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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魔无相》


第一章 赤羽部落

茂密森林中,“嗷……”的一声低沉虎啸,惊飞了几只跳跃枝头的黄雀,惊走了几只低头肯草的野鹿。

更有甚者,周围大树的叶子也似乎随着这声浑厚嘶吼而丝丝震颤。

不远处,两名妆容奇特的异族女子满脸惊恐,深一脚浅一脚用尽全力狂奔,还时不时回头张望。

之所以说妆容奇特,因为一女头顶戴了一条雪白的毛皮,似是帽子又似围巾,罩在头上又缠绕脖颈,看不出是何种动物的毛皮,却显得高贵美丽。

身上衣服也很奇特,少见的半袖短衣,却用一种深绿色,非常少见的厚实布料与一些毛皮缝制在一起,既保暖又漂亮。皮肤并未被完全遮盖,手臂上和腿弯部位能看到弯弯曲曲的墨色痕迹,仿佛远古的神秘符号。

另一名女子衣着相对简单,头发随便挽在脑后,身上也只穿了一套兽皮短袄。

单单从妆容来看似乎是主仆二人,边跑边说着什么,声音发颤,却根本不是附近一带的言语。

虽在密林之中,根本没有路,但那奇装女子奔跑跳跃异常灵敏,远非常人可比,反观那女仆则差了许多。

又是一声沉沉虎啸伴随着空气震动传来,同时,“扑通”一声,跑在后边的女仆一个不留神,被杂草中的藤蔓绊了一跤。

根据声音判断,猛虎已然在后方不远处,这个时候摔倒真是一件可悲的事。

两名女子脑海中都不自觉浮现皮肉被猛虎尖利牙齿撕碎的血腥画面,不由心胆俱寒。

前方女子停住身形,瞪大眼睛,惊恐看向后方摔倒的女仆,那张别具风情的俏脸已然惨白,双手下意识捂住了嘴。

想跑过去将唯一陪伴自己的仆人扶起,可心中那滔天的恐惧却令双腿灌了铅,无法挪动分毫。

另一方面,不远处刚好有十几条大汉在捕猎,他们是附近部落的蛮人,相当粗鲁却极其健壮,一个个皮肤黝黑发亮,头发卷曲,身形高大魁梧,身上只有几条简单的兽皮遮羞。

为首一名大汉格外高大健硕,身高足有八尺开外,静静立在林中仔细听着,嘿嘿笑道:“有老虎!还有女人!”

回头看了一眼,众族人们目光灼灼,跃跃欲试。

为首大汉一挥手,其余众人便齐齐弯着身子,手持标枪长矛,排成一队飞速前行。

虽然各个高大魁梧,可一行人奔跑起来,简直像跳跃的豹子般敏捷。

“啊!!”惨叫声撕心裂肺,刺入云霄。

奔跑中的大汉微微皱眉,低声嘟囔道:“娘的!女人没了!”虽看起来懊恼,脚下步伐却丝毫未停。

片刻之后,十几名大汉已经来到附近,分成两队,小心翼翼包抄过去。

透过林木缝隙隐约可见,一只硕大的斑斓猛虎用力甩着脑袋,鲜红的血随着甩动泼洒四方,已然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皮肉被撕扯下来,咀嚼吞咽。

为首大汉看了片刻,脸上不见丝毫不适,反而带着微笑,低声道:“还有个女人!”

一挥手,所有汉子一起发动了攻击,下一刻,弓箭长矛齐齐射出,向那猛虎招呼过去。

又是“嗷”的一声嘶吼,猛虎极力躲避却仍有几支箭矢和一根长矛深深刺入身体。

然而,这头猛虎体型巨大,受了如此攻击非但未死,反而激起了凶性,扫视一周,只看见一个人,就是那名异装女子。

猛虎双眼圆睁,四肢发力,直奔女子冲来,相距一丈开外便高高跃起,张开满是鲜血的巨口向那女子扑去。

女子满脸惊恐,表情僵硬,甚至双眼含泪,忘了躲避。

就在刚才,她眼睁睁看着仆人被猛虎生生咬断喉咙,那一幕真的非常挑战一个女人的承受极限。

仆人手刨脚蹬,拼命挣扎,指甲碎了,鞋子飞了,身子一阵阵抽搐,口中发出“呃呃”的古怪声音,很快便涌出粘稠鲜血,弄得满头满脸都是。

实在太可怕了,只是看着就让人无法呼吸,而现在,刚才那一幕又将在自己身上重演。

女子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面对越来越近的猛虎除了浑身颤抖之外真的已经做不出其他动作。

就在这时,眼前黑影一闪,似乎什么东西挡在了自己和猛虎之间。

“噗”地一声,鲜血飞溅,女子感觉到一丝粘稠温热的东西溅到自己脸上,不由自主一个激灵。

虽然脑中一片混乱,但她知道,自己还活着,也没有受伤,因为,一个铁塔般的高大男人拦下了那头凶兽。

那男人穿了一身肮脏兽皮,手持长矛,当猛虎飞扑过来时,他站在自己身前,猛地举起长矛,从猛虎腹部刺入,来了个对穿。

女子呆呆立在那里,忘了呼吸,忘了眨眼睛,只是茫然看着眼前一切。

下一刻,男人将手中长矛和猛虎丢了出去,突兀转过身来。

女人看着那张脸不由一哆嗦,鲜血正从左眼附近流下,眉骨、眼皮、颧骨,从上到下被抓出一道可怖伤痕,狰狞恐怖。

就在刚才,男人虽然用长矛刺穿了猛虎,但那头虎实在很大,伸出爪子也在大汉脸上抓了一下。

眼前男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即便如此,在女子眼中,这个男人肮脏、粗鲁、野蛮、恐怖,都是不争的事实。

男人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却弄得整个左半边脸全是鲜血,更加吓人。

恨恨啐了一口浓痰,男人打量女人两眼,口中还发出令人讨厌的嘿嘿傻笑,一弯腰,将她往肩上一扛,迈大步就走。

直到此时,女人终于反应过来,拼命挣扎,语速很快说了一句什么,男人却未听懂一个字。

然后,女人又用男人听得懂的语言,却极为生涩的说道:“放开我!求求你,放了我!”

可是,男人仿佛没听到,一条粗壮手臂仿佛铁箍一般将她困住,飞快在林中穿梭。

女人开始大喊,不断挣扎,甚至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刚要刺向男人后背,却被跟在后边的另一名大汉抓住手腕,生生将匕首夺了去。

也不知挣扎了多久,一行人速度慢下来,女人这才意识到,周围出现了木屋,是那种用树枝和藤条建造,上边盖满茅草的简陋建筑。

“啪”的一声,一只大手在女人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然后毫不客气一阵揉捏,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女人重重摔在地上。

那男人走了,或许是处理伤口去了,女人被其他人带到一间木屋中,用藤条捆了个结结实实。

“呼呼”的喘息着,直到此时女人才找到机会转一转脑子,眼中不由自主涌出泪水。

这就是命吗?出生在那个该死的族群,自小就被选定为牺牲品,身上被刻下那些阴毒符号。

虽然成长过程中族人和家人们弥补性的还算对自己不错,可随着身体一日日成熟,死亡也一日日临近。

无法接受那样的命运,不甘心成为牺牲品,这才不顾一切逃离族群,可是,那些强大的族人太厉害,想逃又谈何容易!

好在先找到自己的是太爷爷,不幸中的万幸,太爷爷难得心软,不忍见自己因那宿命而死,这才将自己和仆人送到这里。

从大陆西方来到大陆东方,不远万里,本以为终于可以逃脱那可悲的命运。

可是,连老天都捉弄人,太爷爷帮忙建造的,生活了三年的隐居之处发生一场森林大火,将方圆几十里都烧了个干净。

为了生存,好不容易东躲西藏又过了一年,却始终没找到稳妥的住所。

这次迁移过程中又被那凶兽盯上,仆人死了,而自己,却被那粗鲁丑陋的男人带到这里。

可悲、可笑,早知躲不过这一劫,又何必从族中逃出。

在族里找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放纵欢爱一次,然后死去,岂不好过苦苦挣扎几年,再被一个如此粗鄙的野蛮人糟蹋!

哽咽间,木屋的门突然被推开,黑塔一般的汉子走进来,停在不远处。

女人满脸泪水,呆呆看过去,先看到一双肮脏大脚,然后是肌肉虬结,满是毛发的小腿,黝黑发亮的兽皮护腰。

最恶心的是,很明显可以看出肮脏兽皮下男人的某个部位在一下下鼓胀。

女人仿佛看到世上最恐怖的画面,猛地挣扎跪起,不住摇着头,生涩说道:“不要,不可以、不可以有男人,会死,会死的!”

说完,“砰砰”的猛力磕头。

男人脸上的伤已经简单处理过,不算深,没伤到眼睛,也已经不流血,却因为位置关系并未包扎,红白的皮肉看起来狰狞恐怖。

看着女人痛苦哀求的样子,男人阴沉了脸色。不能有男人?会死?这是什么鬼话?

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就那么点事儿,就像日夜交替一样平常。

牛羊也好,虎豹也罢,甚至屁大个虫子也懂得繁衍生息。

眼前的女人看起来真顺眼,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脸蛋也十分诱人,就是身上有些古怪的黑色道道。

不管怎么说,比族里那些气味难闻,能把山羊撂倒的女人顺眼多了?

男人根本不理会女人的哀求,自己堂堂一族之长,又救了她的命,亲热一下算得了什么。

拉着女人一条手臂就解她的衣服。

女人脸色发白,拼命挣扎,却怎奈根本不是男人对手。

第二章 拜师学艺(上)

木屋中发出古怪的声音,“砰”似乎什么东西摔倒了,“刺啦”什么东西被撕碎了,“嘎吱嘎吱”什么东西在摇摇晃晃,声音很有节奏。

一个身形魁梧臃肿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屋外静静听着。

皮肤黝黑的小女孩问道:“娘,爹在里边干什么呢?”

臃肿女人脸上没什么表情,道:“你爹不知在哪儿弄了个女人!”

女孩皱起眉头,嘟囔道:“弄了个女人?那他们在打架吗?为什么有这种声音?为什么不让咱们进去?”

一旁的小男孩看了看木屋,生性顽皮的他索性甩开母亲的手,跑到木屋跟前向里边观望。

屋子是由木头搭建的,有不少缝隙,男孩透过缝隙看到了里边情况。

光溜溜的女人被自己爹压在身下,女人在扭动挣扎,身上还有不少黑色的古怪纹路,看起来非常奇怪。

看了一会儿,男孩跑到女孩身旁,傻笑道:“爹把那个怪女人打败了,撕了她衣服,压在地上,女人还在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

可是,那个女人也挺厉害的,爹身上的兽皮也被她撕掉一些。”

小女孩道:“是吗,那兽皮子可结实了,用刀都划不破的。”

臃肿女人懒得听两个孩子胡说,对男孩屁股踢了一脚,道:“一边玩去!”

男孩咯咯笑着,拉着妹妹跑开了。

这就是赤羽部落平凡的一天,获得食物和繁衍后代就是部落中每个男人的全部。

族长赤羽蛮是族中第一勇士,自然可以优先享用食物和战利品。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一年,我们的主人公就在这个偏远、野蛮的部落中出生了,他的名字叫做赤羽搏,拼搏勇敢之意。

谁也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赤羽搏的父亲是个粗人,有一身蛮力,有一颗虎胆,当然,也有很多缺点,比如邋遢、头脑简单。

他的母亲是个高大魁梧,身形臃肿的女人,却只是养母,因为他的生母在生他的时候就死了。

据族人们说,他的生母是个怪女人,是赤羽蛮出去打猎时救回来的。

她极少说话,身上有很多古怪的纹路,自怀孕开始就日渐消瘦,到生孩子的时候已经瘦得不成人样。

又因为孩子太大,根本生不出来,所以,赤羽蛮把她的肚皮切了个稀巴烂才把赤羽搏弄出来。

奇怪的是,孩子离开母体之后,女人身上的黑色纹路也渐渐淡化,最终消失不见了。

可怜的女人,最终无法摆脱命运束缚,逃离族群万里也同样凄惨而死。

身为弱者,身为古老神秘族群笃殷族的女子,或许从出生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因为已经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家里人都管赤羽搏叫“三儿”。

从出生开始,这小子身体素质就出奇的好,从不生病,比同龄孩子跑得快,有力气。

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基本掌握了弓箭、长矛的使用技巧,可以跟大人们一起出去打猎,是整个部落公认的小神箭手。

每每想起赤羽搏的生母,赤羽蛮都会面露哀伤神色,甚至有一次喝醉之后说了些奇怪的话。

他说:“是我害死了她,她明明告诉过我,她不能有男人,她会死,可我终究没有相信。

她是个好女人,那么漂亮,怎么有了孩子就会死呢?

她还说,她的孩子一定会与众不同,不能让孩子窝在这么个破地方一辈子打猎。”

族里有几位年纪很大的长老,就连他们也说,赤羽搏跟一般孩子不一样,他是目羽大神赐予部族的礼物,总有一天,他将带领部族走向辉煌。

因为一个死去女人的遗愿,因为几个老头子的神鬼之说,赤羽蛮放弃了族长位置,决定带着三儿离开森林,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东方不太远就是大海,因此,父子二人一路向西北方走了上千里路,发现了一座很大的石头城,名叫入云山城。

在这里,他们赶上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活动,据说是个什么派收徒,家里有孩子的百姓挤破脑袋也要去凑个热闹,却没发现哪个孩子真能被选上。

赤羽蛮根本没搞清状况,不知是个什么派,也不知传授些什么东西,总之,看别人都抢着去的样子,应该是个极好的去处,所以,带着他的宝贝三儿也去了。

那是个非常大的院子,因为人太多,根本进不去,所以,赤羽蛮利用了他的身体优势,把两旁拥挤的人扒拉倒一大片,带着儿子挤了进去。

接下来,不幸的事发生了。城中百姓抄家伙围攻两个行为粗鲁,来历不明的野蛮人,最终有七十余人受伤,其中,伤势比较重的有二十多人,两个野蛮人也被打得不轻,好在没闹出人命。

这场冲突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半刻钟时间,幸好被这地方的主人,也就是那个什么派的高人发现并制止了。

事情很快传开,闹得满城皆知。

据说那两个野蛮人十分了得,赤手空拳与大量手持棍棒的百姓对殴竟丝毫不落下风,一拳就能打倒一大片。

如果持续时间长了,两个蛮人打出真火,夺了武器反击,说不定要出大事。

冲突发生之后大约半个时辰,两个野蛮人当中年纪小的竟然被招收弟子的仙长看中并留了下来。

那个年纪大的,顶着一脑袋包,大摇大摆,三五步啐一口浓痰,极其嚣张的离开了。

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感叹,那可是千里挑一呀!这种好事怎么就落到未开化的野蛮人头上。

当天下午,在人们簇拥下,赤羽搏和一个白白胖胖,眼睛咕噜乱转的小子一起,被两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带着,离开这座大城,向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笔直山峰行去。

直到此时,赤羽搏仍搞不清状况,拉了拉身旁小胖子,问道:“他们是个什么什么宗?干什么的来着?”

小胖子看他衣着破烂,一脸憨傻,忍着笑道:“那叫入云宗!他们这样的人叫做修仙者!”

赤羽搏挠了挠脑袋,疼得一皱眉,压低声音道:“看着这么瘦,怎么那么大气力?”

他说的是前边不远处一名中年男子,刚才的冲突中就是那男子神乎其技出手将他们父子二人制住。

当时场面相当混乱,双方打得不可开交,那中年男子赶到后先劝了几句,可根本没人听他的,于是,他轻飘飘一跃就出现在父子二人身旁,对着赤羽搏挥出的小拳头屈指一弹。

赤羽搏顿觉手臂发麻,拳头再也打不出去,可当时脑袋发热,不管不顾,对着那男子小腹就是一拳。

却不料拳头没打到人家,脑袋上却先受了对方一指。

也就一根指头,“啪”的一声弹了一下,可赤羽搏蹬蹬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男子又看了看正在撒野的赤羽蛮,向其肩膀轻飘飘按下,口中还慢条斯理念叨着:“戒骄戒躁!”

赤羽蛮仿佛受了千斤巨力,“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虽然后来这两名中年男子一直表现的很温和,可赤羽蛮父子心中似乎真的产生了畏惧,从未服过软的人却再不敢在他们面前撒野。

那小胖子满脸嬉笑看着赤羽搏,道:“修仙,你懂吗?傻大个,就是练成神仙,知道不?神仙!”

赤羽搏道:“神仙?我知道,我们的图腾大神是一种神鸟,听说像雄鹰一样,比鹰还大,翅膀底下的羽毛像一对红色眼睛,叫赤羽鸟,也叫目羽鸟,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神。”

小胖子眨了眨眼睛,瞪了赤羽搏一眼,道:“我说的神仙,不是鸟!”

赤羽搏也皱眉道:“神仙就是鸟!”

走在前方的两名中年男子互视一眼,苦笑摇头。

神仙就是鸟?他们这些修真弟子可不敢自称神仙,只不过比凡人强大一些罢了,自然远不如鸟。

入云山是一座很高,很陡峭的大山,有三座峰,左峰最矮,右峰稍高,主峰已经直入云霄。

左峰大殿之中,赤羽搏和小胖子静静立在那里,被一群人围观着。

一个冰肌玉骨的美貌女子伸手捏了捏小胖子肉嘟嘟的小脸,道:“软软嫩嫩的,真好玩!”

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手托下巴,皱眉俯视赤羽搏道:“你说,这小子能跟二十个成年人混战一处?”

一名老者脸色微沉道:“先不说这些,带他们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过来。”

扒了个精光,泡在温水里,赤羽搏问小胖子道:“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小胖子善意看向他,道:“我叫莫元虎,你可以叫我小名金虎,八岁了。”

赤羽搏道:“八岁了?你怎么那么矮?”

莫元虎一皱眉,道:“那你几岁了?”

赤羽搏道:“我也八岁。”

莫元虎眼皮翻了翻道:“高有个屁用,除了吃得多拉得多还能怎样?”

赤羽搏也一皱眉,道:“谁的个子高,力气大,谁就说了算。”

莫元虎道:“傻大个,谁会听你的。”

赤羽搏脸色阴沉下来,停顿片刻道:“你敢骂我,信不信我揍你?”

莫元虎斜了他一眼,猛地从水里站起来,抬脚就像赤羽搏面门踢去。

“扑通”一声,赤羽搏被踢翻在水中,却一翻身站了起来,挥手一拳打在莫元虎肉嘟嘟的小脸上。

旁边有人冲过来,唉声叹气把他们俩分开,分别洗刷干净,穿好衣服,送回大殿。

第三章 拜师学艺(中)

“哎呦!怎么洗个澡把脸都洗肿了?”刚才那美貌女子看着金虎高高肿起的半边脸哭笑不得。

金虎有些委屈,狠狠瞪了赤羽搏一眼,怒道:“他打我!”

赤羽搏脸上倒看不出喜怒,道:“你先打我的。”

旁边魁梧汉子微笑打量赤羽搏,道:“你说他先打你,可他脸上有伤,为何不见你伤了哪里?”

赤羽搏道:“他力气小,打我不疼,可我力气大,你问他疼不疼?我还留手了呢。”

围观众人抿嘴偷笑。金虎一张脸越来越难看,却无言以对,心里疼得骂娘。

老者微微皱眉,沉声道:“你二人既已入门便为同门师兄弟,理当互敬互爱,怎可因些许小事随意殴斗?”

金虎低下了头。赤羽搏呆呆出神,挪了挪脚,靠近金虎,低声问道:“那老头说什么?”

“噗”旁边有人憋不住,笑出声来。

金虎白他一眼,却不搭理。

老者轻咳一声,放慢速度却大声道:“我是说,你们不该打架,这次初犯,先不惩罚你们,以后再犯定要重罚。”

这回赤羽搏听懂了,心里还嘀咕,一把年纪了,怎么就不会好好说话。

老者看向两个孩子,也觉得哭笑不得,佯怒道:“不管谁对谁错,现在就和好,不准记恨!”

两个孩子互相看了看,金虎眼睛一翻,立在那不肯说话。

赤羽搏小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动手打你,以后咱们还能一起玩吗?我保证再也不打你了,就算你打我我也不还手,反正也不疼。”

金虎眨了眨大眼睛,一向聪明伶俐的他也搞不清状况了。这是道歉吗?听着像,却又像挑衅。

赤羽搏见他仍不理自己,又道:“我就是问问你几岁,叫什么名字,是你先生气的。”

金虎越听越不像话,怒道:“是你说我矮我才生气的!”

赤羽搏一脸茫然道:“可你确实比我矮,有什么好生气的?”

金虎又怒了,挥拳要打,却停在半空,一来打不过他,二来,在这里动手似乎不好。

赤羽搏眼皮也没眨一下,道:“你打吧,我不还手,打完了就不许生气了!”

金虎无奈,放下了拳头。

周围长辈却微笑看着,将这两个小子的能力,心性,看了个八九不离十。

金虎是个机灵鬼,却也是个小男子汉,被狠狠揍了一拳,半边脸都肿了也没有哭闹。

再者,有个词叫做心宽体胖,看这小胖墩,不应该是个斤斤计较的货色。

赤羽搏则显得有点土,这应该跟他的生活环境有关,可这小子相较于同龄孩子,高大、强壮、豁达。

这次招上来的两个孩子资质差不多,都属于中上,性子也都十分招人喜欢,算得上两块璞玉,耐心打磨,早晚有一天会大放异彩。

接下来的问题是,谁会成为这两个孩子的师父?

相较于以往的新弟子,这两个孩子似乎更优秀一些,在场这些师兄弟,师姐妹,怕是要抢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乱糟糟的声音就充斥了大殿。

“我觉得,这个小胖子跟我对脾气。”

“是吗?我倒是看好这个傻小子。”

“喂喂喂,咱们师兄弟当中就属我徒弟最少好不好?”

“废话,你跟他们属性不和,小胖子金属性灵根最好,傻小子土属性灵根最好,而你是火属性。”

“带个入门弟子何谈什么属性!你的意思是我教不了他们?”

甚至还有个嗲嗲的声音道:“小胖,以后跟姑姑一起修炼可好?”

金虎原本阴沉的脸立刻堆满笑容,道:“好啊,一言为定!”

赤羽搏讷讷的声音传来:“金虎,我怎么觉得这个女的是所有人中最弱的!”

那老者轻轻拍了拍桌子道:“够了!你们一个个是不是很无聊啊?”

顿了顿又道:“诺雷,你修炼金属性,门下弟子也不算多,这个小胖子就跟你吧。”

一个高大又不失儒雅的中年男子站出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弟子遵命。”

老者又看向赤羽搏道:“瑞山,这个野小子就……”

“等等!”一个格外苍老,格外沙哑的声音幽幽传来。

大殿中立刻安静下来,赤羽搏的目光也被那声音吸引,向大殿深处看去。

不知何时,角落里多了两个人,两个老头。

其中一个满头银丝,一根黑的也找不到,穿一身土黄色的粗布袍子,关节部位却黝黑发亮,也不知几年没洗过了。

手里抱着个大葫芦,身子倚靠在墙壁上,怎么看怎么一副颓废潦倒模样。

乱蓬蓬的白发挡住大部分面孔,加上那处地方相对阴暗,始终看不清长相。

另一个老头盘腿坐着,两只脏兮兮的破鞋放在身旁,头发花白,一张脸却诡异的看不出丝毫皱纹,咧着嘴嘿嘿傻笑,看向这边。

关键是他的手,那手指塞进黑乎乎的脚丫子里边,慢慢挠抓着,似乎很享受。

赤羽搏和金虎有点呆,自从来到这里,看到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种超凡脱俗的气质,殿中男子有的高大威猛,有的温文儒雅,女子或妩媚妖娆,或高贵端庄,就连那老者也长须飘飘,出尘脱俗。

可是,里边那两个老家伙,哎呦呦,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就是跟这地方的感觉格格不入。

安静了片刻,靠墙而坐那老头缓缓起身,拎着个葫芦晃晃悠悠向这边走来。

赤羽搏终于看到他的脸,不由一皱眉。原来人可以老到这种程度,那张脸,皱纹深的地方可以把一条蚯蚓藏进去而丝毫不露痕迹。

老头子行动缓慢,却渐渐来到赤羽搏面前,浑浊的老眼在孩子身上仔细打量,然后用那破风箱一般的声音道:“我问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殿中一片安静。

赤羽搏被这老人问懵了,是啊,自己来这里干什么?好像要学点什么来着?爹走的时候也没怎么说明白。

以诺雷为首的一众中年男女纷纷行礼:“闵钰师叔。”

那老头也不搭理,老眼直勾勾盯着赤羽搏。

“我,我不知道,爹说带我出来看看,稀里糊涂就来了这儿。”

殿中又是一阵安静。

“啪”的一声响,赤羽搏整个人飞了起来,身子旋转着重重摔倒在地。

被打了!那个老头子,他竟然打自己!可明明看到他抬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躲开。

终究在蛮野部族中长大,见识过族人们为了展示力量的搏斗,也见识过被强大野兽杀死并撕碎身体的残酷血腥。

这一刻,赤羽搏本能的意识到危险,体内属于蛮人的血沸腾起来,所有神经也全都紧绷起来。

一咕噜翻身而起,单手撑地,另一手抹了把嘴角的血,双眼死死盯住那名老者。

“闵钰师叔,您这是干什么?”众人纷纷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

老者丝毫不为所动,一双眼盯着赤羽搏,缓缓靠近,而赤羽搏仿佛受了惊吓的豹子,全身紧绷。

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赤羽搏盯着对方一举一动,没说一句废话,没有一个多余表情,突然双腿发力,向老者猛扑过去。

在他眼中,这个糟老头子现在就是一头饥饿的狼或者猛虎,他身上有一种血腥的杀意,跟之前与金虎打闹那种感觉已经全然不同。

长这么大,从部落中学到的一切知识都告诉赤羽搏,面对真正的敌人时,最好的自保手段就是进攻,用自己的威势将对方吓住,用自己的力量将对方杀死。

“啪!”又是一声震耳的脆响,身在半空的赤羽搏再一次被直接扇飞出去,“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殿中其他人全都看呆了,但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老头子绝不是任意妄为的人,相反,他这个人总是非常理智,做什么事都必然有他的用意,因此,并没有人出来阻止眼前的不寻常。

赤羽搏心虚了,仅仅两个照面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和这个老得不像话的老头子之间存在着非常大的力量差距。

“仓啷”一声,赤羽搏一个翻滚,将身后不远处一尊石像腰间挂着的一柄剑扯了出来。

之前他就注意到这尊石像,那是个笔直站立的老人,虽为石像,身上却披着真的披风,腰间挂着一柄真正的剑。

恰好距离石像不远,而敌人,又是个很难战胜的强大存在,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殿中众人见了眼前一幕无不惊愕,那柄剑乃是失踪多年的老宗主贴身之物,岂容这么个毛小子乱动!

刚要阻止,却被闵钰抬手制止了。

赤羽搏脑中一片空白,此时此刻所思所想只有一件事,对方已经威胁到自己的命。

“唰唰唰!”宝剑带着森森寒光向闵钰砍去,并没有一丝对结束一条生命的畏惧。

然而下一刻,闵钰一闪身,猛地出手,在寒气逼人的剑影中抓住赤羽搏手腕,往回一按,生生把宝剑架在了赤羽搏肩膀上。

只听那苍老沙哑的声音缓缓道:“如果我想,你已经死了,原因只有一个,我比你强大!”

第四章 拜师学艺(下)

赤羽搏被对方制住,却呆呆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不杀我?”

之前,他隐隐有种感觉,那老头身上有一股凶戾之气,就像饥饿的野兽要吃人一般,可现在,那种感觉消失了。

闵钰从他手中夺过剑,抬手一抛,那宝剑翻了几个跟头,无比精准的插入石像腰间的剑鞘之中。

又看向赤羽搏道:“我老了,只想在死前收个徒弟,只不过,这个徒弟会不会比我先死就不好说了。”

赤羽搏的脸肿起老高,嘴角仍往下流着血,眼中却较之前多了几分畏惧,悄悄移动到金虎附近,警惕盯着老者,一声不吭。

闵钰只是静静看着他,那张老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声音似也带了几分寒意,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直到有一天我不想要你,或者你死了为止。”

金虎脸色发青,不由一个哆嗦,眼神复杂的看了赤羽搏一眼。

而此时的赤羽搏,呆呆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殿中几人,怒道:“我要回部落!”说着,撒腿就往外跑。

刚开始还觉得挺新鲜,挺好玩,可是现在,他开始想念父母,想念族人了。

自小做什么就没有束缚,所以,也无需跟什么人交代,说走就走。

可是,出了大殿,按照上山时的记忆跑出去老远,来到一处悬崖附近。

对,就是这里,这入云山笔直陡峭,上山时两名中年男子各自腋下夹了个孩子,利用石壁上的一条锁链,几个起落便来到山顶。

可是现在,从上往下看去,即便赤羽搏天生胆大也吓得一激灵。

原来这么高!还有,那条巨大铁索竟然被提了上来,就在脚旁不远处。

这怎么可能?那仿佛小山般的一大堆铁索,到底什么人能将其拉扯上来?

赤羽搏不甘心,上前搬弄那些铁索,可以他的气力也根本无法撼动那些巨大金属环扣。

傻了!怎么会这样?走都走不了了!!

“你根本没有选择。”那破风箱般的声音又传来,“想摆脱厄运就赶快变得比我强大。

如果你能杀了我,非但可以获得自由,还可以得到我所拥有的一大批宝物,因为,作为我的徒弟,你是唯一有资格继承我所有的人。”

赤羽搏回头,呆呆看着缓缓走近的众人,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静立良久才道:“我只能做你徒弟吗?你还打不打我?给我饭吃吗?”

闵钰老脸上现出一丝僵硬,然后,露出了现身以来的第一个微笑,缓缓道:“问得好,我的回答是,你只能做我的徒弟,别无选择。挨打是必须的,如果你听话,各方面做得好,可以少挨打,做的不好,就得多挨打。

至于吃的,你完全可以放心,保证让你吃得饱,也吃得好。”

赤羽搏屈服了,因为根本没有其他路可走。

心里却在嘀咕,这老头是不是脑子有毛病?竟然要自己杀了他?真是个不能再怪的怪老头。

他怯生生向金虎那边移动,目光却始终不离开怪老头,怕他再动手打自己。

身边小胖子是这里唯一能令自己感觉亲近的人,虽然之前有点小冲突,可那都是小事。

肚子发出咕噜噜一声响,自从进了入云山城就没吃东西,快一天了,赤羽搏实在按耐不住,叫道:“我饿了!”

闵钰脸上又一次露出笑意,瞥了一眼始终跟在身旁的另一个老头子,道:“疯子,去弄点吃的来,挑点好的。”

那被叫做疯子的怪老头呲牙一笑,道:“那我是在山上偷,还是去城里偷?”

闵钰微微一愣,轻轻摇头道:“就在山上吧,怕你跑去城里又他娘的没影了。”

金虎眼珠乱转,这半天一直没敢说话,觉得气氛似乎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偷偷松了口气,对赤羽搏挑了挑大拇指,低声道:“我服你了,你可真禁打。”

说话时挤眉弄眼的,那小表情,真丰富。

赤羽搏嘿嘿笑道:“我也是头一次见你这么不禁打的,轻轻一拳脸就肿成这样,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金虎表情一僵,随即苦笑道:“你这小子还真不会说话!没事,以后我教你。”

闵钰走在前边,脸上带着微笑,在他身旁,金虎的师父诺雷突然传音入密道:“师叔,今儿高兴吧?很久没见您这么笑了。”

“啪!”诺雷后脑勺挨了狠狠一巴掌。其余师兄弟们一个个捂嘴偷笑。

是啊,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自从那次重伤回来,这个当初叱咤风云的闵钰师叔已经颓废了二十多年了。

没想到他动了收徒的心思,原本大家还想说点什么,可看他认真的样子,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收徒就收徒吧,乱了辈分也不是什么大事,入云宗能有今天,某种程度上是这位师叔用命换来的,何况,他还能活多久,由着他吧!

这入云山左峰是刚入门弟子和修为较低的一部分人生活之处,因此,也不显得拥挤。

后山一片小树林,几间简陋破木屋,是宗门存放杂物之处,也是闵钰这些年栖身之所。

这里最大的特点就是静,平时也根本没人来,除了那个疯师弟。

闵钰带着赤羽搏,赤羽搏拉着金虎,金虎拖着师父诺雷,几人来到林中一池清水旁。

没过一会儿,那疯老头背着个灰色大布袋笑嘻嘻钻进小树林。

在赤羽搏和金虎呆呆目光中,怪老头打开布袋,搬出个竹篓子,又将布袋铺在地上,从竹篓子里边往外拿吃的。

一只金黄喷香的鸡,一大块酱色的肉,几个不知道什么馅的大丸子,几条烤鱼,还有一些赤羽搏根本看不明白的东西,没吃过,没见过,不认得,但闻起来真香。

他呆呆出神的时候,金虎却一脸鄙夷,叫道:“这,这是粪篓子!你拿粪篓子装吃的东西?”

这竹篓子普通百姓都认得,装粪用的,能装五十斤湿粪而不坏。

疯老头脸一沉,对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叫什么叫!新的!我偷的时候就是新的!”

金虎顿时无语,又指向那口袋道:“那这个……”

怪老头道:“新的!偷来时也是新的!死孩子毛病真多。”

说完,又掏出个葫芦,打开盖子咕咚灌了一口,咂巴咂巴嘴,十分惬意。

金虎小声嘀咕:“偷来的尿葫芦装酒,灌你一肚子尿。”

疯老头一瞪眼,闪电般将葫芦塞到他嘴里,给他也灌了一口。

回头一看,最后一个丸子正被赤羽搏往嘴里塞,赶忙伸手去抢,骂道:“没良心的臭小子,给我也留一个!”

赤羽搏微微脸红,好不容易把满嘴的丸子咽下去,最后一个给了老疯子,却顺手拿了条鱼,还偷偷看了看闵钰和诺雷,见他们面带微笑,毫不客气就往嘴里塞。

心里还嘀咕,真好吃,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如果能学会这个手艺,或者走的时候能把这个人抢回部落,那族人们一定高兴死了。

吃喝完了,诺雷带着金虎离开了,老疯子喝了不少酒,躺在茅草堆上呼呼大睡。

面带微笑的闵钰突然将脸一沉,喝道:“开始修炼了,背着那块大石头先给我围着树林走二十圈。”

赤羽搏原本已经放松的神经突然紧绷起来,因为在他眼中,苍老佝偻的闵钰身上突然又有了饿狼般的森冷气息。

不情不愿背起几十斤重的大石头,一步步绕着小树林走起来,好在树林不大,也不是多难。

即便如此,二十圈之后,也累得他汗流浃背。

刚要放下石头,阴森沙哑的声音又传来:“不准停,再加十圈!”

赤羽搏心里有气,故意放慢了速度。

“啪!”一鞭子重重抽在屁股上,疼得他猛地向前一窜。

那声音又道:“其他时候我不管,但修炼的时候,我说的话就必须立刻执行,不容半点怠慢!

你可以躲,可以反抗,有本事杀了我,没有这个实力,那就只能挨打,只能受罪,别无选择。”

赤羽搏恨恨咬牙,一步步往前走着。

“啪!”又是一鞭子,“快!加快速度!不准磨磨蹭蹭!”

赤羽搏恨的想哭,尽管他只有八岁,可之前在部落的时候基本就没哭过。

天生强壮,天生皮糙肉厚,他的生命中根本没有多少痛苦与委屈,可在这里,在这个老不死的面前,真的很委屈。

那句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有本事杀了我!”你等着,看我能不能杀了你!

天渐渐黑了,赤羽搏精疲力竭,心里憋着难以舒缓的怨气,大叫道:“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停止修炼,闵钰那张老脸突然就缓和下来,带着慈和微笑,也不在意他大嚷大叫,缓缓道:“等着,师父给你拿去。”

赤羽搏阴沉了脸,走进屋子拿了一柄小匕首,小心绑在自己小腿上,又用裤腿盖好。

这是生母的遗物,是赤羽搏如今唯一的随身物品。

心中从未有过的委屈需要发泄,天生的野蛮血统令他从不畏惧血腥。

是你让我杀你的,先等我吃饱了,一刀结果了你,让你再欺负我!

第五章 十年苦修

没过一会儿,闵钰带着吃的回来,不算丰盛,三个菜一碗汤,还有不少干粮。

但对赤羽搏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人间美味,因为部落中除了烤肉,其他饭菜真算不得好吃。

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偷眼看向闵钰,却见他闭目坐在一旁,仿佛睡着了。

好机会,臭老头子!偷偷杀了你再简单不过。

赤羽搏轻手轻脚从小腿上拿出匕首,缓缓起身,突然身子一窜,对着闵钰胸口便刺了过去,没有半分手软。

“砰!”手腕被死死攥住,匕首距离那苍老的心脏只有一寸不到。

最古怪的是,闵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赤羽搏呆呆看了他一眼,突然气血上涌,野蛮人崇尚力量,不怕死,却无法忍受屈辱。

这是毫不遮掩的蔑视,刺痛了孩子懵懂的自尊。

“呀!”蛮力爆发了,就连闵钰也暗暗吃惊,想不到这小子有这么大力气。

顺水推舟往旁边一带,松了手,赤羽搏却得理不饶人,一刀刀猛刺下来。

闵钰身子不动,眼睛未睁,只用一只手左右格挡,任由赤羽搏发了疯般猛刺,却丝毫伤不了他。

一老一小纠缠良久,赤羽搏终于有些灰心了,不得不承认,这个快死的老头子比赤羽族第一勇士,也就是自己的爹还要强大,而且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真的无法想象,他那枯槁的手臂如何能爆发出比爹爹还要可怕的力量。

闵钰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很温和道:“很好,我感觉到你的屈辱不甘,可你根本杀不了我,没有一丝可能,因为你太弱小,想变得强大,想杀了我,就按照我的方法好好修炼,我很期待你能杀了我的一天。”

赤羽搏似懂非懂,但他更关心的是闵钰会不会打他,因为他刚才想杀了他。

闵钰松手,微笑道:“天色不早,快去休息,明天早上如果起不来,可别怪我抽你个皮开肉绽。”

赤羽搏很快睡了,跟他没心没肺的爹学的,也不知能不能算作优点。

夜色中,闵钰缓缓进了屋子,轻轻取出药膏,在他被鞭子抽打的地方缓缓揉擦。孩子累坏了,怎么动也不会醒。

之后,闵钰又回到自己屋子,拿来一套衣服缝缝补补。

这孩子身形与普通弟子相差不小,而且,以后的苦日子长着呢,说不得要早早准备些衣服。

对于这个徒弟,闵钰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满意。

颓废那么久,早已感觉到孤单,头两年就动了收个徒弟的心思,只可惜一直没遇到心目中想要的那种人。

这几年,该如何教导弟子的想法已经在脑中翻滚了无数遍。

今年的新弟子入门令得知消息的闵钰心中一喜,听说那蛮人父子片刻工夫打伤了几十人,而那孩子有不错的土灵根资质。

闵钰心目中想找的并不是粗鲁野蛮之辈,却要有几个必须满足的条件。

土灵根资质是其一,肉体强壮是第二,关键是心性上的几个特点,首先要坚忍,吃得了苦,其次要豁达,要不然,按照自己的方法绝对会教出个仇人,还要发自内心对力量的渴望,这些对不满十岁的孩子来说简直太过苛刻。

可仔细想想,之前没有考虑到的蛮人似乎有很多地方符合自己的要求。

他们的生活艰苦而危险,活着本身就需要坚忍,简单的生活方式和强壮的身体令他们性格粗犷有余细腻不足,也是某种意义的豁达,再者,他们对力量的渴望是发自骨髓的,想改变都难。

自从两个孩子上山,闵钰就在暗中观察,通过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了解他们的心,他们隐藏在幼稚之下的某些特征。

虽然并没有达到心中的完美,可闵钰觉得,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内,想再遇到一个比赤羽搏这小子更适合自己的徒弟恐怕不容易,因此,他强势站了出来,收下了这个期待已久的徒弟。

至于教导方法,不能像普通弟子那样,因为自己所剩的时间应该不多了,至少要在死前将他引领入门,让他了解这个另类的世界,有属于自己的一套生存和成长方法。

为了最大限度加快速度,提高效率,必须有最严苛的手段,而为了化解他心中积累的怨愤与不甘,必须有最大限度的呵护与包容。

这一生也只有唯一一次机会培养一个后人了,自己这条本就该舍弃的烂命说不得要搭上去了。

夜已经很深,闵钰缝补完衣服却仍没有休息,在一大堆竹简中挑挑拣拣。

必须让他学会认字,通过文字可以更容易了解那个世界,这对出身蛮族的孩子来说并不容易,希望他坚持得住。

“啪!”“快给我起来!”“为什么发呆?为什么不躲避,不还击?”

“给我把这两千卷简牍全部抄刻一遍,每天一卷,雷打不动!”

“恨就来杀我!随时随地,杀不了我你就得认命!”

每天如此,日复一日,懵懂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学会了认字,学会了感知天地灵气,学会了引气入体,身体也越发强壮敏捷,当然,头脑和心性也渐渐成熟。

“死老鬼,你为什么白天打我,晚上又偷偷给我抹药膏?”

“死老鬼,你都不需要休息吗?”

“死老鬼,缝衣服这种事也需要你来做吗?”

“死老鬼,你真的不担心这样下去我有一天会杀了你吗?”

“死老鬼,你没日没夜的在炼制什么?是盔甲吗?给我的?”

“师父!你说我有多幸运才能在人海中遇到你?”

“贫嘴!找打!”

“诶!没打着!死老鬼也有失手的时候!”

一转眼十年了,全心全意为一个人付出十年,哪怕是个傻子也能感觉出来。

这十年间,赤羽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揍,他的修炼方式远不是普通弟子可以想象的。

可他心中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反而充满了感恩。

闵钰对他要求极为严苛,可这枯槁老人是在用生命教导这个徒弟,这一点,徒弟心中清楚的感觉到了。

十年后的今天,似乎一切都与当初相同,小树林,破木屋,佝偻的老人,半大的孩子。

但一切又与当初不同,闵钰的生命又少了十年,还能剩下多少?

赤羽搏长成个大小伙子,又慢慢变成个半大孩子,跟刚来的时候差不多。

就连当初的小胖墩金虎如今也已经是个魁梧青年了。

“每次看到你都想笑,跟刚认识你的时候差不多。还记得那时你笑话我长得矮,咱们俩还打过一架。”金虎调侃着。

“现在你比我高,可你仍不是我对手,不服来打过。”赤羽搏不屑道。

金虎脸色微沉,道:“你别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头些年顽皮了些,让你钻了空子,可总有一天我会打到你叫娘!”

赤羽搏淡淡微笑,脸上带着稚气,给人的感觉却怪异的沉稳,道:“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我可怜的朋友,从娘胎里生出来那天就注定你要被我欺负,这就叫缘分。”

“砰”金虎冷不防一脚扫来,带着呼呼劲风,而赤羽搏,手臂一抬稳稳挡住,脚下却多了两个深深脚印。

“怎么样?这一腿威力不小吧?我可只用了六分力。”金虎道。

赤羽搏面不改色,道:“是不小,可我也只用了四分力。”

“你找打!”金虎再不留手,拳脚化作虚影向赤羽搏身上招呼。

虽然比现在的金虎矮了许多,可如今的赤羽搏再不是十年前那个呆呆的孩子。

只见他身影飘忽,仿佛融入了风中,拳脚同样化作残影与金虎的攻击一一碰撞,发出“砰砰砰”一连串爆响。

只是片刻,赤羽搏已经心中有数,金虎应该已经用了全力,只不过还没用兵器而已,单纯力量方面自己可以完胜。

灵力修为方面,毕竟在闵钰严格要求下自己的进度更快一些,却偏重于基础,无甚大威力招数,也无需比较了。

金虎个性好强争胜,不如给他留点面子。

纷纷拳影当中,赤羽搏故意露个破绽,被金虎一拳打中左胸,蹬蹬蹬后退数步,在地面上留下一串脚印。

金虎无奈扯了扯嘴角,道:“又来这一套,你这人真无趣。我只是好奇,咱们俩之间到底相差多少而已。

算了,跟你在这儿浪费力气还不如和老疯子去偷东西吃。”

赤羽搏顿时来了精神,道:“好啊,我也去。”

金虎微笑拍了拍他肩膀,道:“馋嘴的小家伙。”

赤羽搏顿时败下阵来,道:“怕了你了,别用这种幼稚的口气跟我说话,虽然看起来矮小,可咱们同样十八岁好吗?”

金虎依然笑道:“我知道,可我就是很难接受,十八岁的你仍跟八岁时没甚差别,好几年了,我也转不过这个弯儿。”

赤羽搏不咸不淡道:“我自己都接受了,你比我脑子灵活,怎么还看不开一些表象。

走上这条路,就注定了你我不再是普通人,不能以普通人的眼光度量那个世界。”

“说话别这么老气横秋好吗?无趣!我看你是跟闵钰相处时间太久了,这对你不好,我倒是建议你多跟老疯子在一起。”金虎漫不经心说着。

赤羽搏不想多聊这种没意义的话题,道:“对了,师父准备让我下山了。”

“什么?下山?你这绝对是炫耀!不行,我要去找师父!”

第六章 血魔殿

十年了,憋在这么个小地方,整天苦修、挨打,也真是够了!

终于可以下山了,还是独自远行,嘿嘿,背地里总该偷着乐一下。

这次下山的目的,自己的主修功法中需要几件东西,而这些东西必须去创出这部功法的先贤洞府中寻找。

好在功法中记载了洞府的所在位置,虽然路途遥远,却不应该有什么危险,因此,闵钰不打算去,多少也有让徒弟独自历练一下的用意,毕竟师父是无法总陪在徒弟身边的。

说到这部功法,有必要交代一下。据说这部名为《璃玉剑经》的功法是一位千年前的飞升大能所创,是闵钰年轻时从一个不错的大宗门中偷来的。

当然,只有十八岁的赤羽搏,又自小在山上闭门苦修,对其中包含的很多重要信息还是无法深刻理解的。

他只是很难接受这个“偷”字,为什么是偷?闵钰和老疯子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师兄弟,怪不得这两个家伙都有同样的嗜好。

老疯子偷粪筐,偷吃的,偷看女人洗澡,而闵钰年轻的时候好像挺厉害,可以去大宗门偷功法、偷宝物。

赤羽搏摇头叹息,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师叔,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可他们这种做事风格实在令人不齿,再不济也要用个“抢”字好不好!

言归正传,在闵钰口中,这部功法还是非常强大暴力的,更有甚者,他挑选徒弟的标准也是根据璃玉剑经和另一部功法而定下来的。

如今,剑经的入门篇已经修炼完成,第二篇周天运转篇也所剩不多,因此,必须准备第三篇要用的璃玉剑。

这东西入云宗是没人能炼制出来,也只有创出这部功法的璃玉老仙洞府中才有,所以,赤羽搏必须按照剑经指引,前去老仙洞府中找寻。

临行前,师父搜肠刮肚千叮咛万嘱咐,徒儿却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终于到了分别时刻,赤羽搏这个高兴呀,当然,脸上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却匆匆忙忙忘了拿师父给准备的剑,忘了嘱咐师父保重身体,只说了句:“师父,我走了,三五个月就回。”

身影如风来到峭壁跟前,向下望了望,脸上现出无比惬意的微笑。

十年前自己想逃,却被这峭壁阻隔,而今天……

迎着风缓缓伸展双臂,整个身体慢慢前倾,就那么直接倒了下去。

关在笼中十年的鸟儿终于可以自由飞翔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令人心情舒畅。

当然,赤羽搏不会飞,就这么掉下去结果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变成肉饼,可他不担心,因为如今的他与十年前已经全然不同,可以说脱胎换骨。

身体飞速下降,赤羽搏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右拳紧握,莹莹一层黄光覆于其上。

“啪!”的一声脆响,下方一块大石被打得粉碎,赤羽搏的身子也顿时借力减速。

脸上带着微笑,身子在空中翻了两周,又继续向下降落。

做出个俯冲的姿势,眼中,山下的树木在快速变得清晰,赤羽搏一抖手,一条细长锁链飞射而出,“啪”的一声打在石壁上,激起一团烟雾。

下一刻,他的身子随锁链一荡反而向上升起,又一抖手,锁链从石壁上脱离,赤羽搏则借力站在一块石头尖端。

距离山下已经不远了,仔细看了看下方地形,他又一纵身飞跃而下,在几块石头上借力,又在一棵歪脖树上绕了一圈儿,“砰”地一声落地,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

缓缓吐出胸中提着的一口气,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真是妙到毫巅。

“谦虚,低调,宁可装孙子不要装大爷,因为这天下,比你强大的人数不胜数。”

想起师父的嘱咐,理了理毫不起眼的粗布衣服,赤羽搏面带微笑,晃晃悠悠向西南方向行去。

然而,这世上有光就有暗,有善就有恶,一大片阴云早已经笼罩了入云宗,甚至周围的一大片广阔区域,只不过此时尚无人察觉而已。

这里是整片大陆的东北一角,入云宗西北五百里便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大森林,而森林深处一个不易察觉的地方竟隐藏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顺着洞口向下,里边豁然开朗,任谁也想不到,这里竟隐藏着一座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洞窟,整体为椭圆形,周围石壁上密密麻麻全是小洞口。

很多蚂蚁般的小黑点四处移动,一具具皮开肉绽,面目全非的尸体被人抬着,来到洞窟最下方的一座大池子旁边。

“扑通”一声,尸体被扔下去,漆黑粘稠的液体散发着黑气和浓到刺鼻的血腥味儿,慢慢将尸体吞没,腐蚀,最终什么也没剩下。

洞窟内无数小石室中的一间,坐着一名老者,立着一男一女二人。

那老者脸色灰白,嘴唇发紫,两条棕红色的眉毛垂至颧骨处,一双如墨的眼中闪着寒光。

他缓缓开口:“魅,你的计划获得殿主大人极高评价,我这次过来就是通知你,可以按计划实施了。”

微微停顿又道:“自从二百年前那一场大战,我们血魔殿损失惨重,不得不老鼠一般躲躲藏藏。

经过这么长时间休养生息,也是时候出来活动活动了。

虽然放眼附近一大片区域根本没有任何修真力量可与我们抗衡,但二百年前那血的教训绝不能忘。

这天下终究是修者的天下,我们要崛起,取得绝对的话语权,首先必须懂得隐忍,懂得以最小代价获得最大利益。

相较于其他方案,你的这个挑拨离间,利用修者自身矛盾,消耗其后备力量的计划简直堪称完美。”

那被叫做魅的是一名皮肤白皙,容貌绝美的女子,只不过一身黑衣和青紫色的嘴唇给她罩上了一层阴煞之气。

此时,她淡淡微笑道:“多谢风尊和殿主赏识,尽心竭力为血魔殿再次崛起铺平道路这是属下义不容辞之事,只是,阴罗他……”

“嗯?我怎么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

上座老者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的高大男人,沉声道:“阴罗,你要明白,虽然你拥有更高的战力,可论头脑,你和魅之间的差距绝不是一点半点。

她是个难得的帅才,而殿主令你在此辅佐魅,只是交给她一柄锋利的刀。

作为武器是不需要思想的,你只需按照魅的心意砍向该死的人就是了。”

“哦!”那瓮声瓮气的声音答应着。

即便如此,风尊者和魅护法还是微微皱眉看着大汉。

人总是不同于刀,即便再头脑简单他也是有思想的。

魅阴沉了脸色,尖刻道:“阴罗,当着风尊的面儿我再跟你说一遍我的计划,你给我牢牢记住了。

咱们的敌人是仙桥宗、清风阁和入云宗这三部分修者,只要这三个势力不敢与我们对抗,那么,西南方向的广大区域就完全是我们的天下。”

阴罗狠狠盯着魅,冷声打断她道:“可我们有的是高手,直接把他们灭了不就完了。

老子就看不上你那些磨磨唧唧的计划,圈套,真他娘的费劲。”

魅脸上也带了怒容,道:“蠢货,虽然同为护法,可此时此地你必须听我的,按我说的行事!”

阴罗偷偷瞥了一眼上座的风尊者,终于不再言语。

魅护法接着道:“虽然我们有实力消灭他们,但那么做必然引起更多修者关注,我们也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

天下修者何其多?因此,我们的每一名高手都极其宝贵,绝不能随便浪费。

而按照我的计划,根本不必动用暗中的高手,只需要一些得来容易的低阶魔修就可以毁了这三个宗门,而且,这样做避免了很多强者之间的争斗,更不易被其他修者发现。”

阴罗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魅护法又道:“清风阁和入云宗距离我们最近,而且实力相差不大,分属于两个帝国,因此,我们可以暗中挑起两帝国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

而仙桥宗的规模要比清风阁和入云宗加在一起的规模还大很多,我们则要利用其内部矛盾消耗其力量。

最重要一点,我们针对的是他们的中低阶弟子,如果能将这部分力量大量消耗掉,那么,这三个宗门后继无人,自然不攻自破。

阴罗,你想想,仅凭我们俩,略施小计就毁了三个宗门,我们的高阶力量得以完整保留,而他们逐渐走向没落,最后,只要让他们意识到根本不可能与我们为敌,他们的高阶力量自然树倒猢狲散。

再详细一点儿,我们先从附近两帝国的凡人下手,让战火先从两国边境燃烧起来,可那些凡人连我们的存在都无法察觉,这种情况下,入云宗和清风阁两个修真门派必然派弟子到边境参与调查。

我们再暗中稍做手脚,两派弟子也会互相记恨,最终大打出手。

仙桥宗那边,根据现有的情报,其内部派系明显,而且,宗主盖易寒这个人非常有趣,他已经暗中投靠了西大陆的幻谷残氏一族,又几十年未在宗门露面,我想,我有七成的把握能跟他达成一笔交易。”

阴罗静静站在那里,只觉有一只苍蝇在耳旁不停嗡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句也没记住。

风尊者略带无奈看了魅护法一眼,道:“阴罗,你的性子我很清楚,你也无需想太多,只要记住,听魅的安排,低调行事,先尽量多的杀死对方低阶弟子,做到这一点就是大功一件。”

阴罗撇撇嘴又点了点头。

第七章 仙桥宗

赤羽搏很放松,离开入云山之后,看什么都是新鲜而充满色彩的。

刚下山,他也不太急着赶路,走饿了就取出弓箭,随随便便射个野兽烤了吃。

他可自小就是赤羽部落的神箭手,如今实力大增,弓箭上的功夫也突飞猛进。

下山前,闵钰给了他一个叫做储物腰带的神奇宝物,表面不起眼,实则内有乾坤,很多东西都可以装在里边。

这一日,天色渐暗,赤羽搏正准备休息,突然隐约听到叫嚷和叮叮当当的古怪声音。

有人打架?有意思,去看看。

本就胆大包天的人,如今获得了更高的力量,早把师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嘱托忘了个干净。

偷偷摸过去看,三个壮汉围攻一个瘦弱青年,而且夜色中,他们的武器上带着微弱灵光。

赤羽搏微微皱眉,下山后头一次遇到修者,心中难免惴惴,可看了一会儿,也不觉这几个家伙有多厉害。

这片刻工夫,瘦弱青年已经招架不住,说不定何时就会被“咔嚓”一声,剁成两半。

赤羽搏按耐不住,见死不救可不是他的作风,于是,背着手,从树后行了出来。

“救救救、救、、、救命……”前三个救字连在一起,声音很大,接下来的一个救字拖了个长音,最后的救命二字绵软无力。

这就是命悬一线那青年的心里变化,发现有人出现,顿时燃起生的希望,然后一愣,最后没了底气。

那三名大汉也发现了来人,微微一愣,然后置之不理。

他们也不想想,若是普通的半大孩子怎会在夜里独自出现于荒野森林。

待他们反应过来,赤羽搏已经几个漂亮的闪身冲入混战之中,一拳闪电击出。

随着一声闷响,最高大魁梧的汉子直接倒飞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才勉强稳住身形,其余几人则大吃一惊,纷纷向后跃开。

场面顿时被控制,赤羽搏心中暗喜,收了架势,拍拍手,挺直了身子,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青年意识到得救,感激莫名,扑通一声跪下,道:“多多、多谢、救、救命之恩。”

赤羽搏一愣,这是个结巴,怪不得刚才“救救救”了一串。

那三个汉子心里发虚,互视一眼,掉头就跑。

赤羽搏不明就里也懒得去追,先把青年扶了起来,仔细打量。

这一看,不由皱眉,这家伙干巴巴瘦,一脸的麻子,就像脸上嵌了些芝麻,还一眼大一眼小。

“你叫什么名字?”

“在、在下林忠。”

赤羽搏一愣,“临终?”他爹娘也真是人才,怎么想的给孩子起这么个难听的名字。

经过询问才知道事情原委,这附近有个叫仙桥宗的门派,规模庞大,很有名气。

近日,仙桥宗大量招收弟子,待遇优厚,门槛却不高,因此,很多人都向这里靠拢,有附近的散修,有路过或者慕名而来的修者,也有不少百姓带着子女前来。

刚才那三人是林忠在路上认识的,多半存了抢夺财物的心思,突然就对他下杀手。

赤羽搏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这是浑水摸鱼的,选择合适的下手目标,先套近乎,摸清底细,然后暴起伤人。

人已经跑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想到仙桥宗,赤羽搏多少来了兴趣,好像听师父说过,这个仙桥宗是附近一带规模最大的修真势力,论人数,顶的上几个入云宗,既然就在附近,又赶上大规模招收弟子,不如去见识见识。

林忠这家伙看起来还算老实,紧张时结巴得厉害,平静下来反而好很多,与他结伴也免得寂寞。

第二天一大早,二人便来到并排的两座大山脚下。

这两座大山非常高,两山之间是一条巨大裂谷,中间有河流过,整个裂谷中雾气萦绕。

相对较高那座山四周陡峭,似要把天戳个窟窿,较矮那座一边垂直,另一边平缓,却似一条天梯。

最引人注目的是,裂谷最上边横亘了一块巨石,将距离二十余丈宽的两座山连在了一起。

“仙桥山”“仙桥宗”这里的仙桥二字应该就是由此而来。

有山有水,放眼望去一片青翠,这景象确实称得上天造地设,鬼斧神工,正可谓:

山高千仞已入云,

涧深万丈不见底,

参天两幅绿做衣,

裂地一柱石卧桥,

雾气汹涌不闻声,

水流淙淙难觅影,

远见堪惊天地造,

近观足叹仙人成。

听林忠介绍,附近人对这两座山有种拟人的说法,叫做:“高峰似母擎天护子,矮峰如子伏地孝母”。借此表达母子之情,教人尽孝向善,故而,这两座山又被称为子母仙桥山。

二人来到山下,上山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从矮峰一路爬上去,通过仙桥,到达高峰,仙桥宗应该就在那里了。

山上山下此时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凡人大多在山脚附近,而修者,山坡上到处都是,一直到仙桥附近。

最热闹的地方要数仙桥上边,简直就像个露天大市场,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个喊道:“快速提升修为,包你入得仙宗,各种灵丹便宜出售喽!”

那个说:“各大宗门顶级术法,快速修炼,过来看呐!”

也有的啥也不喊,闭目打坐,面前放几件东西,卖货修炼两不耽误。

仙桥对面有仙桥宗弟子把守,只要不踏足高峰,倒也没人理会。

赤羽搏头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原来这些高高在上的修者们也有如市井商贩一样吆五喝六的,也有如粗鄙妇人般讨价还价,唾沫横飞的。

看了半天,到了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跟前,这老者面前摆了很多个瓶瓶罐罐,却不是卖丹药的,因为卖丹药的都有很多人围观,此处却一个人也没有。

赤羽搏好奇问道:“这位老前辈,不知你卖的是什么?”

老者瞥他一眼,慢条斯理道:“毒。”

赤羽搏不禁愕然,之前听闵钰讲过,一般的毒对修者并无太大作用,因为修者身体远胜常人,普通的毒造成不了多大伤害。而且,修者可以控制自身经脉血液流转,即使有毒素进入体内也可以暂时压制,甚至可以逼出体外。

他将不明之处问了老者,老者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一来,我这些可不是一般的毒,乃是妖兽灵虫之毒。

二来,修者虽然可以逼毒,却需要时间,如果争斗时中了毒,自然发挥不出实力,越催动法力便越发作得快。”

说话间,老者轻弹指甲,一缕轻烟飘向赤羽搏。

赤羽搏赶忙屏住呼吸,可还是吸入了一点儿,顿觉头晕眼花,赶忙打坐调息压制,过了片刻才略有好转。

老者道:“这只是最低等的毒,调息片刻自解,小老弟意下如何呀?”

赤羽搏眼睛一亮,这东西在争斗时出其不意用一点,效果肯定不错。当时就来了兴趣,挑挑拣拣选了起来。

毒性低的十块灵石一包,中等的二十块灵石一包,毒性最强的要四十块灵石一包。

赤羽搏也没犹豫,选了三百灵石的,全要粉末状的。

老者满脸喜色,皱纹都开了,多送了赤羽搏一卷毒经,当然,只是抄刻了些最基础的用毒防毒手法而已。

说实话,毒这东西,得先攻击到对方,将毒注入对方体内才有效,因此,修者大多买些来浸泡飞刀,用量很少。

赤羽搏却有别的打算,因为他有弓箭呐!

之后几天,二人转转悠悠,林忠买了两颗丹药,便再没什么特殊之处,只等待应试开始。

谁也不知道的是,一天夜里,两个大人物在仙桥山下不远处的密林里达成了一项可怕的交易。

那是一名整个笼罩在黑衣中的妩媚女子和一位独臂的精瘦男子。

血魔殿八大护法之一的魅护法和仙桥宗宗主盖易寒。

交易的内容是,仙桥宗每杀死一名刚入门弟子可获得一万灵石,筑基期弟子三万,结丹期弟子五万。

这个交易看似荒唐,却是魅护法和盖易寒接触过数次之后决定下来,对双方都大有益处的。

二百年前,血魔殿发展到高峰,开始大规模打击修者,争夺大片领域的统治权,因此,他们杀死了不计取数的修者,夺得大量资源,而这些资源大多对魔修无用,只能用来和修者做交易。

魅护法相当于拿出些无用的东西就狠狠打击了修者的后备力量。

而盖易寒,几十年前出去游历,受了重伤,却有幸接触到整个大陆最神秘的一股力量,幻谷残氏一族。

这次接触改变了盖易寒的人生,实力大幅提高,眼界与以往大不相同,还获得了一只能操控神智的强大幻兽。

如今的盖易寒,只想把仙桥宗迁移到万里之外的另一处地方,在那里,更方便与残氏一族联系,有更强大的修者和更好的环境,仙桥宗可以很快达到并超越现在的规模。

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高阶修者很容易迁移,而低阶弟子,他们还无法御剑飞行,迁移万里,还不如重新培养。

与魅护法的交易中,盖易寒粗略算过,大概可以获得两三千万灵石,这还要取决于最终的招收弟子数量。

对一个大宗们来说,这也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

第八章 广招门徒

招收弟子的应试时间终于到了,山上山下已经挤满了人。

可是,除了极少数的几人之外,谁又知道这些千辛万苦赶来的人最终命运如何。

仙桥宗原有的低阶弟子,加上几次招收上来的弟子,怎么说也有一两千人,全都是人中龙凤啊!

由于人太多,只能在仙桥附近收拾一处场地招收弟子。

赤羽搏和林忠站在一块石头上,晃晃悠悠好不容易站稳,向前看去。

前方高处,一排桌椅,二十来个人,从姿态气质来看全都是修者,却因为距离稍远看不清容貌。

两个年轻人从石头上下来,利用身形小巧的优势往前边挤,而此时,招收弟子已经开始了,给人的感觉略显仓促。

待二人好不容易挤到最前边才看清情况,也对这大宗门招收弟子有了些了解。

那排桌椅后坐着几人,为首的,是一名样貌特殊的老者。

这老头子须发皆白,长长的眉毛翘翘着,乱糟糟的胡子扎扎着,铜铃也似一双眼往外鼓鼓着,只看了一眼,赤羽搏便觉周身寒风瑟瑟,汗毛倒竖。

单论长相,小时候在部落,那些个粗野汉子不修边幅,没一个好看的,就连自己的父亲赤羽蛮也是,样貌凶恶,加上左脸的一道伤疤,看起来骇人。

可这老者比他们还可怕,活脱脱一个凶神恶煞,好在他只是坐在那里,无聊的喝着水,时不时瞥一眼周围人群。

赤羽搏收摄心神,再看看周围,好几个地方都有修者一个个检查入门弟子。

每个小圈子都有一座法阵,如今的赤羽搏已经知道,那是检测弟子灵根资质用的。

所谓灵根,说白了就是每个人与天地灵力的感应程度。

修真界普遍将灵根资质分为“天”“地”“人”“伪”四等,形象一点儿,用十分制表示,天灵根就是十分,地灵根对应七到九分,人灵根四到六分,伪灵根对应四分以下。

天灵根万中无一,而伪灵根则没多大价值,即便修炼,即便万分努力,也注定不可能走到最后。

十年前被选进入云宗时,赤羽搏的灵根资质为土属性地灵根,火属性人灵根,木属性伪灵根。

这种同时具有几种属性灵根资质的也很寻常,普遍情况下,只选资质最好的一系修炼,这样可以保证进度最快。

金虎与自己资质差不多,金属性地灵根,水属性人灵根。

言归正传,灵根资质只是个参考,大多情况下只对未开始修炼的孩子使用,通过阵法检测。

而已经入门的修者则大多要看修为境界和年龄。

当今修真界将修者的修为境界划分为练气、筑基、结丹、神海、元婴、分魂、化神、渡劫,八个大境界。

炼气期属于刚入门,能感应和吸收天地灵气。

筑基期属于过度,表示修者身体随着吸收灵气而改变,已与凡人不同,耳聪目明,力量、速度等各方面显著提高。

结丹期表示,修者吸收了足够灵力之后,丹田中形成固态的灵力球,已经彻底脱离了凡人范畴。

神海期表示,随着灵力修炼,修者的精神力也显著提高,具体表现在感知力和操控力大幅提升。

元婴期表示,丹田中的金丹越来越大,渐渐转化为人形,内部出现如同人体经络一般的灵力通道,吸收和发动灵力的效率更高,修者的实力也更高。

分魂期表示,元婴形成之后,修者的精神力又随之大幅提升,最终分化成同根同源的两部分,其中一部分附于元婴之上。到此时,修者的元婴便可以离体而出,短时间内独立行动。

化神期表示,修者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对天地之力的感悟也越来越深,除了可以操控体内力量之外,对周围一定范围的天地之力也可以调动使用,可以掌控一方。

渡劫期表示,修者的力量太过强大,已经强大到可以破坏周围的能量规则,从而引起异常反应,比如,发动力量时,风起云涌,雷电交加,甚至有紫火明灭。

这种情况,仿佛天地降下神罚,一个不留神修者就可能被周围暴走的天地之力吞噬,因此称为渡劫。

眼下,对入门修者的检查只需要知道其修为境界和年龄,那么,其实力和潜力便可见一斑,比检测灵根更准确,更具参考性。

赤羽搏顺路来到此处,自然不打算入门,就是来看个热闹,见识见识这大宗门招收弟子是什么样儿,所以,他只是微笑旁观。

这段时间,选出的合格弟子已经有十几名,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资质优秀的,包括一名结丹期老者,一个矮小青年,两个孩子,另一部分则是资质一般的。

突然,一阵议论声从较远的一处场地传出,一名锦衣青年缓缓从人群中行出,走到优秀弟子那里站定,而且,站在了最前面,面带微笑,看着下方乱糟糟的人群。

此人面目清秀,微笑淡然,身材笔挺,衣着光鲜,举止文雅,让人一见就觉得眼前一亮。

赤羽搏打量这名青年,同时,耳中也听到了关于此人的议论。

名叫俞世召,如今二十五岁,修为筑基后期,来自四代修真的修炼世家。

众人议论中无不透着对这青年的羡慕嫉妒,就连台上首座那名爆眼老者也向俞世召投来一道目光,微微点了点头,颇有几分赞许之意。

世家子弟往往自小就得到良好教导,修为自然比绝大多数散修高,甚至比一些宗门弟子更加优秀。

赤羽搏却撇了撇嘴,二十五岁筑基后期,也未见的如何,自己十八岁已经达到筑基中期,应该不用二十五就能达到筑基后期。

岂不知,他资质本就不错,在入云宗修炼条件虽然不算太好,可难得清静。

有闵钰这样全心全意只栽培他一个人的良师,又有闵钰之前偷来的,即使在大门派中都算是秘藏之物的修炼功法。

可以说,比之大门派中的精英弟子也有过之无不及。

自小闭门修炼,他哪能理解修真界的残酷,哪能理解那些小散修的困苦,自然也无法理解俞世召的骄傲。

高处,汇聚了所有人目光的俞世召表现得从容镇定,似乎他这样优秀的人就应该处在众目所归的位置,只是嘴角扯动,漫不经心的一笑。

赤羽搏突然觉得,此人虽然样貌英俊又不失礼数,却总透着一股子发自内心的傲气,看起来不太舒服。

林忠也是来参加应试的,所以挤过去排队,而且,由于他们本就站的靠前,排队也占了个靠前的位置。

赤羽搏在一旁陪着他,两人闲聊着,话题竟然下意识围绕着俞世召,围绕着世家子弟。

此时,前方那爆眼老者已经完全将心神收回。

他是仙桥宗八大殿之一,焕殿的殿主,在整个宗门,也算是除了宗主之外权利最高,实力最高的几人之一。

以他的身份和阅历,就算俞世召能令他略觉欣赏,却也无法影响心神。

他翘着二郎腿,手拿着水杯,轻轻喝了口,目光却漫无目的在台下众多修者当中乱瞧着。

这些前来应试的弟子真的太一般了,若非门中有大事,需要大量扩招弟子,下边这些人有几个能入他眼!

渐渐地,他的目光移向人群前方一个麻子脸青年和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孩子,不由皱起了眉头。

那个瘦子,年纪轻轻竟有些驼背,那张脸,看着就让人恶心,若在平时,单单此人的样貌就决定了他无法被选中。

又看了一眼赤羽搏,撇了撇嘴。一脸稚气,衣服又脏又破,难不成是个小叫花子?

这也难怪,赤羽搏这几天一直在荒野中走动,而且他性子如此,不太在意外表,以至于衣服刮破了几处也未注意。

老者刚要移开目光,却又脸色微变,仔仔细细在赤羽搏身上打量起来。

此时,那往外凸出的一双爆眼中竟带了些许灵光,只不过天光大亮并没有人注意到而已。

赤羽搏自从开始修炼,五感不知不觉间比以往更加犀利,隐隐感觉到一道目光始终锁定自己,下意识扭头看去。

竟是那个凶恶老头!一时兴起,与那老头对视起来,仿佛在说:“看什么看?就你眼睛大吗,小爷眼睛也不小。”

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毕竟出身蛮族,性子粗豪。这时的他并没意识到,那老者正一层层看穿他的底细。

看了片刻,老者突然一扬手,手中杯子“嗖”的一下闪电般朝赤羽搏打了过来,毫无征兆,毫无理由。

太快了!就像离弦的箭,带着呼啸劲风而至!

好在赤羽搏也在看着他,一惊之下,见杯子闪电般已到自己面前,又不能躲,一躲必定打着林忠这个可怜家伙,以他的修为和那小身板儿,这一杯子估计能把他打残废了。

情急之下,他体内灵力顿时爆发,闪电般伸手一抓,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杯子在他手中粉碎,其中残余的一点点水和杯子粉碎的细小碎屑瞬间向四面八方飞射开去。

“哎呦!”

“啊!”

各种惊呼惨叫之声顿时响起,竟有数人被飞射出去的杯子碎片打伤。

众人呼啦一下散开,就连林忠也吓了一跳,兔子一般跃出去老远,一张脸吓得惨白,脸上的麻子也更加显眼。

第九章 强收为徒

赤羽搏愣是被这小小杯子震得蹬蹬退了两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刚才情急之下,瞬间灵力尽发,再无丝毫保留,还在手掌形成一层土灵力防御,要不然,这只手怕是废了。

心中的惊愕无法言表,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却十分清楚自己这双手到底强大到何种程度。

这十年苦修,若按照身体部位来说,锻炼最多的就是这双手。

师父闵钰给自己选了两部主修功法,一部是璃玉剑经,另一部叫做轮回炼体决。

这两部功法即便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难得一见的。

璃玉剑经是一部非常少见的土属性剑气功法,而其第一篇并没有涉及到剑气,反而内外兼顾的锻炼手臂。

按照剑经所述,土属性剑气浑厚博大,若没有一双强悍的手臂,这股力量根本无法收发自如。

轮回炼体诀则是一部彻底的练体功法,据说是从一部千古魔功改良而来,在肉身锻炼方面极具特点。

赤羽搏如今十八岁,身高样貌却与刚上入云山的时候差不多,完全拜这部功法所赐。

“所谓轮回者,乃重返孩童身形,五年退而三年长,长退间凝练肉身,如是者九轮回,三轮回练血肉筋骨,三轮回练天地灵气,三轮回练精纯魔气,终至金刚之体。”这是轮回炼体诀中的一段原话。

也就是说,每个轮回八年,一共九个轮回,共七十二年才能把这部功法修炼完成,赤羽搏如今不过修炼此法五年而已,正是身高变得最矮的时候。

在这两部功法的强化下,赤羽搏可以直接一拳打碎大石,却不料如今险些伤在小小一个杯子上,心中怎能不惊。

不说别的,周围几名散修被碎裂的杯屑击中而鲜血直流,已经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这一击的恐怖威力。

场中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发状况惊呆了。

仙桥宗前辈高人竟突然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下此毒手,这是什么情况?

不对!那根本不是个毛头小子!这样狂猛的一击竟然被他单手接住!这到底是什么人?

所有人都满脸惊愕看着这边,就连高处一直保持淡然微笑的俞世召也皱起了眉头,一双眼死死盯着赤羽搏。

爆眼老者眯起了眼睛,脸上带着邪异微笑,又仔细打量赤羽搏几眼,口中缓缓念叨着:“哎?小子果然有古怪!”

赤羽搏此时已经渐渐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拍了拍手,挺直身子,静静看向那老者。

此时的他神识尚未成型,感知不出老者深浅,对修真界的弱肉强食并没有深刻体会,因此,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怕。

爆眼老者微笑看着他,慢条斯理道:“小子,我观你骨龄不过十岁左右,而且一直压制灵力,还真差点被你骗了。

刚才一试,修为应该有筑基中期左右,而且受我一击,只退了区区几步,手掌也安然无事,绝不是普通筑基期弟子可以做到,你应该是法体双修吧?而且,肉身力量更在灵力修为之上!”

此话一出,台上台下瞬间一片死寂,竟然除了风声再无一丝声音。

十岁的筑基中期修者,还是法体双修,这说出去有人信吗?简直颠覆了所有人对修炼的基本认知。

就算世家子弟从六七岁开始修炼,已经算是极早的,因为,再小根本无法理解晦涩难懂的功法,根本没有足够耐心忍受修炼的痛苦。

五年左右完成炼气期,十五年左右完成筑基期,这是一般门派优秀弟子的修炼速度,而且是没什么意外的情况下。

散修由于资源匮乏,时间还要更长。

也就是说,达到筑基中期最少也应该在二十岁以上,如果法体双修的话至少要在三四十岁左右,这才是正常弟子该有的修炼速度。

十岁就能达到这等高度,那是天方夜谭。

赤羽搏心中惊讶,没想到那老者已经将自己的实力看了个通透,至于什么骨龄他是完全不懂的,想来,其中的偏差应该跟轮回炼体诀这部神奇功法脱不了干系。

表面上却故作镇定,也不知该如何辩解,索性大咧咧往那儿一站,不言不语,不卑不亢。

老者脸色渐渐从不解变为淡然,毕竟修为高深,见多识广,一些奇术秘法可以改变形貌对他来说也不算太过稀奇。

可是,心中突然冒出个大胆想法,在宗门那件大事上,这样一个小子或许很有利用价值啊!

问题是,他如果通过入门测试,能被自己所用的几率也只有八分之一,不划算,如果他一口咬定不愿入门,那倒要另当别论了。

老者心中一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声音却变得古井无波道:“既然你来到此处,那就是要入门了?”

赤羽搏心中对这老者多少有些怨气,便大咧咧道:“仙桥宗再好却也未必人人放在眼中,在下不过途经此处,来看个热闹而已。”

爆眼老者挑了挑眉毛,大眼珠子转了几转,又小心问道:“不把我仙桥宗放在眼里,那你出自何门,师承何人?”

赤羽搏心中盘算,在此人眼中,入云宗和闵钰怕是没什么分量,反而暴露了自己底细,索性道:“在下散修一个,无拘无束。”

老者原本还有些顾虑,怕这小子背后有什么不好招惹的存在,闻听此言不由心中窃喜,冷冷一笑道:“那我老人家就让你捡个天大便宜,收你做个徒儿好了。”

此话一出,不但前来应试的众多修者愣住了,就连台上坐着的一众仙桥宗修者也一个个面面相觑,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仙桥宗一殿之主亲自收徒可不是小事,就连俞世召那种优秀弟子被收入门中也不过作为殿主的徒子徒孙辈分。

赤羽搏立在原地,眼睛眨了眨,有些搞不清状况,半天才道:“傻老头,你听不懂人话吗?”

周围响起轻咳声,吸气声,显然被这胆大包天的回答吓到了。

焕殿之主,元婴中期的恐怖存在,只要挥挥手,在场所有人顷刻间就可以化作一片碎尸,竟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爆眼老者皱了皱眉,随即冷笑道:“真是无知无畏,在老夫面前任何事还由得了你自己做主吗?来人,给我绑了!”

话音一落,两侧“嗖嗖嗖”窜出三人,然后,那高台上“嗖嗖”又跳下两人。

近在咫尺,赤羽搏隐约可以感觉到这些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结丹期修者!那可是跟师父闵钰一个层次的强者!

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无力感,怪不得师父常说,在修真界,力量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不愿接受这样的局面,却也明白,反抗是徒劳的,然而,谁让他天生胆子大,骨头硬,呵呵一笑道:“前辈这是要请在下上山坐坐吗?那倒无妨,不过,是不是该先通知山上,把好酒好肉准备了?”

命可以不要,却不能丢了骨气,跪地求饶的事打死也不能做!

爆眼老者脸上严肃,心中却为自己突然想到主意窃喜。

一想到事情闹开之后其他几位殿主猪肝一般的脸色他就恨不得大笑三声,因此,面对赤羽搏的大言不惭根本没生气,反而微笑道:“你们先带他上山,要多少酒肉由着他就是。”

赤羽搏看了老者一眼,隐隐觉得自己要倒霉,却还是微笑道:“你这人不错,懂得礼数,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焕殿主胡子抖了抖,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快离开。

再看场中众人,目光呆滞,已经很难用语言形容眼前的怪异一幕了。

那俞世召已经非常优秀,在一殿之主面前却只能竹竿一般立在那里,动也不敢随便动,可这个十岁左右就已经有筑基中期修为,还是法体双修的小叫花子,要上山喝酒吃肉了!

俞世召的脸色已经难掩铁青,想他资质不错,人也聪明,六岁开始就被长辈逼着苦修,到如今已经是家族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

自小就非常自信,从不认为自己会输于任何同龄人,可今天,看到这个小叫花子,只觉胸口仿佛堵了一口浓痰,憋闷得很,却又吐不出咽不下。

来这里之前就仔细打听过关于仙桥宗的事,仙桥宗共有八大殿,一殿之主便是除了宗主之外的最高权力者。

然而,听说仙桥宗宗主不知为何已经几十年未曾露面,那么,殿主已经是宗内的最高权力者了。

自己虽然被选中,然而,能被一殿之主的徒弟收下已经再无所求,可那个臭小子,就连殿主都要强收为徒。

入门之后,这么个小叫花子就是自己的师叔甚至师叔祖辈分,怎么能甘心!

赤羽搏被带走了,在所有人的议论声中,在俞世召阴狠的眼神中,弟子的挑选又渐渐恢复。

林忠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清醒过来,就已经轮到了他。

他的资质还算可以,修炼也很勤奋,关键是,仙桥宗这次招收弟子实在算不得严格,因此,他也顺利过关了。

这边忙的不可开交,那边,赤羽搏在山上已经好酒好菜吃上了。

就算死也得做个饱死鬼不是!

第十章 被困于此

天色将黑,赤羽搏吃了个饱,喝的迷迷糊糊,开始时还在琢磨整件事。

那老家伙为什么要收自己为徒?难道真是自己天资过人,百年难遇?

不对!这里边好像有什么阴谋!却根本想不明白。

以自己的脑子想也是白想,索性走一步算一步吧。

过了好久,爆眼老者带了两名年轻人走进大殿,看来那边招收弟子已经结束了。

来到赤羽搏跟前,老者面带微笑蹲下身子,近距离看着他问道:“小子,你当真不肯拜老夫为师?”

赤羽搏摇了摇头,带着酒气道:“除非你求我!”

在他心里,闵钰才是唯一的师父,自己这一趟出来是为了寻找老仙洞府,取走修炼所需之物。

做完这件事,还有个心愿,即使走遍天下,查遍典籍,也要找到医治师父的办法。

闵钰的寿命已经所剩不多,哪能在这儿稀里糊涂又拜个师父。

爆眼老者一双大眼珠子盯着他,然后,出人意料的哈哈大笑起来,对身边两名弟子道:“这是你们的小师弟,给我看好了。”

两人恭谨点头称是,老头子说罢径自走了。

赤羽搏晕晕乎乎,酒还没醒,呆呆看了看身边二人。

他们看起来岁数都不是很大,一个略年长的,身形略显消瘦,嬉皮笑脸,一副猥琐样子,另一个始终皱着眉头,哭丧着脸,仿佛刚死了老娘。

年长那个走过来,蹲下身子仔细打量赤羽搏,微笑问道:“师父把你抓上山的?他说要收你为徒?”

赤羽搏点了点头,老鬼已经走了,对别人用不着针锋相对。

那人眉头微皱,似乎不解,又问道:“你可知道为什么?”

赤羽搏哪里知道,摇了摇头道:“二位是那老鬼的徒弟?难不成也是被抓来的?”

那人噗嗤一笑,道:“怎么可能!师父他身为一殿之主,有四个亲传弟子,七个记名弟子,甚至,我那三师弟如今已踏入元婴期,你觉得他有必要豁出脸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强收你小子为徒?”

赤羽搏也微微皱眉,虽有些醉意却并不糊涂,心中已经对这件事下了结论,那老鬼有阴谋!

看样子他并不想要自己的命,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他需要自己帮他做什么事。

可到底是什么呢?他有那么多徒弟,而且其中还有个元婴期的强大存在,有什么事用得着自己?

对面那人又恢复嬉皮笑脸,道:“师父做事自然有他的考虑,先不说那些,既然收了你,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以后好好相处就是。

我叫安伦,是你的大师兄,他叫辵,是你的二师兄,还有两个师弟不在山上,以后遇到再给你介绍。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赤羽搏留了个心眼,道:“在下习山,是个粗人。”

闵钰说过,出门在外最好不用真名,出身来历也最好不要随便告诉别人。

安伦道:“别看师父他老人家长相凶恶,其实对门人弟子还是很好的,而且,他这个人心思缜密,做事自有其用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师兄觉得你还是别跟他对着干。”

赤羽搏瞥他一眼,心里不太痛快,却没有当面反驳。

安伦微笑拍了拍他肩膀,又道:“你二师兄,他天生如此,老娘确实已经死了,可在那之前就是这么张脸,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辵瞪了安伦一眼,却未说话。

赤羽搏被他们逗乐了,这两个家伙看起来挺有趣,心情也略微轻松起来。

之后,安伦给他介绍了山上情况,这里分八大殿,分别是苍、厄、祢、青虛、介、易、焕、八方,而八方殿虽然名字排在最后,却是最上面那座主殿。

每殿都有一位实力不俗的殿主管理,下有很多弟子,爆眼老鬼是焕殿之主,名为焕噩。

就拿焕殿来说,练气、筑基、结丹、神海,甚至元婴期弟子也有,整体规模可比入云宗大得多。

宗主盖易寒乃是一名分魂期的强大存在,几十年前受了重伤从外边回来,便一直闭死关到现在,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因此,仙桥宗所有事都是八位殿主在打理。

聊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哗啦哗啦”的古怪声音,焕老鬼从内殿行了出来。

赤羽搏循声望去不由心底一寒,焕老鬼拖了条大锁链出来,看那形状竟然是脚锁。

“哐当”一声,那东西被扔在地上,坚硬的石头地面也被砸出个坑。

焕老鬼冷声吩咐道:“你们俩给他戴上,负责看着他,不能跑了,先随便给他找点事儿干。”说完又走了。

赤羽搏呆呆看着地上的脚锁,只觉嘴里发苦,赶忙问道:“你为什么抓我上山?需要我做什么?有什么事能不能明明白白说清楚?”

焕噩回过头,饶有兴趣看了他一眼,又转回身,将两手背在身后,轻笑着离开了。

大师兄安伦将脚锁拖过来,依旧嬉皮笑脸道:“小师弟,对不住啦。”

苦瓜脸二师兄身形一闪靠近过来,将赤羽搏双腿紧紧按在地上,任由他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

双方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很容易,脚锁扣在了赤羽搏双脚上。

安伦脸上带着无奈的微笑,辵依然是一副苦瓜脸,师兄弟二人抱着膀子立在一旁看着他。

赤羽搏差点憋屈死,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觉得如此窝火,却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良久,他才试着起身,看了看这条很粗的脚锁,两头铁环扣在自己脚踝处,一条很粗的铁链在中间连接着。

用力抬腿,可以感觉到这东西很重,非常重!

试着向前走,刚一迈步却不由自主摔了个狗啃屎。

这……这该死的脚锁到底用什么材料做的?竟然有五百斤呐五百斤!

虽然出生蛮族,天生肉体强壮,又经过轮回练体诀这部练体奇功锻炼,五百斤东西让自己背着走路并不难,可这东西拴在脚上,拖着走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终于按耐不住,双手一用力站起身子,放开嗓子大叫道:“焕噩老鬼,你给我出来说清楚!”

声音在整个仙桥山上回荡。

焕殿深处,焕噩静静坐在一张大椅子中,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自言自语道:“叫吧,小子,叫得越大声我就越高兴!”

赤羽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明白,争一时口舌之利毫无益处,只恨自己实力不足!

下山之前,师父闵钰曾一再叮嘱,要在修真界立足,第一点要学会隐忍,时刻保持理智,第二点才是让自己变得强大。因为变得强大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而不够理智,不够隐忍,则会随时丢了性命。

好吧!隐忍!理智!既来之则安之!

深深地呼吸,然后努力抬腿,向前迈步,一张脸也憋得发红,终于,他站立着迈出了艰难一步。

好在这脚锁里侧有厚厚的一层兽皮,要不然,恐怕皮肉都要被磨掉了。

看来焕老鬼准备这东西的时候已经充分考虑了自己的实力,拖着这东西走路确实困难,可适应一段时间之后应该可以行走。

好吧!你想困住我,我就走给你看!身为蛮人的一股子倔强在他心中爆发!

数日之后,安伦和辵带着赤羽搏出了焕殿,在山上到处看看,伴着“哗啦”声响,三人缓慢行走,带起阵阵烟尘。

短短几日赤羽搏便适应了如此重负,这令两个师兄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五百斤确实很重,可对于练体修者来说也并非难以承受,赤羽搏的身体天生强壮,又经过十年严苛训练,需要的只是适应而已。

这座山非常大,建筑物也极多,最大的当然要数八座大殿,周围各有无数房屋,外围还有无数小洞口,应该是地下屋舍,再往外则是悬崖峭壁。

借此机会,赤羽搏留心观察山上情况,心里盘算着如何逃走。

因为这座山实在是很高、很大,三面是悬崖,另一面是深涧,唯一下山的路就是那座仙桥,可仙桥那里又时刻有弟子把守。

逃不掉,以自己如今的实力,不拿掉这条脚锁根本没希望逃走。

可之前已经尝试过,这东西极为坚硬,用剑去砍,结果剑毁了,脚锁上却只留下淡淡亮痕,根本不可能拿掉。

即便自己可以土遁,但土遁速度极慢,想穿过如此一座大山又谈何容易,何况山上这么多修者,自然有同样的土属性修者,想抓住自己轻而易举。

终于绝望了,摆在面前的似乎只剩一条路,那就是屈服。

假意拜焕噩为师,然后,让他拿掉这可恶的脚锁,那时,说不定还可以有所作为。

这一日,大师兄安伦嬉皮笑脸进来,问道:“小师弟,这几天在山上可还住得惯吗?”

赤羽搏无奈叹了口气,道:“多谢大师兄关心,我这几天想了好多,以师父的身份愿意收我为徒,那是我的荣幸,还请师兄带我去见师父。”

安伦一听,咯咯奸笑了声道:“哎!这就对了嘛,好汉不吃眼前亏,即使是表面功夫也要先做了。”

赤羽搏顿时一脸黑线,就连大师兄也看出自己这话言不由衷,那焕老鬼呢?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试试了。

第十一章 假意拜师

安伦带着赤羽搏去了大殿,走到殿外便听见大殿里传来大骂声:“他娘的……他奶奶的……”

赤羽搏心头一紧,莫非老家伙知道自己委曲求全,假意拜师?

偷瞄了旁边的两位师兄一眼,大师兄嬉皮笑脸更甚,二师兄一副苦瓜脸不变。

三人继续向前,到了门口,只见那老鬼像只蛤蟆似的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一个泥罐罐,嘴里嘟嘟囔囔,骂骂咧咧,毫无高人风范。

安伦躬身道:“师父,您老人家又在陪小白毛玩呢?小师弟他想通了,过来见您了。”

赤羽搏听到“小白毛”三字不由心中偷笑,郁闷心情略微缓和了些,很好奇那罐罐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焕老鬼缓缓起身,拍了拍手,坐到大殿当中,瞧了瞧下边三人。

赤羽搏赶忙上前几步,顺便偷眼瞥了一下那泥罐罐,里边是一只大蛐蛐儿,灰体、白翅、白须,旁边却是一只红褐色的大蜈蚣,竟然是蛐蛐儿斗蜈蚣,真是稀奇玩法。

他赶忙上前扑通跪倒,磕了三个响头,以尽量诚恳的语气道:“师父您老人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心中却暗暗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给你磕三个头,祝你少活一百年!

焕老鬼哈哈大笑,道:“起来吧,臭小子,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焕噩的徒弟了,当然,现在还只能算是记名的,如果你真的资质不凡,修为有道,我自会收你为亲传弟子。”

说着一抖手,扔了块小牌子给赤羽搏,似乎早有准备。

赤羽搏接过一看,上面有字:一面是“焕壹”两个字,另一面是“习山”两个字。

安伦上前解释道:“这是你的身份令牌,在山上行事都要带着这个的,‘焕壹’表示你是我们焕殿的一代弟子。”

赤羽搏小心接过,紧紧握在手中,一代弟子,也就是除了八位殿主山上辈分最高的了,只要脚锁没了,凭这东西应该可以蒙混下山。

焕噩又微笑道:“这几天先让你大师兄安排,教你些门中的基础东西,现在你去吧。”

闻听此言,赤羽搏顿时火起,心道:这么简单就想打发我?我凭什么来喊你这一声师父?还不是为了脚上这该死的东西。

面上却假装恭敬道:“师父,那这脚锁,您老人家不给我拿了去吗?”

焕噩笑得越发明显,捋了捋胡子,道:“急什么,两年之后吧,也算入门的一种修行,这对你可大有好处啊!”

赤羽搏气血上涌,恨不得取出兵器与这老杂毛拼了。

良久才缓缓压下怒火,尽量声音平稳道:“可是师父,带着这么个东西连路都走不稳又如何修炼?”

焕噩阴测测笑道:“无妨,逆水行舟,克服阻滞,方能前进;滴水穿石,永不放弃,大事乃成。

你能力尚有不足,心性也有失沉稳,不觉得这种磨练才是对你最有好处的吗?”

赤羽搏心中懊恼之极,口中却低声念着:“逆水行舟,克服阻滞,方能前进;滴水穿石,永不放弃,大事乃成。”

良久,他放肆大笑起来,道:“好,焕老鬼,今天算小爷犯傻,跑到这里自取其辱,你有什么狠招统统使出来,小爷皱一皱眉头就跟你一个姓。”

若非实在没有办法,以他的性子又怎会跑到这里给焕噩磕头,既然没能改变什么,那还装个屁!

没想到焕老鬼丝毫不生气,手捋胡须道:“对了!年青人就要有这么一股子冲劲儿,跟着我修炼就必须吃得了苦。

安伦,安排他去试试那一日五役。”

又看向赤羽搏道:“咱们就来赌一场,你什么时候能把这一日五役轻松做了,我就给你解开脚锁并正式收你入门。”

赤羽搏心中一喜,没想到此事还有希望,赶忙道:“一言为定!”

殿中安静了片刻,赤羽搏渐渐意识到不妥,似乎自己又跳进个大坑里。

看向两位师兄,大师兄不笑了,就连苦瓜脸二师兄此时也面有惊讶神色。

一日五役,顾名思义,就是一天当中的五种劳作而已,能难到哪里去?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表情怪异?

焕噩似乎很得意,又道:“安伦,既然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你去召集所有焕殿弟子,将此事告诉大家。

记住,一定要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不可遗漏,也不可歪曲事实。”

安伦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太明白焕噩的用意,却没有细问,只是点了点头,带着辵和赤羽搏退下。

来到大殿前的广场之上,辵去找人,没一会儿工夫,所有焕殿弟子全都集中到广场之上。

人还真不少,这一殿就有这么多弟子,那八大殿到底共有多少?仙桥宗为什么还要大量招收弟子?

赤羽搏心中不解,可眼下却没功夫仔细考虑这种事。

作为焕噩大弟子,安伦只轻咳一声,场中顿时一片安静,弟子们一个个如标枪般站立。

安伦脸上略带几分尴尬,缓缓道:“今天叫大家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师父他老人家近日又收了一名弟子。”

说着,指了指赤羽搏道:“就是这位,他叫习山,目前仍是师父的记名弟子,但如果能通过师父的考验,便会被正式收为亲传弟子。大家先互相认识一下吧。”

面对无数目光,赤羽搏十分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而此时,场中却缓缓走来七人,个个气度不凡,纷纷称呼他小师弟,态度相当亲热。

经过介绍,这七人全是焕老鬼的记名弟子,负责殿中各项事务和教导弟子。

赤羽搏赶忙一一见过,从五师兄一直叫到十一师兄,只觉额头冒汗,搞了半天自己也只不过排个老十二。

安伦轻咳一声,朝七人使了个眼色。

七位记名师兄到场中一阵忙乎,似乎在排队,然后,场中“呼啦”一下跪倒一大片,齐声叫道:“弟子见过小师叔。”

赤羽搏当时就晕了,只觉耳中嗡嗡直响!

可这还没完,紧接着后面又跪倒一大片,齐声叫道:“弟子见过师叔祖。”

赤羽搏彻底傻了,不断摇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安伦又轻咳一声,道:“都起来吧,今天叫大家来还有个目的。”

停顿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缓缓道:“呃,这位小师弟其实一开始并不愿意拜入师父门下,是被师父强掳来的,还给他戴上了这副脚锁,不让他下山。”

说这话时,安伦自己都觉得难为情,眼睛看向一旁,神情有些尴尬。

场上众人则全把目光集中到赤羽搏的脚锁上,甚至后面弟子看不到,纷纷踮起脚尖,扒着前面人的肩膀看。

弟子们一个个表情呆滞,在仙桥山这么多年,哪听过这种事。

那可是一殿之主啊!多少人想拜他为师都不成,他竟然还强掳别人上山做徒弟,这绝对是新鲜事。

安伦接着道:“好在小师弟最终想明白了,愿意入门,所以,师父给他设了一项考验,就是带着五百斤的脚锁做我们山上很久没人做的一日五役。

只要小师弟做得了,那就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了。”

场中已经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就像一大球苍蝇聚在一起。

安伦提高声音道:“你们要做的,就是按照师父小徒弟的身份对待他,还有,不可以让他离开仙桥山范围,明白吗?”

众弟子有的点头,有的茫然,有的依然唾沫横飞议论着,就连七位记名师兄也都满脸古怪神色。

赤羽搏完全没明白焕噩如此安排目的何在。又不是什么光彩事,为何要闹到人尽皆知?焕老鬼就不觉得丢人吗?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传扬开,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想逃跑是不可能了。

安伦说完,撇了撇嘴,拉着赤羽搏离去,留下满场弟子胡乱议论。

赤羽搏跟在安伦和辵身后缓缓走着,伴随着锁链声响,心中满是疑惑。

首先,自然要弄清楚这一日五役到底怎么讲。

安伦解释:这一日五役其实是五种修炼功课,看似简单,实则很难。

第一役,每日一担水,就是到两山之间的裂谷深涧中挑一担水上来。

需从仙桥处沿峭壁铁索爬下去,提一担水再爬上来,峭壁下去约摸有八百丈,挑一担水爬上来,其难度可想而知。

第二役,每日一方石,要到仙桥对面,矮峰后面背一块大石回来。

大石重约千斤,有专门的土属性弟子修整成方块,大小统一,作为山上建筑之用,从后山取石之处到主峰上大约有十里左右路程,其困难不言而喻。

第三役,每日一卷经,顾名思义,就是到藏经的八方殿,每日选一卷来背了便可,目的在于开阔视野,增长见识,初听起来不难,可越背越多却越来越乱。

第四役,每日一比武,便是与门中弟子对打,增加实战经验,至于对手,当然要选比自己强的。

第五役,每日一打坐,山上有座专门的高台,其上有前辈布设的阵法,在其上静坐一个时辰,承受各种阵法侵扰。

没什么危险,过程却非常痛苦,主要磨练弟子的心性。

此法本是先辈所留,锻炼弟子所用,提高弟子的肉身、阅历、耐性,非大毅力者不能为。

只是太过困难,筑基期甚至结丹期左右弟子少有能坚持下来的,便渐渐被人遗忘。

赤羽搏听得头大,暗骂自己蠢,可如今骑虎难下,也不得不做了。

自从上了仙桥山,就仿佛掉进一大团乱麻之中,似乎处处都有阴谋。

焕老鬼抓自己上山不知道为什么?

如此大张旗鼓把自己介绍给焕殿弟子明显透着古怪!

又言语相激,巧妙诱使自己同意做一日五役,似乎也暗藏玄机。

第十二章 一日五役

过了两天,赤羽搏渐渐平静下来,脑中不断重复着焕老鬼那句逆水行舟的话,准备尝试一下这一日五役。

其中最难的应该只有担水和运石,其他几项即便难也不是无法完成。

安伦找了一名叫做小伍的弟子给他做向导,先到深涧提水。

赤羽搏被小伍带着来到仙桥旁边,这里有个小平台,其上有可以扣在肩上的金属架,像很长的扁担,不用手扶。

他弄好架子,挑起一对大桶,尝试着从铁索向下爬,只觉好重,无论肩上的担子还是脚上的脚锁,攀爬极为费力。

身旁是丝丝缕缕的水汽,好像行走在云里一般,向下看去都望不见底。

害怕是无法避免的,可他出身蛮族,崇尚勇武,胆子比熊胆还大,何况,事情也逼到这儿,总不能向焕老鬼服软。

为了保证安全,还从储物腰带中找出一根足够坚韧的皮带,将腰和铁索圈在一起,即便不小心失足也没事,要不然掉下去可是要命的。

小伍站在平台上,靠着石壁竖起耳朵静静等着。因为在他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听到救命声,要赶快跑回去禀告殿主,采取救援。

时间过得极其缓慢,气氛也莫名压抑,只有“哗啦哗啦”的锁链声响渐渐变小,最终消失不见。

赤羽搏累得全身颤抖,酸痛不断冲击着大脑,偏偏手脚都已经麻木,只是习惯性僵硬动作着,靠眼睛和耳朵判断是否握住和踩住铁索。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达最下面平台时,腰间的皮带已经解不开,因为手已经不听使唤,除了抓握根本做不出其他动作。

他就这么直接瘫软在湿漉漉的石台上,大口喘着气,释放着身体的疲累和心中的恐惧。

终于真正领教了一日五役的厉害,怪不得没人做。

体力消耗严重,使不出一丝力气,只得吸收周围灵力缓缓运行全身,以加快恢复。

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在灵力帮助下才感觉舒服些,起身看了看石台下方,涧水墨绿,带着幽静与沧桑。

用长扁担挂着大桶,伸下去打了两桶水,重新背在肩上,整理好皮带,向上爬去。

虽然桶很大,但两桶水的重量相较于金属大桶和脚锁的重量完全可以忽略,负重并没有太大改变。

本已经严重透支的体力实在难以负荷如此压力,却只凭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支撑着一步步缓缓向上。

等他咬着牙,手脚哆嗦着,使出吃奶的劲儿回到最上面时已经是后半夜。

好不容易半边身子趴上了平台,用不住哆嗦的手去解皮带,却怎么也解不开。

好在石台角落里蜷缩着小伍,发现赤羽搏上来,赶忙上前帮他解开,将他拉了上来。

将两只大桶放到台上,看了看桶中,所剩不过四分之一左右,那是因为一路上来的左右摇晃。

赤羽搏一屁股瘫软在平台上,一放松下来,突然天旋地转,头脑发晕,身子晃了晃竟然昏死过去。

小伍看着眼前景象不由摇头,心中却是震撼的,没想到这个样貌稚嫩,神态从容的少年骨子里竟有这样的坚持。

焕殿之中,焕噩坐在主位,安伦和辵坐在下手。

小伍恭恭敬敬上前道:“禀告师祖,两位师叔,小师叔去担水已经回来了。”

安伦脸上带着微笑道:“怎么这么晚才来禀报?他真的敢下去吗?有没有大叫救命,或者,该不会吓尿了裤子吧?”

小伍微微一顿,面色凝重道:“小师叔他一共用了七个半时辰左右,背了四分之一担水上来,然后累昏过去了,弟子已经将他送回住处休息。”

大殿中顿时安静,安伦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一日五役从设立之日开始,能在筑基期或者结丹期就坚持做下来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而这些人,后来的发展全都值得仰视。

小师弟他还是个孩子,就算实际年龄不止十岁也大不到哪里去,第一次做就没有呼救,还果真担了水上来,更何况,他脚上带着五百斤脚锁。

本以为焕噩故意刁难,给他些教训,可他真的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甚至坚持到累昏过去。

此时的安伦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此子若不死,日后必为人中龙凤。

良久,安伦和辵都将视线投向焕噩,只见师父竟然一脸凝重,难得皱起了眉头。

安伦试探着道:“师父,您老人家果然慧眼,本以为您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打算利用此子,如今看来,您一直都是认真的,放眼过往无数岁月,仙桥宗无数弟子,能出其右者屈指可数。”

良久,焕噩轻轻一叹,道:“怕只怕,他活不过几年,就算能活下来,多半也会记恨于我。”

安伦和辵同时一愣,却很有默契的没问什么。

如此大张旗鼓在山上做一日五役,其他殿各殿如何不知,小师弟确实处境堪忧啊!

赤羽搏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住处的,直到腹中无法忍受的饥饿感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这一觉足足睡了十四个时辰,也就是一天一夜还多。醒来之后,只觉浑身沉重,腹中空空。

走出屋子,向旁边一间小室望了一眼,门开着,小伍躺在床上捧着一卷简牍看得入神。

赤羽搏喊了一声:“小伍。”

靑年一骨碌爬起来,笑道:“师叔,您醒了,是不是要我去弄点吃的?”

赤羽搏尴尬点头,又道:“那天是你背我回来的吧?谢谢你了。”

小伍淡淡一笑,对这个小师叔印象越来越好了。

饱饱吃了一顿,开始打坐练气。

经历这次的事,赤羽搏认识到,自己的力量还远远不够,连生死和自由都无法保证,那还有什么理由浪费时间。

刚下山时的意气风发仿佛被焕噩当头一盆冷水彻底浇灭。

几天之后,感觉体力已经完全恢复,该去挑战运石了。

小伍带着他去矮峰后面,那里的山体少了一大片,地面摆放着无数大小一样的方形巨石。

所谓千斤巨石也不过两尺左右见方的一块石头,看起来并不是太大。

场地边缘有几个四尺左右高的金属架子,一看就明白,这是运石的工具。

上前挑了个最矮的架子,双臂用力搬起一块巨石放到架子上,然后钻到架子底下,这样可以很方便将架子和巨石一起背起来。

行走时如果坚持不住,只要往下一蹲,架子先着地,人就可以出来。

一挺腰将巨石背起来,试着往前走几步,他发现,这千斤巨石背起来并不是想象那么困难。

而且,压力自上而下,和拖拽脚锁并不是一个方向,二者之间影响不大。

问题是,要坚持这样走十里之遥,必定又是个艰苦漫长的过程。

拖着脚锁一步一步缓慢走着,行了百米左右赤羽搏已经意识到这一役的困难所在。

刚背起来并不觉得太重,可这股大力始终压在身上,时间每持续一分,感觉中重量就会增加一分。

连续被千斤巨石压着不知多少时辰,头也抬不起来,还要拖着五百斤脚锁爬上十里山路,这种罪根本不是人遭的。

“哗啦哗啦”的锁链声在山中不停回荡,似乎有种震撼心灵的魔力。

赤羽搏默默走着,脚锁在地面拖出深深凹痕,带起阵阵烟雾。

不知走了多久,太阳缓缓升高,倾泻下炙热的火,头顶的重量在不断增加,压得喘不过气,腿也在不停颤抖。

大颗大颗的汗从湿透的衣服上滴落,在地面激起一小朵烟尘。

他实在坚持不住了,腿一软瘫倒在地,架子随之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响。

死狗般胡乱趴在地上,泥土沾满湿透的衣襟,赤羽搏呼呼直喘,嘴唇已经干得发白。

估摸一下时间,大约用了两个时辰,走了三里左右。

好累!感觉快要虚脱,真想放弃,可他不能,他的人生中从来就没有过放弃。

小时候跟着族人出去打猎,放弃就意味着没有食物或者被野兽吃掉。

跟着闵钰苦修十年,闵钰也从未教过他放弃,所有修炼计划必须绝对完成,否则,定然是一顿狠揍。

因此,十八岁的赤羽搏从不懂得什么是放弃,困难的事可以慢慢来,却绝不会半途而废。

他忍着全身酸痛,一屁股坐在黄土上开始打坐调息。

刚过了一刻钟左右,一阵风将幽幽香气送入赤羽搏鼻孔之中。

闭目而坐的赤羽搏微微一呆,眼前仿佛出现一片花海,和煦阳光照在身上温暖舒适,周围是虫鸣鸟叫,好不惬意。

梦幻般的景象一闪而逝,赤羽搏意识到,那不过是大脑根据那阵幽香产生的某种幻觉而已。

这么美妙的香气到底来自哪里呢?缓缓睁开眼睛,两道身影出现在他眼中。

那是两名女子,一前一后缓缓行来,前边那女子身着一套淡紫百褶烟罗裙,随轻柔微风舞动着花香。

对!就是这种香气,似百花争艳,沁人心脾,淡而不凡,卓而不骄。

再往身上看,淡紫衣裙掩映下,那轮廓玲珑有致,婀娜多姿,纤腰楚楚,玉立婷婷。

再往脸上看,肤若凝脂,眉似远黛,随云髻高挽,樱桃口微含。

尤其那双眼睛,眸含秋水,杏眼流盼,清淡淡一抹笑意,恍恍惚两湾清潭。

第十三章 紫衣女子

赤羽搏看得呆了,毫无亵渎之心,只觉突然看到了不似人间的美,那种美,似乎只配出现在传说中的仙女身上。

那清澈双眼,那淡淡微笑,似乎看穿了红尘沧桑,心中了无尘埃。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心跳为什么变得那么快?一阵阵气血冲击着大脑,头有些晕,脸有些热。

在他呆呆出神的时候,两名女子也缓步靠近,紫衣女子同样微笑看着赤羽搏。

这是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孩子,浑身湿透,头发也湿乎乎粘在脸上,他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看到他身旁不远处的架子和巨石之后,紫衣女子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那传说中的一日五役?听说已经很多年没人做了,但这个孩子……

心中无比震惊,脸上却丝毫不显露出来,只是微笑着,将这孩子那张脏乎乎的小脸记在心底。

这是个劲敌,或许,他应该死……

那阵香气渐渐远去了,赤羽搏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十八岁的他对于男女之事知之甚少,八岁以前在部落中见到的女人都是那种皮肤黝黑,面貌丑陋,肌肉发达的。

八岁之后,跟随闵钰在入云山小树林隐修,基本就没见过女人。

可是今天,那紫衣女子的脱俗外表,还有那始终微笑而淡然的眼神,突然就令赤羽搏心中对女人有了全新的认识和莫名其妙的向往。

原来那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物,美好到,比世间一切美景都要美,美好到,只看一眼便再也不想把目光移开,美好到,心脏也会不由自主加速跳动。

直到紫衣女子的身影渐渐从视野中消失,赤羽搏才慢慢醒过神来,问小伍道:“那紫衣姑娘是谁?”

这句话只是下意识问出口,并未觉有何不妥。

小伍也似乎有些出神,道:“不认得,山上所有女弟子都在青虚殿中,而且,她们平时很少出来走动,门中亦有规定,男弟子不可轻易打扰青虚殿弟子,所以,虽在这里待了很久,可那些女弟子认识的实在不多。”

赤羽搏觉得好失望,似乎心里闯入了什么东西,再想放下却做不到了。

呆坐片刻,始终神不守舍,索性起身,再次背上巨石,迈着沉重的脚步,拖着脚锁,一步一步向前。

这一次走走停停又过了三里左右,却用了三个多时辰。

突然,一阵熟悉的花香再次夺走他神智。

是那紫衣女子,不,那紫衣仙子!她竟然又回来了!

“哐当”一声放下金属架子,赤羽搏从下边钻出来。回头看去,真的是她,那曼妙的身姿,那淡淡的微笑,还有那令人回味的香气。

紫衣女子莲步轻移,很快来到近前,脸上表情自始至终看不出多少变化,眼中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千斤重的巨石这小子已经背着走了六里左右,何况,他脚上那副脚锁看起来十分沉重。

他到底是什么人?八大殿精英弟子当中从未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

一直以来,只把八方殿南圃看做劲敌,可眼前这古怪孩子的实力恐怕还在南圃之上。

此时的赤羽搏脑中一片空白,呆呆看着那女子由远及近,经过自己身旁,又继续向前。

他下意识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那紫衣女子脚步停下,缓缓转身,微笑看着他,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一殿?”

听着那铃儿般清脆的声音,赤羽搏只觉飘在云端,呆呆道:“我叫赤……呃,习山,是焕噩那老鬼的徒弟。”

紫衣女子微笑点头,却再不说话,一转身向山上去了。

赤羽搏一愣,抬脚便追,口中道:“你还没……”由于行动太急,忘了脚锁,“扑通”摔了个狗啃屎。

紫衣女子回头看他一眼,掩口轻笑,渐渐消失。

赤羽搏爬起来,扔下巨石,踉跄着往前挪动,慢慢地,也上了山,只剩下小伍呆立原地。

他娘的!这算怎么回事儿啊?正主儿跟着姑娘跑了,也不说回不回来,是该回去禀报殿主呢,还是在这等着?

暗处,安伦和辵互视一眼,哭笑不得。

因为上次担水的惊艳表现,这一次,安伦和辵准备亲自观察一下这个小师弟,这才躲在暗处偷偷看着。

原本已经被他的苦苦支撑震撼,可这小子突然间仿佛变了个人,见了个女弟子之后便傻掉了。

先是忘了脚锁,直接摔趴下,又二话不说追着人去了,也不想想,带着那么重的脚锁怎么可能追的上。

安伦脸上带着坏笑,道:“这小子的优点很明显,弱点也同样明显啊!”

辵一张苦瓜脸,缓缓道:“我看他只是没怎么接触过女人而已。”

安伦轻笑道:“这是不是说明,他的年纪确实不大。”

辵始终面无表情道:“年纪不大,也很单纯,我很喜欢这孩子。”

安伦玩味的一笑,道:“有意思,我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师弟了。”

辵僵硬道:“可惜,我觉得师父不是,他只是单纯想利用他。”

安静了,师兄弟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又等了良久,安伦叹了口气道:“算了,走吧,我看那小子不会回来了,走了六里地已经够难为他了。”

辵静静站立,过了片刻道:“我好像听到什么。”

“哗啦,哗啦”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很快,赤羽搏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缓缓向这边走来。

“抱歉抱歉,刚才突然觉得又饿又渴,嗓子也冒烟了,没跟你说一声就走。来,咱们继续吧。”他对小伍道。

小伍轻轻一笑,略微犹豫才问道:“追上那姑娘了?她叫什么?”

赤羽搏闷声道:“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又怎样,我还是太幼稚了。”

这“幼稚”二字就是赤羽搏对自己刚才表现的评价,回去吃东西的时候脑中还在回想之前的画面。

自己的所作所为明显不妥,非常失礼,也非常丢人。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即便再遇到那紫衣女子也不会这样了,那只会令对方看不起自己。

赤羽搏性子开朗,不拘小节,悟性也不错,可是心里,终究有很多东西改变了。

一些复杂微妙的情感开始萌动,对女人这种生物产生了好奇心,亲近感,同时,开始否定自己以往的言行举止。

夜已深,“哗啦哗啦”的声音仍在仙桥山上回荡。

最后这段路实际上最为艰难,可赤羽搏慢慢坚持着,不知不觉间心思已经飞到了别处。

终于到达终点时,他僵硬的放下架子,缓缓瘫坐在地。

精神一放松,就觉得晕晕乎乎,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趟运石一共用了九个多时辰,虽然算是当日运到,可他再次被小伍背回住处,昏睡了一天一夜。

虽然同样疲累之极,可与担水不同,这次,赤羽搏的心思被其他事占据,即便累得昏死过去也无法收摄他心神。

情感的种子开始萌芽,对女人的好奇、亲近,突如其来,懵懂却强烈,只因那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紫衣女子。

尤其那淡然而洒脱的微笑,衬托着此女的高高在上。

另一方面,仙桥宗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独臂宗主盖易寒与披着黑色斗篷的魅护法正在对话。

魅护法轻笑道:“盖宗主,事情进行得可还顺利?”

盖易寒声音微冷道:“魅护法过于心急了吧?要杀死足够多弟子,就必须先把他们收入门中。

我们仙桥宗毕竟只是个修真门派,做事总不能像你们魔修一样肆无忌惮。”

魅护法笑道:“那盖宗主有什么打算?如何才能名正言顺杀死这些弟子?”

盖易寒冷笑道:“魅护法放心,所有事都进展顺利,只要再等一段时间,聚集更多弟子,计划就会启动。”

魅护法脸上带着期待道:“预计能聚拢多少人?”

盖易寒道:“按照现在招收弟子的进度估计,一共会有一千三四百人左右,其中,炼气期弟子六七百人,筑基期弟子四五百人,结丹期弟子一二百人。

这些人几乎都要死,当然,我们杀一部分,还有很大一部分需要你们自己解决,不然,我这个宗主实在无法交代。”

魅护法脸上笑容更甚,声音充满魅惑道:“完全没问题,只要能把人集中起来,杀一些低阶修者对我们而言毫无难度。盖宗主放心,报酬我可早已经准备好了。”

盖易寒冷笑道:“虽然付出很大代价,但你们也不吃亏,未来一段时间,修者们必将慢慢衰弱,这大陆东北方的广大区域必然彻底归你们所有。”

魅护法身影渐渐淡化,声音飘忽传来:“静候盖宗主佳音。”

盖易寒冷冷一笑,静立原地,片刻之后,一只浑身紫黑色毛发,生了一双竖瞳,表面看起来像小猫的奇异小兽从林中缓缓行来,一跃来到盖易寒肩头。

盖易寒伸手轻轻抚摸小兽的毛发,动作竟说不出的温柔亲密。

这可不是普通小兽,一般修者怕是见也没见过,有它在身边,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都会变得非常简单。

第十四章 杀机隐现(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习山”这个名字渐渐在整个仙桥宗传开。

焕殿主强掳上山的小徒弟,外表看来只有十岁左右便达到筑基中期修为,而且法体双修,可以拖着五百斤脚锁背着千斤巨石走上十里山路。

这样一个人的出现,把整个仙桥宗炼气期,筑基期,甚至结丹期弟子的目光全都吸引过去。

即便仙桥宗是附近一带最大规模的修真势力,可门中年轻弟子无不被这孩子身上的各种能力震慑。

跟这样一个妖孽相比,仙桥宗上千名弟子岂不都是垃圾!

八大殿每一殿都有不少精英弟子,他们自小上山,被重点培养,资质不凡,成长迅速,更肩负着各殿的未来。

他们有着无比的优越感,不喜欢有人比他们更强大,更引人注目。

另外,这些精英弟子更容易接触到一些隐秘,他们中的小部分人已经知道了最近大量招收弟子的原因。

八大殿为了争夺以后的话语权,正在酝酿一场生死搏杀。

很显然,这种大环境下,这个拖着脚锁,背着千斤大石的孩子,将是其他各殿精英弟子共同的敌人。

此时,正有数名弟子躲在路旁林中远远看着赤羽搏,这些弟子一个个身形挺拔,气质不凡。

为首的是一名相貌英俊的青年男子,浓眉似剑,虎目如星,一张脸棱角分明,带着满脸的刚毅与冷傲。

这个人名叫南圃,被誉为八方殿筑基期第一人,也隐隐是仙桥宗筑基期弟子中的最强者。

他身旁,一名弟子负手而立,微笑道:“各位师兄,你们怎么看这小子?”

另一名弟子面带讥讽道:“照我看,他不过有把子力气而已,修者修炼的是灵力,光有力气是不行的。

还有,他的样貌必然有古怪,绝不可能有人在十岁左右就达到这样的实力。”

南圃点了点头道:“不错,修真界各种诡异功法、手段,层出不穷,有什么能改变样貌的秘法也不算多稀奇。

这并不重要,我好奇的是焕殿主到底要干什么?

听说此子是被他强行收入门下的,以他的身份地位绝不该做出这种为人耻笑的事,即便做了这种事,也不该让这小子如此招摇在山中走动。”

有弟子道:“焕殿主虽然长相粗豪,实则非常狡猾,很多人背后都叫他老狐狸。

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瞎折腾的,说不定在酝酿什么阴谋。”

又有弟子道:“元婴中期实力的一殿之主抓这么个只有筑基期的小子上山能有什么目的?

他几个徒弟修为都不弱,更听说三徒弟已经踏入元婴期,要这小子何用?”

为首的南圃脸色阴沉,道:“师父曾找我单独谈过,命我暂时不可晋升结丹期,有时间多研究一些杀人技巧。

他虽并未明说这样做目的何在,但我能感觉到,越来越重的杀机已经将整个宗门笼罩。

这种情况下,这个习山自然是我们的敌人,是除了焕殿之外其他七殿共同的敌人。

咱们静静看着就好,我想,会有好戏上演的。”

没有对手是寂寞的,真正优秀的对手可以促使自己更加强大,也会令人生变得更加有趣。

南圃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希望你不要轻易死掉,焕殿的小师叔!

无独有偶,树林另一侧竟还有几名弟子偷偷关注赤羽搏,为首的同样是个英俊青年,只不过,此人眼神中没有南圃那种燃烧的斗志和不容践踏的冷傲,反而充斥着阴冷。

这不是别人,正是与赤羽搏同时入门的家族子弟俞世召,在他身后还站了两名形容猥琐,一脸媚笑的弟子。

入门之后,俞世召被分到祢殿,由于其出色的资质,不俗的实力,还有不错的头脑,进入祢殿不久便得到殿中高层赏识。

他是个很活跃的年轻人,似乎天生就不甘寂寞,短短时间博得很多前辈喜爱,甚至拉拢了几个心腹手下。

此时,他身后一个尖嗓音弟子道:“俞师兄,这小子有什么可看的,那一身狼狈相,简直像一只野狗。”

俞世召冷冷一笑道:“不要小看他,若论单打独斗我未必是他对手。”

另一名猥琐弟子道:“可这小子呆头呆脑的,有焕噩这样一棵大树在身旁却不懂得利用。

入门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是一副惨兮兮模样。”

俞世召颇为受用这番话,微笑道:“不错,再怎么有力气也不过一届莽夫,做人,最重要的是有脑子。”

除了南圃和俞世召,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还有一双眼睛关注着赤羽搏。

青虚殿在仙桥宗是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因为上上下下都是女人。

修真界当中女修的数量比男修少很多,在这个武力决定一切的时代,对女子的轻视是普遍现象。

仙桥宗八大殿只有青虚一殿是女修,而且,平日里女弟子们很少出来走动,原因很简单,年轻男女经常相见总免不了种种麻烦,影响修炼进度。

却不意味青虚殿对外界的事漠不关心,青虚殿主是个有心人,在大殿顶上修了几个隐蔽的瞭望口,可以通过这个看到山上各处的情况。

这几天,一名紫衣女子已经通过瞭望口关注外界很长时间了。

此女容貌秀美,身形婀娜,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眼,清澈深邃却始终含着淡淡笑意,不过不失,让人第一眼就感觉亲切,却又保持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最近常常在赤羽搏脑海中浮现的那名紫衣女子。

在紫衣女子身旁,另一名女子也通过一处隐藏瞭望口看向外边,口中却道:“师姐,外边有什么好看的?我觉得,除了人比以往多了些,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啊?”

紫衣女子淡然道:“你没有感觉到最近一段时间整座仙桥山上都笼罩着一层杀机吗?”

那女子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笑,道:“你可真逗,哪来的杀机?就算真有,这种东西要怎么感觉?”

紫衣女子脸上依然是淡淡微笑,缓缓道:“你感觉不到,只因为你知道的事太少。”

微微一顿,又道:“现在,我告诉你一些从师祖和几位师叔那里听到的消息。

咱们姐妹一场,只希望你有个准备,别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但绝不可以外传一个字,否则,我会亲手杀死你。”

声音平静,似乎不带任何情感,可那女弟子却听得浑身发寒。

紫衣女子逼音成线,道:“宗主几十年不曾露面,也不知还是否健在。

这几十年间,宗门大事始终由八位殿主商议决定,但八个人不分主次来决定宗门诸多事情总免不了磕磕绊绊。

过了这么久,八大殿之间日积月累的矛盾终于到了难以化解的地步,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呢?

很明显,八殿要通过某种方式决定接下来各殿在门中大事上的话语权问题。

关键在于,到底该采取什么方式?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话语权排序其实就是实力排序,要通过某种方式将八大殿的实力拉开差距。

高手对决是不可能的,一来动静太大,破坏力太强,再者,殿主之间撕破脸后,势必再无法坐在一起平心静气讨论问题。

这时候,八方殿主提出一个方案:大开山门,招收弟子,甚至要将附近一大片区域有可能修炼的年轻人彻底抽空。

之后,通过抽签方式分配各殿,再让这些低阶弟子来一场大厮杀。”

紫衣女子说到这里便停口了。

那女弟子听得表情呆滞,良久才反应过来,接着道:“经过这一场厮杀,各殿所剩的低阶弟子数量定然不尽相同,而且,再想招收弟子也招不上来了。

如此一来,八大殿未来的实力差距就会拉开,因为后辈弟子出现了断层,难以弥补。

这就是他们决定宗门话语权的依据所在。”

紫衣女子点了点头,道:“不错,知道这件事的人暂时还很少,只限于每殿高层,但这个方案基本已经被各殿接受,这才有最近的大量招收弟子。

具体争斗方式暂时还没定下来,但毫无疑问,不久之后,各殿弟子将势同水火,你我恐怕都要面对杀人或者被杀的尴尬局面。”

那女弟子已经脸色发白,杀人!杀同门?或者被同门杀死!

自小上山修炼,一直风平浪静,这种残忍可怕的事情根本想都没想过。

良久,她渐渐回过神来,通过瞭望口看向外边,那些人,那些鲜活的生命,昔日的同门师兄弟们,都将是敌人!

缓缓抬起手,捂住嘴,心中满是难以置信和莫名的恐惧。

过了片刻,她又看向紫衣女子,却见紫衣女子仍旧一脸淡淡微笑,静静立在那里看向外界。

这位鸾玉儿师姐是青虚殿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深得殿主喜爱,常常将其带在身边,知道这些内幕也不奇怪。

还有,她这个人虽然总是面带微笑却从不开玩笑,至少认识她二十多年以来从没见过一次。

也就是说,这件事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却是千真万确的。

二女静静立在这里良久,那女弟子似乎慢慢平静下来,道:“师姐,你来这里是为了观察对手吗?”

紫衣女子轻轻点头,道:“不错,女子在修真界的地位十分尴尬,单论战力,往往无法跟同阶男子相比,想要活命就只能比男人看得更远,想得更多。

能用计谋杀死对手就绝不要诉诸武力,能采用偷袭就绝不要正面对抗。

每个人生存的目标其实都很简单,活着,活得更好,除此之外,什么道义,廉耻,其实都不重要。”

两女的谈话到此结束,接下来是很长时间的沉默,气氛变得异常凝重,可那紫衣女子眼中却依然带着淡淡笑意。

第十五章 杀机隐现(下)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一个月过去了,赤羽搏已经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

生活很单调,一日五役锻炼肉身,太累则打坐练气,静下来,则总会想起紫衣女子,渐渐习惯有了这样一种相思。

这一日,天还没亮赤羽搏便结束了休息,山上一片安静,除了不断重复的“哗啦哗啦”声响,他一个人慢慢来到山涧旁,挑起担子,沿着铁索向下,准备练一次担水。

之所以这么早就开始练习,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越来越多弟子注意到他,不管干什么,总有人在附近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让人心烦。

如今的他已经渐渐掌握这种艰难攀爬,动作比开始快很多,当然,安全是不容忽视的问题,在他腰上有一根十分坚韧的兽皮带缠绕在铁索上,万一失手,有这条兽皮带便可以保证身体不脱离铁索太远,还有机会补救。

昏暗夜色中,赤羽搏已经下去百余丈,却根本想不到,这个时候也有人在关注他。

一个纤柔身影出现在上方石台上,缓缓蹲下身子,莲藕般的玉白小手将一把精致小弩对准了下方铁索。

这条铁索垂直向下,虽然天色很暗,下方深涧中更难视物,但只要沿着铁索发射,必然命中下方之人。

何况,这支弩箭上喂了剧毒,就算杀伤力有限,但剧毒可以令人身体麻痹,灵力不畅,从这么高的铁索摔下去,也要粉身碎骨。

看此人身形似乎是个女子,一双如水般的眸中仿佛始终带着淡淡笑意,并没有丝毫犹豫,调整好弩箭角度之后便要扣动扳机。

朦胧夜色中,正在向下攀爬的赤羽搏丝毫不知大难临头,性命危在旦夕,更想不到欲致他死地的是什么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轻微脚步声自远处传来。

手持弩箭的黑衣女子微微一愣,若扣动扳机,多少有些声响,难保不被来人察觉。

略一犹豫,她还是将调整好的弩箭收回,身形一闪消失于夜色之中,动作极快,却异常轻柔,听不到丝毫声音。

片刻之后,又一道模糊身影出现在石台上,看身形应该是个挺拔男子。

他静静立在那里,侧耳倾听,隐约可以听到下方的“哗啦”声响。

黑衣男子微微冷笑,低声自语道:“没脑子真可怕,难道你感觉不到,焕噩只想利用你?难道你想不到,其余各殿对焕噩的做法十分反感,连带着对你这个人也十分反感?

杀了你,可能会激怒焕噩,却会替其他七殿出口恶气,所以,不但不会有事,反而是大功一件。”

说完,他轻轻抬手,在他手指上,一枚古朴戒指下方,突兀出现一块尺许大石,带着呼呼风声,沿着铁索垂直掉落下去。

男子得意一笑,手放在耳侧静静听着,良久,下方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然后是“哗啦啦”的铁索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渐渐消失。

又是一声冷笑,男子自顾自轻声低语道:“你很强吗?身为一殿之主的焕噩也要强行收你为徒,真是风光啊!

可是,杀你又是多简单的一件事,只需轻轻动动手指而已。可笑之极!”

说完,不再犹豫,身形闪动间消失于黑暗之中。

一段距离之外,黑衣女子也屏息听着下方声音,很明显,重物击中目标,“哗啦啦”的声音表示目标沿着铁索快速下坠,最终却没听到落地的闷响。

或许是距离太远了吧,深涧足有八百丈,最下方的声音大概听不到了。

黑衣女子缓缓起身,眼中笑意更甚,心中暗道:如此更好,省得自己动手引来麻烦。

再说赤羽搏,沿着铁索缓缓往下爬,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暗下毒手。

突然间,上方疾风响起,一抬头,只见一道黑影向自己迎面砸来,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已经到了头上不远处。

此刻正在铁索上,又有皮带捆着,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已经没时间考虑,甚至没时间从储物腰带中取出东西,他就那么一拳迎了上去,发动了最强一击。

体内灵力疯狂运转,肉身力量彻底发挥,土灵力防御瞬间护住拳头、手臂、头顶和肩膀。

“砰”的一声响,碎石飞溅!

然后,整只右手猛然一痛,失去知觉,头上、肩上都却传来剧痛,左手也因为巨大冲击而无法抓住铁索,身子开始快速下坠。

耳畔疾风呼啸,沉重脚锁拖拽着身体飞一般下落,这要是掉下去,必然化作一滩烂肉。

不幸中的万幸,腰间还有一条兽皮带环住铁索,此时,皮带和铁索剧烈摩擦,不断发出“嘎嘎”的声响。

一切来得太突然,身上的剧痛也令他一时失神,眨眼之间便下坠了几百丈。

完全出于本能,下意识想用左手抓住铁索,可刚一用力,整条手臂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下坠速度太快,脚上又带着那么重的脚锁,一抓之下,险些把整条手臂撕了下去!

距离下方石台越来越近,再不减速后果不堪设想。好在他胆子够大,面对生死危机头脑依然清醒,赶忙四肢并用将身前的铁索抱住。

“哗啦啦”声响仍在继续,整个人还在下坠,但由于四肢的摩擦力,身子终于慢慢减速,最终停了下来。

撕心裂肺的疼,右手经过短暂麻木之后终于感觉到疼痛,根本无法用力,怕是骨头也断了。

头顶也有剧痛传来,粘稠的液体涌出,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流过眼睛,给整个世界带来一片暗红,流过鼻子,带过一阵甜腥。

整条左臂仿佛被千刀万剐,每一丝肌肉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肩头位置似乎也有液体往下淌。

还有四肢内侧,刚才强忍着疼痛靠四肢与铁索的摩擦力停住身形,接触位置应该已经磨得皮开肉绽了。

痛呼本能的涌上喉咙,却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不能发出声音,这落石必定是人为的,否则,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铁索外侧,如果此时发出声音,让对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说不定还有其他东西落下来。

小心翼翼顺着铁索往下滑,这才发现,距离下方石台也不过二三十丈距离,如果慢了哪怕一丝,现在已经化作肉饼了。

“修真界处处危机,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千万要谨言慎行,谦虚隐忍,切记!切记!”

下山之前师父闵钰的叮嘱在脑中回荡,额头的青筋却突突直跳!

忍!我忍!可此仇不报,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瘫坐在石台上,仔细检查伤势,头顶开了道大口子,左肩也被尖锐石头刺破,右手断了两根骨头,其中一根甚至穿透皮肉,从手背刺了出来。

左手臂肌肉拉伤,根本使不上力气,两臂和两腿内侧都已经大片血肉模糊。

即便肉身远比一般修者强壮,即便修炼多年练体功法,却依然伤得很重,若换做一般弟子,今日焉有命在!

湿冷的感觉沁入骨髓,正如此刻心情,从未有过的凄冷愤恨,恨焕噩,恨暗下毒手的人,更恨的却是自己。

为什么苦苦修炼了十年,如今仍这般无力!在这个世界,到底拥有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人生?

少年原有的轻狂已经被闵钰磨得差不多了,而这次被困仙桥山,又给他重重添了一笔沧桑。

不知不觉间似乎悟到了什么,心性更变得深沉内敛,仿佛突然之间学会了该如何做人,如何傲立这天地之间。

莫名就冷静下来,好在还有储物腰带,里边有师父准备的疗伤止血药。

右手疼得发抖,却不得不取出各种小瓶子打开,将粉末状东西倒在流血的伤口上,用粗布包扎,又服了几颗内服丹药,这才舒了口气,坐在石台上吸收灵力,以此促进伤势恢复。

天色渐渐亮了,赤羽搏没有呼救,因为距离山顶太远,呼救也未必有人听到,更因为,那会让自尊心受到伤害。

一直到接近晌午,才有两道遁光自上方缓缓降下。

当安伦和辵踏着飞剑缓缓落入深涧,看到的,是让他们惊心的一幕。

赤羽搏静静盘坐在下方石台上,全身各处缠着粗布,有殷虹血水渗出,可他就那么静静坐那里,在修炼,淡淡的土灵力正向他身上聚拢!

师兄弟二人赶忙落下,安伦紧张道:“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辵也皱眉看着他,一脸疑惑。

赤羽搏缓缓睁开眼睛,面色平静,淡淡道:“有人要杀我,可我没有死,但凭一己之力已经无法上去,只能等二位师兄来帮我。”

安伦和辵同时一愣,突然之间觉得这个小师弟与以往不同了,以往的他虽然比其他弟子优秀,却总难摆脱些许稚气,不是相貌,而是言谈举止之间无法避免那种年轻人特有的活力。

可此时,竟莫名觉得他一下子变了,没了以往的躁动,反多了几分沉凝厚重。

呆愣片刻,安伦试探着问道:“你知道谁要杀你?为什么杀你?”

辵也问道:“师弟,你没事吧?看你伤的不轻,难道不想做点什么?”

赤羽搏淡淡一笑道:“我不知道谁要杀我,但我知道,这敌意并非完全冲着我来的。

在这里,我只是个突然闯进来的外人,只是一些人手中的棋子,有人想我死,也有人会让我活着,多余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

安伦和辵互视一眼,心中震惊,却真的不知再说什么。

第十六章 焕噩摊牌

焕殿之中,焕噩脸色阴沉坐在主位,目光深邃盯着赤羽搏,却见他虽然狼狈,却老神在在安静坐着,任由安伦和辵帮他处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轻咳一声,焕噩问道:“你,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赤羽搏眼皮微垂,淡然道:“师父何出此言?在这仙桥山上,我有什么事还不是全要依仗师父替我做主。”

焕噩一愣,一直以来,赤羽搏都十分排斥他这个名义上的师父,可此时,却叫的如此顺畅,又透着骨子里的疏离。

焕噩漠然良久,问道:“你在怨我?”

赤羽搏微微冷笑道:“弟子不敢,心中也无怨,只是突然之间领悟了一些东西而已。”

焕噩又是一愣,就连安伦和辵也微微一滞。

殿中一阵安静,良久,焕噩又问道:“你是想,让我替你出这口气?”

赤羽搏道:“师父是一殿之主,您觉得有必要出气,我自然乐见其成,您觉得没必要,弟子也没有怨言。”

又是一阵安静,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焕噩试探道:“你变了,看来这次的事让你看清了一些东西。

这样也好,如果你愿意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老夫或许可以提前给你解开脚锁。”

赤羽搏心中一动,面上却淡然到冷漠,只略一迟疑便干脆道:“不必,弟子觉得此物有利有弊,也不急在一时,只希望师父能保证弟子安全。”

焕噩突然觉得,眼前这娃娃变得不好对付起来,也不知继续说什么,索性挥了挥手。

第二天,八方殿中,八位殿主围坐一周,主位是一名银发老者,正是八方殿主。

因为宗主在的时候,八方殿主就是宗主心腹,直到如今,其余七殿也不得不多给八方殿几分面子。

八方殿主缓缓道:“近日,招上来的弟子数量明显减少,过两天再进行最后一次应该差不多了,老易,这次该轮到你去了吧?”

易殿主是个黑衣黑发的中年男子,一脸阴沉,瞥了焕噩一眼,冷笑道:“是啊,终于轮到我了,可我想到个问题。

以往几次都是先将弟子收上来,再抓阄决定分在哪一殿,可有些散修不愿入门,只来看个热闹,我是否可以将他们强行收入易殿,不参与分配呢?”

闻听此言,众人都将目光投向焕噩。

这件事已经闹开了,山上有个弟子拖着五百斤脚锁做一日五役,怎会不引起几位殿主注意。

按理说,招上来的弟子抓阄分配,而不愿入门的弟子不应强求,也谈不上分配,偌大仙桥宗总该顾及脸面。

可那该死的焕噩老鬼偏偏不要脸,做出这么胡搅蛮缠的事,让人心里发堵却又挑不出明显错处。

焕噩冷冷一笑道:“老夫有爱才之心,发现个好苗子,想要收做徒弟,就算手段不光彩,那也是我和他的私事,跟宗门无关,也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吧?

他本就不愿入门,自然不能参与抓阄分配,这一点也无可厚非吧?”

又将目光投向易殿主,呵呵笑道:“老易,你有本事去抢他百来个徒弟老夫也管不着,但我要提醒你一句,一百个无用的,怕也顶不上一个有用的,别到时候你自己都看着心烦!”

随即脸色一变,笑意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脸凶狠,一双大牛眼往外鼓鼓着,扫视一周,恶声恶气道:“但,我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纵有千般不是也轮不到别人教训,如果再有人暗地里动手脚,别怪我焕噩发飙!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哪一殿参加大比的人全都死绝了,可别来找老夫问罪!”

大殿中一片死寂,其他七位殿主一个个面色铁青,心中暗骂:焕老鬼,你真是越发嚣张了,早晚有你好看!

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焕噩一番叫嚣之后,山上众弟子对赤羽搏的敌意似乎收敛了些。

时光匆匆,转眼一年过去了,这一年中,赤羽搏仿佛变了个人,平日里安静的出奇,养伤阶段,生活非常单调,大量进食,然后打坐修炼。

待伤势完全恢复,又继续默默坚持一日五役。

之前是为了早日除掉该死的脚锁才做这劳什子苦差,可如今,他发现这种锻炼对肉身确实是极大的挑战与增益。

那次险死还生之前他是不愿意如此辛苦的,那之后,一切可以快速提升实力的手段都是他迫切需要的。

这一日,焕噩突然派人叫了赤羽搏进大殿。

整座大殿空荡荡,只有他们二人,两位师兄都不在。

焕噩见他进来,面带微笑示意他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微笑道:“为师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就是一年前为何要强掳你入门。”

赤羽搏面色不便,心中却一动。

焕噩道:“这么长时间想必你也知道了山上一些事。

仙桥宗近些年发展非常快,同时也暴露出一些问题,尤其是宗主闭死关这几十年,八大殿各自为政,互相抵触,时间长了,矛盾便日渐激化,难以化解。

宗门高层都意识到问题很严重,可宗主不在,八殿之间又无法调和,长此下去恐怕要分崩离析。

这时候,八方殿主提出个办法,为八大殿排个序,决定以后谁来发号施令,谁只能听命办事。

那就是,筑基期弟子来个生死大比拼。”

这段时间赤羽搏也多少了解一些内幕,对焕噩强收自己为徒的事多少有些猜测,可听他亲口说出来仍不免担心,皱眉问道:“为什么是筑基期弟子,而不是炼气期或者结丹期?”

焕噩道:“炼气期弟子数量过多,不好安排,死伤过重的话对外也不好交代,而且,他们实力太低,没多大意义。

结丹期弟子数量太少,很难保证大比的公平。

筑基期弟子正合适,如果哪一殿死伤太重,将会出现弟子断层。”

赤羽搏皱眉问道:“那山上一共有多少筑基期弟子?”

焕噩沉声道:“五百左右吧,这已经不是仙桥宗的筑基期弟子数量,而是周围很大区域内所有的后备力量。”

赤羽搏漠然不语,即便这段时间心性成长很快,可五百筑基期弟子的厮杀还是令他感到震惊于压抑。

焕噩接着道:“就在我们为此事做准备的时候你来到仙桥宗,恰好被我遇见。

以你的能力,或许能给我焕殿带来意想不到的重大胜利。

如果你是来参加入门应试的,那天我会坚决赶你下山,因为即便收了你,分到我焕殿的几率也只有八分之一,而你坚决不愿入门。

我当时就想到个主意,强行收你为徒,那你就只是我焕殿弟子,不需要参加分配。”

赤羽搏听到那句“如果你是来参加入门应试的,那天我就会坚决赶你下山。”之后,只觉一阵反胃,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焕噩见他脸色难看,声音柔和了些道:“我给你带上脚锁,让你做一日五役,一是防止你逃走,二是做给其他人看,最重要一点,也是培养你的能力。

这段时间各殿都在最大限度提升弟子实战能力,而做到你这样的,恐怕山上找不出一个。

你的肉身力量原本就比同阶弟子略胜一筹,经过这种残酷锻炼,如果现在拿掉脚锁,无论力量和奔跑速度都将较之以前大幅提升。

试想一下,五百名弟子却没有一个能跟上你的速度,而你,却可以利用力量优势在更远处攻击到对方,那在拼杀中岂不是无往不利!”

一边说一边打量赤羽搏神色变化,却见他面色阴沉却不发一语。

焕噩微微皱眉,却又立刻换上笑脸,伸手取出个兽皮袋,道:“这里是一万块下品灵石,等你做完了这件事,我会再给你一万,算是你为我办事的酬劳。

还有,拼杀中得到的东西都归你自己所有。

等了结了这件事,你爱留在这里我欢迎,想离开,我也不阻拦,你看如何?”

赤羽搏只是静坐不语,心里极不痛快,可他明白,在焕噩这种人老成精且实力深不可测的高阶修者面前,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良久,他微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漠然道:“我要五万灵石,现在就给我,还有,我要一些装备,如果你不答应,我只选择自保,绝不多杀一人。”

焕噩脸色一沉,又缓缓舒展,取出四万灵石交给他,又似极为亲近的拍了拍他肩膀,道:“一言为定,你要的装备我会让安伦给你准备。”

又道:“对了,比拼地点定在一个叫做阴风谷的地方,还有几个月时间,你可以做最后的准备。”

一笔很顺畅的交易就这样达成,但二人心中多少都有些不会说出口的算计。

没日没夜的苦修中,几个月时间很快过去,那个决定五百人生死的日子不知不觉间来到了。

宗门公开发布了消息,引起无数弟子一阵惊呼。

这一日,弟子们被集中起来,带上早已准备好的特制颈环,排着长队,浩浩荡荡离开宗门,行了百余里,到了一处大山谷近前。

赤羽搏对各殿弟子并不熟悉,但在人群中,他还是看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与自己同时入门的结巴林忠,还有,那脸上始终带着淡淡微笑的紫衣女子。

第十七章 决战阴风谷

呼啸北风中,两道身影飘飘然立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但在巨大山脉中,这两个人根本难以被发现。

盖易寒独臂指向前方道:“魅护法请看,这两道山脉上已经布下一千五百块阵盘,形成一道无形屏障将整个谷地围住。虽然不算强大,但筑基期弟子根本不可能击破,也无法御剑飞越。

所有弟子从山谷这一端进入,便可开始厮杀,期间定有不少死伤。

在二十日期限的第十九天,山谷另一端的藏宝大阵就会开启,绝大部分弟子都会聚集于此。

老夫已经在大阵中做了手脚,届时,所有弟子都会被其中暗藏的精神力量影响,陷入狂暴的无意识状态。

如此一来,估计九成半的弟子都会死在谷中。”

魅护法眼中寒光一闪,这些弟子的死基本已成定局,格外吸引魅护法注意力的是“精神力量”四个字。

修者炼的是灵力,魔修炼的是魔气,这些都是有形的力量,可以开山裂地,而这大陆上还有一部分人,他们修炼的是精神力,可以杀人于无形。

比如眼前的盖易寒,他就掌握了这种力量,只需小小布置就可以让数百弟子陷入无意识的杀戮。

这种力量对于一直隐藏暗处的魔修来说简直是至宝,只可惜,他们掌握在幻谷残氏一族手上,而幻谷残氏乃是整个大陆上最为顶尖的数个大势力之一,根本难以撼动。

心中暗叹,魅护法却微笑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盖宗主,妾身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几十年都不在宗门露面呢?”

盖易寒淡淡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了,当年,老夫修炼陷入瓶颈,独自一人离开,试图在西大陆寻找机缘,却不料这一去,得罪了一位大荒泽强者,险些丢了性命。

本已必死的我被幻谷一名老者救下,但幻谷残氏一族向来行事诡秘,那老者要我成为他们隐藏于大陆各方无数棋子中的一枚,否则就杀了我。

当时的我别无选择,如果不答应,那老者或许会令我死也死得不安生。

不过,幻谷残氏对自己人还算厚道,给了我一部高阶功法和很多资源。

回返宗门之后,我便闭死关养伤,同时冲击瓶颈,提升实力,修炼精神力,不知不觉便过了四十余年。

力量大幅提升,对精神力也有了更进一步理解,我就更像个幻谷之人。

你可知道,幻谷一直有很多人行走于大陆各方,了解各方面局势变化,但极少有人发现他们,因为,他们的精神力实在恐怖,完全可以提前发现并躲开修者,更有甚者,可以抹除一个人的所思所想。

既然投靠了幻谷,拥有特殊的精神力量,我也不得不适当改变行事风格,出关之后并没有当众露面,而是通过八方殿主掌控宗门,闲暇之时还要为幻谷奔走,一转眼就又过了数年,一直没有公开露面。”

魅护法面带微笑,声音却略带寒意问道:“盖宗主和幻谷的交易应该属于机密,为何跟妾身提起?”

盖易寒哈哈一笑,道:“魅护法无需担心,整个大陆上,像我这样的隐藏棋子不知凡几,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何况,你们血魔殿如今还根本没实力跟幻谷抗衡,又没有利益冲突,我还有必要瞒着你吗?”

魅护法微笑点头,道:“这次能跟盖宗主合作,真是我等之幸。”

盖易寒笑道:“魅护法无需客气,咱们各取所需而已。”

与此同时,五百名弟子已经被分成几组,从几个入口进入阴风谷。

两侧是两条巨大山脉,由于山谷很长且顺着风向,所以谷中阴风阵阵,因此得名。

山谷很大,其中地形复杂,林木茂密,所以,弟子们可以自由发挥,而非一味死拼。

随着弟子们陆续进入谷中,气氛也马上凝重起来,只要踏入谷中就可以杀人了!

赤羽搏这一队人共有八十左右,分别来自各殿,刚一踏入山谷便形成八个小队,扇形移动,可是,似乎所有弟子都将注意力集中赤羽搏一个人身上。

这一年半左右,赤羽搏的样貌发生了很大变化,轮回炼体诀这部功法每轮回八年,五年变矮三年长高,因此,一年半时间已经足够他恢复普通青年模样。

如果再过一年半,他会变得高大魁梧,比一般弟子高出一个头,身形也异常壮硕。

此时的他,双手负于身后,孤零零一个人慢慢走在众弟子后边,与其他弟子的紧张肃杀显得格格不入,也难怪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

实在不是故意装什么高深,他与焕殿弟子不熟,也不打算与他们一起行动,所以,前方众人已经扇面分开,按照所属各殿聚集,他别无选择,只能保持距离缓步而行。

其他弟子都忙着自保,警惕周围的同时缓缓向山谷内部移动,突然,一名蓝袍青年停住了脚步,孤零零一个人转回身,看向赤羽搏方向。

这青年样貌英俊,身姿笔挺,一头黑发随风舞动,双眼炯炯有神,缓缓抬手指向赤羽搏,朗声道:“各位,想必有不少人知道自己脖子上的颈环是干什么用的。

初期弟子的颈环值一千灵石,中期弟子的值两千灵石,后期及各殿精英弟子的颈环值三到五千灵石,而这个人的颈环,值一万灵石!”

一万灵石!在场所有弟子当中,身上有个两三千灵石就已经算多的。

这一句话顿时将除了焕殿之外的所有弟子注意力都引到赤羽搏身上,而直到此时,赤羽搏也才知道颈环的一个重要作用。

佩戴颈环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东西经过特殊炼制,带上之后无法自行取下,而且上边刻有每人的名字。

原来可以杀人之后砍下脑袋,拿着颈环回去各殿领取奖励,八大殿想出这么阴损的主意也够绝的。

一万灵石,似乎是所有弟子当中价值最高的,这都要感谢焕老鬼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闹得人尽皆知。

面对如此境地,想不替他杀人也不行,看来焕老鬼身上真的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这份心机谋算远超想象。

那蓝袍青年又道:“咱们这么多人在,杀他一人还不轻而易举,顺便灭了焕殿数名弟子也非难事,至于颈环的归属不妨之后各凭本事。”

此话一出,其余七殿弟子纷纷取出兵器,一副跃跃欲试模样,而最可恶的,焕殿那数名弟子一个个脸色发白,弓着身子一味后退,显然并不准备救援。

赤羽搏挺身而立,心中却泛起一阵寒意,这就是修真界的残酷,虽然有思想准备,可现实还是比自己预想的更加可怕。

他并没有急着逃走,因为前方已经被封死,根本无路可逃。

天生胆大,加上这一年半的心性成长令他面对如此危机依然能保持冷静。

他冷冷一笑,看向蓝袍青年,道:“说出你的名字!”

受压迫这么长时间,他心中的戾气也不知不觉间到了需要发泄的时候,至少要知道什么人欲杀自己,如果有机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也不失一种选择。

蓝袍青年倒也胆色过人,笑道:“在下厄殿厄子宁!”话音未落,只见他一挥手,身旁厄殿弟子一起向赤羽搏冲来。

其他几殿弟子见了,如此以多欺少的机会,加上一万灵石的诱惑,也纷纷行动起来。

一场七十人对一个人的战斗瞬间爆发,形势过分一边倒,可出身蛮族的赤羽搏又岂是个任人宰割的懦夫!

额头的青筋不知何时鼓起,体内的血也开始沸腾,何况,力量对比如此悬殊却也并非没有一丝机会。

双方同时动了,七殿弟子一起涌来,唯有焕殿弟子在后退。

赤羽搏脚下猛的发力,身形如箭般向一侧猛冲过去,同时,左手持弓,右手取箭,弓弦发出一阵“当当”连响,箭矢一支接一支向对面人群飞射过去。

双方距离急速拉近,赤羽搏的弓箭却因为爆发性的力量而后发先至。

“噗!”一名弟子胸口爆出一团血雾,箭矢从前胸刺入,后背透出,身子顿时一僵,却还没有倒下,另一支箭矢从他身侧激射而过,又一名弟子咽喉被贯穿,箭矢不停,再射入他身后一名弟子左肩。

“啊!”尖利的女子惨叫声响起,令闻者牙酸。

“噗!”“噗!”

只是片刻,介殿队伍中便先后有五具尸体缓缓倒下,旁边的青虚殿女弟子并未受到攻击,却吓得一个个面色惨白。

当然,攻击绝不是单方面的,也有不少攻击向赤羽搏飞来,一柄飞刀带着森冷寒光直奔赤羽搏前胸,却因为他奔跑太快而偏离,擦着他左臂飞过,带起一串血花。

一枚飞针已经避无可避,“噗”地一声刺入赤羽搏右侧胸口,鲜血晕红了衣衫。

双方的距离仍在快速拉近,却再也不是包围形势。

焕殿弟子退出后留下一道缺口,而赤羽搏的攻击全都集中在这道缺口附近,一名名弟子不间断的倒下,令附近弟子心惊胆寒,再不敢贸然前进。

还有,青虚殿女弟子毕竟战力有限,胆子也小,被这瞬间爆发的血腥一幕震惊,停止了攻击,甚至下意识后退。

最艰难也是最危险的时刻就要到来,冲出包围,双方短兵相接的一瞬才是决定生死的关键。

赤羽搏速度快得惊人,已经冲入那道缺口,而两旁,总还有那么几个够胆的年轻人。

几柄长剑带着森森寒光从几个方向同时劈下,已经将赤羽搏前进和左右躲闪的空间全部封死,只留下后退一途。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要么退,要么死,你要如何选择?

第十八章 连环杀招

如果是普通弟子,这种攻击确实很难应付,可赤羽搏瞥了一眼,连丝毫犹豫也没有。

只见他快速奔跑中双腿同时一用力,身子一跃而起,头下脚上一个跟头足足翻了一丈左右,躲过几柄剑的同时,手中长弓对着其中一柄剑用力猛砸。

“当”的一声响,那柄剑被震得向后倒飞,直接砍向持剑弟子面门,由于力道太大,那弟子直接被震晕过去,甚至剑刃砍到脸上,陷入了头骨之中。

这一幕太过恐怖血腥,长剑直接嵌在人脸上,鲜血狂涌,只吓得旁边几人一个激灵,后背冷汗涔涔。

赤羽搏利用这个间隙,身形落地,快速向包围圈之外冲去。

这场恶斗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有的弟子还未来得及出手,赤羽搏已经冲出包围。

七殿联合,一共七十名弟子围攻赤羽搏一人,却被他顺利逃脱,还反赔上六条性命。

场中顿时一片死寂,只剩下呼啸风声。

进谷之前,大多弟子都看过或听说过赤羽搏,却只当他力气大些,并没有觉得难以战胜。

可这时,经过短暂接触,众人这才发现,此子速度简直快得惊人,爆发力惊人,一跃丈余信手拈来,力道奇大,一般兵刃根本不可能与他硬碰,尤其那一手弓箭功夫,射速极快,箭箭准狠,碰到就死,避无可避。

就连赤羽搏自己也暗暗心惊,这一年半的拼命苦练,一次次累到极限仍咬牙坚持,如今终于看到回报。

拖着五百斤脚锁担水、运石,腿上力量竟然增长这么多,跑跳间行云流水,同时,全身各处的力量也有大幅提升,加上原本肉身力量就与普通弟子不在一个层次,如今已经有种远远凌驾同阶之上的超然感觉。

至于弓箭,那是小时候在部落就学会的连射技巧,一把抓住好几支箭矢,用握弓的手按在弓身上,每次发箭取一支便可。

还有反应速度,跟随闵钰十年苦修,每天都要被他用驱物术驱动的几件东西追着打,躲闪反击已经形成身体本能。

原来所有受过的苦,付出的汗水,早已无形间得到了回报,否则,今日哪还有命在!

话说回来,对方七十人围攻也并非毫无建树,抬手拔出胸口和后背插着的一根飞针和一柄飞刀,鲜血顺着衣服无声流淌。

赤羽搏傲然挺立,冷冷一笑,看向一直站在原地未曾动过分毫的厄子宁,沉声道:“很好,厄子宁,你是我进入阴风谷之后第一个真正想杀的人,希望以后你不要落在我手上。”

厄子宁淡淡一笑,道:“焕殿小师叔的颈环确实值这个最高价,虽然没能杀了你,我还是要说一声谢谢。”

说着,他缓步前行,走到那几具尸体跟前手起剑落,自尸体脖颈处取下几个颈环收入储物戒指。

在场所有人当中除了赤羽搏数他实力最强,而且厄殿弟子无一损伤,因此,也没人敢说什么。

赤羽搏今天第一次杀人,而其余弟子应该也差不多,看着那没了脑袋却还在抽搐的尸体,看着那孤零零的人头,每个人都感觉一阵恶心。但在生死存亡面前,这一点点恶心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那么多人围着都没能杀了赤羽搏,如今他已经脱困,还有什么可说,不少弟子开始向山谷内部移动。

厄子宁面色从容,对赤羽搏躬身一礼道:“小师叔慢走。你恨我也无妨,在这谷中,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没有对与错,更谈不上仇怨,如果要恨,不如恨八位殿主大人更确切些。”

赤羽搏脸色一沉,这家伙着实可恨,但他说得也不无道理,罢了,杀他又如何,不杀他又如何!

没有理会厄子宁,他将目光转向青虚殿几名女子那边,略微犹豫,道:“你们……”

刚开口,却发现几名女弟子如见蛇蝎,仓惶后退,急匆匆奔向后方树林。

他本想打听一下紫衣女子的事,这偌大仙桥宗若说真有人让他放在心上,就只有那名神秘女子了。虽只见过一次,却在他心中留下很深印象,但眼下,一来有些难以启齿,二来,那几名女弟子似乎被之前的血腥场面吓到了。

算了,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自身难保还敢想入非非,可笑。

一个人悄悄走入林中,找了个隐蔽之处,取出伤药处理伤口。

炼气期和筑基期可以说只是凡人向真正修者的过度时期,因此,这个阶段的争斗还大部分保留着凡人的方式,驱物攻击的杀伤力也并不是很强。

身上的几处伤都不算太严重,处理一下,稍加休息应该无大碍。

打坐调息片刻,还未从刚才一战的影响中完全脱离,突然,沙沙声传来,山坡下边似乎有人过来。

赤羽搏缓缓睁开眼睛,仔细看去,不远处行来一人。

真正的修者不但灵力修为强大,而且较之凡人多了一种感知手段,那就是神识,可筑基期左右神识还未完全成型,需要凝神静气才能感知到附近灵力波动比较强的事物,因此,并不常用。

那人缓缓靠近,待双方距离十丈左右时,那人似有所觉,身子突然停住,然后转身就走。

赤羽搏不解,下意识喝了一声:“站住!”

那是个青年,仔细感知,其身上灵力波动并不强,修为似乎不高,这样一个落单的弟子应该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赤羽搏缓步行来,仔细打量此人,青年身形单薄,样貌清秀,不像恶人,问道:“你来干什么,为什么突然又掉头?”

青年一脸紧张,小心翼翼上前,弓着身子,道:“这位师兄,在下,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只想活命而已呀!”

看着他紧张模样,赤羽搏心中一软,是啊,绝大部分弟子都是没有选择的,他们最想要的只是活命。

赤羽搏有些松懈,刚进谷便经过一场险死还生,气氛的快速转变还没有适应,再者,眼前青年表现的软弱可怜,使人下意识轻视。

二人的距离已经很近,青年偷眼看他,只见他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手中也并无武器。

青年脸上阴狠之色一闪而过,猛地向前探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直刺向赤羽搏丹田。

“噗”地一声,鲜血飞射!紧接着是“啊”的一声痛呼。

丹田对于修者来说可是重中之重,如果受伤严重将彻底毁了修者一生。

赤羽搏眉头紧锁怒视眼前之人,而那青年已经疼得面容扭曲。

刚才电光火石之间,青年取出匕首向前猛刺,好在有阳光照在刀刃上映出一道黄光。赤羽搏猛地警醒,闪电般伸手抓住青年手腕。

匕首险之又险在赤羽搏小腹一侧刺了个小口子,而青年的手腕却险些被赤羽搏怒极之下的一抓生生捏碎。

两人近在咫尺,一个横眉怒目,一个面容扭曲,就这么互相对视,四目之间似乎要燃起火花。

“咔”的一声轻响,青年手腕处传来刺骨剧痛,龇牙咧嘴跪倒在地,手中匕首也掉了,惨嚎道:“师兄饶命,饶命,我是被逼的!”说话间,眼中隐有泪光。

赤羽搏强压怒火,寒声问道:“什么人逼你?”

青年疼得身子微颤道:“是,是厄子宁让我这么干的,他,他清楚我底细,如果不听他的,我早晚要死,还有我的家人,全都要死!”

赤羽搏一愣,厄子宁?那个穿一身蓝袍,看起来彬彬有礼却又异常狠辣的厄殿精英弟子?

刚刚才与他结怨,自己还没报复,不想他又打上门来!

是了,是自己经验不足,既然已经撕破脸,又怎能让敌人活着,时刻威胁自己性命。

他做的没错,反而给自己上了一课,早该想到他有可能继续纠缠,只需绕个圈隐藏起来他便无计可施。

该去谢谢他教会自己如此重要的道理。

想到此处,手上又一用力,问道:“厄子宁在什么地方?”

青年疼得冷汗直冒,惨兮兮道:“我,我不敢说,如果他知道我出卖他,定会杀了我全家!”

赤羽搏声音几乎要结冰,道:“你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青年眼中含泪道:“那我说,他就在那边不远处等我消息。”说着,用手指了指一侧。

赤羽搏面带寒霜,扔下青年掉头就走。

这家伙腕骨好像被自己捏碎了,以他的实力,如果遇到对手,十有八九要死,用不着自己动手。

怒气冲冲来到青年所指位置,并不见半个人影,仔细一看,却发现一棵大树上树皮被削掉一块,上面刻着几个字:厄子宁在此等候!

心里咯噔一下,哎呀!又中计!他明知自己会来,明知硬拼不妥,定会在周围设下埋伏!

刚想转身离去,突然,附近大片区域内水灵气骤然一震,“噗”的一声,整片区域仿佛瞬间变成了冰域。

森森白气呈圆柱形笼罩了方圆十丈左右,树叶上爆开冰花,就连地上枯叶也被震起。

身处中心的赤羽搏脑子“嗡”的一声,全身上下都传来针刺般的疼痛,就像亿万细小冰刺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身体仿佛瞬间被冻僵了,连脑子也不灵活了。

水属性阵法!而且威力相当不凡!

关于阵法闵钰曾粗略教过他,这东西需要炼器师来炼制阵盘等物,使用时,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布设,汇聚天地之力,发挥一定威能。

炼器是一项专门的,非常复杂的学问,需要积累大量知识,需要大量资源练习实践才能慢慢掌握,绝不是筑基期弟子可以完成。

那么,眼前情况就已经很明显了,这是厄子宁师门长辈送给他的一套阵盘,被他用来对付自己!

此阵法杀伤力不大,却可以大范围冰冻,降低敌人战斗力和行动力,如果这时候被数人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已经有十来人从四面八方向这边冲来,正是厄子宁为首的一行厄殿弟子!

第十九章 野蛮狂暴

赤羽搏此时浑身白霜,冷得发抖,整个身体都处于半僵硬状态,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僵硬越发明显。

该死!这种状态奔跑速度受到限制,发箭速度受到限制,就连力量也有所下降!

这次真的危险了,必须第一时间脱离这片区域,必须尽一切可能驱散寒气。

下一刻,他完全催动体内火灵力,虽然不多,可运转全身之后,刺骨寒冷稍微得以缓解。

因为他有火属性人灵根,所以,在入云山时闵钰要求他修炼了一点点火灵力,按照闵钰的说法,这用不了多少时间,却可以在需要时生个火,照个亮什么的,非常方便,却不想在这里用到。

紧接着,他周身上下泛起一层黄光,形成一层土灵力防御。

这部功法名为混元无极刺盾,又叫混元乌龟刺,是修真界比较常见的一种土属性辅助防御和近身攻击功法,一般只在修为较低时使用,却效果明显,能形成全身性的灵力防御,适当减轻伤害。

这是焕噩所赠,赤羽搏十分喜欢。

有了这两层保护,寒气的入侵速度降低不少,却也不是长久之计,因此,赤羽搏拼了命的往外冲。

十丈左右范围对以往的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可是现在,每一瞬间都关乎生死。

待他以最快速度冲出寒气笼罩范围时,厄子宁带领的十余名弟子也已经将他包围,而且,此时的赤羽搏全身都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嗖嗖嗖嗖”四面八方都传来破风声,飞针、飞剑、飞刀,各种小型驱动类武器齐齐向赤羽搏身上飞来,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机会。

“噗噗噗”“当当当”一阵连响,有些武器直接刺到赤羽搏身上,有些却被他手中出现的一面大盾挡住,那是下山时闵钰送给他的盾。

连中数招攻击,爆开几点血花,剧痛一阵阵刺激着大脑,赤羽搏恨得牙齿紧咬!

储物腰带里有一套金属重甲来着,是闵钰花费数年时间一点点炼制出来的,刚才一冲动就直接跑了过来,怎么就没想到把重甲穿上!

随着周围人越来越近,明晃晃的刀剑形成一圈剑网一起向赤羽搏笼罩过来。

在厄子宁眼中,赤羽搏手中没有弓箭,身体处于僵硬中,还受了几处伤,无疑只有死路一条!

已经别无选择,此时此刻,不拼命就得死!

弓箭无法使用,速度大受限制,能够依仗的也唯有力量了。

面对劈头盖脸的刀剑,赤羽搏反应不可谓不快,骨子里的野蛮之血终于爆发,一声嘶吼震动山林,手中出现一柄漆黑长剑,身子和手臂转动,长剑转着圈儿向对面横扫过去!

可是,一人一剑真的能对抗十余柄利刃吗?

下一刻,一系列声音发出,“当”“当”“噗”“噗”……

第一名厄殿弟子的剑碰到赤羽搏的剑,迸射出一串火花,然而,赤羽搏手中那柄漆黑长剑丝毫不见停顿,将厄殿弟子的剑震飞出去,又直接削掉那名弟子脑袋。

之后,长剑碰到第二名弟子的剑,可那弟子被之前的血腥吓到,本能的退后半步,漆黑长剑只带走他一条手臂。

再然后是“当当当”一串连响,几柄刀剑都被这一剑之力震开。

可是,赤羽搏肩头还是中了一剑,那是来自后方的。

即便有混元乌龟刺阻挡一下,那一剑还是砍在肩头,皮开肉绽,却被肩骨挡住。

双方一触即分,赤羽搏只凭一剑横扫便挡开了数名弟子的联手一击,还杀一人,伤一人,气势果然惊人。

看着那具鲜血狂涌的无头尸体缓缓向后倒去,厄殿弟子全都心中一寒!眼前这家伙简直像一头发了狂的洪荒猛兽!

然而,厄殿弟子惊骇的时候,赤羽搏却不敢丝毫放松,一剑扫过之后,身子丝毫不停,上前一步,同时,身子借势旋转,抬起右脚,对着最近一名厄殿弟子就是拦腰一腿踢去。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就像巨锤砸中了一截朽木,大活人竟然被一脚踢为两段,大蓬血雾喷了旁边弟子一身一脸,断开的上半截身子高高抛飞出去,下半截身子则翻了几个跟头甩出去老远。

“啊!”的惊呼声传出,即便男弟子也被吓得遍体生寒。太可怕!太血腥!

厄殿弟子们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下意识纷纷后退。

赤羽搏这接连两招也动作用老,不得不稍微调整。

瞬间接触过后,双方都需要对眼前形势重新评估,采取最合理战术。

身为首领的厄子宁也被刚才一幕吓了一跳,本以为做好万全准备,限制了他的弓箭和速度,却不想如此一边倒的形势这小子仍能大逞威风。

经过厄殿重点培养,厄子宁也绝非善类,“仓啷”一声取出一柄寒气森森的长剑,大喝一声:“不要慌张,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身子仍处于僵硬,必须尽快将其杀死!”

说话间,已经带头向赤羽搏扑来。

厄子宁的判断丝毫不错,之前两招,赤羽搏只做了两个转身动作,将身体灵活性的限制降低到最小,却将力量优势发挥到极限,如果对方一通混乱攻击,自己必定无法招架。

即便此时,剩下的厄殿弟子如果齐心合力一起发动攻击,自己仍无招架之力。

可是,人毕竟是有思想、有情绪波动的,看着同伴的凄惨死状,厄殿弟子心中的畏惧已经完全压住了勇气,厄子宁扑过来时,其余厄殿弟子却一个个畏首畏尾,不敢轻易靠前。

赤羽搏强忍身上剧痛,却可以从容面对厄子宁的剑,左手盾牌一挥,“嘡”的一声,硬生生将厄子宁震退两步。

身处绝对劣势,可必须保持冷静,架开厄子宁一击之后竟从容冷笑,喝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吗?简直可笑!”

他不退反进,上前两步,右手剑毫不迟疑砍向厄子宁。

然而,这一剑被厄子宁轻易躲开了。

赤羽搏左手盾又猛地向前砸去,厄子宁再躲,竟无比轻松。

表面看起来赤羽搏只是无谓猛攻,似乎根本伤不到厄子宁,可这样的攻击其实暗藏玄机。

赤羽搏明知这些攻击无法奏效,因为身体僵硬,速度发挥不出来,面对厄子宁这种精英弟子不可能有用,但气势上可以震慑敌人,而且,随着剧烈运动,体内的寒气慢慢消散,这才是活下去的关键。

厄子宁也是个精明的,大喊道:“快一起上,杀了他!”

其他厄殿弟子略一犹豫,也试探着围拢过来,新一轮围攻再次展开。

赤羽搏一边胡乱挥舞剑盾,一边偷眼看去,这样下去可不行,只需片刻对方就能看出自己是纸老虎。

突然灵机一动,左手盾牌砸向厄子宁之后却顺势往后一甩,竟然抛飞了出去。

几十斤的金属大盾在赤羽搏手上挥舞自如,可这一抛,后边刚刚聚拢上来的厄殿弟子可倒了霉了。

“噗……”又是一声闷响,一条手臂高高抛飞出去,而那名弟子的身体在大盾的推动下像个破沙包一般滚出去两丈开外,最终诡异扭曲着趴在地上,当场骨断筋折,死于非命。

其他厄殿弟子呼啦一下散开,像一群受惊的兔子,就连厄子宁也不由眼皮一跳。

经过这一番挥舞,加上体内火灵力运转,周身寒气的影响已经慢慢减弱。

赤羽搏心中有了底,顺势向侧方一跃,手中剑消失,却换做了弓箭。

就这一下,厄殿弟子门又是一惊,纷纷取出盾牌护在身前,不敢靠前不说,反而一个个小心翼翼的往后退。

双方终于分开,赤羽搏傲然而立,冷笑道:“还想打吗?”

厄子宁也退后数步,将盾牌挡在身前,冷冷看向赤羽搏,道:“想不到还是小看你了!

派人偷袭你不成,面对众多飞刀你可以用全身性防御功法降低伤害,对上我们这么多人围攻,你却可以克服自身不便,将力量优势发挥到极限。

在绝对的劣势下丝毫不乱,借助胡乱攻击缓解体内寒气。

如今你已经脱离包围,我这些手下们却一个个心胆俱寒,无心再战,看来,这一战我又输了。

不过,你肩头的剑伤似乎也不轻,要不然也不会只拿着弓箭而不攻击了。”

赤羽搏淡淡冷笑,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后还有十九天呢,你要不要跟我死拼?”

是,他承认了肩头的伤不轻,可眼下形势,哪一个厄殿弟子敢冒死上前一试?

被围攻的一个人傲然挺立,而围攻方的数名弟子却畏首畏尾,不进反退。

厄子宁轻叹一声,道:“罢了,进谷之前我一直将八方殿南圃视为头号对手,可现在看来,你与他或许同样值得我尊敬。

还是那句话,你我本无仇怨,不过为了活命而已,小师叔保重。”

说完,他使个眼色,剩下的厄殿弟子们小心翼翼向后退走。

赤羽搏暗暗松了口气,左手虚弱的放下来,肩头的剧痛已经令整条手臂微微发抖。

这一战胜得侥幸,多亏进谷之前让焕噩准备了顺手的装备。

那漆黑长剑其实有外观相同的两柄,一柄重三十斤,一柄重十斤,三十斤的可以发挥力量优势,十斤的却侧重灵活,还有脚上的靴子,看上去是皮靴,实则内里加了一层金属衬板,配合腿上力道,实实在在是件大杀器。

正因为早有这些准备,才能在身体不灵活的情况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厄子宁是个出色的对手,进谷第一天就给自己身上留下近十处大小伤口,还有他口中的八方殿南圃,他究竟是个什么人物,能得到厄子宁如此高评价?

第二十章 心念之人

捡回抛飞的大盾,将其上血迹擦拭干净,小心收入储物器物之中。

这面大盾造型奇特,盾面不是平的,而是分八棱,中间有个尖,可攻可守,乃是离开入云山时,恩师闵钰所赠。

这面大盾并无任何神奇之处,却具有足够的防御力,即便元婴期的强大存在也不能破开。

一个人慢慢隐入林中,找了个隐蔽之处包扎伤口,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这一天,是之前十八年都没有经历过的,残酷、血腥,却是真实的世界。

虽然危险,却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就连那可恶的厄子宁也可谓一位良师。

赤羽搏不傻,但他性子天生带了几分粗野,面对真正的残酷现实并没有恍惚不安,反倒领悟了很多做人的道理。

在休息和恢复中,天黑天又亮,迎来了二十日期限的第二天。

是个好天气,晴空无云,风也比昨天小了很多。

身上伤不少,却都不是太严重,稍加注意的话应该能很快恢复。

赤羽搏站起身,从高处向下看,一片绿幽幽,几处平地上还开满了各色小花,远处似乎有个小湖,周围并没有人。

他径直向那里而去,想去喝口水,还要洗洗满是血污的手。

来到湖边不由心旷神怡,水很清,墨绿色,看起来比较深,或许该叫潭比较贴切。

周围有大石,花草,对面还有一头小羊在喝水。

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世上终究还是美好的事物更多一些。

正沉醉于湖光山色之中,突然听到远处有谈笑之声,赤羽搏举目看去,只见远处有六人正缓缓行来,三男三女,有说有笑,一派轻松自在。

这一看不由呆了,三位青年男子皆是一身白衣,飘然若仙,而那三名女子,为首那个身着一身紫衣,竟是见过一面的那位紫衣姑娘。

在这湖光山色之间,这样六个年轻人,映出一副恍若仙境的绝美画面。

过来之前赤羽搏本有决定,尽量避开各殿弟子,这一天以恢复伤势为主,可此时,他却不愿挪来脚步。

这修真界的男男女女真是一派脱尘风范,尤其那紫衣女子,容颜娇美,神态从容,特别是那眼中似有若无的淡然微笑,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在走与不走之间挣扎半天,那三男三女已然缓缓靠近并发现了他。

不似其他弟子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架势,对面六人见了赤羽搏却毫不变色,已然闲庭信步一般来至近前。

离得近了再一看,为首那名男子剑眉星目,脸上棱角分明,透着硬朗刚毅,身形笔挺,乌黑长发垂在身后。

只不过,那一身白袍竟带着斑斑血迹,非但不减半分潇洒,却多了几分英武。

紫衣女子身上并非那日见到时的一袭长裙,上身紧衣,下身短罗裙,内衬灯笼裤,娇美中又多了几分精神。

双方对面而立,对面男子从容一抱拳,道:“原来是焕殿小师叔,在下八方殿南圃有礼了。”

赤羽搏心里咯噔一下,眼前之人就是八方殿南圃!

从厄子宁的话可知,这南圃或许是整个谷中筑基期弟子当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果然不凡,无论长相气度皆是人中龙凤,至于能力恐怕也不容小视。

南圃又道:“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青虚殿鸾果儿师姐。”

赤羽搏心中一动,原来这紫衣女子名叫鸾果儿,而南圃以师姐相称,似乎他入门还在鸾果儿之后。

果然是天才人物,看他们年纪都不大,入门较晚却实力恐怖,足以体现南圃的资质悟性。

赤羽搏略微有些尴尬,抱拳道:“粗鄙之人,习山。”

鸾果儿笑意盈盈道:“小师叔不必客气,阁下大名仙桥宗晚辈弟子中哪个不知。”

赤羽搏颇觉鸾果儿这话有些过了,自己只是个过客,怎敢妄自尊大,何况,她似乎故意加重了“晚辈弟子”四字。

自己是焕噩的徒弟,而在仙桥宗,筑基期弟子全都又小了一两辈,就连南圃也不列外。

果不其然,对面南圃脸上略显不悦之色。

叫一声“小师叔”是出于礼节,可如果拿这个毫无意义的辈分说事儿,那就好说不好听了。

赤羽搏反应不慢,轻轻一叹道:“姑娘切莫如此说,在下不过是焕噩掳来的打手而已。”

鸾果儿巧笑嫣然道:“一殿之主不顾颜面也要将你掳来做打手,可见,小师叔在我等弟子当中怕是难逢对手了。”

赤羽搏微微皱眉,鸾果儿这两句话说的,和之前给自己那种淡然脱俗的气质似乎不太相符。

超脱世俗,笑看世间百态,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洒脱,可玩弄心计,搬弄是非,却是小人之举。

赤羽搏情绪有些起伏,仿佛心中有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被生生打碎了,因此,并没有再说什么。

而对面,南圃见他不语,脸色又微微一沉。

南圃是什么人,入门短短二十年不到便几乎坐稳了仙桥宗筑基期第一人的位子,骨子里那是说不出的狂傲,人也聪明,虽然礼数周全,可眼中,有几个真正看得起人物。

平日里极少接触到青虚殿女弟子,刚好在阴风谷中遇到这位鸾果儿师姐,两人相谈甚欢,南圃心中难得对此女有了二三分好感。

可此时,这个焕殿小师叔一副大模大样的作态,而鸾果儿师姐又对此人推崇有加,南圃心里不舒服。

鸾果儿依然笑得甜美,又道:“我还忘了,在小师叔出现之前,南圃师弟似乎是大家公认的筑基期第一人。”

气氛顿时一僵,赤羽搏不想说什么,对这个心念已久的女子突然感到几分失望。

南圃心中不悦,声音也寒了几分道:“此次阴风谷一行本就是奉殿主之命来杀人的,杀得多了,回去之后大有奖赏,杀得少了反而要受罚。

天色已然不早,想来今日还未曾动过手呢。”

无形杀意随着这句话似有若无的弥散开来。

赤羽搏暗暗叫苦,本不想杀人,不想陷入这次的疯狂当中,何况身上还有伤,哪成想,稀里糊涂对上最强对手。

这是非似乎是眼前这个美貌如花的鸾果儿引起的,可心中怎么就对她生不起恨意?

匆匆一抱拳道:“不打扰各位雅兴,在下告辞。”

南圃却冷冰冰道:“小师叔慢走,晚辈不才,希望能讨教一二。”又强调了“晚辈”二字。

赤羽搏脸色阴沉,看来是走不了了,索性冷笑道:“你想怎样?”

南圃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暗地里观察过小师叔,对阁下的实力颇为好奇。

不如这样,你我比试一场,单打独斗,如果小师叔败了,还望把颈环留下,如果在下败了,任由小师叔处置。”

赤羽搏暗道,对方有六人,就算青虚殿三女不动手,八方殿南圃和他身后这两位怕也不好对付,这种情况下,南圃如此要求倒也算光明磊落。

罢了!不战而逃可不是赤羽族男儿所为。

想到此处,他一手背后,另一手一挥,做了个请的姿势。旁边就有一片空地,正好合用。

南圃淡淡一笑,将白袍一撩,掖在腰间,身子一闪已经纵跃到空地当中。

一场本可以避免的恶斗就此展开,而始作俑者,紫衣女子鸾果儿则坐在附近大石上,面带微笑看起了热闹。

场中,二人对面而立,赤羽搏身周发出丝丝土黄光纹,正是辅助防御功法混元乌龟刺。

双手中又各出现一柄长剑,一轻一重,一个迅猛,一个灵活。

南圃神态自若,右手多了一柄长剑,左手却出现一条长鞭,中间粗两头细,银光闪闪,由无数金属关节组成,每节上还有些细小倒刺。

左手一抖,南圃率先出手,长鞭翻滚着扑来,带着呼啸劲风。

对这种古怪兵器赤羽搏颇为头疼,硬挡显然不妥,那只会让钢鞭弯曲,依然能攻向自己。

他猛一闪身,长鞭“啪”的一声打在脚下石头上,顿时火星一闪,碎石飞射,好大一块石头竟然被打得粉碎。

赤羽搏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单单从这一下就可以判断,南圃的肉身力量也绝非一般弟子可比。

这一鞭如果打在身上,也得落个皮开肉绽,骨断筋折。

长鞭如怪蟒般一卷缩了回去,然后寒光闪闪斜着又向自己扫来。

赤羽搏反应不慢,见长鞭扭动着朝自己斜卷而来,连忙下蹲,手中剑轻轻一拨鞭身,长鞭带着疾风从头顶掠过。

同时,借助下蹲之势,腿上一用力,身形闪电般向南圃冲去。

对付长鞭这种兵器,不能硬来,只要双方拉近距离自然破解。

前冲过程中,另一手的长剑直刺向南圃心窝。

南圃也不是等闲之辈,眼看长剑带着寒光刺向自己胸口却丝毫不慌。

他另一只手中同样握有长剑,就是为了弥补长鞭的速度劣势。

“当”的一声双剑相交,迸射出一连串火花,南圃单手持剑竟然生生架住了赤羽搏的一击,力量上未落下风。

赤羽搏一惊不小,这个南圃果然不好对付。

而此时,两人已经相距很近。赤羽搏眼中寒芒一闪,身体顺势向前,有意拉近与南圃的距离,突然,胸口处一道尖刺般黄光猛地形成,向南圃胸口刺去。

这一刺可谓阴险又出乎意料。

第二十一章 天才南圃

南圃明显感知到了这道灵力尖刺,只是太过突然,距离又极近,只听他惊呼一声,脸色骤变,身体急侧。

随着“刺啦”一声响,胸前衣服被撕开一道大口子,皮肉之上多了一道鲜红血痕。

不得不说,南圃反应极快,这阴险一击只给他带来一点轻伤,若慢了哪怕一分,胸口处恐怕就要皮开肉绽了。

南圃身形一晃退了开去,眼睛直盯着赤羽搏胸前,似乎想看看到底什么东西伤了自己,而那道灵力锋芒一闪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

混元乌龟刺之所以有些名头,便在于此功法虽然侧重防御,却也有攻击之能,可由身体各个位置发出灵力尖刺,伤敌于不备。

南圃低头看了一眼胸口,想不到自己在八方殿筑基期弟子中难尝一败,今天刚一上来就受了点伤。

他目露凶光道:“小师叔好本事,咱们再来过。”

赤羽搏丝毫不敢大意,心中清楚,侥幸伤了南圃不过是借助混元乌龟刺的出其不意,这一招不可能再起作用。

南圃左手鞭一转,舞出一道弧线,袭向赤羽搏,同时,右手剑远远隔空劈出。

赤羽搏注意力都在长鞭上,顺着其走势用剑挑拨,却不料自南圃右手剑上竟然冷不防发出一道金光,比剑细些,长不足一尺,飞射而出,直向赤羽搏颈部袭来。

赤羽搏大惊,这道细细剑芒乃是精纯剑气,金属性剑修一般要到结丹期才能做到剑气外放,却不料这南圃在筑基期便可使出。

自己修炼的璃玉剑经是一部非常少见的土属性剑气功法,还处于第二篇周天运转篇,依然是基础阶段,剑气要到第三篇才能修炼,别说剑气外放,就连在剑身上形成剑气也做不到。

好一个天才南圃!这小子很狂,但他有狂傲的资本!

来不及细想,剑气已到身前,赤羽搏赶忙侧身躲避,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左肩衣衫破碎,一道深深的血痕出现在那里,鲜血“唰”的一下流了出来。

伤上加伤!不幸中的万幸是脖子躲开了!

金属性剑气果然强大,五行属性当中也唯有金属性能形成这种锋锐难当的灵力锋芒!

疼得暗暗咬牙,赤羽搏身形一跃向后猛退。

短短两个照面,也不过眨眼功夫,南圃胸前白衣上一片鲜红,赤羽搏肩头鲜血不止。两人眼中都燃起了火。

这两人一动手,真似云中龙碰到雾中龙,而另一侧,鸾果儿却面带微笑坐在大石上,那表情、那姿态,甚至带着几分慵懒。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面对别人的生死竟能做到如此淡漠?

仅仅片刻迟疑,南圃和赤羽搏又战在一处。

南圃左手长鞭呼啸,森冷钢鞭形成一片光影,潭边石头不断被长鞭击碎,石屑纷飞,白烟腾腾。

而其右手长剑也“唰唰唰”发出道道剑气,虽然不大,却灵活无比,锋芒尽显。

这一片空地简直成了南圃的私人领域,根本不需要防御,密集的攻击便将敌人的攻击彻底封死。

好强!别说与他对战,一般弟子怕是刚进入这片区域就已经遍体鳞伤。

再看赤羽搏,身形移动如鬼魅,每每以不可能的速度,难以想象的姿势躲开一道道攻击,但非常明显,在如此密集而诡异的攻击中,他根本连南圃近前也无法靠近,更别提造成伤害。

形势完全一边倒,赤羽搏双剑连挥,身形不停移动,却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

修为和力量是一方面,但选择合适的攻守方式,形成独有的攻防体系,在对战中同样有着难以估量的作用。

南圃确实有其独到的地方,他将灵力修为,肉身力量,进攻与防守,完美的融合为一个体系。

能在众多弟子中出类拔萃绝非偶然,只能说明,他是个肯吃苦又很善于思考的天才,在这方面,赤羽搏自愧不如。

然而,赤羽搏也有其优点,不放弃,敢拼,敢冒险!

“砰砰”乱响之中,赤羽搏边打边退,却一直在仔细琢磨南圃的攻击路数。

“刺啦”右臂被南圃长鞭上的倒刺划出一道血痕。“噗”左腿被南圃的剑气割了一道口子。

可是,赤羽搏的双眼炯炯有神,在无数鞭影与剑光之间寻找空隙。

突然,他周身黄光大盛,左手剑轻轻一拨长鞭,脚下一用力,身形拔地而起,然后左手剑消失。

身在空中,迎面又是一道剑气,右手剑极为精准的一挡,剑气短了一截,又打在护体黄光上,后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血痕。同时,赤羽搏右手剑消失。

他竟然放弃了双剑,以硬抗一道剑气为代价,身子腾空翻滚到了南圃头顶,右腿轮开了,劈头盖脸向南圃砸下。

目的很简单,减轻负累,发挥速度优势,尽一切可能靠近南圃,否则,这一战也不需要继续了。

南圃动作一滞,长鞭被赤羽搏拨了一下后反转到身后,长剑一挥之下也来不及回防,而赤羽搏已经到了头顶。

南圃暗暗叫好,自己密不透风的攻击被他破开了,而他跃到了头顶,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这样的能力和勇气,一个判断失误,空中的他就会成为活靶子。

只见他双眼微眯,一抖手,长鞭和长剑同时消失,身子轻轻一侧,躲过赤羽搏势大力沉的一腿,然后闪电般出拳,直击赤羽搏面门。

赤羽搏成功拉近了距离,却万万没想到南圃会跟他近战。身未落地发现南圃一拳打来,仓促间也一拳对轰过去。

“砰”地一声响,双拳接触处迸发出微微灵光,赤羽搏感觉一股大力传来,身子在空中来了个侧翻才将力道化解。

南圃立在原地未动,后腿的半条小腿却陷入泥土之中。

二人都是一愣,赤羽搏震惊于南圃爆发出的肉身力量。

南圃更惊讶,跟自己这么对了一拳,赤羽搏却未见明显不适,自己手上可带了一副金属拳套的。

其实刚才对打中赤羽搏已经发现,南圃双手上各带了一只极其轻巧的金属拳套,将拳头的重要部位护住。

这并不算稀奇,修者可以炼器,以南圃的地位,请求门中长辈炼制一副这样的拳套根本不难,毕竟只是单纯的防具,无需加入阵法,就跟自己脚上的靴子同样性质。

赤羽搏的双拳,经过十年锻炼,两部高阶功法的加持,是可以直接击碎一般石块的。虽然疼,却不是难以承受。

瞬间停滞之后,二人再次出手,展开了一场近身战。

“砰砰砰!”密集的拳影仿佛无数流星碰撞,连周围空气都随之震动。

赤羽搏不由暗叹,南圃果然好样的,自己最可依仗的力量在他面前也没了那种超然在上的感觉。

“砰!”又是一声闷响,赤羽搏抡起右腿给了南圃一下。

暗藏金属的靴子对上一双金属拳套,南圃身子前倾,双拳向上,好不容易才接下这重重一击,双腿却深陷入泥土。

一番恶斗中,南圃终于露出一丝疲态,这一脚的力量若换成一般弟子,直接就毙命了。

南圃暗叫不妙,想抽身退开,利用距离优势再次压制赤羽搏,可不幸的是,这附近泥土松软,在赤羽搏的猛攻之下,双脚深陷,难以脱身。

“砰砰砰!”一连串攻击不停落下,赤羽搏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又怎能让他拉开距离!

经过这一场恶斗,赤羽搏对南圃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好感,也不打算对他怎样,却要把他打服了,只要他肯服软立刻就停手。

南圃一生狂傲,从未在同阶弟子面前低过头,此时明知近身战还是弱了赤羽搏一筹,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开口承认。

罢了!就算被他打死也是自己技不如人,没什么可抱怨的。

因为这样,明显双方胜负已分却终究没有停手,赤羽搏暗暗减了几分力道,南圃也咬牙支撑着。

谁也没注意,坐在一旁的鸾果儿脸色微微一沉。

无论南圃还是赤羽搏,这二人表现出的能力都让鸾果儿感到极其危险。

阴风谷是个拼命的地方,虽然女弟子有时会得到不同待遇,但归根结底,靠别人怜悯而活着的日子她受够了。

趁身后几名弟子不注意,鸾果儿手中突然出现一张极为精致的小弩,“咔吧”一声,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瞬间,一股凛冽寒气向赤羽搏袭来。

正在激战的赤羽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直牵挂的紫衣女子不但利用言语挑拨是非,还在背后暗放冷箭。

可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那道劲气已然到了背后!

只来得及将灵力集中于后背进行防御,同时,身体急转试图避开,却依然晚了。

随着一阵刺痛,右侧肋骨处一阵凉意传来,然后,疼痛越来越剧烈。

抽身后退,侧头望去,一根小小的精致弩箭插在腰上,再抬头望去,入目的依然是那张甜美微笑的脸。

这一刻,火热的心仿佛一下子坠入冰窟,那张脸好美,那笑容好甜,甜的令人遍体生寒。

紧接着,腰上传来微微麻痒,哎呀不好!箭上还有毒!我命休矣!

第二十二章 妇人之心

青虚殿鸾果儿的笑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依旧让人痴迷,可那却是一种完全轻视生命,轻视道义,轻视一切的冰冷,仿佛她的心就是冰冷的,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到底是什么造就了美貌女子的如此一颗心?

踉跄后退两步,赤羽搏忽然感到一阵莫名悲伤,似乎从那冰冷微笑中感受到她凄惨到极致的过往。

四目相对,赤羽搏眼中有怒火,同时也有悲哀,鸾果儿眼中却只有淡漠的笑。

眼前的形势容不得多想,赤羽搏伸手握住那短小弩箭的末端,当然,如果不是及时调动灵力防御,不是肉体足够强悍,此刻恐怕就连那末端都已经摸不着了。

咬紧牙关,额头青筋突起,随着一声闷哼,弩箭带着一块血肉硬生生被拔了出来。

体内灵力运行,带着经脉血液向伤口处涌去,一道血箭也激射而出。

这是在毒经中看到的方法,被毒箭所伤之后,最好立即将毒箭带着周围的血肉拔除,尽量将中毒处的血液排出,这样可以将绝大部分毒素带出体外。

赤羽搏疼得额头冒汗,可他知道,这样做是今天保住性命的唯一一线希望。

仔细看了看眼前几人面容,仿佛要将他们深深刻在脑海中,然后转身就走。

鸾果儿轻柔的声音响起:“南圃师弟,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既然你想杀他,我就不跟你抢了,他的颈环和东西都归你,我只当丢了一支弩箭。”

声音甜美而冰冷,听在赤羽搏耳中竟然感觉到一阵难得的恐惧。

是的,他发自内心地畏惧这个女子,虽然接触时间极短,可看着她那娇美面容,听着她那悦耳声音,都会感觉深深的寒冷。

南圃半张着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幕,貌似对鸾果儿的偷袭也很吃惊。

听了她的话,南圃脸色转冷,喝道:“要杀他是我的事,这与你无关。”

鸾果儿甜甜一笑道:“我只是认为,现在是杀死他的绝好机会,这也与你无关。”

说着,朝身边两名女弟子使个眼色,二女便直奔赤羽搏冲来。

赤羽搏将所有声音听入耳中,却只觉脑子嗡嗡直响,一颗心一次次向寒冷深渊坠落。

右肋处疼痛难忍,血流不止,却从未想过,心有时候会感受到一种痛,比肢体的痛更难以忍受。

最懵懂的,丝毫不含杂质的一种感情被山一般庞大的坚冰击得粉碎。

胡乱跑着,向不远处的树林,却也能感觉到,两名女子正以极快速度靠近。

突然听到南圃的喝声:“我八方殿南圃的尊严不容践踏!”

这一瞬间,不知为什么,眼中泛起一阵湿润,冰冷的心也仿佛又有了一丝温度。

南圃拦下了两名女弟子,给虚弱的赤羽搏争取了最难得的一丝喘息。

大石上坐着的鸾果儿突然纵身跃起,玲珑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落地,亲自向赤羽搏追了过来。

不同于之前的柔柔弱弱,这一跑起来却相当彪悍。

她一伸手,裙子“刺啦”一声被撕碎,里面是合身的灯笼裤,而且,此女的速度竟然比此时的赤羽搏还要快上几分,一副不杀了他决不罢休的架势。

南圃正阻拦两名女弟子,根本再无法阻拦鸾果儿,瞬间混乱之后,六个人派成一队径直追了下来。

赤羽搏渐渐收回神智,调动体内灵力尽量阻止伤口流血,回头一看,那一心念着的紫衣女子却变成杀神,渐渐靠近,再靠近。

终于进入树林,可不摆脱鸾果儿又哪有生路。

可以想象,她将长剑刺入自己胸膛的时候,那脸上依然会带着淡淡笑意。

牙齿被咬的“咯咯”直响,所有的情感都变成恨意,赤羽搏猛地回身,张弓搭箭,“嗖”的一声,一支箭直奔鸾果儿面门。

射出这一箭的代价是伤口又喷出一股鲜血,箭上的力量也弱的可怜。

鸾果儿根本没把这一箭放在心上,从箭矢轨迹就可以判断这根本是无意义的垂死挣扎。

她丝毫不减速,手中多了一柄长剑随手一拨,却不料“啪”的一声轻响,箭矢直接碎裂,爆开一阵烟雾。

由于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躲避,那烟雾便劈头盖脸将她笼罩。

鸾果儿一皱眉,毒粉!该死的,原来他也用毒!

虽然只吸入少量,加上沾染皮肤,对修者而言算不得什么,却必须调动体内灵力抵御,也因此影响了速度。

一行人在林中穿梭,慢慢地,鸾果儿速度慢了下来,最后索性停下。

杀人而不杀死是最大忌讳,鸾果儿无比懊恼,可她脸上却又恢复笑意。

缓缓转身,刚才的彪悍瞬间消失不见,看起来只是个提着剑的弱女子。

这时候,后边的南圃几人已经追了上来。

南圃面色阴沉,喝道:“鸾果儿,你也太卑鄙了吧?”竟连师姐二字也去了。

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往往狂傲,而狂傲的人是不屑那些卑劣手段的。

鸾果儿神色从容,莲步轻移向南圃行来,柔声道:“南圃师弟,刚才的对战你已经明显处于劣势,如果我不出手,你认为你们一战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南圃微微一愣,无言以对。

鸾果儿说得不错,清高不代表不要命,自己明显表露了杀意,那么,赤羽搏最终会如何对自己呢?

鸾果儿又上前一步,道:“我之前也说了,杀了他之后颈环归你,东西也归你,我只当丢了一支弩箭,这还不够仁至义尽吗?南圃师弟,我可是处处在为你着想啊!”

南圃又是一愣,鸾果儿确实这么说过,自己无言反驳。

鸾果儿笑容不变,一步步向南圃行来,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南圃道:“就算这样,在我们争斗的时候你用毒箭偷袭总是不光彩的,或者,你可以在我败了之后再与他动手。”

鸾果儿冷笑着道:“南圃师弟,你也太天真了!正面对抗你认为我会是他对手吗?

他的力量和速度你比我更清楚,若不偷袭,我们联手或许可以打败他,却不可能杀了他。

之后呢?你愿意面对他的报复吗?能够抵御他神出鬼没的箭矢吗?”

南圃又是一滞,声音也弱了几分,道:“你如果不偷袭他,他也未必会报复。”

鸾果儿轻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的好师弟,杀红了眼谁还会在意那些毫无价值的道义。

每个人在这里都只有两种结果,杀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死。”

话音刚落,森白的细剑已经向南圃刺来,丝毫没有犹豫,直奔小腹丹田位置。

拿不到焕殿小师叔的颈环,拿了八方殿南圃的也不错。

两人距离实在太近了,南圃又被她说得心神不宁,发现鸾果儿动作时,那柄剑已经到了身前。

这一刻,南圃眼中呈现的,是鸾果儿那依旧带着甜甜微笑的美丽脸庞。

下一刻,“啊”的一声闷哼传出,南圃身上闪过一道血光,向一侧倒去。

鸾果儿脸上的微笑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漠然与阴冷,手持长剑,身形闪动又向南圃砍去。

南圃却身形极快地一滚,躲了开来,一个后翻瞬间站起。

“丁丁当当”几声脆响,数柄剑纠缠在一起,然后是瞬间的僵持。

南圃手持长剑冷冷看着鸾果儿,眼中似要喷火,他并没有死,也没有被一剑刺中丹田。

原来,就在鸾果儿刚才出剑的瞬间,站在南圃身旁的师弟突然踹了他一脚。

鸾果儿一剑并没能刺中要害,却也在南圃腰腹处划出一道深深血槽,鲜血不住流下。

南圃这个师弟平日里少言寡语,人却十分机敏,刚才鸾果儿偷袭赤羽搏并追击未果,又面带微笑向南圃走来之时,这师弟心中便已经对她加了几分警惕。

发现鸾果儿突然出剑,此人来不及细想,直接对着南圃就是一脚,险险救下南圃一命,然后是混乱与僵持。

三男三女怒目而视,僵持只是一瞬间,鸾果儿脸上的阴冷也只停留了一瞬间,随即又变成淡淡微笑,缓缓收回手中剑,看着南圃道:“既然没能杀死你,咱们三个对三个打下去恐怕也没什么意义,你说呢,我的好师弟。”

南圃眼睛也红了,咬牙切齿道:“鸾果儿,我杀了你!”说着就欲上前拼命,却被他师弟拉住。

师弟冷声道:“这么拼下去没什么好处,师兄且息怒。”

南圃双眼微眯,却没有再冲上去,他虽然气愤之极,却不傻。

眼下自己消耗严重,又有伤在身,若全盛之时三对三完全有把握,现在打起来恐怕最多拼个两败俱伤。

南圃恨恨咬牙,挤出几个字:“今天刺我一剑,希望你牢牢记住。”

说着,带了两名男弟子缓缓退走。

他们走后,鸾果儿一张微笑的脸终于平静,然后是无比的阴冷,就连她身边两名女弟子也大气不敢喘。

良久,她缓缓舒了口气道:“咱们走吧,离开这里,还要多找几个伙伴。”

今天招惹了两名实力最强的对手,却一个也没杀死,实在失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增强自己一伙人的力量,防止对方报复。

当然,还要想办法彻底除掉他们俩。

第二十三章 俞世召设伏(上)

之后发生的事赤羽搏自然不知道,他全部精神都放在逃命上。

快速在树林中奔跑,每一抬腿,伤口都会传来钻心的疼痛。

感觉已经甩开鸾果儿等人,可为了让她们没有找到自己的可能,还需要继续跑。

需要足够的安全距离,需要一小段时间,这样才能不被人察觉地潜入地下,隐蔽疗伤。

而此刻,就在赤羽搏前方不远处林中,三名弟子正聚在一起看着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衣服整齐,并没有打斗痕迹,只是脖颈处有一道极细血痕,似乎被什么极薄的东西割了一下,一直割到颈骨,瞬间致命。

一个样貌猥琐、满脸谄媚的弟子道:“俞师兄真是好手段,加上这个我们已经轻松杀了五个了,如果殿主真的给灵石,应该有不少了吧?”

被称为俞师兄的是个英俊青年,正是与赤羽搏同时入门的家族子弟俞世召。

听了这话,他淡淡一笑道:“你们放心,虽然我入门比你们晚,可毕竟有筑基后期修为。

殿主那日亲口对我们这些后期弟子说了,取得其他殿弟子颈环之后都可以在他那里换灵石。

筑基初期一千,中期两千,各殿精英弟子三千到五千不等,数量多还有另外奖励,绝对假不了。”

那谄媚弟子道:“这么说来,我们只用两天就轻松赚了六七千灵石了!”

俞世召笑道:“这没什么,时间还有很多,咱们还有机会杀死精英弟子,更有机会从死去的人身上得到宝物。”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另一名弟子衣衫破碎,满身血污,表面上看似乎伤得不轻,却咧着嘴笑道:“俞师兄,你这个计划真是妙极了,我们只花些许银钱,买了些凡物,却可以轻松杀死修真弟子,赚这么多灵石,真是太划算了。”

看其表情,身上的血污和伤痕多半是假的。

那谄媚弟子瞪他一眼,道:“你这个笨蛋,如果没有俞师兄的家传宝物我们哪能如此轻松。”

说完又觉不妥,赶忙改口道:“自然,俞师兄的修为已经到了筑基顶峰,就算其他殿精英弟子来了咱也不怕。”

满身血污弟子连连点头称是。

突然,一声极小极轻的铃铛声传来,三人脸色一变。

俞世召冷声道:“该干活了。”说完,直接将地上的尸体收入储物戒指。

他身边两名弟子脸上也露出阴险的笑。

赤羽搏正忍痛逃跑,刚才已经取出上药的粗布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接下来,需要找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慢慢养伤。行走间,却没发现刚刚踩到一根细线。

这根线极细,近乎透明,又被很好地隐藏在草丛之中,估计任何人经过都很难注意到,何况他正带着伤逃命。

眼前的这片林子已经在半山坡,周围也很安静,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因此,赤羽搏打算利用土遁术潜入地下,在下面好好养伤。

就在此时,二三十丈之外突然传来“啊……”的一声惨叫,又大喊道:“救命啊,有人要杀人夺宝了!”

赤羽搏心中一惊,看来附近有人,不能选在这里疗伤了。

掉头想走,却又被那“杀人夺宝”四个字吸引。

之前宗门发布消息就提到,阴风谷中提前藏了很多宝物,还有大量灵石,弟子们可以凭能力获取,难道有人在此发现了宝物从而引起争斗?

腰上的伤口虽然很痛,但上药包扎之后血基本止住,对于天生强壮而且修炼十余年炼体功法的他来说也还不至于造成太严重后果。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隐匿身形摸过去看看,尽量阻止体内灵力运转便不容易被神识感知到,应该不会被发现。

周围树木并不算太茂密,赤羽搏隐身一棵大树后,远远看到两名弟子,一个满身血污躺倒在地,另一个持剑在手立在一旁。

屏住呼吸仔细感知,这两名弟子身上灵力波动都很弱,多半只有筑基初期修为,心也多少放下些。

竖起耳朵仔细听,隐约听到那持剑弟子道:“师弟,莫要怪我,你我二人相处多年,师兄也不想杀你,只是,这法宝只有一件,此地只有你我二人。

要知道,师兄我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了,能在此得到一件法宝是何等叨天之幸,而这件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然,以我的修为如何能保住这件东西,又如何能保住性命?”

躺着那弟子一脸痛苦悲切,声音虚弱又带着哭腔道:“师兄,只要你放过我一命,我保证,绝不会说出此事,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着,将手中一个玉盒艰难递给持剑弟子。

持剑弟子接过玉盒,沉默片刻道:“实在对不住,此事关乎我性命,只有死人才能绝对保守秘密,所以……”

说着,缓缓抬起了手中剑。

赤羽搏远远看着,师兄弟二人为了一件宝物同室操戈,也不知他们发现了什么。

躺着那人满身是血,似乎伤得极重,站着那人也实力低微,如果自己拿着弓箭过去,就算伤口流血,射个几箭总还是能做到的,岂不相当于白捡一件宝物。

想到此处,他手持弓箭对准前方,冷喝一声:“住手!”

那两名弟子脸上明显露出惊恐神色,却不敢轻举妄动。

走到近前,赤羽搏道:“你们谁也不用死,把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受伤弟子松了口气,而站着那名弟子一脸怒意却没说什么。

赤羽搏只想要东西,也懒得跟他们废话,道:“不想死就放下东西快滚。”

持剑弟子一脸迟疑与不舍,犹豫片刻,还是缓缓弯下腰,将手中玉盒放在了地上。

赤羽搏心下稍松,看来这家伙意识到不是自己对手,决定妥协了,这是最好的结果,万一动手。

突然,“咔吧吧”一连串机括声响起,竟然同时有很多支弩箭从四面八方乱射过来。

变化来得太快,而且毫无征兆。

赤羽搏心中大骇,明明没感觉到任何人存在,为何有这么多弩箭发射?而且弩箭覆盖一片区域,根本避无可避。

来不及思索,他赶忙运起混元乌龟刺,同时身形闪动,尽可能躲避弩箭。

“嗖嗖”乱响之中,一支弩箭射向胸前,他一仰身,箭矢撕碎了衣服,在胸口留下一道血痕。

一支弩箭射向腰部,他一挺腰,箭矢擦过屁股,血花飞溅。

一支弩箭射向头部,他一仰脖子,脸上出现一道血痕。

“砰”的一声,一直箭矢深深刺入肩头,疼得他眉头一皱,牙一咬。

一瞬间下来,身上竟然多了许多伤痕,还有更多箭矢偏离,刺入周围草地之中。

赤羽搏惊出一身冷汗,腰上原本的伤也在大幅度运动中拉开,流出许多鲜血。

万幸的是,虽然又添了多处伤口,但有混元乌龟刺稍微阻挡,自己又避开要害,终究命还是保住了。

浑身一阵阵钻心疼痛传来,疼得他几欲抓狂,同时,满脑子疑惑与愤怒。

之前被鸾果儿暗算的一口恶气正压在心头无处发泄,却不料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遇到莫名其妙的埋伏。

对!就是埋伏!陷阱!那两个该死的混蛋分明在演戏!

赤羽搏醒悟过来,转回头,恶狠狠看向那两名弟子。

两人一见这么多弩箭竟没给这小子造成致命伤害,不由面露惊容,扭头便跑,各自手中还出现一面大盾。

这大盾竟然大到可以将他们整个身体都隐藏其后,显然早有准备。

赤羽搏明白,他们在用这种方法杀人,两名筑基初期的弱者差点就要了自己小命,不由怒火中烧。

想必那玉盒也是假的,根本就没什么宝物。

两名弟子迅速逃跑,而当他们跑过两棵大树之后,两树之间却迅速升起一根细到肉眼难见的细丝,其高度刚好在一般人脖颈位置。

赤羽搏气得要命,怎肯放过他们,见两人逃跑,想也不想撒腿便追,可刚一迈步,全身剧痛,速度又慢了下来。

身上多处受伤,尤其跑动时,肩头、腰间和屁股三处最重的伤疼得厉害。

一瘸一拐走了几步然后停下,迅速取出弓箭,抬手就是一箭射出。

虽然两名弟子都拿着巨大盾牌,将身形隐藏其后,可那盾牌看起来明显不是什么好货色,做工极其粗糙,应该是临时赶制的。

盾牌既然这么大,应该很薄,否则会太重,拿着逃跑很不方便,粗制滥造又极薄的盾牌,赤羽搏约摸能射穿,因为自己手上有特殊炼制的金属箭矢。

这箭矢很细,尖端特别细小而锋利,箭杆通体是金属的,闪着森冷光芒,后面尾羽特别长。

箭矢带着低低破空声离弦而去,紧接着,一声闷响和一声惨叫接踵而来。

果然不出所料,这支极细的金属箭直接射穿大盾,击杀了一名弟子,赤羽搏也因为用力拉弓而疼得额头冒汗。

即便这方法可行,他也没发出第二支箭继续射杀另一名弟子,而是呆呆愣在原地,一脸惊骇。

因为,刚刚抬弓射箭的瞬间,手里的弓碰到了什么东西,就在前方,在两棵大树之间,在那透明的空气中。

仔细看着那里,慢慢地,发现了一条透明的极细丝线,仿佛一根蛛丝,就那么横在他身前两尺之外。

但他明白,这绝不是一根蛛丝那么简单,因为刚才手持弓箭已经碰到这东西,可它并没有断。

若非因为剧痛停止追击,这根细丝很可能直接勒断自己的喉管。

第二十四章 俞世召设伏(下)

心脏猛力抽动,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自己还活着,差一点儿就稀里糊涂死了!

何其阴险的布置,现在想想,这是个非常精妙的陷阱,以宝物为诱饵,两名实力极弱的弟子令人放松警惕,然后是大量的弩箭,看不见的细丝,步步杀招。

对了!如果这两招仍杀不死人,会不会还有下一招?

“啪”的一声轻响,赤羽搏心中一颤,竟成了惊弓之鸟,可仔细一看,却不见任何东西。

忽然,脚踝处传来一股大力,竟拉着他重重摔倒在地,疼得几欲昏厥。

仔细看向脚踝处,却看不到任何东西。随即想到,定是刚才那种透明丝线!想不到此物如此坚韧。

好在脚上穿着一双金属靴,要不然双脚岂不废了。

手中出现长剑,朝两脚之间一划,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并在一起的双脚分开,赤羽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仔细打量周围。

什么也没有!暗中操控这一切,欲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到底在哪?

片刻之后,远处大石后面,一个清冷而平静的声音突兀响起:“好久不见啊,焕殿小师叔,想不到这样都不死,你的运气还真不错。”

赤羽搏循声望去,大石后露出个脑袋,那是个英俊青年,面目清秀,看起来有些眼熟。

仔细一想,与自己同时入门的修真家族子弟俞世召!

看来这一系列陷阱都是此人搞的鬼了,果然够阴险!

稳了稳心神,冷冷问道:“你想怎样?”

俞世召微微一笑,风轻云淡道:“不怎样,只要你把身上所有东西,还有……你的颈环留下即可。”

赤羽搏微眯双眼,道:“那便来取吧。”

俞世召可恶地一笑,道:“我知道你实力不俗,可那又怎样,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还用得着我出手吗?”

赤羽搏下意识瞥了一眼身上,这一看也吓了一跳,此时身上竟然到处都是血,粗布衣服几乎已经被鲜血覆盖了。

修者虽能封住伤口附近主要经脉从而延缓流血,却不能完全阻止,刚才高度紧张,竟没注意已经流了这么多血。

一看之下,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与无力感袭来,险些栽倒在地。

俞世召阴阳怪气道:“看来,你到此之前就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还真是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和……贪婪。”

听了这讽刺的话,赤羽搏心里涌起一阵懊恼。

是啊,眼下的局面不正是自己贪心引起的吗?

若不是听到那两名弟子说什么“杀人夺宝”,自己又怎么会带着重伤落入俞世召的陷阱。

俞世召又道:“想必你的脚也受了不轻的伤吧?跑也跑不掉,又失血过多,我甚至怀疑你下一刻就会自己倒下。”

赤羽搏头脑发晕,脸色惨白,确实觉得要倒下了,可现在还不能倒,倒下就意味着身首异处!

虚弱和疲惫一浪高过一浪袭来,耳中似乎嗡嗡作响,就连思考都难以保持顺畅了。

突然,似乎想到什么,对!他说我的脚受伤了,这就是机会。

随着心中燃起希望,脑子也渐渐清晰,一箭、两箭、三箭,自己的力量还够不够射出三箭?够不够跑完这一段路?

任何一环出现偏差,等待自己的都将是死亡!

俞世召藏那么远,就是为了避开神识探查,这是他的精明之处,却也给了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这时候,俞世召还在啰嗦:“小子,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

你实力不错、力气又大,若单打独斗我恐怕不如你,可那又怎样,你脑子不够用!

有焕噩这么棵大树在身边却不懂得利用!

对了!还忘了告诉你,刚入门那会儿在担水那里送你一份大礼的就是我呀!

殿主还对我赞许有加,说只可惜没把你砸死!”

俞世召滔滔不绝说着,甚是得意。

赤羽搏咬着牙,缓缓抬起手中的弓,对准那块大石。

俞世召脑袋往回一缩,只露出眼睛以上看着,仍不紧不慢道:“不得不承认,你的弓箭确实厉害,如果不遇到我,你恐怕可以在这里大杀四方了。

可我还就不信,你力气再大,能射穿那破烂盾牌,还能射穿这块巨石不成?”

他说得没错,那巨石确实无法射穿,所以,赤羽搏的第一箭是给另一名弟子准备的,有他在,下一步计划便难以实施。

随着一声弓弦响,既快又准,那名弟子的咽喉被贯穿,仰面摔倒。

俞世召露出半张脸看着,冷笑道:“还能射箭!真不错!可你杀他有个屁用,他不过是个鼠辈,这里有的是。”

赤羽搏动作不停,手中又多了一支箭失,对准俞世召,拉弓放箭!

俞世召早已将头缩回大石后面,大笑与讥讽从石头后边传出:“你傻了……”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赤羽搏一箭射在大石边缘只发出一声脆响,然后,箭矢碎成粉末,同时爆开一股烟雾。

毒烟!是进入仙桥宗之前买的最强的毒。

射出这一箭之后,赤羽搏忍着疼痛开始快速奔跑,沿着弧形轨迹,同时,又取出三支箭矢握在手中。

他的打算很简单,要趁俞世召中毒,躲在大石后不敢露头的时间快速绕过四分之一圈,出其不意将其射杀。

这种做法利用的是俞世召以为自己脚踝受伤无法奔跑,打他个措手不及,可说来容易做起来却不轻松。

奔跑过程中被他发现便很难射中他了。

赤羽搏是幸运的,百丈左右距离对现在的他来说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期间,俞世召正盘膝坐在大石之后,调息压制不慎吸入的毒烟。

这毒性很强,他刚才又在大笑,不小心吸了一口,毒素正在体内蔓延。

赤羽搏眼中渐渐出现俞世召的衣襟,出现他的腿,他的半边身体,然后,出现他的脸,还有那脸上的惊恐。

赤羽搏对着他松开弓弦,可是,就在这决定生死的一刻却发生了意外。

赤羽搏脚下突然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倾斜,向一侧倒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两人全都瞪大了眼睛,那决定生死的一箭稍稍偏离该有的轨迹,眼看无法射中俞世召。

赤羽搏已经身心俱疲,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滑倒?

可他如何能放弃这最后的机会,放弃就等于接受死亡。

在摔倒过程中,他拼了最后力气,又以极快速度发了一箭,然后重重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因为之前肩头受了一箭,虽然不太深,却还没机会处理,这一下可好,摔倒的一撞硬生生把箭矢撞了进去。

与此同时,俞世召也发出一声闷哼,后补这一箭射在他大腿上,来了个对穿。

自小养尊处优的他哪受过这个罪,疼得险些倒下。

赤羽搏躺在地上,疼痛几乎令他昏死过去,可他还要拼命打起精神,试图站起来。

这一挣扎才发现,地面的草上全是油!

太卑鄙!这处空地的外围应该有一圈全被洒了油,即便被算计的修者没有死,想逃走的时候也很容易在这里摔一跤,俞世召便可以趁机下手。

大石后的俞世召疼得龇牙咧嘴,没想到对付一个将死之人也会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不过,他看到赤羽搏摔倒了,甚至看到其肩头的弩箭被压着刺入身体,连弓也脱手了。

俞世召强行调动灵力,向他发出数把飞刀。

距离很远,体内又有烈性毒素未解,所以,他并不指望这几把飞刀能对赤羽搏造成伤害,却可以通过飞刀让他向远离弓的方向躲避。

只要他手里没有弓,还能有什么作为?

俞世召的目的达到了,赤羽搏确实不得不向后躲避,连滚带爬,狼狈不堪,离地上的弓越来越远。

俞世召从大石后一瘸一拐走出来,面目狰狞扭曲,恨不得将赤羽搏弄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此时的赤羽搏也已经虚弱之极,拖着满是伤的身体向后挪动。

俞世召手中多了一柄长剑,脸上露出狰狞笑容,道:“你看看你,像一只狗一样,今天我要慢慢把你折磨死。

如果你愿意跪下求我,或许我能给你个痛快。”

两人就这样慢慢移动,赤羽搏渐渐从那片满是油的草地中爬了出来,而俞世召渐渐进入了那片区域。

赤羽搏突然坐直身体,不再后退,看着俞世召勉强笑了笑,道:“你这个蠢货,看着我慢慢死去是不是很过瘾?”

边说边向前一甩手,从他手中飞出一道细小红光。

俞世召脸色骤变,立刻明白其意图。火!那是火!他分明修炼土属性,却能发出火……

下一刻,地面的油燃起大火将俞世召吞没,火焰之中,瘸了腿的他还在往外挣扎。

然而透过火光,俞世召看到了赤羽搏,他坐在那里,抬起了手中的弓,他身上竟然还有一张弓!

俞世召终于不再挣扎,缓缓摔倒在大火之中,因为,他的咽喉已经被一箭贯穿。

赤羽搏赶忙站起身,来到火旁,取出一条锁链将火中的弓拖回来,好在弓弦并没有烧断。

草中的油很快烧完,他又来到俞世召尸体旁,取下储物戒指。

第二十五章 又见鸾果儿

好不容易把俞世召弄死,赤羽搏觉得自己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极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能倒下。

他赶忙仔细感知周围,并没发现有人,便在一棵大树下施展土遁术,泥土变得松软异常,他的身子也渐渐下沉。

五行属性各有特点,土属性修者的最大特点就是可以通过土灵力改变土石结构,比如化石为土,或者化土为石。

借助这种能力,土属性修者可以土遁,但速度非常慢,消耗也较大,对战时基本无法使用。

而且,在地下时,土属性修者也可以清理出一个小空间,甚至在氧气极为稀薄的环境中也可以短时间内依靠灵力循环提供身体必须的能量。

金属性拥有其他属性难以匹敌的锋芒锐利,最适合修炼剑气,练体方面也不错。

木属性阴柔绵长,擅于控制和持久战,可以利用各种植物,修炼者的身体具有强大生机。

水属性擅于操控水和冰,修炼者还可以在水中或者冰原长时间停留。

火属性擅于操控火焰,可以炼丹、炼器、制符,攻击力也相当可观。

言归正传,赤羽搏利用土属性能力潜入地下,弄出一处小空间,然后拔箭、上药、包扎。

由于失血过多,身子太过虚弱,期间甚至昏死过几次。

终于弄好一切,他便靠着石壁坐着,吸收地下充裕的土灵力恢复伤势,一转眼也不知过了多少天。

轮回炼体诀的第一阶段三个轮回需要大量进食,恢复伤势期间食量更大,所以,储物腰带中准备的食物很快吃完。

在丹药作用下,灵力滋养下,还有轮回炼体诀不断对肉身的更新中,伤势恢复很快,基本已经结痂。

这一日,赤羽搏从地下钻出来,找几个野果,又射杀一只野鹿烤了,饱饱吃一顿,又向那日的潭水方向行去。

在地下待了该有十来天了,饮水也需要补充。

想到那天的事心中百感交集,本应该恨,却又恨不起来,更多的反而是伤。

值得慰藉的是那个南圃,很对自己脾气,如果可能,很想结交这样一个朋友,甚至生死兄弟。

不知不觉间便已靠近那处潭水,下意识抬眼看去,硬生生呆在了原地。

潭水附近有人,两男两女,其中一名女子岂不正是鸾果儿?

呆立片刻,赤羽搏稳了稳心神,又仔细看去,那张脸绝不会错,但她穿了一身白衣,头发也只简单梳了个把子头,还有,她脸上看不出那种笑意。

也许她今天换了衣服,改了发式,有什么烦心事不笑了也未可知。

突兀见到她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可仔细回想那天的事,那面带微笑射出的毒箭,赤羽搏就觉得这件事绝不能善了。

小心靠近潭边,在一块大石后隐匿了身形,观察这几人。

并不是不敢直接过去,赤羽搏只是好奇,鸾果儿到底在干什么?

以她的为人应该不会傻到在此等着自己寻仇,或者,她射下陷阱,打算彻底除掉自己这个祸患?

也不对,少说也过了数日了,难不成她还天天等在这里?

两男两女始终坐在潭边不见异常,过了片刻,异变陡生,潭水中心处一阵翻涌,一片殷虹随着水流晕染开来。

紧接着,一个人突然冒了出来,拼命挣扎,大声呼救,伸出水面的手臂却少了半截,鲜血汩汩而出。

赤羽搏一惊,看样子水底有什么东西,或许是水中妖兽。

与此同时,岸上四人纷纷跃起,冲入水中。

鸾果儿将那断臂男子拖了上来,其余几人则直接潜入水下。

赤羽搏怀疑自己眼花了,鸾果儿那种人也会去救人?

揉揉眼睛仔细看,确实是她,而且,救完人之后,她又跃入水中,似乎与其他人共同应付水下的危险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鸾果儿总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怎么说呢,不那么阴冷,像个正常人。

此时,潭水剧烈翻涌起来,底下似乎发生了争斗,又过了一阵子,几个脑袋先后露出水面,还有个巨大黑影也慢慢浮起。

那是什么?类似巨龟的妖兽吗?想不到这潭水中竟然生存着这样的东西。

“噗”地一声,又一名弟子钻出水面,手中托着个玉盒兴奋叫道:“我找到了!”

四人脸上都现出笑意,然后纷纷上岸,只不过,两名女弟子的衣服都湿了,紧紧贴在身上,将前后的弧形轮廓暴露无遗。

气氛似乎突然变得有些诡异。

两男两女互相看看,拿着玉盒那名弟子笑道:“各位不打算看看这里边到底有什么吗?”

鸾果儿和另一名女弟子拢了拢头发,体内灵力一震,周身水花四溅,总算不那么狼狈了。

然而,几人一起围拢过去,看那玉盒里到底有什么。

突然,一名男弟子对着一名女弟子后背偷袭一掌,那女弟子“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听那男弟子阴测测笑道:“事情已了,宝物已经找到,留下你们俩还要分一份好处,不如杀了。”

另一名男弟子道:“师兄,面对两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说这种话,太煞风景。

依我看不如这样,让她们俩陪咱们好好乐乐,然后就放了吧!”

鸾果儿扶着那受伤女弟子,脸色惊恐,一步步后退。

两名男弟子则邪笑着步步紧逼,另一名断臂男子则坐在一旁微微摇头。

此时的鸾果儿如果丢下受伤姐妹独自逃走应该不难,可她没有。

下一刻,双方斗在一处,短短几个照面,受伤女弟子不支倒地,鸾果儿也被两名男弟子合围擒下。

赤羽搏一直偷偷看着,越看越觉得不对,那日的鸾果儿何等冷静,何等彪悍,可对面那个太弱了。

没有心机,感情用事,甚至武力方面也弱的可怜。

她的巧舌呢?她的弩箭呢?再不济,她的奔跑速度还是很快的,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一起死好吧?

两名男子将两名女子打晕,拖进一旁的树林,受伤的另一名男子却没动,仍坐在潭水边。

赤羽搏心里一阵纠结,不知为什么,就算自己亲手杀了鸾果儿,也不希望她被其他男子玷污。

于是,他拉弓放箭,一箭射入那断臂男子咽喉,然后,轻手轻脚向树林那边移动。

只见一块小空地上,两名男子同时上前解两女的衣服,一边还脱去自己的衣服。

不一会儿,两名男子就脱了个光溜溜,而解开两女衣服时却是一点一点的,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赤羽搏躲在树后,无声无息抬起弓箭,随着一声弓弦响,一名男弟子“扑通”一声栽倒,鲜血从伤口涌出,流了下边女子一身。

正准备发第二箭的赤羽搏微微一滞,不知怎么,他不想鸾果儿也弄得满身血污。

这一滞的功夫,另一名男弟子反应过来,看了赤羽搏一眼,吓得面色惨白,连衣服也不要,关溜溜窜进了树林。

赤羽搏收了弓箭,缓缓前行,心脏却跳的越来越快。

因为,自己赶过来总需要一小段时间,而这期间,两女的衣服已经被解开大半,甚至有的地方都撕碎了。

鸾果儿一动不动躺在那里,胸口白嫩嫩、颤巍巍的两团肉正随着呼吸慢慢起伏,裙子已经被掀开,里面的长裤从裤脚撕到腿根,雪白丰盈的两条长腿完全呈现在自己眼前。

对于女人赤羽搏真的了解不多,但阴阳相合才能繁衍生息他总是知道的。

呆呆立在原地良久,赤羽搏觉得越来越不舒服,心里乱,身体也有些燥,虽然不太愿意移开目光,可这女人毕竟是自己的仇人,险些要了自己小命。

眼不见为净,索性拾起刚才男弟子留下的衣服,丢在鸾果儿身上。

过了片刻,竟发现她仍露在外的一截小臂和小腿也能令自己思绪不宁。

“唰”的取出长剑,干脆杀了报仇了事!可剑抬起来,却不知为何无法砍下去。

对了,她今天的表现很不正常,先不能杀,还是等她醒了问清楚再杀,或许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为免心烦,他背过身子,长长舒了口气。

站了片刻,又转回头,上前两步,静静看着鸾果儿那张脸。

闭着眼睛,没有笑容,头发还有些湿,有些乱,却很美。

下意识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小臂,很软,很滑,温润如玉。

突然,鸾果儿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两人脸上都是瞬间的呆滞。

赤羽搏赶忙站起身,轻咳两声,却不知说什么好。

鸾果儿眨了眨眼睛,然后猛地坐起来,看了看身上,发出一声尖叫,又将盖着的男子衣服静静裹在身上。

被打晕前的记忆恢复,记得那两个男弟子一脸邪笑,难道自己已经……

伸手在衣服里摸了摸,又掀开衣服看了看,虽然衣服破烂,却似乎没有被那个的感觉……

“鸾果儿”一个男子冰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鸾果儿一呆,抬头看去,茫然眨了眨眼睛道:“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吗?可你为什么知道我名字?”

第二十六章 双生花(一)

赤羽搏本打算找她算账的,那背后的一箭总不能这么算了,可刚喊了一声,却被鸾果儿的回答震晕了。

呆立良久才问道:“你不认得我?可你叫鸾果儿?”

鸾果儿茫然点了点头。

赤羽搏眉头紧锁,总觉得什么地方搞错了,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名字,却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若说她是装的,又不太像。

“唰”的一声长剑出手,直接架在鸾果儿肩上,赤羽搏喝道:“那日你暗箭偷袭,差点杀了我,你竟然说不认得我?”

鸾果儿吓得一激灵,脸色发白,随即低下头,黯然神伤。

赤羽搏仔细盯着她,将她脸上的每一丝变化都收入眼中,随即收了手中长剑。

真的不是她,刚才突然之间的表情变化应该不是假的。

那日那个鸾果儿,一颦一笑都仿佛刻在自己脑海中,懵懂的感情,锥心的伤痛,虽然仅见过两次,可赤羽搏觉得已经对那个鸾果儿颇为了解,可眼前这个如此陌生。

“你是不是有个……”“我有个……”

两人同时说出这样的话,然后彼此心照不宣,这竟是一对孪生姐妹!

静了片刻,鸾果儿低声道:“我有个孪生姐姐,名叫鸾玉儿。”

赤羽搏道:“可那天她说她叫鸾果儿!”

鸾果儿脸色一沉,道:“她是玉儿,她喜欢用我的名字。”

赤羽搏舒了口气,丝毫不怀疑鸾果儿的话,可此时,他却不想放了她,不为别的,只想多了解一些这对姐妹的事。

“你起来吧,你那位姐妹还昏迷着,把她也弄醒了。”

鸾果儿脸上晕红,声音几不可闻道:“你,你转过去,我得换身衣服。”

随即脸上更红,还带着几分惊恐,又道:“你都看到了?”

是啊,自己昏迷的时候,眼前男子应该把自己的身子大部分看过了。

胸前、大腿,除了那最重要的一点点位置,其余地方岂不都被他看到了!真是羞死人了!

赤羽搏脸色也变了变,终究没说什么,只是静静转过身。

鸾果儿换好衣服,又将同伴救醒,整理了衣服,三人这才出了树林,来到潭水边。

安静了片刻,气氛有些尴尬,鸾果儿低声道:“我姐姐如何伤了你,能跟我说说吗?”

赤羽搏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很显然,她们姐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无需把对鸾玉儿的恩怨强加到鸾果儿身上。

他把那天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鸾果儿静静听着,良久才道:“这么说来,我姐姐用那么卑劣的手段差点害死你,而你却机缘巧合救了我。

可以说,我们姐妹欠了你两条命。”

赤羽搏无奈苦笑,道:“你是你,你姐姐是你姐姐,如果遇到她我会跟她算这笔账,这跟你无关。”

鸾果儿却道:“不,这跟我有关,如果我姐姐欠你一条命,我愿意拿我的命替她偿还,可你不能伤害我姐姐。”

赤羽搏一愣,没想到姐姐那么阴冷,妹妹却如此有情有义。

叹了口气道:“她用你的名字到处惹事,岂不是置你的安危不顾,你又何苦如此维护她?”

鸾果儿却眼圈微红道:“你错了,我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又转头对另一名女弟子道:“萍儿师妹,你先走吧,我要留下来。”

赤羽搏不解道:“留下来?什么意思?”

鸾果儿低着头道:“留在你身边,替姐姐赎罪,还有,如果你遇到姐姐,我可以阻止你报复。”

赤羽搏呆呆看着眼前女子,那张脸跟鸾玉儿一模一样,可神情,没有阴冷,没有狡诈,却多了几分天真、善良,更像个普通女孩子。

他淡淡一笑,调侃道:“替你姐姐赎罪?你要怎么赎?”

是啊,一个有几分天真,战力又很低的女人,根本什么忙也帮不上,反而会成为负担。

可又一想,让这两女就这么离开,似乎更不安全。

没想到鸾果儿误解了这句话的意思,脸腾地一下红了,低声道:“总之,我的命都可以给你,你说怎么赎就怎么赎。”

赤羽搏心神一荡,眼前的鸾果儿仿佛分成两个虚影,一个天真善良,一个阴险狡诈。

可不知为何,心里却觉得,那个阴险狡诈的生命更有趣,更鲜活一些。

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不需要你赎罪,你们都走吧。”

鸾果儿顿时一喜,刚才还有些担心,怕这个人提出什么不堪的要求,现在看来,这个青年实在是个好人,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她脸上带了笑,道:“我要跟着你,我会做吃的,可以给你洗衣服,帮你料理琐事,还有,每天向你道歉,直到你肯原谅姐姐为止。”

赤羽搏沉默了,她只是为了她姐姐,可是,自己真能那么轻易原谅鸾玉儿吗?

心里扎了根刺,不将刺拔出来,就算天天上药,伤能恢复吗?

他没有说话,鸾果儿却以为他答应了,跟着救命恩人,还是个好人,鸾果儿丝毫不觉得不妥。

师妹萍儿离开了,赤羽搏半推半就也同意鸾果儿跟着,虽然是个累赘,但救人救个活,已经救了她,再让她傻乎乎在谷中乱走总觉得不忍。

也或许,一个陌生女人的生死根本无关紧要,他只是想好好看看那张脸,那张与鸾玉儿一模一样的脸。

曾经有一年多时间,那个身着紫衣,淡然微笑的女子在赤羽搏心中留下了几近完美的印象,至今仍未完全抹除。

或许那个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下午,赤羽搏和鸾果儿躲入树林,现在不适合与人争斗。

休息时,赤羽搏问起姐妹俩过往,鸾果儿流着泪讲了一段辛酸往事。

姐妹俩小时候只是普通农户家的孩子,在她们六岁那年,住的地方发生了战争。

那是一座小土城,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饭,毫无征兆的,周围乱了起来,敌国士兵不知何时冲了进来,见人就杀,百姓们仓皇逃命。

仅仅片刻功夫,满地都是血,到处都是死人。

父母发现异状,带着姐妹二人逃出家门,混进纷乱的人群之中。

可是人太多,太乱,互相拥挤碰撞,越靠近城门越挤得厉害。

混乱之中,母亲被撞的险些摔倒,拉着果儿的手也突然一空。

她尖声哭喊着,拼命寻找女儿,可是人太多,六岁的孩子落入人群便再也看不到了。

果儿吓坏了,踉跄着大哭,却根本看不到父母在哪里。

突然,同样矮小的玉儿从众人腿缝中看到果儿,用力拉着父亲的手想挤过去,但父亲根本无法与汹涌人流抗衡。

玉儿一着急,挣脱了父亲的手,弓着身子向果儿这里挤过来。

两个小女孩在人群中瑟瑟发抖,不断哭喊,可回头一看,却再也看不到父母在哪里。

人群就像汹涌的潮水,令两个孩子感到窒息。

两姐妹跌跌撞撞,摔倒了再爬起来,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父母在哪,心中唯有恐惧。

如此下去,这两个小娃娃只有被踩死在人群中。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一乱,人流原本向城门方向涌去,却突然向四面八方散开,姐妹俩也因此避免被踩死的厄运。

紧接着喊杀声大作,原来,正前方冲来一队敌国士兵。

刀剑飞舞着,残肢断臂乱飞,姐妹俩吓得小脸惨白,只顾没头没尾的跑。

好在运气好,姐妹俩跑到一处屋角蹲下,而那队士兵并没有过来。

压抑的哭泣中,果儿死死抓着玉儿的手,却突然意识到,玉儿的一根手指跑到了手背上,被自己握在手中。

低头一看,玉儿满手是血,一根手指已经断了,诡异的弯曲着。

刚才在拥挤人群中跌倒,手指被踩断了吗?可玉儿一脸茫然,似乎根本没察觉。

那种混乱中到处磕磕碰碰,浑身都疼,脑子都要炸了,就连手指被踩断也不觉得如何了。

两个瘦小身体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低声呜咽。

突然,沉重的脚步声来到近前。

抬头看去,一个满身是血的敌国士兵,手里拿着一把红色的大刀,黏糊糊的血已经将大刀原本的颜色完全掩盖。

铁塔一般的汉子静静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全是血,就连脸上也都是红的,只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那士兵看着两个孩子,却没有举起刀,只是在旁边拿了一捆生火用的谷物秸秆胡乱扔在二人身上,还低低说了句:“想活命就别出声。”

果儿怎么也止不住哭,玉儿却用手捂住她的嘴。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姐妹俩推开干草,却发现遍地都是尸体,流淌的血。

他们在附近找到了父亲,他睁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头顶多了个大窟窿,甚至能看到里面白色的东西。

又好不容易找到母亲,她的两只手臂都不见了,满身是血躺在地上,同样一动不动。

姐妹俩抱着尸体哭了一阵,又冷、又饿,更怕得要命。

又过了一阵儿,城中有几个侥幸活下来的人走动,将两个女孩带上,找了些吃的东西,离开了这座血腥之城。

第二十七章 双生花(二)

一路上,食物吃完了,吃树皮,吃草根,姐妹俩相依为命,走了不知道多少天,终于来到一座大城。

可是,两个六岁的孩子要如何生存?饿得狠了就只有乞讨。

变故太大,来得太突然,又一路风尘仆仆,果儿终究还是病了,高烧不退。

玉儿将果儿安置在一间旧屋角落里,一个人出去乞讨。

见人就跪,不住磕头,讨吃的,讨旧衣服,可好不容易讨到的东西还经常被其他乞丐抢走。

六岁的孩子,整天被欺负,被有钱人打骂,被乞丐欺负,甚至被狗咬。

玉儿没有倒下,辛苦了半个月才将妹妹的病养好,自己却瘦得皮包骨头。

从那以后,玉儿就变了,变得不会哭了。

病好之后,果儿也学着玉儿的样子出去乞讨,姐妹俩的日子总算好过一些。

又过了两年,姐妹俩八岁了,有一次,玉儿捂着肚子回来,讨到的食物也全都弄脏了。

她什么也没说,甚至把沾了泥土的食物吃了,因为那时,果儿也没讨到多少东西。

那几天,玉儿的行动十分僵硬,晚上,果儿抱着她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热。

玉儿病了吗?她不说,依然每天出去乞讨。

后来才知道,玉儿那天讨到食物后被几个乞丐抢夺,她说什么也不肯让步,双方争执之下,好好的饭菜全都洒了,她也被打了一顿。

肋骨断了一根,洒落在地的食物也被她咽了下去。

从那以后,玉儿又变了,把所有的苦全默默吞进肚子里,只将美好的东西与妹妹分享。

讲到这里时,鸾果儿胸前衣襟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

这样的苦日子一直过了五年,玉儿和果儿十一岁了。

玉儿性子越来越野,偷东西,打架,身子不但不弱反而越来越结实,得到的食物也越来越多。

相较而言,果儿还是柔柔弱弱的,不管在哪里,晚上都要抱着姐姐才能踏实睡下,就连讨饭的收获也远不如姐姐。

十一岁这年,两姐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玉儿出去讨饭时不知在哪里遇到个美若天仙的女人,两人甚至相谈甚欢。

这女人将她们姐妹带到了大山上,入了仙桥宗。

再也不用讨饭,还有漂亮衣服穿,姐妹俩过上了好日子。

可玉儿的性子已经与小时候截然不同了,她拼命追求力量,想尽一切办法讨好师父和师祖,却与其他姐妹不睦。

果儿也大了,懂事了,回想过往岁月终于明白姐姐的苦心。

以往的苦难中,果儿将所有的苦、所有的委屈都跟玉儿倾诉,可玉儿能跟谁倾诉?将那些东西整天挂在嘴上只能徒惹伤悲,所以,她学会了忍耐,学会了默默承受。

偷东西、打架,是为了获得更多食物,更多衣服,只有这样才能背负起姐妹二人的生活。

她把所有苦难都咽下肚子,把所有责任都默默承担,只留给妹妹一份安宁。

她拼命追求力量,攀附更强大的人,却可以为妹妹撑起一片天。

在仙桥宗这些年,因为玉儿和师父、和殿主关系都很好,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果儿。

可她真的变了,除了妹妹几乎不相信别人,与人结交也只是在演戏,她把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因为那颗心同样脆弱,无依无靠,不把一些东西封存,她就无法支撑下去。

姐妹俩的样貌几乎完全一样,除了玉儿一根指骨略微弯曲,左侧一根肋骨微微凹陷。

听她讲完这段过往,赤羽搏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原来是这样,孪生姐妹性子相差这么多其实不难理解,所有阴暗的东西都被玉儿阻挡,只把美好的事物留给果儿。

鸾果儿又道:“这次试炼,听说山谷中藏了很多宝物,可姐姐说什么也不让我乱跑,还让几个师姐看着我。

那天我实在闷得慌,又十分好奇,才拖上萍儿师妹偷偷溜了出来。

还好遇到你,要不然我们俩可惨了。

你是个好人,我能看出来,可姐姐也是个好人,只是做事的风格变得有些古怪。

你相信我,她绝对不会存心害你,你如果不甘心,让我干什么都行,我只希望能化解你们之间的仇怨。”

赤羽搏轻轻一叹,青虚殿全是女子,战力薄弱,很多事情果儿或许还不知道,而玉儿,她这次进谷怕是肩负很重的担子,不但要杀人,可能还要把妹妹的一份也带出来。

略一思索又问道:“那你姐姐为什么要用你的名字?”

鸾果儿轻轻一叹道:“之前很多年,姐姐一直非常关心我,甚至从来不跟我大声说话,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她说我傻,说这么下去不行,让我学着阴险一点。

我不爱听,跟她顶嘴,她就骂我,还借我的名字惹事。”

赤羽搏觉得有些揪心,道:“你呀,是有点傻。”

又道:“对了,看着你那些师姐在哪?我送你回去。”

鸾果儿愣愣看着他,道:“我不知道,她们也在谷中走动,并不一定始终待在一个地方。

还有,你别赶我走,我想跟着你,早晚会遇到姐姐的,我真的不想你们发生冲突。”

赤羽搏不语,过了片刻才淡淡一笑。

鸾玉儿,真是个有趣的女人,有时候,觉得她飘然若仙,不惹尘埃,有时候,觉得她卑鄙无耻,阴险诡谲,有时候,又觉得她大爱无疆,楚楚可怜。

那只是个见过两次,还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女子,可怎么就觉得已经那么了解她了。

叹了口气道:“算了,你放心,我不会杀她,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好了。”

鸾果儿呆呆看着他,不太明白话里的意思,什么叫看在我的面子上?随即又笑了笑,不管怎样,这总是好事。

安静了片刻,赤羽搏有些尴尬道:“你,你会像你姐姐那样笑吗?”

鸾果儿又一呆,答道:“我觉得她在别人面前的笑好假。”

赤羽搏心中有些失落,摇了摇头。自己在想什么呢,真是莫名其妙。

却发现鸾果儿还是笑了笑,非常淡,只是嘴角眉梢有那么一点点笑意,还有眼神,多了几分漠然。

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仿佛透过鸾果儿的笑,直接看到了玉儿心里。

那颗心本该七窍玲珑,却被一层厚厚的壳包裹,其上满是尘埃,就像一颗种子,没有水,没有泥土,反而在火中煎熬,几乎枯死。

“我不喜欢这么笑!”鸾果儿道。

“那是因为你不懂这个笑。”赤羽搏反驳。

“我懂,可能有些事我不知道,但我比你了解她,只是不喜欢这么笑而已。”

“所以,如果她有危险你会不惜一切阻止,不管我对你怎样,你也会跟着我,确保我不会对她如何。”

鸾果儿沉默,眼中又有泪在打转。

“你会杀了我吗?”

“会!如果我能!”

夜里,林中很安静,赤羽搏心中却不太平静。

天边刚放白,赤羽搏就出去打了猎物回来烤了吃,鸾果儿只吃了一点点。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从鸾果儿口中得知,今天已经是入谷的第十五天了,原来养伤用了那么久。

突然,赤羽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没头没脑拉起鸾果儿的手,道:“不好,快走!”

鸾果儿被他吓了一跳,边跑边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赤羽搏冷冷道:“有不少人正快速朝这边赶来。”

又道:“你什么也不要做,跟着我跑就是了,有多快跑多快。”

他们俩改变方向,那些人也改变方向依然跟着。

以赤羽搏的速度,想脱身简直轻而易举,可鸾果儿不行,她的实力比她姐姐弱了不少。

这样不行,赤羽搏边跑边思索,然后猛地停下来,道:“他们从东边来,我一个人过去应付。

记住,不管我怎么走,你只要保持在我西边二十丈远就行,千万别过来。”说完,朝来人方向迎了过去。

鸾果儿刚要开口,赤羽搏已经跑了,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由一暖。

他真是个好人,在这世上,给自己如此温暖的人似乎除了姐姐再也没有了。

他明明可以逃走,却没那么做,宁可独自一人去对付好几个同阶存在。

某些方面,他和姐姐是不是很像?为什么有种感觉,他对姐姐其实不单单有恨?

鸾果儿轻轻咬着嘴唇,心里七上八下,莫名有种悲伤。

身为女人就该有个男人依靠,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姐姐或许比自己更需要有个依靠。

这世上似乎靠得住的男人不多,至少生命中也仅遇到这么一个。

此时的赤羽搏已经三两下上了一棵视野相对开阔的大树,以便尽早看到敌人,而且,从树上向下发箭要舒服得多。

转眼间对面便出现九人,看衣着似乎是易殿弟子。

其中有一个颇为眼熟,原来是之前欲非礼鸾果儿那个!

问题是,这九人当中有那么一个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实力很强,而且感觉很冷,应该是个可怕对手。

第二十八章 双生花(三)

若在之前,同时面对九人赤羽搏也并不觉得有多大压力,至少想跑的话并不会太难。

可是现在,如果跑了,鸾果儿落在这些人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

他手持弓箭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冷冰冰的男子声音响起:“过来拿你的颈环!”

赤羽搏脸色一沉,再不说话,对准一人“嗖嗖嗖”一箭接一箭射了下去。

那弟子在九人当中算是弱的,但双方尚有一段距离,完全有时间判断箭矢轨迹并加以躲避。

左躲右闪避开两箭,用盾牌架开第三箭,却不料箭上力道很大,身子略微一滞,紧接着,第四第五支箭已经到了。

随着一声短促惨叫,那弟子胸口被洞穿,鲜血喷涌,当时毙命!

这是下马威,就怕对方仗着人多一拥而上,那可就不好办了。

双方距离越近,箭矢越难躲避,所以,剩下的八人迅速藏身大树之后,不敢贸然前进。

可那为首之人也是个通透的,只见他一挥手,示意手下们向两侧散开。

众人借助大树掩护,快速散开,渐渐将赤羽搏围在当中。

突然,一个声音大喊道:“易恒师兄,这边好像有个女的!”

赤羽搏心一沉,鸾果儿被人发现了,这丫头还真是笨了点,就不懂得灵活应对。

那实力最强的弟子,也就是叫做易恒的,冷冷一笑,道:“哦?有意思,过去一个人,把她抓过来。”

赤羽搏无奈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一场恶斗免不了了。

他喝道:“那个易恒,敢不敢和我单打独斗?”

却听易恒哈哈一笑,道:“放着这么多人不用跟你单打独斗?你当我傻吗?”

赤羽搏脸色难看,从大树上一跃而下,向鸾果儿那边飞奔过去。

易恒也一挥手,其余几人呈半包围之势紧随其后。

鸾果儿被发现之后也意识到不妥,开始狂奔,在她身后,一名弟子已经越来越近。

赤羽搏在后,可他两侧,已经各有几名弟子发动了攻击。

虽然那几名弟子不敢轻易靠近,可飞刀、飞针之类的东西还是不断飞来。

赤羽搏速度稍减,却听鸾果儿一声惊呼,似乎遭到了攻击。

形势急转直下,战斗中分神,有所牵挂,该有的战术也打不出来。

仅仅片刻,赤羽搏已经被八人包围,其中一名弟子甚至用剑架着鸾果儿。

看着鸾果儿那漂亮脸蛋儿,赤羽搏有些无奈,让她跟着真是入谷以来做出的最错误决定,可事已至此,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赤羽搏眉头紧锁,手中弓箭缓缓垂下,看着叫做易恒的青年,道:“先等等。我身上有五万灵石,还有一件宝物,都可以给你们,但你们要放了她。”

易恒淡淡一笑,道:“那你呢?”

赤羽搏脸色更加难看,心里已经有所感觉,眼前这个易恒并不好糊弄。

思索片刻道:“我可以保证这次不杀你们,但你们也别指望用一个无关女人换我的命!”

这是实话,为了救鸾果儿可以舍弃那些身外之物,但要他就此放弃抵抗、束手就擒,赤羽搏自觉还没那么高尚。

易恒微微点了点头,这笔交易听起来还不错,却未能达到最好效果。

下一刻,他哈哈一笑道:“成交,但附加一条,你把弓箭扔了。”

赤羽搏眉头紧锁,弓箭是自己最可依仗的攻击手段之一,储物器物中虽然还有一张弓,可那是以前的旧弓,力道差了不少,杀伤力大打折扣。

只犹豫片刻,他还是一甩手,将弓远远抛了出去。

易恒目光深邃,点了点头道:“听说厄子宁几次三番都没能置你于死地,甚至南圃跟你打了一场也没占到便宜。今天,看我易恒如何将你拿下。”

说着一挥手,鸾果儿被推到一旁,八名弟子将赤羽搏围在中间。

赤羽搏心下稍松,只要鸾果儿安全无忧,自己即便不用弓箭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他还看出一点,似乎各殿精英弟子都以杀了自己为荣,这也不难理解,年轻人争强好胜,而自己就是最好的参照。

下一刻,八名弟子亮出的架势却令赤羽搏心底发寒。

只见这八人皆是同样装备,盾牌加上一种锁链钩。

锁链很长,前头是几个倒钩,只要抓在身上就会钩住皮肉,锁链则会将自己捆起来。

易恒淡淡一笑道:“我的叔祖,也就是易殿主,他对焕噩的做法非常不满,为了出这口气,他要你一定惨死在阴风谷中,所以,亲自炼制了这些东西。

只要你手上没有弓箭,再大的力气在这锁链钩面前也无济于事,待你死后,你的颈环,身上东西,还有这女子的颈环,甚至还有一种特殊的荣耀,都将是我易恒的。”

赤羽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世间万事万物相生相克,自己的力量如今遇到真正的克星了。

他瞥了一眼鸾果儿,低声道:“你还不走?难道要陪我一起死?”

鸾果儿脸色惨白,心中暗恨,若非自己,这个救过命的男子如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她没有走,而是取出一柄细剑,畏畏缩缩站在那里。

下一刻,混战骤然爆发,八根锁链钩像大网一样罩下来。

赤羽搏也不会束手就擒,锁链钩虽危险,但只要不让前端的钩子钩住自己便可无忧。

他一手持剑一手持盾,身形旋转,眼疾手快,尽一切可能挡住那些钩子。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钩子被他纷纷挡开,可那些锁链一抖,纷纷收回去,又一次从各个角度袭来。

仅仅片刻,赤羽搏额头就见了汗,单单招架便已经险象环生,根本谈不上反击,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只要一根钩子挂在身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力量完全发挥不出来,无论如何用力,锁链是软的,即便震回去也伤不到对方。

有心冲出包围,可那些锁链纵横飞舞,想不碰到锁链而将速度提起来也绝非易事。

鸾果儿在一旁看着,只觉眼花缭乱,脚步移动,却找不到机会靠近。

“哗啦”一声,一道锁链横着飞来,赤羽搏用剑一拨,那锁链却弯曲着碰到另一条锁链,而那名弟子一抖手,锁链又猛地弹回。

“噗!”锁链诡异弯曲着,前端的钩子返回,一根尖钩挂住了赤羽搏后背衣服。

赤羽搏暗叫不好,身子一转,那钩子将衣服连带皮肉划出一道大口子,后背传来钻心剧痛。

好在没有钩住,只撕开一道口子已经是万幸。

“哗啦”一声,又一条锁链卷曲着缠向自己双腿,而头顶,几条锁链却同时压下。

赤羽搏举起盾牌抵挡,同时,利用脚上的金属靴挡住脚下锁链。

“嘎嘣”一声,锁链虽被挡下,却挂住了靴子,只觉一股力道传来,险些将自己拽倒。

赤羽搏腿上力量惊人,用力一抬腿,将那弟子拽个踉跄,锁链也撒手。

可不幸的是,锁链仍挂在靴子上,而那弟子,手中竟又取出一根同样锁链。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情况越来越危险,这样下去,不需半盏茶功夫自己就要坚持不住。

鸾果儿看得心惊,终于鼓起勇气,“呀”的叫了一声,持剑冲过来。

但可惜的是,她一直被姐姐保护的很好,根本没什么争斗经验,刚到近前,却被易恒一脚踢飞出去,嘴角也挂了一丝鲜血。

赤羽搏自身难保,也没工夫管她了,只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拨打那些锁链。

“叮叮当当”乱响声中,三名白衣男子从林中缓缓走了过来。

易恒微微一愣,赤羽搏也察觉有异,偷眼看去,喜忧参半。

来的不是别人,八方殿南圃和他两个师弟。

这三人似乎什么时候都一副悠悠然模样,不紧不慢,身边再无帮手,而那白袍却血迹斑斑。

场中攻守双方都不由自主慢了几分,南圃之名在仙桥宗年轻弟子当中已经传开,虽只有三人,可无论哪一方也不敢轻视他们。

易恒边打边道:“南圃兄,我敬你是条汉子,若想动手,待我等分出胜负以后如何?”

南圃冷冷看向易恒,不紧不慢道:“八方殿南圃从不趁人之危。”

易恒心下一松,手上却加紧几分。

赤羽搏对南圃这个人印象不错,若在平时,双方相遇,应该可以好好聊上两句,甚至交个朋友。

可眼下,自己性命难保,与他又只有一面之缘,却做不到张口求救。

南圃又看了看赤羽搏,没说什么,反而缓缓走向一旁的鸾果儿。

此时的鸾果儿受了易恒一脚,好不容易爬起来,嘴角还带着血,却万万没想到,一只大手毫不留情扼住了咽喉。

南圃冷声道:“鸾果儿,是否还记得那日刺我一剑?

我本念你柔弱女子,不想害你性命,却不料你心肠歹毒,先毒箭暗算焕殿小师叔,又偷下杀手要取我性命,今天落在我手上,你的死期便到了。”

说话间,毫不犹豫,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呼”的一声,带着风声向鸾果儿刺去!

第二十九章 双生花(四)

就在长剑快要刺中鸾果儿时,赤羽搏大喊一声:“住手!她并不是那天的鸾果儿!”

南圃动作一滞,眼前这张脸分明是她无疑,可刚才见到她时也觉得古怪,那个鸾果儿怎么会变得如此狼狈?

赤羽搏又喝道:“他们是孪生姐妹,这个纯真善良,南圃兄别杀错人了。”

这一分神,一条锁链“砰”的一下钩住大腿。赤羽搏疼得一皱眉。

可他倒也是个狠的,心里清楚,受伤未必会死,但被锁链缠住那就必死无疑了。

他用手中剑猛地一挑那根锁链,咬着牙,生生将钩子从皮肉中撕了开来。

另一侧,南圃皱眉仔细打量鸾果儿,只见她嘴角带血,脸色苍白,身上却没伤,只胸前一个脚印。

似乎不对,那天那个鸾果儿身手不错,就算不敌易恒,也不至于太过狼狈,可眼前这个好像被对手一脚就打发了。

如果是孪生姐妹倒也说得过去,换做那天那个鸾果儿,想必焕殿小师叔也绝不会放过,又怎会冒险护着她。

他将鸾果儿一丢,转向赤羽搏。看得出,易殿专为这个焕殿小师叔研究了一种战术,而此刻的赤羽搏性命堪忧。

他冷着脸,低声道:“这种锁链类似长鞭,炼制不易,不可能有太多的。”

看似低声感叹,却令赤羽搏心中一动。

对于炼器,赤羽搏也多少了解,就算没有灵性的普通装备,越是复杂,炼制就越困难,比如闵钰给自己炼制一套全身重甲,那可花了几年时间。

对!南圃这是在给自己指出一条活路。

下一刻,赤羽搏精神起来,看到一条锁链飞来,他用手中长剑一卷,再一拉,对方弟子便不得不松手。

将手中剑一甩,锁链掉落脚下,对方却也不容易够到。

心里有了希望,打起来也格外顺手,一时之间竟跟易恒等人周旋而不落下风。

南圃三人没有走,也没有动手,只负手而立,看起热闹来。

易恒却心中忐忑,他对南圃的戒备丝毫不逊于赤羽搏,有这么个强敌在侧,无论如何也难以集中精神。

僵持片刻,突然,林中又杀出一方人马,那是三名女子,来势之快竟似闪电,为首之人与鸾果儿生得一模一样。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鸾玉儿!那个紫衣,带着淡淡笑意的鸾玉儿!

赤羽搏心中起伏,易恒眉头微皱,而南圃,脸上却涌起一阵杀意。

鸾玉儿直冲过来,将倒在地上的鸾果儿护在身后。

原来,她这几天一直在四处寻找妹妹,本来为保安全已经聚集了不少姐妹,可为了找人,又将她们分散开来。

在周围听到打斗声,过来一看,正看到妹妹躺倒在地,嘴角带血,而周围竟全是强敌。

此时也顾不得能否安全脱身了,只有硬着头皮冲过来先救下妹妹再说。

气氛骤然一寒,南圃身形闪动,直奔鸾玉儿冲来,三男四女斗在一处。

这一场混战,只打的“叮当”乱想,寒光四射。

一边打,鸾果儿却指向赤羽搏道:“姐,你要帮我救他!是他救了我一命,还保住我清白。”

鸾玉儿闻言,脸上笑意已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震惊与严峻。

这几天时间,谁也不知道她有多担心妹妹,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或许都不重要,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跟自小相依为命的妹妹相提并论。

而赤羽搏,明明是仇敌,却救了自己妹妹。

但形势紧迫,鸾玉儿可不是感情用事,没有脑子的人,正面冲突之下,己方就连南圃三人也应付不了,何谈救人。

她略一思索,大喝一声:“住手!”

南圃也是个要脸的,看她有话说,便也暂时停下。

鸾玉儿盯着南圃双眼,道:“南圃,我知道你是条汉子,之前我欠你一剑,现在还你,只求你给我一刻钟时间。”

话音未落,手中长剑调转,“噗”地一声刺入自己腹中,顿时鲜血狂涌。

这变化来得太快,场中众人无不错愕,强敌环伺却毫不犹豫自伤己身,需要何等胆量气魄!

南圃也一皱眉,万万没想到鸾玉儿有此一举,心中的恨意竟渐渐淡了。

将手中剑一收,冷眼看着她到底要干什么。

鸾玉儿朝身边姐妹使个眼色,四人一起向易恒等人冲去。

下一刻,四方人马各自跳开,暂时停止打斗。

鸾玉儿腹部鲜血流淌,脸上却恢复那淡淡笑意,看向赤羽搏道:“我之前要杀你是环境使然,但你救了我妹妹,我这个人从不喜欢欠人情,如今救你一次,咱们扯平了。”

赤羽搏不禁动容,这还真是个奇女子,插自己一剑竟也如此风轻云淡。

这仗还怎么打?几方势力在此,易恒觉得不便继续动手。

鸾玉儿刺了自己一剑,南圃也觉得兴致索然,自己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对一重伤女子步步紧逼。

易恒呵呵一笑,道:“不如今日到此为止,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他带人先走了。

南圃看了看鸾玉儿,又看向赤羽搏,抱拳道:“习山兄,那日一番较量令南圃大开眼界,我敬你是个人物,望阁下养好伤势,咱们来日再战。”

他换了称呼,没有叫焕殿小师叔,而是平辈相称。

赤羽搏心中一喜,抱拳道:“无论那日还是今天,都要谢谢南圃兄。

我本过客,不想与任何人为敌,有心与南圃兄化敌为友。”说着,深深一躬。

南圃英俊的脸上现出笑意,只道了一个字:“好!”说完,甩袖去了。

他们走后,鸾果儿眼中含泪冲到姐姐身旁,看着她腹部伤口还不断流血,不知所措。

此时的鸾玉儿,再不复之前洒脱,身子一颤,险些栽倒。

赤羽搏虽身上有伤,可比鸾玉儿轻些,见她痛苦,不知为何竟感同身受,上前一把将她扶住。

初见之后的那段时间,想念过她,被她偷袭之后,恨过她,听果儿讲述以往经历,可怜过她,而此时,竟有些钦佩她,说到底,也不知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这山谷中除了地下还真想不出什么地方能算安全,可鸾玉儿无法土遁。

赤羽搏思来想去,自己还不能离开,万一走后她们遇到强敌,姐妹二人怕都有危险。

众人在一旁休息,赤羽搏和鸾玉儿各自处理伤口。

鸾玉儿的伤很重,赤羽搏知道,之前受她一弩箭,伤在皮肉,脏腑无事,可现在的鸾玉儿,这一剑刺得可不浅。

此女也是个大气的,当着他的面撩开腹部衣襟,露出大片肌肤,带着满脸冷汗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竟丝毫也不扭捏。

赤羽搏注意到,她的一侧肋骨确实如鸾果儿所说,有一根稍微凹陷,心中不由泛起一片涟漪。

处理完伤势,鸾玉儿找了处松软草地慢慢躺下,双眼微眯,晒起了太阳。

另一侧,其他几女围着鸾果儿指指点点,小声嘀咕,似乎是在教训她。

赤羽搏偷偷看了看鸾玉儿,心里竟有些矛盾,想过去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却没想到鸾玉儿先开口了:“你过来!”

赤羽搏一愣,看看其他女子,似乎没有过去的意思。是在叫我吗?她要干什么?

艰难起身,来到她身旁坐下,竟不知为何有些局促。

见鸾玉儿并没有睁开眼睛,却小声问道:“为什么救我妹妹?”

赤羽搏略微犹豫,道:“遇到了,以为是你,打算救下之后再杀了。”大概当时就是这样的想法吧,自己也说不准。

鸾玉儿淡淡道:“那为什么没杀?”

赤羽搏道:“发现她不是你,不像你这么阴狠狡猾。”

“那你带着她干嘛?”

“是她要跟着我。她,大概怕我找你寻仇。”

安静了片刻,鸾玉儿幽幽道:“你想要什么?”

“我,我不想要什么。”

“想要我的身子吗?可以给你。反正早已不是完璧。”声音非常低,赤羽搏却能清楚听到。

脸一红,怒道:“你是个疯子!”

安静,气氛尴尬到极点,鸾玉儿却依然微眯双眼晒着太阳。

良久,赤羽搏缓缓舒了口气,道:“为什么刺自己一剑?”

鸾玉儿道:“当时,以我们几个女子的实力本就不是南圃等人对手,那么打下去,结果只有一个,我们都会死。

南圃是个狂傲之人,我自己刺一剑,他反倒不好意思继续纠缠,何况,还能顺便还你个人情。”

赤羽搏心里莫名有些失落,原来她并不是真的一定要救自己。

良久,他又问道:“是不是很疼?”

鸾玉儿将腰部的衣服掀起来,道:“你仔细看。”

赤羽搏的脸有些微红,却真的看去,那里,雪白的肌肤在微微颤抖,别看她脸上一派轻松,实则,跟自己一样,强忍着那皮开肉绽的痛。

“你说你已不是完璧之身?到底发生了什么?”赤羽搏犹豫着问道。

这话问的有些失礼,换做别人绝不该这么问,可赤羽搏不觉得这个问题会伤到鸾玉儿。

她就是那种人,再大的苦难也可以忍,而且,面带微笑,因此,跟她说话大可以直接一点儿。

第三十章 双生花(五)

鸾玉儿脸上并不见什么异常,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那是几年之前,有一次果儿因为什么事出去,被祢殿的一位前辈师叔看到,动了色心。

师父畏惧那位祢殿师叔,便打算偷偷将果儿送过去,这件事却不敢让我知道。

可偏偏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有一位师妹偷偷将这件事告诉我。

当天晚上,我就一个人悄悄去了那位祢殿师叔那里。

那时,我的力量还完全无法跟那位师叔相比,所以,只能等他趴在我身上颤抖的时候冷不防给了他一剑。”

赤羽搏心里一酸,他可以理解玉儿,因为果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没做错什么,果儿也没有错,一切的原因,只是活着太艰难,只是姐姐太爱妹妹。

沉默良久,赤羽搏道:“从今以后,你跟着我吧,我保护你。”

鸾玉儿身子微微一颤,却淡淡笑道:“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杀了我师父、师祖,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跟任何男人一起,在这世上,谁也休想进入我的心,任何普通人眼中的道义,廉耻,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

我想拥有力量,然后践踏任何人的生活、尊严,践踏世上的一切。

这样的我,你是无法忍受的。”

赤羽搏的心猛地一凉,不知该说什么。

正在这时,鸾果儿悄悄走过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赤羽搏心情复杂,不知如何回答。

鸾玉儿却淡淡笑道:“小师叔夸你天真善良,问你有没有心仪的男子。”

赤羽搏闻言,心中涌起一阵怒意,冷冷看了鸾玉儿一眼,起身离开。

鸾果儿一脸红晕,低声嘟囔道:“姐姐,你怎么这样说话!”也跑开了。

只剩下鸾玉儿自己躺在那里,静静晒着太阳,眼角,却无声滑落一滴泪。

她如何不想找个人依靠,可她的心已经封闭太久,不敢奢望这种幸福,也觉得,以自己的卑贱没有资格得到。

如果有可能,让妹妹得到一份幸福也是好的。

一天时间,几人都在休息,气氛却莫名有些尴尬。

赤羽搏心里不是滋味儿,想不通很多东西,某些方面他还是太缺乏经验。

鸾玉儿也始终躺着,她的伤不适合活动,而且,其他几个女弟子包括鸾果儿在内,似乎并没有太多话跟她说。

期间,赤羽搏走开一趟,猎了野兽回来烤着吃,又打了些水,多半是给鸾玉儿用的。

一直到深夜都无甚可说的。

后半夜,鸾玉儿挣扎起身,一个人缓缓向林中行去。

鸾果儿睁开眼睛,赶忙道:“姐,你要干什么?”

鸾玉儿道:“没事,方便一下。”

鸾果儿道:“那我扶你去。”

鸾玉儿脸色一沉,道:“你去干什么?就算有什么事你也帮不上忙,还是老实待着,别让我操心。”

又看向赤羽搏道:“你,过来搀着我。”

赤羽搏一呆,她去方便让我跟去?这不太好吧?

鸾玉儿大咧咧道:“就是扶我走路,如果有危险总还有个照应,你在想什么?”

赤羽搏尴尬答应,也没想太多,扶着她缓缓向林中走去。

行了十丈左右,赤羽搏尴尬道:“差不多了吧?就在这儿吧。”

鸾玉儿道:“再远点。”

行了二十丈左右,赤羽搏不解道:“干嘛走这么远?”

鸾玉儿道:“我有话想跟你说,不想被人发现。”

两人缓缓前行,一直走出五十丈左右,中途还拐了个弯,终于到了一处相对幽静的地方,赤羽搏皱眉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走太远了不担心果儿她们吗?”

鸾玉儿沉声道:“对于筑基期弟子来说,夜里打斗还是不方便,因为神识感知根本没达到那个程度。”

赤羽搏道:“那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想怎样?”

突兀的,鸾玉儿松开腰间束带,将自己的衣服扯开,露出一片雪白肌肤和两团柔软。

虽然夜色朦胧,但以他们这些修真弟子的眼力还是隐约能看清附近的东西。

鸾玉儿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想要,我现在就给你,只此一次,我不会说,事后,你也就当没发生过。”

赤羽搏吓了一跳,呆立良久才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鸾玉儿依然那么从容,道:“没什么,我不想欠着别人的,何况,我本就是贱女人,这种事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从此之后,你我就是陌路,如果有可能我依然会杀你,就这么简单。”

面上从容,嘴上这么说,谁又知道她心里,自从赤羽搏白天说了那句“从今以后,你跟着我吧,我保护你。”之后,鸾玉儿心中那层无比坚硬的壳就已经碎裂了。

一个险些死在自己手上的男人,在见识了自己的卑劣之后,知道自己已非完璧之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说得那么真诚。

鸾玉儿一直包裹在厚厚壳中的心被触动了,她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想被他抱在怀中,温柔怜爱。

可鸾玉儿又觉得自己不配,觉得这个男人和妹妹或许更合适一些。

这一天时间她的心都在挣扎,最后,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有一次,偷偷的,在记忆深处永久留下片刻温存的回忆。

因为,这谷中处处危机,能不能活着离开还不一定,即便身上伤得不轻,她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偷偷地拥有一次,感受一次,爱一次,然后彻底把他推开,把他忘记!

夜昏沉沉,气氛无比尴尬,因此,赤羽搏并未注意鸾玉儿微红的脸,没听到她急促的心跳,没发现她在微微颤抖。

其实,这个看似坚强,看似无情无义的女子,此刻怕的厉害,紧张的厉害。

赤羽搏只觉一口闷气赌在喉咙,心中恼怒异常。不管她的过往如何,这都是现实的无奈,这个女子无法选择,因此,并不是她的错,可是现在,她怎么能这么无耻?这么无所顾忌?

呼呼喘息着,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愤怒,因为恨。

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她,她实在太过分了!

呆立良久,赤羽搏扭头就走,无话可说,是自己看错人了,她并不是想象中那个女子。

自己本就是个过客,待此间事了,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离开,就算死也不能死在仙桥山。

罢了,何苦为一个不自爱的女子劳心伤神,她的死活与自己何干!

大步流星走出老远,却不知鸾玉儿站在那里,身子晃了两晃,泪如泉涌。

她不是不会哭,只是不在别人面前哭,而且,最近这些年她也确实没哭过,因为,从不付出真心。

可现在她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仅仅片刻,她的脸就恢复平静,擦了擦脸上的泪,自嘲般的淡淡一笑,重新系上衣服,艰难往回走去。

走了一段时间,却听前方有人说话:“小师叔,我姐姐呢?你们去了那么久,我们都急坏了。你怎么一个人?”

赤羽搏顿时语塞,支支吾吾道:“呃,她,她在后边。”

鸾果儿的声音道:“在哪呢?你不是搀着她吗?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

鸾玉儿忍着痛,赶忙紧走几步,道:“这儿呢,叫什么叫!”

过了良久,她才一瘸一拐走出来,白了一眼妹妹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刚才遇到两个男弟子,我行动不便,让他抱着我去旁边躲一躲,结果,等那两人走了,他就一直别别扭扭的。”

鸾果儿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鸾玉儿淡淡一笑道:“你不信?那你以为发生了什么?我们偷偷出去亲热了?”

赤羽搏脸一沉,越发恼怒。鸾果儿却羞红了脸,不再说什么,搀着姐姐往回走。

回到休息之地,鸾玉儿慢慢躺下,微眯着眼睛一动不动。

赤羽搏越想越气,却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乱了心神了,修真界何等危险,刚离开入云山就几次险死还生,不赶快提升实力,有什么资格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打算把心中这份懵懂的感情压下,专心修炼,想不清的事干脆抛到脑后。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几人收拾利索,鸾玉儿道:“咱们不能总在这里待着,必须找找其他姐妹,而且,今天是第十六天了。

再过三天,山谷另一头的藏宝大阵就会开启,绝大部分弟子应该都会集中到那里,咱们不妨慢慢走,在那里会找到大量殿中女弟子,安全才有保障。”

赤羽搏反正一个人,在哪里都无所谓,自从昨晚有了决定之后,他也不再纠结,只想将玉儿姐妹送到青虚殿女弟子当中,然后,该想想自己的事了,那就是如何离开仙桥宗。

几人正缓慢行走间,林中传来沙沙声响,一行人突兀出现,将赤羽搏等人围在当中。

仔细看去,不是旁人,正是险些用锁链钩要了自己性命的易殿弟子,易恒。

赤羽搏暗叫不妙,自己带着伤,玉儿也几乎失去一战之力,果儿更不用提,如果纠缠下去,怕没什么好结果。

却听易恒哈哈一笑,道:“别紧张,这次不找你拼命,反而是来送礼的。”

第三十一章 联手易恒

赤羽搏不解其意,问道:“此话怎讲?”

易恒道:“第一份礼,给你二十套锁链钩,代表我放弃杀你了。

第二份礼,定灵丹一颗,大金刚丹一颗,作为我请求与你联手的见面礼。

第三份礼,与我联手之后,杀了人你得宝物,我得颈环。

第四份礼,我可以保证这些女子安全,帮她们找到伙伴。”

赤羽搏不由冷笑,昨日之敌,今日之友?他没有立刻决定,只是淡淡然问道:“为什么?”

易恒毫不掩饰道:“昨天试过了,我觉得杀你比较困难,弄不好反而把自己赔上,相反,和你成为盟友应该更有利一些,因为,你的能力在这里非常实用。

还有,关于你的事我打听了一些,无论南圃还是这些女人,都曾经是你的敌人,而现在,你跟他们相处不错,说明你这个人比较容易相处,也可以信任。”

赤羽搏略带讽刺道:“问题是,我不喜欢你,也不相信你。”

易恒哈哈一笑道:“说得好,你可以不喜欢我,但跟我联手可以给你带来好处。

所剩时间越来越少了,实力较弱的弟子死伤不轻,或者隐藏起来,或者聚集在一起。

这种情况下,各殿精英弟子也要联手,冲突将越发激烈。

你的实力确实不错,可你能同时面对数名筑基后期弟子吗?能应付几十人的围攻吗?

另外,相不相信我也不重要,咱们可以保持一定距离互相支援。

我需要你的快速移动和远距离杀伤,而你遇到危险时,我也可以支援。”

虽然不愿相信曾经敌人,可易恒的话似乎有道理,与强者联手确实更安全。

易恒又道:“我这个人其实不算坏,杀你或者和你联手都会明明白白,至少算不得阴险。”

赤羽搏盯着易恒,心下稍松,接触过的几殿精英弟子都不让人讨厌,就连厄子宁那种手段层出的也至少光明磊落,彬彬有礼,当然,这不包括俞世召那个混蛋。

思索片刻,赤羽搏道:“好吧,但我不想随便杀人,只杀能对我构成威胁的,杀人所得的东西我也不会都要,只要我可以用的。”

易恒倒也爽快,笑道:“我暂时会跟你保持一定距离,但我们是盟友,你如果无聊可以过来一起坐坐。”

赤羽搏朝他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易恒走后,鸾玉儿瞥了他一眼,道:“就这么相信他了?”

赤羽搏还在为昨晚的事耿耿于怀,冷冷瞥了她一眼道:“不然呢?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阴险?”

鸾玉儿突然觉得心中泛酸,冷笑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大摇大摆跟你说,我要杀了你?或者跟南圃说,咱们决一死战吧?”

赤羽搏一愣,是啊,虽然相对而言比较彪悍,可她终究是个弱女子,正面对抗的话绝不是自己或者南圃对手。

看着她美丽却苍白的脸,赤羽搏的心又渐渐软了,道:“或者,你可以像个普通女子那样。”

鸾玉儿脸上又现出那可恶的微笑,道:“你知不知道,这次阴风谷一行,我们青虚殿有多少女子被糟蹋、侮辱,然后杀死?你认为我就应该跟她们一样,柔柔弱弱的接受现实,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摆布?”

赤羽搏无语,心里清楚,如果没有鸾玉儿这种另类的强势,他们姐妹恐怕早已不是如今这般处境。

另一方面,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易殿主一心想杀了赤羽搏出气,可易恒还是毅然选择与赤羽搏联手。

接下来的时间,易恒等人很活跃,凑了十来个跟班,整天四处乱窜,到处挑衅。

遇到弱者,易恒自己就解决了,遇到强者,干脆引到赤羽搏周围,在他的弓箭帮助下,很容易将对手解决。

鸾玉儿一直在养伤,好在有赤羽搏和易恒等人在,她们这些女弟子的安全都有了保障。

一路缓缓向阴风谷另一头移动,因为二十日期限的第十九天,阴风谷尽头将有一座藏宝大阵开启,各殿弟子都会向那里聚集。届时,杀人或者夺宝的戏码将攀至高峰。

第十八天,赤羽搏等人已经到了阴风谷最里侧。

通过这两天相处,易恒和赤羽搏也渐渐熟络起来,经常坐在一起闲聊。

易恒微笑问道:“你现在愿意相信我了?”

赤羽搏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道:“差不多吧,其实你这个人还可以。”

易恒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太信任我,至少我是绝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包括你。”

赤羽搏心不在焉道:“随你吧,我只想安全离开这里。”

易恒笑道:“最后的疯狂即将开始,不杀光敌人就想活着离开吗?

甚至,说不定在什么情况下我也会成为你的敌人!”

赤羽搏冷冷瞥他一眼,这青年有着一张略显稚气的脸,嘴角总是稍微带点弧度,像是在笑。

可赤羽搏知道,这家伙杀伐果决,心狠手辣,最近死在他手上的弟子已经难以计数。

“你这么说是在向我挑衅吗?”赤羽搏略带调侃问道。

易恒一脸认真道:“不是挑衅,我说真的,在巨大利益驱使下或者一些特殊情况下,至亲之人都可能变成生死仇敌。

咱们现在是盟友,可那不过是利益驱使,我会尽量遵守道义,也相信你不是背后放冷箭的人,但是,我还是防着你,也希望你同样防着我,这是一种保护别人和自己的重要礼节。”

赤羽搏被他一番言论说得哭笑不得,道:“我说易恒,你是不是有病?”

易恒这人不同于南圃,他磨磨唧唧,脸皮特厚,随便被骂也依然笑嘻嘻。

易恒笑道:“你还太嫩,我在跟你讲人生最基本也最重要的道理,你就算理解能力有限,无法感同身受,起码也该虚心受教,认真聆听。”

赤羽搏这两天已经习惯跟他斗嘴,反问道:“时刻防着同伴或者盟友是保护别人和自己的重要礼节?

如果必须时刻防着你,那我们的合作还有什么意义?我不如去找南圃合作,我觉得我可以相信他。”

易恒不为所动,道:“就算你去找南圃,也必须时刻防着他,懂吗?

比如你现在身边的同伴,你问问她,如果有足够利益她会不会突然给你一剑?”

他所指的是躺在一旁养伤的鸾玉儿。

听到他们的谈话,鸾玉儿脸上现出笑意,道:“会!我就曾经对他放过冷箭,在我看来这种事不足为奇。”

易恒又指向鸾果儿问道:“丫头,如果他现在跟你姐姐是死敌,你会不会给他背后来一剑?”

鸾果儿脸色羞窘,道:“可他们已经和好了。”

易恒道:“我是说如果,打个比方吧,你姐姐突然摔一跤,把脑袋撞坏了,不记得之前的事了,所以,爬起来就跟他打,这时候,你是帮你姐姐还是帮他?”

鸾果儿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赤羽搏道:“我,我会劝他们停手,然后把事情说清楚。”

易恒满脸无奈,道:“他们俩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你姐姐明显不是对手,眼看不活了。”

鸾果儿一脸为难,支支吾吾道:“那,那我应该会帮我姐姐。”

易恒看向赤羽搏道:“看到了吧,你现在的同伴,你试图保护的人,在某种特定情况下都可能向你挥剑。

如果你真的死了,她们或许也会感到痛苦,是不是?

所以说,提防对方,保证大家都活着,这是一种很重要的礼节。”

赤羽搏听他絮絮叨叨,心中多少有些不悦,并不是因为易恒,或许是鸾玉儿那冷冰冰的态度和言语让自己不舒服。

易恒又唠叨良久才离开,众人只当他嘴碎胡说,并未太在意。

此时的阴风谷尽头处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八大殿超过九成五以上的弟子都来了,原因很简单,这里将有宝物出现,还有,大家聚在一起反而更安全。

看情形,每殿平均约有三四十名弟子活着,也就是说,这里聚集了近三百人。

这些人暂时相安无事,但大阵开启,宝物出现之后,小规模争斗就很可能逐步演变成各殿之间的最终大拼杀。

鸾玉儿和鸾果儿等人离开了,在这里她们可以依靠青虚殿弟子保护。

赤羽搏不想去焕殿弟子那里,索性仍与易恒一起。

这一天可能是入谷以来最平静的一天了,各殿弟子都在休养生息,甚至晚上也可以好好休息。

赤羽搏因为轮回炼体决的缘故食量特别大,猎了一头野兽烤了吃,易恒也陪着他边吃边聊。

“你对明天的大阵有什么看法?”赤羽搏问道。

易恒淡淡一笑,道:“无非是个杀人的引子。宝物也好,颈环也好,都要在离开山谷时带着才有意义。”

赤羽搏点了点头,比如易恒,他最近杀了不少人,得到很多宝物、灵石、颈环,但在离开阴风谷之前如果有人将他杀死,那他的所有收获都将变成别人的。

最后两天的争斗将异常激烈,而这座藏宝大阵在这个时候开启,无非把弟子们集中起来,给所有人个出手的理由。

易恒道:“最终,咱们和南圃、厄子宁、鸾玉儿等人或许都将交手。”

赤羽搏闷闷道:“我只想活着离开这里,鸾玉儿,南圃等人,我希望尽量避开。”

易恒道:“你提出的要求我会全盘答应,前提是,这最后两天你得帮我对付其他强者,帮我得到足够多颈环。

如果能活着离开这里,我还会让易殿主帮你离开仙桥山。”

第三十二章 诡异大阵

赤羽搏心中一动,是啊,就算能活着出谷,焕噩到底会怎么对自己还不好说。

如果有一位殿主级人物干预将保险很多。

“明天你打算怎么做?”赤羽搏问道。

易恒呵呵一笑道:“自然是尽量保存实力到最后。”

赤羽搏沉默片刻,道:“真到了最后,你会不会连我也杀?”

易恒仍笑呵呵道:“嗯,你想到这一点很不错,我可不敢保证。当然,我也会防着你最后给我一箭。”

赤羽搏摇了摇头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你放冷箭的,我对颈环没兴趣,杀人得到的宝物你也已经给我不少。”

易恒笑道:“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放心完全把后背交给你,我这人就有这个毛病,改不了了。”

“疑心太重不好,活得太累,我只会选择相信谁,而面对相信的人,根本无需防备。”赤羽搏答道。

易恒脸色终于沉了几分,难得认真道:“这一点你错了,真的。这种想法非常危险,我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他站起身,解开衣服,将后背展示给赤羽搏看。

在脊椎左侧,有一道长长的、突起的可怖疤痕,几乎是心脏位置。

易恒道:“我有个堂兄,比我大半岁,是我亲叔叔的孩子,从小我们就在一起玩,熟的不能再熟。

这道疤就是他给我留下的,在背后狠狠刺了一刀,目标是心脏,却因没什么经验而最终没能杀死我。

后来,我把他弄死了,他们一家人,都死了。”

赤羽搏一皱眉,想不到易恒整天笑呵呵的,却有如此经历。

易恒接着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们易家人口不少,因为和易殿主有些渊源,每隔三年会送一个十岁左右孩子来仙桥宗修炼,如果有多人可选,那就选一个最优秀的,如果没人可送,一次机会作废。

这条规矩是易殿主早年定下的,虽然跟他有远亲,可那时我们根本连见他一面也不可能,更谈不上什么讨价还价,只能严格按照规矩执行。

这对易家来说是头等大事,易家并非修真家族,却对修炼的好处了解甚深,早年进入易殿的孩子已经给易家带来难以想象的巨大好处。

十岁之前,我和易杰根本不懂什么灵根、修炼,整天在一起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我经常去叔叔家吃住,易杰也经常在我家吃住。

突然之间,有易殿弟子来到我们族里,检查出,我和堂兄易杰都有资格进入仙桥宗修炼,但按照惯例只能去一个。

我要离开了,因为我的资质比堂兄易杰稍好那么一点儿。

动身出发的前一晚,易杰来找我,约我出去走走。

那一晚,我们俩都哭了,整天在一起的伙伴将从此分开,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见,更有甚者,多年之后很有可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里总是不好受。

我们聊了很久,分别时,易杰目送我离开,却突然掏出匕首,对着我后背拼命刺下。

我受了重伤,虚弱倒下,易杰也吓坏了,扔下匕首就跑。

可我没有死,及时被人发现并医治了伤口,只在家停留两天就被抬着来到仙桥宗。

直到六年之后,我回了一次家,这才知道,那天晚上是叔叔和婶子让易杰杀我,只要我死了,易杰不但不会有事,反而会代替我进入仙桥宗修炼。

这个下手的人必须是易杰,因为,只有他才会犯下如此大罪而不被族中长辈惩罚。

但易杰毕竟第一次杀人,那时年纪又不大,刺了我一刀,见我不支倒地,也没补上两刀,让我捡了一条命。

再次回到族中,我见到易杰,他也已经长大成人。

他说他很后悔,为什么当时那么胆小,明明已经将我刺成重伤,却没胆子再补上两刀,如果那时我死了,高高在上的地位,族人们的尊重,全都是他的。

那天,我杀了他,又去杀了他父母,在心中郁结六年的恨终于得以释放。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杀的却是亲叔叔一家人,杀了从小一起玩的堂兄易杰。

之后,我后悔了,突然意识到,易杰当时那么说其实是在故意激怒我,因为他也早已经后悔了。

又是多年过去了,换做现在的我,绝不会那么冲动杀了易杰,只要知道他心中已有悔意就够了,我愿意原谅他。

每个人都有无知和冲动的时候,十一岁的易杰冲动了,后来的六年时光他一定在悔恨中度过,十六岁的我冲动了,之后的我也很后悔,这才知道,悔恨其实也是一种痛。

我非常想念易杰,可他再也不会出现了,是我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

赤羽搏漠然无语。原来小小年纪的易恒就经历过这么残酷的事。

确实如他所说,有时候完全相信的人也可能对自己突下杀手,如果时刻保持警惕,或许可以避免一些令双方都后悔的事发生。

突然觉得有些了解易恒了,很小就杀过人,而且,背叛与悔恨的阴影笼罩他多年,心中难免有些暴虐。

他总和其他人保持一定距离,不会轻易许诺什么,但答应的事会说到做到。

他总是笑眯眯,说话做事不拘小节,但很难完全相信什么人,也不喜欢别人完全相信他。

还真是个可恶又可悲的家伙!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阴风谷中的第十九天还是如期到来,金色霞光自东方开始慢慢覆盖天空和大地。

阴风谷最里侧,一大片绿色平地中间位置,正三角形大阵上,蓝色光幕慢慢变得暗淡。

光幕之内,数根巨大石柱毫无征兆炸开,石柱上,早就放好的大大小小盒子、匣子,随着爆炸向四面八方飞射。

在此之前,八殿弟子已经纷纷聚拢在大阵周围,以各殿为单位,围了个圆。

大阵开启之后,周围立刻乱作一团,弟子们纷纷争抢宝物,各殿之间的界限也瞬间消失。

这些宝物都是针对结丹期以上弟子的,有法宝飞剑,功法心得,辅助丹药,还有大量灵石。

若非趁乱争抢,普通弟子根本不可能有一丝机会得到,因此,混战立刻爆发。

一瞬间,各种兵器碰撞,发出“叮叮当当”乱响,各色光华闪动,五行之力纵横。

而各殿精英弟子都没有动手,像南圃、易恒、厄子宁这种等级的存在,只是站在队伍最后漠然看着。

他们都明白,在大混乱中消耗力量并非明智之举,不如先让中低阶弟子们互相消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除了这两种弟子之外,还有一部分,他们无心争夺宝物,更在意自己的命,便不参与争抢,只慢慢后退。

其实,这部分人才是最有希望活到最后的。

这个时候,所有弟子都没有注意到,远处一棵大树上,两双眼睛正透过茂密树叶观察着所有弟子。

这两人,一个身形消瘦,一条袖子空荡荡,另一人黑衣罩头,身形凹凸有致。

不是别人,正是仙桥宗宗主盖易寒和血魔殿魅护法。

盖易寒淡淡一笑道:“接下来,让你看一出好戏。”

魅护法双眼放光道:“精神力手段吗?好期待。可这里有这么多弟子,真的能瞬息间令所有人陷入疯狂吗?”

话音刚落,一股诡异的无形波动自残破大阵中发出,周围的八殿弟子齐齐身子一滞。

此时的赤羽搏正站在易殿弟子后面的一棵大树上遥望大阵。

突然,大阵位置发出“轰”的一声闷响,尘土飞扬,地面像发生了爆炸一般,石柱被掀起,碎石飞溅。

所有弟子都被惊呆了,暂时停止打斗,向大阵那里看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宝物已经飞出,为何又有一次爆炸?

烟尘渐渐散去,慢慢地,现出一对大到难以想象的彩色翅膀,展开足有一丈左右,流光溢彩,如梦似幻,甚至带着丝丝光晕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那究竟是什么?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美的蝶翼!

待烟尘完全散尽,所有弟子看到了一只做梦也想不到的、巨大的、无比美丽的,巨蝶。

它有两米高,五彩斑斓,整个身体仿佛笼罩在一层空间波纹当中,淡蓝色的光晕随着翅膀扇动而缓缓舒展开来。

两侧彩色翅膀上,各有一块很大的黑色斑点,仿佛两只眼睛,随着翅膀闪动。

头顶两根长长的触须微微颤抖,一对半球形的巨大眼睛闪着光泽,就像巨大的奇异宝石。

它身上的巨大绒毛,它细长的腿,腿上的尖刺,一切都是如此真实,纤毫毕现。

突然,巨大蝴蝶翅膀快速扇动几下,蓝宝石般的眼睛变成了红色,身周的光晕也渐渐变红。

赤羽搏站在大树上愣愣看着,当看到那对巨大红色眼睛,看到巨蝶身周扩散开的红色光晕时,突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躁动,一股强烈的烦闷感让他很想去破坏、发泄!

这种念头一产生便快速变得强烈,一发不可收拾,甚至令他渐渐失去理智。

眼前的一切景物如水波变幻,脑中却渐渐空白,仿佛陷入深深的,难以醒转的梦魇。

所有人都感觉置身于一片蛆虫的海洋,那些蛆虫身子巨大,通体乳白,没有脚,只靠不停蠕动前行,身体前端有一对黑色巨牙,互相利用巨牙攻击。

一股股粘稠的,像脓血一般的液体从那些蛆虫身体中流出,随着互相撕咬而溅得到处都是。

难以抵御的窒息感袭来,赤羽搏站在大树上,双目发红,手持弓箭,两条手臂上的血管都仿佛变成了小蛇,做出攻击架势。

第三十三章 血色梦魇(上)

远处大树上,魅护法静静看着那些弟子,问道:“怎么回事?我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可那些弟子似乎有了变化。”

盖易寒淡淡笑道:“你我离得太远,而且,修为远高于他们,自然不会受什么影响。

但那些筑基期弟子眼中,此时已经天地变换,物是人非了。”

魅护法一脸惊疑,道:“只看到一些凭空捏造的幻象就失去自我,完全迷失了吗?”

盖易寒笑道:“精神力可并非简单幻象,那是一种侵入每个人大脑甚至灵魂的力量。

强弱差距越大,受术者越难以抵御,五感完全被左右,甚至情绪、理智、记忆,完全都可以被影响。

这些筑基期弟子在精神力方面简直弱的可怜,神识尚未完全成型,可以说,精神力运用方面完全就是一张白纸,任由我摆布。”

魅护法皱眉道:“那你让他们看到了什么?”

盖易寒道:“我先让他们看到一只巨大的幻蝶,在这幻蝶影响下,每个人的情绪都会失控,仿佛置身于无比恶心狂躁的世界。

他们会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仙桥宗,忘了阴风谷,暂时忘记真实的一切。

那个虚假的世界中,他们必须杀死大量恶心的巨大蛆虫,否则,他们就会被蛆虫吞噬。

直到所有蛆虫全部死去,这将近三百名弟子也就全部倒下了。”

魅护法道:“如果有些弟子只是昏迷或者重伤倒下,之后又醒转呢?”

盖易寒冷笑道:“当然,我们不参与的话,必然会有极少一部分实力较强的弟子活下来。”

魅护法道:“如果我们参与,将这里所有弟子全部灭杀,那么,八位殿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我们不参与,有一部分弟子活下来,便会将发生的事说出来,盖宗主就不担心无法交代吗?”

盖易寒面不改色道:“魅护法尽管放心,这个问题我自然考虑过。

目前整个仙桥宗,除了八方殿主之外,再无一人知道我能掌控精神力量,而八方殿主是我绝对心腹,无需担心。

因此,当八位殿主得知比拼之中出现一只巨大幻蝶时,也不会联想到我身上。

待这次大比之后,我会利用那只并不存在的幻蝶再布个局,将几位殿主的注意力引到北方的梅罗大森林上。

如此,也就有借口将更多弟子派去你们那里。之后的事,我可就不管了。”

魅护法嫣然一笑道:“盖宗主果然思虑周全,就算有一些弟子在这次大比中活下来,之后也会随其他炼气期和结丹期弟子来到我们血魔殿的地盘,早晚免不了一死。”

又道:“这次的合作果然令人愉快,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合作。”

盖易寒笑道:“我想,不会有了。

经过一番准备,我们仙桥宗会迁往南方,我初步选定的位置应该在东帝帝国南部边界附近,与南方乱域接壤。

想必,那个地方不是你们血魔殿愿意去的。”

魅护法苦笑道:“那是自然,东帝帝国是我们血魔殿的克星。

除非我们也有一位巅峰强者,或者东帝大帝身死,要不然,我这辈子恐怕也不敢堂而皇之出现在东帝修者眼前。”

他们对话期间,谷中数百弟子已然发生了变化,只见所有人痴傻了一般,目光呆滞,手持武器,僵硬的互相攻击。

那是一种疯狂的,舍弃防御的胡乱攻击,已经没有八大殿的区分,所有移动物体都会成为其他人的攻击目标。

仅仅片刻,鲜血染红了大地,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弟子数量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减少。

盖易寒转过头,面带微笑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突然轻“咦”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道:“那小子有点意思。”

魅护法凝神看去,只见易殿弟子后方,一棵大树上,有一名青年正手持弓箭,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方人群中发射。

对面易殿弟子,还有两侧的苍殿、厄殿弟子正随着弓弦响动一个个倒下。

显而易见,那弓箭不但发射速度快,而且力道极大,每个中箭之人身上都会爆出一团血花,整个身子会随着箭矢猛地一颤。

没过多久,此人前方的一片扇形区域已经再无一个活人。

赤羽搏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番快速的弓箭射击之后,前方那些恶心蛆虫终于都倒下了,可心中的憋闷和恶心却依然难以清除。

更远处还有不少巨大的乳白蛆虫在互相啃咬,脓血一般的液体流淌一地。

赤羽搏双眼泛红,收了弓箭,取出两柄漆黑长剑,从大树上一跃而下,向那些仍在拼杀的弟子们冲去。

“噗!”“噗!”“噗!”狂暴的力量完全通过长剑释放出来,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转瞬间变成四分五裂的尸块。

慢慢地,弟子数量越来越少了,最后剩下的,也不过各殿实力比较强的数名弟子而已。

盖易寒微微点头道:“差不多了,如果他们都死了,也就没人将我精心编制的画面告诉几位殿主了。”

随着话音,一阵无形的诡异力量散开,仍站着的几名弟子同时一滞,然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盖易寒转身,微笑看向魅护法道:“怎么样?这一场大比,共有近五百名筑基期弟子,现在剩下的也不过二三十人而已。阁下是否满意?”

魅护法巧笑嫣然,道:“当然满意,盖宗主手段莫测,着实令妾身大开眼界。”

盖易寒笑道:“无需客套,待这次的风波稍稍平息,你们血魔殿的行动也准备就绪,那时,我会将剩下的炼气期和结丹期弟子派过去。

表面上是配合当地修者搜索大森林中的邪恶力量,几位殿主那里,是寻找隐藏在大森林中的高等幻兽。

而实际上,是将周围大片区域的低阶修者彻底灭绝。”

魅护法笑道:“我们那里,挑拨两帝国边境开战的行动已经开始。

这个过程需要点时间,大量凡人在战争中分批死去,我们要偷偷收集血液,然后,将两个修真势力的弟子们牵涉进来,使双方矛盾进一步激化。初步估计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

盖易寒冷冷一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们血魔殿是利用人血来修炼的。

发动一场战争,你们的整体力量就会提高一大截。”

魅护法道:“提升比较大的也不过是些低阶弟子,我们的低阶力量培养容易,成长速度也比修者更快,因此,用我们的低阶力量拼掉修者的低阶力量才是我们崛起的根本。

但高阶力量方面,我们的修炼条件更艰难,速度也更慢,因此,这天下永远都是修者的天下,我们魔修也不过躲躲藏藏,苟且偷生罢了。”

另一方面,赤羽搏静静趴在地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边一片红霞,原来天色已近黄昏。

哎呀!头好痛,身上也好痛,到处都痛,还觉得有点冷。

记得大阵开启是在早上来着,怎么一眨眼,太阳又要落山了?

突然,他身子一震,脑中“嗡”的一声。眼前的景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处都是尸体,残破的,四分五裂的,还有血,满地都是血,周围那么大一片区域竟全都被血色掩盖。

再看自己身上,衣服已经整个被鲜血染红,还没有全干,被谷中的阴风一吹,怪不得遍体生寒。

身上到处都是伤,衣服破烂不堪,皮肉上一道道血痕,诡异的是,所有伤处都不算太深,并不致命。

巨大的冲击加上失血令赤羽搏一阵眩晕,昏迷之前的一幕幕景象又在脑海中浮现。

一只巨大的炫彩蝴蝶,一大片恐怖恶心的白色蛆虫。

不!那不是真的!原来那些都是幻象!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转眼间所有人都死了?

心脏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耳中依然是飘忽的“嗡嗡”声,甚至眼中的世界都在摇晃。

到底是什么力量造就了眼前这片人间地狱?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只有自己活着?

心脏又是猛地一抽,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是第十九天,如果二十日期限满了,阴风谷打开,八位殿主来到这里,看到这满地的尸体,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活着,那么……

下意识想逃避,身子踉跄跑了两步,却踩到一截孤零零的手臂。那手臂一滚,令赤羽搏“扑通”一声栽倒。

黏糊糊冷冰冰的血沾了一脸,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从鼻孔涌入,赤羽搏身子一弓,呕吐起来。

片刻之后,他仰躺在满是血和尸体的地上,双眼无神看着天空。

眼中的一切是真实的吗?应该是吧!

喘息着站起来,他开始在遍地尸体中寻找,玉儿、果儿、南圃、易恒,还有小磕巴林忠,他们都在哪儿?变成了什么样子?

大体一看,那些尸体基本保持了原本各殿的分布。自己所站的位置距离大阵不远,也就是在各殿的中间位置。

青虚殿在那里!他踉跄着跑过去,最想知道的是鸾玉儿怎么样了。

一通翻找,先找到的竟然是鸾果儿,她满身是血,身上有几处伤口仍在缓缓流着血水。

一试鼻息,她还活着,竟然还活着!但气息十分微弱!

赶忙取出伤药和粗布,将鸾果儿身上主要伤口包扎,阻止进一步流血,希望她能挺过这一关。

简单处理之后,让鸾果儿倚靠一具尸体躺着,又去寻找鸾玉儿。

如果她也只是受伤,仍有一口气在,或许,还有救。可是,如果她已经变成了几块大小尸体呢?

第三十四章 血色梦魇(下)

将一具女子身体翻过来,手上感觉到温度,这个女弟子还活着,可惜并不是鸾玉儿。

赤羽搏理也不理,又继续寻找,终于,在一具尸体下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颜色。那是玉儿的衣服,她在这里!

伸手过去抓住那人肩膀,还有温度!

赤羽搏心中一喜,直接将那人拎了起来。

果然是鸾玉儿,她的衣服大部分都染了鲜血,就连头上脸上也都是血,可她还有体温。

赤羽搏赶忙仔细检查,头和脸是完好的,那些血都是后来洒上去的。

身上呢?衣服被血浸透了,尤其是左半边身子,因为有一具尸体趴在她身上,所以,无法确定到底是谁的血。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刺啦”一声把衣服撕开,鸾玉儿的左半边身子彻底展露在赤羽搏眼前。

到处都是血,胸前的饱满浑圆上一片鲜红,腰腹部也是红的,甚至后边的高起部位都是红的,但,没有伤口,一道也没有。

再看右边身子,只从衣服外边就能判断,并没有刀剑砍中的痕迹。

也就是说,鸾玉儿身上除了之前她自己刺入腹部的一剑之外再无伤处,那她为什么昏死过去?

赤羽搏心下一松,“啪啪”给了鸾玉儿两个耳光。

鸾玉儿脸上微微有些变化,过了片刻才缓缓出了口气,似乎有些痛苦的睁开眼睛。

眼前景象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然后,鸾玉儿下意识惊呼一声,脸色惨白。

即便以她的性子也被吓到了,待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赤羽搏也活着,下意识就想将眼前这个男子抱住,感受一下他身上的温度。

可是,鸾玉儿没那么做,因为她是鸾玉儿,心中的想法和真正的行动永远是两回事。

脑中出现的第二个念头是,果儿呢?眼中出现惊恐,然后四下张望。

赤羽搏明白她的意思,赶忙道:“果儿没事,我看过了,也已经给她包扎了伤口。”

鸾玉儿惊慌的眼中这才恢复了一丝漠然,之后,她眨了眨眼睛,伸手在自己左边身子摸了一下。

竟然什么也没有!整个左边身子完全没有衣物遮挡。这种情况下,如果想看,自己的身体已经毫无保留被人看过。

“你撕的?”鸾玉儿声音淡漠问道。

赤羽搏一呆,刚才脑中一片浑浑噩噩,只想知道鸾玉儿是否受伤,根本没想其他,这时才意识到,将一个女人衣服撕成这样有多不妥。

他支吾道:“呃,是,我,我只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鸾玉儿不紧不慢道:“看仔细了吗?要不要再好好看看?”

赤羽搏一皱眉,已经听出鸾玉儿话语中的阴阳怪气。

这个女人呐!在面对如此一番血腥景象时,竟恢复这么快,已经又变得那么冷漠,彻骨的冷漠。

这么多同门弟子的死,身子如此暴露在一个男人面前,这些事竟都无法令她的心产生波澜。

虽然怜悯又同情她,可此时,心中那个近乎完美的紫衣女子痕迹却又淡了几分。

是啊,她是鸾玉儿,经过千锤百炼,早已经刀枪不入的鸾玉儿,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个出尘脱俗的紫衣仙子。

虽然本就是一个人,可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紫衣仙子高高在上却心怀悲悯,而鸾玉儿,阴险、冷漠、无情。

赤羽搏脸色沉了下来,缓缓站起身,问道:“既然没再受伤,为什么会倒下?”

这确实很奇怪,近三百名弟子,或许鸾玉儿是唯一一个在这诡异混乱中丝毫没受伤的人了,难不成,她早就知道什么,从而做了准备?

鸾玉儿看着他脸上的冷意,又看看自己的衣服,再看看鸾果儿身上几处包扎,声音漠然道:“装死躲过一劫,有什么问题吗?”

实际上,鸾玉儿确实昏迷了,在那股神秘精神力发动的时候她就已经支撑不住,直接倒了下去。

因为之前腹部那一剑,伤势实在不轻,身为女子又气血亏虚,巨大的疼痛令她几天没能休息,各方面因素影响,再加上对筑基期弟子来说十分狂暴的精神力冲击,鸾玉儿根本没陷入幻境就已经晕了。

赤羽搏之前也受过伤,可他肉身本就十分健壮,又修炼过非常霸道的练体功法,还在地下躲藏十余日,这才恢复,这些都是鸾玉儿没法比的。

听到鸾玉儿回答,赤羽搏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不悦,再懒得理她,道:“既然没事,去看看果儿吧。”

说完转身,又去寻找其他人。南圃没有死,身上有伤,却不重。

赤羽搏想了想,认为南圃本身实力不俗,攻击手段诡异,普通弟子根本无法靠近,这才保住性命。

帮他简单处理了伤口,却并没将他唤醒,因为,此时的赤羽搏心中已经在考虑如何脱身,如何离开这里。

既然想偷偷离开,那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又无意间找到了厄子宁,这家伙非常奇怪,身体是热的,但脖颈处插了一柄匕首,还有鲜血流出来。

怎么回事?那匕首看起来应该是刚刚插上去的,难道在自己之前已经有什么人醒来?

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又去易殿的位置寻找易恒。

来到这里,赤羽搏心里“咯噔”一下,好大一片区域内尸体上全是箭矢!都是自己的!

终于找到易恒,他身上有三箭,来自后方,尸体已经僵硬,眼睛却还睁着。

赤羽搏心中一痛,缓缓将易恒的眼睛合上。

这个可怜的人,他不愿相信任何人,不愿将后背完全交给任何人,可最终呢?

来自后方的箭矢要了他的命,三箭!甚至死不瞑目!

“易恒,我说过,不会在你背后放冷箭,看来我食言了!

或许你是对的,不该轻易相信任何人,但我已经相信你了!如果你还活着,我可以将背后交给你,我的朋友。”

又找了一番,并没有找到小磕巴林忠的尸体,赤羽搏叹了口气停止寻找。

这个过程中,他已经将一些尸体上的储物戒指取下,现在,或许该想办法离开了。

之前门中有过通告,阴风谷周围有灵力壁障,绝非筑基期弟子可以破开的,可无论如何,现在都该走了,如果等到明天,那自己多半只有死路一条。

储物腰带中还有一枚灵符,那是下山时闵钰给的,据说是入云宗宗主炼制,走投无路时保命之用。

或许,此物是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了。

他缓缓转身,看了一眼鸾玉儿,道:“带着果儿躲起来吧,这里还有几个未死的,而且,谷中其他地方想必也有几个没过来的。”

鸾玉儿微微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赤羽搏叹了口气,却还是说了实话:“我要离开这里,仙桥宗本就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谷中出了这等怪事,弟子们死伤殆尽,而我,一个外人却活了下来,还射杀了苍殿、易殿、厄殿那么多弟子,想必,无法继续在仙桥宗生存了。”

鸾玉儿突然觉得心中一空,脸上却丝毫不变,停顿片刻,道:“好吧,我最后问你一句,我的身子你看也看了,到底想不想要?”

赤羽搏被呛得咳了一声,原本心中因为分别带来的一丝丝柔软被这句话噎得荡然无存,怒道:“你这个疯女人!”

不是不想要,因为她是那个紫衣女子,所以不能那样,所以会愤怒。

转过身,默默向一侧大山行去,心中也感觉空落落的。

仙桥宗,阴风谷,这里所有的一切留给自己的都是灰暗,唯独玉儿和果儿姐妹在自己心中留下了鲜活的色彩。

可是,为什么?她们偏偏是玉儿和果儿?

如果她们是一个人,过往那些善与恶,痛苦与快乐,没有被分开,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该多好。

不!那样的话,那个人既不会是玉儿,也不会是果儿,或许也不是心目中那个紫衣女子。

玉儿就是玉儿,因为坚强而美丽,因为冷漠而可恨,可她就是玉儿,那么鲜活。

果儿也就是果儿,因为善良而可爱,因为脆弱而可悲,可那就是果儿,同样实实在在。

她们就是她们自己,却不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女人!

鸾玉儿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左眼中滚落一颗泪珠,就像左半边身子,那层壳被硬生生撕开了。

可他走了,那层壳会慢慢恢复,甚至变得更加坚固。只可惜,连片刻值得回忆的美好都没有留下。

突然,一只巨大的彩色蝴蝶出现在赤羽搏前方。

淡淡的蓝色光晕扩散开来,赤羽搏仿佛听到一个声音:“我可以带你离开!”

赤羽搏一愣,这只巨蝶!难道它是真实存在的?可它凭什么带自己离开?

想问些什么,又觉得跟这样一只恐怖、古怪的生物对话是那么诡异。

算了,且跟它去吧,经历这么多,甚至都已经感觉不到畏惧了。

一人一蝶向山顶去了,而地面上,随着刚才巨蝶散发出的光晕,几名弟子缓缓坐直了身体。

有人醒了!而且是几人同时醒的,为什么感觉有些诡异?

随着这些人坐起,鸾玉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身形一闪,直接将一名弟子的脑袋一剑削飞!

第三十五章 逃出阴风谷

此时的鸾玉儿,就像疯了一般,脸色阴沉的可怕,杀了一人之后又直接向另一人扑去。

“当”的一声脆响,两柄剑碰在一起,激起一串火花。

鸾玉儿一愣,仔细看去,那人竟是南圃!

虽然有伤在身,可南圃的实力着实不容小觑,想杀他,对此时的鸾玉儿来说依然是件难事。

略一迟疑,鸾玉儿左手一抬,“咔吧”一声响,一支弩箭向南圃激射过去。

南圃双眼直盯着她,感觉劲风扑面,猛地一挥手,竟将一支弩箭握在手中。

鸾玉儿右手剑猛劈,带着身上衣服敞开,可她却全然未觉。

南圃猛地向后一滚,借势爬起,挥剑与鸾玉儿斗在一处。

仅仅十来个照面,南圃一剑刺在鸾玉儿肩头,冷声喝道:“够了!你真的想死吗?”

此时,旁边几名弟子已经站了起来,呆呆看着他们二人。

鸾玉儿脸色一沉,随即冷笑道:“技不如人,死又何惧!”

南圃冷冷盯着她双眼,道:“为什么杀人?看看这里,八殿弟子几乎全都死光了,继续杀人还有什么意义?”

鸾玉儿肩头有鲜血流出,脸上却带着淡淡笑意,道:“我想杀就杀。”

南圃长长舒了口气,刚清醒过来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然后看到焕殿小师叔跟那只巨蝶离开了,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见鸾玉儿挥剑杀了一人,又奔自己冲来。

脑子里一团混乱,可南圃觉得,现在绝不是乱杀人的时候,这场决定各殿以后话语权的比拼已经彻底失去意义了。

他强自稳住心神,对身边几名弟子道:“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胡乱动手。

之前发生了什么我还没弄清楚,想必八位殿主也很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重要线索,因此,我在此代表八方殿下令,停止一切争斗!”

身为八方殿筑基期第一人,南圃有实力、有足够的智慧,也有一定影响力。

其他几名弟子纷纷领命,还有人上前把鸾玉儿绑了起来。

过了片刻,南圃起身,来到鸾玉儿面前,盯着她双眼问道:“习山,他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只巨蝶会和他一起离开?他们要去哪里?”

鸾玉儿心中微寒,却冷笑道:“我怎么知道!”

南圃冷冷道:“你刚才的举动分明在保护他!如果他以这样的形势离开,八位殿主必定会将整件事算在他头上。

所以,你想把所有看到那一幕的人全都杀死。”

鸾玉儿哈哈一笑道:“我保护他?你可真会开玩笑!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撕了我衣服,可我知道,他发现我还有体温,想看看身上是否有伤,以便救助,所以,我没有杀他。

但你们,突然之间醒过来,难道我应该老老实实让你们看吗?”

南圃仔细看了一眼她的衣服,脸上难得现出一丝尴尬,哼了一声道:“老子是天才,普天之下有几个女人能看在我眼中,何况是你。”

说着,他一抬手,甩出一件白袍罩在鸾玉儿身上,随手一挥,一道很小却带着锋芒的气刃割开绳索,放了鸾玉儿。

安静了片刻,南圃低声道:“这件事很古怪,我认为习山不会是背后的操控者,可关系重大,离开这里之后,我也不会对各位殿主撒谎。

好在今天是第十九天,如果他真的能离开这里,还有一天一夜时间可以逃跑,希望他能跑得足够远吧。”

鸾玉儿一愣,看向南圃,道:“为什么相信他?”

南圃冷笑,道:“那你又为什么相信他?像你这种阴险狡诈的女人都信了他,甚至不顾名节,不顾危险,也要帮他掩盖一些事,我认为这已经肯定了我的眼光。”

鸾玉儿伸手,南圃抓住,将她拉了起来。

鸾玉儿微笑道:“之前我刺你一剑,却已经还上了,现在你刺我一剑,可要给我记住!”

南圃淡笑道:“这笔账不该算在我头上吧?要算,也该算在习山头上。对了,你该不是看上他了吧?”

鸾玉儿面不改色,道:“我看上你了!”

南圃不屑冷哼一声,不再理她。

说实话,刚进阴风谷的时候对此女确实有那么一丝好感,因为她看起来很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感觉,可现在,完全是厌恶!

南圃甚至觉得,天下女人都是愚蠢、弱小、反复无常之辈,身为修者,一生追求强大,就算没有女人也没什么。

若有一天,真能遇上一个美丽、聪慧、勇敢、自信的女人,再考虑这方面的事吧。

但可以想象,那绝对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因为女人本身就是脆弱愚蠢的生物,只配成为强者的玩物。

另一方面,赤羽搏和那只巨蝶来到了山顶,前方果然有一层壁障,可就在赤羽搏犹豫要不要使用那枚灵符时,随着巨蝶翅膀一扇,“砰”地一声闷响发出,壁障上出现了一道缺口。

赤羽搏一愣,仔细看向巨蝶。那东西太大,可身上的每一丝绒毛,每一处细节都真实无比,另外,就算仔细感知也丝毫感觉不到灵力波动。

它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真的存在还是跟那些蛆虫一样,只是眼中的幻象?它又是如何打破那层壁障的?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个箭步冲出去,顿觉心中轻松。不管怎么说,逃离阴风谷是真实的。

山下的南圃等人也听到那声闷响,远远看去,一道身影和那只巨蝶真的从山顶消失了。

他真的离开了!和那只巨蝶一起!

赤羽搏不懂,南圃等人也不懂,在强大的精神力面前,所见、所闻、所感,一切都可能是假象。

出现在他们眼中的那只巨蝶,那看起来无比真实、散发着道道光晕,其实并不存在,当然,打破那层壁障的也不可能是巨蝶。

只不过,真实存在的他们看不到、感受不到,而充斥感官的,却是虚幻。

这就是强大的精神力,甚至在大陆的隐蔽角落中还隐藏着专门修炼这种能力的幻谷残氏一族。

更不为人知的是,幻谷残氏无数年来守护着一个神一般的存在,幻谷蝶王大人。

那是一个从未有人知道其真实面目,强大到可以欺骗巅峰渡劫期强者,甚至欺骗整个世界的可怕存在。

无数年后,一代新人换旧人,幻谷中隐藏的秘密终会有人揭开。

离开阴风谷之后,赤羽搏心中开朗,之前那些血腥带来的压抑似乎一扫而空。

眼前是绿幽幽的群山,天大地大,而时间上,还有一天一夜,也就是说,终于可以脱离仙桥宗这个牢笼了。

他转头看向巨蝶,却发现那诡异东西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取出丹药吃了,又将比较严重的伤口包扎,然后一哈腰,撒脚如飞,直奔西南方向冲去。

天色已完全黑了,但“沙沙”的脚步声片刻不曾停息。

天又亮了,赤羽搏仍在不停奔跑,似乎要榨干这具躯体最后一丝力气。

天再次暗下来,那“沙沙”的声响已经变得缓慢而凌乱。

不远处山体上有个岩洞,赤羽搏一头扎了进去,“扑通”一声栽倒,趴在地上呼呼喘息。

一天一夜时间,已经拼尽全力逃走,翻山越岭,披荆斩棘,估计直线距离也该有六七百里了。

这个距离,就算再强大的修者也不可能感知到了吧?

一放松下来,竟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昏死过去。

太虚弱了,灵力耗尽,失血过多,加上长时间的没命奔跑,所有的力量都已经被榨干。

喘息良久,他勉强爬起来,靠着石壁坐下,缓缓吐纳休息,脑中不断回放着之前一幕幕情景。

大阵开启时,弟子们纷纷争抢宝物,然后,又有一声闷响发出,在大阵那里出现了巨蝶。

当那巨蝶通体泛红,散发出丝丝缕缕红色光晕的时候,记忆就混乱了。

想必那是一种蛊惑人心的能力,之后看到的恶心蛆虫都是幻觉,那些是八殿弟子。

混乱杀戮中,自己站在大树上不断发箭,因此,前方的苍易厄三殿弟子大部分被自己的弓箭所杀,而这个最混乱的阶段自己并没有受伤。

然后,附近弟子都死了,自己也从树上跳了下来,手持双剑冲入人群。

模糊记得,那时心中异常烦躁,根本不考虑防御,反而用出全力斩杀每一只蛆虫,除了双剑之外,似乎还用了混元乌龟刺这部功法的能力。

这是一部防御功法,也可以近身攻击,所以,在那混乱之中恐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使用了全身性的防御功法,那么,身上有不少伤痕却都不太重也就可以解释了。

再然后,当场中蛆虫所剩不多时,脑中似乎突然传来一阵古怪冲击,记忆便断开了。

那时的自己应该晕了过去,却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打晕还是出于其他原因。

对了,鸾玉儿并没有受伤却也晕了过去,那一定是一种无形的特殊力量。

小时候似乎听闵钰说过,世上动物也有十分强大的,它们又分为妖兽、灵兽、幻兽。难道那巨蝶其实是一只幻兽?

应该是这样吧,只有如此,一些诡异的事情才能解释的通。

另一方面,二十日期限已到,八位殿主心中忐忑,也不知各自殿中会有多少弟子活下来。

然而,当他们进入阴风谷,仔细搜索一遍,除了八方殿主的其他七位简直要炸毛了!

第三十六章 猥琐家伙

人呢?八大殿一共近五百名弟子就剩下这么寥寥几个,而且,大多是些一进谷就躲起来的小角色。

当几位殿主来到最里侧,看到那遍地的残肢断臂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在这里设一座藏宝大阵是八位殿主共同作出的决定,就怕弟子们只顾保命不出来拼杀,那就没意思了。

可不管怎么说也不该死这么多人呐!强者杀戮弱者逃亡,这才是游戏规则,难不成所有人都得了失心疯?

经过仔细检查,将谷中活着的弟子全都找出来,八位殿主终于获知一些可怕消息。

原来大阵开启时出现了一只可怕幻兽,所有弟子都被这恐怖存在迷惑了心智,这才导致这样一场几乎全灭的杀戮。

更令人吃惊的是,焕噩强掳来那小子最终与那只幻兽一同离开了阴风谷。

几位殿主眼中冒火,恨不得将焕噩扒皮抽筋,尤其是苍易厄三殿,那大片的箭矢简直触目惊心。

整件事看起来似乎不算太复杂,有人通过一只强大幻兽破坏了这次大比,害死了那么多弟子,而整个过程中最可疑的就是习山那小子。

他来路不明,自始至终也不知他来自何方,师出何门。

他样貌古怪,刚上山时看起来只有十来岁,可短短一年多就变成个青年。

他力大过人,又使得一手好弓箭,单单那些插了箭矢的尸体就数量惊人。

他逃离了阴风谷,这周围结界是筑基期弟子绝对无法破开的,可他确确实实逃了,和那只古怪幻兽一起,这一点是好几名弟子亲眼目睹的。

面对诸位殿主愤怒的目光和质问,焕噩也脸色难看,可他真的说不出什么。

原本只以为那小子可以利用,正好帮自己渡过难关,哪成想事情变成这样!

然而,跟这小子相处这么长时间,焕噩对他也算了解,单凭他一己之力是无论如何掀不起这么大风浪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什么。

不管怎么说,习山都是目前为止最关键的人物,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他找出来。

于是,八大殿联合发出命令,派出所有能用的人手,向四面八方搜索,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到。

高层乱作一团暂且不提,咱们再说说一个突然逆转了人生的小人物。

林忠,是个从小就自卑又胆小的家伙,他长得丑,灵根资质平庸,到处受人欺负。

侥幸赶上仙桥宗广招门徒,要求极低,他便稀里糊涂进了这一带最大的修真宗门。

阴风谷大比,他也被迫参加了,可他很有自知之明,从进谷那天开始就一直躲躲藏藏。

他在山顶找了个最不易有人的地方挖了个洞,藏身其中,又在周围做了各种伪装,比拼过程他就一直藏身这里。

因为在高处,他每天都仔细观察下方情况,不断看到弟子们打打杀杀。

到了第十六天,下面弟子开始减少,第十七天,已经看不到几个人影,第十八天,似乎所有弟子都消失了。

阴风谷尽头有个藏宝大阵他是知道的,也没打算抢夺宝物,可眼看着其他地方没人了,他的胆子也逐渐大起来。

不敢乱跑,又难以抵抗心中好奇,思来想去,他沿着山脉上方小心翼翼往前移动。

第十九天上午的时候,他已经悄悄摸到最里侧山顶,偷偷摸摸向下仔细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这是怎么了?全都死了?遍地都是尸体和血。

一个活人也没有,也就是说,那片血污当中有很多宝物和储物戒指。

可林忠胆子很小,实力也很低,虽心痒难耐却始终不敢靠近那里。

他就一直躲在暗处看着,心中不断挣扎,从上午一直等到中午,又等到下午。下边一片死寂,一点动静也没有。

所有人都死了?一个活口也没留?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丝毫动静,应该没多大危险吧?就算还有活口也应该伤势极重,自己未必不能应付。

实在难以忍受对宝物,高阶功法,大量灵石的渴望,他最终还是提心吊胆摸了过去。

手脚哆嗦着开始寻找宝物,寻找储物戒指,认主,取出对自己有用的东西,然后抹除痕迹。

收获真不小!有些装着宝物和灵石的盒子就那么散落周围,有些弟子储物戒指中也有灵石、装备、功法什么的。

林忠胆子渐渐大起来,搜刮了好多东西,可他取下一枚储物戒指认主时,却失败了。

储物戒指是一种从远古修真界流传下来的储物器物,极其坚固,不易损毁,世世代代都有修者死去,但他们的储物戒指一般都会留下来。

不断有修者炼制这东西,却损失极少,因此便越来越多。

这东西可以认主,可以解除认主,亦或主人死去,变作无主之物。

林忠心里咯噔一下,储物戒指无法认主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原主人还没有死!

抬头看去,一个人面带痛苦之色缓缓坐了起来。

虽然满脸都是血,可林忠还是认出了此人,厄殿的精英弟子厄子宁。

吓得脸也白了,这可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人物!

可是,如果被他发现自己在这里大肆搜刮,不但到手的东西没了,就连小命也危险了。

眼看满脸是血的厄子宁艰难坐起,林忠心脏狂跳,却也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其实很虚弱。

林忠的手颤抖着,突然取出匕首,对着厄子宁脖子刺去。

“噗”地一声,鲜血飞溅,厄子宁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脖颈处汩汩冒泡,缓缓倒了下去。

林忠也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已经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该逃了!

他跌跌撞撞跑到山顶,又沿着山脉回到最开始的洞穴,躲在其中恢复心神,然后清点战利品,心中依然忐忑不安。

这次的收获太大了,光灵石就有十数万,适合自己用的法宝、飞剑,接下来该修炼的高阶功法,辅助提升的丹药,定灵丹、大金刚丹,总之,有了这些东西,整个结丹期都有了保障。

一定要保护好这些东西,绝不能被发现!可谷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八位殿主对所有活下来的人搜身该怎么办?

躲在洞中痛苦挣扎,最后,林忠决定对自己狠一点。

他将所有宝物都收入一枚储物戒指,然后,硬生生塞进**里。

就算搜身,藏于此处的储物戒指也不一定会被发现,退一步讲,就算被发现,殿主或者其他前辈难道不讨厌污秽吗?真的会将这样一枚储物戒指认主检查吗?

出谷的时刻到了,所有活着的弟子都被集中起来,八位殿主发现阴风谷尽头那恐怖景象不由大怒,然后彻查此事。

活着的弟子都被搜身了,但并不是殿主亲查,只派了几名弟子大致搜一下。

林忠只觉菊花一阵阵发紧,可他强自镇定,将手上的一枚普通储物戒指交给检查弟子。

没被发现!真的没被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习山身上!

终于离开阴风谷,回到仙桥宗,林忠长长舒了口气,找隐蔽之处将那东西排出。

戒指上的突起甚至令菊花染了红,一些污秽之物都被他直接用手抹掉了,可此时的林忠,简直一个心花怒放!

从此,他的人生将发生巨大变化,有了这些东西做基础,以后的路多半会越走越顺。

话分两头,赤羽搏一个人在石洞中休息,待体力稍稍恢复,他也检查了一番战利品。

灵石并不算多,可有之前焕噩给的那五万,自己身上的灵石数量相对于同阶存在也是相当惊人的。

丹药法宝有一些,结丹期可以用,其中大部分是易恒杀人之后给的。

对于这些东西赤羽搏并不是太感兴趣,因为有闵钰在,他的修炼和装备都应该有保障。

还有些其他东西,比如,俞世召的储物戒指中有一团非常细又非常坚韧的细丝,有大量弩箭,大量的油,甚至还有很多金银之物。

将所有贵重物品归于一枚储物戒指,藏在储物腰带的角落中,手上戴着另一枚储物戒指,其中是一些常用之物。

做完这些,他开始打坐恢复。必须先将体力和灵力恢复到差不多,以便应付突发状况。

突然,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赤羽搏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是个熟人,竟然是苦瓜脸二师兄。不好!他难道是来抓自己的?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赤羽搏呆呆看着二师兄,而辵,那张脸毫无表情,甚至像假的,也那么静静看着赤羽搏。

良久,赤羽搏问道:“二师兄,这里距仙桥宗应该有六七百里了吧?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辵异常平静道:“八大殿几乎所有能用的人都出动了,向四面八方寻找,只要离你一定距离,便可以感觉到颈环上的气息。”

颈环!赤羽搏心中惊骇!原来颈环还有这个作用,问题是,以自己如今的实力还无法取下来。

二人互相对视,赤羽搏心情复杂,道:“二师兄,你是来抓我回去的?”

