算不错了,这么热衷武学,难道是为了继续去争夺,继续去杀戮吗?”令狐风的脑子正想着这一茬,也就口不择言的说了出来。

伊贺美智子低下头,微微探口气道:“自从看见我的两个哥哥,双胞胎弟弟惨死,我就一直希望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我的亲人不受伤害。原来光靠日夕苦练还是不够的,武学之道还要靠机缘,靠天赋。小次郎拜托了。”

看着伊贺美智子坚毅无比而又倔强的眼神,令狐风知道这差事是躲不掉了,但是心中实在不希望这么漂亮的女孩全身心的投入练武之中,于是严肃的道:“其实练功很苦的,若不是没办法身不由己,我都不想去触碰。”边说边卷起左手宽大的袖子,对美智子继续道:“你看看我这手臂,伤痕累累不说,整条手臂僵硬与残废无异”

“啊!”伊贺美智子不由的惊呼,对于东瀛这样缺乏秩序,弱肉强食,家族间内斗不断的国度来说,这一身的伤痕简直就是男人诠释勇气英勇胆魄的最好证明。眼神迷惘的伊贺美智子极尽仰慕的指着令狐风手肘出最可怕的伤痕道:“这都是怎么受伤的?”

令狐风又愣了愣,说是被狗咬伤的好像不够气势,于是说谎丝毫不脸红的道:“被狼咬伤的,遇上了狼群,我一个人好不容易才逃脱……”见美智子不停的追问,于是令狐风大摇大摆的将自己的事迹有重点的讲述,当说到手掌上人齿痕时令狐风脸上又有些挂不住,总不能说是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咬伤的,于是毫不犹豫的杜撰是被几十个孩子围殴时被咬伤的……其实令狐风平时还是十分低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漂亮女孩面前不自觉的卖弄炫耀,或许真的是小孩子长大了,心态也就变了。

伊贺美智子听了令狐风一阵胡诌,可谓深信不疑,更加坚决的说道:“小次郎君,请你务必收我为徒。”言罢深深地对着令狐风鞠了一躬。

令狐风见推脱不掉,轻轻叹了口,笑嘻嘻道:“那好吧,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早上还是这里见,但是你不要失望哦,其实我也还只是学徒,根本还谈不上教授别人,你我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吧。”

美智子轻“哼”了一声,表情扭捏的拿起他的刀和矛,又是深鞠一躬,然后转身就跑了。

晚风徐徐吹过,令狐风感觉脸上凉丝丝的,“砰砰”跳动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第五十五章 林家有女(十三)

次日清晨,令狐风赖了会床,然后才不怎么情愿的起床,侍女服侍洗漱,用过了早点,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重要的约会,于是急急忙忙赶往后山,昨天的天气还不错,昨天晚上却下起了大雨,至天明才停。

令狐风心中欢喜如同雀跃扑腾的小鸟,火急火燎的就往后山赶去,可是出了门就有些后悔了,昨夜大雨,虽说雨停了,可天气还是阴沉沉的,令人心情郁郁,这道路也是十分的湿滑泥泞,也不知道这样的天气美智子小姐还会不会如约而来。令狐风倒还好,借着“风行”之法,游走在树梢上,每当踏在树梢上借力的时候,总会有雨水滴落。

一路穿行,身上衣服转瞬被淋湿,俯视这泥泞的道路使得令狐风想起之前在苗疆山中的岁月,雨点打在身上的感觉,浓浓的腥土气息,潮湿泥泞昏暗,这一切都使的令狐风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到了约定的地点,只见伊贺美智子似乎早就到了,鞋和绑腿上满是泥土,身上穿着的武士劲装也已经湿了,更加显得体态玲珑。

伊贺美智子一看见令狐风噘着嘴,略带不悦道:“你迟到了!”

令狐风讪讪笑笑道:“一不小心睡过头了。”

伊贺美智子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心中的偶像怎么能这么不着调呢?接着又皱了皱眉,说道:“那好吧,让我们来练习吧。”

令狐风又笑了笑道:“在此之前我想先纠正一下你此前对武术的认识,其实在中原……也就是我们大唐,剑客们也有练剑和练气的区分,从这次我和望月九弦的比武中就能窥见端倪,纯粹肉体上的修炼是受到肉体本身和年纪、体格、体力的限制,而气就不同了,体格、性别、甚至是年龄都不受限制。只要气息充足,其威力就能无限的扩大。”

伊贺美智子愣了愣,问道:“气……是什么东西?”对于令狐风的话伊贺美智子自然深信不疑,立刻推翻了以往的看法,也丝毫不需要重新的心理建设。

“额……这个嘛其实就是真气,内力吧,人体内蕴藏的隐藏力量。”令狐风心中暗叫不好,自己也还弄不清楚呢,怎么就来祸害别人了,可别把她领进坑里啊。

“隐藏力量?”

在美智子小姐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美好形象可不能就这么毁了啊,令狐风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含糊笼统的说道:“一般的来讲人的体内都有这种隐藏力量,只是需要一定的法门去牵引而后施展出来。”

伊贺美智子有些迷茫,眼神中透着倔强,问道:“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令狐风尴尬的想了想,其实他也不会,他之所以能催动真气完全是因为植入蛊虫在体内的缘故,对于真气的提炼和凝聚实在不怎么在行,行功运气脉络穴道之类的也不甚清楚。于是继续强装从容,伸出右掌,掌心向上,只见隐隐的紫光闪现,偶尔树叶上滴下的雨点落至距手掌一寸时居然像撑起雨伞般自动改变了轨迹,顺着边缘滑落。

伊贺美智子满脸惊讶,好奇的用手去摸,感觉他手中好像有一个气囊一样的东西。“这个真的比刀剑矛还厉害吗?”

令狐风神秘的笑了笑道:“你似乎不信。”言罢,令狐风又献宝似的掌中真气再度凝聚,然后朝着一旁的大树反手就是一掌,只听闻“嘭”的一声,整棵大树摇摇晃晃,随即无数的水滴散落,伴随着飘落而下的大量树叶,许久大树的树干摇晃仍在持续。“若是把真气集中,或是有刀刃的配合,威力和杀伤力会大大增加。”

伊贺美智子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心中暗暗的评估着,以自己来说,就算尽全力也不可能撼动这大树分毫,震落几滴水珠倒还不难,即便是成人恐怕也……而他好像还很稀松平常的样子。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他所说的内力吗?观感尽毁的伊贺美智子惊愕之余,睁的大大的美丽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随即虔诚鞠躬,朗声道:“请教教我吧。”

令狐风也端正散漫的态度,即便不会,也要装作一副此中高手的样子,侃侃道:“首先闭上眼睛坐下,浑身放松,心平气和,心无杂念,然后去感受身体内的气息变化,牵引它,转移它,定向的改变它,试着去聚拢它,尝试去释放它。”令狐风虽然不会,也不敢乱教,有关运功法门,运功穴位的讲述一概没有,只是一味胡诌,起码这样教不会走火入魔。

伊贺美智子也不顾地上湿滑泥泞,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双手置于膝上,手掌向上,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这时雨又下开了,且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令狐风也一屁股坐在地上。雨水滴落在伊贺美智子的脸上,映衬的俏脸水润细腻嫩滑吹弹得破,细细凝视跟瓷娃娃一样,幽香阵阵,旖旎潋滟,激荡的心扉仿佛翱翔于天际。完全浸湿的衣裳显得她更加单薄瘦弱,却更惹人怜爱,令狐风强压着内心难以抑制的冲动和燥热,倒吸了几口凉空气。心说:“令狐风啊,令狐风,你这是怎么啦?”

起初的美智子还能保持冷静,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的焦躁不安,这从她深眉紧皱的表情和绷直了的躯干就能一窥端倪,终于过了莫约一个时辰,美智子终于忍受不住,真开眼睛道:“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大大的眼睛眼神中放出无比坚毅的光,眼眶中流动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感觉就像是私塾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默书不及格一样,即便没有老师责骂,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令狐风笑了笑,牵强敷衍道:“别那么用力,浑身放松,心无杂念,精神集中,去感受身体内真气的存在。越用力就越适得其反,放松放松。其实我当初也花了好长时间才悟出了其中的门道,千万不要着急。”其实令狐风知道这么做不对,会深深的伤害到一个努力奋争女孩脆弱的心灵,可是……殊不知他令狐风已经成了一个神教,一面大旗,一言一行都令人无比信服。“哈哈,美智子现在中午了,不如先回去吃午饭吧。”

“我不饿,那边包袱里有吃的,你饿就吃吧。”言罢伊贺美智子毫不犹豫的再次闭上眼睛。

“哦……”令狐风思虑片刻,然后也不客气,打开美智子放在树下的包袱,发现里面有一个非常精致的食盒,食盒里有饭团,有蛋,有鱼丸……虽然简单却十分丰富,而且味道好极了。

又过了许久,见到伊贺美智子似乎渐入佳境,令狐风生怕这个小姑娘初窥门径会有什么意外,也不敢离开,在一旁坐着,闲来无事,思虑已经飘到了千里之外,想象回家时的场景,父亲、爷爷、还有家人;想象回家后的生活,安逸平淡;想象他朝出将入相,名垂青史;想象日后结婚生子,儿孙满堂,而脑海中妻子的影像居然不自觉的锁定了伊贺美智子……想到羞羞的地方令狐风也不由的老脸一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令狐风才从胡思乱想中清醒,雨还在下着,地上已经有了很深的积水,再看看伊贺美智子那边似乎有些不妙,只见她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原本洁白的手臂此时也微微泛灰。令狐风赶紧搭着她的手臂,只感觉她的手臂冰凉,而筋脉还在缓慢跳动,随即又注入一丝真气到伊贺美智子体内,体内气息似乎在平缓运行,十分规整,并没有任何异常,好像她在真气的运用上稍稍有了些心得,而冰冷的身躯可能是长时间淋雨身体失温所致,假如真能勘破真气流动运用的奥秘,就算是冻感冒都值啊。基于这样的考虑令狐风并没有唤醒伊贺美智子,只是不敢再有丝毫的分神。

有过许久,天色渐黑,一直在旁守护的令狐风心里越来越着急,只见伊贺美智子面色越来越难看,此时已是面无人色,而双眼依旧紧紧的闭着,是不是自己不负责任的瞎说一通令这小姑娘信以为真,导致她走火入魔了,正当令狐风要去叫醒她的时候,忽然感觉周边有些不对劲,原本从天而降的雨水从她两肩开始逆流数寸,有一股不知名的劲气正在涌出,“哗”的一声,无数的水珠由下而上的跳动,地面的积水形成不小的波纹淹没了自己的脚踝。

力竭的伊贺美智子“啪”的倒在地上,令狐风急忙上前扶起,只见她疲惫的脸上尽是喜悦,气喘吁吁的问道:“你说的真气是不是这个?”

令狐风愣了许久,这女孩真是了不起,居然……“是,是的。”结结巴巴的应声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伊贺美智子会心的笑道:“本来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后来想到哥哥和我提起的忍耐,坚韧,将自己逼迫到极限,再将自己全身的所有的隐藏的力量全部释放出来……”

“是……是吗?”

“嗯,你和哥哥说了,却没和我说,害的我绕了一大段弯路,其实我也想过最好能将东土大唐的、五行八卦,还有其他的一些神道教佛教的思想融入其中就更好了。”

令狐风牵强的笑笑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吃太多苦。”心中不可思议的暗思,这小女孩真是不得了啊,她也许能在不远的将来开创一个新的流派,实在太厉害了。“哈,哈哈,哈哈哈。、五行之说什么的我听说过,但是我并没有诵读过,呵呵。”令狐风那个吃惊真是……有些语无伦次,心惊肉跳。

伊贺美智子笑笑道:“没有关系,我们伊贺家有卷藏,只要你能教我认识上面的字就可以了。”

“好,好啊。我想我没什么再能教你的了,一天时间就领悟了,真是厉害。明天我不用来了吧?”

“不行,你以后每天都要来。”

对于这个要求,令狐风发自内心的千肯万肯,只是还要像没捅破窗户纸的苟男女那样佯装悻悻,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吧。今天赶紧回去,你已经着凉了,可要注意身体哦。”

伊贺美智子疲倦而甜美的一笑道:“你背我回去,我现在累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啊?额……那好吧。”令狐风故作吃惊,却毫不犹豫的抱起伊贺美智子。事实证明这个差事令狐风不喊苦也不喊累,反而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即便是浑身湿透,衣服浸了水,可是她依然很轻,可是令狐风不知道伊贺美智子在自己心中会变的有多重。

第五十六章 林家有女(十四)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因为已经过了饭点,叮嘱美智子几句令狐风就回到了卧室,自有仆人送上宵夜,从令狐风干掉望月九弦之后,那江湖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下人们怎敢怠慢,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这才睡下,躺在地上的软榻上,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静,思虑万千,始终无法入眠。

躺了起,起了趟,辗转反侧,过了许久这才稍有困意,正准备与周公好好亲近一下,哪知道就在这时候有人很大力的敲门,直敲的令狐风耳朵疼。于是心下略带无奈的去开门,其实令狐风已经猜到是谁了,府中的侍女仆人自然不会,伊贺正太郎那群人奉自己为上宾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打扰,不是伊贺美智子又会是谁?

门刚打开,外面仍是漆黑一片,还没看清人呢,就被一双柔软而略粗糙的手给抓住了,然后一个劲的往外拽,边拽嘴里还大声道:“快走,今天大涨潮,我带你去斩浪,再晚就赶不上早潮了。”

“不去行不行啊?”令狐风略显无奈的说道。大半夜没合眼,这会刚刚有了些睡意。

“不行,你昨天才答应人家说每天都来陪我的!”

令狐风心说:“哎呦喂,这以后可不能再胡乱答应人了,否则这再好的事儿也都变了味。”于是猛吸几口气,强自清醒,开口说道:“那也得让我穿好衣服再说啊。”随即抽回了手,进了屋。

伊贺美智子也不管令狐风没穿上衣,后脚就跟了进来似乎是要继续催促。

好在这东瀛服饰穿着也不讲究,外套往身上一披,系上根腰带就算完事。

拉着令狐风出了大门,嘴里还不住的说道:“今天已经稍微有些晚了,小次郎若是跟不上我可就赶不上了。”

“哦……”令狐风不以为意道:“那好,前面带路。”

听令狐风的口气,伊贺美智子心中起了傲气,要比一比看谁跑的快,于是撒开脚丫子就跑。心中也是暗暗自负,这条夜路山路自己都跑了三年了,熟悉无比,怎么会输给你呢?

令狐风随即也是高高跃起,由上而下,运起“风行”之法,滑翔着紧随其后。居高临下,只见那团玲珑的黑影时起时伏,时上时下,时左时右,是那么的矫健而迅捷,翩如惊鸿,婉若游龙,看的人赏心悦目,乐在其中。

伊贺美智子在前面引路,还时不时往后张望,看令狐风能不能赶上,只见他高高在上,飘然若仙,神态举止淡然而从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要说力气什么的不如他也就算了,可是这速度和灵巧怎么也……想到此处,伊贺美智子更是卖力飞奔,整个人前倾都快贴到地面上了,遇到上坡则是手脚并用,下坡时更是不管不顾的一跃而下,过河时“嗒嗒嗒”的如蜻蜓点水般在水面上踩出几个波纹就过去了。

话说令狐风能在苗人阿克的淫威下苟延残喘自然也是有两把刷子,其中最让令狐风得意的就是速度和身法,“风行”、“强行”更是他的看家法宝。见美智子起了一比高下的念头,且山路夜路如此危险,于是令狐风稍微放慢速度。果然,伊贺美智子也慢下来等着自己。

大约跑了半个时辰,天已微亮,令狐风乘风居高而下显得极为潇洒俊逸,细细盯着前面带路的女孩,只见她头发很随意松散的扎在身后,麻灰色网格花纹的上衣和短裙,脚上没有扎绑腿,腰间挂着刀,掰成两截的长枪斜挂在另一侧腰带上,背上还背着个箩筐。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居高而望的令狐风眼前已经是一片开阔,迎着太阳的方向波光粼粼,金光闪闪,海鸟展开翅膀翱翔在天际。近处杂草丛生,灌木低矮,时不时有受惊的动物在窜动,海边有个小渔村,十几栋茅草屋,几艘渔船。

翻过一个小高坡,伊贺美智子终于停了下来,此刻的她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正重重的喘着粗气,好一会才缓过来。

令狐风飘然落在她身旁,纯属没话找话的淡淡道:“这就是大海吧,好美啊。”

见令狐风脸不红气不喘,依旧从容而淡然,伊贺美智子脸上失望的神色一闪而逝,紧接着是更加难以掩饰的崇拜。

令狐风老脸不红,看着远处的浅滩上露着十几根半截的圆木柱,问道:“就是站在那个上面吗?”

“嗯,是的。父亲每个月都会带人来。”言罢,慢慢放下背上的箩筐,从里面拿出几个饭团,递给令狐风道:“吃吧!”

令狐风瞅了那箩筐一眼,只见里面放了很多东西,都被牢牢的绑在里面。随手接过饭团吃了口,味道真的不错,鲜香无比。

“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吗?”不知道该说什么,令狐风想了半天才问出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额……不是。”

“呵呵……”令狐风牵强的笑了笑。

“海浪上来了。”这时伊贺美智子不冷不淡的说道。“你也来试试吧。”言罢除去外衣,露出白布束胸,然后光着脚踩在沙滩上冲入慢慢涌上来的海水之中,很利索的站上了木桩。

令狐风见状,也脱下木鞋,除下外衣,高高跃起,稳稳的落在美智子身旁的一根木柱上。刚上去差点脚下打滑一头栽倒,多亏了腰腿下盘有力这才勉强站住。

海水的水位明显高了许多,起初还能看见木桩,现在完全看不见,海水已经没过了脚踝,“哗哗哗……”一浪推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忽见眼前白茫茫一片,仿佛是一道水幕帘,慢慢笼罩而来,不急不缓,看着是如此的压抑。

好想死刑犯苦等刽子手那一刀许久而不得,终于“哗……”的一声,一个浪打上来,令狐风感觉自己身体不管如何抵挡都不受控制的往后一仰,被掀翻在海水中。紧紧抱住木桩才没被大浪卷走,好不容易从海水中冒出头来,又一个浪打过来,只见桩上的伊贺美智子很迅速的抽刀双手高高举起,刀刃由上而下斩落,大浪如裂开个口子一般从美智子身上流淌而过,随即长刀收归鞘中。

人都说抽刀断水水更流,这……令狐风心中感到一股浓浓的不可思议。一翻身子再上了木桩,没等站稳又被打翻。一连几次都没能再上去,感觉这海浪浑厚绵延,滔滔不绝,无穷无尽。

向来聪明的令狐风立刻若有所思,望洋兴叹,以青蛙而坐井观天,才知自己的浅薄。“青蛙”之法是以融合真气和压迫经脉来短暂提升自身功力的上限,但是会陷入一段衰竭期,再难提上真气,想再提升真气突破十重需要一个过程。而这海潮宛若天成,潮汐之力蕴含其中。

忽然,令狐风浑身上下闪烁着浓郁的紫色亮光,全身上下血脉扩张仿佛爬满了快速游动的小蛇。转眼那紫色的亮光如燃烧的火苗,强烈的真气溢出,迎头打来的海浪仿佛拍击在海岸的岩石上浪花飞溅。随即又翻身上了圆木桩,任由海浪的撞击始终屹立不倒,而身上散发的紫光始终萦绕不散。

一旁持刀俏立的伊贺美智子呆呆的看了令狐风许久,险些栽倒到海里。那淡淡的紫光有些像是萤火虫,但颜色不同,可那光亮确确实实是真的,人能发出光亮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只听说人死了以后埋到地里才可能会发光。

“潮汐”之法就是令狐风“青蛙”之法的演变,不同的是先要蓄力,逐次将真气注入经脉,如此即可将功力上限大大提升,又能使自己不至于陷入危险的低谷,如潮汐般始终保持较高的状态,且气息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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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林家有女(十五)

潮水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然后才渐渐退去。迎风击浪,令狐风感觉内息充盈而绵延,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困顿,直到脚踝再次露出海面。可能是太投入了,令狐风居然没有发觉此刻伊贺美智子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饶是令狐风脸皮颇厚也感觉有些火热,牵强笑笑道:“看什么呢?”

“你……你身上时淡时浓的紫色光芒是怎么回事?”

这一问让令狐风心中的酸涩和无奈一下子都涌了出来,也不献宝耍帅,看似无力的跳下木桩,趟着齐胸深的海水慢慢走向海滩。

而伊贺美智子轻盈的如同水上的蚂蚱,脚踏海浪波纹,三下五除二就到了海滩上。“你似乎有些难过?”美智子眼神中的关切不言而喻。

令狐风摊开右手,一缕紫色的如同火苗般跳动真气在掌心起舞,看着既赏心悦目,又异常的诡异。“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有的选我才不稀罕。”

伊贺美智子似乎听出些端倪,好奇的问道:“难道小次郎也有被强迫的时候?”

令狐风淡然道:“是啊,在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万物看似平等,但唯有‘实力’二字区分贵贱高下。”不知道怎么的,令狐风想到了苗人阿克经常说的话。

见令狐风提不起精神,伊贺美智子笑笑道:“算了,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村子里有井水,赶紧冲一下,否则等海水干了浑身可就不舒服了。”

令狐风依言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水身上冲洗干净,等晾干穿好衣服出来,就看见伊贺美智子手持长枪站在沙滩上,原本的两截矛身被细麻绳紧紧的绑在一起,而身旁还放着两个空木水桶。

此刻海水的水位很低,放眼望去尽是平坦的滩涂,刚才那个波涛汹涌的大海变成了眼前的浅浅的水洼。

“提着桶快来。”伊贺美智子挥舞着长矛大声对令狐风喊道。

令狐风毫不犹豫快步上前,拎着木桶,光着脚奔跑在滩涂上,海水仅仅没过小腿,清澈见底,只有当脚踩过时才会稍稍激起些泥沙,脚底下没有淤泥反而被海水冲刷的十分坚实。

“接着!”突然,伊贺美智子弯腰在海水中这么一捞,就把一团椭圆形的东西抛给了令狐风。

“哐当”一声,令狐风用木桶接过,一个长相丑陋身披甲壳的多足怪物就落到了桶里面。

紧接着,又见美智子长矛往水里那么一刺,又钉上来一条鱼,然后抛到空中。

令狐风又很灵活的接住了。

大海好像一个丰富的宝库,两天边嬉戏,边拾遗,快中午时两个木桶已经装的满满当当,反正令狐风都不认识,就是些海鲜。

又嬉闹了一会,到了海边的茅草屋,屋内很简陋,但还算干净,显然常有人来住。令狐风被伊贺美智子打发着去提清水,拾木材,而她开始动手处理这些海鲜。

拾好了木材去提水,等把水缸打满就没令狐风什么事,蹲在地上,双手托着脑袋,静静的看着一旁忙活的伊贺美智子,她……那么专注,那么细心,那么美丽动人。而这种感觉怎么有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趣味。

沉浸许久,屋内两个铁锅都冒起了水雾,而各种不同的鲜香味道已经把令狐风的馋虫勾动的翻江倒海。

这时,伊贺美智子先端上来一个盘子,放在一旁席上的小木案上,看着花花绿绿的,既好看又精致。这个令狐风认识,是生鱼片,好歹也当过几年的少爷,在老家也有这样的吃法。嘿嘿,看来这东瀛小国真的是以大唐为师,什么都在学习借鉴大唐。

伊贺美智子跪坐在木案旁,鞠躬行礼道:“请小次郎尝尝。”

令狐风也丝毫不客气,夹了筷子尝尝,嗯……口感清淡而微辣,鲜嫩而肥美,佐料很不一般,没有丝毫的腥味。搭配的也十分讲究,多种海味滋味各尽相同,味道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没想到美智子小姐慧外秀中,真是……令狐风一边吃感觉和她的关系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又好像捡到了宝一样,心里美滋滋的。

正当她站起转身要继续端菜时,突然之间身体不自觉的在颤动,自己坐着呢都差点被掀翻了,一旁架子上的两个铁锅里的汤水也洒了一地,美智子不自觉的向后一仰。

令狐风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伊贺美智子,忽觉梁木怎么离自己是那么近啊,心知大事不好,右手揽住美智子,左手勉强举过头顶,运起“磐石”之法集中于上方,猛的跃起,撞开梁柱,洞穿屋顶。居高临下,只见周边烟尘滚滚,不时有人从中飞窜而出,渔村内的茅草屋几乎在同时倾倒。落地时令狐风居然没能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伊贺美智子挣扎着站起身来,顺手一把拉起令狐风,左右张望道:“是地震了,没事的。”一看就知道是已经习惯了。

没过多久大地就停止了颤动,晃过神来的人们开始在废墟里刨土挖人,同时收拾起东西来,将一些还能用的物件收拾好,不紧不慢的打包然后拿扁担挑着,看着是要搬家的意思。一个村民也过来和伊贺美智子说了一通,不知道再说什么,令狐风是完全听不懂。

准备了一上午的东西就这么祭了土地公,美智子小姐手艺那么好,精心准备的自己还没尝呢,倒是便宜了它,这让令狐风有些难过。见村民说完了,令狐风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他们为什么都要搬家?”

“他们说,地震之后会有大浪,比涨潮时大得多的海浪,会把岸边所有东西包括人都卷走。”

“那我们也走吧。”

“不,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巨浪。”边说边抽出长刀细细凝视,许久这才收回鞘中。

令狐风想劝,但不知道怎么说,许久憋出一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美智子小姐,这句话意思是说金贵的人坐卧都不靠近屋堂,怕被瓦片掉下来砸到。你没有必要去冒险。”

伊贺美智子浅浅的一笑道:“不用担心,昨天小次郎教授我真气的法门之后,我感觉自己有很大的变化,从清早到现在一直都是精力充沛,感觉换了一个人似的,自觉修为提升了很多。我们修行的人就是要能人所不能,别人惧怕我却偏偏要去尝试。”话语中字里行间是如此的自信而决绝。那个骄傲自负的美智子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只是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更多的是恭敬和谦卑。

令狐风见惯大风大浪,无所畏惧,见美智子不肯走,也自告奋勇道:“那我也留下来陪你吧。”

伊贺美智子淡淡道:“你现在不怕被瓦片砸到了?”

令狐风牵强的笑道:“这不是担心你吗?”

美智子微微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美丽,以至于让人忘记了呼吸和心跳。

第五十八章 林家有女(十六)

原本美味丰盛的午饭就这么没了,好在伊贺美智子还带了些干粮,又取出装了水的竹筒喝了些水,也就算是将就了。两人相对而坐,自顾自的休息小憩,

被着温暖的日头这么一晒,说实话令狐风真的已经很瞌睡了,昨晚没睡觉,又折腾了一上午,恨不得往地上这么一趟,但还是要顾及自身形象,不能太掉价。

只见美智子小姐跪坐在地上,双目微闭,胸膛挺的直直的,右手拄着长刀,左手放在膝上。虽说是在休息,可那行为举止面容如此端正而严肃。

阵阵困意袭来,令狐风盘膝坐在地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弓着腰,低着头,身子稍稍前倾,就这么睡着了。突然大地又开始颤动起来,只是没有先前那么的剧烈,警觉的令狐风猛的睁开眼睛,此地开阔不管怎么样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也不会被什么东西给砸着了。在很短的时间内大地几次的颤动,虽然心知不会有事,可令狐风每次都是心提到嗓子眼。心中暗骂:“这什么鬼地方啊!”又见伊贺美智子每次都是如此淡然,甚至连美眸都没睁开一下,心中暗暗的佩服。又想了想,可能是自己长期在苗人阿克的阴影下过于敏感了。

觉是睡不好了,于是令狐风站起身来,眺望着这无尽的大海,微微叹息,又见有些奇怪,这海水水位冷不防高了许多,而且还十分的浑浊,掺杂着大量的白色泡沫,而远方水天相接处天色昏黄,且有乌云在汇聚,海水如一连串的白线起伏着,跳跃着,一群群的海鸟朝着陆地的方向飞去。

感觉有些不对劲,对此地不甚熟悉的令狐风小声的问道:“看样子有些奇怪,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伊贺美智子慢慢睁开闪亮的美眸斜斜的瞥了海岸一眼,自信的笑道:“没事!”

令狐风暗暗叹息,心说:“她一个妹子都不怕我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啊。”却不知自己是为何如此患得患失,担惊受怕。

自觉有些汗颜的令狐风也耐着性子坐在地上,不多时就听到了“哗哗”的海浪声,随即瞥眼瞅去,只见海水水位出奇的高,还一个劲的往海滩上涌来,早上所站立的木桩此刻仅有一、二个还勉强露在水面上。

“哗……”又是一声,海水已经没过了沙滩,茅草漂浮在水面上荡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搅和在一起像是一锅粥,海水泛滥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伊贺美智子睁开眼睛,眼眸是如此的清澈而明亮,慢慢起身,头微微仰起,左手紧握长刀,步履坚定的走向海滩,趟着海水,俏脸上满是骄傲和自信。忽然又是一阵小跑踏上练习的木桩,右手拔出长刀,双手高高举起,由上而下斩落,大浪迎面拍打而过。

几个大浪过后,忽觉天空灰蒙蒙的,一张通天的水幕就此张开,仰面看去,浪高近四丈,水浪声如洪钟,势如奔马,铺天盖地而来。

伊贺美智子柳眉一挑,面色微微凝重,随即跳下木桩,踏着海水,冲向这四丈高的海浪,转眼就消失在这起伏的水浪之中。

令狐风见状,那叫一个心惊肉跳,也赶紧跟了上去。只见美智子飞速到了巨浪跟前,然后倒提着长刀在近乎垂直的浪壁上疾驰,继而横向将长刀刺入浪中,整个人如同女子鬓角朱钗挂在了巨浪上,紧接着又好像在给牛羊开膛破肚般在巨浪中央犁出了一道白白的浅痕。继而大浪慢慢倾倒,恍如擎天之柱坍塌,一时间天塌地陷,乾坤颠倒。

见美智子小姐被卷进大浪,令狐风随即运起“强行”之法,撞入水幕帘之中,在那个瞬间仿佛浑身上下被牛皮鞭子鞭笞一般,犹如剥皮抽筋、敲骨吸髓,痛的令狐风是不觉的重重“哼”了一声。

在白花花的海浪里钻了半晌,忽然眼前昏暗幽兰,没想到这巨浪中居然别有洞天,其中小径莫约一丈多高,悠长弯曲,且在逐渐缩小,海水不断涌入将悠长的小径截断,耳边除了海水的“隆隆”声响,别的什么都听不见。前后看了看这幽暗深邃的漩涡,又在浪中滑行了一段,却始终不见伊贺美智子,顺着海浪漩涡的方向,又被推着挤着押着身不由己的向前滑行一段,没多久就“咕噜噜”的响成一片,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的死死的动弹不得,之后又被海水挤兑的人都好像要折成数截。

令狐风知道此刻已经是十万火急,运起“潮汐”之法,浑身上下紫光闪烁,继而破浪而出,在高高的空中,俯身看去只见大浪涌上海滩,仿佛万马奔腾,势不可挡,不但蔓延侵蚀,海浪所经之处一片汪洋,转瞬之间数百丈的海滩已经不见了。令狐风慢慢落下,忽然看见海水上浮着些散乱的头发,以为是美智子便一个猛子扎下去,结果一头扎在海滩上,撞的是头昏眼花,满脑子金星,手这么一挽一捞,发现这身子已经僵直冰冷,顿时心下一寒,扭过头一看是个中年的东瀛妇人,这才稍稍的安心,可旋即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心说:“美智子呀,美智子,你在哪儿啊?”