辵的脸上看不出喜怒,道:“我来看看你,帮你取下颈环,还有,对阴风谷中藏宝大阵那里发生的事有些好奇。”

赤羽搏心中一动,听他的意思,并不是来抓自己的,于是,便将当时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辵静静听着,然后缓步走到他近前,伸手抓住颈环,也不见用力,也未感觉到恐怖的灵力波动,那颈环竟硬生生断开了。

辵缓缓道:“你走吧,除了我之外,暂时周围还没有其他仙桥宗弟子,以你的体力应该足可以跑出安全距离。”

赤羽搏心中感动,想不到这个苦瓜脸是真心对自己好的!他抓住辵的手,道:“师兄大恩,今生不敢忘!”

辵的脸上还是那么僵硬,冷冰冰道:“不用谢我,我不是辵,帮你,也只是无聊而已。

你走吧,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

第三十七章 老仙洞府

赤羽搏呆了!就连怎么离开石洞的也不知道。

二师兄辵,从认识那天起他就是他,是那个苦瓜脸,可他刚才说他不是辵!

他的脸始终那么僵硬,难道是假的?一张假脸?不可能,安伦和焕噩难道看不出来吗?

还有他的能力,六七百里之遥,就算颈环能发出微弱气息,想必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感觉到的,他的手,就那么轻轻一握就把颈环弄坏了,这绝不是普通能力!

他到底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

这修真界好可怕,到处卧虎藏龙,也处处隐藏着危机与阴谋。

脑中一团混乱,心中仍带着惊恐,脚下却不停,又一路狂奔出几百里,这才停下喘口气。

不管怎么说,仙桥宗是过去了!跑到这里,又没了颈环,应该可以彻底摆脱这个噩梦了。

这次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老仙洞府,得到三柄璃玉剑,然后返回入云山。

剑经中记载,璃玉老仙的洞府隐藏在一座大山内部,而这座山在阿斯帝国东北边境附近。

问题是,璃玉老仙,那是距今一千余年的人物了,什么阿斯帝国,早已经查无可查。

赤羽搏只能按照剑经中提到的大体方向和距离,再根据周围地形景物寻找。

这一路找下来,边找边修炼,竟然又用了赤羽搏一年时间。

期间,璃玉剑经第二篇,周天运转篇也终于完成,他的实力又有很大提升。

按照功法,体内“九窍十二漩”各形成一个灵力漩涡,将灵力压缩汇聚,然后归于一起,在体内形成个更大的漩涡,有如飓风龙卷,汹涌澎湃,最终汇聚手臂发出。

只可惜第三篇才会修炼剑气,这股力量以剑气的形式发出,定可以切金断玉,威力强大。

如今,这股力量只能汇聚手臂,以无形气劲发出,剑经中称为“冲天拳”力量也相当惊人。

剑经中的九窍可不是老百姓口中,耳、鼻、口、眼等九个窟窿,而是人体的九处要穴,分别是神庭、膻中、关元、大椎、灵台、命门、内关、涌泉、三阴交。

这九处实际是十二个穴位,因为内关,涌泉,三阴交是双穴,一共是十二处,因此,剑经中称为“九窍十二漩”,连通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体内力量自成体系。

接下来,璃玉剑经的第三篇就要用剑了,专门的璃玉剑,还有另一种极为恐怖的大杀器,璃玉分身。

这些都需要去璃玉老仙的隐藏洞府中寻找。

这一天,赤羽搏的视野中又出现一座大山,算不上太高,占地面积却极大。

吸引他注意的是,山的一面,一个山头下面有窄窄的一道崖壁。

这一年时间,他已经找过不知道多少悬崖,这处自然也不能放过。

有趣的是,那崖壁上,远远就能看到大约五十丈高处有个黑点儿,离得近了才看清,那竟然是个小洞口。

和剑经中记载的洞府很像,地点差不多,高度吻合,可为什么有个洞口?剑经中记载,这藏宝之地并没有洞口,需要后人以土遁之术钻进去。

这并不难理解,将整个洞府隐藏在大山中可以避免被高阶修者发现甚至破坏。

赤羽搏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里很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但是,早已经被别人发现了。

上去看看吧,璃玉老仙曾经是最巅峰的渡劫期修者,就算这里被发现,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破坏的。

艰难爬上崖壁,钻进那个洞口,里边是一处小空间,一层淡淡的,水波一样的东西挡住了去路。

这是什么?难道是阵法结界?据说一些古代大能者设下的阵法结界根本不可能破开。

怀着好奇走近两步,伸手触碰那层波纹。咦?穿过去了,竟没什么阻力!身子往前,整个人都过去了。

搞什么?难道这光幕只是摆设?或者年代久远已经失效了?

继续向前,里面更加宽敞,波光掩映中一扇古老沧桑的巨大石门挡住去路。

赤羽搏来到门前,伸手握住门上看似把手的地方,双臂用力,随着一声低吼,那门,纹丝未动!

有没有搞错?这是人能打开的吗?再仔细一看,在石门右下角位置有个很不起眼的小洞,黑乎乎不知通向何处。

难道需要璃玉珠?手一伸,取出个鸽蛋大小的珠子,这东西是闵钰给的,乃是璃玉剑经这部功法的载体。

剑经并非刻在什么竹简玉简上,也非写在兽皮粗布上,而是通过精神力封存在这颗珠子里,只有这样才能千年万代流传下去。

赤羽搏拿着珠子犹豫,虽然功法已经熟记于心,可总有些舍不得这东西,万一放进去拿不回来怎么办?

正犹豫间,突然,轻微脚步声打断了思路。

赤羽搏心中大骇!这种地方怎么还有人?回头一看,一个长脸男人站在洞口,一柄长剑在洞外转了个圈儿,“仓啷”一声插入男子后背的剑鞘之中。

哎呀不好!是个能御剑飞行的!也就是说,他至少结丹期以上修为!

那男子略显消瘦,一张长脸,右脸上还有颗黑痣,上边长了几根黑毛。

双方对视片刻,那男子冷冷一笑,道:“小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赤羽搏脑中急转,门口那里有一层光幕,自己刚进来这家伙也跟着来了,很显然,那层光幕就是他的手段。

此人早就发现这里,但很可能打不开这道石门,因此,一直在此守着。

他的实力应该比自己高不少,该如何应对?

略一思索,赤羽搏恭敬行礼道:“晚辈路过,误入此地,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这么说是想蒙混过关,希望这位前辈不将自己这么个小角色放在眼中。

却不料那人打量他两眼,突然身形一闪,冷不防一脚踹在赤羽搏腹部。

“砰”的一声,高大魁梧的赤羽搏被这一脚踹飞出去,重重撞在石门上,摔倒在地。

离开入云山已经两年半了,如今的赤羽搏轮回炼体诀第一轮回快要结束,身高样貌已经基本恢复正常,足足比眼前这人高出一头,也魁梧的多。

身形笔挺,细腰乍背,肌肉虬结的魁梧青年却被干巴瘦的男子像沙包一样踢飞出去。

这就是实力差距,那男子的修为至少有结丹中期。

突破筑基期就进入结丹期,可这两个境界简直天壤之别。

筑基期,丹田内灵力仿佛一团气体,虽然不少,却丝毫谈不上凝实,而结丹期,丹田中是固态的灵力球。

单单从这一点来说,踏入结丹期就是质的飞跃。

结丹期之前,只能算凡人到修者的过度,结丹期之后才能算真正的修者,能御剑飞行,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赤羽搏捂着肚子艰难起身,眼中满是怒火,却不得不压制,沉声道:“废话不多说,我想,前辈也无法进入这里,可我或许有办法,怎么样?要不要合作?”

男子脸上现出淡淡一丝笑意,捋了捋寥寥几根黑须,道:“这才像话!打开这里,得到好处咱们平分,打不开,我不介意杀一只蝼蚁。”

赤羽搏憋了一肚子火!这里很有可能真的是老仙洞府,而门口有那层光幕,自己根本没可能避开此人独自探索。

问题是,跟他一起岂不更加危险,果真发现宝物哪还有自己命在!

经过仙桥宗阴风谷一场变故赤羽搏已经不再幼稚,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如果真有好处只能凭本事抢夺,哪有平分之理,除非双方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必须除掉此人!如果这里真是老仙洞府,而自己算是老仙后人,或许这一点可以利用。

他也不多废话,抱拳道:“在下且试一试。”

转身蹲在石门前,取出璃玉珠从门下小孔放了进去。

“骨碌碌”一阵响,然后“咯噔”一下,声音消失了。又过了片刻,石门上波光流转,那层光幕缓缓退去。

赤羽搏心中一喜,又有隐忧,看来这里果真是自己找了一年的老仙洞府了,可是,身后这个家伙该如何解决?

长脸男子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好小子,你果真了解此地!

让我等到你出现也是一种缘分,接下来,咱们通力合作,一定要将此地弄个明白。

当然,如果有好处,我也不会亏待你,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赤羽搏心中暗骂:“放你娘的屁!”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四下查看,希望找到办法解决此人。

来到石门近前,用尽全力一拉,“轰隆隆”声响,石门开了道缝隙,一股潮湿陈腐气息瞬间从门缝内涌出来,呛得二人赶忙后退。

片刻之后,待那股气息渐渐淡了,赤羽搏在前,长脸男子在后,行进了石门。

里面光线很暗,阴冷潮湿,刚进来有些看不清,可二人集中精神仔细感知,不由大吃一惊。

这是一间普通石室,出人意料的是,里边竟有一只活物,一只巨大的,蜥蜴状的东西倒挂在洞壁上,虽然丝毫未动,可二人都能感觉到它是活的,且具有极强的灵力波动。

随着眼睛慢慢适应,那巨蜥的样子也呈现在二人眼前,仿佛玉石雕刻的一般,通体乳白色,没有眼睛,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小突起,四足前端有尖爪,深深刺入石壁,大头朝下贴在墙上。

两人都看呆了,尤其赤羽搏,明知此处洞府已存在千余年了,这样一处地方,没有食物,没有水,甚至空气都充斥着一股陈腐味儿,竟然有一只活物!

第三十八章 绿棺材

感觉中,这巨蜥非常强大,可它似乎不会随便攻击来人。

石室另一侧是一层微蓝色光幕,并没有墙壁,很显然,穿过那层光幕就可以继续向前了。

长脸男子醒过神来,缓缓向前方光幕行去。

突然,那巨蜥在石壁上行了一段,动作之快,人的眼睛都快跟不上了。

下一刻,“啪”的一声巨响,地面碎石纷飞,男子惊得向后一跃,直接退出石室,握剑在手,警惕防御。

赤羽搏呆立原地,身体僵硬,良久才回过神儿来。

刚才那一瞬间,巨蜥似乎挥了下尾巴,石质地面上多了一道深深凹痕。

可以想象,这一下如果对着人来,几乎是不可能躲开的,而被击中的后果,怕不死也要残废。

不敢动,一丝也不敢动,生怕那怪物再来一下。

可等了良久,巨蜥挂在墙上,就像个玉雕,又一丝不动了。

赤羽搏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额头上淌下一滴冷汗,而那长脸男子持剑站在石室之外,同样像个雕像。

略一感知,却偶然发现身后石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洞,洞中有一颗微微发光的珠子,正是璃玉珠!

趁男子还在门外,他轻轻将璃玉珠收了起来。

长脸男子死死盯着巨蜥,良久才缓缓舒了口气,道:“看起来,这家伙不会随便攻击,却会阻止来人靠近光幕,这一关该怎么过?”

赤羽搏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很显然,巨蜥是这里的守护者,是璃玉老仙留下的。

它不会让什么人都过去,但璃玉老仙的后人它必定不会阻止。

老仙的后人有什么地方与其他人不同呢?一是璃玉珠,二是身上气息。

想到此处,他对长脸男子道:“前辈,以我们的实力是不可能打败这只东西的,摆在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或者放弃,或者硬着头皮走过去,前辈怎么选?”

长脸男子双眼微眯,道:“说得很好,你先走过去,敢退半步,看我不杀了你!”

赤羽搏心中懊恼,他原本打算和长脸男子一起过去,自己手握璃玉珠,体内运转璃玉剑经,巨蜥很可能不会伤害自己,到时候再给长脸男子来上一尾巴,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暗叹一声,看来只有自己先过去试试了。

他缓缓挪动步子,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小心翼翼向前移动,一点点的,终于靠近前方光幕。

静静看着这层结界,如果没猜错,这东西对自己不起作用,却可以阻挡其他人。

缓缓抬起手,按在光幕上,却分明感觉到阻力,很柔和,但无法穿过。

心念一动,体内灵力顺着双手发出,输入光幕上,然后,又从光幕上缓缓流回手掌。

阻力渐渐减弱,双手穿了过去,然后,整个人慢慢进入其中。

对了!果然如此!赤羽搏心下一松,至少长脸男子无法始终跟着自己了。

紧张的心顿时一松,他干脆坐在地上,透过光幕看向那人,喊道:“前辈,这里并不难,只要慢慢靠近,然后调转体内灵力冲击光幕即可。”

心中却暗暗期待,你过来,让巨蜥直接一尾巴抽飞!

长脸男子闻言,手持长剑,缓缓前进,一点点挪到光幕之前。

赤羽搏懊恼不已,巨蜥呀巨蜥,你为什么不抽他?难道你已通灵,以为我和他是一伙的?

这可不对呀!你应该谨守本分,不相干的人就应该拍死!

眼看着男子将双手贴在光幕上,无论如何也无法穿过,赤羽搏缓缓舒了口气,道:“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司荣!”长脸男子冷冷道。

赤羽搏想多知道一些事,以便想办法对付他,问道:“外面洞口是前辈挖的?还有那结界,是前辈的感知手段吧?”

司荣冷声道:“蠢货,看那洞口的风化程度,少说已经被挖开百年了。若不是里边石门无法打开,我也早就离去。

至于那层结界,确实是我布下的,只要有人穿过,住在附近的我就可以发现,所以,无论如何你是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脱身的。”

赤羽搏的心往下一沉,虽然光幕暂时将他阻隔在外,但自己总要出来吧,或许,这洞府还有其他出口?

虽然暂时拿这个司荣没办法,赤羽搏还是想捉弄他一下,道:“前辈,我刚刚只是最大限度向光幕上输出灵力就过来了,你再好好试试。”

司荣正不甘心,闻听此言,最大限度发出灵力,可那些力量仿佛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直累得司荣额头见汗,还是无法通过。

赤羽搏心中畅快,又道:“对了前辈,在下修炼的土属性,会不会跟灵力属性有关系?”

司荣脸色铁青,隐隐感觉被这小子耍了,却拿他毫无办法,只得忍了。

赤羽搏不再理会司荣,转身向通道深处行去,心中却在考虑司荣刚才的话。

洞口已经挖开至少百年了!此地周围很大范围荒无人烟,到底什么人找到这里并挖开洞口?

如果不知道内情,这种隐蔽所在是很难被人发现的,也就是说,很可能有一个同样修炼璃玉剑经的人早在百年之前就来过这里。

闵钰说过,这功法极其少见,又极为强大,至少百年时光,也或许更久,为什么就连闵钰也没听过有人修炼此功?

要找的三柄璃玉剑还在吗?这世上或许还存在个师兄师姐什么的。

此时的他只是胡乱想想,却不料很多年之后,他确实遇到这样一个人,强大的、阴冷的可怕存在,还险些丧命于此人之手。

因为这个人,赤羽搏才渐渐发现,璃玉老仙,璃玉剑经,璃玉分身,原来整个是个天大阴谋。

原来自己只不过是蝼蚁,自始至终被人摆布,就连璃玉老仙那等巅峰存在,也不过是阴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后话暂且不提,赤羽搏缓缓行过一段漆黑通道,转了个弯儿,过了一道拱门,前方豁然开朗。

这是个半球形石室,很大,站在入口处的赤羽搏却双眼圆睁,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无法迈出脚步。

在大山之中,在这封存千年的地方,有这样一间巨大石室,而石室中间,摆放着一口棺材。

这些都没什么,赤羽搏胆子大,夜路也走的多了,并不怕黑,可怕的是,那口棺材发着幽幽绿光!

那种绿,很容易联想到鬼,透着阴森诡异。

赤羽搏站在入口调息片刻,还是准备走过去看看。

不就是棺材吗,从不相信有鬼的他打算去见识见识什么鬼能发绿光。

大步流星直奔棺材而去,只要“唬咚”一声把盖子掀开,一切都明白了。

刚走了几步,离棺材还有很远距离,突然,“咔咔”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发出,在整个石室中回荡。

赤羽搏脚步一顿,因为,那声音听起来就像骨头棒子互相碰击。

为什么会有这种声音?难道棺材里骨头架子动了?

后背直冒凉气,总感觉有什么可怕东西隐藏在身后看不见的漆黑之中。

仔细感知,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站了片刻,尽量压下心中恐惧,又一次迈开大步向前。

奶奶的,阴风谷那遍地残尸的场面都见识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不管棺材里有什么,已经别无选择,就算有性命之忧也得把棺材盖掀开。

刚走几步,又听到“咔咔”声响,这次好像更清晰了,就是干骨头棒子互相碰撞的声音。

赤羽搏眉头一皱,手中突然出现长剑,毫不犹豫向后一扫。

什么也没碰到,可刚才那一瞬间分明感觉到后背刮起一阵阴风。

这里是大山内部,怎么会有风?但赤羽搏肯定,刚才那种感觉绝对不是幻觉。

站在原地没动,或者说,双腿有些发沉,可他也不打算后退。

迟疑片刻,他一抬手,手心中燃起一小朵火苗。这里到底有什么,借着火光一看便知。

可那火光很弱,又离自己太近,反而不容易看清周围。

赤羽搏将手缓缓抬起,举过头顶,这样,自己看不到火光,则更容易看到周围。

“呜……”的一声,又是一阵阴风吹过,手中小火苗跳了两下,“噗”熄灭了。

千真万确,那是风,还有那“呜呜”的声音,简直像鬼哭狼嚎。

经过一番明暗变化,眼中的景物也有些飘忽,仿佛绿棺材也在摇晃。

赤羽搏长这么大还从未想过自己会害怕什么无形的东西,可是今天,他真的觉得有些怕了。

发光的棺材,古怪的“咔咔”声,还有风,大山内部的阴风,这些都很不寻常。

可是,在黑暗中静立了片刻又不见什么。没有攻击,也没了动静。

心跳很快,呼吸也有些急促,精神仿佛一根绷紧的绳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断掉。

但是,遇到这种诡异情况,粗人有粗人的思维方式和解决办法。

很简单,暂时放弃一切念头,什么也不想,先过去掀开棺材再说。

“蹬蹬蹬”一阵急促脚步声,然后是,“嘎吱吱”,“轰隆”。

赤羽搏只觉头皮发麻,在那绿光中,一具干瘪瘪皱巴巴的尸体从棺材中坐了起来,头顶甚至稀稀落落飘下几缕头发。

第三十九章 老仙残魂

这也就是胆子大,换个胆小的,直接能吓尿了。

赤羽搏呆愣愣看着眼前的骨头架子,那分明是具死去无数岁月的尸体,却仍有一层干巴皮覆盖在尸体表面。

那眼窝里,黑乎乎的,却有些干瘪的皮肤或者眼球什么的堵在那里。

干瘪的嘴唇将枯黄的牙齿包了一半,还有一半露在外面,更有甚者,上下牙齿之间还夹着什么东西,难道是干了的舌头?

时间仿佛凝固,一股陈腐死气从石棺中弥漫开。

赤羽搏甚至忘了呼吸,耳中全是“砰砰砰”连成一个的心跳声。

突然,尸骨眼窝里闪过一抹红芒,一只鬼爪抬了起来,自鬼爪上猛地爆发出一道黄光。

那是一道弧形光芒,就像刀刃,虽不大,却透着难以形容的锋芒。

距离实在太近,而赤羽搏心神不守,根本无法及时躲避,于是,那光芒不偏不倚正中前胸。

身子一颤,仿佛重重挨了一刀,赤羽搏清晰感觉到,那是一股灵力气刃,就像南圃的剑气,没那么锋芒毕露却更加凝实厚重。

难道这就是璃玉剑经所形成的土属性剑气?甚至感觉不到疼痛,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已经一分为二了?

该死的鬼地方,怎么回事?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就这么稀里糊涂死了?

身体没有倒下,而是被那股气劲的感觉彻底震慑。

仅仅片刻,自那鬼爪上又是一道黄光袭来,直直打在身上。

仍是同样的感觉,似乎可以感受那道光弧的凝实,博大,却没有疼痛。

伸手摸了摸胸口,丝毫没有伤损。赤羽搏一呆,脑中一片混乱。

固定的时间间隔,又是一道光弧,大小相同,意境相同,甚至打在同一个位置。

赤羽搏突然醒悟过来,几步走到尸骨侧面,仔细观看。

那只鬼爪上有丝线!非常细,从几个方向将鬼爪固定。

刚才他眼中的红光是怎么回事?距离近了能闻到丝丝缕缕焦糊味道。

赤羽搏将一根手指插进那尸骨眼窝,奶奶的,有温度!如果没猜错的话,里边是一枚非常小的火符。

那他为什么会坐起来?往尸骨背后一看,有机关!是一块石板将他推了起来!

皱眉思索片刻,赤羽搏来到刚才有阴风的地方,果然不出所料,其他地方都没有,只有这个位置有风。

这里太暗了,不用找也能猜到,肯定有个通道把风从外界引进来。

至于那“咔咔”声响,现在想来,以渡劫期大能者的手段,在这里设几个小机关绝非难事。

还有棺材发出的绿光,这世上本就有一种可以发光的石头,叫做萤石。

真无聊,把自己吓个半死,这璃玉老仙也是个怪胎。

这里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那道黄光,老仙以这种方式让他的传人体会剑气。

虽然还未练到功法第三篇,但此时,对土属性剑气似乎有了更深认识,而且,印象极其深刻。

看了看眼前情景,赤羽搏暗暗苦笑,按住那尸骨上身轻轻用力,随着“咔咔”声响,尸骨慢慢躺倒,那只鬼爪也渐渐放下。

刚要盖上石棺,却发现棺材中,尸骨旁边有个方块形东西,似乎是个匣子。

伸手去拿,颇费些力气,“咔吧”一声,小东西脱离棺材,就听对面“嘎吱吱”声响,似乎一道门打开了。

原来是开门的机关,借着那绿光仔细看去,咦?确实是个小匣子。

用力打开盖子,里边放了两样东西,一枚土黄色,看起来古旧粗糙的玉符,还有个半心形的古怪吊坠儿。

这都是什么?从此处的设计来看,应该是老仙留给后人的,那就先收着,以后有时间再研究吧。

离开这间石室,经过一条通道,眼前豁然开朗,赤羽搏到了一处不小的洞穴,整个洞穴墙壁上都有一层微白的光。

仔细看去,洞壁上生长着一层乳白色的石芽,发出微弱的柔和白光。

这洞穴给人的感觉真舒服,布满整个洞壁的绒毛般石芽儿和那微白的光让人觉得仿佛置身仙境。

一进入此处,一柄树立在里侧墙壁处,大得离谱的剑便吸引了赤羽搏目光。

这柄大剑高约八尺,宽有一尺半,通体波光流转,颜色银灰,和璃玉珠的颜色有些相似却又稍微不同。

同时具有玉石和金属的质感,看起来颇为奇特。

关键是,这柄剑实在太大了,如果放在身前,几乎可以将自己的身体挡住。

如果猜得不错,这柄大剑应该就是剑经中提到的,璃玉分身元胎了,要以自身精血元神孕养。

剑经中提到,璃玉分身乃是一大杀器,是剑经的精髓所在,修炼到后期神妙莫测,可以自行变换形状,又可以与主人心神相通,威力无穷,天下难有什么法宝能与之抗衡。

如今亲眼看到这东西,确实透着几分邪异古怪。

又发现,大剑后面还有两柄小剑,只比小臂略长一点儿,颜色质地与大剑相差不大。

这应该是修炼剑气所用,璃玉剑经是以剑为辅,以气为主的,所以兵器是短剑。

扫视一周,洞穴另一侧,一尊玲珑玉雕像端坐石台上,是个老人形貌,身形瘦削面带微笑,一派仙风道骨。

想必这就是老仙的雕像了,他飞升前留下这处洞府给后人,也留下自己的雕像让后人一观,倒也合情理。

径直走上前去,跪在雕像前磕了三个头。

修炼他所留下的功法,又在这里得到老仙炼制的三柄璃玉剑,心中不免感激。

突然,一个声音幽幽传来:“小家伙,不必多礼。”

赤羽搏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四下无人。

那声音又道:“哈哈,别怕,我就是这雕像。”

赤羽搏仔细看那雕像,似乎有微微白光闪动,呆呆道:“你,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道:“我就是老仙,就是这尊雕像,是老仙飞升前留下的一缕神念。”

赤羽搏表情呆滞,不知道该说什么,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等诡异情景。

那声音又道:“傻小子,你刚才看到璃玉剑的时候似乎有些发呆,在想什么?”

赤羽搏渐渐回过神儿,尴尬道:“哦,说来惭愧,晚辈只是觉得,这玉制的剑会不会一碰就碎了。”

那声音哈哈一笑,赤羽搏也跟着干笑两声。

那声音道:“傻小子,你真是肉眼凡胎,识不得宝贝。

你可知,这一界最硬的东西并非任何金铁,而是几种石头?有一种晶莹透明的金刚石,还有两种天外飞来的怪石。

这说明,土属性的石头本就可以比各种金属更加坚韧。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金属分很多种,硬度韧性各有不同,石头和泥土也同属土系,甚至可以互相转换。

决定一些东西坚韧程度的,其实是内部灵力的形态和分布。

璃玉剑,选用地下极深处的璃玉炼制,这种材料亿万年承受高压,承受地火熔炼,其强度和韧性本就惊人,而璃玉分身,会随主人一起成长,吸收天地灵力,越来越强大。

无数年之后,它将完成积累,变成无坚不摧的剑,变成随意幻化的土,它将彻底脱离武器的范畴,成为一种神明!”

赤羽搏听得似懂非懂,他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完全没什么概念。

实际上,璃玉老仙对璃玉分身的描述中透漏了很多信息,只不过,此时的赤羽搏根本无法理解。

待到几百年后他发现那个大秘密时,已然想不起璃玉老仙曾说过这样的话。

为了检验一下璃玉剑的坚硬程度,赤羽搏干脆取出一把匕首,朝大剑上用力砍下,只听“嘡啷”一声响,匕首分为两截,刃尖飞了出去。

抬手看了看切口,光滑如镜、细腻平整,显然是被生生割断而非震断,这璃玉剑的坚硬与锋利仅此一试便知。

赤羽搏嘿嘿笑了两声,道:“这三柄剑是给晚辈的吗?”

那声音道:“不错,修炼剑经第三篇必须用到,所以老夫在此留下了,你们后人千万好生利用。”

他所说的“你们后人”这个用词似乎有古怪,但此时的赤羽搏被三柄剑吸引,根本没注意,以至于完全没能提前察觉并回避以后出现的大危机。

璃玉老仙已经飞升千年,却专门大费周章留下这么一处地方,又留下一缕千年不散的神魂,专门为后人提供璃玉剑,这仅仅是出于好心吗?

璃玉分身到底有何玄妙之处?何以堪称璃玉剑经的精髓?老仙为什么说它会成为一种神明?既然这么好,老仙为何还要将其留给别人?

这一系列问题如果仔细推敲并不难发现,可惜赤羽搏没想这么多,对于一开始就对他表现出善意的人,他往往不会轻易怀疑。

就算怀疑,他也舍不得这么好的东西,飞升大能专门炼制的东西,一般修者根本连看也看不到。

拿着三柄剑好一阵端详,然后收入储物腰带。虽然手上也有储物戒指,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腰带中更保险一些。

然后,赤羽搏恭恭敬敬跪于雕像前,道:“前辈,您老人家修为惊天,一定见多识广,晚辈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要向您请教。”

第四十章 关于鬼道

组织了一下语言,赤羽搏问道:“如果有一个人修为已到元婴期,然后受了极重的伤,全身经脉严重受损,元婴破裂、崩解,修为尽毁。

之后,经过多年医治修养,修为恢复到结丹期,却再不能寸进,肉身也变得衰败腐朽。

这样的情况,是否有方法医治?”

他问的自然是闵钰的事,眼看师父寿元一天天耗尽,赤羽搏心中仿佛刀割,十年朝夕相处,闵钰对他,倾尽所有。

老仙残魂沉默片刻,道:“受那样的伤本已必死,却还能恢复到金丹期已经是奇迹,想必其肉体本就生机很强。

人的身体乃天造地设,亿万年演变而来,最是神妙,想要修复谈何容易,恢复如初肯定是不可能的。”

赤羽搏闻言,顿时双眼发酸,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那声音却又接着道:“也不是说此人就全无希望只能等死,世间有万千法,修不了仙道,还可以修鬼道。”

赤羽搏一愣,赶忙问道:“什么叫鬼道?”

老仙残魂道:“所谓鬼道,就是指专修精神力,也可以说魂魄。

人的精神力也是一种能量,可以随着修炼不断提高,甚至有专门针对精神力的修炼法门。

普通人的精神力微乎其微,死后,精神力很快就会消散,只有在极少数特殊情况下才能留存下来而形成阴鬼。

修者却不同,虽然修炼的是灵力,但精神力也在灵力促进下得到很大提升,形成了神识。

修炼到元婴期,其精神力已经足够强大,如果可以舍弃肉身,专修精神力,那就是鬼道了。

所谓神仙道、妖魔道、阴鬼道,表面看大相径庭,却是殊途同归,都是自身力量的积累,都可以取得很高成就,只不过体现的方面不一样罢了。”

赤羽搏紧皱着眉头,却不知该怎么做。

老仙残魂又道:“我就知道一种方法,修者死后,用特殊手段将其精神力束缚在某种物品上,使其不消散,再辅以特殊的物品和修炼方法,就可以修炼鬼道了。

但这样做成功率并不太高,而且,鬼道修炼功法在修真界也不太多见。”

赤羽搏眨了眨眼睛,消化他的话,这似乎是个能延续生命的方法,却没有了肉身。

听起来并不是太复杂,如果师父死后不完全消失,能以另一种特殊形式存在,那也是好的。

便问道:“前辈能详细说说这个过程吗?还有,鬼道功法要去哪里找?”

却见雕像上渐渐分离出一层淡淡光影,隐约是个人形,形貌与雕像有几分相像。

虚影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赤羽搏近前,道:“比如我,其实也算阴鬼道中的一种,只不过无法修炼。”

上前两步,将一根手指点在赤羽搏眉间,道:“阴鬼道何其复杂,一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索性把我知道的都传给你好了。

但,我所知也只是皮毛,不敢保证成功率,更没有鬼道功法。

要不要用这个办法,去哪里寻找鬼道功法都是你自己的事了。”

随着虚影指尖微微一亮,赤羽搏顿觉许多文字直接刻入脑海,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周围全是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文字。

过了片刻,虚影的指尖从额头离开。

赤羽搏头痛欲裂,完全不知道那些文字讲了什么,但他知道,只要自己有时间静坐冥想,这些文字就会一段一段地出现在脑海之中,因为,它们已经烙印在那里,就跟当初从璃玉珠上获得璃玉剑经一样。

虚影渐渐退回雕像中,却有声音传来:“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赤羽搏趴在地上又磕了三个响头,真诚道:“多谢前辈指点。”心中着实对璃玉老仙充满感激。

起身刚走两步,又停住,回头问道:“前辈,你这洞府可有其他出口?”

老仙残魂笑道:“看来你惹了麻烦,不过,这处洞府本就是给后人留些东西的地方,周围全都有禁制,只有那一处洞口可以进出。

我可以提醒你一点,看门那只虫子认得我的气息,你只要运转剑经,想必它会帮你,去吧。”

赤羽搏无奈摇头,想不到那只厉害的奇异巨蜥,在老仙口中只是一只看门的虫子。

道谢之后离开洞府,按原路返回。

而在他离开之后不久,老仙虚影再次显现,也不知从哪里弄出一枚戒指,自其中又飞出三柄璃玉剑,立在原来放剑的位置。

虚影自言自语道:“千余年过去了,加上今天这个傻小子只有区区两人来到这里。

也不知道本尊和分身怎么样了,留下这些布置到底能不能起到作用?”

哀叹一声,虚影回到雕像之中,周围恢复死一般寂静。

赤羽搏沿原路回到最外那道光幕处,向外张望。

巨蜥依然头朝下倒挂在墙上,司荣却已经退出这间石室,在入口处坐着。

赤羽搏思索良久也没想好对策,无奈喊了一声:“前辈,你还在呢!”

司荣起身,来到石室门口,冷笑道:“小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说吧,在里面得了什么好处?”

赤羽搏在光幕里边,并没有急着出来,皱眉道:“如果我说里面还有重重关卡,我进不去,前辈会不会信呢?”

司荣阴阳怪气道:“信,只要你将储物器物交给我,我检查过了,自会放你离去。”

赤羽搏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抬了抬手,亮了下手上的储物戒指,道:“你是说这个吗?”

司荣微笑点头。

赤羽搏假装犹豫,然后灵力一催,戒指上浮出一滴鲜血,将戒指取下,伸手穿过光幕,丢给司荣。

司荣接过戒指滴血认主,神识一扫,里边是些他看不上眼的刀剑、飞刀什么的,还有好大一堆箭矢,五百来块灵石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他脸上现出一丝鄙夷,将五百来块灵石取出来,自己收了,又将戒指解除认主,丢还回去,道:“你出来吧。”

赤羽搏戴上戒指,往巨蜥那边挪了挪,伸出脑袋,看着巨蜥,那家伙却一动不动。

真能指望这么个傻乎乎的家伙吗?可不指望它又能指望谁呢?

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钻出来,就站在巨蜥不远处。

司荣静静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也走吧。”说着,转身欲走。

赤羽搏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巨蜥也依然挂在墙上纹丝不动。

司荣又回头问道:“你怎么不走啊?”

赤羽搏苦着脸道:“前辈先请,说实话,你我修为相差不小,你走远了我才敢走啊。”

司荣微微一笑,也不多言,看似转身要走,却冷不防打出一柄锋利小剑,直奔赤羽搏咽喉。

这一击非常突然,而且双方距离太近,以至于,赤羽搏觉察不妙时那小剑已到面前。

他只觉心脏狠狠一抽,暗道小命不保,突然眼前一花,似乎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下一刻,赶忙摸了摸脖子,哎?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啊?那小剑竟然不见了!

与此同时,却听一声痛苦闷哼,只见司荣弯下了腰,腹部流下鲜血。

原来,刚才那一瞬间,司荣打出小剑,紧接着回身准备再给赤羽搏补上一刀。

一转眼工夫,赤羽搏没能躲开,旁边巨蜥却甩了下尾巴。

小剑没能击中赤羽搏咽喉,被巨蜥一尾巴抽回,直奔司荣而去。

司荣刚转过身,万万没想到突然之间发生这种变化,小剑已然刺入他腹中。

待赤羽搏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心脏突突跳个不停,暗道好险!

他赶忙作揖行礼道:“多谢师叔救命之恩。”老仙的看门虫,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就叫师叔吧,显得亲近。

有这尊大神守护,小小司荣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可身为结丹期修者,司荣也不是个省油的,心中怒火滔天,一抖手,粗大火柱直奔赤羽搏扑来。

他的想法是,小剑能挡回来,这么大一把火你个蜥蜴要如何抵挡?

打出这道火焰之后,司荣快速后退,只等着看赤羽搏在火中狼狈挣扎。

可下一刻,巨蜥一张嘴,伴随着“嘶嘶”声响,铺天盖地的冰冷气息汹涌而出,直接将那火焰熄灭,甚至那股寒气逼得司荣连连后退,差点从小洞口掉下去。

赤羽搏也不好受,因为距离太近,司荣打出火焰,然后被巨蜥吹灭,这期间毕竟有个空隙。

一眨眼工夫,眼前亮了又灭,热浪却已经压迫过来。

被那火柱一扫而过的地方,半边头发没了,半边眉毛没了,一半身上还冒着烟,衣服被烧了一大片。

火辣辣的感觉从身上各处席卷过来,疼得赤羽搏龇牙咧嘴。

结丹期火属性修者果然厉害,这一下如果实实在在烧过来,恐怕要皮焦肉烂了。

下一刻,司荣往后一跃,从洞口跳了下去,道:“我就不信你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赤羽搏眉头一皱,看向巨蜥,见它根本没有动的意思。

仅仅一转念的功夫赤羽搏便猛地前冲,也从洞口跃下。

司荣已经到了结丹期,可以很长时间不吃东西,可自己没有,而且,轮回炼体诀前三轮回对食物依赖性极大,根本不可能在此久留。

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拼了!

第四十一章 倒霉蛋司荣

二人先后跃出,司荣先一步落地,看向上方,疼得扭曲的脸上却露出阴冷微笑。

心中暗道:臭小子,这下你身在半空,避无可避,看我不把你烧个皮焦肉烂!

他仰头看着快速下落的赤羽搏,一只手中出现一面精致金属小盾,另一手向上一挥,一道水桶粗的红光自他手中飞出,直奔赤羽搏面门。

赤羽搏心中大骇,此时身在半空根本无法躲避,这一把火还不把自己烧焦了?

眼看火柱直奔自己面门而来,万分紧急之时却急中生智,手中突然出现一柄八尺长,一尺半宽的灰白色晶莹巨剑。

司荣在下边都看得傻了,混迹修真界百十年,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剑。

剑身将赤羽搏的上半身整个挡在后边,火焰到来时,被巨剑一挡,直接从两边飞射过去。

热浪从两侧擦身而过,虽然只有一瞬间,也烧得赤羽搏双肩两臂火辣辣的疼,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击是挡下了。

下落中,他将巨剑一转,向着地面上的司荣狠狠砍下去。

两人本就相距不远,而且司荣有伤在身,躲避不便,只能用手中盾牌去挡那大剑。

在他看来,自己这面特别坚固的小盾,挡住筑基期修者的一剑应该绰绰有余。

可下一刻,只听“咔嚓”一声响,司荣手中小盾竟然被一劈两半,然后剑势不减,生生砍在肩头。

“啊!”的惨叫一声,司荣面容扭曲,大剑入肩一寸多深,锁骨也断了。

他也是个狠辣之辈,忍痛向后猛地一退,生生挣脱大剑,身子摇晃两下险些摔倒,汗珠自额头滴答滑落。

赤羽搏也吃惊不小,好锋利的一柄怪剑!竟把盾牌都砍碎了。

看司荣模样,就算没倒下多半也不足为虑了。

双方各自站定,当然,司荣是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才站住的,腹部中了一飞剑,肩上又被来了这么重一下,光是疼也疼得他几欲昏厥。

他咬牙切齿道:“你……你这是什么剑?”

赤羽搏此时也狼狈无比,身上还冒着烟,脸上却带着几分得意道:“前辈,你说这柄剑吗?自然是洞中所得宝物。

我在里边找到宝贝了,谁让你进不去呢。”

司荣脸色惨白,听了此话身体一晃,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另一只手向背后一指,背上的剑自行飞出,停留在身前膝盖处。

勉强跃上飞剑,他咬牙切齿道:“臭小子,我绝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赤羽搏并没有着急,只是微笑站着,看着他那跃上飞剑都差点疼死的悲惨样子,笑道:“前辈,你这是要走吗?”

司荣眯起眼睛,阴冷看了他一眼,动作却没停,催动飞剑缓缓升起。

赤羽搏依然没动,带着微笑,从容道:“前辈,别说这样的话,事已至此,你觉得我又会放过你吗?”

司荣冷笑道:“臭小子,你也不过筑基期修为,还不会御剑飞行吧?

若在地面上你或许还有胜算,可我在天上,你在地上,看我不活活烧死你!”

突然,他脸色大变,似乎想到什么极可怕的事,而此时,赤羽搏的动作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只听“嗖嗖嗖”一阵连响,不断有箭矢向司荣飞来。

司荣拼了最后一把气力,向飞来的箭矢发出一道火焰,同时,控制飞剑尽量往高里飞。

可箭矢太快,又怎是空中的他可以轻易躲避的。

只听一声惨叫,一支箭射中他屁股,由于刚才的一把火,箭矢上还带着火苗,就这么插在这个倒霉蛋屁股上。

司荣赶忙在箭杆上一抹,将其上的火焰熄灭,可这一动却疼得他杀猪般惨叫。

本就身受重伤,又中了这一箭,疼得要命,加上箭的力道使他站立不稳,在空中晃了晃,从飞剑上掉下来,“啪”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再发出一声惨叫。

赤羽搏慢慢走过去,保持一段距离,饶有兴趣看着他。想不到这家伙还真厉害,多处受重伤,又从那么高摔下来,竟然还没死,也没昏过去,看来结丹期修者即便不是体修,肉身也强大不少啊!

此刻,司荣正趴在地上哼哼,发出“哎呦……哎呦……”的声音。

赤羽搏道:“前辈,你没事吧?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对你,可你飞上去,还说什么不会放过我,我也实在没办法呀!”

司荣咳嗽两声,像是气着了,差点一口气没喘匀,就这么去了!

终于可以好好谈谈了,赤羽搏问道:“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来到此处?”

司荣喘息良久,哼哼唧唧道:“我,我只是东帝一名不起眼的小散修,哎呦……

像我这种实力,在东帝实在不好混呐!这才想到出来看看。

经过此处时,无意间发现那处山洞,看着像古修洞府,大门却无法打开。

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就在附近造了个山洞,在其中隐修。

希望有其他修者到来,一起想办法探索此处。”

赤羽搏微微一愣,“东帝?”这个词在大陆修真界影响非常大,几乎所有修者都会从各种渠道听到这个名字。

可赤羽搏对它并不是太了解,因为闵钰没跟他专门讲过,在仙桥宗也没什么人系统的给他说说。

于是道:“你来自东帝?咱们先不说别的,你能给我好好讲讲东帝的事吗?”

司荣颇有几分不屑道:“在这片大陆上如果哪个修者连东帝都不知道,可以说,他不够格做一名修者。”

又道:“好吧,落得这般田地我就给你好好讲讲,关于东帝,关于这片大陆。

我们所在的这片大陆面积非常大,东西向有一万八千里,南北向也有一万两千里。

整个大陆北方的狭长地带一共只有四个超级大帝国,被修者们称为北四国,分别是五华、曼河、良弯、金惠。

再往南,将剩下的部分纵向一分为二,西半部被修者笼统称为西大陆,是一片人烟稀少,野兽层出的区域。

东半部,这片区域内有很多大小帝国,其中最有影响力的就是东帝帝国,与北四国一起,构成这片大陆最强大的五个势力。

之所以最强大,是因为,每个大帝国都有一位最强大的渡劫期强者坐镇。

他们分别是五华老祖、曼河银夫人、良弯金剑、金惠国隐,还有东帝大帝。

也就是说,这五大帝国互相不发生战争的话,已经没有对手了,正因为如此,整个大陆才安静了数百年,并没有大的动乱发生。

东帝帝国虽大,也与北四国相差不多,剩下的大陆南部区域被称为南方乱域,是由无数小帝国组成的。

那片区域常年战乱,一直没有出现一位渡劫期强者号令全局,是大陆上最乱的一片区域。

另外,在西大陆隐藏着两支力量,一个是大荒泽,一个是幻谷。

这两支力量也非常恐怖,大荒泽是整片大陆妖兽最密集的地方,被妖蛇一族统治。他们的王者,蛇皇大人,是一头相当于渡劫期强者的巅峰灵兽,实力深不可测,甚至单打独斗的话还比四国老和东帝大帝在上。

而幻谷,那里隐藏着一群主修精神力的人,手段更是高深莫测,他们的王者被叫做蝶王大人。

至于那到底是一只蝶,还是叫做蝶的人,这世上恐怕也没谁说得清楚,因为,据说蝶王大人可以欺骗整个天下。

这就是整片大陆的格局。”

赤羽搏听得心驰神往,也终于对所在这片大陆有了全局的了解。

北四国,东帝,大荒泽,幻谷,原来这些力量才是这片大陆的统治者。

司荣接着道:“我再给你说说东帝。

东帝帝国成立于八百年前,我们的领袖东帝大帝,早年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散修,可他聪慧过人,实力提升非常快,身边也渐渐笼络了一批人手。

他是个天生的领袖,拥有极强的人格魅力,带领一批手下在大陆中东部流窕河南岸建立了流窕宫,之后,又聚集了一大批修者。这些人不断修炼,聚集资源,快速成长。

再后来,东帝大帝见周边小国连年征战,死伤无数,便带领流窕宫大量修者占据了一大片区域。

那时,他就发下宏愿,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再无战争。

之后的时间,东帝大帝的实力在稳步提升,流窕宫的力量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壮大。

经过两百年的战乱,流窕宫统一了如今东帝版图内的这片广大区域,改名为东帝宫,改国号为东帝帝国。

虽然那两百年间战乱频发死伤无数,但自从东帝帝国建立以来,数百年间,这片区域的百姓真正过上了平稳生活。

唯独有一次,那就是距今两百余年前的血魔殿之乱。

据说,那是一场死了近百万人,牵涉数万强大修者和魔修的恐怖战乱。

最混乱的时候,一夜之间就有十几万人从世上消失。

血魔殿,给东帝帝国传奇般的历史狠狠泼了一盆脏水,但同时,东帝大帝的愤怒也令那些魔修付出了惨痛代价。”

“血魔殿?”赤羽搏对这个名字还很陌生,但他万万想不到,二百多年后的今天,血魔殿已经死灰复燃,将魔爪伸向了入云宗,甚至仙桥宗。

之前阴风谷大战,只不过是血魔殿为崛起拉开的序幕而已。

第四十二章 血魔和东帝

司荣又道:“自古就有魔修,他们是一些修炼邪恶功法,被绝大部分修者所不容的存在,而血魔殿,将魔修的规模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全盛时期的血魔殿共有魔修十余万人,仅高手就有近万。

他们消耗人血修炼,每天都会有不计其数的人被杀死,收集血液,十分残暴血腥。

最早的血魔殿成立于东帝帝国东南部一些小帝国中。

因为不在东帝范围内,他们的行动又极其隐蔽,因此,早期并未被修者注意到。

他们的发展非常快,不断杀人,培养弟子,将周围几个小帝国搅得鸡犬不宁。

暗中发展很多年,积蓄了强大力量,这些魔修的野心也越来越大了。掌控区域越来越大,巢穴数量渐渐增多,需要的人血也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周围几个小帝国已经人烟稀少,抓不到人修炼,人血无法供应,他们的发展受到限制,所以,他们将魔爪伸向了东帝边境。

因为所有魔修都隐藏在地下魔窟之中,刚开始的时候,东帝修者并没有意识到敌人到底多么强大,只当是一些小角色胡作非为。

然而,越来越多百姓无辜惨死,边境附近很大一片区域陷入了混乱,已经安宁几百年的东帝帝国突然又有了战乱。

东帝宫修者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加派人手剿灭魔修。

可是,数量极为恐怖而且高手云集的魔修也终于不再躲躲藏藏,开始了最疯狂杀戮。

几日之间,整个东帝帝国东南部区域的人口便减少近百万。这一事件震惊了整个大陆。

直到今天,东帝宫还保留了很多当时的记载,干瘪的尸体覆盖大地,腐臭的气味直冲云霄。

那是血魔殿最疯狂的几天,却永载史册,遗臭万年。

东帝大帝震怒,召集东帝范围内所有修者,展开铺天盖地的搜索,杀死每一个魔修。

然而,那次大屠杀之后,魔修再次躲藏起来,甚至逃出东帝范围,隐藏各处,寻找和歼灭他们并非易事。

前后经过大约两年,大帝亲手杀死了血魔殿首领,当时的血魔老祖,其余魔修也死伤惨重,血魔殿终于销声匿迹。

但是,谁都明白,数量那么庞大的魔修是不可能被完全消灭的,必然有很多漏网之鱼。

甚至关于那次大屠杀也众说纷纭,有人认为,他们可以把大量血液收集起来,留着以后慢慢用,也就意味着,之后的很长时间,他们可能不再露面,却躲在哪个角落偷偷发展。

或许有一天,血魔殿会东山再起,那时,将不同于之前,他们有可能培养出真正的顶尖高手,再想彻底消灭他们将变得更加困难。

如今,二百几十年过去了,血魔殿似乎真的消失了,当初那场痛也渐渐被世人遗忘了。”

赤羽搏静静听着,没想到通过司荣知道了这么多事。

五华老祖、曼河银夫人、良弯金剑、金惠国隐、东帝大帝,还有蛇皇、蝶王,原来世上有这么多已经站在力量巅峰的恐怖存在,只是想象一下他们的身姿都会觉得热血澎湃,心驰神往。

是否会有一天自己也达到那等超然境界?

至于血魔殿,赤羽搏只当听听故事,并未太在意。

司荣说了半天,加上失血很多,已经脸色发白,体力不支。

赤羽搏看着他的惨状,有些不忍,道:“其实我真的不想杀你,可是,你已经是结丹期修者,可以御剑飞行,如果想报复,我的麻烦就大了。”

司荣闻言,有了生的希望,眼中也多了光彩,赶忙道:“小兄弟,咱们之间真的谈不上恩怨,不过利益之争罢了。

现在你赢了,得到了好处,我败了,败得惨兮兮。你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赤羽搏微微点头,确实如此,但,从阴风谷走出来的他已经懂了很多事。

有时候,结了仇就应该赶尽杀绝,有时候,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葬送自己,只有把所有事都掌控在手中,让敌人根本没有机会,才是最稳妥的。

略一思索,赤羽搏道:“这样吧,我可以不杀你,但你必须把身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

飞剑,储物器物,所有武器,甚至,所有衣服。”

司荣脸色一变,他身上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其实不多,除了本命法宝和衣服。

本命法宝通过神识和精血温养,如果损失了,对修者伤害不小,至于衣服,虽然不值什么,可自己堂堂结丹期修者难不成要光着身子四处走动?

犹豫良久,司荣可怜兮兮道:“小兄弟,我真的不想报复。其他东西都可以给你,可你也应该知道,本命法宝对修者意义非凡,而且我是火属性修者,东西给你你也用不了。

至于衣服,小兄弟难不成故意羞辱在下?”

赤羽搏冷冷一笑,道:“我这样做其实目的很简单,就是让你手无寸铁,让你衣不蔽体。只有如此,才能确保你无法第一时间追杀我。

这附近并没有人,你可以在这里安心养伤,待伤好之后,衣服什么的,自然难不倒阁下。”

司荣脸色变了又变,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赤羽搏道:“那好吧,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说着,提剑缓缓向他走去。

司荣身子一僵,赶忙道:“哎!等等!等等!让我想想,这个……好吧!遇到你算老子倒霉。”

赤羽搏见状,上前两步将他扒了个精光。

看着那几处重伤又有些不忍,索性在衣服上撕了几根布条扔给他,道:“包扎下伤口吧。”说完,手心冒出一把火,将衣物烧毁。

司荣哭丧着一张脸,手遮住要害,蜷缩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赤羽搏冷声道:“不要怪我心狠,想想你之前所作所为,如果不是得到那柄巨剑,不是巨蜥帮忙,我已经死于你手。

做人,要懂得心存善念,懂得感恩。”

处理完可怜的司荣,他撒开双腿向东北方向狂奔而去。

这一趟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离开入云宗已经快三年,是时候回去了。

这期间吃了不少苦,经历了之前从未想过的危险,但困苦是成长的良师益友,正因为有焕噩有阴风谷,赤羽搏的实力和心性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

然而,离开时他却忽略了一件事,所走的方向正对入云宗,而司荣,躺在地上正咬牙切齿,双眼发红的盯着!

赤羽搏走后,山腰的老仙洞府中,石门竟然轰隆隆再次关闭。

过了几天,声嘶力竭的怒吼声在山谷中回荡:“臭小子,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惊起许多飞鸟。

又过了月余,一名男子弯着腰,吃力地行走于林中,浑身赤条条,用一条黑乎乎、硬邦邦,全是血渍的粗布遮挡着要害,看起来十分猥琐。

他双眼血红,头发凌乱,嘴里不住嘟囔着:“杀了你!杀了你!”状若疯癫。

(第一卷终。赤羽搏终于逃离仙桥宗,在老仙洞府找到璃玉剑,然而,回去之后却要面临更大的危机。

血魔殿复出计划已经启动,诡计多端的魅护法打算将附近所有低阶修者一网打尽。

接下来,赤羽搏回到属于他的地方,除了金虎之外,还将认识几个新朋友,鸾玉儿、鸾果儿、南圃等老朋友也会随后而至,他们之间又将演绎怎样的恩怨情仇。

年轻人们要经受更多考验,魅护法的阴谋,强大的魔修,血腥与杀戮越来越重,年轻人们将在苦难中成长。除了力量的成长,心性也渐渐成熟,却又多了新的烦恼。

玉儿是个好姑娘,但那性子真不是赤羽搏喜欢的,如果她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让人看着确实赏心悦目,可一动起来,哪怕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都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果儿也是个好姑娘,可是,赤羽搏对她完全是妹妹的感觉。

下一卷中又将出现一名女子,她活泼灵动,聪敏过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似乎都散发着一种吸引力。

或许,这个女子将彻底占据赤羽搏的心。

感谢支持我的读者!)

第四十三章 暗夜幽影

从老仙洞府离开,迂回辗转用了三个多月时间,这一日傍晚,赤羽搏终于回到暮华帝国境内。

这暮华帝国和入云宗所在的曦景帝国接壤,都是大陆最东部比较偏远的小帝国,人口不算太多,地域也不算太广。

所谓暮华者,傍晚的光彩也,所谓曦景者,早晨的风光也。

正如其名,暮华帝国在西,境内有一座大山名为泷华,山上有一座修真门派,唤做清风阁。

而曦景帝国在东,境内有一座大山名为入云,山上也有一处修真门派,叫做入云宗。

暮华和曦景都属于比较弱小的帝国,好在地处大陆最东部,人口稀少也没什么争端,因此,长久以来相安无事。

清风阁和入云宗也属于比较小的修真势力,二者加在一起也没有仙桥宗规模大,平时来往不多,却也没什么冲突。

之前离开入云山,前往老仙洞府的时候,赤羽搏横穿两个帝国,对两国的状态有些了解,可时隔三年,刚进入暮华帝国就觉得不对劲儿。

路上所见的百姓们一个个紧张兮兮,见了陌生人第一反应就是逃回家中,关门落锁。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待穿过慕华帝国来到边境附近,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一打听,原来,自己离开这三年时间,两国打了起来,甚至发生了屠城事件。

三年了,死了好多人,可是,两帝国规模相仿,如果全面爆发战争,后果很可能是双方全部灭亡,因此,规模依然停留在边境冲突。

天色渐黑,赤羽搏没有继续赶路,打算在此停留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入云宗。

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座城,赤羽搏却没打算进去,只来到城外不远处山坡上,静静坐在昏暗之中思考。

战争是最残酷的,突然面对这种事,心中难免沉重。

附近很安静,偶尔有鸟鸣虫嘶,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赤羽搏甚至可以想象那种画面,今天白天,就在前方那座城外双方人马发生了激烈冲突,无数士兵变成冰冷尸体。

虽然有点饿了,但想到那种画面,记忆不受控制跳跃到阴风谷中最后一幕,竟难得的不太想吃东西。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什么声音,也是周围太静了,而且,多少有些风向的原因。

那是一种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很轻,并非拼斗中那种武器对碰,更像一柄剑倒下,碰到另一柄剑时的那种响动。

并没有太在意,如果没猜错,前方城外那块空地上应该到处是尸体和武器。

一阵风吹过,将插在地上的武器吹倒,发出这种声音也不足为奇。

脑中如此想着,目光却下意识投向那里。突然,赤羽搏身子一僵,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

好像看到什么,似乎是一道极难察觉的红光一闪即逝。

刚入夜,天色已暗,而那种红光并不明显,甚至让人怀疑只是错觉。

赤羽搏屏住呼吸,仔细看向那里,没过多久,又是一道同样的红光闪过。

不对!那里定然有什么!除了尸体之外,还有什么很不寻常的东西。

赤羽搏僵硬站起身,一脸凝重。如今的他思想已不再天真,根据已知信息有了个猜想。

两国之间这场战争来得不同寻常,下方那隐约闪动的红芒也很不寻常,那绝不是凡人范畴该有的东西。

当然,他并不相信什么神鬼之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修者或者其他什么强大力量参与这件事。

周围并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力量,而自己,不过筑基期修为,相对于凡人来说已经非常强大,可放眼整个修真界,却仍是垫底的实力。

没有轻易靠前,因为他知道,修者拥有极强的神识感知能力,即便周围再黑暗,自己再如何小心,如果对方是一名结丹期以上修者,将很容易发现自己。

安静站了片刻,下方红芒在一片区域内闪动数次,然后消失了。

赤羽搏缓缓舒了口气,轻手轻脚向那里靠近。

血腥味越发浓重,这里是战场没错,但很显然已经被处理过,大片区域的地面明显高出其他地方,上面盖着新土。

不难想象,为了防止尸体腐烂散发恶臭,甚至导致瘟疫,城中士兵对尸体进行了简单掩埋。

仔细查看泥土上边,有脚印!跟自己的脚印比较,大小差不多,深浅也差不多!

是男人!体重应该跟自己差不多,他最终向西北方去了,但出了这片新土范围便看不到脚印,那人到底去了哪里也根本无从分辨。

再次回到埋尸体的地方,赤羽搏微皱着眉,取出长剑挖掘。心中隐隐感觉那红芒应该与尸体有关。

很快,有尸体露了出来,赤羽搏伸手去摸。

入手冰凉,松松垮垮,没有丝毫腐烂迹象,却仿佛被抽走了什么东西,尸体瘪了下去。

赤羽搏心中一紧,有种强烈的不安感觉涌上心头。可是,所知情报太少,根本无法推论什么。

思索片刻,他准备将心中疑问带回入云宗,问问师父闵钰。

天色更暗,肚子也有些饿,在周围转了转,发现一条丈许长的花斑大蟒盘在树上,将其射杀,生火烤了吃。

突然,“唰唰唰”声响,几道身影从夜色中闪出,将赤羽搏包围。

有修者!还是好几个人!赤羽搏一惊,仔细打量。

那是五个年轻人,感觉中,与阴风谷那些弟子相差不大,也就是说他们是筑基期弟子。

心下稍安,不管对方什么来头,至少自己仍有自保之力。

五名年轻男子各持武器将他围住,然后,从西侧缓缓走来一名背着手,样貌清秀,面带微笑的姑娘。

初看之下,这姑娘样貌一般,只能说秀气,谈不上美貌。

一张瓜子脸,头发黑亮,盘了个花样,一缕刘海斜过半额,从脸侧垂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灵动光芒,皮肤细腻白嫩,身材妖娆,看样貌也就二十岁左右,清新可人。

但她的气质给人很特别的感觉,那缓缓走来的样子,背在身后的双手,略显得老气横秋,可那脸上,是含蓄却又带了几分调皮的微笑。

那种笑跟鸾玉儿的笑截然不同,鸾玉儿的笑仿佛经历太多沧桑,忽而超然,忽而阴冷,而此女的笑,显得自信、敏锐,还有两分顽皮。

赤羽搏扯了扯嘴角,看这架势,前边六名男弟子隐隐以这么个小丫头为首,总让人感觉不靠谱,也不知这样一行人是干什么的?

那姑娘晃晃悠悠来到近前,仔细打量赤羽搏。

此时的赤羽搏头发眉毛已经长出来,身上也换了干净衣服,身高八尺,细腰乍背,给人的感觉充满力量,他的脸棱角分明,除了稍微有点黑,也算个英武青年。

那姑娘大咧咧喝道:“喂!小子,你是干什么的?”声音清亮,很好听,给人的感觉却有点野。

不知怎么,赤羽搏的心就放松下来。

对方表现出的是年轻人特有的活力、洒脱,根本感觉不到丝毫阴冷、狡诈。

他瞥了姑娘一眼,道:“在下刚离开师门,胡乱游历至此而已。”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两国形势不明,周围似乎还隐藏着莫名的危机,不好轻易暴露身份。

那姑娘大眼睛眨了眨,问道:“哦?那你来自何方?出自何门呢?”

赤羽搏眉头微皱,心中暗道:丫头片子,管的还挺宽!

口中却道:“哦,在下来自仙桥宗,家师乃八大殿之一的焕殿殿主焕噩。”现成的伪装身份,根本用不着瞎编。

那姑娘点了点头,一脸笑意,道:“仙桥宗?那可是个大宗门,一殿之主的徒弟?你在撒谎!”

赤羽搏心里咯噔一下,仙桥宗离此不算太远,他们有所耳闻也很正常,可她凭什么断言自己撒谎?

略一迟疑,赤羽搏淡淡一笑,道:“信不信由你。”他只当此女在诈自己,根本不以为意。

那姑娘依然微笑,道:“好吧,我再问你,你住何处?父母是干什么的?”

赤羽搏不想回答,可眼下被人包围,情况不明,也不好随便动武,想了想道:“我家住仙桥宗以南二百里,不过是普通农户。”这可就是信口雌黄了。

那姑娘紧接着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赤羽搏答道:“四处走走看看,增长见识,没什么固定去处。”

那姑娘点了点头,笑道:“很好,你说你出自仙桥宗,是一殿之主的徒弟,第一次下山游历。

可你的手臂青筋突起,其上隐约可见疤痕,指甲坚硬而内弯,仿佛狼爪,面对我们这么多人面不改色,可见,你的肉身力量十分惊人,而且自小经过高强度锻炼,经历过拼杀,见过大世面。

如果你说出身蛮族,或许我还能略信三分,可你说家住仙桥宗以南二百里,家里只是农户,这就自相矛盾了。”

又道:“我对你的出身来历不感兴趣,但现在两国局势紧张,边境附近几乎每一座城中都有修真弟子,你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让我不得不小心提防。

我知道你实力不俗,我们六人也未必能将你留住,但,不要逼我动用高阶灵符!

你说你四处游历,没什么固定去处,那么,先跟我走吧,只要你不妨碍我们,我们也不会伤害你。”

这一番话说得赤羽搏心底生寒,简单几句对话,仿佛自己把自己逼入绝境!无从狡辩,无法拒绝,就这么被一个小丫头俘虏了!

第四十四章 我叫亚若

僵硬站起身,赤羽搏抬起双手仔细看了看,这确实不是一双普通的手臂,怎么平时自己都没注意?

手臂上有疤痕,却不太明显,因为修炼轮回炼体诀之后,肉身新陈代谢极快,疤痕也会慢慢消失,但时间太短,阴风谷中受的伤仍可以看到。

愣愣抬起头,看到对面丫头微笑的脸,此时,那秀美面容上似乎隐约笼罩了一层神秘光辉。

这丫头绝对不简单,跟她说话一定要小心,十分小心,一举一动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最重要一点,确定他们来历,掩盖自己的出身。

两国相争,他们出现在边境,很可能是入云宗或者清风阁弟子。

如果他们来自入云宗,那一切好说,可如果他们来自清风阁,那双方就是敌人!

那姑娘微笑着,道:“是不是想问我们来自何处?”

赤羽搏心里咯噔一下,她,她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不好!这是试探,绝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会死!

好歹被焕噩那只老狐狸调教一年多,好歹在阴风谷经历过几番生死,这一刻,赤羽搏心中虽然震惊无比,脸上却终究没怎么表现出来。

而他也注意到,对面丫头微笑双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森冷杀意!

静静立在原地,甚至背后隐约有些发凉,赤羽搏缓缓点了点头,道:“反正是游历,跟你们一起也无不可,但,咱们毕竟初见,在下不免有些担心。”

这句话很好掩饰了刚才脸上的一丝紧绷。

气氛仿佛凝固,周围仿佛结了冰,那姑娘脸上带着顽皮微笑,赤羽搏的心却不由揪紧。

对视片刻,姑娘一挥手,其余六名男弟子呼啦散开,回到她身旁。

然后,姑娘朝赤羽搏使个眼色,仿佛在说,那好,走吧!

赤羽搏感觉自己的身子仍有些僵硬,没想到对方如此随意,不捆绑,就那么眼神一勾就走了。

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是不是最近自己过于紧张了?

他不由一笑,在阴风谷大杀四方也没觉得这么紧张,怎么反被一个小丫头镇住了。

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迈着沉稳步伐缓缓走去。

对面丫头双眼不由一亮,心中暗道:别说,这么看,这小伙子还真带劲!那力量感,那份沉稳!

八个年轻人就像早就认识的朋友,一起缓缓向西。

赤羽搏心中暗暗提防,却尽量保持脸上轻松自如,问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亚若!”答得很爽快,很轻松,声音清脆甜美。

赤羽搏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亚若?”很怪的名字,看不出姓氏,没有明确意思,却挺好听,也有些神秘感,就像丫头本身。

“姑娘贵姓?”赤羽搏下意识问道。

“我姓毒容。”

赤羽搏微微皱眉,“毒容?”从未听说过,而且感觉很古怪,让人莫名不舒服。“毒容亚若?”别扭又古怪的名字!

亚若笑道:“是不是觉得怪怪的?所以,我一般不用姓氏,你就直接叫我亚若好了!”

赤羽搏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也对自己要面对的情况有了心理准备,道:“在下是个粗人,说话也没什么分寸,如果有失礼之处还望各位包含。

实不相瞒,姑娘给人的感觉很特殊,在下很有兴趣跟各位一起,了解一下你们的修炼和生活。”

这是以退为进,既然他们一路往西,那就是清风阁弟子了,也就是敌人,既然无法脱身,不如顺其自然,深入敌方内部,先了解一下对方情况。

亚若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来说说。在下是个小女子,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其实我一开始就骗了你,我身上根本没什么高阶灵符。

不过呢,感觉你这个人也还可以,虽然一开始就撒谎,但长得还算周正,不像个坏人……”

她自顾自说着,而赤羽搏,心里剧烈翻涌。

这么个弱女子,就在自己身旁,也就是说,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她脖子,让她毫无反抗之力。

之前她表现得那么精明?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

手下意识握紧,可赤羽搏没有动,只是保持之前的节奏缓缓走着,因为他不确定,甚至可以说不敢轻举妄动。

亚若猛地转回身,微笑看着他,调皮道:“是不是很想掐我?”

赤羽搏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或许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原来语言也是如此犀利的武器!

这丫头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刃,刺在自己心中,让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沉默片刻,他淡淡道:“你就不怕我真的掐死你?”

亚若笑得很甜,很开心,将她的顽皮展露无遗,道:“怕,但我觉得你不会,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有点怕,所以我转回头了。”

赤羽搏不知该说什么,良久,“噗”地一声笑了。

亚若又道:“好吧,现在,你通过了我的考验,有资格和我们成为朋友。

我来给你介绍,这是邵文丹允,是我的师兄,这是陆光远,也是我师兄,他叫瘦猴,他叫胖温,他叫……”

亚若给他一一介绍身边几人,赤羽搏则一一见过,比较留意的只有两个。

其一,是那个叫做邵文丹允的青年,这人身形笔挺,长相硬朗,之前亮出一杆黑铁大枪,修炼金属性,感觉实力不俗,应该属于那种爆发力很强的人。

另一个是陆光远,戴一顶青色小帽,手持一柄木剑,柔柔弱弱的感觉,但赤羽搏觉得,此人修为不低,而且,应该擅于控制类功法。

加上亚若,他们三人才是这支小队的核心,也只有他们三人对自己有一定威胁。

邵文丹允嘿嘿一笑道:“通过考验就好,刚才还真担心你突然对师妹下手,我和光远未必应付得了。”

赤羽搏一呆,这话似乎包含了很多信息。另一侧,亚若和陆光远同时白了他一眼。

幸好之前没出手,看来对方早有准备!不过,这邵文丹允倒是个心直口快的,其实这种人才值得结交。

一行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一座城下。城墙上扔下吊索篮筐,将他们拽上去。

进城之后,亚若派人给赤羽搏安排了住处,然后,一行人离开了。

赤羽搏坐在屋中,仔细感知和观察周围,竟没发现有人监视。

想出去多了解些情况,可一想到亚若那丫头就觉得心里没底。

虽然看起来有几分顽皮,虽然笑得很甜,可她绝对不好对付,是这里最难缠的人。

反正有时间,不如以不变应万变,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话又说回来,现在双方敌对,若非如此,那丫头其实挺可爱的,两国关系也不知到底为何发展到如今这种程度,但清风阁和入云宗似乎没什么往日恩怨,如果有可能,还是不发生直接冲突为好。

城中大殿内,亚若等人各自坐了。陆光远皱眉问道:“师妹,你怎么看那家伙?还有,为何轻易带他进城?”

亚若冷冷一笑,道:“这家伙不简单,实力不俗且沉稳老练,我可以确定他在撒谎,但从他身上并没有感觉到杀气。

如果他是敌人,加上对面城中木冬青一伙人,力量已经远超我等,根本不必耍什么手段,又何必冒险跟咱们走?

从这一点来看,或许他真的从别处来,与两国战事无关。

我之所以带他进城,一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二来,此人或许可以利用。”

邵文丹允道:“我觉得他这人不错,看起来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

陆光远道:“你是不是想利用他对付木冬青那些人?”

亚若微微一笑道:“不错,无论如何,他有力量,而他的力量或者被我们所用,或者被木冬青他们所用,或者浪费不用,你们说,哪一种最好?”

陆光远皱眉道:“就怕他不肯为我们所用。”

亚若道:“那就想办法,让他别无选择。”

邵文丹允道:“对了,这家伙不会暗地里动什么手脚吧?”

亚若笑道:“那间屋子只有南面有一门一窗,我已经让瘦猴远远监视了。”

第二天早上,亚若、邵文丹允、陆光远三人来到赤羽搏门前。

此时的赤羽搏正在郁闷中,因为天已大亮却没人来送吃的。这也难怪,修者体内多了另一种能量循环,对食物的依赖将越来越小,像赤羽搏这样食量的只是极个别情况。

见三人到来,赤羽搏大咧咧道:“我说,你们这待客之道还真不敢恭维!这么长时间了,连点吃的都没有。”

陆光远道:“昨天晚上还见你吃了一条大蟒,当时看到那些骨头我都感觉瘆的慌!这么快又饿了?”

邵文丹允道:“这个好办,城里有士兵们吃饭的地方,伙食还可以,不如去那里吃。”

亚若笑道:“说起昨晚,那香喷喷的烤肉味道还真勾起我的馋虫,只不过初次见面没好意思说。

不如咱们现在就出城,城南有座小山,去猎些野兽烤了吃。”

邵文丹允脸上带笑,陆光远却眉头微皱,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第四十五章 机灵丫头

四个年轻人一起出城,看着亚若蹦蹦跳跳的样子,赤羽搏渐渐放松下来。

最开始的她那么咄咄逼人,可从昨晚进城之后,气氛仿佛一下子变了,她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虽然相处时间极短,但总有种感觉,与她为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和她成为朋友却是相当轻松愉悦的。

一路向南,渐渐来到一座山下。这座山算不得太大却也不小。

亚若提议,四人分头行事,两刻钟后在山顶汇合,看谁猎到的野兽更多。

为了增添乐趣,第一名可以要求其他人做两件事,不能太难,不能违背道义,只作为一个小游戏而已。

决胜的条件就是数量,大到豺狼虎豹,小到老鼠麻雀,只要是有血有肉的活物就算。

赤羽搏、邵文丹允、陆光远三人面面相觑。

赤羽搏有些担心,做两件事?这个范畴好像大了点儿,这丫头该不会算计自己吧?

邵文丹允和陆光远则有些头疼,以这种借口被欺负的情况不计其数,不过,丫头今天针对的人应该不是自己。

亚若调皮一笑道:“怎么?你们三个怕了?

我不会提什么过分要求的,大不了就是学个狗叫,耍个把戏什么的,不会让你们去杀人放火的。”

赤羽搏看着她的小模样,不由淡淡一笑。捕猎吗?他们三个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是自己对手。

何况只是些捉弄人的小把戏,大不了丢脸,有什么要紧!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好吧,我答应。”

亚若笑看着他,道:“大男人说话可要算数,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你可不能怕丢脸!”

赤羽搏道:“只要你的要求在我能力范围内,不伤到我,又不伤害其他人即可。”

亚若又道:“咱们从这座山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往上走,作为唯一一个姑娘,我优先选择可以吗?”

赤羽搏自信满满点了点头,邵文丹允和陆光远却神色有些古怪,因为他们知道,亚若必定会赢,虽然不知道她会如何取胜,但只要同意她提出的要求,那胜负就已经没有悬念了。

达成协议之后,亚若从西侧上山,赤羽搏选了南侧,邵文丹允和陆光远则分别从北侧和东侧上山。

两刻钟时间,从山下爬上去,还要猎取足够多猎物,其实并不简单。

赤羽搏撒开双腿,手持弓箭,在林中快速穿梭,同时,集中精神感知周围一切,所有会动的东西,只要一箭射去,必死无疑。

两刻钟之后,他傲然站在山顶,自信满满,以自己的奔跑速度,弓箭技巧,收获怕是要超过他们三人总和。

几人都是掐着时间上来的,几乎同时,邵文丹允、陆光远还有亚若也到了。

当看到那丫头微笑的小模样,看到她手里托着的东西时,其他三人顿时无语。

那是一大团杂草,草中央,是一窝叽叽喳喳的幼鸟。

亚若笑道:“报数吧!我这里有三十。”

邵文丹允看了看陆光远,道:“我就说嘛,用不着累死累活的,咱们只管猎到够咱们吃的就行了。”

说话间,邵文丹允一抖手,丢出一头羊,陆光远取出一只豺狗,二人相视而笑。

赤羽搏无奈叹了口气,从储物戒指中倒出一堆野兽尸体,一头野猪,两只兔子,两只小猴,五只鸟,一只刺猬。

加在一起是十一只,可亚若之前说了,无论大小,只要是有血有肉的活物即可。

胜负无关紧要,可被人耍的滋味实在不爽。

邵文丹允问道:“师妹,这是什么鸟?你怎么知道那边有鸟窝?”

亚若笑道:“之前听城中百姓提过,田里的庄稼被这种织巢鸟祸害不少。

这东西喜欢群居,一个大巢就有几百只,而现在又是它们的繁殖期,我只是随手掏两把就过来了。”

陆光远道:“只有山西侧是农田,所以,鸟巢会集中在西边。”

赤羽搏苦笑道:“愿赌服输,说说你的要求吧?”

亚若点了点头,看向旁边一棵碗口粗细的树,道:“能不用兵器把它弄断吗?越粗暴越好!”

赤羽搏看了一眼那棵树,一般筑基期修者单凭手脚将其弄断似乎不太容易,因为树是有弹性的,可对于自己来说,弄断它,只需一脚。

这是个很简单的要求,不会妨碍到什么人,简直可以说举手之劳。

刚要走过去,亚若却道:“我可没说时间,你先等等,我让你动手的时候你再动手不迟。”

赤羽搏微微皱眉,道:“那第二个要求呢?”

亚若笑得很甜,道:“也简单,叫我一声师姐!”

赤羽搏莫名其妙,不知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叫一声又不会死,不过是捉弄人的游戏罢了。

“师姐!”他很痛快叫了一声。

亚若很开心,道:“我同样没说什么时候,刚才的可不算!”

赤羽搏一阵郁闷,感情白叫了一声师姐。

之后的时间,几人纷纷生火烤肉,亚若笑道:“姑娘家可以不干这些粗活吗?”

是啊,扒皮放血,剖肝挖心的,她就是不说,三个大男人也不能让她干这些。

邵文丹允和陆光远将肉架得比较矮,都烤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有香味飘出,而赤羽搏则把肉架得老高,慢慢烤着。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

邵文丹允道:“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自己烤肉,感觉真不错,你闻闻,多香。”

陆光远有些感慨道:“自小就入门修炼,一晃也有二十年了,除了修炼还真没干过什么其他的。”

赤羽搏道:“哎?对了,你们三人到底什么关系?”

亚若道:“我们三人同门不同师,自小就认识的。”

陆光远笑道:“邵文兄最大,我排第二,亚若最小,可我们三人中,拿主意的始终是这个臭丫头。”

亚若白他一眼。

邵文丹允憨厚道:“我们三个,亚若最机灵,光远排第二,我是最笨的一个。”

亚若朝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俏皮一笑道:“说说你吧,你的门派什么样子?为何会来到这里?”

赤羽搏微微皱眉,表面随意却十分小心的讲起仙桥宗那个师父焕噩,还有两位师兄,甚至讲了阴风谷的事。

亚若本就十分怀疑他身份,可仔细听来,关于仙桥宗的事说得有模有样,还真不像瞎编,又问了些细节,他都能答上来,看来仙桥宗的事不是假的。

赤羽搏又问:“对了,你们两国为什么打起来?”

亚若挑了挑眉毛,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有什么不好说的。

邵文丹允微微一叹道:“我们也知之不详,之前许多年两国一直相处融洽,可突然之间曦景帝国那边来人将我们边境一座城中百姓全杀了。

听说帝国高层试着跟他们交涉,但对方态度十分强硬,还说是我们暮华帝国先杀了他们的人。

总之,上层的事我们了解不多,随着两国关系恶化,死伤越来越重,我们这些弟子被派过来,对方也有修真弟子过来,冲突和摩擦在所难免,甚至双方都有弟子被杀。

如此一来,双方打出真火,修真弟子之间的死伤也开始加重。”

赤羽搏皱眉听着,虽然整件事疑点重重,可战争有时候就像两个人打架,打出火气之后,也顾不得谁对谁错了,总得有人对死去的人负责,这就是仇恨。

亚若却始终偷偷关注他的神情变化,从表情来看,似乎真的对两国之事并不知晓。

赤羽搏面色凝重道:“不管怎么说,这样对峙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凡人层面难以沟通,你们这些修真弟子难道就不能暂时放下恩怨,坐在一起把话说开了?”

亚若微皱眉头道:“这件事远比想象的复杂,修真弟子也是人,也有家人亲属。

开始时,因为一些弟子的亲人在这场冲突中受到伤害,行动偏激了些,之后,双方都有弟子死于对方之手,和解也变得非常困难。”

陆光远道:“就拿我们来说,这边有六人,而对面城中有七名入云宗弟子。

说实话,有几次机会我们都能杀掉对方一两人的,可终究还是没那么做。

用亚若的话来说,没有个人恩怨的,能治一服不治一死。”

赤羽搏点了点头,自己虽然是入云宗弟子,可这几年在外,没有感受到那种帝国之间的仇恨,才能做到心平气和。

在入云宗时,身边的朋友极少,也就只有金虎一人,如果金虎被对方杀死,那自己恐怕也无法保持理智了。

他看向亚若,严肃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做?”这话问的有些突兀。

亚若也看着他,停顿片刻,道:“虽然没有证据,可我觉得暗中还有一支力量。

那是一股很强大的势力,成员很多,而且,全都是结丹期以上修为。

有人始终在我们身边,可我们发现不了他们,也无法全心全意对付他们。”

这话一出,就连邵文丹允和陆光远也愣住了。

片刻之后,陆光远问道:“师妹,之前怎么不说?”

亚若皱眉道:“因为,我不想杀了对面城中木冬青那些人,却也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

揭开那层黑幕并不容易,何况,黑幕之后必定是一柄利剑,那时,我们将同时面对两柄剑,自身难保。”

第四十六章 融洽相处

赤羽搏心中巨震,直勾勾盯着亚若那张甜美的脸。

原来她早有感觉,却始终不提一字,就连身边最亲密的伙伴也不曾提起,这丫头不但目光锐利,而且很有城府。

可是,今天她为何提起呢?其中定有文章!总有种感觉,自己已经慢慢变成她手中的一枚棋子。

没有人喜欢被操控,可是,眼前的姑娘并不会给人危险感,也并不令人讨厌,反而,很容易亲近。

如果自己能成为一条纽带,与清风阁这些弟子搞好关系,相互信任,再利用入云宗弟子的身份,将对面城中那些入云宗弟子联系起来,那么,就有十四个人了,或许有机会揭开那层黑幕。

他如此想着,缓缓抬手,非常突兀的,在亚若头顶摸了一下,就像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亚若一愣,没有躲,也没问什么,只是甜甜笑了笑。一旁的邵文丹允和陆光远却目瞪口呆。

那一瞬间,仿佛进行了一次无声对话,赤羽搏说:“我想试着相信你们。”而亚若的回答是:“你可以试试。”

但赤羽搏心里还是没底,这丫头给人的感觉太精明,这样的人很难让人完全放下戒心。

如果换成邵文丹允,或许可以有什么说什么,很顺利达成某种协议,亦或很痛快的闹僵。

可惜的是,邵文丹允只是一杆枪,亚若却是个帅才,至少自己感觉如此。

邵文丹允和陆光远两个家伙在那边饶有兴致的烤肉,因为肉和火距离近,表面已经烤得发黑,香味很浓了,而赤羽搏的肉却依然高高的烤着,明显不到火候。

亚若看了一眼,面带微笑道:“你不是饿了吗?干嘛还把肉架那么高,什么时候能烤熟啊?”

赤羽搏微微一笑道:“烤肉要想好吃必须慢慢烤,肉里的油出来了表面才不焦,内层也只有烤的时间长才会熟烂。”

亚若略微思索,深以为然。

其实这道理经常烤肉的人都明白,可他们几个年轻人在修真门派长大,根本没干过这种事,自然没什么经验。

亚若看着赤羽搏怡然自得的样子,好奇道:“你好像很擅长野外生活。”

赤羽搏淡然道:“这一路走了很远,经过不少荒野山林,饿了就捕猎烤肉吃,常了,自然总结出一些经验。”

亚若撇了撇小嘴儿,没再说什么,不过,那模样十分俏皮可爱。

光滑白皙的脸蛋儿水嫩红润,水汪汪的眼睛透着灵动,看得赤羽搏微微一呆。

亚若的美并不艳,不同于鸾玉儿的冰冷孤傲,她的笑像阳光般灿烂和煦,也不同于鸾果儿的楚楚可怜,她脸上总带着一股自信与睿智。

第一眼见到她时,并没觉得美,却能感觉到她的灵动,而随着接触越来越多,她身上似乎有种奇怪的吸引力。

那笑容活泼灿烂,能让人忘却烦恼,发自内心随着她高兴起来,那目光锐利而清澈,又让人不敢轻视。

胡思乱想间,邵文丹允在一旁兴奋喊着:“我的肉烤好了。”说着,从架上取下一块闻了闻,道:“嗯,真香。”

拿着烤肉来到陆光远旁边,道:“师弟,你的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陆光远眼中放光道:“马上就好。”

二人看向赤羽搏这边,只见那肉才刚刚冒油。

邵文丹允道:“师妹,习兄弟,你们要不要先尝尝?”

亚若缓缓走了过去,接过邵文丹允撕下的一小块肉放在嘴里尝了尝,道:“嗯,还不错,就是有点焦,还有点硬。

给我留点,如果一会儿习兄弟烤的肉比你们好吃,我就去吃他的。”

说完,朝邵文丹允做了个鬼脸儿,又回到赤羽搏旁边坐下。

看来他们三人是极熟悉的,熟到就像亲兄妹一般。

陆光远的肉也烤好了,他们俩各自撕了一块吃起来,不一会儿就吃得满嘴黑乎乎。

赤羽搏的肉渐渐发出滋滋声,由于慢火烤的,表面颜色微黄,完全没有一点儿焦黑,而内里的油已经渗出,滴滴答答流下来。

有了这层油的保护,外层更加不会烤焦,反而会慢慢烤得厚厚一层酥脆,阵阵香气发散出来。

赤羽搏过一会儿就会转动一下,使肉的每处地方都充分烤到。

肉香飘散,亚若在旁边闻着浓香轻轻咽了下口水,却偷偷看了赤羽搏一眼,好像怕被看到。

那边两个家伙狼吞虎咽吃了一会儿,把外层的肉吃了,却发现里边的肉好像没熟,有些发红,吃得满嘴怪吓人的。

二人互视一眼,咧了咧嘴,悄悄放回去继续烤,亚若则捂着小嘴儿轻笑。

赤羽搏的肉依然在慢慢烤着,“滋啦滋啦”直响,油滴落入火中便会发出一阵亮光,升起一缕青烟,但肉架得高,这些烟还没碰到肉就被吹走了。

亚若在一旁看着那肉,此时表面已经金黄,看起来极为诱人。

邵文丹允和陆光远看了看自己那黑乎乎的肉也没心思继续烤了,朝这边张望着。

赤羽搏站起来,在附近收集一些小树枝,用匕首修理成精致签子。

亚若焦急的问:“习兄弟,什么时候能好啊?我已经决定不吃他们烤的肉了,而且,我也已经快饿死了。”

看着她那小模样,赤羽搏会心一笑,道:“不会吧,估计你半个月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

亚若狠狠瞥他一眼,道:“你该不是故意这么一直烤?越是吃不到才越想吃,这就是所谓的吊胃口吧?”

赤羽搏很放松,即便刚认识不久,可只要她不针对自己,就不会感到丝毫压力。

他起身将整块肉拿下来,放到一旁的矮架上,拿起匕首,斜斜削了一片下来,串在木签子上,一片片的,每一片都带着一块外层焦黄的皮,带着一块里面细嫩的肉。

亚若赶忙凑过来,撅起小鼻子闻了闻,然后闭上眼睛,享受般的道:“嗯,真香啊!”

邵文丹允和陆光远也满脸贼笑凑了过来。

赤羽搏穿了一串先递给邵文丹允,因为他年长些。

邵文丹允刚把手伸出来,却被亚若抢了去,送进小嘴里咬了一口。

随着微微的“喀哧”声,外层酥脆散发出一股浓浓香气在口中四溢,内层却是原汁原味的肉香,吃得她薄薄红唇上淡淡一抹油亮,那柔嫩的唇也因这一抹油亮而更加动人。

赤羽搏又串了一串递给邵文丹允。

邵文丹允脸上带着傻笑伸手去接,却没想到又被亚若抢了去。

几人都一脸茫然看向亚若,却见她坏笑着,道:“叫声师姐听听。”

陆光远在一旁立刻叫了声“师姐。”丝毫没有犹豫,看来不是第一次被这丫头欺负了。

亚若瞥了他一眼,把肉递过去,还老气横秋拍了拍他肩膀道:“好师弟,以后有什么好处可要多想着师姐呀。”

陆光远接过肉串,屁颠屁颠跑到一旁吃去了。

邵文丹允可怜兮兮看着亚若,又朝陆光远瞪了下眼珠子,呲了呲牙,面露凶狠状。

陆光远却只是“嘿嘿”笑着,也不理他,独自吃肉了。

赤羽搏又串了一串,还没等邵文丹允伸出手,又被亚若夺了去。

邵文丹允无奈摇头,老老实实叫了声“师姐”,却换来一根空签子。

亚若朝他笑笑,道:“乖,小师弟,不巧师姐的吃完了,这一串我先吃,你等下一串好了。”

邵文丹允一脸呆滞,赤羽搏也被这丫头逗乐了。

其实,他们也不过是年轻人,聪明也好,愚钝也罢,那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活力都以各自特有的方式展现着。

没一会儿工夫,一头野猪就被吃得差不多了,赤羽搏还没吃饱,大部分都被那三个家伙吃了。

尤其亚若,吃得粉嫩的小手和小脸蛋上满是油,肚子鼓鼓的,眼睛微眯,面带满足的微笑,看起来很可爱。

赤羽搏在一旁打趣道:“亚若姑娘,看你的样子好像吃肉也能吃醉了。”

亚若比划个张牙舞爪的样子,大叫道:“老娘我醉了,现在要打人,你们谁先来?”

她本就长得清秀标致,这一比划更加惹人怜爱,几人围在一起哈哈大笑。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几人似乎真成了朋友,也不知到底有几分真心。

在赤羽搏看来,三个年轻人本质都不错,也很容易相处,没绝对必要的话不愿与他们为敌。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嗖嗖嗖”七道身影从林中跃出。

赤羽搏一惊,仔细看去,对面出现了七名年轻弟子。

为首一人,身姿笔挺,脸色沉凝,双手各持一柄短剑,自他身上竟同时散发着木水两种灵力波动。

气氛突然变得僵硬,邵文丹允和陆光远猛地跃起,各自取出武器,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再看亚若,翘着二郎腿坐在大石上,嘴里叼着根签子,脸上微笑不减,丝毫不见意外神色。

邵文丹允率先开口,问道:“木冬青,你们来此意欲何为?”

赤羽搏听过这个名字,似乎是对面城中的入云宗弟子,不由微微皱眉。

在入云宗的十年光阴几乎都跟着闵钰在后山小树林修炼,除了金虎之外他不认得多少入云宗弟子,当然,那些弟子也不认得他。

双方剑拔弩张,看架势要有一场恶斗,这可如何是好?

却听那木冬青道:“我们为什么会来?这还要问你们!”

赤羽搏越发糊涂,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第四十七章 以身为饵(上)

邵文丹允低声对陆光远道:“四对七,铁定了吃亏,该怎么办?”

陆光远脸色阴沉,下意识看向亚若。

只见这丫头大模大样拍了拍手,慢慢站起来,道:“不用紧张,是我让瘦猴引他们来此的。”

又将目光投向赤羽搏道:“那三十只小鸟可不能白死了。”说着,伸出一根玉指晃来晃去。

赤羽搏一愣,顿时明白。好个奸猾丫头!这是用自己立威!原来之前的赌约并不是玩玩那么简单。

亚若得意笑着,樱桃小口中吐出一个字:“树!”

赤羽搏有心道明身份,可那样一来,双方必然闹僵,以后怕很难合作了。

他脸色阴沉,被人耍的感觉可并不好,但也无奈,如此形势,与其激化矛盾不如让一方稳稳压住另一方,只要不打起来怎么都好说。

犹豫片刻,他身上气势缓缓提升,那种经历过血腥的冰冷感觉令木冬青等人一愣。

在所有人目光中,他缓缓行至那棵树前,身子闪电般一晃,只听“咔”的一声,碗口粗的一棵树被一脚踢得粉碎,白色的木屑四下纷飞,就连亚若也被吓了一跳。

这一脚的力道绝不是一般筑基期弟子可以发出来的,可以想象,如果踢在人身上,那将是骨断筋折,更有甚者,血肉之躯都可能被踢碎。

周围只剩下风声和树干倒下的声音,气氛也冷到了极点。

亚若甜甜笑着,声音清脆悦耳,道:“来,过来这边儿。”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赤羽搏暗自压了压心中恼怒,铁青着脸走到她身旁,叫了声:“师姐!”

这可是之前说好的条件,此时反悔未免丢人。

亚若笑得更甜了,拉着赤羽搏胳膊,对木冬青等人道:“叫你们来呢,就是看看热闹。

还有,老娘暂时不想对你们动手,但也希望你们最近老实点,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样?”

此时,树林中又走出三人,正是瘦猴几个。

原本双方六对七就打个平手,现在七对七,赤羽搏展现出的实力又相当有震慑力。

木冬青脸色阴沉,恶狠狠盯着赤羽搏,声音却相当平稳,道:“井水不犯河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们又有强援,为何不趁机将我们击败?”

亚若笑道:“老娘如果想杀了你们还需等到今天吗?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剑入鞘,休养生息?”

木冬青一脸戒备,心中暗道:这死丫头诡计多端,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可眼下,硬拼显然绝非明智之举,他咬了咬牙,却将双剑收起,道:“我只想说,入云宗弟子不怕你们,但,要打要杀都放在明处,可别暗地里玩阴的!”

亚若不客气道:“不管玩阴的还是玩阳的,你们都不是老娘对手!”

木冬青看起来并没有被激怒,只是冷冷一笑,带人离开了,那架势,仿佛不屑与小女子做口舌之争。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赤羽搏沉着脸看向亚若,二人都没有说话。

邵文丹允见气氛不对,凑过来道:“呃,习兄刚才那一脚可真够劲儿!”

陆光远小声嘀咕:“我觉得亚若这一手才算漂亮。”

赤羽搏一肚子不痛快,没好气道:“一口一个老娘,你还真够威风的!”

亚若小脸一扬,摇头晃脑,一副得意模样道:“我还会说‘姑奶奶’呢!只用‘老娘’那是给他们留了面子了!”

邵文丹允插嘴道:“是啊,你没看木冬青都习惯了。”

看着她那夸张的小模样,加上邵文丹允这句话,赤羽搏只觉哭笑不得。

不得不承认,亚若成功利用自己压制了木冬青一伙人。

明明早上才决定出来打猎,烤肉吃,也不见亚若如何安排,却在那片刻之间想到一系列计划,而且,说到底她也只是吓唬木冬青而已,并没有什么过激举动。

从双方的综合能力来说,亚若这边占优势,以这丫头的奸猾,完全有办法将对方分化再击破,可她没有,这也说明她做事有分寸。

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也没什么可不高兴的,就是被你们利用感觉不太舒服罢了。”

亚若咯咯一笑,上前拉住他胳膊,道:“是啊,咱们回家!”

赤羽搏一皱眉!回家?这个词用的很不妥当,她是故意的!典型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一行人向城中行去,赤羽搏问道:“为什么用这种方式?既然对木冬青一伙人没有恶意,为何不试着跟他们说清楚,甚至与他们联手?”

亚若挑了挑眉毛道:“联手?还是算了吧。跟你合作我只怕关键时刻你撒手跑了,跟他们合作,我却要担心危险关头背后有人来一剑。”

赤羽搏瞥她一眼,道:“你就不怕我给你背后来一剑?”

亚若笑道:“你如果站在他们那边,力量平衡已经被打破,我们将处于绝对劣势。

还有,发现你那天晚上,你就在他们城外,如果有什么阴谋,那你不该待在那个地方。”

赤羽搏微微皱眉,道:“你就因此判断,在这件事上,我的立场是中立的?”

“不是吗?”亚若反问。

赤羽搏道:“是,但我更好奇这件事的真相到底如何,如果两国之间的战争另有隐情,那么,相对于清风阁和入云宗的争斗,我更希望把真正的敌人找出来。”

亚若一脸笑意,在他肩膀重重拍了一下,道:“成交!”

“什么成交?”

亚若道:“我们帮你把敌人找出来,条件是,你得始终站在我们这边。”

赤羽搏被她气乐了,无奈摇头。真想掐住她水嫩的小脸蛋骂一句:死丫头!

亚若却突然严肃起来,道:“木冬青那边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所以,我想离开了。”

赤羽搏一愣,离开?这是什么意思?

亚若接着道:“清风阁和入云宗弟子来到边境也有一年多了,这期间,因为各种原因落单,最终死去的清风阁弟子共有二十一人。

绝大部分弟子都把这笔账记在入云宗头上,因此,双方的关系日渐恶化,争斗愈发激烈,也有更多弟子死去。

可我觉得,或许应该亲自试一下,看看杀死那些弟子的到底是什么人?”

赤羽搏脚步一滞,却发现亚若依然走着,微低着头,缓缓前行,那背影,多了几分悲凉与坚忍。

“你要以身为饵?”问这个问题时,赤羽搏觉得自己的心莫名紧张。

亚若回头,淡淡一笑,道:“是啊,要不然,怎么才能找出那些人?”

赤羽搏皱眉看着她,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眼睛,问道:“你不是说,那些隐藏的敌人应该有很多,而且,全都是结丹期以上修为吗?”

亚若道:“是啊,所以,我的处境将会非常危险,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但我身上有一枚高阶灵符,我的姨婆是清风阁长老,她送了我这样一枚灵符保命用。

这一枚灵符价值十万灵石左右,可如果真能揭开幕后的秘密,为两国战争迎来一次转折,我认为值得。”

赤羽搏心中一阵起伏,先利用自己稳住木冬青一伙人,腾出手来,她要以身犯险,做这么大一件事!

“什么时候行动?”赤羽搏问道。

“就在今天晚上,我感觉,那些人多在夜里行动,我假装去三百里外的另一座城送信,引他们出手。”

“那我们呢?”

“你们保持足够距离跟着我,等灵符爆炸声响起再靠近,或许能看到一些真相,然后找到足够证据把这件事揭开。”

“足够距离?灵符爆炸不分你我,敌人数量多的话也未必能将他们全部杀死,所以,我们赶到时你或许已经死了。”

“那就请你暂时维持双方的力量平衡,等到宗门再派人来。这是我求你的事!”

周围安静了,邵文丹允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围拢过来,一脸呆滞。

片刻之后,邵文丹允道:“让我去!我是师兄!”

陆光远道:“这太危险,我们为什么不向宗门求援?”

亚若苦笑道:“谁去求援?这个人很可能有去无回,结果还不是一样?”

陆光远道:“那我们一起去,回到宗门,制定稳妥的行动计划再动手。”

亚若道:“等我们回来时,这座城已经丢了,说不定死伤无数。”

空气似乎凝固了,气氛极其凝重,亚若展颜一笑道:“有灵符在,我未必会死。”

邵文丹允道:“还是那句话,师兄去,你把灵符给我。”

陆光远道:“我们这些人当中,邵文兄战力最高,亚若最聪明,你们都不能死,还是我这个半吊子去吧。”

看他们争来争去,赤羽搏心中一热,沉声道:“我去!”

亚若双眼一亮,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你去最合适!只不过没好意思说而已。”

陆光远微微点头,道:“习兄弟实力过人,弓箭上的功夫似乎不弱,那一脚的力道就算一般结丹期修者也未必挡得住,这么看来,或许真的更合适一些。”

邵文丹允道:“习兄弟本就跟这件事无关,这么危险的事怎么能让他去,还是我去。”

赤羽搏一脸呆滞,没想到亚若和陆光远这么快变脸,反倒邵文丹允更靠谱一些。

第四十八章 以身为饵(下)

亚若看着赤羽搏表情,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该不会反悔了吧?

没关系,人之常情,你反悔我们也不会怪你,姑奶奶我一力承担。”

赤羽搏眨了眨眼睛,倒不是反悔,自己是入云宗弟子,为这件事出一把力也是应该的,总不该让一个弱女子孤身犯险,可是,看他们的样子,怎么总有种吃苍蝇的感觉,还是被硬塞进嘴里的。

稳了稳心神,仔细衡量,自己身上也有一枚灵符,遇到这种事,就算没有亚若等人,自己或许也会这么做的。

算了,世间人心种种,趋利避害本就是天性,亚若能顾全大局对木冬青等人网开一面,能为了芸芸众生想到这样的计划,也算难得。

她本就是个丫头片子,有几分小聪明,对整件事做出合理判断,这就够了,真正危险的事还是让男人来承担吧。

想到此处,他坚定道:“就这么定了!”

一行人回到城中,只不过,路上气氛有些尴尬。

赤羽搏回了住处,亚若等人则去了大殿。

邵文丹允道:“师妹,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厚道?”

陆光远也道:“虽然从能力来讲我觉得他更合适一些,可他毕竟只是个过客,让他来承担这件事确实有些不妥。”

亚若笑道:“我敢确定,他一直隐瞒了什么,但不管怎么说,通过今天的事,我选择相信他。

想必你们心里也有判断,这个人,可以成为朋友。

再等一个时辰,如果他没什么特别举动,从今以后,彼此肝胆相照。”

邵文丹允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还在试探他!”

亚若点了点头,道:“大敌当前,来路不明的人当然要小心提防,但这一次试探足够了。”

一个时辰之后,赤羽搏的房门被敲响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亚若。

赤羽搏摸不准这丫头心思,道:“准备好了?”

亚若点了点头,来到他身边坐下,伸手递过一枚小小的精致玉符,道:“如果不后悔,把这个带上。”

赤羽搏看了一眼,这东西价值十万灵石,别说筑基期弟子,普通结丹期弟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丫头还算有点良心。

他没有接,淡淡道:“我有。”

这次轮到亚若一呆,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赤羽搏没有回答,暂时对这丫头的戒心还没有完全放下。

亚若撇了撇小嘴儿,道:“不说算了,我也不问了。”

又道:“这件事我仔细想过,如果暗中真的有其他敌人,那么,其数量定然不少,但,根据这一年来的了解,他们必定是分散的。

两国边境附近都有混乱发生,这一条线上共有双方大小城池二十七座,如果每一座城附近隐藏五名敌人,那就是一百三十多名结丹期以上修者,这可不是小数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赤羽搏点了点头,道:“这附近除了仙桥宗之外,再没有这么大的修真势力,而仙桥宗规模很大,在南方已经掌控很大范围,根本没必要对两国下手。

也就是说,这里的敌人可能并没有想象那么多,五名结丹期修者应该已经是极限。”

亚若点头道:“不错,有一枚高阶灵符的话,应该有六七成把握应付敌人。

如果你不去,我会自己去,加上其他人暗中策应,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危险。”

又道:“之前那么对你多半出于试探,现在,我信你了,也会尽我所能保证你安全。

之所以让你去,而非我自己前往,主要考虑你的能力。

据我观察,你的肉身力量远超我们所有人,尤其腿上力道,这样的你,不但攻击力堪与结丹期弟子相比,移动速度也必定十分可观。还有,之前上山时的比试,说明你在弓箭上相当擅长,可以拉开距离与敌人周旋,争取时间。

让你承担这样的危险,我很抱歉,你仍有权选择,不管最终决定是什么,我真的不会怪你。”

听到这样一番话,赤羽搏心中一暖,原来之前种种都是她刻意为之。

借着烛火之光看向她柔美的小脸儿,赤羽搏心中突然被触动。

这样一个姑娘,古灵精怪的,心思缜密,目光锐利,还很聪明。

点了点头,淡淡道:“既然如此,开始行动吧!”

亚若又伸过手,道:“就算你有,多带一枚更能保证安全。”

赤羽搏摇了摇头,道:“你留着吧,若非特殊环境,灵符这东西一般也只有一次使用机会。

相对于这个,我更希望有一群朋友在危急关头及时赶到。”

亚若点了点头,道:“既然成为朋友,你就可以完全相信我们,我保证!”

屋中安静下来,却充满暖意。

片刻之后,赤羽搏道:“如果确定暗中有敌人,我希望你相信我,也试着相信木冬青那些人。

他们只是入云宗弟子,立场不同罢了,想必他们也都是好人。”

亚若瘪嘴轻叹道:“木冬青那个人你不了解,那就是茅坑里一块石头,又臭又硬!

很保守,又死倔死倔的,他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过来。

不管我说什么,他只会认为我花言巧语,暗藏阴谋。”

赤羽搏冷笑一声,调侃道:“那是因为你这个人太奸猾!”

亚若又来了精神,叫道:“那你还不是相信我了?若非如此,你怎会愿意冒这么大危险帮我们?”

赤羽搏毫不犹豫答道:“因为我心地善良。”

亚若轻咳两声,道:“我怎么又觉得你另有所图?”

赤羽搏道:“图什么?难不成贪恋美色?”下意识说出这么一句话,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妥。

亚若微微一愣,小脸上难得泛起一丝红晕,却很快恢复。

之后的时间,二人商量了一下详细计划便开始行动了。

赤羽搏一个人从北门离开这座城,一路继续向北,快速飞奔。

过了片刻,亚若等人连城门都没开,从南侧城墙爬出来,小心翼翼向北追过去。

真的会有人出现吗?赤羽搏因为第一天晚上在城外看到一阵诡异红光,隐约觉得暗中还有一股势力。

亚若等人在一年多的对峙中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但这么长时间内,却从未听说有人真正见过那些人,至少现在活着的人没有。

跑出百里左右,突然,一道黑影从旁边树林中窜了出来,手持一柄大刀劈头盖脸砍来。

果然有人!赤羽搏一直有所防备,因此,并未被这一击打个措手不及。

他取出长剑招架,“咔”的刺耳声音中,一串火星在夜色中极其显眼。

赤羽搏只觉双臂发麻,险些无法握住长剑,身子也连连倒退。

好恐怖的力道!还没喘口气,对方又扑上来,大刀带着呼呼风声再次砍下。

对方竟一句话也不说,一招紧似一招直取人性命。

好在赤羽搏胆大心细,临危不乱,这一招不敢硬接,只用剑一拨,然后快速闪身,试图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他还有个重大发现,这人身上的气息很古怪,并不是普通修者的五行灵力,而是一种,阴冷、狂暴,充满邪恶感的力量。

从强度来说,大约相当于修者的结丹期实力,但相较于普通结丹期修者,此人的肉身力道要大得多。

赤羽搏闪身躲避的时候,那人也在快速移动,其速度竟丝毫不弱。

不好!事情跟原本想象的截然不同,敌人只有一个,非常强大,关键在于,丝毫没有拉开距离的机会。

即便有高阶灵符在手,可双方距离太近,打出去只会鱼死网破。

赤羽搏尽量用巧劲儿拨开对方的刀,可对方力气太大,手已经有些不听使唤。

“砰”的一声闷响,那人大刀被挡开之后竟横扫一腿,正中赤羽搏前胸。

身子瞬时倒飞出去,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喉头一甜,涌出一口鲜血。

怪不得没有弟子见过他们,这样的实力普通筑基期弟子只怕几个照面就死了。

翻滚中赤羽搏已经取出灵符握在手中,他可不想稀里糊涂死在这里。

可是,还没来得及发出,对方已经再次靠近,抬起大刀又剁下来。

距离!一切的关键都在距离!可对方移动速度太快!

而且,对方只有一个人,用灵符将其杀死或许可以,却得不到更多情报!

也没时间细想,赤羽搏猛地挥出右拳,同时,身子就地一滚。

“砰”的一声闷响,拳头并未接触对方,却打出一道气劲,正中那人小腹。

这一招正是得自璃玉剑经第二篇的冲天拳,可以在中短距离发出一道灵力冲击,也算赤羽搏目前威力最大的一招。

那人毫无防备,受这一拳不由蹬蹬倒退几步。

赤羽搏暗暗叫苦,这一拳的力道足以将一块手掌厚的石板击碎,可那人硬生生受了,却只退后几步。

照这么打下去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就在这时,那人似乎被这一拳激怒了,身周猛地爆发出阴狠狂暴的力量,仿佛一股黑气,直接将赤羽搏笼罩其中。

那奇异力量顺着赤羽搏周身气孔涌入身体,带着体内气血疯狂翻涌,心脏狂跳了几下,甚至无法呼吸。

好可怕!那到底是什么力量?此时的赤羽搏已经大脑充血,气息紊乱,而对方,又趁机扑来。

第四十九章 援兵赶到

眼看对方又一刀向自己劈来,赤羽搏已经感觉到死亡威胁,在这生死关头,他急中生智,手中突兀出现一柄大到离谱且波光流转的巨剑。

手握剑柄,用力一挥,由于这柄剑太大,太长,吓了对方一跳,不得不收回攻击闪身退避。

赤羽搏踉跄起身,嘶吼一声,挥舞大剑向那人乱砍。

事到如今,已经对击败对手不抱希望了,只有尽量拖延时间,等亚若等人赶到,围攻之下或许有希望。

这一招果然起到一定作用,璃玉剑太大,胡乱挥舞下对方竟有些无从下手。

那人似乎也怒了,体内再次涌出那奇异力量,铺天盖地向赤羽搏扑来。

无形无质却覆盖很大范围,想躲也不容易。

赤羽搏再次感受到那种力量,非常有侵略性,仿佛无数细针向体内侵入,进入身体之后,瞬间搅乱气血运行,一种狂暴的怒意直冲大脑,但气血不受控制,力量反而减弱。

强撑着身体挥舞大剑,却听那人轻咦一声,道:“你竟然可以抵御血魔气?”

赤羽搏觉得浑浑噩噩,这也算抵御?只不过强压胸腹间一口鲜血而已。难不成正常情况下自己该立刻栽倒在地?

那人似乎怒了,也失去耐心,抡起大刀对着璃玉剑砍来。

只要力量足够,将这柄大剑崩飞,一切就结束了。

下一刻,“咔”的一声脆响,“呜!”又是一道风声,对方大刀竟被璃玉剑切为两段。

那人一惊,跃开两步,赤羽搏也因此得到一丝喘息机会。

但僵持只持续了一瞬,那人将手中短刀猛地挥出,直奔赤羽搏飞来,同时,一抖手,又取出一柄大刀。

赤羽搏大惊失色,赶忙闪避,“噗”的一声,手臂外侧被划开一道深深血槽。紧接着,那人已经扑来。

赤羽搏已经手忙脚乱,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应对,璃玉大剑交到左手,右手猛地多了一面八棱大盾。

“咔!”响声震耳,赤羽搏身子再次倒飞出去,只觉右手臂酸痛无比,盾牌也险些脱手。

那人举刀又至,赤羽搏只觉天旋地转,出于本能左手一挥,璃玉大剑带着呼呼风声直奔那人拦腰砍去。

那人多少畏惧这东西,不敢硬挡,便暂时退了一步。

突然,一侧林中“嗖嗖嗖”窜出六道身影。亚若等人终于赶到!

赤羽搏长长舒了口气,但这口气尚未喘匀又瞪大了眼睛。

借着朦胧月光看到邵文丹允手持长枪直奔那人扑去。

“邵文兄小心!”只喊了一句,大刀和长枪碰撞的声音便震耳袭来。

“咔”的一声巨响,长枪猛地震颤,从邵文丹允手中飞了出去。

眼见那人要对邵文丹允下杀手,不远处,陆光远手中木剑绿芒暴涨,一条绿色灵光虚影缠住邵文丹允腰身,将其往后猛拉,同时,亚若一抖手,几根森冷冰锥直奔那人面门打去。

邵文丹允险险被救下来,惊得目瞪口呆,紧接着,却又大吼一声去捡长枪。

他是六人当中武力最强的人,如果连他都没有招架之力,那就意味着所有人都有性命危险。

其余五人各种攻击打出,暂时拖住那人,而邵文丹允暴喝一声,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又向那人冲去。

下一刻,一股阴冷气息自那人体内涌出,直接将邵文丹允笼罩其中。

邵文丹允身子一震,僵立当场,周身血管突起,脸色涨红,“噗”的喷出一口鲜血,缓缓仰倒下去。

这一变故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亚若等人都目瞪口呆。

那人举刀扑来,“咔!”巨响之中一柄大刀和一柄黑色长剑在亚若面前停住。

赤羽搏咬牙挺住,怕璃玉大剑误伤亚若,他手中只是之前用的长剑。好在对手似乎没用全力,这一击才勉强接下。

想来,那人认为击杀一名女子无需动用太大力量。

不得不说,亚若反应极快,身形飞退,大喝一声:“远距离攻击!”

只见她双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洁白的古怪手套,双手连挥,一道道细小冰锥带着森森白雾直奔那人。

水属性攻击!而且,那副手套似乎对她的力量有很大幅度加成。

陆光远等人也保持一定距离,各展手段向那人发动了攻击。

赤羽搏已经渐渐从之前的古怪状态中恢复,看一眼倒地的邵文丹允,不由心中巨震。

那股阴冷气息虽然对自己造成很大影响,却不至于像他那样直接倒下。

为什么?难道自己和其他弟子有什么不同之处?

也来不及细想,赤羽搏换回璃玉大剑与那家伙纠缠,亚若等人则从旁辅助,通过远程攻击尽量对那人造成伤害。

这一次交手,赤羽搏感觉那人的力量弱了几分。

大量放出那种阴冷气息似乎对那人造成很大负担,连带着肉身力量也有所减弱。

原来那不是纯粹的肉身力量,他们的力量根本就是那种气息,与普通修者灵力和肉身相对独立的情况不同。

这次交手,那人终于现出颓势,阴冷气息对赤羽搏影响并不太大,璃玉大剑轻易不敢碰,亚若的冰锥也令他遍体生寒,动作僵硬。

眼看捞不到好处,那人抽身便走,虽然后边有瘦猴挡着,可他身上黑气涌出,瘦猴反应跟邵文丹允一样,气血翻涌,仰倒在地。

很显然,这种等级的围攻根本困不住他。

赤羽搏见他要走,取出灵符刚要丢出去,足够距离下这东西必然要了他性命,自己人也不会有事,却被亚若拦住。

众人没有追,眼睁睁看着他逃了。

赤羽搏不甘心,沉声问道:“为什么拦我?”

亚若轻轻一叹,道:“敌人的强大已经超出我想象,既然灵符没有使用那就省下吧,说不定在更危险的情况下能救一个人或者更多人的命。

也不要追,我们地处荒野,周围没有帮手,又怎知对方没有?何况,还有两个伤者不能丢下。”

赤羽搏脑子渐渐冷静下来,他是个热血有余,思虑却有些不周的人,打出真火之后容易冲动。

亚若说得一点不错,单单为一名敌人就用掉灵符确实不太值得,那可是十万灵石呀!

众人来到邵文丹允和瘦猴跟前仔细检查,他们并没有太大危险,只是瞬间气血冲击严重,昏厥过去。

有人背起两名伤者,一行人快速返回城中。

大殿内,邵文丹允和瘦猴已经醒转,只是浑身酸痛,使不出力气。

赤羽搏已经脱了上衣,露出肌肉虬结的上身,还有胸口一个乌青的脚印和左臂深深的伤口。

亚若脸上微红,道:“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给你擦一点吧。”

赤羽搏也有些尴尬,接过伤药道:“我没事,自己来吧。”

亚若转移话题道:“那人并不是修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魔修。”

陆光远道:“敌人到底有多强?咱们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亚若,却见她两手一摊,道:“别看我,我还没想好。”

邵文丹允问道:“怎么能没想好呢?你向来鬼主意多,眼珠一转就是一个,怎么到了紧要关头反而没主意了呢?”

亚若苦笑道:“你们也知道木冬青那个人,真的不好对付。”

赤羽搏不解道:“跟木冬青有什么关系?”

亚若道:“很显然,咱们力量不足,附近又没有援兵,再派人回宗门送信的话,从哪个角度看都捉襟见肘。

唯一可以利用的力量就是木冬青他们了,可那家伙,我真的没有把握。”

赤羽搏道:“那人特别固执吗?就连你也束手无策?”

还不等亚若答话,邵文丹允道:“那不是固执,简直是油盐不进。

刚开始时我们打过几次,亚若鬼点子多,让他们吃了点亏,但我们没下杀手。

之后,那家伙就吸取教训了,不管什么情况,他们绝不会分开,始终七个人一起行动,而且,不管我们说什么,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就算指着他鼻子大骂,他也只会一笑置之。”

赤羽搏不由苦笑,那是把人家骗的惨了。

略一迟疑,他道:“这样吧,让我去试试,劝他跟我们合作。”

邵文丹允道:“没用的,你说什么他都不会信。”

亚若皱眉道:“也未必,咱们说什么他都不会信,可如果有一个他必须相信的人就不一样了,比如说入云宗弟子。”

赤羽搏脸色微变,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丫头早就怀疑自己身份了?

果然,亚若道:“有些人对这件事表现的太过热心,不像局外人,但他确实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

或许因为什么原因暂时离开几年,回来之后,发现情况不对,却对两国弟子都没有恶意。”

赤羽搏心中暗叹,刚张开嘴想坦白交代,却见亚若朝自己走来,柔嫩小手在胸前伤处轻轻碰触,道:“当然,我是说如果,只是不着边际的瞎猜。也可能有些人傻乎乎,一看就是直肠子,说的话他也许会信。”

赤羽搏眨了眨眼睛,亚若猜的很准,可她为什么又这么说?

略一思索,似有所悟,双方还没开始合作,自己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纽带,如果现在就揭穿身份,说不定瘦猴几人不再相信自己。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亚若竟然不着痕迹按了一下。

赤羽搏强忍着,明知她在闹脾气,却不好表现出来,道:“嗯!说不定我就是那个傻乎乎的直肠子。”

第五十章 遭遇强敌

比较敏感的人已经察觉不对,比如陆光远,可终究谁也没将事情挑明,让他们不至于太难接受,又有了心理准备。

胸口仍留着那只小手带来的触感,虽然疼,却能感觉到那种细腻光滑。

赤羽搏心中一荡,却没表现出来。

经过阴风谷与鸾玉儿的情感纠葛,他已经懂了一些东西。男女之间除了情欲,还有很多事情必须考虑。

亚若给他的感觉很好,聪敏、自信、善良、活泼,是自己向往的那种姑娘。

可即便有些好感,仍需要慢慢相处,彼此了解,何况,大敌当前,只有区区筑基期的他们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现在想那些有的没的实在不太适宜。

收摄心神,故意瞪了亚若一眼,赤羽搏道:“当务之急,必须尽一切可能增强力量。

联合木冬青等人势在必行,还有你们的宗门,必须尽快把消息传回去,另外,我们自己也需要提高。

面对那样的敌人,除非大家都很快提升到结丹期,否则,实在凶多吉少。

我这里有两颗大金刚丹,是淬炼肉身,增强肌肉力量的丹药,每人只能用一次,多出来这颗或许邵文兄比较适合。”

说着,他将一颗棕红色丹药递给邵文丹允。

这种东西对普通筑基期弟子来说绝对是宝物,但也不是什么人都适合用的,原本肉身脆弱的人,即便用了提升也不大,对大局没什么帮助,像亚若和陆光远这种侧重法术的,根本得不到多少提升。

邵文丹允也不矫情,谢过之后直接吞了。赤羽搏将另一颗咽入腹中。

再说另一边,那魔修败退逃走,来到荒野中一处山洞,洞中还有几名黑衣人,为首是个青年,脸色发青,嘴唇发紫,那目光,就像两道利刃。

青年冷冷道:“怎么回事?”

那黑衣人道:“边渠大人,小人今夜正在监视那座城,突然发现一名弟子急匆匆出城,向北而去。

小人按照您的吩咐,看到落单的就想办法杀死,于是,一路尾随百余里,在无人之处动手。

却不料,那小子实力不俗,而且,没过多久又有数名弟子赶来。

小人被他们围攻,难以得手,败退回来。”

“砰”那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却赶忙爬起,重又跪倒在地,道:“小人失手,不敢狡辩,请大人责罚。”

叫做边渠的青年冷眼看他,道:“我问你,那小子什么修为?”

那黑衣人道:“筑、筑基期。”

边渠道:“你已经结丹,而且,我们魔修的肉身力量普遍比修者强大,你又有魔气相助,为何不能快速将其杀死?”

那黑衣人道:“启禀大人,那小子好像法体双修,肉身力量相当不俗,而且,我对他用了几次魔气冲击,他却始终没有倒下,似乎对魔气有某种抵御能力,他身上还有一把大到离谱,锋利异常的怪剑,一剑就能砍断我的刀。”

边渠皱眉,能抵御魔气?这件事非比寻常,普通筑基期弟子面对结丹期魔修的魔气攻击根本毫无反抗之力,这也是他们一直无往不利的主要原因。

这么长的战线,只有自己这里首先暴露,魅护法知道后想必会大发雷霆,想想就头疼。

边渠冰冷道:“既然已经暴露,就必须在事情麻烦之前斩草除根,我要亲自去看看,如果你所说有半字虚假,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夜无话,第二天,赤羽搏等人经过一夜休息后精神好了些。

他和邵文丹允每人吃了一颗大金刚丹,此时体内隐隐有热流涌动,显然丹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却不知会持续多长时间,有没有什么不良影响。

赤羽搏道:“我要走了,去对面联系木冬青。”

亚若却面色阴沉,不言不语。

这几天,赤羽搏已经对亚若脾气有所了解,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亚若缓缓道:“外面有敌人,你只要出城就会被杀死!”

赤羽搏一愣,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不分昼夜监视咱们?”

亚若道:“以前不知道,可现在,我想他们不但不分昼夜,而且全体出动了。

在此之前的那么长时间内,一直没听说有谁发现魔修,可见,他们行动非常小心,所以,暴露之后他们会第一时间补救,如果有可能,他们会将知情人全部杀死。”

被她这么一说,赤羽搏也皱起眉头。单单一个就那么难对付,如果有四五个,那么……

“你的意思是?”赤羽搏问道。

亚若面色凝重道:“我的意思是派几队凡人士兵出去。”

赤羽搏道:“那是让他们去送死!”

亚若道:“那你说怎么办?”

赤羽搏无言以对,消息必须传出去,木冬青等人也必须联络,可打不过敌人,该怎么办?

亚若道:“我已经想好了,士兵也已经安排妥当,一共五百人,分五队离开,每一队都带着我的亲笔信,只要他们当中有人安全离开,应该就会把消息送到清风阁。

他们出城之后咱们也出城,全部出动,去木冬青那里。至于他是否收留我们,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五百人!他们到底有几人能活着离开?可消息传出去之后,两国边境的所有士兵和两派弟子都可能暂时停止对峙。

赤羽搏思索良久,问道:“你认为,清风阁得到这个消息后会怎么对应?”

亚若皱眉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我不敢确定,因为,咱们没有证据,所发现的也不过一名魔修。

我想,两个宗门甚至两个帝国,根据这个情报进行一次交流还是有必要的。

多半会暂时停战,进行一系列调查,但派出高阶修者的可能性不大。

高阶修者一般不会参与这种凡人之间的争斗,派出大量弟子来到边境,更大的意义也只在于历练。”

赤羽搏犹豫良久,道:“或许你是对的,只有这样做才最稳妥,我只有一个问题,咱们离开之后,这座城怎么办?”

亚若脸色难看,道:“我不知道,对敌人了解太少,我不懂他们的思考方式。

但有一点,他们人数应该不会太多,又不想暴露,所以,大量杀死凡人的可能性不大。”

赤羽搏道:“好吧,一切听你的,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亚若道:“现在!”

四方城门打开,西侧城门两队,其他城门各有一队骑兵冲了出去。

等了半盏茶功夫,赤羽搏等七人从东门冲出,直奔对面木冬青等人方向。

这次出来,众人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赤羽搏更是将一身重甲穿在身上。

那是在入云山时闵钰给他炼制的,虽没什么灵性,却有实实在在的防御力,对以力量为主的攻击很有用。

一边跑,亚若问道:“你有把握木冬青会收留我们?”

赤羽搏点了点头道:“应该没问题,更需要担心的是咱们能不能安然见到木冬青。”

突然,两名黑衣人从一旁小山坡跃下,挡住了去路。

敌人终于出现了!只有两个人!看来对方根本没把自己看在眼里。

赤羽搏站出来,道:“我有盔甲,尽量缠住他们,你们在外围攻击。”

两名结丹期魔修,又有那种诡异的魔气攻击,可以瞬间令人晕厥,即便只有两个也不好对付。

亚若却伸手拉住他,然后缓缓行出几步,手中多出一枚小小玉符,微笑道:“你们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

两名黑衣人下意识退后几步,高阶灵符在修真界是凌驾于修为境界之上的超然之物,但因为其高昂的价格,没几个低阶弟子用得起。

两名结丹期魔修再强大,在此物面前也难免畏惧。

亚若此时亮出此物,目的很简单,如果对方只有两个人,那不如吓退他们,免了一场恶斗,如果还有强者隐藏暗处,也逼他们站出来,免得动用灵符却没把敌人一网打尽。

果然,哈哈大笑声从一旁响起,一个样貌清秀但满脸戾气的年轻男子带着另两名黑衣人走了出来。

亚若微微皱眉,五名结丹期魔修!手中若没有灵符简直连一战的必要都没有。

青年男子缓缓行至近前,微笑道:“终于见面了,想必你们也猜到,咱们之前已经暗中打过几次交道了。

在下边渠,是专门负责这一片区域的,托你们的福,我成了最早暴露的人。”

除了赤羽搏之外,其他人无不暗暗心惊,原来身边一直潜伏着这么恐怖的力量。

亚若脸色阴沉,随即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是你,早就把周围修真弟子杀光了。”

边渠脸上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欲择人而噬的冰冷,缓缓道:“我们的任务可并不只是杀人,但很显然,我们已经失败了。

之前看到那五百骑兵,我就知道,我们的存在已经不可能继续隐瞒下去。

我们只有五人,杀死那些骑兵不难,却必须沿路追击,一直深入暮华帝国内部,何况,我们追过去之后,你们就自由了,结果还是一样的。

既然结果已经无法改变,我走出来,也不过想看看,打败我的是些什么人而已。”

第五十一章 边渠的约战

亚若笑道:“现在你看到了,就是我们,然后呢?”

边渠道:“你们之前设了个局,以一名弟子为饵,引我们现身。

也是我疏忽,只派了一个人监视你们,让你们的计划得逞了。

现在,我很好奇,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的行动都极其小心,从未对你们发动过明显攻击,你们是如何察觉我们存在的?”

亚若笑道:“感觉,不但这里,整件事给人的感觉都不对,两国没有理由打起来,两派修真弟子也有些不正常死亡。”

边渠微微点头,道:“看来,有些方面还是操之过急了。

可其他地方都没有出问题,偏偏你们能将我等从暗中揪出来,这也说明很多问题。”

又道:“既然你们有高阶灵符在手,今日一战也没什么意思,不过两败俱伤而已。

这样吧,咱们来活动活动,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

我们这边只有我一个人出战,你们可以一个一个上,只要有一个人能在我面前走过三个回合,就算你们赢了,我立刻离开。

你们放心,我不会下杀手,而你们可以,能杀了我算你们本事。”

亚若等人无不震惊,没想到这个叫做边渠的青年会提出这种没有意义的条件。

他不杀人,而这边可以杀了他!这是蔑视吗?根本没有把对手当成敌人,更像是猫对老鼠的戏耍。

亚若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第一个出手的竟然是陆光远。

他手持木剑,一个箭步冲上前,二话不说,木剑上绿芒暴涨,发出无数绿色灵光触手,直接向边渠腰腹间缠绕。

边渠竟然躲也没躲,任由那些灵光缠在腰上,可下一刻,陆光远猛地一拉,边渠立在原地纹丝未动,陆光远自己却踉跄几步。

陆光远脸色难看,意识到敌人的强大,体内灵力疯狂运转,那些绿色灵光触手上生出尖刺,向边渠体内刺去,同时,陆光远左手一挥,又是一道绿芒直奔边渠斩去。

边渠脸上现出淡淡冷笑,立在原地纹丝未动,身周却涌出浓浓黑气,猛地一震,那些绿色灵光便乍然消散,然后,那黑气仿佛一只大手,铺天盖地向陆光远笼罩下去。

躲避不及,陆光远被黑气吞没,只听“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栽倒。

所有人都脸色难看,修炼木属性的陆光远攻击力有限,却擅于控制,可那些灵光在边渠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仅仅一招,甚至站在原地未动,陆光远便喷血倒地。

邵文丹允见师弟倒下,爆喝一声,手持长枪直扑过去。

“嘡!”一声巨响,边渠手持长剑往上一撩,长枪便应声飞了出去,震得邵文丹允虎口开裂。

然后,边渠身周黑气翻涌,又是“噗”地一声,邵文丹允喷血倒地。

亚若手持灵符站在那里,脸色发白,瘦猴几个下意识退后两步,根本连上前的勇气都没了。

赤羽搏咬了咬牙,缓缓走出。心里非常清楚,这个边渠实力恐怖,除了灵符之外,任何手段也根本奈何不了他。

可若是坚持三个回合,自己或许能做到。

他将邵文丹允和陆光远拎回去,取出长剑在手,也不多话,爆喝一声便猛扑上去。

“嘡!”双剑相碰的声音震耳欲聋,一连串火花从二人之间迸射出来。

边渠站在原地未动,赤羽搏却一个踉跄,长剑险些撒手。

下一刻,只见黑影一闪,边渠闪电般踢出一脚,正中赤羽搏腹部。

“砰”的一声闷响,那么大一个人,加上重甲的分量,愣是被边渠这一脚整个踢飞出去,“砰砰砰”几个翻滚才勉强停住。

一招!赤羽搏接住了,即便身穿铠甲也觉腹部剧烈抽痛。

盔甲终究是一片片金属片连接在一起的,能活动,面对刀剑攻击非常有效,可这种势大力沉的钝击根本难以抵御。

赤羽搏缓缓站起,竟“稀里哗啦”把盔甲脱了,甚至手中长剑也消失不见。

力量上完败,那就试试速度,反正边渠说了,他不会下杀手。

只见赤羽搏双脚发力,身形闪动,又向边渠扑去,快速移动间,右拳远远打出,一记发挥到极限的冲天拳,直击边渠面门。

边渠脸上带着冷笑,抬手一抓,“砰”的一声闷响,无形气劲击中他掌心,震得边渠蹬蹬退后两步,呼啸的风从他指尖扫过,将他的长发高高扬起。

这已经是赤羽搏目前最强的攻击手段之一,却被边渠轻松挡住。

说时迟那时快,冲天拳打中的同时,赤羽搏也到了,右脚轮开了,对着边渠左肩便猛力踢下。

这一脚的力道,一般的树都能踢成粉末。

如此近距离,本以为边渠难以躲避,却突然眼前一花,边渠以极快的速度一弯腰,同时右腿自下而上撩了起来。

又是“砰”的一声闷响,赤羽搏的一腿踢空了,却被边渠一脚踢中胸口,翻滚着跌飞出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赤羽搏只觉胸口闷痛,腹中翻江倒海,一股热流直往上撞,身子抽搐几下才勉强压住一口血。

喘息片刻,他缓缓起身,两招了,再忍下一招边渠就败了!即便无法真正战胜他,也不能让他如此嚣张。

边渠却冷笑道:“果然是你这个外来者,如果没有你,他们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我们。

能在筑基期就承受我这样的重击,甚至能将我击退,你的力量估计已经可以傲视所有同阶了。”

赤羽搏冷声道:“废话少说。”脚下发力,又向边渠冲去。

自己的攻击恐怕对他没什么效果了,结丹期的边渠无论力量、速度、反应力,各个方面都超出自己一截。

这一次攻击只求硬接下他一招,让他吃个小亏也就是了,希望他言而有信,免得动用灵符,两败俱伤。

边渠眼中寒芒暴涨,身周猛地涌出大量黑气,比之前对付陆光远和邵文丹允的时候更加浓厚。

那黑气对着赤羽搏迎过来,瞬间将他包围,又有如活物,缓缓退去,缩进边渠身体之中。

赤羽搏受了这黑气一击,身子顿时一僵,感觉体内血液仿佛失去控制,心脏狂跳,全身鼓胀,大脑眩晕,似乎整个身子都要爆裂开来。

原本郁结在胸口的一口血再也无法压制,“噗”地一声喷洒开来。

可那股冲击来得快去得也快,气血很快恢复,甚至体内涌起一股淡淡暖意,似乎又有了力量。

真古怪!这股力量到底怎么回事?他们管这种黑气叫做血魔气,普通筑基期弟子根本无法承受,可自己,虽然也有些不适应,但所受的伤害好像比其他弟子小得多。

来不及细想,身体稍微恢复之后,又向边渠扑去。

边渠目光如炬,看着他的反应似乎大有兴趣,身周黑气翻涌,又用了一次那招。

再次被浓厚黑气笼罩,赤羽搏不但没有继续喷血,反而觉得随着气血涌动,一股股力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肌肉筋骨中迸发出来。

不同于黑气本身的阴冷,受这股力量影响,身体中竟产生一种温热、狂暴的力量。

下意识低吼一声,赤羽搏猛地跃起,一拳打向边渠。

“砰!”双拳相交,一股气劲从碰撞处发出,二人都被反震之力弹开。

边渠退后两步,笑着道:“我输了,已经用了四招,而你还没有倒下。”

赤羽搏一愣,隐隐感觉边渠虽然输了却很开心。这是为什么?

却听边渠道:“你很有意思,体内感觉不到魔气,却可以抵御魔气侵袭,甚至,我感觉你在吸收魔气化为己用。

这么多年了,像你这样未经过修炼就可以直接对抗结丹期魔修精纯魔气的,实在第一次见到。

如果你去我们那里修炼魔气的话,说不定能做到一日千里。”

赤羽搏眉头微皱,他不明白为什么,但对于修炼魔气没有丝毫兴趣,冷冷看着边渠道:“既然胜负已分,你要怎样?”

边渠冷笑道:“因为秘密已经暴露,再杀你们并没有多大意义,而且,你们手里有高阶灵符。

接下来,或许我们会消失,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吧,筑基期和结丹期是完全不同的力量层次。

希望再见面时,我们可以站在同样高度,真正决一雌雄。

还有,你要小心哦,像你这样天生对魔气有极其恐怖承受力和吸收力的人是他们迫不及待想弄到手的。

我估计,不久的将来咱们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

赤羽搏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却隐隐感觉新的麻烦已经找上自己了。

边渠意味莫名的看了赤羽搏和亚若一眼,挥了挥手道:“陪你们玩了那么久,突然要离开还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下次再见可不会这么轻松了,你们要自己想办法活下去!我会等着你们。”

赤羽搏喊道:“你等等,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要离开?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脑中冒出一个词,下意识问道:“你们是不是血魔殿?”

边渠脚步一滞,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森冷杀意。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便缓缓离去了。

本以为这次接触会十分惨烈,却不想以这种方式结束了,可所有人心中都轻松不起来。

边渠说了些让人不太理解的东西,而赤羽搏,仿佛正陷入一个恐怖的漩涡。

第五十二章 孕养分身

边渠走后,赤羽搏不解问道:“他说会消失一段时间是怎么回事?”

亚若面色凝重道:“以退为进!宗门接到我们的消息后定会派人调查,可如果什么也查不到呢?

就算清风阁愿意相信我的一面之词,可入云宗呢?两帝国高层呢?”

赤羽搏又问:“他们到底有多少力量?为什么挑起两国矛盾?”

亚若白他一眼,道:“我又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可我觉得,你说的那个血魔殿似乎很有价值。”

赤羽搏便将从司荣那里听来的,关于二百多年前血魔殿和东帝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在场众人听后无不皱起眉头。原来血魔殿是一个这么恐怖的魔修组织,如果有这样一个组织在两国背后搞鬼,那麻烦想必很大。

一行七人心情沉重来到对面城下,见到木冬青。

亚若道:“木冬青,我们发现了新的敌人,原来两国的矛盾都是那些人在背后搞鬼,现在,我们来求和。”

木冬青站在城墙上冷冷看着下方,似笑非笑撇了撇嘴,一句话没说。

邵文丹允嚷嚷道:“我说木冬青,我们带着伤呢,大白天的,这种状态来到你们城下,总不是来偷袭的吧?”

木冬青冷笑道:“你们这些人诡计多端,除非自断手脚站在我面前,否则,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亚若面带苦笑朝赤羽搏耸了耸肩,仿佛在说:你看到了吧?好在没有追兵,否则,能被他活活气死。

赤羽搏一纵身,用匕首往墙上一插,再次借力,几个起落已经上了城头。

木冬青等人也不慌乱,七个围住一个,将剑加在他脖子上,看看他到底有何话说。

赤羽搏只是低低传音几句,果然,木冬青脸色有所变化,也传音问了几句。

两人交流非常短暂,见木冬青皱眉思索,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放开赤羽搏。

片刻之后,他看向下方亚若等人,道:“不要进城,有话咱们外边说。”

几人纷纷跃下城墙,在城外林中找了处地方,仔细说起眼下的局势。

经过一番交流,双方终于达成协议,暂时停止争斗,而且,可以合兵一处,共同抵御有可能到来的风暴。

边境的事告一段落,据亚若猜测,之后一段时间可能魔修会低调一些,甚至根本不露面。

赤羽搏打算利用这段时间返回宗门,整理一下。

璃玉剑经的修炼即将进入剑气阶段,璃玉分身的孕养要尽早开始,甚至,要准备冲击结丹期瓶颈了。

只有力量进一步提升才有可能跟边渠那样的恐怖存在一争高下。

离开宗门三年有余,又卷入仙桥宗一场风波,赤羽搏归心似箭,一路狂奔,没多久就回到了入云宗。

上了山,来到后山小树林,心中顿觉一阵温暖宁静。

见到闵钰时,突然有些激动,原来外边的世界处处危机,而师父这里,永远是最平静的港湾。

下意识将师父抱在怀里,感受他日渐虚弱的身体。

想起刚入门时,他是那么可怕,整天将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可现在,全力出手之下,他恐怕已经不是自己对手。

闵钰突然被他抱住,也觉得几分尴尬。一生未曾娶妻,无儿无女,似乎从未有人对他表现过这样的亲近。

略一迟疑,他拍了拍徒弟的背,道:“死小子,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是不是在外边玩野了,不想回来了?”

赤羽搏忍住眼中酸涩,松开一只手,另一手却仍搂着闵钰肩膀,道:“走,进屋说,我给你讲讲这几年经历。”

说起仙桥宗,谈到阴风谷,就连闵钰也一脸凝重,没想到徒儿第一次下山就遇到这些困境,不过,更加感到欣慰。

徒弟长大了,不但实力在同阶存在当中难逢敌手,就连做人的道理也学了很多。有徒如此,死而无憾了!

说到老仙洞府中关于修炼鬼道的事,闵钰未置可否。活了一百几十年了,努力过,颓废过,现在心态很平和,只要徒弟活得好,没什么追求了,不想继续拼命挣扎了。

说到两国的战争,闵钰轻轻一叹道:“没想到这么长时间都没人发现,我徒儿刚回来就把那几个小魔修揪了出来。”

赤羽搏震惊不已,师父竟然知道魔修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何放任大量弟子在边境冒险拼杀?

一问之下才知道,宗门早就调查过这件事。两国之间的战争有些古怪,但身为修者,很少过问这些凡人之间的事。

战争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帝国希望有修真弟子参与边境防御,而宗门也希望借此机会让低阶弟子历练一下。

毕竟,师长再如何教导也只是些表面东西,弟子们终究无法感受修真界那种真实的险恶与血腥。

经过一番调查,发现两国边境附近出现了小股魔修,修为都不高,人数也不算多,如果出动一名元婴期强者,可以将所有这些小魔修一网打尽。

经过高层商议,这件事暂时对低阶弟子保密,让他们去边境锻炼一下,通过他们自己的努力,在真实的敌对状态中将隐藏的敌人找出来。

清风阁那边的高层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却同样没有声张,虽有弟子死伤,但数量仍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反而是经过这段时间磨练,弟子们的成长速度远超之前。

赤羽搏听得目瞪口呆,原来两派高层都已经知道魔修的事,可那么多凡人,那么多两派弟子的命都一文不值吗?

闵钰似乎看穿他心思,淡淡道:“你还小,等岁数渐渐大了,经历多了就会明白,这世间,矛盾无时无处不在。

身为修者,也永远无法摆脱各种拼斗、死伤,人命会变得越来越没有价值。

在纷乱中其实你只需保证一件事就足够了,那就是让自己好好的活着。

修者的寿命远超凡人,这已经违背了自然,如果没有各种死伤,那岂不是要人满为患了?”

赤羽搏第一次从师父这里听到这种言论,有些难以接受,可闵钰在他心中地位甚高,他的话不便直接反驳,也需要慢慢理解。

从师父这里得到明确说法,加上边渠说过会消失一段时间,赤羽搏心中虽仍有些担心,但还是压了下来,准备调整一下,尽快提升自身实力。

第一件事,那颗大金刚丹草草服下,如今身体的变化越来越明显,吸收灵力的速度加快,身体出现燥热感等等,不知最终会持续多长时间,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第二件事,璃玉剑取回之后,该开始璃玉剑经第三篇,也就是剑气的修炼了。

第三件事,剑经中提到,璃玉分身越早孕养越好,但需要修炼者付出一半精血和一半神识的代价,这是个很危险的过程,应该开始准备了。

最后一件事,做完以上这些之后,身体需要调整一段时间,然后,该考虑结丹的事了。

之后的时间,师徒二人规划了一下修炼。

赤羽搏一个人留在山上修炼剑经第三篇,还要学习刻画孕养分身所用的符阵。

闵钰要离开一段时间,帮赤羽搏寻找孕养分身所用的巨大玉石。

时间一天天过去,后山非常安静,金虎不在,听说也去了边境,在南部,老疯子也不在,被闵钰带走充当保镖了。

赤羽搏并没有放松,巨大的压力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可以清楚感觉到,大金刚丹正一天天改造自己的身体。

剑经第三篇的修炼也没什么问题,在老仙洞府中曾借由那具枯骨感受由土灵力汇聚而成的气刃,那其实就是璃玉剑经中剑气的精髓。

有那种感觉帮助,又有坚实的基础,剑气修炼一日千里。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闵钰终于回来,带了两块巨大玉石,正是孕养分身必须之物。

这两块大玉石,高有一尺以上,长宽都超过一米,即便修真界对玉石应用极多,但这么大的确实少见。

孕养分身首先要按照剑经中记载图形做一个玉台,玉台表面刻画符阵,周围安放灵石,中间是个凹槽,正好可以将璃玉大剑的剑尖插进去。

这个过程中,唯一比较难的就是刻画符阵,这符阵由七百九十一个符文字构成,每个符文字首尾相接,环绕九圈,从玉石的一角起,环绕至中间位置。

整个符阵必须严格按照剑经中记载刻画,不能有丝毫差错。

赤羽搏最近一直在练习,先在大石上刻画,刻完了修整,然后从符阵一角倒入清水。只要清水从外向内流淌,最终汇聚于中心,符阵就算成功。

确保熟练之后,师徒二人将一块巨大玉石修整成方形,高一尺三寸,长宽一米二,然后在表面刻画符阵,安装上灵石。

做完之后,用清水实验,符阵运转正常。

一切准备就绪,要开始真正孕养璃玉分身了。

小屋中,玉台摆放中间,周围的灵石闪闪发光,璃玉大剑被插在玉台中间的凹槽内。

赤羽搏面色凝重,用匕首猛地割破手腕皮肤,鲜血瞬间流下,沿着符阵由外向内缓缓流转。

璃玉分身,据剑经中记载,可与主人一起成长,可与主人心意相通,可以幻化形状,甚至最终变成人形,因此得名。

说得如此神乎其神,它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呢?赤羽搏自己也好奇无比。

第五十三章 璃玉分身

鲜血终于缓缓将符阵流满,这一瞬间,外围灵石微微发光,血液仿佛活了一般轻轻跳动起来,汩汩由外向内流着。

流到玉台中心的血液竟然沿着巨剑缓缓盘绕而上,仿佛一条蛇尾死死勒紧了巨剑,然后,竟然诡异地慢慢渗了进去,巨剑原本灰白的颜色也随之变红。

随着血液流入,巨剑竟然微微颤动起来,而且一点点地向上飘起,剑尖处一条血线始终连着下面。

赤羽搏看得傻了,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甚至忘了手腕上的疼痛。

闵钰面色凝重静静看着,以他的阅历也感觉这璃玉分身的孕养十分诡异,似乎不善。

赤羽搏的肉身非常强壮,而且充满生机,虽然已经流了不少血,他却仿佛未觉,只是看着眼前的奇异景象。

可血流了一会儿,他渐渐觉得头有些痛,而诡异的是,玉台上流转的似乎不是血,而是一条红色的蟒蛇。

随着时间推移,头痛越来越厉害,玉台上的鲜血也似乎越发躁动。

赤羽搏用另一只手捂住脑袋,看起来很痛苦,身体也不由自主跪倒在地,脸色变得惨白。

一旁的闵钰神色也越发凝重。

过了一会儿,赤羽搏痛苦道:“师父,我头好痛,好痛!”

闵钰却不敢轻举妄动,剑经中提到,这个过程需要一半的精血和一半的神识,那应该是种虚弱到极点,痛苦到极点,仿佛灵魂被剥离的感觉,现在还不到时候。

手腕处的血不似开始时流得那么快了,血液渐渐有凝结的迹象。

玉台上的血液微微跳动,突然,符阵起始处的鲜血像活过来的血色毒蛇猛然跳起,张嘴咬住了赤羽搏手腕。

这条血液长蛇,“咕咚咕咚”吞咽着从他手腕处吸出的血液,如饥似渴。

又过了一会儿,赤羽搏终于坚持不住,发出一声痛苦闷哼,“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而那条血蛇依然不断吸着他的血,不愿松口,仿佛想将他直接吸成人干儿。

闵钰眉头微皱,上前一步,长剑挥舞将那鲜血的蛇头斩断。

这一剑彻底斩断了符阵与赤羽搏之间的联系,玉台上的鲜血渐渐流入大剑之中,最终一滴也没剩下。

此时的大剑依然飘在半空,颜色鲜艳,红光流转,仿佛一件远古凶器,透着无尽凶煞之气。

闵钰心中隐隐感到一股不祥,赶忙将徒弟扶到一旁的石床上,给他止了血,包扎伤口,却发现手腕处四个清晰的小血洞,跟真被蛇咬了一样。

又给他嘴里塞了几颗品质不错的补血丹药,这才转过头,仔细看着那柄邪异大剑。

血红大剑悬停在玉台上方,颜色外围浅中间深,在其中心位置仿佛形成个很小的剑形核心,颜色最深。

再看下方玉台,巨大玉石已经彻底失去原本光泽,而且产生了无数皲裂,玉台外围的灵石也已经碎裂成粉末。

这么大的玉台,其实蕴含着很精纯的土灵力,加上那些灵石,那可是高级灵石,其中的灵力难道都被吸光了?

大剑中心位置那隐约可见的小剑虚影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东西也有所谓的心脏?

总之,这东西处处透着诡异,还有,闵钰也从未听说过单单一座符阵就可以令法宝产生如此诡异的变化。

这时,大剑上的红光渐渐趋于稳定,出人意料的,它竟然缓缓飘过来,剑尖着地,立在闵钰和赤羽搏不远处。

闵钰一阵恍惚,仿佛站在身边的就是自己的徒弟,莫名有种熟悉感。

宝物能飘在半空或者移动在修真界并不算稀奇,通过神识可以感觉到一股股灵力自大剑上发出,完成这样的动作。

诡异的是,徒弟现在昏迷不醒,大剑的移动完全是它自己发出灵力做到的。

这对于修者而言是很难理解的现象,任何宝物,即便是通过赋灵炼制的宝物也终究只是一件器物,不应该具有如此灵性!

如果一件东西有了完全独立的思想,那还能叫做东西吗?即便它的主人又如何能完全信任它?

可这件东西的灵性似乎是由主人分离出的一半意识赋予的,那或许应该另当别论。

闵钰愣愣立在原地,即便他曾经是一名元婴期强者,即便他阅历也算丰富,对眼前的情景仍无法理解。

更让他吃惊的是,竟然感觉到大剑在缓缓吸收周围土灵力。

世上虽然有不少宝物可以吸收周围灵气,却是极缓慢的,无差别的吸收,给人的感觉是死的。

而这璃玉分身不同,它就像个活人一样在吸收灵力,有节奏的,灵活的吸收。

闵钰心潮起伏,矛盾不已,这东西表现出的灵性太不寻常,或许以后会成为徒儿的一大助力,可心中总有种不安,仿佛伴随着力量,还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也在孕育。

赤羽搏足足昏迷了十来天,期间,闵钰一直在他身边悉心照料。

这段时间,闵钰也仔细研究了那座符阵,其上的符文就连他也只认得极少一部分。

甚至学着刻画,用其他宝物和动物的血试验,却根本没什么特殊变化。

璃玉老仙已经飞升千余年,这世间,恐怕再也没人能解开孕养分身中的谜团。

这一日,赤羽搏终于缓缓醒来,睁开双眼,眉头紧锁,第一件事就是伸出双手,捂住脑袋,显得非常痛苦。

闵钰在一旁轻声道:“你终于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赤羽搏依然抱着头,神志恍惚,声音沙哑而虚弱道:“头好痛,身上没有一点力气,灵力空空。”

闵钰道:“你昏迷太久了,失血严重、神识受损、就连体内灵力也被那东西吸干。

好在你肉体强壮,恢复力很强,要不然会更严重。

既然已经醒了,那么,看看你的分身吧,他确实很像另一个你!”

赤羽搏转移目光,看到不远处立着的鲜红大剑,慢慢抬起手,大剑就向前移动一点儿,将剑身靠在手上。

心脏狂跳了几下,他有种感觉,仿佛那东西就是身体的一部分,想摸一摸,它会主动靠过来,那么自然。

身子太虚弱,瞬间的心神激荡令他有些头晕,又躺了下去,大剑则静静立在石床旁边。

数日之后,小树林中,赤羽搏静静在林中打坐,一柄大剑插在他不远处地面上,颜色鲜红,波光流转。

如果用神识一扫,可以发现人和剑同时在吸收着灵气,都在修炼一般。

闵钰坐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看向这边,神态却很安详。

徒弟的恢复速度很快,有轮回炼体诀帮助气血的损失并不是大问题。

如今他一天要吃五六顿,尤其喜欢吃肉,半生不熟那种,正说明他的身体在自我调整。

神识的损伤却没那么简单,他大半时间要用来修炼冥行术,即便如此,每天还会出现多次严重头痛。

冥行术是璃玉剑经提供的一部高级神识修炼和运用之法。

它有两个用处,一是可以将有限的神识集中在某个方向,这就弥补了神识大幅削弱的弊端。

二是通过使用慢慢磨练精神力,促进精神力恢复。

日子在这样的恢复中一天天过去,后山小树林一直非常安静,而这一天,突然有人来访。

来的是两个身形笔挺,样貌英俊的青年,木冬青和金虎。

赤羽搏很高兴,漫长修炼生活中,金虎一直是唯一能让自己真正放松下来的伙伴。

资质相仿,一起上山,一起修炼,一起跟老疯子去偷吃的,一起光屁股洗澡。

这次回来一直没看到他,赤羽搏跑过去,朝金虎胸口来了一拳,道:“你也去边境了?之前我也在那边待了一段时间,可惜没碰到你。”

金虎仔细打量他,个子又长高了,变化很大,他修炼那个什么轮回功法真要命,几年不见就仿佛变了个人。

眼睛一转,手上用了六成力气,对赤羽搏胸口也来了一拳。

“砰”的一声,赤羽搏一个趔趄,捂着胸口笑道:“好小子,你力气也见长,不服咱俩练练!”

金虎如今二十出头,身姿挺拔,也是个健壮小伙子,笑道:“练就练,以前总弄不过你,这两年我可提升很大的。”

两人右手“啪”的一声握在一起,各自发力。

不过片刻,金虎脸色涨红,已经用了全力,而赤羽搏却只用了七分力。

脸上现出坏笑,赤羽搏手上猛地加力,只见金虎身子飞起来,“扑通”一声摔进不远处小水池中。

从水池中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金虎摇头道:“从哪一年开始我就没赢过你了?”

赤羽搏淡淡道:“从上山开始你就没赢过我,只不过有两次见你脸色不好,我故意让你。”

金虎狼狈出来,身周灵力鼓荡,水花四溅,摇了摇头道:“跟你玩这个游戏很明显我吃亏。”

又瞥他一眼,问道:“你已经用全力了?”

赤羽搏微笑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金虎沮丧的叹了口气,道:“这几年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追不上你?”

赤羽搏也轻轻一叹,道:“被迫带上五百斤重的脚锁,沿着崖壁铁索攀爬八百丈,到深涧下方挑一担水上来,或者背着千斤重的石头,走上十里路。

之前一年半左右,我几乎每天过着这样的生活,所以,力量提高了不少。”

金虎撇了撇嘴,道:“看来怪不得别人,还是我的努力不够啊!你给我等着,再过几年我一定要把你扔进去。”

第五十四章 大战边渠(上)

木冬青在一旁看着不由咂舌,金虎在年轻弟子当中很显眼,这几年成长速度非常快,没想到他跟这个小师叔同时入门。

赤羽搏也看到木冬青,抱拳道:“木兄怎么也跟金虎一起来了?”

木冬青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小师叔千万别这么称呼,师侄当不起。”

从闵钰这边论,金虎和木冬青这些年轻弟子确实应该称呼赤羽搏为师叔,可这样确实有些别扭。

赤羽搏拍了拍他肩膀,道:“私下里用不着这么拘谨,你看金虎从来不叫我师叔。”

木冬青却弓着腰,诚惶诚恐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师叔就是师叔,辈分不能乱!就像我娘的弟弟,就算比我出生还晚,那也是我舅父,绝不可能是我兄弟。”

赤羽搏和金虎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辈分这种东西,有的人讲究,有的人不在意,何况,师门辈分跟血缘关系那种辈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木冬青又道:“前一段时间边境附近很安静,边渠那些人消失了,却也没见有什么修者过来。

可是最近,边渠又出现了,还杀了我们几个人。”

赤羽搏闻听此言不由一惊,赶忙问道:“杀了几个人?谁死了?”

木冬青脸色难看道:“咱们这边死了两个,亚若他们那边死了一个,那个胖温。

幸好我们双方在一起,要不然,死伤会更严重。

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找小师叔的,亚若姑娘说,没有小师叔,我们这些人都有性命危险。”

赤羽搏脸色铁青,问道:“亚若手上不是有一枚灵符吗?为什么还会这么惨?”

木冬青道:“那东西威力巨大,却也有致命弱点。对方有了准备,突然袭击,之后就再也拉不开距离,根本不敢用灵符。”

赤羽搏道:“如果我也在,至少能拖住对方一人,而且,我身上还有一枚灵符,这是边渠不知道的。

不要耽误时间了,咱们这就赶过去。”

金虎在一旁听着,似乎那边战事很激烈,问道:“我之前在南方,那边根本没什么战事,我们这些弟子大多都在修炼。”

木冬青道:“最近联络了一些弟子,发现个规律,北方边境战况激烈,南方却相对缓和。

亚若姑娘说,那是因为魔修藏身于北方的梅罗大森林。”

赤羽搏道:“你们和亚若的关系似乎已经很好了?”

木冬青尴尬一笑道:“之前与她对立,很头疼她的诡计层出,现在与她合作,反而任何事都愿意听她的。

仔细想来,她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姑娘,而且人也不错。”

三人一边赶路一边闲聊,很快来到边境,见到亚若。

十二个人在大殿中围坐一周,听亚若说说眼下形势。

亚若一双大眼睛咕噜噜转,扫视一周,轻咳一声道:“安静了一段时间之后,敌人卷土重来了!

而我要说的是,他们这一次与之前不同,很可能是一次疯狂报复。”

赤羽搏一惊,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亚若道:“魔修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之前他们离开是为了避开高阶修者。

我们清风阁在得到消息之后派出几名结丹期以上修者来边境走了一遭,并没有什么发现。

然后,他们又去了北方梅罗大森林,经过一个月大搜索,却仍未找到敌人。

这些修者走后,魔修再次出现。那么,换位思考,他们出来干什么?难道不怕高阶修者了吗?

我的理解是,他们准备撤离这片区域了,走之前,他们要展开一场肆无忌惮的报复。”

又道:“边渠之前来过,只带了两名手下,我认为,这一次,他们的人员可能比较分散,目的在于短时间内杀死更多弟子,当然,万一有高阶修者赶到,分散行动也更利于逃走。

好在当时我们双方已经联手,虽然死了三人,却没被他们赶尽杀绝。

边渠走后,我让木冬青立刻离开,第一时间回去找你。

现在,我们一共十二个人,有两枚高阶灵符,在边境所有弟子当中很可能是力量最强的一支队伍。

面对边渠和他的两名手下,我认为,咱们不该死守在这里,或许该选择主动出击。”

赤羽搏不解道:“主动出击?可咱们找不到他们。”

亚若笑道:“无妨,我的想法是,咱们一路向北,寻找两派弟子的同时吸引魔修,最好能聚集足够多敌人,然后,利用灵符将他们消灭。”

赤羽搏皱眉思索,亚若的想法非常大胆,也并非没有道理,他问道:“咱们离开之后,魔修会不会伤害百姓?”

亚若轻叹一声道:“如果他们要伤害百姓,这么长的边境线是咱们根本难以防御的,何况,这次行动,他们的时间应该也不多,更要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这些修真弟子身上。”

赤羽搏点了点头,这个计划似乎可行。

现在双方隐隐以亚若和赤羽搏为首,既然他们俩决定了,其他人并没有异议。

时间不多,立刻行动,赤羽搏将一身铠甲穿上,如果遇到敌人,自己必然是冲在最前那个,还是穿着铠甲更稳妥。

他看向亚若道:“敌人修为比我们高,速度比我们快,如果真到了危急关头,我挡在前边,你就把灵符往我身边扔。”

亚若脚步一滞,很清楚他的用意,心里温暖又有些酸楚,脸上却强装笑容道:“你是让我亲手杀了你,还是自信到觉得有了一身铠甲就能抵挡元婴期强者一击?”

赤羽搏心里清楚,能不能挡住灵符一击尚不可知,但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准,真到了那一步,牺牲一个总比大家都死要好。

一路向北,并没发现后边有人,但大家都清楚,边渠是结丹期魔修,他如果想暗中跟随,完全有能力避开众人耳目。

一行人速度都不慢,几百里之外出现一座城,待亚若等人赶到,在城中一处地方发现六名修真弟子和几十名凡人尸体。

很显然,魔修潜入城中发动了突然袭击,外围的城墙对凡人士兵或许有用,但对结丹期魔修来说根本形同虚设。

赤羽搏脸色阴沉,道:“咱们来晚了。”

亚若点头道:“是啊,可没有你,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两国边境的城池大多是一一相对的,众人又向另一侧城中冲去,这次,在城外找到了四名弟子尸体。

可能有弟子逃生,但已经没时间找了。

亚若的猜测一点不错,边境附近的修真弟子很可能死伤惨重,如果亚若和木冬青两方没有联手,情况恐怕跟这里一样。

一行人继续往北,再次遇到城池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仔细搜索,跟前边基本相同,有修真弟子死亡,但看起来并非全部,比较机灵的弟子可能见势不妙逃了。

情况非常糟糕!两派弟子本就不多,而从眼下情况来看,这次死伤之大远超想象。

亚若的判断丝毫没有迟疑和差错,遭到袭击之后立刻让木冬青回去找自己,可是,一来一回的时间,自己过来晚了。

赤羽搏非常懊恼,亚若却皱眉道:“就到这里吧,没必要继续往北了。”

赤羽搏不解看向她,却见亚若找了处地方静静坐下调息,恢复体力,道:“这么大规模的行动,战线拉得很长,时间上也应该有严格要求。

边境所有城池的情况应该都差不多,即便咱们一路找过去也没意义,不如等在这里,或许南方还有魔修没来得及撤退。

经此一役,清风阁和入云宗损失大量弟子,也该重视这件事了。

下一步,必须对梅罗大森林来一次彻底搜索,发现并消灭这些可恶的敌人。”

赤羽搏也坐下休息,问道:“你的意思,会有魔修从南边来?”

亚若点头道:“我想,至少边渠还没走,他之所以没有出现,只因为人手不足,他在等南方过来的同伴。”

“啪”“啪”清脆的击掌声可以在寂静夜中传得很远。

一袭黑衣的边渠带着十几名黑衣人缓缓从林中走出来。那英俊却阴冷的脸上带着冷冷笑意,道:“说得好,我们的行动似乎都被你看穿了。说实话,整条线上或许只有你们这些弟子是最轻松的。”

亚若看向他,丝毫不见慌乱,冷笑道:“既然已经聚集了这么多人手,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边渠道:“实不相瞒,我们应该是最后一队人了,已经跟了你们一段时间,之所以一直没出手,是因为我对你们很好奇,想看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亚若缓缓起身,道:“你们这次行动就是杀我们,而我们也在等你出现,没什么好说的,开始吧!”

双方数量基本相等,但一方全部是筑基期弟子,另一方却全都是结丹期魔修,这样的差距只能靠灵符来弥补。

赤羽搏也站起身,来到亚若身旁,悄悄拉住她的小手,二人掌心之中有一枚小小灵符。

这一枚灵符是生死存亡的关键,赤羽搏必须冲在前边,没机会发出灵符,还是交给亚若更稳妥一些。

亚若也感觉到那只大手的厚实与温暖,不易觉察将灵符收入储物戒指,握住的手却没有松开,似乎在传达什么。

赤羽搏低声道:“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

亚若缓缓闭上眼睛。将他给的灵符丢在他身旁,让他在那巨大冲击之下或死或重伤?

从双方实力对比来看,这或许是比较理智的做法,但自己真的无法做到。

她低声道:“我不能让你死!”握着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这一刻,两人的心似乎很自然靠的很近。

第五十五章 大战边渠(下)

下一刻,大战开始了。边渠是知道亚若手上有一枚高阶灵符的,却不知道赤羽搏刚刚又给了她另一枚。

边渠一挥手,喝道:“小心灵符,包围过去!”十几名手下应声而动,边渠自己却只站在那里看着。

亚若见周围魔修包围过来,低声喝道:“退!”同时,手一甩,丢出一枚灵符。

“轰”的一声巨响,碎石飞射,血肉横飞。

所谓高阶灵符,至少是相当于元婴初期修者一击之威的强大灵符,这样的威力根本不是结丹期存在可以低档的。

冲在最前的两名魔修立刻化作残尸碎肉,彻底从这世间消失,稍远的另外三名魔修被掀飞出去,不同程度受了些伤,除了边渠之外,还有六名魔修完全没事。

这些魔修也很可怜,他们自小被抓进魔窟修炼,绝大部分都不知道灵符是什么东西,否则,也不会毫无顾忌围攻上来。

之所以一开始就丢出一枚灵符,实在也是无奈之举,一对一的情况下只需瞬间,修者们就会被杀光。

这一击之威实在恐怖,地面被炸个大坑,周围的树木都被震断,化作木屑纷飞。

剩下的六名魔修吓得脸色发白,脚步迟滞。却听边渠悠悠然道:“谁敢后退一步,我就把他大卸八块。”

听那语气,这些人死活根本不放在他眼里。

那六名魔修已经冲过来,赤羽搏松开亚若的手,率先向前冲去,挑了一名实力较高的魔修作为对手。

其他人基本两两一组将几名魔修缠住。

这么打下去是没有胜算的,结丹期魔修发出的黑色魔气普通筑基期弟子很难抵挡,只能保持距离小心躲避,何况,那边还有三名受伤魔修艰难站起,还有个边渠站在那里没动。

“砰”的一声,瘦猴实力太弱,被魔修一脚踹飞出去,口喷鲜血。

亚若眉头微皱,赤羽搏脸色阴沉,却见边渠一脸笑意,淡然道:“还有什么手段赶快用出来,不然,没机会用了。”

赤羽搏回头看了亚若一眼,意思很明显,我去吸引那些魔修,你要把握住机会,用另一枚灵符将劣势扭转过来。

两个认识不久的年轻人,在形势逼迫下已经把生死交给对方。

面对难以战胜的强敌,只有彼此信任,心意相通,完美打出一次配合才能保住性命。

下一刻,赤羽搏虚晃一招,直奔边渠扑去。所谓擒贼先擒王,只有边渠有危险其他魔修才会向这边聚拢,灵符才能最完美发挥作用。

亚若的心提到嗓子眼儿,手心中满是虚汗,神色却依然从容。

双手连挥,一道道冰锥向四面八方打出,帮助周围同伴抵挡,注意力却大部分放在赤羽搏身上。

边渠微笑看着赤羽搏冲来,手中出现一柄长剑,而原本跟赤羽搏缠斗那名魔修也紧跟着扑来。

只有筑基期修为的他竟然同时面对两名结丹期魔修,他真的能支持住吗?

只见赤羽搏奔跑中,突然取出一个大到离谱的粗布包裹,看那形状似乎是一柄巨剑。

边渠脸色微变,之前听手下提起过,那小子有一柄大到离谱却异常锋利的剑,应该就是这东西了,这么大的剑威猛有余却灵活不足,真的那么厉害吗?

大剑带着呼呼风声抡动起来,身后那名魔修措不及防,被大剑划过衣服,丝毫没感觉到阻力,身前衣服已经开了一道大口子,那魔修心中惊骇,放慢了速度。

边渠却经验丰富,用手中长剑一拨,“刺啦”一声,粗布破碎,里边的璃玉大剑显露出来。

在场所有人同时一惊,此时,天刚蒙蒙亮,昏暗之中,那一道妖异的红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剑?足有一人来高,一尺半宽,通体红光流转,散发着森森寒气。

边渠冷眼看着,道:“虽然很漂亮,是我喜欢的颜色,可这么笨重的武器真的能伤到我吗?”

此时,后边那名魔修为了在边渠面前表现,率先跃过来,手持大刀劈下。

赤羽搏面带冷笑,大剑往上一撩,“咔”的一声,那魔修手中长刀应声而断。

正惊愕间,赤羽搏猛地靠近,璃玉大剑掉头又是一剑。

那魔修尽力闪避,可大剑太大,远超普通剑的长度,这一躲竟没能完全躲开,只听“噗”的一声,大剑的剑尖就给那家伙切上了。

“啊”的一声惨叫,那魔修扑通栽倒在地。再看那家伙,自右侧肩头到左边胯部,连皮带肉加骨头全部切开,鲜血汩汩冒出,躺在地上抽搐,却再站不起来。

仅仅几个照面一名结丹期魔修却被一名筑基期修者砍杀当场,就连边渠也不由沉了脸。

战场上就是如此,有些时候胜败并不完全取决于实力,一些出人意料的武器或者战术也能收到很好效果。

魔修又少一名,但整体形势还是对修者不利,瘦猴受伤之后,那一组已经抵挡不住,好在有亚若帮忙牵制。

就在此时,金虎突然闷哼一声,缓缓倒下,原来,他那边的魔修发出一道魔气将其笼罩。

金虎擅于近战,无法躲开这突然一击,顿时气血翻涌,头脑发胀,昏了过去。

赤羽搏原本打算利用璃玉大剑逼迫边渠,让其他魔修过来救援,可现在看来,自己人这边更加危险。

他扔下边渠,一跃而起,对着金虎那边的魔修一剑砍去。而亚若,一直在寻找机会,场面太乱,动用灵符的话自己人伤亡会更大。

“嘡!”一声巨响发出,另一侧,邵文丹允手持长枪,与对面魔修硬碰硬来了一记,震得双臂发麻,虎口开裂。

服用一颗大金刚丹之后,他的肉身力量提高不少,可对方毕竟是结丹期魔修,这些魔修的肉身普遍比修者强横,或许这也是魔气的特殊之处。

亚若额头见汗,扫视周围,除了赤羽搏,其他弟子都已经显出疲态,不行!必须改变策略!

她一边挥舞双手,一边大喝一声:“快撤!”

喊声发出,其他弟子心领神会,木冬青拖着金虎,陆光远拉着瘦猴,一行人向后急退,而前方,只剩下赤羽搏一个人在纠缠魔修。

这一退,顿时将敌我阵营划分开来,但也仅仅是一瞬。也就是说,此时丢出灵符确实能给敌人造成足够伤害,但没有赤羽搏纠缠,也根本不可能拉开这一丝距离。

亚若扫视一眼,已经将全部人员的分布印在脑中,然后一咬牙,手中灵符飞出。

下一刻,“轰”的一声巨响,又是一片血肉横飞。

这一瞬间,赤羽搏也有了准备,根据周围敌人的情况他已经猜到亚若会将灵符丢在什么位置。

对!就是那里!他瞬间转过身,将后背留给一名魔修,同时,璃玉大剑从肩头绕过,紧紧贴在背上。

灵符在他身后炸开,距离最近的一名魔修立刻从爆炸中消失,整个身体都被炸成了碎末,但因为有他在,正好挡住了赤羽搏所在位置。

鲜血、碎肉、碎石还有巨大的冲击力打在赤羽搏后背,将璃玉大剑和他的身体一同高高掀起,飞出去老远。

好恐怖的威能!赤羽搏翻滚着摔出去,只觉胸腹间一阵鼓荡,险些压不住喉头一口鲜血。

再看周围,几名魔修已经纷纷倒地,而边渠因为站在稍远处,爆炸的瞬间竟将地上那具魔修尸体拎着挡在身前,虽然也被掀飞出去,却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亚若等几名修者也不好受,虽然退开一段距离,但仍不够,被恐怖冲击力震的人仰马翻。

一向干净的亚若此时头发蓬乱,满脸尘土,衣服也被碎石击碎。

烟尘和木屑渐渐散去,双方都陷入一片混乱,金虎和瘦猴原本就有伤,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但其余修者一个个踉跄站起。

魔修那边,缓缓站起一个,两个,三个,再就是最先站起的边渠,仍保留战力的只有四人!

赤羽搏轻咳两声,握住璃玉大剑,朝亚若竖了竖大拇指。

这一击虽然并没有给魔修造成足够伤害,却最大限度保存了己方实力,现在,双方有一战之力了。

看了看边渠,又看看其余三名站着的魔修,赤羽搏一挥手,将璃玉大剑向最虚弱的一名魔修抛飞过去。

这一动作看似古怪,因为这样的距离,抛出的巨大武器是无法击中对手的。可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得呆了。

只见那邪异大剑翻滚着飞去,明明被那魔修躲开,但落地的瞬间,在地上一弹,又诡异的飞回来,再次向那魔修砍去。

那魔修反应不慢,惊骇之中用剑一挡,大剑却再次自行变向,在空中一转,自下向上又扫了过来。

那魔修本就受伤,再也来不及抵挡,“噗”的一声,被大剑切掉了一条腿。

撕心裂肺的痛呼在黎明前的荒野中久久回荡,少了一条腿的魔修“扑通”栽倒,却不料那血色大剑仍不罢休,又一个翻转,直接将他脑袋砍掉。

又杀一人!被一柄剑独立杀死。

修真界灵动的法宝不计其数,但无一不需要修者通过灵力控制,肉眼看去是法宝在空中飞舞,但只要神识感知,法宝上总能感觉到修者用以操控的灵力。

但这柄剑不同,赤羽搏和大剑之间并没有灵力联系,而大剑旋转飞舞,竟是它放出自身灵力做到的。

别说边渠这样的结丹期魔修,就算修为高深,活了无数年的强者怕也没见过这种事,这已经超出修真界普遍存在的常识。

第五十六章 哥恒城

场中一片死寂,边渠万万没想到这几个年轻人身上竟有两枚高阶灵符,那可是二十万灵石啊!

更没想到,这柄古怪的,血色的剑不但模样特殊,锋利异常,还可以不受修者灵力控制而自行活动!

这样的宝物,对于元婴期修者来说也是至宝,只不知通过炼器手段如何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如果能做到,修者们手中都换成这种武器,那修真界可真的要变天了!

静静立在原地,边渠那阴冷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再看自己带来的手下,有两个还站着,有三个躺在地上挣扎,其余那些基本已经废了。

赤羽搏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虽然盔甲上全是血,但那都是魔修的血,除了内脏巨震之外,并没有明显外伤。

他看向边渠,道:“现在,你我决一死战吧!”

边渠看向他,无奈一笑,道:“我犯不上跟你拼命,你也不该现在死。

记住我一句话,你既然能抵御浓厚魔气,早晚是我们的人。我很期待结丹期之后的公平一战,更期待你的加入。”

很显然,这一战损失惨重,他已经有了退意。

赤羽搏脸色阴沉下来,虽然对力量提升和璃玉分身表现出的神异能力感到高兴,却也感觉到巨大阴影已经将自己笼罩。

边渠转身就走,虽然衣衫破碎,却没人敢小觑,除了赤羽搏之外没人敢靠近他。

亚若等人没有追,原因很简单,他们想跑,没人追的上,何况,结丹期魔修可以御剑飞行。

一场恶斗就此结束,数量相当的十几名结丹期魔修被筑基期弟子打败,留下八九具尸体。

这场胜利或许是整条边境线上唯一一场胜利,两派弟子死伤惨重,因此,谁也高兴不起来。

将金虎和瘦猴救醒,一行人缓缓往回走。几乎所有人身上都有点伤,但都不严重。

邵文丹允是个直性子,笑道:“这一战还真不可思议,我们真的把那么强大的敌人打败了,习兄弟居功至伟呀。”

亚若白他一眼,道:“他不叫习山!”

到了如今,清风阁弟子已经知道他是入云宗弟子,但双方已经没必要继续敌对。

赤羽搏看向亚若,想起之前握住她小手的感觉,有些心神激荡。

心里清楚,自己喜欢这个姑娘,跟之前鸾玉儿那种喜欢截然不同。

她如此真实,有些小聪明,有些调皮,却很温馨,也值得信任。

两派之间的小小恩怨算不得什么,只要大家都能活着,慢慢成长,终究是有机会走到一起的,但现在还不是挑明的时候。

经历这么多风浪,他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不再那么无知、冲动,目光停留在亚若脸上,道:“不管我叫什么,是不是入云宗弟子,咱们都已经是朋友。

你们可以相信我,在危险关头把性命托付给我,同样,我也相信你们,无需任何保留。”

亚若挑了挑眉毛,笑道:“那你先告诉我,那柄剑到底怎么回事?”

赤羽搏略一犹豫,还是诚恳道:“那是一件特殊的宝物,是千余年前一位飞升大能留下的,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经过我一半精血和神识孕养,已经跟我有了某种无形的联系。

它叫璃玉分身,已经不完全是一件死物,通俗来说,它基本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即便隔了一段距离也可以如臂使指。”

亚若白他一眼,脸上却带着笑意,道:“幸好你这家伙没有一开始就与我们为敌。”

木冬青道:“这次的事多亏了小师叔,如果不是他三年前离开,最近才回来,也不会以特殊的身份将你我双方联系起来。没有他,我们这些人恐怕也早就死在边渠手上了。

我这个人可能性子有些死板,但说句心里话,两派弟子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跟你们在一起,我很高兴。

亚若姑娘的判断力,小师叔的战力,还有大家的互相信任,通力合作,这些,都令我受益匪浅。”

陆光远拍拍他肩膀道:“你知道之前亚若是如何评价你的?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不知不觉间,亚若和赤羽搏并肩走在一起,而其他人也自然围在他们身边。

虽然魔修的出现给两国带来很大损失,也令很多弟子无辜身死,可活着的人在快速成长,这是闭门修炼无法达到的效果。

俗话说,乱世出英雄,又道是,英雄出少年。

这些年轻人都将在之后的困境中更进一步成长,邵文丹允、赤羽搏、亚若、金虎,还有仙桥宗的南圃、鸾玉儿,这些人都将在未来的修真界大放异彩。

当然,他们各有各的机缘和出路,有的人在血腥中成长为杀神,有的人手握重权,有的人成为大能修者,也有的人,最终成了魔,但不管怎么说,年轻的他们真正相信过彼此,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一路上气氛很活跃,唯独金虎闷闷不乐。

他自小聪明,但往往聪明人更容易钻牛角尖儿。

与赤羽搏资质相仿,一同上山,经过这么多年苦修,与他的差距却越来越大。

小时候是与身边伙伴的自我比较,长大后,变成一直追赶那个背影,甚至变成一种负担。

金虎不甘心,为什么他实力突飞猛进,力挽狂澜,而自己,却是最先倒下那批人。

心中没有怨恨,只是不服气,看来自己吃的苦还不够多,付出的汗水还不够多,总有一天,我要靠自己的努力超过你,把你丢进那个水池!

边境冲突暂时告一段落,亚若等清风阁弟子打算返回宗门。

按照亚若的说法,敌人这次大开杀戒是一种报复性袭击,之后,必然隐藏起来。

清风阁和入云宗损失这么多弟子也必定重视这件事,之后应该有针对性的策略。

与魔修这一战还没完,有必要尽快提升力量,迎接更大考验,不久的将来,双方应该还有进一步合作。

众人都认为她说的有道理,两国冲突已经变了味儿,变成修者和魔修之间的矛盾。

入云宗弟子也没必要继续守在边境了,应该尽快返回宗门将所了解的情况上报,然后,将目光从两国边境转移到北方的梅罗大森林。

双方告别,各自离开,赤羽搏、金虎、木冬青等人回了入云宗,三人都利用一切时间修炼,提高实力。

事后,经过统计,清风阁和入云宗都有近百名弟子死伤,这一数字令两派高层震怒,原本对弟子的历练也变成了笑话。

敌人比预想的强大、狠辣,如果任由他们发展势必造成严重后果,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

派高手出动将他们揪出来杀死是修者们首先想到的,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梅罗大森林非常大,林木茂盛,少数高手想在这么大范围内把隐藏的敌人找出来实在不易。

需要人手,大量人手,最好能形成拉网式搜索,只有这样才更有把握找到敌人。

与此同时,两国出现魔修,杀死大量凡人和修者的事很快传开。

南方比较大的修真势力仙桥宗得到消息,派了修者过来。

使者是一名元婴期老者,先去了清风阁,又去入云宗,与两派高层进行了密谈。

三方面的具体商议过程不为人知,但有一条惊人消息传了出来。仙桥宗会派来大量年轻弟子帮助两派探索梅罗大森林,务必将敌人找到并彻底铲除。

这样的大规模搜索必然十分有效,但问题也显而易见,那就是年轻弟子的死伤。

不管怎么说,那些是宗门高层该考虑的问题,仙桥宗不在乎,清风阁和入云宗高层半推半就,计划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段时间赤羽搏一直在后山小树林修炼,头疼的毛病逐渐减弱,但他发现,最近的修炼一直很难集中精神。

没有足够的外力压迫,修炼劲头似乎不那么足,没了仙桥宗那种拼命也要坚持一日五役的动力。

另外,心里似乎有了牵挂,脑中时不时浮现那张俏皮又活灵活现的清秀脸孔。

与亚若在一起的感觉很好,赤羽搏很喜欢那种轻松又富有挑战的气氛。

那丫头胆子很大,考虑问题也还算周到,跟她一起面对困难,打败敌人,是一种令人兴奋的感觉。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不知她心里怎么想?是否也喜欢跟自己在一起?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一日,宗门下达命令,大量炼气后期、筑基期、结丹期弟子,甚至一部分师长要集中前往两国边境最北部的哥恒城,在那里与清风阁弟子和仙桥宗弟子汇合,然后,共同探索梅罗大森林。

赤羽搏做好准备,将师父炼制的一副五百斤重肩甲套上,作为负重。

金虎也带了负重,跟他的师父一起,还有木冬青、闵钰、老疯子,很多人浩浩荡荡向哥恒城进发。

一路无话,哥恒城是两国最北方的一座中等规模城池,凡人已经被疏散了一部分,空出房屋给修者居住。

之后的时间,这里将作为对付魔修的大本营。

赤羽搏等人到达这里时,已经到处是修真弟子。

原来仙桥宗年轻弟子这么多,想找几个熟人也不容易。

老疯子是个闲不住的家伙,闵钰这个师弟年轻时修炼走火入魔,多少年来一直疯疯癫癫,一天到晚只想着玩,不停的惹祸。

来到新的地方,这老家伙看什么都新鲜,硬拉着金虎和赤羽搏出去偷东西吃。

赤羽搏和金虎已经习惯他的胡闹,何况,偷点东西吃也无伤大雅,便跟着他去了。

三人趁着夜色乱窜,来到一间大屋的屋顶,老疯子掀开瓦片,两个年轻人向下看去,不由呆了。

只见正下方一个巨大木桶冒着热气,木桶中坐着一个白花花的嫩软身体,竟是一名年轻妇人在洗浴。

第五十七章 昔日旧识

偷东西吃这种事对老疯子三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而且,身为神海期存在的老疯子神识感知异常敏锐,从不会出差错,所以,赤羽搏和金虎只是跟着他,根本没动用神识感知。

突然之间看到下方景象两个年轻人都呆了。

这样的剧烈冲击对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实在太强烈,长这么大也没经历过!

老疯子并没有看下边,而是紧盯着二人的脸贼笑,那表情,实在是精彩!

他就喜欢这样玩,捉弄人,最有意思!

赤羽搏心跳加速,可他孕养分身时消耗了大量气血,在阴风谷也见过鸾果儿衣不蔽体的样子,如今心中又有了牵挂,因此,心神一乱之后立刻恢复过来,狠狠瞪了老疯子一眼。

转过头去,却发现金虎还呆呆看着下边,而且,鼻子下边竟然多了一道红痕,一滴鲜血自他唇上缓缓滴落。

赤羽搏反应过来,伸手去接,却已经晚了。

眼看着那滴鲜血缓缓落下去,掉入那一大桶水中,激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老疯子乐得脸都扭曲了,却没发出声音。

而下边那名女子,呆愣愣伸手托起一点儿水仔细看去,红色!为什么会有红色?

她下意识站起身,检查自己的身体,是不是不小心算错了日子?

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到屋顶一个窟窿和三双眼睛。

紧接着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夜空,城中顿时乱了起来。

片刻之后,哥恒城外,金虎脸色涨红坐在一旁闷闷不乐,老疯子却笑得在地上打滚儿,赤羽搏则同情看向最好的朋友。

哎!可怜的金虎,又被老疯子耍了,估计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好好修炼了。

突然,“嗖嗖嗖”几道身影飞射过来!

赤羽搏一惊,竟然是三名结丹期弟子,自己全不认识。

三人中为首一名男子冷喝道:“就是你们三个无耻之徒吧?”

老疯子突然停了笑,一咕噜爬起来,扯了扯头发上粘着的乱草,跳到一旁道:“对!就是他们两个!我都一把年纪了!不关我的事!”

赤羽搏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赶忙抱拳道:“各位,这实在是个误会,你们听我慢慢说!”

对面三人显然不相信什么误会,只不过,那个老家伙神经兮兮,修为却已经达到神海期,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为首男子低声对旁边弟子道:“师弟,你快去找南圃师弟来。”

闻听此言,赤羽搏一愣。南圃?他果然来了,正没处找他呢!

没一会儿功夫,一名英俊冷傲的年轻男子缓缓行过来,果然是南圃,而且,这家伙竟然已经结丹了!

南圃也愣愣看着赤羽搏,眼前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很像那个习山?

对视片刻,赤羽搏淡淡一笑,抱拳道:“南圃兄,没想到能在这里再见。”

南圃哭笑不得,道:“果然是你,阴风谷一场大乱,八大殿找你都找疯了,没想到你会出现在此。”

旁边一名仙桥宗弟子在南圃耳边小声道:“师弟,他们几个家伙偷看女人洗澡,不是什么好人!”

南圃脸色一变,斜眼看了看赤羽搏,冷声道:“你还干这种事,真是让我吃惊!”

赤羽搏也哭笑不得,没想到老疯子一场胡闹引来了旧识。

尴尬一笑道:“南圃兄没什么事的话,可否与在下一叙?”

南圃挑了挑眉毛,不咸不淡道:“好啊,我很想听听焕殿小师叔对偷看女人洗澡有什么看法?”

两人相视一笑,来到一旁坐下,各自讲起了阴风谷一役之后的事。

偷看女人洗澡的误会自然解释了,说到仙桥宗这次行动,众人却无不皱眉。

这个举动颇为古怪,七八百名弟子派过来,竟然连个带队的高手都没有,另外,行动中的死伤怎么算?

仙桥宗的说法是,魔修数量应该不多,实力也一般,根本不足为虑,权当弟子们一次试炼。

听南圃说,鸾玉儿和鸾果儿姐妹也来了,还有林忠,那个小结巴在仙桥宗混得不错。

赤羽搏心中高兴,在仙桥宗还是结交了几个朋友的,只可惜,易恒那小子确实被自己射死了。

赤羽搏道:“南圃兄,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已经结丹了。”

南圃笑道:“其实,进入阴风谷之前我就可以结丹了,论年纪我比你大不少。

就是因为阴风谷一场厮杀,各殿精英弟子才有意推迟了结丹时间。

不光我,鸾玉儿也已经结丹了。”

赤羽搏问道:“那你和她之间的仇怨呢?”

南圃轻笑道:“在阴风谷时确实很想杀了她,可最终只剩下我们寥寥几人活下来,而且,宗门禁止争斗,也就算了。

这次跟她们一起过来,知道了姐妹俩的一些事,原来,鸾玉儿也不是坏人,只不过当时的环境,身为精英弟子都要杀人,她也没有选择而已。”

赤羽搏心下一松。

之后的时间,南圃去找人,当鸾玉儿和鸾果儿姐妹并排缓缓走来时,赤羽搏竟没来由的一阵恍惚。

鸾玉儿还是那张微笑的脸,淡然自信,仿佛世间任何事在她眼中都是浮云,只不过这微笑看得赤羽搏心里发冷,总觉得危险。

鸾果儿虽然跟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气质,微低着头,脸上带着红晕,羞答答的。

在他们旁边,林忠这个猥琐家伙变化很大,以前的他干巴瘦,一脸麻子,弓着腰,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而现在,脸上虽然仍有麻子,可胖了,也就不那么明显了,腰杆直了,脸上带着微笑,看起来比以前自信多了。

几人见面略微寒暄,气氛却有些尴尬,主要因为鸾玉儿两姐妹在场。

鸾果儿一直含羞带臊,微低着头,不敢直视赤羽搏的样子,而鸾玉儿恰恰相反,一直盯着赤羽搏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她们俩让赤羽搏觉得很不自在。

南圃似乎感觉到什么,带了几分调侃道:“果儿之前还说过,要找你来着!”

赤羽搏一愣,看向鸾果儿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鸾果儿一张俏脸腾地一下更红了,扭过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鸾玉儿直直盯着他,缓缓道:“果儿蒙你相救,一直心存感激,念着报答,而且,你也看过她身体。

我们姐妹俩自幼无父无母,有些事我就可以做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赤羽搏目瞪口呆,当时那情景怎么可能不看到?还有,她们无父无母,鸾玉儿就可以做主是什么意思?

南圃在一旁微笑道:“我还纳闷儿,你为什么那么维护她们,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林忠也在一旁猥琐道:“兄弟你,艳、艳福不浅啊!”

更有甚者,金虎也在一旁微笑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别样的意味。

赤羽搏只觉脑中嗡嗡作响,最头疼这种事,自己只拿果儿当妹妹的,反而当初对玉儿有那么一点别样的心思,可是现在,那一点念想也淡了。

她们俩都是好姑娘,却都不适合自己,蛮人尚武,讲究光明磊落,果儿慢吞吞,弱不禁风的样子,看着就着急,而玉儿那性子还是不适合自己。

跟她们相比,感觉和亚若更合得来,那种晶莹剔透,那种灵动活泼,甚至她的胆大、刁蛮,也是自己喜欢的。

正胡思乱想间,老疯子也凑过来看热闹,靠近鸾果儿,盯着她通红的俏脸仔细看,嘻嘻笑道:“这小丫头不错,长得真水灵,比咱们刚才偷看洗澡那个好多了!”

又对鸾果儿道:“丫头,你什么时候洗澡啊?”

鸾果儿不明原委,脸羞得通红,也不敢做声。

鸾玉儿站起身,微笑走到赤羽搏身前,突然揪住他耳朵,使劲一拧,冷冷道:“你还偷看女人洗澡?想死是不是?”

又声音古怪道:“如果想看,现在就把果儿带回去看个够,可要好好对她!”

赤羽搏差点没噎着,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有心把话说明白,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果儿怕是要伤心,脸上也挂不住,玉儿说不定会发飙。

长这么大完全没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可把他难住了,呆呆看向鸾玉儿,却不知怎么开口。

鸾玉儿一愣,眼神竟前所未有的闪躲,道:“你,你看着我干什么?”

若被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两名女弟子看到,一定会大为惊讶,玉儿师姐脸上也会出现这种表情,真是不寻常。

鸾玉儿松开揪着赤羽搏耳朵的手,故作镇定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否则,我再给你一箭!”

接下来的闲聊,赤羽搏一直心不在焉,没想到事情突然发展到这种地步。

看样子,鸾果儿是真的喜欢自己,以前从不知道被人喜欢也是件很为难的事。

必须想办法,找个无人的机会,婉转的跟她说清楚。

却不料,第二天一大早,亚若、陆光远、邵文丹允三个家伙找了过来。

众人见面先是一愣,亚若发现,对面竟有一对容貌极美的双胞胎姐妹,一个坐在赤羽搏左边,一个坐在他右边,下意识皱起了小眉头。

第五十八章 梅罗大森林

亚若冷声问道:“她们是谁?入云宗弟子吗?”

赤羽搏脸上满是尴尬,对亚若的心思还没挑明,甚至不知如何解释。

他尴尬道:“她们是,是来自仙桥宗的朋友。”

亚若淡淡一笑道:“仙桥宗?对了,还忘了你是仙桥宗殿主的徒弟。”

说话轻柔,脸上也带着笑,而目光却似乎带着别样意味看着鸾玉儿姐妹。

姐妹二人也静静看着她,女人似乎天生有第六感,鸾果儿脸色不太好看,鸾玉儿眼神中却隐隐透着寒意。

赤羽搏在一旁观察双方,心里越来越乱,面对生死的时候也从未觉得这么进退不得。

鸾玉儿突然开口,冷冷道:“你和果儿的事今天就必须给我个说法,还有,你的父母和师父呢,我要见他们。”

赤羽搏只觉头痛不已,看向亚若,却见她脸上现出一丝淡淡冷笑。

这个小姑奶奶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她很聪明,巧舌能辩,胆子也大,可此时却没说什么。

她仔细看了看赤羽搏,微微一笑道:“听说入云宗弟子陆续过来,我们也找来看看。

所有弟子统一行动,想必还需要一定时间部署。

本以为咱们可以一起吃吃烤肉,聊聊天。既然你这里有朋友,那我们就先离开了,行动的时候再联络。”

赤羽搏看着她从容的微笑,刚才那瞬间脸上的些许别样情绪已经消失无踪,心里更没底。

下意识抬起手,想留住亚若,却又不知该以什么理由,更担心双方进一步闹起来。

接下来,一片安静。

赤羽搏拿不准亚若心思,更为玉儿姐妹发愁。

鸾果儿脸色难看,一脸委屈与不甘。玉儿则一会儿冷笑,一会儿皱眉,让人感觉瘆的慌。

这种状况持续了两天,哥恒城里终于传来消息,弟子们已经全到,是时候出发探索大森林了。

这次的行动表面上是历练,但多了一条附加要求,那就是注意一切可疑之处,尤其是洞穴之类可以藏人的地方。

绝大部分弟子明白怎么回事,深知此行隐藏的危险,这不是单纯的历练,或许会有局部的血腥厮杀。

三方面一共千余名弟子按照划分好的大体位置,排成一条长线,向梅罗大森林中推进。

鸾玉儿等人原本不在赤羽搏附近,却跟其他弟子换了位置。

刚进入森林,大家都很新奇,兴高采烈,而只过了一晚上,就有人坚持不住了。

死了数名弟子,并非遇到敌人,而是被大森林中的毒虫猛兽所杀。

众人这才意识到,原始大森林中的生活并非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而这样的生活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随着深入,越来越多弟子因为毒虫或者有毒食物丧命,也有些没有死,却无法继续探索,不得不送回去。

当然,这些大多是修为比较低的弟子,而实力较强,行的比较靠前的弟子遇到了新麻烦,妖兽。

大森林无数年来无人打扰,很多动物逐渐繁衍,越来越强大,成了实力更强的妖兽。

弟子们又一次出现大量死伤,因为与妖兽厮杀而死。

赤羽搏一行人走的更远,他们这一队整体实力都不错,又有闵钰和老疯子在,一般妖兽拦不住他们。

自小生长于大森林的赤羽搏很喜欢这种探险,鸾玉儿虽然已经结丹,但身为女子,也只能勉强忍受林中生活,鸾果儿柔柔弱弱,无法适应,单单是林中无数小虫就令她吃不消。

赤羽搏还得帮忙照顾她,而这种照顾却令鸾果儿对他的依赖更深。

他们一行人已经将其他弟子甩开一段距离,这一天夜里,大家吃过东西,都在安静休息,就连好动的老疯子也无聊躺在一根大树枝上嚼树叶子玩。

进入森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始终未遇到不寻常情况,今天终于遇到了,却不是敌人,只是一只很奇特的小兽。

夜里很静,周围一片漆黑,大家都在休息的时候,不远处一棵大树上轻飘飘跃下一只小兽。

听到极轻微的沙沙声,赤羽搏仔细看去,一只雪白色的小兽突兀出现在那里。

这小兽很特别,体型上跟猫差不多,但猫耳朵是尖的,它的耳朵却是圆的,有点像豹子,却比豹子小很多,一条长长的尾巴,通体都是白色的,龇牙咧嘴的,像是示威。

从没听说这样的小东西,一看之下赤羽搏就觉得非常漂亮。

另一边,老疯子也缓缓坐直身子,小声道:“哎!两个臭小子,这是什么东西?”

金虎小声道:“树林里各种动物最近见识不少,这样的古怪东西还从没听说过。”

老疯子道:“黄小子,想办法把它抓住!”

刚来入云宗的时候皮肤非常黄,因此,赤羽搏在老疯子口中得了这么个外号。

赤羽搏笑道:“抓住?恐怕不容易,看它体型,速度应该非常快。

以我的经验,想要它跟你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千万不能吓到它,而且,以后要经常用吃的东西引诱它。”

老疯子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坐在树杈上,一动不敢动,其他人都在休息,也懒得管什么小兽,只要不攻击人就好。

那小兽缓缓前行,略带敌意看着所有人,然后身形一闪,化作一道白影没入大树之中,速度之快简直骇人听闻。

老疯子一脸肉疼道:“没了!它跑了!”

金虎好奇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赤羽搏道:“小型猫类动物,肉食,跟豹子相近,速度快,除了交配期之外一般独处,领域性很强。

只不过,这一只通体白毛,速度又快得出奇,我猜,或许是变异品种或者得了怪病的特殊个体。

这片大森林不知存在多少年,人迹罕至,有些特殊动物也不稀奇。

这附近应该是它的领地,看它耀武扬威的样子,是在警告我们。

对它有兴趣可以试着用食物引诱,只要咱们不离开这里,还会见到的。”

木冬青道:“只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多?”

赤羽搏笑道:“大森林里很多东西对我来说都很亲切,虽然很多经验来自小时候的部落生活,可我就是觉得,对森林中的一切有种与生俱来的熟悉。”

金虎颇为感慨道:“还记得咱们刚进入云宗的情景,小时候的你看起来就是个野人。

那时的你虽然还小,但我感觉,你生活的全部就是森林,因此,关于森林的很多东西便在你思想中扎根。”

与这里的宁静不同,其他弟子虽然还没有赤羽搏这一队深入,却有很多已经遭遇敌人。

千余名弟子按照七八人一队划分,也不过一百五十队左右,而梅罗大森林仅南部边界就足有一千几百里。

也就是说,每队弟子之间的间隔至少也有几里地。

这是摆在修者面前最大的困难,找到敌人实在不是件容易事。战线拉得太长,弟子实力普遍偏弱,也就给了敌人轻松下手的机会。

实力越弱的小队越早遇到攻击,往往连求救都做不到就被消灭。

而随着弟子数量快速减少,互相之间的距离也就更大,彼此之间更难照应。

魅护法的计划正一步步实现,血魔殿不是没有人,经过二百多年休养生息,他们的高手数量已经非常惊人。

单单魅护法手下的魔修数量就已经多的吓人,而之所以每次都只派出少数实力比修真弟子略高一点的力量,只是不想让修者轻易看穿他们的实力。

示敌以弱,徐徐图之,这是血魔殿从二百多年前与东帝一战中学到的经验教训。

赤羽搏这一队附近区域始终没出现魔修,是因为魅护法早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知道他们实力不错,其中还有一位神海期的老疯子,故意将他们留在后边对付。

可怜的两国修者,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对手多么强大、多么狡猾,只当对方是一小部分不成气候的闲散魔修。

清风阁和入云宗两派高层甚至有些庆幸仙桥宗的支援,对仙桥宗弟子的死伤也不甚在意。

他们还以为,仙桥宗是个大靠山,就算有什么问题,仙桥宗既然愿意帮忙,到了紧要关头也不会袖手旁观。

哪知道,仙桥宗其实也是敌人,宗主盖易寒早就与魅护法达成一系列合作。

老疯子和几个年轻人正玩得高兴,他们本就比其他弟子更加深入,正好可以稍微等一下。

几人四下寻找猎物,大的小的,死的活的,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收集各种各样野兽来勾引那只雪白小兽。

正如赤羽搏估计,这片区域是这小兽的领地,不断勾引之下,小家伙终于现身,懒洋洋享受美食。

仔细感知,这小东西身上还有灵力波动,应该是一只仅有二级左右的小妖兽。

因为长得可爱,通体白毛,柔顺发亮,一双眼睛淡蓝色,不但赤羽搏几人,就连玉儿和果儿姐妹也十分喜欢。

这小东西算不上威猛,虽然身为妖兽,但攻击力并不是很高,唯一特点就是快,太快了!白影一闪就钻进树冠。

赤羽搏有心把它带在身边,可小家伙十分警惕,会取用众人提供的食物,却始终保持一定距离,看来还需要熟悉一段时间。

一转眼好几天过去了,闵钰脸色阴沉,道:“我怎么觉得不对?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后边人还没追上来?”

木冬青虽然年纪不算大,却性子沉稳,皱眉道:“出发时我就隐隐觉得不妥。

梅罗大森林面积极大,又无数年人迹罕至,弟子们进入其中简直就像蚂蚁掉进大海,再加上暗中的敌人,想不出事都难!”

闵钰点头,道:“冬青,你去周围看看。”又对老疯子道:“疯子,你跟他一起去,顺便抓几只野兽喂那小家伙。”

老疯子本不愿去,听他这么一说,便也答应了,却不料,这一探查,才令众人大吃一惊。

第五十九章 我投降

过了一段时间,二人探查归来,木冬青脸色阴沉,道:“东西两侧加上后方十几里范围内都没有人。”

闵钰一皱眉,道:“你们可知两派为什么同意发起这样一场大搜索?”

众人一惊,赤羽搏问道:“不是搜索魔修吗?有什么问题?”

鸾玉儿轻哼一声道:“这些弟子实力太弱,战线又太长,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闵钰点头道:“不错,正因为仙桥宗派来大量弟子增援,清风阁和入云宗才同意这个计划。

所有人排成一条长线向森林内部推进,到达一定深度或者遇到敌人之后再退回去,这样,通过弟子的死伤情况便可以大体确定敌人的所在位置。”

金虎若有所悟道:“哦,我明白了。这样的搜索覆盖面积很大,如果真的找到敌人藏身之处,那么,敌人为了不暴露,定会将附近弟子杀死,而这样一来,反而可以确定他们的大体位置。”

赤羽搏一皱眉,道:“也就是说,这是拿人命来换敌方的位置。”

闵钰点头道:“不错,但死伤最重的应该是仙桥宗弟子,因为他们人多,实力又相对比较低。

仙桥宗默认这个结果,我们两派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但这样做还有个问题,如果敌人占据主动,又有足够的力量,实际上可以杀死大量弟子。”

赤羽搏脸色难看,道:“如果对方只是一股小规模力量,我们这次探查必定有收获,可如果不是,如果对方有高手,或者数量上跟我们差不多,那形势将极其危险,我们的弟子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

所有人都脸色凝重,附近没有人,到底是哪种情况?走散了,还是被敌人消灭?

鸾果儿脸色发白,道:“那咱们该怎么办?情况不明,左右无援,是不是该回去?”

闵钰道:“安全起见,现在返回也不失明智之举。”

老疯子突然插嘴:“我不回去!还没玩够呢!”

金虎也道:“咱们这一队在所有人当中力量也算比较强的,还没遇到敌人就退回去是不是太丢脸?”

赤羽搏道:“不如这样,咱们横向移动,往西走,应该很快就能确定问题的严重性。”

之所以往西,是因为亚若几人的一组在西边。感觉到危机的一瞬间,他想到的,是她!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同意这个方法。

果然,行了一段时间就发现异常,有打斗痕迹,甚至发现血迹,却没有人,也没有尸体。

情况不对!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敌人在悄无声息收割弟子们的生命!

可亚若他们呢?他们应该就在西边不远才对,还有,为什么没人袭击自己这一队?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众人脑中浮现,难道对方有能力掌控全局,他们有高手参与?

只有神海期甚至更高的修为才能避开结丹期修者的感知,挑选合适的弟子下手。

继续往西,又发现几处血迹,依然没有尸体,赤羽搏心里有些慌了,难道亚若他们已经遭了毒手?

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赤羽搏缓缓吐了口气,道:“或许,敌人有一两名高手存在,他们可以利用神识优势先一步感知到我们,然后,避开比较强的小队,先挑弱的下手。

大量击杀我们的弟子之后,再集中力量对那些比较强的小队展开围攻。”

闵钰点头道:“嗯,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咱们对敌人了解太少,这种情况下,先退一步,保留战力才是明智之举。”

赤羽搏却道:“不行,敌人没有对咱们下手,说明他们对咱们有所顾忌,如果连咱们也撤了,其他弟子更加危险。”

这是长大之后第一次如此坚决否定师父的意见,明知道师父说得对,可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心里实在放不下亚若他们。

略一思索,又道:“我有个主意,咱们示敌以弱,抛出诱饵,引对方露面。”

所有人都听出话里的意思,他这是打算以自己为饵。

闵钰脸色一沉,老疯子却拍手道:“嗯,这个好玩,就像钓鱼一样!”

木冬青淡然道:“我跟你一起去!”金虎也道:“算我一个!”

鸾玉儿冷冷一笑道:“就你们三人一队是不是有点假?再加上我一个弱女子就显得自然了。”

鸾果儿不愿跟他们分开,也想出些力,便道:“我也去。”

“不行!”几个声音同时喝道,玉儿对这个妹妹的呵护已成为习惯,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柔弱。

闵钰有心阻止,可看了看鸾果儿,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长辈和亲人的保护是一种温暖,又何尝不是一种束缚,修真界永远血雨腥风,不让他们去锻炼、去拼搏,便永远也无法真正强大起来。

轻轻叹了口气,闵钰对赤羽搏道:“你长大了,师父也老了,渐渐没有能力保护你了。

我只提醒你一句,这次的事很危险,敌人或许强大到超出想象。”

赤羽搏揽住他肩膀,笑道:“咱们已经深入森林很多天,敌人如果足够强大,那咱们无论如何也很难脱身,反过来,他们如果并没有强大到不可战胜,那为什么不去拼一把?能杀一个,他们就减弱一分。”

闵钰突然觉得眼眶发酸,是太高兴,孩子真的长大了,有些方面其实比师父看得透彻,就算死,也该放心了吧!

一行四人向西而去,闵钰、鸾果儿和老疯子远远跟着,如果遇到敌人,赤羽搏四人先缠住对方,闵钰和老疯子就冲过去将敌人杀死。

这个计划简单有效,只要老疯子不出状况,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一路向西行出十里左右,果然遇到敌人,四名结丹期魔修拦住去路。

赤羽搏微微皱眉,已经隐约感觉到敌人的部署。

修者方面是七八人一队,而魔修也是几人一组,但他们背后很可能有几名高手在掌控全局。

巧妙的布置,如果没猜错的话,实力相对弱一些的小队应该已经不存在了,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必须尽快找到亚若,然后退出大森林。

二话不说,双方战在一处,鸾玉儿已经结丹,实力提高不少,而赤羽搏可以抵御魔气侵袭,又有璃玉大剑,抵挡一名普通结丹期魔修仍有余力。

就连金虎和木冬青也对魔修的攻击手段有了些了解,力大的攻击不能硬拼,要用巧劲儿,发出的魔气难以抵御,但集中精神可以提前感觉到一丝魔气运行,尽量躲开。

双方你来我往,短时间内难分胜负。

没过多久,老疯子和闵钰就赶到了,四名魔修大惊失色。

有神海期的老疯子在,杀四个结丹期魔修并不难,可就在此时,一个清冷声音从树林中传来:“一再避开你们,可你们还非要趟这浑水,既然如此,那就都别走了!”

随着声音,又有四名黑衣人从林中出来,为首一名阴冷青年,竟然是边渠!

八名结丹期魔修!双方的整体实力已经难分高下,说不定是一场苦战。

赤羽搏退后两步,冷冷看向边渠,道:“怎么每次都是你?甚至让我有种错觉,似乎敌人只有你们几个。”

边渠笑道:“是啊,这正是某个女人想要的结果,但我身份特殊,可以挑选对手,而我选中的对手恰恰就是你。”

赤羽搏似懂非懂,却并不纠结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暗中应该还有个人吧?”

边渠脸色一沉,道:“你猜到了?确实还有人,只不过,他们这次的使命并非杀人,而只是感知。”

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敌方的高手就在附近,却没有露面,这可如何是好!

赤羽搏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边渠神色有些迷茫,看了看上方,道:“我不知道,或许,只是想从容立在阳光之下!”

赤羽搏没怎么听懂,闵钰却冷声道:“你们没有资格泰然立于阳光下。”

边渠淡然道:“是吗?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命行事,做一条没有自我的狗而已。”

说完,他一挥手,其余魔修一拥而上,开始一场恶斗。

敌人很强,甚至有几名魔修已经达到结丹中期左右。

金虎和木冬青挑了一名结丹中期对手,鸾玉儿和鸾果儿姐妹共同面对一名较弱的魔修,闵钰独自面对一人,边渠带着两人直奔老疯子冲去,还剩下两名魔修朝赤羽搏扑来。

“嘡”刺耳的巨响发出,两名魔修一刀一剑同时落下,赤羽搏双手持盾才勉强架住,震得两条手臂都已经酸麻。

闵钰那边也发出一声脆响,那佝偻的身子踉跄退后好几步。

金虎这边,那名魔修猛地爆发出浓浓黑气,吓得金虎和木冬青急忙躲避。

老疯子双眼圆睁,盯着直扑过来的边渠等三名魔修,大叫一声:“不玩了!我不玩了!”

鸾果儿手持一柄细剑,还未开打就已经脸色发白,盯着姐姐,问道:“我、我接不住他一刀怎么办?”

只是一瞬间,情况似乎就已经陷入混乱,而这次,再没有灵符保命!

到底该怎么办?敌人比想象中更强,或者说,自己这一方比预想的弱,老疯子根本靠不住,鸾果儿又实在起不了多大作用。

在混乱中,唯有一个人从容自若,那就是鸾玉儿,她微笑看向对面魔修,举起双手,道:“我,我投降。”

第六十章 屡出奇招

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听鸾玉儿说出这样一句话,所有人心里都像浇了一盆凉水。

投降?刚开打就投降?就算投降,落到魔修手上会有好下场吗?

如此被动的局面,再少一人后果会怎样?

赤羽搏脑子一乱,却第一时间清醒过来,她可是鸾玉儿!面对危险和困难她会屈服?不,那就不是她了。

用力推开头顶两柄刀剑,一抖手,一个巨大包裹飞出,如此一来,面前的两名对手暂时应该可以应付。

偷眼扫了玉儿那边一眼,喊道:“果儿别怕,杀了那家伙!”

鸾果儿呆呆看着对面魔修,结丹期,而且听说他们力大无穷,又会放出一种黑气,只要打在人身上一下子就晕了。

果儿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怎么杀?凭自己的实力哪有一丝可能杀了对方?

赤羽搏心里这个急呀,连自己都猜到了玉儿想法,可她的妹妹就是配合不上,这就是一直有人呵护的结果!

再说玉儿对面那名魔修,刚要动手,见对面两个大美女,一个微笑投降,一个呆立原地。

这家伙眼中闪过一阵迷茫,被关在那地狱般的山洞中多少年了,都忘了世上还有女人这种生物了,如果能把这样两个娘们按倒在地,好好蹂躏一番,简直像踏入极乐世界一般。

突然,“咔吧”一声响,扳机的声音,那魔修身子一震,呆呆看向胸口,那里,一根小小弩箭已经深深插了进去。

双方距离实在太近,脑中又不断闪现一些不该有的销魂画面,以至于注意力不集中,就这么真要去极乐世界了。

那是一支毒箭,命中胸口,毒素随着血液很快散开,想压制也不可能了。

再次看向鸾玉儿那张微笑的脸,手中那突然出现的精致小弩,还有鸾果儿那样貌相同却如梦方醒的脸,魔修缓缓倒了下去。

第一个人杀得简直太轻松了,却是鸾玉儿做到的,临危不乱,从容冷静,观察敏锐。

如果鸾果儿能配合一下更好,只可惜,她在仙桥宗这些年一直过得平静,这种场合经历太少,根本意识不到。

反倒那魔修自己露出破绽,心神不稳,才给了鸾玉儿机会。

此时,果儿终于清醒过来,轻咬薄唇,她心中好恨,恨自己的怯懦和无能,真正面对危机简直就像个傻子。

是啊,姐姐早就说过这样不行,说自己傻,说自己太弱,甚至用自己的名字惹事,希望给自己创造一些磨难。

这么多年来,还是过于依赖姐姐了,可谁让她总是那么值得依靠,值得信赖!

不能继续这样,不能再依靠姐姐,否则,连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鸾果儿心中发狠,双手紧握,低喝一声,便向赤羽搏这边冲来。她已经决定不再害怕,不再退缩,不管结果怎样,至少努力做点什么。

刚冲了几步,却听身后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果儿闪开!”

随着话音,“咔吧”一声响,又是一支弩箭射来,逼退一名魔修。

有她们姐妹帮忙,赤羽搏顿觉轻松,可偷眼一看,老疯子被边渠三人逼得连连败退,这家伙空有修为,脑子却不灵光,除了惹是生非没什么真本事。

再看师父那边,仅仅这么片刻他额头已经见了汗,甚至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他的肉身实在过于衰败虚弱了,而对手又力大过人,这么下去,只需片刻恐怕他要身首异处。

怎么办?必须尽快取胜,否则,所有人都要死,可自己招架有余,却已经没什么出奇制胜的办法了。

除了老疯子,谁都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赢则生,输则死,但有什么办法呢,每个人的力量总有限度。

突然,身侧传来“刺啦”一声响,似乎是布料撕碎的声音。

战场上怎么会有这种声音?赤羽搏疑惑,偷眼向后看去,却看到白花花一大片肉色,甚至还有两点嫣红。

这一瞬间,视觉冲击太过强烈,年轻男子有几个能丝毫不受这种画面影响。

形状比例十分合适的年轻女子上身,皮肤白嫩细致,肉感十足,却丝毫不臃肿。

那两团颤巍巍,豆腐一般水嫩,却挺翘饱满的耸起之上,点缀着两点粉红,甚至令人有垂涎欲滴之感。

战况顿时陷入混乱,赤羽搏听到“呼”的声响,眼看对面魔修的剑已向自己砍来,赶忙收敛心神,抬剑阻挡。

可是,对手剑上力道却小了很多,轻易就挡开了。

另一边,边渠和其他两名魔修正追着老疯子打,可一名魔修却突然停住脚步。

明钰那边,老爷子背后汗湿,却长长舒了口气,因为就在刚才,对方的攻击突然慢了,变得很容易躲避。

金虎和木冬青虽然也发现异状,有些神不守舍,但两个打一个,在这种情况下总更容易招架。

场中混乱,每个人脑子里也一团乱。

怎么回事?那个女人并没有受到攻击,却为何突然之间上身衣服全都没了?难道是她自己撕了?

脑中一阵嗡嗡响,赤羽搏突然感觉,仿佛有人在心窝子上捅了一刀,那么痛,甚至那么屈辱。

额角的青筋在一下下疯狂跳动,血管似乎都要爆了。

体内突然涌出一股力量,屈辱的,狂暴的,失去理智的,不顾一切的!

喘息变得粗重,双眼泛着血红,口中低吼着,他就像疯了一般一剑快过一剑向对面魔修砍去。

原本力量上对面魔修占了几分优势,可突然之间,情况似乎调转了,赤羽搏将他压得连连后退。

魔修手忙脚乱,有些招架不住,体内魔气翻涌,一股黑气透体而出,打在赤羽搏身上。

可下一刻,赤羽搏非但没有晕厥倒地,反而面目更加狰狞,手臂的血管都鼓起老高,力量变得更大,更加疯狂。

浑身散发着凶煞气势,甚至长剑上也隐隐泛起一层黄光。

打着打着,赤羽搏混乱的大脑突然因为剑上的黄光骤然清醒。

双手握剑猛砍两下,突然松开右手,心念一动,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柄晶莹小剑。

那剑很短,不过小臂长短,却突然黄光大盛,一道半丈长的黄色光刃自小剑上延伸出去,“噗”地一声刺入对面魔修腹中。

黄光一闪即逝,可那魔修已经停止动作,呆愣愣往下看去,鲜血从腹部汩汩往外冒,甚至身后也有液体的流动感。

又杀一人,被动的局面终于扭转,可赤羽搏心里丝毫高兴不起来,反而被一座山压着,透不过气。

他可以理解鸾玉儿的举动,在那种情况下,老疯子靠不住,闵钰坚持不了多久,其他方面都陷入胶着,不争取时间赶快扭转局势,就意味着所有人都要死。

她很敏锐抓住双方一个明显不同点,那就是年龄身份不同,对女色的接受能力不同。

老疯子头脑不清楚,虽然会带着别人偷看女人洗澡,可他自己不看,反而更喜欢看别人脸色。

闵钰现在的样子,就算送个美女给他,怕他也提不起丝毫兴趣。

剩下三个年轻人,金虎和木冬青共同对付一个敌人,就算受到影响也会比敌人小。

至于赤羽搏,鸾玉儿觉得他对自己似乎没兴趣,给他看过自己的身体,甚至主动向他求欢,他都拒绝了。

如果他对这具躯体感兴趣,或许自己会偷偷高兴。

反过来,对面那些魔修,个个都年轻气盛,又似乎平时极少接触女色,某些方面的冲击对他们来说更大。

鸾玉儿这个人,早就舍弃了一些普通人竭力维护的东西。

小时候,她没有力量得到那么多,守护那么多,唯一的方法就是将一些她认为不那么重要的东西抛开,只专心守护一点点必须珍惜的。

父母突然离开,身边唯一能让她感觉到温暖的就只有妹妹,所以,她放下一切,舍弃一切,用尽全力守护着妹妹。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思想早已经形成某种定式,在这样的危险关头,他不想妹妹死,不想赤羽搏死,至于自己,没什么放不下的。这是一个女人心中孤独的,偏激的,爱!

另一方面,赤羽搏没时间想太多,也没心情想什么,他只觉得这么多男人在场,却不得不依靠一个女人用这么屈辱的方式扭转战局,心里压抑、憋闷的透不过气来。

对鸾玉儿,虽然已经渐渐放下那份不成熟的感情,但毕竟是有过的,心也总是很容易被她牵动。

此时此刻,他只想发泄,用一切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发泄心中那股难以承受的屈辱。

是的,鸾玉儿所受的所有屈辱,赤羽搏都觉得应该由自己来背负。

留下璃玉大剑帮着玉儿和果儿抵挡一名魔修,赤羽搏直接冲向边渠,大喝道:“边渠,你的对手是我!”

这时候,老疯子已经带了哭音儿,道:“不玩了,我不玩了!”眼珠却咕噜乱转,手里的剑也不停,倒是没受到任何伤害。

哎!这个老家伙也不知真的应付不了还是在胡搅蛮缠。

赤羽搏将边渠引出来,又对老疯子叫道:“你帮我照应师父!”

老疯子嘿嘿一笑道:“这下松快多了,你放心吧黄小子,我要陪他们好好玩玩。”

第六十一章 我要留下

混战仍在持续,金虎和木冬青对一名魔修,虽然占据主动,却畏惧对方的魔气,轻易无法将其杀死。

玉儿已经合上衣服,与果儿一起,加上璃玉大剑,共同面对一名魔修。

老疯子和闵钰两个人面对三名魔修,赤羽搏则对上边渠。

总体来说,已经没多大危险,可想要快速取胜也不容易,何况,暗中好像还隐藏着一位高手,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就在这时,呼啦啦一大队人从林中冲出,足足有三十多,把对峙中的双方都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带队的是个姑娘,样貌秀美,一双大眼睛水灵灵,脸上却带着几分狂傲。

看清情况,那姑娘大喝一声:“边渠,又是你!看老娘今天不把你逮住!”

说话间小手一挥,三十余名弟子呼啦啦向两侧包抄过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亚若、邵文丹允、陆光远几个,甚至南圃和林忠也在队伍中。

边渠丝毫不乱,放弃打斗,几个起落跃到一棵大树上,微笑看着下方,道:“很好,又让你们活了。不过,别妄想抓我,你们未必有实力抓住我,就算有,抓住我对你们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

亚若却抬手一指,大量弟子涌上来,将剩下几名魔修先制住。又大摇大摆上前两步,看向边渠道:“整体来说,这一场又是我们惨败,如果我估计不错,进入大森林的弟子应该死伤大半以上了。

我只是很好奇,你们到底出动了什么样的高手暗中调控,既然有这样的高手为什么不让他们出来直接灭杀我们?”

边渠脸色微沉,冷笑道:“我知道你很聪明,有些事根本瞒不了你,不过也无妨,敌对双方你来我往,各凭本事,最重要的只是结果。”

他扫视一眼,目光落在赤羽搏、鸾玉儿、亚若身上,淡淡道:“不得不承认,你们很出色,很值得欣赏,可惜的是,你们终究是小角色,跟我一样,对整个局势的变化产生不了多大影响。

所以,尽量享受这个过程吧,与值得欣赏的人过招也是一种快乐,不是吗?”

说完,他一纵身,向后跃了下去。

有几名弟子刚要去追,却听亚若低喝一声:“站住!”

在场修真弟子都有些错愕,亚若却压低声音道:“不要过去,那个方向应该有一名很强大的高阶魔修,他不出来,咱们就应该感到庆幸了。”

果然,森林深处,一名黑衣人静静坐在大石上,斗篷罩头,露出的下半张脸棱角分明,英俊硬朗。

边渠走过来,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聋盲,他们这一队不好对付,让他们走吧。”

那黑衣人坐在石上,道:“边渠,你是不是隐瞒了一些早就该报上去的重要信息?”

边渠脸色微沉,随即淡淡一笑道:“你说那个可以抵御魔气的家伙,我只是还没玩够而已。”

黑衣人冷冷道:“筑基期弟子就已经抵御结丹期魔修发出的精纯魔气,而且,我觉得他甚至可以吸收小部分加以利用,这种情况绝不简单,报给魅护法也是大功一件,你不要,我可要了。”

边渠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叫做聋盲的黑衣人又道:“你先走吧,我找他们还有点事。”

边渠脸色一变,道:“魅护法交代过,你们不可以露面,更不可以出手!”

聋盲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杀人,只是有点其他事,这同样是魅护法的命令。”

边渠无话可说,只得退去。

赤羽搏等人正进退两难时,突然,林中一声低低破风声传来,然后“砰”地一声,一柄奇异小剑钉在闵钰和老疯子身旁的大树上。

闵钰正在喘息,看到那柄小剑突然瞪大眼睛,身子晃了两晃差点一头栽倒。好在赤羽搏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他扶住。

一旁的老疯子刚才还在傻笑,因为对战后期他玩心大起,将一名魔修的黑衣划碎了,胸口两个洞,屁股两个洞。

这种玩法或许受了鸾玉儿启发。应该叫做“不知羞暴露狂”。

可是,看到树上那柄小剑的瞬间,他的笑容也僵在脸上。

森林内部的聋盲缓缓起身,向后走去,淡淡笑道:“我不露面,但是,闵钰,牧成,你们应该会来找我吧?”

一切归于平静,赤羽搏扶着闵钰,担心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闵钰轻轻挣开,道:“没什么。”说话间,缓缓前行两步,来到那柄怪异小剑面前,将它从树干上拔了下来。

那是一柄带有两个侧翼的小剑,有点像飞翔的燕子。

飞刀飞剑等小型驱动类武器是修者常用的,这种造型可以格外增加攻击力,也不足为奇。

但奇怪的是,闵钰将它拔出,握在手中,有鲜血从他那只手上不断滴落。

可以感觉到,他心中正激荡着某种极为强烈的情感,可他脸上,看不出丝毫变化。

这怪异小剑究竟是什么?或者说,暗中那个魔修高手究竟是谁?他和师父还有疯师叔到底有什么关系?

天色已经将黑,很明显,今天是不可能走出森林的,只能在这里过夜。

好在人多,而对方的高手似乎不打算出面,众人倒也不怎么担心。

问起亚若等人为何赶到,原来,亚若比赤羽搏更加敏锐,早一步发现异常。

她那一小队人先开始横向寻找,发现打斗痕迹,很快遇到敌人。

对方的实力在自己这一队人之上,这一仗打得很辛苦。

好在邵文丹允服用那颗大金刚丹后力量提升不少,而亚若,带上那副手套后,发出的水属性攻击具有极强的冰冻效果,这才勉强支撑。

这时,后方赶路中的南圃等人恰好经过,加入进来,双方合力才把敌人打退。

经过这一战之后,亚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脑中突然冒出个想法,敌人到底有多少,是不是每一小队修者都会遇到敌人?那么,有些小队实力较强,有些小队实力较弱,敌人又该如何应对?

亚若和南圃合兵一处之后,又找了一阵儿,却未遇到敌人,亚若提出,双方分开,一队在前一队在后,如此,很快又遇到敌人。

这一点,验证了亚若的某些想法,也令她心中不安。

之后的时间他们就一直在找人,也想找到赤羽搏这一队,可进入森林之后,各队行进速度不同,想找也不容易。

找了很久,救下不少弟子,因为人多,反而没有魔修主动攻击他们。

最终,他们还是找到了赤羽搏,见到边渠,发现边渠退走时根本不慌不忙,亚若便猜到,这里很有可能也隐藏了一名魔修高手,这才阻止弟子们追击。

另一方面,金虎、木冬青、鸾玉儿、鸾果儿几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打斗中那出人意料的一幕始终在几个年轻人脑海中回荡。

鸾玉儿如往日一般从容镇定,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其他几人,就连果儿也显得十分局促。

问题是,对于这种事谁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赤羽搏心里十分愧疚,总感觉玉儿那样做跟自己的弱小无能有关。

身为男人,不但不能保护女人,反而要女人用这种屈辱之极的方式保住性命,这实在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

赤羽搏缓缓走到鸾玉儿身旁,低声道:“今天的事,对不起。”

鸾玉儿脸上带着淡淡微笑,却偷偷瞥了一眼另一侧的亚若,并没有压低声音,道:“对不起什么?你是指看到我身子的事吗?之前在阴风谷不就看过吗?果儿的身子你也看过。”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弟子都将目光投向赤羽搏,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令赤羽搏不知所措。

她!这个女人!为了不让她难堪,自己已经将声音压到最低,真心实意过来道歉,可她,她竟然闹得人尽皆知,还利用这种事做文章!

毕竟觉得自己亏欠了她,赤羽搏强压不悦,压低声音道:“玉儿,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你很善良,可为什么总是这样?”

鸾玉儿看着他,淡淡一笑,道:“臭皮囊而已,我并不觉得如何,你如果感兴趣,果儿的身子跟我一样,而且,她不会像我这么不要脸,你要了她好了。”

鸾果儿羞得一张脸快要滴出血来,拉着姐姐衣服道:“姐,你要干什么呀!”

鸾玉儿依然无所谓的嚷嚷道:“干什么?给你做媒呀,身子就让他白看了吗?”

赤羽搏真的感觉头疼,似乎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这是在向亚若施压,可这种方式真的令人难以接受。

亚若那张小脸也有些难看,却忍着,并没有说什么。

赤羽搏并不认为亚若无话可说,以她的胆量、脑子,说点什么刺激鸾玉儿一下并不难,可她终究没有。

气氛尴尬到极点,突然听到闵钰的声音:“你过来,我给你讲讲关于结丹的事。”

赤羽搏一愣,虽然修为已经渐渐到了瓶颈,但一般情况下筑基期顶峰修者都会稳固修为一两年再结丹,原因很简单,筑基到结丹是个大的跨越,需要让身体各方面都做好充分准备,以免出现意外。

因此,讲解结丹的事应该不急于一时,师父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果然,听闵钰接着道:“你长大了,实力提高很多,也有自己的想法,甚至有姑娘为你费心思,为师都很高兴。

师父老了,没几年好活了,多活一天少活一天也没什么影响。

今天遇到一件师父必须去面对的事,所以,让师父尽到最后的责任,给你讲讲结丹的事,然后,你我师徒就到此为止吧,你们离开,而我,选择留下。”

这一句话,说得老少二人眼中同时落下泪来。

第六十二章 高手出动

这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敌人的老巢,而且,从这次的事来看,敌人的实力远超想象,留下,就意味着九死一生。

赤羽搏急了,伤心欲绝,拉住师父的手,道:“师父,你有什么事?遇到仇人了吗?他是不是杀了你家人?交给我,我帮你报仇,我来替你报仇!”

这完全是猜测,因为他实在想不出魔修高手跟闵钰之间会有什么纠葛,那柄奇异小剑刺入闵钰的手,那种感觉应该是痛和恨吧?

闵钰微微一怔,苦笑道:“傻孩子,师父一生未曾婚娶,哪来什么家人,若说家人,其实就只有你。

但是,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令师父绝对无法忽视的人,那就是入云宗老宗主,师父的师父,俪啸天。

那小剑,就是他老人家的随身之物。”

赤羽搏一愣,虽然没见过,听说入云宗如今的宗主是个女的,叫做俪青萍,是闵钰的师姐。

原来是这么回事,闵钰收徒,宗主送了一枚高阶灵符,念的是师姐弟情分。

俪啸天对于闵钰,应该就相当于闵钰对于自己。

赤羽搏问道:“那老宗主出了什么事?”

闵钰轻轻一叹道:“几十年前的一次出外游历中失踪了,当时,我的修为还没有废,只可惜,那时的我远在万里之外,根本不知道那件事,待我修为尽毁,返回宗门,一切也都无能为力了。”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几十年时间足以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何况,俪老宗主的身份对两国影响重大。

如果我是他们,我也会寻找,甚至伪造一件俪老宗主的东西,然后谎称老宗主在我手上,威胁入云宗。”

说话的是亚若,似乎刚才鸾玉儿的一番话并未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闵钰看了看亚若,点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无论如何,身为弟子,无法报师恩之万一,以此破败之身换一个明确的消息,我认为是值得的。”

亚若不咸不淡道:“就怕对方给你的只是个假消息,或者,让你知道真消息却不让你离开,入云宗依然投鼠忌器。”

闵钰淡淡笑道:“就当老朽随恩师去了,反正那一日已经不远。除了不太放心徒儿,老朽对这结局一百个满意。”

亚若终于无言以对,赤羽搏泪流满面。

之后的时间,闵钰给赤羽搏讲述了关于结丹的一些重要事项,可赤羽搏半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感觉一种可怕的孤独将自己吞没。

夜渐渐深了,赤羽搏坐在师父旁边,高大的身躯显得闵钰更加佝偻。

他搂着闵钰肩膀,想尽量多感受一些师父的存在,闵钰也索性转身,靠着他半躺着,师徒二人依偎良久。

第二天一大早,闵钰起身,看向老疯子道:“疯子,师兄这一生最后求你一件事,把他给我带回哥恒城,如果做不到,你死后,不要来地下见我!”

老疯子吐了吐舌头,似乎被吓到了,却点头同意。

赤羽搏心如刀绞,道:“师父,我不回去,有什么事咱俩一起面对。”

其他人也心有所感,理解闵钰的决定,却坚决不同意赤羽搏留下。

闵钰已经没有未来,可赤羽搏以后的路还长,于是,大家使出各种手段,押着他往回走。

一路磕磕绊绊,赤羽搏想出各种方法却终究没能脱身。

而中午前后,抓住的几名黑衣人突然口吐鲜血,挣扎一番就都死了,本想从他们口中得到些情报,却毫无收获。

修者们一次次吃亏,被暗中的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对敌人毫无了解,这样的情况令亚若深感担忧。

虽然敌人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低调,展现出的力量也不是很多,但感觉中,敌人很强大。

回到哥恒城,所有人都感觉气氛不对,原本人满为患的哥恒城一下子冷清了,据统计,弟子死伤人数在七成左右,也就是八百人左右。

死伤最重是仙桥宗弟子,当然,清风阁和入云宗也损失很多弟子。

总之一句话,仙桥宗,清风阁,入云宗三派的年轻弟子原本有将近两千,但经过阴风谷一役,加上最近两国的事之后,只剩下四百左右了。

这已经是附近很大一片区域内所有的年轻修者了。

不知不觉间,事态演变成这样,修者们一次次增大投入,而敌人,似乎总比修者强大那么一点点。

清风阁和入云宗这一次终于怕了,两派高层分别商讨制定了计划,并立刻开始执行。

回来这两天,赤羽搏简直变成热锅上的蚂蚁。

师父一个人留在那里,生死未卜,自己却被强行带回来,现在怎么办?必须想办法确定师父情况并加以援救。

虽然心急,可他不是傻子,如果一个人冒冒失失冲进森林,能否到达那日的深度尚未可知,就算能到达,去哪里找师父?如果师父被敌人抓了,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怎么救?

实在无计可施,他去找亚若,这丫头鬼机灵,说不定能给自己些意见。

这两天心乱如麻,回来之后还是头一次见亚若,对于那天鸾玉儿闹的那一出,赤羽搏早就抛到脑后了。

亚若见到他,古怪的一笑,上前照着他胳膊就狠狠掐了一把。

赤羽搏吃痛,叫道:“你干嘛掐我?”

亚若笑着答道:“老娘喜欢掐,怎么着?”

赤羽搏真没心思跟她闹,便也忍了,道:“喜欢就掐吧,你快帮我想想怎么才能救师父?”

亚若道:“如果你相信我,那么,听我一句劝,安静等两天,你师父不会有事,而且,你也有机会救他。

如果你不信我,那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听她这么一说,竟感觉师父真的不会有事,心中一松,问道:“那你好好跟我讲讲,这里边到底有什么弯弯绕。”

亚若一副老神在在模样,背着手,摇头晃脑道:“嗯,你听我仔细分析,站在敌人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丢出那小剑?原因很简单吧?

他们知道,两派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很可能派出大量高手对他们进行围剿。

那么,他们这样做的目的自然就是以老宗主的事牵制入云宗。

既然如此,他们没必要留下你师父,反而应该告诉他一些情报之后将他放了,让他把消息带回来。

当然,那消息很可能是假的。

再者,以你师父的身体状况,敌人有必要杀他吗?如果我是那些魔修,绝对不会费尽心思去算计这样一个人,因为他寿命本已经所剩不多。

你等两天你师父说不定就自己回来了,就算他不回来,也是因为敌人觉得直接把他放了显得太假。

我要说第二点,此时的清风阁和入云宗高层应该已经派出高手赶到哥恒城。

一而再的吃亏,再这么下去,两派人心都要散了,而且,现在已经基本证明,这批魔修不简单,留这样一股力量在侧,无疑是巨大威胁。

因此,两派急需一场胜利和关于敌人的更确切情报,下一步行动绝不会是我们这些年轻弟子。

我猜,两派将派出最上层的一部分高手给魔修来一次重重打击,并尽量摸清他们的底细。

要救你师父,那时也正是最好的时机。

只要做做样子,敌人就会很配合的让你们把他救走,好把消息带回来。”

赤羽搏静静听着,亚若的话似乎有道理。别无他法,现在或许只能选择信她。

临走时,亚若偷偷靠近,又使劲掐一下,赤羽搏回头看她,亚若却仰着小脸,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架势。

赤羽搏无奈摇头,赶快跑,要不然,胳膊也得青一块紫一块。

其实这方面他迟钝了,一般姑娘家也不是什么人都欺负的,用她们自己的话说:欺负你,那是看得起你。

亚若因为那天鸾玉儿的话在闹脾气,可是,看他担心师父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想真的跟他生气,才用这种方式。

这两天,哥恒城附近修者数量明显增多,而且,出现了高阶修者。

清风阁和入云宗之前曾先后派人调查过敌人,却都得到了错误情报,这一次,他们真的要严肃对待这件事了。

很多结丹期,神海期,甚至好几位元婴期修者悄无声息出现在哥恒城。

大殿之中,几位仙风道骨的人物或坐或立,这是清风阁和入云宗派出的真正高手。

按宗门,一方以一位面容祥和的老者为首,另一方以一名魁梧如山的大汉为首。

老者虽然看起来老迈,白发白须,却气度不凡,乃是入云宗副宗主果温桥,果老爷子。

他是老宗主俪啸天的好朋友,俪啸天失踪之后,他的女儿俪青萍继承父业,却因为当时实力太低,屡受挫折,差点没能保住父亲留下的基业。

可俪青萍也是个精明人儿,不惜代价疯狂提升实力,同时,也找到这位父亲的旧友,这才勉强将入云宗稳定下来。

在他对面,一名魁梧汉子简直像座小山,透过衣服可以看出身上虬结的肌肉,隐藏着爆发性力量,竟然是一位法体双修的强大存在。

此人名叫启明泽,乃是清风阁太上长老,实力极为恐怖。

他们身后几名元婴期强者,在两派当中也是顶尖的高手。

第六十三章 显身手(上)

果温桥捋着白花花一把胡须道:“咱们几派这次可吃了个大大的闷亏呀!早知这样,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能派那么多弟子进入森林。”

启明泽皱眉道:“果老哥,依你之见,敌人到底什么来路?为什么要与咱们作对?”

果温桥道:“听说,对方是魔修!跟二百多年前的血魔殿有些关系。

那时的血魔殿凶极一时,若非东帝大帝亲自出手,简直没人制得了他们。

那一战之后,血魔殿销声匿迹,却不见得铲除干净,有一小部分魔修余孽苟延残喘,甚至培养出一部分新人也在情理之中。

问题的关键是,如今的他们到底有多少力量,当务之急必须把这个问题摸清楚。”

启明泽面色凝重道:“是啊,如果是二百余年前留下的一部分余孽,如今恐怕已经形成规模。

可之前一直没听说有魔修活动,他们简直就像凭空冒出来的。

果老哥认为,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果温桥道:“从之前的几次交手来看,敌人很狡猾,梅罗大森林又广阔无边,地形复杂,妖兽众多,盲目大范围搜索实在如大海捞针。”

启明泽道:“经过这一战,弟子们气势低迷,甚至整个门中都在传言,咱们遇到了难以抵御的大敌。

或许,咱们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否则,也不用跟对方周旋,咱们直接就不攻自破了。”

果温桥点头道:“明泽兄所言甚是,面对未知的敌人,如果我们自己先没了信心,那可是兵家大忌。

可问题是,就算咱们出动高手,又怎知对方没有比咱们更厉害的高手?

如果连咱们这些人也折进去,那可真成了笑话。”

启明泽也同样面色凝重道:“从对方这几次的风格来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他们明明有足够力量却不一下子拿出来,只等着咱们拿出多少力量,他们再拿出比咱们略多一点的力量,实在可恶至极。”

突然,有弟子来报,入云宗弟子赤羽搏求见。

启明泽和果温桥互视一眼,都不明白一个无名小辈来干什么?

果温桥身后有一人小声道:“好像是闵钰长老的徒弟,听说闵钰长老留在森林中没有出来。”

启明泽和果温桥立刻明白怎么回事,道:“让他进来吧。”

赤羽搏进入大殿,不由一惊,殿中几人身上气息极为恐怖,如果没猜错的话,恐怕是数位元婴期左右的超级强者。

亚若说,两派最近应该会有大动作,看来果然不错,真正的高手已经来了。

在入云宗待了十年,他也从未见过真正的高层强者,入云宗三座峰,左峰只是炼气期和筑基期弟子修炼之处,真正的强者极少过去。

他赶忙上前单膝跪地,抱拳施礼道:“晚辈赤羽搏见过各位前辈。”

众人都一脸漠然俯视这个年轻后辈,这些人眼中,赤羽搏实在是个小人物。

在修真界,力量等级差距就像难以逾越的鸿沟,若非他是闵钰的徒弟,这些人连见都不会见他。

说句不好听的,在座任何一位,只要动动小指头就能要了他的命!

果温桥斜睨他道:“你是闵钰的徒弟?来这里有什么事?”

赤羽搏并不慌乱,将当日情形说了一遍,暗中有人打出一把小飞刀,闵钰认出那是老宗主俪啸天之物,于是,甘愿犯险,一个人留下查探线索。

讲完这些,沉声道:“晚辈此来别无他求,只希望各位前辈安排最近的大行动时带上晚辈。

为人弟子,即便自知实力低微,也不能眼看着师父涉险而不管不顾。”

听完他的讲述,果温桥脸色十分凝重,老友俪啸天的东西?怪不得闵钰会一个人留在森林中。

如果俪啸天还活着,而且落在魔修手上,那么,这件事可就太严重了!

敌人以俪啸天的命为要挟,逼迫入云宗做出什么让步,甚至干脆离开这片区域,那要怎么办?

他陷入思索的时候,启明泽却饶有兴趣看着赤羽搏,以他的眼光,很容易看出眼前这小子底细。

同样的法体双修,而且,小小年纪,灵力修为方面已经快要结丹了,肉体方面,似乎也有不错的成就。

启明泽并没有就敌我形势说什么,而下意识问了个很简单的问题:“小家伙,你今年多大了?”

赤羽搏一愣,没想到这位深不可测的前辈高人竟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答道:“晚辈二十一。”

启明泽微微皱眉,才二十一岁就快结丹了!还是法体双修!这速度可比自己那几个笨徒弟快太多,简直不可思议!

他又问道:“小子,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最近会安排大动作?”

赤羽搏并没有隐瞒,道:“是清风阁的亚若姑娘说的,她说两派最近必然会派高手进入森林,我要救师父的话,这是最好的机会。”

启明泽点了点头,亚若丫头他知道,确实有几分小聪明。

如今两国修者正面临强大的敌人,拼杀中虽有很多弟子死去,却也有些优秀之辈快速成长起来。

天道如此,不必畏惧,也不必强求。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同为法体双修的启明泽下意识有些喜欢,可惜他是入云宗弟子,要不然,就将他收入门下,做个关门弟子也不错。

又问道:“你知不知道要救出你师父有多危险?以你的实力贸然进入森林,面对未知的敌人,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赤羽搏却毫不犹豫道:“弟子知道,可那是我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无论刀山火海弟子也要去!”

启明泽微微一叹,道:“年轻人总是如此……意气用事。”

他本想说的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却念他一片孝心,才改成“意气用事”四字。

赤羽搏也不在意,道:“虽然我只有筑基期修为,但之前也打败数名结丹期对手了,何况,我力气大,防御强,速度快,还擅用弓箭,吸引敌人注意力绝对没问题。”

启明泽淡淡一笑,脸上明显带着几分轻视之意,在他看来,这小子再怎么强也不过是只小蚂蚁,在这次的事情上起不到什么作用。

而此时,果温桥却将目光投过来,眼中似有惊喜,缓缓道:“你说你力气大,速度快,还会用弓箭?”

赤羽搏点了点头。

果温桥微皱着眉道:“那你打他一拳试试!”说着,用目光指向启明泽。

启明泽微微一愣,却没太在意,只缓缓伸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

赤羽搏看他们不急不躁,不温不火,心中有些恼火,此时的他,恨不得立刻出发去找师父。

想试试我的力气吗?那好吧,为了不让你们把我当成累赘,就全力而发吧,达到自己的极限!

心中暗自发狠,口中却道:“那就恕晚辈无礼了。”

体内灵力疯狂运转起来,经过九窍十二漩全力加速,又在体内形成个大漩涡,层层压缩汇聚于右拳,同时,双腿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启明泽。

拳头上带着莹莹宝光,带着呼呼风声,直向启明泽伸出的巨大手掌打去。

“轰”的一声巨响,大殿中劲气四溢,启明泽身下坐的巨大石椅竟然应声碎裂,荡起一阵烟尘,迸射出许多石屑。

虽然石椅碎裂,启明泽却没有半分倒下的趋势,双腿微弓,稳稳站在碎石当中。

一条手臂上,袖子已经整个不见了,化作无数碎屑翻飞,露出里边如蟒蛇虬结的恐怖肌肉,一只鹰爪般的大手,死死握着赤羽搏的拳头。

大殿中一片安静,除了偶尔的石子滚落声。

启明泽面色淡定,甚至还带着几分饶有兴趣的笑意。

紧接着,在众人惊愕目光中,启明泽突然动了,猛地伸出另外一只蒲扇般大手,按向赤羽搏胸前,速度之快实在是赤羽搏平生仅见。

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大力向自己胸前击来,只来得及将手臂横在胸前,下意识在胸前形成一层微黄的土灵气防御,下一刻,那股大力已经落在身上。

赤羽搏整个身体箭一般疾飞出去,又是“轰”的一声巨响,撞在大殿对面石壁上。

伴着一阵石子滚落声,他的身体从石壁上摔了下来,跌倒在地面。

大殿石壁上,竟然隐隐现出个人形凹陷,厚厚的石壁上多了几条长长裂纹。

烟尘中,赤羽搏咳嗽两声,引起一阵干呕,良久才缓缓站起,艰难道:“前辈,你可不厚道!出手前也不打个招呼。”

启明泽脸上难得现出一丝尴尬,他确实没想那么多。

刚才被赤羽搏一拳之力震惊,想到他说力气大、防御强,便突然觉得很好奇,很想试试,随手一掌就打了出去。

此时才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冷不防出手打这孩子一掌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启明泽干笑道:“好小子,老夫承认你确实不错,在同阶弟子当中怕是难寻敌手了。”

说着,抖了抖身上灰尘,径自走到下面空着的另一处石椅前坐下,只是,光着的一条粗壮手臂看起来十分骇人。

第六十四章 显身手(下)

赤羽搏这一攻一防已经用了全力,他打出那一拳正是得自璃玉剑经的冲天拳,而且是全力施为,肉身力量加上灵力全开的一拳。

那防守的一下也已经将混元乌龟刺施展到极致,还用手臂阻挡了一下,要不然就不是咳嗽、干呕那么简单了。

好在手臂在璃玉剑经、轮回练体诀和一颗大金刚丹的作用下已经不是一般的强横,启明泽的一击又用的是掌,要不然,胳膊也要断了。

即便如此,还是觉得胸腹间气血鼓荡,腑脏翻腾,似乎腹中有一团热流往上涌,却勉强压制。

如果换做其他普通筑基期弟子,这一下已经被打扁了。

果温桥好奇问道:“明泽兄,你刚才与他交手具体情况如何?”

众人看着场面确实挺骇人,但实际情况只有启明泽一人知道。

启明泽道:“嗯,他攻来的一拳不完全是体力,而是灵力与体力的共同一击,二劲相辅相成,击中我的瞬间,应该有差不多两千斤的力道。

而我一时好奇,也用差不多的力道打了他一掌,看他样子应该不好受,却没什么大碍。”

众人闻言全都安静了。

年仅二十一岁,灵力修为方面距离结丹不远了,肉身方面能发出和承受如此重击,若是普通弟子,再给他多一倍的时间能达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

果温桥似乎越来越有兴趣,道:“你说你速度和弓箭也不错,那就由我来试一试。

这大殿还算宽敞,你绕着大殿内跑几圈,期间我会扔出果子,你要用弓箭射中它们,你看如何?”

赤羽搏道:“前辈稍等。”说话间,从肩上将肩甲取了下来,“轰”的一声扔在地上。

众人又是一惊,想不到这家伙还带着如此重的装备,看样子足有几百斤。

赤羽搏一抬手,手中多了一张弓和十来支箭矢,来到大殿一侧石壁处,脚下发力,身形便如箭般急冲出去,在大殿中沿着石壁内侧狂奔起来。大殿中顿时产生了一阵旋风。

经过仙桥宗一年半苦练,单论奔跑速度,筑基期弟子当中还真很难找出比他快的。

果温桥伸手自身边石台上拿过一枚果子,抖手掷出,果子闪电般飞起。

只听“砰”的一声响,果子瞬间消失,而大殿一侧角落石屑纷飞,腾起一阵烟雾。

果温桥眉头一皱,又从石台上拿了四枚果子,分别掷向四方,动作之快,几乎就是同时。

“砰砰砰砰”四声连响,四枚果子先后消失,大殿顶上飞溅下更多石屑。

果温桥面露思索之色,只道了一声:“好了。”

赤羽搏渐渐停下来,大殿中又是一阵寂静。

启明泽饶有兴趣道:“你说之前就多次打败过结丹期对手,靠的就是这些本事?”

赤羽搏略一犹豫,道:“弟子还有些其他本事,只是,师父曾告诫过弟子,有些本事不可以跟任何人说。”

启明泽微微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这屁大的小子还有压箱底绝活怕人知道!

其他诸位强者脸上也都带着笑意。

他们哪里知道,那璃玉分身可是无比神秘的大杀器,只不过需要很长时间吸收灵力慢慢成长,慢慢觉醒。

未来的修真界,这神秘之物可是要令天下强者闻风丧胆的。

当然,任何力量都不是凭空得来的,璃玉分身虽然强大,却隐藏了天大的秘密,那可是随时都会择人而噬的怪物。

果温桥面带微笑,缓缓道:“明泽兄,之前咱们还在苦恼,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击敌人的同时又保证己方安全。

见了这小子之后,我倒想出个主意。”

启明泽眼睛一亮,道:“哦?果老哥不妨说来听听?”

果温桥捋须道:“闵钰孤身一人留在大森林中,而他的徒弟担心师父安危,要去救他。

表面上,是徒弟带着几个朋友去救师父,而暗中,我们则派出几名高手紧随其后。

明面上的一队人力量适中,大约结丹期左右,人数也不多,但他们速度快,擅于远攻,擅于逃跑。

按照对方一直以来的习惯,他们不会派出太强实力,只会比我们略高一些,此时,这一小队人要利用他们的速度优势,能杀就杀,杀不了就逃。

对方则多半会派出更多人手围堵,而我们隐藏暗中的高手则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一明一暗的配合可以非常灵活,根据实际情况选择需要暴露的实力。

我们渐渐增强,敌人也渐渐增强,可我们留有后手,有效打击敌人的同时也试探他们底线。”

启明泽也缓缓点头道:“嗯!涉及人数少,一明一暗两方面都比较安全,又可以试探出敌人的大体力量。

问题的关键在于,充当诱饵这部分年轻人能坚持多久?

他们引出的敌人越多,我们的收获就会越大,获得的情报也就会越多,甚至有可能找到他们的巢穴所在!”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赤羽搏,毫无疑问,这个任务很艰巨,修者一方已经连败数次,这一次能否取得大胜,鼓舞士气,关键在于做诱饵的人。

至于危险性倒是不算大,暗中有高手保护,只要对方不出动太厉害的人物,这些诱饵的命不会有太大问题。

赤羽搏毫不迟疑道:“让我来做诱饵?可以,但你们要答应,有机会的话帮我救出师父。”

果温桥微一皱眉道:“至于救你师父这件事,我不敢保证什么,只能说,让他们尽力而为。

要知道,你师父如今到底在哪里我们还不知道,如果他在敌人老巢中,即使我们派了高手去,也未必能救出来。”

赤羽搏道:“亚若说过,他们希望师父带消息回来,所以不会对他如何,甚至,他们会借机放了师父,所以,我觉得救出师父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只要各位前辈有这个心。”

果温桥白眉毛挑了挑,略一思索,笑道:“嗯,说得好,我还没想到!”看向启明泽道:“那叫做亚若的孩子也不错!”

启明泽道:“既然让他们做诱饵,自然要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尽可能提升他们的实力,只有这样,他们起到的作用才会更大。”

又对赤羽搏道:“我清风阁中有一双追风宝鞋,乃是清风阁祖师亲手炼制,可惜,只适用于陆地行走。

修者到了结丹期基本都可以御剑飞行了,所以这东西一直没有使用,只作为清风阁纪念祖师的一件物事儿留着。

如今要进入大森林中吸引敌人,这东西再适合不过,我马上安排弟子回宗门取来。

有了这双宝鞋,你的奔跑速度将提高很多,在林中保命能力也将大增,而且,你是土属性修者,配合土遁术,只要不冒进,对方很难将你留下。”

赤羽搏闻言心中大喜,赶忙抱拳道:“多谢前辈。”

果温桥也道:“老夫一生喜好炼器,你需要什么装备可以提出来,老夫也会尽量满足。”

赤羽搏惊喜更甚,自己的弓,两柄剑都该换了。

启明泽道:“不光是你,还需要多找几名弟子,实力在结丹期左右,善于速度和远攻,你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赤羽搏一皱眉,道:“弟子心目中确实有几个人选,只怕给他们带来危险。”

启明泽道:“有高手暗中保护,安全应该没多大问题,关键是你们的能力,能与敌人周旋到什么程度将直接决定我们有多大收获。”

赤羽搏点了点头道:“那我希望带上如下几人,清风阁的亚若,入云宗的木冬青,仙桥宗的南圃和鸾玉儿,其他人选随意。”

启明泽点头道:“很好,这几个人都会因此得到一套金丝软甲,重量轻,不影响速度,又可以起到不错的防御作用。”

果温桥道:“我再每人送他们些远程攻击武器,飞刀、飞针之类,这样,你们能发挥的杀伤力就更高了。

不过,这次行动的主力还是你,有了追风宝鞋,论速度,恐怕没人赶得上你,论远程攻击,恐怕也没有比你的弓箭威力更大的,你得有能力掌控全局。”

赤羽搏道:“前辈尽管放心,亚若更有能力掌控全局,我愿意把我的命交给她摆布,那时,我们这支队伍才更有杀伤力。”

能有这样的合作,几位强者不由点头。

很快,大家都得到消息,一支精英小队聚在一起。

可以说,这几个人已经是附近广大区域内年轻一代的翘楚,且各有特点。

赤羽搏勇力过人,速度快,力量大,防御强,弓箭的杀伤力十分恐怖。

亚若智计出众,无疑是小队最好的领导者,修炼过轻身功法,速度也比较快,而且,她的攻击带有很强寒气,对限制敌人速度大有帮助。

木冬青实力也不错,筑基后期,距离结丹只差一步,性子沉稳,擅于远程攻击和控制。

南圃绝对是一员猛将,曾经的八方殿筑基期第一人,如今已经是一名结丹期强者,配合金属性剑气,杀伤力应该仅次于赤羽搏的弓箭。

鸾玉儿性子阴狠老辣,作为敌人,她是个令人头疼的女人,作为朋友,却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伙伴。

这一次,他们将代表两派修者,代表所有惨死的弟子和百姓,给魔修们一次狠狠反击。

第六十五章 我叫聋盲

几天时间很快过去,陆续有人送来了东西。

其余几人都得到了一身金丝软甲,可以穿在衣服里边,轻便实用,能提供不错的防御力。

还有各种武器,无论用材或者炼制水平都相当不错,堪比法宝级别的飞刀飞针等小型武器,关键是数量非常多。

赤羽搏也得到了自己的东西,一双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靴子,表面有一层镂空的金属保护层,甚至带了些许锈迹。

还配了一张兽皮,上面写着“追风宝鞋运灵图”几个大字,然后是好几张灵力运行路线图,看起来很复杂。

还有两柄长剑,一轻一重,并不花哨却透着森森寒气。

一张精美大弓,拉满的话差不多需要千斤力气。

大家都对这次不算危险的行动能得到这么多东西感到满意,唯独鸾果儿闷闷不乐,似乎在为帮不了赤羽搏伤心。

这一天,赤羽搏正在摸索追风宝鞋的使用方法,高层还没下达出发指令。

另一边,老疯子无聊的抓耳挠腮,冲进森林内部,抓了头野猪回来,在尾巴上绑上干柴,点着火,在哥恒城中的修者驻地横冲直撞。

顿时一片大乱,有些临时帐篷着了火,无数弟子叫骂声传来,老疯子却嬉皮笑脸躲在一旁,装大尾巴狼。

亚若微笑看着他,眼珠儿转了转道:“疯前辈,我们要去大森林里边玩,你有没有兴趣啊?”

老疯子似乎还对上次大战心有余悸,连连摇头道:“不去,不去,跟那些怪人拼命有什么好玩的?”

亚若笑道:“不如这样,你赔我们去,之后有时间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赤羽搏在亚若身旁小声道:“带他去干什么?这个老家伙向来只会胡闹,从不听号令,去了只会坏事!”

亚若却神秘一笑道:“听我的,这次的事带上他定有大用,不可或缺。”

赤羽搏一直对亚若的话比较信服,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带着吧。

老疯子叫道:“臭丫头,你要带我老人家去哪里玩?”

亚若想了想道:“我带你去暮华帝国王宫里偷吃的怎么样?”

老疯子眼睛顿时一亮,去王宫偷吃的,听起来还真不错,之前为什么没想到呢!

他嘿嘿笑道:“我不跟你们去,现在我就去王宫偷吃的。”老家伙这方面心思转的还挺快。

亚若冷笑道:“王宫都有不弱的修者守护,你自己去吧,被抓住关一辈子,没人去救你!”

老疯子一皱眉,被亚若的话吓住了。

帝国高层招揽修者帮他们做事也不算新鲜,臭丫头说得不无道理,于是瞥了一眼亚若道:“那你就能进去?”

亚若自信满满道:“当然,信不信由你!”

老疯子眼珠儿转来转去,最终妥协道:“那,那好吧,陪你们一起去森林走一趟,不过,拼命的差事可别找我!”

赤羽搏有些担心,传音问道:“你真要带他去王宫偷吃的?”

亚若淡淡一笑,传音道:“我可没说什么时候,等我结婴了再说吧。”

赤羽搏一呆,结婴?那还不得一百年?

当天夜里,众人得到出发命令,赤羽搏、南圃、木冬青、亚若、鸾玉儿、老疯子,还有两名清风阁派出的年轻弟子,一共八个人,趁着夜色向森林中冲去。

他们出发不久,几道模糊身影从一棵大树中飞射而出,也向森林内部冲去。

再说另一方面,闵钰那日离开众人,独自向森林深处行去,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名背对着他的黑衣人。

天色已经昏暗,黑衣人的背影模模糊糊,透着几分阴森。

闵钰呆呆看了良久,师父失踪的时候是跟大师兄一起的,可这个背影既不像师父又不像大师兄,心中不由失落,缓缓问道:“阁下是……”

一个年轻而不失沉稳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叫聋盲!”

闵钰一皱眉,聋盲?不就是又聋又瞎的意思吗,为什么会有人起这样的名字?

又问道:“之前那把飞剑就是阁下所留吧?敢问阁下为何会有此物?”

聋盲并未转身,缓缓道:“不错,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忘记这件东西,现在想想那已经是七八十年前的事了吧?”

闵钰身子一震,皱眉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会有师父的东西?为何知道七八十年前的事?”

聋盲冷冷一笑道:“既然把你留下,就是要告诉你一些事。

我们需要个传信人,将一些消息带给修者们,而这个人选,你是再好不过的,闵钰师叔!”

闵钰身子一晃,倒退一步。这个人竟然叫自己师叔?甚至知道七八十年前的事,可入云宗下一辈弟子当中根本没有人失踪那么久啊?何况,他的魔气修为已达到神海期!

聋盲接着道:“若非认得你的剑,我也想不到当年英姿勃发,豪气干云的闵钰师叔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当年的你可是入云宗的骄傲,未来的希望,老宗主数名弟子当中就属你悟性最高,也最为勤奋。

还记得他老人家当年就说过,你只是太过于痴迷修炼,对其他事全不在意。

他本打算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你,等你修为长进便也把宗主之位传给你,可是,没过几年你就离开了入云宗。

万万想不到,几十年不见,你的实力不涨反退,身体也衰败到这种程度!”

闵钰越听越惊,已经猜到这个聋盲身份,只觉精神恍惚,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聋盲的声音还在继续:“我想,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也知道我为什么会有那件东西。

我现在的名字叫做聋盲,就是看不见也听不到的意思,是我自己改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闵钰收摄心神,道:“聋盲?看不见也听不到?我猜,你是不是会经常做噩梦,梦到很多从前的情景?”

聋盲道:“也有这方面原因吧,但这并不是主要的,那些过往还不至于让我如此畏惧。

我所害怕的,是一些你无法想象的,令人崩溃的画面和声音,仿佛万年不散的幽灵一直困扰着我。

曾几何时,我已经坠入深渊,被那些画面和声音折磨得彻底疯狂,歇斯底里。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曾经最温暖、最亲切的人和事,变成了心中无法背负的伤痛、愧疚、悔恨。

几十年时间,即便闭上眼睛,堵住耳朵,那些画面,那些声音仍不断在眼前浮现,在耳中响起,挥之不去。

那种折磨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闵钰听着他的话,似乎隐约感到他所承受的痛苦,问道:“既然留下来,我就没打算回去,能跟我说说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吗?”

聋盲却轻轻一叹,道:“是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见到你,又让我心中那些勉强压下去的恶魔苏醒。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叫你来并不是要你的命。

相反,我要你活着回去,把你见到和听到的,带回入云宗。”

闵钰眉头紧锁,问道:“师父和大师兄呢?你让我带回去的消息到底是什么?”

聋盲道:“他们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我已经成了现在的样子,再也回不到从前,而他们却跟我不同,他们还保持着从前的样子,却无法行动。”

闵钰猛地站起来,问道:“他们到底怎么了?”

聋盲道:“那是一种你无法理解的状态,总之,他们没有死就是了。”

闵钰见他不再说下去,身子一软,又缓缓坐下,道:“他们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现在,你们还要用他们做文章,折磨活着的人,是吗?”

聋盲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道:“你只要将老宗主还在人间的消息带回去就是了。”

闵钰冷笑道:“我拒绝呢?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可在意的?你把我带回去,让我死在师父身边就是。”

聋盲也冷笑道:“闵钰师叔,你怎么越老越糊涂,就算你死了,我就没有办法把消息送到入云宗了吗?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虽然不会杀你,但今天你还走不了,因为,我对你的徒弟也产生了兴趣。

先在这儿委屈两天,等那小子来了,你就可以走了。”

闵钰脸色瞬间发白,声音也微微颤抖,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聋盲冷冷一笑道:“你教了个好徒弟,在筑基期就可以抵御和吸收结丹期魔修所发出的的精纯魔气,这样的人不让他变成魔修简直太可惜了。”

闵钰嘴唇哆嗦,道:“你,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聋盲哈哈大笑,道:“死能解决问题吗?你死了,你的徒弟就不会来了吗?闵钰师叔,你真的已经老糊涂了!”

闵钰颓然坐在那里,突然觉得很后悔。原本以为不在乎这条老命就没什么可怕的,可是,面对真正的困境,不怕死并没有用,真正有用的只有力量。

如果还有当年的力量,徒儿怎么会有一点点危险?聋盲凭什么把自己吃得死死的?就连师父,或许也能救出来。

可是现在,除了呆呆坐在这里担心害怕,受人摆布,还能做什么?

突然想起赤羽搏所说的鬼道,如果自己舍弃了肉身,成为一缕无形无质的精神力,或许,不会像现在这么无奈吧?

之后的时间,闵钰被打晕,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很小的,与世隔绝的石室中。

在这里的每一个日夜,他都一动不动的坐在角落,可那松垮的眼皮却在不停颤抖。

仿佛陷入梦魇,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挣扎……

第六十六章 匆忙结丹

另一方面,一行年轻人已经进入大森林,前进速度并不算快,而且,赤羽搏似乎心事重重。

亚若见他状态不对,问道:“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赤羽搏皱眉道:“这次的事关系重大,修者方面急需一场漂亮的胜仗鼓舞士气,救师父也只有一次机会。

我怕,我的力量肩负不起这样的担子。”

亚若劝解道:“暗中不是有隐藏的高手吗,你担心什么。”

赤羽搏道:“不必安慰我,其实大家都知道,隐藏那些高手或许只有一次出手机会,如果咱们不能吸引足够多敌人,那么,这次行动将变得没有意义。”

亚若没有再说什么。事实确实如此,敌人一直很狡猾,并不容易糊弄。

这一行八个人,战力就摆在这里,敌人凭什么派出大批魔修给自己杀?

就算速度快,行动灵活,对方必须派出一定数量的魔修围堵,但高手出动一次,魔修的死伤达到一定程度,对方定然起疑。

赤羽搏道:“我想结丹。”

亚若脚步微滞,皱眉道:“太草率了,结丹是修者需要面对的第一个大瓶颈,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据我所知,我们清风阁弟子结丹时有大约四分之一的失败率,而失败弟子当中又有大约一半影响到以后,甚至无法继续修炼,这还是在经过充分准备的前提下。”

赤羽搏心里“咯噔”一下,经过充分准备还有四分之一失败率,甚至有可能再无法修炼。

他又看向南圃,问道:“南圃兄,你是过来人,能给我说说结丹的经过吗?”

南圃道:“没什么特殊感觉,师父曾跟我详细说过结丹的注意事项,首要一点就是稳固修为一两年,第二点就是要服用定灵丹,然后,结丹的过程中尽力压制躁动的灵力,以免伤及经脉和丹田。

我结丹的时候,因为阴风谷大比,实际上已经稳固修为两年多,定灵丹也服用了,加上我的肉身还算可以,灵力冲击并不是难以忍受。

结丹本身需要的时间并不长,也就一个时辰左右,但结丹前后最好调整状态,我那时,一共用了四天时间。”

赤羽搏又将目光投向鸾玉儿,在这个问题上,鸾玉儿还是很严肃的,道:“我感觉,结丹最大的危险就是灵力由气态变为固态时疯狂躁动带给身体的冲击。

比如说,你现在整个身体内,所有的经脉和丹田中全都充斥着灵力,但那种灵力不够凝练,虽然数量很多,却发挥不出多大力量。

结丹的时候,这些灵力要发生质变,体积要缩减到十分之一甚至更小,你会觉得所有经脉还有丹田,一下子瘪了,整个身体都空了。

然后,周围的灵力像是发了疯一样往你身体里涌入,而进入你身体的灵力,又受体内气息牵引,迅速缩小。

那种感觉,就像大坝一旦决堤,洪水翻涌,摧枯拉朽。

可一旦你体内能容纳的灵力达到极限,洪水又会反流,向外散逸,最终慢慢达到平衡。

这个过程中,你的经脉和丹田都处在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周围灵力又十分躁动,一个不小心就会出状况。”

鸾玉儿这个说法比较形象,令赤羽搏对结丹有了大体认识。

亚若又补充道:“灵力在人体或者妖兽体内达到一定密度就会发生质变,一共分三种状态。

第一种状态,感觉中像气体,体积大但力量小。

第二种状态,感觉中像液体,体积小,力量大,但可以自由流动。

第三种状态,固体,也就是金丹或者妖丹,或元婴。

前两种状态其实并非真正意义的气体和液体,而只是一种能量,随着气血运转,但第三种状态是实实在在的固体。

修真界之所以有种说法,进入结丹期才算真正的修者,就是这个原因,凝结金丹之后,那个小小的能量球其实蕴含着非常大的力量。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能量球形成的过程其实是很危险的,稍有差池就可能万劫不复,甚至修者结丹过程中爆体而亡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赤羽搏皱眉听着,说不紧张,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万一失败,自己将失去太多东西,现在的生活,身边的一切,甚至还包括师父和亚若。

可是,他还是想试一试,原因很简单,自己现在的力量很难保护拥有的一切。

就像上次鸾玉儿撕碎衣服才勉强赢了那一战一样,那种屈辱,那种无力感,实在难以承受。

或许安静太平的情况下可以按部就班,可是现在,每一分力量都可能决定生死。

略一思索,他还是坚定道:“我要试试,如果成功,接下来的行动将更有把握,如果失败,你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南圃道:“听说不巩固修为就结丹是很危险的。”

鸾玉儿道:“每个修者都要过这一关,也不见得准备了就一定过,没准备就一定过不了。”

木冬青道:“如果换成我,一定会做好百分百准备再开始。”

亚若道:“修炼之途本就是逆天改命。”

老疯子道:“黄小子,你说你会不会‘砰’的一下爆开,那我可要躲远点,别弄了一身屎尿。”

听他们各说各话,赤羽搏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看来是不同的结果,这就是所谓的世事无常,也可以说,很多事没有定论,没有绝对的行或者不行。

他没继续征求意见,只是详细询问了结丹的具体步骤方法。

做好准备之后,利用土遁术潜入地下,在土中修了个小室,盘膝而坐,调息恢复,这里安静,可以不受打扰。

其余众人围坐在林中,算给他护法,南圃道:“我欣赏他这种性子,说干就干,毫不拖泥带水。

不可能世上所有事都有时间准备,如果结丹成功,面对敌人时生存的可能性也更大,里外里没什么区别。”

鸾玉儿道:“我感觉他成功的几率应该在四到五成,如果他失败了,变成个凡人,我就让他和果儿找个乡村隐居,生儿育女算了。”

木冬青道:“每个人做事方法不同,反正我是不会这么做。”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亚若,她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亚若白了众人一眼,道:“都看我干什么?我不喜欢没有根据的猜测,在这种事上我只选择等待。”

鸾玉儿道:“你很担心,用不着装。”

亚若淡淡一笑道:“说实话,你和你妹妹都不适合他,就算变成凡人,你们和他也不会有结果的。”

鸾玉儿微微皱眉,却又很快舒展开来,冷笑道:“天底下,各种不适合的夫妻多了去了。”

亚若笑道:“你说的很对,但那多半是在没有比较和选择的情况下。”

木冬青感觉气氛不对,不再说话。南圃则饶有兴趣看着两个姑娘。

鸾玉儿道:“对于男人来说,女人都差不多,只要长得好,能引起他们的冲动也就够了。

对于女人来说,男人其实也都差不多,只要信得过,靠得住,还要怎样?”

亚若又淡淡一笑道:“我这个人从不喜欢没有意义的口舌之争。”

鸾玉儿胸中憋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

地下,赤羽搏静静盘膝而坐,恢复灵力,调整自身状态,脑中并没多想什么。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去权衡利弊得失,只默默去做就好。

一个时辰之后,感觉体内灵力已经充盈,他准备开始了!

第一步就是定灵丹,这东西是无数年来前辈修者总结经验,专门帮助结丹而炼制的丹药,对于促进体内灵力发生质变,降低灵力躁动带来的冲击大有好处。

第二步是功法,结丹的根本在于灵力密度,当灵力达到饱和状态,在体内进一步压缩就有可能引发质变,为此,修者们专门研究了一套运功方法。

只要那个过程开始启动,之后,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突然想到一件事,璃玉分身!据说这东西跟主人是相融相通的,而且,它也一直在吸收土灵力成长。

这样的话,结丹过程中汹涌的灵力是否也可以被它吸收呢?

这么想着,他把璃玉大剑取了出来,靠在自己后背。

终于该开始了,服下定灵丹,过了片刻,感觉体内灵力似乎有了一丝变化,似乎变得更加凝厚迟缓。

接着,按照功法调动灵力,运转几个周天,可为什么没有任何变化?

又熟练功法,试了几次,依然没有变化。或许是急于求成,没有巩固修为的原因吧。

这可如何是好?已经按照该有的顺序做了,却无法引发那种质变,难不成要这么放弃?

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璃玉剑经中的九窍十二漩!

这是个对灵力进行压缩的过程,而且,据剑经介绍,压缩的程度还相当可观。这个过程自己更熟悉,更有把握。

稍微调息,调动一股灵力经过九窍十二漩,再经过奇经八脉一个大周天,然后送往右臂,引而不发。

紧接着是第二股灵力,第三股灵力。

当第二股灵力撞击到第一股,再由第三股灵力撞击前两股之后,突然有了变化。

第六十七章 误打误撞

整个右臂当中力量已经几乎鼓胀到极限,三股力量分别经过压缩凝实,再碰撞到一起,几乎要将手臂撑爆。

就在这一瞬间,奇异的变化发生了,原本充盈到极点,几乎已经掌控不住的力量猛地收缩,仿佛汇聚成一股粘稠的液体,体积非常小,却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力量。

然后,沿着手臂经脉,这种变化迅速向身体内蔓延,非常快,仿佛一瞬间整个身体就已经空了,尤其是丹田,小腹位置猛地传来一阵抽痛。

全身的无数大小经脉中只剩下星星点点粘稠的力量,慢慢向丹田汇聚。

以极快的速度内视丹田,那里已经不似之前一大团厚重气体,反而变成一小团翻滚着的金色液体。

通过神识可以感知,这一瞬间,周围的灵气似乎突然失去平衡,又仿佛受到某种牵引,开始向身体内汇聚,而且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赤羽搏静静感觉着身体内外发生的变化,甚至尽力减缓灵力的涌入速度,可是,体内的灵力变化似乎是一种契机,带动周围的灵力躁动起来。

渐渐地,周身皮肤都有种刺痛感,仿佛千万根牛毛细针正往身体里钻。

大量灵力涌入身体,将经脉微微撑开,可下一刻,那些灵力又变成粘稠状,缓缓流动。

之前从未感觉过如此躁动的灵力,仿佛那不是无处不在,难以察觉的一种奇异力量,而变成了利刃一般的狂风。

原本已经利用化土之术清理出的小空间,随着灵力汹涌,周围土灵力已经彻底失去平衡,细小沙粒纷纷掉落。

渐渐地,赤羽搏觉得不但皮肤刺痛,更深一层的经脉也开始传来撕裂般的痛。

以往吸收灵力是非常缓慢的,从未意识到这个过程也能给身体造成伤害,当灵力狂暴到一定程度,吸收速度快到一定程度,反而变成一种破坏力。

这个时候,就是不想吸收灵力也已经做不到了,除非能将全身毛孔封死,但那是做不到的。

丹田之中,从各条经脉汇聚而来的粘稠液体越来越多,集中在一起并慢慢翻滚着。

金丹正在形成,那些粘稠液体就是最精纯的力量,汇聚之后又慢慢凝固,成为金丹的组成部分。

赤羽搏咬牙忍受着,他自信,论肉身和经脉,自己较之普通弟子要强悍的多,柔韧的多。

结丹确实是个很危险的过程,看来自己还是太大意了,但未必不能成功,肉身的优势就是成功的一个有利条件。

时间慢慢推移,灵力的吸收速度不知要比平时快多少倍,但体内依然感觉空空如也。

发生质变之后,灵力在体内存储的体积大为减小,而每一小部分灵力蕴含的力量却远比之前强大。

正因为如此,结丹之后修者的力量要远比结丹之前强大,但这只适用于法术威力,肉身力量并不会有太大改变。

但这并不意味身体一下子可以容纳过多力量,能量的强弱不能完全按体积计算。

渐渐地,灵力涌入速度似乎减慢了些,可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灵力冲击,就连头脑好像也变迟钝了。

突然想到璃玉大剑,仔细感知,它确实在吸收灵力,而且吸收的速度远比平时快。

真奇妙,它毕竟是死物,竟也能这样疯狂吸收灵力?

不管怎么说,将它放在背后还是多少分担了自己的压力,要不然,疯狂涌入身体的灵力应该更多。

又过了一会儿,璃玉大剑停止了吸收,仿佛达到饱和,而此时,赤羽搏的压力也不像之前那么大了。

所在的这处小空间已经彻底塌陷,赤羽搏被完全埋入沙土之中,但对于土属性修者,这种环境根本算不得什么,有大量土灵力维持身体机能,就是停止呼吸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事。

丹田中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多,形成个中间凝固,外层仍在蠕动的金色圆球。

巨大的灵力冲击之下,赤羽搏晕乎乎,全身上下都传来剧痛,他却仿佛已经麻木,没有太大感觉了。

成功了吗?既然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刻,灵力涌入已经慢慢减缓,那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灵力涌入已经很慢,赤羽搏以为就要结束了,可突然之间,体内灵力仿佛达到极限,调转方向往体外运行。

浑浑噩噩当中,赤羽搏只觉体内一阵气血翻涌,“噗”的一下涌出一口鲜血。

反流?这就是鸾玉儿口中的反流吧?原来这么厉害!灵力反流却带动气血逆行,险些要了自己小命,好在持续时间并不长。

脑子很晕,思维缓慢,但终究还有一丝理智存在。

赤羽搏静静感知着体内变化,丹田中已经形成一颗金色圆球,虽然算不得大,但已经稳定下来。

成功了吗?浑身都疼,体内涌入大量灵力,却反而感觉非常虚弱。

静静停留在地下,周围还有灵力在缓慢运转,赤羽搏仿佛陷入半梦半醒之间,身体却在慢慢恢复。

地面上,亚若等人围坐一周,中间位置竟有个凹陷下去的大坑。

因为土灵力疯狂运转,泥土结构已经发生改变,这才形成这种情况。

木冬青道:“灵力不像刚才那么疯狂了,小师叔他成功了吗?”

南圃道:“这种景象可跟我们结丹时不同,灵力似乎更加狂躁,持续的时间却稍短一些。”

鸾玉儿道:“强烈的灵力冲击不但会令身体难以承受,也会令大脑眩晕,稍等片刻看看。”

一个时辰之后,地下的赤羽搏终于感觉舒服些,脑子已经完全清醒,身上的刺痛也已经减轻。

周身皮肤都传来黏糊糊的感觉,应该是血,无数细小经脉破裂而从毛孔渗出的血,但心中依然很兴奋。

成功了!虽然感觉是那种险之又险跨过一步,但终究成功了。

现在可以清楚感觉到那颗小小圆球蕴含的恐怖力量,那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力量层次。

怪不得结丹期法术威力要比筑基期大很多,怪不得结丹期才能御剑飞行,因为,力量增加了太多。

想到之前与结丹期魔修对战的情景,那些魔修发出的魔气可以直接令筑基期弟子晕厥过去,同样因为,那魔气的量和精纯程度根本不是筑基期弟子可以承受的。

归根结底一句话,结丹是一次飞跃。

之后,当众人看到他从土中钻出的样子时,全都一愣。皮肤和衣服上能看到一层暗红,大量沙土粘在这层暗红上。

南圃笑道:“看样子是险之又险才成功,不过,这么仓促就结丹,能有这样的效果已经该庆幸了。”

鸾玉儿淡淡一笑,道:“这次行动的把握又大一些。”

亚若道:“傻人有傻福。”

赤羽搏只是嘿嘿一笑,也不答话,将璃玉大剑取了出来。

感觉灵力最狂暴的时候这东西帮自己吸收了一部分,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若没有它,这次结丹还真的未必成功。

仔细看去,大剑的颜色变了,原本是鲜红的血色,现在却变成淡红色。

赤羽搏有种感觉,随着逐渐成长,它的颜色最终会恢复,甚至变成土黄色。

大剑行动靠的是它自身灵力,也就是说,随着成长,它的速度将越来越快,力量将越来越强,甚至最终产生变化,改变形态。对于这一点赤羽搏虽然不太理解却很期待。

感受一下自身,赤羽搏淡淡一笑,道:“耽误大家半天时间了,我去换身衣服,整理一下,咱们马上出发。”

南圃道:“不试试现在的力量吗?”

赤羽搏笑道:“不试了,我心里大概有数,肉身并没有多少提高,也就是说奔跑速度,弓箭杀伤力这些都没多大变化,至于法术攻击,遇到敌人之后总有机会试。”

收拾妥当,一行人继续向森林内部深入,虽然有伤,体内灵力也需要巩固一小段时间,但森林太大,找到敌人估计也需要数日时间。

话分两头,另一方面,大森林极深处隐藏着一座内部极其庞大的山洞。这巨大山洞有几个出入口,却都设在非常隐秘的地方,而且做了精心掩饰,很难发现。

山洞内部简直像个巨大蜂巢,周围石壁上密密麻麻全是一个个小洞口,每个洞口还有一层光幕。

洞穴最下方是个大池子,里边装着黑乎乎的粘稠液体,汩汩冒着气泡,一层层黑气从池子往上升。

其中一间比较大的石室内,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瓮声瓮气道:“魅,外面传来消息,说哥恒城中派出一小队人,只有结丹初期左右修为,好像是来营救聋盲抓来那个老头子。你看是怎么回事儿?”

魅护法没好气道:“什么怎么回事?实力这么弱很明显是问路石,后边说不定隐藏着一队高手。

不要让他们靠近,派些人手直接把他们杀了,看看暗中到底还有没有人。”

又道:“你手下那个聋盲怎么回事?我命他给入云宗传个信儿,他非但没把消息传出去,却把送信人抓了回来?”

一旁的阴罗护法道:“聋盲说,这老头子还有用处,过几日再放不迟。”

魅护法冷哼一声,怒道:“他只是一条狗而已,到底你听他的还是他听你的?

阴罗,希望你记住,在这里,拿主意的人是我,不是你,更不是他聋盲!”

阴罗护法一双牛眼猛地一瞪,心中暗道:他就是条狗,也是我的狗,轮不到你来教训。

虽然心中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因为魅护法比他聪明,决策方面的事确实是魅护法做主。

论战力,阴罗比魅护法高出一筹,可论脑子,十个阴罗加在一起也不如魅护法,所以,上边的安排是,他们俩一文一武,共同打理这处巢穴。

可问题是,魅护法一直按兵不动,只派少数中阶魔修出去搞什么阴谋,阴罗简直成了摆设。

讪讪一笑,退了出去。离得远了,阴罗呸了一口,骂道:“臭娘们!竟敢在老子面前摆架子!”

第六十八章 游戏开始

赤羽搏等人渐渐向大森林中深入,在这么大范围内寻找敌人简直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可这一日,众人正在林中狂奔,敌人主动找上门来。

魔修的中低阶弟子培养容易,数量也多,这次来的是五名结丹期魔修和百来名筑基期、炼气期魔修。

之所以派出这样的阵容,主要考虑林中地形复杂,围攻才是最好办法。

五名结丹期魔修拦住去路,而那百来名魔修呈扇形在远处躲藏,只等前方一打起来,他们慢慢将修者包围。

赤羽搏等人只看到那五名魔修,却未发现暗中还隐藏了百余人。

既然遇到敌人,正好试试身手。赤羽搏率先取出弓箭,脚下不停,一边向前冲一边快速发箭。

其余几人攻击距离达不到这么远,只一起前冲。只是片刻,双方短兵相接战在一处。

按理说,这边有老疯子这名神海期修者在,实力应该压过对方,可这老家伙根本没动手的意思,身子一跃坐在一棵大树的枝杈上,看起热闹来。

赤羽搏一阵无语,觉得亚若带他来实在不算明智。

对战展开,修者这次有备而来,七名弟子修为虽然不算太高,但全都擅于远攻和速度,顿时,一道道火柱,一根根冰锥,还有飞刀、飞剑、箭矢,各种攻击铺天盖地压过去。

五名结丹期魔修被打个措手不及,混乱中被赤羽搏抓住机会,一箭射中一名魔修大腿。

大家合力之下,将受伤魔修杀死。

赤羽搏刚结丹,有心试试力量,直接冲到魔修近前,反正他不怕,内穿金丝软甲,魔修的魔气又对他影响不大。

运足力气冷不防一记冲天拳打出,前方那名魔修没防备这种气劲方式的攻击,直接被一拳打飞出去。

赤羽搏心中暗喜,灵力大幅提升,就连冲天拳的力量也提升很多。

下一刻,那魔修还在倒飞,赤羽搏却一抖手,一个巨大包裹猛地甩出去,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然后猛地旋转。

只听“咔嚓”一声,那魔修身子被璃玉大剑直接斩为两段。

果然,璃玉大剑的力量也提升了,速度更快,更加神出鬼没。

其他几人见赤羽搏轻松几下杀了一名结丹期魔修不由暗暗吃惊。

他不过刚结丹,双方同样结丹期实力,差距竟如此之大……

仅仅片刻,五名魔修剩了三个,气势明显弱下来。

亚若带了一双白色怪手套,和另一名清风阁水属性修者一起,不断打出森冷冰锥。

那三名魔修受森森寒气影响速度明显变慢,想逃也难。

木冬青也善于控制,手持双剑,一柄水属性一柄木属性,时而打出寒气,时而有绿色藤蔓状东西神出鬼没,缠住敌人,搞得对方狼狈不堪。

赤羽搏已经热血沸腾,感觉怎么打怎么顺手,右手一招,璃玉大剑打着旋儿飞回,带着呼呼风声,“咔嚓”一声,又将一名魔修斩为两段。

剩下两名敌人,甚至觉得意犹未尽,他把璃玉大剑收回,打算慢慢将他们弄死,顺便适应一下大幅提升的力量。

就在这时,突然,树上的老疯子拍着手,兴奋叫道:“包围喽,包围喽!”

赤羽搏一愣,就剩下两名魔修,很快就杀死,谈何包围?这老家伙脑子里又哪根筋搭错了?

却听老疯子叫道:“你们已经被包围喽!”

赤羽搏看着他神采奕奕的脸,心里这个气啊!仔细一感知,周围上百魔修已经围拢上来。

虽然包围这些魔修实力稍弱,但人数太多,只要联手一击,己方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

他大喝一声:“快走,往来的方向撤!”

敌人是由北向南包抄过来的,南方的魔修刚刚合围,阵型不整,人数也相对北边少一些。

亚若等人也意识到危险,二话不说,扔下两名身子发僵的结丹期魔修就跑。

赤羽搏在最前面,弓弦发出一声声震响,道道风声呼啸,每一箭都伴随着一声惨叫。

面对筑基期甚至炼气期魔修,已经结丹又力大过人的他有着明显优势。

脚下追风宝鞋一催,体内灵力按照运灵图的路线输入宝鞋几处阵眼,那看似破旧的追风宝鞋发出一声声爆鸣,强大气劲推动着他一步丈许,几下便将其余修者甩开。

有他这么一牵制,敌人的合围刚刚完成就被撕开一道缺口。

赤羽搏简直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去,又回过头不停发箭,将那道缺口进一步扩大。

待亚若等人冲过来时,魔修已经死伤十几名,合围终究没能完成,而且,周围魔修根本没心思发动攻击,都被赤羽搏的弓箭吓得只顾躲避。

一次看似可怕,实则不堪一击的包围彻底粉碎,魔修们乱糟糟不知所措。

赤羽搏等人冲出包围之后反而掉过头,利用速度和远程攻击追着魔修打。

下一刻,形势反转过来,魔修们乱了方寸,只顾往森林内部逃窜,而七名年轻修者面带兴奋,不停追杀。

极具戏剧性的一战,一百多名魔修被七名修者追出去十几里,死伤达到九成,只有十来个实力较强的魔修逃走。

看着最后几名魔修消失于林中,赤羽搏停住脚步,他的速度在众人当中是最快的,继续追的话也能追上,但那样就会跟队友分开,并非明智之举。

年轻人们聚在一起,互相看了看,然后哈哈大笑。这一仗实在打得痛快!

这次出来,赤羽搏的实力提升太大,结丹之后,灵力提升太明显,连带着冲天拳和璃玉大剑也更加强大。

有了追风宝鞋帮助,他的奔跑速度已经达到骇人地步,除非御剑,否则,结丹期甚至神海期魔修都未必能追上,但在这大森林中,御剑飞行并不实用。

还有老疯子,这次带他来果然有大用,这家伙神经兮兮,但感知力绝对很强,可以提前发现敌人。

原来亚若早就想过这种情况,若非如此,这一次未必这么顺利。

说到老疯子,鸾玉儿道:“对了,疯前辈好像还在那棵树上,没跟咱们一起过来。”

众人这才警觉,返回去寻找老疯子。

回去之后,只见老疯子依然躺在那棵大树枝杈上,不远处有几条黑色的裤子。

赤羽搏不解道:“疯师叔,你怎么不跟上?还有,这几条裤子怎么回事?”

老疯子慢条斯理道:“剩了几个小魔修,我割了他们裤子,让他们光着屁股跑了!”

亚若脸上微微一红,鸾玉儿撇了撇嘴。好在回来时没遇上,要不然多尴尬!这老家伙,真是无语了。

稍远处一棵大树之中,几名修者将身形完全隐没在茂盛的枝叶中。

一名略显年轻的修者对一位银发银须老者道:“百里老哥,想不到这些小家伙也不错,这一战,咱们还没出手就杀了九十多魔修,尤其是那个使弓箭的,杀伤力果然不错。”

这几名修者都已经有元婴期实力,银发老者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名为百里石,来自清风阁。

百里石道:“听说那小子才二十出头,这次行动就是救他师父。

能在这个年纪达到如此实力确实难能可贵,不过,这次大胜归根结底是因为敌人不了解他们能力,战术安排上失误,我想,不会有下次了。”

山洞石窟中,阴罗大发雷霆,“废物,一群废物!一百多人去对付七个人竟然死这么多,还有光着屁股跑回来的,老子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你们还回来干什么?干脆都死在外面好了!”

他身前,一名逃回来的结丹期魔修畏畏缩缩道:“阴罗大人,他们不是七个,是八个,而且…而且……”

阴罗抬起头,冷冷看着眼前的小头目,看他那窝囊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将这家伙打飞老远,骂道:“什么他娘的七个八个,我就问你,他们什么修为?”

那魔修被打得满嘴鲜血,牙也掉了好几颗,说话都不利索了,道:“结、结丹期左右。”

阴罗越听越气,不管是七个还是八个结丹期的小鬼,再怎么说能有什么本事?

还不是自己手下这群废物,包围不成就乱了分寸,只顾逃命,让人家在后边追着打。

石窟两侧站着两排黑衣人,阴罗扫视一眼,冷冷道:“边渠,你多带人手,一定要把那几个家伙都给我杀了!”

边渠淡淡一笑,道:“是,属下定会办妥。”说话时偷偷瞥了一眼聋盲。

这件事只有他和聋盲最清楚,魅护法让聋盲找人带一条消息给入云宗修者,聋盲找上了闵钰,本该将他放走,可是,因为那小子,聋盲将闵钰扣了下来。

现在,对手来了,阴罗将他交给自己,跟他玩玩还是很不错的,比整天闷在这血腥之地有趣多了。

但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自己不将那小子擒住,聋盲也会随后动手的。

之后,边渠仔细了解情况,选择自己要带的人手,出了洞穴。

一个神海期的疯子,加上四个结丹期,三个筑基期年轻弟子,就这么点儿力量也敢到这里找麻烦!

边渠则带了二十名结丹期魔修,一百五十名筑基期魔修。

二十名结丹期魔修足以拖住他们,一百五十名筑基期魔修将他们包围,让他们插翅也难飞。

这样悬殊的实力差距,看他们还能有什么作为?

第六十九章 边渠杀来

赤羽搏一行人这段时间也没闲着。

大胜一场之后,他们知道,魔修的下次进攻绝不会简单。

这片大森林是对方的地盘,他们可以轻易拿出非常强大的力量,而己方,虽有高手隐藏暗处,却不能随便借助他们的力量,高手隐藏越久,最后的收获才会越大。

七名年轻人围坐一起,亚若道:“上一次,敌人派出五名结丹魔修,一百余名低阶魔修,结果吃了个大亏。

我猜,他们这次至少派出一倍以上的力量,尤其是结丹期魔修,不会低于十人。

这样的力量对比下,我们已经很难有什么作为,一味逃跑也不现实。所以,我觉得该拿出底牌了。

这一战,我们必须手段尽出,尽一切可能凭我们自身力量扛过去。

下一次,敌人再派出更多力量时,再请那几位出手。”

赤羽搏好奇问道:“什么底牌?难道你提前还有准备?”

亚若点头道:“不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得知这次行动后,我让返回宗门的修者替我向姨婆要了一套阵盘。

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使用它的时候了。”

赤羽搏双眼放光,亚若果然聪明,提前做了这样的准备,问道:“那是什么阵盘?杀伤力如何?”

亚若轻笑道:“普通水属性阵盘而已,杀伤力几乎没有,但可以降低敌人速度。”

赤羽搏有些失望,竟是那种阵盘,应该和阴风谷中厄子宁所用的阵盘差不多,不由道:“怎么不准备点好的?”

亚若白他一眼道:“高阶阵盘很贵的,不亚于高阶灵符,就算我姨婆是清风阁长老灵石也不多。

何况,眼下的情况水属性阵盘足以。”

赤羽搏道:“敌人可能出动一二百人,你一个普通阵盘能对付多少人?”

亚若笑道:“一二十人而已。”

赤羽搏眉头微皱,对付一二十人?还不是杀伤,只能减速,那实在太无聊了。

突然想到自己储物戒中还有些东西,那是阴风谷中俞世召设陷阱时留下的,于是将那些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大量油,弩机弩箭,还有一团极细的丝线。

亚若那小脑袋瓜,比风车转的还快,一看之下不由双眼放光,于是,一行人在她的安排下准备起来。

另一方面,边渠带着二十名结丹期魔修,一百五十名筑基期魔修,已经集结出发,本以为这样的压倒性力量足以打败几名修者,却不料,等着他的却是一场苦战。

边渠命一百五十名筑基期魔修分成三队,两侧阵在前,中阵在后,呈犄角之势向前行进,既可以形成包围,又不容易像上次那样被修者杀得大乱。而他自己,带着二十名结丹期魔修先行。

一段时间之后,双方终于接近了。

老疯子玩着玩着突然站起来,看向一侧森林道:“哎呦,是那家伙来了,还带了不少强者。”

赤羽搏一惊,随即明白,他已经发现敌人,可是,来的是谁呢?

亚若平静道:“咱们快撤,按计划行事。”

大家心里有底,只要陷阱正常发挥作用,敌人并不会太可怕。

可就在这时,出了意外状况,老疯子上次割人家裤子玩得挺开心,还要继续玩,他配合不上,一个人跑了。

亚若一皱眉,怒道:“先不管他,咱们按计划进行。”

这时,敌人已经出现在神识感知中。二十多名结丹期魔修!好家伙,敌人还真看得起他们几个!

双方一逃一追,而暗中,还有一百五十名筑基期魔修远距离跟着,只等他们打起来便绕过去包围。

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赤羽搏突然停住,面对后方,而亚若等人则继续向前。

边渠带人随后赶到,看了赤羽搏一眼呵呵笑道:“咱们又见面了!不过,你们这次实在不该来,既然来了恐怕就走不了了。”

赤羽搏看着边渠和他身边二十名魔修,道:“本想跟你好好较量一场,可你带这么多人来,我已经没心情跟你打了。”

边渠笑道:“没关系,既然你已经结丹,咱们俩可以单独打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带人扭头就走,如何?”

赤羽搏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边渠这个人虽然是魔修,但做事特立独行,也不是那么讨厌。

他微微冷笑道:“多谢边渠兄错爱,只不过,这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件事,如果有机会,咱们下次再打过。”

说着,一挥手,只听“噗”的一声怪响,边渠等人所在的那片区域灵力骤然狂暴。

大量白雾笼罩了数丈方圆,地面的枯叶猛地一下震起,树上的绿叶也瞬间挂了白霜。

边渠等二十名结丹期魔修站在里边,只觉刺骨寒意顺着汗毛孔直往体内钻,不过片刻就觉得浑身冰冷,肌肉僵硬。

水属性阵法!虽然杀伤力不大,却有相当不错的冰冻效果。

可这还没完,下一刻,弩机声连成片,大量的弩箭从四面八方射来,将二十一人笼罩在箭雨之中。

边渠大惊,赶忙取出长剑招架,可那些弩箭实在很多,而且身体僵硬,动作不灵活,一轮箭雨下来,身上多了几处伤口。

其他魔修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有的更惨,箭矢击中要害,受伤很重。

边渠也不傻,见势不妙,一挥手,示意大家往外冲。

然而下一刻,他却吓傻了,只见冲在最前的几名魔修身子无缘无故一滞,然后缓缓倒了下去。

仔细一看,那几名魔修脖颈处一道血痕,仿佛被什么极锋利的东西割了一下。

边渠猛地停住身形,仔细看向前方,就在身前半尺位置,那里横着一根极细的细丝,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只是片刻,二十名结丹期魔修剩下十三个,而且,剩下这些身体僵硬,大多还带着伤。

最令边渠绝望的是,他看到赤羽搏缓缓抬起了手中弓箭。

大战瞬间爆发,亚若等人也从附近杀出来,各自施展手段远距离进攻。

“噗噗”声连响,一名名魔修倒下,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边渠没有死,因为赤羽搏没有杀他,但那么多结丹期魔修也仅剩下他一个。

直到如今,修者对魔修的了解还少得可怜,留下边渠是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些重要情报。

通过几次接触,赤羽搏觉得边渠这个人不是那种畏首畏尾什么也不敢说的人,如果他肯说出魔修的大体实力,所在位置等信息,那对修者而言绝对至关重要。

场中安静下来,一场大战来得快去得也快,二十名魔修变成尸体横七竖八躺着。

边渠脸色发白,却并没有表现的太紧张,冷冷一笑负手而立。此时的他却已经从那片冰域走了出来。

赤羽搏收了弓箭,道:“边渠,咱们先后打过几次交道,也算半个朋友,我可以不杀你,但作为交换,你应该提供一些我需要的东西。”

边渠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赤羽搏冷笑,突然,斜刺里杀出一队黑衣人,足有五十左右,而且,稍远处还传来一声喊:“不玩了,救命啊!”

赤羽搏一惊,竟然还有敌人,老疯子好像也遇到了麻烦。

略一迟疑的功夫,边渠已经冲入魔修之中,大喝一声:“给我杀!”

在他看来,一百五十名筑基期魔修对付八名修者也未必没有胜算,关键在于战术。

场中顿时混乱,五十名魔修追着赤羽搏等人跑了,而边渠,立刻调转方向,朝老疯子发出声音那里冲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先控制住这个老疯子,利用他做人质,那么,其他人自然好对付。

赤羽搏等人也是同样想法,离开这里之后率先向老疯子那边冲去。

双方几乎同时赶到,看到的情景是,一大群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甚至光着屁股的魔修。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人多的时候老疯子可能放了把火,但主要针对魔修的衣服。魔修陷入混乱之后,他则把魔修的裤子割掉。这老家伙,真是够无聊的。

结丹期魔修或许对他有威胁,但筑基期,即便数量多一点,似乎也拿他没什么办法,至少很难将他围住。

既然有惊无险,一场杀戮再次展开,虽然魔修数量众多,可他们追不上赤羽搏等人,只能被动挨打。

边渠也无计可施,只好带着人逃跑,但他终究是个有想法的人,回撤时,命令魔修们分散开。

一阵追杀之后,魔修死了大约八九十,其他那些因为分散逃远了,捡回一条小命。

这一仗打得畅快淋漓,杀死结丹魔修二十人,筑基魔修八九十,而且,赤羽搏等人各个轻松,根本没受一点伤。

静下来之后,赤羽搏有些遗憾,道:“那些阵盘如果留到下一次说不定会有更大收获。”

亚若笑道:“你太贪心了,咱们能连胜两场只是因为对方轻敌,对咱们的速度和远程杀伤力估计不足。

下一次,我估计没有悬念了,他们会派出神海期魔修,甚至还会有更多结丹期魔修,而筑基期的,应该不会有了。”

鸾玉儿也道:“修者或者魔修进入神海期之后,神识感知能力会大幅提高,咱们那些布置很难瞒过他们。

比如那些弩机,绑在树上,与大树同样为木属性,不仔细感知的话很难发现,但对于神海期存在来说,那些东西根本无处遁形。”

赤羽搏和微微皱眉,神海期魔修?下一次敌人到底会派出什么样的力量?暗中隐藏的高手必须出动了吗?

可师父在哪里?该怎么救他?

第七十章 练体魔功

边渠带着几十名魔修败退回去,一名小魔修在他耳旁道:“边渠大人,这件事该不该报告魅护法?如果她知道阴罗护法擅自做主,已经损失这么多人,一定会大发雷霆!”

边渠冷冷瞥他一眼,喝道:“你想死吗?阴罗犯了错不会死,可咱们会!”

洞穴之中,阴罗气得脸色发青,却没有动手教训边渠,因为他身份特殊,乃是四大尊者之一,云尊者的记名弟子。

血魔殿四大尊者八大护法,尊者地位还在护法之上,总得给点面子。

边渠老老实实跪下请罪道:“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但在那之前属下有必要把敌人的情况说清楚。

他们一共八人,其中有个神海期的老疯子,此人虽然疯癫,但神识感知能力毫无问题,可以提前发现我们,因此,用神海期魔修将他们包围并不容易。

另外七人,四个结丹初期,三个筑基期,实力都不高,但他们速度比较快,而且擅于远攻。

这一次,他们还用了阵盘,我带去的二十名结丹期魔修中了他们埋伏,根本没起作用就被杀死,剩下的筑基期魔修只有挨打的份儿,毫无还手之力。”

阴罗一双大牛眼眨了眨,沉声道:“原来如此,这么重要的消息上次那个混蛋为什么没有禀报?”

上次带队那名结丹期魔修战战兢兢立在一旁,心中暗道:我想说来着,还没说完你就一下把我打飞了。

阴罗冷冷瞥了一眼,身形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响,那人的脑袋直接消失,剩下无头尸体缓缓倒下。

阴罗缓缓走回,手上出现一卷粗布将另一只手上的血迹擦掉。

坐回主位,看了看两旁立着的手下,道:“聋盲,这次你去,带多少人我不管,但必须把他们一网打尽!”

聋盲站出人群,躬身应是。

阴罗看了他一眼,问道:“对了,上次那个老头子怎么还没有放走?魅护法等着他带消息回入云宗呢。”

聋盲赶忙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他先带着一名魔修来到一间石室外,吩咐道:“你将这个老家伙打晕,然后带着他转个圈儿,别被外面的修者发现,送到哥恒城附近放了。”

之后,聋盲微微一笑,挑选人手准备出去见见赤羽搏。

这次,他没有带筑基期魔修,而直接带了五十名结丹期魔修。

既然那小子已经来了,闵钰除了传信之外已经没用了,可以让他回去,完成他的使命了。

聋盲相信,不管那几个小家伙耍什么手段都逃不出自己手掌心儿。五十名结丹期魔修,力量几乎是对方十倍。

带着一众黑衣人出了山洞,绕路向东南,他要绕道那些小家伙后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赤羽搏等人又安静了一段时间。几人商议计划,向来主意多的亚若这一次却皱眉不语。

鸾玉儿冷笑道:“怎么?这一次连你也没主意了?”

亚若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坐在那里。

她想到些什么,或许这一次仍不需要暴露那些高手,但,那样做或许有危险,赤羽搏一个人有危险。

老疯子很无聊,趴在地上捅蚂蚁窝,突然,老家伙跳了起来,叫道:“有敌人!”

众人吓得一激灵,之前来那么多敌人他也没紧张,可这次,却难得郑重其事报警,或许说明,敌人很强大。

众人一跃而起,撒腿就往南跑,因为南方是哥恒城方向,遇到危险下意识就往那边。

老疯子叫道:“反啦,反啦!”

众人停下来,不明所以,老疯子还在叫:“反啦,反啦!你们跑反啦!”

众人立刻明白,这一次,敌人绕到身后了。

刚想掉头往回跑,却听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林中传来:“别跑了,你们逃不掉的。”

随着声音,五十名结丹期魔修扇形分开,在一位穿斗篷的黑衣人带领下从林中走出。

那为首之人缓缓将斗篷的帽子掀开,露出一张青紫色的俊美脸庞,看向赤羽搏,道:“你不想见见你师父吗?他在我手上,甚至,我要他生他就生,我要他死他就死。”

赤羽搏只觉脑子一阵嗡鸣,仅仅一句话便令他彻底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那黑衣人前行两步,面带微笑,却透着刺骨阴寒,又道:“跟我走,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可以吸收魔气,我不会伤害你,更可以放了你师父。”

赤羽搏呆呆立在那里,想起师父,顿觉世上所有事都不重要了,跟他走又怎样?就算天塌下来又会怎样?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他是敌人,他的话不可信。”

赤羽搏心头一紧,那是亚若的声音,就算自己不在乎,可这些同伴呢?

恢复部分理智,赤羽搏却左右为难,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救师父,眼下该怎么办?

亚若的声音再次传来:“口说无凭,我们根本不能相信你,除非你能让我们见到闵钰。只要见到他,一切都好说。”

聋盲脸色丝毫不变,盯着赤羽搏道:“你们会见到他的,现在,可否让我先见识一下你的能力?

你不必害怕,我只想知道你是否真的能承受魔气,如果能,那么,你或许更适合成为魔修,而非修者。”

说话间,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浓厚的黑气从他手中涌出,远远打向赤羽搏。

“小心!”亚若惊呼出声。

可赤羽搏立在那里没动,除了惦念师父,他也很好奇,为什么自己面对魔气攻击时与其他人不一样。

只是一瞬间,那道魔气便打在身上,阴冷气息从周身毛孔侵入身体,然后,带动体内气血快速运转起来。

可以影响人的气血运行应该是魔气的一种特性,可是自己……

赤羽搏仔细感觉体内变化,渐渐发现,气血快速运行的同时,带动体内灵力也运转起来。

而渐渐的,灵力运行出现了某种规律。

就像风车遇到大风会旋转一样,体内气血和灵力在强大魔气冲击下被动活跃起来,而且沿着轮回炼体诀路线运转。

这一瞬间,赤羽搏明白了一切。

师父闵钰当初拿出这部功法的时候曾详细说过,这部功法来自于彻彻底底的魔功。

相传,无数年前,天空曾经出现过诡异裂缝,一些奇异生物从其中来到人世,他们被后人称为魔。

这些东西专门吸食人的血液,肉体强横,力量恐怖。

后来,更有一只巨大的,身上生有无数狰狞尖角,皮肤外仿佛有一层坚硬甲壳的巨大怪物从裂缝中出来。

这东西可以隔空吸食人血,只要他手爪一挥,凡人甚至低阶修者就会在他面前爆体而亡,鲜血自动飞入他口中。

修者们把这东西叫做巨型血魔。

当初,这些古怪东西给人们带来了一场大劫难,而当时的无数强大修者,也联合起来对付他们。

八位人类的超级强者与这只巨型血魔大战了两天两夜,却未能伤了他皮肉,最终屡次攻击他的眼睛才将其杀死。

而这八位强者,也在此一战中死了三位,当时,万民趴伏于地痛哭哀悼。

这八人的首领,名唤天婴,乃是一名先天侏儒,却因其心志坚毅,最终获得无上法力,被修真界尊为一方鼻祖。

天婴前辈对这巨型血魔非常感兴趣,经过一番研究,发现他所具有的血魔气,乃是促进肉身强大的特殊力量。

从巨魔身上,天婴前辈还得到一部功法,其中所用的是一种象形文字,根据形状甚至能猜到一些意思。

经过无数年揣摩,天婴前辈以自己的理解将这部功法翻译出一部分,想通过此法取长补短,令修者能更加强大。

然而,一人之力总是有限,天婴前辈耗尽一生,最终也没能完全参透此法,遂将其刻在一面大石壁上,希望后世之人进一步研究。

之后,这部功法经过无数年月和无数大能的研究揣摩,渐渐清晰。

最后一个修改此功法的人被后人称作姤魔君,乃是一位惊才绝艳的体修,他经过无数年钻研,不断修炼魔气,最终彻底领悟了这部功法。

可是,因为修炼魔气过重,他神志不清,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并吞食了他的血肉。

姤魔君心生畏惧,这种完全被魔气控制理智的感觉太可怕。

他用特殊的锁链,把自己捆在地下密室之中十余年,神智清醒时便不断思考这部功法,最终创出了轮回血炼之术,可以快速提升肉身力量又不至于被魔气控制心神。

所谓轮回血炼,前三轮回练血肉筋骨,并不吸收魔气,主要靠食物和灵气锻炼肉身。

中三轮回练精纯灵气,这个时候就不需要大量进食了,但对灵力的消耗量会激增。

后三轮回练精纯魔气,这才是功法突飞猛进的阶段,要完全依靠精纯血魔气修炼。

之所以改成这样,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避免魔气侵蚀,普通修者就可以修炼,且不会因为过量吸收魔气而疯狂。

但是,因为修炼魔气只有最后三个轮回,修炼者获得的力量也将大幅减弱,根本无法达到练体的巅峰。

更有甚者,后世修者也有不少修炼过此法,却只能完成四五个轮回便无故停止,无法继续。

这就是如今的轮回练体诀,自姤魔君之后,竟未听说一人修炼大成,想来,姤魔君在修改功法的时候仍有没考虑周全的地方。

这就非常可惜了,一部注定无法修炼大成的功法,总让人觉得有缺憾,慢慢地,便淡出了人们视线。

而闵钰得到此功法,修炼了前四个轮回,肉身确实提升不少,关键在于,这功法消耗小,对灵力修为影响不大,给徒弟打基础实在是不错的选择。

正因为它来自彻彻底底的魔功,虽经过几次修改却最终脱离不了魔气,所以,数次魔气入体之后,赤羽搏体内,这部功法渐渐活跃起来,带动气血将侵入的魔气消耗,用以凝练肉身,也就是他不受魔气影响的原因所在。

第七十一章 战胜聋盲

聋盲双眼放光,这小子果然能抵御并吸收魔气,而且是自己发出的,如此精纯的魔气,与那些抓来被迫吸收最低纯度魔气的弟子截然不同。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这小子也表现出气血躁动等症状,但只是片刻他就平静下来,甚至吸收自己的力量。

聋盲手下一加劲儿,输出的魔气更加凝厚。

赤羽搏找到原因,主动运转轮回炼体诀。这功法果然霸道,侵入身体的魔气很快被消耗,消失于无形,而整个身体都涌起一股热流,不断有力量涌出。

远处大树中,隐藏的高手有些拿捏不准。中年修者道:“七里老哥,这次咱们总该出手了吧?五十名结丹期魔修,还有个神海期的,已经不少了。何况,那小子好像不对劲儿!”

银发老者果然沉稳,缓缓捋着胡子,道:“嗯、再看看。”

中年修者道:“还看?再看出人命了,何况,双方实力相差太大,结果只能有一个!”

银发老者皱眉道:“你偷偷摸过去,万一他们有危险就立刻出手。记住,只有你一个人。”

中年修者大概明白老者的意思,偷偷摸下树,小心翼翼向赤羽搏等人方向靠近。

赤羽搏感受着体内变化,力量越发充盈,却也感觉到隐隐躁动,一股暴虐的情绪涌上心头。

毕竟聋盲的力量对他来说还是太过精纯,抗不了太久。

他身形一跃跳开,手持弓箭对准敌人,脑中却在挣扎。

打还是不打?如果打,凭己方力量根本无法战胜敌人,何况,师父怎么办?

不打,这次行动怎么办?亚若他们怎么办?敌人又到底会不会放过师父?

聋盲脸色转冷,抬手拿出一块土黄色粗布道:“我能扯下他衣服一角,也能扯掉他的脑袋,你自己选吧!”

赤羽搏踉跄后退两步,弓箭也掉落在地。

鸾玉儿的声音在后方幽幽响起:“如果我是他,干脆杀了你师父,再用他的衣角来骗你,反正你很容易骗。”

赤羽搏又猛地拾起弓箭,脑中只剩下嗡嗡的乱响,根本没有主意。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极轻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们发现一名黑衣人背着个老头子向哥恒城方向去了,老头子穿一身土黄袍子,头发全白,身形佝偻,应该是你师父。”

赤羽搏心脏差点跳出来,偷眼扫了一圈儿,周围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聋盲和老疯子似乎都没有任何反应。

心脏怦怦乱跳,这声音从哪里来?难道是隐藏暗中的高手?

虽然仍有很多事想不明白,可这一刻,脑子突然就清醒了。

亚若说过,敌人只为了让他传信,不会伤害他,聋盲的话不可信,现在该作的是打败这些敌人,甚至最好情况下不暴露隐藏的高手。

赤羽搏冷冷看向聋盲,坚定道:“多说无益,给你一个选择,能抓住我,我就听你的。”

说完,他朝亚若和老疯子使个眼色,然后掉头就跑。

亚若见他不再迷茫,多少也放心了,何况,她是什么人,仅仅一个眼神亚若就明白赤羽搏想干什么。

低喝一声:“大家跟着我,快跑!”说话间,已经向反方向冲出去。

其余众人有些呆愣,怎么分头走了?之前可没定下这样的计划?

听到亚若的话,南圃等人赶忙追上,低声问道:“赤羽怎么办?他一个人走不会有危险吧?”

亚若低声道:“我之前想过这种可能,但没有说,可只要咱们几方面配合好,不但不会有危险,反而能大胜一场还不暴露高手。”

南圃不解道:“配合?怎么配合?”

亚若道:“别想其他的,快跑,速度是最主要决定因素,然后,就看各位前辈和老疯子了!”

南圃脸色微变,亚若的意思是指望老疯子配合吗?他如果能在这种情况下配合上,那估计猪都能上树了。

他们跑开后,老疯子呆立原地,他刚才看到赤羽搏向他使个眼色,可他不明白。

呆立片刻,再想追,赤羽搏已经从感知中消失了,而另一侧,一大队魔修追着亚若等人去了。

老疯子眨了眨眼睛,好像没得选择,只能跟着那些魔修追下去了。

再说聋盲,眼看着赤羽搏掉头就跑,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小子应该刚结丹,怎么能跑这么快?这速度,简直神海期存在也未必能追上!

另一侧,那几个年轻人也跑了,还往反方向跑?

根本没时间考虑对策,聋盲脑子也有点乱,命令道:“你们所有人,去把那些小崽子全杀了,不得有误!”

而聋盲自己,沿着赤羽搏逃走方向就追了过去。

在他看来,这小子才是最重要的,绝不能让他跑了,而自己追过去已经够了,其他人速度跟不上。

至于另一边的五十名结丹期魔修,他并不太担心,就算杀不了敌人,他们自己不该有事,其他的不重要了。

于是,情况出现了戏剧性变化,赤羽搏一个人带着聋盲走了。

另一边,亚若等人一路狂奔,之后是五十名魔修,再之后是老疯子,一大队人排着长队在林中穿梭。

咱们先说亚若这边,他们出发毕竟比魔修早一步,双方之间有一段距离,而五十名魔修速度也有快有慢,再加上林中树木很多,地形复杂,所以慢慢拉开距离,成了纵向一队。

老疯子出发更晚,远远坠在魔修后边,可他速度较快,追上魔修不成问题。

老家伙一边跑一边转眼珠,这两天迷上割人家裤子玩,看着那些魔修光着屁股一脸委屈的样子他就觉得非常有趣。

眼前的情况是不是可以好好玩玩呢?老鹰捉小鸡加上割裤子!

一时玩性大起,他叫道:“你们别跑,把裤子留下,否则,老子杀了你们!”

那些魔修早就得到消息,这老家伙疯疯癫癫,何况,他是神海期修为,魔修们不愿跟他单打独斗,也就没人理他。

这就是没有领袖的可悲之处呀!

一行人就这么跑着,亚若等人的速度在这些结丹期魔修面前并没有绝对优势,可当魔修靠近的时候,前方就会丢出几个大罐子。

“咔嚓”声响,大罐子纷纷碎裂,大量液体飞溅开来。

然后“扑通”“扑通”,追在最前的魔修因为速度太快,脚下一滑,摔个狗啃屎。

原来罐子里装着油,那是阴风谷中的俞世召准备的,之后储物戒指被赤羽搏拿走,这些东西也就一直留着了。

有了这些东西,魔修们不容易追上来,而且,互相之间的距离也进一步拉开。

这时候,老疯子大喊大叫着在后边追上来,追上最后两名魔修,而那两名魔修也不得不停下来与他动手。

老疯子大叫:“喂!你们俩,把裤子留下保你们不死!”

这两名魔修在五十人当中实力最弱,却也不至于凭他一句话就把裤子给他。

于是,经过一番搏斗之后,老疯子继续向前,留下两个光屁股魔修呆呆对视。

一边跑,老疯子还嚷嚷:“大光腚呀大光腚,又是两个大光腚!”

待他走后,突然黑影一闪,两名魔修的脑袋瞬间飞起,鲜血四溅,死尸“扑通”栽倒。

老疯子玩得起劲儿,根本不知道后边发生的事,一路往前追,又追上一个,三两下割掉裤子,继续嚷嚷:“大光腚呀大光腚,又是一个大光腚!”

一路追下来,老疯子终于追上最后一名黑衣人。

此人是这一路五十名魔修当中修为最高,速度最快的一个,虽然亚若等人用了不少手段,却始终没能甩掉这家伙。

他正追得起劲儿,突然发现后面竟然再没了同伴,追上来的竟然是那个老疯子,不由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

老疯子嘿嘿怪笑着,叫道:“喂!把裤子留下保你不死!”

那魔修四下打量,竟然一个同伴也没有了,四十九名结丹魔修都被这老家伙杀了吗?这是怎么了?

又一想,多少有些明白了,队伍拉开了,老家伙逐个消灭的。

哎呀呀,这老疯子很厉害呀!那干脆别打了,把裤子给他吧。

老疯子把他裤子毁掉,然后走了,一路高歌:“大光腚呀大光腚,最后一个大光腚!”

那魔修呆立片刻,发现老疯子并没有对自己怎样,只是毁了裤子而已,不由眨了眨眼睛,掉头往回跑。

亚若等人依然在飞奔,他们也不知道后面什么情况,只希望老疯子能追上来,一个个解决敌人,这是最好结果。

果然,听到老疯子叫嚷着追过来,不由减慢速度。

亚若听他唱的不堪入耳,脸上微微一红,问道:“疯前辈,你把他们都杀了?”

老疯子一脸贱笑道:“没有啊,我一个也没杀,只把他们的裤子都留下了。”

所有人顿时无语。

再说那最后一名魔修,暗自庆幸捡了一条命,掉头往回跑,可越跑越是心惊啊!冷汗打湿了衣服。

一路上,他看到了所有同伴尸体,全都光着屁股,没了脑袋,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光着屁股还有脑袋的。

他不得不以最虔诚的心感谢周天神明:“只是光着屁股而已,真好啊!”

第七十二章 大胜而归

另一方面,赤羽搏用上全力,并将追风宝鞋催动到极致,一路狂奔。

因为强悍的身体素质,他的奔跑速度本就很快,如今有了追风宝鞋,速度更快了一大截。

可即便如此,聋盲依然比他快,还是渐渐拉近了距离。

聋盲心中也十分惊骇,以自己神海期修为,全力之下也只能一点点拉近距离,而且不敢御剑,这里林木高大,御剑的话,反而给了那小子逃走机会。

正追着,赤羽搏冷不防回头一箭。势大力沉,转瞬即至。

聋盲毕竟修为高深,用尽全力侧身,险险避开这一箭,可这一闪,速度立刻降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开。

又过了一会儿,聋盲再次靠近,赤羽搏回手又是一箭。

聋盲懒得躲避,用剑一拨,“啪”的一声箭矢碎裂,爆出一股毒烟,吓了聋盲一跳,速度又慢下来。

两人就这样一追一逃跑出老远,聋盲稍微靠近,赤羽搏就会放箭,或者扔出油罐子。

良久,赤羽搏始终逃不掉,聋盲也最终没追上,可这么一直耗着也不是办法!

要不要停下来跟他拼了?利用璃玉大剑的出乎意料说不定打他个措手不及。

突然,前面林木豁然开朗,出现了一条泥沙带。

这里看上去应该是一条干涸的河床,又深又宽的一条低洼带,两丈高的堤坝,下边是沙土、杂草。

赤羽搏眼睛一亮,想不到茂密大森林中会出现这种地貌,真是上天赐予自己逃跑的绝佳机会。

他快速回身就是几箭射出,然后用力向前跃了出去。

这一跃,赤羽搏就像见了水的鱼儿,落到下面泥沙杂草上的瞬间身体便向下沉去,同时,手上出现一面八棱盾牌,身旁还有个巨大的粗布包裹,将身体整个挡住。

在森林中,地下不太深就是坚硬石头,土遁速度非常慢,所以,根本不可能逃过聋盲追击。

可这里不同,河床之下多是松软泥沙,下行速度很快,进入土中之后,还可以将所过之处的沙土转化成岩石用来防御,是最适合土遁的地方。

有八棱盾牌和璃玉大剑在手,更多了一层保障。

此时,聋盲也到了,他清楚感觉到赤羽搏潜入地下不久,甚至飞剑可能刺入地面伤到他,却只叹了口气没有出手。

聋盲并没有土遁能力,想要的也不只是一具尸体。

摇了摇头,知道赤羽搏会越来越深,再没可能抓住,只能寄希望另一边,如果那边能抓两个活口说不定还有机会。

想到另一边,五十人对七人,根本没有悬念,问题是,当时下的命令是杀死而不是活捉。

聋盲离开了,按原路返回,他打算亲自去看看那边情况,可一路狂奔来到另一边时,看到的却是一具具没了裤子也没有脑袋的尸体。

聋盲简直要疯了,这些蠢货,长脑袋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从尸体的分布来看,很明显是队伍拉得太长,被人逐一击破的!

甚至不少地方还有大片的油污,聋盲脑中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

六名修者在前边逃,五十名魔修在后边追,却最终没能追上,反而分散开来,被神海期的老疯子一路追杀,最终一一杀死。

无奈之下,聋盲也只能先返回巢穴。进入魔窟,见到唯一的一名幸存者,聋盲脸色铁青,询问经过。

果然,他们是被老疯子从后边追上来,割掉裤子,砍了脑袋,不知这最后一个为什么只割裤子却没砍脑袋?

或许老疯子以这种方式向自己挑衅!聋盲无奈,只能去阴罗那里请罪。

石室中,阴罗简直要疯了,一张脸憋得通红,恨不得把眼前人全杀了。

眼中泛着红光,他没敢将这两次大败的事告诉魅护法,因为魅护法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取笑责骂他一顿,他不甘心。

本以为聋盲带了五十名结丹魔修出手应该可以解决这件事了,却不料,聋盲败得最彻底。

那是五十名结丹期魔修啊!培养一个结丹期魔修可并不容易,现在可好,只回来一个,还光着屁股!

阴罗觉得自己简直要抓狂了,强压怒火,坐在石椅中,看着跪在中间的聋盲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如果不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就让你变成碎尸!”

聋盲的脸色也很难看,道:“大人息怒,请听属下解释。

那些人当中有一个小子能吸收魔气,属下亲自试过,他就连我发出的魔气也能顺利吸收并化为己用。

属下当时判断,这一个小子的价值就超过一切。

咱们一直在寻找可以去那里修炼的人,但这种人真的少之又少,而这小子,即使去那里修炼也将是其中佼佼者。

于是,属下一个人去追那小子了,另一边,让他们五十个人对付剩下七名修者。

哪里知道,那小子逃跑的速度极快,属下追了良久,却被他利用一条泥沙带土遁逃了。

而另一边,手下的五十人没能追上那几名修者,却互相之间拉开了距离,被神海期的老疯子一路追杀,只放过了最后一个。”

阴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心里这个恨呀!但不管怎么说,还有一条好消息。

血魔殿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寻找精英,就是那种在魔气修炼方面可以一日千里的人。

所有资质优秀,对魔气有很高抵御能力的人都被送到另一处隐藏巢穴修炼,二百多年来,已经培养出很多高手。

可仍然不够,血魔殿想东山再起,缺的不是小喽啰,而是真正的高手,可以说,一千个喽啰也顶不上一个高手,甚至顶不上一个有可能成为高手的人。

突然抬手,一道劲气打向聋盲。“砰”的一声闷响,聋盲的身体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落到地上,却只能擦了擦嘴边血迹,狼狈跪着。

这就是他聋盲的命,无从选择!

不!几十年前或许有一次选择机会,他可以选择挺直腰杆,有骨气的死去,可当时还是个孩子的他不敢选那条路,没有勇气面对很多东西。

今天,他就只能以聋盲的身份,背负着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屈辱和悔恨活着,像一条狗一样,毫无尊严的活着。

阴罗缓缓舒了口气,看向两旁,抬手指点道:“你、你、你、你,你们四个,带一百名结丹期弟子,去把那八个人都给我活捉回来,我要看看那小子到底什么样,而其他人,我要活剥了他们的皮!”

四名神海期统领,带着一百名结丹期魔修集结完毕,向南方冲去。

而另一间石室中,身着黑衣的妩媚女子静静坐着,柔美的脸上却显出一丝冷笑,轻声自语道:“阴罗,你这个猪一样的蠢货终于该滚蛋了!跟你合作实在让老娘满肚子火!”

正是魅护法,原来,她知道所有事,知道阴罗的一次次失败和他的愚蠢。

可魅护法没有阻止,在她看来,损失一些手下还可以再培养,可有这么一个猪一样的伙伴简直生不如死。

由着他折腾吧,只有这一次就够了,待下次风尊过来,就有理由告他一状,把他带走,换成其他人过来,谁都可以,只要不是这头猪!

赤羽搏正吃着烤肉,老疯子用藤蔓编了个藤球丢来丢去。

亚若静静坐在火堆旁,低声自语道:“下一次,恐怕不用咱们出手了。”

南圃偷偷看了亚若一眼,意犹未尽道:“哎!这次的行动真过瘾,可惜就要结束了。”

木冬青也道:“是啊,这样杀敌,之前想都没想过。”

突然,老疯子腾地站起来,因为他感觉到极强的灵力波动从一侧传来。

很快,赤羽搏等人也感觉到了,那灵力波动极为恐怖,只静静感觉就会遍体生寒。

众人都是一惊,随即明白,一定是隐藏的高人们出手了,那里定然有一场从未见过的精彩大战。

众人抬腿便向那方向急冲过去,希望一睹高人出手的风采。

疯老头和赤羽搏最快,仅仅片刻,他们便看到震撼的一幕。

林中一处地方,到处都是黑衣人的碎尸,血肉模糊,恶心至极。

巨大的树木碎裂倾倒,地上到处都是深深的沟壑,显然大战惊心动魄,只可惜,这片刻工夫大战已经结束了。

他们面前站了四个人,衣带飘飘,气度不凡,满地的血污却未曾粘到他们身上分毫。

为首的是一名银发老者,容貌慈和,面带微笑道:“这次的敌人不是你们能对付的,我们也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现在,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去了。”

看向一众弟子的眼神中全是赞许之意。

然后,老者又看向赤羽搏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你的师父似乎已经被他们送往哥恒城了,快回去看看吧。

你们先走,我们断后,说不定魔修高手会追来!”

众人露出轻松微笑,撒开双腿向哥恒城方向冲去。

可怜四位神海期魔修,直接成了俘虏,一百名结丹期魔修无一幸免,全成了碎尸。

魔修巢穴那边根本没得到消息,因此,赤羽搏等人安全返回了哥恒城。

第七十三章 形势严峻(上)

赤羽搏终于找到了闵钰,他早就回来了,虽然很担心徒弟,但知道有各派高手与他们一起行动,倒也放心不少。

师徒二人在一起聊了很久,讲了一些分别后的事。

师父还是老样子,可赤羽搏隐隐感觉,师父的心境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聊了一会儿,陆光远、邵文丹允、金虎等人过来找赤羽搏,小伙伴们坐在一起闲聊。

如今,他们这个小群体已经有不少人了,来自清风阁的亚若、陆光远、邵文丹允;来自入云宗的赤羽搏、金虎、木冬青;来自仙桥宗的鸾玉儿、鸾果儿、南圃、林忠。

大家已经极为熟络,除了不太合群的鸾玉儿,其他人都相处得很好。

邵文丹允上前一抱拳道:“赤羽兄,想不到你们这次干了一件大事啊!”

赤羽搏略微尴尬,道:“看你说的,什么大事,不过是作为诱饵罢了。”

邵文丹允道:“赤羽兄不必过谦,现在哥恒城修者都知道了,你们这次进入森林,共杀了筑基期魔修近二百人,结丹期魔修一百七十余人,还抓了四名神海期魔修俘虏回来。

这次咱们可是大胜一场,所有修者都兴奋不已呀!”

陆光远也道:“是啊!结丹期左右修为,能吸引这么多敌人并活下来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金虎道:“咱们也别干坐着,弄点吃的,弄点酒,边喝边聊如何?”

面上高兴,实则金虎心中涌起深深的不甘,虽然自己一直非常努力,可这个兄弟似乎将自己落得越来越远了,这次出去竟然完成了结丹回来,甚至立了如此大功!

怎么样才能赶上他?到底怎么样才能赶上他?