在浑浊致密满是泥浆沙石的山洪中令狐风尚能游刃有余,就这么双手在海水上一拍,整个人猛然从海水中钻了出来,运起“风行”之法,缓慢的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寻找着。

此刻无比浑浊的海水上漂浮着无数的杂物,眼花缭乱密密麻麻乱作一团,根本分不清哪是哪,心下着急的令狐风简直都快疯了。轻轻落下在海面上细细检查,然后高高跃起避过大浪,之后又落下寻找。

刚才的大浪其实令狐风也是心存余悸,若是稍稍不慎恐怕自己就完蛋了。裆下心中更是焦急,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盯着海面,生怕有任何的遗漏,那小心肝纠的都快滴出水来。紧接着又不自觉的双手不停的颤抖起来,这么大的海浪人恐怕已经……心有不甘,心带侥幸,令狐风始终没有放弃寻觅,而那张老脸皱的已经和菊花一样了,运起真气大声呼喊道:“美智子……”

喊声很快淹没在海浪声之中,看着海浪源源不断涌入,潮水一浪盖过一浪,令狐风心下暗暗寻思,莫不是被卷入了大海,于是又向远处的海岸飘去。

仿佛心头被剜去了一大块肉,疼的令狐风不停的抽搐,他此刻多么希望能看见海面上出现那美丽倩影啊。

突然,远处海面上爆发出一声巨响,令狐风寻声望去只见如泉涌般的海水高高溅起,身子不由一颤,急急的施展“强行”之法,狂放的海面就在那里激起了点点的微不可查的波纹,令狐风好像在黑暗中看见了些许光亮,又好似那闻到点腥的老猫,不管不顾的顶着海浪扑了下去,海流湍急如刀如锥,又是那么浑浊不堪杂物丛生,即便勉强能睁开眼睛,令狐风也只能看见身旁数尺的范围,而且身子还不受控制的被海水拽过来又拽过去。就这么奋力的,茫然的,不厌其烦的,不屈不挠的,充满殷切期盼的,满是倔强不甘的用双手在四周摸索着,探寻着,终于如愿以偿的揽到了那令人望眼欲穿的柔弱腰肢,在接触的那一霎那,冷不防还被猛的震了一下,浑身血气翻涌。

竭尽全力的浮出海面,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一个巨浪铺天盖地的袭来,令狐风在此刻感受到肩上担着无与伦比的责任和担当,浑身上下血脉喷张,运起“潮汐”之法,提至巅峰十八重的功力,浑身上下是紫光萦绕,湿漉漉紧贴着皮肉的衣服充盈的膨胀抖动着,筋脉如悬河般一张一缩,双手护住美智子,身子如离弦之箭,顶着千万斤巨力,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在那一个瞬间感觉是腰背都折断了,但终于是破浪而出,重见天日。

抱着美智子在内陆地势较高处停下,轻轻将她放下,只见巨浪将她的衣裳撕扯的不成样子,浑身上下是一道道的红色的如鞭笞一样的伤痕,虽说是把人捞了上来了,令狐风心中依旧是疼的直抽抽,细细检查了口鼻没有淤泥杂物,呼吸基本顺畅,这才心下稍定。

又过一会,美智子浑身上下开始慢慢变暗变黑,好像是涂了墨汁一样。令狐风心呼“不好”,这分明是受到了海浪拍击的巨力,浑身上下淤血不散啊,这可是要命的症状,令狐风扶起美智子,也顾不得自己也是个外行,依照对自身筋络的流向的了解,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的缓缓注入真气推功过血,令狐风那是真敢干啊,殊不知他自幼任督二脉打通,筋脉坚韧旺壮,算是百年难遇,可又岂能以己度人?

两个人一个胆大心细又无知,一个是胆大妄为不怕死,就这么一炷香的时间,伊贺美智子接连吐血三大碗,浑身肌肤这才渐渐转白,面色虽苍白也好过刚才。在那一刻,一股强烈的气息涌出,将令狐风震得是双手微麻。却不知就是这种近乎极限不要命的举动误打误撞的打通了伊贺美智子浑身的经脉,在日后的武学道路上算是一马平川,再无阻滞。

第五十九章 林家有女(十七)

枯黄的蒿草在北风中摇曳,披着破布头戴斗笠的稻草人时不时的在晃动,远山一片灰茫茫的仿如淡墨轻轻划过,天色阴层透着丝丝寒意。时至晚秋,万物萧索而凋敝,令狐风裹着青色的破麻布衣,腰系黑腰带,光脚蹬着木屐,一动不动的站立在旷野上,面色如常,双目微闭,略带笑意。

不知不觉令狐风已经来到东瀛国半年了,一切还算习惯,也没有再参与到东瀛纷繁复杂的内斗中,生活上十分的安逸而且舒适,伊贺家的家仆和侍女们自然也是极尽奉承好生伺候,苦惯了的令狐风真是不知云里雾里舒爽到了家,就是……

“沙沙沙……”忽然耳边响起些许声响,令狐风慢慢睁开眼睛,蹲下捡了块小石头“嗖”的扔了过去,在蒿草丛中窜出了些“哗哗”的响声,见没了下文,令狐风慢步上前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时,左右两旁不远处又先后响起了“沙沙”的响声,就在令狐风左右观望思考之际,忽然在背后飞身跃出个俏丽的身影,只见是个少女,长发飘飘用一根青色长巾松散的扎着,身穿印有小花的白棉布衣袍,手腕和脚腕上缠着微微泛黑的绷带,还光着脚丫子,看着颇为可爱俏皮,这不是伊贺美智子又会是谁?

手持木刀的伊贺美智子乍然从蒿草丛中蹦出,三步并作两步的砍向令狐风,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容,见令狐风反应有些慢,还不住的提醒道:“你小心了。”

令狐风也不说话,侧过半个身位,右手朝着美智子的方向微微一滞,双方相聚数尺,伊贺美智子便“轰”然退去,而令狐风依旧纹丝不动的站定。话说伊贺美智子真是了不得,在内力的修为上居然进步如此神速,虽然与大唐中原武术大家们略有不同,但也是殊途同归,只是还处于比较浅显的阶段。

见美智子又想窜入草丛中,令狐风毫不犹的扑了上去哪能任由她逃走,忽见木刀又径直刺向自己,于是用右手手指准确而稳健的夹住木刀,刚想以此做些什么却被美智子极迅速的抬脚踢中了右手手腕,随即又不由的脱了手。令狐风欺她虽然身子轻巧,但是身法轻功还没摸到门道,于是一连串的低扫攻她下盘,自己的下盘那可是稳迅兼备不是瞎吹的。

果然,伊贺美智子的双腿很别扭的左右规避,旋即右手木刀由上而下贴着身前斩向低扫而来的大腿。

令狐风赶忙打住,稍微将小腿收回,脚尖点地,身形已成伏虎状,随即如同猛虎扑食般右手化掌击向美智子前胸,但见她胸前微微隆起,如那含苞的蓓蕾玲珑浮凸,心中不由的有些异样的想法,这掌势一下不自觉的就变成了爪势。嘿嘿嘿,像抓壮丁似的来当陪练已经很勉为其难了,也就这点福利,贼不走空,搂草打兔子,况且美智子小姐从来没有因此有任何的不悦或是抱怨。更何况与其道貌岸然做伪君子难为自己,倒不如做那真小人坦坦荡荡,令狐风如是安慰自己。

伊贺美智子左手身前一横,挡住令狐风看似凶猛的一击。

令狐风趁机紧紧抓住美智子的左臂,一个劲的往自己怀里拽,却不想伊贺美智子右手木刀又是由下而上斩向自己,与此同时一脚踹来,遂无可奈何的松手规避并本能的提起右腿格挡。

伊贺美智子蹬在令狐风身上,由此借力脱身,同时木刀横斩防着他继续纠缠上来。

倒也不是令狐风心中花花肠子多,“泥鳅”这本来是用来形容自己左拱右拱在阿克叔叔手底下逃之夭夭苟延残喘的,现在用来形容美智子滑不留手那是再确切不过,不用抓的哪能逮住她呀,况且令狐风本来就重功法而轻招式,重防御而轻进攻,那就更加感到力不从心,浑身乏力。

偷袭不成,伊贺美智子撅着嘴心有不甘道:“早知道就不提醒你了!”

令狐风一副宗师大家风范的笑道:“若是能影藏气息和杀气,偷袭是很难有成效的。”

伊贺美智子冷“哼”一声,旋即双手持刀,踏着轻快的步伐,不停得变换着位移,纷繁复杂眼花缭乱的木刀化作一道道气势不弱的罡风袭来。

虽说令狐风并不惧怕,完全可以硬扛过去,但是双方约定,只要被砍中就算自己输,所以令狐风兀自闪避,游刃有余,任你狂风暴雨,我自云淡风轻,恍若神仙中人。虽说和自己还不是一个级别,但是令狐风能清晰的感觉到美智子的速度、反应、体力、内力、技巧、应变,这些都在以极快的速度长进,自己也能逐渐感受到压力,若是稍不留神极有可能阴沟里翻船,在不远的可见的将来,美智子赶上甚至超越自己那是毋庸置疑的。

令狐风压低了内力,刻意相让,仅以拳脚功夫和身法应对,两人倒也是旗鼓相当,棋逢对手,你来我往,见招拆招,缠斗百余回合,不分胜负,见美智子气喘吁吁,浑身香汗淋漓,渐渐力有不及,于是令狐风故意挖了个坑,卖了个破绽。

急于逞强表现一番的伊贺美智子自然是无比耿直憨厚的直往坑里跳,结果自然是被夺去木刀,巧妙的制伏,牢牢的按在地上,徒呼奈何。带点小脾气的美智子无可奈何只能重重的用手掐着令狐风的大腿以示反抗。口中还不停得大呼:“你耍赖,你耍赖。”

“好啊,还敢掐我。”令狐风右手在嘴边“呵呵”了两口就往美智子腋下胳肢窝挠去。别看美智子平时威风凛凛的,那其实是最怕痒的,顿时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无比抗拒和敏感,“咯咯咯……”娇笑个不停,同时也更加用力掐令狐风。却殊不知令狐风皮粗肉糙,反而还挺享受。

在草地上滚了一会,直到美智子笑的娇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两人终是停了下来。

“还敢不敢再掐我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伊贺美智子一脸讨饶的笑道。

见她额头微汗,鬓发散乱,白皙美丽的面庞稍稍泛红,闪亮如星辰的眸子水雾蒙蒙,令狐风的心感觉都漏跳了几拍,那浑身上下散发的淡淡甜美体香更是如淬毒的箭般差点要了令狐风的小命。

年轻人血气方刚,情深意浓,又是一阵亲密无间的耳鬓厮磨,令狐风心中早就是心猿意马,不能自已,要不是没个明白人头前带路引进门,恐怕有些事儿裆下就能办了,目前也就只能将这满腔的冲动和热情化作一身大汗淋漓。

两人肩并肩紧挨着躺在草丛里,无比的悠然和惬意,忽然也不知道令狐风是怎么想的,一脸讨打而又满脸轻佻的笑道:“你……身上好香啊。”

闻言,向来落落大方,英姿飒爽的伊贺美智子居然是满脸红晕,感到无比的别扭和尴尬,心底里却又有些欣喜,不知所措的狠狠掐着令狐风的手臂道:“你这人真是的。”那罕见的女儿家娇羞的神态毕露无遗。

令狐风讪讪的笑了笑,暗骂自己唐突,面上却表现的理所当然,很坚定的说道:“是真的,不信你闻啊。”美智子没搭话,看着她那羞红娇嗔扭捏的俏脸,令狐风心中又是不明所以的感到阵阵兴奋。

第六十章 林家有女(十八)

稍微酝酿一会,果然就有人开始吟唱。听着那些狗屁不通,蹩脚之极的诗文令狐莞尔忽然感觉,这好像还不止自己一个来混事的,这么早的弃权还是太草率了,没准就能混一分呢?哎,我还是太耿直了呀。不过也有好的,就比如那位在令狐莞尔上首坐着洛阳才子王公子,他就得到了颜真卿、李白和孙大人的高度肯定。而与这位王公子一起的居然就这姜星儿,如此一看,这阵容强大,看来是势在必得啊。

令狐莞尔斜眼瞥去,就见星儿小姐大红的罗裙分外喜气亮眼,今日妆容素雅却也难掩颠倒众生,祸国殃民的姿色,眉眼间那勾魂夺魄的成熟妩媚万种风情却是林敏如那种青涩的小女孩所不能比拟的。此刻因为桌子的排序,两人仅仅只隔了三四尺远的距离,那种异样的令人迷醉的体香清晰可闻。而巧的是,此刻姜星儿也正看着令狐莞尔,带着淡淡的笑意,那天生媚骨的诱惑直令人忘乎所以。

这时,令狐莞尔感觉自己被狠狠的捏了一下,心知不妙的他并没有慌乱,而是不明所以的转过头看着林敏如神态自若还很不解的问道:“敏如,怎么啦?”

林敏如不悦道:“她是谁?”

令狐莞尔如实道:“这位是姜星儿小姐,洛阳城中最久负盛名的花魁,我与她曾有过一面之缘。”

林敏如不满的道:“是一夕之欢吧?”

令狐莞尔怅然道:“欲掷二十万两白银求一夕欢愉而不可得。”既然什么也没有发生,那就不如实话实说,过程离奇曲折一点没关系,只要结果没有出格就可以了。

林敏如心中不满,却也还能接受。

而令狐莞尔立刻抓住林敏如的手小声道:“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若早知道有这么位一位女神十年如一日的守候等待着我,哪怕远在海角天涯,阴诡地狱,我也要腾云跨风乘七色彩练而来与她再续前缘,缘定三生,直到永远。”这话虽然肉麻,但事实证明,情话和马屁话是化解这种尴尬的无上神技,用的好自然无往而不利。

小敏如立刻俏脸羞红,感到无比的满足和幸福,目光越过令狐莞尔,与姜星儿对视一眼也丝毫不落下风,然后就靠在令狐莞尔的怀中,那就算是示威了。

而姜星儿却只是淡淡一笑,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上座的名流士绅,尤其是国朝最伟大的诗人李白,那可不是白给的,很快就评定出了优胜。这位洛阳王公子第一,其余两位有些蹩脚、狗屁通了一半的年轻人分列二三。

而周围看热闹的人却是有的笑,有的骂,有的无所谓。其实这比赛并不公平,入围赛就把很多真正有才学的人挡在了外面,只能算是一个茶余饭后的娱乐,老百姓们看个热闹,名门公子们博个名声。

接下来比的就是琴艺了,说是琴艺其实可以是古筝、琵琶、箜篌、二胡或者其他。而周围的百姓更是变的无比的热烈,毕竟他们不会关心哪位公子更有才,而是更在意哪位姑娘有才艺,谁更漂亮,放眼望去,场中诸人的女伴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口哨声和欢呼声是此起彼伏。

首先上场的女子是赋诗蹩脚的李公子的女伴,很礼貌,很有气质的朝众人欠身行礼。然后自我介绍道:“妾身乃是妙人坊的虞仙儿,愿献上一曲为诸位大官人助兴。”

“是……是仙儿小姐,真是人如其名美如仙啊!”

“仙儿小姐,真的是仙儿小姐啊!”

“仙儿小姐可是身价不菲啊!”底下一众有认识的人起哄道。

台上的大老爷们自然无不颔首,面露微笑。

虞仙儿坐在场中,自有小厮端来座椅古琴。就见虞仙儿纤纤玉指轻抚琴弦,调了调音色,就开始深情的弹奏,琴声清丽而美妙,宛转悠扬,极有韵味,让人心旷神怡,清爽舒畅。而周围的人也是没了任何的声息,深怕是错过了这美妙的旋律。

一曲终了,众人如痴如醉,沉迷其中,继而是抚掌之声热烈激荡,作为此道高手且名声响亮的李白笑着点评道:“人美曲亦美,仙儿小姐琴艺精湛,老夫叹服。”

令狐莞尔瞥眼瞧了一眼自己心目中曾经的偶像,身材高大,头戴幞帽,胡须花白,腰佩长剑,一身儒装,颇有大家风范,麦芽色的皮肤可见他游历之广阔,这小老子可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啊。

其他人也正要点评一番,却听一人激动的喊道:“瞧,那是姜星儿小姐,是姜星儿呀!”

闻言,众人就像是沸腾了一般无比的兴奋,口中高呼姜星儿的名字,因为离得远看不真切,紧接着甚至要冲击会场,想近距离一睹这位天地仅有的尤物芳容,场面那叫一个异常混乱,多亏了许多兵丁的阻拦才稍稍稳住了局面。

而姜星儿闻言,也毫不犹豫的起身,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副七弦箜篌,五色缠绕,奇葩怪异,小而精致,刚好能揽入怀中。却也不忘看了林敏如一眼,像是在说:“小妹妹,看到了吧,跟我比你还嫩了点。”

向在座诸位见礼完毕,姜星儿开始拨弄微调琴弦。

洛阳令孙大人那老脸笑的跟一朵菊花似的,而李白左手捋着白胡子右手扶了扶帽檐,色眯眯的小眼睛在眼眶中直打转,倒是那位颜真卿颜大人正襟危坐,面色如常,估计呀也是老大人的年龄使然。

琴弦轻弹,恰似一声石破天惊,姜星儿左手拖着箜篌揽在怀中,纤白的玉手轻轻拨弄,音色如昆冈玉碎,凤凰啼鸣,音调似午夜低回,缠绵悱恻,就好像用琴弦牵引着一众人的心弦,时而雀跃欢呼,而呜咽凝滞,时而激情澎湃,时而静若止水,直让人迷醉其中,不能自拔。

令狐莞尔忽然感觉到一些异样,警觉的看了一眼身旁不受控制沉迷其中的林敏如,然后细细品味一番,追根溯源,惊出一身的细汗,中心暗说:那女的是个内家高手,能以内力操控琴弦的拨弄,继而控制人心神的波动。这种波音功听阿克叔叔讲那是万中无一,极难练就,小成即是江湖中最顶尖的绝世高手,大成者必为一代宗师,能在声与美的乐章中杀人于无形。这女人不简单,藏而不露必有深谋,必须要格外的当心,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一曲终了,有人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大声疾呼,有人难以接受曲终人散的落差放声大哭,有人啧啧称奇惊为天人。“吾便行天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姜小姐美貌与才艺真乃上天所授,吾辈得遇,此生足矣!”能让花中圣手李白给出如此评价,可见他本人是心悦诚服。

原来还一本正经的颜真卿此刻也是心花怒放,抚掌大笑道:“好好好,老夫饱矣,老夫醉矣!”

洛阳令好赖也是见过的世面的,可此却是愣在当场,犹豫花痴一般。

继而是声如滚雷,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

令狐莞尔不着痕迹的轻轻擦去额头上的小细汗,心中暗说:你们这些个老色狼就庆幸把,若不是她手下留情你们都心脉尽碎而死了。

而令狐莞尔擦汗的动作也是落在了姜星儿的眼中,她极其妩媚妖艳的一笑,而后朝令狐莞尔深施一礼。

令狐莞尔也是尴尬的一笑回礼。

接下来的两位美人也是洛阳城各坊院的花魁,只是在姜星儿无与伦比的光环映射下相形见绌,失色不少。

最后就是林敏如了,她一上场,倒是让那些脂粉堆里摸爬滚打惯了的老爷们眼前一亮,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清纯可爱,姿容端丽的邻家小妹妹?

要说还是李大诗仙见识经验老道啊,有模有样的轻捋胡须,笑容洋溢很有风度的道:“敢问姑娘闺名,芳龄几何呀?”

林敏如倒也实在,如实答道:“小女林敏如,今年十八了。”哎呦!我的小敏如呀,什么叫今年十八了?二九年华多悦耳多雅观啊。

众人都相视一笑,李大诗仙赞叹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林姑娘果然清丽绝伦,世所罕见。”

令狐莞尔心中暗说:敏如她今天已经化了妆好吧,是我的审美观跟不上时代了,还是你们这些老家伙口味太重呀?

不过林敏如的表现还是让大家失望了,在琵琶琴弦上拨弄了好一会也没成曲乐,倒是还把琴弦给绷断了,小敏如很不好意思的欠身连连致歉。

众人也是一笑置之。

最后,姜星儿不负众望当仁不让的第一,虞仙儿屈居第二,其他三位女孩并列第三,算是安慰奖人人有份不至于那么难看,毕竟都是女孩子嘛,能有个体面的收场。

第六十一章 林家有女(十九)

下一场比的是书法,真是要人命啊,令狐莞尔从小到大似乎就没拿起过毛笔,这……可如何是好啊?

见令狐莞尔一脸的衰样,一旁的林敏如倒是打气道:“令狐哥哥,你一定要全力以赴。”

想起刚才敏如在场上弹琵琶时的那股认真劲,令狐莞尔就有些汗颜无地。他深吸口气,然后双目微闭,脑海中寻思着对策,可毕竟这是手底下见真章的活计,你没有两把刷子主意计策再好也没有用啊!

笔墨纸砚一一端上案几,镇纸将宣纸铺平。有的人抖了抖手掌,有的人再砚台里加了些水继续磨墨,有的伸展两下胳膊持笔就要开始。

忽然,令狐莞尔睁开眼睛,满意的一笑。自己先以生平最高水平把字写好,然后再以“蓝鲸”之法,真气外溢去干扰别人书写,我写的差,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到时候半斤八两,大家谁也别笑话谁。至于怎么评判,那就听天由命吧。策略谋划完毕,现在就开始书写,墨石在砚台里轻轻磨动,脑子里想着该写一些什么,肯定不能写的太多,比别人晚写好,那自己还怎么做手脚啊?尤其是那位王公子,必须是重点照顾的对象。该写什么呢?剽窃诗句……不行,李大诗仙高坐堂上岂不是班门弄斧!也不能写yin艳靡靡之物,书法是修身养性的学问,得郑重其事一点。也不知道以谁的评判为准,估计是那位洛阳令吧,他的官最大,那就写几个积极向上有正能量的字吧。

计较已定,旋即令狐莞尔停下磨墨的右手,随便拿起一支笔,凝神屏息,气沉丹田,如临大敌,如履薄冰,就仿佛天下兴亡系于一人之手的凝重,真气运转,行于任督二脉,散于奇经八脉,不自觉的令狐莞尔额头渗出了小细汗,思虑再三之后,令狐莞尔蘸了墨,聚精会神,无比认真的写下“国家承平、海晏河清、陛下圣明、亲贤远佞”十六个大字,这仿佛灌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和美好的期望,刚一写完,令狐莞尔武人体魄竟然也有些虚脱。只是……写出来的字嘛,呵呵,只能算是工整,和普通印刷体的书文没什么两样。

继而,令狐莞尔立刻凝聚真气,目光扫向众人,只见大家伙都已经写完了,就差自己一个人。这把令狐莞尔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自己一番老谋深算竟然全成了笑话。没有办法,令狐莞尔只得把宣纸小心递上,交给小厮,再交由众人传阅。就见有人嗤之以鼻,有人眉头凝重,有人颔首点头,有人赞不绝口,这同样十六个字看在不同人的眼里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差别?

这些字眼可都是令狐莞尔精挑细选的,四平八稳放之四海而皆准,绝对没有任何纰漏,估计运气好也能拿个安慰奖吧。

最后,宣纸到了颜真卿的手中,他是当世公认的大书法家,这一局当然是由他来评判。当拿到宣纸的刹那,颜真卿先是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背后,雄浑苍劲,力透纸背,似有数十年苦练之功。字由心生,再看这简简单单十六个字,似有治世能臣的计智韬略,似有直言谏臣的铮铮傲骨,硬如钢铁,坚如磐石,不屈如松柏,宛若集天地正气于一身,实乃传世之佳作,再加上颜真卿本人就是因为得罪了杨国忠而被贬谪,那句“亲贤远佞”尤其深入其心。颜真卿也是轻捋胡须笑着说道:“既然大家都推举在下来做这个评判,那么我认为,这位令狐公子笔力雄浑,意境深远,当为第一。”

令狐莞尔心中一惊,心说自己没听错吧,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一如往常的看向颜真卿,见不似作假旋即双手行礼客气道:“前辈谬赞,学生愧不敢当。”

林敏如也是一惊,不可意思的看了令狐莞尔,旋即欣喜的道:“你真棒!”

可其他人不服啊,凭什么一个连赋诗都不会的家伙能拿第一啊?他们可都是猜到了评审人的,为投其所好临摹的是颜氏字帖,怎么会如此……殊不知你临摹他的字就等同于把纰漏、不足和把柄交给了人家,你还能比他颜某人写的更好?

在许多人羡慕、嫉妒和不可意思的目光中,令狐莞尔还是和众人一一见礼。规矩真多,还很是麻烦。那王公子、李公子自然分列二三位。

当然,这些意外很快就被下一个比试项目所替代,那就是舞蹈,想想那些美妙的姿容,再想象一下那一对对跳动起伏的小可爱,不禁就叫人浮想联翩,暗爽不已。

也就在此,经过刚才的沉默之后,观看的群众们又是发出了滔天的喊声,“姜星儿”的大名那是不绝于耳。就连在座的士绅们都是有些不顾身份的起哄,毕竟这位小美人那是可遇不可求。

姜星儿自然也没让大家失望,起身进入场中,嫣然一笑,与所有人挥手示意。

而就在此时更是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欢呼声,就好像要把这三层盛和楼都给掀翻了一般。

曲舞任意,没有限制,随即就响起了伴奏声,正是时下最为流行的霓裳羽衣曲,就见那姜星儿如仙鹤亮翅,随着曲乐起舞翩跹,玄妙优美,若流云随风,似华章锦绣,柔、软、绵、娇、媚、艳,如置身天上人间与仙女徜徉倾述,如诗如画,如梦如幻。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这一曲霓裳羽衣舞真有说不尽的风流。

场中更是静的出奇,几乎所有人都跟癞蛤蟆一样张着嘴等着吃天鹅肉,如此绝世妙舞他们何曾见过?

舞曲终了,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好像用“好”、“棒”、“美”、“艳”之类的词那就是亵渎。

还是李太白厉害,率先抚掌大笑,他恐怕是在座仅有的见过杨贵妃跳舞的人,也是最有资格评论的人。就听李太白动容深情的说道:“普天之下,亿万生灵,能有此霓裳羽衣舞姿者唯娘娘与卿二人矣。”当然,娘娘年纪大了但你还年轻这话李大诗仙也只能心里想想,嘴上不能说。

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说白了就是天下第二,那还是因为第一名有天家背景。

众人叹为观止,不敢仰视,都忘了鼓掌和叫好。

有这么一座大山压着,先入为主,注定一下个上场的必然被全方面的与姜星儿作比较,也必然沦为陪衬。其他女子都默不吭声,唯独林敏如很实诚的见所有人都没动静就主动上了场。

众人这才晃过神来,唏嘘不已,恋恋不舍的都把目光投向了已经坐下了的姜星儿身上。

林敏如手里此刻多了把长剑,是实打实的铁剑,朝众人欠身见礼。而其他人的目光这才从姜星儿身上收了回来,投向了林敏如,哦,原来是剑舞!嗯,这小丫头玲珑浮凸,娇翘挺拔,不错,真是不错。

曲声想起,熟悉音律的人都听出来了,这是兰陵王入阵曲,此曲于国朝可谓风靡百多年,虽说表现手法略有差异,但剑舞配此乐曲也算相得益彰,珠联璧合。

就只听“铮”的一声剑鸣响起,真可谓是先声夺人,那气势,那气魄真如同兰陵王入阵一般,不明所以的百姓纷纷退避,在座诸位也无不起了浓厚的兴致。林敏如疾步上前,长剑“唰唰唰”挑出一朵朵无比绚烂的剑花,凌厉无匹,气势逼人,三军多帅,勇不可当,却又有兰花细指,纤纤玉臂,倾国娇颜,娉婷姿态的衬托,软若无骨的水蛇腰肢摇摆扭动间,美轮美奂,赏心悦目,矫健若祥龙动于九天之上,婉约似妖魅隐于九地之下。剑锋凌冽,剑气纵横,犹如金戈铁马,全军突击。城高池深,矢石繁下,不畏身死,不惧祸否。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仿佛身披坚持锐与数十万人浴血拼杀。场面之震撼百姓们纷纷掩面不敢直视,承平日久的士绅们更是觉得热血激荡不能自已。忽又风云变幻,耳目一新,美人如玉,宛似仙人,如弱柳迎风,如秋水含情,泛流光潋滟,披七彩霞云,聚天地乾坤日月阴阳之灵气,极尽一世万千之芳华。

曲终人不散,江上数峰青。所有人都愕然了,深深的震惊,惊天地而泣鬼神,无人敢吭声,无人敢不置评。

还得说是李大师经验老道啊,震惊半晌之后,这才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说道:“纵使公孙大娘亦不能及,姑娘舞姿必然震动天下,技惊宇内,老朽于垂暮之年得遇姑娘此生足矣。”当然啦,公孙大娘没有林敏如那样的身手和功力,舞姿稍逊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其他人也是啃啃嗤嗤说不出话来,今天真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林敏如得意洋洋的坐到令狐莞尔身旁羞涩的小声道:“我跳的好看吗?当年公孙大娘的弟子来我家中表演,从那时起我就暗暗记下,时时练习,只盼能为你一舞。”

令狐莞尔也是有点结巴,带着颤抖道:“好,真好,天上地下唯我的敏如最好。”

之后的三位女子自然被两座大山压的喘不过气来,表现平平,再无出众之处。最后的评判就有点分歧了,洛阳令孙大人看好姜星儿,他是想卖个好,没准也能一亲芳泽,不留下终生遗憾。李太白本身就是剑术大师,对林敏如的剑舞推崇之至所以推选林敏如,而颜真卿为人刚正也更加倾向于林敏如,于是二对一,在舞艺上林敏如胜出,姜星儿其次,其他三人并列第三。

百姓士绅们无不拍手称快,大饱眼福,欢笑之声此起彼伏。

而如此一来令狐莞尔不得不好好盘算一下了,自己这边现在是累积七分,而王公子与姜星儿累积十分,似乎谋划一翻还能有作为。

第六十二章 林家有女(完)

接下来的自然是比试击剑,似乎观众们对此还是很有兴致的,国朝繁荣昌盛,尚武成风,但凡是有些身份的剑术总归都还不错,李大诗仙不仅吟诗喝酒厉害,剑术也十分的高明,在座的诸位在剑术上多少也都会一些,只是良莠不齐,有好有坏罢了。

击剑并非对战,而是剑术剑艺的演示,那位洛阳城的才子王公子这一回倒是跃跃欲试,率先持剑而上,先入为主的道理他也是懂的,只要自己好好表现就能力压群雄,把所有人都比下去。

王公子拱手对诸位拱手见礼,很谦恭却又很自信的说道:“小生晚辈献丑了!”

若是这一局这位王公子不得分,而自己能得三分,那就持平了,接下来就看敏如和那位星儿小姐如何较量,就算是输了也与我无关。一念及此,令狐莞尔不敢怠慢,右手握拳,运起“蓝鲸”之法,真气外溢,越来越强,如同触手一般伸向了那位人五人六的王公子,令狐莞尔心说:这位王公子也就这样,这位星儿小姐看上他哪一点啊?还不如老子呢!

就见王公子长剑出鞘,剑术颇为了得,虽杀伤力不足,但却极具观赏的美感,看来是事先做了准备的。忽然,他猛的一跃而起,铁剑刺出如长虹贯日,旋即场下传来一片叫好之声,而也就在此时就见这位王公子很意外的居然没有站稳摔了四脚朝天。

不过他也算是一号人物,不慌不忙的趁势开始展示他剑术中的地面技术,就好像他故意摔倒的一样。人在地上翻来滚去一阵长剑四下出击,威风凛凛,还颇有些战场杀伐的意味。

见此情景,令狐莞尔就知道不能再任由他舞剑了,否则就算拿不到第一,拿个第二也没问题,而自己甚至连剑柄都没握过,怎么跟他比呀,于是立刻加强了真气的压制。

此刻,王公子正欲翻身站直,结果脚下一滑又摔了个四脚朝天,这下底下的看客们就开始议论纷纷了,这是怎么回事啊?而王公子心里也是郁闷,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失误连连,但他依旧是不肯放弃,来了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结果挺到一半身子一沉又摔了下去。没办法,只能是灰溜溜的爬起来,手中长剑挥舞,结果却又脱手,“叮叮铛铛”就摔在了地上。在下王公子可就再没脸再把剑舞下去了,颠颠的捡起地上的剑,低着头,朝着座上诸人抱拳行礼,也不用多说什么,真的不幸言中成了“献丑”,只不过刚才是客气话,现在是大实话罢了。

令狐莞尔满意的一笑,却又看见姜星儿把目光投向了自己,似笑非笑,娇俏的脸上居然是罕见的带着一丝狡猾。令狐莞尔立刻正襟危坐,只当是什么都没看见,你这小妖精看什么看,是想要害我吗?