另一边,几个女子之间气氛也有些诡异。

亚若如往日一般与伙伴们有说有笑,在朋友面前,她从来不是个谋士,不是个统帅,只是个古灵精怪的疯丫头。

胡闹,却不会过分,而且,有点小鸟依人的柔弱,喝酒、吃肉、耍贫嘴、做鬼脸儿,节目很多。

鸾果儿只是静静坐着,很少说话,她的性子就是这样,柔柔弱弱的,看到亚若和赤羽搏有说有笑更觉得不自然。

鸾玉儿则时不时看一眼妹妹和亚若,没说什么,脸上带着微笑,只不过,那笑容看起来很冷。

一众年轻人大吃一顿,也都喝了点酒,气氛非常轻松,一直喝到天黑。

散了之后,亚若、陆光远、邵文丹允三人离开了。

金虎和木冬青直接开始修炼,木冬青也快结丹了,心平气和稳固修为。

金虎则眉头微皱,心里憋着股劲儿。他也要尽快结丹,然后,他决定出去走走,游历天下,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

这么一味苦修是不行的,永远无法赶上那个背影,必须更加努力,必须寻找各种机缘,必须经历更多的生死磨练。

鸾果儿一个人默默行入林中,她想一个人静静,来到这里之前,心中一直有个希望,有一份思念,可是,到了这里,见到那个人之后,心里就一直是酸涩的。

他的力量越来越强,而自己什么也帮不了他,他身边有那么优秀的女子,漂亮、聪明、可爱,可自己,无论实力还是头脑都不如那个叫做亚若的姑娘。

鸾果儿觉得很委屈,很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却偏偏还放不下。

这一辈子接触的人有限,自从上了仙桥山就一直待在殿中修炼,在一生中接触的所有人当中,除了姐姐就再没有人令自己感觉那么安全,那么温暖。

所以,心中的这份牵挂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一个人静静走着,两行泪无声滑落。

鸾玉儿看着妹妹一个人行入林中,微微皱起眉头,没有跟过去,却很清楚妹妹心里想的是什么,因为,自己心里的感受应该跟她差不多。

夜越来越深,周围一片安静,亚若正闭目而坐,稳固修为。她、陆光远、邵文丹允,三人都距离结丹不远了。

突然,亚若睁开眼睛,起身向一侧林中行去。

“是你!我知道你会来的。”亚若道。

“哦?为什么?”说话的是鸾玉儿。

亚若道:“从见到你们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你们姐妹对他有种别样的感情。之后,我也通过南圃了解过你们和他的事。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你们姐妹俩都喜欢他。”

鸾玉儿一皱眉,道:“你胡说什么?果儿喜欢他,我只是不想看到她难过,这才来找你。”

亚若轻轻笑道:“刚认识你们的时候,我很难分出你们谁是谁,你们俩长得一模一样,甚至发式和衣服也很相似。

可是,你们的神态、眼神、表情却体现着你们的内心。

通过对这些的观察我能感觉到,你们内心是截然不同的。你心思灵敏,老于世故,而你妹妹温柔善良,天真纯洁。

看清你们性格的同时,我也注意到其他一些东西,比如,你们俩的眼神总会不自觉投向他,这个时候,你们姐妹俩真的一模一样,让我觉得恍惚。

你们俩同样喜欢他,如此的相似,就像一个人。”

鸾玉儿突然冷声道:“别说了,我是不会喜欢他的,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你很聪明,很优秀,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有时候靠的并不是这个。”

亚若淡笑道:“你过来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鸾玉儿脸上渐渐浮现微笑,道:“我想说,其实我这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亚若面不改色,道:“所以呢?”

鸾玉儿盯着她的眼睛,良久才沉声道:“所以,我可以很卑鄙,很阴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请你小心提防!”

亚若“噗嗤”一笑,道:“好吧,我会提防的。”

鸾玉儿一皱眉,冷声道:“你笑什么?”

亚若止住笑,道:“你很卑鄙,很阴险,却特地跑过来跟我说这些,你不觉得很矛盾吗?”

鸾玉儿冷冷看着她,随即,冷冷一笑,转身离去了。

亚若眉头微皱,自始至终她都没感觉到鸾玉儿心中的冰冷,她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可最后一个微笑,却透着一股别样的冷漠,这才是发自她内心的冰冷。

另一方面,哥恒城大殿中,以清风阁太上长老启明泽和入云宗副宗主果温桥为首的一批两派高手正在审问俘虏。

这次的行动虽然大胜,杀了那么多魔修,结丹期以上的就有一百七十名之多,这可绝对是惊人的数量。

可修者们隐隐感觉到,敌人的强大远超想象,这样的损失,似乎也并未放在他们眼中。

经过审问,四名神海期魔修当中有一名受刑不过,说了很多有用的情报。

第一点,魔修不止一处巢穴,具体有几处他们身为魔修统领也不知道,而单单这一处巢穴中就有魔修五千左右。

第二点,这处魔修巢穴平日里只有两位护法大人坐镇,还有众多魔修高手都不知在何处隐修。

第三点,这处巢穴虽然高手不多,却有一座什么血魔噬魂大阵守护,还有许多叫做血魔尸和血魔妖兽的东西,根本不担心修者袭击。

第四点,这次修者一方之所以大胜,是因为两名护法当中,阴罗护法擅自做主,并没有把事情禀告魅护法。

正常情况下,魔窟中大事都是魅护法拿主意,这位魅护法大人智计百出,从未出现过大的疏漏。而这次的事,八名实力不算强的修者进攻,看起来是一件小事,所以,阴罗护法私自决策,才会出现如此大的失误。

这一系列情报只听得启明泽和果温桥脸色惨白呀!

一处洞穴中就有五千魔修,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几处巢穴,更有众多高手在别处隐修!这样的敌人根本就不是两国修者可以对付的呀!

面对这样的敌人,修者们到底该怎么做?难道要不战而逃?

启明泽和果温桥不敢擅自做主,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宗门,禀告两位宗主。

与此同时,山洞石窟中,一名长发长眉长须的邪异男子坐于主位。

此人三角脸,面色发紫,须发棕红,长眉下垂,脸上不见皱纹,同样身穿一套黑袍。

而他面前,身形魁梧的阴罗护法和容貌柔美的魅护法却只能恭恭敬敬站立两旁。

主位那黑衣人面色阴沉,声音冰冷道:“阴罗、魅,这次到底怎么回事,竟一下子损失那么多人手?你们到底干了什么?难不成主动向修者发起攻击了吗?”

阴罗护法面色极为难看。

魅护法赶忙道:“风尊,都是阴罗这个蠢货擅自做主,胡乱安排,才会搞成这样。”

于是,魅护法将事情大略讲了一遍,并着重指出,修者分为一明一暗两路,自己早就警告过阴罗,可他充耳不闻。

风尊者皱眉听着,叹了口气,道:“本以为你们一文一武,互相合作可以把这里的事处理得很好,我们也好安心在那里修炼,却不料出了这样的事。

阴罗,这次你就跟我一起回去苦修吧,外边的事我会让血蝠出来,跟魅一起处理。”

阴罗闻言,脸色阴沉,狠狠看了魅护法一眼,却不敢做声。

风尊者又道:“关于那个可以直接吸收魔气的小子,消息是否可靠?

我这把年纪也只知道魔功修炼到相当程度才可以直接吸收别人的魔气为己用。一名年轻修真弟子怎么能做到?

不管怎样,把他抓来,我要亲自看看。”

魅护法在一旁笑盈盈道:“此事属下自会处理,风尊放心。”

风尊者点了点头,带着阴罗这个可怜家伙去另一处什么巢穴隐修去了。

第七十四章 形势严峻(下)

风尊者和阴罗走后,魅护法一个人立在石室中哈哈大笑,然后,她脸色一沉,命人把聋盲带了进来。

聋盲单膝跪地,恭敬道:“护法大人叫属下来有何吩咐?”

魅护法妩媚一笑,道:“聋盲,之前你算是阴罗那边的人,你们也知道,我很看不惯他这个猪一样的男人。

现在,阴罗已经被风尊带走了,从今以后,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聋盲赶忙道:“护法大人言重了,属下愿听调遣,虽死不辞。”

魅护法静静看着他,道:“很好,现在就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把那个能吸收魔气的小子给我抓回来。”

聋盲微一皱眉,道:“属下遵命,只是,那些人已经返回哥恒城,大人的意思是,让属下带了人手去抢人?”

魅护法斜他一眼,冷声道:“抢人?你有那个本事吗?

我的意思是,由你来负责这件事,让那些被我们收买并隐藏于修者当中的人找机会把他骗出来,再抓住!”

随即一伸手,取出一卷竹简,道:“这些人是你可以调动的,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又道:“你知道,我很不喜欢阴罗那个蠢货,也不喜欢他手下的人,这件事如果办不好,你也不必回来了。”

聋盲领命而去。

哥恒城附近,修者们取得一场大胜,群情激奋,人人神采奕奕,当然,不包括知道敌人详情的少数几位高手。

赤羽搏心情也不错,这一战立了大功又已经结丹,虽然敌人依然存在,而且非常强大,可自己也在快速成长。

放松心情,努力修炼,痛痛快快跟敌人较量,这才是年轻人该做的事。

他哪里知道,魔修洞穴中,魅护法已经专门针对他制定了抓捕计划。

这日一大早,赤羽搏正在盘膝修炼,突然,几股庞大的气息出现,众人抬头望去,一位衣带飘飘有如仙子的白衣女子带了几个人直奔哥恒城飞来。

不远处,闵钰缓缓起身,道:“宗主来了,为师要去大殿一趟。”看他的表情,根本没有一丝吃惊。

那名女子就是入云宗女宗主俪青萍吗?为什么宗主大人突然亲自来此?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

没过多久,又有数道极为强横的气息从西边传来,同样进入哥恒城,消失不见了。

哥恒城大殿之中,启明泽和果温桥坐在下手,而上手,坐了两人。

其中一人是个十分儒雅的中年男子,高冠灰袍、玉带缠腰,一副风流倜傥模样,此人名叫安世源,清风阁阁主。

另一个看上去高贵妇人模样,髻鬟高挽,上插金花,白衣飘带,丝裙若雪,如冰山雪莲般冷傲,正是俪青萍。

两位宗主得到加急密报,已经了解敌人的部分实力,非常可怕,或许不是清风阁和入云宗两个宗门可以对付的。

这样的消息实在骇人听闻,所以,两位宗主第一时间赶来哥恒城,共商大计。

十余位两派实力最高、地位最高的强者坐于大殿中,清风阁太上长老启明泽首先起身道:“诸位,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我们两派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

如果所猜不错,敌人正是两百余年前被东帝打压下去的血魔殿残余。

当初的血魔殿强极一时,高手无数,即便最终被东帝大帝击溃,应该仍有不少魔修逃得一命。

经过两百余年的发展,他们恐怕已经非常强大,而今,他们成了我们的敌人。”

入云宗副宗主果温桥道:“之前,敌人一直隐藏暗处,只派些低阶魔修挑起事端,促使我们两国打起来。

而我们,始终没能认清敌人的真正实力,也没想到他们的目的。

但这一次,通过与敌人的接触,还有俘虏说出的一些情报,我们终于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敌人远比我们想象的强大,甚至强大到我们难以对付。”

启明泽又道:“请二位宗主大人过来,就是想明确一下,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如果继续与敌人斗,咱们如何才能取胜,或者说,如何才能保住两个宗门?

如果不战而退,以咱们的实力能去哪里?这两国的百姓怎么办?”

大殿中安静了片刻,每个人心中都非常沉重。

虽然一直没看到魔修的高阶力量,可他们如果真的是二百余年前的血魔殿残余,那实力定然不容小视。

放眼整个修真界,清风阁和入云宗都是很小的宗门,根本没把握与太强大的势力抗衡,即便这些魔修只是当初血魔殿一小部分人发展起来的,那也很可怕。

安世源静静坐在上边,听启明泽和果温桥说完,终于开口道:“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如果敌人真的很强大,那么,与他们交手这么久,为什么一直不见他们出动高手?”

殿中无人答话。是啊,如果他们真的是由二百余年前那股力量发展而来的,必然有不少高手才对!

就算当初没逃出几个厉害人物,可这两百余年时间也足够培养出不少强者。

果温桥道:“或许,他们不想损失高阶力量,相对于天下修者而言,魔修总是少数。

他们想发展起来,每一位高手或者大有潜力的后辈都至关重要,他们不想轻易损失。”

俪青萍道:“这个说法很有道理,双方交手以来,咱们的低阶弟子已经损失很多,而且,不知为什么,这几年招收弟子越来越困难,照这样下去,即便他们不出动高手,咱们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

所有人又是一愣。是啊,低阶弟子死伤太多的话,以后的发展定然大受影响,甚至不攻自破,难道,自始至终这都是对方的阴谋?

好阴毒的计策!魔修低阶弟子似乎比修者来得容易,因为他们不需要灵根,只需足够的忍耐力。

高手按兵不动,仅凭价值不大的低阶弟子就将两个宗门拖垮!

掌控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难道就是他们所说那个魅护法?还有,仙桥宗主动派那么多弟子过来又为了什么呢?

安静良久,诸位高手心中沉重,隐隐感觉从几年前开始,修者们已经陷入对方蓄谋已久的阴谋之中。

还有,在这阴谋之中,实力远在清风阁和入云宗之上的仙桥宗似乎也扮演着什么特殊角色!

安世源缓缓起身道:“我提议,首先,暂时停止一切行动,保证每一名弟子安全,咱们有必要好好调查和考虑一下整件事。”

众人纷纷点头。突然,有弟子来报,入云宗闵钰求见。

俪青萍微一皱眉,闵钰师弟之前一个人留在大森林的事她也略有耳闻,正想好好问问,便叫人带他进来。

闵钰佝偻着身子行入殿中,见到俪青萍时,老眼中闪过一丝哀伤,枯干褶皱的手慢慢抬起,拿出一件东西。

俪青萍如遭雷击,腾地一下站起来,呆呆看着那东西,声音也有些颤抖,道:“这、爹爹他?”

闵钰沉默良久才道:“这是敌人让我带回来的消息,可我并未见到师父或者大师兄,只见到当年那个小黄毛。

他如今叫做聋盲,已经成了一名彻底的魔修。”闵钰将以往经过说了一遍。

俪青萍呆立原地,眼泪已经滚滚而落。

当年那个小黄毛是老宗主游历时捡回来的野孩子,后来,老宗主将他交给大徒弟照顾。

既然这个人在,那就说明,老宗主落在魔修手里不假了,因为老宗主最后一次离开宗门时带着那孩子。

很明显,这是敌人限制入云宗的一种手段,可老宗主俪啸天毕竟是俪青萍的父亲,这件事必须让她知道。

老父亲已经失踪几十年了,自从他突然消失,俪青萍的生活就完全变了,不得不拼命修炼,不计代价的提升实力,不得不一个人肩负起整个宗门,再苦再累也只能默默支撑。

再也没有欢乐,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再也没有人可以依靠。

大师兄为人木讷老实,当年跟父亲一起离开的,再未见过。

师弟闵钰拖着一身伤回来,另一个师弟牧成修炼走火入魔变成了疯子。

几十年过去,俪青萍已经慢慢习惯了苦苦支撑,可突然之间又有了父亲的消息,俪青萍只觉好委屈,好心酸。

但她毕竟身为一宗之主几十年,绝不是个没有分寸的女人。

缓缓坐倒在石椅中,她声音沙哑,如梦呓般问道:“爹爹他,他还活着吗?”

闵钰看着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姐,看着她秀美的脸和满脸的泪,微微一叹道:“我问过聋盲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他们三个还在一起,但师父和大师兄还保持以前的样子,却无法行动。”

俪青萍一愣,那是什么意思?良久,她才缓缓道:“我想,亲自去见见这个聋盲!”

众人一惊,安世源道:“俪宗主切不可意气用事!你这么做岂不正中了敌人奸计?”

俪青萍似乎已经想好了,答道:“如果我无法回来,宗主之位就由果老接掌。”

闵钰道:“师姐,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师父他老人家或许已被那些魔修害死,就算仍以某种方式存在着,以他的性子,如果知道师姐自投罗网,恐怕也宁可一头撞死!”

俪青萍身子一震,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失声痛哭。

安世源暗暗松了口气,看来闵钰这句话说中了要害,如果俪青萍再落到敌人手里,那两国修者可真的完了。

他赶忙道:“俪宗主,你有没有想过,只要咱们按兵不动,老宗主就不会有事,因为他还有存在的价值!

可你去了,他就不好说了。”

俪青萍终于点了点头,却止不住哭泣。

第七十五章 师父离去

闵钰脸色阴沉从哥恒城中出来,找到赤羽搏,面色凝重道:“你来,为师有话跟你说。”

赤羽搏好像很久没见闵钰这么严肃了,总感觉师父以这一趟回来心事重重。

二人来到清净之处,闵钰道:“为师打算离开了,此去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说着,抬手将背后大剑解了下来。

赤羽搏被这突如其来一句话惊得呆立原地。

闵钰那张老脸上现出一丝苦笑,道:“你已经结丹,心性也比下山时沉稳了些,师父很欣慰。

之前,你跟师父说过鬼道的事,说实话,当时我并未在意,只想安静看着你成长起来,然后,等待生命的结束。

可这段时间,我心里竟然十分不甘,师父他老人家生死未卜,我很担心。

师姐一个人默默背负宗门发展,苦苦坚持,我很心疼。

还有你,总觉得已经很满意,很放心,可是,终究还是放不下心。

可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看着,等待生命结束。好不甘呐!

被聋盲抓去那么多天,一个人在石室中静静思索,我就下了决心,在一生的尽头,最后再拼一次。

如果成功了,我将变成一个新的存在,不管什么样子,都是一次新生,我会好好把握。

如果失败,或者,在完成之前就已经生命枯竭,那我也认了。

这次离开就是去准备那件事,准备那件东西,可能要走很多地方。

你无需跟着我,有老疯子跟着不会有事的。

如果还能回来,还能再见,那是咱们师徒缘分未尽。那时,我该转入鬼道,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了。”

赤羽搏眼中已流下泪水,师父终于愿意尝试修炼鬼道,可首先要收集材料,炼制寄魂之物,他的身体未必能坚持到那一刻,眼前,也许就是永别。

往日点点滴滴突然涌入脑海,那殷切期望,那孜孜不倦的教诲,那父亲一般的关怀,这个老人,在他生命的最后,把所有一切都给了自己。

闵钰老眼中也闪过晶莹,拍了拍赤羽搏肩膀道:“无需难过,这一天早晚要来,何况,如果侥幸成功了,以后相处的时间或许会有很多。”

又道:“在那之前,师父还有最后一样东西要教你,那就是御剑飞行,之后,你要学会独自面对一切了。”

赤羽搏止住哭声,呆呆看着师父。

闵钰将大剑抛出,通过灵力控制其飞起来,并仔细给他讲起御剑飞行的原理。

原来,可以用来御使飞行的东西上都有特殊法阵,修者御剑飞行时,通过双脚将几股灵力输送到法阵中。

随着灵力输入,大剑周围会形成一层无形的灵力膜壁,就像鸟儿的翅膀,可以用来滑翔,同时,也会有一股向下的推力,作为动力。

通过这几股灵力可以改变那层膜壁的角度,从而调整方向。

飞行的过程很复杂,需要时刻调整角度与力量才能平稳飞起并滑翔,这需要知道原理之后的无数练习才能掌握。

虽然灵力膜壁的变化是肉眼无法看到的,通过神识却可以清楚感知。

教完了御剑,闵钰将大剑递给徒弟,缓缓道:“这柄剑已跟随为师一生,也算不得什么宝物,现在为师将它送给你。如果以后无缘再见,也算个念想吧!”说完,便转身离去。

赤羽搏手捧大剑,立在原地,看着那佝偻背影消失,泪水无声落下。

天渐渐暗了,他没有回去跟金虎等人一起,而是在城外找了个清静所在,孤独地坐着。

静静地,一个人感受夜的凄凉,感受风的萧瑟,体会心中从未品味过的孤寂。

脑中、眼中,全是那道相处了十余年的身影,三千几百个日日夜夜,有他在身边已经成了习惯。

一夜过去,新的一天没有任何意外地来临,不会在意谁人欣喜谁人伤悲。

赤羽搏站起身,眼中不再有悲伤,不再有迷茫,因为师父此去,正是为了以后更久的在一起。

那就相信他一定能回来,一定能成功吧!

新的一天,有新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练习御剑飞行。

鸟儿的飞行看似简单,实则非常复杂,而御剑跟那个差不多,甚至更难。

想获得某种能力就必须付出汗水,闵钰教了他一种方法,就是先站在剑上模拟飞翔的过程,不断练习,直到对那七股灵力的控制变成下意识反应才真正尝试升入空中,这样做可以节省灵力从而完成更多练习。

时间一天天过去,金虎等人来看他,见他只站在剑上,周围气流涌动,不由好奇。

南圃和鸾玉儿经过这个过程,大家也都不打扰,只在一旁看着。

一直到第四天晚上,赤羽搏周围气流狂涌,晃晃悠悠升了起来,却只升到一尺半高度就重重摔了个跟头。

第六天,他站在大剑上缓缓升起,一直升到树木上方,转了个圈儿,却不料,下落时一个没控制好直接撞到树干上,震落了一地树叶。

心中却是无比高兴的,因为终于飞起来了,终于像鸟儿一样升入空中,而他没想到的是,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正躲在远处盯着他。

这是聋盲安排的人,是血魔殿收买的奸细,他的任务就是将眼前这个小子抓回魔窟!

这是一名结丹后期老者,之前很多年就被魅护法收买,混进入云宗,一直不显山不漏水,隐藏相当深。

如今终于用到此人,结丹后期实力抓住赤羽搏也并不困难,可是,哥恒城周围修者太多,不方便下手。

老者一直暗中观察,希望等到赤羽搏落单的机会。

而这个时候,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家伙来到哥恒城不远处,他就是东帝帝国小散修司荣。

这个人的出现给赤羽搏带来了灭顶之灾。

他是个很倒霉的家伙,在老仙洞府被只有筑基期修为的赤羽搏打败,甚至扒光了衣服。

那时的司荣就已经将赤羽搏恨到了骨头里,他曾无数次发誓,一定要找到他,亲手杀了他!

当时受了很重的伤,之后一段时间,司荣一直躲在老仙洞府附近养伤。

身上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套衣服都没有,好在周围很大范围都很荒凉,根本没人。

伤好得差不多之后,司荣简直像个野人,头发蓬乱,光着身子,浑身脏得又黑又臭,双眼发红,脸上始终带着几分歇斯底里,时不时念叨:“杀了你!杀了你!”

他一直清楚记得赤羽搏离开的方向,这是他找到他的唯一线索。

离开老仙洞府,一路向东北方,出了大森林,遇到一名砍柴的农夫。

那农夫看到他时简直呆了,那表情,那眼神,司荣现在还记得。

司荣把农夫杀了,抢了他的衣服,继续一路向东北方寻找,不断打听,却始终没什么线索。

不知不觉间走了好远,来到了大陆最东北边缘。

他找到一个叫仙桥宗的地方,在这里发现一些线索。弟子们口中一个名为习山的青年跟自己要找的人很像,可他已经离开了。

司荣欣喜若狂,终于找到线索了,却没想到,自己的出现引起仙桥宗一位大人物注意,他就是易殿主。

过了这么久,仙桥宗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也没人继续寻找习山了,可易殿主不甘心呐!易殿弟子大部分死于弓箭之下,死于习山之手,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听说有人在打听习山,易殿主立刻派徒弟将那人抓到殿中。

可怜的司荣,根本不知道易殿主和习山有什么关系,又见易殿主凶巴巴,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司荣想,这个人可能是习山的师门长辈,先不要说自己和习山的仇怨比较好。

于是,当易殿主问他跟习山什么关系时,可怜的家伙说,他跟习山是认识不久的朋友,找他有点私事。

易殿主大怒,命人对司荣用刑,一定要问出习山的下落。

司荣受刑不过终于将自己的丑事和盘托出,消息很快在仙桥宗传开。

一名结丹期修者竟然被筑基期修者打败,还拔光了衣服,丢在荒野,一时之间,司荣成了仙桥宗修者的笑柄。

易殿主最终还是把他放了,让他找出习山,然后通知仙桥宗。

司荣白白受了刑,搞得遍体鳞伤,下山时,还被修者们指指点点。

司荣简直要疯了,心中只有一个执念,那就是找到习山,一点一点地慢慢折磨死他!

带着如此执念,他就在附近寻找,打听有修者的地方,慢慢地,他听说了哥恒城。

凭着一股执念,真的让他不远万里,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赤羽搏。

可怜的司荣啊,他怎知道,这对他来说又是一段倒霉经历的开始。

来到哥恒城外,跟这里的修者打听赤羽搏的消息,一问之下这里确实有个这样的人。

因为之前大杀魔修的事,如今已经有不少弟子知道赤羽搏,就算不知道名字,也知道体貌特征。

司荣顿时大喜,打听他的位置,然后红着眼睛冲过来。

远远看到赤羽搏的时候,司荣一下子认出,就是这个小子!化成灰也认得!

他脑子一热,也没仔细考虑,拔剑就向赤羽搏冲来。

第七十六章 司荣的执念

发现一名修者气势汹汹奔自己而来,赤羽搏也一愣,仔细看时,竟是在老仙洞府被自己修理得很惨那个司荣。

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老仙洞府与这里相距近万里,他是如何找来的?

来不及细想,因为司荣已经来到近前,抬手一剑,带出一道赤红火焰猛扑过来。

赤羽搏并不慌张,身子一跃而起,向一侧躲开。

离开老仙洞府这一年左右,自己的成长太大了,经过多次生死之战,经验更加丰富,在一颗大金刚丹的帮助下肉身又有提升,而且,也已经结丹了。

可司荣这家伙一路奔波,甚至无法静心修炼,提升微乎其微。

一旁的金虎等人纷纷站起身,怒目而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不明白他为何二话不说就动手。

赤羽搏站稳身形,笑道:“你们看着就好,我一个人能应付。”

司荣已经行至近前,暴怒之下什么也不管,一道道火焰直奔赤羽搏打来。

而火属性攻击有个特点,就是速度相对其他属性稍慢,以赤羽搏如今的反应速度,移动速度,完全可以躲避。

几招过后,赤羽搏道:“司荣,你打够了没有?”

司荣怒吼:“没有!我要杀了你!”

只是这片刻功夫,已经有不少修者围过来看热闹,毕竟哥恒城附近修者很多。

赤羽搏不想跟他纠缠,也没把当初的事放在心上,道:“司荣,咱们也没多大恩怨,你至于这么一副拼命架势吗?”

司荣怒不可遏,被打得像一条死狗,还扒光了衣服,这叫没多大恩怨吗?

他吼道:“放屁!当初被你那样羞辱,不杀了你,我誓不罢休!”

赤羽搏也不生气,想起当初的事还觉得好笑,道:“司荣,是你以结丹期前辈的身份先出手偷袭,我也不过为了自保才将你打伤,又担心你追杀,这才扒光了你的衣服,你有什么理由杀我?”

此话一出,周围传出一阵哄笑!

司荣已经脸色发紫,声音沙哑,咆哮道:“别说啦!”

听着周围人的嘲笑,看着那指指点点,司荣真的要崩溃了,持剑又向赤羽搏扑来。

赤羽搏只闪躲不进攻,道:“司荣,你还没看出来吗?若论生死相搏,你已经不是我对手!”

司荣如梦方醒,这才注意到赤羽搏已经结丹了,而且,闪躲动作之迅捷也远超自己想象。

可这么多人看着,如何能不战而退?他也豁出去了,大喝一声,又向赤羽搏扑来。

赤羽搏眉头微皱,本不想对他如何,可这家伙冥顽不灵,看来有必要教训一下,让他认清自己的实力。却又不好真的伤到他,以免怨恨加深。

想到此处,赤羽搏身形闪动,冷不防挥出一拳,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那一拳带着呼呼劲风,一股无形劲力直接将司荣的束发打散。

司荣一愣,已经明显感觉到这一拳所带的劲力,如果打在脑袋上绝对不会好受。

赤羽搏双手中又出现两柄晶莹小剑,一眨眼间,两柄小剑上各延伸出一道灵力光芒,一闪即逝。

司荣刚要动手,却发现脖颈两旁灵光一闪,垂在两肩的头发齐齐断掉,飘散空中。

司荣立在原地神色呆滞,好快的速度!好犀利的攻击!他若真想杀自己,应该很轻松!

这才不到一年时间,双方的差距为何已经这么大了?

周围发出一阵鼓掌、喝彩声。赤羽搏刚才那几下都被大家看在眼里,不带半分杀意,却非常精彩。

那一股拳劲刚猛浑厚,两道剑气神出鬼没,再加上灵活的步伐,令人防不胜防。

赤羽搏并没有显摆手段的意思,只想让司荣知难而退,见大家鼓掌,尴尬抱拳道:“大家见笑了,我们之间只是有些误会而已!”

司荣立在原地,却恨得牙根痒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不但被揭露丑事,还被如此干脆的打败!

司荣心里这个恨呀!可怎么办?看来自己根本杀不了他!

脸色发紫,他二话不说冲进一旁林中,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了。

赤羽搏淡淡一笑,对自己的实力提升感到高兴,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而司荣,进入林中却被一名微笑老者拦住,此人正是聋盲安排的奸细。

老者道:“你想杀他?恰好我也想对付他,只不过,这里修者太多,我不方便下手,或许咱们俩可以联手。”

司荣微微皱眉,虽然心动,却对这名老者心存警惕,思索片刻,道:“你想怎样?”

老者微笑道:“很简单,你想办法把他引出来,以我的实力,对付他易如反掌。”

司荣实在难压心中怒火,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可周围修者很多,怎么才能把他一个人引出来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两派修者已经停止一切盲目进攻,弟子们没有任务,都在安静修炼。

司荣一直在哥恒城附近徘徊,暗中监视,却始终没找到机会,因为赤羽搏身边总是很多人。

然而,平静很快被一件意外的事打破。邵文丹允结丹失败了。

小伙伴们有好几个都到了结丹期瓶颈,但大家都在犹豫,到底该巩固修为多长时间?

邵文丹允性子粗些,见赤羽搏结丹成功也跃跃欲试,可是,金属性灵力本身就有锋芒锐利的特点,他和金虎才是最应该长时间巩固修为,循序渐进的。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疯狂金属性灵力冲击下,邵文丹允受了相当严重的伤。

大家得到消息,纷纷去那边看望,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彼此已经成了朋友。

只有玉儿和果儿姐妹没去,身为女子,她们俩跟邵文丹允接触不多,也不算熟,就不过去看了。

赤羽搏见到邵文丹允时,他只是眼神空洞躺在床上,谁问话也不回答。

问起亚若,亚若却皱着眉头什么也不说,脸色有些古怪,似乎在回避什么。

又问陆光远,这才知道详情,原来,这次受伤给邵文丹允带来的打击太大,不但失败,而且经脉丹田损伤严重,无法继续修炼,原有的修为也在慢慢消失。

这还不算,还有更严重的,剧烈的灵力冲击令他命门严重受损,尾椎碎裂,精门被挤压变形从而闭塞坏死。

也就是说,他不但无法修炼,即便做为凡人也已经算不上真正的男人了。

从人中龙凤,天之骄子,突然变成凡人,甚至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这样打击对一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来说简直比死还难以接受,可以说,他的心其实已经死了。

所有人心中都无比沉重,修炼之路,艰难险阻,走到最后极不容易,每个人都说不准会在哪里突然停下。

之后,众人纷纷离开,对邵文丹允,除了沉痛惋惜,谁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他可以慢慢调整心态,尽快适应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赤羽搏等人回到驻地时,却只见到双眼冒火的鸾玉儿,不见鸾果儿。

原来,司荣这个家伙见众人离开,只剩下两姐妹,他便御剑直冲过来,二话不说,挟持了果儿。

都在城中,这么多修者,鸾玉儿也在修炼,根本没防备,待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亚若和陆光远在那边照顾邵文丹允,根本不知道此事,赤羽搏等人也根本未能嗅到那一丝阴谋气息。

就这样,几个年轻人急匆匆出城,去救鸾果儿。

城北五里,鸾果儿被堵住嘴绑在大树上,见赤羽搏一行人到来,不住摇头,却根本无法说话。

司荣立在一旁,阴测测笑道:“你果然来了,放下武器,老实走过来。”

赤羽搏冷冷看着他,道:“放了果儿,我任你处置!”

鸾果儿不住挣扎摇头,眼中甚至流下泪来,可大家都以为她不想赤羽搏冒险,并没往其他方面想。

司荣狰狞笑着,道:“别跟我玩花样,想让这个女人活着,你就该想想怎么才能让我消气儿。”

赤羽搏微微冷笑,解除手上储物戒指扔给司荣,举起双手缓缓向他走去。

想出气吗?好啊!让你出出气,只要果儿没事了,看我怎么找回来!

司荣笑得很开心,今天终于可以报仇了,不但有人质在手,暗中还有帮手,绝对不会有意外。

“砰”的一声,重重一脚踹在赤羽搏胸口,司荣阴笑道:“很经打呀小子。”

赤羽搏面无表情,继续靠近,他就是要让司荣打,让他放松警惕,这样才好救出果儿。

司荣哈哈大笑,取出长剑放在鸾果儿脖颈,道:“经打好啊!可以好好出出气,如果几下就晕了反而没意思。

你过来,给我跪在这儿!”

鸾果儿眼中满是泪,不住摇头。

赤羽搏咬了咬牙,一声不吭来到司荣面前跪倒在地。

“砰”的一脚重重踢在他头侧,赤羽搏只是微微弯腰,然后是第二脚,第三脚!

司荣放肆大笑着,心中的怨恨终于得以发泄,可是还远远不够!

鸾果儿呜咽着,猛地将脖颈向司荣剑上抹去,“唰”的一下,鲜血流了出来。

可她被捆着,动作幅度有限,司荣剑上又没用力,所以,只擦出一道血痕,却不致命。

赤羽搏心中一震,果儿这份心意令自己感动,可这种举动实在不应该,只要司荣稍微放松警惕,就会有机可乘。

司荣也一愣,他不在乎鸾果儿死活,可现在还不能让她死,于是,将剑稍稍远离鸾果儿。

就这么一转头功夫,一股大力已经击中胸口。司荣仿佛被巨锤击中一般,身子不受控制倒飞出去。

第七十七章 身陷魔窟(一)

赤羽搏一直憋着劲儿,右手早已准备好冲天拳,只等司荣露出破绽将其打飞。

你个该死的司荣,这一下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身形跃起已经扑了过去。

另一侧,鸾玉儿等人也猛冲过来,解救鸾果儿。

司荣摔倒在地,心里这个郁闷呐!可下一刻,一个硕大拳头便重重打在脸上。

“砰”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左眼瞬间就乌青一片。

赤羽搏一看,对着他右眼又是一下,这下可好,对称了。

这两拳也就是教训他一下,直到此时赤羽搏也没想要他的命,否则,哪会下手这么轻。

可就在此时,司荣大喊一声:“前辈救我!”

所有人都是一愣,什么前辈?司荣还有同伙?

左右寻找,却见林中行出一队黑衣人,为首之人正是聋盲!

司荣也愣了,不是个结丹期老者吗?怎么变成几名黑衣人了?

一瞬间,气氛仿佛冻结,赤羽搏也没心思管司荣,一脚将他踢到旁边,疼的司荣双眼往外鼓,捂着肚子一阵干呕。

聋盲带了五名结丹期魔修,而这边,鸾玉儿、鸾果儿、金虎、木冬青、南圃、林忠。

力量相差不算太大,可聋盲毕竟是神海期魔修,根本没人能将他打败。

聋盲根本没给他们思考时间,一挥手,带着几名手下直扑过来,六个人的目标竟然都是赤羽搏。

这一次任务聋盲很上心,魅护法说过,如果完成不了,他也不必回去了。

而这里距离哥恒城很近,稍微拖延时间就可能有高阶修者赶到,所以,聋盲丝毫不敢冒险。

下一刻,混战展开,鸾玉儿、南圃等年轻人纷纷发动攻击。

可是,那些魔修根本不和他们打,只躲开攻击,一起扑向赤羽搏。

这一下,赤羽搏也傻了,多人围攻,还有神海期的聋盲,自己该如何应对?

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只来得及格挡几下,后脑就被一股大力击中,身子晃了晃,栽倒。

聋盲一把揪住赤羽搏,往肩上一抗,喝一声:“退!”其余结丹期魔修在一旁掩护,然后纷纷御剑低空飞行。

南圃等人眼看着赤羽搏被抓住,心里这个急呀,可是速度不及聋盲,双方距离越来越远,能有什么办法。

鸾果儿满脸是泪,哽咽着:“都是我不好,这可怎么办呐?”

鸾玉儿脸色发青,眼看着追不上聋盲,掉回头去找司荣。其他年轻人也跟着。

司荣之前被赤羽搏打得鼻青脸肿,头晕眼花,又被狠狠踢了一脚,肠子险些给踢断了,这会儿刚恢复了点儿。

眼看着赤羽搏被黑衣人抓走,他也搞不清状况,虽说对血魔殿的过往比较了解,可那都是道听途说,根本没见过。

正出神的功夫,一行年轻人已经来到近前。

鸾玉儿脸上看不出喜怒,却二话不说一剑刺入司荣大腿,疼得他“嗷”的一声惨叫。

“噗”的一下,长剑拔出,鲜血喷了出来。

鸾玉儿冷冷一笑,道:“我问你,跟魔修什么关系?”

司荣脸都白了,没想到这美貌姑娘如此凶戾,声音甚至有些发颤,道:“我、我不认得他们?”

“噗!”“啊!”另一条腿也被一剑贯穿!

“你喊了一声‘前辈救我’那些魔修就出来了,还说你不认得?”鸾玉儿冷冷问道。

司荣一双眼肿着,疼得都快哭了,嘴唇哆嗦着,道:“我,我真不认得呀,之前有个老者答应帮我,可他不见了。”

鸾玉儿双眼微眯,道:“现在就起来,把你说那个老者找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司荣目光呆滞,这个女人怎么比那小子还可恶?把自己两条腿都刺穿,然后让自己把那人找出来,哥恒城这么多修者,这怎么找啊?

“我……”哭丧着脸刚想说点什么,却见鸾玉儿已经把剑抵在自己咽喉。

那眼神中完全是淡漠,似乎杀死自己根本不会令她的心有丝毫波动。

司荣的心都在滴血,双腿颤抖着站起来,哆哆嗦嗦往前挪动着。就连南圃等人看着也有些不忍。

找什么人,找到又怎样,鸾玉儿只是在发泄心中郁闷,可怜的司荣,是她唯一能找到的出气筒。

后来,鸾玉儿等人也懒得管他,只命他找到人为止。双腿伤成这样,站着都吃力,何况御剑,往哪里逃。

哆哆嗦嗦走了半天,虽然简单包扎了一下,却依然流血过多,司荣的一张脸简直像白纸一样,终于支撑不住,“扑通”栽倒在地。

南圃等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还是去找了亚若。

听到消息,亚若也一阵恍惚,万万没想到大风浪闯过几次都有惊无险,刚刚安静两天就乱成这样。

邵文丹允完了,没希望了,赤羽搏也被魔修抓走。

他们还说什么援救!怎么救?两派高手都畏惧魔修的强大,甚至在讨论该不该逃离此地,有谁能从魔修手上把他救出来?

亚若已经听到一点风声,魔修巢穴不知有几处,已知的一处就有五千多魔修,别说刚结丹的年轻人,就算元婴期强者进去也别想逃出来。

脑子一阵抽痛,还是大意了,如果自己陪在他身边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真的无法弥补。

无力坐下,亚若叹了口气道:“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敌人暂时不会杀他。

或许,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名魔修。”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呆立原地,尤其鸾果儿,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鸾玉儿一个人默默走了出去,其他人都神不守舍,并没有多留意她。

城外林中,司荣好不容易靠着一棵大树休息片刻,他要尽快养足精神,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报什么仇,出什么气,这一趟根本就不该来!

正在这么个时候,司荣瞪大了眼睛,惊恐看向前方。那女人又来了!长得很美,却简直是凶神恶煞。

来的正是鸾玉儿,听到亚若一番话之后,她心里的怨气更旺,必须发泄。

缓缓走到司荣跟前,也不说话,淡淡冷笑着,“噗!”“噗!”两条腿上又各自来一剑。

司荣疼得冷汗直冒,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树上,可是,不知该跟这个女人说什么,也不敢还手,对方人多,只能忍!

鸾玉儿舒了口气,离开了,心中的郁闷也缓解了一两分。

她走后,司荣带着哭音低声嘶吼:“他们,他们都是些疯子!”

再说赤羽搏,终于从昏迷中醒转过来,晃了晃脑袋,想起昏迷前的情景不由皱眉。

睁开眼睛一看,竟身处一间昏暗石室之中,而且,石室中设有禁制,很明显自己被关了起来。

起身仔细检查这处地方,石室不大,门口和周围墙壁都有禁制,看不到外面也根本无法离开。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有机会逃走。伸手一摸,储物戒指,储物腰带都在,略觉安心。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可能就是魔修老巢了,就像在做梦一样,眨眼之间,处境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心中忐忑,却不得不强自镇定,长舒一口气,他盘膝坐下,打算先调整一下状态。

可事与愿违,刚坐下,门口禁制就起了变化。灰蒙蒙的光幕渐渐变得透明,然后,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显现出来。

那确实是魔修,看了一眼之后就消失了,而且,门口的光幕又慢慢恢复不透明状态。

赤羽搏静静看着,那层光幕除了困住里边的人,还有另一个作用,当光幕变得透明时,会有魔气渗透进来。

想必,知道自己醒来,会有人过来看看。果然,没过多久,门口禁制再次变得透明,现出另外两人,一男一女。

男的个子不高,身形略微消瘦,却显得很精壮,贴身的黑衣,双肩后面露出两个剑柄,看外表更像个趁着黑夜取人性命的杀手。

一张尖削的脸,棱角分明,双眉漆黑,眼窝微微凹陷,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双手抱于胸前。

女子同样一身黑衣,好像披着个黑色大袍子,皮肤白皙,与黑袍对比鲜明。

一张瓜子脸,脸蛋儿圆润有形,让人一见就觉得软绵绵,嫩嫩滑滑,妩媚诱人。

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如晨曦中的露珠一般晶莹而闪亮,一双弯弯的柳叶眉似乎始终带着笑意,小小的鼻子,微微发紫的薄唇,头发在额前挽了个回心髻。

二人站在禁制外,女子笑意盈盈道:“能直接吸收精纯魔气的就是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看起来不太像啊!”

旁边男子道:“这还不简单,将魔气屏障打开,一个时辰之后再来看看就是了。

以他的修为,即便在这魔气稀薄之处能坚持一个时辰还保持清醒,那就不会错,坚持不到,死就死了。”

女子微笑点头,两人随即离开。

赤羽搏坐在里边,隐约能听到二人谈话。他们打算给自己通一个时辰的魔气,试试自己对魔气的抵御能力。

门口的禁制一直保持透明,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进入石室。

与灵气不同,修者刚开始修炼灵气时,没有足够的灵根资质甚至连灵气存在都无法察觉。

魔气却不同,它似乎无孔不入,会主动向人体内入侵。

赤羽搏并没有起身,仔细感觉着魔气越来越多,不断向体内涌入。

这里的魔气相对稀薄,并不像之前遇到那些魔修发出的魔气,阴冷浓厚。

魔气进入体内,并没有感觉到太强烈刺激,反而慢慢加速气血运行,浑身暖呼呼,力量充沛。

赤羽搏竟然觉得仿佛沐浴在初春的阳光下,温暖而不燥热,渐渐放松下来,甚至闭着眼睛,忘却时间的流逝。

第七十八章 身陷魔窟(二)

一个小时比预想过得更快,那两道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时,赤羽搏竟毫无所觉,沉浸在温热舒适的感觉中。

那二人正是这处巢穴的最高权力者,血蝠和魅护法。

之前,魅护法放任阴罗胡来,让修者占了个大便宜。

这件事虽然对魔修的整体实力影响不大,但阴罗还是因此事被带走,换来了行事相对沉稳一些的血蝠。

不同于阴罗,血蝠这个人谈不上聪明,但也不傻,他不喜欢管事,所有大权都在魅护法手上,可他阴狠嗜杀,性子残暴,魅护法也要敬他三分。

二人站在门口看了片刻,魅护法道:“一个时辰了,他不但看不出丝毫不适,反而入定了。”

血蝠道:“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一个从未修炼过魔气的人怎么能这么长时间丝毫不受影响?”

魅护法道:“你是说,能吸收魔气并不是其自身原因?

但以他的年纪,又是入云宗弟子,应该没机会接触什么特殊的东西才对。”

血蝠道:“听说边渠刚被抓来时坚持了将近半个时辰,资质已经算不错了,这才被云尊者收为记名弟子。

可这小子足足超过他一倍还多,却仍看不出丝毫不适,你不觉得不太对吗?”

魅护法微微点头,抬手按在光幕之上,然后,身子缓缓穿过光幕,来到石室之中。

血蝠也如法炮制,站到了魅护法身旁。

此时的赤羽搏都快睡了,浑身暖洋洋的,好舒服。

开始时还很好奇,想研究研究所谓的魔气,可渐渐地,脑中一片空白,沉浸在温热的暖意之中,甚至血蝠和魅护法进来都没察觉。

血蝠和魅护法对视一眼,没说什么,反而盘膝在石室中坐下。

他们很好奇,这小子到底能坚持多久?

三人无声无息坐着,这一坐又是一个多时辰。

迷迷糊糊间,赤羽搏感觉有些燥热,开始心慌意乱,渐渐从那种飘然状态中清醒过来。

一睁眼,却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两名黑衣人,不由吓了一跳。

敌人如此靠近,自己竟全无所知,随着感知力越来越灵敏,像这种事已经很久没发生过了。

他仔细看向两人,感受他们身上的气息,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因为这两人非常强大,远非如今的自己可以匹敌。

血蝠和魅此时也睁开了眼睛,冷冷看着他,血蝠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赤羽搏站起身,沉着脸道:“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抓来关在这里?”

眼前突然一花,身体急速向后,“砰”的一声重重撞到石壁上,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死死掐住他脖子。

那阴森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隐隐透着杀意:“你是什么人?”

赤羽搏盯着对方鹰隼般的眼睛,心中泛起无力感,根本跟不上他动作,在这人面前自己连出手的必要都没有。

那人的手略微放松,赤羽搏终于透过一口气,咳嗽两声,道:“我、只是一名、普通修者。”

见那男人依然冷冷看着他,似乎对这回答并不满意,又接着道:“入云宗弟子,名叫习山,八岁入门,如今二十二岁,刚刚结丹。”

这些事在他看来是无需隐瞒的。

血蝠缓缓松开手,身形鬼魅般后退,站到魅护法身旁,又冷冷问道:“你为什么可以吸收魔气?”

赤羽搏不禁皱眉,师父说过,轮回练体诀,璃玉剑经,璃玉大剑,这些都是自己的秘密,不能轻易示人,便装糊涂道:“什么吸收魔气,我可是修者。”

只见那男子手臂一挥,快到只留下一道残影,赤羽搏却被无形的一击打在脸上,身体不受控制向后,再次重重撞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血蝠冷冷道:“不老实说,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

赤羽搏只觉天旋地转,理智渐渐消失,身为蛮族的血终于沸腾,脚下发力就向血蝠扑去,一副拼命架势。

可就在他发力的一瞬间,又是一道无形气劲袭来,快到难以闪避,身体再次狠狠撞到石壁上。

眼神开始涣散,嘴角也流下鲜血,甚至身体都已经不听使唤。

倚靠石壁勉强站立,赤羽搏明白,在这个地方,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中。

僵持了片刻,魅护法脸上带着笑容,缓缓道:“血蝠,不必再问了,他才二十出头就已经结丹,想必长这么大就只有苦修了,还必须资质极佳,有高人指点。

不管有什么蹊跷,他已经在咱们手里,那么,这个问题就不再重要。”

随即又看向赤羽搏,微笑道:“小家伙,你可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

赤羽搏隐约明白,却摇了摇头,想听对方明确说出来,自己也好有个底。

魅护法道:“你正在我们巢穴中,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努力吸收魔气修炼,最终成为一名魔修,二是无法抵御魔气,对我们没多大价值,然后成为血池中的一捧血水。绝不会再有第三种!”

赤羽搏心中一凉,呆立原地,虽然明知道不会有好下场,可魅护法的话还是让他难以接受。不成魔就只有死!

他绝不怀疑这女人的话,仅凭眼前两人中的一个就完全可以保证。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丝希望,先顺了他们意思,修炼魔气,在慢慢寻找机会逃走。

问题是,成为魔修之后还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吗?

从这一天开始,赤羽搏就被迫在这里住了下来,每天都会有人按时放入魔气,想不修炼都不行。

石室中不见日月,很难准确计算时间,大约过了六七天,赤羽搏遇到新的危机。

他原本食量就大,修炼魔气之后更甚,每天都要吃很多东西,却没人给他送。

储物戒指中储备了一些干粮、坚果、肉干之类的东西,可很快就吃完了,再这么下去,自己会被活活饿死。

有魔修给他通入魔气的时候他就大喊大叫:“喂!给老子送点吃的!你们把我抓来就是想把我饿死在这里吗?”

对方却根本不理会。

这一天,禁制打开的时候他已经无心修炼,站在石室门口往外张望,这一看不由目瞪口呆。

外面是个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洞穴,入眼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洞口,就像极大的蜂巢。

那些小洞口都有禁制存在,有的灰蒙蒙,看不清里边,而有的透明,可以隐约看到里边情况。

每个石室中都有人,有的一两个,有的很多。这些人或坐或立,大部分看起来在修炼,却还有一些在大声嘶吼,拼命挣扎,自己却听不到声音,只能隐约看到他们大张的嘴,挥舞的手臂。

最可怕的是,那些状若疯癫的人会受到同室其他人攻击,一阵混乱之后,石室中平息下来,疯狂那个人就不见了。

然后,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黑衣人进入那间石室,拖出一具尸体,从高处直接抛下去。

站在那里看了好久,赤羽搏心底发寒。这期间,他没有修炼魔气,甚至故意阻断体内灵力运转,想试试任由魔气入侵到底会发生什么?

随着魔气入侵,体内气血愈发躁动,心跳加速,脑子发晕,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额角的青筋都在剧烈跳动,双眼也渐渐泛红。

此时的他还尚存一丝理智,心里很清楚,继续下去恐怕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可他没有停止,身陷绝境,总该知道有可能发生的糟糕情况,也好有个准备。没过多久,他便失去了意识。

待再次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石室中,浑身都传来剧痛,拳头、膝盖、甚至额头都已经流出鲜血。

脑中仍有模糊记忆,似乎做了一场噩梦,心中充斥着恨意,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极其可恨,难以控制想去发泄。

于是,开始胡乱攻击,石壁、禁制光幕,都成了攻击目标,直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息游走全身才慢慢平静下来。

原来被魔气侵蚀是这种感觉,暴虐疯狂,择人而噬。

可以想象其他石室中发生的事,这是一种淘汰选择,同时被抓来的人要经过同样的魔气侵袭,无法保持冷静的就是弱者,会攻击身边的人,而同室的其他人为了不遭到攻击,就会联手将发疯的人杀死。

经过筛选,对魔气有一定抵御能力的人可以活下来,成为魔修,而不适合修炼的,会化成血池中的血水。

虽然看不到,但可以想象,整个魔窟下方应该就是女魔头口中的血池。

这就是魔窟,一个名符其实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不知每天要进来多少人,死去多少人。

忍着疼痛再次起身,来到门口,静静看着外边,心中只剩下愤怒。

这些魔修,果然全都该死!

悲哀的是,他们很强大,两派修者未必能战胜他们,更可悲的是,自己也正慢慢变成一名魔修。

从未听说魔修可以轻易放弃得到的力量,如果可以,那些被迫修炼魔气的人又岂会老老实实为他们卖命。

正胡思乱想间,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一阵饥饿感冲淡了所有。

而与此同时,禁制光幕之外出现了一张脸,很熟悉的,带着冷冷微笑的脸,那个人是,边渠!

这一刻,赤羽搏百感交集。突然想起边渠之前说过的话,“不久的将来咱们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

跟这个死拼过几次的敌人真的能成为朋友吗?真是讽刺!

第七十九章 身陷魔窟(三)

边渠长得不错,虽然身材不算高大,但容貌硬朗,浓眉似剑,黑眸若潭,配上那略微卷曲的长发,青紫的嘴唇,还有那带了几分邪异的微笑,总会给人留下很深印象。

赤羽搏静静看着他,只见他缓缓抬手,手中有一块令牌样东西,然后,将手按在禁制光幕上,慢慢地,手臂就穿了进来,进而整个人进了石室。

赤羽搏退后两步,冷冷看着他,不知他今日来此意欲何为,该不是来找麻烦的吧?

边渠淡淡一笑,表现得很随意,道:“别紧张,现在咱们不是敌人,而你,应该叫我一声前辈。”

这是玩笑吗?赤羽搏从他身上确实未感觉到敌意。

边渠见他依然保持警惕,又道:“我说过,你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现在信了吧?”

赤羽搏微微皱眉,道:“是你把我的事说出来,让他们来抓我的?”

边渠来到一旁坐下,道:“不是我,是聋盲,不过没什么区别,只要你有那种能力就早晚会被发现。”

赤羽搏微微皱眉,聋盲?抓住师父的应该就是他,又把自己抓回来,这个混蛋,如果不死,定要他好看!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边渠手上的令牌,用那东西似乎可以自由穿过禁制光幕,岂不意味着……

想到这里,脸色也不自然起来。要不要想办法杀了边渠?现在的自己未必不是他对手。

边渠似乎未发现他的脸色变化,问道:“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听说你进来之后一直很清醒,从未陷入疯狂。”

赤羽搏苦笑,道:“就在你进来之前,我出了点状况。”

边渠看向他,好多天过去了,你一直很正常,可现在才是上午,通入魔气的时间并不长……

赤羽搏看了一眼他的手,缓缓走过去,在边渠不远处坐下,道:“我只是想试试那种感觉。”

边渠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道:“你竟然可以控制魔气对你产生的影响?”

赤羽搏心跳有些快,就在边渠惊讶的片刻,他真的已经很想出手了。只要夺过那令牌,或许有机会逃出去!

边渠微笑道:“你很清醒,想杀我吗?”

赤羽搏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边渠这么容易看出自己的意图。

边渠抬起手,将那令牌抛起又接住,笑道:“想要这个吗?给你。”说着,一抖手将令牌抛向赤羽搏。

这一下着实出人意料,赤羽搏伸手接住,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边渠哈哈大笑,道:“我就是来给你送这个的。成为魔修之前,你是不可能通过这东西离开的,但它还有个作用,你可以用它打开门口的一层禁制,主动放魔气进来。”

赤羽搏只觉心往下一沉,看着边渠轻轻叹了口气。在这个敌人面前自己败了,被他耍得很惨。

边渠饶有兴趣看着他,道:“你果然很有趣,吸收了很多魔气却依然丝毫不见变化,根本感觉不到暴虐情绪。”

赤羽搏道:“为什么来找我?”他并不觉得边渠是专程来送令牌的,这种事随便找个人来就行。

边渠脸色微变,缓缓吐了口浊气,道:“其实,我只是想找个完全清醒的人聊聊而已。”

“你自己不就很清醒吗?我想,在这里也不是每个人都处于那种疯狂状态。”

“你错了,虽然表面看起来清醒,但我一直在压抑心中的暴躁,因为,我很不喜欢那种被魔气控制的感觉。

这里的每一个人,即便已经适应魔气,不会动不动就陷入疯狂,性格和情绪也会受到某些影响。”

赤羽搏微微皱眉,想不到魔气还会改变人的性格,随即释然了,在这种环境中时间长了,发生什么改变都不奇怪。

却听边渠又道:“这里的人几乎都没有朋友,每个人进来之后最先学会的,就是时刻提防身边人,因为他们随时会陷入疯狂,要了你的命。”

赤羽搏深有体会,就在刚才,他已经亲身感受过那种疯狂,好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否则,其他人都会被自己杀死。

边渠道:“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很多年困在这么个地方,甚至永远无法摆脱,而身边,连个可以放心说说话的人都没有。那是一种令人抓狂的感觉,会让人变得更加疯狂。”

赤羽搏突然对这个敌人有了新的认识,能感觉到,他深深厌恶自己的身份,无比向往自由,原来他心中一直没有放弃抵抗,可命运太残酷,他没有选择。

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怎么来的?难道就没试着逃走?”

边渠神色黯然,停了片刻才道:“有二十年了吧,跟你一样被抓来的,这里绝大部分人都是被抓来的。

至于逃走,试过了,可失败了。”

赤羽搏突然觉得紧张,问道:“你可以自由出入,为什么逃走会失败?”

边渠瞥他一眼,笑道:“你还真是天真,现在的我离开这里又怎样?天下虽大,何处能容身?

如果魔修可以堂堂正正立在阳光下,你觉得魅护法,血蝠,甚至风尊者,殿主,那些强大的魔修不想吗?”

边渠见他脸色发白,明白他心中所想,又道:“我劝你轻易不要逃走,成为魔修之前你根本不可能离开石室,成为魔修之后,逃走也是件非常危险的事。很多年前我就干过一回傻事。”

赤羽搏非常好奇,问道:“能说给我听听吗?”

边渠道:“那好像是来到这里的第三年,我的资质还算不错,魔气修炼速度也很快。

当时,总管此处的是云尊者而不是风尊者,云尊者收我做了记名弟子,如果表现不错,将带我去另一处巢穴修炼。

那里是所有魔修精英苦修的地方,他们轻易不会露面,唯一的任务就是达到更高修为,将来,对抗高阶修者。

我当时的表现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跟这里的人相比我还算不错,可跟那些真正的精英相比又差了一点儿。

因此,云尊者并没有带我去那里,只留在这处洞穴观察。

修炼三年之后,我已经入了门,成了一名小魔修,可我并不认命,一直在寻找机会逃走。

那时的我觉得,天下这么大,怎么还不找一处地方生活,只要不碰见修者,就算隐居山林,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也比在这里强。

于是,我利用一次外出抓人的机会逃走了。

那是一次令我终身难忘的经历,大森林里有不少野兽,甚至有妖兽,逃出森林就已经令我遍体鳞伤。

你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虽然身上很多伤,可心里,简直高兴的要飞起来。

逃离森林,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终于遇到一座小村子。

那里的村民淳朴善良,我动了心,想在那里种田为生,平淡度日。

见我全身伤痕,一对好心的老夫妻收留了我。他们只是凡人,感觉不到我身上的魔气,只当我是个迷路的孩子。

他们对我很好,帮我治伤,给我吃的,待我就像亲生孩子。

当时的我很感动,自幼母亲病死,被抓的时候父亲也被魔修杀了,我就想,等我伤好了,拜这二老为干爹干娘,跟他们一起种田糊口算了。

可仅仅住了几天,有一日,我从梦中醒来,发现两位老人血肉模糊躺在地上。

突然想起之前的梦,我被吓哭了,那是一个很恐怖的噩梦。

在梦里,是我亲手将他们杀死,甚至撕碎,看着老两口拼命挣扎的样子,看着他们眼中的泪,我甚至在笑。

再后来,我很怕,觉得天大地大,而我却已经是个异类,除了这里再无处容身。”

赤羽搏心中震撼,想不到边渠经历了这么多。又问道:“你父亲呢?你说他被魔修杀死了?”

边渠点了点头,道:“我父亲是个跛子,小时候上山摔伤的,快四十岁才讨了婆娘。

我母亲有病,找不到好男人,这才跟我父亲将就过。

生了我之后,母亲身子越发虚弱,在我四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父亲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在我十一岁那年,家里突然闯进几个魔修,就把他杀了,把我带来这里。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谁杀了父亲,他们抓人的时候一般都蒙着脸,怕以后有麻烦。

而现在,父亲偶尔出现在梦中,却成了折磨我最深的魔鬼。”

赤羽搏再次感到震撼,一个含辛茹苦的老父亲却被儿子形容成魔鬼,可赤羽搏很清楚边渠的心情。

只能说,魔修也是人,也有普通人该有的情感,但是,他们的情感已经被彻底扭曲了。

“所以,你现在也去抓人、杀人,跟那些将你变成这样的魔修一样。”赤羽搏道。

边渠神色黯然,道:“见多了,习惯了。”

突然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赤羽搏道:“对了,边渠兄,刚抓来的人大多是凡人吧?难道这里不提供吃的?”

边渠一直表现的很淡然,道:“不会啊,不给吃的那些人很快会饿死。难道他们一直没给你送吃的吗?你是不是得罪了外边那些负责日常琐事的魔修?”

突然醒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刚进来时心情烦闷,见到人就大喊大叫,老子长老子短的,原来被人报复了。

边渠微笑道:“这个好办,我出去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

赤羽搏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这里应该在大森林深处,你们都吃些什么?”

边渠道:“森林中也有不少可以吃的东西,但主要还是肉,野兽的肉。

当然,有些魔修懒得出去捕猎,也有时候用人肉糊弄一下。”

赤羽搏一阵反胃,却听边渠道:“这里的人大多是吃过人肉的,我记得早些年吃过一些肉,感觉腥,又老又硬,应该就是人肉的味道,你以后吃肉的时候自己去分辨吧。”

第八十章 身陷魔窟(四)

闲聊了一会儿,边渠离开了,给他留下一句忠告,那就是,不要试图反抗,那只会令自己更倒霉。

赤羽搏心中起伏,无论如何也难以平静,可事已至此,似乎真的没有其他选择,只有顺他们意,修炼魔气。

也不知外界的朋友们怎么样了?他们是否会为自己担心,千万不要做傻事才好。

哥恒城,亚若正闭目修炼,可她的睫毛一直在颤抖。不远处,两名长得一样的美貌女子正快步走来。

鸾玉儿脸色阴沉,冷冷道:“你还能修炼?难道你真的对他毫不关心吗?自诩聪明多智,为什么不想出办法救他?”

亚若睫毛颤抖,却没有睁开眼睛。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落在她脸上。亚若缓缓睁开眼睛,原本清澈的眼中却多了几条血丝。

鸾玉儿盯着她,缓缓道:“至少该做点什么,而不是整天坐在这里,像个雕塑般不言不语!”

亚若冷笑,缓缓道:“做什么?如果想去救他,那你们姐妹去好了,我是不会去的。”

鸾玉儿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可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冷意。

“够了!你们在干什么?”一声低喝从另一侧传出。陆光远面带怒容走了过来,冷冷看向玉儿姐妹,又看了看亚若的脸,那里,一个清晰的掌印那么刺眼。

陆光远心中涌起一阵怒火,这个小师妹自小便受师长宠爱,怕是从没有人这么打过她。

呼吸变得急促,陆光远喝道:“混账!你们以为师妹不担心吗?你们看这里,已经有几根银丝了,在责备别人之前难道不懂得先站在别人的角度想一想吗?”

玉儿姐妹脸色微变,亚若却抬手制止陆光远,又对玉儿道:“我不怪你们,但能不能先坐下,听我说几句?”

果儿双眼泛红,先坐下来,玉儿却依旧站着,脸色阴沉。

亚若道:“从现在得到的情报来看,我们一直被魔修牵着鼻子走。

他们并不弱,却一直没有出动真正的力量,这是他们的圈套。

如今,清风阁、入云宗,甚至仙桥宗年轻弟子已经损失了七八成,而且,招收弟子也变得极其困难。

这就是对方的目的,我们修者已经后继无人了,此消彼长之下,再过数年,我们将不攻自破。

对方至少有两处巢穴,我们已知的一处巢穴在梅罗大森林深处,其中有魔修五千余人,有两名元婴期护法,还有很多据说很强大的血魔尸和血魔妖兽,加上一座血魔噬魂大阵。

而另一处巢穴才是他们真正力量所在,据说大量高手隐藏在那里苦修,包括殿主和几名尊者护法。

这样的力量已经对附近修者构成足够威胁,甚至两派高层都无法统一意见,是战,还是逃。

这种情况下,想要救人,除非能调动远超敌人的力量,强行攻破对方巢穴,而我们,就算两派倾巢而出也未必能达到这种层次。

咱们只是筑基期或者刚结丹的年轻弟子,无论想什么办法也不可能集结足够的力量,也就是说,救人是不可能的。

但我们不应该放弃,剩下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等。

他们不会杀他,但以他能够吸收魔气的能力,那些魔修一定会逼着他修炼魔气。

等他真正成为魔修之后,总有机会出来,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甘心永远做一名魔修的。

他会逃,而那时,普天下修者都将是他的敌人,他需要帮助。

我们现在唯一该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提升力量,真到了那个时候,才有一丝可能帮助他,保住他的命。”

这一番话,仿佛巨锤砸在玉儿姐妹心头。

救人是不可能的,只能等,可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这种状态下又怎么修炼?

亚若冷冷道:“没有其他事,最好不要来打扰我,我要准备结丹,而且,心神不宁的情况下准备要更加充分。”

玉儿只是看着她,良久才道:“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亚若缓缓闭上眼睛,道:“如果两派修者不逃走,我认为,敌人还会有行动的,估计两三年吧,那时,他已经成为魔修,应该不需要一直关着,一些小规模行动或许会带上他。

可如果两派修者逃了,他出来的机会将更加渺茫。”

鸾玉儿道:“你就这么肯定?”

亚若道:“一切只是猜测,我跟你们一样,只是个弱小的女子。”

安静下来,谁也不说话,每个人心中都不平静,但理智告诉他们,这个时候必须尽量平静,排除一切干扰,努力提升实力,只有这样才真的有可能帮到他。

突然,一个女子声音从后方传来:“你们看见邵文师兄了吗?”

所有人一愣,邵文丹允?他不是一直在屋中躺着养伤吗?

一名女弟子急匆匆跑过来,对陆光远和亚若道:“师兄、师姐,我刚刚去看望邵文师兄的时候发现他不在屋中。”

怎么会这样,邵文丹允的伤很重,还没有康复,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

几个年轻人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再说邵文丹允,结丹失败,灵力慢慢散去,成了个凡人,更有甚者,作为男人的某些功能也受到损伤。

这样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原本心高气傲的青年一下子跌入谷底,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这些天一直卧床不起,脑子却一刻不得闲,严格说起来也没想什么,可就是无法平静。

感觉身子很虚弱,头也快炸了,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修真弟子,曾经的同门,心里只剩下绝望。

身体恢复行动能力,他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天还没亮就偷偷起来,一个人出了城。

这个时候,城中修者已经不在意他这样一个凡人死活,所以,出城的时候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

一个人低着头慢慢走着,不想回部族,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只是漫无目的走着。

清晨的风吹得他遍体生寒,可心底的寒意更甚百倍。

不停地走,脑中一片空白,一直走到中午,又走到晚上。

一阵微咸的风将他麻木的意识唤醒,竟不知不觉走到海边。

他们所在是大陆东北方,再往东就是大海,暮光中,他来到了海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崖壁上看着下方汹涌澎湃的海水,看了片刻,他身子前倾,就那么直直掉了下去。

“扑通”一声,冰冷的海水将他淹没,他没有挣扎,反而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任由海浪将自己抛起再放下。

没过多久,他便失去了意识,等再次醒来,却发现冷得厉害。

竟然没有死,浪很大,在他完全断绝生机之前又将他推向岸边。

一阵呕吐,将腹中大量海水吐了出来,邵文丹允缓缓站起身,目光中是彻底的麻木。

被海水淹没的感觉并不好受,可心中的伤令他更痛苦。

僵硬的拖着身体,一步步向前,没有走向大海,反而再次走入森林。

脑中什么也没想,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不重要,只是默默走着吧,走到哪里算哪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倒下,倒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又走了不知多久,受伤未愈的身体加上海水带来的寒冷令他晃了晃,一头栽倒。

仿佛已经陷入最深层次的沉寂,一切都归于虚无,可是,为什么感觉身体在颠簸?

疲惫的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一个人扛着在林中穿梭。

怎么回事?仔细分辨,扛着自己的是个黑衣人。难道是魔修?这样的自己他们也要?

邵文丹允没有挣扎,也没力气挣扎,任由那人带着一路狂奔。

很久之后,他被带入一处巨大地下巢穴,看到的,是巨型蜂巢一般的古怪景象。

耳中有声音传来:“大人,把他扔进血池还是关起来?”

另一名黑衣人捏着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看了看,道:“还活着,你在哪捡到这么个家伙?”

那人道:“在树林里,小人奉命去看看哥恒城修者有没有什么动静,回来时却发现他晕倒在林中。

小的以为,扔了浪费,不如丢进血池,就把他带回来了。”

似乎是头领的人道:“反正还活着,先关起来,通入魔气看看,死了再丢进血池也不晚。”

于是,邵文丹允稀里糊涂被关进一间密室。阴冷狂暴的魔气不断向他身体内涌入。

对于魔气侵袭邵文丹允已经不陌生,如今的他也已经完全不在意。

可奇怪的是,那些魔气涌入身体并没有之前那种气血翻涌的感觉,变化是有一些,却并不强烈,脑子也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

浑浑噩噩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声音响起:“大人,您看,这个人很古怪,抓进来之后我就一直给他通入魔气,想看看他到底能承受多少,可现在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始终未停,可他就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那位大人蹲下身子,试了试邵文丹允脉搏,道:“哦?你说一天一夜了?这不可能吧?好好照看,别让他死了,我去找其他人来看看。”

邵文丹允听到他们的对话,也能看到他们的举动,可就是觉得恍惚,仿佛一切都只是梦。

之后,又有几个人进来,仔细看过他,说了些什么,然后,有人往他嘴里塞食物,而那阴冷的魔气一直都在,不曾停止片刻。

此时的赤羽搏万万想不到,邵文丹允也来到这里,而且,就在他不远处的另一间石室中。

又过了两天,魅护法和血蝠竟然亲自来到这间石室,仔细看过邵文丹允的情况,下了命令,保持这种状态,定时往他嘴里塞食物,不能让他死了!

第八十一章 身陷魔窟(五)

有了边渠照顾之后,赤羽搏的情况有所好转,终于有人给他送吃的,当然,以肉为主,至于到底是什么肉赤羽搏搞不清楚,却不得不吃。

而且,他开始修炼魔气,因为别无选择,只要门口禁制变成透明,那些魔气就会进来,顺着全身毛孔往身体里钻,想不修炼都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尽快变成一名魔修吧,或许有机会离开,至于那时该怎么办?修者们会不会容纳他这样一名小魔修,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没有考虑的必要。

时间匆匆而过,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天,魔修巢穴中来了一位老者,此人一张三角脸,发紫的头发微微蓬起,看起来有些狰狞,两条长长的紫色眉毛已经垂到颧骨处,颌下一缕胡须垂至胸前,两只眼睛长而末端上翘,全身散发着一股肃杀气息,正是风尊者。

血魔殿号称四大尊者八大护法,实际上,这些人并非实力最强,有些一直隐修的魔修实力上已经赶上并超越他们。

但他们是资格比较老的,负责管理,眼下,风尊者就负责与这处巢穴联络,统领大局。

一间密室中,风尊者坐在主位,魅护法和血蝠站在两侧。

魅护法道:“启禀风尊,修者们现在停止了一切活动,龟缩在哥恒城,而且,鼓励弟子们修炼,似乎要跟咱们耗着。”

风尊者点头道:“之前的行动你们做得很好,附近广大区域内的年轻修者已经被杀七八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魅护法道:“修者们多半已经大体了解我们的实力,这才畏首畏尾,不敢轻举妄动。

而他们龟缩防守,短时间内咱们也不好下手。

依属下之见,咱们也暂时休养生息,将损失的弟子补充上来,然后,再酝酿几次比较大的行动,比如,偷袭泷华山或者入云山,毁掉修者根基,那时,他们应该无心再战了。”

风尊者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摧毁他们的信心,而不是跟他们死拼,我们要摧毁他们的同时尽一切可能保存力量。”

又道:“最近还有什么其他事吗?对了,上次提到一个可以直接吸收聋盲魔气的小子,是否已经抓到?”

魅护法得意一笑道:“不但将他抓住,还发现了另外一个非常有趣的人。”

赤羽搏正在修炼,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因为感觉中,石室内的空气剧烈震动,仿佛爆炸一般。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看到门口那层禁制光幕突然变形,像个大水泡一般彻底爆裂开来。

禁制竟然被打碎了!生生靠强大的力量将那禁制直接破开!要知道,赤羽搏之前试过,以自己的力量也只能让那层东西产生几不可查的一点点涟漪,魅护法和血蝠这等恐怖存在也不得不使用令牌出入。

往洞口外看去,血蝠和魅护法分立左右,护着一名老者走了进来。

单单看老者长相就让人心底生寒。这是个老魔,甚至容貌也因为长时间修炼魔气而发生了一些不同常人的变化。

三人缓缓行入洞中,老者静立石室中央,仔细打量赤羽搏。

从老者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强大力量,可即便如此,赤羽搏也十分警惕,因为,老者身上似乎有一种蔑视众生的气势,那是久居高位才能形成的。

老者打量赤羽搏片刻,道:“这小子每日吸收四个时辰的魔气也丝毫无事吗?”

魅护法赶忙上前道:“正是,已经一个月了,看不出丝毫暴躁疯狂。”

老者脸上现出一丝淡淡笑意,道:“练体魔功吗?怪不得。”

此话一出,两名护法都是一惊,而赤羽搏,如同一道惊雷在耳畔响起。

这名老者竟然一眼就看穿自己底细!这一个月修炼,肉身似乎提升不小,可丹田内,一丝魔气也没有,也就是说,自己根本无法成为魔修,那些魔气都用来强化肉身了。

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只可惜,这魔功是被修者修改过的,需要灵力催动来炼化魔气,真是不伦不类。”

血蝠恭敬道:“风尊,你的意思是,这小子根本谈不上什么资质,之所以能抵御魔气,只因为修炼一部特殊功法?”

赤羽搏心底发寒,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对他们来说已经没用了?

那老者却道:“这也没什么不好,功法虽然被改得面目全非,根本不适合魔修使用,可他只要吸收魔气就会成为咱们的一员。只不过,肉身的改变会慢一些,暂时还体现不出来。

在我看来,他的潜力还远没有被挖掘出来,咱们可以试一下,给他换个环境,如果他死了,说明其资质平庸,也不可惜,如果活下来,那他的价值到底有多大,自然一目了然。

你们带着他跟我来!”

赤羽搏只觉心脏乱跳,不知命运将发生怎样改变,却丝毫没有选择的权利。

四人出了石室,赤羽搏终于有机会看清整个洞穴的全貌,这里竟然如此之大,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洞。

正如先前猜想,洞窟下边还有个巨大的池子,里面是暗红色浆状物,汩汩冒着泡,上面有一层幽幽的,浓郁到几乎凝滞的黑气。

血蝠拉着他往前走,前边只有一条小窄道,走在上面就像走在悬崖上一般。

他们所在的小石室位于整个洞窟靠上边位置,距离下面还有很高,很显然,这里的魔气相对稀薄,而最下方,靠近血池的位置魔气格外浓厚。

只见那老者一纵身,轻飘飘跳了下去。

血蝠和魅护法抓住赤羽搏胳膊也紧随其后一跃而下。

感受着身体在空中急速下坠,听着耳边呼呼风声,过了良久才“砰”的一声落到实处。

并没有摔死,因为高阶魔修同样可以控制周围气息虚立空中。

结丹期以上可以御剑飞行,元婴期以上可以不借助器物而在空中行动自如,这是两个标志性阶段。

落地之后,赤羽搏只觉体内轮回练体诀疯狂运转起来。

感受着周围刺骨的阴冷血腥,他这才意识到,下面的魔气要比上面浓郁太多,自己原来待的地方根本就是整个洞窟之中魔气稀薄之处。

老者沿着一条小道前行,转了个弯,来到一个小洞口,一伸手,洞口的禁制同样被击碎。

血蝠脸色一变,上前道:“风尊,你要给他用这间?”

风尊者微笑点了点头。

魅护法也道:“会不会太早了点儿,以边渠的资质也不过刚刚搬来这个区域没多久,而且,每天通入魔气时间很短。”

风尊者笑道:“边渠原本只是个凡人,这小子已经是结丹期修者了。

边渠虽然资质不错,可在我看来,这小子资质也不错,而且是法体双修。

我要让他在魔气上也同样法体双修,这样一来,需要的魔气自然更多些。”

进入石室,他手中出现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兽皮,来到赤羽搏跟前道:“这是一部魔功,你要赶快掌握。

我只给你五日时间,五日之后这洞口的禁制就会打开,你如果无法掌握这部功法,就会死在这里。”

然后,又看向血蝠和魅护法道:“先给他隔绝魔气五日,之后专门给他安排两名弟子,满足他一切用度需要。

头一个月,每过半个时辰通半个时辰魔气,一个月之后,每过半个时辰通一个时辰魔气,每日可以休息三个时辰。

如果他死在里面,派人告诉我一声就是。”

魅护法和血蝠一脸震惊地互视一眼,点了点头。

对于新人而言,这样的强度简直太夸张了,简直跟直接杀了他没什么区别?

赤羽搏呆呆看着三人离去,门口的禁制正在缓缓恢复。

打量了一眼这间石室,比之前那间大些,里面有石床、石桌,环境略好而已。

他赶忙跳到石床之上闭目打坐,只是这短短片刻已经觉得浑身燥热,心绪不宁,似乎快要陷入疯狂了。

这里的魔气不同于原来那处地方,已经肉眼可见,明显浓郁太多。

离开石室之后,魅护法道:“风尊,我再带你看看另外一个人,你应该也有兴趣。”

风尊者哦了一声道:“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魅护法微笑道:“一个从未清醒,却也从未真正陷入疯狂的年轻人。”

说着,身周气息鼓荡,身形拔地而起,向上方冲去。

三人来到邵文丹允所在的石室,进入其中,看到的,是一个斜躺在角落中,仿佛断了骨头的青年。

这青年头发散乱,双眼血红而呆滞,皮肤惨白,嘴唇发紫,就那么静静躺在那里。

风尊者眉头微皱,问道:“他怎么回事?不会动吗?”

魅护法道:“会动,可他一般不动,刚抓来的时候他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通过一些细节也能发现,他的思维应该正常,就是给人一种没有心的感觉。

可随着通入魔气,他的反应变得越来越迟钝,现在,我也不知道他还是否有完整的意识。”

风尊者道:“那你们每天给他通入多长时间的魔气?”

魅护法道:“七个时辰。刚开始时全天通入魔气,后来,我怕他死了,适当减少了些。”

风尊者一惊,什么?七个时辰?一般新人每天只能承受一两个时辰的魔气侵袭,可他每天承受七个时辰!

“你说他从来没有真正陷入疯狂?”

魅护法道:“是啊,我也很好奇,有时候他看起来很痛苦,但从不会真正发疯。”

风尊者满脸疑惑道:“这怎么可能,就连我也没听说过这种情况,其中必有原因。”

第八十二章 身陷魔窟(六)

度入一股力量进入邵文丹允体内,风尊者皱眉道:“他原本是一名修者,肉身远比凡人强大,可是,他的经脉损伤严重,命门受损,尾椎碎裂,丹田根本已经全废。

这样一个人,按理说已经完全无法修炼,即便是魔气也不行。

可他依然在吸收魔气,这些魔气无法令他的气血彻底运转起来,因此,即便超过他能承受的量也无法将其杀死。

丹田已经无法存储力量,所以,魔气便渐渐沉积于他肉身各处。

现在的他依然是个废人,毫无力量,可我很好奇,他这样持续下去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给他换个地方,让魔气的侵袭更猛烈一些。我倒要看看,他最终会死还是会产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

于是,邵文丹允也被换了地方,就在赤羽搏新的住处上边两层。

风尊者认为,他现在的状态完全无法掌握并调整自身,一下子给他灌输太多魔气会承受不了。

他和赤羽搏不同,赤羽搏肉身和丹田都可以容纳力量,风尊者对他的期望是疯狂吸收,快速成长。

而邵文丹允,他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风尊者不想让他死,只想看看他这种极为特殊的情况最终会演变成什么?

门口的禁制终于恢复,赤羽搏长舒了口气瘫软在角落中。

那老家伙是拿自己做试验呐!死就死了,不死的话,可能很快就会成为一名真正的魔修。

没时间怨天尤人,一会儿工夫的亲身感受说明,轮回练体诀根本不足以抵御那浓重魔气半个时辰时间,如果没有其他手段,自己必定会陷入疯狂。

而一天九次的半个时辰,绝对会疯狂而死!

为了活下去,看来自己别无选择,只能修炼这部魔功了。

打开兽皮,最上面是两个大字——“墨漩”,应该是这部魔功的名字吧,真是古怪。

另一间石室中,魅护法和血蝠也在一卷玉简前仔细看着,这是从赤羽搏的兽皮上抄刻来的副本。

血蝠忍不住道:“本以为风尊拿出的东西绝不会差,可这功法真的能练吗?明显有问题呀!”

魅护法也皱眉道:“确实古怪,这功法与世间九成九的修炼功法都不同,似乎有意降低修炼效率!”

略一思索又道:“不对,我明白了!那间石室中魔气太过浓郁,而这部功法的作用就是让那小子有个缓冲,不至于因为突然接触如此浓郁的魔气而发疯致死。

此功法完全违背人体经脉流向,却可以让力量在肉身中行走更多地方,最终缓缓进入丹田,这既是缓冲又对他肉身有好处。”

血蝠点了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有道理,此功法只适合他这种情况,对其他人来说却完全没什么用。”

赤羽搏仔细看着兽皮上如苍蝇般的密集小字,看得头晕眼花。

好不容易看完一遍,只觉这功法狗屁不通。

普通功法讲究力量由全身毛孔而入,汇聚到周身穴位,然后沿经脉而行,入五脏归丹田。

力量要顺应经脉,入气以阴脉为主,出气以阳脉为主,这样阻力才小,更容易行进,效率才会高。

可这部“墨漩”功法却不按常理,它要求力量不按经脉运行,而是螺旋形在各大经脉中旋转进入。

比如手臂,自三阴脉、三阳脉前端而入,既手太阴少商、手少阴少冲、手厥阴中冲、手太阳少泽、手少阳关冲、手阳明商阳这些地方进入。

然后,太阴转厥阴、厥阴转少阴、少阴转阳明、阳明转少阳、少阳转太阳、太阳再转太阴,如此类推。

不光手上,全身都是如此,自外而内,无一处顺应经脉运转,虽有规律可循,却完全道理不通。

赤羽搏看了又看,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只得死记硬背。

五日时间很快过去,他已经将功法彻底背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怕有一处地方记错也是关乎性命的。

外面有人影一闪而过,门口禁制渐渐变得透明,浓郁魔气缓缓涌入,就仿佛黑色幽灵。

赤羽搏对墨漩功法不太有信心,所以,先用轮回练体诀抵挡一阵,可仅仅片刻便感觉体内燥热,心烦意乱。

他不得不缓缓运行起墨漩,引导魔气按照古怪路线进入体内。

顿觉一股股凉意游走全身,与轮回练体诀产生的燥热抵消,魔气也顺利按照古怪路线到达丹田。

这功法果然有用,一冷一热竟然互相抑制,相得益彰,魔气并非顺着经脉直接冲入体内,反而走了很多弯路,循序渐进,很容易把握。

绝妙,简直为自己量身打造,两部功法配合之下,修炼效率简直高的惊人。

可好景不长,没一会儿工夫便又感觉不适。

一股股热流在周身流淌,而同时,一股股冷意也在身体内形成,这两者虽然可以互相抑制,却不能完全抵消。

忽冷忽热变幻不定,而且,随着魔气大量涌入,心境似乎也躁动起来。

过了大约两刻钟,赤羽搏额头满是冷汗,眉头紧皱,嘴唇发紫,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看起来十分吃力。

随着入体魔气越来越多,轮回练体诀也越来越快,燥热难当,而为了减轻这燥热感,只能将“墨漩”也越来越快地运行,那股阴冷随之加深。

又坚持了一刻钟左右,皮肤已经起了变化,出现很多纹路,红白相间,红的地方发烫,白的地方冰凉。

嘴角流下一丝鲜血,因为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舌头咬破,疼痛有利于保持清醒。

他知道,只要陷入疯狂,轮回练体诀就会以更快的速度自行运转,而“墨漩”则会因为自己意识的模糊而停止。

那时,恐怕就会陷入极危险境地,轻则伤及经脉脏腑,重则走火入魔,甚至血管爆裂而亡。

半个时辰终于过去,门口的禁制又恢复灰蒙蒙颜色,魔气随之越来越淡,最终消失。

赤羽搏却依然坐在原地,身体不断发抖,肌肉痉挛,呼吸急促,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他只是静静坐着,尽快让自己平静下来,无论气血、肌肉、心脏,还是精神,全身都需要休息,因为半个时辰之后禁制又会再次打开。

这样的情况一天要经受九次才会迎来难得的三个时辰休息。

时间有时候飞逝如箭,有时候又慢的令人发疯。

一个月时间过得很快,而对于赤羽搏来说,这一个月却似乎十年之久。

此刻的他,头发凌乱,头上、手上、膝盖、脚上等等,几乎所有可以受力的关节都伤痕累累,衣服上全是已经干硬的血迹,硬邦邦的仿佛铠甲。

这些伤大多是头半个月造成的,有几次实在难以保持清醒便陷入疯狂,胡乱攻击墙壁、禁制光幕,弄得伤痕累累。

好在有这些年的肉体修炼,抗击打能力和恢复力都很强,不然的话,光是这些伤也要了命了。

幸好在全力坚持下,每次进入疯狂的时间并不长,到了时间就会有人将禁制关闭,因此,虽然体无完肤,却依然活着,活得像一条疯狗,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后半个月他已经渐渐可以控制,所以再没有受伤。

在这样不断超越极限的疯狂修炼下,在两部神奇功法的相辅相成中,他的魔气修为正以极快的速度提升,恐怕两位护法和风尊者知道后也会吃惊不小。

另外,他还发现一点,由于魔气的侵入性,加上“墨漩”独特的螺旋式走向,这部功法也有自行运转的趋势,就像风会带动风车旋转一样。

第二天,黑衣弟子又出现在洞口,带来新的苦难,因为从今天开始,每隔半个时辰要通入一个时辰魔气。

他再次陷入疯狂,身上原本快要养好的伤再次被撕开,鲜血浸透了衣服,可那衣服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赤羽搏就这样在石室中被动疯狂修炼了半年时间。

此处魔气之浓郁就连修炼了二十余年的边渠也搬来不久,而边渠,每天只接受两个时辰魔气,可想而知赤羽搏的进境会有多快。

这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经历,被关在方寸之地,每天都要面临疯狂与死亡,魔气的侵入更令他心神不宁。

面对这种痛苦,能平静承受的没有几人,心神波动太大会走火入魔,发疯时间长了,会自虐而死,可赤羽搏坚持下来了。

出身蛮野的他想法相对简单,决定的事就不会多想,强大的肉身和轮回炼体诀带来的恢复力使他一次次受伤又一次次快速恢复。

还有闵钰严苛的教导,仙桥山和阴风谷的挣扎,这些苦难对他来说都是财富,正是这些苦难令他在面对更大苦难时不至于绝望。

这大半年时间他变矮了很多,轮回练体诀第二轮回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可身高的变化似乎比上一个轮回快了一倍。

按照现在的进度,再有一年左右就应该完全变成孩童模样,看来,用魔气修炼轮回练体诀效率极高。

他的丹田中,金丹周围竟然多了许多黑色的魔气。

赤羽搏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正渐渐变成一名魔修,而且,变成魔修的速度远比当初修炼灵力快太多,感觉中,魔气的量已经达到筑基左右水平了。

此时的他当然想不到,就这样踏上这条路,与魔气有了联系,在以后的漫长人生中,与魔气已经纠葛不清,甚至最终化身成为真正的魔!

与所有的魔修不同,魔是来自另一个空间的特殊生物,而在未来,世上仅有的两个介于人和魔之间的怪物,就是他和他的朋友,邵文丹允,后世的超级大魔头白僵!

第八十三章 身陷魔窟(七)

石室中,赤羽搏突然想起当初边渠送给自己的那块令牌,既然已经修炼出这么多魔气,那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不管外边什么情况都有必要出去看看,因为大半年时间始终憋在这么个小地方实在要疯了!

他开始练习魔气的运用,按照控制灵力的方法,力量离开身体要通过神识来指挥。

可同样操作之下,对魔气的控制却极不顺畅。

这说明什么?是自己的神识不足吗?看来,对应灵力的神识和对应魔气的神识并非同一种力量。

修者的神识是在灵力促进下产生的一种精神力量,而魔修的神识则应该是由魔气促进而来的。

因为自己修炼魔气时间很短,对应魔气的神识还没有随之强大起来,这需要个过程,还需要锻炼。

时间匆匆又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中他依然在疯狂修炼,不光吸收魔气,还要练习对魔气的控制。

似乎验证了他的想法,随着时间推移和不断练习,他对魔气的控制能力也在快速进步。

短短两个月时间,他已经可以控制魔气包裹全身,这让他在绝境中也感到一丝难得的喜悦。

但,还有一件让他头痛不已的事发生了,有一天休息时,他做了个梦,梦见闵钰化身鬼修时失败,最终完全从世上消失,这让他非常痛苦。

可这毕竟只是个梦,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醒来后发现自己再一次受了很多伤。

他很清楚那些伤是怎么造成的,那是发狂后胡乱攻击周围石壁留下的。

在休息中陷入疯狂,在没有外界魔气影响的情况下陷入疯狂,这意味着什么呢?难道说,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陷入疯狂吗?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赤羽搏终于可以出去了,离开这小小石室,先后九个多月时间,每日不断经受折磨,并不是一件容易忍受的事。

他手握令牌,魔气笼罩全身,向门口的禁制光幕稍一用力,终于,整个身体从中穿了出来。

看着前方不远处那巨大血池,看着周围密密麻麻多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小洞口,看着高处那些忙碌的黑衣人,看着石壁上那微微发光的萤石和一些火把。

这些东西在如今的赤羽搏眼中都是如此美丽,仿佛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花朵。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儿,也仿佛闻着花香。总之,从那该死的地方出来,一切都是美好的。

他轻轻闭上眼睛,“啊……”地松了一口大气,却惊动了不少忙碌的黑衣人,很多声音接踵而至:

“喂,臭小子,你在那里干什么?”

“你是什么人?”

“你是怎么到那里的?”

“快从那里滚开!”

一阵乱七八糟的呼喊传来。

甚至有两名黑衣人直接从上面数层跃了下来,一个抡起拳头向他左脸打来,另一个伸手抓向他脖颈。

赤羽搏无法调动灵气或者魔气,因为外面的魔气依然浓郁,体内的灵气和魔气都在疯狂奔涌。

看着两人的攻击不由一阵烦躁,一跃而起,向其中一名黑衣人打来的拳头迎了上去。

“咔嚓”一声,那黑衣人的手臂像一根小树枝般折断,一声凄厉惨嚎在巨大洞窟中响起,竟然还有清晰的回音。

另外一名黑衣人硬生生止住步子,差点摔了一跤,然后掉头就跑。两名结丹期修为的魔修就这么轻松被他震住。

赤羽搏也不由一愣,没想到自己一拳竟然将对方手臂直接废了。

仔细看了看手臂,用力握拳,体会那种力量感,他知道,经过这段时间魔气练体,肉身力量和强度又有大幅提升。

黑影闪动,数名黑衣人出现在旁边过道上,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是哪个想死的大呼小叫?”

那断了手臂的黑衣人马上止住叫声,“嗖”地一下跑过去,低声下气道:“青大人,是小的该死,一时忍不住痛啊!”

数名黑衣人当中,一个高大魁梧的家伙走了出来,瞥了一眼面前之人,看了看他已经弯曲的胳膊,问道:“这不是秃瓢吗?怎么回事儿?”

那被叫做秃瓢的黑衣人看起来岁数不大,脑袋上没几根头发,呲牙咧嘴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赤羽搏。

黑衣大汉看过来,不由一呆,半天才道:“喂,小子,你过来。”

赤羽搏瞥他一眼,缓缓走了过去,反正就是出来看看的,能找几个人说说话也好,体会一下自己还活着。

那大汉愣愣看着他,此人半大孩子模样,脸上带着些许稚气,身上穿的似乎是修者服饰,可为什么黑乎乎硬邦邦的,怎么看怎么古怪。

问题是,这么个小子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那里可是洞窟中魔气很强的地方,几位大人都住在不远处。

像他这种人根本就应该被关在偏远位置的石室中无法出来。

大汉满脑子疑惑,问道:“小子,你是什么时候被抓来的?”

赤羽搏想了想,道:“应该不到十个月吧,这里无日无夜,不太好计算。”

大汉闻言脸上现出怒容,心道:不知哪个混蛋办错事,竟然把这么个刚抓来没多久的小子放出来。

看来得派人查查,好好教训一下,省得手下这些混蛋忘了老子厉害!

大汉不耐烦问道:“你住在哪个石室?是谁把你放出来的?快说!”

赤羽搏回头指了下自己那间石室,道:“我就被关在那里,是我自己出来的,怎么了?”

大汉闻言一皱眉,瞪着两只大牛眼,怒道:“臭小子,你敢耍我!”抬手就是一拳向赤羽搏脑袋砸去。

他可是洞里负责这些杂务弟子的头目之一,没几个人敢不给他面子。

赤羽搏一愣,心道:我好好跟你说话,你为何要打我?抬手一拳向大汉拳头迎去。

“砰”的一声,大汉被这一拳震得蹬蹬退后好几步,撞在石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手下管着那么多人,哪吃过这个亏,向来都是他揍别人,今天却被一个来路不明的臭小子一拳震退。

大汉当时气血上涌,红了眼睛,也不想想到底怎么回事儿,叫了一声:“把他给我打死!”

周围一众黑衣人蜂拥而上,大汉自己也一推墙壁冲了上来。

赤羽搏也怒了,被困魔窟这么久,他心里憋着火,正好发泄一下,对这些魔修根本无需留情。

“砰砰”连响,伴随着一声声惨叫,黑衣人被接连打飞出去。

在这里,大家体内的力量都要用来抵御魔气,所以,只能靠肉身力量打斗,哪是赤羽搏对手。

众黑衣人大乱,只有那大汉又冲上来,身高臂长,像只大猩猩般抬起双手向赤羽搏砸来。

赤羽搏身形一闪,以极快速度向大汉迎去,还没等大汉双拳砸下,照着他腹部就是一拳,然后向上一纵,抬腿一脚踢在他下巴上,又一个后空翻稳稳站定。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那大汉嘴里飞出些红白东西,仰面摔倒。

就在这时,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啊?”

众黑衣人听了这声音,“唰”的一下整齐站好,就连那大汉也一骨碌爬起来,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黑影一闪,一名妩媚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目光停留在赤羽搏身上,微微一愣,疑惑道:“你是……”

赤羽搏也一惊,来人正是这里的主事人,魅护法。

他知道此女虽然样貌秀美,面带微笑,却实实在在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上前一步,抱拳躬身道:“正是在下。”

魅护法仔细看了他几眼,面容依稀可辨,微微点头道:“我记得,你来此还不足一年,怎么没长高反而矮了这么多?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赤羽搏苦笑道:“在下修炼的功法会逐渐改变身形,所以就成了这副模样。

刚进来时,边渠兄给了在下一块令牌,如今在下刚学会使用,就自己出来了。”

魅护法看着他稚嫩的脸,惊愕不已,道:“不足一年,你就自己出来了?看来风尊果然没看错你!”

赤羽搏皱眉道:“不知前辈将在下抓来关了这么久到底为什么?如今在下确实已经修炼出一些魔气,那又如何?”

魅护法哈哈大笑道:“小子,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我们可以接受你拥有灵气,但外面那些修者绝对不会接受一个拥有魔气的弟子。”

赤羽搏也不拐弯抹角,问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可以出去吗?难道要永远待在这洞窟中?”

魅护法嫣然一笑道:“现在还不行,明摆着告诉你吧,你现在受魔气影响还不深,而且,看你的样子也还没死心。

再过一段时间吧,按照现在的修炼速度,结丹也不会太远,那时再出去吧,随便你折腾。

如果想早点出去,那就赶快提升修为。”

赤羽搏心头一紧,虽然自己修炼速度很快,魔气修为已经达到筑基期以上,但毕竟来此不足一年,这样的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魅护法又对那大汉道:“彦青,以后他在这里拥有和边渠同样的地位,好好照顾他,却不能让他跑了!”

大汉闻言不由一呆,“拥有和边渠同样的地位。”这是什么意思?

边渠可是云尊者的记名弟子,这个身份太重了,就连两位护法也多少给他些面子,可这小子,难道……

他甚至不敢想下去。

第八十四章 身陷魔窟(八)

赤羽搏心里一阵郁闷,不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郁闷之余,瞥那大汉一眼,嘟囔道:“彦青?这么大个子,竟叫个娘们名字。”声音不大却可以让周围人清楚听见。

大汉额头青筋鼓起,两眼圆睁,却不敢发作,其余黑衣人想笑又不敢笑。

赤羽搏没想太多,就是看这些魔修不顺眼,刺激他们一下,却没想到,这个家伙从此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众人都散了,赤羽搏不想回石室,四处看看,却发现血池旁多了一座高高石台,记得之前并没有这个东西。

那是什么?高台是用巨石垒起来的,上边好像有个铁笼子。

赤羽搏想了想,纵身跃起,手中多了两柄锋利小剑,利用小剑刺入巨石中,几个纵跃来到高台顶上。

果然是个大笼子,在下边看不真切,上来才发现,里边还趴着个人,看身形是个男人,很魁梧。

为什么有人被关在这里?此处的魔气也很浓郁,而且,没有禁制结界阻隔,他要不分昼夜的吸收魔气。

那人一动不动趴在笼子里,乱发挡住脸,呼吸粗重,甚至可以听到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非常有力。

赤羽搏越看越心惊,这个人对魔气的承受能力一定极其惊人,可他身上竟感觉不到力量波动。

大铁笼子非常粗壮,以自己如今的力量也不可能撼动,是不是说明,里边之人的力量也相当恐怖。

魔修新找到的精英吗?又为何不精心培养,反倒像野兽一样关着?

赤羽搏满心好奇,低声问道:“喂,你是谁?”那人毫无反应。

又问道:“你怎么了?听不到我说话吗?”那人依然没有反应,仿佛根本没听到。

赤羽搏好奇更甚,到底什么人值得魔修大费周章专门为他建一座高台?

他一挥手,一股气劲打出,劲风带着乱发飘散开来,露出他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棱角分明,只是,脸上皮肤惨白,甚至有些发青,嘴唇乌紫,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露出里边血红的眼球。

赤羽搏差点从石台摔下去,不是因为这张脸看起来狰狞,而是,自己认得此人,邵文丹允!

那是个骄傲、直爽,充满活力又容易相处的青年,可眼前之人怎么活脱脱像个恶鬼?

那双血红的眼睛盯着赤羽搏,瞳孔微缩,然后,那个人缓缓坐了起来。

赤羽搏呆呆看着他,良久才反应过来,道:“邵文兄?是你吗邵文兄?你这是怎么了?”

乱发垂下,遮住了他的脸,甚至其中夹杂了些白发。

邵文丹允伸手将乱发拨开,赤羽搏却看到他的手,那只手上青筋突起,皮肤发白,就像鬼爪。

邵文丹允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坐着,看向他,没说话,甚至眼睛都不转动。

赤羽搏眉头紧锁,邵文兄这是怎么了?结丹失败,无法修炼,却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变成这幅模样?

他将手伸进铁笼内,猛地抓住邵文丹允的手,问道:“邵文兄,你倒是说话呀!难道你不认得我了?”

入手处,那只手冰凉,皮肤干涩僵硬。

邵文丹允依然没有说话,闪电般伸出另一只手,抓住赤羽搏手腕,一股大力传来,生生将他的手拉开!

好大力气!赤羽搏震惊不已,邵文丹允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力气,虽然自己未用全力,可他的肉身原本就远不及自己,灵力也已经消散。

这股力量,难道来自魔气?这十个月来,他处在这种环境,所吸收的魔气恐怕比自己还多!

邵文丹允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一片死寂!

赤羽搏看了良久,然后缓缓起身,决定找人问问,那个人自然是边渠。

他纵身跃下,在周围寻找起来,边渠的住处应该就在附近。

而这时,邵文丹允嘴唇微动,吐出几不可闻的两个字:“赤羽。”

赤羽搏在周围寻找,经过一间石室门口时,发现光幕透明,其中盘坐一名青年。

利用手中令牌缓缓进入那间石室,边渠有所感知,睁开了眼睛。

赤羽搏朝他挤出一丝笑容,道:“边渠兄,小弟失礼了,不知是否打扰了边渠兄修炼?”

边渠一愣,瞪大眼睛看了他半天,才道:“是你?习山,你怎么……”

赤羽搏明白他的意思,道:“没什么,功法特殊而已。多谢边渠兄之前给的令牌,现在我已经可以自己出来了。”

边渠满脸难以置信,道:“这才不到一年吧!我当初可用了四年多才走出来!还算是很快的!”

赤羽搏苦笑,只用一句话来形容过去的十个月,道:“因为我每一天都不得不以性命为赌注来修炼。”

又道:“今天打扰边渠兄是有些事不解。”

边渠道:“来,过来坐,尽管问便是。”

赤羽搏道:“刚才出来,发现血池旁边多了座高台,上边竟然有个大笼子,里边有人,这是怎么回事?”

边渠一笑道:“你说那个怪人,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人从来不说话。对了,他跟你进来的时间差不多。

是被一个出去探查的弟子捡回来的,晕倒在森林中。

来到这里之后,众人发现他不管吸收多少魔气都始终不会陷入彻底疯狂,于是,逐渐给他加大魔气的量。

后来,风尊者、魅护法和血蝠大人也检查过他。

身体受了很重的内伤,经脉损坏严重,丹田也废了,吸收的魔气全都沉积在身体当中。

随着不断增加魔气,他始终没有死,也没有疯狂。

就这样,换了好几个地方,最终决定让他待在血池旁,时刻吸收魔气。

听说,他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些变化,与所有的魔修都不同。

风尊者说,这个人非常重要,他可能在魔气的促使下发生某种改变,是前所未有的,能力未知的魔化。

更有甚者,几位大人试图再造几个这样的人,将抓来的人尽量模仿他的样子弄伤,可惜,那些人都死了。”

赤羽搏呆呆听着,魔化?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问道:“这么长时间,他就什么也没说过吗?”

边渠道:“他一直呆呆傻傻的,刚来那会儿连吃东西都需要往他嘴里硬塞,根本就是半死不活,还能说什么。”

赤羽搏大感头痛,那个人就是邵文丹允无疑,可他为什么变成这样?

结丹失败,损伤严重,原本只能做个不完整的凡人,可在这里,他似乎有了另外一种获得力量的可能。

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或许可以拥有比凡人长很多的寿命,可这种被关在笼子里的生活是他想要的吗?

“习兄弟,习兄弟?”

赤羽搏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神了。苦笑道:“习山只是假名字,我叫赤羽搏。”

在这里,边渠可以算作唯一的朋友,有些事不想瞒他。

边渠却淡淡一笑道:“那不重要,很久未见,来,咱们聊点别的。”

之后,两人东拉西扯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边渠对外界,还有修者的生活很感兴趣。

赤羽搏对他也有了新的认识,边渠杀过不少人,可他的本性似乎并不坏,他很讨厌这里,向往平静自由,可他不敢逃走,不敢面对天下修者,也不敢面对他自己。

另一方面,哥恒城,这么长时间以来修者们始终没什么动作,所有弟子都龟缩城中修炼,表面上风平浪静。

可实际上,两位宗主和两派大部分高手已经不在城中。

面对强大敌人,修者们最终没有逃走,反而暗中做了很多事。

魔修巢穴西南方向五十里外,数人诡异地虚立空中,地面上又有数人在一声不响做着什么。

有人虚空点指,随着其动作,数丈长的石柱正缓缓没入地下。

有人对着大树指指点点,口中念念有词。

有人盘坐于地,对着地上的数块小玉石双手连挥。

有人身形一晃,没入土中消失不见。

这些便是两派宗主和一些高手了,他们正在此地布设五行聚灵大阵。

这是修者们针对魔修想出的最后杀招,耗费两派大部分资源,经过近一年时间准备,材料已经齐全。

好在有储物类器物,堆积如山的各种材料可以轻松带到这里。

但是,大阵的布设也是件极困难的事,上万件材料必须按照极精确的位置放置,有一点点偏差都要影响大阵的威能,这不仅需要精确的操作,还需要多次的试验、修正。

诸位强者已经在此有些时日了,只要这座大阵完成,修者方面就可以占据绝对主动,无论进攻还是防御。

这座大阵可以汇聚五行之力,修者在附近域内战斗的话将事半功倍,能多发挥出几成战力,而魔修,在这里将受到灵力影响,实力大减。

可以想象,有这样一座大阵堵在魔修巢穴门口,进可攻退可守,修者们将占据绝对主动。

可这座大阵的布设毕竟需要不短时间,而且这里离魔修巢穴很近,容易被发现,如果对方发现了己方意图,恐怕一场高手之间的大战在所难免。

五十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一切的关键只在于魔修能否在短时间内发现。

即便发现,能否很快拿出足以与两派高手对抗的力量,如果拿不出,大阵一旦建成,这处魔修巢穴就可以灭亡了。

这是一次大胆试探,也是一场豪赌,直接关系到双方命运,最终会如何呢?

第八十五章 身陷魔窟(九)

魔修巢穴中,血蝠和魅护法恭敬弯腰行礼道:“风尊,您来了。”

一头紫色头发的风尊者迈步上前坐到一张石椅上。

魅护法躬身道:“启禀风尊,这段时间修者们出奇地安静,而且全都龟缩防守,我们也很难找到攻击他们的机会,属下认为,他们很可能在酝酿什么阴谋。”

风尊者阴沉着脸,皱眉道:“龟缩防守?他们要干什么?难道打算跟咱们一直耗下去?

如此一来,消灭他们后备力量的计划就难以继续了。有没有派人进一步调查?”

魅护法道:“当然有,可是,修者们最近严格封锁消息,我们的细作也没探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血蝠似乎想到什么,道:“对了,头两天有人回报,一名出去探查的弟子没有回来,估计被森林中的妖兽袭击了。”

风尊者点了点头,没太在意,低阶弟子遭到妖兽袭击并不是稀罕事儿,之前已经发生过多次了。

魅护法却微微皱眉,略一思索道:“属下认为此事有必要调查一下,修者们行动诡异,这个时候咱们也要格外小心。”

血蝠道:“森林这么大,个别弟子失踪咱们怎么调查?”

魅护法脸色凝重道:“派出大量弟子,撒网式搜索。”

血蝠满不在乎道:“有这个必要吗?不过损失一名毫无价值的低阶弟子,九成可能是被妖兽吃了,有什么可查的?”

魅护法严肃道:“查一查没有害处,弟子们闲着也是闲着,可如果不查,漏掉什么重要线索,那你来承担责任吗?”

血蝠毫不犹豫道:“对!查一查,很有必要!”这个家伙最怕担责任,魅护法对他再了解不过。

风尊者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让血蝠下去安排了。

魅护法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向您禀告,之前抓来那两个小子都有了喜人进步。

那个叫做习山的,前几日从石室里出来了……”

风尊者眉毛一挑,打断她道:“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他自己出来的?”

魅护法笑道:“不错,他完全靠自己领悟,在不到一年时间内初步掌握了魔气的控制,而且,他的样子也变了不少。”

风尊者好奇看了她一眼,道:“样子变了?”

魅护法道:“是,他似乎一下子小了很多,变成个半大孩子模样。”

风尊者“哦”了一声,起身向外行去,来到赤羽搏修炼的石室外,一抬手,石室门口的禁制光幕再次破裂、消失。

进入石室,看着少了些威猛,多了几分稚气,穿一身黑衣的赤羽搏,不由眯起眼睛,轻声道:“这倒有些意思。”

赤羽搏赶忙起身抱拳道:“见过几位前辈。”

这段时间他已经适应了这里,心境也平和下来,懂得盲目反抗不会有好下场,不如表面顺从,伺机而动。

风尊者瞥了他一眼道:“看来你在修炼上确实很有天赋,虽说修者修炼魔气会因为身体基础良好而略快上一些,可你的成长速度依然令老夫非常惊讶。”

赤羽搏表面恭敬道:“这多亏了前辈所赠功法,这部功法修炼时会出现一股冷意,使弟子更容易保持清明。”

风尊者微笑道:“不知你是否愿意做老夫的记名弟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血蝠和魅护法虽然猜出风尊者有此意,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赤羽搏呆了片刻,赶忙跪伏于地道:“弟子拜见师父。”

风尊者不由眯起眼睛,虽然眼前形势很明显,这小子已经逃脱不了入魔的命运,可他如此痛快、如此直接地接受,还是让风尊者起疑。

他声音微冷道:“为什么答应得如此爽快?”

赤羽搏心中一惊,暗道:看来自己还是不够沉稳,表现得过于急切了。

脑子一转,道:“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风尊者“嗤”地笑了出来。

这句话让风尊者心中的疑虑降低不少,反而觉得这小子行事直接、爽快。

这很好,任何人都会对过于聪明,或者自作聪明的人产生反感,而直接、爽快的性格最容易被人接受。

风尊者微笑道:“我知道你想利用这个身份找机会逃走,可是,如今你已经很难被那些修者接受了。

以你现在的修炼速度,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彻底成为一名魔修。

你与那些修者遇到时,结果也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不遗余力地杀死你。”

赤羽搏低头不语,这样的结果确实令他感到悲哀,却是无法改变的。

但他还有机会改变一些事,这段时间多少了解了一些关于魔修的情报,可以传给两派修者。

虽然这样做可能使处境更加危险,他却依然决定这么做。因为,他始终把自己当做一名修者,而非魔修。

仅仅出于这样的想法,他愿意想尽办法帮助两国修者,帮助两国百姓。

风尊者又道:“想早点出去也不难,我身上正好还有一颗这个东西,你把他吃了,对修炼会很有好处,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去了。”

说着手一伸,取出一颗圆滚滚、半透明的血红色珠子。

旁边的血蝠和魅护法目光不由一滞,似乎对此物颇为看重。

赤羽搏看在眼中,接过那珠子问道:“这是什么?”

风尊者笑道:“这是用血池中几十年才能形成的血魔晶为主要材料炼制的丹药,名叫通体凝血魔丹,又叫假魔丹。

这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吃得到的。”

赤羽搏听得稀里糊涂,完全没理解名字的意思。

血蝠在一旁解释道:“小子,你造化不浅啊!你可知道,血魔晶在咱们这样规模的血池中,平均每三十年才会产生数颗,而炼制一颗这种丹药需要一整颗血魔晶,还要配上其他数种珍贵原料,价值不菲。

如果这颗血魔晶给我这样修为的人炼化,也足以省下两年苦修。

不是修炼魔气资质极佳之人是绝对得不到这东西的,就连边渠那小子也没机会得到一颗。”

风尊者微笑看着赤羽搏,问道:“你敢吃吗?”

赤羽搏有些迟疑道:“弟子倒是没什么不敢的,只是,还不知道这丹药有何作用?”

风尊者笑道:“血魔晶乃是魔气精华,其中蕴含大量力量,这一颗就足以将你推至结丹期左右实力。

而且,吃了这个之后,你修炼魔气的速度会更快,自然可以更早从这里出去了。”

赤羽搏微微皱眉,突然一抬手,便将那颗丹药扔进嘴里,吞了。

他现在一心想着离开,无论结果怎样,都必须尽快出去,将所知情报告知修者,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亚若、金虎、老疯子、师父等人的安全。

就算不考虑这些,他也绝不想永远待在这血腥之地,即便出去之后,要面对天下修者的追杀。

风尊者却面色一变,喝道:“我问你敢不敢吃,可没让你现在就吃,难道你不懂服用强大丹药,提升境界,都需要充分准备吗?”

风尊者一把揪住他,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下一刻,身形鬼魅般出现在石室外靠近血池的一处通道上,将赤羽搏生生按在地上坐定。

赤羽搏不明所以,也无力反抗,只是静静感受体内变化。

仅仅片刻,那颗丹药便在体内化开,自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感觉脏腑之中已经被粘稠的血充斥了。

张开嘴,吐出一股暗红色气息,却被那股血腥熏得欲呕,然后,随着周围魔气涌入,全身血管都鼓胀跳跃起来,仿佛无数小蛇在其中乱窜!

赤羽搏心惊不已,没想到这诡异丹药竟有如此威力,味道也如此血腥,吞下去,简直就像吞了无数鲜血一般。

突然想到,那所谓的血魔晶是血池中无数年凝结出来的,根本就是千万人血液凝结,不由一阵干呕。

“啪”的一声,背后受了一掌,一股强横劲力生生将上窜的血腥气压了下去。

风尊者皱眉低喝:“混账东西,你死了也不能浪费这颗丹药!”

随着体内血气翻涌,外界的魔气也越来越躁动,顺着全身毛孔蜂拥而入。

体内轮回练体诀和墨漩两部功法全力运转起来。

可没过多久赤羽搏就发现,涌入的魔气被体内那股血气牵引,汇聚于经脉之中,根本没有多少用来练体,轮回练体诀也渐渐慢了下来,墨漩却以更快的速度疯狂运转。

没有轮回练体诀带来的温热,赤羽搏只觉浑身冰冷,皮肤毛孔都如针扎一般疼痛。

大量魔气进入经脉血液,与那游走全身的血腥气息汇合一起,使血腥气更加壮大。

没过多久,他便全身颤抖,脸色发白,不知因为寒冷,还是因为血腥魔气在体内肆虐。

时间慢慢流逝,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他周身皮肤渐渐发生变化,红色慢慢消退,最终完全消失,皮肤发黑、僵硬,嘴唇黑紫,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死了好几年却没有腐烂的尸体。

可那些鼓胀发黑的血管却肉眼可见地跳动着。

魔气依然不停涌入,赤羽搏只觉得冷,意识都快要被冻僵了,身体更如冰雕一般无法动弹。

静静坐在那里,血蝠、魅护法还有风尊者站在他身旁,就这样,大半天时间过去了。

浑浑噩噩之中,赤羽搏只觉身体完全失去知觉,现在就是谁“咔吧”一下折断自己的胳膊,都不会感觉到疼痛。

那并非实际的冷,只是感觉,魔气的阴冷令人产生错觉,体内气血凝结又令感觉神经麻木。

现在的赤羽搏体内,血液已经变得异常粘稠,几乎停止流动,心脏跳动也变得极其缓慢,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

第八十六章 身陷魔窟(十)

血蝠在一旁讥笑道:“这小子看起来挺机灵的,原来是个愣头青。”

魅护法笑意嫣然道:“风尊,你这颗假魔丹恐怕要白扔了,就算这小子作为修者底子相当不错,魔气的修炼进度也极快,可他毕竟才修炼魔气不到一年。

关键是,他竟然什么准备也没做就直接吞了丹药,真是傻的可爱。”

风尊者无奈摇头道:“我开始也觉得这小子不像表面这般憨傻,可不料他到底还是个粗人,不过,这样也好,我更喜欢心思少点的人。

也不知他能不能从这次冲击中活下来,如果活下来,待他心思稳定些,我就带他去那边修炼。”

魅护法和血蝠对视一眼,一年不到就决定带去那里,这恐怕是空前绝后的。

赤羽搏仿佛陷入假死状态,就连脑子也几乎停止运转,可终究血液还在极缓慢流转,所以,他并没有死。

那股血腥气息已经遍布全身每一丝血肉,每一寸皮肤,仿佛经历了一次大出血。

突然,体内又起了变化,那几乎停滞的血液又渐渐快了起来,仿佛那颗丹药的作用已经发挥到极致。

扩散至全身的血腥气开始收拢,沿着皮肤、肌肉、经脉、脏腑向丹田慢慢汇聚。

血蝠看着风尊者微笑道:“风尊,现在看来,你这颗丹药不至于白扔了。”

风尊者感受着周围魔气变化,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渐渐地,赤羽搏发觉自己丹田中出现了一股粘稠黑气,这些黑气逐渐汇聚到一起,形成个古怪的黑色晶体形状,这令他大感诧异。

可这只是开始,随着黑色晶体形成,周身的血腥气息以更快速度向丹田涌来,包裹在那黑色晶体之上。

外界魔气也向这里汇聚,涌入身体,与那血腥气融合。

随着这些气息汇聚丹田,赤羽搏的血液又有了活力,流动速度逐渐加快,脸色也渐渐变得正常。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所有血腥气息全部收拢到丹田之中,那里原本的黑色晶体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黑乎乎的圆球,就在自己金丹旁边,大小大概有金丹的三分之二左右。

随着黑色圆球形成,赤羽搏周身的不适感渐渐减轻,思维也慢慢活跃起来。

结丹?魔气也结丹了!虽然很明显可以感觉到,魔气的力量跟正常结丹的灵力相差不小。

可不到一年就结丹,实在连自己都难以相信。

怪不得这东西叫做通体凝血魔丹,它会令周身血液凝滞,最终汇聚魔气形成假魔丹,果然名副其实。

缓缓睁开眼睛,却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只见山洞中,一层层密密麻麻的全是黑衣人。

石室中很多黑衣人都走出来,站在门口看向这边。

即便已经在魔窟中待了很久,赤羽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黑衣人。

有些魔修是在体会结丹的过程,而更多的,是在看三位强者。

赤羽搏心中有数,这三个老家伙之所以一直陪在这里多半为了那颗丹药,再者,这可能只是他们的一次试验。

如果自己失败,尸体被扔进血池,体内的血腥气息会不会很快凝结出一颗血魔晶?

风尊者微笑看着他道:“如今你已是我的记名弟子,只要全力修炼,再有半年左右就可以从这里出去。

那时,你就可以清楚认识到,你已经不再是一名修者,而是一名魔修了。

只要你心境转变并平稳下来,我就带你到另一处魔气更浓郁的地方修炼。

苦修七八十年,以你的速度该有所成就了,之后,就算公然以魔修身份闯荡天下,也没有多少人敢对你喊打喊杀。

这个世界,正邪善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别人不敢小觑的实力,这才是生存的根本。”

赤羽搏一阵心神激荡,再有半年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吗?真的会如他所说,天下修者都会视自己为敌吗?

风尊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几天你先慢慢修炼,稳固一下,我这里有两部攻击术法送给你。另外,还有几件早年的装备,也送给你好了,算是师父给你的拜师礼。”

随着他的话音,两卷玉简出现在赤羽搏面前,上面分别刻着:黑魔斩,血煞镇魂刺。

然后,一柄诡异的长剑出现,造型非常诡异。

剑柄看起来像个小小蛇身,蛇头在前,剑刃是从蛇口中吐出的蛇信,足有四尺长,每隔一尺有一个向后的倒刺,整柄剑漆黑如墨,看起来深邃阴冷。

接着,一阵嗡鸣,数枚黝黑的飞梭显现,盘旋于魔窟之中,中间一枚大梭,周围八枚小梭盘旋飞舞,看上去就像一只大八爪鱼。

盘旋一周,大梭飞落,其余八枚小梭也先后归来,“啪啪”连响,九枚飞梭叠在一起,落在赤羽搏面前。

只看了一眼赤羽搏就深深喜欢上这套飞梭,很显然,这东西灵性十足,绝非凡品,是这所有东西当中最有价值的。

风尊者缓缓道:“这两部功法只是对魔气的运用,你照着修炼即可,不会花费很长时间,对战时却非常有用。”

又伸手一抓,将四尺长剑握在手中,向上一抬,自剑柄处冒出一股黑气,将剑身包裹其中,凝而不散,十分诡异。

挥舞几下,剑刃一动起来便仿佛从眼前消失一般,就连风声也几不可闻,只剩下一团朦胧黑气。

风尊者道:“此剑名为蟒言,以其长度和独特的魔气辅助效果,在近战中表现得神出鬼没,使人防不胜防。”

又指向那套飞梭道:“这套飞梭叫做子母同心梭,是我早年炼制,准备做为本命法宝,只是,后来得到更好的,给你用却绰绰有余。

此物用了一条七级魔章尸体炼制,经过赋灵,后以魔气淬炼多年,颇具灵性。

子梭与母梭共同进退又各有不同,实难防御,你可以将此物炼化为本命法宝。”

赤羽搏一一收下,心动不已。

之后的时间,赤羽搏回到石室研究那些东西暂且不提。

再说另一方面,之前派出去四下探查的弟子回来了,却又有几人失踪,这让血蝠、魅护法和风尊者闻到了一丝危险气息。为此,风尊者决定在这里多待几日,等此事有了结果再说。

根据事后追查,失踪的几名弟子大概集中在西南方向。

血蝠主张再派人向西南探查,魅护法却道:“不用查了,有高阶修者过来,而且,估计数量还不少。”

血蝠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魅护法淡淡一笑道:“修者方面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我们安插的眼线也没传来任何消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西南方向有多人失踪,这应该并非偶然。

如果我猜的不错,高阶修者在酝酿一次大的行动,现在已经开始了,放任他们继续下去一定对我们极其不利。”

风尊者眉头微皱,停顿片刻道:“魅说的不错,他们出动高手的可能性很大,不可掉以轻心。”

血蝠道:“那又如何,不理他们就是?依我看,将血魔噬魂大阵打开,让他们自投罗网,咱们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风尊者却缓缓道:“血魔噬魂大阵是这里最后一道屏障,轻易不要使用,何况,他们看起来并没有进攻的意思。”

魅护法笑道:“风尊所言甚是,他们杀了探查弟子却不进攻,原因何在?或许,现在是咱们主动出击的最好时机。”

风尊者双眼微眯,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咱们立刻准备,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魅护法却道:“风尊切勿着急,咱们的弟子刚被杀,他们必定十分警觉,不如,先等一两天。”

不得不说,魅护法是个难得的帅才,对局势把握非常到位。

第二天夜里,风尊者、魅护法、血蝠,还有一批实力较高的魔修开始行动了。

风尊者虚立血池上空,手中拿着个刻有精美花纹的金属小球,单手向下点指,往回一带,血池中涌起一股粘稠血水,仿佛化作一条暗红巨龙向他手中飞射而去。

正在石室中修炼的赤羽搏突然感觉魔气变淡了,赶忙出来,查看怎么回事。

看到从血池中升起的血色巨龙不由大惊,原来他们手中还有这种神奇的储物器物,可以将魔血收走。

如果自己也有这样一件东西,是否可以把血池偷了?

很明显,洞穴中的魔气来源于血池,这座血池是魔窟的根本,没有了它,魔修就断了力量来源。

风尊者并没有把魔血都带走,只取了一部分便停下。

另一侧,有很多魔修抬着很多黑色大棺材直奔平时不使用的一条通道行去。

赤羽搏早就观察过,这座洞窟应该有几个出入口,平时只用主洞口,其余几条通道并不使用。

赤羽搏甚至看到聋盲,也在那些抬棺材的人当中,按理说,以他的修为应该不用干这些粗活。

很快,一行人消失了。

赤羽搏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三大高手齐出,还动用了什么神秘东西,看来双方将有一次空前大战。

森林中隐秘之处,一块巨石诡异地自己动了,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三道黑影从中一跃而出,正是风尊者三人。

三人神不知鬼不觉绕了个圈子,向西南方向而去,风尊者在前,血蝠和魅护法远远跟在后面。

风尊者修为最高,神识覆盖范围也最大,以便在森林中先一步发现对方。

行了一会儿,风尊者突然停住身形,血蝠和魅护法小心靠近,三人聚在一起小声嘀咕了一会儿,似乎制定了什么计划,然后,血蝠和魅护法向一侧林中行去。

风尊者稍等片刻,身周涌现一层浓浓黑雾,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飘忽间向前急冲过去。

片刻之后,便听“轰轰”几声惊天巨响,震起碎石木屑无数,紧接着,一声惨叫传来,而风尊者又退回了原地。

瞬息间,他已经击杀了一名高阶修者!

第八十七章 高手对决(上)

修者们连日来忙着布设大阵,已经接近尾声。每天不停赶工,灵力消耗不小,却不料被风尊者偷袭。

风尊者修为高出此人不少,又是偷袭,而且力量全无损耗,因此,只是几招便将这名修者击杀当场,可怜这名清风阁长老百年苦修,顷刻间化为乌有。

风尊者进攻之前便命血蝠和魅护法做了布置,瞬间击杀一名修者后抽身而退,三人做好准备,只等修者自投罗网。

这么大动静,其他修者自然觉察,但大阵覆盖数里面积,修者们比较分散。

最近的三名修者紧随其后向风尊者追来,稍远的修者也向这边赶来。

风尊者引着三名修者进入一片密林中。

三名修者齐齐面色一变,因为这片林中气息与别处大为不同,阴冷而躁动,正是精纯魔气。

这三人乃是启明泽和另外两位长老级人物。

启明泽厉声喝道:“不好,有埋伏!”说话间停住前冲之势,却没有立刻撤走,因为,只需片刻其他修者就会赶来。

下一刻,三名修者脸色大变,在他们不远处出现三道极强的气息,成犄角之势将他们围住。还有十数道不弱的气息突兀出现,并以极快速度向他们冲来。

启明泽冷冷道:“看来他们有备而来,可为保大阵不失,我们必须拖住他们片刻,后援转瞬就到。”

旁边一名老者却苦着一张脸叹道:“谈何容易!”

虽然三对三,可三名魔修实力都很高,又有十数头古怪妖兽辅助,整体实力已然不对等。

说话间敌人已至,十数头双目血红,身上散发着魔气的古怪妖兽向他们扑来,同时,上空三名魔修也已经靠近。

双方直接战在一处,各自将实力发挥到极致,林中顿时疾风骤起,木石纷飞。

三名魔修周身黑气缭绕,风尊者周围数柄形状古怪的小剑环绕飞转,灵性十足,魅护法抱了个琵琶样物件儿弹动,发出阵阵黑色波纹,诡异莫名,血蝠手持两柄漆黑长刀,魔气滔天,身形闪动如鬼似魅。

三名修者中,为首的启明泽手持一柄门板一般的宽刃大刀,其余两名老者皆用的巴掌飞剑。

只见血蝠将手中双刀一挥,带起一股浓浓黑气,闪电般劈了过来。

铁塔一般的启明泽暴喝一声,拖着大刀向血蝠迎上去。

这二人一交手,血蝠那边双刀化作漆黑一团,启明泽这边大刀也舞成了银球,火星乱冒,轰轰不绝!

风尊者和魅护法却虚立半空各自施展手段,剑影翻飞,弦音不绝。

另两名修者控制数柄飞剑既要抵挡上面的风尊者和魅护法又要对付已冲到近前的疯狂妖兽,顿觉吃力。

这些妖兽虽然实力并不是太强,可移动迅猛,悍不畏死,数量又多。

只交手几个回合,也就是眨眼工夫,修者方面一名老者便因寡不敌众被风尊者一飞剑刺中胸口。

随着一声惨叫,老者不退反进,发了疯般向对面妖兽冲去,长剑过处,妖兽被砍得血肉横飞,而这老者也终于被撕得支离破碎。

另一名修者却不知何时少了一臂,半侧身子全是血污,依然苦苦支撑。

只有启明泽将一柄大刀舞得密不透风,将血蝠逼得连连后退。就连靠近他们二人的妖兽也被这几乎肉眼难辨的刀光剑影切成无数碎肉四下纷飞,场面极其骇人。

此时,风尊者已经腾出手,只见他一点指,数柄闪着乌光的小剑便一窝蜂般向启明泽飞舞而去。

虽然这些小剑都被那看似圆球的刀影挡住,但启明泽决不轻松。

那刀影虽然看起来密不透风,但对于风尊者和血蝠这样的强者,只要有一点点缝隙便足以伤到他。

风尊者不想与他缠斗,又一抖手,一道粗大黑气径直向启明泽打去。

被血蝠死死缠住,启明泽难以躲避,而那黑气竟然直接穿过刀影形成的银球,击中了他。

一声闷哼传出,血蝠已经趁启明泽中了魔气的一丝迟疑,一刀刺入他左侧肋间,来了个通透,鲜血迸射。

刚要一举杀了启明泽时,却听风尊者大喝一声:“快走!”

血蝠和魅护法丝毫不犹豫,化作两道黑影与风尊者一起冲入林中,消失不见。

一场恶斗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数息之间,过来的三名修者一死两伤,魔修却赔上了十数头血魔妖兽。

那断了一臂的入云宗长老虚弱瘫倒在地,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一侧脸上不知被什么所伤,少了一大块肉,露出里面红白的牙齿与颌骨,看起来触目惊心。

虽然伤得极重,但他还是长舒了一口气,总算保住一条性命,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启明泽兀自挥舞大刀将剩下的三头血魔妖兽砍碎,护住重伤同伴,却对肋间那已通透的伤口全不在意。

风声响起,一行六人瞬间感到。

另一名魁梧大汉怒道:“我们人多,直接追过去杀了他们。”

在他身旁,一袭青衫的安世源冷声道:“不可,我们若去了,大阵少了人手?恐遭破坏!”

又道:“这次对方终于出动高手,其实力甚至还在我等之上,我们一时不备吃了个闷亏,不过,他们只有三人,还抵挡得住,只要大阵一成,魔修必然落了下风。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必须回大阵,严加防守。”

众人点头称是,匆匆回返大阵处。

再说风尊者,之所以放着已经招架不住的两名修者不杀匆匆离去,自然是发现其他修者赶来。

他们毕竟只有三人,动作慢了就别想走。但事情绝不会这么结束,已经发现修者在布设大阵,就必须把大阵毁了。

风尊者三人飞窜于树林中,绕个大圈子,向修者的另一侧摸去。

再想偷袭必然不容易,可风尊者依然胸有成竹,片刻之后,飞奔中的他又停了下来,伸手唤来血蝠和魅护法,三人又嘀咕了几句,他二人径自准备去了。

风尊者一伸手,取出一枚漆黑玉片送至口边,低声念叨些什么,然后手一抖,玉片化作一阵黑气去了。

片刻之后,一声威猛的虎啸响彻森林,惊起无数鸟雀。

修者们自然察觉,那并不是普通虎啸,而就在刚才,魔修展现了一种控制妖兽的能力。

很显然,这时候发出这种声音,说明敌人已经绕到另一侧。

修者们这次可不敢大意,留下部分人守护大阵,另一部分人小心翼翼向那虎啸声发出位置靠近。

下一刻,双方又战在一处,风尊者三人又放出数头血魔妖兽,与几名修者拼杀。

但这次,血魔妖兽的数量减少,修者又有了准备,一时难分胜负。

这种妖兽要捕捉林中六七级的强大妖兽进行培养,而且,培养的成本很高,需要很长时间和诸多资源,因此,数量并不多。

双方正在激战,突然,后方林中涌起大团黑气,“砰砰”的古怪声音不断发出。

这是什么情况?不但对战中的数名修者惊疑,就连守在大阵那里的数名修者也有所察觉。

黑气正向这边延伸过来,而那些黑气之中突然跃出十数个身穿黑甲的身影。

安世源虚立大阵上方,突然面色一变,喝道:“不好,那边危险,大家快去救援!”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之前抓过魔修俘虏,交代了一些情报,提起血魔尸和血魔妖兽。

刚才见识了血魔妖兽,难道这次对方动用了血魔尸?

守护大阵还是救援同伴?安世源第一时间作出决定,大阵毁了不过浪费材料,但为数不多的强者死了可就完了。

所有修者都离开大阵,向那边冲去。

看到惊人一幕,汹涌的魔气缓缓压来,在魔气之中,风尊者三人为首,十数名包裹在黑甲之中的人形怪物气势汹汹,还有几头魔气滔天的妖兽张牙舞爪。

安世源衡量双方力量,那些血魔妖兽虽然实力不低,但对于元婴期修者来说也不算什么。

至于血魔尸,不试过无法估计其实力。

大阵就在身后,再有两天就可以完成,如果不战而退,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白费了。

他大喝一声,首当其冲,十来名修者与魔修混战一处。

这一战,双方都用了全力,五色华光闪烁,滔天魔气翻涌,伴随着轰轰巨响,无数碎石木屑漫天飞舞。

安世源等人暗暗心惊,血魔妖兽也就罢了,那些血魔尸竟然堪比元婴期实力,更令人意外的是,他们体内有灵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动作有些僵硬,除了一味猛攻之外,似乎没什么战术。

仅仅片刻时间,修者们大多挂了彩,被魔修压着打,却也渐渐摸清那些血魔尸的行动风格。

最令人头疼的还是穿插血魔尸之间的风尊者三人。

混战之中,最出彩的还要数启明泽,这条大汉,身形闪动,手中一柄门板大刀挥的密不透风,很快将几头血魔妖兽砍成碎片。

就连那些血魔尸也被他一柄大刀逼得连连后退,甚至有两具身上的黑甲被大刀劈碎,砍成真正的碎尸。

这些怪物攻击力并不是很强,但他们悍不畏死,无知无觉,又有盔甲护身,想杀死并不容易。

突然,一声女子的凄厉呼喊传来:“爹爹,可是您老人家?”声音中竟带着哭腔。

说话之人正是入云宗女宗主俪青萍,在她斜前方不远处正有一个黑甲人形,手持一柄古怪短剑,剑身不长,两翼各有一个弯弯的小刃,像一只鸟儿展翅飞翔。

第八十八章 高手对决(下)

苦战仍在继续,十来名修者哪个也不敢掉以轻心。

俪青萍却直勾勾盯着对面一具铁甲人形,泪如雨下。

虽然铁甲挡住面容,但俪青萍认得那人手中的武器,正是失踪多年的老父亲所用兵器。

这一刻,似乎什么都清楚了,几十年前父亲和大师兄出外游历就再也没回来,原来被这些魔修所抓。

很显然,这些魔修已经在这里潜伏很长时间了,却始终没被修者发现。

那个聋盲,也就是当年父亲捡回来的可怜孩子小黄毛,那次跟着父亲和大师兄一起出去。

如今,他已经变成魔修,更加证明自己的猜想。

聋盲说过,父亲仍和他在一起,却没什么变化,不能行动,想来这些血魔尸都是用修者通过什么特殊手段做成,半死不活,平时被封印起来。

俪青萍哭得伤心,可那黑甲人形丝毫不为所动,兀自与身前一名修者缠斗,似乎对俪青萍的呼喊充耳不闻。

反倒俪青萍一分神,被一头敏捷妖兽在胸腹间抓了一下,衣衫破碎,鲜血横流,她却犹若未觉,双眼含泪,仍直勾勾盯着那黑甲人形。

另一侧的安世源大吼一声,急冲过来,手中长剑之上灵光瞬间暴涨,十余丈长的一道巨大灵光剑刃劈在那妖兽身上,将其斩为两段,鲜血喷了俪青萍满身。

安世源冲到近前,边替她抵挡攻击边道:“俪宗主,休怪安某说话难听,这些铁甲人形已无理智可言,即便那人形真是乃父,此刻也无可奈何,最多我等尽力将其困住,带回去再说。”

俪青萍身为一宗之主多年,也非优柔寡断之人,听了此话,目光渐渐清澈,道了声:“安兄所言不错。”

咬了咬银牙,向那人形冲过去。要擒住他,俪青萍必然首当其冲。

风尊者与血蝠正与众修者游斗,只在外围,若有不逮随时可退。

魅护法手持一个金属小球飘来荡去,泼洒血水,血水发出的黑气又被黑甲人形或是妖兽吸入体内,变得越发悍猛。

众修者眼见如此,却难分神与她计较。

正当一众修者与这些魔物激战时,却突然听到后方轰隆声响,火起烟升。

安世源大叫一声:“哎呀!不好!”

后方乃是大阵所在,他们之所以要在这里拦下风尊者等人就是不让他们威胁到大阵,却不料,这些魔修早有安排,来了个声东击西。

两派准备了近一年之久,耗费大量资源,大量人力物力,眼看再有一两日便可完工,却最终还是遭到破坏。

这么多高阶修者齐聚于此,却被区区三人拖住,竟然救援不得!

风尊者满脸笑意,这自然是他的安排,早就用传讯符告知暗中等待的一众魔修弟子前去破坏,但凡一切古怪事物全都给砸了,然后放上一把大火,快速退回洞中。

大阵如果建成,自然有防御能力,并不容易破坏,可建成之前,简直脆弱的不堪一击。

混战仍在继续,修者毕竟高手众多,虽然血魔尸与血魔妖兽也很厉害,可毕竟失了神智。

打了一阵儿,血魔妖兽已经全部被消灭,血魔尸也所剩不多,渐渐胜负已分。

风尊者见状,匆匆收了几具血魔尸,带着血蝠与魅护法利用黑气掩护逃了。

众修者刚要追击,却被安世源拦住。沉声道:“此处离魔修老巢不远,那山洞处据说有个什么血魔噬魂大阵守着,不可轻举妄动!”

众人也道有理,只能回了大阵处。

这一战,修者虽胜却损失惨重,损失两名强者,其余众人无不带伤。

林中大火熊熊,满地的沟壑,大阵也被破坏得厉害。

安世源叹了口气道:“此一役,我等高手尽出,却被区区三人打得大败,安某责无旁贷。”

果温乔一手捂着肩上伤处道:“安兄不必自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实在是我等对敌人知之不足。

想不到那所谓血魔尸、血魔妖兽竟有如此实力。”

启明泽面色凝重道:“在下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从今日一战来看,我们的力量与魔修相比似乎还有不及。

今日,他们只出动了一名尊者两位护法,若是殿主、四尊者、八护法全出,我们一味与他们拼杀,恐断了传承也说不定!”

众人闻言心里都不是滋味儿,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这时,旁边传来一阵女子呜咽,众人一看,正是俪青萍。

她旁边地上躺着一具黑甲人形,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

去了头盔,只见此人头发蓬乱花白,面色乌黑褶皱,双眼凶狠而呆滞,口中发出“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

俪青萍在一旁满脸泪水,一声声叫着父亲,那人形却若未闻。众人见了,只有纷纷摇头叹息。

静立片刻,安世源叹了口气道:“大阵已经无法再建,但很多材料事先埋入地下,应该没有损坏,先把这些东西收了,咱们回去再想办法吧!”

一众高手纷纷起身,收拾东西退回哥恒城。

俪青萍带着老父亲回了入云宗,可不过半月,俪青萍又披麻戴孝回了哥恒城,面容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儿。

原来,俪啸天自始至终不饮不食,不眠不休,只一味挣扎,不过半月时间便头发全白,面容枯槁,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最终生命耗尽而死了。

最后弥留之际,枯槁老人不再挣扎,竟然握了俪青萍的手,露出笑意,这让俪青萍痛哭之余也感到一丝慰藉。

老宗主俪啸天死后,被俪青萍冰封于入云峰最高处石穴中,这峰顶终年寒冷,万难自行融化。

众人回想当初,闵钰从聋盲那里得到关于老宗主的消息。

当时聋盲并没有说谎,他说老宗主仍和他在一起,没什么变化,却无法自由行动。

从这样的描述中,修者已经多少猜到如今的结果,这才竭力阻止俪青萍做傻事。

那么,聋盲身为魔修,明明可以说谎,扰乱修者,又为什么没那么做呢?

或许,终有一日能听他好好讲讲当年发生的事,一个被修者收养,却最终欺师灭祖,投靠魔修之人的故事。

之后,两派高层聚在一起研究对策,明知敌人非常强大,可这里是两派发源之地,始终不忍无数百姓生灵涂炭。

众人商议良久,决定再次准备材料,重建五行聚灵大阵,只不过,这次要建在哥恒城。

有此大阵守护,最起码哥恒城暂时是安全的,修者们好歹也算有一道屏障,那些魔修应该不至于拼个两败俱伤强攻哥恒城。

当然,再次准备材料并建成大阵还需要很长时间,希望期间不要出什么其他事。

另一方面,魔修巢穴中,风尊者、血蝠、魅护法进了一间石室。

魅护法皱眉道:“想不到对方竟出动这么多高手,若不是带了血魔尸和血魔妖兽,我们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风尊者轻叹道:“虽然毁了大阵,杀了对方几人,可多年积累的血魔尸和血魔妖兽消耗殆尽,我们的损失也不小。

关键在于,少了这层防护,此处巢穴就很难保证安全。

这次回去,有必要跟殿主商议一下此事,希望对方在此之前不要有什么大动作才好。”

又道:“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高手不足,暂时对付两个小国也就罢了,若要恢复往日风光,还需要太多高手。

我也该回去了,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先不要有什么动作,小心防御。”

魅护法却微笑道:“风尊放心,这里有血魔噬魂大阵,那些修者一时半刻还奈何不了。

属下认为,现在正是打击修者的大好时机,他们已经心生畏惧,如果再加上一把火,摧毁他们的信心就更好了。

只不过,这次进攻需要出动真正的高手,希望风尊考虑一下。”

风尊者身形一滞,然后点了点头离开了。

另一间石室中,赤羽搏正对着几枚飞梭发呆,炼化这样的本命法宝,自己就又向魔修迈进一步。

对应灵力的本命法宝还没有着落,却想不到先有了这样一套东西。

罢了,反正也豁出去了,都已经结了魔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只希望能尽快出去。

也不知哥恒城怎么样了,亚若等一众伙伴是否安好。

关于本命法宝,之前在一些记载中看过粗略介绍,闵钰也简单说过。

作为本命法宝的器物必须是经过特殊炼制的,材料极为精纯,灵力充裕。

炼化的过程其实也不复杂,就是让器物与自身血脉和灵力彻底融合,具体方法是用精血温养,用丹火炼化。

长时间下来,法宝的物质属性和力量属性就会跟修者越来越契合,最终融为一体。

他取过母梭,割破自己手腕,让精血流到所有飞梭之上,然后,手中燃起一团黑焰,用精纯的魔气之火炼化。

当然,这只是他的粗浅认知,最终结果到底如何他也不知道,姑且试试再说。

时间日复一日过去,赤羽搏不断重复痛苦的生活,每日疯狂吸收魔气修炼,每日炼化子母同心梭。

一转眼又是四个多月过去了。

修者和魔修之间的形势有了新的变化,而赤羽搏也迎来了难得的逃走机会。

然而,迎接他的到底会是什么命运呢?

第八十九章 重见天日

这段时间,外界非常平静,经过上次一场大战,无论修者还是魔修都不敢轻举妄动。

哥恒城附近,弟子们并不知道两派高手与魔修有过一场大战,而且吃了亏。为了不影响士气,消息被严密封锁了。

大家都在努力提升修为,尤其赤羽搏的一众小伙伴,有几个原本就已经结丹,剩下那些,也一个接一个结丹成功。

亚若说过,他虽然被抓走,但一段时间之后应该有机会逃出来,毕竟魔修不能永远关着他。

那时,才是他最虚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已经成为魔修的他必须面对天下修者,而可以保护他,留下他性命的只有这些年轻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努力,较着劲儿提升。亚若在她姨婆的指导与帮助下首先结丹成功。

木冬青为人沉稳,基础扎实,之后没多久也结丹成功了。

自那以后,在亚若和木冬青帮助下,陆光远、金虎、鸾果儿、林忠先后结丹,竟然都成功了。

如今的赤羽搏,灵力修为虽然停滞不前,但魔气修为已经和灵力修为差距不大,肉身力量又有提升,个子却越来越矮,脸上稚气更浓。

子母同心梭在不断的温养和炼化中也与他越来越契合,只不过,听说修者的本命法宝都可以收入体内,赤羽搏却不知具体该怎么做。

这一日,他仍在石室中炼化子母同心梭,门口禁制突然打开,两名黑衣人行了进来。

赤羽搏抬头一看,正是魅护法和血蝠,赶忙起身施礼。

血蝠和魅护法一见到他,脸上都露出古怪笑意。

血蝠道:“小子,你这功法真有意思,若非需要灵力辅助我倒是很感兴趣。”

赤羽搏一愣,随即明白,自己的身形样貌又回到孩童时期,身上黑衣也松松垮垮,血蝠说的应该是这个。

魅护法微笑道:“也差不多是时候让你出去走走了,真想不到你小子进境如此之快,短短一年半不到就有了结丹期实力,还炼化了本命法宝。

这样的你已经很难被修者接受,也很难再走回头路了,所以,该让你面对修者了。”

赤羽搏闻言大喜,问道:“二位前辈果真要放在下出去?”

魅护法脸色微沉,道:“不是放你出去,只是让你跟其他人一起出去做事,也算适应一下魔修的身份,让你知道,那些修者会如何对你。”

自从二人进来,赤羽搏就感觉他们神情古怪,便问道:“二位前辈,在下有什么不妥吗?”

魅护法又掩口一笑,也不答话,伸手取出一面铜镜递给他。

赤羽搏呆呆接过,对着镜子照了照,不由大吃一惊,只见自己面色发暗,嘴唇发紫,颈上还莫名多了两条黑线,直至腮下,看起来颇为邪异。

他赶忙扒开领口看向胸前,这一看更是惊愕莫名,脖颈处的黑线是自胸前向上延伸到那里的。

干脆脱了上衣,原来身上前后都有很多黑线,有的是直线,有的是螺旋形的,非常显眼。

血蝠和魅护法只是微笑看着他。

赤羽搏问道:“二位前辈,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在下身上会多了这么多黑线?”

魅护法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你接触魔气不久,修炼又太猛,身体一时无法适应,一部分魔气没有被吸收利用,沉积在经脉血肉之中。

如此一来,让你出去我们就更放心了,那些修者一见你这副模样,更觉得你不是一般魔修,定然会全力将你拿下。

这种黑线可不是随便哪个魔修都能有的。”说完又咯咯笑起来。

血蝠看向他手中子母同心梭问道:“风尊给你的法宝已经炼化完了吗?为何还拿在手中,不收入体内?”

赤羽搏还没从那黑线的冲击下清醒过来,听了血蝠的话更加不解,问道:“如何才能将它们收入体内?”

血蝠微微错愕,看了魅护法一眼,然后两人又都笑起来。

魅护法道:“你这孩子倒是挺可爱,灵力修为和魔气修为都达到结丹期了,还不知道本命法宝怎么收入体内。

这也难怪,你才二十出头,长这么大就只顾着修炼了,难免有些事没见识过。

这本命法宝与别的法器不同,选材特殊,炼制方法也略有不同,本身便是灵体,已经超出凡物的概念,又经过主人精血与魔气反复淬炼,已与主人相融相通。

别看法宝自身由多种材料炼制,人的身体又何尝不是由各种物质构成。

天地虽有万物,这万物之中却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融相通,只是需要依了一定的缘法而已。”

赤羽搏只觉头大,没怎么听懂,一脸茫然。

魅护法看着他的表情,脸上现出一丝无奈神色,略微思索道:“打个比方,木属性修者修炼到一定程度可以发出灵气变成藤蔓或者其他植物,土属性修者可以凝气为沙,聚沙为石。

还有,生物通过吃东西而成长,某种程度也是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赤羽搏只觉似懂非懂,但隐隐感觉到,世间物质和力量之间似乎存在非常复杂的转换关系。

他取出一只梭来,仔细看了又看,皱眉问道:“前辈是说,现在这梭子已经和我的肉身变成同一种物质?”

魅护法道:“不是同一种物质,而是可以相融的很多组成部分。”

赤羽搏愣愣看着她,梭子比划个刺向手心的动作。

这一次,魅护法微笑点了点头。

赤羽搏眉头微皱,颇有些怀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既然这二位都觉得没问题,那就姑且试试吧。

他心中惴惴,控制一枚飞梭缓缓刺向掌心,只觉一痛,掌心已经被刺破一道血口子。

这飞梭可真够锋利的!突然,他瞪大眼睛,感觉中,那飞梭似乎变成了冰,与自己的血液接触后慢慢融化了!

经脉中有微弱鼓胀感,一股驳杂灵力还有浓浓的魔气通过手心伤口,缓缓向体内渗透。

伤口不再扩大,而那飞梭却不断深入,慢慢消失。

太奇妙了!它真的化作五行灵力和一股特殊的魔气进入自己身体!

通过内视可以发现,那股特殊的力量顺着经脉流向丹田,在其中与自己的力量更进一步融合。

眼前的一幕已经超出他二十多年来对世间事物的认知,却隐隐有新的领悟。

魅护法道:“只因你对这梭子的炼化还不到火候,它在你体内受精血、魔气温养,会更加与你合而为一,时间长了便不需要那血口子了。”

赤羽搏清醒了几分,问道:“那它出来时呢?”

魅护法道:“我方才说了,这梭子与你之间有了某种缘法,离开你的身体便没了缘法,它依然是它。”

赤羽搏脑中突然冒出个想法,如果一名修者同时修炼五行灵力会怎样?

如果世间物质与力量之间存在某种转化关系,岂不是说,五行全系修者可以创造万物?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明确答案,因为那太难,需要太多时间,根本没有人去证实。

魅护法轻咳一声,换了话题道:“你如今已是我们的一份子,正好最近有一次大行动,便安排人带你出去看看。

不要想着逃跑,因为,那不是弃暗投明,而是白白送死!

当年边渠也曾想着逃离这里,却差点死在外面,最后还是乖乖回来了,你可要引以为戒。”

赤羽搏苦笑,心中暗道:即使死在外面,我也不想回到这个鬼地方。

却没注意魅护法冷不防抬手,一巴掌按在自己额头。

赤羽搏猛地惊醒,却不敢动,也不知道魅护法要做什么。

片刻之后,便觉一股阴冷之极的气劲从她微凉的手上涌入自己额头,渐渐凝聚。

待魅护法收回手,赤羽搏伸手在额头一摸,竟然多了个水滴形状的凸起。

魅护法甜甜笑道:“你可是风尊看上的人,不能让你跑了,就是死你也得死在这里。

我给你留个记号,有这记号在,我就可以远远感知你的位置,修者们也会立刻发现它散发的魔气力量。

切不要存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然有你好受。”

赤羽搏心中一片冰凉,好不容易盼到可以出去,本就担心是否能逃脱,侥幸逃脱也再无法作为一名普通修者,却不料这下可好,还留了个记号,就顶在额头,想藏也藏不住。

话说回来,他可不信这记号无论多远都能感觉到,心里想着,总该有个距离吧?看来自己以后行事更要小心谨慎,想逃跑也要找准机会,不能轻举妄动。

一眼瞥见刚才那面铜镜,伸手拿了起来,对着自己一照。

额头上多了个鲜红的血滴形印记,如此扎眼,散发的气息也极为阴冷暴虐。

看了一眼魅护法,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不满,只尴尬笑了笑。

血蝠在一旁瞪了瞪眼睛,喝道:“小子,如果敢逃,就千万别让我抓住!”

二人转身离去,留下赤羽搏坐在石床上叹气。

两天之后,行动开始了,洞穴中绝大部分魔修都聚集起来,排着长队往外走,赤羽搏也在其中,可到底要干什么却不知道。但他听到一个消息,这次行动将有高手参加。

高手?这里的魔修已经出动大部分力量,还有另外的高手参加,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似乎要对修者进行一次毁灭性打击!

第九十章 声东击西

出了魔窟,魅护法带了一名男子来到赤羽搏身前,道:“他就交给你了,他若有事,你也不必活着了。”

那男子躬身抱拳,来到赤羽搏身边站定,却不言语。

随着魅护法一声令下,一众黑衣人呼啦啦开始前行。

一年半了,终于重见天日,只可惜太阳西斜,已经是半下午,而且,心中完全没有重见天日的喜悦。

两派修者要面临一场大难,而自己,时刻有一名神海期魔修统领跟着,想逃谈何容易!

黑衣人分作数队没入森林之中,赤羽搏二人跟在后边。

没跑出多远,突然发觉不对,体内气息迟滞阻塞,力量调动不起来,实力大减,恐怕不足正常时的一半。

这是怎么回事?绝不是修炼的问题,之前还好好的,难不成魅护法做了手脚?

好在肉身力量不受影响,不发生打斗的话没什么问题,可这样的自己如何逃走?

他瞥了一眼身边之人,试探性问道:“这位前辈,不知咱们这次出来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道:“他们去干什么你无须知道,至于咱们俩,跟大队人马出来走一趟,让你清楚认识到修者发现你会是什么反应就够了。”

赤羽搏心中暗恨,魅护法这是想让自己绝了作为修者的念头!

又换了话题道:“前辈,在下修炼日短,不知有什么方法能令体内气息阻滞,无法调动力量?”

那魔修颇为怀疑,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有什么不对劲儿?”

赤羽搏点了点头。

二人停下,那魔修将手按在他后背,度入一股气息,口中道:“你不要抵御,让我试试。”

片刻之后,那人皱眉道:“你体内气息确实不对,就连我度入的气息都无法顺畅运行。

原因我不知道,但既然如此,咱们也别往前冲了,就跟着队伍走个过场便是。”

赤羽搏无奈,只能与那人继续前进,以他们如今的脚程,全力狂奔五、六个时辰就到了哥恒城附近。

赤羽搏心中忐忑,难道他们要攻打哥恒城?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攻打哥恒城只会出动高手,这几千中低阶魔修根本没用。

一行黑衣人到此处改变方向,转而向西,明显并不是奔哥恒城去的。

赤羽搏突然明白,他们的目标是清风阁所在的泷华山。

偷袭泷华山,确实是大动作!可问题是,为什么还不见魔修高手,就连魅护法和血蝠好像也不在这边?

哎呀!难道是声东击西?那他们的目标到底是哪里?入云山还是哥恒城?

心里顿时乱了,哥恒城有亚若他们在,如果高阶修者被调离,那些弟子必死无疑。而入云山,那是自己的家,同样不希望遭到魔修攻击。

必须尽快把消息传出去,希望还来得及!

大量黑衣人到了一座大山附近,丝毫没有停歇,从几个方向朝山顶攀登。

赤羽搏心中焦急,也跟着黑衣人往上冲。

行至半山腰,便听山顶一连串“砰砰”闷响,吓得他赶忙藏身一块大石之后。

那声音他很熟悉,就像弓弦声,只不过更大,更厚重,那是重型弩机!

下一刻,前面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借着朦胧月光,隐约可见不少黑衣人滚摔下来。

赤羽搏对身边神海期魔修道:“前辈,如今在下已经是魔修,愿出一份力,这就去杀修者!”

他只想把准备好的箭矢射上去,却不料那黑衣人冷冷看他一眼,大手猛地抓住他肩头道:“小子,少给我耍花样!”

赤羽搏一惊,难道他看出自己意图?不应该啊?不能乱!

强自稳住心神道:“在下这次出来不就是要接触修者吗?魅护法希望我断了作为修者的念头,前辈这次的任务也是让在下与修者发生冲突,不是吗?”

黑衣人冷冷看过来,感觉他态度不太正常,可他说的又不无道理。

停顿片刻才道:“清风阁之内恐怕还有几位高手坐镇,他们未出现之前,你不能轻举妄动。”

赤羽搏心下略松,却又焦急,这明显是敌人的阴谋,目的很可能是吸引修者注意力,如果哥恒城高手得到情报赶来支援,那反而糟糕了。

清风阁内,几名老者一脸严肃聚在一起,他们是清风阁留守的几名长老。

为首一名老者道:“魔修大举进犯,恐怕有数千人之多,而山上留守的力量不多,未必挡得住。

老夫自作主张,已经安排人前往哥恒城报信,将魔修大举进犯之事禀告宗主,想必各位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其余几人纷纷称是,另一人满脸忧色道:“如此大事自当首先禀告宗主,只是,这里与哥恒城颇有些距离,这一来一回,不知是否来得及,如果魔修来了多名高手,以你我几人怎么挡得住!”

先前那老者道:“如今两派高手大多集中在哥恒城,如此才能有足够的力量与魔修对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眼下,只能拼死抵抗,希望他们没派来太多高手,咱们这就去山上各处主持防御!”

山腰处,一众修为较高的魔修纷纷御器而起,升上空中,山上虽然布设很多强弩,杀伤力十足,但这漆黑夜里,要瞄准升空的魔修却不容易。

修者御器飞行会发出灵光,夜里很容易看到,而魔修发出的却是黑气,夜里视线极难捕捉。

无奈,修者们也只能派出修为高的弟子御器飞行,与魔修战作一团。

此时,重弩的作用已经很难发挥出来。

赤羽搏心下焦急,偷瞄了身边那魔修一眼,道:“前辈,在下自小擅长弓箭,站在远处攻击不会有事吧?”

黑衣人瞥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赤羽搏心中暗喜,往山顶爬了一段距离,胡乱射了几箭。

借着打斗发出的灵光,他将目光锁定一名弟子,取出一支箭矢,抬手向那人大腿射去。

如此混战,只有射伤弟子,取出箭矢的时候才可能看到上面的字,要不然,射在别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人理会。

时正深夜,视线不清,山上又一片混乱,每个人都在拼杀,这一箭射出,那弟子却正好身形一闪,箭矢未中大腿,却生生刺入小腹。

赤羽搏心中一痛,这名弟子算是完了,就算现在不死,以后也是个废人了。

刀剑无眼,自己本是好心给修者报信,也尽量不造成死伤,可还是有人要因自己而死。

心中暗叹却无暇多想,又瞄准几名修为不高的弟子,尽量射中他们大腿。

突然,空中两道遁光俯冲而下,那是一男一女两名结丹期弟子,男子喝道:“暗箭伤人的无耻魔修,我杀了你!”

女子身上已经血迹斑斑,明显有伤在身,却依然怒目圆睁向这边杀来。

赤羽搏心中突然一痛,他们真的要杀自己!在修者眼中,自己果然已经是彻底的魔修,人人得而诛之!

枉自己冒着性命危险给修者传信,他们却哪里领情?

虽然明知这两名弟子没有错,可眼下不得不与他们拼杀,因为旁边还有人监视。

取出四尺蟒言长剑,体内魔气一催,长剑隐藏于黑雾之中,带出一片死亡阴影。

对方一男一女虽然都是结丹期弟子,可之前就已经连番大战,消耗颇大,肉身力量又与赤羽搏相差太多。

仅仅几个照面,那男弟子就被蟒言一剑刺穿肩膀。

赤羽搏眉头微皱,这一剑可费了不少心思,看似非常重,实则并未伤了根本,只要调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

只希望这二人知难而退,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却听那女子大叫一声:“师兄!”声音凄厉,手持长剑发了疯一般扑来。

赤羽搏心中大痛,这是一对有情有义的优秀男女,怎能痛下杀手,可他们不依不饶,没完没了,又该怎么办?

四尺蟒言融入夜色中,挡开几道攻击,噗地一声,带出一串血花。

女子“啊”的惨叫一声,大腿已经被刺个对穿。

这一剑,赤羽搏依然暗中留了手,并未伤了对方筋骨,调养之后不会有太大影响。

心中暗道:你们俩还看不出来吗?为什么还不走!

可这一男一女却红了眼,大吼着:“该死的魔修,我们跟你拼了!”

赤羽搏心中突然涌起无尽畏惧,从此之后,天下修者都要这么对自己吗?

那股杀意发自他们内心深处,根本无法阻止,无法改变。

只是一愣神功夫,两柄长剑已经直奔他咽喉和小腹刺来。

突然,乌光一闪,两颗人头飞了起来,两具尸体扑通栽倒在地。

赤羽搏瞪大眼睛,眼中满是惊恐,看着地上两颗人头,隐约可以看见他们未暝的双眼,又看向一旁的黑衣人,只见他一脸冷意,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与怀疑。

呼呼喘息着,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赤羽搏声音沙哑道:“我、我也曾是他们这样的弟子!”

黑衣人静静看着他,眼中的寒意渐渐褪去,道:“忘了过去吧,你也看到了,修者会怎样对你。

放弃过往,你会得到很好的机会,很快变成真正的强者。反过来,执迷不悟,你会死的很惨。”

赤羽搏心中一震,第一次对之前的决定产生怀疑,逃走真的对吗?自己真的有能力面对天下修者吗?

身上的气息已经无法掩饰,脖颈处隐约可见黑色纹路,额头还有魅护法留下的印记。

如果遇到修者,自己该怎么办?遇到弱者就杀了对方,遇到强者则被杀死吗?不!不该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九十一章 入云山被毁

另一方面,大殿之中只剩下一名老者,此人是清风阁目前的主事长老。

老者在殿中不停踱着步子,一脸焦虑。

突然,一名弟子急匆匆进了大殿,单膝跪地道:“启禀长老,我等发现从魔修那边射来的箭上有字。”

老者闻言步子一停,道:“快拿来我看。”

弟子将一支满是鲜血的箭矢递过来。

老者一看,上面确实模模糊糊有些字迹,却满是血污看不清楚,不由怒道:“混账,还不清洗了。”

随即又道:“算了。”撩起衣襟将那血迹抹去。

这一抹,箭杆上的血迹没了,刻痕中却还有,反而看得更加清楚,只见上面写道:

被俘修者,密报:魔修已出动高手。巢穴两处,统领百余,头目过千,洞口五个。另一巢穴在东方,精英百余。

最后还有四个字:老仙洞府。

在箭杆上刻字不易,所以言语简略,只将这段时间大体了解的一些情报告知修者。

而之所以留下最后四字,只想暗示关心自己的人,自己能想办法逃出去,会躲到老仙洞府,以免他们盲目行动反而自投罗网。

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如果能顺利逃脱,必须先找个不易被发现的地方落脚。

老仙洞府虽然距离这里非常远,但自己走过一个来回,应该能找到一条人烟稀少的路。

只要到达那里就安全了,大体位置只有师父和金虎知道,那里又有禁制,其他人根本进不去。

最关键一点,必须想办法抹除身上的魔气痕迹,至少也要掩盖,让普通修者难以察觉,否则,自己根本无法在修真界立足。而这一点,如果连老仙留下的残魂都没有办法,那也就意味着,可以放弃了。

大殿之中,老者看了这些字,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事情的前后利害关系。

片刻之后,吩咐道:“你速去唤林长老来见我,另外,注意收集此种箭矢,拿来与我,不可遗漏。”

不一刻,一人急匆匆入了大殿,满身满脸都是血污,简直是个血人。

刚一进大殿,先前那老者便一个箭步上前拉住此人,道:“你速离山,将此箭矢送与宗主。”

林长老闻言却一皱眉,问道:“眼下的形势,我哪里走得开呀?”

老者严厉道:“莫要多言,切记,如遇强敌,千万将此箭矢毁了。”

那人接过箭矢一看,面色变了数变,也不多言,转身就走。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联系箭上的字,很容易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敌人这次大举进犯泷华山,虽然人数众多却只是个幌子,目的在于吸引修者注意力,甚至将高手引开。

他们真正的杀招是隐藏暗中的高手,那一击或许在哥恒城,或许在入云宗,修者恐怕会毫无还手之力!

消息应该是真的,因为这一场大战双方损失都很大,却不见敌人的真正高手,这已经非常可疑。

问题的关键在于,消息来得稍稍晚了点儿!

此时,山腰处的尸体已经成堆,粘稠的血顺着山体流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儿,双方同样损失惨重。

突然,一声大吼传来:“撤!我们撤!”

随着这声大吼,魔修们迅速向山下狂奔,汇成很多股,消失于夜色中。

赤羽搏明白,中低阶魔修这次吸引注意力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旁边的黑衣人道:“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跟在队伍最后边,如遇修者拦阻也可以及早发现,做出应对。”

说完,带着赤羽搏向西北方向奔去,显然是准备绕路返回,而非直行。

经过一场惨烈大战,赤羽搏心中无法平静,可眼看这次行动就这么结束,大批魔修要返回巢穴,自己如果不趁机逃走,那下一次出来又不知要何年何月。

强自稳住心神,暗暗盘算,既然他们兵分两路,高手另有目标,那么,魅护法一定在那边,距离自己很远。

摆在面前的只有两个问题,其一,身边这个魔修,附近虽然有不少魔修,可修为比较高的只有这一个,其他统领都各带一部分人在前边开路。

其二,体内的力量,接下来说不定要拼死一搏,实力无法发挥怎么行?

清风阁大殿中,老者步子踱得更急了,那箭矢也不知是否送到宗主手上?

敌人已经退了,之前的想法得到证实。这么多人,这么大规模的进攻却只是个诱饵,那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老者越想越不放心,踏上飞剑,亲自向哥恒城方向而去。

哥恒城中,正值深夜,众人自然早已休息,而两位宗主和一众高手平日只在议事大殿中打坐休息,不敢疏忽。

突然,一人身形踉跄闯进来,直接跪倒在安世源面前道:“宗主,大事不好,数千魔修正大举进攻我清风阁。”

说完竟然瘫软在地,显然劳累过度。

众人皆是一惊,数千魔修?竟有这么多!难道他们想一举踏平清风阁不成?

顿时,近十道各色光华升入夜空,直奔清风阁方向。

安世源毕竟身为宗主多年,自有几分冷静,虽清风阁遇此大难,带着众高手出发之前也不忘嘱咐俪青萍领着几名高手坐守哥恒城,并嘱咐她仔细考虑形势,即便清风阁吃了亏,也得在别的地方找回来。

俪青萍也是清明人儿,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哥恒城修者云集,她马上开始调派人手,派出一部分弟子出去探查情况,另外,集结一部分人赶往暮华帝国北方拦截魔修,自己却不敢擅离。

众高手一路飞奔,不多时却发现对面一道遁光朝这边飞来。

安世源定睛一看,是清风阁一名林姓长老。

来到近前,林事长老急切道:“宗主,山上激战正酣,不过还守得住,未见太厉害的高手,只是,从受伤弟子身上发现了这个,请宗主过目。”将那箭矢递给了安世源。

安世源接过箭矢,手中燃起一团火,借着火光仔细看上面的字,边看边念了出来。

众人闻言无不大惊。

安世源叫道:“不好!如这箭上所述,他们此次出动了高手,可那边却未见,难道是声东击西?”

果温乔却沉思道:“可是,这箭矢是袭击清风阁的魔修射来的,会不会有诈?”

只是片刻,安世源看了众人一眼,道:“放弃清风阁,咱们回去!”

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容易,身为宗主,却要放任宗门被敌人攻击,他心里比谁都不安。

可他相信自己的手下,更要顾全大局!

消息是否属实?敌人的目标到底是哪里呢?不是哥恒城就是入云山,这个选择看似简单,却牵涉无数人的命。

安世源眉头紧锁,御剑疾飞,沉声道:“快去入云山!从之前的接触来看,魔修对高手非常看重,不想损失一个。

哥恒城毕竟修者众多,周围又开阔,可以提前发现敌人,我想,他们不会贸然进攻那里,那就只有入云山了!”

以诸位高手的速度很快便来到入云山附近,远远就听到轰隆之声传来!

安世源率领众人飞冲过去,可稍微靠近,安世源惊呆了!因为,他的神识中已经感觉到敌人。

对方的实力和数量竟然远超他想象!太可怕,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然而,敌人并没有跟他们硬拼,而是立刻退走了!

众修者当中,要数安世源实力最高,速度最快,因此,他感知到敌人并因为震惊而停下来时,魔修已经退走,并未出现在其他修者感知中。

启明泽和果温桥来到近前,看着呆立剑上,面色惨白的安世源,启明泽问道:“世源兄,你怎么了?”

果温桥却不说话,直奔入云山冲去。

眼前的景象令一众高手心胆俱寒呐!

这入云山虽然极高,占地却不大,山体极其陡峭,传说是大能之士利用无上法力劈出来的如此形状。

留下孤零零三座峰直耸入云,而劈下来的碎石则建了入云山城。

但此刻的入云山满目疮痍,最高的山峰只剩下不足一半儿,其余两峰也破损严重,碎裂的巨石滑落山脚,看起来倒是和普通山峰差不多了,完全没了之前直入云霄的气势。

好好一座仙山竟然就这么生生被魔修高手给劈毁了!何况山上还有人,还有一部分留守修者,怕是死绝了吧!

众人无不捶胸顿足,启明泽大喝道:“追上去杀了他们!”却被安世源一把拉住。

众人一愣,却听安世源语气沉重道:“别追了,没用的!我刚才感知到一部分正在退走的魔修,只是一瞬间我就感觉到二十几道实力在元婴期之上的气息,可这并不是全部。

上次跟咱们交手那名尊者已经有元婴后期修为,我并没有感觉到他,还有其他三位尊者,还有殿主呢?

他们很可能有分魂期存在!”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敌人竟有如此恐怖的力量,那追过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启明泽皱眉道:“那他们为什么发现我们就立刻退走?如果他们的实力真如此强大,为什么不彻底消灭咱们?”

安世源深吸一口气道:“我想,他们不想损失高手是原因之一,另外,他们不想造成太严重的影响。

他们的目的是逼走咱们!如果咱们这些人一夜之间都死了,势必引起周围更大范围修者的注意,甚至惊动东帝宫!”

启明泽面色凝重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完全有能力将我们彻底赶尽杀绝,可他们不想现在就面对更多修者,所以,一直引而不发?”

安世源长舒了口气,却缓缓点了点头道:“此事以后再议,先寻找和救治伤者吧!”

第九十二章 逃脱魔掌

哥恒城大殿中,俪青萍正独自一人静静坐着,心中总是莫名不安。

忽然,大殿门被推开,一名满身是血的弟子摔倒在地,见到俪青萍,满脸泪水道:“宗主、入云山、入云山没了!”

俪青萍闻言只觉脑中轰然炸响,呆呆问道:“你,你说什么?”

那人哭着道:“入云山遭到魔修高手袭击、他们太强大,我们难以抵挡,他们、他们连山都给劈了……”

俪青萍腾地一下站起,可呆立片刻又瘫坐下去,目光呆滞,一语不发。

良久才痛哭失声,口中含糊念着:“爹爹,爹爹……”

此时,那沉着冷静的女宗主形象已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辛苦一辈子,却依然没能守住父亲留下家业的小女儿哭泣,还有受了欺负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无法挽回的哀伤。

另一边,赤羽搏正随着那魔修统领绕个大圈子往西北方而去。

这名魔修统领自恃神海期修为,对付只有结丹初期而且灵力运转不畅的赤羽搏不会有问题,所以并未如何警惕。

而赤羽搏此刻却心脏砰砰直跳,因为就在刚才,他突然发现力量阻滞的情况正在快速恢复。

为什么呢?体内的力量为什么突然变得非常迟滞,又为什么突然恢复了呢?这件事还要从出发之前说起。

一个小角色在他的食物中下了毒,想以此害死他,这个人便是彦青,就是那个当初被他一拳打掉数颗牙齿,还被嘲笑起了个娘们名字的洞内杂务主管。

赤羽搏已经将此人忘了个一干二净,彦青却一直对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这一次,彦青利用自己的身份得知修者和魔修将有一次大战,而那小子也会参加,这对他来说正是个绝佳机会。

如果能让那小子实力锐减,在冲突之中丢了性命,也算自己报了仇了。

彦青手上恰好有一种毒,那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灵蛇毒液,具有抑制修者或者妖兽力量运行的奇效,这种蛇便是利用这一点捕食其他妖兽的。

正因为毒液有此奇效,那可是逆天的能力,所以,这种灵蛇已经几乎被捕杀灭绝。

彦青负责山洞杂务,也包括收集食物,其手下在森林中偶然发现了一条这种稀有灵蛇,便将毒液交给了他。

而这种毒有个弊端,起效时间顶多也就七、八个时辰左右,所以,必须在出发前吃下才会有效。

偏偏赤羽搏修炼轮回练体诀,食量大得惊人,一天要吃很多东西,于是,离开山洞的最后一餐中就有了这种蛇毒。

在彦青看来,混战中赤羽搏实力难以发挥,很容易遇到危险,却不料魅护法专门派了一名统领跟着他,而这份毒并没有对赤羽搏造成多大影响,反而迷惑了那名神海期统领。

此时的赤羽搏虽然不明白体内力量变化到底怎么回事,可这无疑是极好的事,眼下,妨碍自己逃走的因素就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这名神海期统领。

能不能杀了他?哪怕打伤他,自己就可以摆脱这些该死的魔修了!可自己能做到吗?

虽然灵力和魔气都已经达到结丹期左右,甚至肉身力量也远超普通修者,可面对一名神海期魔修仍没有多大胜算。

何况,周围还有很多结丹期左右的魔修,如果逃走,必须速战速决,不然的话就会被包围。

有什么办法能快速解决这名魔修统领呢?若有一枚高阶灵符就好了!可惜这只是奢望。

十万灵石的价格,虽然自己很富有,当初从焕噩那里敲诈了五万灵石,却依然买不起一枚。

对了,想到高阶灵符赤羽搏突然想到一件东西,当初在老仙洞府中得到一枚不知道什么用处的破旧玉符。

那东西看起来做工粗糙,完全不像什么宝物,所以,一直丢在储物腰带中没有理会,如果那是一枚威力差不多的灵符,自己可就有救了!

伸手将其取出,偷偷看了一眼,这东西形状不规整,大体是长方形,一条边还是斜的,选材也不怎么样,其上刻着些古怪符文。

心中挣扎不已,这东西勉强算是个玉符,若非得自老仙洞府早就当垃圾扔了。

就是这样一件东西,能把自己的命寄托其上吗?

可不试一试的话,难道要返回魔修巢穴吗?风尊者应该会把自己带到另一个地方修炼,闭门苦修一百年,再也没有回头路吗?

不!绝不可以!就算拼死一试也不能那样!

又前行片刻,赤羽搏感觉体内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动手了?

破符呀破符,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可把我的命交给你了!

向其中度入一股灵力将其激活,下一刻,他却目瞪口呆。

一般的攻击性灵符激活之后会发出一股灵力波动,玉符也会微微发热,只要将其丢出去,碰到东西就会炸开。

而这枚破旧古符却非如此,激活后只有一股土灵力顺着经脉猛冲进自己体内,古符便微微一震,碎裂了。

这他娘的是什么?就这么废了?冲入自己体内那股力量是怎么回事?

灵力波动非常小,速度非常快,一瞬间就已经彻底进入体内,甚至周围魔修都没有察觉。

而那股力量一进入体内就躁动起来,体内的灵力突然不受控制,随着那股力量去了。

那股力量并不多,却异常精纯,异常浑厚,跟它相比,自己体内灵力就像一堆沙土,而它是沙土中的一颗金刚石。

它进入体内之后,仿佛活着一般,竟然带动体内原有的力量运转起来,沿着璃玉剑经的路线,在体内经过九窍十二漩,最终汇成一个大漩涡,越来越凝实。

因为那股力量本身并不是太多,所以,自己的身体、经脉也能承受,又因为那股力量实在是太精纯,所以,这不多的力量发出去的话定然拥有不错的威力。

这一瞬间,赤羽搏明白了。这枚破旧古符和这股力量是璃玉老仙留给后人的礼物,不但能发挥极其恐怖的威能,还能顺便让后人对璃玉剑经有更深切的体验。

这股力量连同自己体内的力量要以剑气的形式发出,璃玉剑经的运用之法,其精髓,似乎在这一刻已经完全展现在自己面前。

刚好剑经第三篇的剑气篇已经修炼大半,配合这一击,不甚理解的地方一下子融会贯通了。

而这个时候,前方那名神海期魔修已经停了下来,甚至不少结丹期魔修都停住脚步,回头仔细查看。

原因无他,此时赤羽搏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已经极强,甚至远超结丹期修者该有的水平。

是那一小股力量,可那是飞升大能璃玉老仙留下的。在老仙眼中,这只是一股微不足道的力量,甚至不值得好好做一枚灵符,因此,那玉符看起来才会如此粗糙。

可对于刚刚结丹不久的赤羽搏来说,这股力量却太可怕,那是跨越了几个层次,几个大境界的可怕力量。

仅仅那么一小股,就使他周围的天地灵力也随之躁动起来,淡淡的光晕出现在他右手臂附近,仿佛夜色中出现一盏明灯。

这突发状况令附近所有魔修为之一呆,这小子怎么回事?身上气息为何一下子变得如此古怪?

那神海期魔修向他走来,冷冷问道:“小子,你搞什么花样?”其他魔修也跟过来看热闹。

赤羽搏脸色微红,一是因为兴奋与紧张,二来,体内的力量汹涌澎湃,他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

突然,他身形闪动向魔修们冲去,同时,五指并拢成手刀,横着在胸前一扫。

这一下,一道很细很细,却足有两丈多长,闪着耀眼金光的月牙形光弧从他手中飞离而出,带着无可匹及的锋芒之意,带着超乎想象的破坏力,向魔修们拦腰斩去。

这一击来得太突然,双方的距离又极近,以至于魔修们发现异状准备躲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名神海期魔修统领反应最快,立刻感觉到这股力量太犀利,根本不是他可以抵挡的,身形猛地跃起,可那光弧已经到了,“噗”的一下,双脚自小腿中间位置被切断,鲜血狂涌。

后面一众结丹期魔修有的刚闪身,有的取出盾牌抵挡,却随着“噗噗”声响,一个个被切成两半。

更有甚者,有的魔修已经将盾牌挡在身前,那光弧却一闪而过,将盾牌也切为两段。

那道光弧就这么一直向前,所过之处任何东西都被切碎,又斩断几棵树,留下齐刷刷一面尸体,然后消失不见了。

场中顿时一片大乱,惊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然而,这道光弧再厉害也不过两丈左右,其他方向的魔修却都安然无事。

赤羽搏心潮澎湃,暗叫过瘾,却哪敢耽搁,身形一闪,脚下追风宝鞋催动,向西南方向急冲而去。

诡异的是,周围许多魔修竟然没一个去追他,原因很简单,都被刚才的一击吓傻了!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残躯,全都被切碎,甚至有的内脏流出来还在扭动挣扎,场面实在太过血腥骇人。

突然,“啊”的一声怒吼发出,那名神海期统领双手猛按地面,身子一跃而起,向赤羽搏扑去,同时,猛地一张口,一柄乌黑小剑飞出,直刺向赤羽搏后心。

赤羽搏惊呼一声,猛地闪身,那小剑带着血花从他身侧一闪而过,生生将一条手臂切了一道血槽。

赤羽搏哪敢稍停,因为其他魔修已经反应过来,十几道身影随后追来。

而那柄乌黑小剑仍不罢休,在空中一个盘旋,又带着呼啸风声向下刺来。

赤羽搏一抖手,“嗖嗖嗖”数枚乌黑飞梭自他掌心射出,与那小剑纠缠一起,发出“叮当”声响。

仅仅片刻工夫,一追一逃的双方已经跑出去老远,那几枚子母同心梭也随后飞回,直刺入他身体,消失不见了。

后面追来的魔修陆续停下,只剩下一人仍紧追不舍。

刚对修者发动一场大战,魔修们也不敢脱离队伍太远,万一遇到修者就麻烦了,可这最后一人为什么仍不放弃?

赤羽搏脚踏追风宝鞋,神识却锁定了后边这人,为什么他的气息有些熟悉?边渠?竟然是边渠!

第九十三章 海阔天空

赤羽搏猛地停下脚步,却取出弓箭拿在手中,看向后边,沉声道:“边渠兄,你也不想让我走吗?”

片刻之后,边渠的身影缓缓行出,两人目光相对,边渠微微一笑道:“别紧张,我只是来给你送行。

我这一生没有朋友,只有你算是半个朋友吧!既然你要走,我有几句话送给你。”

赤羽搏一愣,却收了弓箭,他能感觉到边渠并没有杀意,也没有理由非把自己抓回去。

边渠道:“虽然不是我希望的,可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如此也好,或许对你来说不会留下什么遗憾吧。

我只想告诉你,魔气修炼到这种程度已经极难掩饰,千万不要让任何修者发现,万一被发现,必须杀了对方。

第二,你摆脱不了魔气,别以为离开血池就没有魔气来源,天地间同样有魔气,只是比较稀薄而已。

第三,不要接触凡人,不要让自己的心有牵挂,因为,你会不知不觉杀了他们,就像我当初一样,那时,你真的会畏惧自己。”

赤羽搏心中一震,没想到边渠一路追来告诉自己这些发自肺腑的话。

这个曾经的敌人,竟然说自己算是他仅有的半个朋友。

赤羽搏苦笑道:“不,边渠,我要纠正一点,你至少有一个完整的朋友。

不管身在何方,不管能否再见,你要记住,你有一个朋友。

还有,希望你能帮我照顾笼子里那个怪物,因为,他也是我的朋友。”

一边说,一边缓缓走过去,伸出双臂,抱了抱边渠。

赤羽搏能感觉到,边渠的身子僵硬,没有做出丝毫反应,或许,他很不习惯这样的举动。

自由,脱离那个吃人的魔窟,这或许是边渠心中一直向往却始终不敢迈出的一步。

自从很多年前那次逃走之后,他心中就一直有着浓浓的阴影。

再见了我的朋友,希望我能帮你找到一条出路。

赤羽搏走了,就像出笼的小鸟,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草木的气息,泥土的气息,还有花香。

周围虽然黑暗,却一片开阔,再也不是那间充满血腥的石室。

为了这一刻,就算死也值了。

现在要赶快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可心中仍有牵挂,哥恒城不知怎么样了,入云山还好吗?亚若他们呢?

虽然不放心,但赤羽搏知道,这些都不是眼下的自己该考虑的事,因为就算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亚若,一年多不见了,你还好吗?你要保重,早晚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因为这天地之间,终于有个人真正走进我心里。

赤羽搏全力催动追风宝鞋,一路向西南方向狂奔,他可不敢御剑飞行,夜色中御剑反而更容易暴露。

魔修队伍中,自然很多人发现异状,绝大部分统领级别魔修都在前边带队,怕遇到修者拦截,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赤羽搏逃走,因为,这并不在他们职责之内。

赤羽搏就这样逃了,魅护法虽然给他留了个印记,可修者也好,魔修也罢,感知范围总有个限度,入云山和泷华山相距甚远,即便以魅护法之能也感知不到。

那个印记却可以被任何发现他的修者感知到,这将是他逃亡中必须面对的最大问题之一。

哥恒城中,一众修者聚集于大殿内,一个个神色黯然,俪青萍甚至眼中含泪。

安世源长长一声叹息,手持一支羽箭道:“这上面的情报一切属实,只可惜来得稍晚了些。

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我想说的是,此人身陷险境仍不忘冒死给我们报信,实在让安某心中感动。

说实话,在见识了敌人高阶力量之后,我的信心很受打击,咱们两派根本不可能是他们对手!

我曾想过放弃,逃离此地,去别处另寻发展,甚至想过舍弃宗门,找个地方安静隐修,再不管世间种种纷扰。

可是,每每看到这支箭矢,我心里又涌起说不出的惭愧。

一名身陷魔窟之中的弟子都没有放弃,还给咱们传递情报,还牵挂两国安危,我身为一宗之主如果就这么放弃了,又如何面对死去和活着的无数门人弟子?

如果因为我的贪生怕死而退走,从而导致两国无数百姓陷入水深火热,我安某人又如何承受心中的愧疚?

安某自幼受家师教导:有大能者,必要有大责,拥天下者,必要为天下。

如今,我等就是这两国最后的支柱,虽然明知危险,虽然很想放弃,可是,真的能放弃吗?”

安世源一席话震撼着每个人的心,其实每个人心中都已经感到深深畏惧,都有放弃的念头,可安世源说的不错,真的能放弃吗?

俪青萍眼圈微红道:“我等修行之人,本是为了得道长生,参按造化,却偏偏遇到这些畜生魔头,弄得死的死,伤的伤,家破人亡。

如今,妾身已经一无所有,门下弟子们愿意离去的,我不会阻拦,可我要留下来,我要跟他们斗!斗到死!”

众人尽皆默然,斗到死吗?何等哀凉!

老父亲被抓,受尽折磨最终惨死,为之付出一切的山门也没了。杀父之仇,灭门之恨,也真难为她一介女子。

静了片刻,安世源道:“俪道友切勿悲伤,有我等在,绝不会舍你一个女子而不顾。

好在安某已经看清一点,他们不想轻易与咱们全面开战,不想把动静闹得太大。

他们再强大也无法面对天下修者,因此,咱们还有存在下去的机会,还可以慢慢想办法。

五行聚灵大阵的材料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将大阵建在哥恒城,将所有门人弟子都集中在这里,如此一来,想必魔修高手也不敢轻易进攻此地。”

众人先被安世源的话激起胸中血气,后又被俪青萍的意志激发了不甘与斗志,原本心中的畏惧与懦弱仿佛瞬间被驱散,大家一个个目光坚毅,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要继续跟那些混蛋周旋下去。

当然,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查出到底什么人被魔修俘获,还能从中传出消息。

各位强者着眼大局,这个人不但值得敬佩,还有很大的价值,如果他能不断传出魔修的消息,那自然意义重大。

经过反复调查,共查出许多莫名失踪的弟子,能用弓箭的也有几个,又各方核实,最终确定了身份。

亚若、金虎等一众年轻人终于见到那支箭矢,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亚若更是将那支箭矢要了去,留在身边。

这箭矢上有一条极为重要的消息,老仙洞府,只有金虎知道,却没跟宗门高层说。

事后,他将所有伙伴聚在一起,说起了老仙洞府这个地方。

当初赤羽搏第一次下山前往老仙洞府的时候曾跟金虎这个唯一的伙伴说起过。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之间没什么秘密,老仙洞府的位置也告诉了金虎。

小伙伴们得知这样的消息后都很高兴,箭上这四个字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能逃出来的话,他会去老仙洞府躲避。

众人也可以理解他的处境,如果他已经变成魔修的话,确实不方便再回哥恒城,不适合与修者待在一起。

可是,他能不能逃出来还不好说,此去老仙洞府又路途遥远,万一遇到修者怎么办?一众人无不为他担心。

大家商量之后决定,一起前往老仙洞府,沿路找寻,找不到就在那里等他,反正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亚若、陆光远、木冬青、金虎、鸾玉儿、鸾果儿、南圃、林忠一行八人向西南方向而去

(第二卷终。

这一卷里,赤羽搏认识了亚若,也被她的活泼灵动吸引,发自内心对这个姑娘有了好感。

亚若其实也对赤羽搏印象不错,那高大魁梧,沉稳厚重,还有那古道热肠,都给她留下很深印象。

然而,世事难料,赤羽搏被聋盲抓走,成了一名魔修。

他们二人想要修成正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长的让他们想象不到。

以后的路越发崎岖,两人总是聚少离多,直到天地变色,但,他们的心始终牵挂彼此,甘愿付出所有。

所谓患难见真情,他们到底要经受多少考验才能圆满?那份真情真的不会被艰难磨灭吗?

下一卷中,赤羽搏将遇到一个贵人,一个极其阴险的贵人,还将彻底接纳另外一个女人,出于意料的!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又怎是某个人的思想可以左右。

一个宁静小村庄,一个朴实的丫头,却带给最脆弱的赤羽搏最宁静的温暖,令他感动,令他伤悲,令他哭泣!

感谢支持我的读者!)

第九十四章 头顶一滴血

赤羽搏一路狂奔,当天色再次黑下来时,已经在哥恒城西南方千余里外的一处密林之中。

此刻的他双眼血红,一拳将一棵大树打断,却不罢休,疯狂攻击身边的一切。他又陷入那无知无觉的疯狂。

好在一路来不敢见人,不敢御剑,只寻荒野处奔行,所以,陷入疯狂也只是打倒几棵大树,发泄一番,并没什么危险。发泄完了就会渐渐清醒,继续小心赶路。

开始时他还满心紧张不安,可跑了几日便渐渐放松下来。只要选择合适的路线,遇到修者的几率并不大,何况自己一路步行,就算有高阶修者经过也只会御剑于高空,并不容易发现自己。

就怕出现情绪不稳,紧张、焦躁、激动时更容易进入疯狂,夜里比白天发疯的几率更大,他已经渐渐掌握规律并适当加以调整。

此去老仙洞府与上次不同,如今他已经结丹,而且,通过这段时间的魔气修炼,轮回练体诀进度飞快,肉体也比以往又强横不少,更有追风宝鞋,速度比上次快了太多。

全力赶路的话,估计也就十几二十天的路程,只要这段时间不遇到修者,自己就安全了。

一连跑了十来天,这一日,他来到一处小山谷,两侧山坡开满了小花,向阳的山坡上还有一块丈许见方大石,被阳光晒得热乎乎。

赤羽搏一连行了这么些天也实在累得不轻,在周围转了一圈,射杀一只野鹿,又捡了些柴火,来到那大石上,将野鹿放血、扒皮烤了。

很久没坐在阳光下,很久没慢慢烤肉,如今行出这么远,想必再不会有人追来,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嚼着喷香的烤肉,完全不用怀疑是不是人肉,闻着山坡上的花香,而不是刺鼻的血腥味儿,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他终于彻底平静下来,想起那身陷魔窟的一年半仿佛就是一场噩梦。

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只可惜身边少了朋友,少了个可以分享心情的人,难免有些寂寞。

大吃一顿之后,静静坐在大石上,开始恢复灵力,这数日跑得太急,灵力也消耗很大,为了应付有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有必要好好调整一下状态。

心静下来才发现,进入身体的不光是灵力,还有极弱的魔气。

边渠说的不错,这天地之间竟然有天然魔气,只是很稀薄,若非自己已经是魔修,又仔细感知,还无法发现。

正如凡人无法察觉天地之间的灵气一样,不修炼魔气的人也发现不了天地之间原本就遍布魔气。

这或许也是世间有人疯癫,有人痴狂,有人嗜杀的原因之一吧。

天地玄妙,容纳万千,变幻莫测,一个人就算再强大,在这大千世界面前也如此渺小。

正感慨间,突然,天空中一道微光闪过,赤羽搏一个激灵,心中暗道不妙,出来这么远终于遇到修者了。

一纵身,闪入身后一片树荫之下,赶忙尽量压制气息。

其实他不动还好,那人正御剑而行,距离颇远,并没有在意他,即便发现也未必会过来查看。

可他身形一闪躲到树荫下,却引起空中之人的怀疑。

空中那人立在剑上,样貌周正,气势不凡,冷冷看着下方,皱起了眉头。

下边那明显是个修者,在这附近有修者出现本不奇怪,可他如此躲躲藏藏、鬼鬼祟祟,就有些奇怪了。

此人心念一动,压制了气息,严肃脸上瞬间换了一副憨厚微笑,却显得那么自然。

之后,他对着赤羽搏所在位置俯冲直下。

赤羽搏躲在树荫下偷偷看着,心中暗暗叫苦,此人既然御剑而来,修为至少在结丹期以上,如果是一位神海期或者元婴期前辈,那自己恐怕要命丧此地了!

赤羽搏强自稳住心神,尽量压制体内魔气,却没压制灵力,他想用灵力掩饰魔气,却又明知道根本无法完全掩饰。

又将衣领整了整,尽量掩盖脖颈处的黑线,取出一条黑帛将额头的红色印记包裹住。

可一番折腾下来,整个人看起来不伦不类,容貌稚嫩,衣服宽松,偏偏神态凝重,衣领高高,头上缠一条黑帛,要怎么古怪就有怎么古怪。

那人飞至上空,身形一跃轻飘飘落在大石之上,打量树荫中的赤羽搏两眼。

赤羽搏也仔细感觉了一下对方身上气息,从这气息来看,此人修为应该比自己略微强些,大概在结丹中期左右。

此人是个中年男子模样,一张脸生得方方正正,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一脸的憨厚笑容,看起来倒像个老实人。

赤羽搏无奈从树荫下走了出来,一抱拳道:“这位兄台,小弟有礼了。”

虽然表现有礼,心中却在盘算,如果话不投机动起手来该如何杀了他,比自己修为略高,并不是全无胜算。

那人微皱眉头打量赤羽搏,一时竟然忘了说话。

眼前这人分明是个娃娃,身上气息却不弱,应该已经达到结丹期,年纪这么小的结丹期修者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可是,他的气息明显有古怪,灵气中还夹杂着一股血腥阴冷的邪恶气息,还有他的额头,那里怎么回事?以自己的实力也感到心底生寒。

出了一会儿神,男子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抱拳道:“哦,失礼了!小友看起来如此、呃、如此年轻,着实令人惊讶。”

赤羽搏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还以为对方发觉自己身上的魔气,准备动手了。

可此人偏偏言语有礼,并未喊打喊杀,而且,说完这句话之后又不言语,依旧打量自己。

赤羽搏眉头微皱,很显然对方已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妥,只是没明说而已,那么,他接下来会怎样?自己又该怎样?

赶忙又打岔道:“不知道兄来自何方,去向何地?”这么说,完全是想提醒对方想去哪里就赶快去。

那男子也渐渐恢复从容,微笑道:“哦,在下乃是这北方几十里外,后平关池阳宗的修者,奉命出去办事,正要回去复命,不知小友是?”

赤羽搏赶忙道:“在下只是一介散修,路过此地而已,兄台有事还请自便。”

男子“哦”了一声,却似乎有些犹豫,道:“小友,说来唐突,我怎么觉得你身上有股子阴冷气息,似乎不善呐!”

赤羽搏心中咯噔一下,他终究还是说到了这个问题,看来这件事难以善了了。

那男子又问道:“而且,你的额头上怎么还有另外一股奇怪气息,虽然不算强大,却让人觉得更加不舒服?”

赤羽搏心脏突突直跳,暗自盘算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偷看对方一眼,却见此人面相周正、大气,双眼清澈,不由心下不忍,如果见了修者就杀,那怎么行。

突然脑子一转,急中生智,想到一番鬼话,脸上装出一副悲凉神色,轻叹一声,缓缓道:“兄台有所不知啊,在下自出生便长得瘦小枯干,头顶一滴血,村中所有人都说在下乃鬼胎,不可留,如果留下必将给村子带来灾祸。

父母无奈众人毁谤威胁,家中又有兄姐,只养了我一月有余,便将我带到村口路边,跪地将我送人,可送了数日却无人敢要。

一日,在下的师父恰巧经过,便将在下抱养了去。

家师乃是一名散修,岁数大了,却一生无儿女,也未收徒,便将我收养,教我修炼,可只过了十余年便死了。

家师生前说过,我天生犯阴煞,必须每日饮生鸡血、生狗血,不然命不久,直到修炼至元婴期,阴煞可自破。

在下便刻苦修炼,每日饮生血,可这生血哪有那么多,便不得不四处行走,或买或偷,如此才活到今日,已经四十余个春秋。

我这一生从不问他事,只顾修炼,也才有了这等修为,只是,在下体质古怪,长得极慢,看起来就像孩童模样。”

说着,将额头的黑帛取了下来,露出眉间那一滴血红印记。

男子听得有些呆了,半张着嘴,直勾勾盯着他额头,甚至缓缓伸手摸了摸。

赤羽搏满心戒备,只道他如有异动便蟒言长剑出,四尺长的蟒言让他一剑俩窟窿。

那男子却只是摸了摸,一脸的惊奇之色道:“这便是头顶一滴血吗?果然奇妙!这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只可惜在下空活了许多年,除了修炼便只在附近走动,却不得见天下奇人异事,真是可惜、可惜啊!”

两个人就像唱戏一般,你一言我一语,表情到位,情真意切,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各自有多少真话。

赤羽搏闻言终于松了口气,他也是情急之下,胡编乱诌,可见此人模样多半是信以为真了。

如果此人只在附近走动,一生并未接触过魔修,那他的反应倒也算正常。

那男子又道:“怪不得我只觉你额头有一股阴煞气息,这就是天生犯阴煞吗?而你身上又有一股稍微不同的阴冷气息,若每日饮生血,一来血腥气重,二来杀生无数,自有一股子阴气,这就说得通了,真是辛苦兄弟这许多年!”

赤羽搏赶忙将头上黑帛又包了,连连点头。

第九十五章 班德文耀(上)

这时,那男子眼中一亮,拉着他的手道:“兄弟不必哀怨,我后平关旁边就有个土城,城中多有鸡犬,在下将其全买了来送与兄弟,兄弟岂不是可以静心修炼,闲暇时也可与在下说说这天下奇闻怪事。”

赤羽搏闻言心中又叫苦,看来这人还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可自己如今算是逃命,正躲避修者还不及,哪能和他一起去那什么后平关喝生血啊。

那男子一拉之下没拉动,转过脸好奇看向赤羽搏,似乎在问:“你怎么不跟我走啊?”

赤羽搏面有难色道:“在下一生自惭形秽,不愿多与生人接触,还请兄台见谅。”这是明显赶他走了。

男子听了微一皱眉,道:“兄弟虽命途多舛,却自强不息,实在令愚兄钦佩。

我与兄弟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恨不能把酒畅谈,同塌而眠,怎奈兄弟不愿,真是可惜。

既如此,兄弟先在此暂候片刻,愚兄我且回宗门复命,然后抓些鸡犬,买些好酒,你我兄弟二人就在此处对火而夜谈,你以为如何?”

赤羽搏只觉头大,若在平时他倒是喜欢这人的性格,也觉这果真是个好人,可如今却感觉麻烦得很。

那人也不等赤羽搏回话,踏上飞剑便疾驰而去。

赤羽搏见他行得远了,转身就跑,对着这么个家伙还真有些发憷。

边跑边寻思此事,二人只是偶遇,自己编了个弥天大谎骗他,他却信以为真,还颇为关心自己,又要去帮自己捉鸡犬,又要与自己把酒畅谈,自己就这么一跑了之,总觉得不太好。

可转念一想,到底该不该信任此人呢?若他发现自己的异状,故意演戏稳住自己,此去带了帮手前来,那岂不是危险了?思来想去犹豫不决。

跑出一段路,心里总有些不痛快。

他毕竟阅历有限,心地良善,别人对他如此热忱,他却一走了之,心里不得劲儿。

一掉头又回去,将那大石处添了许多柴火,令火不灭,自己却远远找了处地方,隐匿了身形,静观动静。

天色渐渐黑了,那人许久不曾回来。

赤羽搏心中苦笑,枉自己还不甘心,不愿就此离去,那人却一去不返了。

刚要起身离去,远处隐隐传来呜呜声,赤羽搏心下一惊,暗自纳闷儿,怎么会有如此古怪声音?

没过多久,一道微光缓缓而至,落到大石附近,借着火光,却显出一个偌大的影子,只见一人连背带抱,前后六、七条狗,还有个大包袱“叽叽喳喳”不断挣扎。

赤羽搏身子一震,心中涌起阵阵酸楚,连忙御剑而起飞了过去。

那人先见赤羽搏不在,微微动容,却见一道黄光飞至,现出喜色,将身上东西扔下,道:“还以为兄弟走了,愚兄好生失望,却是想错了。”说完,朝赤羽搏一脸真诚地笑了笑。

赤羽搏一见,那些狗被绑了腿,绑了嘴,还是活的,那大包裹中应该是活鸡,终于明白此人为何这么久才回来。

自己说要生鸡血、生狗血,他便去抓了来,可活物是无法用储物器物携带的,只能绑了,生生背了过来。

突然觉得好生惭愧,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竟被此人感动,暗叹一句:这天下竟有如此正直,如此热心的人,怎不让人心中温暖!

停了片刻,他深深一躬道:“前辈之恩,晚辈实在受之有愧呀!

实不相瞒,晚辈刚才说了假话,前辈请坐,且容晚辈慢慢道来。”

那人有些诧异道:“哎?兄弟,你这是做什么,什么前辈晚辈的。

你若不弃,便叫我一声老哥,我给你杀狗取血,然后,咱们将这狗肉烤了,边喝边聊。”

说着一挥手,旁边草地上多了一排酒坛子,又挽了袖子过去抄起一条大狗。

赤羽搏一见,赶忙拉住他,道:“哥哥你且坐,这些事让小弟来做就好。”

将那男子拉到一旁坐下,自己动手杀了一条大狗,也没留什么狗血,扒皮,除去内脏,没几下就好了。

他是什么出身,自小便学过这些扒皮放血的勾当,这些年又多吃野兽,这些活儿自然熟得很。

那男子还在一旁犹自不解道:“哎?老弟,你怎么连狗血也扔了?”

赤羽搏弄了架子,将那条大狗架在火上烤着,然后坐到大石上,面色惭愧道:“哥哥且听我说,在下自小生于部落蛮族,靠打猎为生……”

他只觉此人一身正气,又对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小魔修如此仗义,甚是感动,加上出身蛮族,本就性格豪爽,便将自己的事情都与此人说了。

当然,有些重要秘密不能说,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那人只听得频频点头,大为动容。

等赤羽搏讲完了,那人轻叹一声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经历了这么多艰难险阻,说是历经磨难,九死一生也不为过。更可贵的是,你宁可自己受苦、冒险,也没有背弃道义,果然令老哥哥敬佩呀!”

讲了这么长时间的故事,此时狗肉也烤得差不多了,那人却冷不丁道:“师弟,你也出来吧。”

赤羽搏一听,惊得一跃而起,呆若木鸡。

那人先是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笑道:“小老弟不用惊慌,你说完了,该轮到我也说说了。”

只见漆黑林中行出一人,看样貌比眼前男子要老上许多,头发已经花白,修为也很高,应该已经达到神海后期。

那师弟过来后,向赤羽搏微微点头,也坐到了大石上。

赤羽搏已经反应过来,原来从头到尾自己都被人算计了还全然不知!

刚出来这人已经有神海后期修为,却被那人叫做师弟,那么、那么这个方脸男子至少是元婴期修为呀!

“老夫班德文耀,后平关池阳宗长老。”方脸男子微笑作了自我介绍,声音也变得沉稳如山。

又道:“近日出去寻些宝物,却不想回来时恰巧看到老弟。

开始也并未在意,却不料老弟的一躲引起我的注意,一时好奇便过来看看。

远远感知老弟的修为,并发觉你的气息非常古怪,愚兄也稍稍压制了修为,来与你闲聊两句。

你如此年轻,修为却不弱,而且身上自有一股邪魔之气,额头上还有个更加邪异的印记,颇为古怪。

愚兄一时好奇,也怕你还有同伴在附近,恐怕对我宗门不利,便随你演了一出戏,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若你不说实话,愚兄必然要将你擒住,严刑拷问,却不想,你有如此惨痛经历却依然可以保持一颗向善之心,令愚兄也真心敬佩!”

赤羽搏只听得心潮起伏,想不到一路未遇到修者,终于遇到一个,还是位前辈高人。

好在他心中好奇,又担心自己有同伴,这才没直接出手,要不然可惨了。

可笑的是,自己有眼无珠看不出人家底细,还编了个弥天大谎,若不是最后良心不安,说了实话,早已小命休矣!

他小心问道:“那敢问前辈到底是何修为?”

文耀微笑道:“愚兄刚结婴不久。”

虽然已经大体猜到,可听他说出来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元婴期前辈,那可是跟女宗主俪青萍差不多的强大存在。

下意识问道:“已入元婴怎么还御剑飞行?”

之前就听说过,修者到了元婴期便可以虚空而行,不用飞剑也可以上天,这是元婴期以上修者区别于低阶修者的一个重要标志。

元婴期之后,修者的实力又有大的提高,对力量的掌控也更进一步,无需借助飞剑便可以在身周形成足够大的推力,令修者直接飞入空中。

文耀笑道:“元婴期就不用御剑飞行吗?虽然元婴修者可以虚空而行,但那十分费力,远行的话依然要靠御剑的。”

赤羽搏又问道:“那不知前辈如今多少岁了?”

文耀道:“一百几十岁啦。”

赤羽搏想到个不解之处,又问道:“那前辈先前离开,就不怕晚辈逃跑了?”

文耀哈哈一笑道:“确实如此,愚兄先前假装离去,却未走远,只发了一张传讯符给师弟,要他捉些活鸡活狗送来。

然后,又飞快地回来,隐在暗处,见你想逃便欲出手擒了,却见你又停住,返回来,加了柴火,躲了起来。

这也无可厚非,初遇陌生人小心些倒也应该。

说实话,愚兄见你回来时真的颇感欣慰,可见你是个重义之人,便也躲在暗处等师弟送鸡犬过来,才现身见你。”

赤羽搏又后怕、又好气、又好笑,看了看他那师弟,果然身上多有鸡毛犬丝,冲他一抱拳道:“劳烦前辈了,弄得前辈一身鸡毛,实乃晚辈之过。”

双方都已经把话说开了,气氛也放松下来。

虽然班德文耀修为非常高,又显然很狡猾,可赤羽搏总觉得此人应该心地良善,可以把一个忠厚仗义之人演得这么好,绝不应该是恶人才对。

文耀道:“你也不必喊我前辈,仍叫我一声老哥便可。”

赤羽搏受宠若惊,赶忙道:“晚辈不敢。”

那师弟也在一旁道:“师兄,这、这不妥吧?”

文耀却一摆手道:“不必拘谨。”

又看向赤羽搏道:“老弟以后若有什么难事,大可以来找哥哥,只要老哥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不知老弟以后作何打算?如果没有去处,便留在我池阳宗如何?”

第九十六章 班德文耀(下)

赤羽搏确实有些心动,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虽然相信文耀不会害自己,可毕竟只是刚认识,而且,自己又时常陷入疯狂,住在修者门派中难免多事。

便推辞道:“多谢老哥错爱,可小弟毕竟修炼了魔气,留在修者门派中总有不便,另外,小弟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就不打扰老哥了,等以后好了,再见的机会还有很多。”

文耀略有失望神色,却没有再提此事。

之后,三人吃肉、喝酒、闲聊,自是痛快,不知不觉喝了几大坛酒,天也已亮了。

文耀道:“老弟身具魔气,此去何方?若再遇修者恐怕十分危险呐。”

赤羽搏道:“小弟先前习了篇前人功法,曾去过前人留下的一处洞府,如今暂时去那里躲避。

那里有禁制守护,只有习此功法的人才能进入,等过一段时间我可以掌控魔气时就会出来,老哥不必担心。”

文耀道:“如此也好,只是你这‘头顶一滴血’乃是魔道高手所种印记,恐怕不好遮掩,愚兄倒有一法,可你要受些苦痛,不知是否信得过哥哥?”

赤羽搏心中大喜,想不到偶然认识班德文耀,却可以解决自己最大的难题。

赶忙道:“老哥,这是什么话,承蒙老哥错爱,小弟就是把这条性命交给老哥又有何妨!”

文耀点头微笑,一抬手,手中多了一柄锋利小剑。道:“你且闭了眼睛,忍着。”

赤羽搏眉头微皱,已经猜到他要干什么,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

文耀又道:“师弟,你扶住他头颈,切莫让他动了。”

下一刻,眉心传来一阵剧痛,那冰冷小剑缓缓刺入眉心肌肤,生生将那处皮肉割了下来。

赤羽搏感觉着鲜血在脸上流淌,疼得直冒冷汗,却强忍着,一丝不吭。

这也是无奈之举,虽然受罪,却比因此丢了性命要好。

片刻之后,通过神识可以感觉到,文耀取出一片鱼鳞状古怪物事,修剪一番,又取出个小玉瓶,倒出一个水汪汪、软绵绵的小东西,仔细贴附于鳞片之上,弄好之后,又贴在自己眉间的伤口处。

然后,取出小瓶,在一条干净丝帛上撒了些粉末包扎到伤口上,这才道:“好了。”

赤羽搏缓缓睁开眼睛,只觉伤处疼得厉害。问道:“不知老哥用了什么好东西?这样一来小弟的印记便没了吗?”

文耀道:“老弟所中印记颇为厉害,大多在皮肉中,却也有小部分入骨,若只割了皮肉效果不佳。

愚兄便想了一法,将入骨的气息又遮掩了大部分,已经不易察觉,过个一年半载应该就可以彻底消散了。”

赤羽搏好奇问道:“不知什么东西有如此神效。”

文耀略微犹豫道:“实不相瞒,我这后平关下有一处巨大池水,水中有几样奇物,一为软棕锦鲤,其鳞片薄而柔软,对人有凝血疗伤之效,若置于伤处,即可凝血又不碍行动,数月过后鳞片便被血肉吸收,消失无踪。

另一为水明蛙,其卵之膜可以阻挡修者神识探查,贴于你额头,将那骨上印记盖住,便可遮挡了气息。

待伤口痊愈,锦鲤之鳞化掉,此卵膜却不会消失,虽柔软脆弱,但在你体内一不干燥,二不碰触,可保几年无事,那时,你这印记也应该消散得差不多了。”

赤羽搏闻言心中巨震,赶忙跪倒在地向文耀磕了个头,道:“多谢老哥仗义相助,只是,小弟厚颜,还有一事求哥哥帮忙。”

文耀赶忙扶起他道:“休要如此多礼,且说来听听。”

赤羽搏道:“这水明蛙卵膜对小弟的师父有大用,不知老哥能否赠些给小弟?哥哥大恩,小弟今生不敢稍忘!”

文耀犹豫片刻道:“水明蛙确实稀少,但此处也还有些,只不过,其卵膜难于储存携带,存于其蛙身粘液中可存一年,存于水中,可存两月,若是干了,便会黏在一起,撕扯不开又容易碎裂,你还怎么使用?

不如这样,你什么时候要用,再来我这里取就是。”

赤羽搏“砰砰”磕了几个头,这水明蛙卵膜乃是天下一样奇物,非常难寻,又对他有极重要作用,想不到在这里找到了,班德文耀之恩真的是一生也不敢忘啊!

文耀不解,问起他要这东西的用途。

这水明蛙卵膜对于修者来说有一种极为逆天的能力,它能隔绝灵力,从而隔绝神识探查。

这可是异常恐怖的能力,比如说一柄小剑,如果可以从修者的神识中彻底消失,那么,一名最普通的低阶修者就有可能用这柄剑杀死高出他几个大境界的强者。

这种东西如果多了,那修真界真的要大乱,甚至修者也要灭绝了。

然而,天下之大也真的是无奇不有,世上还真就有一些东西具有如此逆天的能力,这水明蛙卵膜就是其中之一。

水明蛙乃是一种灵蛙,之所以称其为灵蛙,是因为每一只这种蛙从卵开始便身具灵力。

但,灵蛙虽然具有灵力,却是一种很弱小的生物,身体柔软,皮肤半透明,而且体内有一种荧光素,每到繁殖期,夜里灵蛙身上便会发出淡淡的光。

因为这些特点,它们的生存能力并不强,成年水明蛙寿命短,大量死于各种天敌之手。

可是,这种灵蛙的繁殖力很强,产下的卵极有特点,几乎透明,在水中很难发现,其卵膜又可以完全遮掩卵中的灵力,因此,无数年来,这种灵蛙也没有被大自然淘汰。

这种卵膜很小,薄而易碎,所以,即便具有如此逆天的能力,对于修者而言却很难派上什么大用处,顶多在藏匿什么小东西时,可以将卵膜贴于其上,躲过修者的探查。

赤羽搏之所以向文耀跪求此物,是因为师父闵钰修炼鬼道需要炼制一件寄魂之物,以寄托他的精神力。

而如此重要的一件东西,如果很容易被修者神识感知到,发现其中隐藏的强大灵魂,那将是非常危险的。

因此,要用这水明蛙卵膜将寄魂之物内部真正重要的东西包裹起来。

自然界的所有能量都有个特点,那就是,无形的能量必须依存于某些有形的物质,如果只有纯粹的能量而没有物质,能量就会慢慢消散于天地之间。

因为这个原因,修炼鬼道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有个寄魂之物。

这寄魂之物要以一件与修者自身关系极为密切的东西为主体,最好能将修者的灵力尽量多的附于其上,然后,辅以“魂石”炼制。

这所谓的魂石,也叫“幻晶”是五阶以上幻兽凝结出的晶核,拥有极其强大的精神力。

幻兽在这片大陆上本就稀少,而能达到五阶以上的更是难得,所以,这魂石乃是稀罕之物,价格不菲。

还要辅以“极品墨玉”。所谓玉可以养气、安神,而极品的墨玉更是温养精神力的绝佳物品,要选质地均匀,漆黑浓稠的墨玉,这东西找起来却不难。

还要辅以“镇魂紫龙晶”。所谓紫龙晶,乃是一种不多见的紫色宝石,这种宝石拥有吸附精神力的作用,修者可以借由此物留下自己的意念。

而所谓“镇魂紫龙晶”是指品质极好并用以镇魂的紫龙晶。

一些修者死后埋葬时,有的会在棺椁中放上一块镇魂紫龙晶,以求死者神魂有所寄托,入土为安。

相传,这镇魂紫龙晶如果多年之后挖出来,与死者关系亲密之人甚至可以通过这东西感受到死者生前的部分记忆。

紫龙晶并非难寻之物,而炼制寄魂之物要用的,最好是众多修者埋葬之处所出的镇魂紫龙晶,其中蕴含大量的精神力,这种东西就可遇不可求了。

炼制完成之后,要包裹几层水明蛙卵膜,一是防止力量散逸,二来,可以躲避修者探查。

然后,再一层层包上防水的、耐热的材料,还要在最外层做个极其坚固的壳。

毕竟这东西要容纳修者的精神力无数年,如果很容易坏掉那精神力便会消散,所以,要有很好的保护措施。

一番解释之后,班德文耀也听得啧啧称奇。

三人分别,赤羽搏心情大好,结识了一位仗义慈和的老前辈,又解了额头印记,还找到了水明蛙,真是喜上加喜。

却想不到,班德文耀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种老好人,相反,他是个心机深沉,善于伪装,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赤羽搏走后,文耀师兄弟二人坐在那大石上闲聊。

师弟问道:“师兄,你这次为何对一个娃娃这么客气,如此结交,还送他水明蛙卵?何况,还是个魔修!”

文耀微笑道:“此子年仅二十有余便已结丹,实属罕见,这也罢了,且他魔气修为也已结丹,虽然是靠丹药结了假丹,却又是不易,而且,他的皮肉之坚,堪比四级妖兽,可见在练体一道上也大有进境。

这些成就足以令他傲视同辈,却难得此子不骄不躁,且身陷奇险而不失忠义,可见其心智之坚,又为师父而苦求于我,可见其尊师重道,重情重义。

如此人物虽年纪幼小,师兄我着实欣赏,想引其入我门中,怎奈他有诸多牵挂,不肯就范。

不过,认了这么个弟弟倒也不错,使其感我恩情,日后我如果有难,他若知晓必会来救。”

那师弟闻言实在忍不住笑,问道:“师兄你又说笑,你如今已是元婴大能,他却刚结丹,你还指望有难时他来救你,岂不笑掉人大牙?”

文耀笑道:“师弟,眼光莫要短浅,我虽已至元婴,若有幸不死,期望飞升,还不知要几百年甚至近千年,依我看来,此子若大难不死,只需二三百年后,修为未必不能赶上师兄。”

第九十七章 水中女子

又道:“凡夫尚谈,‘结心可以同生死,结面哪得共患难。’结交朋友自然要交心,而交心不易,自当其困苦危难时方容易。

若此子有朝一日成就大能,我才去与他交心,却落了下乘。

如今我以小恩小惠与他,却令他真心真意念我,将我的好永远记在心里,岂不再划算不过。

师弟你要记住,学会看人非常重要,毫无用处之人就是跪在你面前给你磕一万个头,你也终究得不到什么,这种人不如一剑杀了。

真正有潜力,以后成就可期,又重情重义的人,不妨尽心尽力帮他些小忙,说不定,以后得到的回报就是一次甚至几次活命的机会!”

师弟抱拳道:“受教了,师兄所言甚是。”

赤羽搏当然听不到这一番话,在他心里,一生遇到的所有人里边,除了师父闵钰,文耀老哥应该算得上最大的大好人了,却哪里知道,自己的阅历和心机跟班德文耀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以后的漫长岁月中,跟文耀接触的机会还有很多,人生的前期,文耀确实帮了些忙,可后来,赤羽搏也确实让文耀多了几次活命的机会。

甚至身边人都在怀疑文耀的时候,赤羽搏却依然记得今日的好,不遗余力信任他,帮助他,用性命维护他。

恩恩怨怨,谁是谁非,善也好,恶也罢,或者狡猾,或者愚钝,皆是人生,只做自己,或许本没有错与对!

再说赤羽搏,如今少了些麻烦,又觉得,遇到修者也并不一定就会兵戎相见,毕竟不是所有修者都见识过魔修的血腥残忍,所以,放慢了速度,也不那么紧张了。

在荒山丛林中走走停停,边修炼边前进,如此过了半月,额头的伤口也已经愈合,只是留下一道疤痕,看起来像三只眼,有些诡异。

这疤痕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如今不过修炼轮回练体诀第二轮回,以后的时间还有的是,身形不断变化,骨肉不断生长,新陈代谢旺盛,疤痕用不了几年就会消失。

令他烦恼的反而是体内魔气,修者随着修炼日久,对周身经脉的掌控才会越来越高,比如班德文耀,他可以很好地掩饰气息,而自己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那种程度。

这跟修炼时间有关,也跟修为境界有关。

就算能达到他那种程度,想完全掩饰魔气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难道自己就回不去了吗?这个问题到底该如何解决?苦思冥想也找不到答案。

这一日入夜,清风送爽,明月高悬。

走着走着却听不远处有哗哗流水声,赤羽搏也觉得有些口渴,便循声而去,准备喝口水。

行不久便看到山谷中一条小河,月儿落在河中,河水泛着鳞光。

刚要下去,却发现河水上游不远处一个影子闪动,仔细看看,似乎是个人影,只是有些远,光线又暗,看不清楚。

一时好奇,便压制了气息,蹑手蹑脚从山坡小心向前靠近,近了仔细一看,却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那河水中站着个人,水并不深,只到那人腰间,长长的黑丝直顺地垂在那人后背,朦胧中一道美妙身影,双手还在身上来回移动,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

竟然是名女子趁着夜色在小河中洗澡。

看着那朦胧的轮廓,赤羽搏只觉心脏扑通乱跳,虽然如今相貌是个孩子,可他毕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突然看到如此一幕如何能不心神激荡。

转身就走,可走了两步却又舍不得,有些好奇,有些向往。

心中暗道:赤羽搏啊,你是个什么人,逃命中还有心思偷看女人洗澡,快走吧!

又一转念: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看看又无妨,那应该只是个凡人女子,反正不可能发现自己,自己也不会做什么,只是看看,神不知鬼不觉。

思来想去,他还是偷偷靠近了些,隐在林中瞧着,却依然看不清楚,只能看个轮廓,一个圆润又充满活力的轮廓!

没一会儿工夫,那女子似乎洗完了,缓缓向岸边行来,离赤羽搏越来越近,借着月光,也可以看得越来越清楚!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赤羽搏躲在灌木丛中,女子并未发现他。

可身为修者的他,视力远比凡人优秀,即便在夜里也基本看清了那女子。

她有一双大眼睛,反射着月光,显得灵动无比,一张瓜子脸圆润而有型。

随着她逐渐行上岸来,整个身形都呈现在赤羽搏眼前,饱满而有力,显然是个经常劳作的女子。

赤羽搏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完全看到年轻女子的身体,那高起的地方如此挺拔,充满活力,纤细的地方又是那么玲珑,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年纪应该不大,却因为经常劳动,身体已经成熟,充满无尽的诱惑。

躲在暗处一动也不敢动,赤羽搏只觉得好紧张、好刺激!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别的女子,可那种发自本能的冲动还是难以避免。

他并不想干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就像欣赏一件美好的事物。

注意力全在那女子身上,却没发现自己的心跳从刚才开始一直很快,自己的情绪也异常紧张,脑子渐渐有些昏沉。

此时,女子已经行到岸上,就站在那灌木丛不远处,微微转身,轻抚了一下背后长发,伴着河中月影,那玲珑有致的曲线尽显无遗。

这一瞬间,赤羽搏突然觉得眼前虽没有色彩,却仿佛是一副明与暗的幻境。

天空清澈,繁星点点,

林中清静,树影重叠,

河水映月,波光蜿蜒,

女子倩影,扣人心弦。

渐渐地,他耳中没有了任何声音,脑中只有“砰砰砰”的,自己心跳的节奏,再没有其他。

画面就在这一刻静止了,大脑也在这一刻空白,一切的一切都陷入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压在一个女子身上,肌肤的接触传来滑腻与温热,却没时间仔细感受。

那女子正拼命捶打自己,不断挣扎,身体的柔软也不断与自己的身体摩擦着。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女子身后的长发已经彻底凌乱,脸上满是泪痕。口中叫着:“你这个畜生!混蛋!快放开我!”

赤羽搏只觉脑中一阵嗡鸣,一个激灵跃起,低头一看,自己正全身光溜溜,某些地方有了些变化,还不太舒服,呆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女子也突然停住,出乎意料摆脱了控制,竟然同样不知所措。

双方静止片刻,赤羽搏在理顺思路,可脑子嗡嗡直响,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却又难以接受。

那女子愣愣看着他,一看之下竟然是个半大孩子,顿时也有些发晕。

仅仅片刻,女子便清醒过来,飞快起身,抓起一旁的衣服胡乱披上,上前对着赤羽搏脸上就是重重一巴掌,口中还骂道:“你这个混蛋!”

“啪”的一声脆响,却伴随着一声女子痛呼。

这含恨的重重一巴掌打上去,打在这半大孩子脸上,却好像拍在一块巨石上,那孩子纹丝未动,连脖子都未曾丝毫弯曲,女子的手却疼得厉害。

这是什么?见鬼了吗?从哪里冒出这么个可怕的孩子?

心中好似一团乱麻,打了这一巴掌后,女子愣愣退了两步,转身就跑。

赤羽搏此时也清醒过来,找到自己的衣服披上,偷偷跟在女子后面。

心中不停地骂自己,竟然就这么糟蹋了一个好好的姑娘,真是该死!简直是畜生!

原来,他刚才正偷偷看着走上岸的女子,却没发现自己情况有异,由于心跳加速,气血狂涌,心神紧张,偏偏在这个时候陷入了疯狂,意识有些模糊,不知不觉间,一把扯掉自己的衣服便冲了过去。

发狂之后并不是只有杀戮,而是心底某些潜在意识的膨胀与发泄。

女子吓了一跳,见一个黑影窜出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扑倒在地,然后,她便发现一个人光溜溜地压到自己身上,口中还发出古怪的低吼声,接着,那人便在自己身体上动了起来。

直到此时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开始拼命挣扎,可无论她如何用力却丝毫没用,那人就像一座山一样将她压得死死的。

情急之下,她朝那人肩头狠狠咬了一口,却发现自己仿佛咬在一张老牛皮上,无论怎么用力就是咬不破,那人也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只是趴在自己身体上乱动。

此时的赤羽搏完全处在一种癫狂状态,神志不清,再说,他也没经历过男女之事,只是出于本能地乱动,发泄着心中的欲望,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动了一阵子,自己的某些部位与对方的腿和地面的杂草摩擦,便擦枪走火了,想不到他的第一次便如此稀里糊涂留在了草地上,其实并未与那女子真的发生什么。

这股邪火去了,他很快清醒过来,除了大吃一惊,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件不该做的事,从一开始就不该心存侥幸,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第九十八章 我的女人(上)

懵懵懂懂的赤羽搏只以为自己和那女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心中一团乱。

可他毕竟出自蛮野部落,思想并不复杂,这时候顾不得心中那个她了,也顾不得这女子只是个凡人。

自己糟蹋了人家,就必须给她个交代,因此,随后跟了过去。

那女子踉踉跄跄边哭边跑,跑了大约一刻钟,前方树木渐渐稀少,现出一片空旷,原来这里有个小村子。

女子自然无法发现跟来的赤羽搏,只跑到村边,蹲了下来,抱膝哭了好一阵子,然后起身整理了衣服,理顺了头发,立在原地良久,不断喘息,这才缓缓向村中行去。

此时天色已晚,外面并没有什么人,只传来几声狗叫。

女子行到一处茅屋前,顿了顿,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赤羽搏身形几个起落便来到那茅屋外面,听到屋里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宁儿,你回来啦,赶快睡吧,明儿个还要下田里干活呢!”

停顿片刻,又叹了口气道:“哎!爷爷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要拖累你到什么时候,真是苦了你了。”

女子微微一滞,似乎在平复心情,开口道:“爷爷,您怎么又说这个,您老会长命百岁的,咱们爷孙俩也有个伴儿,若您老也不在了,让宁儿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快睡吧,别乱想了。”屋内便再无声音。

赤羽搏从屋后行了出来,看了看周围,不远处有棵大树,他一纵身上了树,借着月光居高看着这个小村子。

村子不大,也就百来户人家,坐落在一个小山坡上,坡旁还有下面似乎是些田地。

他蹲在树杈上思来想去,一整夜脑子也无法平静下来,自己有了女人,就这么突然之间有了女人!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村中便有人出来,赤羽搏躲在大树内偷偷看着,出来的是十几个体格健壮的男人,一副猎人打扮,背了弓箭向林中去了,应该是去狩猎。

妇女老幼则分散到下面的一大片田地中劳作。

村头那间茅屋中也行出两人,正是一名女子和一个干巴老头儿,女子长得并不算多美,却也端正,皮肤有些黑,穿着一身粗布衣服,长发束在身后,清秀朴实。

老者却头发花白,身形消瘦,还有些驼背。

女子扶了老人向一旁的田地行去,那片田很大,上面种了些谷物和蔬菜,却因为干旱长得并不好。

赤羽搏偷偷溜过去,在附近的茅屋后面藏了身形,仔细看向那片田地。

村子附近的田地倒是不少,只不过,地里土质并不太好,多有碎石,其中的作物也大多长得不旺盛。

看来这些荒地年月并不是太长,而且,宁儿家的田更是在山坡靠上边,严重缺水。

爷孙俩锄了一会儿,老汉一个人留下,颤颤巍巍地锄草,宁儿却回去挑了一担大木桶,进了树林。

将近半个时辰才回来,挑了一担水,累得满头汗,想必是去昨日那处小河担的水。

将一担水倒入田中,没淌多远便全部渗了下去,照这个浇法也不知要浇到什么时候,看着都发愁。

女子揉了揉肩头,又挑着担子去了。可能还不到二十岁的丫头已经非常踏实、沉稳,虽然辛苦却似乎已经习惯了,踏踏实实迈着每一步,流着每一滴汗水,丝毫也不焦躁。

那老汉锄了一会儿也累了,坐在田边叹了口气。

将近一上午的时间,女子又挑了两担水,回来看到爷爷颤颤巍巍在锄草,又抬头看了看炎炎烈日,来到老汉跟前道:“爷爷,您快回去歇歇吧,您老可比不了我们年轻人,别累坏了。”

说着,搀着老汉回到自家屋门口,将老汉扶着坐下,又挑着担子去了。

老汉呆呆看着孙女的背影,看着她粗布衣服后面被汗水打湿的痕迹,不由眼圈微红,轻轻摇着头。

赤羽搏在暗处看着,心中十分不忍,见女子走远便从树林中出来,走到老汉跟前搭讪道:“老爷子,你们这地里庄稼长得可不怎么好啊?”

老汉闻言,抬头看了看赤羽搏,怎么冒出个从未见过的孩子?偏偏说话又带着几分老成?

还有他额头,怎么有那么怪的一个疤痕,简直像三只眼!

微微一滞,老汉回过神儿,缓缓道:“娃子,你不是这村里的,打哪儿来呀?”

赤羽搏道:“老爷子,我是个练武的,闯荡江湖四海为家,今天路过这儿,见有个村子,过来讨口水喝。”

顿了顿又笑道:“如果再有口饭吃就更好了!”

老汉听了,微微摇了摇头,道:“你跟我来吧。”将赤羽搏领进了屋子。

边掀开锅边道:“这田里的庄稼还不成熟,家里的余粮也没剩多少了,早上做的菜粥,你先将就喝一碗吧。”

说着,盛了一碗几乎全是菜没多少米,也没啥油水的粥过来。

赤羽搏一看,这粥里的菜不认识,不过,似乎不是田里的菜,倒更像野菜,问道:“老爷子,这是什么菜呀,好像不是田里的菜吧?”

老汉道:“孙女儿摘的野菜,田里那点菜能够吃几天呀,等它再长长,还没舍得吃呢!”

赤羽搏喝了一口,有点苦涩,并不好吃,笑着道:“野菜也好,去火,只是,你们难道终年就吃这些东西吗?”

老汉一脸无奈道:“也不是,等新粮下来就好啦,可是,还要交给官家小半。

村里的猎户去打了野味儿,有时候可怜我老头子,也会稍微送点过来。”

赤羽搏道:“那你的儿女呢?”

老汉道:“儿子当兵,头些年死啦,媳妇之后也病死了,只剩下我们爷孙两个。”

又深深叹了口气道:“好在我这孙女儿心路宽,性子恬淡,虽然日子苦,又劳累,却从不焦躁,也不抱怨,要不然呐,老汉我真不知道怎么过活呀!”

赤羽搏几口喝光一碗菜粥,笑道:“老爷子,你这里可还有水桶,我不能白吃了你的,我有力气,去给你挑水去。”

老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娃儿,你才多大呀,哪能做得了这活计?”

赤羽搏嘿嘿笑道:“老爷子,别看我长得小,那是小时候得了怪病,我今年二十三啦,而且有的是力气。”

老汉也撇嘴笑了笑,道:“莫要胡诌,你二十三?鬼才信哩!”

赤羽搏道:“你不信?只管拿桶来,我只要一天就把你这田浇个通透。”

眼珠儿又一转道:“对了,老爷子,你们这附近可有大城,有买卖商家的地方?”

老爷子道:“西北十五里,有个土城。”

又道:“桶没啦,昨儿个跟她五婶子借的桶,孙女这会儿挑水去了。”

赤羽搏又道:“这也好办,我去给您老做副桶去。”说着,出了门钻进林子。

找了棵最粗的大树,取出剑来砍了,将大树截了两段儿,每段有两三尺高,中间挖了,上边留了个横梁,又找了根结实的粗棒子,修整了,做了一副挑担儿。

这两只大桶,比那女孩的足足大出两倍有余,那扁担也足有一般人小腿粗细,赤羽搏笑呵呵挑着,跑回老汉处。

老汉看了这副挑担儿,一时呆了,直勾勾盯着他,良久才道:“娃儿呀,你倒是如何做的这副挑担儿?”

赤羽搏尴尬一笑道:“也没什么,之前说了,小时候得了怪病,打那以后力气就大得出奇,然后又去学了武艺,我的本事可大着呢!”

老汉啧啧称奇道:“哎呀,了不得呀,了不得呀!”

赤羽搏也不理他,挑着担儿便跑,不一会儿又回来,担了两大桶水浇在田里。

算起来,他这又是喝粥,又去做挑担儿,又去担水,却比那女孩先回来,然后又跑了。

老汉站在门口,直勾勾的只顾看,嘴都合不拢了。

赤羽搏去挑水,自然避开那女孩,女孩挑一担,他能挑四、五担,而且,一担足有女孩两三担的量。

女孩儿回来后,傻傻看着自家的田地,心中疑惑不已,暗道,应该没挑这么多呀,怎么一转眼田已经浇了这么多了,便去问爷爷。

老汉满脸的笑,拍着女孩肩膀道:“宁儿丫头呀,今儿个老天爷开眼啦,派了个好心人来帮咱们。

刚刚来了个娃儿,说是路过,跟我讨口饭吃,我就盛了碗粥给他,还故意盛了点稀的。

他说不能白吃我老头子的,便要帮着挑水。

你猜怎么着,那娃儿的力气可大了去了,听都没听说过呀!”一边说一边乐得不行。

女孩一脸的疑惑,等了片刻却不见人,又去挑水。

其实赤羽搏已经回来,只见女孩站在老汉身边,不好意思过去,等女孩走了才出来。

女孩这一趟的工夫,赤羽搏又是五个来回,然后将桶放在老汉家门口道:“老爷子,我先歇歇,这时候也不早了,我去林子里转转,我会使弓箭,万一有野鹿、山猪什么的,敢保没个跑!”

老汉不屑笑道:“你这娃儿又说笑,这野鹿、山猪是那么好杀的吗?我们这村里的猎户那么些个人,一天也不定能杀个野鹿山猪,那些东西跑得老快啦!”

第九十九章 我的女人(中)

赤羽搏笑道:“老爷子,你不知道,我跑得更快,比野鹿山猪还快,要不然怎么四海为家。”说着,一转身没影了。

没多久,女孩又回来,见了门前那副挑担儿不由呆了,问道:“爷爷,那人回来了?怎么挑担儿在这儿却不见人影?”

老汉笑道:“宁儿啊,你去这一趟,他挑了五趟了,回来说要歇歇,去林子里看看,说是会使弓箭,要射个野鹿山猪什么的回来吃。

我就说他,那东西跑得快不是那么好射的,你当他说什么?他说他跑得更快,比山猪还快。这娃儿还真是有意思。

我看呐,咱们那些粥且留着晚上吃,先等等他,说不定这娃儿还真能弄个野兔、山猫什么的吃吃,咱们也跟着改善改善。”

宁儿听了,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这老爷子还真是高兴了,也不要脸皮了,又要人家挑水,又要吃人家的野味儿。

不过,也很久没见爷爷这么开心了,便随他吧,日子总是要过的,面皮总没有肚皮重要。

但说这宁儿丫头也是性情温和,心路开阔,要不然过这苦日子,也不能生得如此标致,自己却不觉得,这淡淡的宁静自有一番别致的美。

此时,宁儿也累得不行,爷孙俩便只喝了些水,在门口休息。

仅仅片刻功夫,宁儿的汗还没消,便见林中行来一人,身后背着弓箭,还背着一头那么大的野鹿,比他人都大,上边压在他脑袋上,下边还拖地。

老爷子乐得站起来,腿儿也哆嗦了,脸上满是笑,道:“你瞅瞅,你瞅瞅,这娃儿还真射了个野鹿,竟然有这么大个儿,你倒是瞅瞅呀!”

宁儿却没看鹿,只是看那来人,赤羽搏此时低着头,弯着腰,看不到面容,只不过,看身形却是个半大娃娃。

赤羽搏走近了,“扑通”一声将野鹿扔在地上,头也不抬,转身便走,说道:“我再去找些柴火,你们等着。”

宁儿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感觉,喊道:“等等,你干嘛头也不抬?”赤羽搏却不答,一溜烟儿跑了。

宁儿心中忐忑,这人的身形怎么如此眼熟,他为何不敢看自己,难不成是昨晚那恶人?

难道,他做了那龌龊之事却还不知足,又来寻我,这可如何是好?

看他的能耐,怎是我们老头儿、弱女子能抵挡的,难不成还要受他欺辱?那样的话,还不如死了,只是爷爷他……

宁儿越想越怕,越想越羞怒,却不知如何是好,一时呆呆站着,有如石像。

老汉却乐坏了,道:“宁儿呀,你看这鹿有多大,咱们快去拿了刀,光是扒皮、剖腹也要老长时间了,快去,快去!”

却见孙女脸色发白,呆呆立在原地,双眼直勾勾盯着树林,只以为她吃惊,并没做多想,自己进屋子拿了把菜刀出来,提在手里。

不一会儿,赤羽搏回来,背着一些大木头。

宁儿这次却看清他面容,只见他长得一张娃娃脸,相貌倒是普通,只是,额头有一处伤疤,像是一只眼睛,不由蹬蹬退了两步。

昨晚她确实没太看清那人长相,但这一道疤痕却看清了,又不是谁都有的。

宁儿见赤羽搏走过来,只说了一个字:“你……”

赤羽搏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要解决这件事,自己总要以真面目相见,不知她会如何反应?

宁儿这一退,却看见爷爷手里的菜刀,想也不想,一把夺过来,上前两步便向赤羽搏劈来!

吓得老爷子“哎哟!”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赤羽搏却只是微一侧身,单手便抓住了菜刀,趁机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实在不是坏人,只是时常会陷入疯癫,昨晚的事我也不愿,你要听我解释。还有,你也不想吓坏了爷爷吧!”

听了这最后一句,宁儿只觉身体一软,没了力气,松了手中的刀,退了两步,却死死盯着赤羽搏,眼中充满厌恶、憎恨,还有一点点畏惧。

老汉吓坏了,带着哭腔道:“哎哟!我的宁儿孙女儿啊,你这是做什么呀?”

赤羽搏赶忙上前道:“老爷子,没什么,我想宁儿姑娘只是把刀递给在下,还想试试在下本事,您老用不着担心。”

他放下柴火,一手提着菜刀,一手拖着死鹿,来到旁边一棵大树下,找了个树丫,将鹿头塞了进去。

然后,在两条鹿后腿上各转圈儿割了一刀放血,又从脖子处开始割开了肚子,只是几下,一张鹿皮便硬生生被扒了下来,搭在一旁树枝上。

嘴里还道:“这鹿皮不错,老爷子,晒两天你可以晚上铺着,隔凉。”然后又是几下,将鹿的内脏全掏了出来。

在一旁生了火,将鹿架上去烤了,前前后后也不到一刻钟,只看得爷孙两个目瞪口呆。

赤羽搏笑道:“老爷子,我口又渴了,你能不能给我拿碗水喝?”

老汉道:“哎,就来,就来。”起身进了屋子。

赤羽搏趁此机会赶忙道:“宁儿姑娘,昨晚的事真是抱歉,在下那时真的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在下有种怪病,一陷入疯癫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宁儿只是狠狠盯着他,不发一语,似乎赤羽搏的话她根本没听进去。

只这一会儿工夫老汉已经端着一碗水出来了。

赤羽搏接过来喝了,脑子里却在寻思如何解释。若跟宁儿说自己是修者,什么灵气、魔气的,只怕她听不明白,更加气恼,还以为自己胡诌,这可如何是好?

略一思索道:“我叫赤羽搏,生于东方一个很遥远的部落,自小体格健壮,力气又大,后来,离开家拜了师父学武多年。再后来,我们那里出了很多坏人,我们便与他们打起来,打了好几年。

有一次,他们把我抓了,用一种邪气控制我,让我为他们做事。

我不愿意却又无力反抗,只有假意顺从,跟他们一起待了一年多。

之后,我找机会逃了出来,只不过,这一年多受了那邪气的侵染,经常会发狂。

我不敢回家,怕伤害我的同伴,便一个人漂流至此,却不想又发了疯,做了些荒唐事。”

这段话说得无头无绪,声音中带着忐忑,让人觉得有些唐突,不真实,却是赤羽搏将自己的经历简单地,以普通人容易理解的方式说了一遍。

爷孙俩听得没头没脑,却见他神情不像信口开河。

老汉道:“娃儿,难不成你真的二十三岁了?那你又做了什么荒唐事?”

宁儿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又变。

赤羽搏道:“绝不骗你们,我真的二十三岁了,而且这种事骗你们也没什么意义。

我额头上的疤痕是那些坏人给我留下的记号,他们很厉害,所以,我才跑了数千里逃到这里。”

老汉一脸紧张道:“这是真的吗?你们那里难道没有兵爷?没有官家?他们不管这些事儿吗?”

赤羽搏道:“我们正是与官家一起对付那些坏人,可他们个个都很厉害,有好几千人,都住在大森林里很难对付,我们还吃了几个败仗,死了不少人。

我一路逃到这里,身体恢复了还要回去,在那里,我还有很多朋友,还有师父,还有很多一起对抗坏人的人。

我很担心他们,若他们败了,要死很多百姓,成千上万的百姓。”

老汉脸上露出震惊神色,看了孙女儿一眼,却见孙女儿脸色十分难看,还以为她也被这数字吓到,并没有多想。

过了一会儿,三人似乎都没话说,老汉一双眼睛只盯着鹿肉,宁儿低着头不语,偶尔恶狠狠看他一眼。

赤羽搏也觉得十分尴尬,便对老汉道:“老爷子,你照看肉,要慢慢烤,别烤焦了,我再挑两担水去。”挑起那担子一溜烟儿没了。

老汉看着孙女儿嘿嘿笑道:“宁儿丫头,你看这只大肥鹿多好,烤得滋滋冒油。

想不到一碗菜粥换一顿鹿肉吃,还浇了田地,真是划算!不是我老汉累了,在这歇歇,这好事儿可要便宜别人喽!”

宁儿一肚子气,狠狠哼了一声道:“什么好事!爷爷,咱们只管过咱们的日子,虽说苦些,却还安宁,不能与这些来路不明的人瞎搅合。”

老汉哪里懂得孙女儿心思,道:“傻孩子,什么安不安宁的,不过吃他一顿肉有什么不安宁的?

而且,我看这娃儿也不像坏人,只是看咱们家没个正八经儿的劳力,可怜咱们,人家也是好意。”

宁儿小声嘟囔道:“什么好意!”

老汉耳朵背,却没听见,又嘿嘿笑道:“哦,说不定能吃两三顿呐,这么大一只鹿,三个人一顿哪吃得完。

话说回来,这娃儿还真有本事,一会儿工夫能射个大鹿回来,要是咱村子谁家有这么一把好手,就衣食无忧喽!”

爷孙俩各怀心思,在这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赤羽搏不一会儿便挑了两大桶水回来,径自到田里浇了,又去。

这时,田里做活的人们也有些回家歇息的,看见赤羽搏帮忙挑水,也看到那一担大桶,不由称奇。又见这边生了火,在烤一只大鹿,更觉得新奇,过来闲聊。

第一百章 我的女人(下)

一个中年妇人满脸带笑道:“他六爷爷,您老这是哪来的这么大一只鹿呀?看着都馋人。”边说边咯咯直笑。

老汉道:“哦,她五婶子呀!这不,路过个练武的娃儿,在我这讨了口饭吃。

娃儿心眼儿好,又帮着挑水,又射了鹿来吃,东西是人家的,要不然,叫上大伙儿一块儿过来吃才好。”

那五婶子道:“也是老天开眼啦,自从宁儿爹去了,你们这日子过得也不容易。我们也不跟着乱了,回家做饭。”

老汉神色有些暗淡,叹了口气道:“哎,这要是哪天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在了,剩下宁儿丫头一个人让我怎么瞑目啊!”

五婶子道:“要我说呀,宁儿丫头也老大不小了,赶快找个人家嫁了吧,依我看,那东头的大牛就不错,能干,心眼儿也不错,养得活你们爷孙俩。”

老汉微微点头,宁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五婶子,你说什么呢,宁儿还小还不想嫁,何况,宁儿也能养活爷爷。”

三人又闲话几句,赤羽搏挑着一担水朝村子跑来。

那五婶子见了,“啧啧”两声道:“这孩子这气力,简直了!就可惜长得小了点儿。

他六爷爷,我也走了啊,要不让人家见了我在这儿,还以为眼巴巴他这鹿肉呢,多羞人。”扭扭屁股走了。

赤羽搏估摸肉烤得差不多,便行了过来,见一个妇人刚走,也不在意,来到火堆旁坐下道:“好了,来,咱们吃肉。”

取出把匕首,将鹿肋骨处割了下来,又取了一把匕首一起递给老汉道:“老爷子,这块儿肉不硬,味道又香,给您老吃吧,咬不动的地方就用刀子。”

老汉满脸笑接了过去,道:“今儿个占你娃娃的光,好好吃顿鹿肉,老爷子我可就不客气啦。”

干巴巴一笑又道:“只可惜了,要是有点儿酒那就再好不过了,老汉也有几年没好好喝口酒了。”

赤羽搏储物戒指中是有酒的,只是坛子太大,没办法拿出来,便伸手入怀,偷偷弄了块碎银子在手里。

道:“老爷子说得对极了,我也想喝点酒,村里总有做酒或者买了酒的人家吧。

我这里有些碎银子,劳烦您老先买了来,我明儿个便去那土城多买些酒来再还他,银子也归他。”

老汉闻言双眼放光道:“那敢情好啊!”接过银子向一旁行去,没一会儿进了一间屋子。

赤羽搏撕了一条鹿腿递给宁儿道:“来,趁热快吃吧。”

宁儿见爷爷不在,怒道:“你这个魔鬼,到底要干什么?”

赤羽搏也知道她对自己敌意颇重,也没办法,谁让自己糟蹋了人家,这仇怨怎么能那么快就解开,道:“快吃吧,吃饱了才能养活爷爷。”

宁儿气恼道:“我不吃你这坏人的东西。”

赤羽搏一阵无奈,道:“我真的不是坏人,昨晚、昨晚真的是犯了病,才会失了理智,做出那种事。

我如果是坏人,凭我的本事想做什么你们也拦不住,哪还会来这里给你们挑水、烤肉。

正因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才想负责任,才想来帮你们。”

宁儿冷哼一声,转过头不答。

其实,她心里也觉得赤羽搏这话有几分道理,看他的本事绝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根本不需要这样献殷勤。

可一个大姑娘家遇到这种事,虽然并没有真的那个,也总是两人赤身裸体滚在一起,终究很难接受。

赤羽搏也很无奈,道:“你还是快吃吧,要不然,一会儿你爷爷见了总要询问,又怎么回答?

而且,吃了东西才有力气对付我这个坏人不是?”说着,将鹿腿硬塞进她手里。

宁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再推辞,如果自己表现得太过激,难免爷爷怀疑,询问起来,自己又无法解释。

如果告诉爷爷实话,恐怕爷爷气坏了身体,无奈只得拿了,心里却不领情,依旧对眼前这个半大小子充满敌意。

再说老汉,进了那屋子,却没将银子给人家,这一块银子能买十几大坛好酒呢。

喝了他的酒明日要还,还要给这么多银子,那不是将银子白白送人吗?虽然乡里乡亲的,也不能做这种傻事。

他向那主人道:“老汉今儿个先来借些酒吃,吃一坛,明儿个还一坛半,吃两坛,明儿个还三坛。”

将手里银子晃了晃道:“老汉有银子,绝不会赖账。”

那主人听了,高兴道:“哦,六叔,你这说的哪里话,尽管吃就是。”到屋角抱了两坛酒,道:“我帮您老送去。”

老汉真是开心极了,今儿个遇到好心人,有酒有肉,还有银子赚!

虽然偷偷留下人家银子心里多少有一点儿愧疚,可自己这把老骨头哪天归了天也就罢了,孙女儿无依无靠,怎能不为她想想,也就豁出去这张老脸了!

赤羽搏很喜欢这种乡野间的宁静自然,尤其在经历了魔窟一年多暗无天日的生活之后,如今与这些凡人一起喝酒、吃肉、聊天,完全没有任何压力,心中有一种久违的宁静。

老汉自然满足了口腹之欲,两人你一口酒,我一口肉,越聊越开心。

宁儿啃了一整只鹿腿,也有些享受,小嘴儿、脸蛋儿吃得油亮油亮的,看起来很可爱。

虽然心中依然怨恨赤羽搏,却见爷爷如此高兴,也念赤羽搏虽然做了坏事,却有心补偿,心中怨气总是舒缓了几分,毕竟昨晚并没有真的如何。

她才十七岁,便要扛起一个家,要养活自己和爷爷,要每日不停地劳作,自然是辛苦的。

今天吃饱了,喝足了,要好多天的浇灌也一日就做完了,自然让她心中轻松不少。

像他们这样终日为了不挨饿、不受冻而辛苦劳作的人,其实是很容易满足的,也同样,很容易产生依赖感。

此时宁儿心中便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满足与依赖,虽然时间很短,虽然她自己也不曾察觉,虽然对方是个大恶人!

不一会儿工夫,再看那只鹿,只剩下个大骨头架子。

老汉已经喝得轻飘飘了,并没有注意到,他打算吃两顿或者三顿的这只鹿已经没剩下多少肉了。

笑道:“娃儿呀,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赤羽搏皱眉道:“我本就是逃到这里的,已经逃得足够远了,想必那些坏人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在哪都无所谓,只希望身体早些恢复,好回去做我该做的事,不过,这也需要些时间。”

老汉听了,眼睛一亮道:“那好啊!你不妨就住在老汉家里好了。”

却听到赤羽搏和宁儿同时喊了声“不行!”

宁儿好不容易略微改变了心情,听了这句话立刻怒火上涌,脑中想起昨晚那又羞又愤的一幕。

赤羽搏却突然想起边渠最后的话,“不要接触凡人,不要让自己的心有牵挂,因为,你会不知不觉杀了他们,就像我当初一样,那时,你真的会畏惧自己。”

这句话就像重锤砸在他心里,一想到有可能出现的血腥画面,他就一个激灵。

紧锁眉头道:“老爷子,我说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疯,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或许会把这一村子的茅屋全毁了,或许会将一片树林全打倒,也或许会杀人,所有人,因此,我不能住在这里!”

老汉吓得一哆嗦,酒醒了三分,脸色也变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宁儿也吓了一跳,脸色难看。

赤羽搏又道:“你们也不必太担心,自从逃出来这些日子,我发狂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了,应该轻易不会发作。

我自己去林子里住,每日会来看看,向您老人家讨些吃的,有什么活计尽管告诉我,我没几下就干完了,这些事对我来说跟喝水一样轻松。”

老汉讷讷“哦”了一声。

赤羽搏又道:“只是,我先把丑话说在头里,如果哪天我真的发狂了,你们一定要带着村里人赶快躲开,躲得越远越好,我过一会儿就会好了。

如果砸了东西,拆了屋子也不要管,等我好了再给你们建大屋子,只要人躲开就好,千万要记住。”

老汉呆呆点头,很想说:你还是不要留在附近,赶快走得远远的。可吃了人家的,拿了人家的,却说不出口。

宁儿却皱眉道:“你真的会疯吗?不是在骗我们?”

赤羽搏严肃道:“我根本没必要骗你们,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万一见我不对劲儿,无论做了什么都不要管,只管逃就是了。”

又伸手入怀,拿出老大一把碎银子递给了宁儿,道:“这些银子你先拿了,如果有一天我拆了哪家屋子,打坏了什么东西,你将这些银子赔给村民,并告诉他们,我清醒后自然会给他们盖新屋子,叫他们千万不要靠近我!”

宁儿认真看他一眼,见他神色凝重,不像是乱说,便点头接过银子,道:“我们绝不会动这些银子,如果没事,我自然会还给你。”

她心里已经信了大半,昨晚虽然吓得不轻,可她还是感觉出赤羽搏那时确实有些不正常。

自己明明毫无反抗之力,可他并没有真的把自己那个了,对他的怨恨自然也少了几分。

想到昨晚,宁儿的脸不禁一红,这才发现心中的羞臊已经超过了怨恨,这意味着什么呢?

说起这个话题,赤羽搏心中沉重,道:“我该走了,你们今天先将就一晚,明天我就买了粮食,还有酒,还有平日用的东西。”说完起身便走。

宁儿冷冷道:“你不用如此,我们不需要你的东西,就算你买了来,我们也不会领情。”也起身回屋子。

他们俩的表现却看得老汉一头雾水。

第一百零一章 淡淡温暖

赤羽搏直接向西北方向飞奔而去,到了一座小土城,买了很多米粮,酒,等生活用品,偷偷收进储物戒指。

心中突然有些别样的想法,找了几家商铺,只问道:“有没有什么女孩子用的东西,都给我拿些。”

胡乱买了一堆,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又去买了几套衣服鞋子。

回到村北四、五里左右,找了处小土坡,修了个洞穴作为自己的栖身之所。

本打算去老仙洞府避些时日的,却偏偏发生了这种事,扔下宁儿不管又做不到。

既然已经要了人家,那就要照顾她一生,即便她是凡人,自己不能总陪在她身边,也要让她生活无忧。

只不过,脑中偏偏又出现另一个女子身影,想着想着就呆住了,立在那里良久。

天色尚早,他也无心修炼,便在附近砍起树来,将圆木两面削平,截成一般长短,一面砍个凹槽,另一面凸起,可以嵌合在一起,两边固定住,便做成一面木墙,拼接在一起就可以成为木屋。

这种事对他来说并不难,一天拿出一两个时辰,用不了几天便够建个木屋,这样建的木屋可比村里的茅屋好太多。

天色渐暗,他回了洞穴,开始打坐修炼。

宁儿爷孙俩待在屋里,各自想着心事,老汉的酒也醒了,问道:“宁儿丫头,爷爷怎么觉得你和那娃儿之间,似乎有什么事儿啊?为啥你俩说话时总有些古怪?”

宁儿道:“爷爷,你胡思乱想什么,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他只是个过路的,又古里古怪的,自然要小心。”

老汉脸上又多了笑容,道:“丫头,你把那些银子给爷爷看看,爷爷还没看过那么些个银子!过过眼瘾也好啊!”

宁儿却白他一眼道:“不给,看什么,怎么看那也不是咱的东西。”

老汉道:“这娃儿真不是一般人,那银子一抓一大把,就像抓沙子似的。

我看他人还不错,虽然有些古怪,还有什么疯病儿,可心眼儿着实不错,是个可信的,只可惜长得像个娃娃。”

宁儿气恼道:“可惜什么,管他长得像什么,又关我们什么事。”

爷孙俩个躺在炕上闲聊了一会儿,没了动静,一会儿传出爷爷的鼾声,宁儿却没有睡。

修炼一夜,天色渐亮,赤羽搏突然发现心中似乎多了牵挂,天一亮就想去村子里,看看他们爷孙两个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或许,这就是责任。

先出去猎了只山猪便来到宁儿家门口,刚要进去,却见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个壮硕青年。

那青年见了赤羽搏微微一愣,赤羽搏也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眼,看起来像个憨直的小伙子。

“爷爷,宁儿,我来了。”赤羽搏朝屋里喊道。

青年又多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不自然。

宁儿走出来,却没理会赤羽搏,看着那小伙子道:“大牛哥,多谢你了。”

青年这才回过神儿,憨笑道:“说什么谢,我该去打猎了,就先走了。”说完径自去了。

赤羽搏看着青年背影道:“他是谁?”

宁儿瞪了他一眼,道:“关你什么事。”说完回了屋子。

老汉却一脸笑意迎了出来,道:“娃儿,你来啦,快进屋坐。刚才那个是村东大牛,小伙子不错,有时会给老头子送点儿肉来。”

赤羽搏向屋里看了一眼,见灶台上一块不知道什么肉,大约有一斤左右,微微一笑,对老头子道:“先不进去了,我拿了不少东西来,你先把门开着,我往里搬。”边说边朝屋子西侧走去。

原来,他买的东西都放在储物戒指中,却不好当着他们的面拿出来,便事先放到屋侧,这会儿再往里搬。

老汉满脸的笑,也跟他来到屋侧,这一看却傻了眼。

那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包小包,大坛小罐的,还有一头黑乎乎的大野猪,足有二三百斤的样子。

赤羽搏二话不说便往屋里搬东西,先搬了几大袋子米粮,又开始往里搬酒,特大号的坛子,酒香四溢。

老汉满脸的褶子都开了!

宁儿却在一旁冷冷道:“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才不要你的东西。”

虽然性子恬静,可她是个有自尊的姑娘,被他那样了,又送这么多东西,宁儿接受不了。

赤羽搏看也不看她,道:“我买也买了,你不要就丢了吧。”

又转头对老汉笑道:“老爷子,这些东西不是白送你们的,你只管做了,我也要来吃的,咱们一块儿吃。”

老汉高兴得紧,咧着嘴道:“对,我们做,你来吃,一块儿吃!”

赤羽搏搬得差不多了,又拎了个大包袱,略一犹豫,走进屋子,将包袱扔在炕上道:“这些是给你的。”

宁儿道:“我才不要!”可眼睛一瞥,却见那包袱里露出的尽是些花花绿绿,很是漂亮,不由一呆。

等赤羽搏走出屋子,宁儿偷偷将包袱稍微扯开一点儿,见里面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头花、梳子、发钗、石黛、朱粉、胭脂、坠子、挂珠、手镯,应有尽有,全都精致美丽,另外,还有几套新衣服,有素净的,也有小花的,清丽细腻。

宁儿心里“砰砰”猛跳了几下,说不出什么感觉,有惊讶,有欣喜,甚至有些感动,那是一种自父母死后就很难感觉到的宠爱,突然间,眼圈儿也微微红了。

姑娘总是爱美的,家境贫寒哪用过这些东西,虽然喜欢,虽然感动,却仍不愿接受,尤其不愿以这样的方式接受。

她总觉得,他给的东西是一种交换,或者是一种施舍,这让宁儿心里很不舒服。

于是,她拎着包裹往外走,见了赤羽搏,低着头道:“我不要。”声音中带着几分倔强与委屈。

赤羽搏非常尴尬,完全不懂如何应付这种情况,支吾道:“我只是让店家随便包些女孩子东西,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你如果不要真的可以丢了,反正这些东西我一个男人是用不着的。”

宁儿白他一眼道:“什么叫真的可以丢了?”

赤羽搏嘿嘿一笑道:“别的东西总是要吃、要用的,先前说丢了只是气话,大不了你丢了我再捡回来,看你丢得快还是我捡得快!

这些东西当真只是买给你的,丢了我也不要。”赶忙红着脸跑到屋侧处理山猪去了。

宁儿心里突然一暖,与之前的感觉不同,看他傻乎乎的样子有种踏踏实实的亲近。

面上却仍阴沉,哼了一声回屋,那包裹却没舍得真丢了。

拿回屋子,皱起眉头,自己怎么好意思用,先收起来吧,有时间偷偷看看也是好的。

老汉咧嘴进了屋子,叫道:“咱们今儿个做干饭,炖他一大锅猪肉汤!”

又看到灶台上那块肉,嘿嘿一笑道:“大牛这块肉先留着,算是咱自己的,以后再吃,猪肉炖了给那娃儿吃,咱爷们只喝汤!”

宁儿闻言偷偷掩了嘴。

老汉又去看了看那些酒,自言自语道:“昨儿个借的酒还是要还的,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宁儿在屋里偷偷啐了一口,心情终于好起来,或许,已经很久没这么好了。

赤羽搏收拾了山猪,进屋找砧板,却又小又破,不堪用,自己去林子里做了个大的。

回来后,将猪肉剁成小块,扔进锅里,添了水,又去找了柴火,对宁儿道:“你来烧火炖肉,我去田里,一会儿这一锅炖好了,我再回来,再炖一锅,单这一锅不够吃的。”

宁儿不答他话,却照着做了。

虽然表面冷淡,心里却温暖,甚至有些酸楚,这种乒乒乓乓、热火朝天的日子有多久不曾体会了。

赤羽搏出了屋子,在一旁找了把镢头,来到屋子附近的一处空地,他打算把这地方开荒变成耕地,这里距离屋子近,耕种方便。

挥起镢头就是几下,只是这轻轻几下,镢头也弯了,把儿也断了。

这方面他就是外行了,开荒也不是随便在哪儿都能开的,这下面全是石头,根本无法耕种,所以,村民们也不会在这里开荒种田。

可这点事儿根本难不倒他,偷偷跑进森林,从储物腰带中取出些炼器材料,丹火熔炼,片刻工夫又做了一把镢头,找了根结实木头做了把儿。

这把新的也不重,宁儿都可以用,却锋利坚硬,就算对着大石头猛砸也不会弯。

他又回到那处地方装模作样,实则用了化土灵诀,将石头都化成了土,不多时,一大块田地便有了形状,泥土松软,比宁儿家原来耕种那块还要好。

赤羽搏暗自得意,回屋喊宁儿和老汉来看。二人见了,又翻了翻土,却大吃一惊。

宁儿也忘了尴尬,呆呆看着他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下面全是石头,根本没有土,可这一会儿工夫,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你就把这里变成一块好田?”

赤羽搏眨了眨眼睛,当时语塞,这化土灵诀在他看来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法术,也没多想,只顾着邀功,被宁儿这么一问,才发现根本无法解释。

之前也见过或者听过一些凡人见了修者的手段无法理解,便喊什么仙人,又跪又拜的,他可不想那样。

搜肠刮肚,支吾了半天,最终耍无赖道:“这你们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妙法,却不能告诉你们。”

爷孙俩只是呆呆看着他,似是着了魔,之后的一顿饭也吃得古里古怪。

赤羽搏只得草草吃了些,逃了。

第一百零二章 突然发狂

饭后,爷孙俩在那田里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越看越惊,厚厚的软土,一点儿石头也没有!

最后,全村人都聚在一起看这块田,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还真有人说他是云游到此的神仙。

第二天,虽然赤羽搏一再否认自己是什么仙人,而且编了个谎,说自己只是力气大,把石头挖了,又去远处找到好土换了,却没有人相信。

村民们议论纷纷,他只好躲了两天,从此,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怪怪的。

这件事让他认识到,自己很难真正融合到这些凡人当中,该在意的只是宁儿爷孙俩,对于其他人,自己要扮演的只是个匆匆过客而已。

好在宁儿爷孙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太大改变,老汉依然对他很热情,不会提什么要求,但赤羽搏主动给他的好处,他却照单全收。

宁儿依旧有些冷淡,言语上总是爱答不理的,但心中确实感到了温暖,只是碍于那层关系,从不肯表露出来。

就这样,赤羽搏在这里待了半个多月,宁儿爷孙的生活变化太大,家里一切吃穿住用什么也不缺,粮食蔬菜长得极好,各种野味儿也吃了个遍。

老汉从此极少下田干活,只负责做些吃的,整天溜溜达达,有酒有肉,心情大好,身体也好了,脸上有了油光。

宁儿却每天依旧下田,可也没多少活儿干,只是除除草什么的。

她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赤羽搏,心中已经产生了亲近与依赖,可是,那天晚上真的没发生他想的那种事,该不该告诉他?要怎么说?说了以后呢?他离开怎么办?他不离开又该怎么办?

日子比以前过得好了,可这姑娘非但没有胖,还稍稍瘦了些。

这一日,赤羽搏依旧来宁儿家送猎物,三人做了饭食准备吃。

这些日子对魔气的控制完全没什么进展,村民的态度也怪里怪气的。

宁儿始终不原谅自己,对自己总是不冷不热,而那个叫大牛的小子却经常来找她,宁儿对他颇为热情。

再加上担心师父、亚若他们,诸多情绪在他心中纠结,所以有些闷闷不乐。

三人正吃饭,赤羽搏却突然感到心中一阵悸动,大叫了一声:“不好,快逃!”身形一闪便冲入树林中。

老汉和宁儿正吃着饭,被吓了一跳,再看赤羽搏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了,爷孙俩呆呆看向对方。

宁儿突然脸色一变,道:“难道他真的发疯了?”

老汉满嘴饭粒,道:“发疯?我还当他胡诌的,发疯了会怎么样?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就算他力气大,村里有这么多人,就不信按不住他。”

两人依旧坐在原地,向树林中看着,却不见什么动静。

老汉嘿嘿笑道:“大惊小怪的,这娃儿该不是吃多了突然闹肚子,跑去树林里方便了吧?”

刚说完这句话,却听树林中“砰”地一声沉闷而有力的巨响,从树缝间飞出些木屑,然后,树木一阵晃动,似乎一棵大树倒了,树林上方也有些鸟儿飞起。

宁儿爷孙吓得一哆嗦,再也坐不住,宁儿搀着老汉赶忙往村子另一头跑。

村里的百姓也听到声音,纷纷出来查看,又是“砰砰”数声,碎木翻飞,大树倾倒。

村民们越聚越多,宁儿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说谁最相信他关于发疯的说法,那必定是宁儿,毕竟她曾亲身感受过一次。

通过这段时间接触,她也了解赤羽搏的性格,他是个很随和、很善良的人,那么,那天夜里他就真的是发疯了。

宁儿大叫道:“这个人疯了,很危险,大家快逃啊!”

可村民们半信半疑,只听到响动,也不知树林里发生了什么,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又是一声闷响,外围的一棵大树缓缓倒下,露出一个不高的身影。

只见此人双眼发红,身上衣服无风自动,身周似乎还围绕着丝丝黑气,地面杂草都被他周围的气流卷了起来。

那道身影又是一拳打在旁边大树上,粗壮的树干“砰”的一下碎裂开来,化作无数木屑。

大树倾斜,向他头顶砸了下来,他却不躲不避,只是慢慢一抬手,再一拳打出,树干粉碎!

看到这从未见过的恐怖景象,所有人都吓傻了,竟然忘了逃跑!

只有宁儿大叫着:“大家快逃啊!再不逃真的会没命!”

随即想到,赤羽搏给了一大把银子,伸手到怀里掏了出来,喊道:“大家只管逃命,什么也不要了,如果屋子毁了我这里有很多银子,都赔给大家。”边喊边扶着爷爷向村东面逃。

村民们也终于怕了,乱糟糟跟着向东跑。

赤羽搏双眼通红,缓缓向村子行来,到了一间屋子前,遥遥一拳,那屋子便猛地爆裂开来,木头、茅草翻飞。

村民们有看到这景象的,惊呼尖叫,乱作一团。

可偏偏就在此时,谁也没注意到,从人群中站出一名大汉。

这大汉身形魁梧,手提一把大菜刀,远远看了赤羽搏一眼,却不敢过去,只是一抬手,“呼”的一声风响,将那把菜刀全力向赤羽搏飞了过去。

宁儿见了不由瞪大眼睛,用手掩住嘴。

却见赤羽搏只是一抬手,快如闪电,硬生生将那把菜刀捏在手中,然后双手用力,对折再对折,菜刀变成一块废铁,掉落在地。

村民们又发出一阵尖叫,而那大汉却吓得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村民们惊恐的眼神中,赤羽搏突然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却突兀出现在大汉面前,伸手握住大汉的脖子,缓缓将他提了起来,血红的双眼透着无尽血腥与冷漠。

村民已经吓得疯了,尖叫着到处乱跑。

纷乱中却响起一声清脆尖利的声音:“不要……”

只见一个女子从中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泪水,嘴里不停念叨着:“不要,不要……”缓缓向赤羽搏走来,正是宁儿。

赤羽搏一手提着大汉,任凭他胡乱挣扎,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却只看着宁儿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直到她走到面前,浑浑噩噩中,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动手捏死大汉。

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力量保护这个女子,又似乎疯狂中也绝不会对她下手。

这个女人已经存在于他心中,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即便陷入无知无觉的疯狂也不会忘记这一点。

她是他的女人!虽然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变成这样,可在他心中,早已经承认她的地位。

第一个全心全意接受的女人,打算照顾一生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做宁儿,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女子。

逃到远处的村民们已经知道,只要眼前这个半大孩子似的魔鬼一个念头,这两个人就会瞬间变成一团碎肉,连他们的亲生老子也绝对认不出来。

一些村民脸上带着泪,捂住嘴,远远地看着。

宁儿一步步走到他身前,满脸的泪水,缓缓张开双臂,将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他抱在了怀里,将他的头贴在自己胸前,自己的脸贴在他的头侧,嘴里只是轻轻地不停念着:“不要,不要……”

赤羽搏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被一层温暖柔软所包围,像是泡在一个大热水池中。

鼻子中闻到一股淡淡的泥土和青草的香气。皮肤接触到那衣服,虽有些粗糙,却有很温馨的质感。

耳中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和低低的,不停的耳语,仿佛回到小时候,大娘的怀抱中,父亲的肩膀上。

突然,一侧脸上传来一股冰凉,从他的脸颊流进脖子里,再流到胸前。

他的双眼依旧通红,可那举着大汉的手却渐渐松了下来,放开手中的东西,只是伸出双臂,下意识地抱住对方,仔细体会这不知多久不曾感受过的温馨与宁静。

两行泪水不知不觉从他眼中滑落,赤羽搏只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在母亲怀里找到了温暖,身体也微微有些发抖。

之前的种种,修炼的辛苦,师父的离去,仙桥宗的无奈,魔窟中的痛苦,仿佛一股脑地全都化作委屈涌上心头,再没有了血腥,再没有了暴躁,只因为有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让自己的心感觉到无比宁静的怀抱。

宁儿此时也停止了低语,只是静静抱着他,感觉他的颤抖,仿佛感受到这个在自己看来强大到可怕的男人,心中那些隐藏着的孤独、寂寞、痛楚与委屈。

她的眼里也不住落下泪来,这泪水却与刚才不同,刚才是因为惊吓,而此时,却是因为心中一股莫名的酸楚,从对方心中不知如何传递到自己心中的那份酸楚,深深感染了自己。

与怀里这人有过一丝不挂的身体接触,有过之前无法想象的宽裕生活,却从未有过像此时这样的亲近感,仿佛两颗心可以互相感知到对方,可以互相交流,无声的倾诉。

那大汉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远处村民们也渐渐平静下来,一时之间周围似乎都静止了,凝固了,只有微微的清风吹过。

第一百零三章 心的力量

赤羽搏心中没有了疯狂,也没有其他,一阵委屈过后,只感觉到温暖,甚至沉醉其中,忘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宁儿!我的宁儿丫头呀……”老汉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向这边走了过来。

赤羽搏似乎被这声音惊醒,一下子从那温暖怀中挣脱出来,看了一眼周围,目光又落到眼前的宁儿身上。

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哭得很伤心的样子,上前握住她的手道:“你没事吧?”

其实这幅画面之前就在赤羽搏脑海中出现过,万一自己陷入疯狂会不会把宁儿和老汉撕了,他不敢想。

可是,自己没有,虽然陷入疯狂,虽然神志不清,可自己没有把宁儿怎样,这只说明一个问题,宁儿已经存在于自己的意识深处,就算失去理智也认得她,不想伤害她。

宁儿擦去脸上的泪水,摇了摇头,弯下身子看看地上的大汉。

赤羽搏也赶忙蹲下身子,试了试那人鼻息,还有气儿,只是脖子上多了红红的一道痕迹。

取出一颗活血化瘀的丹药塞到那人口中,又掐了人中,那人才缓缓醒了过来,可刚睁开眼睛,便大叫一声跳起来,仓皇而逃。

赤羽搏看着远处满脸惊恐的村民,心里不是滋味儿,然后深深一躬道:“方才在下犯了疯病,惊吓了诸位乡亲,这里向各位赔罪了。”

说着,取出一大把碎银子放在地上道:“这些银子大家分了,算是在下一点儿心意吧。”

然后,又拿出一块大点儿的银子放在旁边道:“这块银子是刚才那位大哥的,还请恕罪。”

说完,向老汉走去,想去扶他。

老汉满脸惊恐,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踉踉跄跄,险些摔倒。

赤羽搏无奈停住脚步,心中满是酸涩,看着宁儿道:“宁儿,还是你扶着爷爷吧。”转过身,一个人静静向西行去。

看着那已经夷为平地的屋子,这间屋子正是宁儿家的,刚才他从林中出来,离得最近就是这间屋子,因此,先遭殃的也自然是这间,如果不是那大汉站出来,这里的屋子恐怕剩不下多少。

宁儿此时却是最平静的一个,虽然见了刚才那恐怖的一幕,甚至感觉自己仿佛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回,但她知道,现在已经没事了,她感觉到了他的心,他已经平静下来,已经从那恐怖的疯狂中清醒过来。

经过这一次,她反倒不像之前那样怨恨他了,因为她感觉到他心中的痛与无奈,知道之前种种并不是他的错,并不能怪他。

看着他落寞的身影渐渐向林中行去,宁儿喊了一声:“喂,你等等!”

宁儿搀着爷爷来到他身后,道:“你这个恶人,难道想这么一走了之吗?你想让我们爷孙晚上睡在荒郊野外吗?”

赤羽搏听她如此说,不但没觉得伤心,反而感到一股暖意,眼眶又有些发红。

相对于之前的冷言冷语,爱答不理,赤羽搏更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话的内容无关紧要,却能清楚感觉到她的心。

她已经原谅自己之前的错,在见识了那样一个狂暴的自己之后,她丝毫没有表现出畏惧,反而更加亲近。

她是关心自己的,发自内心的,甚至不惜赌上她的命。

赤羽搏转过身,看着宁儿清澈的双眼,真诚道:“谢谢你,宁儿!我欠了你很多。

你放心,我现在就帮你们建新屋子,晚上之前一定建好。”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来到自己的山洞前,将那里已经做好的木排状东西收进储物戒指,回到村子外的树林里又拿出来。

将宁儿家原来的地方收拾干净,再把那些大木排拼在一起,这些木排都已经做好了接口,只要简单对接再加固就可以了。

天还没黑,一间比之前的茅屋大了一倍不止的精美木屋便建完了,又收拾了东西,爷孙两人住了进去。

赤羽搏还在木屋旁边建了个小木棚子,里面修了锅灶,平时可以在那里做饭,这样,屋子里就不会搞得总是烟。

至于屋子里面的土炕和锅灶,今天是弄不上了,还要慢慢来,这个不急。

老汉有了新屋子,这会儿惊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脸上又微微有了笑意,却仍跟赤羽搏保持一段距离,不敢靠近。

收拾得差不多了,天也快黑了,老汉准备做饭,赤羽搏却起身告辞。

刚走了两步,宁儿却道:“就在这儿吃吧,吃完了我还想跟你说说话儿。”

赤羽搏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高兴,傻傻答应道:“哎!”便忙活着帮忙做饭。

家里有米,地里有菜,还有上午拿来的山猪肉,不多时饭就好了。

三人吃了饭,宁儿对老汉道:“爷爷,你先回屋歇息,我跟他在外面说会儿话儿。”

老汉却支吾道:“啊?你……”他本想说你小心点儿,却没说出口。

二人来到屋子后面一处空地。

赤羽搏拿了最早那张大鹿皮铺在草地上,道:“夜里凉了,你一个姑娘家,躺在这上面好了。”说完,又径自去拿了一坛酒,坐在宁儿旁边草地上自己喝。

宁儿躺在鹿皮上,暖融融的,一点儿也不冷,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赤羽搏,问道:“你真的二十三了吗?”

赤羽搏点了点头。

宁儿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你发疯的时候真的好可怕。”

赤羽搏犹豫片刻道:“其实,我是一名修者。”

宁儿听了好奇问道:“修者?那是什么?”

赤羽搏挠了挠脑袋道:“修者就是不断修炼的人,随着修炼便会得到很大的力量。”

宁儿道:“怪不得你力气那么大,一拳就可以将大树打倒,既然你会修炼的方法,也教教我不行吗?”

赤羽搏苦笑道:“这修炼不是你想象那样的,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修炼。

我之前也不是想瞒你,只不过这个解释起来太复杂,如果不像现在这样有时间坐下来慢慢聊,是说不清楚的。”

顿了顿又道:“你如果想听,我可以把我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你,不知道你会不会信。”

宁儿道:“你先说来听听,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我应该会相信的。”

赤羽搏再次苦笑,知道她和自己说的相不相信不是一个问题。

略一思索道:“我先不说,你看看这个。”说完,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平放在手里。

借着月光,宁儿仔细看着,只见那块石头在他手里渐渐发生变化,从一块石头变成了一堆沙土,从他指尖散落。

宁儿抬手掩住了嘴,可这还没完,过了一会儿,那手中残余的土又变成一块石头,只不过形状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赤羽搏伸出另一只手,手心中竟然凭空出现一朵小火苗,照亮了另一边那变了形状的石头,看得更加清楚。

宁儿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赤羽搏看着她的表情,笑道:“这就是修者的力量,修者的能力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而我只有土和火两种能力。越是厉害的修者,越能够控制更多的力量。”

又指了指不远处那块田道:“那田地就是我使用修者的力量,将其中的石头全变成了松软的土。”

过了良久,宁儿才想起说点什么,问道:“你是个有神秘力量的人,而你终究也还是个人,是不是?”

赤羽搏点了点头,这样形容修者对于凡人而言或许是最正确的解释,比那些个什么神仙、怪物要确切得多。

他道:“我出生在一个偏远部落中,我娘生我时就死了,我没见过她,我爹和族人们靠打猎为生。

我生下来时也没有这种力量,只是八岁时入了门派,拜了师父,才学会掌握这些力量的。

我们修者其实也是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也要吃喝拉撒,只不过我们多了对一些力量的掌控而已。”

接下来,他便将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事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全都跟宁儿讲了一遍。

宁儿虽然有些听不懂,但也终于大体明白赤羽搏之前所做的是什么事,对抗的是些什么人,又为何会时不时发疯。

静静看着他,宁儿柔声道:“原来你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和危险,会不会觉得很苦?有没有想过放弃?”

赤羽搏微微一笑道:“苦自然是很苦的,是你们这些普通人无法想象的苦,放弃却不容易,就像我现在,修炼了一身魔气,想放弃却谈何容易。

走上这条路,虽然得到了很多普通人得不到的,也同样要面临很多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危险。

有些方面,上天是公平的,你得到了一些东西,便会失去一些东西。”

宁儿脸色变了变,似乎有心事,良久才道:“那你得到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呢?”

赤羽搏并没有发觉宁儿的细微变化,接口道:“我得到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可自从八岁入门便一直苦修,失去了很多快乐生活,甚至连平静安稳也谈不上,失去了亲人在身边陪伴,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会失去生命。

这个世界,往往越是有力量、有地位的人,就越是少了一分善意、多了一分冷漠。

修者虽然不是什么恶人,但随着力量不断增强,见过的生生死死越来越多,往往心里最后剩下的就只有力量和利益了,情感却变得越来越淡。

虽然我现在还算年轻,修炼的时间不长,经历的事也不算多,但我能感觉到,再过些年头,我也会变得麻木,些许人命对于我而言也将变得无足轻重。”

第一百零四章 意外重逢

宁儿微微低下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因为黑夜难以察觉,道:“今天抱着你的时候,我似乎能感觉到你心里的孤独、彷徨,甚至是恐惧。”

赤羽搏真诚道:“谢谢你,宁儿,你不是个普通女子,你心里有一股力量,一种宁静、勇敢的力量,这股力量让我觉得自己并不孤单,令我可以信任和依靠。”

宁儿却有些羞涩道:“我哪有什么力量,只是个弱女子。

不宁静又如何,有些事我无力改变,就只能默默接受。

不勇敢又如何,有些事我必须承担,便只有面对。”

赤羽搏严肃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有些事可以让我来承担、让我来面对。”

宁儿听了,将脸转过去,小声道:“谁是你的女人,不要脸。”

谈到这个话题,想起那晚发生的事,两人都觉得十分尴尬,没说几句便散了。

宁儿回了屋子,却无法入睡,只觉这短短一天时间似乎已经将那人看了个通透,也亲近了许多,之前的怨气消了,只剩下羞人的回忆。或许羞怒,或许恐惧,也或许甜蜜。

在这夜里,同样无法入睡的还有许多人,村子东头,一些村民围在一起闲聊。

一个妇人指着一名大汉,颇为抱怨道:“你这个粗人,你说你干嘛非要出来砍那一菜刀,还差点儿丢了性命。

你就让他砸,等他把村子里的屋子全砸光了,是不是全给咱建成那种大木屋,那多好啊!”

旁边一个老者的声音道:“你这个傻女人,今儿个要不是宁儿丫头,弄不好咱们村子都已经不在啦!”

又一个人道:“你们说他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平日看他又能干,又随和,却突然就发了疯,还那么吓人!”

先前那女人道:“哎呦!管他是什么人,以后啊,谁也别去惹他,若是他再发疯,咱们记着只管没命地跑,等他清醒了,能建屋子咱就住,能给银子咱就花,不建屋子,不给银子,谁也拿他没辙。”

那差点被赤羽搏掐死的大汉有些含糊道:“哎,乡亲们,谁、谁家有酒,再借一坛喝,我、我以后买了还他,兄弟、兄弟如今有银子!”

旁边众人哭笑不得。

第二天,赤羽搏又来到宁儿家门口,却见宁儿换了件新衣服,头上戴了头花,脖子上挂了吊坠儿,脸上似乎还抹了些东西,多了一分妩媚,却少了一分淳朴。

不过,宁儿是很美的,不光在于长相,不光在于身段儿,更在于她勇敢善良的心。

赤羽搏喜欢看她,打扮也好,不打扮也好,都好看。

好奇问道:“之前一直不见你用,还以为你不喜欢呢,今儿个怎么用了?”

宁儿转过脸,轻哼了一声道:“早些的事不提了,昨儿个我可救了你一次,用你些东西也是应该的。”

赤羽搏心中欢喜,知道她完全不怪罪自己了,笑道:“你是我的女人,自然应该吃我的、用我的,天经地义。”

宁儿知道他的意思,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便将自己视为他的女人一般照顾,却从没有什么轻薄的举动,自然是出于一份责任,丝毫没有别的意思。

心中有些甜蜜,却又隐隐有些不安,呸了一口道:“瞎说什么,我可没答应你什么,你是你,我是我。”而后跑了。

老汉却在屋子里扯着嗓子道:“喂,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赤羽搏羞了个大红脸,也不知老汉听没听到刚才的话,想了想,索性进了屋子道:“老爷子,宁儿也不小了,你难道就没什么打算?”

老汉叹了头气道:“哎!宁儿这丫头命苦啊!是我这个老不死的拖累了她。村东大牛一直对她不错来着,可这丫头顾着我,一直不理会人家。”

赤羽搏问道:“就是那天来送肉那个?”

老汉点了点头道:“就是他,那孩子不错,人也老实勤快。”

赤羽搏想了想道:“老爷子,你看我跟那个大牛比起来如何?”

老汉瞥他一眼道:“你不成,人长得这么矬,还会犯疯病儿,虽然有本事又有银子,却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赤羽搏低了头,再不答话,只将新屋子里面又收拾整理,该修的修,该建的建了。

宁儿在田里除了草回来做饭,却见赤羽搏闷闷不乐正要离开,不解问道:“快吃饭了干嘛要走啊?”

赤羽搏只顾走,也不答话,甚至头也没回。

宁儿觉得奇怪,进了屋子问老汉道:“爷爷,那人今天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

老汉想了想道:“哦?他也会丢魂儿?没什么事儿啊?哦,想起来了,早上我说他‘人长得矬,又会犯疯病儿,不能托付终身。’我就是随便说说罢了,多半是玩笑,他这就生气啦?”

宁儿闻言暗觉好笑,心里反而挺高兴,做饭去了。

其实,二人心中都已经有了彼此,只是,还有个很重要的误会没解释清楚,而更严重的问题是,他们俩之间存在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宁儿是聪明的、理智的,其实她心中一直在挣扎,若非这条鸿沟,她早已经放下一切,投入他怀抱。

赤羽搏回到自己的山洞中,心情不大好,摇了摇脑袋不去想这些,开始考虑魔气问题。

开始时,他还抱着一丝幻想,觉得只要自己努力总可以很好地控制气息,可通过这段时间的修炼才发现,彻底控制气息是个太漫长的过程。

看来,想凭自己的摸索解决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可能。

思来想去,他觉得只有一个地方或许有线索,那就是老仙洞府。

虽然老仙留下的神念没什么法力,却有着飞升修者的见识和阅历,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那自己恐怕只有找一处隐蔽地方,闭门修炼个百八十年这一条路可走了。

他决定再去老仙洞府一趟,这里距离老仙洞府应该并不远,以自己如今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跑个来回。

想到便做,他先跑了一趟西北边的土城,买了些爷孙俩用得到的东西送到老汉家里。

拉着宁儿的手出来,到树林边对宁儿道:“宁儿,我有事必须离开半月左右,好好照顾自己和爷爷。”

宁儿闻言微微一愣,问起缘由,赤羽搏便将魔气无法掩饰,还有老仙洞府的事说了,又给了些银子,辞别去了。

宁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林中,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空。

这些日子与他相处,家里大事都有他做主,自己轻松了许多,每日只干些小活儿,煮煮饭,不用为生计烦心。

可如今他突然离开,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如此依赖他,依赖到,他不在身边就会感到不踏实。

赤羽搏一路向西南方向行去,路上不想耽误时间,所以加快了脚步。

一路还算顺利,再一次来到那处山崖上的洞府,却惊得目瞪口呆。

这里有人,八个万万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亚若、陆光远、鸾玉儿、鸾果儿、金虎、木冬青、南圃、林忠,大家都在。

久别的朋友突然相见,震惊、意外、高兴,却还有些茫然。

看到亚若的一瞬间,心脏猛地剧烈一跳。其实一直以来是很想念这道身影的,可心里突然一痛,因为想到了宁儿。

众人看到他时也不由一愣,怎么是个小孩子?

金虎笑着跑过来抱住他,就像年轻的父亲抱着个比较大的孩子,而实际上,这是兄弟俩的拥抱。

林忠满脸惊讶指着他道:“你、你怎么又、又变成、这、这个样子了?”

林忠当初刚见到他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副模样,很快认了出来。

然后是鸾玉儿和南圃,在仙桥宗的时候,他们俩比较早注意到赤羽搏,也对他现在的样子有些熟悉。

可亚若、陆光远、鸾果儿、木冬青四人简直傻掉了。

原本威猛健壮的青年竟然变成个半大孩子!虽然比普通孩子高大些,虽然样貌有几分相似,却依然难以接受。

赤羽搏很快明白怎么回事,自己在报信的箭矢上留下了“老仙洞府”四个字,想让朋友们放心,却不料他们找了过来。

自己跟金虎详细说过这里的位置,而且,他们众人竟然都结丹了,御剑飞过来并非难事。

前后两年不到,伙伴们竟然都成了结丹期修者,又想起仍困在魔窟中的邵文丹允,心中一阵伤感。

鸾果儿眼中含泪盯着他,满是悲伤,眼神中还带着茫然。

南圃没心没肺在他脸上摸了一把道:“嘿!真好玩!”

木冬青一脸尴尬道:“小,小师叔?”

鸾玉儿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亚若缓缓走了过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道:“能改变身形样貌的功法吗?该不会一直这个样子吧?”

赤羽搏尴尬摇头道:“不会,五年变矮,三年长高,一共九个轮回。”

亚若眨了眨大眼睛,撇了撇小嘴儿道:“八年,九个轮回,也就是七十二年!”似乎在考虑什么,脸色却有些发红。

赤羽搏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脸上微微一热,道:“最近发现,魔气可以加速这个过程,而且,很可能半途停止。”

陆光远道:“你们在说什么?”

鸾玉儿轻轻哼了一声,其他人都一脸茫然。

第一百零五章 有了女人

久别重逢,大家的心都放了下来,坐在一起聊着分别之后的事。

赤羽搏讲述在魔修巢穴的遭遇,还讲到了邵文丹允,大家都皱起眉头。

可继续讲下去,却没说宁儿所在的小村子,再说到以后的打算时,更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辞。

众人并没有多想,只当他身上的魔气无法掩饰,以后何去何从暂时无法决定。

金虎道:“说实话,之前我们一直担心你无法逃出来,现在好了,有这么多人在,不管你想干什么我们都会保护你。”

木冬青道:“是啊,我们想去救你来着,可是,很明显以我们的实力根本无法改变这件事,于是,自从你被抓走我们便开始疯狂修炼。

亚若姑娘在你被抓不久就结丹了,我稍后也完成了那个过程。

其他人都很努力,就连果儿也疯狂修炼,最终结丹成功了。”

亚若和鸾果儿脸上都微微一红。

南圃道:“我们大家商量了,如果在魔修当中发现你,我们就一起冲过去将你救出来。

如果你已经变成魔修,我们大家就一直跟着你,帮你找出解决的办法。”

赤羽搏心中感动,这些来自入云宗、清风阁,甚至仙桥宗的朋友们都是如此亲切,伙伴们聚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可心中的痛也同样清晰,宁儿怎么办?怎么跟他们说这件事?不能扔下宁儿不管,也不想让亚若甚至果儿伤心。

没办法,只有转移话题道:“我来这里,正是为了此事,这洞府中有飞升大能璃玉老仙留下的一缕残魂,我要去问问他,有没有掩盖体内魔气的方法。

甚至,他或许有办法对付魔修也说不定。”

大家都很期待,却怎奈除了赤羽搏其他人都进不去,只能在外边等着。

赤羽搏轻车熟路进入洞府,来到尽头那间小室中。

却不知道,就在他进来的前一刻,室中还有三柄璃玉剑,却突然消失了。

一道苍老而有些不悦的声音道:“小子,你又回来干什么?”

赤羽搏赶忙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请恕晚辈无理,再来打扰前辈清静,晚辈实在是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特来向前辈求助。”

那声音微微一滞,道:“哦?你竟然修炼了魔气?”

赤羽搏道:“前辈果然慧眼,此事实非晚辈所愿。”便将两帝国如何与魔修对抗,自己如何被抓,如何无奈修炼了魔气,全盘对那石像说了。

最后道:“只是如此一来,晚辈便无法再堂堂正正作为一名修者,遇到修者也难以掩饰魔气,只能藏身于荒野之中,请前辈指点迷津。”

那声音缓和了几分,道:“嗯,确实是很危险,如果遇到厉害的修者,说不定二话不说直接将你杀了,那也辜负了老夫一番心血,这事儿也怨不得你,起来吧。”

那声音又呵呵笑道:“老夫确实有些意外,这么短的时间结丹尚且不易,你却结了双丹,虽说这魔丹只是假丹,却也有些用处,不错不错。”

赤羽搏并不在意魔丹有什么用处,只在意老仙是否有办法解决眼前的麻烦,便道:“不知前辈您是否有法子令晚辈掩饰身上的魔气?”

那声音幽幽道:“算你找对了地方,以你的能力和阅历还真很难解决这件事,可我这里确实有个方法能帮你渡过难关,只不过……”

赤羽搏大喜,飞升大能果然见识非凡,这种事也有办法解决,说实话,踏上修真之路这么久了,还真从未听说有什么方法可以彻底隐藏气息,这种手段已经可以用“变态”这个词来形容了。

他赶忙问道:“前辈有话请直说。”

那声音道:“只不过这种方法异常痛苦,那就是修习秘法,改变体质!”

赤羽搏道:“前辈放心,晚辈不怕吃苦,只要有法子就行。”

又问道:“晚辈有些不解,这所谓秘法是指什么?为何不叫做功法?而且,这秘法又是靠什么掩饰魔气呢?”

那声音道:“所谓秘法,乃是不按照人体自然规律而修炼的功法,多对人体不利,用的是一些偏门、极端的手段,所以少有人知道。

无论修炼灵气还是魔气,都要依靠人体上无数的气孔吐纳气息,因为这气孔太多,又皆处于全身亿万细小经脉的末端,所以,想完全掌控绝非易事,没有长久的修炼和一定的修为是绝对做不到的。

而我所说的秘法,就是要破坏掉全身的毛孔,使其无法吐纳气息,可如此一来,也就无法修炼了。

解决的办法是,将直通主要经脉的千余处气孔留下,并强行扩大、贯穿,只用这千余条通道吐纳气息,并加强对这些气孔、经脉的锻炼。

如此一来,全身的气孔都没了,而这千余处得到了放大,整体吐纳气息的能力并不会有多大影响。

待这秘法修炼有成,可以根据需要,通过经脉完全闭住气息,便可以极好地掩饰气息了。

而且,不但可以掩饰魔气,也可以掩饰灵力,也就代表着,你可以极大幅度躲避修者或魔修的探查,你懂吗?”

赤羽搏高兴道:“竟有如此神妙的秘法,真是太好了!”

那声音却轻笑道:“你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说了秘法的好处,还没说如何修炼呢。”

赤羽搏微一皱眉,看来其修炼必然非常困难,可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那声音接着道:“其一,为了闭住全身气孔,要用内服外用的药物腐蚀全身肌肤皮肉。

其二,为了强化贯通那千余处主要气穴,修炼时需千针入体。

其三,为了令气息可以畅通入体,必须强行撕裂周身细小经脉。你觉得如何?”

赤羽搏不由蹬蹬后退两步,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听了这番话还是心中发寒。

腐蚀全身皮肤?那自己会不会变成个丑八怪?就像全身都被火烧过那样?

千针入体?变成个刺猬?那身体上岂不是布满小窟窿?

还有撕裂周身细小经脉,虽然痛苦,但相对前两条应该算轻的了。

老仙残魂似乎看穿他的想法,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修炼之后皮肤确实会有些变化,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可你的练体功法比较特殊,新陈代谢非常旺盛,强大的恢复力会降低皮肤的损伤。

从表面上看,皮肤会变成掌心那种样子,略微光滑,却不会太明显,千余处扩大的气穴也不会大到明显可见,你所要付出的代价不过是痛苦而已,长达几年的连续痛苦。

然而,修炼成功之后,你却可以得到很大好处,闭气在很多场合都大有用处,甚至有些时候可以救你的命。”

赤羽搏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只是痛苦吗?那自己可以忍,何况,没有选择,又问道:“不知这秘法要修炼多久?”

那声音道:“也没多久,持之以恒的话,也不过两三年左右。

这部秘法一般人得不到,得到了,也畏惧痛苦不会修炼,所以,真正练的人极少,却再适合你不过了,是否吃得了这份苦,你自己说了算。”

赤羽搏跪地道:“晚辈愿学,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那声音淡笑道:“没什么,给了你,对老夫又没有影响。”

随着话音,玉石雕像一亮,一道微光打在赤羽搏额头,功法,药物配方,金针炼制方法等,都已经出现在脑中。

赤羽搏磕头道谢,又问道:“前辈,既然你知道魔气,想必也知道魔修,不知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他们?”

那声音道:“对付魔修?说起来也简单,魔修自古有之,却永远是隐在暗处的人,因为天地间的魔气没有灵力充裕。

对付他们也不难,掐断他们的力量来源,其发展就会受到彻底限制。

不过,我要劝你一句,魔修往往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以你的实力还是不要与他们过多接触为好。”

赤羽搏若有所思,再次拜谢老仙,离开了洞府。

他走后,那声音微微一叹道:“几百年前,来这里拿走璃玉剑那个叫做戚久的小家伙一去不返,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反倒这个小家伙经常过来。

希望你们都能活久一点儿,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赤羽搏缓缓向外行去,微皱眉头若有所思,没有考虑这部秘法,也没有考虑魔修,反而在考虑伙伴们和宁儿的事。

自己现在还不能回去,至少要等秘法修炼完成之后。那时,还要把宁儿爷孙也带走。

可这件事该如何跟亚若解释?他们留在这里也会非常尴尬,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终于来到外边,金虎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办法?”

赤羽搏点头道:“有一种隐匿气息的秘法,修炼之后应该可以掩饰魔气,只是需要两三年时间修炼,暂时不能回去。”

南圃道:“两三年而已,转眼即逝,我们陪着你无妨。”

木冬青道:“这附近没有人烟,环境清幽,大家在此修炼也算不错。”

赤羽搏面露为难之色,突然道:“我有了女人!”

这话仿佛惊雷,所有人都呆立当场,无言以对。

第一百零六章 修炼秘法

赤羽搏本就不是个遮遮掩掩的人,既然宁儿要跟着自己一辈子,作为凡人,她至少有几十年寿命,那这件事就无论如何也无法长久隐瞒,不如干脆都说出来。

又接着道:“受魔气影响,我会偶尔陷入无知无觉的疯狂。那天晚上,经过一条小河,意外发现一个姑娘在水中洗澡,却不料,我一时气血上涌,失了神智,所以……”

众人目瞪口呆听着,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尤其对几个女子来说,不太容易接受。

发呆片刻,南圃问道:“是个凡人女子?”赤羽搏点了点头。

南圃大咧咧道:“这没什么,一些修真家族中,男修可能有几十名凡人妻妾,她们青春转眼即逝,想留也留不住。

就算双方都是修者,资质不同,遭遇不同,一方可能活几百岁,另一方却可能意外惨死,这在修真界再正常不过。”

木冬青道:“修者和凡人长久相处真的是大问题,踏上这条路之后,就算我们的父母又见过几次?”

赤羽搏心中剧烈起伏,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得都对,可有一点,自己不想扔下宁儿不管。

林忠道:“她、她好、好看吗?”

亚若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喜欢她?”

赤羽搏心中一震,头也不敢抬,他最在意亚若的态度,却不料亚若并没有什么明显表示,只问了这么一句。

“我、我不知道,可我不能扔下她不管。”

鸾果儿眼圈微红,鸾玉儿眉头微皱。

亚若声音平淡,却带了几分冷意道:“这本就是你自己的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赤羽搏心中一痛,其实在他心里,真正喜欢的女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亚若。

可宁儿已经是自己的人了,而且,能给自己带来一种别样的温暖。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弱女子,不能伤害她。

安静了片刻,赤羽搏道:“我打算在这里修炼秘法,顺便照顾她,他们生活很苦。

修炼完成之后,我会把她和她爷爷带回我们部落。”

亚若却道:“那之后呢?你要一直住在部落中陪着她老去?”

赤羽搏心中猛地一震,是啊!自己都没有认真想过。

亚若道:“我觉得这两三年时间,你还是留在那个小村子,修炼秘法是其一,也好好想想这件事。

反正两三年之后你都要回去,我们会等着你。”

又是一阵安静,亚若的语气虽然带了几分冷意,可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这件事还要自己决定。

赤羽搏心中一阵迷茫,终于抬起头看向亚若,而亚若却静静站在一旁,面对侧方。

心里满满的话,可怎么说呢?从何说起?

立在原地良久,嘴唇嗫嚅却最终未吐出一个字,离开老仙洞府,一个人茫茫然往回走去。

他没叫上大伙儿,因为不知道双方见面后该如何相处。

年轻人们站在那处石崖下方,气氛有些尴尬。

片刻之后,亚若沉声道:“我想去看看。”

鸾玉儿微微冷笑道:“你这次的决定是我最赞同的。”

南圃淡淡一笑道:“不错,去看看那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子。”

鸾玉儿冷笑道:“或许可以偷偷把她杀了。”

亚若冷声道:“如果她死了,我绝不会放过你!”

鸾玉儿冷哼一声,却不答话。

众人略微商议,南圃和鸾玉儿御剑升入高空,从高空中跟踪赤羽搏,其余人远远跟在后边。

夜里就只有小心尾随了,希望他不会发现。

而之所以要偷偷跟过去,只是想看看他和那个凡人女子真实的相处方式。

赤羽搏一路往回走,有些心不在焉,路过几座大城的时候买了些药材。

往往一些对身体有大好处的灵丹妙药珍贵无比,而使其破坏的药物却便宜又好找,很容易就买全了。

那金针的炼制也并不难,自己就可以做到。

很快回到村子,老汉见了他大为诉苦,原来这些时日他不在,诸多活计,宁儿自己忙不过来,老汉也要帮着干,这爷孙俩又劳累起来。

宁儿依旧恬静,虽然劳累却不曾动容,见他回来也只是微笑,唤他来家里吃饭。

赤羽搏又帮她浇灌了田地,又去捕了野味儿,一直忙到天黑。

待到天色晚了,又铺了鹿皮,两人来到屋后。

赤羽搏将得到秘法,只要苦修几年便可以掩饰气息的事说了,却没说亚若等人的事。

宁儿听了既为他高兴,又莫名有些失落,安静了片刻,似乎两人都有心事。

赤羽搏回来的路上已经想了很多,虽然自己和宁儿的生活相差太大,也不能保证什么,可只要宁儿愿意,就会把他们爷孙带回去。

自己或许还有很多事要做,只能让他们和族人们住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

在那之前什么都不重要,必须先把秘法修炼成功。

于是说道:“我这秘法修炼起来极为不易,前期还需要你来帮忙。”

宁儿不解道:“你修炼大本事,我一个普通女子如何能帮得到你?”

赤羽搏便将修炼方法仔细讲给宁儿听,并道:“开始时有些气穴我自己很难找准,尤其是背后见不到、摸不着的地方,需要你来帮我入针。在这里,知道我真实身份的只有你,其他人我也信不过!”

听了他的讲述,宁儿满脸惊愕,美目圆睁,这才知道修炼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问道:“具体怎么做?”

赤羽搏脸上有些发烫,犹豫片刻道:“修炼时,我去了衣服,将气穴处逼出一丝血来,你只要见了血,在那处入针即可,几次之后我就可以自己来了。”

宁儿顿时羞红了脸,不敢答话。

赤羽搏也有些不自然,道:“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怕什么羞!”

宁儿想要解释,却又难以启齿,只低着头思来想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帮你修炼就是,这话以后莫要再说。”

又问道:“何时开始,在哪里修炼?”

赤羽搏道:“今晚我回去做些准备,明日一早就开始。”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各自散了。

赤羽搏在村北一里左右又修了个小山洞,其内足够两人待着,又修了石床、石凳,隐蔽了洞口。

第二天一大早便找了宁儿,跟老汉谎称洗衣服,两人进了那处山洞并将洞口掩了。

在洞里点了亮子油松,照得通亮。

赤羽搏让宁儿先在石床上坐了,自己要先修炼几遍功法,大约半个时辰过后,他站起身除了身上衣服。

一旁的宁儿只觉气氛紧张压抑,也不敢看,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一气。

赤羽搏只是背对着她站着,先吞服一颗丹药,又将头发挽了,取出些古怪液体,黏糊糊的,涂抹在全身。

宁儿坐在一旁,只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古怪药味儿,光闻着就感觉头晕。

赤羽搏声音有些古怪,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道:“好了,开始吧!”伸手递给她一大把金针。

宁儿起身从他手中接过,却是沉甸甸一大把。

赤羽搏道:“先从后面脖子开始,你只要见了血丝渗出便是那位置,将金针准确插进去就好。”

宁儿“嗯”了一声,心中却紧张无比,直勾勾盯着他的脖子,余光却能看到他整个后面身体。

虽然外表是个小孩子,但宁儿知道,他已经二十多岁,是个强大到可怕的男人。

脑中一阵恍惚,却又发现他的皮肤开始发红,整个后背都如此,仿佛有火在灼烧。

宁儿知道,是他说的那种药,侵蚀全身皮肤的药,最终整个皮肤都会变得仿佛疤痕那种形态。这哪是人遭的罪呀!

突然,发际线下面,脖子中间,出现个小红点儿。

就是那里了,宁儿拿起一根金针,只见那金针前面细,约有半寸长,后面略粗些,可以用手握住。

深深吸了口气,稳了稳自己微抖的手,缓缓将金针刺入那处地方。

不是她有意慢慢刺进去,虽然金针尖利异常,可刺进去时却要用很大气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即便宁儿经常劳作,身体还算不错,依然费劲得很,仿佛赤羽搏身上是一层极厚的老牛皮,甚至比那个还要坚韧。

刺完一根,只见下面不远处又渗出一点血红,她便又拿了一根金针刺下去。

没过一会儿,她便发现赤羽搏的身体在不断颤抖,皮肤更加发红发烫,呼吸粗重却同样颤抖,显然极为痛苦。

宁儿看着他光着的身体,却完全没了一丝异样情绪,什么男女有别,已经都不重要,剩下的只有震撼与颤抖,甚至眼圈也已经红了。

她呆呆问道:“你真的要把这么多金针全都刺在身上吗?”

赤羽搏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字“是!”

宁儿头上已经见了汗,后背的衣服也已经湿了,又低下头专心地一根根刺下去。

刺了大约一个时辰,后背已经刺完,到了比较尴尬的位置。

两个尚未成婚的年轻男女,在一处隐蔽山洞中做着如此怪异的事,但此时,两人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别样的想法。

赤羽搏已经疼得恨不得一头撞死,而宁儿也已经累得全身湿透,脸上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

第一百零七章 上门提亲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赤羽搏咬牙道:“好了,后面的差不多了,前面的我自己来,你刺得太慢。”

又轻声道:“想必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会儿吧。”接过宁儿手中剩下的金针,自己刺起来。

也多亏如此,稍一放松,宁儿只觉一条手臂已经麻木,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踉跄来到石床边坐下,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酸楚,泪如雨下。

赤羽搏接过金针,动作却比宁儿快了数倍不止,甚至可以听到金针刺入皮肉的轻微“噗嗤”声。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人在火光照耀下已经变成一只金光闪闪的大刺猬。

直到最后一根金针刺完,赤羽搏才长长吐了一口气,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宁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呜咽道:“你为何、一定要这样?如果我愿意、愿意跟你在此平静度过一生、难道不好吗?”

赤羽搏心中一震,轻声道:“你已经是我的女人,注定要与我度过一生,但我必须这么做,不然,会给身边所有人带来灾祸,也包括你和爷爷。”

宁儿只能不断抽泣。

赤羽搏又道:“你也累了,在这里也待了很久了,快回去吧,免得爷爷担心。”

宁儿道:“我留在这里照顾你。”

赤羽搏道:“我没事,而且,我要如此修炼一日一夜,你总不能一直陪着我,放心吧,明天中午我就去找你。”

宁儿这才缓缓出了山洞,又将洞口掩好,一个人神情呆滞向村子走去。

另一方面,亚若等人始终躲在暗处,却不敢靠近,也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

今日,又发现他们孤男寡女进了山洞,几个时辰之后女子才出来,浑身衣服都湿透了。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实在好奇。

宁儿不敢直接回家,一来,自己的样子十分狼狈,二来,心情激荡又怕爷爷看出来。

略一思索,向远处的小河边行去,打算去简单洗把脸,稍微恢复一下。

亚若等人暗中观察着,这姑娘看起来真的非常普通,甚至此时还异常狼狈,头发湿了,贴在脸上,一身土黄色的粗布衣服也湿乎乎的,颜色已经不均匀,应该是阳光晒的。

样貌倒还算清秀,皮肤有些黑,眼圈儿红红的。

他就要照顾这样一个姑娘一辈子吗?仅仅出于愧疚和责任吗?

到了小河边,宁儿静静坐下,呆呆出神,却未发现身侧悄无声息多了个人。

鸾玉儿一个人走了过来,看着宁儿的侧脸,这姑娘土里土气,却有一种宁静。

可宁静算是优点吗?能做到宁静的姑娘多了去了。

“你喜欢他?”突然一个悦耳又清冷的声音传来。

宁儿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了一个她一辈子也想象不到,仙女一般的美丽女子。

衣带飘飘,肌肤胜雪,不但长得极美,浑身都透着一股子仙灵之气。

她看得呆了,仿佛没听到对方问话,也没有回答。

鸾玉儿斜瞥她一眼,眉头微皱,又问道:“你们在山洞里干什么?”

宁儿眨了眨大眼睛,终于醒过神儿来,脸上现出惊色,道:“你,你是什么人?”

鸾玉儿声音转冷道:“是我在问你话!”

宁儿突然觉得,随着她的声音,周围空气都冷了下来,却微微吸了口气道:“不知道你是谁,我可以不回答。”

她隐隐感觉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好像知道些什么,好像跟他有关系,好像,带着敌意!

鸾玉儿脸上现出若有若无的微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甚至连手指都不需要动一动就可以让你碎尸万段。”

宁儿眉头紧锁,呼吸也有些急促道:“你是修者?”

鸾玉儿轻笑道:“看来他跟你说了很多事。”

宁儿盯着她道:“你是他的朋友还是敌人?”

鸾玉儿淡淡一笑道:“朋友如何?敌人又如何?你能怎么样?”

宁儿身子一震,是啊,自己能怎么样?可随即,她的神色又平静下来。

转身行去,道:“我可以去告诉他,你如果是他的朋友,自然可以见到他。你如果是他的敌人,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刚迈出两步,寒光一闪,一柄剑已经放在宁儿肩膀上。

宁儿脚步一滞,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随即,又继续向前。

长剑带着森森寒气从她脖颈处掠过,却没有真的伤到她。

只听那悦耳的声音又响起:“好吧,你赢了,我只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我知道答案了。你喜欢他,也值得他喜欢。”

宁儿也停住脚步,静静转过身,看着鸾玉儿那仙女般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哀伤,道:“我不喜欢他,他只是落难在此,很快会离开的。”

鸾玉儿盯着她的双眼,分明从那眼中看出痛与倔强,那种感觉别人或许不会理解,可她鸾玉儿一眼就能看出来。

转身向林中行去,鸾玉儿道:“不要跟他提起我,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人!”剑光一闪,旁边一棵树缓缓倒下。

剩下宁儿呆呆站在那里,满脸悲伤,跟这仙女比起来,自己算什么?

鸾玉儿回到众人之间,看了一眼妹妹微红的眼睛,道:“果儿,她就像我们小时候,只是无奈的弱者而已。

可你能感觉到弱者的心吗?又是否有了成为强者的觉悟?”

木冬青微微一叹道:“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姑娘,这件事并不是谁的错,对于修者来说,她的青春非常短暂,不应该把这件事带来的痛苦都加在她一个人身上。”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亚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家已经对她的话非常信服,虽然她只是个小女人,可不管任何情况她都会很冷静,做出理智的判断。

那这一次呢?她是否还会冷静?她的决定是什么呢?

亚若只是坐在一旁大石上,没有说话,没有看他们,就那么一动不动坐着。

宁儿回了家,却不说话。老汉有些担心,问她缘由,她却不说,只是呆呆出神,直到深夜也没有入睡。

赤羽搏只是在洞中苦苦修炼,此时,洞中灯火已经熄灭,一片漆黑,只能听见“嘎嘣”的咬牙声。

直到第二日上午,他才勉强收了功法,将身上密密麻麻的金针一根根拔出来,身体的颤抖却更剧烈。

刚一松懈下来,少了那股劲儿支撑,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一直快到中午,他才醒转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石床上,宁儿也在洞中,自己的头顶、身上还敷了热布巾。

宁儿柔声道:“你终于醒了,我见你不来吃饭,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却见你昏倒在地。”

赤羽搏只觉身上无一处不疼,心中却涌起一股别样的温暖,握住宁儿的手道:“有个女人真好。”

宁儿闻言腾地一下红了脸,转过头去怒道:“我只是我,不是谁的女人,你再这么说,我就再不理你了。”

赤羽搏却嘿嘿笑道:“好,不说就不说,反正你就是我的女人。”

宁儿站起身,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却没动步子。

过了一会儿,又道:“你该饿了吧,平时能吃那么多,这可好,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了。”

这一说,肚子很配合地“咕噜噜”响了一声。

宁儿掩嘴笑了,将他扶起来道:“走,我扶你过去吃饭。”又道:“要不然你就躺着,我给你拿过来。”

赤羽搏道:“没事,我可没那么娇贵,什么苦我都能吃。”

宁儿心里一酸,扶着他向村子走去,偷眼向林中看看,却不见人。

到了村外,宁儿放开手道:“你自己慢慢走应该可以吧?”

赤羽搏知道她害羞,只是笑了笑自己走。

到了宁儿家,老汉叫道:“哎呦!小子,怎么一日不见,你这脸变得跟个猴屁股似的?”

赤羽搏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疼,有些热。昨儿个那药也往脸上少抹了些,想必是有些影响的。

苦笑道:“没什么,年轻,气血足。”

老汉沙哑着嗓子道:“没听说有足成这样的。”

三人收拾吃饭,做的是大锅干饭,肉菜汤。

老汉还抱了酒出来,道:“有些日子没好好喝上一顿了,来来来,陪老人家喝一坛。”

之前,这家伙都是口口声声陪赤羽搏喝,毕竟这些酒都是人家买的,可越来越熟络,也就变成赤羽搏陪他喝了。反正也没什么,谁陪谁还不是喝。

一顿大吃大喝之后,赤羽搏觉得又有了力气,似乎身上的疼痛也轻了不少。

田里的庄稼这时候叶子也有些发黄了,他问道:“老爷子,是不是快收庄稼了?”

老汉道:“不错,再有半个多月就差不多了。”

赤羽搏道:“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吧。”

老汉道:“是啊,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收成了,这还多亏了你啊!”

赤羽搏道:“到时候我帮你们收,这点活儿,我不用半日就干完了。”

又道:“这收成倒也无所谓,我有的是银子,买了来吃就是。”

老汉一本正经道:“那可不一样,我们这些人种惯了地,没了这些事,那要做什么?活着也没了意思。”

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宁儿,上午你不在家,大牛他娘来过了。”

宁儿头也没抬道:“哦?她来做什么?”

老汉脸上有些笑意道:“她呀,来给她儿子提亲。”

第一百零八章 麻烦来了

这话一出,宁儿和赤羽搏都呆了呆。

宁儿略带嗔怪道:“爷爷,宁儿还不想嫁。”

老汉道:“傻丫头,净说傻话,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不嫁来年嫁,早晚还不是要嫁。”

赤羽搏突然插嘴道:“老爷子,你看,我也来跟你提亲成不?”这话一出,老汉和宁儿又呆了呆。

老汉支吾道:“呃,这……”

宁儿在一旁啐了一口道:“你也来跟着添乱,爷爷你别听他瞎说。”

赤羽搏道:“我不是瞎说。”宁儿怒道:“你给我闭嘴。”

老汉在一旁只听得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不知该说什么。

赤羽搏傻笑一声,又去吃肉。他心里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管那个叫大牛的来不来提亲,反正宁儿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这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要不然自己也不会一直待在村子里。

吃过了饭,偷偷告诉宁儿自己先回去休息,下午还要继续练功,叫她过去帮忙,宁儿应了。

收拾了东西,老汉拉着宁儿回了屋子,严肃道:“丫头,你和那小子……”

老汉虽然上了些岁数,却没糊涂,看两人说话的语气、样子,觉得似乎不对劲儿。

宁儿犹豫,有心将自己的事告诉爷爷,却思来想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便推脱道:“爷爷,我们没事,你不要瞎操心,反正我还不想嫁,你去告诉大牛他娘就是。”

老汉叹了一声道:“这丫头!”再不言语。

赤羽搏回到洞里,打坐修炼,一直过了半下午宁儿才过来,见了他道:“你这么没命地练,身体可要受不了的。”

赤羽搏满不在乎道:“无妨,这功夫就是要一直坚持练,如果扔下了却又要多花些功夫,反而不划算。

你放心,我的身体跟铁打的一样,没事儿。”

两人又如那日一般,赤羽搏去了衣服,内外用了药,宁儿给他刺针,这一次,有原来的痕迹在,倒是轻松了些,宁儿也没像之前那么紧张了,反而脸红起来。

如此苦修了一个月左右,田里的庄稼也成熟了。

赤羽搏帮着收了庄稼,粮食出得比往常多,一家人也高兴得很。

这些日子,赤羽搏再也不曾发疯,日子过得也算清静。

轮回练体诀一直快速运转,将多余的魔气都消耗掉了,换做别人可不会这么快就没事的。

却不想这一日,村子里来了些人,衣着贵气,气势凌人。

村民们见了这些人无不点头哈腰,恭敬得紧。

恰巧赤羽搏也在村子里,问了老汉,原来是些官人,这些人每到粮食成熟时便会来催粮征税,新打的粮食,差不多有四成要交给他们。

共有十来个人,一个个油光满面让人生厌,应该是做这勾当多年,暗地里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才养得膘肥体胖。

这些人在村子里晃了一圈,从村东走到村西,为首一人见了宁儿家的大屋子,不禁“咦?”了一声。

老汉赶忙起身作揖行礼。

那人阴阳怪气道:“我说,老头子,这一年没来,感情你发财了怎么着?”

老汉赶忙道:“见笑见笑。”他本想解释,只道是赤羽搏这小子发疯,一拳打碎了自己旧屋,又建了这新屋,可又觉得说不清楚,就随便应付两句。

那人又看了看屋后的一大片新田,眼珠儿转了转道:“帝国近年边境不安,无数兵将奋死守护才使你们坐享太平。照我说,你们也应该心存感激才是。”

老汉一听不由一个哆嗦,凡是听到这话的,多半没什么好事儿,赶忙道:“官家所言甚是,这天儿热,还请各位稍坐,喝碗水,歇一歇。”转身就想溜。

那官人阴阳怪气道:“不必啦,我们这些人自然尽心竭力为帝国效命,只怕有些刁民各种推脱,不愿为帝国出力,才会各处走这一遭。这乃是我等义不容辞之事,何敢言累。”

又道:“只是你这老儿,日子过得好了,却不该忘了饮水思源才是。”

老汉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要自己多交些钱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宁儿在一旁道:“官家容禀,小女子家中只剩我们爷孙两人,实在是难堪远途送粮之苦,还请官家高抬贵手,容我们用些银钱抵粮。”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子,递给那人。

那人见了银子双眼一亮,伸手接过来,心中暗道:这老汉一家不知得了什么好处,竟然如此随便就掏出一块银子。

他可是知道,这些农民很少有什么银钱来源,一家有几个小钱儿也就不错了,哪能随便拿出银子!

眼见这一个糟老头子,一个女娃娃,便起了敲诈之心,撇嘴道:“用银钱抵粮倒是可以,只是,我们得了这银钱,又要找人四处买粮,买了粮还要运到城里,这些自然也需要用度,这可都是由你们而起啊!”

宁儿心中气恼,刚才那块银子足以抵了自家的粮,还有剩余,此人竟然还不知足。

却又发作不得,无奈伸手入怀,又摸出一小块银子,道:“这点银子权当各位的车马费,还请官家照顾。”

那官人又伸手接了,眼睛却朝宁儿衣袋处瞥了瞥,似乎仍不甘心,却一时找不到借口。

顿了顿,自鼻孔出了一口大气,又看了看赤羽搏道:“你又是什么人呐,为何不曾见过你?”

赤羽搏早就看他们一行人不顺眼,只是不想惹麻烦才一直没发作。

见他又在自己身上挑毛病,便没好气道:“路过的,在这里歇两天脚。”

那人一听,尖声道:“哦?这纳粮的季节,你却要到处奔走,依我看,你是来避缴的吧?

总是有那么些刁民,使出各种鬼点子不想缴粮,既然在此遇到了你,那就在此将粮缴了吧!”

赤羽搏越听越气,这哪是什么官家缴粮,简直是土匪抢劫啊!

有心起身一巴掌将他的猪头扇飞了,却不好将这些人全都杀死,那恐怕会给村子带来麻烦。

思来想去,无奈伸手入怀,弄出一块银子,扔给了那人,算是破财免灾了,反正这些个银子他也不在乎。

那人接过银子似乎仍不甘心,可一时又没什么说辞,便带着一行人去别家看东看西去了。

他们走后,老汉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孩子呀,真是不经事!不该给他们银子的,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啦!”

宁儿道:“我们将粮给了他们,还要费力给他们运到城里,到时候咱们自己再买粮吃,那还不如直接给他们银子!”

赤羽搏听了也觉有道理。

老汉苦着一张脸道:“咱们穷老百姓,就应该没钱没粮,连饭都吃不上。

如果咱们有了钱,有了粮,让他们知道了,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

赤羽搏道:“既然粮也缴了,他们还能怎样?”

老汉道:“没用的,这缴不缴只是他们一句话罢了!”

赤羽搏气恼道:“还有这种道理,那我去宰了他们!”

老汉吓了一跳,赶忙拉住他道:“哎呦!你又犯疯病了是不是?官家哪能随便杀,你杀了十个会再来一百个!”

赤羽搏心下盘算,要想办法教训教训这些家伙,便不再与老汉多说。

那些人又东家窜西家,转了一会儿离开村子去了。

赤羽搏却编了个借口出去,偷偷跟在那些人后边。出了村子,隐匿在道边树林中,听那几人说话。

为首那人道:“想不到今天意外发了个小财儿,回了城,咱们兄弟喝一顿儿去。”

众人纷纷奸笑应是。

一人道:“依我看,那爷孙两个有问题,恐怕不止有这些银子。”

为首那人道:“过几天再换几个弟兄去,换个名目,再诈他些银子来用。”

另一人道:“依我看,叫两个兄弟趁夜里摸进去,将那一老一小打晕了,直接有多少一并拿了,岂不方便。”

众人奸笑着点头。

赤羽搏只听得肺也要气炸了,刚要窜将出去杀了这些该死的杂碎,却又突然停住,想了想,有了主意。

他一路跟随,待离村子远了,偷偷靠近了些,伸手一点指地上的一块小石头,那石头便自行飞了起来。

赤羽搏手指连挥,那小石头便径自在半空飞舞,直打瞎了他们每人一只狗眼,吓得众人屁滚尿流一溜烟儿跑了。

为首那人的衣襟也被那小石头一扯,敞了开来,银子全部掉在地上,他却不知。

等他们跑远了,赤羽搏钻出来,得意一笑,拾起地上的银子,一看,竟然还多了不少。

回到村子,将银子给了宁儿,告诉她背地里听到的话,又告诉她如何打瞎了每人一只狗眼。

宁儿也拍手称快。

又痛苦修炼了一个多月,大家都渐渐忘了官差这件事。

其余村民纷纷装了粮食,赶了车,送到附近的土城中,在那里有人专门负责接收这些上缴的粮食。

宁儿家非但没有缴纳粮食,反而还多得了银子,那十来个官人如今都在医治眼睛,谁还有心思来管纳粮的事儿。

今年的纳粮便如此不了了之了。

然而,十来个官人被古怪小石头打瞎眼睛这件事却渐渐传了开来。

穷人们暗地里瞎传,说老天开眼了,要教训一下这些恶人,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却引起其他人注意,招来真正的祸端。

第一百零九章 大祸临头

这一日,赤羽搏结束了非人的苦修,又来宁儿家吃饭。

话说,有这么个大胃口的家伙在,宁儿家的粮食即便没上缴也会很快吃完的,不过,宁儿和老汉倒是不担心这个,反正那小子有的是银子,粮没了他自己就会去买来,甚至宁儿手里也有许多他给的银子。

而且,就连各种野味儿也都吃得惯了,再不用像以前那样为了一口吃的整日辛苦。

赤羽搏正从树林中向宁儿家行来,却突然停住脚步,因为他远远便发现,宁儿家的屋顶上竟然躺着个人。

最关键是,这人还是一名修者,虽然他身上的气息并不强烈,可突然出现在这里必有原因,多半是因自己而来。

赤羽搏隐匿气息的秘法还未练成,仍无法完全掩饰魔气,因此,只躲在暗处看着,并未过去。

躲了一日,却不料,第二天那人又出现。

这么躲下去不是办法,暗中监视宁儿或者询问村民都可以查到自己,因此,他还是竭力掩饰气息行了出来。

走近之后,那人也从屋顶一跃而下。

两人离得不远,只见此人个子不高,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左右,吊儿郎当,修为不过练气期顶峰。

赤羽搏却不敢掉以轻心,当初班德文耀就掩饰修为骗过了自己,只要修炼日久修为高深,控制气息的能力也更高。

对面那人却先开口,大咧咧道:“想不到这么个偏僻小村中竟然隐藏了一名修者。”

赤羽搏也不否认,抱拳道:“阁下的意思是?”

那人笑道:“道友不必紧张,在下只是听说有十来人被一块小石头打瞎了眼睛,一时好奇过来看看。

想也不用想,一定是那些混蛋有眼无珠,得罪了道友,该死!

在下今日过来只是看看,一来想结交个朋友,二来,如果道友可以由在下引荐为帝国效力,自然有一份功劳。”

赤羽搏仔细品咂着他的话,似乎是想替帝国招揽自己。

他心下稍安,道:“多谢兄台错爱,小弟不过是个无名小散修,而且,很快就会离开,便不劳兄台费心了。”

那人丝毫也不拖泥带水,抱拳道:“哦,原来如此,那真是太可惜了!看来在下倒是白走一遭了。”

宁儿在屋里听到外面有声音,问道:“你在和谁说话呢?”

赤羽搏答道:“哦,没什么,只是个路过的朋友。”向那人抱拳以示歉意。

那人微笑道:“在下就不打扰道友了。”说完,径自晃晃悠悠去了。

赤羽搏皱眉立在原地,整个谈话过程中并未发现异样,一个炼气期的家伙,能不能感知到自己的修为都未可知。

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像隐匿修为的高手,这样一个人有必要杀了吗?应该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吧?

犹豫再三,他还是不太放心,决定偷偷跟过去看看,如果这家伙有什么异常表现,说明他发现了自己身上的魔气,那就有必要杀了。

通过神识锁定对方,远远跟着,走了四五里路,那家伙一路晃晃悠悠,还弄了把扇子轻轻摇着,带了几分无赖相。

赤羽搏冷冷一笑,这根本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不足为虑,便放弃了跟踪。

而实际上,这一次他可真的走了眼了。

这家伙确实只有炼气期顶峰实力,确实是个游手好闲的小人物,可有一点,他自小四处游荡,阅历倒是极为老到。

他见到赤羽搏就觉得很不寻常,看起来像个孩子,却是一名修者,而且,修为好像还不低,关键是,他身上气息有些古怪,隐隐有一股阴冷。

此人的老练之处在于,虽然心中起疑可面上丝毫不变,就算离开老远,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

这件小事就这么过去了,赤羽搏完全没放在心上,照旧日复一日修炼,却不料,此事背后隐藏着杀机。

时光匆匆,很快便是一年多过去了,期间倒也太平无事,宁儿爷孙俩与赤羽搏相处也极为融洽。

赤羽搏的生活很单调,除了修炼就是帮宁儿家干活。

他身体长高了很多,如今看起来已经是个壮小伙子了,也许是体内有不少魔气的原因,轮回练体诀进展依然比没有修炼魔气时快上不少。

宁儿和老汉虽然对他的身形变化十分不解,但也见怪不怪了。宁儿知道他不是普通人,老汉虽然不知,却无法解释,也不太在意。

东村大牛经常到宁儿家,被宁儿多次拒绝,又见赤羽搏与宁儿关系密切,似乎有些灰心,也渐渐来得少了。

赤羽搏与宁儿之间的关系还是如以前一样,如家人一般相处,可宁儿始终没答应嫁给他。

其实,宁儿心中始终在挣扎,她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习惯了依靠他,可是,宁儿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尤其在见过鸾玉儿之后,她深深体会到修者和凡人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宁儿心中有些怕了,怕这份情感不会善终,怕被那仙女一般的人儿比的一无是处。

这种宁静的生活还是没能持续到赤羽搏将那秘法修炼完成。

这一日,村子里来了一名不速之客,一道微光自空中落下,化作一道人影立在村子中间。

此人一落地,身上的衣服便无风自动,带着周围也刮起了一阵阴风。

附近有见了这一幕的村民吓得跪在地上磕头。

赤羽搏一个人在洞中修炼,突然隐隐感觉到一股灵力波动极快从上空掠过,那气息虽不强烈却很精纯,似乎是一位结丹后期或者神海初期的强者!

他心中涌起一阵不安,停止修炼,拔去金针,略一犹豫,干脆将那套重甲穿在了身上,小心向村子行来。

还没到村子,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

赤羽搏明白,此人应该是有意放出气息,好像知道自己在附近,故意引自己出来。

为了不给宁儿和村民们带来麻烦,赤羽搏并没有躲藏,而是主动走了出来。

那人立在村中,发现赤羽搏后冷冷一笑,也径直走了过来。

此人是一名老者,头发花白,身形笔挺,穿了一身颜色素净却用料不错的袍子,见了赤羽搏只是不住打量。

赤羽搏小心翼翼躬身施礼道:“不知前辈到此有何贵干?”

老者却淡淡一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偶尔经过附近,突然想起一个手下说过,这村子里住了个古怪修者,却又说不出哪里古怪,一时好奇便过来看看而已。”

此时,村子里不少人都出来了,宁儿爷孙俩见了场中情景有些搞不清状况,只在门口呆呆看着。

老者脸色突然一变,声音也变得森冷道:“想不到老夫这一看,竟然发现了一个隐藏于此的小魔修。”

赤羽搏心里咯噔一下,秘法修炼了那么久,而且竭力压制之下还是被他发现了。

其实这也正常,只要秘法还没有最终大成,气息便多多少少会散发出一些,感知灵敏的修者仍能发现不妥。

老者缓缓行了两步,伸手取出一柄细剑,冷声道:“你从哪里来?到此干什么?说清楚了,老夫给你个痛快!”

赤羽搏心中恼恨,看来此人是打定主意要除掉自己,那还说个屁,只是,不能在这里动手,必须先引他离开。

宁儿担心极了,见那老者一脸的镇定,杀气腾腾,还说什么给他个痛快,而赤羽搏却是一脸的凝重,这情形,谁看了都知道对赤羽搏不利。

宁儿几步冲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赤羽搏身前,声音哽咽道:“他不是坏人,你不能杀他!”

老者冷冷看了她一眼,道:“小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身为帝国的子民,竟然护着一个魔修,再不让开,老夫连你一起杀了!”

老汉闻言吓得一哆嗦,踉踉跄跄也走过来道:“哎呦!这位大人,老汉我儿子媳妇都死了,就剩下这么个孙女儿,您行行好,放过我们吧!”竟然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对面老者冷声道:“老夫不想多杀无辜,可你们袒护的是一名魔修,这件事就绝对没有回旋的余地,再不让开也莫怪老夫无情了。”

赤羽搏在宁儿耳边低声道:“我没事,你快让开。”

宁儿犹豫片刻,却来到老汉身前,将他二人都挡在后面,哀求道:“他真的不是坏人,我敢用性命担保!”

可她越这么说,老者越是气恼,冷哼一声,喝道:“冥顽不灵!”说着一抬手,手中细剑隔空一挥,竟然发出一道剑气直向宁儿袭来。

这一击要是打中,宁儿和老汉就得当场被切碎了。

赤羽搏一见不好,在他抬手时已经身形一闪,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宁儿前面。

只听“噗”的一声响,那道金光打在他身上,生生将他推得向后滑出一段距离。

好在出来时穿了铠甲,要不然这一剑也要了他的命了,可即便如此,还是震得他气血翻涌。

不行,绝不能在这里交手,一个不留神宁儿爷孙就会死无全尸。

他猛地回身,一把将宁儿推到一边,催动追风宝鞋便向树林中跑,同时,手中出现弓箭,对着老者就是几箭,虽然明知道很难对老者造成伤害,但这样可以阻止他对宁儿出手。

老者细剑挥动,挡开几箭,也跟着赤羽搏向林中飞射而来。

第一百一十章 神海期强者

到了一处相对开阔之地,二人也不多言,直接拼斗一处。

一个结丹初期,一个神海初期,整整差了一个大境界,赤羽搏仗着铠甲与强悍肉身勉强抵挡,却根本无法对老者造成有效伤害。

老者面色沉凝,一道道剑气发出,轻松之极,却逼得赤羽搏连连败退。

可老者仍不满足,有铠甲保护,这么打下去什么时候能杀了他?

另一手猛挥,自他掌心飞射出三柄小剑,金光闪闪,灵动异常,化作三道金光也向赤羽搏扑去,竟然是本命法宝!

赤羽搏疲于应付,随着连连败退,地面都被老者的攻击打出一道道深坑,这么下去怎么行!

他猛地嘶吼一声,数道乌光从他口中喷出,那竟然是连成一线的九枚飞梭。

这些飞梭同样灵动,盘旋飞舞,直奔老者扑去。

老者一惊啊!他的本命法宝暂时伤不到赤羽搏,因为,想击破金属重甲的防御并不容易。

可赤羽搏的这套本命法宝数量多,灵性强,而且,那飞梭的轨迹极为邪异,周围八枚小梭变换不定,防不胜防!

老者可没穿全身型的重甲,没办法,只有将自己的三柄本命飞剑招回来,与子母同心梭纠缠一处,另一手还多了一面盾牌,小心防御。

赤羽搏压力稍减,右手多了一柄晶莹小剑,向前猛地一挥,一道弯月形光弧激射而出,竟然同样是剑气!

老者一呆呀!虽然两人的剑气有一定差距,赤羽搏所发的,无论锋利程度、大小、速度都不及老者,可这光弧砍在肉身上也得皮开肉绽。

可这还没完,赤羽搏左手又多了一柄足有四尺长的怪剑,浓浓的黑气自剑柄位置冒出,随着其一挥,那黑气化作气刃飞来,正是风尊者所传的黑魔斩。

这东西杀伤力略显不足,可打到身上会对修者造成其他负面影响。

一道剑气,一道黑气,两道攻击呈交叉之势同时袭来,老者身形急退,险险避开。

就在此时,却见赤羽搏右手剑消失,抬手就是一拳遥遥打来。

这是什么手段?紧接着,一道呼啸气劲直射过来,无影无形却狂猛异常。

老者一闪身,耳畔头发被那股气劲生生撕碎了一缕,然后就听“砰”的一声,身后大树剧烈摇晃,无数叶子掉落。

好险,这一拳是什么?灵力压缩成拳风?

原本在老者看来,这小子年纪很轻,又是魔修,能感觉到一点儿土灵力,却并不强,因此,老者判断这小子实力应该不怎么样,这才对他喊打喊杀的。

可现在看来,这小子土属性修为结丹以上,魔气修为结丹以上,肉身也相当强横,攻击手段和宝物更加诡异。

看那张脸恐怕还不足二十岁,就算大多修者的外表和实际年龄不符,他的年纪也绝不会太大。

这小子不简单呐!绝不是泛泛之辈。

老者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赤羽搏冷声道:“只不过是个落难的,在此暂避一时罢了。”

老者又问道:“那你到底从何处来?”

赤羽搏道:“我来自数千里之外,具体是哪里你也没必要知道。”

老者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既然如此,只要阁下离开此地,老夫便不再追究,小友意下如何?”

赤羽搏心中反感大生,刚刚还一副赶尽杀绝的样子,现在觉得杀自己不那么容易了,就变了一副嘴脸,实在可恶!

而且,自己的魔修身份已经被他发现,怎知他不会带更多人打上门?又怎么敢保他不会难为宁儿?

最好把他给杀了,可他是神海期修者,想杀死他对自己来说还是太难了!

正犹豫间,却突然发现老者身后空中飞来数道遁光,一共八个人,身影看起来那么熟悉!

赤羽搏冷冷一笑,道:“现在想放过我了吗?晚了!我要你个老匹夫横尸于此!”

说着,右手璃玉剑,左手蟒言,同时向老者攻去,同时,子母同心梭就像只古怪的八爪鱼也向老者飞去。

老者一皱眉,身形闪躲,剑盾抵挡,却突然面色一变,因为他感觉到空中很多道气息正围拢过来!

不好!这小子还有帮手,而且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这时候再想御剑已经不可能了,因为赤羽搏招招紧逼,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老者虚晃一招,掉头就跑,可是,能跑得掉吗?空中八人立在飞剑上对他发动了进攻。

后边的赤羽搏速度甚至不比他慢,而且,随着弓弦声和呼啸风声,势大力沉的箭矢连珠射来。

老者这个恨呐!自己本来要去帝国南疆调查一件重要的事,却偏偏经过此处想起手下的禀告,好奇过来看看。

发现一名小魔修就想当然喊打喊杀,现在想想,自己管这个闲事干什么呀!

一个不留神,一支箭矢“噗”地一声自他右侧肋骨处洞穿而过!

老者“啊”的一声惨叫,身子踉跄摔倒在地。

赤羽搏随后赶来,璃玉大剑一闪,横在他脖子上。

面对一名金属性剑气修者,赤羽搏可不敢丝毫大意,他举手投足间都可能发出剑气,如果靠近很容易遭到暗算!

那老者差点吓哭了!这柄剑怎么这么大?横在上边,一个不小心掉下来,自己脖子可就彻底断了呀!

他带着哭腔道:“哎!误会!有话好说!”

亚若等人落下来,赤羽搏也来到近前,对老者一审问,却问出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赤羽搏看向亚若等人,若不是他们及时赶来,自己恐怕还有没完没了的麻烦,苦笑问道:“你们怎么会突然出现?”

鸾玉儿略带讥讽道:“你和你的好妹妹甜甜蜜蜜,我们却担心你的小命,始终在周围守着。”

南圃也道:“是啊,都守了一年多了,若非亚若姑娘坚持,我们可早走了!”

赤羽搏心里一酸,看向亚若,却看到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很明显,虽然脸上没带着情绪,可她心里在怨恨自己。

金虎道:“你如果在老仙洞府我们也放心,毕竟那里其他人进不去,可这里,随时都可能有强大修者经过而发现你。”

木冬青也道:“是啊,如果因为这个而让你死在这里,我们回去可没法跟闵钰师叔祖交代。”

鸾果儿不说话,却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其实,这段时间果儿心里真的很苦,她喜欢他,可有个亚若在,她那么聪明灵动,沉稳大气,让果儿自愧不如。

她性子柔弱却不傻,自然看得出来,赤羽搏也同样喜欢亚若,这让她无所适从。

可亚若也就罢了,毕竟她真的很优秀,女人看女人和男人看女人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一个女人能让其他女人甘拜下风,自愧不如,那么这个女人大多是真正优秀的。

可那个凡人女子算什么?赤羽搏天天和她在一起,甚至要照顾她一辈子,就连姐姐也说那个女子不错。

鸾果儿并不抱怨什么,却觉得很伤心、很无助,甚至自卑、茫然。

即便如此,她也不愿离开,原本话就不多,现在变得更加沉默。

赤羽搏并未太在意果儿,来到那老者对面,冷冷道:“现在说吧,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说清楚了,我或许可以给你个痛快。”

老者苦了脸,就在刚才他还趾高气昂地如此质问赤羽搏,却不料一转眼,形势完全反了过来。

赶忙老老实实道:“老朽是星耀帝国所属修者,最近,帝国南部边境附近出了些怪事,周围死了上千百姓,绝大部分身上都没有丝毫伤口,也没有中毒迹象,莫名其妙就死了。

帝国境内一个修真门派已经派了不少人前去调查,却未发现丝毫线索,甚至还有一些弟子莫名失踪或者死去。

大家都说边境附近一条山脉中有鬼,这些人都是被厉鬼害死的。

老朽这次奉命前去查看情况,经过此地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一个手下禀报,这里住着一名古怪修者,样貌古怪,身上气息也与普通修者不太一样。一时好奇就下来看看,这才遇到阁下。”

赤羽搏突然想起一年前那个吊儿郎当的练气期修者,竟然是他引来的麻烦。

那家伙明明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却丝毫不表现出来,甚至自己暗中跟了几里地都没发现什么不妥,真是该死!

另外,山脉中闹鬼?死了上千人,竟然没有伤口,甚至去了不少修者都无法查明原因,这件事确实很古怪。

不过,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现在也没精力在意这种事。

老者又哀求道:“还请阁下高抬贵手,饶了老朽一命,老朽发誓,绝不将今日之事告诉任何人。”

赤羽搏听了这话却更加气恼,刚才宁儿和老汉苦苦相求,甚至给他跪下,可这个老匹夫竟然对毫无还手之力的他们下手。

一想到这里便怒不可遏,心念一动,璃玉大剑猛地下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了出去。

亚若不咸不淡道:“好了,此事已了,咱们走吧!”

赤羽搏微微抬手想拦住众人,却没说出口,只是问道:“你们在哪里?”

亚若不答,径自往前走。

金虎小声道:“北边不远一处小山谷中。”

收了老者储物戒指,其中各种材料不少,灵石有几千,却没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

此人只是为帝国王室效力的修者,得到什么宝物的机会不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完璧之身

这一趟用了不少时间,回到村子天色已经暗了,却见宁儿眼圈红红独自坐在村外,见了他回来,腾地一下站起来,跑到他身边紧张问道:“你没事吧?”

赤羽搏看着她发红的双眼,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宁儿挣扎一下却没挣脱,又知道他不会怎样,便也由着他了,低声问道:“那人呢?”

赤羽搏道:“被我杀了。”

宁儿下意识惊呼一声道:“听村里人说,那是天上飞来的仙人,你也能杀了?”

赤羽搏苦笑道:“什么仙人,只是比我修为高一些的修者而已,可手段宝物都不及我。”却没提亚若等人。

又道:“其实我也能飞,只是躲在这里用不到罢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今天晚了,别惊了村民们,明儿个我也带你飞一圈。”

宁儿低头不语,毕竟是个岁数不大的小丫头,对这些之前无法想象的事自然很好奇。

赤羽搏一只手抱着她的肩膀向村子走去,宁儿羞涩又矛盾,没走几步便挣脱开。

吃过饭,晚上两人在外面闲谈,赤羽搏道:“今日杀了那人,以后这里弄不好还会有事发生,最好能避一避。”

宁儿道:“怎么避?”

赤羽搏道:“咱们三人离开这里,找一处荒山隐居,吃穿用度我自然会想办法。

或者,咱们现在就出发,你和爷爷跟我回部落,咱们走走停停,我也可以继续修炼。”

宁儿神色一暗,低头不语,过了半天才道:“你可以说走就走,这里却是我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你让我想想。”

两人分别,宁儿回去却一夜未眠。

第二天,宁儿来到赤羽搏的山洞,神色却有些憔悴。

赤羽搏一呆,问道:“怎么,不舒服吗?”

宁儿脸有些红,低着头道:“一直以来,有件事不曾对你说,其实那晚,你我之间并没有真正成了夫妻之事,宁儿如今也还是完璧之身。”

赤羽搏闻言一愣,道:“这怎么可能?”

宁儿不敢看他,却坚定道:“我说是就是,你还有什么不信。”

赤羽搏想想,自己那晚确实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只是从清醒时的状况来看应该是发生了那种事,可那毕竟只是推测,是自己心中下意识地把事情想象成那样。

随即他一笑道:“那也无妨,你我朝夕相处这么久,我心里早已当你是家人了。”

宁儿心中温暖,却又满是酸楚,道:“这一年多以来,我爷孙两人多亏了有你照顾,日子也过得开心。

你若是个普通人我便嫁了你,与你平淡一生,苦也好,乐也罢,怎么都随你,我也没什么犹豫。”

神色黯淡又道:“可你并不是普通人,我们之间相差太大,我若跟着你,时间长了,咱们想不到一起,说不到一起。

你要过你的修炼生活,打打杀杀,我要过我的耕田种地,而且,我也总是你的负担。”

赤羽搏微微一愣,道:“我之前早有打算,想让你们与我的族人一起生活,我有时间也会多回去看你们。”

宁儿道:“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就算扛得住,也过不惯别处的日子了。”

赤羽搏无言以对。

宁儿声音有些哽咽,又道:“你回去了,想必又要打打杀杀,我又怎么能过得安心?

万一你有什么事,我爷孙俩如何生活?”

赤羽搏又不知该怎么说,他确实无法给宁儿任何保证。

宁儿脸上泪水滚落,又道:“其实你并不亏欠我们什么,这些时日对我们照顾有加,我们爷孙自然感恩。

若有一日,你练成那秘法,便径自去吧,我们只在这里宁静生活。”

赤羽搏听着这绝情的话,看着宁儿那扑簌簌的泪水,只觉心里好难过。

自小离家便远离了亲人,好在有师父陪伴教诲,如今师父也不知身在何方。

落难在此,多亏了宁儿爷孙与自己常相伴,如同家人,这份温暖其实正是自己最需要的,是它帮助自己度过难关。

如今听了宁儿这话,之前的种种温暖甜蜜却似乎只是过眼云烟。

看着眼前这楚楚人儿,真想不顾一切将她揽入怀中,细心呵护,却怎奈宁儿说的也不无道理。

两人的生活已经属于两个世界,自己早晚要离去,早晚要回归修者的生活,免不了打打杀杀,甚至无法保证自己的性命,那会给宁儿带来什么呢?随时随地的危险?来自敌人的报复?这些是宁儿能承受的吗?

就像昨天的情况,自己如果敌不过那名老者,亚若等人如果没有来,那宁儿爷孙说不定已经死了。

两人沉默对坐片刻,宁儿擦了眼泪道:“不说这些了,我们爷孙不会离开这里,你也只安心在此修炼,我们欢乐相处,若哪一日分别,也留个欢乐念想儿。”

赤羽搏只沉默不语,心中却酸楚得很。

宁儿见他难过,抹了泪,强颜欢笑,催促他修炼,帮着他解去衣服,却从后面将他抱住,将脸贴在他背上。

两人便如此站着,谁也不言。

良久,宁儿低声道:“我只抱你这一回,希望你之后若是走了,不要忘了我。”冰凉的泪自他后背滑落。

然后松开手,帮着赤羽搏擦药刺针,将后背刺完便低头离去。

赤羽搏呆呆立在原地,忘了继续插针,也忘了身上刺骨的疼痛,只觉自己虽然数次经历生死,却从未如此刻这般脆弱无力,两行泪也无声流了下来。

自这日之后,虽然三人依旧一起生活,宁儿有时也帮赤羽搏练功,可两人之间却似乎被一层哀伤阻隔,再没有往日那般欢乐。每次相见,也似乎变成了对心的折磨。

赤羽搏除了练功之外就经常跑到村子下面一个低洼处不知道做什么,宁儿问他也不答。

又过了一个多月,这一日,宁儿来赤羽搏洞中寻他,却见那里空无一人,石床上有一块木牌,上面刻了字。

宁儿拿起看时,只见上面写着:宁儿,我有事先去了,不想与你告别,免得伤悲。

村南低处我修了一口井,你也不用再去河里挑水。

这里有些银子,应该足够你二人生活,却不要轻易在人前显露,免得招来灾祸。

还有一个兽夹子,可以安置在附近林中,捕些小兽来吃。

你先前那块田,我也用了法术,泥土松软可堪耕种。

这处山洞可以有难时躲避,望你可以安宁生活。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最后唤你一声,宁儿,珍重!

宁儿看完,却已经泪湿了衣襟,痛哭失声。

第二日,村东大牛兴高采烈地跑来找宁儿,道:“宁儿,那仙人走了,特地来告诉我,他并非凡人,只是落难在此,多亏你们爷孙照顾,你们俩之间也没什么,让我不要介怀。

临走时,他还给了我一包银子,让我好好照顾你们,便、便飞走了。”

宁儿听了,却又落下泪来。

赤羽搏离开村子,却一路向北找到亚若等人。众人一直在这里等他,从未离开。

见他过来,南圃笑道:“哎呦!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你那个好妹妹呢?”

赤羽搏心中一痛,没有回答,只是一个人静静走到一旁坐下。

众人发现气氛不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果儿悄悄走到他身后,问道:“你看起来不高兴?发生了什么事吗?”

赤羽搏支吾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尤其跟果儿说起宁儿似乎不太好。

鸾玉儿道:“这还用问,一看就是跟妹妹闹别扭了。”赤羽搏却懒得理她。

亚若眉头微皱道:“以你现在的情况,再加上我们这么多人,应该可以回去了。”

赤羽搏心中满是担心与牵挂,道:“不,再等等,等我秘法修炼完成就回去。”

亚若声音平静道:“既然她已经拒绝了你,你也已经来到这里,那还等什么?”

赤羽搏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亚若轻轻舒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到赤羽搏对面站定,突然伸手,“啪”的一声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

赤羽搏一动也没动,什么也没说,突然觉得心中轻松了几分。

因为宁儿的事,他一直觉得亏欠亚若,如果这样她可以消消气,自己完全不会介意。

亚若静静看着他,眼圈儿却微微泛红,道:“你这个人,明明喜欢她,就算拿棍子打你也不会走的,倔得跟野牛一样。如果不是她拒绝你,你又怎么会来这里?”

赤羽搏心中一痛,不光为了宁儿,也为了亚若。

在这茫茫人世间,这两个女人无论怎么打自己,自己都不会放在心上,只要她们愿意陪在自己身边。

可宁儿她……

亚若的神色很快恢复平静,道:“好吧,我们再等一年,等你的秘法修炼完成就离开。”

赤羽搏发了会儿呆,然后点了点头,这算是他对亚若的承诺。

众人在一旁看着,虽然他们俩一共没说几句,众人却都可以感觉到他们心中的巨浪翻涌。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别了宁儿

从这一天开始,赤羽搏便留在这里,造了个山洞,在其中继续修炼秘法。

可宁儿那边总无法放心,杀了那名修者会不会引来麻烦?因为还有人知道整件事,那个吊儿郎当的炼气期修者。

每天修炼之余,他都会抽时间去村子附近偷偷看上一眼,看看宁儿的样子,看看他们的生活。

若宁儿放出兽夹,他便在林中狂奔,活捉了小兽直接放上去。

若宁儿白天浇水,夜里他就再浇一遍,这样会坚持更久一些。每日如此,从不间断。

大雨中,他会静静躲在树后,看着木屋门口拿着伞向林中张望的女子。

亚若站在他身旁,道:“原来你们根本没发生什么!虽然彼此喜欢,可她毕竟是个凡人。

凡人和修者之间相差太大了,你的出现能给她的生活带来无比巨大的改善,而因你而来的灾祸也是她无法承担的。

即便在修真家族,修者和凡人之间也有明显的界限。”

赤羽搏呆呆看向前方,口中却道:“无论生活过得穷苦也好,富裕也好,她都是那个宁儿,静静的、淡淡的。

无论我温和也好,发疯也好,她都是那个宁儿,不会太亲近也绝不会离开。

无论我在也好,不在也好,她还是那个宁儿,柔柔的,却也是坚强的。”

亚若道:“你哭了吗?借着大雨你可以好好的哭。”

可亚若不会说,她自己脸上也不全是雨水,也不会说,她嫉妒那个姑娘,恨那个姑娘,却也欣赏那个姑娘。

人身上的美和丑千差万别,宁儿的美就像一滴朴实的泪,柔弱凄婉,淳朴宁静,却偶尔也会流进人心里,绽放出最夺目的光彩。

这样日复一日,又苦修了一年多。

村子里并没什么大事发生,那叫做大牛的小伙子如今有了银子,生活也不那么紧张忙碌了,经常去照顾宁儿爷孙,也常在她家吃饭,两人却一直没有成亲。

这一日,赤羽搏依旧在洞中修炼,秘法也已经勤练了将近两年半了,自是吃足苦头。

渐渐地,周身皮肤变得光滑,而且上面没了毛孔,却多了许多比毛孔大不少的孔洞,仔细看起来会觉得诡异。

体内的无数细小经脉已经打通,甚至有许多破坏重生,改变了之前的通路。

身上的一千几百个气穴连通细小经脉,汇入主经脉,自成体系。

赤羽搏周身插满金针立在原地,只听他轻哼一声,体内气息全力运转,千余根金针竟然先后被硬生生逼出体外,掉落在地,这说明,千余处气穴已经彻底畅通,秘法终于有成。

赤羽搏穿好衣服,静静坐下,将周身经脉中的魔气闭住,便与外界魔气再无流通,灵气却可以出入,又将灵气闭住,魔气出入。再将两种气息都闭住,只感觉周围一片宁静,仿佛陷入了虚无。

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忍受非人之苦修炼两年多,如今终于将这诡异秘法练成。

虽然这两年多,修为没多大进境,但从此以后再不用躲躲藏藏,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只觉心中无比畅快。

行出山洞,踏上飞剑直奔村子飞去。

这一年时间,他每日都会来村子,都会看见宁儿,所以在他心里,宁儿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如今终于完成了修炼,只想见她一面,与她分享自己的喜悦。

转眼间飞到村外,却停了下来,已经一年多未光明正大踏进这个村子了,村边的树林似乎多了一条无形的分割线,只要来到此处便会下意识停住。

呆呆立在原地良久,看着那间木屋,只低声说了句:“宁儿,我走了,以后会回来看你的,你要保重!”

身旁出现了八名伙伴。鸾玉儿道:“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亚若道:“终于要走了吗?”

是啊!终于要走了,终于要回归紧张血腥的修者生活,终于要将那个身影封存心底!

众人一路行到池阳宗附近,让其他人在当日那块大石附近等着,赤羽搏大摇大摆的拜了山门,众多池阳宗修者并没有发现他有何不妥。

见了班德文耀,赤羽搏再次拜谢。

班德文耀见了他也大感吃惊,想不到短短两年多时间,他身上的邪魔气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大为好奇,但涉及修者的修炼多有忌讳,班德文耀并没有开口询问。

想起当初见面时的情景不由唏嘘,更是去买了两条大狗,又买些酒,众人围坐在大石上开怀畅饮。

赤羽搏如今心情大好,自然高兴,跟班德文耀介绍了小伙伴们。

众人都对班德文耀印象不错,仅仅第一眼就会给人留下很深印象,这位老前辈一身正气却又非常随和,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大家相谈甚欢。

班德文耀也仔细观察其他人,南圃资质过人,法体双修,是个极好的苗子,就是有点狂傲。

鸾玉儿面带微笑,古井无波,却透着一股让人看不透的深沉。

木冬青沉稳老练,毫不张扬,却又难掩锋芒。

金虎面目刚毅,性子随和,却总感觉心里憋着股劲儿,说不定哪一天就会一飞冲天。

尤其是那个叫做亚若的小丫头,那丫头的目光似乎要看穿自己,看到自己血腥的心里去,多久没这种感觉了!

这几个年轻人真的都不错呀!

畅饮一夜,到了天明,该是分别的时候了,班德文耀却取出个小玉盒递给赤羽搏道:“老哥哥送你的小礼物,这东西对如今的老哥来说已经毫无价值,对你却大有用处。

你先不要打开,也不必推辞,记住,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老哥,如果老哥不在,就在宗门留个口信儿。”

赤羽搏心中感动,不知玉盒里边到底是什么,可文耀说对他已经毫无价值,那就收了吧,记得这份恩情就是了。

在他心里,跟这位忘年交的老哥哥无需太多客气,因为来日方长嘛!绝不会忘记就不急在一时。

众人离开,一路往回赶。路上,赤羽搏打开那小玉盒,一看,里边是三枚精美玉符,竟然是高阶灵符!

文耀老哥说对他已经毫无用处,那么,这应该是一阶灵符,相当于元婴修者一击,确实对他意义不大了,可对自己来说却太重要了!

而且,这东西买一枚就需要十万灵石,自己打拼这么多年,也杀了很多人,得到很多储物戒指,还从焕噩那里敲了一大笔,依然买不起一枚,而这三枚小玉符就价值三十万左右啊!

这个人情可欠大了。

修真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针对元婴期以上修为的东西才有品阶,一阶对应元婴初期,四阶对应分魂初期,一直到十阶,对应渡劫期,这是因为,元婴期以下的东西根本没太大价值。

赤羽搏停住身形,心中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要这些东西。

亚若眉头微皱道:“你不觉得,你这位老哥哥对你太好了点吗?”

赤羽搏点了点头,道:“是啊,文耀老哥实在是个热心人,他对我的帮助简直让我受宠若惊。”

亚若知道,他理解的和自己想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又冷声道:“如果他真是这么无私的大好人,这些东西为什么不给他自己的徒弟,为什么不给门中晚辈,却偏偏给你这个认识不久的小魔修?”

赤羽搏一愣,亚若这个问题让他无法回答。

是啊,价值三十万灵石的灵符,就算文耀不用也可以卖了,难道三十万灵石都根本不放在他眼里吗?

随即又觉得不对,道:“从我这里他又能得到什么呢?”

这次亚若也无话可说,难道这只是没来由的缘分?

虽然亚若很聪明,可文耀的智慧还不是她一个阅历不丰的小丫头可以理解的,那是揣摩无数人心,经过无数杀戮总结出的智慧。

三十万灵石对文耀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因为他是七夜煞一员,专门干打家劫舍的勾当,这种灵符文耀身上还有不少,甚至懒得卖。

他不缺灵石,不缺资源,可他随时都要面临危险。不断杀人,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遭到未知的报复,用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换一个未来的机会,未尝不值得。

赤羽搏犹豫再三还是收了灵符,不为别的,与魔修的对战还在继续,这东西对自己和身边的朋友来说或许就是命!

至于欠文耀老哥的人情,牢记在心,以后慢慢还吧。

(第三卷终。

这一卷,在赤羽搏最艰难,最彷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凡人女子,宁儿。

小山村中平淡的生活,宁儿那恬静却真挚的性子和感情让赤羽搏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温暖。

因为一个误会,他真的把宁儿放在了心里,彻底的接受,全心全意去关心她也依赖她。

可是,误会解开了,两人的差距太大,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最终,他们还是分开了。

宁儿的故事还没有完,感动还在后边。他们还会再见,宁儿会有个孩子,叫做宁隐凌,隐忍凌辱的意思,那是撕心裂肺的痛与悔恨。

魔修的事也没有结束,抓聋盲,杀血蝠,摧毁魔窟,年轻人们还要在血与火之间经受考验慢慢成长。

下一卷中,为了给师父闵钰炼制寄魂之物,为了寻找镇魂紫龙晶,赤羽搏将去一个特殊的地方,认识两名特殊的,古怪的,震撼人心的女子,有危险,有真情,也有机缘。敬请期待,感谢支持我的读者!)

第一百一十三章 寄魂之物

年轻人们一路返回哥恒城。

在城外就发现这里已经与以前大不相同,整个哥恒城都被一层无形的力量笼罩着,每个人体内的灵力也微微躁动。

已经见不到一个凡人,而修者们也一个个神情黯淡,闷闷不乐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四处找人打听,赤羽搏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一个人,一个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老疯子!

这家伙正四脚着地追着一只老鼠到处乱窜,一边追还一边咯咯直笑,嘴里念念有词。

赤羽搏心中一紧,为何老疯子在此,师父却不在?

一个健步冲过去,一把揪住老疯子,叫道:“你怎么在这里?我师父呢?”

老疯子瞥了他一眼,嬉皮笑脸道:“咦?黄小子,是你呀!好久不见啦,你别拉我呀,我正玩呢!”

赤羽搏用力晃着老疯子道:“别玩了,我师父呢?难道他……”

前后三四年过去了,难道师父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住了吗?

老疯子被他晃得不舒服,身子一抖,像条泥鳅似的退开,大叫道:“喂喂喂,臭小子,见了师叔也没个礼数!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赤羽搏恨不得踹他两脚,却奈何打不过他,无奈躬身道:“见过疯师叔。”

又道:“好了,快告诉我,师父他在哪里?”

老疯子“嗯……”了一声,故意拉长了声音,就是不说正事儿。

赤羽搏一肚子气,再不想理他,四处找人打听,遇到金虎的师父诺雷询问。

诺雷道:“师叔他早就回来了,如今在……在城里。”

赤羽搏这才放下心,又问道:“他为何在城里而没和你们在一起?”

诺雷微微一叹道:“他和疯师叔回来大半年了,听说你被魔修抓了去,他便一个人往树林里冲,要去找你。

把我们几个吓坏了,赶忙去城里找了宗主,宗主将他抓了回来,强行关在城里,一直到现在。”

赤羽搏听了,心中一阵酸楚,转身就走。原来师父为了自己已经被关了大半年了!

到了城中,也不知道师父被关在何处,只好先去大殿。

在大殿中,他见到了两派的几位大人物,当然也包括俪青萍。

顾不得许多,只是躬身施礼,见过几位前辈,便看向俪青萍道:“宗主,我师父他?”

各位强者见了他眼睛都是一亮,却都没说话。

俪青萍上下打量他一番,神色看不出是喜是忧,道:“想不到你自己回来了,我们有很多话要问你,念你挂念师父,便先去看看他吧,我带你去。”

起身带他出了大殿,来到一处地下密室,打开禁制,赤羽搏终于见到多年未见的师父,只见他越发的苍老佝偻了。

闵钰跃身而起,赤羽搏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徒儿不孝,连累您老人家受苦了。”

闵钰面带微笑将他扶起,仔细看了看他,道:“为师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你了,如今回来了就好。”

又看了一眼俪青萍道:“师姐,我想与徒儿单独说几句。”

俪青萍似有深意地看了看二人,道:“我回大殿等你们,别太久了。”说完转身离去。

闵钰脸色严肃起来,看着赤羽搏道:“我听说你被魔修抓了去,几年前还用弓箭给修者们留了信儿,如今你又自己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赤羽搏便将前后经过大体讲了一遍。

闵钰也心潮起伏,原来徒儿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皱眉道:“一会儿到了大殿,照实说,只有一点千万记住。

你只说学了秘法,可以控制和掩饰魔气,不会影响以后的修炼和生活就是,千万不能说你可以自由控制气息。”

赤羽搏不解道:“为什么,能控制气息有什么不妥吗?”

闵钰叹了口气道:“如今魔修势大,修者方面又损失了不少高手,只能依仗五行聚灵大阵勉强维持。

现在急需制敌之策,不然的话,恐怕坚持不住了。

若宗主门知道你可随意隐匿气息,说不定,会让你再回到魔修巢穴打探情报,寻找机会。

师父不想你再回到那里,那些魔修不会轻易相信你的,就算相信你也不会再让你轻易离开,那太危险了!”

赤羽搏皱眉道:“师父,修者又损失了不少高手是什么意思?”

闵钰脸色阴沉道:“入云山被毁,修者遭受重创,可即便如此,两位宗主心系百姓安危,仍未退缩。

却不料,之后不久,南方的仙桥宗宗主盖易寒亲自来访。

众人心中狂喜,以为他们要伸出援手,哪成想,盖宗主带来个意外的消息。

他们仙桥宗打算迁往南方繁华之地,谋求更高的发展。

两派高手闻言如坠冰窟,虽然仙桥宗没有派高手参与对抗魔修,但他们是这周围最大的修真势力,他们一走,两派将更加孤立无援。

更糟糕的是,这消息不知为什么在两派修者当中传了开来,仙桥宗声称,他们希望吸收更多强者,而且,在南方已经做好准备,以后的发展将一帆风顺。

这一下可好,两派的不少神海期甚至元婴期高手悄然消失,都随着仙桥宗去了南方,我们的力量一下子损失惨重!

自那之后,魔修频频进犯,大量抓捕百姓,可我们轻易不敢动,两派修者已经到了再也经不起损失的地步!”

赤羽搏皱眉问道:“那之前派来那些仙桥宗弟子呢?”

既然仙桥宗已经迁往南方,可南圃、鸾玉儿等人还在这里呢,这算怎么回事儿?

闵钰道:“绝大部分低阶弟子仙桥宗没有带走,如今都归入我们两派了。长途迁移,带着他们诸多麻烦。”

赤羽搏心里不痛快,这仙桥宗岂不是舍了低阶弟子不管,又挖走两派高手?这种做法实在不厚道!

原来,这几年修者的形势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难得清风阁和入云宗高层还在苦苦支撑。

又问起另一件非常关心的事,道:“师父,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寄魂之物是否已经完成?”

闵钰苦笑道:“大部分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却仍差了两样,镇魂紫龙晶和水明蛙卵膜。

这两样东西实在难寻,而师父的大限已经快到了,成事在天呐!”

赤羽搏道:“师父,我知道哪里有水明蛙。”便将班德文耀的事详细说了。

闵钰点了点头道:“如此一来,只差那镇魂紫龙晶了,如果实在找不到,我倒是买了一块普通紫龙晶,将就用吧。”

赤羽搏紧张道:“这事儿可不能马虎,之所以要用镇魂紫龙晶,就是因为其中吸足了阴魂之力,这是寄魂之物关键所在,绝不能用其他东西代替!

应该还有些时间,咱们不能放弃,再去找找!”

师徒二人来到哥恒城大殿中,安世源、启明泽、俪青萍、果温桥,还有其他几位强者都在。

所有人都知道赤羽搏是什么人,修者与魔修交战这么久,第一次大败魔修就是这小子和他的同伴们为饵,暗中高手大杀百余名结丹期魔修那次。

后来这小子被抓,在魔修大举进攻清风阁和入云宗的时候,他用弓箭传了消息出来。

想不到,只有结丹期修为的小家伙竟然能从魔窟中逃出来,然后回到这里。

这些事都足以令在座这些强者对他刮目相看,更关键的是,这个小家伙是目前所有修者当中对魔修最了解的一个人了,从他这里可以获得不少情报。

见礼之后,赤羽搏静静站在大殿一侧,大汉启明泽还朝他笑了笑,显得很热情。

清风阁主,也是目前所有修者的领袖,安世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带微笑来到赤羽搏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小家伙,你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可以说,你是个小英雄啊!”

一上来就戴高帽,收买人心,赤羽搏赶紧说了声“不敢当。”不吃他这一套。

俪青萍在另一侧淡淡一笑道:“先说说情况吧,你都知道什么,所有的一丝不漏都说说。”

赤羽搏还是比较喜欢女宗主的风格,直截了当,便将自己如何被抓,包括魔修巢穴的所有情况都说了。

讲完这些,他说起自己的看法,道:“各位前辈,隐在另一处巢穴中修炼的魔修高手我们恐怕很难对付,不知道那处巢穴在哪里,里面的魔修高手恐怕也非常强大。

可是,梅罗大森林中的这一处巢穴或许可以消灭。”

所有人眼中一亮,其实现在为祸百姓的正是这一部分魔修,那些高手自从那次毁了入云山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林中这处巢穴有五千左右的中低阶魔修,有两名护法坐镇,其外还有个什么血魔噬魂大阵,想除掉也绝非易事。

赤羽搏道:“据我所知,想除掉这处巢穴应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破坏其中的血池。

曾有一位前辈告诉在下,魔修的力量正是来自血池,没了血池,所有魔修体内的力量消耗之后将很难快速补充,而且,基于魔气的阵法也会失去效用。”

众人纷纷点头,如果能将血池破坏,或者将其中的魔血取走,那么,以修者如今的力量就可以灭了那处巢穴了。

结论已经很简单,想打这一仗就只有从内而外瓦解敌人,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上加难呐!

什么人能去破坏血池?怎么破坏?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赤羽搏,而闵钰却在一旁轻轻摇了摇头,没想到徒弟竟说了这么一番话。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惊呆了所有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镇魂紫龙晶

赤羽搏道:“所有修者当中,应该只有我进入过那里,或许,也只有我还能再进入那里。

可问题是,我破坏不了血池,那里比我强大的魔修数不胜数,而且,血池很大,其中的血水有很强的腐蚀性,死人扔进去很快就会化掉。

只要你们能想到办法破坏血池,我可以冒险走一遭,但不是现在,我和师父现在要离开,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之后这段时间,各位尽量想出办法,等着我们顺利返回吧。”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清楚明了,说得各位强者一个个心中激荡。

好一个年轻人,只身入虎穴在他口中简直就像家常便饭一般!

安世源愣愣看他片刻,然后拍了拍他肩膀,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你的胆色与大义令安某敬佩。”

赤羽搏尴尬一笑道:“谈不上什么大义,我的部族虽然离这里有些距离,可修者们如果真的败了,我的部族恐怕也难逃魔修之手。

为此,我可以冒一次险,前提是你们有办法破坏血池。”

安世源皱眉道:“这做起来并不容易,或许我们需要里应外合,想办法取走那些魔血。

修真界有各种储物类宝物,不知道什么样的可以用来储存魔血,至少魔修手上有这种东西,关于这一点我们还需要调查一下。

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可以带着这样一件东西回到魔修巢穴,而我们竭尽所能引出魔修高手。

只要对方大阵失去效用,那处巢穴便不足为虑。

当然,这还需要更细致的部署,我们也需要一些时间仔细推敲。”

赤羽搏道:“不错,我提出这件事,就是希望各位前辈早作准备,等我们办完事之后,如果能实现这样的计划,我不会逃避。”

启明泽站起来,走到近前,看看闵钰,又拍拍赤羽搏肩膀道:“好小子,你是我一生当中见过的,最优秀的年轻人!”

安世源也道:“如果有什么难题解决不了,任何事,只要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尽管提出来!”

赤羽搏有心问问镇魂紫龙晶的事,可师父出去那么久都没找到合适的,想来他们也不会有,如果有,俪青萍也早就帮忙了。

之后,师徒二人出了大殿,闵钰一脸凝重,道:“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决定了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师父知道你已经长大了,而且非常优秀,有自己的想法,可那样做实在是太危险呐!”

赤羽搏微笑道:“我知道师父,可我觉得应该这么做,不光为了我的族人,也为了两国无数百姓。

这次出去,我遇到了一名凡人女子,她让我认识到,凡人虽然没有修者的强大力量,可他们同样值得尊重,每个凡人都应该有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她在异地遇到这样的困难,我会很希望有修者站出来对抗敌人,这是修者应该做的事。”

闵钰眉头紧皱,却缓缓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徒儿优秀,还是其他什么。

在修真界,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修者身死,想走到最后,获得至高的力量,就应该小心再小心。

自己就是个例子,若不是当初的轻狂莽撞,如今的自己或许是入云宗宗主,是一名非常强大的修者。

哎!算啦!徒弟已经有了决定,而且,他的决定也不一定就是错的,他已经长大了,比任何一个年轻人都优秀,自己应该感到欣慰!

魔修的事还没有定论,是否有办法破坏血池也不好说,先考虑另一件事,那就是镇魂紫龙晶。

闵钰心中百感交集,这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件事,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徒弟会跟自己一起去,算是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吧,有他相伴足矣。

想到这里,他道:“为师这次出去也发现了一些线索,因为担心你便提前回来了。现在,咱们可以去几处地方看看。”

赤羽搏惊讶道:“师父,你有关于镇魂紫龙晶的线索?”

闵钰点了点头道:“血魔殿再现,我们这次出去也留意了一些关于当初血魔殿的事,却意外发现了一些隐秘记载。

据说,多年前在东帝境内一处地方发现了血魔殿隐秘巢穴,东帝修者与那里的魔修有过一次大战,死伤无数。

后来,大量修者和魔修的尸体被集中在一起,秘密埋在那巢穴之中。

为了不让血魔殿利用这些尸体,那巢穴被修者用禁制封印。

而为了压制大量死去修者与魔修的精神力,很可能使用了镇魂紫龙晶。

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那里的古老禁制也不一定还有效了,我们可以去看看。”

赤羽搏道:“东帝?那应该距离这里很远吧?”

“东帝”这个词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大陆上最强大的五个超级大帝国之一,有巅峰实力强者东帝大帝坐镇。

但对于这个超级大国具体的位置和范围赤羽搏还是感觉模糊。

实际上,他已经从东帝境内走过几次,前往老仙洞府是要经过东帝南部的。

即便超级大国,人口众多,修者无数,却也不是没有荒凉之地的,如果到处都是修者,那二百年前也不会爆发血魔殿之乱了。

闵钰道:“并不是太远,你来看。”说着,取出一张很大的古旧兽皮,竟然是一张地形图。

闵钰指着大陆最东边道:“咱们的位置应该在这里,是大陆的边缘。

除了咱们所在的这条狭长区域外,北方是梅罗大森林,西方是一大片荒野山地,再往西就是东帝领土。

东帝帝国是大陆中东部最大的帝国,从这里开始,到这里,这是东帝的东南部边界。”

赤羽搏看得呆了,闵钰在地图上一比划,只画出东帝的一角就已经远比暮华和曦景两个帝国加在一起还大太多。

闵钰又道:“大帝国的边界都相对荒凉,东帝也不例外,你看这里,从这里向西几乎都是荒野,少有人烟,而咱们要去的魔修巢穴大约在这里,或这里。”

赤羽搏问道:“上边画的这些是山和森林吗?”

闵钰点了点头。

赤羽搏道:“那咱们此去岂不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闵钰道:“二百多年前的东帝就已经非常强大,修者众多,因此,魔修巢穴不可能建在到处都是人的地方。”

赤羽搏恍然大悟,微笑道:“那好,这几天咱们就出发,之后去取水明蛙卵,再回来,便可以炼制寄魂之物了。”

在他们想象中,要去的魔修巢穴应该是封闭两百多年的废弃之地,不应该有什么危险,却不料,此一行却见到了两百年前留下的老魔!

见了一众小伙伴,赤羽搏说起去东帝寻找古老的魔修巢穴,大家都来了兴趣。

亚若第一个站起来,道:“我也去,修为达到结丹期,姨婆允许我出去闯荡了!”

南圃苦着一张脸道:“被宗门抛弃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跟你们去走走,散散心。”

原来,回来之后,南圃等人也知道仙桥宗迁移的事,绝大部分还活着的中低阶弟子都留在这里,从此跟仙桥宗没有关系了,他心里当然不好受。

林忠这小子第一时间就跑了,说是回仙桥山找什么重要东西,众人莫名其妙,也懒得管他。

鸾果儿看了一眼赤羽搏,低声道:“我也去。”

鸾玉儿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反正她们姐妹不会分开。

金虎脸色微沉道:“我不去了,我要留下修炼,这里有了五行聚灵大阵之后,对弟子的修炼很有好处。”

却没说原因,他这么拼命修炼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超过赤羽搏。

在这力量代表一切的年代,永远被身边的人甩在后边是一种很不好受的感觉。

金虎从小就机灵,可他崇尚力量,年轻人争强好胜,不甘人后,所以,他越陷越深。

陆光远也道:“师父找过我,让我帮忙教导几名新入的弟子。

这两年新弟子少得可怜,师父他想离开宗门,出去走走,苦差事就落到我头上。”

于是,闵钰、赤羽搏、亚若、南圃、鸾玉儿、鸾果儿,还有没什么事的木冬青,他们七人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了。

刚要出发,一个麻烦人物出现了。

老疯子瞪大眼睛看向众人道:“喂喂!你们要去哪里玩?竟然不叫上我老人家!”

闵钰微微皱眉,其他年轻人倒是露出笑意,这个老家伙向来只会惹麻烦,有时候却很搞笑。

上次在梅罗大森林中高唱“大光腚”的情景又出现在众人眼前。

闵钰想了想,这次带上他倒也可以,只是去找个地方,应该不会遇到其他人,有他没他没什么影响。

大家都是结丹期以上修为,都可以御剑飞行,到哪里去自然方便很多。

从哥恒城出发,向西略偏南,众人从暮华帝国上空掠过,却没注意下方。

如今的暮华帝国已经魔修肆虐。

修者彻底落了下风之后,绝大部分时间都缩在哥恒城中,利用大阵勉强躲避一时,因为修者再也经不起损失。

而这种情况下,魔修却越来越大胆,经常派人到两国境内抓人。

力量失去平衡之后,修者已经无法全面守住两帝国,只能眼睁睁看着,期待出现转机。

因此,赤羽搏一行人飞过空中时,竟然引起了地面上魔修的注意,而这些魔修当中,就有个老熟人,聋盲。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宁海小城

阴罗护法还在的时候,聋盲跟他走的比较近,而魅护法最看不上的就是阴罗,所以,连带着对聋盲也没什么好感。

像这样到两帝国抓人的危险任务,很不幸落到了聋盲头上。

而聋盲很想改变这种状况,想讨好魅护法,所以,上次费了不少工夫将赤羽搏抓回去。

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结丹期的臭小子在第一次离开巢穴的时候就打伤神海期统领逃之夭夭了。

魅护法大怒,处死了数名当时在场的魔修,甚至后来风尊者来的时候也大为不满。

之后,魔修发动了很多眼线在哥恒城周围寻找那小子,却毫无收获。

过了很长时间这件事才慢慢平息,可万万想不到,今天在这里又见到他。

虽然赤羽搏身形不断变化,可聋盲对他很熟悉,对他身边的人也很熟悉,空中飞掠而过那些人明显就是那小子和他的一众伙伴,还有闵钰和老疯子!

聋盲略一犹豫便飞快穿梭于树林之中,悄悄跟在了他们后边。

好在上边这些小家伙不过结丹期实力,速度并不快,神识也无法发现自己,需要防备的只是神海期的老疯子。

赤羽搏等人一路向西飞行,所过之处大多是荒野。

聋盲虽不想离开巢穴太远,可找到赤羽搏功劳不小,而且,这地方出现修者的几率也不大。

他们越走越远,聋盲也越来越不安,因为,他们应该已经进入东帝范围。

所有魔修都知道,东帝和血魔殿是死敌,如果让东帝修者发现自己那可麻烦了。这些家伙到底要去哪里?

而修者当中唯一一个有可能发现聋盲的人,老疯子,却自始至终心不在焉,毫无防备。

就在聋盲快要失去信心,准备放弃的时候,赤羽搏等人停止了前进,在周围寻找起来。

众修者各施手段进入地下,寻找有可能存在的血魔殿巢穴旧址,可找了半月有余却毫无收获。

闵钰这条关于魔修巢穴旧址的消息是从几方面得到的,听到些传言,查了些记载,还找到一张有些年月的古图。

可修真界的很多消息,甚至古书中的一些记载,有不少都是根据传言甚至谣言而做的记录。

这也可以理解,哪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被一些修者口口相传散播开来,再被一些大势力记录下来,自然难保准确。

看来,这处地方并不是要找的血魔殿巢穴。

众人有些灰心,不过,已经一路远行来到了东帝帝国范围内,怎么说也得去另一处有可能的地方看看。

他们却未发现一直躲在暗处监视的聋盲。

其实聋盲想找机会将赤羽搏抓走,可众多修者要么聚在一起,要么深入地下,根本没机会下手。

正飞行间,老疯子指向前方叫道:“喂喂,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望去,前方密林之中竟然孤零零坐落一座小城,从空中看得格外分明,小城周围都是荒野森林,看不到尽头。

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地方竟然有一座城,绝对违反常理。

闵钰却突然停住,拿出地图仔细对照,良久才皱眉道:“就在这附近了,血魔殿巢穴的位置应该就在那小城附近。”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二百年前的血魔殿巢穴被灭,甚至加了封印,而如今这里却出现了一座小城,简直太古怪了。

就算小城不大,却也应该有上万人口,显然存在已久,那么,它是什么人建立的?为何恰好建在此处呢?

木冬青皱眉道:“难道当初的魔修并未死绝,建立了这座魔修之城?”

亚若却立刻反对道:“你们别忘了,这里毕竟是东帝的地盘,既然东帝当初灭了血魔殿,就绝不会允许一座魔修之城存在。”

鸾玉儿淡漠道:“既然不是魔修所建,也不太可能是凡人,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是一座由修者建立的城。”

南圃道:“修者也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建一座城,根本无法招收弟子啊?”

亚若皱眉道:“我猜,这城中必然是修真家族,有修者也有凡人基础,只有这样才能在这里长久存在下去。”

闵钰面色凝重道:“既然来了就过去看看吧!这座城多半有古怪,你们先不要过去,我一个人去探探虚实。”

赤羽搏不放心师父,道:“我陪你去。”

老疯子也叫道:“好玩好玩,我也去。”

众人落入森林,亚若等人在林中等候,赤羽搏、闵钰、老疯子三人却径直向小城而去。

行至近前,发现门口附近有一名筑基期左右修为的年轻人,显然在看守城门。

城门处有凡人出入,城外是大片农田,凡人们自然要通过耕种和狩猎获得食物,那么,守在这里的修者无非是阻止外来修者进入的。

闵钰眉头微皱,这座小城有古怪,孤零零坐落于此,又不欢迎外来修者,其中定然隐藏着秘密。

三人来到近前,门口的年轻修者迎出来,非常客气地抱拳道:“敢问阁下几位到此何干?我们宁海城孤立于此,极少与外界来往,同样,也不希望有外界修者打扰,还请各位见谅。”

果然不出所料,修者根本进不去。

闵钰微笑道:“请问这位小友,你们这座城明明远离大海,却为何叫做宁海城?”

青年一抱拳道:“前辈误会了,此城之所以叫做宁海城,只因城中有两家,一家姓宁,一家姓海而已。”

闵钰微微皱眉道:“还请恕老朽冒昧问一句,这是两个修真家族吧?却为何对外来修者避而不见呢?”

青年微笑道:“前辈客气了,不少路过此处的修者都问过这个问题。

原因很简单,宁海两家的家主都喜欢闭门清修,不喜欢见客,同样,也要求后人以修为实力为重,专心修炼,不可分心,所以就有了如此规矩,还请各位前辈见谅。”

老疯子不高兴了,叫道:“喂喂,臭小子,我老人家饿了,要进去找点吃的,你再拦着,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那青年见他形貌不整,言语粗俗,也不与他计较,反而微笑一躬,道:“还请前辈见谅!”

闵钰拉住老疯子,道:“算啦,看来咱们得自己找吃的了,走吧!”拉着他向不远处的树林中行去。

赤羽搏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回到森林中,闵钰皱眉道:“很明显,这里有古怪,可是,这毕竟是两个修真家族,远远不是咱们可以应付的。

算了吧,为了我一人的事让你们陷入危险,这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赤羽搏却面色凝重道:“不,师父,这里很可能就是咱们要找的地方,已经没时间再去其他地方了。

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好好探一探这宁海小城!”

上万人的修真家族,其中修者的数量应该有几百了吧,探究这样一座城中隐藏的秘密,还要从他们手中得到想要的东西,显然不是件容易事,可赤羽搏不想放弃。

镇魂紫龙晶对寄魂之物的炼制非常重要,而闵钰的命应该所剩不多了,来不及再找。

众年轻人围在一起研究这件事,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亚若,所有人当中,论出主意,制定行动方案,非她莫属。

亚若皱起了小眉头,思索良久道:“这件事我也没有好办法,不过,咱们不妨分析一下。

这地方很可能是血魔殿的隐藏巢穴,后来被大量修者消灭并封印,如今却变成一座小城,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联系。

当初血魔殿之乱是二百几十年前的事了,这小城在二百余年时间内达到如此规模也差不多。

我猜,这小城地下应该隐藏着什么,这才是他们不愿与外界修者接触的根本原因所在。

或许有人在被毁的血魔殿巢穴中找到了什么好处,也或许遇到了什么困难被困于此,才慢慢形成了这样一座城。

以咱们几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与这样一处地方正面抗衡,那就只有一种选择,深入其内部,从其内部想办法。

想顺利得到想要的东西,首先,应该想办法了解这里,比如,其中的修真力量到底有多少,是否有什么咱们可以利用的内部矛盾等。

可是,这样做危险很大,探究人家保守了上百年的秘密,万一被发现,必然引来对方的报复!”

赤羽搏静静听着,亚若的话令他立刻理清了思路。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正是此行要找的地方,如果有镇魂紫龙晶,应该就在城中修者手上。

可这里的修者不愿与外来修者接触,这件事就不好办了,想弄清其中原由并得到镇魂紫龙晶,只有打入敌人内部。

闵钰道:“这样做太危险了,对方是两个修真家族,以他们的力量如果想杀了咱们,恐怕只是举手之劳。”

赤羽搏憨厚一笑道:“师父,对方毕竟是修者,如果城中是魔修也不可能存在至今。

你不必太担心,之前徒儿也曾在魔修巢穴待了一年多,不还是好好地出来了吗。

这里的人总不能比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修还难对付吧?

咱们已经没时间浪费,这件事交给我,徒儿定会为您找到镇魂紫龙晶,完成这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鸾玉儿斜了他一眼问道:“你已经有办法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进城妙法(上)

赤羽搏点头道:“差不多,你们别忘了,我这两年多时间吃了多少苦才换来一项逆天能力,那就是隐匿气息。

将全身气穴都闭住,我甚至可以假装成凡人。”

亚若补充道:“城门处来来往往的凡人很多,城中修者对他们并不在意,假扮凡人混进城中确实是个可行的方法。

问题是,就算成功混进去,在城中也不可使用灵力,除了小心打听些不关痛痒的消息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毕竟这是两个修真家族,城中修者定然不少,你调动灵力很容易被发现。

或许,你还要以修者的身份再次混入城中,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接触到真正有价值的情报。”

所有人都是一愣,什么?以修者的身份再次混入城中?这太难了吧?对方明明不愿与一切外来修者来往,又如何以修者的身份混进去?

木冬青道:“哦,我明白亚若的意思了,城中既然有很多修者,总免不了需要一些资源,也就是说,城中修者定然要出去,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城中。

既然如此,出去的修者就有可能遇到各种情况而回不来,有一个遗失在外的后人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亚若淡淡一笑道:“木兄说得不错,不光是修者,凡人也有可能因为意外而无法回来,比如狩猎。

这周围全是荒野森林,想必多有野兽,出去狩猎的人意外失踪应该也很常见。”

南圃笑道:“你们俩倒是能想到一处!”

木冬青脸上带着尴尬道:“头些年两国征战,我可是被亚若姑娘层出不穷的手段打怕了,一静下来就不由自主去揣摩她的想法。”

众人都笑了,有亚若这样一个敌人确实是件头疼的事。

赤羽搏却皱眉思索,亚若的分析已经将整个行动计划大体理顺出来,自己先要隐匿气息进城打听一些事,一些关于失踪人口的事。

然后,再改头换面,以修者的身份堂而皇之回来认祖归宗。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进入这宁海小城,从而打探出其隐藏的秘密,寻找镇魂紫龙晶。

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只是难度有些大,以自己的脑子能骗过全城的修者吗?

亚若却突然道:“或许我可以跟你一起进城,给你出谋划策,只不过需要个合理的身份作为掩护。”

赤羽搏闻言大喜,只要有亚若在,不管做什么事都有底气,可这身份?

木冬青道:“当然是越亲近越好,问题是,对方会让你进城吗?”

亚若轻笑道:“会的,只要让他进,就一定会让我进,因为,我会是个不错的人质。”

木冬青道:“你是说,他们会怀疑他的身份,所以,会把你暂时关押起来作为人质?”

亚若点了点头。

赤羽搏道:“不行,这太危险了,万一我有所疏漏,他们就会要了你的命啊!”

亚若声音平静道:“有我在有几个好处,其一,时刻提醒你不能有所疏漏,其二,有人质在,他们更容易相信你,其三,万一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我还可以给你出谋划策。

你放心,他们不会轻易杀我的,这毕竟只是座小城,力量并不会太强大,也不希望有太多人注意到这里。

轻易杀人会引来报复和外界修者对这里的关注,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木冬青看向亚若道:“你已经想好了说辞和退路?”

亚若轻轻一笑道:“差不多吧,问题的关键在于,城中的秘密到底有多大,咱们能不能弄清楚这个秘密,能不能取得对方信任。”

既然已经大体定下计划,众人开始实施。

与此同时,聋盲一直躲在暗处观察,见赤羽搏等人停留在此,似乎对这座小城有所图谋,他独自离去,返回巢穴向魅护法禀报。

第二天傍晚,赤羽搏将头发解开,挡住了大半边脸,甚至在脸上抹了些灰土,又取出一套备用的粗布衣服换上。

背了弓箭,跑去林中猎了一只小兽搭在肩膀上,又可以挡住部分面容,然后装作跛脚,缓缓向城门处行去。

之所以要等一日,是因为守门的年轻修者见过自己,要等换人了才能进去。

赤羽搏低着头,跛着脚,一步步蹒跚向城门行去,他要假扮出去捕猎的宁海城凡人。

到了门口处,也不看别人,只是旁若无人地往里面走。

门口附近,一名年轻修者坐在大门旁边的一个小棚子里,关注着来往行人。

赤羽搏一瘸一拐进了城门洞,虽然心中忐忑,依然低着头缓缓前行,希望能蒙混过关。

突然,旁边小棚子中传来一个声音:“喂,那个跛脚的,你过来。”

赤羽搏心中一震,周围进出的凡人不少,为什么偏偏喊住自己?难道他们经常守门,能认识这城里的所有人?

不管怎样,眼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来到小棚子外,躬身行了个礼,却未敢说话。

里面一个样貌俊朗的青年仔细打量他一眼,微微皱眉,似乎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

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住在哪一片儿?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赤羽搏心下紧张,“哪家的孩子?住在哪一片儿?”这要如何回答?这些守门弟子果然对城中人大多有印象,这可麻烦了!

青年见他不答,心中更疑,直直盯着他,甚至缓缓站起身来。

赤羽搏微低着头,脑中想着对策,可这个问题确实无法回答,不回答又要穿帮。

气氛越来越紧张,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了个不算办法的办法,假装结巴道:“小、小的、自、自幼,啊,有、有疾……”

这简单一句话说得含含糊糊,慢慢吞吞,半天还没说完,听得那青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憋着,赶忙抢过话道:“等等,等等,你说你小时候就有病,所以极少出来是不是?”

赤羽搏装作感激地点了点头。

那青年又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你爹又叫什么?”

赤羽搏硬着头皮继续故意拖延时间道:“呃、小、小的、叫、啊、叫、宁、宁、叫宁二,我、我爹、叫、啊、叫我、二、二子……”

那青年听得郁闷不已,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灵力波动。

凡人就无所谓了,宁海城不与外界修者来往,也根本没有外来的凡人来到此地。

这样一想,他有些不耐烦,道:“哎,算了,算了,你走吧。”

赤羽搏赶忙躬身道:“呃、小、小、小的……”

那青年脸上露出一阵无奈神色道:“别说了,快走吧!”又叹口气道:“哎!人有不齐,天有不公啊!”

赤羽搏缓缓进入城中,却暗暗松了口气,这座城从空中看并不大,可站在这里一看,城中房舍无数,也不算小。

一般的修真家族,居住方式都有划分,驻地中心是修者集中地,外围全是凡人,越是资质驽钝的凡人越被排挤到最外层,从城中的建筑就可以看出这种规律。

赤羽搏隐在外围偷偷观察,这附近都是凡人,根本没有修者,从这些凡人的对话中尽量多的了解这座城。

数日之后,他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甚至可以跟附近的一些老人聊天,从中,他得到了一条极为重要的情报!

半个月之后,一个邋里邋遢的跛子从小城中混了出来,此人正是赤羽搏。

与亚若等人汇合,准备执行下一步计划,也是更重要、更危险的一环,以修者的身份再次混进城中。

这半个月时间,赤羽搏已经掌握了不少情报。

原来,宁海城在这里崛起也不到两百年,据说这里之前只是荒野,有两位修者来到了此处,一个姓宁,叫做宁亦,一个姓海,叫海明轩。

他们当年也不过是两名小散修,私交不错,来到此处便在这里安定下来。

之后,他们去远处抢了不少凡人女子回来,在这里隐居生活。

两人都育有不少儿女,尤其是宁亦,据说他一共有十一个儿子,七个女儿。

再后来,这两家就在这里开枝散叶,渐渐形成个小村子,很多女人都是抢来的,只为了生孩子。

许多年之后,这宁海二人修为进步很快,也有了不少儿孙,后人之中也有能修炼的,村子的规模快速扩大,渐渐演变成一座小城。

随着儿孙不断成长,这宁海二公也渐渐销声匿迹。

这么多年过来了,如今城中没有人听说宁海二公去世的消息,也没有人看过他们。

这两人自然就是宁海城的老祖宗,后人便用他们二人的姓氏为这座小城命名。

修者修为有所精进的话,二三百年的寿命根本算不得什么,想必这宁海二公如今还在人世,躲在城中的什么地方隐修而已。

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座小城的由来已经可以大体推测出来。

二百余年前,大量魔修和东帝修者一场大战,双方都死伤惨重,无数尸体埋于地下,又被修者们加了封印。

当时的两个小散修不知怎么到了这里,发现了此地的秘密,并且,很有可能在此得到了什么好处,不舍离开,便抓了些女人在此繁衍后代。

将近两百年时间,足够他们繁衍七八代,达到如今的规模也不足为奇。

那么,宁海二公到底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呢?又为何直到如今仍不离开,甚至不愿与外来修者来往呢?

这些问题恐怕只有以修者的身份再次混进去才能弄明白。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进城妙法(下)

另一方面,聋盲早已经将消息带回了魔修巢穴,一间石室当中,魅护法坐于首位,两侧站了大量魔修。

聋盲跪在下面,道:“启禀护法,属下这次出去偶然发现了一个人,就是之前逃走那个叫做习山的小子。”

魅护法面露惊容,道:“习山?你说你发现了他?可认准了?”

聋盲道:“属下敢以性命担保,之前与那小子有过数次接触,属下绝不会认错!”

魅护法眼睛微眯道:“当初因为他逃走,风尊者可着实痛骂了我一顿,之后安排人好一番寻找却毫无所获,本以为他此去不会再回来,却不料时隔几年他竟然又出现了。”

又看向聋盲道:“他在哪里?你既然发现了他,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

聋盲道:“属下也觉得奇怪,那小子身上竟然感觉不到丝毫魔气,而且,他和他的师父、师叔,还有不少年轻修者一起去了东帝境内。”

魅护法一皱眉,道:“什么?感觉不到一丝魔气?这怎么可能?你该不会认错人了吧?再说,他们去东帝干什么?”

聋盲道:“属下也曾怀疑,暗中一路跟随他们到了东帝东部边缘,反复确认,是那小子无疑,属下猜测,他这几年很可能找到了什么隐匿魔气的方法。

他们一行数人似乎在东帝东部荒芜之地寻找什么,然后,他们发现了一座孤零零坐落于荒野中的小城,停了下来。”

魅护法脸上疑惑神色更甚,思索片刻,取出一大卷兽皮道:“你过来,从地图上指出他们到底在哪里?”

聋盲起身,来到粗糙的地图前仔细查看,然后伸出手指,指向一处道:“好像是在这附近。”

魅护法惊讶更甚,面色凝重看向一旁斜躺在石椅中的血蝠道:“血蝠,他们去了血魔殿之前的一处巢穴那里!”

血蝠面无表情道:“聋盲不是说有一座小城吗?咱们的巢穴位置怎么会有一座城?这不可能!”

魅护法却道:“位置确实不错,二百多年过去了,没什么不可能!我觉得,那地方必定有古怪。”

血蝠依旧懒洋洋道:“那你打算怎么样?”

魅护法轻轻一叹道:“我甚至想亲自过去看看,只可惜这里扔不下,不如你去走一趟?”

血蝠微微皱眉道:“去干什么?”

魅护法道:“把那小子抓回来,顺便去看看那座小城到底怎么回事?”

血蝠心不在焉道:“然后呢?”

魅护法略一思索道:“弄清楚就好,最好别闹出太大动静,那里毕竟是东帝,如果让东帝宫的人发现了你……”

血蝠一叹道:“为什么这种倒霉差事要落在我头上!”

他心里明白,那里虽然是东帝最东部的荒芜之地,可东帝宫何等强大,情报何等灵通,如果此行被东帝宫发现,哪还有自己的命在。

魅护法也知道其中危险,道:“不管什么事,尽量不诉诸武力,要用脑子来解决!”

血蝠耸了耸肩道:“哎!只可惜,我们只有一个魅护法呀!”

他站起身,带了十余名统领级别魔修,包括聋盲在内,准备动身。

下边突然有人说话:“二位护法大人,不如让属下也过去,当初,我与那个习山还有些交情,或许一些场合有用。”

说话的是边渠。

魅护法稍一犹豫,点了点头,她本不想让边渠过去,这小子时不时不听调令,可他说的不错,这次的事或许需要他这样一个人。

再说赤羽搏,已经做好了准备,买了几身像样的衣服,将原来束在脑后的长发剪成短短一层,就连眉毛也剪了,只剩下一层小毛根,有人问起来,就说与人争斗时被人用火性法术烧了。

又在烈日下暴晒了数日,将肤色变得发黑发红,身后背上闵钰那柄大剑。

这一番装扮下来,简直像变了个人,透着一股子彪悍狂野味道。

想必宁海城中人看到了,也无法与之前那个邋遢跛子联系到一起。

亚若陪在他身边,打算与他一起混入宁海城。至于伪装身份,赤羽搏早已经打听好了。

之前在城中闲聊的对象都是凡人,所以,了解到的事也大多是关于凡人的,碰巧,有一个人很符合要求。

宁海城中的凡人几乎没有主动离开这里的,但,确实有出去狩猎时失踪的。

其中有一个叫做宁宏的人,在三十年前的一次狩猎中失足掉落悬崖,从此再无消息,族人都认为他那次落崖已经必死无疑。

赤羽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听到一些关于此人的消息,包括他的生辰,父母的名字,家里状况等等,却还有更多细节这么多年之后已经很难打听到了。

就以此人的后人身份混入城中,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亚若作为他的师妹,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虽然年纪尚轻并未真正结为道侣,却是早晚的事。

准备妥当,二人离开一定距离,然后御剑而起,向宁海小城飞来,其余人则隐藏林中等待消息。

单说赤羽搏和亚若,大摇大摆飞至宁海城外。

守城门的修者远远就看到有人飞来,一名年轻修者从城门中行了出来,站在门口,望着空中。

十余丈高处,赤羽搏竟然直接一跃而下,“砰”的一声落在地面,激起一阵烟尘,双脚将地面踩出两个深坑。

然后,轻飘飘站直身子,掸了掸袍袖,面带微笑向那守城修者行去。结丹期修为展露无遗,强横的肉身也完全体现出来。

亚若也缓缓降下来,面带微笑站在赤羽搏身旁,从容自信。

这一次,他们就是要高调进城,这样才能更引起两族修者重视,才有可能接触到一些核心的秘密。

那守城修者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番,不由暗暗心惊。

眼前这一男一女看起来如此年轻,恐怕比自己还小,灵力修为都已经达到结丹期,男的肉身极为强悍,女的容貌秀美,满面自信,气度不凡。

赶忙微笑抱拳道:“不知二位前辈到我们小城有何贵干?”

赤羽搏也打量此人一眼,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对自己的样貌太过在意,不由松了口气,微笑道:“请问这位兄台,这里可是叫做宁海城?”

虽然言语客气,可腰板挺得笔直,派头十足。

那修者不禁动容,问道:“敢问前辈从何而知偏远小城的名字?”

赤羽搏脸上换了一副亲切笑容道:“哦,家父姓宁,多年前就是从这宁海城出来的。

如今家父家母都已不在人世,据家母生前所说,这宁海城中可能还有在下的祖父、祖母。

在下修炼小成,天南海北也来去自如,便想起到这里寻访亲人。”

那守城修者听了,面露惊容,呆立片刻才反应过来,笑容也更加亲切,问道:“竟有这等事!不知前辈大名,令尊及令祖大名?”

赤羽搏心中暗喜,看来有门儿,亚若这个主意还真妙,却不敢得意忘形,继续演戏道:“哦,在下宁晨阳,家父宁宏,祖父宁沛。”

“宁晨阳”这个名字是早上才起的,亚若看着初升晨阳,随便帮他起了这么个名字,听起来还不错。

那修者恭敬道:“劳烦二位前辈在此稍等片刻,在下这就进去通禀。”说完,向城内去了。

赤羽搏背手立于城门外,后背斜对着城门,装出一副高人模样,实则是不想城门附近的凡人看清自己面貌。

城中有不少凡人都见过自己,万一身份被揭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过了良久,那守城修者带了一位中年修者一同出来。

赤羽搏偷偷感知此人修为,应该在自己之上,却也顶多结丹中期左右。

那中年修者仔细打量赤羽搏和亚若一番,微笑抱拳道:“二位小友,还请里面说话。”

率先进了城门附近的小棚子,赤羽搏二人也跟了进去。

中年修者询问道:“听说令尊是我们宁海城的宁宏,祖父叫做宁沛,可有此事?”

赤羽搏神态从容,点头承认,这些都是早就打听清楚的事。

中年修者又道:“我们城中确实有个叫做宁宏的人,只是,此人远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坠崖死了。”

赤羽搏闻言,脸上现出一丝哀伤之色,扯谎道:“实不相瞒,在下其实也不记得家父,只是听母亲说起,家父当年似乎是从一处悬崖掉下来的,受了不轻的伤。

危难之际,被在下的外祖父所救,带回家中医治,最终保住了性命却落下残疾,行走不便。

之后,家父就住在外祖父家中,与家母朝夕相处数年,日久生情,两人最终成了亲。

再后来,家父提起,他原本住在一处叫做宁海城的地方,只是,行动不便就没有回来。

他们成亲后有了在下,只可惜,家父当年伤得重,损了根本,在我三岁那年便去了。

后来,在下八岁时被师父看中带了去修炼,这一走就是十余年。

等在下再回去寻找母亲时,却得知,在我走后第五年,家中遭了洪水,外祖父也不在了,母亲积劳成疾,不过两年也去了。

隐约记得,母亲生前说过,在宁海城中还有祖父祖母,如今在下已经没了亲人,想起到此处寻找祖父祖母,如果他们还健在,希望能见上一面。”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认祖归宗

中年修者始终认真听着,等他讲完才问道:“据我所知,这周围很大范围都没有人烟,不知……”

赤羽搏早有准备,道:“家父当年坠崖之地应该在这里以南二三十里外,而我的家乡还在更远处。

外祖父精通医理,那次碰巧与村中几个猎户深入森林采药,这才发现了重伤的父亲并将其救下。

只可惜,多年之前的一场洪水将家乡淹没,村民们死伤惨重,没过几年,侥幸活下来的村民们都已经迁移,小村子也不在了。”

说这话时,他面色丝毫不变,心却提到嗓子眼儿,有些情况只是道听途说,是不是真的自然无法保证,比如这场大雨。

中年修者皱眉思索道:“洪水?哦!多年之前似乎下过一场连日大雨,小友所说的洪水应该是那个时候了。”

又问了些细节,赤羽搏都能回答,并未有什么明显疏漏,中年修者似乎对他的身份信以为真了。

话锋一转,又道:“过去的事不提了,不知小友见到亲人之后有何打算?”

赤羽搏道:“在下如今已是修行之人,何况,祖父祖母即便健在恐怕年事已高,在下只能微微尽些孝道,之后,自然还要寻一处好地方修炼,不理凡俗之事。”

中年修者点头道:“看起来,小友应该年纪不大,不知……”

赤羽搏道:“在下已经二十有五了。”

中年修者双眼一亮,道:“年仅二十五岁就已经结丹,实在令人羡慕啊!”

赤羽搏客气道:“兄台过誉了,实际上,结丹那年应该是二十一岁吧,只不过,这些年始终被其他事牵累,修为未曾又进。

了了这一桩心愿后,在下也要安定下来苦修一段时间,将那耽误的几年补上。”

中年修者脸上明显有震惊之色,族中子弟能在三四十岁结丹都已经算资质不凡,这个年轻人竟然二十一岁就结丹了,而且是法体双修,实在可怕呀!这样的人物绝不应该轻易错过。

安静了片刻,他语气突然转冷道:“小友可知道我们宁海城的规矩?”

赤羽搏心中一凛,暗道:终于说到正题了,面上却略显惊讶道:“哦?在下不知。”

那人道:“我们宁海城其实是两个修真家族之所在,老祖宗定下规矩,没有特殊情况,外来修者一概不得入城。”

赤羽搏脸上装出一副先惊讶后失望的神色,道:“还有这样的规矩!看来在下无缘见祖父祖母一面了,既然如此,在下也不想因为私事破了贵城的规矩,就此告辞了。”起身就走。

当然不是真走,此时欲擒故纵才是上策。

中年修者赶忙道:“令尊毕竟是我族人,小友自然也是我们宁家子弟,当然不算外来之人,只不过,这位姑娘……”

赤羽搏介绍道:“这是在下的师妹,如果她无法进入城中,可以暂时在城外等候,在下进去见过祖父祖母,我二人这就离去。”

中年修者脸色微微一变,笑道:“哦,倒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是小友的师妹,关系自然亲近,或许可以破例一次。

只不过,希望姑娘也能替我们着想,进城可以,却不可随便走动。”

赤羽搏明白,这是要将她软禁起来,事情的发展果然都在亚若预料之中。

亚若淡淡一笑道:“无妨,小女子只要有一处地方清静修炼即可。”

三人一起进入城中,这里的情况赤羽搏早已了解,外围全是凡人,资质驽钝,没什么地位。

中间很大一片区域是修者和凡人混居的,哪一家出现一名修者,血脉较近的人地位都会提升。

城中心附近的建筑高大精美,一条环形的宽敞大道将此区域围在当中,相当于一条分界线,凡人没有特殊理由是不能进来的。

三人先来到中心区域,中年修者将亚若带到一间独立小屋子,又示意几名弟子守在附近,然后,带着赤羽搏回到中间区域的一处院落。

还道:“这处院子就是令祖父宁沛的住处,只可惜,令祖母已经不在人世了。”

赤羽搏脸上装出一副悲伤神色,叹了口气道:“在下还是来晚了。”

进了院子,里边却站着一大群人。

原来,中年修者先来宁沛家详细询问了情况,之后才出去见的赤羽搏,因此,宁沛一家老小早已有了准备。

听说早年夭折在外的儿子竟然还留下个后人,老爷子自然高兴,但他家中儿孙众多,也不在这多一个少一个的。

关键是,这个从未见过的孙子竟然是一名修为不低的修者,这让老汉欣喜若狂,甚至一大家子人都躁动起来。

在宁海城中,凡人的地位很低,家中出现修者才会得到重视,才会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好的生活环境。

这也可以理解,好几代都不出一名修者,说明这一分支血脉不佳,自然要遭到排挤。

像宁沛老爷子一大家好几十口人,也唯独一个如今还不大的曾孙子有修炼资质。

托了这个关系,一家人可以住在现在的位置,家业也算不小。

如果膝下再多一个资质出众的孙子,那他们一家可要更加风光了,哪怕这个孙子与自己没什么感情,单单就是挂个名号也是求之不得的。

所以,宁沛老爷子亲自带了一众儿孙在院中已经等候多时了。

赤羽搏一进院儿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好家伙,这一大院儿满满都是人,之前打听的情报中可没有这么多,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如此一来,更要万分小心,不要漏了马脚才好。

他哪知道,这宁海城世代繁衍,沾亲带故,远的近的,总有不少人。

有困难时都找不见他们,可论占便宜、得好处,这些人来得可快了,若再等半日,来这里的人还会多出一倍不止。

宁沛老汉须发皆白,弓着腰,拄着拐棍儿,颤颤巍巍站在最前头,见两人进来,先向那中年修者行礼。

然后,一大家子人都将目光集中到赤羽搏身上,一个个大眼看,小眼瞧,搞得赤羽搏十分不自在。

忽然想起,为了不让之前见过自己的人认出来,形貌做了掩饰,头发只有短短一层,就连眉毛都剪了。

赶忙微笑解释道:“哦,头些日子遇了点麻烦,杀了一名结丹期的仇家,却也被对方一把火将头发、眉毛都烧了去,这才刚长出来,让各位见笑了。”

一大家子人听了,心里可是既惊又喜。能把结丹期修者杀了,那他至少也是结丹期修为了。

宁沛老汉心中高兴,丝毫没怀疑赤羽搏身份。

在他看来,如此俊杰人物,若非真是自己孙子,根本不可能与这一家子凡人有任何瓜葛。

想起早年夭折的儿子,看着眼前的好孙子,又是伤心,又是高兴,浑浊的老眼中不由流下两行老泪来!

赤羽搏见了,“扑通”一声跪在老爷子跟前,道:“想必您老人家就是祖父了。”

老汉听了这一声祖父,更加老泪纵横,浑身颤抖,颤巍巍上前扶住赤羽搏胳膊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虽然在演戏,可这一瞬间,赤羽搏已经融入其中。

他能清楚感觉到老汉心中的酸楚与喜悦,真心真意,从骨子里发出的那么一种亲近。

心中突然十分愧疚,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自己欺骗了这位慈祥的老人,如果事情暴露甚至给他们一家带来大祸。

可眼下已经没别的选择,干脆实实在在做老人家一回孙子,只希望自己的到来不会给他们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

老汉声音颤抖道:“你爹他,当年出去捕猎,遇了危险,躲避不当,掉落了山崖!

后来,回来的人说,那山崖又高又陡,延绵十数里,下面是荒野密林,多有虎狼,掉下去是百死无生啊!

我哭了好几天,连个尸首都没看见呐!

想不到,想不到他大难不死,还有了后人,真是苍天有眼呐!”

老汉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拉着赤羽搏的手也越来越哆嗦,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

赤羽搏心中起伏,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演戏竟然演到自己心痛。

脑子有些乱,好在之前想好的说辞还没忘,道:“听死去的娘说,我爹他当时应该被树枝阻挡,这才勉强捡了一条性命,又恰好遇到外公进山采药,天不黑就将他救了,要不然,到了晚上恐怕凶多吉少了。”

老汉只是不住的发抖。

赤羽搏担心他身体,赶忙道:“爷爷,这外面风大,咱们还是进屋里说吧。”

此时的他,已经不光在演戏,可以说完全入戏了,只因为宁沛老汉的亲切与真诚打动了他。

老汉抹了眼泪,又看看众人,似乎终于醒悟,道:“哎呦!看我这老糊涂,一激动也忘了礼数。

快进屋,大家都到屋子里坐,喝口水,咱们慢慢聊。”

一众人进了屋子,老汉将那中年修者让到主位,又安排人取了点心、茶水。

一通忙活,老汉心中的悲伤才慢慢淡了,拉着赤羽搏的手给他介绍众人,这个是你大伯父,那个是你二姑母,介绍半天,赤羽搏却没记住几个。

所有人都表现得很热情,只不过,从这些人身上赤羽搏并未感觉到多少发自内心的亲切。

宁沛老汉一直拉着他的手,那只枯槁的手微微发凉,皮肤松松垮垮,能感觉出一层皮下面就是手骨。

从这手上的触感可以清晰感觉到,老汉体内的生机已经所剩不多。

通过这只手,老汉依靠着他,理所当然将他当成了拐棍儿,也正因为如此,赤羽搏觉得很亲切。

自己是他可以依靠的人,不需要客气,老汉已经发自内心将自己当成了孙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面见家主

介绍到后面,大人介绍完了,到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儿面前。

宁沛老汉满脸笑意看着那虎头虎脑的小娃儿,对赤羽搏道:“孩子,这是你侄子,小名叫戚儿,今年只有五岁。

你可别看他小,在你来之前他可是咱们家唯一一个能修炼的。”

又对那孩子道:“戚儿,快给你老叔行礼!”

那粉嫩的娃儿听了,也不犹豫,直接跪下“砰”的一个响头,叫道:“老叔。”然后,仰起头好奇看着赤羽搏。

赤羽搏也仔细打量这娃儿,小家伙生得白白胖胖,头发只在头顶两侧留了两撮儿,扎了两个小髻,像两个小犄角。

圆滚滚的脸蛋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穿了个红色小花袄,十分可爱。

戚儿好奇问道:“太爷爷,我叫这个人老叔,那原来的老叔怎么办?”

宁沛老汉哈哈大笑,道:“你原来的老叔排行老十一,当然要叫十一叔了。”

戚儿道:“那这个老叔就是十二叔呗?”

老汉微笑点头。

赤羽搏也觉得好笑,看来这一大家子人口众多,光是辈分就让这娃娃搞不清了。

戚儿又问道:“那老叔,为什么我之前没见过你?”

宁沛笑道:“你老叔在外面长大的,如今刚回来,戚儿当然没见过了。”

戚儿道:“外面什么样?还有别的老叔吗?”

一大家子人都被逗乐了,赤羽搏也觉得好放松,似乎将潜入这古怪宁海城的危险也忘了,伸手拉住戚儿道:“来,跟在老叔身边,老叔陪你玩。”

戚儿听到“陪你玩”三个字,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介绍完毕,众人落座,赤羽搏将早已经编好的身世又给众人讲了一遍。

除了自己也没多少印象的父母,后来不过是自幼随师父修炼,以及各种经历,这些事大多都是真实的,跟如今的身份并没有冲突,众人自然听不出什么破绽。

那中年修者一直在旁边仔细看着,并没看出任何不妥之处。

一来,宁沛老汉真情流露,赤羽搏也被其感染,将这场戏演得很好。

二来,三十余年前的旧事,也没多少人记得清楚。

如今看来,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中年修者起身,拍了拍赤羽搏肩膀,亲切道:“今天先与家人团聚,明儿个我再来找你,咱们去见见族里的长辈。”说完转身去了。

之后,一家人又摆宴席,上酒,大家喝得痛快,一个个有了醉意,也没人深究往事。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那中年修者就来找赤羽搏,带着他向城中心而去,一直来到一座大殿前。

赤羽搏仔细观察眼前建筑,这座大殿是城中最大的两座建筑之一,与不远处的另一座竟然一模一样,在这两座大殿中间,还有一座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殿。

从位置和布局来看,那座小殿才应该是宁海城的中心。

中年修者介绍道:“这座大殿是咱们宁家的主议事殿,族中有什么事都会在此商议处理,对面那座一样的大殿是海家的主议事殿。

正中那座小殿才是真正的主殿,是宁海两家共同商议事情的地方,没有极为重要的事情,除两位家主以外的任何人不得擅入,这是咱们宁海城的规矩,一定要牢记!”

赤羽搏眉头微皱,很显然,这破旧小殿之中多半隐藏着什么秘密,如果宁海二公还在人世的话,应该就藏身于此。

只可惜,中心小殿距离宁海两家大殿距离太近,想来很难有机会潜入其中。

虽然自己修炼了秘法,隐匿气息能力十分了得,但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自然界到处都有灵气,就算自己能不发出一丝灵力波动,但在无处不在的轻微灵力波动之中,自己一处与周围不同,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修为高深的人,只要宁心静气仔细探查,还是能发现一丝异样。

也就是说,隐匿气息能力可以使自己在修者不太注意的时候躲过探查,却无法在对方的严密监控下遁形。

言归正传,赤羽搏和那名中年修者进了大殿,一看之下不由一惊。

好家伙,偌大一座大殿中竟然满是修者,估计能有二三百人。单单一个宁家就有这么多修者!

这些修者分为四列站在殿中,其中一列全是女子,每一列从后到前修为逐渐升高。

最前方主位上坐了一名中年男子,面目方正,脸上棱角分明,一双眼睛带着寒光,给人一种沉稳干练的感觉。

想必这位就是宁家的家主了,感知其修为,大约在神海后期左右。

整座大殿中并未有元婴期强者存在,这也很正常,宁海城的建立也不过两百年,开始时凡人基础薄弱,出现杰出后人的几率不大。

这位宁家主多半也就百余岁,能达到神海后期已经相当不错。

下边四列修者当中,每一列最前方一人也有神海初中期修为,应该是四位头领,其余所有人修为都在神海期以下。

正在他微微出神,仔细感知情况的时候,他身边的中年修者已经上前几步,抱拳道:“见过家主,属下已经奉命将宁晨阳带到。”

赤羽搏醒悟过来,也上前两步,抱拳施礼,面见家主。

宁家主目光锐利,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一番,声音浑厚而沉稳,道:“你叫宁晨阳?是宁沛的后人?”

赤羽搏心中忐忑,想来家主定会仔细询问自己的身份,面上却丝毫未表现出来,小心答道:“正是。”

宁家主面无表情,又问道:“你的父亲叫做宁宏,三十年前出去捕猎,坠下山崖而未死?”

赤羽搏眉头微皱,怎么感觉气氛和宁家主的语气都有些不对,难道自己遗漏了什么?

可到了这个时候,讲过的话自然无法改口,故作镇定道:“不错,家父坠崖时侥幸被树枝阻挡,又恰巧被进山采药的外祖父所救,这才勉强保住一条命。”

殿中安静了片刻,宁家主突然语气一变,喝道:“一派胡言!你假冒宁沛后人,混入我们宁海城中到底有何目的?

雷十一,把他给我拿下了!”

赤羽搏呆呆立在原地,心中猛地一抽,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被他们抓住会不会丢了性命?何况,亚若还在他们手中!

这雷十一不是别人,正是赤羽搏身边那名中年修者。

听到家主命令,雷十一也微微一呆,随即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取剑在手就向赤羽搏刺来。

赤羽搏心中紧张、疑惑、茫然,可眼下已经没时间犹豫,背后大剑自行飞出,落入他手中。

紧接着,双剑相交,发出“当”地一声大响。

雷十一脸上满是震惊,竟被生生震退了数步,心中暗道,此子不但小小年纪就已经结丹,力气也大到这种程度!

赤羽搏可不比这些自小在城中长大的修者,争斗经验何其丰富,甚至经历过数次生死,对争斗的把握已经成为身体本能。

见对方被自己震退,身形不稳,甚至心神大乱,正是乘胜追击的最佳时机。

他动作快似闪电,紧随而上,胸前猛地发出一道光刺直奔雷十一胸口,同时,长剑劈头盖脸又重重砍下。

雷十一毕竟年长很多,修为也更高,虽满脸惊恐却第一时间做出应对,借着后退之势一侧身,险险躲过那道光刺,手中长剑抵挡赤羽搏的剑。

“当……”又是一声脆响,雷十一险些摔倒,身形继续后退。

为了防止赤羽搏再次逼近,另一手中发出一大团火焰,化作一条火蛇向赤羽搏袭来。

赤羽搏催动脚下追风宝鞋,身形一个模糊,躲了开来。

双方的第一次接触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赤羽搏丝毫不乱,进退有度,隐隐占了上风。

雷十一手臂酸麻,几乎站立不稳,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家主的命令必须执行,只是片刻他便有了主意,既然近战不是这小子对手,那就远攻!

好在大殿足够宽敞,雷十一猛地抬手,三根泛红的诡异细针自他手心飞出,竟然是本命法宝!

同时,他右手连挥,一道道火焰接连打出。

赤羽搏一皱眉,虽然自己的子母同心梭比他这三根飞针灵动得多,可那毕竟是魔兵,轻易不便显露。

躲过几道攻击,赤羽搏手中突兀出现一柄晶莹小剑,口中喝道:“小心了!”一道黄色光弧随着小剑一挥,向雷十一拦腰斩去。

剑气!这小子还能发出剑气!

修真界当中土属性剑气确实不常见,因为跟金属性剑气相比,其他属性都缺了几分锐利。

然而,这一道土属性剑气却异常凝实厚重,原来,土灵力精纯到一定程度也有不逊于金灵力的锋芒。

微一愣神,闪躲也慢了一分,那道新月一般的光弧擦身而过,衣服破开一道大口子,皮肉上也多了一道血痕。

然而,赤羽搏手中小剑不断挥动,一道道光弧接踵而至。

雷十一身形不断闪动,手中也多了一面盾牌,狼狈抵挡那些光弧。疲于防守自然疏忽了进攻。

第一百二十章 赐号风七

赤羽搏哪肯给他喘息机会,身形急速前冲,另一手中多了一面八棱大盾。

雷十一偷眼一看,却见那八棱大盾中心位置竟有个小小尖刺。

然而,意识到问题所在已经晚了,两人距离本就不算太远,赤羽搏突然前冲又借了追风宝鞋之力。

下一刻,随着一声巨响,两面盾牌结结实实撞在一起,雷十一被硬生生撞飞出去。

一片哗然中,他倒飞的身子被后面数名修者联手接住,几个人一起蹬蹬退了数步,却没受什么伤。

雷十一满脸惊恐,手中盾牌上多了个小洞,两条手臂也被震得失去知觉,惊出一身冷汗。

赤羽搏并没有穷追猛打,反而收了架势,朝雷十一抱拳道:“承让。”然后站直身子看着上面宁家主。

虽然心中七上八下,脸上却强自镇定,自问进入大殿之后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此时绝不能乱了分寸。

宁家主面无表情,沉静若水,突然,双眼迸出一道精光,说了句:“吃我一拳试试。”

声音到时,人已经到了赤羽搏头顶,一拳带着凛冽气劲向他打来。

赤羽搏大惊,面对一位神海后期强者的突然袭击,躲已经来不及。

体内灵力瞬间爆发,双腿微弓,右拳往回一带,手臂上血管凸起,肌肉虬结,向上就是一记冲天拳打了出去。

又是“砰”的一声闷响,一道气劲自双拳相交处迸发开来,所有弟子的衣服也跟着一阵舞动。

只见宁家主身形未落地,借着这一拳的反推之力又轻飘飘回到自己的座位,面色依旧平静,似乎根本未动过。

赤羽搏立在殿中,手臂衣服崩碎,脚下的大青石也凹陷下两个小坑,周围众人无不惊愕。

这一拳打完,赤羽搏不知为何心中反而不那么紧张了。

收了架势,向前轻轻迈了一步,气定神闲整理了一下衣服,对宁家主抱拳道:“多谢家主手下留情。”

态度不卑不亢,不失礼数也不乏镇定。

宁家主淡淡一笑,声似洪钟道:“不用客气,我可没有留情,只不过,我并不是练体修者,论肉搏之道我也奈何不了你。”

顿了顿又道:“想不到你二十出头就已经结丹,还有如此强横的肉身力量,而且,对战斗的把握也非一般修者可比。”

下面一众修者听了,发出一阵轻声议论。

赤羽搏能感觉出,宁家主对自己并没有杀意,要不然,他刚才也不会以肉搏的方式攻击自己,抱拳问道:“敢问前辈,为何一见面就要捉拿在下?”

宁家主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试探一下而已,若你心虚怯战,我就要好好查查你的底细了。”

赤羽搏也轻轻一笑道:“家主玩笑了,在下也见识过不少大场面,即便心虚也绝不会怯战的。”

宁家主闻言,笑得更加放纵,道:“好,年轻人正该如此。所谓,畏己而畏万物,不畏己则天地难慑,你的优秀远超我想象。”

赤羽搏躬身施礼道:“多谢家主错爱。”

宁家主又道:“今天逼你动手也不光为了试探,还要根据你的实力排个序。

宁海城中修者本就是一家人,虽然分为宁海两姓,但实际上大多沾亲带故。

可修者寿命远超凡人,很多年、很多代延续下来,之间的称呼、辈分变得一团糟。

比如,以我的年纪如果再有个孩子,将是很多修者的爷爷甚至太爷爷辈分。

凡人之间也就罢了,可修者之间也被这些辈分限制显然不合理。

因此,我们想了个办法,宁家修者按照风、雨、雷、电分为四组,根据实力强弱排个顺序,比如,刚才跟你交手的雷十一,就是他们一组中实力排行十一的。

海家则按照春、夏、秋、冬分为四组。

如此一来,彼此的实力地位一清二楚,免了称呼上的尴尬又可以督促族人努力修炼。”

赤羽搏这才明白,原来“雷十一”的古怪称呼是这么来的,刚才还在纳闷,为何宁海两家却出来个雷十一。

宁家主又道:“你也选一组吧,我来给你排个序。”

赤羽搏答道:“那不知风、雨、雷、电四组有什么区别,平日又要做些什么?”

宁家主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为了方便罢了,除了每家最后一组全是女子。”

赤羽搏向一侧看去,着重看了看每组最前面一人,那四人的服饰明显与其他人不同,应该是头领。

站在第一队最前面的是一名看起来和蔼的老人。

第一组自然是风组,头领又是个温和的老人,应该容易说话,或许之后可以从他口中打听些自己想知道的事,便道:“那在下就选风组好了。”

宁家主微笑点了点头,道:“嗯,你就排在老七好了。”

就这样,赤羽搏在宁海城中有了另一个称号,风七。

下面众人发出一阵乱哄哄的议论声,有人说:“为什么打赢雷十一就直接排到老七?这不太合规矩吧?”

也有人附和道:“是啊,顶多也就是老九老十罢了,为何一下子提升到老七?”

宁家主脸上淡然笑意不变,道:“真正生死搏杀讲究的并不完全是修为高低,境界更高的雷十一为何败得如此彻底你们还没看明白吗?

对攻防节奏的把握,对力量、速度、时机的拿捏,生死关头临危不乱,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这些至关重要的东西,这小子的理解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彻底。

他身上有很多东西值得你们学习,而且,依我看,他应该还有更厉害的手段没显露出来。

平日里大家都会去校场比试,你们哪个如果不服,大可以向他挑战。”

赤羽搏眉头微皱,隐隐感觉,自己仿佛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不免心中疑惑,宁家主如此安排该不是有意挑起家族子弟与自己争斗吧?

还没等他答话,风组头领,也就是那个头发几乎全白的老者已经来到近前,拉着他站到一队人当中第七个位置。

他还惊愕发现,自己身后,原本站在这个位置的人竟然已经踏入了结丹后期。

殿中气氛似乎无声无息间有了些变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其中很多甚至带着隐隐敌意。

自己身旁,风组头领面带微笑,只是,那微笑似乎与刚才不同,少了几分温和,却多了几分意味难名的阴险。

不对!有些事似乎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隐隐有种感觉,并不是自己假冒身份欺骗了他们,而是,而是自己傻乎乎跳进了原本就激流汹涌的巨大漩涡之中。

议事很快结束,风组头领带着赤羽搏来到一间小屋当中,这里将是他以后的住处。

二人独处,赤羽搏仔细打量了这位老者一番。

此人岁数显然不小,修为在神海中期左右,从他的身体状态来看,在寿元耗尽之前晋升元婴期的机会不大。

他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初见时会觉得温和慈祥,可仔细感觉,那微笑却带着几分做作。

赤羽搏虽然年轻,可接触的人也算不少,隐隐觉得,这位风组头领不可信,甚至很危险。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动声色,对风组头领抱拳道:“前辈不知如何称呼?”

老者微微一笑道:“你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喊老夫‘风头儿’。”

赤羽搏略一思索,开门见山问道:“风头儿,在下一直很好奇,这宁海城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秘密?”

风头儿脸上依然带着意味莫名的微笑,斜睨他一眼,问道:“此话怎讲?”

赤羽搏道:“哦,也没什么,在下进城便察觉,这座城的地下似乎有一层禁制,想来,是为了隐藏什么吧?

而且,不允许外来修者进入的规矩也似乎不寻常。”

随即又一笑,解释道:“在下也只是好奇,如果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前辈可以不回答。”

风头儿微笑道:“想不到你小子还真细心,不仔细感知的话,一般人是不会发现地下有禁制的。”

背着手行了两步,似乎在考虑如何回答,良久才微微一叹道:“说实话,地下到底隐藏着什么,就连老夫也不十分清楚。”

赤羽搏一愣,道:“这怎么可能?前辈身为风组头领,应该是家主之下地位最高的人了,这座城下到底有什么,前辈在此生活这么久,不该不知道吧?”

风头儿微微冷笑道:“地下是禁止所有族人进入的,整个宁海城中除了两位老祖,应该还没有其他人见过地下禁制之内到底隐藏着什么。”

赤羽搏不由皱眉,道:“难道家主也不知道?”

风头儿道:“两位家主自然知道其中的秘密,却从不提起,而且,我猜他们应该也没有亲眼见过。”

赤羽搏问出了关键问题,道:“两位老祖还活着,就隐藏在地下是不是?”

风头儿却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道:“不错,两位老祖的存在对于城中修者来说并不是秘密,只不过,除两位家主之外,城中现存的所有修者应该都没有见过这两位。这才是真正耐人寻味的地方,不是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调查身份

赤羽搏不禁皱眉,确实耐人寻味,可这位风头儿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

风头儿微微一顿,又道:“整个地下禁制并没有出入口,唯独在中心小殿中可以听到两位老祖的声音。

那座小殿是自宁海城建立就存在的,而且,二百年来只可修缮不得重建。

进入地下的出入口就在那里,可是,两族修者除了每年一次的全城议事大会,其他时间都不得随意进入中心小殿。”

赤羽搏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从现在知道的情报中似乎隐隐可以猜到些什么,却仍有很多无法确定的东西。

最关键是,自己要找的镇魂紫龙晶多半在隐藏地下的两位老祖手上,如何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将东西弄到手呢?

思索中的赤羽搏,却未注意风头儿正偷眼看着他,那眼神,那微笑,无不透着别样的冷意。

之后,风头儿走了,赤羽搏也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这才将心思转到风头儿身上。

他为何这么主动跟自己说了这些东西呢?

自己的身份应该还无法令城中修者完全相信吧,这种情况下,按理说风头儿不应该跟自己说那些话的。

在屋中静坐片刻,他站起身离开住处,来到了亚若被关押的地方。

两人所在之处相距不远,亚若这里有数名修者把守,自己那里虽然没有,可城中强者的神识应该时刻关注着。

这一趟混进宁海城的决定也不知是否正确?能否得到想要的东西不说,最后能否安全脱身尚未可知呀!

见到亚若,她倒是很平静,虽然被困于此却在安静修炼。

两名弟子见赤羽搏进来,很识趣的出了屋子,留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赤羽搏坐在亚若对面,谨慎传音,将来到这里的所有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主要的疑问还是地下的秘密和风头儿的态度。

亚若听完,只淡淡一笑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有阴谋,你不必有任何负担,按照自己的想法随便去做就好。”

赤羽搏一呆,愣愣看着亚若道:“你现在可身为人质,难道就不担心吗?万一咱们的事暴露,我的身份被揭穿,他们说不定会杀了你的!”

亚若竟然一如往昔般从容,道:“放心吧,他们轻易不会杀人的。

这座小城除了两位不敢见人的老祖,最高修为的也不过神海后期,还有极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只要一名元婴期存在就足以威慑他们,何况咱们身上还有高阶灵符。

这样的情况,无论进退咱们都有极大的把握,你还担心什么?”

赤羽搏点了点头,亚若的话也有道理,却又皱眉道:“可我如何才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又该如何应付城中修者?”

亚若笑道:“其实很简单,既然觉得那件东西在地下,那就想办法混入地下一看究竟。

其他修者如果耍什么阴谋,那就先让他把阴谋展现出来,你只要以不变应万变就是,反正在城中,他们不管有什么图谋都不敢对你明着动手。”

听了亚若几句话,赤羽搏突然觉得头脑清晰,虽然在自己面前小城的修真力量难以匹敌,可在整个修真界,甚至清风阁和入云宗这样的宗门都足以威胁他们。

只要合理借力、借势,就足以平衡这股力量,让他们有所顾忌。

怪不得亚若一直如此泰然自若,身在险地却丝毫不慌。

亚若又道:“这两天我也在考虑这件事,地下禁制之内很可能是二百余年之前的血魔殿巢穴旧址。

当年东帝修者围攻此地,双方死伤都很惨重,然后,这处地方被东帝修者封印。

问题在于,宁海两位老祖当时修为应该不高,他们是如何破开封印进入地下的?

他们俩在地下必有一番机缘,毕竟大量修者尸体上总该留下不少东西,可什么东西能使他们二百年隐藏地下不见天日呢?

还有一点,身为修者的他们有什么必要抢夺女子到此开枝散叶,发展出如此一座城?

给我的感觉,他们完全有能力离开这里,却直到如今也不敢这么做,而且,他们需要人,大量的人手,却不让他们做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另一方面,宁家大殿之中,数名修者聚在一起议事。

一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道:“家主,相关人等属下已经找来了。”这说话之人正是宁家的电组头领。

殿中两名年轻弟子首先站了出来,其中一人恭敬道:“启禀家主,几日之前有三名修者来过咱们宁海城,其中两名老者,一人身形佝偻,修为大约在结丹期,一人鹤发童颜,精神似乎不太正常,还有一名年轻修者。

属下记得,风七的身形样貌似乎与那年轻修者有几分相似,不过,当时注意力主要在两名老者身上,并不敢确定。”

另一名年轻弟子道:“属下也有一事禀告,前几天,属下把守城门的时候见了个瘸子,之前从未见过。

盘问他身份时,他说自幼身体不便,所以很少出来走动。

因为他身上丝毫感觉不到灵力波动,说话又结巴得厉害,属下也没太在意。

只是,此人出现了几天却又突然消失了,到处都找不到,若说其身形,似乎也跟风七有几分相像。”

宁家主微微皱眉,良久才道:“雷十一,风七对其身世的说法,还有,他见到宁沛一家人的时候没什么问题吗?”

雷十一躬身道:“启禀家主,属下曾详细核对过,他所说的话和当日的表现都未见明显异常。

宁沛一家人与他相处融洽,看起来十分亲近。”

风头儿道:“刚才,他问起宁海城地下的秘密,可这也无可厚非,年轻人有些好奇心并不稀奇。”

电组头领道:“家主,你怀疑风七的身份?那又为何允许他进城?”

宁家主道:“是啊,你也说了,我只是怀疑。

若他真是失落在外的宁家后人,以他的资质和实力,我们两家后人当中哪有一个可比?

区区二十出头就在法体两方面取得如此成就,假以时日必为人中之龙。

可若他身份不实,这样一个人费尽心机混入城中,不得不防啊!”

又道:“这段时间严密注意风七的一举一动,也要从宁沛那里入手,了解更多情况,还有那个瘸子,都需要调查。

另外,通知海家主,也让他安排人多注意。”

众人领命。电组头领微笑道:“调查他的身份,属下或许有个最合适的人选!”

众人微微一愣,宁家主缓缓道:“你是说菲儿?那丫头心思细腻,确实堪当此任,只不过,她自身就是个麻烦,千万可别惹出什么乱子。”

电组头领道:“菲儿她这几年安分多了,家主大可以放心,回去我就跟她说说。

以那丫头的鬼机灵,只要找机会接近风七,想必不出几天就能摸清对方底细,关键是,这样不容易引起风七怀疑。”

宁家主点头同意,却又嘱咐道:“你可千万跟那丫头说清楚了,只暗中调查,别给我惹出乱子。”

电组头领离开大殿,七拐八绕来到一间小屋中。

屋中正有个年轻女子,容貌清纯秀美,却穿着一套极薄的纱裙躺在床上。

大片的雪白肌肤暴露在外,姿势也妩媚妖娆,与她清纯可爱的脸有些不符。

电组头领进到屋中,白了一眼斜躺在床上的女子,轻咳一声道:“死丫头,穿成什么样子?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

那女子淡淡一笑道:“师父,我这屋子除了你哪还有什么人敢来?

何况,就算有人来又怎么样,人无论美丑不过是一具臭皮囊,有什么怕看的?”

电组头领在一旁椅子上坐下,面色凝重道:“过来,师父有事让你去办。”

那被叫做菲儿的姑娘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微笑道:“师父,干嘛说得这么严肃,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呗。”

妇人道:“你也知道风七,家主怀疑他的身份,想暗中调查清楚,可又看中他资质,不想让他察觉,怕他对咱们宁海城、对宁家产生不好的印象。

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于是,师父就想到了你,或许你有办法接近他,套出他的底细。”

菲儿媚笑道:“师父,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勾引他、色诱他,甚至跟他上床?”

不想这容貌清纯的姑娘说这种话的时候脸上竟丝毫没有羞涩,反而带着一股子玩世不恭。

电组头领白了她一眼,沉声道:“菲儿,外表姿色对于咱们女人来说确实是一种武器,可你要明白,在真正的力量面前,这种武器有时候会变得不堪一击。

你也不小了,这性子也需要改改,总要考虑自己的未来吧?”

菲儿噘着小嘴儿道:“哎呀,师父,我知道啦,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跟别人我也不会这样说话。”

电组头领微微点头道:“你样子清纯美貌,人也够机灵,鬼点子多,心思缜密,为师觉得这件事让你去做比较合适。

你只需接近他,让他信任你,旁敲侧击了解他的情况即可,不要让他察觉。”

菲儿甜甜一笑道:“师父,那我要是真的喜欢他,决定跟了他会怎么样?”

第一百二十二章 菲儿姑娘

电组头领白她一眼,嗔怒道:“你个混丫头,越说越不像话,你若真看中了他,那就跟他一起滚吧。”

菲儿撇了撇嘴,朝师父做了个鬼脸,道:“这有什么,他长得不错,实力资质也绝佳,我管他是不是姓宁。

如果有一天我跟他一起滚了,你可别后悔啊。”

电组头领面露无奈之色,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徒弟,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一点你应该比为师更有感触。”

菲儿脸色突然变了,似乎师父这句话触了她的痛处,终于严肃了些,道:“他的身份如果有问题,你们决定杀了他,那我跟了他岂不成了寡妇,我才没那么傻呢。”

电组头领怜爱地看了她一眼,道:“真拿你没办法,记住了,只弄清楚他的身份来历,不要多事。”

菲儿眼珠儿转了转,轻笑道:“宁海城屁大个地方,正好我无聊死了,找个人陪我玩玩也不错。”

电组头领瞪大眼睛,盯着徒弟叫道:“不要多事!不要多事!你给我记住,不、要、多、事!”

菲儿面带微笑,挑了挑眉毛,扭了扭脖子,一副故意气人的模样。

赤羽搏在自己屋中修炼一夜,第二天早上出了门,不远处有一名年轻侍者,赶忙迎了过来。

赤羽搏略一思索,对那青年道:“这位兄弟,听说城中有校场,不知能否带我去看看?”

青年毫不犹豫,带着他来到一处高大围墙之外,又沿着小路走了片刻进了一处大拱门。

赤羽搏不由一惊,好家伙!这大院儿还真是大得离谱,其中假山、花草不少,还有些小屋子,一块块空地被分割开来,其中有修者比斗切磋,好不热闹。

赤羽搏支走那人,沿着一侧墙壁走了进去,东看看西瞧瞧。

他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结识几个修为差不多的修者,从他们口中了解更多情况。

可找什么人打听?又该如何开口呢?城中修者也未必都知道那些隐秘。

没走多远,侧方突然传来一声女子惊呼,打断他的思路。

抬头看去,一道身影正急速向自己这边倒飞而来,不由吓了一跳。

那是个穿了一身淡粉色衣裙的女子,看不到面貌,似乎是比斗中被人打飞,这才向自己这边飞来。

另一侧也有一名女子,正下意识伸出手,一脸的惊容,却已经救援不及。

赤羽搏微微一愣,来不及细想,因为空中那人正向自己砸来,情急之下,他只好伸出双臂将飞来之人接住。

娇小柔软的身体应声入怀,低头看去,不由一愣,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清纯柔美的精致脸庞,眉儿弯弯,眼儿弯弯,嘴角上翘,还有两个小酒窝,粉嫩的小脸蛋儿没有一丝瑕疵,天生一张清纯笑面。

此时,那姑娘眉儿微微皱着,眼睛也闭着,清纯脸庞上带着一丝痛苦神色,甚至嘴角挂着一丝鲜红,看来受了伤。

抱着从天而降的柔美人儿,手臂上传来柔软与温热,赤羽搏心中一阵别扭。

毕竟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也未曾真正拥有过女人,遇到这种情况总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另一名女子赶忙跑过来,紧张道:“菲儿,菲儿,你没事吧?是姐姐失手了,你有没有受伤?”

被叫做菲儿的姑娘缓缓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如水波般荡漾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显得楚楚可怜。

还未说话先咳了两声,身体的活动让赤羽搏更加感觉到其柔软弹性。

菲儿发现自己的处境,低低惊呼一声,活动着身体从那强壮有力的怀中下来。

赤羽搏顺势松开手,心中已然恢复清明,略一点头就欲离去。

很显然,这只是个小小意外,两名女弟子切磋中失了手,也未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菲儿脸上微微一红,低着头轻声道:“原来是风七哥,多谢援手。”声音清脆犹如黄莺出谷。

赤羽搏本不想多说什么,只道:“哦,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另一名女子道:“菲儿,都是姐姐不好,你看你嘴角都流血了,有没有伤了脏腑?”

菲儿轻轻一笑道:“没事的姐姐,也是我不小心。”说着,抬手用一条白帕将嘴角的血轻轻擦掉。

赤羽搏道:“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你们以后要小心。”

菲儿却双眼放光道:“对了七哥,昨天在大殿中看你好厉害!”竟然一脸的崇拜模样。

赤羽搏脚步微顿,出于礼貌道:“那没什么。”又继续走。

菲儿又道:“那你来校场干什么?是找人比斗吗?我可不可以在一旁悄悄看着?”

赤羽搏停下脚步,道:“应该不会吧,我只是来看看,活动活动筋骨,顺便找人聊聊天而已。”

菲儿脸上带着纯真的笑,道:“你要找人聊天?那好啊,不如我陪你聊聊,反正我也不能继续比试了。”

赤羽搏一愣,自己本就是找人闲聊的,有人主动送上门似乎也不错,而且,还是个看着很顺眼的小美人儿,于是道:“嗯……也好。”

菲儿对身边女子道:“姐姐你先回去吧,我跟七哥说会话儿。”

那女子点头离去,只是,二人的眼神中似乎有些别样意味,赤羽搏却未注意。

菲儿似乎一下子恢复了活力,脸上带着微笑,根本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赤羽搏问道:“你的伤……”

菲儿俏皮道:“伤?哦,刚才不小心咬破了嘴唇,不碍事。”

赤羽搏脸上现出一丝无奈,看她刚才的样子还以为受了多重的内伤,原来只是咬破嘴唇。

菲儿眨了眨大眼睛,一脸天真道:“你别担心,在里边,很小的,不会妨碍说话。”

赤羽搏哭笑不得,问道:“你刚才还说不能继续比试了?”

菲儿瞪着大眼睛,一本正经道:“是啊,嘴里有点疼,还有点吓到了,当然不能继续比试了。”

赤羽搏一阵无语,心道:咬破了嘴唇,不妨碍说话,却会妨碍到比试,这是哪门子道理。

不过,看她一脸纯真顽皮,又觉得没什么,似乎她这样的小女孩就应该如此。

眼前之人似乎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无忧无虑,可随即,他却皱起了眉头,问道:“你多大了?以你这样的修炼态度是如何达到如今这般修为的?”

感觉中,这丫头已经有筑基后期实力,距离结丹应该也不远了。

菲儿大眼睛眨了眨,脸上带了些许羞涩,道:“女孩子的年龄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

嗯……如果七哥很想知道的话,我……我也可以告诉你的。”

赤羽搏轻轻一笑,微微摇头,这跟自己完全没关系,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菲儿道:“对了,听说你来自什么曦景帝国,它在什么地方?”

赤羽搏道:“在东北方,很远的。”

刚来到宁海城时,所说的经历大多是真的,这样才不容易被人识破,毕竟修者行动力远超凡人,若是信口胡诌,说不定就会被人揭穿。

菲儿道:“那你小时候是如何被你师父发现的?”

赤羽搏随口道:“师父游历天下,经过我们那里就发现了我,将我带去修炼了。”

菲儿的询问就像天真小姑娘的好奇,因此,赤羽搏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心不在焉的回答。

菲儿问道:“那时你多大了?”

赤羽搏道:“八岁。”

菲儿道:“那你还记得家乡吗?”

赤羽搏突然一皱眉,警觉起来,这个问题比较敏感,如果说记得,又描述不出具体什么样子,深究下去必然有麻烦,便支吾道:“记不清了,那时还小。”

菲儿甜甜一笑,似乎根本不在意,道:“你脑子真笨,八岁的事都不记得了,我就记得。”

赤羽搏偷眼看去,只见菲儿一脸纯真笑容,看不出丝毫异样,暗道自己多心了。

菲儿又道:“七哥,你是怎么修炼的,怎么能这么快?论修炼速度,宁海城的年轻人恐怕没一个赶得上你的。”

赤羽搏心下稍安,只要不提小时候的事,应该没什么需要担心的,道:“师父对我要求极为严格,自从跟了他就无时无刻不在苦修,慢慢地,实力就积累起来了。”

菲儿话题一转道:“宁海城这么偏僻,你是怎么找来的?”

赤羽搏又是一皱眉,道:“我……小时候,母亲提起过宁海城的一些事,我这才御剑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找到的。”

菲儿淡淡一笑,似乎只是随口闲聊,并没仔细想什么,也没有追问。

赤羽搏却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前后矛盾,家乡的样子是最应该记得的,而自己不记得家乡却记住母亲提起的宁海城,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无疑是不正常的。

菲儿笑着道:“你记得爷爷的名字,记得很多关于父亲当年的事,却连家乡都不记得了,真是个怪人!”

赤羽搏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密汗珠,尴尬道:“因为小时候没有父亲,也没有爷爷,所以很在意这个,关于这些事就多少有些印象。”

菲儿突然抬头,微笑看着他双眼,问道:“七哥,你看我好看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九小姐

赤羽搏心中一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更加心神不宁,尴尬点头道:“好、好看。”

菲儿甜甜笑着,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道:“对了,看你的样子才想起来,听一个守门的师弟说,城里有个瘸子跟你长得很像,有机会我得去找来看看。”

这话听起来就像玩笑,赤羽搏心里却一阵打鼓,额头的汗也更多了些,却强自镇定道:“哦?是吗?还有这种事?”

菲儿依旧笑着道:“不少姐妹都说你长得英俊呢,说不定这个瘸子也会因你而交好运。”

赤羽搏尴尬笑了笑,只觉聊了一会儿自己的心就被完全扰乱了。

这丫头该不是特意来探究自己底细的吧?可她的思维天马行空,东飘西荡,长相天真清纯,神色自若,灵活俏皮,又不像那种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的人。

总之,再这么聊下去,自己脑子越来越乱,说不定就会暴露身份。不行,必须打破这种尴尬状态。

赤羽搏偷眼四顾,旁边一处小场地上放了一大排金属质地的墩子,上面还有把手,显然是用来锻炼气力的。

赶忙迈步,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活动活动筋骨。”

菲儿微笑坐到一旁,静静看着他向那些大铁墩走去,就像个单纯的小女孩。

来到铁墩子旁仔细看去,上面还刻着数字,有一百、三百、五百、八百等等,逐渐递增,一直到两千。

赤羽搏微微一笑,上前拎起个刻着一千的墩子比划两下,右手抛起,左手接住,左手再抛起,右手再接住,似乎并不吃力。

他的修为已经到了结丹期,而且,轮回练体诀的修炼在魔气促使下又有精进,肉体气力、爆发力和抗击打程度都进步许多,因此,这千斤重的墩子在他手中也可以抛接自如了。

周围已经有修者注意到他,整个宁海城中能如此轻松挥动千斤重的墩子也实在找不出几人。

赤羽搏心中一动,到这里来本就为了与修者接触,只有如此才能更快了解宁海城的情况,不妨利用这墩子露两手,吸引些修者过来。

想到此处,他上前一步,又提起个一千斤的墩子,一手一个,适应一下,虽然有些吃力,但还能应付。

两腿微曲,手臂抬起,来回挥舞,竟然在这小场地上打了一趟拳法。

两手各提着一千斤重物还能行动,甚至打出一套简单拳法,这已经足以震惊周围所有修者了。

没一会儿工夫,已经聚集不少看热闹的修者,啧啧之声不断传来。

赤羽搏正打算放下墩子与众人搭讪,突然,人群中传出一声喝彩:“这位兄弟好气力!”

赤羽搏眉头一皱,停止动作,抬眼看去。

有人喝彩倒没什么,只不过,这声音听起来男不男女不女的,还有些沙哑,让人很不舒服。

看热闹的人已经自行让开一条道路,从中行来三人。

赤羽搏站稳身形,将手中墩子往地上一扔,发出“砰砰”的两声闷响,震得地面都微微一颤。

他的注意力自然落在进来的三人身上。

这三人想必来头不小,竟然只说了一句话,其他修者就立刻自动让开路来。

朝来人看了一眼,赤羽搏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三人当中,左右是两名罗裙女子,谈不上美,却清秀整齐,穿着同样的衣服,看样子是侍从。

而这当中一人,竟然看不出是男是女,生得高大魁梧,体格健硕,脸上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刚毅威猛。

身上穿着一套青色的小衫长裤,腰间捆了一条布带,透过衣服轮廓可以看出其身上虬结的肌肉。

仔细一看,却发现此人唇上全无胡须,脖颈没有喉结。

再看此人胸前,似乎跟自己也没什么差别,根本看不出明显的女子特征。

如今轮回练体诀已经修炼了两个轮回,自己的身形已经恢复高大健硕,可此人看起来比自己还略高、略健壮。

这难道是个女人?头发、衣着,甚至胸前都看不出明显区别,但男人应该多少能看出喉结吧?

如此刚猛的女子还真是头一次见,赤羽搏半张着嘴呆立原地。

那人行至近前,看着赤羽搏的表情微微一皱眉,似有怒意,问道:“看你面生得很,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新来那个风七吧?”

赤羽搏呆呆看着她,道:“啊,是。不知这位、呃、这位道友是……”

犹豫良久还是觉得用“道友”这个称呼比较妥帖些,毕竟这么多人在场,闹出笑话就不好了。

那人浓浓的双眉皱得更紧,脸色也不太好看,似乎对赤羽搏的表现有些不满。

冷冷盯着赤羽搏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我是海家人。”

其身后一名女子补充道:“这是我们海家九小姐。”

赤羽搏这才确定,真是个女人!抱拳道:“哦,原来是九小姐,风七初来乍到,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小姐海涵。”

那彪形女子听了这话,神色微微好看了些,道:“听说你有些本事,正想会会,刚好在这里遇到了。”

赤羽搏有些头疼,本想来此交几个朋友,却不料碰上个硬茬儿,赶忙道:“哦,那是家主错爱,在下修炼日短,不敢妄自尊大。”

那彪悍女人听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你这人还不错,言语有礼,谦虚谨慎,但在我们宁海城,尤其在校场,不讲究这个。

我们少与外界往来,弟子们常年闭门自修,长此以往必然懒惰懈怠,因此,两家合力建了校场,又给家族子弟排了序列,就是鼓励所有人在此切磋比试,取长补短,快速进步。

在校场中,任何人都不必谦虚,甚至应该主动和强大的对手比试,这样才是尊重对手,才会提高。”

赤羽搏这才明白,原来此女说会会自己却是对自己隐晦的褒奖,看来无法推脱了。

微微一笑,向那彪悍女人抱拳道:“多谢九小姐高看,小姐如此威武,想必也善于练体一道,在下便讨教一二。”

不料此话出口,对方脸上刚刚有了两分笑意却又突然一沉,冷喝道:“看招。”便径直一拳向赤羽搏胸口打来。

赤羽搏赶忙双臂一抬,交叉胸前,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被震得“蹬蹬蹬”后退老远。

心中大骇,想不到近几年肉身方面进步颇大,却在这么个女人面前处了下风,心中虽然不甘,可嘴上不能失了礼数,道:“九小姐好壮的体魄!在下实在佩服。”

却不料,那女子闻听此话,豹眼圆睁,牙齿紧咬,就连腮帮子两侧都显出两道横纹肌肉来,凶相毕露,看得赤羽搏一激灵。

女子身形一闪自原地消失,下一刻,带着呼呼劲风向赤羽搏侧面袭来。

赤羽搏身形急闪,同时,身体左侧骤然显出一层黄光,左臂贴在身侧全力防御。

又是“砰”的一声闷响,“蹬蹬蹬”向右退出一丈开外,一个踉跄才站稳了身形。

心中暗骂:你本来就壮得跟头野牛似的,竟然还怕别人说,真他奶奶的晦气!

此时,他也打出了火气,本来初来乍到,对手又是个女人,多少有些保留,却不料这女人翻脸如此之快,下手招招狠辣。

赤羽搏将眼一瞪,极快稳住身形,脚下追风宝鞋全力催动,身上也泛起一层黄光,将混元乌龟刺施展开来,双拳紧握,发出“噶蹦蹦”声响。

女人狰狞一笑,似乎也来了兴趣,身形闪动,化作一道虚影又向赤羽搏冲来。

场中发出“砰砰”连响,两人的快速移动带起阵阵旋风,卷起地上树叶和尘土,看得围观修者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一通打,两人身形都已经变成了虚影,衣袖化作碎屑纷飞,就连坚硬地面也顿时被踩出无数凹陷!

不知打了多久,两人终于一闪身分开,众人定睛一看,赤羽搏左边眼圈有些发乌,九小姐腮帮子红肿,披头散发。

两人只是微微停顿,便又一次纠缠到一起,一股股气浪从拳脚相接处发出。

又打了一阵儿,两人再次分开,各自衣服都湿了,赤羽搏鼻子下多了一道血痕,九小姐右边眼眶也肿起来。

这一战从早上打到日悬中天,炙热的温度加上剧烈运动,已经令两人衣服几乎湿透,场地也被踩得全是大坑。

赤羽搏揉了揉腮帮子,然后一抱拳道:“承蒙九小姐手下留情,只是,如今咱们的形象似乎不适合继续打下去了,不如改日再战,你看如何?”

九小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由一愣,一身衣服多处破损,袖子和裤腿都已经被生生震碎,剩下的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看起来十分不雅,更有些骇人。

好在她性子豪爽,根本没有一般女子的扭捏,也不觉得多尴尬,豪气地哈哈一笑道:“这一场打得真痛快。”

又仔细看了看赤羽搏,道:“若论纯粹的肉身力量,我应该比你略微强上一点点,可我是体修,而你是法体双修,如果动用法术攻击,我自然不是你对手。

今天这一场就算打平,咱们改日再分输赢好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海宏博

话虽这么说,九小姐心里清楚得很,若是生死相搏,根本用不了这么久,自己早死了。

赤羽搏只是淡淡一笑道:“一言为定!”

这个九小姐虽然长得有点吓人,可实实在在是个不错的对手,同龄人当中肉身力量能完全与自己匹敌的确实不多。

一场打下来,两人的关系似乎亲密许多,跟她较量可以完全放开,有种不拘小节的快意。

或者说,除了称呼,完全可以把她当做直爽的兄弟,自己不知道打了她胸口多少拳,根本没有对手是女人的感觉。

赤羽搏想到了正事儿,笑道:“九小姐,咱们算是难得的对手,今天打也打过了,不如改天坐下来把酒闲话如何?”

九小姐闻言,双眼一亮道:“哦?喝酒吗?好啊,不如就在明日,你我还在这里见。”

两人言罢,九小姐迈大步离去。

看热闹的人见他们打完了,互相议论着各自散开。

赤羽搏心中有种莫名的舒畅,淡然一笑准备回自己住处,一回头,却看到一旁坐着的菲儿,警惕之心又起。

菲儿咯咯笑着,因为赤羽搏此时的形象真的很滑稽,粗壮有力的胳膊和大腿都露在外面,皮肤通红,眼圈乌了,鼻子也流血了。

赤羽搏也不由摇了摇头,准备离开校场,回住处整理一下。

菲儿跟在他身旁,道:“你们打得真精彩,真让人羡慕。”

赤羽搏问出了心中好奇,道:“这个九小姐到底是什么来路?”

菲儿道:“她呀,是海家主的第九个曾孙女儿,虽然长得有点那个,但自小体格健壮,超乎常人,极适合练体一道,算得上年轻一辈中少有的天才人物。

而且,她性格豪爽温和,很讨人喜欢,所以,海家主也最喜欢这个曾孙女儿。”

赤羽搏这才明白,原来是海家主的曾孙女儿,实力又不错,怪不得隐隐有一股子傲气,至于性格豪爽温和嘛,豪爽倒是能看出来,可这温和却不好说。

菲儿似乎明白他的想法,甜甜一笑道:“那是你不会说话。”

赤羽搏一愣,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菲儿笑道:“虽然长成那样,可她毕竟是女人,心底总是多少有爱美之心的。

你见到她时的表情,明显被她的样貌吓到了,这很伤人你知道吗?

后来,你又说她‘如此威武’,哪有这么形容大姑娘的!她还没成亲呢,所以才会生气。

以后,你只要不提她的长相身形,别说她不像女人,也别说她像女人,其他事她都会很随和的。”

赤羽搏微微一愣,也觉得有道理,确实是自己欠考虑,暗自记下,又对菲儿道:“你似乎很了解她?”

菲儿道:“她身份特殊,性子随和,实力也不俗,大家都知道她。”

赤羽搏点了点头,宁海城就这么大,修者就这么多,低头不见抬头见,倒也正常。

最令他在意的是九小姐的身份,海家主最疼爱的曾孙女儿,或许知道很多普通修者不知道的事。

与菲儿又聊了几句,菲儿却再没问什么尴尬的问题,然后两人各自离开。

走到清静处,菲儿大眼睛眨了眨,小声嘀咕一句:“这家伙身份多半有问题!”

另一方面,海家大殿中,一名中年男子端坐主位,正是海家主,看着下手一脸淤青的九小姐海梦云,不禁笑起来。

九小姐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道:“很好笑吗?”

海家主止住笑,道:“切磋之中被人揍,本没什么可笑的,可这个人是你就很好笑了。”

九小姐道:“为什么?”

海家主道:“自小你就长得高大,脾气也急躁,动不动就把一起玩的小伙伴打得鼻青脸肿,在我的记忆中,你被人揍得这么惨应该还是第一次吧?”

九小姐嗔怒道:“你又取笑我,你总喜欢取笑我!”

海家主微笑道:“说真的,现在的你真的跟小时候一点也不像,小时候脾气那么急躁,现在却沉稳如山。”

九小姐瞥他一眼,道:“取笑完了再给个甜枣吃?懒得跟你斗嘴。只是有些不甘心,听说他才二十五岁而已。”

海家主脸色转为凝重,道:“那小子真有那么厉害?”

九小姐道:“跟我交手中他根本没使用法术攻击,他可是一名结丹期修者。如果全力出手,恐怕片刻我就要落败。”

海家主皱眉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人很可疑。

宁海城流落在外的凡人少之又少,竟然还能有个后人,而此人又是如此妖孽,偏偏还能找到宁海城认祖归宗,这件事似乎不寻常。”

九小姐道:“你太多疑了吧,咱们小小宁海城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与其担心他,还不如多想想海宏博。”

海家主听到海宏博这个名字,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九小姐又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海家主道:“还在苦修。”

九小姐道:“看来,他很快就要结婴了,你打算怎么办?”

海家主神色暗淡道:“我能怎么办,他毕竟是我堂叔,而且,族内有人结婴总是好事,我身为家主,不应该干扰。”

九小姐又道:“那他和那个女人的事呢?你也当做不知道?”

海家主无奈摇头道:“对于修者而言,这种事本就算不得什么,海宏博有过六个女人,容香也有过四个男人,因为寿命、实力、地位等原因也都或死或散了。

现在,他们俩搞在一起其实也不能算什么错。”

九小姐道:“你呀,就是心肠太软了,他们俩一个是春组头领,一个是冬组头领,如果海宏博晋升到元婴期,加上之前的事,你说他会不会跟你过不去?”

海家主微微一叹道:“或许这个家主本就应该让他来作。”

九小姐道:“上一代家主之所以选了你而没有选他,自然有道理。

不是我说你,你这个老头子就是心肠太软,这是你的最大弱点。”

海家主白了她一眼道:“臭丫头!反倒教训起太爷爷来了!”

九小姐淡笑道:“我这可都是为你好!”

海家主轻叹道:“算啦,不想这些烦心的,是非对错族人们自有评判,我只做我该做的事,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吧。”

九小姐突然道:“知道我为什么不像小时候那么暴躁了吗?”

海家主道:“为什么?”

九小姐道:“因为这么多年,随着慢慢长大,始终跟在你身边,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海家主微微一笑,老怀安慰,也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人与人之间,尤其是族人之间,应该多一些信任与宽容。

不管海宏博是否介怀多年之前的旧事,不管他急着结婴目的何在,不管他是否和冬组头领勾结对付自己,他总是海家一员,是自己的堂叔,在他有所动作之前,自己应该尽量相信他。

宁海城中一间不起眼的小屋舍内,两具充满活力的躯体正纠缠在一起,不断发出有节奏的古怪声音。

大半个时辰之后,两具身体都停止了蠕动,安静下来。

一阵细微喘息之后,男子道:“出来放松一下,最近精神太紧张,反而影响了心境。”

女子妩媚笑着,又纠缠上来,带着魅惑道:“那就让你放松个够!”

男子脸色微微转冷,道:“我还有正事要做!”

女子没有再纠缠,却依旧绵软妩媚道:“怎么样?可曾摸索到那晋升的门径?”

男子略微迟疑道:“或许操之过急了,只有那么一次在半睡半醒间似乎感觉到一丝契机,我一激动清醒过来,那感觉却又悄然而去了。”

女子道:“不要心急,这么多年都等了,哪差这最后一步,长则几月,短则几日,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男子舒了口气道:“心头的隐隐不甘已经困扰我几十年,经过不懈努力,眼看扬眉吐气的一刻就在眼前,却始终无法把握,这让我怎能不急?”

女子笑得有些阴冷道:“如果结婴成功了你打算怎么做?”

男子微微一皱眉道:“这……我也说不好。

我只是不甘心,当年老家主将位子传给实力不及我、资历不及我的后辈,着实让我无比难堪。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无法从影响中摆脱出来,总觉得族人们看我的眼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鄙夷!”

女子脸色微微一变,道:“宁海两家,除了两位老祖,你也算资格最老,实力最强的人了,难道结婴之后依然做个小小的头领吗?

说什么都没用,要找回尊严,让族人对你刮目相看,就应该做点什么!”

男子听了“尊严”二字,不由皱起眉头。

是啊!尊严!当年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说自己根本不是那个材料,所以老家主才不选自己,而选了个后辈。

自己只是懒得管那些杂事而已,并不是没有能力管,可别人或许并不这么认为!

如果自己成了元婴期修者,却依然听命于一个后辈,那族人们眼光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女子看他面有犹豫神色,声音中带了几分讥讽道:“我看呐,你就保持现状一辈子好了,做一个宁海城中除了两位老祖之外修为最高的头领,这也不错!”

第一百二十五章 咄咄逼人

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冷哼一声,披了衣服起身欲走。

行至门口却又停下,头也不回道:“那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做?”

女子裸着身子坐起,脸上现出一丝意味莫名的冷笑,道:“依我之见?其实也简单,你掌握着春组,我掌握着冬组,只要稍加谋划,想改变什么都不难!”

男子静立片刻,什么也没说,大步而去。

这两人正是海家春组头领海宏博和冬组头领海容香。

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有阴谋、有纷争,小小的宁海城也不例外,这是一切动乱的根源!

新的一天,赤羽搏依旧来校场,他很期待和九小姐的这次谈话。

面对表面清纯的菲儿,总会有种紧张感,可与这个表面凶悍的九小姐相处,赤羽搏心中着实觉得轻松。

依旧在昨日的校场,赤羽搏早早就到此等候,九小姐也没让他失望,半上午便也来了这里,然后,带着他东拐西绕,来到校场最里面一处清静所在。

这里有一排小屋子,一座大花园,其中一个小亭,微风送爽,花香扑鼻,二人坐在其中很是轻松惬意。

在九小姐吩咐下,很快有侍者送了各种美味佳肴和几坛好酒过来。两人对坐,边喝边聊。

这九小姐性格果然豪爽,喝起酒来是一碗接一碗,随着几大碗酒下肚,两人说话也放开了不少。

原来九小姐今年也不过三十出头,是海家主的嫡亲血脉,在小一辈当中实力算是极为出众的。

通过对话,赤羽搏能看出来,此女明明是个男人性情,大大咧咧,心路很宽,只要不提她长相,其他的随便说,她根本不会在意。

不过,豪爽并不代表傻,此人的心思粗中有细,大事上很有分寸。

赤羽搏选择性地给她讲了些过往经历,听得九小姐双眼放光。

她的性格极为好动,喜欢闯荡游历,可身为海家主的曾孙女儿,出于安全考虑一直未让她离开过宁海城。

赤羽搏不由同情她,长这么大都在这么个小城中生活,真是很无趣,还借着酒劲儿调侃她几句,说她活得凄惨什么的,她也不恼。

渐渐地,两人谈话越发轻松起来,赤羽搏终于问起了正事儿,道:“我说九小姐,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咱们这宁海城地下到底怎么回事?似乎有禁制?难道地下还有什么怕人的东西不成?”

九小姐不以为意道:“不错,地下确实有禁制,这个大家都知道。”

赤羽搏道:“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会有禁制?又是做什么用的?”

九小姐已有了几分醉意,道:“为什么有禁制?你问我呀?我也不知道。

哦!对了,地下有两位老祖,应该是他们搞出来的名堂,嗯……应该还有很多死人!”

赤羽搏一惊,心道:看来她确实知道些什么秘密。又问道:“还有很多死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九小姐回答,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这个我也知道,你有兴趣,昨天干嘛不问我呀?”

赤羽搏抬头看去,行来的是菲儿,她一脸的笑正向这边走来。

九小姐并没有看她,依旧自顾自喝着酒。

菲儿来到近前坐下,打招呼道:“九小姐好。你们俩还真会找地方,在这里喝酒真不错!”

赤羽搏见了她微感头疼,昨日只是短暂相处就惊出一身冷汗。

九小姐却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菲儿笑眯眯道:“地下有两位老祖,这在宁海城修者当中算不得秘密。”

赤羽搏不想与她多说,只是看着九小姐问道:“那你说还有很多死人是怎么回事?”

菲儿在一旁抢着道:“这个我也知道。”赤羽搏却没理她。

九小姐喝了一口酒,缓缓道:“城里不管什么人,只要死了都要送到小殿中,这是我们埋葬亲人的方法,让他们可以与老祖同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岂不是有很多死人。”

赤羽搏不由呆了,这两百年来宁海城中死去的凡人应该极多,这么多尸体都送往地下,与两位老祖在一起,这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

突然,他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两百年前这里很可能是一处血魔殿巢穴,然后,两位老祖来到了这里,建立了宁海城,他们二人便从此隐于地下。

宁海城不与外界修者来往,两位老祖也从不见人,还有无数的尸体被送往地下。

亚若说过,两位老祖应该有能力出来,却不愿这么做,他们还需要大量的人,这才在此开枝散叶。

将这些情况联系到一起,脑中豁然开朗,明白了宁海城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下意识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

菲儿正有些哀怨地看着他,自己这么个大美女主动来找他,他却爱搭不理,反而跟那个丑得不像话的海梦云越来越热乎,难道在他眼里,自己连这个海梦云都比不上吗?

九小姐依旧慢条斯理喝着酒,见他突然有些激动,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

赤羽搏一呆,看了看海梦云,她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或许宁海城中的普通修者根本不知道其中隐秘。

尴尬一笑道:“哦,我是说两位老祖必是仁厚之人,他们在宁海城地下布设一道禁制,将其中偌大空间作为后人的埋骨之地,此举必然出于对后人的思念,如此重情重义实在是难得,难得呀!”

九小姐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情绪波动产生了怀疑。

赤羽搏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道:对了!一切都对上了!

地下正是两百年前的血魔殿巢穴,两位老祖或许并非修者,而是血魔殿残存的魔修。

当初,东帝修者毁了这里,杀了无数魔修,后来将此地封印,可这宁海二公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打开禁制,进入了地下。

他们是魔修,需要血来修炼,却不方便频繁出来走动,于是,想了这么个笨办法,在此地发展一座小城,用城中人的血维持修炼。

开始时,他们可能杀了许多人,慢慢地,城中人口越来越多,光是死去之人的尸体就足够用了,于是,两个老魔躲在地下就再也不出来。

问题是,自己该如何从他们手中得到想要的东西呢?这两个老魔或许是比魅护法和血蝠更加强大的恐怖存在,根本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呀!

菲儿在一旁瘪着小嘴儿喊道:“来人,给本姑娘也拿个大碗来!”

有侍者给她取了个大酒碗,菲儿自己倒了一大碗米酒,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对赤羽搏叫道:“你!为什么来宁海城?”

赤羽搏猛然警醒,光顾着胡思乱想,怎么忘了还有个麻烦没解决,而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

他警惕地看着菲儿,小心翼翼问道:“菲儿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来此探望亲人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九小姐也停下送往嘴边的酒碗,静静听着。

菲儿神情凝重,双眼直勾勾盯着他,一抬手,又将自己面前的一大碗酒灌了下去,怒道:“你来到这里,把人家的心都扰乱了!”

赤羽搏顿时呆坐原地,脑中空白。什么意思?她这是什么意思?

九小姐神情淡然的继续喝酒,对赤羽搏道:“你怎么不喝呀?”

赤羽搏只觉脑子又开始乱了,似乎每次遇到这个菲儿,自己的脑子就会一团乱,索性端起酒碗喝了一大碗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与慌张。

菲儿却不放过他,神情严肃又问道:“为什么不回答我,你为什么来宁海城?”

赤羽搏头疼不已,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她想表达她喜欢自己吗?

她的样子确实很美,精致的脸庞仿佛白玉雕刻,丰盈又充满活力的身体也会令自己向往,可、可这是不可能的。

看着菲儿那咄咄逼人的眼神,赤羽搏支吾道:“我,我只是来看爷爷!”

菲儿却不依不饶,看似任性地叫道:“那你为什么不待在宁沛家里,为什么到处打听宁海城的各种事?”

赤羽搏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只觉自己的掩饰、自己的秘密正在被眼前这个女人一层层撕开,一点点挖掘出来。

九小姐也面色凝重看向他。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而尴尬。

菲儿却话锋一转,嘟着嘴道:“你喜欢找人聊天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

赤羽搏脑子越来越乱,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更搞不清楚她到底想怎么样,支吾道:“我、我只是有些好奇,我,其实我有个毛病,很喜欢打听一些乱七八糟的无聊事。”

说这话时,额头甚至已经渗出细密汗珠。

实在是被逼急了,不知该如何对自己的行为作出合理解释,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女人尖酸的问题。

关键是,回答不好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被逼无奈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九小姐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那窘迫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继续喝酒。

第一百二十六章 暗流涌动

菲儿却突然转变态度,轻轻一笑,小声对赤羽搏道:“其实我也很喜欢打听这种事,宁海城中乱七八糟的事我都知道,比如哪个女人偷汉子,谁家的娃娃不像他爹,你想听的话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包你吓一跳!”

赤羽搏面容僵硬,含糊答应道:“哦,好,好。”

九小姐忍不住笑了起来。

菲儿甜甜一笑,看了赤羽搏一眼道:“那你们先聊吧,我明天再来找你,咱们好好聊聊感兴趣的话题。”

赤羽搏只是呆呆点头,不管怎么样,她走了就好。

菲儿意味莫名地轻轻一笑,然后蹦蹦跳跳离开了。

走远了之后,那精致的小脸上现出一丝狡黠微笑,低声自语道:“哼!小样,装得还真像!这个游戏真好玩!”

赤羽搏终于松了口气。

九小姐似有深意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和她走到一起?”

赤羽搏微微一叹道:“哎!我自己也正莫名其妙呢!就在昨天,遇到你之前我先遇到了她,就不小心认识了。”

心里还有句话没说,那时就不该接住她,让她摔个满脸血,见不得人更好。

九小姐抿嘴一笑,又道:“你对她了解多少?”

赤羽搏无奈摇了摇头道:“除了知道她叫菲儿,好像,好像再没什么了。”

九小姐又是一笑,似乎难得的开心,又白了他一眼道:“她叫宁雨菲,是上一任雨组头领的女儿。

他爹百岁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样貌清甜可爱又身具灵根,对她宠爱异常。

在宁雨菲十几岁时,雨组头领离开宁海城却再没有回来,他们在外边遇到了麻烦,雨组头领被人杀了。

从此,宁雨菲在城中一下子失去了很多东西,心性也有了很大变化。

电组头领念在以往与他爹的交情上收了她当徒弟。”

赤羽搏点了点头道:“原来是电组头领的徒弟。”

九小姐接着道:“她很聪明,不过,行事风格极为古怪,可能因为早年丧父的影响,好像一下子没了丝毫拘束。

十六岁的时候,就不知和哪个男人有过一个孩子,可不知道为什么,生下来不过一个月就死了,有人说是被她自己掐死的。”

赤羽搏一惊,问道:“为什么?”

九小姐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跟她不熟,实际上,城中真正与她相熟的好像也没几个。

男人们喜欢她,却又似乎对她有所畏惧,女人们都不太愿意和她来往,跟她在一起会觉得不舒服。”

赤羽搏听得满脸惊愕,良久才道:“那她到底为谁做事?”

九小姐道:“为谁做事?说不好,或许只为她自己吧。

不得不承认,她很聪明,却玩世不恭,离经叛道,这或许是其他女人不愿和她来往的原因。”

赤羽搏深以为然,短短两天,这个女人就好像看穿了自己,单单靠言语就可以让自己对她产生一丝畏惧心理。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

九小姐的酒量十分惊人,一碗一碗不停地喝着,赤羽搏也陪她一起喝,话越来越多。

聊着聊着,九小姐突然叹了口气道:“哎!平静了不知道多久的宁海城恐怕很快就要有大风波了。”

赤羽搏脑子也有些晕了,含糊道:“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九小姐一脸担忧道:“我们海家恐怕在不久之后要有大的变故了。”

赤羽搏渐渐清醒,变故?好啊!这或许对自己来说是个机会呀!

越大的变故越好,最好整个宁海城都乱了,闹个底儿朝天,自己或许可以浑水摸鱼。

他偷偷运功将体内酒气缓缓逼出,整个人也清醒几分,问道:“不知九小姐所说的变故是什么意思?”

九小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道:“宁海城中一共有九名神海期修者,其中,两位家主都到了神海后期。

除他们之外,就只有一人是神海后期,而且达到了巅峰,距离元婴不远了,此人是我祖爷爷的堂叔,名叫海宏博。

我们海家上一任家主是我祖爷爷的爷爷,由于一些原因,担任家主的时间并不长。

当时,海宏博是下一辈中最杰出的,背地里有人说,他定然是家主的接班人,海宏博自己也一直如此自居。

可是,随着祖爷爷渐渐长大,他所表现出的资质、沉稳、大气,还有善良,让上一任家主最终决定将家主一位传给了他。

海宏博没有得到家主的位置,而是做了春组头领,却并没有什么表示,平时与祖爷爷相处也还不错。

但上一代家主死后不久,海宏博就开始对家族中的杂事不太过问,后来,甚至私自将春组头领的位置让其侄子暂代,前一段时间更是开始闭门苦修。

他如此做的用意自然不言而喻,他希望比祖爷爷早一步踏入元婴期,那时,他就是除了两位老祖之外的最强者。

其他三名神海期修者都是家族中各组的头领,其中秋组头领和海宏博私交甚密,冬组头领又与他有些不清不白的勾当。”

九小姐的话只说到这里便停了。

赤羽搏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个春组头领海宏博结婴成功了,会联合秋冬两组对海家主不利?”

九小姐道:“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可能性很大。就算不为家主的位子,只为一口气,海宏博也会做点什么。”

赤羽搏心中暗喜,面上却十分严肃道:“那海家主就没什么防范?”

九小姐面带愁容道:“祖爷爷是个烂好人,他说宁海城再有一位元婴期修者是好事,在海宏博明显表现出意图之前,他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实际上,如果海宏博真的结婴成功了,联合秋冬两组,那时祖爷爷也根本拿他没办法了。”

赤羽搏道:“那宁家呢?他们就不帮忙吗?”

九小姐微微一叹道:“即便是家主之争,那也是我们海家内部的问题,只要不威胁到宁家,他们不会参与的,这是两位老祖定下的规矩。”

赤羽搏又道:“那两位老祖呢?他们既然健在,总应该管管吧?”

九小姐苦笑道:“两位老祖?他们从来也不出来,要怎么管?

他们的话在宁海城确实管用,那是因为两位家主从来都不遗余力地执行,可家主自身有事呢?谁又来执行?”

赤羽搏面色凝重地听着,心中却乐开了花,有乱子好啊,乱子越大越好!最好能将地下的两个老魔引出来看看。

二人又聊了片刻,各自去了。

另一方面,宁家大殿中,宁家主坐在主位,四组头领坐在下手,大殿之中还站着一人,正是菲儿。

宁家主面色凝重看着菲儿,问道:“怎么样?这两天可查到什么?”

菲儿微微一笑道:“回家主,小女子还在查,暂时还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依小女子看来,此人身份多半属实。”

宁家主微微点头道:“菲儿,你一向机灵,这件事关系颇大,你可一定要看准了,最好能有什么确实的证据。”

菲儿躬身道:“是,小女子会继续调查,尽量找出证据。”说完退了出去。

她走后,宁家主道:“菲儿这丫头聪明是很聪明,可她一向我行我素,此事只听她一面之词似乎不妥。”

一旁的秋组头领道:“关于之前提到的那个瘸子,属下安排人调查过。

前段时间确实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据几个与他接触过的人说,这个人严重结巴,所以根本没说过几句话,了解不多。

属下也曾带人远远看过风七,都说应该不是同一个人,瘸子比风七矮,比他白,也没他帅气。

最主要一点,瘸子曾多次出入城门,把守的数名弟子都见过,他们说,那根本是个凡人,身上完全没有灵力波动。”

宁家主微微点头道:“这么说来,那个瘸子应该跟风七没什么关系了,结丹期修者,尤其是年轻人,应该无法做到将自身气息完全遮掩。”

菲儿出了大殿,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心中暗道:这小子肯定有问题,可我先不告诉你们。

天天待在这死气沉沉的城中无聊死了,正好陪他玩玩,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或许,还可以嫁给他,跟他一起离开这里,去外边大千世界看看!

第二天一大早,赤羽搏刚要出门,迎面看到菲儿朝自己住处走来,不由眉头一皱。

微笑来到近前,菲儿道:“昨天说好找你聊聊的。”

赤羽搏脸色有些难看,略一思索,问道:“别绕弯子了,你到底为什么总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菲儿看了他一眼,径自进了屋子,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道:“很简单,我奉家主和师父之命来调查你的身份,如果你不想见到我,可以直接找家主说。”

赤羽搏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没了底气,却尽量放松道:“那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菲儿道:“差不多了。”

赤羽搏眉头皱得更紧,道:“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菲儿道:“就是基本可以确定你的身份了。”

赤羽搏冷冷看着她,压低声音道:“那结果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身份暴露

菲儿依旧甜甜笑着,逼音成线道:“你根本不是宁海城后人!你和其他人之前就来过这里,只是没能进来,于是,先扮成凡人混进城中了解了一些情况,然后,再假扮宁宏的后人混进来,有所图谋。”

赤羽搏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紧张。身份竟然被此女完全识破,后果是什么?他们会杀了自己吗?

不对呀!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些,有了确凿证据,为什么只有此女一个人过来?

他的反应很快,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强自镇定下来,非常僵硬地一笑道:“菲儿姑娘,你在说什么呢?难道是玩笑?”

菲儿依旧笑着,道:“你不用紧张,虽然知道你身份有问题,可我没告诉其他人,所以,暂时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赤羽搏皱起了眉头,她既然看穿了自己身份为何不告诉其他人?或者说,她根本就是在试探自己?

菲儿似乎看穿他的心思,轻笑道:“我之前问过你关于家乡的事,你详细知道宁宏当年遇难的事,知道宁沛一家人,却对最应该印象深刻的家乡没有印象。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事都是你道听途说的。

之前城中出现个瘸子,又结巴得厉害,这样的人其实很少见,所以,见过的人都会有印象,可他仿佛凭空出现,并没有人认识,然后又凭空消失。

听说他总是用头发遮住半边脸,又说明什么?

身体残疾却每次出去都能捕到猎物,虽然背着弓箭,表面合理,可问题是,他这样的人是如何习练一手好箭法的?

虽然宁海城凡人也算不少,可这样一个人走到哪里也会有人注意到吧?为何突然之间就找不到了呢?

那瘸子一头浓密的长发,总能很好遮掩面容,可你来的时候头发眉毛全没了,你说与人动手时被人烧掉了,问题是,为什么这么巧呢?

他们曾带着见过那瘸子的人远远观察你,那些凡人都说你和那个瘸子不太像。

实际上,我去问过那几个人,他们对那瘸子的描述是:身形比较魁梧,脸总被头发挡着,看不清楚。

他们连瘸子的面貌都没看清楚,又如何能认得你?

在他们眼里,一个是可怜的废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修者大人,当然觉得不一样了。

还有,你除了刚进城时与宁沛一家人比较亲近,之后就很少过去了,却到处打听城中各种事,这又是为什么呢?

将这些事联系起来,就可以得到一种推论:你来过宁海城并有所图谋,却没能进来,然后,你巧妙地扮成凡人混了进来,但与人交流很容易暴漏身份,于是,你假装结巴以作掩饰。

在城中,你听说了宁宏、宁沛一家人的事,之后离开宁海城,剪了头发和眉毛,以修者的身份假装回来认祖归宗。

你很聪明,这个计划很好,而且,你应该有非常恐怖的隐匿气息能力,因此,别人很难将你和那个瘸子联系起来。

你如此处心积虑混入城中,必定与两位老祖的秘密有关,因为除此之外,宁海城应该没什么值得你注意的东西了。

可两位老祖始终隐藏地下,连我们也未曾见过,你根本没有丝毫机会,所以,你很想知道更多事,希望有什么大事发生,便可以趁机浑水摸鱼,达到某些目的。”

赤羽搏呆立原地,菲儿几乎说对了所有事,可自己只与她认识几天,说过几次话而已。

此女虽然样貌甜美清纯,像个天真的小丫头,心思却极为细腻复杂,想骗过她绝不容易。

赤羽搏脸色凝重,问道:“你想怎样?”

菲儿笑道:“我今天来此的目的并不是以此威胁你,恰恰相反,我想帮你。”

赤羽搏冷冷道:“为什么?”

菲儿一脸的满不在乎道:“因为太无聊,你不会知道永远待在这死气沉沉的小城中是多么无聊的一件事。”

安静!很长时间的安静。良久,赤羽搏才道:“怎么帮?”

菲儿笑道:“别的我也帮不了,只能给你提供些线索罢了。”

赤羽搏呆呆看着她,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菲儿一笑道:“无所谓啊,你可以不相信我,那是你自己的事。”

赤羽搏无奈低下了头,因为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不相信她又如何?难道能杀了她?

在这里,自己不能这么做,那就只能选择相信她,相信她只是因为无聊才帮着自己这个外人在宁海城中搞破坏。

然而,设身处地想想,菲儿或许真有可能无聊到做出这种事。

她是上一任雨组头领百岁左右才得的女儿,父亲死后,城中应该已经没有她的直系亲人了。

十六岁时就生过一个孩子,却被她亲手掐死,很显然,那时的她就经历了什么大的变故,受过严重的刺激。

之后的许多年,她就玩世不恭,或者说麻木的生活在此,面对族人的指指点点,日复一日看着小城表面上的宁静。

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应该相当于枷锁、牢笼。

或许她很不喜欢这里,很不喜欢宁静,希望自己能给这里带来变数,能把这里原有的格局打乱。

赤羽搏渐渐平静下来,在菲儿对面坐下,道:“你刚才说的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想,我无法承认或者否认什么。

现在,我只想听听你所说的线索,这听起来很有趣。”

菲儿笑了,因为赤羽搏这么说其实已经承认了之前的推测,他只是在玩文字游戏而已,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菲儿道:“我想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这样才能决定是否帮你,如何帮你。”

赤羽搏犹豫良久,地下有血魔殿巢穴的事城中修者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泄露出去,有可能给城中上万人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说。那么……

他略一思索,皱眉道:“我想去一趟地下,见见两位老祖,你有没有办法?”

菲儿眉头皱了起来,仔细看着他,道:“整个宁海城中恐怕都没人见过两位老祖,如果有,那也仅限于两位家主。

我很好奇,你要见两位老祖干什么?难道你要以杰出宁家后人的身份前去讨要好处吗?”

赤羽搏一愣,然后一本正经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就是想这样。”

反正无法解释这件事,以此为借口倒也不错,尽管菲儿不会信。

菲儿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或许两位老祖不喜欢你打扰了他们清静,直接杀了你呢?

就算他们不杀你,愿意给你好处,可你根本就进不了那里。”

赤羽搏道:“为什么?”

菲儿道:“很简单,有两位家主在,你根本靠近不了中心小殿,他们的神识可以始终感知到那里。”

赤羽搏道:“两位家主就从来没有离开的时候吗?”

菲儿脸上现出无奈道:“有,不过,几乎没有两人同时离开的时候。”

赤羽搏叹了口气,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很想知道你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菲儿淡淡一笑道:“我只跟你说几个人,海宏博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他是最有能力将宁海城搅乱的人。

然而,这么多年了,海宏博一直没做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这个人,心高气傲却有些懒散,想要的并不是实权而只是个虚名而已。

他一直对海家主耿耿于怀,仅仅因为,那件事让他很没面子。你懂吗?

第二个人,海家冬组头领海容香,她和海宏博不清不楚搞在一起,你知道为什么吗?

就是这个女人极力鼓动海宏博夺取家主之位,要不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海宏博恐怕已经渐渐放下那件事了。

海容香是个很有能力的女人,修炼方面进境不慢,心思也够活络、够细腻,但由于其女子的身份,在宁海城中作为一组头领已经是极限。

本来她也应该知足了,身为一组头领已经是相当高的地位了,可偏偏她有了个身具灵根的儿子。

此子资质一般,为人却有些奸猾,不被人喜爱,尤其不被海家主喜欢。

海容香对这唯一一个修者儿子看重之极,为了儿子以后的前途,她想到了海宏博。

第三个人,就是你那一组的头领,风头儿。

他是城中的老人儿,在宁海城发展上做出了很大贡献,可正因为如此,很多时间和心思都花在宁海城建设上,耽误了修为,所以,身体老化严重,寿元所剩不多,却没希望突破,等待他的只有消亡。

因此,他对两位老祖和地下的情况产生了兴趣,他觉得,地下必定有什么令两位老祖极为痴迷的大机缘。

如果,他也能分一杯羹,很有可能战胜天道,获得更长久的生命。

我推测,海宏博结婴的时候一定会有一场大乱,风头儿和海容香会暗中搞鬼,逼着海宏博做些什么,再加上你,或许真能让本姑娘看一场前所未有的好戏。”

赤羽搏静静听着,只问了一个问题:“海宏博什么时候结婴?”

第一百二十八章 菲儿的痛

菲儿脸上带着坏笑,道:“随时,或许就在明天!”

又道:“真期待你们能把死气沉沉的宁海城搅乱,最好能让两位老祖也出来,只希望,你们有这个本事。”

赤羽搏皱着眉头思索,海宏博晋升元婴期的时候,海容香会怎么做?风头儿又会怎么做?

对!风头儿!他才是关键人物!他一定会趁乱探索地下的秘密,或许,他已经找到了进入地下的方法!

那时,也将是自己的机会,可以一窥宁海城的秘密,甚至可以见到两位老祖。

可那之后呢?面对两位老魔,自己该如何得到想要的东西?

看来,这些情况还需和亚若好好说说,听听她的看法,有她在,自己心里就仿佛有了依靠。

她总是很冷静、很睿智,任何难题到了她面前似乎都会变得简单。

理清思路之后,看着菲儿带着微笑的脸,赤羽搏又皱起了眉头。

其他的事先不说,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个麻烦,总觉得无法相信她,可偏偏拿她没有丝毫办法。

如果她将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那可是最大的麻烦。

菲儿注意到赤羽搏始终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笑得更加甜美可爱,突然问道:“我好看吗?”

赤羽搏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道:“好看。”

只是应付一下而已,对这个女人已经不能单单看外表了,此时此刻,对她完全提不起那方面兴趣。

菲儿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既然如此,咱们结为道侣如何?你想不想跟我……”

赤羽搏顿时呆了,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直接。

她到底要干什么?看她神色,一脸的坏笑,丝毫没有羞涩,目光也咄咄逼人。

二人对视良久,赤羽搏才冷声问道:“为什么?你想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

菲儿微笑道:“我喜欢你,不行吗?”

赤羽搏仍盯着她,道:“别瞎说了,喜欢一个人根本不是这样,你的心完全没有波澜。”

菲儿笑道:“看不出来,你还蛮有眼光的。”

神色却又突然一变,刚刚还笑着的脸竟然瞬间带上了哀伤,道:“其实,我已经不想再喜欢上任何一个男人。

我可以跟看得顺眼的男人上床,却不会真正再喜欢谁,人世间什么情啊爱的,不过是痴男怨女的无知幻想,背后隐藏着的,无非是欲望、利益、欺骗,甚至是无奈的枷锁。

看穿了之后,什么山盟海誓,什么蜜语甜言,完全是虚妄。”

赤羽搏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只是一瞬间,这个菲儿似乎已经与之前认识的菲儿不同了,之前的她仿佛始终带着一张面具,而此时,面具脱落了。

他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冰冷,问道:“你经历了什么事?你的孩子呢?能不能跟我说说?”

菲儿脸上又带上意味莫名的笑,瞥他一眼道:“看来九小姐跟你说过我的事,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当初敢做,现在还有什么不敢说。”

顿了顿又缓缓道:“很多年前,我还是个小女孩时就真正喜欢过一个人。

他很英俊,也很聪明,是当时海家难得一见的杰出后人,对我也很好。

那时的我是相信所谓生死不渝的爱情的,于是瞒着父亲,义无反顾跟了他,还有了他的孩子。

父亲知道后非常生气,平生第一次打了我,然后,接了带族人出去办事的任务离开宁海城,就再也没回来。

我知道父亲出事之后伤心极了,他毕竟是我在世上最亲近的人。

可是,我全心全意爱着的他知道父亲出事之后竟然抛弃了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那时,我原本天真纯洁的心就已经死了。我明白,天下人做任何事都有其目的,都有潜在的、阴暗的某些纠葛。

一怒之下,我亲手掐死了那个孩子,又暗中收买人杀了那个男人。

当时情况变得很糟,糟透了,最亲近的两个人消失了,我几乎崩溃。

好在师父帮我遮掩了很多事,又因为父亲的关系始终照顾我,要不然,我恐怕也没有今天。

从那以后我的思想一下子转变了,与人接触时,下意识探究人的内心,捕捉虚伪面皮下掩盖的一些东西,我学会了不再让自己的心有波澜,学会了冷眼旁观表面与内在的天地之差。

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却很无聊,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充满恶臭的无边沼泽,透不过气来,也无法挣脱。

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无尽的阴暗、自私、冷漠,可笑的是,他们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和、善良。

曾有过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人是世间最丑陋的生物,也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最终,还是欠缺了一点点勇气。

所以,有时候我会很想破坏一些东西,撕碎一些东西,甚至逃避一些东西,你明白吗?”

赤羽搏愣愣看着菲儿,似乎突然之间对她有了些了解。

外表的清纯甜美掩饰下,她的心其实伤痕累累,世间的污浊正逐渐将她淹没,令她难以呼吸。

这样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眼中看不到善,看不到爱,却只看到人心中的所有肮脏,怪不得她有如此敏锐的目光,能如此容易把握别人内心的波动。

其实,她只是个可怜的、脆弱的小姑娘。

赤羽搏微微一叹,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要知道,正因为有阳光才会有阴影。”

菲儿脸色微微一僵,这句“正因为有阳光才会有阴影”似乎触动了她心中某些脆弱处。

安静了片刻,她问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也会那么阴暗、肮脏吗?”

赤羽搏轻轻摇了摇头道:“人心本就是矛盾的,或许有差别却不会脱离矛盾的两面,区别只在于你看到的是什么。”

菲儿微笑点了点头道:“说实话,你真的很优秀,无论实力、心思,还是品质。”

赤羽搏也淡淡一笑,问道:“你能看出我的品质?”

菲儿道:“至少我一再表示愿意跟你,你都没有回应,你跟那些肮脏的男人不同。”

赤羽搏恍然道:“你那么说也是在试探我吗?如果我有所回应,你是不是就会把我的事告诉家主?”

菲儿冷笑道:“差不多吧,如果我对你失去了兴趣,倒不介意帮家主做些事。”

赤羽搏暗道好险,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好对付。

并不是对她的美貌无动于衷,只是,在眼下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没心思想其他的而已。

美色有时候只是一把要命的刀啊!若自己被欲望支配,此时说不定已经刀剑加身了。

菲儿离开了,从这一天开始,赤羽搏对这个女人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刻了解,也相信,她不会将自己的事抖出来。

跟海梦云一样,她们俩可以算自己在宁海城结实的新朋友。

这两个女人各有特点,菲儿心思敏锐,眼光毒辣,很容易看出人性的阴暗面。

海梦云外表粗犷,其实为人豁达,心地善良,又与外表不符地有一种细腻。

这是两个灵秀的女子,是天地的宠儿,虽然都不简单,却值得信任。

不知道为什么,赤羽搏就是有这种感觉,他不会看人,可丰富的阅历和磨难赋予他一种敏锐感觉。

很难用语言表达,值得信任的人身上往往有一种节奏,属于他们各自的节奏,或喜或悲,或高亢或低沉,跳跃着能令别人心中产生共鸣的乐章。

有规律可循,不会轻易为了什么改变。

不值得信任的人身上感觉不到这种节奏,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音调,却始终在别扭地附和别人的生命之音。

这种人是善变的,很容易被外物左右,很容易改变立场,因此不值得信任。

菲儿的生命之音尖锐刻薄,充满矛盾,却异常顽固,绝不会为了什么而变得委婉。

海梦云的生命之音浑厚低沉,却铿锵有力,同样永远不会变得清脆灵动。

这就是她们值得信任的地方,一种虚无缥缈的,信任的感觉。

菲儿走后,赤羽搏来到了亚若所在的小屋。

亚若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这几日时间根本没动过一丝。

她在心无旁骛的修炼,身处危险当中,在别人的全天监视之下,她依然泰然自若,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躁。

看到亚若,赤羽搏心中瞬间宁静下来,有她在,自己定然可以从两个实力莫测的老魔手上得到想要的东西。

将如今掌握的情况传音告诉亚若,亚若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宁静。

两个老魔?地下隐藏着两个自二百年前就一直苦修的老魔头?

亚若丝毫不乱,略微思索,传音道:“这宁海二公应该并不是杀人不眨眼的老魔头。

显而易见,二百年来,他们一直在利用宁海城死去之人的尸体修炼,而且,宁海两家后人也没有被他们拖入地下修炼魔气的。这与血魔殿的作风迥然不同。

整个宁海城都没人见过他们俩,没人知道地下的秘密,这是为什么?

很显然,这两位老祖并不想因为此事给后人带来难以抵御的危险。可以感觉到,他们心存悲悯。

魔气是一种血腥狂暴的力量,可修炼这种力量的人却不一定是疯狂嗜血的,你不就修炼了魔气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魔修来犯

赤羽搏闻言,紧绷的心突然一松。是啊,魔修就一定是十恶不赦之徒吗?恐怕未必。

亚若眉头微皱,又道:“问题是,海宏博结婴,夺家主之位,两位老祖也未必就会出面干预。

这里虽然荒无人烟,却是东帝领土,两个老魔修的存在或许会给整座城带来难以想象的麻烦。

恐怕,你还得自己想办法进入地下。

见到两位老祖之后,你只要让他们相信,绝不会将地下的秘密泄露出去,剩下的问题都容易解决。”

赤羽搏点了点头,自己就修炼有魔气,又有隐匿气息的秘法,想必跟两个老魔头有的谈。

宁家大殿中,宁家主一脸阴沉坐于首位,声音中带着明显怒气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何才提出来?”

风头儿一脸尴尬道:“老朽以为,两名出去捕猎的凡人失踪并非什么大事,或许被强大的野兽所伤。

直到一名年轻弟子失踪,老朽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宁家主冷声道:“一连三人失踪,其中还有一名筑基期的年轻弟子,这绝不寻常,有没有派人在周围找过?”

风头儿道:“找过了,毫无发现呐!”

宁家主低头思索片刻,道:“速去将消息报知海家主,让他小心戒备。”

风头儿安排人去了。

宁海城百里之外的一处隐蔽洞穴中,血蝠双手抱臂静立其中,自语道:“宁海城所在果然是早年的一处隐秘巢穴,只是,当年这处巢穴被毁,又被东帝修者下了封印,怎么可能有人进去?

宁海城已经存在近二百年,地下的两位老祖不管是修者还是魔修,其实力恐怕未必在我之下呀!”

他身侧不远处躺着三具尸体,其中两个猎户打扮,还有一名年轻人衣着讲究许多,竟然是一名修真弟子。

虽然只有短短几日,血蝠、聋盲、边渠,还有一行魔修已经赶到。

血蝠这个人虽然谈不上聪明,却也不像阴罗那么鲁莽,并没有贸然冲入宁海城,而是先抓了几个人了解情况。

这一审问,就连他也吃惊不小,城中修者虽然实力不算太高,数量却有几百,而且,地下隐藏着两位老祖,身份不明,实力不明,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好下手。

此行目的有两个,一是将习山那个小子抓回去,二是弄明白宁海城地下的秘密。

宁海城中最近冒出个回来认祖归宗的小子,体貌特征似乎与那个习山很像,看来,那小子已经通过这种方式混进了城中。

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聋盲在一旁道:“属下愚见,咱们不妨先暗中击杀宁海城的修者,反正城中除了躲藏地下的两位老祖之外,再无元婴期修者,对大人您根本构不成威胁。

待他们的力量损耗严重,那两位老祖或许就会露面,深浅自知。

或者,咱们干脆冲进城中,抓住两位家主,武力控制此地。”

边渠在一旁冷冷道:“魅护法说过,尽量不诉诸武力,要用脑子来解决。这里是东帝,动静闹大了,怕有杀身之祸。”

聋盲冷笑道:“那你说个不诉诸武力的办法听听。”

边渠略微思索道:“不如聋盲大人以血魔殿使者的身份堂堂正正求见两位老祖,见不到就不离开,看他们怎么办?

我们这些人隐藏暗处,配合你的行动。

对方如果态度强硬,那时,我们再出手,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逼迫他们妥协。”

还没等聋盲说什么,血蝠先点了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先礼后兵,进可攻退可守。”

聋盲狠狠瞪了边渠一眼,只觉嘴里发苦,血蝠和边渠躲在暗处自然进退自如,可自己要站在明面上,面对整个宁海城的修者和实力不明的两位老祖。

如果事情败露,引来东帝修者注意,那自己更是跑不了了。

可血蝠大人已经同意,又能有什么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聋盲堂而皇之向宁海城城门行来。

把守城门的依然是年轻弟子,根本没见过魔修,只感觉这人身上气息血腥残暴,却不便多问,只是客气地婉拒聋盲进城。

聋盲脸色一沉,冷冷瞥了年轻人一眼,道:“不必多说,你去禀告你们家主,就说,血魔殿的使者到,让他亲自来见我。”

年轻修者不明所以,看聋盲的架势似乎大有来头,也不敢妄自决定,进城禀告家主去了。

海家大殿中,海家主得到禀告,眉头猛地皱紧,只说了一句话:“立刻请宁家主到中心小殿议事!”

宁家大殿中,宁家主正盘膝修炼,听到来人禀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匆匆向中心小殿中行去。

这座中心小殿,除了每年一次的全城议事,根本不使用,就算两位家主也不会轻易进来,而今天,终于要用上了。

小殿中布置极为简单,当中两张石椅,左右两侧也各有一排椅子,殿中空空荡荡,再无其他。

宁家主进来时,海家主已经坐在右手侧第一张椅子中,面色凝重,愁眉紧锁。

宁家主立刻问道:“叫我直接来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海家主微微一叹道:“城门外有人自称血魔殿使者。”

仅仅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宁家主已然满脸呆滞,不知道该说什么。

地下两位老祖的秘密向来只有两位家主知晓,守住这个秘密,解决因此而来的麻烦,是两位家主的职责。

海家主道:“看来,之前的族人失踪是他们干的了,他们已经大体了解城中的情况,想抵赖也不容易。”

宁家主道:“二百年了,血魔殿不知道还剩下什么样的力量?”

海家主苦笑道:“虽然被东帝消灭,可血魔殿当初拥有数万高手,总不能全部斩杀。经过二百年的休养生息,他们的力量定然不是咱们宁海城可以应付的。”

宁家主道:“那将他们拒之门外呢?”

海家主道:“这里本就是血魔殿巢穴,这一点他们很清楚。现在,他们找上门来,又抓了族人审问,应该已经掌握了大体情况,想躲恐怕是躲不掉的。”

两位家主面面相觑,突然,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把人带来这里吧,一直躲总不是办法,我们两个老家伙早晚要面对这个问题。”

两位家主互视一眼,起身出了小殿,一路来到城门口。

看到两位家主,聋盲冷冷一笑,道:“弹丸之地架子倒不小,不让我进吗?你们可别后悔!”

两位家主亲自出来,聋盲已经胸有成竹,故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这样,便于以后行事。

宁家主脸色难看,问道:“阁下是?”

聋盲道:“一介无名小卒,奉护法大人之命来此探探你们宁海城的底。”

海家主道:“敢问,小小宁海城有什么值得你们血魔殿在意的?”

聋盲阴测测一笑道:“无需隐瞒,你我心知肚明,有些事,两位家主恐怕做不了主,带在下去见见两位老祖可好?”

聋盲此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摸清两位老祖的底细和态度,这个问题解决了,其他事都好办。

两位家主无奈,带着聋盲进入宁海城,直接向中心小殿而去,只看得守门弟子一脸呆滞。

血魔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守了两百年的规矩在这个所谓的血魔殿使者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小殿之中,聋盲被两位家主让到了主位。

海家主道:“咱们不妨开诚布公的谈谈,阁下来此,到底想要什么?”

聋盲冷笑道:“正合我意!这里原本就是我们血魔殿巢穴,是我们的地方。

两位老祖始终隐藏地下,两百年也不曾出来,很显然,他们是不敢出来。

我们血魔殿经过二百年休养生息,准备东山再起,正是用人之际,两位老祖与其躲在地下不敢露面,倒不如加入我们,共同干一番大事。”

宁家主皱眉道:“既然阁下已经猜到了很多事,那我们也没什么可保留的,只是,两位老祖其实跟你们血魔殿并无关系,也不想加入你们。

我们只求小小宁海城可以安静存在下去,仅此而已。”

聋盲一皱眉,道:“如果被修者发现这里的秘密,后果你们想过吗?

东帝宫何等强大,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这里早晚要被发现。

天下魔修其实都是一家,只有联合起来,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不被修者任意杀戮,这个道理何其浅显!”

海家主脸色一沉道:“二百年前,你们血魔殿拥有何等强大的力量,可结果又如何呢?

如今东帝依然存在,甚至比以往更加强大,大陆北方还有不逊于东帝的北四国,就算再有十个宁海城愿意投靠你们,结果又会怎样?”

宁家主也道:“不错,血魔殿再如何强大也永远不可能敌得过天下修者,因此,两位老祖根本没有离开此地的打算。”

聋盲脸色阴沉,道:“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们这一支不过是血魔殿力量的一小部分,即便如此,让你们小小宁海城灰飞烟灭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

虽然魔修永远无法与全天下修者抗衡,可占据一方,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之下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此话一出,只惊得两位家主目瞪口呆啊!活在阳光下?那需要多么强大的力量?这个魔修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第一百三十章 主殿议事

虽然一直躲在宁海城,可两位家主对当今大陆格局并非毫无所知。

大陆中东部被超级大帝国东帝把持,拥有东帝大帝这位渡劫期强者,其下,化神期强者、分魂期强者不知道多少。

大陆北方狭长区域被北四国瓜分,每一国都是不亚于东帝的强大存在,各有一位渡劫期强者坐镇,被天下修者尊称为四国老。

大陆西方是一大片荒凉之地,人烟稀少,却有大荒泽中的无数强大妖兽存在。

传说,大荒泽的主宰,蛇皇大人是一只巅峰实力的超级大妖,其实力甚至还在东帝大帝和四国老之上。其手下强大妖兽无数,几大超级大帝国也不敢轻易得罪。

大陆南方,被人称作南方乱域,地域极广,修真势力混杂,长年战乱,是一片血腥之地。

在这样的大陆形势下,血魔殿要公然出现在修者面前,生活在阳光下,那需要什么样的力量?

至少也要有一位化神中后期的超级强者坐镇,其下分魂期、元婴期魔修不计其数,只有这样,才敢在无数修者面前堂堂正正站到明面上吧?

难道短短两百年时间,血魔殿已经发展到如此规模了吗?这怎么可能!

两位老祖苦修多年也不过元婴期实力,距离分魂期应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如果血魔殿已经拥有那样的实力,又何必拉拢两位老祖加入?

海家主稳了稳心神,沉声道:“不管你们有什么样的实力,我们宁海城只想这样延续下去,不想卷入无谓的纷争。”

聋盲冷笑道:“那好,你们如此选择我也不便强求,但,地下巢穴是我们血魔殿的,把它交出来咱们便毫不相干。”

宁家主皱眉道:“阁下的意思是,我们宁海城必须迁走了?”

聋盲毫不客气的点了点头,这些说辞,早在进城之前就想好了。

海家主冷声道:“这里好歹是东帝领土,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偌大一座城哪是说迁就迁的,迁走了,两位老祖怎么办!因此,这个条件宁海城无法接受。

双方陷入了僵持,突然,一声叹息幽幽传来,不知在哪里说话,声音不大,却似在整座小殿中回荡,道:“使者暂且在城中住下,容我们考虑考虑。”

聋盲丝毫不惊,这就是两位老祖的声音,定然在何处有个隐秘洞口通往地下,声音可以传进去。

如此也好,让他们好好想想。

聋盲心中盘算着,一定要把这两位老祖拉入血魔殿,如今,殿中正缺高手,能把这两位带走,定然是大功一件。

两名元婴中后期的强大魔修怎么说也比习山那个臭小子有价值得多吧!

地下深处,一片昏暗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奶奶的,不如干脆把这个小魔修杀了!”

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道:“杀他容易,却不知道他们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力量。

宁海城毕竟太弱小,是无法与血魔殿这样的势力相抗衡的。”

苍老声音道:“这一点你说错了,现在的血魔殿可不比二百年前,关键是,这里是东帝。

他们想要的无非是咱们俩和这处地方,若在二百年前,这根本无法放进血魔殿眼中。

如今,他们需要考虑的是,能得到的利益和所冒的风险之间如何取舍。

如果咱们俩无论如何也不加入他们,这处地方的地理位置又相当危险,那么,他们还会继续纠缠吗?”

沙哑声音道:“你的意思是,跟他们开战?

这并非不可以,只是,咱们俩一旦离开这里,天下之大,又哪有容身之地?”

苍老声音也微微一叹道:“是啊,这个问题羁绊了咱们俩一生,可你我心里都明白,有些事是无法一直逃避的。

躲在这方寸之地二百年,你还没有厌倦吗?”

沙哑声音道:“不管修者还是魔修,立足世间都需要足够的力量。

这一天还是来得太早了些,如果你我都能达到分魂期,即便离开这里行走天下,能威胁到咱们的人总也少了很多。”

苍老声音道:“从进入这里的那一天开始,你我就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

沙哑声音道:“那这上万的后人……”

苍老声音道:“死伤在所难免,可他们毕竟是修者和凡人,总不至于被赶尽杀绝。

二百年来,我们始终不曾让一个后人进入这里,不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吗。”

沙哑声音微微一叹道:“好吧,既然早晚要迈出这一步,那也无所谓了,你说怎么做?”

苍老声音却也没了底气道:“毕竟已经两百年了,外面的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沙哑声音道:“不如这样,咱们暂时不出面,让他们去做,有些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如果遇到强大的敌人咱们再出面不迟。”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修者都得到消息,集中在中心小殿中议事。

除了一年一度的全年总结性议事会在中心小殿进行之外,除非遇到棘手的大事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是每个宁海城修者都知道的,可外人并不知道。

赤羽搏心中暗喜,通往地下的入口定然在中心小殿某个地方,能借此机会去看看无疑对自己之后的事大有帮助。

去那里之前先在外面遇到了菲儿,他赶忙凑过去问道:“什么事?为什么这次议事要去中心小殿?”

菲儿脸上带着微笑,道:“详细的我也不知道,听说,昨天城里来了个魔修,也不算多强大,只是身上的气息十分古怪,可能跟这件事有关吧。

管他呢,反正不会有太大的热闹。”

赤羽搏心里咯噔一下,魔修?这里为什么会出现魔修?难道这座小城本就与魔修有关联?

略一思索他便问道:“以前也有魔修来过吗?”

菲儿摇了摇头道:“从来没有,我也刚知道,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修者。”

赤羽搏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魔修?该不是为自己而来吧?为何这里从未出现过魔修,偏偏自己刚来,魔修便紧随而至?

难道……难道他们发现了自己,一路跟踪过来?

心中忐忑,可中心小殿就在眼前,没几步已经到了。

进入其中,赤羽搏脸色顿时一变,果然如此,聋盲!那正中坐着的居然是聋盲!

甚至,聋盲也看到了自己,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冷笑。

脑中一阵混乱,城中形势本就错综复杂,自己以假身份周旋其中已经吃力,还要想办法见到隐藏地下的两位老祖,从他们手中得到想要的东西,更加困难。

现在可好,聋盲这个家伙也悄然来到此处,看两位家主对他的态度甚至带了几分忌惮。

只是瞬间的出神,他很快反应过来,来到风组中第七个位置站定,脸色也恢复了平静。

然而,那一闪而过的脸色变化并未躲过菲儿的眼睛,甚至,上方坐着的两位家主也眉头微皱。

风头儿这时候正老老实实站在风组第一位,微弓着腰,可那一双老眼,却在聋盲和两位家主之间徘徊。

刚刚一瞬间的气氛变化,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嘴角竟然微不可察闪过一丝冷笑。

人很快到齐,殿中站着几百人却异常安静。

海家主轻咳一声,首先开口道:“不知不觉间,我们宁海城已经存在了这么长时间,族人越来越多,修者越来越多,实力也逐渐强大。”

所说的似乎是一件好事,可海家主语气中没有丝毫高兴,却隐隐带着不易察觉的凝重与忧伤。

他接着道:“不久之后,宁海城将迎来意义重大的一刻,除了两位老祖之外,将诞生第一位元婴期强者。”

赤羽搏一愣,没想到两位家主并未提起聋盲,反而说起了海宏博的事。

偷眼向海家修者那边看去,春组第一位站了一名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海宏博!他竟然也来了!

他身上的气息已经极为浑厚沉凝,整个殿中,属他的实力最高,站在那里,胸脯挺起,微带冷傲,没有看向宁海两位家主,却斜眼看着聋盲。

这就是海宏博,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傲气十足的人。

海家主又道:“海宏博!如果结婴成功,对于宁海城来说将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之所以召集大家前来并提出此事,是因为,我个人有个提议,希望大家探讨一下,也希望老祖能给出意见。

海家将设立监族长老一职,如果海宏博结婴成功,将一个人担任此职,负责监督并有权否决家主的决定。”

此话一出,下边发出一阵议论。

监督家主并可以否决家主的决定,这岂不是凌驾于家主之上的地位?海家主竟然主动提出将海宏博放在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

春组第一位的海宏博闻言,脸色一变。最近他一直心神不宁,有件事始终无法做出最终的决定,那就是,如果结婴成功,是否谋求家主之位。

一口怨气已经在心中憋了几十年,实在不想继续忍下去,可这件事并不是海家主的错,自己对打理城中无数的杂事也真的没兴趣,却不料海家主提出了这样一个提议。

同样脸色骤变的还有赤羽搏,他在等着海宏博结婴,等着他将宁海城搅乱,那时自己才有机会做点什么,可现在,海家主首先做出了让步,而且,这样的条件实在令海宏博难以拒绝。

那自己的事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急转直下

所有人都觉得海家主这个决定实在不明智,这岂不是亲手给自己套上了枷锁?

只有宁家主明白海家主心中的无奈与苦涩。

两位老祖已经给他们两位家主下了命令,宁海城将明确对血魔殿表达敌意,并做好迎战准备,空前的大战随时会来临,也许会惊动外来修者,甚至,两位老祖可能亲自出手。

内忧外困之时,海家主别无选择,只有安抚海宏博,甚至给他想要的凌驾于家主之上的地位和权力。

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在关键时刻捣乱,甚至还可以为宁海城出一份力。

议论中可以看出,有人赞同,却有更多人反对。

宁海城所有权利都把握在两位家主手中,又有两位老祖在背后指点,这样的格局很好,权力集中却不会没有限制。

可多出个监族长老,可以左右家主的决定,这并没有什么好处,只会令权力分散,产生矛盾。

还没等反对之人站出来提出异议,一个幽幽的声音便在殿中响起:“就这么决定了!”

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是海家老祖的声音。

海宏博立在原地没有动,胸膛微微起伏,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监族长老,监督家主,还不错,这一下,应该不会有轻视与不屑的眼光投向自己了吧?

不需要管理杂事,却可以时不时站出来摆摆架子,相对于联合秋冬两组大闹一场,与家主彻底撕破脸皮,这样的结果或许更好一些。

然而,人群之中海容香和风头儿却阴沉了脸。

海容香对海宏博这个人非常了解,他生性懒散,除了修炼并不太在意其他事。

有了这样一个名头之后,他不会去争权夺利,也不会真的管什么事,整个海家的事还是海家主说了算,那自己的儿子怎么办?之前的种种努力岂不毫无价值?

风头儿眼中也闪过一丝寒意,随着寿元消耗,实力却没有多大增长,这一生为宁海城付出了那么多,却得到什么?难道只能无奈的一天天老去?

不行,在那之前,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亲自确认地下两位老祖那里是否有什么机缘。

可怜的他,还不知道地下的情况,只以为那里隐藏的是难以想象的好处。

实际上,宁海城中知道详情的也只有两位家主,混进来的赤羽搏,还有聋盲。

议事结束,两位家主自始至终没提起聋盲,宁海城修者一头雾水,聋盲也皱起了眉头。

看来,他们并不准备合作呀!或许应该让血蝠大人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暗中杀一批人,吓得他们一个个胆战心惊自然容易屈服。

赤羽搏眉头紧锁出了小殿,正准备去找亚若商量一下对策。如果聋盲和宁海城修者联合起来,那么,自己留在这里岂不等于送死?

突然,菲儿一脸笑意追了上来,拍了拍他肩膀道:“喂!急匆匆干什么?想逃走吗?”

赤羽搏瞥了她一眼,这丫头真让人头疼,这种事能乱嚷嚷吗,好在附近没人。

菲儿见他脸色难看,问道:“你认识那个魔修是不是?你们有仇?似乎记得你之前提起过魔修?”

赤羽搏叹了口气,在这丫头眼里魔修似乎只是另一种形式的修者,她完全不明白魔修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略一犹豫,道:“那个人叫做聋盲,是个很阴险的家伙,他恐怕是冲着我来的。

死在他手上的人恐怕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对于杀人,他可以完全无动于衷。

魔修日复一日在做的事就是抓人,挑选出可以修炼的,把剩下的杀死,化作血水,生成魔气供他们修炼。”

菲儿脸色终于变了,虽然古灵精怪,可她毕竟在宁海城中长大,想也想不到这样残酷血腥的事。

愣了片刻,道:“他只有一个人,实力也不是太强,杀了不就完了?”

赤羽搏不由苦笑道:“只来了一个人,可他们一个巢穴就有数千人,我们两个门派联手,元婴期修者有十数位之多,却差点被他们灭门。”

菲儿眉头紧皱起来,怪不得两位家主都对他们如此客气,又觉得不对,问道:“照你这么说,宁海城根本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他们要抓你,又怎么会给你逃走的机会?”

赤羽搏面色凝重道:“是啊,除了抓我之外,他们可能还想要别的。

宁海城这次怕是有大麻烦了,这都因我而起,很抱歉。”

菲儿渐渐平静下来,问道:“你要逃走吗?”

赤羽搏坦诚道:“我不知道,需要和同伴商量一下,如果能对付他们最好,若力量相差悬殊,那也只有想办法逃走。

其实,这还要取决于宁海城的态度,如果你们能将魔修当做敌人,我当然无需逃走。”

菲儿虽然面色凝重,却非常冷静,问道:“你说魔修还想要别的,是指什么?”

赤羽搏略微犹豫,道:“有些事对你们宁海城修者来说,不知道或许更好。”

菲儿一双美目猛地挑起,静静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你知道地下的秘密是不是?

不管是什么,快告诉我,否则,我就把你的秘密抖出来!”

赤羽搏苦笑,这丫头脑子转的还真快,不过,从眼下的情况看,这个秘密似乎也很难保守多久了,微微一叹道:“好吧,告诉你可以,我知道你有分寸。

其实,地下的禁制结界之中,隐藏着二百余年前的血魔殿巢穴。

两位老祖之所以从不出来,之所以要把宁海城中所有尸体收集到下面,是因为,他们需要人血,需要以此产生魔气来修炼,他们俩是两个老魔头。”

菲儿下意识退了一步,脸色也瞬间白了。

无数年来,无数的宁海城修者都在猜测地下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可在此之前,他们不知道魔修的存在,也根本无法想象其中的景象。

赤羽搏的话还没有停:“魔气是不同于灵力的另一种力量,天地之间的魔气相当稀薄,根本无法用来修炼,所以,每一处魔修巢穴中都会有个巨大的血池,其中全是人血。

不知道魔修用了什么手段,从这些人血中可以产生浓郁的魔气,血魔殿也因此得名。

二百余年前,血魔殿凶及一时,杀死的人要以数十万计,所以,东帝将所有修者组织起来消灭了血魔殿。

可当时,魔修的数量已经发展到相当庞大,总难免有些漏网之鱼,这些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养生息又出来作恶,这就是如今的血魔殿。

这里的这处巢穴当初被东帝修者消灭并封印,可不知为何,两位老祖进入了其中。

想来,其中的血池并没有完全毁掉,仍有产生魔气的能力,只要有血,足够他们两个人修炼,于是,两位老祖选择在此地建立宁海城,有了死去之人的尸体,他们就可以不断修炼下去。”

菲儿脸色已经惨白,冷冷盯着他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赤羽搏道:“从一些古老记载中我们知道这里是血魔殿巢穴旧址,根据宁海城的种种奇怪之处,推测如此。”

菲儿皱眉问道:“仅仅是推测?”

赤羽搏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菲儿是个聪明丫头,她应该知道这推测和事实必然非常贴近。

良久,菲儿才略显紧张道:“整个宁海城中知道这些的只有两位家主和咱们俩?

不!两位老祖是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的,那么,宁海城有麻烦了!

那些魔修实力强大又杀人如麻,现在盯上了这里,结果会怎样?

不行,我需要找个人商量一下!”

赤羽搏闻言,心中喜忧参半,如果宁海城决定和聋盲敌对,那事情还好,至少自己和亚若暂时是安全的。

可菲儿要找人商量,这恐怕不好,在宁海两族人心目中神一般的两位老祖竟然是老魔头,消息传出去必然引起混乱,甚至影响了对抗魔修的信心。

如何跟族人解释,想必两位家主会考虑,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去找亚若,商量一下如何对付聋盲。

他一把拉住菲儿,道:“别去找人,这件事暂时别让其他人知道,你和我先去见个人。”

既然已经和菲儿说了,那也不必再有什么隐瞒,二人直奔亚若的住处而去。

菲儿眉头微皱道:“见谁?你那个师妹?这个时候见她有什么用?”

赤羽搏也不解释,直接拖着她来到亚若的住处。

亚若见他拖着个姑娘进来不由一愣,却没有询问,她自信,睿智,没必要时刻盯着他身边的女人。

赤羽搏匆匆忙忙道:“她叫菲儿,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愿意帮助我。”

又道:“聋盲来了,就在宁海城中。”

亚若秀气的眉头一皱,看了一眼菲儿,又看着赤羽搏的脸,凝重道:“你说什么?聋盲来了?难道,咱们过来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

赤羽搏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亚若陷入了思索,良久才声音冰冷道:“你说聋盲只有一个人就进了城?不好!他们来了高手!聋盲背后一定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运筹帷幄

赤羽搏心里咯噔一下,聋盲背后更强大的存在?难道是魅护法和血蝠?如果他们也来了,那事情可真的糟糕了!

他呆呆问道:“你怎么知道?”

亚若冷声道:“聋盲不是傻子,相反,他很精明,这宁海城中几百修者,聋盲如果没有依仗怎么敢贸然进来?

我想,他们进来之前已经先了解了城中情况,觉得足以应付,这才让聋盲大摇大摆进来谈条件。”

听着亚若的话,菲儿皱起了眉头。

既然宁晨阳的身份是假的,那他这个师妹当然也是假的,如此危险混进城中,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跟着?

难道说,她是故意进来,留在这里作为人质的?

她自从进城就被严加看守在这里,只有这小子进来过两三次,却似乎对局势了如指掌。

这个女人不简单,胆量、心性、智慧,无不出类拔萃。

菲儿沉声道:“之前宁海城中失踪了两个凡人和一名修者。”

亚若轻笑道:“这就对了,两位家主和数位头领都有神海中后期修为,聋盲依然有恃无恐,我猜,他们至少来了一位元婴期存在。

那处巢穴中只有两名护法,至少要留一位坐镇,就是说,城外很可能隐藏着一位血魔殿的护法。”

赤羽搏脱口道:“是血蝠,魅护法轻易不会离开巢穴。

那我们该怎么办?面对血蝠,我们,甚至所有宁海城修者都将难以抵御!”

亚若面色凝重,却丝毫不乱,道:“还有两位老祖,要不然,你也不可能还在这里说话了。

血魔殿所图不小,正需要大量高手,这两位老祖必定是他们极力拉拢的目标。

相对于他们,你这个小角色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两位老祖还没有明确答应,不然的话,聋盲会直接将你抓走。也没有明确反对,因为外边这位护法还没有打进来。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这两位老祖的态度。”

菲儿道:“既然这些魔修是穷凶极恶之徒,两位老祖是不会答应他们的。”

亚若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怀疑。

两位老祖不见天日两百年,何其辛苦,身为魔修的他们如果愿意和血魔殿为伍,早就答应了。

亚若看向菲儿道:“那么,宁海城修者将遭到袭击了!”

菲儿脸色一变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要通过杀人逼着两位老祖就范?”

亚若点头道:“如果真的能逼迫两位老祖投降,就算杀了宁海城所有人,对血魔殿来说也不足为奇。

你最好先去通知两家修者做好准备。”

又皱眉道:“两位老祖现身之前,最好不要点破他们的身份,那会给城中修者带来极大的困惑。”

菲儿盯着亚若的眼睛,眼前这个姑娘看起来年纪跟自己差不多,修为已经达到结丹期,并且,遇到大事的这份沉稳与冷静真的让人觉得可怕。

看了她良久,菲儿问道:“最终会怎样?”

亚若缓缓道:“最终?如果你们宁海城修者齐心协力,最终也不会怎样。

两位老祖只要始终躲在地下不出来,对方自然明白他们的选择。

修者们联合起来,外边那位血魔殿护法也难有作为,就算他实力惊人,可这里毕竟是东帝,他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赤羽搏和菲儿齐齐松了口气,菲儿起身欲走,却又停住,道:“有些事,我觉得应该让海梦云知道,有她在海家那边周旋,事情将顺利许多。”

赤羽搏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希望我能把宁海城搅乱吗?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菲儿白了他一眼道:“那怎么能一样?之前,你不过是个小人物,能让宁海城热闹起来就是你的本事,可现在,族人们面临生死威胁,我不会乱来的。”

赤羽搏点头道:“那好,将这件事告诉海梦云,我想,她知道该怎么做。”

刚说完,却不由苦笑,道:“她来了!”

神识感知中,一道熟悉的气息正向此处行来,外边看守弟子也发出“九小姐”的招呼声。

海梦云大步流星冲进了屋子,看到屋中三人不由一皱眉,问道:“宁海城要出事了吗?”

赤羽搏不由摇头,问道:“你怎么知道?又为什么找来这里?”

海梦云冷冷看了他一眼道:“祖爷爷的决定很不合理,给我的感觉,他心里似乎有什么大事,想尽快稳住海宏博。

还有那个黑衣人,之前听说你来这里之前与什么魔修打过交道。你来了,他随后也到了,难道,他跟你有关系?”

赤羽搏苦笑,这两个女人都不简单呐!海梦云竟也猜出了事情大概,于是,也将之前跟菲儿说的话跟她说了一遍。

海梦云面色凝重,却似乎没多少吃惊,只是缓缓道:“看来宁海城将面对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与选择。”

菲儿道:“对于他混进宁海城的事,你就一点也不吃惊?”

海梦云瞥了一眼赤羽搏,道:“意料之中,其实,之前在校场与你大战一场并非偶然,主要也是为了这件事。

与你结识,饮酒长谈,目的只是摸清你的身份来历而已。”

赤羽搏一愣,道:“那你为什么从来没问过我相关的问题?”

海梦云粗犷的脸上现出一丝淡淡笑意,道:“我不像她那么会演戏,所以只能静静观察,不过,我觉得你这人还不错,不像奸恶之徒。

你的身份到底如何,来这里有何图谋,只要不足以威胁海家,跟我也没太大关系,心中有数就是了。”

赤羽搏无奈,自以为混进城中一直表现得不错,从容镇定,并没有大的疏漏,却不料,两家都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各派了一名古怪女子与自己接触。

而这两名女子各有特点,竟然将自己的身份看了个通透。

好在自己并非奸恶之徒,与这两女也渐渐成了朋友。

菲儿和海梦云离开,安排两家修者准备防御不提,单说赤羽搏这边。

亚若冷冷一笑,道:“魔修找来这里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赤羽搏不解道:“哦?这话怎么讲?”

亚若微笑道:“现在哥恒城与魔修的对抗已经彻底陷入败局,除了依靠五行聚灵大阵勉强防守,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人心涣散,不攻自破。

这样的情况下,有这座小城和宁海两位老祖牵涉魔修部分精力自然是好事。

如果两位老祖最终跟血魔殿打起来,打出真火,那又更好。

关键在于,这里是东帝边境,东帝宫的力量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如果他们插手此事,甚至只需一位真正的强者走一趟,那些魔修将灰飞烟灭。”

赤羽搏心中猛地一震,是啊,在自己眼中无比强大的魅护法和血蝠,实际上也不过元婴期修为,在其之上还有分魂期、化神期、渡劫期。

东帝宫那等放眼整个大陆都是最强大的修真势力,以渡劫期的东帝大帝为首,其下化神期强者至少也该有十几位吧,分魂期强者更是不计其数。

在那等庞然大物面前,小小的血魔殿,魅护法和血蝠又算得了什么?

修真之路就是逆天而行,耗费无数光阴,尝尽世间苦痛,最终得到无上的力量。

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达到那样的层次,挥手间翻云覆雨,号令一方?

亚若随即皱眉,道:“你进入宁海城的时候,跟他们提起了魔修?”

赤羽搏点头,道:“是啊,简单提起而已,我所讲述的经历大多是真实的,这样才不容易引起怀疑,这就免不了提到与血魔殿的冲突。”

亚若缓缓吸了口气,抬手取出一卷竹简,在上面刻了些什么字,道:“这个你收起来,我想,宁海城的人很快就会找到你。你的身份恐怕很难长久隐瞒下去,他们也不会杀你,联合双方的力量共同对付魔修才是正途。

或许有机会将消息传出去,你让他们把这个送给闵钰,如果消息送到,这次或许有更大的收获。”

赤羽搏不解,问道:“你在上面写了什么?”

亚若轻笑道:“很简单,我让他们送信到哥恒城,告诉他们聋盲和血蝠在这里。”

赤羽搏顿时醒悟,是啊,这里的魔修力量应该并不太强大,真正有威胁的只有血蝠一人,那么,哥恒城方面只要派两名元婴期强者过来走一趟,就有可能将这些魔修一网打尽。

这样,既打击了魔修,又帮了宁海城,双方一场激战,更容易被东帝发现,可以说,此举有诸多好处。

亚若却嘱咐道:“让宁海城的人出去送信,你不能轻易出去。血蝠在附近的话,出去是极其危险的。

面对宁海城的人,你不妨实话实说,关键要让他们意识到,双方联手才是对大家最有利的。”

赤羽搏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而另一方面,议事结束之后,聋盲回到了暂时的住处,负责端茶送水的丫头进来,似有深意地看了聋盲一眼,放下盘子,又静静离开了。

聋盲一皱眉,却见盘子下边似乎压着什么薄薄的东西,取出一看,不由面色骤变。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亚若脱困

盘子下边压着的是一片薄薄的木片,上边刻有字迹:合作搅乱宁海城,各取所需,如何?

看到简单的一句话,聋盲心中一震,这是什么人给自己送来的消息?所言是真是假?目的何在?

略一思索,聋盲脸上就露出了阴冷微笑,看来,这小小宁海城内部也并不团结,有人想打破现在的格局。

他并不怀疑暗中之人别有用心,因为自己完全掌控在对方手里,想对付自己,根本不需要耍花招。

很有意思,两位老祖是魔修的事,除了两位家主之外,城中其他修者应该根本不知道,这一点或许可以利用。

分化城中修者,与外边的血蝠大人里应外合,自然更容易达到目的。

也不知道这暗中之人是谁,又有多大力量?

门外,那名丫头并没有离去,显然在等自己的答复。

聋盲在木片上写下几个字,道:“我用完了,撤走吧。”

丫头进门,看了聋盲一眼,上前端起盘子,顺手摸了摸盘子底下,然后无声退了出去。

从这一刻开始,似乎已经注定小小宁海城将迎来一场大乱。

亚若虽然聪明,对局势和人心的把握非一般人可比,可人终究是人,不可能未卜先知,她也难以估量心怀叵测的小人在一些事情上起到的作用。一场真正的劫难正向他们袭来。

赤羽搏在亚若这里待了片刻,有人进来请他前往中心小殿,家主有事相谈。

果然不出所料,该来的始终要来。

赤羽搏稳了稳心神,随来人一起去了中心小殿。殿中只有两位家主分坐两侧,而且,看起来脸色都不太好。

随着隆隆之声,殿门关上,宁家主冷冷道:“说吧!”

赤羽搏知道,有些事是无法回避的,宁海城因自己到来而遇到如今的麻烦,再有所隐瞒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他略一迟疑,开诚布公道:“在下并不叫宁晨阳,也不是宁海城后人。”

此话一出,两位家主反倒一愣。

他们只感觉聋盲和这小子似乎认识,而且,他从外边来,之前就说过,与魔修有过接触。

菲儿和海梦云虽然都知道赤羽搏不是宁海城后人,却都没告诉两位家主。

殿中安静了片刻,宁家主声音更加冰冷,道:“你是说,你并非宁沛后人,之前的身份都是捏造的?”

赤羽搏点了点头道:“是,晚辈并无恶意,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不得不出此下策混进宁海城。”

宁家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怒目圆睁道:“你,你找死!”

这一刻宁家主确实是气坏了,赤羽搏进城的时候,宁海两位家主确实都很怀疑他的身份,可这段时间两家各方调查,宁家派出了菲儿,海家派出了海梦云,他们二人都没带回坏消息。

渐渐地,宁家主已经相信了他的身份,也为宁家多了这么个杰出的年轻后人感到自豪。

哪成想,今天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原来自始至终都被这小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这还不算,那些魔修的到来或许也跟他有关,这让宁家主如何接受。

身影一闪,宁家主已经化作一道残影向赤羽搏扑来,抬手一拳直击其面门。

砰地一声响,拳头在赤羽搏面前不远处停住,另一只手抓住了宁家主手腕,却是海家主。

同样冷冷瞥了一眼赤羽搏,海家主道:“先别动手,反正他跑不了,听听他怎么说。”

宁家主狠狠瞪了他一眼,一甩袍袖,转身回去坐了。

赤羽搏一脸尴尬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清风阁和入云宗如何与血魔殿对抗,师父寿元将尽,为了寻找镇魂紫龙晶炼制寄魂之物,自己如何混进宁海城,等等相关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又道:“在下真的没有恶意,只因师父寿元所限,实在没有时间想其他办法,这才不得不冒险一试。

可是,宁海城的麻烦也确实因在下而起,在下不会推卸责任,只希望能与大家一起将那些该死的魔修击退。”

宁家主冷声道:“击退?你知道血魔殿多强大吗?即便他们已经被东帝打败一次,可那时逃出的一小部分人经过两百年的发展,也远非我们宁海城可以抵挡!”

海家主却饶有兴趣看了赤羽搏一眼,挥手止住宁家主的话,问道:“你是说,之前的几年时间你们一直在跟这些魔修对抗是吗?这么说来,你对他们很了解了?”

赤羽搏点头道:“不错,在下对他们非常了解,甚至,还在魔修巢穴中生活过一年半左右。”

又道:“虽然在下实力低微,可我们两派还有多名元婴期强者,我们一直都在誓死抵抗这些无恶不作的魔修。

如果能将消息传回宗门,定然会有高手过来支援。”

海家主眼中有精光闪过,宁家主脸色也变了,别的不说,这多名元婴期强者能对宁海城眼下困境起到的作用可就太大了。

殿中安静了片刻,海家主道:“虽然你的到来给我们宁海城带来很多麻烦,可你的做法我们也可以理解。

你们悍不畏死与魔修对抗,你为了救师父甘愿犯险,这些都值得敬佩。

相对于惩罚你,我们更需要帮助,这样吧,帮助宁海城度过这次危机,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怎么样?”

赤羽搏心中一喜,果然如亚若所说,很容易就跟宁海城修者建立了合作。

宁海两位家主心中其实也是高兴的,宁海城的麻烦早晚要来,能在关键时候找到强大的帮手自然比独自面对要好。

一高兴,赤羽搏就有些忘乎所以,道:“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能否让在下进入地下见见两位老祖?

他们手上如果有镇魂紫龙晶,在下愿意买下来或者用其他东西交换。”

宁海两位家主脸色一变,冷声道:“地下是宁海城的禁地,任何人不得进入。”

赤羽搏道:“没关系,在下接触过很长时间魔气,并不会被这种力量影响。”

这话说完,抬头看向两位家主,却见他们脸色变得极为阴沉。

赤羽搏这才意识到,地下魔气和两位老祖仍是宁海城不可外传的秘密,这件事如果泄露出去,被外界修者知道,说不定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赶忙道:“二位前辈放心,这件事在下绝不会泄露出去。”

可二位家主的脸色却没有因此缓和下来,只有死人才能绝对保守秘密,这个道理谁都懂得。

本就对这小子有几分怨恨,现在涉及到宁海城生死攸关的秘密,两位家主心中竟然升起了几分杀意。

赤羽搏也算经历过很多大场面,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却没有惊慌失措,转移话题道:“对了,在下的朋友还被关着,反正以我们的修为也跑不了,不知是否可以把她放了。”

两位家主脸色微微缓和,尤其听到那句,“以我们的修为也跑不了。”

宁家主缓缓舒了口气,沉声道:“可以,让她出来,你们俩就待在宁家大殿中好了,两人不准同时离开大殿,等这件事解决了,再研究怎么处理你们俩。”

赤羽搏点头应允,心中暗恨,自己一时松懈,差点就把事情搞砸了,一些动脑筋的事情还要交给亚若才是。

自己只是个粗人,论吃苦,论修炼,甚至打打杀杀自己都可以,可这揣度人心的细腻活儿,还是不行啊!

小殿之下的昏暗之中,一个苍老声音道:“镇魂紫龙晶?是这个破玩意儿吧?”说着,手中多了几颗淡紫色的奇异宝石。

另一侧,沙哑声音也道:“我这里也有几颗,这东西有什么用?”

苍老声音道:“听那小子说,炼制什么寄魂之物,修炼鬼道。”

沙哑声音道:“乱七八糟的,破烂晶石毫无用处,却不能轻易给他。”

苍老声音也道:“不错,这个臭小子把魔修引来这里,不把他们赶走了,别想得到这东西。”

沙哑声音道:“说到魔修,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苍老声音道:“城中修者应该能暂时支撑,若那小子真能找来元婴期强者帮忙,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等等看吧,反正不到最后危急关头咱们俩还是不便露面。”

亚若终于出来了,从进入宁海城她就一直被关着,甚至无法好好把握城中的情况。

有修者带着他们二人向宁家大殿行去,亚若一脸的轻松,甚至带着淡淡微笑。

殿中,宁家主瞥了一眼进来的丫头,眉头却下意识一皱,这姑娘竟然在笑,从进城开始就身为人质,眼下的情况更加不妙,她竟然笑得出来,这丫头该不是傻了吧?

亚若微笑一抱拳,道:“想必是宁家主吧?我可以坐吗?”

宁家主直勾勾看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在一旁椅子中坐了。

亚若大模大样道:“家主大人,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们应该感谢我们来了。”

宁家主一愣,问道:“姑娘此话怎讲?”

亚若道:“二百年了,宁海城坐落于此荒野之地,不与外界修者往来,很显然,你们在掩饰什么秘密。

不管什么人,只要深究,你们的秘密总难以守住,也就是说,这个秘密早早晚晚是要被人挖出来的。

你们这里最高不过神海期修为,就算两位老祖应该也不会达到分魂期吧?

以这样的力量,如果碰巧被哪位大修士揭穿了这个秘密,宁海城恐怕要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呀!”

第一百三十四章 气气聋盲

宁家主脸色一变,心里咯噔一下,这种可能性他不是没想过,万一哪位东帝宫的大修士来到此处,对城中的秘密产生了兴趣,那要如何解释?

解释不通,对方不肯罢休,逼着两位老祖出面,或者破坏中心小殿,找到入口,那么,一场恶斗恐怕在所难免!

看来,这丫头也知道其中的秘密,而且,说得不无道理。

亚若接着道:“被我们和血魔殿的魔修揭穿这个秘密其实是最好的情况,因为,如果来的是东帝修者,主动权就完全在对方手里了,他们让你们活,你们就可以活,让你们死,你们也无可奈何。

而如果没有我们,只有魔修发现了这里,你们的力量也根本不足以与他们抗衡。

所以说,现在的情况是最好的,魔修来了,而我们愿意帮你们,这是再好不过的局面。

我们所属的清风阁和入云宗虽然斗不过魔修,可数年过去了,他们也没有把我们彻底消灭,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有我们在,至少足以牵制他们绝大部分力量,这样,他们就无法全力对付你们。

更有甚者,如果我们双方联手,说不定有机会将血魔殿余孽打压下去,那时候,你们也少了一股难以躲避的威胁。”

宁家主静静听着,这一番话似乎也有道理。

亚若道:“既然这个问题早晚要去面对,现在面对又多了我们这样的强大盟友,你说,宁海城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们?”

宁家主心中不愿承认,却无言反驳,看着亚若微笑的秀美脸庞,突然觉得自己反倒像个傻子。

亚若又道:“本该感谢的人却被你们当做敌人,当做囚犯,限制自由,应不应该呢?

如果朋友失望了,离开了,只会令敌人更猖狂!”

宁家主脸色变了又变,小丫头这句话明显带着埋怨与威胁,甚至有几分强词夺理,可自己偏偏无法否认。

亚若看宁家主脸色变来变去却不说话,心中暗笑,脸上却突然阴沉,道:“宁家主这副表情,是不愿与我们合作吗?”

宁家主一呆,赶忙道:“哦,不!我们很愿意合作!”

亚若脸上又渐渐恢复了微笑,道:“血魔殿号称四大尊者,八大护法,不出意外的话,城外此时就有一位护法,名叫血蝠,实力大约在元婴中期左右,杀人不眨眼,异常狠辣。

如果他大开杀戒,只要片刻,你们宁海城就会死伤惨重,血流成河!”

宁家主眉头一皱,问道:“你怎么知道?”

亚若甜甜一笑道:“猜的。”

宁家主很想驳斥一句:“猜的哪能作数?”可看着这丫头锐利的目光和自信的微笑,这话却又说不出口。

亚若面色突然转为严肃,道:“虽然是猜的,可我有九成把握,你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出去试试,多半回不来。”

宁家主面色凝重,眉头紧皱,良久才道:“那,那依姑娘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做?”

亚若道:“想办法确认敌人所在的方向,然后派人出去,给我们的同伴送信,他们会回宗门带来援手,那时,咱们要做的就是别让一个魔修逃了。”

宁家主支吾道:“这……我还要跟海家主还有两位老祖商量。”

亚若挑了挑眉毛道:“好吧,前辈就把我刚才的话原原本本学给他们听,我们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宁家主哪敢耽搁,赶忙起身去中心小殿。

亚若道:“你等等,我们俩难道没有自由活动的权利吗?”

宁家主又是一呆,只吐出一个字:“这……”

亚若微微冷笑道:“我们想走的话,你以为你的这些手下能拦住?”

宁家主眉头紧皱,若换个人这么说他定然是不信的,可这个小丫头,虽然只接触片刻,却隐隐被她的气势所震慑。

亚若沉声道:“家主放心,我们不会离开宁海城的,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拿到,打击魔修的难得机会也不容错过!”

宁家主无奈摇了摇头,出了大殿。

亚若得意一笑道:“走,出去转转。”

赤羽搏一直在一旁看着亚若,看着她三言两语说得宁家主吃瘪,不由好笑,问道:“咱们去哪儿?”

亚若神秘一笑道:“出去转转,看看城中情况,再找聋盲聊聊。”

赤羽搏一呆,找聋盲干什么?

亚若淡然一笑道:“我想现在就杀了他,可是,那么做的话宁海城的人不会答应,血蝠杀人报复,咱们也不好交代。

所以,咱们去气气聋盲,如果他先出手,就一枚高阶灵符丢过去,把他炸成碎肉,宁海城方面也不好说什么。

这样一来,咱们和宁海城就彻底绑在一起了。”

赤羽搏微微皱眉,这样做的后果很可能提前引发双方的大战,可各方面的立场就难以改变了。

否则,两位老祖如果念及上万后人,最终站在魔修那边,事情可真的糟糕了。

师父要死,自己和亚若要死,甚至,暮华和曦景两国百姓将彻底陷入水深火热。

亚若这么做是逼着宁海城站在修者一边,如果聋盲真的出手,那么,大战顷刻间就要爆发了!

二人出了大殿,先去找了菲儿和海梦云,询问城中情况,打听聋盲的住处。

这两天城中一片安静,二人并未在意,因为他们不是宁海城中人,感觉不出气氛的细微变化。

来到聋盲住处,见一个凡人侍女,端着个盘子从屋中出来,二人也未在意,聋盲住在这里总要有个人端茶送水。

这些很平常的事不会引起他们注意,除非极为了解宁海城的人,又很聪明,头脑异常敏锐,或许能想到一些东西,可惜亚若和赤羽搏对宁海城还不够了解。

聋盲走出了屋子,面色非常平静,看着二人,不发一语。

现在还不是动这两个小家伙的时候,反正他们跑不了,如果顺利拿下宁海城,收服两位老祖,这两个小家伙还不跪地求饶?

亚若看着他平静的脸不由一皱眉,聋盲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平静?看起来就像,胸有成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视片刻,亚若轻轻一笑道:“聋盲,你还真有胆量啊,大摇大摆进入城中,如果双方开战,第一个要死的就是你。”

聋盲却不为所动,轻轻一笑道:“生生死死见得多了,何况,他们敢对我下手吗?”

亚若冷笑道:“不就是血蝠在外面吗?他修为虽高,可这里有几百修者,只要聚在一起,就算他也无可奈何吧?”

聋盲微一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亚若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既然进来了,早晚要死在这里。”

聋盲却依然从容镇定,冷笑道:“这里你说了不算。”

亚若一皱眉,聋盲的表现似乎不太对,两位老祖不准备与血魔殿联合,这一点他应该能看出来,那他留在这里就不会有好下场,却为何如此有恃无恐呢?

不对,暗中似乎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除了外边的血蝠,聋盲还有别的依仗。

略一思索,亚若笑道:“咱们也算老对头了,至今我也没弄明白,你在血魔殿到底算什么?一条忠实的,随时可以为主人而死的狗吗?不知道你死了,你的主人心中会不会有哪怕一丝难过?”

聋盲脸色一变,这话确实说中了他的痛处。

在魅护法和血蝠眼中自己确实只是个随时可以舍弃的小人物,为他们卖命,稍有差池就会遭到惩罚,甚至被杀死,可自己没有选择呀!

亚若看他脸色,又笑道:“狗实在是一种很可爱的动物,不管主人打它骂它,甚至杀了它,它也依然忠诚。

这或许就是狗的天性,生而为狗,无法改变。”

聋盲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可怕,眼中充斥浓浓的杀意。

激怒别人最好的办法无非直击对方痛处,亚若做到了,可聋盲没有动,因为他不是个冲动的人。

眼中杀意暴增到极点,呼吸也随之急促,却渐渐地,杀意又退了下去,聋盲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亚若心中暗道可惜,脸上却依然带着微笑道:“我啊?就是来气气你,我们在城中依然自由,闲着也是闲着,一会儿就去找几个朋友喝酒,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吧?”

聋盲心中又是一阵怒意上涌,是啊,两位老祖如果愿意屈服血魔殿,那他们两个小辈绝不会这么轻松。

可恶!若非身在此地不便出手,真想宰了这丫头!

亚若又笑道:“你这个人脾气还真好,看来隐忍惯了,大有作为一条好狗的潜质!”

赤羽搏在一旁听着,脸上带着笑意,心中暗道,亚若骂人还真是够损的,聋盲的脸色似乎比以前更紫了。

而他手中,却紧握一枚小小的灵符,只等聋盲暴怒冲来,就一举将其炸成碎肉。

聋盲眼中几欲喷火,亚若的话深深刺痛着他的心,可现在还不能出手,在对方的地盘,自己贸然出手不会有好结果,何况,自己还有别的安排。

亚若挑了挑眉毛,笑着道:“走了,心情舒畅,喝酒去了!”、

说完,转身离去,蹦蹦跳跳,活泼可爱,脱离聋盲的视线,脸色却又阴沉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聋盲被擒

赤羽搏轻轻一叹道:“聋盲这个家伙真能忍,这样都不发作!”

亚若皱眉道:“不对,我怎么感觉,咱们露掉了什么,聋盲虽然被我气得不轻,可他很镇定,有恃无恐。

除了外面的血蝠之外,他似乎还有别的手段,可到底是什么呢?”

赤羽搏也皱起了眉头,海宏博?他不是已经得了个监族长老的头衔吗,有凌驾于家主之上的权力和地位,应该满足了吧?那还有什么呢?

其他人就算有心捣乱,也不敢明着来吧,何况,实力也不够。

第二天,中心小殿中,聋盲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对两位家主道:“怎么样,两位老祖可曾有决定?”

宁家主瞥他一眼,道:“使者莫急,这种决定未来的大事总要好好考虑。”

聋盲脸色一沉,道:“你们在拖延时间?”

不错,两位家主确实在拖延时间,亚若说过,要查清外边的血蝠所在方向,然后派人送消息出去。

可对于宁海城修者来说,要查出血蝠的所在简直太难了。

两位家主商量了一下,派出大量弟子向各个方向分散寻找,如果哪里出现伤亡,那多半就是血蝠所在了,可血蝠并没有出手,这可把两位家主难住了。

送出消息找来强大的帮手是首要大事,这件事解决之前最好先不与魔修翻脸。

聋盲似乎看出他们的想法,脸色一冷,道:“那好,你们慢慢考虑吧,我要离开了。”

之所以要离开,是因为自己在这里,血蝠大人就无法下杀手,这些宁海城修者缺少的就是教训。

宁海两位家主脸色一变,隐隐感觉到聋盲的意图,离开就等于开战呐!

海家主挤出一丝冷笑道:“使者,能否明说你离开之后会发生什么?既然希望两位老祖加入你们,那有些事开诚布公比较好吧?”

聋盲一皱眉,冷声道:“好吧,说实话,我们血魔殿最擅长的就是杀人,遇事也喜欢比较直接的解决方法。

我们这些人,无尽岁月中一直躲在地下,过着老鼠一般的生活,与无数的死尸和血水打交道。

遇到强大的敌人,我们躲了、忍了,因为我们没有力量,而遇到弱小的敌人,难道还要忍?

不!我们会毫无顾忌,竭尽所能,把他们欺负致死!”

两位家主脸色变得很难看,聋盲的话根本就是威胁,很明显,他们准备采用强硬手段了。

聋盲接着道:“我可以走了吗?或许,你们打算囚禁或者杀了我?可这样做对你们有什么意义吗?只会令我们的报复更疯狂。”

两位家主脸色难看,消息还没送出去就要开战了吗?怎么办?如果那个叫亚若的小姑娘在就好了!听听她怎么说。

刚想到这里,就听殿外传来清脆喊声:“不能让他走!”

宁家主下意识站起身,行至殿门前,将其推开,来人正是亚若和赤羽搏。

待二人进来,海家主却皱起了眉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远在殿外就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

是啊,神识感知中亚若和赤羽搏是从远处赶来的,根本不可能听到殿中的谈话,要不然,宁海城哪还有秘密可言!

亚若淡然一笑,道:“前辈是指小女子刚才那句话吗?这还用问?长脑子的人猜也猜到了。

聋盲在这里等不到答复,自然会急着离开,如果外边血蝠等得不耐烦了,不管他这只狗的死活而大开杀戒,他岂不是死的很冤?”

此话一出,海家主老脸上难得现出尴尬,聋盲脸上则满是怒容。

亚若表现得很强势,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不是她狂妄,也不是不懂礼数,这个时候,无论相对于宁海城还是血魔殿,他们几人都处在绝对的弱势,如果这个时候再表现得柔柔弱弱,那很可能成为牺牲品。

她正在用她的武器,智慧,在与宁海城和血魔殿周旋,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视她,甚至隐隐依赖于她。

亚若微笑道:“听说聋盲来这里,我就知道他必定提出离开,而你们,若顾及外边的血蝠,定然不敢对他怎么样。

其实,你们太不了解血魔殿了,就算聋盲死在血蝠面前,血蝠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你们放了他,血蝠也不会心存丝毫感激。

血魔殿巢穴中,每天都要死人,甚至一天就可能死几十人,他们把死人变成血水,甚至煮熟了,将肉撕碎给新抓来的人吃。你们可以想象把人蒸熟了,一块块撕碎的感觉吗?

对于他们而言,力量和利益就是一切,如果有利可图,他们随时会杀死或者出卖同伴。

你越表现得软弱,他们就越对你赶尽杀绝,反而你强硬起来,他们却怕动静闹大了,引来其他修者。

在血魔殿,聋盲只是个狗一般的小人物,你们杀了他没人会在意,而你们放了他,反而会害死无数宁海城的人。

我言尽于此,你们自己选择吧。”

这一番话,只说得两位家主面色发白,眉头紧皱。

聋盲也变了脸色,道:“你们别听她的,如果我无法出去,你们会后悔的。

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跟我们合作,二是灭亡!”

此时的他已经被亚若气得几欲抓狂,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于强硬,会令两位家主和两位老祖产生反感。

亚若的强硬在于她说得出道理,让人无言反驳,而聋盲的强硬根本就是威胁。

两位家主眉头紧皱,没有说什么,殿中却响起个声音:“算了,还是别让他走了。”

声音在整个殿中回荡,竟然是地下的老祖发出的。

聋盲脸色骤变,叫道:“不!你们会后悔的!”

两位家主已然闪身来到他身旁,将他两臂死死抓住。

宁家主一脸担忧,看向亚若道:“姑娘心思灵巧,你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亚若心中实在高兴,宁海城这么做已经相当于表明态度,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些魔修和两位老祖不同,两位老祖隐忍两百年,并不曾危害其他人,而这些魔修习惯了杀人,对付他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杀止杀。

就算向他们低头也不会有好结果,唯一的办法就是尽一切可能将他们杀死。

咱们需要先确认血蝠在哪里,然后派人送消息出去,这是重中之重,容不得丝毫差错,只要增援到了,血蝠就不足为虑。

在那之前,唯一要做的就是防止血蝠偷袭。

一位元婴期强者能在城中造成的破坏相当惊人,所有修者必须集中在一起,凡人们也必须尽量集中,这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海家主皱眉道:“姑娘确定城外有一名元婴期魔修,而且,他会毫无顾忌地杀人?”

亚若瞪了他一眼,道:“事到如今前辈还有所怀疑吗?

我估计血蝠的耐心也快耗尽了,不出五日,他必定有所动作。”

宁海城上下立刻忙碌起来,所有人向城中心聚集,修者好说,毕竟几百人怎么都容易聚集,可凡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一移动顿时乱成了一团啊!

亚若和赤羽搏在考虑别的事,那就是消息,如何才能避开血蝠将消息送到哥恒城?

为了不让宁海城中修者发现,闵钰等人藏身于百里之外,出去找他们实在太危险。

身为元婴期存在,血蝠的行动力极为可怕,如果他想,宁海城周围十里都可以被他完全掌控。

当然,他也是人,不可能时刻监视所有地方,可谁愿意冒这个险?落到血蝠手里多半就是个死啊!

赤羽搏要去,亚若却不同意,再落到魔修手里,那可就身陷魔窟再难逃出了。

而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聋盲和血蝠之间已经完成了一次联系。

按理说,聋盲一直在宁海城中,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与血蝠联系,实际上,宁海城中有人帮他做到了这一点。

城中人心惶惶,谁会注意自己人,可暗中,已经有一批人与聋盲达成了某种协议。

人心就是如此,宁海城安静得太久了,人们心中忘却了伤痛,就有人为了一己私欲背叛全族,真是可悲。

聋盲的消息这样说的:两位老祖是魔修无疑,却不愿归顺,但,城中修者分为两派,有人想探知地下的秘密,有人想推翻原来的家主,可以利用。

最近若有人结婴,则暗中相助此人,必有意外收获。

血蝠看完,低低骂了句,该死的聋盲,说得不清不楚,看来看去似乎只明白两点,这些混蛋不投降,结婴的修者是一伙的。

那么,不投降就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正好这几天等得郁闷,遇到元婴期修者就退,事情似乎很简单。

城中除了两位老祖,暂时还没有元婴期存在,那还怕什么?杀到他们闻风丧胆!

至于聋盲自己,他既然没出来,也没说什么,想来自有办法应付。

血蝠此人是个急性子,没有大谋略却有几分奸猾,既然决定了,那就今天晚上,夜深人静之后冲入城中,杀他个血流成河!

第一百三十六章 血蝠出手

夜深人静,宁海城中的凡人都已经熟睡,修者们大多也都休息了。

血蝠身形一跃直冲上一棵大树,望向黑夜中的宁海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然后身形缓缓升起,身周黑气翻涌,自空中直扑宁海城。

血腥杀戮来得非常突然,凡人们虽然已经向城中心聚拢,可数量太多,根本不可能过于集中。

血蝠身周黑气滚滚,猛地向四周散开,再次收回的时候已有几十人被精纯恐怖的魔气吞噬了生命。

死去之人血管爆裂,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随着黑夜中一道黑影缓缓向城中心方向行去,两侧的房屋倒塌,周围没一个人能够逃脱,全都死状凄惨,要么被切成碎块,要么周身血管爆裂。

很快,人们发现了这个暗夜中的杀神,凡人们顿时乱作一团,有的只顾逃,也有的拿起农具什么的向那人扑去。

只可惜,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血蝠的脚步始终保持固定节奏,手中双刀过处,血肉四溅,路两旁都是残肢断臂。

整个宁海城都淹没在惨叫和哭喊声中。

很快,城中心的修者得到消息,纷纷向血蝠所在之处冲来,然而,血蝠停住了脚步,宁海城修者过来一个死一个,仅仅片刻,他身前已经堆起了高高的碎尸,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只是片刻工夫,人人闻风丧胆,太可怕了,仅仅一个人冲进宁海城,竟然无人敢挡。

随着一声大喝:“住手!”两位家主出现在空中,随即,一道道身影显现,各位头领也出现在两位家主身旁。

借着朦胧月光,看着下方已经无数尸体,两位家主目眦欲裂,却听到一个不紧不慢,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今天只是来跟你们打个招呼,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凡人死了五百一十四个,修者死了四十六个,算是个小小警告,如果你们依然冥顽不灵,一夜之间,我就可以让小小宁海城鸡犬不留!”

所有修者的心都在抽搐,仅仅片刻啊!竟然死了这么多人,而这个人,他还一个个数着!这是何等的肆无忌惮呐!

宁家主嘴唇都在哆嗦,多想一声令下:“杀了他!”可是,心中的畏惧已经令他不敢这么说。

如果杀不了他,下一个瞬间又将是多少人命凭空消失?

场中僵持了片刻,没有人敢冲上去,下边这个人的气势太恐怖,其身周笼罩的浓浓黑气更令人感到心胆俱寒。

海家主也被吓呆了,即便身为家主,可他们俩毕竟常年留在宁海城,哪里见过这样的血腥肆虐。

声音也有些失常,道:“你,你就是血蝠?”

血蝠淡淡一笑,似乎没有跟他们多废话的兴趣,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慢条斯理道:“我这个人很没有耐心,过几天还会来的,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宁海城的地面就会变成赤土。”

说着,身子缓缓升起,就这么飘然离去了。

血蝠不傻,此行的目的就是震慑,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多说无益。

万一宁海城修者真的疯狂起来,联手向自己发动猛攻,恐怕反而影响了效果。

宁海城众修者还有些没醒过神来,血蝠走后,接连不断的呕吐声此起彼伏,不论凡人还是修者,眼前的场面都是他们一生中从未见过的,呕吐在所难免。

接下来的时间,城中一片大乱,哀嚎不断,所有人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理智。

两位家主回了大殿,心中却前所未有的畏惧与彷徨,凡人们彻夜痛哭哀嚎,其他修者也都陷入了迷茫。

面对这种情况,宁海城的抵御能力真的太差了,差到难以想象,差到没有勇气反击。

活着的人,每个人心中都似乎被重重刺了一剑。

而之前的过程中,就在血蝠发威,宁海城陷入混乱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小城另一侧偷偷溜了出去,正是赤羽搏。

他要出去送信,有隐匿气息能力,又因为城中的混乱,血蝠所在位置暴露,这个机会不容错过。

并无意外,漆黑混乱之中隐匿了全身气息的他并未被什么人发现,甚至血蝠这等强者,也没注意到仿佛陷入虚无的他偷偷离开了宁海城。

见到师父闵钰,将亚若的信交给他,让他尽快回哥恒城,至少要带两位元婴期强者回来,有机会将血蝠击杀于此。

一位护法落单的机会实在难得,安世源等人应该不会错过。

又担心师父身体,让老疯子陪他一起回去,当然要绕个大圈子,以免被血蝠发现。

其他年轻人包括鸾玉儿、鸾果儿、南圃、木冬青,则一起赶往宁海城。

他一趟步行出来,狂奔百里,与师父小聚,又带着几个年轻人小心翼翼返回宁海城,自然用了不少时间。

这段时间,宁海城却正处于彻底的混乱当中。

凡人们的惊慌失措自不必说,修者们也人人自危,面对这样强大到难以匹敌,残暴到近乎冷血的血蝠,所有人都感觉到发自心底的畏惧,甚至,有些失去理智。

两位家主并未召集议事,因为他们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也没调整好情绪,然而,修者们已经自发聚集起来,围住了中心小殿。

心底积压的恐惧需要发泄,质疑与愤怒从每个人心中升起,人心前所未有的浮躁起来。

血蝠大开杀戒时,两位家主为何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两位老祖为何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现身保护他们的后人?

原来他们一直信任的家主也有畏惧,原来敬若神明的两位老祖并不会在危机时刻保护他们。

很可惜,不管宁海城实力如何,可多少年的安定使人们的心变得脆弱了。

这种情况没有人想到,就连亚若也没料到面对血蝠时几百修者竟然不敢发动反击,事后却又全部陷入了混乱。

其实血蝠并没有他们想象的可怕,两位家主和八位头领联手的话完全可以拖住他,甚至有可能杀了他,所有修者发出的联合攻击也可以将他彻底淹没。

可血蝠是什么人,他不会让心中的弱表现出分毫,却将残暴、自信、狂妄,表现得淋漓尽致,一举震慑了宁海城。

血蝠走了,所有人反而来了精神,围在殿外,情绪渐渐躁动起来。

当然,这种情况也并非完全出于偶然,有人在利用这件事做文章,此时只要稍加煽动,人们的思想就会偏离正轨。

不满和指责渐渐升起,身为家主,为什么不能在事前做好准备,事发之后也没有任何作为?

两位老祖到底躲在地下干什么?为什么不出现?

议论声和叫嚷声越来越大,渐渐失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两位家主不知道如何安抚,因为他们确实有难以推卸的责任,他们自己也正慌张失措。

地下深处发出沉重的叹息,两位老祖没想到自己的后人竟然如此不经事。

亚若与两位家主一起待在小殿之中,血蝠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出去,因为面对血蝠她的力量根本无济于事,也不便越俎代庖指挥宁海城修者。

说实话,事前她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宁海城这么多修者竟然根本没有反击。

血蝠一击即走,也没给亚若采取对策的机会。

此时此刻,面对捂着脸颓然坐在殿中的两位家主,亚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她只是个外人,是这次宁海城灾难的引发者。

若非他们来到这里,引来了聋盲和血蝠,宁海城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亚若毕竟是女孩子,这个时候,这样的情况下,她不想指责两位家主没能合理指挥,宁海城修者没能合力御敌。

可是,宁家主却缓缓抬起头,满是血丝的眼睛移向亚若,声音低沉又有些沙哑道:“是你们,是你们带来了灾难!”

海家主也面色凝重,冷冷看向了亚若,目光中明显带着敌意。

亚若心头一紧,理智告诉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义正言辞,直指他们内心的软弱,这样自己的处境才会更安全。

可情感上,宁海城死了几百人,他们都是血脉相连的族人,两位家主已经悲痛自责到几欲疯狂,这个时候再指责他们似乎不妥。

然而,宁家主却猛地起身,一把抓住亚若胳膊,冰冷道:“你们,该死!”

海家主身形一闪,按住了宁家主肩头,沉声道:“你不能杀她,咱们如今最需要的还是帮手!”

宁家主一滞,是啊,帮手!可他们真的能找到帮手吗?

殿中气氛极其紧张压抑。

亚若的胳膊被宁家主抓得生疼,脸色凝重,却比两位家主冷静得多。

略一思索,她声音柔弱却无比坚定道:“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的两国百姓死于魔修之手的至少有近万人。

我们两个宗门也一直在与魔修对抗,我们的同门,兄弟姐妹,死在他们手里的也有上千人。

清风阁宗门被血洗,入云宗就连山门都没了,说实话,我们不是魔修的对手。

可数年下来,在无数的血腥之中,在一次次生死存亡中,两个宗门高层没有退走,我们这些中低阶弟子没有放弃,死伤从未停止过,痛也从未停止过。

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不放弃,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找一处安全地方快快乐乐生活吗?

因为,我们是修者,既然魔修出现在这里,那消灭他们就是我们的责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懦弱的族人

亚若眼中有晶莹闪过,接着道:“你们知道风七,他才二十出头,被魔修抓去巢穴,与那些人一起生活了一年半。

你们能想象那终年不见天日,充满血腥、尸臭与歇斯底里的地方吗?

疯狂与死亡的威胁是每天都要面对的,可他没有放弃,他一个人从那么多魔修手里逃了出来。

为了延续师父的命,我们来到了这里,可那之后他要做什么你们知道吗?

他还要一个人回到魔修巢穴,想办法把那里的血池偷走,让数千魔修失去力量从而将其消灭!

跟他相比,你们不觉得惭愧吗?”

这一番话说出来,亚若眼中的泪已经无声滑落。

每个人心中都有痛,可痛的程度截然不同,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表现出来。

宁海两位家主呆住了,突然之间被这小丫头的话深深震撼了。

怪不得风七那么优秀,那么处变不惊,怪不得这丫头这么沉稳睿智,原来,这些年轻人正经历着如此难以想象的艰苦考验。

宝剑锋从磨砺出,果然一点也不假。

相对于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自己这百十年光阴真是白活了。

宁家主松开了手,海家主似有所失的摇了摇头,甚至殿中也传来一声空空荡荡的叹息声。

两位家主只觉当头受了一棒,却将他们打醒,心中的躁动与茫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坚定。

两位老祖是魔修的事总难永远隐瞒下去,有些事终究要面对,这次的事虽因他们而起,可仔细想来,也不是他们的错。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血蝠如此残暴嗜杀,总要想办法对付。

宁家主道:“对了,风七呢?怎么一直不见他?”

亚若道:“他已经出了城,找人送消息去了。”

两位家主闻言松了口气。

海家主轻轻一叹道:“那个血蝠,虽然实力恐怖,可如果你我二人加上几位头领全力出手的话,并非没有取胜的希望,只不过,咱们太不经事,没勇气冲上去而已。”

宁家主也叹了口气,喃喃道:“惭愧,惭愧啊!”

然而,两位家主渐渐平静下来,外面的宁海城修者却越来越躁动。

“家主出来!”“老祖出来!”一阵阵呼喊,声音越来越大。

宁海城从建立到如今,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打击,人们情绪激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宁家主道:“得去劝劝他们,这么闹下去说不定会出事。”海家主也点头。

亚若却道:“之前跟二位说的话还望保密。”她指的是赤羽搏决定回魔修巢穴的事,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魔修知道。

三人一起出了殿门,外边的众修者安静了片刻,然而,仅仅片刻就有人喊起来:

“魔修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两位家主为什么不组织反抗?”

“两位老祖为什么还不出面?”

因为涉及地下的魔气和两位老祖,所以,宁海城修者完整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就连八位头领都不知道他们心中敬若神明的老祖其实是两个老魔。

两位家主互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海家主皱眉道:“这些魔修乃是二百年前血魔殿余孽,经过多年休养生息又活跃起来。他们杀人无数,竟然威胁到咱们宁海城。

两位老祖虽有能力对付他们,可老祖已经不问世事久矣,咱们也不能遇到什么事就依靠老祖,还要尽力自己解决。

至于之前的情况,主要责任还在我们两个家主,没能第一时间做出最合理的反应,如果大家协调一致,共同围攻那名魔修高手,甚至可以将他击杀也说不定。”

无法解释两位老祖的情况,就无法解释魔修为何进攻宁海城,海家主只能尽量鼓舞人心,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然而,修者们也不是傻子,此时情绪有些失控,也更加毫无忌讳。

有人喊道:“老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始终躲在地下,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也有人喊:“死去的几百族人怎么办?如果那个人再来,还要死多少?身为家主你们能不能解决这件事?”

以往的很多问题都在这一刻爆发,人们开始追究地下的秘密,开始对两位家主不满,甚至有人将目光投向了亚若。

有人喊了一嗓子:“为什么外来者来了之后就出现魔修?”

场中安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乱哄哄的议论:“风七去哪儿了?是不是他引来了魔修?快出来说清楚!”

亚若脸色难看,两位家主互视一眼,也皱起了眉头。

此时追究这个已经没意义,可族人们不这么想,如果他们知道真是风七引来了魔修,恐怕会把他活活折磨死,那时,增援的事怎么办?

“先抓住这个女人!”“快让风七出来!”乱糟糟的喊声连成一片。

海家主皱起眉头,冷喝一声:“够了!大敌当前,我们更应该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将敌人打败,而不是乱糟糟内斗!”

喝声不小,下方修者顿时一静,然而,就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老朽也认为首先要考虑的是对付敌人。也许那个魔头明天就会来,不想出办法,很可能将有更多人死去。

依老朽愚见,两位家主的实力与那魔头相比还差了不少,并没有把握解决此事。

宁海城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老朽代表上万族人,请求面见两位老祖,请他们拿个主意!”

借着周围火把的光亮可以看到,这说话之人正是宁家的风组头领。

而他这番话说完,场中响起了附和声,“面见老祖!”“面见老祖!”

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所有修者都在喊,甚至凡人们也加入其中。

这个要求似乎并不过分,风头儿也一直弓着身子,看似为所有族人请命,态度诚恳。

可不到最后关头两位老祖怎么能出来?被宁海城后人看到两位老祖竟然和他们的敌人一样是魔修,又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更关键的是,消息泄露出去,说不定会给宁海城带来更大的灾难。

不断的喊声中,两位家主也不知所措,这样下去,难道真的要让两位老祖现在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吗?事情会不会因此变得更糟?

喊了良久,却没有其他动静,老祖显然并不想出来,宁海城所有人谁也不敢硬闯。

两位家主渐渐稳住心神,宁家主轻咳一声,朗声道:“该出现的时候,老祖自然会出现,在那之前,所有事还需要咱们自己解决。”

幽幽然,一个女子声音响起:“大家先不要慌张,咱们之所以畏惧那个魔修,是因为他的修为在我们所有人之上。

如果我们的力量也可以快速强大起来,自然容易对付他,大家不要忘了,我们宁海城除了两位老祖之外,还有一人已经距离元婴期只差分毫。这个人就是,海宏博!

如果他可以结婴成功,对付那个魔修自然把握大增!”

场中顿时安静了片刻,其实,所有人需要的,不过是个心理上的依靠,两位家主实力不足,两位老祖毫无反应,这个时候想起这件事,无疑振奋人心。

如果海宏博真的结婴成功了,那么,对付那个魔头的把握无疑要大增。

有人高声问道:“那他什么时候结婴?我们可等不起啊!”

那女子声音再次响起:“他一直在努力,甚至有几次已经隐隐感觉到那晋升的契机,却没能把握住。

不出意外的话,也就在这几天了。”

这说话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海家冬组头领海容香。

此时的海宏博并不在场,他在闭关,血蝠来袭,甚至城中闹得沸沸扬扬,海宏博一直没有出来。

对他来说,一切都不重要,唯有结婴,只要跨过了这一步,他就是宁海城第一人!

两位老祖上百年都不露面,甚至这种生死存亡之际依然没有出现,在宁海城中,他们的地位不过是精神领袖。

如果结婴成功了,宁海城生死存亡的重担将落在他海宏博肩上。

他愿意挑起这副担子,甚至不惜冒生命危险,他是宁海城一员,这本就是他分内之事,何况,这么多年来因为那件事,他总感觉自己在族人眼中是个废物,是个无能之辈。

他要证明自己,作为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他将荣耀,将族人的目光,看得很重要。

赤羽搏回来的时候,宁海城修者们已经散了,大家暂时平静下来,因为心中有了打败那个魔头的希望。

一路向大殿方向行来,遇到不少人,很多凡人面带伤痛与紧张,个别修者也面色凝重。

可是,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中似乎多了几分敌意?

进入殿中他才知道,宁海城修者面对血蝠的进攻竟然丝毫没有反抗,而血蝠走后,城中差点发生了内乱!

无奈摇了摇头,心中满是失望,面对敌人而不敢反抗,只会令敌人的气焰更加嚣张。

如果下一次依然如此软弱,血蝠说不定真的要大开杀戒,一举将宁海城杀到没有还手之力,而那很可能只是明天或者后天的事!

这么短的时间,增援或许还来不及赶来,宁海城彻底败了,自己无疑要死去或者再度被抓进魔修巢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海宏博结婴

殿中气氛很压抑,两位家主、赤羽搏、亚若心情都很沉重。

南圃却吊儿郎当道:“喂,我说你们,至于这么愁眉苦脸吗?不就是一个血蝠吗?如果他真能毁了宁海城,就不信两位老祖不出面?”

鸾玉儿也一脸无所谓道:“嗯,这话我赞成,反正情况不妙的时候自有强者顶着,我可不会白白送死。

没人出来对付血蝠我就直接逃跑,他总不会放弃其他人而来抓我吧?”

一向老实沉稳的木冬青也面无表情道:“情况真要是不妙,咱们一起跑!”

直说的两位家主脸色发绿。

赤羽搏却一脸凝重道:“这次是杀了血蝠的最好时机,血蝠一死,那处巢穴就只剩下魅护法,或许有可能将其一举消灭。

虽然不知道哪里还隐藏着很多魔修高手,可人数毕竟有限,没了这数千中低阶魔修,他们总能消停一阵子。”

亚若也道:“是啊,我们两派与魔修斗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彻底落败,这次或许是唯一的扭转局面机会。”

南圃不以为然道:“你们想这么多累不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就这么简单。

明知打不过却还要拼命,恕在下不奉陪了。”

赤羽搏被他的话逗乐了,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有些事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

一夜无话,第二天,城中的气氛依然紧张,到了中午前后,所有人却突然一愣。

感觉不太对,风向不断变换,空气也变得格外阴沉,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小城。

所有人急匆匆来到外边,感受着空气的躁动,有人叫起来:“结婴了!海宏博开始结婴了!”

顿时,城中热闹起来,所有修者都离开住处,向城中一处地方汇聚。

南圃微笑道:“你们看吧,万一血蝠再来,总有个人能拖住他,为咱们逃走争取时间。”

鸾玉儿道:“就怕到时候,他逃得比咱们还快,那要怎么办?”

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传来:“他不会逃的,如果宁海城要灭亡,他只会战死。”说话的竟然是海家主。

又道:“海宏博是我的堂叔,在修炼方面进境还是比较快的,可他这个人性子执拗,又为人懒散,不爱管杂事。

上一任家主之所以把位子传给了我,而没给当时实力更高的他,就是因为,这个人根本不是管理偌大一族的材料。

他性子很倔,不会圆滑解决问题,又自恃很高从不低头,但他有一身傲骨,你可以打死他,却别想打到他跪下。”

宁家主道:“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对当年家主的事耿耿于怀,可他毕竟什么也没做,这说明,他还是很看重家族的。

他如果真的结婴成功了,对现在的宁海城来说确实是件好事,至少我们联手对付血蝠,获胜的机会要大大增加。”

众人点头,看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如果有一位元婴期强者加上数名神海期修者一起围攻血蝠,胜算似乎很大。

亚若却微微摇头,之前血蝠杀入城中只有她在,虽然没出去,可对整个过程也算了解。

从那时开始,他对宁海城修者的战力就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这些人根本没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搏杀,看到血腥的场面,他们甚至没有勇气一战。

这样的人在杀人不眨眼的血蝠面前如何能起到大作用?

更何况,亚若隐隐感觉到,两家的八位头领之间明显有着隔阂,他们根本不是一条心呐!

生死搏杀之际,对身边的同伴都无法信任,又谈什么配合,反而会被血蝠一一击破。

空气的翻涌越来越剧烈,空中盘旋着杂草碎叶,似乎一股龙卷风在上空形成。

那处地方已经围满了人,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兴奋,却没人敢发出丝毫声音。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空气中的灵力波动一度出现了些微颤抖。

没人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没人能帮助海宏博,因为这个过程对宁海城所有修者来说都是陌生的。

人们静静站在外边等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到天色渐渐暗了。

灵力的颤抖逐渐稳定下来,空中的风云翻涌却一直持续到傍晚才慢慢平息。

宁海城外林中,血蝠抱臂而立,道:“真的有人结婴了,几乎失败,却坚持了下来,看来,根基并不太稳,也有些急于求成,可意志力倒还坚定。

聋盲说,暗中相助结婴之人会有意外收获,会是什么呢?”

在他身边,边渠道:“也不知道聋盲搞什么鬼,城中有两名老祖,有多名神海期修者,如今又多出一名元婴期修者,大人可要千万小心。”

血蝠眉头微皱道:“也不知这两位老祖实力如何,可他们似乎无法出来,就算能出来,身为魔修的他们又能去哪里。

至于宁海城中修者,根本不足为虑,那是些真正的弱者,实力不怎么样,没有实战经验,胆子又小得可怜,就算他们一起来,我也不惧!”

边渠一愣,想不到血蝠如此评价宁海城修者,那些人真的如此不堪吗?那他呢?会不会再次被抓回巢穴?

如果再回去,可有的苦头吃了,就算不死,这一生恐怕也别想再离开了。

血蝠微笑道:“既然这个人已经出现了,那我今晚就去会会他,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宁海城今夜沸腾了,“海宏博!海宏博!”大家不断呼喊着这个名字,似乎他就是全族的英雄。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们只是在以这种形式掩饰心中的恐惧。

两位家主和赤羽搏等人这边似乎遭到了冷落,没几个人过来,虽然海宏博并未露面,绝大部分人却都聚集在那附近,似乎那里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

菲儿和海梦云并没有过去,而是和赤羽搏等人一起待在小殿附近。

城中各处都升起一堆堆火,为了血蝠来的时候更容易看到。

海梦云坐在火堆旁,懒洋洋靠着石阶,手里拎着一坛酒,独自喝着。

菲儿坐在她身旁的石阶上,看着另一侧海宏博住处附近聚集的人们,嘟囔道:“这些人真无聊,平日里都用那么一种古怪眼神看海宏博,现在可好,简直恨不得把他当神仙供起来。”

海梦云没有理她,自顾自喝酒,火堆另一侧的鸾玉儿淡淡一笑道:“乐生畏死,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人其实是非常善变的,嬉笑怒骂都在一张脸上,随时变化,方便得很,绝大部分人如此。”

南圃大咧咧道:“我说你们俩,似乎感触颇多啊?”

几人正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突然,一股浓浓的黑气涌入宁海城。

借着各处的火光可以看出,其中那道身影正是血蝠。

“呼啦”一下,周围的人纷纷逃窜,向海宏博住处聚拢。

血蝠脸上带着冷笑,也向那边直扑过去,手中两柄长刀挥舞,鲜血和残肢立刻向四面八方飞射。

小城中顿时乱作一团。

变故来得太突然,血蝠根本没有一句话,只顾杀,整个宁海城又哪有一个人赶得上他的速度!

有几个胆大的或者没有退路的,持兵器向血蝠冲来,却因为实力相差太大,根本没构成丝毫威胁就已经成了碎尸。

城中的凡人已经向中心位置聚集,密度相当大,血蝠所过之处,房屋瞬间被毁,碎尸在他两侧堆积出一条通道,很多人已经被分成几块却还在地上蠕动,极其骇人。

绝大部分修者都集中在海宏博住处附近,血蝠也挥动双刀向那里冲去,那么多修者只顾着躲避、呼喊,却根本没形成有效的反击。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终结,一具具充满活力的身体变成碎尸,那一阵黑雾带给所有人的是发自心底的恐惧。

即便修者们手中有盾牌,有刀剑,可在血蝠手中双刀形成的半球虚影中,这些人简直不堪一击。

另一边,两位家主发现了异状,腾地一下站起,大喝道:“不要乱,大家一起攻击!”说话时,身形闪动,已经向这边冲来。

赤羽搏也猛地站起,心中暗道不妙,该死的血蝠这么个杀法任何人看了也要心胆俱寒,何况宁海城修者根本没经历过生死磨练。

这么下去,恐怕人们心中再无法燃起斗志,如果两位家主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可真的完了。

他赶忙取出盔甲往身上扣,闵钰所赠的金属重甲虽然算不得什么宝物,可单单论防御力还是非常恐怖的。

面对血蝠这样的对手,没有盔甲,自己连一击也接不住。

要想办法击退血蝠,哪怕只有一次,哪怕付出惨重代价,也可略微挽回人们已经近乎崩溃的信心。

两位家主已经冲至血蝠近前,手持剑盾却没有盲目进攻,只是呼吁大家联手,可其他修者都在后退,逃走,哪有主动靠前的!

血蝠眼中闪过寒芒,身形一闪向两位家主扑去,他的目的就是彻底摧毁城中修者反抗的信心,那这两个主张反击的带头人就必须遭到打击。

面对两位神海后期修者,血蝠的进攻用了全力,“砰砰”两声巨响,虽然这两招被两位家主手中的盾牌挡住,然而,两人的身形却向后倒飞了出去。

宁家主双臂已经彻底麻木,虎口被震得开裂,差点连盾牌都握不住。

海家主修为比宁家主稍低,盾牌直接脱手,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面对元婴中期左右实力,而且肉身极其强悍的血蝠全力一击,两位家主也吃不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元婴之战

血蝠冷冷一笑,从实力和他们的举动判断,这两人应该就是宁海城的两位家主了,真的不够看,弱者就是弱者!

他心中有数,反而更加从容,向两位家主行去,同时,手中的刀却未停下。

这附近凡人的密度实在太高,想逃都逃不掉,血雨翻飞,惨叫不断。

又是许多生命消失,血蝠已经来到近前,眼中带着冷笑,挥刀而下,向受伤较重,无力逃走的海家主砍去。

这一刀下去,无论海家主是否阻挡,恐怕不死也要重伤,人就完了。

然而,这一刀并未砍在海家主身上,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猛地出现,手持一面大盾挡在了海家主身前。

砰地一声响,刀与盾相交之处发出耀眼的火花,那个身影虽然比血蝠还高大不少,相较于血蝠纤细的刀,那面大盾也显得无比沉重,可就是这样,那个魁梧身影还是直接倒飞了出去,伴着口中飙射的鲜血。

那个人是海梦云,为了救下海家主,一声不响冲了过去,独自面对实力超过她不知道多少的血蝠。

即便她肉身力量不俗,可受了血蝠一击应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也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子。

血蝠眉毛挑了挑,瞥了海梦云一眼,没看出来是男是女,不过这个人肉身力量倒是不错,凭他的实力能挡住自己一击实在难得。

随即,目光又转向海家主,长刀举起,又一次砍下。

“砰!”又是一声巨响,一道漆黑的身影竟然站在那里挡下了这一击。

血蝠一愣,其他纷乱的修者也是一愣。

那个身影护在海家主身前,却立刻矮了一截,双腿直到膝盖左右已经陷入了土中。

那是个穿着全身铠甲的人,手中拿着一面八棱大盾。

血蝠两次入城,大肆杀戮,竟然第一次有人生生硬接了他一击仍还站着,不由仔细看去。

面目并未被盔甲阻挡,这一看之下,不由苦笑道:“原来是你小子,想不到你区区二十出头竟然接得下我一击!”

来人正是赤羽搏,虽然硬接下血蝠一击却并不好受,刚才一瞬间他已经将肉身力量完全发动,甚至手持大盾向上迎去的时候还用上了冲天拳的力道。

即便如此仍不是血蝠对手,好在手中八棱大盾乃是一件宝物,是闵钰年轻时去往南方,击杀一名元婴期大能所得。

这盾牌虽没什么玄妙之处,却质地极为坚硬,而且表面是八棱弧面,中心突起有尖刺。

这样一面盾,刀剑落于其上会顺着弧面侧滑,力道则卸了很多。

血蝠冷冷一笑道:“敢逃走?你小子有种,我会让你后悔的。”说完,抬腿就是一脚。

赤羽搏身形顿时飞了出去,撞倒一间屋子的土墙。

血蝠双刀挥舞,又夺走了许多人命,咯咯笑着道:“出来啊!我知道你不会死的。”

轰的一声,小屋炸飞开,赤羽搏猛冲而来,他知道血蝠不会杀自己,他只是杀人之余让自己吃些苦头,可只要自己不死,能拖延些时间,也就相当于救了些人命。

“砰”地一声响,血蝠飞身而起,又是一脚踹在赤羽搏身上,将他踹飞出去。

“轰”又是一间屋子被撞得倒塌下来,将赤羽搏埋在当中。

血蝠身影模糊又夺走许多人命,嘴里还道:“来呀小子,受我一击就相当于少死许多人,看你能受得了几下?”

“砰”烟尘四起,土木翻飞,那道黑色身影再次扑了上来,只不过,嘴边已经沾满了尘土,那是血,房屋倒下时,烟尘都沾在了满是鲜血的嘴边。

赤羽搏手中多了两柄剑,嘶吼着向血蝠冲去,发了疯般砍下。

然而,血蝠身影闪动,又怎会被他砍中,黑影一闪的工夫,“当”的一声脆响,赤羽搏身上闪过一道火花,身形再次倒飞出去。

周围的人们还在哭喊着,尖叫着,疯狂乱窜,赤羽搏这次被击飞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耳中传来清晰的,“噗”地一声,伴随着“咔咔”的骨骼断裂声。

那只是个凡人,被他生生撞得骨断筋折,脑袋都已经扁了。

然而,周围没有人在意这些,这个时候,谁管得了谁,自己不死就好,别人死不死有什么关系。

可凡人们乱成一团的时候,不少修者却通过神识关注着场中一切变化,有些修者停下了逃走的脚步。

风七!那是风七!他又站了起来,丝毫没有停留,嘶吼着再次扑过来。

虽然嘴边全是鲜血,可他还是又扑了过来!眼中映着火光,发出跳跃的红!

血蝠冷笑,身影模糊,竟然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来了个空翻,单腿自上而下劈来,带着浓浓黑气。

“轰”赤羽搏整个人都被砸进了地面,大地都随之震颤。

有了他牵制,宁海城修者们都逃开一段距离,得以喘息,而血蝠每次将赤羽搏打倒,却仍可以轻松杀了周围的许多凡人。

残肢断臂,血糊糊的人头,臭烘烘的肠子,已经将很大范围的地面覆盖。

地下深处,苍老声音怒道:“我们出去,杀了这个该死的畜生!”

沙哑声音一叹,道:“那又怎样?这些无用的后人到此时都不敢还手!还要靠一个外人拼死撑着!救他们何用!”

仅此一句话,对面那人已没了动静,颓然坐倒。

赤羽搏只觉得天旋地转,内腑翻涌,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勉强支撑着从地面下挣脱出身体,眼中已经一片模糊。

隐约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几道身影向这边扑来,有些眼熟,却看不清楚。

冲在最前那个似乎一身粉色衣裙,难道是,是果儿?

耳中充斥着嗡鸣,隐隐还听到无边的哭喊和狰狞的笑声。

完了!自己撑不住了!意识都已经模糊!可伙伴们,他们难道要先自己而死吗?

亚若、果儿、玉儿、南圃,还有木冬青!他们没有逃,谁也没有逃走,都向自己冲来!

不是说好的逃走吗?为什么要白白送死?

“砰”地一声巨响,一间略微高大些的石屋莫名爆裂开来,碎石四下纷飞,一道身影从中飞掠而出。

此时,宁海城修者们已经稍稍稳住了心神,只有结丹期实力的风七凭借强悍的肉身和一身铠甲就可以与那魔头纠缠一阵子,这么看来,那个家伙也并不是印象中那么可怕。

突然,随着石屑翻飞,那道身影冲天而起,竟然是海宏博!刚刚结婴不久的海宏博出来了!

按理说,刚结婴不过片刻,这个时候是不宜出手的,境界不稳,全力拼杀的话说不定会出问题,严重的,可能因为消耗过重而退回神海期,可海宏博还是出来了,给宁海城修者带来巨大的信心与鼓舞。

元婴期修者,城中唯一有可能跟那个魔头抗衡的人!

不知谁首先大喊了一声:“海宏博!”

然后,更多的人随着喊起来,“海宏博!”“海宏博!”气势似乎一下子变得无比激昂,就像海宏博一定会取胜似的。

实际上,这只是人在绝望时的一种下意识反应,盲目的,没有根据的,甚至可以说愚蠢的。

海宏博结婴成功了,也知道外边发生的事,可他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出来。

虽然清晰感觉到力量得到了大幅提升,可跟那个人比起来还有很大差距,而且,境界根本不稳固。

可他是个要脸面的人,也是个忠诚的宁海城后人,感觉中,族人们一个个死去,唯有那个刚回来的风七在拼死支撑,而且,受了这一击之后看起来已经很难站起来了。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再不出来,以后还有何脸面面对族人?即使死也要拼一次!

虽然他自己也不愿承认,可心中多少被那个一次次飞出去,又一次次扑上来的身影感动。

天底下男人多的是,而男人之所以是男人,可以没有力量,却不可以没有勇气与骄傲。

海宏博一咬牙,带着拼死的觉悟,带着骨子里的冷傲,一飞冲天,这才要大战血蝠!

高空之中,海宏博身形倒转,带着无比的决绝,手持长剑向下方的血蝠俯冲而来。

血蝠冷笑,一个刚刚结婴的笨蛋,就冲他这看起来华丽,却漏洞百出的第一击就可以断定,对付他简直易如反掌。

他刚刚结婴,甚至对周围天地之力的掌控还不熟悉,身形很难在空中快速变向,也就是说,只要一道魔气打上去,他就会气血翻涌,实力骤降,那时,轻轻松松一刀就可以将其砍为两段。

可血蝠没这么做,他还记得聋盲的话,他很好奇,帮助这个人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这是个容易冲动的笨蛋,反正对自己没什么威胁,不妨试试。

杀人不是目的,目的在于促使两位老祖归顺血魔殿。

海宏博周身散发出晶莹绿芒,手中长剑也爆发出碧绿波光,自上而下,带着无尽气势,带着赴死的决然,一剑向血蝠刺来。

血蝠脸上现出惊愕之色,身周黑气翻涌,双刀交叉面前,拦向那气势汹汹的一剑。

绿芒和黑气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甚至带起了一阵狂风,气势惊人。

血蝠蹬蹬蹬退了好几步,地面上留下一连串深深脚印,看起来有些吃力。

双刀一震,海宏博被弹开,两人化作残影战在了一处,爆发出的恐怖威能将

第一百四十章 劫后百态(上)

两位元婴期强者这一动手,场面顿时不同,血蝠再也不是一击就可以夺走无数生命的杀神。

轰轰之声不绝于耳,一串串火花摄人心魄,一时之间竟然难分胜负。

看起来场面华丽,众人哪里知道,海宏博依仗的是一股子冲劲儿与无知者无畏的勇猛,血蝠却只用了六七分力,发招速度也不易察觉地慢了下来。

海宏博发现,自己并没有快速落败的迹象,不由信心大增,自我感觉良好,血蝠却一边打一边等。

终于,海宏博大喝一声:“我拖住他,大家一起上,联手将其击杀!”

听到这一声喊,宁海城修者都反应过来,纷纷试探性靠前,形成个小包围圈,准备出手。

血蝠却虚晃一招,身形带着一股烟尘腾空而起,向城外森林方向逃了。

所有人都是一呆,然后爆发出惊人的欢呼!

“魔头被打跑了!”“我们再也不怕他了!”“海宏博万岁!”真是一群无知的人们。

海宏博自己也有些飘飘然,他万万想不到血蝠会故意放水,只觉自己苦修这么多年,付出的辛苦终于换来远超普通修者的实力,自己本来就是个天才。

一直以来,生活在宁海城中,他的实力是城中最高的,根本没有比较,又盲目自信,使他对自己估计过高。

自信与骄傲是分不开的两种感觉,没有自信和骄傲,人就会变得卑贱,可盲目自信反而会产生让人讨厌的骄傲。

海宏博就是个这样的人,他对族人,对宁海城有着特殊的热爱与忠诚,可他的自信与过分骄傲又使他有些孤僻,看不起别人。

此时的他,突然觉得自己成了宁海城的英雄,看着周围人们的兴奋与欢呼,心中的一口郁气终于舒缓。

瞥了一眼另一侧,海家主带着伤,狼狈站在那里,海宏博心中却无比舒畅。

轻轻舒了口气,他沉声道:“刚刚结婴就全力一战,境界仍不稳固,又消耗过大,我需要个地方休息,可是,我的住处已经彻底毁了。”

众人安静下来,是啊,这位宁海城的大功臣确实需要个地方好好休息,他的存在对宁海城至关重要。

突然,人群中有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宁海城第一人,海家的监族长老,刚刚打跑了大魔头的功臣,让他去海家大殿休息没人会有意见吧?”

安静了片刻,有人喊道:“应该的,绝对应该的!”

海宏博微微一皱眉,他说那句话原本不是这个意思,却不料海容香这个时候站出来,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也罢,自己如今名副其实是海家的监族长老,这是海家主亲口说的,地位还在家主之上,也名副其实是宁海城除了两位老祖之外的第一人。

微微一顿,他缓缓道:“如此也好,那个魔头想必暂时不会来了,任何事不要来打扰我,大家收拾残局,好好安抚族人。”

这句话说得很好,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与口气,却令众人有些不适应。

两位家主管理宁海城多年,毕竟在族人当中有些威望,大家都听惯了家主的号令,突然换了个人总有些怪怪的。

可这个人是海家的监族长老,是除了两位老祖的宁海城第一人,是赶跑那个魔头的英雄,关键是,以后那个家伙再来,还指望他对抗。

有几个奸猾的人率先扯着嗓子大喊道:“是,监族长老!”

然后,又有些人跟着喊起来:“海宏博!海宏博!”气氛又热烈起来。

海宏博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是一贯的冷傲,一甩袍袖,在海容香的陪同下向海家大殿行去。

进入大殿,殿门关闭,再没了动静。外边,人们还在呼喊着他的名字,尽管遍地尸体,恶心无比,可所有活着的人心中都有些兴奋,因为,看起来,他们可以不必死了。

无论关系如何亲密,死人总没有活人重要,所以,今天晚上的气氛与上一次截然不同,尽管死伤比上次还大得多。

海家主带着伤,微微苦笑,伸手摸了摸一旁海梦云的头发。

他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可相对于宁海城的安全,相对于刚才曾孙女儿和风七拼死救下自己,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他带着微笑道:“走,咱们去看看风七,我要谢谢他,宁海城要谢谢他。”

他身旁,比男人还要彪悍的海梦云眼中无声的闪过一丝晶莹。

他是个好男人,资质绝佳,古道热肠,想不到自己的生命中会出现这样一个男人,只可惜,自己根本算不得一个女人!

赤羽搏已经被抬进了宁家大殿,伙伴们围在他身边,鸾果儿眼睛都哭红了。

就在他被血蝠砸进地面的时候,是她第一个冒着生命危险冲了过去。其他人见了,也追着果儿冲过去。

若非海宏博恰好这个时候出来,玉儿、果儿、亚若、南圃、木冬青,这几个自己最好的伙伴恐怕已经碎了。

赤羽搏咳嗽两声,将咳出的淤血吐出,虽然伤得不轻,可因为盔甲的保护,总算没有大碍。

关键在于,血蝠并没有对他下杀手,只是想让他吃些苦头,要不然,这套盔甲根本无法阻止血蝠杀死他。

没过多久,外边传来了兴奋的喊声,血蝠竟然被海宏博和其他修者打退了,赤羽搏也终于放下心来。

又过了一会儿,宁海两位家主和海梦云还有菲儿行了进来。

两位家主来到近前,宁家主一双手已经恐怖的裂开,还在流着血,无力地垂在身侧,海家主胸前一大片血污,一条手臂诡异的弯曲着,似乎断了。

可即便如此两位家主还是微笑来到近前,海家主首先开口,道:“风七,虽然你并不是宁海城后人,可我要谢谢你,要代表宁海城谢谢你,谢谢你们。

在这样的危险关头你们没有逃,反而在宁海城修者都只顾着逃命的时候救了我,拖住了那个血蝠。”

宁家主微笑道:“说什么呢?他叫宁晨阳,姓宁!不管在外边怎么样,可在这里,我承认了!”

这一句话说得赤羽搏鼻子发酸,没有比这更好的夸赞。

海家主也笑起来,却又止不住咳嗽。

咳了片刻,蹲下身子,用另一只手握住赤羽搏的手,关切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赤羽搏摇了摇头,伤得确实不轻,可对他来说还算不得大事,自从修炼了轮回练体诀,尤其在魔修巢穴疯狂修炼一年半之后,自己的肉身恢复力就好得惊人。

似乎,魔气用来练体是再好不过的,促进肉身强大的同时又能增加活性,加速恢复。

他微笑道:“我没事,长这么大,比这伤得更严重的时候也有很多次了。”

在场所有人心中却突然一酸,这还是个孩子啊!二十出头对于修者来说真的就是孩子,可他都经历了怎样的苦痛!

宁家主也来到近前,两条手臂无力的垂着,道:“说实话,直到如今我才认识到,宁海城后人最缺的就是磨砺。

平日里觉得一个个年轻人都还不错,可关键时候,不但年轻人,就连我们自己也难以抑制心中的畏惧。

这次的事,对宁海城来说虽然是灾难,可如果扛过去,未必也不是件好事。”

亚若会心一笑道:“两位家主能这么看真是再好不过。”

又瞥了一眼赤羽搏道:“这个道理在他身上最能体现出来。

他吃的苦最多,经历的危险最多,可他也最强大,把我们都远远甩在了后面。

甚至我们跟着他,实力的提升也更快,因为我们不想被他连累死,也不想被他落得太远。”

众人哈哈大笑,心情也豁然开朗。

突然,大殿的门被推开,一名宁家弟子带着个颤颤巍巍的老汉进来。

“晨阳,晨阳啊,你在哪儿,你怎么样啊?”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传进来。

赤羽搏身子一震,来人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宁沛老汉。

宁沛哆哆嗦嗦来到近前,昏花的老眼中满是泪水,看着躺在一旁地上的赤羽搏不由失声:“晨阳,晨阳啊!你这个傻孩子!这是要吓死爷爷呀!”

只剩下一层皮的枯槁双手握住了自己的手,从那手上传来对方身体的颤抖。

赤羽搏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打动了,震撼了,眼泪居然绝了堤一般滚落,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两天城中形势复杂,自己完全都忘了这个名义上的爷爷,他一家老小怎么样,是不是被血蝠杀了,这些问题都已经彻底被自己忽略,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爷爷!

可这一刻,这一刻……

赤羽搏哽咽着,脸突然扭曲,身体也开始颤抖。

来自家人的温暖,已经多久不曾感受过了,就连自己都已经快将这种感觉忘记了,却想不到在这里,在这异地他乡,竟然无比深刻的感受到。

原来自己还有个爷爷啊!他缓缓抬手,将老汉搂在了怀中,哽咽着道:“没事,我没事。”

老汉也伸手抱住了他,声音含糊嘟囔着:“你爹死得早,如果你有个,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叫我怎么去见他!

爷爷一直挂念你,又不敢来打扰,可今天,听说今天,是你挡住了那个杀神,爷爷,爷爷可吓死啦!”

赤羽搏感受着老汉因为哭泣而不断颤抖的身体,只觉心中除了感动还有深深的痛。

自己欺骗了他,欺骗了这么好的一个老人,他喃喃道:“其实我,其实我……”

宁家主却慌忙插话道:“呃,晨阳啊,你爷爷年纪大啦,别让他总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劫后百态(下)

赤羽搏猛然警醒,刚才心中愧疚,差点说出自己身份,是啊,家主说得不错,宁沛老汉已经寿元将尽,经不起连番刺激。

强自稳了稳心神,拍了拍老汉后背,道:“爷爷,家里都好吗?我这几天……”

老汉松开手,摸了摸他的脸,尤其是嘴边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泪水又不断涌出,道:“爷爷知道,爷爷知道,家里,家里都好,就是,就是戚儿他……”

说到此处又一次失声说不下去了。

赤羽搏心中猛地一痛,想起了当日那个胖乎乎的孩子,那个叫自己老叔,还问城外边有没有其他老叔的孩子!

心中的恨意突然发了疯,血蝠!血蝠!我一定要杀了你!

老汉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他,道:“死的,死的怎么不是我呀!”又颤抖着,将头埋进赤羽搏胸口。

赤羽搏从不知道自己会为了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人如此心痛,看着老汉的白发,清楚感受到他生命的消耗,感受他心中的痛,仿佛血与心能够相融。

一旁,鸾果儿被这一幕深深打动,泪水滑落,就连一向冷漠的鸾玉儿,眼中也有晶莹。

两个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却因为一个谎言变得如此亲近,知道内情的人谁也不会说出去,这个谎言将一直维持到老人生命的尽头。

那份爱是如此真切的,就让他怀着这份爱,一直到生命的尽头吧。

两人哭了一阵,宁家主轻咳一声,朝那名宁家弟子使了个眼色道:“晨阳他不会有事,休息几天就好了。宁沛,你也岁数不小了,快回去休息吧。”

虽然看起来中年人模样,可宁家主的年纪比宁沛还大了许多,说话带着命令口吻,丝毫不客气。

那名弟子搀着宁沛往外走,老汉还犹自哭泣不止。

宁家主又道:“晨阳有伤在身,还有重要事要做,也不能经常回去,你们放心,好好照顾自己就是了。”

宁沛走后,众人不由松了口气,似乎刚才心中过于压抑悲伤。

看着赤羽搏,菲儿不由苦笑道:“你来了之后,宁海城似乎与以往不同了,以往虽然表明平静,可人们心中满是肮脏,你给我们带来了麻烦,却也让我看到人们心中不同的东西,温暖的,耀眼的。”

宁家主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道:“菲儿丫头,过去的事,就彻底忘了吧!”

这一夜,归根结底还是痛的,赤羽搏在殿中躺着养伤。其余人随着两位家主出去处理城中的混乱。

可所有人心中都有种别样的感觉,虽然血蝠被打退了,城中的气氛却变得有些诡异。

一直以来,宁海城的核心只有两位老祖,两位家主,可现在,又多了一位监族长老,而且,瞬息间,气势和地位似乎提到了两位家主之上。

城中忙得不可开交,城外,血蝠取出个金属圆球,自其中冒出漆黑魔气,却被吸收。

他的消耗也不小,自然界中虽然有魔气,却比较稀薄,恢复比较慢,所以,他随身带了盛着魔血的储物器物。

血蝠也准备暂时休息一下了,先看看城里有什么动静,不知道聋盲让自己这么做用意何在?

而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城外一棵大树上,一名身形佝偻,老农打扮的老者正一个人静静坐在树杈上。

这老汉,看起来如此老朽,可那高高的树杈他是怎么上去的?还有,大半夜的,他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干什么?真是个怪人。

新的一天,城中气氛紧张而压抑,那个魔头虽然被打退了,却不敢保不会再来,人们心中多了个疑问,他为什么几次三番进城杀人?他想要什么?

宁海城百姓甚至修者们都不知道其中原因。

这个问题很严重,如果弄清楚了,满足那个魔头的要求,他是不是就不会再来了呢?

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魔头似乎认识风七!昨夜血蝠和赤羽搏的对话被附近几个修者听到了。

宁家大殿之中,忙了一夜的两位家主还有其他几人正在休息,就连两位家主身上的伤都只是简单包扎了下。

突然,殿外传来了喊声:“交出风七!他跟魔头有什么关系?出来说清楚!”

这一声喊顿时将众人惊醒。宁家主皱眉道:“来了不少人啊!”

赤羽搏道:“我出去解释下。”

宁家主却拦住他道:“不,他们不知道两位老祖的事,你一解释,宁海城所有死去之人的命都要算在你头上,他们会扒了你的皮!”

赤羽搏一愣,是啊,血蝠的目的是逼着两位老祖出来并投降血魔殿,可除了这里的这些人,外面修者根本不知道两位老祖是魔修,那要怎么解释?

海家主叹了口气道:“宁海城保守了两百年的秘密,在两位老祖决定出来之前不能说,那么,外面这些人如何交代?”

宁家主腾地一下站起身,推开殿门看去,外面黑压压一片,不但两家修者,就连凡人也聚了很多。

咳嗽一声,宁家主将脸一沉,道:“你们搞什么?这件事跟风七无关,昨天夜里他与魔头大战险些送了性命,你们也看到了。”

有人喊道:“那他为什么认识魔头?是他把魔头引来的,他就该死!”

海家主也行了出来,沉声道:“这只是个巧合,血魔殿向来杀人不眨眼,二百余年前血魔殿大乱,因他们而死的人足有数十万之多。

如今,血魔殿余孽死灰复燃,他们的巢穴就在这里以东的某个地方,偶然发现了咱们这里。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把咱们彻底毁灭,因此,咱们也只有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拼死抵抗。”

海家主的话要更加有技巧。

下面众人议论纷纷,突然,有个人沉声道:“请问家主,为什么风七一来,那魔头紧跟着就到了,真的这么巧吗?

为什么两位老祖始终隐藏地下,到了这个时候仍不出手帮助我们?难道,地下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两百年了,我们宁海城不与外来修者接触,就窝在这么个荒芜之地。

以往日子平静,人们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不觉得怎样,可是现在,老朽心中实在怀疑,地下到底有什么?”

说话之人正是风头儿,以往的岁月,两位家主经常从中心小殿中取出一些修者所用的东西,功法、丹药、法宝什么的,都说是两位老祖所赐。

风头儿原本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有这么两位神秘老祖真不错,心中也并未有多少怀疑。

有些事情明摆着有问题,可一个人自小就知道是那样,渐渐地,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可随着岁月流逝,寿元所剩不多,眼看着冲击下一个大境界无望,风头儿心中越来越躁动。

他渐渐意识到,地下似乎是个大宝藏,两位老祖经常送些好东西出来,恐怕还有更多更好的东西在两位老祖手里,轻易不会拿出来。

如果自己得到了这些东西,说不定修为猛进,突破到元婴期,相应的,寿命也会随着机体力量更加旺盛而延长。

出于这样的想法,他开始关注地下,越来越想了解地下的秘密,可观察了好久,除了两位家主知道些什么之外,别人对于地下根本毫无所知。

两位家主守口如瓶,从来不提起地下及两位老祖的秘密。有老祖的命令不遗余力地执行,没有命令,就只是尽职尽责守护着那里。

直到赤羽搏来了,血蝠大开杀戒,两位老祖依然不露面,风头儿心中的疑惑与好奇终于达到了顶点。

他再也按耐不住,联合海家冬组头领海容香,暗中谋划了一些事。

听到他的问话,两位家主脸色微微一变,宁家主怒斥:“你想干什么?两位老祖喜欢清静,你难道要去看看吗?”

海家主却微微一笑道:“有些事只是习惯,两百多年了,老祖已经习惯了静静待在地下。

这么久了,说实话,他们两位与我们这些后人的感情也已经淡了。

老祖已经给了我们很多,包括这座城和关于修炼的所有,难道还要随时关注我们,保护我们吗?

身为儿孙后辈,我们应该要求什么?”

这话虽然表面委婉,却比宁家主的话更有力度,顿时说得风头儿哑口无言,可他心中的好奇与疑惑却不减反增。

在风头儿身旁,海容香站了出来,道:“好吧,暂时不说这件事,属下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两位家主。

在宁海城的大事上,海家的监族长老到底有多少权力?有多少话语权?”

此话一出,两位家主面面相觑,无法回答。

不是不想给海宏博权力,而是他这个人不善于运用权力,何况,两位老祖的秘密他也不知道,很多事就不好说了。

场中安静了片刻,这个问题确实比较敏感,族人们原本对两位家主还是非常信任的,可他们似乎有意袒护风七。

关键是,此时在所有人心中,海宏博才是宁海城最重要的人物,可以没有家主,却不能没有海宏博,那可关乎所有人性命!

海容香故意提高了声音,道:“难道这监族长老只是对付魔头的武器?利用完了就可以一脚踢开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颠倒是非

她的声音完全可以被海家大殿中的海宏博听见,这是海容香故意而为的。

安静了片刻,海容香又道:“论修为,海宏博是两位老祖之下第一人,论资格,他是宁海城的老人儿,论功绩,他带领大家打退了魔头。

若没有他,或者说,大家的所作所为寒了他的心,令他一怒之下离开这里,后果会是什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激灵,有个声音喊道:“海宏博,我们支持你!”

这喊话之人是海宏博的侄子,躲在人群中,海容香事先就安排好的。

有了这一声,其余人也跟着喊起来:“海宏博,我们支持你!”

海容香又道:“依我看,让他做个一城之主也非不可!”

所有人一愣,城主?那岂不是要凌驾两位家主之上?

此时,海宏博的侄子又偷偷喊道:“海宏博,我们支持你!”

其余众人呆了片刻,有几个人跟着喊起来,然后,喊声越来越大。

绝大多数人心中其实并不赞成海宏博做什么城主,可现在的形势还说什么,不论任何事,让海宏博顺心了就是。

静静坐在海家大殿中的海宏博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让他非常享受。

他推开殿门,看向下方众人,缓缓抬手,制止了大家的喊声,道:“别说什么城主,我只是海家的监族长老!

不过,宁海城的事就是我的事,大家心中有疑惑我觉得并不为过。

第一件事,风七和魔修的关系,我也很好奇,不如让他自己站出来说说。

第二件事,两位老祖和地下的秘密,我同样好奇,这就亲自去问问老祖!”

他的语气虽然带着冷傲狂妄,可这话也不无道理,大多数人支持他的看法,于是,又爆发出一阵呼喊。

隐隐的,海宏博已经有了超过两位家主的气势,而实际上,他远没有两位家主的细腻、冷静、睿智。

两位家主皱着眉,看着缓缓走出来的赤羽搏,微不可察都向他摇了摇头,那意思,自然不让他说实话。

赤羽搏也皱着眉,不说实话,那要如何解释?血蝠本就是自己无意间引来的,此情此景,编瞎话他也不会编。

这个时候,他身侧,亚若站了出来,朗声道:“还是我来说吧,这件事比较复杂,而我的表达能力比他更好一些。”

赤羽搏暗暗松了口气,不管亚若说什么,总能解决眼下的困境,自己静静听着就好。

亚若道:“大家都知道,风七来此之前一直在外面。

他八岁的时候被师父带走,去了这里以东的一个修真门派,入云宗。

我是他的师妹,我们那里原本是很平静的小国,生活也很宁静。

然而,血魔殿的魔修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们二百年前被东帝大帝打败,便一直躲在荒野之中偷偷发展,如今,他们已经有了相当规模。

这些魔修疯狂嗜杀,因为魔气本就是一种疯狂的力量。

为了保护两国百姓,我们那里的两个宗门便与魔修发生了惨烈斗争。

我们发现,魔修的数量非常多,他们代表着毁灭,所到之处见人就杀,没有理由。

在与魔修的对抗中,我们两国死了上万百姓,两个宗门死了上千修者。

更有甚者,风七被魔修抓了去,逼着他修炼魔气。

实际上,那些魔修也不过是普通人,但修炼了魔气之后就会被其影响,变得疯狂嗜杀。

身陷魔窟,风七却意外听到了一个消息,两帝国这边被我们这些修者阻止,魔修的杀戮欲望难以满足,于是,他们不断向周围搜索,范围逐渐扩大,最终,有几个魔修跨越荒野,发现了宁海城。

听到宁海城的名字,风七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似乎提起,早亡的父亲就来自一个叫做宁海城的地方。

原来这些魔修要毁了父亲的出生之地。

心中焦急,却怎奈身陷魔窟无法逃脱,这可怎么办?

这时,正好巢穴中的魔修在准备一次对我们两宗门的偷袭,那处巢穴中仅有的两名护法和大量高阶魔修都要出动。

这是个绝佳的逃走机会,即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逃出去,将消息送到宁海城。

虽然他的实力只有结丹期,可资质不错,修炼刻苦,深得门中长辈喜爱,身上更是带着两枚宗主所赐的高阶灵符,相当于元婴期强者的一击威能。

借助两枚灵符的威力,风七杀了巢穴中留守的大量魔修,身带重伤逃了出来。

可逃回两帝国之后,又被一名魔修安排在我们那里的奸细发现,一场大战之后,他杀了那名奸细。

这就是为什么他刚来的时候头发眉毛都几乎没了,正是拜那名奸细所赐。

逃回宗门之后,却发现,我们的宗门所在入云山已经被魔修毁了。

原本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与宗门剩下的修者共存亡,可他惦记宁海城,带着我们几个好朋友一路赶来这里。

好在魔修的打算是先偷袭我们宗门,然后再来这里,我们赶来时比魔修早了一步。

进入城中,我们只把消息禀告了两位家主,两位家主将信将疑,又将此事禀告了两位老祖。

两位老祖是听说过血魔殿的,二百年前,他们的强大超乎想象,根本就不是宁海城可以对付的。

面对这样的恐怖敌人,两位老祖的决定是,先看看消息是真是假,如果真有魔修来犯,实在不行宁海城就投降,尽量保证族人安全。

为了不让大家产生不必要的恐慌,这件事并没有公诸于众。

之后,也确实来了魔修,就是他们的那位使者。

他的态度非常强硬,要求整个宁海城投降血魔殿,族人们全部修炼魔气,不然的话就要全部杀死。

两位老祖大怒,即使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便将那使者留了下来。

从此,宁海城和魔修的大战开始了,进城杀人的就是血魔殿一名护法,名为血蝠。

据我们所知,血魔殿还有其他巢穴,实力恐怖的殿主,四大尊者,六大护法,还有无数精英都隐藏不出,在外面疯狂杀人、抓人的,只是两名护法和大量中低阶魔修,血蝠正是两护法之一。

他们要做的,就是把归顺他们的人变成魔修,把反抗的人全部杀死。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如此了。

风七几经波折,冒着生命危险从魔修巢穴逃出来,来到这里给你们报信,又与远超他实力的血蝠一场大战,若非海宏博前辈及时出来,很可能会被杀死。

他这么做为的是什么,不过是因为那一点点血脉联系。

而你们还在怀疑他,围在这里逼问他!

我知道他的表达能力有限,更担心他会不会因此伤心欲绝,所以,由我来说出整件事。

如果你们不稀罕这份血脉联系,我们可以立刻离开。

说实话,我们这些朋友陪着他在这里面临生命危险,心中也正不甘,巴不得早日离开!”

下方一众宁海城修者静静听着亚若一番讲述,直到她讲完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看向两位家主,宁家主呆立原地,海家主轻轻一叹,点了点头。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风七,好样的!”

紧接着,一道道声音传来:“风七,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该死,冤枉了你!”

赤羽搏也呆立原地,面无表情,脑子有点乱。

怎么到了亚若这里,是非善恶全凭一张嘴,说它是黑它就是黑,说它是白它就是白,这样真的对吗?

稍远处,海宏博也点了点头,道:“是个好男儿!

既然这件事了了,那么,第二件事,我亲自去问问两位老祖,地下到底有什么秘密。”

身形几个起落进了中心小殿,两位家主面色凝重也向那边冲去,宁海城其他修者来到小殿之外,却不敢进去,亚若和赤羽搏等几人可不管那些,跟着两位家主进入其中。

海宏博一向冷傲,可隐藏这里的是他两位老祖宗,即便他再冷傲,也不敢乱了礼数。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海宏博对着小殿正中的两把椅子磕了个头,道:“不肖子孙海宏博参见两位老祖。”

殿中没有声音。海宏博眉头微皱,心中多少有些不安,又道:“斗胆问一句,宁海城面临大难,两位老祖为何依然避而不见,难道有什么苦衷?”

等了片刻,以为老祖不会回答,突然听到一声轻轻叹息,缓缓道:“海宏博,你已经结婴了,很好。

我们俩原本以为,你们这些后人就算被杀光也不敢还手,既然如此,救你们又有何用?干脆都死了算了。

好在,最终还是有人站了出来。

现在看来,你们经历的苦难太少了,甚至丧失了面对苦难的勇气。有这样的后辈子孙,我们只感到羞耻。

与其让你们继续怯懦生存下去,不如任你们自生自灭好了!”

海宏博闻言身子一震,原来后人们的表现让两位老祖如此失望,好在自己刻苦修炼,终于结婴,最终打退了魔头。

整个宁海城恐怕只有自己在两位老祖眼中还说得过去。

他腾地站起身,来到殿门口,怒视下方众人良久,声色俱厉道:“你们,你们还有脸问两位老祖为何不出来!

老祖对你们很失望,面对敌人,连反抗的胆子都没有,老祖让你们自生自灭好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上门女婿

这毫不留情的指责直说的众人哑口无言。老祖不出手是想让他们自生自灭啊!

所有人都觉得心中一震,什么样的失望才能任由后人自生自灭?难道在老祖心中自己真的那么差吗?

众人都陷入了深深反思,就连心机深沉的风头儿和海容香也面露惭愧之色,暂时放下了心中的阴谋。

海宏博怒喝一声:“还不都给我滚!”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都散了。

这一幕只看得两位家主和赤羽搏等人目瞪口呆。

两位老祖应该是为了回避主要问题信口说了几句,却不料自以为是的海宏博竟然当真了。

更可笑的是,被他如此粗鲁的指责,族人们竟然开始反思,老老实实都退了。

海宏博又回到殿中,对着两张椅子跪下,道:“老祖,晚辈已经替你们教训过他们,不知老祖还有何吩咐?另外,晚辈也很好奇,地下到底是怎么样一副光景?”

殿中又安静了片刻,涉及这个问题,两位老祖也实在难以回答。

却听一旁的亚若道:“小女子算是个外人,按理说不应该妄加评论。

只是,进城之后听说,城中每死去一个人都要送往地下,与两位老祖同在,难以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可见,两位老祖对后人寄予厚望又异常关爱,可后人的表现却令他们二位失望之极。

提起这个问题,老祖定然十分伤心,不想回答。”

海宏博又是身子一震,十分虔诚道:“是了,是晚辈驽钝,不知道两位老祖心意,竟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晚辈保证,定尽心竭力让族人们重拾勇气,战胜眼前的困难。”说完,起身离去了。

海家主呆呆看着宁家主良久,眼神中全是茫然。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宁家主也哭笑不得,看来让海宏博掌握一定权力也并不一定是件坏事。

唯独亚若眉头紧皱,道:“怪不得上一任海家主并未把位子传给他,这个人根本不是这个材料。

而现在,他自我感觉良好,众修者又不得不信服他的力量,加上有心人暗中推动。

如果他掌握了宁海城走向,那将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宁海两位家主闻言,脸色不由阴沉起来。这一点他们也知道,可现在,看来有些事已经很难阻止。

突然,一个声音在殿中响起:“风七,你给我进来!”

竟然是老祖的声音!只是,这“进来”二字指的是什么?

所有人都是一呆,地下是宁海城的禁地,就连两位家主也没进去过,因为,那里充斥着浓郁魔气。

之前的魔修使者被两位家主送了下去,两位老祖想跟他说说话儿,因为他是魔修,不会受什么影响。

或许两位老祖实在是太寂寞了吧。

可他们让风七进去干什么?

赤羽搏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感觉地下的两位老祖虽然修炼魔气,却跟血魔殿那些魔修不同,他们应该不会杀自己。

是该下去看看了,还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才是此次进入宁海城的主要目的所在。

两位家主反应过来,带着赤羽搏向殿中侧方行去,这里有几间很小的小室。

三人进入其中一间,宁家主面对墙壁看了看,分别在几块墙砖上按下。

随着“嘎吱”声响,地面上一块巨石缓缓降下去,露出个漆黑的小洞口。

赤羽搏看了看两位家主,然后纵身跃入其中。

里边是一条黑漆漆的通道,并不长,行了一会儿,前方又是个向下的入口。

走至近前,通过神识感知下方,通道竖直向下,最下边是一层禁制结界。

这是什么意思?无路可走了?

此时,他的脑子都在想下方可能的情况,见到两位老祖要怎么说,注意力不太集中,也没考虑怎么会无路可走。

略一迟疑就一纵身跳了下去,既然有禁制结界,那站在上边再仔细研究吧。

然而,当他双脚接触到下面那层禁制膜壁时,阻力只有一点点,然后,几乎没有阻碍地穿了过去。

怎么回事?这里的禁制结界只是摆设?

整个宁海城地下都有禁制结界,都无法下去,为什么偏偏这里的禁制毫无实际用处?

身体穿过去之后,神识骤然散开,心中一惊,这里好大呀!比魅护法他们所在的那处洞穴还要大出许多,其中充斥着精纯的魔气。

洞中还有三股气息,其中两股非常强横,应该是两位老祖了,另一股弱一些的是聋盲。

虽然知道这是个废弃的魔窟,也想到这里仍可以产生魔气,却不料魔气竟然如此浓郁!

然而,下落中的他猛然警醒,这么高的地方,自己就这么摔下去,会不会死啊?

下意识并指向肩头一挥,打算驱使师父所赠的“余黄”大剑出鞘,御剑缓缓下落。

却不料,这一挥之下背后什么也没有!微微一愣才想起来,昨夜跟血蝠一战,穿盔甲时已经把大剑收入储物戒指。

可是……“砰”地一声大响,人已经结结实实摔在地面上。

下落何等之快,哪容他惊讶于禁制结界毫无用处,感叹这里如此之大,又愕然发现背后没有剑。

这一下真摔了个结实,只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身体已经嵌入地面,感知完全被疼痛占据,丝毫无法动弹。

胸腔差点摔瘪了,老半天没喘上气来,脑中一阵阵眩晕,眼前金星乱冒,差点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个声音道:“哎呦!!完了完了,这傻蛋摔死了!”

另一个声音道:“是啊,你们宁家净出傻蛋,这么高掉下来也不知道御剑。”

“什么?宁家净出傻蛋?你们海家那个海宏博又好到哪里去吗?”

“海宏博怎么了?他可已经结婴了,而且还打退了魔修!”

“就凭他,也能打退那个血蝠?海老鬼你别傻了。就你这样的傻瓜能留下什么像样的后人!”

“你!宁亦,这头老公猪!你一共生了十八个孩子,没有一个身具灵根,还敢说我傻!”

“海老鬼,你可别忘了,我的孙子辈出了三个有灵根的,可你呢,你只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孙子身具灵根,总是比我少一个吧?”

“能那么算吗?宁亦老鬼,你一共有多少后人,我才有多少后人?”

“我管你有多少后人,那是你没能耐,有能耐你也生啊!生给我看看!”

“我生你娘!”

“哎呦!你长本事了,能生出我娘了,你现在就生一个我看看,你生啊!”

“我说你们两个老鬼,整天没完没了吵这些无聊的事,你们就不觉得烦吗?”

“你给我闭嘴!”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道。

赤羽搏静静趴在地上,虽然全身都疼得厉害,却清楚听到了几人的对话。

最后那个听起来极为无奈的声音是聋盲的,给人一种饱受摧残的感觉。

看起来这里并不是之前想象的,百无聊赖的感觉,这里挺热闹,充满活力。

“喂喂喂!谁说他摔死了?你们哪个傻瓜说他摔死了?他分明还活着。

从这么高摔下来,不但没死,还把地砸个坑,这就是姓宁的小子!”

聋盲无奈的声音又传来:“刚才是你自己说的,傻蛋摔死了!”

“你放屁,我可没说!”聋盲道:“好吧,我放屁!”

海家老祖道:“你们俩都在放屁!”宁家老祖道:“放屁也比你响!”

赤羽搏感觉身体恢复了点活动能力,咬牙支撑地面翻了个身,疼得龇牙咧嘴。

听到海家老祖道:“哎,轻点轻点,别把那坑弄坏了。”

宁家老祖道:“要那个坑干什么?”

海家老祖道:“留个纪念啊,说明有人来过,以后看见了,回忆起来,总觉得这里多个人。”

气氛骤然一变,两位老祖都不说话了,聋盲也没了动静。

赤羽搏喘息良久,终于觉得好受多了,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慢慢试着站起来。

“小子,没死就赶快过来。”

赤羽搏无奈苦笑,踉跄走过去,单膝跪地道:“拜见两位老祖,不知道两位叫在下进来有什么事?”

宁家老祖道:“你修炼过魔气?好啊,修炼过魔气又不是血魔殿的人,我就看着顺眼。

实话跟你说了吧,你的事我们已经了解,你要找的东西我们手上也有。

对我们来说,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扔了也无所谓,不过,却不能白白给你。”

赤羽搏被他的话说的一愣,问道:“那前辈有什么条件?怎么样才能把东西给在下?”

没等宁家老祖回答,海家老祖插话道:“你这个小家伙不错,说实话,我们两个老家伙真的很想把你留下来。

资质不错,心地良善,遇到大事比我们那些个无用的后人表现得更好,关键是,修炼过魔气,还可以随时下来陪陪我们两个老人家。

把东西给你,就让你这么走了,我们有点不甘心,不给你吧,又念你一片孝心,难能可贵。”

宁家老祖道:“看你说个话,磨磨唧唧的,真他娘的费劲。

小子,这么说吧,东西可以给你,甚至我们这里还有更多好东西,都可以给你。

你虽然不是宁海城后人,却可以成为宁海城女婿,那时候,咱们就是一家人,什么都好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城由来

这话一说出来,赤羽搏也呆了。什么?宁海城女婿?这是什么意思?

海家老祖笑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在这里闷了二百年了,实在是无趣呀!

上边那些后人一个个拖家带口的,互相之间都有剪不断的联系,我们也不方便将他们弄下来做伴儿。

你就不一样了,你小子为人不错,跟族人们没什么关系,又修炼有魔气,随时都可以下来。

如果成了宁海城女婿,我们就不担心你跑了,你可以自由出入宁海城,有事的时候就去办你的事,没事的时候,可以回来看看,帮我们跑跑腿儿,陪我们聊聊天什么的。”

宁家老祖也笑道:“这个主意是不是不错呀?宁海城的女人你可以随便挑,要几十个都行,还可以从我们这里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以后呢,也没什么限制,就是偶尔回来看看就行。”

海家老祖也道:“是啊,小子,一般人想捡这样的便宜还捡不到呢,我们只是通过这次的事,觉得你小子应该可以信任,要不然,哪会让你占这么大便宜!”

宁家老祖道:“以你的年纪,讨几十个婆娘,生他十几二十个孩子,那跟我们宁海城可真是分也分不开了。

百十年后,你的实力也高了,宁海城修者更多,我们俩多半也可以出去了,那时,你想干什么,我们可都是你的强大后盾。”

海家老祖皱眉道:“生那么多孩子干什么!生个七八个就够了,太多了烦不烦呐?”

两个老家伙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赤羽搏呆若木鸡。

另一边的聋盲却听得心神荡漾,这样的好事如果落在自己头上多好?

有个家,有很多女人,有一群坚强的后盾,只可惜,自己这辈子都别想脱离血魔殿,没这个福气呀。

赤羽搏终于回过神来,道:“你们,你们说什么呢?几十个女人?这,这我不能答应。”

宁家老祖道:“嫌多了还是嫌少了?那你想要多少个?”

赤羽搏差点没噎着,微低着头道:“一个就够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两位老祖,包括聋盲在内,都是一呆,海家老祖道:“你个蠢货!女人还怕多吗?

你原来有一个两个,三个五个,那我们不管,我们给你的女人定然服服帖帖,谁敢给你惹麻烦你就往死里抽她。”

赤羽搏听这两个老家伙越说越不像话,沉声道:“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一个女人我也不要。”

洞穴中顿时一静,宁家老祖突然变了腔调,喝道:“那你赶快给我滚蛋!不然,老子就杀了你!”

海家老祖也道:“对,你这是给脸不要脸,想找死啊!”

赤羽搏吓了一跳,两个老家伙翻脸还真快,还是为了这种怪事翻脸。

反而是聋盲在一旁不紧不慢说了一句:“他们吓唬你的,你放心,就算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他们也不会杀了你的。

他们只会把你留在这里,一辈子不让你离开,给他们解闷儿。”

赤羽搏心下一凛,一辈子留在这里?那跟杀了自己有什么区别?

宁家老祖一伸手,取出几块紫色的晶莹宝石,道:“是这东西吗?你不是要救你师父吗?不答应我们的条件,别指望拿到这东西。”

赤羽搏彻底呆了,是啊,师父等着这东西炼制寄魂之物呢!他老人家可等不起了!

自己根本没有选择,无论如何都要拿到东西!这么一想,突然急中生智,道:“好吧,成为宁海城的女婿可以,但我不能娶那么多女人,顶多就两个!”

宁家老祖顿时变了脸色,嬉皮笑脸道:“两个是不是太少了?我宁亦当年可生了十一个儿子,七个女儿。”

海家老祖不耐烦道:“宁亦老鬼,别提你当年那些破事了!十八个孩子没一个有灵根,你还总说个没完。”

赤羽搏眼看着他们俩又要跑题,赶忙道:“最多就两个,这是我能接受的极限。”

两位老祖互相看了看,宁家老祖终于点头道:“好吧,两个就两个,不过,这是暂时的,以后得给我补上!”

海家老祖道:“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晚!”

赤羽搏又是一皱眉,今晚?这,这也太猴急了吧?赶忙打岔道:“外边还有血蝠虎视眈眈,等麻烦解除了可好?”

宁家老祖道:“我们都不担心,你担心个屁!”

海家老祖也道:“是啊,最坏情况,我们俩跟他干一仗,宁海城不会灭亡,大不了我们找地方躲躲,看情况再说。

何况,你不是已经向宗门请求支援了吗?只要有人来,加上宁海城的力量,血蝠能怎么样?”

说的也是,感觉中,两位老祖的实力应该比血蝠还强,他们只是不方便出去,不想惹来更大的麻烦,可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们又怎么会坐以待毙!

这一战,输的注定是血蝠,只不过要看宁海城付出怎样的代价,还有,最终能否杀了血蝠。

既然如此,那好吧,今晚就今晚,早晚躲不过。

双方谈妥,两位老祖高兴起来,说话也放开了。

宁家老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小子,既然是一家人了,那你这隐匿气息的本事?”

海家老祖也道:“不错不错,如果我们也有这种能力,那以后做什么事都方便了,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赤羽搏微微皱眉,不是他有所保留,而是,两位老祖年纪大了,肉身已经渐渐失去活力。

这种秘法损坏全身皮肤,彻底改造细小经脉,自己年轻,又在轮回练体决带动下身体活力异常旺盛,最适合修炼。

而两位老祖修炼的话,不但承受的痛苦更多,效果也未必好。

略一犹豫,他还是将秘法说了出来,又给两位老祖解释其原理,只听得二人面色发白。

是否修炼,还是他们自己决定吧。

赤羽搏又问道:“在下也有好奇之处,当年,这处巢穴应该被东帝修者毁了,又加了封印,你们二位是如何进入此地的?又为何在此修炼魔气?”

海家老祖深深一叹,道:“这件事可就说来话长了。

二百多年前,血魔殿被东帝打压下去,那时的我们只是两个筑基期的小散修,在混乱血腥之中苦苦寻找生存机会。

有一天,我们听到一些消息,修者一方又发现一处隐藏的血魔殿巢穴,其中魔修高手众多。

经过一场大战,双方死伤无数,最终,无数魔修高手被消灭,修者也死伤惨重,这处巢穴连同无数尸体被封印。

这样的消息对一些大势力和众多强者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于无数小散修来说,却或许是天大的机缘。

要知道,大量死去修者和魔修身上必定有很多好东西,对于小散修来说就是一处大宝藏。

之后的时间,无数小散修忙碌起来,四处寻找这处地方,可数年下来,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找到了这处地方,却尝试了无数方法都无法破开禁制。

好几年时间,人们渐渐放弃了,而我们兄弟得到消息时,正处于这件事的后期。

经过多方打探,我们找到了这里,跟之前的许多人一样,我们费尽心思却根本无法进入。

其他散修都渐渐离去,可我们俩还不死心,虽然进不去,但我们可以等,或许有一天,有能进去的修者来到此处,我们或许也能分一杯羹。

如此又过了两年,这处地方已经被人们遗忘,只剩下我们俩,耐心也已经消磨殆尽。

可就在我们准备离去时,上天却跟我们开了个玩笑。

这里竟然发生了一场地震,当地震停止时,我们愕然发现,一处地方竟然出现了轻微凹陷。

经过一番调查发现,由于这场地震,禁制封印的一处阵基遭到破坏,出现个缺口,但整座大阵还在运转,只有这一处禁制之力变得薄弱了。

我们头脑一热,便毫不顾忌进了那处地方,两个只有筑基期的小散修突然掉进一个庞大的地下洞窟之中。

掉下来时,我们俩差点儿摔死,好在下边是一层厚厚的尸骸,起到了缓冲作用。

但我们心中依然满是兴奋,因为这些尸骸上都有储物戒指,从此,我们再也不是两个穷困的小散修了。

很快,我们就发现了问题,已经几年过去了,这里却依然充斥着魔气。

关键是,我们只有筑基期修为,还不会御剑飞行,因此,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还有,以我们的修为,依然需要食物,可这洞窟之中,除了半池子诡异血水再无其他可以吃的东西了。

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在洞窟之中挣扎生存。

好在宁亦是水属性修者,我们将那血水稀释到一定程度,饿得不行就少喝一点儿,勉强维持生命。

非人的生活持续了几年,我们瘦得皮包骨头,终于在死掉之前修炼到结丹期。

我们可以出去了,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不但灵力修为增长,魔气修为长得更快,我们已经是彻底的魔修了。

在那个时代,受血魔殿影响,魔修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我们根本不敢靠近修者,根本不敢走远。

可我们必须生存,既然已经成为魔修就别无选择,我们需要血,大量的血,维持以后的修炼。

思来想去,杀人肯定是不行的,得不到多少血,却会送了我们性命,因此,我们决定在这里建一座城。”

第一百四十五章 老祖的宝物

宁家老祖接着道:“后来的事你应该可以想到了,我们在周围寻找,将一些小村子的人全都抓来这里,没用的人全部杀死,补充血池,年轻男女则全力繁衍后代。

抓来的人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让他们姓宁,一部分让他们姓海。

一年内没有第一个孩子,或者三年内没有第二个孩子,就要被杀死,这样,一个村子很快就发展起来。

当然,头些年我们俩非常辛苦,要保证这些人能活下去,有足够的食物,而且,孩子越来越多,照顾起来颇为不易,自然,其中也有不少是我们俩的种。

多年之后,我们俩渐渐轻松了,人们生活稳定下来,有了更多劳力,甚至出现了能修炼的孩子。

村子发展到一定规模,我们出面帮助他们建了一座小城,命名为宁海城。

小城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修者也越来越多,我们就从此躲到了地下,再也不出来,因为这里是东帝,是血魔殿曾经大肆作乱的地方。”

赤羽搏静静听着,原来是这样,两位老祖也是无奈之下才成了魔修。

又好奇问道:“你说这血池中的血水可以喝?”

在魔修巢穴的时候可知道,这东西有极强的腐蚀性,尸体落入其中没多久就会化掉。

海家老祖眉头微皱,道:“那是开始的时候,魔气稀薄,现在可不一样了,别说喝,碰都不能碰。”

宁家老祖道:“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那可是人血呀!这血池也真古怪,能保持血液不腐,还能从中产生血魔气。”

赤羽搏突然想起,之前听血蝠他们说过,血池中每隔多少年能产生一些叫做血魔晶的东西,似乎非常珍贵。

便问道:“那你们可曾检查过血池?这里面是否有什么东西?”

海家老祖道:“没有,血池中这么多血水又如何检查?”

赤羽搏摸了摸下巴,这个问题很关键,如何能把血池中的血水取走?

知道了答案或许就能对付魅护法等一众魔修。

对了!聋盲!聋盲却冷笑道:“没用的,盛放魔血的储物器物是特殊的,是先代实力极强的魔修炼制,在这世间存留很少,远不像修者所用的储物戒指那么多。

除了那东西,其他东西是无法盛装魔血的。”

赤羽搏皱眉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对这东西他是非常感兴趣的,有了此物就可以掌控魔修的命脉。

聋盲道:“那是个小小圆球状东西,外壳多半是金属的,有精美图案。”

赤羽搏暗暗记下,却听宁家老祖道:“哦?那这个是……”

借着石壁上萤石的微光,赤羽搏看向宁家老祖手中的一个东西。

那是个小金属球,其上有很像枯枝或者血管的纹路。

聋盲一惊,下意识站了起来,目瞪口呆。

赤羽搏看到聋盲的表情心中一阵躁动,应该就是这个了,这里是血魔殿巢穴,当初这里的主事人手上有此物,后来,修者灭了这里,连主事人也一起杀死,这东西就留在了这里。

宁家老祖道:“你们说,这东西可以用来盛装魔血?要怎么装?”

赤羽搏一把抓过来,道:“老祖,这东西给我吧,我要用它消灭了那处魔修巢穴!”

聋盲道:“你疯了?你不可能做到的!”

两位老祖还不太明白他们的对话,脸上带着茫然。

对两位老祖,赤羽搏觉得没必要隐瞒,便道:“魔修巢穴之外有个血魔噬魂大阵守护,大阵的威能与洞穴中血池的威能有关,也就是说,如果血池中没了血水,大阵便形同虚设。

消灭魔修巢穴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极强的力量,可以强行破开大阵,其二,就是偷走血池中的魔血。

我们两国受魔修之苦数年,甚至两个宗门都已经毁了,剩下的修者也不足以与他们对抗。

想打败那些魔修,就只有从内部,从他们的血池下手。

我们正缺这样一件东西,恳请两位老祖怜悯两国百姓,把此物送给,或者借给晚辈。”

两位老祖呆呆看着他,宁家老祖问道:“可是,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怎么才能偷走血池?毕竟巢穴中定然有大量魔修在。”

赤羽搏面色凝重道:“我进去。我曾被他们抓进去过,在那里修炼了一年半魔气,之后侥幸逃了出来。

我修炼魔气的速度还算快,而他们正迫切需要高手,所以,他们应该不会杀我。

我在巢穴之内,然后,两派高手假装进攻那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趁机偷走魔血,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巢穴中的数千魔修。”

两位老祖眉头紧皱。

聋盲冷笑道:“毫无疑问,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你逃出来一次,再被抓回去不被打死就应该谢天谢地。

就算你不死,魅护法和血蝠也绝不会像之前对你那么宽松,你甚至连行动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你能自由行动,有大阵存在,你们两派高手即便进攻那里,洞中的魔修也不会出去应战。

就算他们傻了,放着大阵不用而去跟你们拼命,也绝不会全部出动,洞中只要有一名统领级魔修在,你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退一万步讲,就算洞中所有人都去了,那你也不可能偷了魔血之后还活着,数千魔修会撕了你,将你的肉生吞了。”

这一番话说的赤羽搏心底发寒,确实,一些细节他根本没想过,听聋盲这一说,还真是九死一生,不,或许是十死无生啊!

两位老祖也皱眉道:“是啊,他说的不错,你的想法很好,胆色也令人敬佩,却根本是无法成功的。”

赤羽搏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并没有仔细想过,可事在人为,好好想想或许会有办法的。

当然,明摆着送死的事我也不会做,所以,一定要想出办法。”

海家老祖微微一叹道:“办法不是没有,如果我们两个老家伙假意投降,那偷走血池就不是难事了。

可是,听说血魔殿还有另外的巢穴,其中有无数高手,就算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不要命,陪着你一起疯,这里的上万子孙如何面对他们的报复?”

赤羽搏先是心中一动,却又皱起了眉头。

海家老祖说的不错,如果他们俩进入那里,偷走血池的把握可就大多了。

可这件事实在太危险了,如果成功,自己或许有可能逃走,藏起来,两位老祖怎么办?宁海城怎么办?难道要让上万人为自己牺牲?

他道:“恳请两位老祖将此物赠与在下,我们会想办法,完全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白白送死,可如果有可能,我愿意一试。”

宁家老祖一叹,道:“你这孩子呀,魔修虽然该死,可你又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赤羽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道:“因为他们无恶不作,因为他们继续壮大很快会威胁我的族人,还因为,我喜欢过一个凡人女子。

如果谁要对她不利,我一定会撕了他。

所有的凡人都一样,他们虽然没有力量,却应有活下去的资格,没有人能剥夺。”

宁家老祖叹了口气道:“你这个孩子,性子如此执拗,在修真界混迹,早晚要吃亏的。

那东西在我这里两百年了也无用处,就给了你吧,我只劝你不要盲目行事,枉送性命。”

赤羽搏心中一喜,滴血认主,这东西跟储物戒指大同小异,其内部空间却比一般储物戒指大得多。

来到血池旁,手持那物靠近血水,其上却爆发一股吸力,如长鲸吸水,带着浓浓魔气,将血水吸入其中。

好神妙啊!此物应该是专门为魔修吸收血水所用,是一件古怪的魔气法宝。

不过半盏茶功夫,血池已经空了,露出下方的许多紫黑色晶体。

两位老祖伸手虚抓,那一枚枚晶体飞射入二人手中。

待收取完了,赤羽搏心念一动,血水又倒流而出,装满了血池。

两位老祖手中一共是十九枚晶体,乌光发亮,血气汹汹!

这就是血魔晶?血魔之气精华凝结,用来修炼或者恢复魔气都是最好的东西。

一旁的聋盲双眼放光,却知道,这东西根本不可能有他的份儿。

海家老祖咯咯怪笑道:“这东西果然不错,咱们三个人分了,不过,你小子魔气修为尚浅,应该无法吸收过多。

多余的暂时留在我们手里,等你以后回来的时候来取。”

赤羽搏对这样的结果也算满意,毕竟这是人家的东西,此来宁海城,已经欠了他们很多,怎能再有奢求。

与两位老祖见过之后,赤羽搏心中有了底,宁海城是自己的朋友,实力也远在血蝠之上,不必过于担心。

眼下的问题是,答应两位老祖娶的两个女人,她们自然是菲儿和海梦云,因为自己在宁海城只认识这么两个女人。

当然不是真的娶,只是演戏给所有人看,可即便如此也不好办,分明毁了两个女子的名声。

怎么跟她们俩说?又怎么跟亚若等人解释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被迫成亲(上)

离开地下洞穴,两位家主也被两位老祖叫了去,令他们立刻为赤羽搏安排喜事。

两位家主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不过,老祖的安排必然有其道理,必须坚决执行,于是,一场选美活动开始筹备。

赤羽搏惊出一头冷汗,赶忙制止两位家主,告诉他们即便要成亲也得自己选。亚若等人只看得莫名其妙。

趁两位家主不在,赤羽搏将亚若拉到一旁,传音道:“这件事不容易解释……”

刚开了个头,亚若却伸手制止,道:“我明白了,为了增援,为了保守秘密,也为了你这个人,他们逼你这么做?”

赤羽搏无奈耸了耸肩,传音道:“只是演戏而已,不会当真。”

亚若似乎已经看透了他心思,道:“人家两个姑娘怎么会答应你这种荒唐事?”

赤羽搏也颇为头疼,道:“她们俩都不是一般姑娘,而且,离开宁海城,也没人知道这件事,希望能说服她们吧。”

亚若撇了撇嘴,不置可否。还真是乱来,可她也知道赤羽搏没有选择,因为闵钰已经等不了了。

之后,赤羽搏约了菲儿和海梦云,就在之前校场中喝酒的地方。

三人围坐一桌,简单准备了点吃的,还有数坛上好的谷酒。

刚坐下,菲儿和海梦云都面带疑惑之色看向他,城中形势一片混乱,外忧内患,哪还有闲心在这喝酒?

赤羽搏先给自己灌了几大碗酒,愁眉苦脸道:“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件大事需要你们帮忙。”

海梦云瞥了他一眼道:“家主都已经接受你了,还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

菲儿也道:“有屁就放,吞吞吐吐的,让人看着不爽!”

赤羽搏皱着眉头不知如何开口,她们虽然都不是普通女人,可毕竟还是女人,这种事实在不好说。

菲儿有些急了,道:“倒是说话呀!那个魔头你都不怕,有什么事把你难成这样?”

海梦云也一脸凝重看着他,认识这些天,还从未见他这副扭捏模样。

赤羽搏又猛灌了一大碗酒,鼓起勇气道:“我要娶你们,你们俩!”

两个女人顿时石化。良久,菲儿咯咯笑了起来,道:“娶我也就罢了,连她你也要娶?”

海梦云脸上难得微微一红,白了菲儿一眼却没发作,又看向赤羽搏道:“你不像在开玩笑。”

赤羽搏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菲儿止住了笑,道:“你真的要娶我们俩?一起娶?”赤羽搏又点了点头。

菲儿轻轻一笑道:“好啊,我倒是无所谓,你这个人看着还算顺眼,跟了你也不算委屈。”

海梦云又白了她一眼,问赤羽搏道:“到底怎么回事?”

赤羽搏尴尬道:“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菲儿插嘴对海梦云道:“管他什么事,有这样一个人愿意娶你,你偷着乐吧,错过了,包你后悔一辈子。”

海梦云再白她一眼,却直直看着赤羽搏,表面镇定,其实心跳得很快。

赤羽搏并未觉察,思索如何解释,良久才道:“简单说吧,我和两位老祖达成了某种协议。

我可以得到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却有个条件,必须在这里成家,而且,至少要娶两个女人。”

海梦云略微思索道:“于是,你就想到让我们俩帮你演一出戏?”

赤羽搏点了点头,海梦云果然聪明,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意图。

菲儿却不屑地“切”了一声,嗔道:“原来只是演戏,还以为你真的要娶我们!”

赤羽搏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被逼无奈,两位老祖的想法我也可以理解,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菲儿面色一寒,道:“什么叫没办法的办法,那我问你,为什么要演戏,娶我们就是娶我们,难道委屈了你?”

赤羽搏被她一句话问得无言以对,大为头疼,只是“我…我……”却说不下去。

菲儿白他一眼,道:“我才不干,这不是白白坏了人家名声!”

海梦云不屑道:“你还怕坏了名声?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菲儿眨了眨大眼睛不理她。

海梦云却突然平静下来,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似是失落,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那你打算怎么做?如何能骗得了别人?要知道,两位家主和几位头领的神识范围远比我们大,如果他们有意监视,根本做不了假。”

赤羽搏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正是有办法对付这一点才答应老祖的要求,我的神识可以做到单方向上不输于神海期修者。”

海梦云仔细看着他,道:“你真有这等手段?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事?”

赤羽搏坚定点了点头,他所依仗的是冥行术,这得自璃玉剑经的神识修炼和运用之法虽然无法将神识放大,却可以将其集中在一个方向,玄妙得很。

海梦云道:“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帮你一次倒也不是不可以。

本来我也没打算成亲,以后修为高了也不想始终留在小城之中,所以,这对我也没太大影响。”

赤羽搏心中一阵温暖,这个女人虽然长相彪悍丑陋,但心思灵巧,胸怀宽广,善解人意,其实是个难得的好女人。

两人又将目光投向了菲儿。

菲儿白他们一眼,道:“看我干什么?刚才我已经说了,娶我可以,但只是演戏我可没兴趣!”

赤羽搏一阵头大,这叫什么事儿啊这是!

海梦云道:“他现在需要的是你的帮助而不是你这个人,反正你又不在乎什么名声。”

菲儿大眼睛一翻,道:“那我不管,姑奶奶虽然不在乎名声,却也不做赔本买卖。”

赤羽搏无奈道:“那你想要什么?”

菲儿一脸的笑,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道:“要你呀!”

赤羽搏一个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菲儿却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海梦云道:“别闹了,你又打了什么坏主意?”

菲儿轻轻一叹,道:“帮你也行,不过,眼下的事如果解决了,你得想办法把我带出去转转,还要保证我的安全。”

赤羽搏一愣,点了点头,这似乎不是什么大问题。

终于将这件事定下来,赤羽搏去找两位家主。

宁家大殿中,两位家主都在,赤羽搏见礼之后将事情说了。

海家主皱眉道:“你要娶梦云?”

赤羽搏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海家主对这个曾孙女非常看重,如果知道自己只是演戏,定然不会答应。

海家主低头沉思良久,又看了看他道:“你小子确实是个人才,梦云跟了你倒也不算委屈,不过,她是个好姑娘,你要是敢欺负她……”

赤羽搏赶忙点头,心中却暗自惭愧。

宁家主倒是挺高兴,道:“这件事还需要征求一下菲儿师父的意见,如果她同意,我倒是没意见。”

赤羽搏赶忙道:“应该如此,而且就在今晚。大敌仍在,咱们一切从简,而且,族人们最近心情沉重,这件事最好不要闹出什么动静。”

宁家主微微皱眉道:“那好吧,容我们再商量商量。”

赤羽搏偷眼看看两位家主,又道:“呃…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我们想在外围要一间小屋子。”

海家主道:“这是为什么?如果血蝠再来怎么办?”

赤羽搏有些尴尬道:“呃…修者们都在中心附近,所以我们才想去外围,我们不想做什么都被其他人神识监视着。

而且,血蝠现在没有把握赢咱们,想必不会轻易来犯。”

两位家主互视一眼,心中会意,还是点了点头,年轻人嘛,涉及这种事总难免羞涩,也可以理解。

不得不说,修者们行动效率还真高,很快,在宁海城西北侧未被血蝠破坏的地方准备了一间干净小屋。

当晚,两位家主,几位头领还有为数不多的相关人等在宁家大殿中为三人办了喜事。

菲儿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大红衣裙,美艳不可方物。

海梦云一身朴素的紧衣束带长衣,看起来依旧像个男人。

三人按照宁海城的习俗拜天地,敬长辈,谢亲友,然后大家一起入席吃喝一顿就算正式成亲了。

南圃和木冬青一直憋着笑,鸾玉儿和鸾果儿姐妹脸色阴沉,亚若却平淡如常。

吃喝已毕,赤羽搏三人离开大殿,悄悄去了外围的小屋。

这小屋不大,或许是因为外围根本就找不到大屋,屋中摆设也极为简单,因为修者用不到凡人那么多东西。

一张特大的木床,看来还是特地赶制的,颇为结实。

三人来到床边,菲儿妩媚一笑,嗲声嗲气道:“郎君,咱们快些安寝吧!”

赤羽搏和海梦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她说得倒也没错,既然要演戏,太假了总是不行的,这时候恐怕有人通过神识关注这里呢!

赤羽搏皱了皱眉头,突然一伸手,一边一个,将两个女人拦腰抱了起来。

菲儿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媚态尽显,海梦云却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照着他肚子来了一拳!

第一百四十七章 被迫成亲(下)

赤羽搏毫无准备,海梦云的力气又极大,一声闷哼,肚子里翻江倒海,疼得弓下了腰,两个女人也松了。

海梦云这才反应过来,满脸羞红,尴尬道:“我,我有点紧张。”

菲儿白了她一眼,小声道:“你会不会演戏啊?你看我,要柔弱一点儿,娇嗔一点儿,懂不懂?”

海梦云一脸黑线,赤羽搏也同样,真难想象她柔弱娇嗔会是什么样子,还不如凶悍一点的好!

海梦云脸色变了又变道:“那,那重来吧。”

赤羽搏略一犹豫,总觉得无比别扭。

海梦云看着他们俩,沉声道:“算了,还是我来吧。”一弯腰,一手一个将二人夹了起来,往前一送扔在了床上。

大木床厚实的床板被砸得“嘎吱”一声响。二人一阵无语,这叫什么事儿啊!

海梦云站在床前呆呆看着二人,问道:“然后呢?”

菲儿怒道:“真是怕了你了,快上来呀,难道你要在那站着看我们玩?”

海梦云呆呆道:“也好,也好。”竟然头一次失了往日的沉稳。

菲儿小声骂道:“好个屁,快上来!”海梦云纵身上了木床,又是“嘎吱”一声响。

赤羽搏像根桩子似的直直躺在中间,一动不动。

菲儿自左边往他身上靠了靠,海梦云躺在右边,动作僵硬,却离得老远。

赤羽搏只觉心跳得厉害,脑子也有些晕,道:“我探查一下有没有人。”

菲儿贴近他耳朵,小声道:“你傻呀,先让他们探查,咱们先演着,一会儿到了火候你再出去。”

赤羽搏一想也有道理,自己这是怎么了,脑子完全不灵光了。

菲儿对海梦云道:“你离那么远干嘛,这也太假了吧?凑过来,搂着他!”

海梦云身子一僵,脸已经通红,好在晚上看不太清楚,缓缓挪动身子往这边靠了靠,却仍保留一段距离。

菲儿轻笑着,伸手去解赤羽搏衣服,纤纤玉手柔若无骨,带来轻柔的触感。

赤羽搏浑身绷紧,声音都已经变了,道:“还,还要脱衣服?我自己来!”

菲儿怒道:“废话,新婚之夜哪有不脱衣服的!什么你自己来!海梦云,你来!”

海梦云吃惊道:“啊?我来?这……”菲儿却坐起身子,开始脱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面的小衣。

修者视力远好于常人,朦胧夜色中,赤羽搏看到雪白的双肩,修长的脖颈,粉红色小衣下凹凸起伏,不由咽了下口水,低声道:“差,差不多了吧?别,别再脱了!”