虽然整垮了王公子,但令狐莞尔自己怎么办?只有自己得到优胜取得三分才算是和他持平,于是令狐莞尔又慢慢闭上双眼,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看有没有办法再现刚才书法上的奇迹,书法自己还能在书本上照抄几个漂亮字,剑法我照抄谁的去呢?那些被自己杀死了的剑客,只是他们都太菜了,剑法都还没看懂就死了,等一下……有一个人的剑法非常神妙,就是难度太高了,哎!难度高就高吧,就是那个被阿克叔叔削了脑袋的号称“中原大侠”的萧雁南,比的又不是威力而只是好看,模仿他的剑法最适合不过。

只是时间有些久远,令狐莞尔必须得酝酿一下气氛才能回到那黑暗无助却又激情澎湃的年代。那确实是一个十分厉害的,非常难缠,值得尊敬的家伙,就是死的太早了,哼!算你小子倒霉同时遇见了我和阿克叔叔,你要是不死天理难容啊。

场中一阵阵的骚乱,看来参赛的也都并非草包,都是有备而来的,而令狐莞尔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静静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可面上的表情却是那么的奇怪,时而有些紧张,时而有些愤怒,时而非常惊讶,就好像是种了邪一般。

终于,最后就轮到令狐莞尔一个人了,主持人唤了好几声的名字,令狐莞尔也没有听见,一旁的林敏如推了两下也没有醒来,就当叫骂声响成一片,住持要宣布参赛者弃权的时候,令狐莞尔忽然一跃而起跳入场中,姿态优雅,挥洒自如。先是抱拳向诸位致歉,然后令狐莞尔从小厮手中接过长剑,再次相众人施礼,然后“铮”的一声拔出宝剑,先是试探性的挥舞两下,继而渐入佳境,令狐莞尔拳架本就漂亮,人也长的出彩,动作娴熟,行云流水。因为之前在脑海过已经编排过了,所以此刻施展起来得心应手,一气呵成,举重若轻,飘忽若神,如柳絮飞扬,似落英纷纷,人倒悬在空中随着剑势慢慢飘落,继而剑势加快,纷繁复杂,如春雨,似牛毛,密密麻麻,纷纷扬扬,仿佛千花绽放,芬芳满园,姹紫嫣红却最终难以逃脱落英簌簌的命运,那似有如无的劲风轻轻吹动了纱幔,也吹动了众人的心弦。

李白不可置信的惊呼一声:“落英神剑!”自中原大侠萧雁南之后在无人会此剑法,他本人擅击剑,曾与众多江湖高手品评天下剑法,虽各有所长,但以这落英神剑最绚烂华丽。本以为此剑法已湮没浩渺的青史之中,却不曾想在这位年轻人的手下得以再见。是以作为剑术大家的李白判定令狐莞尔此轮第一,李公子第二,泰和行少东家第三,而至洛阳才子王公子在某人的算计下名列第五,算是丢了个大人。

而中秋大会也迎来了最后的**,那就是美人的评选。而比分也是非常的微妙,令狐莞尔在击剑上取得了三分,积十分与洛阳王公子并列第一,那位和虞仙儿组团的李公子累计八分,若是评委们昧着良心,一切皆有可能。而观众们开始欢呼雀跃,这也是他们期盼以久的,你们才子比试太无趣,击剑也就是个花把式,哪有看美女过瘾啊?而且都还是洛阳城中最有名气的美女花魁。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五名女子纷纷上场站到了一起,那叫一个春色满园,美不胜收啊,其实除了那位虞仙儿以为,另外两个女孩也都是很不错的,只是在姜星儿巨大的光环下略显逊色而已,此时的她们也是尽显其各自青楼台柱花魁的本色,对着所有人笑容满面,搔首弄姿,摆出各种撩人亲昵的姿势和举动。唯独站在最边上已经被边缘化沦为陪衬的林敏如乖的就跟小白兔一样,老老实实的站着,很腼腆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也不跟其他人打招呼,只是目光时不时的瞥向令狐莞尔。

孙大人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啊,哈哈笑道:“诸位佳丽国色天香,貌美如仙,本官也一时难以做出决断啊,毕竟相处时间尚短,不可如此武断。”

而李太白也算是此中高手了,立刻就听出了里面的门道,也是极尽猥琐意味深长而又痛心疾首的说道:“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叫老夫与孙大人真的很难做出决断啊!”两人又是相视一笑,露出了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表情。

虞仙儿倒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立刻就明白了男人的心里,不就是想要占点便宜么,说的还这么煞有介事。“孙大人乃是洛阳的父母官,执政为民,一心为公,鞠躬尽瘁,劳心劳力,小女子无才无德若能有幸为孙大人弹奏一曲也算不负此躯。”

其他两个女孩也不傻立刻会意说道:“李先生乃当世奇才,小女子若能与先生一起畅谈诗书词曲何其幸哉。”

大家都在争相许诺,又是唯独林敏如傻乎乎的一直含情脉脉的看向令狐莞尔,估计比赛是黄了。

一直坐着没有啃声的颜真卿淡淡的说道:“既然是各花入各眼,那又何必一定要分出个前后优劣呢?不如大家平分秋色,诸位意下如何?”

士绅们自然痛恨这两位吃相太难看,想吃独食?没门,于是纷纷附和,反正法不责众,孙大人想秋后算账你也认不出个谁是谁来。

孙大人闻言老脸一黑,却是没有吭声,他是父母官嘛,不好太明着来,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久经风浪的李白身上。心中暗说:好你个颜真卿,怎么如此不会做人,活该你名声在外却不受重用,得罪了杨大人被贬谪平原。

李大诗仙也是脸上敷衍着笑,心里很是不痛快,但他是大诗人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事情附和一下还行,冲在前面急不可耐的顶风作案就算了。于是乎,两人居然都默认了颜真卿的提议,平分秋色,在场所有女孩都是第一名。外面的群众和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毕竟都是美女,真的很难分出个高低好坏嘛。

但是这就有点意思了,令狐莞尔和王公子两组人都是十三分并列,这可如何是好啊?经过商议,加赛一场,比赛项目与之前不重复,就是两人三足的游戏,将两人的左脚和右脚绑在一起,然后沿着洛河往北行至天津桥,解开绳索后男子背女子返回盛和楼,先到者即为胜出,这么有意思的游戏自然也没人反对。

于是在众人簇拥下,令狐莞尔、林敏如、王公子、姜星儿来到外面的街市上,过往行人虽然多,但并不影响比试。

看着姜星儿与那人模狗样的王公子绑在一起,王公子是无比的欣喜受宠若惊,而姜星儿面色十分冷淡,估计不是被迫,就是出于某些目的。令狐莞尔心中暗骂: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那么问题来了,绿叶何在?自然舍我其谁!

脚下绑好,比来比去总算碰上自己的强项了,令狐莞尔紧紧的握住林敏如的小手,淡淡道:“咋们肩并肩,手牵手,心连心,听我口令,一起迈步。”肉麻的情话一说,林敏如自然如同温顺的小绵羊顺着令狐莞尔节奏几乎是用跑的就来到了天津桥,把王公子与姜星儿远远的甩在后面。解开绳索林敏如很是自觉主动的就跳到了令狐莞尔的背上,而令狐莞尔也是步伐矫健的在人群中穿梭,见此情景的王公子自然是弃权了,又何必再丢人现眼呢?况且身旁的小美人对自己也有很大的意见,加赛已经在约定之外了。

本来是毫无希望,不管是因为努力还是运气,居然真的赢了,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或许正是这样赢来的东西才分外有意义。潺潺的洛河川流不息,朦胧黑暗的湖面上掩映着十里花灯美丽而幽静,盛和楼门口靠近洛河河岸的地方,直径一丈,高五尺的大花灯已经准备完毕,令狐莞尔和林敏如同时捧着火把将花灯点燃,五六个汉子拉动绳索把花灯升到五丈的空中,而也就在此时,洛河沿岸,万花齐放,不计其数的烟火升腾而起,五光十色,绚烂多姿,华光熠熠,犹如白昼,而这无比美丽的烟火似乎就只为二人绽放。

第六十三章 双修?十辈子也轮不到你(一)

林敏如那是整整激动了一个晚上,次日巳时过半才醒过来。

收拾一下就准备出发了,林敏如给家里写了一封家信,想介绍了一下自己这五六天的行程,她还是在上面如实的写下自己在洛阳城玩到八月十五,没有能陪伴爹爹一起过中秋,城里很好玩,还赢了洛阳中秋大会的优胜没给家里丢人,表示自己现在很好,与自己相公……觉的太露骨,又在前面加了“未来”二字,关系非常的好,非君不嫁,非卿不娶。请爹爹一切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诸如此类的话,虽然稚气未脱,但很真诚,然后差人送往林家堡。

上路就意味着若是错过驿站或是市集就要露宿野外,所以令狐莞尔得稍微准备一下,现在天气没那么热了,甚至晚上还有点小冷,得买两条薄毯子,再买一些日用品,腌制、卤制的食物放上几天不会坏也得多备上一点,瓜果、点心、熟食、也买了不少,毕竟人家女孩子不顾一切的跟自己出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还是不能让她吃苦的。至于马车,那就算了,估计敏如她也不喜欢,都是武人体魄,脚力应该没有问题。

中午饱餐一顿,然后就出了南城们往南阳而去,因为是头一次出远门,林敏如的兴致自然是非常的高涨,出了伊阙,渡过伊水,继续往南,两人脚程都很快,令狐莞尔别的什么都不怕就怕带个累赘上路,那多麻烦啊!路过驿站时天色尚早,所以就没有停歇。

地势渐渐起伏,伏牛山从西往东横亘在面前壮丽雄伟,山峦绵延,一望无际,胸怀也不禁宽广了许多,沿着小道就这么走着,偶尔遇见行旅之人还不忘打听一下方向看有没有走错。秋天也正是山林里最肥美的季节,各种各样的坚果野果时不时的就压弯了树枝掉了下来,那些肥的都快走不动道的山鸡、野兔、野猪、獐子也要出来凑一下热闹,偶尔山林中传来一声虎啸,那是一阵的鸡飞狗跳,惊起一片片鸟儿。野果什么的令狐莞尔可不敢摘来给林敏如尝个鲜,他自己吃了没事,不代表别人吃了也没事,至于那些个山鸡、野兔、野猪、獐子什么的,嘿嘿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在一望无际的山林里行走本来就是一件非常无聊且枯燥的事情,不甘寂寞的林敏如自然是要提出和令狐莞尔来比试比试轻功脚力。既然提出来了,那就比吧,反正能尽快到南阳,自己的心也能尽快定下,和她在一起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赶紧进城再说。

夜已入暮,天色昏暗,山林之中的小道上两道黑影快速的穿梭着,时不时的发出追赶的欢笑声,清澈悦耳,激荡山谷。

忽然,令狐莞尔大声道:“敏如,今天就到这吧,天色晚了,得赶紧找个地方先生火安顿下来,否则夜晚多野兽还是很危险的。”

闻言,林敏如慢慢放慢了脚步,看着周边模模糊糊黑漆漆的山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带着抱怨道:“今晚就露宿野外吗?你这是怎么带路的。”

令狐莞尔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你忘啦?下午路过两个驿站是你说了不用留宿,再赶一段路的。”

林敏如撇撇嘴,有点不好意思。

“你走慢点,跟紧我,可别把你再弄丢了,那我可就亏大了。”令狐莞尔调笑道。

林敏如“哼”了一声,又白了令狐莞尔一眼,旋即又肩并肩走在一起来,走了一会,就来到了一处潺潺流动的清澈小河旁,就是这儿了,令狐莞尔解下身上的包袱,展开小毯子扑在地上,示意林敏如先坐,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自己。而林敏如自然也不会客气,坐在毯子上,双手抱着双膝,感觉就像是一个瑟缩发抖无助的小女孩,可能是头一次露宿荒郊野外使然吧。

令狐莞尔那是熟练无比的把营地周边的枯草拔干净,防止引火烧身,而且也能做个火引子。然后飞快的拾了很多干柴,火石“啪啪”打了两下火就升了起来,接着引燃了干柴,火势就大了很多。令狐莞尔瞥了林敏如一眼,见她就只会坐在毯子上发呆,还真是个大小姐啊,于是淡淡问道:“林大小姐,这行走江湖体验的怎么样啊?”边说,边又飞快的用粗树枝架起一个小砂锅。

林敏如以为令狐莞尔是在看她笑话,不服气的说道;“挺好的。”

“习惯就好,行走江湖就这样,波澜不惊,随时随地还有危险,要是有的选,我还真想当我的大少爷。吃的东西在包袱里面但都已经凉了,我下河摸条鱼,拿小砂锅炖一下,最少也得小半个时辰,你可以先去洗个澡。”说话间,令狐莞尔都脱了衣裳,轻手轻脚的下了河,很快就有两条四寸多长不开眼的鲫鱼撞在令狐莞尔手下,抓了抛上岸,然后“哗哗哗”的在水里好好的洗了一番,河水清凉还很是舒服。

林敏如见令狐莞尔这模样,咬咬牙也在十数丈开外的河岸边细细的洗漱,下午走了半天也却是出了些汗。

令狐莞尔六识过人,视力极佳,即便在晚上,哪怕隔了十数丈远,依旧能看的清楚,捏了捏鼻子,砸吧砸吧嘴,恋恋不舍的上岸。用小刀刮了鱼鳞,开膛破肚什么的处理干净,就可以下锅了,这一回令狐莞尔还特意买了些酒,酒和生姜能很有效的去除腥土味,再配合葱蒜什么的佐料,味道就上来了。秋冬季节的鲫鱼最为肥美,炖出来的鲫鱼汤也可想而知。

过了好一会,林敏如才从草丛里出来,湿漉漉的青丝很随意的盘着,出水芙蓉般明艳而动人,她此刻仅仅只穿着白纱单衣和亵裤,红肚兜隐约可见,显然也是没有任何的避讳,越来越能融入角色,把自己当做了人妻。

只走近了一闻,林敏如就笑道:“真的好香啊!”

令狐莞尔也没有沾沾自喜,只是很随意的说道:“我在山林里生活了六七年,没这点没事岂不是饿死了?这还是小场面,要是有野鸡、獐子、野猪什么的也照样能应付。”令狐莞尔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倒是林敏如当了真。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打一只回来。”林敏如是毫不犹豫的披上外衣就窜进了小树林里。

“喂,你回来……”令狐莞尔急忙喊道,可声音却如石沉大海。令狐莞尔郁闷啊,还真是不能令人省心,想要去追可就怕两人在林子捉迷藏大转谁也找不到谁,小敏如功夫极好,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事,调了一下味道,感觉差不多了,把小砂锅架高,就盼着敏如你赶紧回来吧。

第六十四章 双修?十辈子也轮不到你(二)

焦虑不安的等了片刻,令狐莞尔始终觉的不妥,得赶紧去找她,自己是在深山林子里呆惯了,所以没什么恐惧感,但敏如不同,毕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可千万别闹出什么意外来呀。旋即令狐莞尔往火上添了四五把木柴,让火势更加旺盛,万一敏如迷路了跃到树上也能看见这里的火光。然后把两个人行礼包袱挂到树枝上,可别叫野兽给叼走了,至于猴子那谁也没办法。

随即,令狐莞尔也是飞身窜入漆黑一片的小树林中,一边跑,一边运起真气大喊道:“敏如,你在哪里?听见了回个话。”就这么一直喊了好一会,却始终没有听见小敏如有什么回应,这就奇怪了,自己可是运足了真气,三四里外都能听见,前后总共相差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能跑到哪里去呢?令狐莞尔心里就更加着急了,但还能保持冷静,估摸着原因不外乎有四点,第一,真的是跑远了。第二,听到了但故意和自己捉迷藏。第三,没有能打到獐子、野猪面子上有点过不去。第四,那就是真的出事了。出事应该还不可能,以敏如的身手,哪怕遇上再厉害的高手也能抵挡上一阵,岂会没有半点动静。再说了,高手又不是地里的韭菜,一抓一大把。

一念及此,令狐莞尔一边施展身法加快脚步,一边口中十分温和像是诱骗小女孩一样的喊道:“小敏如,我认输了,要不你出来吧,等到明天白天我手把手的教你打猎好不好啊?”如此又过了好一会,可能是心里紧张焦虑在意的缘故,令狐莞尔直感觉时间都要过了大半天了。高高跃上树冠回头望去,远处的火光依稀已经在四五里开外,而那里似乎也没有自己所期盼的倩影。

我该怎么办?是继续去寻找,还是回去等。若是敏如回来了自己不在她岂不是会做出别的事情来?但叫令狐莞尔在篝火旁舒舒服服的坐等她回来,真的是做不到。现在这山高林密的找错了方向可就成了瞎转悠。虽然只是一件寻常小事,可令狐莞尔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生平头一次这么提心吊胆的在意过一个人,生怕有任何的闪失。思虑片刻之后,令狐莞尔还是决定以“之”字形的路径往前搜寻,这也算是一个人的情况下,扩大搜寻范围的办法,而且也不至于往前推进的太快彼此错过,还能随时回头关注看敏如回来没有。这臭丫头还真是叫人不省心啊。

继而,令狐莞尔也是拿出小时候在山林里的全部本事飞快的穿梭着,口中不间断的高喊,同时精神无比的集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东西。自己的心头肉这要是被剜了,那令狐莞尔可就真要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就在令狐莞尔苦苦搜索,仔细辨寻之际,忽然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无比熟悉的清香夹杂在浓烈的俗不可耐的脂粉气中。敏如来过这里!怎么还有一个人?令狐莞尔六识过人可不光仅仅只是眼睛和耳朵,鼻子的嗅觉也是敏锐无比。寻到踪迹,令狐莞尔中心稍稍安定,却又涌出一股隐忧,都这么晚了敏如是要去哪儿啊?另外那个人又是谁?

寻着气味令狐莞尔不顾一切的狂奔,不管是怎么回事,总算是有头绪了,而气味也较之刚才明显了很多,方向没错就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令狐莞尔就来到一个很隐蔽的山洞外,洞口不大,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也不管有没有危险,林大小姐在里面,就算是龙潭虎穴那也得进去啊。

令狐莞尔快步冲了进去,走过一段狭小的甬道,也没有想象中的什么陷阱和危险。山洞内果然别有洞天,地方很大很宽敞,里面点着几盏油灯,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只见他手里端着水盆,右手在盆里蘸了水在空中笔画着什么图案,然后再把水溅在石床上躺着的……林敏如身上,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令狐莞尔立刻大步流星的冲了过去,口中大声喝骂道:“混蛋,住手!”

那人稍微顿了顿,慢慢的转过身来,只见此人面色惨白消瘦,和几个月前的令狐莞尔一般无二,说是为酒色所伤一点都不为过,那俗不可耐的脂粉气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白色的中单纱衣和黑色宽敞的衣袍都敞开着,露出里面干瘦白的像纸一样的胸膛,发髻散乱不修边幅,而那一双炯炯有神的三角眼却叫人印象深刻,阴寒诡谲且无比猥琐。

令狐莞尔对这家伙没什么兴趣,只见石床上躺着的林敏如双目微闭,呼吸稍稍有些急促,似乎仅仅只是晕过去,而俏脸羞红,秀眉微蹙,时不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娇喘之声。

黑衣人带着赞赏的口吻淡淡说道:“哦,很不错嘛,居然能找到这里来,值得奖励。说吧,你想要什么,钱、女人或是武功秘籍?你可以随便选。”

令狐莞尔猜想林敏如只是一时意识迷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心下安定,然后问道:“你是谁?这荒山野地的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你想对她干什么?”

“我是谁你不用管,而我只是想要和这位姑娘从此结为双修的伴侣,彼此补益,彼此精进,就这么简单。不过你放心,看得出你的武功也不错,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可以介绍一位姿色武功都胜过这位姑娘的女子给你认识,以本门秘法阴阳和合之术修炼,不仅武功事半功倍,而且还能尽享齐人之福,此外还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各种武功典籍,而我只要她。”黑衣人最后指着床上的林敏如笑着说道,口气还算客气。

令狐莞尔闻言,气的差点恨不能上去阉了这混蛋,我的小宝贝儿还能给了你?但是理智使然,令狐莞尔没有表现出怒容,反而还露出心动的神色,只是有些不解的问道:“既然你有认识的姑娘那为何还要看上我家敏如?”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一样心法,一样的武功,又岂会有所精进?江湖之中的高手多为男人,很少有女子的踪迹,更不用说这么年轻漂亮武功又高的女孩了,我寻找了很多年今天才找到。”黑衣人欣喜的说道。

令狐莞尔忽然想起了一个名字“合欢派”,难道就是这帮家伙?于是令狐莞尔又很平静的问道:“其他年轻漂亮的女孩多了,何为偏偏是他?”

黑衣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说了,江湖中武林高手都是男人,很少有女人,只有功力相仿相近才能发挥双修之法的极致,普通的女子强弱悬殊太大只能是采阴补阳且收效甚微。直到今天下午在驿站遇见了她,所以我才一直跟着。居然你也找来了,我开出的条件也够优厚,咋们成交吧。”

令狐莞尔心中骇然,这混蛋居然一直跟着自己,而自己却没有丝毫的察觉,其人轻功着实了得,武功恐怕不弱。“那你说介绍给我的那位姑娘是谁,总不会是糊弄我吧。”令狐莞尔佯装很是意动,想要再更多的刺探出一些事情来,毕竟真正的威胁正是那些自己所未知的事物。

黑衣人对令狐莞尔态度很是满意,说道:“我有一位师妹,年纪与你相仿,门内心法已修炼至大成,刚好也在找一位功力精深的青年侠士。你们从洛阳来,应该听说过姜星儿吧?觉的如何啊,这个交换你还满意吧。”

令狐莞尔心中惊愕,不过随即释然,这就解释了很多事情,自己可是出了整整二十万两白银,可姜星儿却是只看中了一个其貌不扬的江湖汉子。“哼,很好,好的很,我很满意,你现在可以滚了,滚的越远越好,最好别让我再遇见你,否则见你一次阉你一次。”令狐莞尔如是说道。

黑衣人一惊,狠狠啐了一口,有一种像是被愚弄了的愤怒,继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不阴不阳,冷冰冰说道:“浪费我这么多时间,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去死吧!”

令狐莞尔立刻浑身戒备,他可是见识过姜星儿那波音功的本事的,着实诡异。

第六十五章 双修?十辈子也轮不到你(三)

令狐莞尔在这边严阵以待,倒是这家伙慢慢悠悠有些娘娘腔的走了过来,这行为举止看的正常人还真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令狐莞尔心里暗骂:你小子女人堆里待的久了,怎么也变的妖里妖气的。

黑衣人走近两步,忽然目露凶光,双手张开,几步快走,黑色衣裳在黑夜中挥洒飞扬好像鬼魂一般,阴风阵阵,如有恶鬼索命,其人双掌齐出,劲气阴柔绵密好似乌云盖顶。

令狐莞尔深吸口,右手化掌,一掌打出。

“砰”的一声巨响,阴风凛冽,似丧殡出葬,卷起漫天纸钱,森寒刺骨。

令狐莞尔虽然做足了准备,可还是被震飞了近三丈远,旋即混上下紫色萤光闪烁,亦如同地狱的幽冥鬼火。“噗嗤”两声,血气上涌,难以自抑,居然吐出了鲜血,而侵入体内的真气绵柔之极却又似乎带着刺,捅的人痛不欲生,又如同附骨之疽煎熬着人的精力和精神。此人功力高绝,令狐莞尔已然吃了一个暗亏,自然不能再有所保留,立刻使出全力应对。

黑人稍稍有些震惊,本以为自己一掌完全可以解决对手的,却没想到来人还如此顽强,看他这路数也应该不是什么正经门派的良善之辈,脸上淡淡一笑,又是快步上前,积极的抢攻,得赶紧完事,赶紧风流啊。

令狐莞尔自然也是无比自信,但还是有前提的,自己得先热身,等状态来了才能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来。十分灵巧的左右闪躲,却发现根本蒙混不过去,别看此人身手一般,不急不缓,却是大巧若拙,每一招每一式都如影随形,紧紧纠缠,实则避无可避。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荡,顶上“沙沙”掉下些灰来,而令狐莞尔又是被震退数丈,趁势直接飞出甬道,飞到了山洞之外。这可不是为诱敌,也不是因为“巨熊”之法的冲击而远遁,而是实实在在又挨了一掌。令狐莞尔本来使出的“巨熊”之法就好像被那无比绵密劲气化于无形了一般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或许以前只遇到过刚猛勇绝的劲气,这种极阴极柔的劲气头一次遇见的缘故。浑身剧痛,如遭重击,那股阴柔的劲气侵入自己体内并没有消散,而是集聚在身体各处,阻碍着自己气血的运转。令狐莞尔急忙运起“蝴蝶”之法自愈,此人棘手之极,不能以一般江湖高手视之,必须格外小心。不过叫令狐莞尔意外的是他和姜星儿师出一门,为什么招式差异如此大,难道是故意隐藏?

黑人也从山洞中追了出来,见眼前这人不但没受重伤,居然化作一只紫色的蝴蝶长处了翅膀,心中无比郁闷,也好奇之极,也来了浓厚的兴致,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能化作实体紫光的功夫,真是匪夷所思,好像以前听师傅提起过。当然,以他的年纪来看,令狐莞尔最风光那一会他还在角落里苦苦修炼呢,并不知道血魔鬼童的事。

见这黑衣人慢慢的靠近,令狐莞尔身上紫色的翅膀消散,融入体内,继而双掌互为重击,体内真气激荡,一道道急促的真气射流从身上各个穴道呼啸而出,如同狂风骤雨一般。

而那黑衣人又是一愣,无比惊诧,世上居然还有这种武功招式?他本就行动缓慢,闪躲不及被结结实实打中数道真气,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继而迅速伸出右手,在黑暗中似乎化作一道气旋,表情冷漠淡然道:“修罗炼狱!”继而成百上千道真气就像是被吸入气旋之中化于无形。

令狐莞尔也停下来攻势,他只是想化解体内那阴绵的劲气,疏通淤堵的经脉,虽然有些效果,但并不明显,似乎想要化解得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不少的时间。见这人还是不紧不慢,拖泥带水,令狐莞尔真是感觉有点无所适从,这明明是生死相搏,你严肃的行不行啊?继而,令狐莞尔又是深吸口气,快步上前,一连击出数掌,也没什么技术可言,就是拍你脸上。

“砰……”、“轰隆……”、“嘭……”一连串无比激荡的真气汹涌澎湃,两人接连的对拼不分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令狐莞尔凭借“潮汐”之法避实就虚,在功力上往往都能压过对手一头,可那一掌掌的打出就好像是泥牛入海,消失在这无比阴柔绵密的劲气中。

令狐莞尔心中暗说:这人不好对付啊,卸劲之法有点鬼门道,自己可能不阴沟里翻了船,林大小姐还系在自己身上呢。你不急,那我也不急,拖一拖,耗一耗,等状态来了我还能更强些。

黑衣人慢慢靠近,眼神不善,面如寒霜,开口说道:“你应该是日月神教的人吧?”

令狐莞尔随口道:“就算是吧。”能把所有的仇恨和隐患赖再别人身上何乐而不为啊,令狐莞尔当然不会否认。“我想你是圣教合欢派门下的弟子吧?”令狐莞尔也揭了对手的老底。

黑衣人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的说道:“都说女人如衣服,阁下又何必为此以命相搏,大家一身极高的武功修为得来不易,为这点小事而大打出手不值得,不如你我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可好。我真的很需要这个小姑娘,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美女?我门内漂亮的师妹还有很多,金山银山,或者是其他?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能满足你。”

令狐莞尔那是嗤之以鼻的冷笑道:“小宝贝是我的心头肉,要双修?哼,等十辈子也轮不到你小子!”

听闻此言,黑衣人原本苍白瘦削的脸变的无比狰狞可怖,那种阴诡的戾气更加凝重。“既然如此,那就拼个你死我活吧。”忽然,黑衣人猛的跃起,凝聚真气,原本散乱的头发和衣服在空中剧烈的摇摆着,口中阴恻恻说道:“阴灵缠绕!尝尝我这一招的厉害。”

令狐莞尔也毫不示弱,振奋精神,体内战意高昂,“潮汐”之法将自身功力一重重的推高,十四层功力,对准当前的宽大正面,“磐石!”

两股极其强烈的劲气隔空交汇,奇怪的令狐莞尔那强烈“磐石”劲气居然轻而易举的打散了对手凝聚的气劲。

黑衣人像是早有预料的一般,急急的侧身闪躲,却感觉对手的掌劲包罗万象,自己明明闪过了居然还被结结实实轰了正着,踉踉跄跄退了七八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红色,嘴角躺下血迹,越涌越多。如此猛烈的一掌仿佛全身都受到了重击,自己居然没能全部化解,太可怕了。

自以为得势的令狐莞尔先是一喜,却是忽然感觉浑身阴冷,被自己打散的阴绵劲气居然从四面八方润物无声的侵入自己体内。令狐莞尔一个机灵,“蓝鲸”之法迅速真气内缚挡住这一股子阴劲,继而内缚转外溢,将之全部向外荡开。可即便已经得到及时的处置,但令狐莞尔还是感觉浑身剧痛而阴冷,整个的经脉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而这股阴冷的劲气继续汇聚在全身各个筋络要冲,阻碍气血运行,如此不仅行功运气,甚至连行动都要受到影响,令狐莞尔不禁暗说:这人好阴毒的功夫啊!

两人的武功都比较奇特,较之一般江湖高手有巨大差异,所以双方都有些措手不及,明面上黑衣青年伤的重一些,但实际上令狐莞尔要更加吃亏一些,对于内家高手而言,筋络淤堵而又无法冲破那是非常危险的。旋即,双方又陷入了沉默的对峙之中。

第六十六章 双修?十辈子也轮不到你(完)

短暂的沉默就意味着更加猛烈的爆发,率先发难的还是这黑衣的青年人,以他的经验来看,但凡是中了自己阴柔掌劲的人虽然看似受伤不重,但却内息闭塞,气血淤堵,虽不致命,但功力却已经无法尽情的发挥,将会一步步从均势、转为劣势、以至于大劣、最终被杀死。

吃了亏的令狐莞尔也打起了十二分的警觉,运起了“蓝鲸”之法,真气内缚,不敢再受他阴寒掌力的侵蚀,否则可就真要越打越弱了,而这样护住全身也势必要分散令狐莞尔自身的功力,故而在场面上肯定显得略逊一筹。这人武功诡谲,没有弄清楚具体的情况和底细之前不如先保持守势,一来麻痹对手,二来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实力以待机会的到来。

所以接下来不出意外,毫无悬念的黑衣人渐渐压制住了对手,并一点一点的取得优势,绵密的攻势就犹如铁通一般把对手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待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两人于空中地上缠斗近数十回合,黑衣人也不是傻缺,心中隐隐觉得奇怪,自己明明占据了极大的主动权,但为什么每每夺命一击却总能被对手顶回来?显然这人的功力之高出神入化,不过黑衣人还是有自信的,同时也窃喜,辛亏自己先下手为强,于开始时趁人不备就接连重创对手,否则还真是一场苦战。既然对手败相已露,那么自己就必须再狠狠的踩上一脚。

令狐莞尔一面积聚实力,一面也在思考对策,此人卸劲的法门着实奇怪,就好像其人隐藏在弥漫的大雾之中,自己刚才的很多掌劲都被化于无形。而对手的实力确实了得,绵密的阴柔劲气也很是厉害,稍有不慎,必死无疑。但是令狐莞尔也发现,此人虽然劲气绵长,但是却有些中气不足的样子,这也可以理解,人的身体底子那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没日没夜的虚耗那谁也耗不起,就好像许多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靠着十全大补汤吊着,看似元阳亢健,其实就跟纸老虎差不多,不少皇帝玩到三十多岁就死了。而眼前这家伙身形瘦削,面白如纸。看着就虚的很,不过就是靠他这一身真气撑着而已,若是实打实的拼消耗,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又怎么拼得过自己这龙精虎猛的壮小伙呢?一念及此,心中计较已定,令狐莞尔就已经有了决断。

突然之间,黑衣人形如鬼魅一般的就扑向了令狐莞尔,目光似毒蛇一般凶狠残忍,苍白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一掌打出,阴柔之气如滚滚长江,浩浩荡荡,绵延不绝,又如影随形,如胶似漆。口中犹自说道:“万劫不复!”

如同刚才一般的铁壁合围,避无可避,令狐莞尔右手握拳聚集真气,接连退后几十步远,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但如何施展运用得由得自己说了算,可不能由着他。距离越来越近,已然近在咫尺,令狐莞尔忽然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口中大呼一声:“狗斗!”话音刚落,令狐莞尔浑身上下激荡的紫色光芒化作一朵巨大的莲花,层层叠叠的绽放开来,在暗夜中尽情摇曳着美丽迷人的无上风姿,一叶叶的莲花花瓣参差有序的展开,劲气化作风暴肆虐八方,十丈以内的杂草被连根拔起,周边的大树也随风剧烈的摆动,以令狐莞尔为中心竟然刨出一个深四五尺,直径达到三丈的大坑,覆盖的山皮泥土被一扫而空,令狐莞尔脚下甚至已经踩在了山石之上。

黑衣人自然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招式,结结实实中了招,绵密浩瀚的掌势被化解不说,整个人被抛飞了出去,护身的罡气在如此强烈的劲气冲击下毫无卵用,那阴柔绵密如烟波浩渺的气劲也如同这覆山泥土般被扫荡一空,仿佛云开雾散,终见天日。衣服被撕裂的破破烂烂,血如泉涌,喷洒而出,整个人被震飞近十丈远。

而令狐莞尔的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继而连续的“咳嗽”,鲜血不由自主的从嘴角流了出来,那些淤积闭塞在自己身体内各大经络要冲的阴柔绵劲刚才差点就要了自己的性命,在瞬时爆发中因为血气梗塞险些让自己经脉爆裂而死,多亏令狐莞尔发事先现处置及时,没有使之再继续恶化,淤堵闭塞的并不严重,同时自己经脉也足够强韧,而在那个瞬间令狐莞尔福至心灵果断降低“狗斗”之法的冲击力,转以一部分真气内牢牢缚护住经脉,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但在此刻,不趁你病要你命更待何时,令狐莞尔不顾自身伤痛,疾步上前,见黑人青年趴在地上自然不能放过,抬手就是一掌打去。

黑衣人理所应当受伤极重,但他也绝非江湖中泛泛之辈,眼见对手面色绯红之后又显无比苍白,料是也受了极重的内伤,此刻不拼与咸鱼有什么区别?挺身而起,提起真气,反手就是一掌,鬼道无双!不管他招式有多么厉害,多么新奇,毕竟是重伤之下,威力自然大打了折扣。

双掌相交,不分胜负,旋即变成了实打实内力硬拼,这就是令狐莞尔想要达到的目的,看你怎么跟我耗。源源不断的劲气往里注入,不管是哪一方先撤了手,必然迎来对手汹涌真气的侵袭,不死也得半残。

决命拼死之际,双方都是不敢有任何的含糊,四目相对,甚至连眼都不敢眨一下。令狐莞尔打定了决心是要和他消耗到底,所以并不急着全线压上,只是保持着强势威压的局面,试探性的不间断的注入内力,因为弄不清对手卸劲的门道,如此最为保险。温水煮青蛙,慢慢来,咋们不着急。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过了将近有小半个时辰,黑衣青年人猛的往后退了一步,险些站不稳当,左手急忙握住右手手腕,双手齐出这才勉强稳住了阵脚,惨白的脸上冷汗直流沿着脸颊不断滴落,气息虚浮,后继乏力,显然是几近油尽灯枯了。

反观令狐莞尔却是红光满面,越来越顺,早就没有了刚才面色苍白的样子,气息深沉内敛,毫无衰败之相,不过令狐莞尔心里也是暗暗得意,要不是自己故意示弱重伤他在前,恐怕还得一番苦战,此人劲气打不溃,揉不烂,好似阴魂不散,自己往往要花费双倍于对手的劲气才能将之制伏,实在难缠,好在此刻胜负已定,这小子再也翻不起浪来。慢慢的,潜移默化的令狐莞尔又加重了手下的劲道。

黑衣人又是接连退了几步,双手都在颤抖,鬓发皆湿,汗如雨下,苍白的老脸在不时的抽搐,终于,就听他“啊……”的惨呼一声,人如断线的风筝又飞出十余丈远,灿烂的血莲花在暗夜下接连绽放。其实他真气尚未断绝,还能负隅顽抗,只是这副身子骨先吃不消了。惊涛海浪之下,此人还能以真元护住小命也算是厉害了,只是就算如此也已经和废人无异。

令狐莞尔又是立刻冲了上去,“噼噼啪啪”的用脚踢个不停,比试结束了,剩下来的就是发泄身为男人的愤怒。就听令狐莞尔边踢边骂道:“修,双修?让你修,让你再修,你修一个我看看、修你先人……”

黑衣人就像是一团烂泥一样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哼哼唧唧”,忽然,他又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浑身抽搐,两只手有气无力的摆动着。

令狐莞尔一看,自己不小心踢错了地方,怎么脚上有劲爆和碎裂的感觉,嘿嘿,对不住,但不管怎么说,你这是活该。“滚吧!都懒的杀你。”令狐莞尔又在他屁股上重重踹了一脚,才厌恶的说道。

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身残志坚的黑衣青年一手捂着下身,爬着、滚着、艰难的挪动着,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六十七章 日月同醉(一)

把这烦人的苍蝇给打发了,令狐莞尔急急忙忙跑进山洞之中,就见林敏如依旧是半昏迷,面上带着红晕,娇羞无限,香汗淋漓,而刚才“哼哼唧唧”的娇喘声已经没有了,如此佳人就仿佛是一枚吸风饮露孕天地灵气的红樱桃,娇艳欲滴,鲜美而诱人。

令狐莞尔连续唤了七八声,林敏如这才迷迷糊糊的真开眼睛。“喝,好渴啊。”就听林敏如幽幽的说道。

令狐莞尔一愣,这地方上哪弄水去啊?“哦,敏如,你稍微等一下,我这就去找找。”

“热,好热啊!”又听敏如含羞带臊的继续说道,边说,就开始边拖衣服。

令狐莞尔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也曾经和秦老四长期混迹青楼之中,对于一些不肯就范的女孩,青楼的手段他也多少知道,那个混蛋!早知道他这么卑鄙就干脆宰了他算了。“敏如,你现在怎么样了?”

“令狐哥哥,人家好热啊……”说话间身上的长衫已经拖了下来,这就要去扯雪白的纱衣。

令狐莞尔这就去抓林敏如的手,感觉他体内气血激荡成鼎沸之势,就好像被架在火上炙烤了许久。淡淡的体香撩人心魂,半露的香肩白如雪,嫩滑如凝脂,那绝美妩媚的面庞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中,娇颜如花永远都只为自己而绽放。令狐莞尔此刻也在犹豫,自己现在该怎办?

“令狐哥哥,你别走,人家不让你走……”小敏如那纤柔的小手紧紧抓住令狐莞尔手,近似,又似哀求。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泛红而又含情脉脉,迷醉的兰麝香气从那诱人的红唇中喷吐而出,直叫人心神荡漾,情难自已。

不管是药物催动,抑或是真情流露,此情此景这要是能忍简直天理难容!那么令狐莞尔也真的要怀疑自己在心理和生理上是不是有双重障碍缺陷了,坐怀不乱只存在于传说中,要么柳下惠身有残疾有心无力,要么怀里的女子太次实在举不起来。男欢女爱,自古已然,天理循环,天经地义,如久旱之盼云霓,同谐鱼水之欢,共效于飞之乐。孔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孟子又曰: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既然先贤以无穷的智慧和非凡的远见为后来人指明了方向,铺就成一条康庄大道,那么我们后生晚辈只要踏着圣贤未尽的道路以黄河为证,以华夏为凭,相濡以沫,水乳交融,风雨同舟,砥砺前行即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心理建设完毕,不再有任何障碍,眼前一马平川,春光无限,令狐莞尔心安理得迫不及待的开始脱衣服,嘴唇干燥,嗓子冒烟,澎湃爆发的兽火蹭蹭的往上窜,大手触碰到那无比的细滑的肌肤时就感觉整个人飘飘欲仙,如饮醇醪,不觉自醉,仿佛天下间最美妙的事情不外如是。胆子不觉越来越大,贼手也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放肆,轻抚摩挲着每一寸肌肤,把所有有碍观瞻的衣裳全部退去,伊人如无暇美玉温润光洁浑圆饱满,又似阆苑仙葩雨膏烟腻如梦如幻。激荡轻挑,悠扬悦耳,无比勾人的娇喘之声荡漾在山洞之中,就好像是一把妖风,扇的令狐莞尔兽、性迸发呈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身子不由自主慢慢的融合,恰如其分的镶嵌在一起,宛若天作之合。

回荡许久的喘息声渐渐停了下来,天地共同见证了这永恒的芳华。云收雨止,风停火熄,心满意足的令狐莞尔搂着怀中得偿所愿的林敏如,就这么抱在一起,紧紧的抱着,永远都不愿分离,感受着彼此的身体,感受着彼此的体温,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世间万物再也无法阻止两颗心紧紧的连在一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狐莞尔不安分的手又开始把玩起那对活奔乱跳的大白兔,意味深长的调笑道:“小敏如?还饿吗?”

林敏如娇羞无限的红着脸,轻轻的“嗯”了一声。

令狐莞尔闻言,二话没说,毫不犹豫的抖擞精神,刚欲……

“啊,你干什么呀?又来欺负人家。令狐哥哥我……”林敏如可怜巴巴的看着令狐莞尔。

令狐莞尔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哦……敏如一个小姑娘自然听不懂欢场上的情话。看来真的纯粹只是肚子饿了。无限怜惜的看了林敏如一眼,令狐莞尔很和善的说道:“那你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把东西取回来,今晚就在这里住上一宿吧。”

林敏如又是红着脸,点点头。

令狐莞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迫不及待的把包袱收拾好取了回来,砂锅一直架在火上也还热乎着呢,掀开盖子鱼汤浓郁奶白,香气扑鼻,正好入口。令狐莞尔把勺子方里面,讪讪的递给了林敏如,又拿出了出城时买的各种点心吃食,有点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说道:“敏如,饿坏了吧,多吃一些。”

林敏如此刻把衣裳全都穿好了,没好气的白了令狐莞尔一眼,喝了一口汤,惊讶的赞道:“味道真不错!令狐哥哥你也尝一口吧。”

令狐莞尔无比猥琐而又狡黠的说道:“小敏如你多喝一点,补补身子。”此言一出,令狐莞尔恨不能扇自己一个耳光。

林敏如又是重重的“哼”了一声,侧过身去,不再理会令狐莞尔,看这样子吃干抹净想赖账的人倒像是她一般。

令狐莞尔立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前因后果给林敏如讲了一遍,说那黑衣青年如何如何卑鄙,如何如何猥琐,自己那是克服万难,披星戴月,不怕艰险,以大无畏的精神和无与伦比的勇气最终战胜了无耻的黑衣人。而敏如你呢因为药物的作用,浑身血气逆冲,急需要释放,自己只是为了救人才不得不行此下策。还得说令狐莞尔口才已经修炼及格,把自己择的那是干干净净,责任全推给黑衣人,讨好、表功、卖乖的话说了一大堆。

林敏如嘟囔着嘴,怯怯的说道:“我知道令狐大哥你是好人,只是……人家真的还有些害怕。”说话间,林敏如目光撇过石床那一抹殷红,心里莫名喜滋滋的,仿佛再无任何的遗憾。

而令狐莞尔在一旁直勾勾的看着小敏如,心动不已,暗暗感慨男人真不容易啊,你要是不主动吧,那就是不解风情,木头脑袋,被嘲笑为某下惠一般的傻子。可要是主动热情过头了,那就是施暴,嘿嘿,对不起,牢里蹲着去吧。这个尺度似乎真的好难把握啊!

憋了一会,令狐莞尔实在心痒难耐,于是无比真诚的说道:“敏如……”

“嗯?”

“我们……要不,我们也双修吧。”

“……”

见小敏如羞红着脸不说话,令狐莞尔很自觉的舔着老脸坐到扑了毯子的石床上。

“……”

片刻之后见敏如并不介意,令狐莞尔又慢慢的搭上肩膀,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小敏如身子微微一颤,然后喘息声重了许多。

“……”

胆子又肥了许多的令狐莞尔用他那不怎么熟练的动作在同样青涩的小敏如脸上轻啄了一口,仿佛在此刻相互之间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最后,令狐莞尔又是如愿以偿的轻轻将小敏如推倒在石床之上……

这一章犹豫了很久,因为某些原因,还是决定写吧,本来是想要留给金凤至的!

第六十八章 日月同醉(二)

这一夜自然是不能消停了,索求无度,予取予求,就如同寻常人家新婚燕尔的夫妇,两人一直折腾到天蒙蒙亮这才沉沉的睡下。

要说令狐莞尔还是精力充沛,或者说习惯了,不过巳时一刻就醒了过来,神采奕奕而又神清气爽。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让那些许多对他不利的谣言不攻自破。见小敏如那娇俏的睡美人模样,回想起昨晚的一桩桩风流韵事,令狐莞尔这不禁又有些把持不住,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可再想到清早小敏如那可怜巴巴服输告饶的样子,心中又是无限的怜惜,自言自语道:“令狐莞尔啊令狐莞尔,忍忍吧,你可以的。”

于是令狐莞尔先找个地方先洗漱一下,见一片野苋菜长势不错,顺手揪了几把洗干净,在山洞门口升了火,架起砂锅倒满水,把卤牛肉切成小块放入砂锅之中一起煮,水沸之后把干粮掰碎了和野苋菜一起放在砂锅之中,直至香气四溢,咸味稍重一些,放入少许的醋和酱,继而更是喷香诱人,就跟牛肉粥一样。感觉火候差不多,令狐莞尔就把砂锅架高了。

进到洞中,见林敏如依然熟睡,令狐莞尔犹豫了一下,还是唤了两声:“敏如,敏如?”这山洞是人家的,万一那家伙带着人回来报仇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没有必要的麻烦还是少惹为妙。

林敏如睁开秀美的双眼,幽幽道:“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吧。”令狐莞尔回答道。

“那时辰还早呢,呀,好香啊,又是什么吃的?”林敏如问道。

令狐莞尔笑着说道:“早点赶路,等到了南阳还有许多的好玩的呢。”

林敏如却是笑着说道:“这一连六七天都有些懈怠了,武学之道在于持之以恒,要不令狐哥哥咋们一起练习,我给你当陪练,你也给我当陪练,如何呀?”

令狐莞尔倒是小看敏如这丫头,只是这样浅显的道理连敏如都知道,那为什么自己竟然一下子就荒废了六年呢?虽然心里酸酸的,但令狐莞尔还是笑着说道:“好啊,全听你的。”

林敏如慢慢坐起身子,却是眉头微微一皱,玉手不由自主的捂住小腹处,还下意识看了令狐莞尔一眼,有些羞臊,好像在说:“都是你干的好事,都怪你。”接着林敏如又好像意识到什么,自己最近这三两天……于是对令狐莞尔道:“你帮我把我的包袱拿过来。”

令狐莞尔二话没说就取了过去。

“你现在出去。”林敏如又是低头说道。

令狐莞尔有些不解,但还是厚着脸皮道:“咋俩都形如一体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来让你家相公我好好欣赏一下,昨晚黑灯瞎火的都没看清楚我的小宝贝。”

就听林敏如没好气的羞道:“少啰嗦,女人的事情你别管,快出去!”

令狐莞尔扭头出了山洞,心说:女人能有什么事情啊?真是麻烦。“那我在洞口等你,完了就出来吧。”

过了好一会,林敏如才一歪一扭,很别扭的走出来,怯生生的,没有平时的飒飒英姿,一副小女人的模样,偷眼瞧着令狐莞尔,就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又是不禁俏脸一红。

令狐莞尔很温和的说道:“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讲究,先吃吧,吃完了再洗漱,地方还挺远的。”

就这么,两人像是居家过日子的小夫妻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很和谐,很融洽。当然,就算是有什么要拌嘴的,令狐莞尔也都是依着林敏如。

填饱了肚子,东西收拾完就出发了,看敏如她扭扭捏捏迈不开步子,于是令狐莞尔提出来背她。

而林敏如就像是早在等这句话了一般,兔子一样的攀上到了令狐莞尔的背上。

首先是来到昨晚的那小河边,不用说,林大姑娘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令狐莞尔也得以有幸在一旁目睹。

就见敏如清洗完毕后,首先就是把高高的云髻梳了起来,从此就不是小姑娘而是妇人啦,看着水面倒影的自己,林敏如都感觉今天的自己那是格外的美,接着又是不由自主的偷瞧了令狐莞尔一眼,像是在说:“哼,都是做的坏事!”

令狐莞尔自然心安理得的背锅,这样的锅有多少背多少都无所谓。

忙活完之后,令狐莞尔背着林敏如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就感觉天高气爽舒服极了,风是香的,空气是甜的,潺潺的山涧溪流是低吟,吱吱的小鸟儿在欢唱,没有任何时刻能比现在的心情更加舒畅。

林敏如靠在令狐莞尔的肩膀上,似乎也很是喜悦,问着各种各样可爱又可笑的问题。“令狐哥哥,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就有了孩子?”

“呃……应该,再努努力就有了吧。”令狐莞尔哭笑不得的回答道,他自己都是一头的雾水想要找个懂行的人问一问呢。

“令狐哥哥,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问题令狐莞尔能很明确的回答:“都喜欢,男孩和我一样帅,女孩和敏如一样漂亮,十数年后又将会有无数的少男少女为之疯狂。”

林敏如“咯咯”一笑,显然很是满意,然后又问道:“那我们就这样回去,令狐哥哥你家里的妻子孩子会怎么想?”

令狐莞尔奇怪啊,这个问题不是以前和她讲过么?莫不是拿来诓自己的吧。于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我都还没成亲,哪来的妻儿?家里就连通房的丫鬟都没有。”当然,这也都算是实话。

“哦,那……我就算是长房的大夫人咯?”

哎呦,我的小敏如啊,你的小脑袋里还能知道什么长房,什么大夫人可真是不简单啊!不过话说回来,其实真论起来令狐莞尔与她最早认识,也最早有了夫妻之实,只是这种问题,真的……令狐莞尔立刻严肃的用敏如她自己的话去堵她。“嘿嘿,一碗水端平,一视同仁,不分大小,这不都是你说的吗,要不你们以后自己商量?”令狐莞尔得赶紧把这个话题撇开。

“那令狐哥哥你那说我们的孩子以后叫什么名字啊”关心完了排位座次的问题,又开始操心起孩子的事情,是不是从女孩变成了妇人就有了操不完的心啊?

令狐莞尔真是无语,八字还没一撇呢,谁能想的这么长远啊,于是故意打趣道:“男孩叫令狐小狗,女孩就叫令狐小猫。”

“你坏死了!”林敏如轻轻的捏了令狐莞尔一把,又带着商量的口吻,试探着小声问道:“我爹爹他,其实一直想要一个男孩,只是就我……等咋们以后那个,能不能……”

“好啊,我不反对,我家敏如胸大屁股翘,能生孩子奶水足,开枝散叶,百子千孙肯定没有问题,岳父大人抱一个去也算是帮咋们减轻压力嘛。”令狐莞尔笑着如是说道。

林敏如又是重重掐了令狐莞尔一把,却又不生气,还美滋滋的,是啊,这些可都是为女子者最引以为傲的资本之一,但还是没好气的斥责道:“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以后不许你再乱看别的女孩。”

……

一路上就这聊着,有些啼笑皆非,有些不着边际,甚至还有些难以启齿,但令狐莞尔却觉得无比的温暖,自己孤独的心真的就像是有了个家,有了个伴。

第六十九章 日月同醉(完)

一路之上走的那是又快又平稳,日暮时分地势渐渐平坦,虽然方城县城门已经关了,但山人自有妙计。伏牛山从西往东绵延数百里,却在方城县这个地方忽然中断了,有这么一个几十里的缺口,而这方城垭口也成了自古中原地区以及北方进入南阳的重要隘口。

可能是身子好多了,又或许是脸皮薄,进了城林敏如死活都要下来自己走。

还别看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地方挺大,客栈不少,也非常的热闹,作为南阳的北大门,但凡从北方来的都要在这儿歇脚,那自然也少不了烟花酒色之地。令狐莞尔那就跟初出茅庐的少年一样,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看不懂,找了一家比较大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又点了好多美食,痛痛快快的吃喝一番,稍事歇息,令狐莞尔就迫不及待的催促小二打水,这就要洗漱沐浴啦!

林敏如坐在床上先是运气吐纳了一会,接着又做了些伸展的运动,瞧见令狐莞尔那急不可耐的样子,林敏如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在说:“瞧你这德行!”

令狐莞尔讪讪的笑道:“昨晚没休息好,今早也没睡多一会,今晚早点休息,哈哈,早点休息。”

林敏如俏脸一横,嗔怒道:“哼,你还提昨晚的事?都是你不好,害的人家疼了一天。”

令狐莞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嘿嘿”一笑,赶紧顺着她的意思说道:“好好好,那咋们不提了,不提了。今晚……”

“今晚也不行!”林敏如倒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令狐莞尔又是狡黠的一笑,对于这个他已经有了经验,料想也逃不出自己的掌心,又是急忙答应道:“好好好,全依着你还不行吗?”

做了一会伸展的运动,林敏如又是拿手在她自己的小腹上轻轻的有节奏的抚摸挤按。

令狐莞尔心里一惊,接着又是一喜,心说:孩子这么快就有了?都有反应啦。而紧接着令狐莞尔就发现她的面色似乎稍稍有些不对劲,于是关切的问道:“敏如,你没事吧?今天的气色好像没有昨天那么好啊。”

林敏如见他关心自己,于是淡淡笑道:“没事的,过了这两三天就好了。”

令狐莞尔试探着说道:“要不找去大夫来看看?”

林敏如秀眉微蹙道:“你,没事就出去溜达一圈,别来烦我。”

“可是……”令狐莞尔还想说什么就被打断。

就听林敏如羞愤的说道:“女人的事情你不懂别瞎掺和,啰嗦,快走!”

令狐莞尔心说:小敏如今天脾气不好,还是先顺着她的心意来吧。出了门,在大街上转了一圈,还别说真挺热闹的,拐角处看见一家药店正在打烊,令狐莞尔一个机灵,快如疾风的上前,伸出一脚卡住门板,口中慌忙道:“先别急,我有事!”

一个学徒模样的年轻人稍微愣了愣,显然是被来人的敏捷身手给吓愣了,转而对着屋里喊了一声道:“师傅,有人看病。”

就听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令狐莞尔进了药房,看着眼前枯瘦的老人,很恭敬的说道:“大夫,我……夫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面色就有点不对劲,有些苍白无力,这是怎么回事,该吃些什么药?”

老中医笑着说道:“你把令夫人带来,待老夫问诊把脉之后一切即有分晓,再对症下药。”

令狐莞尔说出自己的看法道:“人家都说女人怀孕之后会有不适的症状,叫作害喜,会不会是这个?”

就见老中医须发怒张道:“胡闹,瞎胡闹!只有辩症无误,才能行方遣药,若是孟浪下药只会害人性命!老夫可是三十年的老中医了,岂能害人误己?”紧接着老头又是循循善诱的说道:“年轻人有病别硬撑着,病不讳医嘛。”

令狐莞尔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她说过了这两天就好,女人的事情我不懂。”

老中医恍然,脸上立刻露出很懂很在行胸有成竹的样子,轻捋着胡须,老气横秋的说道:“小伙子,我给你一个方子,再遇到这种事情,只这一副汤剂包打天下。”

令狐莞尔大喜道:“哦,是什么汤剂?”

“姜枣红糖水。”然后老中医把方子细细说了一遍。

令狐莞尔记下之后,支付了诊金,回到客栈,厨子忙此刻的很,和管事的因为银子的事情交流了一下,然后就借了一个小炉子,借了一个小砂锅,食材任取。令狐莞尔在厨房拿了八钱的生姜洗干净去皮切片,又取了六颗品相较好的干枣,放入砂锅中倒满水烹煮,水开之后堵住炉子的下风口,用小火又煮了一盏茶的时间,然后放了两勺红糖等彻底融化,最后找了一个十分精致洁白的瓷碗盛好,嘿嘿,今天小敏似乎如脾气不太好,细节决定成败,还是细致一些的好。

轻轻的敲了敲房门,立刻就开了。

其实此刻林敏如也正坐在桌旁生闷气呢,今天身体不舒服,脾气大了点,说了他两句还真就出去溜达了,就不能顾念体谅一下人家吗?也不知道他生不生气,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正胡思乱想间敲门声响起,她自然立刻开了门。

令狐莞尔献宝似的端着瓷碗放在桌上,笑嘻嘻道:“敏如,还生气呢?来尝尝这个。”

林敏如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红彤彤的,上面还飘着几颗红枣,香气之中还带着一丝甜味,于是问道:“这是什么?”其实这种简单易行的方法穷苦人家的女孩舍不得,富贵人家的小姐自己不知道也羞于启齿,所以林敏如也并不知晓,况且她身体底子好也不觉的有什么。

令狐莞尔嘿嘿笑道:“独门绝技,姜枣红糖水。我亲手做的,尝尝怎么样。”

林敏如也怕他刚才生气,急于缓和一下关系,并没有多问,很听话很利索的就喝下去,姜片不喜欢就剩在了碗底,味道微辣而甘甜,就感觉胃里暖暖的,继而小腹处也暖暖的,最后浑身都暖暖的,很舒服,很贴心。

令狐莞尔绕到屏风后面,见木桶中没有水,也不用麻烦再去倒,猜想敏如只是简单擦洗一下。打发小二打来热水,火急火燎的洗完了穿上中单纱衣绕出了屏风。就见小敏如身上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令狐莞尔当仁不让,十分自觉的坐在了床边。

“今晚,今晚还是不要了……”林敏如怯怯的道。

令狐莞尔脸上带着笑,淡淡说道:“好的,好的。”可手却已经伸进了被子。

“啊……人家身体还,还有些不舒服。”林敏如又是巴巴的说道。其实此刻自己身上暖暖的,就算从了她又何妨?只是……

令狐莞尔还是无比和煦的笑道:“懂的,懂的。”而手却是已经肆意的在玉人身上揉捏了起来。

“客……客房隔音不好。”林敏如此刻依旧挣扎道。

令狐莞尔也是愕然,随即没脸没皮的说道:“没事,谁也不认识谁,咋们小声点就好。”

小敏如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人家身上有污秽之物,恐生不祥事。”

令狐莞尔此刻的状态那是箭在上弦,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笑容满面的说道:“没事,我不信这个的,在我看来敏如你最是圣洁光辉跟天上的仙女一样。”

林敏如最后还是很坚决的说道:“上一回那解签的先生说了,咋们在一起必有劫数,千万别掉以轻心,所以还是不要了。”

闻言,令狐莞尔真是气的吐血,恨不能把那混蛋挫骨扬灰而后快,但见小敏如态度坚决,也只好悻悻道:“那好吧,全听你的就是。”

林敏如欢喜的一笑,带着一丝讨好甜甜的道:“令狐哥哥你真好。”

令狐莞尔只能是尴尬的一笑,在心里却是狠狠的问候了某人的祖宗十八代。

特此申明,古代人因为无知和观念把女人月事看成污秽和不祥之事,本人没有任何偏见,反而觉的女神们因此而坎坷艰难,也更显女性伟大而光辉。哈哈,主要是赞颂我妈妈,农历十一月二十六今天她生日,顺便也捧一下所有女神们的臭脚,就是不给机会~!~

第七十章 风起南阳(一)

几番试探,无果而终,眼不见心不热,你谁你的觉,我打我的坐吧,拿毯子铺在地上,盘膝而坐,运功调息,这行走江湖虽说以和为贵,但你手底下要是没点真功夫怎么行?若不是自己拳头够硬,敏如现在成别人的了,自己恐怕也是下场凄凉生死难料。稀里糊涂荒废了六年的时光,得赶紧想办法补回来,自己应付那些江湖中普通的喽啰那还是轻而易举的,但面对那些真正的绝世高手恐怕有点乏力,奚仙子、小雅甚至敏如都能压过自己一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要么让开,要么被后浪淹没。这个问题很严重,也很棘手,必须要重视,不要忘了自己可是血魔鬼童,见不得光的,好在最近遇到的那些魔门的人似乎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突然,令狐莞尔听到隔壁谈论些的东西似乎自己有点感兴趣,于是便凝神倾听,难怪敏如说这客房隔音不好,还真的不怎么样,你们就不会找一个夜深无人的地方去密谋什么吗?既然撞上了,那就别怪我也听一耳朵。

“你说的萧家可是邓州那个萧家?”一个年轻人警觉而又小声的说道。

“不错,萧雁南已经死了,萧家不足为虑,但是他们家江湖上的影响力还是极大的,拿他开刀祭旗也能重震我派雄风啊。”一个中年很是兴奋的说道。

邓州萧家,萧雁南,这……也算得上是江湖中的正派,那么对方必定不是什么好货色,会是谁呢?是江湖上的仇家,还是日月神教。

年轻人带着一丝不屑的说道:“哼,弄死萧家那也太没劲了吧?”

中年人反唇相讥道:“北边金刀门,林家堡有劲,你去试试!自己的牙口自己知道,别没讨到好还把牙给崩了。宗主此番亲自出马,务必一网打尽!”

“哦,宗主闭关这么久,终于要出山了吗?咋们隐忍了那么多年总算是能扬眉吐气了!那宗主什么时候能来?”年轻人继续问道。

“宗主闭关多年,将门一些内事务处理完毕,待调集人手自会前来。”中年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嗯,终于轮到我烈火堂扬名立万了!二师兄,咋们现在怎么办?”

中年人沉吟片刻道:“师尊有命,咋俩这次去南阳,查探一下那几年前叱咤风云的血魔鬼童到底是一个什么人,最好能趁乱把他拉咋们一边也算如虎添翼。”

令狐莞尔心里那是一惊,烈火堂?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哪里听过,不就是魔门邪教的三堂之一吗?这些人鬼鬼祟祟不显山不露水的终于也要粉墨登场了吗?那么我该怎么办,事先获悉了这个消息是不是该向那对可怜的母子透露一下呢?敏如她可是一个嫉恶如仇的性子,这种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可不能去蹚这浑水,但是提前知会一声还是可以的,该躲就躲,该闪就闪,好汉不吃眼前亏,好死不如赖活着呀。

听他们口气也肯定近期不会动手,待到南阳的事情处理完了,经过邓州时通知一下萧家,然后自己与敏如下荆襄乘船东去,舒适平稳且快捷,如此一来最好不过。金凤还在家里等着呢,就咋俩这关系肯定也亏不了你的,呵呵。

突然,一股邪气窜了出来,令狐莞尔浑身一震,双目紧闭,微微皱眉,冷汗从额头就冒了出来,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莫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稍稍稳定。令狐莞尔心中感概,自己真是安乐日子过习惯了,一不小心就了分神,周天行转的时候竟然岔了气开玩笑呢,走火入魔怎么办?浑身残废都还是轻的。

这一夜,林敏如自然睡的很香很沉,令狐莞尔不知不觉就好像进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很奇妙也很诡异,仿佛心里十分的透亮,能洞悉很多的事情,好像阿克叔叔以前也喜欢盘膝打坐,而且有时候一坐就是好几天的时间。

次日清晨,两人都很早就醒了过来,因为敏如的身体原因,令狐莞尔提出在这方城先休息上几天,林敏如当即表示同意。

打扮的漂漂亮亮,简单吃过早饭,两人就在大街上闲庭信步的转上一圈,瞎逛逛,瞎聊聊。中午又是美餐一顿,再舒舒服服睡个午觉。毕竟,只有白天休息好了,晚上才能睡得更香。下午稍事轻微的活动,吃过晚饭又走了一圈,然后继续休息,就这么一连过了三天。

而令狐莞尔在客栈里也是听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消息、趣事和秘密,心中暗说:自己以后再要想打听事,直接找个客栈凝神偷听算了。

就这么在第四天清早,两人精神抖擞的又上路了。一路上山峦叠嶂,丘陵起伏,景色很是不错,但两人似乎都没有兴致去欣赏。想起那日在山洞中自己带着哭腔告饶的样子,林敏如心里那可是羞愤难当憋着一股子劲非要把令狐莞尔比下去。

那令狐莞尔自然是要紧紧的跟着,可别再弄丢了呀。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很多,其中不少都是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远去的背影,而其他人也是心里暗自羡慕,好一对郎才女貌的江湖侠侣啊!自己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和艳福呢?

因为是卯足了劲赶路,所以百十来里地下午就到了,这一回进城令狐莞尔可是耍了个心眼的,因为离九月十五还有大半个月,一直住客栈好像太那个啥了,于是乎令狐莞尔在城里转寻时干脆租了一个大院子,那么隔音问题自然就不存在,嘿嘿。一听来人只租一个月,房东自然不乐意,都懒的敷衍直接要扭头走人,但是令狐莞尔有妙招在手,三倍的月银你租不租?

爽快的签了契书,拿到了大门的钥匙,东西放下,两人就上了大街,虽说基本的家具都有,但还得添置些过日子的器物不是,又是一阵买买买。可问题又来了,谁做饭,谁洗衣服,谁打扫卫生啊?一个大少爷,一个大小姐。

于是,令狐莞尔很老练的敲开巷口大婶家的门,表明来意,大婶一听只干一个月,对不起,没工夫。不要紧,还是三倍的月银。就是做些买菜做饭、洗衣服、清理院子的日常工作,能伺候个端茶递水就更好了。

呃……这么些活一个人有些来不及。没关系,你儿媳妇不是没事吗?一起来帮忙,照样算工钱,东家的事情早点忙完就能回家忙活自己家了,只要晚上别来碍事就行。

只是这个……工钱怎么结?好说,马上付一半,满一个月全部付清,做的好还有奖励,那就这么定了。

卧房的被褥既旧又硬还格手,拿到了现银的大婶也很是仗义,把家里以前用来娶媳妇的新被褥抱来先借用一下。

就这么,两人在南阳的落脚点算是安顿完了。

第七十一章 风起南阳(二)

吃完了晚饭,收拾完毕,灶头两个大锅都烧了开水,人家婆媳俩就叫令狐莞尔给打发走了,接来下的事情就不劳二位了,令狐莞尔无比迫切殷勤且快速的倒开水进卧室的大澡盆里,让敏如她先洗,而自己就拿个大木盆在院子里凑合洗一下就行了,一寸光阴一寸金,浪费时间那是最可耻的!

洗漱完毕,换好衣裳,窜进卧室,却见小敏如她还没洗完,安耐住心中的急切,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无比漫长的等待仿佛是对灵魂的桎楛,让人痛苦挣扎煎熬而彷徨。

终于,一袭清香幽幽的飘来,就见一个俏丽的白色魅影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逃也似的窜到了床上,拉开被子,紧紧的把自己裹住。

令狐莞尔雄赳赳气昂昂的迈着大步来到床边,明明急不可耐却还要装出一副细嚼慢咽的样子,淡淡笑道:“娘子,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歇息吧?”