菲儿道:“差多了!要想成功就按我说的做。海梦云,你在干什么?用撕的!”

海梦云身子一僵,迟疑片刻,然后“刺啦”一声,赤羽搏的衣服被扯得粉碎。

“这回差不多了吧?”“是啊,差不多了吧?”赤羽搏和海梦云先后问道。

菲儿轻轻一笑,将赤羽搏僵硬的手臂拨开,自己躺了上去,又伸手在他坚硬厚实的胸口抚摸,吓得赤羽搏一哆嗦。

海梦云道:“你,你来真的?”菲儿白她一眼,道:“现在该你脱了。”

海梦云却身体僵住,一时没了动作,也没有声音。

在一个男人面前脱衣服,她实在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体就像个怪物,怎么能展现在他们面前?不行,绝对不行!

菲儿无奈道:“演戏当然要演得真实,要不然怎么骗得过那些老家伙?”

海梦云的脸已经成了紫色,终于坐起身开始解自己的衣服,去了外衣,里面还有一件贴身的中衣,显露出恐怖的肌肉轮廓,这一件却无论如何无法继续脱。

赤羽搏根本没注意她,被菲儿的柔嫩小手在胸前摸来摸去,几乎抓狂,只觉一股股热流随着心脏跳动在体内乱撞,脑子也一阵阵发晕,道:“差,差,差不多了吧?”

菲儿用力在他胸口掐了一下,笑道:“好了,你躺着别动,放出神识看看。”

赤羽搏终于松了口气,努力集中精神,通过冥行术将神识向宁海城中心方向发出。

海梦云呆呆坐着,菲儿却道:“你愣着干什么,继续呀!”又道:“哎!算了!躺下吧!”

赤羽搏额头也见了汗,冥行术所形成的精神体飘飘忽忽,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向远处延伸过去,果然在远处一间屋子后边发现了三个人。

从其散发的灵力波动来看,应该是三名神海期修者,想必是两位家主和另外一名头领。

“找到了,找到了!”说着就要起身。菲儿却一把按住他,道:“把裤带解开!”

赤羽搏脑中嗡的一声,什么?裤带?这……

菲儿贴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脸上,道:“对,解开裤带,然后拎着裤子出去。”

嘴巴干涩发苦,脑子一阵阵发胀,恨不得不顾一切做点什么,不过,残存的一丝理智还是明白了菲儿的意思。

伸手去解自己的裤带,好不容易解开,然后双手拎着裤子逃也似的冲出了屋子。

远处,两位家主和菲儿的师父正窃窃私笑,小声嘀咕着什么,突然,三人脸色一变。

海家主道:“那小子怎么突然出来了?”

宁家主皱眉道:“是啊,关键时候出了什么状况?”

菲儿的师父道:“他该不是发现了咱们吧?”

海家主道:“说什么呢,他只有结丹期,神识比咱们差得远了,怎么可能发现。”

宁家主道:“哎?不好,他朝这边来了。”

三人同时屏住呼吸,将体内灵力压制到最低,躲在屋后一动不动。

赤羽搏出来,被微凉的夜风一吹,脑子清醒不少,长长舒了口气,心脏犹自跳得厉害。

他撒开双脚,没一会儿就到了三人近前,看着蹲在一间屋舍后边的三位强者,又好气又好笑。

问道:“三位前辈,大半夜的,你们这是干嘛呢?”

海家主一脸尴尬,支吾道:“呃,我们在,在,对星夜话!”抬头一看,却发现上空几片云挡住了大半天空。

宁家主干笑了两声,道:“啊,有时候也看看云彩。”

赤羽搏光着膀子,拎着裤子,站在三人面前,此时却比三人镇定,跟刚才的大风浪比起来,这点尴尬算不得什么。

他微微一笑,道:“三位,别装了,在下可不想大好的时候还被人监视着。”

菲儿的师父却比两位家主镇定,看了一眼赤羽搏问道:“小子,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赤羽搏得意道:“几位前辈小看在下了,在下的本事可不少,这探查手段也是在下拿手的。”

海家主也慢慢平静下来,道:“瞎说,你的神识难道还能超过我们?”

赤羽搏从容道:“当然不能,但通过一些手段,在某个方向上或许可以。”

宁家主吃惊道:“竟然有这种手段!”

赤羽搏道:“要不然,你们再换个地方试试?”

三人站起身,抖了抖衣襟,恢复了高人风范,道:“算啦,蹲墙根被人抓个正着,咱们还是走吧。”

瞥了赤羽搏一眼,三人缓步而去。海家主还说了句:“好啦,别浪费时间了,赶快去忙正事吧。”

赤羽搏看着三人缓缓而去的背影,不由好笑,拎着裤子往回行去,却又皱起了眉头。

回到自己的小屋,两个女人还躺在床上,赤羽搏不由一阵头疼,坐在床边,道:“现在怎么办?”

菲儿不满道:“什么怎么办?喜事都办了,衣服也脱了,你难道想让我们俩离开?”

赤羽搏一阵无语,是啊,让她们去哪儿啊?

菲儿道:“快上来躺着吧,你难道能一直关注周围吗?”

赤羽搏摇了摇头,冥行术的施展非常耗费心神,长时间的话根本坚持不住。

菲儿道:“那咱们还得接着演,万一他们不死心怎么办?”

三人僵硬地躺在床上,菲儿拉过赤羽搏胳膊,躺在上边,玉藕般的手臂又搭在他胸口。海梦云却不敢动。

菲儿道:“你也像我这样躺着。”

海梦云“哦”了一声,大手拉过赤羽搏另一条手臂,躺上去,脑袋却只是刚碰到他肌肤,极为僵硬。

屋子里一片死寂,除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梦云小声道:“我想活动一下,脖子好酸。”

菲儿道:“看把你紧张的,又没有刀子架在你脖子上。”

海梦云翻了个身,床板“嘎吱”一声响,吓得三人一哆嗦。

过了良久,赤羽搏也活动一下,床板又是“嘎吱”一声响。

菲儿抿嘴笑道:“好在你们俩只是翻个身,要是真干点什么,估计床板也得断了。”

赤羽搏和海梦云却没有笑,因为太紧张。

这一夜,这床板“嘎吱嘎吱”响个不停,三人都没有睡意,习惯了打坐修炼,让他们躺着真是要了命了。

这一夜如此漫长,菲儿没什么,可对赤羽搏和海梦云来说却仿佛过了千百年。

外边终于有一丝发白,赤羽搏一骨碌爬起来,只说了句:“我该走了。”撞开门就冲了出去。

菲儿捂着嘴轻笑,海梦云长舒了口气,重重躺在床上,又是“嘎吱”一声响。

宁家大殿中,赤羽搏径直冲了进来,两位家主在殿中盘膝而坐,发现他进来都睁开了眼睛。

宁家主道:“臭小子,有没有规矩?这一大早的你这是干什么?”

赤羽搏一屁股坐在地上,道:“哎!这一夜,简直比生死搏杀还要累。”

两位家主互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显然会错了意。

第一百四十八章 自以为是(上)

另一方面,海容香和海宏博在一间昏暗的小屋中纠缠在一起,良久,双方平静下来,躺在大床上。

海宏博最近感觉非常好,踏入元婴期,在城中地位骤然升到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地步,隐隐然已经凌驾两位家主之上,甚至,族人当中拥护他为城主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他哪里知道,这都是海容香,秋组头领,加上宁家的风头儿在暗中影响。

宁海两位家主为人沉稳低调,做事细腻严谨,这隐隐妨碍到一些人的利益,而海宏博不一样,他不喜欢管杂事,耳根子又软,稍一奉承就有些飘飘然,这样的人掌握大权,下边人做什么事可就方便多了。

一些心存私欲的人看中了这一点,很希望他能取代两位家主。

海容香玉体横陈,妩媚笑道:“你呀,就是心肠太软,被两位家主玩得团团转也不知道!”

海宏博一皱眉,怒道:“爱搬弄是非的女人,你想说什么?”

海容香白他一眼,嗔道:“不知好歹,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考虑任何事也都向着你,却只得来冷言冷语。

城中哪个不知道咱们俩的关系,你觉得我会暗中算计你吗?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海宏博无言以对,是啊,海容香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好听,可她毕竟做了自己的女人,断不至于害自己。

海容香偷眼看去,见他面色松缓,微笑道:“你还不知道吧?老祖让两位家主送风七进了地下,还给他安排了亲事。”

海宏博身子微微一震,什么?老祖亲自见了风七?这是何等的荣耀!生于此地长于此地,还头一次听说老祖亲见什么人。

海容香道:“之前我还怀疑地下有什么对族人不利的东西,两位老祖为了族人考虑这才不让任何人下去。

可如今看来,他们只是不想见什么人,或许一般的族人在他们眼中还不够优秀,不值得他们一见。”

这句话正说在海宏博痛处,他这人心气儿高,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别人忽视。

自己实力这么高,又在此次宁海城危机中立下不可取代的巨大功劳,那天跪于小殿之中与老祖对话,他们自始至终都带着几分责备语气,可之后,他们却亲自见了风七,还给他安排亲事!

海宏博心中一股无名怒火涌起,却找不到地方宣泄。

海容香又道:“风七不过是个小喽啰,他始终站在两位家主那边,这其中不知道另有什么玄机?”

海宏博沉声道:“你的意思是?”

海容香道:“依我看,那魔头未必就此罢手,拼老命的事情你来做,族人的敬仰,老祖的喜爱,却都落在他们那头。

不如趁此危难之际坐了城主的位子,以免此事结束,你又回到那没人多看一眼的境地!”

海宏博眉头紧皱,海容香的话如重锤砸在他心里。

是啊,自己做不了城主吗?只不过不想多操心,不想与两位家主闹僵了而已,可拼命的事谁来做?还不是自己,凭什么付出那么多却要听他们指使?

海容香见他犹豫,扇风道:“这件事你也无需为难,趁此时威望正盛,族人们推荐你的时候,只要默认即可,也不是我们耍什么手腕,实乃众望所归。”

海宏博终于点了点头,却又道:“身为城中实力最高之人,做城主并非不可,而那魔头的事也要想办法解决,此乃我分内之事。”

海容香皱眉道:“你想怎么做?这么危险的事,你可不能一个人乱来,必须借助全城修者的力量。”

海宏博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我当然不会认为一个人就能杀了他!可是,除了两位老祖,其他人实力太低,就算联手能打败他,却也无法永绝后患。

我在考虑,应该设个什么圈套,让他逃无可逃,只有这样才能一举将其消灭,而城中,能限制他行动的,恐怕只有地下!”

“具体呢?”海容香问道。

“我准备在族中大闹一场,表面看上去,是我不满两位家主和老祖,与他们产生了冲突,这样一来,那个魔头会因为我们内乱,趁机杀进来。

到时候,我毁了中心小殿,能逼两位老祖出手更好,即便不能,想必那里也有吸引那个魔头的什么东西,然后,所有人联手围攻,将其诛杀。”

海容香一惊,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做?要不要先跟两位老祖或者家主商量一下?”

海宏博道:“最近,我一直在考虑那魔头的事,他几次三番进攻,却看不出目的,我想,他多半是冲着地下的什么东西或者两位老祖去的。

只有拿出吸引他的东西,他才会落入我们的包围,因此,我就想到了这个计划。

既然要演戏自然要演的真实,这件事先不要让他们知道,魔头落网之后我再说出用意,他们自然理解我的苦心。

虽然毁了中心小殿,冒犯了两位老祖,可如果能诛杀魔头,无疑是首功一件。

只要人活着,中心主殿可以再建,甚至建的更大更宏伟,那时,我就是解救族人的英雄,借此登上城主之位也名正言顺。”

海容香面带惊容,可略一思索,此事也未尝不可,风头儿暗中帮助自己,目的就是一探地下的秘密,如此一来,对他也有个交代。

只要能杀了魔头,解决宁海城危机,其他的事应该都好说。两人合计一番,将计划进一步完善,然后散了。

之后,海容香去找了风头儿,对他说明此事,风头儿大喜。

原本联系那魔修使者,准备借助他们之力一探地下秘密,却不料那使者还未有什么动作就被两位家主擒下,不知去了哪里,既然如此,让海宏博来做此事更好!

赤羽搏和伙伴们正在宁家大殿中静静等候。

按理说,几天过去了,师父回去送信也差不多该有着落了,可为什么血蝠没了动静,也不见增援赶来,难道说,两派高手在城外躲了起来,只等血蝠进攻宁海城的时候再突然现身?

不对呀,师父做事向来沉稳,应该想办法先跟自己联系一下才对,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突然听外面传来一声喊:“我们要见家主!”

宁海两位家主和其他人都听到了声音,打开殿门看去,竟然是些凡人聚集一起向城中心涌来,却被几名弟子拦阻。

宁家主一皱眉,喝道:“什么事?让他们过来吧!”

一个中年汉子带头冲了过来,先行了一礼道:“家主,我们想知道,是否已经有了对付魔头的办法?

我们这些凡人一天到晚提心吊胆,不敢出城耕种、狩猎,甚至晚上不敢睡觉,一直担心那魔头杀进来,又取走几百条人命,再这么下去,我们可都要疯了。

而这几天,却未发现家主安排什么动作,难道就这么等着人家杀上门来吗?”

两位家主当时无语,他们如今的处境确实有些尴尬,面对血蝠,他们俩的力量完全不够,还要依仗海宏博和赤羽搏所说的支援。

可是,海宏博霸占了海家大殿,从此不理会两位家主,另一方面的增援也毫无动静,何况,就算增援到了也不能说出去,走漏了消息血蝠自然不会上钩。

退一步讲,就算海宏博和增援都指望不上,两位老祖也说过,生死存亡之时,他们也不得不出来,因此,宁海城暂时不会面临绝境。

面对凡人们的质问,两位家主真的无法回答,这些事偏偏都不能说。

那中年汉子见两位家主面色凝重却不发一语,不由怒容满面,喊道:“你们身为家主,竟然在如此危机时候无所作为!就算让我们所有百姓拿起锄头跟魔头拼命也是好的,总还有个对策,可你们,你们!”

海家主一听,不由心惊,如果百姓们彻底乱了,那可不好收拾。赶忙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定会全力守护宁海城,也正在考虑最好的办法,请大家相信我们!”

却不料,那中年汉子大喝一声:“都这个时候了,我们不听推诿之词,我们要见海宏博,让他做城主,我们所有百姓都拥护他做城主,带着我们一起跟魔头拼命!”

“海宏博!”“让海宏博做城主!”凡人们竟然一起大喊起来。

仅仅片刻场面就乱了!实际上,这正是海家春秋冬三组加上宁家的风组头领在暗中煽动,故意激起凡人们暴动,以此来实施他们的计划。

凡人们哪知道其中就里,一个个精神高度紧张,稍加蛊惑就乱了起来。

人越聚越多,甚至不少修者也不明真相,暗自觉得两位家主不作为,与凡人们一起呼喊:“海宏博做城主!”

城外一棵大树上,血蝠隐藏枝叶之中,遥遥看向宁海城,听着略带激愤的呼喊,不由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聋盲让自己暗中帮助结婴之人,这是有意挑起他们内部的矛盾!

好啊,看形势越来越乱最终难以收拾,两位老祖还出不出来,只要他们一出来,所有人识破他们魔修的身份,自然更有意思了,这可比自己一味的杀戮更有效。

而此时,除了血蝠之外,同样远远关注宁海城的,还有一位面无表情的老者,正是先前那位老农打扮的佝偻老汉,也不知此人到底什么来路?

第一百四十九章 自以为是(下)

形势越来越乱,百姓们似乎有些失控,修者们也渐渐分化。

以两位家主为首,包括宁家雨组、雷组、电组,还有海家夏组修者成一派,其他四组成一派,形成对立之势。

一部分修者聚拢在宁家大殿周围,另一部分修者和凡人们在一起,将宁海城中心区域围了起来。

海家大殿中,海宏博一个人静静坐着,他也没想到海容香办事竟然如此效率,瞬息间便令城中矛盾激化到这种程度。

那个魔头在哪里?是不是在城外关注城中变化?

如果自己出面,带领大约一半的修者和大量凡人围攻两位家主,甚至把中心小殿毁了,那个魔头会不会现身?

只要他出现,进入城中,来到中心小殿附近,那时,自己一声号令:这不过是个陷阱!就是为了引他进入圈套,咱们一起围攻将他杀死!事情是不是就解决了?

有自己在,城中有几百修者,甚至两位老祖应该也会出手,那个魔头万不该还有退路。

对!就是这样!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犹豫什么?从此以后,自己就是宁海城的英雄!还是城主!

他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衣襟,迈步来到门前,抬腿一脚,砰地一声,殿门被踹开,然后纵身而起,跃上空中。

下方顿时一静,黑压压的人全都抬头看向他。

海宏博脸色凝重,心跳不免有些快,却强自镇定,冷声喝道:“大敌当前,两族已经死伤无数,城中的地面都已经被族人的鲜血染红。

而这个时候,我们敬若神明的两位老祖却躲着不出来,我们一直敬爱的两位家主却无所作为!

我的族人们,你们心中可有伤痛?可有怨愤?”

这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竟然激起了人们心中的不安与沉痛。

“有……”喊声震天!

海宏博又道:“我是海家的一份子,是宁海城一份子,今天,我要在这里对着所有族人说,即使死,我也要跟那个魔头拼了!”

“对!我们拼了!”

听着下方无数人的激烈呼应,海宏博心中也激荡起来,越发自信,越发觉得自己的计划真是天衣无缝。

又道:“在跟魔头拼命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劈碎了这座中心小殿,问问两位老祖,他们到底还当不当我们是后人?”

这一声吼,下方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仿佛瞬间石化。

两位老祖在所有族人心目中可是至高的存在,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质疑过他们。

虽然人们心中难免有疑惑、好奇,可所有人,不管是修者还是凡人,没有人质疑他们的地位。

两位老祖是这座城的创建者,是所有族人的祖先,宁海城已经繁衍了十代人,这些人都从何而来,还不是两位老祖留下的血脉?

对于海宏博这个决定,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想都没想过。

城外的血蝠也听到了空中滚滚而来的声音,不由手搭凉棚仔细看去。

竟然还有这种事,好啊,两位老祖藏在那里,而这个人要亲手将其劈开!真是太好了!

“海宏博你疯啦!”宁家主第一个反应过来。

“不能那么干!”海家主也大喝道。

两位家主万万没想到,老祖忍了这么久,没被血蝠逼出来,却要被这个后人逼出来!

可海宏博已经决定,又哪会给两位家主拦阻的机会,身上气势骤然爆发,一股旋风自他身周涌起,手持长剑,绿芒暴涨,惊天动地的一剑自上而下劈落。

“轰”的一声响,在一位元婴期强者的全力一击之下,那座存在了两百年的破旧小殿怎能承受,轰隆隆崩裂倒塌。

所有人都看得呆了,他,他真的把那座小殿生生劈毁了!

大地震颤,烟尘四起,所有人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愣愣看向那里。

两位老祖呢?他们会出来吗?

地下深处,感受着大地的震动,聋盲哈哈大笑道:“好个海宏博!你们两个老家伙,万万也想不到吧?”

宁家老祖瞪着眼珠子叫道:“海老鬼呀海老鬼!看看你都生出些什么东西?”

海家老祖也叫道:“他是我生的吗?说不定他娘姓宁,他奶奶姓宁,他奶奶的奶奶还姓宁,这能怨我吗?”

宁家老祖道:“我不管他娘,他奶奶,他奶奶的奶奶,反正他姓海!”

聋盲只是乐,甚至有些喜欢跟这两个老家伙待在一起。

反正他们二百年没个伴儿,就算自己骂他们,他们也当个娱乐,不会杀了自己。

宁家老祖道:“现在怎么办?你他奶奶的告诉我怎么办?”

海家老祖也在气头上,腾地站了起来,怒道:“我,我出去宰了他!”

聋盲道:“对!快出去宰了这个不孝的畜生!”

宁家老祖却突然醒过神来,狠狠瞪了聋盲一眼,骂道:“我先宰了你!”

又一把拉住海家老祖道:“海老鬼,你可想好了,真的要出去?怎么面对上万的后人?”

海家老祖身子一颤,停了下来,仅仅这一句话就让他退却了。

良久,他长长一叹道:“哎!听天由命吧!如果这里的秘密因此暴露了,那我们又有什么选择?”

外界,海宏博依然虚空而立,死死盯着倒坍的中心小殿,然而,过了片刻并未见什么动静。

两位老祖呢?这样也不出来吗?那好吧,反正这只是个诱敌之计,只要城中大乱能吸引魔头出现,凭自己和几百族中修者应该也能杀了他。

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海宏博手中长剑又是一挥,带着一道长长绿芒向小殿中心击去。

轰的一声,大地又随之一颤,废墟被轰得散乱。

此时,众人已经清醒过来,两位家主首先飞身而起,落在小殿的废墟之上,指着上空,怒道:“海宏博,你再做蠢事就先杀了我们俩!”

两位家主只有一个想法,小殿虽毁,可地下那薄弱的禁制结界似乎还未遭受重创。

海宏博这两次攻击都打在小殿的巨石上,但任由他继续攻击,地下的秘密说不定会彻底暴露。

在东帝帝国,年轻修者可能还不太清楚,但绝大部分元婴强者,所有的分魂期甚至更高修为存在,都深刻记得当年的血魔殿之乱,对于魔修,他们心中有深深的恨意。

城外的血蝠虽然残暴可怕,而相对于那些举手投足就可以彻底将宁海城夷为平地的强者,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如果两位老祖魔修身份暴露,东帝宫追究起来,说不定就是两族的末日,不需要多,东帝宫只要派出千万分魂期强者中的一个就能轻松灭了宁海城。

出于这样的想法,两位家主知道,除非宁海城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或者,两位老祖自己决定出来,否则,任何时候,守住这个秘密才是最重要的事。

海宏博却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事完全是为宁海城好,为了一劳永逸解决眼下的危机,所以,即便两位家主如此坚决守护小殿,他依然不思悔改。

冷声质问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并不想冒犯两位老祖,只想请他们出来说明,为什么族人们面临如此大危机他们俩仍无动于衷?我们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儿孙后人?”

宁家主急了,道:“海宏博,两位老祖也有苦衷啊!”

海宏博却冷冷一笑道:“苦衷?有什么事比无数族人被杀死更严重?今天我就要亲自问问他们!

你们俩执意阻拦,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两位家主面色一变,身上的伤还没好,面对元婴期的海宏博难有胜算!

海家主暴喝道:“来人!海宏博敢对老祖不敬,所有人,无论如何要拦住他!”

海宏博冷笑,心中暗道:好啊,一场冲突就要因此爆发,那个魔头到底会不会出现呢?或许还应该再加把火。

他虚立空中道:“我的族人们,你们是要跟他们一起坐以待毙,还是跟我一起拼死一搏?”

族人们陷入了犹豫,论威望和信任程度,两位家主无疑更高一些,可海宏博是唯一一名元婴强者,对付那魔头可以没有两位家主,却不能没有海宏博。

慢慢的,有人站出来支持海宏博,渐渐的,越来越多,尤其是凡人们,他们不懂修者之间的事,只知道生死边缘,两位家主没什么表示,而海宏博实力更高,还愿意带他们抵抗。

海宏博脸上现出冷笑,道:“大家一起上,逼两位老祖出来问个清楚。如果他们能出手对付魔头,我们还怕什么?”

这句话可太有分量了,大部分修者和所有凡人都心中一震,是啊,逼着两位老祖出来才是对付魔头的最好办法,就连宁海两位家主身旁的修者也都犹豫起来。

海宏博一看,时机差不多了,喝道:“我们毕竟是同族,不要伤害他们,先将他们抓起来再说!”

顿时,大量修者和无数凡人向两位家主为首的一小部分修者包围而来,双方各取兵刃,战在一处。

第一百五十章 老祖现身

宁海两位家主这个气呀,好你个海宏博,这是要造反呐!

可有什么办法,他在这个关键时候结婴,甚至打退过血蝠,这已经注定,他在宁海城人们当中更有号召力。

海宏博已经降了下来,亲自与两位家主交手,其余修者也乱成了一团。

打斗中,海宏博却偷偷传音给海家主:“配合我演一出戏,将那个魔头引出来,然后,所有人合力将其围杀!”

海家主身子一震,可他反应不慢,并未露出太明显变化,略一犹豫,同样传音道:“你有把握?”

海宏博不易察觉的冷笑,把握?一位元婴期加上八位神海期,还有几百家族子弟,这样的力量只要配合没问题难道还杀不了那个魔头?

他只是冷冷道:“只要能拼命把他围住,他必死无疑!”

海家主一皱眉,原来他存了这种想法,传音道:“事已至此,我听你的,只是,不要再打老祖的主意!”

海宏博心中疑惑更甚,可他虽然有些刚愎自用,却不是傻子,也知道,这个时候双方必须竭力合作。

海家主又对宁家主传音,然后,三人又变换位置,对几位头领传音。

表面上,城中大乱,拼杀一团,而实际上,修为较高的一部分渐渐达成了共识,出手自有分寸。

血蝠一直在远处大树上观察城中变化,渐渐皱起了眉头。

宁海城修者打来打去却不下杀手,很显然,身为同族,内部矛盾总有个限度,而且,中心小殿毁了,两位老祖也没有出来。

这样下去,对自己并没有多大意义,不如趁乱冲进去,杀他个鸡飞狗跳,再把两位老祖逼出来,那可有意思了!

他也不傻,当然考虑到两位老祖的实力恐怕不弱于自己,可他丝毫没有畏惧,因为,他有对付两位老祖的办法。

这一次,他不打算一个人过去,还带着十来名相当于神海期实力的统领级魔修,把他们一起带上把握更大一些。

出发之前却对边渠道:“你留下,如果我们有什么意外,你要速回去联络魅护法。”

边渠无奈点了点头,他这次跟来只是想有可能的话帮一把赤羽搏,可他毕竟不敢明着违抗血蝠的命令。

那日,赤羽搏逃离的时候,两人曾有简短对话。

边渠说,这一生只有赤羽搏算是半个朋友,而赤羽搏的回答是,“你至少有一个完整的朋友。”

这句话一直记在边渠心中。

二人同样被抓进血魔殿,同样被逼着修炼魔气,边渠逃走过一次,却因为心中的恐惧又回到了那个疯狂血腥的魔窟,而赤羽搏真的逃了出去。

一次次交锋,加上魔修巢穴中的一年半时间,边渠对赤羽搏这个人感觉还不错,两人的性子其实很相似。

因此,他不想这个唯一的朋友再被抓回去,却又没有机会帮他,只能眼睁睁做个看客。

单说血蝠,带着十余名魔修直奔宁海城冲来,须臾间杀入城中,二话不说便开始了杀戮。

而宁海城方面,两位家主,海宏博,甚至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原本以为那魔头只有一个人,众修者合力的话应该有机会杀了他,可如今,他竟然还带着十来名神海期左右实力的手下。

根本不可敌!费尽心思谋划了一出戏,真的引来那个魔头,却不料,是这样的结果。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海宏博觉得这句话非常适合自己。

没有如之前想象的那样,大喝一声:“这只是个计谋,把魔头围住,大家合力将其击杀!”

海宏博已经说不出口,毁了中心小殿,一场拼杀也死伤了不少人,可结果,结果却是招来了真正的灾祸!

血蝠脸上带着冷笑,双刀化作残影收割着一条条人命,两位家主和数名头领也傻了眼!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呆滞并不能解决问题,四下飞溅的鲜血将所有人拉回现实。

宁海两位家主大喊着:“跟他们拼了!”

海宏博却红了眼睛,身子颤抖,自己都干了什么?现在怎么办?对了,两位老祖!没别的办法了!

脑中只闪过这一个念头,趁两位家主和其余众人扑向魔修的时候,海宏博却身形一闪,带着最为狂暴的力量一剑向中心小殿位置斩落。

“轰”的一声巨响,地面被斩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然后,碎石、烟尘四起,所有人都傻了!因为,从那处地方,还涌出了浓浓的黑气!

那是什么?为什么跟这些魔头身上的气息那么相似?

宁海城地下,两位老祖所在地方,怎么会?怎么会涌出这样的力量?

本已经不敌魔修的宁海城修者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突然如坠冰窟!

在两位家主一侧,赤羽搏等几个年轻人各持武器围成一圈。

亚若道:“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不过,这样也好,两位老祖也可以出来了,有他们在,血蝠应该不足为虑。”

其他众人也深以为然,是啊,虽然清风阁和入云宗的增援并没有如期而至,可两位老祖出来的话,暂时的危机还是可以应付的。

就在此时,又是“轰”的一声,碎石四溅,两道身影飞射而出。

宁海两位家主也忘了拼杀,愣愣看着小殿上方。两个衣衫不整,头发花白的老者出现在那里。

两位老祖!那就是两位老祖!他们身上散发着惊人的气势,甚至还超过血蝠不少,只是,他们的气息跟血蝠是同根同源的,那是魔气!无比狂暴的魔气!

宁海城所有人都傻了,包括海宏博在内!

什么?这就是宁海城的两位老祖宗吗?这,怎么会这样!

而这个时候,所有人都陷入呆滞的时候,血蝠却没有闲着。

他看着空中的两道身影,感受着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惊人气势,眼中却现出阴冷!身形一闪,竟然一个人向两位老祖冲去!

他要干什么?所有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疑问。难道他要以一敌二,同时面对实力还在他之上的两位老祖?

不错,血蝠就是要这么干,他不是走投无路,不是歇斯底里,而是,他觉得有把握胜了两位老祖。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三道翻涌着魔气的身影纠缠在一起。

两位老祖的反应却令所有宁海城修者皱起了眉头,眼尖的人已经发现,他们自出来就好像一直闭着眼睛。

亚若的声音响起:“糟了,我怎么没想到!”随即又叫道:“海宏博,快去帮两位老祖!”

而此时的海宏博,却手持长剑呆呆在那里看着,似乎根本没听到。

亚若皱眉道:“血蝠敢同时面对两位老祖必然有所依仗。

我想,两位老祖一直在地下黑暗之中待了至少百年以上了,不见阳光,所以他们的眼睛根本无法适应,不曾打斗,所以,他们身体反应能力也相当差。

虽然修者的身体机能远超凡人,虽然两位老祖的修为还在血蝠之上,可这时间实在是久了点儿,若有一小段时间适应一下可能还好些,现在,刚出来就要面对血蝠这样的对手定然力不从心!”

是啊,亚若说得很有道理,地下洞窟之中虽有些萤石提供些许光亮,可实在是太昏暗了,而之前见到两位老祖时,他们似乎对那样的环境非常适应。

他们的眼睛可以在那种光线中比较清晰的看到东西,而自己却非常需要神识辅助。

突然来到外面,光线这么强烈,他们的眼睛根本受不了,因此一直闭着。

神识和眼睛的作用终究是不一样的,神识感知依靠的是对周围能量的把握,而血蝠是个很善于近战,拥有很强肉身力量的家伙。

他的攻击力很强,速度非常快,拼杀经验丰富,身体似乎已经养成了杀戮的本能。

而两位老祖近两百年未真正交过手,他们自修炼魔气开始就隐藏地下,对这股力量的运用实在是没多少经验,更何谈速度?

生死搏杀中,眼睛无法使用,身体反应跟不上对方速度,甚至对自己的力量都无法很好把握,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位老祖虽然修为更高,以二对一,却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血蝠脸上带着冷笑,这种情况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因为,抓来的无数魔修都会不同程度出现这种状况。

凡人们的身体远不如修者,被抓来的人只要在巢穴中待上一年半载就会出现各种不适,这并不算大问题,只要适应一下就好。

因为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司空见惯,所以,知道两位老祖的事之后,他已经隐隐感觉会是这样,只要双方修为相差不是太大,血蝠自信可以应付。

空中魔气翻涌,三人纠缠一处,当当的兵器碰撞声连成了片。

两位老祖手持长剑,又各自放出了本命法宝,然而,在血蝠双刀形成的圆球形刀影中,两位老祖的手段显得毫无威胁。

“啊”的一声惨叫,海家老祖身上飙射出一道血箭。

宁家老祖惊呼:“海老鬼!”一走神的功夫,身上也同样鲜血飞射!

海家老祖长叹一声,道:“宁亦,你我二人相伴两百年,想不到刚刚得见天日,却要双双毙命于此啊!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海明轩还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兄弟!”

第一百五十一章 杀身之祸

仅仅这一句话,宁家老祖闭着的眼中已经泪水狂涌。

两百年的日夜相伴,这种感情没人会明白。

虽然两个老家伙整日斗嘴,互相嘲讽咒骂,那是因为,昏暗寂寞中实在是太无聊,安静会让他们觉得比死还难受。

生死相依这么久,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将他们心中的这份情谊斩断。

或许,能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安慰与解脱吧!

宁家老祖道:“海老鬼,虽一生苦闷,但有你相伴,我亦无憾!”

两位老祖身上已经多处鲜血狂涌,此刻,却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下方的赤羽搏只听得眼眶湿润,宁海城中,除了两位家主就只有他对两位老祖了解最多,这两个老人虽然身为魔修,却实实在在出于无奈。

他们俩实际是极好的人,亲切、幽默,跟血蝠那些魔修绝对不是同一种人。

魔气虽然对人心有所影响,可修为达到他们这个层次,已经渐渐适应了那股阴冷力量的侵袭,为人如何,其实还取决于他们的心。

他们原本就不是恶人,两百年的共患难让他们心中始终保留着温暖,并不像其他魔修整日见到的只是疯狂与血腥。

他们是两个,善良的老魔!

看着他们处境危险,赤羽搏大吼:“海宏博,你还在发什么呆?他们可是你的老祖宗!”

海宏博和其他宁海城族人一样,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两位老祖是魔修对他们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听到赤羽搏一声大吼,看着两位老祖身上洒落的鲜血,海宏博终于清醒过来。

是啊,两位老祖毕竟在和血蝠死斗,自己还犹豫什么,三人联手杀了魔头就是。

上一次,自己一个人就与血蝠打了个平手,就算两位老祖再不济,三人联手还杀不了他吗?

想到此处,海宏博顿时来了精神,持剑向血蝠冲去。

而这个时候,小殿的废墟之中竟然又钻出来一个人,竟然是聋盲!

他之所以这么半天才出来,是因为两位老祖出来的时候将他打晕了过去,甚至海家老祖还在他腿上重重踹了一脚,将他一条腿的腿骨也踩断了。

虽然聋盲的存在让两位老祖有了个伴儿,可眼下的情况,他毕竟是敌人,让他保留战力显然不明智。

聋盲这个家伙心里也有一丝执念,他一直等着血蝠来救他,因此,昏迷没多久竟然自行醒转过来。

带着伤腿勉强从地下钻出来,抬头看去,血蝠明显已经将两位老祖砍伤,孰强孰弱显而易见。

他一时得意,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吧?你们的老祖竟然是两个老魔!

为了不给你们这些后人带来灭顶之灾,他们俩躲在地下两百年,何等用心良苦,却不料,你们这些没用的后人,竟然亲手断绝了他们的后路,将他们逼出来,还要死在这里!”

聋盲的本意是想刺激宁海城修者,一来,想让他们心神涣散,二来,做了这些天俘虏,也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却不料,他这句话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击在每一个宁海城后人心中。

原来是这样!原来两位老祖为了不给后人带来麻烦才一直躲在地下,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原本以为两位老祖舍弃了他们,心中难免失落,可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两位老祖并没有舍弃他们!

顿时士气一振,呼喊着向那十来名魔修杀去。

聋盲一见不妙,自己有伤在身,如果他们向自己冲来怎么办?赶忙拖着断腿,勉强御剑而起,准备逃离此地。

然而,人群中一个人紧随其后,同样御剑追了下去,不是别人,正是风头儿。

有人要问,风头儿干嘛这么积极去追他?因为,之前偷偷与聋盲联系,暗中合作,准备破坏宁海城的正是风头儿。

他对地下的秘密有着极大兴趣,却碍于身份无从下手,于是,利用这次机会和聋盲暗中联络,欲共同搅乱宁海城。

聋盲自然知道地下的秘密,可他想利用风头儿,并没有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之前,聋盲给城外的血蝠送了一条消息,这消息也正是风头儿暗中安排人送出去的。

却不料,聋盲准备脱身,然后带着血蝠杀进宁海城的时候,两位老祖将他扣了下来。

风头儿有些担心,如果聋盲供出这件事,说不定会给自己带来杀身大祸。

虽然几次联络都是通过一个凡人丫头进行的,聋盲并不知道自己身份,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危险总是存在的。

今天,地下的秘密已经揭开,聋盲又有伤在身,不如趁此机会杀了他,以绝后患,因此,风头儿不管城中混乱,一个人追着聋盲而去。

赤羽搏瞥了一眼,突然一皱眉。

那日,自己在地下和两位老祖说了很多事,尤其是自己身上那件可以收取魔血的空间宝物,如果聋盲将这些事透漏出去那可大事不妙了。

想到此处,他也御剑而起,向聋盲逃走的方向追去。

亚若几人正围攻魔修,发现赤羽搏和风头儿先后离开也没太在意,他们俩对付受伤的聋盲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三人两追一逃,直冲向城外森林。

聋盲毕竟有伤在身,遁速慢了几分,感觉身后有人追来,而且距离越来越近,不由皱起了眉头。

以如今的状态,如何能对付一名修为跟自己差不多的修者?难道今天要丧命于此吗?

该死的!藏身之处应该只剩下边渠一个人,与他联手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此人。

风头儿紧追不舍,眉头同样紧皱,本以为追出来杀了聋盲就完事了,却不料,身后跟来了风七。

追上聋盲一定要第一时间杀了他,不然的话,聋盲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那可就麻烦了!

距离越来越近了,聋盲却方向一转向下冲去。

风头儿已经取出长剑,紧随其后向聋盲杀来!

落到地面,聋盲无奈,只得拖着伤腿与风头儿纠缠,可他毕竟见过些大场面,身处险境,脑子却还灵活。

眼见风头儿招招进逼,似乎急于置自己于死地,心中不免疑惑。

宁海城中局势未明,眼前这个老家伙身为一组头领,为什么不留在城中反而这么急着追出来杀了自己呢?

突然,他明白了,哦,原来这个人就是之前暗中与自己联系,要联手搅乱宁海城的人。

之前一直不知道此人身份,只知道他想弄清楚地下的秘密。

这个秘密对于宁海城修者来说是无法解开的,所以,暗中之人想借助自己的力量。

想到这里,又看到随后追来的赤羽搏,聋盲脸上现出一丝冷笑。

很好,这件事可以利用,让他们俩自相残杀岂不更好。

见赤羽搏来到近前,聋盲脸上现出阴冷神色对风头儿道:“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吗?之前与我合作,打算将宁海城搅乱,从而探知地下的秘密,现在秘密揭晓了,我没用了,这就急着杀了我?”

赤羽搏原本打算与风头儿一起先将聋盲抓住,可听到这话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什么?风头儿和聋盲合作?略一犹豫,他停在稍远处,并未急着对付聋盲。

风头儿脸色一变,怒道:“该死的魔修,你瞎说什么?看我今天不杀了你!”

赤羽搏冷眼看着,道:“风头儿,我还有事要问他,咱们俩联手将他活捉如何?”

风头儿脸色更加难看,活捉?那可不行,这个魔修必须死!

眼看事情要暴露,该怎么办?突然计上心头,反正这里也没其他人,把他们俩都杀了就是,来个死无对证!

想到此处,他嘿嘿一笑道:“好啊,老七,快来帮我,咱们先抓住他。”

聋盲一皱眉,看着风头儿脸上阴测测的笑,似乎明白了他心中所想,边打边对赤羽搏道:“别听他的,他要杀了我灭口,现在你也知道了这件事,那他也会杀了你的!

你若能让他停手,我立刻投降怎么样!”

风头儿怎么肯停手,喝道:“一派胡言,当我会相信吗?”

赤羽搏见他招招狠辣,之前又听菲儿说起过风头儿寿元不多的困扰,心里已经相信了几分。

聋盲虽然该死,可眼下最好先留他一条性命,或许能从他口中得知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那么,看着他们俩打下去岂不更好!赤羽搏穿上铠甲,取出弓箭,对着风头儿小腿就是一箭射去。

风头儿大惊,险险躲开,叫道:“风七,你疯了?我可是你的头领!”

聋盲大喜,笑道:“什么风七,他根本不是宁海城的人,相对而言,或许跟我的关系还近一些。”

赤羽搏也不理会,只顾不断射箭,口中还道:“我要做的,就是把你们俩活着带回去。

风头儿,为了让你们公平一战,我得先让你带点伤,还请见谅。”

风头儿差点气得吐血,却听聋盲阴阳怪气道:“我说老头儿,你去对付他,让我走怎么样?”

风头儿一皱眉,与其让风七把自己和聋盲一起带回去,还不如先放了聋盲,然后杀了风七!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个朋友

可就在他一犹豫的工夫,赤羽搏一箭射出,聋盲身上也突然涌出浓浓的黑气,直奔胸口袭来。

风头儿大惊,怎么变成他们俩联手攻击自己了?险之又险避开那一箭,却没躲过近在咫尺的黑气一击。

顿时,一股诡异的阴冷气息侵入体内,全身气血随之一震,极不舒服。

聋盲目光一狞,趁机一剑刺向风头儿胸口。

风头儿气血不畅,距离又近,并未完全躲开,那一剑在靠近腋下的位置刺了进去,随着一声惨叫,带起一片血光。

风头儿狂怒,见无法快速杀了聋盲,竟突然向赤羽搏扑来,双眼发红,恶狠狠吼道:“我先杀了你!”

终于撕破脸皮,赤羽搏却并不太慌张,因为身上穿着铠甲呢。

虽然风头儿是神海期修为,可他肉身老迈,又受了伤,手臂一动就会牵动伤口,一时之间倒是难分胜负。

聋盲并未急着离开,将身体重量转移到完好的那条腿上,冷冷看着他们俩。

此来的任务之一是将赤羽搏抓回魔修巢穴,万一他被这个老家伙杀了,血蝠和魅护法问起来,自己恐怕不好交代。

先让他们俩打一会儿,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赤羽搏和风头儿你来我往打得起劲儿,风头儿毕竟修为高,速度快,法术威力大,眼看赤羽搏有些招架不住。

聋盲微微一叹,冷不防打出一道黑气,直奔风头儿后心。

风头儿大惊,闪身躲避,赤羽搏却趁机一抖手,一枚小小的飞梭脱手而出,直刺入风头儿腹部。

“啊”的一声惨叫传出,风头儿疼得龇牙咧嘴,心里这个恨呐!他们俩,他们俩为什么又联手对付自己?

小梭子不大,伤也不是太重,对于修者而言,内脏的功能逐渐减弱退化,虽然肠穿肚破,却也能坚持。

可风头儿心里不甘呐!这么打下去还有个好吗?踉跄后退,他颓然道:“不打了,我投降,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这家伙老奸巨猾,故意装着伤重,实则是以退为进。

赤羽搏瞥他一眼,见他两度受伤,满身是血,并未多想,又看向聋盲道:“怎么样?是投降跟我走,还是要打一场?”

还未等聋盲答话,突然,林中行来一人。边渠!竟然是边渠!

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赤羽搏静静看着边渠,边渠也面无表情看着他。这个节骨眼儿,边渠出现,究竟会帮谁呢?

在魔修巢穴时,赤羽搏真心把他当成了朋友,在那血腥疯狂之地,有这样一个人帮助自己,真值得庆幸。

逃脱魔掌的时候,边渠也曾语重心长给了自己不少忠告。

可是,他毕竟是魔修,跟聋盲认识二十多年了吧?这样的他,当然应该帮助聋盲。

边渠行至近前,还没等说话,风头儿却掉头就跑。

眼前的形势,只有他的处境最尴尬,这三人都是敌人,那还等什么?

边渠喝道:“先一起杀了他怎么样?”

有边渠相助,聋盲有恃无恐,又因为腿不方便,所以,他御剑而起,自空中追赶。赤羽搏和边渠撒腿狂奔。

三人围追,风头儿又有伤在身,如何逃得掉,可怜的老家伙,机关算尽,却想不到寿元尚未耗尽,死在了这里。

只剩下赤羽搏、边渠、聋盲三个人。

聋盲阴测测一笑,道:“小子,别走了,你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跟我们回巢穴,魅护法正等着你呢!”

赤羽搏冷冷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边渠,却只见边渠一脸平静,走到了聋盲身旁。

心中暗暗一叹,边渠还是站在了聋盲一边,说不得,今天要动用一枚高阶灵符了。

可想到几年前那一幕,边渠说,这一生只有自己算是半个朋友,而自己的回答是,“你至少有一个完整的朋友。”

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现在又如何能突下杀手?

聋盲继续冷笑道:“还犹豫什么?你已经没有选择,回去之后你也不会死,只不过脱层皮罢了!”

赤羽搏眉头紧皱,手心中却已经多了一枚小小的晶莹玉符。

若非生命攸关之际,这东西还真不舍得用,回去之后说不得要返回魔修巢穴,偷走那里的血池,这件事实在是太危险,三枚高阶灵符恐怕都难以保全性命,哪能随便挥霍!

突然,异变陡生,边渠站到聋盲背后,竟然冷不防出手,寒光闪闪的匕首突兀刺入聋盲腰间,直接来了个通透!

“啊”的一声惨叫传来,边渠却已经将匕首拔了出来,闪身退开,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赤羽搏清清楚楚看到了刚才一幕,边渠的偷袭快似闪电,毫无犹豫。他,他竟然为了自己而偷袭了聋盲!

此时的聋盲已经疼得身体发颤,原本一条腿已经断了,带伤拼斗这么久已经到了他忍耐的极限,而边渠这一击,直接将他腹部刺穿,拔出匕首时,更将伤口进一步扩大。

聋盲目眦欲裂,龇牙瞪眼,指着边渠道:“你,你要干什么?”

边渠却未理他,看着赤羽搏平静道:“你说过,我至少有一个完整的朋友。

现在,我已经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爱人,只剩下这一个完整的朋友,我不希望他再被抓回去,过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赤羽搏也静静看着他,手中的灵符已然消失,心中充斥着惭愧,道:“边渠,只要你愿意,你的一生都将有一个完整的朋友。请相信我,我会尽我所能让你离开那个地方。”

边渠苦笑,离开那个地方?谈何容易?自己都已经放弃这样的奢望了。

聋盲恨不得拼了命将这个可恶的边渠杀了,可是,身体已经越来越虚弱,腰腹间的伤口不断有血流出,这伤实在是很严重,必须立刻处理。

“我必须走了,想必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见面的,我的朋友。”赤羽搏抓起聋盲,边走边道。

边渠道:“你不杀了他?可千万不能让他落到血蝠手里!”

赤羽搏当然明白,道:“你放心,我死也会拖着他一起的。”

离开边渠,带着聋盲回返宁海城,出来时间并不长,城中的混乱仍在继续。

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城中已经遍地鲜血,血蝠带来那十来个神海期魔修只剩下七个,而这七个却仗着修为四处乱窜,不落入修者包围,反而杀了不少凡人。

空中,两位老祖,海宏博,血蝠四个人依然在纠缠,然而,血蝠并无大碍,两位老祖浑身是血,显然多处受伤,另一侧的海宏博更是少了一条手臂。

赤羽搏找到亚若等人,把重伤的聋盲交给他们并让他们去城外围找个地方躲起来。做完这些,他才仔细看向空中。

此时,空中四人竟然停了下来,血蝠哈哈大笑道:“两位老祖,别再冥顽不灵了,若非我手下留情你们现在已经死了几次了。

隐藏地下上百年,你们根本不懂得如何运用魔气,甚至不懂得如何战斗。

如今身份已经暴露,消息早晚会泄露出去,你们已经别无选择,投降我们血魔殿才是唯一出路。”

又看向另一侧道:“海宏博,别以为勉强升入元婴期就可以与我抗衡。

你实力平平,战斗经验又少得可怜,上次与你交手我不过用了六分力左右,这样的你就算再来几个也杀不了我的。”

这一番话只说得两位老祖和海宏博面如死灰。

胜负已经很明显,赢不了血蝠什么都没有意义,他一个人就足以灭了宁海城。

血蝠脸色转冷,道:“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投不投降?再不投降,我可要血洗了宁海城!”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也不打了,都将目光投向两位老祖,等着他们的决定。

海家老祖长长一叹道:“好吧,我们投降,但有个条件,我们俩跟你走,不能再为难我们的后人!”

血蝠哈哈一笑道:“条件?你们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地下的巢穴既然没有被彻底破坏,而且,已经产生了如此精纯的魔气,白白浪费实在可惜。

所有宁海城的人都进入其中修炼魔气,这里就作为我们培养后备力量的一处隐藏巢穴好了。”

宁家老祖怒道:“放屁!咱们再来打过!”

血蝠冷笑道:“再打下去也只有一个结果,你们三个被我杀死,宁海城的所有人照样任我摆布。

这样吧,我给你们一夜时间考虑,明天一早我会再来,听不到满意的答复,宁海城就可以灭亡了。

不要试图逃走,任何人离开小城范围将直接面对我的刀!”

说完这些,聋盲带着剩下七人去了。

宁海城的气氛变得异常僵硬,充斥着一股死气,不但到处是尸体,所有人心中也毫无希望。

两位老祖加上海宏博,三人围攻血蝠却依然无法将其击杀!那还有什么希望?

两位老祖什么也没说,带着浑身的伤回了地下。

小殿被毁,出口被破坏,已经有魔气发散出来,必须想办法补救,何况,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后人。

其他人也不敢逃走,有血蝠加上七名神海期魔修在城外守着,想逃走并不容易。

这个节骨眼儿,谁也没有想到,血蝠之所以退走并不单单是给他们时间考虑,实际上,血蝠的力量已经几乎耗尽。

同时面对两位老祖和海宏博的进攻,他虽然可以抵挡,但每一次碰撞所消耗的力量无疑是巨大的,继续打下去的话,胜负如何却难说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后一晚(上)

出了城,血蝠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暗道好险,两位老祖虽然不懂得运用力量,但修为实实在在比自己高些。

如果能将此二人收服,回去见了殿主,无疑是大功一件。

经过这一晚上,想必宁海城人心已乱,说不得明天直接投降了。

正如他所想,宁海城中所有人都似乎失去了生气,因为这一天遭受了太大打击。

两位老祖竟然跟那个魔头一样是魔修,宁海城地下原来是个魔窟,最要命的是,两位老祖和海宏博三人围攻那个魔头,却仍败下阵来!

这样的局面还有什么希望?明天一大早就要迎来终结。

面对毁灭,面对死亡,又有哪个人能够不疯狂?每个人心中都仿佛酝酿着一座火山,却无法喷发,因为,一切都没有意义,一切都是徒劳。

宁家大殿中,宁家主皱眉问道:“晨阳,你师父回门中请求增援,却为何还没有动静?”

赤羽搏眉头紧皱,微微摇头,算起来,师父和疯师叔回去也有数日了,如果一切顺利,两派高手应该可以赶过来了,却为何迟迟没有消息?难道师父他们出事了?

海梦云一如既往的平静,独自坐在大殿角落,拎着一坛酒时不时喝一口,却没有喝醉。

今天一战她可是很卖力气,衣服上满是血迹,却大多是宁海城族人的血溅上去的。

气氛有些压抑,菲儿却轻轻一笑道:“看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说实话,今天族人们的表现很令我感动欣慰。

以往的他们虽然表面老实本分,客客气气,心中却互相攀比,互相猜忌。

而今天,遭遇这么多严重打击,所有人竟然都没有退缩,没有焦躁,没有表现出以往的自私,狡黠。

两位老祖被海宏博逼了出来,却没多说一句,只是拼了性命与那魔头死战。

海宏博虽然自以为是,狂傲自大,可今天,他失了一臂也没有退缩,没有多说一句话。

海容香那个女人总爱搬弄是非,而今天,她的脸受了很重的伤,看起来触目惊心,她却没什么表示。

所有人都没有退缩,修者们追杀那十来名神海期魔修,凡人们也没有任何抱怨,直到现在仍安安静静。

没有人逼问两位老祖为什么是魔修,没有人来这里闹事。

大家都在安静等待明天,即便那将是一切的终结。

面对死亡,所有人反而那么镇定,那么团结,互相理解,互相信任。

这么多年了,我从未想到宁海城能达到这样的协调,这样的宁静。”

众人心里一酸,菲儿这丫头自从那次变故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只看到人心中的丑恶与阴暗。

话又说回来,无数年的平静掩盖下,人们心中确实酝酿着一股躁动。

而现在,生死存亡之际,所有人才真正意识到以往的宁静多么宝贵,多么难得。

如果能度过这次危机,想必宁海城将迎来真正的宁静祥和,问题是,还有机会吗?明天说不定就是终结。

亚若站起身,面色从容道:“两位家主,小女子有一问。面对强敌,难道你们的选择就是坐以待毙吗?”

两位家主面色齐齐一变。他们也无计可施,这才无动于衷。

亚若冷笑道:“说句不好听的,狗急了还能跳墙,又有句话叫做困兽犹斗。

如果让我选择,横竖一死,即便打不过敌人也要想尽办法让他付出惨痛代价。”

宁家主苦笑道:“还能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今天所有人就已经尽力了。何况,几次下来,城中修者也已损失了很多。”

亚若道:“此言差矣,依我看,城中战力足以灭杀了血蝠,只不过这份战力没能发挥出来。”

海家主道:“姑娘是说两位老祖和海宏博?

他们的修为确实已经很高,可两位老祖年轻时便被困在地下,那时他们不过是两个实力低微的小散修。

二百年不见天日的苦修换来如今的修为,可他们的实战能力无法达到该有的水平也在情理之中。

海宏博也一样,久居宁海城,根本没真正与人厮杀过,又能要求他怎样?

如果还有充足的时间让他们适应战斗,哪怕只有几天也好,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亚若道:“家主说得都对,可有时候一个人能发挥出的力量还跟他们的心境有很大关系。

你们是否体会过,有时含恨一击,或者狂怒一击,能使出的力量要远超平时?”

宁家主不解道:“姑娘年纪不大却心思灵巧,如果想到了什么不妨直说。”

亚若淡淡一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最后一天晚上,大家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不妨都敞开心扉。

两位老祖在地下闷了两百年,就不想跟后人们围坐一起,说说心里话吗?

海宏博心高气傲,却突然遭受如此打击,就不想有人陪在身边给他鼓励嘛?

其他所有人,修者也好,百姓也好,面临明天的灭亡,就不想在最后的一晚做点什么吗?”

海家主轻轻一叹道:“是啊,这个时候,大家或许应该放下所有,好好坐在一起说说心里话。

可这终究对明日一战没什么帮助。”

亚若笑道:“不,那可未必。我想说,世上有爱才有恨,心中有了温暖,才会为一些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抛头颅洒热血,含恨一击。”

两位家主同时小声重复着:“含恨一击?”心中似有所悟,却又一闪而过,没抓住到底是什么。

亚若道:“我提议,请两位老祖出来,让海宏博也过来,召集所有修者,甚至所有百姓,拿出城中现有的物资,今夜,所有人围坐一起,敞开心扉,好好吃喝一顿。”

两位家主相视苦笑,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有心思吃喝,不过也罢,难道要死气沉沉度过这一夜吗?

命令传下去,所有人心中都是苦涩的,再多的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也食之无味,可是,与其在惶恐中度过一夜,还不如尽量放松一下。

没有热情,没有喧闹,凡人们一个个僵尸一般准备着。

将已经没人居住的房屋拆了,木板可以用来摆放物品,茅草可以用来生火。很多人眼中却已经含了泪!

就算一场最大的祭奠吧!为了死去的上千亲人,同胞。

夜幕降临,当所有人走出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时,都不由心中一震。

在倒塌的中心小殿附近,一个高达五六丈的灵台立在那里,甚至比宁家大殿还要高,上边是大大的一个“奠”字。

这么大的灵台要多少人费多少功夫才能造出来?

底座由无数石头堆积而成,其上还有斑驳血迹,上边是巨大的木头架子,所用的木料恐怕足有上千根。

这都是百姓们自发做的,人多力量大,半天的功夫就做好了,甚至没什么动静。

看到这超乎想象的巨大灵台,所有人心中都狠狠一抽,心中涌起酸涩、哀伤,同时,也涌起前所未有的恨。

宁海两位家主带着一行人来到灵台前叩拜,然后,看着围在城中心附近的人们,心中酸楚更甚。

上万的族人都聚在这里,安安静静,没有议论、吵杂,只能听到压抑着的抽泣。

世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是因为,将死的时候人心中有了不舍,从而理解别人的不舍,有了苦痛,从而理解别人的苦痛,有了伤悲,从而理解别人的伤悲。

无需言语,所有人的心都可以彼此理解,互相共鸣。

即便明天就要死,可所有人心中似乎都没有畏惧,仅有的,是积压良久却无处宣泄的仇恨。

海家大殿中,海宏博一个人静静坐着,左臂自肘部齐齐断掉,虽已经包扎却依然渗出鲜血时不时滴落地面。

他的脸色很难看,眼神空洞,仿佛丢了魂儿。

今日一战对他打击非常大,擅自做主将两位老祖逼了出来,却不料,两位老祖竟然是魔修。

自以为是设下圈套,打算引血蝠上钩然后将其围杀,却不料,一切都在血蝠的掌控之中。

本以为晋升元婴期实力已经相当不俗,却不料,和两位老祖联手围攻血蝠还险些丢了性命。

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真切切是个蠢材、是个废物。

怪不得上一任海家主没有将位子传给自己,怪不得之前族人们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尊重,原来,在他们眼中自己根本就是块废料。

断臂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可心中的痛更强烈,一生中最在意的尊严已经被自己亲手砸得粉碎。

正独自出神间,大殿的门被推开,缓缓走进来的是两位家主。

海宏博从纷乱的思绪中摆脱出来,冷声道:“你们来干什么?难道是来可怜我或者嘲笑我的吗?”

宁家主微微皱眉,海家主却从容笑道:“放下一切,跟族人们聚一聚怎么样?

或许是最后一次了,任何事都无需遮掩,大家敞开心扉,畅所欲言,你就不想听听族人们会对你说些什么?”。

海宏博冷声道:“我不想见他们,不想见任何人。”

海家主道:“难道连两位老祖也不想见?多少年了,他们第一次出来就是借了你的光,没什么想对他们说的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最后一晚(下)

海宏博微微一滞,依然冷冷道:“不想见。”

海家主道:“你怕了?怕族人们怪罪你,怕两位老祖责备你?

你已经为宁海城做了很多,所有人都看到了,虽然方式有点问题,可没人会怪你,因为,我们都是你的族人。

有些事其实很简单,你两只手始终抱着一些东西,自然无法再拿其他的,放下,反而给了自己机会。

既然没有离开,说明你愿意与宁海城共存亡,那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这看似简单的几句话正说到海宏博心里,他确实不敢面对族人,面对两位老祖,他确实放不下自尊与骄傲,然而,相对于明天的生死存亡,这些东西似乎真的不那么重要了。

犹豫片刻,他终于站起身,不情不愿道:“我只是有伤在身而已,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出去看看又如何?”

宁家主苦笑道:“从今天起,宁海城已经没有秘密。走吧,去请两位老祖。”

三人来到中心小殿的废墟处,那里有个清理出来的小小入口,地下的魔气也已经停止了喷涌。

宁家主恭敬道:“老祖,既然秘密已经暴露,明天又要面对生死选择,今晚不妨与族人们一聚?”

没有人回答,地下洞窟之中,两位老祖难得的安静,衣服都已经被鲜血染湿却都没有换,因为换了又会湿掉。

过了片刻,一个声音道:“海老鬼,咱们现在这样子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另一个声音道:“那就赶快收拾收拾。”

没过多久,两位老祖钻了出来,身上的气息已经被压制,并不会明显感觉到。

借着周围火光可以看到,两位老祖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各穿了一身干净袍子,里边却鼓鼓囊囊,显得有些滑稽。

两位老祖看到了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的两位家主和海宏博。

海宏博断臂处虽然已经包扎,却湿红一片,甚至有鲜血滴落。

海家老祖轻轻一叹道:“用过药了吗?”

海宏博面色一僵,断臂之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令他几欲抓狂,可他知道,两位老祖身上也各中了好几刀,尤其是双腿。

血蝠不想把他们俩伤得太重,又不想让他们有机会逃走,所以,在两位老祖双腿上各刺了一刀,前后贯穿。

这样的伤就算御剑飞行也将大为影响速度,而此时,两位老祖腿上鼓鼓的,显然里边包了厚厚一层,看似从容地行走,他们所忍受的疼痛绝不会在自己之下。

海宏博心下一酸,问道:“两位老祖可曾用过药了?想必地下没什么好的疗伤药吧?”

海家老祖伸手取出个玉瓶道:“虽然有些年头了,却是极好的疗伤药,放在储物戒指中,尚未变质。

你来,我帮你敷上。”

海宏博一愣,随即明白,上前将只剩一半的左臂伸过去。

海家老祖极其小心地将那已经被鲜血染透的粗布解开,看着恐怖的伤处不由皱起眉头,又小心将玉瓶中的粉末洒在上边。

说也奇怪,这药粉果然神妙,伤口处微微发麻、发凉,疼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海家老祖又取出一颗棕黑色的药丸送向海宏博口边,道:“这是内服的,快吃了。”

疗伤丹药十之八九都是内服外用互相配合,因此,海宏博也早有准备,将丹药吞了。

海家老祖定定看了他片刻,突然伸开双臂,做了个拥抱的动作。

这一瞬间,海宏博只觉鼻子一酸,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涌上心头。

将身子靠近,任由海家老祖抱着,在后背拍了拍,还听他低声说了句:“好孩子,苦了你了。”

男人之间的拥抱只有片刻,两人很快分开,只不过,做了这一连串动作,海家老祖肩窝衣服上已经渗出殷红的血。

海宏博看得真切,心里十分清楚,之前看似简单的动作对于肩窝整个被刺穿的海家老祖来说要忍受何等的疼痛。

眼中泪水突然忍耐不住,顺着面颊滑落,这个百多岁的汉子竟然就这么哭了。

可以感觉到,这个简单的拥抱包含着很多意思,有两位老祖对子孙后人的挂念,有他们对自己的认同与赞许,还有愧疚、不舍等等很多意味。

海宏博声音微颤道:“是我们没用,没能早早体会两位老祖的苦心,更无法护得你们周全。”

宁家老祖也叹了口气道:“虽然做事有些鲁莽,可你也确实是个好孩子!

说起来,是我们连累了你们,连累了所有人。”

宁家主赶忙道:“老祖千万别这么说,没有你们哪来的宁海城,又哪来的我们。”

几人相互扶持来到最大的火堆旁坐下。

此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对于两位老祖,所有人心中都有种非常矛盾的感觉。

这件事之前,两位老祖就是宁海城的神,他们是所有人的老祖宗,他们的话必须毫不怀疑地执行。

可是,今天才发现,他们只是两个年迈的老魔修,人们有些接受不了。

原本族人们也不知道魔修是什么,可血蝠给族人们上了一课,原来这就是魔修,是天底下最邪恶、最可怕的存在。

看着呆愣愣的后人们,宁家老祖辅以内力道:“大家先坐下,想必所有人对我们的事都很好奇,就先说说这个。”

于是,他讲起了二百年前的血魔殿,讲起了东帝帝国,讲起了他们俩如何被困于此,还有宁海城的由来。

直到今天所有人才知道,原来血魔殿那么可怕,原来东帝那么强大,原来两位老祖迫于无奈才成了魔修。

最主要的是,两位老祖为了不给宁海城带来灾难,这才过了两百年暗无天日的生活,若非今天海宏博自以为是的举动,两位老祖恐怕仍不会出来。

这一番过往讲了足足半个时辰左右,因为用上了内力,围在一起的族人们都可以清楚听到。

而这会儿,两位老祖虽然早做了准备,在伤口处包了厚厚一层,可鲜血还是从他们俩身体各处渗了出来。

伤得很重,每一处都是被血蝠深深一刀刺入,但都不是致命的地方。

讲到最后,宁家老祖苦笑道:“大家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们已经有了打算。

血魔殿想要的是我们俩和地下的洞穴,明天,我们再和那个家伙一战,如果不敌我们就毁了那处巢穴,然后与他拼了一死。

想必,想要的东西没了,他们也没有必要将你们赶尽杀绝。”

族人们心里一酸,两位老祖竟然存了这样的念头,已经准备好舍弃生命了吗?

海家老祖叹道:“归根结底,从我们俩进入这处魔窟开始,与血魔殿就注定有一番纠葛。

我们俩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却也不会像他们那样杀人不眨眼。

既然不是一路人自然无法走到一起,那就只剩一条路可走,就是与他们拼死一战。

这件事本就与你们无关,自然不应该让你们来承担,明天之后,一切都该结束了。”

宁家主道:“老祖这说的什么话,宁海城所有人都是你们的后人。

你们二位其实没什么错,却为了后人们忍受了二百年暗无天日的生活。

如今遇到麻烦,怎么能让你们两位独自承担,而我们这些后人却不敢面对?”

宁家老祖苦笑道:“躲了两百年,也躲够了,从此以后,宁海城将没有两位老祖也没有什么秘密,岂不很好。

不说这个了,总之,明天会有个了结。

如果我们不敌那个血蝠,你们记得将地下的魔窟毁了,大家都离开宁海城,再找个地方安静生活。

那时,将不会再有这样注定会来临的灾难。

一定要记住,要在最后关头再毁掉那里,要不然,喷涌而出的魔气会给血蝠带来更大的力量,也有可能引起东帝修者的注意从而引来新的灾祸。”

所有修者和凡人们都静静听着,很显然,两位老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心中都很矛盾,不想让两位老祖全力承担这件事,又觉得力不从心。

宁家老祖又道:“晨阳啊,你过来。”

赤羽搏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无比愧疚。

归根结底,血蝠的到来完全因为自己,可以说,宁海城的灾难完全是自己引来的。

听到宁家老祖的呼唤,他来到近前,不知道宁家老祖想说什么。

宁家老祖道:“晨阳啊,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二百年前就注定我们宁海城有此一劫,这是我们两个老不死的种下的因果,只不过来得或早或晚而已,所以……

你有属于你的生活,有你的师父,朋友们,这是你想要的东西,拿着它们,回到你原本的生活吧!

还有,独自潜入魔修巢穴的事可一定要三思后行,白白送命并没有丝毫意义。”

看着宁家老祖手中的几块镇魂紫龙晶,赤羽搏鼻子猛地一酸,两行泪忍不住落下。

扑通一声跪在两位老祖面前,哽咽道:“我不走!你们别想赶我走。这件事解决之前,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出身于蛮族,思想中有着某种深层次的,难以改变的行事标准。

因为这件事,宁海城已经先后死了上千人,这都是自己的责任,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这绝不是一个勇者该有的行为!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死而后生(上)

完全出于自责与愧疚,可这句“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这里!”恰在此时就像一记重锤击在每个宁海城后人心中。

一种无形的震撼与共鸣在所有人心中蔓延开来。

这里是他们唯一的家,是起源,存在,发展的唯一地方。

现在有人要毁掉这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管有什么可以推脱的理由,这种行为都是绝对无法原谅的。

海宏博本已经灰心,本已经没有勇气再次面对血蝠,可两位老祖的死志打动了他,此时,听到赤羽搏这句话,他心中一向的冷傲又燃烧起来。

他一直是个高傲的人,就算这种高傲有些盲目,有些自以为是,甚至有些愚蠢,可高傲不容践踏!

海宏博突然觉得热血沸腾,就连断臂处的流血也加快了几分。

他单膝跪于两位老祖面前,道:“孩儿不孝,曾想尽办法逼两位老祖现身,曾记恨上一任家主没有把位子传给我,甚至一度妄想成为宁海城之主。现在想想真是愚蠢之极。

不过,生死存亡之际,过往种种已经不再重要,孩儿只有一句话,愿与宁海城共存亡,与两位老祖共存亡!”

宁海两位老祖身子一震,眼圈发红,海家老祖将他扶起,抱着他的肩膀席地而坐,声音微颤道:“好孩子!”

宁海两位家主也为之感动,抬手抹了把眼睛。

海宏博一直是个冷傲又不合群的家伙,可他是条汉子,是个男人!

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行来一人。

那是个女子,头发有些凌乱,整个左半边身子都是血,脸腮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痕,甚至已经通透,隐约可见里边的牙齿。

她是海容香,海家的冬组头领。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海容香眼神空洞,冷冰冰却又含混不清道:“请两位老祖宽恕我的罪过,允许我为宁海城一战。”

所有人都是一愣,之前的一战中海容香表现得极为勇猛,甚至像发了疯一般,她的脸上还留下了这样恐怖的伤口。

可此时,她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请两位老祖宽恕她的罪过?

海容香眼神空洞,道:“是我一直在暗中影响海宏博,鼓动他谋夺家主之位,甚至成为一城之主,更有甚者,我曾和风头儿一起联络过聋盲,还帮他给血蝠送过消息。

我们打算利用魔修把宁海城搅乱。

我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能得到更好的环境。

海宏博掌握大权之后,凭我和他的关系,我的儿子自然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为了儿子,我可以不在乎一切,不在乎脸面,不在乎名声,甚至将族人的处境抛诸脑后。可是……”

说到这里,海容香突然痛哭失声,甚至脸上的伤口被扯开,流下鲜血。

她含糊道:“可是,我的儿子今天死了,血蝠杀人的时候,他冲了过去,他说要保护他的家!”

泪水伴着鲜血流淌,脸上的伤口狰狞恐怖,她却似感觉不到疼痛,或者,心中的痛早已经超过脸上的伤口无数倍。

痛哭良久,她终于接着道:“说出这些并不想怎么样,只是不想带着心里的肮脏一起死。

还有,我儿子,我想说,我儿子并不窝囊!”又一次痛哭起来。

看着她的凄惨模样,海宏博长长叹了口气。

海家主来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让人扶着她下去休息。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被她的痛哭感染,发出一声声难以抑制的抽泣。

这一夜,没有人休息,大家就这么围在一起,各自诉说着自己的伤与痛。

海梦云一个人坐在大殿外一处角落,拎着酒坛子时不时喝一口。

赤羽搏心里堵得慌,走到她身旁坐下,也取出一坛酒灌了几大口,道:“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把血蝠引来了这里。”

海梦云瞥他一眼,缓缓道:“还算你有良心,没有拿了东西走人,不然,连我也不能原谅你。

说起来,这也不是你的错,只能算是个意外,但此事终究因你而起。

不管怎么说,宁海城注定有此一劫,早早晚晚罢了,你也不必过于自责,只希望,这件事能有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说话间,菲儿也缓缓行了过来,在赤羽搏另一侧坐下,道:“你们谁有酒,也给我一坛。”

赤羽搏从储物戒指中也取出一坛酒给她。

菲儿叹了口气,轻笑道:“说实话,我更喜欢现在的宁海城,这一场劫难似乎洗刷掉了人们心中的一切污秽。

海宏博变了,放下了几十年的恩怨,即便伤成这样,心中依然很平和。

海容香也变了,没想到她那个废物儿子竟能做到如此,她也一下子撕掉了所有伪装。

所有人都变了,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暖。

如果能度过这次劫难,宁海城才真的像个温暖的家园。”

海梦云道:“对了,风头儿呢?”

赤羽搏道:“死了,城中大乱的时候聋盲趁机逃走,风头儿可能怕他走漏了消息,所以追了出去。

他们拼个两败俱伤,我也追了过去,杀了风头儿,抓了聋盲回来。”

菲儿冷笑,道:“好啊,宁海城内部祸患的根源都没了,这不是很好。”

海梦云苦笑道:“听你这么说,我们似乎该庆祝一下。”

菲儿道:“有什么不可以呢?如果明天之后我们还活着,好好庆祝一下吧,就我们一家三口。”

赤羽搏和海梦云微微一滞。一家三口?这个词听起来真怪。

可随即,海梦云也笑起来,道:“好啊,我们一家三口,放肆的庆祝一下。”

赤羽搏只有苦笑。

亚若等人留在大殿之中看着聋盲,没有人离去,虽然明天必定充满危险,可他们也被宁海城的气氛感动。

有时候生命是最宝贵的,没了命自然什么都没了,而又有时候,命其实没什么,很多人愿意为了某个执拗的想法而毫无价值地舍弃生命。

虽然大家都没说什么,可此时此刻的宁海城就充斥着这样一种感觉。

一夜时间比想象的慢,又比想象的快,东方已经放白,清晨来临。

宁海城度过了有史以来第一个无眠之夜,所有人都没有睡,围在很多火堆旁喝酒,说话,或者默默等待。

血蝠来了,带着手下七名神海期魔修大摇大摆的来了。

此时的血蝠胜券在握,宁海城中有威胁的不过两位老祖和海宏博。

昨天他们三人都完好无损时尚不是自己对手,何况今天两位老祖各中了数刀,海宏博丢了一条手臂。

自己的目的完全可以达到,用宁海城所有人的命威胁两位老祖,不信他们不就范。

进城之后,各处的火堆仍在燃烧,所有人都围在中心位置,两位老祖和海宏博缓缓升上了空中。

血蝠也虚立空中,看着众人冷笑道:“废话不必多说,我只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彻底毁灭,二是投降。”

两位老祖衣服上满是血迹,微微一叹,经过昨晚他们已经感觉到后人们心中的意志,并不答话,只是取出了剑。

血蝠脸色一寒,怒道:“冥顽不灵!你们根本没有胜算,因为城中没有一个人奈何得了我,难道所有人都要无谓的死去吗?

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有人愿意投降,站在一旁,我可以免他一死。”

在血蝠看来,上万的宁海城凡人当中必然有贪生怕死之辈,只要有人站出来就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心,然后就是大厦将倾,势不可挡,却没想到,一片安静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若放在昨晚之前,或许真的会有很多人站出来,可经过一夜时间,族人们围坐在一起,互相依偎,互相倾诉,生死之际血浓于水的情感一下子在所有人心中爆发、蔓延开来。

这已经不是某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宁海城,整个族群的事。

就算一部分人心中十分畏惧死亡,却又怎么能背叛妻儿老小,背叛亲人!

看着无数无动于衷的人们,血蝠怒了,骨子里的阴狠再也无法隐藏,喝道:“给我杀!所有人,只要不投降,统统杀死!”

早已经忘了魅护法尽量不诉诸武力的嘱咐,血蝠这个人就是个崇尚暴力的家伙,虽然不傻,却远没有魅护法的足智多谋。

一场混战就这样展开了,两位老祖和海宏博迎着血蝠冲来,虽然三对一,可宁海城三人身上都带着很重的伤。

然而,经过昨天一战,两位老祖在光线和实战技巧方面都已经适应了很多,一时间倒也打个平手。

另一方面,无数宁海城修者还有赤羽搏一行人则全力围杀七名神海期魔修。

这七名魔修实力都不错,除了两位家主各自牵制一人之外,其余五人则很难遇到敌手,利用速度优势将宁海城修者搅得团团转。

然而,今天一战却与昨天大不相同,大战一开始就出现了令人意外的情况。。

无数凡人当中突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喊:“给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用我们的尸体把他们堵住!”

这一声喊带着破音,带着心的痛哭,带着震撼灵魂的力量,然后,十几条汉子便发了疯般向一名神海期魔修扑来,一个个双眼血红,带着滚落的泪!

第一百五十六章 死而后生(下)

那名神海期魔修正与数名宁海城修者纠缠,却被十几条猛扑上来的汉子吓了一跳。

然而,凡人在修者面前是那样的脆弱,只是唰唰几剑,十几条汉子就成了碎块。

其中一名大汉被一剑拦腰斩断,上半身却扑过来,双臂死死抱住了那名魔修的一条腿。

看到这血腥却震撼的一幕,周围的宁海城修者都扭曲了面容。

这是他们的族人,是他们的亲人,血脉相承!

一名结丹期修者目眦欲裂,“啊……”的大叫着,奋不顾身向那魔修扑来。

而那魔修虽然实力高出不少,却被凡人们一阻,又被抱住了腿,行动不便,虽然挥手间就将那名修者胸膛刺穿,却也受了那名修者两败俱伤的一剑。

下一刻,无论那名结丹期修者还是脚下只剩下半截的汉子都碎成了几块,鲜血飞溅,惨烈至极。

然而,这自杀式的一击确确实实伤了一名神海期魔修,更为其他人鼓足了勇气。

元婴期以下,无论修者还是魔修都只能御剑升入空中,因此,他们是做不到随时虚空而行的,如果去路被彻底堵死,无路可退,在众多修者围攻下也难逃一死。

仅仅片刻,宁海城的凡人们仿佛炸了锅,一个个哭喊着,大叫着,疯狂地向几名魔修扑来。

这样做的结果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冲上来的人都要死。

可是,杀这些人再容易也需要一点点时间,何况四面八方涌来的人会阻挡去路。

有了这一点点阻碍,周围修者就可以从容发动攻击。

菲儿和海梦云也在围攻一名魔修的人群中,菲儿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她生于宁海城,长于宁海城,可以说,之前的她很不喜欢这个地方,总希望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打破这里的宁静,摧毁人们脸上的伪善。

可是今天,她哭了,撕心裂肺,寸断肝肠!

从未想过这个地方,这些人,可以给她如此的感动,如此的温暖,如此的震撼。

看着人们一群群猛扑过来,倒下,又有更多的人扑过来。

男女老幼,形形色色,所有的人在这一瞬间都变得无比简单与纯粹,心脏中跳动的红是满满的真诚与温暖,在空中抛飞,四散开来。

鲜红滚烫的血彻底洗刷了世间一切黑暗与丑恶。

菲儿已经咬破了嘴唇,呜咽着,脸上、身上都已经被族人的血染红,泪水早已经模糊了视线,她却依然疯狂挥舞着剑,对前方的魔修穷追猛打。

左边一名同伴倒下了,右边一名修者鲜血狂喷,渐渐地她已经是冲在最前的一个人。

海梦云的大喝声从一侧传来:“菲儿小心!”

她听到了,却又似没听到,只带着满脸的泪水,沙哑嘶吼着,拼杀着。

“噗!”一道乌光闪过,鲜艳的红色抛飞空中。

菲儿突然觉得胸口一凉,一阵剧痛直冲大脑,然而,与心中的痛相比,身上再痛似乎也没什么了。

她身子晃了晃又稳住,脚下发力,继续向前冲去,可是,心脏的跳动似乎已经无法把能量带往全身,力量在快速流失,眼前的景象更加发虚。

突然,一股巨力击中胸口,耳中出现呼呼风声,身子似乎飞了起来,景物剧烈晃动,眼中只剩下一片橙红色的云。

耳中出现一阵大喊:“菲儿,菲儿!”

还带着温度的泪水滴落在脸上,上身被扶起,九小姐海梦云的脸出现在眼前!

胸口闷了老半天,剧烈的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嗓子堵得慌,好不容易咳嗽一声,却似乎带出了什么粘稠的东西。

要死了吗?意识还清楚,只是,可以清楚感觉到胸口的一刀已经斜着将胸腹部撕裂,后来似乎又挨了重重一脚,胸骨可能已经断了。

海梦云哭喊着:“菲儿,菲儿,能听到吗?你不要死啊!”

她哭了,这张男人般的脸哭起来真难看,跟自己的比起来简直差了太多!

勉强挤出个笑容,将嘴里的粘稠物吐出来,虚弱道:“不想我、死得更快,就别哭了!”

海梦云却哭得更厉害。

菲儿道:“不要悲伤,我很高兴,真的!从来没觉得、这么温暖!从来没想过,会为了、宁海城而死,我,不后悔!”

海梦云身子颤抖着,哽咽着,用粗大的手按着她胸口的恐怖伤口,却丝毫无法阻止汩汩的鲜血涌出。

她完了,生命即将结束,跟无数的族人一样,用他们的命捍卫着宁海城的尊严!无怨无悔!

不远处,赤羽搏被重重一击打得倒飞出去,却因为穿着盔甲并没有受多重的伤。

他们这一边同样有无数凡人疯狂涌上来,为了尽量减少这些凡人的死伤,赤羽搏只得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掩护。

重重摔在一旁,却突然听到海梦云的一声哭喊:“菲儿,我的好姐妹!”

心中猛地一颤,偷眼看去,海梦云已经将菲儿紧紧抱在怀里,看起来那么用力,似乎要将菲儿的身体挤压到自己的身体中,而菲儿的头却无力地垂了下来。

她死了!菲儿,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那个心中始终带了一股隐隐恨意的菲儿,就这么为了宁海城死了!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因为在最后时刻,她终于从这座城,从这些族人们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厚重的爱与温暖!

海梦云浑身颤抖,哭得撕心裂肺。

赤羽搏一跃而起,没有再看那边,没有冲过去看菲儿最后一眼,因为,大战还在继续,他还要保护活着的人。

亚若、果儿、玉儿、南圃、木冬青,伙伴们虽然都不是宁海城的人,可他们仍在拼命厮杀着,没有丝毫退缩。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选择退缩,哪怕死,这是对无数甘愿赴死的宁海两族凡人的尊重,对鲜血与生命的尊重!

开战仅仅片刻,尸体已经一堆一堆,那些魔修的退路都已经被尸体阻挡了。

宁海城修者们也已经发了疯,红了眼,所有人都只顾进攻不顾防御。

虽然宁海城修者实力确实不高,实战经验更少得可怜,可此时此刻,没有人退缩,都在用他们的生命战斗!

七名神海期魔修一个接一个倒下,因为根本没有丝毫喘息机会,更没有退路。

赤羽搏一跃而起,直接从上方冲入一处战圈,生生砸倒了几个人,然后踩在人身上又是一扑,将一名魔修抱住。

只是一瞬间,无数道攻击已经从各个方向汇聚一起,有的落在他身上,却被盔甲挡住,而那名魔修,在他怀里口喷鲜血,失去了力量。

没有丝毫迟疑,众人又向其他战圈冲了过去。

随着魔修快速减少,战况也更加一边倒,七名神海期魔修终于全部倒下,却仍有很多凡人围在尸体上,撕扯他们身上的血肉。

疯了!所有人都已经疯了!

宁家主浑身是血,却大喝一声:“现在!我的族人们!用我们的血肉将血蝠也淹没吧!”

说着,御剑而起,向空中正与两位老祖和海宏博厮杀的血蝠冲去!

随着这一声喊,越来越多的修者御剑而起,向血蝠冲去。

血蝠正全力厮杀,可今天,两位老祖和海宏博虽然都带着重伤,却比昨天难对付很多。

听到下边的声音吓了一跳,眼看着很多修者御剑向自己扑来,他也心生畏惧,随即,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

修者御剑和虚步空中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无论速度和灵活性,身为元婴期强者的血蝠远比这些御剑的修者强太多。

宁海城修者虽多,可在血蝠眼中却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速度,所谓唯快不破。

之前那些凡人能把七名神海期魔修围困致死,这种方法却不适合血蝠。

原因有二,其一,空中更加广阔,行动有多向性,其二,人数上,剩下的能够御剑飞行的修者远没有那些凡人多。

因此,修者们虽然悍不畏死,不计牺牲地扑来,可在血蝠的双刀和鬼魅般的移动面前却显得苍白无力。

血花飞溅,一个,两个,三个,碎裂的尸体带着淋漓的血自空中掉落。

血蝠只要动起来,重伤的两位老祖和海宏博也跟不上其速度,更何谈其他人。

场面如此血腥残忍,无尽的恨在所有人心中蔓延,伴随而来的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修者们已经感觉到,就算所有能御剑的修者都舍弃生命,对眼前这个恐怖的魔头恐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就在进退两难之时,突然,一道浑身漆黑的身影站在一柄大剑上冲了过来。

紧接着,震耳的一声金铁交击声之后,那道身影又如陨星一般向下方地面砸去。

“砰”地一声巨响,那身影重重摔在地上,可是,受了如此重击,那个人并没有死,艰难爬了起来,又一次踏上飞剑缓缓升起。

是风七!那个人竟然是风七!仗着一身铠甲他竟然没有死!!

没有一句话,他站在飞剑上,又一次飞向血蝠。

可是,就算他能承受几次重击,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他倔强的又一次飞来到底要干什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不后悔

赤羽搏受了血蝠一击绝对不好受,就算有重甲护身,就算肉身远比一般同阶修者强横,却也承受不住血蝠的几次攻击。

可是,他并不是盲目送死,对于拼斗,他有出自骨子里的敏锐把握,有无数次拼杀积累来的处变不惊。

现在,两位老祖和海宏博都已经跟不上血蝠的速度,因此,很难对他造成有效打击,而宁海城的其他修者也无法将他完全困住。

这样耗下去结果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所有人都白白牺牲。

如此情况下,有可能对血蝠造成一定伤害的恐怕只有自己。因为自己的实力在血蝠眼中根本构不成威胁,因为他不想轻易杀了自己,更因为,身上有班德文耀所赠的高阶灵符。

一般的一阶灵符就相当于元婴期修者的一击之力,这样的攻击未必能对血蝠造成严重伤害,可是,如果毫无防备中了一下,或许能令他受伤。

只要他受了伤,速度和力量有所下降,两位老祖和海宏博就有可能杀了他。

赤羽搏看似倔强的一次次冲来就是送给血蝠打,让他放松警惕,一切的目的只为之后的一枚灵符攻击。

他嘴角带着粘稠鲜血又一次冲来,毫无意外,又是轰的一声,地面多了个人形的凹陷。

五脏六腑剧烈翻腾,可他还是勉力爬了起来,控制着飞剑又一次升起。

这一刻,他听到了两个声音,一个大吼道:“够了!宁海城的存亡不该由你来承担!”是海梦云的声音。

还听到血蝠森冷道:“小子,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没有说什么,赤羽搏还是艰难的控制飞剑向血蝠扑去。

血蝠善于近战,手中的双刀是他最好的武器,因此,他要攻击到自己就必然有那么一瞬间距离自己非常近。

通过前两次攻击,眼睛和神识已经隐隐可以把握他的行动,那么,这一次,就是自己出手的时机。

血蝠果然怒了,身周黑气翻涌,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极为强烈的波动,那是他移动时对周围空气产生的反作用力。

虽然只是一道黑影袭来,可赤羽搏知道,出手的机会来了!

他猛一抖手,同时,另一手中出现了一面八棱大盾护在自己身前。

下一瞬间,轰然巨响突兀传来,一股恐怖的威能在空中炸开,赤羽搏并没有把灵符丢向血蝠,而是拍在了八棱大盾之上。

直接攻击血蝠并不保险,因为血蝠的感知能力和反应速度比自己快了太多,何况,时机把握准确的话,攻击血蝠和攻击自己并没有多大差别。

就是这么一下,巨大的爆炸力令他的身体化作虚影激射向地面,带着一团血雾,那是他口中喷出的血,却被恐怖的爆炸力化作雾气。

地面剧烈震荡,赤羽搏的身形已经完全陷入了地下。

这一击实在是太重了,因为距离太近,本就是对着自己的。

八棱大盾提供了强大的防御能力,却也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推力,好在这面盾牌形状特殊,八个弧面可以将外力向四面八方分散开来。

即便如此,赤羽搏只觉全身各个部位似乎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瞬间已经失去力量,甚至没有了知觉。

空中,一股大到难以想象的狂风刮过,带着一瞬间的闪亮,带着空气扭曲的波纹,带着恐怖的威能四散开来。

在这爆炸中,血蝠也急速向反方向飞射而出。

待所有人反应过来,明白发生了什么,再看血蝠,身子蜷缩成一小团,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双臂和双腿紧紧蜷缩在一起并挡在身前。

他身周的黑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很快又再次涌现。他的双臂、双腿上都已经有了许多血迹。

可仅仅片刻,血蝠身上的气势便前所未有的爆发开来。

他真的怒了,这个臭小子竟然伤了自己,虽然反应很快,发出一道攻击抵挡了灵符的威能,可距离实在太近,多少还是受了些皮肉伤。

关键是,那小子只有结丹期,这样一个小蚂蚁竟然伤了自己,这让他前所未有的愤怒。

毕竟只是一阶灵符,相当于元婴初期修者的一击,有准备的话,这种攻击根本伤不到他。

血蝠这个人性子阴狠,睚眦必报,此时此刻,甚至起了杀心。

就算这小子在魔气修炼方面进境很快,可是,血魔殿前后发展了那么多年,惊才绝艳之辈也发现了不少,不差他这一个。

看着下方大坑中一动不动的赤羽搏,血蝠双眼圆睁,身周气息鼓荡,带着剧烈的空气波动向下方俯冲而来。

杀了他!该死的小混蛋!只要一击,他的小命就会轻易结束!

另一侧,宁海两位老祖和海宏博也反应过来。

风七竟然伤了血蝠,虽然是借助灵符之力,可以结丹初期修为,加上一阶灵符,这样能伤了血蝠也相当不易了。

眼看着血蝠向下冲去,两位老祖和海宏博也紧跟着俯冲而下。

问题是速度!根本做不到后发先至,根本无法赶在血蝠之前救下赤羽搏,那就,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杀死!

现在的赤羽搏还残存一丝神智,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眼看着血蝠冲下来却丝毫无力抵抗。

要死了吗?真可惜,一枚高阶灵符对血蝠造成的伤害才这么一点吗?没伤了根本,甚至,连减弱他的力量也做不到!

好可惜!好不甘!就这么无奈的死去吗?

师父的鬼道怎么办?亚若等一众伙伴们怎么办?混进魔修巢穴的事怎么办?

还有好多事要做,还有好多地方想去看看,然而,身为修者其实就是这样,经历的危险很多,说不定在哪里就突然结束了!

只是念头在脑中一闪,那道黑影就已经到了,而两位老祖和海宏博却慢了一步!

苦涩一笑,结束吧!什么也管不了了,这条路就是这样,充满了艰辛与无奈!

然而,就在他已经放弃的时候,一道魁梧的身影突然出现,遮挡了阳光。

那道身影高大魁梧,从自己的角度看起来,他似乎顶天立地。

是谁?什么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他要干什么?结果又会是什么呢?

“噗”一声轻微的闷响,紧接着,鲜血洒落,洒了自己一脸。温热的,粘稠的,震撼人心的!

几乎与此同时,“当”的一声脆响和一阵剧烈震动传来,自己的身体似乎又向下陷了几分,然后,“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气流涌动,那道黑色的身影又消失了。

视线有些模糊,却依然看到,那道魁梧高大的身影缓缓向自己的方向倒了下来。

扑通一声,那道身影倒在了自己身上。

眼泪唰的一下涌出,心似乎也被撕碎了!海梦云!九小姐!你怎么这么傻呀!

沉闷的低吼从喉间发出,带着粘稠的堵塞感,然后,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哭!

自己还活着,是海梦云在关键时刻挡住了自己,然后,血蝠又反手给了自己一刀,因为海梦云的突然阻挡,血蝠急匆匆补的一刀却力道不大,被自己的盔甲挡住了。

再然后,两位老祖和海宏博已经到了。

可是,面对血蝠的一刀,海梦云哪有一丝机会抵挡!

“海梦云?海梦云?”赤羽搏嘶吼着,眼睛只能看到她苍白的侧脸。

那张脸如此硬朗,哪里像个女人,可是,她确实是个女人,而且,是自己的妻子!拜过堂的!

眼泪不断涌出,视线更加模糊,就连她的侧脸也看不清了。

进入宁海城之后,自己只结实了两个真正的朋友,两个女人,两个妻子。

菲儿刚刚已经死了,甚至没机会过去看她一眼,现在,海梦云竟然为了救自己也倒下了!

体内的气血已经混乱,因为前所未有的重创,还因为,心痛!

“哇”的一声,又是一大口血涌了出来,可赤羽搏根本没在意,挣扎着活动身体,却用不上一丝力气。

有人来到附近,拉了一把,不知道是谁,或许是亚若,南圃,或者木冬青?

不知道,没心思去看,目光只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还有那已经将她的身体撕裂开小半的伤口。

血蝠这一刀从她胸腹部刺进去,向侧面一带,已经将她的身体切开了小半。

自己的身体终于勉强能动了,轻轻将她抱进怀里,看着她的脸,泪水不断涌出,落在她脸上。

海梦云嘴角也流下鲜血,脸上却带着似有似无的苦笑,目光也落在他脸上,却是那样的无力。

“没,没什么。”“今天,宁海城、所有人、都、都可以死!都、宁愿死!不必、难过。”海梦云无力的说着。

赤羽搏面容扭曲,身体剧烈颤抖,只是捧着她的脸,点着头。

“我,不行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女人,也从来、没想过、会嫁给、什么男人,可是我、毕竟、是个女人,也终究、嫁了一次。我、不后悔!”。

听到这句话,赤羽搏只觉得心似乎已经被撕碎了,再也承受不住那种痛,视线已经出现了一重重残影。

可是,这个时候不能倒下,哪怕死也不能倒下!眼前的每一个瞬间都比生命还宝贵,错过了,心痛也会要了自己的命!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迟来的增援

赤羽搏双手捧着海梦云的脸,哽咽道:“你是个好女人,世上最好的,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海梦云脸上现出一丝苦笑,缓缓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然后又无力垂下!

这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不再有打斗,不再有喧闹,只有他,静静抱着她的尸体……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女人,也从来没想过会嫁给什么男人,可是我、毕竟是个女人,也终究嫁了一次。我、不后悔!”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子,一次次割着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是啊,她终究是个女人,是个极好的女人,很善良,很沉稳,善解人意又心胸宽广,为什么之前就不能好好感受她的心,把她当成个好女人看待?为什么假装成亲?为什么那一夜要那么尴尬?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自己一定会看到她的好,认认真真将她作为一个女子看待,甚至也包括菲儿。

那样,又何谈假成亲,那一夜,应该好好将他们搂在怀中,感受他们的温暖,还有他们受伤的心。

可是,一切都已成过去,不可能再从头,人为什么都要等到错过了才懂得珍惜?

土坑旁边,亚若、果儿、玉儿、南圃、木冬青都在,静静看着下面抱在一起的一人一具尸体,眼中也都落下泪来。

之前,又有谁将那个她当做女人看待,无论长相和行事风格,她都完全像个男人,可是,有谁注意到,她心中也会有爱,也会有脆弱,也会有无怨无悔的感情。

为了一次假成亲,为了个名义上的丈夫,她无怨无悔付出了生命。

不!在她心中,这一切很明显并不仅仅是形式,她都已经当真了,全心全意付出了,只不过,她掩饰得很好,没有人察觉而已。

可怜人啊!穷其一生甚至不敢放纵爱一回吗?直到死亡的一刻才敢吐露心扉吗?又有谁真的试过去了解她的心?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这里沉浸在哀伤之中,其他人的大战还在继续。

血蝠无法跟众多宁海城修者硬抗,却可以利用速度优势保持不被包围,一个个杀了宁海城修者,仅这一点,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继续这么下去结果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宁海城的覆灭。

所有人都看出了这一点,可谁也没有办法,实力上的差距有时候是绝对的。

难道付出了这么多生命,最后的结果依然无法改变吗?难道只有屈服,任人宰割这一条路可以选吗?那跟灭亡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就在所有人已经迷茫,甚至有些绝望的时候,事情突然又有了变化,自东方有几道遁光极速飞来。

什么人?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飞速赶来这里呢?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有修者!”

所有人都又惊又喜,在彻底的绝望面前任何变化都是好的,因为情况已经不能更糟了。

唯独血蝠紧紧皱起了眉头,来得很显然是修者,魔修绝不会光天化日大摇大摆飞在高空,也就是说,来的是敌人。

很快,其中两道遁光率先靠近了宁海城。

看清来人之后,血蝠猛地抽身后退,心中暗叫不妙,原因很简单,这两个人他认得,俪青萍和启明泽!

看来,自己必须走了,一战下来消耗太大,已经根本无法与他们俩硬拼。

血蝠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有了判断之后立刻就要逃,可是,眼角余光却看到了下方不远处的赤羽搏。

两位老祖是带不走了,可那小子……

他身形一闪向下方的赤羽搏猛冲过来,这小子已经伤得很重,将他拎回去也算没有白跑一趟,至于俪青萍和启明泽的追击,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赤羽搏仍呆呆抱着海梦云的尸体,仿佛失了魂魄,根本没注意到血蝠冲来。

不远处,亚若等人大惊失色,同时对血蝠发动了攻击,然而,几人联手的一击只被血蝠随手一挥就化解了。

也不耽搁,上前一把抓住赤羽搏,转身就走。

空中,启明泽和俪青萍已经赶到了,启明泽大喝一声:“血蝠,你已经消耗严重,面对我们俩还想走吗?”

血蝠冷笑道:“我想走,你们俩留得住吗?何况,就不怕我先杀了这小子?”

二人面色微微一变,他们俩都知道赤羽搏,俪青萍知道他和闵钰的感情,也对这个后辈非常看重,启明泽与他接触过几次,可以说,对这个年轻人甚是喜爱,甚至有意收做关门弟子。

可是,他们俩都是沉稳睿智的长者,心里知道,就算很在意这个年轻人也不能表现出来,那只会令事情更糟糕。

俪青萍道:“他只是一名低阶弟子而已,你认为用他的命换你的命,我们会接受吗?”

血蝠哈哈一笑道:“我看你们是太自信了,你们以为十拿九稳可以杀了我吗?你们错了。

今天,我就要带着这小子从你们手上逃走,让你们干瞪眼儿!”

俪青萍和启明泽同时一皱眉,以他现在的状态独自逃走都几乎不可能,何况带着个人?可他这么说显然不是故弄玄虚,他到底有什么依仗呢?

二人也不答话,各取兵器就向血蝠冲去,血蝠早有准备,掉头就走。

然而,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俪青萍和启明泽身上,却没注意,他手中的赤羽搏缓缓抬起了头,一双眼中竟然满是血丝和杀意。

双方一追一逃向东而去,距离在一点点拉近,可是,就在启明泽和俪青萍眼看要追上血蝠时,却见他猛地一挥手,大片的黑血自他手中喷涌而出。

魔血!这东西有很强的腐蚀性,而且,其中蕴含着精纯魔气,沾染之后对修者而言是个不小的麻烦。

俪青萍和启明泽赶忙躲闪,对他们这等修为来说并不算困难,可是,追击的速度却立刻降了下来,双方的距离一下子拉开老远。

血蝠猖狂大笑着,道:“怎么样?你们倒是抓我呀!这东西我可带了不少,足够和你们耗到返回大森林。”

原来,此次前来魅护法已经做了准备,带上大量魔血可以帮助血蝠快速恢复力量,也可以在逃亡时阻碍修者。

有这东西在,俪青萍和启明泽越是靠近就越束手。

不甘心呐!大老远赶来难道就让他这么逃了?那就继续追,只希望他身上带着的魔血不足以坚持到最后吧!

二人又一次靠近,血蝠手持一个精致的小金属球,用力一挥,又是铺天盖地的黑血洒来,也不知道这些魔血来自多少个死去的可怜人。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手中拎着的赤羽搏突然动了,动作幅度非常小,只是将右手微微向前,可是,他和血蝠之间却突兀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包裹。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又非常隐蔽,血蝠的注意力都在后边,根本没有防备,等他发现的时候却已经晚了那么一瞬。

“噗”的一下血花四射,赤羽搏径直向下掉落,一起的,还有半截手臂,那是血蝠的。

“啊”的一声惨叫传来,血蝠疼得全身剧震,可是,此时此刻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强忍着,继续飞速逃遁,咬牙切齿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臭小子,你给我等着,我一定活扒了你的皮!”

“砰”地一声,赤羽搏重重摔在地面,又接连向前翻滚出去老远,带起一阵烟尘。

好不容易停住,他脸上满是阴狠,眼中含着泪,同样咬牙切齿道:“血蝠,你也给我等着,我要你死!”

这一击本想直接杀了血蝠的,怎奈血蝠反应实在是太快,感觉到巨大包裹出现的瞬间,身子猛地一侧,只留下一截手臂。

很快,血蝠三人便已经消失,后边,宁海城部分修者还有亚若等人已经追了过来。

另一侧,闵钰和老疯子也赶了过来,他们和俪青萍二人同来,只是速度慢了些,被落在了后面。

所有人都落下来,闵钰佝偻着将赤羽搏抱在怀里,紧张道:“徒儿,你怎么样?”

赤羽搏面目狰狞扭曲,想到海梦云的死就心痛如绞,只是将头埋在师父怀里痛哭失声,也顾不得全身的伤痛。

哭了一会儿,亚若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自责,可是,这个时候还是快回宁海城吧,至少可以将她的尸首好好安顿了。”

赤羽搏闻言顿时恢复了理智,是啊,海梦云和菲儿的尸首还在那里,宁海城定然一片混乱,绝不允许她们尸首被胡乱处理了。

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

闵钰轻轻一叹,替他解了盔甲,又将他背在身上,和众人一起向宁海城飞去。

而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中,隐藏着两个人,竟然谁也没有发现,一个老农打扮的佝偻老者,一个魁梧的中年人。

魁梧汉子道:“大人,就让那个小魔修这么走了?”

老者面目平静,看着手中一片开始发黄的叶子,缓缓道:“走吧,小人物而已,无关痛痒。

自开天辟地以来,世上有光明就有黑暗,有快乐就有伤痛,如果阳光可以时刻普照大地,那么,生命终将枯萎。”

魁梧汉子又道:“那这座小城呢?还有地下的魔窟?”

老者微笑道:“从今天开始,我承认,这座小城的所有人,都是我们东帝最好的子民。

不要去打扰他们,让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存在吧。。

能让我心中有了难得的一丝波动,我应该感谢他们。”

说完这些话,两道身影突兀的消失了,仿佛从来也不存在。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审问聋盲

天色已是下午,宁海城中充斥着血腥气,人们心中满是伤痛,却又有一丝难得的轻松。

血蝠被打跑了,宁海城终于保住了,虽然死了很多人,可这场劫难总算是过去了。

经历了痛,才知道以往的宁静多么可贵,受了伤,才明白以往的努力还远远不够,相信,之后的宁海城将完全是一番新气象。

宁海城外,赤羽搏一行人都在这里,甚至宁海两位家主也在。

林中高高堆起两个土包,之前各立了一块石碑,一块上面刻着:亡妻宁雨菲之墓,另一块是:亡妻海梦云之墓。

赤羽搏静静跪在两块石碑前,一动不动,偶尔可以听到泪水滴落地面发出的轻微声响。

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一段时间了,什么也不说,其他人只是静静陪着。

良久,木冬青道:“小师叔,你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赤羽搏声音空洞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多陪她们一会儿。”

宁海两位家主叹了口气,先走了,城里还有不少事等着他们,其他人却都没有动。

这一天,赤羽搏其实伤得很重,可是,他不想休息。无法静下心来,难以原谅自己。

其余人都担心他,也只能在这里陪着。

天色一点点暗了,夜里有些凉,明月缓缓升起,直到中天,所有人就这么静静待在这里,直到,赤羽搏直挺挺倒了下去。

众人将他带回宁家大殿休息,仔细看过,应该没什么大事,伤得很重却不会对以后有太严重影响,加上疲劳,悲伤,心力憔悴,这才晕了过去,好好休息应该没事。

众人围坐一起这才说起之前的事,原来,闵钰和老疯子回去请援,还未到哥恒城却被魅护法设下的一道防线拦住。

魅护法心思缜密,早就料到,消息泄露的话,宁海城和这里的修者有可能联合起来,那样血蝠就麻烦了。

闵钰和老疯子实力都不怎样,哪敢轻易暴露,只得绕圈子,找机会偷偷溜过去。

好在闵钰以前的修为已经很高,如今修为没了,神识范围却有相当优势,这才好不容易摆脱了拦截,回到哥恒城。

这一来一回用了几天时间,而这短短几天,宁海城就险些完了,好在俪青萍和启明泽来的是时候。

第二天下午赤羽搏才醒了过来,状态明显好了很多。

俪青萍和启明泽也回来了,最终没能追上血蝠,让他利用魔血逃了。

不过,经此一闹,想必短时间内魔修也不敢轻易再来宁海城,之前闹出的动静不小,如果引起其他修者尤其是东帝宫注意,那对他们来说将是极其危险的。

经过这件事,宁海城对赤羽搏等人已经充分信任,并不限制他们行动。

宁海城外,鸾果儿正哭得伤心。

“姐姐,我觉得跟在他身边自己就像个废物一样,什么忙也帮不上。

不如亚若姑娘那么聪明,遇到什么事都沉稳冷静,能给他出主意。

不如菲儿和海梦云那么烈性,可以为他去死。

甚至不如身为凡人的宁儿姑娘那么宁静平和,让他的心宁静。

我什么也不是,什么本事也没有,什么也帮不到他,我该怎么办?”

鸾玉儿轻轻一叹,自己心里又何尝不觉得苦涩。

这个男人确实很优秀,资质好,实力提升快,做事大气,有情有义,对身边的人也好,可是,他身边的女人又何尝不优秀,尤其是那个亚若姑娘。

菲儿和海梦云已经死了,自然构不成威胁,即便在他心中留下过深刻印象,却终究无法挽回。

那个凡人女子也不足为虑,她再好,凡人和修者之间永远无法平等,永远无法长久。

可是,那个亚若姑娘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从不会像一些小女人那样小气,无理取闹,大事上可以帮助他,细节方面也无可挑剔,关键是,她真的很可爱,就连自己也对她生不起丝毫恨意。

接触了这么久,也一直在寻找机会,可是,在那个水晶一般剔透的女子面前真的有机会吗?

她不想劝妹妹放弃,因为她知道,妹妹不会放弃。

果儿虽然柔弱善良,可骨子里有一股子韧劲儿,毕竟是自小吃苦的孩子,认准了一些事就不会被轻易打败,何况,何况自己又何尝愿意放弃!

回想起阴风谷的事,自己用极不光彩的手段差点杀了他,可他还是救了果儿,送回给自己,也没对自己怎样,更是在南圃打上门来的时候救了自己一命。

从那时起,心中的温暖就已经扎根,在这个冷漠的修真界,这份温暖已经随着时间推移而越发茁壮,甚至根深蒂固,哪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不行,得想想办法,一直这样的话,可要被那个亚若姑娘彻底比下去了,比得一无是处。

她们姐妹的想法,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

过了两天,赤羽搏的身体状态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他来到地下,见了两位老祖。

两位老祖对他很满意,虽不是真的宁海城后人,可两位老祖允许他随时以宁晨阳的身份出入宁海城,也将镇魂紫龙晶给了他。

这里的事已经告一段落,赤羽搏等人决定离开,要去南方找班德文耀取水明蛙卵膜,然后尽快返回哥恒城为师父炼制寄魂之物。

离开之前,一再嘱咐两位家主,宁海城如果再有麻烦,一定要派人去哥恒城找自己,定然万死不辞。

对于他的好意,两位家主欣然接受,因为,他已经是宁海城一份子。

再见了,宁海城,虽然在这里只停留了短短的时间,可是,有些东西已经铭刻于心。

兵分两路,赤羽搏一行人去了南方后平关池阳宗,俪青萍和启明泽带着聋盲返回哥恒城。

可怜的聋盲,终于成了阶下囚,带回去之后要好好审问,或许从他口中还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闲言少叙,赤羽搏等人一路顺利,不再多说。

单说哥恒城大殿中,两位宗主和数名长老围坐,聋盲被押着跪在殿中。

对于入云宗来说,聋盲不单单是一名神海期魔修统领,更是入云宗曾经的一员,老宗主俪啸天曾经收留的孤儿。

几十年前老宗主神秘失踪,当时,就带着他的大徒弟和那个被大家称作小黄毛的孩子。

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宗主如何到了魔修手上,之后又如何变成了恐怖的血魔尸,这些事都还是个谜,只有眼前的聋盲知道,因此,俪青萍要亲自好好审问他。

两人对视,聋盲一向阴冷的眼神却渐渐柔和下来,问道:“你就是老宗主的女儿吧?”

回想起老父亲,俪青萍眼中也多了一丝晶莹。

之前,两派高手与风尊者、血蝠、魅护法三人大战,他们动用了血魔尸,其中就有老宗主俪啸天。

后来,老宗主被修者们抓了回来,没过多久便死了,俪青萍将他的尸体冰封于入云宗最高峰之上,却不料,魔修高手偷袭了入云山,将整座山都劈了,俪啸天的尸体也被毁了,彻底从这世间消失,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因为老父亲,俪青萍才决心与那些魔修对抗到死,这也是修者们始终没放弃的一个主要原因所在。

聋盲虽然被擒却并没有多少惧意,静静看着俪青萍,那原本阴冷的脸上竟然现出前所未有的温和与伤感,苦笑道:“不知不觉间已经身为魔修七八十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现在的我早已经是一名彻彻底底的魔修,无法改变。

在这世上,我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已经见过了太多生生死死,早已麻木。

也没什么值得悔恨、怀念,或者愧疚的,这几十年早已经把我的人性磨灭了。

可是,有些事却一直藏在我心底,从不跟什么人提起,却又偏偏无法忘记。

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值得我倾诉,那,或许就是你了。

既然落在你们手里,我已经毫无所求,只希望能把憋在心里几十年的一些话说出来,这对于我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俪青萍面色凝重看着他,隐隐感觉到那将是个满是辛酸与痛苦的故事。

可是,在听那个故事之前,有件事或许应该先问一下,道:“记得之前,闵钰师弟在你们那里待了一段时间并带回来一条消息,那就是,我父亲在你们手上。

你们送来这样一条消息,其目的应该是限制我们入云宗,削弱修者一方的力量,可有一件事我十分不解。

闵钰师弟问你,我父亲是否还活着,你的回答是,你和我父亲还有大师兄仍在一起,他们没有变,却无法行动。

这个回答让我们十分怀疑,似乎故意露出破绽。

正是根据这一点,我们判断父亲他老人家恐怕早已经遭遇不测。

问题是,既然是你让闵钰带回这条消息,却又为何说了这样一句话?用意是什么?”

聋盲苦笑道:“不错,我是故意那么说的,用老宗主威胁入云宗是魅护法的主意,我只是个跑腿的,可是,我不想你死,又不方便明着透露什么,这才说了那么一句话。”。

又道:“想知道原因吗?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为什么叫做聋盲?”

这个问题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是啊?他为什么叫做聋盲呢?那不是又聋又瞎的意思吗?怎么会起这么个名字?

第一百六十章 聋盲的过往

聋盲缓缓道:“想当年,我只是个孤儿,瘦骨嶙峋,甚至不知道父母是谁,他们在哪里,就连吃顿饱饭对我来说都是种奢望。

小时候的我经常在夜里蜷缩于墙角,望着星空问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世上,为什么别人能吃饱饭,有地方温暖地睡一觉,而我却偏偏像一只野猫、野狗一般流浪?

人活着如果只是受冻挨饿,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上天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有一天,让我遇到了一个人。

那是个老人,他看到我,皱眉跟我说,‘孩子,你是不是饿了?以后跟着我吧,我给你饭吃。’

我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甚至不敢问为什么,那时,只要能让我吃饱,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跟随他一些时日,我发现,他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他拥有我完全无法想象的力量,而且对我很好,什么也不用我做,反而总是照顾我。

当时我就想,这一定是天上的神仙,他看我可怜,特地来解救我的。

后来,他带着我来到一座高山上,让他的弟子收留我,给我饭吃,教我东西。

我这才知道,他们这些人叫做修者,是一些拥有强大力量的人。

这样一来,带我回来那个老人便成了我的师祖,他的大徒弟成了我的师父,山上还有很多人也都对我很好。

从此,我的生活完全改变了,就像做梦一样,我觉得自己应该真正算是个人了。

我很感激他们师徒,感激那里的每一个人,发自内心的。

那时我曾经发誓,如果有人敢将我现在的生活夺走,我就跟他拼命。

可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几年之后,他们师徒二人出门游历,由于那时我还小,需要师父照顾和教导,所以他们带上了我。

刚离开山门不久,他们就遇到了敌人,那是五名穿着黑色衣服的怪人。

他们很厉害,而且,他们似乎知道师祖的身份,特地来抓他的。

师祖他老人家与那五名黑衣人打了起来,光是打斗中的风就把我掀飞了出去。

我吓坏了,好在有师父在,我才没有被他们的打斗波及而死去,可师祖他老人家竟然渐渐不敌那五名黑衣人。

师祖让师父带着我快跑,师父要过去帮忙,可看了看我,最终还是含着泪带着我离开。

却不料,那五名黑衣人很快便抓了师祖,又向我们追来。

师父带着我逃得很慢,我们毫无悬念地也被他们抓住。

然后,我们被带到了无边森林中的一处山洞中。

那山洞很大很大,里面有些奇怪的黑气,我们被关在一间封闭的小石室内。

他们逼着我们加入,师父和师祖不肯,黑衣人便开始折磨他们,每天毒打,打得皮开肉绽。

我好害怕,还记得那时师祖满身是血,却总是说,‘我不光一个人,我还有女儿,还有徒弟,还有整个宗门,为了他们,就算死我也不会加入你们。’

而我的师父,是个憨厚朴实的人,他自始至终只会说一句话,‘无论生死,我不会离开师父。’

从此,那些黑衣人便不断折磨他们,将他们绑起来,用刀一点点割他们的肉,或者将他们的手脚打断,再接上,慢慢长好,然后再打断。

我和他们关在一起,虽然黑衣人没有打我,可我怕极了,简直要疯了。

整日看着那些黑衣人不停地折磨他们,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不敢跟他们拼命,我的心时时刻刻都在颤抖。

每当安静下来,我一闭上眼睛,眼前便会出现他们浑身鲜血的样子,耳中便会出现他们的惨叫声。

黑衣人折磨了他们几年,他们却没有死,依然很平静,似乎在他们看来这样的折磨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我已经受不了了,快疯了,每天都觉得脑袋要炸开了,甚至不敢睡觉。

我的心在不停地颤抖,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睛,割了自己的耳朵,可我做不到,我好怕,怕极了。

最后,我向他们投降了,我说,无论他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让我离开那个石洞,哪怕立刻杀了我我也愿意。

离开那个石洞时,我看到了师父和师祖脸上的微笑,他们的笑容那么平静,那么慈祥。

我的心仿佛被撕裂了,我恨自己的怯懦,恨自己的无耻,恨自己不敢面对当初的誓言,可我别无选择。

我知道我帮不了他们,跟那些黑衣人比,我只是一只小蚂蚁。

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对我来说是一种比死还难以忍受的折磨。

那些黑衣人自始至终没有折磨我,可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再也无法面对他们。

出了那处石洞,黑衣人开始让我修炼,可我依然生活在恐惧之中,脑海中一直浮现他们凄惨的样子,他们的惨叫声,始终无法安静下来。

我总是强迫自己忘记,忘记这一切,忘记那个曾经将我从野狗变成人的师祖,忘记那个待我如子的师父,忘记他们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忘记他们看我时的慈爱目光,可我就是做不到。

几年过去了,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俩。

我改了名字叫做聋盲,就是看不见也听不到的意思。

我要将那些景象从眼前抹去,将那些声音从耳中抹去,要不然我就会死,被活活折磨死,被那些无法抹灭的记忆。”

说到这里,聋盲眼中已经满是泪水,身体也剧烈颤抖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又是几年过去了,我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终于可以不去想那些过往,也适应了那里的生活。

随着实力提高,我在那里可以自由行动了。

有一天,我和其他人被安排去一间始终封闭的石室抬东西,那是很奇怪的巨大棺椁。

我们将很多棺椁抬到血池旁边,有人打开盖子,我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那里边是很多人,像尸体一样静静躺着,在其中,我再一次看到了师祖和师父。

他们的容貌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全身变得乌黑。

我以为他们已经死了,当时竟然没有丝毫悲痛,反而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因为他们死了,这太好了,他们终究还是解脱了,这对于他们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吧。

时间很快过去,我的实力也在不断增长,知道的事也越来越多。

我知道自己成为了一名魔修,而魔修是被如师父、师祖这样的修者所痛恨的。

魔修与修者似乎是水与火的关系,走上了这条路便无法改变,无法回头。

我还知道,原来师父和师祖并没有死,没有解脱,他们只是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沉睡状态,一旦醒来便会疯狂攻击没有魔气的人,然后,他们会用尽自己的力气,耗光自己的生命而真正死去。

后来,我别无选择地在山洞中与那些黑衣人一同生活和修炼了几十年。

我们做了很多坏事,抓了很多人,折磨他们,杀死他们,渐渐地,这种事在我心中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我变成了自己曾经最痛恨的人,做着自己曾经最痛恨的事。

直到有一天,黑衣人决定不再继续躲在山洞中,他们要得到更多的力量,他们需要更多的人手,他们要消灭附近的修者,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力量。

而我被安排抓一名入云宗修者,将老宗主在我们手里的消息传出去,以限制入云宗,再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忘恩负义无耻小人的故事。

几十年前我已经选择过一次,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别无选择,其实我错了,我明明有选择,只是不敢而已。

之所以会告诉你们这些,是因为我心中始终有愧疚、有悔恨,让我一生也无法面对,无法忘记。

我只会说这么多,如今,我已经无法做回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你们也不必浪费口舌问我什么,其他的我不会说。

现在,我只求你们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让我选择死,痛苦的死去。

我求你们将我的手脚打断,将我的皮肉割下来,以此向几十年前的那次选择赎罪,让我能够从那无尽的罪恶感中解脱,让我可以放下那些无比沉重的过往。”

旁边的俪青萍已经满脸泪痕,良久,才声音颤抖道:“虽然你背叛了宗门,背叛了你的师父,背叛了我的父亲,我却无法怪你,丝毫生不起对你的恨意。

可以想象你的感受,当时的遭遇对还是个孩子的你来说确实太残酷,太难以接受,所以,我愿意原谅你。”

聋盲听了这话,已经恢复平静的面容突然扭曲,瞬间泪如泉涌,趴伏于地,泣不成声,仿佛几十年压在心中最深处的委屈,几十年的愧疚、自责瞬间爆发了出来。

此刻的他已经完全不是一名阴冷的魔修,仿佛变成个做错事的孩子。

俪青萍清冷道:“我虽然可以原谅你,但正如你所说,你已经是一名彻底的魔修,已经无法改变。

现在,我就给你个痛快,希望你也可以放弃以往的种种,尘归尘土归土。”

聋盲声音哽咽,颤抖着说了句:“谢谢……”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跟修者们斗了这么久的聋盲就这样死了,山坡上有两座坟墓,一个是,亡父俪啸天之墓,一个是,小黄毛之墓。

想必父亲九泉之下还是愿意见到这个收养的孤儿的,愿意聆听他的忏悔。

(第四卷终。菲儿和海梦云死了,聋盲也死了,原来大家都是可怜人。。

下一卷中,断了一臂的血蝠会放过赤羽搏吗?师父闵钰将舍弃肉身,最终是生是死呢?

惊险与感动仍将继续,感谢支持我的读者!)

第一百六十一章 闵钰之死

赤羽搏等一行人往南方跑了一趟,在班德文耀处顺利拿到水明蛙卵膜,不敢耽搁,又急匆匆返回哥恒城。

如今的哥恒城已经几乎没有清风阁和入云宗的区别,在魔修压力下,修者们已经真正合为一家。

安世源是决策者,俪青萍、果温桥、启明泽三位,相当于太上长老的角色,负责协助和监督安世源,其下还有一众长老,至于这个新势力的名字等细节暂时还没有定。

回到宗门,赤羽搏立刻找到俪青萍,炼制寄魂之物和之后的过程必须在一个绝对安静、安全的地方进行,必须有一个绝对信得过的高手帮他们完成,这个人选自然是俪青萍了。

如今的哥恒城已经是修者大本营,外面有五行聚灵大阵守护,城中也有了很大变化,地下被修者修建了很多密室。

于是,俪青萍、闵钰、赤羽搏三人便来到一间地下密室之中。

炼制寄魂之物的过程就要开始了,这东西的炼制要用到闵钰的臂骨,甚至金丹,所以,炼制完成之时也就是决定闵钰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之所以使用臂骨和金丹,主要是为了精神力和寄魂之物更加契合,提高成功率。

经过一日准备之后,三人都盘坐于地下密室之中,赤羽搏坐在密室最角落。

三人都一脸的凝重,尤其赤羽搏,此时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嘴唇干得发白。

整个过程他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在一旁坐着,这也是闵钰的要求,如果不成功,他希望能见徒儿最后一面。

在这个世上,闵钰没有任何亲人,这个唯一的徒弟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了,就算死也希望将他的样子留在意识深处。

炼制终于开始了,密室中凝重的气息有如实质。

盘坐中的闵钰缓缓睁开眼睛,将右臂伸了出来。

俪青萍帮他挽起衣袖,露出里面满是褶皱的枯瘦手臂,然后,取出一根兽皮带,将其右臂自肘关节处扎紧,又取出一柄细剑,措不及防白光一闪,闵钰的右臂便自肘弯处一斩而断。

俪青萍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将断臂接在手中。

左手握住断臂手腕处,右手一伸,手心中燃起一小团金色丹火,在断臂上灼烧。

不一会儿,整间密室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焦糊味儿,人肉的焦糊味儿,而此刻的三人却对此全不在意。

赤羽搏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捏住,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他静静盯着闵钰,似乎师父的痛苦就是自己的痛苦。

闵钰只是静静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那断臂处森白的骨头和不断滴答的鲜血,还有其脸颊上渗出的汗珠都显示着他正在忍受何等剧痛。

俪青萍只专注于那条断臂,在火苗灼烧下,手臂上的血肉渐渐消失,露出两根颜色不同的骨头,一根莹白如玉,另一根棕黄如脂,乃是因为这几年时间闵钰强行调动灵力灌输于此而至。

伸出玉手将那根黄脂般的骨头硬生生掰下来,放在石桌上,手起剑落,截取了拇指大小一截儿,又将中间掏空,在一侧钻了个小孔,最后,用一柄极细的小刀在骨头外面刻满了符文。

赤羽搏知道,这种符阵被叫做引魂符阵,是吸取闵钰精神力所用。

做完这些,俪青萍一脸凝重地来到闵钰面前,眉头微皱看着他道:“师弟,你准备好了吗?”

闵钰一抬手,将一枚储物戒指扔给了俪青萍,然后微微苦笑道:“师姐,这种污秽活儿还是让师弟自己来吧。”

赤羽搏心脏扑扑乱跳,想要把脸转过去,脖子却不受控制,下意识喊了声:“师父!”却发现声音已经完全沙哑。

闵钰只是淡淡微笑,左手一挥,竟然“噗”的一声,硬生生插入小腹之中,鲜血飞溅。

随着一声闷哼,他又将手拔了出来,一颗圆滚滚的金色珠子带着鲜血出现在他手中,正是金丹。

俪青萍接过那颗珠子,另一只手递给闵钰一大团布。

闵钰接过,按在自己的小腹伤处。

看着这一幕,就连赤羽搏也感觉要被那无尽的痛淹没。

俪青萍盘膝坐下,自闵钰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块黑灰色棱状晶体,那是一枚高阶幻兽的幻晶,也叫做魂石,花了入云宗十七万灵石,是所有材料中最昂贵的。

接着是一块黑亮无杂色的墨玉,然后是一块紫黑色宝石,正是赤羽搏从宁海城得来的镇魂紫龙晶,最后还有闵钰那颗金丹。

俪青萍手中再次燃起一团火,将几样东西用灵力控制围绕在这团火周围。

片刻之后,自几件东西下面各自流下少许液体,又被灵力牵引融为一团。

闵钰那截臂骨也飞入那团液体之中,与其合在一处。

俪青萍手中火焰猛地暴涨,几块晶石流下更多液体,然后,剩下的残渣被她手一挥,牵引着丢在一旁。

那截臂骨在俪青萍的控制下被液体渐渐包裹,随着温度降低,那些液体一部分进入骨头两端,将两边封死,一部分凝结在骨头表面,将其包裹起来。

等手骨完全冷却下来,俪青萍再次在表面刻画起符阵。这一层叫做镇魂符阵,用来束缚闵钰的精神力不至于发散。

然后,又取出一块黑灰色东西,用火一烤,化作粘稠液体附在骨头上,再取出水明蛙卵膜,在骨头上仔细贴了一层,用火远远地一烤,使其干燥。

又用那黑灰色东西一烤,在水明蛙卵膜上又包裹一层,将卵膜包裹其中。

如此反复三次,从里到外包了三层水明蛙卵膜。

那黑灰色东西是一种炼制好的树胶,高温可以融化,凝固之后有一定弹性,又很坚韧不容易损坏,用这种东西包裹住水明蛙卵膜,而且包裹三层,以确保万无一失。

再外面是两层阻隔温度的妖兽皮,最外层用上好金属炼制成外壳,十分坚硬,以确保里面不受损伤。

终于完成了,从外观来看是个小小剑柄形状,其上还带着一条金属链子。

这是伪装,看起来就像断掉的宝物,似乎是一件有纪念意义的饰品。

实际上,这就是最终的寄魂之物了,是闵钰新的归宿。

这一番功夫下来,已经用了很长时间,闵钰身前已经流了一大滩血,人也已经奄奄一息。

俪青萍拿着寄魂之物来到闵钰身前,道:“师弟,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你要将一滴鲜血打入其中,用来激活两道符阵,然后,就是等待生命结束了。”

闵钰勉强抬起手,想要逼出一滴血,却没有成功,眼下的他,连这一点儿实力都已经没有了。

苍老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将手指伸到嘴边,咬破。

俪青萍见了,单手一挥,闵钰指尖的一滴新鲜血液便自行飞入寄魂之物的小孔之中,消失不见。

闵钰的身体终于瘫倒在墙角,虚弱而落寞,脸上却带着一丝玩味的笑,仿佛此刻已经看破一切,看淡一切。

赤羽搏赶忙过来,抱住他肩膀,轻轻将他抱在怀中。

闵钰看着他,虚弱道:“如果师父失败了,你不要伤心,师父的生命已经枯竭,并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你要照顾好自己,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记住,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成功了,师父以后都要靠你了,因为师父只是一件死物,没有单独行动能力,很多事需要你帮助。”

赤羽搏眼中含着泪道:“师父,你放心吧,一定会成功的,以后咱们师徒就一直在一起了。”

闵钰气息微弱道:“师父好累,不想再等了,你把师父放下来吧。”

这段时间,他强行用体内残存的一丝灵力封住伤口才坚持这么久,此时放松下来,小腹处的鲜血汩汩流出。

没过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僵硬下来,不再有一丝变化。

俪青萍将寄魂之物放在闵钰身上,静静坐在一旁。

赤羽搏全神贯注感知闵钰身上的变化,可过了大半个时辰,却没感觉到任何异样。

密室中死一般寂静,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生离死别的痛在他心中快速膨胀。

璃玉老仙所给的方法中,做到这一步就已经结束了,如果成功,闵钰的灵魂将转移到寄魂之物中,强大的精神力甚至可以与人交流。

可是,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难道……

“师父,你在吗?能听到吗?”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眼泪不断滚落,心仿佛渐渐结冰。

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死亡了,死亡虽然随处可见,那种痛却又是刻骨铭心的。

从八岁开始,这个老人就始终陪在身边,为了自己,他不再邋里邋遢,为了自己,他不再酗酒,传自己本领,教自己做人,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没有他,哪有今天的自己。

看着呆呆抱着闵钰尸体不断流泪的赤羽搏,俪青萍微微一叹道:“不管怎么样,他的肉身都已经死了,我们将他埋了吧,入土为安。”。

赤羽搏眼中含泪道:“让我,再抱抱师父吧,就一天,最后一天,明天这个时候我就去把他埋了。”

俪青萍鼻子一酸,点了点头,独自出了密室。

第一百六十二章 骨中虚

赤羽搏抱着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坐在密室中,小声念叨着:“师父,这是不是最后一次跟你说话了?

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你全身都是一股子酸味儿,看起来又老又丑,还抱着个大酒葫芦。

若不是你说,每天四个菜,随我吃多少,我是绝不会拜你为师的。

后来,你换了干净衣服,酒也不喝了,整个人都变了。当时不懂事,后来才知道,你是为了我。

小时候,你用驱物术控制些东西每天追着我打一个时辰,说实话,那时我是恨你的,还偷偷在心里骂你老不死的。

记得有好几次,我闹脾气不干了,被你狠狠揍了,当时真的想过杀了你。后来我明白,你都是为了我。

再后来的几年,一天修炼之后我已经很疲累,休息了,你却在忙着炼制什么东西,持续了几年时间。

那是给我的铠甲,每一个部件,每一处地方都经过你仔细斟酌。

这套铠甲救过我几次性命,却耗费了你多少心血。

记得我逃出魔窟,两年半之后又回到哥恒城,你却因为要去魔窟救我而被俪宗主强行关进密室半年之久。

自从拜你为师之后,你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其实都是为了我。

师父,我到底欠了你多少,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撒手走了?”

眼泪始终一滴滴滑落,闵钰胸前衣襟已经湿了一大片,然而,他的身体早已经冰冷,面容早已经僵硬。

“师父,这几年我遇到几个好姑娘,她们聪慧、坚强、温和、灵秀。

我,我喜欢她们,可我年纪还小,实力还弱,你说过,还不能这么早成亲。

不如我说给你听听,你帮我看看哪个更好些。”

密室中的低语和哽咽一直持续着,赤羽搏搜肠刮肚,将自己一生中所能想到的事、能说的话,不停地说出来。

而听他说这些话的只是具已经僵硬的尸体。

说了一整天,又说了一夜,直到最后无话可说,只能一声声低呼着“师父。”

之前有个老人愿意听,现在有一具尸体可以倾诉,之后呢?连尸体也没了,所以,要把能说的话一次性说完。

一想到没有他的日子,就仿佛天空没了日与月,没了云彩,仿佛水中没有了鱼,没了水草。

一直到第二天,赤羽搏已经想不到任何话题,怀里的尸体也早已经僵硬,而那个剑柄,却始终没有丝毫反应。

希望已经变成失望,甚至最终变成绝望。

这个方法成功率并不高,璃玉老仙残魂之前就明确说过。

可想而知,生命的延续,灵魂不散,哪会那么容易,至少自己的一生中从未听说过长生不死的人或者灵魂。

就算巅峰实力的渡劫期强者可以活很久,那也是因为身体不断改善,寿命延长,却终究还是有寿元耗尽的一天。

赤羽搏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泪,将那小剑柄挂在脖子上,然后缓缓起身。

怀里依旧抱着闵钰尸体,将脸贴在那张苍老的脸上,感觉到的只是冰冷。

从地下密室中出来,俪青萍突然出现,问道:“你要干什么?”

赤羽搏眼神空洞,哑声道:“师父他老人家去了,我要带他回入云山,将他葬在其中,他应该会觉得安宁吧。”

俪青萍并没有阻止,只是,眼圈有些湿润,轻轻道:“如今魔修多在两国活动,你要小心。”

赤羽搏点了点头,抱着尸体往外走,在外面遇到木冬青,于是,两人一起出了哥恒城,一直向入云山而去。

两地相距颇远,好在这段距离对于如今的二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如今的入云山已经面目全非,再没有之前的直入云霄,看上去就像一大堆碎石。

赤羽搏让木冬青抱着闵钰尸体,自己却钻进了山石之中,修出一条通道向中央位置。

不知挖了多久,脑中一片空白,突然,一个清脆似孩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子,在干什么呢?”

赤羽搏正呆呆出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木冬青在外面等着,通道之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可这声音,听起来就在耳畔。

下意识将后背贴在石壁上,仔细感知周围,什么也没发现,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在哪里?”

那清脆声音道:“我是什么人?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呀!我在哪里却容易些,就在你脖子上挂的这个东西里面。”

赤羽搏顿时一呆,自己胸前挂着的不是其他,正是剑柄状的寄魂之物。不由狂喜道:“你?师、师父!”

清脆声音道:“我之前确实是你师父,可现在不是,也不想是你师父了,我,发生了一些改变。”

赤羽搏脑中一团混乱,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明白,也接受不了。

本以为师父已经彻底死了,却不料过了一天多,寄魂之物中确实多了一道灵魂,可这灵魂说话的声音和腔调跟师父闵钰简直天壤之别。

师父最终还是成功了?可问题是,他真的是师父吗?

过了片刻,漆黑通道中一个虚影渐渐成形,赫然是个只有七八岁的男孩模样,白白胖胖挺可爱。

跟璃玉老仙那道残影很像,只是淡淡的一道虚幻光影,看起来有些模糊,也感觉不到力量波动。

那光影面对赤羽搏,道:“虽然我拥有闵钰的全部记忆,可我如今已经不是个人,而只是一团精神能量。

我知道你和闵钰之间的感情,但说句实话,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感情,或者说,我这个、人或者鬼或者精神能量,并没有多少感情可言。

我从人而来,拥有人的记忆,所以,我明白感情是什么,但我如今已经不再是个完全的人,失去了很多人该有的东西,包括感情。

当然,我也得到了一些原来没有的东西,比如一部分魂石的力量,那是属于幻兽的,还有镇魂紫龙晶的力量,那是属于无数修者和魔修的。

说多了你恐怕不明白,简单点说吧,我过去是闵钰,现在只是个不得不依靠别人才能去一些地方,做一些事的,有想法的物件儿罢了。

对我而言,你是可以信任和利用的手和脚。

对你来说,我是你师父的延续,是个思想寄托,是一股精神能量,就这么简单。”

赤羽搏呆呆看着眼前虚影不知说什么好,良久才道:“呃、师父,你、你怎么变成这么个样子?”

那虚影道:“我并没有形体,只是一股能量,甚至可以变成女人,或者,猪,牛,什么的。

闵钰那副模样我很不喜欢,会让人觉得腐朽,所以,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赤羽搏又道:“那我为什么可以听到你的声音?”

虚影道:“其实你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因为我无法发出声音,你以为听到的,只是我想让你听到的,通过精神力直接强加给你,明白吗?”

赤羽搏道:“还有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久才出来?已经过了一天多,我还以为你失败了呢!”

那虚影道:“闵钰死后,他的精神力被那东西吸了进来,然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间我感觉到一些力量,那些力量正在与我结合,使我逐渐壮大。

随着这些力量的涌入,我终于清醒过来,有闵钰的力量,有一股更加精纯的精神力,还有很多驳杂的精神力。

我知道,这些力量是炼制寄魂之物的材料中蕴含的,所有力量融合在一起便形成了我。

当然,起主导作用的还是闵钰的精神力,所以,我还是像闵钰多一些。

我醒来时,就发现你在这黑乎乎的洞里,就出来了。”

赤羽搏傻笑道:“哦,我还以为你彻底死了,所以,带你来入云山安葬。”

那虚影白了他一眼,道:“闵钰那个皮囊已经没用了,你随便扔了就是。

既然已经挖了这么远,也尽了你的心意,就扔在这里好了。”

赤羽搏想了想,反正已经挖得不浅了,而且,闵钰成功以一种新的形势出现在自己面前,也算没有死,尸体也就不重要了,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赤羽搏道:“那,师父,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虚影怒道:“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你师父,至少不全是,而且不想是。

之前,闵钰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你身上,但我不同,我有我的事要做,而且,我也没多少东西可以教你了。

以后,咱们虽然必须在一起,却是各忙各的,需要的时候你给我出力,关键时候我也可以帮你,互惠互利。

眼下,是有一件比较着急的事要做,就是帮我找到鬼道功法。

没有修炼方法,我的力量就只消耗不增长,早晚要从这世间消失。”

赤羽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却也没办法,道:“你放心,就算死我也会帮你找到鬼道功法。”

安静了片刻,赤羽搏又问道:“既然你这么不爱做我师父,那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

虚影道:“嗯,这个问题自从我醒来就一直在考虑。

我应该有个名字,既然存在于骨头之中,而本身只是一道虚幻精神力,那就叫做‘骨中虚’好了。

虽然有点霸气不足,却没想到更好的,先凑合用吧。你以后可以叫我骨大哥。”

叫闵钰的灵魂,一个小孩子模样的虚影为骨大哥,总感觉怪怪的,可他是师父,说怎样就怎样吧。

骨中虚又道:“还有一件事你要牢记,闵钰已经彻底死了,我的存在最好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

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可以直接跟我说话,有人的时候只要集中精神,脑海中想着要和我说的话,我应该可以通过你的精神力波动感知到。”

赤羽搏难以置信道:“啊?这也行?”

第一百六十三章 前往东帝

骨中虚道:“自从那些力量融合在一起形成了我,我就有种感觉,我的力量跟一般修者的精神力不同。

不光可以用来感知,甚至可以通过精神力交流,强行使人进入幻境等等,这是修者极难办到的。”

赤羽搏饶有兴趣道:“进入幻境?就像幻兽那样吗?”

骨中虚微微一笑道:“差点忘了,你当初接触过幻兽。不错,就像那样,只不过,现在的我还没有把握,只觉得应该可以做到。”

木冬靑正抱着闵钰尸体在洞外等着,突然见赤羽搏出来,表情大变,完全没了之前的悲哀,甚至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不由奇怪道:“小师叔,你在里面发现了什么不成?”

赤羽搏一愣,道:“入云山被破坏成这副模样,哪会有什么发现,你真会开玩笑。”

木冬青道:“怎么一会儿工夫你的情绪似乎好了很多?”

赤羽搏尴尬道:“没什么,人总是要死的,入土为安,一了百了,我也没什么可伤心的了。咱们走吧,回哥恒城。”

木冬青不由皱起眉头,心中暗道:前后反差这么大,难不成,悲哀过度脑子不清楚了?

无奈,跟着赤羽搏一起向哥恒城方向奔去。

一边跑,赤羽搏一边在心里道:“师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骨中虚没有任何回应。

赤羽搏改口道:“骨大哥,你听见没?回个话儿。”骨中虚依然没反应。

赤羽搏突然停住脚步,心道:师父难道又出了什么问题?或者,他无形无质,刚才一不小心把他扔在山洞中了?

不由脱口而出:“师父,你在吗?怎么不说话?”

身后的木冬青见他突然停下,又听到这么一句,不由摇头。

看来小师叔失去朝夕相处的师父,悲伤过度,脑子确实有点不清楚了。

他来到近前,道:“小师叔,人死不能复生,你应该照顾好自己,让他老人家放心才是。”

却见赤羽搏并不答话,只呆呆立在原地,仿佛丢了魂儿。

赤羽搏脑海中,骨中虚正大叫:“喂!你这个蠢蛋,不是告诉你不能让别人发现吗,你竟然说出来!

我得惩罚你一下,免得你总是不长记性。”

下一刻,赤羽搏只觉脑中猛地一阵刺痛,“啊”地低呼一声,抱住脑袋蹲下。

木冬青大惊,问道:“小师叔,你怎么了?”心中却道:要悲伤到什么程度才能变成这副模样!

赤羽搏揉了揉脑袋,道:“哦,没,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没事儿,一会就好了。”

心里却大叫道:“师父,这怎么能怪我呢?我在心里喊你几遍,你却没反应,我不放心才一时大意说了出来。”

骨中虚道:“说你蠢你还真蠢,告诉你别叫我师父了,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还有,我老人家总不能一天到晚什么事也不做,只等着你和我说话吧?

我要修炼,要进一步吸收寄魂之物中的力量,自然照顾不到你。

你再跟我说话先在这东西上敲一敲,而且,没什么事的话别总找我,又不是女人,别这么啰哩啰嗦的。”

赤羽搏满心无奈,看来骨大哥和师父真的完全不同了。

看了看愁眉苦脸的木冬青,微笑道:“哦,我没事,好得很,咱们接着走吧。”

回到哥恒城,见到金虎、南圃、陆光远、亚若等人。

亚若皱眉道:“宁海城一战,你斩断血蝠一条手臂,我想,血蝠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时的他应该还在养伤,否则,哥恒城怕是难有宁日了。”

赤羽搏一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亚若道:“如今修者势弱,两派只能缩在哥恒城中,依靠五行聚灵大阵勉强自保。

如果血蝠不依不饶,前来滋事,甚至以两国百姓相威胁,要求两派把你交出去该怎么办?

我认为,要彻底解决此事,咱们必须掌握主动,想办法杀了血蝠!”

赤羽搏面色凝重,道:“杀了血蝠?谈何容易,这需要跟两派高手好好商量一下,精心设个陷阱。”

亚若道:“我正在考虑这件事,血蝠不傻,又有魅护法给他出谋划策,想在这附近将他杀死并不容易。

我在考虑,咱们俩是否有能力将血蝠引出去,利用外界修者将他杀死。”

赤羽搏一惊,道:“你的意思是,只有咱们俩,不需要任何高手参与就杀了血蝠?”

亚若笑道:“咱们背后有两派高手,血蝠难道就找不到帮手吗?他的帮手可比咱们更多,更强,所以,只能靠咱们自己。”

赤羽搏无言以对,良久才道:“血蝠还在养伤,这件事也需要好好考虑,想好了,能做到万无一失再开始行动。

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亚若好奇道:“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赤羽搏张嘴欲言,却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怎么说呢?答应过骨中虚,他的存在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可相信亚若甚至超过相信自己。

思索片刻,他道:“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保留,但这次其实是帮一个朋友的忙,我已经答应他保密,总不好食言。”

亚若饶有兴趣看着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抓心挠肝,不要不要的。

朋友?他的朋友自己基本都认得,还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呢?

思索片刻,亚若俏皮一笑道:“好啊,反正还有一段时间,血蝠现在应该不会出来。

那么,这次由你来决定,咱们应该去哪里?带几个人?该怎么做?”

赤羽搏愣愣看着亚若,道:“我,我不知道。”

想了想又道:“我想找一样东西,但不知哪里会有。我觉得,或许应该去查些典籍,然后再决定去哪里,怎么干。”

亚若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一笑道:“似乎那件东西并不好找,如果需要比较全面的信息,我建议你去东帝城,那里是整个大陆中东部最大的修者集散地,信息比较多,各种记载也比较全面。”

赤羽搏双眼一亮,决定了行动计划,前往东帝,一切见机行事。

小伙伴们得知要去东帝,无不兴奋,即便放眼整个大陆,东帝城应该也是最大的修者之城,能去那里看看自然大开眼界。

作为东帝帝国的国都,东帝城又分为南城和北城,南城是属于凡人的,而北城,则是一座彻底的修者之城,其中修者不计其数,是整片大陆上最大的修者集散地。

南圃兴奋道:“喂喂,听说在东帝城,元婴期修者简直满大街都是,就像杂草一样,随处可见。”

鸾玉儿也道:“是啊,我听说,那种地方甚至很容易看到化形大妖,就是半人半妖的古怪存在,大部分是修者驯养的,也有灵智极高,独立行走天下的,他们与高阶修者拥有同样的实力和地位。”

赤羽搏听得双眼放光,又皱眉道:“那咱们去那里会不会有危险?”

亚若道:“放心吧,据我所知,东帝城中禁制一切形式的修者争斗,有东帝大帝在那里,还有哪个敢造次?”

金虎道:“你们去吧,我要在这里修炼,这里有五行聚灵大阵,对修炼很有好处。

等这里无法满足修炼我就离开,去寻找更好的修炼之地,寻找属于我的机缘。”

其实金虎性子好动,并不喜欢一味苦修,可是,赤羽搏这次抓了神海期的聋盲,甚至砍断血蝠一条手臂,这让金虎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努力了好多年,却为什么跟这个好朋友的差距越来越大?金虎不甘心。

赤羽搏不知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肩膀道:“修炼自然要刻苦,可是,一味苦修也未必就是好事,太乏味,厌倦了,反而适得其反。我觉得你还是跟我们出去走走,或许另有收获。”

金虎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却不料,此一去他成了最大的麻烦。

一切都决定下来,可出发之前,骨中虚又提出个古怪要求。

头几年,三派弟子大规模搜索梅罗大森林的时候,赤羽搏一行人曾在林中发现一只体型小巧,通体白毛,样子很像豹子的奇异小兽。

当时只觉好玩,比较新奇,也并没太在意,可时隔这么久,骨中虚竟想到那小东西,还要赤羽搏想办法把它收服。

于是,亚若、赤羽搏、金虎、南圃、鸾果儿、鸾玉儿、木冬青七人在启明泽保护下先进了梅罗大森林。

虽然过了很长时间,但那小东西的领地依然在那片区域,因为极快的速度,也没什么野兽能威胁到它。

想尽办法讨好它,捕捉各种小动物勾引它,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跟它熟络起来。

赤羽搏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白小云,试着带它慢慢转移,又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它顺利拐走。

骨中虚的说法是,这小东西体型小巧,速度极快,如果将寄魂之物绑在它身上,将成为极好的坐骑。。

那时,就不用事事都要赤羽搏代劳,骨中虚自己也有行动能力,只不过,说到与它交流,进行控制的方法,骨中虚却毫无头绪。

然后,一行人在启明泽保护下前往东帝城。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东帝风光

一路无话,启明泽将几人送出很远,确认没有魔修尾随才回返哥恒城。

七人按照启明泽指引的方向,一路向西南方向寻找东帝城。

东帝帝国何其庞大,这一路也不知行了多少里,经过多少大小城池,好在众人都可以御剑飞行,要不然,也不知道要走多久。

这一日,终于看到下方一座大城,高墙围绕,其中建筑无数。自空中看下去,其规模估计有哥恒城十倍不止。

东帝南城,这里应该就是东帝帝国的国都了。

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座凡人城池,那么,专供修者往来交易的东帝北城应该就在此城正北方不远处。

七人转而向北,一路飞来,远远便看到一番奇景。

下方一片青翠,一座占地极广的大山竟然只剩下底座,在大山之上用巨大青石建了一座城。

此城有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四面八方起起落落无数遁光,从高空看去,仿佛无数忙碌的小蜜蜂。

几个年轻人无不震惊于眼前奇景,好一座大城,好多的修者!

愣了片刻,几人直奔南门冲去,刚到城门外却被两名修者拦下,要什么东帝令。

赤羽搏略一感知,不由大惊,守门的两名修者竟然有神海后期实力,距离结婴也不远了。

我的天哪!神海后期修者在这里竟然沦为看门的,东帝宫的实力可见一斑。

赤羽搏赶忙恭敬道:“前辈,我们几人初次来此,并没有东帝令。”

那修者面无表情道:“那你们每人交五百灵石,并说出名姓,我现在就给你们办。”

赤羽搏乖乖交了三千五百灵石。那修者离去片刻,很快又回来,拿了数块令牌给赤羽搏等人。

又加以说明道:“记住,这令牌如果丢了,下次进入东帝城就需要花两千灵石补办,再丢了,就要花五千灵石补办。

这点儿灵石我们东帝宫是不在乎的,只不过,不如此管束,带来的麻烦实在让人不厌其烦。

另外,进城之后不可御剑飞行,不可钻入地下,进出只能通过城门。也不可争斗,否则,我们东帝宫将视其挑衅,后果自负。

在城中,东帝令是唯一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一切需要记录身份的地方均要用到。”

赤羽搏心中颇为震撼。几块小小的牌子就花了三千五百灵石,这来来往往的修者简直不计其数,光这一项东帝城也不知要收到多少灵石。

一进城,七人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城中建筑竟然如此大气华美,街道如此开阔,城中修者如此之多!

元婴强者简直随处可见,甚至还有不少更高修为的强者,只要将周围三四百丈范围内的修者移到哥恒城,应该就足以灭了血魔殿所有魔修。

在这么多强者面前,赤羽搏等人只觉胆战心惊,自惭形秽。

怯生生顺着大街往里走,身在众多强者之中莫名的紧张。

好在这里禁止一切争斗,即便实力再强大的修者也不愿惹事。

逛了一会儿,几人也渐渐放松下来,因为根本没人理睬他们。

不一会工夫几人就不知不觉花了好几千灵石,木冬青买了一部木属性功法,亚若买了一个头饰和一条丝带。

赤羽搏在亚若的强烈要求下买了一套衣服,因为,他的打扮实在与这座大城格格不入。

所有东西当中,木冬青那部功法竟然是最便宜的,只要二百灵石,几人不由唏嘘。

逛了一会儿,在经过一些大的商家店铺时,几人发现了一件比较有趣的事。

这些店铺门外大多挂着对子似的词句,比如,一家店铺外是这样写的:

左边是:金木石以载,天地印为字,书千百法;

右边是:五行力为引,世间气做媒,渡万千劫。

亚若微露沉思状道:“这‘金木石以载’应该是泛指有形之物作为载体。‘天地印为字’,应该是指符文字,‘书千百法’自然是指各种法术。

‘五行力为引’,是指修者自身的五行灵力做引子,‘世间气做媒’,是指天地间的灵气为媒体,‘渡万千劫’自然指渡过许多劫难。

有点意思,这是一家灵符店了,进去看看如何?”

几人相视一笑进入其中。这是一间木质二层小楼,几名伙计满面带笑,却全是元婴期存在,只看得众人心底发寒。

再看周围柜台上,形形色色的灵符不计其数,听到旁边有人在问:“这一枚应该是三阶的雷符吧?不知如何卖法?”

伙计笑答道:“道友好眼力,因为炼制困难,雷符比同阶其他灵符稍贵,这一枚要五十万灵石。”

闻听此言,吓得几人心肝儿一颤。五十万灵石?一枚小小的三阶雷符就要五十万灵石!

又听那修者道:“哦,价钱还算合理,对了,你们这楼上是?”

元婴期伙计道:“楼上东西不多,却是几位有名的练符大师炼制的精品,当然,价格也更贵些。”

那修者点了点头,蹬蹬迈步,顺着楼梯向上去了,赤羽搏等人一句话也没说,直接退了出来。

来到大街上,几人相视苦笑,怪不得周围几乎看不到结丹期修者,这里的东西根本不是结丹期修者买得起的。

亚若道:“看看热闹,开开眼界而已,其他的别想了!”

南圃道:“你们看,这边这家门上也有字。”

几人向前行了一段,又到一家店铺门前,鸾玉儿念道:“

物非生灵却有灵,器虽凡胚可成精;

千锤百炼于一身,雕符画阵显威能。”

又道:“看来,这是一家法宝店了。”

几人略微品味,纷纷点头,法宝对于修者而言可谓极其重要,一件强大宝物在对战中能起到的作用难以估量。

比如赤羽搏的璃玉大剑,这东西随心而动,甚至不需要灵力驱使,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若非此等宝物又如何能斩断血蝠一条手臂。

木冬青眉头微皱道:“敢不敢进去看看?或许有咱们买得起的宝物也说不定。”

几人互相看了看,然后迈步进去。

好家伙!这里好大呀!比刚才的灵符店大了数倍不止。一进来就被周围闪耀的各色灵光慑了心神。

听伙计热情喊道:“各位小友里边请,随便看,我们这里的法宝可是应有尽有,而且,还可以根据要求专门炼制。

家师严方圣手可是城中有名的炼器大师,炼制成功率高,费用低,包您满意。”

几人东看看西瞧瞧,被一件件耀眼夺目的宝物吸引,武器居多,防具次之,还有各色用途不明的法宝。

亚若传音道:“看样子,这里的东西也不是咱们买得起的呀!”

众人点头,然而,却又舍不得离去。

修真界的各种物品用处不同,价值不同,相对而言,法宝对于修者来说是最重要的。

灵符价格不菲,威力巨大,却是一次性的,用了就没了,丹药可以帮助修者快速提升实力,却是消耗性的,需要大量灵石购买,且没完没了。

法宝却不同,好的法宝或许可以陪伴修者一生,随着修者一起成长,能起到的作用也难以估量。

升入结丹期就可以炼化本命法宝了,本命法宝也是法宝中的一种,只不过选材和炼制更为讲究,品质不同,威能自然不同,成长性也不同。

七人都已经是结丹期修为,对于本命法宝的选择仍心存犹豫,不明之处颇多。

赤羽搏的目光落在一柄古怪小剑上,这小剑似乎是用什么妖兽的角炼制的,形状古怪,还透着几分晶莹,散发着黄色灵光。关键是,它是土属性的。

元婴期修为的伙计察觉他目光,微笑道:“小友好眼力,这柄小剑可是家师得意之作,用七级独角犀的角为主料炼制而成,其上附有七种大威力符阵,而且,是经过赋灵的。

此物乃土属性,可以炼化为本命法宝,与小友再适合不过。”

赤羽搏脸上闪过几分尴尬,问道:“不知此宝价格多少?”

伙计轻轻一笑道:“众所周知,赋灵乃是炼器的最高手法,赋灵好坏决定一件宝物的灵性和成长性,小友先请看。”

说着,伙计抬手,手中发出汹涌灵力虚按向那柄古怪小剑,只见那小剑微微震颤,黄光大盛,似要暴起伤人!

伙计道:“此物并未认主,只是感觉到我发出的灵力威胁便有反抗之意,足见其灵性十足。

我若进一步施压,它说不定就会发出威能伤我手掌。

鉴于此,这件法宝的售价最低也要六十万灵石。除了材料费用,炼制费用等,我们赚的实在不多。”

赤羽搏心里一凉,暗自叹息,这才深刻体会到灵石对修者而言多么重要。

这小剑绝对是难得的一件好宝贝,炼化成本命法宝之后,无论灵性还是杀伤力都将十分可观,只可惜,自己身上的灵石简直差了太多。

赤羽搏又问道:“这里还可以代为炼制法宝吗?不知道如何收取费用?”。

伙计笑道:“当然可以,炼器师也需要积累经验,尤其是一些高深的炼制手法。因此,委托者提供的材料越好,越稀少,我们越愿意接受,相应的,价格也越低,甚至有些可以免费炼制。

反之,材料越普通,没什么难度,我们反而不愿意接,价格可能更高,小友可否理解?”

第一百六十五章 找到线索

赤羽搏有些尴尬,敷衍几句便和大家一起离开了。

来到大街上,赤羽搏道:“如果我们自己可以炼制法宝就好了,想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也不必花大把灵石。”

鸾玉儿冷笑道:“想得美,据我所知,炼器师基本都是火属性修者,而且,对于各种符阵法阵必须极其精通。

最重要的,你们听到那人刚才所说吧?炼器的最深奥手段叫做赋灵,就是给一件宝物赋予灵性的意思,那可不是什么人都学得会的。”

赤羽搏若有所思,对于炼制法宝他是很有兴趣的,只可惜,火属性修为太低,符阵法阵和赋灵更是不懂。

突然,脑中一个声音响起:“丫头说的不错,你对炼器有兴趣也无不可,只是,你的火灵根资质实在不怎么样。

至于赋灵,我倒是略知一二,除了一些高深的炼器阵法与手段之外,还需要很强的精神力,这方面我倒是能帮你。

精神力手段对于普通修者来说千难万难,可对于我来说,只要有鬼道功法,应该都不成问题。”

说话的是骨中虚,他不过随口一说,只是寻找一丝存在感,体现自己的价值而已,却不料,这无心的一句话在赤羽搏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因为兴趣,因为对宝物的渴望,因为骨中虚这句话,也因为一个巧合,不久的将来他确实走上了这条路,成了一名炼器师,也因此结识了一名优秀女子,产生一系列情感纠葛。

言归正传,离开这家炼器店铺,几人继续前行。

南圃叫道:“看这边,这边也有,

开山裂地为引熔岩,济炉悬鼎所容草铅;丹砂硫磺百草硝盐,九转百炼以成丹圆。”

赤羽搏抢着道:“这是家炼丹的。”

木冬青也来了兴致,道:“你们别动,我念几句你们猜猜是家什么店铺?”

念道:“片木以抵万金,一屋可容天下;谁言虚无缥缈,深谙可参造化。”

赤羽搏皱眉道:“这是什么地方,好大的口气啊!”

亚若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不过是个收藏典籍记载的地方。”

几人过去一看,果见那店门上面写着“藏经聚典”四个大字。

赤羽搏暗自记住,准备之后再过来找找自己想找的东西。

继续前行,又来到一处格外大的建筑外,只见左右各有一行大字,格外醒目。

左书:大物小物贵物贱物全价高者得;

右书:大人小人贵人贱人皆翻脸不认。

看完,众人相视而笑,只见阁楼上方挂着“拍卖”二字。

亚若笑道:“这对写得好啊。”

赤羽搏道:“这也叫好?跟前面的比显得俗气不少。”

亚若道:“既浅显易懂又诙谐有趣,引人注意,而且,所言也是拍卖的至理。”

赤羽搏点了点头,仔细品味也觉得有那么点儿意思。

又逛了一会儿,见了不少有趣的对子、词句。

赤羽搏道:“这东帝城真有意思,做买卖就做买卖,还搞得文绉绉、酸溜溜的。”

亚若却道:“自古以来,乱世尚武,盛世兴文,眼下虽然谈不上什么乱世盛世,但东帝城乃是东帝宫直接管辖,数百年来无大灾大祸,所以,就连修者也变得文绉绉的。

单单从这些词句就能看出东帝帝国的安宁,东帝宫的强大和东帝大帝的睿智。”

赤羽搏不由点头,东帝大帝的名号在他心中又重了几分。

来了兴致,亚若笑道:“既然这里的人都喜欢这种调调,那我也附庸风雅,送几句给这东帝城。”

眉头微皱思索片刻,缓缓道:“移山以为城,碧绿一点青,斜阳映孤影,来去鸟不惊。”

木冬青笑道:“妙!寥寥几句将一个东帝城说活了,尤其最后一句。

四城门来去修者无数,全是御剑飞行,宁静飘逸,连林中的鸟儿也没有惊动。堪称画龙点睛,凸显画境。”

略微思索又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来说几句:

“青壁外乌云旷野,半山巅无数人杰,何人能撼天动地,孤城中肩摩踵接。”

亚若点了点头道:“有气势,我说的景,你说的是人。”

赤羽搏大咧咧一笑,道:“这个也难不倒我!”

皱眉思索,然后一字一顿道:“东帝城门口,神海看门狗,元婴几多人,强者遍地有。”

“噗嗤”大家都笑起来,亚若拉着他就跑,免得被强者盯上,招惹麻烦。

跑出去老远,几人停下来,南圃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瞥了一眼玉儿姐妹,见鸾玉儿脸色冷淡,鸾果儿神色黯然,还有金虎,自始至终心不在焉。

原本活跃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

亚若目光一扫,淡淡道:“走吧,别只顾着玩,办正事要紧。”

几人找地方安顿下来,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赤羽搏借口开阔眼界,便去收藏典籍的地方。

此行的目的就是帮骨中虚找到鬼道功法,而这东西在修真界并不多见,只能借助东帝的大量信息慢慢找。

亚若声称,要找一幅地图查些重要线索,也跟赤羽搏一起去了。

金虎、南圃和木冬青接着逛东帝城,玉儿和果儿姐妹却要留在房中休息。

赤羽搏和亚若进了一座地上地下加起来一共有八层的巨大建筑中翻阅典籍,这一待就是好几天。

而这个时候,鸾玉儿和鸾果儿姐妹单独待在居所。

玉儿道:“他们此次来东帝似乎在找什么线索,想必不久就会离开,我觉得,咱们姐妹还是别跟着一起去了。”

果儿面色犹豫,问道:“为什么?”

玉儿冷冷看了妹妹一眼道:“还问为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有那个亚若在,你根本吸引不了他的目光。

这样跟着他只会让他更瞧不起你,没有丝毫益处。”

果儿顿时落下泪来,道:“可是,我想跟着他,就算他喜欢亚若姑娘我也不在乎,只要在他身边,经常能看到他,听到他说话,我就知足了。”

玉儿叹了口气道:“傻妹妹,如果他不喜欢你,留在他身边又有什么意思。

之前,我想过暗中破坏他们感情,可是,亚若实在很聪明,搞不好反而弄巧成拙。

我甚至想过杀了亚若,后来也放弃了,一来,杀她并不容易,二来,她终究也没做错什么。

可一直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直到来了东帝城,我才想通了一些事。

归根结底还是咱们能力不足,如果他的任何困难你都可以帮着解决,他还会看不起你,还会当你不存在吗?”

果儿委屈道:“可我们的能力终究如此,修炼需要时间,脑子是否聪明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玉儿瞥她一眼道:“可每个人所处的环境不同,接触的人不同,境遇也会截然不同。

看看东帝城,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什么人,随便跟一位强者攀上关系就足以解决咱们难以想象的麻烦。

血蝠算什么?魅护法算什么?在这里,可以轻易杀了他们的人多了去了。

就像在仙桥宗的时候,我跟在殿主身旁,整个仙桥宗就没人敢欺负咱们。

有什么困难,只要殿主一句话,什么都解决了,你懂吗?”

果儿呆呆看着姐姐,良久才道:“可是,那些强者又凭什么帮咱们?”

玉儿道:“这也未必,或许咱们可以拜个师父,交个朋友,亦或加入什么势力。

总之,处在这个环境就有可能遇到机会,反之,一直跟在他身边只会被比下去。你选吧。”

果儿抽泣不止,脑子越来越乱。或许姐姐说得对,亚若并不比自己漂亮,可她聪明,总能帮助他,如果自己也什么事都能帮助他,或许情况会大不一样。

另一方面,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几天时间赤羽搏终于找到几条关于鬼修的线索。

原来,大陆各方都有鬼修活动,只不过相对于修者而言,鬼修的数量实在太少,并不被大多数人知晓。

普天之下最擅长精神力手段的要数西大陆幻谷残氏一族,可那个势力太庞大,太神秘,像东帝这样的超级大国都不会轻易招惹,已经被赤羽搏排除在外。

还有几个关于鬼修的记载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估计去了也很难有什么发现。

最吸引赤羽搏注意的是,南方某处地方曾在三百余年前出现过鬼修,百余年前出现过鬼修,甚至,几年之前又有古怪事情发生。

赤羽搏认为,那里很有可能存在鬼修组织,或者有鬼修传承,正是自己最需要的。

既然已经找到想要的线索,也是时候离开了。

回到住处一说,出乎所有人意料,玉儿和果儿两姐妹竟然要留在东帝。

赤羽搏吃惊不小,东帝城可是个吞灵石的地方,没有大量灵石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她们姐妹要留下干什么?

玉儿的说法是,她们原本就不属于清风阁和入云宗,也不想再回哥恒城,不如留在这里看看能否另有机缘,找到新的安身立命之所。。

既然如此,赤羽搏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哥恒城那边仍面临魔修威胁,并不是个好地方。

临别之前,他将身上的数万灵石全都送给玉儿姐妹,又让南圃留下照应一两月,这才和亚若、金虎、木冬青离开东帝城,一路向南而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神秘之地

闲言少叙,四人离开东帝,一路向南,跨过几个小帝国,估摸快要到目的地了。

这一日,他们遇到一件很感兴趣的事,一名修为在结丹后期左右的男子主动找上他们。

此人穿一身藏青色粗布长袍,剑眉星目,鼻直口方,头发随意束在脑后,脸上带着微笑。

看样子年纪不算大,却给人一种沉稳踏实的感觉。

见到赤羽搏四人,那男子缓缓行至近前,抱拳一礼,问道:“四位道友应该不是附近修者吧?”

赤羽搏微微一愣,道:“何以见得?”

男子道:“在下在附近混迹多年,修为相仿的几乎都见过。看几位面生得很,衣着打扮也不俗,不像本地修者。”

赤羽搏不由苦笑,身上这套衣服是在东帝城买的,光鲜亮丽,价格不菲,难怪人家一眼就看出端倪。

看了那人一眼,问道:“不知道友拦下我等有何事?”

那人笑道:“实不相瞒,我们朋友几人打算探索一处隐秘洞府,却觉人手不足,恐怕难以应付,于是,分头在附近寻找修为相仿的道友。”

赤羽搏闻言心中大喜。这一趟南行就是为了寻找鬼道功法,而这里,应该已经距离目的地不远了。

在东帝城找到一些线索,附近区域在几百年间先后出现过几次鬼修,这说明,这里很可能留有鬼修传承。

隐秘洞府,说不定就是鬼修前辈所留,再看眼前这人,衣着朴实,目光沉凝,给人的感觉很好。

亚若没有回话,赤羽搏直接一口答应了。

那男子也很高兴,带着他们四人前行,边走边道:“在下臧玉,是一名散修,这次的探索就是由在下发起的。

家师这些年出去游历了,所以,有事只能找朋友帮忙。

我们有四个人,加上你们四个,应该差不多了。”

赤羽搏好奇问道:“不知要探索的是一处什么样的地方?”

臧玉苦笑道:“详细的我也说不好,只能说,那里边有机关,还有一种非常诡异的,能影响修者神识的能量。

在下发现那里,刚进入其中就受了伤,不得不退出来。没信心一个人探索,这才找朋友一起。”

赤羽搏兴趣更浓,能影响修者神识?说白了,神识就是一种特殊的精神力量,岂不是说,那里很可能跟鬼修有关?

几人缓缓前行,很快来到一处小山坳中,那里正有一名青年打坐修炼。

臧玉微笑道:“介绍一下,这是伯函,家师一位好友的徒弟,我们俩也是多年的朋友了。”

那叫做伯函的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伙子,书生气十足,见了众人,赶忙起身抱拳行礼,给人的感觉很好。

没过多久,又有两男一女行了过来。

臧玉指着前方那一对年轻男女道:“他们俩是师兄妹,来自东方五十里外一处小宗门,也是在下的旧识。

师兄叫凌昊,师妹叫岚颖。”

凌昊五大三粗,一脸胡子茬,对赤羽搏等人抱拳道:“想必臧玉兄已经大体说了这次的事,在下就不多说了。

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黎双平兄,不是本地人,是我和师妹刚才遇到的。”

那叫做黎双平的是个精瘦男子,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修为在结丹后期左右,面带微笑,抱拳有礼。

看来这次探索人员已经齐了,赤羽搏一一见过,总体感觉还可以。

臧玉四人一伙,自己四人一伙,黎双平一个人。

从实力上看,臧玉和黎双平结丹后期,凌昊师兄妹结丹中期,其余人全是结丹初期。

很明显,臧玉四人有绝对话语权,作为发起者,他们对那处地方应该了解更多,实力上也占据绝对优势。

可赤羽搏并不担心,身上还有高阶灵符,就算不用那东西,论实际战力自己也绝不输于结丹后期修者。

唯一感觉疑惑的是,那叫做黎双平的老者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赤羽搏皱眉思索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出来这么远,按理说绝不应该遇到熟人,看来自己想多了。

黎双平却偷偷观察赤羽搏几人的反应,见他们没什么反应,暗暗松了口气。

实际上,黎双平可不是本地修者,而是从哥恒城一路追过来的。

他是入云宗弟子,因为入云山分三座峰,左峰是低阶弟子,右峰是中阶弟子,宗门高层则在主峰上,因此,赤羽搏等人并不认识黎双平这个人。

后来,所有修者集中在哥恒城,黎双平也在那里,但他做事极其低调,又善于化妆易容,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不太注意他。

这个人早就被魅护法收买,给魔修提供了很多情报,更有甚者,赤羽搏被聋盲抓进魔窟那次,这个黎双平也在其中起了一定作用。

赤羽搏一行人从哥恒城出来,直奔东帝城,却被魔修发现。

因为有启明泽护送,魔修不敢跟踪他们,便将情报送回巢穴。

魅护法是个心思灵动的,根据方向判断他们的目的地可能是东帝城,便命令黎双平去看看。

黎双平乔装打扮,来到东帝城,终于找到赤羽搏等人,便小心翼翼跟在后边。

他的使命是跟着赤羽搏,看看他们到底干什么,如果有机会,将他抓回魔窟。

赤羽搏觉得眼熟是因为他确实在哥恒城附近见过这个人,但只见过一次,而且没任何交流,再加上黎双平化了妆,所以,怎么想也没想起来。

九名结丹期修者聚在一起,凌昊嚷嚷道:“我说臧玉兄,你找了这么多人到底要探索什么地方?

别卖关子了好吧,我这人性子急,就受不了这个。”

伯函轻笑道:“他和你恰恰相反,就喜欢这个调调,明明很简单一件事,就是不说清楚,让你干着急。”

臧玉微微一笑道:“好吧,既然大家这么想知道,我就说说,你们先来看看这个。”说话间,抬手取出一颗骷髅头。

这头骨晶莹润泽,就像羊脂美玉雕成,上边却多了几个孔洞。

臧玉道:“这附近一连数日大雨,多年罕见,雨过天晴之后,在下出来走动,偶然发现一座大山上土石被大雨冲刷,竟然滑落了一大片。

就在那土石之中发现此物,当时我疑心大起,经过一番探寻,终于在大山中发现一条向下的通道。

我一时兴起,顺着通道向下探索,找到一处古怪地方,哪成想,刚进入其中就被机关所伤,不得不退了出来。”

凌昊嚷嚷道:“这头骨显然是高阶修者的,那地方很可能是前人洞府,其中说不定藏有宝物。

在下不解的是,臧玉兄为何会被区区机关所伤?”

师妹岚颖白他一眼,道:“你又插嘴,听臧玉兄把话说完。”

臧玉淡淡一笑,道:“在下调养了一个多月才将伤势养好,想再探究竟,却又觉力不从心。

那地方非常古怪,修者常用的禁制阵法似乎不多,反而用了些杀伤力很强的机关,最关键的是,神识会受到限制。

你们可以想象,一片漆黑当中,神识又大幅受限,周围是各种大威力机关,一不留神就会多几个窟窿。

思来想去,终究不敢贸然进入,就此放弃又觉心中不甘,这才想到邀请朋友一起探索。

大家如果愿意去,就一起走一趟,得了好处咱们分了,不愿意,臧某也决不强求。”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赤羽搏首先表态,参与这次探索,也就代表了他们四人。

然后是凌昊,他也能代表他师妹。

黎双平这次的任务就是监视赤羽搏等人,自然要跟着,不过,他已经决定不冒险,只跟着看热闹,如果遇到难以应付的危险,大不了半路退出。

只剩伯函一个人还在犹豫,他这个人胆子不大,做事谨慎,不太愿意冒险,可其他人都参与,他也最终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九人出发了,半个时辰之后,众人来到一条巨大延绵山脉下方。

臧玉抬手指向山脉中两座比较靠近的山峰,道:“就在那里了。”

凌昊兴奋道:“那还等什么,咱们上啊!”

众人一笑,这家伙总是大大咧咧,说话也风趣,很容易相处。

臧玉却严肃道:“我先提醒各位,那地方很危险,若在其中出了什么事,有什么损伤,可别怪臧某才是。”

凌昊道:“这说的什么话,臧玉兄肯将这秘密与我们分享,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一次机缘,哪有怪你之理。”

赤羽搏也道:“想得到好处自然要承担风险,天底下从没有白捡的便宜。”

于是,众人来到山腰位置,掀开一块巨石,露出个小洞口,然后钻了进去。

这是一条斜向下的通道,是臧玉之前挖出来的,窄小崎岖,却也着实费了不少工夫。

凌昊打趣道:“臧玉兄,也真难为你了,这么长的通道你是怎么挖出来的。”

臧玉呵呵笑道:“现在想想也觉得不易。当时觉得,或许能寻到什么机缘,说不定一下子改变人生,兴奋之下不知不觉就挖了很长一段距离。

结果真找到那地方,好处没得到,却险些丧命,又觉得心灰意冷,不如放弃。

过了许久才能以平常心对待,福也好,祸也罢,既然让我发现了,总没有舍弃之理,这才叫上大家一起来看看。”

众人无不苦笑,身为修者就是如此,机会与危险并存,只有极少一部分胆大心细、实力出众的人能平安走到最后。

凌昊道:“臧玉兄这么想就对了,大家一起来,有好处大家分了,有危险大家一起承担,谁也不吃亏。”。

伯函笑道:“就怕遇到危险时直接丢了性命,最后别人得了好处,又分了你的财物,那可是真的吃亏了。”

众人哈哈大笑,却不知,前路诡异莫测,着实不是个普通去处。九人进入其中,才引出一段鬼怪经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巧妙机关

几人边走边聊,气氛倒是轻松,前方略微开阔,出现个拱形小石门。

凌昊大大咧咧道:“就这儿了吧,我先过去看看?”边说边向石门行去。

臧玉脸色大变,赶忙冲过去,一把将他拉住。

下一刻,只听“嘎巴”声响,似乎启动了什么机关,一排箭矢在凌昊面前自上而下激射下来。

一声闷哼中,凌昊疼得弓下了身子。

众人这才仔细感知,一排特制的金属箭矢从拱门上方的山石之中射出来。

那是特制的金属箭矢,而且力道特别大,箭矢竟然刺入下方岩石中,有一支刺穿了凌昊脚面。

所有人心底都升起一股恶寒,若非臧玉及时拉住凌昊,这些箭矢足以在他头上、身上开出几个窟窿。

凌昊已经疼得额头见汗,臧玉赶忙来到近前,握住那根金属箭末端,猛地一用力,拔了出来。

好在金属箭只是尖锐的锥形,而且很细,并没有倒钩,因此,凌昊脚上虽然鲜血狂涌却并没伤到筋骨。

师妹岚颖一脸凝重给他包扎伤口,其余人见他没大碍,都将注意力转移到机关上。

在拱门上方,山石之上有几个不起眼的小孔,弩箭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经过特殊炼制的强弩深深隐藏在石壁内部,对土属性修者来说并不难实现,就算通过神识探查也很难发现,因为厚厚一层岩石阻碍了神识。

凌昊叹了口气,道:“大意了,还没进入正地方就中了埋伏。”

伯函道:“臧玉兄,你上次进来是怎么发现的?难道就在这里受了伤?”

臧玉苦笑道:“相对于里面,这不过是个小把戏而已,多半出于警告。

说实话,如果没有那颗骷髅头,我也很难发现这小小埋伏。”

众人这才想到,之前臧玉拿的骷髅头上面有几个孔洞。很显然,那几个洞提醒了他,要小心头顶的箭矢。

臧玉又道:“这里可以绕过去,从拱门侧面开始,贴着石壁小心移动,弩箭不会发射,我上次就是那么进去的。

进入拱门,真正的危险就开始了。那条通道中有很多机关,还有影响神识的古怪力量,令人无法清楚感知。

我上次也不过刚进去几步就中了埋伏,更深处还有什么样的危险,就连我也不知道了。

怎么样?大家有没有信心走一趟?如果没有,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这绝不是普通修者洞府,一般修者洞府防止别人进入只需一层禁制结界即可,就算自己不会炼制,也可以买一套现成的阵盘。而这地方,可以看出,建造者颇费了一番心思,很可能隐藏着什么不寻常的秘密或者宝物。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来到拱门跟前仔细查看。

神识无法延伸到通道深处,但在通道入口就可以发现墙上的很多小孔。

伯函道:“既然墙上有孔,咱们慢一点,用盾牌挡住那些小孔不就行了吗?”

臧玉笑道:“并不是每个小孔都会在你经过的瞬间发射,只要踏入其中,整条通道内不知哪个小孔正对着你,就会有箭矢发出。”

伯函道:“这么说,通过这里有两个条件,其一,如果有超强的感知力,抵御其中干扰的同时能将所有小孔的走向感知清楚,就不难通过。其二,超快的反应力,在察觉攻击靠近的瞬间进行抵挡,也可以通过。”

臧玉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以咱们的神识强度根本不足以抵御那股干扰,因此,通过此处只能靠反应能力或者全身性的绝对防御。”

伯函道:“那这一关就让我来试试吧,我修为不算高,力量也不算大,但自小就锻炼反应速度和移动速度,正好借此地检验一下修炼成果。”

臧玉却一把拉住他,道:“看来大家对此地都有兴趣,正式进入之前,我还有些话想说。

咱们九个人一起探索,想必会遇到很多危险,也可能有所收获。

我和伯函、凌昊、岚颖是旧识,也都是本分人,不想做什么杀人夺宝的勾当,当然,也不愿意吃亏。

为了避免麻烦,咱们不如这样,按照出力多少分配收获,给每次探路的人或者能解决危险的人加上一到两分,最后根据各自的贡献来分配所得。

当然,这里如果除了危险什么也没有,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再者,如果有人在探索中死去,身上的东西大家同样按照贡献分了,你们看如何?”

这个话题虽然沉重,但他所说也不无道理,大家都同意了。

臧玉又道:“既然如此,那发现这里并排除了部分危险的人,我觉得自己可以先加上两分,各位觉得如何?”

众人都点头同意,单单发现此地就足以给他加上两分,何况还挖了那么长的通道,又受过一次伤。

通过这段时间相处,赤羽搏也觉得臧玉、凌昊、岚颖、伯函四人只是普通修者,为人不错,没有大的利益冲突时应该可以信任。

至于黎双平,这个人话不多,也看不出为人如何,修为又比较高,绝对要小心提防。

第一关的探索者是伯函,他有他的考虑,既然按照贡献分配所得,自己修为相对较低,出手机会不多,关键是,这第一关难度应该相对低一些,一般地方都会如此。

只见他取出两面盾牌,左手盾长大,右手盾小巧,很显然,一个注重防御面积,一个注重速度。

伯函弓着腰,小心翼翼踏入通道,刚进去就身子一滞,可想而知,臧玉所说那种影响神识的力量出现了。

伯函静立片刻,似乎在尽力抵御那股力量,稍事调整之后,又慢慢向前移动。

“咔!”古怪声响从石壁内发出,伯函身形从原地消失,鬼魅般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只退了一步,但速度之快,移动之敏捷,守在洞口的众人无不心惊。

好厉害!怪不得他主动请命,身法速度方面确实有独到之处。

因为这一退,从两侧墙壁射出的金属箭矢“叮”的一声刺入对面石壁上。

伯函也暗暗舒了口气,通道并不算宽,能在如此距离躲开这样的攻击已经是极限。

站在原地调整呼吸,状态稳定下来之后又缓缓前行。

“咔”几乎是同时的几个扳机发动,伯函身形闪动,同时,双手的盾牌一挥。

“叮叮”两声,远处射来的一支箭矢被大盾挡住,近距离的一支箭矢被小盾牌挡住。

门口众人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呀!如此狭小昏暗的环境,主要靠听觉和受限的神识就能挡住几道攻击,实在不易,其余所有人都没有这个自信,看来伯函在这方面确实下了不少功夫。

躲开数道攻击伯函的自信心在放大,其余众人也面带喜色,这看似困难的一关,遇到特定的人也似乎不那么难了。

可就在此时,通道中传来“啪”的一声轻响,还伴着一道闪光。

就在所有人一愣神的功夫,通道中传出一声惨呼,然后是“哐当”“扑通”的声响。

虽然看不到,可大家脑中都浮现出一幅画面,盾牌落地,伯函也倒了下去,身上插着几根箭矢。

臧玉紧张问道:“伯函,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样?”

过了片刻,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传来:“我、伤得不轻,恐怕、出不去了。”

众人的心直往下沉。刚才那闪光明明是一道闪电,在修真界,只有比较高级的炼符师才能通过几种属性能量的爆发制造出闪电,这种闪电杀伤力并不算大,却可以令接触者在短时间内身体麻痹,无法正常行动。

很显然,伯函中了一道小小闪电,紧接着射来的箭矢就难以躲避了。

臧玉道:“怎么办?当务之急是把伯函弄出来,尽快医治,可他恐怕经不起折腾。谁有把握能把他安全带回来?”

大家都不做声,刚才的情况大家都见识了,谁还敢贸然进入!

突然,一个声音道:“你们等在这里,我去把伯函兄带出来。”说话之人正是赤羽搏。

臧玉欣喜道:“习兄弟,你真的有把握?”

赤羽搏点了点头,随着“咔咔”声响,取出一块块金属板往身上扣。

正是闵钰花费数年时间给他炼制的金属重甲。

这东西根本谈不上宝物,但在修真界,尤其中低阶弟子当中,整套的金属重甲并不多见,只因为炼制太麻烦。

上百块金属板要将身体全面覆盖,还要连接顺畅,尽量保证行动自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的。

有这一身重甲在,通道中的机关绝大部分失去作用。

凌昊道:“这东西好啊,看来这一路格刀挡箭的差事非你莫属了。”

赤羽搏只是淡淡一笑,并未答话,左手八棱大盾,右手握剑,踏入通道之中。

刚走两步,只觉脑中一阵嗡鸣,似乎被重锤击中,神识感知顿时一片混乱。

骨中虚也发出一声暴躁大叫:“臭小子,出什么事了?”

赤羽搏下意识停住脚步,适应一下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化。。

骨中虚却变了腔调,兴奋道:“你找到鬼修巢穴了?这股能量波动分明是精神力干扰,一般修者根本弄不出来!”

赤羽搏没理会他的兴奋,眼下救人要紧,至于这里到底是不是鬼修巢穴,能否找到想找的东西,还有太多不确定,之后再说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鬼气森森

即便走过一次,通道中仍有少量箭矢,但赤羽搏凭借一身铠甲和骨中虚的强大感知力很顺利来到伯函身边。

这一会儿功夫,地面上已经一大摊血,赤羽搏拖着伯函小心返回入口位置。

伯函中了两箭,左肩和右侧肋骨位置各一箭,很侥幸,因为伯函身子消瘦,这两支箭矢造成的伤害都不算太重,换做别人,必定有一箭非常危险。

之后的时间,赤羽搏反复在通道中走了几次,把机关全都破坏掉,众人来到下一段通道,这才感觉到真正的恐惧。

九人立在下一段通道入口处,这里同样有个小拱门,奇怪的是,两侧石壁上并未发现小孔。

臧玉道:“上一段通道,习兄弟不但破坏了机关还救回伯函,绝对应该加一分。接下来这一段谁有兴趣?”

有人燃起火苗仔细观看,通道不短,根本无法看到尽头,但能看到的地方并未发现任何机关。

有贡献才会有收获,现在除了臧玉和赤羽搏之外,其他人还没有资格分配所得。

黎双平老神在在站在后边,似乎根本不在意分配,也不打算冒险。

金虎目光呆滞,好像在想心事。亚若面带微笑看着赤羽搏,似乎对他的秘密更有兴趣。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凌昊站出来,道:“我来吧,为了分东西,我也得拼了。”

紧张气氛被他这一句化解了,臧玉道:“切莫大意,虽然墙上没有小孔,但说不定有其他危险,何况你脚上还有伤。”

凌昊点了点头,取出大盾拿在手上,缓缓向通道内行去。

众人站在入口处凝神听着,除了轻轻脚步声渐行渐远,再无其他声音。

没有机关,没有埋伏,难道只是一条普通过道?

突然,通道深处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岚颖紧张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过了片刻,凌昊的声音从通道深处传来:“我没事,只不过这里坐着个死人,吓了我一跳。”

死人?所有人心中都涌起疑惑。是进来探索的修者吗?为什么之前那段通道没留下痕迹?为什么死在一条没有埋伏的通道中?

岚颖问道:“师兄,里面有什么危险吗?为什么会有人死在那里?”

诡异的是,里边没有声音,凌昊并没有回答。

“师兄?你还好吗?”依然没有回答。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岚颖对身边众人道:“既然没有机关,我进去看看。”说着,提剑缓缓走进通道。

其余人站在入口仔细听着,漆黑与死寂令所有人心中泛起一阵莫名恐惧。

良久,通道里边有声音传来:“师兄,你摸他干什么?”是岚颖的声音。

“哎!好好的一张脸,已经干瘪了!”凌昊的声音。

岚颖带了几分怒意,道:“你这人,怎么总是神经兮兮的,问你话你不答,反倒在这里摸死人的脸。”

“仓啷”一声,长剑入鞘的声音。看来里边没什么危险。

又听凌昊幽幽道:“因为,那曾经是我的脸呀!”

静,死一般的静,所有人都很清楚听到这句话,汗毛都立了起来。

分明就是凌昊的声音,可他却抚摸一具尸骸的脸,并说那是他的脸……

又是“仓啷”一声,长剑出鞘,岚颖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道:“你,你在说什么?”

凌昊呵呵一笑,道:“逗你玩的。”

过了片刻,岚颖怒道:“去死吧你!”伴随着“仓啷”一声,长剑似乎又插回鞘中。

其余人在门口听得莫名其妙,难道自始至终都是凌昊在开玩笑?这家伙也真够胡闹的。

突然,“啊”的一声女子惨叫发出,“你,你不是师兄!”

当岚颖踉跄从通道内出来时,腹部满是鲜血。

通道内没了声音,也不知凌昊到底出了什么事,岚颖没说什么,只是拄着剑,“呼哧呼哧”喘息。

怎么回事?漆黑的通道尽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起来似乎是凌昊将岚颖伤成这样的,可他们分明是很好的师兄妹。

难道里边那具尸骸有问题?上边有什么迷惑心智的药不成?

众人赶忙围拢过来,臧玉扶住岚颖,紧张道:“你怎么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岚颖身子倾斜,左臂被臧玉扶着,却猛地抬起右手,长剑直奔臧玉刺去。

变化来得太快,“噗”的一声,长剑刺入臧玉腹部,却又突然停下。

众人都在周围,可发现异常谁也来不及阻止,只有赤羽搏穿着盔甲,甚至手上也有防护,第一时间出手抓住长剑。

长剑刺入臧玉腹部足有两寸,但岚颖的剑比较细,伤势还不算太严重。

即便如此,也疼得臧玉脸皮发抖,闷哼一声。

赤羽搏握着岚颖的剑,岚颖没有丝毫反抗,却缓缓倒了下去,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到了此时,任谁都看出不对,凌昊和岚颖先后攻击自己人,而且,攻击的时候很果决,不带任何感情。

他们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而那通道中除了一具尸骸似乎没什么其他可疑东西。

之前凌昊说过一句话,他抚摸那尸骸的脸,说那曾经是他的脸。一想到这句话所有人都觉得后背发凉。

这里不像有其他人来过,臧玉发现的头骨更像在门口就中了埋伏。

那么,里边那具尸骸是洞穴建造时就留下的吗?它是陷阱的一部分,是这段通道的真正危险所在。

一具不知道死去多少年的尸骸却可以影响他人神智,难道是所谓的鬼?

臧玉捂着伤口,却道:“不要伤害岚颖,我认识他们师兄妹已经快二十年了,他们绝不会平白无故伤我。”

亚若皱着小眉头,提剑在手,向后退了几步,道:“不要碰岚颖,所有人,靠墙站好,谁动谁就是敌人。”

众人动作很快,互相保持距离贴在墙壁上,小心防备。

亚若又道:“臧玉兄,还得劳烦你去岚颖那里,处理下你自己和她的伤口。”

虽然男女有别,可如此诡异的情况下,凌昊不在,也只能让臧玉替岚颖处理伤口了。

所有人的行动都还正常,察觉不到明显不妥,可是,在诡异莫测的危险面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敌人。

问题是,敌人到底是什么?无形无质的鬼吗?可以操控所有人还是只能在每个人之间转移?

气氛变得非常僵硬,面对这种从未接触过的诡异敌人每个人都觉得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通道中响起脚步声,凌昊从中走了出来。

亚若喝道:“凌昊,站在那里别动!”

凌昊停住脚步,道:“发生了什么?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怎么说呢……”

还没等人回答,凌昊又突然叫道:“师妹,你怎么了?难道……”

也顾不了许多,他赶忙冲出来,扑到岚颖身前,将她轻轻扶起。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岚颖猛地睁开眼睛,毫无征兆的打出一掌。

“啪”的一声,凌昊的身体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侧石壁上,嘴角也流下鲜血。

好在刚才臧玉给岚颖处理伤口时多了个心眼儿,将岚颖的剑先收了起来。

凌昊闷哼一声,缓缓爬起来,毫无防备之下受了不轻的伤,可他还是毫不迟疑向岚颖走去。

亚若道:“凌昊,你刚才在通道里给了你师妹一剑,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凌昊脚步一滞,道:“我、那不是我,正如我知道,刚才打我的不是师妹,可那具躯体是师妹的,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或者其他什么鬼东西伤害她。”

就在这时,岚颖的身体再次软倒,凌昊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的身子抱住。

其余人一脸凝重,凌昊看起来恢复了,可此时的岚颖到底还是不是岚颖?

如果那东西已经舍弃岚颖,那么,下一个被他影响的人又将是谁?

凌昊怀中,岚颖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道:“师兄,是你吗?”

凌昊点了点头,同样问道:“师妹,是你吗?”岚颖也微微点了点头。

扶着岚颖,二人来到墙边并排坐下,两个互相伤害的人看起来依然充满信任。

或许,他们之间已经太熟悉,只通过声音、语调或者其他什么细节就可以确认彼此身份。

之后的时间,没人敢轻举妄动,哪怕一丝不寻常的动作都会引起他人怀疑。

有伤的人在养伤,没伤的人小心戒备,每个人都老老实实。

赤羽搏心里十分不安,问骨中虚道:“骨大哥,你能不能感知到那神秘东西?”

骨中虚叹了口气道:“我敢肯定,那是一股游离的精神力,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普通人口中的鬼。

他可以影响人的神智,本身却无形无质,普通攻击对他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若在外界,强大的精神力修炼者是可以感知到这种东西的,可在这里,到处都充斥着精神力干扰,就连我也无法捕捉他的动向。”

赤羽搏皱眉道:“这么说来,我们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难道接下来的探索中,时时刻刻都要防备身边人?”

骨中虚道:“你错了,他也有弱点,控制别人要消耗他的力量,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更要消耗力量,甚至这里的精神力干扰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消耗。。

他并不是太强大,出现在这里就注定了消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骨中虚说得一点不错,可是,那只鬼物的力量并未完全消耗光,他用最后的力量控制了另一个人,此时正潜伏在那人体内,准备着最后一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诡异杀招(上)

安静度过两天,并不见任何不寻常情况,众人也慢慢放松下来。

凌昊虽然未能解决通道内的问题,但他和岚颖都受了伤,也算摸清通道内情况,众人决定给他加上一分。

修者的恢复能力本就比凡人强很多,臧玉、凌昊、岚颖、伯函四人的伤已经稳定下来,不剧烈运动不会有大碍。

那么,接下来该行动了,去看看通道内那具尸骸到底怎么回事。

这次进入通道的是赤羽搏,有骨中虚在,他的安全总要比别人多几分保障。

通道很简单,没有机关,只在尽头处靠墙坐着一具干瘪尸骸。

赤羽搏来到近前,手中燃起一团火仔细查看。尸骸干瘪却没怎么腐烂,有一层黑乎乎的油皮裹在骨头架子外边,看起来挺吓人,头上有头发,身上有衣服,甚至背后还背着剑。

这是一名修者,经过检查,身上并未发现明显外伤,但手上没有储物戒指。

赤羽搏取出长剑削掉尸骸脑袋,又重重一剑把他脑袋劈碎,并没有任何异常状况发生,那鬼物或许真的消散了。

赤羽搏放下心来,继续沿着通道向前,通道尽头是一扇石门,用力推开,前方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方形石室,室内有萤石,提供的些许光亮足以令修者看清环境。

石室两侧是丈许深的陷坑,底下布满锋利尖刃。中间有一条仅容一个人通过的狭小过道。

最引人注意的是,过道中间有一座一人高的圆形石台,其上有一件东西,发出淡淡白光,周围氤氲着雾气。

那是圆球形白色物体,下边有个晶莹剔透的把手,似乎跟下边石台固定在一起。

终于见到宝物,看起来是一件水属性法宝,从这东西散发的雾气来看,是一件不错的水属性法宝,估计能卖个十几二十万灵石。

凌昊嚷嚷道:“终于见到宝物了,总算不虚此行,单单这一件东西每人也能分个两万灵石。”

亚若冷笑道:“先别研究价值,你们不觉得此物放在这里本身就是一道陷阱吗?

过道那么狭窄,走过去,碰到它,然后被冻住,直接就会掉进陷坑,被其中的利刃刺穿。

如果再有之前那种鬼物,可以附身,影响神智,那就更有意思了。”

这一番话听得众人后背发凉,很显然,此地并不简单,想得到宝物,说不定要付出生命代价。

站在陷坑旁边,看着下方闪着寒芒的利刃,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赤羽搏看向亚若问道:“你有什么办法?或许我穿着盔甲过去会安全一些。”

亚若皱眉道:“门在另一侧,想继续前进就必须破了这一关,我想,这里的建造者不会给来人留下其他绕过去的可能。御剑飞过去,甚至土遁应该都是行不通的。

如果我来设计,会在这里留下一个鬼物,控制那件水属性法宝,来一个死一个,或者,让鬼物控制同行的人,直接一推,靠前的人就会直接掉下陷坑,当场毙命。”

话音刚落,亚若身子猛地向前栽倒,出人意料向陷坑中的利刃摔落。

变化来得太突然,她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掉下去就会变成筛子,当场毙命。

就在这一瞬间,赤羽搏完全下意识的追着她跳下,抓住她一只手,往回猛地一拉。

原本亚若在先,赤羽搏在后,但这一拉之下两人的位置掉转过来,赤羽搏后背朝下,脸朝上,双手握住亚若双肩。

亚若反应也极快,双腿往赤羽搏腿上一搭,两人以这样的姿势掉在利刃之上。

“咔”,利刃刺在盔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其中一根刀刃上有鲜红的血流淌下去。

盔甲毕竟有缝隙,在众多利刃面前很难做到绝对防御,一根利刃已经刺入赤羽搏后背,但因为其他地方的盔甲支撑,刺入并不深。

赤羽搏看着近在咫尺的亚若的脸,微微一笑。

亚若脸色发白,却也看着赤羽搏,淡淡一笑。

两人都感觉到彼此的信任,还有那种出自本能的默契配合。

掉下来的一瞬间,亚若就知道,赤羽搏会跟着下来,用他的身体替自己挡住利刃,所以,之后的动作已经想好。

相处这么长时间,亚若已经看清赤羽搏的为人,他勇敢、善良,坚如磐石,对自己也是真心真意。

赤羽搏也知道,只要拉住亚若,她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在一瞬间调整身体,将重心压在自己身上。

虽然前后只有一息左右时间,但二人动作紧凑,干净利落,从容化解了一次生死危机。

可是,罪魁祸首是谁呢?刚才那一瞬间,站在亚若身后的似乎是金虎。

难道之前那个鬼物并没有消失,而是控制了金虎,或者说,这里还有其他鬼物?

就在此时,变故又起,金虎推了臧玉一把,这还不算,就连金虎自己也向陷坑跳了下来。

其他人都吓傻了,人人自危,害怕自己被那无形的鬼物控制,又怕身边人暗下黑手。

可下去的两人怎么办,必须想办法救援,刻不容缓!

“唰”的一声,岚颖反应很快,一抖手向臧玉打出一条布带。

女修身上有时会带着这种东西,束胸用的,一尺宽,也很长,布料很好,足够结实,出门走动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用这种东西救一个男人多少有些尴尬,可生死关头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了。

臧玉掉落过程中发现救命稻草,岂能不牢牢抓住,可是,手抓住了,双腿却已经触到下方利刃。

只听一声惨叫,双腿多了几个血窟窿。

上边,岚颖腹部有伤,使不出力气,凌昊也及时出手,两人一起牢牢抓住那根布带。

臧玉的命暂时保住,可他原本就有伤,腿上又多了几个窟窿,想自己爬上来已经不易,只能靠凌昊和岚颖往上拉。

布带一点点往上升,臧玉的腿从那些利刃上慢慢拔出来,只疼得他浑身发抖,额头渗出冷汗。

但不管怎样,照这样下去他能活下来,身上的伤也都是可以恢复的,只要一两个月,他还是那个玉树临风的臧玉。

然而,就在布带快要到达陷坑出口的时候,中间那件散发着雾气的水属性法宝猛地发出一道白光,直接击中臧玉。

“啪”的一声轻响,一团白雾在臧玉身上爆开,然后,他不由自主松开手,身子僵硬向下方掉落。

“噗!”几根尖刃已经刺穿他身体,带着鲜红的血从他身上穿刺而出。

臧玉身子抽搐着,口中有汩汩的血冒出,却根本说不出一个字,两只眼睛大大的睁着,已经无法闭合。

作为这次探索的发起者,臧玉,成了第一个死去的人,真有些讽刺。

再说另一边,推下臧玉之后,金虎自己也跳了下去。

这种行为明显不合理,但如果有鬼物操控的话又很正常了。

可下方的赤羽搏和亚若不能眼睁睁看着金虎死。

金虎的身体快速坠落,与此同时,赤羽搏和亚若也动了,不需要言语,甚至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亚若身子侧向一边,将重心转移到赤羽搏左半边身子,如此,赤羽搏的右手就腾出来,往旁边一甩,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巨大包裹出现,正挡在金虎下方。

“砰”的一声,金虎摔在上边,毫发无伤。可他的双眼,直勾勾盯着赤羽搏和亚若,脸上还带着淡淡冷笑。

他从大剑上站起,右手中多了一柄银色大剑,毫不犹豫向亚若和赤羽搏砍去。

手足相残,这就是赤羽搏此时的感觉。自己拼了命救他,可他却毫不留情向自己挥剑。

虽然明知道此时的他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金虎,但心中总有种莫名悲哀。

下一刻,大剑砍来,赤羽搏左手伸开,亚若顺势一侧身,整个身子横在赤羽搏一条手臂和一条腿上。

而赤羽搏的右手,取出八棱大盾,挡住那重重一剑。

随着“砰”的一声响,火花四射,虽然挡下一击,可后背的利刃又刺入几分。

金虎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举剑又砍。

“砰砰”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却不料异变又起,一直不过不失的黎双平猛地抬脚,对着木冬青后腰踹下去。

下边已经够惊心动魄了,臧玉满身是血挂在那些尖刃上,双眼圆睁,时不时还抽搐一下。

赤羽搏一手揽住亚若,一手对付金虎的猛攻,可上边又掉下来个木冬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个人的每一丝动作都关乎生死。

赤羽搏脑中有个声音响起:“我来拖住金虎。”是骨中虚的声音。

赤羽搏一咬牙,左手向上用力,将亚若往上一推,右手大盾却往掉落的木冬青腰上一勾。

亚若的身子立起来,腿上发力,轻灵一跃,一个跟头翻到陷坑上边。

而木冬青,原本应该摔在金虎身旁,却被大盾带着向赤羽搏砸来。

就这一瞬间,金虎立在璃玉大剑上晃了两晃,并没有攻击,而木冬青,临危不乱,腿搭在赤羽搏腿上,单手按在赤羽搏胸口,另一手中却出现一柄剑。

金虎很快清醒过来,呆愣愣看着眼前情景。

上边的凌昊和岚颖看得眼睛都直了。臧玉掉下去时,虽然有救援却很快丧命。。

可那边,一个接一个掉下去,还在下边打起来,却终究谁也没怎样。

那种面对危险时的当机立断,那种彼此之间的无声交流、心意相通,就像同一个大脑在指挥几个人,干净利索,行云流水。

第一百七十章 诡异杀招(下)

亚若回到上边,取剑在手,喝道:“都不准动,谁再动一下别怪我动用灵符,玉石俱焚!”

说话时,一双美目始终盯着黎双平,却根本没看凌昊和岚颖。

这一句话立刻将所有人震住,一个个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敢稍动。

黎双平面带惊恐,缓缓抬起手,捂着脑袋,叫道:“哎,哎呦,头好痛。”

亚若白他一眼,转回头对着金虎就是几道冰锥打去。

这东西威力不大,却可以令人动作僵硬,是稳定局面的最好方法。

哪成想,就在此时,那件水属性法宝又猛地发出一道白光,打在金虎身上。

此宝威能不小,刚才一击就直接令臧玉松手掉落。

金虎受了这一击,又加上亚若的几道冰锥,身子一僵,缓缓向一侧倒去。

其实此时的金虎已经清醒过来,就在刚才,骨中虚对他发动精神攻击的时候,金虎体内的鬼物已经因为消耗过度而消失了。

就像做了个荒诞的梦,虽然不太清晰,可刚才种种依然在脑海中留有模糊印象。

朋友!兄弟!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他是这世间跟自己最亲近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连父母的样子也在脑中渐渐模糊,只有他,从八岁开始就一直相伴。

刚刚,自己要杀了他,要杀了他的女人,可他却毫不犹豫,拼了命救自己。

金虎全身僵硬,目光却很平静,缓缓倒了下去。

这一刻,他心中是温暖的,修者本就打打杀杀,生生死死,能这样带着温暖离去,也该知足了。

赤羽搏只觉这一会儿工夫冷汗已经将后背衣服打湿,眼看着金虎缓缓倒下,心中焦急。

他左手按在木冬青腋下,用力一推。木冬青也心思细腻,顺势跃起,跳到璃玉大剑上,一把将倒下的金虎抓住。

赤羽搏身上终于没了负担,用八棱大盾一推,身子坐了起来,身下一根尖刃终于拔出,其上鲜血淋漓。

他一翻身,也站在璃玉大剑上,低喝一声:“走!”

单手一揽金虎的腰,手上加力,直接将他抛了上去。

木冬青心领神会,也一跃跳了上去,站在亚若身旁,弓着腰,防备着黎双平和金虎。

赤羽搏紧随其后,从陷坑中跃出,璃玉大剑缓缓立起,也飘了上来,消失无踪。

情况终于稳定下来,黎双平一脸惊愕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好像做了个梦。”

亚若却冷冷道:“废话少说!”虽没什么证据,却总有种感觉,这老家伙是装的,他自始至终图谋不轨。

赤羽搏来到金虎跟前,一双厚实大手握住他双臂,盯着他眼睛,问道:“金虎,是你吗?”

金虎身子僵硬,却神色淡漠,冷冷道:“不是,你杀了我吧!”

赤羽搏一愣,然后哈哈一笑,拍了拍金虎肩膀道:“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他觉得,现在的金虎就是金虎,虽然说了句很冷的笑话,可那孤傲的神情,那执拗的性子,是金虎的。

骨中虚也道:“刚才,我试着用我的力量影响金虎,结果遇到抵抗。

我感觉到那个家伙了,他的力量并不强,甚至很可能在刚才的碰撞中就已经消失了。”

赤羽搏放下心,起身向黎双平走去,冷冷道:“你究竟是谁?跟我们在一起到底有何目的?”

黎双平僵硬笑道:“我就是我,一个默默无名的老散修,跟你们一起来到这里无非是想碰碰运气。

你们千万别误会,我刚才也受了那种力量影响,绝不是存心害你们。”

赤羽搏冷冷看着他,道:“我们跟你没有半点交情,丝毫不介意弄死一个对我们有威胁的人,你最好认清这一点。”

这一刻,身上散发的杀意毫无掩饰,看得凌昊、岚颖等人也心中发寒。

此次探索一共九人,臧玉四人整体实力最高,可现在,臧玉死了,剩下三个都有伤在身。

黎双平个人修为最高,可他的气势完全被压下。

反倒赤羽搏四个修为较弱的年轻人表现出人意料,遇事不乱,能力出众,隐隐成为新的领袖。

赤羽搏脸色缓和下来,看向凌昊三人道:“凌昊兄,臧玉已死,你们三个都有伤在身,之后的路由我来探,你们帮我盯着他就是。

至于分配,我想要的东西未必会出现,如果出现了,我只要一件,如果没出现,有什么东西大家平分了就是。”

这个“他”所指自然是黎双平,凌昊没想到赤羽搏对他们和对黎双平会有如此大反差。

哈哈一笑道:“面对危机,有几个信得过的朋友比什么都重要。习兄弟,我们听你的。”

这家伙表面大咧咧,实则精明,处事圆滑。

接下来,赤羽搏看向过道前方那件水属性法宝。

那是个白色圆球状东西,下边有个水晶般的透明把手,看起来十分漂亮。可这东西刚才要了臧玉的命,还差点害死金虎。

绝不能轻易靠近,破坏了又很可惜。赤羽搏略一犹豫有了办法,既然璃玉大剑刚才已经暴露,那也无需隐藏了。

他心念一动,放出璃玉大剑,只见那粗布包裹沿着过道缓缓飘过去,来到石台近前。

那水属性法宝又“啪啪”发出两道白光,可打在大剑上却丝毫无法造成伤害。

只见璃玉大剑一转,重重砍在宝物下方那圆形石台上。

出人意料的,那石台并不坚固,竟被一剑斩为两段,上半截石台连同那件宝物一起倒下,掉落在一旁的陷坑之中。

这一刻,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随着石台断开,众人这才注意到,里边竟然是空的,而且,一阵古怪的嗡鸣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就像一大群马蜂铺天盖地而来。

“扑通”“扑通”随着一声声闷响,亚若倒了下去,木冬青倒了下去,凌昊、岚颖、伯函,甚至黎双平和金虎,全都倒了下去,仍然站着的,只剩下赤羽搏,因为,刚才的一阵诡异能量冲击由骨中虚抵挡了大半。

此时的骨中虚也在大叫:“奶奶的!没有鬼道功法,我这么一直消耗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得灰飞烟灭!”

看来抵挡那阵冲击也对他造成了很大负担。

那件水属性法宝掉落之后渐渐收敛光辉,似乎变成了一件普通宝物。

赤羽搏脑子昏沉沉,却听对面发出轰隆隆闷响,一扇石门缓缓打开。

通过了吗?难道那座石台是打开下一道入口的机关?

一阵精神恍惚之后赤羽搏渐渐清醒过来,赶忙来到亚若等人身边,一检查,脉搏都很正常,应该只是昏了过去。

突然,“啊”的一声惊呼吓了赤羽搏一跳。只见黎双平那个老家伙爬了起来,眼中满是惊恐,道:“别,别杀我,我是被逼的!”

四目相对,赤羽搏一脸莫名其妙,黎双平却满脸呆滞,稍一愣神,掉头就跑,竟沿着来路退出去了。

赤羽搏眉头微皱,这老家伙怎么了?从见到他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老神在在的,为什么突然变得神经兮兮?

算了,他走了或许是一件好事。

片刻之后,亚若睁开了眼睛。赤羽搏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亚若愣愣看着他,道:“没事,只是晕过去而已。”

几乎同时,金虎、木冬青、凌昊、岚颖、伯函五个人一起坐了起来,异口同声道:“我没事。”

赤羽搏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他们几个怎么感觉被同一个大脑操控着?

亚若突然道:“刚才怎么回事?”

赤羽搏的思路被打断,看了一眼那石台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

小心翼翼走到石台近前,仔细一看,赤羽搏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石台是中空的,里边一具尸骸已经在刚才被璃玉大剑斩断。

怪不得那件水属性宝物能精准攻击某个人,普通法宝是不会自主攻击的,因为法宝毕竟是死物,可如果有个鬼物在操控就不好说了。

可以想象,一具尸骸手握那件宝物被封在石台之中。跟之前那具尸骸一样,里边封印着灵魂,也就是可以操控他人的鬼物。

问题是,砍碎石台,那件宝物失去作用,可其中的鬼物呢?那东西应该是无形无质,不受普通攻击所伤的。

赤羽搏呆愣愣看向亚若等人,按照骨中虚的说法,之前金虎身上那只鬼物很可能已经因为消耗过度而消失了。可如果这里又出现一只鬼物会在谁身上呢?还有,刚才那股冲击又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亚若、金虎等人纷纷站了起来。亚若道:“发什么呆?下边的宝物应该已经没有威胁了,还不收了?”

赤羽搏仔细看了看亚若,感觉有点不对,又看看金虎、木冬青,甚至凌昊、岚颖、伯函,怎么每个人都觉得不太对劲儿?难道是自己的问题?是不是太紧张了,看谁都不对??

赤羽搏摇了摇头,利用璃玉大剑将下方那件水属性法宝,还有臧玉的储物戒指都弄上来。

这一关算是过了,可心里总是莫名紧张,不安。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火焰巨蛇(上)

通过这间石室,前方出现一条非常陡峭的,向下的圆形滑道。

赤羽搏站在洞口,随手取出一块不重要的材料丢进滑道。

只听“咕噜噜”声音不断,一直向下,声音越来越小,却始终没听到撞击声。

可见,这条滑道很长很长,下边究竟是什么呢?

走到此地已经可以明显看出,这绝不是普通的古修洞府,即便对于修者而言,建造如此庞大,如此杀机暗藏的地下迷宫也绝非易事。

赤羽搏心中的好奇越来越盛,可看着身边同伴又觉心中沉重。

因为彼此太熟悉,因此,虽然看不出明显破绽,但赤羽搏就是觉得不对,他们几个都不太对,亚若少了那种灵动活泼,金虎少了那份冷傲寂寞,木冬青少了那份成熟稳重。

亚若突然开口,道:“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我想,应该接近终点了。

这条通道一直向下,如果没猜错,是想借助地火之力。滑道多半不会有危险,下去看看,下边或许是阵法,也或者是妖兽什么的。”

赤羽搏道:“妖兽?怎么可能,这地方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怎么会有妖兽?”

亚若道:“这可不好说,只要灵力充裕,妖兽存活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也不无可能。”

金虎道:“我很好奇下边到底有什么,不如我先滑下去看看。”

赤羽搏拉住金虎手腕,道:“你别下去,让我想想。”

他并不担心下边的危险,却无法放心几个同伴。就连亚若都怪怪的,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伯函突然道:“那我下去看看好了,走到现在寸功未立,怎么有脸分东西。”

凌昊也道:“我觉得可以,这很明显就是一条滑道,下面可能是个新挑战,但滑道本身不应该有问题。”

赤羽搏脸色阴沉,却还是点了点头。

伯函取出一面大盾放在滑道上,身子坐在上面,“唰”的一下就消失了。

过了良久,听通道内隐约有声音传来:“这里很安全!”

赤羽搏对着洞口大喊:“下边到底有什么?”等了片刻,只听到回音,却没听到回答。

亚若道:“既然安全,咱们也下去看看吧!”

赤羽搏皱眉道:“等等,你们先别动,我再下去看看,如果确实没有危险你们再下去。”

话虽如此说,可他看着亚若几人,总觉得不放心。

亚若笑道:“我们没事,这里又没什么危险,你放心好了。”

赤羽搏点了点头,顺着通道滑了下去。

而此时,通道最下方,伯函正弓着腰站在出口位置,脸上现出一丝诡异微笑。

出口前方是一片开阔地,他缓缓走过去,将半截身子探出,却突然从原地消失,仿佛被什么巨大的东西猛地拽走。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突然消失,过了片刻,一只红色的、巨大的竖瞳出现在洞口,向里边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那只眼睛几乎有鸡蛋那么大,闪耀着火焰的红光,却带着森冷杀意。

看了片刻,那只眼睛又缓缓消失,留下一片死寂。

而此时,赤羽搏丝毫不知下方发生了什么,顺着通道直接滑下来。

通道还真长,甚至能感觉到周围温度逐渐升高。

滑出很长一段距离,他又喊道:“伯函兄,你在吗?”依然没有回答。

赤羽搏心生警惕,手脚撑住滑道两侧,下意识减缓速度,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一路滑下去,终于感觉到洞口,周围一片死寂,却不见伯函踪影。

赤羽搏心中疑惑,弓着腰,喊道:“伯函兄?你在哪里?”仍没有回答。

他试探着缓缓向出口靠近,心中还纳闷儿,滑下来这么远,那股影响神识的力量竟然一直存在,到底怎么做到的?

刚要迈出洞口,却听骨中虚一声大叫:“站住!退回去!”

赤羽搏一愣,下意识往回退了两步,刚问出一个字:“你……”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不知什么东西直奔洞口撞来。

那东西的前端已经伸进洞口,撞在赤羽搏身上,直接将他撞得向后倒飞,而那东西却猛地停住,似乎后边比前边大,进不来。

赤羽搏只觉胸腹间一阵翻涌,巨大冲击撞得他七荤八素,可思维还算正常。

那是什么?刚才一瞬间似乎感觉到它的大体轮廓,却又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

骨中虚道:“没错,那是一条巨蛇,火属性,大体实力在七级以上,也就是说,它已经快要化形了,实力与一般的元婴期修者差不了多少。

你刚才如果走出去,一定会被它一口吞下。可你走到出口附近又突然退回,这个动作激怒了它。”

赤羽搏脑中只剩一个念头,伯函呢?他难道已经葬身蛇腹?可他刚才为什么说下边安全?

突然有种感觉,伯函故意先下来,葬身蛇腹,以此迷惑自己,如果没有骨中虚,自己应该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伯函被那该死的鬼物控制了,那其他人呢?亚若、金虎、木冬青,甚至凌昊、岚颖,似乎都不太对劲。

突然,细微的嘶嘶声传来,打断赤羽搏思路。一片漆黑之中,一只鸡蛋大小的红色竖瞳突兀出现在前方。

赤羽搏全身僵硬,瞪大眼睛,竟感觉一阵精神恍惚。

这是蛇吗?怎么会这么大!在竖瞳锁定下,体内血液似乎都停止运转。

一股热浪迎面扑来,赤羽搏却如坠冰窟,因为,那正是巨蛇的鼻息。

两者相距已经很近,受干扰的神识也可以感知到它。

这只凶兽并没有大到比通道还粗,可是,它脑袋两侧各生了三根尖刺,上下两根略短,中间一根最长,头顶还有两根向后的小角,有这些尖刺在,脑袋才无法伸入通道。

八级妖兽就相当于元婴期修者,这条巨蛇虽然没到八级,却也跟元婴强者相差不大,岂是自己能应付的!

可是,巨蛇猛地发力,巨大蛇头对着洞口撞过来。“砰”的一声,蛇头的前半部分伸进洞口,后半部分却因为那些尖刺而没能进来。

一条近两尺长的蛇信就在赤羽搏身前吞吐不定。

赤羽搏慢慢冷静下来,很多次的危险经历也让他神经变得格外粗。

从眼下情况来看,巨蛇够不到自己,而自己有各种方法攻击到它。说不定,能利用地形优势杀了它!

一抬手,九枚飞梭接连射出,直奔巨蛇而去。

可没想到的是,巨蛇虽然身躯庞大,反应却极快,脑袋猛地往后一缩,躲开了。

赤羽搏并没有放松,控制飞梭飞至洞外,对着巨蛇头部,尤其眼睛,发动了猛攻。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飞梭击中皮肤却被弹开,而九枚飞梭的连续攻击却始终没能击中眼睛。

蛇本身就是一种瞬间爆发力非常可怕的动物,这只体型庞大的巨蛇移动起来却异常灵活,快到难以把握。

下一刻,赤羽搏听到一阵低沉沙哑的嘶鸣,并不响亮,却透着无尽阴森暴虐。

巨蛇似乎被激怒了,用力向洞口撞来,砰的一声,碎石飞溅,洞口的石头竟然都被撞碎了。

赤羽搏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

如此境界的妖兽已经有了相当灵智,它想把通道口撞开,可那并不容易,于是,它停了下来,缓缓张开巨口。

黑暗之中,赤羽搏感知着它的一举一动,只觉心脏猛地一抽,差点惊呼出声。

一团浓郁至极的火灵力在巨蛇口中汇聚,下一刻,前方骤然一亮,水桶粗的火焰自凶兽口中喷出,顺着通道狂涌进来。只是一瞬间,赤羽搏已经完全淹没在火焰之中。

好在通道中空空荡荡,火焰来得快去得也快。

赤羽搏抱着头趴在地上,感觉身上重甲快速升温,简直要把自己烤熟了。

可也好在有这身盔甲,否则,那温度极高的火焰直接从身上烧过去,绝对会皮焦肉烂。

赤羽搏有些灰心,自己的攻击对它造成不了伤害,而它再来两把火,就算有盔甲护身自己也得被烤熟了。

他想沿着通道爬回去,但一想到师父,又有些不甘心。

此地绝对跟鬼修有关,在东帝找到的线索没错,已经走了这么远,或许马上就到尽头,正有鬼道功法等在那里。

正犹豫间,滑道上方突然传来轰隆隆声响,而且越来越近。

赤羽搏大惊失色,那是什么?听声音好像大石头滚下来!

这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身上穿着重甲,甚至无法施展土遁隐藏身形。

根本没时间考虑,他猛地取出八棱大盾,用尽全身力气向地面猛砸。

“砰砰”几声巨响之后,地面出现一道凹坑,赤羽搏双脚踏在凹坑位置,大盾往身前一立。

紧接着,上方劲风压下,一块巨大的圆形石头迎面砸来。

“啪!!”大石与八棱大盾撞击,直接碎裂开来,而巨大的冲击力也令赤羽搏身子向后,险些出了通道。

巨蛇在外虎视眈眈,巨口张开,似乎正等着赤羽搏主动飞进它口中。

赤羽搏心脏狂跳,胸口剧烈起伏,简直要抓狂。这是怎么了?身在狭小通道却腹背受敌,上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想退回去似乎不可能了,通道那么长,爬上去要很长时间,而只要一块大石,自己就会掉下来。

“轰隆隆”上方又传来令人抓狂的大石滚动声。

第一百七十二章 火焰巨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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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神秘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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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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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三位强者

赤羽搏按照所消息路向西久便星耀帝国南部边境

条蜿蜒绵长巨山脉目传言闹鬼

条山脉长沿山脉北侧路探查入目片荒凉萧索随处见沙土露骨、荒废田、倒塌屋舍却始终未见活

太怕底死少股隐藏量百姓造成危害甚至比血魔殿严重

路走远座村终于枯骨村外田横竖躺息全其几肚腹始鼓胀

显死长尸体腐烂扒几具尸体衣服丝伤痕应该劳作却突全死丝毫挣扎

村情况差打斗痕迹甚至年轻女斜躺张木椅衣掀露胸部她怀抱几月婴儿

位母亲正给孩喂奶保持姿势母死

赤羽搏脸色阴沉宁儿受魔修迫害两国百姓

宁儿所村帝国北部应该事暗搞鬼实恨全应该死

听早经修者干预此事赤羽搏几打算先找修者从解情况再决定怎干

显修者话应该附近带找并难御剑从空向查找

久经座城其飞遁光终于名修者

样貌普通衣朴实年男给感觉倒平和正

双靠近修者抱拳施礼“知几位友因何附近徘徊”

赤羽搏抱拳“哦等路散修片荒废凄凉由奇找问问底什否帮忙”

修者闻言显丝欣慰与奈“实相瞒帝国遭股未知量迫害百姓惨死数

惭愧件事几年批修者直调查却连敌底什知”

赤羽搏数鬼修种情况绝鬼修

杀于形修者却怎查因鬼修感知远超普通修者

赤羽搏“既事态此严重知否愿意接受帮助”

修者脸露笑容修者经详细解情况觉十分诡异寒暄几句便离像青年样主动提帮忙真

几降落并进城城外找处安静所谈话

修者“易允帝国内协星宗名修者门派经先几次派遣弟此调查协星宗成立长实薄弱拿量毕竟限

结丹期弟帮少忙反断失踪结丹期修者又数量足

恕冒昧确实需几位果愿意帮忙求感激尽

句话件事诡异危险恐怕法保证各位安全”

话实令赤羽搏顿感喜欢样

赤羽搏笑“反正什事略尽绵己负责安全”

易允脸喜色难掩饰

赤羽搏终于正事问“于敌解少”

易允“惭愧长知总晚根本影踪

声息杀死凡活动范围约山脉附近

试条山脉进行几次拉网式搜索甚至放火烧毁片木却始终见踪影

明显什避段比远超感知

从跟正冲突偷偷杀死或者抓走弟却始终让行踪

点附近妖兽活动痕迹”

赤羽搏认真听却亚若和金虎脸闪丝诡异色

体情况经解赤羽搏将目光投向亚若

亚若淡淡笑向易允“第点敌鬼修

拥强感知本战却高

第点杀死量凡收集精恰恰明实高果实高直接收集修者精效率高

第点虽本少战通精控制其或者妖兽战斗

第点藏处必定条山脉该从哪向适当调整搜索范围”

木冬青“她几点牢牢记住仔细琢磨样才找和战胜敌”

赤羽搏眉微皱亚若样番话她目什呢

易允眨眨眼睛愣愣“几位友像解”

赤羽搏解释“此经遇奇怪事应该跟鬼修关因此解”

易允眼闪兴奋光结丹期修者愿意帮忙跟鬼修打交真太或许件令所疼事帮助

站恭恭敬敬行礼“几位友城位海期修者才主事恳请几位友进城与位辈商定行动计划”

赤羽搏略思索点点

件事双应该通合作各取所需消灭敌己需鬼功法并利益冲突

程名海期修者将付鬼修主战必见见什样

于年轻跟易允进城

城殿内赤羽搏等易允则请位辈

久位强者走进殿首名老者花慈眉善目满微笑似乎容易相处

名精壮男长相憨厚脸什表情给感觉朴实

最名年女衣帕罩却冷张脸目光锐利勿近模样

首老者向赤羽搏等亲切“听几位友畏艰险愿意帮助解决次难题甚至敌颇解老朽实感激尽”

赤羽搏高兴码客良合作始赶忙抱拳行礼“几位辈需客知何称呼”

老者笑“老朽娄泽隶属于帝国两位协星宗尤辉和姚凡相识年朋友”

赤羽搏介绍己目光却落名叫做姚凡女修

位海期强者唯独名女修给感觉舒服目光似乎总含股冷意

双坐定亚若门见山“刚才几商量根据知情报敌藏于东某处每次行动从条山脉最东部潜入因此认山脉东埋伏或许敌

今晚咱始行动需太咱几行”

尤辉表情“影踪几年始终摸清行动路数几位友根据什断言东”

亚若冷冰冰“因东鬼修线索修真界鬼修并难成几股鬼修势”

尤辉顿语娄泽略带尴尬“其问题关键点即便感知法”

亚若笑“辈需担点办法”

娄泽笑容僵脸名海期修者法感知几结丹期家伙却办法

知修者从结丹期进阶海期主提升并灵精两者差距点半点

娄泽什尤辉欲言又止却听姚凡冷冷“年轻话更懂留余”

亚若带微笑“几位辈并把几年轻放眼样咱感知进行次比试”

又向易允“劳烦易允兄做记号某向分几阶段留各种记号”

易允双脸色赶忙跑此赤羽搏和姚凡将识锁定易允

易允路行体估计结丹期修者该识范围始做记号每行十丈留记号样感知范围便目

殿赤羽搏和姚凡闭目坐却谁话

片刻姚凡缓缓睁眼睛略带怒意盯赤羽搏“易允位置经超识范围却始至终语底什意思”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发现鬼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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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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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大体框架(大纲)

首先,这篇文很长,为了条理清晰,故事完整,所以,我打算将此文分成几部来写。暂时定为:

第一部:《年少问情》初出茅庐的主人公与血魔殿激斗的同时也认识了几名特殊的女子,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爱与痛。

血魔殿暗中发展两百余年,实力已经相当强大,诡计多端的魅护法,粗鲁的阴罗,阴狠的血蝠,几个刚离开师门的年轻人是如何用勇气和智慧将一个个强大的魔修打败?

冷漠阴狠的鸾玉儿,与双生妹妹鸾果儿自小相依为命,可身为姐姐,她承受了所有苦难,面对了所有不堪,只把一切美好的留给妹妹。长久下来,变得性格冷漠,不择手段。可妹妹一直单纯可爱。面对一个好男人,姐姐默默压抑了感情,希望留给妹妹一个好归宿。

运筹帷幄的亚若。小小年纪,活泼可爱,聪敏睿智,在与魔修的对战中,她一次次洞察先机,揣度人心,决定战局。谈笑间避开了魅护法一个个陷阱,不动声色识破了老狐狸黎双平的诡计,更设计玩死了强大的血蝠。

朴实的凡人女子宁儿。因为一个误会,落难中的主人公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女人。宁儿恬静,善良,勇敢,帮助他度过了难关。可是,修者与凡人差距太大,两人最终没能在一起。却不料,因为这一段孽缘导致宁儿被人奸污,饱受世间苦楚几十年将儿子养大,最终哭死在主人公怀中。

宁海城中,宁雨菲,海梦云,与主人公假扮夫妻。可最终,玩世不恭的宁雨菲被族人感动,与族人一起用尸体挡住血蝠的路。海梦云为了救假丈夫被血蝠一刀劈为两段。

天之骄女宣月晓彤被主人公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吸引,将他视为心目中的英雄,在一次次危机中,她舍弃名节,舍弃生命护着他。亚若被困极北冰原时,是她几十年陪在主人公身边,与他甘苦与共。可以说,她为他舍弃了一切,付出了所有,可他心中却始终满是另一个女人。这场没有回应的爱到底会持续多久?她最终为他毁了容貌,变成了疯女人,他成了魔,却为她隐居山野,为她洗脚,为她梳头。

主人公小小年纪甘愿只身进入魔窟,与几千嗜杀的魔修周旋,一次次被打的骨断筋折,最终破坏了魔窟。过程中又有多少凶险多少真情。

第二部:《雄霸一方》主人公和几个伙伴前往乱域,在那里建立一方属于自己的势力,却又遇到老冤家。

表面憨厚内心狡诈的匡平,人尽可夫的弓文慧,那么可恨,但是,他们心中也有善良和温暖,是什么造就了他们恶劣的性格?恶人其实比好人更缺乏温暖,当他们真心被感动时,可以回报以生命。

强大嗜杀的妖兽为了保护自己的卵而与修者拼死一搏。这一战中,妖兽表现出的是身为母亲的慈爱,而修者们却狡诈,自私,凶残,自相残杀。主人公竟要为了妖兽而杀人……

东安帝国在众人的不断努力和拼搏下逐渐壮大,成为乱域中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可是,好不容易打倒了强敌万顺宗,却发现,其实真正的敌人竟是隐藏背后的血魔殿。

神秘空间山海界被打开,血魔殿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速发展,将为大陆带来一片血雨腥风。

性格古怪的魔修竟爱上了一头丑陋的化形大妖,甚至为其赌上性命,为什么呢?因为他自小就在魔窟之中,见识了太多人性的丑陋,疯狂,罪恶,肮脏,反而那大妖懵懂,纯真,善良,能让他的心宁静。最终,魔修叛离了赖以生存的魔窟,大妖叛离了相处多年的主人,一人一妖为了干净的自由生活拼了性命。

第三部:《神秘西大陆》主人公去了西大陆,与妖蛇一族,幻谷残氏,还有西大陆魔修的恩怨纠葛。

大荒泽妖蛇一族,整个大陆最庞大的妖兽族群,为首的是即将化龙的灵蛇兄弟。蛇皇大人,非但实力堪称恐怖,也拥有难以想象的智慧。

主修精神力的幻谷残氏一族,鬼魅般的存在,可以无声无息影响和操控他人思想,杀人于无形,蝶王大人更是个可以欺骗整个天下的可怕存在。

一向嗜血的血魔殿魔修在西大陆反倒成了救世主,他们需要人血,可这里人太少,他们不得不保护这些人类,帮助他们繁衍生息。

三圣殿古迹意外开启,主人公将同时面对妖蛇,残氏,魔修,感受妖与魔的凶狠和真情。在其中,他意外得到了灵蛇一族强者霓煌被封印的魂魄,因为种种意外巧合,霓煌的魂魄在主人公身体里扎根,逐渐强大,甚至要取代他成为身体的主人。

三圣殿中偶遇多年不见的兄弟金虎,又名化剑,自小一起长大,二人一直较着劲儿,可同时他们也是最好的兄弟。化剑样貌变化太大,也并未表明身份,兄弟二人在三圣殿中不断较量,过关斩将,一路前行,可最终面对真正的强敌,化剑不惜性命救了主人公。离开时,关于此地的记忆将被抹除,化剑身负重伤吐露真心,原来,他那么嫉妒他,嫉妒他比自己强大,嫉妒他得到了宣月晓彤的心,兄弟俩将心里的话挑明,抱头痛哭,相约一起努力走向巅峰。可是,离开三圣殿,记忆消失,他们仍相见不相识,金虎的秘密仍一个人埋在心底,仍默默追赶他的脚步。

第四部:《崩塌的秩序》稳定的大陆格局被打破,五大帝国混乱,止水境强势入侵,血魔殿崛起。

五华,曼河,良弯,金惠,东帝。五大超级帝国占据了大陆绝大部分领土,因为有他们存在,大陆才维持基本的和平几百年。但,极北冰原突然冒出个止水境,巅峰大妖曼儿的强势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也导致大陆秩序慢慢崩塌。

堪称止水境灵魂的女主亚若将主导这场变革,将整个大陆引领向混乱,下一盘涉及整个大陆的棋。老一辈强者一个个消失,新的强者慢慢崛起并为世人所知。

血魔老祖也在山海界中突破到渡劫期,成为屈指可数的又一个巅峰存在,血魔殿复出,尸横遍野。

主人公以半魔之身,以蛇皇使者的身份被大陆各方认可,在旧秩序的毁灭中成长,在新秩序的建立时脱颖而出,但他前方还有个最可怕的敌人,堪称禽兽的五华老祖。

笃殷族,一个十分古老十分神秘的部族,他们的出现将解开赤羽搏身世的秘密,也将给他带来极大助益,可是,笃殷族也并非善男信女,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野心。

第五部:《恶魔之角》一片未知的大陆,那是妖兽和一些特殊存在的天下,可有一天,他们漂洋过海,来到了这里。

巅峰实力的化形大妖,他们极少与人接触,灵智虽开却野蛮嗜杀,重生不灭的高阶木灵,变化随心的高阶水灵,到底什么人才能将他们彻底消灭。

新秩序的开始,大陆却又迎来一次血的洗礼,生灵涂炭。

主人公在干什么?他隐居山野,烈火焚身,因为他成了魔,因为他的女人成了疯子。一个嗜血的魔却每天为一个丑陋的疯女人梳头,洗脸,陪她说话。

当朋友们遇到危险,一个个前赴后继慷慨赴死的时候,被后人尊为魔武大帝的他出现了。那些曾经的伙伴,曾经的朋友,用他们的血让那些未开化的大妖和木灵水灵懂得了尊重,懂得了另一种力量。

但木灵和水灵实在太强大,根本无法消灭,一次次战斗中,魔武大帝也无法全胜甚至频频遇险。女主为了救他而死,令他痛不欲生。

最终一战汇集了太多巅峰强者,那足以撕裂虚空的力量不断爆发,引起大地崩裂,岩浆翻涌。大陆最终崩塌,分裂成四块,加上原本就存在的极北冰原,恶魔之角,还有另一块无名大陆,一共七块。

这一场浩劫,浓烟漫天,岩浆遍地,气温升高,植物枯死。绝大部分人类和动植物相继消失。七片大陆慢慢成了荒凉之地。原来,强大到一定程度毁灭的竟然是自己,或许几百万几千万年甚至几亿年之后人类会通过慢慢进化再一次出现。

浩劫过后,少量强大的修者存在了下来,因为他们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他们依靠天地灵力而存在,可是,这里的环境已经不适合生存,活下来的人慢慢修炼,一个个飞升,最终全部消失。

第六部:《九转神女》仙魔界,主人公半仙半魔,亦正亦邪,历尽沧桑,却遇到一个特殊的女子。

这里是仙魔界,大浩劫之后不久,主人公撕裂虚空来到了这里,如今的他,人不是人,魔不是魔,妖不是妖,可仙魔界本身就是个许多古怪种族共生的界面,也就不足为奇了。

活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尤其失去爱了千年的人之后,魔武大帝心灰意冷。可是,在这一界他遇到了一个小丫头,一个那么机灵,那么乖巧,那么神秘的人精儿,就像那个他曾深爱的人一样。

他成了她的师父,教给她一切,表面严厉却关怀备至。可是,仙魔界种族众多,纷乱不止,一场场混乱冲突是魔武大帝也无法躲避的。

在一次大战中,人精儿死了,为了他的师父。仿佛再一次痛失爱人,魔武大帝悲痛难当。可是,数年之后徒儿却再次出现,只是不记得自己了,原来,她就是那个九转神女的第七世。

无相剑与无相铠变化莫测,是魔武大帝强大的根源之一,可他们归根结底是什么呢?原来,这仙魔界还存在着一种奇怪的特殊生命,他们叫做器族,顾名思义,就是由通灵的法器经过千万年演变而形成的一种生命形态。

器族相当强大却也相当危险,他们隐藏于世间无数法器之中,却渐渐脱离主人掌控,他们有他们的繁殖方式,比如分化。原来,无相剑正是一个器族的一个分化体,经过无数年温养,它已经渐渐变成强大的独立个体。无相铠本身就已经通灵,又吸收了火灵,加上一次次机缘,也慢慢形成一个新的器族成员。

在器族威胁下,魔武大帝和他的新徒儿,九转神女第八世步履维艰。原来,九转神女爱上了她的师父,从上一世开始,而这一世,她再次为了师父而死,魔武大帝看着死去的徒儿更加痛苦,却也渐渐知道了一些事,关于九转神女的事。

仙魔大战,经历两世九转神女之死的魔武大帝心灰意冷,叛离仙界,成了魔。他恨那几个仙界主宰,他们为了胜利竟让九转神女经历一世一世的生离死别。

魔是残忍嗜杀,疯狂无忌的,魔武大帝渐渐迷失了自己,在他沦陷的时候,一个小魔女拯救了他,让他心中再次燃起了温暖。可最终他才知道,原来,她竟是九转神女最后一世,为了他这个师父,为了爱,甘愿坠入魔道。

九转神女计划破产,仙界七位最强者联手杀入魔界,联手杀了九转神女。魔武大帝彻底疯狂,以魔的力量,仙的力量,妖的力量大杀四方,不分敌我。

这一次是彻底的失去,九转神女就像是凡人界的亚若,是他最爱的人,一次次从他身边消失。最后一世,灵魂崩溃,再无法重现。

因为魔武大帝的存在,仙界屡战屡败,危急关头出现新的希望。凡人界亚若的灵魂被完好保存着,是否可以用亚若的灵魂作为九转神女的第十世,再来一次?

破败的仙魔界,但魔武大帝和他所爱的人经历了千万载波折终于可以平静的隐居。最强大的魔武大帝,最强大的十世神女,放眼这仙魔界,何人可与争锋?

这只是个暂时的构思,每一部应该有百万字左右,真正成文时恐怕会有很多细节上的变化,但大框应该是不会变太多的。。

太庞大了,小小担心一下,自己的能力是否能掌控如此庞大的情节……

要写完,要写好,要感人,争取让每个人都能遇到泪点,都能泪奔……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只身犯险

赤羽搏点点“留因必须鬼功法”候经什隐瞒

亚若色凝重“吧给点让解情况再策提醒定”

赤羽搏她笑“问题该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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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若淡淡微笑眼“清醒劳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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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泽笑“几位友总算醒让老朽担”

赤羽搏脸色微沉“原本计划尤辉辈和姚凡辈从两侧包抄咱共同将敌擒住最关位辈何及赶未抓名鬼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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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辉略显尴尬“俩当尽快赶却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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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搏恍原当鬼修从己逃走名女

尤辉又“见底什样家伙”

赤羽搏点点“年轻女修低却古怪段她或许物背更强存”

与此同知何处座漆黑殿氛紧张压抑

殿丝光亮张高石椅其坐黑衣与周围黑暗彻底融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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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座“老次太顺利呀奇怎”

声音沙哑低沉听别扭种嘴唇漏感觉

老正跪赤羽搏却最终逃走名女“主恕罪几名结丹期左右修者当识感知距离竟比远非常强游离精体

精体似乎太运用量属逃回”

主座闻言声音几分活“哦竟种事老、老俩再趟把底细给摸清尤其精体”

旁边站犹豫“主既拥强感知加星耀帝国群修者俩恐怕应付”

主座声音转冷“根据需调动量必向禀告结果”

顿顿又“几东西许动除此外办”

老老同声应退

当夜金虎声站城城墙城外定距离竟隐藏两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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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凌昊持长剑毫犹豫挥颗血淋淋飞却师妹岚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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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侧两名黑衣女隐藏林仔细感知城切正老和老

感知城修者最薄弱根本城外隐藏凌昊和两名鬼修女

两名鬼修女感知城切却远处凌昊

唯独金虎切掌控切凌昊刚才举动指令两名鬼修女躲感知

消灭所修者和鬼修行动计划经声息展

骨虚虽拥强精鬼功法根本敢轻易消耗量量每分用最关键付敌精攻击因此平根本敢浪费量感知

第早城修者又聚集殿商议策

娄泽笑“咱终于和敌次正接触且略占从未光样够消灭两国百姓始终处水深火热”

尤辉接口“件事归根结底仰仗几位友知几位什打算”

亚若话次事双量根本同线甚至分属于同领域亚若策

见亚若语赤羽搏觉虚并什

经长相处赤羽搏经意识通亚若态度判断件事难易程度

果亚若带微笑脸轻松管什事尽管折腾总办法解决果亚若脸色阴沉棘

殿安静片刻金虎突口“依见件事其实难

鬼修似乎精战弱

控制或者妖兽必定实限制意识越薄弱精越低越容易控制

修者踏入海期精暴涨定控制控制结丹期修者经极限且控制数量绝

否则双战持续年

付鬼修其实结丹期左右实抵御精攻击足够”

此话亚若脸色沉赤羽搏却双眼亮金虎像理场所当其实己顺利付鬼修

虽结丹期修各种段齐话甚至与海期修者战

骨虚挡住精攻击打败鬼修绝非难事

略思索赤羽搏“法果否主动找

果动太量灵符直接将全部轰杀果动量或许抓活口回”

听话娄泽和尤辉脸兴奋亚若眉却越皱越紧狠狠瞪赤羽搏眼

提议反娄泽当乐见其成提议本赤羽搏提亚若话却便当所

议事草草结束亚若拉赤羽搏进屋皱眉良久才“跟边每再信包括内

几乎经肯定金虎并非金虎却按照思路行动岂危险”

赤羽搏轻轻叹“法此唯做”

亚若眼叹口“金虎定理至少打败鬼修位海期修者信

果鬼修直接控制海期强者形势绝非此

边知潜伏几鬼物目标似乎咱否则候将咱网打尽

鬼物和鬼修或许存某种矛盾利用甚至决定最终成败关键点”

赤羽搏她淡淡笑“事比较擅长告诉怎做

鬼修绝非堪击用量将进退两难局撕缺口”

亚若脸色由缓和“事解决既经决定冒险阻拦

猜金虎今番话绝放矢定什或许鬼修此城外

问题关键于和鬼师父真把握与鬼修正交锋”

赤羽搏她双眼点点实话单独鬼修并把握眼别选择吗

唯付鬼修己骨虚必须鬼功法伙伴因己才陷入险境

轻轻叹“担金虎管怎样打败鬼修鬼功法样才掌握主动

知样做危险让替担未知威胁果拼把敌牵鼻走”

亚若轻轻握住“给更法相信千万次敌同往段诡异莫测”

虽舍赤羽搏缓缓松亚若“果实应付响箭求救”

城片死寂赤羽搏悄悄东城门向东北向

娄泽、尤辉、姚凡、亚若、金虎、木冬青几静静站城门旁目送渐行渐远

未知敌明知敌埋伏却依跳进陷阱需勇

什救援敌根本附近所事靠己

第一百七十九章 鬼修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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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尴尬幻境

赤羽搏心脏猛跳几下,一记冲天拳打在巨狼头侧,直接将它震飞出去。

同时身子一滚,躲开麋鹿的硕大蹄子,手却向上一抖,丢出一枚小小灵符。

所用的是雷符,目标是上方猛扑下来的鹰。空中妖兽防不胜防,有必要先解决掉。

随着剧烈气流涌动和“啪”的一声脆响,一道小小闪电自上而下,击中巨鹰。

赤羽搏手中多了一柄长剑,自下而上刺去。

巨鹰猛扑下来的力道本就很大,被雷符击中后身子出现瞬间僵硬,径直向锋利剑尖砸落。

“噗”的一声,长剑刺入巨鹰腹中,飙出一股粘稠的血,洒了赤羽搏一身。

三名鬼修女子冷冷看着,不过片刻,又死一头妖兽,还剩下浑身是血的巨狼,攻击力并不算强的麋鹿,一只蝙蝠,一条巨蟒,而那巨蟒,已经被璃玉大剑砍中几剑,浑身鲜血,动作迟滞,几乎没什么用了。

三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看来不亲自出手不行了。

毫无征兆的,三道精神冲击向赤羽搏发出,而赤羽搏正在对付几头妖兽,竟毫无所觉。

三女眼神交换,其中带了几分凝重,很显然,三道攻击都被挡下,根本没对他造成一丝影响。

赤羽搏身上有个神秘精神体她们是知道的,却没想到三姐妹联手发出的精神冲击也被轻易挡下。

三姐低声冷冷道:“没时间磨蹭了,如果几头妖兽全都被消灭,他能御剑,而我们不能,那将十分被动。

必须趁现在,集中我们所有力量将他制住,然后砍了他双腿。”

老六和老七点了点头。

下一刻,三女身旁同时分离出一道虚幻光影,然后,三道光影一起向赤羽搏冲去。

赤羽搏正身形闪动,利用弓箭对付空中蝙蝠,只要这东西没了,御剑升入空中,三名鬼修女子应该就容易对付了。

他也发现三道虚幻光影冲来,但对这些诡异攻击根本没有丝毫办法,索性理也不理,把他们全都交给骨中虚。

三道光影来到近前,不断发出精神冲击,而骨中虚,已经渐渐掌握精神冲击的要领,应对自如。

因为精神冲击所用的精神力比较凝实集中,很容易感知到,阻挡也很容易,只要发出一股差不多的精神力与其冲击,令其消散,就可以了。

突然,三道光影齐齐一震,向周围发出一股柔和的精神力波动,整个将赤羽搏所在的区域笼罩。

骨中虚一呆,这是什么手段?

这股力量很庞大,足足消耗了三道光影大半力量,但这股力量也很柔和,就像淡淡的月辉洒下,并没有攻击性。

骨中虚试着发出精神力去破坏这股力量,却发现自己发出的攻击性力量与这股柔和的力量根本不起冲突。

忙乎一番,却突然发现赤羽搏呆呆立在原地不动,而那几头妖兽也停止了攻击。

这是怎么回事?三名鬼修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再说赤羽搏,与几头妖兽打着打着,却觉得精神开始恍惚,眼前不断闪现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一眨眼,仿佛天地变换,周围变成一望无际的花海,阳光明媚,微风拂面,浓郁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没有争斗,没有血腥,自己正躺在这一片花海当中,脑后还枕着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非常舒服。

突然,一只温润滑腻的小手从自己脸上轻轻扫过,带着令人心神荡漾的触感。

赤羽搏一愣,抬起上身,缓缓回头,看到一张精致的脸,还有一大片雪白。

一个不着寸缕的美貌女子躺在花海中,而自己,正躺在她身上,胸口位置。

这女人很美,一头乌黑的,波浪一般的长发顺在一侧。瓜子脸,尖下颏,皮肤细致白嫩,吹弹可破。

弯弯两道柳叶眉,长长的睫毛,水汪汪的眼,小小的鼻子,闪亮的唇。

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淡淡的,似有若无的笑。

再往下,在明媚阳光中,那两团浑圆饱满白得耀眼,水嫩嫩,颤巍巍,摄人心魄。

再往下,鬼神莫测的柔和曲线,一大片雪白,只有一朵大红花遮挡了中间位置的隐秘。

突然之间,视觉冲击太过强烈,赤羽搏只觉心跳加速,血管发胀,脑子一阵阵眩晕,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是一张致命大网,是三名鬼修合力编织的幻境,而赤羽搏落入大网之中,丝毫不知危险临近,甚至忘了挣扎。

幻境,是一种通过精神力强加到他人大脑的假象,完美的幻境甚至让人忘记现实,无法自拔。

对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来说,没有比这种幻境更吸引人,更难以抗拒的。

现实中,赤羽搏忘记奔跑,忘记厮杀,呆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心脏狂跳,血管突起,十分骇人。

骨中虚急得大叫:“小子,快醒醒,那些都是假的!”

他已经从周围精神力波动和赤羽搏的精神力波动中感觉到什么,问题是,他不知道如何破除三姐妹构建的这个幻境,只能想办法把赤羽搏叫醒。

就在这时,老六和老七手中已经各多了一柄闪闪发亮的长剑,发足狂奔,直奔赤羽搏而来。

可赤羽搏,虽然双眼圆睁,虽然看着那个方向,眼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幻术,是一种很奇妙的能力,陷入幻境的赤羽搏完全能看到现实的景物,能听到现实中的声音,甚至当两名鬼修提着剑扑来时,脸上还能现出惊恐神色,却无法从那虚幻的画面中摆脱。

骨中虚也看出两女意图,那两柄剑直奔赤羽搏双腿,这是要把他废了!

可怎么叫也叫不醒赤羽搏,下意识想去拦阻两女,却扑了个空。

骨中虚也急了,对着赤羽搏就是一记精神冲击。

赤羽搏脑中刺痛,下意识抬手抱头,可眼前依然是无尽花海,却见那女子坐起身子,伸出双臂抱住自己。

不知为何,眼前如此美景,如此佳人,却头痛欲裂,甚至有种心悸感觉,似乎什么天大的危险正在靠近。

两女已经冲到近前,两柄剑挥舞,直奔赤羽搏双腿砍来。

赤羽搏双眼圆睁,可看到的,只是眼前美丽的容颜,淡淡的微笑。

“咔!”古怪声音传来,赤羽搏眼中满是惊恐,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却仍看不到危险在何处。

他猛地推开眼前女子,双手挥动,将周围花草打倒一片。

现实中,两柄剑向赤羽搏小腿砍来,就在砍中前一刻,一柄巨大的剑猛地在他面前一扫。

随着脆响,两女手中的长剑应声而断。

两女吓了一跳,飞身后退,仔细看赤羽搏,却见他依然呆呆站在原处,双眼圆睁,满脸恐惧。

他并没有从幻境中挣脱,可他的宝物为什么能在这种状态下自己发动?

璃玉大剑又是横着一扫,带着呼呼风声,吓得两女一激灵。

这鬼东西到底怎么回事?修者的法宝必须由神识和灵力操控,从未听说过不需要操控就可以自己行动的宝物。

三姐目光一狞,对空中的巨大蝙蝠一挥手,蝙蝠在空中一转,向赤羽搏扑来。

赤羽搏已经感觉不对,可眼中所见是花海美女,耳中所闻是虫鸣鸟叫,就是无法抓住问题关键。

就在这时,眼前画面突然一闪,一只巨大蝙蝠正向自己扑来。

心念一动,璃玉大剑飘然而起,直奔蝙蝠迎去。蝙蝠异常敏捷,双翼一震,躲开了。

赤羽搏眼前画面变化,花海和美女消失,再次回到夜色中。

原来,这段时间骨中虚一直在研究对方的那层精神能量。

那是平静柔和却直接作用于人脑的能量,非常强大,以至于精神冲击都无法令受术者清醒。

骨中虚不知如何破解,却可以模仿这种施术方法。

他也放出大量精神能量笼罩赤羽搏,将真实情景以精神力形式强加给他。

如此一来,赤羽搏看到了现实,而且,两重幻境互相影响,反而同时减弱,赤羽搏终于摆脱出来。

发现身前两柄断剑,赤羽搏心中巨震,已经明白怎么回事。

刚才陷入幻境,但现实中的危险还是通过眼睛传入大脑,只不过大脑并没做出正确判断。

而这时,与自己心神相通的璃玉大剑却在最危险关头发挥作用。

这东西与自己心意相通,即便陷入幻境,心中的紧张和应对方法还是传给了它。

险些丧命于此,心中不由狂怒,单手向背后一挥,大剑随之飞起,赤羽搏身子一跃,站在剑上。

那可恶的蝙蝠又一次袭来,赤羽搏猛地张口,九枚飞梭化作乌光迎了过去,将蝙蝠缠住。

空中妖兽只剩下这一头,赤羽搏弓箭在手,向三名鬼修女子直冲过去。与其和蝙蝠缠斗,还不如先杀了这些鬼修。

随着一连串弓弦响,三名黑衣女子闪转腾挪,竟全部躲开。

强大精神力令她们拥有远超常人的感知能力、反应速度,甚至可以根据一些细节进行预判。

骨中虚的声音传来:“你这么攻击不行,必须紧盯住一个人,拉近距离,快速攻击,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伤到她。”

此时,却听下方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道:“三姐,六姐,你们快走!”

发出声音的正是老七,三姐妹虽然身形相似,但老七灵力修为稍弱,身形饱满,一头长发略微卷曲,仿佛波浪。

那头巨狼原本是老七的坐骑,向这边跑了几步却又突然返回,和麋鹿一起驮起老三和老六便跑。。

“七妹!咱们一起走!”三姐大喊着。但老七并未理会,撒开双腿,向反方向跑了。

很明显,老七舍弃了坐骑,让两个姐姐先走,而她自己,甘愿成为诱饵,为姐姐们逃走争取时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审问老七(上)

赤羽搏久经战阵,不用想也知道,活捉老七几率更高一些,而且,她的心理也可以利用。

控制飞剑向下俯冲,来到老七上方,喝道:“吃我一箭,否则,我就追上她们俩,给她们一枚高阶灵符。”

老七闻言身子一滞,与此同时,随着弓弦响,一支箭矢“噗”的一下刺穿她左肩,带起一篷血雾。

“扑通”一声,老七被这一箭的力道震得摔倒在地,却哼也没哼一声。

赤羽搏冲下去,拎起老七,又御剑向其他两名鬼修那边追去。

却听老七虚弱道:“求求你,放过她们,否则,我就跟你拼了。”

赤羽搏冷冷看她一眼,这一瞬间,心中的杀意突然就消失了。

但心思一转,又道:“你应该知道鬼道功法,告诉我,否则,我不介意用你做人质,再去把她们俩抓住。”

老七身子微震,最终点了点头。

赤羽搏心中一松,虽然这样逼迫老七有些趁人之危,但形势危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有了鬼道功法,骨中虚的力量就可以稳步提升,再也不用担心消耗,而且,掌握鬼道功法之后他的实战能力也将大幅提升,对付鬼修将更有把握。

赤羽搏点了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这次不杀她们,但希望你言而有信。”

身上的伤还在流血,这一战用掉两枚灵符,价值十来万灵石吧,好在有所收获。

他将伤口简单处理一下,带着老七向小城方向飞去。

亚若等人仍站在城门附近,不敢轻易出城,也不知该采取什么行动,只是静静等着,希望能发现什么情况。

天已经快亮了,好在赤羽搏安全回来,还带回一名俘虏。

所有人都很兴奋,将老七带到地下密室,用铁链锁了,摘下她的面巾,露出一张苍白而美丽的脸。

这一刻,赤羽搏的表情很精彩,双眼圆睁,半张着嘴,一脸呆傻,指着老七,“你、你……”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

老七生得很美,瓜子脸,尖下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而灵动,一头波浪似的青丝少了束缚垂落下来。

这样一个女子怎么看也不像为祸一方,杀人无数的魔头。

老七被捆着,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一副要杀就杀的架势,唯独听到赤羽搏的话,目光闪烁,脸上泛起红晕。

这个女人,竟是幻境中见到那个不着寸缕,容貌娇美的女子。

在幻境中,她的身体几乎全部呈现在赤羽搏面前,而片刻之后,两人竟然对面而立,真是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了。

赤羽搏不明白,明明是幻术,为什么要以真实的人为原本,不能凭空捏造吗?

骨中虚似有所悟,道:“那幻术因为姐妹三人合力构建才如此厉害,即便用了精神冲击依然无法令你从中摆脱。

问题是,短时间内如何让三人脑中想到同样一幅画面呢?

最好的方法就是用真实存在的景物,比如,某某年月在哪里看到一片开满鲜花的山坡,其中躺着个某某人。

只要简单交流,这幅画面就会同时在三人意识中成型,再稍加融合,便天衣无缝。

三姐妹大概以为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出幻境,对一个必死之人也不必在意牺牲点色相,却不料,你的璃玉大剑在关键时候救了你一命。”

赤羽搏深以为然,这么说来,自己看到的虽然只是幻境,却十分诡异的,是真实存在的美景。

不得不承认,这个老七实在是个大美人儿,一想到那些画面,赤羽搏也觉得心跳加速,脸上发烧,难以平静。

亚若心思玲珑,见他们俩各自脸红,目光闪躲,不由皱起眉头。心中疑惑,却没问出口。

片刻之后,大家都平静下来,修者本就比凡人生得俊美,修真界俊男美女不知多少,见多了,也不足为奇。

娄轩泽偷偷看了尤辉一眼,眼神中似有深意。

尤辉与他相交多年,立刻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娄轩泽笑容和煦,声音温和道:“这位姑娘,老夫看你面目清秀,并不像恶人,实在难以想象你和这件事有关。

能不能把你的事说给我们听听,若你是被逼无奈做了些错事,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老七面色平静看了娄轩泽一眼,淡淡道:“人是我们杀的,你可以杀了我。”

娄轩泽微微皱眉,又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实力如何?是否有头领?”

老七冷冷道:“我们只有主人,但凡主人所命,虽死不辞。”

娄轩泽道:“那你们的巢穴在什么地方?”

老七冷笑道:“离你们不远。”

娄轩泽脸色阴沉,老七的回答令他恼怒,却又很快缓和下来,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否有亲人?”

老七毫不迟疑道:“我就是我,没有名字也没有亲人。”

娄轩泽声音转冷道:“总该有父母吧?”

老七道:“我们都没有父母,或者说,根本不记得了。”

娄轩泽轻轻叹了口气,不再问下去,只微微后退一步。

尤辉走过来,伸出大手抓住老七肩头伤处,冷冷道:“说出我们想要的情报,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痛苦的死去。”

说着,大手在那伤处用力揉捏起来。

老七疼得面色惨白,眉头紧皱,却依然冷冷道:“不要白费力气了,我忠于主人,更不会对不起姐妹们,你们想知道的情况我一句也不会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尤辉面色一狞,手上加力,手指甚至陷入老七肩头伤口之中。

老七闷哼一声,牙咬得咯咯响,脸上却挤出一丝冷笑,不屑瞥了尤辉一眼。

尤辉恼怒道:“那好,你现在就去死吧!”“仓啷”一声拽出宝剑,作势要砍。

娄轩泽却伸手一拦,道:“且慢。”

然后,笑容温和看着老七道:“我们并不想伤害你,可是,你们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和我们的弟子,我们总要对他们有个交代。若你愿意合作,将幕后的人揪出来,我可以保证,绝不会难为你。”

老七看着娄轩泽和尤辉,冷笑道:“不用白费心机了,软硬都没用。”

娄轩泽和尤辉互视一眼,不由摇头。

几年了,好不容易抓个俘虏,杀自然是不能杀的,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姚一凡冷声道:“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先替她处理下伤口吧。”

亚若笑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来给她处理伤口,还想和她单独聊聊。”

众人一个个出去,暂时散了,只有赤羽搏站在门外等着。

亚若关了门,来到老七身边,轻轻解开她上衣,白皙丰满的上半身显露在她面前。

左肩一个血窟窿十分恐怖,正流着血,一根箭矢前后贯穿插在那里。

亚若轻轻摇头,心中有些不忍,这样一个柔美女子竟然伤成这样,就连自己都觉得心疼。

老七一脸痛苦,伤势不轻,刚才又被尤辉用力揉捏,疼得差点昏死过去,额头也渗出细密汗珠。

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快恢复平静,看向亚若,突然笑了,问道:“你在想,我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亚若一惊,不由皱眉看她。

老七又道:“你喜欢他?你在想,为什么他刚才的表情那么古怪。”

亚若冷冷道:“你能……”

刚说出两个字,老七就点头道:“不是全部,只有你精神力波动比较强烈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一些。”

又道:“是的,我们这些精神力修炼者都具有这种能力。但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有些人心思深沉,精神力波动非常小,我们也感觉不到。”

又道:“你吃醋了!其实也没什么,我给他看了我的身体,在幻境中。他似乎很感兴趣,甚至无法自拔。”

亚若刚要张嘴,老七又道:“不用强装镇定,你很生气,我感觉到了。

可我最终还是没能杀了他,甚至没能伤到他,反而被他抓来。”

亚若终于冷声道:“够了,我不喜欢这种谈话方式,还有,激怒我对你来说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老七冷笑道:“好吧,我不想激怒你,但也请你明白,虚情假意向我示好并不能从我这里换来你们想要的情报。”

亚若脸色阴沉,却很快平复,淡淡一笑道:“我承认,从你这样的人口中套取情报让我觉得很吃力。

但没关系,我可以让他来问,难得生了副好皮囊,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

反正你的身子他也看过了,你们就这样坦诚相见好了。”

老七脸色骤变,却听“嘎巴”一声脆响,肩头的箭矢已经断为两截。

亚若笑道:“他就在门外,给你拔了箭我就叫他进来。”

老七又是一愣,肩头再次传来剧痛,断掉的箭矢已经拔了出来。

鲜血汩汩流出,将雪白的肌肤染成红色。。

亚若取出干净粗布将鲜血擦掉,笑道:“不用紧张,就算你愿意,我还不想让他看呢。”

又道:“说实话,长这么大还头一次和能看穿我想法的人谈话,感觉很不错,让我既紧张又兴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审问老七(下)

老七额头冷汗更多,脸色已经惨白,却淡淡一笑,敌意减轻了些。

亚若给她清理伤口,敷药,包扎好,又看看她衣服,全是血,索性全脱下来,找了套自己的衣服,道:“不介意吧?”

老七摇了摇头,对她勉强一笑。

换掉黑衣,拢了拢头发,擦了脸上的汗,老七已经变成个柔美女子。

亚若舒了口气,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什么都行,哪怕是诉苦,发牢骚。”

老七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没有,如果你允许,我想休息了。”

亚若耸了耸肩,道:“一个人在这里会很闷的,如果想说什么,我会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她走后,赤羽搏走了进来,看到老七的样子不由眼前一亮。换了亚若的衣服,整个人鲜亮起来。

老七只是低着头,似乎没发现他进来。

赤羽搏轻咳一声,道:“之前说好的,我要鬼道功法!”

老七微微皱眉,却点头道:“这东西告诉你,我就犯了死罪,但答应过你,用它换了两位姐姐的命,我会履行诺言。”

说着,抬起手向赤羽搏指来。

赤羽搏微微一愣,上前几步,让那柔美手指点在自己额头,瞬间,一股文字流涌入脑海。

骨中虚兴奋大叫:“太好了!快告诉我!快!”

赤羽搏刚要走,又看向老七道:“为什么杀人?”老七淡淡道:“主人的命令。”

赤羽搏道:“既然已经犯了死罪,不如投降我们,我保证,他们不会伤害你。”

老七道:“主人不可背叛。”

赤羽搏轻轻一叹,道:“落到我们手上你还能见到你那个主人吗?投降是一条生路,不投降,早晚要死。”

老七又道:“主人不可背叛。”

赤羽搏无奈离开,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数日之后,监禁老七的地方再次打开,赤羽搏脸色阴沉来到她面前,问道:“功法并不完整?”

老七一脸平静道:“我们只知道这么多,你想要完整的,可以去找我主人。”

赤羽搏一阵郁闷,本以为很顺利得到鬼修功法,研究了好几天,经过骨中虚一番推敲,却发现并不完整。

能用,但对于骨中虚这种层次的精神体来说,并不适用。

而且,有肉身和没有肉身是截然不同的修炼方式,还要花费大量时间揣摩修改。

总之,基本上没多大收获。

赤羽搏盯着老七,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们的主人到底在哪里?”

老七耸了耸肩,垂下眼皮,一副无可奉告模样。

赤羽搏双拳紧握,冷冷道:“如果你对我们没有任何用处,那还不如杀了!”

老七淡淡道:“请便。”

亚若从门外进来,将赤羽搏推了出去,又让人搬了把椅子进来,静静坐在那里看着老七。

老七瞥了亚若一眼,冷笑道:“又换你来了?没用的,我什么也不会说。”

亚若笑道:“不说算了,但我想到一件或许可以利用的事。

你和你的姐妹们似乎感情不错,你之前为了帮姐妹逃走而将自己置于险地。

那么,我想说,你的姐妹会不会为了救你而犯险呢?或者,你的主人会亲自来?

只要合理利用这一点,我们或许能把你的姐妹也抓来和你做个伴儿。”

老七的脸渐渐僵硬,然后惨白。

亚若盯着她双眼,已经胸有成竹,目光转冷道:“这么说吧,你的姐妹如果敢来,我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她们抓住。

但如果你愿意合作,说出我们想知道的情报,我们自然没必要再去折磨她们。”

老七沉默了,她知道,姐妹们一定会来的,但修者们有了那个强大精神体之后,对付姐妹们并不难,发现她们,抓住她们,都有可能。

良久,老七缓缓道:“主人他,他是绝对不会为了我们而怎样的。就算我们都死了,他也不会在乎。”

亚若皱眉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誓死效忠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意义?”

老七再次沉默,又过了良久才道:“我们所有的记忆都是跟他在一起的,听命于他,就是我们的全部。

我们不记得父母,不记得童年,不记得见到他之前的所有事。

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服从他,全心全意为他做事,哪怕所有事都是错的。”

亚若呆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愚忠?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老七道:“我们记忆的最开始就是跟着他,那时的我们大约只有七八岁,不记得任何事,就像无家可归的野狗。

我们的思想一片空白,不知道对错,不懂得好坏,活着的所有就是听他的命令。

我们依靠他生存,修炼他教给我们的功法,有了一定实力之后就去完成他的吩咐。

直到我们渐渐长大,学了很多东西,也了解了一些精神力手段之后才渐渐明白。

我们只是他培养的鹰犬,我们对于他来说完全只是工具。

我们的父母或许已经被他杀死,但我们根本没有一丁点关于父母的记忆,也就根本谈不上爱恨。

我们儿时的记忆应该被他抹除了,所以,我们根本就是无根之萍,除了依靠他之外,不会有任何别的想法。

我们的意识深处被他种下烙印,一切反对他,不利于他的念头都是罪恶的。

虽然长大之后明白了这些道理,也曾有过不甘,但我们已经习惯了现状。

他是我们的主人,将我们养大,教会我们本领,虽然冷漠,却是我们唯一的亲人。”

亚若眉头紧锁,缓缓舒了口气。说实话,以她的智慧也很难完全理解这些人的古怪情感。

七八岁的孩子,没了其他记忆,从一开始就跟着一个将她们视为工具的人,那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停顿片刻,亚若问道:“那你的姐妹们呢?”

老七神色黯然,道:“她们才是我生命的全部。”

亚若道:“你现在愿意跟我们合作了?”

老七神色凝重,道:“我只希望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姐姐们。

我们鬼修其实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本身实力弱小,但在你们出现之前我们可以来去自如,根本无需担心什么。

这里的修者不管拥有多少力量,却无法发现我们,无法抵御我们的精神攻击,只凭这一点,我们便处于不败。

但你们出现了,以修者的力量配合强大感知力和精神力,我们的处境就相当不妙了。

只要有充分准备,合理的布置,我的姐姐们很难跟你们抗衡。”

亚若微微冷笑,问道:“那你的主人呢?你认为,他和我们相比,孰强孰弱?”

老七猛地抬头,道:“你们不明白,只要他想,完全可以躲在暗处将城中所有修者慢慢杀光。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们有一个能与他抗衡的精神力强者。”

亚若脸色阴沉,她已经知道骨中虚的存在,但骨中虚和那个主人到底有没有一战之力亚若却根本说不清。

想到骨中虚,亚若道:“跟我说说你的主人吧,他从何而来?如何修炼?关于他的一切,都跟我说说。”

老七沉默良久才道:“其实我们对主人了解很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从不跟我们说他的事,也很少离开巢穴,我们不知道他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如何修炼。

他身上有烧伤,平时总是盖得严严实实。有一头七级妖兽,但几乎不怎么使用,还有七具活着的尸体,原本有四具,就在最近又新得到三具,似乎很强大,但我们都没见识过他们的能力。

对了,他还有一条项链,始终挂在脖子上,几十年来从不离身。

我们之所以不断杀人是为了收取精神力,主人似乎要弄一件什么宝物。”

亚若一皱眉,项链?老七说了不少有价值的消息,但最令亚若感兴趣的就是这两个字。

“金色的链子,还会发光,是吗?”

老七点了点头道:“偶尔会发出淡淡金光,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亚若没有再问,起身直接出去,见到赤羽搏,拉着他就走。

来到小屋中,亚若俏皮一笑道:“有好消息。”

赤羽搏知道她素来机灵,很多难题到她这里都会迎刃而解,兴奋问道:“说来听听,什么好消息?”

亚若大眼睛眨了眨,道:“第一个好消息,城外就有几名鬼修,她们已经主动送上门来。

第二个好消息,之前见过那条金色项链一定跟鬼修有关,而且非常重要,说不定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还有第三和第四个好消息,是我刚刚想到的。

咱们说不定可以利用前两个消息赚一笔灵石,也或许,只要一句话那条项链就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

赤羽搏没怎么听懂,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快说给我听听。”

亚若道:“那天听你说了抓住老七的经过,她把自己的坐骑让给姐姐,然后一个人往反方向跑,吸引你注意力,为姐姐逃走争取时间。。

当时我就想,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似乎不错,这一点或许可以利用。

今天,我小小威胁了她一下,说她姐姐们或许会来救她,而我们则做好准备等着,于是,她就乖乖合作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亚若的推测

赤羽搏道:“你就因此判断她们已经来了?”

亚若挑了挑眉毛道:“是啊,就连老七自己都觉得必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赤羽搏道:“然后呢?具体该怎么做?”

亚若道:“咱们一会儿就去找几位前辈,安排个计划,将外边鬼修抓住。

根据老七的话,她的主人根本不在意她们生死,因此,外边多半只是几个与老七实力差不多的鬼修。

但为了救人,她们所带的力量应该会比上次强。

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和一位前辈出去,不必找她们,她们会主动找上你们。

如果没有,让那位前辈假意离开,再返回,她们会迫不及待出手的。

至于人选,我觉得尤辉前辈比较适合,他是水属性修者,攻击带有减速效果,即便对方带了多只妖兽也可以对付。”

赤羽搏缓缓点头,如果对方真的救人心切,这方法或许可行。

又看向亚若道:“那赚灵石和项链到底怎么回事?”

亚若微微皱眉,道:“这两件事就是猜测了,说出来或许你不爱听,但我希望你不要阻止。”

赤羽搏的好奇心被引出来,道:“我听你的,快说说看。”

亚若道:“根据老七的话,她的主人应该很少离开巢穴,也不和其他人来往,这说明,他或许没有师父和同门。

他有一条金色项链,几十年从不离身,说明这件东西极其重要,很有可能就是他修炼的根本。

还说,她主人原本有四具活着的尸体,最近又得到三具。这说明,他跟咱们之前发现那处密地有直接联系。

项链有两条,活死人一共有八个,这根本就是同一个鬼修前辈留下的传承。

项链中很可能记载着功法和一些重要信息,活死人是留给后人的生存保障。

现在,最关键就是那条项链,找到它,解开其隐藏的秘密,事情就会水落石出,可那项链在凌昊师兄妹手上。

那么问题来了,根据你所说,探索那处密地的后半段,除你之外的其他人都不正常,很可能全都被鬼物控制。

也就是说,那条项链实际是落到了鬼物手上,我们该怎么找?

凌昊已经不是凌昊,他不会回宗门,天下之大,找一个人太难了。

然而,这段时间我一直暗中观察金虎和木冬青,木冬青还好,金虎却一直不太对,还有他上次所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我的结论是,金虎仍被那些鬼物控制着,留在这里不知有什么图谋。

所以,金虎和那条项链有直接联系,他应该知道凌昊在哪里。

根据这些推测,我想到一个方法。

一会儿叫上所有人去大殿商议计划,你和尤辉前辈负责出去捉拿鬼修,还要派一两人出去找凌昊,买回那条项链。”

赤羽搏一脸疑惑,问道:“买回项链?”

亚若道:“是啊,不要提鬼物的事,只说那条项链对眼下形势至关重要,很可能是对付鬼修的关键所在,总不能找凌昊硬抢吧。

至于买回项链这笔灵石,当然不该咱们出,因为咱们是在帮助这里的修者对付鬼修。

既然是帮忙,又危险又没好处,还要出力出灵石,显然不合理,所以,干脆直接点,跟娄轩泽要这笔灵石。

拿到灵石之后,出去找凌昊买回项链的人选非常重要。

认识凌昊的只有金虎和木冬青,如果金虎真有问题,我想他会主动接过这个任务,而且一个人去。

如果木冬青也有问题,他们可能一起去。

如果他们都没问题,那他们应该也清楚,找到凌昊不容易,而且,就算找到也很难取回项链。”

赤羽搏皱眉听着,亚若这一系列推测听得他脑子有点晕。

良久才问道:“就算金虎有问题,他为什么主动去取回项链?

如果项链真在那些鬼物手上,又为什么要交给咱们?”

亚若也微微皱眉,道:“是啊,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把握。我只是想不明白,那些鬼物为什么跟着我们?

如果对我们身上的东西,甚至你的鬼师父感兴趣,他们完全可以在地下的时候就杀了咱们。

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们希望通过咱们间接得到什么,而不是直接获取。

那会是什么呢?项链的使用方法当初就没弄明白,或许,这是个隐藏很深的秘密,但老七的主人知道。

如果我是那些鬼物,得到项链却不知道如何使用,我该怎么办?

我的力量未必强过那些鬼修,不如混进修者当中,利用修者的力量打败鬼修,解开这个秘密。

到时候,再利用金虎这个身份,甚至用他的命威胁,拿回项链。”

赤羽搏揉了揉脑袋,听得似懂非懂,却也大体明白亚若要怎么做。

之后,二人一起离开小屋,缓缓向大殿行去。

赤羽搏又低声问道:“取回项链原本就是咱们自己的事,跟几位前辈要灵石不太妥当吧?”

亚若瞪他一眼,严肃道:“我劝你不要太信任他们,尤其是娄轩泽。”

大殿中,众人到齐,亚若道:“今天,老七终于愿意说出点有价值的情报,因此,咱们也该有所行动了。

首先,城外很可能隐藏着鬼修,而且,她们不会躲躲藏藏,只要出动合适的力量,她们很可能主动出现。

我希望尤辉前辈和赤羽一起出城,将她们拿下。”

这话说得并不客气,尤辉略微一滞,赶忙道:“好,没问题。”

亚若又道:“我还问出个有趣消息,老七的主人有一条金色项链,始终不离身。至于项链的作用,老七却完全不知。

这让我想起不久前与几个朋友探索一处密地,最终也得到一条项链,跟老七所说那条非常相似。

只可惜,当时我们身上没带多少灵石,没能把它留下。

根据老七的说法,那条项链中很可能隐藏着鬼修的秘密,他们修炼的功法、具体能力,他们的来历等等信息。

要想打败鬼修,这条项链说不定是最重要线索。

我现在说出这件事,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是否想将那条项链找回?”

娄轩泽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堆满笑容,道:“既然如此,当然想办法找回来,需要多少灵石由我们出。”

亚若微笑道:“那条项链定然非常重要,但当初我们研究好久,就是没弄明白如何使用,所以,找那人买回的话,价格应该不会太高,有个十万八万灵石差不多了。”

娄轩泽笑容僵硬,道:“呃、行,但老朽身上暂时没有这么多,不如我们三个凑一凑。”说着,取出四万灵石。

尤辉略微迟疑,也取出四万灵石,笑道:“如果能解决此事,些许灵石,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姚一凡板着脸,冷哼一声,却也同样取出四万灵石。

收到十二万灵石,亚若目光扫向金虎和木冬青,道:“赤羽要出城捉拿鬼修,这件事恐怕要着落在你们俩身上了。”

木冬青脸色微沉,眉头微皱,看着亚若,却什么也没说。他一向沉稳老练,知道亚若这么说定有用意。

金虎看了看众人脸色,笑道:“这点小事就让我去吧,大体知道凌昊宗门的位置,又有赤羽引开外边的鬼修,完全没什么危险,我一个人足矣。”

亚若微笑点头,而赤羽搏和木冬青却脸色凝重。

赤羽搏听过亚若的分析,没想到事情果然按照她预料发展,看来金虎确实一直被鬼物控制着。

问题是,该怎么救金虎,之前问过骨中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事情就这么定了,大家散了之后,亚若并没将十二万灵石交给金虎,反而给了赤羽搏,这令赤羽搏十分不解。

亚若却冷笑道:“金虎身上那个鬼物明知道咱们拿他没办法,所以有恃无恐了。

他今天提出单独出去,实际就已经变相承认他不是金虎,既然如此,灵石自然不必给他。”

赤羽搏也懒得管这些事,只有骨中虚得到完整鬼道功法,学到更多精神力运用方法才有可能真正帮到金虎。

闲话少叙,当天夜里,赤羽搏和尤辉就离开小城,缓缓走着,他们相信,鬼修一定会发现,需要担心的只是对方会出动多少力量。

暗中,两名黑衣人在监视,正是老三老四。

老四道:“三姐,终于有人出来了,一个结丹期一个神海期,咱们怎么办?”

三姐微微皱眉,咬牙道:“就是这小子!扒了皮我也认得他骨头。

虽然带了个神海期修者,并不好对付,但如果抓住他,应该够分量换回老七。”

老四道:“可咱们有把握对付一名神海期修者吗?”

三姐凝重道:“我不确定,因为那东西到底什么实力我也说不准。不过,看主人那么宝贝的样子,应该不会错。”

老四道:“既然如此,为了救老七也只能拼了。”

三姐一把拉住她,严肃道:“背着主人带出这东西,三姐已经有了赴死觉悟。

记住,万一有什么意外,你先走,不要管三姐,回去之后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懂吗?”。

老四眼眶一热,流下泪来,没有反驳三姐的话,心里却有了主意。

真要是有什么不测,三姐有危险,自己又岂能独活?这一生,除了几个姐妹,自己还拥有什么?

第一百八十四章 活死人发威

赤羽搏和尤辉走出十里左右,心里清楚,不离开小城一定距离对方是不会轻易露面的。

约摸距离差不多了,找了一处开阔地方坐下。片刻之后,敌人便杀了出来。

上次那头麋鹿,还有一头豹子,一只大鸟,在它们后边不远处,两名黑衣女子和一个干巴巴的活死人随后而至。

借着月光仔细看去,那东西稀疏的几根头发随风而动,脸看上去跟骷髅差不多,眼窝深陷,一双眼窝里发着淡淡幽光,却看不到眼球。

颧骨凸起,腮帮子深陷,嘴唇已经遮不住森白牙齿,一件长袍干巴巴、硬邦邦地粘在身上。

活死人!这就是她们的底牌吗?

那东西行动明显有些僵硬,但速度很快,而且,其身上散发的气息竟比尤辉还强大几分。

对这鬼东西赤羽搏已经不陌生,之前就知道他们是活的,但亲眼看他们行动还是第一次,总感觉不真实。

一旁的尤辉却双眼发直,活了许多年,这种怪东西还真是头一次见。

三姐冷声道:“放了七妹,否则,今天将是不死不休!”

赤羽搏冷冷一笑,道:“你们七妹已经投降,为的就是保你们不死。

我也不想多造杀孽,既然你们的主人根本不把你们当人看,为什么还执迷不悟?

只要投降,我让你们姐妹团聚,并保证你们的安全。”

三姐怒道:“放屁!主人不可背叛!咱们来打过,我们赢了,用你们俩换老七,我们输了,随你处置。”

简短对话就这么结束,三姐一挥手,几头妖兽和那具干尸一起扑了上来。

赤羽搏向尤辉使个眼色,二人也各持武器冲了上去。

关于战术,二人早就商量好,只见尤辉一连串法决打出,数道白线直奔冲在前方的几头妖兽和那具干尸。

随着“噗噗”轻响,一团团白气炸开,森冷气息和肉眼可见的白霜瞬间将几头妖兽包围。

赤羽搏也取出一物,那是个白色的晶莹小球,下边带了个精致把手,正是得自地下秘境那件水属性法宝。

之后赤羽搏还给此物起了个名字,叫做冰魄珠。

灵力一催,冰魄珠上也打出一道白线,击中妖兽之后便瞬间化作一团森森白雾。

这件法宝威力一般,优势是可以自己慢慢吸收水灵力作为发动攻击的力量来源,无需消耗修者多少力量。

攻击本身没什么杀伤力,却可以冻结对手,带有明显减速效果。

在尤辉和赤羽搏双重水属性攻击下,原本冲在最前那头五级豹子妖兽速度骤减,身体僵硬。

而此时,赤羽搏已经冲到近前,手一甩,巨大包裹飞出,横着一扫,璃玉大剑带着呼呼风声直接砍在妖兽头侧。

“噗!”鲜血飞射,璃玉大剑直接嵌在妖兽头骨中。

那头巨大豹子身体翻滚摔了出去,趴在地上还在挣扎抽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甩掉大剑。

赤羽搏心中暗喜,有一名高阶水属性修者帮忙,对付这些智慧低下的妖兽真是轻松很多。

可就在此时,那具干尸却以极快速度冲来,虽然身上全是白霜,但其速度根本没受影响,一拳向赤羽搏胸口打来。

赤羽搏已经来不及躲避,只将双臂交叉胸前,下一刻,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整个人倒飞出去。

这一拳好重,两条手臂都快断了,身子不断翻滚,摔出去老远,撞在一棵大树上才终于停住。

勉强稳住心神,刚要爬起来,眼前黑影一闪,那干瘦东西再次出现,一脚猛踢过来。

“砰”的一声,赤羽搏这次身子都飞了起来,口中飙出一大口鲜血,翻着个儿向一侧飞出。

这一脚正中胸口,踢得五脏六腑都想吐出来,换做普通修者胸骨也得碎了。

该死的!这东西不受水属性攻击影响,速度很快,力量又大得惊人。

不远处的三姐面带冷笑,得意欣赏着眼前一幕。

那日的情景在她眼前浮现,老七一个人向反方向跑开,将这小子吸引过去,就为了给自己和老六逃跑争取时间。

就是这小子,一箭射穿老七肩头,那一刻,真的感觉自己肩头也传来剧痛。

老七被抓了,而自己逃回去,绝不是贪生怕死,只为带着主人严令不可擅动的活死人回来救老七。

为了保证成功,还特意挑了个比较强大的,以自己的精神力修为,也只能控制一个。

即便能救出老七,可严重违反主人的意思,回去之后想必也不会有好结果。

心中这些怨气、不甘,完全要发泄在这小子身上!

此时,尤辉一个人牵制两头五级妖兽并不费力,他也看出来,真正决定胜败的就是那具干尸。

但操控干尸的人正是那两名女子,只要将她们拿下,一切就结束了,于是,他放弃两头妖兽,向两名女子奔去。

两名鬼修感知何等敏锐,立刻向干尸方向移动,而那干尸也放弃了赤羽搏,向尤辉扑来。

赤羽搏因此得到一丝喘息机会,而尤辉,终究没能在干尸之前靠近两名鬼修。

“砰”的一声,干尸打来的一拳被尤辉手中小盾挡住,可下一刻,尤辉却倒飞出去,握着盾牌的手臂不住颤抖。

他并非练体修者,虽有神海期实力,可单论肉身力量就连赤羽搏也不如。

仅仅一击,尤辉就觉得整条手臂酸麻,稍微一动就会传来刺骨疼痛,似乎骨折了,好在没有严重错位。

咳了两声,赤羽搏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眼中却充满杀意。

活死人实在强大,不同于普通修者可以将灵力以各种法术的形式释放出来,他们的攻击很简单,灵力从丹田向周身释放,仿佛把整个身体都变成一件灵体,一件武器。

灵力充斥干瘪的肉身、骨骼,提升防御力,发挥出强大的力量,却也有缺点,那就是消耗很快。

这样的怪物一共有七个,就算能把眼前这个消灭,对方手中仍有六个。

如果这六个家伙同时出现,小城中的二百多修者恐怕也挡不住。

冷冷盯着那怪物,赤羽搏开始往身上扣盔甲。

师父炼制的金属重甲虽然在地下与七级火焰巨蛇拼斗时有些变形,但此时,仍是保命的最佳手段。

尤辉被打飞出去,那具干尸又向赤羽搏扑来。

“砰”的一声,干尸重重一拳却被赤羽搏身周突兀出现的一层金色光罩挡住。

站在光罩之内,赤羽搏暗暗松了口气。这东西果然好用,这层光罩是一枚金刚符形成的,得自活死人的储物戒指。

随着“砰砰”乱响,干尸每打出一拳,那层光罩便暗淡一分。

仅仅片刻,金刚符的效果便消失了,但此时,赤羽搏已经将一身盔甲扣在身上。

“当”的一声,重重一拳打在盔甲上,赤羽搏蹬蹬退后十来步,却终究没有倒下。

有了盔甲保护,勉强能抗住对方攻击,问题是,到底该如何将这家伙打倒?

最好能在这一战中找到这些鬼东西的弱点,否则,鬼修大举进攻的话修者将注定落败,甚至全军覆没。

他稳住身形,取出璃玉短剑,运转体内灵力,对着干尸就是一道剑气。

干尸快速冲过来,根本理也没理那道剑气,体表灵光一闪,生生接下这一击,除了体表腐朽衣袍散落几块,竟看不出丝毫伤损。

“砰”的一声,赤羽搏又被打退老远。

干尸眼中幽光闪烁,半张着嘴,似乎在吼叫,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赤羽搏被震得七荤八素,却隐隐有种感觉,那家伙在发怒,他是有情绪变化的。

因为自己穿上铠甲,能勉强抵挡他的攻击,所以,他生气了。本就是个死物,却有情绪变化,实在古怪。

骨中虚的声音传来:“我想,你或许应该把他当做人来看待。

当年炼制这东西的鬼修定然十分强大,他把修者的尸身做了处理,使其长年不腐,又将其魂魄封印在尸体之中。

在石棺中的很多年,他们一直处在休眠状态,直到有人将他们唤醒。

虽然被鬼修控制,虽然五感尽失,但他们的灵魂依然完整,也会有喜怒哀乐。”

赤羽搏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不知道这对打败干尸有什么帮助。

而在他左边不远处,刚好是一开始杀死那头豹子,璃玉大剑死死卡在豹子头骨之中。

赤羽搏身形一闪,直奔大剑冲去,握住剑柄用力一甩,连同豹子尸体向迎面冲来的干尸砸去。

“砰”的一声,豹子尸体被干尸一拳击飞,璃玉大剑却拔了下来。

他双臂一用力,将大剑向干尸抛过去,同时身形闪动,尽量拉开与干尸的距离。

这些年,这柄大剑已经渐渐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强大伙伴,或许这东西能把可恶的干尸砍碎。

“咔”的一声,大剑在干尸面前生生停住,竟被他一只手牢牢抓住剑刃。

赤羽搏不由一惊,就连向来得心应手的璃玉分身在干尸强大的力量面前也毫无作为。

骨中虚又道:“高阶修者的骨骼本就极其坚硬,而他的皮肉和筋络并没有腐坏,依然油亮温润,加上充盈的灵力,想彻底破坏他并不容易。。

他已经没有痛觉,即便表皮被撕裂,不达到一定的伤害程度依然无法对他构成威胁。

我想,真正能让他感觉到痛,能激怒他的,或许是精神攻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暴走的干尸

就在此时,干尸已经丢了璃玉大剑,闪电般冲到近前,又是重重一拳打在赤羽搏胸口。

重甲原本就已经变形,锁扣之间的连接也变得不太牢固,被这一拳打中,胸口处的重甲向内凹陷,震得赤羽搏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骨中虚凝重道:“要不要我试着攻击他?这或许会令他更加狂暴,却也有可能带来转机。”

赤羽搏牙关紧咬,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够糟了,不想办法扭转局势,自己很快就会坚持不住。

另一侧,尤辉虽然只对付两头妖兽,动作却小心翼翼,一条手臂始终垂在身侧。

赤羽搏略微衡量,对骨中虚道:“试试看吧,必须找到克制这些活死人的办法。”

下一刻,赤羽搏大喜,因为那干尸的动作微微一滞,眼中蓝光也似乎暗淡了一丝。

他兴奋道:“有用,快,继续!”

骨中虚道:“什么继续?我还没开始呢,就算精神攻击对他有用也只会激怒他,你准备好了吗?”

当干尸再次向赤羽搏袭来时,动作竟又一次微微迟滞,赤羽搏双眼一亮,抬手一剑砍在干尸肩膀上。

“咔”的一声响,干尸体表一层皮膜破裂,露出里面温润如玉的骨头,这一剑,只在骨头上留下一道凹痕,却没能将其斩断。

只是瞬间分神,“砰”的一声,赤羽搏又被打飞,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干尸并没有马上进攻,那狰狞的脸拉长,嘴巴张开,发出一阵沙哑嘶吼。

他竟然发出了声音!并不是气流带动的,而是皮膜的直接震动。

他在发怒,趋于狂暴,甚至眼中的幽光也在闪烁。

很显然,骨中虚的精神攻击真的起效了,可那家伙发狂之后到底会怎样?情况会不会变得更糟?

另一边,三姐身子微微一晃,看不到遮挡在黑巾之下的脸,可那双眼中却多了几分凝重。

骨中虚道:“你怎么样?确定要继续吗?”

赤羽搏咳了两声,口中有粘稠的血,却狠狠道:“如果连一只干尸都无法战胜,那也别找什么鬼道功法了。”

骨中虚也拼了,得不到鬼道功法自己早晚要消失。这不是可有可无的战斗,与鬼修一战,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退路。

干尸眼中幽光一阵闪烁,双手握拳,做出咆哮的架势,可喉咙里“咯”的一声轻响之后便再无声音,似乎有什么可以震动的东西碎裂了。

赤羽搏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却睁大眼睛盯着那家伙,希望能跟上他的速度。

干尸瞬间从原地消失,猛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两只鬼爪铁钳一般抓住自己肩头,往上一提,又猛地往下砸去。

“砰!”整个身子都已经砸进地面,紧接着,后背又传来剧痛,再然后,身子被提起,一脚踢飞。

动作好快!力量好大!干尸身上的气势在节节攀升,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灵光之中。

赤羽搏终于感觉到死亡的威胁,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其他办法,近距离动用灵符等于自杀,想御剑逃走也根本没有机会,能依靠的只剩下璃玉大剑。

“唰”的一下,在干尸再次攻来时,璃玉大剑一闪向他砍去。

干尸对璃玉大剑似乎也有些忌惮,双手一合,又将剑刃夹住。

而此时,骨中虚又是几道精神攻击击中干尸。

谁也没注意,此时的三姐踉跄后退两步,身子竟微微颤抖。

干尸将璃玉大剑往旁边一抛,眼中幽光跳跃,下一刻,身形再动,目标却不是赤羽搏,而是不远处的巨鹿妖兽,一伸手,那干细的手臂猛地插进巨鹿腹中。

巨鹿发出一声痛苦哀嚎,头一甩,用它的长角向干尸刺去。

干尸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钢钩般的骨爪抓住巨鹿脑袋,手指抓进它眼窝,红白液体猛地迸射出来,然后,一颗圆球也被生生挤了出来。

巨鹿拼命挣扎,身子猛地一冲,从那魔爪中挣脱出来,却斜斜栽倒在地,不停翻滚冲撞,嘶吼哀鸣。

干尸无声嘶吼,上前一脚踢在它头上,直接将其脑袋踢飞,结束了一头五级妖兽性命。

老三和老四已经呆立当场,虽然都是见惯生死的人,可从干尸身上散发出的狂暴气息还是令她们胆寒。

老四瞪大眼睛叫道:“三姐!难道你,你已经无法控制他?”

三姐怒道:“是那小子身上的精神体干的,他刺痛了干尸,现在,干尸暴走了!”

赤羽搏已经很虚弱,却十分清醒,此时的干尸比刚才强大很多,体内灵力在疯狂消耗,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狂暴。

他向尤辉使个眼色,二人各自祭出飞剑,踏上去,缓缓升起。

干尸眼中的光越来越盛,看向赤羽搏和尤辉,再次发出无声嘶吼,却又缓缓转头,看向了鬼修姐妹。

赤羽搏看向呆呆出神的两女,吼道:“还不快跑!”

三姐身子一激灵,却没有逃,反而猛推了身旁老四一把,眼中含泪道:“活下去,别再来了!”

说完,竟对着干尸一记精神冲击,然后,向另外一侧跑去。

干尸原本就受她控制,暴走之后对三姐多有敌意,又受到精神冲击,丝毫不犹豫,身形一闪向她猛冲过去。

以这家伙的速度,自身力量薄弱的三姐哪里能跟他相比。

干尸瞬间便追上她,骨爪向前一伸,向三姐脖颈抓去。

突然,璃玉大剑出现在旁边,一转,向干尸手臂砍去。

干尸猛地缩手,却一脚踢在大剑侧面,将它踢飞老远。

赤羽搏御剑冲来,叫道:“你要找死吗?”

三姐却一咕噜爬起来,又对着干尸一记精神冲击,继续向前跑去。

“噗!”干尸再次冲过来,细长的手臂如剑一般直接从三姐背后刺入。

三姐口中涌出一大口血,却仍声音含糊道:“快、走、啊……”

老四趴在地上,完全忘了逃跑,眼中泪如泉涌,歇斯底里吼着:“三姐!”

赤羽搏一见形势不妙,御剑俯冲过来,一把抓住老四肩膀,将她生生拎了起来。

干尸将三姐的尸体甩开,转头看向空中的赤羽搏等人,双指并拢,向肩头一挥。

就是这么个动作,吓得赤羽搏和尤辉好悬没从飞剑上掉下来。

这个动作对修者来说再熟悉不过,那是御剑。

修者的飞剑一般背在身后,御剑时只要手一挥,通过灵力牵引,飞剑就会飞出,横在修者身前。

能够御使飞行的飞剑上都会有几处阵眼,修者双脚踏在剑上的瞬间,灵力准确输入飞剑,就可以飞起来了。

这是个比较复杂的过程,但所谓熟能生巧,修者和自己的飞剑之间慢慢会形成这种默契。

仅仅这一个动作,说明干尸不但实力强横,还能御剑飞行,但眼前这干尸背后并没有剑,手上也没有储物戒指。

赤羽搏记得当初发现四具干尸时,他们手上都有储物戒指,背后也都有剑,可现在,他们的剑为什么不见了?

这一战的发生和结束都很快,过程也非常出人意料,赤羽搏和尤辉惊魂未定。

不管怎么说,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既然那家伙没有飞剑,总不会长出翅膀飞到空中。

老四没有挣扎,只是身子颤抖,不断抽泣着。

突然,出人意料的情况发生了,干尸双腿一曲,猛地一跃而起,竟跳了五六丈高,直奔赤羽搏而来。

赤羽搏双眼圆睁,被眼前一幕吓得停了呼吸,可他临战经验丰富,完全出于本能将老四往侧面尤辉那里一抛,身子却借力向反方向漂移。

眼看着干尸那狰狞脸孔从自己身旁划过,赤羽搏惊出一身冷汗。

好险!这鬼东西竟然能跳这么高!

老四做了一次空中飞人,被尤辉完好的一只手抓住,却依然目光呆滞,只顾抽泣。

赤羽搏控制飞剑又升高一些,冷冷看着下边这个怪物。取出弓箭,用了特制的金属箭矢,又控制璃玉大剑猛攻。

他能感觉到,干尸的气势在减弱,或许这一番折腾他体内的力量消耗得差不多了。

箭矢刺穿皮膜,穿透身体,在他身上开了很多窟窿,可那怪物依然在动。

璃玉大剑一次次攻击也终于砍断他骨头,可他依然能动。

费了好一番功夫,干尸的身体终于残破,动作也越发不自然。

他最终还是倒下了,脑袋滚到一旁,眼中却仍有蓝光跳跃。

赤羽搏从空中落下,手持璃玉大剑一顿猛砍,终于将他砍得七零八落,脑袋被砍碎,眼中的幽光渐渐消失,彻底变成死物。

赤羽搏放松下来,这才意识到,光对付这东西就用了一个多时辰,最终还是他力量消耗严重才被消灭的。

这怎么行!尤辉受了他一击便残了一条手臂,鬼修那里还有六具干尸,到底该如何对付?

他们没有离开,而是将干尸彻底拆散了,这才发现,没了灵力支持,他不过是个脆弱的骨头架子。

这东西有两处要害,一是头骨,精神力藏于此处,将头骨毁掉便可以令他失去意识。

另一处在丹田,干尸的丹田中不是金丹,而是元婴。他们竟然是用元婴期以上修者的尸体炼制的。。

没了灵力,他的攻击和防御都将不值一提。

问题在于,实力完整的情况下,就算明知道他的两处要害也很难破坏。

第一百八十六章 项链之谜

小城之中,赤羽搏和尤辉狼狈返回。不管怎么说,这一战胜了,又抓了一名俘虏,结果还是好的。

老四和老七关在一起,说起老三的死,两姐妹抱头痛哭。

可这又能怪谁呢?如今失去亲人,让她们想起那些被她们杀死的人。七姐妹哪一个手上不是几百条人命。

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吧?没亲身体会过失去的痛就不会明白别人失去亲人的感觉。

第二天一大早,又有好消息,金虎带回了那条项链。

几经辗转,这条项链又回到自己手中,可赤羽博却紧锁了眉头。

时间紧迫,鬼修一再吃亏,估计那个主人不会善罢甘休,必须尽快解开项链的秘密。

问题是,就连守护这东西的鬼物都无法解开秘密,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他和亚若躲在小屋中发呆。滴血认主,精血浸泡,丹火炼化,甚至对着它磕头,什么招都试了,就是没反应。

他们又带着项链去找老七,老七也不知该如何操作,却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她的主人时常夜里出去,在外坐着。

或许,这东西跟外界的什么东西有关?可研究了一天一夜,除了晚上偶尔两次项链发出淡淡金光便再无其他。

赤羽搏要抓狂了,这分明就是个装饰品,根本没任何实际用处。亚若却陷入了沉思。

良久,亚若道:“那条七级火属性巨蛇的血弄一点出来。”

赤羽搏微微一愣,将那巨蛇的血弄了一点出来,亚若将其抹在项链上。

只见项链金光一闪,就连下方那宝石坠子也闪了一下。

赤羽搏兴奋道:“有变化!难道要用蛇血来认主?”

亚若皱眉道:“守护兽的血,应该只解开了第一道封印。”

赤羽搏眨了眨眼睛,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咱们只见过这东西两次,根本没其他信息,你为何会想到这一点?”

亚若笑道:“先别说这个,试着认主吧,用你的血。”

赤羽搏从指间逼出一滴鲜血,滴在项链上,项链和那块宝石又有一道光闪过。但也仅此而已,没有其他事发生。

亚若皱眉道:“果然还有第三道封印,我想,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夜里出来试试吧,或许跟外界的什么因素有关。”

赤羽搏兴奋道:“现在可以讲讲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亚若却对他使个眼色,低声道:“不要声张,别忘了暗中还有个鬼物。”

赤羽搏的心猛地一沉,安静坐在亚若身边。

亚若低声道:“这东西能发光,却只是偶尔闪一下。原本没太在意,刚才突然想到这或许是一种提示。

项链有两条,鬼修主人那里也有一条,并已经解开其秘密,对咱们来说也是一种参考。

刚见到项链的时候它就在发光,或许正是提示我们有什么东西跟它相关,所以,我想到了巨蛇的血。

两条项链内部的封印应该是一样的,所以,它发光并不是因为我们某一个人,而是跟洞穴中的什么东西有关。

根据这些,我想到了守护兽的血。杀死守护兽的人手上或许沾满鲜血,直接拿起项链,第一道封印就解开了。

但那天,你不是第一个拿起项链的人,之后,项链到了你手中的时候,血已经被清理了。”

赤羽搏恍然大悟,原来看到项链的时候它在发光是这个意思,或许它能感应到守护兽的气息。

可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只觉好失望,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鬼道功法,所以,先去处理了身上血污,之后才去看它。

第一道封印没有解开,之后的各种尝试也就没有意义了。

宝物需要个明确主人,不能谁拿了都能使用,这是修真界不成文的规矩,所以,第二道封印就是普通认主。

这两道封印都已经解开,它的秘密仍未显现,说明还有第三道封印。

那应该是个触发条件,跟夜晚有关,这也就是鬼修主人经常夜里出去的原因。

赤羽搏撇了撇嘴,一脸无奈,亚若说的很有道理,也并不是太难想到,可一般人就是想不到。

根据现在所得的情报来看,项链中很可能是古老鬼修留下的传承,也就是说,只要解开项链的秘密,骨中虚的功法就有着落了。

可金虎身上那个鬼物想要的多半也是这个,如果他用金虎的命相要挟,又该如何呢?

正呆呆出神的时候,亚若突然问道:“老七的身子好看吗?”

赤羽搏想也没想,道:“好看。”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多么愚蠢的话。

转头看向亚若,只见她也微笑看着自己。

赤羽搏心虚了,感觉自己要倒霉!赶忙道:“怎么说呢,头一次看到那种画面,也说不清楚。

老七的皮肤白白嫩嫩的,就跟你一样,身子柔柔弱弱却很有肉,感觉也跟你差不多。

我平时觉得你就挺好看,所以她也差不多,应该算好看吧。

你是不知道,我们当时正在拼命,她们姐妹对我用了幻术,见我中招就一人一剑要砍了我双腿!

你想想,我哪有心思看她,再怎么样也不好看,只是一瞬间我就清醒过来,要不然,你还见得着我吗?”

亚若微微一笑,道:“其实我觉得老七也不错,人长得漂亮,性子单纯又重感情,虽然干过些坏事儿却是受人蛊惑,加上你看过人家身子,把她收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关键是,有了这一层关系,她就会死心塌地站在我们这边,老四说不定也会跟着她站在我们一边。

之后的形势将非常凶险,对方有一个神秘莫测的强大鬼修,有老七的四个姐姐,还有六具干尸,一头七级妖兽,一大批四五级妖兽,甚至手上还有不少筑基期修真弟子。

这样的力量咱们很难应付,何况,咱们身边还有个随时都会出问题的金虎。”

赤羽搏闻言眉头紧皱,这个问题他也在犯难,尤其是那六具干尸。

每一具干尸相当于一名神海期强者,甚至一拳之下,尤辉的手臂就受了重伤。

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这一仗要怎么打?

不战而退?金虎怎么办?这里的修者怎么办?那些枉死的百姓怎么办?越想越让人头疼。

第二天夜里,赤羽搏一个人带着项链坐在屋顶。项链偶尔闪着金光,却无特殊情况发生。

第三天依然如此,第四天夜里,月明星稀,赤羽搏来到屋顶,取出项链,出乎意料的,看到一片金光。

当皎洁月光照在项链上时,项链终于有了变化,除了前所未有的强烈金光之外,那块黑灰色宝石也泛起淡淡纹路。

这是什么?赤羽搏看不懂那些纹路,但可以肯定,那是某种符文。

原来是圆月,必须月圆之夜这条项链才会显露真容。

一系列符文闪过,项链金光大盛,赤羽搏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无数闪着金光的大字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眼前所有景物尽皆消失,茫茫天地,只剩下金色大字。

赤羽搏脑中空空荡荡,渐渐忘了身处何处,低声念着:“天水历七九三年,东都历四一八年,谷浩尹留。”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当今之世,修炼者多,逆天改命,各领风骚。

然,吾生性孤僻,不与众生同,故,修炼百年,大感无趣,另寻蹊径。

先习机关之道,又习驯兽之道,再习符印之道,后习铅汞之道,心猿意马,终无所成。

痛定思痛,凡世间事,非专而不能成。

遂摒除杂念,以吾所学为枝,以前人经验为叶,耗百年光阴,创神识之法。

后又百年揣摩,修改完善,终有所成。

借此法威能,吾能洞悉人心,掌控人性。吾虽无力,但众生之力为我用,乃吾之大力也。

然,光阴虚度者众,虽终有所成,奈何岁月不从头。

在生之将尽,吾舍弃皮囊,神游天下,来于天地,归于天地,何其畅快。

但,一生心血,不堪靡费,遂留后人。又恐,所用不当,涂炭生灵,为祸一方。遂留两份,各于东西,互为制衡。”

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晦涩难懂的精神力法门。

直到赤羽搏脑子都快炸了,那些环绕周围的文字才慢慢消失。

赤羽搏收起项链,闭目坐在屋顶,打坐调息。

原来如此,项链的秘密终于解开了,这一脉的创始人名为谷浩尹,估计,至少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

能耗费几百年时间创出这样一套精神力修炼及运用法门也堪称惊才绝艳之人。

很显然,通过精神力手段他可以操控其他修者为己所用,那么,建一处或两处庞大的地下秘境就不足为奇了。

为避免后人利用他所创的精神力秘法为非作歹,他留了两条同样的项链互相制衡。

之后的时间,他和骨中虚探讨起这份精神力修炼法门。

谷浩尹确实是个非常出色的人,他所创这份功法相当全面,修者可以修炼,甚至专门考虑了没有肉身的情况。

或许,他在生命最后,感觉到肉身腐朽,已经有了舍弃肉身,单凭精神力修炼的念头。

骨中虚终于找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精神力修炼方法、运用方法,各种能力,包括精神冲击、封印、控制、读心术、幻术、催眠术等等,各个方面都有详细介绍。

之后的时间,骨中虚彻底陷入疯狂,无休止的沉浸在对精神力的研究之中。

能够修炼,他再也不需要担心力量的消耗,懂得各种手段,再也不担心面对鬼修时束手无策,甚至了解了一些控制他人和妖兽的方法。。

从今天起,白小云,那头只有三级实力,却速度奇快的小妖兽将成为他真正的坐骑,成为秘密武器。

有了它,骨中虚甚至有信心跟那个强大鬼修一战。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千魂钟

另一方面,一处漆黑的地下大殿中,四名全身黑衣的女子跪在地上。

大姐道:“主人,老七被俘之后,如今老三老四也没了音信,恐怕凶多吉少。

我们没有把握救她们,也不敢擅自行动,只能恳请主人出手。”说着,“砰”的磕了个响头。

其他三女也叩头道:“大姐说得不错,恳请主人出手救救她们。”

主人静静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发出幽幽蓝光,良久才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我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四女闻言大喜,如果主人肯亲自出手,那些修者根本不足为虑。

大姐道:“需要带多少力量,需要我们怎么做,还请主人吩咐。”

主人缓缓起身,道:“你们先跟我来,我还有事要安排。”

四女跟在主人身后,出了主殿,沿着一条长廊缓缓前行,到了一间小室前,主人行了进去。

四女停在门外,不敢前进,大姐道:“主人的房间我们不敢进。”

这是从小就知道的规矩,这间小石室是七姐妹几十年内从未踏足一步的。

主人在石床上坐下,声音平和道:“今天破例,你们都进来吧。”

四女一愣,小心翼翼进了石室。心中还在纳闷,主人今天怎么了?几十年都不许任何人踏足半步的房间也让进?

所有人都进来之后,石室门自行关闭。

四女心中忐忑,跪在地上道:“主人有何吩咐?”

主人轻轻一叹,道:“可惜啊,你们尚且弱了那么几分。”

四女不明就里,大姐道:“属下该死,让主人失望了,救出几位妹妹之后,我们一定潜心修炼,快速强大起来。”

主人冷笑,缓缓道:“罢了,既然已经发现更强大的精神力,你们几个强一点弱一点也就无所谓了。

如今,我可以把实话告诉你们,将你们养大,教你们本领,无非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利用你们的精神力。

以我的能力,在修真界找几个足够强大的主魂实在不易,这才不得不从小培养。

但现在,死老天也怜悯我,给了我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四姐妹还没听懂怎么回事,突然觉得脑中一阵刺痛,天旋地转,四肢发软,纷纷栽倒在地。

随着“噗噗”声响,四颗血淋淋的人头在室中滚来滚去。

然后,四道虚幻光影从尸体上分离出来,在小室中仓皇欲逃,只可惜,当它们碰到石壁时却被弹了回来。

显然,这间小室中已经做了什么布置。

主人一伸手,取出个巴掌大小的精致小钟,另一只手虚空一抓,四道光影便向他手中汇聚。

随着他手一挥,小钟似乎微微闪了一下光,发出一阵阴森的鬼哭之声,四道虚影便消失不见了。

然后,他在小室中盘膝而坐,小钟悬浮半空,自他手中冒出一股淡蓝色的诡异火焰,在那小钟上不断灼烧,又有阵阵哭嚎之声发出,阴森有如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不见五指的地下宫殿再次恢复死一般寂静,却显得那样阴森恐怖。

低沉沙哑的声音慢悠悠道:“七个只剩下四个,还如此弱小,你们这等蠢物真枉费我这么多年心血。

罢了,全天下女子都是些该死蠢货,要完成我的千魂钟,只能去找那小子,还有她们口中的游离精神体。”

小城中,这几天赤羽搏一直躲在自己的小屋中。

这一日,当赤羽搏推开门走出来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他蓬头垢面,眼圈发黑,双眼泛红,形容憔悴。

在他肩头,白小云多了一件兽皮衣,包裹躯干,却不妨碍四肢,倒是做得非常精致。

亚若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赤羽搏有气无力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累,想睡一觉。”

众人一愣,睡觉?这个时期的修者已经很少睡觉,对他们来说,打坐吐纳才是最好的休息方式。

赤羽搏懒得跟他们废话,大咧咧道:“给我弄点吃的,弄一套被褥,我想休息。”

众人见他这个样子虽然十分好奇,却也不好细问,唯独亚若淡淡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些日子赤羽搏简直要崩溃了,不分昼夜,不眠不休的给骨中虚念那些内容,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

好在努力总不会白费,骨中虚的修炼已经走上正轨,学会了如何控制妖兽,已经可以和白小云完美配合。

另外,各种精神力运用手段也已经基本掌握。

大殿中,娄轩泽等人已经急得坐不住,饱饱睡了一觉的赤羽搏才不紧不慢走进来。

当他看到面色平静坐在那里的金虎时,脸色不由一沉。

通过这段时间对精神力的学习,赤羽搏知道,想凭借强大精神力完全占据另一个人的身体并不可行。

每个人从出生开始,灵魂和肉身就是完美契合的,其他强大精神力,比如鬼物,只能暂时压制一个人的意识,获得身体的掌控权,却很难完全取而代之。

可以想象,如果能轻易抹除原本的灵魂,占据别人身体,那鬼修将不死不灭,谁还修炼灵力,全都修炼鬼道好了。

但鬼修也确实有些神妙手段保持神魂不灭,寄魂之物就是其中之一,当然,这样做的损失也是显而易见的。

言归正传,赤羽搏和骨中虚已经有办法将那个鬼物从金虎身体内驱赶出去,说白了,就是消耗。

鬼物要时刻压制金虎的灵魂,这就是不断消耗力量,如果骨中虚一直对他发动精神攻击,对方的消耗将更大。

力量消耗完了,那鬼物也就不足为虑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鬼物可以选择逃走,选择新的宿主,那将由明转暗,反而更不好对付。

何况,骨中虚虽然学会了鬼道功法,却也不敢无止境的消耗,因为鬼修随时都会打上门来。

娄轩泽一脸笑意,道:“怎么样,小友可曾解开项链的秘密?”

赤羽搏轻轻一叹,道:“没有。”

娄轩泽脸上笑容一僵,又问道:“那小友可有对付敌人的方法?”

赤羽搏又道:“没有。”

娄轩泽的脸彻底僵硬了,看了看尤辉,又看了看姚一凡,叹了口气,离开了。

尤辉看看众人,也跟着走了。

姚一凡缓缓起身,依然冷着一张脸,道:“既然帮不上什么忙,几位还是尽早离开的好,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赤羽搏微微皱眉,这个老女人,阴阳怪气,又下逐客令,简直岂有此理。

亚若却淡淡一笑道:“多谢前辈提醒。”

姚一凡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金虎问道:“已经有把握对付那些鬼修了?他们随时都可能攻过来,如果真的没有把握,又何必在这里等死?”

赤羽搏淡淡一笑道:“怎么可能有把握,对方有六具相当于神海期实力的干尸,还有一头七级妖兽,而咱们,只有三位战力一般的神海期修者。

问题是,咱们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除了拼死一战,还有其他选择吗?”

金虎面带微笑,点了点头道:“不错,看来,必然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只不过你们一方可能全军覆没,而鬼修一方或许损失不大,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赤羽搏目光转冷,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金虎毫不迟疑道:“没有。”

赤羽搏恨不得上去揍他,这只该死的鬼,真是肆无忌惮,可惜根本打不到他,只能打到金虎。

突然,骨中虚的声音在赤羽搏脑海中响起:“不好,那两个女人有危险,易允好像要杀她们!”

赤羽搏一呆,易允?这个人一向老实本分,为什么要杀俘虏?

来不及细想,赤羽搏一纵身出了大殿。金虎也似有所查,紧随其后。

亚若和木冬青发现他们的异常才将神识放开,跟着出了大殿。

大殿距离关押囚犯的地方不远,只不过几息时间,赤羽搏赶到现场,只见两名负责看守的弟子任由囚室的门敞开着,却抽出长剑,向自己扑来。

他们被控制了!赤羽搏毫不迟疑,遥遥两拳挥出,“砰砰”两声,那两名弟子直接被打飞出去。

冲进囚室时,只见两名女子身上带血,躺倒在地,易允蹲在老四身前伸手虚抓。

发现赤羽搏冲来,易允脸上竟现出一丝淡淡笑意,冲他微微点头。

这一刻,赤羽搏突然意识到,他是故意的!故意将自己引过来!

突然,一道光影从他胸前猛地飞出,直奔躺在地上的老七。

易允身子往后一跃,静立原地,然后不动了。

与此同时,骨中虚那道虚影却快速移动起来,时不时发出一阵颤抖。

他们在交手!骨中虚和易允,很显然,易允被控制了,而能够这么轻易控制结丹期修者,不用问,是那个所谓的主人亲至了。。

赤羽搏眉头紧锁,眼下这种状况自己应该上去帮忙的,可怎么帮?杀了易允吗?那岂不是自断手足?

根本看不出骨中虚和那个鬼修孰强孰弱,但可以想象,易允所发挥的,应该只是那鬼修的部分实力,这么说,骨中虚还是落了下风。

第一百八十八章 郎重涛

赤羽搏瞬间清醒过来,对着易允就是遥遥一拳打出,正是冲天拳。

易允似乎早有准备,抬手阻挡,手中拿着一面小盾。

“砰”的一声,易允身子侧飞出去,直接撞在墙壁上。

他的修为本就比赤羽搏稍高,加上赤羽搏没有全力出手,所以,根本没受什么伤。

易允面带微笑看着赤羽搏,道:“好小子,力气倒是不小,可是,你有本事,能杀了我吗?”

他大摇大摆向赤羽搏走来,赤羽搏也没拦阻,反而让出门口,以便他出去。

刚才就已经感觉到,老四已经死了,生机断绝,可老七还活着,受了伤,却不致命,看来自己来得及时。

为了不让这个混蛋有机会杀死老七,最好还是到外边一战。

这时,金虎、亚若、木冬青已经到了,甚至娄轩泽等三名神海期强者也正快速赶来。

骨中虚不方便公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光影一闪已经躲进寄魂之物。

而易允,面色从容,大摇大摆,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众人将易允包围起来,易允却淡淡一笑,道:“用不着这么紧张,何况,你们也杀不了我。

今天来,只是探探你们底细,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依我看,你们的实力根本不足以跟我抗衡。

记住我一句话,你们所有人的命,你们的灵魂,我收下了。”

所有人都面色铁青,这是何等猖狂?这家伙脑子有病吧?

赤羽搏怒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在这里大肆杀人?”

易允面带微笑道:“在下郎重涛,杀人无非为了收取他们的魂魄之力。

你们放心,我想要的魂魄之力已经收集差不多了,以后,没必要继续杀那些弱小凡人了。”

又道:“招呼打过了,底细清楚了,在下也该走了!”说着,御剑而起,径直向城外飞去。

众修者不甘心,却又不好杀了易允,只能随后紧追。

出了城,飞至城外树林上空,易允哈哈大笑,纵身而下。

赤羽搏等人也紧随其后从飞剑上跃了下去。

树林中,静静立着一名黑衣人,全身黑衣斗篷,将整张脸都遮挡起来。

在他身旁,一头巨大的,浑身黑毛的七级狮子妖兽眼中闪着寒光。

易允和那黑衣人的大笑声同时在林中响起,那样同步,透着一丝阴森诡异。

只有他一个人!精神力修为到底达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可灵力修为只有结丹期,他到底有何依仗,敢如此大摇大摆出现在众修者面前?

就算那黑狮厉害,可七级陆地妖兽并不会飞,也不足以对付满城修者。

就在这一瞬间,伴着易允和黑衣人几乎共鸣的笑声,黑衣人手中出现一只金色小钟。

下一刻,小钟轻轻摇晃,其上闪过一道幽幽蓝光,紧接着,一阵鬼哭狼嚎的恐怖声音出现在每个人耳中、脑海中。

这声音,简直像滚滚魔音,震得所有人头痛欲裂。

仅仅一瞬间,“扑通、扑通”亚若等数名结丹期修者直接双眼一闭,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知觉。

赤羽搏也不好受,只觉得天旋地转,头疼难忍,已经失去思考能力。

在他身后,金虎也抱着脑袋,似乎痛苦至极,身子晃了晃,终究没倒下。

他们前方,娄轩泽三人同样抱着脑袋,似乎很痛苦,却比结丹期修者强得多。

姚一凡双眼发红,盯着缓缓离去的黑衣人,声音沙哑道:“我杀了你!”

刚要去追,却被娄轩泽一把拉住,道:“他明显有恃无恐,不可盲目追击。”

姚一凡面色阴沉,却还是停住动作。

是啊,他手上还有六具干尸!就算不出动干尸,他和那只小钟,还有那头狮子,也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小城中,所有倒下的人,包括易允,都被带了回来。

赤羽搏和娄轩泽三人赶忙去了密室。

老四和老七仍躺在血泊中,二人胸前各多了一道伤口,显然是被剑刺伤的。

赤羽搏也顾不得许多,抱起老七,“刺啦”一声撕开她胸前衣服,取出最好的止血疗伤药撒在伤口上,又取出布条将伤处包裹起来。

虽然受伤的位置比较尴尬,此时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修者一生漫长,见识也不同于凡人,男女之事说白了也不过那么回事,不往那方面想,眼前只是一具臭皮囊而已。

与郎重涛的第一次接触就这样毫无准备而来,又匆匆结束。

毫无疑问,那家伙占了绝对上风,仅凭一人,一口小钟,便在二百余名修者面前来去自如。

半个时辰之后,昏厥的人都已经醒来,就连老七也恢复了意识。

城中主殿内,娄轩泽不停踱着步子,尤辉一脸铁青,反倒姚一凡仍跟以前一样,冷着一张脸,不见什么特别。

在今日之前,众人虽然觉得鬼修强大,却还不至于一点斗志也提不起来。大家都觉得,擒贼先擒王,二百多名修者怎么还不把一个只有结丹期实力的家伙弄死。

可是今天,面对郎重涛,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

只要那小钟一晃,神海期以下基本全都昏迷,剩下三五个人,面对对方六具干尸和一头七级妖兽,哪有丝毫胜算?

娄轩泽一张老脸紧皱在一起,道:“我说二位,怎么办?他可说了,所有人的命他都要了。”

尤辉道:“我觉得,咱们是不是该逃了?把弟子们分成几队,分别往不同方向跑,咱们三个则趁乱冲出去。”

姚一凡冷着脸,道:“要逃你们逃,我丢不起那个人!”说完起身离开了。

另一方面,小屋中只有三个人,亚若、赤羽搏、老七。

老七的伤虽然处理了一下,但胸前衣服还是被鲜血浸湿了一大片,不住哽咽。

就在刚才,他亲眼看到易允杀了老四,而且她很清楚,那个人并不是易允,而是她的主人,因为易允不可能通过精神力控制两名守门弟子。

为什么会这样?是主人将她们姐妹养大,传授本领,虽然平时相处并不亲密,可终究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

亚若冷笑道:“你说,你们主人杀人是为了收集精神力,凡人的精神力才有多少?依我看,你们姐妹才是最有价值的精神力来源。

你有没有想过,刚被抓来时,你三姐四姐拼了命也要来救你,可后来却再没动静了,甚至你的主人要亲自出马过来探知虚实,这是为什么?”

老七脸色一僵,一脸的惊恐。之前那么长时间七姐妹一直在杀人,杀凡人,杀低阶修者,将他们的精神力统统收集起来交给主人,其目的,是为了一件特殊的精神力宝物。

之前从未怀疑过主人,有些事也没往某个方面想,可现在,四姐被主人杀了,其他姐妹毫无动静,而主人手中多了一件威力巨大的精神力宝物。

老七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这次过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收取四姐和自己的精神力,二来,摸清修者实力。

可主人先对四姐下手,而四姐重伤之下拼死推了自己一下,以至于主人的一剑并未刺中要害。

之后,又因为赤羽搏立刻赶到,打断了主人收取精神力。

老七痛苦抱住头,口中低喃:“可他是主人,他是主人!”

因为自小被种下精神烙印,即便到了这步田地还是无法恨他,无法为姐姐们报仇。

赤羽搏不解,问道:“主人怎么了?你难道还要为这样的主人卖命?”

老七痛苦道:“你不明白,理智上,我知道他一直在利用我们,还害死了姐姐们,可心里,就是生不起对他的恨,就是无法将他视作敌人。这是因为精神烙印,自小就被烙印在脑海中,很难抹除。”

所谓精神烙印,就是一种深入灵魂的印象,比如说,一个母亲被狼咬死,而她的孩子却被狼养大,二十年后,突然告诉他那头狼是他的仇人,孩子会接受不了,甚至根本不加理会。

精神烙印就是这样一种力量,通过精神力强加给别人的一种信念,对人的信仰和行为产生影响。

骨中虚道:“她的精神烙印是从小时候就存在的,而且,这么多年她一直未曾抵触这个烙印造成的影响。

这种精神烙印是很难抹除的,将一直折磨她,甚至要了她的命。”

赤羽搏不解道:“有这么严重?”

骨中虚道:“老七其实很单纯的,从小就跟着主人,听命行事,对其他事、其他情感所知甚少。

突然间,在她心中如师如父的主人将最亲近的姐姐们杀了,这种打击是她很难承受的,精神烙印的存在又令她左右为难,长此下去,她会崩溃的。

我或许有办法帮她,通过新的精神烙印增加她和姐妹们的感情,减弱主人给她带来的影响,此消彼长之下她或许更容易走出困境。”

赤羽搏没有多想,道:“嗯,既然如此你就试试吧,她也挺可怜的,能帮就帮一把。”

骨中虚没了声音,甚至老七也不像之前那么痛苦了。

赤羽搏心思不在这里,看向亚若道:“你觉得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咱们到底有多少胜算?”

亚若苦笑道:“胜算不是没有,但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如果我猜的不错,面对强敌,娄轩泽等人已经在考虑逃走。。

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那个鬼物身上了。”

赤羽搏却一脸呆滞,把希望寄托在那个鬼物身上?没有听错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再次认主

知道亚若鬼点子多,赤羽搏道:“快给我说说,这里边有什么门道?”

亚若微微皱眉道:“很多细节都没有想好,只有个大体思路而已。

现在看来,以咱们的力量根本不是郎重涛对手,你那鬼师父未必敌得过他,何况,他还有那诡异铃铛和活死人。

咱们敌不过他,但金虎身上那只鬼或许能对付他。

是那只鬼让你在大山北侧把那四个活死人弄出来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如果无法掌控那些东西又为什么让你弄出来?

他既然能掌控,为什么其中三个却跑到郎重涛那里?还有一个去了哪里?”

赤羽搏皱起了眉头,这个问题他之前确实没仔细想过,听亚若这么一说也觉得很古怪。

亚若微笑道:“不出意外的话,郎重涛很快就会发起进攻。

咱们要做的就是保证娄轩泽、尤辉、姚一凡三位前辈不受太大损伤,至于其他弟子,说句不客气的,死就死了,顾不了那么多了。

当修者方面处于绝对劣势的时候应该就有好戏上演了,因为那只鬼和郎重涛之间必定是敌对关系。

我认为,咱们最终会在那只鬼的帮助下险胜郎重涛,这时候,那只鬼就该对付咱们了。

而面对那只鬼,咱们依然束手无策,因为他占据金虎的身体。

就算能把金虎关起来,他也会借用木冬青或者我的身体,咱们根本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时候,娄轩泽等三位前辈就起作用了,让他们来对付那只鬼,因为那只鬼无法控制精神力强大的神海期强者,也根本无法用什么人威胁他们。

在娄轩泽三人的帮助下,咱们战胜了那只鬼,这时候,娄轩泽恐怕要对咱们出手了。

没了那些鬼物和鬼修干扰,咱们对付娄轩泽三人或许还简单些。”

赤羽搏听得脑袋都疼,道:“你的意思是,郎重涛,金虎身上那只鬼物,还有娄轩泽等三位前辈都想对付咱们?这岂不是说,身边所有人都是敌人?”

亚若笑道:“不错,郎重涛想要你的鬼师父,还有所有修者的魂魄,所以,他是敌人。

金虎身上那只鬼想要项链和功法,另外,他还需要修者和鬼修都消失,他才有机会顺利成长,因此,也是敌人。

娄轩泽等人则希望鬼修消失,还觊觎咱们身上的各种宝物,所以,现在是盟友,等鬼修消失就会变成敌人。”

赤羽搏眉头紧锁,良久才道:“算了,我什么也不想了,这二百来斤就全交给你,你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亚若微笑看着他,双颊微红道:“我知道你相信我,所以我必须殚精竭虑,对你的命负责。

说实话,我也不希望三位前辈变成敌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天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有个准备。”

言语不多,但两颗心此时靠的很近,这世上有种情感叫做相濡以沫,心有灵犀。

一番对话下来,老七的情绪明显稳定很多。赤羽搏在心中问道:“骨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骨中虚没有说话,却见老七站起身,对着赤羽搏抱拳施礼,恭敬叫道:“主人!”

赤羽搏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她为何称自己主人?

骨中虚咯咯怪笑道:“我就是这么做到的!她主人给她留下的精神烙印经过这么多年已经变得太深刻,我也无法彻底抹除,所以,淡化那道烙印的同时,我又给她加了另一道烙印,就是奉你为主。

你虽然抓过她,却也因此救了她的命,看看她们姐妹,应该只剩下这一个活口了。

你还帮她救了老四一命,虽然现在老四也死了,可在她心里,对你还是多少存着感激的。

有了个可以信任、值得依靠的新主人,原来主人对她的影响自然小很多。

如果你们能把那家伙彻底除掉,那老七的心病也就彻底好了。”

赤羽搏呆呆出神,不知不觉成了别人主子,而且,这种通过精神烙印确定的关系似乎还非常牢固,是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那种吗?

这种感觉怪怪的,怎么有点让人心慌?

赤羽搏清了清嗓子,道:“呃,老七呀,我现在还有事要做,你去休息吧!”

又道:“还是算了,等我去跟娄轩泽前辈要间屋子,你就住在我们附近,免得再出状况。”

大殿中,娄轩泽不停踱着步子,他想逃走来着,可姚一凡不肯扔下那么多弟子逃走,他和尤辉两人逃走又没有把握,万一出城就遇到郎重涛该怎么办?岂不是自投罗网?

思来想去,他决定先听听其他人意见,便派人将赤羽搏等一众年轻人叫了过来。

娄轩泽一脸愁苦,道:“各位小友,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你们有什么打算?”

亚若冷笑瞥了他一眼,道:“我来说说吧,事到如今已经谈不上什么打算,因为咱们根本没有选择。

郎重涛想要的是尽量多的灵魂,也就是精神能量,所以,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人。

根据现在的情报,他手上还有六具相当于神海期实力的干尸,有一头七级妖兽,还有许多五级妖兽和一批被控制的低阶修者。这些力量足以将小城围上一周。

三位前辈或许想过利用大量低阶弟子制造混乱然后趁机逃走。

我想说,郎重涛宁可放过所有低阶弟子,也不会放你们任何一个离开,因为低阶弟子到处都是,他可以轻松得到。

那些干尸能御剑飞行,所以,奉劝各位别想着逃走,分散力量意味着死得更快。

咱们已经山穷水尽,除了背水一战根本没有其他选择。死则死矣,站着死总好过跪着死。”

亚若当然不认为自己会死,这些话完全是说给娄轩泽三人和金虎身上那只鬼听的。

果然,娄轩泽、尤辉两人脸色铁青,姚一凡却如往日一样,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变化。

尤辉道:“那小友认为他会什么时候进攻?咱们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亚若冷冷道:“他已经亲自来探过咱们底细,进攻之日还会远吗?