林敏如显然也是有了觉悟,知道要来的总是会来,没有任何的推脱,难为情的把头偏向里侧,微微颔首。

令狐莞尔也就不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往床头一坐,一只手轻轻揽住小敏如,另一只手则是从胸前的缝隙处探了进去。而显然林敏如也绝非一般女子,看来还把这事也当成打架了,你对我动手动脚,那我也不能闲着了,上下其手在令狐莞尔身上又捏又掐,一股子不服输的气势。

轻微的疼痛叫令狐莞尔那是愈发的冲动疯狂,一往无前,勇不可当。而大手缓慢、火辣、入骨的轻抚也让林敏如渐渐放弃了抵抗,鼻息开始颤抖,娇喘之声似有若无。小别胜新婚也印证了此刻的情景,干柴与烈火的碰撞迸发出无比激烈耀眼的火花。

小敏如那不服输的性子在这事上可真是要人老命啊,一直嚷着要再来继续,非分出个高下不可,好火费碳啊,只有累死的牛,君可曾见过耕坏的地。但是,令狐莞尔也绝非江湖中籍籍无名的泛泛之辈,若是上一回仓促之间在山洞中还是仅凭体力和本能在战斗,那么这一次可就不同了,不仅融入了许多自己琢磨的技巧和法门,还将早些年兄弟们吹牛聊天和在春宫图中领会的精要心法融会贯通运用到实践之中。动作由生疏慢慢变的熟练,技战术水平愈发的老道高超,体力不仅充沛而且分配合理,攻势猛烈而又连绵不绝,通关难度也从入门初学者瞬间提升至修罗地狱。令狐莞尔是一个非常善于总结经验教训,喜欢举一反三的人,天生奇才,天赋异禀,从他无师自通有今天这样的修为就可见一斑,在这房中术上自然也是一马当先,一枝独秀,小胳膊是拧不过大长腿的,敏如你个小丫头还是太天真了,果不其然,连上一回都还不如,只到半夜就无力再战,偃旗息鼓了。

次日清晨,拿了后门钥匙和伙食费的大婶早早的买了菜就来家里升火做饭,待到令狐莞尔和林敏如起床桌子上已经摆了五个小菜,量都不大,但很精细,看得出来这大婶也是个麻利的人。

在收拾房间的时候看见自家的被褥被霍霍糟、蹋成这样,大婶心里不由的有些难受。

令狐莞尔也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给了她些银两,让大婶再做几床被子,算是赔偿。

有钱拿大婶自然喜不自胜,还用一种过来人的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了令狐莞尔一眼,像是在说:“年轻人啊,可得悠着点,细水长流,我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不知道节制,现在往床上一躺就跟死人一样。”

令狐莞尔老脸已经后过城墙,只是“嘿嘿”一笑。

待到林敏如梳妆完毕,本以为是要出去玩耍的,但林敏如还是践行了自己所说的话,两人留在院子里一起练武,各自做了些热身的运动就要开始再切磋一番。

但林敏如显然是惦记令狐莞尔的卸劲之法,毕竟连她父亲都在上面吃过不止一次的亏。“令狐哥哥,你上次答应过我的,你那卸劲的法门能演示给我看看吗?”

令狐莞尔先是愣了愣,好像自己确实答应过人家的,于是淡淡笑道:“那好吧,你可要看仔细了。”令狐莞尔伸出右手,然后运起真气,就有一股无形真气含而不发的凝滞于手上。“来,重击我的手掌。”令狐莞尔接着说道。

林敏如那是自然照做,一掌击打在令狐莞尔右手上却感觉一股无形阻力将自己阻滞,而令狐莞尔却是顺势飘飞了出去一丈多远的距离。

令狐莞尔慢慢的走到林敏如身旁笑着道:“看明白了?”说来其实很简单的,就是凝聚一股将发未发的真气在掌心,敌人一掌打来时这股真气将会提前引爆,将我抛飞,对手的劲气越猛烈也只是将我抛的更远一些罢了。其实别的都好说,就是那将发未发的真气很难领会,这也是令狐莞尔小时候在一次失败的尝试中偶然发现的。内家高手要么将真气聚于掌心,要么一掌打出,将发未发估计是很难做出来的。“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令狐莞尔笑着说道。

而林敏如却是另一副无比肯定的样子,看见一旁的大婶提着水桶匆匆而过,于是问道:“大妈,我看这南阳城里面热闹的很,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大婶停了下来,放下水桶,笑着说道:“嗨,还不是那五湖四海帮搞出来的鬼,说是抓到了一个血魔鬼童,要邀请那些闲的没事干的江湖中人前来参加,一起开个大会。”

“哦,那血魔鬼童是谁,大妈你知道吗?”

“我们小老百姓哪知道那事情啊?”

“好的,谢谢你大妈,去忙吧。”

旋即大婶提着水桶就去了厨房。

林敏如娇笑可爱的看着令狐莞尔,淡淡说道:“令狐哥哥,其实有些事情你也不必瞒我了,你这样一直瞒着人家叫人家好难过啊。”

令狐莞尔愕然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敏如不确信的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敏如看着他那傻傻的样子,笑靥如花道:“像我这么好奇的人肯定缠着我爹爹问了无数次,对于体貌特征又怎么会不知道呢?紫色的月牙形耳坠,挨了一掌也不会受伤而只是飘飞出去,而且还勇敢帅气有担当,有男子汉气概。”

令狐莞尔双目微闭,有着一丝丝的无奈,但身体都能彼此交换,这点点**又算得了什么呢,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吧,敏如,去屋里说话。”

第七十二章 风气南阳(三)

进到卧室,林敏如却是关切的又一次问道:“相公,你……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血魔鬼童?”

令狐莞尔牵强的笑了笑,点点头。

“那我看你手脚功夫也稀松平常的很,就是内力还凑合。六年前是怎么杀死数百人的?”林敏如自然不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武功不进反退的。

令狐莞尔又是尴尬的笑了笑,这话好伤人的自尊啊,但敏如肯定不是有意的。讪讪道;“侥幸,侥幸而已。”

“那人体能散发出紫色的光芒那也是真的咯?让我看看,见识一下嘛。”林敏如带着一丝撒娇的说道。

令狐莞尔又是无奈,只得是运起真气,浑身上下闪烁着淡淡的紫色光芒,似火苗的在熊熊燃烧,让敏如看个新鲜。

林敏如用她那纤白滑嫩的小手在令狐莞尔身上轻轻一触摸,就见这团紫火也在自己的手上熊熊燃烧起来,不疼不痒,最后融入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啊,这是怎么回事?”

令狐莞尔淡淡笑道:“它不会伤害你的,放心好了。”

“那……你当时左手抱着的小女孩是谁?”林敏如又是带着一丝醋意的问道。

“金凤至,我和你提过的。”令狐莞尔如实说道。

林敏如带着无比羡慕的目光表情又很是怪异的问道:“那相公你可愿意为了我不顾一切的与千百人为敌?”

令狐莞尔毫不犹豫的答道:“我会的。”

林敏如心满意足的昂着小脸很是开心,像是问话就此结束。

令狐莞尔也试探着说道:“林堡主……呃,咳咳,岳父大人应该不会答应的吧。”

林敏如却是无所谓的说道:“那就不让他知道,骗他一辈子好啦。反正是咋们俩过,又不是和他老人家一起过。”

“我……杀了那么多人,敏如你也……不介意的,哦?”

“哼,那是他们活该,以大欺小,以众凌寡,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死不足惜。”林敏如愤愤的说道。

令狐莞尔心里颇为欣喜,疏不间亲,敏如能这么想自己再无任何的顾虑。

突然,林敏如也若有所思的说道:“难怪你要改名字了,若是大家知道令狐风就是血魔鬼童,那估计你……我爹,我爷爷都得被气死,咋们令狐家的声誉也就毁了。”

令狐莞尔也是罕见俏皮的说道:“那这就是我们俩的秘密了,小敏如你可要替我保密哦。”

林敏如倒是得意洋洋的说道:“哼,你要是敢做负心人,看我不满江湖去给你宣扬。”

令狐莞尔赶紧道:“哪敢啊!”同时又上前一步揽住伊人的细腰,继续说道:“也舍不得呀!”

林敏如羞红着脸,轻轻推开令狐莞尔,娇嗔道:“大白天的,你怎么这么不安分呐。”

“敏如你太美了,真叫人情难自禁啊。”

林敏如扭着细腰不依道:“外面还有人呢。”

“没事,没事,小声点就好。”

“啊,对了相公,你这次来就只是为了来南阳不是来寻我的吗?”林敏如急忙转移话题。

令狐莞尔手上动作不停,微微沉吟,说道:“我在杭州的时候就听闻了此事,是想来看看那些人借着自己的名头到低想干什么,我不愿意有人再来诋毁自己,也不想其他人为自己顶罪。所以就出来了,先上少林看望了一下阿克叔叔,就是当年绑架你的那个苗人,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到了洛阳,稀里糊涂的出了洛阳北门到了林家堡,最后就无比荣幸的结识了我可爱的小敏如。”

林敏如欢喜道:“那就叫命中注定,哼!要不我来帮你吧,万一那些不开眼的家伙不识抬举,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令狐莞尔摇头道:“不用的,敏如他们人太多了,而且你还是有庙的和尚,对林家堡也肯定有不小的影响。”

林敏如却是不悦的说道:“哼!出嫁从夫,我就是你们令狐家的人了,与我爹爹何干?”

小敏如还是年轻啊,不知道水深水浅,那些个江湖中人就是一群胡搅蛮缠,愚不可及之辈,孔武有力,但认知模糊,说好听了是江湖义气,说难听点那就是没脑子,极易受到有心人的鼓动和挑唆,但凡只要他们认为是对的,那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做,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可都不能让有心人拿住把柄。令狐莞尔淡淡笑道:“没事的,应该会有人出来管的,他们都答应过我的,当年亲口答应我的,要是真的没人来管,那我也只好视约定失效,再无任何心理的负担了。”

林敏如一听,就立刻问道:“约定,什么约定,和谁立下的约定?”听这口气像是怀疑令狐莞尔又和其他女孩子纠缠不清。

令狐莞尔看了看怀中的好奇宝宝,知道是瞒不住的,况且以现在他俩的关系也没有必要去隐瞒,于是说道:“和清玄老道长还有少林寺的释觉大师立的约定。”

林敏如惊奇的道:“你还认识他们两位老前辈吗?”

令狐莞尔点点头问道:“当年中原武林剿灭魔教的五圣山之战,敏如你知道吗?”

林敏如想了想,说道:“这个我知道,但是追了爹爹很多次,他都只字未提,爷爷后来也郁郁而死,估计肯定不会像是那些江湖中人吹嘘的那样,多么多么英勇,多么多么的光辉,最多就是个不分胜负,没准还输了也不一定。”

令狐莞尔心说:这老岳父还要点脸,没有胡乱的去吹嘘。于是把自己亲历的五圣山之战以及约定原原本本的讲给了林敏如听。

林敏如那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令狐莞尔,有些难以置信,过了好一会才猛的醒悟过来,接着用力挣脱,用肘狠狠的顶了身后的令狐莞尔,笑着说道:“夫君好武艺,妾身也要来领教。”然后就欢笑着出了卧室大门。

令狐莞尔肋下生疼,自然不能放过了这小妖精,猛的追了出去。“敏如你别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厨房里忙活的大婶看着小两口欢喜的一前一后出了卧室,衣衫不整的,猜想肯定是新婚燕尔的夫妇来南阳来游玩,这正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琴瑟和谐,弄影寝前的时候,大白天的那个啥也很正常,遥想自己当年风华正茂,初为人妇,也不是这般风花雪月么?

第七十三章 风起南阳(四)

两人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的追逐了一会然后就又缠斗在了一起,院子虽然不小,但还是有些施展不开,而且还有其他人呢,所以就是比试一些拳脚上的功夫。也正像林敏如所说的那样,令狐莞尔功夫真不怎么样,在绝世高手眼里也就是动作简洁、灵巧、迅速、不拖沓而已,更是毫无招式套路可言。而林敏如就不同了,她这一身的功夫仿佛是经过细致的雕琢,每一招每一式都很有讲究,招招都好像剂量过的一样,恰如其分的直击对手命门、要害、破绽和纰漏,让对手疲于奔命,难以招架,以至于毫无反抗之力,近乎于完美,这大的世家就是不同凡响,自有其深厚的武学积淀。

而林敏如也是耍了个小心眼,只比招式拳脚,而不用内力,如此令狐莞尔的“巨熊”之法所能发挥出来的效用极为有限,说是紧紧只是切磋,又不好运起身法四处逃窜。硬着头皮勉强应付的令狐莞尔只在百回合内就露出了不下于五处致命破绽,好在林敏如只是点到即止,轻轻的将令狐莞尔推开。而接下来的百余招里面令狐莞尔倒像是开了窍,动作也渐渐能跟上节奏,虽然依旧有些被动,但场面上看也算是三七开,不至于太难看。而林敏如也只找到了三两处细小的疏漏,大的破绽虽然还有但却被很好的掩饰了起来。

比了两百余招,两人都是气喘吁吁,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不运真气也就只能到这儿了。林敏如喘着气问道:“令狐哥哥,你怎么不攻只守啊?虽然我很可爱,但你可不要心存不舍哦。”

令狐莞尔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在招式上其实就这点水平了,攻击别人也不怎么在行。”

林敏如脸上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道:“那你是怎么……”她本想说怎么杀死那么多人,但话到嘴边觉的不妥,于是改口问道:“不会可以学嘛,想来令狐哥哥你也必有致胜的妙招吧?我要见识一下,不许藏着掖着。”

令狐莞尔无奈,怎么就摊上她了呢?稍微想了想就觉的不对劲,敏如刚才虽然很厉害,但明显有点“心不在焉”,或者说是故意展示给自己看的,这可是林家几代人反复揣摩专研的结晶,脑海中这么一过各种技巧确实值得借鉴,只是要融会贯通为我所用好难啊,和自己完全就不是一个套路的。

见令狐莞尔分神,林敏如又道了一声:“令狐哥哥,人家要看嘛。”

令狐莞尔回过神说道:“敏如,你打我一掌试试。”

林敏如不明所以,也不敢太使劲,就用了四层功力一掌击向令狐莞尔的胸膛。

令狐莞尔安然受了一掌,却没有丝毫的痛楚,就听“啪啪”两声,地上踩着的石板裂出两道长长的缝隙。

林敏如先是一惊,继而也就明白了,说道:“这也是一种卸劲之法。”

令狐莞尔淡淡一笑,说道:“再打我一掌试试,可以更加的用力一些。”

林敏如这一次胆肥了一点,运起六层的功力手起一掌,又是拍向了令狐莞尔的胸膛。就感觉一股强而有力的劲气在死顶硬抗,而自己居然没占到什么便宜,却又不像是护身罡气。

令狐莞尔还是自信满满的说道:“再打一掌试试。”

林敏如这下有些犹豫了,刚才一掌就能轻易置人于死地,江湖中超一流的高手都扛不住,这要是再提升劲气恐怕是顶尖的高手也够呛,但看令狐莞尔颇为自信,林敏如也好奇,而刚才自己也没讨到好,所以就小心翼翼的施加了七层的功力,一掌打在令狐莞尔的胸膛之上。这一回与上次不同,劲气是完完全全的侵入他体内。林敏如立刻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抬头看去,果然见自己相公气血上涌,面色微红,双目紧闭,愁眉紧锁,刚才还明显闷“哼”了一声。

“没,没事吧。”林敏如几乎带着哭腔的问道。

片刻之后,令狐莞尔长舒口气,睁开眼睛,笑着说道:“没事的,既然让你动手,自然有我的倚仗。”

林敏如立刻想到刚才那一掌打上去,实实在在的劲气侵入体内,但似乎与一个浑然天成的屏壁在纠缠而并未深入。虽说真气只有灌注到招式之中以特定的方式打出才能发挥更大的威力,但能挨下这几掌而分毫未伤确实了不得。忽然,林敏如又好奇的问道:“令狐哥哥,你怎么竟是会一些奇奇怪怪的挨打的招数啊?”

令狐莞尔心中苦笑道:我想吗?我肯定不想!可我要是不抗打,你现在恐怕就见不到我啦。牵强的笑了笑说道:“哈,哈哈,成长的环境使然,我也不想的。其他的一些不便于演示,等机会再说,肯定是有机会的。”

这会功夫,大婶她们婆媳俩已经忙活了一上午,衣服洗完晾在院子里,房间也收拾干劲,除了柴是买现成的其他都得她们张罗。午饭都已经做好了,又是满满的一桌子。吃过午饭,收拾完毕,大婶她们就先回家一躺,等傍晚的时候再来。

又和林敏如打闹一番,很快就到了晚上,收拾妥当,令狐莞尔迫不及待的就要休息,好好的休息,而林敏如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套夜行衣扔床上,托下外衫就穿上了,看了令狐莞尔一眼,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咋们去查探一番。”

令狐莞尔看了敏如一眼,不解的问道:“去哪?”

“五湖四海帮呀!”

感情她比自己都积极,但令狐莞尔没说什么,也是把夜行衣裹在身上,想起那日白衣飘飘夜闯少林的事,这行走江湖夜行衣还是很有必要的。

出了院子,林敏如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原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走,没有事先踩点。不过好在令狐莞尔还有些记忆,两人翻墙入室一路行去,很快就到了一个南阳的五湖四海帮堂口聚义堂。

翻身上墙,令狐莞尔和林敏如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向了远处,似乎还有别人在附近。就见一个身穿紫色薄纱,无比妖艳俏丽仿佛月光一样柔美的的女子也正看着他们。而那女子也不声张,飘飘然跃上旗杆,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有一种冷艳无双的傲气。

“小……雅?”令狐莞尔不觉失声道。

而来人正是小雅。小雅带着媚笑热情的道:“原来是你……”话说一半,话锋猛的一变。“哼,我不认识你!”

令狐莞尔一愣,小雅怎么翻脸不认人啊?我们好歹也共过患难啊,只是她来这南阳五湖四海帮做什么?事情可越来越有意思了,牵扯的人也越来越多。

“喂,她是谁?”小雅用她那丰润饱满的樱唇努了努林敏如问道。刚才那句“我不认识你”显然是气话。

和许多初见小雅的人一样,林敏如也是为她的惊艳而吃惊,半晌才反应过来,带着深深的戒心和敌意,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我夫君!这妖里妖气的女人是谁?”

令狐莞尔赶紧说道:“小雅,你来这里恐怕也是有什么目的的,千万不要打草惊蛇,都别吵了,先换个地方再说。”

两女都是“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睬对方。

令狐莞尔拉着林敏如就要往回窜,而小雅却也是不依不饶的跟在后面,待走出一段距离后加速超过两人,找茬似的拦住两人去路。

站在两户人家的屋顶上,隔了六七丈远,相互对视着。

忽然,林敏如指着小雅问令狐莞尔道:“这妖女是谁?”

令狐莞尔急忙解释道:“小雅她不是妖女,只是行为处事歪张怪癖了一点,不受世人所接受,她还是很善良的。”这话说的真是昧着良心,但总不能拆人家美女的台吧?

小雅倒是没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得意洋洋的看向林敏如,说道:“小狐狸精,你听见没有!我还是很善良的。”

令狐莞尔又慌忙斥责道:“小雅,你少说两句,敏如不是小狐狸精,就算是只要我喜欢,这也和你无关。”

“哼,小妖女!”

“小狐狸精……”

“小妖女。”

“小狐狸精。”

“妖女,敢我和比试一下吗?”林敏如忽然一跃而起怒道。

“求之不得!”小雅也是如是应道。

令狐莞尔慌忙拦在两人中间,大声道:“都住手,若要动手,就先杀了我吧!”显然,令狐莞尔是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小雅毫不犹豫的一掌打在了令狐莞尔的胸口,十分解气,无比解恨的说道:“如你所愿,哼!”然后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令狐莞尔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震飞两丈远,掉进下面的破屋子里。

林敏如一下子慌了,想去报仇,又担心令狐莞尔,于是忙跳下房顶前去查看。

第七十四章 风起南阳(五)

破屋子里面一片狼藉,令狐莞尔摔在犄角旮旯里,身上全是篮子、凳子、椅子,罐子。

林敏如把令狐莞尔从里面刨出来,就见他面色暗淡,即便在黑夜之中也能看出面色泛着黑气,不用想都知道是中了毒。她一个名门大小姐自然不知道下毒的厉害,伸手就想要去扶起令狐莞尔。

“别……别碰我,有……毒!”令狐莞尔奄奄一息的说道。说话间,身上自然而然的闪烁着浓郁的仿佛来自地狱的阴诡紫光。

林敏如闻言,稍微一滞,但没有理会令狐莞尔的话,轻轻把他扶起,极其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咳咳咳……”令狐莞尔咳嗽了好一阵,才勉勉强强的说道:“没事,没事的,还死不了,敏如你放心好了。”

林敏如忽然感觉也是晕晕乎乎的,有些站不稳,然后就觉的一股暖流涌入体内,自己的身上居然也散发出紫色的光芒,这才好多了,费力的深吸两口气道:“没事就好,那妖女如此待你,你为还要何这般待她?”

令狐莞尔满头大汗,有气无力的笑道:“这时候就先别关心这事啦,那五湖四海帮是去不了了,要不咋们先回去吧,你身上也染了毒,得把这剧毒先驱除化解了。”

林敏如轻“嗯”了一声,旋即两人踉踉跄跄的回到了自家的小院子里。

小雅妖女也不知道是不是手下留情,只用了五毒掌,却没有施加摧心掌的掌力,要不然以小雅的功力恐怕令狐莞尔的心肌立刻摧枯拉朽化为缟素,根本就挺不了数息之间。

令狐莞尔身上的毒素还没等回到家里就已经化解了,虽然仓促之间没来得及运功抵御,但伤势也并不算很重,就是有点惨兮兮的,样子很是狼狈,还在自己的妞面前大大丢了人。

用不多时,令狐莞尔也替敏如把毒驱除,剩下的伤势也并不算重,最少比起上回那一掌是要轻了很多。

天气慢慢转阴,不久下起了小雨,令狐莞尔也开始咳嗽,不间断的咳嗽,咳的那叫一个惨。

一旁静静看着令狐莞尔运功疗伤的林敏如心里那也着急,她从小到大也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自然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甚至连去请个大夫的生活常识也没有,看令狐莞尔咳的那么厉害还以为伤势极重或是其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红彤彤的,泪花在里面不住的打转。

不消半个时辰,令狐莞尔吐纳行气完毕,所受的内伤算是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这咳嗽那是实在止不住。但令狐莞尔最近两个多月身体处于上升的恢复期,倒是比以前混吃等死的时候强了许多,至少没那么撕心裂肺,也不至于把肺咳出来。令狐莞尔轻轻抓住林敏如的小手说道:“我没事,你放心好了,死不掉的,也舍不得死。”

林敏如也很是乖巧,见令狐莞尔病怏怏的,没有主动提小雅妖女那一茬,但心里是记下了,找机会得打听清楚,但看她那不要脸的妖媚蛮横样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令狐莞尔这一病倒成了大爷,被小丫头伺候着躺到了床上,被子盖好。突然,令狐莞尔伸手抓住林敏如的小手又道:“胸口还有点疼,得小敏如抱抱才能好。”

林敏如闻言,立刻就明白了,红着脸娇斥道:“人都这个样子了,还胡思乱想什么呢,可不许再作怪。”人灰溜溜的回来了,也没那么多讲究,简单梳洗之后也上了床。最早的时候敏如还有点害怕,现在就跟寻常人家的小夫妻一样再没有抵触,躺在床上一起再正常不过,做喜欢做的事情也理所应当。

令狐莞尔试探了好一会,都被林敏如坚定的回绝了,也只能是抱着小敏如沉沉的睡下。

次日,大婶照例过来。雨停了,但天气依旧阴沉,令狐莞尔还是“哼哼唧唧”时不时的咳嗽着,但这地方似乎比杭州好多了,就算下了雨也没有那么潮湿,令狐莞尔自然也好过一些。

请来了大夫,灌了汤药,虽然明知没用,但令狐莞尔还是很配合的把药喝了下去,休息了一天也没见好转。晚上大婶还是很负责任的想要留下伺候,却叫令狐莞尔打发走了,本来就没病,别来叨扰老子的好事。

卧房之中燃着红烛,令狐莞尔正肆无忌惮的看着林敏如,而林敏如却也无比焦虑的看着令狐莞尔,这都一整天了,汤药都喝下去两副,怎么还不见好啊!

“要不……我写书信给爹爹,让爹爹找个好的大夫过来?”林敏如和令狐莞尔商量道。

“不用,真的不用,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令狐莞尔轻轻抓住林敏如的小手柔声说道。

“好吧,按理说练武之人身体强健,想来到了明日就会见好。”林敏如幽幽的说道。

令狐莞尔只盼着老天爷赶紧放晴吧,也省的小敏如再如此的担心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很不屑却又很好听的女声,如是说道:“还有能喘气的吗?出来说话。”

令狐莞尔心中一凛,心说:小雅,你怎么找上门来了?

林敏如闻言,听出是谁了,那是火冒三丈,一下子冲出卧房,见院墙上站立着一个跣足紫衣,裸露异常,好不正经的妖艳女子,这不是昨晚那个妖女又会是谁?

“哦……小妹妹,又是你?”

林敏如二话不说,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个箭步向前,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就飞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窒息,右手两指化作指劲直接戳向了小雅胸前檀中穴,细细听来似有尖锐呼啸凄厉之声,气势惊人,刚猛勇绝,丝毫看不出是一个柔弱女子。

小雅见状那也是如临大敌,面色凝重,慌忙退却几步,落到院外的大街上,手中青竹杖急急的拨开对手的攻势,整个人猛的侧身,闪过劲气,随即青竹杖在手掌一转接连打出三杖。

林敏如恨不能撕了眼前这妖女,不管不顾的快步上前,左手格在身前抵挡,右手手指在身前这么一划,使出一招“气剑指”,只听空中“噼噼啪啪”就如同放鞭炮一般热闹,劲气如泉涌伴生出猎猎的劲风一道道打出。

小雅双手持杖,置于身前,浑身上下金色的光芒闪烁,原本妖娆妩媚的俏脸蛋也变的无比认真肃杀,眼前这女子应该不比那日少室山下遇见的持剑女子逊色,自然也不敢怠慢。

一阵奇异的嘈杂声后,林敏如硬抗了小雅三杖,而小雅也接下了林敏如的气剑指。从二人凝重的表情来看,两人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短暂的沉寂对峙之后必然迎来更加猛烈的交手。

令狐莞尔急急的从大门里出来,大声喊道:“停!都给我停下。”这一回令狐莞尔可学聪明了不敢再说那一句“若要动手,就先杀了我吧。”这句话。

看见令狐莞尔出来,小雅居然无比娇媚嗲声嗲气的偎依到令狐莞尔身旁,撒娇似的说道:“令狐公子,你看看她呀,人家一来就喊打喊杀的,真没有一点礼貌,吓的人家好心慌啊!”

林敏如气的那是直跺脚,指着小雅骂道:“你,你……你个小妖女真不要脸!”

令狐莞尔也连忙和这喜怒无常的小妖女保持距离,讪讪说道:“小雅姑娘,你怎么找来了?”

小雅也不再恶心林敏如,妩媚的一笑说道:“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没死就再好不过了。”

令狐莞尔苦哈哈的笑道:“这还多亏了小雅你手下留情,饶我一条小命。”

小雅理所应当的说道:“哼,你知道就好,可要知恩图报啊!”

林敏如怒道:“相公,咋们联手一定能制伏这小妖女,为江湖为武林除此祸患。”

小雅倒是一点都不怕,她和眼前这男人打过好几次交道,优柔寡断滥好人一个。

果不其然,令狐莞尔尴尬的说道:“敏如,你先消消火,不妨先听听小雅的来意再说。”

林敏如白了令狐莞尔一眼,气呼呼的把头撇了过去。

小雅更加得意欢喜的笑道:“你们汉人不是讲究一个待客之道吗?把客人挡在门外算个什么嘛。”言犹在耳,小雅竟是毫不见外的跨步迈过大门进了院子。

第七十五章 风起南阳(六)

林敏如看着小雅,忽然若有所悟的说道:“你……你和她都会身上放光,你们……是,是一伙的?”

令狐莞尔急忙小声道:“算是同门的小师妹吧,她再无理取闹我也不能太难为她,敏如看在我的份上别和她一般见识,敷衍打发走就是了。”

林敏如倒是如释重负嘟囔道:“她不来惹我,我也不会招惹她。但是,她为什么要对你下这么重的毒手呢?”

令狐莞尔随意解释道:“她并不知道,我也不想和她有任何的瓜葛,只能听之任之,不过你要千万千万小心堤防她,敏如你懂了吧,我不想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林敏如轻“嗯”了一声,点点头。

进了院子,关上大门。小雅倒是老实不客气的进了令狐莞尔他们的卧室,柳腰轻摆,摇曳生姿,优雅恬静的坐在桌旁,令狐莞尔只能是坐在桌旁陪着,林敏如坐在屏风后面里屋卧房的床上,很是憋火。

令狐莞尔倒是大大方方把桌上倒扣着的茶杯翻过来,倒了三杯茶,端了一杯进了里屋递给林敏如,顺便在她滑嫩的小手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还眨了眨眼睛。

得到这么一个暗示,一个眼神,林敏如心里气顺了很多,一饮而尽,也是对令狐莞尔甜美的一笑。

回到外间,令狐莞尔拿起茶杯就要喝水。

就听小雅不冷不热的说道:“你就不怕我趁你不在,在这茶水里下毒?”

令狐莞尔把杯中的水一口喝完,笑呵呵的说道:“小雅姑娘想要害在下又何必等到今日,恐怕我早就已经去见阎王了,手下留情,感激不尽。”事实是小雅害了令狐莞尔几次都没能害死,显然令狐莞尔这话里是带着些许讽刺的。

小雅一个苗女自然听不懂那么多弯弯绕,无比欢喜,理所应当的说道:“哼,你知道就好,人家可舍不得杀了你。来,把你的手伸出来,让我来摸摸,看毒是不是真的完全驱除了,我的五毒掌力可是很厉害的。”小雅可不信普天之下能有化解她五毒掌的人,即便功力再高也只能是压制得住一时。

令狐莞尔心中一荡,急忙撸起袖子,伸到小雅跟前道:“哦,好的,那小雅帮我看看。”

小雅伸出两根削葱根一般白嫩的手指搭在令狐莞尔手上,透出一股真气探查,似乎自己的五毒掌真的被化解,这家伙……还真有点门道。

“咳咳……”林敏如这时候从里面转了出来,还有意无意的咳嗽两声,她在里面听两人打情骂俏实在是忍不住了。往令狐莞尔身旁一座,还狠狠瞪了妖女一眼。

令狐莞尔立刻抽回了手,色厉内荏的斥责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雅,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在这儿拐弯抹角的,我可是个正直的人,别想拉我下水。”

小雅那是“咯咯咯”的直笑,美眸微微闪动,依旧是很熟络的对令狐莞尔说道;“帅哥,有事找你帮忙。”

“没空,你找别人去吧!”林敏如直接回绝道。

小雅根本没理睬林敏如,而是眼巴巴的看着令狐莞尔,挤眉弄眼,暗送秋波。

令狐莞尔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大义凛然,坐怀不乱。公事公办的说道:“这个……我最近很忙的,腾不出空来,要不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林敏如也很是不满的说道:“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小雅就仿佛跟令狐莞尔自来熟一般,还赖着不走了,气呼呼的嘟囔着嘴,居然耍起了小性子,真可谓是没脸没皮的到了姥姥家。

令狐莞尔长叹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卸磨杀驴让我好伤心啊,这一回我也得好好的考虑一下。”

林敏如又是气的直跺脚,看神情都快要哭了,你怎么就松口了呢?这不在打我的脸吗,叫人家的脸往哪里搁啊?

令狐莞尔慌忙倒了杯水递给小敏如安抚一下,叫她消消气。

“血魔鬼童的事情你知道吗?人家想去搀和一下,你陪着人家一起好不好嘛。”小雅笑靥如花的说道。

令狐莞尔心中震惊,我还是血魔鬼童那会什么时候招惹的小雅啊?怎么她也要来蹚这浑水,这么多人都来浑水摸鱼,看来自己的这顶帽子还是树大招风啊。令狐莞尔面上不动声色,笑着说道:“小雅,这件事件很麻烦,而且还很危险,万一搭上了性命可不划算啊!我不去,坚决不去。”

小雅又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令狐莞尔,喃喃道:“这么危险的事情你舍得让人家一个人去吗?”

令狐莞尔心里无奈,小雅你这是不是在坑我吗?说话就不能好好说么!感觉大腿火辣辣的疼,都快叫敏如掐的撕下一块肉来了。

“你和血魔鬼童什么关系?”林敏如不失时机的问道。

“算是好朋友咯。”小雅很随意的答道。

“是要救他吗?”林敏如又问道。

“是的。”小雅毫不避忌的说道。

令狐莞尔自然还是要装出一副事不关己己不烦心的样子,两个活宝头疼啊,你们饶了我吧。心里却是暗暗思索,估计小雅是听闻了血魔鬼童的传闻,认定是他们日月神教的人,所以才想来搭救一把吧,精神可嘉,但难度太高了,有些不现实,乱拳打死老师傅,令狐莞尔可是有切身体会的。于是说道:“小雅,你的身份尴尬,不便出面,不如藏在暗处静观其变,相信自然会有人出来过问搀和此事的。”

小雅又不笨,这对狗男女……男狗女夜探五湖四海帮不就是想要介入此事吗?那自己何不来个坐山观虎斗呢?