至于机会,小女子只能说,放手一搏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绝不会有任何机会。”

殿中一片死寂,众人都觉得透不过气来。

良久,娄轩泽叹了口气道:“小友说得不错,咱们和郎重涛实力相差太多。

他只要站在人群中一摇那只小钟,除了在座的五六个人之外,其他人都会晕倒,郎重涛要做的不过收割生命而已。

没有机会,真的没有机会,连求援都不可能。”

尤辉一脸凶恶,“啪”的一声将身旁桌子拍碎,恨恨道:“死在这里?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亚若平静道:“死不可怕,修者就是如此,随时随地都可能面对死亡,可怕的是连最后一搏的勇气都没有。

郎重涛还没有来,咱们还有时间准备。给低阶弟子配上强弓硬弩,挖地道,修陷坑,这些都可以增加咱们的胜算。”

娄轩泽双眼一亮,道:“对呀,老朽怎么没想到,炼制两架最强的硬弩,直接远距离将郎重涛击杀。”

尤辉也兴奋道:“不错,咱们现在就去准备。”

金虎看着他们的丑态,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这些修者哪里知道,鬼修并不是那么容易杀的,就算毁了其肉身,他们强大的精神力也会存在很长时间,同样可以操控妖兽和干尸。

接下来,城中所有弟子都忙碌起来,准备武器的,挖地道的,修陷坑的。忙碌中,心里的紧张和畏惧还能减轻些。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直到第二天傍晚都是平静的,但夜里,各种古怪的事情接踵而来。

数名筑基期弟子正在地下挖一条通道,突然,一名结丹期修者来到近前,沉声道:“你们过来,整齐站好!”

几名弟子不明就里,来到前辈面前整齐站好。却不料那前辈猛地出剑,寒光一闪,咕噜噜,数颗人头齐刷刷落地。

另一边,数名弟子围在一起调试弩箭,突然,所有人都将手中弩箭举了起来,扳机同时发出轻响,然后,所有人齐齐仰倒在地。

还有一处,青年男女弟子躲在角落,男子轻拍女子的背,道:“师妹,不要担心,师兄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护你周全。”

女子感动的眼圈发红,这一刻,似乎什么困难,什么危险,都不可怕了。

可突然之间,男子一手掐住女子咽喉,另一手却猛地将一柄匕首刺入女子丹田。

不断手刨脚蹬中,女子慢慢停止挣扎,到死还瞪大双眼,盯着刚刚对她信誓旦旦的师兄。

这一夜,惊呼惨叫此起彼伏,弟子们快要疯了,身边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来索命的。

就连娄轩泽三人查看情况的时候也手中提剑,任何靠近一丈左右的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

有些弟子实在承受不住压力,或一个人偷偷溜出城,或三五一组逃出城外,消失于夜色之中。

怎么可能逃得掉!小城之外已经完全被郎重涛掌控。

他就是要让城中所有人失去斗志,给修者们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实际上,鬼修也有鬼修的弱点,郎重涛的灵力修为只有结丹初期,而且,肉身极其脆弱,一名筑基期弟子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但他有自信,这座小城中没人能靠近他。。

第二天破晓,郎重涛带着他的傀儡大军终于向小城发起了进攻。

而此时,城中修者,尤其是那些低阶弟子甚至处在一种濒临崩溃的状态。

第一百九十章 决战鬼修(一)

与鬼修郎重涛的决战终于要开始了,这一战,注定是血腥的。

郎重涛将傀儡大军分散开来,从小城几个方向发起进攻,而他自己则带了两具干尸骑着七级黑狮向小城冲来。

城中修者也已做好准备,弟子们各持武器,分成几组守住小城各向。

娄轩泽等几人已经向一侧的敌人冲去,亚若拉住赤羽搏的手,传音道:“记住我说的话。”

赤羽搏点了点头,按照亚若的想法,此战关键在于保住娄轩泽三人,不能让他们死,不能让他们受太重的伤,至于其他弟子,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身穿重甲,手持剑盾,赤羽搏也向娄轩泽几人的方向冲去。亚若留在城中心位置,由木冬青和老七保护。

混战立刻开始,娄轩泽、尤辉、姚一凡、赤羽搏,这四个目前城中战力最高的人直奔一具干尸冲去。

干尸一共有六具,郎重涛身边带着两具,其他四具则分散在小城四方。

目前,对修者威胁最大的就是这东西,娄轩泽等人打算集中力量先消灭一具再说。

那干尸稳稳站在城外,待众人靠近,身形一闪,对着冲在最前的赤羽搏就是一拳打去。

“砰”的一声,赤羽搏被震得蹬蹬后退,但与此同时,娄轩泽、尤辉、姚一凡三位前辈的攻击已经到了。

而且,赤羽搏的璃玉大剑也到了。

此战凶险,大剑在之前也用过,根本无法保密,好在娄轩泽三人并没有问什么。

一道巨大绿芒,一道白气,一道粗大火柱直奔干尸而去,可那干尸行动极其灵活,身子一跃,躲开速度比较慢的白气和火柱,手中出现一面古旧盾牌,在巨大绿芒面前护住身体。

“噗!”娄轩泽发出的绿芒打在干尸身上,带起一阵灰尘和破碎的布片,干尸身上灵光一闪,却不见明显损伤。

璃玉大剑一闪,阻挡干尸退路,又一转,直奔干尸小腹砍去。

经过上次一战赤羽搏已经发现,小腹丹田和头颅是这东西的弱点所在,所以直奔要害。

与此同时,姚一凡一道火柱打空,紧接着又是一道火柱袭来。娄轩泽和尤辉也紧跟着发出攻击。

修者们不敢有所保留,能否快速毁掉一具干尸对此战意义重大。

在数道攻击包围下,干尸避无可避,“滋啦啦”声响,身上的腐败衣物,还有那层油皮被火一烧,发出一股浓浓的焦糊味儿。

干尸却根本没感觉,身形一闪出现在尤辉面前,势大力沉的一拳就攻了过去。

尤辉大骇,赶忙取出盾牌抵挡,只听“哐”的金属交击声中,尤辉跌飞出去。

上次硬接干尸一拳尤辉就受了伤,手臂尚未完全恢复,这次不敢大意,双手握盾,而且用了点巧劲才勉强接下。

短短时间,郎重涛已经感知清楚修者的力量分布并做出应对,其余几具干尸正快速赶来。

该死的,怎么才能快速毁掉一具干尸?这么多人围攻也做不到吗?其他干尸赶过来岂不更没有机会?

数道攻击又至,干尸闪身躲避,却靠近了赤羽搏。

这一刻,赤羽搏脑中突然灵光乍现,催动追风宝鞋,身形一闪到了干尸身后,双臂张开,猛地一下将干尸抱住。

就这么一下,所有人都看呆了,那恶心丑陋的东西竟被他死死抱在怀里!

紧接着,干尸手臂向后,用手肘撞击赤羽搏腹部,但因为距离太近,行动又受到限制,这一撞威力并不太大。

其余人立刻反应过来,数柄长剑直刺过来,一眨眼功夫,干尸身上那层皮膜纷纷碎裂,小腹位置开了个大洞,一颗小小元婴被剑挑了出来,掉落在地。

赤羽搏就感觉怀中干尸仿佛一下子没了力气,稍稍用力,随着“咔咔”声响,干尸各处关节便被勒断,瘫软下来。

将手松开,干尸僵硬倒下,眼中仍有幽光闪烁,却再也站不起来。

原来就这么简单!只要有个力气足够大,能抗住他几次攻击的人将其困住,便可以轻松毁掉。

与此同时,小城其他地方也展开了激战,很多妖兽,还有被控制的修真弟子都已经冲到城中。

郎重涛骑着那头七级黑狮立在一侧城墙上冷冷看着下方,五六十名低阶弟子手持弓弩冲过来,可他们的攻击都被郎重涛身边两具干尸挡下。

郎重涛眼中闪过一道幽光,手持金色小钟轻轻一摇,顿时鬼哭狼嚎之声向前方一片区域扩散开来。

只是一瞬间,五六十名弟子齐刷刷倒下,人事不知。

周围有妖兽和被控制的弟子围过来,“噗噗”之声不断,那五六十名弟子便化作碎尸。

郎重涛发出一阵沙哑怪笑,在两具干尸保护下又向旁边修者众多的地方冲去。

简直是单方面屠杀,什么弩箭,什么陷阱,对郎重涛根本无法构成一丝威胁,而郎重涛所过之处,只要小钟轻轻一摇,所有弟子无一幸免,全都瞬间倒地。

这就是精神力法宝的厉害,它奈何不了神海期修者,可对神海期以下,简直无往不利。

结丹期弟子会出现短时间晕厥,筑基期弟子倒下之后很长时间才能起来。

面对躺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修者,那些妖兽和被控制的修真弟子快速收割着生命。

不一会儿城中修者就乱了,很多弟子已经没了反抗之心,想逃逃不掉,投降都没用,只能到处乱窜。

仅仅片刻工夫,二百余修真弟子只剩下六七十人。

除了郎重涛身边两具干尸之外,还有三具干尸已经到了赤羽搏和娄轩泽几人那边。

这一战,从开始便呈现一边倒之势。整座小城中,亚若、金虎、木冬青、老七所在的中心位置尚未被波及。

其他地方都被郎重涛带来的妖兽和傀儡控制。

郎重涛又晃了一次小钟,前方又有十数名弟子倒下,这时候,他将目光投向了亚若等人所在之处。

城中仅剩的四五十人都在那里了,只要冲过去,再摇一次小钟,就可以专心对付娄轩泽等几名神海期修者了。

亚若站在屋顶,也冷冷看向郎重涛。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显,修者惨败,根本不堪一击,只要郎重涛过来,金虎身上那只鬼物留有后手的话就应该出手了,修者死光了对他并没有好处。

亚若肩头,白小云静静趴在那里,骨中虚所在的寄魂之物就藏在白小云穿的皮甲下边。

如果亚若的推测有问题,金虎身上那只鬼没有动作,骨中虚将不得不直接面对郎重涛。

这时候,郎重涛来了,骑着那头浑身黑毛的七级狮子,身旁跟着两具干尸。

周围的修真弟子们仓皇而逃,可他们的速度哪能跟七级妖兽相比。

只是一瞬间,郎重涛已经冲到近前,手中小钟轻轻一摇,附近的修真弟子齐刷刷倒下。

站在亚若身旁的老七猛拽了一把木冬青,三人几乎紧贴在一起。

那阵仿佛来自地狱的鬼哭之声扫过,亚若和木冬青却没有倒下,因为,老七和骨中虚同时放出精神力抵消了前方汹涌而来的精神能量。

那小钟名为千魂钟,实际上,它所发出的并非声音,而是无数冤魂所蕴含的强大精神力。

被攻击的人之所以听到鬼哭之声,是因为那些充满怨念的精神力作用于人的大脑,产生某种幻觉。

小钟的攻击呈扇形分布,仿佛精神冲击的一种能量波,因此,骨中虚和老七可以通过精神力手段抵挡这种攻击。

小钟每摇动一次就会消耗一部分其内蕴含的力量,威能也会慢慢减弱。

想让它持续发挥威力甚至越来越强大,就需要不断补充精神力,可以说,这是一件吞噬生命的精神力法宝。

这一战中消耗了不少力量,可如果赢了,郎重涛收集所有死去修者的精神力,还有骨中虚的力量,千魂钟不但不会减弱,反而会得到一次前所未有的巨大提升。

言归正传,亚若身旁,金虎脸色一变,似乎很痛苦,因为骨中虚和老七根本没有保护他。

自从来到这里,金虎体内那只鬼物就几乎不使用精神力手段,不是他不会,而是,他不想消耗力量,更不想引起郎重涛注意。

直到现在郎重涛都未发现金虎体内隐藏着另一个强大精神体,如果发现,或许他会联想到很多事,从而提前警觉。

金虎体内的鬼物一直在消耗力量,压制金虎的灵魂是一种持续消耗,承受千魂钟一击更加快力量的消耗,因此,这只鬼物不想继续等了。

下一刻,金虎眼中闪过一道淡蓝色幽光,出人意料的情况发生了。

郎重涛身旁的一具干尸突兀出手,那细长的,鬼爪一般的手臂猛刺入郎重涛身体之中。

“噗”的一声,郎重涛身子巨震,呆愣愣看向腹部,一整条小臂已经从他腹部一侧刺入,从另一侧穿了出来。

那干尸却不停手,以极快速度夺过郎重涛手中千魂钟,远远抛向金虎。

这东西对金虎体内的鬼物来说是非常危险的,继续摇动就会继续消耗他的力量。。

鬼修头目郎重涛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吗?在场所有人都陷入呆滞,就连远处的娄轩泽等人感知到那边的变化也脸色骤变,唯独亚若静静站在那里,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郎重涛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死,因为他是鬼修,就算他的身体已经四分五裂,强大到难以想象的精神力也会久久不散,甚至依然掌控着他手下那些傀儡。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决战鬼修(二)

话分两头,这片刻功夫赤羽搏也不好受。

一开始,众人围攻之下毁了一具干尸,可紧接着,又有三具干尸冲了过来。

一具干尸奔娄轩泽,一具干尸奔姚一凡,另一具则冲向赤羽搏。

此时的赤羽搏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亚若交代的,保护三位前辈,不能让他们死,不能受太重损伤,因为,只有他们才可以对付金虎体内那只鬼物。

眼看着三具干尸冲来,赤羽搏也拼了,一抖手,璃玉大剑飞出,直奔一具干尸去了。另一只手中飞出八棱大盾,砸向一具干尸。赤羽搏自己则冲向姚一凡。

在他看来,身为女子的姚一凡在三人当中应该是肉身最弱的,未必受得了干尸一击。

下一刻,“砰!”一声巨响,赤羽搏和娄轩泽同时飞了出去。

璃玉大剑挡住一具干尸,可八棱大盾根本没击中目标,干尸速度极快,已经冲至近前,一具将娄轩泽击飞,另一具则将赤羽搏打退。

只是这一击,赤羽搏体内气血翻涌,却勉强接下,可娄轩泽肉身老迈,被震飞老远,嘴角流下一丝鲜红,趴在地上老半天没起来。

那两具干尸却不依不饶,又向尤辉和姚一凡冲去。

尤辉双眼圆睁,满脸恐惧,他可没有盔甲,肉身也不及赤羽搏,刚才受了一击,两条手臂还在发抖。

不敢硬碰硬,尤辉掉头就跑,方向却是赤羽搏这边。

他知道跑不过干尸,也只有赤羽搏能勉强抵挡这东西攻击。

赤羽搏也没有选择,直奔那干尸冲去,帮助尤辉。

干尸一拳袭来,赤羽搏双手交叉胸前,“砰”的一声,又被震退老远。

而另一侧,还有一具干尸向姚一凡冲去,姚一凡并没有躲,右手一挥,一道水桶粗细的巨大火焰打向干尸,左手却多了一面小盾挡在身前。

只是一瞬间,那道火焰打中了干尸,姚一凡也飞了起来。

干尸被火焰吞没,却很快冲出来,头顶那几根干枯头发没了,身上的旧袍子没了,那一层油皮冒着烟,发出一股沉闷腐朽的焦糊味儿。

姚一凡身子倒飞,手中盾牌却不见了,左臂诡异弯曲着,多半是断了,可她脸上依然是平日的冰冷。

赤羽搏强压体内翻涌的气血向姚一凡跑去,还要分神控制璃玉大剑将那具干尸死死缠住。

两具干尸又至,一具奔尤辉,一具奔赤羽搏。

这一下尤辉可傻了,打出几道法决却毫无用处,只得掉头继续跑。

可那干尸速度极快,两人的距离快速拉近。

“咔”的一声,尤辉和娄轩泽两人,两面盾牌才勉强接住干尸一拳。

原来,尤辉自知无法抵挡干尸,便向之前飞出去的娄轩泽那里跑去。

另一侧,那具冒着烟的干尸已来到赤羽搏面前,赤羽搏牙关紧咬,死死盯着干尸的动作。

一拳打来,赤羽搏猛地一侧身,终于险险躲过这一拳,然后双臂猛地一抱,将这家伙死死抱住。

跟干尸打过几次交道,终于能勉强跟上他们的速度,可是,眼前没人,就连璃玉大剑都不在,如何毁掉他?

干尸双臂猛地向后,“砰”的一声重重击在赤羽搏腹部。

赤羽搏连受几次攻击,终于压不住喉头一口血,“噗”的一下喷了出来,可双手仍死死抱着干尸。

不远处,姚一凡勉强站起,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飞身而起,单手握剑,化作一道白练,直击干尸小腹。

“刺啦”剑花一闪,干尸小腹处的油皮被撕裂,小小的元婴被挑了出来。

没了灵力支持,随着“咔咔”一顿乱响,干尸被赤羽搏生生挤碎。

而这时,随着“嘡”的一声响,璃玉大剑被干尸一脚踢飞,那具干尸脱困了。

另一侧,伴着“啊”的一声惨叫,尤辉手中的盾牌撒手,那条原本就有伤的手臂直接扭到了身后。

赤羽搏眼都红了,姚一凡断了一条手臂,尤辉断了一条手臂,娄轩泽胸前衣襟满是鲜血,就连自己也喷了一大口血,这么艰难才毁掉一具干尸,却还有两具干尸没完没了的扑来。

看着那两个丑陋鬼东西,赤羽搏真的感到绝望了,想在两具干尸的猛攻下保住三位前辈不死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可就在此时,两具干尸中的一具竟突然停住,立在原地不动了。

赤羽搏、姚一凡、娄轩泽、尤辉四人眼中同时闪过兴奋的光,因为正是这个时候,他们感知到,郎重涛身边那具干尸突然出手,将他腹部来了个对穿。

但紧接着,四人又快速移动起来,因为,另一具干尸仍行动自如,向娄轩泽扑去。

为什么?为什么一具干尸停下,另一具却生龙活虎?

电光火石之间也来不及想这些了,娄轩泽双手握住盾牌,牙关紧咬,颌下的胡须都在颤抖,拼了命抵挡干尸一击。

同时,尤辉和姚一凡也单手持剑,向那干尸猛砍过去。

赤羽搏脚下追风宝鞋催动,直奔干尸身后扑来。

“砰”娄轩泽倒飞出去,口中又喷出一口血,好在手中盾牌没有撒手。

可尤辉和姚一凡两柄剑砍在干尸身上却只发出“咔咔”两声,砍碎皮膜却未能砍断骨头。

赤羽搏冲到近前,猛地一把将干尸抱住,这也多亏了尤辉和姚一凡的攻击,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抓住他。

下一刻,两柄剑在干尸小腹前化作残影,又一具干尸倒下。

赤羽搏暗暗松了口气,转身看了一眼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第三具干尸,又看向亚若那边。

亚若说过,金虎身上那只鬼留了后手。

自己发现那四具干尸中的三具为什么落在郎重涛手中?现在看来,一切都在那只鬼的掌控之中,三具干尸是被那只鬼故意送给郎重涛的。

干尸的突然反水,杀了郎重涛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不远处那具干尸突然转身,迈步,似乎要向金虎那边去。

赤羽搏和娄轩泽等人吓得一激灵。这等恐怖东西落在谁手里都是巨大威胁,还是将它毁掉最稳妥。

赤羽搏反应最快,猛扑上去将那干尸抱住,娄轩泽等人也反应过来,三柄剑同时到,将干尸小腹绞个粉碎。

城中心的金虎突然转过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中竟是毫不掩饰的森冷杀意。

很显然,他在恨赤羽搏,恨他在他分神对付郎重涛的瞬间毁了心爱的干尸。

到此为止,七具干尸只剩下两具,一具站在郎重涛左侧,另一具站在郎重涛右侧,一条手臂仍在郎重涛腹中。

当然,按理说一共有八具干尸,还有一具始终没露面,只有亚若隐约猜到他在哪里。

郎重涛腹部鲜血直流,却声音沙哑嘶吼道:“是谁?到底是谁?”他不明白,更不甘心!

同时,他身下黑狮动了,带着郎重涛往左移动,而他左侧那具干尸身形一闪来到右侧,与另一具干尸缠斗一处。

郎重涛虽然将身子从干尸手臂上弄了出来,可腹部的伤实在太重,就算竭力阻止流血,也终究坚持不了太久。

他那消瘦的身子在微微颤抖,鲜血已经从他腰腹部流淌到黑狮背上。

金虎哈哈一笑,道:“还不明白吗?那么,我给你好好解释一下吧。

我叫卫长辉,几百年前也是威震一方的人物,后来,被谷浩尹那个混蛋玩死了,还把我的尸骨和灵魂封印在他留下的洞府中,成了他考验后人的一道关卡。

好在几个小家伙把我放出来,但我没了肉身,只剩下一股精神力。

即便如此,我也不希望就此消亡,便想了个小小计谋,先把你们这些碍眼的东西统统玩死,再寻求属于我的路。”

郎重涛沙哑道:“你为什么懂得精神力手段?为什么能找到并控制那些干尸?”

卫长辉冷笑道:“当年的我委身谷浩尹门下,奉他为主,希望学到他那些鬼神莫测的手段,可他自始至终不信任我,只教了我些皮毛,后来,更是无缘无故把我弄死。

我知道,他能看透人心,也就认命了,谁让我先对他起了歹念。

哪成想,几百年后的今天又让我重获自由,还见到谷浩尹留下的传承。

只要得到传承,再找个东西寄托精神力,我依然可以长存并越来越强大。

我先控制了四具干尸,可项链的秘密始终无法解开,我便隐藏在这小子体内,先了解一下这一带的情况。

之后,我发现你们和这里的修者对峙。

很明显,有鬼修出现在这一带绝非偶然,修真界鬼修极少,你们很可能跟谷浩尹有关系。

我知道项链有两条,那么,你们一定知道如何使用项链。

我便谋划从你们这里得到项链的使用方法,顺便把你们和修者统统干掉,那时,我就可以在这一带安心发展。

可怎么才能把你们全除掉呢?很简单,就是让你们拼个两败俱伤,我可以从中获利。

于是,我隐藏在修者这边,又在几具干尸灵魂中埋下更深层次的精神烙印,然后,把他们送给你。

你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也不会太疑心,只会以为什么人碰巧把那几具干尸放了出来。。

这么强大的东西没理由不掌控在手中,所以,我确定你一定会留下他们。

我完成了布局,你们哪一方更弱,我就在哪一方帮一把,让你们一起完蛋。”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决战鬼修(三)

郎重涛身子颤抖得更厉害,除了伤痛,可想而知他心中的郁闷与不甘。

他冷笑道:“想毁掉我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此时,他右侧的两具干尸正打得不可开交,这东西蛮力有余而巧妙不足,加上两者实力相当,看起来一时半会儿难分胜负。

但郎重涛还控制着其他很多妖兽和修真弟子,纷纷向亚若等人冲来。

另一侧的赤羽搏四人已经没了对手,赶忙冲过来帮忙。

娄轩泽三人虽然都受了伤,但对付五级妖兽和一些筑基期弟子倒是不难。

一场混战下来,所有人都精疲力竭。

此时,整座小城中已经遍地死尸,低阶弟子除了极少数几个趁乱逃了之外,已经全部死亡。

修者一方除了赤羽搏四人,只剩下娄轩泽、尤辉、姚一凡、易允、老七这几个人。

郎重涛的傀儡大军终于被消灭,唯独剩下他坐下的七级黑狮。

那两具干尸也拼得油尽灯枯,灵力消耗过大,全身油皮破碎,骨骼错位,已经构不成威胁。

大家终于松了口气,却谁也高兴不起来,这一战太惨烈,真的如金虎所言,双方拼了个两败俱伤。

可接下来呢?郎重涛还有一头实力完整的黑狮,那可是七级妖兽,相当于神海中后期实力,还有谁是那东西对手?

此时的郎重涛已经虚弱趴在黑狮背上,他的肉身似乎本就非常虚弱,受了那么重一击更难以支撑。

赤羽搏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取出弓箭对着郎重涛,喝道:“郎重涛,还要垂死挣扎吗?”

郎重涛勉强支撑身体,却呵呵怪笑道:“我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你们让我再次一无所有,我会就此罢休吗?”

说话间,竟从黑狮背上摔落下来。

黑狮发出一声吼,终于不顾主人,向修者们猛冲过来。

赤羽搏眉头紧锁,随着弓弦震动,一支箭矢向郎重涛射去。“噗”的一声,直接贯穿他胸口。

郎重涛闷哼一声,口中又涌出鲜血,可那黑狮丝毫不为所动,一转眼到了近前。

赤羽搏大骇,身形一闪,又取出几支箭矢,对着郎重涛猛射过去。

“噗噗”连响,郎重涛身子一阵抽搐,终于没了呼吸。

可是,那黑狮还是张开血盆大口猛扑向娄轩泽。

一声猖狂大笑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哈哈哈,你们想消灭我?像我这样的鬼修,就算没了肉身,精神力也绝不会短时间内消亡。”

那并不是真正的笑声,而是郎重涛通过精神力作用于众人大脑的。

众人乱作一团,尤辉和姚一凡赶忙帮助娄轩泽抵挡黑狮,就连赤羽搏、亚若、木冬青也围过来帮忙。

只有金虎退在一旁,满脸微笑看着那一片混乱。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也知道如何化解,可他是卫长辉,很乐意看着他们双方拼杀到最后。

七级黑狮岂是容易对付的,娄轩泽虽然躲过其巨口,却不料一闪身功夫便被利爪抓了一下。

仅仅一扫而过,娄轩泽身体左侧便划出几道深可见骨的血槽,疼得他“哎呀!”一声惨叫,身子都哆嗦起来。

尤辉和姚一凡各自断了一条手臂却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闪转腾挪,尽量牵制黑狮。

七级妖兽无论攻击力还是防御力都相当恐怖,即便这么多人围攻,一时半会也无法将其打倒。

这么打下去,单单这一头黑狮就能毁了所有修者。

黑狮一声嘶吼,又向众人扑来,赤羽搏也急了,直扑过去。

他一心念着亚若的话,对付金虎体内那只鬼必须借助娄轩泽三人,如果他们都死了,那金虎怎么办?

这么多年兄弟,从八岁开始就一起嬉闹,一起光屁股洗澡,苦闷的修炼中,只有他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快乐。

念头一转,他便向黑狮冲去。也正在此时,黑狮张开大口咬向尤辉。

赤羽搏没有多想,直接冲到尤辉身前,“咔”的一声,黑狮咬住他一条手臂。

虽然有盔甲,可黑狮牙齿锋利,从盔甲缝隙中刺了进去,直刺入肉。

黑狮用力一咬,却并没有将他胳膊咬断,也不由恼怒,一甩头,赤羽搏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身子翻滚着摔了出去。

赤羽搏强忍疼痛爬起来,却见黑狮又向亚若扑去,不由大惊失色。

亚若虽然精明,可无论肉身还是灵力修为跟这头黑狮相比都差了太多。

眼看着冲过去也来不及,他急中生智,想到一件东西。

就在黑狮张开巨口的时候,赤羽搏一抖手,一件小小的东西打进黑狮口中。

只是片刻,黑狮已经冲到亚若身前,满是尖牙的嘴却没咬下,反而一头撞在亚若身上。

亚若直接摔飞出去,口中喷出一大口血。

黑狮并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停在原地,抬起前爪不停挠自己的脑袋。

它口中多了一件东西,正是赤羽搏新得到的法宝蝎尾鬼爪。

那东西很小,几根鬼爪并在一起就像一柄小飞刀,使用者可以控制它张开,变成个爪子。

黑狮防御力再强,口中却是软肉,鬼爪刺入软肉之中又猛地收紧,死死抓住。

黑狮疼痛难忍,口中流出鲜血,自然无心攻击。

修者们好不容易喘口气,娄轩泽半边身子都满是鲜血,也来不及处理。

可郎重涛无法容忍这种情况,只见黑狮眼中闪过一道幽光,也不顾口中疼痛,再次发威。

这么下去可不行,可有什么办法呢?

突然,白小云化作一道白影跃到赤羽搏肩膀上,脑中响起骨中虚的声音:“根据项链中记载,郎重涛修炼到现在的程度或许已经形成魂晶。那是他力量的根本,如果掌握了那东西,或许可以限制他。”

赤羽搏经他提醒脑海中也浮现出项链中的一些文字。

魂晶者,精神力之凝结也,多在头顶,神庭之后,百会之前。此物形成,肉身若毁,神魂不灭,妥善处理,仍可长存。

也就是说,如果郎重涛已经练出魂晶,他的肉身就算全毁了,精神力依然可以依靠魂晶而存在,只要妥善处理,他仍可以长存于世间,仍可以变得更加强大。

或许,他也可以像骨中虚那样,将精神力寄托于一件死物,以另一种形式修炼。

想到这些,赤羽搏甩出璃玉大剑,身子却向郎重涛尸体猛冲过去。

郎重涛似乎看穿他用意,一个念头,黑狮转过身,舍弃其他人,向赤羽搏冲来。

好在还有璃玉大剑,缠住黑狮片刻,其余人也聚拢过来,再次将黑狮围住。

赤羽搏一闪身到了郎重涛身体前,一把扯掉他头上裹着的黑巾,却不由一呆。

这还是人吗?简直活脱脱一个鬼。脑袋上没有头发,眼睛无法完全闭合,鼻子没了,只剩下光秃秃两个窟窿,嘴也无法闭上,大半牙齿漏在外面,总之,所有能看到的皮肤都是丑陋疤痕。

是烧伤,非常严重的烧伤,人被烧成这种程度还能活着也算奇迹。

此刻有种感觉,郎重涛心里一定积压着无比沉重的恨。

突然,一道疯狂的精神攻击直奔赤羽搏刺来,白小云化作一道残影迎了上去。

郎重涛也怒了,真的、彻底的怒了,因为赤羽搏正威胁到他最后的防线。

一道接一道精神攻击不断袭来,可那只小妖兽速度太快,每每都能恰到好处出现在精神攻击前方,用同样的力量将那道攻击拦下。

其余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白小云简直变成了白影,在一片区域内不断穿梭,极其古怪。

只有赤羽搏和立在远处的金虎知道,另一种无形无声,却同样凶险的大战正在进行。

赤羽搏不敢耽搁,取出长剑,用力向郎重涛丑陋的头上砍去。

“咔嚓”一声,头骨被斜斜砍开,赤羽搏也顾不得许多,在那一团红白之物中摸索,真的找到一小片非常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小东西。

将那物捏在手中,赤羽搏喝道:“够了郎重涛!停手吧,我并不想让你灰飞烟灭。

只要你愿意停下,我答应你,尽量为你找出另一种可以长久存在的方法。

还有,你如果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也愿意帮你完成。”

白小云并没有停止,另一侧,姚一凡也发出一声痛呼,那条断掉的手臂不知如何被黑狮咬住,“咔嚓”一下被撕扯下来,鲜血狂喷。

赤羽搏也急了,但他知道项链中的内容,如果魂晶被毁,精神力将失去寄托,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而消散,却无法立刻消失,也就是说,毁掉魂晶只是你死我亡的局面。

他道:“郎重涛,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怨恨着什么,可你已经杀了多少人?

你把老七她们姐妹养大,再杀死,应该也是一种报复的形式吧??

这些还不够吗?只要你一天不放下,那些恨就永远存在,而只要你放下,所有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失去肉身并不一定意味着结束,或许也是新的开始,眼前不就有个很好的例子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决战鬼修(四)

白小云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那头黑狮也缓缓停下。

赤羽搏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慢慢放下,看来自己的猜测不错,长久积压的某种恨让他性子偏激。

或许已经过了很多年,但他心中始终没能彻底放下。

突然,亚若的声音悠悠传来:“伤你那个女子如今还在吗?只要保持神魂不灭,有一天,我们还可以带你去看看她。

过去的事终究无法挽回,以后如何你却有权利选择。”

亚若何等敏锐,从郎重涛的烧伤,赤羽搏的话,还有老七几个姐妹的遭遇,已经多少猜到些什么。

终于安静下来,“扑通扑通”一个个人摔倒,所有人都已经几乎脱力。

娄轩泽失血过多,身子虚弱,甚至觉得眼前发晕,姚一凡一张脸惨白,在断臂周围点了几下,又取出药粉和粗布包扎,就连亚若胸前衣襟也都是血。

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人表现的很轻松。金虎撇了撇嘴,或许正为这场恶斗中途停止而感到可惜。

之后的时间,众人都忙着处理伤势,白小云一动不动蹲在地上,似乎正聚精会神做什么,实际上,骨中虚正通过精神力与郎重涛交流,听到了一个可悲的故事。

百余年前,郎重涛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散修,生得不错,虽谈不上风流倜傥,却也算英俊。

年轻的他漂泊中经过附近,认识了一名女子,名叫江文蘭,乃是这一带一个不小的修真家族中族长的女儿。

由于出身缘故,江文蘭颇有些小姐脾气,刁蛮任性,得理不饶人,可容貌秀美,有几分姿色。

郎重涛正年轻,对男女之事也缺乏经验,只因江小姐貌美便深深喜欢上她,而且,那时的郎重涛性格温和,任何事也不与江小姐计较,两人相处倒也融洽。

随着接触越来越多,关系越来越密切,感情也越来越深,江家长辈也自然发现了。

族长宠爱女儿,又见郎重涛样貌不错,性子温和,虽实力平平又没什么家世,倒也为了女儿,没有反对这件事。

当时,两人年纪都不大,对于修者来说这个年纪还谈不到婚嫁,便只在一起修炼、玩闹,日子过得很开心。

可是,天下修者何其多,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忍受江小姐的刁蛮脾气。

一次,二人在小镇上的一家酒馆里吃东西,因为菜的味道不合口,江小姐就大发脾气,指着一盘菜叫道:“你们怎么做生意的?这菜是人吃的吗?给我们家狗都不吃。”

郎重涛并未觉得菜不好吃,赶忙拉她坐下,打算息事宁人。

掌柜的也不愿与她计较,赔了笑脸,不说什么。

却不料,酒馆另一头还坐了一人,桌上摆了同样一道菜,已经吃了大半。

那人盯着桌上的菜越吃越不是滋味,什么叫她家狗都不吃?那自己吃了这么多又算什么?

一口气难以下咽,便开口讥讽道:“坐井观天,不懂苍生疾苦,锦衣玉食,怎知颗粒难收。”

这话说得确实入木三分,江家大小姐确实不知道每一粒粮食都是血汗换来的,实乃人生的悲哀。

可她江大小姐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因此,也就不知此人的这番话字字在理,反而认为这人故意针对她。

用力一拍桌子,江大小姐骂道:“我花了银子吃饭,可菜不好吃,还不让我说了吗?岂有此理!”

那人缓缓舒了口气,也看出这位小姐被宠坏了,根本不懂人情世故,只淡淡说了句:“刁蛮小儿。”便继续吃菜。

这一下可好,江大小姐怒了,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这么不咸不淡、一字一句挖苦她、贬低她。

尤其那人的态度,那一脸的不屑,实在让人恼恨。

其实这位江大小姐刁蛮一点,无知一点,为人倒也不算多恶劣,要不然郎重涛也不会喜欢她。

却偏偏受不了那人冷嘲热讽,一脸鄙夷,于是,她骂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装的高深莫测,却破衣烂衫,这么难吃的东西也吃得津津有味。”

对面那人其实是个实力远在她和郎重涛之上的修者,却不巧,这两日被仇家追杀,这才穿着破烂,隐于市井。

年轻的江大小姐根本没把此人放在眼里,劈头盖脸一通骂,终于惹恼了此人。

气氛越来越僵,那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而江大小姐仗着自己家族力量不依不饶,也不顾郎重涛一再劝阻。

事情越闹越大,终于不可收拾,双方动起手来。

那人恼怒之极,只对江大小姐下手,有心教训她一番,却未对郎重涛如何。

郎重涛明知江大小姐不对,却无法眼看着自己女人被别人伤了,打又打不过对方,无奈,只能奋不顾身冲上去抱住那人,好让江大小姐逃跑。

哪成想,江大小姐一边跑还一边骂,嚷嚷着要回家喊人过来杀了他。

这一下可好,那人终于怒了,本就四处躲避仇家,心中正郁闷,不想又没头没脑整出这么一件事。

这小两口,男的抱住自己的腿,女的回家族喊人,要是闹大了,被仇家发现,死也死得不值。

这一刻,那人身上气息暴涨,道道火焰从身上喷涌而出,灼烧着郎重涛,想让他知难而退,放开手。

可郎重涛却以为那人要追杀江大小姐,竟然死命抱住就是不松。

火焰不停在他身上灼烧,直到全身衣服都烧没了,皮焦肉烂,可他依然没放手。

江小姐远远看着,被吓坏了,捂着嘴,哭喊着跑了,回去找他爹,找族中长辈帮忙。

那人一口气直将郎重涛烧得昏死过去,这才渐渐平复心情,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一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一个痴心一片的傻小子,自己何苦动这么大气。

悔不该将脚下这个年轻人烧成这副模样,冷静下来,也不打算追究,取出上好的烧伤药给郎重涛擦了,悄然而去。

待江大小姐带人回来时,郎重涛已经奄奄一息,却因那人离开时给他上了好药,勉强保住一条命。

江家人将他接回府中照顾,族长感念他救了女儿,对他极为关心,用了许多手段,终将他救活过来。

开始时,江小姐每日哭泣,在他身旁忙前忙后,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江小姐来得越来越少了。

等郎重涛身上的伤慢慢好转,这一天,江大小姐哭着将自己脖子上的一条项链送给他,然后就再也没出现。

这条项链是早年族中长辈们偶然得到的,一直没弄明白有什么用,因为精美,便给了江小姐作为饰品。

江大小姐贴身佩戴许多年,自有感情,这才见最后一面时将它送给了郎重涛。

可怜的郎重涛,自然知道自己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江大小姐再也不会喜欢自己了。

于是,他默默离开了江家,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在衣服里,独自一个人四处游荡。

但在他心中,这件事终究无法放下,每每想起江大小姐他的心就无比疼痛,痛到恨!每每躲避别人目光,他的心也会痛,痛到冷漠!

一次次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笑的是,自己什么也没做错,却偏偏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恨呐!不甘啊!一个人躲在斗篷下苟延残喘,何等悲哀!

从此,他不喜欢有人的地方,不喜欢任何人的目光。

从此,他过上了比流浪狗还惨的生活。

日复一日,他心中的痛和伤不但没有恢复却日益加深。

他躲了起来,在荒野中靠野果草根为生,虽然伤得极重,却仍有修为,偶尔也能捕到小兽充饥。

一个人在荒野中游荡,却常常想起江大小姐,想起她美丽笑颜,也想起她刁蛮性情,爱与恨交织,痛不欲生!

每当想起她,就会不自然的拿出那条项链轻轻抚摸,偶而被月光照射,竟然发出淡淡金光。

可怜的郎重涛,悲痛欲绝之际终于找到事情做,他觉得这条项链不简单,便开始研究起来。

项链的第一道封印已经被江家人解开,可他们始终没弄明白最后一道封印。

项链在江大小姐身上戴了多年,却始终在衣服底下,江大小姐又极少夜里外出。

到了郎重涛手里之后,完成了认主,又在月圆之夜解开最后一道封印,终于见到隐藏其中的秘密。

从此,孤零零的郎重涛,悲痛欲绝的郎重涛,便将所有心思投入到项链上显现的文字之中。

在野外造了处小洞府,在其中苦修,如此过了数年,他竟然掌握了一些诡异能力。

想起当年的事,心中依然满是痛,于是,他又偷偷来到江家。

却发现江大小姐已经成婚,孩子都很大,已经完全把他忘了。

一家人的幸福又加深了郎重涛心里的痛,当年一幕幕如噩梦般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

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完全拜江大小姐所赐,如果不是她娇纵任性,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可自己拼了命保护她,她却嫌弃自己丑陋避而不见,自己的一片真心只换来她的一件饰品。

好在上天有眼,这项链不是普通项链,看来老天都在可怜自己,而心中的她却早已经将自己遗忘。

郎重涛心中爱与恨的折磨,加上之后受到的无数冷眼、无数欺辱,令他的心陷入深渊。

为了发泄心中愤懑,他在江家大闹了一场,通过诡异手段暗中杀了不少人,最后一把大火,把江家烧了个稀里哗啦。。

可他最终没有伤害江大小姐,看着她的美丽容颜,郎重涛不忍下手。

虽然心中充满恨,虽然无数次想把江大小姐烧成自己这样,让她切身感受自己所受的苦,感受自己心中积累的痛,可他还是无法下手,因为那是他爱的人,始终爱着的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决战鬼修(五)

江家虽然是修真家族,却自始至终不知什么人针对他们家族,因为郎重涛的手段太过诡异。

加上那一把大火,最终,江家不得不选择离开是非之地。

大闹了一场之后,郎重涛心中的郁结稍有缓和,也认识到自己的实力尚有不足,于是,他便找地方隐修。

可是,心中的伤痕总无法完全消除,他不喜欢见人,性子也变得孤僻暴躁。

他打算培养几个手下帮他做事,再炼制一件宝物,弥补自己的不足。

或许受那段痛苦回忆的影响,他抓来的手下全都是美貌女子,潜意识中,他或许还在通过这种方式进行报复。

实力增长到一定程度之后,他根据项链中记载找到了四个活死人,实力逐渐壮大,渐渐地,就有了后来的事。

经过一番交流,骨中虚答应他,愿意帮他弄一个自己这样的寄魂之物,让他能有个新的开始。

郎重涛同意了,之前一直无法释怀的爱与恨似乎也随着肉身毁掉而渐渐消失。

或许沉重的东西背负太多年,他也累了吧,但以往,每每触摸到那全身的疤痕,往日情景便不由自主在脑海中浮现,现在倒好,肉身没了,再也触摸不到那些丑陋疤痕。

让那一切,都这样消失吧!

终于平静了,小城中一片狼藉,遍地的尸体也没人清理。

娄轩泽、尤辉、姚一凡、易允四人回了大殿,坐了良久却都没说话。

良久,娄轩泽道:“困扰我们几年的鬼修问题终于解决了,为什么我反而觉得抓心挠肝的。”

尤辉道:“我也觉得不舒服。咱们用了几年时间都发现不了几个小喽啰,反倒几个小家伙把真正的敌人揪出来,又把他们消灭,咱们三个神海期修者就像摆设。

制定行动计划,遇事不乱,智计百出的是那叫亚若的小丫头。

遇到危险,面对干尸,能顽强站着的,是赤羽搏那小子。

真正重创郎重涛的,是那个叫金虎的小子。

看看咱们三个,拼死拼活,弄得满身伤,姚师妹还丢了一条手臂,却在哪方面都没起到决定作用。

损失了二百多名弟子,回到宗门,见了宗主,怕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娄轩泽叹了口气道:“我算是彻底想明白了,在修真界,没有真本事,到哪里都是出力不讨好的命。”

尤辉脸色变了几变,道:“老哥,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小子所用的大剑异常神妙,我观察了几次,那东西根本不需要灵力操控,似乎本身就是有意识的。

对战时,简直就像多了个帮手,还是个不怕危险又很有杀伤力的帮手。”

娄轩泽点头道:“依我看,那件东西绝非普通宝物,论价值或许值个几百万灵石。”

尤辉心脏猛地一抽,几百万灵石?他这一辈子所拥有的全部家底也不过十几万灵石,如果得到那么一件宝物,自己能用更好,就算不能用,把它卖了,也能换个崭新前途。

娄轩泽又道:“他身上还有其他宝物,至少还有两件法宝,而且,他所修炼的功法也定然不同寻常。

小小年纪就已经达到结丹期,甚至肉身也极其强横,如果我所猜不错,他修炼的功法也是大宗门中轻易不外传的,若论价值,说不定也值个几百万灵石。”

尤辉心脏猛跳,一股股血液直往上涌,又道:“还有他那只小妖兽,原本并未在意,可小小的三级妖兽竟有那种神鬼莫测的速度,更有甚者,它竟然能对付鬼修!”

娄轩泽道:“那小妖兽本身并不强大,只是速度够快而已,可你没注意吗?那小妖兽身上藏了一截断掉的剑柄,我想那才是它强大的根本,或许也是一件极其特别的宝物。”

姚一凡冷哼一声,所剩那只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道:“你们就不觉得羞耻吗?”竟起身怒冲冲走了。

大殿中安静了片刻,尤辉看了看始终不语的易允,道:“易允,你怎么看?”

易允听着他们谈话也觉口干舌燥。支吾道:“我、我也不知道。说实话,看到他们的能力和宝物,我也觉得羡慕,觉得不甘心,可是,他们为人不错,又是来帮咱们的,何况、何况我们也没能力对他们如何。”

娄轩泽微微冷笑道:“毫无疑问,他们的出身来历定然不凡,可他们说话并非本地口音,如果我没猜错,他们一定来自远方,也就是说,即便他们背后有高人也鞭长莫及。”

尤辉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压低声音道:“老哥的意思是……

可咱们真的能轻易对付他们吗?”

娄轩泽盯着尤辉双眼道:“除了赤羽搏实际战力几乎达到神海期,其他几个不过普通结丹初期实力,并不难控制。

而且,那个金虎明显有问题,感觉就像被鬼怪附身了,即便这样,其他人也始终没对他怎样,这说明,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绝不会舍弃同伴。”

尤辉双眼放光道:“对了,咱们借这个由头把金虎控制起来,甚至把亚若和木冬青都抓起来,那时,赤羽搏就算战力再高也没意义,只能任咱们摆布。”

顿了顿又道:“可他们在精神力方面似乎也有些手段,能打败郎重涛绝非偶然。”

娄轩泽冷笑道:“现在你还没看出来吗?精神力手段无法对咱们这样的神海期修者构成威胁。

他们能控制的只有结丹期修者或者灵智较低的妖兽。

如今城中还剩下几个人,就算都被他们控制又能对你我构成什么威胁?”

尤辉双眼冒光,看了看自己断掉的一条手臂,另一只手却紧紧握拳。

心中不是没有是非观念,不是没有挣扎,可一边是毫无实际用处的良心道义,另一边却是改变一生的巨大机缘,关键是,这件事似乎也没那么危险。

只要干了这一次,以后,恐怕就可以感受下另一种活法,那种高高在上,众人敬仰的感觉,想想就会兴奋。

却又皱眉道:“可那头七级黑狮怎么办?那东西归郎重涛掌控,而郎重涛似乎并未彻底消失,反而被他们收服了。”

娄轩泽微微皱眉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我觉得他们会更在意同伴的生死。”

尤辉既紧张又兴奋,道:“如此说来,这件事把握不小。”

娄轩泽点了点头道:“我估计有八成以上胜算,咱们三个神海期修者加上易允,就算有伤在身,难道还对付不了四个结丹初期的小家伙?”

尤辉又道:“可师妹她……”

娄轩泽道:“她就那个臭脾气,咱们认识几十年,她和你又是师兄妹,真有事的话,她难道会帮着外人而给你一剑?”

另一边,亚若和赤羽搏两人在一间小屋中。

赤羽搏正打算解开盔甲处理下伤口,亚若却传音道:“不要解,这一战还未结束。”

又道:“你觉得是否有把握再对付一具干尸?”

赤羽搏微微一愣,也传音道:“如果大家一起动手的话,应该可以。”

亚若眉头微皱,道:“如果只有你和姚一凡前辈呢?”

赤羽搏停顿片刻,道:“那可难了,姚前辈身子本就弱,又少了一条手臂,我也已经消耗过大。”

亚若脸色阴沉道:“一会儿,情况可能会很混乱,我不敢保证娄轩泽和尤辉还会不会和你并肩作战。

只能说,姚一凡前辈应该值得信任,除她之外,你不要相信任何人,也包括我在内。”

赤羽搏一脸不解,道:“姚一凡前辈真的那么值得信任吗?我怎么觉得她这个人阴阳怪气,让人不敢相信。”

亚若看着他道:“听我的,你只能相信她。”

又道:“你那鬼师父呢?我还想跟他谈谈。”

下一刻,亚若脑中便有声音响起:“干什么?鬼丫头!”

亚若微微一愣,对这种似乎来自灵魂深处的交流不太适应,道:“我想知道,如果那只鬼离开金虎,你有没有办法发现并消灭他?”

骨中虚咯咯一笑道:“终于要对付他了,说实话,我也忍他很久了,之前有郎重涛在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我要让他彻底消失。

但这需要个过程,我必须慢慢消耗他的力量,直到他再无法控制任何人。”

亚若道:“你能准确把握他的动向吗?”

骨中虚道:“这个嘛,基本可以,但也不是绝对的。如果我们在交手,周围又有很多人,他或许会在四溢的精神能量中潜入某个人体内,而我也可能无法察觉。”

亚若微微点头,看向赤羽搏,又一次嘱咐道:“除了姚一凡,不要相信任何人,一定记住这一点。”

金虎屋中,娄轩泽和尤辉走进来,娄轩泽一脸微笑道:“小友?”

金虎没有反应,只是静静闭目坐在那里。

娄轩泽走近几步,又道:“小友?”金虎依然毫无反应。。

娄轩泽猛地跃出一步,一只手掐住他脖颈,心中还在狐疑,到底怎么回事?这人为何始终无动于衷?

一直将金虎抓在手中,他始终没什么反应,就像昏过去一般。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决战鬼修(六)

虽然不解,但娄轩泽和尤辉都很高兴,至少已经有一名人质在手,之后的事应该简单许多。

出了门,二人掐着金虎向木冬青住处行去。

还没到门口,门开了,木冬青脸色阴沉走了出来,似乎已经有所察觉。而不远处,亚若、赤羽搏、老七竟也来了。

亚若面带微笑道:“我们投降,几位前辈把我们关起来吧。”

赤羽搏道:“他们都投降,只有我不投降,如果连我也投降了,你们或许会后悔。”

娄轩泽和尤辉都愣了,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他们竟主动投降,到底什么意思?

亚若神色凝重道:“不必多说了,我们几个投降,先把我们关起来吧。”

自从察觉金虎被娄轩泽擒住并毫无反应之后,亚若就知道,金虎已经开始行动,已经没时间了。

除了赤羽搏之外,其他结丹期修者留在这里非但帮不上多少忙,反而很可能成为累赘,因此,亚若希望娄轩泽将他们都关起来,最好锁在地下密室中。

娄轩泽脸色阴沉,不解其意,又不知如何是好,却没太明显表现出来。

尤辉性子急些,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也无需继续伪装了,便上前一把抓住木冬青脖子,道:“多说无益,我们要宝物,先把你们身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人。”

姚一凡也察觉外边出了状况,从屋中出来,正听到这一句,一直就冷冰冰的脸色变得更加阴冷。

亚若道:“各位前辈,脸不是一下子撕破的,你们先把我们关起来,手里有了人质,其他事慢慢再谈不好吗?”

尤辉道:“何须那么麻烦,你们觉得我们还想在这满是尸臭的地方待多久?”

亚若也无语了,越急他还越不配合。

正在这时,已经有三道遁光来到上空,快速俯冲下来。

亚若眉头紧锁,心中暗叹,晚了,还是晚了,想被人关起来都这么难,一会儿不一定要发生什么状况。

娄轩泽等人也发现了来人,不由一惊。

那三道遁光来势极快,片刻便直冲下来,竟是黎双平、凌昊,还有一具干尸。

娄轩泽和尤辉当时脸就白了,干尸!又一具干尸!以他们三人现在的状态,就算联手也根本无法对付一具干尸。

娄轩泽一双老眼转了转,将手中金虎往外一推,竟御剑而起,向北方飞逃。

尤辉愣了,等反应过来,也想御剑而走已经来不及,上方三人已经冲下来,那具干尸径直向他扑去。

尤辉这个恨呐!心中暗骂:好你个娄轩泽,如果今天侥幸不死,看我不找你算账!

也不用说什么,混战立刻爆发。

干尸对上尤辉,姚一凡冲过来帮忙,赤羽搏也赶忙过来,放出璃玉大剑,将干尸围住。

解决干尸是第一步,问题是所有人都遍体鳞伤,消耗严重,战力大幅降低,连抓住干尸都很难。

另一侧,金虎被娄轩泽一推,踉跄摔倒在地,那只鬼似乎放弃了他。

被控制这么长时间,现在的金虎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状态,有些神志不清,一会把自己当做卫长辉,一会儿又变成金虎,之前的一幕幕在他脑中快速切换。

他趴在地上,脑中一片混乱,仿佛穿梭了时空。

缓缓抬头,看到众人正乱作一团,慢慢理清了头绪。

自己被控制,做了对不起朋友的事,险些将他们害死,而他们,自始至终没对自己怎样,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包容。

金虎心中感动,又非常自责。虽然一直努力赶超那个背影,但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兄弟,凭自己的努力超过他可以,却绝不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这是金虎的原则。

此时,心中的矛盾剧烈冲击,只想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很明显,最令人头疼的就是那具干尸,金虎心里发狠,想也没想,直奔那干尸扑去。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死也得为他们做点什么,否则,以后如何面对朋友,如何抬得起头!

因为一直不服输,一直较着劲,所以,这些年修炼中他的肉身素质也练得不错,几大步便来到干尸近前,猛地一把抱住干尸。

混乱的记忆中,这是对付干尸最有效的办法,只要此时有人趁机毁掉干尸丹田,那东西就算完了。

可想的很好,他却低估了干尸的力量与智慧,或许那东西连躲都懒得躲。

两只手肘往后猛地一撞,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金虎的身子直接倒飞出去,口中飙射着血箭。

就算赤羽搏的肉身素质,如果没有盔甲,也不敢硬接干尸的攻击,何况金虎。

察觉突然发生的变化赤羽搏大惊失色,从金虎猛冲过来那一刻他就觉得,金虎回来了,想过去拦住他却已经晚了。

看着他口喷鲜血飞出去那一刻,赤羽搏似乎突然明白金虎的心意。

或许这个兄弟心中的自责已经积累太多,甚至重到可以轻视生命。

顾不了许多,赤羽搏想追着金虎过去,看看他到底伤成什么样,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刚一转身,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干尸一手抓住尤辉的剑,另一手却直接刺入他腹中。

原来,赤羽搏因为金虎而分神,没能顾全大局,而尤辉,本就断了一条手臂,面对干尸的攻击根本难以招架。

生命的最后,尤辉也怒了,松开手中剑,用一只手猛地抱住干尸,争取为大家创造一丝机会。

可他力量终究有限,重伤之下,一只手怎样将干尸困住!

下一刻,干尸重重一拳打在他面门,尤辉的头直接后仰,似乎脖子也断了,身体被干尸直接甩飞出去。

可怜的尤辉,彻彻底底做了一回恶人,好处没捞着半分却落得横尸当场。

赤羽搏一呆,看向金虎,只见他虽然飞出去老远却勉强支撑着身子。

再不敢分神,控制璃玉大剑缠住干尸,与姚一凡一起继续围攻。

姚一凡一直表现得很冷静,尤辉的死似乎并未对她造成多大影响。

这个女人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但关键时刻确实比娄轩泽和尤辉可靠。

亚若说过,这一战中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姚一凡,看来她的判断并没有错。

另一侧,亚若、木冬青、易允、老七与黎双平、凌昊缠斗一处,白小云则化作残影,不断围着黎双平和凌昊发动精神攻击。

想彻底消灭那只鬼就只有消耗他的精神力量,等他虚弱到再无法控制其他人,这一战也就结束了。

那只鬼也不再躲躲藏藏,全力施展精神力手段抵御骨中虚的精神攻击,双方一时难分胜负。

打着打着,异变陡生,木冬青突然转身,对着身旁易允小腹就是一剑。

“噗!”鲜血四溅!变化来得太突然,易允呆愣愣看向木冬青,脸上却慢慢现出苦笑。

该死的精神力手段!该死的鬼修!根本防不胜防!很明显,木冬青又被那只鬼利用了。

木冬青拔出剑,又向亚若砍去,而与此同时,凌昊打着打着却突然停住,身子缓缓栽倒。

情况变得凶险而诡异,黎双平和木冬青一起围攻亚若,好在亚若是水属性修者,手上那副手套又不是凡品,发出的水属性攻击令黎双平动作僵硬,速度大减。

白小云已经只围着亚若转,老七站在一旁,也放出精神力对木冬青和黎双平发动猛攻。

只有他们俩知道,那只鬼的力量在快速消耗,凌昊倒下,是因为那只鬼已经没有足够力量控制那么多人,必须有所选择。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只鬼或许只剩下一次或者两次转换身体的力量了。

突然,木冬青大喝一声:“够了!都住手!”随着他一声喊,干尸跃出战圈,来到木冬青和黎双平身边。

赤羽搏等人终于松了口气,说实话,一直拼杀到现在,每个人都已经消耗过度,只凭一口气勉强支撑着。

木冬青看了一眼众人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低估了你们的实力和顽强程度,这么打下去咱们只能两败俱伤。

不如这样,你们几个外来者离开这片区域,不再干预我的事,项链有两条,咱们各拿一条,千魂钟归我,那个老女人归我,这件事到此结束,如何?”

赤羽搏没有回答,而是来到金虎身旁将他扶起。金虎的肋骨已经断了,伤得很重,但还不至于威胁生命。

双方分两侧站定,赤羽搏、亚若、金虎、姚一凡、老七站在一起,木冬靑、黎双平还有那具干尸站在一起。

骨中虚的声音在赤羽搏脑海中响起:“再坚持片刻他就完了!”

赤羽搏挑了挑眉,有亚若在,这种劳心费神的事他才懒得去想,看向亚若,只凭她一句话。

亚若冷笑道:“敌人打着打着突然求和,这实际就是最好的信号,说明,就连他自己都不觉得能赢。”

赤羽搏嘿嘿一笑道:“这话说得在理,奶奶的,你个该死的鬼东西,老子今天就让你彻底消失!”拼了最后一丝力气又向干尸冲去。

现在看来,就算不消灭这具干尸也未必不可,因为骨中虚说了,只要再坚持片刻那鬼应该就完了。

姚一凡也冲过来,闪转腾挪,帮助赤羽搏纠缠住干尸。。

木冬青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体内的卫长辉也终于打出真火,你们要让我消失,我也不能让你们好过。

很想一剑刺向自己小腹,先杀了木冬青,可卫长辉也知道,力量消耗太大,在转移宿主已经不容易,必须把握最后的机会给他们来一次重创!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决战鬼修(七)

下一刻,黎双平身子一晃,眼神变得灵动起来。

呆呆看了一眼正在进行的混战,不由一激灵,赶忙往后退。

说到这个老家伙,有必要交代一下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身为血魔殿奸细,黎双平这个人非常奸猾,明摆着吃亏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当初在地下秘境之中,卫长辉的精神力爆发开来,控制了其他结丹期修者,却只剩下赤羽搏和黎双平没受影响。

赤羽搏是因为有骨中虚保护,而黎双平,只因为修为较高,精神力相对较强,而且,心性也过于沉稳老辣,不易被影响。

虽然并未被控制,他也感觉到那股诡异的,侵入灵魂的可怕力量,所以,第一时间逃了出去。

到达地面之后,他并没有逃走,因为他的使命就是跟着赤羽搏等人。

后来,众人结束地下的探索,来到星耀帝国这座小城,其实黎双平一直远远跟着,暗中监视。

问题是,他的一举一动根本无法躲过那只鬼的感知。

发现赤羽搏等人留在小城之后,黎双平远远修了处洞府,就在这等着,希望最后能有所收获。

今天,卫长辉打算在修者最虚弱的时候再给他们一次打击,因此,舍弃了金虎,只凭精神力找到凌昊,带着干尸回来。为了增加胜算,他又废了好大力气将黎双平也控制住,一起杀来。

此时,卫长辉已经没有那么多力量控制黎双平,所以,就连他也清醒过来。

他只被控制了一会儿,因此,不良反应小一些,不像凌昊,一直被控制,现在还趴在地上。

对眼前的混战,黎双平并不太理解,可他却乐见其成,巴不得双方都死了。

脑子一转,凌昊还趴在地上,醒来之后也不知是哪一头的,不如趁此机会把他杀了,反正这些人也不知自己是否清醒。

“咔嚓”一声,随着剑光闪过,凌昊的人头骨碌碌滚了出去。

黎双平把剑一收,身子笔直站在那里,就连眼珠也不怎么转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依然处在某种身不由己的状态。

另一边,混战仍在继续,众人奈何不了那具干尸,但在赤羽搏和璃玉大剑的纠缠下,干尸也没多少机会杀人。

木冬青势单力孤,根本敌不过修者,但大家也都不敢把他怎样,怕伤了木冬青肉身。

唯有骨中虚和老七拼了命的释放精神力,压得木冬青喘不过气来。

终于,木冬青决定放弃了,因为,在亚若的不断水属性攻击下,身子已经有些僵硬,动作迟滞,所剩的精神力也只够换一次宿主了。

木冬青猛地抬手,短剑直刺向自己小腹,那只鬼最后竟然想杀死他。

好在他动作有些僵硬,短剑刚刚刺入小腹就被亚若一把抓住。下一刻,木冬青身子一软,不再挣扎。

不远处,随着木冬青瘫软下去,那具干尸动作也微微一滞,赤羽搏终于等到机会,一下从侧面将他抱住。

姚一凡的剑随后而至,刺入干尸小腹。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甚至一放松下来,觉得周围景物都在旋转。

赤羽搏穿着盔甲,“哐当”一声仰倒在地,拼斗过程中他受到干尸的攻击最多,真的已经快虚脱了。

姚一凡脸色惨白,也“扑通”一声,仰面躺倒。失去一条手臂的她,气血已经严重亏虚,能在这种大战中坚持下来本就是超越极限的。

其余人也都不好受,纷纷坐倒,亚若甚至坐在死尸上,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黎双平眼珠一转,看来最后还是这些小家伙赢了,还真不得不佩服他们。

他满脸痛苦,捂着脑袋,哎呦一声,慢慢蹲了下去。

亚若瞥他一眼,不咸不淡道:“黎双平,你不觉得该说点什么吗?”

黎双平站起来,一脸凝重道:“哦!是啊,我是怎么到这里的?我、我脑子很乱,好像从上次遇到你们,所有事都变得很模糊。”

亚若笑道:“那现在清醒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黎双平老脸上有点挂不住,道:“我说丫头,咱们好歹也相识一场,能再次遇到是缘分,用不着这么咄咄逼人吧?”

亚若挑眉笑道:“就看你不顺眼,怎么着?”

嘿!那嚣张的小模样就连赤羽搏也觉得新鲜。

黎双平真有点不高兴了,道:“别这么趾高气扬的,说句不好听的,就你们几个现在这样子,还真未必打得过我。”

亚若还没说话,赤羽搏呵呵一笑道:“我说黎双平,咱们又没什么交情,不管你怎么来的,她让你走你就走呗,怎么还赖在这儿了?”

黎双平眼珠儿一转,道:“不是赖在这儿了,原本我也要走的,可被你们这样无礼的赶走我接受不了。”

赤羽搏脸色微微沉下来,之前对黎双平这个人的印象还可以,就是觉得有点眼熟,有点可疑。

可是现在,觉得有点讨厌了,若非身体吃不消,说不得要教训教训他。

正在这时,一道遁光出现在高空,从远处偷偷往小城中看着,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逃走的娄轩泽。

这老家伙原本一路飞逃,没想着回来,可渐渐跑远了,并没发现有人追来,又觉得不对。

说不定那些人拼个两败俱伤,自己回去捡也能捡一身宝物。

总之,他们这些偏远小国的修者对灵石和宝物太渴望了,怎么也放不下。

谨慎起见,他先飞到高空,观察一下城中情况,见下边人基本都不动了,大部分都在躺着,似乎虚弱之极。

他缓缓靠近,心中既兴奋又紧张,终于渐渐看清城中情况。

干尸毁了,看起来那几个小家伙又赢了,还真不简单呐!

不过,经此一战,想必他们也没什么战力了,其中两个身上满是血迹,似乎伤得不轻。

犹豫片刻,他还是慢慢降下来,因为他发现尤辉已死,而姚一凡还在。

赤羽搏等人也发现了他,不由沉了脸色。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娄轩泽这次回来明显没安好心。

娄轩泽落到地面,首先看着姚一凡,道:“一凡呐,你怎么样?我以为你们会跟着我一起走,却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留了下来。

我走出老远,心里始终不忍,咱们几十年交情怎么能如此断了,于是,我又回来了。”

表情真挚,言语恳切,真是个情真意切的老哥哥。

姚一凡只是微微点头,什么也没说。不过,她平素就是这个样子,大家也觉得见怪不怪了。

娄轩泽又微笑看向赤羽搏几人,道:“你们几个小家伙果然都是人中龙凤,老朽心中只剩下羡慕。

不多说什么了,老朽的心思想必各位都已经看清了,再说什么虚伪的话也没意思,不知各位作何打算?”

眼下形势很明显,这几个小家伙已经到极限了,再构不成什么威胁。

姚一凡就算看不惯自己所做,顶多保持中立,这么多年了,她怎么也不会跟自己动手吧。

赤羽搏面色凝重,亚若双眼微眯,却首先看向黎双平,道:“你怎么说?现在就走,或者站在他那边,或者站在我们这边,没有可能中立。”

黎双平老眼不断打量众人,良久才道:“我,站在你们一边。但你们要明白,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以此反驳你们刚才对我的态度。

年轻人不该没来由的敌视别人,侮辱别人,懂吗!”

这一番言语反倒说得亚若一愣,难道真的想错了?这老家伙并不是自己想的那种人?

不对,自己的感觉不会错,黎双平是否另有企图尚不敢断言,但他这种人绝不会是忠厚老实人。

娄轩泽冷冷看了一眼黎双平,心中暗恨。这个人起着决定性作用,有他在,想轻松那些几个年轻人怕是不可能了,不过,只要姚一凡站在自己这边也不是没有胜算。

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柄剑从娄轩泽腹部穿了出来。

是姚一凡,就在娄轩泽背后,冷不防给了他一剑。

娄轩泽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缓缓转过身,呆愣愣看着姚一凡,讷讷道:“一凡,你……”

姚一凡冷着脸,道:“够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让一切扰人心境的东西都彻底消失吧。

我累了,厌倦了,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好好静一静。”

娄轩泽依然满脸难以置信,可腹部传来的剧痛又是那样真实。

几十年了,虽然一直也不算亲近,但终究在一起几十年了!

“噗”的一下,姚一凡撤出剑,有故意往上一撩,娄轩泽腹部的伤立刻扩大开来,鲜血狂涌,甚至肠子都流了出来,缓缓倒了下去。

亚若淡淡微笑,对姚一凡抱拳道:“多谢姚前辈,这次的事到此应该结束了,想必姚前辈也不会愿意留在这里。”

姚一凡一脸冷漠看向几个年轻人,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终究没说出来,只是发出淡淡苦笑,转身而去。

走出老远,有两个字传来:“保重!”。

看着她失去一臂的落寞身影,身躯挺得笔直,赤羽搏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楚。

这个从刚认识就一直冷冰冰的女人其实心里很温暖,相对于娄轩泽和尤辉,她才是个真正的前辈。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最后一击

直到姚一凡走远了,赤羽搏问亚若:“你为何之前就那么信任她?”

亚若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有种感觉,觉得我已经读懂了她。

其实,她是个高傲善良的女人,虽然跟娄轩泽和尤辉认识许多年,可她并不喜欢他们。

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又受环境限制,便一直没有离开。

咱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她就一直冷着脸,其实,她是想赶咱们走来着,因为她知道这件事对咱们来说很危险,也知道娄轩泽和尤辉是什么人。

然后,当咱们展现出感知方面的能力时,她又不希望咱们走了,因为这里确实需要帮手,这牵涉到边境附近很多百姓的命。

之后,你抓住老七,又救了老四,展现出很强的实力和不少宝物,我想那时娄轩泽和尤辉就起了歹心,因此,姚一凡有个阶段格外冷。

她想警告咱们,可娄轩泽和尤辉是她认识几十年的朋友。

她想让咱们走,可这里真的很需要咱们这种人。

这种复杂的心情一直困扰着她,对战中她表现的很勇敢,但身为女子,她的实力又只能说很一般。她会尽力,绝不会逃走,哪怕再大的危险,因为,她一直有心保护咱们。

尤辉死的时候,她并没有太难过,因为在他心里,这个师兄的分量并不是很重。

娄轩泽先在危险时刻逃走,又在我们虚弱的时候杀回来,她心中其实已经厌恶到极点,所以,毫不犹豫杀了他。

虽然一直冷着脸,说话也冷冰冰的,但从她身上我能感觉到厚重的温暖。

人有时候就是很矛盾的,表现出的冰冷其实是为了保护,故意拉开的距离其实是因为关爱。”

赤羽搏突然觉得心里发酸,已经将那个独臂身影,还有那种冷冰冰的关爱深深记在心中。

几人静静立在小城之中,闻着周围浓重的腥臭,慢慢平复了心情。

这次南行到此应该结束了吧?得到鬼修功法,骨中虚的修炼已经踏上正轨,也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了。还有血蝠和那么多魔修要杀,还有危险血腥的日子要过。

几人也准备离开了,就算休息也不能留在这里,看着那些尸体都会反胃。

赤羽搏道:“对了,郎重涛那只小钟呢?”

亚若却打断他的话,冷冷看向黎双平,道:“事情已经了结,你还不走?”

黎双平一脸不忿道:“你这丫头,我刚刚可是帮了你们的,没句感谢也就罢了,怎么翻脸又要赶人?”

亚若不屑道:“帮了我们?你不过说了句漂亮话而已,再不滚,别怪我们不客气。”

黎双平眼睛一瞪,道:“我还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如此针对我?”

亚若冷笑道:“我也不明白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两人针锋相对,赤羽搏看得稀里糊涂,他确实不太明白亚若为何如此咄咄逼人,也不明白黎双平这个老家伙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突然想到骨中虚,问道:“骨大哥,你能不能感觉到他的精神波动从而知道他在想什么?”

骨中虚冷哼一声,道:“黎双平?他根本没什么精神力波动,简直就像一潭死水。”

赤羽搏一愣,道:“那是为什么?”

骨中虚道:“很简单,人的精神力波动也是一种能量,但非常微弱。

会随着情绪剧烈变化,比如,人激动的时候,生气的时候,恐惧的时候,精神力波动都很强。

会随着距离远近变化,距离越近,感知越清晰,距离远一些便不容易感知到了。

而黎双平这个人,别看他现在龇牙瞪眼的,实际上情绪根本没有一丝变化,所以,根本感觉不到他在想什么。”

听了这话,赤羽搏不由皱起了眉头,手托下巴看向黎双平。

也就是说,他大呼小叫的,看起来很激动,其实都只是在演戏!怪不得亚若那么排斥他,这个人很古怪,也让人很不舒服。

趁盔甲还没脱,赤羽搏放出璃玉大剑,又将剑盾取出,道:“你不走是吧?那就留在这儿好了!”

黎双平一见他要动真格的,嘿嘿一笑道:“别激动,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们这么多人,我能怎样啊?既然那么不待见我,那我现在就离开。”说着,转身御剑,升入空中。

赤羽搏冷冷瞥了空中那道身影一眼,问亚若道:“这老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亚若皱眉道:“我也说不准,不过,多半想了解什么。这个人很危险,一定要尽量少跟他接触。”

说实话,赤羽搏并未觉得他有多危险,只不过死皮赖脸而已,但他相信亚若的话,亚若说他危险,那他就一定有危险的一面,只不过自己没看到罢了。

现在并没有太在意,但在以后的日子里,跟黎双平这个人打交道的次数还真不少,赤羽搏也最终深刻体会到这个人的危险,甚至险些因他而死。那种痛,也许一生只能体会一次。

现在真的该结束了吧?只剩下赤羽搏、亚若、金虎、木冬青、老七,几个人。

所有人收拾了一下,先离开小城,在城外找了处环境好点的地方休息。

赤羽搏解开盔甲,全身都是伤,内伤外伤,需要好好调养一下,好在他身子健壮,修炼轮回炼体诀之后恢复力非常强,倒也没放在心上。

其他人也需要调养一下,都无法立刻赶路,因此,他们决定先在这里休息五天,之后就返回哥恒城。

当天夜里,金虎想方便一下,一个人离开了,过了一段时间返回,站在大家身旁,道:“对了,那只小钟还在我这里,忘了给你们了。”

大战爆发之时,金虎还被卫长辉控制着,操控干尸重伤郎重涛之后,干尸将千魂钟抛给金虎,便一直在他身上了。

大家都忘了这件事,赤羽搏想到一下,却被黎双平的事打断,之后又忘记了。

金虎把小钟拿出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此物吸引。

这东西的威力大家都见识过了,尤其面对大量低阶弟子的时候简直不要太恐怖,因此,所有人都围过来看。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小钟轻轻一晃,在夜色中发出淡淡幽光,然后,一股鬼哭狼嚎之音便冲进所有人脑中。

“嗡”的一下,众人只觉天旋地转,“扑通扑通”栽倒在地,就连赤羽搏也被这股能量震得眼前发黑。

“噗!”因为距离很近,长剑不方便,所以金虎取出匕首,一刀刺入赤羽搏腹部。

“噗!”反手又是一刀,重重刺向亚若小腹。

这一刀要是刺中亚若就完了,刚刚刺赤羽搏的一刀因为匆忙,并没有刺中丹田,直插入腹中,可这一刀,直奔亚若丹田。

这个时候,就连赤羽搏也神智不清,因为毫无准备之下,骨中虚帮他抵御那股力量也稍稍晚了,可是,在千魂钟的力量下仍还有个人保持清醒,那就是老七。

以她的精神力,根本不会被千魂钟震晕。

金虎刺入赤羽搏腹中那一刀她也来不及阻止,可刺向亚若的一刀,老七却反映过来,匆忙推了金虎一把。

这一刀刺中腹部,却并没有刺中丹田。

下一刻,金虎一咬牙,回手一刀又刺向老七,老七赶忙躲避,加上金虎身上有伤,并没有刺中。

金虎回身又刺向赤羽搏,“砰”的一下,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

赤羽搏腹部汩汩冒着血,却皱眉盯着金虎。与此同时,骨中虚和老七的精神攻击也到了。

金虎这个恨呐!偷袭,又加上千魂钟震了一下,还是没能把他们都杀了!真是不甘心!

仅仅片刻,金虎身子一软,瘫倒下去,因为卫长辉最后的一点精神力量也被骨中虚和老七消耗了。

看着倒下的金虎,赤羽搏用手捂住腹部,踉跄后退两步,坐倒在地。

该死的卫长辉,他竟然并没有在之前一战中彻底消失,而是又躲回金虎体内伺机报复。

鬼修,绝对是世上另一种相当强大的存在,听说西大陆的幻谷残氏一族主修精神力,也不知要恐怖到何种程度。

亚若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深夜,突然觉得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立刻清醒过来,看了一眼周围,赤羽搏靠着大树坐在她身旁,脸色惨白,腹部也缠着粗布,有鲜血渗出。

“那只鬼呢?”

“这次应该永远消失了。”

亚若缓缓舒了口气,紧张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这可好,四个人都剩下半条命,唯独老七没什么大碍,也还好有这么个人在身边,要不然,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金虎醒来时微微一呆,又是上次那种情况,神志恍惚,似乎很多错乱的记忆搅在一起。

突然想到什么,他脸色一阵惨白。

“你醒了?这次真的没事了吧?”赤羽搏问道。

金虎脑中嗡嗡直响,根本没听到赤羽搏的话,脑中只有一个声音:自己都做了什么!!

想想这段时间自己的状态,自己所做的事,金虎心里抓心挠肝的难受,挥掌就向自己脑袋打去。

“啪”的一声,手拍在脑袋上,但绝大部分力道都被赤羽搏抓来的手挡住。

第一百九十八章 炼制法宝(上)

赤羽搏道:“恢复就好,还折腾什么,我的伤口又被你抻开了。”说话很随意,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金虎眉头紧锁,缓缓道:“我只是,没脸见你们。”

赤羽搏笑道:“说什么傻话,又不是你的错。”

金虎却道:“不,是我的错,你不明白。”

赤羽搏松开他的手,却在他肩上拍了拍道:“身子虚,懒得跟你争,就算全是你的错我也不会让你死。

如果觉得歉疚就以后找机会补偿,你死了我又得不到什么。”

亚若也调侃道:“我们又没死,你用得着这样吗?如果我们死了,一定会化作恶鬼跟你讨债的。”

大家已经非常熟了,平日里说话就没深没浅的,金虎自然知道她只是玩笑。

心里一阵酸涩,那种愧疚却无论如何无法释怀。

这次的事在金虎心中留下一道深深印记,令原本就有些郁郁的他更加压抑。

很多时候,人的思想还是简单一些好,越复杂,越细腻,反而会增添无数烦恼。

按理说只是个意外,碰到卫长辉这么个几百年前的鬼,就算金虎不在,他也会利用其他人兴风作浪。

但金虎心里就是放不下,觉得自己无能,觉得自己深深伤害了朋友。

这件事对他以后的行事风格甚至性格都产生了很大影响,不久的将来,他离开哥恒城,离开这片区域,独自一人去寻找属于他的强者之路,那时候,他得了个绰号,叫做疯虎。

因为不服输,因为太渴望力量,因为长期的抑郁憋闷,后来的他疯狂提升力量,成了疯虎,成了化剑,成了大混乱中另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闲话少叙,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休息,这次与鬼修的大战终于真的结束了。

郎重涛留下那头黑狮无法处理,扔了可惜,于是,花了一个多时辰时间由郎重涛的灵魂将控制权转给了骨中虚。

千魂钟给了赤羽搏,这东西是一件非常强大的精神力法宝,也只有骨中虚能发动,但必须重新认主并祭炼一下。

老七无家可归,既然认了赤羽搏这个主人,也就跟着他。

数日之后,大家的伤慢慢稳定下来,体力也恢复了,众人决定慢慢赶路,前往东帝城。

去那里的目的是将身上东西处理一下,起码那七级火焰巨蛇的尸体应该利用起来。

骨中虚建议他将那巨蛇的皮炼制成一套火属性皮甲,配合其强大灵魂,或许能成为一件品质极佳的宝物。

一路无话,几人走走停停,这一日到了东帝城外。

可是,带着这头黑狮进城多有不便,说不定会招惹来麻烦,所以,只让赤羽搏和老七进城看看。

算起来,上次来到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去南方之前,一同来这里的还有玉儿和果儿姐妹,还有南圃。

两姐妹要留在东帝城,也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了,南圃兄也不知是否回去了。

去原来的住处寻找,却没找到,东帝城这么大,在这里找几个人恐怕不容易,因此,先去炼器的地方看看吧。

还是上次那家炼器店铺,老板好像叫什么严方圣手,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进入店铺,依然是上次那个伙计迎上来。

直接说明来意,伙计带着他们去了店铺后边,然后,赤羽搏取出了庞大的巨蛇尸体。

那伙计一见,双眼不由一亮,如此完整,如此等级的火属性巨蛇实在是极好的炼器材料。

其实,他们这些炼器师也很希望有好的材料来练习,可以增加经验,快速提高炼器水平。

伙计问道:“这么大的巨蛇尸体只炼制一套皮甲吗?”赤羽搏点了点头,火属性皮甲亚若等人皆用不上。

伙计又道:“这样的话,炼制费用五万灵石,而剩下的材料可以抵消这些费用,也就是说,你可以将巨蛇留下,到时候来取一套皮甲就可以了。”

赤羽搏补充道:“这条巨蛇的魂魄我也有,敢问前辈是否可以将其炼制其中?”

伙计闻言,眼中惊喜更甚,能将高阶妖兽的魂魄完好保留下来并不容易,甚至很多元婴期修者也做不到,这需要敏锐的感知能力和特殊的精神力手段。

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极为年轻的青年竟然带来这等好东西。

真正高等级宝物的炼制有很多讲究,除了炼器师本身能力之外,还要求妖兽材料的完整,尤其是妖丹和魂魄更是重中之重,这样才更容易炼制出灵性十足的宝物。

东帝城中藏龙卧虎,什么样的人都有,因此,伙计虽然觉得赤羽搏未必有能力亲自得到这等好东西,却仍十分客气道:“既然如此,小友还请暂坐片刻,容我去请家师过来详谈。”

不多久,一个身形矮小,须发皆白,两只小眼睛眯眯着,腆着大肚腩的老者跟着伙计走进屋子,仔细打量赤羽搏一番,却不言语。

伙计笑道:“这位就是家师卫严方,他老人家可是东帝城中有名的法宝炼制大师,大家都尊称他严方圣手。”

老者淡淡一笑,丝毫没有谦虚一下的意思。

赤羽搏一愣,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猥琐的老者。

能在东帝城得这么个称号显然不简单,可这老头长成这样还真不像什么高人。

略微感知一下此人修为,只觉气息凝厚,深不可测,也说不准到底什么境界。

他赶忙躬身施礼道:“见过老前辈,晚辈此来,是想将这条巨蛇的皮和其魂魄炼制成一套皮甲。

只是、晚辈的身形有些变化,高大时,比如今还要高上半尺,也壮得多,瘦小时,比如今还要矮上半尺,也瘦许多,不知前辈可否为在下炼制一套合身的皮甲?”

老者面色变了几变,似乎有些不悦,心中暗道:这小子的要求怎么听起来像是故意刁难?

赤羽搏似有所觉,赶忙解释道:“前辈莫怪,在下只是修炼了一种特殊功法而已。”

老者面色稍缓,道:“这有何不可,皮甲总是软的,就是铁甲,也不是多大问题,不过,你得先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很多不懂其中关节的人往往拿了个力量损失殆尽、几近消散的魂魄要我炼制法宝,岂不知,那魂魄根本就不堪一用,稍微一折腾就力量耗尽,有也等于无啊!”

赤羽搏还真不懂这些,脸上现出一丝担忧。

骨中虚在他脑海中咯咯一笑道:“这还用他说,我是什么人,我老人家留下的魂魄岂会有半点瑕疵!”

赤羽搏呆呆看着严方圣手,而严方圣手也挑了挑白眉毛,瞪大眼睛盯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就像斗鸡一样。

实际上,赤羽搏并不知道骨中虚会如何将那东西送出来,也不知自己该如何装模作样,所以,只能呆立原地。

严方圣手也心下奇怪,一般高阶修者都会将这东西装在一个小容器中,加上封印之力,让其中的力量无法消散。

可这小子怎么一直傻站着,并不拿出什么东西?

突然,老者眉头微皱,脑袋猛的转向一侧,一双眼贼溜溜乱转,然后,脸上现出一丝惊喜与不可思议。

他慢慢转过身,双手一上一下,做出个牵引的架势,似乎颇为小心谨慎。

最后,手中出现个小玉瓶,另一手虚抓,按压,又贴了两张古怪符箓,这才眼珠一转看向赤羽搏,表情十分滑稽。

愣愣看了两眼,突然喜笑颜开道:“好小子,虽然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但老夫不得不承认,你有两把刷子。

这条巨蛇体型庞大,头尾有伤,中间一段最好的皮却丝毫损伤也没有,堪称完美。

而这灵魂,可以说,是老夫见过最完美的七级妖兽灵魂,它很完整,很活跃,甚至远比普通七级妖兽的魂魄强大。

这次老夫高兴,算是交你这个朋友,炼制费用给你打个折好了。”

赤羽搏闻言自然也很高兴,问道:“那需要多少灵石?”

老者道:“如果炼制失败,老夫分文不取,损失的材料赔偿你二十万灵石。

如果成功了,剩下的材料归我,你再给我十万灵石就好。”

赤羽搏微微一愣,如果炼制失败他还要赔偿自己二十万灵石?也就是说,是这条巨蛇尸体和灵魂的价值,真难以想象。

炼制的十万灵石费用也令赤羽搏肉疼,这还是打完折的!十万呐!换一枚高阶灵符就是一条命的价值。

可是,一想到上次来这里看到那些宝物,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灵石,似乎又不太贵了。

老者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年轻人,不要太在意那点儿灵石,我给你这个价已经十分便宜,等你见了东西就会觉得值了,三个月之后再来取吧。”

赤羽搏又是一阵无语,三个月?要这么久!今天是不是遇到个老骗子?

严方圣手消失了,赤羽搏被他的徒弟送了出来。

大门口,伙计一脸笑容道:“小友好手段,以后有什么好材料一定要送过来,打折到底!”。

很明显,作为炼器师的他们对这样的材料很感兴趣。

赤羽搏恭敬问道:“莫怪晚辈无礼,敢问,如果不打折需要多少灵石?”

第一百九十九章 炼制法宝(下)

伙计脸上微微抽搐一下,随即笑道:“我们这里可是专门炼制高品质法宝的。

高阶法宝讲究的是灵性、潜力,是会随着修者成长的。

实际上,家师所要的十万灵石也不过是象征性的,因为你们带来的材料很好,他更在意这种极为完整的材料能在他手上炼制出何等品阶的法宝。

只要炼制成功,这件东西的价值就绝对不会低于百十万灵石,如果品阶够高,甚至可以达到数百万灵石。

这样一件东西,花费家师三个月时间,甚至要经常通宵达旦,只需要十万灵石的手续费,真的低得无法再低了。”

赤羽搏不解道:“价值百十万灵石甚至数百万灵石?为何差价这么大?”

伙计道:“法宝有等级之分,低等级法宝只是一件死物,只有固定功用,而高等级法宝是有灵性、有好恶、能变化、能成长的。

一件宝物的品阶要取决于材料、炼器师的手法,还有运气,所以,身为炼器师的我们也不敢断言这件东西炼制之后会达到何等品阶,差价自然也会很大。”

赤羽搏似有所悟,原来这套皮甲炼制后的档次只能取决于“严方圣手”这个名头和运气。

罢了,权当赌一把好了,赌这东帝城中炼器大师的水平。

路上,赤羽搏问骨中虚道:“骨大哥,那卫严方说炼制失败,还要赔偿咱们二十万灵石,如果妖兽尸体都这么值钱,不如咱们也杀些妖兽来卖?”

骨中虚道:“傻瓜,当然不是所有,这条巨蛇一直生活在地下,有专门汇聚火灵力的阵法提供它成长,而那种影响神识感知的能量似乎也对它产生一些影响,使它的精神力也比普通七级妖兽强大很多。

这种材料对炼器师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满大街都是,他岂会对你那么客气。”

赤羽搏这才释然,对那套皮甲更多了几分期待。

之后的时间,他带着老七在东帝城中转了转,老七很高兴。

从小就在偏远之地长大,还始终躲藏在漆黑的地下洞穴中,能到处走走看看对她来说是巨大幸福。

出了城,几人在附近找了处清净地方边养伤边修炼。

算了算,从结丹到现在也有五六年了吧,一直被各种事烦扰,始终不得闲,可闲暇时唯一会做的事也就是修炼,不断变得强大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成为生活的唯一。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修为在慢慢提升,距离结丹中期应该不远了吧?

每个境界,初期到中期是最容易的,中期到后期变得缓慢,后期到顶峰那个临界点还需要一段时间。

赤羽搏轻轻叹了口气,之后的境界所需时间一个比一个长,修真之路还真是一条漫长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艰难旅程。

时光匆匆,三个月时间在修炼中很快过去。

来到那间炼器店,又一次见到严方圣手老前辈,可是,他眼中明显多了些红血丝,神情也略带疲惫。

见了赤羽搏仍满脸笑意道:“小兄弟,你来的刚好,东西我已经完成了。”

顿了顿,又小声道:“这件东西老夫觉得实在是一件成功之作!”

说着一挥手,伙计捧过来一个大盒子。

赤羽搏急不可待上前接过盒子,放在一旁桌子上,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套叠起来的棕黑色精致皮甲。

略一感知,皮甲并没有想象的强大灵力波动,表面看起来确实精致细腻,接口处的金属挂扣精美结实,缝制之处做工也十分细致,却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他不由问道:“前辈,这套皮甲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严方圣手眼睛眯缝着,鼻中发出一声低低轻笑,道:“小友,一件法宝如果时刻散发灵力,那很快,它就会变成一件凡品甚至废物,越是好东西,其气息越应该收敛,甚至可以时时吸收外界的灵力。”

说完,他将其中的一件护手拿出来,单手提着,另一只手中燃起一道细长火苗。

赤羽搏惊讶发现,那火苗竟然受了吸引,缓缓斜靠过来。

不由瞪大眼睛道:“你是说,它自己在吸收火灵力?”严方圣手颇为自豪地点了点头。

赤羽搏将整套皮甲拿出来,仔细看了又看。这套皮甲分为皮帽、上身甲、两只护手、腰甲、腿甲、两只皮靴,还有一根古怪的长带。

这根长带呈灰色,看起来十分坚韧,长足有五、六丈,一端是个金属质地的蛇头模样,做得惟妙惟肖。

眼睛是红色的,从口中向里看去,蛇头内部有颗红色的珠子,应该是巨蛇的妖丹。

将整套皮甲穿上,只觉得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可试了半天,赤羽搏皱眉问道:“前辈,这东西除了防御就没什么其他作用吗?”

老者脸上现出明显无奈,道:“傻小子,你还没认主呢?”边说,边将那条长带拿起,将蛇头一侧递给他。

赤羽搏会意,自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滴入蛇口之中。

随后他便发现,蛇头上的一对小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然后,整条长带竟诡异扭动起来。

蛇头依然提在老者手中,却从尾端开始慢慢向赤羽搏身上缠绕过来。

天哪!它活了,简直就是一条真的蛇!

赤羽搏看得呆了,任由那东西在自己身上缠绕,然后蛇头自右肩而上,轻轻搭在那里。

严方圣手得意道:“这条长带乃是巨蛇的筋,也是这套皮甲的脉眼。

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此宝,防御力方面,周身皮甲都是用三层蛇皮经过压实,缝合,绘制符阵而做成的,也就是,防御力基本能达到单层蛇皮的三倍,又因为经过压实,所以很薄,并不会妨碍行动。

皮甲本身有一定弹性,接口位置也有活扣,外加一条蛇筋缠绕全身,就算你身形变化也不会有问题。

这套盔甲有几个功用:

第一,自你左腿弯的合阳穴给它输入灵力时,主攻,属至阳,会在你全身燃起火焰,只对外,不会伤到你,不过,其中蕴含的灵力总有个限度,不可消耗过度。

第二,自你腰后阳关穴给它输入灵力时,主攻,属中阳,蛇头可以向前伸出并发出火焰攻击敌人。

第三,自小腿侧中都穴给它输入灵力,主防,属中阴,它会全力防御,表面看不出什么变化,而其中的灵力会充斥皮甲使防御增强。

第四,从你腹侧大横穴给它输入灵力,主防,属至阴,它会吸收周围的火灵气,减少外界火热对你造成的伤害。

另外,此宝真正的优势在于,它从炼成之日起就可以吸收火灵力,而且灵性非常高,也就说,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不是它最终的样子,它是会成长的。

如果你能精心培养它百年,它甚至可以价值连城。”

赤羽搏大喜,感情这不是一套简单皮甲,而是攻防兼备的一件法宝,的确是好东西。

又试了一番,取出十万灵石给了严方圣手,突然觉得这价格真的很便宜,太便宜了!

严方圣手笑道:“咱们也算交个朋友,以后再有如此品质的材料,关键是,如此强大完好的魂魄,一定要来我这里炼制,我还给你便宜些。”

又放低声音道:“千万别去城北那个姓左的那里,那个老家伙又小气又狡猾,你可千万记住喽!”

赤羽搏脸上微微一抽,赶忙笑道:“哦,一定,一定!”

离开炼器店,又在城中逛了逛,给其他人买了些装备功法什么的,一会儿又花了十几万灵石。

赤羽搏悲哀发现,自己的灵石只剩下十几万了,应该留作不时之需。

现在想想,这一趟南行虽然危险重重却又收获颇多,鬼道功法,千魂钟,七级黑狮,这套出自炼器大师之手的皮甲,还有很多灵石。

如果每次出来都有这样的收获就好了!

此时的赤羽搏还不知道,这套皮甲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帮他弥补了火灵根不足,甚至后来变相的和他融为一体,又因为一些机缘引来一个真正的怪物。

接下来,该返回哥恒城了,有了骨中虚和千魂钟,对付魔修似乎容易些,当然,先要杀了血蝠,这可绝不是件容易事,还要跟亚若好好商量商量。

一路无话,回到哥恒城,首先遇到了老疯子。

这老家伙最近找不到人玩,简直要发狂,一见到赤羽搏和金虎就干嚎起来。

“哎呀!你们几个混账东西,跑去哪里玩也不叫上我老人家。

你师父那个老不死的终于死了,现在,你也不把我这个师叔放在眼里啦!”

赤羽搏微微皱眉,看着他干嚎却一滴眼泪也没有,不由为师父不值。

没人搭理他,老疯子看了大家一眼,又嚎道:“你师父呀,他怎么说走就走了?要不然起码还有个人跟我玩。

虽然很无趣,可总比没有好吧!”

骨中虚也郁闷了,道:“看我修理他。”

下一刻,老疯子突然不嚎了,呆呆站在那里,眼中不断有大颗大颗的泪滴滚落。

赤羽搏吓了一跳,问道:“骨大哥,你把他怎么了?”。

骨中虚道:“没什么,我给他看了一点儿幻象。”

赤羽搏十分不解,到底什么幻象能让向来没心没肺的老疯子哭成这样?

第二百章 疯子的心

于是,赤羽搏听到了一个故事,一个很久以前,关于闵钰、老疯子还有俪青萍的故事。

很多年前,闵钰和老疯子都拜在老宗主俪啸天门下,一众师兄弟姐妹之中,闵钰和牧成最小,俪青萍年纪也不大。

赤羽搏是第一次听到“牧成”这个名字,毫无疑问,那应该是老疯子的本名。

那时候他们还都不大,三人年纪相仿,经常在一起玩,在众师兄弟当中最要好,三人的资质也都不错。

闵钰一心沉迷修炼,对其他事基本不在意。

牧成性格内向,平日话就极少,真正的心事从不与别人说。

俪青萍是老宗主的女儿,聪明伶俐,人又漂亮,爱说爱笑,大家都非常喜欢。

随着时间推移,三个小时候的玩伴都渐渐长大成人。

闵钰俊朗帅气,却不太在意外表,总是弄得衣服邋遢,头发凌乱,但即便如此也有种大气洒脱。

牧成虽然五官端正,却生了一张娃娃脸,而且,他性格非常内向,言语极少,跟女人或者陌生人说话都会脸红。

俪青萍也出落成大姑娘,美艳而不失清秀。

三人始终是极好的朋友,只不过,谁也不知道,长久相处下来,性格像个大姑娘似的牧成对俪青萍产生了别样情愫,但他腼腆又自卑,一直把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时光流逝,又是很多年过去,这份感情默默在牧成心底越积越多。

要知道,修者寿命很长,往往年轻弟子二、三十岁时正是努力修炼的时候,一般不会成亲。

三人依旧如往常一般相处,并没有什么不妥。

因为闵钰对修炼的痴迷,他的实力快速提升,从潜力来看,在所有师兄弟当中都是最值得期待的。

老宗主俪啸天只有俪青萍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而他自己又是个闲不住的人,总喜欢东飘西荡,自由自在的生活。

所以渐渐的,老宗主心中有了个想法,让俪青萍和闵钰成亲,几十年之后,等闵钰的修为足以震慑一方时,便将宗主之位也传给他。

这只是老宗主的想法,也不急于一时,并没有明说出来,却旁敲侧击地将想法暗示给女儿,想征求她的意见。

俪青萍对这种事也没个主意,在她心里,闵钰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又彼此了解,只不过,多年朋友,要变成那种关系总觉得不自然。

却不想,这件事拖了几年却发生了意外。

闵钰修为越来越高,而那时的入云宗只是个很小的宗门,各种资源都比较匮乏,没有好的功法,没有好的材料、丹药,也没什么宝物。

虽然很喜欢入云宗,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可闵钰还是决定走出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

老宗主俪啸天对闵钰期望很高,也并没有反对,暗暗做了决定,待闵钰闯荡数年,修为进一步提高,就把女人和宗门一起交给他。

之后的时间,闵钰不在,老宗主俪啸天也离开了。宗门之内只剩下俪青萍和牧成。

俪青萍性子开朗,心里藏不住事儿,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牧成。

牧成听说师父要把女儿嫁给闵钰,虽然十分伤心,却也真心希望他们在一起能好好生活,永远开心,因为,他们俩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可随着时间推移,闵钰和老宗主都没了消息,入云宗却渐渐动荡起来。

宗内不少修者不服俪青萍管束,毕竟俪青萍实力和阅历都有不足,而外界,其他修者也开始对入云宗虎视眈眈。

之后数年,不少门中修者离开,更有外来修者挑衅,门中资源也莫名其妙消失。

原本活泼开朗的俪青萍为了保住家业没日没夜地修炼,与一些人勾心斗角,性格也渐渐变得冷漠。

内向寡言的牧成看着她日渐消瘦、寡言,用她那单薄身子撑起整个宗门,看着她不要命的苦苦修炼,不再活泼,不再有笑容,心中无比煎熬。

牧成想帮她做点什么,帮她分担一部分压力,却怎奈实力不足,而她,又是闵钰未来的妻子。

牧成选择沉默,或者说,他习惯沉默,却也开始没日没夜地修炼起来,尽一切可能提升实力。

既然无法名正言顺帮助心上人,那就默默站在她身边,与她同进退,共生死。

就这样,入云宗在动荡中渡过了很多年。

俪青萍虽然身形单薄,虽然心地善良,但她并不是个任人欺负而沉默忍受的女子。

表面上低调,而背地里,她将入云宗剩下的资源都偷偷控制在自己手中,而且,全都用在自己的修炼上。

多年过去,她最终凭着常人难以承受的苦修和父亲留下的一颗丹药成功进入元婴期。

但这颗丹药副作用很大,进入元婴期之后,修为提升将变得极其困难,对她身体的损害也极大,寿命恐怕只剩三四十年,比普通元婴期修者少了太多。

不过,在她的努力下,入云宗形势终于好转起来。

牧成的修炼却没那么顺利,由于性格原因,很多事让他放不下。

对俪青萍的情感无法割舍,又不敢面对,看着俪青萍苦苦支撑,他难以原谅自己,甚至当俪青萍实力快速提升时,他更为自己的无能而深深自责。

由于这些原因,他的修炼不但没有加快,反而不如之前顺利。

进阶神海期时,由于精神力变化很大,跨境界时心态最需要平和,而牧成明知当时的状态不适合冲击瓶颈,但为了能帮到俪青萍,还是不顾自身安危,急于求成,最终出了问题。

虽然勉强进入神海期,却变得疯疯癫癫,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又过了些年,闵钰终于回来了,却已经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当年的三个好朋友终于聚在一起,只可惜,沉迷修炼的闵钰重伤将死,内向腼腆的牧成疯疯癫癫,活泼开朗的俪青萍变得如一块寒冰,身体也千疮百孔,命不久矣。

入云宗上下花了好几年时间为闵钰精心治疗,这才勉强保住他一条性命。

闵钰醒来后众人才知道,他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大量的高阶功法、材料、丹药,甚至灵石都是天文数字的。

有了这些东西,入云宗在之后很多年得到极快发展,才有了如今规模。

俪青萍满是暗疾的身体也借着闵钰带回的资源得到改善。

骨中虚缓缓讲完,赤羽搏听得入神,原来还有这么多故事,原来疯师叔是为了俪宗主才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想不到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曾经用情如此之深。

赤羽搏问道:“那你给他看的幻象是什么?我很好奇,什么样的画面能让他哭成那样?”

骨中虚道:“其实也没什么,我让他看到年轻时的俪青萍,开朗微笑,对他说了句‘谢谢’。”

赤羽搏心头一酸,想不到只是个平淡微笑,一句简单的谢谢,却让老疯子哭得稀里哗啦,可见,即便疯了,那段情感在他心中依然如此沉重。

简单的“谢谢”二字,是对他几十年默默付出的回应,对他不顾性命也要帮助心上人的肯定。

无数年间,他甚至没向俪青萍表明过心意,就这样默默地付出一切,最终成了疯子。

“师父,之前为何从没听你说过这些事?”赤羽搏问道。

骨中虚缓缓道:“在闵钰心中,他对自己有着深深自责,对俪青萍和牧成有着难以言表的歉疚,所以,从来不想提起这些,因为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而我,虽然记得以往很多事却不再是闵钰,我不会背负他的自责与愧疚,可以轻松面对很多事。”

这一番精神交流用了一些时间,待赤羽搏清醒过来,却发现老疯子已经不见了,其他人则站在一旁呆呆看着他……

(第五卷终。骨中虚终于得到鬼修功法还得了千魂钟。郎重涛其实很可怜,娄轩泽和尤辉似乎很可恨。

赤羽搏和亚若的感情在一步步加深,兄弟之间也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那套皮甲很重要,名为避火千鳞,因为这东西,赤羽搏从此与蛇结缘。

下一卷中,终于是时候对付血蝠了,想杀他哪是容易事,可对于有胆量有智慧的他们,不可能的事也会变成可能。

同时,又将有一名优秀女子出现,赤羽搏找到了他爱的人,亚若,又遇到了爱他的人,宣月晓彤。

她,那么优秀,那么执着,要如何舍弃??

她,为了他甘愿放弃自尊,舍弃生命,要如何拒绝?

一生中最重要的几个女人相继出现,从未谋面的母亲,鸾氏姐妹,亚若,还有这个宣月晓彤,亚若和她之间又将发生什么事?惊险与感动仍将继续,感谢支持我的读者!)

第二百零一章 诱杀计划

哥恒城还是离开前的样子,众多修者躲在五行聚灵大阵中轻易不敢出去。

血魔殿高手并未轻易来犯,想来,一是对这座大阵有所顾忌,二来,也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引来更多修者注意。

如果修者方面不采取过激的行动,血魔殿应该也不会大开杀戒,只会慢慢蚕食,最终将修者们耗死在这里。

哥恒城大殿中,以安世源和俪青萍为首的一众高手都在,赤羽搏和亚若也缓缓走了进来。

对于他们俩,在座两派高手已经不陌生,可以说,危难之际,这两个年轻人正是两派杰出后辈的代表。

一个性子直爽,胆大心细,屡立大功,一个聪明睿智,运筹帷幄,指点乾坤。

即便在场的都是元婴期强大存在,可对于这两个年轻人,没人当他们是只会听命行事的小辈,反而,之后的很多事或许要以这两个年轻人为主导。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但事实确实如此,魔修高手不知隐藏何处修炼,修者一方的高手碍于魔修高手的存在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看来,想重创魔修,暂保两国安宁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避开对方高阶力量,将魔修的中低阶力量彻底消灭掉。

这样一来,敌人没了足够人手,就像老虎没了爪牙,发展必然大受限制,十数年甚至数十年之内都难有大动作。

可想做到这一点也并非易事,北方大森林中的那处魔修巢穴有精明沉稳的魅护法和阴狠嗜杀的血蝠坐镇,又有血魔噬魂大阵守护,即便修者一方有不少高手也拿那里没什么办法。

这件事需要个突破口,就是先毁掉敌人的大阵,且要自内而外破坏,因为那座大阵以两派修者的实力是无法强行破坏的。

那之后,魔修高手很可能进行疯狂报复,两派修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的,别无他路,只有遣散弟子,暂时隐于暗处,保存实力以图再战。

这一切的关键都在于如何破坏血魔噬魂大阵,所有修者当中,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曾经被魔修抓进巢穴,甚至被血魔殿四尊之一的风尊者收为记名弟子的赤羽搏了。

让他孤身返回血魔巢穴,寻找机会破坏掉血池,以血池为力量来源的大阵自然不攻自破。

可以说,此举决定了两帝国无数百姓生死,决定了修者和魔修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力量对比,实在重要之极。

因为这个原因,两派高层对赤羽搏和亚若这两个年轻人格外看重,目前所有的行动也以配合他们为主。

见他们俩走进大殿,清风阁主安世源,目前两派修者第一人也立刻站了起来,一脸微笑,亲切道:“你们俩可算回来了,我还一直担心你们此去南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入云宗宗主俪青萍也目光柔和道:“是啊,在修真界你们的实力还太弱,各处行走确实不安全。”

以两位宗主之尊也对这两个年轻人如此客气,心中何尝不满是愧疚,将如此重担放在两个本该清静修炼,不问世事的年轻弟子身上,实在让诸位高手汗颜。

赤羽搏憨憨一笑道:“有亚若在,去哪里我也不怕。”这简单的言语透着何等的信任与依恋。

亚若听了,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红晕,轻声道:“别乱说话。”竟是少见的小女儿娇羞,心中的甜蜜与压力却无限放大。

为这份无条件的信任感到温暖,也为自己的决定将左右心上人的性命而感到沉重。

很快又恢复常态,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我们这次离开也有将近半年了,血蝠手臂的伤应该早就好了。

这些修炼血魔气的怪物在恢复力方面似乎比我们修者强了很多,实力方面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以他的阴狠性子,断臂之仇怎能忍受。

当务之急,在血蝠打上门来之前,必须想办法先将他除掉,否则,后续的计划根本无法实施。”

殿中诸多高手纷纷点头,安世源道:“丫头,你一向善谋,说说你的想法吧,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我等自当尽力。”

亚若小眉头微微一皱,即便鬼主意多,可诱杀血蝠这件事还是令她踌躇难定。

血蝠是什么人,即便断了一臂,那也是与安世源、启明泽这等高手实力相当的恐怖存在,整个过程稍有闪失就将葬送心上人性命。

微微一滞,亚若接着道:“当初在宁海成也多少见识了血蝠的做事风格。这个人,崇尚武力,阴狠暴虐,虽谈不上多精明却也绝对不傻。

要杀他,必须有周密的计划,因为整个过程中他很有可能压抑不住愤怒而突然出手,也可能担心有埋伏而隐藏不出,这不确定性是最麻烦的。

下面我来说说我的想法。

第一个问题,地点的选择。

如今的哥恒城附近应该已经遍布血魔殿的奸细,不管凡人还是我们的弟子,想必都有被血魔殿威胁或者收买的,因此,我们回来这件事很快就会传进血蝠耳中,想将他引出来并非难事。

对于在座各位来说,要杀掉一个血蝠也并不困难,可问题是,血蝠并不傻,没有足够把握他是不会轻易露面的。

如果这次行动的地点选在哥恒城附近,血蝠必定极其小心,又有精明的魅护法给他指点,加上大量的魔修作为后盾,杀死他何其困难。

因为这个原因,我不得不考虑将地点选在远离哥恒城的南方。

第二个问题,力量的平衡。

既然地点不在哥恒城附近,那就不能从这边带太多人手,一来容易被血蝠发现,二来,哥恒城也必须有足够强者坐镇。这样的话,就必须借助其他力量。

上次去东帝城我已经查看了南方一片区域的修真力量分布,其中有几个小门派比较符合要求。

我们要想方设法给血蝠找个合适对手,太强了,血蝠会避而不战,太弱又不是血蝠对手,只有势均力敌才会让血蝠不小心陷入其中。

第三个问题,人员的选择。

我和赤羽必须去,这次的行动不确定因素太多,所以,我必须时刻了解情况并调整计划。

至于其他人,出于安全考虑,年轻弟子能不去就不去,比如金虎,木冬青等等。

另外,还需一位前辈配合我们行动,南行的路上,要让血蝠摸不清虚实,不敢轻易出手。

还有,万一计划失败,我们落入血蝠手中,需要各位前辈安排救援。”

亚若只简单说了三点,殿中众人却纷纷紧皱了眉头。

良久之后,安世源一脸凝重问道:“丫头,对于以往几次行动中你的安排,我也略有了解,确实可行,可是这次,敌人是血蝠,你的计划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不在哥恒城附近动手,又只要一位高手跟你们一起行动,这样的力量根本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吗?”

亚若轻轻一笑道:“我想宗主您理解错了,我们并不需要一位前辈跟我们一起击杀血蝠,而只要一位前辈在恰当时机出现一次,迷惑血蝠即可。

之后的事,我和赤羽会随机应变,酌情处理。”

不知死活!大言不惭!疯了!这是所有高手的第一感觉。

开什么玩笑,血蝠一个人就很难对付,何况,他手下神海期魔修有的是,怎么说也会带上十几二十个,这样的实力对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别说杀了血蝠,恐怕离开哥恒城范围这两个年轻人就要碎尸万段!

众皆哗然,为这小丫头的大胆言语所震惊。

亚若将众人的表现尽收眼底,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大家都觉得我疯了吧?若血蝠发现这样的情况也会觉得难以置信,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的想法是,劳烦启明泽前辈可以偷偷去南方三五十里之外等候,与我们见上一面就可以返回,之后的一路上都不需要人保护。”

大汉启明泽眉头紧皱,瓮声瓮气问道:“你这丫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其实,在你开口之前我已经决定亲自护送你们一路南行,甚至对付血蝠的时候我也要参与,可你这丫头……”

亚若俏皮一笑道:“多谢前辈一番好意,而晚辈认为,没人护送反而是最好的保护。

如果大批高手离开哥恒城必然瞒不过魔修眼线,那时,血蝠不会轻易露面,魅护法也会趁机对哥恒城下手,修者一方将完全陷入被动,甚至导致难以挽回的后果。

只有我们俩离开,血蝠反而会疑神疑鬼,担心有高手隐藏暗处,哥恒城也可以高枕无忧。

只要暂时迷惑住血蝠,到了目的地,我自有办法借助当地的力量消灭血蝠。”。

殿中高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是最稳妥的,就算出现意外,修者一方损失的也不过是两名结丹期后辈而已。

可是,这两个孩子的命……

第二百零二章的师父

良久,安世源稳了稳心神,又问道:“就算你有办法糊弄过这一路,可到了南方,你又怎么才能让当地修真势力与躲在暗处的血蝠打起来?

修者虽然好斗,可没有足够的利益,有谁愿意拿自己的命冒险?”

亚若却淡淡一笑道:“这个问题我之前确实考虑了很久,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方法,可是现在,这一点根本不是问题,我已经有了稳妥的办法,只不过,由于一些特殊原因,这个办法还不方便明说,请各位前辈见谅。”

安世源佯怒看了她一眼,脸上多了一丝哭笑不得之色,又问道:“实在是太冒险,如果出现意外,血蝠定然会将你们俩当场杀死,别告诉我你根本没有后续手段?

以你的聪明应该早就考虑到最不好的结果,如果落入血蝠手中如何暂时保住性命并通知我们加以救援?”

亚若又神秘一笑道:“前辈所言不错,所谓谋定而后动,制定计划时自然要考虑到各种意外情况,就算落入最危险境地也要保住小命,这一点小女子自有考量。

如果我们掌握了一个对血魔殿意义非常大的秘密,甚至足以令血魔殿快速崛起,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样的一个秘密想必足够暂时保证我们俩不死,至于通知各位前辈救援的方法,小女子已然成竹于胸。

那时,还要劳烦各位前辈布下一道防线,一定要拦住血蝠,不然,我们俩的小命可真要交代了。”

又是该死的秘密!安世源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看透这两个小家伙了。

又瞥了亚若一眼,安世源无奈叹了口气道:“说来说去,这次击杀血蝠的事只有你们两个就足够了是吧?只要不出意外,我们这些老家伙只等着好消息就成了?”

亚若俏皮笑道:“我们可是在为前辈们分忧解难,看起来前辈并不领情啊!”

安世源脸上只剩下苦笑,从什么时候开始结丹期弟子挑大梁,那么多元婴期老家伙只有看热闹的份儿了。

老啦!想不承认都不行啊!虽然实力提升了,可脑子不灵光了,看问题的角度也受限制了,反倒不如这些年轻人,敢想,敢拼。

这么多年了,对这两个小家伙已经有些了解,亚若自小聪慧,虽见识有限,可经过这两年历练思维已经颇为缜密。

赤羽搏出身蛮族部落,虽谈不上聪明却一身是胆,铜皮铁骨,性如磐石,谁能想到他小小年纪就能砍了血蝠一条手臂,就有孤身返回魔窟的勇气。

真是后生可畏,如龙似凤,光彩夺目,看着他们快速成长起来甚至心中感动。

话又说回来,如果全天下年轻人都能这般,那所有的老家伙也都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正事儿商量完了,当然,与其说商量,还不如说一直是亚若在卖关子,说来说去把两派强者都说懵了,但见亚若一脸自信,赤羽搏一副无所谓的架势,似乎早就胸有成竹。

然后,二人正准备离开。突然,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等等!”说话的是大汉启明泽。

若论综合战力,大殿之中,除了宗主安世源,恐怕就要数这位法体双修的大汉了,就算入云宗宗主俪青萍也不是他对手,因此,在这些人当中启明泽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众人齐齐一愣,都将目光投向启明泽,不知他还想说什么。

铁塔一般的启明泽脸上却难得多了几分不自然,瞥了一眼赤羽搏,似乎有些犹豫,良久才道:“小子,你先别走。”

赤羽搏也呆呆看着他,竟有些失神,在他印象中,这大汉一直威猛果决,不想今天竟有点扭扭捏捏的样子。

恭敬问道:“前辈还有何指教?”

启明泽似乎有了决定,神色很快平和下来,轻笑道:“臭小子,半年不见还学会文绉绉了。”

赤羽搏能感觉出来他在开玩笑,也嘿嘿一笑道:“那你还有啥事儿,说吧!”

安世源等人不由相视而笑。一般弟子见了这些门中长辈哪个不战战兢兢,这小子却……

赤羽搏生性豪爽,再者,他经历的生死也有多次,一些小节自然不放在心上。

众人笑罢,启明泽朗声道:“老夫也不拐弯抹角,听俪宗主说你师父已经过世,而且,两派如今已经成了一家,我们正在商量这件事,关于新宗门的名字等细节。

这种情况下,老夫有意收你为徒也不算逾越,你可愿意?”

赤羽搏一呆,没想到启明泽这位清风阁太上长老竟突然要收自己为徒。

实际上,早在数年之前启明泽就动了这个心思,当初闵钰被聋盲囚在魔修巢穴,赤羽搏为了跟众位高手一起前往救援曾显露身手,跟启明泽对了一拳,震惊四座。

那时,启明泽心生此意,只不过,当时闵钰还活着,而且,清风阁和入云宗毕竟是两个门派,挖墙脚似乎不妥。

几年时间过去了,赤羽搏的表现越来越引人注意,同样法体双修的启明泽对这小子实在是想不关注都难。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实力,而且,性子坚毅,心存悲悯,身陷魔窟而不自弃;面对血蝠这等强敌也未曾退缩,甚至砍断血蝠一臂;为了两国百姓不畏奇险,准备孤身回返魔窟,破坏血池。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深深震撼着启明泽的心,有徒如此,夫复何求?因此,以他的见识和定力,在提出这件事的时候竟然有那么一丝紧张。

赤羽搏犹豫了,下意识看了看入云宗宗主俪青萍,只见她面带微笑,似乎早知此事也并不反对。

能拜在一位太上长老门下,一位法体双修的元婴期修者门下,对于一般弟子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可闵钰并没有死,只是变成了骨中虚,自己如今的修炼也不需要别人指点。

有心拒绝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启明泽亲自开口,如果拒绝,岂不显得太狂傲,太不识抬举。

启明泽见他不语,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赤羽搏赶忙道:“哦,多谢前辈对在下的赏识,只是师父他生前已经将在下的修炼安排好了,之后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用改变。”

启明泽淡淡一笑道:“这一点你尽管放心,一名修者的一生有几个甚至十几个师父也不算稀奇。每个师父会教给你他们最擅长的东西,至于学什么不学什么,哪些重点学,哪些捎带着学,自然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的。”

俪青萍也微笑道:“闵钰曾经是你师父,也永远是你师父,这和启长老成为你的师父并没有任何冲突。”

或许在俪青萍心中,能将这个师侄托付给启明泽这样的人,也算对闵钰有个交代吧。

赤羽搏依旧犹豫,在心中问道:“骨大哥,你怎么说?”若说这件事最有发言权的,当然是曾经的师父了。

骨中虚正在修炼,不耐烦道:“傻小子,师父这东西只要不是另有所图,自然越多越好,这样你才有机会学到更多、更好的东西。

我已经不是闵钰,以后顶多在关键之处指点你一二。

关键是,这个人还算不错,算是个憨厚之人,若你以后在外面吃了亏,总还有个人愿意给你出头不是。”

赤羽搏略一思索,觉得骨中虚的话很有道理,尤其是最后一句,索性跪倒在地,叩头道:“弟子拜见师父!”

启明泽脸上满是笑,起身相扶道:“好,好,快起来。”

这师徒的名分就算定下了,赤羽搏心中对这个新师父并没有多少感情,在他心中,闵钰的地位甚至胜过父亲,已经没人可以超越。

启明泽心里着实欢喜,他已经有两个徒弟,大徒弟专修体术,头脑简单,性子木讷,是个真正的粗人,二徒弟专修法术,倒是不笨,却少言寡语,从不张扬。

对这两个徒弟也算满意,修炼方面,为人方面,都不需要多操心,却偏偏少了一种期待,因为两个徒弟都不是干大事的人,没有特殊的大机缘都不可能有什么太过惊艳的表现。

但赤羽搏不同,看到这个年轻人启明泽就会隐隐兴奋,有种回到年轻时热血沸腾的感觉。

敢想,敢干,他的思想似乎没什么束缚,在别人眼中不可能的事,无法达成的目标,他却敢于挑战。

勇猛,无畏,哪怕生死存亡时刻他也不会丧失斗志,失去理性。

坚毅,刻苦,修炼方面,二十出头就已经结丹,实战能力远超同阶弟子,这已经说明他对力量的执着。

还有,粗犷外表下的那份善良,记得当初,他主动提出返回魔修巢穴,破坏血池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被震撼了。

好不容易从那个吞噬无数生命的地方逃出来,再回去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何况,他要去毁了那处魔窟的根本,血池,这其中的危险可想而知。

没人逼他,是他主动提出这件事的,事后听说,他这个决定为了两国百姓,为了他的族人,还因为一名凡人女子。

他说,凡人虽然没有修者的强大力量,可他们同样值得尊重,每个凡人都应该有活下去的机会。

在每个人都疯狂追求力量,为了一点点利益就可以疯狂杀戮的修真界,他却愿意用他不多的力量,用他的生命去守护没有力量的凡人。

那时,突然就被深深感动了,日趋冰冷坚硬的心中,那仅存的柔软被他触动了,从此,喜欢上这个年轻人,期待他的成长,希望看到他傲视一方时的情景。

带着满足的微笑,启明泽道:“既然闵钰已经将你的修炼安排好,我也不会干预。

有什么需要、什么困难,尽管告诉为师,为师一定帮你解决。修炼是一条漫长的路,咱们来日方长。”

赤羽搏从他的话中感受到一丝温暖与宠爱,心中一暖,突然觉得,有个人依靠与保护也是件不错的事。。

是啊,来日方长,虽然现在没多少感情,以后相处的机会还有的是。

继闵钰之后,赤羽搏的第二个师父同样给了他很多,不同于闵钰的老弱,这个新的师父就像一座大山,沉稳,有力,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候给了他很多帮助,也令他的性格更加完整,就像那种大山般的守护。

第二百零三章 一路凶险(上)

离开大殿,赤羽搏和亚若找到了金虎等人,赤羽搏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金虎的伤却仍未痊愈。

木冬青和老七在照顾他,陆光远和南圃也在,老疯子又不知道跑去哪里疯了。

少了鸾玉儿和鸾果儿姐妹,这里似乎冷清了不少。

见赤羽搏和亚若走来,南圃一跃而起,冲到他们俩面前,道:“哎呀可惜,听说你们这次去南方经历了很多怪事,可惜没能一起去呀。”

赤羽搏拍了拍他肩膀,道:“几次险死还生才最终拿到想要的东西,消灭了敌人,南圃兄没去也好,免了很多危险。”

南圃扬了扬脖子,带了几分傲气道:“说什么呢,我南圃可是仙桥宗年轻一辈第一人,你们能去,能活下来,我南圃还怕什么?”

赤羽搏和亚若相视一笑,这个南圃一向骄傲,可他的实力也确实不错,几个好朋友中还是他首先进入结丹中期。

曾经的仙桥宗杰出弟子,如今却留在了这里,看他的样子,一点想回仙桥宗的意思也没有,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

赤羽搏有些担心,问道:“玉儿姐妹呢?”

南圃道:“在东帝城,她们稳定下来就让我回来了,看她们的意思恐怕是不想回这里了。”

赤羽搏眉头微皱,让两个女孩儿留在东帝城有些不放心,可这里或许更加危险,何况,姐妹俩对自己的感情也不好处理。算了,就这样吧,给不了什么就不去招惹,希望她们平安快乐吧。

南圃又道:“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里修炼,憋闷得很啊!”

亚若轻轻一笑道:“有,却不能带你去,我们这次要以自身为饵,挑拨其他修者杀了血蝠。

这件事太危险,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又怎么能让你们跟着冒险。”

赤羽搏也道:“是啊,朋友归朋友,这种要命的事我可不想拖你们下水。”

哪知南圃顿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亚若道:“你也去?你们俩?”

赤羽搏皱眉道:“我也不想让她去,可是没有她,凭我的脑子怎么可能玩死血蝠。”

亚若淡淡道:“血蝠毕竟不是魅护法,论阴谋诡计我多少还有几分把握。”

南圃却脸色一沉道:“我也要去,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死也跟你们没有分毫关系。”

所有人都微微一愣,南圃这是干什么?这件事的危险性傻子才会看不出来,可他为什么执意要去?去了又能干什么?此举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第二天,几人收拾上路了,赤羽搏、亚若、南圃三人,加上黑狮和白小云,没让其他人跟着,唯有南圃怎么说都不听,非要跟来。

哥恒城外,三名年轻人神色自若,缓缓升入空中,而城中大殿内,安世源、俪青萍等人则来回踱着步子,忧心忡忡,启明泽却不在这里,昨天夜里就先一步离开了。

这次的事实在太危险,血蝠是什么人,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仅凭三个年轻人如何能应付,可是,他三人偏偏不愿接受门中长辈的帮助。

道理谁都明白,血蝠不傻,他背后的魅护法更是工于心计的人,想不冒险就杀了血蝠几乎不可能,可担心总是难免的。

空中,亚若三人御剑飞行的速度并不快,似是故意为之。

赤羽搏皱眉道:“血蝠果然来了!不但是他,还带了十四名神海期魔修,一共十五人,就远远躲在下方林中。”

南圃闻言脸色一变,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三个年轻人加上七级黑狮,顶多也就相当于三四名神海期修者的力量,而对方却有十四名神海期魔修还加上元婴期的血蝠。

若真的动起手来,恐怕生的几率连百分之一都不会有。

心里难免慌乱,却更加好奇,问道:“血蝠的神识感知范围可比咱们大多了,你如何能发现?还有,你们确定血蝠不会在我们到达之前突下杀手?”

亚若轻笑道:“南圃兄,上次去南方你没能跟去,可错过了不少事情。论感知能力,现在的我们可占了绝对上风,至于血蝠会不会突下杀手我不敢肯定,不过猜测而已。”

南圃看了二人一眼,良久才叹了口气道:“你们俩都是疯子!我也是疯了才会跟你们趟这浑水。”

赤羽搏不客气道:“南圃,我们可没让你跟来,是你自己非跟着不可。”

南圃脸色发白,却无话可说,心中的苦涩无奈与谁道哉。

想当初在仙桥宗,年轻一辈中有几个能让他南圃放在眼里,可是,认识了这两个人之后,他的心却一直难以平静。

赤羽搏的勇猛果敢,敦厚善良,让他钦佩,令他折服,而亚若的睿智灵动则深深打动了他。

南圃一直是自信、骄傲的,也正因为这份自信与骄傲,能让他真心当做朋友的人不多,能真正吸引他的人也不多。

可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真心愿意结交的,另一个,却是他甘冒任何危险也想去守护的。

脸上的傲慢轻狂掩饰下,心中的纠结与迷茫何曾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他当然知道这一行有多危险,血蝠只要不顾一切杀出来,他们三人都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可是,他就是不放心,也不甘心,哪怕死也要跟来,也要守护着。

对死亡的恐惧是人的本能,相信世间没有人能免俗,哪怕一心求死的人,也不过因为某些执念强到压下了这份恐惧而已。

然而,看向亚若,那精致的小脸上满是从容镇定,再看向赤羽搏,那表情,简直是木然,似乎什么也没想,似乎在他心里亚若的话就是雷打不动的真理,绝对不需要怀疑。

该死的,为什么只有自己在担心、在害怕?

强压心中的忐忑,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好吧,一直没告诉你们,其实我这个人很贱,就喜欢自找不痛快,就喜欢找虐,这完全是个人爱好,当你们是朋友才说的,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亚若微微皱眉,斜睨他一眼,噗嗤笑了出来,赤羽搏却一脸呆滞,哑口无言。

他们侧后方树林中,十数道黑衣身影正发足狂奔,为首一人少了半截手臂,正是血蝠。

在他身旁,另一名黑衣人轻声道:“大人,已经离哥恒城有一段距离,咱们要不要出手?”

血蝠一脸的凶戾,声音也有几分沙哑道:“不,现在还不是时候。魅说过,如果他们有高手护送,一路小心谨慎则多半真的出去有事,若他们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很可能暗中有埋伏,让我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别忘了,那些修者再不济也有数名元婴期存在,若不小心落入圈套,围攻之下就算我也要丧命于此。”

旁边之人道:“可细作传出的消息,并不见哥恒城中高手出来。”

血蝠冷冷看他一眼道:“那些人又怎么可能完全掌握元婴期修者的动向!”

手下又道:“可是大人,咱们要跟踪到什么时候?万一他们走远了,到了有修者活动的区域,咱们可就不好动手了。”

血蝠冷冷道:“怕什么,南方比较强大的仙桥宗已经迁走,所以,很大一片区域都不会有太强大修者出现,只要距离再远些,这几个小辈还不任我处置!”

另一名黑衣手下道:“大人,依属下之见,杀了他们简直太仁慈,不如抓回巢穴,百般折磨,让他们生不如死。”

血蝠一脸阴沉,瞥了一眼半截空荡荡的袖子,牙齿咬得咯咯响。

这正是自己心中所想,杀了那小子真是太便宜他了,一定要让他受尽折磨再死去。

就这样,一方悠闲自在,一方隐秘跟踪,不知不觉已经行出了很远,哥恒城已经变成个小黑点儿。

亚若脸上渐渐多了一丝凝重,不难想到,随着距离越来越远,血蝠出手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

双方正在进行一场豪赌,血蝠的赌注其实只是一点点勇气,只是他本就不缺的阴狠,而赤羽搏三人的赌注是命,三个年轻人鲜活的、多彩的生命。

突然,赤羽搏一皱眉,低声道:“不好,血蝠在加速!”

亚若身子一滞,伸手抓住南圃的胳膊,阻止他向后张望,同样低声道:“糟糕,启明泽前辈还在前方一段距离,这个时候血蝠出手可就糟了!”

又急切道:“你们俩加速向前,快!”

赤羽搏和南圃同时一愣,亚若什么意思?她要独自停下吗?在这个时候,在血蝠准备出手的时候!

正在犹豫,却听亚若催促道:“快走,不要误事!”

赤羽搏一咬牙,看了一眼南圃,加速向前飞去,南圃一愣之后也跟了上去。

下方林中,血蝠已经超过了多名手下,正准备拉近距离然后突然杀出,拿下几个小辈,可就在这时,空中的亚若停住了,从容地停下,缓缓转身,面带自信微笑,就那么静静悬立空中向下看着。。

血蝠一边狂奔一边注意着上方,然后,也没来由的停住脚步,向上看去,透过林木缝隙看到一道秀美身影,看到一张精致的,没有丝毫紧张的美丽容颜。

几名神海期魔修很快赶上,一人低声道:“大人,怎么停了?”

第二百零四章 一路凶险(中)

稳住身形,这几名神海期魔修也抬头看向空中,那道女子身影给他们一种秋水般淡然的感觉。

血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良久才道:“不对!我怎么觉得有古怪。他们似乎已经发现了咱们。”

一名神海期魔修道:“这怎么可能,大人的神识感知范围可远在他们之上,咱们远远跟着,他们是不可能发现的。”

血蝠皱眉,是啊,按理说,就算修者一方出动了元婴期高手也未必能将他血蝠玩弄于鼓掌之间。

可是,空中那姑娘的举动实在太反常,不,应该说,他们三个小家伙的这次出行本身就很反常,而且,他们似乎并未用全力赶路,这就更可疑了。

周围很安静,除了风声和几声鸟鸣便再无其他声音。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片刻,亚若手搭凉棚看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又说了句什么。

下方林中,一名黑衣人道:“大人,那姑娘似乎说了什么?”

血蝠眉头紧锁,虽然双方距离颇远,可以他的目力还是将那女子看得清楚,缓缓道:“是啊,距离远了听不清,不过,我感觉好像是‘可惜’!”

亚若又转回身,对前方的赤羽搏和南圃喊道:“喂!你们等等,我累了,想下去歇歇。”

赤羽搏二人虽全力御剑,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听到亚若喊话才微微松了口气,却又疑惑不解,明知道血蝠随后跟着,亚若为什么还要下去歇歇?是迷惑血蝠吗?可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微微一愣,三道遁光齐齐向下方俯冲而去。

在他们下边,七级黑狮正奔跑着,作为陆地妖兽,这头黑狮要到八级以上才能升入空中,这也是无奈。

亚若微不可察舒了口气,坐到了黑狮背上,赤羽搏和南圃跟在两侧,继续前行,而后边,血蝠等人并没有追上来。

这一次危机看来是糊弄过去了,可以后的路还有很远,情况定然越来越危险。

亚若低声道:“启明泽前辈应该就在前方不远了,接下来的一段路应该不会有问题。”

话音刚落,却听后方一个破锣般的声音滚滚传来:“黄小子!你们去哪玩也不带上我老人家?”

听到这声音,本就精神紧张的赤羽搏不由一个激灵,是老疯子!这个老家伙怎么追出来了?

亚若也一皱眉,这次的事本就危险,需要精心筹划,谨慎行事,可这个老家伙出现说不定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然而,来都已经来了,无法回避,只能硬着头皮应对。

树林中,血蝠等人自然已经避开老疯子的神识范围。

一名黑衣人道:“大人,这老家伙是个疯子,咱们不如先把他抓住作为人质。”

血蝠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修者和魔修对峙这么久,他自然知道老疯子,这家伙神志不清,喜欢胡闹,之前在梅罗大森林中曾将很多魔修弟子的裤子割掉,让他们光着屁股逃回洞穴,这件事还时常被大人们用来取笑阴罗那个蠢货。

老疯子的出现,或许说明这次的事根本不是修者的埋伏,那还等什么!

就在血蝠刚要飞身而起的时候,另一侧,亚若一跃,站在了黑狮背上,伸手指向血蝠等人所在的方向,丝毫不差。

这一刻,赤羽搏和南圃顿时慌了神儿,想到很多种可能,万一血蝠先下手对付老疯子怎么办?亚若指向血蝠的藏身之处用意何在?情况会不会立刻失控?前方的启明泽发现打斗,过来救援是否来得及?

这一系列没有答案的问题让他们俩脑中一片空白。

蓄势待发的血蝠也微微一滞,虽然目光透过树林看向老疯子,神识却一直锁定赤羽搏三人。

此时,亚若这一指让他疑虑丛生。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在搞什么鬼?

自认为小心躲藏的血蝠突然被人指出隐身之处,心中难免惴惴不安,会不会下一刻就有高阶修者蜂拥而出,向自己杀来?

就是这一迟疑的功夫,老疯子已经向赤羽搏三人飞去,头脑简单的他顺着亚若手指方向看了一眼,却除了大片林木什么也没看到,以他的脑子当然想不到那里会隐藏着魔修。

一边飞还一边嚷嚷:“死丫头,你干什么呢?”

亚若眉头微皱,只是静静指向那边,直到老疯子近了才朗声笑道:“那边似乎有些鸟儿藏在林中,本打算让你过去看看,说不定是好玩的大鸟,可仔细一想,你就算去了能抓住鸟儿吗,说不定反被鸟儿啄瞎了眼,还是算了吧。”

血蝠立在原地,隐隐听到亚若的声音,一脸阴冷,有种被耍的感觉,可心中的疑惑却前所未有的强烈。

是巧合吗?不太像!却又没道理,他们不可能发现自己的!难道是……

黎双平之前曾禀告,几个年轻人去了西南方很远的地方,在那里遇到了神秘的鬼修,那些鬼修拥有非常强大的感知力,甚至可以不知不觉间控制其他修者。

难道,这几个小家伙掌握了鬼修的恐怖能力?也不对啊,精神力同样需要漫长岁月来修炼,怎么可能这么快掌握?普天之下哪有不劳而获的强大力量。

可惜黎双平并没有带回完整的消息,在鬼修一战结束之前他就被赶走了。真是该死!看来他错过了最重要的线索。

舒了口气,血蝠让自己的疑惑和怒气尽量平静下来,错过一次出手机会无关痛痒,只要修者们没有埋伏,之后还有的是机会。

亚若也暗暗松了口气,老疯子总算平安过来了,只要见到启明泽,血蝠的顾虑会更大,轻易不敢出手才对。

老疯子从飞剑上跃下来,一把揪住赤羽搏耳朵,叫道:“臭小子,出来玩也不叫上我,金虎的伤还没全好,可把我老人家闷死了!”

赤羽搏一阵无语,恨不得猛揍这老家伙一顿,这是玩吗?这是玩命!

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师叔,脑子又不好,跟他计较什么。

南圃看不过去,赶忙过来帮忙,道:“疯前辈,你误会了,我们这次出来可有正事儿。”

老疯子瞪他一眼,道:“是啊,我老人家出来也是正事儿,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个人就不干正事儿,是吗?”

南圃语塞,亚若却咯咯一笑道:“老疯子,你只干正事儿,玩就是正事儿,正事儿就是玩。”

赤羽搏在一旁小声嘀咕道:“玩!可别把咱们都玩死了才好!”

亚若面色一沉道:“已经来了就不好让他回去,万一回去时被血蝠抓住那可对咱们十分不利。”

赤羽搏和南圃点头,老疯子却瞪大了眼睛叫道:“血蝠?你说血蝠?”

虽然疯癫,可还没傻到连命都不要了,“血蝠”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老疯子还是知道的。

亚若道:“是啊,血蝠就跟在后边,还有另外十四名神海期魔修,一共十五人,正伺机而动,准备杀了我们。”

老疯子呆呆看着她,用力摇晃脑袋道:“不玩了,不玩了,我老人家要回去了!”

亚若冷笑道:“你当我刚才为什么指向那边,真的让你去抓鸟吗?若非我这一指,很可能刚才你已经被抓了人质。

所以,你现在就是想走也不成了,不管你怎么走,血蝠只要派两名手下就可以轻松将你抓住。”

老疯子一脸哭相,终于意识到这次稀里糊涂玩过头了。

另一方面,后方林中,一名黑衣人低声道:“刚才那个老疯子似乎在喊大人的名字?”

血蝠脸色阴沉,道:“看来,他们确实早已经知道咱们在跟踪,既然如此,仍不紧不慢,甚至放弃御剑而落到地面,你们说为什么?”

黑衣手下道:“属下觉得有两个可能,一是利用大人您的仇恨设下陷阱,在某个地方将我等围杀,二是故弄玄虚,暗中根本没有埋伏,他们故意摆出这样一副姿态,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血蝠点了点头道:“不错,可是,若第一种情况,离开哥恒城也有一段距离了,为何不见他们出手?

若是第二种情况,他们从哥恒城出来,又明知自己会来,为何不带人保护?”

黑衣手下讷讷道:“大人说的是,属下愚钝也想不明白,可属下明白一点,离开巢穴越远,咱们就应该越加小心。”

血蝠皱眉,点了点头。是啊,这个手下说得很好!可是,心中的恼恨却在不断攀升,断臂之痛锥心刺骨,那小子就在前方,却不敢出手,实在是憋屈!

真想不顾一切杀过去,管他有没有埋伏,可万一真有埋伏,那赔上的可就是命。

突然,赤羽搏几人加快了速度。血蝠腿上加力,也紧随其后追了下去。

又行一段路,赤羽搏等人猛地停了下来。

血蝠正快速追赶,神识中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一名元婴期强者!身形一闪,他竟然突兀退后了十余丈。

后边的神海期魔修将将追上来,疑惑道:“大人,出了什么事?”

血蝠脸色阴沉,道:“果然有修者的高手早就等在这里,我感知到他,恐怕他也发现我了。”。

几名属下脸色一变,也就是说,修者们果真有埋伏,血蝠或许可以凭借修为和身上带着的大量魔血逃走,可是,这些神海期魔修在元婴期修者面前哪有生路!

所有魔修,包括血蝠在内都石化一般警惕观察周围情况,甚至大气都不敢喘,随时准备迎战。

第二百零五章 一路凶险(下)

前方,启明泽面色凝重道:“我已经感觉到血蝠的气息了,再往南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真的不用我送你们去吗?”

赤羽搏几人见到他也松了口气。亚若苦笑道:“前辈送我们,反而说明暗中并没有其他埋伏,不送我们,血蝠也要心存疑惑,相较之下并没有多大差别,关键在于,自己人不能漏了马脚。”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老疯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非他莫属。

赤羽搏对启明泽道:“师父,你回去的时候把他也带走,这次的事异常危险,带着他总是个麻烦!”

启明泽点了点头,毫无疑问,老疯子的存在只会坏事,这是所有人都认同的。

哪里知道,老疯子挑了挑眉毛,瞪了赤羽搏一眼,怒道:“好小子,你们把我当累赘是不是,你说,你叫我什么?”

赤羽搏满心无奈,只得道:“师叔,你是我亲师叔,所以,我不想你死啊!”

虽然这家伙疯疯癫癫,总是胡闹,可他在闵钰众多师兄弟当中是唯一一个与赤羽搏关系亲密的,师父不在了,那份亲近、那份怀念是无法改变的。

老疯子理也没理他,嘿嘿坏笑道:“我想明白了,你们明知道血蝠跟着却不用人护送,一定有办法对付他对不对?

这好像挺好玩,我改变主意了,你们如果丢下我,我就大叫!”

众人齐齐一呆,嘿!这老家伙竟然聪明一回!

亚若眼珠一转道:“算了,让他跟着吧,不过有条件,不许乱喊,不许乱跑,否则被血蝠生吞活剥了可别怪我。”

这个决定也是无奈,如果让启明泽把他带回去,总感觉很不自然,难免血蝠起疑。

老疯子嘿嘿一笑道:“我老人家答应了。”

亚若又看向启明泽道:“前辈,您出现的目的就是让血蝠以为我们早有埋伏,现在,目的达到了,久留无益,前辈请回。”

启明泽面有忧色道:“这才走了几十里,以后还有几百里路程,真的没事吗?”

亚若也沉了脸色道:“会不会有事我不敢保证,可是,还有别的选择吗?血蝠能不杀吗?要杀他,在哥恒城附近能做到吗?说实话,血魔殿高手没有平了哥恒城我们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何况,血蝠因为私仇死在外边总比我们在哥恒城附近杀了他好,至少双方的矛盾不会因此全面爆发。”

启明泽无话可说,突然感觉这小丫头心中也压着无比沉重的担子,真是难为这些孩子了。

从大局来看,现在能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隐忍,然后,按照赤羽搏的计划从内而外破坏血池,将那处巢穴的中低阶魔修一网打尽,砍掉恶虎的爪牙。

离开之前,启明泽将赤羽搏拉到身旁,伸手取出一枚储物戒指道:“出门在外总有需要灵石的时候,这里有十五万,就算师父给你的拜师礼吧。”

赤羽搏心中一暖,拜师礼,那是徒弟应该孝敬师父的,从人家那里学本事自然要有所表示,没想到现在反过来,师父反倒要给徒弟礼物。

他收下了,因为他本就不是扭捏之人。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需要慢慢培养,有些人相处日久,其感情也就值一杯清水,有些人短暂接触,却可以托付性命。

比如闵钰,在生命的最后,这个老人用他残存的生命来栽培唯一的徒弟,闵钰死后,赤羽搏不惜性命也要帮骨中虚找到鬼修功法,这就是师徒之间的情义,互相的,不计得失的,也是无价的。

对启明泽也同样,不管他要给十五万还是一百五十万灵石,自己都拿着,只要是真心的,那就报以真心,来日方长,师徒缘分可能是一生的。

启明泽离开了,径直回了哥恒城,离开前亚若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并小声告诉他回去再看。

血蝠此时却一头雾水,他看不明白,不知道修者们到底搞什么名堂,眼下的他,不敢贸然出手,却也不甘心放弃这次机会,哪里知道,这正是亚若想要的结果。

继续前行,亚若几人并没有全力赶路,依然不紧不慢,从容不迫。

血蝠犹豫良久,还是远远跟着,没有贸然出手也没有放弃。

这一次,双方就这么耗着又行出百里路程。

走了这么远不见什么动静,血蝠又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本就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下意识加快了速度,逐渐拉近双方距离。

赤羽搏一皱眉,低声道:“血蝠又加速了!”

亚若冷冷一笑,取出个什么东西递给他,又小声嘀咕两句。

赤羽搏点了点头,突然停住身形,往箭矢上绑了什么东西,然后缓缓向更高处升起,对着远处拉弓放箭,一支箭矢闪电般飞了出去。

以他如今的力道,又在高空中,这一箭可着实射得不近。

血蝠一愣,那支箭是射向侧方的,又在搞什么鬼?这一犹豫,自然又放慢了速度。

他身旁,一名黑衣人问道:“大人,看那小子动作似乎往箭矢上绑了什么东西。”

血蝠眉头紧皱,这样的举动很容易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通过箭矢互通消息。

那小子修炼有练体功法,又在高空,这一箭可射出了足够的距离,如果那里有修者,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犹豫良久,他对身旁一名手下道:“你,过去看看,把那支箭矢找到,然后快速追上我们。”

那属下顿时变了脸色,如果那边真有修者躲藏暗处,此去岂不是凶多吉少?

可血蝠一向狠辣,他又不敢违抗命令,没办法,只得应承了。不过,这人也留了个心眼儿,过去是过去慢点就是。

如果那边真有高阶修者,想必是暗中保护几个年轻人的,只要拖延时间,对方自然要跟着几个年轻人前行,也就遇不到了。

这名魔修一个人离开队伍去寻找那支箭矢不提,再说赤羽搏几人,老疯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捣乱了,刚才见亚若取出两枚干果递给赤羽搏,让他绑在箭矢上射出去,大为不解。

实在憋不住,小声问道:“丫头,你又搞什么鬼把戏?”

亚若淡淡一笑道:“没什么,迷惑血蝠而已。”

赤羽搏和南圃也不太理解,绑上两枚干果的箭矢如何能迷惑血蝠?两人也大眼瞪小眼盯着亚若。

亚若见他们三人都一脸好奇,反而来了兴致,狡黠一笑道:“暂时不告诉你们,等到了地方,你们都乖乖听话,没犯什么错误,我就把其中原委说给你们听。”

她这话当然是针对老疯子的,对付这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的注意力牢牢牵制到什么事情上,让他没心思捣乱。

果然,老疯子挤眉弄眼,一副很郁闷的样子。

血蝠等人再不敢妄动,只是远远跟着,这一下,又行出老远,后边那名魔修才御剑低空飞行,渐渐追了上来。

将那箭矢递给血蝠,道:“大人,箭矢找到了,却明显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血蝠脸色骤变,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那箭矢上绑了一根绳子,显然是用来固定什么东西的,可是,绳子已经松了,东西被人取走了。

血蝠心里七上八下,暗中果然还有人!可到底是什么人?一路行了这么远,自己竟然没发现!

关键在于,如果对方是高阶修者,为什么始终不动手呢?

看到这支箭矢,血蝠很自然做出普通人该有的判断,他不傻,可他不是魅护法,若换做魅护法说不定能看穿亚若的小把戏。

这一次心理战,亚若又赢了,血蝠心里已经有了阴影,误以为周围还有隐藏的修者,因此,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想当然的判断,他忽略了一件事,这周围林中有猴子。

原来,亚若一边前进一边考虑着如何欺骗血蝠,远处传来的几声猴子叫让她茅塞顿开,正好储物戒指中有以前收集的一些干果,便想到这么个办法。

一箭射出去,血蝠必定想到一些可能性,而派手下过去探查也是必然的,因为血蝠这个人根本不会在意手下生死。

这一箭射了这么远,在林中寻找一支小小的箭矢又不容易,所以,这期间会有足够时间让猴子发现箭矢并取走其上的干果。

那时,血蝠看到的箭矢当然就是最理想的状态,有绳子,其上绑着的东西却没了。

这一下,着实把血蝠唬得不轻,之后很长时间,他的注意力都在左右两侧,总觉得暗中有人。

路程已经过了大半,在亚若的小手段之下,强大的血蝠终究没敢出手,然而,新的问题来了,天色已经暗了。

结丹期修者御剑的速度自然不可能太快,行了这么远,几个人的力量也快要耗尽了,更麻烦的是,夜里便于魔修行动,他们御剑的时候不会发出光亮。

以血蝠的实力,配合大量魔血,在夜里,几名元婴期修者也未必能将他围住,这就给了他充足的出手理由。

此时此刻,血蝠脸上现出一丝冷笑,亚若却一脸的凝重。

按照她原本的想法,天黑之前赶到要去的宗门,可是,这段路的距离也只是估算,期间又耽误了些时间,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

那么,最大的危机来了!天黑之后血蝠多半会出手,三个结丹期年轻人,加上个老疯子和一头七级黑狮,如何面对实力恐怖的血蝠还有十四名神海期魔修??

想都不用想,如果真的动起手来,结果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任人宰割!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任何一个小小疏忽都有可能决定生死!

第二百零六章 最后绝杀

略一思索亚若就有了决定,伸手一指侧方道:“改变路线,往那边走!”

实际上,她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就有应急准备,既然无法在天黑之前赶到目标地点,那就退而求其次,去另一个不太适合却可以勉强度过眼下难关的去处。

赤羽搏和南圃一愣,临时改变路线?那岂不等于改变整个计划?

亚若的计划赤羽搏也知道一些,她物色了一个实力较弱的小宗门,这个宗门的力量要刚好能与血蝠周旋,有机会杀了他,又不会强大到把他吓跑。

这种规模的宗门其实不多,在整个修真界,清风阁和入云宗已经算是很小的宗门了,可即便如此,门中也有多名元婴期存在,比清风阁和入云宗规模还要小,又恰好在相距不太远的地方,这并不好找。

只要有这样一处地方,以赤羽搏、南圃和亚若的资质想拜入门中应该不是难事,如此一来,安全就有了保障。

有骨中虚这个无形鬼修在,想暗中挑起血蝠和这个宗门的矛盾也不是多难的事,比如,做一些坏事嫁祸给血蝠。

然后,就是好好谋划,借助这个宗门的力量消灭血蝠。

虽然血蝠实力不俗,为人也算谨慎,可魔修也有弱点,那就是没有五行之力,也就是说,金木水火土都有可能困住他,需要的,只是个诱饵和精确部署而已。

可是现在,改变路线就意味着放弃事先找好的小宗门,那原本的计划怎么办?难不成要全盘推翻重来?

亚若见他们发呆,低声喝道:“快走!天黑之前必须找到修者众多的地方,不然咱们都有性命之忧!”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是啊,不管之前有什么计划,眼前的状况先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南圃不解道:“往这边走是什么意思?前边有什么?”

亚若道:“之前去东帝城,参观了那里很多店铺,炼丹的,炼器的,制符的等等,那时,赤羽对炼制法宝似乎很有兴趣,我便也留心看了看附近的炼器宗门。

距离哥恒城最近的一个炼器宗门叫做羿熔阁,就在这一带,我没记错的话就是这个方向,有一座火山,羿熔阁就建在火山之上。

时间紧迫,或许天黑左右能赶到。”

原来是这样!羿熔阁?一个专门的炼器宗门?能借助他们的力量消灭血蝠吗?

不管怎么样,天就要黑了,几人连续御剑飞行,力量也几乎耗尽,已经别无选择。

后方,一名黑衣人道:“大人,他们改变方向了,速度也更快了!”

血蝠冷笑道:“我有种感觉,他们这已经是垂死挣扎。根本没什么高手,也没有埋伏,一切不过是他们有意营造的假象。可现在,天就要黑了,黑夜中,他们就连迷惑我们也做不到,已经慌不择路。”

那黑衣人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现在就动手!”

血蝠略一思索,缓缓点了点头,一场力量严重不均的厮杀将要提前上演!

前方,亚若四人正拼尽全力急速飞行,突然,赤羽搏声音凝重道:“不好,血蝠他们正在追来!”

亚若一惊,道:“糟了!看来他们现在就准备动手了!”

南圃脸色一白,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老疯子带着哭腔道:“这回可玩大发了!”

天还没有完全黑,可追逃的游戏已经失去激情,血蝠已耗光了所有耐性。

亚若眉头紧锁,看来一场厮杀终难避免,瞥了赤羽搏一眼,道:“只能动用那东西了,而且必须出其不意,配合默契,才能争取到一丝活命机会。”

又看向南圃和老疯子道:“一会儿赤羽一回头你们就全力向那些魔修发动最强一击,记住,一定要把握好时机。

我和赤羽攻左边,你和老疯子攻右边,不用攻击血蝠,因为他不会受影响。

一击之后必须立刻退走,拼尽全力向前,因为,我们必定没有第二次出手机会!”

南圃和老疯子一脸凝重,都明白这一击的重要性,虽然不解,却也没时间问了,因为血蝠带着一队黑衣人正如猛虎般飞扑过来。

双方的距离在快速拉近,若非血蝠有心抓活的慢慢折磨,赤羽搏几人恐怕已经被魔修的攻击淹没了。

出其不意!时机!时机!

就在血蝠脸上已经满是得意之时,就在所有神海期魔修都以为几个小家伙不可能再有任何作为之时,赤羽搏突然停住,转身,手中多了一只精致的金色小钟。

随着那古怪小钟上蓝光一闪,一阵排山倒海的鬼嚎之声向血蝠等人倾泻而来。

这一下太出人意料,一众魔修有恃无恐,毫无防备,双方距离又已经很近,因此,下一刻,十四名神海期魔修的身子齐齐一颤,仿佛受了无形一击。

就是这一瞬间功夫,“噗噗”连响,一片片血光从空中洒落。

赤羽搏汇集体内所有土灵力用另一只手发了一招长虹裂日,这一击直接从三名魔修脖颈处扫过去,顿时,三颗头颅飞了起来。

亚若早已将白色手套戴上,一抖手,四枚冰锥向四名魔修咽喉处飞去,只可惜,四枚冰锥只击中了两人,另外两人在危急关头清醒过来,稍一闪身就避过了。

另一边,南圃也发了一道剑气,他的修为比赤羽搏和亚若还高一点儿,这一道剑气也正对着魔修集中之处,只可惜,只有一名魔修清醒之后没能避过去,被击杀当场。

老疯子却不合时宜的发了一道火焰,因为火属性攻击速度慢,竟然没杀死一个人。

仅仅一眨眼工夫,六名神海期魔修便身首异处,血洒当场,而这个数字还远没有达到亚若的预期。

究其原因,千魂钟能令神海期强者心神巨震的时间太短,若不是这些魔修太过轻敌,现在的效果恐怕也无法达到。

赤羽搏和骨中虚心意相通,时机的把握最准确,所以,他杀的人最多,一招砍飞三颗头颅。

亚若见过几次千魂钟发动,对其威力和时机把握仅次于赤羽搏,因此,也杀了两人。

南圃虽然优秀,也大体理解了亚若之前的话,可时机上总还是差了那么一丝。

至于老疯子,虽然有神海期修为,可他脑子慢,攻击也自然慢了,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

血蝠并没有被千魂钟震晕,可是,就在千魂钟发动之后的瞬间,一道白影从赤羽搏肩头飞射而出,血蝠听到了那阵鬼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觉脑中传来一阵诡异刺痛。

双重作用下,他的动作也微微一滞,因此,并未能及时采取行动。

下一瞬间,那道白影在一名无头黑衣人下落的身体上弹了一下,又转瞬间返回赤羽搏肩头,然后,他们四人径直向下俯冲,落入了树林之中。

当然,这一切都只发生在极短的一瞬,四名修者和六具魔修尸体几乎是同时下落。

血蝠脸上先是一阵痛苦,紧接着是茫然,随后是令人窒息的阴冷,最后变为即将失控的狂暴。

怒了!真的怒了!刚才那是什么?一瞬间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了六名神海期手下!这几个小杂碎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可恶!这一路被戏耍,想不到最后又来这么一下子,血蝠额角的青筋都在突突跳个不停。

看看身旁剩下的八名手下,一个个面如死灰,满脸呆滞,显然已经被刚才突然而至的血腥吓破了胆。

血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喝道:“还在发呆,快给我追!”

这一会儿工夫,赤羽搏几人又向前狂奔了老远,此刻的他们已经没有力量御剑了,体力反而很充沛,这才降落到地面。在他们不远处,黑狮正边跑边戒备着。

亚若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她心里十分清楚,就算利用千魂钟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击杀魔修了。

有准备之下,千魂钟的威力对神海期存在能造成的威胁实在不大。

剩下这最后的一小段时间内,任何诡计都将变得苍白无力,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血蝠和剩下的八名神海期魔修又向这边追来,只不过这次不像刚才那么快了,神海期魔修的站位也更靠后,显然对刚才的血腥一幕心有余悸。

前方已经可见几座大山,其中的一座没有山尖儿。

那里!应该就是那里了,羿熔阁所在,到达那里就安全了。可是,在那之前,血蝠完全有时间发动一次进攻!

无须怀疑,此时的血蝠怎么可能放过赤羽搏,他恨,简直恨透了这个臭小子!

带着八名手下,血蝠又向赤羽搏等人扑来。

希望?绝望?希望面前的绝望!何等可悲可叹!

昏暗朦胧中,那座大山就在前方,可是来不及了,血蝠已经扑过来,还有什么能阻挡他??

就要死了吗?或许从踏入修真界第一天开始,生命已经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了。

血蝠独臂一挥,一道巨大的黑色气刃已经向四人压来,这次他要先出手,绝不允许刚才的一幕重演!

第二百零七章 五行之灵

这道黑气可不是谁都能抵挡的,以普通结丹期实力硬抗的话只能丧命当场。

危急时刻,老疯子反应最快,距离黑色气刃也最远,很没良心的一个人退开。

眼看赤羽搏、亚若、南圃三人就要被这道黑气吞噬,亚若身前虚影一闪,左侧的南圃站在了她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护住。

如果注定要死,那就用自己的命守护她最后一次吧,从未说出口的爱恋!

可与此同时,右侧的赤羽搏也向中间位置一闪身,巧不巧挡在了亚若和南圃身前。

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时,却恰好错开了一个身位,三人排成一线迎着血蝠狂猛一击。

“噗”地一声,赤羽搏的身子向后倒飞出去,撞在南圃身上,带着他一起后退,一直滑到亚若身前,和三人之力才勉强将巨大的冲击力挡下。

很奇妙的效果,本是必死之势,却被意外化解了。

三人当中唯一有可能硬接这一击的人只有赤羽搏,他肉身更加强横,对血魔气的抵御能力也远非南圃和亚若能比,若非出现这种效果,三人当中至少要有一人命丧当场。

眼下这个节骨眼儿,谁也没心思仔细考虑这个巧合是为何出现的,忍着身上痛楚继续狂奔。

实际上,南圃的举动只出于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理由,他不想亚若受到伤害,哪怕自己要死。

赤羽搏也存了同样的心思,可移动的瞬间却又想到南圃,同样不希望南圃被这一击杀死,移动时就慢了那么一丝。

因为对同一个女子的关爱,在这生死之际竟然救了三人一命,不知该喜该忧!

血蝠却更加愤怒,自己出手一击却连三只小蚂蚁都没能杀死,看他们表现越好,血蝠心里就越来气。

手中出现长刀,这是他最喜欢的兵器,以前的双刀挥舞,甚至可以在身周形成一层刀盾,可是现在……

怒火在燃烧,眼前甚至出现一幅虚幻的画面,赤羽搏被绑在一根大铁柱上,而自己,正手持长刀一片片将他的肉削下来,薄薄的,直到把他削成骨头架子。

他咬牙切齿道:“给我一起攻击!”

那小子轻易死不了,他对魔气的抵御能力相当惊人,这就够了,至于其他人,留着干什么?不如让他们早点消失。

八名神海期魔修加上血蝠的联手一击,完了,一切都结束了,虽然那座大山已经越来越近,可什么都已经晚了。

然而,就在这时,就在血蝠等魔修汇聚力量的瞬间,那座大山上空突兀出现了一道微光。

这种光对于修者来说再普通不过,那是御剑时发出的灵力光芒,在这昏暗之时格外显眼。

血蝠等九名魔修微微一滞。

有修者!就在前方那座大山上,如果在这里打斗的话,发出的威能很容易被前方修者发现。

片刻工夫,又是几道遁光出现在那里,修者竟然还不少!

血蝠一挥手,制止了即将出手的手下,缓缓降落,隐于林中。

大山脚下,赤羽搏和南圃二人扑通栽倒在地,力量耗尽,刚才的一击又受了些伤,本以为必死,却又绝处逢生,这种时候任何事都不重要了,只想好好放松一下,喘口气。

亚若也弯着腰,双手支撑膝盖,呼呼喘息。

老疯子一脸贱笑道:“真他娘的刺激!不错,好玩!”

喘息片刻,赤羽搏站起身,对着血蝠的方向运力喝道:“血蝠你个蠢货,跟了我们一整天也未能将我杀死!不得不怀疑你这猪脑子是如何成为八大护法,与魅护法平起平坐的。”

这是激将法,自己安全了,下一步该考虑挑起血蝠的怒火,让他留在这里,与此地修者对上。

血蝠没有回答,却狠狠咬着牙,双目发红,他当然不会离开,如果让这小子逃了,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那可再难杀他了。

山顶的几道微光在那里盘旋片刻,然后,其中两道离开了,另外两道又落到山顶不见了,看上去像是客人离开,主人出来相送的意思。

不管如何,这几道微光的出现救了四人一命,失去最佳出手时机,血蝠不会再来了,至少今晚不会。

虽然血蝠很强大,可他是魔修,在这修者为尊的天下,他们只能躲藏在黑暗中一辈子。

或许正因为这种无奈与不甘,血魔殿顽强地存在着,疯狂聚集力量,试图推翻修者的统治地位。

二百多年前的血魔殿之乱被当时已经十分强大的东帝帝国打压下去。

二百年后的今天,血魔殿残余力量学聪明了,懂得隐忍了,选在大陆最东方的偏僻之地卷土重来,行事风格也有所改变,不再赶尽杀绝,步步紧逼。

可最终,他们能否走到阳光下呢?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用他们的血和生命在与这些魔修拼斗,他们从不缺乏勇气,不缺乏胆量,可他们毕竟年轻,对世事,对人心,对这天下跌宕起伏的了解和把握还远远不够。

血魔殿既然决定东山再起又岂会只有眼前这点儿力量。

未来的某一天,蓄谋已久的血魔殿真的站在了阳光下,那时候,天下纷乱,竟没人能将他们镇压,让他们重返黑暗的担子又落到了成长起来的这些年轻人肩上。

这似乎是宿命,年轻的赤羽搏怎能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成为血魔殿的一员,一个真正意义的血魔,而非魔修。

言归正传,四人缓缓向山顶行去,暂时不需要担心血蝠了,没摸清情况之前他是不会贸然对一个修真门派动手的。

脚下这座大山很大,算不得太高却占地极广,从山脚下走到山顶也需要些时间。

一边走,赤羽搏看着亚若笑道:“现在才想明白,之前与郎重涛一战时,你为什么让娄轩泽等人将黎双平赶走了。

若他真是血蝠派出的奸细,将最终的情况完全禀告血蝠,我们刚才也不可能杀了六名魔修了。

这么长远的事都想到了,你的小脑袋究竟怎么长的?”

亚若白他一眼,笑道:“你脑袋大,有用吗?如果有攻击落下来,反而不容易躲。”

南圃在另一边嘿嘿直笑,随即又饶有兴趣道:“你们上次去南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只小钟又是什么?”

赤羽搏刚想给他讲讲关于鬼修的事,却听亚若道:“去那边坐一会儿吧,咱们的底细已经暴露,也就是说,弄死血蝠之前不可能离开这里了,必须重新制定计划。”

这句话重重敲击着每个人的心,是啊,如果血蝠不离开,眼下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赤羽搏略一思索,道:“那也没什么,咱们索性混进这羿熔阁,想办法借助他们的力量杀了血蝠,这跟之前的想法也相差不大。”

亚若苦笑道:“混进羿熔阁?恐怕没那么简单。

以我们几人的资质实力,混进一般的修真门派都没大问题,可是这里,是专门的炼器宗门,他们对门人弟子的考量应该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火灵根。”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没了动静。

南圃修炼金属性,亚若修炼水属性,只有赤羽搏有火灵根,却只是勉强可以修炼的人灵根,这资质实在不怎么样。

在东帝城见识了炼器的玄妙,经过严方圣手老前辈炼制了那套火属性皮甲之后,赤羽搏对炼器的兴趣越来越大,可是,无法操控火焰是致命伤,仅仅这一点就已经决定他不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炼器师。

混进炼器宗门?有谁会让一个根本不可能学会高深炼器手法的人混进宗门,了解门中隐秘?

安静,生死两难之间,却被这么个问题彻底难住了。

老疯子嬉皮笑脸道:“小家伙们,这时候体现出我老人家的作用了,你们别忘了,我可是修炼火属性的。”

没人理他。

突然,一声幽幽叹息在赤羽搏脑海中响起:“想学真正的炼器,除非你能找到并吸收初级火灵。”是骨中虚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赤羽搏一呆,在心中问道:“初级火灵?那是什么?”在修真界也打拼了许多年,火灵这个词还是头一次听说。

骨中虚道:“这天地之间有五行灵力,而灵力极为充裕之处经过千万年的孕育便有可能产生初级五行灵体。

所谓初级灵体就是一团精纯的灵力,按照五行分别叫做金灵、木灵、水灵、火灵、土灵。

初级灵体没有灵性,只会不停吸收周围灵力壮大自己,强大到一定程度便可以达到中级灵体。

中级灵体开始有自己的形态,也渐渐有了模糊的灵性。

比如,中级金灵,可能看上去就是一块金属,中级木灵,看上去只是一株小草、小树等等。。

中级灵体继续壮大就会成为高级灵体,可以变化形态,拥有很高的灵性,同时,也拥有很恐怖的力量。”

赤羽搏从未听说过这些,顿时来了兴趣,问道:“那它们到底有多强大?又躲在什么地方?为何之前从未听说过?”

第二百零八章 混进羿熔阁

骨中虚道:“初级灵体拥有和结丹期修者差不多的实力,中级灵体拥有差不多元婴期修者的实力,而高级灵体甚至可以比巅峰的渡劫期强者更加强大。”

赤羽搏闻言大惊失色,光是初级灵体就拥有相当于结丹期修者的实力,高级灵体甚至比渡劫期修者还强大。

普通修者眼中,渡劫期强者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巅峰力量,足以开天辟地,可高级五行之灵甚至比他们还厉害,实在不容易接受!

又问道:“那为何找到初级火灵便可以学炼器呢?”

骨中虚道:“很简单,五行之灵都具有极其精纯的力量,对灵力的亲和力也相当惊人,只要你找到初级火灵并与其融合,便相当于弥补了灵根不足,甚至在灵力操控方面也将达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赤羽搏问道:“那它终究是火,我又如何才能与它融合?”

骨中虚道:“不错,人的身体其实很脆弱,你不可能把一团火收入体内,但它同时也是一团火灵力,就像你体内的灵力一样,只不过更加精纯。”

赤羽搏道:“也就是说,我只要找到初级火灵,将其灵力全部吸收就可以收服它了?”

骨中虚道:“是啊,话是这么说,可真要去做就千难万难了。

五行之灵可是天地间的奇物,极为稀少,而且所在之处无不特殊,普天之下你又听说几个人见过、得到过这东西?

即便渡劫期强者,能收服五行之灵并好好培养的话也将受益匪浅。

之所以一般修者听也没听说过,是因为,这种东西只存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它的形成必须有千万年不变的精纯灵力,比如,金灵会形成于庞大的地下矿脉中心,木灵会出现在千万年的大森林中,水灵出自大海,火灵出自地底岩浆,土灵深藏于大地深处。

即便出现了,即便有修者偶然来到这些地方也极难发现它们的存在,比如大森林里的一棵小树就有可能是木灵,只不过它隐藏了力量,根本无从发现。”

赤羽搏唯独对火灵感兴趣,问道:“地底岩浆?这怎么可能,真的有人能从岩浆中得到火灵吗?”

骨中虚叹道:“是啊,这种事是人能做到的吗?假设可行,我们来推断一下需要的能力。

其一,必须是实力很强的土属性修者,只有如此才有可能通过土遁潜入地下深处。

其二,必须有极其强横的肉身或者有宝物护体,因为地下深处的压力大到足以将金属压扁。

其三,必须是实力很强的火属性修者,或者有火属性宝物护体,因为随着下潜,温度将不断升高,在岩浆附近金属也会被熔化。

其四,就算同时满足以上条件,还需要逆天的运气,不是每一处地下岩浆中都有火灵,要找到它,恰好又在岩浆表面,这样,修者才有可能在一定距离慢慢吸收它的力量,最终将其收服。

因为以上种种,即便实力足以开天辟地的巅峰存在也极难得到火灵,所以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赤羽搏顿时泄了气,说来说去都是废话,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骨中虚却又话锋一转道:“而实际上,古代大能者确实有人拥有五行之灵。

人的智慧是无往不利的,五行之灵虽然极难找到,极难收服,却有人可以创造它们。

根据它们形成的条件,只要保证极其精纯的灵力,经过千万年时间,就有可能自行产生五行之灵,那么,大能者想到了一种可能。

通过高深阵法汇聚某种灵力,让这些灵力封存于某个地方千万年,只要布下这样的地方,许多年之后,由后人来开启,自然可能获得任何一种五行之灵。”

赤羽搏原本燃起的一丝希望又破灭了,千万年时间?足以沧海桑田,又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骨中虚道:“世间的不变真理,获得越大的力量自然越困难,危险越大,付出也越多,想随随便便就天下无敌这不太可能。”

关于五行之灵的事只不过是骨中虚兴之所至随口一说,可是,漫长岁月之后,当赤羽搏的力量提升到新的层次,也确实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甚至五行之灵他也见过不止一种。

它们那么美,简直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精华所在,又是那么可怕,简直不死不灭,难以匹敌。

当然,这都是后话,可骨中虚的话也并非完全虚幻,因为,这番话令赤羽搏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深入地下看看。

这世间最庞大的宝库莫过于地下,土遁是最基础的土属性术法,已经非常熟,肉身,相对于同阶修者而言,自己已经取得了不俗的成就,而这里,羿熔阁,这个炼器宗门就建在一座火山之上,不用太深入就可以感受到地火。

当然,他并不期望这里就有火灵,可是,深入地下感受一下并无大碍,而且地下深处土火两种灵力都十分充裕,或许在地下修炼将事半功倍。

因为这个念头,不久的将来他将有一次奇遇,险死还生之后也得到了很多好处,为他最终走向强大铺就一条捷径。

正如世间百分之九十九成功的人一样,是他的敢想敢拼,他的坚强意志换来了收获。

在别人看来他是幸运的,可自小在部落时他就知道,收获猎物时的喜悦其实来源于日复一日的磨练,来源于勇气和血汗。

亚若并未留意他的短暂失神,接着之前的话题道:“无可选择,我们必须留在羿熔阁,做不到这一点就会死。

保险起见,我觉得应该双管齐下,赤羽毕竟有火灵根,试着拜入门中,哪怕只作为最底层的弟子也无所谓,而其他人,则以炼制法宝为由留在这里。

我们双方假装在山下巧遇,有一方可以留下再帮助另一方,这样比较稳妥,遇到困难时也更加灵活。”

赤羽搏和南圃都点了点头,这个方法确实不错,好在之前启明泽给了十五万灵石,加上几人身上原有的,也有不少了,委托炼制一件差不多的法宝应该够用。

商议一番,当然,也没忘了嘱咐老疯子别乱说话,之后,几人缓缓向羿熔阁山门而去。

作为对外开放的炼器宗门,这里经常接来送往,所以,有守门弟子直接将几人带进半山腰的一座大殿之中。

可笑的是,守门这名弟子只有筑基期修为,对几人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前辈,毫不掩饰对强者的敬畏,尤其是这么年轻的强者。

眼前的建筑也很有特色,整座大殿是由一种棕红色的材料所建,似石非石,似玉非玉。其上各种装饰还微微发着灵光,各种雕刻栩栩如生。

或许羿熔阁也想通过这座大殿彰显他们的炼器实力吧。

几人进了大殿,其中端坐四人,为首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左侧两名中年男子,右侧一名艳丽女子。

略一感知,正中的老者应该刚踏入神海期不久,其余几人都只有结丹期修为。

赤羽搏突然有种感觉,这四人的战力都很一般,从他们的身体形貌可见一斑。

不自谦的说,他们应该还不是自己对手,即便那名神海期老者,有骨中虚帮忙的话也可以击败,可他们的岁数显然都不小了。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他们在炼器方面的成就应该不容小视吧,可问题是,如果炼器师都不善拼杀,那么,羿熔阁能对付血蝠吗?

首座老者也在打量赤羽搏几人,这几个年轻人都不简单呐!看他们年纪应该都不大,却已经全部结丹,而且,那个金属性的青年已经进入结丹中期,那个小姑娘身旁还跟着一头七级的黑狮。

至于那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子,一看其样貌衣着就能判断这个人脑子应该有问题。

为首老者淡淡一笑,很和气却又带了几分冷傲,缓缓道:“几位道友想炼制什么宝物?”

作为炼器宗门修者,他一开口就这样问一点也不为过。

亚若微笑道:“哦,我们并非一路的,和这位道友在山下偶遇便一同上来了,我们想炼制一件宝物,而这位道友是来学艺的。”说着,指了指赤羽搏。

几名炼器师闻听此言齐齐将目光投向了赤羽搏,然后,竟然哈哈笑了起来,似乎听到天下最荒唐的事一般。

赤羽搏眉头微皱,却还是压下心中的不悦,恭敬一揖道:“正是,在下对炼器很有兴趣,得知贵门乃是专门的炼器宗门,心生向往,希望能拜入贵门修习炼器。”

这说法是在山下就商量好的。

左侧一名中年男子笑道:“小友,看你年纪轻轻已经有如此修为,修炼资质自是不错,可是,炼器跟普通的修炼却是两码事,我们所看重的只有你的火属性修为。

炼器中所用到的各种材料多如繁星,有很多你连将其熔化都做不到又何谈修习炼器?”

赤羽搏心里一凉,看来,以此为由混进羿熔阁确实不易,好在亚若做了两手准备。

虽然失望,可血蝠在外,形势严峻,怎能轻言放弃,又道:“在下并不介意从最底层弟子做起,至于火属性修为慢慢总会提高的。”

中年男子脸色一沉,似有不悦,刚想说什么,却被一旁另一名男子打断,道:“衡师兄,让我跟他说。”。

又转向赤羽搏道:“小友,我们羿熔阁在这一带也是有名的炼器宗门,招收弟子也有我们的规矩,所有正式弟子火灵根资质必须在地灵根以上,这一点,在我们最低的四代弟子中无一例外。”

赤羽搏眉头微皱,他听懂了,那人把“正式弟子”四个字说得很重,言外之意,还有其他弟子不需要如此严格的要求,那又是什么呢?

第二百零九章 身为杂役

这时,殿中那名女子脸色微微一沉,道:“邢师兄,这不太好吧?”

感情左侧这两名中年男子一个姓“衡”一个姓“邢”,连在一起不就是“横行”还真是有趣。

那位衡师兄看起来像个急脾气,而这位邢师兄却慢条斯理,脸上总带着微笑,似乎有些城府。

邢师兄道:“想必小友可以理解,我们羿熔阁也是个宗门,除了修习炼器之外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只要你的加入对我们来说有价值,那么,传授你一些炼器法门自然没什么。

我说这话并没有不尊重阁下的意思,这就好比交易,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赤羽搏不傻,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而这也正是自己需要的。

微微一笑道:“在下愿意,只不知前辈打算给在下安排个什么差事?”

邢师兄淡淡一笑道:“为了不违反门规,表面上还要有个交代,所以,小友不可能成为四代弟子,那就只剩下一种身份,就是杂役。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小友能学到多少东西还要看你能对宗门做出的贡献。

除了一些禁止外传的高深手法,其他东西我们都可以教给你。”

这位邢师兄的想法很容易理解,打着宗门旗号收下自己,实际上只是想利用这个机会中饱私囊而已。

自己能拿出的东西越多,他教的东西也会越多。

赤羽搏心中无奈,自从被闵钰调教十余年之后,不管走到哪里,所遇到的大多是些欣赏眼光,想不到在这羿熔阁却要做一回杂役弟子。

哎!有什么办法呢,虽然有点憋屈,以后也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件事,却不得不接受。

骨中虚的声音又响起:“这两个家伙不是什么好鸟,让他们去找血蝠的晦气好了。”

赤羽搏终于释怀,发自内心的笑了。

那位衡师兄又将目光投向亚若,道:“那你们几位想炼制什么宝物呢?”

亚若甜甜一笑,如百花绽放,道:“各位前辈,我们几个远道而来,炼制宝物期间不知能否在这里暂住?”

亚若的美并不妖艳,并不妩媚,却有种清新可人的感觉。

衡师兄只觉心神一荡,满脸笑意道:“当然可以,委托我们炼制宝物的道友也有不少暂住这里的,根本不是问题。”

亚若又似为难道:“我这位师叔脑子不太好,还有,我的这只妖兽也需要人照料,不知……”

衡师兄瞥了赤羽搏一眼道:“那些都是杂役弟子的工作,姑娘尽管放心。”

老疯子偷偷白了亚若一眼,小声嘀咕道:“你脑子才不好呢!”

亚若笑的更甜,脸上微微多了一丝羞窘,看起来却更加诱人。

赤羽搏低头不语,南圃在一旁抿嘴憋笑。亚若吃瘪还得假装羞窘,这种场面确实不多见。

之后的事赤羽搏不知道了,因为衡师兄看他碍眼,吩咐弟子将他带了出去。

在山间小路上七拐八绕,来到小山坳中的一片小木屋前,不用问,这里就是杂役弟子的住处了。

羿熔阁所在这座大山不小,修者们都住在山顶附近,杂役弟子则住在东南侧与旁边一座山形成的小山坳附近,上下有一条小路,还算清静。

跟随带路弟子进了一间相对较大的屋子,里边一张竹椅上懒洋洋躺了一名老者,双眼微眯,似睡非睡的样子。

那带路弟子道:“乔老哥,这是新来的杂役弟子,你给安排一下吧,没我的事了。”

被叫做乔老哥的老者一脸慵懒,瞥了赤羽搏一眼,点了点头,可随即,他就瞪大了眼睛,从躺椅中坐直身子,满脸不可思议指着赤羽搏,道:“他,他是杂役弟子?”

“喂!你先别走!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名弟子却已经走了。

屋中一阵死寂,乔老哥一脸痴呆不知该说什么,在山上管理杂役弟子也有许多年了,还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其他杂役大多是些吃不饱饭的苦命人,什么时候见过结丹期修者来当杂役的!

还是赤羽搏先开口,问道:“乔老哥,怎么安排我呀?”

这乔老哥倒也见过些世面,不过片刻就清醒过来,赶忙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前辈您先请坐。”

赤羽搏也忍不住笑,索性上前两步,来到他的躺椅上坐下。

乔老哥仔细打量他一番,问道:“前辈真是杂役弟子?”又道:“小老儿之前好像没见过您,您这是犯了什么事儿?”

赤羽搏哭笑不得,道:“我是今天刚来的,并不是犯错的弟子。”

乔老哥呆呆道:“那您来干什么呀?”

赤羽搏又是一阵无奈,道:“杂役弟子,我是新来的杂役弟子。”

乔老哥脸上带了哭相,可怜兮兮道:“不瞒前辈,这里的杂役弟子确实归小老儿管理,可是,小老儿可不敢管您啊!”

在修真界,实力差距就是天大的鸿沟,一言不合高阶修者就可以杀了低阶修者,没地方说理去,让他一个修炼了一辈子却只有筑基初期的老头子怎么管一名结丹期修者?

老了老了,别再因为此事枉送了性命,那可真是冤死了。

赤羽搏明白他的想法,苦笑道:“乔老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也用不着为难。”

乔老哥看他半天,叹了口气道:“这可是前辈您自己说的,那小老儿就按套路来了。”

翻箱倒柜找出个木牌子,问了赤羽搏姓名,拿起刻刀在上面刻下“习山”二字,又拿出根绳子,下意识往嘴里沾了点儿唾沫,将绳子捻了,栓在木牌上,又找出两套灰黄色的粗布衣服,一顶难看的小布帽,一并递给赤羽搏。

之后,又带他去了另外一间屋子。

屋里紧巴巴放着三张小木床,其中两张比较整齐,另一张上有些杂物,屋里还有一股臭脚丫子味儿。

乔老哥道:“这个就是前辈的床铺,每天早上卯时起来做早课。

其他弟子都有他们的事要做,至于您,恐怕上面另有安排,明儿个您就先去我那屋子里歇着。”

交代完这些,刚想走,又觉得不妥,回身将屋中杂物收拾一番,又道:“这屋里还住了两人,其他屋子也一样,这两个小子都不错,是老实人,前辈您将就着点儿。”

赤羽搏点了点头,看着乔老哥忙里忙外心中竟然难得感到几分踏实。

他本就是个出身蛮野部族的粗人,对艰苦环境也并不觉得如何,笑道:“乔老哥,以后不用这么客气,对其他人怎么样就对我怎么样,要不然,我也很不方便。”

乔老哥连连应诺,退出了屋子。

赤羽搏将杂役的衣服换了,牌子挂在胸前,坐在简陋小木床上,只觉得挺好玩,不由轻笑一声,做杂役弟子的感觉还不错,蛮有新意的。

略一思索,这里位置靠下,万一血蝠感知到自己的气息那可不妙了,好在身具隐匿气息秘法,索性装作普通人。

与此同时,前山大殿中,亚若几人已经离开了,那位衡师兄道:“邢师弟,真有你的!”

邢师弟微微一笑道:“那小子实力和资质都相当不错,想必有些来头,又似乎对炼器极有兴趣,咱们传他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却可以得到好处,何乐而不为。”

衡师兄道:“被门中长辈们知道不会怪罪咱们俩吧?”

邢师弟道:“怪罪什么?门中有规定不许收结丹期修者作为杂役吗?反正是他自愿的。”

衡师兄道:“你说他会为了学习炼器拿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邢师弟道:“有好处咱们就收下,没好处,他就乖乖做他的杂役,反正咱们没损失。

若他厌倦了,自会悄悄离开,做杂役这种事他是不会到处宣扬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两人相视而笑,哪里能想到,这个小杂役可要引来一场纷争。

赤羽搏在屋子里打坐半日,晚上,一个年轻小伙子和一名粗壮大汉进了屋子。

正如乔老哥所说,他们看起来就是那种老实本分的人,只不过,小伙子身上竟然有微弱的灵力波动,而那大汉根本就是个凡人,爽朗一笑道:“哎呦,又来新兄弟了。”

赤羽搏不动声色道:“哦,我是新来的,叫习山。”

大汉笑道:“我叫满正。”

小伙子道:“我叫曲晨,以后同住一个屋檐下可要互相照应。”

两人一边说一边脱了衣服,光着膀子躺在床上休息,身上免不了一股汗酸味儿。

赤羽搏也不在意,与二人闲聊起来。

满正年纪稍长,在这里干了七年,曲晨小几岁,也在这里五年了,都是附近穷苦人家的孩子,在这里能有口饱饭吃,还能贴补家里。

从他们口中得知,这羿熔阁之主是一位很厉害的练器大师,却轻易不出手,之下有七名弟子,平日里的炼器和管理都以这七人为主。

这七人又有三十余名弟子,就是衡邢两位那一代,属于三代弟子。。

再往下就是四代的年轻弟子了,数量不少,绝大部分还无法单独炼制法宝,只是在修炼和学习炼器。

赤羽搏对羿熔阁的人员构成有了大体了解,下一步就该考虑如何利用这些人杀死血蝠了,只可惜见不到亚若,不然她一定有主意。

第二百一十章 楮搏一伙(上)

聊了片刻,满正和曲晨两人给赤羽搏的感觉都不错,朴实热情,心思简单,很容易相处。

仔细感知,从未修炼过的曲晨身上确实有细微灵力波动,这说明他是有灵根的。

灵根资质非常一般,也错过了最佳修炼年龄,不过,能入门的话还是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对他这样为温饱奔波的人来说大有益处。

赤羽搏撒了个谎,说自己头几年遇到一位仙长,习得一些修炼法门云云,将一部初级功法和修炼要领传给了曲晨。

给他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对自己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希望这朴实的年轻人能从中受益吧。

第二天,所有杂役聚在一起做早课,然后分散开来,各忙各的了。

赤羽搏很悲哀的发现自己成了另类。虽然隐匿了气息,其余杂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乔老汉知道,上边没给自己安排工作,乔老汉也不敢胡乱做主。

一整天时间就这么闲着,无事可做也不可以随便走动,乔老汉还把他那张躺椅让出来,毕恭毕敬服侍着,令赤羽搏哭笑不得。

仅仅一天时间,赤羽搏已经厌倦了杂役弟子的身份,第二天却仍是无事可做。

直到近中午前后,突然外面传来喊声:“乔老哥,楮搏师兄要个人。”

随着声音,一名年轻俊朗的男弟子行了进来,一看就与那些杂役弟子截然不同。

赤羽搏心中一动,这弟子刚刚说要人,自己何不借此机会四处走走,看看情况。

却听那弟子接着道:“听说昨天来了个新人,楮搏师兄就要他。”

此话一出,赤羽搏就是一呆,“楮搏”师兄?那是什么人?为何指名要自己去?

乔老汉也是一呆,瞥眼看了看赤羽搏,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好在老人家干这差事多年,反应也快,随口问道:“不知楮搏师兄叫那位过去有什么事?”

那弟子脸上带着冷傲道:“过去把那大院子收拾收拾。”

乔老汉脸色又是一变,偷眼看向赤羽搏,见他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点头,遂应道:“哦,知道了,这就让他过去。”

那弟子走后,乔老汉提心吊胆,生怕新来这位杂役爷爷翻脸,让一名结丹期修者去给他收拾院子,这种带有侮辱性的差事一般人可绝对难以接受。

出人意料的是,赤羽搏脸上并无什么变化,只是平静问道:“乔老哥,这位楮搏师兄是什么人?”

乔老汉紧张道:“呃,怎么说呢,往小里说,楮搏师兄是一名四代弟子,往大里说,他在四代弟子当中无论修为、炼器能力,还是影响力,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他还有个特殊身份,三长老的嫡系重孙。”

赤羽搏一皱眉,顿时明白这位楮搏师兄在羿熔阁的地位。

之前听曲晨和满正讲过,宗主基本不管事,目前主事人是宗主的大徒弟,也就是大长老,他们师兄弟一共七人,其中有四位达到了元婴期修为,分别是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和六长老。

这师兄弟七个由于又要管事,又要教徒弟,又要负责对外的炼器,所以修炼方面都有些耽误了,一个个肉身老迈,寿元不多。

七人之下的三代弟子一共三十余人,可遗憾的是,这三十余人当中杰出人才不多,炼器、修为、为人处事,只有这三方面都说得过去才适合接任宗门的管理。

既然如此,四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这位三长老的嫡系重孙在宗门中的地位就十分微妙了。

换句话说,等现在的几位长老不想管事了,楮搏很有希望将羿熔阁的管理权收入囊中。

以这样一个人的影响力,了解自己的真实实力应该不算难事,那他让自己去给他扫院子用意何在呢?

赤羽搏丝毫不在意其中的羞辱意味,反而心中暗暗高兴。

来羿熔阁的目的就是利用这里的修者力量除掉血蝠,原本对这件事还毫无头绪,可楮搏这个人的出现给自己提供了一种可能。

如果让骨中虚控制楮搏下山找血蝠的晦气,再由血蝠将楮搏杀死,那么,他的太爷爷三长老会如何?整个羿熔阁会如何?双方有没有可能就此大打出手呢?

如果亚若知道这件事,她也应该赞同自己的想法吧?

心中满怀期望,赤羽搏决定先去会会这个楮搏师兄,看看他是个什么人,该不该死。

乔老头派了一名杂役弟子给他带路,向大山上行去。

山顶有不少建筑,大多是弟子们的住所,楮搏的住处位于大山西侧,而且位置比较靠下,非常清静,想来他找这么个地方也多少有躲避长辈目光的意思。

一进门,赤羽搏就是一呆。好家伙,院子不小,其中或立或坐十多个年轻人,甚至还有几名女子,修为都在结丹期以上。

正值好年华,一个个风流倜傥,妩媚妖娆,虽面带微笑却掩不住骨子里那种优越感,那种未经风霜的轻狂傲慢。

赤羽搏年纪也不大,甚至比在场大多数人都要小,可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也算不少,以他的眼光,并不认为这些人能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

真正强大可怕的,是那些经历过大风浪的人,身上往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收敛,比如黎双平,虽然看起来胆小怕事,但这种人一定要小心提防,他突下杀手的时候不会让你看到一丝征兆。

院中十几个弟子见赤羽搏进来,纷纷起身,站到一起,隐隐以一男一女为首。

为首男子身形挺拔,略显消瘦,皮肤白净,穿一身淡紫色长袍,身上的各种金玉饰品便让人眼花缭乱,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为首那名女子却看起来顺眼些,年纪不大,身形饱满,瓜子脸,尖下巴,嘴角天生有些上翘,看起来始终带着笑意,嘴唇红润光亮,大大的眼睛,双眼皮儿,鼻子不大,皮肤白皙。

头发并没故意盘什么发式,只是简单拢在脑后,用一根大红丝带轻轻系着,随风舞动。

身上穿了套白底儿大红花的长裙,腰上扎了根半红半白的丝带,显得妩媚张扬却又不惹人讨厌。

最吸引赤羽搏注意的是那双眼睛,其中那种自信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那目光简直就像一团火,自顾自燃烧着,毫不避讳别人的目光,甚至试图探知别人的内心。

亚若的目光就是极为自信,甚至极具穿透力的,赤羽搏有种感觉,只看着她的眼睛就会不自觉的陷进去。那种灵动,那种清澈,那种处变不惊,时刻透着一股吸引力,就像大海中的漩涡。

而此女的眼睛又与亚若不同,没有那么多灵动与清澈,却多了一份炙热与沉凝。

赤羽搏并没说话,只是碍于身份,躬身一揖,一副静听吩咐的样子。

为首那一男一女仔细打量他片刻,缓缓前行几步,男子一抱拳道:“哦,道友千万别见怪,我等只是对道友很好奇,随便找个借口邀你过来一见,并没有丝毫轻视之意。”

赤羽搏闻言微微一愣,之前看到此人目光,下意识有种感觉,这就是个依仗长辈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却不料,他说话倒有些分寸,不同于眼中流露的侵略性。

很明显,之前打扫院子的说法只是个借口,对方并非真要自己这个结丹期修者做那种事。

于是抱拳道:“阁下想必就是楮搏师兄了,不知在下如此称呼是否合适?”

楮搏哈哈一笑道:“合适,合适,大家都这么叫我,我也不想矫揉造作的自谦,兄弟不介意的话就这么称呼,我很高兴,显得亲近。”

一边说,一边行至近前,握住赤羽搏的手,状似非常亲热。

赤羽搏又是微微一愣,暗道,这个楮搏师兄的城府看来比自己想象的深很多,让自己过来,恐怕也并非认识认识那么简单。

楮搏微笑道:“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宣月师妹。

哦,其实四代弟子当中也只有我这么称呼,其他人都叫她宣月师姐来着。

她入门较晚,年纪也不大,却是羿熔阁中唯一一名天灵根资质弟子,门中上下,包括宗主在内都对她另眼相看。

可以说,她在门中的地位是最特殊的,高高在上,却又与其他人没有利益冲突。

不出意外的话,百十年之后,等她修为和炼器能力达到一定程度,将会成为我们羿熔阁的太上长老,地位超然,不过问杂事,只作为羿熔阁的脸面。

因此,就算年纪比她大些,入门比她早些的弟子也直接称呼她师姐,免得以后别扭。”

赤羽搏一呆,竟然是天灵根资质!

修者的灵根资质就像金字塔,越往上越稀少,而天灵根资质就是金字塔的顶点,那是与天地灵气亲和力最强,修炼速度最快的一小部分人。

当然,修者的修炼还跟后天很多因素有关,并不是说天灵根资质就一定比其他人快,可其他外界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天灵根资质无疑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别人三十年取得的成就,她可能二十年,甚至十年就达到了,别人终其一生修炼到元婴期,她或许可以轻松达到分魂期,化神期,甚至巅峰的渡劫期。

怪不得这位宣月师姐看起来岁数不大,修为却仅次于楮搏,还有她眼中那种自信,那完全是天之骄女与生俱来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楮搏一伙(下)

宣月师姐面带微笑,目光毫不避讳看着赤羽搏,带着一种无形压迫力,声音却平静柔和道:“宣月晓彤,因为出生的时候正是破晓,红日刚刚升起,所以,爹爹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赤羽搏心中一荡,与那眼中的强烈自信恰恰相反,她的声音非常好听,柔和、亲切,所说的话也那么平易近人。

复姓宣月,名叫晓彤,听起来很亲切的名字,却隐含着与日月争辉之意。

宣月师姐又微笑道:“什么天灵根,也不过修炼速度稍快一点而已。在我看来,是个人就无法免俗,心中同样会有自私、丑恶,没人能逃脱,我也一样,所以,我只是个普通人,若有不周之处还望习兄多多包涵。”

赤羽搏心下一凛,她越是这么说,反而感觉她更加自信,更加优秀。

说实话,这次过来,见到楮搏和宣月晓彤的情景着实跟想象大不相同,没想到他们并非刁难自己,反而如此热情,如此客气。

赶忙躬身抱拳道:“在下习山,不过是个出身蛮野部族的粗人而已,卑微鄙陋,不值一提。

楮搏师兄和宣月师姐千万别客气,在下受之有愧。”

双方初见,都很有礼貌,楮搏给赤羽搏介绍了在场所有弟子,原来,这些人都是四代弟子中的佼佼者,精英。

众人闲聊片刻,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没多久,有人送来了酒菜,大家围坐一起边喝边聊,气氛也逐渐放松下来。

楮搏只字未提让赤羽搏过来的用意,似乎只是单纯的认识一下,席间,大家互相询问些往日经历,修炼心得什么的,多是场面话,无关痛痒。

赤羽搏并不喜欢这种场合,第一眼看到曲晨和满正时就感觉很容易相处,非常放松,但楮搏这一伙人,即便一起吃吃喝喝,言语有礼,却始终有种距离感,总觉得他们都将真心隐藏起来了。

所有人当中,只有宣月晓彤一直表现得很淡然,不过分热情又不失礼数,让人觉得是真性情。

吃喝间,宣月晓彤好奇问他,真对炼器那么感兴趣,即便身为杂役,即便不可能学到真正高深的炼器知识也在所不惜?

赤羽搏无法解释血蝠的事,索性点头承认,没想到这样的回答令宣月晓彤非常欣赏,答应帮他找一些不需要保密的炼器典籍。

吃喝结束,赤羽搏不愿久留,告辞离去。

他并不傻,心里明白,楮搏一伙如此费尽心机结交自己定然别有用意,只不过今天并未明说而已。

他走后,楮搏渐渐沉了脸色,他身旁一名弟子轻声道:“楮搏师兄,你何必对这样一个人如此客气?

我看此人低眉顺眼,就算有结丹期实力也没什么了不起,在这里,他的地位不过杂役弟子,根本没有结交的价值。”

楮搏淡淡冷笑道:“你懂什么,凡人做大事还讲究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不同身份的人可以在不同场合发挥作用。

他这个人很有意思,身上有几个很有利用价值的地方,难道你都没注意到吗?

第一点,杂役弟子是个很好的掩饰身份,长辈并不知道此人底细,若非我跟衡师叔颇有些交情也不会知道。

第二,他为了学习炼器不惜成为杂役,任人驱使,也就是说,他很容易收买,我手上就有他想要的东西。

其三,他掩饰了修为,即便是我也没看出丝毫破绽,这种能力不容小视。

其四,他谈吐得当,心思灵敏,做事应该很有分寸。

这样的人如果真心为我所用,能起到的作用简直太大了。

不管我再怎么优秀,毕竟只是四代弟子,上面还有三十几位师叔,虽然他们当中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人并不多,可我若想在羿熔阁掌握一定权利,就必须扫除一些障碍。

暗中的一些事,很可能要借助他这种人的力量。

你帮我安排下去,关于此人的一切都不要外传,从今以后,他就只是一名小杂役,而非什么结丹期修者,懂吗?”

赤羽搏微皱眉头回到杂役弟子所在之处,脑中不断思索着一件大事。

今天这一行虽然只是吃吃喝喝,收获却不小,因为除了楮搏之外还认识了宣月晓彤。

要借刀杀人,利用羿熔阁灭了血蝠,就必须先挑起双方矛盾。

这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羿熔阁作为炼器宗门定然不喜打打杀杀,血蝠远离巢穴孤立无援,也不希望多生枝节,想挑拨他们并不容易,而楮搏和宣月晓彤这两个人的出现恰好解决这一难题。

他们修为都不太高,意志力也不可能多强,正好可以被骨中虚控制。

关键是,他们俩的身份地位对羿熔阁来说有足够的分量,一个是三长老的重孙,四代弟子第一人,一个是难得一见的天灵根资质拥有者,未来的太上长老。

如果他们俩都被血蝠杀死,此行的目的多半可以达到了,事情似乎比预想的简单。

令赤羽搏犹豫不决的是,让两个优秀年轻人平白无故送死,心中有些不忍,可这也没办法,修真界就是如此,打打杀杀是这个世界的主要构成部分,牺牲两个年轻人能换来血蝠一条命应该也是值得的。

换个角度想,一来到这里就认识了楮搏和宣月晓彤,还是他们主动送上门来的,或许老天都在帮自己。

可惜联系不上亚若,如果她在,将整个计划完善一下,结果一定会令人满意。

身为杂役,自己的行动受到很大限制,这件事只能让骨中虚来做了,他没有形体,感知力又相当恐怖,让他作为自己和亚若的联络人再合适不过。

当天夜里,一道无形的精神力悄无声息从杂役弟子所在的山坳中向旁边大山上飘去。

之所以选在夜里行动,是因为强大修者也可能感知到精神体,尤其高阶炼器师,他们为了感知和操控妖兽魂魄必须修炼精神力,这也正是最高深的炼器手段,赋灵。

所谓赋灵,顾名思义,就是给一件宝物赋予灵性,这种手段对于炼器师来说至关重要,有必要在这里介绍一下。

从某个角度来说,法宝可以分两种,一种是拥有各种威能却不具灵性,只是纯粹的工具,另一种,法宝本身具有灵性,有很强的灵活性。

第一种法宝炼制简单,一般炼器师就可以完成,而第二种,经过赋灵的法宝必须事先在胎体中布设精神力相关符阵法阵,过程相当复杂,法宝的整体设计也格外多了诸多讲究,绝非普通炼器师可以完成。

经过赋灵的宝物并不是完全的死物,不少修者甚至把它们看做宠物、朋友、甚至亲人。

部分炼制完美,灵性很强的赋灵法宝,会在漫长岁月中逐渐完善自身,变得更加强大,与主人心意相通,最终融为一体,这就是宝物的成长性。

因为炼制复杂和过程中很大的不确定性,赋灵对炼器师的要求非常高,像羿熔阁这样的炼器宗门,能保证赋灵成功率的炼器师也少之又少。

关于神秘的赋灵以后再说,咱们言归正传,骨中虚要利用无形无质这一特点前去联系亚若,将赤羽搏心中尚未成型的计划传递给她。

但这里不同一般修真势力,这里有很多精神力非常强大的炼器师,想躲过他们的探查却不容易。

缓缓向大山上飘去,神识也慢慢将整座山笼罩。

以骨中虚如今的感知力,自然很快就发现亚若的住处,也已经将羿熔阁的情况大体摸清。

感知中只出现了四位元婴期修者,这样的战力甚至还赶不上入云宗这等小宗门,这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炼器宗门,从上到下每一名修者除了修炼之外,还要花费大量时间在炼器上,战力如此薄弱自然情有可原,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宣月晓彤在门中的地位才更显得重要。

一个注定修炼速度更快,有更多时间研究炼器的人,一个注定能在修真之路上走得更高、更远的人,或许有一天,她可以带领羿熔阁达到全新的高度也未可知。。

骨中虚小心翼翼,已经到了山顶,距离亚若的住处并不太远了。只要亚若能给出完善的行动计划,击杀血蝠的行动就可以开始了。

可就在这时,就在骨中虚的精神体将要到达亚若住处时,夜色中灰影一闪,一个须发花白,一身朴素长袍的老者突兀出现,这个人,正是羿熔阁中四位元婴期存在之一,而且是修为最高的一个,主事大长老!

第二百一十二章 杂役被杀

骨中虚突然停止前行,糟了!竟然真的被发现了!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眼下的情况已经不能去见亚若,也不能返回赤羽搏那里,那会令他们暴露,也就只能往山下逃了。

那名老者须发皆白,两条长眉垂于脸侧,低喝一声:“什么人?”身形闪动,竟然随后紧追!

一追一逃间,“唰唰唰”又是几道身影突兀出现,同样苍老的声音问道:“大师兄,出了什么事?”

为首那名老者神色凝重道:“就在刚才,我处理完门内一些琐事正准备休息时,突然发现一股奇异力量出现在附近,似乎只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力,就像强大的游魂野鬼。”

其余几名老者闻言齐齐变了脸色,互相交换个眼神,其中两人停住身形,守护山门,另两人一路急追下去。

骨中虚暗暗叫苦,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人发现,白小云不在身边,自己又不能离开寄魂之物太远,关键是,这些炼器师可以操控魂魄之力,如果他们有什么手段将自己抓住那可糟了。

如何是好?正无措间,双方已经出了羿熔阁,进入一片小树林。

骨中虚灵机一动,血蝠应该就在周围,不如领着两个老家伙去找血蝠。

这两名老者的神识感知应该还在血蝠之上,也就是说,他们发现血蝠的时候,血蝠还不能发现他们。

一名元婴期和八名神海期魔修出现在这里,必然令这两名老者警觉,轻易不敢靠近,正是自己脱身的机会。

想到这里,骨中虚开始绕圈儿,仅仅过了四分之一圈儿,神识中便出现一道浑厚狂暴的气息,正是血蝠。

这两天,血蝠就在附近潜伏,他是急性子,断臂之仇不能报,心里像猫抓般难受,可初到此地,总不好盲目行动。

周围来往修者不多,至少这两天不见有人来,白天他躲在地下洞穴,夜里便在周围查探,伺机而动。

骨中虚先发现他,是因为神识感知范围远在他之上,血蝠却根本无法发现骨中虚。

后边紧追不舍的两名老者也突然停住,其中年纪稍小的,面色凝重道:“大师兄,咱们山下怎么会出现这么多魔修?”

那为首老者也眉头紧锁,道:“看样子,这些人好像并不是路过那么简单。

一个神秘的游离精神体,一批实力不俗的魔修,为首那个身上的气息更是浑厚狂暴,实力不容小觑,咱们羿熔阁恐怕要有麻烦了。”

三方面陷入短暂僵持,血蝠根本没发现异样,只围着羿熔阁转悠。

骨中虚不敢轻举妄动,悄悄跟在血蝠后边。

两名老者如临大敌,跟在更远处,想查明究竟。很显然,他们将骨中虚和血蝠当成了一伙的。

耗了一段时间,两名老者发现血蝠暂时并没有进攻羿熔阁的意思,这才忧心忡忡回了山上。

这几位老者正是羿熔阁二代弟子,门中的几位长老,追下山的是大长老和三长老,留守的两位是二长老和六长老。

宗主暂时离山,他们四位已经代表羿熔阁最高力量。

当夜,七位长老秘密议事,商量如何加强防御,因为他们都清楚,魔修的名声从二百年前开始就坏到了极点,他们就是血腥与杀戮的代名词。

赤羽搏在住处静静等待,直到骨中虚返回寄魂之物后发出一声幽幽叹息:“哎!没见到那丫头,被山上修者发现了,好不容易才逃回来!”

赤羽搏一惊,一直以为骨中虚来无影去无踪,轻易不会被修者发现,却不料这里的修者竟然有能力发现他,赶忙问道:“然后呢?你没事吧?”

骨中虚道:“没事,带着几名修者去了血蝠那里才侥幸脱身,看来,以后咱们的行动要格外小心了。”

赤羽搏面色凝重,思索片刻道:“如果连你都什么也做不了,咱们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骨中虚冷笑道:“那倒未必,我是接近山顶才被发现的,只要避开那几个老家伙,其他人并不足为虑。”

赤羽搏皱眉道:“你是说,楮搏那里不会有事?”

这一点至关重要,只要能控制楮搏和宣月晓彤,那几个老家伙可以不必理会。

果然,骨中虚“嗯”了一声,道:“他那边离山顶相对远些,应该不会被发现。”

天色渐暗,一夜难眠,又怕惊扰了满正和曲晨,赤羽搏别扭躺着,脑中胡思乱想,直到东方破晓心里依然七上八下,没有亚若的指点,做什么事都觉得不踏实。

赤羽搏想见亚若,亚若又何尝不想见赤羽搏,身为客人,亚若几个根本无法四处走动,对这里几乎一无所知。

分别的时候也忘了提醒赤羽一句,利用杂役弟子的身份尽量摸清山上情况,了解羿熔阁修者,只有这样才更容易挑起他们和血蝠的冲突。

不过没关系,亚若总是有办法,她找各种理由调用杂役弟子,只可惜,来的都不是他。

那也不要紧,还是有办法,亚若在一片竹简上刻了几句话,让杂役弟子带给新来的习山。

坐在乔老头屋子里,赤羽搏呆呆看着手中小竹片上的几行字,眉头紧锁。那是一首小诗,名为思家:

摸不到故土繁花,

冷清兮何处为家,

水土情哪堪割舍,

修远兮况乎天涯。

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直念到头疼。这是什么意思?思家?难道亚若想告诉自己离开此地,返回哥恒城?

不对呀!血蝠守在外边,离开这里无异于送死啊!

哎呀呀呀!这么一首小诗可把赤羽搏难住了!明知道其中必有深意,却看了无数遍也无法参透。

从字面意思来看,大约是,触摸不到故乡的锦绣繁花,冷冷清清哪里才算是家,思乡之情本就无法割舍,何况身在天涯。

很好的一首小诗,问题是,这跟眼下的情况到底有什么联系?亚若到底想暗示什么?

之后的时间,他就对着小竹片发呆,一个字一个字反复看,简直着了魔。

一旁的乔老头看他神色有异,却不敢打扰。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赤羽搏眼睛都花了,眼前的四行小字飘忽不定,逐渐模糊。

或许正因为如此,突然发现,第一句的第一个字和第二句的第二个字连在一起正好是“摸清”。

心中一动,继续往下看,第三句的第三个字和第四句的第四个字,“情况”。“摸清情况!”

赤羽搏突然长舒一口气,随即又紧锁了眉头。

看来亚若的自由受到限制,对山上情况也毫不了解,这才给自己如此指示,让自己别轻举妄动,先了解情况再说。

可问题是,自己已经有了计划,心中所想又该如何传递给她?说不得,这次要自作主张了。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一条大汉急急冲进屋子,正是满正。

这家伙虽然性子粗些,平时倒也稳当,这会儿怎么毛毛躁躁,脸色也不太好?

满正一进屋便大叫道:“乔老哥,不好了,小六子死了!有人在山下发现他的尸体,手指少了四根,身上全是伤口,脖子被人拧断了。”

乔老汉闻听此言猛地站起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赤羽搏也一愣,却很快明白了原委。

这个小六子应该是一名杂役,下山办事的时候被血蝠抓住,折磨致死,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乔老汉和满正已经出了屋子,片刻之后,几道浑厚气息出现在不远处,想必是几位长老过来检查尸体。

赤羽搏心中惴惴,隐匿了气息躲在屋中,纹丝不动,脑中却像有两个巨人你争我夺,左右为难。

血蝠是什么性子再明显不过,因为自己到来,平静的羿熔阁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就像当初的宁海城,粘稠鲜血覆盖了地面,无数碎尸令人作呕。

面对这样的杀人魔头,一般人开始时并没有足够勇气与其拼死一搏,待血与恨积累到难以承受,人们才最终意识到,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便是你死我活,却再也无法挽回之前付出的惨痛代价。

羿熔阁不是个擅于争斗的宗门,虽然有四位元婴期长老,可论生死搏杀却未必是血蝠对手,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并不难预料。

或许只有两种可能,其一,血蝠道明来意,羿熔阁畏惧其淫威,将自己和亚若拱手交出。其二,羿熔阁门人弟子惨死无数,被逼出真火气,与血蝠大战一场,血蝠或许会败,却未必会死。

不行,不应该让这件事顺其自然发展,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牺牲楮搏和宣月晓彤,让双方矛盾直接上升到难以调和的地步都是最好选择。

只有这样,羿熔阁才不会听血蝠解释,才会一开始就把他往死里整。。

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乔老汉回来了,似乎已经将事情推给上层了,可是,随他一起进来的,竟然还有一名女子,白底大红花的衣裙显得那样卓尔不群。

宣月晓彤!她怎么会来这里?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宣月师姐

两人目光相对,赤羽搏微微一愣,赶忙起身,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模样,道:“宣月师姐,你怎么来了?”

宣月晓彤神色从容,丝毫没有扭捏,淡淡道:“听说这里出了事,随几位长老一起过来看看,现在长老们都走了,我顺便过来找你聊聊。”

赤羽搏心下一紧,难不成有人把小六子这件事联系到自己头上了?那可不妙。

宣月晓彤面带微笑道:“答应帮你找些典籍,我可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屋里子太闷,咱们去外面聊聊如何?”

赤羽搏满脑子都是血蝠的事,竟然把这个忘了,赶忙道:“那多谢宣月师姐了。”

乔老汉虽然身为杂役总管,却哪敢管这两位的事,只是躬身立在一旁,不言不语。

附近小树林中,二人在一块大石上坐下,宣月晓彤取出一大堆竹木简牍,道:“这些都是关于炼器的基础知识,并无太深奥的手法,所以,对外也无需保密,可毕竟是羿熔阁的收藏,你抄刻一份还要尽快还给我。”

看着一大堆简牍,赤羽搏心中有些起伏,东西不重要,可这位宣月师姐着实用心了,从大量相关记载中找出适合自己又不需保密的,定然需要一番工夫。

自己一直在处心积虑弄死她,可她……

宣月晓彤见他不语,偷瞥了一眼,淡淡道:“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不过,你对炼器的热情打动了我,顺手帮个小忙而已。

一名结丹期修者,火属性修为只能算刚刚入门的你,甘愿为了炼器做一名任人驱使的杂役,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面对的。

如果山上三四代弟子都有你这份热情,那么羿熔阁的实力也远非今天的样子了。”

赤羽搏强自稳了稳心神,对她的话有些不解,问道:“师姐的意思是,山上弟子并没有将心思放在炼器上?”

宣月晓彤也看了他一眼,似有些犹豫,又缓缓道:“清心寡欲,一心一意做一件事并不容易,尤其对年轻弟子来说。

当然,我自己也做不到。

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拉帮结伙,互相攀比,甚至偷偷搞破坏,毁掉竞争对手炼制的宝物……”

叹了口气,宣月晓彤又颇有几分无奈道:“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来,我给你大体说说这些典籍。”

赤羽搏心中一震,没想到宣月晓彤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女人与山上所有的三四代弟子都不同,整个宗门唯一一个天灵根资质弟子,被上上下下所有人关注,也已经内定了身份地位。

未来的太上长老,不管杂事,只需潜心修炼,挑战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新高度,真可谓地位超然。

而这样的一个天才女子,美丽、大方、善良,却是自己想要害死的人!

在羿熔阁,宣月晓彤没有竞争者,谁也不会傻到跟她过不去,那就相当于跟整个宗门过不去。

因为这个原因,一些事上,她可以轻松做一个旁观者,以理智和平静的心态审视周围每一个人。

这或许会使她看清一些纷扰,也会令她心情沉重。

赤羽搏虽然只是个出身蛮族的粗人,但四处闯荡,经历了那么多事,那么多凶险和尔虞我诈,年纪轻轻的他对人心的把握已经相当到位。

宣月晓彤在他眼中似乎并不复杂,这个女人是上天的宠儿,却也只是个平凡的年轻女子。

二十多岁年纪,除了修炼之外,对很多事都会好奇,而很多事都将她隔离在外。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有纷争,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眼看着周围亲近的人,看着她们的虚伪、丑恶,这会令她的心感觉到疲累。

她想清心寡欲,与世无争,想一心一意只追求炼器,可是,她的脸做到了心却未必能做到。

归根结底,她还是太年轻,经历的事太少,正是躁动的年纪,又没有足以令她的心快速沉淀的境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隐隐感觉到此女的心,赤羽搏心中的矛盾也越来越盛,理智上,利用宣月晓彤杀死血蝠是明智之举,感情上,平白害死一个无辜的人,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子,于心不忍。

出于这种想法,他下意识说了一句:“宣月师姐,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阴暗,有的人不小心表现出来,被你感觉到,会觉得厌恶,而有的人,只是掩藏得很好,你无法察觉罢了。”

这实在是自嘲的一句话,对于宣月晓彤来说,自己心中的阴暗才是最大、最可怕的,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宣月晓彤饶有兴趣看向他,问道:“你心中也有阴暗吗?能不能说来听听?”

赤羽搏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却也没想到宣月晓彤问得如此直接。

该怎么说呢?要说自己将一个大魔头引来羿熔阁,说自己打算利用你,甚至结束你的生命吗?

赤羽搏冷声道:“杀的人多了,见过的死人多了,已经麻木,再害死别人也不会有太大感觉了,这算不算阴暗?”

是啊,这算不算阴暗?这也是他要问自己的问题。

利用并害死楮搏和宣月晓彤,这件事该如何定义?大义之举?被逼无奈?亦或是草菅人命?

回想过往,在阴风谷亲手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那么多年轻优秀的生命,血流成河,尸横遍地,当时真的吓坏了。

在魔窟中,眼看着人们互相撕扯、啃咬,生生将昔日的朋友变成一滩血肉模糊的烂肉,觉得震惊无比。

在宁海城,那么多人自愿堆积成尸山血海,只为阻挡魔修的退路,包括菲儿和海梦云,为了信念甘愿赴死,那时心痛如绞。

可经历这些,见过了这些,心也随之麻木,害死几个羿熔阁弟子如果能换来血蝠的命,真的不必在乎,哪怕包括眼前的天之骄女,宣月晓彤。

这种对生命的漠视算阴暗吗?应该算吧,如此利用别人,还跟对方讨论什么是心中的阴暗,真是讽刺!

宣月晓彤脸色一白,本带了几分玩笑的问话却换来这样的答复和周围隐隐的森寒之气,甚至,眼前男人的脸上也似乎瞬间多了几分血腥。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这个年轻男子,他真的杀过人,杀过很多人!

宣月晓彤就是有这种感觉,那脸上一瞬间呈现的冷漠,那是对生命的蔑视。

下意识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却倔强的没有离开,愣愣看着赤羽搏,心中是接踵而至的震惊、畏惧、不解,还有好奇。

本就充满神秘感的这个小杂役,在她眼中更加难以捉摸。

就在此时,却听赤羽搏头也没抬,冷冷道:“你在害怕?在怕我?很好,那就离开吧,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这一刻,赤羽搏想到了姚一凡,那个一直冷冰冰的白衣女子,也学着她的样子在自己面前竖起一道冰冷的墙。

原来有时候,冰冷与疏远也是保护一个人的手段,原来人世间的是是非非这么复杂,这么纠结,这么瞬息万变,对与错,善与恶,在某些时候很难划分界限。

或许,血蝠骨子里也不是个恶人吧?真是可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宣月晓彤呆立原地,一脸的茫然,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好好的气氛只在短短几句话间变得充满杀气。

眼前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刚认识他时,他谨慎谦虚又憨厚老实,为了学习炼器甘愿做一名杂役,可见他心中的热情。

正因为第一次见面有了好感,似乎与自己的心产生了某种共鸣,所以,明知他根本无法成为炼器师还是费了好大功夫帮他寻找典籍。

可是今天,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仅仅说了几句话,他却像突然变了个人,没来由的,变得那么森冷可怕。

为什么一个人能同时给人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一面温和善良,另一面却冰冷嗜血?

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了,片刻之后,宣月晓彤不发一语,带着心中的汹涌澎湃独自离开。

一间充满桂花香气的小屋中,宣月晓彤呆呆坐在床上,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似乎一下子整颗心都被搅乱了。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对那个人很好奇,不甘心,还有几分畏惧。

之前二十多年间从未有人给自己这种感觉,像个大谜团,很想揭开来看看,却不敢,又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

不知不觉间,满脑子已经都是他,慢慢回忆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却又想不清楚,看不通透。

赤羽搏也陷入了茫然,越熟悉一个人,就越难将其推向死亡,或许应该早下决定,即便没有亚若出谋划策,自己也未必不能解决这件事。。

就在这两天,送楮搏和宣月晓彤上路吧,再拖下去,自己怕是下不了手了。

既然羿熔阁高层已经发现血蝠,双方已经有了矛盾,那更好办了,只要这两人一死,或许一切都解决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战火燃起

当天夜里,赤羽搏静静躺在床上,看似睡了,实际上,正与骨中虚商议行动计划。

随着精神力修炼,骨中虚对各种运用之法也渐渐掌握,用精神力控制一名修者有几种情况:

第一种,给被控制者强加一道精神烙印,命令其完成特定的某件事,这种情况下,被控制者其实相当于行尸走肉,行动僵硬,不懂得变通。

第二种,简单来说就是认主,使被控制者长期为自己服务,同时,保留他们的意识,这种情况,被控制者不可太过抵触,否则,很难成功。

第三种,直接用自己的精神力侵入对方身体,将对方的意识暂时压制,夺得身体控制权。这种控制是最彻底的,一般人看不出什么破绽,遇到意外也可随机应变。

要控制楮搏和宣月晓彤送死,只有通过第三种控制,让骨中虚彻底控制这两人心神,只有这样,成功的把握才更大一些。

以骨中虚如今的实力,控制两个结丹期年轻人应该能做到,难处在于,动手的时候不要被山上高手察觉。

却不料第二天,楮搏竟然又派人来找赤羽搏,当然,表面上仍以打扫院子为由。

赤羽搏心中暗喜,明知道楮搏拉拢自己必有所图,可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和宣月晓彤都要死。

楮搏的院子里,依然是上次那些人,包括宣月晓彤在内的十来个年轻人,四代弟子中的精英。

大家见面已经明显比上次熟络多了,楮搏很热情,并没有说任何让人为难的话,安排酒菜大家吃吃喝喝,又拿出一大卷竹简送给赤羽搏,说是他这些年来总结的炼器心得。

赤羽搏心下一紧,接过竹简的手也十分沉重。

原本只觉得难以面对宣月晓彤,而对于楮搏,从一开始就没多少好感,总觉得他接近自己另有所图,可此时,心中又剧烈翻涌起来。

杀死一个人很容易,却需要个理由,让自己心中无愧的理由。

楮搏为人怎样先不说,可他对自己确实还不错,真心实意也好,表面敷衍也罢。

这样的一个人,眼看要死在自己的阴谋之下,却还请自己喝酒,送自己炼器心得。

“习兄?习兄弟?”赤羽搏突然意识到楮搏在喊自己,而自己正拿着竹简发呆。

赶忙将东西收起来,尴尬笑道:“楮搏师兄实在是太客气了,小弟实在受之有愧。”

楮搏端着酒杯,道:“习兄弟千万别客气,我这个人就愿意结交朋友,在山上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赤羽搏甚至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长这么大,遇到合得来的人就真心实意结交,遇到不喜欢的人大不了敬而远之,真正的邪恶之徒,杀也杀得痛快。

可是这次,明明要害别人,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不动声色,这实在不符合他的性子。

心不在焉吃喝片刻,赤羽搏起身告辞,找了个非常拙劣的借口,说乔老头那边可能需要人手。

他离开了,却把骨中虚留在这里,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接下来,将是决定生死存亡的时刻了,楮搏和宣月晓彤的命,血蝠的命,山上很多修者的命,都将由此后的事态发展决定。

赤羽搏走后,楮搏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他身旁一名弟子轻声道:“楮搏师兄,我怎么感觉这小子很不识抬举啊?”

楮搏却沉声道:“我倒是觉得,这个人不好对付,他似乎已经感觉到我们接近他另有目的。

咱们都被他的外表骗了,虽然年轻,虽然长相憨厚,可他毕竟已经是一名结丹期修者,之前的岁月也不知道有过什么经历。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要十分谨慎,拿出足够的诚意却不求回报,只有这样,他才会相信咱们,真正用得着他的地方,他才会出力。”

赤羽搏自然不知道楮搏说出这种话,可骨中虚在这里,正在偷笑,暗道:“自作聪明的傻蛋,一会儿就送你见阎王,看看到底谁利用谁。”

其余人又吃喝片刻纷纷散了,宣月晓彤自始至终面色凝重,总觉得赤羽搏和楮搏师兄早晚会发生某种形式的冲突。

这两个人都不简单,楮搏师兄仗着三长老的影响力大肆拉拢心腹,在四代弟子中已经说一不二,甚至暗中对付三代弟子,打击大长老一脉人,这些事她都有所了解。

那个习山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一直表现得老老实实,可那突然爆发出的杀气简直让人心惊肉跳。

楮搏师兄想利用他,恐怕不是个明智选择。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起身离去,却听楮搏道:“宣月师妹还请留步。”声音竟有些僵硬。

宣月晓彤一愣,这么多年了,楮搏拉拢过很多人,也利用过很多人,可对自己却是不同的。

很多事他并不避讳,比如刚才对习山的评价并没有特意避开自己,这些年中也从未要求自己帮他做什么事。

或许这正是楮搏的精明之处,他想要的,只是自己站在他身边,仅此而已,也足够了,可是今天,所有弟子都离开了,他却偏偏留下自己,到底有何居心?

宣月晓彤转过身,看了楮搏一眼,只见他面色平静,丝毫看不出情绪波动。

缓缓向他走去,可他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站在楮搏身前,宣月晓彤眉头微皱,问道:“楮搏师兄,叫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等来回答,却突然感觉脑中一阵嗡鸣,天旋地转,仿佛一记重锤敲在自己灵魂深处。

面色一变,随即恢复平静,在楮搏身旁坐下,再也没了动静。

其他弟子都已经走了,只剩下楮搏和宣月晓彤两个人静静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就像两尊石像。

骨中虚成功了,而且,并未引来几位长老,因为楮搏选了这么个偏远的住处。

这家伙喜欢自由,不想总有人监视着,这才有今天的下场。

并没有立刻行动,骨中虚在等,等天黑,夜里行动会更安全些,血蝠也更容易出手。

时间过得很快,日落月升,星移斗转,楮搏和宣月晓彤一直就那么坐着,直到天色全黑,突然起身,飞速向山下冲去。

血蝠这几天正心中烦躁,那几个小家伙躲进这炼器宗门,仿佛消失。

虽然这个宗门的实力并不怎么样,只有四个元婴期的老头子,肉身老朽,修为不纯,可血蝠明白,盲目树敌并非明智之举,没有绝对必要用不着跟他们死拼。

好在自己留了后手,那天过来时,一路留了暗号,让黎双平偷偷跟过来。

离开大森林,魔修的行动受到很大限制,有些场合必须有个人站在明处,而黎双平这个人性子沉稳,为人机敏,颇得魅护法和血蝠赏识,这次的任务也落在了他头上。

血蝠取出一枚储物戒指,又从中拿出五十万灵石给了黎双平,让他到羿熔阁收买修者,将赤羽搏几人逼出来。

二百多年前,血魔殿凶极一时,杀害的修者不计其数,得到的各种资源也远超想象,后来,血魔殿被东帝打压下去,这些资源却被血魔老祖的徒弟带了出来。

二百年后的今天,这个人成了新的血魔老祖。

稳妥起见,他将所有幸存下来的魔修分成三部分,一小部分安排到大陆东北部,一小部分去了荒芜的西大陆,而主要力量则由他亲自带领,去混乱的南方乱域隐藏起来。

三部分各自发展,只待有朝一日,魔修的力量强大到足以雄霸一方,再将三部分人马汇集一处,大干一番。

当然,这三部分人马也都得到了血魔老祖留下的不少资源,这些东西有时候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现在,黎双平这样一个擅于伪装的人,又得到很多资源,他的到来,是否会给赤羽搏等人带来难以应付的麻烦呢?

血蝠非常得意这个法子,认为黎双平此去必定很快就有收获,却不想,先等来了两名羿熔阁弟子。

楮搏和宣月晓彤一路直冲下来,原本以他们的感知力是绝对无法发现血蝠的,可掌控他们行动的是骨中虚。

刚刚进入血蝠的神识感知范围二人便停下来,楮搏朗声道:“血蝠,你们这些无恶不作又胆小如鼠的魔修,人人得而诛之,我代表羿熔阁所有修者向你们宣战!”

声音不大却辅以内力,幽幽传了出去。

血蝠已经发现了他们,本打算回避,免生枝节,却不料听到这样一句话,又惊又怒。

两个小辈竟然道破自己身份,更代表整个宗门向自己宣战?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对方早就发现了自己?难道羿熔阁修者跟那几个小家伙联手了?

不对呀!为什么只有两名结丹期弟子气势汹汹杀过来?他们的强者呢?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血蝠不算聪明,却也不是傻子,这两个年轻人来得莫名其妙他不是不明白,因为如此,并未轻举妄动。

宣月晓彤接着道:“血蝠,对你的事我们已经有所了解,你就是一只一辈子躲在黑暗中的老鼠,还被一个年轻后辈砍掉一条手臂,却连堂堂正正站出来报仇的胆子都没有!”。

这是骨中虚和赤羽搏早就商量好的说法,就是要激怒血蝠,让他不顾一切杀了楮搏和宣月晓彤,只有这样,事情才会向预期的方向发展。

那接下来,楮搏和宣月晓彤是生是死呢?

第二百一十五章 恶鬼附身

果然,阴狠暴躁的血蝠听了这句话,只觉一股股血液直往脑子里冲。

像老鼠一样活着,一辈子躲藏在阴暗中,这确实是他感觉最屈辱的事,被赤羽搏砍了一条手臂,这确实是他最难以接受的仇恨,一路追了这么远,被亚若耍得团团转,一直不敢出手,这也是他这几天最恼火的事。

因为这些原因,听到宣月晓彤的话,血蝠心中的愤怒突然难以抑制。

不就是两个结丹期的小辈吗?杀了他们又有何妨!既然这里的修者已经发现自己,那一味的隐忍只会让他们笑话。

略一犹豫,血蝠化作一道乌光直扑楮搏和宣月晓彤。

楮搏二人也只是象征性的后退,不过片刻就“啊”的一声惨叫,跌倒在地。

血蝠虽然只剩下一只手,可元婴期实力仍在,一道翻涌的黑气笼罩二人,顿时令他们俩气血翻涌,神志不清,当场昏倒。

并没有立下杀手,只因为血蝠还有些话想问清楚,以便下一步行事,可就在这时,“嗖嗖”风响,两道灰白身影向这边急扑过来。

血蝠一愣,随即身周黑气翻涌,抬手就是一掌,“啪”的一声脆响,与那来人结结实实对了一掌。

双方一触即分,血蝠退了两步,稳稳站定,气息丝毫不乱,只是想保持距离,看清究竟而已。

而对面那人,身形向后倒飞,口中竟喷出一口鲜血。

各自稳住身形,血蝠定睛一看,对面是两位银发老者,实力稍弱那位被自己带着精纯魔气的一掌震伤,口吐鲜血。

实力稍强那名老者却趁机一手一个把昏过去的楮搏和宣月晓彤抢了过去。

这两位老者不是旁人,正是羿熔阁的大长老和三长老。大长老是整个宗门的主事人,三长老是楮搏的太爷爷。

那日,因为发现了骨中虚,几位长老就已经知道血蝠的存在,因此,这两天山上警戒格外严格,几位长老也不时通过神识查探掌握山上情况。

楮搏和宣月晓彤私自下山引起羿熔阁高层注意,因为他们俩身份特殊,大长老和三长老亲自出动,一路追了出来。

三长老惦记重孙子安危,二话不说就对血蝠来了一掌,却不料,一股精纯魔气带着浑厚力道瞬间就将他震退,甚至受了不轻的内伤。

同是元婴期修为,血蝠的实力还在大长老之上,肉身力量也远非这两个老人可比的。

好在大长老作为宗门主事人多年,为人处事沉稳老练,趁机将两个年轻人抢过来,否则,有人质在血蝠手上那可没办法收场了。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的第一次接触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随即,各自退开。

血蝠丝毫不惧,就算双方彻底闹僵了,这两个老家伙想留下自己也不可能。

以他的眼力,这两个老者修炼速度迟缓,肉身退化,根本不是什么狠角色。

三长老怒眼圆睁,仍在气恼,若非碍于实力早就喊打喊杀了,大长老却临危不乱,注视着血蝠,冷声问道:“阁下来到这里到底想要什么?”

这句话问得直截了当,正中要害。

如果血蝠将前因后果都说一遍,羿熔阁未必愿意为了赤羽搏几人得罪血蝠这样的魔头。

关键时刻,骨中虚仍隐藏在楮搏和宣月晓彤身上,魔气冲击令两个年轻人气血翻涌,却无法对骨中虚造成伤害。

眼看双方有说清原委的可能,骨中虚大惊,控制楮搏清醒过来,破口大骂:“该死的魔修,人人得而诛之!无胆鼠辈,欺软怕硬,丢了一条胳膊,只敢在后辈面前逞威风。”

这一骂,打断了血蝠原本想说的话,更令他气恼之极,已无心解释。

楮搏身旁,三长老惊得不轻,以他对楮搏的了解,这孩子绝不会如此莽撞,在强敌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大长老也眉头紧皱,拉着宣月晓彤后退两步。

他和三长老联手,与血蝠应该可以勉强周旋,却绝对占不到便宜,可此时,还带着楮搏和宣月晓彤,如果双方开战,这两个孩子恐怕难逃一死。

大长老当机立断,拖着两人抽身便走,口中却道:“阁下休要动怒,此中似有蹊跷,待老朽回去查清始末,咱们再作计较不迟。”

一来,这件事确实有些古怪,二来,这么说也是缓兵之计。

血蝠虽恼怒,可与一个修真门派为敌还是多少有些顾虑,便也没阻拦他们退走。

可惜这次行动,因为没有周详的计划而失败,楮搏和宣月晓彤并没有被血蝠杀死,双方的矛盾也没能挑起,反而暴露了很多东西,引起双方怀疑。

若非骨中虚尽力补救,差点把整件事搞砸了,那后果可极其严重,羿熔阁不提供庇护的话,赤羽搏等人将直接面对死亡。

若由亚若来指挥这次行动,必定考虑各种意外情况,至少应该将几位长老牵制住,那样的话,血蝠和羿熔阁说不定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对头。

楮搏和宣月晓彤被带回山上,极少对重孙子发火的三长老怒喝道:“混账!你们这是干什么?是你们主动招惹那个煞星的是不是?这不是找死吗?”

受了血蝠的魔气侵袭,宣月晓彤仍在昏迷,嘴角满是鲜血,楮搏也伤得不轻,却在骨中虚的控制下提前清醒过来。

面对三长老的怒火,骨中虚不知道如何解释,关键是,他不能一辈子控制这两人,也就是说,事情早晚要败露。

懒得废话,他很痛苦的捂住胸口道:“太爷爷,孩儿伤重,您也吐了一口血,咱们还是稍事休息,之后再慢慢说吧。”

虽然对事情的前因后果非常好奇,可楮搏说的也不无道理,大长老一脸凝重,叹了口气道:“那就缓口气儿,之后,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有你小子好看!”说话时,却瞥了一眼三长老。

楮搏和宣月晓彤被分别送回住处,三长老也回自己的洞府疗伤,只剩下大长老缓缓在大殿中踱着步子。

楮搏这小子他很了解,不愧是三长老的重孙子,这爷孙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心机,有城府。

可今天晚上的楮搏跟往日那个他根本联系不上,没有足够利益的事他怎么会出头,何况这种关乎性命的事。

他和晓彤冒冒失失冲到那魔头面前喊打喊杀,一副大义凛然模样,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么多年了,大长老一直不太喜欢楮搏,因为对他的为人已经十分了解,可他偏偏是老三的嫡系重孙子。

半个时辰之后,宣月晓彤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只觉头昏脑涨,浑身酸痛,五脏六腑似乎翻了个儿。

缓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惊出一身冷汗,之前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做梦?可从身上的伤来看那根本不是梦!

山后方的一座洞府中,大长老面色凝重坐于主位,两侧各坐了数名老者,三长老也简单休息一下来了这里。

片刻之后,楮搏和宣月晓彤被人带了进来,跪在洞府中间。

大长老看了看楮搏,眉头微皱,又看向宣月晓彤,柔声问道:“晓彤啊,你这孩子也在羿熔阁待了快二十年了,之前从不惹什么是非,可是这次,到底怎么回事?”

宣月晓彤一脸恍惚,似乎还未从之前的噩梦中清醒,讷讷道:“大长老爷爷,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被恶鬼附身,所有行动完全不受自己掌控,待到清醒过来才觉得后怕。”

楮搏在一旁道:“是啊,是啊,大长老,太爷爷,我差点死了,我竟然差点死了!”

大长老一皱眉,白了楮搏一眼,缓缓道:“晓彤啊,你先别激动,慢慢说,把事情的前后始末完完整整说一遍。”

宣月晓彤深深呼了口气,道:“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我们在楮搏师兄那里喝了顿酒,也没喝很多,结束时,大家伙都散了,楮搏师兄喊我,我转回身走到他身旁,就仿佛突然掉进了梦魇中,之后的事就身不由己了。”

大长老眉头越皱越紧,这算怎么回事儿?梦魇?这种理由也能相信?可晓彤这孩子向来有分寸,从不乱说话。

思索间,又将目光转向楮搏。

楮搏看了看三长老,一脸的慌张失措。事情因他而起,可他却找不到理由推脱,只得硬着头皮道:“是在我那里喝酒,可酒席刚散我就像着了魔,不知道为何叫住宣月师妹,也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们俩仿佛被下了定身咒,就在我那院子里呆坐了一下午,等到晚上,突然莫名其妙地往山下跑,去找那个该死的血蝠。”

几位长老面色一变,大长老问道:“你说那个魔头叫做血蝠?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们之前就认识?”

楮搏赶忙辩解道:“不,不认识,可我就知道他叫血蝠,真的,我没说谎,不知道为什么就知道了。”

大长老脸色越发阴沉,就连三长老也一脸怒容盯着楮搏。

这样的鬼话怎么能不让人怀疑,宣月晓彤却在一旁道:“是啊,楮搏师兄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确确实实莫名其妙就知道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真的活见鬼了,明知道那个人很可怕,却偏偏毫无畏惧,还故意激怒他,似乎很希望他把我们都杀了。”

几位长老越听越糊涂,又问了些细节之后只得让楮搏和宣月晓彤离开,却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又见黎双平

整个问话过程中,楮搏二人都没有提起赤羽搏,楮搏大张旗鼓请一名杂役弟子喝酒,这件事本就很难解释。

大长老之所以看不上楮搏,主要就因为他拉帮结伙,背地里搞小动作,楮搏当然不会在大长老面前自找不痛快。

宣月晓彤也没有说,一是顾及楮搏,二来,她也觉得这个习山非常神秘,对他的好奇越来越盛,却只想自己来揭开他的神秘,不希望借他人之手。

他们俩走后,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长老起身,踱着步子,良久才道:“之前我们就发现了一道神秘精神力量,这次的事应该跟那东西有关。

血蝠的实力更不容小觑,从老三跟他对的一掌来看,这个人实力相当恐怖,即便我们师兄弟几个联手能将其击败,可想杀死他必定不容易。

多少年来,我们羿熔阁专注于炼器,从不参与外界的各种纷争,一直以来也风平浪静,想不到这次麻烦自己找上门来。

为今之计,我觉得先要弄明白这个血蝠到底想干什么,或许我该下山一趟,跟他开诚布公的谈谈。”

二长老赶忙道:“大师兄三思啊,这个人来历不明,意图不明,浑身散发着阴狠暴虐的气息,先杀咱们的杂役弟子,又用妖法差点害了楮搏和晓彤。

如果他想对咱们羿熔阁不利,你贸然去见他,岂不是自投罗网?万一他布下陷阱埋伏,你要如何应对?”

三长老也道:“我听说,西大陆有个神秘势力专门修炼精神力,甚至死去之后也有办法保持神魂不灭,他们拥有极其强大的感知力,还有很多诡异莫测的手段,比如,控制一个人的神智。

从楮搏和晓彤的情况来看,很像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心智。

我认为,这很像个阴谋,有人在一步步引领我们走进他们的埋伏,未弄清楚情况之前,大师兄还是不要贸然与血蝠碰面的好。”

二长老道:“老三说的不错,这先后几件事都似有古怪,要么血蝠在玩阴谋,要么暗中还有什么人掌控着一切。

情况明朗之前,咱们最好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万一有什么变化还可以启动护山大阵。

总之,保证宗门和弟子们安全是最重要的。”

大长老本是个沉稳又不失果决的人,他隐隐觉得该去和血蝠谈谈,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被二长老和三长老一说,也觉得不无道理,盲目去见血蝠风险不小,便也暂时放下这个念头。

赤羽搏静静待在住处直到骨中虚回来,告诉他事情失败,楮搏和宣月晓彤没有死,他反而下意识松了口气。

看来有些事还要交给亚若,他下意识想着,却没意识到危险已经悄无声息靠近。

第二天一大早,赤羽搏来到乔老头屋中坐下,乔老头正在外边安排杂役弟子工作,因此,屋中并无旁人。

突然,门被推开,缓缓行进来一人,身形笔挺,两鬓发白,一脸微笑。

这张脸赤羽搏已经很熟悉,竟然是黎双平!

此时此地,这个人的突然出现令赤羽搏不由一惊。

亚若曾不止一次怀疑他是血蝠的人。前不久在南方分别,如今他又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天下那么大,哪会有这么巧的事,走到哪里都能跟他偶遇,除非,他就是血蝠安排跟踪自己的!

那么,他来干什么?如果他道破自己的身份,将整件事跟羿熔阁修者说清楚,会发生什么事呢?

恐怕自己连同亚若等人都要性命不保啊!

可是,很显然他还没这么做,否则,自己也不会安然待在这里了。

他来见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黎双平那张脸仍如以往那般,带着淡淡笑意,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赤羽搏皱紧了眉头,冷冷盯着他,道:“你是血蝠派来的?到这里干什么?”

黎双平一脸的欠揍笑容,道:“血蝠,那是什么?一种妖兽吗?”

赤羽搏一肚子火,恨不得立刻杀了这家伙,他分明就是血蝠的人,这一点已经无须怀疑,却偏偏顾左右而言他。

可这里是羿熔阁,自己只是一名小小杂役,强自稳了稳心神道:“找我干什么?”

黎双平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也算老朋友,先后打过几次交道,同生死,共患难,单纯过来看看你就不行吗?”

赤羽搏一阵反胃,心道:这老家伙还真能装。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看吧。随便看。”

黎双平嘿嘿一笑,道:“老弟还是太年轻,有些事想不开啊!

我如果想让你们死简直易如反掌,只需动动嘴皮子,而我想让你们活,即便强敌窥伺也不是没有机会。”

赤羽搏闻言一呆,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让自己死还是活?

既然他是血蝠的人,那么,揭露这件事,让羿熔阁修者把自己赶下山,这才是他要做的,难道说,他真的不是血蝠派来的?

黎双平见他思索,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赤羽搏在心中问骨中虚道:“骨大哥,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骨中虚思索片刻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血蝠的人,那么,逼咱们离开羿熔阁对他来说并非难事,也就是说,咱们的命就握在他手上。

可是,从最后那句话来看,他似乎又不想让咱们轻易死了。哎呀呀!我老人家也看不透啊!”

另一方面,客人所住的屋子中,亚若静静盘膝打坐,南圃却一脸凝重,老疯子抓耳挠腮,憋闷得紧。

缓缓踱着步子,南圃实在难抑心中的疑惑,问道:“亚若,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了,你到底想没想好如何对付血蝠?”

亚若缓缓睁开眼睛,毫不隐瞒道:“没有。”

南圃顿时皱眉,道:“什么?那你还这么沉得住气?”

亚若苦笑道:“沉不住气又如何?”

南圃道:“总该有所行动啊?你在等什么?又能等到什么时候?”

亚若皱眉道:“自从住到这里我就仔细想过,要杀死血蝠就必须挑起羿熔阁修者的怒火,可这里是炼器宗门,与普通修真门派不同,这里的修者不好斗,没有绝对把握就贸然行动反倒弄巧成拙。

行动之前必须彻底了解羿熔阁修者最在意什么,只有充分利用这些才能一举挑起他们和血蝠的矛盾。”

南圃不解道:“所以呀,我们必须做点什么,而不是在这里干等着!”

亚若道:“别忘了眼下的身份,我们只是来这里炼制宝物的客人,没有权力也没有理由四处走动,如果那样做,只会让羿熔阁修者怀疑我们。

山上有数名元婴期强者,也就是说,我们的一举一动根本不可能逃过他们的神识探查。

万一被赶出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安静等待是最符合我们身份的举动,只能希望赤羽能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南圃眉头紧锁,是啊,亚若说的不错,表面上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否则,后果很严重,可赤羽搏一个人真的行吗?

亚若又接着道:“让与世无争的羿熔阁修者跟血蝠拼命本就不易,黎双平的出现更让这件事难上加难。

他是血蝠的人,定然会处处盯着咱们,丝毫纰漏都会被他死死抓住,挑拨羿熔阁修者和咱们的关系,因此,咱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让他挑不出一丝毛病。”

南圃道:“你就那么肯定黎双平是血蝠的人?还有,他之前来这里说的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亚若脸色一沉,叹了口气道:“我也一直想不明白,这个人城府很深,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

他主动找上咱们,还说了那样一句话,确实非常古怪,或许只是故布疑阵迷惑咱们吧。”

南圃道:“如果能想办法除掉此人,我们的处境会好很多!”

亚若道:“不可以,这里是羿熔阁,我们没有理由也没有机会除掉他,越是贸然出手越会令我们处境艰难,只要保持泰然自若,黎双平不管背后说什么都是一面之词,不足为虑。”

南圃道:“好在你让羿熔阁炼制那样一件东西,只要不出意外,我们的时间应该还算充裕。”

不错,黎双平先来找过亚若几人,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才去了赤羽搏那里。

亚若和南圃交谈时故意压低了声音,又在房中,应该不会被其他人听到,却忽略了一旁还有个老疯子。

碍于事态严重,这个老家伙这几天一直没怎么捣乱,可心里的憋闷已经到了极限,听到亚若和南圃的话,老家伙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很好玩的念头。

黎双平,这家伙不是什么好鸟,不能杀他,那开个玩笑,捉弄他一下总不会有事吧?

客人的住处相距并不远,黎双平就住在亚若等人斜对面。

老疯子悄悄出了屋子,就在周围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靠墙一躺,像是睡了。

亚若和南圃可以通过神识感觉到他,也并未阻止,因为他是个疯子,不容易引起怀疑,或许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还能打破眼下的僵局。

这里不同于杂役弟子住处,山上弟子很多住在附近,时不时有弟子来往,见一个邋遢老头躺在那里也不甚在意。。

等了片刻,黎双平晃晃悠悠从山下上来,老疯子心下暗喜,一跃而起,满脸傻笑,大步流星向他走去。

那双眼中却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坏笑,看样子,老家伙又要冒坏水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跟你玩

二人打个照面儿,黎双平很清楚老疯子,早知道他疯疯癫癫也并未在意。

距离快速接近,黎双平瞥了他一眼,道:“你来干什么?”

老疯子来到近前,嘴一撅道:“太无聊了,都没人跟我玩,你陪我玩怎么样?”

对这老家伙,黎双平也觉得头疼,跟一个傻子有什么可玩的,转身刚要走,却被老疯子拉住胳膊,道:“你别走啊,只要跟我玩,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黎双平微微一皱眉,他这个人心机深沉,听老疯子如此一说,下意识琢磨这老家伙有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也就有那么一丝分神,哪成想,正落老疯子的圈套。

一个从来不说谎的人偶尔说一次,很容易骗到别人,正如一个傻子偶尔耍一次小聪明,就连聪明人也招架不住。

老疯子趁他略一分神的功夫,猛地出手,一把握住黎双平衣袍的腰间位置,冷不防一用力,只听“刺啦”一声,袍子连同裤子顿时被撕个稀碎。

这一下是黎双平万万没想到的,两个人加在一起都快有两百岁了,谁能想到老疯子竟然做这种无聊事。

旁边不远处传来“啊”的一声惊呼,几名年轻弟子向这边看过来,其中还有一名女子。

老疯子晃动手中一大把碎布,嬉皮笑脸道:“你看,跟我玩是不是很有意思?你是不是很多年没这么兴奋了?”

黎双平弓着腰,感觉浑身凉飕飕,一脸呆滞,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想做点什么,又觉得行动不便。

确实很多年了,很多年不曾这么尴尬,这么无措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转身就往住处逃,也顾不上后边又是几声惊呼。

只听老疯子悠哉道:“哎,你的衣服,我还给你呀,留着也没用!”

急匆匆逃回住处,黎双平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自己的狼狈相被几名弟子看到了,还有更多修者即便没看到,也通过神识感知到了吧。

用不了两天,这件事就会在山上传得沸沸扬扬,每个人都会知道。

我的天哪!一百岁的人了,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撕了裤子,扒了个精光,这可怎么见人呐!

老疯子似乎还不尽兴,站在黎双平门口大叫:“出来接着玩呀,我还没玩够呢!”

屋子里,黎双平只是发呆,甚至忘了换衣服。

对面房中,亚若和南圃也笑得前仰后合。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赤羽搏忧心忡忡,一直担心黎双平暗中使坏,哪知他被老疯子玩得魂不守舍,大门都不敢出。

天色渐暗,杂役住处,满正和曲晨忙了一天,回到屋子便一头倒在床上,赤羽搏也半躺在床上,一脸凝重。

楮搏和宣月晓彤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有没有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黎双平到底来干什么?如何才能与亚若取得联系?这些问题困扰着他,令他担心不已。

突然听到满正开口:“曲晨,今天宣月师姐跟我说话了。”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窃喜。

曲晨略带惊异的“哦?”了一声,随即又带了几分揶揄道:“不过指使你干活罢了。”

是啊,宣月师姐那样仙女般的人儿能跟一名杂役弟子说什么。

满正嘿嘿傻笑道:“是啊,你猜得不错,竹昱江师叔要炼制一件法宝,宣月师姐在帮忙,让我们几个帮着准备材料,可是,我一不小心划破了手,宣月师姐问我有没有事,还抬起我的手看了看呢。

你不知道,她握着我手的时候,我的心简直都不会跳了。”

曲晨借着昏暗光线仔细看了看他,笑道:“看你个闷骚样儿!”

又道:“那时你说了什么?”

满正轻轻一叹道:“不太记得了,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好像一连说了几个没事,现在想想,应该一脸的呆相吧。”

赤羽搏听到他们俩的谈话,不由轻轻一笑道:“修者也是人,她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修罢了。”

事实虽是如此,可赤羽搏多少有些故意贬低宣月晓彤的意思,似乎想以此摆脱心中的愧疚。

满正立刻反驳道:“说什么呢,你刚来,不了解宣月师姐,她不是普通人,是个仙女!”

没想到曲晨也附和道:“嗯,宣月师姐确实跟一般人不一样,她高贵、善良、美丽、亲切,怎么说呢,老天好像把所有的优点都给了她,好到无法形容。”

赤羽搏微微一愣,听着他们蹩脚的赞美,似乎她已经好到不属于人间了。

随即又释然,宣月晓彤确实很优秀,尤其在这些为了一口饱饭拼搏的杂役弟子眼中。

看一个人的角度不同结果自然也不同,即便拥有天灵根资质,可跟亚若相比,她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

正如宣月晓彤自己说的,是个人就无法免俗,心中同样会有自私、丑恶。

也许她一直表现得温和淡然,人性的卑劣一面并没有在她身上明显体现出来,那也只是因为她没什么需要争的,身份超然,独立于各种纷扰之外。

在大事面前,得失面前,生死面前,她的表现绝不会比亚若更好,甚至可能丑态百出。

人性本就如此,尤其是没经过什么苦难的人,在突如其来的危难面前,内心的丑陋更容易暴露出来。

不想再讨论宣月晓彤,赤羽搏又问道:“你们说的竹昱江师叔炼制法宝是怎么回事?”

曲晨道:“之前跟你说过,二代弟子一共七人,目前是羿熔阁的七位长老,他们之下有三十多名三代弟子,竹昱江师叔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是大长老的徒弟。

论炼器水平,他甚至已经渐渐赶上二代弟子,门中很多法宝的炼制都是他完成的。

可前不久,他在炼制一件法宝时出了状况,听说那件宝物被人暗中动了手脚,这才最终失败并损毁。

几位长老查了一阵子,却未找到什么证据,他也被关了禁闭。

大长老力保他,以往的实力也摆在那里,因此,他才被放了出来,这是他复出之后的第一件宝物。”

赤羽搏顿时来了兴趣,炼制的宝物被人动了手脚?这其中似乎大有文章,或许可以利用。

满正瓮声瓮气道:“一定是有人妒忌他的才能,大长老一脉虽然人数不多,却都是好人。”

曲晨接着道:“竹昱江师叔总喜欢冷着一张脸,却痴迷于炼器,从没听说他搀和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以往的宝物炼制中也从未出过状况,就连我们这些杂役也喜欢跟着他干活,虽然累,可看着他专注的样子都觉得心里舒服。”

满正道:“是啊,那才是干正事的人,踏踏实实,跟我们是一样的。”

赤羽搏心中一动,对炼器的兴趣又被勾了起来,随即又疑惑问道:“难道他炼制法宝的时候也不避讳,什么人都可以靠近吗?”

曲晨道:“可不是,那才叫坦坦荡荡,从不担心被人偷学了本事,可三代弟子没一个去向他学习的,只有几个四代弟子偶尔会去看看,其中要数宣月师姐去得最多。”

赤羽搏问道:“这是为什么?”

满正道:“嫉妒呗,同样的三代弟子谁会承认技不如人。四代弟子也大多心思不在正地方,只有宣月师姐潜心修炼,钻研炼器。”

曲晨补充道:“还有一层原因,经验对于炼器来说非常重要,光是看并不能学会其中精髓。”

赤羽搏缓缓点头,越是精妙的活儿越需要拿捏准确,丝毫容不得差错,同样是提炼一种材料,火焰温度高一分低一分,时间长一瞬短一瞬都将有所影响。

虽然宣月晓彤送来的典籍没时间好好看看,可对于炼器的基础知识赤羽搏还是懂一些的。

小时候在入云山,师父闵钰就让自己抄刻过很多关于炼器炼丹的典籍,一是教自己认字,二是开阔眼界,那些竹简现在还留在储物戒指中。

之后的时间,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杂役弟子们又纷纷忙碌起来,赤羽搏去了乔老头屋子里,跟他大眼瞪小眼。

没过多久,一名弟子急匆匆跑进来,道:“乔老哥,我师父让你找五六个力气大的去搭把手,快点,急用。”

乔老头苦了一张脸道:“哎呦,人都已经出去了,力气大的根本凑不上五六个。”

又问道:“你师父出来了?”

那弟子点头,一旁的赤羽搏却心中一动,出来了?难不成这名弟子的师父就是满正口中的竹昱江?

那弟子皱眉道:“怎么这么倒霉,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回头师父又要骂我了。”

赤羽搏微微一笑道:“力气活吗?这个我行啊,不用那么多人,我一个就够了。”

那弟子却不屑瞥了他一眼,师父正在炼制一面极大的金属盾牌,需要两面反复钻孔镶嵌东西。。

一人高,巴掌厚的大盾牌,那分量,简直吓死人,师兄弟五个累得脸红脖子粗才能勉强掀起来,他竟然说一个人就够了?

“你小子新来的吧?是不是脑子不太好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生神力

赤羽搏以结丹期实力来这里做杂役的事只有极少人知道,来这里后又隐匿了气息,楮搏一伙人也不过因为私交从衡师叔那里听到些风声,眼前这名弟子当然是不知道的。

还没等赤羽搏答话,乔老头却苦了一张脸,万一惹恼了这位小祖宗,闹出事来可不好,眼珠儿一转道:“这位确实是刚来的,他天生神力,我正不知该往哪儿安排呢。”

心中暗道:你既然说行,我就替你吹,你可千万别给我拆台!

那弟子又仔细打量赤羽搏两眼,皱眉道:“天生神力?乔老头,你可别被人忽悠了!”

赤羽搏一脸平静道:“差不多吧,一两千斤应该没问题。”

乔老头和那弟子同时一呆,“一两千斤没问题?”这是人该有的力气吗?

作为炼器宗门,所有修者都是专门修炼火灵力的,全宗上下没一个练体修者。这名弟子自小在门中修炼,根本就没见过练体修者,自然无法理解。

赤羽搏看他满是怀疑的眼神,道:“怎么,你不信?那我证明给你看,你可别害怕。”

那弟子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赤羽搏拉出了屋子。

接着,发觉自己的胳膊和脚踝各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然后身子晃悠了几下,猛地向上升起。

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顿时令他脑中空白,惊呼,无措,身体翻滚着上升,耳旁劲风呼啸,眼中的景物急速缩小,迅速从周围环绕的绿变成宽广无边的蓝。

开始时还因为措不及防并未觉得如何害怕,可片刻之后,他便扯着嗓子尖叫起来,只不过,在浩瀚的天空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渺小。

过了良久,耳边呼呼的风声终于停止,四周恢复一片宁静,当然,他并没有心情仔细体会,而是手脚并用,下意识乱蹬乱抓。

宁静只维持了一瞬间,耳边风声又起,越来越大,他很清楚,上升的过程已经结束,转为越来越快的下降。

他大张着嘴拼命呼喊,可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吓,瞬间已经失声,嗓子眼儿只发出短促的气流声,却发现胸腔已经空了,竟然忘了换气。

手刨脚蹬,没命地挣扎,却抓不到任何东西,心脏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超出负荷,身子不知因为恐惧还是缺氧,开始颤抖起来。

脑中只剩下一个景象,那就是一直这么落下去,然后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响,变成一张扁平的肉饼。

就在距离地面还有数丈高度时,赤羽搏猛地跃起,双臂托住他身体,慢慢化解下坠的力道,又稳稳落在地上。

那弟子两脚着地,身体倚在赤羽搏伸出的手臂上,然后缓缓瘫软在地,还在不断颤抖,没了一丝力气。

周围的景物还在旋转,呼呼喘息,神智却仍清醒,心中暗道:好在刚去了茅房,要不然,一定吓尿了。

喘息良久,心里憋屈,恨不得大骂一通,却又觉得那会更丢人,恨恨瞥了一眼赤羽搏,有气无力道:“你、真他娘的、不错!”

踉跄站起身,还有些打晃,拉着赤羽搏缓缓离去。

二人一路前行,又转了几道弯,前方出现个不算大的院子,正中有四名年轻弟子和一名中年男子。

年轻弟子一个个衣衫不整,站立不端,满头满脸的汗,还在呼呼喘息。

中年男子长袍系在腰间,一脸专注的蹲在一块巨大金属板上“叮叮当当”敲打着。

赤羽搏心中一动,那中年男子应该就是竹昱江了,衣着普通,头发有些乱,似乎根本没发现自己到来。

在院子一侧石墩上还坐着一名女子,紫色衣裙,抬眼望着这边,神情似有些恍惚,竟然是宣月晓彤。

看到她,心中下意识一抽,这个女人差点就被自己害死,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师父,我找来帮手了。”一声喊打断竹昱江的动作,抬头看过来,微微一愣,随即轻轻一叹,又低头忙自己的了,那表情似是无奈又懒得废话。

另一侧,宣月晓彤始终看着这边,面无表情,却不肯移开目光,表面平静,却似压抑着心中的惊涛骇浪。

那日的情景又在她眼前浮现,“你在害怕?在怕我?很好,那就离开吧,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这是赤羽搏对她说的话,那样冷漠,甚至带着杀气。

他为什么这么说?血蝠那件事跟他是否有关系?宣月晓彤越想越觉得奇怪与害怕。

原本对这个男人有很多好奇,还有一分好感,可是,经过那天晚上的事,再想起他说过的话,心中仿佛多了根刺。

难道是他?是他要害死自己吗?又是如何做到的呢?这个念头一直在脑中徘徊不去。

赤羽搏面色平静,稳了稳心神,缓缓向前,停留在竹昱江前方一丈左右,静静看着那巨大金属板和竹昱江的动作。

很明显,这是一面特制的大盾,恐怕只有实力不俗的体修才能运用自如。

竹昱江正拿着个银光闪闪的小凿子对着大盾猛凿,将其上原本就有的孔洞修整成圆形,动作极为精巧娴熟。

修得差不多了,他从上面走下来,看了众弟子一眼,沉声道:“翻过来。”

五名弟子全都苦着脸,晃晃悠悠走过去,一起抓住大盾的一侧咬牙用力,大盾缓缓抬起,五人却憋得面红耳赤。

去找赤羽搏那名弟子龇牙瞪眼,叫道:“快来帮忙呀!”

赤羽搏并没有动,只是饶有兴趣看着五人脸红脖子粗,好不容易将大盾立起来,然后“轰”的一声推倒,激起一阵烟尘。

竹昱江没有理会他们,直接走过去,在大盾的这一面又“叮叮当当”地凿起来。

他手里那个小凿子还真厉害,没多长时间就把孔洞周围的金属切削下去,修整成规整的圆形,然后,又取出个银白色的柱状东西,比划一下,用锤子狠狠砸进了孔洞之中。

做完这些,竹昱江对着那柱状物一点指,其上发出隐隐红光,前方的另一个孔洞周围竟然也诡异出现一圈红痕。

赤羽搏双眼一亮,感叹这东西的神奇之余,也明白了竹昱江到底在做什么。

整块金属板上一共有三十六个孔,都不大,形状也不太规整,似乎是铸造成这样的,而每嵌入一根银色柱状物,下一个孔洞的精确位置就会显现出来,需要将原有的孔洞扩大并修理整齐。

看来,这些柱状物的位置有极为严格的要求,而每一个的位置需要根据前边弄好的那些调整,怪不得他要用这种笨办法一个个修整。

这个过程中,大盾也最少要翻动三十六次,如果修整得不够好,次数还要增加很多。

那些银色柱状物应该能合在一起构成什么阵法,炼制好之后,只要对着某个阵眼位置输入灵力就可以产生特殊的效果。

这就是法宝的根本所在,通过阵法汇聚灵力,发动威能。

竹昱江又修整一番,从大盾上走下来,重复那句话:“翻过来。”

五名弟子齐齐发出一声叹息,甚至目光不善地看向赤羽搏,那意思仿佛在说:你个小小杂役竟然好大架子,只看热闹却不帮忙,是不是活腻了?

赤羽搏也大体看明白怎么回事,沉稳道:“你们等等,还是让我来吧。”

竹昱江眉头一皱,脸上显出不满,瞥了一眼五个徒弟,道:“你们几个一起来。”

赤羽搏却只平静说了两个字:“不用。”那神色气度已与一般杂役弟子迥然不同。

将袖子一挽,走到那巨大的铁板跟前,双手一用力,胳膊上的肌肉便如无数小蛇绷紧了身子一般,纷纷鼓起来,触目惊心。

在所有人的惊愕目光中,那么大一块金属板被他举了起来,然后,稳稳向院子另一侧走去。

那里有不少石墩,有高有矮,有方有圆,应该是平时放东西用的,宣月晓彤就坐在一个较矮的石墩上。

赤羽搏举着大盾,看起来神色轻松,挑了两个高矮合适的石墩,轰的一声放下,然后转身,拍了拍手,微笑道:“前辈,放这里可以吧?”

表面平静,心中却很不舒服,因为刚才走过来时明显看到宣月晓彤脸色变得很难看,似乎有恐惧、有怨恨,还有不解。

另一侧,那几名年轻弟子全都一脸呆滞,竹昱江却眉头微皱,扫了一眼地面留下的脚印,冷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从你身上竟然连一丝灵力波动也感觉不到,却可以轻松举起如此重物?”

赤羽搏并没有立刻回答,因为这件事解释起来不太容易,而他也不想骗这个叫做竹昱江的陌生男人。

竹昱江身后,那名年轻弟子一脸得意道:“师父,乔老头说他是新来的杂役弟子,天生神力。

开始我还不信,可他轻飘飘一下就能把我扔到十几丈高,掉下来时还能接住。

弟子一看,有那么点儿意思,就把他带来了。”说这话时,竟然是一副邀功的模样。。

竹昱江的眼神却始终未离开赤羽搏,疑惑道:“天生神力?这怎么可能?”

随即又嘟囔道:“可他身上明明没有灵力波动!”

第二百一十九章 心照不宣

赤羽搏本不想骗他,可知道的人多了总不免很多麻烦,便也缄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竹昱江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索性低声道:“算了,不管有什么隐秘也不关我的事。”说着,轻飘飘一纵身上了大盾,继续敲打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

竹昱江似乎忘记了一切,只是不停念叨着:“翻过来。”“立起来。”“转一转。”

饶是赤羽搏体力惊人此时也已经汗流浃背,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举起大盾将这家伙拍成肉酱算了。

不过话说回来,竹昱江炼器时的专注真的深深感染了赤羽搏,那面大盾的变化也令他十分感兴趣。

随着第三十六根圆柱形金属镶嵌完成,整个大盾上散发出阵阵热气,甚至,表面上泛起一层淡淡黄光。

很显然,通过这些柱子,一种阵法已经布设完成,也不知到底有什么作用。

竹昱江终于松了口气,一直严肃的脸上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温和,注意力也从大盾再次转移到赤羽搏身上。

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那张年轻的脸上带着与一般年轻人不同的淡然自若,虽然穿着低劣的粗布衣服,戴着一顶蹩脚的小布帽,可这个青年给人的感觉是那样沉稳厚重,就像一座大山,不骄不躁,不卑不亢。

赤羽搏的心思已经远比年龄老成,看到竹昱江的表情时,心中不由一沉。

通过与这个人的接触,包括满正和曲晨对他的评价,赤羽搏觉得,这应该是个值得信任与尊重的长辈,虽然这个人战力恐怕还不如自己,可他对炼器的热忱值得敬佩。

如果自己有资格修习炼器,那么,这个人也够资格成为自己的师父,一生尊敬爱戴。

只可惜,人无完人,在某些方面的欠缺生生阻断了一条路。

两个男人目光相对,心中的跌宕起伏却同样丝毫未在脸上表现出来。

过了这么长时间,另一侧的宣月晓彤似乎已经平静下来,眼神中没了之前的惶恐,面带微笑跑过来,拉住竹昱江的胳膊,笑道:“昱江师叔,这一道阵法终于完成了。”

赤羽搏微愣,这一瞬间,宣月晓彤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不再是超凡脱俗的天之骄女,而只是个活泼的小姑娘。

是啊,虽然被绝大部分四代弟子尊称为师姐,可她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多,正是活泼开朗的时候。

竹昱江与她的关系似乎很亲密,略带宠溺的拍了拍她的手,道:“这种手法对你来说早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也难为你在一旁看了这么久。”说话间,却将目光瞥向了赤羽搏。

他已经隐隐发觉,开始时宣月晓彤看这个年轻人的眼神有些古怪,似乎心中满是矛盾又带了几分畏惧,却很快调整过来。

宣月晓彤甜甜一笑,仰起脖子在竹昱江耳旁低声道:“你是不是对他很感兴趣?”

竹昱江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淡淡道:“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宣月晓彤又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竹昱江突然皱起眉头,目光如电投向赤羽搏,看了片刻又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赤羽搏并未听到宣月晓彤说了什么,不明所以,却听竹昱江对他的徒弟道:“你去告诉乔老头,这个人我要了,最近都不要接其他活儿。”

又看向赤羽搏道:“今天就先如此吧,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过来,不可耽误。”

赤羽搏躬身行礼,准备离去。

在这里虽然只是做苦力,心中却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可以切身感受法宝的炼制过程,揭开那层神秘面纱。

唯一不自在的,就是宣月晓彤一直在一旁看着,那目光似乎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看看。

对于任何修者来说,法宝都有着巨大吸引力,几件得心应手,威力巨大的法宝,可以在关键时刻保住性命。

因此,每个修者都希望自己可以炼制出强大的宝物,但法宝的炼制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胎体的炼制就需要掌握无数材料的特性,掌握多种提炼方法,还有浩如烟海的各种法阵符阵。

而最终的步骤,让一件法宝拥有灵性、拥有成长的空间,还需要极为高深的炼器手法,赋灵,这除了坚实的炼器基础知识,还需要一定的精神力手段辅助,并不是每个修者都能做到的。

跟几乎所有的年轻修者一样,赤羽搏对法宝炼制有兴趣,甚至有了骨中虚之后,赋灵这个最神秘的步骤,对他来说也似乎更容易了,唯一的欠缺就是火灵根资质、火属性修为。

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自身条件,令他既无法走上这条路又无法彻底死心,其中纠结自然不足与他人道。

正眉头微皱缓缓前行,却听后边清脆声音呼唤:“习兄,你等等。”是宣月晓彤的声音。

赤羽搏身子一滞,经过一次险死还生,她心里到底怎么想,有没有怀疑自己呢?还有,她刚才跟竹昱江说了什么,以至竹昱江看自己的目光顿时改变?

宣月晓彤来到近前,大方一笑道:“之前你说过,让我不要出现在你面前,可今天是你先出现在我面前的。

而且,昱江师叔炼制宝物我是经常去看的,你又要去帮忙,难不成要我一直躲着你?”

赤羽搏冷冷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略带挑衅的笑意,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盯着自己,心中明白,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是好奇,还有试探。

或许这个女人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有了阴影,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或者说,强行压下了。

真不知该以什么态度面对她,她很好,很优秀,很漂亮,也很聪明,并没有做错任何事,至少在自己面前如此,可自己却差一点害死了她,心中怎能没有愧疚!

算了,冷着一张脸就能让她再也不出现在自己面前吗?未必,或许正因为如此,反而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想到这里,不由苦笑道:“宣月师姐,你的长辈没有教过你,跟陌生人相处要心存警惕吗?”

宣月晓彤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让我提防你、远离你了。

我很好奇,为什么有人以这样的方式跟别人相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故意让别人认为自己很危险,出发点是什么呢?远离你就可以远离危险吗?如果真的如此,你倒是好心了。”

赤羽搏一呆,她的话和语气中包含着很多意思,很明显带着对那件事的怀疑,还带了几分挖苦。

如果可以的话,并不想伤害她、欺骗她,可是,自己所做的事怎么能让她知道。

微微一顿,赤羽搏冷冷道:“人心难测,并不是只有简单的善与恶,好人有时候也会做坏事,坏人一生当中也不免做几件好事。”

宣月晓彤脚步一滞,又快走几步跟上来,道:“你这个人很神秘,很有意思。

我承认,自小在这里长大的我并没有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看人看事的眼光也并不老辣,可我也见识过一些明争暗斗,深深明白一点,真正的恶人是不会把自己干的坏事挂在嘴上的,也不会时不时提醒别人防备自己。”

赤羽搏没有看她,眉头却微微一皱。这几句对话看似毫无章法,可两人心中都很清楚彼此在说什么。

原来彼此已经心照不宣,她已经猜到差点害死楮搏和她的人是谁了,因为自己心中的矛盾让她有所觉察。

要杀她,却又不忍、愧疚,所以,言语和行动中表现出太多不自然。

可也正因为这份矛盾,让她心中仍有疑惑,认为自己并非真正的恶人,并没有把这件事闹大,否则,面对自己的就不是她了。

一个差点被自己害死的人还能如此相待已经难能可贵,仅从这一点来看,她也算是个善良的女人。

两人默默前行,各怀心思,片刻,宣月晓彤又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能跟我说说吗?我很想知道你的事。”

赤羽搏很清楚她这么说的用意,她想更多的了解自己,然后下一个定论,好人或者坏人。

如果是好人,她或许会保守这个秘密,如果是坏人,羿熔阁高层就会知道一些事,自己也要有麻烦了。

犹豫了,不是因为宣月晓彤的问话,而是因为自己的心。

想挑起羿熔阁和血蝠的矛盾,那么楮搏和宣月晓彤无疑是最值得利用的人,可此时,心中已经不再有杀意。

见他久久不语,宣月晓彤轻轻一叹,似是舒缓心中的委屈与彷徨,缓缓道:“我这个人,从七岁就入了羿熔阁,跟着师父修炼,直到如今不曾下过山,不曾见识过外面的大千世界。

或许因为那所谓的天灵根,我的修炼速度很快,师父对我很好,门中长辈们也都对我很好。

在这里,我是个特殊的人,我的师父是三代弟子中最温和、最耐心的人,且只有我一个徒弟,把所有精力都用在我身上。

平日里,除了修炼和炼器,无聊时我就试着了解山上每一个人,因为我觉得,这里的人和外面的人在思想上是相同或者相似的。

虽然无法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但了解各种各样的人心,其实就相当于了解了天下。

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看到了很多,有的人其实很简单,比如我师父,他就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把我培养成最优秀的修者和炼器师,跟这个目标不相干的事他向来懒得理会。

再比如昱江师叔,他一门心思都用在炼器上,全心全意完成每一件宝物,即便有人暗中陷害他,也全然不觉。

这样的人让我觉得安全、亲近,因为他们根本不会伤害别人。

而有的人,他们的思想很复杂,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有目的的,他们通过各种方法壮大自己的力量,同时,通过各种手段伤害妨碍到他们的人。这些人让我觉得害怕。

可在这里,所有人都不会针对我,因为我是个非常特殊的人,或者说,我的身份非常特殊。。

我静静看着,轻易不表明什么,只作一个不动声色的看客,其他人也不在意我,知道我从来不会乱说什么。”

赤羽搏面无表情静静听着,等她说完才问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第二百二十章 坦言相告

宣月晓彤微微一顿道:“我是说,我经常试着了解人的内心,而你这个人让我觉得很古怪,很矛盾,和我之前接触过的人不同。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想杀了我,而有时候,我又觉得你想让我远离你,远离危险,似乎不想伤害我。

我感觉你的心很矛盾,而认识你之后,我觉得自己也很矛盾。

没来由的,觉得你不是个坏人,你心中满是热情,可有时候,又觉得你很可怕,充满血腥。”

赤羽搏的心在震荡,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还是这个女人心思太敏锐?这件事弄不好,自己的处境将会很危险!

心中的彷徨只有一瞬间,很快就有了结论,因为出身蛮族的他本就不是个犹犹豫豫的人。

微微一滞,他缓缓道:“好吧,你说的很对,我做了些不光彩的事,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向你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伤害你。

正如你所说,我也在矛盾,也有我的无奈,修真界本就是充满血腥的,并不像这里这么平静,有些事很难跟你解释,但我希望你明白,很多时候恶行并不等同于恶意。”

这句话说出来,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宣月晓彤并不是个笨女人,这番话已经变相承认,害楮搏和她险些丧命的就是眼前这个小杂役。

虽然仍无法理解他是如何做到的,可很明显,他已经承认了。

赤羽搏也清楚,这样说很可能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但他有种感觉,宣月晓彤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

并不是擅于揣摩人心,可丰富的阅历给了他一种感觉,区分一个人是否值得信任的感觉。

气氛瞬间变得凝滞,甚至宣月晓彤的脸色也苍白了几分,周围是令人窒息的安静。

两人谈话,其中一人坦言承认想杀了另一人,这是何等的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宣月晓彤才喃喃道:“那个叫做血蝠的人很可怕,你怎么会招惹上他?”音调仍然平静,声音中却多了几分沙哑,暴露了她心中的紧张与不安。

赤羽搏微微松了口气,至少宣月晓彤没有立刻喊打喊杀。

轻轻一叹道:“我要杀了他,因为他不死,其他的很多人就要死,他也要杀了我,因为我砍了他一条手臂。”

宣月晓彤的脸色又苍白几分,愣愣看着赤羽搏,良久才道:“我,我该回去了,出来这么久,师父要担心了。”

赤羽搏脚步一滞,不知道说了这么多是对是错,不知道就让她这么走了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宣月晓彤转身就走,脚步竟然有些虚浮,走了几步又停下,轻声道:“我一直不是个喜欢乱说话的人,所以……”

赤羽搏心中又是一松,既然已经得到明确保证,便头也没回道:“我说过,不会再伤害你了。”

这次谈话时间并不长,两人心中也都不平静,赤羽搏没想到会跟她说这些,宣月晓彤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些。

似乎一切都是意外,两个本应该势同水火的人意外交了心,仅仅几天时间,从生死仇敌变成了交心的朋友。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就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或许两人性格中有某些相似的东西吧。

回到自己住处,宣月晓彤顿时瘫坐在床上,她这一辈子还从来没经历过生死危机,那天晚上是第一次,可当时神智被控制,并未觉得如何,只是回想起来才觉得后怕。

而今天,又是她人生中最紧张忐忑的一天,跟一个差点害死自己的男人说话,却还要尽量保持理智,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强撑着。

可那个男人一直表现得从容镇定,自己如果吓得体若筛糠,岂不立刻落了下风!

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弱不禁风,不想让他看扁了,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了,突然觉得好害怕,好委屈,好不甘心。

那天晚上差点就死了,若不是大长老和三长老及时赶到,此时的自己已经是一具冰冷尸体。

可恨的男人,就算他有什么苦衷,也不该拿自己当牺牲品!不管什么理由,他那样做了,就应该恨他,报复他,让长老们杀死他!

可是,在他身边的时候又仿佛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他的无奈,仿佛能看到他本有一颗温暖的心,却因为承受太多苦难而变得硬如磐石。

他竟然跟那么恐怖的魔头对抗,还砍断了其手臂,一个结丹期的年轻人与那样阴冷暴虐的元婴期存在抗衡,这个过程中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

想到这些的时候,又觉得可以理解他,同情他,可怜他。

心里好乱,前所未有的乱,凭直觉,他不是个恶人,他经历过的苦难就像大海,让人生不起对他的恨意,可心里那根刺,那被伤害后留下的伤痕又如何平复?

坐在乔老头的屋子里,赤羽搏心中也不平静,没想到突然之间就把宣月晓彤当做了朋友,按理说,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两人不算生死对头也不应该能成为朋友了。

是她的沉稳和善良软化了自己的心,她明明已经猜到些什么却没表现出来,反而主动跟自己谈话,那时候,感觉不到伪善,感觉不到阴谋,加上心中对她的愧疚,突然就说了那些话。

现在想想还觉得太冒失,可人这一辈子,如果始终滴水不漏,任何时候都铜墙铁壁一般没有丝毫破绽,那还有什么意思。

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没人来抓自己,说明宣月晓彤没有把这件事捅出去,这就够了,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

人有善恶,走到哪里都会有敌人和朋友,就让这个差点死在自己手里的女孩成为来到羿熔阁之后的第一个朋友吧。

见不到亚若他们,遇到个能说出心里话的人也是种幸运,心里轻松不少。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赤羽搏跟乔老头打过招呼,又去了竹昱江那里。

刚一进院子,就发现宣月晓彤仍坐在昨天的位置,轻轻朝自己点了点头。

竹昱江已经站在大盾旁边等着自己了,他的五个徒弟却没有来。

赤羽搏本就对竹昱江这人印象不错,又经过昨天相处,不似之前那么生分了,和宣月晓彤的关系也已经缓解,心里轻松不少,微笑走过去道:“前辈久等了,您的徒弟们怎么没来?”

竹昱江脸色一沉,道:“不成器的东西,昨天累了,今天要休息。”

赤羽搏微微一皱眉,现在才注意到,他们师徒的关系似乎不太好,昨天,竹昱江和徒弟们就没说过几句话。

师徒如父子,闵钰对自己的好已经铭刻于心,就是新的师父启明泽也对自己不错,为什么竹昱江这样的人会对徒弟那么冷淡呢?

这种问题当然不好随便问,二人都不耽搁,又开始鼓捣那面大盾。

今天,竹昱江并没有继续将大盾翻来覆去钉东西,而是找了些工具让赤羽搏帮着测量、修整。

先用各种工具反复测量,在大盾上画出划痕,划痕之外都要修理掉,这并不是容易事,尺寸上容不得半点偏差。

据他说,下一个阵法在形状布局上要求十分严格,必须在大盾上先刻画出阵法的图形,再开凿、打磨,嵌入阵盘。

两人一起动手,开始时竹昱江监督赤羽搏干,怕他出问题,可一段时间之后,发现他干得十分细致,由于身体素质极好,这件很辛苦的事在他手里似乎举重若轻。

竹昱江似乎来了兴致,难得解释起来,道:“外行人可能不懂,阵法这东西大多比较复杂,要吸收灵力,传递,聚拢,释放出来,需要很多部件。

这些零散东西一一布设在宝物中很难保证互相之间的灵力传导,所以,炼器师将阵法分割成若干个部分,封装在数量有限的几个阵盘中,再将这些阵盘应用于法宝则简单很多。

我们在盾牌上挖出些凹槽就是为了安装阵盘,弄好之后,在上边浇上一层铁水,几个阵法就完成了。”

赤羽搏心中一动,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些。

竹昱江接着道:“之前安装那三十六根圆柱的手法叫做直接嵌入法,这种一层层嵌入的方法叫做多层嵌入法,另外还有直熔冷却法,包镶法,叠镶法等等。

所谓直熔冷却法是将一些阵盘做好,然后将法宝的主体材料熔化,将阵盘直接放入熔化的主体材料中,冷却成型。

所谓包镶法是指,将法宝胎体先做好,然后在其表面做好法阵,再用一层大些的材料将胎体整个包起来。

叠镶法是指,将法宝胎体一分为二,然后在两面上分别做好法阵,再将两部分叠在一起,固定成型。

这几种方法只适用于一些金属材料的炼制,其他材料更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方法,数不胜数。

法宝体积越大,阵盘越大,一般来讲威能也更大,炼制更简单,法宝体积越小,阵盘越小,炼制越发精密,太小的东西,或者非金属材料则要使用符阵。

相对于法阵,符阵更加小巧灵活,可一般来讲威能也相对小些。

当然,凡事无绝对,如果用绝好的材料刻画出符阵,设计合理,布局精密,所能发挥的威能也不容小视。

归根结底,法阵符阵只不过是载体,是媒介,并非力量本身,你懂吗?”。

赤羽搏听得心动不已,似乎突然对炼器和法宝有了全新认识,又有更多不解,心中好奇更甚,却又不方便询问。

对于炼器,自己只是门外汉,眼前就有一位良师,可惜的是,自己只是一名杂役,一个火灵根很差,几乎没希望成为优秀炼器师的人,心中突然一酸。

第二百二十一章 渐行渐近

竹昱江停顿片刻,又道:“听晓彤说,你是一名结丹期修者,为了学习炼器才来这里做了杂役?”

赤羽搏微微一愣,还是点头承认。

竹昱江抬头看了他一眼,叹道:“用心才是成事的前提,可惜啊,我那几个徒弟要是有你这份心……”话说了一半却停了。

赤羽搏这才想起来,昨天宣月晓彤悄悄在竹昱江耳边说了什么,原来是这件事。

心痒难耐,跟着竹昱江短短两日,对炼器的兴趣却一发不可收拾,可是,面前的障碍却难以消除。

竹昱江又道:“小友,你小小年纪就有如今的修为,还是法体双修,更有一身精妙绝伦的隐匿气息能力,可见,你是个能静下心的人。

说句实在的,我对你很欣赏,也诚心劝你一句,想成为出色的炼器师却无法随心所欲掌控火焰,就像梦想着翱翔天际却没有翅膀一样,你明白吗?”

赤羽搏身子一僵,心中的失落难以言表。踏入修真界以来,不管学什么,从未有过如今这般的无力感。

略微出神,却没说什么,只是专心帮着竹昱江做事,可那份失望已经明明白白挂在脸上,引得竹昱江也轻轻一叹。

一天忙碌,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了,竹昱江站起身,挥了挥手,竟有些莫名的落寞。

赤羽搏躬身一礼,心情复杂,转身离去。

原来求而不得是这种滋味,似乎心有灵犀,这种感觉也感染了竹昱江,两个男人心中都有些不痛快,是遗憾,是惋惜。

缓缓行在下山的小路上,宣月晓彤很快追了上来。

赤羽搏停下脚步,转身看了她一眼,淡笑道:“为什么总能看到你?难道你不怕我吗?”

是啊,很明显,这个女人在故意接近自己。

宣月晓彤并没有丝毫扭捏,道:“对你感兴趣啊!何况,你也欠我的,陪我聊聊总不算过分要求吧?”

赤羽搏不以为意,她说的感兴趣当然不是那种意思,才刚认识几天而已,还有之前那件事,两个人的关系绝不是那种,多半也只是好奇而已。

果然,宣月晓彤道:“刚认识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个人很有意思,竟然以结丹期实力来这里做杂役,这种事,之前听也没听过。

后来,莫名其妙差点丢了性命,这才觉得,你这个人好可怕,才知道,师父经常说,外面的修者大多手上沾满鲜血并不是骗我的。

这两天,我脑子很乱,想了很多,这才重新认识修真界。

上次跟你谈话时,其实我非常紧张、害怕,可是,从你身上又似乎感觉到很多之前不曾感觉过的东西,沉甸甸的,十分厚重的东西,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说过,不会再伤害我,我信了,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仔细想了想,其实我不应该怕你,反而你怕我才对,所以,胆子就大起来了。”

赤羽搏无奈,是啊,上次说了那些话相当于把小命交到她手里,算是礼尚往来吧,差点要了她的命,现在把自己的命交给她。

这是个聪明、大胆的女子,虽然有点孩子气,却不让人讨厌。

赤羽搏道:“你一定有很多事想问我吧?可是,你想问的问题我应该都无法回答你,所以,抛开那些,咱们可以说点别的。”

宣月晓彤脸色微微一沉,想不到真正要说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确实有很多疑问,比如,他和血蝠到底怎么回事?比如,他怎么可以控制别人的行动?

赤羽搏见她立刻没了动静,笑道:“说说竹昱江吧。”

宣月晓彤微微皱眉道:“昱江师叔?他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你所见的那样一个人,除了修炼和炼器几乎不做其他事。

炼器知识浩如烟海,就算经验丰富的炼器大师也有很多无法掌握的东西。

对于我们这些弟子,修炼和学习炼器方法是最重要的,对于昱江师叔这种真正的炼器师,经验才是最重要的,每一种材料,每一个符阵法阵,只有无数次使用、揣摩,才能更加得心应手。”

赤羽搏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这也是大部分炼器师战力低下的原因。

又皱眉道:“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他心中满是无奈,似乎炼器之外还有什么事扰乱他的心。”

宣月晓彤略一思索道:“那就应该是他几个徒弟了。

大长老掌管宗门琐事多年,教导徒弟的时间不多,所以,他那一脉人丁单薄,除了昱江师叔,还真没几个摆得上台面的,昱江师叔收了五个徒弟,却都不是他自己愿意收的。

三代弟子数量有限,大部分四代弟子都是宗门收上来交给哪个人传授的,就是说,三代弟子没有选择弟子的权力。

比如我师父,他就只有我一个徒弟,而且,宗门不允许他继续收徒,目的只在于让他全心全意教导我。

昱江师叔就没那么幸运,他对五个徒弟都不太满意,却又不得不教,时间有限,五个徒弟又不争气,完全没有他那种执着。

我觉得,昱江师叔心里很想找个对炼器充满兴趣的徒弟,就像他自己一样,不是师父逼着学,而是自己愿意学,可他没这个机会,一定非常遗憾。”

赤羽搏不解道:“弟子们不是为了学习炼器才来到这里的吗,为什么要人逼着学?”

宣月晓彤道:“这你就不懂了,刚入门时,每个人都信心满满,都梦想自己能成为一名出色的炼器师,可入门的都是年轻弟子,从小学起。

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只是修炼,有了一定修为才能慢慢学习炼器,而刚开始学到的炼器知识也只是处理材料,学习浩如烟海的各种符阵法阵,根本无法炼制法宝。

关键是,门中可以给每个弟子练习的材料也很有限,都是些最基础的,不可能炼制出好法宝的。

你想想,几十年关在这里,不许下山,不干别的,只是修炼和研究无穷无尽的材料、阵法,那种枯燥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

慢慢的,弟子们心中的豪气被磨灭了,以往的梦想也在漫长的道路上变得越来越渺茫,自然再没了热情。”

赤羽搏若有所悟,道:“那你呢?”

宣月晓彤道:“我倒是还可以,在师父监督下,修炼速度快,接触炼器比其他弟子早很多,所用的材料也相对充足,可即便如此,我要学的东西依然太多,能炼制出的法宝也相当有限。

真正的炼器要到神海期之后才开始,炼器弟子都修炼精神力法门,可即便如此,结丹期的精神力还是太薄弱,必须到神海期之后才能有大的突破,在那之后,才有机会接触真正的高深法门,赋灵。

而赋灵是炼器中最为高深、繁杂、捉摸不定的东西,还需要很长时间学习,更需要长期摸索,需要兴趣与执着。

这样算起来,一般弟子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也无法炼制出一件真正的赋灵法宝,是不是很悲哀。”

赤羽搏心中一震,原来这么难,随即又想到什么,问道:“照你这么说,炼器方面的成就其实并不取决于时间,而在于几个先决条件,是吗?”

宣月晓彤道:“不错,你很聪明,只要有足够的修为,足够的精神力,足够的材料反复练习,进境会快很多。

比如我,如果这几个条件都能满足,有个十年八年甚至更短时间就可以成为一名够格的炼器师。

比如昱江师叔,他之所以能从三代弟子中脱颖而出只是因为认真仔细,早年,他每炼制一件东西都力求最好,即便再普通,再没有价值的东西,都会一丝不苟。

渐渐地,他的能力和耐心得到了门中长辈赏识,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交给他来做,因此,得到了更多动手机会,经验也在增长。

良性循环,加上本人的热情,很自然就超过了同辈。”

赤羽搏点了点头,又不解道:“作为炼器宗门,你们这里似乎很缺乏材料啊?”这一点令他很难理解。

宣月晓彤甜甜一笑道:“这你又不懂了,全天下最缺炼器材料的地方就是炼器宗门。

我们的材料也需要买,可我们的使用量实在太大。比如我,一天时间就可以消耗掉一大堆材料,炼制出的东西却卖不上高价钱。

宗门虽有盈利,却远没有消耗的快。”

似乎厌倦了这些,宣月晓彤突然转换话题,俏皮一笑道:“其实,我这个人口风很紧的,从不会乱嚼舌根。”

赤羽搏也笑了,猜到她这么说的用意,明知故问道:“想套我的话吗?”。

宣月晓彤眨了眨大眼睛道:“你看吧,我替一个差点害死我的人保守秘密,都还不知道前前后后到底怎么回事,甚至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名字、来路,简直一无所知,这是不是很不公平?”

赤羽搏看她一眼,见她一脸无害的笑,调侃道:“我知道,你这个人除了令人嫉妒的资质,还有天一样大的好奇心。”

第二百二十二章 悄然定情

宣月晓彤缓缓止了笑,神色转为黯然道:“你是不是吃过很多苦?山上的所有同龄人跟你都不一样,拿炼器打个比方,我们这些人就像刚炼制的刀,表面光亮,宝光隐现,可实际有没有用,是否经得起考验都不好说。

而你就像经过无数战斗,杀过无数人的刀,看起来黯淡,甚至带了锈迹,却可以确定一点,能用,能杀人,关键时刻绝不会断掉。”

赤羽搏又饶有兴趣看了她一眼,道:“为什么这么说?”

宣月晓彤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你招惹了那样可怕的存在,为什么不躲起来,还要杀了他?你跟他有仇?他是不是杀了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赤羽搏闻言心中一痛,想起了宁海城那血流成河的夜晚,想起了菲儿、还有海梦云。

轻轻一叹道:“他是魔修,专门用人的血来修炼,还害死了我两个妻子。”

宣月晓彤吃惊不小,道:“你成亲了?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赤羽搏一时语塞,成亲?没有,那已经是心中无法磨灭、无法挽回的痛。

“我没有成亲,那两个女子只是新认识的朋友,为了帮我而假扮了夫妻。她们都死了,正值好年华,心甘情愿赴死,为了她们心中更重要的东西。

一个女人曾因爱人背叛而怨恨族人,但在血蝠面前族人们自愿用尸体阻挡敌人的退路,充满热情,前仆后继,她深受感动,也加入其中。

另一个女人长相凶恶,从未想过会有个男人,却因为一场假戏投入了真情,最终为了救我而被血蝠斩为两段。

我很后悔没有和她们真的成亲,没有真正照顾过她们哪怕一天,可后悔有什么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说话间声音已经哽咽,眼中也无声滑落两滴泪水。

宣月晓彤心里猛地一酸,从未感受过这么凄美炽烈的感情,又问道:“为了给她们报仇所以你要杀了那个魔头?”

赤羽搏漠然道:“不,死了就是死了,再做什么都是枉然,我要杀他,是为了混进他们的巢穴,杀死更多的魔修,为了活着的人。”

宣月晓彤脸色一变,眼中已然多了些许晶莹,这一刻,深深的震撼就像重锤敲在心上。

问道:“他们的巢穴?用人血修炼?那里会是什么样子?”

“一片昏暗,血腥味刺鼻,就像个巨大蜂窝,里边全是人,每天都会死一些,尸体就像垃圾一样被丢进一个巨大的血池,只需片刻就化为血水。

那些魔修就生活在那么一个恶心的地方。”

宣月晓彤惊讶更甚,道:“你怎么知道?你去过那里?”

赤羽搏点了点头,道:“是啊,被关了一年,不知多少次差点死掉,好不容易才侥幸逃出来。

我的朋友现在还困在那里,终年被关在笼子里,死不死活不活,我却无能为力。”

想到邵文丹允,那个标枪一般挺拔的男子,亚若的师兄,心中又是一痛。

真他娘的该死!血蝠、魅护法,所有的魔修都该去死!除了边渠,那个把死去老父亲形容成魔鬼的真正朋友。

那些痛,别人怎么能理解。

宣月晓彤脸色已经发白,喃喃道:“这么沉重的事为什么要由你来背负?”

赤羽搏却渐渐平复了心情,道:“很简单,因为我也可以修炼魔气,而且,速度还不慢,他们又迫切需要强者。

只要杀了外边的血蝠,回到那个魔窟,我应该不会死,就有机会做点什么,从内而外毁了那处地方。

这样的事,除了我,还有什么人能做,什么人愿意做?”

宣月晓彤呆呆看着他,心中翻江倒海,眼中的两滴泪再也忍不住。

原来眼前的年轻人经历了这么多,承受着这么多,怪不得他与众不同,怪不得他宠辱不惊。

自己的感觉果然没错,他不是恶人,相反,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与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那样高大,那样光彩夺目。

这一生中,宣月晓彤从未经历过大风浪,对那些刻骨的痛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反而有种略显幼稚的崇拜。

懵懂的她崇拜那种顶天立地的英雄,那种饱经风霜,伤痕累累,却更加内敛,更加深沉的男子。

此时此刻,就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的心已经发生了某些细微的变化,朦胧的,却又真实存在的。

那是感情,是对男子发自内心的向往。

正所谓:

天之骄女人中凤,

花样年华妩媚生,

冰清玉洁心似水,

浑金璞玉自天成。

忽如一夜细春风,

少女之心情已萌,

自此天涯共生死,

纵然碎骨心亦恒。

从这一天开始,除了亚若之外的另一名女子真正走近了赤羽搏,当然,一开始只是一厢情愿的。

她的名字叫做宣月晓彤,那么骄傲,那么热烈,却为了他,变得宁静,如大海般包容。

接受他心中有别的女人,甘愿照顾他和别人的孩子,与他同生共死,为他毁了容貌,最终疯疯癫癫,凄惨落寞,却换来真正的不离不弃,那么痛,那么痛!

爱了一个不平凡的人,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火一般的热情被熄灭,化作天翻地覆中的一缕绕指柔。

这一晚,宣月晓彤没急着回去,赤羽搏也无所谓,没人管他,乔老头还要看他脸色,于是,两人就在山坳附近一块大石上坐下,聊了很久。

宣月晓彤给他讲了不少羿熔阁的事,主要是几位长老。

宗主创建宗门几十年之后,变得越来越懒,渐渐不管杂事,时常出外走动,或躲在哪里修炼,管理宗门的任务落在了大长老身上。

大长老是个既精明又沉稳的老人,为人很好,可是,他考虑问题往往是从宗门出发的,有时候会毫不讲情面,有时候又无比宽容,只看一个人对宗门来说有没有价值。

比如宣月晓彤,在这位大长老面前就是小姑奶奶,大长老始终和颜悦色,从来不红脸儿。

二长老是个少说话多做事的人,自己懒得考虑太多,只希望有个精明人指挥就好。

三长老却是个精明过头的人,以前不觉得,自从楮搏在四代弟子当中地位越来越高,三长老似乎也越来越活跃了。

原因不言而喻,如今的七位长老总要慢慢老去,三代弟子当中优秀人物不多,作为四代的翘楚,楮搏将来在门中的地位不容小视。

四长老早年受过一次重伤,修为和炼器都耽搁不少,所以,如今并不出风头。

五长老也还没进入元婴期,修炼慢了点儿。

门中第四位元婴期存在是六长老,一个资质不错的人,却因为排行老六,平时并不张扬,否则,老四和老五两位哥哥脸上会很没面子。

因为这些,在门中真正有影响力的只有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这三位。

赤羽搏对宣月晓彤越来越熟悉,对她的戒心也在消减,跟她说了些自己的过往,当然,真正干系重大的事不会说。

而宣月晓彤越听就越觉得赤羽搏实在跟她接触过的所有人不同,只觉得他那样的生活才热血沸腾,充满激情。

这一聊,一直聊到半夜,当然,赤羽搏只当她是个可以说说话的朋友,并没有其他想法。

心中有了亚若、宁儿、菲儿、海梦云,这样几个特点鲜明的女子,他对于感情已经有了自己的领悟,而且很深刻,一般女子已经很难进入他心里。

宣月晓彤确实对赤羽搏越来越有好感,可从未经过这种事的她也并未察觉什么不妥。

两个人就像很合得来的朋友,以宁静的心在聊天,没有丝毫苟且。

聊到最后,宣月晓彤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就在前两天,前来炼器而住在这里的两部分客人发生了一些小摩擦。

一位疯疯癫癫的老者当着数名年轻弟子面儿撕碎了另一名老者的衣服和裤子,场面极为尴尬。

后来,那名疯老者和他的同伴一起被关了起来,虽没什么危险,却限制行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赤羽搏顿时就是一呆。老疯子,一定是他!当众撕了别人衣服和裤子,这可够狠的!

这老家伙虽然疯疯癫癫却不会对谁都做这种事,那个人一定是他讨厌的,难道是黎双平?

身在这里,就算被关起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羿熔阁绝不会随便伤害客人,何况他又是个疯子,可是,如此一来,连累亚若和南圃也被关了起来,想见到他们岂不是更难了?

这个该死的老疯子,果然不应该带他来,只会捣乱。一阵无力感袭来,少了亚若,就像四肢失去了大脑指挥。

没有对付血蝠的方法,却渐渐被血蝠和黎双平牵着鼻子走,如果到了必须离开那一天,或者黎双平在背后搞鬼,逼着羿熔阁赶人,那可怎么办??

宣月晓彤见他发呆,问道:“你怎么了?这件事不是很好笑吗?你为什么这样的反应?”

赤羽搏并没有跟她说起亚若几人的事,可宣月晓彤不傻,知道了很多赤羽搏的秘密之后,一联系起来,似乎想到什么,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他们过来的时间好像差不多?难不成,你们是一路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女人心思

赤羽搏轻轻一叹,本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可是,有些事她已经猜到了,而且,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如果有个朋友暗中帮忙自然大有益处。

他看向宣月晓彤,借着月光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我可以完全信任你吗?”这是问对方,也是问自己。

宣月晓彤微微一呆,两人认识不过几天,之前还有那样的生死恩怨,真的可以完全信任吗?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可主观上,她想去信任他,也想得到他的信任。

略一犹豫,宣月晓彤道:“只要你没骗我,说过的话我至少愿意替你保密。”

赤羽搏心中一松,很好,能保证这一点也已经够了,有些话说得满了反而让人不放心。

点了点头道:“那好,反正前前后后也跟你说了不少了,索性都告诉你。”

这一次,宣月晓彤听到了完整的故事,从仙桥宗开始,如何被焕噩老鬼强收为徒,阴风谷混乱杀戮,返回入云宗之后卷入两国战争,慢慢发现,这一切都是魔修的阴谋。

战边渠,战聋盲,被抓进魔窟修炼魔气,直到后来的宁海城一役,菲儿为了族人而死,海梦云为救自己而死,趁乱砍断血蝠一条手臂却被他逃了。

跟魔修相关的主要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却只略带了南方一行关于鬼修的事,只说自己学到了一些鬼修手段,并未提及骨中虚。

如今的赤羽搏已经不再单纯,凡事留一线,骨中虚在这件事上能起到的作用很大,不可轻易暴露。

宣月晓彤聚精会神听着,在赤羽搏的讲述中,她眼前已经呈现出一幅幅画面,那是真实的修真界,充满危险与血腥,却也满是真情,震撼人心,跌宕起伏,远比之前想象的生动鲜活。

听完之后,终于明白血魔殿是什么,血蝠又是多么可怕的人,也终于明白,赤羽搏年轻的一生中经历了多少苦难与凶险,甚至可以理解他差点害死楮搏和自己这件事。

心中原本的一根刺拔除了,可似有若无的,依然隐隐作痛,因为,赤羽搏的讲述中提到了几个女子。

清纯善良的鸾果儿,柔柔弱弱,楚楚可怜。

冷若冰霜的鸾玉儿,表现出来的是阴狠泼辣,内心却凄苦柔弱,默默忍受。

小山村中的凡人女子宁儿,虽然只是个最普通的村姑,却善良,勇敢,恬静若水又坚强不屈。

还有宁海城中玩世不恭的宁雨菲,一直厌恶族人们的虚伪,却最终被族人们爆发出的真诚与勇敢打动,甘愿与他们一同赴死。

长得像个男人的海梦云,却为一场戏真的投入了感情,为了救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而被血蝠杀死。

这一个个女子如诗如画,深深打动了宣月晓彤,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而相对于这几名女子,最令她感兴趣的是一个叫做亚若的姑娘,与赤羽搏一同经历了无数凶险,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智计百出,运筹帷幄。

宣月晓彤一直是个非常自信的女子,可此时此刻,她竟然隐隐觉得自卑,跟那个女子比起来,自己除了修炼速度快一些之外简直毫无可取之处。

心中隐隐有一种痛,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因为对感情她懂得太少,甚至此时还未觉察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动了心,那隐隐的痛正是因为嫉妒。

她已经知道,那个叫做亚若的女子就在山上,他们是一路的,所以,宣月晓彤很想去看看,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一下,她究竟有没有赤羽搏说得那么优秀。

这一夜长谈,两个人都对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而赤羽搏之所以跟宣月晓彤说这么多自然是有目的的。

眼下的处境,他迫切需要一个帮手,一个可以在山上四处走动,有一定影响力,又不会被人怀疑的帮手。

亚若那边需要有人去看看,甚至帮忙互通消息,黎双平需要有人留意,甚至有什么事的话,能在大长老面前说上话,这个人选,除了宣月晓彤还能有谁。

东方已经隐隐发白,两人商量好,宣月晓彤去打听下亚若那边的情况,能见上一面最好,亚若应该有话要带过来。

宣月晓彤很愿意帮这个忙,因为她本就打算去见见亚若。

天亮之后,赤羽搏去竹昱江那里帮忙暂且不提,单说宣月晓彤,行动之前先去楮搏那里了解了情况。

据楮搏说,那日老疯子让黎双平狠狠丢了次人,事后,黎双平一直耿耿于怀,通过几名羿熔阁修者将这件事闹到了大长老那里。

这几天时间,黎双平在山上也没闲着,利用血蝠给他的灵石收买了几个人,比如,爱贪便宜的衡邢两位师叔。

大长老为人沉稳,按照他的想法,一个老疯子做些荒唐事顶多算个笑话,并不需要太较真儿。

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血蝠到底有何所图?是否跟山上的什么人有关呢?

从这一点考虑,大长老决定暂时限制老疯子、亚若、南圃的行动,却也没少了礼数,毕竟那是客人,大长老亲自登门加以解释。

面对大长老时,亚若表现得柔柔弱弱,脸上有些许不满、愁苦,却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大长老目光锐利,却没从亚若脸上看出什么不寻常之处,反而觉得这几人一个柔弱,一个疯癫,只有一个青年锋芒毕露,却少了几分沉稳,看样子不够资格与血蝠扯上关系。反倒是那个黎双平看起来城府颇深,有几分可疑。

大长老不动声色,却命人暗中留意黎双平,任何可疑之处都要及时上报。

宣月晓彤从楮搏这里了解了事情始末,略一思索,便径直向那里去了。

门口,三代弟子中炼器水平较差的衡邢两位师叔正在打坐修炼。

山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炼器水平差那就多做些杂事,比如,接待来客,管理些琐事什么的。

这样做有几个好处,其一,把更多的炼器机会让给更优秀的炼器师,加快他们的成长。

其二,让炼器水平差的人多些时间修炼,多与外来者接触,即便他们从中捞些好处,宗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算在炼器宗门也并非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出色的炼器师,不如少走弯路,让他们成为普通的火属性修者。

这次的事,看守亚若几人的任务又落在了衡邢两位师叔头上。

以宣月晓彤的身份,轻易便打发了这两位,进了屋子。

屋中,亚若盘膝而坐,南圃走来走去,老疯子呼呼大睡。

宣月晓彤走进来时,亚若睁开了眼睛,两女的目光第一次碰撞。

亚若眼中,宣月晓彤正当妙龄,个子应该比自己高一点儿,修长又不失丰满,瓜子脸,尖下巴,头发略带棕红,唇角微翘,双目有神,是个很漂亮,一眼看上去就很有活力的姑娘。

宣月晓彤眼中,亚若稳稳而坐,看身形应该比自己稍矮,却玲珑有致,是那种小骨架,看起来不胖实际很有肉的女人,皮肤白嫩,头发乌黑,一缕斜刘海遮挡半额,只是,那双眼睛很特别,清澈,闪着灵光,似乎有种穿透力。

两女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些古怪。

片刻之后,亚若淡淡一笑,率先打破僵局道:“他还真有本事!”声音中竟带了几分酸意。

宣月晓彤微微一愣,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亚若微笑看着她,从容道:“自从一进来,你的目光就始终停留在我脸上,其中有审视,还有隐隐敌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喜欢他?是他让你来看我们的?”

宣月晓彤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亚若这句话着实吓到她了。目光中有敌意?喜欢他?喜欢习山?有吗?怎么自己都没觉得?

强自稳了稳心神,她看向亚若道:“对于来帮助你们的人,你总是这样没有礼貌吗?”

亚若依然淡笑着,站起身,来到她身前道:“我向你道歉,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愿意帮助我们的人都应该感谢。”

又道:“你已经知道血蝠了?”

宣月晓彤点了点头,神色一暗,道:“知道了,也见过了,还差点死在他手里。”

这次换做亚若一惊,仔细打量一番宣月晓彤,问道:“你不是普通弟子?到底是什么人?”

两个女人目光再次相交,宣月晓彤感叹她的反应速度,道:“你们的想法似乎都是相通的,他打算让我死,从而导致某种对你们有利的结果,而你,这段时间根本没见过他,却也立刻就能想到同样的事。”

亚若愣愣看着她,问道:“你都知道了?即便这样你还是喜欢他?”

宣月晓彤情绪有些不稳定,声音也重了几分,道:“我没有喜欢他!我只是觉得,他这么做也有苦衷,如果我站在他的位置或许也会这么做,就这么简单。”

在她们不远处,南圃听着她们的对话,只觉跟不上节奏,听得不明不白。

安静了片刻,亚若轻轻一叹道:“看来,他对你已经没有保留,你对他也是真心实意。

你一定有个很重要的身份,所以,他打算让你死,可你终究没有死,所以,他失败了。

他这个人,对无辜的你做了这种事,心中一定无比愧疚,你就算杀了他,他也会觉得那是他欠你的,应该偿还。

可你没有,反而原谅了他,甚至喜欢上他。

他看不透你的情感,反而觉得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就把所有事都告诉了你,于是,你们成了朋友,你受他所托来见我。。

你知道他的事,也从他口中知道了我,所以,你的目光才会让我觉得不舒服,带着敌意。

我猜的对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见如故

宣月晓彤瞪大眼睛看着亚若,这个女人反应好快!拥有好可怕的洞察力!

可是,她一直说自己喜欢他?真的吗?

从来没真正喜欢过一个人,门中那些弟子都很平庸,即便很多弟子明着暗着献殷勤,可就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难道对他……

真的有吗?

此时的宣月晓彤,只觉既彷徨又紧张,到底有没有真正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分不清楚。

自从认识他以来,确实对这个男人很好奇,给了他比所有人都多的关注,那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因为他那大浪翻涌一般的多彩经历。

可说到喜欢他,就连自己也不知道。

亚若的声音打断她的胡思乱想:“能先说说你的身份吗?到这里之后我们就没出去过,接触的也不过几个杂役弟子,可以说,我对这里几乎一无所知。”

“我叫宣月晓彤,是这里唯一一个天灵根资质弟子,虽然长辈们都没有明说,可大家都觉得,如果不出意外,我将成为未来的太上长老。”

亚若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唯一的天灵根弟子,未来的太上长老!是啊,很好,真的是太好了!

呆立片刻,亚若轻轻一叹道:“我知道你不爱听,可说句实话,如果我是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任何代价,让你死在血蝠手里。

血蝠是个该死的人,他杀过的人恐怕已经成千,所以,为了让他死,就算有一百个人陪葬也值得。

而你的身份对于羿熔阁来说实在很重要,你死了,羿熔阁修者会帮我们杀了血蝠,一切都会很圆满。”

宣月晓彤脸色又是一白,任谁也不会愿意听这种话,可是,知道了事情前因后果之后,确实很难反驳。

良久才终于说了一句:“他承诺过,再也不会伤害我!”这么说,是下意识的反抗,针对眼前女子那刀锋般的目光。

亚若脸色微微一寒,道:“是吗?虽然仍不好听,可我就是想说,那是妇人之仁。

不过你放心,他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亚若心里很清楚,对这个愿意帮助自己的女人不该说这些刻薄的话,她也没做错任何事,反而差点成了牺牲品,可女人之间有时候无法做到完全理智,看到她心里就会觉得不舒服。

宣月晓彤在亚若面前似乎很被动,可她毕竟不是头脑简单,只懂得意气用事的普通女子。

很显然,亚若话中似有若无的敌意只因为一个原因。

稳了稳心神,道:“没有意义的话我不想讨论,你们的处境和做法我可以理解,可是,我是羿熔阁弟子,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希望你们死在血蝠手里,也不希望你们给羿熔阁带来灾祸。

听他说你非常聪明,似乎什么事到了你这里总有解决之法,那么,我就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在不伤羿熔阁元气的基础上杀了血蝠?”

亚若眉头微皱,到目前为止对这里还不甚了解,尤其是人,所有策略都要因人而异。

看了看宣月晓彤,道:“未来的太上长老,不知道有没有能力现在就把我弄出去。

对付血蝠并不难,毕竟他只是一名元婴期魔修。

暗中挑拨失败了,不见得明着来也不行,只要羿熔阁高层有这个心,再辅以小小陷阱,事情很容易解决。”

宣月晓彤一皱眉,大长老亲自下令将他们关起来,想放出去确实不容易。

亚若却轻轻一笑道:“那天大长老来的时候,我故意装作柔柔弱弱,就是不想引起他的注意。

你就告诉他,我的两个朋友仍关在这里,你跟我一见如故,希望让我出去陪陪你,我想他一定会答应的。”

宣月晓彤皱眉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亚若道:“如果我没猜错,他关我们并不是因为我们惹了麻烦,而是因为血蝠。

一看就知道,大长老这个人很精明,也很大气,他不会在意老疯子做的那些小事。

关着他们俩,却让我一个弱女子出去,或许对他更有利,更容易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宣月晓彤看着她,心情没来由的有些沉重,问道:“那你出去了要做什么?”

亚若笑道:“做什么?你不用紧张,我顶多也就能出出主意,而且,他说过不会再伤害你就一定会做到的,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否则会让他生气。

说白了,挑拨离间是需要技巧的,要利用人心,只有了解一些关键人物的想法,才有办法挑起双方的矛盾。”

虽然接触时间很短,可宣月晓彤心中对这个女子总有种无法释怀的警惕与畏惧,道:“羿熔阁不同于普通宗门,所有弟子都是火属性地灵根以上资质,数量不多,培养起来也更加不易,你不能拿他们的命开玩笑。”

亚若冷淡一笑道:“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你,杀了血蝠之后,你喜欢那个人还要自投罗网,一个人回到有几千魔修的魔窟之中,从内而外毁了它。

我们没有开玩笑,也没心思开玩笑,有些事或许有牺牲,可谁又不在牺牲呢?他不是吗?不是牺牲,会甘愿做这种九死一生的事吗?我没有吗?喜欢他的人不只有你一个!”

宣月晓彤心中猛地一痛,仿佛被刺了一剑,眼中竟多了一丝晶莹。

看着眼前那张淡然的脸,听着她毫无波动的声音,突然觉得心中好痛,不知道为什么。

他和她,他们这些年轻人生活的世界与自己截然不同,他们没有天灵根资质,可在他们面前,自己反而如此渺小。

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是喜欢那个男人的,因为他的为人,他所做的事,值得人喜欢,这与以往认知那种发自情欲的喜欢截然不同。

这种喜欢,纯粹、炽烈、光明正大,丝毫不需要掩饰。

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喜欢一个人就要坦坦荡荡,无需羞涩,无需躲躲藏藏,让这份喜欢如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一般长存,因为这份喜欢值得如此对待。

突然之间,对眼前这个女人也不像刚才那么警惕,那么怀疑了。

她的聪明不是楮搏那种带着阴险的小聪明,能感觉到一种博大、厚重,让人觉得踏实。

因为突然涌起的这种感觉,宣月晓彤心中似乎一下子安定了,目光平静下来,眼中一直含着的一滴晶莹也悄然滑落,静静看着亚若,道:“好吧,姐姐,我与你一见如故,这就去找大长老,让他把你放出来。”

亚若一愣,脸上带着微笑,拉住宣月晓彤的手,柔声道:“好妹妹,姐姐谢谢你,你是个好姑娘。”

这画面看起来,就像两朵无比娇艳的花纠缠生长,争相斗艳却又互相依偎。

两个女人心中都很清楚,“姐姐妹妹”的亲近称呼从今天开始就要使用了,只不过,能用多久却是个问题。

宣月晓彤走了,亚若眉头紧锁,静静站立。

南圃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个女人谈话,见她们一会儿针锋相对,一会儿又亲密无间的样子,颇不适应。

问道:“亚若,你今天好像与以往不一样。以往不管什么大场面都很从容,可今天,怎么觉得你心里有些燥?”

亚若轻轻一叹,良久才道:“你知道,这些年我们东奔西走,经历了很多事,眼界也逐渐开阔了。

可是,有些时候,心就那么大,不会随着眼界开阔而变得宽广。

这一路走来,有几个女人喜欢他,这也难怪,他勇武却温和,身上有一种吸引女人的气质,会让女人觉得安全。

鸾果儿喜欢他,却太过柔弱,与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我能看出来,鸾玉儿也喜欢他,可表面又太冷,对身边的人太好,对别人却毫不留情,也不是他喜欢的。

宁儿喜欢他,他也喜欢宁儿,算是两情相悦,虽然一开始是个误会,可他们彼此真的用心了。

那时,我就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了嫉妒,还找藉口打了他一耳光。

可是,宁儿毕竟只是个凡人,修者和凡人之间注定无法长久,他们俩也都意识到了,所以,最终还是分开了。

后来的宁雨菲和海梦云真的是好女人,他真心愿意将她们视为妻子,可她们都已经死了,我也犯不上吃死人的醋。

而今天这个女人让我觉得很不安。

她没有鸾果儿的柔弱,反而骨子里透着几分野性,没有鸾玉儿的阴冷,反而待人真诚,炽烈如火,不似宁儿那般平凡,她竟然是天灵根资质,也不像宁雨菲和海梦云那么冲动,她虽然单纯却很聪明。

赤羽没有喜欢她,这我知道,他心里有我,他不是那种对随便哪个女子都会动心的人,可是,短短几天时间,他们还几乎是生死仇敌,即便这样,也能成为如此信任的朋友。

他们的性格中有很多天生的相似之处,我真的很担心,他们长久相处下去会不会发生什么。”

南圃静静看着亚若,静静听着她的话,心中却波涛汹涌。

亚若啊亚若,你这样冰雪聪明的人也会嫉妒,也会心痛,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嫉妒,有多心痛?

如果他喜欢了这个女人,而你伤心欲绝,那或许也好,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照顾你,保护你,让你眼中也看到我的优秀,我的好!!

我仙桥宗南圃长这么大,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百转千回、矛盾重重的心思,这一切可都是因为你呀!

世上女子千万,又有哪一个能如你这样闪闪发光,如你一样完美无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开始行动(一)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笑道:“原来是这样,看你们刚才姐姐妹妹还挺热乎呢!”

亚若白他一眼,道:“姐姐妹妹怎么了,那只能代表我比她大,她比我小,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我这么想的,你当她不是吗?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跟你说,她为人怎么样先不提,在某些方面,我们俩已经注定是敌人,如果有机会,我不介意悄悄把她害死。”

看她撅着小嘴儿,一脸发狠的模样,南圃忍不住笑,很清楚亚若只是发发牢骚,看来心里真的很在意那女人了,想必那个女人也是同样心思,这样的两个女人就在刚才还说什么一见如故,手拉着手,那么亲密!

赤羽搏什么也不知道,在竹昱江那里帮忙,直到半下午,突然发现两个人进了院子。

竹昱江这个院子也不算大,破旧暗淡,屋后种了几棵破竹子,遂起名“乌竹居”,还真是够酸的,赤羽搏一直腹诽这一点。

进入乌竹居的是两个女子,感觉到她们的气息时赤羽搏就是一僵。亚若!她竟然出来了!跟宣月晓彤一起来了。

七上八下的心似乎一下子落了地,只要有她在,不管再复杂的情况,自己就有了方向。

瞬间的呆滞之后,他立刻冷静下来,当下的情况还是装作互不认识更保险一些。

几人竟然出奇的默契,宣月晓彤带着亚若直奔竹昱江而去,看也没看赤羽搏一眼,而赤羽搏,起身站到一旁,平心静气,静观其变。

三人都在演戏,只有这里的主人竹昱江一脸茫然,看着宣月晓彤问道:“这位姑娘是?”

宣月晓彤赶忙介绍:“这是来我们宗门炼器的亚若姑娘,之前因为一些小事被大长老限制自由,我听说之后过去看了看,没想到和她一见如故,感觉就像亲姐妹一样,于是,向大长老求情让她出来了。”

竹昱江什么也不知道,就连在门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老疯子他也不知道。

听完介绍,竹昱江脸上微微阴沉,道:“晓彤,既然是大长老下令关起来的人,你……”

瞥了一眼亚若,虽然没继续说,可话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仿佛在说:晓彤,你是什么身份,不能随便跟来路不明的人混在一起。

亚若神色淡然,静静打量竹昱江几眼,已然看出他心中所想,柔声道:“前辈,不知是否方便问一下,小女子委托炼制的东西进展如何了?”

竹昱江微微一愣,道:“不知姑娘要炼制的是什么东西?”

亚若偷偷瞥了一眼赤羽搏,道:“哦,很简单,就是一套最普通的金属重甲。”

竹昱江神色一变,颇为惊异道:“那东西是你要炼制的?你一个女子为何要炼制那样一件东西?”

亚若笑道:“哦,没什么,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曾有那样一套重甲,可惜几经大战已经残破不堪。

那是他的师父,一位孤独老人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花了好几年时间一点点炼制的,只为了让徒弟更安全一些。

老人已经不在了,我那位朋友每每看到残破的重甲都会十分怀念师父,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帮他炼制一套一模一样的,也算是个纪念或者安慰吧。”

竹昱江静静听着,却未察觉旁边静立的赤羽搏嘴唇竟然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叹了口气,声音柔和道:“哎!好一个师徒情深,怎不叫人心酸!想不到姑娘也是性情中人。

门里的人大多知道这件事,说实话,不少人都在抱怨。

金属重甲本就不容易炼制,还要求与图样完全一样,不能有丝毫差别,这种委托简直像是故意刁难。

这种算不得宝物的东西我们也没多少赚头,还要牵涉大量精力,花费很多时间,谁也不愿意做。

实不相瞒,这东西目前进展缓慢,恐怕姑娘要等等了。”

亚若甜甜笑着,道:“这没关系,小女子不是不讲理的人,提出这种委托也并非故意刁难,所以,贵门的难处我完全理解,时间上不是问题,可以慢慢来。”

这几句话说下来,神色从容淡定又不失礼数,更饱含深深情义,竹昱江对她的印象也立刻好了几分。

只有赤羽搏知道,亚若这是想告诉自己,时间上不是问题。

她果然有办法,炼制这样一件东西既最大限度拖延了时间又不需要花费多少灵石。

此时的亚若正偷偷观察竹昱江,来的路上已经听宣月晓彤简单介绍过这个人,不问琐事只专心炼器,这样的人似乎没太大利用价值,可他有个特殊身份,大长老最得意的徒弟。

如果此人出了什么状况,不知大长老会有何反应?

寒暄过后,各忙各的,两名女子坐在一旁低声闲谈。

半下午时间很快过去,天色暗了,赤羽搏告辞离去,沿着山中小路向下。没过多久,亚若和宣月晓彤也跟了上来。

算起来,上山也有数日了,这才好不容易有机会跟亚若谈谈。

此时的亚若也已经神色凝重,道:“时间方面不是问题,可我们的处境非常危险!

第一个变数要数黎双平,这个人做事总让人捉摸不透,这次更甚。

第二个变数,千万不能让血蝠和羿熔阁高层把话说透,大长老如果知道血蝠要的只是我们,结果可想而知。

我需要情报,需要了解这里的人,然后,咱们必须尽快开始行动,哪怕只是将水搅浑,吸引他们注意力。”

闻听此言,赤羽搏和宣月晓彤都皱起了眉头。

接下来,三人隐在树林中将现有的情报汇总。说起楮搏大献殷勤,说起几位长老,有分量的人物都梳理了一遍。

亚若手托下巴陷入了沉思。

宣月晓彤有些不安,板起脸道:“先等等,我可以帮你们,也可以接受你们借助羿熔阁的力量除掉血蝠这个魔头,可你们不能随便害人,不能损害羿熔阁利益!”

亚若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有宣月晓彤帮忙确实在一些方面方便很多,可她加上这样的条件无疑大大增加了这件事的难度。

原本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楮搏和宣月晓彤的性命挑起矛盾,现在行不通了。

退而求其次,利用其他人,利用血蝠的好杀,仍可以快速解决问题,被她这么一限制,又行不通了。

饶是亚若头脑灵活也被难住了。

思索良久,亚若缓缓道:“听你们刚才介绍,我觉得楮搏和三长老这部分力量可以利用。

你们刚才说了,楮搏对未来的大长老位置似乎很感兴趣。

他虽然身为四代弟子,可三代弟子人数不多,能力全面的人更少,只有竹昱江比较出众,却一门心思都在炼器上。

楮搏有些城府,现在就懂得拉拢人心,培植自己的力量,不过,他只是个小人物,背后支持他的必定是三长老。

碍于师兄弟情分和弟子们的议论,三长老表面上不会针对大长老,一些事定然是暗地里进行的,也不会太过分。

大长老如果是精明人,多少也会察觉,只是不点破而已,这就给了咱们可趁之机。”

赤羽搏不解道:“羿熔阁的内部矛盾对咱们有什么用?要对付血蝠就要集中羿熔阁的力量,如果内部不和,外有强敌,情况岂不更糟?”

亚若轻轻一笑道:“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果咱们逼着三长老造反,逼着大长老对付楮搏,你认为情况会变成怎样?”

赤羽搏皱眉思索,宣月晓彤却对宗门内部情况更加了解,反应也更快,脸色一变道:“如果三长老一定要在楮搏和大长老之间选一个,那他当然要选他的孙子。

而且,大长老出事的话,二长老性子淡泊,不喜欢管事,羿熔阁的实权说不定直接落到三长老头上,楮搏的未来也会变得一片光明。

在宗门内,三长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大长老动手的,因为跟其他门人无法交代,那么,如果可能的话,他会借助血蝠的力量。

双方可以达成交易,血蝠帮三长老对付大长老,事后,三长老将血蝠想要的给他!

可你们这么做是要毁了羿熔阁呀!”

亚若赞许的看了看她,这丫头反应不慢,可考虑得仍不全面,遂补充道:“只要三长老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会怎么做呢?

如果我是他,就会暗地里挑拨血蝠和大长老的关系,让他们发生冲突,在目的达到之前,他不希望血蝠离开,从而,正好帮了咱们的忙。

他不会轻易让血蝠抓住咱们,甚至会阻碍大长老看清这件事的真相,让羿熔阁和血蝠不明不白打起来。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咱们有了个强大同盟,等事情发展到一定程度咱们再站出来,集中所有力量杀了血蝠即可。

你们也不必担心羿熔阁会因此遭受巨大损失,因为三长老不会傻到明着站到血蝠那边,在宗门内他仍要装的老老实实。”

赤羽搏和宣月晓彤都面色凝重听着,不得不承认,亚若这个想法真是大胆又毒辣。。

把楮搏和三长老强行拉到自己这边,用他们的力量对付大长老,再反过头站在大长老那边,利用羿熔阁的力量干掉血蝠,让三长老吃个闷亏。

仔细想了想,赤羽搏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实现这个目标?还有,黎双平怎么办?他可是血蝠的人!”

第二百二十六章 开始行动(二)

亚若看了看二人,笑道:“顺水推舟,借刀杀人,有些事已经在进行中,咱们只要四两拨千斤,稍加推力即可。

至于黎双平,他说不定也是我们的人,且容我试他一试!”

看着亚若那略带微笑的脸,宣月晓彤只觉得心底生寒,跟这个女人为敌真的很可怕。

赤羽搏却觉得,亚若运筹帷幄的时候才是最美的,仿佛变成世间最美的宝石,闪闪发光,还带着一丝神秘。

详细计划已经在亚若心中,她缓缓道:“第一步行动,咱们要找两个死人,扰乱山上修者视线,这一点,利用你的小手段应该不难办到。”说话间,目光投向赤羽搏。

赤羽搏一呆,找两个死人?小手段?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是指骨中虚和白小云,以他们的能力偷偷离开并找两个死人应该不难。

亚若接着道:“你不是说楮搏有意拉拢你吗?你觉得,他这么讨好你目的何在?恰巧你又在帮竹昱江炼制宝物,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赤羽搏又是一愣,却听宣月晓彤轻轻一叹道:“他会利用你对付昱江师叔,这是绝好的机会,因为挡在他前面最大的障碍就是昱江师叔。”

亚若点了点头道:“不错,你顺着他的心思说话,他会主动给你机会的,到时候,他就有把柄落在咱们手里。

将这件事往大长老那里一捅,所有事都水到渠成了。”

宣月晓彤脸色阴沉,竹昱江在她心目中地位很高,这件事又将他牵涉进来,好在这个计划对他并没有实质伤害,叹了口气道:“你这个人真可怕,人心中的阴暗轻易就能被你发现并当成武器。

楮搏师兄其实也不是多坏的人,追求地位和权力或许是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的想法吧,这也无可厚非。”

亚若瞥她一眼,冷声道:“你那位昱江师叔不是才被关了禁闭吗?”

宣月晓彤脸色微微一变,道:“这你也猜到了!不错,那是楮搏师兄暗中安排人做的手脚,我事后才知道。

这次昱江师叔复出又炼制法宝,我几乎一直在那里,因为多少有些担心,怕再有人暗中搞鬼。

既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也无话可说,羿熔阁这些暗疮要被你一次清理干净了。”

亚若笑道:“虽然会痛,会流血,可暗疮清除了才会令机体更健康,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赤羽搏皱眉道:“楮搏的把柄落在我手里,又如何让大长老知道呢?毕竟以咱们的身份不应该轻易与他接触。”

亚若白他一眼道:“这不有个现成的小奸细吗?她偶然发现一些不光彩的事,为宗门安定着想将之告诉大长老,这顺理成章,甚至还是大功一件。”

宣月晓彤冷冷看着她,板着脸道:“我不喜欢你。”

亚若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当天夜里,白小云悄无声息离开了,无论躲避羿熔阁修者还是血蝠的探查,白小云加上骨中虚都可以做得很好。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赤羽搏先去了楮搏那里一趟。

楮搏见他上门不由一愣,正在犹豫要不要找这个人,他却自己送上门来。

赤羽搏很客气,脸上也带了笑,与前几次的拘谨截然不同,一抱拳道:“哦,在下是专门过来感谢楮搏师兄的。

上次从师兄这里拿的炼器心得在下看完了,感觉受益匪浅啊!

按理说,应该准备点礼物登门,可身在此地,一时也找不到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实在心中有愧。”

说着,装出一副尴尬神色,将上次楮搏塞给他的简牍递还回去。

说实话,这简牍里边都是些很基础的东西,根本没什么价值,赤羽搏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放低姿态,引楮搏上钩。

楮搏都把这回事忘了,经他提醒突然心中一动,听说这小子最近在竹昱江那里帮忙,如果正在炼制的这件宝物再出问题,那竹昱江在门中的威信将大减。

眼前这小子对自己感恩戴德,无以为报,正好利用,真是天赐良机。可是,现在就提出来会不会太唐突?