令狐莞尔接着又急忙解释辩解道:“我什么都没承诺,我什么也没答应,你可别打我歪主意。时间不早了,小雅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小雅大大方方的说道:“我一介女流能回哪去啊?就在这里住下了。”

“无耻下流不要脸!”林敏如大声喝骂道。

令狐莞尔彻底被打败了,拍拍林敏如的肩膀,像是在说:“敏如别管她,咋们正事要紧。”于是令狐莞尔又对小雅说道:“隔壁有空房,要不小雅姑娘你将就一晚上吧。”

小雅斜撇了令狐莞尔一眼,神情和思绪都有些复杂,忽然又笑嘻嘻的说道:“人家坐在这里挺好的,干嘛要挪地方?要不你抱我过去,咋们一起看月亮,数星星,促膝长谈。”情话说的那是无比自然,毫无羞臊之感。

令狐莞尔急忙摆手道:“别别别,小雅你饶了我吧!”

林敏如对令狐莞尔这个表态很是满意,怒视小雅重重的“哼”了一声。

小雅那自然也是满是不屑,回敬了林敏如个冷“哼”。

见两人用目光和神情互撕,令狐莞尔无可奈何的说道;“我先睡觉了,你俩悠着点。”言罢,衣裳一脱转身往里就躺到了床上,长长的叹息一声,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第七十六章 风起南阳(七)

次日天明,令狐莞尔醒来,就见床头趴着一个,是林敏如,此刻她正甜甜的睡着,可爱又不失俏丽,如美玉般精雕细琢的面庞无与伦比,让人倾心不已。而床尾还靠着一个,竟然是小雅,柳眉舒展、美眸微闭,修长的睫毛撩人心魄,此刻的她少了天生媚骨的诱惑,多了小女孩茫然无依的楚楚可怜,娇艳如花,美到了极致,直叫人窒息。她怎么也凑上来了?就见她也睡的正香,行走江湖,群敌环伺,无时无刻都可能遇到危险,按理说不该睡的这么深沉才对啊。

情不自禁的多看了小雅两眼,心里好像有千百只蚂蚁在爬一样,这要是小雅能像敏如、金凤一样对自己千依百顺那该多好啊,这倒不是劣根性使然,而是国朝风气就是如此,男人三妻四妾乐在其中自不用多说,也是一件很了不起,很值得炫耀的事情,某某老爷收了几房妻妾,某某公子养了多少外房,这些都是与有荣焉锦上添花的好事。令狐莞尔以前没有,但并不代表他不想,可小雅……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这小妖精太吓人,太危险,话里没几句是真的,做事只凭个人好恶,心狠手辣,留她在身边那就是个祸害。

那一阵阵浮动的如兰似麝的芳香无比舒爽,也无比勾人,令狐莞尔浑身燥热,却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更加不敢翻身。敏如坐在凳子上趴在床头双手压了一大片的被子,小雅坐在床尾靠在床架子的立柱上若隐若现似羊脂白玉的翘臀也压在了被沿上。自己这要是一动准会把二女惊醒,看情形她们昨晚肯定是闹腾僵持到很晚,以至于向来睡的很晚的令狐莞尔都没察觉她们什么时候坐过来的。还是让他们再多睡一会吧,于是令狐莞尔以巨大非凡的毅力决心和强烈的本能做着艰苦卓绝不屈不挠的抗争,愣是一动都没有动。

又过去了大约半个时辰,院子里响动渐渐大了,想来是大婶开始在张罗早上的事情,而小雅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看见令狐莞尔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小雅立刻撅着嘴,表情神色有些怪异。

令狐莞尔心神一荡,把脚慢慢的伸过去,隔着被子轻轻的在小雅的翘臀上摩挲着,坏了我的好事,总得给些补偿吧。

小雅那是整个身子都为之一震,然后狠狠的瞪了令狐莞尔莞尔一眼,却没有发作,只是稍微往边上挪了挪,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令狐莞尔乐的差点笑出声来,还想再去调戏一下这小妖女,而就在此时,敏如也醒了。令狐莞尔立刻收敛笑容,带着抱怨的口气道:“一夜都没睡好啊,以后可别这样了,时间还早,要不再睡一个回笼觉?”

林敏如揉了揉稍微有些酸胀的眼睛,摇摇头表示不用,自己可得盯紧着点这不知廉耻的小妖女。而小雅心里有些失落,一种厚此薄彼不受待见的失落。不约而同的相互对视一眼,谁也没多说话。

令狐莞尔从床上翻起身来,被子还是把下半身遮盖好,光天化日的昂首挺胸还在两个女孩面前还有点不好意思。

林敏如立刻从挂架上取来衣服,又从外面端来了清水和漱口的茶汤,等令狐莞尔穿上了衣裳下了床又是有板有眼的帮着系上腰带,抚平领口前襟面上的褶皱,梳好了发髻,戴上幞帽,一举一动,一走一顾,一行一盼,一颦一笑,那显然心里都是憋着一股子劲的。

这待遇真是好的没话说,就连令狐莞尔也是头一次享受到,看来有竞争才有压力啊,谁说敏如不会伺候人?就是在于她愿不愿意做罢了。

倒是小雅往那一坐,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无关紧要。

收拾妥当,出了卧室,厨房忙活的大婶一看,怎么又多了个女孩子?这样貌,这身段,这打扮,夫人的心得有多大,就这么快让自家老爷纳了一房妾氏?富贵人家的事情真是叫人看不懂,自己虽说嫁了一个普通汉子吃了不少苦,但胜在一心一意,几十年如一日,如今儿孙满堂这也就知足了。

很尴尬的吃完一餐早点,令狐莞尔提出去外面溜达一圈,或者去城外郊游。小雅那是立刻附和,林敏如也同意,于是乎统一了意见,准备出门。林敏如对这多出来的尾巴很是郁闷,说实话令狐莞尔也不希望小雅掺和进中原的事情来,回苗疆安安生生过日子多好啊。

而小雅自是不知道什么叫讨人嫌,死缠烂打就是跟着,她此来中原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有极强的目的性,日月神教在六年前的大战中元气大伤,苗人远徙千里,虽说近年来恢复了一些元气,但她们一支独木难支,而这指望就落在了前教主的亲传弟子阿克身上,且苗人阿克出身影响力巨大的蛊族,若能由他出面主持教务不仅极有威信,也更能凝聚人心。此外就是当年那年纪轻轻功力高绝的男孩,也就是中原武林熟知的血魔鬼童,若能找到他也算是天佑我神教得一助力。此番前来南阳确实是危险重重,中原武林卧虎藏龙,随便遇上两个女子都如此了得,叫人无法轻视。所以她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制造混乱好让她浑水摸鱼的马前卒。前天晚上这么一遭遇,小雅就又把注意打到了令狐莞尔身上,至于小卒是死是活就不是她所考虑的了。

欢天喜地,风风火火的就要出门,却在院中树下得遇惊鸿一瞥,如觅仙踪,如睹天颜,惊世骇俗,凡人所难以企及。

“奚、奚……奚仙子……”令狐莞尔结结巴巴的道了一声。就见奚静梵长发飘飘,背负长剑,青衫裙袍,裙袍下沿露出一双灰布面白底的僧侣鞋,有雍容华贵的风采,有潇洒豁达的气度,不事张扬,锋芒内敛,无大喜大悲,无大起大落,荣辱不惊,似乎生来就不受世间红尘的纷扰,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那般的超然、恬静、文雅。

“奚仙子,真的是你?”令狐莞尔又是不确信的说道。

奚静梵微微欠身点头道:“令狐公子,打扰了。”

“哦……哦!不打扰,不打扰。”令狐莞尔连忙说道。

一旁的小雅那是立刻凝神戒备,上一次就是和她打的不可开交,不分胜负,甚至在招式上还吃了点小亏,若是这女人是来劝令狐莞尔反水对付自己,那么就必须得要先下手为强了。

林敏如倒是看清楚了来人,不正是那日洛阳天津桥上的女子吗?当时瞧的并不真切,现在看来真如仙子般高高在上,平淡冷漠,难以接近,不似那妖女恬不知耻。

“静梵有事相求,还请令狐公子务必答应。”奚仙子神态自若,依旧淡淡的说道。

令狐莞尔急忙笑道:“好说,好说,小生荣幸之至,奚仙子里面请,有事我们慢慢谈。”令狐莞尔急忙让开道路,延请奚仙子进屋。

第七十七章 风起南阳(八)

令狐莞尔急急忙忙的把奚仙子领进门,虽然大厅里打扫的很干净,大婶她们把桌椅板凳也擦拭的很干净,但令狐莞尔心中却犹嫌不足,拿袖子在凳上桌子上仔细擦了一遍才稍稍安心,讪讪的说道:“奚仙子,你坐。”然后又招呼大婶赶紧上茶,又给了大婶一些钱银让她出去张罗一些小吃点心。

见到令狐莞尔这么殷勤讨好,林敏如心里又是好一阵难受,却没有表现在脸上,或许自己的夫君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对谁都是“和颜悦色”。

奚静梵也是有点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

小雅自然也是感觉心里酸酸的,又一次的感受到了厚此薄彼的不公,轻“咳咳”了两声,有意无意的说道:“我这桌椅也有些脏。”

令狐莞尔牵强的笑道:“小雅,那有抹布,自己擦一擦不就好了吗?”

小雅那是气鼓鼓的往给奚仙子准备的椅子里一坐,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有本事你赶我走啊!料你也不敢,哼!

令狐莞尔那叫一个尴尬啊,说不得,骂不得,动不得,只得赶紧操起袖子又要去擦。

而奚静梵则趁势很随意的往小雅对面一坐,化解令狐莞尔的尴尬,也算是化解了自己的尴尬。

林敏如气鼓鼓的坐在了次席,而令狐莞尔自然而然往主位上一坐。他对林敏如郑重其事的介绍道:“敏如,这位是奚仙子,她曾经两次救我命,救命之恩大于天,你别这样。”一次是在少室山下,而水月庵下那一次自然也算在里奚仙子的身上。

然后令狐莞尔又向奚静梵介绍道:“奚仙子,这位是林敏如,我的妻子,这一位……咳咳,小雅,你见过的,算是我的朋友吧。”

这个介绍孰重孰轻一目了然,小敏如也很是满意,尤其是那一句“我的妻子”更让她乐开了花,看来自己的夫君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也没有试图对任何人隐瞒,倒是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于是她展颜对奚静梵道:“仙子姐姐,幸会。”因为不知道奚仙子叫什么名字,所以林敏如随令狐莞尔唤了一声“仙子姐姐。”顺便也白了小雅一眼。

小雅真想一掌拍死这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然后扬长而去,她救过你的命?我还饶了你的性命呢!但是又不甘心,凭什么她是仙子,我是妖女。她倒是要看看这所谓的仙子想要密谋些什么事情。

奚静梵倒也是如一般江湖中人朝着林敏如拱手行礼,而后又朝着小雅淡淡笑了笑,就好像从来没和小雅生死相搏过一样。

小雅也并不领情,轻轻“哼”了一声,撇撇嘴。

令狐莞尔又急忙替小雅打圆场道:“奚仙子不要介意,小雅其实是好女孩,仅仅只是缺乏管教而已,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小雅心里也是舒服多了,美眸瞥了令狐莞尔一眼,美滋滋的。忽然又有些紧张,缺乏管教,什么管教,谁来管教,你吗?你想要管教我,你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不由的脸上透出一股红晕,继而是愠怒,最后竟然罕见的露出古怪的看似羞臊的神情。

林敏如斜眼看了令狐莞尔一眼,心说:你倒是一个都不得罪,其志不小啊!想干什么?

令狐莞尔笑嘻嘻道:“奚仙子有何事尽管直说,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奚静梵也就不在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道:“下月十五,在这南阳城将会召开英雄大会,共同商议如何处置血魔鬼童一事,令狐公子可曾知晓?”

令狐莞尔一愣,怎么也和自己有关啊?不知道奚仙子是个什么态度,于是只能牵强的如实说道:“也算是知道一些吧。”

“烦请令狐公子能到时候出面调停,凡事以和为贵,大局为重,切莫自乱阵脚,静梵探知有不少邪魔外道欲借此事挑起争端,浑水摸鱼,莫叫宵小有可趁之机。”奚静梵也好不含糊的施礼说道。

小雅一听原来是来维稳的,这和自己唯恐天下不乱的初衷大相径庭,于是连忙咳嗽两声,提醒令狐莞尔自己这一摊子事。

令狐莞尔先是一愣,然后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我在江湖上人头不熟,恐怕很难帮上忙,但我一定会去试一试。”至于小雅的暗示,令狐莞尔只当没看见。在他看来,到时候那么多人,各怀鬼胎,各有目的,不吵起来才怪呢,人抓住了功劳算谁的?我们当年可都是为此流血流汗又流泪的啊!由谁来动手杀人?遇难者的亲戚朋友们可也绝非善茬,杀人偿命不假,可如此意义重大的事情凭什么由你来处决血魔鬼童!江湖中人冲动也易煽动,大脑一热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真有人存心闹事你根本就拦不住,想想都觉的头疼,五湖四海帮你这不是闲的么?奚仙子你也太天真了。

“本门极少涉及江湖中门派之事,且静梵初出江湖,人微言轻。令狐公子虽非江湖中人,但贵府却与江湖中不少门派侠士有着交集,想来说话要比静梵管用的多。”奚仙子又是淡淡的说道。

令狐莞尔点头道:“嗯,放心吧奚仙子,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林敏如一听仙子姐姐要和小雅唱反调,那也是无比欢喜,又落井下石似的白了小雅一眼对令狐莞尔说道:“没事,若是有人捣乱,我来帮你。”

令狐莞尔拍拍林敏如的小手,摇摇头,示意不用。这件事情属于令狐莞尔的私事,真的不想拉小敏如下水,至于到时候怎么办,令狐莞尔自己都不知道,静观其变吧,总之不能让别人替自己背了黑锅,也不能让那些打着自己名号招摇撞骗别有用心的好过了。

大婶匆匆忙忙上了茶水,又从一个精致的食盒里掏出几个装着果仁、蜜饯、糕点的盘子,端到几位夫人的小桌案上,近距离小心翼翼的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心说老爷真是好福气啊,一个个都是这般如花似玉,貌若天仙,才多少一会的功夫,这不……又多了一个姿容无双的清丽女子。自己年轻时候要是有这样的容貌估计也能是这南阳城中的风流人物吧。

奚仙子的脸皮显然要薄很多,被大婶这么一看,还真觉的有些尴尬,有些莫名的局促,既然事情交代完了,那么她也该走了。其实她也是无意间发现令狐莞尔来了南阳,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动了这个心思,或许是一种莫名的信任吧。“既然如此,那么静梵先告辞了,令狐公子后会有期。交友需谨慎,切莫行差踏错悔之晚矣。”告别的时候,奚仙子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随即出了厅门,飘然远去。

令狐莞尔急忙起身相送却来不及了,只能是望着奚仙子远去的背影。

小雅在一旁手舞足蹈道:“自作多情了吧,活该!”

林敏如也是心中暗说:真不愧是仙子,这水平就是高,可比某些没皮没脸的妖女要强太多了。

令狐莞尔心中怏怏,但并没有任何的自怨自艾,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这一刻未免来的太快了。

第七十八章 风起南阳(九)

奚仙子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虽然不舍,但是却能享受到再见时的惊艳与欣喜,仙子她自己都说的“后会有期”。

与敏如在城里逛了整整一天,当然也得捎带上小雅,她可是个阴魂不散的丫头。

傍晚时分,吃过晚饭,洗漱完毕,就又到了最胶着最尴尬的时候,小雅那是毫不见外的跟到了卧房里,跟林敏如大眼瞪小眼,时不时还相互问候一下。

三人就这么依旧在卧室里这么干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她,令狐莞尔心里也着急啊,小雅你这不是来捣乱的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威逼利诱,好话说尽,可事实证明,小雅真是一个坚持原则的好女孩,就是赖着不走。

见此情景,令狐莞尔意兴阑珊的淡淡说道:“那你俩就在这里耗着吧,我出去溜达一圈。”

“我也要去!”说到要出去玩,两个女孩倒是无比默契的统一口径,不约而同的齐声说道。

令狐莞尔瞥了她们一眼说道:“我可不是去玩的,你们俩就别去了!”令狐莞尔早就寻思过了,既然自己铁了心要介入此事就必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不然非常的被动,而且五湖四海帮怎么知道他们抓的血魔鬼童是真的?居然还如此大张旗鼓的召开什么武林大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目的,难道只是为了在江湖中博个名声?不如先去见见那位关着的血魔鬼童,从他口中听一听是个什么说辞,毕竟他是最惨要被杀死的人,或许最接近真像吧。考虑成熟,既然不能安安生生睡觉,那就不如再去刺探一下那五湖四海帮吧。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想去青楼,就是要去五湖四海帮打探。”林敏如也不傻,如是猜测道。

“就是,别想抛下我们独自一个人。”小雅也是附和道,听这口气两人又成一个战壕的队友了。

其实和敏如一起去也没什么,就是小雅……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自己和敏如在明面上那也是很光鲜的人物,小雅一个光脚不穿鞋的万一不高兴弄出什么动静幺蛾子出来可该如何收场啊?夜里刺探一个门派那可是很严重的事件。“或许会有些危险,我不希望你们俩去冒险。”令狐莞尔很真诚的说道。

“我不怕危险。”“对,我也不怕。”林敏如和小雅那是一前一后的说道。

令狐莞尔立刻凑到林敏如耳边小声说道:“带上小雅,或者单独把他留在家里你能放心?况且这是潜入人越少越好,还是得你这位主母在家里盯着点。”

林敏如一听,似乎也有点道理,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叫她心里很开心,于是顺从的说道:“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

“哦,当着人家的面讲人家坏话,我都听见了!”小雅很是不悦的说道。

令狐莞尔很是和颜悦色的安抚道:“小雅听话,好不好?”

小雅略一琢磨,嘟囔道:“好吧,那就答应你。”在小雅看来,只要自己不吃亏,一碗水端平,那么就可以接受。

哄住了两个活宝,令狐莞尔裹上夜行衣,就要出门了,临走时还嘱咐道:“你们俩可都要乖乖的等我回来。”

林敏如“嗯”了一声。

小雅一听,心里还挺高兴的,这口气完全就是一视同仁,没有区别对待。

令狐莞尔出了门,运起身法很快就来到这五湖四海帮的聚义堂,趴上围墙细细一看,当年坍塌大半的前院已经修缮并且扩建,地方更加的宽敞。看来是死的人还不够多,教训还不够深刻,居然又有人想以此来动些歪脑筋。

隐匿之法本来就不错,又穿上了夜行衣,令狐莞尔自然是如虎添翼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悄无声息的穿过前殿到了内院,这后院的布局都大同小异,房子也都不差不多,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不知道那所谓的“血魔鬼童”被关在了哪里。

就在此时,令狐莞尔看见一个提着刀晃荡晃荡的年轻弟子急匆匆的在廊下跑着,眼睛迷离,样子麻木,于是立刻就动起了心思,悄然落在廊下。拐弯处,那年轻弟子火急火燎的过来,令狐莞尔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浑身紫光一闪,那青年立刻就老实了。

“血魔鬼童关在哪里?前面带路。”令狐莞尔直接问道。

“关在地牢,是。”年轻人立刻转过方向,前面带路。对于那些神智麻木且薄弱的人,是很容易将蛊虫种入延续自己的意志。

令狐莞尔远远的跟着,就见那年轻人在后院绕了一大圈,来到了后花园假山石林中。“吴六你来干什么?”

那青年答道:“二哥让我过来看一看你这儿有没有什么情况。”

“没什么事,你放心好了,就咋们兄弟的本事还能让人下了黑手?”看守很是自信的说道。

另一个看守大汉笑骂道:“吴六,你小子干嘛夹着腿不敢分开啊?”

吴六恍然大悟道:“哦,我这还憋着一泡尿呢。”边说,就扯下裤子在后花园的草地上浇了下去。“实在憋不住了,自己兄弟,别告发我啊,下次请两位哥哥喝酒。”

“嘿,你小子,只要老爷不问,咋们哥俩像是那种多话的人吗?”其中一人很仗义的说道。

“好嘞,那小弟我就先走了。”言罢,那吴六又晃晃悠悠出了后花园,消失在夜幕之中。

令狐莞尔则是毫无声息的悄然落在假山上,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扔了下去。

“啪啪”两声,两名看守立刻很警觉的四处张望。“谁!是谁?再不出来我可就大喊了。”

“别急,你看那是什么。”其中一人道。

旋即两人都默不吭声的上前,很默契的先把天上掉下的馅饼给捡了,再把兄弟们招来查探一番也不迟嘛,否则见者有份,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就在两弯腰的刹那,令狐莞尔趁势而下重重将两人击晕,嘿,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桥段永远都不过时,到哪都用得上。把两人扶起来,靠在假山上,远远望去也还真像那么回事,银子还是揣在他们兜里。有钱拿,又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估计两人事后也不敢去到处宣扬。

取了钥匙,打开隐藏在假山内的铁门,最先闻到的就是恶臭中夹杂着浓浓的酒气,然后看到里面昏暗的灯光。

“什么事啊?都这么晚了。”一个醉醺醺的汉子仰面拍着肚子问道。

令狐莞尔快步上前,以刚才相同的方式迅速制伏两人,张口问道:“里面关了几个人?都关的是谁?”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因为担心牢里人多眼杂,可别打草惊蛇了。

“一个人,关的是血魔鬼童。”两人很顺从的如实说道。

“牢门钥匙在哪里?”

“在我们卢副帮主手里。”

既然只关了一个,令狐莞尔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说道:“你们在这里守着。”

“是。”

然后快步又进了牢房,还刻意把脸给蒙好了。万一是老熟人呢?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地牢不小,设施也非常的齐全完备,各种各样的刑具也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再往里,铁牢笼里面关着一个浑身血污,一脸衰样的二十来岁年轻男人。

“走吧,你什么都不用问,我也什么都不知道,要杀就杀,我有何惧?”就听那年轻人低着头,有气无力很是绝望的说道,但口气之中却很是坚决。

令狐莞尔看那家伙倒霉样也真是活该,愣头愣脑的说话也没一点方式方法,于是不冷不淡的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小子真的不怕死?”看他那样子应该也是会些武功的,只是武艺平平而已。

年轻人抬头看了令狐莞尔一眼,就又把头低下去了,很冷漠的说道:“你就不用打开牢门费那么多事了,我是不会出去的,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令狐莞尔一愣,这小子有点意思,于是问道:“你就真的心甘情愿去死?”

沉默,随即就陷入了沉默,好像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似的。死你怕不怕?相信普通人肯定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怕啦!可这家伙居然还犹豫上了。

第七十九章 风起南阳(十)

过了片刻,年轻人很冷漠的说道:“死?我也怕,但更怕我周家祖上赫赫威名就此断送在我手中!来啊,杀了我吧,只要我死了,你们想知道的秘密就再也没人知晓了。”

令狐莞尔稍稍一愣,这人还算有骨气,而这五湖四海帮果然有猫腻,无所不用其极的去毒打威逼利诱诓骗这少年,必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于是问道:“五湖四海帮的人召开英雄大会,由头是逮住了血魔鬼童,而所谓的血魔鬼童就是你。”

“哼,我周家世代清白,岂能任由他们诬陷,至于信与不信,也由不得我,江湖中人自己去判断吧。”年轻人很傲气的说道。

令狐莞尔看他那样子,想来也是出身大的世家,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件,问道:“周兄弟,你可知道在六年南阳城里有一户姓金的人家家里失火,全家被烧死的事情?”

年轻人一愣,旋即开口说道:“哼,那还不是这五湖四海帮干的?他们简直就是一群土匪强盗!只是……哎!”

令狐莞尔淡淡说道:“估计你们家的情况也和金家差不多吧?”

年轻无奈的说道:“五湖四海帮在这南阳多有不法事,而我们周家人生来仗义,出手制止,一来二去,矛盾日深。却不想他们买通家中奴仆在井中投毒,我们周家上下措手不及才着了道。他们金家往事知道内情的人不多,你一个外乡人是怎么知道的?”

令狐莞尔叹息道:“实不相瞒,金家遗女凤至正是在下发妻。”

年轻人似乎是信了几分,语气稍微缓和道:“阁下冒险前来,想必定有见教,有话请讲,在下洗耳恭听。”这姓周的年轻人虽然狼狈,却也不失风范。

令狐莞尔说道:“到了九月十五那天,你大可以把那五湖四海帮所做的恶事,你们周家,还有金家,以及其他你所知道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说出来,相信到时候自有公论。”

年轻人颇为意动,可转念黯然道:“只是……可,我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啊!”

令狐莞尔真是郁闷啊,这人怎么就这么呆板这么笨呢,泼脏水混淆视听还需要证据吗?只要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就行了,假消息都能有三分可信度,况且还是真人真事。于是反问道:“他们诬陷你为血魔鬼童可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青年似乎也有些开窍了,但旋即又说道:“就怕到时候没有我开口辩解的机会,要是事先灌了迷药、哑药或者割了舌头怎么办?”

令狐莞尔略一沉吟,说道:“我能混进来,自然也有些办法,尽量照应你周全吧。”

年轻人振奋精神,也点点头,毕竟自己现在这般田地也能奢望太多,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都是个死,也不能让五湖四海帮的混蛋们消停了。

“你还有什么亲戚朋友,还有谁能证明你的身份?”令狐莞尔问道。

“我在蜀中有一个舅舅,但是很少露面。其实南阳城里也有些人能认识我,只是都被下了封口令罢了,没人敢说。”

令狐莞尔又想了想,这件事情得好好筹划一下,却在此时,就听年轻人问道:“你这么帮我是为了什么?”

“不让心怀鬼胎的小人阴谋得逞,不让不关紧要的人背了黑锅,为金凤至出一口恶气。”令狐莞尔也不再遮遮掩掩,扯下黑面巾,露出那正气凛然极富迷惑性英俊且正直的面庞,郑重其事的答道。

又商量了好一会,敲定了一些事情,令狐莞尔就要离去。在令狐莞尔走出七八丈远,几乎要出门的时候,年轻人又叫住了令狐莞尔。

回头过去询问。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道:“我与足下素未谋面,甚至彼此不知道姓名,但我相信足下定是一位正直良善之辈。小弟命不久矣,祸福难料,在南阳城往东南**里的地方是周家集,后山山腰上是我周家祖坟所在……此乃我祖父周城龙遗物,就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五湖四海帮的人却苦苦逼问,相信迟早都会去翻我家祖坟,还请阁下启出此物,妥善保管,切莫落入那帮人手中。”

令狐莞尔凝重的点点头道:“放心吧,绝对不会便宜了五湖四海帮这群人。”

随即,令狐莞尔小心翼翼的出了地牢大门,两个看守还没醒过来,悄无声息的又出了院子,思虑了片刻,还是决定连夜去那周家集看看吧,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宝贝,居然让五湖四海帮的这群人如此劳师动众。

翻出了南阳城高大的城墙,一路往东南而去,行不多时果然有一个集镇,应该就是周家集吧,沿着小路又小跑上山至半山腰果然是一大片的坟地,密密麻麻的坟头有成百上千个。令狐莞尔莞尔随便看了一块墓碑果然是姓周的,确信无疑。

夜晚的山林里各种各样怪异的声音层出不穷,尤其是身处在这一望无际的坟地里更是骇人,白幡和稻草人招摇晃动的影子若即若离,地方满是纸钱、纸人和白花,萧萧的风声听的很不舒服,稀疏斑驳的月影显得格外鬼祟,透骨的凉意慢慢的浸透了全身,总让人有一种疑神疑鬼前怕狼后怕虎的不安,目光不可及的地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候若是有人在背后拍自己一下,估计都能吓背过气去。

令狐莞尔是信鬼神的,说实话心里也有点虚,若是深更半夜来到自家的祖坟还能好一些,这可是来别家祖坟干不法事,心理包袱还是沉甸甸的。很快速的按照那人提示往北坡跑去,坟头都变的很是气派,起码那坟包和墓碑看着都要高耸很多。逐个墓碑的看过去,令狐莞尔都感觉自己要吐了,过了今晚估计今后肯定要留下心里阴影。

终于……天可怜见,总算是找到了周城龙的大墓,按照那家伙的说法,东西在坟的左侧五丈开外松树下埋着。令狐莞尔背靠着松树,感觉这样能踏实一些,蹲下身子开始刨土,泥土还算湿软,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从坑里刨出来一个大的油纸包裹,撕开油纸就是一口不大的箱子,没有上锁。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小锦盒也没有上锁,再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把很普通的钥匙。坑里坑外,箱里箱外的翻找就再没别的东西了,心惊胆战半天就弄了这么一个破玩意真是有些郁闷,随手往怀里以揣,拍了拍手上的泥令狐莞尔正准备要走。

忽然,就在此时有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小兄弟,大晚上的敢来这里,你的胆子可不小啊!在下佩服。”

令狐莞尔先是一惊,又吓了一跳,但听这声音应该是人无疑,理所应当的又是松了口气,只要是人那就好办。令狐莞尔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道:“彼此彼此,阁下也不遑多让,又何必过谦呢?”

阴影处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中等个子,轮廓匀称,相貌看的不怎么真切,倒是有几分威武之气。

“你不是五湖四海帮的人!”令狐莞尔淡淡说道。

年轻人明显愣了愣,然后笑着说道:“何以见得?”

令狐莞尔很有把握的说道:“五湖四海帮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所倚仗的不过是人多势众和卑鄙无耻下流。又岂敢深夜孤身来此?”