心中想着这些,接过简牍之后便愣愣站在那里,并没说什么。

赤羽搏又假装无心道:“在下还有事要做,这就先告辞了,这几天在竹昱江前辈那里帮忙,去晚了怕要挨骂,还请师兄见谅。

说起来,这位前辈可真不好伺候,每天给他做苦力,累死累活不说,没一句称赞还处处挑剔。

哎!谁让在下现在的身份是杂役,真是没办法。”说着转身要走,此乃欲擒故纵。

楮搏心中犹豫,担心过于急躁反而弄巧成拙。

他跟三长老学了很多心机手段,做事还算沉稳,可这个机会十分难得,如果错过,再就很难等到了。

眼看赤羽搏已经走出几步,楮搏终于按耐不住,呼道:“习兄弟且慢。”

赤羽搏心中暗喜,表面却不动声色,道:“楮搏师兄还有事?”

楮搏脸色变了几变,然后哈哈一笑道:“竹昱江那个人我很了解,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不懂得尊重别人。

习兄弟如果不给他点脸色看,他会一直对你呼来喝去,就像使唤奴仆一般。

愚兄也不忍你一直受他的气,给你指条路子怎样?”

赤羽搏似乎很高兴,道:“哦?能让他不再奴役在下吗?说来听听。”

楮搏看着他的眼睛,犹豫片刻,一抬手,取出个精致小瓶,道:“这里有些特殊的药水,你在帮他炼制法宝的时候偷偷涂在手上,然后,在他的阵盘上抹几下,丝毫不露痕迹。

等他宝物练成,灵力一催动,那几个阵盘就会出问题,到时候自然有人找他晦气。

兄弟放心,只要做得隐蔽些,他是不会发现的,自然怪不到兄弟头上,那时,他陷入麻烦中,也不会再为难兄弟你了。”

赤羽搏面现犹豫道:“这,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楮搏道:“兄弟无需担心,任谁也检查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只会怪他炼制手法不到家,就连他自己也会这么想。”

赤羽搏思索片刻,冷冷一笑道:“看来,这次又欠楮搏师兄一个人情了。”躬身一礼,带着小瓶子转身而去。

一路向竹昱江的乌竹居行去,心中暗暗好笑。

楮搏呀楮搏,你心机不浅,可跟亚若的玲珑心比起来,你还嫩了一点儿。

法宝的炼制颇费工夫,绝不是一两天的事,今天,仍与头两日一样,鼓捣那面大盾。

宣月晓彤和亚若也在这里,表面看来就像亲姐妹,总黏在一起低声细语,好像在说些小女儿私话,实际却在斗嘴。

两个女人对同一个男人有好感,这其中的矛盾,任何人、任何时候都难完全化解。

偏偏二人都不傻,都不想虚伪的隐藏心中敌意,便出现如此诡异一幕,两人手拉着手儿,面带着微笑,你说我阴险,我说你幼稚,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以此为乐。

与此同时,大长老正忧心忡忡踱步于洞府中,血蝠的出现总令这位老人始终心神不宁。

突然,一名弟子急匆匆跑进来报:“启禀大长老,我们在山南侧发现了两具古怪尸体。”

大长老一惊,问道:“古怪尸体?此话怎讲?”

那弟子思索片刻,道:“呃,大长老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属下也说不好。”

大长老一皱眉,随那名弟子出了洞府。

眼前是两具浑身黑血,满布伤痕的尸体,从身形和衣着来看是两个凡人,面目已经看不真切,因为脸上满是血痕,皮开肉绽,身上几个大窟窿,肠子都流了出来。

这些都不算古怪,让人心底生寒的是,两具尸体干瘪消瘦,浑身发紫,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血煞之气,稍微靠近就会觉得寒气森森。

此时已有几名年轻弟子来到附近观看,还时不时发出呕吐声。

大长老皱眉看着,缓缓蹲下身子,将一具尸体胸口附近的一处伤口缓缓扒开,随着这个动作,又有黑血流出,没有凝固,散发着阴冷魔气。

又将尸体缓缓翻转,两人背后衣服上竟有两个大字,用黑血所书的“杀光”!

缓缓站起身,大长老面色凝重道:“去把其他几位长老叫来!”

仔细看过尸体,大殿之中,七位长老一个个眉头紧皱,三长老怒道:“还说什么?这明显是山下那些魔修所为,他们杀了人,弄成这个样子摆在山下,挑衅之意已经非常明显。”

二长老也道:“是啊,那尸体上散发着精纯的古怪气息,阴冷血腥,岂不正是魔气?

这样看来,无疑是魔修干的,他们是故意来找茬的!”

大长老却沉着脸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找咱们的麻烦呢?”

二长老道:“听说二百多年前血魔殿大肆作乱,杀死的凡人和修者不计其数,若非东帝大帝联合无数修者将他们打压下去,如今的大陆东部恐怕已经在这些怪物的统治之中了。

魔修是依靠人血存在的,本就疯狂嗜杀,数以万计的无辜者都成了他们赖以修炼的魔血。

这样的人做出什么事也不稀奇。”。

三长老也道:“是啊,大师兄,人家明摆着欺负到家了,你还在考虑为什么!

更令人担心的是那道神秘精神力,那天晚上我们几个都感觉到了,那是非常强大的精神力量,奇怪的是,这样的精神力量怎么会跟魔修搞在一起?”

第二百二十七章 开始行动(三)

几位长老纷纷议论,大长老抬手制止了众人,道:“魔修作恶多端,既然出现在这里,行事又如此肆无忌惮,我等若能将其消灭自然是最好的。

可问题是,那人虽少了一臂,战力却相当可怕,我们几个联手即便能胜他,可也很难将其杀死。万一把他惹急了,咱们没事,门下弟子可要遭殃了。”

此话一出,其余长老全都没了动静。

所有人都明白,四位元婴期存在联手将其击败不是难事,可要杀死他又是不同概念,那血蝠不是傻子,打不过可以跑,之后再回来闹事,没完没了怎么办?

羿熔阁虽有护山大阵,可以将宗门护在其中,可作为炼器宗门,又怎能长久与世隔绝!

低阶弟子要吃饭,炼器需要购买材料,很多事都不允许长时间的与世隔绝。

平日里少言的四长老道:“依我看,他们只杀了两名凡人,并没有对羿熔阁如何,威胁之意很明显,却未必敢贸然攻上山来。

咱们不如先小心戒备,不理会他就是,若他仍胡作非为,再与其一决生死,或者打开大阵不迟。”

有几位长老点头赞同,三长老却面有怒容道:“别人都打上门了,还等?等什么?等咱们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后人被他杀了再动手吗?”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三长老,相处多年,大家都知道这个老三并不是莽撞之辈,相反,七个师兄弟当中恐怕就数他心眼多,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如此激愤?

三长老不为所动,道:“都看我干什么?一把年纪了,我可不愿随便跟人拼命。

只要大师兄一句话,不必管那个血蝠,弟子被杀也无所谓,那我立刻带着孙子闭门修炼,你们也别叫我。”

被他这么一说,其余众人反倒无言以对了,岂不知,这个老家伙早就心中有数。

黎双平已经上山几天了,暗中接触过一些人,尤其是衡邢两位,而这两人其实都是三长老一派的。

与此同时,离此不远的一座小城中,百姓们已经炸了锅。

这两天有人死去,日夜祭悼,晚上疏忽,死人竟然不翼而飞了,谁也不知道尸体是怎么消失的,又为什么消失。

人们乱哄哄一团,有痛哭失声的,有一脸惶恐的,有跪地磕头的,闹鬼、尸变、还魂,说什么的都有,却没人知道,那尸体是被一只奇异小兽偷走了。

原来,白小云和骨中虚昨夜出去寻找死人,以他们的能力偷走尸体自不是难事,因为死人是可以装进储物戒指的。

偷偷将死人带回羿熔阁附近,赤羽搏隐匿气息来到野外。

他修炼有魔气,身上还有血魔晶这等蕴含精纯魔气的东西,将尸体破坏一番,显得更加恐怖,又灌输了精纯魔气,这才放到容易发现的地方。

血魔气是一种奇怪力量,明明是一种死气却带着某种生机,相传,魔界一些强大血魔生物可以通过血肉分离的方式形成新的个体,就相当于一个生物平白一分为二。

这简直是速度极快的再生,需要强大的生机,而这种能力偏偏出现在魔界,一个充满血腥与死亡的地方。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过分的杀戮也需要可怕的再生能力来平衡。

在这一界,血魔气并不精纯,所以,这种能力体现得并不明显,只有用血魔气练体的人才能感觉到气血旺盛,拥有更快的恢复力,一般魔修甚至都感觉不到。

比如血蝠,他的肉身就相当强横,受伤之后的恢复也比同阶修者更快。

血魔气对人体气血的活化能力羿熔阁修者不了解,可赤羽搏修炼过魔气,又在魔窟中生活那么长时间,自然知道。

通过这种方法伪装的尸体,很难看出破绽。

这只是第一步行动,让羿熔阁修者误以为血蝠向他们挑衅,准备大开杀戒,无疑加深双方矛盾,阻碍他们心平气和将事情说清楚,为以后的行动争取时间。

另一方面,事情稍微平息之后,宣月晓彤带着个小瓶子悄悄去了大长老洞府。

大长老本就因为那两具尸体心中烦躁,听到宣月晓彤带来的消息后更加愤怒。

那一小瓶神秘液体对大长老来说并不陌生,那东西叫做符灰水,是一种特制的破坏法宝灵力运转的药水。

炼器师也有些场合需要将一些阵盘毁掉,只要将此物涂抹于阵盘上,灵力催动时就会使阵盘灵力运转不畅而损毁。

此物应用不多,大部分用它的场合是破坏炼制失败的阵盘,免得一些炼器手法泄露,即便在炼器宗门也属于管制物品,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

据宣月晓彤所说,竹昱江炼制法宝时她也在场,一名帮忙的杂役弟子偷偷将此物涂抹手上,准备破坏竹昱江正在炼制的宝物。

宣月晓彤无意间发现了此人的小动作,却碍于此时干系重大并未声张,将那杂役叫到一旁逼问才知道,是楮搏师兄逼着他这么干的,他也不知道瓶中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有另一件事,竹昱江上次炼制法宝失败也是楮搏安排人做的,宣月晓彤无意间听楮搏身边的两名弟子说起过。

大长老是个精明人,可他并未怀疑宣月晓彤的话。

原因很简单,宣月晓彤七岁上山,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从不乱说话,平日里跟楮搏关系也不错,若非真有此事,她绝不会乱嚼舌根。

何况,楮搏的为人还有他的心思大长老已经早有觉察。

他拉帮结伙,培养自己的力量,无非为了以后的地位,而竹昱江是三代弟子中比较突出的,是挡在他面前最大的障碍,楮搏完全有动机这么做。

再者,符灰水这种东西一般弟子根本弄不到,也只有楮搏借助三长老的地位才有可能获得。

人品、动机、所用到的东西,这些都是明显的证据,结论就是,楮搏这小子野心勃勃,为了私人目的一次次暗中陷害竹昱江,用心险恶,手段卑劣,着实可恨。

“啪”的一声,大长老一掌将身前桌案拍碎。

宣月晓彤心中难过,事实上,赤羽搏从楮搏那里拿到东西后直接交给了她,并没有做什么,这一切都是亚若的计谋,是她故意引诱楮搏铤而走险的。

如果大长老因此对付楮搏师兄,宣月晓彤心中总有些痛。

虽然并不赞同楮搏的为人,可毕竟是相处多年的同门,在她心中,楮搏就像兄长。

按照大长老平日做事风格,这种一而再的恶劣内斗事件必定要严加处理,以儆效尤。

事情闹开之后,楮搏师兄在门中的威信恐怕全毁了,普通弟子将很难接受这样一个人成为未来的掌权者。

不料大长老一脸怒容立在那里良久,却并未吩咐人带楮搏过来质问。

良久,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颓然坐回椅中,低声道:“晓彤啊,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昱江那里,你多费点心思,帮忙照看一下吧。”

宣月晓彤心中一松,喜忧参半,喜的是,此事并未如自己所想导致严重后果,忧的是,大长老似乎并不准备动楮搏师兄,那亚若的计划岂不落空了?

她一脸呆滞立在原地,却听大长老缓缓道:“虽然老三刻意不表现出来,可我知道,他对这个重孙子寄予厚望。

本该好好惩戒一番,免得这小子越走越远,可现在大敌在外,咱们内部如果再起干戈,对宗门危害更大。

这件事我记下了,等处理了血蝠的事再跟他们算账。”

宣月晓彤心思复杂准备离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柔声道:“大长老爷爷,你不要动气,保重身体。”

大长老轻轻一叹,道:“可惜啊,你这么好的孩子为何不是男儿身!”

回到乌竹居的时候,宣月晓彤脸色难看,做到亚若身旁。

亚若轻轻道:“看你的脸色,该不会大长老把这件事压下了吧?”

宣月晓彤斜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亚若淡淡道:“这位大长老却是个合格的主事人,我早该想到这样的结果。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棋子可用,只要人心中有了芥蒂,有些事早晚会发生的。”

宣月晓彤看着她,缓缓道:“你这么精明的人会不会觉得很孤独?天下哪个人心中没有自私与丑恶,你都能看清他们吗?会不会觉得恶心?”

亚若也看向她,没想到这丫头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随即一笑道:“你错了,能看清人心有时候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比如习山,他心思其实很简单,大胆、无畏、心存悲悯,而且,他愿意无条件相信我,甚至把他的命交给我摆布。

如果有种场合,我和他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他会毫不犹豫将机会留给我。

待在他身旁,体会他的心,对我来说就是无比的幸福。”

这话就像一柄剑刺入宣月晓彤心中,或许,这也正是亚若想要的效果。

可宣月晓彤是天之骄女,因此,自小就相当自信。越是自信的人就越难承认失败,心中对某些东西的渴望会因为得不到而加深,反而愈挫愈勇。。

亚若无疑是聪明的,可对于感情的把握她还稍显稚嫩,某种程度上,也是她促成了宣月晓彤的死心塌地。

是她有意无意间更抬高了赤羽搏的形象,是她的敌意激发了宣月晓彤心中的不服输,也激发了她对那份至死不渝情感的向往。

第二百二十八章 开始行动(四)

这次事件,亚若的计划被大长老的顾全大局打断了,不过没关系,亚若还有后招。

思路非常清晰,因为这里的人物关系很容易被利用。

接下来该轮到衡邢两位师叔了,还要确定黎双平的身份和立场。

赤羽搏对这衡邢二人丝毫没有好感,宣月晓彤也说,他二人自知炼器水平一般,不可能在这方面有大成就,因此,在宗门中搜刮材料出去卖,也暗中做了不少缺德事,不是什么好人。

傍晚时分,宣月晓彤悄悄找到衡师叔,说杂役弟子习山求见,想拿出些好处从他这里换取些东西,约他夜里见面。

衡师叔闻言心中窃喜,当初衡邢二人以杂役弟子身份留下赤羽搏,就是希望从他身上谋得好处。

身为结丹期修者,这小子应该多少有些身家,又对炼器如此感兴趣,做出这种决定也不稀奇。

他知道,习山这几天在帮竹昱江炼器,与宣月晓彤有机会见面,因此,对这件事并未多疑,又想独吞好处,也未通知邢师叔,一个人趁着夜色来到杂役弟子所在的山坳附近,岂不知这一去,乃是自找麻烦。

山坳附近的小树林中,赤羽搏已经隐匿气息等在这里,肩头上的白小云眯着眼睛,似乎睡去。

衡师叔见到他,淡淡一笑道:“怎么?听晓彤说你要见我?”

赤羽搏躬身一礼,态度诚恳道:“不瞒道友,在下在山上这些时日对炼器更加了解,尤其帮竹昱江炼制法宝这几日,窥探炼器之道的奥秘,实在心痒难耐。

只可惜,偌大羿熔阁竟无一人愿意传授在下高深法门,这样下去,即便做个十年八年杂役也不可能真正学到东西。

思来想去,还是另寻蹊径来得稳妥些。

在下不才,闯荡修真界也有些年月,身上多少有些灵石,不知可否从师叔这里换取些东西?”

这话说得已经相当明显,衡师叔闻言,难掩脸上笑意,却吞吞吐吐道:“这……高深炼器手法是禁止外传的,我若传授你东西,可要担着极大风险啊!”

赤羽搏心中暗笑,也不多言,取出一枚储物戒指抛给他道:“这里有二十万灵石,想必足够换来在下想要的东西。”

衡师叔双眼发光,二十万灵石!对他这样一个不受重视的弟子来说可是天大一笔财富!

这一瞬间,竟觉心神激荡,仿佛升入云端,飘飘然神不守舍,脑中已经忘了一切,赶忙认主,探查其中是否真的有这么多灵石。

赤羽搏双眼微眯,其中闪过一道寒光,同时,他肩头的白小云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衡师叔正欣喜若狂,却不料脑中突然一阵眩晕,只是片刻便身子摇晃失去了意识。

另一方面,血蝠这几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心中暗骂,黎双平这个混蛋怎么迟迟没有动静。

他本就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已经不止一次想杀入羿熔阁,将那小子抓走便是。

可这里毕竟远离巢穴,若真动起手来,不确定因素太多。

正郁闷间,突然感知到一名修者从羿熔阁方向朝这边过来。

心中烦躁正无处发泄,被人打扰,不由起了杀心,可他毕竟不傻,对这人的到来也有疑惑,略一思索便欲躲起来。

却不料,那人低低喊了一声:“黎双平!”

血蝠脚步一滞,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黎双平托此人带了消息过来?反正只是个结丹期修者,见见他无所谓。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衡师叔,缓缓行到近前,躬身一礼道:“可是血蝠前辈?”

血蝠冷冷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衡师叔面带微笑道:“哦,晚辈是黎双平的朋友,这几日与他相处融洽,故此,在他危难之际帮他捎个口信给前辈。

就在今天早上,大长老不知为何将他软禁起来,晚辈过去见了他一面。

他让我告诉前辈,事情恐怕已经败露,让前辈想办法尽快搭救他,晚了,怕是性命不保。”

血蝠脸色一沉,事情败露?这个混蛋,给了他那么多灵石,就连暗中做手脚也能失败!

又一想,羿熔阁修者这么对待黎双平,岂不是表明态度,要跟自己为敌?

心中恼恨,又看了衡师叔一眼,问道:“你身为羿熔阁弟子,为什么要帮他?”显然,对此人并不完全相信。

衡师叔笑道:“哦,说实在的,在下在门中混得并不好,难得双平兄对在下另眼相看,真心结交,给了不少好处。

在下打算积累些身家便离开此地,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血蝠点了点头,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又问道:“那你们羿熔阁打算如何对付我?”

衡师叔道:“这,在下确实不知,可如今我们宗主不在,主事的是大长老,这个人沉稳老练,嫉恶如仇,在下推测,他会先稳住前辈,暗中布置,设下埋伏等着前辈。”

血蝠闻言一皱眉,心中恼火更甚,略一思索,问道:“你们羿熔阁可有什么弱点?足以牵一发而动全身?”

衡师叔微微一愣,没想到血蝠会问出这种问题,看来,他并不想与羿熔阁正面冲突,而是想拿住要害加以威胁。

沉吟片刻道:“弱点,不是没有,却不足以要挟大长老,他这个人,认准什么事轻易不会改变。

倒是有个人足以用来要挟三长老,这个人名叫楮搏,是三长老的嫡系重孙,在四代弟子中也出类拔萃。”

血蝠对山上情况并不了解,道:“要挟三长老有什么用?”

衡师叔道:“山上一共四名元婴期存在,少了一个,自然也对前辈有利。”

血蝠沉声道:“那好,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把那个楮搏骗下山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衡师叔皱眉道:“这,恐怕不容易啊!山上很多人已经知道前辈在这里,哪会轻易下山?”

血蝠一抬手取出个皮袋子道:“这里是十万灵石,事成之后再给你二十万,至于方法,那就是你的事,办不成,你就别想活着离开这座山。”

衡师叔双眼一亮,接过来道:“是,多谢前辈,在下自会想办法。”说完,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骨中虚这个乐呀!平白无故赚了十万灵石,至于楮搏的事,亚若并没有交代,只是信口开河,之后的二十万灵石他也没考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衡师叔和楮搏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一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确定了黎双平身份,断了血蝠继续等下去的想法,还让他觉得羿熔阁已经决定跟他开战,这就够了,血蝠应该沉不住气了。

回到山上,赤羽搏、亚若、宣月晓彤正等着消息,听到衡师叔拿了十万灵石回来,三人全都面面相觑。

从血蝠那里得到十万灵石?这不是开玩笑吧?简直不可思议。

实际上,血蝠也没慷慨到十万灵石随便往外扔,他已经做好打算,等衡师叔做完事再来拿其余二十万灵石的时候,直接把他杀掉。

可怜的血蝠,累到吐血也想不到这十万灵石落到了赤羽搏手里。

说到第二件事,血蝠要抓楮搏作为人质,赤羽搏三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楮搏如果死在血蝠手里对这件事当然是有利的,可作为俘虏,那就有害而无利。

骨中虚在赤羽搏脑海中道:“我就随便那么一说,这一点能利用更好,不能利用大可以不加理会。”

亚若笑道:“很好,三长老一派和血蝠的任何接触都无需担心,我们反而应该暗中促成。

谎称黎双平受制,血蝠正应该寻求别的门路,反而三长老和楮搏这边应该加把火。

他们双方如果合作,就意味着咱们离成功不远了。

你们说,衡师叔这次下山,如果紧接着楮搏也偷偷下山,大长老是否会有所察觉?如果有,他又会怎么想?”

宣月晓彤道:“如果在平时,几位长老不会过多关注弟子们举动,可当此大敌在外之际,他们多半会留意山上情况,时不时通过神识探查。

因为之前的事,大长老对楮搏本就心存恼火,再发现他偷偷下山,定然会十分警惕,也会当众将此事点明,免得导致难以挽回的后果。”

赤羽搏道:“对!这样一来,正是逼着三长老有所行动。

可我不解的是,黎双平到底怎么想的?他明明是血蝠派来的,为何不对付我们,甚至有种坐山观虎斗的感觉?”

亚若淡淡一笑道:“对于这个人我有些猜测,现在还不方便说,等事情进一步发展,他自然会露出马脚。”

趁着夜色,衡师叔在骨中虚的控制下又去找了楮搏,二人小心私语。

衡师叔悄声道:“刚刚,我去见了血蝠。”

楮搏大惊,问道:“什么?见血蝠?为什么?”

衡师叔轻轻一笑道:“天下之事不过利来利往,你也无需大惊小怪。”这话纯粹是应付。

楮搏却脸色一变道:“难道,是太爷爷安排的?”

衡邢两位师叔是三长老的人,这一点楮搏早就知道,明面上看不出来,可暗地里三长老给了他们不少好处。

问题是,太爷爷让他去见血蝠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什么大的图谋?为何自己不知道??

衡师叔,也就是骨中虚,察言观色,又根据亚若的计划,道:“你有没有想过,魔修来犯,万一大长老在对抗魔修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宗门会如何?你又会如何?”

楮搏闻听此话,只惊得身子一颤。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长老(上)

人生在世,如果没有梦想和追求,那又与行尸走肉何异?

但每个人性格不同,所处环境不同,接触的层面不同,梦想和追求也会大相径庭。

这些炼器师一生都窝在这么个小地方,他们想证明自己,想得到别人的认可,自然而然就会追求在宗门中的地位。

三长老和楮搏都是聪明人,有野心,可他们的追求受到了限制,三长老要顾念师兄弟情义,楮搏毕竟只是四代弟子,他们距离心中的目标很遥远。

可如果大长老不在了,二长老性子淡泊,为人木讷,不适合管理宗门,那么,三长老岂不成了首选接替者!

宗主不管事又喜欢出去游历,太爷爷主事的话,自己岂不相当于少主!

再过个二三十年,太爷爷年纪大了,自己的实力也提高了,那自己岂不很容易走到那个位置!

这一切都令楮搏隐隐兴奋,甚至分散了注意力,并未多怀疑衡师叔。

就在此时,衡师叔看到他的脸色变化,又道:“我毕竟只是个小人物,血蝠想见见正主儿,商量一下到底怎么做。

他有他想要的,咱们有咱们想要的,是否可以合作?”

楮搏愣愣道:“你是说,血蝠要见太爷爷?这不太方便吧?”

衡师叔笑道:“那当然,可见见羿熔阁未来的少主似乎也不是多难。”

楮搏心中纷乱,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衡师叔又补充道:“黎双平是血蝠的人,如果你去见血蝠,别忘了告诉他此人已经被拘禁。

原因很简单,有此人在,咱们对血蝠的价值就小了。”

这一番话令楮搏呆呆立在原地,连衡师叔离去也没理会。

如果大长老死了,太爷爷将变成主事人,而自己,就相当于少主。这个念头一直在他脑中盘旋不去,甚至一些平时该想到的问题也忽略了。

没过多久,楮搏鬼使神差的下了山,见到了血蝠。

血蝠身影一闪,直接将他抓住,冷声道:“你就是楮搏?”

楮搏吓了一跳,手臂被血蝠抓得生疼,支支吾吾道:“你,你干什么?咱们不是合作吗?”

血蝠一愣,随即明白,之前那个人拿了自己十万灵石,说不定是将这小子骗下山的,也不以为意,甚至有几分好奇,问道:“合作?你想怎么合作?”

楮搏野心不小,胆子却不大,哆哆嗦嗦道:“你,你帮我们杀了大长老,我们给你你想要的。”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甚至不知道血蝠想要什么。

血蝠也微微皱眉,看了看眼前这个吓得乱了分寸的年轻男子。

他是三长老的后人,所说的话自然代表三长老,他们要杀了大长老,其目的似乎不难猜测。

可血蝠是什么人,岂会轻易被人利用,不过,如果有三长老帮忙,自己的目的似乎也容易达到。

合作?好啊,不如先跟他们玩玩,对自己总没有害处。

又道:“你们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吧?其实只要将那小子交给我,咱们之间本无恩怨。”

楮搏一呆,那小子?难道是他?血蝠与羿熔阁对上,难道只为那么个小人物?

可随即又想到,如果将人交给他,一切岂不结束了?血蝠会带着那小子离开,那大长老怎么办?

不行,这个秘密必须守住,绝不能让大长老知道,等血蝠将大长老杀死,再将那小子给他,一切都将变得美好。

既然双方可以合作,血蝠也没必要将楮搏作为人质留在身旁。

三长老一派和血蝠的合作已经完成一半,却完全是在亚若的计谋下达成的。

楮搏脑子一团乱回到山上,今天的事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不小。这种状态下,根本没想到此举将导致什么后果。

回到住处之后,他心里有事,怎么也静不下来,想去找三长老说说,却又犹豫了。

三长老平日不许他经常过去,尤其是晚上,免得让人怀疑,这正是三长老细腻之处。

如果平时接触过多,楮搏的一些行动必然要由三长老负责,比如暗中陷害竹昱江的事。

可表面上疏远,楮搏的事就要自己负责,出了乱子三长老也可以假装不知,容易替他说话。

说白了,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一个黑脸一个红脸,爷孙俩配合向来不错。

翌日,赤羽搏仍在竹昱江这边帮忙,宣月晓彤和亚若在一旁观看,模样甚是轻松。

时不时有四代弟子从门外经过,往里边看一眼,任谁也想不到,这几个年轻人正将羿熔阁引向混乱。

没过多久,出乎所有人预料,一位银发银须却气势不凡的老者出现在乌竹居。

竹昱江发觉来人赶忙停下手上的活儿,恭恭敬敬行过去,抱拳一礼,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这里了?”

赤羽搏、亚若、晓彤三人闻听此言也不由一愣。

大长老?他来这里干什么?这时候应该在对付楮搏和三长老才对呀?

大长老微微点头,拍了拍竹昱江肩膀,目光却投向几个年轻人,眼神中似乎包含着什么东西。

场中安静了片刻,气氛非常僵硬。大长老幽幽道:“你们几个都跟我来!”

赤羽搏三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几分凝重,竹昱江却一脸茫然。

大长老大步进了屋子,在主位坐了,竹昱江不明所以,静静立在大长老身旁。

赤羽搏和亚若心中忐忑,脸上却丝毫没表现出来,毕竟经历过的生死危机也有数次了,心理承受力已经相当不错。

宣月晓彤脸色有些发白,眼神不定,神色慌张,毕竟是个没经历过大场面的年轻女子,这次又帮着外人做了些对不起宗门的事,心里自然难以平静。

大长老容颜苍老却身子笔挺,脸色平静,目光如电,打量着几个年轻人,良久才怒喝一声道:“你们暗中做了什么?”

这一声喝突如其来,只惊得三人心头一颤,尤其是宣月晓彤,一张脸已经没了血色。

亚若最先平静下来,轻轻一笑道:“大长老,您可吓着小女子了!

我们来这里炼制东西而已,就因为疯师叔一时胡闹,您老人家就把我们软禁起来。

多亏了晓彤妹妹我才能出来,这才几天,难不成又惹了什么乱子?”

赤羽搏也清醒过来,之前做的事主要部分都通过骨中虚完成,这位大长老再有本事恐怕也抓不住把柄。

恭恭敬敬一礼道:“在下是新来的杂役,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里帮昱江前辈炼制宝物,不知大长老有何吩咐?”

只有宣月晓彤暗自紧张,面对大长老的质问心中有愧,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长老面色严肃,缓缓道:“在这羿熔阁,只要我有心探究,还没什么事能瞒过我的耳目。

你们最好老老实实说出来,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亚若依然一脸淡然笑意,道:“不知大长老想让小女子说什么?”

赤羽搏也不为所动,只跟着亚若浑水摸鱼,道:“身为杂役,弟子没什么可说的,吃住都还习惯,乔老哥对在下也不错,除了干活累一点儿,其他都好。”

宣月晓彤见他们俩从容镇定,就像根本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波动似乎太大了些,赶忙凝神静气,却仍未敢答话。

大长老冷冷道:“不承认?好吧,那我就给你们提个醒儿。”

先看向赤羽搏道:“你小子,年纪轻轻,看起来愣头愣脑的,却是个结丹期修者了,而且法体双修,两方面都已经实力不俗,若论打斗,昱江怕也不是你敌手。

这样的你,跑来我们这里做一名杂役,这是为什么呀?”

赤羽搏心中发紧,看来大长老已经特意了解过自己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注定瞒不了多久。

面上却故作镇定道:“哦,这件事本就不是秘密,在下也从未想过隐瞒,只不过,显露修为在山上走动多有不便,这才加以掩饰。

弟子上山不为别的,只为学习炼器之法,可惜火灵根资质实在不怎么样,没办法,只能以杂役弟子身份留在这里。”

竹昱江站出来道:“师父,这件事弟子也知道,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大长老瞥了他一眼,道:“昱江,一名法体双修的结丹期修者,火灵根资质又不怎么样,不惜作为杂役来此学习炼器,你不觉得其中有古怪吗?”

竹昱江态度诚恳道:“启禀师父,刚知道时弟子也觉得不寻常,可经过这几日相处,弟子信他了。

说实话,若非此子火灵根资质实在一般,弟子愿意将他收入门下,从此不再收徒。”

赤羽搏心中一震,万万没想到竹昱江会如此维护自己。

竹昱江又接着道:“他对炼器的兴趣绝不是装出来的,而且心性沉稳,吃得了苦,是个能成事的人。”。

大长老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赤羽搏,道:“那我问你,上山以后,你几次三番到楮搏那里是为什么呀?

更有甚者,你在他的受益下还做了些更严重的事情吧?”

第二百三十章 大长老(中)

赤羽搏脑中还在回响着竹昱江的话,从那话中他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认可,心中竟有种感动,随口道:“是楮搏非要请我吃喝,我身为杂役总不好拒绝。

另一件事,我无话可说。”

这话说得老大不客气,听在大长老耳中却另有一番味道。

原本因符灰水一事大长老对这个小杂役颇为不满,可现在想来,这件事跟他关系似乎也不大,被楮搏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事发之前应该根本不知情。

大长老盯着他双眼,却看不出丝毫闪烁,良久才轻轻一叹道:“楮搏那孩子资质不错,人也聪明,只可惜被老三宠坏了,有些心术不正。”

又看向亚若道:“小丫头,那你是怎么回事?炼制一套男人用的重甲,还要跟你画的图样完全一样,不能有丝毫不同之处,这种炼制是故意刁难还是拖延时间?”

竹昱江又赶忙插嘴道:“这件事弟子也知道,这位姑娘的朋友原本有这样一套重甲,是其年老体弱的师父花费几年时间辛苦炼制的,后来,这套重甲在几次大战中损坏了,师父也去世了。

这位姑娘念他们师徒情深,故而炼制这样一套重甲送给朋友做个纪念。

徒儿认为这并无不妥,反而那沉沉的师徒情义令弟子心中感动。”

竹昱江有个好师父,大长老对他的栽培令他铭记于心,可他有五个徒弟,却丝毫体会不到身为师父的骄傲与自豪,因此,对这件事颇多感触。

大长老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又没问你!”

又看向亚若道:“好吧,就算这个理由说得过去,那么,你一个结丹期的小丫头,凭什么能驯服一头七级的妖兽作为坐骑?”

亚若从容镇定,这会儿功夫她已经看出大长老虚实,很显然,大长老在怀疑,却没什么确实证据,要不然也不会只问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因此,面带微笑道:“哦,那是师门长辈所赠的,已经驯养多年的妖兽,并不会随便伤人。”

大长老瞥了她一眼,三人当中就数这丫头最镇定,看来从她身上问不出什么,又将目光转向脸色难看的宣月晓彤,问道:“晓彤,你可是在这里长大的,我问你话是不是该如实回答?”

宣月晓彤脸色一变,道:“大长老爷爷,你听我从头跟你说。”

面对大长老她确实心中忐忑,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说辞,为了避免大长老问出难以回答的问题,她决定自己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这样,早有准备,说错话的机会应该更小一些。

道:“我知道您想问什么,认识习兄弟是在楮搏那里,当时就对这个人留下了很深印象。

他为了学习炼器之法来到这里,以结丹期实力在这里做一名杂役,这令弟子十分敬佩,所以,多留意了他的事。

酒席间听他说话谦虚谨慎,丝毫也不张扬,对于炼器有着浓厚兴趣。

之后,弟子在藏经之处找了些基础的炼器典籍给他看,他又来昱江师叔这里帮忙,几次见面也就熟识了。

他这个人与山上那些弟子不同,性子成熟稳重,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于是,我们成了朋友。

后来,听他提起亚若姑娘的事,他们在山下偶遇,一同上山,也算认识。

弟子从习兄弟这里得知,有个疯老头做了件荒唐事,因此,几人被关了起来。

我一时兴起就去看看,不想与亚若姐姐聊了几句之后,发现她这个人温和善良,很对脾气,这才求您将她放出来。

这几天,我们三人相处不错,也就经常在一起走动。事情就是如此了。”

说这话时,难免有些心虚,目光始终不敢与大长老对视。

大长老是什么人,管理宗门这么多年,勾心斗角的事也见了不少,总觉得宣月晓彤眼神闪烁,似乎心中有鬼。

皱眉问道:“丫头,这么多年了,我对你已经十分了解,你可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我再问你,你们三个常常深更半夜在杂役弟子住处附近停留,这是为什么?”

宣月晓彤心脏猛地一跳,想不到这个都被大长老发现了。

是啊,有什么话白天不能说,非等到大半夜偷偷摸摸,该怎么回答?

如果这件事说不清楚,那之后的很多事都无法交代了。

亚若见她脸色难看,沉默不语,心中明白,这丫头还很单纯,这么说下去弄不好要露馅儿,笑道:“大长老,这件事是小女子提出的。

一个杂役弟子,一个前来炼器的客人,一个四代的女弟子,我们三人虽互将对方当做朋友,彼此以礼相待,可这样的身份总在人前闲聊恐怕不妥,何况,习兄弟白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出于这样的想法,我们才在晚上见面,大家聊一些各自经历,也算开阔眼界增长见识,这有什么不妥吗?”

宣月晓彤听亚若提醒,脑子也清晰起来,道:“是啊,弟子始终待在山上,从未真正接触过修真界,听他们两位讲一些修者之间的恩恩怨怨,甚觉有趣,一不小心就听得入迷,忘了时间。”

大长老眉头紧皱,虽然三个年轻人说得不漏破绽,可心里总有种感觉,这几个小家伙并未说实话,至少隐瞒了一些东西。

晓彤丫头虽然聪敏灵秀,可毕竟阅历太浅,千万不要被人利用了,看来,不下点猛药是问不出什么。

略一思索,大长老猛地抬手,一道暗红色气劲直向赤羽搏压去。“咔嚓”一声,脚下的石砖硬生生碎了两块。

赤羽搏心中一凛,大长老竟突然出手了!要干什么?

巨大的压力令他喘不过气来,可自小修炼轮回练体诀的他,又经过这么多年的魔气练体,肉身力量已经相当不俗,虽然吃力,虽然脚下石砖都已经被压碎,却依然笔直站立。

只不过,胸中憋着一口气,已经无法说话,不然,一开口,泄了这口气,说不定就会被压趴下。

亚若脸色一沉,道:“大长老,您这是干什么?”

大长老手上加力,口中却道:“这就不劳姑娘费心了,他是我山上杂役弟子,如何处置他,我这个大长老难道做不了主吗?”

又冷冷看向赤羽搏道:“小子,不说实话,今天有你好受的!”说着,身形一闪,已经带着赤羽搏出了屋子。

小屋当中,亚若紧锁眉头,宣月晓彤已经一脸苍白,道:“大长老难道要严刑逼供?这可怎么办?”

竹昱江沉着脸道:“你们难道真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师父他老人家不会无的放矢的,其中必有隐情。”

亚若冷声道:“前辈,之前的维护之情我们心领了,可是,说话可要有凭有据。”

宣月晓彤上前拉住亚若胳膊道:“这可怎么办?大长老如果对他用刑怎么办?”

亚若神色凝重,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办法,这里毕竟是人家地盘,表面上自己又只是来此炼器的客人,以什么立场管这件事?

用刑?大长老真的会用刑吗?这件事只能靠宣月晓彤了,可是,她这丫头心性还不够沉稳,会不会越帮越忙?

宣月晓彤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亚若,却见她皱眉不语,心中焦急失望,一抖手,甩开她胳膊,急匆匆也跑出了屋子。

屋里只剩下亚若和竹昱江两人,竹昱江道:“现在想来,你们来此不久山下就出现个强大的魔头,这件事该不会与你们有关吧?”

亚若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们不过几个结丹期修者,还带了个老疯子,如果真与强大魔修有什么恩怨,还有命活到今天吗?”

竹昱江轻轻一叹,似乎认同了亚若的说法,不再问什么。

大殿之中,大长老坐于首位,两侧是诸位长老,赤羽搏立在殿中央,却始终被大长老的气劲压迫着。

二长老不解道:“大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赤羽搏仍是杂役弟子打扮,其他几位长老还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大长老脸色阴沉道:“我怀疑,这小子跟山下那个血蝠有关系,大敌在外也顾不了许多了,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实际上,大长老最担心的是楮搏和三长老,昨天晚上的事令他非常不安,可还是那句话,内忧外患,如果能找到事情的根源,或者能除掉血蝠,都比先动楮搏和三长老明智,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对于赤羽搏几人大长老早就有所怀疑,却一直找不到有力证据,今天迫不得已拿到明面上,希望能有所发现吧。

其余诸位长老脸色微变,齐齐将目光投向赤羽搏。若真如大长老所言,他跟血蝠有关系,那对他用刑也实属正常。

三长老脸色古怪,因为大长老已经派人去叫楮搏了。

昨晚的事三长老也感觉到了,心中十分惊疑,却不方便找楮搏面谈,如果见了他,那今天要审的就不是楮搏,而是自己了。。

这么多年了,三长老心里清楚,大长老看不上楮搏,认为他心思没用在正地方,品行不端,因此,自己明面上一直与孙儿保持一定距离,只有这样才更好护着他。

这天下,想成事哪能没有点手段,可现在这时候,楮搏如果犯了忌讳,跟血蝠有来往,那想护着他可就难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大长老(下)

不过片刻,楮搏就被带了上来,一同被押进来的还有两人,衡师叔,还有老疯子!

赤羽搏心中大惊,楮搏他不担心,这小子可不傻,不会乱说话,可衡师叔的态度实在不好把握,而老疯子,那就更不好说了!

大长老冷喝一声,道:“楮搏,我有话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否则,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算!”

楮搏心中一凛,看这架势,大长老似乎知道了什么,陷害竹昱江,私见血蝠,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大长老就算杀了自己也不为过,怪只怪昨晚一时利欲熏心,行事太不小心!

大长老道:“楮搏,我问你,你对此人了解多少?还有,你们几个往来密切,甚至偷偷下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楮搏心跳加速,额角已见冷汗,糟了!看来大长老知道的远比自己想象的多,这两件事都要暴露!

怎么办?这么严重的事恐怕太爷爷也不好为自己说话。

心下紧张,说话也支支吾吾,道:“大长老,您说什么?弟子只知道,他是个新来的杂役,其他的一概不知啊!”

忙着推脱,一急之下也乱了方寸。

大长老脸色更加难看,心中对楮搏的失望更深一层,甚至表情之中也流露出来。

三长老眯缝着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心里却快速思索,如何为孙儿解困?如果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地步该怎么做?

楮搏为什么下山?难道去见血蝠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不想往那方面想,可人有时候很难控制自己的思维。

如果大师兄死在血蝠手上,所有的烦恼是不是都没有了?

百余年的师兄弟情分啊!三长老虽然有野心,虽然为孙儿担忧,还是不想走到那一步。

大长老可以死,如果他自愿跟血蝠拼一场,从而导致死亡,自己会乐见其成,可由自己来害死他,还是很难接受。

大师兄啊,你可千万别逼我!亲孙儿重要还是师兄重要,这个选择并不为难。

大长老自然不知他想法,道:“楮搏啊,你的性子我会不了解吗?身为男子总该有些担当,一遇到麻烦就闪得远远的,嘴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如何能让人信服?

这小子一上山你就忙着拉拢,如今问你,你却来个一概不知,还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大长老如此说他已经压着火气了,可谓语重心长,若换成其他弟子早就直入主题,杀一儆百了。

楮搏被他一说才意识到,刚才担心那两件事败露,忙着撇清关系,说话太莽撞了。

其实整个羿熔阁上下,楮搏唯一害怕的人就是大长老,在其他任何人面前说话也不会如此乱了条理。

赶忙解释道:“哦,大长老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好结交朋友,之前确实跟习兄弟见过几次,却也只是喝酒闲聊,再没什么其他事,对他了解也不多。”

岂料大长老听了这话心里更加气恼,你结交这个杂役,让他暗中陷害昱江,甚至还想结交血蝠,又有何企图呢?

瞥了一眼三长老,又强压火气道:“羿熔阁所有弟子是一家,聪慧也好,驽钝也罢,你身为四代弟子的佼佼者,更应该一视同仁,团结大家,帮助弱者,而不是忙着拉帮结伙,妒才忌能,背地里搞小动作!”

这话又顾虑大局,轻轻一点,其实多是长辈对晚辈的恨铁不成钢,并没有多少追究责任的意思,甚至血蝠的事都没敢问出口,怕导致难以接受的后果。

楮搏听着这一句句责备,心里更加紧张,另一侧稳稳坐着的三长老脸色也更加凝重。

楮搏糊涂,三长老可不糊涂,大师兄这是厌恶透了楮搏,只是碍于眼下形势和自己的面子才一忍再忍。

昨晚他下山的事大长老多半知道了,刚才提起背后搞小动作,那说明竹昱江的事他也知道了。

楮搏在他眼中的印象怕是永远难改变了。

大长老叹了口气道:“先不说其他的,你就说说此人,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说出来。”

楮搏再不敢乱说,假装老实道:“大长老,我和习兄弟真没什么事,他上山时我就听到消息,他乃是结丹期修者,弟子对他十分好奇,这才请他喝酒,又觉得他这人态度恭谨,言语谦逊,就与他来往几次,真的没别的事了。”

大长老见他说来说去也没真话,不由兴趣索然,甚至问也懒得问了。

目光转向衡师叔道:“那你说说,与这小子什么关系?还有,偷偷下山干什么!”声音中已经带了森冷。

对赤羽搏,没抓住把柄,不好怎样,对楮搏,碍于三长老也不好太过,可对此人,大长老准备好好问个究竟,如果有事绝不姑息,正好给三长老个警告。

衡师叔大惊失色,他暗中勾结三长老,干了不少小偷小摸的事,昨晚甚至下山见了血蝠,这可是十分严重的事。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个万无一失的说辞。

道:“弟子什么也不知道啊,就是晚上突然梦游一般,像是恶鬼附身,不明不白就下了山,可那不是弟子本意,真的是中邪了,大长老您可一定要相信弟子!”

虽然被骨中虚控制,可很多事他仍有印象,比如联络血蝠和楮搏,让双方合作,可这种事打死他也不敢说。

好在之前就有过楮搏和宣月晓彤下山的事,几乎同样的情况,一句恶鬼附身就可以全盘应付过去。

之前大长老没处理他们二人,现在也没有理由对付自己。

这个借口确实把大长老难住了,皱眉道:“你昨天晚上都干什么了?是不是见过这小子,还见过血蝠?”

衡师叔明知大长老已经察觉一些事,可心中依然有底,假装一脸茫然道:“弟子,弟子什么也不记得了!”

大长老心中郁闷,明明有这么多奇怪的人和事,问了一圈儿竟然丝毫有价值的线索也未发现。

终于将目光转向老疯子,道:“疯老头,你来自哪里?跟这小子是什么关系?”

赤羽搏心中一颤,暗道:疯师叔啊疯师叔,你可千万不要乱说话!之前各种惊险都因为每个人心中的小算计而有惊无险,可别在你这儿翻了船。

老疯子被人押着,这几天又憋闷得很,正一肚子火气,听大长老言语不客气,怒道:“你说谁疯?我看你才是疯子!疯狗!乱咬人!”

大长老一呆,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被人说成疯狗,反省一下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对一个疯老头太不客气了?这种人需要哄,不能吓唬。

遂放轻了声音道:“这位老友,是我说话没分寸,我就是想问问你,跟这个小子是否认识?”

老疯子见他服软了,心中一口浊气得以舒缓,却又玩心大起,叫道:“认识,这小子得听我的,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叫他拉屎他不敢放屁。”

赤羽搏一口气没喘匀,差点没噎着。

大长老一皱眉,开始怀疑带此人过来是否是明智之举,略一思索又问道:“你都知道他什么事?”

老疯子嬉皮笑脸道:“我,我知道他是个怂包,怕老婆,我还知道,他喜欢人家,却不敢真做了夫妻!”

想起之前亚若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乱说话,不能说认识他,不能说以往宗门的任何事,不能说血蝠的事。

想到亚若,就顺口来了这么一句。

大长老一皱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没成亲就怕老婆?又问道:“他喜欢谁?”

老疯子一皱眉,想说亚若,却又止住了,笑道:“有两个双胞胎姐妹,哎呦!那小模样可真漂亮!

有个村姑,是他的小情人。

有个小妖精,还有个练体的女人,哎呦!你不知道那姑娘长得呀,像小山一样,那个壮啊,能把你吓死。

只可惜,两个姑娘都没得好死啊!连个囫囵尸首都没留下。”

赤羽搏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知道他说的是玉儿姐妹,宁儿,菲儿和海梦云,好在他没指名道姓。

大长老眨了眨眼睛,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眼前这小子年纪轻轻难道有那么多女人?村姑?小妖精?练体的女人?

好像不对啊!这老家伙脑袋确实有很大问题,所说的事根本驴唇不对马嘴。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侮辱那个黎双平?你认识他吗?”

老疯子哈哈大笑道:“我跟他闹着玩的,多好玩啊,你没看他那张老脸,憋得呀,就像个猴屁股似的!

对了,你要不要玩啊?”

大长老已经有了判断,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弟子将他们都带出去。

楮搏起身想溜,却听大长老沉声道:“别自以为聪明,你小子做了什么,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

这是最后的警告了,对于楮搏,有些事无需点明,他和三长老心中有数就是。

楮搏身子一滞,又赶忙出了大殿,殿中只剩下几位长老和赤羽搏,气氛却变得更加诡异。。

赤羽搏低头站着,心中虽并不如何紧张,可也意识到,自己的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结。

楮搏有三长老顶着,其他人好歹也是羿熔阁弟子,唯独自己是个纯粹的外人,大长老就算没抓住把柄,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第二百三十二章 地火牢狱

除了三长老之外,其他几位还都没搞清整件事,六长老问道:“大师兄,你到底要干什么?”

三长老脸色阴沉,轻咳一声道:“大师兄,你是怀疑这小子跟血蝠有关系吧?

依我看,那血蝠的实力,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这小子碾碎了。

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也不是同一种人,能有什么关系?”

他这么说完全是故意,其实在座众人当中,对整件事最了解的就是这位三长老,甚至跟黎双平有过间接的接触。

他知道赤羽搏身份,知道血蝠想要什么,知道使羿熔阁摆脱麻烦的方法,可他什么也不说。

就在刚才,他已经深深感觉到大长老对楮搏的厌恶,心中多少有了恨意。

楮搏是耍了些小手段,可在三长老看来这根本没什么,做人如果一点心机手段都没有,那只会越活越没出息。

楮搏错在心机还不够深,手段还不够高明。

事已至此,反正自己爷孙二人在大师兄心目中已经是如此不堪,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不管怎样,师兄弟之间百余年的感情还是有的,三长老心中已有定计,尽量不亲手对付大长老,也不会让整件事水落石出,就让羿熔阁和血蝠这么不清不楚打起来吧。

如果大长老战死了,自己爷孙得到什么也不会觉得心中太过愧疚,如果血蝠被杀死了,那也是天意。

反正血蝠要的只是那小子,事情无论怎么发展也不会闹到难以收场。

这唯一的明白人在装糊涂,甚至有意把水搅浑,其余人却一直想把事情理清。

大长老皱眉不语,心中总觉得最近出现这些人、这些事,都有些古怪,似乎有什么关联,可从现在掌握的情报来看,这小子又没什么毛病。

又将目光转向赤羽搏道:“还是你来说吧,别逼着老夫用刑!”

老疯子走了,赤羽搏反而静下心来,不紧不慢道:“能说的我已经说过了,大长老如果认为晚辈有何不妥之处,只管拿出证据,晚辈无话可说。”

大长老冷冷看着他,盯着他的眼睛,良久,叹了口气道:“好吧,你没什么不妥,可我是这里的大长老,我不收你这个杂役总可以了吧?

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天黑之前给我离开!”

这一下赤羽搏可傻了,无言以对了。离开?去哪里?出去就是个死!可大长老已经这么说了,还有什么理由留下?

就在这尴尬之际,忽听大殿外有声音传来:“大长老,你为何要赶他走?”随着声音,一道女子身影急匆匆进来,正是宣月晓彤。

大长老脸色一沉,道:“晓彤,这件事与你无关,也不是你该管的。”

直到此时,大长老对宣月晓彤还是信任的,就算这丫头有什么不对,也是被人骗了。

宣月晓彤恳切道:“大长老,他火灵根资质确实不怎么样,可他来这里做了杂役,又没犯什么错,你不该赶人!

即便身为大长老,可你终究不是宗主,难道山上所有人你都可以让留就留,让走就走吗?”

大长老心中一酸,这么多年了,这丫头一直乖巧懂事,从来没跟自己说过这么重的话。

将近二十年了,对这孩子就像亲孙女一样,可她为了个外人,竟如此伤自己的心。

大长老不知该说什么好,三长老却微不可察一笑,慢条斯理道:“大师兄,你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就连师弟也觉得有些事你做的是不是太武断了。”

这是明摆着在帮赤羽搏,不希望此事就此完结,不希望血蝠就此离开,那眼前这小子就还不能死。

殿中气氛顿时一僵,三长老竟然明着违逆大长老的意思,只为个身份可疑的杂役,这似乎不寻常。

其他几位长老面面相觑,都没了声音。

大长老心中起伏,隐隐觉得一些不好的事正在发生,羿熔阁似乎平静太久了,要有不和谐的声音发出。

虽然宣月晓彤和三长老都已经提出异议,可眼前这个小杂役非常可疑,绝不能置之不理。

大长老将脸一沉道:“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此话一出,赤羽搏和宣月晓彤心里都咯噔一下,甚至已经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能挽回局面?亚若又不在这里,难不成就这么死了?

宣月晓彤脸色惨白,她很清楚赤羽搏被赶出去会是什么下场,顿时心痛如绞,扑通一声跪下,道:“大长老,你一定要赶他走,那也请您允许,让弟子随他一起离开。”

这一刻,宣月晓彤心中已经不再迷茫,语气那么坚定。

自己确实是喜欢这个男子的,正如亚若所说,这个男人无畏、悲悯,他甘冒奇险要杀死血蝠,毁掉魔窟,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更多无辜性命。

他高大,沉稳,坚强,敢作敢当,不惜性命也会守护他认为重要的东西,守护他所爱的人。

这样的男人与自己平日里见到的那些弟子截然不同,虽然看起来朴实无华,可他胸中能容天下。

如果他离开,血蝠会把他撕成碎片,自己无法接受那样的画面,哪怕只是想想都会觉得痛彻心扉。

事已至此,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如果大长老还想留下自己,就会留下他,否则,就随他一起去面对血蝠吧。

他喜欢的是亚若,可以把性命交给她摆布,可以牺牲自身而让亚若活下去。

自己也喜欢他,能为他做什么呢?就算什么也做不了,至少可以陪他一起面对。

天地间真正美丽,真正令人向往的感情不正应该如此吗?面对任何美好的东西,不应该只懂得索取而不愿付出。

自己比不上亚若精明,可至少真心不会输给她,胆色不会输给她,真正美好的感情并不在于精明,而在于真心付出,这一次,是自己赢了。

大殿中一片死寂,每个人心中都如平静湖面丢下一块大石。

大长老脸色变了又变,心中已然明了,晓彤这孩子怕是……

哎!女大不中留啊!

颓然倚靠在座位中,大长老揉了揉太阳穴,疲态尽显。三长老却淡淡一笑,一副静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赤羽搏也吃惊不小,没想到宣月晓彤如此维护自己。一个年轻女子,当着诸位长老的面儿说出这种话,以后怕是麻烦不少啊!

心中感动又有更多愧疚,自己差点害死她,可关键时刻却是她不顾尊严、不顾羞耻,救了自己,这份恩情何等沉重,该如何回报?

大长老气势汹汹而来,却落得黯然神伤,无功而返,甚至想将这个小杂役赶走也做不到。

谁能想到,天之骄女竟然钟情于这么个可恶的小杂役,真是讽刺。

看着跪在殿中的宣月晓彤,大长老心中满是伤痛,幽幽道:“来人,先把这小子给我关起来!”

虽然宣月晓彤极力维护,可大长老心中的疑虑仍未消除,既然不能赶下山,那就先把他关起来,有些事自然更容易看清楚。

还有,不让这小子吃点苦头心中的郁闷实在难以舒缓,简单关起来也可以是一种酷刑。

羿熔阁建在一座大火山上,这是绝大部分炼器炼丹宗门的共同选择。

炼器对火焰的要求很高,往往一件宝物需要数日甚至数月时间炼制,就算元婴期火属性修者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消耗,因此,地火是最好的选择。

即便借助地火之力,可火属性修者擅于操控火灵力,其他修者却不行,因此,就算用地火炼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好的,这是对弟子要求严格的原因所在。

大山内部隐藏着大量密室,地火通过大型阵法进行热量循环,安全方便,炼器师可以每人一间,互不打扰,其中的一部分甚至布设了结界。

赤羽搏就被关在这样一间山中密室中,地方不大,持续高温,简直能把人烤死。

大长老有令,如果他愿意说点什么,可以早放出去,不然,就只能在这里承受地火熔炼之苦。

刚进入这间密室,赤羽搏就觉得口干舌燥,出了一身臭汗。

炼器师是不会惧怕这种温度的,像大长老这等存在,还要选择火灵力更充裕的密室进行炼器,这可以帮助炼器师快速恢复灵力。

可是,赤羽搏并不是炼器师,火属性修为又低得可以,这种温度对他来说简直是无比痛苦的折磨。

闷热干燥,甚至没有水可喝,很快,眼睛开始干涩,嘴唇开裂,每次呼吸,鼻子里都火烧一般难受。

时间再久一点儿,皮肤开始脱水,干裂,全身上下都火辣辣的疼,就像被最炽热的太阳不停炙烤着。

虽然很痛苦,可赤羽搏也发现了感兴趣的事,在这里,土火两种灵力都异常充裕,如果在此修炼,效率将非常高。

其实,他是有办法抵御这里高温的,因为储物戒指中有避火千鳞,就是那套在东帝城严方圣手老前辈那里炼制的皮甲。

这身皮甲对火焰有着很强的吸收和抵御能力,穿上它,就算这里的温度再高数倍也不是问题。。

可赤羽搏没有穿,因为,刚刚又从鬼门关走了一回。

每次险死还生他都疯狂渴望力量,极其厌倦那种生命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

第二百三十三章 毒辣三长老

一般弟子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无法忍受艰苦环境,可他不会,自小吃苦,这些年又经历了太多磨难,已经适应甚至习惯了艰苦。

对于外界的事他并不太担心,大长老只是怀疑自己,又没有证据,亚若几人应该没什么危险,何况,还有骨中虚和宣月晓彤在外边,有事的话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联系。

两天之后,宣月晓彤来看他,也不知如何得到大长老允许的。刚进入密室就是一脸惊恐,眼前盘坐这人还是他吗?

仅仅两天时间,整个人瘦了一圈儿,头发毛糙,皮肤发红,满布细小裂纹,又被一层油光覆盖,嘴唇毫无血色,起了厚厚一层白皮。

乍看之下,还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慢火烤熟了,可他明明睁开了眼睛,双眼中满是红血丝。

“你怎么来了?”沙哑的声音传出。

宣月晓彤下意识捂住嘴巴,这个人已经变成这副样子,为什么仍如此平静?平静得吓人!

赤羽搏缓缓抬起手,轻轻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苦笑道:“我的样子很吓人吗?”

宣月晓彤慢慢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问道:“你在干什么?”

赤羽搏表情僵硬,因为脸上皮肤已经完全不听使唤,道:“被困于此方寸之地还能干什么,只有修炼,时间虽短,进度却出人意料的快。”

宣月晓彤鼻子一酸,这个人是疯子吗?都烤得脱相了还能如此平静坐下来修炼!

强忍心中的汹涌澎湃,还有眼中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来到他身旁盘膝坐下。

赤羽搏顿觉周围火灵力受了牵引一般向宣月晓彤涌去,自己周围的温度似乎也下降了不少。

是啊,她是天灵根火属性修者,对火灵力的掌控能力自然不是自己可比的。

宣月晓彤强撑笑容道:“你的火属性修为太低了,待在这里实在是最残酷的折磨,我留下,帮你抵御这里的高温,不然你会出事的。”

赤羽搏依然僵硬着脸,道:“没事,我有抵御高温的手段没有使用,只是想借此地的精纯灵力修炼而已。

刚开始确实很痛苦,但经过这两天一夜已经慢慢适应了。

你放心,我的身体恢复速度很快,你想帮我就给我多弄点吃的吧。”

轮回练体诀前三轮回仍未结束,这三个轮回主要靠食物积累强化肉身,所以,他无法像其他结丹期修者那样长时间不吃东西。

宣月晓彤听着他沙哑却平静的声音,尤其是那句“我有抵御高温的手段没有使用。”心中猛地一阵起伏。

这个男人对艰苦环境的忍耐力简直已经超出想象,可想而知年轻的他曾吃过多少苦。

心中一阵酸楚与疼惜,突然好想就这么一直待在他身旁,尽量分担他所背负的苦难。

赤羽搏的心思却不在宣月晓彤身上,问道:“外边怎么样?这两天没出什么事吧?”

宣月晓彤点了点头道:“亚若让我告诉你,他们都很好,这两天事情或许有转机,让你照顾好自己,耐心等待。”

说这话时心中是酸的,很容易看出,亚若和他的亲密。

这一对年轻男女都那么优秀,经过大风浪那种,身上有种无形的气势,给人一种压力。

赤羽搏心中一松,亚若他们没事就好,而且,她说事情会有转机,难道是三长老?他要出手了吗?

放松下来才想到身旁的宣月晓彤,道:“真的谢谢你,若非你在大长老面前苦求,我恐怕已经死在血蝠手上了。”

想起那天的事赤羽搏也觉几分尴尬,虽然没明说什么关于感情的话,可那份情义不是傻子都能感觉到。

宣月晓彤的脸也微微一红,那天情急之下竟在诸位长老面前说出那样的话,回去之后还被师父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顿,最后只说为了救人才那么做的,师父这才慢慢消了气。

说起此事,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宣月晓彤起身告辞,出去给他安排吃的。

赤羽搏倒没太在意,没过多久,有弟子送来吃的,饱饱吃了一顿后继续修炼,却不想,没多久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来人是三长老,一脸笑意高深莫测,饶有兴趣打量赤羽搏一番,突然脸色一沉,问道:“你是幻谷的人?”

赤羽搏一愣,幻谷?这从何说起?

突然想到,之前在东帝城看过一些古老典籍记载,这片大陆上有一批主修精神力的人,那就是西大陆梦幻森林中的幻谷残氏一族。

普通修者知道幻谷残氏的并不多,据说这些人很少出来走动,就算出来,以他们强大的精神力,一般修者也根本无法发现。

三长老为何如此一问?突然醒悟,骨中虚!三长老已经怀疑到自己头上了。

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平静下来,道:“晚辈不知前辈在说什么。”

三长老一直盯着他,就连刚才那一丝神色变化也没放过,冷笑道:“这段时间我一直有件事想不明白,就是那个神秘的精神力。

普通修者对精神力了解不多,可我们炼器师都要专门修炼精神力,也对这东西更加关注一些。

据我所知,除了幻谷残氏,修真界能将精神力修炼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掌控他人神智的绝对凤毛麟角。

之前,楮搏、晓彤,还有衡师侄都说过,曾陷入一种浑浑噩噩、身不由主的状态,我和大师兄那天也感觉到强大的精神力出现。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那东西和血蝠是一路的,心中也一直奇怪,魔修为什么会得到强大的精神力相助?这样的两个强大存在联手,我们如何应付?

可后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如果血蝠和那个强大精神力是一伙的,想抓到你简直易如反掌!

大师兄还不知道你和血蝠的恩怨,可我已经知道一些了,因此,我想明白一件事,暗中通过精神力控制楮搏、晓彤,还有衡师侄的不是血蝠,而是你!

你想让血蝠杀了楮搏和晓彤,从而引起羿熔阁和他之间的仇怨,借我们之手除掉他。”

赤羽搏心中一凛,没想到这个三长老不显山不露水,却已经把事情看得如此清楚,可这件事还不能在他面前承认,如果他借题发挥,那自己可要小命不保!

于是故作镇定道:“晚辈听不懂前辈的话。”

哪知三长老哈哈一笑道:“好了小子,别装了,明人不说暗话,有些事我可以帮你,但你要明白,我是三长老,很多时候并不方便出头,所以,还需要那道精神力与我配合。”

赤羽搏眉头微皱,心里清楚,三长老这是要跟自己联手,有他做内应,加上骨中虚,事情会有大的突破。

可三长老要的是什么并不难猜,他要借自己和血蝠之手搬倒大长老,甚至杀了他。

一个背叛自己大师兄的人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人,跟他合作虽对自己有利,心里却很不舒服。

亚若说过,这几天事情或许会有转机,难道就是指这个?

抬头对上三长老大有深意的目光,赤羽搏点了点头道:“三长老嫉恶如仇,定要消灭魔修,在下深感佩服,力所能及之处自不会推辞。”

三长老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比表面看起来精明得多啊!

既然如此,咱们尽快行动,我要你控制竹昱江,让他自己毁了正在炼制的宝物,然后疯疯癫癫冲下山去。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而这么做的直接后果你应该能想到,血蝠和羿熔阁就要正式开战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赤羽搏心中一震,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仔细一想,让竹昱江毁掉宝物,然后疯疯癫癫冲下山,这可是一条极为毒辣的计策。

其一,可以为楮搏之前暗中陷害竹昱江的事找个借口。

这件事其他几位长老或许已经知道了,那么,以后大长老不在了,楮搏的地位越来越高,难免有人不服。

如今埋下这么个伏笔,到时候大可以将所有事都推到竹昱江自己身上,说他压力太大,神志不清,自己毁了宝物,以此挽回楮搏的名声。

其二,竹昱江冲下山去被血蝠杀死,楮搏以后就少了个最有力的竞争者。

其三,大长老也会追过去救援或者报仇,正好给了血蝠杀死大长老的机会。

事成之后,三长老把自己往血蝠那里一送,死无对证,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从此,羿熔阁就是三长老爷孙的天下了,而他什么也不需要做,只是动动嘴皮子,甚至事后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一直以来,三长老都相当低调,并不见他有什么实质性动作,对楮搏也表面冷淡,可以说做得非常好,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挑起事端,一条计策,三两句话却可以将自己一方,将血蝠,将羿熔阁玩弄其中,果真不简单。

自己没得选择,现在的处境只能听他摆布,否则,他可以很轻松逼死自己和亚若,因为他知道了全部秘密。

血蝠那边怕是已经跟他达成一致了,大长老和竹昱江那边却还不知情。

这道难题要怎么解?不能点破,如果毁了三长老,羿熔阁内乱,力量大幅受损,怕敌不过血蝠,也不能同意,大长老和竹昱江都不能死。

亚若啊亚若,这进退两难的处境你能怎么破??

眉头微皱,赤羽搏无奈点头道:“就依前辈所言,给我两天时间,前辈静等好消息就是。”

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取点时间,希望亚若能在两天内想出对策,否则,事情会变得非常糟。

第二百三十四章 竹昱江(上)

通过宣月晓彤,亚若知道了这件事,三长老让赤羽搏通过精神力手段控制竹昱江,让他发疯,毁掉正在炼制的法宝,然后冲到山下去找血蝠。

很好啊,三长老这个计划还真不错,一举多得。亚若一脸笑意。

宣月晓彤眉头微皱,盯着亚若,怒道:“你还笑?难道你真想害死昱江师叔?”

亚若瞥了她一眼,道:“说什么呢?咱们要的是羿熔阁上下一心,齐心合力灭杀血蝠,对不对?

即使三长老和大长老不和,咱们也得让他们往一起使劲儿,要不然,如何能杀了血蝠这等强敌?”

宣月晓彤眉头皱得更紧,是啊,原本四位元婴期长老联手就没把握杀了血蝠,现在三长老站到了血蝠一边,事情就更麻烦了。

问道:“三长老这是要联合血蝠害死大长老,可事已至此,你又怎么才能让三长老回心转意?”

亚若轻轻一笑道:“用不着他回心转意,我要让他心站在血蝠那边,力量却用在咱们这边。

就算他老奸巨猾,也要成为我手里一枚乖乖听话的棋子。

事情其实很简单,背地里做什么事完全是咱们掌握主动权,可以陷害竹昱江,就不能耍一耍三长老吗?”

宣月晓彤瞥了她一眼道:“你早就想到三长老会出此一招,所以,早就想好了对策是不是?”

亚若并没有否认,淡淡道:“差不多吧,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我有一条对付他的策略足矣。”

宣月晓彤脸色发白,道:“你这个女人真可怕!他怎么会喜欢你?”

亚若被逗笑了,又突然脸色一沉,道:“所以说,小丫头,你可不要轻易招惹我,否则,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宣月晓彤下意识退后一步,心中满是不甘,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女人太精明,跟她比脑子或者斗嘴皮子都不明智。偏偏习山对她无条件信任,可以把命交给她。

这两人一文一武,一个谋划,一个行动,她指到哪里,他就敢打到哪里,哪怕刀山火海也不会丝毫迟疑。

一个柔柔弱弱,绵里藏针,谈笑间智计百出,一个坚如磐石,胸怀天下,默默中变得强大。

这种默契,这种感情,令宣月晓彤感到震撼,也让她无比向往与嫉妒。

另一方面,竹昱江这几天正郁闷,那大盾法宝还没炼制完成,赤羽搏却被大长老关了起来。

这东西实在太笨重,来回搬动太费力,于是,他去找大长老商量此事。

洞府之中,大长老正端坐一张石椅前看着简牍。

羿熔阁所用的材料有几百种,正在炼制的宝物也有数十件,弟子们的修炼进度,炼器水平,等等这些事都需要他心中有数。

竹昱江走进来时,大长老揉了揉眼睛,将手上的简牍放下,问道:“昱江啊,你怎么来了?”

竹昱江见师父一脸疲态,颇为心酸,道:“师父啊,虽说您是主事大长老,可有些事不妨交给其他几位长老决策,偌大一个宗门,所有乱七八糟事都压在您一个人身上,长此以往怎么行啊?”

大长老轻轻一叹道:“昱江啊,你这孩子心思也算细腻,可脑子里怎么就从来不想想人与人之间的这些事儿?

既然要管,我就必须一个人把宗门大事抓起来,你的几位师叔可以帮我,却不能替我做主,那就乱了,懂吗?”

竹昱江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懂,而是不喜欢,有利益都往上沾,有麻烦都躲得远远的,人性如此,无聊、丑陋,不如研究炼器有趣。

话归正题道:“师父,弟子今天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件事,那面大盾实在太重,您把习山关起来,弟子可苦了!”

大长老瞥了他一眼,问道:“昱江啊,你与他好歹也相处了数日,你觉得这小子为人如何?”

竹昱江苦笑道:“您总说我不懂人与人之间的事,弟子不敢乱说,可有一点,弟子跟他在一起时,心里敞亮,不像我那几个徒弟,看着就堵心。”

大长老道:“昱江啊,师父了解你的为人,能让你觉得不错,应该是个忠厚良善之辈,可是,这天下最难揣摩的就是人心,有时候,表面的一切都可能是假象。

这样吧,你那大盾也不是太急,给师父几天时间,想必这几天就可以看出些端倪,若此事跟那小子无关,我就让他出来帮你。”

竹昱江虽然失望,却也体谅师父的难处,无奈出了洞府。

既然炼器暂停,他也没什么事可做,晃晃悠悠去了赤羽搏被关押的地方。

这山内的密室对竹昱江来说再熟悉不过,绝大部分炼器都在这里完成,平时也不觉得这里有多热,以他的修为,加上炼器时不断消耗火灵力,这里的温度对他来说完全可以忍受,甚至早已经习惯。

可是,见到赤羽搏的时候,竹昱江还是大吃了一惊,很明显,这小子已经被烤得脱了相了。

持续高温使身体快速脱水,体内油脂也随着水分大量排出,短短几天,整个人瘦了一圈儿,嘴唇干裂,皮肤上一层油。

之前怎么没想到呀!这小子修为不低,可那是土灵力,火灵力方面实在是太薄弱了,根本承受不了这里的温度。

竹昱江看了片刻,掉头就要走,口中还道:“我去找师父,老这么烤着,你怎么吃得消!”

赤羽搏当然已经发觉他的到来,听到这么一句,心中顿时一暖,苦笑道:“前辈请留步。”

竹昱江一愣,缓缓转过身。

赤羽搏想到三长老的话,要控制竹昱江,让他自己毁了那件法宝,还要疯疯癫癫冲下山去,送给血蝠杀了。

这样做定然可以将羿熔阁和血蝠的矛盾提升一大步,对自己是有利的,可是,相处这几天虽然交流不多,却也慢慢了解他秉性,着实不是个坏人,怎么可以那么做!

赤羽搏轻轻一笑道:“前辈过来坐,晚辈想跟你聊聊。”

竹昱江摸不着头脑,来到他身旁坐下,仔细看时,他脸上的皮肤已经满是细小裂痕,又被一层油脂覆盖之后,若非坐到跟前还真不容易看出来了。

叹道:“没想到这几天你吃了这么多苦!”

赤羽搏僵硬一笑道:“不瞒前辈,在下有法子抵御这里的高温,之所以没那么做,只是想利用这里的充裕灵气修炼,所以,前辈无需为此事担心。”

竹昱江心里猛地一抽。

他是个认认真真的人,所以,对同样的人也更容易认同,自己五个徒弟,如果有这小子一两分,那也该知足了!

事在人为,只要有这份心,总可以在某个方面有所成就。自己那些徒弟资质也算不错,可就是少了这股劲儿,一直虚度光阴。

叹了口气,竹昱江道:“你也别怪我师父,他身为大长老,考虑问题的角度与我们不同,为了宗门安危,哪怕有百分之一的疑虑他也会查清楚。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你不会是个做事没分寸的人,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能帮的我一定帮。”

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一是觉得赤羽搏不可能是那种城府很深,卑鄙无耻的小人,二来,是大长老将赤羽搏关在这里让他吃了那么多苦,心中总难免有些愧疚。

赤羽搏心中又是一暖,他明白,竹昱江不是楮搏那种会演戏的人,对自己的关心与帮助真的出自他本心,可越是如此,自己心中越矛盾,越不忍利用和伤害他。

竹昱江见他不语,换了话题道:“你说你可以抵御这里的高温?难道身上有什么火属性宝物?”

身为炼器师,又在山上长住,有时候说话也不太注意,随后又似有所悟道:“哦,看我这脑子,你不必回答,我可并没有窥探你宝物的意思,只是作为炼器师,下意识对火属性宝物更关注一些。”

赤羽搏微一皱眉,修者之间是轻易不会打听别人功法宝物的,就算朋友也会注意这一点,免得产生不必要的嫌隙。

可通过这些时日观察,竹昱江这个人心思偏到某一方面了,对炼器用心太多,其他事则有些心不在焉。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赤羽搏愿意相信他。

说起避火千鳞,应该算一件颇为不错的火属性法宝,不如用这东西再试他一试。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欲望和贪婪,如果能很好的控制,不因此背离道义,那应该更值得信任吧。

如果他有什么非分之想,那也罢了,就按照三长老所说,让他死在血蝠手上算了。

想到此处,赤羽搏缓缓站起身道:“不瞒前辈,在下身上确实有一件不错的火属性宝物,既然前辈有兴趣,那就给前辈看看。”

说着,一套精美皮甲出现在手中,穿戴整齐,心念一动,那条长长的蛇筋仿佛活了过来,顺着他的腿盘绕而上,绕了数圈缠在身上,又将皮甲固定一番,最终蛇头搭在他肩膀上。

竹昱江见此情景双眼光芒大盛,那种惊讶与喜爱毫不掩饰。

赤羽搏偷眼看去,微微皱眉,心念又一动,避火千鳞开始吸收周围的火灵力,小室中的温度也似乎骤然降了几度。。

有此宝在身,这里的高温已然无用,伤不到他一分一毫,可他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凝重,因为竹昱江简直看得痴了!

难道他起了觊觎之心吗?难道真的要弄死他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竹昱江(下)

良久,竹昱江才醒过神来,一脸痴迷看着避火千鳞,道:“好宝贝,好宝贝呀!如此精致,如此威能,如此灵性,简直堪称一次完美的炼器!

这件东西,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挑不出任何毛病,甚至,最终的赋灵简直太完美了!

唯一的缺陷在于,太新了,如此宝物竟然是新炼制的,根本还未得到丝毫成长!”

听了这一番话,赤羽搏心中反而微微一松,因为,竹昱江的表情虽然充满狂热,但他所说全是从炼器的角度出发,而非宝物本身。

作为一名炼器师,竹昱江的实力跟东帝城的练器大师严方圣手老前辈恐怕还差了太多,就连他师父大长老恐怕也与那位严方圣手不是一个层次的。

可是,对炼器的痴迷,竹昱江绝对不亚于任何人,此时的他不是以一个火属性修者的眼光来欣赏这件宝物,而是以一个炼器师的眼光,将这东西分解开来,看到其内在。

轻轻一笑,赤羽搏道:“前辈果然有眼光,这东西炼制不久,甚至都还不曾真正使用过。

前不久,晚辈在南方击杀了一头七级的妖蛇,将其完整的尸身和魂魄带到了东帝城,让那里一位严方圣手老前辈炼制了这件东西。

或许也因为这件宝物,晚辈对炼器的兴趣才越来越浓,最终来这里做了杂役。”

竹昱江静静听着,不断点头道:“哦,卫严方!听说过这个人,原来是出自这位老宗师之手啊!”

赤羽搏心中微震,老宗师?竹昱江竟然用这样的词汇形容那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卫严方老头!

看来,作为大陆上修真力量最强的五个超级大帝国之一的东帝,其中的炼器师水平也比其他地方高出很多啊!

更让赤羽搏心有所动的是,刚才那句话中其实隐藏着很多东西,可竹昱江似乎完全没听出来。

这说明什么呢?他的心思全都在避火千鳞上,却也丝毫不加掩饰。

看了片刻,竹昱江脸上现出一丝为难神色道:“呃,习道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这几天,我是否可以住在这里,好好看看此物。

你放心,关于此物的一切绝不会从我口中泄露一丝一毫。”

赤羽搏轻轻一笑,渐渐放下心来,可以感觉到,相对于这件宝物本身,竹昱江对它的炼制方法更加感兴趣,甚至要住在这里研究。

这很符合他的性子,说话也直接,不拐弯抹角,没什么口是心非,这个人应该可以信任吧?

点了点头,将避火千鳞脱下来,递给竹昱江道:“前辈只要不把它拆了,但看无妨。”

竹昱江似乎也松了口气,接过皮甲坐到一旁。

赤羽搏重新盘坐,缓缓道:“前辈,我刚才说的话你就不好奇吗?”

竹昱江心不在焉道:“好奇什么?”

赤羽搏道:“我说我杀了一头七级妖兽,还把它的尸体和魂魄带去了东帝城。”

竹昱江身子微微一震,终于一脸惊愕的抬起头,呆呆看向赤羽搏。

杀了一头七级妖兽,还有办法处理它的魂魄?这哪里是一名结丹期修者能做到的?

赤羽搏静静看着他,心中起伏不定,道:“前辈,多谢你一直以来的信任和照顾,现在,你终于发现我的秘密了,不知作何感想?”

竹昱江呆坐原地,脑中一片混乱,也忘了避火千鳞了。

赤羽搏神色凝重道:“前辈,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让你难以接受,不过,请你把它听完好吗?”

竹昱江根本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只意识到一点,眼前这个习山并非原本想象的那么简单,原来师父说自己不擅于看人都是真的,被这青年骗了却还全然不觉。

赤羽搏皱眉道:“之所以跟前辈说起我的秘密,是因为,之前还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害死前辈。

这件事解释起来并不容易,要信任一个人更不容易,尤其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另一个人手上。”

仅仅这一句话就听得竹昱江脑中嗡嗡作响,仿佛有人在用大锤一下下猛砸自己的脑袋。

赤羽搏接着道:“山下的血蝠是我引来的,他要杀我,我也要借助你们羿熔阁的力量杀了他。”

竹昱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手上的避火千鳞也掉落在地。

赤羽搏又道:“之前通过精神力控制了楮搏和宣月晓彤,想让他们俩死在血蝠手上,从而引起你们双方的矛盾。”

竹昱江蹬蹬后退两步,后背靠在了密室墙壁上。

赤羽搏毫不停顿,继续道:“就在他们俩快要死在血蝠手上的时候,大长老和三长老赶到,将他们救下。

这件事失败,羿熔阁和血蝠虽隐隐对峙却终究没打起来,我也不得不隐藏山上伺机而动。

后来,我觉得对不起宣月晓彤,不打算再伤害她,又觉得她这个人聪慧善良又很大气,并非普通小女子,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了她。

她是个好姑娘,知道了我的事之后,也知道我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非但没有恨我,反而成了我的朋友。

可是,我和血蝠一直这样僵持怎么行!必须有一个要死,所以,我又想了新的办法,利用三长老和楮搏挑起矛盾。

楮搏一直以四代弟子第一人自居,更对未来的大长老位置颇为在意,三长老自己也有野心,更顾念重孙的未来,所以,他们俩与大长老之间本就存在矛盾。

我从中周旋,逼着大长老对付楮搏,逼着三长老出头,最终,三长老和血蝠联手,希望借他之手除掉大长老,而我,也希望血蝠和羿熔阁之间的矛盾能越来越深。

可是,三长老的计划是,牺牲你,让我通过精神力控制你送给血蝠杀死,这样一来,大长老必然怒极,说不定会贸然对上血蝠,那时,借血蝠之手再将他杀死。”

竹昱江已经听得脸色煞白,震惊之极。

赤羽搏也缓缓舒了口气道:“前辈,我做这些都是迫不得已,血蝠这个人穷凶极恶,杀人无数,所以,必须杀了他,可以我的力量根本奈何不了他,就必须借助羿熔阁的力量。

虽然用了些卑鄙手段,损害了羿熔阁利益,甚至波及到无辜的人,可如果能杀了血蝠,小规模的牺牲是值得的。”

竹昱江终于醒过神儿,怒喝道:“够了!是你把灾难引到这里,你要杀死楮搏和晓彤,甚至杀死我、杀了我师父,来达到你的目的!不要再说下去了,单单这些,已经够理由让你死!”

几乎在吼,身子也微微颤抖,显然已经怒极,转身打开门,冲了出去。

赤羽搏缓缓闭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

自己想错了吗?是否信任一个人,这个人是否是好人,这些都跟这个人能否容忍对他的伤害是两回事。

竹昱江这个人不错,心思简单,心地善良,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自己对楮搏、宣月晓彤、大长老,还有对他自己所造成的伤害。

如果他将刚才的话告诉大长老,后果可想而知,可怒极的他是否能想到,自己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些事告诉他?那是出于信任!如此简单直接的信任!

竹昱江呼吸急促,心潮起伏,急匆匆向大长老洞府行去。

原来这个习山隐藏这么深,原来他暗中做了那么多事,原来,他要给羿熔阁带来一场大劫难!

行到大长老洞府门口,走进去,路过一条黑黝黝的通道,来到尽头,借着墙上火光看到大长老那张始终平静的脸。

师父这张老脸似乎从来也不会有多大波动,就像他的心一样,那是岁月沧桑的磨砺。

大长老缓缓抬起头,看了竹昱江一眼,微微皱眉道:“出了什么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竹昱江心里“咯噔”一下,师父一眼就可以看出自己心里有事,看来自己在某些方面真的是太稚嫩了。

略一思索,道:“师父,那个习山他,他……”

他想说的是,那个习山他想害死弟子,害死您,想利用羿熔阁对付外边的血蝠。

可是,这么多年了,身为弟子,对大长老这个师父已经太了解。

他一定会安静听完,再平静问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竹昱江突然意识到什么,难道要说,是那个习山自己告诉我的?这叫什么话?

人与人之间的那些心思千回百转,向来不是自己擅长的,也懒得理会,可这件事关乎自己的命,关乎整个羿熔阁。

突然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确实好幼稚,尤其是在大长老面前,整件事疑点重重,说不通的地方太多,就茫茫然决定人的生死吗?

怪不得楮搏那小子对未来大长老之位势在必得,怪不得师父看自己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大长老皱眉看着他,问道:“习山怎么了?为什么只说一半儿?”。

竹昱江强自稳了稳心神,长舒口气,临时改了说辞道:“那个习山已经烤得脱了相了,却很平静,还在那里修炼呢。

弟子很想知道,师父您是如何看待这个年轻人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将计就计(上)

大长老又是一皱眉,缓缓道:“依我看,这小子为人刚毅坚韧,心思沉凝,处变不惊,是见过大场面的,给我的感觉,也不像大奸大恶之辈。

可是,每个人的心都有两面,很多好人也会为了某些原因做出不好的事来。

举个简单例子,一个人为了给家人治病而去抢劫,厮打中反而害死了人命,你说,这件事又该如何定义?

世间事往往如此,不能只看表面,看得越深,越透彻,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或者出了事,几位长老还有三四代杰出弟子当中恐怕没一个人能将宗门打理得井井有条啊!

这需要足够的实力,敏锐的眼光,还有平和沉稳的心,你明白吗孩子。”

大长老经常说这样的话,竹昱江虽每次表面恭敬,却真的不太喜欢听,可这一次,只听得心里好酸,躬身一礼道:“弟子受教了,难为师父一片苦心。”说着,转身离去。

大长老微微一愣,抬手想叫住他,把刚才的话说完,可隐隐觉得徒弟似乎领悟了什么,更加成熟了,便由他去吧。

竹昱江回到了地下密室中,见那件避火千鳞仍躺在地上,赤羽搏仍静静坐在一旁。

轻轻一叹道:“我觉得,你刚才的故事并未讲完,所以,我想把它听完整了。”

赤羽搏悬着的心渐渐平复,舒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到了生死关头了。”

竹昱江能回来说明很多事,起码一点,在如此情况下,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想听自己解释的。

之后的时间,赤羽搏将事情前后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竹昱江静静听着,终于对整件事有了大概了解,刚才剧烈起伏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对赤羽搏有了更深了解,也可以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原来这些年轻人都很优秀,面对强大的魔修没有退缩,而是有勇有谋与他们殊死搏斗,确实值得敬佩。

可是,这件事毕竟威胁到羿熔阁利益,大长老恐怕不会答应。

思索片刻,竹昱江道:“那你如何打算?怎么解决三长老和我这件事?”

赤羽搏淡淡一笑道:“之所以冒着巨大危险将事情经过告诉前辈,就是不想把你害死,可是,三长老那边也必须有个交代,因此,可能需要前辈配合演一出戏,至于具体怎么演,我想外边的亚若和晓彤会有更详细计划。”

这是他苦思冥想得到的结果,亚若要破这个局就必须演一场戏,否则进退两难根本无路可走。

竹昱江这才明白,原来是要自己配合演戏,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恐怕演不好这场戏,怪不得这小子冒险说这些。

瞪了他一眼道:“这件事我可以暂时帮你保守秘密,可是,你们做事也一定要考虑羿熔阁的损失。

师父他为宗门操劳多年,对宗门这份感情你不会明白的,除非能保证不损害羿熔阁利益,否则师父不会帮你的,这一点,我请你一定要尊重他。

还有三长老,毁了他,对付血蝠的力量就会大大减弱,留着他,对你和我师父都是很大威胁,你们一定要想清楚。”

竹昱江起身要走,到了门口又停住,不客气道:“臭小子,我这就去找两个姑娘,跟她们商量一下计划,之后,你这套皮甲可要给我好好研究研究。”

赤羽搏忍不住笑,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除了宣月晓彤之外,在这里又有了个真正的朋友,可仅凭这些对付血蝠还远远不够,正如竹昱江所说,除非说服大长老,让他心甘情愿帮忙,要不然恐怕很难杀了血蝠。

竹昱江言辞恳切请自己尊重大长老对宗门的感情,这一点确实令人感动,对大长老没有丝毫怨恨,只有尊重。

离开密室后,竹昱江直接找到亚若和宣月晓彤,三人在乌竹居的一间小屋中密谈。

气氛有些尴尬,因为竹昱江脸色很难看,瞥了二女一眼道:“两个丫头,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呀?难不成要让我白白去送死?”

宣月晓彤吓了一跳,脸色变了又变,她已经将这件事告知亚若,亚若也答应想办法,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解决这个两难问题,既保住昱江师叔又不得罪三长老,这本就是二选一的事,怎么能兼顾?

竹昱江瞥了宣月晓彤一眼,道:“你个臭丫头,连师叔的命也不放在心上了吗?”又将目光转向亚若,却见她面带微笑,从容淡定。

对于亚若,竹昱江了解并不多,赤羽搏给他讲述过往经历的时候,因为时间有限,也并未着重说起亚若。

亚若察言观色,见竹昱江虽面有怒色却毫不慌张,笑道:“想必前辈已经知道事情前后因由了吧?若非如此,面对生死怎么能如此镇定?”

竹昱江冷哼一声道:“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不过,这件事干系重大,我不死,三长老就会怀疑你们,甚至杀你们灭口,要跟三长老有个交代那我就得死,如何能两全?”

亚若笑道:“不错,我们如果不听三长老的,他会担心我们把他的秘密说出去,很可能弄死我们。

可听了他的,前辈你就要死。

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配合三长老的计划演一出戏,让他以为,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展,直到最后才突然发现,原来是场戏,却又无话可说。

我想过,这出戏演好了可以保住前辈的命,能保住三长老的秘密和名声并让他哑口无言,还能令血蝠和羿熔阁的矛盾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能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血蝠头上。

这之后,大长老很可能会对血蝠起杀心了。

三长老这个计划一举多得,而我只需轻轻一拨,同样可以收获颇丰。”

竹昱江皱眉道:“这怎么可能?这件事本就是矛盾的,能糊弄过去就已经难得,怎能达到如此效果?”

亚若笑道:“小女子自有妙计,前辈只要听命行事就好,我保你万无一失。”

竹昱江脸色一沉,怎么觉得这丫头有点大言不惭!这可关乎自己的小命,她却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自己打发了?

不悦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亚若不为所动,淡笑道:“前辈不相信小女子这完全正常,因为咱们接触太少,还不了解。

可前辈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和血蝠一起来到这里?我们都不是本地修者,这一路行来,血蝠想杀我们简直易如反掌,又如何能让我们逃进羿熔阁?”

竹昱江满脸疑惑,宣月晓彤也好奇问道:“是啊,这是为什么?”这一路行来的具体情况就连她也不知道。

亚若故作高深道:“我们三名结丹期修者还带着个老疯子,引着血蝠和十四名神海期魔修跑了几百里地,若不是因为天黑,我们也不会进了羿熔阁。

这一路血蝠都没敢出手,只因为小女子略施小计,让他误以为暗中有高阶修者埋伏,这就是计谋的力量。”

她不是有心夸耀,只想让竹昱江对自己这个谋士有足够信心,只有如此才能保证之后的计划顺利进行。

竹昱江一脸的难以置信,力量相差如此悬殊,一前一后跑了几百里路血蝠都没敢出手,这,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宣月晓彤道:“你该不是在瞎吹吧?”

亚若不屑道:“你可以去问你的习兄弟,如果这不是事实,我可以退出。”

宣月晓彤脸一红,明白她口中的“退出”是什么意思,也信了她的话,因为她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三人终于达成一致,当天夜里,行动便开始了。

竹昱江按照三长老的意思把正在炼制的大盾法宝做了手脚。

另一方面,骨中虚和白小云悄悄下山,隐藏在血蝠神识感知不到的地方,宣月晓彤则找到了衡师叔。

这出戏中,衡师叔是个重要角色,宣月晓彤之前已经骗过他一次,想必他不会再上当。

不过,想让他听话还有别的办法,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宣月晓彤和亚若早已经有了算计。

见到宣月晓彤时衡师叔有些畏惧,下意识退后两步,当然是因为想到上次被骨中虚控制的事。

宣月晓彤轻轻一笑道:“师叔,我知道你已经怀疑我了,只不过,你拿我没什么办法。”

衡师叔皱眉道:“晓彤,你要知道,帮着外人破坏宗门,大长老知道了可有你受的!”

宣月晓彤不为所动道:“这件事另有隐情,只要我跟大长老解释清楚,他不会把我怎样的。”

衡师叔面带无奈之色,这一点他也清楚,宣月晓彤在门中的地位极难撼动,只要不是给宗门带来难以挽回的巨大损失,谁也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宣月晓彤又道:“师叔,我知道你是三长老的人,而且,平时没少搞小动作。

不过你放心,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个人口风很紧,不会到处乱说,可是,眼下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

因为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三长老终于决定对付大长老了,而这件事不巧被我们知道了,如果我们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你应该知道后果。

三长老一派和大长老一派必然发生冲突,内忧外患,师叔您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为了阻止羿熔阁的一场大乱,有一件并不危险,却可以保住三长老,又在大长老面前立大功的事让你来做。

有没有兴趣听听?”

第二百三十七章 将计就计(下)

衡师叔皱眉听着,心中暗暗叫苦,他们甚至可以完全控制自己,那还有的选择吗?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宣月晓彤笑道:“很简单,就是在大长老面前撒个小谎,替三长老说句话。

这样,三长老不但不会有事,反而立了一件大功,大长老也会感激你。”

衡师叔心中狐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晓彤,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可不能玩阴的害师叔!”

宣月晓彤招了招手,在他耳旁低语一番,衡师叔面色凝重,思索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就知道他会答应,因为他做过不少不光彩的事,如果三长老出事他也会跟着倒霉,而且,这次的事他只会立功,两面讨好,还不会有一丝风险。

各方面准备妥当,当天深夜便开始行动。

赤羽搏已经跟三长老约好,今天夜里就控制竹昱江,让他发疯一般冲下山,被血蝠杀死。

另一方面,血蝠安排手下从另一侧进攻羿熔阁,三长老则以守护宗门为由,尽量将二长老和六长老留在山上。

大长老得知爱徒出事定然会下山,这样,血蝠就有机会将他杀死。

几方面各怀心思,紧张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丑时左右,宁静的夜被打破,羿熔阁东侧突然传来喊杀声,数名神海期魔修冲上来,见人就杀。

与此同时,竹昱江突然发了疯般大吼一声:“不炼了,我再也不炼了!”从乌竹居冲出来,直奔山下而去。

事发突然,除了三长老以外的诸位长老不由大惊失色。

几名神海期魔修本不足为惧,可为什么不见血蝠?这个节骨眼儿竹昱江发了疯似的往山下冲又是什么意思?

大殿之中,三长老心中暗喜,看来一切都在按自己的计划发展,面上却假装紧张道:“大师兄,昱江这是怎么了?贸然下山说不定会遭了血蝠毒手啊!”

二长老道:“西边有魔修进攻,却为何感觉不到血蝠的气息?”

三长老道:“咱们可不能冒险,依我看,大师兄去把昱江带回来,而我们几个去西边看看,保住宗门无事。”

大长老眉头紧锁,想起之前衡师侄来找自己所说的话,不由多看了三长老一眼,可眼下情势紧急也来不及多说,点了点头,飞身向南侧冲去。

三长老隐隐兴奋,大师兄此去必然遇到血蝠,他们二人单独一战,血蝠的胜算能达到八成,杀了大长老也不是多困难的事。

从今天开始,羿熔阁的实权要落在自己手上了,楮搏那孩子以后的路也将畅通无阻。

大师兄对不起了!虽然害死你心中有愧,可有些事也是你逼我的,如果你能好好栽培我的孙儿,我哪会如此对你。

单说大长老,身形飞掠,直追竹昱江,来到山下时已经感知到竹昱江就在前面。

计划中,竹昱江会被骨中虚控制,以最快速度冲下山,然后被血蝠轻易杀死,而实际上,竹昱江完全清醒只是在演戏,下山的速度也慢了几分。

另一方面,骨中虚隐藏暗处,感知竹昱江和血蝠的位置,可以掌控全局,保证安全。

发现大长老已经冲下山,骨中虚对着血蝠来了一记精神冲击。

以血蝠的实力,这一击根本不足以造成大的伤害,却足以将其激怒。

那一晚,带来的十四名手下瞬间死了六名,就是因为这种古怪攻击。

对于这种神秘的无形力量血蝠好奇不已,问起黎双平却未得到满意答案,好奇之下,血蝠将注意力集中在骨中虚身上,并未第一时间击杀竹昱江。

正因为两方面差出的时间,原本必死无疑的竹昱江却轻松被大长老救下,可就在此时,血蝠也向大长老扑来,而骨中虚就在他前方。

大长老心下一惊,没想到血蝠和那道神秘精神力同时向自己攻来,照着竹昱江后脑就是一记手刀,拎着他转身就往山上逃走。

因为衡师叔之前就跟大长老打过招呼,所以,大长老心中已经有了准备,这才能第一时间做出合理反应。

血蝠未能及时杀了竹昱江,又见大长老毫不迟疑,转身就往回逃,心中恼恨,大喝一声:“老匹夫,可敢与我一战?”

大长老并没有把握一个人击杀血蝠,而且,已经救回徒弟,哪会跟他纠缠,只用尽全力往后狂奔。

血蝠心中懊恼,在山脚下停住了脚步,毕竟山上有四位元婴期存在,贸然进攻自己也讨不到好处。

再说另一头,二长老、三长老、六长老这三位元婴期存在赶到西侧时,八名神海期魔修也不恋战,掉头就跑。

六长老有心追赶,却被三长老拦住,道:“六师弟,保住宗门安全要紧,万不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六长老一脸怒容道:“这片刻功夫已经死了几名弟子,难道就让他们轻易逃了?”

二长老道:“血蝠并没有出现在这边,似乎是声东击西之计,我看,咱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六长老长长吐了口气,却也觉得有道理。

这场冲突来得快去得也快,最终以羿熔阁损失了几名年轻弟子收场,可是,事情并没有完。

大长老拎着竹昱江回到山上,其他几位长老也回到了大殿。

殿中一片死寂,因为大长老始终紧皱着眉头,一脸阴沉,其余众人不明所以,也不敢乱说话。

三长老心中暗恨,血蝠呀血蝠,你独自面对大师兄却未能给他留下哪怕一丝伤痕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良久,大长老长长吐了口气道:“老三,这里没有外人,师兄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是如何知道血蝠要今晚袭击咱们的?”

三长老闻言心下大骇,大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计划败露了?可出问题的是哪一环呢?

虽然惊骇到极点,可三长老这个人向来城府很深,脸上并未明显表现出来。

其余众长老脸色骤变,还未等三长老答话,六长老道:“大师兄,你说什么?三师兄事先就知道血蝠要今晚进攻?”

大长老一直盯着三长老,眼中毫不掩饰对他的怀疑,可心念一转,不管如何怀疑,若非他派人过来提醒,竹昱江恐怕难逃一死。

叹了口气道:“就在血蝠进攻之前衡师侄来找过我,说是老三让他来的,提醒我血蝠可能今晚有动作,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说实话,我听了这话后十分怀疑,还以为老三跟血蝠有什么秘密勾结,所以,并未声张,只是静观其变。

却不料,昱江似乎着了魔冲下山去,若非我心中早有准备,今晚的事或许就不是现在的结果了。

老三确实帮了我个大忙,要不然,昱江可能会死,我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众人闻言,都将目光转向三长老,而三长老表面平静,心脏却“咚咚咚”跳成了一气,似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衡师侄?他在事发之前就向大长老透漏了消息?这怎么可能?山上知道这件事的人才有几个?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了!那个臭小子!只有他们知道来龙去脉!精神力手段!衡师侄难道被他控制了?

想到这一点,似乎突然明白了一切,提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也缓缓落了下去。

自己不会死,那件事也不会被揭穿,因为站在那小子的立场,没有理由把自己逼到绝路。

该死的臭小子,这么做是逼着自己帮大长老对付血蝠呀!

虽然极其不甘心,可眼下哪还有选择余地,只能吃一回哑巴亏了。

见六名师兄弟都面色凝重盯着自己,三长老尴尬一笑道:“不错,是我让衡师侄提醒大师兄的。血蝠今晚可能发动进攻的事我确实提前知道了,可我不知道他会采用什么样的方式。

实不相瞒,我之前偷偷跟血蝠有过接触,假意跟他联手,实则想摸清他来此的意图。

他并不完全相信我,所以,让我知道今晚会进攻,却不让我知道具体以什么方式进攻。

我想,这多半是他对我的试探,不可尽信,才让衡师侄提醒大师兄一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就好。

本不想彻底暴露这一层关系,说不定以后还有用,所以之前有所隐瞒,现在看来,想瞒也瞒不住了。”

诸位长老呆呆坐着,似乎有些接受不了。

六长老道:“那血蝠来此的意图你到底摸清没有?”

三长老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不刚联系上不久就出了今天的事。经此一役,血蝠恐怕更加怀疑我。”

六长老道:“他当然不会完全相信你,三师兄,你这么做实在太危险,如果他先把你杀了再对付我们,那可怎么办?”

三长老道:“是啊!我也怕他如此,所以才让衡师侄与他联络,我自己根本没与他直接见面。”

从众人的脸色来看,大家似乎对这件事仍有怀疑,勾结敌人,这可好说不好听。可今天三长老确实帮了忙,若非他安排衡师侄给大长老报信,损失恐怕更大。

四长老冷哼一声道:“老三,就算我那劣徒不知进取,你也不该拿他的命冒险啊!”

原来,衡邢二人都是四长老的徒弟,因为四长老早年下山受过一次重伤,修为落下不少,平日里管教弟子的时间也少了,衡邢二人这才荒废了炼器。。

三长老赶忙陪笑道:“老四,此事是师兄做得不好,可我也要考虑大局,尽量减少宗门损失,还望师弟理解呀!”

大长老皱眉不语,事情怎么越来越乱?老三和楮搏与血蝠联系真是出于好意吗?如果不是,他这次又为何提醒自己?为什么总感觉这件事不寻常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居心叵测

思来想去,大长老也无法确定三长老的真实心意,索性道:“老三,经此一事,血蝠对你恐怕更加怀疑,万不可再与他联络。”用的竟是命令口气。

不管怎么样,断了双方联系才是根本。

三长老又赶忙硬着头皮道:“是,劳烦大师兄挂心了。”

大长老道:“如今已经明确,血蝠和那个神秘精神力是一伙的,刚才在山下,他们联手对付我,好在那东西只能对低阶弟子起作用,对神海期以上修者似乎构不成多大威胁。”

二长老道:“可是大师兄,我还是没明白,血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平白无故跟咱们对上了?”

大长老也一脸不解,三长老冷笑道:“魔修嘛,自然行事诡谲,杀戮成性。对这种人没什么可说的,咱们也不必怕他,既然他一再下杀手,咱们想办法将其杀死就是了。”

三长老故意表现出对血蝠的敌意,尽量撇清自己,又担心大长老深究血蝠来意,万一双方有所交流,再把自己的事牵扯出来,那可就麻烦了,所以有此一说。

大长老瞥了三长老一眼,那眼神中仍带着怀疑,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道:“既然已经交手,咱们和血蝠之间的冲突恐怕不容易调和。从现在开始,整个宗门全力戒备,防止血蝠再次进攻,还要想办法对付他,不能始终处于被动。”

诸位长老纷纷点头同意,血蝠几次三番挑衅,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结了仇就该想尽办法将对方杀死,这在修真界是人尽皆知的浅显道理。

亚若一个小小计谋将整件事向前推进了一大步,救了竹昱江,压下三长老,挑起羿熔阁和血蝠战火,还把精神力也彻底嫁祸到血蝠头上,真是四两拨千斤,一计定乾坤。

下一步,双方该正式交手了。

乌竹居小屋之内,宣月晓彤脸色凝重看着微笑坐在那里的亚若,道:“不得不说,这件事如此处理堪称完美。

仅仅一招,就把挡在前面的障碍统统扫清了。”

竹昱江也盯着亚若,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姑娘可不是普通弱女子,而是个有能力指点江山的主儿。

宣月晓彤道:“既然你这么有办法,为什么不把习山救出来?”

亚若笑道:“过了今晚,他的嫌疑自然小很多,就算不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还担心什么?”

宣月晓彤一皱眉道:“你真是个可怕的女人!似乎所有事都在你算计之中!”

亚若微笑道:“觉得可怕,不过是因为你始终把我看成敌人。”

宣月晓彤一呆,把她看做敌人?是啊,自己或许是存了这种心思。

赶忙隐藏尴尬道:“还有一件事,那个黎双平呢?不是说他是血蝠的人吗?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试探他?”

亚若微微皱眉道:“是啊,这次的事对他来说岂不是试探?”

宣月晓彤不解道:“这话怎么讲?这件事自始至终跟他没什么关系吧?”

亚若面色凝重道:“你忽略了一环。三长老是如何把行动计划告诉血蝠的?

山上气氛如此紧张,他不会贸然安排人下山与血蝠联络的,可双方必须配合行动,要如何通消息呢?

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与血蝠通消息的人只有黎双平,因为他上山之前必定与血蝠定下了暗号。

或许通过声音,或许通过光亮,或许通过传讯符之类的东西,总之,一定有办法。”

宣月晓彤道:“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亚若道:“可以说明,他虽然是血蝠派来的,却想让血蝠死!”

这话吓了竹昱江和宣月晓彤一跳。

亚若接着道:“你们想想,他既然能和三长老混在一起,又能不露痕迹与血蝠联络,那么,他为什么不更直接一些,逼我们离开这里,或者把此事告诉大长老?

这个人完全有能力更简单解决这件事,满足血蝠的要求,可他为什么一直不那样做呢?”

宣月晓彤也满脸疑惑道:“是啊,为什么?你又为什么说他想要血蝠死呢?”

亚若道:“如果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就容易解释了。

他为什么要听血蝠调遣?无非碍于血蝠的强大,还有他们所给的利益。

可血蝠这个人阴狠狂暴,并不是个容易伺候的主儿。

如果血蝠莫名其妙死在这里,黎双平仍可以从魅护法那里得到好处,却少了个对他呼来喝去,发号施令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还有一点,他身在羿熔阁却帮血蝠做事,而我们知道他的身份,如果将他揭穿,他再留下明显的证据,那他恐怕也会有麻烦,不如顺水推舟,任由双方胡乱斗下去。

他联系上了三长老,然后便安静留在这里看戏,这样最安全。

如果修者一方赢了,三长老会护着他,如果血蝠赢了,他大可以谎称身份被怀疑,不方便有所行动。

这个老家伙从上山那日起就把事情想得很透彻,他来找过我,说了一句话,‘好歹也算朋友一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用客气。’

他还去找过习山,也说了类似的话。

这说明,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跟我们撕破脸皮。

这样的人虽然危险却也好对付,只要不损害他的利益,他就不会找咱们麻烦,甚至还会暗中配合咱们玩死血蝠。”

这一番话只说得竹昱江和宣月晓彤心底生寒,原来这个一脸微笑的老者如此卑鄙阴险。

血蝠好歹是他的主子,他却有心暗中将其害死,这种人何其可怕。

另一方面,山上前所未有的躁动起来,魔修杀上山,杀死人了,虽然只是实力很弱的几名四代弟子,但这种事已经多久未曾发生过了,弟子们人心惶惶。

诸位长老已经作出决定,整个羿熔阁全面戒备,防备血蝠进攻,并且启动护山大阵。

七位长老和多名三代弟子都忙碌起来,红日初升时分,整座大山周围风起云涌,灵力躁动起来。

这是护山的火属性大阵启动引起的威能,以地火为灵力来源,形成一层对外的灵力结界将整座山笼罩其中,别说元婴期存在,就算分魂期存在也无法强行攻破。

有这层大阵在,附近已经没什么修者和势力能对羿熔阁构成威胁,可以说,在这片区域,这座大阵已经是绝对的防御。

可是,当初建造这座大阵的时候却未考虑过魔修,而且,一般的防御性阵法结界都是只对外的,也就是说,由内而外不会有任何阻隔。

阵法千变万化,以羿熔阁的能力完全能布设一座可攻可守,杀机重重的大阵,可这座护山大阵却只有防御力没有攻击力,究其原因,还是宗门的性质和周围的环境决定的。

这只是一座应付突发状况的阵法,从建成之日开始就一直不曾用过。

从现在开始,经过一系列的阴谋算计,暗中挑拨,羿熔阁修者和血蝠终于要正式开战了,可接下来,到底如何才能将其杀死,成了新的问题。

羿熔阁四位元婴期长老合力的话应该能将血蝠击败,可血蝠要逃的话,四人恐怕也拦不住。

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其他东西将血蝠困住,只有这样才有把握将其杀死。

这一点对于炼器宗门来说其实并不是问题,炼器师跟普通修者相比,最大的优势正在于他们对各种阵法的精通。

羿熔阁多年来也积攒了些大威力阵法,只要将阵盘合理布设,很容易发挥效用。

另一方面,血蝠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黎双平没起到什么作用,联合三长老也没什么收获,难道只剩下强行杀戮一条路吗?

可就在他动了杀心的时候,整座大山却被一层淡淡光幕笼罩。

是护山大阵!就连强行杀戮也办不到了吗?

血蝠这个郁闷呐!如果这次杀不了那臭小子,恐怕再不会有机会。修真界这么大,他完全可以远远躲开,到时候想找到他都难。

出于这种想法,血蝠并没有放弃,没有离去。

宣月晓彤得知事情进展后立刻找到亚若,一脸兴奋道:“终于可以了,大长老已经明确表示要杀了血蝠,却需要个一击必胜的方法。亚若,这不正是你擅长的吗,该你上场了!”

亚若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道:“你想让我来制定这个最终的计划吗?很抱歉,我无能为力。”

宣月晓彤顿时皱起了眉头,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利用羿熔阁杀死血蝠不正是你们来此的目的吗?

现在大长老已经决定对付血蝠了,只少一个稳妥的方案,你却撒手不管吗?”

亚若淡淡一笑道:“不是不管,而是时机未到,我们几人还不方便站在明处。

杀死血蝠必须以习山为饵,因为这才是血蝠来此的唯一目的,那么,请你告诉我怎么跟大长老解释这件事??

如果大长老知道血蝠是我们引来的,羿熔阁所有的麻烦,包括死去那几名弟子都是因我们而起,只要把习山交给血蝠,他就会离开,那时,你认为大长老会怎么做?还会对血蝠喊打喊杀吗?”

这番话直接把宣月晓彤问得哑口无言。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事情败露

这些问题晓彤确实没仔细想过,遂放低了声音,心不甘情不愿道:“那你打算怎么做?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就白白放弃了?”

亚若笑道:“很简单,我们等,只要双方发生一次冲突,羿熔阁陷入危难,我们就可以大大方方站出来了。

那时,只要羿熔阁提供阵法,我们几个年轻人就可以把血蝠杀死,大长老自然不会怪罪我们。”

宣月晓彤呆呆听着,良久才反应过来,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们羿熔阁这么多修者对付不了血蝠,而你们几个年轻人就有足够把握将其杀死吗?”

亚若冷笑道:“虽然你们有四位元婴期修者,可论生死搏杀,血蝠比几位长老强了太多,无论战力还是经验。

还有,你们就算能布置陷阱,却没有诱饵,血蝠岂会轻易上钩。

因此,贸然发生冲突,吃亏的多半是羿熔阁。

而换成我们来做就不同了,只要有可靠的陷阱,以习山为饵,血蝠哪有不上钩的道理。”

宣月晓彤心中不服,却没就此问题继续争论下去,她暗暗盘算,是不是该和大长老谈谈,如果羿熔阁凭自己的力量就轻松杀了血蝠岂不更好,免得被这女人看扁了。

离开亚若这里,宣月晓彤立刻去了大长老洞府。

这一路上她已经仔细考虑了这件事,以四位元婴期长老的实力配合大威力阵法想杀血蝠根本不是难事,问题只在于如何将血蝠引入埋伏之地,因为阵法必须提前布设在某个地方。

虽然血蝠想要的是习山,可偌大羿熔阁,没了习山就真的想不出其他办法吗?宣月晓彤偏不信这个邪。

之所以有这种想法,一是不想习山冒险,无论面对血蝠或者将事情原委告诉大长老对他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事。

二来,不想输给亚若,为什么整件事都要由她在背后指手画脚,如果自己也能想出办法杀了血蝠岂不更好。

进了洞府,宣月晓彤躬身施礼道:“大长老爷爷,不知是否已有了杀死血蝠的办法?”

大长老微微一愣,瞥了她一眼,缓缓道:“我们几个也在考虑,有了个初步想法,却仍有不周全之处。”

宣月晓彤本就不是来跟他讨论的,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道:“弟子倒是有个主意。”

大长老长眉一挑,似笑非笑道:“哦?说来听听。”

宣月晓彤道:“其实也简单,咱们既然在探查范围上有优势,这件事就容易解决。

大长老您可以偷偷下山,利用探查上的优势找一处地方布设阵法。

做好准备之后就只剩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将血蝠引进我们的埋伏。

这其实也不难,只需一个实力低微的人将他骗过去,成功的关键是让血蝠没有戒心。

这件事就交给弟子来做,弟子有信心将血蝠引入埋伏,那时,启动大阵将他困住,几位长老再发动攻击,弟子则趁机从预留的生门逃走。”

大长老皱眉看着宣月晓彤,整体思路没问题,可是,她为何如此笃定能引血蝠上钩?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自己这个大长老都没有掌握的事。

还有,就算血蝠上钩,她一个刚踏入结丹期的孩子又哪有把握逃走?

虽然心中疑惑,大长老还是组织一下语言,温和道:“晓彤啊,你为了宗门甘冒如此风险,这令我非常欣慰,可是,我还有几个不太明白的地方,首先,你为何如此笃定能引血蝠上钩?”

宣月晓彤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以习山的名义撒个谎,血蝠多半会上钩,可这些事还不能跟大长老说,因此,只是调皮一笑道:“这个我自有办法,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大长老心中疑惑更甚,多年来管理宗门练就了他敏锐的观察力,面上却不动声色。

又问道:“其次,血蝠毕竟是元婴期存在,他的神识就算不及我,笼罩范围也不下一二百丈,因此,我们四人必须埋伏在足够远处。

那么,就算阵法由你来启动,可那一瞬间,你必然独自面对近在咫尺的血蝠,这其中的危险你是否考虑过?”

宣月晓彤微微皱眉,这个问题她也考虑过,启动阵法毕竟需要那么一小段时间,而以血蝠的实力,要杀自己也不过是瞬间的事,确实要冒很大危险。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这个诱饵自己不做就要换习山来做,他岂不面对同样处境?

既然如此,危险就让自己来承担吧,至少几位长老会想方设法将这份危险降到最低,换成他,处境会更加艰难。

于是,宣月晓彤心中带着几分酸楚,微微苦笑道:“弟子明白,可要杀血蝠总要有人冒险,大阵启动时血蝠应该心神不稳,未必会立刻对弟子下手,只要瞬间,弟子便可以逃了。”

大长老终于将脸一沉,道:“这件事太危险,若换做其他弟子我或许可以答应,可你不行。

我们几个老家伙也想通过阵法将其困住,目前正在准备这件事,至于如何引诱他上钩,等阵法准备好再说吧。”

宣月晓彤神色一暗,心中似也早有准备,坚决道:“大长老,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想冒一次险,也准备好承受任何后果,希望大长老不要阻拦。”

双方目光相对,竟谁也不愿退让。

片刻之后,大长老长长叹了口气,道:“晓彤啊,你是个好孩子,这我知道,你先退下吧,这件事我会安排。”

大长老的声音虽然依旧平和,可宣月晓彤突然从他目光中感觉到一股寒意,似乎有什么危险要降临了。

这个老人目光锐利,似乎已经看穿了一些东西。糟了!该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给习山引来杀身之祸吧?

一直以来,大长老就像自己的爷爷,温和、慈祥,又对自己极尽宽容,可他毕竟是大长老,考虑问题有他的角度。

心中一阵慌乱,虽然大长老并未明说什么,可那眼神,自己如果继续坚持,这件事恐怕会更加糟糕。

本是一番好意,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帮他杀了血蝠,却不想弄巧成拙,将大长老的注意力引到了他身上。

心虚之下,宣月晓彤并没有继续坚持,只是唯唯诺诺说了句:“是,弟子明白,回去再想想此事。”说着,仓惶离开了大长老洞府。

她走后,大长老一个人静静坐于洞中,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

宣月晓彤为什么如此坚持做这么危险的事?

上次自己要将习山那个小杂役赶下山,她就曾那么坚决与自己对峙过。

原来果真如此,一切的麻烦都因那小子而起,自己一开始的怀疑就是对的。

虽然没什么证据,其中有些细节也没完全想明白,可大长老已经看出了一些东西。

习山离开这里就会被血蝠杀死,而晓彤丫头喜欢那个小子,也知道其中隐情,所以,不顾一切阻止自己赶他走。

这一次,这丫头又是为了他,不惜性命以身为饵,要独自引血蝠上钩,要不然,她实在没有理由这么做。

哎!晓彤啊晓彤!宗门培养你二十年,你却为了个刚认识的小子连命也不要了吗?

一切都明白了,所有问题的根源都在那小子身上,血蝠跟他有什么过节,他是来这里避难的,就因为他,羿熔阁才惹来这么多麻烦。

不过,血蝠明显是恶人,晓彤和昱江又都对那小子不错,看起来,那小子倒是个好人,是时候去见见他了。

宣月晓彤一片痴心却不料画蛇添足,年轻识浅的她在这方面又怎是目光老辣的大长老对手。

回到住处,心中七上八下,从大长老目光中她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妙,可现在又该如何是好呢?

大长老恐怕会选择对宗门最有利的解决方法,也就是将习山交出去。

怎么办?去向亚若求助吗?不想那么做,什么事都依赖她怎么行!

这件事因自己考虑不周而起,就必须自己解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绝不能让习山因为自己而死。

地下密室之中,赤羽搏正专心修炼,突然,轰隆隆震响,门口处波光流转,禁制打开,白发白须的大长老缓缓走了进来。

赤羽搏一愣,没想到大长老突然来此,赶忙收了功法,抬头看去。

只见大长老面色阴沉,隐隐带着几分怒气,沉声问道:“血蝠是你引来的吧?你委身做了杂役,并非因为对炼器的兴趣,而是借我们羿熔阁躲避血蝠的追杀,对不对?”

赤羽搏心中巨震,不明白大长老这是套自己的话还是已经掌握了什么。

大长老冷哼一声道:“年轻人,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之前的种种我已经觉得奇怪,只是没抓住你的把柄而已。

现在,晓彤那丫头不顾性命也要去杀了血蝠,她这么做应该都是为了你吧?从一开始,血蝠的目标就只是你对不对?”

赤羽搏原本平静的心一下子激荡起来,大长老什么都看出来了,以他的为人,会不会把自己交给血蝠以换取羿熔阁的平安呢?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这件事说起来终究是自己对不起羿熔阁。

他只是问道:“大长老,您说晓彤不顾性命也要杀了血蝠是什么意思?”

大长老轻叹一声,道:“那孩子的意思是,我们布下阵法,她以身为饵引血蝠进入埋伏,这样,杀死血蝠的几率会大很多。

你也明白,如果做不到一击必杀,我们羿熔阁以后麻烦不小。。

可是,血蝠发现跳进陷阱时又怎会让她有机会脱身?

晓彤那丫头不傻,当然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有多大,可她仍执意如此,定然有什么一定要保护的东西,于是,我就想到了你。”

第二百四十章 身陷死地

赤羽搏心中一阵感动,宣月晓彤,那个差点被自己害死的姑娘竟甘愿如此付出!

并未多想,他赶忙道:“万万不可!血蝠杀人不眨眼,晓彤这么做无异于送死!”

大长老眼中寒芒一闪,盯着他双眼道:“那你打算如何?”

赤羽搏心思一转,明知大长老对自己仍是怀疑,并没有切实证据,可宣月晓彤对自己的这份情意怎能视而不见。

他微一迟疑,终还是道:“不错,血蝠是为我而来。不管怎么说,我不能让晓彤替我而死!”

大长老冷冷一笑道:“你终于承认了,算你小子还有几分担当,是个男人。那么,我们羿熔阁就该为了你的私人恩怨招惹血蝠这样的强敌吗?”

赤羽搏心中一叹,努力这么久,终究还是这样的结果吗?看大长老的意思是要将自己交出去了。

罢罢罢!与血蝠为敌本就是自己的选择,因此而来的后果当然也要自己承担。

他缓缓舒了口气道:“羿熔阁如果愿意帮我,晚辈铭记于心,不愿帮我也是本分,晚辈绝不会有丝毫怨念。”

大长老点了点头,道:“很好,既然如此,你也别怪老夫无情,我给你准备的时间,明日此时,我就送你去见血蝠。”

顿了顿又道:“你和血蝠的事我也能猜到七八分,小小年纪就敢与这样的强敌斗,老夫敬佩你是条汉子,可是,我是羿熔阁大长老,必须为宗门,为山上弟子们考虑,希望你不要怪我。”

赤羽搏面色凝重,却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对大长老的决定并没有什么怨恨之意,若自己处在他的位置多半也会这么做吧。

难道就这么死了吗?大长老给了自己一天时间,算是够意思了吧,这是留给自己最后的准备时间,可如此境况,又有什么可准备的呢?

另一方面,护山大阵的开启令血蝠越来越暴躁,该死的炼器师,竟然启动了大型防御阵法。

这种规模的防御阵法一般元婴期存在是绝无可能强行破开的,难道断臂之仇不报了吗?这怎么行!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样东西。

修者的防御阵法其他修者难以撼动,可身为魔修的自己未必丝毫办法没有。

魔气是一种特殊的力量,它阴冷狂暴,还带有很强的渗透性。

而自己此来,为了应付各种意外情况,带了足够多的魔血,这东西有很强大的腐蚀性,能发挥的作用超乎想象,或许,利用此物能破开防御大阵也未可知,只不过需要些时间罢了。

如果没了大阵保护,这些该死的炼器师,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与自己为敌的下场!

当天夜里,血蝠带着几名手下来到护山大阵之外,挥手一道黑气打出,前方红光一闪,将那道魔气轻易弹开。

血蝠一皱眉,又变成一丝冷笑,大阵构成的结界就在前方,自山脚处竖立起一道弧形的屏障。

血蝠一挥手,数名手下对着那结界下方与山体交汇处发动了攻击。

不过片刻,交界处多了一道长达几十丈,深也有一丈左右的长长沟壑。

血蝠抬手取出个小小的精致球状物,心念一动,大量的黑色血液倾泻而出,淌满了整条沟壑,其上还有汩汩的气泡冒出,翻涌的魔气缓缓升起,融入夜色之中。

没过多久,魔血向地下渗透,似乎将岩石也腐蚀了,血蝠静立一旁,不断向其中添加。

大长老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等明天将那小子交给血蝠,这次的麻烦就结束了吧?

只是,晓彤那里不太好交代,心中对那小子多少也有些惭愧。

就在此时,突然有弟子急匆匆来报:“禀大长老,不好了,血蝠开始进攻了。”

大长老眉头微皱,沉声问道:“不是有护山大阵守护吗?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那弟子道:“血蝠的举动很奇怪,他将大阵下方的山石击出一道长长沟壑,然后往里边倒了什么东西,自那里冒出浓浓的黑雾,似乎要破坏阵法。”

大长老闻言紧锁了眉头,突然站起,沉声道:“难道,他有办法毁坏深藏地下的阵基?”

其余几位长老也得到消息,纷纷来到山下,借着周围弟子手中火把光亮看向结界之外的血蝠等一众魔修。

三长老皱眉道:“大师兄,他在干什么?大阵的阵基虽然埋在地下,却藏在大阵结界之内,如果那么容易毁掉,还要大阵何用?这么简单的道理血蝠不该不明白。”

是啊,对阵法多少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防御性阵法的阵盘等物都隐藏在阵法结界内部,就是为了防止敌人破坏,那血蝠此举究竟为何呢?

大长老脸色凝重道:“对于魔气我们了解不多,当初建造大阵的时候也没考虑过抵御魔修,可血蝠这么做绝不会无的放矢,咱们一定忽略了什么!”

双方无声对峙片刻,大长老沉声喝道:“血蝠,你到底想干什么?身为元婴期存在你应该明白,阵基可不是在外边就可以轻易破坏的。”

血蝠冷冷一笑道:“你就这么肯定?对血魔气不甚了解就不要妄下结论,不如过几日再看。”

大长老闻言紧皱了眉头,身旁的二长老突然脸色一变道:“大师兄,你没感觉到吗?有极细微的一丝阴冷气息透过结界渗入进来了!”

大长老将注意力从血蝠身上收回,仔细一感知,果然,结界附近的气息似有似无带了那么一丝阴冷血腥。

不好!魔气竟然有如此诡异的穿透力,而且,那些黑色血液似乎有很强的腐蚀性,岂不是说下方结界之内的阵基早晚会被魔气侵蚀?

沉默片刻,大长老轻叹一声道:“血蝠,你来到这里,为的并不是我们羿熔阁吧?如果我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呢?”

血蝠脸上终于现出一丝冰冷的笑,讥讽道:“你们这些老家伙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时,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大长老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转身而去。

说实话,以他看人的眼光早已分出善恶,从个人角度出发,大长老更希望杀了血蝠,保住习山一条命,可如果撕破脸,羿熔阁与血蝠大战一场,并不敢保没有损失。

那日与血蝠初见,老三与他对了一掌,当时口吐鲜血的画面仍在他脑中盘旋不去。

只能牺牲那小子了,明天就把他交出去,希望血蝠不会乱来吧。

其余几位长老都面色难看,并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选择,大长老要将赤羽搏交出去的事并未跟他们明说。

唯独三长老偷偷瞥了一眼大师兄,因为从头到尾了解整件事,所以,大长老刚才的话除了血蝠便只有他明白。

很显然,大长老已经知道血蝠想要什么,也作出决定将那小子给他了。

可如此一来,自己的野心,孙儿的未来,这些都将化为泡影吗?心中多少有些不甘。

相处这么多年了,三长老对这位大师兄的行事风格非常了解,这段时间楮搏有不少把柄落在他手里,只是碍于外敌,他一直隐忍。

如果血蝠走了,楮搏的事恐怕要被翻出来,即便碍于自己的情面大长老不会对楮搏怎么样,可这些事公布于众的话,楮搏在门中将威信扫地,连带着自己也将被弟子们指指点点。

不管局势如何发展,三长老也不会明着站出来反对大长老,这并不明智,可这件事未必没有别的出路。

三长老在自己的洞府中踱步片刻,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笑意。

宣月晓彤正在自己的住处忧心忡忡,她已经感觉到,大长老从她之前的话中察觉了什么,却不知道这位一向亲切的老人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突然有客来访,竟然是一向不讨人喜欢的衡师叔。

进入屋中,衡师叔脸上带着一丝令人反感的坏笑,开门见山道:“晓彤啊,听说你和竹昱江都跟关在地下密室里那小子关系不错,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说,大长老已经决定将那小子交给血蝠以解咱们羿熔阁的困局。”

宣月晓彤闻听此言顿时身子一僵,什么?担心终于变成事实了!

这,这都是自己造成的,是自己的坚持令大长老起了疑心!

怎么会这样!习山他什么都认了吗?难道是因为自己?

她心里清楚,大长老这个人做事向来讲究条理,就算心中起疑,可习山抵死不认的话,大长老也未必会做出如此决定。

可现在看来,习山他什么都认了,他的身份,血蝠来此的原因,所有事都向大长老坦白了。

为什么呢?解释或许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他不想自己为他冒险!

宣月晓彤心中一痛,归根结底,在事情的最后关头,是自己欠考虑的举动毁掉了整件事。

那天去找亚若,她的意思是等,既然双方已经有开战的意思,等着大战一场,等羿熔阁陷入被动他们再站出来,以轻松的姿态扭转乾坤。

是自己不服输,意气用事,才破坏了计划,导致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也导致习山面临死亡。

眼下这种局面,亚若还会有办法吗?以她的精明或许有吧,可做错了事的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向她求助?那岂不是自取其辱?

昱江师叔会有办法吗?他的心思都在炼器上,这种动脑子的事,他多半也不会有办法。

那就只有自己解决了,方法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用自己的命来换习山的命!!

羿熔阁绝不会放任自己被血蝠杀死,那么,为了救自己,大长老绝对会跟血蝠开战,这样一来,习山就不必死了!

想到此处,年轻自傲的宣月晓彤眼中滴下一滴心酸的泪。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可靠的感情

大长老正皱眉坐在洞府之中,他对自己的决定没有丝毫怀疑,只是在头疼事后该如何跟晓彤那丫头解释,却突然察觉宣月晓彤缓缓行入洞府之中。

大长老心里有愧,强颜欢笑道:“哎呦,丫头,你怎么来了?”

宣月晓彤稳了稳心神道:“大长老,你已经决定将习山交出去吗?”

大长老一皱眉,沉声道:“你怎么知道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这件事并未跟其他人提起,只在血蝠面前说了句含混不清的话,宣月晓彤绝不该这么快知道。

宣月晓彤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声音沉重道:“他不是坏人,只是被逼无奈,而血蝠才是该死之人,你怎么能因为畏惧强敌而害死一个好人?”

说此话时,她心中满是心酸与怨愤,却强自忍耐着。

大长老心中犯难,叹了口气道:“晓彤啊,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有没有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过?

这本就不关我们羿熔阁的事,何况,我们虽然有四位元婴期长老,可你不见我们一个个都已经白发苍苍?

我不是怕死,可面对血蝠我们并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如今,血蝠又有了破坏大阵的办法,一个弄不好,山上弟子的性命就要完全笼罩在这个魔头的血腥残暴之中。

我要对整个宗门负责,而不是对一个外人,你明白吗?”

宣月晓彤心中一寒,非常清楚,站在大长老的角度,这样的决定并没有错。

可站在自己的角度呢?不想他死!更不想他因自己而死!

一生中第一个真正动心的男子,刚认识时,他还差点害死了自己。可他,他年轻的肩膀背负着那么多沉重与沧桑,他以微薄的实力向血蝠这种魔头挑战,他还要孤身一人返回那吞噬生命的魔窟。

他为别人做了那么多,又有谁会为他做些什么?

痛苦对这个男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那年轻的心中已然饱受风霜。

天下呀!到底有几个真正的英雄?而英雄的下场又会是什么?难道只是孤单、落寞,悲惨的死去?

宣月晓彤轻咬嘴唇,眼中无声滑落一滴泪。

她没有再说什么,静静的,转身离去。

大长老察觉到她的悲哀,又是长叹一声道:“丫头啊,到了我这个年纪,感情是什么?是幼稚的冲动,是不可靠的一厢情愿。你是个聪明孩子,有些事你应该早一点看透。”

宣月晓彤脚步一滞,哽咽道:“不,有些感情是可靠的,你不了解他!”加快脚步,离开了洞府。

大长老怔怔坐在那里,看来晓彤这个心结一时半会儿解不开,这可如何是好?

以大长老的年纪,他的性情,早已经不会因为感情而冲动、迷茫,因此,他虽然担心这丫头,却并未想到她会为了个认识只有短短数日的人做傻事。

过了仅仅半个时辰左右,竹昱江一头冷汗冒冒失失冲进洞府,毫无礼数道:“你跟晓彤说了什么?她,她让人送来这个,人却不见了!”

大长老愣愣抬起头,看了一眼竹昱江,猛地想到什么,身形模糊,一把抓住竹昱江手上的一卷竹简,见上边有字:“大长老,我走了,去找血蝠了。如果他要死,我陪着他,因为他因我而死。

若不想我死,也不要让他死,杀了血蝠吧!”

大长老苍老的手竟有些颤抖,“咔嚓”一声,竹简化作了齑粉。

想到宣月晓彤临别时的话,“不,有些感情是可靠的。”是啊,这世间或许有可靠的感情吧,看来自己的想法还是片面了,怪只怪自己怎么就没早发现她的心思!

血蝠正在山下走来走去,就在护山大阵不远处,在他身旁是数名神海期魔修。

突然,一名年轻女子从护山大阵中冲了出来,一般的防御性大阵是只对外不对内的,因此,从那里出来根本没有丝毫阻碍。

血蝠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却见那女子向自己走来,缓缓道:“不要杀我,你只需静静等着,会有好消息的。”

血蝠目光一寒,大阵阻隔,自己暂时对山上没什么办法,有一个人质在手说不定有用,此时的血蝠还不知道宣月晓彤对羿熔阁的重要性,因此,也并未太把她当回事。

冷冷一笑道:“哦?好消息?就凭你一个蠢丫头?”

宣月晓彤心里清楚,现在不应该多说,否则会影响大长老的下一步行动,道:“听我的,你不会有什么损失。”

血蝠一想也是,反正自己现在就只是等着,等着大长老那模棱两可的话,或者大阵的阵基被慢慢腐蚀。

可对眼前女子的怪异举动还是有些好奇,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一个人到我这里来?”

宣月晓彤稳住心神道:“一个普通的四代弟子,为了赌一口气,详情你不必知道。”

血蝠看着她倔强的脸,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然,看她的架势,恐怕不想说的话就绝不会说,那好吧,看看再说,反正自己没损失。

此时的山上却乱了套。正是深夜,上层人物却全都被惊动了。

大殿之中,几位长老都在,三长老脸上微不可察有几分得意。

正是他安排衡师叔给晓彤送的消息,因为他知道这丫头还有竹昱江和那小子走得很近,他们绝不会放任那小子被血蝠杀死。

现在的局面就连他也没想到,没想到晓彤那丫头会做得这么绝,不过正好,这样的局面再好不过了。

手段,那是什么?就是轻松动动嘴皮子就能让别人拼命,自己坐收渔利。

大长老不喜楮搏的小手段,也是,那孩子还嫩着,手段还不够高明而已,却不能否定手段的重要性。

大长老面色阴沉坐在首位,出口第一句话就是:“我已经决定,哪怕付出血的代价也要杀了血蝠,现在就动手!”

这突如其来的话令在座众人齐齐一呆,不明白大长老为何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不过,六长老是个直性子,道:“血蝠不是什么好鸟,该杀!”

三长老慢条斯理道:“我也同意。”

四位元婴期长老中已有三位同意,剩下个二长老眉头微皱,虽觉事情变化有点快,可他性子淡然,对大师兄的判断一向信服,便也没有异议。

就在这时,竹昱江带着已经瘦了一圈的赤羽搏和亚若也走进了大殿。

大长老见他们进来,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们也坐吧,我已经决定,要对血蝠开战了。

就在刚才,晓彤那丫头去了血蝠那里。我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杀了血蝠,救她出来。”

殿中一阵安静,所有人都被这话震惊了,尤其是还不知前因后果的赤羽搏和亚若。

宣月晓彤自己去了血蝠那里?这是怎么回事?

亚若一皱眉,因为宣月晓彤做这些事根本没和她商量,可她心思敏锐,多少猜到些可能,问道:“难道大长老已经知道了什么?”

大长老面色一沉,道:“不错,我本已决定将这小子交给血蝠。”

赤羽搏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大脑,额角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已经完全忘了什么避讳,问道:“她,她说了什么?难道是为了阻止你将我送出去才这么做的?”

大长老目光如刀,缓缓道:“她说,如果你要死,她会陪着你,因为你因她而死,如果不想她死,也不能让你死,我们只有杀了血蝠。”

赤羽搏闻听此言,如晴空一个霹雳,心脏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体内一阵阵气血翻腾。

这几天在地下受地火炙烤,本就火气太重,这一下,急火攻心,气息一阵紊乱,嘴角竟渗出一丝鲜红。

这一刻,他眼中浮现的是宁海城中海梦云那被长刀撕裂开的身体,那汩汩的鲜血,心中满是跟那时一模一样的痛,撕心裂肺,难以言表。

一个善良的女子难道又要重蹈覆辙吗?这种情义太沉重,让自己难以承受。

“不!用我去换她!血蝠一定会答应的。”带着轻轻的破音,那是唇上粘稠鲜血发出的声音。

热血男儿,怎堪心中的愧!

大长老看他模样,心中的恼恨也渐渐消了,是啊,正如晓彤所说,自己并不了解这个青年,如果了解他,或许会明白晓彤那时的心情,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生死守护不是不存在,而是要双方同样付出。晓彤那孩子或许没看错人,反而是自己老眼昏花,不相信这些了。

叹了口气道:“晓彤说了,如果你要死,她会陪着。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了。

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们俩都活着,而不是双双死去。”

亚若静静立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传来隐隐的痛,看来一开始的担心并没有错,宣月晓彤是自己的敌人,劲敌,也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大长老道:“先不要急,我们还有机会,血蝠想必不会轻易杀了晓彤,因为那不是他想要的。

只要我们能确保一击将其杀死,晓彤或许还有救。”。

赤羽搏也渐渐清醒过来,道:“那好,我来做这个饵,如果救不了她,我就还她一条命!”

掷地有声,带着大好男儿该有的骨气!却忽略了亚若的心酸。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大战在即

接下来的事条理清晰了,双方的目标终于统一,全力杀死血蝠,救出宣月晓彤,差的,只是稳妥方法而已。

基本思路已经有了,几位长老利用神识优势避开血蝠,偷偷去后山布设阵法,再由赤羽搏作为诱饵,将血蝠引入埋伏,只要血蝠被困,四位长老就可以杀出来,将其灭杀。

只是,双方有分歧的地方在于阵法选择。

羿熔阁多年以来积攒了不少炼制好的,威力可观的阵法,使用时只要将阵盘合理布设即可,但,几位长老主张用火属性阵法,而亚若主张用土属性阵法。

分歧产生的原因很简单,几位长老都修炼火属性,配合火属性阵法威力更大,而赤羽搏主修土属性,利用土属性阵法在地下困住血蝠更有把握。

亚若的想法是,假装赤羽搏逃走,引血蝠追击,眼看追上时赤羽搏利用土遁潜入地下。

血蝠费了这么大功夫追杀他,必然不会轻易让他逃了,定会挖开土石继续追赶,进入埋伏区域后启动阵法,直接将其困在地下,那时再要杀他就简单了。

土属性阵法在地下更容易发挥威力,困敌能力更强,而且,赤羽搏在地下也更易跟血蝠周旋,安全有保障。

双方僵持片刻,因为时间关系,赤羽搏和亚若妥协了,因为四位长老没有土遁能力,前往地下杀死血蝠就只能靠挖掘土石,那样很麻烦,同样,血蝠也要采用同样方法追击,上钩的几率更小。

大长老答应,可以采用复合阵法,就是几种属性一体的,但必须在地上。

谁承想,正是阵法的选择导致了之后行动的失败。严格来说,阵法没有问题,却被有心人利用了。

当天夜里便开始行动,因为有护山大阵在,山上安全有保障,四位元婴期长老利用神识感知的优势,偷偷从后山溜出去,在那里布设大阵。

因为阵盘等物都是现成的,四人联手布设并不需要太多时间,仓促之下,谁也没注意三长老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

阵法布设完成之后,四位长老并没有回山,而是远远隐藏起来,保证在血蝠的神识探查范围之外。

然后是最关键一步,给血蝠送消息。

这个消息必须让血蝠相信,那送消息的人除了黎双平还能有谁。

根据亚若之前分析,黎双平这个老家伙从上山以来就不作为,心中多少希望血蝠这个不好伺候的主子死在这里。

那么,让他来做这件事他应该会答应的。

这个阴险狡猾的老家伙是非常关键的一枚棋子,如果他有心帮血蝠,那么,事情会变得很糟糕,这可就要看亚若的眼力了。

去找黎双平的人自然是亚若,样貌秀美的她脸上看不出丝毫不自然,来到黎双平住处,见这老家伙正稳稳当当在那里打坐。

亚若淡淡一笑道:“双平兄好清闲。”

黎双平也轻轻一笑道:“我就是个来这里炼制东西的,等着完成而已,不清闲还有什么事可做呢?”

亚若道:“那好吧,咱们好歹相识一场,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们要走了。

血蝠一直守在外边,我们的日子可不好过,可是,这座大山太大,他的神识也无法将整座山笼罩在内,也就是说,他在前山,而我们从后山偷偷溜走的话他很难察觉。”

黎双平一皱眉,随即笑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咱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一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用客气。”

亚若也笑道:“有些事不算帮忙,只是尽你的本分而已吧?

比如,受人之托来到这里,发现目标想逃走,怎么说也应该跟主子通个信儿。”

两人模棱两可的说着,然后哈哈一笑。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其实很简单,什么事都不需要点破,也不会留下明显破绽,黎双平仍是血蝠的走狗,只不过,有埋伏这件事他并不知情而已。

亚若走后,黎双平取出一枚很小的玉符,对着那东西低声细语几句,然后伸个懒腰,看似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见左右无人,袖中的手屈指一弹,那小东西化作虚影穿过禁制结界,直飞向山下的某个地方。

禁制结界对外不对内,如此微小又快速的东西即便修者神识也难捕捉,这正是他与血蝠早就定下的联络方式。

而且,那枚小东西只有用魔气才能解开,消息绝无泄漏的危险。

山下一处地方,总有一名神海期魔修守在那里,发现一枚小东西落下,他赶忙拾起,送到血蝠面前。

打开禁制,内容很简单:“他要从后山溜走!”

血蝠一皱眉,想逃吗?自己用魔血腐蚀护山大阵的阵基,杀上山去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个时候那小子想偷偷溜走倒是符合他的处境,只不过,这件事跟这个丫头有什么关系吗?

看了一眼被捆在一旁的宣月晓彤,血蝠问道:“你跟那小子什么关系?你说为了赌气才来我这里,赌的什么气呢?”

宣月晓彤并不知道大长老如何安排,可她心里清楚,大长老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用自己的命来保护习山这种做法万无一失。

问题是,自己绝不能露出破绽,否则,很可能打乱他们的计划,索性心一横道:“我不想说,哪怕你杀了我。”

血蝠脸色一沉,道:“难不成你看上那小子了?可据我所知,他身边有个姑娘。

哦,我明白了,你跟他赌气,自己跑到我这里来,看他到底会不会来救你?

真是个蠢货,我现在就告诉你,他要逃了,从后山偷偷溜走,而我,现在就去抓住他。

你等着,我会让你们见上最后一面的,然后,我要当着他的面儿要了你,还有他身边那个。

我要让他后悔得罪我,要让他受尽屈辱,受尽折磨,再慢慢死去。”

眼看有希望抓住赤羽搏,血蝠心情大好,已经开始考虑如何羞辱他了。

命一名手下押着宣月晓彤,血蝠和其他手下齐齐奔后山而去。

后山,埋伏早已经做好,只不过没有启动,血蝠自然很难发现,四位长老也隐藏暗处,但血蝠的神识逊于他们,也发现不了。

数名魔修就等在一侧林中,只等着赤羽搏出来就将他生擒活捉,可安静中,血蝠一直皱着眉头。

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吗?那几个小家伙诡计多端,真的会如此简单落到自己手上吗?其中会不会有诈?

赤羽搏已经做好准备,将避火千鳞穿在衣服里面。

虽然有埋伏,可将血蝠引入大阵范围之后要先启动阵法,启动的方法大长老已经告诉自己了。

但自己总不是炼器师,对阵法这东西拿捏不准,因此,竹昱江自告奋勇,要跟自己一同出去。

大阵启动虽然很快,可终究需要那么片刻时间,这期间,如果血蝠下手杀人完全能做到。

自己不但要保住性命,还要护住竹昱江,然后等阵法启动完成,跟随竹昱江从特定的位置溜走。

可以说,两人生死悬于一线,其中的危险自不必说。

对于竹昱江,赤羽搏是感激的,真心希望有这样一个人成为自己炼器上的师父,可惜……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保住他的命,还要救出宣月晓彤,哪怕自己最终死在血蝠手上。

准备差不多了,赤羽搏肩上趴着白小云,身旁跟着竹昱江,慢慢走出护山大阵。

一切都在此一举了,生或者死,心中难免忐忑,脑中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随着身体穿过禁制结界,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血蝠会第一时间扑过来吗?那样的话,自己是否有足够时间跑到埋伏之地呢?血蝠二话不说便下杀手,自己该如何抵挡呢?

另一方面,护山大阵之内,南圃立在亚若身旁,却见她始终紧锁着眉头,便问道:“还在担心什么?四位长老已经埋伏在外,阵法也准备好了,只要血蝠上钩一切都不应该有问题,而我觉得,血蝠一定会上钩的。”

亚若轻轻一叹道:“我不担心赤羽搏,以他的强悍肉身和战斗经验,硬接血蝠一击也不是不可能,这在宁海城已经验证过了。

也不担心竹昱江,以他对阵法的熟悉,一定可以顺利启动并将赤羽搏带出来。

我担心的是三长老,他的心思我很清楚,最后关头,他会任由血蝠轻易被杀吗?

那样,他想要的东西可都得不到了。

站在他的角度,最好双方势均力敌拼一场,大长老在对战中独自面对血蝠,终因年老体衰而死在血蝠手上。

问题是,我想不到他会怎么做,当着其他长老的面儿,他如何才能不漏痕迹帮助血蝠,将双方的差距弥补过来?

因为宣月晓彤,事情发展太快,也超出了我的掌控,被逼着走到最后一步,却未计划周详。”

南圃道:“你总是这么小心谨慎,我想三长老就是有异心也不会明着来的,那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亚若叹道:“不是我过于小心,而是我要对他的命负责。

他一直愿意将性命交给我摆布,这令我很高兴,可也给了我无比沉重的担子。

宣月晓彤一片好心却有疏漏,导致如今的局面,可她用她的命来对这件事负责,对他负责。

如果因为我的考虑不周而使赤羽面对死亡,我又拿什么负责?我的命吗?可以给他,可他要来有什么用?能保他不死吗?”

南圃心中一痛,是啊,亚若处处为他着想,却何时考虑过我呢??

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跟他一起去,如果他要死,我会先他一步!”一边说,身子已然踏出大阵。

英俊的脸上有一滴晶莹无声滑落,心中在低语: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亚若你,为了不让你伤心!

第二百四十三章 诱杀战(一)

亚若完全没想到南圃会突然做出这种决定,伸出的玉手僵在半空,却未能抓住那骄傲青年半分衣角。

出了大阵就不能回来了,护山大阵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打开,那会令整件事陷入混乱。

这是怎么了?心中怎么突然那么烦乱?有种不好的预感,脑子也变得僵化了,似乎理不清思路。

英雄儿女啊!这世间的危险考验还有多少?痛苦磨难又有多少?你们是否能一直秉承温暖的心,在血腥与狡诈中走到最后,成就一段绝世佳话?

赤羽搏脚步一滞,因为注意力都在血蝠身上,并未听到亚若和南圃的对话,可南圃为什么走出大阵?在这种一步地狱的时刻迈出这一步?

南圃淡淡一笑道:“你忘了吗?我这个人很贱,就喜欢自找不痛快,就喜欢找虐,这完全是个人爱好,之前跟你说过的。”

赤羽搏并不觉得好笑,也并未想其他,重重拍了拍他肩膀道:“认识你是我的荣幸,我的兄弟!”

无需多言,这份生死与共的情义自己记下了。

在他们身后结界之中,老疯子嬉皮笑脸道:“他们这是去干什么?有什么好玩的吗?我也要去!”

对付血蝠的计划当然没必要让这种人知道,因此,老疯子并不知迈出这一步意味着什么。

亚若还在愣神,听到这话不由一惊,下意识伸手猛抓,低声道:“血蝠在外边!”

老疯子嘴一撇,刚迈出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可亚若心中依然空落落的,因为刚才并未抓住另一个人,那可能意味着他将因为这一丝迟钝而付出年轻的生命。

单说赤羽搏三人,走出大阵却并未发现血蝠扑来,实际上,有大阵阻隔想回去并不容易,血蝠现在就已经可以出手了。

难道黎双平那里出了问题?

骨中虚在他脑海中道:“小心,血蝠就藏在右侧远处。”

赤羽搏心中略定,看来黎双平那里没什么问题,那血蝠在等什么呢?

先不管他,走进埋伏圈再说,三人缓缓前行,来到护山大阵之外一片开阔地。

这里就是布设阵法的地方了,只要血蝠进入这里,大阵一启动,他便彻底落入下风。

可是,血蝠仍没有冲过来。

不能继续走了,走出埋伏圈一切都失去意义了,为什么会这样?接下来要怎么做?

远处,血蝠一直通过神识注意着赤羽搏三人的一举一动。

终于有机会报仇了,可血蝠总觉得不对劲儿。他这个人虽然阴狠,没什么耐性,脑子却还灵光。

总感觉今天的事不太寻常,先是这个姑娘莫名其妙跑到自己这里,然后就得到那小子要逃的消息。

这都没什么,关键是,他们来的时候还有另一个姑娘和那个老疯子,如果离开,他们为什么不一起呢?

血蝠在犹豫,该不该冲过去擒下那小子,或者,出手的话是不是该选个合适时机,比如等他们离开羿熔阁远一些。

出人意料的,双方竟然陷入短暂僵持。赤羽搏三人不敢继续走,血蝠也不敢贸然出手。

好在赤羽搏见过的大场面也不少了,面对意外情况并没有慌乱,你不动吗?那好,我就逼着你动,看我要消失了你还是否沉得住气!

跟竹昱江和南圃低语几句,赤羽搏脚下灵力吞吐,竟然用出了土遁之术。

只见他脚下泥土渐渐变得松软,身子也渐渐往下沉。

血蝠远远感知他们的动作,不由皱起了眉头,土遁,这是一种血蝠非常讨厌的能力,如果那小子下潜足够深度,即便自己修为超出他两个大境界也难有作为。

这几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偷偷溜出来,跑到这里施展土遁,自己该不该出击?

贸然动手,说不定落入他们的埋伏,可不出手,等他们潜入地下深处,再想抓住就不容易了。

从他们的举动来看,似乎那小子想一个人逃走,另两人是出来给他送行的。

眉头一皱,血蝠猛地回身,一把抓住宣月晓彤咽喉,沉声道:“他们在干什么?暗中是不是有埋伏?你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宣月晓彤喉间剧痛,仿佛喉骨都要被那只冰冷的手捏碎了。

她心里很清楚,大长老一定在那里布设了阵法,习山这是以自身为饵引诱血蝠上钩,可这种事怎么可能告诉血蝠。

呼吸断绝,脖颈剧痛,可宣月晓彤还是朝血蝠艰难笑了笑。

下一刻,顿觉颈部一松,因为缺氧而大口喘息起来,带着阵阵疼痛。

宣月晓彤沙哑着声音道:“正如你所说,他要逃了,不管我死活,我没什么可说的,你杀了我吧。”

说这话时,想到习山对亚若的态度,可对自己却从未有过超乎朋友的亲近,心中不由一酸,眼中沁出泪来。

看在血蝠眼中,却着实是小女儿的幽怨绝望。

神识感觉另一侧,赤羽搏已经越陷越深,血蝠也没心思再对宣月晓彤怎样。

更远处,以大长老为首的四位元婴期长老也通过神识感知着情况,发觉血蝠掐住宣月晓彤脖子,三长老心中一喜,却假装紧张道:“大师兄,晓彤有危险,咱们要不要冲过去。”

他更期望阵法不起作用,双方直接对上,那样,血蝠有宣月晓彤作为人质,更容易弄死大长老。

大长老眉头紧锁,身子也微微弓起来,像一只准备扑击的猎豹,却仍气息沉稳,看不出丝毫冲动。

片刻之后,发觉血蝠松了手,这才渐渐松了口气。

他不是不关心宣月晓彤死活,而是这个时候出手,血蝠完全有机会逃脱,那以后的麻烦将无穷无尽。

就在此时,血蝠那边有了动静。他竟然派了三名神海期魔修向赤羽搏三人所在之处冲来。

该死的家伙,想不到他如此狡猾,赤羽搏三人又该如何应对呢?

如果动用阵法之力,那埋伏就暴露了,杀不了血蝠了,如果不用,三名结丹期修者又如何对付三名神海期魔修?

血蝠不进入埋伏圈,四位长老就不敢妄动,竹昱江就不敢启动阵法,一切都陷入被动。

感觉到三名神海期魔修向这边冲来,赤羽搏也皱紧了眉头。

阵法绝不能用,不为血蝠,只为宣月晓彤,如果血蝠发现有埋伏,宣月晓彤的处境将十分危险。

没别的选择了,三对三,三个结丹期对三个神海期,还必须取胜!

正在此时,却听竹昱江带着哭腔道:“哎呦!我只是来启动阵法的,打斗我可不在行啊!”

赤羽搏心中又是一凉,是啊,竹昱江虽然修为境界比自己高,可他一生中是否跟人拼杀过还未可知,能指望他战胜高一个境界的对手吗?

根本没时间考虑,三名魔修已经冲到近前,赤羽搏别无他法,取出千魂钟轻轻一晃,同时,璃玉大剑闪电般飞出,直奔其中二人而去。

可是,三名魔修面带痛苦神色却从容跳开,躲过了璃玉大剑一击。

以如今骨中虚和千魂钟的威力,对神海期魔修的影响本就是极短的一瞬间,而且,之前已经对他们用过一次千魂钟,有了准备之下更不容易奏效。

三名魔修脑中刺痛,龇牙咧嘴,并没有马上攻过来。

赤羽搏从地下钻了出来,站在南圃和竹昱江身前。这场厮杀必须以自己为主,而且,必须取胜!

至于如何对付这三名魔修,如何将血蝠引过来,还没时间考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三名魔修狰狞一笑,其中一人道:“小子,之前被你那个鬼东西害死我们好几个兄弟,可有了准备之后你这招就不灵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去见血蝠大人,否则,别怪我们打断你四肢,像拎死狗一样拎过去。”

赤羽搏脑中盘算对策,凭自己的实力加上诸多诡异手段,对付一名神海期魔修或许有希望,可南圃和竹昱江未必撑得住,这两个陪自己一起犯险的朋友也绝不能死。

心念一动,璃玉大剑向竹昱江身旁飘去,白小云一闪跃到了南圃肩头,这样,他们俩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

一分神的功夫,三名魔修已经攻了过来,其中一人周身黑气翻涌,手持一柄大刀,重重击在赤羽搏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赤羽搏被大刀重重击中胸口,倒飞了出去。

与高一个境界的对手厮杀哪容得丝毫迟疑,这一刀砍下,胸前衣服已经大片碎裂,却未见鲜血,其中泛起暗红色宝光,内部的避火千鳞根本看不出丝毫伤损。

好在行动之前将这身宝甲穿在里边,单单那头七级火焰巨蛇的皮就足以硬抗神海期存在攻击,何况炼制时采用了叠加法,蛇皮被干燥、油浸、压实,多层叠加,内绘符阵,其防御力又翻了数倍。

赤羽搏被这一击震得胸内发闷,却仗着肉身强横并未受伤,取胜的信心也大增。

再看另一侧,有璃玉大剑和白小云帮忙,竹昱江和南圃与对手周旋着,并未落于下风。。

南圃底子不错,经验也够,闪转腾挪,利用灵活身法加上神出鬼没的金属性剑气与对手几乎平分秋色。

竹昱江却笨拙许多,好在璃玉大剑始终护在左右,又当武器又当盾牌,令竹昱江和他的对手都将注意力转到此物上,尤其是竹昱江,那脸上甚至现出几分痴迷。

第二百四十四章 诱杀战(二)

赤羽搏一跃而起,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此战的突破口还在自己身上,为了宣月晓彤,自己必须凭结丹初期实力快速杀了这名神海期魔修。

手持剑盾与对方斗在一处,可取胜的关键在哪里呢?

不好!竹昱江有危险!心念一动,璃玉大剑猛地一转,“当”的一声挡开一枚飞针。

大剑与自己心神相通,却无法与竹昱江配合默契,而且,大剑本身毕竟是死物,要由自己来支配才行。

“啊!”一个分神,对面魔修大刀又带着浓浓黑气迎面砍来。

险险躲过面部,大刀却带着大力砍中肩膀,“叮”的一声脆响,肩头的金属蛇头受了大刀一击,发出震耳的脆鸣。

对了!避火千鳞!取胜的关键在这里!

凭修为,自己根本无法超过对手,凭手段,璃玉大剑和白小云都不在身边,自己身上虽有高阶灵符,可近身战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适合,唯有避火千鳞。

这东西炼制不久,自己的运用还不熟练,因此忽略了它的能力,这可不单单是一套普通护甲,更有出其不意的攻击能力,若非这一声脆响,自己还把肩头的小东西忘了。

略一思索,赤羽搏有了主意,这几天在地下密室中疯狂灌输火灵力却不想正好派上用场,真是福祸相依。

原本以自己的火属性修为催动这件宝甲还相当吃力,可经过这几天,无论丹田还是肉身当中都充斥着火灵力,已经达到承受极限,吸收不掉,却还未散去,正好用来发动意外一击。

念头至此,他体内灵力一催,通过几处穴位将所有火灵力传输至避火千鳞的脉眼中。

皮甲中符阵被催动,自身便开始吸收周围火灵力,加上赤羽搏体内的全部火灵力,“噗”的一下,皮甲之外的残破衣服竟然着了火。

赤羽搏一张口,九枚子母同心梭蜂拥而出,同时,他手中大盾消失,换成了一柄波光流转的晶莹小剑。

想要杀死强敌,最好的方法就是所有手段一股脑压过去,出其不意,让对手应接不暇,从而分神。

随着他扑向对手,肩头上的金属蛇头猛地前伸,带着其中七级火蛇妖丹的力量,带着避火千鳞吸收的,还有赤羽搏体内的力量,“噗”的一下,一道火柱直奔对面魔修。

这一下实在是那名魔修始料不及的,谁能想到那肩头的小小金属蛇头并非装饰,而且猛然间发出如此威能。

关键是,这一切都发生在一名土属性修者身上。

黑夜之中被这大火直扑面门,那魔修惊得只顾后退,可他毕竟有神海期修为,被吓了一跳之外并未被这火焰如何。

可还没松口气,眼中仍残留着大火的光明,神识中却感觉到九枚灵动异常的飞梭盘旋着向自己刺来。

子母同心梭!那是风尊者的法宝,这神海期魔修甚至在赤羽搏得到此物时就知道它的厉害,不由心下一紧。

哪知道这东西也非杀招,九枚飞梭从不同方向攻来却只是诱饵,真正危险的,是赤羽搏另一手中那柄只有寸许长的晶莹小剑。

璃玉剑!只为配合璃玉剑经,发挥土属性剑气。

对于剑气,赤羽搏如今已然掌控熟练,最强一招长虹裂日可以将巨石切碎。

可赤羽搏没有发动此招,而是身形前冲,小剑一闪,自其上延伸出数尺长锋芒,冷不防刺入对方身体。

这才是最隐秘、最快捷、最出其不意的杀招。

“噗”的一下鲜血飞溅。那魔修也不简单,在那锋芒及身的片刻闪了一下,避开心脏,却难免胸前开了个窟窿。

“啊”的一声惨叫,踉跄后退两步,疼得龇牙咧嘴。

双方一触即分,赤羽搏暗暗得意,这一系列攻击行云流水,乃是无数次生死搏杀练就的,配合强悍的肉身,动作已经一气呵成,纵然此人修为比自己高很多也难免着了道儿。

那魔修强忍剧痛,尽力压制体内气血,减少流血,可那里毕竟是胸口,距离心脏很近,怎能完全止住。

何况,压制体内气血就相当于自封了半数力量,其实胜败已分。

此人也算果决,明知事不可为,掉头就跑。赤羽搏也不追击,转而奔向竹昱江,帮他对付那名魔修。

竹昱江仗着璃玉大剑保护并无危险,却也万万想不到几个照面赤羽搏就能重创一名神海期魔修,这才明白修为与实战能力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差距。

从而想到,这个年轻人短暂的生命旅程中到底经历过多少凶险,那种战斗中的惊艳表现正是无数次生死徘徊的最好证明,不由暗暗感叹。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赤羽搏和竹昱江二人,加上璃玉大剑,对付这名魔修已然大占优势。

同时,那两名魔修已然心生畏惧,他们也知道,这个年轻人有能力硬抗血蝠的攻击,甚至砍断他一条手臂,绝不是表面的结丹初期实力。

此消彼长之下,一个不留神,被璃玉大剑从侧方砍断一条腿,又紧接着被赤羽搏一剑穿心而死。

最后一名魔修眼见不妙,掉头想走,却不料白影一闪,脸上被白小云抓出一道深深血槽,脑中刺痛,又受了骨中虚一记精神冲击,左脚一痛,被南圃的金属长鞭卷住脚踝,璃玉大剑一闪,头颅也飞入空中。

片刻工夫,三名神海期魔修两死一重伤,败在三名结丹期修者手上,无异于狠狠抽了血蝠一耳光。

另一边,血蝠脸色阴沉得可怕,随着一声闷响,那名逃回来的魔修被一掌扇了个跟头,胸口还在汩汩冒着鲜血。

“废物!一群废物!”看着这名逃回来的手下,血蝠恨得牙根痒痒,这种又弱又胆小的人要来何用?

随着“咔嚓”一声响,血蝠已将一只手顺着原有的伤处深深插入那人胸口,浓稠的血溅到一旁的宣月晓彤脸上,只吓得她身子一颤。

不走这一遭怎么知道血蝠的可怕,怎么知道与他为敌的他们多么值得敬佩!

魔窟!其中隐藏着数千魔修!现在一想到这个词,心底就会泛起深深的恐惧,口鼻中也似乎多了血腥味道。

他在那里住了一年,还要一个人返回那个地方,从内而外将其破坏,要有怎样的无畏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现在想起他所讲述的过往似乎又有了新的体悟。

被困仙桥宗,绝杀阴风谷,第一次杀人就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曾经的敌人,朋友,生死兄弟都死在自己箭下,那是什么感觉?

初出茅庐的他便不知不觉卷入血魔殿风波之中,战边渠,斗聋盲,一次次险死还生,到头来,却发现那不过是两个可怜人。

一个将惨死的老父亲形容成梦中的魔鬼,另一个改名为聋盲,只是强迫自己不再想起慈爱的师父和师祖,不敢面对儿时对亲人的背叛。

被困血魔窟,好不容易逃脱,孤身一人远遁千里,却深陷最平凡的温柔,那位宁儿姑娘令他感受到心的力量。

浴血宁海城,疯狂杀人夜,二百年不敢见人的两位老祖,自以为是的海宏博,怯懦的宁海族人,最终相互扶持,爆发出最疯狂的力量,不管凡人还是修者,用他们的尸体将敌人围困,用他们的生命宣告两族的不屈。

人并非生而坚强、无畏,是一次次血的洗礼,心的磨练,让这个男人成长。

肩上扛着仙桥宗无数弟子的命,清风阁和入云宗无数同门的命,宁海城无数冤魂的恨,还有两国百姓,族人的安危,是这一切令他别无选择,赌上自己的命也要给那些魔修致命一击。

他不是不害怕,只是背负的太多,他的心就像浩瀚汪洋,装载着满满的悲悯。

越深入了解他一分,就越觉得他和门中那些终日浑浑噩噩、勾心斗角的弟子不同,难以抑制的,想抚平他心中的伤,给他世间最真挚的温暖,让他饱受沧桑的心依然保持悲悯。

宣月晓彤身旁,血蝠并未注意眼中含泪的她,而是恨恨看向身边。

原本带了十四名神海期魔修过来,早先就死了六个,现在又死三个,自己身边只剩五人,一个个满脸惊惧。

他本不在乎手下死活,可自己身边总要有几个可使唤的人,冷声道:“你们在这里守着。”说完,缓缓向前行去。

血蝠终于要亲自出手了,身周黑气翻涌,如吞噬一切的地狱火焰,脚下发力,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向前冲去,同时,右手出现一柄长刀,左手却多了一面大盾。

他的左臂已经被赤羽搏砍断,却是自肘部断掉,并非齐肩而断。

这种层次的伤对于元婴期强者来说算不得什么,如果侧重于法术的话,实力降低并不大,可血蝠是个肉身强横,喜欢近战的魔修,少了一只手就少了一把刀。

回到巢穴之后,血魔殿主和几位尊者仔细考虑他的情况,给他精心炼制了一面特殊的大盾。

这面大盾可以套在他断掉的肘部,起到不错的防御作用,盾牌周围还有一圈飞刀,可远攻可近战,如此一来,血蝠的战力并没有多大改变。

几百丈距离对他来说转瞬即至,赤羽搏三人自然也发现他的到来,一个个紧张起来,做好启动阵法和逃走的准备。。

真正的大战就要开始,如果能困住血蝠,待到四位长老赶过来,他就只有一死,什么都结束了。

可是,事情会那么顺利吗?怎么总感觉什么地方不能让人安心呢?

第二百四十五章 诱杀战(三)

困杀血蝠的行动终于开始了,赤羽搏几人早有准备,向阵法覆盖范围的边缘退去。

可表面看起来,这种后退很像对血蝠的畏惧,因此,血蝠并没有对此不寻常的行动太过在意。

只是片刻血蝠已经冲进了阵法范围。

竹昱江向赤羽搏和南圃送个眼神,然后同时行动起来。

只见竹昱江向几个地方连连点指,无数小腿粗细的巨大藤蔓疯狂涌起,向血蝠包围过去。

同时,上方空中的灵力骤然涌动,一层半球形的炙热气息自上而下笼罩下来,一道道游动的,仿佛火蛇或者火龙的淡淡虚影在上空盘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炙热。

血蝠一愣,可只是片刻,周围的一方天地似乎已经被封住。暗叫一声不好,果然有埋伏,而且是很强的复合阵法。

只是片刻,地面泥土翻涌,又重新凝结,似乎要重新变成石头,将血蝠双脚封住。

可血蝠也是久经战阵的人,反应不可谓不快,在脚下泥土凝结之前一用力,身形化作虚影向赤羽搏三人扑去。

并没有被地面的变化困住,因为他是元婴期存在,不管修者还是魔修,达到元婴期就可以控制身周灵力形成一层巨大膜壁,向特定方向发力,从而使身体凭空移动。

元婴期存在可以不必御剑而升入空中,这是个标志性的特征。

眼看赤羽搏三人正向后退去,血蝠明白,他们一定有办法脱身,绝不能让他们轻易走掉,否则,自己将凶多吉少。

只见他右手长刀挥动,几根卷过来的粗大藤蔓瞬间被砍断,已然到了三人面前。

竹昱江低喝一声:“成了!”可赤羽搏和南圃都弓起了身子,一脸凝重,因为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巨响,赤羽搏被长刀击中,南圃被巨大盾牌撞击,二人连带着后边的竹昱江一同向后飞去,撞在一层光幕之上。

“啊”的惨叫声中,竹昱江身后的衣服顿时化为飞灰,因为外层的结界乃是火属性的,带着极高温度。

“噗”南圃受到的撞击非常重,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只有赤羽搏闷哼一声,并未见明显受伤,火焰对身穿避火千鳞的他影响不大,重击也有强大的肉身抵挡。

相对于同阶的竹昱江和南圃,他就像铁打的金刚。

一见形势不妙,赤羽搏心念一动,璃玉大剑翻滚着向血蝠砍去,同时,一招长虹裂日全力发出,体内土灵力顿时被抽空大半,巨大的黄色光弧带着所向披靡的气势向血蝠腰间横斩。

这是他目前能发出的最强攻击了,就算血蝠这等实力恐怕也不能视而不见。

竹昱江顾不得疼痛,以极快的速度连续点指,然后一把拉住南圃转身就走。

他心里清楚,赤羽搏在拼命为他们争取时间,也只有他有可能接下血蝠的攻击。

南圃却叫道:“他不能死!”指的是赤羽搏,因为他答应亚若,如果要死,自己会先他一步。

竹昱江猛拽他一把,喝道:“我有法子!”二人一转身出了结界。

血蝠闪开攻击,却见竹昱江二人已然出了结界,心中大惊,自己根本没看明白他们是怎么出去的。

好在赤羽搏还在,不能让他也逃了,那自己可就没希望了。闪身又向赤羽搏扑来。

眼看这一次赤羽搏在劫难逃,竹昱江却在外面连连点指,道道法诀打出。

“噗”的一下,地面爆开,一大团泥沙喷涌而出,直奔血蝠面门。

血蝠吓了一跳,动作一滞,却见竹昱江一闪身来到结界边缘,伸手揪住赤羽搏,往后一拉,二人都从那里退出。

血蝠哪肯放过这最后机会,直奔他们离开那处地方扑去,“砰”地一声,撞个结实,伴随着“滋拉”声响,一股焦糊味道伴随着青烟升起。

好厉害!这土木火复合阵法果真威力惊人。

南圃轻咳两声瘫坐在地,竹昱江“哎呦”叫着,后背传来剧痛,好在他是火属性修者,本身就对火焰有一定抵御能力。

赤羽搏却缓缓向前,透过红色的结界看到血蝠那双几欲喷火的双眼。

毫无疑问,这次如果杀不死他,他将大开杀戒以泄愤,那将是自己,是羿熔阁所有人的灾难。

血蝠被困在里边了,远处,四道身影正快速向这边冲来,是四位长老。

看来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总算有惊无险。炼器师虽然对战不行,却掌握着这等恐怖手段,可谓殊途同归。

此时的血蝠这个悔呀!担心有诈却还是难抑心中怒火,终究着了道。

看那小子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就觉得有古怪,只以为他们耍些小阴谋,却不料这些炼器师铁了心要弄死自己呀!

眼看着大阵之外四位长老正快速接近,血蝠脑中一片混乱,到底该如何躲过这一劫?

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魔血,如果这东西也没用,那自己今天真的要死于此地了。

躲避着下方疯狂舞动的巨大藤蔓和翻涌的泥土,还不能碰到上方的高温结界,手中取出一物。

心念一动,仿佛一道空间之门打开,自那小东西上喷涌出汩汩的黑血,洒向下方,淹没了巨大藤蔓,渗入了翻涌的泥土,片刻便有浓黑的魔气充斥整个区域。

这一瞬间,藤蔓的舞动放慢了,泥土的翻涌也减弱了,可上方的温度却不见明显变化,似乎血魔气对火灵力并没有多大效果。

无论什么阵法,其根源都是天地灵力,而蕴含大量血魔之气的魔血洒下,周围的天地灵力也变得稀薄了。

可五行之间相生相克,血魔气与灵力之间也有微妙关系,似乎火的炙热与血魔气的阴冷又是相对的。

虽然有些效果,在魔气包围之中血蝠的力量也更充盈,可他心中根本没有半分欣喜,因为这种程度根本无法令自己脱困。

上方空中,四位长老已经赶到,虚立在大阵之上,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如瓮中之鳖一样的自己。

大长老道:“果然不出所料,血蝠身上有一件特殊的空间宝物,其中装着大量魔血。

这东西拥有很强的腐蚀性,散发出大量魔气影响周围灵力,时间久了,大阵的运行恐怕会受到影响。咱们这就动手杀了他!”

二长老和六长老点头赞同,三长老却只是看着下方,面无表情。

大长老道:“老六,你留在这里照看大阵,应付有可能出现的特殊状况,我们三个下去送他上路。”

六长老点了点头,停留在大阵上方,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则飞身而下,分别立在大阵的三个方向。

赤羽搏等人就站在大阵之外,看着血蝠在里边左躲右闪,不让任何东西碰到。

此时,地面上已经满是魔血,藤蔓已经渐渐萎靡下去,完全失去威力,时不时还有土刺冒出,却也根本奈何不了血蝠这等存在,唯一有威胁的就只剩下外面这层火属性结界。

三位长老开始发动进攻,向大阵中打入一道道法力,大阵上方的一道道流动火光变得越来越亮,温度也越来越高,仿佛无数盘旋的火龙,结界之内已经因为热气翻涌而现出扭曲的波纹。

下方的魔气似乎遇到了天敌,在高温炙烤下变得越来越稀薄,血蝠也面现痛苦之色。

魔血本拥有很强的腐蚀性,即便以血蝠的修为也不敢直接接触,可是现在,魔血变淡了,血蝠的双脚甚至站在魔血之中。

很显然,火属性大阵汇聚的大量火灵力与魔血释放的大量阴冷魔气也在对抗,互相消耗。

当血蝠感到难以支撑时,便又拿出那件空间宝物,洒出一些魔血。

若没有这些魔血,以这座大阵的威力血蝠早应该无法支撑了,可现在,这么耗下去未必稳妥。

大长老低喝一声,手上法决一变,一连打出数道最精纯火灵力,其他两位长老也与他呼应。

顿时,结界之上爆发出一阵强光,其上的数条火龙瞬间延长,竟脱离了结界,向下方扑去,场面极其壮观。

血蝠大惊,眼见一条火龙向自己扑来,赶忙身形一闪,顿时,地面魔血发出“滋滋”声响,一大团气雾升腾而起。

火龙一条接一条落下,血蝠狼狈躲避,身上衣服被擦到,顿时成了飞灰,好在他还有一面大盾可以稍稍阻挡。

即便如此,他毕竟是元婴期恐怖存在,经验也丰富,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又取出那空间宝物,向上一扬,大量魔血直奔上方结界洒去。

“滋滋”声响不断,魔血毕竟是液体,又带着阴冷魔气,与那结界碰上,双方的力量顿时互相消耗,结界的光芒又黯淡下来。

双方攻守转换竟一时难分胜负。

大长老皱眉道:“本来这座大阵可以轻易杀了血蝠,可他带着的魔血似乎用之不竭。

土木两种力量已经被完全压制,火之力也被魔气和魔血中的水气抵消大半,这样下去,一时半会儿恐怕杀不死他。”

三长老面带冷笑道:“不如咱们三人进入大阵,对他进行围攻,那时,他要同时应付咱们三人,自然无法专心抵御阵法之力,就不信杀不死他!”

大长老略一思索,点了点头道:“也是,三对一,大阵之力也将慢慢恢复,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既已决定,三人同时上前,分别对几处地方打出法决,然后三道身影融入大阵之中,最后的拼杀即将展开。

哪知,三长老如此提议实在另有居心。

第二百四十六章 诱杀战(四)

大阵之外,赤羽搏三人看了片刻,发现这一场恶斗未必如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么耗下去结果未知,也不知道还需要多少时间。

赤羽搏皱眉道:“咱们走!趁血蝠被困此地,先去救了晓彤。”

竹昱江和南圃互视一眼,也觉这个提议更加稳妥,血蝠并不知道手中这个年轻女子对羿熔阁的重要性,否则,今天一战绝不会这么轻松。

三人转身直奔剩下的五名神海期魔修那里而去。

与此同时,山上的亚若也明白赤羽搏的意图,一挥手,带着老疯子和七级黑狮,羿熔阁方面也出动了十余名修者,由两名神海期长老带队,紧随赤羽搏而去。

那五名神海期魔修奉命原地等候,哪敢乱动,血蝠的话对他们来说就是生死大事,直到众多修者感到,五人想走已然来不及,也不知该往哪里走。

为首一人取出长刀架在宣月晓彤脖子上,喝道:“不要靠近,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这实在是无奈之举,也不知道眼前女子对这些修者有没有威慑力,却歪打正着,击中修者死穴。

众修者纷纷停住前冲之势,五名魔修见状大喜,已然明白,这一次赌对了。

僵持中,四长老上前一步,道:“你放了她,我让你们走!”

五名魔修心中一动,眼前的状况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却仍担心这些修者会不会出尔反尔。

五人当中有一个颇为精明,说话做事也颇得血蝠赏识,这人脑子不慢,转瞬间便察觉这女子身份恐怕不简单。

将手中刀一紧,喝道:“全给我退开十丈,否则大不了一起死!”

这话气势汹汹,实则只在于试探,他要先确定宣月晓彤到底有几斤几两,如果她果真有价值,那说什么也不能交给修者,这可是最好的护身符啊!

果然,修者们闻言,感觉到宣月晓彤脖颈处已经渗出一丝液体,只得乖乖后退,实在没得选择。

这一下可好,那魔修见状哈哈大笑,刚才心中的恐惧顿时无影无踪。

哎呀呀!血蝠大人傻乎乎跑去跟人拼命,早知道这女人这么有用,以她为要挟想要什么得不到?

此人倒也机敏,立时喝道:“让那边的修者立刻住手!放血蝠大人出来!”

一众修者傻了,好不容易困住血蝠,岂有放他出来之理,可如果拒绝,晓彤她……

在场众人没一个敢做这个主,微微一滞,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从容道:“那不可能,交换要价值相等,你手中的人质不过是一名四代弟子,你就算杀了十个她也不值血蝠一条命。”

随着话音,一名女子缓缓行了出来,正是亚若,她一步步向前,步伐沉稳,面色从容,直到双方距离五丈左右停住脚步,道:“血蝠被困大阵之中,又有四名元婴期长老围攻,今天恐怕难逃一死。

你们几个不过是小人物,为了我们一名弟子的性命让你们走已经是极限,不要不知好歹。”

这个时候越是畏惧他们,越是让步,反而越陷入被动,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可牵涉宣月晓彤的命,羿熔阁任何一个人也不敢轻易做主,没办法,出头的只能是最善于心理战的亚若。

果然,对面那名魔修脸色一变,他不敢轻易杀死宣月晓彤,因为这是他手里最后的依仗,可他也不愿意轻易交出去,因为没了这个依仗,处境会更危险。

此时的宣月晓彤微微皱着秀眉,脖子上的一丝鲜血已经顺着前胸流淌下去,

她知道,这件事弄不好自己有性命之忧,生命中第二次与死亡这么近,可她心中并没有多少害怕与后悔。

习山还活着,血蝠已经被困,自己的冒险值得了。

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遗憾,他仍属于亚若,距离自己似乎那么遥远。虽然来救自己了,可是,面对这样的局面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几个魔修如果不傻当然看得出来,自己是他们手中唯一的底牌,放了自己,他们才真正有性命之忧。

赤羽搏眉头紧锁,宣月晓彤是一定要救的,可到底有什么办法呢?

亚若脑子灵活,能说会道,却也很难把如此明显的形势扭转过来。

或许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交换人质,他略一思索,低声对身边的竹昱江和南圃道:“不管发生什么状况大家都不要动,这件事让我来解决。”

说完,他也缓缓向前,来到了亚若身边,对几名魔修道:“你们放了她,我来做你们的人质。

你们可以带着我直接离开,这样一来,你们的命可以保住,就算血蝠不死,也不会怪你们善做主张,反而要好好奖赏你们。”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

宣月晓彤身子一颤,只觉一股从未感觉过的暖流涌入心中,没有了畏惧,没有了遗憾,心中的委屈得以宣泄,眼中的泪难以抑制。

他终于向自己走来,那样从容、淡然,用他的命来保护自己,这种感觉真好,就算天要塌下来也可以坦然面对。

如果现在能走过去,依偎在他身边,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亚若心中一痛,其实她一直在担心这样的结果,以她对赤羽搏的了解,他一定会这么做,就算两人之间没有其他情愫,可宣月晓彤是为了他才落到如此地步,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羿熔阁众多修者也被这情景震撼了,宣月晓彤和这个小杂役的恩怨纠葛大多数人已经知道,闹到如此地步想瞒也瞒不住。

总算不妄这丫头一片痴心,为他舍弃尊严,丢了脸面,甚至差点连命也赔上。

这小子还算有良心,危急关头能挺身而出,只可惜,二人怕是终究有缘无分,只能有一个活下来。

另一方面,那五名魔修也惊讶不小。是啊,费了那么多功夫,死了不少弟兄,就连血蝠大人也陷入险地,所有这些不就是为了这小子吗,如果能把他带走,实在是大功一件。

场中安静了片刻,赤羽搏却趁机对身旁的亚若传音道:“血蝠应该难逃一死,我反正也要回到魔修巢穴,不如,现在就分别吧。你要保重,好好活着!”

“唰”的一下,两行热泪从亚若眼中无声流下,什么?原来他做了这样的打算!

这么简单的道别吗?可这或许就是永别啊!

还没来得及好好计划那件事,还未做出保险的部署,他,他怎么能如此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只是片刻,赤羽搏已经迈开步子向对面行去。

亚若泪眼朦胧,茫然的伸手,却没能抓住什么。

似乎一下子失去所有力量,天地也开始旋转起来,扑通一声,她竟然瘫坐在地。

恨!前所未有的恨!渴望!从未如现在这般渴望力量!

智慧是什么?计谋是什么?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他走了,自己手中,自己心中,仿佛一下子空了。不是抓不住,是没有信心去抓。

孤身一人返回那座魔窟,面对最难对付的魅护法和几千魔修,还要彻底毁掉那里,这已经不是自己的计谋能完全左右的。

他不会更改这个决定,在经历了过往种种之后,他虽然不表现出来,可自己明明可以感觉到,他心中积压了太多沉重的东西。

阴风谷那么多优秀弟子的死,清风阁和入云宗那么多同门的命,一直想挣脱的边渠,委屈哭诉的聋盲,被关在笼子里的邵文丹允,还有宁海城那血腥的夜,宁雨菲的身影,海梦云的情义,这些都不是他能轻易放开的。

他需要发泄,需要大量魔修的血来洗刷心中的悲哀与恨!

他,这样一个铁一般坚强的青年,一个愿意把命交给自己摆布的男人,或许从此将彻底从自己生命中消失!

对面宣月晓彤原本已经没有了恐惧,可突然之间,看到泪如雨下的亚若,看到她无力瘫软的身体,心中似乎突然产生了某种感应。

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吗?一直那样从容不迫、处变不惊的亚若怎么会突然之间仿佛彻底崩溃了?

那到底是什么?仿佛末日一般的苍白无力,到底要发生什么?

“不!你不要过来!”宣月晓彤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喊出这样的话。

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脖颈处与刀刃摩擦又流出更多的鲜血,可她全似未觉,仍在茫然摇着头。

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胳膊,同时,另一只同样的大手将颈边的刀刃移开,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回去吧,谢谢你,还有,忘了我吧。”

宣月晓彤仿佛遭了雷击,耳中一阵嗡鸣,猛地伸手抓住他,惊慌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你有办法摆脱他们是不是?你告诉我啊!”

赤羽搏微笑看着她,只是轻轻道:“我要跟他们走,回去那里,这本就是我的决定,只不过来得仓促了些。”

宣月晓彤一愣,随即想到之前种种,他和亚若都说过,血蝠死后,他要回到那个血腥的魔窟。

是啊,他要回去,原本打算杀了血蝠之后再考虑那件事的具体细节,可现在,为了救自己,他提前做出了决定。

只要血蝠一死,眼前这几个魔修杀不杀已经没多大意义,不需要再动干戈了!原来是这样!!

“不!不要去!留在这里,我教你炼器,我让大长老收你入门!我,我……”

思维已经混乱,脑中已经空白,只剩下紧握的手无论如何不舍的松开……

第二百四十七章 诱杀战(五)

那五名魔修半推半就接受了这样的局面,本来还有所怀疑,可看到眼前生死离别的情景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有这小子在手也能安然离去吧?那还犹豫什么。

为首黑衣人用刀架着赤羽搏,猛地一脚踢在宣月晓彤肚子上,直接将她踢飞出去,然后,几人小心后退。

后边的其余众人根本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只以为赤羽搏还有后手,也未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吧,这次的事已经结束了,该考虑下一步的事,回到魔修巢穴要怎么应付魅护法?

好在腰间有那条闵钰给的破腰带,这东西很不起眼,一般人不会注意到它,重要的东西可以放在那里,手上的储物戒指就算被魅护法搜查也没关系,之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赤羽搏就这样走了,留下悲痛欲绝的两个女子,还有后边一群不明所以的修者。

然而,计划总没有变化快,已经决定的事也会因为某些意外情况改变。

就在五名魔修带着赤羽搏缓缓后退的时候,突然,远处火光骤亮,一声猖狂的大笑传来。

所有人都是一呆,循声望去,大阵那边,一道身影冲天而起,手持长刀大盾,直奔高处的六长老杀去。

什么!血蝠怎么出来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就连赤羽搏也顿时一呆。

原来,赤羽搏三人离开时,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已经进入大阵,准备在内部将其击杀。

三人分立三个方向,借助阵法汇聚的火灵力,三人的实力又有增幅,本该没有悬念。

可接下来的争斗却出了意外,或者说不算意外,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脚。

三位长老进入大阵便对血蝠展开猛攻,血蝠被逼的狼狈躲避,双眼血红,已有了拼命的觉悟。

打斗中却见三长老不易察觉的向他使个眼色。

血蝠一愣,虽然身陷死地恼怒之极,却未完全失去理智,想起之前与三长老的暗中联系,心中再次涌起生的希望。

三长老这个眼神的意味很容易猜测,他要帮自己,他有办法让自己脱离困境,条件自不必说,帮他除掉大长老。

略一思索,血蝠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先提了一口气,怒吼一声向大长老扑去,用盾牌和身周翻涌的浓浓魔气抵挡大长老发出的一道火焰。

大长老见状,身形移动,向一侧躲避,同时,二长老和三长老则趁机向血蝠发动进攻。

阵外的六长老则控制大阵重新汇聚力量。

血蝠并未冲到大长老身旁,这一扑似乎是试探,轻易便退走了。

紧接着,血蝠身周魔气更浓,一掉头,向另一侧的三长老扑去,去势竟然比刚才更猛了几分。

三长老面上现出惊讶之色,身形闪动向一侧躲避,可血蝠这一冲的速度比刚才更快,已经到了三长老面前。

他身周的黑气前所未有的浓厚,甚至挡住了其他人视线。

就在此时,三长老逼音成线,非常小声对血蝠说了几个字:“猛击左下两丈!”

血蝠丝毫未停手,抬起右掌就对着三长老胸口按了下去。

“砰”地一声闷响,三长老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嘴角流下一丝鲜红。

血蝠这一掌看似凶狠,实则很有分寸,将三长老打伤,却伤得不重,其他人不易看出深浅。

这自然是演给别人看的,然后,他身形闪动,来到左下两丈位置,那里是阵法结界边缘,看不出任何异常。

此时,大长老和二长老见三长老受伤,攻击更紧了几分,一道道火焰直冲过来。

三长老也稳了稳身形,对着血蝠方向发动狂猛一击。

血蝠心中暗喜,脚下不露痕迹发力,身形也借着反震之力避开。

就在此时,三位长老的攻击都已经到了,再加上血蝠所发的暗劲,四股力量合并于一处。

“轰”的一声,泥土四溅,大阵边缘位置竟然被击出个大坑。

血蝠稳住身形定睛一看,却未发现任何异常,不由心中起疑。

而三位长老的攻击却未停,一道接一道,让他难以喘息。

片刻之后,大阵的结界之上竟然荡起一阵波纹,开始还不明显,可渐渐的,结界一侧的红光变淡,其上游走的火龙也越来越虚化。

血蝠心中大喜,知道三长老未曾欺骗自己,阵法的某些部件一定被他事先做了手脚,巨大的震动之下,大阵终于出现了损毁迹象。

这一刻,心中的希望重新燃起,斗志前所未有的高昂,动作也随之更加敏捷,趁机又向那处地方泼洒些魔血。

而几位长老却心中巨震,不明所以。

按理说,这座大阵绝不会如此轻易被破,难道阵盘等物放置日久出了问题?这种情况是极少出现的。

大长老和二长老眉头紧锁,却来不及思索,不由自主向那处位置靠近,希望用自己的攻击阻挡血蝠。

六长老虚立上空,也对着大阵几处位置不断点指,可情况丝毫不见好转。

三长老咳嗽一声,道:“糟了!看来阵基被魔血和刚才的联合一击损坏了,大阵不保。”

此时的血蝠已经极为狼狈,头发被烧掉大半,一身衣服也到处是破洞,皮肤发黑发红,显然烧伤不轻。

可他心中是无比的畅快,精神抖擞,战意滔天。

最后关头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大量的魔血泼洒过去,逼得大长老和二长老不得不避,然后,一股浓黑雾气中,对着那逐渐暗淡的位置便发起了最强冲击。

“噗”地一声怪响,血蝠已经冲出大阵,虽然身上还带着阵阵焦糊味道,却毫不停留,向上空的六长老扑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除了三长老之外,能杀一个是一个,那时,羿熔阁就更无法跟自己对抗,只能乖乖屈服。

当然,能杀了大长老更好,只可惜他还在大阵之中,那就先拿这个六长老开刀。

六长老虽也有元婴期实力,却是四位长老中实力最弱的一个,眼见血蝠带着一股黑气转瞬即至,不由一皱眉。

明知实力不如对方,可他这个人脾气倔强,难得一身傲骨,竟然不躲不避,手持一柄红光四溢的大宝剑直接向血蝠砍来的一刀迎上。

“咔”的一声脆响,兵器之间冒出一连串火花,血蝠没有动,而双手握剑的六长老却直接被震飞老远,“砰”地一声摔倒在地,双臂酸麻,虎口震裂,一口甜腥再也抑制不住。

若论肉身力量,他们俩差了何止一点半点。

血蝠身形一闪,又向六长老扑去,要趁他气血翻涌之时一刀将其毙命。

眼看血蝠直扑过来,几位师兄救援不及,六长老终于怕了。

他心里清楚,论实战能力自己跟血蝠相差很大,好在他还算沉稳,这次不与血蝠硬抗,双手抬起,将体内火灵力最大限度倾泻而出,同时身子一滚尽量躲避。

面对扑面而来的大火,血蝠微微一滞,左手大盾移至身前,挡下了大半,右手长刀抡起,就欲对六长老下杀手。

好在大长老已经从大阵中出来,眼看老六要遭毒手,也顾不得许多,身形闪动间一剑向血蝠迎去。

又是“咔”的一声脆响,大长老只觉山岳一般的巨力落在长剑上,却不能丝毫退让,否则,老六性命休矣。

这一击,仓促间硬接了血蝠自上而下俯冲的猛砍,却不能有丝毫卸力,大长老那苍老的身躯已然承受不住,挡是挡下了,却因此脏腑巨震,手臂颤抖,单膝跪在地上,嘴角渗出鲜血。

血蝠反应何等之快,见大长老避无可避,身上血魔气发动,一股浓浓黑气化作尖锥直刺在大长老身上。

大长老只觉一股阴冷狂暴的气息涌入身体,随之而来的是体内气血翻涌躁动,心跳加速,头脑发胀,原本就受创的脏腑再也承受不住,“噗”的一下,鲜血狂喷。

这正是魔气一个特殊效用,影响普通修者的气血和神智,越是从未接触过魔气的人,肉身越是脆弱的人,受这种影响就越大。

可是,高手对决中,片刻的迟滞都是致命的。

大长老虽然伤重却心中明白,不赶快拉开距离,血蝠的下一击又会接踵而至。

他拼了全力一把抓住地上的六长老,身形一跃向后飞退,可与此同时,血蝠的攻击已经到了。

那面古怪大盾周围布满尖刺,突然,其中的二十余枚尖刺飞射出来,紧随两位长老。

“噗噗”声响,大长老和六长老身上又多了数道血槽。

原本是胜券在握的一场困杀战,谁能想到,形势瞬间急转直下。

这一交上手四位长老才发现,身体已经老迈,而且平时极少打斗的他们,跟血蝠的差距竟然这么大。

不过片刻时间,四人中已有三人受伤吐血,而血蝠却似乎愈战愈勇。

另一侧,原本已经决定跟几名魔修返回魔窟的赤羽搏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糟糕!血蝠不死自己就绝不能落在魔修手上,那可是毫无悬念的送死。可事已至此,到底该如何摆脱困局呢??

自己一人,面对五名神海期魔修,无论手段再如何诡异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那就只有,拼死一搏了!好在自己还有最后一招,两败俱伤的一招!

第二百四十八章 惨淡收场

身边五名魔修注意力被血蝠那边的动静吸引,赤羽搏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利用这最后的机会脱身。

不管怎么样,都要确保血蝠死了之后自己才能有下一步动作。

他立在原地,不动声色,手中却突然多了一物,那是一枚小小的灵符。

不错,这就是他最后的手段,也是目前情况下唯一有希望摆脱困境的方法。

刀仍架在脖子上,可那名魔修却在看血蝠那边。

赤羽搏肉身强横,动作何等之快,趁此人不注意,身子猛地一偏,另一手将灵符往他背后一拍。

“轰!”疯狂气流涌动,巨大的爆炸出乎所有人预料。

那名被灵符直接命中的魔修顿时化作了碎肉,模糊的血肉和巨大冲击力将赤羽搏的身子直接震飞。

另外四名魔修也没落到好下场,因为几人距离实在太近,而这灵符乃是班德文耀所赠,是一枚相当于元婴期修者一击的高阶灵符。

那四人被突如其来的爆炸直接炸飞向各个方向,两个距离近的当场死亡,一个半边身子血肉模糊却还在微微抽动,只有一人被同伴的身体遮挡,虽飞出去老远却仍抬起了手臂,似乎挣扎着站起来。

赤羽搏跌跌撞撞摔了几个跟头终于停下,全身上下传来剧痛,可他知道,自己活着,而且,虽然受了很重的冲击,却不会有太严重的伤。

原因很简单,灵符拍向那魔修背后,那人的身体对自己来说就是一层防御,加上自己穿着避火千鳞,这套宝甲的防御力之前已经领教过了。

有这两层防御,加上自己原本就强横的肉身,绝不应该有太严重的后果。

神智依然清醒,可躺在地上却无力行动,因为距离太近,冲击力太大,软甲却无法卸掉这股力量。

这时候,不远处的亚若等人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血蝠脱困,赤羽搏突然发动灵符将几名魔修连他自己一并炸飞,这一系列变化来得太快,太猛烈。

亚若和宣月晓彤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向那爆炸发生的方向猛扑过去。

来到近前,看到地上躺着那个人,两女都已经忘了一切,俯下身子争抢着将他抱起。

太可怕了,这整个是个血人,满脸,满身,无处不是血红一片,身上带着腥臭味道,一动不动,仿佛死了。

宣月晓彤泪流不止,抱着他半边身子摇晃着,喊道:“你,你别死,你别死啊!”

亚若抱着他另半边身子,却比宣月晓彤镇定,在身上抹了一把,发现血完全是溅上去的,里边是避火千鳞。

瞪了一眼宣月晓彤喝道:“哭什么!快带他走!”

后边的老疯子,黑狮,南圃,一众羿熔阁修者此时也都到了。

众人将赤羽搏放在黑狮背上,丝毫不敢停留,直奔羿熔阁方向奔去。

之所以这么急原因很简单,血蝠已经脱困,他的神识可以感知到这里,也就是说,他随时都有可能过来。

这个判断丝毫不差,血蝠刚刚脱困,注意力都在几位长老身上,并未发现赤羽搏在这里,可是刚才的爆炸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神识往这边一扫,不由一惊,哎?那小子在外边,那自己还跟这几个老家伙纠缠个屁!

这时候,正是血蝠将大长老和六长老重创之后,可以说,赤羽搏的举动解了几位长老燃眉之急。

可情况完全不容乐观,一众修者往山上赶,血蝠却舍弃了四位长老也向这边扑来,后边的四位长老发现情况,大惊之下随后紧追。

最大的问题是,羿熔阁的护山大阵仍在,谁也进不去啊!

赤羽搏趴在黑狮背上,完全明白现在的处境,经过片刻喘息,身子已经渐渐有了知觉,用力呼吸着,以最快速度恢复自己的力量,因为,血蝠来了!

自己还不能倒下,四位长老仍在血蝠身后,这里唯一有可能挡住血蝠一击的人只有自己,必须拖延片刻时间。

几百丈距离对几方面来说算不得什么,众修者回到了护山大阵之外,可血蝠也已然到了。

带着森森魔气和无尽杀气,二话不说,横空一斩。

“噗噗”声响,精纯的魔气令在场修为较低的人纷纷吐血,就连亚若和宣月晓彤也各自喷了一口鲜血。

好在还有几位神海期的羿熔阁修者在场,他们虽然难受,却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数人联手发出道道火焰汇聚一起,也颇具威势。

可血蝠哪会被这等攻击命中,身形闪动,大盾一挡,已然从侧方袭近。

所有人眼中,那鬼魅般的身影,那带着死亡邀请的长刀横斩过来,这一刀怕是要将好几个人切为两段。

亚若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白色手套,刚要发动攻击却被一道身影阻挡了视线,那是高大的,一向骄傲的南圃。

宣月晓彤身前却无人阻挡,眼看着要丧命刀下,不由将双眼一闭。

“当”的一声巨响,土石飞溅,并没有人感觉到疼痛。

众人这才发现,一个壮硕的青年身体前倾,双脚已然陷入土石,手中一面大盾正抵在血蝠的长刀之上。

是赤羽搏,是习山,是那个小杂役!

他满身鲜血,像个尸堆里爬出的怪物,他双腿颤抖却没有倒下,他,像个英雄,不多说话,却只会默默守护。

安静中,“噗”地一声格外刺耳,那个血色的青年喷了一口鲜血出来,尽数喷在那面大盾背面。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一声而颤抖,似乎生命所悬的那根细线即将崩断。

血蝠也是一愣,没想到这小子刚才有气无力趴在黑狮背上,却突然冒出来挡住自己沉重一击。

这小子还真有点意思,不过区区结丹期修为也真难为他了。可是,这种阻挡有意义吗?

血蝠抽刀回撤,随即又是更重一刀落下。

赤羽搏强忍着五脏的疼痛,默默挺直身子,抬起大盾又是一挡。

“咔!”巨响声中,地面凹陷,双腿一软,随着另一口鲜血喷出,终于失去了意识。

血蝠终究是血蝠,哪怕赤羽搏肉身不俗,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之后的事,他已经不知道了。

血蝠第三刀下来时,身旁的宣月晓彤才反应过来,猛地扑到他背上。

第三刀落下,“咔”的一声响,四柄剑与血蝠的长刀同时落下,有竹昱江一柄,有四长老一柄,还有终于赶过来的大长老和二长老两柄剑。

联合四人之力才勉强接下这一击,可是,这些刀剑还是下压到宣月晓彤身上,女子的后背渗出一大片血红。

混战再次爆发,四位元婴期长老又一次纠缠住血蝠。

四长老趁机在护山大阵上连点,大阵自行裂开一道缺口,众人鱼贯而入。

可是,四位元婴期长老如何进来?不进来又不行,他们已经个个带伤。

大长老当机立断,喝道:“上山!”四位长老齐齐向那缺口冲去。

血蝠冷冷一笑,正所谓艺高人胆大,紧随其后竟也向那缺口冲去,这一口恶气不出就不是他血蝠了!

缺口合拢的瞬间,血蝠进去了,与众人一同冲上了羿熔阁山门,竟如猛虎入羊群。

所有修者一阵大乱,“噗噗”声中,几个搞不清状况的年轻弟子已经身首异处。

大长老毕竟沉稳老练,大喝一声:“都给我过来!”

乱跑的弟子们听到命令,纷纷向几位长老所在之处汇拢,然后,大家齐齐发动攻击,这等规模已不是血蝠能挡。

血蝠也不吃亏,一阵冲杀已经杀了数人,稍解心头之恨。

虚立空中,看着下方合兵一处的狼狈修者,血蝠知道,今天已经难有机会了,不过,通过今日一战已经完全看清他们虚实,只待数日,自己伤势好转,护山大阵也被魔血腐蚀,那时,再让他们闻风丧胆。

他大笑道:“这件事还没完!”说着,一掉头,冲出了护山大阵。

这一战相当惨烈,羿熔阁弟子本就不多,可以说今天死伤惨重,若非赤羽搏、南圃、竹昱江等人表现突出,大长老、二长老、六长老拼命厮杀,结果将难以接受,羿熔阁就此败落也未可知。

大长老人老成精,已经觉察出事情不对,绝不应该这样!除非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这个人猜也能猜到是谁,有机会接触大阵,有动机助血蝠脱身的人很容易想到。

心中一阵沉痛,一百几十年的师兄弟情义呀!因为一己私欲差点害死老六,害死自己。有些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

苍白的发,满是皱纹的脸,身上到处是伤痕,这位老人看起来似乎又老了几岁。

这世间早已经没什么亲人,师兄弟七个不就像亲兄弟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明知道一切又能拿他怎样?

累了,什么也不想做,只想静静休息。

对了,那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

都是好孩子呀!想到他们,即将衰颓的生命似乎又有了那么一丝活力。

以往的自己曾怪罪他们给宗门带来的灾祸,不满他们对感情的盲目执着,可是现在,认识到以往的错了。

好孩子,一个个都是好孩子,这样的孩子要去哪里找?被自己遇到实在是幸运!

大长老缓缓起身,衣服下面又渗出鲜血,却缓缓走着,来到宣月晓彤房中,看了看她背上的伤,虽然很长却并不太深,不会有大碍。

聊了一会儿,又一个人来到赤羽搏房中,亚若和南圃都在。。

大长老一边听亚若说着以往的事,一边用他枯槁的手轻抚昏迷中赤羽搏的脸颊,就像对待自己的孙儿。

原本的大长老就颇具智慧,经此一役,似乎变得更加豁达了,那是生命的沧桑。

第二百四十九章 重整旗鼓

第二天赤羽搏就醒了,他没有太明显的外伤,可一而再的巨力冲击也不容易承受。

虽然醒了,五脏六腑都在隐隐抽痛,四肢关节都胀痛难当。

睁开眼看到了面色憔悴的亚若,还有她身后笔直挺立的南圃。

赤羽搏自嘲一笑道:“我没走成,又回来了。本以为这辈子都未必还能再见到你们了。”

亚若强忍心酸,轻抚他的脸,微笑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赤羽搏脸色一变,道:“对了,血蝠呢?”

亚若道:“他杀了几名弟子后离开了,你别担心,会有办法杀了他的,我原本就想好了计划,谁让他们不听我的。”

赤羽搏道:“几位长老和宣月晓彤还好吧?”

亚若微微一滞,又笑道:“几位长老都受了些伤,却无大碍,大长老还来看过你。

晓彤她,她也受了些伤,好在几位长老及时赶到,也没什么大碍。”

南圃却不爱听,补充道:“血蝠挥了三刀,你挡住两刀,然后昏过去了,第三刀,宣月晓彤扑在你身上,好在长老们来了,要不然她会先你而死。”

赤羽搏一愣,心中有感动也有难过。

亚若脸色微微一僵,道:“等你能下床,过去看看她吧。”

是啊,是该过去看看,亏欠她很多,而且,有些话是不是也该说清楚?可怎么说呢?会不会伤害她?

只躺了一天,赤羽搏就挣扎着起身,虽然全身仍在疼痛,可没办法,就是躺不住。

挣扎着来到宣月晓彤住处,还没进屋,一个样貌颇有些秀气的中年男子突然冲过来,二话不说,对着赤羽搏的脸就是重重一拳。

“砰!”“哎呦!”“砰!”毫无准备的赤羽搏被一拳打倒在地。

他娘的!血蝠一击都接下了,却被个娘娘腔打翻在地!

“砰砰砰!”那家伙竟然不依不饶,两只拳头抡圆了雨点般打落。

赤羽搏本就勉强走过来的,这一下可好,疼得龇牙咧嘴。

这娘娘的家伙到底是谁啊?干嘛平白无故啥也不说就来揍自己?

却听屋中一声娇喝:“师父!你干什么呀!”

那拳头一滞,赤羽搏也一愣。宣月晓彤的师父?

衣领子被抓住,那家伙力气倒是不小,一把将赤羽搏拎了起来。

二人目光相对,眼前是个略显消瘦,面白无须的男子,生得不错,就是看起来像个小白脸。

对面那人见赤羽搏表情,另一手对着他小腹又是重重一拳,低声道:“知道我为什么揍你!你再敢伤害她,我就杀了你!”

赤羽搏被他揍得不轻,却仗着皮糙肉厚,也没当回事,心中暗道:老子重伤,要不然,就凭你也能杀得了我?

这人跟竹昱江修为差不多,结丹后期左右,还未到神海期,瘦瘦弱弱的,一看就不像厉害人物。

却不料那家伙在自己前胸划了几道,然后轻轻一拍,顿时,一股焦糊味儿冒出来,胸口传来火烧般的疼痛。

下意识惊呼一声,赶忙将那家伙推开,撕开衣服一看,饶是自己的肉身,胸前处也被烧伤了一大片。

那家伙冷冷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赤羽搏心头火起,他若不是晓彤的师父,说不得要狠揍他一顿,看在晓彤为了自己好几次差点死掉,忍了!

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向宣月晓彤住处行去。

那人也皱眉看着他前行,呆立片刻,摇了摇头,甚是无奈。

虽然心中非常不甘,可谁让自己的傻徒儿心甘情愿为他付出那么多呢?

宣月晓彤房中,赤羽搏缓缓走进来,却见她脸朝下趴在床上,后背衣服上渗出一大片殷虹。

想起南圃的话,顿时心中一痛,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是宣月晓彤首先开口,淡淡一笑道:“我师父欺负你了?闻你身上的味道就知道。”

赤羽搏道:“就凭他,奈何不了我!”

宣月晓彤白他一眼道:“你小看我师父了,他和昱江师叔的炼器水平相差其实不大,只不过昱江师叔在法阵方面比较精通,而我师父更擅于符阵。

之前你让他靠近,其实,准备周全之下,他可以在你胸前开个窟窿。”

赤羽搏也不由一惊,那个娘娘腔有这等手段?

宣月晓彤脸色一暗,道:“你别怪他,我七岁跟着他,这么多年了,他就像我父亲。

别看他长得瘦弱白净,其实性子很倔的,可这些年,他为我付出了很多。”

赤羽搏轻轻一叹,有个好师父其实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就像自己与闵钰那个老头子,可是,时光不能回头。

宣月晓彤话题一转道:“能再看到你真好!你跟那些魔修离开,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后来,看你满身都是血,还以为你要死了。可是现在,你的状态似乎比我还要好。”

赤羽搏心情复杂,道:“或许运气比较好吧,要不然,我死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听他们说是为了我,你怎么这么傻,在血蝠刀下救我只会让你白白送命。”

宣月晓彤微微一滞,声音也低了几分,道:“我知道你喜欢亚若,可没关系,你是个好人,为你所做的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必在意。”

赤羽搏面色一僵,支支吾吾道:“晓彤啊,你是个好姑娘,可我,整天这么打打杀杀,生生死死的。”

宣月晓彤脸色微微一变,却强颜欢笑道:“说什么呢!你跟南圃不也是生死兄弟吗?就当我跟他一样好了。”

赤羽搏心中微微一松,却又有几分担心,敷衍道:“是啊,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是我的荣幸。”

暗暗一叹,心道:“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会离开,你仍要留在这里做你的天之骄女,希望一切都会回到原位吧。”

气氛变得有些僵硬,赤羽搏又嘱咐她几句好好调养身体之类的话,然后告辞离去。

他走后,宣月晓彤一个人趴在床上,泪水忍不住扑簌簌落下。

不知何时,一只消瘦却有力的手轻抚她秀发,她的师父千昔桦已然坐在她身旁,发出一声轻轻叹息。

有些问题哪怕最亲近的人也是帮不上忙的,只能靠自己。

暂时的宁静并不代表轻松,大长老没有对三长老发难,也没因为羿熔阁的损失迁怒赤羽搏几人,可是,每个人心中都很沉重,原因很简单,血蝠还活着,而且,将更加难对付。

赤羽搏修炼了轮回练体诀之后伤势恢复非常快,而血蝠,他的恢复速度同样很快。

数日之后,血蝠已经战力全复,护山大阵之外也已经被魔血腐蚀出一道深深沟壑。

羿熔阁中,从上至下一天比一天紧张,等到护山大阵一破,山上这么多弟子的命都将随时受到威胁。

除了三长老之外的几位长老愁眉苦脸,他们有把握对付血蝠的方法就是阵法,可是,利用阵法的尝试已经失败,故技重施成功的几率将非常小。

更有甚者,弟子们甚至长老中已能听到将赤羽搏交出去的声音。

大长老十分为难,他觉得已经看清这几个年轻人的本质,他们都是极好的孩子,有勇有谋,以他们自身微弱的力量与那么可怕的魔修对抗着,从不曾屈服。

同时,他们对身边的人充满爱护,即便有性命之忧也绝不放弃同伴,这一点被心中始终有根刺的大长老格外看重。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大长老完全放弃了将赤羽搏交出去的念头,可这样一来,只剩下一个解决之法,那就是将血蝠杀死。

这一日,赤羽搏、亚若、南圃,还有宣月晓彤、竹昱江,这几个人被大长老叫到了自己洞府。

大长老轻轻一叹道:“单独叫你们过来,是觉得你们可以信任,我想听听你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众人心中一痛,看着这个老人脸上的悲伤与落寞,大家都知道他在为三长老的事烦心。

安静片刻,亚若淡淡道:“大长老不必烦恼,这件事因我们而起,我们自当尽所能将其平息。

对之前一战中羿熔阁所受的损失我们非常遗憾,可小女子认为,其责任并不完全在我们。

按照我之前的想法,在地下布设阵法引诱血蝠,以其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上钩,到了地下,他的能力将完全被限制,土属性阵法的威能也将大增,想要脱困几乎不可能。

可最终,阵法还是在地上,而且,莫名其妙出了问题,这才导致后来的险象环生。

过去的事小女子也不想再提,大长老心中应该已有考量。

我要说的是,接下来,对付血蝠的方法不是没有,可你们必须听我安排,原因很简单,我们对血蝠更加了解。

只要给我支配权,小女子保证血蝠会死。

以我们几人为主,动用最少的力量,将可能出现的危险降到最低,羿熔阁绝不会再受之前那样的损失。”

大长老听着亚若铿锵有力的话,心中百感交集。

若在以往,有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如此跟他说话,他一定会嗤之以鼻,可眼前这几人虽然年轻,却浑身透着老成持重,让人信任。

这哪是几个孩子呀,简直是妖孽,令人心酸的妖孽!是不断的危险与磨练让他们如此年纪就不得不成长起来。。

跟他们相比,自己精心培养的天之宠儿却反而逊色很多。

大长老问出最想知道的事:“那姑娘有何高见?”

第二百五十章 血蝠之死

亚若平静道:“其实也简单,根据血蝠的性格,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他会怎么做,然后以此为根据制定新的计划。

现在的血蝠已经失去耐心了,他要报复、杀戮。护山大阵在不断的魔血腐蚀下正变得岌岌可危,而这,也是我们可以利用的。

阵基如果出问题,最先破开的只是那一处位置,也就是说,那里会是他进攻的必经之路。

还有,他心理上也会有弱点,羿熔阁中唯一一名对他有助益的修者就是三长老。因此,三长老的话他多半会相信。

有了这两个前提条件,咱们就可以有十足把握玩死他。”

大长老一皱眉,思索片刻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在护山大阵之内再设下一道埋伏,等大阵出问题时,利用这道埋伏击杀他?”

亚若却道:“据我所知,魔血虽然有很强腐蚀性,可想利用此物腐蚀掉深藏地下而且在大阵防护之内的阵基应该并非易事,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我的想法是,不等到那一刻,而是利用三长老故意做出一种假象。

咱们做好埋伏,然后让黎双平假借三长老之名给血蝠传一道消息,就说大阵坚持不住了。

然后,咱们自己打开大阵的那处位置,放血蝠进来。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不必等太久,再者,就算某个环节出了问题,还可以将山上所有修者聚集一处,发动联合攻击逼血蝠离去。

那时,护山大阵仍可以起到保护作用。

这一次,我们要用土属性阵法,血蝠杀进来之后,习山假装畏惧,利用土遁而逃,血蝠绝不会放任他潜入地下深处,从而很容易进入咱们的埋伏。

置身地下,他也很难依靠大量魔血反抗,因为那东西的腐蚀性就算他自己也要有所顾忌。

没有了魔血帮助,区区一个血蝠,就算只凭大阵的威能应该也能将其击杀。”

大长老皱眉听着,这个方法或许可行。

首先,在山上做什么布置都很简单,尤其是在地下,血蝠很难发现。

其二,山上弟子只要不过于分散,血蝠很难逐个击杀,也就是说虽然场面上很被动,但弟子们安全有保证。

其三,就算计划失败,只要大家始终聚拢一起,血蝠难有什么作为,最终必定要退走,那时,护山大阵仍然可用。

问题是,老三与血蝠勾结的事到目前为止还没什么明显证据,这次假传消息如果真能引血蝠上钩,岂不意味着老三的罪名坐实了?

那时,自己又该如何对待这个相处了百余年的师弟呢?

不处置他,如何跟死去和活着的弟子们交代?处置他,这就是死罪,心中仍疼痛难当。

大长老轻轻一叹,道:“你们先去吧,这件事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众人大多明白大长老心思,也不多说,各自去了。

大长老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计划,而且,众人又聚在一起将计划进一步完善,仔细推敲了每一个细节,修改不合理之处。

计划开始之前,大长老单独见了三长老一次,不知说了什么,之后,三长老似乎闭关修炼了,再未出现在人前。

这一次,虽然只剩下三位元婴期长老,可赤羽搏几人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定。

不会再有意外了吧?一定要让血蝠死!

各种准备工作快速进行,谁也没注意,一名最不起眼的小杂役趁着夜色偷偷向阵外扔了什么东西。

三长老城府颇深,这些年通过各种手段暗中收罗了很多手下。

对于大长老的怀疑之言他表现得很气愤,并声称,再也不参与和过问血蝠的事,这反倒令大长老有些难堪。

而暗中,三长老通过自己的方式偷偷向血蝠传了消息,也不知他能否收到。

这一天,一切准备就绪,被魔血腐蚀的护山大阵微微颤抖,然后,裂开一道缝隙。

山上众人都暗中忐忑等待着,血蝠从那里进来,行动就会开始,也就意味着血蝠的死期到了。

如果没露出丝毫破绽的话,血蝠一定会进来,他会以为大阵在他自己的努力下毁坏了,从而不会多疑。

可是,大阵打开了,血蝠却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那处缺口外,不停往大阵内部倾倒魔血。

这出人意料的举动令所有人震惊了。他分明知道大阵没有真的损坏!而且,这一次的大量魔血是倾倒在大阵内部的,也就是说,很快将腐蚀到地下的阵基,护山大阵这一次可真的要完了。

怎么会这样?他为何会有如此不合情理的举动?一定是什么地方走漏了风声,可到底是哪里呢?

护山大阵的规模可比一般阵法大太多,如果损坏,需要查清损坏的是什么阵盘,重新炼制,停止大阵并加以维修,那可不是一两日的工作。

糟了!没了大阵保护,弟子们处境堪忧。这次失败所导致的后果将非常可怕。

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难道又是三长老?可他明明已经足不出户了!

不对!他不出门却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该死的!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一下反而说不清楚了。

怎么办?摆在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跟血蝠硬碰硬死拼一场,那羿熔阁的损失将很大,或许会重复宁海城的血腥之夜!

就在此时,谁也没注意到,远处空中竟有两道遁光经过。

那两道遁光一前一后,相距很近,却始终保持稳定的距离,遁速很快,转眼间已经到了上空。

血蝠一惊,竟然有修者这个时候经过此地,身为魔修的他,在未弄清对方底细之前怎敢贸然暴露,于是,他身形一闪躲入林中。

羿熔阁修者也齐齐一呆,那是什么人?

上方的两道遁光看似路过,经过羿熔阁上方时却停了下来,仅仅片刻,一道小小金光自那里直射下来,仿佛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

片刻之后,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和“啊”的一声惨叫同时传出,那位置,竟然是血蝠逃走的方向。

所有人感知到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巨大威能,脸色巨变。

好强大!刚才的一道金光虽然极小,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可高阶修者都能猜到,那是离体而出的元婴。

血蝠死了!被一名不知从何而来的分魂期强大存在一击杀死。

元婴离体,这是只有分魂期以上存在才能做到的,上空的两道遁光竟然是两名修者抬着一顶大轿子。

到底是什么人?分魂期以上的强大存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偏远之地,又为什么要杀了血蝠?

金光一闪,一个巴掌大小的金灿灿小人从旁边林中飞至近前,在他身旁,悬浮着一团金光,其中包裹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砰”地一声,金光散去,一具血淋淋的尸体砸在山脚下。

紧接着,那小得可爱的金色小人身上骤然爆发出一阵刺眼金光,一股沛然无比的强大压力扩散开来,压得羿熔阁修者透不过气来。

山上修者无不惊骇莫名!好可怕!仅凭一只小小元婴散发出的气息就足以轻松震慑一个宗门。

哪还敢丝毫犹豫,以大长老为首的所有修者都向山下奔来,就连三长老也在其中。

金色小人消失,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顶华丽的金色大轿子,前后各有一名元婴期修者抬着,轿帘低垂,根本看不到里边是什么人,只感觉到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

轿子下方,地面上一具尸体,那面大盾仍固定在他断掉的手臂上,其上却多了个窟窿。

尸体胸前,一个血肉模糊的洞,还在汩汩冒血,不是血蝠是谁!

这诡异的一幕令在场所有人都呆了。

还是大长老先反应过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不知何方前辈驾临,老朽是这羿熔阁的主事大长老,敬听前辈吩咐。”这话说得何等谦卑。

上方不远处的轿帘掀开,露出一张祸国殃民的女子容颜,很美,很年轻,带着化不开的冷意。

赤羽搏几人不由瞪大了眼睛,原因很简单,这张脸他们很熟悉,鸾玉儿!竟然是她!

一个阴沉的男子声音从轿中传出:“玉儿,你要找的人在这里吗?”

“在。”回答只有一个字,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

轿中又没了声音。

赤羽搏几人完全搞不清状况,很显然,鸾玉儿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可里边那个男人又是谁?

大长老脸上一喜,道:“原来你们认识,请前辈到山上休息。”

过了片刻,轿中传出个不太情愿的声音:“既然要找的人在这里,那就去坐坐吧。”

似乎有他这句话,鸾玉儿才敢从轿子里跳下来。。

一如往昔那没有表情的冷艳容颜,目光在赤羽搏、亚若、南圃、宣月晓彤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没说一句话。

紧接着,一名中年男子也从轿中现出身形,身形消瘦,衣着华丽,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只是,左眼上有一道不大的疤痕,整个眼窝都已经凹陷下去,看起来十分骇人,应该是争斗中受伤瞎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分魂强者

这人的身子就像凭空飘下来一样,飘逸从容,脸上没有表情,只是不屑一顾的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只在赤羽搏和南圃脸上稍作停留。

他出来之后,轿中又跳下一人,却是容貌与鸾玉儿一模一样的鸾果儿,她脸上不再是之前的善良单纯,而是一种复杂难名的表情。

赤羽搏还未醒过神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长老倒是殷勤,赶忙带着几位长老一同做了个恭恭敬敬“请进”的姿势。

大殿之中,那名独眼男子毫不客气坐了主位,一伸手,竟将鸾玉儿揽入怀中,坐在他腿上,鸾果儿则老老实实站在他身侧。

下方站立的赤羽搏几人见了这架势,不由深深一皱眉。

几位长老却不以为意,面带微笑恭敬坐在下手。

鸾玉儿首先开口道:“这位是睿渊大人,他是东帝沐辰宗的少主。”

又一抬手,指向赤羽搏道:“他就是我妹妹喜欢的男人。”此话一出,众年轻人呆立原地!

那名叫睿渊的男子向赤羽搏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可不知为何,独眼中竟带着隐隐杀意。

赤羽搏只觉浑身一寒,仿佛被一条恐怖之极的毒蛇盯上一般。

原来此人是东帝一个宗派的少主,拥有如此恐怖实力,竟只是一个宗门的未来主人。

东帝帝国大大小小的宗门多如牛毛,想必此人在东帝也不可能是什么强大存在,可在这里,他完全可以藐视一切。

不管这个男人身份如何,问题在于,鸾玉儿为什么跟他如此亲密,还当着众人的面儿那样介绍自己?这其中似乎有什么问题。

赤羽搏正思索间,突然,一股难以抵御的无形压力落在自己身上,“咔嚓”一声,脚下的石砖碎裂成齑粉,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只是一瞬间,那股压力似乎不甘心,又骤然增大。浑身都传来难以忍受的挤压感,“噗”地一声,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身上骨骼都发出诡异的“咔咔”轻响,身体一下子达到甚至超过承受极限,可赤羽搏心中有股邪火,就算死,也不想对这个男人屈膝,因此,拼命咬牙支撑着。

这变化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紧接着,几乎同时的两个声音喊道:“不要伤他!”喊话的竟然是玉儿和果儿两姐妹。

玉儿眉头紧锁,果儿脸色煞白。

赤羽搏身旁,亚若和宣月晓彤赶忙将他扶住,不用问,出手的是睿渊,仅凭气势压迫就令赤羽搏受了极重的内伤,比跟血蝠动手所受的伤还要严重。

独眼男子慢条斯理的冷声道:“小辈,睿某已经活了三百多年,修为已达分魂境,难道不够资格让你行个礼吗?”

赤羽搏心中发寒,自己不过结丹初期,之后是神海、元婴、分魂。自己与他足足差了三个大境界呀!

分魂期之后,再有化神、渡劫,便是这世间最巅峰的力量。

而且,三百余岁就能达到这个层次,此人的修炼速度也堪称惊人,恐怕跟他背后的宗门脱不了关系。

可是,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并不好,虽然他杀了血蝠,但那定然是玉儿姐妹的请求,看他样子,已经将玉儿视为私有,甚至对果儿也有种莫名的觊觎之意。

对前辈高人的敬畏之意赤羽搏并不是没有,可心里就是有种感觉,他不是个好东西,两姐妹不知在东帝发生了什么事,不得不屈从于他,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向他行礼?

殿中气氛瞬间变得异常凝重,一股杀意弥漫开来。

宣月晓彤只觉得呼吸困难,脸色也渐渐苍白,甚至后背那并未痊愈的伤口崩开,渗出鲜红的血,却死死扶着赤羽搏,不让他倒下。

亚若也感觉连站着都非常吃力,索性松开手,淡淡一笑道:“前辈的实力着实令我等佩服,可我们与她们两姐妹是极好的朋友,前辈应该是玉儿姐妹找来救助我们的,咱们的关系自当亲近,晚辈认为,不必拘泥细节吧?”

她心思玲珑,目光毒辣,自然感觉到怎么回事,心中不由一痛。

这个睿渊只不过贪图玉儿姐妹的美色,看起来,玉儿已经屈从了他,可果儿还没有。

玉儿刚才那样介绍赤羽搏,只是希望睿渊对果儿死心,却不想引起了他的醋意,这才对赤羽搏故意羞辱。

可是,玉儿和果儿两姐妹明明是喜欢赤羽搏的,果儿性子单纯,那份心思所有人都知道,玉儿外表冷漠,什么事都不表现出来,心里认准了哪个人却是死心塌地的对他好。

以往在仙桥宗的事赤羽搏跟大家说过,玉儿对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甚至暗箭杀人的时候脸上仍可以带着漠然的微笑,唯独对果儿这个妹妹关怀备至,从小护着她长大。

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就是因为所有痛苦都由玉儿一个人默默扛着,留给妹妹深沉的爱,这才导致两人的性格相差这么大。

可阴风谷一役,鸾玉儿先是毒箭偷袭,险些杀了赤羽搏,后来,赤羽搏却机缘巧合救了果儿,又从南圃手上救了玉儿一命。

可能从那时开始,玉儿心中已经对他有了感情。

她舍弃了自己清白之身,却护住了妹妹,还带着睿渊来到这里杀了血蝠,所为的是什么别人看不出来,亚若却心中明了。

这个可怜的女子啊,在她的生命中,可能只对两个人这么好过,好到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

一个是她的妹妹鸾果儿,另一个是赤羽搏。

有些事,赤羽搏可能也感觉出来了,他性子粗些,却绝对不傻,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向那个睿渊行礼,就算死也不会。

为了不让形势发展到难以挽回的地步,亚若觉得,只有自己站出来圆这个场儿。

自己一个小女子,适当的说些软话,又不失气节,把双方针锋相对的敌意暂时错开,想必睿渊作为三百余岁的分魂期强者,不会对自己如何。

果然,睿渊阴沉着脸,瞥了一眼玉儿姐妹,没再说什么,那股无形的威压也渐渐消减。

殿中一阵死寂,经过刚才的事,大家都没了聊下去的兴趣。

血蝠死了,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强大存在是敌非友啊!

大长老眼珠儿转了转,赔笑道:“呃,前辈,您远道而来,想必疲累了,老朽引您去一处清静院落休息如何?”

这个提议非常符合睿渊的心思,他本不想跟这些弱者有什么纠葛,只是碍于鸾玉儿请求才走了这一趟。

虽对赤羽搏有杀心,可当着众人面儿并没有合适的理由,不如先到清净处休息,遂轻轻点头,跟着大长老而去。

宣月晓彤好不容易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背后的疼痛。只是刚才那一下,赤羽搏也受伤极重。

他的肉身已经非常强悍,即便血蝠的重击也能勉强硬接,可睿渊的一击非同小可,这种硬碰硬的方式又最伤人。

看着赤羽搏虚弱不支的样子,宣月晓彤心里仿佛被刺了一刀,可除了扶着他,还能做什么呢?

她也多少知道鸾玉儿和鸾果儿两姐妹的过往,她们出于好意引来了睿渊这个强大的分魂期存在,瞬息间灭杀了血蝠,却也带来了新的麻烦。

亚若虽然与自己实力相仿,却谈笑间化解了一场男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可自己呢?除了扶着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出,真觉得好憋屈。

睿渊走后,众人扶着赤羽搏也回了住处,让他服了丹药静养。

宣月晓彤坚持留下,亚若帮她简单处理了后背伤口,互相之间的敌意似乎也减轻了些。

良久,宣月晓彤才低声道:“血蝠已死,你们不如就此离开吧。”眼中竟满是哀伤。

亚若轻轻一叹道:“是啊,血蝠就这么死了,此行的事也完了,可我们还不能走,否则,很可能被那个睿渊悄无声息弄死,甚至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宣月晓彤一愣,随即明白亚若的意思,睿渊既然对赤羽搏有敌意,那么以他的能力和地位,安排人半路截杀也丝毫不难。

真是危险,好在亚若考虑周详,留在这里,那家伙总不方便当着玉儿姐妹面儿大肆杀人。

这样也好,他还可以在这里多住些时日,一想到分别,不知今生是否还能再见,心中就仿佛一下子空了。

他们早晚都会走,而大长老绝不会让自己跟他们一起离开。

亚若似乎明白她心思,此时此刻,也不想再说什么令她伤心的话,两女就这样静静无语。

大半个时辰左右,赤羽搏皱了皱眉,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强者终究是强者,这种差距是绝对的,反过来想,三百多岁了,自己不过三十左右,若能活到他那个岁数,实力也未必比他差。。

心中隐隐有种恨,不是恨那个人,而是恨自己的弱小,一次次告诫自己,要更加努力,时刻不能放松,一定要变得更强大。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进了屋子,竟是鸾果儿,眼中还带着泪,问道:“他,他怎么样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东帝过往

看到鸾果儿,赤羽搏脑中却浮现出鸾玉儿那张始终冰冷的脸,心中没来由一阵刺痛。

虽然姐妹俩长得一样,可自己的心总会随着玉儿起伏,对果儿却没有这种感觉,反倒有种妹妹般的疼爱。

亚若见她进来,赶忙拉着她坐下,道:“他伤得不轻,却不会有大碍,你不必太担心。”

鸾果儿看了看赤羽搏,眼中又有泪落下。

亚若虽然对她们姐妹的经历有个大体的猜测,还是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东帝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儿擦了擦眼泪,想稳住心神跟他们说说话,可一想到过往,眼泪流得更急,良久,才下意识放低声音,哽咽道:“姐姐她,她吃了好多苦!这都是我害的,都是为了我。”

亚若轻轻抚了抚她的背,柔声道:“先别哭,你慢慢说。”

鸾果儿终于长舒了口气,缓缓道:“我们姐妹留在东帝其实是想帮大家的忙。我们不想成为大家的累赘,尤其是我,姐姐就说,东帝那么大,强者那么多,如果能攀上关系,那些魔修的事就很容易解决了。”

赤羽搏心中难过,仿佛被巨锤重重一击,眼中也不由湿润了,原来姐妹俩的出发点一开始就是为了帮自己。

她们对清风阁和入云宗并没有感情,她们所做的一切,只是要帮自己呀!

鸾果儿接着道:“我们在东帝住了些日子,希望找个强大的师父或者加入什么门派,可是,东帝那么多强者却没几个正眼瞧我们。

在那些强者眼中,我们就是蝼蚁,我们的死活根本不值一提。

直到有一天,我们遇到了睿渊,他看到我们后,主动跟我们搭讪,于是,我们就认识了。

一位分魂期的强大存在,一个宗门的少主,我们以为终于找到了靠山。

可是,相处了几日,我们发现他身边有很多女人,都很漂亮,那些女人就像他的玩物一样,高兴了就拿来玩玩,不高兴了,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死活。

我和姐姐觉得不对,这个人和我们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似乎并不想成为我们的师父或者朋友。

于是,我们打算离开他,不再见面。

可是,东帝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我们不管躲到哪里却总能见到他。

我们终于意识到惹了麻烦,可我们只是两个结丹期的小女子,而对方是一名分魂期的强大存在,又有很多手下。

终于,睿渊说出了他的要求,他要我们两姐妹成为他无数女人中的两个。

我们一开始不同意,甩开他,找了处屋子住下,可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却发现,整间屋子被一层无形的结界封住了。

不用问也知道是那个睿渊干的,东帝城不允许争斗,他就干脆把我们囚禁了。

我们好害怕,在东帝,我们无依无靠,而他毕竟是本土修者,还是一个门派的少主。

被关了一个月,姐姐屈服了,答应做他的女人,条件是,他不准碰我,还要帮我们解决一些对他来说完全构不成威胁的敌人。

没想到睿渊答应得很痛快,从那以后我们就跟在他身边。

可是,他得到姐姐之后仍不满足,有一天,闯进我们屋子的时候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眼中全是色欲。

姐姐朝他怒吼,‘你有那么多女人,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妹妹?’

他的回答是,‘那么多女人当中却从没有两个长得一摸一样却同样漂亮的。’

于是,姐姐取出匕首刺进了自己胸口说,‘我妹妹已经有喜欢的男人了,我可以跟着你,可你要动我妹妹,我们俩就一起死。’

睿渊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屋子。从那一天起,他就再没碰过我。

姐姐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看不出什么,只是,她身上经常会有些淤青。

姐姐说,睿渊这个人绝不会长久听她的话,必须尽快让他帮我们把该做的事做了,于是,我们回了哥恒城。

在那里,听几位前辈说,你们引着血蝠向南方来了,我们就沿着前辈们指的方向一路追过来。

好在睿渊神识感知十分强大,路过这里时,他感觉到魔修的气息。

他已经是分魂期强者,一张口喷出个金色小人,不过片刻就把血蝠杀了。这就是以往的经过。”

讲述过程中,鸾果儿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压抑,眼泪也流个不停。

她心里清楚,姐姐根本不喜欢那个独眼睿渊,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她任他玩弄,就跟无数的其他女子一样。

姐姐的心,早已经形成一层厚厚的壳,把一切的脆弱都包裹其中,什么贞洁、名声、自尊,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总是麻木的承担一切苦难,把她心中仅存的一丝温暖给了自己,还给了一个她从不肯挂在嘴上的男人。

所有人都静静听着,“嘎吱吱”的声响传出,是赤羽搏将拳头握得太紧发出的声音,沉闷咳嗽两声,嘴角又流出一股鲜红。

良久,他才平复了喘息,沙哑着嗓子道:“果儿,你姐姐她不单为了你,也是为了我!”

鲜血从嘴角流到了脸上,脖颈上,满嘴都是咸腥味道,那是痛的味道,每每接近玉儿的心,都会让自己感觉到痛,深入骨髓的痛。

对她并没有对亚若那种喜欢,却也真心把她们姐妹当做朋友,希望她们能快乐幸福的生活,可是,她们一直在受苦、备受侮辱,却是为了自己,偏偏自己无法改变什么。

心中的愧疚就像大山一样沉重,甚至无法喘息。

血蝠死了,可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憋闷到想撕碎一切,毁灭一切。

听到这个故事的每个人心中都非常沉重,大家都是聪明人,已经不需要解释,那个一脸冰冷的鸾玉儿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为什么带着睿渊来这里杀了血蝠,这些事其实并不难理解。

宣月晓彤已经听得满脸泪水,她毕竟单纯,以往从未接触过这样沉重的爱与恨,这样一个矛盾到极端的女子。

不管是非对错,她喜欢这个叫做鸾玉儿的姑娘,同情她,可怜她,也深深的敬佩她,为她揪心,撕肝裂肺。

短短的数日时间,在与血蝠的对抗中,在与这些年轻人的接触中,宣月晓彤的心一直大起大落。

她觉得自己似乎一下子成熟许多,知道了如何做人,知道了如何去爱,如何去恨,也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向往一个寄托,一个不需要多强大,却不会改变的寄托。

知道习山的过往,也知道有好几个女子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如何强大,如何英俊,只因为他会让身边的人感觉到温暖、可靠。

在这个充满血腥,充满私欲的修真界,还有一种坚定不移的关怀与守护,不会因为敌人的强大而退缩,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哪怕付出生命,失去贞洁,这份默默的情义都始终不变。

那么温暖,那么璀璨,震撼人心,无怨无悔。

聪明如亚若,矛盾如鸾玉儿,柔弱如鸾果儿,刚猛如海梦云,玩世不恭如宁雨菲,甚至普普通通的凡人女子宁儿,她们都感受过,领悟到这种无形的美丽,从而深陷其中。

这无关情欲,而是一种更深的东西,世间最可宝贵。

南圃轻轻一叹道:“哎!玉儿其实也挺可怜的,她整天冷着一张脸,心里却有多苦,有多热!”

亚若皱眉道:“玉儿付出这么多无非想帮我们打击那些魔修,现在有了睿渊这样一个超级强者,我在想,是不是该借他之手毁了那处魔修巢穴?”

赤羽搏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却不容置疑道:“不,不要跟她提起这件事!就算死在魅护法手上,就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我也要自己解决。我不想欠她更多,不想她再为了我做傻事。”

说话间,眼角的泪已然滚落枕边。

亚若一皱眉,道:“你知不知道一名分魂期修者在这件事上能起到多大作用?能避免多少伤亡?

如果你不接受,玉儿的付出岂不白费了?”

赤羽搏身子一震,心里清楚亚若说得不无道理,可就是无法接受,因为这份情义太沉重,重到承受不起!

“不,我不需要那个人的力量,血蝠已死,我会回到那处巢穴。

魅护法这个人我很了解,在她心里血蝠的价值就只是战力,既然已经死了,那就一丝价值也没有,她是不会为了血蝠而杀了我的。

只要静心忍耐,我一定有机会偷走血池,那时,巢穴中的几千魔修都将无所遁形。”

微微一滞又道:“至于那个睿渊,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付出代价,今生今世,除了仇怨,我跟他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亚若轻轻一叹不再言语,她是个聪明人,即便是敌人也可以善加利用,可她也明白赤羽搏的想法,尊重他的决定。

利用睿渊就难免牵扯到玉儿姐妹,或许会给她们带来更多伤害。

微皱眉头,亚若道:“既然如此,咱们应该想想如何安全离开此地。。

果儿,你回去后告诉你姐姐,我们会住在这里一段时间,还有些事要处理,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如果他们有事就先离开吧。

记住,一定要让睿渊的人听到。”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回哥恒城

所有人一愣,南圃问道:“短则数月,长则一年?还有什么事需要这么长时间?”

亚若白他一眼道:“睿渊的杀意已经表露无遗,而我们,连和他斗的资格都没有。

好在像他这样的人绝不会愿意在这种地方久留,可就算他走了,我们仍有性命之忧。

以他的身份,两名元婴期存在只为他抬轿子,谁又敢保证暗中再没有人跟着?

如果他想杀人,只需安排一两名元婴期手下埋伏周围即可,因为我们绝不可能是元婴期修者的对手。

只要离开此地,我们就很有可能遭了毒手。

多亏来此之前我也留了后手,等一段时间会有人来接应咱们。”

赤羽搏不解道:“接应咱们?有谁会来?”

亚若轻笑道:“你师父啊,可别忘了,你现在有个元婴期而且法体双修的师父,一般的情况他应该可以应付。

咱们过来那天我偷偷给他留了信息,告诉他,如果咱们两个月还没回去,就让他过来找咱们。

当时只是担心杀了血蝠之后留下个烂摊子没办法收拾,让他过来收场,却不料还可以派上大用场。”

南圃撇了撇嘴道:“你那时就有十足把握杀了血蝠?该不会让启明泽前辈过来替咱们收尸吧?”

亚若轻轻一笑道:“谁又能百分百掌控未来,说实话,当时也不是没这个心思。

这一战归根结底是咱们输了,血蝠并不难对付,可我输给了三长老。

勇者的悲哀在于,一个小小的巧妙计策就可以让他陷入困境,使不出力量,而智者的悲哀在于,连勇者的力量也没有,一切都是脆弱的,可以被有心人一个小动作,甚至无意间的一个小意外破坏了全局,最终满盘皆输。”

房中一阵安静,是啊,再聪明的人也不能预见未来,亚若明知道此行有多危险,却一路同行,将生死置之度外,殚精竭虑,可还是棋差一招,若非玉儿姐妹带来了睿渊,结果将是惨痛的。

亚若突然一皱眉,道:“糟了,黎双平!忘了这个人了。”

众人都有些不解,黎双平怎么了?他虽然是血蝠的人,可这次,不是站在这边的吗?

亚若道:“血蝠的尸体咱们并没有收拾,他身上必定有很多有价值的东西,黎双平要的是那个。

此时,他恐怕已经拿了东西偷偷溜了。”

赤羽搏道:“拿了就拿了吧,他这次也算帮了咱们的忙,拿些好处也没什么。”

亚若轻叹一声道:“我之前的想法是,血蝠死后就将黎双平也除掉,血蝠身上的东西留在咱们手上。

让这个人活着对咱们来说总是个祸患,你以后还要回到魔修巢穴跟魅护法斗智斗勇,可论脑子你连这个人也不如。

他可以打探到修者这边的情况,又对魅护法那边非常了解,本身又城府极深。有他在,说不定会生出多少枝节。”

南圃道:“那快去看看,或许他还没走呢?”

亚若摇头道:“不必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睿渊身上,他定然已经拿了东西消失了。”

亚若说得一点儿也不错,此时的黎双平已经在百里之外,脸上全是难以抑制的欣喜。

他为什么要除掉血蝠?还不是为了他的储物戒指,这里边光是灵石就有一百几十万,还有不少其他好东西,这对于黎双平这样的修者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宝藏!

这一次,他巧妙活动于双方之间,既弄死了血蝠又没露出什么破绽。

血蝠手下还有一名神海期魔修活着,那是被赤羽搏高阶灵符炸飞的几人中唯一一个活口。

血蝠死的时候并没有跟他在一起,以睿渊的实力,当然发现了这人,却根本连出手的兴趣都没有。

可即便此人活着回去见到魅护法,也挑不出黎双平任何毛病,因为很多事都是暗中做的。

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太完美,少了血蝠,以后的日子应该自在许多,没事的时候可以利用手上这些资源修炼,神海期的那道瓶颈应该不难迈过去。

羿熔阁中,宣月晓彤安排人去找黎双平和血蝠的尸体,却发现二者都不见了。

那时,血蝠的尸体被扔在山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睿渊这名分魂期强者吸引,想必黎双平趁机将尸体带走了。

两日之后,赤羽搏摆了桌案,面向西北跪了下去。

那是宁海城的方向,海梦云死了,宁雨菲死了,被血蝠杀死的两家后人不知多少,愿他们安息。

这次的事终于了结,虽然百转千回,出人意料,可血蝠终究是死了。

三长老的事,大长老不愿再提,一来,没什么证据不好说话,二来,那么多年的师兄弟情义,大长老下不去手。

希望事后,三长老没了可以借助的力量,能够安守本分。

鸾玉儿一直没露面,赤羽搏等人为了避开睿渊也始终待在自己的住处,不曾走动。

果然,睿渊很不喜欢这个地方,住了几天就带着玉儿姐妹离开了。

剩下的时间,赤羽搏和竹昱江一起向大长老要了一间地下密室,两人一起躲了进去。

之所以用“躲”这个字,是因为,赤羽搏不但想去那里修炼,更想借此避开宣月晓彤。

对于感情,他已经懂得很多,也看出宣月晓彤对自己的情意,可是,不能接受她,因为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非常喜欢,以至于心中再容不下其他人。

与其纷乱纠葛伤人伤己,不如痛痛快快了断了吧。

在密室中的这段时间,赤羽搏安心修炼,他发现这种环境的土火灵力都极其充裕,对修炼大有好处,也在考虑,以后是不是该找个类似的环境长时间修炼,那样,自己的修为进步会快很多。

竹昱江则疯了一般对着避火千鳞,甚至恨不得把这宝甲拆碎了,撕烂了,却又极力克制着。

宣月晓彤再也没见到赤羽搏,心里越发纠结,突然发现,又回到以往的平静生活,眼前所有人、所有事,似乎一下子失去了色彩,变得憋闷、无聊、死气沉沉。

好想换一种活法,可是,他心中似乎根本就没有自己,只有一个亚若。

在无尽的纠结中,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了,启明泽费了不少工夫找到这里。

是时候回去了,除掉血蝠不过是个小插曲,接下来还有更艰难的路要走,混进魔修巢穴,偷走血池,将魅护法统领的几千中低阶魔修彻底消灭。

还有身在魔窟心却不在那里的朋友边渠,像野兽一样始终被关在笼子里的邵文丹允,这最后一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凶险艰难,自己必须全力以赴。

临行之前,赤羽搏很不客气的上前抱了抱大长老,这个老人虽然有时候有些狠心,有些不近人情,可他是个好人,他为羿熔阁付出了很多,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者。

又去抱了抱竹昱江,可惜自己终究无法炼器,要不然,他会是个很好的师父。

走到宣月晓彤面前时,只是微微点头,说了句:“谢谢,保重!”

对这个天之骄女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满是愧疚,满是感激,却不得不尽量回避。

宣月晓彤没有说话,两行泪却决了堤,她知道,这一别或许此生无缘再见。

这个男人很有可能死在魔修巢穴中,就算不死,天下之大,以后也难有交集,何况,他的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心从未这么痛过,为了离别,为了牵挂,为了不知何时才能平息的思念。

看着几人的身影升入空中,她只哽咽说了句:“一定要活着!”身子也忍不住颤抖。

背上的伤已然愈合,却留下了伤疤,与心中的伤呼应,那刻骨的痛是一种美好的纪念。

在她身旁,师父千昔桦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道:“傻丫头,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

宣月晓彤扑进他怀里,强忍着哭声,却忍不住泪水。

然而,世事无绝对,此时的众人谁也没想到,分别不过是暂时的,不久的将来,那个结丹期的小杂役还会回来,以另一种全然不同的样貌、姿态,意气风发,成为一名炼器师。

他与大长老、竹昱江、宣月晓彤,甚至楮搏、三长老、衡邢两位师叔的缘分还未尽。

启明泽带着众人御剑向哥恒城方向飞去,谁也没注意到,下方林中隐藏着一名老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睿渊暗中安排的一名手下。

这名老者留下来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将赤羽搏的头带回去见睿渊,没有期限,完成不了就不能回去。

既然贪图孪生姐妹花的美色,哪能容忍她们心中还有别的男人,还是这么个实力低微,三十岁左右的毛头小子。

对付这种人睿渊不屑亲自出手,一名元婴期手下足已,神不知鬼不觉就让她们两姐妹断了这份念想。

因为很多意外情况,这件事解决的并不完美,留下了很多尾巴。

黎双平还活着,血蝠的尸首不见了,还有睿渊留下的那名老者,这些,都将给接下来的大事带来无尽变数。

(第六卷终。血蝠死得很冤,赤羽搏认识了宣月晓彤这个天之骄女。

她虽然单纯却很聪明,有一颗洁净的心,火热又执着,认准的事轻易不会放弃,哪怕最终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这种性子决定她要一生付出。最青春美好的年华,她付出了爱,却未得到回应。数十年后,她仍是处子之身,却甘愿抚养他与别人的孩子。

沧桑百年,相随相伴,从未离弃,待他终于慢慢接受了她,终于为她敞开心扉,天下却已分崩离析。

他变成了魔,满手血腥,她却仍愿为他付出一切,毁掉容颜,丧失神智,变成个丑陋无比的疯女人。

下一卷中,最后的敌人,千娇百媚、诡计多端的魅护法。

如何回到魔修巢穴?如何面对目光如电的魅护法?如何在数千魔修眼皮子底下偷走血池??

好友边渠会怎样?已经开始魔化的邵文丹允会怎么样?那种绝境,除了骨中虚又还有谁能够帮他?

惊险与感动仍将继续,感谢支持我的读者!)

第二百五十四章 计将安出

哥恒城中,以安世源和俪青萍为首的两派高手一直在焦急等待着。

三个年轻人和一个老疯子引着血蝠还有十四名神海期魔修去了南方,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是否还活着。

启明泽带着人回来的消息顿时令众多高手群情振奋。

做到了,那几个小家伙真的做到了,以完全不可能的力量对比杀了血蝠,这简直不可思议。

大殿之中,安世源一脸微笑坐在主位,指着下手几张空椅子对赤羽搏和亚若道:“来,坐下,用不着客气。”

好家伙!这是与诸位长老平起平坐了。

二人推辞不过便也坐了,不是不懂礼数,而是觉得跟这些宗门长辈无需过分客气。

亚若讲起这一行的经过,众人听得唏嘘不已,原来杀血蝠的过程如此曲折。

聊了一会儿,安世源问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可别介意,老夫要问一句,直到此时你们的决定仍未改变吗?

要返回那处魔窟,直接面对魅护法,从内而外将其破坏吗?

说实话,我希望你们这样做,也希望你们能成功,可是,就连我也于心不忍呐!

你们已经做了这么多,经历了这么多危险,如果现在反悔,我尊重你们的决定,也不会怪罪。”

说着,将目光投向了赤羽搏。亚若也面色一暗,偷眼看去。

赤羽搏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明知道非常危险,可不知为什么,心底有种执念,就是想这么做。

或许经历过的血腥正不知不觉间慢慢积累,压在他心头,让他无法回避,无法卸下只有他才有可能完成的责任。

那些鲜艳的血,那些刻骨的痛,一切都因为这些该死的魔修,虽然无法将他们连根拔除,可斩断他们的爪牙也是好的,为了那些死去的,还有,正身陷水深火热之中的朋友、兄弟、爱人。

安世源站起身,严肃道:“如今,两派已经决定合为一家,安某不才,得诸位推举成为新宗门掌门。

返回魔窟这件事不宜过多人知道,因此,对外不会宣扬,就由安某在此代表两派所有修者,向你敬礼。

此去九死一生,凶险异常,我们所有人都敬佩你的胆识气魄,感恩于你的慈悲之心。”说着,深深一躬。

此举突然,在座众人无不震惊,没想到堂堂宗主会对一名年轻弟子行此大礼。俪青萍甚至被他说得潸然泪下。

是啊,有谁愿意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可有些时候,有些人就是要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若为了个人目的,这种行为可称勇敢、无畏,若为了芸芸众生,确实称得上大慈大悲,值得所有人敬佩。

赤羽搏先是一呆,赶忙离座扶起安世源,脸红道:“宗主言重了,我,我只是想到那些枉死的人,那些朋友,心中不甘罢了。说报仇也好,泄愤也罢,总之,是要弄死那些该死的东西,不然心里堵得慌。”

众人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说他是蛮人也好,武夫也罢,总之,快意恩仇,倒让众人心中轻松几分。

安世源拍了拍他肩膀,道:“说得好,其实,我们这些老家伙心中早有畏惧,也想过退缩,正是你这样的血性青年让我们不得不一直坚持下去。

这次的事整个宗门全力配合,干过这一票大的,剩下那些魔修精锐咱们惹不起,逃跑了事,心中也没那么多遗憾与愧疚。

不过话又说回来,行动之前必须有尽量详细的计划,否则,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白白送死。”目光却投向了亚若。

此时的亚若百感交集,可心里最多的还是担心与无力,担子越来越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却绝不能退缩。

思索片刻道:“这次的对手是魅护法,她不同于血蝠,是个进退有度,头脑灵活的人。与她较量,我也心里没底。

关键是,最后这一战需要绝对力量的硬碰,不是些许小计谋可以解决的。

虽然考虑了很久,可我脑中只有个粗浅计划,仍有很多无法解决的难题,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吧。

第一个难题,如何让赤羽回到那里?

他不能主动回去,而要创造一种局面,巧合或者无奈又被魔修抓住,带回那里。

否则,以魅护法的精明一定会怀疑他,轻则无法动手,重则丢了性命。

第二个难题,如何确保一些重要东西不被魅护法发现?

比如,盛装魔血的空间宝物,这东西无论如何不能被魅护法看到,哪怕搜身多少次也绝不能被发现,否则,此去的意图便直接暴露了。

第三个难题,进去之后如何跟外界联系?

进去之后,内外双方必须配合行动,如果没有交流,那将寸步难行。

第四个难题,如何创造机会偷走血池?

洞穴中无数魔修,偷魔血这样的举动跟送死无异,必须将大部分魔修引出来,或者想个能避开所有人耳目的办法。

第五个难题,偷走血池之后如何脱身?

就算咱们里应外合,可真走到那一步,魔修岂会放过他?

如果他立刻被杀,魔血又被放回血池,血魔噬魂大阵会重新启动,那什么都没意义了。

最后一个难题,那就只剩下杀戮了。

就算前面一切顺利,可数千中低阶魔修每人随便发出一击,汇聚在一起也可以轻松将十几名元婴期修者淹没。

这么多人咱们要如何杀死?如果他们从几个洞口往外逃,那就更乱了,因此,我们需要高手,越多越好。”

这番话说得众人眉头紧锁,面面相觑。

安世源面色凝重道:“很好,这些问题咱们要逐个研究,找出最稳妥的方案。”

亚若接着道:“关于第一个问题,我已经有了个大略想法,这次在羿熔阁遇到了睿渊,据我判断,他这样一个人,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说不定暗中派人跟踪,伺机而动,杀死赤羽。

我们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制造个假象,让被追杀的赤羽碰巧遇到魔修。

可是,暗中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具体怎么安排,如何巧妙的碰上魔修高手,这些我还没考虑好。”

众人安静听着,赤羽搏却十分肯定道:“有,我发现了,一名元婴期修者!咱们回来的路上始终有这样一个人远远跟着,却一直没什么行动,所以,我也没说。”

这又是骨中虚的功劳,只有他才能超过元婴期修者的感知距离发现目标。

在座众人知道两个小家伙身上不少秘密,也都没细问。

原入云宗副宗主果温桥慢条斯理道:“第一个问题看来有些眉目了,老朽想说说第二个问题,如何隐藏宝物。

修者最常用的储物类器物就是戒指,因为用起来方便,却不代表没有其他种类。

依我看,可以找一件特殊的储物宝物,或者利用炼器手段加以伪装,比如,做成一柄普通的剑。

这样,就算被发现也不会引起注意,不知道是否可以瞒天过海。”

赤羽搏眼睛一亮,道:“前辈这个方法好,实不相瞒,在下这条破旧腰带就是闵钰师父早年送的一件储物法宝。

如果再把另一件储物法宝进行伪装,配合这条腰带,应该足够隐蔽,轻易不会被发现了。”

果温桥点了点头道:“嗯,这件事就交给老朽好了。”

到了第三个问题,如何跟外界保持联系?

赤羽搏道:“我或者有办法知道魔窟之外一定范围的情况,可那还不够,必须有人守在魔窟周围才能互通消息。”

安世源道:“我修为较高,我去那里守着就是。”

果温桥却又道:“宗主此言差矣,老头子早年研究过炼器,修炼过精神力法门,神识感知恐怕还在宗主之上。

况且,宗主怎可始终在外,那谁来主持大局?这件事也交给老夫好了。

只要开始行动,老夫就什么也不干,日夜在那魔窟周围守着。”

没想到一开始就很顺利,三个问题都有了着落。

可是,第四、第五个问题确实不好办,众人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因为决定权根本不在修者们手中。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人手,那没什么可取巧的,联系朋友,寻求帮助吧,这种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愿意帮忙。

说到人手,赤羽搏却微微一皱眉,脑中浮现几个人物。

其一,班德文耀老哥哥,想当初自己逃离魔窟,一路往南逃,路上遇到这位元婴期前辈。

此人不但没杀自己,反而多番帮助,帮自己去掉了头顶魅护法留下的印记,给了自己炼制寄魂之物的水明蛙卵膜,甚至后来还给了自己三枚高阶灵符。

此人古道热肠,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好人,不知道这次的事他会不会帮忙。

再有,宁海两位老祖和海宏博,他们也有元婴期实力,对魔修同样深恶痛绝,或许可以把他们请过来。

羿熔阁大长老也是个好人,可他扔不下宗门,战力也很一般,不方便叫他,可从他那里借两套阵法说不定可行。。

其余众人都在思考帮手人选,赤羽搏突然道:“宗主,能安排人帮我送信吗?我或许可以请到几位元婴期帮手。”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错愕。好小子,还能请到几位元婴期帮手。安世源大喜,立刻答应。

第二百五十五章 约定死期

亚若见安世源答应得痛快,眼珠一转道:“这次的事干系重大,宗主可不能小气了,人是一方面,东西也很重要,至少高阶灵符应该准备一些吧?”

对呀!高阶灵符,那东西对付低阶魔修效果显著。

不就是灵石吗,整个宗门都要在这一战之后逃难了,还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安世源又痛快答应了。

只剩下最后的问题,也是最难办、最危险的问题,如何偷走血池?之后又该如何脱身?

这两个问题只有赤羽搏自己解决,也很难想到什么明确的方法,到时候随机应变吧,处理不好就是一死。

议事之后,赤羽搏和亚若从大殿出来,找到了小伙伴们。

南圃、木冬青、金虎、陆光远,还有个漂亮女孩儿,名叫谷柔。

“谷柔?”这个名字就连赤羽搏也觉得不错,挺好听,很符合她的气质,比之前“老七老七”的方便多了,也更觉得亲近自然。

是啊,这姑娘就是当初的老七,之前南方一行中遇到的鬼修七女只剩下她一个,其他六姐妹都成了亡魂。

可怜的姑娘,世间再没有一个亲人,还好在骨中虚的安排下认了赤羽搏这个新主人,跟着他来了这里。

她在这里生活很轻松,眼界开阔了,有了朋友,心中的郁结也渐渐散了,又给自己取了个名字,以她的师祖,谷浩尹前辈的姓氏,名叫谷柔。

虽为主仆关系,谷柔又是被赤羽搏所救,对他言听计从,可赤羽搏不喜欢把这个女人带在身边。

一是用不着,有骨中虚在,这丫头对自己来说没多大帮助,其二,当初的一战,在幻境中看过这姑娘身体,每次见到她总难免想到一些尴尬画面。

年轻人嘛,这方面的抵御能力还是很薄弱。

谷柔对他这个主人还是非常忠心的,在她的意识中,主人的命令绝不能违抗,哪怕是死,这跟她的经历有关。

只可惜赤羽搏没任何事让她做,也就在这里安静修炼了。

见到大家,赤羽搏心中十分高兴,因为这些已经是他的亲人。

转眼离家二十余年,记忆中那个荒野森林中的小部落已经渐渐模糊,只记得那时日子过得很单调,很苦。

父亲是族长,魁梧高大,母亲身形臃肿,整日里忙碌。

当然,这个母亲是大娘,并不是自己的生母,听说生母是个浑身有古怪符号的外族女子,生下自己就死了,好像她那个什么族群,身上有符号的女子都是这样,父亲也说不太清楚。

对于家的记忆差不多就剩下这些了,反而更亲切、更鲜活的是眼前这些人,这些兄弟,朋友。

上前抱了抱金虎,上次去南方所受的重伤已经完全好了,跟自己一样壮,却似乎比以前更深沉了。

同时入门,从小一起玩到大,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亲近。

又去抱了抱木冬青,一同与魔修周旋,从最初差点打起来,到现在的不分彼此,木冬青更说过愿意始终追随自己。

这也是过命的兄弟,他还是那样沉稳干练,不张扬、不冲动,也不犯错。

还有陆光远,认识亚若时就一起认识的朋友,可自从邵文丹允消失之后,他就一直闷闷的,似乎变了个人。

加上亚若,南圃,还有老疯子,可以说,这些人都是自己的死党了,有他们在身边,心里就格外踏实。

如今的哥恒城已经建得颇具规模,城中凡人早已经全部迁走,弟子们在城中有住处,有修炼和切磋场地,可众人聚在一起,还是觉得当初刚来哥恒城,在城外树林中胡闹的时候开心。

因为这个原因,年轻人们经常去城外捕猎野兽烤了吃,围坐一起喝喝酒,聊聊心事。

今天,大家又一起出了城,围坐一起吃喝一番,说说笑笑,享受大战之前最后的轻松。

刚吃了不久,谁也没想到,一名老者大摇大摆,缓缓行了过来。

此人头发花白,简单挽在脑后,身穿一套深棕色长袍,腰系玉带,面带微笑,缓步行来,并不如何张扬,却也不失洒脱。

发觉此人到来,所有人都是一惊,更有甚者,亚若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原因很简单,此人的气息十分浑厚,赫然是一名元婴期恐怖存在,其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老者缓步行至近前,毫不在意众人的惊愕与敌意,轻轻坐了下来道:“不介意跟你们陌生的敌人分享一顿烤肉吧?我这里可有上好的美酒。”

赤羽搏微微皱眉,亚若却轻轻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名睿渊的手下并没有一上来就动手已经是万幸。

这里是城外,就算安世源等人发现打斗并出来阻止,这时间也足够一名元婴期强者将赤羽搏杀死。

返回哥恒城的路上骨中虚已经感知到有人尾随,一名元婴期强者,不用说,就是眼前之人了,只是,他怎么如此大摇大摆出现,还说什么分享烤肉?

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几个年轻人,老者丝毫不以为意,道:“今天不是来动手的,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少主他生活淫靡,有不少无聊的麻烦事需要我们替他处理,虽不喜却也没什么办法。

对付你这样一个年轻后辈若还偷偷摸摸,老朽实在放不下这张老脸,所以,话说在前头,你们可以找帮手,可以逃,可以藏起来,不过,最好不要让老头子再遇到今天这样的机会。”

金虎和木冬青虽不知前因后果,可老者的话已经充分表明杀意,加上南圃在内的三名年轻人陡然起身,取剑在手。

赤羽搏却一挥手,制止了他们。

对方今天不是来动手的,而自己这边,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可能奈何得了此人。

伸手撕下一条烤熟的兽腿递给老者道:“吃吧!”

很简单两个字,很随意的口气,就像跟一个老乞丐说话。

老者微微一愣,随即淡笑着接过那条兽腿,道:“你倒是沉得住气,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赤羽搏道:“你今天又不杀我,有什么沉不住气的?”

虽然年纪也不大,可他并不是那种一直在门中修炼长大的年轻弟子,可以说,这数年间就一直在生死线上徘徊。

何况,此时的他已经冷静下来,这名老者的出现不但不是威胁,反而是一种助益,正好借他之手返回魔窟。

亚若也平静下来,轻轻一笑道:“在前辈眼里,这里的修者顶多跟你打个平手,只要不被大量同阶存在围攻,前辈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全。

而且,这次的事没有期限,前辈不急着回去,我们也不可能逃出你的掌控,所以,这是一次毫无悬念的击杀,完全可以放松心情当成一次偏远之地的游历。”

老者停了停拿起的酒坛,瞥了亚若一眼,笑道:“丫头猜得不错。”

又道:“其实,在修真界混迹久了心中就只有一个道理,那就是强者生弱者死,除此之外的所有事都是微不足道的。

比如你们,好也罢坏也罢,有理也好没理也好,遇到这种事,反正要死,就算我不来,也还会有别人来。

所以呢,凡事看开些,即便我之后要杀你,那也是之后的事,现在,咱们无冤无仇,完全可以一起喝喝酒,聊聊天。”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众人都觉得哭笑不得。

赤羽搏略一思索道:“照你这么说,在杀我之前,咱们完全可以朋友相待?

不如约个期限,在期限之内我一定会给你机会杀我,所以,平时大家在城附近活动的时候就以朋友身份相处,前辈觉得如何?”

老者微微皱眉,喝了一口酒道:“那你这个期限可不能太久,而且,所谓的给我机会又是什么样的呢?”

赤羽搏道:“很简单,就以一个月为限,我说的给你机会是指,我会一个人离开哥恒城范围,你如果杀得了我,那我认了,如果杀不了我,是你能力不足,但那也没关系,期限之后,前辈随时都可以再次出手。”

老者眉头皱得更紧了,本以为他会限定一些条条框框来争取生机,不料却是这种自己送死的条件。

一个月之内会一个人主动离开哥恒城范围,这不是送死是什么?而且,就算他有什么鬼主意,一个月之后仍可以随时下手,早晚也还是个死。

心中不解,看那小子不像开玩笑,索性答应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一个月之内老夫不会随便出手,只等你给我的这次机会,如果你反悔,一个月之后,老夫自己找机会就是。”

赤羽搏淡淡一笑,伸出酒坛跟他轻轻一碰,道:“前辈尽管放心,在下虽然年轻,也懂得说话算数,这一个月内前辈一定会有这种机会的。”

一老一少边喝酒边定死了生死之约,除了亚若之外,其他人却都一脸茫然。

老者笑道:“冤有头债有主,老朽名叫江平真,来杀你,是奉了少主之命,免得你做了冤死鬼。

既然交代清楚了,咱们便不再提此事,来!喝酒!”

虽说朋友相待,可毕竟一个要杀人,一个要被杀,气氛总无法彻底放松下来,吃喝片刻,老者告辞离去了。

他走后,亚若皱眉问道:“你都想清楚了?哥恒城距离魔修巢穴还有那么远距离,就算御剑全力飞行也至少要将近一个时辰时间,这一路,你一个人要如何应付他?如果刚出城就被他杀了呢,岂不全完了?”

赤羽搏一呆,挠了挠脑袋尴尬道:“我没想那么多,或许,到时候可以跟他打个商量……”。

亚若心中一紧,这家伙还真让人不放心,看来得自己动动脑子了。

这次这么大的事,回到魔窟之后让人如何能安心!

第二百五十六章 慷慨赴死

另一方面,魔修巢穴之内,魅护法和阴罗坐在洞府之中。

血蝠离开之后,风尊者将阴罗又调了回来,以防修者们有什么动作。

阴罗虽然脑子慢些,可战力不错,关键是,修者们退守哥恒城,双方已经很长时间没发生大的冲突了。

他们二人面前,黎双平正一脸沉痛道:“两位大人,血蝠前辈他,他死了!”

二人一愣,魅护法沉着脸问道:“什么?血蝠那个笨蛋,去对付几个结丹期小辈也能死了?”

黎双平道:“这件事出了点意外,血蝠大人跟那几个小家伙去了南方一个小宗门,双方斗来斗去,血蝠大人已然占了上风,却不料,突然冒出一位来自东帝的分魂期强者,二话不说,直接将血蝠大人杀死了。”

魅护法一皱眉,道:“东帝的分魂期强者?到底怎么回事?”

黎双平便将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遍。听得阴罗哈哈大笑道:“血蝠那个蠢货真够倒霉的。”

魅护法白他一眼,暗道:说什么蠢货,有谁比你更蠢?

又问黎双平道:“血蝠的储物戒指呢?”

黎双平脸色微微一变,道:“属下不知道啊,那等强者出手,属下哪有资格靠前,怕是被那人取走了吧。”

魅护法紧锁眉头,血蝠的储物戒指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那件盛装魔血的空间宝物,两位护法手里也仅此一件。

可她也并未怀疑黎双平的话,收取战利品向来是强者的特权,他一个小人物恐怕连边儿也不敢靠。

又看向黎双平道:“那小子呢?”

黎双平道:“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就在哥恒城。”

魅护法轻轻一叹道:“风尊者偶尔还会提起,说那小子是个人物,修炼速度够快,肉身够结实,骨头也够硬气,好好栽培的话以后能成大器,与那些终日死板修炼的不同。

血魔殿以后的路还长得很,要站在阳光下,要与东帝斗,最缺的就是精英人物,现在开始培养也不晚。

想不到还真应了风尊的话,这一次,就连血蝠也被他玩死了。

这件事或许该通知风尊一声,说不定他对那小子仍有兴趣,咱们应该想个法子把他抓回来。”

黎双平一撇嘴道:“魅大人,这个差事可不能再交给属下了,跟他们打了几次交道,他们早已识破属下身份。”

魅护法瞥了他一眼道:“这还用你说,当我是傻子吗?现在哥恒城附近到处是咱们的眼线,方法有的是。”

又道:“对了,你之前说他们在南方打败鬼修,掌握了一些神秘的精神力法门,这件事可有眉目?”

黎双平道:“这件事属下也了解到一些情况,却仍不完全。

他们那次确实有收获,感知力方面可以远超元婴期存在,甚至,似乎可以完全控制中低阶修者的神智,令他们为自己所用,至于具体如何做到的,他们隐藏的丝毫不露痕迹,属下也查不清楚,或许可以把人抓住详加拷问。”

魅护法皱眉道:“这种能力对咱们以后的发展可大有用处,如果可以大量培养出这种人,做什么事都方便了。

这可是大功一件,不但殿主会高兴,就连身在南方的老祖知道了,也要大大奖励我一番。

得想个办法把那小子抓回来好好问问。”

阴罗听了这话双眼放光,暗道:竟有这么大功劳?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不如我来做。

他嘿嘿笑道:“魅,你说血蝠死了,我是不是也不用回去了?那地方太憋闷,不如这里自在。

咱们可是老搭档了,有什么事需要出力、跑腿的,你尽管吩咐。”

魅护法一眼就看出这头猪是要跟自己抢功劳。

好啊,修者们再不济也还有十名左右元婴期修者,你过去让他们杀了才好,殿主再给我派个机灵些的。

淡淡一笑道:“阴罗,我出主意你办事,咱们以往不就是这么分工吗,这次的大功少不了你的。”

因为赤羽搏的回归,已经安静一段时间的修者和魔修又在酝酿新的纷争,一场最惨烈的大战即将到来。

数日之后,各种准备工作相继完成,赤羽搏拿到了十分隐秘的储物器物,那是一套最普通不过的小飞刀,其中一只却隐藏着储物戒指,用的时候可以用更锋利的东西将其砍碎,取出戒指。

还有高阶灵符,安世源派人又买了十枚相当于元婴期修者一击的灵符,加上赤羽搏身上原有的,一共十一枚了。

准备就绪,只差一个条件了,魔修那边必须出动足够的力量,要不然,赤羽搏根本无法在江平真的追杀下深入大森林。

要实现这一点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激怒魔修,让他们发动进攻,希望魅护法不会选择按兵不动。

行动终于开始了,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不需要再有任何顾忌,就是杀!所有进入两国范围的魔修统统要消灭。

启明泽担心徒弟,亲自带队,赤羽搏、亚若、南圃、木冬青、金虎、陆光远,还有谷柔和老疯子,利用骨中虚的超大感知范围开始清扫周边区域的所有魔修。

暗中的江平真碍于之前的约定还有启明泽的存在应该不会轻易出手。

这场屠杀进行得很顺利,修者一方已经龟缩防守很长时间,以至于魔修越发肆无忌惮,因此,赤羽搏等人突然出击,一天时间就杀了五十余名魔修,连续杀了几天。

消息很快传了回去,魔修巢穴中,魅护法淡淡一笑对阴罗道:“修者有动作了,阴罗,你急着立功,想不想去看看?”

就算阴罗已经有元婴期修为,可他一个人贸然靠近哥恒城的话依然是很危险的,修者们只要出动数名同阶存在将他围住便可以杀死。

魅护法让他去其实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他死!因为这个人贪功、愚蠢、粗鲁,没一点让人喜欢的地方。

那处巢穴中强者不少,可殿主有殿主的考虑,真正潜力深厚,心思灵活的人,不如留在那里苦修,快速提升实力,只有阴罗这样的人过来作为副手最合适,死了也不心疼。

阴罗虽傻,却还没到不要命的地步,可是,一想到抓住那小子,逼问出精神力的秘密,不光殿主,就连身在南方的血魔老祖也要大加夸奖,不由心痒难耐。

他决定过去看看,大不了轻易不露面,万一有机会抓住那小子呢!

出于这样的考虑,阴罗带了十几名修为较高的神海期魔修偷偷摸到了哥恒城附近。

通过骨中虚的强大感知力,修者们发现阴罗上钩了,就连赤羽搏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正常情况下,魔窟中常驻两名护法,想引出一个并不容易,谁会想到魅护法存心让阴罗送死,如此一来,双方简直一拍即合,给赤羽搏返回魔窟提供了最佳机会。

修者们一直在等魔修派出足够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与江平真互相制衡,这次阴罗过来简直再合适不过。

对于阴罗,赤羽搏也略有耳闻,这家伙头脑简单,战力却还在血蝠之上,属于蛮牛那种,没有过多技巧,却可以横冲直撞,轻易打不倒他。

计划需要的所有条件都已经满足,终于要迈出这一步了,孤身返回魔窟。

既然决定要做,那么早几天晚几天又有什么区别,这是最后一拼了,很可能会死,万一活下来,不管结果如何,大家都该歇一歇了。

不再理会魔修,不再理会天下纷争,只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放下一切杂念,平心静气,提升修为。

亚若眼圈红红的,道:“真的要走了?还有很多事都不在计划之中,要靠运气来决定你的命,即便这样也要去?”

赤羽搏心中一痛,大手轻轻拂过她眼角,道:“这件事的主动权本就不在咱们手上,再如何谋划也不能掌控事情发展,既然如此,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好了。

如果没有机会我不会轻易动手的,那是白白送死。

那些魔修我很了解,他们要的是力量,死人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因此,顶多我就在那里待几年,再修练一番魔气,可我有隐匿气息的办法,所以,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看,我已经想到了最坏结果,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被他这么一说,亚若的泪却更加汹涌。这哪是最坏的结果,很有可能他偷取血池的时候被几千魔修轰得连渣都不剩,很有可能魅护法发现他的意图,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破坏不了血魔噬魂大阵,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没人能救他,也许会被砍断手脚却还死不了,也许会被关在笼子里,就像邵文丹允那样,不死不活的,最终变成怪物。

死有时候并不是最可怕的,就怕一生的苦难从此开始,连解脱的机会都没有。

亚若扑到他怀里,呜咽着:“别去了,我去找宗主说,不要去了。”

赤羽搏却轻轻推开她,道:“如果我不去,还要有无数个宁雨菲和海梦云那样的人要白白死去,两国百姓将陷入水深火热,甚至我的部落,我的父母,都将从世间消失。

魔修会越来越强大,只要他们不招惹东帝和北四国,从这里往南的狭长区域都将慢慢落入他们手中。

羿熔阁会覆灭,竹昱江,大长老,宣月晓彤,都要死。

谁让那些魔修出现在这里,谁让我或许有能力给他们一击呢。

现在的血魔殿还刚刚起步,如果能在此时拔掉他们爪牙,势必限制其发展,争取几年甚至十几年时间。

这种事如果谁都不去做,大家都害怕危险而远远躲开,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赤羽搏极少在亚若面前讲这些大道理,说这么多话,因为亚若说得比他好。。

大道理没有错,可是,这样的担子为什么要落在他肩上?天下强大修者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由他来承担这一切?

那个该死的睿渊,传说中的东帝大帝,北四国的四国老,他们为什么不来管这种事?

第二百五十七章 再入魔窟(上)

这一天,赤羽搏要离开了,留下亚若独自哭泣,可他并不是自私的,他要选择死路而将生的希望留给别人。

启明泽不会跟他一起去,小伙伴们都在哥恒城中围坐一处,脸色铁青。

他就要上路了,孤身一人走上一条疯狂的路,除了骨中虚那个鬼,没有一个人陪伴,如此孤单落寞。

他离开了哥恒城,去赴个约会,生死之约,暗中正有一名老者等着取他的命。

可赤羽搏不会把命给他,而是要交给阴罗,交给魅护法,交给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大魔窟。

出了城便御剑而起,以最快速度向北直冲过去。

暗中,江平真一直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今天,那名法体双修的元婴期修者不在,他身边的那些年轻人也不在。

这小子果然有种,说一个月之内会孤身离开这座城就真的做到了,可一月之约才刚刚过半,他就那么急着死吗?

远远看着他,不知为什么,江平真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悲怆,似乎突然感应到一颗坦然、无畏的心!

身形闪动,紧随其后,却有种下不了手的感觉。

他还只是个孩子,以后的路还有很长,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可自己就要杀了他,只因为少主心中一丝醋意。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向北行进,没走多远,赤羽搏减速,身子一跃跳了下去。

江平真轻轻一叹,跟了过去,两人遥遥相对,互视对方。

江平真道:“才刚刚半月,何必急着死?”

赤羽搏淡然道:“因为早已经有了赴死的觉悟。”

江平真一皱眉道:“看你小子也有几分胆色,难道早知逃不出我们少主手心,已没了求生渴望吗?”

赤羽搏嗤之以鼻道:“你那狗屁少主在我眼里不过一堆屎。”

江平真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死?”

赤羽搏沉默片刻,是啊,自己为什么要死,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种种过往汇集成一句话就是:“为了心里的痛!”

江平真不由冷笑道:“小小年纪,你有什么痛?又懂得这世间的痛吗?”

赤羽搏瞥了他一眼,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屑,道:“不是我不懂,是你们这些人不懂而已。”

江平真叹了口气道:“多说无益,老朽对不起了!”说着,身上气息骤然狂暴,已然动了杀机。

赤羽搏哈哈一笑道:“我很可能会死,但不是瞧不起你,你是杀不了我的!”说话间已经脚下用力,向北方狂奔。

江平真微微一愣,这小子的行为、神态、言语,怎么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似乎他并非真的主动赴死,而是在执行什么计划,到底怎么回事?

略一迟疑,恐怖气浪掀起一阵灰尘,身形原地消失,已紧追赤羽搏而去。

速度好快!这老家伙的实力果然不俗,阴罗还在前方一段距离,看来自己必须闹出点动静了。

赤羽搏一边狂奔,手中已然出现一枚小小玉符,最后一战了,高阶灵符已经不需要太节省,十万灵石一枚,哥丢的起!

感知中,江平真已经飞快追过来,掌中汇聚了恐怖力量,却隐含不发。

其实他也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快下手,其中有些事似乎没弄明白。

眼看双方越来越近,赤羽搏猛地一甩手,一枚灵符突兀打出,同时,身子一弓高高跃起。

江平真是什么人,好歹也是东帝修者,相当于元婴期修者一击的灵符如何看在他眼里。

掌中气劲吞吐,遥遥向那飞来的小东西击去。

“轰”的一声巨响,土石纷飞,碎木四溅,赤羽搏身在半空,巨大的气浪推着他猛地加速向前。

身上衣服瞬间化作齑粉,露出里边的暗红色皮甲,正是避火千鳞。

这一下爆炸降低了江平真的速度,加快了赤羽搏速度,也惊动了前方的阴罗。

铁塔一般的身躯立在那里,阴罗啐了一口唾沫,道:“奶奶的,有仗可打,崽子们跟我去看看。”

双脚一用力,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发生打斗,这一跃便足足跃出二三十丈,压断几根树枝,落在地上却又是一跃,继续二三十丈。

这就是阴罗,就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江平真又一次追上赤羽搏,却突然发现前方空中出现一名铁塔般大汉,阔口暴眼,气势惊人。

魔修?又是一名高阶魔修?看来这地方魔修不少啊!

之前少主应玉儿姑娘相求出手杀的那个血蝠与眼前这人应该是一伙的。可见,这里的修者正与魔修争斗,那眼前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小子说了,他可能会死,但自己杀不了他。难道他早就知道这名魔修在附近?

那么,他们双方既是敌对关系,这小子又为何往这边跑呢?

略一犹豫的功夫,阴罗已然来到近前,定睛一看赤羽搏,不由瞪大了眼睛,叫道:“你,你小子?哈哈哈!老子要立大功了!”

声音到了,重重劈出的一腿也到了,赤羽搏来不及躲闪,只得双臂向上硬接。

“砰”的一声闷响,这一腿太重,饶是赤羽搏用了全力抵御,双脚还是深深陷入泥土之中。

阴罗瓮声瓮气喝道:“给我看住这小子,千万别让他跑了。”

紧随而至的十余名神海期魔修立刻聚拢过来,将赤羽搏团团围住。

江平真一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他也老练,略一迟疑便抱拳道:“这位道友,我与这小子有些仇怨,而你们,看来也与他有过节,不如你把他杀了,脑袋给我带走,怎么样?”

阴罗一抬手,手中已然多了一柄漆黑大刀,撇了撇嘴道:“放你娘的老狗屁,他是老子的大功劳,你是修者,我先杀了你!”说着,身子一跃直奔江平真杀去。

江平真脸色难看,这人怎么如此粗鲁,说话也不清不楚的?看来这小子落到此人手中反而不容易杀了。

心里清楚,从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这小子把自己耍了,可怜自己妄自尊大,还跑去跟他们喝酒,真是难堪!

可他主动跑到敌人手里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略一犹豫间,阴罗已跃身而至,手中大刀带着呼呼风声直劈下来。

好快!好大的力道!江平真手一抬,“当”的一声响,一剑迎了上去。

下一刻,火花四射,只觉一股大力震得自己手臂酸痛,虎口开裂,长剑险些脱手,可对面,那丑恶男子却似什么事也没有,大刀一撤又瞬间翻转,拦腰斩来。

不好!此人肉身力量十分可怕,不能与他硬碰硬。

好在江平真也不是普通货色,周身气息猛地爆发,随着一声气爆声响,周围空气鼓动,身子硬生生向后退开,同时,一道碧绿寒芒直刺向阴罗胸前。

阴罗不躲不避,大叫着:“你奶奶的!”随着声音,身子向前,左手肌肉鼓胀,在胸前一挡,生生将那绿芒挡开,右手大刀又向江平真砍来。

江平真面现凝重之色,这家伙皮糙肉厚,防御惊人,力道又大,并不好对付,恐怕自己拿出看家本事也未必能很快将其击败。

何况,他还有那么多手下,如果他们一起动手,自己根本不可能将那小子带走。

不如先退一步,看看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

江平真继续后退,将受伤那只手往身后一背,面色平静道:“有什么必要拼个你死我活?这里的修者与你们魔修不是敌对关系吗?而我不属于这里,只想要这小子脑袋。或许他对你们还有用,可用完了总可以给我吧?”

阴罗瞥他一眼,见此人身法灵活,自己也未必能杀得了他,啐了一口道:“那你等着吧。”

说着,转身向下,将赤羽搏拎了起来,对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又猛地一发力将他重重摔在地上,骂道:“你娘的,小兔崽子,老子因为你可没少被别人笑话。”

赤羽搏整个人“砰”的一声砸进地面,体内一阵气血翻涌,这阴罗比血蝠力气还大了几分,却很明显是个莽夫。

再被拎起来时,额头被撞破,脸上已经满是鲜血,却一声不吭,死死盯着阴罗。

赤羽搏心中早有准备,这次回去恐怕免不了皮肉之苦,自己根本没有选择,只能忍着,他们不杀自己已经是好的。

另一侧的江平真皱眉看着一脸鲜血的赤羽搏,心中一紧,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呀?

这小子放着好好的哥恒城不待,非要主动跑到这么可怕的魔修手里?

他已经有了死的觉悟,却看起来那么平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江平真问道:“那道友什么时候能用完这小子?”

阴罗嘿嘿一笑道:“一百年之后你再来看看吧!”。

心中高兴,想到这么容易就立了一大功,心里那个美呀!

殿主和几位尊者,甚至那些后来培养起来的精英魔修都对自己颇有轻视之意,如果自己借此机会查明精神力的秘密,从而令血魔殿培养出一大批特殊人才,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小瞧自己。

第二百五十八章 再入魔窟(下)

阴罗手中,赤羽搏死狗一样被拎着,脸上不断有血流下,却对后边的江平真苦涩一笑,仿佛在说,你看吧,我说你杀不了我的。

一众魔修渐渐没入大森林,江平真发了一会儿呆。

人就这么被带走了?一百年之后?这不是放屁吗?看来,得另想办法了,也不知道这些魔修住在何处,如何才能将人抢过来?

他落入林中却小心跟着,阴罗肉身强横,可神识方面却不及江平真,因此,并未发现那老家伙一直跟着,当然,他也不怕他跟来。

一路行出老远,进入大森林深处,前方现出一片草木不生之地,一道半球形的暗红色罩壁笼罩着一处黑漆漆洞口。

这里正是魔窟的主洞口,外面那层罩壁就是血魔噬魂大阵。

这座魔窟已经于这里存在了两百年,各方面都已经比较完善。洞穴很大,有几个紧急出入口,平时是有结界封锁的,除非在洞内打开机关或者持有特殊的令牌才能出入。

而这主洞口比较特殊,外边这座血魔噬魂大阵对修者来说具有更大杀伤力,可以说,这座大阵并非屏障,而是专用来杀人的。

阴罗等魔修直接进入大阵,丝毫不见异常,赤羽搏被拖着进入大阵范围时,只觉一阵心神悸动,仿佛进入一种半梦半醒的古怪状态,心中浮躁,杀意渐生,却仍保持清醒,并未完全迷失。

原来,这座大阵只针对未修炼过魔气的人,魔气修为越高,受其影响就越小。

很快,众人进入洞口,那古怪感觉又消失了。

浓浓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令人作呕,想起曾经在这里待过的一年时间,赤羽搏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畏惧。

那时而疯狂时而清醒,断断续续的记忆,总带着抹不去的血色。

又回到这个地方,而且是自己主动回来的,真是百感交集。

魅护法正静静坐在洞府中思考事情,突然发现阴罗拎着个人进来,不由一愣。

听阴罗喜滋滋道:“功劳被我带回来了。”

魅护法一皱眉,仔细打量赤羽搏,微微一惊,真是这小子!这么容易就被阴罗抓回来了?

她看向阴罗,面色凝重道:“怎么回事?哥恒城那么多修者就眼睁睁看着你把他抓回来?其中恐怕有诈!”

阴罗脸色一沉,道:“魅,你就见不得我立件大功吗?人已经带回来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赤羽搏却心中一紧,暗道魅护法不好对付,已经产生怀疑了。

阴罗老大不情愿道:“我去了哥恒城,没敢轻举妄动,就在城北守着,哪知,正好赶上一名元婴期修者在追杀他,于是就把他救下,带了回来。

如果我不去,这小子死定了,还有什么功劳。”

魅护法白他一眼,道:“蠢货,你不觉得太巧了吗?你一过去就赶上他被追杀,又恰好被你救了?”

懒得跟这头猪废话,转向赤羽搏问道:“说吧,怎么回事?你有什么企图?”

赤羽搏心中忐忑,脸上却不变色,冷笑道:“不管落在那人手里还是你们手里,横竖都是个死,给爷爷个痛快。”

魅护法淡淡一笑道:“别说这种无聊话,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阴罗冷不防飞起一脚,“砰”地一声将赤羽搏踢飞,直接撞在墙壁上,嘴角也渗出血来。

这一脚好重,正踢在右肋,一阵剧烈刺痛传来,肋骨恐怕断了。这个该死的混蛋,真该让他去见血蝠。

强忍着痛和胃里一阵阵抽搐,赤羽搏咳嗽一声道:“因为一个女人,我得罪了东帝一名修者,他是个什么宗门的少主,身为分魂期强者不方便直接杀我,于是,派了个人跟我至此,要将我脑袋取走,就这么简单。”

这正是这次回到魔窟的借口,而且千真万确,无需隐瞒。

魅护法轻轻点头,面上却带着冷笑道:“不管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有几千人,几千双眼睛,谅你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就在此时,听到外面“轰”的一声闷响,魅护法微微皱眉道:“有人进阵吗?这是谁这么大胆子?”

她和阴罗身形闪动,飞快冲出魔窟,外面,一名老者似乎发了狂,手臂挥舞,一道数丈长的巨大翠芒猛砍下来,周围的树木瞬间化作齑粉。

看到只有此一人,而且疯疯癫癫的样子,魅护法反而一笑道:“看来那小子说的是真的,此人竟不知血魔噬魂大阵的厉害,应该跟那些修者不是一伙的。阴罗,这次还真被你捡了个便宜。”

那名老者还在胡乱攻击,动静不小,片刻之后,呼呼喘息着停下,似乎从一种不受控制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魅护法一闪身出现在这名老者上方,媚笑道:“道友擅闯大阵想要干什么呀?”

江平真刚从莫名状态中清醒过来,抬头看了一眼魅护法,不由一惊,此女的实力也不弱,而眼前这座神秘大阵更是古怪的很!

他江湖经验也不少,很快镇定下来,恭敬道:“老朽无心打扰,只是误入大阵而已,此来的目的很简单,想讨那小子人头一用。”

魅护法咯咯一笑道:“把你们的事说来听听。”

江平真道:“老朽东帝沐辰宗江平真,因为少主在东帝城看上两个女子,而这两名女子似乎来自这里,与你们抓走那青年关系亲近,少主心中不悦,命老朽来取那小子人头。

事情大体就是如此,其他事跟老朽一概无关。”

魅护法道:“血蝠是你们杀的?”

江平真脸色微微一变道:“这,少主本不想管这等事,被那女子苦求这才出手一次,并无针对哪方势力的意思。”

魅护法笑道:“脑袋不能给你,可那小子进了这里也就等于死了,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江平真微微皱眉道:“没有脑袋,少主怕信不过老朽呀!”

魅护法脸色转冷道:“那你自己来取好了!”说着,黑袍一甩返回了洞穴,扔下江平真呆呆立在洞外。

看来对方没有交人的打算,而这座大阵有种古怪力量,进入其中就会感觉气血翻涌,心中煞气骤生,甚至陷入疯狂幻境之中。

好在自己只有一个人,否则,几个人同时进到这里说不得要自相残杀了。

这可如何是好,少主吩咐,没拿到脑袋就别回去见他,竟然无法交差了。

赤羽搏的第一个目标,混入魔窟算是达到了,有江平真作掩护,精明如魅护法也没有过分怀疑。

洞穴之中,那白皙冰冷的手轻轻在赤羽搏脸上摸了一下,笑道:“小子,当初逃走可没想到有今天吧?

这一次进来,你就准备在这里待一辈子吧!”

微一皱眉又道:“首先,你得把身上所有储物器物交给我检查一下,免得又藏了灵符什么的,给我惹麻烦。”

赤羽搏假装为难,从手上取下储物戒指,解除认主印记递了过去。

魅护法仔细检查一番,里边东西不少,如果堆在外界差不多能形成两丈高的一座小山,其中,箭矢和简牍占了大半,其余也都是些价值不大的低阶物品。

检查半天,魅护法一皱眉,又问道:“还有吧?你应该不止这一件储物器物。”

赤羽搏身子一僵,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有些紧张。

“啪”的一声,阴罗一甩手,重重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直接将他打翻在地。

只听他瓮声瓮气道:“魅说还有就还有,你小子赶快拿出来,否则我拆了你骨头!”

魅护法不喜欢阴罗,阴罗心里明白,可表面上,阴罗知道自己脑子不行,很多事要依仗魅护法。

这次的事,自己立了大功,就怕魅护法暗中做手脚把功劳抢了去,所以,在一些小事上讨好她,保持良好关系。

被阴罗打得嘴角流血,赤羽搏似乎有些怕了,不情不愿解下腰上的储物腰带。

魅护法又仔细检查一番,有一柄大到离谱的大剑,有一枚高阶灵符,还有些其他品质不错的东西。

看来,这条腰带才是他隐藏宝物的地方。

魅护法只将那枚高阶灵符收了,其他东西仍还给他,因为在魅护法看来,以这小子修为,只要身上没有高阶灵符,其他东西根本不需要担心。

赤羽搏暗暗松了口气,真正重要的东西其实在开始的储物戒指中,那杂乱一大堆东西里面小心隐藏着一套小飞刀,其中一柄飞刀里边被果温桥藏了一枚储物戒指,那才是此行的关键。

魅护法却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血蝠身上的东西呢?”

赤羽搏面色微变,血蝠的东西不是被黎双平那个混蛋拿走了吗?就连血蝠的尸体也莫名失踪了。

可是,如今的处境绝不应该再树敌,黎双平为人谨慎,说出实话不但找不到那些东西,反而让黎双平记恨自己。

遂道:“我不知道,血蝠是被那个狗屁少主杀死的,之后,尸体也不知被谁带走了,以我的实力就算想看看他身上有什么却也做不到。”。

魅护法也未怀疑,这小子不过结丹期,哪有资格收取战利品,只可惜那件盛装魔血的空间宝物,看来得向风尊者再要一个了,免不了一番责备。

最后,魅护法似笑非笑盯着赤羽搏双眼,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那么,关于精神力的事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说呢?”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受尽折磨

赤羽搏一皱眉,亚若说过,魅护法会对精神力的事很感兴趣。

他们不缺人,可以大批培养精神力修炼者,那样的话,百年之后他们将有一大批郎重涛那样的鬼修,控制大量的妖兽,配合魔修行动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赤羽搏牙一咬道:“无可奉告!”

“砰!”重重一击袭来,身子又一次飞了出去。这次早有准备,用手臂挡了一下,可是,肩头重重撞在石壁上,又传来一阵剧痛。

虽有避火千鳞在身,可那不是金属重甲,对尖锐之物的抵挡效果不错,可对于阴罗的重击,这东西作用不大。

阴罗怒道:“让你嘴硬!这件事你要是不说,我就活活把你打死!”

赤羽搏咬牙忍着,能让敌人更加强大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交出去。

“砰!”“砰!”“砰!”不停的殴打、撞击声发出,就连大地都在震颤,那么重一个大活人,在阴罗面前仿佛变成了小沙包。

一次次剧烈撞击,臂骨断了!腿骨断了!肩胛骨裂了!

又是一连串攻击,肋骨又断了!刺得内脏剧痛,一大口一大口的鲜血涌出。

看阴罗的架势,真要把他打死,就连魅护法也只在一旁皱眉看着,不发一语。

骨中虚突然在他脑中道:“傻小子,你可别死撑,答应他们,大不了我好好改改,让他练不成就是。”

对呀!“别打了!我说,我说。”声音急切又虚弱。这片刻工夫赤羽搏已经到了极限,再打下去说不定真要死了。

阴罗终于停手,哈哈大笑,道:“功劳来了,功劳来了!”

赤羽搏蜷缩在地苟延残喘,嘴里满是腥甜。

魅护法将脸一板道:“你可别给我玩花样,否则,我保证你会生不如死。”

赤羽搏虚弱点了点头,心中却道:别让我抓住机会,否则,你们这些吸血的恶鬼都给我去死!

进来第一天,赤羽搏便落得浑身重伤,死狗一样被丢在一间密室中。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有的只是一阵强过一阵的痛,锥心刺骨的痛。

斜躺在墙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阵阵抽痛,额头冷汗直流,却仍要忍着疼摆正自己的手臂、断了的腿、弯曲的肋骨,否则,就这样斜着长上去可就麻烦了。

储物戒指中有早就准备的食物,一阵阵魔气袭来,体内的气血开始蠢蠢欲动。

这种感觉已经不陌生,又要吸收魔气了吗?轮回练体诀又将进入快速阶段,忽冷忽热的感觉重新回来。

在这种肉身极度活跃状态下,伤势恢复会很快,应该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有的只是痛而已。

可以忍!可以忍!虽然肌肉都因为疼痛而痉挛,虽然心中满是恨与不甘,可除了咬牙忍耐还能如何?

魅护法也知道自己肉身强度和恢复力,只怕稍有不妥,她就会将自己打到遍体鳞伤,忍受这种痛苦。

赤羽搏就这样躺在洞中,除了骨头没断的一只手臂往嘴里塞些干硬食物,整个人一动不动。

好几天时间,他就像死了般静静躺在那里,铁青的脸色,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咯咯”磨牙声,这就是室中的一切。

洞外,江平真已经在附近守了几天了,时不时见到小魔修出来进去,将很多凡人带进洞中。

这些魔修在抓人,为什么只见进不见出?洞窟到底有多大?或者说,进去的人都永远出不来了吗?

也不知里边到底是一幅什么景象,说不定比想象的还要血腥。

怎么办呢?拿不到人头就无法交差,可这地方根本进不去,更别说在众多魔修面前杀了那小子。

他正在发愁,却不料,一名黑衣老者自东海方向来到此地,已经发现了他。

风尊者接到消息,血蝠死了,带走的空间宝物失踪,自己那个逃走的记名弟子又被抓回来,还掌握了很强的精神力手段,对血魔殿以后发展可能大有益处。

这几件事需要风尊者亲自过来一趟,一路飞奔而来,却不料在魔窟附近竟然发现一名形迹可疑的元婴期修者。

风尊者没有贸然行事,而是从远处的一个备用入口进了魔窟。

密室中,风尊者坐在首位,魅护法和阴罗分立两侧。

魅护法道:“风尊,还记得你之前收的那个名叫习山的记名弟子吧?

他之前砍断了血蝠一条手臂,这次血蝠找他报仇,却反而丢了性命。

前几日,他被我们抓回来了,经过一番毒打,愿意将精神力的修炼方法也写出来。”

阴罗道:“风尊,这小子是我抓回来的,如果不是我亲自过去,他怕是要死了。

还有,这家伙倔得很,若不是一顿狠揍,打断了几根骨头,他还不肯乖乖合作。”

风尊者瞥了他一眼,饶有兴趣点头道:“不管怎么说,能把血蝠弄死,他也算个人物,可见老夫当年没有看走眼。

不过,这小子确实够倔的,想让他乖乖听话恐怕需要费些心思。

魅,你主意多,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或者为我所用,或者死,不要让他有第三种选择。”

又道:“对了,来的时候发现外面有一名元婴期修者,这是怎么回事?”

魅护法笑道:“哦,那个人,他是来杀那小子的。”遂将赤羽搏和睿渊之间的恩怨讲了一遍。

风尊者听了微微皱眉,来自东帝的人?年纪稍微大些的魔修对东帝这两个字总有种发自心底的警惕与畏惧。

思索片刻,道:“有一名东帝修者总在外徘徊不去,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如果把他杀了会怎么样?”

魅护法也一皱眉道:“风尊是担心有东帝宫的人因此事牵扯进来?

那不如这样,咱们先把他抓住,囚禁在密室中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什么事发生再把他杀死,如果有事,还有周旋余地。”

风尊者点头同意,于是,三人悄悄从隐秘出口出去,又转回主洞口附近,出其不意加围攻之下,把江平真生擒。

直到成了俘虏,江平真还没想明白,问道:“别误会,我没有跟你们魔修为敌的意思,有事可以商量嘛!”

魅护法呵呵一笑道:“守着不走那不如进里边坐坐吧?”于是,江平真看到了他这几天一直非常好奇的东西。

魔窟,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和魔气,还夹着一股子臭味儿,这个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洞窟就像个蜂窝,周围石壁上密密麻麻全是石室,里边似乎都关了人。

最吸引他注意力的是下方中间位置那个巨大的池子,透过黑雾隐约可见其中咕咕冒泡的粘稠黑血。

怪不得这几天在外边只见抓人不见放人,进了这地方哪还能出去?活着的被关着,死了的,统统化作血水了吧。

这时候,江平真终于怕了,嚷嚷道:“你们别这样,我就是跟那小子有些恩怨,咱们之间可无冤无仇。你们放了我吧,我立刻离开,绝不再出现,绝不提起你们的事。”

风尊者冷冷一笑,说那些有什么用,血魔殿不停抓人,如果大家都打个商量那还不乱了套了。

人被抓进来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有价值的,可以活着,第二种是没价值的,那就进血池好了。

见风尊者三人都冷笑不语,江平真心里越发不安道:“我不杀那小子了,就当这次没来这里,难不成你们要杀了我?”

魅护法笑道:“谁说要杀你了,不过,在这里你得听我们的,少废话。”

江平真被关了起来,因为洞中关了大量抓来的人,空闲石室已经极少,所以,他跟几个最近抓来的人关在一起。

从这一天开始,他真正见识了这地方的恐怖。

这间石室每天会有一段时间被放入魔气,以他的修为,比较稀薄的魔气还能抵御,可同室中的人却都刚抓来不久。

在魔气灌输下一部分人承受不住了,开始变得暴虐,甚至有人完全失去神智,胡乱攻击其他人,而清醒的人为了自保就必须反抗。

这种情况其实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把发疯的人杀死,因为这是一种淘汰,筛选的条件只会不断提高,每个人都必须快速适应,哪还有时间照顾别人。

所以,曾经的朋友不得不互相残杀,大家一起把发疯那个弄死。

江平真冷眼旁观,虽然这些人完全无法对他构成威胁,可这种残酷血腥的淘汰方式还是令他感到深深畏惧。

这里有数不清的石室,每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活活撕碎,而活下来的,就会在这种环境下渐渐适应杀戮,漠视一切,成为新的魔修。

东帝帝国超级强大,虽然修者之间也多有争斗,可毕竟稳定了数百年,因此,魔窟中的残忍血腥是江平真一生中不曾见识过的,也深深震撼了这位老者的心。

以往的他跟大部分修者一样,崇尚力量,对于强者杀死弱者这种事并不太反感,就像老虎要吃肉一样,是一种自然规律。

而身处此地,见过了这里的残酷之后,他的想法多少有些改变。。

自己是不是也会死?像老虎嘴里的兔子,像每天死去的这些人一样,死得毫无尊严,毫无价值?

人毕竟不同于野兽,这种对生命的漠视真的对吗?

第二百六十章 失意的人(一)

风尊者这次过来并没有见赤羽搏,虽然对他有几分欣赏,可这小子总不肯真心归顺,有必要让他多吃些苦头,好好磨一磨性子,只有死心塌地成为一名魔修才能带去另一处巢穴修炼。

巨大的血池旁边,一座巨石高台上并排放着两只金属笼子,其中各有一人。

一个衣服破烂,浑身肮脏,一动不动斜靠着笼子,任由浓厚的黑气不停侵入身体。

表面看起来这人就像一大团黑乎乎的垃圾,散发着臭气,可仔细看,又与普通人不同。

他蓬乱的头发中夹杂着一缕缕灰白,肮脏的脸上皮肤带着别样的质感,僵硬粗糙,却似乎很坚韧,整个嘴唇都是乌紫色,他的身上,裸露在外的地方肌肉虬结,似乎蕴含着爆发性的力量。

最特别的要数他的眼睛,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斜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可偶尔那双眼睛睁开,其中却闪着红光,冷漠的,毫无感情波动,仿佛嗜血猛兽的眼睛。

这个人正是邵文丹允,赤羽搏的朋友,因为结丹失败导致尾椎碎裂,丹田全毁,绝望中却被魔修抓来了这里,在最强的魔气侵袭下没有疯也没有死,反而异常安静,就在这里待了数年之久。

现在的他完全是个异类,不属于修者,也不属于魔修,时刻有精纯魔气涌入他身体,却未存在丹田中,而是统统被那古怪的肉身吸收。

他,正在进行一种极少出现的缓慢改变,风尊者称其为魔化。

这是个很古怪的过程,就连血魔殿主和几位尊者也从未听说过,也不知道他终究会变成什么样子,可很显然,某种变化已经出现并一直在持续。

在这个大笼子旁边,另一个大笼子里同样躺着个人,一动不动,浑身无力躺在那里,不是别人,正是赤羽搏。

全身多处骨骼断裂,脏腑受到极大冲击,几乎无法行动。

是风尊者安排阴罗将他关在这里的,没别的目的,就是让他受罪,让浓郁的魔气时刻侵蚀这个人。

如果能活下来,变得更强大,那自然是好事,如果死了,那也是他自找的。

赤羽搏很痛苦,全身的重伤不说,还要时刻抵御浓重的魔气,可他知道,自己还顶得住。

轮回练体决是一部奇功,相传是古代异界来的血魔留下的,经过千万年间无数修者揣摩修改,变成如今的样子。

这部功法在练体方面有独到之处,可以通过食物、灵气、魔气,三方面锤炼肉身,而受伤的时候,功法的活跃会带来更加惊人的恢复力,仿佛吃的食物,吸收的魔气都变成了大量的养分。

配合风尊者给的墨漩功法,这里的浓重魔气一部分被肉身吸收,一部分存入丹田,因此,身处这魔气浓重之处也勉强支撑。

他现在担心的反而是这个大笼子,这东西看起来极为坚固,想从这里出来恐怕不容易。

身旁不远处就是多年未见的邵文丹允,他死气沉沉,跟他说话也不答,就那么一动不动斜躺着,状似痴傻,身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古怪变化。

偶尔睁开那闪着妖异红光的双眼看看自己,却不带一丝情感,反而让人感觉到一种嗜血的冲动。

当初的邵文丹允,总是如标枪一样挺立,热情直爽,那么好相处,充满活力,可是现在,变得如此不死不活的。

在这笼子里待了数年了,可以说,结丹失败,变成废人,甚至连个男人也算不上了,这种打击已经令他心死。

不停承受浓厚魔气的侵蚀又令他身心都在发生某些奇怪变化,身体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性子也变得充满死气,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半分兴趣,如眼中的血红一般,心中只剩下一种渴望,那就是血!

魔气是一种阴冷邪恶的力量,他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身体,改变他的性情,却无法抹除他的记忆。

邵文丹允记得以往所有人、所有事,包括对面笼子里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

可记得又怎样?整个世界都昏暗一片,没兴趣帮他,也帮不了他,唯一有兴趣的是他身上发出的淡淡血腥味儿。

真想扑过去咬上一口,尝尝新鲜血液的味道,可怎奈隔着两层笼子,而且,那个人毕竟是自己曾经的朋友。

不想说什么,就让自己烂肉一般躺在这里吧,已经多少日月了?会不会一直这样到死?

赤羽搏重伤这段时间,骨中虚可没闲着,他又将鬼道功法自己琢磨,加以修改。

已经答应魅护法交出这东西,如果不尽快办妥,自己又要有苦头吃了。

给他们一份改过的,反正他们也分不出对错,让那些魔修练到死好了。

另一方面,羿熔阁中,宣月晓彤这些天简直像变了个人。

赤羽搏等人走后,羿熔阁恢复了往日平静,可宣月晓彤的心却无法平静。

以往宁静祥和的宗门温暖就像自己的家,可是现在,宗门似乎突然之间变得苍白无色,日子变得平淡无奇,弟子们变得面目可憎。

那些爱、那些痛、那些惊心动魄的生与死来得那么突然,去得也那么突然,来的时候,让自己的心跌宕起伏,去的时候却把自己的心直接带走了。

生命中不该有那么多危险和磨难,因为谁也不想死,不想受苦,可眼前的生活没有那些,也没有那些刻骨铭心的温暖与守护。

自己仿佛变成行尸走肉,虽然活着,却与死了无异,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打不起半分精神,静不下心来修炼,也没心思炼器。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去了那魔窟,好想去找他,亲眼确认他是生是死,可大长老、师父都不许自己去。

关键是,就算去了又该如何面对他?如果他希望自己去,那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反对,自己也会不顾一切冲去见他,可是他,他甚至要躲着自己!

只是安安静静喜欢一个人原来也这么难、这么痛。静静思索间,眼中又泛起晶莹。

突然,竹昱江冒冒失失行了进来,道:“丫头,那小子派人送信来了。”

宣月晓彤腾地一下站起来,问道:“他怎么样?去那里了吗?”

竹昱江皱眉道:“送信的只是一名普通弟子,并不知道详情,只是来这里借阵法的。

我问过师父了,他说那小子不容易,给他几套就是,让我送去,力所能及的事能帮就帮一把,如果危险就回来。”

“我也去!”

竹昱江轻轻一叹道:“师父嘱咐过我,这件事不能告诉你,也绝不能让你跟去,可我看你一天到晚神不守舍的,这才偷偷过来告诉你一声,你可千万别给师叔捅娄子。”

宣月晓彤身子一颤,自己做错什么了?师父和大长老都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

是,他们或许是为自己好,可为了安全就要把自己一辈子关在笼子里吗?以前并未觉得,可是现在,突然厌倦了这种关怀。

原来爱有时候也会成为负担,就像大长老和师父对自己的爱。换位思考,或许自己对习山来说也是这样吧。

那就把这份爱深深藏在心底,尽量不表现出来,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跟他相处吧,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故意躲着自己,才不会那么尴尬。

心中已经有了决定,面上却不表现出来。

竹昱江走了,离开羿熔阁一路向北而去。宣月晓彤仍天天待在自己屋中,看起来好像安静修炼,直到两天之后的深夜,她偷偷溜下山,一个人消失于夜色之中。

是的,她终究还是去了,因为放不下心,因为无法继续以往的宁静生活。

可是,她也决定了,再见到他,见到他身边的人,都以另一种姿态,一种轻松的、随意的,也更加亲近的姿态。

虽然假装疏远会令自己心中难过,就像有根刺一直停留心头,可他会好受些,自在些。

这样一个一生苦难的青年,就让自己来给他温暖,给他呵护吧,只要他平安快乐,自己受些委屈也是值得的。

羿熔阁距离哥恒城颇有些距离,可对于御剑飞行的修者来说也算不得多远。

宣月晓彤长这么大第一次远行,虽无经验,但掌握好方向的话,找到哥恒城并不困难。

她走后,大长老洞府中传来长长一声叹息。其实这位老人一直在关注宣月晓彤的一举一动。

可他明白,关得住一个人却关不住她的心,孩子长大了,总不能一生都留在宗门这么个小地方,那只会把孩子关成废物。

好在昱江也去了,还有,那几个孩子也都是些有分寸、识大体的,虽然热血冲动了些,可他们本性善良。

希望晓彤此去不会有什么事吧。

亚若、金虎、木冬青等几个年轻人这几天一直沉默,每个人心中都仿佛压了重重一块大石。

他真的去了,重新回到那个想一想都会觉得心底发寒的地方,义无反顾的去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虽说不会死,可断手断脚、皮开肉绽,应该都是寻常事。。

在这里的都是他的朋友、爱人、生死兄弟,却根本什么也做不了,一丝力气也使不上,心中无不积累着愧疚。

金虎腾地一下站起来,道:“我想去杀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失意的人(二)

几个年轻人当中,金虎的心思最矛盾,自小跟赤羽搏一同上山,两人一起跟老疯子偷吃的,光屁股洗澡。

儿时的感情是那么纯粹真诚,枯燥的修炼生活中,难得的玩伴胜过亲兄弟。

十年时间呀!小孩子最单纯、最毫无保留的时光一起度过。

渐渐长大了,心思越来越复杂,除了真挚的兄弟情义之外,还多了一种比较。

为什么他比自己强?同时入门,同样修炼,资质相仿,可为什么他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得到所有人重视,而自己,只配安安静静躲在角落中?

对付鬼修时的南方一行,金虎因为始终矛盾的心情被无形的精神力量趁机而入,跟赤羽搏动过手,却也用他的血和命维护了两人之间的兄弟感情。

同是热血青年,自始至终没有放弃那份兄弟情义,可心里的不服输也从未消减,反而与日俱增。

没日没夜的修炼,金虎的实力在快速增长,甚至修为上已经超过赤羽搏,可他知道,若论生死相搏,自己跟这位兄弟还差了很远。

心中这份不甘已经渐渐占据了所有位置,可他从不会说出来,从不表现出来,因为那会很丢脸。

不屑于任何卑鄙手段,他就是要以自己的努力超过他,堂堂正正站在他前方,而不是始终追赶那个背影。

眼看着那个兄弟,那个自己一直在追赶的人这次孤身犯险,又回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或许从此消失,或许又建大功,金虎心中涌起深深的恨。

不恨别人,只恨自己窝囊,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可整日闭门苦修又有什么用!

他想离开这里,找更强大的宗门,更强大的修者学习,可这个时候还放心不下他,那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放心不下这里的所有人。

各种心思不停困扰着他,却偏偏没个人倾诉,没有宣泄口。因为这些,他的心越发躁动,他想杀人、想发泄,却不料一句“我想杀人”说出,得到了大家纷纷附和。

南圃道:“金虎说得不错,我也感觉心里憋得慌,恨不得找几个强敌大杀一通。”

亚若道:“新一场较量即将展开,也将是最后一次对决,他身陷死地,咱们也不能只看着。

想偷走血池绝不是一个人的事,外界的人必须给他制造机会,牵制尽量多的魔修,分散魅护法的注意力。

咱们的修为虽然不高,可也必须尽一份力,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也比在这里干着急好。”

所有人都同意,问题是,能做点什么呢?一群结丹期年轻人在这样的对抗中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

沉默片刻,木冬青道:“这两年出来抓人的小魔修到处都是,也不知有多少百姓死在他们手上,咱们不如先从他们下手,灭一灭魔修的气焰。”

大家都清楚,只杀些跑腿的小魔修对整件事起不了多大影响,可就连亚若也没其他好主意,那就先如此吧,出出气也是好的。

几个年轻人达成共识,离开哥恒城,在两国范围内搜索魔修,见一个杀一个。

另一方面,宣月晓彤一路飞了很久,大方向应该没错,可距离远了便有些迷失。

已经在这一带转了一天了,打听哥恒城却没人知道。

这也难怪,凡人们行动力有限,见识有限,不知道偏远地方的一座小城也不足为奇。

之所以仍在附近一带打听,是因为这一天时间她看到了好一番萧索景象。

很多房屋、农田都荒废了,一些小村子见不到一个孩童,却有一半左右是老人。

原来,这几年魔修活动猖獗,尤其爱抓十几岁的青少年,很多父母带着儿女迁移他乡,老人们经不起折腾,也不愿离开故土,便抱着活一天算一天的心态留了下来。

听老人们说,以前的魔修是晚上偷偷摸摸抓几个人就跑,而现在,根本是肆无忌惮,大白天的到处乱窜,见了年轻人就抓,没有年轻人也要带几具尸体回去交差。

宣月晓彤眉头紧皱,这些百姓的生活真是苦不堪言呐!确实该有修者站出来消灭他们。

可是,血魔殿残余经过二百多年休养生息已经颇具规模,这里的修者根本奈何不了他们,远地方的修者也不爱管这种事,没好处却要拼命,哪个傻子会这么干?

眼看天色已暗,自己在这种地方过夜真有些害怕。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在一座小村附近找了处安静所在休息,就听到哭喊声传来。

神识一扫,发现了几股阴冷气息,魔修!竟然有三名结丹期魔修来这小村子抓人!

宣月晓彤猛地站起来,对方的实力明显在自己之上,而且,自己打斗方面的经验真是少得可怜,根本不可能战胜对方。

怎么办?趁他们还没过来之前逃之夭夭吗?可村子里的百姓呢?任由他们被魔修杀死吗?

又是一声尖叫,是个女子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可只叫了一半便生生停了。

被杀了吗?除了抓年轻人培养,这些魔修还需要血,源源不断的血来补充血池。

宣月晓彤心底涌起一股激愤,绝不能坐视不管,却也不能硬拼,她御剑而起,向三名魔修的位置飞去。

此时此刻,她的想法很简单,打不过也要去骚扰一下,至少应该把他们引开。

想法虽好,却太仓促,考虑不周。

三名魔修也发现了她,不由兴奋。这段时间修者们已经龟缩防守哥恒城,外边落单的修真弟子相当少见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双方实力差距很大,修者已经无力顾全所有,只能尽量保证清风阁所在的泷华山和哥恒城不被魔修轻易攻破。

哥恒城有大阵守护,中低阶魔修奈何不了那里,而泷华山还有大量凡人,那是修真家族邵文家的最后根基,也不能轻易放弃,因此,必须驻守一部分修者。

发现宣月晓彤只有一个人,实力也不高,三名结丹期魔修放弃了凡人,纷纷御剑,直追宣月晓彤。

这三名魔修的实力还比宣月晓彤在上,如果被追上,那就只能有一种结果。

宣月晓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脚下飞剑一转,仓皇逃命,可是,双方的距离在逐渐拉近,如果没有救援,被杀死不过是早晚的事。

心脏在扑扑狂跳,此时的她也没了主意。不知道哥恒城在什么方向,不知道附近哪里有修者,只能乱飞。

不一会儿功夫,三名魔修已追至几十丈距离,宣月晓彤额上已经见了汗,暗恨自己太冒失,根本是送死啊!

慌不择路,她直向下方冲去,三名魔修却也紧随而下,奔跑速度更快,双方的距离以更快速度拉近。

要死了吗?第一次离开宗门远行就是这样的下场吗?面对死亡原来是这样的无力感。

两旁的树木在飞速倒退,身体机能已经发挥至极限,脑子却一片苍白,只剩下唯一的念头,求救!可是,向谁求救,又如何求救呢?

仿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向空中打出一道火焰,红光照亮了夜空。

希望附近有修者看到这光亮吧,不过,可能性应该很小了。

只是片刻,三名魔修便已经追至,发起了猛攻。

同时面对三人,宣月晓彤根本没还手之力,只能拼命的逃,可是,又怎能逃得掉。

数道魔气打中她,令她气血翻涌,又有数柄飞刀刺入身体,使她身子一颤,速度也慢了几分。

两名速度快的魔修已经从两侧包围上来,其中一人邪笑道:“是个年轻女修,不如咱们乐一乐再杀。”

后边有人附和道:“这主意不错,在洞穴里憋闷得很,好不容易轮到哥几个出来办事,总该放松放松。”

宣月晓彤的心沉到了谷底,看来今天要自尽于此了,修真界远比想象的危险,出了宗门处处都是危机。

闷哼一声,又是三道魔气落在身上。那三名魔修似乎不想把她伤得太重,因此,并未用刀剑类攻击。

宣月晓彤觉得体内气血已经开始紊乱,身体动作也有些不协调,速度已经越慢。

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这个世界已经与自己再无关系。

她抬手取出一柄匕首,正准备插入自己心窝。哪知就在此时,神识中突然发现有人向这边冲来。

动作一滞,心中猛地燃起生的希望,力气似乎也恢复了。

可是,对面来的只是凡人,感觉不到丝毫灵力波动,而且数量足有五十左右。

双方迎面行进,距离在快速拉近,宣月晓彤心里却犹豫了。

这些人该不会是发现了自己发出那道火焰赶过来的吧?可他们都是凡人,怎么跟魔修对抗?

如果自己活下来了,而要有几十人替自己去死,心中如何安定?

后边紧追的三名魔修也发现了来人,不由一皱眉。。

又是这些该死的家伙,杀了吧,要费些手脚,不如杀那些百姓省事,不杀吧,让这名女修逃了。

这么个功夫,狂奔中的双方已经遭遇,一场宣月晓彤想不到的大战即将展开。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失意的人(三)

迎面冲来的不是修者,而是一队穿着盔甲的凡人士兵。

出人意料的是,这些士兵根本没理会宣月晓彤,直接向对面三名魔修猛冲而去。

宣月晓彤被惊呆了,结丹期修者或者魔修虽然算不得大能者,可相对于凡人,他们的力量将是难以抵御的。

这些士兵虽有五十人左右,身上也穿着盔甲,可是,对上三名结丹期魔修,他们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双方竟连一句言语也没有,直接开打,士兵们似乎很愤怒,发了疯般嘶吼着向魔修扑去。

那三名魔修好像也对这些士兵颇为反感,下手凶狠之极。

“砰”地一声,一名魁梧士兵被魔修的大刀砍中胸口,虽有盔甲抵挡却也生生震飞出去,喷了一大口血。

又一名士兵被两道魔气打中,身子一滞,摔倒在地,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

不过片刻工夫,靠近魔修的士兵已有四五人或重伤或丧命。实力差距太大了,这简直是单方面的屠杀。

宣月晓彤立在不远处呆呆看着,虽然有机会逃走却终究迈不动步子。

明明敌不过魔修,可这些士兵各个奋勇,宁愿以血肉之躯与对方的沉重大刀硬抗。

从他们身上可以感觉到一股热血,一种爆发的愤怒与恨。

此时此刻,这五十人分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想杀死敌人,撕碎他们肉。

宣月晓彤很清楚,就算自己加入胜负也毫无悬念,只要有一名魔修对付自己,另两名魔修仍可以慢慢把这五十人全部杀死,可是,对这些救了自己的士兵,宣月晓彤终究做不到眼看着他们送死。

娇喝一声,她也纵身而起,冲着一名魔修扑去。

一场混战,士兵们虽然身子也算健壮,可他们远没有魔修的速度和力量。

一个士兵躲闪不及,被魔修一刀削下了脑袋,鲜血溅了不远处的宣月晓彤一身一脸。

另一侧,一名士兵重伤倒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却有一名魔修没注意,站在了他身旁。

那士兵咬着牙,拼了最后的力气,猛地抱住魔修的双腿。

魔修吃了一惊,挥刀砍下,将那士兵拦腰斩为两截,可就在这么个功夫,旁边的两名士兵挺剑刺来,魔修虽躲过一剑,却被另一剑刺个窟窿。

真是难以置信,这些凡人士兵也能重创结丹期魔修!月晓彤大为吃惊,也深深感到震撼!

修真界,修者们按照力量层级划分几个大境界,以至于绝大部分修者都将力量这个东西规格化了,双方的胜负判断可以根据这个规格大体预测。

可实际上,力量是一种不确定的东西,或许因为很多其他因素改变。

按照常理,一个凡人甚至不可能战胜一名练气期修者,更别说筑基期甚至结丹期存在。

可是今天,这些凡人士兵就真真切切重创了一名结丹期魔修。

剑深深刺入魔修腹中,惨叫一声,那魔修回手又是一刀,将那士兵劈飞老远,可那柄剑依然刺在他身上。

受了这样一击,此人实力大减,可他如何甘心退走,双方已经渐渐发展成死斗。

然而,士兵的数量也在快速减少,仅仅一会儿功夫之前的五十人还完整保留战力的也不过三十人左右了。

已经死了十几人,还有数人已经废了。

宣月晓彤已经被这些士兵爆发出的气势感染了,打出一道道火焰,将对面魔修死死缠住。

可还有一名魔修完好无损,在不断收割着生命。

这样下去,只要掌握好节奏,剩下的三十人也要被这名魔修慢慢杀光。

就在这时,后方又出现了一队人,数量在一百左右,仍然是士兵,因为感觉不到灵力波动。

看样子,那个方向应该有座城,之前的五十名士兵是看到火光过来探查的,因为打斗中仍有火光,后方才又有百人左右冲了过来。

宣月晓彤心中一松,来的人多了就好,虽然都是凡人,可数量多了这三名魔修总也有所顾忌。

一名魔修低喝道:“走吧!”

这些魔修已经不是第一次跟凡人大兵交手了,他们就像一群团结的小蚂蚁,不要命的往你身上扑,一个不留神就会倒霉。

士兵们已经冲到近前,听到有人喊:“弓箭手,别让他们跑了,剩下的人,跟我上去拼命!”

声音低沉,却透着森冷杀意,似乎是个战场老手了。

宣月晓彤也被这些士兵的气势感染,虽然身上多处有伤,却仍咬了咬银牙,下定决心把对面这名魔修缠住,绝不能让他逃了。

元婴期以下修者或者魔修御剑飞起时总要有个过程,只要盯紧了,让他们没这个机会,那他们就跑不了。

很显然,这些士兵经常跟魔修们打交道,对他们的行动方式已经很了解。

混战又开始了,几名魔修见人越来越多,而且已经被包围,恐怕有麻烦,必须想办法冲出去或者御剑飞起,否则,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因此,他们手上也加紧了,砰砰之声不断,一名又一名士兵被直接震飞,可每有一名士兵倒下,就会有新的士兵补上来,那层包围固若金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先后一百五十名士兵很快剩下一百,九十,这片区域已经遍地鲜血残肢,可即便如此,那三名魔修始终没得到一丝脱身的机会。

受伤那名魔修已经渐渐不支,被宣月晓彤缠住那名魔修也始终捉襟见肘。

就在这时,空中出现了几道光,是修者,有修者来了!

宣月晓彤心中大喜,而那三名魔修却立刻变了脸色。

那数道遁光飞快来到近前,彼此都是一惊,竟然是熟人!正是亚若等一众年轻人。

亚若、南圃、金虎、木冬青、陆光远、谷柔,这些人一到,对付三名结丹期魔修自不在话下。

亚若和谷柔两名女子将宣月晓彤救下,剩下众人直接展开了杀戮,尤其是金虎,心中郁结,便把气撒到了这些魔修身上,只砍得血肉横飞。

混战终于结束,自始至终不过半盏茶功夫,可是,地上已有三十多具尸体,伤者又三十余人,满地的血令人揪心。

之后的时间,大家都忙着救治伤者。

原来,离此不远有座城,这些士兵都是城中守军,宣月晓彤发出那道火焰时,正好被城中巡逻的士兵发现,这才有了后来的混战。

忙了一个多时辰才把伤者都处理好,这个过程中宣月晓彤认识了一名士兵,就是第二小队的头领,指挥士兵们围攻魔修那人。

这人身形魁梧,声音低沉,却生个娃娃脸,看起来像个大男孩。

听亚若说,他叫牛荣,原本只是个最普通的村民。一年前的某一天,白天出去狩猎,傍晚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地上有血,家里人却没了。

后来听村民说,有魔修来过了,村里的孩子被抓走好几个,大人也杀了不少,尸体都被他们带走了。

牛荣大哭了一天,儿子不见了,妻子不见了,老娘不见了,整个家就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还有地上的血迹。

从那以后牛荣离开了村子,加入了帝国军队,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杀魔修,杀到自己死为止。

军队中有很多这样的汉子,他们不怕死,心中的恨足以令他们忘记一切,包括生命。

宣月晓彤终于明白,士兵们为什么在魔修面前表现得那样悍勇,宁可用许多人的血和命来换一名魔修也在所不惜。

他们心中的恨与泪已经积累到承受的极限,急需一个宣泄口,否则,他们会憋到崩溃。

亚若几人最近一直在四处击杀魔修,两帝国范围也不小,有时候距离哥恒城远了就找一座城暂时落脚。

今天晚上,大家都在休息,听士兵说,城外发现火光冲天而起,已经派了两波人出去了。

亚若心中疑虑,按理说两国范围内已经很少有修真弟子走动,哪来的冲天之火?赶过去一看,却发现了宣月晓彤。

忙完了各种事,年轻人们坐在一起,气氛却有些尴尬。

亚若脸色微沉,看着受伤的宣月晓彤,想说点什么刺激她一下,又觉得落井下石不太光彩。

这丫头终究还是找来了,冒着生命危险来了,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犹豫良久,只淡淡问道:“你来干什么?”