年轻人爽朗的一笑道:“小兄弟好眼里,不知可否把刚才所得的物件赠与在下,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

看这人很有礼貌也很谦和,令狐莞尔随口道:“行啊,你要那就拿去吧,至于条件就算了,这东西也不是我的。”反正只要没给五湖四海帮的人就行,令狐莞尔也是根本无所谓,从怀里掏出钥匙就扔给了那年轻人。

年轻人接过钥匙看了看,小心的揣进怀里,躬身行礼道:“谢谢,谢谢,我刘长生欠了阁下两个大人情,可以不用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再候着了,同时也为我堂里立下了大功。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

“在下令狐莞尔。”

“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刘长生记下了。”说完深施一礼,那刘长生毫不拖泥带水的转生而去。

令狐莞尔撇撇嘴,也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第八十章 风起南阳(十一)

受不住挑衅的东瀛剑客气冲牛斗般的冲了上来,如同剑猪一样横冲直撞,刀刃在太阳的照射下森寒之光更盛,“嗖”的一声,竹竿长刀率先在远距离横着砍向令狐风的脑袋。

令狐风有些提不起劲的头一低,刚刚避过,又觉眼前寒光大盛。只见对手整个人都贴了上来,贴身肉搏,仿佛这家伙浑身是刀刃,一不小心就会中招,可是伊贺美智子小姐就在自己身旁,只要自己稍微一退让或许对手就会故技重施对美智子下手,真是奇怪了,这小姑娘看着还挺机灵的,为什么现在怎么这么没有眼色呢?快走啊,现在呆在这没什么用反而还是累赘一样的存在。虽说患难与共是好的,但是……令狐风心理不停的嘀咕着,左扭右扭勉强躲过了两刀,右手向前一伸,口中闷声道:“磐石!”一股劲气涌向前方。

“嗖”的一声,只见望月九弦身形比刀影更快,瞬间消失在令狐风面前,身影一闪,出现在令狐风右侧,面目狰狞的砍向令狐风。

这望月九弦观察的十分仔细发现令狐风左手僵硬,以己度人在右侧发起攻击拿右手抵挡便捷,而用右手反击则要侧身反手十分别扭。自然用手来挡刀是不可能的。而在这小孩掌中涌出的强大气力虽然厉害却是要时间凝聚,有一定的滞后性,且朝着一个方向,只要速度足够快是可以躲避的,虽然这小鬼动作已经很快了。

令狐风见状心中暗暗吃惊,快速行进中大幅度极迅速的改变身形方位,这……顾不得寻思,急忙侧过半个身位,右手反手一击,劲气涌出,居然击碎了木桥的扶手,而对手又一次消失在面前。低头向下一看只见望月九弦如青蛙一般蹲爬在令狐风跟前。忽然他猛的跳起,同时带着强烈的旋转,激起一阵刀刃旋风。令狐风急忙运起全部劲气,“巨熊”之法已然在身前形成护盾,一面快速向后退去,只感觉刀刃强烈的侵入劲气之中,两声“噗嗤”响声轻轻的割开令狐风的小腿,而最长的那柄刀令狐风必须躲开,否则非身首异处不可,似乎“巨熊”之法无法抵挡如此高力度却不含丝毫劲气的刀刃,可若是自己躲开,那旋转的长刀会斩向前来支援的美智子小姐。强烈的旋转大大增强了长刀的杀伤力,她似乎还不知道望月九弦这一刀威力巨大,估计能轻易将她连腰带刀斩成两截。

令狐风心中暗暗叫苦,那小姑娘不懂事太年轻,不管是看低了对手,还是她高估了她自己的实力,无论她多么的努力的练习,自始至终无法改变的现实就是力量的差距。现在这种情况,如何决断仅在仅在转瞬之间,就算自己开口劝阻,或许话说一半,就已经……就在此刻,令狐风右掌聚劲,相对柔和的使出“磐石”之法,掌劲推开了急奔而来的美智子,而自己也借力连退数步。

望月九弦的长刀擦着令狐风的脖子划过,又斩落了伊贺美智子的几根头发。一击未中,双脚刚一着地,又猛的扑向令狐风。

感觉被墙推倒的伊贺美智子后知后觉才察觉到刚才的危险,赶紧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令狐风一眼。只见那个男孩是如此的从容,就算是面对强敌也……好像比的淡定,拼的是人品,输赢抑或是性命仿佛都无足轻重,顺其自然即可。

看着望月九弦再次砍向自己,令狐风毫不犹豫的使出“风行”之法,连退数步,虽说令狐风的身法半数依赖“风行”和“强行”之法,但是小腿伤口或多或少对自己的行动有些影响,猛的见对手速度难以置信的提升,而那动作、身体的方位、行进的路线居然也都不停的在发生变化,这显然是刻意的规避令狐风的正面掌力,只见他又仅仅只是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速度又一次加快,行进和攻击的方向立刻大幅改变,转瞬之间来到令狐风右侧,绕开了其严正以待的防线,手中双刀十字交叉斩向令狐风,如此在望月九弦身前刀刃所及范围内,以人的体型来计算,几乎是无死角的覆盖。

能自由的控制行动中身体的身形和动作令狐风也十向往,但这一点太难了,更何况是这区区几丈之内一连数变,身体的惯性和重量都需要克服。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考虑对手使用的手段,“强行”之法迅速施展,令狐风整个人急急退了五、六步才避开了对手的刀锋,而刀刃割裂空气的气流也使得令狐风的小脸生疼。

刚才那一击太危险了,若不是撤的快,恐怕就……这难以置信的突然加速,你不知道何时会使出,也不知道下一时刻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全靠人的直觉和反应,若是再有什么干扰影响到判断,嘿嘿,那就更糟了。出于对手的威慑,令狐风又退丈余,保留足够预警时间,以免被他打个措手不及。

望月九弦也不可思议的看着令狐风,眼前这小鬼可能是他这一生中遇见的最难缠的家伙,快速、灵巧、飘逸,让人望尘莫及。但是……虽然望月九弦嘴里叼着短刀,但是嘴角还是露出了一丝狡黠的,随即大步向前。

令狐风浑身为之一振,现在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对手很明显在刚才的交手中窥测到自己的能力,并且对自己左手残疾的现状有所了解。反观自己对他如何能在高度运动中,甚至是在空中忽然加速及改变运动轨迹一无所知,以令狐风这么几年的经验来看若是不凭借特殊的运功法门或是取巧,若是仅凭借躯体是不容易做到的。

看见对手再次行动,令狐风精神无比集中,令狐风双眼如同盯着猎物的山鹰,即便速度再快,再狡猾,再躲闪始终无法逃脱鹰眼。此刻令狐风好像把对手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烙印在眼中。只见他倒拖着长刀三步并做两步的奔来,这个动作……右手持拿的竹竿长刀好像不是攻击的动作,而是……

再距离令狐风一丈距离时望月九弦突然“啐”了一口,口中短刀脱口,径直飞向令狐风,而与此同时身体骤然加速变相,原本的长刀如丝带一般远远的甩在身后。

“啊”令狐风略带惊恐的小声惊呼,转念意识到飞向自己的短刀不过是障眼法,是来分散注意力的,忌惮了短刀就有可能因小失大。

而对手身体好像被右手持拿的长刀撬动,整个人斜向被撬动的方向,脚尖也在此刻着地给予加力,拖动继而长刀,在这一瞬间方向和速度都有所改变。

这几乎在一瞬间摧毁了令狐风已有的观念,力由地生的道理但凡是个练武之人都知道的,因为人的双腿比双手更加强壮有力,而大地也足够厚实不会因为人的借力而改变移动。他那非一般的长刀肯定十分沉重,但这重量似乎还不足以推动人的体重。

身体、手臂、竹竿长刀类似于长杆武器的杆身、手柄、配重的关系,有了配重的帮助,人就能相对容易的平衡改变沉重杆身的方位和位置,而想以刀的重量极快速的改变和加快人体,长刀通过强韧有力的手臂牵引,人体快速运动产生的冲力和人的体重在此刻几乎只系于右臂之上。在那一个瞬间手臂所发出的力量神鬼难测,得需要一副多么强壮有力坚韧的躯干,一条多么粗壮有力的胳膊啊。能将人体练就成如此程度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身体的奥秘和能量似乎无穷无尽,只不过是等着人们去发掘。最起码到现在令狐风不敢再小觑此人,至少他在他的领域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令人仰望。

“磐石!”令狐风大吼一声,随即侧过半个身位,作为障眼法的短刀贴着鼻梁飞过,右掌凝聚真气,磐石之法涌出,“啪”的一声,仿佛有人撞上了令狐风手掌一般,硬生被击飞。而此人正是望月九弦,在桥面上打了七、八个滚才停下来,重重的倒在桥下。知道他借力的方向,自然能预知落点,守株待兔,一击命中。令狐风没有用全力,想来他也仅是受重伤死不了,躺上十天半个月就没事了。

令狐风扭头转身,大摇大摆道:“胜负已分,大家都散了吧。”

“小心!”远处的伊贺正太郎忽然大声喊道。

令狐风简直不敢相信,这家伙居然承受如此重的打击还能站起来,而眼前密密麻麻的暗器如雨点般袭来。微微一笑,右手向前,嘴里小声道:“巨熊!”只见所有暗器无不放慢的速度,最后纷纷落地,唯有其中最细长的针状暗器坚持到了最后,在令狐风手上轻轻扎了一下,最后也掉落在木桥上。令狐风下意识的看了看手掌,流出来的血居然是黑的。“有毒……”言犹在耳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望月九弦面目狰狞的大声笑道:“暗器淬有海蛇毒,哈哈,你太大意了!去死吧,海蛇的毒无药可医。”

眼见于此,伊贺家众人冲上木桥,碍于满地有棱有角的暗器不敢上前,一个个看似义愤填膺,破口大骂,伊贺正太郎站立在最前面与对面的横眉冷对,其余伊贺家的纷纷附和,而伊贺美智子跪坐在地上扶起令狐风,满面忧色。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浑身泛着黑气,而黑气慢慢变成黑芒,继而黑芒逐渐转变为浓郁妖娆的紫色光芒。正当她不知为何眼中要滴落久违的泪珠时忽然看见令狐风睁开了眼睛。

令狐风发现自己靠在伊贺美智子身上,幽香阵阵,于是调皮的笑道:“哎呀,我中毒了,要抱抱才能站起来。”

伊贺美智子先是大喜,随即又略觉尴尬,却没有丝毫犹豫的轻轻搂抱了令狐风一下。

令狐风也愣了愣,开个玩笑而已居然来真的,心满意足的站起来,看着远处的望月九弦,心中的厌恶陡增,那种卑鄙无耻和苗人阿克如出一辙,心中无名的怒火涌起,随即运足十层真气,口中闷声道:“磐石!”可能是运功法门的变化,原本集中的真气却变的十分分散,卷起的涡流携带着满地的暗器滚滚扑向望月九弦。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原本以望月九弦的身体素质完全可以承受这样的打击伤害,可是夹杂着这满地的剧毒暗器四散而出,令他那结实的身板也素手无策,避无可避之下,身中数镖中毒气绝身亡。

桥下望月家众人原本喜上眉梢,此时却如晴天霹雳,甚至来不及为望月九弦收尸,随即便作鸟兽散。

令狐风长长的舒了口气,心中有些莫名,不怕被利用,就怕你没用。但心中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以后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第八十一章 风起南阳(十二)

伊贺家所有的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可能是出于语言的障碍,又或许是心生的畏惧情绪,也就只有伊贺正太郎和伊贺美智子上前大声为令狐风庆祝,庆祝这对于他们来说意义重大跨时代的胜利,打败了东瀛第一剑客不仅为伊贺家赢得了巨大的荣誉,更加现实的是为家族赢得了巨大的经济利益,伊贺美智子或许没有想的那么复杂,她要好好感谢这个清瘦的男孩,一扫她多年的郁结,不仅为为她的亲人报了仇,还救了她的性命,更将指引她走上一条全新的习武之路。

回去的路上,令狐风被一群伊贺家的武士抬着坐在一顶敞开式的轿子上,摇啊摇,晃啊晃的,令狐风原本也不想却也着不住他们的热情,而那些人好像傍了粗壮大腿一般更加肆无忌惮的的吆五喝六,吓的途中一众百姓抱头鼠窜。见此情形令狐风似乎感觉到自己充当了地痞流氓保护伞这一并不光彩的角色,心中不由唏嘘不已,喜欢开动小脑袋思考的令狐风也只能尽量往好的方面想。

回到伊贺家的道场,令狐风受到了无比热烈的欢迎,打败望月九弦的事迹更是已经传开,几乎所有男人们都投来钦佩的目光,又有不少女眷侍女都把最火热的目光投向令狐风,仿佛不到一天的时间令狐风就从一个被粉饰的英雄转变为家族公认的英雄。

而此刻的令狐风似乎无法体会到胜利的喜悦,逃离了苗人阿克的魔抓,是非之公理心重新回归,虽然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但除了蒙学书籍外也只读过些浅显的典籍,但是他家传的那颗公正公平的正义之心促使他深深地反思,争斗的本质其实是丑恶的,充斥着暴力和掠夺,打个最简单的比喻,伊贺家的伊贺小次郎抢了望月家的过冬粮食,伊贺家得以熬过寒冬并发展壮大,而相反望月家的人因此全部饿死,伊贺小次郎就成了伊贺家的英雄,却是使望月家灭亡的凶徒,只是因为伊贺家的发展壮大而被无限的宣扬传颂,而因为望月家的灭亡无人对其口诛笔伐。或许历史上不少的英雄都是这么诞生的。

在隆重而繁冗的宴会之后,天色还早,令狐风好不容易的摆脱了那些阿谀奉承的马屁虫,独自一人来到后山,或许那种喧嚣并不适合自己,反而平静安逸的大自然才是属于自己的理想乐园。夕阳西下,通红的晚霞宛如美人羞涩的俏脸煞是好看,林间小道格外昏暗,动物们有的忙着归巢,有的忙着出洞。昼夜的轮换交替似乎从上古时代盘古开天辟地起就已经存在,日月星辰高高的挂在浩渺无际天空遥远神秘不为人所知,也许没有了现实的生存压力,令狐风的小脑袋开始胡思乱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人们存在的本质应该是对大自然欲求不满的探索和拓荒,若不是被苗人劫持恐怕令狐风很难想象这个世界居然这么大,新奇的实物这么多,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在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去了,再乘船回家,也不知道父亲管家下人他们还认识不认识自己了,这么些年自己样子容貌改变了很多……

奇奇怪怪的思虑不断涌入正渐入佳境,这时一阵阵刀剑拳脚的“呼呼”声打破了令狐风的思绪,只见一个俏丽的身影在林中舞枪弄棒,不是别人真是伊贺美智子,这女孩还真是拼命啊。看见她,令狐风不禁想到今天中午她轻轻搂抱自己的场景,不禁心中荡漾,莫名其妙的畅快感觉游荡全身,无比舒爽。原本还想躲起来偷窥却不想被机警异常的美智子发现了。

“呀,小次郎!是你……”甜美的笑容伴随着甜美的声音让一身武士劲装的伊贺美智子更显飒爽英姿。

偷窥被抓个现形的令狐风笑笑道:“美智子小姐,这么巧又见面了。”浑身却不自在,不停的挠着脑袋。“我只是路过的。”紧接着又不自觉的补充道。

伊贺美智子微微低下头,淡淡的道:“今天的事情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恐怕也……”

今天的殴斗到目前为止最使令狐风高兴地就是那汹涌的拥抱和这甜甜的“谢谢”,当即也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举手之劳,美智子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随即伊贺美智子俏脸的羞涩一扫而空,继续道:“小次郎武功这么好,你能教我武功吗?”

令狐风愣了愣,说道:“其实你的武功也算不错了,这么热衷武学,难道是为了继续去争夺,继续去杀戮吗?”令狐风的脑子正想着这一茬,也就口不择言的说了出来。

伊贺美智子低下头,微微探口气道:“自从看见我的两个哥哥,双胞胎弟弟惨死,我就一直希望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我的亲人不受伤害。原来光靠日夕苦练还是不够的,武学之道还要靠机缘,靠天赋。小次郎拜托了。”

看着伊贺美智子坚毅无比而又倔强的眼神,令狐风知道这差事是躲不掉了,但是心中实在不希望这么漂亮的女孩全身心的投入练武之中,于是严肃的道:“其实练功很苦的,若不是没办法身不由己,我都不想去触碰。”边说边卷起左手宽大的袖子,对美智子继续道:“你看看我这手臂,伤痕累累不说,整条手臂僵硬与残废无异”

“啊!”伊贺美智子不由的惊呼,对于东瀛这样缺乏秩序,弱肉强食,家族间内斗不断的国度来说,这一身的伤痕简直就是男人诠释勇气英勇胆魄的最好证明。眼神迷惘的伊贺美智子极尽仰慕的指着令狐风手肘出最可怕的伤痕道:“这都是怎么受伤的?”

令狐风又愣了愣,说是被狗咬伤的好像不够气势,于是说谎丝毫不脸红的道:“被狼咬伤的,遇上了狼群,我一个人好不容易才逃脱……”见美智子不停的追问,于是令狐风大摇大摆的将自己的事迹有重点的讲述,当说到手掌上人齿痕时令狐风脸上又有些挂不住,总不能说是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咬伤的,于是毫不犹豫的杜撰是被几十个孩子围殴时被咬伤的……其实令狐风平时还是十分低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漂亮女孩面前不自觉的卖弄炫耀,或许真的是小孩子长大了,心态也就变了。

伊贺美智子听了令狐风一阵胡诌,可谓深信不疑,更加坚决的说道:“小次郎君,请你务必收我为徒。”言罢深深地对着令狐风鞠了一躬。

令狐风见推脱不掉,轻轻叹了口,笑嘻嘻道:“那好吧,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早上还是这里见,但是你不要失望哦,其实我也还只是学徒,根本还谈不上教授别人,你我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吧。”

美智子轻“哼”了一声,表情扭捏的拿起他的刀和矛,又是深鞠一躬,然后转身就跑了。

晚风徐徐吹过,令狐风感觉脸上凉丝丝的,“砰砰”跳动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第八十二章 风起南阳(十三)

次日清晨,令狐风赖了会床,然后才不怎么情愿的起床,侍女服侍洗漱,用过了早点,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重要的约会,于是急急忙忙赶往后山,昨天的天气还不错,昨天晚上却下起了大雨,至天明才停。

令狐风心中欢喜如同雀跃扑腾的小鸟,火急火燎的就往后山赶去,可是出了门就有些后悔了,昨夜大雨,虽说雨停了,可天气还是阴沉沉的,令人心情郁郁,这道路也是十分的湿滑泥泞,也不知道这样的天气美智子小姐还会不会如约而来。令狐风倒还好,借着“风行”之法,游走在树梢上,每当踏在树梢上借力的时候,总会有雨水滴落。

一路穿行,身上衣服转瞬被淋湿,俯视这泥泞的道路使得令狐风想起之前在苗疆山中的岁月,雨点打在身上的感觉,浓浓的腥土气息,潮湿泥泞昏暗,这一切都使的令狐风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到了约定的地点,只见伊贺美智子似乎早就到了,鞋和绑腿上满是泥土,身上穿着的武士劲装也已经湿了,更加显得体态玲珑。

伊贺美智子一看见令狐风噘着嘴,略带不悦道:“你迟到了!”

令狐风讪讪笑笑道:“一不小心睡过头了。”

伊贺美智子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心中的偶像怎么能这么不着调呢?接着又皱了皱眉,说道:“那好吧,让我们来练习吧。”

令狐风又笑了笑道:“在此之前我想先纠正一下你此前对武术的认识,其实在中原……也就是我们大唐,剑客们也有练剑和练气的区分,从这次我和望月九弦的比武中就能窥见端倪,纯粹肉体上的修炼是受到肉体本身和年纪、体格、体力的限制,而气就不同了,体格、性别、甚至是年龄都不受限制。只要气息充足,其威力就能无限的扩大。”

伊贺美智子愣了愣,问道:“气……是什么东西?”对于令狐风的话伊贺美智子自然深信不疑,立刻推翻了以往的看法,也丝毫不需要重新的心理建设。

“额……这个嘛其实就是真气,内力吧,人体内蕴藏的隐藏力量。”令狐风心中暗叫不好,自己也还弄不清楚呢,怎么就来祸害别人了,可别把她领进坑里啊。

“隐藏力量?”

在美智子小姐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美好形象可不能就这么毁了啊,令狐风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含糊笼统的说道:“一般的来讲人的体内都有这种隐藏力量,只是需要一定的法门去牵引而后施展出来。”

伊贺美智子有些迷茫,眼神中透着倔强,问道:“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令狐风尴尬的想了想,其实他也不会,他之所以能催动真气完全是因为植入蛊虫在体内的缘故,对于真气的提炼和凝聚实在不怎么在行,行功运气脉络穴道之类的也不甚清楚。于是继续强装从容,伸出右掌,掌心向上,只见隐隐的紫光闪现,偶尔树叶上滴下的雨点落至距手掌一寸时居然像撑起雨伞般自动改变了轨迹,顺着边缘滑落。

伊贺美智子满脸惊讶,好奇的用手去摸,感觉他手中好像有一个气囊一样的东西。“这个真的比刀剑矛还厉害吗?”

令狐风神秘的笑了笑道:“你似乎不信。”言罢,令狐风又献宝似的掌中真气再度凝聚,然后朝着一旁的大树反手就是一掌,只听闻“嘭”的一声,整棵大树摇摇晃晃,随即无数的水滴散落,伴随着飘落而下的大量树叶,许久大树的树干摇晃仍在持续。“若是把真气集中,或是有刀刃的配合,威力和杀伤力会大大增加。”

伊贺美智子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心中暗暗的评估着,以自己来说,就算尽全力也不可能撼动这大树分毫,震落几滴水珠倒还不难,即便是成人恐怕也……而他好像还很稀松平常的样子。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他所说的内力吗?观感尽毁的伊贺美智子惊愕之余,睁的大大的美丽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随即虔诚鞠躬,朗声道:“请教教我吧。”

令狐风也端正散漫的态度,即便不会,也要装作一副此中高手的样子,侃侃道:“首先闭上眼睛坐下,浑身放松,心平气和,心无杂念,然后去感受身体内的气息变化,牵引它,转移它,定向的改变它,试着去聚拢它,尝试去释放它。”令狐风虽然不会,也不敢乱教,有关运功法门,运功穴位的讲述一概没有,只是一味胡诌,起码这样教不会走火入魔。

伊贺美智子也不顾地上湿滑泥泞,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双手置于膝上,手掌向上,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这时雨又下开了,且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令狐风也一屁股坐在地上。雨水滴落在伊贺美智子的脸上,映衬的俏脸水润细腻嫩滑吹弹得破,细细凝视跟瓷娃娃一样,幽香阵阵,旖旎潋滟,激荡的心扉仿佛翱翔于天际。完全浸湿的衣裳显得她更加单薄瘦弱,却更惹人怜爱,令狐风强压着内心难以抑制的冲动和燥热,倒吸了几口凉空气。心说:“令狐风啊,令狐风,你这是怎么啦?”

起初的美智子还能保持冷静,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的焦躁不安,这从她深眉紧皱的表情和绷直了的躯干就能一窥端倪,终于过了莫约一个时辰,美智子终于忍受不住,真开眼睛道:“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大大的眼睛眼神中放出无比坚毅的光,眼眶中流动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感觉就像是私塾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默书不及格一样,即便没有老师责骂,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令狐风笑了笑,牵强敷衍道:“别那么用力,浑身放松,心无杂念,精神集中,去感受身体内真气的存在。越用力就越适得其反,放松放松。其实我当初也花了好长时间才悟出了其中的门道,千万不要着急。”其实令狐风知道这么做不对,会深深的伤害到一个努力奋争女孩脆弱的心灵,可是……殊不知他令狐风已经成了一个神教,一面大旗,一言一行都令人无比信服。“哈哈,美智子现在中午了,不如先回去吃午饭吧。”

“我不饿,那边包袱里有吃的,你饿就吃吧。”言罢伊贺美智子毫不犹豫的再次闭上眼睛。

“哦……”令狐风思虑片刻,然后也不客气,打开美智子放在树下的包袱,发现里面有一个非常精致的食盒,食盒里有饭团,有蛋,有鱼丸……虽然简单却十分丰富,而且味道好极了。

又过了许久,见到伊贺美智子似乎渐入佳境,令狐风生怕这个小姑娘初窥门径会有什么意外,也不敢离开,在一旁坐着,闲来无事,思虑已经飘到了千里之外,想象回家时的场景,父亲、爷爷、还有家人;想象回家后的生活,安逸平淡;想象他朝出将入相,名垂青史;想象日后结婚生子,儿孙满堂,而脑海中妻子的影像居然不自觉的锁定了伊贺美智子……想到羞羞的地方令狐风也不由的老脸一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令狐风才从胡思乱想中清醒,雨还在下着,地上已经有了很深的积水,再看看伊贺美智子那边似乎有些不妙,只见她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原本洁白的手臂此时也微微泛灰。令狐风赶紧搭着她的手臂,只感觉她的手臂冰凉,而筋脉还在缓慢跳动,随即又注入一丝真气到伊贺美智子体内,体内气息似乎在平缓运行,十分规整,并没有任何异常,好像她在真气的运用上稍稍有了些心得,而冰冷的身躯可能是长时间淋雨身体失温所致,假如真能勘破真气流动运用的奥秘,就算是冻感冒都值啊。基于这样的考虑令狐风并没有唤醒伊贺美智子,只是不敢再有丝毫的分神。

有过许久,天色渐黑,一直在旁守护的令狐风心里越来越着急,只见伊贺美智子面色越来越难看,此时已是面无人色,而双眼依旧紧紧的闭着,是不是自己不负责任的瞎说一通令这小姑娘信以为真,导致她走火入魔了,正当令狐风要去叫醒她的时候,忽然感觉周边有些不对劲,原本从天而降的雨水从她两肩开始逆流数寸,有一股不知名的劲气正在涌出,“哗”的一声,无数的水珠由下而上的跳动,地面的积水形成不小的波纹淹没了自己的脚踝。

力竭的伊贺美智子“啪”的倒在地上,令狐风急忙上前扶起,只见她疲惫的脸上尽是喜悦,气喘吁吁的问道:“你说的真气是不是这个?”

令狐风愣了许久,这女孩真是了不起,居然……“是,是的。”结结巴巴的应声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伊贺美智子会心的笑道:“本来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后来想到哥哥和我提起的忍耐,坚韧,将自己逼迫到极限,再将自己全身的所有的隐藏的力量全部释放出来……”

“是……是吗?”

“嗯,你和哥哥说了,却没和我说,害的我绕了一大段弯路,其实我也想过最好能将东土大唐的、五行八卦,还有其他的一些神道教佛教的思想融入其中就更好了。”

令狐风牵强的笑笑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吃太多苦。”心中不可思议的暗思,这小女孩真是不得了啊,她也许能在不远的将来开创一个新的流派,实在太厉害了。“哈,哈哈,哈哈哈。、五行之说什么的我听说过,但是我并没有诵读过,呵呵。”令狐风那个吃惊真是……有些语无伦次,心惊肉跳。

伊贺美智子笑笑道:“没有关系,我们伊贺家有卷藏,只要你能教我认识上面的字就可以了。”

“好,好啊。我想我没什么再能教你的了,一天时间就领悟了,真是厉害。明天我不用来了吧?”

“不行,你以后每天都要来。”

对于这个要求,令狐风发自内心的千肯万肯,只是还要像没捅破窗户纸的苟男女那样佯装悻悻,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吧。今天赶紧回去,你已经着凉了,可要注意身体哦。”

伊贺美智子疲倦而甜美的一笑道:“你背我回去,我现在累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啊?额……那好吧。”令狐风故作吃惊,却毫不犹豫的抱起伊贺美智子。事实证明这个差事令狐风不喊苦也不喊累,反而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即便是浑身湿透,衣服浸了水,可是她依然很轻,可是令狐风不知道伊贺美智子在自己心中会变的有多重。

第八十三章 风起南阳(十四)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因为已经过了饭点,叮嘱美智子几句令狐风就回到了卧室,自有仆人送上宵夜,从令狐风干掉望月九弦之后,那江湖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下人们怎敢怠慢,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这才睡下,躺在地上的软榻上,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静,思虑万千,始终无法入眠。

躺了起,起了趟,辗转反侧,过了许久这才稍有困意,正准备与周公好好亲近一下,哪知道就在这时候有人很大力的敲门,直敲的令狐风耳朵疼。于是心下略带无奈的去开门,其实令狐风已经猜到是谁了,府中的侍女仆人自然不会,伊贺正太郎那群人奉自己为上宾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打扰,不是伊贺美智子又会是谁?

门刚打开,外面仍是漆黑一片,还没看清人呢,就被一双柔软而略粗糙的手给抓住了,然后一个劲的往外拽,边拽嘴里还大声道:“快走,今天大涨潮,我带你去斩浪,再晚就赶不上早潮了。”

“不去行不行啊?”令狐风略显无奈的说道。大半夜没合眼,这会刚刚有了些睡意。

“不行,你昨天才答应人家说每天都来陪我的!”

令狐风心说:“哎呦喂,这以后可不能再胡乱答应人了,否则这再好的事儿也都变了味。”于是猛吸几口气,强自清醒,开口说道:“那也得让我穿好衣服再说啊。”随即抽回了手,进了屋。

伊贺美智子也不管令狐风没穿上衣,后脚就跟了进来似乎是要继续催促。

好在这东瀛服饰穿着也不讲究,外套往身上一披,系上根腰带就算完事。

拉着令狐风出了大门,嘴里还不住的说道:“今天已经稍微有些晚了,小次郎若是跟不上我可就赶不上了。”

“哦……”令狐风不以为意道:“那好,前面带路。”

听令狐风的口气,伊贺美智子心中起了傲气,要比一比看谁跑的快,于是撒开脚丫子就跑。心中也是暗暗自负,这条夜路山路自己都跑了三年了,熟悉无比,怎么会输给你呢?

令狐风随即也是高高跃起,由上而下,运起“风行”之法,滑翔着紧随其后。居高临下,只见那团玲珑的黑影时起时伏,时上时下,时左时右,是那么的矫健而迅捷,翩如惊鸿,婉若游龙,看的人赏心悦目,乐在其中。

伊贺美智子在前面引路,还时不时往后张望,看令狐风能不能赶上,只见他高高在上,飘然若仙,神态举止淡然而从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要说力气什么的不如他也就算了,可是这速度和灵巧怎么也……想到此处,伊贺美智子更是卖力飞奔,整个人前倾都快贴到地面上了,遇到上坡则是手脚并用,下坡时更是不管不顾的一跃而下,过河时“嗒嗒嗒”的如蜻蜓点水般在水面上踩出几个波纹就过去了。

话说令狐风能在苗人阿克的淫威下苟延残喘自然也是有两把刷子,其中最让令狐风得意的就是速度和身法,“风行”、“强行”更是他的看家法宝。见美智子起了一比高下的念头,且山路夜路如此危险,于是令狐风稍微放慢速度。果然,伊贺美智子也慢下来等着自己。

大约跑了半个时辰,天已微亮,令狐风乘风居高而下显得极为潇洒俊逸,细细盯着前面带路的女孩,只见她头发很随意松散的扎在身后,麻灰色网格花纹的上衣和短裙,脚上没有扎绑腿,腰间挂着刀,掰成两截的长枪斜挂在另一侧腰带上,背上还背着个箩筐。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居高而望的令狐风眼前已经是一片开阔,迎着太阳的方向波光粼粼,金光闪闪,海鸟展开翅膀翱翔在天际。近处杂草丛生,灌木低矮,时不时有受惊的动物在窜动,海边有个小渔村,十几栋茅草屋,几艘渔船。

翻过一个小高坡,伊贺美智子终于停了下来,此刻的她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正重重的喘着粗气,好一会才缓过来。

令狐风飘然落在她身旁,纯属没话找话的淡淡道:“这就是大海吧,好美啊。”

见令狐风脸不红气不喘,依旧从容而淡然,伊贺美智子脸上失望的神色一闪而逝,紧接着是更加难以掩饰的崇拜。

令狐风老脸不红,看着远处的浅滩上露着十几根半截的圆木柱,问道:“就是站在那个上面吗?”

“嗯,是的。父亲每个月都会带人来。”言罢,慢慢放下背上的箩筐,从里面拿出几个饭团,递给令狐风道:“吃吧!”

令狐风瞅了那箩筐一眼,只见里面放了很多东西,都被牢牢的绑在里面。随手接过饭团吃了口,味道真的不错,鲜香无比。

“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吗?”不知道该说什么,令狐风想了半天才问出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额……不是。”

“呵呵……”令狐风牵强的笑了笑。

“海浪上来了。”这时伊贺美智子不冷不淡的说道。“你也来试试吧。”言罢除去外衣,露出白布束胸,然后光着脚踩在沙滩上冲入慢慢涌上来的海水之中,很利索的站上了木桩。

令狐风见状,也脱下木鞋,除下外衣,高高跃起,稳稳的落在美智子身旁的一根木柱上。刚上去差点脚下打滑一头栽倒,多亏了腰腿下盘有力这才勉强站住。

海水的水位明显高了许多,起初还能看见木桩,现在完全看不见,海水已经没过了脚踝,“哗哗哗……”一浪推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忽见眼前白茫茫一片,仿佛是一道水幕帘,慢慢笼罩而来,不急不缓,看着是如此的压抑。

好想死刑犯苦等刽子手那一刀许久而不得,终于“哗……”的一声,一个浪打上来,令狐风感觉自己身体不管如何抵挡都不受控制的往后一仰,被掀翻在海水中。紧紧抱住木桩才没被大浪卷走,好不容易从海水中冒出头来,又一个浪打过来,只见桩上的伊贺美智子很迅速的抽刀双手高高举起,刀刃由上而下斩落,大浪如裂开个口子一般从美智子身上流淌而过,随即长刀收归鞘中。

人都说抽刀断水水更流,这……令狐风心中感到一股浓浓的不可思议。一翻身子再上了木桩,没等站稳又被打翻。一连几次都没能再上去,感觉这海浪浑厚绵延,滔滔不绝,无穷无尽。

向来聪明的令狐风立刻若有所思,望洋兴叹,以青蛙而坐井观天,才知自己的浅薄。“青蛙”之法是以融合真气和压迫经脉来短暂提升自身功力的上限,但是会陷入一段衰竭期,再难提上真气,想再提升真气突破十重需要一个过程。而这海潮宛若天成,潮汐之力蕴含其中。

忽然,令狐风浑身上下闪烁着浓郁的紫色亮光,全身上下血脉扩张仿佛爬满了快速游动的小蛇。转眼那紫色的亮光如燃烧的火苗,强烈的真气溢出,迎头打来的海浪仿佛拍击在海岸的岩石上浪花飞溅。随即又翻身上了圆木桩,任由海浪的撞击始终屹立不倒,而身上散发的紫光始终萦绕不散。

一旁持刀俏立的伊贺美智子呆呆的看了令狐风许久,险些栽倒到海里。那淡淡的紫光有些像是萤火虫,但颜色不同,可那光亮确确实实是真的,人能发出光亮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只听说人死了以后埋到地里才可能会发光。

“潮汐”之法就是令狐风“青蛙”之法的演变,不同的是先要蓄力,逐次将真气注入经脉,如此即可将功力上限大大提升,又能使自己不至于陷入危险的低谷,如潮汐般始终保持较高的状态,且气息绵长。

第八十四章 风起南阳(十五)

潮水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然后才渐渐退去。迎风击浪,令狐风感觉内息充盈而绵延,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困顿,直到脚踝再次露出海面。可能是太投入了,令狐风居然没有发觉此刻伊贺美智子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饶是令狐风脸皮颇厚也感觉有些火热,牵强笑笑道:“看什么呢?”

“你……你身上时淡时浓的紫色光芒是怎么回事?”

这一问让令狐风心中的酸涩和无奈一下子都涌了出来,也不献宝耍帅,看似无力的跳下木桩,趟着齐胸深的海水慢慢走向海滩。

而伊贺美智子轻盈的如同水上的蚂蚱,脚踏海浪波纹,三下五除二就到了海滩上。“你似乎有些难过?”美智子眼神中的关切不言而喻。

令狐风摊开右手,一缕紫色的如同火苗般跳动真气在掌心起舞,看着既赏心悦目,又异常的诡异。“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有的选我才不稀罕。”

伊贺美智子似乎听出些端倪,好奇的问道:“难道小次郎也有被强迫的时候?”

令狐风淡然道:“是啊,在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万物看似平等,但唯有‘实力’二字区分贵贱高下。”不知道怎么的,令狐风想到了苗人阿克经常说的话。

见令狐风提不起精神,伊贺美智子笑笑道:“算了,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村子里有井水,赶紧冲一下,否则等海水干了浑身可就不舒服了。”

令狐风依言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水身上冲洗干净,等晾干穿好衣服出来,就看见伊贺美智子手持长枪站在沙滩上,原本的两截矛身被细麻绳紧紧的绑在一起,而身旁还放着两个空木水桶。

此刻海水的水位很低,放眼望去尽是平坦的滩涂,刚才那个波涛汹涌的大海变成了眼前的浅浅的水洼。

“提着桶快来。”伊贺美智子挥舞着长矛大声对令狐风喊道。

令狐风毫不犹豫快步上前,拎着木桶,光着脚奔跑在滩涂上,海水仅仅没过小腿,清澈见底,只有当脚踩过时才会稍稍激起些泥沙,脚底下没有淤泥反而被海水冲刷的十分坚实。

“接着!”突然,伊贺美智子弯腰在海水中这么一捞,就把一团椭圆形的东西抛给了令狐风。

“哐当”一声,令狐风用木桶接过,一个长相丑陋身披甲壳的多足怪物就落到了桶里面。

紧接着,又见美智子长矛往水里那么一刺,又钉上来一条鱼,然后抛到空中。

令狐风又很灵活的接住了。

大海好像一个丰富的宝库,两天边嬉戏,边拾遗,快中午时两个木桶已经装的满满当当,反正令狐风都不认识,就是些海鲜。

又嬉闹了一会,到了海边的茅草屋,屋内很简陋,但还算干净,显然常有人来住。令狐风被伊贺美智子打发着去提清水,拾木材,而她开始动手处理这些海鲜。

拾好了木材去提水,等把水缸打满就没令狐风什么事,蹲在地上,双手托着脑袋,静静的看着一旁忙活的伊贺美智子,她……那么专注,那么细心,那么美丽动人。而这种感觉怎么有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趣味。

沉浸许久,屋内两个铁锅都冒起了水雾,而各种不同的鲜香味道已经把令狐风的馋虫勾动的翻江倒海。

这时,伊贺美智子先端上来一个盘子,放在一旁席上的小木案上,看着花花绿绿的,既好看又精致。这个令狐风认识,是生鱼片,好歹也当过几年的少爷,在老家也有这样的吃法。嘿嘿,看来这东瀛小国真的是以大唐为师,什么都在学习借鉴大唐。

伊贺美智子跪坐在木案旁,鞠躬行礼道:“请小次郎尝尝。”

令狐风也丝毫不客气,夹了筷子尝尝,嗯……口感清淡而微辣,鲜嫩而肥美,佐料很不一般,没有丝毫的腥味。搭配的也十分讲究,多种海味滋味各尽相同,味道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没想到美智子小姐慧外秀中,真是……令狐风一边吃感觉和她的关系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又好像捡到了宝一样,心里美滋滋的。

正当她站起转身要继续端菜时,突然之间身体不自觉的在颤动,自己坐着呢都差点被掀翻了,一旁架子上的两个铁锅里的汤水也洒了一地,美智子不自觉的向后一仰。

令狐风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伊贺美智子,忽觉梁木怎么离自己是那么近啊,心知大事不好,右手揽住美智子,左手勉强举过头顶,运起“磐石”之法集中于上方,猛的跃起,撞开梁柱,洞穿屋顶。居高临下,只见周边烟尘滚滚,不时有人从中飞窜而出,渔村内的茅草屋几乎在同时倾倒。落地时令狐风居然没能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伊贺美智子挣扎着站起身来,顺手一把拉起令狐风,左右张望道:“是地震了,没事的。”一看就知道是已经习惯了。

没过多久大地就停止了颤动,晃过神来的人们开始在废墟里刨土挖人,同时收拾起东西来,将一些还能用的物件收拾好,不紧不慢的打包然后拿扁担挑着,看着是要搬家的意思。一个村民也过来和伊贺美智子说了一通,不知道再说什么,令狐风是完全听不懂。

准备了一上午的东西就这么祭了土地公,美智子小姐手艺那么好,精心准备的自己还没尝呢,倒是便宜了它,这让令狐风有些难过。见村民说完了,令狐风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他们为什么都要搬家?”

“他们说,地震之后会有大浪,比涨潮时大得多的海浪,会把岸边所有东西包括人都卷走。”

“那我们也走吧。”

“不,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巨浪。”边说边抽出长刀细细凝视,许久这才收回鞘中。

令狐风想劝,但不知道怎么说,许久憋出一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美智子小姐,这句话意思是说金贵的人坐卧都不靠近屋堂,怕被瓦片掉下来砸到。你没有必要去冒险。”

伊贺美智子浅浅的一笑道:“不用担心,昨天小次郎教授我真气的法门之后,我感觉自己有很大的变化,从清早到现在一直都是精力充沛,感觉换了一个人似的,自觉修为提升了很多。我们修行的人就是要能人所不能,别人惧怕我却偏偏要去尝试。”话语中字里行间是如此的自信而决绝。那个骄傲自负的美智子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只是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更多的是恭敬和谦卑。

令狐风见惯大风大浪,无所畏惧,见美智子不肯走,也自告奋勇道:“那我也留下来陪你吧。”

伊贺美智子淡淡道:“你现在不怕被瓦片砸到了?”

令狐风牵强的笑道:“这不是担心你吗?”

美智子微微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美丽,以至于让人忘记了呼吸和心跳。

第八十五章 风起南阳(十六)

原本美味丰盛的午饭就这么没了,好在伊贺美智子还带了些干粮,又取出装了水的竹筒喝了些水,也就算是将就了。两人相对而坐,自顾自的休息小憩,

被着温暖的日头这么一晒,说实话令狐风真的已经很瞌睡了,昨晚没睡觉,又折腾了一上午,恨不得往地上这么一趟,但还是要顾及自身形象,不能太掉价。

只见美智子小姐跪坐在地上,双目微闭,胸膛挺的直直的,右手拄着长刀,左手放在膝上。虽说是在休息,可那行为举止面容如此端正而严肃。

阵阵困意袭来,令狐风盘膝坐在地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弓着腰,低着头,身子稍稍前倾,就这么睡着了。突然大地又开始颤动起来,只是没有先前那么的剧烈,警觉的令狐风猛的睁开眼睛,此地开阔不管怎么样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也不会被什么东西给砸着了。在很短的时间内大地几次的颤动,虽然心知不会有事,可令狐风每次都是心提到嗓子眼。心中暗骂:“这什么鬼地方啊!”又见伊贺美智子每次都是如此淡然,甚至连美眸都没睁开一下,心中暗暗的佩服。又想了想,可能是自己长期在苗人阿克的阴影下过于敏感了。

觉是睡不好了,于是令狐风站起身来,眺望着这无尽的大海,微微叹息,又见有些奇怪,这海水水位冷不防高了许多,而且还十分的浑浊,掺杂着大量的白色泡沫,而远方水天相接处天色昏黄,且有乌云在汇聚,海水如一连串的白线起伏着,跳跃着,一群群的海鸟朝着陆地的方向飞去。

感觉有些不对劲,对此地不甚熟悉的令狐风小声的问道:“看样子有些奇怪,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伊贺美智子慢慢睁开闪亮的美眸斜斜的瞥了海岸一眼,自信的笑道:“没事!”

令狐风暗暗叹息,心说:“她一个妹子都不怕我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啊。”却不知自己是为何如此患得患失,担惊受怕。

自觉有些汗颜的令狐风也耐着性子坐在地上,不多时就听到了“哗哗”的海浪声,随即瞥眼瞅去,只见海水水位出奇的高,还一个劲的往海滩上涌来,早上所站立的木桩此刻仅有一、二个还勉强露在水面上。

“哗……”又是一声,海水已经没过了沙滩,茅草漂浮在水面上荡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搅和在一起像是一锅粥,海水泛滥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伊贺美智子睁开眼睛,眼眸是如此的清澈而明亮,慢慢起身,头微微仰起,左手紧握长刀,步履坚定的走向海滩,趟着海水,俏脸上满是骄傲和自信。忽然又是一阵小跑踏上练习的木桩,右手拔出长刀,双手高高举起,由上而下斩落,大浪迎面拍打而过。

几个大浪过后,忽觉天空灰蒙蒙的,一张通天的水幕就此张开,仰面看去,浪高近四丈,水浪声如洪钟,势如奔马,铺天盖地而来。

伊贺美智子柳眉一挑,面色微微凝重,随即跳下木桩,踏着海水,冲向这四丈高的海浪,转眼就消失在这起伏的水浪之中。

令狐风见状,那叫一个心惊肉跳,也赶紧跟了上去。只见美智子飞速到了巨浪跟前,然后倒提着长刀在近乎垂直的浪壁上疾驰,继而横向将长刀刺入浪中,整个人如同女子鬓角朱钗挂在了巨浪上,紧接着又好像在给牛羊开膛破肚般在巨浪中央犁出了一道白白的浅痕。继而大浪慢慢倾倒,恍如擎天之柱坍塌,一时间天塌地陷,乾坤颠倒。

见美智子小姐被卷进大浪,令狐风随即运起“强行”之法,撞入水幕帘之中,在那个瞬间仿佛浑身上下被牛皮鞭子鞭笞一般,犹如剥皮抽筋、敲骨吸髓,痛的令狐风是不觉的重重“哼”了一声。

在白花花的海浪里钻了半晌,忽然眼前昏暗幽兰,没想到这巨浪中居然别有洞天,其中小径莫约一丈多高,悠长弯曲,且在逐渐缩小,海水不断涌入将悠长的小径截断,耳边除了海水的“隆隆”声响,别的什么都听不见。前后看了看这幽暗深邃的漩涡,又在浪中滑行了一段,却始终不见伊贺美智子,顺着海浪漩涡的方向,又被推着挤着押着身不由己的向前滑行一段,没多久就“咕噜噜”的响成一片,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的死死的动弹不得,之后又被海水挤兑的人都好像要折成数截。

令狐风知道此刻已经是十万火急,运起“潮汐”之法,浑身上下紫光闪烁,继而破浪而出,在高高的空中,俯身看去只见大浪涌上海滩,仿佛万马奔腾,势不可挡,不但蔓延侵蚀,海浪所经之处一片汪洋,转瞬之间数百丈的海滩已经不见了。令狐风慢慢落下,忽然看见海水上浮着些散乱的头发,以为是美智子便一个猛子扎下去,结果一头扎在海滩上,撞的是头昏眼花,满脑子金星,手这么一挽一捞,发现这身子已经僵直冰冷,顿时心下一寒,扭过头一看是个中年的东瀛妇人,这才稍稍的安心,可旋即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心说:“美智子呀,美智子,你在哪儿啊?”

在浑浊致密满是泥浆沙石的山洪中令狐风尚能游刃有余,就这么双手在海水上一拍,整个人猛然从海水中钻了出来,运起“风行”之法,缓慢的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寻找着。

此刻无比浑浊的海水上漂浮着无数的杂物,眼花缭乱密密麻麻乱作一团,根本分不清哪是哪,心下着急的令狐风简直都快疯了。轻轻落下在海面上细细检查,然后高高跃起避过大浪,之后又落下寻找。

刚才的大浪其实令狐风也是心存余悸,若是稍稍不慎恐怕自己就完蛋了。裆下心中更是焦急,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盯着海面,生怕有任何的遗漏,那小心肝纠的都快滴出水来。紧接着又不自觉的双手不停的颤抖起来,这么大的海浪人恐怕已经……心有不甘,心带侥幸,令狐风始终没有放弃寻觅,而那张老脸皱的已经和菊花一样了,运起真气大声呼喊道:“美智子……”

喊声很快淹没在海浪声之中,看着海浪源源不断涌入,潮水一浪盖过一浪,令狐风心下暗暗寻思,莫不是被卷入了大海,于是又向远处的海岸飘去。

仿佛心头被剜去了一大块肉,疼的令狐风不停的抽搐,他此刻多么希望能看见海面上出现那美丽倩影啊。

突然,远处海面上爆发出一声巨响,令狐风寻声望去只见如泉涌般的海水高高溅起,身子不由一颤,急急的施展“强行”之法,狂放的海面就在那里激起了点点的微不可查的波纹,令狐风好像在黑暗中看见了些许光亮,又好似那闻到点腥的老猫,不管不顾的顶着海浪扑了下去,海流湍急如刀如锥,又是那么浑浊不堪杂物丛生,即便勉强能睁开眼睛,令狐风也只能看见身旁数尺的范围,而且身子还不受控制的被海水拽过来又拽过去。就这么奋力的,茫然的,不厌其烦的,不屈不挠的,充满殷切期盼的,满是倔强不甘的用双手在四周摸索着,探寻着,终于如愿以偿的揽到了那令人望眼欲穿的柔弱腰肢,在接触的那一霎那,冷不防还被猛的震了一下,浑身血气翻涌。

竭尽全力的浮出海面,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一个巨浪铺天盖地的袭来,令狐风在此刻感受到肩上担着无与伦比的责任和担当,浑身上下血脉喷张,运起“潮汐”之法,提至巅峰十八重的功力,浑身上下是紫光萦绕,湿漉漉紧贴着皮肉的衣服充盈的膨胀抖动着,筋脉如悬河般一张一缩,双手护住美智子,身子如离弦之箭,顶着千万斤巨力,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在那一个瞬间感觉是腰背都折断了,但终于是破浪而出,重见天日。

抱着美智子在内陆地势较高处停下,轻轻将她放下,只见巨浪将她的衣裳撕扯的不成样子,浑身上下是一道道的红色的如鞭笞一样的伤痕,虽说是把人捞了上来了,令狐风心中依旧是疼的直抽抽,细细检查了口鼻没有淤泥杂物,呼吸基本顺畅,这才心下稍定。

又过一会,美智子浑身上下开始慢慢变暗变黑,好像是涂了墨汁一样。令狐风心呼“不好”,这分明是受到了海浪拍击的巨力,浑身上下淤血不散啊,这可是要命的症状,令狐风扶起美智子,也顾不得自己也是个外行,依照对自身筋络的流向的了解,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的缓缓注入真气推功过血,令狐风那是真敢干啊,殊不知他自幼任督二脉打通,筋脉坚韧旺壮,算是百年难遇,可又岂能以己度人?

两个人一个胆大心细又无知,一个是胆大妄为不怕死,就这么一炷香的时间,伊贺美智子接连吐血三大碗,浑身肌肤这才渐渐转白,面色虽苍白也好过刚才。在那一刻,一股强烈的气息涌出,将令狐风震得是双手微麻。却不知就是这种近乎极限不要命的举动误打误撞的打通了伊贺美智子浑身的经脉,在日后的武学道路上算是一马平川,再无阻滞。

第八十六章 风起南阳(十七)

卢三江很自然的露出笑容,十分坚定的对着诸人说道:“呵呵,让大家见笑了,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我五湖四海帮乃是江湖中的名门正派,岂能做此厚颜无耻之事?”嘿嘿,这脸皮果然也不是盖的。

而台上的卢四海那是脸色铁青而阴沉,看着这一对甥舅肆无忌惮的哭诉攀咬,要是换了平时早就拖出去剁碎喂狗了还能留到现在?只不过这一会人多眼杂的,绝对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那么……该如何是好呢?

感觉到对手目光中的阴寒,周仁杰指着旁边的尸首声嘶力竭的吼道:“来啊,来一掌打死我们啊,杀人灭口的事你们干的还少吗?你们五湖四海帮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吗?投毒暗算、杀人劫财、栽赃嫁祸,无所不用其极,何其无耻,何其下作!”

卢四海脸一黑感觉整个人都有点摇摇晃晃,额头上的冷汗不由自主的渗了出来,但他也是老江湖了,而且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打起精神,强自镇静,声色俱厉,义正辞严的说道:“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你个血魔鬼童乃是万恶之源,人人得诛之,我五湖四海帮今日就要为六年前惨死在你手的江湖侠士们报仇雪恨!来啊,大伙一起上,把这两个妖言惑众狼狈为奸的魔教妖孽给除掉,天网恢恢,典律昭昭,疏而不漏,杀人偿命。”这架势,分明就是要快刀斩乱麻,寻个机会先杀了一了百了,至于形象影响以后再慢慢挽回。

王鹏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大声道:“说的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那么这两位兄弟的性命谁来偿还?是你卢某人么!”

底下众人那是笑出了一大片声来,这位卢副帮主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把自己给呛着了。

卢四海那是就当没听见,大声喊道:“英灵在上,牌位在旁,诸位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血魔鬼童在此大放厥词,污蔑我江湖英豪吗?”不得不说这卢四海还是真狡猾的,也不刻意狡辩,这样显得心虚做作,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故意把水搅浑,至于大家信不信那也不是我能关心的,面子上说得过去就行。而且还故意偷换概念,把这事情和正邪对立给扯到了一块。

不过,虽说这卢四海很是狡诈,在台上惺惺作态,大义凛然,但一众江湖中人却是应者寥寥,你把我们当笨蛋吗?你们不要脸,可咱的脸皮太得兜着呢。哼,你们五湖四海帮坏事没少干,我们这几天都听说过了,你可别想拿我们当枪使。不得不说前一段的舆论攻势也是卓有成效,起码现在的五湖四海帮就是一坨臭狗屎。

虽然众人反响平平,但只要理由能说得过去就行了,谁还能跟你计较那么多啊,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两个碍事的家伙给解决掉,不让事情扩大。随即他重重咳了一声,也顾不得别人是怎么看的,一下子就有十六七个大汉涌上台子,手持钢刀,步步急逼。

忽然,一个浑身轻飘飘,神情呆滞麻木,一脸老实相的年轻人站出一步说道:“副帮主,要不咋们还是收手吧,年初的时候对周家人斩尽杀绝得了那些么钱银,不如就放周少爷一条性命吧,做人再不济也要积点阴德,否则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的。”说话的正是那个吴六。

“你、你,你……胡说什么!”卢四海气的都要炸了肺,今天是怎么了?手下弟子接二连三的反水,哦,对了!这一定是有预谋,有计划的了,会是谁这么阴毒呢?“我杀了你这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噗”的一声,就见王鹏上前两步,由内而外的化开卢四海一掌,而后拽着这反应依旧慢人一拍的吴小六连退数步。“小子,你要是良心没叫狗吃完了,那就把你们干的那么些个乌糟事都说出来,连你们副帮主都丝毫不念情义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吴六为难的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也开始述说起他在五湖四海帮干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真别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坏事做尽,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许多事情都还能和那周仁杰所说的相互印证,而且更加详细。

显然,地上躺着的两位和吴六的话很能说明事实,毕竟连你们自己人都看不过去了,那你们的行径得有多恶劣,多卑鄙啊?骂你禽兽那都是在抬举你了。而其他的江湖客也算是大致明白了,五湖四海帮你们可真不是东西啊!

卢四海立刻动手就要杀了这个叛徒,却被王鹏拦住,两人在台上斗到了一起,实力相当,二十余合,不分胜负。“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就听卢四海愤然喊道。

一众弟子立刻就要上前将二人砍成肉泥,也恰在此时,一个身影一跃而上,护住了周仁杰和吴六,淡淡的说道:“都给我住手!”

卢四海一愣,退后了两步,面色阴冷的道了一声:“燕长风,燕帮主,你什么意思?”

就见身材高大的燕长风如铁塔一般的站着,神色自若的说道:“卢四海,卢副帮主,当年周老爷子对我黄河帮有大恩,今天这事居然涉及到了老周家,那我燕某人就必须管上一管,知恩图报乃我辈道义之本,我燕长风虽不才却不曾忘记,可比不得某些人心狠手辣,忘恩负义啊。”其实呢,燕长风和周家交情并不深,但是和五湖四海帮却是一直貌合神离,矛盾很深,积攒已久,都是背靠航运混江湖的,你在荆楚,我在黄河,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但是你们五湖四海帮的人手太长,捞过界了。

周仁杰这会已经看见站在殿前对着他笑的令狐莞尔,一下子也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和安排,立刻非常配合的上前两步躬身道:“燕叔叔,我是被他们诬陷的,血魔鬼童与小侄没有丝毫的牵连啊,您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难道仁杰我是这样的人吗?”

燕长风和煦的笑了笑,说道:“贤侄勿忧,公道自在人心。林堡主,于大侠,您二位当年可都是见过血魔鬼童的,不如上台来验明正身如何呀?若我这贤侄确实是血魔鬼童,那么在下无话可说绝不偏袒,但要是有人胆敢玩花样,拿着天下英雄当傻瓜,那么我燕长风第一个不答应。”嘿嘿,这一个个的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大帽子扣的足够压垮五湖四海帮的脊梁。

王鹏与卢四海脱离开来,也是一面护着周仁杰和吴六,一面还高声喊道:“林堡主,于大侠,就全拜托二位了!”

卢四海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好你个燕长风,敢来搞事,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一定都是你安排的!”

燕长风很不屑的“哼”了一声,冷冷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以己度人,卢帮主未免也太高估在下了,这种事情你能安之若素,习以为常,可小弟我可做不来。”

“燕老兄的人品在下还是信得过的,只是你们五湖四海帮么……哼!”又有一人跃上行刑台,很不给面子的说道。此人正是奔雷堂堂主朱群。河南地界门派众多,根深蒂固,多这么一个分食的实在是碍眼,况且这五湖四海帮雄心勃勃,野心不小,若非六年前的意外,得力的堂主和精英弟子死了不少,恐怕现在他们早就往洛阳、颍川、汴州等地扩张势力了吧,若是不趁现在你麻烦缠身踩你一脚更待何时啊?我朱群又不是傻子。

林镇远和于一飞本来还想在一旁再多猫一会,身为大人物的他们,自然是要等下面的跳梁小丑们都蹦跶完了,自己到最后出场一锤定音,这样才显得有身份有地位嘛,但现在既然有人起了头,点了名,那么他们就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只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提前出场啦。

“咳咳……”林镇远咳嗽两声率先说道:“诸位稍安勿躁,林某曾与血魔鬼童交手数次,对此贼记忆深刻,愿意为大家答疑解惑。”

令狐莞尔在旁边淡淡一笑,心说:老岳父啊,老岳父,你就吹牛皮吧,血魔鬼童把你闺女都拐走了,你所谓的记忆深刻真是叫人惊喜而意外啊!

林敏如却是觉的有点尴尬,但又不能提醒,自己爹爹牛皮吹破了还不自知,倒是叫自己相公看了笑话。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烦请诸位多些耐性。”河北大侠于一飞是也郑重其事的说道。

两人自然不会像燕长风和朱群那样运起了轻功冒冒失失的就上台,而是一走三停的与众人亲切交谈,相互认识。而挤满了人的大院里也是自然而然的为两人让开去路,先呼后拥好不气派。

登台之际,两人都是各自又取了一炷香点燃插在香炉里以示自己一心为公,绝无私心,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此刻,场中静悄悄的,只有台上一问一答的声响。而就在此时,又有一阵吵吵嚷嚷的喧哗声从门口涌了进来,放眼望去莫约有三十多个中年妇女挤了进来,她们的年纪都在三十好几,四十出头的样子,一个个那是腰粗膀圆,孔武有力,满脸的横肉,精明的小眼睛透着吃人的光芒,乍一看就叫人心中不寒而栗,那凶悍泼辣,胡搅蛮缠,只这么看就头疼啊。门口阻拦的弟子那是腼腆的就跟鹌鹑一样,三两下就叫她们给闯了进来。

即便面对那些个江湖中人,一众的妇人也是毫不逊色,很快就挤到了前头,为首的一个妇人面上有很严重的烧伤,扯开大嗓门就大喊大闹道:“冤枉啊,冤枉,民女有天大的冤情!”

这可还真是热闹啊!就有江湖中人调笑道:“你有冤情去官府啊,干嘛来这里?”

那妇人大呼道:“五湖四海帮的人和官府勾结,狼狈为奸,草菅人命,无恶不作,我去官府报案根本没用啊!今早听说这里有人替咋们小老百姓做主,民女这才壮着胆子过来了。”

令狐莞尔到是眼前一亮,心说:原来早上那些人不只是开胃小菜,还是个承上启下的引子,嗯!这些人办事真是不错,很不错嘛!

又有江湖人不屑的看着胖大嫂,笑着说道:“你有什么冤屈?这时候来不是瞎捣乱吗,再大能大过我们这英雄大会?”

烧花脸的妇人厉声质问道:“一门上下四十七条人命算不算大?”

众人一听,看来又是来找五湖四海帮茬的,天怒人怨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这五湖四海帮真是的徒有虚名,面子上还光鲜亮丽的,其实一肚子的男盗女女昌。

卢四海一见这情况立刻下台,挤开人群看见那一脸蛮横的胖妇人居然也有点心虚,冷冷说道:“大嫂,你我认识?”其实这话里是有圈套的,我堂堂大帮副帮主,常年在江陵总舵,极少来南阳,只要你回答认识或者报出名字,那么问题来了,你一个乡野泼妇怎么可能认识我?是不是有人指使你们来捣乱的?幕后的黑手是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事就没完!

大婶那也是根本不搭理卢四海的话茬,直截了当的说道:“不认识,但我认识你们五湖四海帮的王必川,就是那魔头杀了我丈夫,杀了掌柜的金家四十七口人,连下人仆役都不放过,最后放火毁尸灭迹!老身若非运气好,恐怕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虽然逃过了性命,但是也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成了今天这般模样。”旋即,大婶就像是连珠炮一般的把当年事情的前后始末都一一说了出来,把五湖四海帮那贪得无厌的本质掀了底朝天。

虽然卢四海竭力的辩解,拼命的制止,甚至动手威胁,但大婶充分发挥了无理搅三分,有理捅破天的精神,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卢四海大骂,齿如刀,舌如枪,口水如瓢泼的冰雹,一股脑儿劈头盖脸的砸向了卢四海。

而这些位可都是日常骂街的主,大婶们四下散开,然后就开始七嘴八舌的煽动,把那些年隐晦之事娓娓道来,下至偷鸡摸狗,上至杀人越货全都捅了出来,那叫一个活灵活现,身临其境,精彩非凡啊。

而大院之中立刻呈鼎沸之势,一下子就把五湖四海帮推下了悬崖,屎啊尿啊的本来还能兜住,这下直接泼身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喽。

台上的林镇远和于一飞相视一眼,可以肯定这周仁杰绝对不是当年的血魔鬼童,除了年纪相仿之外,其他的体貌特征半点都对不上。但两人还是给卢三江留了脸面,没有当众戳破,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卢三江自然是毫不意外,燕长风和朱群也是淡淡笑了笑,五湖四海帮啊,这么大的把柄落在老子手里这可要让你大大的出点血才行。随行而来的周峰、韩剑圣等人也都在盘算着该叫他们吐些什么出来方为痛快。

而就在这最胶着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很好听很迫切的女声问道:“喂,你们倒是说呀!他到底是不是血魔鬼童啊?”

令狐莞尔一听,这声音不是小雅吗?千叮咛万嘱咐都叫她别来了,她怎么还来啊!坏了自己好事倒是其次,不知死活,把小命搭进去可该怎么办啊?

第八十七章 风起南阳(十八)

立刻就有人反应了过来,四处张望,就见东厢屋顶上俏立着一个红衣少女,那俏模样简直是勾人心魂,夺人精目,仿佛日月星三辰共聚,光明如日,温婉如月,闪烁如星,光彩四溢,光泽四海。这天地之间,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让人求之不得而望断了双眸。

也有人立刻惊醒,看这女人的样貌和打扮绝非善类啊!还能和血魔鬼童扯上关系……就听在台上的卢三江大声的呵斥道:“好你个妖女,我们五湖四海帮千辛万苦设下这个局总算是把你给引出来了!”这句话可谓是无比的精髓,一下子把许多的事情就撇干净了,这血魔鬼童的骗局已然被揭破,可此言一出好像就成了五湖四海帮故意的了,以此来引出当年血魔鬼童的同党余孽。这位卢帮主瞬时的应变能力也真叫人拍案叫绝啊!

小雅根本就不理会卢三江,曼妙的从屋檐上跳了下来,红衣跣足,妖里妖气呃,众人的目光都是比令狐莞尔当时初见小雅时还要不如,就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样的。“喂,是不是血魔鬼童你说句话啊!”看得出小雅确实是关心血魔鬼童的事情,就是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

“小妖女,不许你对我爹爹无礼。”林敏如也是立刻对小雅呵斥道。

小雅笑嘻嘻的说道:“哦,那就难怪了,有其父必有其女,都是一样的没有礼貌!”嘿,小雅呀,好像最没有礼貌的就是你吧。

林镇远倒是没有说什么,也不跟这女人一般见识,只是淡淡的一笑,毕竟自己是客,不能喧宾夺主。再说了,这件事情也与他无关,没有必要去招惹这样的麻烦。只是对女儿道:“如儿,你认识她吗?”

林敏如负气的嘟囔道:“哼,不认识,就是一个小妖女。”

林镇远似乎从中听出浓浓的酸意,很自然而然的把目光投向了令狐莞尔。

而令狐莞尔就只当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感觉到,神情自然,毫不做作的目光投向前方,仿佛置身事外,与己无关,也算是境界一流,无出其右了。

片刻惊讶之后,所有人都好像有些无所适从了,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挤开人群讪讪的笑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可真是有缘啊!”

小雅斜眼瞥了那人一眼,淡淡的笑道:“哦,原来何大侠啊,救命之恩,小女子不胜感激。”

何不凡倒是来劲了,笑着说道:“如此小事,何足挂齿,上次匆匆一别,小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稀里糊涂睡着了,本想赶来护送姑娘一程,但身子虚乏,休息了半个月还好些,今日得见姑娘真乃天意啊!”

小雅“咯咯”一笑,正眼看了何不凡一眼,自然很是满意,这种多多益善,她还巴不得呢。

其他众人那是无比的羡慕,能博美人嫣然一笑,那是何等的荣幸啊?你小子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的,艳福还真是不浅啊?

“大胆妖女!上回饶你一命回苗疆去,尔竟敢再来惹是生非,莫不是欺我正道武林无人乎?”恰在此时,就听一个老者中气十足,词锋尖锐的大声喊道。

众人又转眼瞧去,见是个身穿白色八卦仙衣,头戴四方道冠,颇有几分仙风的老道士,有相熟的就喊道:“这位乃是凤凰山青莲观登云子道长啊!是方外得道之人。”

在几名弟子的簇拥下,登云子迈着大步走到院中,牛鼻子老道倔的很,也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指着小雅怒斥道:“妖女,你杀我汉人,无恶不作,却仍无悔改之意,贫道当时就不该一念之仁饶你性命!”

卢三江听了那也是一下子来了动静,立刻拱手道:“道长有话大可公之于众,好让这妖女的恶性无所遁形!”

登云子看了卢三江一眼,显然也很是不屑,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然后就把那夏日夜晚发生的一幕外加自己的揣测全部说了出来。

众人一听,那都一下子恍然,原来这外表柔弱美丽的女子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令狐莞尔心里暗骂:你个老东西,不知道就别胡乱猜测,真是个愚不可及的老顽固,怎么走路不摔死你呢?

登云子也算是世外高人了,那一副义愤填膺,大义凛然的样子自然令很多人信服。

而卢三江那是立刻借坡下驴,鼓噪煽动道:“今年早些时候,我五湖四海帮就得知魔教死灰复燃,欲再次染指江湖,而魔教妖孽踏足中原,乱杀无辜,眼见黎民受难,百姓无依,卢某这才出此下策,谎称捉得血魔鬼童只为引得魔教妖孽上钩,集众豪杰之智,群策群力,诛此妖女。”说的那叫一个底气十足,好像事实原本就是这样。

场中也立刻有人附和捧臭脚道:“卢帮主高风亮节,济民之困真乃我辈江湖中人的楷模,佩服,佩服。”

“对,齐心协力,杀了这魔教妖女!”

“大伙一起上,为民除害!”要说这些人也真是可悲,三两下就被人拿去当枪使了。

或许更多的江湖中人心中不屑,但这事情在面子上就算是揭过去了。眼下大义当先,可不是计较的时候,若真是血魔鬼童的同党和余孽那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小雅一听,就知道台上那血魔鬼童是假的,很是不悦的说道:“既然是假的,那我可就走了。”听这口气还没有深陷重围的觉悟。

卢四海心中暗赞自己哥哥审时度势的同时立刻带人拦住去路道:“妖女休要猖狂!”转移大家伙的视线就在此时,你个小娘们想走?哪那么容易!

就听小雅嗲声嗲气的说道:“人家弱质女流,你们这些个大男人就真下得去手吗?”而那如丝的眼眸含情脉脉,似春雨发生,似秋水潺潺,直入人心田,撩起阵阵涟漪。

而此言一出,众人仿佛就从内部瓦解了一般,开始相互掐架。

“诸位谨守心神,切莫中了妖女魅惑之术。”就听登云子老道长大声呼喊道。

令狐莞尔心说:你这样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快走吧,别再招惹这些人了。

就听场中的何不凡大呼小叫道:“你们这些无知的傻瓜,谁要是敢动我的心肝宝贝,我就跟他拼命!”而放眼望去,在场的最少有一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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