宣月晓彤神色一暗,低声道:“你们走后我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现在的我,不想争什么,不想强求什么,只想静静出一份力。

这份力量虽然单薄,可或许就能帮到谁,或许就能改变什么,总比没有好吧。

不要赶我走,因为我对谁都没有恶意,现在的我已经明白,有些东西无法强求,只需默默放在心里。”

亚若心里起起落落,有时候觉得宣月晓彤也挺可怜的,而且,她已经表明不想强求,只会将那件事默默放在心里。

可亚若心里就是不舒服,总感觉这个女人对自己非常有威胁,也不知为什么。。

南圃在一旁道:“你来晚了。”

他也知道这姑娘心思,可赤羽搏已经去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何况他也不喜欢她,不如早点打消宣月晓彤的念头,或许对大家都好。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失意的人(四)

宣月晓彤脸色一白,很清楚南圃说的晚了是什么意思,心仿佛一下子落入万丈深渊。

他终究还是去了,一个人回到那吃人的魔窟,这一去,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这一路上宣月晓彤已经做了决定,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默默承受,不再将那些心思肤浅的挂在脸上,只默默为他做自己能做的事。

可以说,短短时间她的心性、对感情的态度都飞快成熟起来。

仔细感觉可以发现,她身上似乎一下子多了很多东西,有亚若的影子,聪明睿智,有海梦云的影子,沉稳坚定,有鸾玉儿的影子,一心付出,也有她宣月晓彤独有的东西,自信与不服输。

稳了稳心神,宣月晓彤强颜欢笑道:“别让我离开好吗?我只想跟你们一起做点什么,并没有什么私心。”

这一刻,宣月晓彤感觉自己是坚强的,放弃了骄傲,舍弃了尊严,也前所未有的放平心态,不想跟亚若敌对,不想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心,只想默默的帮他,帮他度过这一次难关,不惜一切代价。

任何人都可以嘲笑自己,鄙视自己,却无法改变这一番心意。

亚若似乎也看透了她的心思,那是一份难以改变的决绝,轻轻一叹道:“你有你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

可我要警告你,这一次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我们的力量对整件事来说微不足道,或许会死,而且,就算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宣月晓彤微微苦笑道:“我只想出一份力而已。”

他们这一番对话,亚若和南圃自然知道来龙去脉,可金虎、木冬青等人却听个似懂非懂。

眼前这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很漂亮,自信又不失沉稳,只是,她与亚若、南圃的关系似乎很微妙,既像朋友也像敌人,感觉怪怪的。

尤其是金虎,第一次见到这名女子,总觉得她心里似乎装着些东西,沉甸甸的,不想与别人说,却又无论如何无法放下,就像自己,虽然始终和朋友们在一起,却有种莫名的孤独感。

从这一天开始,宣月晓彤加入了这个小群体,认识了赤羽搏身边的人。

白天,她随着众人四处寻找魔修,见了就杀,毫不留情。晚上则返回附近城中休息。

虽不像哥恒城那样有大量修者坐镇,可附近的大城中怎么也有几千士兵,一般的小魔修也不愿来这种地方。

亚若和南圃对宣月晓彤并不热情,那是因为一些复杂的情感,其余几人跟她还不熟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宣月晓彤脸色平静,短短时间似乎已经与之前那个容易冲动的年轻姑娘大不相同了,多了几分沉凝。

经过几天相处大家越来越熟识了,其实宣月晓彤这个人很容易相处,自信而不骄傲,说话也有分寸,金虎和木冬青对她的印象都不错。

这一天晚上,大家围在一起吃东西,金虎好奇问道:“晓彤,你干嘛跟我们一起冒这种危险?这两天,我看你对敌经验并不丰富,想必之前也没经历过这些打打杀杀吧。”

宣月晓彤看了金虎一眼,这是个魁梧健壮的小伙子,身上带着爆发性的力量,虽比不上习山,却也有几分神似。

与习山不同的是,这个金虎给人的感觉似乎一直有些压抑。

对于金虎的问题,宣月晓彤有些为难。

不想提起赤羽搏,因为那份感情并不被接受,来之前已经做了决定,与他和他身边的人以最普通朋友的形式相处,让那份感情深藏心底,这样大家都不会觉得太尴尬。

因此,她淡淡一笑道:“年轻人总要经历一些磨练才能快速成长,我以前眼界太浅,后来知道了这里的事,知道你们的经历,颇有些感触,也很愿意帮忙,对我自己而言也是种历练吧。”

金虎微微皱眉,多少感觉到对方的敷衍,半开玩笑道:“你心里有事,可你不如亚若能装。”

是啊,亚若心里有事如果不想被别人看出来,那别人就真的很难看出来。

亚若闻言白了金虎一眼,却更好奇宣月晓彤会说什么,也没跟他斗嘴。

宣月晓彤微微一愣,又难得有些放松,年轻人说话是该轻松些,微笑反驳道:“你心里也有事,你也不如亚若能装。”

这一下金虎可吃惊不小,相处这么久,身边的朋友都没说过自己心里有事这种话,或许总在一起大家都习惯了各自的状态,并不觉得如何,反而被这个新来的女子轻易看穿自己心思。

或许因为触动了心事,金虎突然感慨道:“因为有思想、有智慧、有感情,所以,人总会给自己找各种烦恼,甚至渐渐沉陷其中无法自拔,正所谓庸人自扰。”

这是金虎的心里话,小时候,和朋友在一起只会感到快乐,因为那时想法简单。

长大了,反而多了很多苦恼,因为在意的东西多了,成就、名誉、自尊等等,这些都会成为思想上的枷锁。

宣月晓彤听了他的话心有感触,是啊,自己的烦恼岂不同样产生于自己的心。

把问题简单化,单纯喜欢一个人,为他默默付出,不要在意对方是否喜欢自己,也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只有这样才能轻松。

这世上有很多艰难险阻,可不管遇到什么事,烦恼这东西永远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只要看得足够开,世上其实没有烦恼。

正心有所感,思绪突然被亚若的声音打断,“你们说你们的,干嘛同仇敌忾攻击我?

是,我是会装,那是因为本姑娘聪明,可我没在你们面前装吧?”

大家都能听出来,这并非气话,只是斗嘴调侃而已。几个年轻人生生死死一起走过来,岂会那么小气。

宣月晓彤轻轻一笑道:“总之,我来这里只想跟大家成为真正的朋友,实实在在做些事,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没有结果的事都抛到脑后。”

她没提起赤羽搏,亚若心里也微微一松,感情纠葛最麻烦,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理清楚的时候,如果宣月晓彤一味纠缠,那还真够头疼的。

心下一松,亚若说话也随便了些,笑道:“认识几天了,想必你们只知道她的名字。我来给你们好好介绍一下。

她叫宣月晓彤,来自南方不太远的一座炼器宗门,也就是说,她将来要成为一名炼器师,所以实战经验少了些。

你们千万别小看她,她可是千里挑一的天灵根资质,已经被内定为宗门未来的太上长老。”

金虎等几人齐齐一愣,天灵根资质!清风阁和入云宗这么多弟子也未有一名天灵根资质的。

这个先决条件无疑给拥有者增加了一道最璀璨的光环,简直锦上添花,如虎添翼。

想到自己的烦恼,金虎不由感叹,如果自己有天灵根资质,如果自己修炼速度比他快,实力比他高,还会有现在的烦恼吗?

有感而发道:“芸芸众生,苦苦求索,可有些东西上天注定给了别人,得不到却又放不下的人只能苦苦挣扎。”

他说的是力量,是他心里的不甘,听在宣月晓彤耳中却完全是另一番味道。

是啊,自己喜欢那个人属于亚若,这似乎就是上天注定的,即便自己肯为那个人死,他又会接受吗?

想到心酸处,却还要强忍住泪,道:“既然追求,当然就要无畏险阻,永不退缩,还要保持平常心,不失道义,不悖常理,不伤感情,这确实不容易,可这本就是世间人都要面对的。”

金虎心中一震,说得好!这姑娘句句话都说在自己心里。是啊,自己要追求力量,不甘始终落在他背后,却碍于兄弟情义而苦恼。

其实事情很简单,永不退缩,保持平常心,不失道义,不悖常理,不伤感情,只要做到这几点,自己完全可以大大方方追赶他的脚步,何必苦恼。

眼前这姑娘年纪不大,天灵根资质,生得这么美,又难得对世事看得如此透彻,果真是上天宠儿。

一直郁郁寡欢的金虎从未有过这种路遇知己的感觉,可又觉得古怪,这么优秀的姑娘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这里冒险,遂问道:“那姑娘心里的事又是什么呢?”

宣月晓彤本就不想提起那个人、那件事,含糊其辞道:“年轻人总有烦恼,如果没有,说明他已经老了,所以,不必多问也不必在意,静静体会属于自己那些痛、那些伤吧。这并不一定是坏事。”

金虎愣愣看着她,只觉气血顺畅,心里轻松,心跳也有几分加快。

说得太好了!不必多问也不必在意,静静体会那些痛,那些伤吧。

两个失意的人,其实从一开始说的就不是一件事,可彼此有着相近的心境,竟然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共鸣。

其他人,有的听不太懂,有的听懂了却不想点破,令其中某些本该明朗的事隐藏着,从而产生新的误会、新的痛。

不说其他,从这一天开始,大家在一起相处渐渐融洽,宣月晓彤从不提赤羽搏的事,也不表现出什么,而金虎却渐渐开始关注这个女子。

她有着自己所没有的强大自信,她美丽、善良、善解人意。

从未在其他女子面前有过这种紧张、忐忑、不知所措的感觉,年轻的心渐渐迷失,可他缺乏这方面经验,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在战斗中护着她,哪怕自己受伤,平日里关注她,却不敢轻易靠近。

年轻的勇者,因为渴望力量,渴望被认可,因为与兄弟的情义纠葛而郁郁寡欢,却又不知不觉陷入感情漩涡。。

他未经历过太多凶险,可心路历程坎坷,原本活泼开朗的性子渐渐变得冷漠,变得疯狂。

他叫金虎,叫疯虎,叫化剑,他是他的朋友,自小的朋友,也是一生的朋友,把所有苦都藏在心底,只默默拼搏。

第二百六十四章 起死回生

赤羽搏一直躺在笼子里,强忍着剧痛,在魔气灌输下体内气血运行加快,轮回练体诀自行运转,伤势的恢复也比以往更快。

想早点出去,看看曾经的朋友边渠,想早点偷走血池,可他连站也站不起来。这天深夜,边渠却主动找了过来。

在这魔窟之中可以自由走动的朋友其实只有一个,刚开始时跟他斗过,打得死去活来,可之前被抓进魔窟,是这个青年帮了自己。

后来,自己逃脱时边渠曾一路相送,宁海城中又帮过自己大忙。

这是个可以信任的朋友,虽然是魔修,可他性子高傲,心始终不在这里。

边渠悄悄来到近前,借着火光向笼子里看去,不由一皱眉,压低声音道:“你是笨蛋吗?怎么又被抓进来了?”

赤羽搏浑身疼痛,却苦涩一笑道:“想你了,进来看看。”

边渠一愣,脸色凝重道:“疯了吗?这次进来,你可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赤羽搏看他严肃的样子,嘿嘿笑道:“如果我说,我是好不容易才自己进来的,我要毁了这里,你会怎么想?”

边渠脸色瞬间呆滞,仿佛失去思考能力,良久才道:“这不可能,你是在做白日梦。

这里有魅护法和阴罗,还有几千名魔修,除非你能把他们全都调离洞穴,否则,怎么可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破坏血池?

关键是,双方很长时间都没有大的冲突了,这里的人根本没必要倾巢而动。

退一万步,就算你能毁了这里,可他们真正的高手都在另一处巢穴隐修,那里的力量远超你想象。

血魔殿虽然号称四大尊者八大护法,而实际上,这些年培养的精英不计其数,他们中的很多人实力甚至还在尊者和护法之上。

别以为你们有十来名元婴期修者就可以跟血魔殿抗衡,殿主想灭了你们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之所以没有,只是不想引来更多修者关注罢了。”

听他说了这么多,赤羽搏无奈苦笑道:“我们知道,我们不想与血魔殿高手死拼,却只想毁了这里。

没有这里的数千中低阶魔修,血魔殿就像没了牙的老虎,行动必将大受限制,这就是我们想要的。”

边渠已经平静下来,在一旁坐下,道:“你的意思是,毁掉血池,从而毁掉外面的大阵,这样,修者们就可以攻进来,可在我看来,除非你能先毁了大阵,要不然根本没机会破坏血池。”

赤羽搏无奈道:“确实很难,可我们根本无力从外面毁掉大阵,所以我才冒险进来,没有机会我可以等。”

安静了片刻,然后是边渠的声音:“你疯了!不但疯了,还会死得很难看。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因为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赤羽搏无奈道:“你可以不帮我,但必须替我保守秘密。外面还有那么多修者,他们会帮我创造机会。”

边渠只是摇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成功!”

是啊,就算他愿意帮忙,两人对数千人,还有精明的魅护法,凶狠的阴罗,怎么可能成功,边渠的态度完全可以理解。

十几天过去了,哥恒城大殿中,诸位强者围坐,亚若等几个年轻人也在。

安世源道:“终于得到消息了,他还活着,刚进去时遭到阴罗毒打,全身多处骨头断裂,甚至无法站起来。

后来又被关进笼子里,伤势虽然在恢复,可这种状况也不知要持续多久,眼下,咱们还只能耐心等待。

好在他有那种古怪的精神力手段,可以毫无声息将消息传给隐藏附近的果温桥。”

对于骨中虚,安世源等宗门高层也知之不详。

几个年轻人听到消息也心中起伏,为他还活着感到高兴,为他所受的苦感到心痛,也为帮不上他感到愧疚。

俪青萍道:“对了,之前派人出去求援,可有消息?”

安世源叹了口气道:“时间尚短,除了羿熔阁两位小友,暂时还没有其他人来。”

启明泽叹道:“咱们这些人长年坐守宗门,就算有几个朋友也不是那种过命之交,谁会愿意冒生命危险来对付魔修!”

安世源也皱眉道:“两百多年了,血魔殿一直在暗中偷偷发展。

魔修弟子来源广泛,没有灵根限制,被动吸纳魔气又比修者快,据我估计,他们的高阶力量至少是咱们的数倍。

之所以没灭了咱们,只因为咱们对他们已经构不成威胁,而且,怕引起东帝的注意。”

亚若皱眉道:“那咱们就不能向东帝求援吗?”

安世源叹道:“东帝是什么地方,我们凭什么向那样的庞然大物求援?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我们所有人长跪于东帝城外也别指望能见上东帝大帝一面。

现在的血魔殿对咱们来说很强大,可对东帝来说不过是蝼蚁,甚至只需东帝大帝手下一名修者就可以将他们铲除干净,因此,东帝的人未必会在意这件事。”

大殿中气氛焦灼压抑,每个人的心都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攥住。

与此同时,距离羿熔阁不远的一处隐秘山洞中,一声低低喘息带着虚弱的颤抖。

紧接着,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传出:“真是奇迹,还真醒过来了。”

山洞中阴冷潮湿,有淡淡的光。尽头是一层光幕,里边黑气滚滚,其中有张石床,床上躺着个人,看不清样貌。

光幕之外,一名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自语道:“明明已经气息断绝,阴冷的力量却未曾消散,最终甚至令他醒了过来,实在太奇妙了,难道这血魔之气有起死回生之力?”

光幕之中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血蝠,而光幕之外,乃是睿渊的一名手下。

血蝠竟然没有死!!

那日,睿渊从天而降,金色元婴只用一击便打穿了血蝠的大盾,直接在他身上开了个窟窿。

睿渊乃是分魂期强者,又是东帝一座门派少主,其实力哪是血蝠可以抵御的。

可是,那时的睿渊根本就没把他当做对手,出手之时也不过随意一击。

血蝠毕竟有元婴期修为,肉身力量也相当可怕,危急关头将大盾挡在身前,又身形闪动避开要害。

但睿渊所用乃是品阶极高的法宝,轻易穿透大盾和他的身体。

一击之后,血蝠已经失去意识,却并没有死透,睿渊也感觉到他体内仍有生机,也并未在意,直接将他丢在了羿熔阁山脚下。

山上众修者见状,都以为血蝠已经死了,一位分魂期强者亲自出手哪会有闪失,因此,都未太过在意。

之后的时间,所有人注意力都被这位超级强者吸引,上了山,没人留心血蝠的残躯,除了黎双平。

这个老家伙一直惦记血蝠的储物戒指,也明知久留此地对自己十分不利,便偷偷下山,找到血蝠的身体,急匆匆取他的储物戒指。

可是,那枚戒指佩戴多年,已经与手指长在一起,竟然无法取下。

黎双平哪有功夫耽搁,取出匕首用力一剁,将血蝠半个手掌砍断,抬腿就跑,血蝠的尸体对他来说没有丝毫意义。

后来,血蝠的尸身不见了,大家都以为被黎双平带走了,其实不然,是被睿渊安排人悄无声息藏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因为睿渊的感知能力比所有人都强大细致,身在羿熔阁,他却发现这个本该死了的魔修身体周围腾起淡淡的阴冷魔气。

这些气息聚而不散,仿佛不舍得离开主人一般。

有古怪,睿渊很好奇,何况他本就跟血蝠无冤无仇,甚至不希望他死。

秘密传信之后,暗中隐藏的手下将血蝠带走,躲藏于附近一处山洞中,给他包扎伤口,止了血,又用一层结界将他和他身周的魔气一起封在山洞尽头,一直过了很长时间。

黎双平带着血蝠的储物戒指狂奔,到了安全位置才将储物戒指取出,一看之下不由大惊。

竟然无法认主!储物器物只有在原主人死后或者解除认主印记之后才能重新认主,也就是说,血蝠没有死!

可黎双平也算见多识广,有一种情况,原主人受了极重的创伤却还没有死透,这个时候,储物器物无法认主,可只要用丹火稍加炼化就可以了。

尝试之下果然有效,黎双平如愿以偿得到东西,也放下心来,看来血蝠当时并没有死透,可以他的伤势,身体仍在羿熔阁山下,哪还有生还可能,因此,也并未在意。

血蝠的情况确实非常不好,虽避开了要害,可那一击实在太重,又失血过多,本该死了的。

哪成想,他被睿渊手下及时救治,又被封闭在山洞尽头,他体内的魔气始终无法散去,就围绕在他周围。

说起这血魔之气确实有些古怪,它可以令人气血保持活性,肉身死而不僵,越是用魔气练体的人,这种效果越是明显,而普通魔修完全将魔气归于丹田却不见这种效果。

血蝠在这种半死半活的状态下坚持了一段时间,或许因为心中的执念,奇迹般的,竟然慢慢缓过一口气。

可怜的血蝠,断臂之仇未能得报,这次又受了如此重创,更可悲的是,剩下那只手也被黎双平砍了,只剩半截手掌,四根手指却没了。。

从此再也不能握刀,即便元婴期修为仍在,却也只能驱使些飞刀飞剑对敌,战力将大受影响。

此时的血蝠虽缓过一口气,却仍处在昏迷之中,也不知清醒过来会作何感想,又会采取什么样疯狂的行动?

第二百六十五章 臭乌鸦

赤羽搏进入魔窟先后也有大半个月了,在轮回练体诀促使下一身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这一天,阴罗却突然来到他身旁,打开笼子,将他拎了出去。

一间密室中,魅护法微笑看着他,问道:“鬼道功法准备得怎么样了?”

赤羽搏暗暗松了口气,原来是为此事,道:“已经准备好了。”说着,将几卷竹简递了过去。

魅护法接过来翻看,看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这鬼道功法跟普通功法大相径庭,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理解,也就是说,这东西有问题也看不出来。

索性将竹简一合,笑道:“阴罗,再揍他一顿,打断他几根骨头,别落下残疾就行。”

赤羽搏心里咯噔一下,阴罗的重击有多狠之前已经领教过了,赶忙道:“为什么?你们要的功法我已经刻出来了,为什么又要打我?”

魅护法咯咯笑道:“原因很简单,只想让你明白一件事,落在我手里,你生或者死,享福还是受苦,完全在我一念之间。识相的,乖乖听话,别动歪心思,死心塌地成为这里的一员,否则,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砰砰”声音不绝于耳,大地也随之震颤,就连那些魔修弟子一个个也老实躲在石室中不敢出来。

阴罗大人又在发威了,可到底打的是谁?竟然能坚持这么久还不死。

江平真也听到声音,感觉到大地的震动。这种古怪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听越清楚,节奏分明,那是什么东西正被一个人重重击打,然后撞在石壁上发出的声音。

随着每一声闷响,心就不自主收缩一下,被打的应该是个人,可那到底是谁?经受这么一番毒打会变成什么样子?

心中突然浮现出一张年轻面孔,带着笑说着:我很可能要死,但不是瞧不起你,你是杀不了我的!”

突然觉得那时的笑很扎眼,那时的话很扎心,一股莫名的沉重与酸涩涌上心头,即便这名老人也感觉到隐隐的,没来由的痛。

见惯了生生死死,见惯了世间沧桑,信奉强者生弱者死,心中已然没有多少波动,可此时,江平真突然觉得有所感触,难得的,有什么除了力量之外的东西触动了自己麻木的心。

猜到了一些东西,却仍有很多不明白,除了担心自己的处境,心中竟隐隐想去探知一些事。

此时的赤羽搏终于昏死过去,带着满身满脸的血,带着全身许多处骨骼断裂。

阴罗甚至打累了,啐了一口,骂道:“他娘的,真禁揍。”

高台上笼子打开,瘫软的身体被随意丢进去。

旁边,那个脏乎乎的身影缓缓睁开眼睛,漠然看着眼前这个失去知觉的,曾经的朋友。

那双眼中充满了血红,带着一种难以理解的冷漠和平静,良久,自他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赤、羽。”

他还记得这个姓氏,他记得,记得以前所有事、所有人,可是,他的心已经死了,他体内的血已经冷了。

现在的他,脑中一片混沌,记忆仍在,却失去了色彩,反而被一层血红覆盖,就像眼中的世界。

他看到了赤羽搏,看到了曾经的朋友,看到他的凄惨模样,可这些都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什么印象,反而是那些血,那新鲜的,血的味道让他麻木的神经突然活跃起来。

他想去尝尝那些鲜红液体的味道,身体似乎有种呼唤,那鲜红的东西,拥有这世间最美的味道。

呼吸渐渐急促,早已经麻木的心和身体似乎同时有了活力,有了渴望,仿佛将要饿死的野兽。

他猛地跃起,“砰”地一声撞在金属笼子上,一只手伸了出去,想去接触那些鲜红。

可是,两只笼子之间有一段距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远。

他的手臂上,青筋渐渐鼓起,那一层灰白色的皮肤看起来充满死气,那只手爪上,长长的指甲向内弯曲着,整条手臂都在颤抖着,似乎用尽了力气。

可是,他够不到,就是够不到那些血,那些世间最令人垂涎的美味。

挣扎良久,这个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身子猛地一颤,缓缓将那条手臂缩了回来,“砰”地一声,颓然躺倒在笼子中。

够不到!为什么他们不把他放得近一些,为什么抓不到,为什么无法将他撕碎,吸干那些血,甜美的血。

另一方面,这段时间,哥恒城中的气氛无疑是紧张压抑的,谁也无法预测这一战的结果,不敢保证魔修是否会大举进攻,将残余修者杀个片甲不留。

可即便在这样的气氛中,有一个人依然过得很开心,他就是老疯子。

这老家伙根本不过问正经事,什么偷取血池,准备大战,这些关他鸟事,唯一郁闷的是,那些小家伙都不陪他玩。

没人陪我玩不是吗?没关系,我自己出去找乐子。

这个时候也没人注意,任由他城里城外四处转悠。

还是无聊啊!玩要有人陪着,一个人怎么也没意思,可就是找不到人陪呀。

正在城外闲逛,还真就遇到一个人。那是个身形佝偻,老得吓人的老农,穿一套粗布衣服,头顶缠了条破汗巾。

这都没什么,关键在于,那老农见到他也不躲避,而是面带微笑缓缓行来。

老疯子也盯着老农,皱眉问道:“你看我干什么?还贼兮兮的笑?”

老农脸上笑意更浓,道:“看你怎么了?难不成你这老鬼还怕看?笑又怎么了?又没死人,我还要哭不成?”

老疯子眨了眨眼睛,皱眉自语道:“对呀,这老家伙似乎很正常,没毛病。”

又道:“你叫什么?来这里干什么?”

老农道:“我叫巫犽,只是随便走走看看而已。”

老疯子一呆,然后哈哈大笑,指着老农鼻子道:“乌鸦?你叫乌鸦?真是好名字!”

老农脸色微微一沉,道:“巫犽!不是什么乌鸦!”说话间,一根枯瘦的指头轻轻一拨,差点将老疯子甩个跟头。

老疯子毫无准备,没想到这老农好大力气,瞪了对方一眼,可这不是他在乎的,他要找个人玩,而这个叫乌鸦的老头子好像有点意思。

微微一顿,老疯子道:“臭乌鸦,你闷不闷?我陪你玩怎么样?”

老农脸上又恢复淡然微笑道:“好啊,我也正缺个人做伴儿。人生漫长,孤单寂寞,倒不如你活得自在。”

老疯子又茫然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老农微笑道:“我吗?一个闲人而已,活得无聊,又不想死,没事可做,或者说,有很多事懒得做,索性就闲着。”

老疯子感觉这老家伙有点古怪,不过也好,不古怪的老农没意思,笑道:“我带你去玩,咱们偷看女人洗澡怎么样?”

这是他惯用伎俩,他感兴趣的不是洗澡的女人,而是各种男人看到女人洗澡时的反应,一般都会很搞笑。

哪知那老农道:“女人洗澡有什么可看的,你要想看,我找一百个女人洗给你看。”

老疯子将脸一板道:“我没兴趣。”随即又笑道:“那咱们去偷吃的?”

老农又道:“有什么可吃的?你只要说出来,天下间能吃的东西我都能给你弄到。”

老疯子一皱眉,叫道:“嘿!你个老家伙,故意跟我叫板是不是?”

老农淡淡一笑道:“得不到的东西才最珍贵,都得到了,反而平平淡淡才是真。”

老疯子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叫道:“放屁!你个臭乌鸦,到底陪不陪我玩?”

老农依然神色淡然,道:“我不陪你玩,不过,你觉得无聊可以跟着我。”

老疯子有些气恼,眼珠儿一转,猛地抬脚,对着老农那枯干的腿就踹了下去。心里还暗骂:我叫你装!

“砰”地一声,这一脚并不太重,老疯子虽然脑子不好,人却不坏,只觉这老家伙故弄玄虚,应该教训一下。

哪知一脚揣在实处,生生停住,老农不但丝毫无事,就连裤子也没弄脏分毫,仿佛有一块无形屏障挡在那里。

老农缓缓转身,依旧面带微笑。老疯子却瞪大眼睛,冷不防对着老农那张老脸就是一拳。

“砰!”没打到人,可确实碰到了什么东西,问题是,自己的手和他的脸之间明明什么也没有。

老疯子一愣,随即笑了,叫道:“嘿!这个好玩,你教我!”

老农微微摇头道:“你要学会可早着了,算了,给你个药丸吃吃。”说着,伸手不知从哪里取出一颗红彤彤,小指甲盖大小的圆东西。

老疯子顿时一皱眉,这小小药丸竟让他觉得几分恐惧,其上似乎蕴含着惊人力量。

那老农笑道:“不敢吃?你放心,我有分寸,吃不坏你的,我这里还有更好的,怕你消受不了而已。”

老疯子受不得激,一把抓过来,稀里糊涂往嘴里一塞,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吃就吃,吃完了去哪里玩?”

老农想了想道:“咱们去烧泥巴玩怎么样?”

烧泥玩?老疯子没玩过,也不懂,可他向来很容易接受新奇玩法。

于是,两个古怪老头子消失了,在附近寻找泥料,甚至进了梅罗大森林。

终于找到一种灰白色,质地比较软的石头,将它们碾碎,靠风力筛选出细粉,加水和成泥,然后捏成各种形状,晾干之后再用高温火焰烧成。。

这是个巧妙活儿,又颇费工夫,两个老家伙一玩就没了时间。

老疯子没注意,实际上,这处地方距离魔窟已经不远,也不知这位巫犽老头子来这里有何用意?

第二百六十六章 血蝠回归(上)

时间一天天过去,老农教会老疯子怎么玩之后就躺在一旁晒太阳。

老疯子疯疯癫癫,可对玩的东西相当有耐心,整天对着泥巴也不厌烦。

做了个大饭缸,偷来吃的可以放到里边,又做了个尿桶,两者看起来相差不大,也不知时间长了他还能不能分清。

熟悉了整个过程,又开始做泥人儿,这可就费工夫了,刚开始做得歪歪扭扭,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可做了很多次之后,竟然越来越熟练,做的有模有样。

好的坏的做了一堆,其中最多是一名女子,或坐或立,开始时根本看不出样貌,可渐渐的,眉眼清晰,有了神韵。

从那样貌、那气质来看,赫然是入云宗女宗主俪青萍,神态却又不太相同,仿佛年轻活泼时的她。

这个老疯子,谁能想到他这样一个浑浑噩噩的人,做起泥人儿竟能做得惟妙惟肖。

仿佛在他心中已经有一千个一万个那道身影,现在要做的,只是将那些深入灵魂的形象表达出来。

哥恒城中,一众高手围坐大殿之中,因为果温桥带来了新的消息。

赤羽搏身上的伤原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却不想又被阴罗痛打一次,不但关在笼子里,全身再次多处骨折,连站起来都不可能。

听到这个消息,大殿中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启明泽怒道:“娘的,跟他们拼了!”

安世源长长一叹道:“大阵破不开,你连人也见不到,拼什么?”

启明泽又恨恨坐下,心里憋着一股火想要发泄。

下手处,几个年轻男女已然脸色苍白,亚若和宣月晓彤眼中有晶莹在打转,几个男子也都咬着牙,紧握着拳头。

真他娘的憋屈!什么时候才能破开大阵,痛痛快快厮杀一场?

果温桥脸色难看,缓缓道:“还有个更糟的消息,血蝠回来了!”

这几个字,就像平静湖面上丢了一块大石,亚若等几个年轻人更是立时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果温桥缓缓说着:“是,他没死,受了很重的伤,可终究还活着,而且,就在昨天,强撑着返回了巢穴。”

亚若的声音有些发抖道:“不行!血蝠会杀了他的!”

果温桥沉声道:“老朽也在担心这一点,可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办法?

不破开大阵,就算舍弃在座所有人的命也没办法将他救出来了。”

亚若身子一软,瘫倒在座位中,宣月晓彤一张脸也已经失了血色。

“我,我要去找他,哪怕见他最后一面!”是宣月晓彤的声音。

原本已经决定不再提起此事,不再表露对那个人的情感,只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相处,可这一刻,听到血蝠回来的消息,脑子完全乱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情绪波动这么大,所有人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在她不远处,金虎心中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剑。

这段时间的相处,金虎心中起起落落,自从那日一番话,金虎便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心仿佛被一个女子始终牵着。

她那样美丽,那样优秀,难能可贵的是,身上毫无骄纵之气,反而那么宁静,那么善解人意。

她的心似乎与自己的心有某种共鸣,带着淡淡的忧伤、失意,却从不退缩,仿佛狂风暴雨中摇曳的小草,被吹得东倒西歪却倔强的不肯倒下。

人生第一次,金虎心中梦想一处只属于自己的温柔,可以让自己疲惫挣扎的心得以短暂喘息。

虽然认识时间很短,还不到一个月,可心中这种渴望疯狂生长,甚至难以抑制。

情感方面的经验近乎于零,所以,金虎从不表现出来,不会表达也不敢表达,但心中已经认定,愿意陪这个女子一起到天涯海角,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哪成想,心中的梦只存在了短短不足一月便破灭了,这份温柔并不属于自己,那是他的,一切都是他的。

很明显,宣月晓彤是为他才来到这里的,可她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

自己的一生仿佛始终被一个影子笼罩着,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束缚。

他更加强大,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超越,自己心仪的女子也倾心于他。

按理说,自己应该恨他,讨厌他,可他偏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儿时一起长大的伙伴。

他所失去的、所承受的,都让自己的心深深痛着,而他得到的、拥有的,也同样令自己的心疼痛无比。

为什么?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到底是因为什么?又该如何摆脱?

腾地一下站起来,金虎面如死灰,声音漠然道:“你不要去,我替你去,有什么话想说我可以替你转达。”

这一刻,金虎心情复杂,如果注定无法摆脱那个影子,如果注定一直这样痛苦下去,那么,就让自己与那影子一同灭亡吧。

为了心中的不甘,为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为了心中的女子!

天地之间还有什么可怕的?生有何欢死有何憾?

累了,那就放下吧,什么都放下,潇潇洒洒的直面生死。

“砰”地一声,安世源重重拍着桌子,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谁也不许去!

除了白白送死,你们去了还能有什么用?啊?你们说?如果有,我就让你们去。”

宣月晓彤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是啊,去了有什么用?不但帮不了他,弄不好反而害了他。

可是,心里真的放不下,放不下!

可以想象他浑身是血瘫软在地的样子,可以想象血蝠会怎么对他,心如何能不痛?

她没有说话,只是不住流泪,而这一幕看在金虎眼中却带来更深的痛。

自己怎么那么傻,早该想到的。缓缓道:“她去没有用,可我去有用,至少可以阻止她白白送死!”

多傻的一句话,其实又包含着多深的情义,可惜宣月晓彤一心想着赤羽搏,根本没听进去,看也没看金虎一眼。

安世源本就心中郁闷,听到这样的回答更加气恼,挥了挥手道:“都给我关起来,让他们冷静冷静。”

亚若脑子还清醒,将目光投向果温桥,问道:“他还说了什么?血蝠回来他打算如何应对?”

果老轻轻一叹道:“他说,生死有命,让咱们等着,如果他已经死了,会有办法把消息传回来的。”

亚若一皱眉,他的意思是,如果他死了,骨中虚会带着他的死讯回来。看来他也只能听天由命,根本没什么对策。

之后的时间,每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煎熬,这种等待简直是最痛苦的事,没有消息,可随时都有可能传来噩耗,让人无法休息,无法平静。

魔窟之中,血蝠确实回来了,可他的伤太重,手上的伤已无大碍,胸口附近那个窟窿又岂是那么容易痊愈的。

魔气练体确实可以提高新陈代谢速度,加快伤势复原,若非如此,他早已经死了。

可就算恢复得快,胸口重创,心脉受损,以后康复了,也不可能如以前那般气血顺畅了。

这世上,再强大的修者,哪怕最巅峰的存在也还是人,肢体的损伤或许能恢复,可如果脑袋没了,心脏没了,丹田破裂,脏腑损伤,这些损害根本的创伤是无法完全恢复的。

血蝠强忍着心中怒火,刚恢复行动就一路奔波回到魔窟,单单这一路行来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要报仇,却没想到赤羽搏会在魔窟中。

原本打算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再去找他,可是现在,发现他就在笼子里的一刻,血蝠简直要疯了。

体内的力量还在,他残破的身躯一跃而起,直飞到高台上那个笼子外,然后,他双眼血红向那笼子扑去。

杀了他!杀了这小子!自己的所有痛苦都是因他而起的。

可是,双手没了,就连储物戒指也没了,血蝠几乎疯狂,有恨,有气恼,有不甘,这一激动,体内气血翻涌,动作幅度又大,胸口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一股血箭射了出去。

见到血蝠的一刻赤羽搏也吓坏了,原本无力躺在那里,却下意识移动身子,这才被全身的剧痛惊醒。

胳膊歪了,腿折了,连移动一下都无比困难,可外边的血蝠比他更惨,嘶吼一声便瘫软下去,竟然昏死当场。

生死仇敌又见面竟是如此一番景象,是魅护法安排人收拾了残局。

血蝠被人抬走了,送进一间密室,看来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因为,刚才那一会儿功夫,笼子周围已经满是鲜血。

赤羽搏也不好过,疼得龇牙咧嘴,好不容易将断掉的骨头摆正,又无力的躺下。

旁边另一个笼子中,那个黑乎乎的身影再次猛地跃起,恐怖的手从笼子缝隙伸出,终于摸到了血,新鲜的,粘稠的血。

他将沾满鲜血的手伸进嘴里,吮吸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现出一丝惬意。

然后不断重复这个动作,将能够到的血全都送进嘴里,带着石台上的泥沙。

渐渐地,够不到了,他就用力摇晃笼子,发出“咣咣”的声响,最终,意识到一切已经是徒劳,再也不可能够到了,这才重新躺回到笼子中。

赤羽搏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简直比见到血蝠还吃惊,声音颤抖着喊道:“邵文兄?邵文兄?你,你这是怎么了?”。

没有回答,只换来那双血红的眼睛淡淡一瞥。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赤羽搏心中涌起,邵文丹允,这个朋友身上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他正在改变,与所有的魔修不同,他似乎正在变成一种嗜血的野兽,一个真正意义的魔!

第二百六十七章 血蝠回归(下)

数日之后,赤羽搏的伤有所好转,阴罗下手时注意了,虽然打得极重,却并没有伤了根本,这是风尊者交代过的。

另一方面,血蝠也醒了过来。

魅护法和阴罗站在床前,漠然看着他。

血蝠恢复意识的第一句话就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魅,替我,替我杀了他!”

魅护法没有说话,却听阴罗呵呵笑道:“血蝠,你这是怎么了?弄得像野狗一样,还活着干什么?”

血蝠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往日的他何曾把阴罗这个蠢货放在眼里,可是此时,阴罗动动指头就能把他杀了。

魅护法淡淡一笑道:“血蝠,当初我就劝你不要把个人恩怨太放在心上,现在可好,弄成这副样子你要怪谁呢。

现在,那小子对我们还有用,风尊来看过他了,仍有心将他带到那里修炼,之所以折磨他,只是想磨磨他的性子,还有,他懂得鬼道修炼方法,这对我们血魔殿意义重大,所以,我不能帮你这个忙。”

这么说已经是嘴下留情了,她原本想说,你现在的价值已经不如那小子了。

血蝠愣愣看着魅护法,呼吸渐渐急促,带动伤口传来一阵阵疼痛,片刻之后,他猛地一拍石床,叫道:“你们!你们当我是丧家犬?我,我要见风尊!”

魅护法微微皱眉道:“血蝠,从你现在的状况来看,两手都不可能再握刀了,胸口附近的伤也十分严重,可以说,能活着已经是奇迹。

这样的你就算伤势完全恢复,能发挥出的战力恐怕也只相当于神海期统领,而且,怕是不可能再有大的进境了。

你说,你在风尊眼中还会有多少价值?”

阴罗嘿嘿笑道:“不是我们把你看做丧家犬,而是,你本来就是丧家犬。”

血蝠身子一震,咳嗽一声,嘴角流下一抹鲜红。

魅护法缓缓道:“血蝠,我现在关心的是,你带走那件空间宝物去了哪里?那件东西的价值比你更大。”

血蝠一愣,心中好恨,可那又怎样,脸色渐渐平静,甚至森冷,沉声道:“我不知道,那时我已经昏死过去,手也被人砍了,戒指当然被人取走了。

黎双平呢?他没回来吗?他应该知道吧?”

魅护法脸色一沉道:“他不知道,说是可能被修者或者那小子一伙人取走了。”

血蝠一皱眉,心中想到什么,道:“黎双平在哪里?让他来见我总不是难事吧?”

魅护法道:“他在密室中,身份已经暴露,他又不修炼魔气,只能待在密室里,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他。”

不过片刻,黎双平被带了进来,见到血蝠,那张老脸微微变色,却很快恢复,假装悲痛道:“血蝠大人,你还活着!真是老天有眼呐!”

血蝠面色阴沉,瞥了一眼魅护法和阴罗道:“让我单独和他谈谈。”

二人耸了耸肩离去了,血蝠将目光投向黎双平,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咬牙切齿道:“我的手,是你砍的?”

黎双平装出一副吃惊模样道:“血蝠大人,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血蝠眼中的寒光渐渐褪去,声音也恢复平静,道:“多说无益,你我心照不宣,过去的事不追究了。

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杀了那小子,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我绝不是个乱说话的人。”

黎双平似乎早知道他想说什么,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大人,你别开玩笑了,我在这里算个什么?何况,就算我愿意帮你的忙,那地方我也根本过不去。”

血蝠一愣,随即释然,是啊,那高台位置魔气异常浓郁,以黎双平的修为根本连一丝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自己被气糊涂了,脑子也乱了,不过,现在唯一能用的人或许就只有这个黎双平了。

虽然他不承认,可自己的手多半是被他砍断的,原因很简单,他见识过自己储物戒指中的东西。

杀自己那人应该不会在意储物戒指,自己昏死过去之后,山上所有修者的注意力应该都被那人吸引,一个魔修的储物戒指,对那些修者而言并没有多大吸引力。

而这个时候,只有黎双平会注意,并且有机会取走东西。

手掌被砍断正是最好的证明,取走东西的时候很急,根本没有一点儿耐心,索性一刀了事。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被魅护法知道,那些东西一定要交出来,甚至免不了一番责罚,所以,黎双平害怕自己将这件事说出去。

血蝠稳了稳心神道:“黎双平,你还愿意帮我做事吗?”

正如血蝠所想,黎双平很担心血蝠追究戒指的事,遂点头道:“大人尽管吩咐,小的必将尽心竭力。”

血蝠松了口气道:“你记住今天的话,我要考虑一下,总会有事让你做,而且,绝不会太为难你。

对了,还有那件空间宝物,既然那东西不在你身上,我希望你能帮我把它找回来。”

黎双平答应了。他走后,血蝠暗暗咬着牙,心里恨呐!恨赤羽搏,恨黎双平,恨魅护法和阴罗,恨所有人。

现在什么也不想,就想报复,害自己如此的人,瞧不起自己的人,都是报复目标,可悲的是,自己连报复的力量都没有了。

那小子就在眼前却杀不了,黎双平砍断自己的手却还要依仗他,魅护法和阴罗冷嘲热讽也只能忍着。

最好能把所有人都拖下地狱,就算自己要粉身碎骨也认了。

这个时候的血蝠心态怎么能平静,什么人在他眼中都是可恨的,包括他自己。

几天之后,血蝠见到了风尊者,意料之中的,风尊的脸色并不好看。

作为一名资格够老的魔修,风尊这一辈子见过的生生死死太多了。

一名手下死了不要紧,还可以换另一名,受了伤可以恢复也没什么,像血蝠这样半死不活的就让他心里发堵了。

留着没大用,能发挥的战力只相当于神海期魔修吧,却没有神海期魔修听话,杀了吧,又不太好下这个命令,会让其他手下感到心寒。

皱眉片刻,风尊者道:“血蝠,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想报仇,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月后,等你们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你们单独对决一场,生死有命吧。”

风尊者的想法很简单,他要借赤羽搏的手杀了血蝠。

虽然血蝠的修为仍在,可习惯了近战的他突然没了双手,岂不相当于攻防手段全都没了。

一个月时间,足够那小子恢复个七七八八,可是血蝠,胸口的伤实在太重,根本不可能复原。

一方面有手有脚,年轻力大,有宝甲护身,又有一柄奇怪的大剑攻守兼备,另一方面,双手都没了,心脉受损严重,甚至储物戒指都没了,连武器都要现找。

这一战并不公平,风尊者更有方法令这不公平加大,比如,偷偷安排一名小魔修做些手脚,让血蝠的伤恢复更慢。

血蝠听了风尊者的话也不由一皱眉,他没想到风尊者会让他和那小子单挑,若是以前,就算一只手也轻易玩死他,可是现在,突然发现一点信心也没有。

此时的他已经冷静下来,越品味越觉得不对,风尊嘴上客气,心里该不是盼着自己死吧?

心中满是激愤,可他一向冷着张臭脸,此时倒没有表现出来,道:“风尊,属下落得如此模样已经别无所求,只有两个心愿,第一,最后再大杀一次修者,第二,把那小子活活折磨死。

属下有个想法,或许咱们能定下个苦肉计,引那些修者上钩,杀他个片甲不留。”

有人要问,血蝠为什么要这么说?其实,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那些修者引过来,让双方死拼一场,最好所有人都死了,那才解恨。

可是,风尊者对修者们已经没太大兴趣,只要他们识趣些,不要捣乱,留在这里反而是一层屏障。

遂皱眉道:“血蝠呀,你伤得不轻,好好养着,等好了之后再考虑这些事不迟。”

血蝠已经明显看出风尊者的不耐烦,心中恼恨更甚,可表面,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点了点头。

离开这里,风尊者去了魅护法那里,一脸郁闷道:“魅,血蝠这次受伤回来不但人废了,连脑子也不清楚了。”

魅护法机灵,赶忙笑道:“风尊放心,属下会安排的。”

风尊者瞥了她一眼,道:“哦?你怎么安排?”

魅护法满脸笑意道:“等他能行动了,又出来找那小子晦气,一不小心从高台上掉进血池,怎么样?”

风尊者面色为难道:“好歹相处多年,也别太为难他了。”

一番惺惺作态,彼此心照不宣。可怜的血蝠,落到这般悲惨境地,千辛万苦回来,却被同伴如此对待。

这就是魔修本性,见惯了血腥杀戮,心早已麻木,昔日的同伴也可以陷害。

他们不是没有感情,而是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付出感情。

早年,他们也曾吃过苦,相信过别人,可最后呢?在这种环境中剩下的只有利益关系。

血蝠虽不知风尊者和魅护法的谈话,可他也感觉到这次回来地位已然大不相同。。

他有他的想法,最后一次了,他要大干一场,什么风尊者,魅护法,统统给我去死吧!

一个向来用刀解决问题的人突然用起脑子,往往会让人防不胜防,就连聪明机敏的魅护法这次也要栽在他手上。

第二百六十八章 血蝠报复(一)

血蝠的行动来得很快,也非常大胆。

这一天,哥恒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是身份已经确定为魔修奸细的黎双平。

站在哥恒城城门外,黎双平大喊着:“我要见你们宗主,不见的话,你们绝对会后悔的。”

有弟子将此事禀告安世源等人,所有宗门高层都皱起了眉头。

亚若也在,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心中疑惑。黎双平?这个狡猾的老家伙来干什么?

有弟子引路,黎双平面带微笑,大摇大摆来到大殿之中,扫视一眼,道:“我今天来是给你们带个好消息,听了之后,敢保你们兴奋得坐不住。”

众修者面面相觑,安世源皱眉道:“说来听听。”

黎双平道:“首先声明,我只是个传信人,而且,过了今天我就离开此地了,咱们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你们答应了,我就告诉你们这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安世源略一思索点了点头,这个黎双平虽然狡猾却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的死活并没有太大影响。

黎双平呵呵一笑道:“很好,我要说的是,血蝠回来了,而且,他想跟你们合作。

五日之后,他会从内部关闭血魔噬魂大阵,因为这个举动必定会被驻守的魅护法和阴罗发现,所以,你们只有很短的时间。

要不要趁机做点什么你们自己决定。”

此话一出,当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不是听错了吧?血蝠要从内部关闭大阵?这怎么可能?

亚若一皱眉,问道:“血蝠为什么要这么做?”

黎双平笑道:“很简单,他现在是半个废人,虽然回到巢穴,可风尊、魅护法、阴罗都当他是废物,不想让他报仇,甚至没给他好脸色看。

就连他自己也看出来,时间长了,被同伴弄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因为他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血蝠心里堵得慌,反正已经这样了,没有未来了,他想报复,不但是你们修者,还有魔修。

所以,他要关闭大阵,给你们双方一次硬拼的机会,这样做,他心里会舒服些。”

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谁也没想到血蝠回归会是这样的结果。

亚若却面色凝重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黎双平笑道:“信不信由你们,反正我就是来送信的。

血蝠会在夜里关闭大阵,这次机会你们要不要利用那就跟我无关了。

告诉你们这些之后,我也要走了,离开这个地方,这是我愿意帮血蝠最后一个忙的原因。

现在的他虽然废了,可表面身份依然是护法,他的令牌还有效,能悄悄把我送出来。

说实话,我已经开始后悔回到魔窟,最近的种种迹象让我觉得,你们双方的矛盾已经激化到让人担心的程度,恐怕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在所难免。

不管你们谁胜谁负,大战之后,我存在的价值也就没了,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这次的事是我和血蝠最后一个交易。他给我出来的机会,我帮他带个话儿,就这么简单。”

大殿中诸位静静听着,这番话虽不容易接受可听起来合情合理。

而且,这个老家伙拥有极其敏锐的感觉,选择这个时候退出可以说极其明智。

仔细想想,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那些魔修对血蝠的态度很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血蝠心如死灰,要报复所有人,这也说得过去。

黎双平作为一名修者,被魅护法收买为奸细,自然只适合暗中活动,如果双方明着开打,那他存在的意义也没了。

口信带到,黎双平耸耸肩道:“那我走了,咱们可是说好的,而且,你们留下我也没什么意义。”

亚若却突然喝道:“慢着!还有话问你。他怎么样了?”

黎双平冷笑道:“暂时死不了,可也活受罪。

手脚都被打断了,关在笼子里,听说风尊者要磨磨他的性子,让他安分些,要不然,带去那里修炼也是个麻烦。”

亚若皱眉道:“血蝠不会杀他吗?”

黎双平道:“血蝠倒是想,可风尊者不同意,长远来看那小子的价值比血蝠更大,这也是血蝠想报复的原因之一。”

说完这些,黎双平离开了。这个狡猾的老家伙游刃于双方之间,一次次冒险却仍活得好好的,还收获了不少好东西。现在,他要走了,带着身上的大量资源,找一处地方闭关修炼,冲击神海期。

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成功者,在修真界,不管狡猾也好阴险也罢,能好好活着,有资源修炼,就是成功的。

这个小人物走后,殿中陷入了死寂,良久,安世源开口道:“咱们费尽心机,无非想杀入魔窟,给他们重重一击,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虽然有危险,可安某觉得有必要一试。”

是啊,让赤羽搏孤身一人返回魔窟,受那么多罪,为的是什么?还不是破坏那座大阵。

只要大阵没了,其中的魅护法和阴罗还有几千魔修,并不是众多高阶修者的对手。

如果这一战能痛痛快快杀一场,把赤羽搏救出来,事情也就结束了,大家都可以功成身退了。

俪青萍道:“机会是不错,可危险也不小,谁知道血蝠是否真心帮咱们,也许另有埋伏。

就算都是真的,血蝠也只能将大阵临时关闭,并不能毁掉,对咱们有什么影响仍未可知。

再者,时间必定不多,咱们不能好整以暇歼灭魔修,冒险冲入魔窟,那种环境对咱们可相当不利。”

安世源道:“俪宗主所说不错,综合各方面因素,咱们高手数量虽然占绝对优势,可这一战也只能算势均力敌。

大家怎么说?去还是不去?”

殿中议论纷纷,大家一直在等待这最后一战,不管结果如何,这已经是两派修者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之后,大家也可以卸下肩上的担子,稍稍喘息。

始终在费尽心力创造最后的机会,可突然之间,机会从天而降,虽可能有危险,但如此放弃确实可惜。

大家商量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干这一场!那魔窟中不就只有魅护法和阴罗两名元婴期强者吗,如果这样都不敢冒险,实在胆小如鼠。

五日时间很快过去,修者做了分工,留下俪青萍和另一名元婴期长老坐镇哥恒城,毕竟胜负未分,不能把家扔了。

其余八名元婴期强者带着修为较高的二十余名神海期弟子偷偷潜入大森林,埋伏在魔窟附近。

这样危险的行动本不该带结丹期弟子,可亚若等一众年轻人执意要去,也就带着了。

所有人隐藏暗处苦苦等待,丑时左右,正是夜最深沉的时刻,就算修者或者魔修这个时辰也陷入深层次的休息。

突然之间,笼罩在魔窟洞口的血魔噬魂大阵发出剧烈波动,然后,消散于无形。

真的!一切都是真的!血蝠果然关闭了大阵!

那还等什么?安世源为首的一众高阶修者身形闪动,鬼魅般向着黑幽幽的洞口冲去。

神海期和结丹期弟子并没有贸然冲进魔窟,因为那里的魔气不是他们可以抵御的,冲进去非但无用,反而很容易白白送命。

他们的使命是,如果一切顺利,大战爆发,一定会有魔修弟子冲出洞穴,他们可以在洞外截杀。

单说魔窟之中,原本一片寂静,这个时候,大多数魔修也在休息。

突然之间,血池中的魔气猛地一震,因为外边的大阵停止消耗,所以,洞内有了反应。

正在闭目打坐的魅护法和阴罗都有所感应,缓缓睁开眼睛。

怎么回事?洞穴中的魔气为什么突然之间出现这样的震动?仅仅片刻,喊杀声便刺入耳膜。

不好!出事了!魅护法和阴罗猛地冲出石室,看到的,是数名高阶修者悬停洞口附近,对着周围疯狂发动攻击。

好在他们只在上方,这洞窟非常大,越往下魔气越浓稠,对修者越不利,因此,修者们一时之间也不敢太深入。

八名元婴期强者发出的攻击相当恐怖,附近有些在石室外走动的魔修当场血肉横飞。

就算那些躲在石室内的,门口的禁制也经不住八名元婴期修者猛攻。

一间间石室被打破,其中的人已经看不到身影,早已被各种攻击淹没。

完全是单方面的杀戮,上层那些低阶魔修毫无抵抗之力,甚至无处可逃,被当场杀死,或者奔跑中掉落下去摔死,掉进血池化作血水,惨不忍睹。

魅护法愣愣看着上方景象发呆,有大阵守护修者们怎么可能进来?

她反应极快,顿时明白,有人关闭了血魔噬魂大阵!

有这个权限、这个能力的,除了自己和阴罗那就只剩下血蝠了!

混蛋!这个该死的疯子!魅护法身形一闪,向不远处的一间密室冲去。

这是一间特殊密室,魅护法冲进来,正看到面带微笑的血蝠。

只见他不慌不忙,抬起断臂打出几道魔气,触发机关,重新启动了血魔噬魂大阵。

看着魅护法道:“魅,你是个聪明人,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把修者们放进来,然后困在这里。。

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统领所有魔修与修者对抗。

双方的整体实力其实差不多,可我们有血池,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修者又没有退路,可以说,我给了你一劳永逸的机会。”

第二百六十九章 血蝠报复(二)

魅护法俏脸含怒,冷冷盯着血蝠,不过片刻就已经想清楚血蝠这么做的目的。

他这是报复,有心让修者和魔修拼个两败俱伤。

可知道又怎样,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自己根本没有选择,只能联合洞中所有魔修全力抵抗。

八名元婴期修者虽然不好对付,可外边的大阵已经重新启动,他们想全身而退也不容易。

血魔噬魂大阵最适合对付多名修者,可以扰乱修者神智,让他们自相残杀。

这一战,就算自己损失一半的魔修,能留下对方六七名元婴期强者也值了。

从今往后,双方再也无需争斗了,因为修者根基已毁。

狠狠瞪了血蝠一眼,魅护法斥道:“血蝠,你会受到惩罚的!”说完,转身出去。

魔窟中,阴罗已经带领众魔修与修者展开了对决。

开始时场面混乱,上方的碎尸烂肉不断往下掉,可很快,魔窟下方就组织起反击。

原因很简单,魔窟上层魔气稀薄,下层浓厚,所以,魔修的居住也是从上往下有层次分布的,也就是说,修为较高的部分魔修全都居住在洞窟最下边一圈儿。

意识到有修者进来后,下层的魔修纷纷从石室中出来,围成一圈儿向上发起攻击,中间又有血池不断喷涌着魔气,如此一来,修者们也不敢贸然下来。

形势从刚开始的单方面杀戮转变为僵持,修者在上方,魔修在下方,谁也不敢贸然深入对方阵营。

赤羽搏所在的高台就在血池旁边,自然将事情的发展完全收入眼中。

安世源为首的高阶修者竟然杀进来了!也就是说,外边的大阵关闭了,到底怎么回事?

不管怎样,这样的局面都是令人兴奋的,自己想做的事,受尽折磨也未做到的事,不知道被谁做了,很好,这无疑加快了整个计划。

看着上方一道道犀利攻击将洞窟上层的魔修杀得狼狈不堪,赤羽搏隐隐兴奋,只可惜,自己仍在笼子中,身上的伤也未完全恢复,只有看的份儿。

不时有鲜血从上方洒落下来,那是低阶魔修的血,仿佛变成淅沥沥的小雨。

杀吧,杀光这些该死的魔修,让这些血洗刷自己心中积累的恨。

这一刻,一直埋藏心底的那份报复快感涌上心头,过往的种种痛苦、不甘,似乎也随着这血雨得到发泄。

在他身旁,哈哈的笑声传出,开始时还很低沉,却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

赤羽搏转头看去,另一只笼子里的邵文丹允一边笑着,一边伸出双手接着洒下的鲜血,然后送入口中。

随着越来越多的鲜血入腹,邵文丹允身上气势似乎在增长,全身的肌肉都在慢慢膨胀,眼中的红光也越来越盛。

赤羽搏一惊,怎么回事?邵文兄的状况有些不对!

就在此时,听到一声娇喝:“所有弟子全部集中到下层,如果修者靠近大家就发动联合一击,将他们化作碎肉!”

是魅护法的声音,她正在集中洞穴中战力比较高的小部分魔修。

这洞窟中一共有四五千魔修,其中结丹期和神海期的加在一起,应该有千人左右。

一千人呐!相对于元婴期强者来说他们修为不高,可如果一千人同时发动一击,那也是极其恐怖的,就算元婴期强者也不敢硬接。

赤羽搏顿时一皱眉,不好!虽然修者高手尽出杀进魔窟,可他们终究不可能将这些魔修铲除。

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呢?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闪过,血蝠带着周身黑气向自己扑来。

赤羽搏心中一惊,血蝠来干什么不用想也知道,他要杀了自己,要报仇!

周围的魔修都察觉了情况,甚至魅护法和阴罗也都发现了,可此时大敌当前,谁还有心思管血蝠?

狞笑声响起,血蝠转瞬间来到近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笼子看着自己,声音森冷道:“小子,没想到吧?是我把他们放进来的。

拜你所赐,我已经完了,可我不想孤独死去,我要你死,要那些修者灭亡,甚至这里的魔修,统统给我陪葬!”

看着血蝠狰狞的笑脸,赤羽搏心中涌起阵阵寒意,他要杀了自己,怎么办?血蝠的伤还没有好,自己的伤也仍很重,可他毕竟是元婴期存在,而且拼了性命,自己能抵挡住吗?

有这个大笼子在,血蝠到底会采用什么样的攻击?而且,自己虽然手脚已断,却仍穿着避火千鳞,这宝甲从进来就没脱下。

血蝠无法握刀,驱动飞刀攻击却会被宝甲挡住,他到底会如何杀自己呢?

下一刻,血蝠的举动给了赤羽搏答案。

很显然,血蝠早已想好杀赤羽搏的方法,无法用刀又隔着笼子,可他还有元婴期修为,这是两者之间最大的差距。

血蝠看着一脸惊恐的赤羽搏,狞笑着,周身黑气翻涌,放出了他修炼多年的魔气。

元婴期魔修的全力施为将是多么恐怖,一大团浓浓黑雾整个将这高台包围其中。

到了此刻,赤羽搏终于明白了,是魔气,他要用魔气杀死自己!

这高台上魔气本就极为浓郁,自己全力抵御才能勉强支撑,体内轮回练体诀和墨漩两部功法都已经发挥到极致,大量的魔气快速被自己吸收。

若非如此,单纯停留在此地就足以要了自己性命。

可是现在,加上血蝠那浓重到近乎实质的魔气,自己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陷入疯狂,断掉的手脚将在疯狂挣扎中完全错位,甚至,自己的心脉脏腑将无法承受魔气的冲击而最终死亡。

无计可施,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赤羽搏强自凝神静气,苦苦支撑,仅仅片刻,身上已经显现出红黑色条纹,一冷一热两种功法都已经超越了极限。

血蝠哈哈大笑着,为自己最后的疯狂感到得意。

痛快!真是痛快呀!感受着不断洒落的血雨,心中的恨终于舒缓。

可与此同时,哈哈的笑声也从旁边发出,同样的肆无忌惮,畅快淋漓。

多年以来,邵文丹允一直烂肉般躺在笼子里,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疯狂的表现。

他大笑着,不断收集周围的鲜血吸入腹中,血蝠发出的浓浓魔气也将他笼罩,可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待遇。

随着时间推移,上方修者们的杀戮进行着,下方魔修们围成一圈戒备着,不断汇聚着力量。

赤羽搏咬牙坚持着,身子开始微微颤抖,面色青一阵红一阵,“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外边的血蝠狞笑着,可他也不好受,身上的伤根本没恢复,全力施为之下胸口伤处猛地爆裂开来,射出一股血箭。

可他不担心,这么耗下去肯定是赤羽搏先死,自己放修者进来反正也不会有好下场,早已经是最后一拼。

而相较于他们俩,旁边的邵文丹允却越来越兴奋,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强盛。

到底怎么回事?不管修者还是魔修,他们的实力都与修为直接相关,并没有什么情况实力可以超越修为不断增长。

可邵文丹允没有修为,他丹田已毁,这么多年吸收的魔气都诡异的消失于他的身体之中。

偏偏这个时候,他喝着鲜血,吸收着附近,还有血蝠发出的浓厚魔气,身上气势竟然一层层攀升,似乎没有尽头。

怪物!他是个怪物!前所未见,与众不同。

“噗”的一声,赤羽搏又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的颤抖也越发激烈,双眼猛地睁开,其中满是血红。

不好!他已经坚持不住了!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挣扎着站起身,周身气息紊乱,身子不住发抖,一条腿突然诡异弯曲,身子向一侧倾斜。

断裂的腿骨刚刚要长上去,却不料这一动又断开了,断骨刺入血肉,剧烈疼痛令他面容扭曲,可此时此刻,性命攸关,他就连断腿也顾不得了。

血蝠脸色苍白,胸口的血也在不断涌出,可他死死盯着笼子里的赤羽搏,脸上还带着狞笑。

他知道,这小子终于要完蛋了,只要自己再坚持片刻,他就要承受不住魔气的快速入侵,最终心脉损毁而死。

就在这个时候,哈哈大笑声又一次传出,就在隔壁笼子里,浓浓黑气中还有“嘎吱吱”的古怪声响。

那是什么?血蝠一惊!而赤羽搏此时根本已经神志不清,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突然,一道黑影鬼魅般闪过,一个披头散发的怪物猛地出现在血蝠面前,一头撞在他怀里。

这一撞力道奇大,血蝠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可他并没有倒下,而是被一双极其有力的手死死抱住。

“咕咚,咕咚”的怪声音传出,是吞咽的声音,那个怪物竟然对着胸口伤处吮吸着血液。

血蝠大骇!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他在吸血!下意识用力挣扎,可就算他肉身强横,这一挣之下竟然无法逃脱。

那双手臂简直像钢铁铸造的,死死抱住自己,怎么挣也挣不脱。

血蝠受制,散发的魔气也随之一乱,可下一刻,他眼中寒光一闪,那只被砍断的手中,大拇指还留了一截,其下压着一枚小小的储物戒指。

从那戒指中猛地射出一柄黑色小刀,直刺那怪物后心。

“噗”的一声,小刀刺到那具躯体上,却仅仅刺入半寸左右,就被虬结的肌肉卡住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这具躯体怎么会变得如此强韧??

那死灰色的皮肤,那膨胀的肌肉,原来,他没有丹田,没有修为,可数年吸收的魔气都被用来改造这具躯体。

他不是魔修,是个怪物,吸血,吸收魔气,简直就是真正的血魔!

第二百七十章 血蝠报复(三)

那怪物根本不在乎后背的伤,依旧不停吮吸着鲜血,“咕咚咕咚”吞咽着。

血蝠原本就气血亏虚,今天又流了很多血,伤口的鲜血已经滞缓。

那怪物吸得意犹未尽,松开一只手,对着血蝠腹部就是重重一拳。

“噗”的一声,血蝠猛地弓下身子,嘴里也流出鲜血,却被那怪物用头一撞,又向后仰去。

受这一击,伤口的血又一次涌出,被那怪物吞噬着,连同血蝠体内的魔气,还有他最后的力量。

怎么会这样?血蝠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虚弱,还有对方那强大的力量。

要死了!终究还是没能报仇,反而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怪物生生吸干鲜血而死!

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赤羽搏“扑通”一声瘫倒,身体犹自痉挛不停,脑中已经完全空白,连断腿处传来的剧痛都已经感觉不到。

刚才的魔气肆虐已经令他气血紊乱,体内诸多细小静脉破裂,可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只差一点点就要了他的命。

没有了血蝠强加的浓郁魔气,压力骤减,赤羽搏的神智也慢慢恢复。

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两道身影。

血蝠脸色惨白,脑袋无力的缓缓垂下,一只手臂却微微抬起,自其仅存的半根拇指处掉落一枚小小戒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另一道身影半蹲着,满头乱发的脑袋抵在血蝠胸口位置,猛地抬手对着血蝠小腹又是重重几拳,然后颇为恼火的一推,直接将血蝠的身体扔下了高台。

“砰”地一声传来,那是尸体摔落在地的声音,可怜的血蝠,就这么死了,彻底从这世间消失。

赤羽搏只觉得好似梦中,直到此时仍搞不清怎么回事?邵文丹允怎么了?这大笼子坚硬无比,自己没受伤时也无法强行掰开,他又是如何出去的?

视线中,邵文丹允已经缓缓直起身子。不知从何时开始,那道身影已经变得比以往更加高大魁梧。

那一头乱蓬蓬的灰白色头发,那浑身鼓胀的肌肉,突起的青筋,还有背后插着一柄小刀的伤处,都那么触目惊心。

他仰天发出一声嘶吼,身体各处青筋突起,后背那柄小刀竟然直接被震飞出去。

伤口位置流出鲜血,可很快就止住了,粘稠的一层血停留在那里,让人觉得诡异。

他在快速恢复!太可怕了,不但身体变得坚韧,更有超乎想象的恢复力。

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赤羽搏,舔了舔嘴角,似乎对美味的鲜血意犹未尽。

那双眼血红透着妖异,那张脸灰白没有表情,整个人都透着怪异的森冷与疯狂。

曾经的朋友邵文丹允就这样看着他,仿佛看着猎物,片刻之后,却又一转身跳下了高台。

赤羽搏下意识松了口气,或许因为自己这里还有一层笼子,否则,那怪物说不定会直接扑上来,把自己的血也吸干了。

略一放松才意识到周身传来的剧痛,不由一皱眉。

经过这片刻时间,他的意识已经清醒,突然想起血蝠临死前掉落的那枚储物戒指。

看他最后一个动作还有临死前的眼神,似乎故意将这枚戒指留给自己。

那是什么意思?戒指里有什么?为什么要给自己?

另一方面,修者的杀戮仍在继续,下层的魔修虽然已经形成防御圈,可上层,那些低阶魔修受地形限制无法快速撤离,混乱的他们成了活靶子。

然而,以安世源为首的八名修者心中都十分沉重,他们已经隐隐感觉到,外面的魔气波动出现异常,血魔噬魂大阵似乎又恢复了。

退路被封,下层的敌人又过多、过于集中,根本难有建树。

巨大的血池汩汩冒着魔气,靠近那里的话,即便元婴期修者也要受到很大影响。

看来还是太低估敌人的实力了,而且,今天恐怕不能全身而退了。

魔气中,一个大笼子吸引了安世源注意力,赤羽搏在里边,可想救他并非易事,因为那里已经在大量魔修的攻击范围内。

今天无法全歼魔修,那么,这小子仍要留在这里。

血魔噬魂大阵,这个该死阵法还需要他来破解,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杀光这里的魔修。

安世源一咬牙,喝道:“给我杀,多杀一个是一个,然后,咱们冲出去!”

八名修者用了全力,根本没有丝毫保留,四五千魔修被他们杀了大半,而剩下的两千左右却是魔修中的精锐。

可惜呀!当八名修者越来越向下,距离魅护法等人一定距离时,无数道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吓得八人飞身闪退。

不行了,根本无法靠近那里!八个对两千,已经没有机会了。

双方完全陷入僵持,那个怪物邵文丹允冲下去又杀了两人,吸了鲜血,似乎吃饱了,坐在血池旁边不动了。

安世源知道,这一战已经到此为止了,不,应该说占便宜的时间结束了,接下来该面对考验了。

“外面有噬魂大阵,咱们以最快速度杀出去!”命令一下,八名修者毫不迟疑,向洞口冲去。

而此时,下方的魅护法脸上却闪过一丝阴狠。

隐忍了这么久不就在等这一刻吗!三千手下不能白白被你们杀了,要用你们的命来偿还!

她喝道:“该咱们反击了!所有人跟我来!”

因为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必要防御,因此,她下了这样的命令。

八名元婴期修者出了洞口,可迎接他们的是一片雾蒙蒙的黑气,后边,魅护法带着大量魔修以最快速度追出来。

没有选择,不冲出这层屏障就得死在这里。

安世源一咬牙,道:“冲!不要有丝毫停留。”

八人脚下发力,直奔那层黑雾冲去。

下一刻,“噗!”“噗!”“啊!”古怪的声音发出。

可怜这八人虽有元婴期修为,却也奈何不了这座以巨大血池为根基的血魔噬魂大阵。

此阵对进入其中的人有精神方面的影响,使他们陷入梦魇般的疯狂嗜杀。

大汉启明泽抡起门板一般的大刀胡乱一挥,直接将一名元婴期长老拦腰斩断,其他人也各持兵器胡乱攻击着。

何等凄惨!冲进魔窟大杀一通没遇到丝毫危险,却不料出来时反而要自相残杀。

这样下去,就算魅护法等人不出手,八名元婴期修者能活着离开的恐怕也不会超过半数。

此时此刻,魔窟之中已经基本没人了,之所以说基本,是因为还有那么几个特殊人物。

赤羽搏在里边,他走不了,邵文丹允也在,似乎浑浑噩噩,不想走。

还有一个魔修,边渠,他冲上高台,呼唤着:“习山!你怎么样了?”

另外还有一个人,一名修者,江平真。

这老家伙所在的密室已经被刚才修者的攻击破坏了。

他没急着出来,而是用一面大盾护住身形,躲在密室角落中。

不是他不想走,因为他知道,外面那座大阵非常可怕,他打算比其他修者稍晚一步再出去,应该相对安全些。

此时,大队魔修都已经冲出去,江平真一闪身,这才出来。

看到魔窟中到处的鲜血,老家伙心中一阵发寒。

下方笼子里似乎有人,透过黑雾隐隐觉得像那小子,可此时此刻他担心自己安危,也认为轻易进入那浓雾中并非明智之举。

略一犹豫,他也向洞口附近冲去。

另一方面,赤羽搏心里有事,挣扎着挪到笼子边上,伸手够到一物,正是血蝠掉落的储物戒指。

心里有种感觉,血蝠绝对是故意留下的,其中定有蹊跷。

赶忙认主,用神识一探,不由大惊失色,里边只有一件东西,是个圆溜溜的精致金属球。

空间宝物!竟然是可以盛装魔血的空间宝物!血蝠为什么把这东西给自己?

脑中仿佛突然一道闪电落下!血魔噬魂大阵!安世源刚才说了,外面有噬魂大阵!

有那东西在,八名元婴期前辈岂不想走也走不了?可血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身子一颤,也顾不得许多,赶忙认主,对着下方巨大血池启动了这件空间宝物。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血池中的黑血仿佛受了牵引,如长鲸吸水一般化作血色长龙直奔手中的小小金属球而来。

这是一件特殊的空间宝物,与修者或者魔修的储物戒指不同,是一件专门用来盛装魔血的器物。

普天之下,这东西的数量也十分有限,不知是什么年代的强大魔修留下的。

二百多年前,血魔殿强极一时,将这种储物器物大量收集,并沿用至今。

血蝠留下一个,而赤羽搏身上还有一个,那是宁海城地下魔窟中留下的。

眼下,顾不得想其他,只由那特殊的空间宝物疯狂吸取下方魔血。

笼子外,边渠见到这幅景象不由变了脸色。他本是担心赤羽搏,并没有跟着大队人马出去,可此时他也傻了。

血池对魔修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没了血池甚至池中魔血储备量不足,血魔噬魂大阵就将瘫痪。。

如果修者们能趁此机会将魔修消灭也是好事,可是,魅护法和阴罗还活着,他们手下还有两千魔修,大多结丹期和神海期,这股力量绝不容小视。

反过来,如果外面的修者因此脱身,那责任可就大了,魅护法知道后绝不会轻饶。

第二百七十一章 血蝠报复(四)

再说外边,安世源等人冲进血魔噬魂大阵,自相残杀顿时展开,可是,此时的他们神智已然不清,攻击完全没有章法,行动也完全是盲目的。

这种盲目的攻击杀伤力必定有限,除非倒霉的人恰好进入其他人攻击范围才会遭到攻击,就像之前被启明泽腰斩那名可怜的长老。

片刻工夫死了两人,其他六人也都带了伤,可更严峻的考验随之而来,阴罗和魅护法带着两千魔修已经追了出来。

看着大阵中胡乱攻击的安世源等人,魅护法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好,就把这八名高阶修者全部斩杀于此,看他们是否仍冥顽不灵。

她声音冰冷,大喝一声:“所有人,给我一起攻击!”

血魔噬魂大阵对修者有效,可对于魔修,效果却相对小很多,低阶魔修也可以抵御很长时间。

大量魔修拥挤在洞口,摆开阵势,正准备对大阵中的修者们发动联合攻击,可就在这个时候,后方却阵脚大乱。

江平真在这个时候出来了,时机掌握非常好,不得不说,这老家伙的出现实实在在帮了修者一个大忙。

当然,他也只是为自己着想才晚一步出来的。

众多魔修堵着洞口,江平真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冲进人群开始了杀戮。

他毕竟是元婴期存在,而且魅护法和阴罗都在队伍前头,救援不及。

这一下,原本准备联合攻击的队伍一下子乱了。

江平真冲出来了,可下一刻,他也陷入了血魔噬魂大阵的强大威能之中,顿觉脑中一片混沌,血腥之气充斥全身,只想杀戮、发泄。

身处密集人群中,越是没有章法的胡乱攻击越令那些魔修恐慌,顿时乱成了一片。

魅护法和阴罗正指挥魔修们联合攻击,却发现攻击稀稀疏疏,根本没打出威势,修者们没什么事,自己后方却乱了起来。

阴罗性子野蛮嗜杀,二话不说,直接向大阵中的修者们扑去。既然联合攻击没起作用,那他就自己过去杀。

魅护法却不能放任江平真在背后捣乱,一咬牙,掉头杀回。

大阵之外,亚若等年轻修者也发现了阵中混乱,可是,大阵已经恢复,他们根本不敢靠近。

就在一团混乱之时,血魔噬魂大阵突然一颤,修为较高的安世源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还来不及考虑怎么回事,对面一柄大刀已经劈头盖脸砍下。

“啊!”的惊呼一声,安世源抬剑阻挡,只震得双臂发麻,身形倒退。

刚清醒了一瞬,脑中又是一阵血红,手中长剑化作一片残影,却毫无攻击目标。

阴罗大牛眼一瞪,心中暗骂:他娘的,这么巧!这修者胡乱攻击却把自己的一击挡住了。

转身对着另一侧的启明泽又是一刀砍去。“咔!”响声震天,火星四射!两柄大刀碰个结结实实。

“哇呀呀呀!”阴罗口中发出怪叫,有没有这么巧?

突然,大阵又是一颤,启明泽顿觉清醒,目光所及,阴罗正在自己前方不远处龇牙瞪眼。

二话不说,抡起大刀猛砍过去。“咔!”又是一声巨响,晴空闷雷也似,二人都向后跃开。

阴罗几次攻击都没杀了对手,不由心中狐疑,而后方的魅护法却意识到情况不对。

大阵怎么了?难道血池出了问题?想回去看看,可千余名魔修都堵在洞口,加上江平真突然冒出来,这个乱呐!

一边往回挤,一边叫道:“都给我让开!”顺手还劈了几名低阶魔修。

突然之间,大阵又是一颤,浓浓的黑雾似乎淡了几分。

就听安世源叫道:“大阵出问题了,快退出去!”

他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可眼下处境危险,若不及时退出,所有人都有性命之忧。

“嗖嗖嗖!”五道身影闪出,另一人却受伤颇重,又被阴罗纠缠住,不过片刻,便听“咔嚓”一声,被那柄可怕大刀斜肩带背斩做两段。

哎呀呀!八个人过来,杀得魔修尸横遍地,却不料出来这片刻功夫就死了三个,剩下五人也全身是血。

该死的血魔噬魂大阵!若非这东西,今天一战岂会如此狼狈!

“嗖!”又是一声,江平真也冲了出来,身上同样血迹斑斑,大多是敌人的血,却也有他自己的,老家伙疼得龇牙咧嘴。

而这时候,血魔噬魂大阵闪了几闪,竟然溃散了!所有人都呆了!大阵没了!

修者方面加上江平真还有六名元婴期存在,而魔修那边,魅护法不见了,只剩下阴罗和一批散乱的中低阶魔修。

双方愣愣立在原地,都有些失神。片刻之后,安世源一瞪眼,喝道:“给我杀!”

没了大阵,无疑修者要占上风。其余几人得令,纷纷飘身而起,而江平真,略一犹豫也加入了战圈。

这段时间他已经渐渐明白怎么回事,这些魔修杀人如麻,而这里的修者正与他们拼死搏杀。

身为修者,虽然心已老,却也有一腔热血,不威胁到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他更愿意帮这些修者一把。

阴罗一见情况不妙,顿时身形闪动,冲进了大批魔修之中,大喝道:“给我打!快给我打!”

混战又一次展开。

魅护法却已经冲开人群,进入了魔窟,眼前情景顿时令她大惊失色。

巨大的血池中,魔血已经剩下一半左右,却仍不断向旁边高台上涌去。

那里,笼中一个人,笼子外一个人,里边的自然是赤羽搏,外边的却是边渠。

这时候,赤羽搏和边渠也发现了魅护法。边渠一个激灵,顿时大喝一声:“给我!”闪身向赤羽搏手腕抓去。

赤羽搏心思电转,他此次进来就是要偷走血池,眼下也正在做这件事,可是,有魅护法在前,自己又被困在笼子里,浑身重伤,什么手段也使不出来。

罢罢罢!假装惨叫一声,偷偷将手中那东西丢给了边渠。

各位前辈应该已经脱身了吧,今天也只能如此了,这样的局面还要多谢血蝠。

现在想来,血蝠留下此物大有深意呀!

他清楚,有这座大阵在,修者们很难退走,这一战最后的赢家一定是魅护法,那就没意思了。

而把这件东西留给自己,自己必然要取走魔血,在最危险关头放走修者。

不管成功与否,都要得罪魅护法,血蝠这是借魅护法之手除掉自己,果然是一步好棋。

魅护法冲到近前,脸色阴沉的可怕,已经隐隐有杀意弥漫开来。

边渠脸色一变,赶忙跪下,将手中之物举起道:“大人,属下不放心洞中情况这才私自留下,却发现这小子从地上捡起一枚储物戒指,然后取出一物,开始吸取魔血。

属下惊呆了,一时失神,等反应过来魔血已经被吸取大半。还请大人责罚。”

魅护法眼中满是森冷,将目光转向赤羽搏。

赤羽搏心中一寒,面上却不显露,道:“血蝠临死前扔下的戒指,其中有个古怪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一试之下竟有这种效果。这种事不能完全怪我吧?”

魅护法也无语了,血蝠临死前扔下的?真是可恶!可恶至极!

这件东西是怎么回到血蝠手上的?记得他刚回来时身上并没有储物戒指。

对了!黎双平!这条老狗最近好像消失了!

一切都明白了,血蝠遭受重创之后是黎双平取走了储物戒指。

血蝠回来后又跟他要了回来,并利用护法令牌放他离开,条件是,他要去联系修者,完成这次偷袭。

该死的血蝠,这个莽夫也懂得玩计谋了,这种事真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一把夺过空间宝物,魔力一催,大量魔血倾泻而下,重新注入血池。

外界,混战正在继续,就连亚若等一批神海期、结丹期弟子也杀了过来,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可是,修者高手多,魔修人数占优,一时之间也分不出个胜负。

正混战中,周围黑雾猛地激荡,血魔噬魂大阵突然重新凝聚。

所有人一惊,安世源喝道:“不好!快退!”

众修者纷纷后退,可是,元婴期修者对魔气的抵御能力更强,没受大阵影响,神海期修者也大多清醒,数名结丹期弟子却在黑雾震荡中身子一颤,并没有退出。

安世源惊呼一声,身形闪动,同时,启明泽等几名伤势较轻的强者也纷纷冲入阵中,将弟子们抢回来。

江平真一见,明显高手数量不足,而陷入危险的修真弟子多,他也身形一闪,也冲进去抓了两名弟子出来。

大阵又闪了几闪,终于恢复原本的样子。

众修者一个个满身血污站在阵外,阴罗为首的一众魔修站在阵内,双方隔着黑雾遥遥相望。

好一场恶斗!严格说起来谁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魔修死伤众多,可那些低阶弟子对他们来说价值不大,修者死的人不多,却是三名元婴期长老。。

长叹一声,安世源一挥手,带着众修者向哥恒城方向而去。

这些人当中,几个青年男女不住回头,眼中满是不甘与忧虑。

第二百七十二章 岁有人杰

因血蝠而起的一场混战就这样收场了,修者和魔修都没有赢,而赢的那个人却被一个怪物吸干鲜血死了。

江平真跟修者们一路,被他抓出来的两人正是宣月晓彤和南圃。真是可笑,原本是敌对关系,却成了救命恩人。

经此一役,双方也不像之前那么疏远了。宣月晓彤心急问道:“前辈,我们那个同伴在里边到底怎么样了?”

江平真回想起最后看到的一幕,轻轻一叹道:“像野兽一样关在笼子里,骨头好像断了,全身都是血,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随即问道:“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他利用我在魔修面前演了出戏,主动去了那个地方是不是?”

宣月晓彤再也忍不住泪,点头道:“是,回魔窟的计划早就有了,却差一个借口,而前辈的到来正好给了他机会,这样,他回去之后就不会被那些人怀疑。”

江平真心头一紧,问道:“他疯了吗?那是个什么鬼地方,他进去干什么?”

宣月晓彤哭道:“他要一个人偷走血池,毁了大阵,只有这样修者才能将那些魔修一网打尽。

是他自己要这么做的,为了死去的人,为了活着的人,他不顾自己的命,不顾我们的感受,就这么去了。”

江平真突然觉得鼻子一酸,这颗心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那是什么?是震撼!是感动!

在自己面前,那小子不怕死,因为他心中早已有了死的觉悟。

他受尽折磨,一次次惨遭毒打,就连大地都随之震颤,却终究没有屈服,因为他有一身傲骨。

为了别人,他甘冒这种危险,承受这种苦难!相较之下,自己那个少主虽有分魂期强大力量,却显得渺小了。

可悲可叹,想不到自己奉命追杀的是这样一个青年,而杀他的理由,只因少主为了两个本不属于他的女人吃醋。

这天下间力量为尊,可除了力量之外是否还应该有其他值得珍惜、值得维护的东西呢?

或许应该有吧,自己之前一直忽略了一些东西,可是现在感受到了。

这一行浑身浴血的修者,他们并不算强大,可他们值得尊敬。

还有那小子,自己要杀的人,就算他要死,也该有个像样的死法,符合他一身傲骨的死法!

这片天地孕育无数生灵,而这些生灵当中,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自己粗浅的见识之外,原来还有许多可歌可泣的存在。正所谓:

天生万物兮,周转轮常,

生而复死兮,乾坤消长,

万物有灵兮,求索彷徨,

物换星移兮,唯余沧桑。

岁有人杰兮,敢与天抗,

有子赴死兮,慷慨激昂,

人生在世兮,终何所图?

杰之一字兮,万古流芳。

此子年纪不大,修为不高,却堪称一代人杰!

经过这次的事,江平真的心态发生很大变化,亲身感受那些痛,那些血腥,又感受到一颗赤子之心,令他对以往的观念产生了怀疑。

魔窟之中,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血腥味道前所未有的浓重。这一战的起因出乎魅护法预料,结果也令她头痛不已。

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魔修竟然一夜之间损失了大半,这该如何跟风尊者,跟殿主交代。

一声令下,无数尸体被魔修收集起来扔进血池,除了血蝠的尸体。

赤羽搏仍被关在笼子里,边渠也被关了起来,禁止自由走动,那个吸血的怪物被阴罗抓住重新送回笼子中。

说也奇怪,他那时不断饮血,身上的气势迅速攀升,可过后,随着时间推移,那股气势又渐渐削弱,似乎力气也没那么恐怖了。

阴罗对付他并不算吃力,关回笼子后也未能再次靠蛮力逃出来。

这种情况非常古怪,难道,血是他的力量来源,或者说,血可以激发他体内的力量吗?

自从掌管这处巢穴以来,魅护法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心中恼恨,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将事情通知风尊者。

对赤羽搏、边渠、还有那个怪物的处置都交给风尊者拿主意吧。

第二天,风尊者就急匆匆赶到这里,巨大的魔窟满目疮痍,他这个负责外界事务的尊者也有责任。

看到已经冰冷僵硬的血蝠,听魅护法讲述事情经过,风尊者一肚子气没处发泄,亲自将血蝠的尸体扔进血池,化作了血水。

说到习山、边渠、邵文丹允三人,风尊者微微皱起了眉头。

习山利用那件空间宝物大量取走魔血,导致血魔噬魂大阵失去作用,从而放走了修者。

边渠就在一旁看着,明明可以早些阻止,却借口惊呆了,任由事情发生。

邵文丹允莫名其妙吸干了血蝠的血,让血蝠的储物戒指成了影响整件事的关键。

严格说起来,这三人都有问题,应该受到惩罚或者杀死。

可是,习山是自己的记名弟子,修炼速度快,骨头够硬,脑子也可以。

边渠是云尊者的记名弟子,修炼速度可以,虽未带去那边修炼,可在这里这些魔修当中也算是棵好苗子。

邵文丹允浑浑噩噩,神志不清,可他最古怪,无法修炼魔气,却可以在浓郁魔气侵蚀下不发疯,不死,甚至身体出现了些古怪变化。

思索片刻,风尊者有了决定,他要将邵文丹允带走,在另一处巢穴中,仍要被关在笼子里,经受更浓郁的魔气。

反正他平时一直很安静,不会影响到其他人修炼。

至于习山和边渠,这是两个问题人物,弄死吧,略显可惜,不弄死,总是惹麻烦。

尤其是那个习山,手脚被打断,关在笼子里,仍无法阻止他将事情搞得一团糟。

那好吧,就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能耐。

他对魅护法道:“魅,这次的事主要问题在血蝠,是他联络修者并关闭大阵,这才造成这么多弟子死亡。

可他现在已经死了,我们也无从追究。

至于习山和边渠,他们的理由虽然说得过去,可我知道,他们心里还抱有幻想。不愿成为魔修,不愿待在这里。

对于这样的人,我们只能给他两种选择,一是放弃心中的奢望,二就是死。

你去把他们放了,并说清楚,他们可以好好活在这里,可如果再有哪怕一丝不轨行为,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绝对没有下一次。”

笼子中,赤羽搏正呼唤邵文丹允:“邵文兄?邵文兄?这次可多亏了你,否则,我要死在血蝠手上了。”

邵文丹允缓缓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又恢复死气沉沉的样子。

赤羽搏心中起伏,又小声道:“邵文兄,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如果我能带你出去呢?”

邵文丹允又缓缓睁开眼睛,那眼中除了血红竟看不出任何波动。

赤羽搏轻轻一叹,看来他都不记得了,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邵文丹允,而只是个吸血的怪物。

就在此时,黑影一闪,一名长眉老者出现在面前,竟然是风尊者。

他冷冷瞥了赤羽搏一眼,不屑道:“小子,你好自为之吧。”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拎起邵文丹允所在的笼子飘然而去。

邵文兄竟然被带走了,难道要去那个隐藏巢穴?如此一来,就算自己能毁掉这里也救不了他了。

死死盯着风尊者离开的背影,却没注意到邵文丹允的目光,那双血眼中似乎多了什么。

魔气可以改变人的身体,影响其性情,摧毁其神智,却不可以抹灭人的记忆。

对于以往,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可这个怪物其实都记得,然而,他已经不是曾经的他,甚至连个人都不算了,闻到血的气息他可以对任何一个人下手,哪怕曾经的朋友和亲人。

他早就认命了,不存任何幻想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让曾经的一切就此结束吧,然后,以一个新的身份开始,怪物也好魔鬼也罢,累了,不想挣扎了,就这样沉沦吧!

再见了,我的朋友!或许有一天再见到,我也会吸干你的血,那时,希望你已经不把我当做朋友。

大出赤羽搏预料,风尊者并没有为难自己,相反,他走后魅护法竟然将自己和边渠都放了出来,还安排了住处。

赤羽搏暗暗高兴却也有些担忧。果然,魅护法说了风尊者的交代。

从今天开始,他们俩跟其他魔修一样,可以在这里自由行动,可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懂得珍惜,再有任何不寻常举动,等着他们的就是死,绝不会有回旋余地。

原来这突如其来的自由是最后通牒,好啊!那就看看谁先把谁毁了,反正这已经是最后一赌,早就押上了性命。

赤羽搏终于可以松口气,好好调养一下伤势,顺便考虑一下如何破坏大阵。

突然听到骨中虚的声音:“你能出来真是太好了,我正有要紧事要做。”

赤羽搏一愣,问道:“你要干什么?”

骨中虚不无得意道:“重新炼化一下千魂钟。”

赤羽搏略感失望,那东西虽重要,可眼下,似乎帮不上什么忙。稍有闪失就小命不保了,还在意那东西??

不过,这跟其他事完全没有冲突,随他吧,自己先养好伤势要紧。

哪知骨中虚正在帮他准备一件大杀器,为他之后大杀四方做铺垫。

第二百七十三章 深深的恨

另一方面,风尊者回到隐秘洞穴,将整件事禀报了殿主。

殿主不悦!虽然淘汰下来的几千低阶魔修根本不放在他眼里,可是,这些修者给脸不要脸就让人恼火了。

有心把精锐力量拉出去,一举将哥恒城夷为平地,可又一想,那不过出一口气,对血魔老祖的整体计划并没有任何好处。

算了,这一次先忍了,希望那些混蛋懂得进退。别自寻死路。

哥恒城中,修者们全然不知大难险些临头,还在为三位元婴期长老的死感到悲痛,同时,也看到一丝希望,只要血魔噬魂大阵不起作用,魅护法等一众魔修根本不堪一击。

一切的关键、唯一的希望,都在赤羽搏身上,希望他能再创造一次机会,更好的机会。

突然有弟子来报:“启禀宗主!外面,外面有魔修求见!”

安世源一愣,随即怒道:“混账!什么叫有魔修求见?只要魔修敢过来,你们就应该见一个杀一个。”

那弟子怯生生道:“可是,可是对方是元婴期魔修,还一来就是两个。”

安世源脸色骤变,两名元婴期魔修求见?难道是魅护法和阴罗?这到底怎么回事?

数名元婴期修者交换个眼神,大家一起奔城门而去。

来到城门口,果然发现两名元婴期魔修,却不是魅护法和阴罗,看起来苍老,而且,身边还跟了一名元婴期修者。

这是什么人?根本不认识啊?

那两名元婴期老魔修面色有些古怪,似乎有些紧张又放不下脸面。

其中一人轻咳一声,道:“老朽宁亦,来找个人。”

另一人也生硬道:“老朽海明轩,也来找个人。”

后边那名元婴期修者一脸冷傲,仰着脖子道:“我们来找宁晨阳那小子!”

三个家伙虽然修为不低,可言谈举止一个比一个古怪。

安世源却丝毫不介意,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自家人,来来来,各位快请进!”

来的正是宁海两位老祖和海宏博。之前,赤羽搏让安世源派弟子去宁海城,请两位老祖和海宏博过来帮忙对付魔修,却未言明自己要孤身返回魔窟的事,所以,来的三人并不知道赤羽搏已不在城中。

他们三人能来到这里着实经过宁海两族好一番商议,身为魔修的两位老祖两百年未曾离开宁海城,对外界甚至已经有种恐惧感,可想到宁晨阳,想到那些该死的魔修和宁海城的浴血之夜,两位老祖还是决定走这一趟。

当然,也不能轻易冒险,已经有多名宁海两族弟子往返宁海城和哥恒城,将道路摸个清清楚楚,确定这段路上极少出现修者,两位老祖才一路步行来到这里。

安世源等诸位元婴修者也曾多方联络旧识,却一个人也没来,万万没想到两位老魔冒此危险前来相助,这份情义着实令所有人感动。

而且,这两人的到来还有更大意义,血魔噬魂大阵的噬魂效果对他们俩没用,这无疑令修者一方机会大增。

安世源丝毫不敢耽搁,将众人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计划,是否可以让两位老祖冲进魔窟,帮赤羽搏牵制住魅护法和血蝠,从而偷走血池。

这个计划很危险,两位老祖的实力,相对于魅护法和阴罗,加上两千名魔修,明显出于彻底的劣势,因此,还需要周密谋划。

不管怎么说,他们三人的到来弥补了修者之前的损失,为抵抗魔修增加了很大信心,

时光匆匆,半个月时间很快过去。

赤羽搏静静在自己的石室中修炼,伤势虽然恢复了大半却仍未完全好。

这也就是他的恢复力,而且,轮回练体诀几乎一直处在最活跃状态,换做一般修者,两个月时间也无法恢复到这种程度。

骨中虚也没闲着,将千魂钟重新炼化,他虽然没有身体,可千魂钟的炼化需要的只是精神力。

之所以炼化此物,是因为上一场大战骨中虚收获惊人。

修者和魔修打得不可开交之时,这个无形无质的家伙也没闲着,他在大量收集死者的魂魄。

小魔修的精神力虽弱可胜在数量多,而且,还有血蝠和三名元婴期修者的精神力。

这次的收获足以令千魂钟得到大幅提升,在之后的行动中应该有大用,所以,骨中虚迫不及待要将其重新炼化。

这段时间,修者们一直在小心防守,本以为魔修高手会对哥恒城发动报复性袭击,可等了这么久也不见动静,修者们胆子渐渐大起来。

或许,那些魔修高手对城外的五行聚灵大阵没什么办法?再或者,魔修内部出现了什么派系纷争,顾不得这边了?

众修者胡思乱想却摸不着头绪,索性不管那些,准备下一次进攻。

之前损失了三千低阶魔修,魅护法心里也堵得慌,那些人虽谈不上重要,却是她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

每日看到残破而且空落落的魔窟,魅护法就心头火起,不行,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那些修者该以为自己好欺负,得寸进尺了。

得想个办法给修者们来一次重击,只有这样自己才能赢得一段安静发展的机会,将这三千人补上来。

在双方的酝酿中,一场新的大战即将到来,距离最后的疯狂已经越来越近。

哥恒城外,江平真和一众年轻人一起喝着闷酒。

自从上次一起从魔窟回来,大家的关系近了很多。江平真无法回去交差,也有心帮这些修者一把,便一直没走。

亚若整天皱眉思索,宣月晓彤神不守舍,金虎一脸死灰,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精神。

这次的事真让人郁闷,赤羽搏一个人抗下最重的担子,剩下这些人则有力气没处使,只能干着急。

这段时间,竹昱江也跟这些人混在了一起,叹道:“我还从宗门带了几套阵盘过来,却根本无用武之地啊!”

亚若道:“你们看,咱们这里有一位元婴期前辈,有几套不错的阵法,还有这么多人,不利用起来实在可惜。”

南圃道:“怎么利用?有那座血魔噬魂大阵在,八位元婴期强者也险些全军覆没,咱们又能干什么?”

亚若道:“这世间事没有绝对,只是有些层面咱们看不到而已。”

正谈论间,突然察觉一小队凡人向哥恒城附近靠近。

自从修者和魔修展开大战之后,位于最北方的哥恒城附近已经几乎没有凡人出现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那一小队凡人行进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近前,竟然是一队凡人士兵。

双方碰面,队伍中跑出个人来,身形魁梧,一张娃娃脸上满是尘土,原来认识,是牛荣!

见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亚若不由皱眉问道:“牛荣,你们跑到这里干什么?”

牛荣道:“上次听各位大人说要把魔修老窝端了,我们都很激动,后来,我们把这件事禀告了上层。

一级级往上传,又一级级统计下来,上层想知道,有多少人不怕死,敢在这一战中出力,结果人还真不少。

上头下了命令,敢豁出命的就过来,所以,我们来了。”

亚若等人听得目瞪口呆,记得上次与这些士兵相处时确实提过攻打魔窟的事,可那只是闲谈时的随口一说,怎么会导致如此荒唐的结果?

凡人士兵要参与这场大战,而且,帝国上层并没有阻止,也没有事先联络,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人派过来了?

这是人命!怎么能如此草率!

愣了半天,亚若才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来干什么?”

牛荣道:“我们这一队有四五百人吧,因为最早得到消息,距离这里也不远,所以先到了。

其他各个大城都会有数支小队正在往这边赶来,加在一起应该有万人以上。”

南圃叫道:“什么?万人以上?你们来干什么?全都来白白送死吗?”

牛荣脸色微微一沉,道:“如果我们一万人的血能把那些魔修淹死,我们会那么做的。”

听到这话,就连江平真也愣了。这些士兵疯了吗?在强大的魔修面前一万名士兵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啊!

他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帝国高层就不在乎你们死活吗?为什么不阻止?”

还不等牛荣答话,亚若轻轻一叹道:“多少年了,这些百姓被魔修害得太惨,一个个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百姓们活着本就不易,一年到头辛苦劳作,一场大雨,一场洪水,就能毁了他们一年的收成。

活得这么累,回到家却发现父母妻子死了,孩子没了,活着所有的寄托都瞬间失去了,与死何异?

所以,他们恨透了这些魔修,就算死也想着报仇,想着把他们拖进地狱。”

这一番话说完,牛荣眼眶湿了,两颗豆大的泪珠从满是灰尘的脸上滚落,哽咽道:“不错,我娘给他们杀了,婆娘也给他们杀了,几年了,也不知道儿子死活,我恨呐!”

粗糙的大手捂上脸颊,抹去眼中的泪却抹不掉心中的痛。。

又道:“这些年,我没日没夜的练刀法,练弓箭,就是为了杀光他们,这是我活着的唯一目的。”

说着,伸出他那双手。众人看到,那手上是厚得发黄的一层老茧。

第二百七十四章 引君入瓮(上)

亚若又道:“至于帝国高层,他们也想消灭魔修,却根本力不从心,如果大量士兵愿意赌上性命拼一次,帝国方面赞成也不是,阻止也不是,索性就任由他们胡来了。”

江平真明白了,这些士兵看似荒唐的举动原来背后有着这等辛酸,帝国高层的应对不伦不类,却也是无奈之举。

可问题是,这一万人就算都死在这里,真的能起到什么作用吗?

此事干系重大,亚若带着牛荣去见安世源,将事情前后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安世源也傻了,上万士兵要集结哥恒城,而且来不及阻止,绝大多数人已经在路上了,这可真是添乱呐!

呆坐良久,安世源道:“不行,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等这些士兵都来了,情况恐怕要失控了。”

启明泽有些急躁,道:“怎么解决?除了等,咱们还能做什么?”这话不太好听,却是实情。

在沉闷的气氛中只过了半天时间,事情竟然出现极大转机。

一直隐藏在魔窟附近等消息的果温桥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令人十分不解的消息:血魔噬魂大阵无故消失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安世源等一众高手都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大阵消失了?这怎么可能?那可是魔修们最可信赖的屏障,是他们保命的根本手段,怎么会突然消失?

安世源皱眉道:“其中恐怕有诈!魅护法这个人心机深沉,轻易不会有大的疏漏,其中定有问题。”

俪青萍道:“难道对方又有增援,因此以这种方式引咱们上钩?”

果温桥道:“老朽一直在那里,有大量增援的话应该不难发现。”

启明泽道:“会不会咱们上次打得太狠,无意间把阵基破坏了?”

果温桥道:“这不太可能,防御性阵法的阵基大多在极深处,甚至有些地下建筑整个包裹在圆形的阵法结界中,哪能轻易破坏。”

安世源脸色凝重道:“咱们一直在等什么?不就是这座大阵失效吗?现在大阵果真不在了,怎么办?攻还是不攻?”

思来想去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冲进去,可万一是敌人的陷阱,像上次那样,进入后大阵又启动了,实在是太危险。

二是不进去,可血魔噬魂大阵这个最大障碍不在了,错失机会实在太可惜。

启明泽性子粗些,道:“还犹豫什么?早晚都要咱们来面对,既然大阵不在了,打就是。

你是宗主,要考虑所有人安危,可我无所谓,徒弟都敢只身入虎穴,当师父的也不能太怂了。

我一个人进去看看,如果没能出来,你们就别进去了。”

粗人有粗人的优点,简单直接,不愿放弃机会,又不敢让所有人冒险,先派个人冲进去看看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众人不再迟疑,飞快向森林深处飞去,到了魔窟这里一看,血魔噬魂大阵果然不在了。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启明泽,安世源拍了拍他肩膀道:“明泽兄,不得不承认,你这个法子对全局来说是最稳妥的,可就是你,这样进去实在太危险了。”

启明泽嘿嘿一笑道:“什么都别说了,有些事是条汉子就不能回避,我先去一步而已。”

安世源仍是不放心,道:“你进去看一眼,如果下边大量魔修严阵以待,就立刻出来,咱们从长计议。

如果魔修并无什么异动,你出来一招手,所有人干脆冲进去跟他们一拼。”

大家都微微点头,这个主意似乎稳妥,果温桥道:“如果咱们进去之后魔修又将大阵启动怎么办?”

安世源皱眉道:“果老所言不错,安某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实在不行就只能拼死攻击血池了,与其陷入噬魂大阵中自相残杀,倒不如干脆决一死战。”

众人又点了点头,大阵的威力上次已经领教过了,若不是中途出了问题自行崩溃,所有修者恐怕都要殒命当场。

既然已经决定,众人不再犹豫,启明泽取出一身皮甲穿上,手拿大刀和盾牌,直冲魔窟洞口。

之前众人已经下去过一次,可谓轻车熟路,洞口斜向下有一小段通道,对于元婴期修者而言不过转瞬即至。

启明泽全神戒备,甚至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可过了通道,进入巨大魔窟,借着洞壁上的萤石和火把光亮一看,下边非常安静,只有三五个小魔修在慢吞吞做着杂事,似乎毫无准备。

启明泽身子一滞,不敢停留,怕被人发现,赶忙往后一缩,又退出了魔窟。

这一进一出何等轻松,启明泽心中多少有些怀疑,可他对魔窟以往的情况也不太了解,毕竟只进来过一次。

或许平时就是如此松懈吧,他们不过仗着血魔噬魂大阵才活到今天,启明泽如此想着。

退出洞口,他一招手,其余数名强者纷纷冲上前来,互相交换个眼神,按计划行动,大家一拥而入。

魔窟中一片安静,可仅仅片刻,随着哈哈笑声和一阵魔气躁动,魅护法、阴罗,两千魔修,纷纷从下方现出身形。

魅护法冷冷看着上方修者道:“你们胆子还真大,上次是血蝠暗中搞鬼,又有那小子关键时刻动了血池,这才让你们全身而退,可这一次,是我魅护法有意而为,你们还想活着离开吗?”

不错,这正是魅护法的诱敌之计。自从上次被修者大杀三千手下魅护法就一直耿耿于怀。

这口气她不想忍,那是对她多年努力的践踏。

为了不在以后对峙中始终处于弱势,魅护法决定仅凭自己的力量把双方实力对比再次拉平,甚至压过修者们一头。

至于方法,她坚信,外边大阵消失之后修者们定然会沉不住气。

只要他们进来,大阵再次打开,谅他们高手众多也无能为力。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修者们终究还是沉不住气,进了埋伏。不是他们笨,而是根本没有其他路可走。

安世源一皱眉,果然有埋伏,可心里已经有准备,不像上一次那么仓促。

好在并没有其他魔修高手出现,双方仍有一拼的可能。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可说的,安世源一挥手,道:“杀!千万小心对方的联合攻击。”

下边的魅护法也早有准备,将仅剩的两千名魔修集中在洞窟最下方,一声号令,这么多魔修一起发动攻击,气势何其惊人。

眼前的一幕与之前一战时的情景何其相像,修者们被困这里,向下,不敢太过深入,向上,外面有大阵阻挡,不管进退都将付出惨重代价。

可这一次又与上一次不同,因为多了宁海两位老祖。

这两位老魔修的到来给了修者新的可能。

向下,他们可以抵御魔气侵袭,向上,他们可以不受血魔噬魂大阵影响,这也正是安世源敢冲进来的主要原因。

果然,战况确实与上次不同,两位老祖率先冲入浓浓魔气之中,对周围魔修展开了杀戮。

下方两千魔修的联合攻击虽然极其密集,可两位老祖有元婴期实力,无论躲避速度还是对魔气的承受力都要远超同阶修者。

只要魅护法和阴罗不亲自上来拦阻,他们俩简直进退自如,游刃有余。

而魅护法和阴罗确实不敢轻易靠前,因为两位老祖身后还有数名元婴期修者。

魅护法眉头紧锁,她对这两位老魔修已经早有耳闻,可以说,这二位与血魔殿根本就是一脉相承的。

两个老家伙竟然反过来帮助修者,实在可恨。

这么耗下去,魔修必定要陷入被动,甚至慢慢被修者蚕食掉,因为,两位老祖穿插于攻击当中,却总能找到机会给魔修造成伤害。

魅护法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她是个相当精明的人,既然布下陷阱引修者上钩怎么能没有后招!

现在看来,早做了准备实在是明智之举。

混战当中,魅护法朝一侧使了个眼色,一名不起眼的小魔修从人群里消失了。

身后的石室中似乎有一条密道,小魔修一个人钻了进去,顺着狭窄密道往上爬。

不过片刻,这个小人物便悄悄来到了魔窟最上方,这里有一间特殊密室,是魅护法为这次行动特别修建的,位置选择、隐蔽性、防御能力等各个方面都有特殊安排。

这名小魔修一个人身处狭小空间中,伸手取出个小金属球,魔气一催,浓黑粘稠的魔血便对着下方狂洒而去。

从这个位置挥洒,刚好可以将下方魔窟都笼罩其中,仿佛一场血雨从天而降。

这一招何其毒辣,仅需一名小魔修就可以令修者们腹背受敌,避无可避。

果然,修者们正与下方魔修纠缠,却不料上方带着浓浓魔气的血水铺天盖地而来。

任凭你行动再快,任凭你能踏空而行,可这血雨几乎将周围空间全部覆盖了,根本无处躲避。

安世源正协助下方两位老祖,却突然感觉全身各处传来刺痛,低头一看,暗红的血沾了一身。

那东西有很强的腐蚀性,带着阴冷魔气,渗入衣服,灼伤皮肉,侵入身体。

下意识灵力一催,周身气劲鼓荡,周围的魔血都被这气劲震荡开来。

却听启明泽“哎呦”一声,叫道:“世源兄,你这一震可苦了我了!”

安世源一看,自己把魔血都震到了距离很近的启明泽身上,只见他龇牙咧嘴,很痛苦的样子。。

队伍一乱,却听阴罗虎吼一声,飞身而起,巨刃带着呼呼风声向宁家老祖劈去。

“咔!”的一声,打雷也似,宁家老祖被震得向后飞退,伴随着咳嗽,喷出一口血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引君入瓮(中)

秩序一乱,场面立刻失控,好在下方的低阶魔修行动力有限,要不然一拥而上,修者们就得全军覆没。

突然,一声女子尖细的惨叫声发出,是俪青萍。

上方魔血泼洒并不均匀,其中一大片对着俪青萍劈头盖脸砸下,而下边的魅护法眼疾手快,对着她就是几道攻击。

上下夹击之下,俪青萍动作一滞,被大量魔血泼个正着,散发着黑气的血从她脸侧流下,带着蚀骨的疼痛。

魅护法见一击得手,毫不迟疑,又是几道攻击随后而至。

眼见俪青萍有性命之忧,一名入云宗长老护主心切,身形一闪挡在她身前。

“噗噗”声响,魅护法的攻击实实在在打在这位长老身上。

不巧的是,上方又是一大团黑血砸下,直接将这名行动受制的长老淹没。

元婴期强者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接二连三的重创,尤其是满身的黑血令体内气息都随之不畅,这位长老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晃竟向下掉落。

俪青萍脸上皮肤火辣辣的疼,甚至眼睛都睁不开,神识却清楚感知到刚刚发生的一切。

凄厉惨呼声中想伸出手拉住那位长老,却哪还来得及!

“扑通”一声,连挣扎也没有,这名长老已经没入血池,消失不见了。

俪青萍脸上痛啊!可心里的痛又是脸上的几十倍几百倍。

父亲和大师兄被魔修害死了,入云宗被魔修毁了,现在,曾追随老父亲的一位长老又为了救自己而死。

心中的恨已经沉重到无法承受,恨不得跟这些魔修同归于尽算了!

另一侧,海宏博实战能力也相对薄弱,为了躲避上方魔血,身形不知不觉间向下移动,渐渐进入魔修攻击范围。

下方黑气涌动,无数道攻击直奔他而来,好在海家老祖就在附近,身形一闪将他推开。

仅仅片刻,原本占上风的修者们便屡遭重创,而罪魁祸首,偷偷跑到上方挥洒魔血的那名小魔修却根本无法消灭。

越靠近那里,魔血就越密集,就连宁海两位老祖也不可能顶着劈头盖脸的魔血冲过去。

魅护法在下方得意的哈哈大笑,原来魔修所在的石室上方都伸出一截屋檐般的防护,魔血根本淋不到他们。

开始时众修者根本没留意这细小变化,直到此时才如梦方醒,深深佩服魅护法这一招的毒辣巧妙。

仅凭一名小魔修,加上小小的防护措施就可以扭转整个战局,所谓上兵伐谋,果不其然。

刚开始时,因为取走了大量魔血,外边的血魔噬魂大阵就算不关闭其实也已经没用了。

而开战之初,修者们如果有心退走应该也不难,因为血池中魔血不足,噬魂大阵就算起效,应该也威能大减。

可是现在,随着越来越多的魔血回归血池,大阵的威能正在全面恢复,并且,上方受到压制,想走也不可能了。

安世源想明白整件事不由如梦方醒,怪不得魅护法刚刚笑得那么猖狂,原来整个计谋从引君入瓮到关门打狗都已经顺利完成,此时此刻,再想扭转乾坤已经做不到了。

完了!除了拼命,多杀一个算一个,眼下已经无路可走了,现在想想,真不该贸然进攻呀!

紧锁着眉头,安世源大喝道:“进攻血池,然后全力冲出去!”

话虽这么说,可他心里清楚,进攻血池是最无奈的一招,破坏血池并不难,难的是在两千魔修的围攻下破坏血池。

就算最后真的能做到,可己方剩下这几个人还能活着回去一个吗?

其他人也清楚走到这一步意味着什么,心情无不沉重。算了,大丈夫死则死矣,多说无益,拼了!

话分两头,再说赤羽搏,这日正在洞中养伤,忽听到外边一片大乱,不由心下一惊。

赶忙起身出了石室,这一看之下,不由热血翻涌。

安世源为首的一众高阶修者不知怎么突然进来了,正与魔修大战,宁海两位老祖和海宏博竟然也来了,在两位老祖的帮助下修者们占了上风。

然而,好景不长,修者们将战线逐渐往下压的时候,洞窟最顶上不知如何出现了一名小魔修,不停往下挥洒魔血,令修者们腹背受敌,损失惨重。

迫于无奈,安世源下令攻击血池,这种做法很容易理解,因为不破坏血池,修者们就很难在噬魂大阵阻隔下全身而退。

可是,血池周围还有两千名魔修啊!修者们向下进攻必然直接进入魔修的攻击范围。

下一刻,最惨烈的大战果然开始了。

修者们顶着两千魔修围攻,尝试着将战线进一步下压。

仅仅片刻,宗主安世源一条手臂无力垂在身侧,只有一条手臂在活动。

师父启明泽帮果温桥挡了一击,腹部的皮甲已经破碎,从里边汩汩往外冒着鲜血,却丝毫不在意。

入云宗女宗主俪青萍半边脸都已经血肉模糊,身上更是被鲜血染红,哪还有半分往日的飘然出尘,却根本毫不在意自身安危,拼命厮杀着。

宁海两位老祖、海宏博,身上也都带了伤。

看到如此惨烈景象,赤羽搏额头青筋直跳,正准备冲上去打魔修们一个措手不及,却听骨中虚喝道:“别动!”

又道:“修者们已经彻底处在下风,而且,噬魂大阵已经恢复,这么打下去恐怕要全军覆没。”

赤羽搏一激灵,全军覆没?那自己还等什么?高手们都死光了,自己就算能破坏大阵又有何用?

又听骨中虚道:“你就算拼命也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最上面有个小魔修在不停挥洒魔血,修者们进退两难,这才落得如此被动。

好在还有我老人家在,这必死之局也只有我才能解。

你别忘了魅护法的交代,稍有不轨就是个死,老实在这里看着,千万不能轻举妄动,看我老人家如何扭转乾坤!”

赤羽搏脑子有点乱,也没明白他想干什么,只呆呆点头,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这个无形鬼身上。

骨中虚没了声音,可不过片刻,上方不停挥洒的魔血消失了。

没了这些魔血,修者们压力骤减,纷纷向上升起,脱离下方魔修的攻击范围。

安世源浑身浴血,却咬牙道:“怎么回事?难不成魅护法还有别的阴谋不成?”此时的众修者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片刻工夫,那名小魔修已经从通道钻出来,在所有人疑惑目光中直接冲到血池附近,手持一物,对着血池中的魔血一挥,那些粘稠的黑血便如长蛇般冲着他手中之物飞去。

就这么一下子,所有人都傻了!

众修者都看明白了,他就是上边洒魔血那人,可他现在不洒了,转而从血池中取走魔血。

如果取走足够多,是不是意味着外边的血魔噬魂大阵将停止运行,大家岂不是能逃出去了?

魅护法也呆了,原计划中并没有让他自己下来取魔血,何况,空间宝物中原有的魔血应该还没洒完呢。

情急之下,魅护法爆喝一声:“混账!你在干什么?”抬手对着那名小魔修就是一击。

气急之下的随手一击威力并不大,距离又远,那小魔修往后一跳,躲开了,嘿嘿笑道:“护法大人,小的只是想多取点魔血回去继续洒而已。”

魅护法简直要气炸了,噬魂大阵已经恢复,修者们出不去了,而且个个带伤,轻易就能把他们困死这里。

此时一切的关键就是大阵,只要大阵不出问题,修者无论如何也讨不到便宜。

可这个混蛋正在做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事,偏偏还嬉皮笑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魅护法喝道:“这并不是我给你的命令,还不赶快退下!”

那小魔修手上没停,又嘿嘿笑道:“护法大人,属下实在觉得洒魔血这招太绝了,咱们不能半途而废呀!”

听了这句话,魅护法突然觉得自己要抓狂,大叫道:“所有人,给我杀了他!”

安世源也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不过,魅护法要杀的人他就一定要护着,也大喝一声:“别让那家伙死了!”

顿时,各种各样的攻击乱成一团。

魔修们要杀那人,修者们则努力拦截魔修的攻击,或者直接击杀附近的魔修,再加上那小魔修东跳西窜,竟然坚持了一会儿。

可是,魔修实在太多,攻击太密集,数名修者全力出手也无法完全挡住。

“噗”地一声,那小魔修受了太多魔气攻击终于喷出一口鲜血,手上动作却仍未停,抹了抹嘴还道:“大人,你疯了吗?属下可是一番好意,要用这些魔血把修者们彻底淹没。”

魅护法眉头紧锁,却瞥了一眼立在远处的赤羽搏。

这些小魔修向来不敢违背自己的命令,今天这是怎么了?找了个最听话的人,现在却偏偏死也不听自己的了。。

对,是那小子搞鬼,他不是有什么精神力手段吗?

却见赤羽搏耸了耸肩,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然后一转身,回自己的石室去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引君入瓮(下)

只是片刻功夫,那小魔修已然承受不住攻击,瘫软在地,死了!

魅护法松了口气,而众修者却一脸凝重,原因很简单,他取走的魔血还不足以对大阵产生影响。

就在此时,谁也没想到,上方石台上又跃下一名小魔修,飞快拾起那件空间宝物,认主,又继续吸取魔血,还瓮声瓮气嚷嚷道:“我兄弟死了!他做错了什么?不是被敌人杀死的,而是被自己人杀死。我不服!”

敢公然挑战魅护法的话,这在之前是极其少见的。这个地方没有人权、道理可言,魅护法的话就是一切。

可是今天,这家伙疯了吗?

问题是,这家伙又在控制空间宝物吸取魔血。

魅护法气得嘴唇发青,喝道:“杀!快给我杀!”

可是,其他魔修眼睁睁看着这种自相残杀,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有些人发招时便有意偏了那么一点点,不注意还看不出来。

加上修者们也在极力保护这名魔修,又拖延了些许时间,血池中的魔血也又下降了几分。

然而,没过多久,这名小魔修也最终淹没在铺天盖地的攻击之中。

先后两人已经吸取了不少魔血,可是,这仍然不够,并未感觉到外边的大阵有任何异常波动。

骨中虚为难了,魅护法已经开始怀疑,如果再控制一人下去,赤羽搏恐怕有性命之忧,可不这么作,修者们根本没机会逃离此地,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名女子低喝道:“安兄!你们走!这里我来处理。”说话之人正是俪青萍。

当年,老宗主俪啸天被魔修抓走,生生被他们弄成了血魔尸,生不如死。

父亲留下的入云宗一夜之间被魔修荡平,甚至连入云山都给劈了。

俪青萍心里恨呐!可数年过去了,对于仇恨她一个女子真的感觉有心无力。

今天,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自己的脸被魔血灼伤了大片,身上更是伤痕累累。

还有所剩不多的一位入云宗长老为了救自己也牺牲了。

罢了!在与血魔殿的对抗中入云宗还剩下什么?父亲死了,宗门没了,高手也几乎死光,自己还活着什么意思?

让其他人离开吧,让他们还有机会杀死魔修,也算对父亲的死有个交代吧。

俪青萍毫不停留,那孤单身影直奔下方血池扑去,双手连挥,打出一道道法力。

她是水属性修者,打出的每一道力量都带着冰寒之气。

血池中,一小块区域的魔血开始凝固,范围逐渐扩大,甚至魔气也减弱了。

可是,冻结的速度很慢,照这样下去,根本无法影响外边的噬魂大阵。

魅护法脸色凝重,喝道:“所有人一起攻击,快杀了她!”上千人对一个人,胜负将毫无悬念。

果温桥大吼一声:“青萍!”身为俪啸天的老友,眼睁睁看着他的女儿如此惨死,心中是说不出的痛。

随着一声吼,众修者也开始攻击,尽量护着俪青萍。

然而就在此时,俪青萍手一挥,一柄匕首深深刺入自己丹田之中。

这是自杀,自毁丹田,刺破元婴,这样,元婴会快速崩解,其中的力量会以最快速度释放。

果温桥老泪纵横,大喊着:“青萍!!啸天兄,我,我对不起你呀!”

这么多年了,果温桥看待俪青萍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眼见她自毁元婴,果温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直向下冲去。

好在启明泽手疾眼快,身形一闪抓住果温桥胳膊,喝道:“果老,不要做傻事!

俪宗主牺牲自己是为了让咱们离开,帮她报杀父之仇,而不是陪着她一起送死啊!”

伴随着俪青萍身子缓缓下落,狂暴的冰寒之气扩散开来,血池中的魔血越来越快的凝固起来。

俪青萍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对着血池旁不远处一挥手,一个小小的金属球直飞起来,奔安世源而去,然后,她的身子渐渐没入了血池,消失不见。

森冷的寒气形成白雾笼罩了血池,魔血的凝固范围仍在扩大,仿佛黑血中正有一颗洁白的种子在萌发。

随着黑血凝固,魔窟中的魔气也没那么浓郁了,洞口之外,血魔噬魂大阵微微一颤,出现了一丝松动。

安世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滴,喝道:“快走!”

这一战虽杀了些魔修,却也损失了两名元婴期修者,其中一位竟是俪青萍,相对而言,修者一方的损失要大得多。

众修者直冲到洞外,可血魔噬魂大阵只是有些波动,却未消失。相对于上次,这次取走的魔血还远远不够。

安世源愁眉紧锁,可现在已经没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外冲了。

魅护法爆喝一声:“所有人,给我追!”呼啦啦一阵纷乱,魔修们也以最快速度向外冲去。

安世源带头冲进大阵,只觉脑中一阵眩晕,仿佛一蓬血雾在眼前炸开,可咬牙支撑着,总算没有完全失了神智。

回头一看,启明泽、果温桥,还跟在自己身边,可后两名修为稍弱的长老身子一颤,却停了脚步。

他们不远处,海宏博身子一颤,“仓啷”一声拽出宝剑。

“噗”地一声,那柄宝剑刺入旁边一名老者腹中,竟是海家老祖海明轩。

“孩子,不要迷茫,跟老祖一起出去!”海明轩的声音依然温和,揪住海宏博手腕,使出全力向外狂奔,任由那柄剑深深插在腹中。

宁家老祖身形一闪,猛地抓住一名长老后心,带着他就往外狂奔,可是,还有一名长老距离稍远却来不及救援。

随着一声震雷般大喝,追出来的阴罗一跃而起,大刀自上而下,直接将那位长老生生劈为两段。

安世源正看着后边,眼睁睁看着这名长老的尸体分成两片向两侧倒去,心中一震刺痛,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启明泽腹部全是鲜血,却头也不回,一把抓住安世源,直冲出大阵范围。

惨!彻彻底底的惨败!俪青萍自尽,两名长老身死,这一战,又付出了三名元婴期强者的命,可是,杀死的魔修却不会超过三百。

魔窟之中,赤羽搏进了石室之后便利用令牌将门口的禁制变为透明,站在那里,他眼睁睁看到俪青萍满身满脸血污凄然自尽,最终慢慢消失于血池之中。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震落了眼中两行泪。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贸然进攻?为什么不等自己?

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这种状态根本无法承受拼命搏杀,可他们为什么不等等?自己就快好了,就快开始行动了!

师父不在了,入云宗没了,入云山毁了,现在,就连宗主俪青萍也死了,自己的家到底还剩下什么?

这一刻,心中的恨突然决堤,我要报复!杀光他们!杀光所有的魔修!

另一边,大森林中两个老头子正在烧泥人儿。一身老农打扮的臭乌鸦躺在地上。

老疯子一脸傻笑,正盘坐大堆柴火旁,掌控着火焰,灼烧里边的一尊人像。

那是一名女子,这段时间已经做了很多了,这一个最像,最传神。

仿佛时光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的俪青萍还年轻,漂亮,性子也活泼,脸上总带着笑。

可她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师父也不知道,却有心将她许配给闵钰。

那时的自己好伤心,却也为他们感到高兴,如果他们俩能幸福生活,自己也放心了。

谁能想到后来发生的事,师父不见了,闵钰重伤,差点死了,而自己……

对了,以前的自己好像跟现在不一样,那时的自己很少说话,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就连真心喜欢一个女子也从不敢表现出来,可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变成了这般疯癫模样?

因为完全沉浸在过往心结中,老疯子的思绪被彻底带回过去,精神上的创伤在经过这么多年的混沌之后竟有恢复迹象。

可就在此时,突然,“咔”的一声脆响,面前火焰猛地一闪,将他的思绪打算。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神识一扫,老疯子不由脸色一白。为什么?它破碎了!做了那么多都好好的,为什么单单这个最像她的,笑得最灿烂的,竟然碎裂了!就像一场虚无的梦一般。

过往的一幕幕原本已经清晰,却与这突如其来的碎裂一起破碎。

原本已经渐渐清晰的思绪突然崩溃,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抽痛,两行老泪不知不觉间流了下来,仿佛突然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不远处的老农发现异状,缓缓坐起身子,问道:“疯子,不过是个泥人儿,碎了就碎了呗,你哭什么?”

老疯子没有回答,猛地站起身,发了疯一般大喊大叫,胡乱踢打面前的火堆,将柴火打得到处都是,就连衣服也烧着了,可他仿佛全然未觉。

老农发觉不妙,掌风一吐,竟遥遥将老疯子身上火焰打灭。

四下寂静,只剩下老疯子那没来由的,撕心裂肺的胡喊乱叫。

可怜的俪青萍,到死也不知道有个人一直陪在她身边,为了帮她而强行突破境界,最终落得痴痴傻傻的下场。

也不知道这个人混乱的记忆在长时间的做泥人儿过程中竟然慢慢复苏,却又因为泥人儿的碎裂而再次回归混沌。。

如果她知道这些,或许不会一直苦苦支撑,而是找个肩膀依靠,哪怕那个肩膀并不有力,并不结实。

然而,一切都结束,并没有什么如果!

第二百七十七章 疯子的痛

安世源等人返回了,带着深深哀痛。这一战的失败令每个人心中自责与不甘。

启明泽重伤,仗着肉身强横一直坚持着,海家老祖重伤,刺伤他的海宏博满脸泪水搀扶着。

安世源自己也断了一条手臂,身上小伤不计其数。

然而,相对于俪青萍的死,所有人的所有伤都似乎不算什么了。

这个可怜的女子,被魔修害得家破人亡,宗门被毁,最后,就连她自己也为了从魔修手上救下大家而惨死。

深深的负罪感压在每个人心头。

很明显,这次的事完全是魅护法的阴谋,可众修者却因为急于求成而主动钻进陷阱,结果,因此带来的最大恶果却让那个可怜女子背负了。

这不公平,何况付出的是生命。

又一场大战就这样过去了。上一战损失了几名强者,好在有宁海老祖和海宏博补充进来。这一战的损失呢?

哥恒城原本有十余名元婴期强者,可是现在,就剩下安世源等几位头脑人物了。

清风阁所在的泷华山虽还有几位元婴期修者,可那几位都是事务长老,战力一般,还要保护宗门,因为那里还有很多凡人和低阶弟子。

这一战还能继续打下去吗?原本以为灭了魅护法这一批魔修并不会太难,可现在看来,之前的想法似乎太天真了。

接下来,双方都陷入了平静。修者这边忙着疗伤,魔修那边也需要休养生息。

魅护法很恼火,两名低阶手下的奇怪举动彻底打乱了自己的计划。非但如此,就连那件盛装魔血的空间宝物也在最后关头被俪青萍用驱物术甩给了安世源,自己距离太远根本无法阻止。

虽然没有丝毫把柄,可魅护法就是觉得这件事不寻常,是习山那小子搞的鬼,他不是有什么精神力手段吗?

风尊者之前交代过,他和边渠如果再有任何不轨行为,直接处死。

可这件事怎么算呢?毕竟没有任何人能说清楚此事与那小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皱眉思索片刻,魅护法有了决定。如果精神力手段真的如此神妙莫测,那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暂时放下,确保将这种手段掌握在手中才是第一位的。

眼下只能强忍这口气了,待过些时日,那些修炼精神力的魔修都没问题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很凑巧的,赤羽搏又躲过一劫。因为魅护法之前说过,如果再有哪怕一丝不轨行为都要杀了他,而现在,魅护法还不想杀了他,所以,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连小小惩罚一下都不方便。

经过这一战,双方都准备休养一段时间了,修者方面一再损失高手,人心已经开始动摇。

魔修方面,魅护法也没有太好的方法打击修者,而且,那件空间宝物被修者夺走,最好想办法先把它弄回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本应该是平静的,然而,却有越来越多不安分的人聚集到哥恒城附近。

他们是凡人士兵,从两帝国各个大城风尘仆仆赶到这里,只为了用他们的血、他们的尸体,将魔修淹没,以洗刷心中的仇恨。

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士兵越聚越多,围着哥恒城安营扎寨。

他们之所以不辞辛苦甚至不顾性命来到这里,只因为听说修者们要彻底铲除魔窟,将那些魔修一网打尽。

可这种情况却令安世源等人倍感头疼。

怎么跟这些士兵交代?难道告诉他们已经打了几次了,终究死伤惨重也攻不下来?

太丢人,也会令那些士兵甚至两国百姓心寒,所带来的影响将是非常严重的。

可没有个交代,难道让这一万多人始终停留在哥恒城附近吗?

然而,任何难题在无脑之人面前都称不上难题。

老疯子回来了,自从那天泥人儿碎裂,莫名其妙大哭了一场之后,老疯子就对烧泥人儿失了兴趣。

臭乌鸦说自己不想见陌生人,并没有跟他一起进城。

回到城中,老疯子一直闷在屋子里,其他人也没心思管他。

闷了两日,终究还是觉得无趣,这一天,又贼眉鼠眼钻出来,打算找点乐子。

却不料,遇到两名入云宗弟子在闲聊,一名弟子道:“听说了吗?宗主死了!死得还挺惨!脸上、身上都被泼了魔血,皮肉都给腐蚀了。

后来,为了让其他人脱身,俪宗主毅然决然自毁元婴,放出大量寒气,把魔修的血池冻住了,若非如此,两派高阶修者这一次怕是要死绝了。”

另一名弟子叹了口气道:“哎!俪宗主也不容易,听说她年轻时老宗主俪啸天就失踪了,为了守住父亲留下的家业,俪宗主咬牙坚持到现在。

可最终呢?父亲死在魔修手上,入云山被魔修荡平,现在,她自己也死在魔修手里。

要我说,一开始就错了,发现魔修之后咱们就应该逃离此地,虽然两国百姓要受苦,可咱们毕竟保留了实力。

现在可好,没能保护百姓不说,反而咱们两个宗门也要灭亡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老疯子却觉得脑中嗡嗡直响。

俪青萍死了!疯疯癫癫这么多年,那些曾经的儿女之情早已经淡了,这个秘密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可是,她毕竟就在自己身边,早已习惯这样。

突然知道曾深深迷恋的人,已经习惯成自然的那个人从这世上消失了,而且死的那么惨,即便是疯子也会感觉到深深的痛。

那双老眼中突然涌出泪!老疯子“啊!”的大叫一声,冲进自己的屋子,重重关上门。

仅仅过了两个呼吸左右,“砰”地一声,门被踹飞,他“啊啊”大叫着往城外冲去。

这动静不小,安世源等人也都有所觉察。老疯子前脚出城,安世源等人立刻追了出来。

哥恒城北边,一大排士兵营帐挡住了去路,老疯子刚要御剑飞过去,安世源在后边大吼一声:“你要干什么?”

这一声吼镇住了老疯子,也惊动了周围大量凡人士兵。

老疯子披头散发,缓缓转过身,满脸都是泪,突然指着安世源吼道:“你们!你们眼睁睁看着一个苦命的女人送死!

你们这些人,等着一个女人用命来换才能活着回来!你们!你们只能躲在城里,连给她报仇的胆子都没有!

你们不敢去,我去!我一个人去!”

这最后一句已经因为愤怒而失声,听在每个人耳中却是泣血的控诉!

安世源脸色顿时惨白,甚至还带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颓废无力。

其他修者也都纷纷呆立,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而这痛彻心扉的嘶吼却与那些凡人士兵心中的恨产生了共鸣。

一时之间,除了风吹过树林的哗哗声,周围竟然再无其他声音。

老疯子怒目而视众多修者,朝安世源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然后转身就走。

安世源没有立刻阻止,实际上他心里也有种冲动,跟这个疯子一起去痛痛快快杀一场算了。

死也好,活也好,不管怎么样,只想放下肩上那沉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担子。

可理智告诉他,那样做绝不会有好下场,自己死没关系,不能害死仅存的这些兄弟。

他在犹豫的时候,凡人士兵们渐渐躁动起来,有人道:“一万多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吧?咱们来干什么?”

有些士兵想起了惨死的妻儿老小,声音哽咽应和道:“我们来报仇!”

有人道:“那还等什么?你们没听那老头子刚才说,修者大人们是靠一个女人用命来换才能活着回来的。

难道没有他们帮助,咱们的仇就不报了吗?”

终于有人大喝道:“是条汉子的现在就走,咱们手里有刀,有弓箭,咱们自己的仇当然要自己来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场面彻底失控,凡人士兵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向大森林深处进军。

安世源明知道这样盲目进攻不妥,不说别的,单单那座血魔噬魂大阵就足以将所有人都挡在魔窟之外。

可众人刚才的话就像在他脸上重重抽了一巴掌,令他连阻止的信心都没有。

启明泽在他身旁,看看安世源那僵硬的脸,又看看那些准备启程的士兵,急得直跺脚。

良久,听安世源叹了口气道:“明泽兄,我真的感觉好累,你教教我,下一步该怎么走?”

启明泽一愣,支吾道:“呃,如果是我,我就等我那徒弟破了大阵,否则,宁可死守哥恒城,以不变应万变。”

安世源不由冷笑,道:“想法简单真是好啊!我也一直希望那样,甚至经常安慰自己,那小子不简单,或许能成功,可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毕竟只有结丹期,在魅护法和阴罗眼皮子底下,在那么多魔修面前,他真的能做到吗?

一直以来,咱们不过在自欺欺人而已。”

启明泽皱眉,非常严肃道:“只要那小子没死就还有机会,作为师父,我相信我的徒弟。

世源兄,我觉得你真的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去把那个老疯子抓回来。”

安世源冷笑道:“那一万多士兵呢?你也能抓回来?”

这一句话把启明泽问住了。。

却突然听一个清脆女子声音道:“堵不如疏,既然这一万人已经有拼死一搏的觉悟,咱们何不因势利导,加以利用,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说话的是个年轻女子,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她!

第二百七十八章 攻破魔窟(一)

来的是谁呢?不是别人,正是亚若、金虎、宣月晓彤等一众年轻人,江平真和竹昱江竟然也在其中。

看到亚若,安世源心中一喜,原本已经绝望的心中突然又有了一丝希望。

这丫头神色镇定,言语从容,说不定已经有了对付敌人的策略!

果然,亚若接着道:“这一万人本就心存死志,一旦出发,很难拉得回来。

可他们也是人,也会怕死,有强大的修者帮助他们报仇,他们当然会接受。

这样,他们就成了我们手里的力量,有些方面,甚至比修者有用。”

安世源喜道:“丫头,你是不是已经有好主意了?”

亚若却苦笑道:“谈不上什么好主意,只不过最后拼死一搏而已。

如果加上这一万人和魔窟中的赤羽,仍无法消灭魅护法等人,那咱们也该做最坏的打算了。”

接下来,一众修者出发了,就这样突然的,要展开最后的厮杀。

亚若等人找到了士兵中的牛荣,以他为中间人,将士兵们和修者联合起来。

这件事进展很顺利,毕竟强大的援手没有人会拒绝。

启明泽也把老疯子抓了回来,虽然他很不配合,但制住他对启明泽来说并非难事。

然后,就是如何协调这些力量,有效打击魔修了。

亚若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在魔窟外进行破坏,吸引魅护法注意力,尽量给赤羽搏创造机会。

如果他能趁机从里边将大阵破坏掉,那消灭这些魔修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具体做法,亚若脑中已经有了大概思路,严格说,是竹昱江提供的思路。

一路无话,一万士兵和安世源等修者行了数日,终于来到魔窟附近。

看到这座大阵,甚至几名冲动的士兵丧命其中,这些凡人才意识到报仇并非想象那么简单。

于是,双方合作实施亚若的计划。

安世源等高阶修者先在附近隐藏起来,由亚若等一众年轻人带领这一万士兵展开第一步计划,搬石头、拾柴火。

这大森林中并不缺少石头和干柴,可若非有足够人手根本无法收集足够数量。

一万多名士兵做这种事进度可想而知,没用多少时间,血魔噬魂大阵外已经围了一圈儿高高的柴草。

再往外一圈儿是石墙,士兵们躲藏其后,准备好弓箭。如果魔修敢出来,一万张弓齐射也能令他们付出代价。

这步计划的关键并不在于此,而在于竹昱江带来的阵法。

羿熔阁大长老之所以让竹昱江过来,主要就是送几套阵法。之前与血蝠一战已经证实,火属性阵法对魔气有一定克制效果,因此,竹昱江带来的大多是火属性阵法。

这一圈儿柴草墙足有两人高,几丈宽,而且,还不断有士兵往上补充。

点燃之后,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周围的火灵力异常充裕,而魔气,似乎被压了下去。

三个方向上,竹昱江布下的火属性阵法也启动了,吸收周围的火灵力化作三条巨大火龙,直扑血魔噬魂大阵。

魔窟之中,一众魔修直到大火燃起才意识到外边来人了。

有大阵在,平日里魔修们并不担心修者进攻,所以,也没有守卫。

可是今天,洞窟内的魔气似乎不太对劲儿,感觉突然间稀薄了几分。

有负责杂事的魔修出去看了一眼,不由大吃一惊,洞窟外边只能看到大火和浓烟,距离很远都能感觉到热量。

是修者进攻了吗?可就算修者也很难短时间内弄来这么多柴草吧?

小魔修赶忙回去禀报魅护法和阴罗。两位护法也吃了一惊,来到洞口一看,好家伙!这个大火呀!

整个血魔噬魂大阵已经被大火包围,恐怖的温度和浓郁的火灵力对大阵产生了影响,消耗加剧,大阵吸收魔气的速度也比以往快了很多,因此,洞窟中的魔气才会感觉稀薄。

短时间内大阵不会有问题,血池中的魔血也够消耗,可长时间如此,万一大阵坚持不住,后果不堪设想啊!

魅护法紧锁眉头,修者们这一招可够绝的,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凡人士兵?他们就不怕死吗?

回到洞穴,魅护法开始考虑对策,此事的关键就在于这些凡人,地处大森林,周围有取之不尽的柴草,只要这上万凡人士兵在,就可以昼夜不停维持如此规模的大火。

要想解此困局,只有施展雷霆手段把这些凡人打怕了,让他们不敢留在这里。

可是,这么大规模的行动高阶修者应该也来了,在魔窟之外跟他们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

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血魔噬魂大阵打快攻,杀凡人,高阶修者来了就直接退回来。

这样几个回合,那些凡人士兵定要闻风丧胆,再不敢在附近停留。

这些时日,赤羽搏身上的伤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

进来这么久,好不容易身上不疼了,可心里疼!

每每想到安世源等人浴血厮杀的情景就会觉得很憋闷,尤其是俪青萍惨死那一幕,一想起来就好难受。

自那之后,骨中虚也再没了声音,赤羽搏知道,他仍保留着闵钰的记忆,对俪青萍始终有些别样的感情。

为了那些死去的还有活着的人,自己也该动手了!

机会只有一次,必须把这个窝给他端了,如果失败,下场无需考虑,只有死路一条。

问题在于,如何在这么多魔修眼皮子底下动手呢?

宁海两位老祖已经来了,如果有他们帮着牵制一下魅护法和阴罗,加上千魂钟和自己身上的大量灵符或许有机会。

赤羽搏准备和外界联系一下,双方定好时间和细节就可以动手了。

哪知道,让骨中虚出去探查,却得到意想不到的消息。

魔窟主洞口已经被大量凡人士兵包围了,外界的修者们也正准备发动最后一击。

赤羽搏一皱眉,凡人士兵?他们能干什么?就算数量多,可在大量魔修面前根本就只有被杀的命。

外边的意思是,让自己等机会,不要急着动手,随时保持联系,如果魅护法有行动就通过骨中虚通知外界。

这件事倒不难,无形无质的骨中虚最适合这种工作。

魅护法也是个细心的,她安排下去,后半夜寅时,由她和阴罗亲自带领所有神海期魔修对外边的士兵来一次偷袭。

所有人,下手一定要狠,不准留下一具完整尸体,这一战的主要目的就是威慑。

如果高阶修者出现,所有人立刻退回大阵之中,如此,对方修为再高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时间流逝,月升日落,提前一刻钟魔修们开始集结。

赤羽搏和骨中虚没敢休息,一直留意魔修动静,发现他们要有行动,赶忙将消息传给外边。

修者们几天不休息还能撑得住,可那些士兵连日奔波,如果不休息,根本无法保持战力。

骨中虚的存在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得到消息之后,轮值的士兵立刻将休息的士兵叫醒,所有人手持弓箭,躲在石墙后边严阵以待。

魅护法和阴罗带了一批魔修小心翼翼出了洞口,外边亮如白昼,大火一刻不停燃烧着。

神识一扫,魅护法就是一皱眉,士兵们没有休息,而是拿着弓箭,躲在石墙后边准备攻击。

他们虽然是凡人,可一万支箭矢一起射过来,自己这些手下也要付出代价呀!

他奶奶的,这些士兵白天搬石头,拾柴火,难道都不需要休息吗?

阴罗性子急躁,道:“老子先出去杀一场!”

魅护法一把拉住他,道:“没用的,外边定然有高阶修者,你出去杀不了几个人,反而容易中了对方埋伏。”

阴罗怒道:“那怎么办?难不成还拿他们没办法了?”

魅护法略一思索,冷笑道:“你急什么,只要大阵还在,咱们的巢穴就牢不可破。

修者这个计划虽然不错,却终究是隔靴搔痒,伤不了咱们根本。

魔气消耗快了,咱们可以派人从其他隐秘洞口出去杀人,补充血池。

只不过,这些修者始终在洞外纠缠也很烦,用不了几天周围的树木都要被烧光,咱们岂不暴露无遗。

所以,在不折损力量的前提下尽量打击对方,这才是咱们该做的。”

阴罗道:“那眼下情况,咱们该如何打击对方?”

魅护法眉头微皱,道:“咱们兵分两路,你带一小部分精英从南边出口出去,发现修者立刻撤回。

记住,千万不可恋战,目的只是把高阶修者引开,然后,我在这里带人杀那些士兵。”

阴罗道:“那敌人也兵分两路怎么办?”

魅护法白他一眼,不耐烦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退回去,真是笨。”

阴罗撇了撇嘴,带人返回洞穴,从另一条通道出去了。

再说安世源等人,听了亚若的计划之后对这次行动抱有很大希望。

正如亚若所说,最关键一点就是逼着魔修离开洞穴。

利用大量凡人士兵砍伐周围树木,燃起冲天大火,这样不仅可以加剧魔窟内的魔气消耗,还格外引人注意,魅护法不可能始终坐视不理。。

他们一出来,在外界,根本不是修者们对手,魔窟内的赤羽搏也有机会偷走魔血,毁掉大阵。

果不其然,魔修出来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攻破魔窟(二)

这是一小队魔修,人数并不多,由一位元婴期魔修带领。

是阴罗,这魔窟有数个隐秘洞口,想来他们是从其他出口出来的。

这种备用出口一般都有禁制结界,就算找到也没多大意义。

发现阴罗的时候众修者都是一皱眉,若在平时,数名元婴期修者发现落单的阴罗自然喜出望外,围攻之下有可能将其击杀。

可是现在,阴罗的出现很可能是诱敌之计,人少了杀不了他,人多了,这边的防御力量就会大大削弱。

安世源左右为难,犹豫片刻终于下决定道:“明泽兄、果老,阴罗和他的手下还是交给你们俩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拦住他就好。”

启明泽和果温桥心领神会,领命去了。

安世源这个决定十分明智,可惜的是,经过几次大战,高阶修者死伤惨重,这里剩下的也不过安世源,宁海两位老祖,海宏博,加上个敌友不太明确的江平真。

以这样的力量要在魅护法和上千魔修手下保护一万名士兵实在是捉襟见肘。

下一刻,启明泽和阴罗那边交上手了,双方实力相差不大,而且阴罗得了命令,不跟启明泽硬拼,打了几招就退。

而这边,魅护法带领一大批魔修“呼啦”一下冲出来,御剑飞过熊熊燃烧的火墙,对着周围凡人士兵发起攻击。

士兵们也不含糊,上万张弓对着空中一通乱射,顿时一片大乱。

安世源等修者眼见如此,也飞身过来,加入战圈,可是,场面实在太乱,箭矢乱飞,魔修到处都是,五名元婴期存在怎么可能将一万凡人全都护住。

在结丹期甚至神海期魔修面前,凡人的力量还是太单薄,即便他们有弓箭,可魔修的攻防能力,速度,都比凡人高太多。

在魔修面前,凡人士兵死伤惨重,数量上十比一,可十名凡人也未必能对付一名魔修。

然而,士兵们没有退缩,这一万人本就是两帝国士兵中挑选出来的,是存了死志的。

鲜活的生命变成残破的尸体,可这本就是这些士兵自己选的路。

五名元婴期修者分散开来,尽量击杀魔修,可魅护法缠住了宁家老祖,其他四人冲向哪里,那里的魔修就往后退,越过火焰,直接缩回到血魔噬魂大阵之中。

这是魅护法之前就安排好的,魔修们也都不愿意送命,将打了就跑的战略发挥得淋漓尽致。

亚若等年轻修者也加入了混战,这些时日他们和牛荣等一小群士兵已经混熟了,正与他们在一起。

牛荣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却偏偏生了张娃娃脸,明明年纪不小了,可大家总觉得他很年轻,很合得来。

在士兵当中,牛荣是几百条汉子的老大,指挥者,因为他看起来年轻、亲切,却是个很沉稳,很有主意的人。

此时的牛荣,正指挥手下弟兄们抵御一波魔修的进攻,这一波魔修足有几十人,因为躲避高阶修者而杀向这边。

他们的进攻首先要越过燃烧的火墙,所以,会从上空御剑飞过来。

牛荣面色凝重,一挥手,几百支箭矢迎向上方敌人。

然而,箭矢的力量和速度对于修炼者来说还是不足称道,魔修们很容易躲开,实在躲不开的只需盾牌轻轻一挡就化解了。

牛荣死死盯着那些魔修,拍了拍身上盔甲,发出“当当”声响,喝道:“兄弟们,抓住了就不能松手!”

非常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是这些凡人在对抗魔修过程中摸索出的最宝贵经验。

魔修不容易杀,他们移动快,一般攻击甚至无法击中他们,而杀死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人将其拖住,只要片刻,就有机会致一名强大的敌人于死地。

当然,拖住魔修的这名士兵十有八九要死,而且会死的很惨,往往被砍断了身体还死不肯放手。

就是凭着这么一股子劲儿,这些士兵在与魔修对抗着。

眼下可能是最后一战了,士兵们能做的其实也只有拼命,拼上十条命能换来一条命,他们也认为值得。

几十名魔修在空中就发起了进攻,“噗噗”声中,十几名士兵甚至没来得及拼命就已经变成了碎尸。

牛荣很冷静,也许这种场面见过不少了,他喝一声:“全都蹲下!”

魔修在上方,而士兵们身前有石墙掩护,只要蹲在墙根,魔修的攻击便很难击中。

少得可怜的几名高阶修者根本顾不上这边,眼看魔修已经越过石墙,又是一轮攻击落下,夺走了很多生命。

亚若等人也在附近,可面对几十名魔修,其中还有不少已经达到神海期,他们也觉得无力。

魔修们落了下来,御剑攻击总没有在地面行动灵活。一场屠杀开始了。

牛荣等士兵也未因为死亡降临而混乱。他们很有秩序的快速移动,弓箭手在后,刀剑兵在前,形成小规模包围圈。

所有士兵都只有一个念头,时机!找最好的时机扑上去,能趁乱抓住一名魔修便有机会将其杀死。

这时候,亚若等人出手了,他们的想法跟这些士兵完全不同,面对强敌打不过可以跑,将魔修引出来等高阶修者赶到后杀死也是一种胜利。

因此,亚若几人随便发了几招掉头就跑。

魔修们现出一丝混乱,有的魔修认为这几名修者完全可以战胜,准备追过去,有的魔修则认为不该走太远,如果高阶修者杀来岂不来不及回撤。

就这么一丝混乱却被士兵们察觉了,几十条汉子一拥而上,后方的弓箭手则同时举起了弓箭。

然而,那些魔修岂会那么容易被抓住,“噗噗”声响,一个个士兵被砍翻在地。

突然,一名前冲的士兵停住身形,一脸惊愕指着对面一名魔修,道:“你,你是……”

那名魔修瞥了士兵一眼,手起刀落,直接将士兵的头颅砍飞。

混战之中,这样一幕其实并不引人注意,然而,附近的士兵们都看到了。

这是最令他们心痛的画面,对面的魔修是他们认识的人,远亲近邻,也有可能是直系亲属。

这种几率非常小,但不是没有。

就是这样一幕令周围那些悍不畏死的士兵全体一滞,也包括牛荣在内。

然而,魔修们并没有停手的意思,黑影一闪,一柄长刀已经刺入牛荣小腹。

与此同时,周围的不少士兵也发出了痛呼。

牛荣死死握住对方的刀,嘴角涌出鲜血,艰难说出最后一句话:“牛、胜,我儿子,叫牛、胜。”

对面那魔修飞起一脚直接将他踢飞了出去,骂道:“去你娘的!”

牛荣死了,飞出去的尸体眼角还有一丝湿润,却没人注意到。

最后关头他想起了儿子,或许儿子也成了一名杀人不眨眼的魔修吧?

他哪里知道,那其实也是一种幸运,进入魔窟的人只有几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可以活下来,那个几年前被抓进去,叫做牛胜的孩子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化成血水了。

就算活下来的魔修,修为到了结丹期或者神海期,早已经习惯了魔窟中的血腥残酷,哪还是原来那个人!

可怜的牛荣,或许在另一个世界能见到他的儿子。

亚若几人本打算将魔修引出来,却不料一转眼工夫死了很多士兵,就连牛荣也死了。

心里突然一酸,突然感觉理解了这些士兵的疯狂与仇恨。

金虎沉声道:“咱们打法不对,应该像条汉子死死拖住魔修,而不是打了就跑,是咱们害死了这些兵。”

说着,身形一闪向魔修那边冲了过去。南圃和木冬青互视一眼,也紧随其后冲过去。

男人的想法和女人是不同的,有时候明知敌不过对方也要死战到底。

让那些更加弱小的凡人用命来搏,这对金虎、南圃、木冬青、陆光远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是一种耻辱。

竹昱江叹了口气,看了看亚若和宣月晓彤,也一脸无奈冲了过去。

作为一名炼器师他不喜争斗,可男人们全都冲上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为了脸面也不能苟且偷生吧。

亚若脸色阴沉,对于这种盲目拼命她始终是不赞成的,可聪明如她也能理解男人的想法,不会妄加阻拦。

宣月晓彤已经看得呆了,为那些士兵的悍不畏死而感动,被金虎等人的毅然决然所折服。

这么一会儿功夫,前边已经交上手了,可魔修数量太多,金虎他们不过五个人,实力相差太悬殊。

几人聚在一起,发出攻击的同时用盾牌护住各个方向,否则,连片刻时间也支持不住。

见很多魔修被这几名年轻修者吸引,周围士兵们也来了斗志,弓箭齐发,为金虎等人分担了部分压力。

然而,力量上的绝对差距是很难弥补的,魔修当中的四五名神海期统领交换个眼神,一起向金虎等人这边冲来。

人数相当,一方是结丹期,一方却是神海期,这样交上手根本不会有悬念,结果只有一个,金虎等人要命丧当场。

亚若和宣月晓彤察觉不妙也冲过来帮忙,可就算加上她们俩,双方的实力也完全不对等。

“噗”地一声,金虎身上射出一道血箭,一名魔修的长刀在他后背来了一下子,那道伤口足有尺许长,触目惊心。。

实力相差太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亚若等人就要全部命丧当场。

一名魔修已经准备下杀手,身形一闪来到受伤的金虎身旁,手起刀落!

第二百八十章 攻破魔窟(三)

“啊”的一声惨叫发出,亚若等人一惊,金虎死了吗?大家都被逼的节节败退,根本没人能帮他。

可偷眼一看,所有人都呆了,甚至那些魔修也都呆立当场。

受伤的金虎没事,准备杀他那名魔修却直挺挺栽倒下去。在那魔修身旁,另一名魔修正手握长刀,得意微笑。

这是怎么回事?魔修们为何自相残杀?

然而,这还没完,那名魔修一闪身,又向其他魔修杀去。

金虎脸色惨白,趁机连连后退,实在庆幸捡了条命。

魔修内部的混乱只持续片刻,因为那名行动诡异的魔修很快就被其他魔修杀死。

这些人早就习惯了杀戮,杀死昔日同伴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新鲜事。

然而,混乱并没有因此结束,又有一名魔修对身旁同伴突下杀手,毫无征兆,没有理由,就那么冷不防的一刀把身边魔修杀死。

气氛变得很诡异,魔修们人人自危,开始小心提防身边的人,如此一来,自然没心思杀人。

亚若等年轻人因此保住性命,而就在此时,远处的江平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飞身直扑过来。

魔修们一看不妙,各个御剑而起向血魔噬魂大阵方向逃走。

片刻之后,江平真只杀了几名小魔修,其他人已经逃了个无影无踪。

南圃和木冬青赶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金虎,带他到一旁休息,替他处理伤口不提。

亚若眉头紧皱,低声呼道:“骨中虚?”

“咯咯”怪笑声在亚若脑海中响起:“还是你这个丫头机灵,能神不知鬼不觉救你们的也只有我老人家。”

原来,骨中虚一直查探外界情况,金虎等人身处险境,骨中虚暗中出手,控制几名小魔修自相残杀,帮他们解围。

他们没事了,再看周围,士兵们死伤惨重,到处可见残肢断臂。

魔修也死伤了一些,可他们始终打一下就跑,损失要小得多。

混战来得快去得也快,魅护法的目的达到了,确实重重打击了那些凡人士兵。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一万多士兵损失了一千五百人左右,而且,很难找到完整尸体。

可是,魅护法想把这些士兵打怕的目标却没能实现,因为这一万人不是普通士兵,他们是抱着死志而来的,大多像牛荣那样,对魔修有着深深的仇恨。

在他们心中,能够将魔修连锅端了是第一位的,不惜一切代价。

当然,这些士兵并不知道还有一处魔窟,其中的魔修才是真正强大的力量。

混战之后打扫战场,收拾尸体,与其他死去的士兵一样,牛荣的尸体被随便扔到了燃烧的大火之中化作灰烬。

士兵们没有时间悲伤,他们要继续拾柴火、砍树,因为解决仇恨的最好办法就是把敌人彻底毁灭。

经过这一战,血魔噬魂大阵外的大火依然在燃烧,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旺盛,就像人们心中的恨一样。

魅护法非常恼怒,这次损失的手下虽不多,也有三百多,原本洞窟中有四五千人,现在可好,连两千都不到了。

问题是,那些修者和士兵仍守在外边,根本没有退走的迹象。

这是要死磕到底呀!两败俱伤对谁也没有好处,可他们为何如此冥顽不灵?

石室中,赤羽搏眉头微皱听骨中虚讲述外边的大战。

这一次他没有动手,这是外边的安排,想必安世源等人想再消耗一些魔修的力量,这样更有把握一些,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可是,一千多条性命就这样没了,付出的代价也太惨重了吧?连金虎、亚若他们也险些丧命。

该结束了!今天就已经很想出手了,不如定在下一次吧,所有的恩怨纠葛让自己来了结。

骨中虚悄无声息出了魔窟,找亚若商量最后的行动。

计划很快定好,就在双方下一次交手时,赤羽搏从内部偷走足够的魔血,令血魔噬魂大阵彻底瘫痪。

用不了多久魅护法就会有所行动,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她至少要派人出去收集血液。

最后的对峙她耗不起,如果能将这些士兵杀掉或者赶走才能解决根本问题。

时间一天天过去,赤羽搏和骨中虚一直密切关注魔修的行动,只要有大批魔修离开,不管去收集血液还是跟修者开战都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他还是小瞧魅护法了,没等到大批魔修离开,却把魅护法和阴罗等来了。

魅护法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瞥了赤羽搏一眼,道:“我明白了,阴罗这个蠢货以为把你抓回来立了一件大功,而实际上,是你故意安排让他抓住你的对不对?

你的精神力手段拥有强大的感知能力,甚至超过阴罗的神识范围,因此,你能明确知道他的位置并和江平真那个老家伙演一出戏。

江平真看起来不像作假,我猜,你们之间的恩怨是真的,只不过你很巧妙的利用了他。

你进来之后,可以洞悉我们的一切行动并通过无形的精神力跟外边修者联系。

这从上一次对战就能看出来,都已经后半夜了,那些士兵竟然完全没有休息,全部严阵以待等着我们的进攻。

不是他们没休息,而是前一刻得到了你的消息。

自始至终都是一条计策,你们里应外合打算消灭我们。

本来你们获胜的几率并不大,可以说,这种方法简直蠢到家了,然而,血蝠的突然回归令我们损失惨重,也给你们增加了机会。

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很好,很出人意料,就连我也是刚刚想明白。

可是,很不幸,你们的计划被我识破了,只要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你们就不可能赢,因为只要将你杀死,我就不信外边那些修者还能得到消息?”

这一番话只说得赤羽搏心里凉了大半。魅护法果然是魅护法,她竟然想到了。

就算骨中虚可以不死,可魅护法有了准备之后,一切都不容易了。

呆立原地,赤羽搏脑中一片空白,好在他经历风浪多了,脸皮也练得足够厚,并不容易看出心虚。

良久他强自镇定嘿嘿一笑道:“前辈,你当我是神仙吗?普天之下有多少不劳而获的强大力量?

我是学会了一些精神力修炼法门,可那种力量也需要长久修炼才能达到了一定境界,我才多大,才修炼多久,怎么可能做到前辈所言那么玄乎的事情?”

魅护法脸色不变,只是淡淡微笑,道:“是啊,这也是我唯一想不通的地方,上次你被抓来的时候并没有这种力量,可短短的时间,这种古怪能力甚至让我也感到心寒。

不说别的,你给我们的精神力修炼法门一定是假的,我也可以不杀你,只要你把这其中的隐秘说清楚,让我们得到这种力量,一切都不是问题。

怕我们骚扰两国百姓我们可以走,实话告诉你,这里并不是我们血魔殿唯一的落脚点,在大陆各方都有我们隐藏的力量。

只要有了你这种能力,我们在哪里都可以很好的发展。

所以,以往种种可以一笔勾销,只要得到我想要的,你们所有人都将恢复宁静的生活。

怎么样,这个条件足够优厚了吧?这是我个人,也是血魔殿有史以来做出的最主动也是最大让步,你应该知足了,如果不接受,我保证,你和你的那些门人们一定会后悔的。

惹恼了殿主大人,灭了你们这些修者,甚至将两国杀个鸡犬不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赤羽搏又被雷得外焦里嫩,在魅护法面前他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对峙的双方就是如此,最可怕的不是有多强大的力量,而是敌人清清楚楚看透了你心里所想。

魅护法见他一语不发,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击中要害,笑得更开心道:“不必答应,也不用否认,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这一天内,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有任何行动。

一天之后,你如果合作,咱们怎么都好商量,可以让你们的高阶修者来跟我谈判。

如果你不合作,站在我的角度也只能杀了你,或者把你交给风尊处置,因为我不能把辛苦建立起来的魔窟毁了。”

魅护法冷笑着走了,临走前还收走了赤羽搏的随身令牌,令他无法自由出入这间石室,也就是囚禁。

阴罗则狠狠瞪了赤羽搏一眼,似乎因为被耍而极其恼火,若非魅护法还想从这小子身上得到些东西,现在就该把他揍成一滩烂肉。

怎么办?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原本定下魔修一有行动就发动最后的进攻,可是现在,哪还有机会?

独自待在石室中越想越头疼,自己死没关系,可不能偷走血池一切都是枉然。

现在的他已经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唯一一条思路就是通过骨中虚联系亚若,让亚若的小脑袋转一转,一定会有解决之法的。

可怜的魅护法,人足够聪明,实力足够强大,魔窟的防御也足够坚固,只可惜,她拿骨中虚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亚若听到消息之后也紧紧皱起了眉头,一天时间,也就是说,今晚和明天,再不下手后果将无法挽回。。

那就只能今晚了,一切在此一举,如果不能端了这个窝,修者们也都别回去了。

原本比较稳妥的计划全盘推翻,新的计划很快出炉,没有之前那个稳妥,很冒险,却总好过坐以待毙。

第二百八十一章 攻破魔窟(四)

高阶修者们全都参与了这次议事,结束之后,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宁海两位老祖,眼神复杂。

原因很简单,这个临时计划的关键就在他们俩,决定成败,而且极其危险,性命堪忧。

只剩最后一天时间,魅护法也看穿了赤羽搏的意图,那就只剩下一种方法,强行突破。

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不受血魔噬魂大阵影响的宁海两位老祖还能有谁?

进去并不难,因为仗着大阵之威,魔修们并没有在主洞口设置严密防御。

问题是进去之后,面对魅护法和阴罗还有大量魔修的围攻,他们俩加上赤羽搏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破坏掉大阵。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外边修者就可以冲进去,胜算很大,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宁海老祖和赤羽搏都要死,魔窟将再次变成铁板一块,修者们根本无从下手。

发觉众人的目光,宁家老祖呵呵一笑道:“我们两个老家伙活着其实与死无异,晨阳是个好孩子,能用我们两条不值钱的老命换他一命,我们愿意。”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觉得眼眶发酸。

跟魔修斗了这么久,明知道不可能战胜对方,却一再坚持,付出那么多生命,只是因为,常常能体会到这种感动。

这世间有一种力量,他无形无质也没有杀伤力,却可以令人忘却恐惧,直面任何艰难困苦。

江平真已经来到这里很长时间了,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无法回去交差。

可这段时间,他那颗苍老的心前所未有的躁动起来。

在东帝时,长久的平淡生活令他麻木,而在这里,不停的厮杀中人性的善与恶表现到极致。

赤羽搏的自投罗网,俪青萍的慷慨赴死,宁海两位老祖的舍命相助,还有那些年轻人,亚若的冷静睿智,金虎的勇敢莽撞,南圃的表面轻狂内心细腻,宣月晓彤的忧虑憔悴。

渐渐的,江平真感觉自己融入了这个团体之中,被这里的人身上一种无形的魅力吸引,自己也变得热血、冲动,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

可是,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少主交代,这次行动没有时间限制,但有一点,不拿到那小子人头自己也不用回去了。

说实话,现在已经不想杀他了,自己的是非观念在改变,再不是之前那种简单的强者生,弱者死。

如果有可能的话,真想帮这些修者度过这次难关,让那些心酸的血和泪不会白流。

计划定下,行动立刻开始,凡人士兵们这段时间已经备下了不少柴草,统统拿出来扔到火墙上。

竹昱江也控制周围几座大阵全力吸收火灵力,形成几条火龙直扑血魔噬魂大阵。

火是阳刚之力,而魔气阴柔森冷,互有克制效果,在烈焰之下噬魂大阵威能减弱,消耗却反而加大。

决战就在今晚,已经无需任何保留。

在所有人紧张忐忑中时间慢慢流逝,夜里子时左右,闭目打坐的两位老祖缓缓睁开了眼睛。

该行动了,不成功便成仁。对付魔修也算是两位老祖人生中头等大事,真的要以命相搏了。

越过火墙,二人直冲入血魔噬魂大阵,进入黑黝黝的魔窟洞口。

而这时,里边的赤羽搏和骨中虚已经先一步开始行动了。

夜深人静,仍在洞穴中走动的魔修并不多,只有几名处理琐事的弟子。

赤羽搏没了令牌,根本无法出入,可门口这层禁制只是一层能量结界,并不能阻隔一切,至少对骨中虚没用。

无形无质的骨中虚悄无声息出了石室,来到一名小魔修身旁。

那小魔正在做事,突然脑中一阵刺痛,失去知觉,然后,他小心翼翼走到赤羽搏所在那间石室前,将手中令牌往门口禁制上一按,轻轻走了进去。

这些处理杂事的小魔修要定时给一些石室放入魔气,所以,他们手里有令牌。

魅护法虽然精明,可她对骨中虚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力量毕竟了解太少,又被赤羽搏钻了空子。

不过片刻,小魔修缓缓走出来,看不出什么异样,到一旁继续做事。

附近另一名小魔修发现了此人异状,凑到跟前小声问道:“哎,你干嘛呢?”

未等到回答,却等来脑子剧痛,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以骨中虚现在的能力,能同时控制两名结丹期小魔修已经不容易了。

一切准备就绪,是时候大干一场了!

小魔修悄悄来到血池旁边,取出个圆形金属物,比划几下,血池中的魔血开始疯狂向他手中之物涌来。

夜深人静,并没有人立刻发现异常。

这件空间宝物正是赤羽搏秘密带进来的,隐藏极好,直到今天才拿出来。

刚才那小魔修进入石室,将令牌留下,却将此物还有几枚灵符带了出来。

魅护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种专门盛装魔血的空间宝物在修真界少之又少,而赤羽搏身上竟然带了一件。

片刻之后,随着血池中魔血逐渐减少,洞穴中的魔气也渐渐起了变化。

石室中的魅护法一皱眉,又出了什么事?魔气的淡化速度似乎快得不正常。

她行出石室,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哪知刚一出来就吓得一激灵。

血池中的魔血在减少,有个小魔修站在血池旁边,他手里竟然有一件空间宝物,正在吸取血池中的血水。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上方洞口冲进来两个人,两位元婴期魔修。

魅护法自然知道这两人,他们来自宁海城,血蝠被砍断手臂的地方。

身为魔修却跟修者们打成一片,上次修者进攻他们两人也来过。

令魅护法吃惊的并不是这两名老魔修突然出现,而是,他们二人直冲下来,悬停在血池上方,又取出一件空间宝物吸取魔血。

两件空间宝物?另一件是从哪里来的?

略一思索她便醒悟,宁海城!那里是二百年前的一处血魔殿巢穴,后来被东帝修者毁灭,里边的魔修也没逃出来。

那么,那里有一件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现在的问题是,两件空间宝物一同吸取魔血速度非常快,放任他们这样,用不了多久血魔噬魂大阵就要无法支撑,那时候,这座洞窟也就完了。

直到此时,魅护法有些吃惊却并没有慌张,因为发现及时,而且敌人只有两个,并不难对付。

她提气于胸,大喝一声:“所有人给我出来御敌!”

顿时之间,大量魔修从四面八方的小石室中蜂拥而出。魅护法喝道:“给我杀了他们!”大战瞬间爆发。

而这个时候,谁也没注意,赤羽搏已经身穿避火千鳞从石室中溜了出来,手中还握着一只精致的金色小钟。

就在魅护法发出攻击命令的同时,赤羽搏站在下方,对着上方魔修最密集之处轻轻挥了挥手中小钟。

淡淡蓝光一闪,一阵鬼哭狼嚎之音随着那小钟震动一起涌入黑压压一片魔修耳中。

顿时,大片魔修呆立原地,仿佛一大排木桩子。

魅护法被赤羽搏这一击惊得脸色发白。好恐怖!他的精神力手段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只是一瞬间便令一大片魔修神志恍惚!

可是,赤羽搏的动作还没停,随着小钟轻摇,另一只手一抖,扔出两个不起眼的小东西。

下一刻,“轰”的一声巨响,那呆立一片的很多魔修顿时化作飞溅的残尸碎肉,残缺的手足,孤零零的脑袋,臭烘烘的肠子到处乱飞。

两枚高阶灵符,相当于两名元婴期修者联手一击,目标却是一大排毫无抵抗意识的结丹期和神海期魔修,效果可想而知。

千魂钟经过骨中虚重新祭炼,加入了几位元婴期强者的魂魄,还有大量中低阶魔修的,这一下的威能就连赤羽搏也吃了一惊。

可这还没完,另一侧,就在众魔修呆呆看着对面血腥景象时,一名小魔修混在人群中,悄无声息一抖手,也丢出两枚灵符。

“轰!”又是一声巨响,鲜血化成了雾,与对面的血污慢慢靠近并最终连接在一起。

这一下发自两个方向的巨响令所有魔修都呆住了,甚至忘了攻击。

一瞬间就有三百名左右的同伴化作烂肉,即便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修也感到心胆俱寒。

然而,血池那边,小魔修和两位老祖却没停下,魔血在快速减少,每一分每一秒时间都是关乎生死的,何其宝贵。

魅护法脸色惨白,看着血池中快速减少的魔血,心中隐隐感觉今天的事怕是要麻烦。

对手身上展现出一种死也要把你毁灭的气势,如果很多人同时展现出这种气势,那将是非常可怕的。

可她掌管此处魔窟多年,心里始终不愿认输,对阴罗道:“阴罗,你我亲自出手,夺下两件空间宝物!”

是啊,一切的关键只在这两件东西,抓紧时间把东西夺下,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哪知此话一出,下边那名小魔修非常干脆的一抛,将空间宝物丢给了宁海老祖,然后纵身跃入血池。。

两名老祖各持一件空间宝物,却没机会吸取魔血了,魅护法和阴罗已经冲至近前,一方逃窜,一方紧追,看样子要僵持片刻。

赤羽搏也不好受,周围的魔修已经反应过来,开始对他发动攻击,一不小心他就被数道攻击打中,身子直飞出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攻破魔窟(五)

还差一点儿,经过几次大战,几次偷取,还有外界大火的不断消耗,血池中的魔血已经所剩不多了,可刚才的吸取毕竟时间太短,还差了那么一点儿。

赤羽搏重重撞在石壁上,浑身剧痛,却仗着肉身强悍和避火千鳞的防御并没有受太重的伤。

他身子一弹,快速冲出,躲避攻击的同时,千魂钟对着人多的地方轻轻一晃。

“轰!”又是一大片血肉四溅。

这种等级的灵符,一枚就价值十万灵石,哪是这些小魔修能抵挡的,何况还配合了千魂钟。

对抗魔修非比寻常,两派高阶修者本就不算富裕,这次已经几乎倾其所有了。

魅护法和阴罗被两位老祖牵制住,不抢来空间宝物,魔血就无法补充,大阵就会失效,外边的修者会一拥而入。

这种情况下,赤羽搏却可以放手一搏了,暗红色的避火千鳞闪着幽光,身形化作残影快速飞奔,千魂钟稍事休息就会再次响起,接着就是一声巨响。

周围的上千名魔修被这一个人打怕了,他始终围着血池飞奔,联合攻击不容易打中他,可只要他一抖手就会有一大片魔修尸骨无存。

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被一次次打断手脚,关在笼子里,眼睁睁看着俪青萍自杀,一名名强者陨落,心中的一口怨气已经积压到极点。

现在,身体终于恢复了,终于脱困了,也该轮到自己发威了!

苦心经营,长久谋划,忍辱负重,就等这一刻的发泄,那些被压在心底不曾表现出的恨呀!现在不发泄还等什么?

我若发狂,死又何惧!谁人敢挡?

短短时间,死在他手上的魔修若将尸体全收集起来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

杀到眼红,杀到畅快,杀到眼角沁出了泪。

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关键还在于血池,差了那么一点点外界的大阵就无法打开。

赤羽搏看准机会,一甩手又是一枚灵符丢出,这次的目标却不是魔修,而是血池旁的高台。

这座高台乃是青石建造,五丈高,两丈见方,之前赤羽搏和邵文丹允就被关在笼子里放在上边。

可建造的青石是修整好的很多小方块,叠在一起还算牢固,却受不得根部的重击。

这一枚灵符丢过去,“轰”的一声,高台底部的青石被炸碎,高台缓缓倒塌,巨大石台直接倒在血池之中,粘稠的魔血掀起巨浪,带着浓浓黑雾直喷向四面八方。

赤羽搏吓了一跳,因为暗红色巨浪也向自己这边扑来,这要是拍在身上,以魔血的腐蚀力还不得皮开肉烂?

用了全力向后一跃,避开魔血却忽略了周围魔修的攻击。

他攻击高台的时候,周围魔修已经缓过一口气,上百道攻击齐齐射来,击中赤羽搏后背。

“噗”的一声,一大口鲜血涌出,身子也直直摔出去。

满地都是魔血,赤羽搏就这么扑通一声摔在粘稠的血水中。

脸上传来刺痛,胸口闷得喘不上气,可他仍保持理智。

魔血!魔血沾到脸上了!就像要把脸上的皮肤生生剥离一样疼。

好可怕的腐蚀性!这里的血池应该已经存在了两百多年,池底的魔血应该格外粘稠,力量恐怖。

好在身上并未觉得疼痛,是避火千鳞,这套火属性的宝甲对魔血有一定的抵御作用。

脸上的痛勾起了心中的痛,想起那日的俪青萍,清雅的脸上满是血污,她脸上的魔血可比自己脸上多。

来不及细想,因为周围又有多道魔气攻来,片刻不杀人,那些魔修又站了主动。

就在此时,上方突然降下人来!竟是安世源!修者们终于进来了!

巨大石台倒塌将魔血泼溅出去很多,外边的血魔噬魂大阵终于无法维持,而且,这次魅护法不再有魔血补充,大阵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恢复了。

终于做到了!大阵终于瘫痪!

这不是赤羽搏一个人的功劳,而是那么多强者用血和命换来的,两派长老死了数名,就连俪青萍也死了。

现在,终于到了复仇的时刻,这些该死的魔修,他们要付出代价。

安世源带着一众高阶修者直冲进来,而下边,赤羽搏也信心大增,千魂钟一晃就吓得魔修们心惊胆寒。

夹击之下,千余名魔修的联合之势已经被打破,组织不起像样的反击,魔修们在元婴期修者面前只能是活靶子。

阴罗和魅护法原本在追赶宁海两位老祖,想从他们手中抢过空间宝物,然而,不过片刻,修者们已经大举杀到。

二人心里一凉,知道大事不妙了。魅护法大喝一声:“所有人,各自逃命!”

这一声令下,魔窟中顿时大乱,巨大洞窟周围有数个黑漆漆的洞口,乃是通往各处的秘密出口,可是,平时这些出口是走不通的,必须打开机关或者有特殊的令牌。

出入令牌在两名护法手里,也就是说,其他魔修想逃命只有两种选择,通过没有禁制的主洞口或者跟着两名护法。

主洞口那边都是修者,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跟着两名护法更稳妥一些。

杀戮仍在进行,魅护法和阴罗却交换个眼神,向着一处漆黑洞口冲去。

虽然死伤甚重,可魔窟中仍有七八百名魔修,这些人一见两位护法走了,哪还顾得上其他,纷纷紧随其后涌入那条通道。

众修者正在杀人,突见魔修们朝一处洞口蜂拥而去,心知这些家伙准备逃走。

安世源喝一声:“别让他们逃了!”带着一众修者向那洞口追赶过去。

并非所有人都追过去,宁海两位老祖原本身上有伤,又提前进来,折腾这么久,此时留下休息。

江平真只是个局外人,刚才冲进来帮助修者们拼杀一气,见事情已经基本稳定也没有追过去。

又杀了几名洞中残余的小魔修,整个魔窟终于安静下来,就像大浪,惊天动地而来又风驰电掣而去。

洞中除了遍地尸体、鲜血,就只剩下四人,宁海两位老祖,江平真,赤羽搏。

其中,海家老祖上次在血魔噬魂大阵中被海宏博一剑刺穿肚腹,经过刚才一番争斗,伤处已经崩裂。

赤羽搏咳了两声,将嘴里血吐干净,又抹了抹火辣辣的脸,疼得龇牙咧嘴。

不管怎么说终于平静了,想要的结果总算达到了,希望各位前辈能将那些魔修一网打尽。

四人互相扶持来到一旁休息,赤羽搏对宁海两位老祖深深一拜道:“晨阳见过两位老祖,您二位受苦了。”

是啊,是他一封信将两位老祖和海宏博卷进这场生死之战,他们能来就已经是过命的恩情。

宁家老祖微笑看着他,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道:“无需多礼,这些魔修不死我们心里的一口怨气也始终难以平复,何况,你自称晨阳就是我们宁家的后人,宁海城的一份子,我们愿意帮你。”

海家老祖叹了口气道:“可惜菲儿和海梦云那两个丫头命苦,要不然,你在宁海城也有个家,那多好。”

想到宁雨菲和海梦云,赤羽搏心中一痛,大仇已报,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

血蝠已死,魔窟已毁,她们在天之灵也应该安息了吧。

神色黯然,又想到江平真还在一旁,同样深深一拜道:“江前辈,这次也要谢谢您。咱们本是敌对,前辈能不计前嫌仗义出手,晚辈实在万分感激。”

江平真瞥了他一眼,浑身的血,半边脸上血肉模糊,嘴角也全是血,轻轻一叹道:“东帝百年平静,老朽也许久不曾感受过热血的战斗,总算不虚此行。

可是,不拿着你的脑袋,老朽回去也没办法交代呀!”

此话一出,宁海两位老祖就是一愣,随即起身,站到了赤羽搏身旁。气氛突然凝重,似乎一场新的恶斗即将展开。

江平真仍坐在原地,老神在在,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却不知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赤羽搏微微一呆,然后哈哈大笑道:“好!咱们不妨再来个一月之约,我不带任何高手出现在你面前一次,你若杀得了我,我甘愿一死,你若杀不了我,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赤羽搏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可经历了这场大战,心中积压的担子似乎一下子都去了,就想放纵一次,豪爽一把,生生死死,只听天命而已。

江平真也微微一愣,看他说得豪气,笑得坦荡,鼻子不由一酸,微低着头道:“一言为定。”

话说的很轻,丝毫没有杀意。

可就在此时,谁也没有想到,自一条漆黑通道中突然冲出一队黑衣人。

魅护法!阴罗!身后还带着一队魔修!仅仅片刻功夫他们怎么去而复返了?

四人浑身一激灵,脑中浮现一个念头,安世源等一众高手被耍了。

这座魔窟共有数条通向外界的隐秘通道,二百多年时间使这里的建设十分完善,这些通道有几里到几十里长,其中甚至布设有机关和岔路。。

魅护法和阴罗引着一大队魔修冲进一条通道,因为通道宽度有限而人数颇多,安世源等人的追击便受到阻挡。

追出去老远,神识中已然没了魅护法和阴罗,想不到他们又从另一侧返回巢穴!

第二百八十三章 攻破魔窟(六)

阴罗是个粗人,虎吼一声,直扑向宁海两位老祖,魅护法也娇喝着向赤羽搏和江平真袭来。

赤羽搏暗道不妙!众高手不知道被引向何处了,就眼前的力量来看,根本敌不过魅护法等魔修。

可是,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咔”的一声巨响,阴罗的一刀被宁海两位老祖联手架住,可尽管以二对一,两位老祖还是被震得连连倒退。

另一方面,魅护法抱着个琵琶样的古怪兵器,玉指在其上弹动,一道道黑色波纹倾泻而下。

赤羽搏只觉一股股阴森力量打在身上,冲入耳中,震得自己气血躁动,头脑发晕。

江平真取剑在手,一道粗大绿芒打出,却被那层层波纹依次消减,最终所剩无几。

好诡异的攻击!以往接触的魔修大多蛮力过人,可这魅护法所用武器,所发出的攻击,无不透着古怪。

江平真摆出个应战架势,却低声道:“小子,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能应付的。

如果老夫不死,日后取你人头你也不要心存不甘了。”

赤羽搏心中巨震,没想到江平真会说出这样的话,刚才还要杀自己来着,这么一会儿却要帮自己抵挡魅护法。

这位老人虽然是睿渊那个混蛋的手下,又为杀自己而来,可为人其实不错,是个嘴硬心软的老头子。

与这样的人一同奋战甚至共同赴死,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他笑道:“你说过,杀我之前咱们可以作为忘年交,既然如此,小子不才,还没有扔下朋友独自逃命的习惯。”

说话间,放出璃玉大剑,左手千魂钟,右手握了一枚灵符。

江平真淡淡一笑道:“你修为尚浅,替我守着后面吧。”直接将后背交给了他。

这时候,魅护法带来的一队魔修也围了上来,做好出手准备。

魅护法喝道:“杀了他们,取走那两件东西。”原来他们转了一圈儿又回来是为了那两件装了魔血的空间宝物。

大战顿时爆发,宁海两位老祖带着伤与阴罗周旋,不敢与力大刀沉的他硬碰,只得以灵巧闪避勉强打个平手。

江平真和赤羽搏后背相对,与魅护法和一批魔修缠斗。

魔音阵阵,魅护法的古怪法宝着实了得,再加上周围时不时偷袭的神海期魔修,赤羽搏二人立刻陷入苦战。

周围又是一圈儿攻击打来,赤羽搏疲于应付,却还是晃了晃千魂钟,将仅剩的一枚灵符丢出。

“轰”的一声,又是数名魔修被炸死,可剩下的远比死去的多。

怎么办?灵符用光了,千魂钟每发动一次也需要间隔几个呼吸时间,这样下去早晚要全部死在这里。

魔修们见赤羽搏不再发出灵符,胆子一点点大了起来,慢慢靠近,试探性进攻。

赤羽搏仗着肉身强横和身上的避火千鳞咬牙忍着,却将璃玉大剑挡在了江平真身侧,因为他要同时面对魅护法和两侧魔修的攻击。

在确定赤羽搏没有灵符之后,勉强保持的平衡立刻被打破,周围的神海期魔修再无顾忌,形成包围圈,攻击也如雨点般打落。

完了,死期到了!

江平真实力不错,若单单一个魅护法他还能应付,可这么多魔修围攻,除非境界高很多,否则根本不可能有机会。

“噗”的一声,江平真喷出一口鲜血,苍老的面容也一片惨白。

赤羽搏听到声音,感觉到他的身体突然依靠在自己背上,心中猛地一抽。

下一刻,两只手猛地抓住自己腰间,一股大力传来,耳中听到咬牙发出的声音:“走吧!”身子竟被直直抛了出去。

变化来得太突然,赤羽搏毫无准备,身子已然腾空而起。

是江平真!受伤之后,他拼了最后的力气将自己抛了起来。

如果借这一抛之势御剑而起或许有机会冲出魔窟,魅护法等人也未必有胆子大摇大摆追到洞外。

可赤羽搏没有御剑,而是呆呆转回头,看向江平真,泪如泉涌。

这时候,魅护法和其余魔修的一击又到了,江平真惨淡一笑,口中带血轻叹道:“何苦啊!”便被黑气淹没。

赤羽搏就那么呆呆看着,身子升起又落下,“砰”的一声重重撞在一侧石壁上,心中猛地疼痛难忍。

他走了!这个老人,他就这么走了!

是啊,这是何苦呢?与魔修的战斗与他有什么关系?自己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何苦为此赔了性命!

江老哥哥,如果没有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咱们应该可以坐在一起好好喝喝酒,聊聊天,那会是人生一大乐事,可现在,已经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了。

热泪狂涌而出,流过嘴角,滴落胸口。

江平真倒下了,带着口中汩汩的血,身子还在微微痉挛。

魅护法和其余魔修没了对手,一起向宁海两位老祖扑去。

两位老祖见势不妙,也不跟阴罗纠缠,身形闪动,在魔窟中左躲右闪。

他们可以逃走,二对二之下魅护法和阴罗想快速将他们留下也不容易,可赤羽搏还在下边,两位老祖不想把他扔在这里。

魅护法心思灵活,一瞥赤羽搏顿时明了,身形一闪已到了他面前,玉手虚抓,一股气劲直接将他抓了过来,喝道:“把那两件空间宝物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此时的赤羽搏只觉心口一阵强过一阵的痛,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两位老祖一皱眉,暗道不妙,江平真拼了老命把他抛起来,他明明有机会利用这片刻时间御剑飞出去,可他没有。

现在怎么办?打不过对方,再将魔血还回去,重新注入血池的话,血魔噬魂大阵又将启动,岂不前功尽弃?

晨阳啊!傻孩子呀!你还是太嫩,太感情用事!

赤羽搏脑子一团乱,可现在,被魅护法拎着,考虑到两件空间宝物交给他们的后果,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不行!绝不可以那样!俪宗主和数名长老不能白死,江老哥哥不能白死!

他看向宁海老祖道:“两位老祖,你们带着东西走吧,我想留在这里陪着江老哥。”此乃取死之道。

两位老祖一皱眉,不希望他死,却也没办法救他,宁家老祖看向魅护法道:“我们信不过你,你先把他放了!”

魅护法冷笑道:“我又信得过你们吗?交出东西,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双方僵持不下,如果闹翻了,赤羽搏会被杀死,两位老祖和魅护法等魔修仍有一战。

就在这时,一条漆黑通道中伸出个脑袋,在那黑咕隆咚的地方并不起眼。

那人四下张望又很快缩回脑袋,低喝一声:“修者杀回来了!”说完这一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双方正在紧张对峙,都没注意那探出脑袋的魔修长什么样,赤羽搏被魅护法拎着,却巧不巧面朝侧方,看到了那魔修的脸。

边渠!那是边渠!这个自己在魔窟中唯一的朋友。

魅护法神情凝重,伸手掐住了赤羽搏脖子,喝道:“快!死还是活,你们自己选!”

两位老祖神情凝重,海家老祖道:“一个换一个,你别想两个都带走。”

这关系着血魔噬魂大阵,关系着双方对战形势,所以,两位老祖不得不尽量讨价还价。

魅护法确实很想要那空间宝物,因为里边有魔血,那是他们的力量来源。

洞窟没了,魔血也没了,又有修者追杀,他们的处境会很尴尬。

没时间考虑,魅护法点了点头道:“你先把东西扔下去。”

这是个折中的办法,正常交换人质对双方都有利,如果纠缠起来,其他修者赶到,魅护法和阴罗也别想走。

赤羽搏被抛飞过来,魅护法身形向下,取了东西,又钻进一条漆黑通道中。所有魔修呼啦一下又消失无踪了。

两位老祖松了口气,赤羽搏却呆呆走到江平真身旁,扑通跪下,将他抱了起来。

人已经死了,嘴角下颌全是血,这个刚认识不久,跟自己谈不上丝毫情分,甚至为杀自己而来的老人最终为救自己而死。

正如他自己说的,何苦啊?最后关头他也后悔了吧?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哭了良久,赤羽搏抱着江平真的尸体御剑飞起,来到了洞窟之外,在附近一棵大树下将他葬了。

两位老祖利用剩下的一件空间宝物将魔窟中剩下的魔血取走。

安世源等修者并没有马上赶到,而是稍过了一段时间才来。

很显然,边渠在说谎,这个小小谎言救了赤羽搏一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暴露,会不会被魅护法惩罚?

这一战,修者们胜了,杀了不少魔修,彻底毁了这处魔窟,可惜,终究没能杀了魅护法和阴罗。

原来,魅护法先前逃走那条通道很长,通向二十里之外的一片石崖。

安世源等人一路追杀魔修,却没找到魅护法和阴罗,出了通道,又在附近寻找一番,仍未找到人,这才返回。

不管怎么说,修者们胜了,赤羽搏也活着,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可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付出了惨痛代价,却没能杀了魅护法和阴罗,而且,另一处巢穴还有大量高阶魔修,不知道他们得到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

还有,谁也没注意到,在魔窟之外一段距离的树林中竟然隐藏两个人,其中一人黑巾罩面,看不清面容,另一个国字脸,一脸正气,面带慈和微笑,正是赤羽搏最信任与尊敬的老哥哥,班德文耀!

第二百八十四章 神秘老人(上)

蒙面人懒洋洋靠在树上,道:“大老远跑这里来干什么?一群穷酸修者根本没什么油水,魔修的东西咱们又用不上。”

班德文耀淡淡笑道:“你这人就喜欢挑三拣四,咱们主要是出来避祸好不好?

灭了那个宗门,杀了一千多人,抢走那么多东西,现在乱域有很多人盯着咱们呢。

之所以来这里,只因为足够远,足够偏僻,就当散散心好了。”

蒙面人道:“打家劫舍干习惯了,见人就想杀,见了好处就想抢,没好处事总是提不起半分兴趣。”

班德文耀笑道:“寂,你太投入了,别忘了咱们都有两个身份,享受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不好吗?

你看看你,出来走走也要蒙着面,时刻想着杀人,抢东西,这怎么行!”

蒙面人冷哼一声道:“我可没你那么能装,杀人的时候你杀的最欢,脱了那身衣服,你又能坦然的装圣人,丝毫看不出心虚,真是服了你了。”

班德文耀道:“你不觉得这样矛盾,这样截然相反的两种角色,演起来更有挑战性,更有意思吗?”

蒙面人道:“懒得管,你爱怎样就怎样。倒是眼下,咱们就一直旁观吗?是不是太无聊了?”

班德文耀道:“初来乍到,总要先了解情况,贸然出手碰上铁板怎么办?

如果不出意外,我要站出来帮助修者一方,因为那里有我的一个小朋友,当然,如果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则要另当别论了。”

蒙面人道:“对了,之前就听你说过一次,什么‘小朋友’那是个什么人?”

班德文耀轻轻一笑道:“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才二十出头,我加入七夜煞的时间也不太长,甚至对两种身份的拿捏也还不熟。

那时的他,是个在灵力、魔气、练体三方面都达到结丹期相当水平的小家伙,这令我对他产生了兴趣。

他极力掩饰体内的魔气,而我则压制了修为,作为一个平等的存在与他接触,故意装作憨厚无知探探他的底细。

年轻人嘛,很容易骗的,他又是个实诚孩子,便对我讲了实话。

原来,他们一批修者在与血魔殿的一部分残余力量对抗,如此一场对峙,他这个小家伙倒起了不小的作用。

魔修抓了他,让他修炼魔气,他却假意屈服,在魔修的一次大行动中给修者报了信,又成功从那么多魔修眼皮子底下逃了。

当时我就深深感觉到这小子是个人物,修炼速度快,骨头硬,心地善良,脑子还不笨。

如果他能活到我这个岁数,成就必定远在我之上。”

蒙面人懒洋洋听着,无精打采道:“然后呢?是个人物又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班德文耀道:“当时我就想,以我的实力和城府,如果真心结交这么个小家伙一定很容易,甚至有把握让他对我死心塌地,感恩戴德,那么,如果有一天我遇到麻烦,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拼了命来助我。

这笔买卖,我所投入的不过是些小利,可有可无,可如果有了收获,将是巨大的。”

蒙面人一愣,随即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道:“我说你呀,是不是扮圣人扮糊涂了?

你已经元婴期,而且我们有大量资源供着,而他不过结丹期,又窝在这么个穷乡僻壤,你怎么会想到有一天要他来帮你?”

班德文耀微微冷笑道:“要走到至高的渡劫期,以我的资质怎么说还得六七百年以上。

而他呢,二十出头就能在灵力、魔气、练体三方面都达到相当于结丹期水平,还是在这穷乡僻壤。

你不觉得,短短一二百年之后,这个小家伙就有可能成长到令我们刮目相看,三四百年之后甚至可能要我们这些老家伙仰望吗?

那个时候我再去结交他,他会正眼看我吗?

反正没什么付出,就是偶尔帮他些小忙,给他点小恩惠,一两百年很快就过去的。”

蒙面人一皱眉,呵呵笑道:“幂,老大不在的时候我们几个多让你拿主意,因为你这家伙实在想的太远了。”

班德文耀笑道:“这次带你过来,一是避祸,再者,还要你帮忙。

或许我得站出来帮助这里的修者,可说不准有些场合,有些敌人,是我也不方便得罪的,那时,就需要你来把我引开,懂吗?”

蒙面人点了点头道:“这个简单,我懂得怎么做。”

班德文耀微微皱眉道:“不过,来到这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种感觉,好像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咱们。”

蒙面人瞥了他一眼道:“这种地方能有几个真正的强者,你有必要这么疑神疑鬼吗?”

班德文耀撇了撇嘴,或许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林中极远处突然发出一声“啧啧”感叹,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哎呦!真没想到,这后生也是个人物,竟然凭直觉发现我的监视,稀奇,稀奇!”

哥恒城中,老少修者们都回来了。人人心中有喜悦、有感伤,也有不安。

喜的是,祸害两国多年的那座魔窟终于被打掉了,伤的是,修者们付出的代价也相当大,就连江平真也死了。

至于不安,隐藏的魔修高手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还有魅护法和阴罗,他们还带走了六七百实力较高的魔修。

以魅护法手上的力量,再建一座魔窟,重新发展起来,并不需要太多时间。

原本以为,打完这一仗就可以离开了,再也不管这些破事儿,可是,心里怎么那么不舒服!

事情做了一半就走吗?可不走,魔修高手大举进攻怎么办?就凭剩下这几名修者要怎么抵挡?

安世源等人踌躇难定,年轻人们却完全没考虑这些事。

赤羽搏回来了,四肢健全,只是脸上伤了一大片,但大家都不以为意。

这家伙修炼那个什么轮回练体诀,身形长高再变矮,皮肤、肌肉、骨骼,都在不断改变、更新,所以,一般的小伤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顶多数年之后,疤痕都会消失。

宣月晓彤再不像之前那样总是呆呆出神,亚若脸上也多了几分轻松,木冬青淡淡的笑,南圃爽朗的笑,却还有一个人很受伤。

金虎在之前一战中被砍了一刀,后背一道长长伤口,而他心中也有一道伤,比背上的伤还痛。

宣月晓彤不想再提起对赤羽搏的感情,只想默默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以免大家都尴尬,可她的心从未改变。

现在赤羽搏回来了,宣月晓彤突然发现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到受伤的金虎突然心中一动,对!金虎!

以朋友身份相处就要关心每一个人,对每一个人都跟对他一样,只有这样才不会尴尬,于是,宣月晓彤开始了对金虎的护理工作。

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对金虎又无半分其他心思,只当他是普通朋友,所以很放得开。

掀开衣服,擦拭伤口,重新换药,宣月晓彤决定要像对他一样对待他的朋友。

先消除那种尴尬,所有人打成一片,然后,只要自己不放弃,关心他,照顾他,始终陪在他身边,他终有一天会接受自己的。

她想着自己的心事,却没察觉金虎的身子微微紧绷,似乎有些紧张。

金虎可不傻,小时候的他就是个机灵鬼,只不过长大了被一些执念束缚,人也变得不那么灵活了。

感觉到宣月晓彤柔软的小手在自己后背轻轻碰触,心跳也随之加快,可金虎心里清楚,她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是为了自己。

缓缓闭上眼睛,一片黑暗中,心也沉到了谷底。

赤羽搏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大战和极度悲痛之后他的脑子处在一种盲目放松状态,什么事都懒得想。

早就注意到宣月晓彤来了,来就来吧,这些小事在现在这个时期都不值一提。

想到江平真的死心里就涌起难以抑制的不甘,魅护法还活着,阴罗还活着,还有那么多魔修,这根本就不算胜利。

如果有可能至少应该替江老哥把仇报了,可那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完成的事,也不知安世源等各位前辈下一步如何打算?

正思索间,突然发觉一个人慢慢走近,修为还相当恐怖。

扭头看去,不由一愣。来人一张方脸,面带微笑,竟然是班德文耀。

腾地一下站起来,跑过去握住文耀的大手,叫了声:“文耀老哥!”

这一声老哥又触动他的心中痛楚,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位老哥哥临死前用尽全力将他抛起的情景,鼻子一酸,眼眶也湿润了。

文耀也微微一愣,不明白赤羽搏为何如此激动。

略一思索,大概这孩子压力太大,见自己来了,终于找到依靠,这才如此。。

轻拍了拍赤羽搏肩膀道:“没事了,老哥来了,有什么委屈跟老哥说,有什么难题老哥给你解决。”

这一老一少看起来极其亲密,其他人也多少知道文耀的事,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唯有亚若对这个面目中正,言语亲切的老前辈总有一种本能的警惕。

第二百八十五章 神秘老人(下)

另一方面,大森林中的一处隐秘小山谷中,魅护法和阴罗带着残余的一部分魔修终于松了口气。

阴罗气得哇哇乱叫道:“奶奶的,原本以为抓住那小子是大功一件,却是被他耍了!

现在可好,功劳没有,连窝也给人端了,这要是回去,殿主还不得亲自动手教训我?

我还就不服了,每次遇到这小子都要倒霉,这笔账不讨回来,我阴罗就不是男人。”

魅护法看都懒得看他,心中暗道:就你这猪脑子不被人玩死才不正常。

轻轻抬起玉手,将一只小鸟放飞,然后缓缓坐在一旁大石上,脑中盘算着。

殿主知道此事后想必会大怒,带领众多高手直接将哥恒城夷为平地。

之后,自己还要重新建一座洞窟,再发展个几十年,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好日子过了,这些都是拜那小子所赐。

这个时候,修者们想必逃了吧?再想找那小子晦气也不容易了。

看看眼前,仅剩了六七百名手下,连个窝都没有,这次输的真够惨的。

这些实力一般的手下是不可能去另一处巢穴的,非但如此,还要利用这些人为另一处巢穴提供血液,可有的忙了。

相对而言输的还是修者,他们的低阶弟子在先前一战中死伤惨重,就连高阶力量也在这一轮较量中损失大半。

自己还能卷土重来,可是他们,没有个七八十年时间想恢复实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消息很快送回了魔修老巢,风尊者看了禀报后紧锁了眉头,不敢耽搁,立刻报告殿主。

殿主果然大怒,那些低阶魔修虽不重要却是必不可少的劳力,抓人,收集血液,很多事情都要靠他们,没有了这股力量,整体发展都会大受限制。

这些该死的修者,真是给脸不要脸呀!不屑动他们,可他们蹬鼻子上脸了。

好啊,不就是十来名元婴修者吗?看老子只用这里一半的力量就毁了你们的五行聚灵大阵,将你们杀个鸡犬不留!

怒了,殿主大人终于不再留手了。

可怜的修者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血魔殿到底有多可怕的力量,也只有强大到根本不把敌人看在眼里才会不屑去消灭他们。

当天,拥有分魂后期可怕实力的殿主大人亲自带队,手下分魂期魔修两人,元婴期魔修二十余人,浩浩荡荡向哥恒城方向而来。

这样的力量还不是他们的全部,血魔殿拥有极深的根基,又隐忍发展了二百几十年,他们的力量远比想象的强大。

这样一队人马,就算哥恒城外有个五行聚灵大阵又能支撑几时?

修者们还不知大难来临,安世源等人正在大殿中商议接下来的计划,而那一队魔修高手的行进速度简直快得惊人。

难道修者们真的要被斩草除根了吗?难道赤羽搏、亚若等一众年轻人就要这么结束一生了吗?

当然不会,因为人外有人,天外还有天。

有的人遇到困难和挫折就退缩,就开始慨叹人生,而有的人,想尽办法去拼搏,去挑战并超越自己的极限。

宁海城一役,血蝠大展淫威,杀人无数,而宁海城修者、百姓,包括宁海两位老祖开始时的顾虑和软弱,后来爆发出的顽强,都被一名老者看在眼中。

那不是最强的力量,却是最值得尊敬的力量,不管多么强大的存在也会被宁海城最后的疯狂所感动。

这位老人本不爱管事,因为活得久了把什么都看淡了,正也好邪也罢,存在就有道理,并不是强者该随便干预的。

可看到那一幕,感受到人们的痛与疯狂,对这件事的进一步发展又产生了兴趣。

看年轻人们在痛的成长中变得更加坚强,这对老人来说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借此打发一下时间也是好的。

血魔殿主带领手下正赶往哥恒城,从大森林上方飞过,可行了一半路程,下方出现了一片空地,似乎还有个人。

这地方怎么会有人?修者们已经退出去了,还有什么人有胆子在这大森林中停留?

出于好奇,殿主大人放低了高度,仔细看向下方。

下边那人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也在看着上方。

看着看着,血魔殿主皱起了眉头。那是个很古怪的老人,感觉不到丝毫力量,却肯定不是普通人,看着天上的一队魔修也丝毫不慌张。

不对,此事绝不简单!

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这个人……

哎呀!脑中仿佛响了一声炸雷!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跟眼前这个很相似的老人。难道是他!!!

血魔殿主当时就一个激灵,浑身僵硬,仿佛石像。

在他身旁,风尊者好奇问道:“殿主,怎么了?下边这人是谁?”

殿主面容僵硬,良久才缓过神来,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挥了挥手道:“走!你们快走!都老老实实给我回去!”

风尊者一呆,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殿主向来说一不二,他也不敢质疑,只是放低了声音问道:“那您呢?”

殿主皱眉道:“别管我,都给我滚!我要是没回去,你们就去南方乱域找我师父。”

风尊者明白,事态已经到了极其严峻,生死存亡的境地,别废话,快走吧,以后有机会再问个清楚。

“呼啦啦”一大片黑衣人没命的飞奔,只留下殿主一个人呆呆虚立空中,与下方那老人对视。

良久,下方并没有什么动静,那老人明明睁着眼睛却似睡着了一般。

殿主额角见汗,悄悄后退,飞出老远才一个人降落树林中,小心隐藏起来。

过了两个时辰,依然没什么动静,血魔殿主悬着的心才算慢慢放下,没敢回隐藏巢穴,而是去了魅护法那里。

山谷中,魅护法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殿主大人亲至,赶忙迎过来,柔声问道:“殿主大人,可有什么要紧事?”

殿主脸色依然难看,满腹的怨气想找个地方发泄,可看到魅护法,还是压了压火气道:“魅,我这次过来只是想跟你说,之后的任何事都要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另一处巢穴从今开始封闭,除了传递必须的资源,至少十年不开,就算你们都面临生死,我也不会派出一名帮手。”

魅护法惊得瞪大了眼睛,良久才回过神来,问道:“殿主,出了什么大事了?”

殿主有心跟她解释一下,可一想到那个老人,刚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行,不能说,如果说了,这里的所有人都将失控,不如让他们蒙在鼓里,自由发挥吧。

想到此处,他挤出一丝难看的笑,道:“是出了点儿事,可我现在还不确定,也不太好解释。

总之,从今以后,你们做事要小心些,不要太张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慢慢收集血液,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魅护法一听,殿主明显不想细说,可事情又必然十分严重。

殿主准备离开了,最后又交代一句:“魅,小心行事,好自为之,不要回那里,也不要送信,所有事都由你做主,生死自负。”

魅护法看着殿主升入空中,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突然之间,这是怎么了?天要塌了吗?

殿主走后,阴罗嘿嘿傻笑着凑过来,问道:“老大跟你说什么?”

魅护法微一皱眉,肯定出了什么大事,可自己身边的搭档竟是这头猪。

没好气道:“殿主说,他不管咱们死活了,让咱们有事自己做主,自生自灭。”

阴罗竟然笑了,道:“那好啊!咱们岂不是彻底自由了,想干什么干什么?”

魅护法气道:“那你想干什么?”

阴罗道:“我想去找那些修者晦气,再把那小子的肠子捏出来。”

魅护法突然有种冲动,让这头猪去死算了,反正殿主撒手不管了。

没有这个蠢货在,所有人、所有事都由自己一手安排,或许情况会更好一些。

魅护法没说什么,只是随意挥了挥手,那意思是,随你吧,我也不管你了。

阴罗眼睛一亮,看来魅这次同意自己的意见,让自己现在就去。猛地起身,拎着大刀就往林外冲去。

魅护法一惊,伸出手去想要阻拦,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气恼他蠢,想让他死了算了,可他真要去送死,心里还有点不自在,尤其在这个时候。

殿主都已经不管了,自己身边只有这一个伙伴了,如果他也死了,是不是很孤单?

冷冷一笑,魅护法不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变得妇人之仁了,眼下的情况只适合躲藏和防守,阴罗在这个过程中起不到多大作用,死了无妨,由他去吧。

哥恒城中,安世源等人正在议事,关于接下来的安排。关键点在于,魔修高手会不会报复?

大家一致认为,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必须及早应对。

两派弟子本就所剩不多,不能再损失,必须先将弟子们安排妥当。

对抗魔修也有多年了,哥恒城地下也修建了紧急逃生通道,让弟子们从那里离开吧。。

因此,遣散令发了出来,年轻弟子全部离开,出去游历也好,转投其他门派也好,总之,十五年之内不要回来了。

如果有可能,十五年后,想回来的再回来,希望那时的情况已与现在大不相同。

第二百八十六章 寂和幂(一)

一夜之间哥恒城冷清下来,几乎成了空城。

安世源等几位高手没有走,因为觉得事情还没做完。

赤羽搏等人也没有走,因为心里仍有不甘,不为别的,只为江平真的死。

班德文耀一直跟赤羽搏等年轻人在一起,听赤羽搏详细讲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对于这个给了自己非常多帮助,而且一身正气的老哥哥,赤羽搏可以说毫无保留,讲述过程中并没有回避璃玉剑,千魂钟,避火千鳞等对自己十分重要的宝物。

班德文耀面色不变,心里却起伏不定。

想不到这么短时间,他已经与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小子判若两人,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不说,得到的宝物甚至自己也要心动了。

璃玉剑可以随主人心意行动,而不需要时刻通过灵力控制。

千魂钟是一件精神力法宝,可以通过祭炼魂魄变得强大,发动时能令大量敌人失去神智。

避火千鳞用七级火属性妖蛇的皮和魂魄经过赋灵炼制,由东帝炼器大师严方圣手前辈制造,灵性十足,攻守兼备。

这种档次的东西竟被只有结丹期实力的小娃子得到,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如果自己不动手,通过暗中躲藏的寂把这些宝物弄到手怎么样?既不伤他性命又得了好处,应该仔细考虑一下。

当天夜里,班德文耀小心对着城外屈指一弹,将一些消息送了出去。

城外的蒙面人叫做寂,当然,这只是他的代号,而非真名。

七夜煞一共七个人,老大天狗,其余六人分别为暝、寂、阑、幂、暮、晦。有人战死则用新人补充,代号不变。

这是个专门在南方乱域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组织,完全可以用恶名昭著来形容,也有很多人看上他们抢夺的东西,然而,知道他们真实身份的人却少之又少。

对于他们来说,杀人、抢劫,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勾当。拿到文耀的传讯符后,寂立刻会意,不准伤那小子性命,那么活捉个人质,逼他交出东西就好,只不过,城里还有几名元婴修者,这是唯一麻烦的地方。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跟魔修联手,借他们的力量,再把一切后果推给他们。

另一方面,阴罗离开了魅护法那里,兴高采烈朝哥恒城奔来。

至于如何对付修者,他脑子里没什么想法,就是过来看看,有机会就动手,有危险就跑,事情永远这么简单。

来到哥恒城附近,大阵仍在,看不到人,阴罗就在附近藏了起来。

安世源遣散了弟子,又要送宁海两位老祖和海宏博回去。

他们三人在这一战中是真的用心了、出力了,这令安世源很感动,可魔修高手如果大举报复怎么办?还要连累他们三个一起死吗?

思来想去,安世源决定让他们回宁海城,两位老祖身上还有挺重的伤,如果这样的好人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最终被魔修杀死,那可真要悔恨一辈子。

两位老祖和海宏博本没打算走,可安世源这个主人都开始逐客了,总不好硬留下。

当然,他们也明白安世源的良苦用心,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与这些修者建立了真正的感情。

碍于两位老祖的特殊身份,安世源决定亲自护送,万一路上遇到麻烦也好帮忙。

赤羽搏得知两位老祖要走也有些不舍,决定跟安世源一起去送一程。

透过树叶缝隙,阴罗看着缓缓升入空中的赤羽搏和安世源等人愣愣发呆。

他们走了!这是去哪儿?专门过来找他们晦气的,可他们竟然走了!

正出神间,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是不是很失望?”

阴罗吓了一跳,提刀在手,问道:“什么人?”

林中缓缓行出一名黑巾蒙面的陌生人,来到不远处,懒洋洋靠在一棵大树上,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阴罗喝道:“什么意思?”

寂一阵无语,叹了口气道:“就是说,我也想对付那些修者,咱们可以联手。”

阴罗道:“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凭什么跟你联手?”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之人让阴罗觉得很危险。

寂不耐烦道:“城外有大阵,你能干什么?可身为修者,我却可以轻易杀进去。”

这五行聚灵大阵与血魔噬魂大阵在某些方面很相似,它不是防御阵法,不会阻止什么人进出,只是汇聚灵力而已。

但是,修者在其中力量会得到快速补充和大幅加强,如果与魔修对战,自然大占便宜。

听到寂的话,阴罗有些动心,道:“那好吧,你杀进去吧,我在外边等着。”

寂冷冷一笑道:“我进去抓个人质,出来时,想必有修者追杀,你帮我拦着。”

阴罗点了点头,拦着可以,但拦不住我可要逃的,管你死活。

两个家伙很容易达成一致,关键是,这时候城里已经没几个强者了。

宁海老祖、海宏博、安世源,四个人离开了,城中只剩下启明泽、果温桥,还有个班德文耀。

寂毫不迟疑,飞身向哥恒城中冲去。

整个一座城此时剩下的修者轻易都能数过来,神识一扫,立刻发现了几名结丹期修者。

寂身形闪动直接冲到近前,抓住一名青年的脖子,掉头就跑。

几个年轻人怎么可能拦得住元婴期修为,实战经验多到恐怖的寂。

有人要问,那班德文耀呢?身为这次行动的暗中策划者,他怎么可能坏自己的事,老早便去大殿找启明泽闲聊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待众人反应过来,正在养伤的金虎已经被寂抓走。

之所以定他为目标,只是因为他行动不便,容易控制。

大殿中,启明泽和果温桥已经通过神识感知到发生的事,启明泽脸色铁青道:“果老留下来看家。”说完,和文耀一起往外追去。

城外,双方对峙,寂死死掐着金虎,阴罗手持大刀站在一旁。

启明泽和班德文耀脸色难看,进退不得。

寂冷笑道:“别废话,我不想杀人,只想以这小子为人质,见另一个小子一面。

你们俩就算能打赢我们俩,却要先赔上这小子的命,还未必能将我二人留下。怎么取舍,想必你们心里有数。”

此话一针见血,二对二之下,启明泽和班德文耀想留下阴罗和寂几乎是不可能的。

启明泽气得咬牙,道:“你想要什么?”

寂呵呵一笑道:“人为财死,我就想要那小子身上的宝物,拿了东西立刻就走,绝不伤人性命。”

这时候金虎也反应过来,暗骂了句晦气。最近心里一直憋得发狂,因为自己,因为赤羽搏,也因为宣月晓彤。

人有时候做事会因为心境而格外偏激,现在的金虎就是这样,心里窝火,想要发泄,考虑问题也往往偏离理智。

长期的郁郁不得志加上最近感情上的挫折令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命,心里冷笑:你用我的命作为要挟,可如果我自己都不在乎这条命了呢?

寂和启明泽对话的时候,金虎冷不防一回手,森冷匕首毫无征兆朝寂的心窝刺去。

这一击非常突然,而且,金虎已经不考虑生死,哪有什么顾忌。

“唰”的一下,二人距离太近,这一刀又太出人意料,寂有所察觉并单手往外一甩的时候,金虎手中的刀已经在他胸口划了一下。

衣服裂开一道大口子,鲜血“唰”的流下来。

寂这个窝囊呀!终日打雁,今儿个被雁啄了眼!若非打家劫舍惯了,反应能力远比普通人快,弄不好被一个受伤的结丹期小子挖了心去。

话说回来,这小子也真够狠的,刚才那一下,只要自己掌上发力完全可以轻易震断他颈骨。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能发出的力量终究不容小觑。

刚才那一下,寂下意识一抖手,已经将金虎整个人抛向侧面,翻滚着重重摔了一跤,身上的伤口完全崩裂。

其余众人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微微一愣之后,启明泽飞身扑过去抢人,阴罗挥大刀上去阻挡,二人斗在了一处。

寂眼中闪过一丝尴尬,班德文耀一脸的懊恼,可事已至此,他们俩也不能干看着,于是,二人也飞身斗在一起。

如此一来,金虎反而脱离控制,但后背的伤疼得厉害,行动多有不便。

他缓缓站起身,对寂的方向啐了一口,骂道:“抓老子当人质,瞎了你的狗眼!”

寂和文耀本是假打,听了这话不由心中一动。好小子呀!真他娘的硬气!就这么一句话,寂竟然喜欢上这小子。

一个整日杀人,见惯了卑微怯懦、摇尾乞怜的人,对这种粗鲁直接的硬气反而更欣赏,这就是杀手独特的审美观。

寂非但不怒,反而哈哈一笑道:“好小子,算你有种,跟我走吧!”

这一刻,他竟动了收徒的心思,青年见得多了,可这么硬朗的还真是头一次。。

这话一出,就连班德文耀也不由一愣,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性子就有点孤僻、偏激的寂会如此说。

却听金虎又啐了一口,骂道:“跟你走?让我给你送终吗?”

第二百八十七章 寂和幂(二)

这话说得好,往死里骂人却不带脏字儿。

没想到寂仍不在意,答道:“等我寿终正寝之后也无不可啊!”

班德文耀听得哭笑不得,甚至有骂娘的冲动。

启明泽和阴罗两柄大刀碰的当当乱响,寂和班德文耀这边动静不小却全是虚招。

文耀故意卖个破绽,寂猛地冲出,又将不远处的金虎擒在手中。

然后,他对阴罗喝道:“不必恋战,咱们走了!”

阴罗正打得过瘾,却也知道在此地久战对自己不利,虚晃一招闪身离去。

这一战,阴罗和寂赢了,确切的说是班德文耀赢了。

阴罗很高兴,莫名其妙得了一名修者帮手,还探知了修者底细,哥恒城根本没几个人了,完全不用怕他们。

一高兴这脑子就不够用了,对寂道:“这位兄弟,你好好帮我对付这些修者,我让魅给你好处。”

寂不屑笑道:“你们是魔修,能有什么修者能用的东西?”

阴罗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血魔殿听说过吧?二百年前我们也算威震四方,杀的修者不计其数,抢夺来的宝物和灵石那是堆积如山。

这些东西我们自己不能用,却可以收买修者为我们做事。

我手上现在没有,可魅护法手里有,她能拿出的修者法宝什么敢保吓你一跳。”

寂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留了意。二百年前的血魔殿那可是强大到足以跟东帝抗衡的魔修组织,他们能收集的资源确实远超想象。

想不到这次避难为主的远行也会遇到大买卖。幂在那小子身上发现了有价值的宝物,自己在魔修这边发现了宝藏。

所谓贼不走空,专门打家劫舍的强盗遇到这种事岂能置之不理。

略一思索,寂打算旁敲侧击了解一下他们的底细,问道:“对了,你们和这些修者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事争斗?”

阴罗本就是个憨傻之辈,便将双方这么多年的你来我往说了一遍。

从他的话中,寂了解到很多信息,比如,他说的魅护法也不过是一名元婴期魔修,手下还剩个几百人,被修者们打得无家可归,现在正躲在一处小山谷中。

寂心里有了算计,和文耀联手先骗出那小子身上的宝物,再把这两个魔修敲打一顿,这一趟不说收获颇丰也至少不虚此行。对了,临走再把抓来这小子带走,好好培养,让他成为新一代杀手。

另一方面,赤羽搏和安世源送宁海两位老祖西行,本打算一直将他们送回宁海城的,可这一路荒野较多,少有人烟,不见什么危险,两位老祖便劝他们早回。

安世源想想也是,他们好歹是三位元婴期强者,一路步行,不显山不漏水,遇到修者的可能性也不大,确实没太大问题。一再谢过三人,便带着赤羽搏回返。

路上,赤羽搏问道:“宗主,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安世源叹了口气道:“魔窟已毁,可没杀了魅护法和阴罗,没将那些魔修彻底铲除,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低阶弟子都已经遣散了,我们几个老家伙想最后再冒一次险,找一找魅护法藏身之处,打一次再走。”

赤羽搏问道:“那魔修高手突然进攻怎么办?”

安世源道:“这些年哥恒城地下也修了密道,他们打来,咱们从密道逃走应该也来得及。”

赤羽搏心里有了底,也觉得安世源这么安排确实不错。

路上无话,二人赶回哥恒城。一进城就遇到南圃等人,说出一条骇人的消息。

阴罗找了一名元婴期修者,冲进城中把金虎抓走了。他们扬言,只要赤羽搏身上的宝物。

听完讲述,赤羽搏气往上撞,为了自己身上的宝物把金虎抓走了?这到底是什么人?

想去找对方拼命却被安世源拦住,那好歹也是元婴期存在。

对这件事大家都觉得摸不着头脑,阴罗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位修者朋友?之前可从未听说他们还跟修者有交情。

唯独亚若有自己的想法,却不方便说出口。

作为一名狠辣杀手,寂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第二天又找上门来,押着金虎,只要赤羽搏身上的宝物。

启明泽带着一众年轻人迎出来,却碍于金虎在对方手上不敢贸然动手。

对方拿捏着金虎性命,虽然不舍,赤羽搏并没有过多犹豫,将璃玉大剑、千魂钟,还有避火千鳞交了出来。

可是,璃玉大剑在赤羽搏小时候就经过一半精血和神识祭炼,与他心神相通,这层联系根本斩不断,就算能斩断,其他人拿着此物也根本无法驱使。

寂研究了片刻,对此物没甚兴趣,索性还了回来。

千魂钟乃是纯粹的精神力法宝,给了寂,在他手里也根本是废铁一块。

寂收下了,只因修真界当中精神力宝物少之又少,这东西又小巧,以后慢慢研究不迟。

三件宝物中只有避火千鳞可以解除认主,算是比较正常的法宝。

寂也收下了,算是达到目的,果真把金虎放了。

当然,他并不想放人,可不放的话,一是言而无信,二来,暂时不打算离开,还有魅护法那边的东西没抢到手,带个金虎在身边多有不便。

因此,暂时放了,却打算处理完魅护法那边的事再过来抓。

事后,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亚若偷眼看了看赤羽搏道:“你们不觉得这个怪人出现的时机和所做的事很古怪吗?”

众人有点头的,有茫然的。亚若道:“魅护法等魔修根本没什么修者朋友,就算有也早就来了,何必等到如今。

也就是说,这个古怪家伙多半是因为其他原因来到这里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来这里?一个人来的还是跟其他人一起来的?

为什么一来到此地就站在魔修一边,而且,对赤羽身上的宝物来了一次针对性的洗劫?”

赤羽搏面色难看,道:“你是说,咱们的人当中有他的同伙?不,这不可能,文耀老哥绝不是那种人。”

亚若想说什么他当然听得出来,这里唯一可能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只有文耀,可他就是不相信文耀会是个卑鄙小人。

自己的命是他救的,几次三番受他恩惠,文耀老哥哥总是那么慈和、那么亲切,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亚若不想跟他争辩,道:“很明显,这个怪人只为求财,我很好奇,他下一步还会干什么?”

金虎脸色阴沉道:“他还想让我跟他走!”众人齐齐一呆。

金虎也很郁闷,道:“那人疯疯癫癫,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亚若皱眉道:“那他放了你,是不是说明他现在还不想走?等到他想走的时候,会不会再来一次?”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可谁也说不出答案。

话分两头,寂和阴罗算是认识了,因为跟修者干过一仗,头脑简单的阴罗对寂并未怀疑。

双方你来我往谈妥了条件,阴罗带寂去见见魅护法,如果魅护法愿意给出足够报酬,寂可以帮他们对付修者。

阴罗很看好这次合作,因为身为魔修的他们对哥恒城外那座大阵非常头疼,有个修者帮忙十分必要。

愚蠢的阴罗,刚认识不久的修者他就敢往老窝里领。

魅护法见他带了个陌生的元婴期修者回来差点把鼻子气歪了,喝问道:“他是什么人?”

阴罗犹自得意,道:“我这次出去认识的朋友,我们俩跟修者们干了一场,略占上风。

有这位朋友在,把那些修者一网打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魅护法越听越烦,她就从来没信任过阴罗,始终认为他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便挥手道:“把他给我带走!”

寂不动声色,撇了撇嘴,大咧咧走了,实际上,此行意义不小,摸清了他们的实力和位置。

阴罗本是兴冲冲回来,以为找到个帮手魅护法会很高兴,不料碰了一鼻子灰,休息片刻便也赌气离去。

当日的后半夜,两道黑色身影悄无声息靠近了魅护法等魔修藏身的小山谷。

正值夜深人静,魔修们毫无准备,随着破风声响,数道攻击落在了营地之中。

轰的一下炸了锅,小魔修的碎尸四下纷飞。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寂和文耀,这两位可是专门杀人的主儿,偷袭这些小魔修自然信手拈来。

别的不说,他们二人身上单单灵符也不知道有多少,相当于分魂期修者一击之威的四阶灵符也各有一枚。

可以说,他们俩如果愿意,把魅护法这一批人全灭了也不是难事。

魅护法在休息,突然发觉遭到袭击,不由吓得一激灵,仔细感知杀来的两人,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

其中一个不就是之前跟阴罗一起来的修者吗?

阴罗这个混蛋,他把敌人引来,自己却没影了!果然早就该把他弄死,留着这个蠢货只会惹麻烦。

一愣神的功夫,那两人简直是虎入羊群,把所剩不多的魔修杀得人仰马翻。

魅护法也顾不得许多,喝道:“快!快形成围攻!”对手只有两人,如果魔修们能快速排成阵型,还有一战之力。。

可是,这里不同于魔窟,没有现成的地形可用,小魔修们一个个胆战心寒,哪还能组织起反击。

这一场混战简直是单方面的屠杀,那两道身影在人群中如鬼似魅,魔修们甚至跟不上节奏。

第二百八十八章 寂和幂(三)

打了片刻,魅护法发觉形势不妙,爆喝一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要什么?”

她可以肯定,这两人不是本地修者,既然打不过人家,不如问问他们目的是什么,或许有的商量。

这正是文耀和寂想要的效果,可是,常年杀人令他们明白,绝不能给敌人反击的机会,谈判可以,但要先打到敌人没有反击的能力。因此,二人也不答话,趁着敌人混乱只顾闷头杀。

见杀得不够快,二人交换个眼神,分别往人多的地方一抖手,数枚一阶灵符直接丢了过去。

这二位,平时抢来的一阶灵符积累了很多,哪里会小气。

轰轰巨响中,低阶魔修的数量在快速减少,从六七百到四五百,再到二三百。

魅护法虽尽力阻挡,可这二人实力相当恐怖,自己却孤掌难鸣。

可怜的魅护法,莫名奇妙被杀的心灰意冷,原本还打算东山再起,现在,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机会渺茫了。

文耀和寂见杀得差不多了,纵身跃到一旁,对魅护法道:“娘们,把你身上的所有东西都交出来。”

魅护法一愣,东西?这两个该死的煞星把自己仅存的手下杀了这么多,只为了自己身上的东西?

“咯咯”的声响发出,魅护法咬碎了银牙!

他们怎么知道自己身上有不少修者用的东西?阴罗!又是阴罗那头蠢猪!他不说,没人知道这件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魅护法怒极而笑。

愚蠢的同伴远比强大的敌人可怕,恨只恨,自己还是心慈手软,为什么不早点把阴罗弄死!

她缓缓取下手上的储物戒指,随意一丢,道:“你们要的东西,现在可以滚了!”

寂懒洋洋拾起戒指,认主之后神识探查,哎呦!东西还真不少!灵石法宝堆积如山。

看来阴罗那家伙没撒谎,血魔殿早年确实积累了大量财富。

他呵呵一笑,对文耀道:“幂,这次果然没白来,相对而言,还是这些魔修手上的东西更有价值。”

文耀笑道:“我觉得相反,那小子的东西更特殊,只可惜,那件精神力法宝咱们根本不能用。

你应该听说过西大陆幻谷残氏一族,那是主修精神力的一部分神秘修者,他们的强大远超想象。

我现在对那小子真是越来越有兴趣了,他那柄大得离谱的剑,他的精神力手段,还有他的心性和成长速度。

你等着看好了,用不了多久,他的成长就会超出你想象。”

寂不以为意道:“我倒是觉得那个倔小子更和我胃口,这次离开我要把他带走,不如咱们俩打个赌,看看百年之后他们谁更强大一些?”

他们有说有笑,扔下呆呆出神的魅护法离开了。

他们走后,魅护法脸色阴沉到极点,缓缓行至一块大石旁坐下。

殿主上次来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对,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那时的魅护法就决定隐忍一段时间,利用手上的人和资源缓慢发展,重新建一座巢穴。

可是现在,拜阴罗那个蠢货所赐,仅剩的那么点儿人手又损失了大半,魅护法真的感觉力不从心。

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一名习惯了苦难的女子而已,再苦再难也无法放弃。天下虽大,能容她栖身的地方又有几处?

对于血魔殿来说,她的作用就是培养中低阶魔修,收集魔血,这是发展的先决条件,这副担子她卸不下,因为,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躲起来又怎样?委曲求全又怎样?还不是被人找上门来欺负?

思来想去,魅护法决定去找阴罗,让那个蠢货最后一次再给修者们找点麻烦,然后就去死吧。

没了他,自己带着仅剩的二三百人一路向西,去大森林西边隐藏起来,重新建一座巢穴,虽然缓慢,可总有一天能发展起来。

临走前,她看了看东倒西歪的手下们。之前那两名修者明显是抢夺财物的,应该不会再来了吧?哥恒城的修者也找不到这里,也就是说,他们留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哥恒城中,以亚若为首的一群年轻人已经开始怀疑文耀,只有赤羽搏,不管怎么说都对这位文耀老哥深信不疑。

可是,夜里亚若故意从文耀住处附近经过,却发现其中根本没有人。深更半夜的,这人去了哪里?

亚若将这件事告诉了赤羽搏,赤羽搏听了也眉头紧皱。大半夜的,文耀老哥究竟去哪了呢?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赤羽搏决定天亮之后去问问。

东方刚刚泛白他就坐不住了,一个人来到班德文耀住处。

见文耀已经回来,赤羽搏开门见山道:“老哥哥,你昨晚怎么不在房中?”

哪知文耀面色从容,带着微笑道:“哦,去了一趟森林深处。你们与魔修斗得惨烈,老哥哥因为路途遥远来得迟了,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昨夜,老哥我一个人去了大森林,根据你们所说的位置,碰巧在不远处发现了魔修踪迹。

我趁敌不备来了个偷袭,杀了些小魔修,却终究敌不过那两名元婴魔修,这才一路逃回来,正准备找你们说这件事呢。”

赤羽搏闻言大喜,拉着文耀大手道:“老哥哥,你找到他们藏身之处了?”

文耀点了点头道:“只不知一来一回他们还会不会在那里。”

赤羽搏根本没怀疑,道:“我这就去找宗主,咱们去看看便知。”

安世源得到消息也喜出望外,如果能将魔修残余斩草除根,一桩心事也终于了了,总算可以放松了。

略一思索,他决定和文耀一起去看看,此次行动的关键就在于快,因此,再带上启明泽,三名强者立刻动身。

哥恒城中只留下果温桥和年轻人们小心戒备。

很显然,这只是文耀推脱的借口,既然行踪暴露,以此为借口再合适不过,不管魅护法等魔修还在不在了,昨晚打斗的痕迹总无法那么快抹除。

可怜的魅护法,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强盗抢走了东西不算,还带着修者杀个回马枪。

小山谷中,魅护法不在,阴罗也不在,剩下的二三百名魔修还没从昨晚的恶斗中反应过来,安世源等人已经到了。

没什么好说的,一通杀戮,魔修们毫无还手之力,得以逃脱者不足五十,其余全军覆没。

再说哥恒城,只剩下果温桥一位强者,所以大家行事非常小心。

上次金虎被抓走的事令亚若等人心有余悸,再不敢冒冒失失,然而,新的威胁还是来了,魅护法、阴罗、寂,都来到了城外。

阴罗隐藏城外只是在等机会,他是个粗人,哥恒城修者都是他的敌人,能杀一个是一个,这就是他的逻辑。

寂一直就隐藏城外,等机会把金虎抓走,没想到一大早看见文耀带着两名高阶修者往大森林方向去了。

这两天时间他们已经摸清城中情况,这几人走后,城中就仅剩一名元婴期修者了。

趁此机会抓了人离开吧,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退一步讲,就算抓不到人,城里只有一名元婴期存在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这是寂临时决定,文耀自然不知情,也仗着他艺高人胆大,丝毫没把哥恒城修者放在眼里。

魅护法急匆匆赶来哥恒城,只因为心中一口怨气,一是针对阴罗,二是对文耀和寂。

任谁在接连遭受打击之后又被这样洗劫一次,心里也无法平静。

这口气无处发泄,一直闷在心里实在难受,好在找到了阴罗,就在哥恒城不远处,躲在一棵大树里边远远关注城中情况。

魅护法气不打一处来,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你在干什么?”

阴罗嘿嘿笑道:“魅,你来了,我一直在等机会。

就在早上,几名修者往北去了,城里应该只剩下一名元婴期修者了,我可真想冲进去看看,可城中有大阵,一对一我也占不到便宜。

现在你来了就好,咱们俩冲进去看看怎么样?”

魅护法脸色一白,什么?早上有修者往北去了?该不是又去那小山谷了吧?

“啪”的一声脆响,一巴掌扇在阴罗脑袋上,魅护法气得咬牙切齿。

阴罗牛眼一瞪,怒道:“你打我干什么?”

魅护法恨恨道:“你先前带去那个朋友,他昨晚又带了个人去,把仅剩的手下杀了大半,抢走了我身上财物。

我以为他们只图财,可是,你说他们早上又带人去,咱们的手下这时候恐怕一个也不剩了。”

阴罗也如遭雷击,脸憋得通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他敢骗我!”

蠢人最恨被人骗,因为那最伤自尊心。阴罗很愤怒,非常愤怒,原来那家伙看自己傻这才故意接近自己。。

魅可以说我傻,因为她确实聪明,还因为这么多年的不知什么情分,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骗我吗?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他想找到那个家伙,把他捏扁了,揉碎了,生吞活剥了,以解心头之恨。

第二百八十九章 寂和幂(四)

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有些古话确确实实说出了世间真理。

寂打算趁着哥恒城修者大半离开之际把金虎抓走。

他这一生还从未收过徒弟,只因性子古怪,不喜欢话多的,不喜欢性子软绵绵的,别人对他好,他反而觉得烦。

可是,年轻人当中又有几个杀伐果决,整天冷着一张臭脸的。

偏偏接触过金虎之后,他觉得这小子身上有一股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气质,冷傲,不怕死,像个真正的爷们。

以后实力增长,他将变成自己心目中那种英雄,挥手间天地变色,谈笑间尸横遍野。

出于这样的想法,寂一心惦记着要把金虎抓走,而今天似乎就是最好的机会。

之前抢过一次人,城中定然有所防备,若在平时,其中好几位元婴期存在,自己实力再强也难有机会。

可是今天,或许幂知道自己心思,故意给自己创造机会。那还等什么,冲进去直接把人抓走就是。

他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看了看地势,从哥恒城东侧冲了进去。

哎?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到那几个小家伙的气息?难道他们也出城了?

就在寂愣神的功夫,突然听远处传来一声低喝:“蠢货,等着你来抓不成?”

是那小子的声音,寂对这种淡漠的,不在乎生死的声音已经很熟悉。

他奶奶的,藏起来了吗?谅这几个只有结丹期的小兔崽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偌大哥恒城如今已经成了空城,寂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小心移动,却不料,周围灵力一阵躁动。

寂心下一惊,抬头望去,头顶已然出现一层赤红的灵力罩壁。

哎呀!糟了!一直觉得城中没什么高手,怎么就忘了还有个五行聚灵大阵!

顾名思义,这座大阵的作用不在于困敌,不在于杀敌,只是汇聚周围灵力。

表面上看,对魔修更有威胁,对修者影响不大,但是,如果阵中有阵,那可就麻烦大了。利用外层汇聚来的大量灵力,在其中再布下一座困杀阵,神仙也难救。

以往杀人夺宝灭人宗门,讲究的是偷袭,阵法和灵符等各种手段也常用,今天怎么就稀里糊涂钻进这么一个大坑。

一层火属性的灵力罩壁已经把他牢牢困在其中,寂试着对上方结界发出一道攻击,“轰”的一声巨响,结界上荡起一片赤红光纹,却毫无破开的迹象。

这阵法也不是寻常水平,感情这里还有炼器师!只有他们对于阵法的理解和应用能达到炉火纯青之境。

这么个功夫,几名年轻人已经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南圃笑道:“金虎,还真被你猜对了,这家伙果然进来了。”

金虎啐了一口道:“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这家伙似乎对我有兴趣,之前就说过让我跟他走。”

宣月晓彤笑道:“上次那件事你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好了,这家伙主动送上门来,赤羽的东西也能找回来了。”

亚若道:“东西还是其次,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还有其他人隐藏暗处盯着咱们。”

赤羽搏紧锁了眉头,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里找我们的麻烦?”

他最关心的是班德文耀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寂心里这个郁闷呐!栽在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们手里,这要是传出去,自己也不用活了。

他看着众人,呵呵一笑道:“你们狠,下了套子捉我!可你们也别高兴太早了,老子这么容易就被你们抓住也不用在修真界混迹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被困在阵中还没有死心吗?竹昱江说过,元婴期修者根本别想强行破开这座阵法,也就是说,他进来了就不可能逃掉,可是眼前,这家伙为何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难道他真有办法出去?

赤羽搏有点急了,喝道:“你和文耀老哥到底有没有关系?”

亚若拉了他一把,笑道:“这阵法根本不是元婴期修者能破开的,你着什么急?”

竹昱江皱眉看着里边的寂,捋了捋胡须道:“想出来,除非他能发出分魂期甚至更高层次修者的一击之威,难道……”

似乎在验证他的话,里边的寂对着地面发出一击,在面前地面上击出一道长长沟壑,然后一跃进入其中,手持一面大盾护在身前。

做完这些,只见他一抖手,丢出一枚小小灵符。

外边众人眼睁睁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也快速沉到谷底。这个该死的家伙,他丢出的到底是什么?

来不及细想,所有人都明白,这东西的一击之威必然不容小觑,距离近了说不定要被殃及。

所有人纷纷闪身后退的同时,“轰”的一声巨响,大地也随之震颤,碎石飞溅,烟尘四起。

疯了!这该死的家伙是个疯子!如此威能的攻击就算能打破阵法,可他自己不也在阵法之中?

所有人脑中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家伙还存在吗?怕是连一块碎肉都找不到了吧?

待噼噼啪啪的碎石落地声消失,待遮天的滚滚烟尘慢慢消散,所有人都围拢过来,注意着原本阵法所在之地,现在的大土坑。

天呐!连个人肉渣渣都看不到了。

金虎道:“我去看看,至少要找到他的储物戒指。”

他还在为赤羽搏的几件宝物耿耿于怀,那毕竟是为了救他才交出去的。

亚若一把拉住他,仔细盯着土坑里边。

片刻之后,随着“哗啦啦”声响,坑一侧的土石滚落,现出一块弯曲变形的大金属板。

“咣当”一声,金属板翻倒在地,露出一个红色的身影。

那道身影一条手臂诡异的弯曲着,身上衣服已经破碎,里边却有一套皮质也不是金属软丝制成的护甲,只不过,此时的这套护甲从里往外渗出血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伴随着沉闷的咳嗽声,那道身影踉跄站了起来,然后,周围灵力一阵鼓荡,他竟然缓缓升起,向哥恒城外飘去。

这一系列变化只看得赤羽搏等人目瞪口呆。

从刚才的爆炸威能来看,那枚灵符很可能是四阶以上的。

为了便于区分,修真界将灵符、丹药、法宝等物按照修者能力进行划分。

元婴期以下的所有物品是没有品阶的,或者说,那都是些不入眼的东西。

真正引起修者们普遍关注的,都是元婴期以上修者可以使用,具有足够威能的东西。

一阶对应元婴初期,二阶对应元婴中期,三阶元婴后期,四阶分魂初期,以此类推,七阶化神初期,十阶对应最高的渡劫期。

刚才爆炸那枚灵符很可能达到了恐怖的四阶,也就是相当于分魂期强者一击威能的宝物。

这样的一击,又被限制在阵法包围的一小片空间中,那个人生生承受了,却仍未死,这已经是奇迹,或许说明,他所用的那面大盾,还有他身上这套古怪盔甲都不是凡品。

所有人都呆了,直到他缓缓向城外飞去大家才反应过来。

金虎冷喝道:“不把命留下也得把东西留下。”

说实在的,面对如此恐怖的存在,即便他已经摇摇欲坠,年轻人们依然觉得心底发寒。

寂理也没理他们,自顾自往外飞着。

年轻人们微微一愣,随即御剑而起,随后紧追。却听寂沉闷咳了两声,道:“只剩、一根手指、能动,我也能,杀了你们。”这话虽然说得绵软无力,却透着森森寒意。

是啊,一个能拿出四阶灵符的人,谁知道他身上还有什么,随便丢几个一阶二阶的灵符也够年轻人们喝一壶了。

略一迟疑,寂已经飞出了城外。年轻人们虽不敢贸然冲上去,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便隔了一段距离小心跟着。

今天的寂真是够倒霉了,虽然伤得不轻,可他有信心能活下去,因为这些年轻人根本不足以威胁到他。

只要赶快离开,找一处地方安静养伤,用不上两个月他又可以大杀四方了,可他万万想不到,城外还有人等着。

有话叫,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杀人杀得多了,难免遇到报复。

阴罗一直在外边守着,听了魅护法一番话之后只把那个骗了他,杀了很多魔修手下,抢夺了魅护法储物戒指的混蛋恨得牙根痒痒。

老子傻是不假,可你不该欺骗老子,不该糊弄老子,不该玩老子!

正气恼时,忽听哥恒城中震天一声响。怎么了这是?地震了不成?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晃晃悠悠从城中飞出来。阴罗举目远眺,那道身影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啊?

“嗷”的一声吼,阴罗猛地蹿了出去,不管那人是谁,从哥恒城出来总不能是朋友。。

魅护法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暗道:“去吧,阴罗,不管他死还是你死,都是我愿意看到的。”

对这个蠢货,魅护法真的已经失去耐心了,唯有一死最适合他,如果临死能拖几个垫背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二百九十章 寂和幂(五)

单说阴罗,数个起落已经冲到哥恒城附近,看到那踉跄飞出之人不由“哇哇”大叫起来。

现在心里最恨的不就是他吗?狠狠啐了一口,阴罗骂道:“你奶奶的,竟敢耍老子!”

身形跃起,抡圆了大刀直奔寂砍去。

此时的寂也吓得冷汗直冒,对付几个年轻人他还有信心,可对付元婴期的阴罗,就算手段尽出也只能有四成胜率。

眼看着大刀已至,寂却手上无力,根本不可能招架,也就是他久经战阵,还能用的左手一扬,一大团白乎乎的东西直奔阴罗面门而出,同时一张口,三柄漆黑小剑飞出,直奔阴罗丹田。

阴罗吓了一跳,赶忙用大刀一扫,同时身形略退,仔细一看,那白乎乎的东西竟然是一件备用的衣服。

阴罗气得“哇哇”怪叫,抡起大刀又攻上来。

这时候,赤羽搏等人已经追出城外,就连留守的元婴期强者果温桥也赶了出来。

大家见阴罗出现,与那受了伤的怪人纠缠一处,乐得他们先杀一场,便只在一旁观战。

寂也着实了得,刚才在阵中所受的冲击已经令他失去战力,可他左一下右一下,要么丢出个灵符,要么丢出个古怪法宝,竟将阴罗拖住。

魅护法远远看着,心中暗骂:阴罗这个废物,对付个将死之人也这么费劲。

突然想到自己那么多手下都死在此人手里,自己的储物戒指也被他抢了,这么干看着也够憋屈的。

不如自己也上去厮杀一阵,反正哥恒城只剩下一名元婴修者留守,能对自己和阴罗构成什么威胁?

魅护法这一加入,形势立刻大变,本就重伤在身的寂如何架得住他们二人联手。

阴罗嘿嘿一笑,没想到魅护法能过来帮他。

这么多年了,二人虽为搭档,可魅护法对他始终是冷言冷语,不假辞色。

阴罗心中不满,却也明知道自己笨,不讨魅护法喜欢。

上百年了,两人就这么打打闹闹过来了,阴罗觉得,自己和魅护法之间还是有感情的,至少算是朋友,有什么说什么,不需要掩饰那种。骂自己蠢猪也好,笨蛋也好,不过是嘴上说说,有些事并没往心里去。

看着他嘿嘿傻笑的样子,魅护法却一阵反胃。

什么事到了他这里都会一团糟,任你再精妙的谋划,被他一搅合,都会变得焦头烂额,让你恨不得自杀。

真是够了,这是最后一次跟他合作,然后找个借口让他跟修者拼命算了,反正他从来不会拒绝这种事。

他们俩各怀心思,攻击也稍缓,让寂又多活了一会儿。

然而,就在此时,北方空中已经出现了几道遁光,原来是安世源等人回来了。

他们此去一帆风顺,杀了魔修便返程,没有丝毫耽搁,三位元婴期强者全力飞遁竟这么快就赶了回来。

一看到这三道遁光,场中形势立刻发生了变化。

寂看到了生的希望,因为文耀或许会想办法帮他。

魅护法一皱眉,心知这些人回来定然要找自己麻烦,低喝一声:“快走!”

随即又暗叹,跟谁说呢?阴罗吗?让他死在这里岂不更好?还可以为自己争取时间。

阴罗听到了魅护法的话,可他生性好斗,道:“等我先杀了这个快死的混蛋。”

抡起大刀,发了疯般向寂身上招呼。

魅护法再不理他,掉头就走。然而,此时想走已经来不及了,不远处还有个果温桥一直没出手,见魅护法想逃,纵身飞跃过来,与她斗在一处。

“啊”的一声惨叫,寂被大刀扫到了前胸,“咔嚓”声响中,胸骨似乎也断了,身体倒飞的同时口中喷出一大口血。

他身上穿着盔甲,可那盔甲是软的,而阴罗的大刀实在太重,根本不是重伤的寂能够承受。

这么个功夫,安世源、启明泽、班德文耀三人已经赶到近前,将阴罗和魅护法缠住。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四对二,法体双修的启明泽一个人就可以将阴罗缠住,其他三人还拿不下个魅护法吗?

大量的低阶魔修都死光了,再把魅护法和阴罗杀了,中低阶魔修力量基本消灭干净。

实际上,主要只是魅护法,虽身为女子却是个帅才,有她在,血魔殿想再发展一支中低阶力量也用不了太多时间。

就让以往数年的恩恩怨怨在今日结束吧,魅护法一死,短时间的目标算是达成了。

大战在继续,启明泽和阴罗两柄大刀碰的“当当”乱响,火星四射。另一侧,安世源、果温桥,还有班德文耀,已经将魅护法包围其中。

可怜的寂身受重伤倒在不远处,亚若等人知道他身上灵符多得是,也不敢轻易靠近。

然而可悲的是,当初抢夺赤羽搏宝物的时候并没有把璃玉大剑一起带走,因为那东西在寂看来根本是个废物。

现在,这件废物正威胁他的命。璃玉大剑缓缓向倒在地上的寂飘来,寂艰难的丢出一枚灵符,可那东西根本不怕灵符攻击。

终于,璃玉大剑飘到了他身前,锋利的剑刃抵住他喉咙。

直到此时,寂终于意识到这件东西的可怕,这是个打不死的分身,可以随主人心意行动,攻守兼备,除非有强大到足以毁灭它的力量,否则,真拿它没办法。

而璃玉分身的真正秘密现在的赤羽搏还根本没机会发现,以后的修真路上,他将遇到另一名同样持有璃玉分身的强大存在,直到那时赤羽搏才隐隐感觉到这东西非同一般。

天地变迁亿万年不息,在这世间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璃玉大剑就是其中一件。

随着赤羽搏实力提高,眼界放开,终有一天,他将发现这个天大的秘密并深陷其中,九死一生,险些成了大剑的祭品。

这些都是后话,寂终于被制住,在高阶灵符爆炸后,在与阴罗和魅护法一战后,这位杀人无数,抢劫了不知多少宗门的七夜煞成员,终于被几个年轻人制住,可以说,阴沟里翻了船。

可他们这种刀口上讨生活的人也不把生死看得多重,寂苦涩一笑,对赤羽搏道:“好小子,还真是小看你了,东西还你。”说着,将千魂钟和避火千鳞还了回来。

又看向金虎道:“你小子很对我胃口,我这里有一部抢来的金属性功法送给你好了,这可是一个拥有两千人的宗门压箱底藏着的东西,你会发现他的妙处的。”

金虎闻言大喜,赶忙接过来翻阅。

寂眯缝着眼睛小心打量几人,他这么配合可绝非无的放矢,适当的示好,加上文耀旁敲侧击说些好话,说不定就能保住一条小命。等伤好了之后,这些小兔崽子还不任由自己摆布?

果然,对于一个服软的人,赤羽搏和金虎都没了将其杀死的兴趣。

亚若却冷冷瞥了他一眼,道:“少给我废话,把你的储物戒指交出来!”

一位强者的戒指中说不定有什么足以快速翻盘的东西,这一点绝不可忽视。

寂很无奈,乖乖交了戒指。亚若却没立刻查看,让南圃小心看着他,稍有异动就把他杀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场上对战已分出高下。

启明泽和阴罗仍在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而魅护法在三位强者围攻下已然不支,身上多了几道伤口,脸色白了,头发也乱了。

她心里很清楚,今天怕是走到头了。

殿主那边不知道什么原因龟缩洞中,放着那么多强者不派出来帮忙,阴罗这个蠢货又在最关键时刻引来两个煞星,把自己手上最后一点力量拱手送人。

败了!败得好惨,好不甘心!连最后一点翻盘的机会都失去了。死就死吧,活着又能怎样?

正打斗间,魅护法突然身形闪退,收了兵器,仰天大笑道:“够了!成王败寇。如今我败了,不劳你们动手,我自己死就是。”

为之努力了上百年的魔窟毁于一旦,如今所有一切化为泡影,魅护法真的已经心如死灰。

随着她一句话,众人纷纷停手,就连脑子一根筋,只知道争勇斗狠的阴罗也纵身跃开,呆呆看向了魅护法。

魅护法从未有过的狼狈,与以往那个骄傲冷艳,从容镇定的她大相径庭。

此时的她,看起来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似乎一句嘲讽的话都足以令她崩溃。

扫了一眼众人,似乎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未吐半字,只取出一柄锋利匕首缓缓移向脖颈间。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说的?甚至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暴喝惊醒了众人:“住手!”随着这声喊还有“当啷啷”重器落地的声音。。

说话的竟然是阴罗,他扔了手中大刀,一双牛眼死死盯着几位修者,喝道:“你们几个男人围攻一个娘们算什么本事?如果要死,我替她死!”

这没来由的一句混话说得魅护法身子一颤。心中最后一丝防线突然之间就彻底崩溃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魅和阴罗

曾几何时,她魅护法也只是个柔弱的小姑娘,赶上血魔殿疯狂扩张,她也被抓了进去。

那些年,她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整日蜷缩在尸骨堆里瑟瑟发抖,鼻中充斥着腐烂腥臭的味道,眼中所见除了腐朽,死亡,再无其他。

因为略有几分姿色,她成了那些处在疯狂边缘的臭男人用来泄欲的工具。

那是一段现在回想起来也会害怕到发抖的记忆。

在死亡面前她舍去了一切,什么清白,什么自尊,什么礼义廉耻。

就凭那令她自己都感到恶心的几分姿色,她慢慢笼络了几个男人,有他们的小恩小惠,处境总算好了几分。

在漫长的黑暗生活中,她不得不去适应,不得不改变,整日接触到的只有黑暗与肮脏,没有一丝美好,一丝光明。

作为一个女人,她也经常梦想着有个肩膀依靠,有个男人愿意为她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心意也好。

可是,在那些男人心中,她只是一块可以令他们感到舒服的烂肉而已。

心死才能解脱,才能重生,年轻时的魅就是个聪明人,她懂得如何适应环境,如何让自己活得尽量舒服。

所以,她资质不算好,修炼不算快,却在血魔殿中慢慢有了自己的地位。

多少年了,她心里早已经空了,只做自己该做的事、能做的事,没有其他任何不该有的幻想和期望。

如今败了,什么都没有了,她也认了,似乎命运就该如此,早就想好有一天自己的终点会是这个样子。

可是,阴罗那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彻底打乱了她的心,令她心中早已经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脆弱猛地翻江倒海而来。

阴罗那个蠢货、那头猪,他到底犯了什么疯?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知不知道这样一句话对一个决定去死的女人会是什么样的折磨?

阴罗立在原地发呆片刻,叹了口气道:“今天走不了了吧?刚才打得兴起没想这么多。

既然如此,我们投降,你们杀了我,让魅走吧,她只是个唧唧歪歪的臭娘们,杀不杀又怎样?”

魅护法早已麻木的情绪突然失控,歇斯底里喊道:“阴罗,你他娘的放什么狗屁?”

阴罗又叹一声,道:“我阴罗一辈子没个朋友,人人都当我是蠢猪。

我确实蠢,这我承认,可蠢人也有蠢人的想法。

我这一辈子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你虽然总是骂我,却没真的对我怎样。

如果这一辈子到此结束,如果我必须死,临死之前还能做一件事,那我愿意舍了这一身肉,护着你离开。”

魅护法体若筛糠,眼泪突然绝了堤。

这一辈子从未幻想过有个男人愿意为自己而死,却不想生命的最后时刻,是这个一辈子瞧不起,一辈子没给过好脸色的蠢货令自己的心彻底沦陷了。

此时的魅护法已经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智将,而只是个脆弱的小女人。

阴罗终究是个蠢货,再怎么说也不会令心高气傲的魅护法看在眼中,可如果有可能,魅护法愿意任他玩弄一次,只有一次,生命中唯一的一次,把自己的身心,自己的所有,毫无保留的给这个男人。就当做了一场美梦吧。

不久之前,自己还考虑着如何把他弄死!

真是可悲啊,原来有些很宝贵的东西一直就在自己身边,可自己瞎了狗眼,却偏偏视而不见。

这一刻,魅护法似乎有种明悟。人呐!越是聪明,越是优秀,就越自以为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比如自己。

而有些人,他愚蠢、粗鲁,被人贬低、嘲讽,这样的人往往只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对一个人好,哪怕付出生命,比如阴罗。

虽然无法以此概括天下人,可冥冥中似乎有种规律,左右着人生,左右着天地变化。

这就是天道的一种,无处不在,普普通通,却又执掌乾坤,操控亿万生灵。

屈服吧!卑微的人,在如此恐怖的天道面前!

魅护法心中突然一片开阔,缓缓降落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安世源等修者面前,从未有过的诚恳道:“对于以往对你们造成的伤害,我诚心向你们道歉并乞求你们的原谅。

如果你们可以宽恕敌人,我和阴罗从此离开此地,永远消失于你们面前。

如果你们不愿意宽恕,我毫无怨言,只求你们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给我和阴罗同一个墓穴。”

这一番话出自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之口,却前所未有的虔诚,听得众修者也一阵心酸。

阴罗一皱眉,粗鲁的上前一把拉起魅护法,道:“别求他们,你现在就走,我帮你拦着他们。”说话间,竟用力将魅护法甩了出去。

阴罗这家伙力气极大,这一甩,还别说,魅护法的身子轻飘飘飞出去老远,若她真有心借此机会逃走也未必全然没有可能。

可魅护法没有走,她一生中从未如此刻这般信任一个人,为了这份信任,此时此刻,她把一切都看得淡了。

飘身而回,魅护法又一次扑通跪下,重重磕了个头,额头被地上的石头磕伤,流下鲜红的血,声音平静道:“我极少求人,今天,我放下一切求你们,至少让阴罗走吧,他是个蠢货,十个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说着又砰砰磕起头来。

众修者都被眼前的一幕搞晕了,不知如何应对。

“咳咳!”“我说各位,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世上又有几个修者手上没死过几个冤魂。

一个女人这么低声下气求你们,你们还下得了手吗?”

竟然是班德文耀开口了,他本就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好人嘛,替人求个情,免造杀孽,很符合他的身份,当然,只是他两个身份之一。

安世源皱起眉头,若说杀,这两人死有余辜,丝毫不值得可怜,若说不杀,血魔殿还有那么多强者,杀了他们两个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这天下,从未有一刻平静过,弱肉强食本就是世间第一法则。

启明泽见安世源为难,上前问魅护法道:“你说你们离开,我想知道,像你们这样的人,天下还有什么地方容得下?”

这话用意很明显,那就是杀,放他们去哪里都是祸害。

魅护法惨然一笑道:“实不相瞒,我们血魔殿二百多年前被东帝打击,死伤数万人,高手陨落不计其数,从此不敢站在明面上。

当代的血魔老祖,也就是上一任血魔老祖的徒弟,为了保险起见将残余力量分成几支,分别派往大陆各方发展。

我们这一支应该是发展最慢,实力最弱的。

血魔老祖亲自带领的一支力量隐藏在南方乱域,还有一支被派往人烟稀少的西大陆。

据我所知,西大陆的这一支魔修非但从不乱杀人,反而是当地土著的守护神。

原因很简单,西大陆凡人太少了,要杀的话很快就可以杀光,所以,我们魔修必须保护他们,让他们快速繁衍,而那些自然死亡或者意外身亡的土著尸体则会成为我们魔血的来源。

当地的很多部族丝毫不排斥魔修,反而对他们敬若神明。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和阴罗去那里,当然,何去何从不是我们俩就能决定的,总之,如果活着我们一定会离开,要么去南方,要么去西大陆,不会再留在这里了。”

安世源皱眉问道:“你们另一处巢穴还有多少力量?为什么最近没什么动静?”

魅护法也一皱眉,思考片刻才道:“那里一共有四位分魂期魔修,包括殿主大人在内。元婴期魔修有将近二百人吧。”

闻听此话,安世源蹬蹬倒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这样的力量简直是修者的几十倍不止啊,双方斗来斗去打了这么久,原来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魅护法又道:“殿主吩咐,最好不要一下子把你们消灭,我们要东山再起需要更多高手,这将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期间,慢慢消耗你们的力量,慢慢培养更多高手,这样才能不引起真正强大势力的注意。

可是上一次,我们的巢穴被毁时,殿主大人确实很生气,认为你们太得寸进尺,决定亲自出手教训教训你们。

可不知为什么,人已经带出去了,却未到达哥恒城。

那天,殿主大人还去找过我,脸色十分难看,还说了些奇怪的话,主要意思是,他们要封闭一段时间,外边所有事让我做主,做事小心些,不要太张扬。

原本我已经决定隐藏一段时间,恢复元气,若不是阴罗这个笨蛋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说这话时,魅护法偷偷瞥了一眼班德文耀。

现在的处境不宜多树敌,何况班德文耀刚才还替他们求情来着,魅护法是个聪明人,并没有点破他和寂的身份。

安世源皱眉不语,原来暗中还有这些事,血魔殿一众高手已经出了巢穴准备袭击哥恒城,却又为何半路偃旗息鼓了呢?这个问题是安世源最关心,却又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的。。

得到新情报,尤其是关于魔修高手的数量,几位修者心情都无比沉重,也不太在意魅护法和阴罗了。

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一场完全不可能赢的战斗,暂时或许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还没有大难临头,可这绝非长久之计,必须遣散所有人,立刻离开此地!

第二百九十二章 尘埃落定

启明泽见安世源不语,又问道:“那他们俩怎么办?”

阴罗拾起大刀,做出一副拼命架势,魅护法则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低头乞求。

安世源长长叹了口气道:“明泽兄,我真的觉得好累,对方还有四名分魂期强者,二百名元婴期强者,就算给你杀,你杀得完吗?”

这话说得心灰意冷,愁苦不堪。说完,双手一背,向哥恒城行去。

启明泽和果温桥也觉得泄气,似乎突然之间对什么都没兴趣了。

班德文耀察言观色,道:“虽说除恶务尽,却也要量力而行,各位的所作所为已经令我等敬佩,也该歇歇了。

依在下之见,各位还是走吧。天下从不缺强者,可正义之士又有多少,有一天,这些魔修的存在妨碍了某些大人物,不管他们有多强的力量,都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这话略带几分哀怨讥讽,却很符合几位修者的心境。

是啊,天下多少强者,有谁来管这种事,还不是只有眼前这几个人拼死拼活的,为了什么呀?

被他这么一说,谁也没兴致继续打打杀杀了,就这样吧,安排所有人撤离此地,这件事到此为止。

人活着靠个心境,打仗靠个士气,心沉到了谷底,士气全无,就是现在这种状态。

哥恒城附近,亚若等一群年轻人看得目瞪口呆。

就这么完了?魅护法和阴罗也不杀了?那眼前这个家伙怎么办?

赤羽搏叹了口气道:“算了,看样子各位前辈准备离开了,咱们也都不能继续留在此地,以后天各一方,杀不杀他又有什么意义?”

亚若恨恨道:“那也不能便宜他了,好好搜搜他身上,或许还有储物器物!”

南圃一手持剑架在寂脖子上,一手在他身上乱摸,还别说,竟然在他腋下摸到一块小小突起。

这是什么?粗鲁的扒开衣服,取出匕首割开皮肉,在里边果然又找到一枚储物戒指。

寂的脸都青了,这也被你们找到!太不要脸了吧!可有什么办法,性命在对方手上,只能乖乖认栽。

年轻人们谁也没想到这枚戒指中隐藏着多少财富,因为要走了,人心惶惶,那枚戒指便留在亚若手上。

当天夜里,传出了进一步遣散所有人员的命令。

实际上哥恒城已经没几个人了,可清风阁所在的泷华山还有不少人,安全起见,他们也需要离开,毕竟谁也不敢保证魔修高手会不会突然进攻。

第二天,所有人动员起来。这次离开没有明确目的地,所有弟子都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因此,多少有些乱。

赤羽搏等一些年轻人却开始迷茫,突然之间仿佛无事可做了。

金虎最先平静下来,他要离开,本来就打算离开这里的,去外面的大世界看看,找个强大的师父,或者找个强大宗门,换个心情,换一种修炼方式,然后,靠自己的努力超过一直追赶的那个背影。

只是,看到宣月晓彤心中难免有种伤痛。

让一切都过去吧,或许时间会冲淡一些不想面对或者无法面对的苦恼。

紧接着,亚若也决定了去处,身为泷华山长老的姨婆派人送来消息,决定带她去极北冰原修炼。

与魔修的纠葛让所有修者都体会到力量的匮乏,极北冰原对于水属性修者来说是修炼的绝佳去处,能在那里苦修个十年二十年,实力增长将非常快。

姨婆提出这件事的时候亚若心里很不舒服,她想跟赤羽搏一起四处闯荡,那样的生活才快乐。

可是,一想到最后这一战,面对强大敌人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她还是决定跟姨婆走这一趟。

南圃十分惊讶,道:“极北冰原?听说要走上万里路,跨越大海,那可是非常艰难又危险的旅程。

大海里的妖兽不计其数,甚至有很多化形大妖,可以离开大海飞入空中,路过的修者如果被这种可怕存在缠上,那真是九死一生啊。”

他很担心亚若,想跟她一起去,可这种场合如何说得出口。

亚若淡淡一笑道:“你们不用担心,姨婆已经有元婴期实力,一直留守泷华山所以没参与哥恒城的战斗。有她带我一起去应该安全许多。”

其余众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赤羽搏身上,在这个小团体中他和亚若无疑是领袖人物。

既然亚若要去极北冰原,那地方,他们这种实力的非水属性修者根本去不了,冻也得活活冻死,那就看赤羽搏吧,他去哪里,大家说不定可以一起去。

赤羽搏面带愁容,为亚若这次远行担心,没有她在身边,自己也将变成没有头脑的行尸走肉。

思来想去,他道:“我想先回家看看,然后找个地方安心修炼。这些年一直打打杀杀也累了,修炼进度也落下了,利用这段时间提升修为吧。”

木冬青道:“小师叔你要去哪里可带着我呀。”

赤羽搏神色尴尬,道:“初步有个打算,想找个地方深入地下看看。

上次去羿熔阁时就产生个念头,如果能在一处土火灵力都十分充裕的地下环境修炼个十年八年,我的土火两种属性都将得到大幅提升。”

亚若微微皱眉,宣月晓彤却喜上眉梢,道:“好啊,那就跟我回羿熔阁。”

赤羽搏多少知道她心思,也感觉到亚若的目光,淡淡一笑道:“也无不可,但我要潜入地下,十年八年不想出来,其实在哪里都差不多。”

木冬青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得自己找地方了。”

亚若听赤羽搏这么说,心情略微好转,道:“那咱们就来个约定,十五年之后大家还回这里,到时候看看谁先踏入神海期?”

十五年?这个期限不错,那时候,魔修的风波应该暂时平息了吧?以小伙伴们的资质来说,有几人能达到神海期左右了吧。

那时候,大家都不再年轻,不再幼稚,是不是也该考虑男女之事了?

真是期待呀!十五年的缓冲,养精蓄锐,提升实力,然后,面对新的世界,新的人生!

(第七卷终。以魅护法为首的一部分魔修终于被扫平,同时,修者们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这一战中,年轻人们都有种感觉,那就是力量匮乏,因此,都打算利用之后的一段时间提升实力。

一是躲避魔修有可能的报复,二来,为了更辉煌的明天,必须先令自己羽翼丰满。

亚若去了极北冰原,却不料,这一去乃是地覆天翻,她的人生从此改变,天下格局也开始由此走向动荡。

因为,极北冰原出现了一股不为人知的强大势力,而这股势力一直没有好的头脑作为指引。

赤羽搏又去了羿熔阁,多年的苦修终于令他脱胎换骨,崭新的修真之路在他面前展现,同时,新的、更可怕的危机也在一步步向他走来。

还有,寂在这偏远之地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是否甘心?那个叫做臭乌鸦的神秘老农到底是什么人?血魔殿主为何不战而退?

敬请关注本篇的最后一卷,匆匆十五年。

关于最后一卷,既是结束卷也是开卷,因为主线已经基本结束,所以,主要交代一下本篇中的一些有关人物,各方面做个总结吧,然后,提出新的开始,引出本书的第二部。。

在下一部中,主人公要前往南方乱域发展,在那里汇聚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称霸一方。

惊险与感动仍将继续,感谢支持我的读者!)

第二百九十三章 赤羽蛮

八岁离家,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都已经记不清家乡的样子,只隐隐约约有种感觉,那是一片宁静温馨的森林,仿佛永远也不会改变。

那里有一个自己最爱的人,魁梧高大,性子粗犷的父亲,赤羽蛮。

模糊记得,小时候父亲对自己极为宠爱。每每将自己放在脖子上,就像笨重的大猩猩驮着一只同样笨重的小猩猩。

后来听说,那时自己不懂事,常在他脖子上撒尿,他从来也不恼火,任由尿水从他领子流进去,湿了衣服。

还有大娘,现在想想那真是个粗鲁的女人,身形魁梧,膀大腰圆,干活是把好手,对待孩子却相当粗心。

她不是自己的生母,也谈不上什么母爱,但她始终视自己跟她亲生的几个孩子一样,从不曾偏差。

赤羽部落,这个永远会令自己感觉到温暖的地方,一别二十多年,现在,我回来了。

看着一片绿幽幽当中这个落后的小部族,宣月晓彤“咯咯”一笑,道:“你就出生在这么个地方?真是特别。”

竹昱江也一脸苦大仇深道:“是啊,确实够偏僻落后的。”

这次出来目的地暂定为羿熔阁,所以,宣月晓彤和竹昱江同行,还有一名女子,谷柔,宗门散了,她无处可去,正好宣月晓彤很喜欢她,就带她一起去羿熔阁。

赤羽搏没理会他们,面带微笑率先飞落下去。

这里变化不大,没什么势力对这一片荒野中的落后蛮人部落感兴趣。

赤羽搏略带紧张的向自家屋子走去,在门外看到一名大汉,虎背熊腰,十分壮硕,模样跟记忆中的父亲有些相似,脸上却少了那道疤痕。

那男子也发现了衣着不俗的赤羽搏,竟然不认得,呆呆出神。

赤羽搏有些胆怯,问道:“大哥?”

那男子又是一愣,仔细打量赤羽搏几眼,喜上眉梢道:“三儿?你是三儿?”

赤羽搏排行老三,小时候没名字,家人只叫他“三儿”。

兄弟相见,开始有些生疏,却很快适应,毕竟民风淳朴,又有血浓于水的亲情。

大哥一把抱住他,双手在他后背拍得闷雷也似,啪啪直响。

赤羽搏很喜欢这种感觉,却不敢在大哥身上这么拍,自己轻轻一拍就能把他拍散了。

兄弟两个就像两只大狗熊,勾肩搭背往屋里走。

以前的旧木屋翻新了,炕上躺着个汉子正在睡觉。

赤羽搏看了此人,眼眶不由一酸,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赤羽蛮。

这么多年不见,他仍如以前般魁梧健壮,只是,额角多了几根银丝。

记得小时候,蛮是族长来着,后来带着自己出去,族长的位子也让出去了。

印象中,父亲是个很粗心,大大咧咧的男人。

年轻时的他是族中第一勇士,性子却很随和,经常嘿嘿傻笑,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几个兄弟当中父亲最疼爱自己,因为自己一生出来就比普通孩子大一号,骨骼粗壮,身子硬朗。

在这种蛮野部族,武力永远是第一位的,父亲能当上族长,唯一的原因就是勇武,而他喜欢自己唯一的原因也是先天健壮。

因为自己,父亲冷落了其他兄弟姐妹,为了自己,父亲放弃了族长之位。

虽然他看起来总是那么没心没肺的,可赤羽搏知道,父亲是爱自己的,他心里透亮。

在外闯荡了这么多年,见识了世上各种冷暖之后,这份骨血中带着的爱显的更加珍贵。

大哥没轻没重,对着蛮的大腿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响,蛮从梦中惊醒,一脸的懵相。

一骨碌坐起来,犹似在梦中,叫道:“哎呦!咋地了?谁打我?”

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赤羽搏,皱眉问道:“这小子谁呀?”

大哥见他稀里糊涂,没好气道:“三儿!”

蛮道:“三儿?什么三儿?”随即醒悟,一跃而起,仔细看了看赤羽搏,猛地一把抱住,又是一顿猛拍,道:“我说谁家崽子这么壮实,原来是我的崽子。”

赤羽搏也笑着抱住蛮,对他身上的汗酸味儿毫不在意。

这就是爹,这就是家的感觉,没心没肺的,却很轻松。相对于外面的血腥风雨,这里就是桃源仙境。

这时候,外边有人走进来,两女一男,与族里的男人和女人截然不同。

赤羽蛮和大哥齐齐一呆,良久,蛮才醒过神来,小声问赤羽搏:“三儿,哪个是你婆娘?”

“噗!”“噗!”宣月晓彤几人都笑喷了。

经过介绍,赤羽搏只说他们都是自己的朋友,其中的微妙关系还是不说为妙。

回到家了,气氛永远那么轻松,那么热烈,经过蛮一番吆喝,族人们全体出动,围观几个神仙男女。

赤羽搏没什么感觉,竹昱江也勉强应付,却看得宣月晓彤和谷柔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回来的路上赤羽搏就一直惦记能为家里做点什么,好在他已经是一名结丹期修者了,身上还有不少早年得到的金银财物。一路经过大城,就在其中购买粮食、美酒,生活必需品,装在储物戒指中带回来,再方便不过。

既然族人们都来了,那就趁此机会好好热闹热闹。

见两女对这种气氛不太适应,赤羽搏拉着几人出了部落,周围都是森林,打猎对他们这等存在来说再简单不过。

很久没做这种事了,竟有些怀念,随着弓弦连响,一头头野兽栽倒在地,装在储物戒指中带走。

后来甚至懒得收捡,干脆把族人都叫出来,男女老幼,排着长队往回运。

这一下可炸了锅喽,族人们世代靠狩猎为生,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猎物到处都是,全都直接被一箭贯穿脑袋。

半天工夫,广场上的猎物已经堆积如山,什么豺狼虎豹,红毛的狐狸五彩的鸡,应有尽有,乐得族人们肚子疼。

天还没黑,人们就迫不及待生起了篝火,将最肥美的肉架上去烤着,浓浓的香气弥漫了天地。

各种平日吃不到的食物摆得满满的,大坛的酒拍碎盖子,醇和的粮食香气和果香,男人喝米酒,女人孩子喝果酒。

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人们简直疯了,畅快的痛饮,疯狂的歌舞,仿佛世间从未有过任何烦恼。

宣月晓彤和谷柔也被感染,学着族人们跳舞,不管跳的好不好,看起来总是美的。

竹昱江也跳,因为喝多了,从来没跳过舞的他扭得像个葫芦。

赤羽搏也喝了很多,可他很难完全醉,因为轮回练体诀会把酒水也化作养分储存起来。

好放松啊,就像在梦里一般,飘飘欲仙,多少年没这么放松过了,原来生活还可以如此美好。

赤羽蛮嘚瑟得最欢,吆五喝六,又唱又跳,大娘和几个兄弟姐妹却忙里忙外,给大家安排酒食。

在这里住了四五天,蛮从不问什么正经话题,只是胡闹取乐,或许,他也知道儿子这恐怖的力量不可能凭空得到,不想提起儿子的伤心事。

作为父亲,他已经和儿子不在同一个世界,给不了他任何帮助,那就给他轻松的气氛吧,不要成为儿子的负担。

粗鲁的老父亲没多少漂亮话可说,也没多少复杂的想法,只有一点,儿子二十多年没回来,之后可能还要走,在这里的几天尽情狂欢吧。

赤羽搏等人没有住太久,不为别的,这里和哥恒城之间的距离对于修者或者魔修来说其实并不算远,魅护法和阴罗都还活着,那个受伤的怪人也还活着。

自己不在,这里只是个小部落,没人会注意,可如果有敌人发现了自己和这里的关系,后果将非常严重。

短短几天时间,几人帮族人们做了很多事,修理木屋,加固防御栅栏等等,然后,赤羽搏提出离开了。

临走时,他看着父亲、大娘,兄弟姐妹们,流下了泪。

这个儿子做得真不怎么样,自小离家就是二十多年,再一走恐怕又是十几二十年。

父亲,大娘,哥哥妹妹们,你们可一定要保重!

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几十岁的人了,别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

赤羽搏强忍了泪,装出一副笑脸,又抱了抱父亲,转身而去。

他们走了,族人们依旧欢快,收拾没有吃完的食物和美酒,还有野兽没有处理完,扒皮,晒肉,皮毛可以卖,肉干可以留着以后吃。

大娘和兄弟们也都各自忙去了,只有蛮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某个方向,良久良久,偷偷抹了把眼睛。

父亲是强大的,勇武,大气,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实际心里什么都明白。

对于这个儿子,他寄托了所有期望,所有思念,他知道自己很偏心,可谁让这个儿子更加强大。。

飞吧孩子,父亲能为你做的其实只有默默思念而已,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平平安安。

这一别又是十多年,再次相见却成为永别,蛮用他自己的方式给了儿子所有关爱,在儿子心中只留下锥心刺骨的痛,永远无法面对的痛,痛到崩溃,痛到气绝。

第二百九十四章 脱胎换骨(上)

一行四人直奔羿熔阁,路上几人就商量好,赤羽搏不进入宗门,直接找个地方潜入地下。

原因很简单,不想见三长老和楮搏那些人,至于大长老,见了说句感谢话也只是表面文章,不如先不见。

这次深入地下赤羽搏自己也毫无把握,所有土属性修者的土遁都是在地表浅层使用的,地下深处要考虑的问题很多,比如压力,肉身能承受到什么程度?承受不了如何利用岩层化解压力。

比如温度,自己浅薄的火属性修为加上避火千鳞到底能抵御什么程度的热量?

再比如身体机能,修者的身体已经与凡人不同,修为越高,身体的能量代谢越趋于灵力循环,物质循环和氧气需求都在减弱。

那么,现阶段就试着断绝食物,隔绝氧气,身体到底能否适应?

这只是一次尝试,时间长短,结果如何都完全没法预料,现在也不好说以后如何的话,所有的一切都等试过再说。

宣月晓彤、竹昱江和谷柔上了山。赤羽搏一个人来到羿熔阁所在大山以西二百里,身形渐渐没入土中消失不见。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现在时机刚刚好。轮回练体诀第一阶段的三个轮回已经结束,再不需要大量进食,第二阶段正是灵气练体,需要格外多的灵力。

但是,结丹期修者就直接断绝食物,隔绝空气,这必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适应。

人生第一次深入地下,心中紧张又兴奋,跃跃欲试却又担心能否吃得消,担心未知的危险和阻碍。

地下就像个神秘的大宝藏,大量矿藏出自地下,无数的古修遗址、宝物出自地下。

如果具备长久停留地下的能力以后说不定有大用处。

地表的一层土石相对松软,用上土遁之术各方面都不困难。

第一阶段的下潜非常顺利,大约五十丈左右赤羽搏停了下来。

先要在这个深度适应一段时间,这里的压力并不算大,还有稀薄的氧气。

停留一段时间之后,内脏开始不适,突然进食减少,外呼吸改为内息,身体会感觉虚弱、憋闷,但这里土灵气充裕,体内灵力循环格外旺盛,另一种生机在不断增长。

这是个很痛苦的过程,但根据目前对修者修炼方向和身体各种机能慢慢转变的了解,赤羽搏知道,凡人无法承受的这种环境,修者一定可以适应。

如果自己现在有元婴期甚至更高修为,这种适应过程将变得更快、更容易。

死一般的寂静和暗无天日的环境中,时间仿佛凝固,有时候感觉很快,迷迷糊糊就能过去好几天,有时候又感觉好慢,简直度日如年。

时光流逝,不知道确切过了多久,感觉中应该有半年左右吧,身体的各种不适感由弱变强,一度达到难以忍受的程度,又由强转弱,最终消失。

灵力吸收非常顺畅,一直停留在结丹初期的修为也渐渐有突破到结丹中期的迹象。

轮回练体诀缓慢而稳定的运转,消耗灵气,带动体内新陈代谢转向另一种不同的形式。

或许也是天意,换做其他同阶修者,即便是土属性修者,这个阶段就想完全摒弃物质循环转到灵力循环绝非易事,可赤羽搏修炼了这部奇怪功法,又正好赶上这个阶段,肉身对灵力的适应性格外强,转变格外快。

半年时间,他就几乎适应了不进食,氧气匮乏的环境。

虽然艰苦,可赤羽搏很兴奋,在这种严苛环境中心情也可以保持平稳,因为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只无形的鬼陪着他,寂寞时可以斗斗嘴,说说话。

适应之后,他决定挑战第二阶段,下潜更深,感受地下无处不在的压力。

越往下,岩石的密度越大,硬度越高,周围的压力也就越大。

土遁术只是一种最基础的土属性法术,其前身是一种叫做化土灵诀的法术。

原理很简单,通过改变土石中的灵力分布改变其硬度,在这种法术之下,坚硬的岩石可以变成松软的泥沙,反之,泥沙也可以变成岩石。

利用这一点,在极为坚硬的岩层中穿行也变为可能,同时,这种能力也可以帮助土属性修者对付压力。

地下的压力主要是地表向地心方向的,通俗来说就是上下压力为主,横向压力相对较小。

在整片的岩层上开一个孔,人钻进去,然后利用土遁术将身周的泥沙再转化成更加坚硬的岩石,这就相当于在周围形成一层屏障,绝大部分压力都由岩层和身周的这层坚硬通道承担了。

下潜并不容易,在不断的吸收和消耗灵力过程中,修为也随之增长。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到底下潜了多深,但明显能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

这一日,身周岩层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全神贯注施展土遁术的赤羽搏心里“咯噔”一下。

这声音很不好,就像死亡的召唤直刺人心。

如果没有岩层化解压力,自己的肉身再强横也不可能与天地之力抗衡。

猛地警醒,脑子快速旋转,如果岩层发生断裂很可能有一系列变化,岩层断裂之后,自己或许直接被挤成肉酱。

脑中产生这个念头,心脏就狂跳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下一刻,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八棱大盾和璃玉大剑。

并没有什么足以抵御灾害的手段,但大盾和大剑面积都不小,护在自己身旁至少可以将压力平摊开来。

紧接着,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将身周松软泥沙转化成岩石,这也可以在周围形成一层防护。

然而,刚开始行动又听到“咔”的一声闷响。这声音不在附近,却带动岩层产生轻微震动。

赤羽搏的心随之一颤,然后又是“咔咔”几声,那声音从上向下,似乎就在自己头顶。

没有轰然巨响,只有“咔咔”的声音,因为一个人下来留下的通道很小,并不会像矿坑塌陷那样出现大规模塌方。

可是,就在自己身周也终于发出了“咔咔”的声音,然后,一股沛然大力加在自己身上。

身体猛地被挤压到极限,胸腔一阵闷痛,八棱大盾和璃玉大剑就像两面墙死死的把自己夹住。

“咔”脆弱的锁骨首先折断,两肩猛地向中心挤压,断裂的骨头刺入肉中,疼得赤羽搏闷哼一声。

“咔”因为八棱大盾并不是完全平整的,边沿的挤压令一条手臂的靠肩部位又发出一声脆响。

“咔”一侧小腿处再次传来轻微的震动。

仅仅片刻,赤羽搏已经脸色涨红,额头青筋直跳,双眼都快要凸出来。

三处骨折,若不是反应够快将大盾和璃玉大剑取出,怕是瞬间自己就被压爆了。

即便如此,如果压力进一步增加自己也难以承受了。

“咔”又是一声闷响,赤羽搏浑身汗毛倒竖,可那声音在上方,并不在自己身周。

地下深处死一般的寂静,让人心底生寒,同时,又让人松了口气。

无边的寂静让人害怕,可那“咔咔”的声音每响一次都可能是致命的。

安静了片刻,陷入剧痛之中的赤羽搏还是微微松了口气。

自己下潜留下的一条小通道终于导致地下岩层压力失衡,最终发生断裂,可值得庆幸的是,那条通道很小,断裂并不太严重,最终还是没能要了自己的命。

顾不得疼痛,赶忙调转灵力,尽量将周围土石转化到最坚硬的程度。

时间流逝,断裂的锁骨已经在巨大压力下刺穿了皮肉,鲜血将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体内灵力疯狂消耗,直到最后一丝土灵力也荡然无存。

这个时候哪还敢有所保留,直到周围形成一层厚厚的球形岩层才微微松了口气。

清理出一处小空间,将八棱大盾和璃玉大剑收入储物戒指,赤羽搏开始了一段时间的疗伤过程。

对于天地自然,每个人都应怀着敬畏之心,天地有自身的规律,任何对大自然的改变都可能遭到反噬。

之后的很长时间赤羽搏都没有继续下潜,他在静静思考,这种随时会丧命的情况令他心有余悸。

想来想去有了决定,每向下一段距离就横向移动一次,这样岩层之间的压力不会积累。

另外,还有自己的肉身,相对于地下的压力来说,自己的肉身还是太脆弱,最好能进一步提升。

停留在原地养伤大约用了两个月时间,伤好之后他又继续向下。

这次有了经验,行动也更加小心,每次都根据岩层的厚度和硬度适当调整方向,将压力分散到更大区域。

然而,越向下周围的温度也越高,不知是因为压力还是距离地下岩浆距离越来越近了。

羿熔阁所在大山本就是一座火山,地火的深度很浅,温度升得快实属正常。

此次尝试也将进入第三阶段,最危险的一个阶段,压力越来越大,同时温度也快速升高。。

赤羽搏继续向下一定深度,温度越来越高。

始终处在如此高温,身体快速失水,嘴唇干裂,皮肤褶皱,耳鼻口眼似乎要冒出火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脱胎换骨(中)

面对如此高温赤羽搏并不慌张,尽量让身体适应,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吸收火灵力。

达到承受极限后,他取出避火千鳞穿在身上。

这套皮甲乃是用七级火焰巨蛇的皮和精魄炼制,对高温有很强的抵御和吸收能力。

穿上这套皮甲,原本难以忍受的高温立刻消失无踪,而且,吸收火灵力对盔甲的成长同样大有好处。

然而,前方的路应该还有很长,温度只达到活人难以忍受的程度,距离地火岩浆的熔化一切还差了太远。

赤羽搏很想靠近岩浆试试,因为骨中虚提起过火灵,那东西大多出自地火岩浆,如果连靠近岩浆都做不到,何谈找到并吸收火灵,因此,已经下潜了很深,也经历了险死还生,他却始终不愿放弃。

时间在缓慢流逝,赤羽搏经过很长时间的地下生活也已经逐渐掌握了利用岩层分散压力的方法。

面前最大的障碍变成了温度,随着深度增加,温度在快速升高,即便身穿避火千鳞也已经有些难以承受。

此时,他终于再次停了下来,不知道距离地火还有多远,但此次深入地下已经过了大约三年时间。

在地下这么久判断时间原本很困难,但轮回练体诀能够给出大体的参照。

这功法每轮回需要八年时间,前五年身高由最高变为最矮,模样由青年变为孩童,然后三年身高快速增长,又由孩童变为青年,根据这个可以知道时间。

之所以停下来是想在此修炼一段时间,尽量让身体适应这种高温。这个道理并不难理解,随着火属性修为提高,对火焰的操控和抵御能力也会随之升高。

但他还是忽略了一件事,对环境的适应首先要保证一个前提,那就是能承受这种环境带来的伤害,不至于死亡。

这地方的温度太高了,即便有避火千鳞也无法完全抵御。

忍受着高温在这里修炼,土火属性修为都在快速提升,然而,没过多久他的身体就因为高温出现了问题。

在如此苛刻的环境中,身体的能量代谢开始紊乱,意识也慢慢陷入混沌。

这就像慢火煮青蛙,危险是慢慢靠近的,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中招。

在极高温度中陷入昏昏沉沉的无知状态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事。

他的体内,轮回练体诀还在运转,土火两种灵力的吸收也在继续,可他的意识仿佛陷入了无边梦境,怎么也醒不过来。

随着土灵力吸收,周围的岩石慢慢变成松软的泥沙全部挤压在他身上,压力在缓缓提升,环境温度也居高不下。

死亡的威胁正不知不觉间靠近,如果持续如此,岩层发生断裂或者无法承受高温都将要了他的命。

修炼中的骨中虚也发现了异常,可不管如何呼唤赤羽搏就是无法醒来。

那是一种假死状态,随着环境越发恶劣只会更加接近死亡,哪会那么容易醒。

这可把骨中虚吓坏了,如果赤羽搏死在这里,他也将永远长眠地下,根本不会有人来到这种地方,可他只是一股无形的精神力,任何实质的事他都做不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温度,是因为适应不了这里的高温赤羽搏才陷入假死的,在岩层断裂之前必须解决温度问题,否则,结果只会有一个,可到底该怎么做呢?

一筹莫展之中时间慢慢流逝,赤羽搏的身体很快出现不良反应,血液流转缓慢,心跳也越来越慢,肌肉僵硬,皮肤开始坏死,内脏也在逐渐衰弱。

但有一点,因为此地灵力格外充裕,赤羽搏体内的灵力运行仍然稳定,甚至比以往更加活跃,这是他能处于假死状态而未真正死去的原因所在。

可这样长久下去总不是办法,如果无法阻止肉身的衰竭,人总是要死的。

骨中虚急了,必须想办法改变现状,可他能掌控的只有精神力,任何实质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镜花水月。

这里的精神力除他之外只有两个,赤羽搏的灵魂,还有避火千鳞中封印的七级妖蛇魂魄。

骨中虚可以暂时护住赤羽搏的魂魄,不至于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消散,可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那就只剩下妖蛇的魂魄了,必须利用妖蛇的魂魄解决这里的高温。

然而,妖蛇的魂魄也只是魂魄,本身并不能吸收火灵力。

经过长久的思考骨中虚想到一种未必可行,也没有任何根据的方法。

因为这妖蛇的魂魄是他亲自封印的,避火千鳞的炼制又非常成功,所以,精神力保留完整,这样的魂魄或许经得住一分为二。

如果能行,再用自己的精神力将两部分妖蛇的魂魄保护起来,让破碎的魂魄不至于消散,那么,有可能形成两个相互辉映又各自独立的精神力。

这样的两个精神力之间很有可能存在某种特殊的联系,将其中一个留在避火千鳞中,另一个束缚在赤羽搏丹田中,或许能让赤羽搏和避火千鳞之间产生一种超越普通法宝的联系。

这种联系很可能促进人与法宝之间的灵力互通,对抵御高温可能有益处。

这种想法只是骨中虚无奈之下想出来的,把握不足三成,是否能按自己的想法发展也全然未知,可眼下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立刻开始行动,对妖蛇魂魄的操作对他来说没有难度,一分为二之后,将其中一半封印在避火千鳞中,另一半则要靠自己的精神力时刻束缚在赤羽搏丹田中。

接下来只能看天意,两部分精神力是一直处于死寂状态还是慢慢复苏,各自形成独立的个体,那就不是骨中虚能左右的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赤羽搏的状态很不好,皮肤坏死脱落,一层一层的,身体在快速消瘦,有种被烤干的感觉。

脏腑器官不断衰弱,意识仍陷于混沌之中,若非骨中虚强行将其精神力束缚住,这时候恐怕已经死了。

这真是一次可怕的地下之旅,事前谁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有坚持,希望在岩层断裂之前有变化发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骨中虚就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下坚持着,力量也在不断消耗。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里的灵力极为充裕,赤羽搏体内的灵力运转也从未间断过。

轮回练体诀确实是一部非常神奇的功法,它可以给机体带来旺盛的生机,保持肉身活力并促进新陈代谢。

在这种力量的带动下,赤羽搏的身体虽然濒临崩溃却也在以极快的速度重生。

所有修者的修炼过程简单概括就是将肉身转变成灵体的过程,这个过程非常缓慢,如果修者不死,将持续几百上千年。

可是,赤羽搏在如今的濒死状态,在轮回练体诀和骨中虚的帮助下正无意识的加快这个过程。

肉身依赖物质循环的部分快速坏死、脱离,完全依靠灵力的新的组织在慢慢生成。

可是,如果无法抵御外界的高温,这个过程终究无法完成,就在这个时候,那两部分妖蛇魂魄有了变化。

在充裕的火灵力促使下,避火千鳞中的那部分妖蛇魂魄先一步苏醒过来,借助灵力快速壮大。

过了一段时间,赤羽搏丹田中的那部分妖蛇魂魄也渐渐有了独立意识,因为高温之下赤羽搏丹田中的火灵力也相当充裕。

精神力与灵力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修者修炼灵力也会促进精神力和神识增长就是同样道理。

骨中虚这个异想天开的方法能走到这一步,多半应该归功于这里浓郁的灵力。

两部分妖蛇魂魄相继苏醒之后,它们之间果然出现了奇异联系。

避火千鳞吸收的火灵力始终处于饱和状态,而赤羽搏丹田中的火灵力却相对薄弱,在这种情况下,同根同源的两部分妖蛇魂魄开始互通灵力。

避火千鳞吸收了过量灵力直接向内部的赤羽搏输送,只是单纯的灵力,而不是火焰或者高温。

这些灵力却没有被赤羽搏吸收,而是被他丹田中的另一半妖蛇魂魄吸收。

数日之后,金丹上浮现出一条小蛇的影子。

妖蛇魂魄本是无形之物,可它与灵力结合便显现出形态。

对于这一系列变化赤羽搏全然无知,骨中虚虽然是始作俑者,此时却也傻了。

妖蛇魂魄的绝大部分变化跟他的预想符合,可是,灵力并未转移到赤羽搏身上,反而在他丹田中培育出一条独立的小蛇,这样下去到底会造成什么后果,骨中虚就说不清了。

随着时间推移,赤羽搏的身体不断发生变化,头发、眉毛都已经掉光了,身子越来越瘦,干巴巴的,皮肤已经褪了一层又一层,活脱脱僵尸模样。

可他并没有死,因为轮回练体诀不断吸收灵力淬炼他的肉身,保持着机体活性,骨中虚又保证他神魂不散。

丹田中那条小蛇在快速壮大,避火千鳞以极快的速度向内传输灵力,而这些灵力都归了这条小蛇却不属于赤羽搏。

不管怎么样,有了这条小蛇,避火千鳞吸收火灵力的速度更快了几分,赤羽搏承受的热量就降低几分。

情况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谁能想到,这条小蛇从此与他恩怨难断,为他提供了很大帮助,却也几次险些要了他的命。。

两者各自独立,却又难舍难分,甚至有一天,因为这条小蛇的存在引来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存在,西大陆灵蛇一族远古时期被封印的强大灵蛇妖魂,霓煌。

长期与蛇共生一体,后来又因为一些特殊际遇,再经过无数年同化,赤羽搏甚至拥有了某些蛇的能力。

第二百九十六章 脱胎换骨(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仿佛暗夜一道闪电划过,赤羽搏的神智恢复了清明。

这一瞬间,感觉自己就像东漂西荡的游魂,不知道身在何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脑中一片混乱,回放着断断续续的痛与血腥,渐渐地,思路清晰起来。

对了,这里是地下深处,突发奇想的一个念头想来地下修炼个十年八年的,可后来呢?怎么感觉漏掉了什么?

骨中虚的声音响起:“死小子,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我老人家都要崩溃了。”

赤羽搏浑浑噩噩道:“崩溃?你也能崩溃吗?到底怎么了?”

骨中虚道:“因为压力和持续高温,你身体出了问题,慢慢达到难以负荷的地步,所以,你就稀里糊涂陷入了昏迷。

若非我老人家护着你神魂不散,你的练体功法又始终保持着肉身活力,恐怕你就醒不过来了。”

赤羽搏的思路逐渐清晰,仔细感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这一下可好,差点吓晕过去。

这个瘦小枯干,全身褶皱,没有毛发的人是自己吗?简直人不人鬼不鬼啊!

骨中虚的声音再次响起:“先别害怕,能活着就好,其他的会慢慢好起来的。”这话说得竟带了几分心虚。

赤羽搏有些无措,问道:“我这是怎么了?还能恢复吗?我怎么连身体的存在都感觉不到?”

骨中虚道:“你的身体承受不了环境的突然变化,皮肤、肌肉、甚至内脏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坏死,好在练体功法利用灵力维持着身体的最后生机你才能活下来。

至于感觉不到身体,在如此大的压力和高温中昏迷了半年左右,如果还有感觉那才奇怪了。”

“半年?我怎么觉得像做了一场梦,只是片刻而已!”

骨中虚严肃道:“呃,先别说这个,你还有几个问题要考虑。

第一个问题,这段时间你虽然昏迷,可身体始终在吸收灵力,这应该是那部练体功法的特殊之处。问题是,不断的吸收之下,周围的岩层都已经变成了松软泥沙,随时都可能出现大规模岩层塌陷,导致压力剧增,你就完了。

第二个问题,呃、这个、你先感知一下你的丹田。”

赤羽搏见他吞吞吐吐,心下起疑,内视之下,不由大吃一惊。

丹田中,金丹上,竟然多了一条小蛇,金灿灿,很明显是由精纯灵力构成,张牙舞爪,似乎是活的!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丹田乃是修者的根基所在,重中之重,怎么会莫名其妙多出个活物?

这东西如果要对自己怎样,只需释放出一丝威能就能自内而外摧毁自己的丹田,令自己力量尽失,修为尽毁。

骨中虚支支吾吾道:“呃,我呢,是想帮你应对这里的高温,因为你看起来难逃一死啊,可是,我能做什么呢?任何实质存在的东西对我来说都如镜花水月。

无奈之下,我想到一个办法,让你和避火千鳞之间产生进一步的联系,如果你们能融为一体,互通灵力,那么,这里的温度对你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了。

于是,我就把避火千鳞中的妖蛇魂魄一分为二,一半留在盔甲中,一半束缚在你丹田中,希望这两部分都可以在灵力滋养下壮大起来,互相之间又保持联系。

结果跟我预想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你丹田中的这部分妖蛇魂魄过于独立,吸收的灵力还令它有了独立的身体,就像修者的元婴一样。

它和避火千鳞之间拥有紧密联系,可和你之间似乎没什么关联。”

赤羽搏渐渐明白了前因后果,然而,对于这种精神力范畴的东西他总感觉理不清头绪。问道:“你是说,我丹田里边这条小蛇是完全独立的?那他会不会对我造成威胁?”

骨中虚又支吾道:“这个,我想应该不会。

它已经死过一次,又经过炼器师炼制,已经不是之前那条妖蛇了,再被我一分为二,两部分都是残魂,绝不会记得是你杀了它。”

赤羽搏一阵无语,道:“就不能把它弄出去吗?现在我醒了,为什么还要留一个古怪东西在丹田中?”

骨中虚道:“原本是可以的,但有它在,避火千鳞会把吸收到的火灵力向你体内传输,那条小蛇快速吸收,这样,对你抵御高温有好处。

可是现在,它已经壮大起来,甚至有了实体,我就不好下手了,万一它拼命挣扎,说不定会对你丹田造成伤害。”

赤羽搏没有再说什么,很显然骨中虚也没什么好办法,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之后的时间赤羽搏开始恢复身体,同时,也留意观察体内那条小蛇的变化。

身体非常虚弱,可他发现,现在的自己似乎与之前不同了,具体不太好说,就是有种感觉,整个身体,清、透,似乎与天地灵力更加契合,吸收灵力更快,神识更加敏锐。

不但土灵力吸收更快,就是火灵力的吸收也与之前大不相同。

经过几天尝试性活动,知觉渐渐恢复,虽然枯干瘦小,可自己的力气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

数日之后,赤羽搏发现了那条小蛇和避火千鳞之间的奇异联系。

小蛇虽然偶尔活动,可它似乎并没有什么意识,就像个新生的婴儿,什么也不知道。

这也难怪,精神力是一种能量,经过炼制,又被骨中虚一分为二,能够存在已经不容易。

而这个小东西就像避火千鳞的控制器,它每隔一段时间吸收灵力,避火千鳞就每隔一段时间向内输送一次灵力。

它扭一扭、动一动,避火千鳞上的那条蛇筋就随之扭动。

绝大部分时间它很老实,就像在睡觉,对自己也并未产生什么威胁。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它能吸收的灵力似乎也有限,有时候,避火千鳞传给它的灵力会出现溢出现象,而这些火灵力溢出在自己丹田中,能够被自己吸收。

这个不错呀!相当于提高了自己在火属性方面的修炼效率。如果这种溢出再快一些,再多一些,自己的火属性修为将快速提升。

稍微恢复行动力之后,赤羽搏立刻离开此处,在一层坚硬岩层中修了个圆形的小空间开始恢复性修炼。

暗无天日中时间慢慢过去,身高变矮,再长高,又变矮,一转眼,自从潜入地下已经过了十一年。

如此漫长的时间中,赤羽搏一次次向下,感觉难以承受便停下来修炼一段时间,渐渐适应之后再挑战新的难度。

自从那次昏迷之后,肉身在轮回练体诀带动下很快恢复,不像以前那么魁梧,匀称了很多,反而更有力量。

脏腑严重萎缩,丹田进一步扩大,皮肤细腻坚韧,肌肉减少,经脉扩张,灵力运行前所未有的通畅。

在这次改变中,身体的物质循环大幅减弱,灵力循环显著增强。

普通修者的肉身是随着修为不断提高而慢慢进化,可赤羽搏这次,因为恶劣环境和意外情况导致肉身衰败而再生,强行完成了一次进化。

可以说,这十一年时间他的肉身已经强行进化到跟元婴修者差不多的水平。

修为方面,因为肉身的进化,灵力吸收和运转更加畅通,修为进步也很快,土属性修为已经踏入结丹后期,距离神海期瓶颈应该不远了。

值得一提的是火属性修为,这么多年时间赤羽搏已经习惯了丹田中那条小蛇的存在。

地下的高温环境中,避火千鳞大量吸收火灵力,很大一部分传入丹田,被小蛇吸收,然而,小蛇的灵力又不断溢出,被赤羽搏吸收。

长时间如此,两者的灵力渐渐同化,加上小蛇本身并没有完整意识,金丹和蛇身竟然也渐渐合二为一。

从此以后,这条小蛇变成了赤羽搏金丹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为两者的灵力属性越来越接近,已经融合一体。

一条没有意识的小蛇,除了偶尔扭动身子什么也不会做,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

赤羽搏乐见其成,因为这种变化带动自己的火属性修为以极快的速度提升,短短十来年时间已经达到结丹中期。

有了这条小蛇,他和避火千鳞之间的联系也更加紧密,仿佛这套宝甲也成了身体一部分。

一个晴朗的早晨,羿熔阁西方百余里左右。

这里是一片广袤的草原,小腿高的绿草一望无边,草原上各种动物有的在悠闲地啃着草,有的在晒着太阳,大自然呈现出一片宁静祥和。

突然,一只野鹿猛地跳了起来,撒腿便跑,旁边的一群野鹿被这只野鹿惊吓到,也随之跑出一段距离,慌张的四下张望。

周围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它们纷纷停了下来,晃动着脑袋和耳朵,驱赶身边的小飞虫,然后又继续吃草。

可还没吃上几口,一群野鹿再次呼啦一下向后退开。

在最开始的位置,草中出现了一团棕红色的毛茸茸的东西,看起来十分怪异,那东西缓缓向上升起,越来越高,最终变成了一个孩子的身影。之前那一团棕红色竟然是这个孩子的头发。。

这个古怪的孩子就这么从地下钻了出来,光着身体,露出红彤彤的皮肤,只在腰间有一条遮羞的皮质腰甲。

这不是别人,正是在地下苦修了十一年的赤羽搏。

第二百九十七章 拜师学艺(一)

经过这次脱胎换骨,赤羽搏的样貌发生了很大改变,又因为轮回练体诀的关系,身形回到了孩童般大小。

在地下十年时间不见阳光,又不断吸收土火灵力,令他肤色头发也都与以往不同。

样貌变化这么大,可以说,如果他不自报家门,就算再熟悉的人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认出他了。

虽然钻出地面,可他的眼睛依然闭着,因为还没有睁开就已经感觉到眼前的一片光亮,那是阳光,久违的阳光。

闭着眼睛微笑享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适应了一段时间后才缓缓睁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绿延伸到远处,与那天的蔚蓝连接到一起。

看着眼前的景象他有些发呆,甚至眼中还有一丝晶莹闪过,鼻子也有些发酸。

十一年的黑暗终于结束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习惯了黑暗与死寂,还有那无时无刻不在的痛苦。

可当他再次感受到阳光的温暖,看到眼前的一片绿,还有那些跳跃奔跑的鹿时,他的心,他的情绪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

这十一年间吃的苦在他早已经磨练得十分坚毅的心中化作了一股委屈。

别说什么男儿不流泪。心酸和委屈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同样的感觉,只是男人经历了更多,一些伤痛对他们来说已经习惯。

地下的十一年时间他一直在苦苦修炼,终究还是靠近了地火。

当然,他并没有亲眼见识地火熔岩的恐怖,只是根据周围温度和神识感知判断,地火就在下方不远了。

对于结丹期修者来说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若非土火以及练体方面都有涉猎,又有抗高温的宝物根本不可能做到。

虽然这一行连火灵的影子也不可能看到,但赤羽搏心中依然十分满足,因为自身实力有了飞跃进步。

这世间可能没有一个修者在这个年龄、这个修为便深入地下并最终成功靠近地火,还在地下待了这么长时间。

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出来,一是地下对时间的把握不准确,怕误了跟亚若等人的十五年之约,二来,如今火属性修为大幅进步,他还想去羿熔阁看看,或许能学些法宝炼制方面的知识。

回想当初在羿熔阁当杂役的生活,心中总难免有些不甘。

如今的赤羽搏已经四十出头了,可他看起来却是个小孩子模样,还是红毛。

一时玩心大起,不知道自己隐姓埋名再去拜师学艺会是什么结果?

要找的人自然是竹昱江,他会收自己为徒吗?还有宣月晓彤,看到这个样子的自己,还会有那种想法吗?

想想就觉得有趣,还不赶快去试试。

大体判断了一下方向,然后去附近一座小城买了几套合身衣服,又把头发理了,这才摇摇晃晃奔羿熔阁山门而来。

换个身份,换个心情,就当一切重新开始,这种感觉真不错。

时隔十多年,羿熔阁的变化并不大,他轻车熟路来到山腰那座大殿前,并没有掩饰修为。

门口两名弟子见山下晃晃悠悠行来一名红发少年,不由微微一愣,待他走近,略一感知其修为,两名弟子顿时傻在当场。

赤羽搏淡淡一笑,并没有理会二人,径直进了殿中。

大殿中有几名修者,跟十几年前情况差不多,却不是上次那几人,也不知那衡邢两位师叔如今还在不在山上了。

一位年纪稍长的修者坐在首位,神识早就发现一名结丹后期修者上山,待看到赤羽搏样貌时还是差点掉了下巴。

良久,他回过神来,起身抱拳,问道:“道友来此可是要炼制法宝?”

赤羽搏嘿嘿一笑道:“我要入门。”他故意装作顽皮,戏耍这些修者。

对面那人微微皱眉,又仔细感知一番,这才吞吞吐吐道:“这位道友土属性已达到结丹后期,火属性结丹中期,想必岁数不小了吧?在下没猜错的话,道友是修炼了什么改变样貌的奇异功法吧?”

赤羽搏又嘿嘿一笑道:“不记得了,好像脑袋受过伤,不记得多大,什么都不记得了。”

殿中几人全都满脸错愕看向赤羽搏,其实他们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这小子到底多大?看起来分明是个孩子,可他怎么就修炼到这种程度的?

还好为首那人脑子清楚些,问道:“道友是说想入我门中修习炼器?”

赤羽搏点了点头道:“是啊,不会嫌我火属性修为太低了吧?”

那人挠了挠头道:“这个,我们招收弟子主要看的是潜力,年纪越小,资质越高,以后的成长自然越快,可是,阁下这种情况实在特殊。

入门是没问题的,只是、只是不知什么人敢教啊!”

赤羽搏心中暗笑,表面却故作镇定道:“不知什么人敢教?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面带尴尬之色道:“实不相瞒,我门中负责传授晚辈的三代弟子修为大多在结丹中后期到神海初期左右,与道友差不多。

谁敢收一个潜力莫测,随时会超过师父的人做徒弟?何况阁下的样貌……”

赤羽搏微微一愣,这一点之前确实没考虑过。

徒弟比师父修为高,样貌又年轻很多,确实会怪怪的。再者,徒弟如果不听管教,师父岂不是没办法了?

那修者又道:“阁下如果年纪不大,甚至五六十岁之内达到这种修为都可以算作天纵之才,如果谁将阁下收为徒弟,却没能教导出一名出色的炼器师,那必然遭人背后指点。”

赤羽搏越想越觉得有趣,不知道拜师的时候竹昱江会是什么反应?

那修者犹豫片刻道:“不如这样,道友在此稍候,容在下去请一位长老过来做主。”

赤羽搏懒得跟他客气,大咧咧挥了挥手,然后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这种举动颇为无理,可他偏偏是个孩童样貌,反倒让人觉得应该如此。

不过片刻,一名老者阴沉着脸缓步行进来,赤羽搏偷眼一看不由微微皱眉。

来的不是别人,偏偏是几位长老当中他最不喜欢的三长老。

这个老家伙城府很深,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危险人物。

三长老瞥了他一眼,微微一愣,随即换上一副笑脸,很亲切的来到赤羽搏身边坐下,问道:“小友怎么称呼,来自何方?”

赤羽搏本不愿意搭理他,可演戏总要演到底,便信口开河道:“两年前脑袋受过一次伤,醒来就在这附近,不记得任何事了。

调养了一段时间,伤势恢复了,但之前的事什么也记不起来,前辈不介意的话就叫我阿呆好了,这是认识不久的一个朋友给我起的绰号。”

三长老淡淡一笑,道:“阿呆?你想入门修习炼器?正常情况下你这种来历不太清楚的人我们是不会轻易收入门中的,不过,我是这里的三长老,只要我说一句话,很多事都不是问题。

看你对炼器之道似乎颇有兴趣,老夫就破例一次,给你说说去,咱们也算结个善缘。”

若不了解他这个人,听到这样一番话多半会对这位老人感恩戴德,可赤羽搏对他很了解,这个老家伙这么说恐怕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面上不动声色,抱拳一礼道:“那多谢三长老了。”

第二天,山上来了个双系结丹期的小孩子这件事在所有门人弟子中传开了。

赤羽搏被安置在客人的临时住所,不少弟子在外边走来走去,想见识见识这怪人真面目。

赤羽搏也是个闲不住的人,想去见见竹昱江和宣月晓彤,一别十多年了,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不想出门就遇到熟人,楮搏!他还是老样子,修为进步不多,派头倒是不小,身边跟了一群大模大样的年轻弟子。

见赤羽搏出来,楮搏面带微笑,悠哉的一抱拳道:“在下楮搏,三长老的重孙,这厢有礼了。”

表面客气,可一举一动间总带着那么一股子优越感,让人心烦。

赤羽搏心知其来意,一定是三长老一伙人觉得自己有利用价值,这才一再示好拉拢,且听听楮搏有何话说。

果然,楮搏没说几句就露出来意,他道:“听说道兄是来修习炼器法门的,这师父可一定要选准了,负责传授炼器法门的三代弟子当中,有一半人本事稀松平常,又一半的一半性子怪癖,对弟子不负责任。

因此,算得上合格师父的人只有那么寥寥几个。”

赤羽搏饶有兴趣道:“哦?竟有这种事?那师兄可否为在下推荐一名合格的师父?”

楮搏见这小子很上路,淡淡笑道:“三代弟子当中,各方面都值得称道的非竹昱江莫属,道兄如果能拜入他门下,收获定然不小。”

赤羽搏一皱眉,没想到他会向自己推荐竹昱江,不知有何用意?

略一思索便心中明了,三长老和楮搏这是要在竹昱江身边安插一枚棋子呀!!

对楮搏的未来最有威胁的人就是竹昱江,不把他弄倒三长老和楮搏是不会安心的,但竹昱江的师父是大长老,这位老人玲珑心思,有他在,三长老和楮搏才一直未能得手。

好啊,自己不如将计就计,拿住他们把柄,一举将三长老和楮搏的势力搬倒,这样,竹昱江以后才能高枕无忧。

第二百九十八章 拜师学艺(二)

想到此处,赤羽搏呵呵一笑道:“上山以来真是得了三长老不少帮助,小可心中有数。

既然楮搏师兄说竹昱江是个好师父,那我就拜他为师,希望他不会拒绝。”

楮搏哈哈大笑,赤羽搏的话正说到他心里,要的就是这小子知道感恩,还要他留在竹昱江身边,以后大有用处。

得到想要的结果,楮搏带着一众跟班满意而去,赤羽搏略一思索,决定先去杂役弟子住处转一圈,然后去找竹昱江拜师。

上次来羿熔阁做了好长时间杂役,结交了两个朋友,那是同住一屋的曲晨和满正。

这两个小伙子都是本分人,很容易相处,其中曲晨竟然还有灵根,给了他一部初级功法,也不知这些年修炼得怎么样了,如果有必要可以再指点他一番。

晃晃悠悠来到杂役弟子住处,见到了管事的乔老汉,老人家越发佝偻,但精神很好,脑子也还清楚。

赤羽搏微笑看着他问道:“乔老哥,满正和曲晨还在吗?”

乔老汉仔细打量他一眼,不由缩了缩脖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回大人的话,那两个小子早就不在了。

满正头几年出去办事时出了意外,死啦,而曲晨那小子竟然可以修炼,莫名其妙就有了修为。

我知道后报给了门中,上头得知他可以修炼,人也算机灵,希望我带着他,等我老了由他接替我。

可这小子死活不愿意,非要离开这里,说要出去找人,我们问他找谁他也不说,最后拗不过,还是离开啦。”

赤羽搏心中喜忧参半,满正竟然死了,真是出人意料。

不过,曲晨那小子确实因为自己而踏上了一条崭新的路,就算资质平平也比凡人有更长的寿命和更强的能力。

只是,他要出去找人,该不是找自己吧?无奈摇了摇头,如果真去找自己,那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没见到想见的人,赤羽搏意兴阑珊又向山顶行去,扔下一脸狐疑的乔老汉独自发呆。

该去见见竹昱江了,这家伙算是自己的朋友,要拜他为师总觉得怪怪的,但术业有专攻,他战力一般,可人品不错,在炼器方面的成就也确实值得敬佩,能拜在他门下是自己的幸运。

轻车熟路进了乌竹居,顺利见到了竹昱江,却发现这位老朋友脸色不太好,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太友好。

赤羽搏一愣,不明白老朋友这是怎么了,却没太往心里去,有心逗逗他,便假装不认识道:“阁下就是竹昱江前辈?在下是来这里学炼器的,听说前辈的炼器水平在三代弟子中数一数二,在下特来拜师。”

说着,单膝跪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竹昱江沉着脸,看他良久才道:“你就是那个阿呆?听说你连名字和年龄都不记得了?我很好奇,为什么一定要拜我为师?”

赤羽搏心中疑惑,竹昱江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对拜师一事颇为反感?

突然想到什么,竹昱江似乎已经有五个徒弟了,都是宗门指派的,没有一个是他自己主动收的。

五个徒弟似乎都不对他心思,难道这次自己的事宗门上层又强加干预了吗?

对了,三长老!这个老家伙暗中活动的能力远超想象,或许是他动了手脚。

略一思索赤羽搏道:“身为徒弟都想找个好师父,有本事,能够耐心教导的。身为师父也都想找个好徒弟,聪明灵秀又懂得自己努力的。

在下自以为能做个好徒弟,却不知前辈能否算是个好师父?”

竹昱江眉头一皱,死死盯着赤羽搏,然后冷笑道:“罢了,几位长老都说我收了几个徒弟皆表现平平,这次安排个妖孽给我,十岁八岁就能两系达到结丹期,看我是否满意。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推脱,倒看看你是否能算个好徒弟?”

赤羽搏心中了然,一定是三长老为了把自己安排到竹昱江身边在几位长老那里说了什么。

竹昱江对长老们这样的安排不满,这才一直冷着脸。

三长老深谋远虑,这次还是失算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就是当年的习山,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虽然做师父的竹昱江心不甘情不愿,可这师徒的名分算是定下来了,因为他很难左右几位长老的意思。

赤羽搏好歹要行个拜师礼,跪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头,竹昱江却不吭声进了内室。

好尴尬!诚心诚意拜一位老友为师,却碰了一鼻子灰。

赤羽搏却毫不在意,好歹是差点死过几次的人了,心胸不能太狭小。

刚要离去,却听屋中传来竹昱江的声音:“别以为那么容易就能入我门下,没有真本事说什么也没用,从明日开始我要给你三项考验,都是最基础的炼器手法,你如果无法完成,那对不住,还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赤羽搏脚步一顿,三项考验?好啊,这一辈子还真没怕过什么。如果连最基础的三项炼器手法都学不会那还学什么炼制法宝。

他头也没回道:“一言为定,希望你的考验不要太简单。”

透过内室门,竹昱江看着大步离开的小小身影,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那身影和心中的另一道身影有些相似,那样执拗却又无所畏惧。

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那小子虽然也能变成小孩模样,可他们的样子还是差了很多,而且,短短十年时间那小子的火属性修为绝不可能一下子达到结丹中期,他的火灵根资质实在不怎么样。

想找个像样的徒弟也不容易呀!至少这么多年只对那么一个年轻人发自内心的欣赏,可他偏偏火属性修为太弱。

第二天一大早,对赤羽搏的考验便开始了。

第一项考验说起来简单却也很难,竹昱江让他把一千余卷关于各种材料特性,提炼方法的简牍抄刻一遍。

第二项考验是,抄刻完成之后,按照简牍中记载提炼十几种矿物。

第三项考验最难,按照竹昱江拿出的一大卷兽皮卷学会一种基础阵法,并用之前提炼的材料将阵盘等物炼制完成,还要布设成功。

最终的评判标准很简单,阵法能够运行就算赤羽搏通过了,无法运行,他就可以离开了。

对于这样的考验赤羽搏很有兴趣,当然,除了第一项,那太浪费时间。

只见他一抬手,“哗啦啦”一大堆竹简从储物戒指中掉落出来。

原来,小时候在入云山,闵钰为了让他识字,了解更多修真知识,曾让他抄刻过很多简牍,其中就有很多炼器方面的基础知识。

赤羽搏很无赖的笑了笑道:“前辈,这第一项考验我看就免了吧,想必前辈想看看在下的耐性,可这种考验太费时间,而且在下似乎做过类似的事。

如果确实有必要再做一次,不如等在下正式入门之后如何?”

赤羽搏想的不错,这项考验的主要目的就是看看他的耐性,炼器是一种很费时间的事,一件宝物动辄需要几个月,复杂些的甚至需要更长时间,如果没有耐性根本无法完成。

竹昱江拾起地上的竹简翻阅,字迹并不算工整,很稚嫩那种,应该出自小孩子之手,可从前到后始终如一,说明抄刻之人并没有心浮气躁。

罢了,如果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如此,其耐心应该够用了。岂不知当年闵钰是如何严格要求这个生命中唯一的徒弟。

第二项考验有半月时间限制,赤羽搏要自己查典籍,独立提炼竹昱江提供的各种矿石,而且,要使用自身的火焰。

赤羽搏并不迟疑,立刻着手提炼。这些矿石什么样的都有,有晶莹剔透如水晶的,有坑坑洼洼如蛤蟆皮的,有洁白如雪而纤细如丝的,有赤红似火晶亮如镜的。

根据身上所带竹简中的记载,赤羽搏将这些矿石一一辨识,然后按照水法和火法提炼进行区分。

所谓火法提炼,顾名思义就是用火烧,在高温下,一般是隔绝空气的环境,加入一些特殊的东西使金属从矿石中分离出来。

所谓水法提炼是指,将一些矿石扔在特殊的液体中,矿石中的金属就会分离出来,溶入液体之中,再将这些液体加热干燥,经过高温提炼而得到金属。

火法简单,水法相对复杂,而且,用水法提炼的矿石很少,竹昱江所给的矿石中只有一种。

虽然原理很复杂,但所用的材料在炼器宗门中定然齐备,具体方法也有详细的步骤记载。

修者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寿命,很多修者在漫长生命中并不仅仅闭门修炼,而是分出一些时间研究各种知识。

比如这炼器一道,各种矿石的提炼,各种法阵符阵,都是无数前人耗费大量时间,经过无数次尝试研究整理而来。

这是一套极其博大繁杂的学问,上千卷简牍也只能记载个皮毛而已。

竹昱江这次考验并没有难为谁的意思,只是了解一下他在这方面的悟性,所以难度并不高,只要细心些就能完成。。

赤羽搏很投入,原本就对炼制法宝有兴趣,如今火属性修为突飞猛进,简直如鱼得水。

孜孜不倦的研究,取出少量矿石样品尝试,然后进行最终提炼,十天左右就将所有矿石提炼完成,其中一种水法提炼的,虽然不太懂,也按照竹简中记载顺利完成。

第二百九十九章 拜师学艺(三)

竹昱江知道他完成后来检查过一次,仔细看了他使用的工具和配料,甚至提炼剩下的残渣,经验丰富的炼器师能通过这些看出很多东西。

总体而言,赤羽搏做得很一般,比如赤铁矿的炼制,炭的用量有些多,空气的控制也不到位,排出气体的时候又进入过多空气,导致矿渣中有黄色金属残渣。

但作为一名新手,第一次提炼矿石,已经做得不错了,至少十来种材料都提炼成功,并没有大的疏漏。

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比自己原有的五个徒弟强。

第三项考验是一个简单阵法,其中包含符阵和法阵两种运用,关于材料炼制和布设方法全都记载在兽皮卷中。

赤羽搏可以调整三次,只要其中一次能运行就算成功。

赤羽搏将兽皮卷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五行基础阵法之火蛇”,之后是材料选择,阵盘炼制方法等,十分复杂。

虽然修炼很长时间,但对于阵法的研究真的少之又少。

只知道所有阵法都是以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为基础,是集灵力吸收、运转、发出等动作为一体的复杂系统,至于具体如何实现赤羽搏一直不太明白。

如今,自己要完全独立完成这么一个阵法,心中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

继续往下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么个初级阵法竟需主阵盘一块,基础阵盘一百零八块,分为水性三十六块,火性三十六块,木性三十六块,每种炼制方法相同。

辅助阵盘三十六块,水性十二块,火性二十四块,炼制方法相同。

特殊阵盘八块,八种各不相同。

另外,需要阵眼符石一百五十四块,其中水性三十六块,火性六十四块,木性三十六块,每种炼制方法相同,特殊符石二十六块,炼制方法各不相同。

还有对应的阵引、阵离若干,阵启一块。

大略看了一遍只觉头大如斗,竟需要这么多东西,都是些什么?做什么用?如何炼制?一系列问题出现在他脑中。

接着往下看,各种阵盘及辅助部件的炼制方法,篇幅很大,不太易懂,看了几遍才大略明白。

其中,阵盘是构成法阵的基本功能体,通过在不同材质的载体上绘刻符文来实现各种功能,主要是各种灵力的吸收、排斥、传输、释放、控制等。

一个阵盘周围有数个阵眼符石,作为阵盘的辅助,构成功能单元,比如,修者要启动某个阵盘,调整某个阵盘的威能,只需打出一道灵力,通过阵眼符石传入,对阵盘进行调整。

阵启作为整个阵法的启动点,根据阵法功能会有至少一个,多则若干个,可以形容为无数阵眼符石的联合点或者中枢。

阵引、阵离是法阵中最常用的两个配套小部件,往往是金属或是玉石制作,一共有十八种,是法阵中引导灵气走向的一种小东西。

阵离是灵气发出侧,阵引是灵气导入侧。

比如,一座法阵中,一块阵盘上要发出五道灵力,分别对应周围的五个阵盘,就需要在中心阵盘的五个方位分别放上五种阵离,然后在周围的五个阵盘处各放上五个阵引,阵引和阵离之间一一对应,这五道灵力便绝不会出差错。

部件炼制方法后面是整个法阵的图形、布局、灵气走向及调试方法等。

将兽皮卷看了几遍,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这就是阵法,功能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彻底学会一种阵法就相当于对世间千万种阵法全都了解了一半。

单就这座阵法而言,主体分为三部分,最主要的部分是吸收火灵气,另外还有排斥水灵气和吸收木灵气的部分。

水灵气妨碍火灵气的吸收和爆发,要将它们尽可能排斥在外,木灵气对火灵气有促进作用,也要吸收进来,以增强法阵的威力。

作为法阵的主体,阵盘数量不少,主阵盘控制汇聚火灵力并发出攻击,水属性阵盘负责排斥水灵力,火属性阵盘负责吸收火灵力,木性阵盘负责吸收木灵力,对应的材料和炼制方法也各有不同。

另外还有辅助阵盘和特殊阵盘,辅助阵盘负责一些维持法阵运行的其他工作,比如,主阵盘聚集了足够灵力后要停止灵力吸收,主阵盘发出攻击之后再次启动灵力吸收等等。

有很多需要控制和衔接的事全都是辅助阵盘的功能。

特殊阵盘负责一些针对性的控制,比如攻击发出的方向等,修者可以将法力打入东方的一个特殊阵盘中,主阵盘的攻击就会向东,诸如此类。

总之,辅助阵盘是属于法阵内部的,负责内部功能,特殊阵盘往往是针对外部的,是与外界的交流口。

接下来就是各种部件的炼制了。

整个法阵理解起来并不困难,部件数量虽多,可每个部件的功能和制作方法也很清晰。

随着对一个个部件的研究、尝试,直到完成,赤羽搏不由感叹前人的伟大与自己的渺小。

阵法的精髓在于千变万化,需要多少前人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总结出如此浩瀚的知识!

相对于无数先贤大能,自己就算能修炼到最高的渡劫期,甚至有一天破碎虚空踏入那神秘的仙界又如何?也只不过是沧海中的一滴水而已。

大半个月足不出户,一次次失败又重新炼制,终于将所有部件炼制完成,可说到布设,还是没有半点信心。

部件太多了,其中一个有些许偏差恐怕就难以顺利运行。

这一天,乌竹居小院中,赤羽搏和竹昱江都在。

终于要验证这么多天辛苦劳动的成果了,赤羽搏忙忙碌碌平整场地,摆放阵盘,调整位置。

竹昱江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不管结果如何,眼前这个小家伙忙忙碌碌的那股劲儿还是很对自己心思。

已经有五个徒弟了,可多少年来竹昱江从来感觉不到做师父那种骄傲。

五个徒弟没有一个争气的,修为方面,四代弟子中五个人平均算是中下水平,炼器方面,五个人从未炼制出一件像样的宝物。

虽说他们年纪还都不大,不该过早下结论,可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没有那股子沉迷其中的劲头。

这么多年了,对宗门指派弟子这种事非常反感,也因此看眼前这小子不顺眼,可不管怎么说,他做起事来起码能做到认真,从他足不出户研究阵法可见一斑。

弟子好不好跟是否为宗门指派并没有直接关系,这个道理竹昱江明白,或许也是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原因吧,对他们要求太高,却又没有足够时间从各方面好好培养。

胡思乱想中赤羽搏的阵法已经布设完成。竹昱江醒过神来,走上前仔细检查。

在他眼中,各个方面还都不够满意,不过,总算找不出明显的疏漏。

终于要启动阵法了,按照之前说好的,如果阵法顺利运行,竹昱江就要正式收赤羽搏为徒,因此,这时候的赤羽搏其实很紧张。

对阵启位置打出一道法力,周围的天地灵力躁动起来,阵法已经开始吸收灵力。

又对一侧的一块阵盘打出一道法力,“噗”的一下,闪过一道手指粗细的小火苗。

赤羽搏的脸顿时惨白。这他娘的是什么火蛇,火虫还差不多。

哎!第一次炼制阵法,付出了那么多心力,竟是这种结果。

他眉头紧锁道:“不是有三次机会吗?我要调整一下。”

哪知竹昱江面无表情道:“不必了!”

赤羽搏有点急了,一把抓住他手腕,问道:“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三次吗?”

竹昱江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盯着赤羽搏双眼,问道:“你还修炼了练体功法?”

这一抓之下,他只觉手腕剧痛,骨头都要断了,而这世上同时修炼有土属性、火属性、练体功法,还可以改变样貌,恢复孩童身形的修者真的少之又少。

恰好竹昱江就认识这么一个人,让他如何不生疑?

赤羽搏心下一惊,知道自己太心急了,手上力道微微一松,含糊其辞道:“跟你们说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竹昱江目光如炬,始终盯着赤羽搏双眼,可那眼中没什么太明显的变化。

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如果他死不承认,或者真不记得,还真无法断定。

对了,或许应该让晓彤来看看,她对那小子用情至深已经不是秘密。

这十几年来,晓彤丫头简直像变了个人,不似以前那么开朗洒脱,仿佛一颗心被什么羁绊了。

气氛有些僵硬,片刻之后,竹昱江稳了稳心神道:“我的意思是,你已经通过考验了,无需再调整。

阵法威能没有发挥出来,但灵力运转都是正常的,作为初学者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问题根结在于材料的选取和提炼,用最低等的材料并且提纯不足,是不可能在阵法上爆发出强大威能的。”。

师徒名分终于确定了,但赤羽搏并没有表现得很兴奋,他缓缓松开手,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叫了声“师父。”

经过十多年的努力终于能学习炼制法宝了,心里不是不高兴,可是,他知道三长老和楮搏一伙人一直视竹昱江为眼中钉,欲将其除之而后快,这个时候自己绝不能暴露身份,要帮竹昱江把这一劫挡过去!

第三百章 拜师学艺(四)

竹昱江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感慨自己又多了个徒弟。

第六个了,依然是宗门指派的,有六个徒弟的人,竟然从未按照自己的心意挑选一名喜欢的年轻人收为弟子。

想想也觉得悲哀,前五个徒弟全都不争气,也或许自己的教导有问题,那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六呢?

到目前为止他的表现与前五个还是有区别的,不管怎样,他至少能做到专心。

一个初学者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第一个阵法完成到这种程度其实已经非常难得。

竹昱江声音柔和了几分道:“既然叫我一声师父,我就给你讲讲这阵法。

你知道为何最初级的阵法就如此繁杂吗?如果一个阵法要用在炼器当中,这么多阵盘又该如何炼制?”

赤羽搏一呆,是啊,一件宝物内部可以布设几个阵法,就算将各种部件做得再小再精致,这么多的东西也很难全部嵌入法宝中。

竹昱江笑道:“最初级的阵法可以让初学者一眼看出阵法的整个结构,了解其原理,而高级阵法,真正实用的阵法,都是将最基础的功能集合在一起的,简而言之,就是一个阵盘甚至一套符文字完成几个阵盘要做的事。

功能集中,布设简单,但炼制的过程更难、更复杂,这才是更高级,更实用的阵法。

你想想,如果有敌人在追杀你,你手上有一套阵盘可以布阵防御,但布阵的时间恐怕要数个时辰或者数日,那这阵法还有何用处?”

赤羽搏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座火蛇阵法或许被故意细分化了,就是让初学者很容易看清阵法的本质。

竹昱江看了他一眼,神色颇有些复杂道:“从今日起,你正式成为我竹昱江的徒弟,排行第六。

我这一生有六个徒弟也算不少,怕是要自你这里关门了。

你五个师兄实力平平,炼器水平也稀松得很,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赤羽搏一颗心落地,嬉笑调侃道:“也希望你这个师父不会令我失望。”

竹昱江脸色一沉,哪有新收的徒弟这么跟师父说话的,没大没小,可看他一脸稚气也懒得追究。

哪里明白赤羽搏的心思,当他是师父,却更是朋友,过命的朋友,自然不必太拘谨。

第二天,竹昱江把六个徒弟都叫了来,让他们互相认识一下,也有些话想说。

乌竹居中,竹昱江居中而坐,六名弟子分立两旁,赤羽搏自然站在最后。

五位师兄脸色都不太好看,这架势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怎么回事。

师父再收徒并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个最小的徒弟差一步到神海期,还是两系同修,偏偏外表只是个小孩子,这就令五位师兄很难受了。

师兄弟五个虽然看起来都很年轻,可最大的已将近五十,最小的二十出头,大师兄有结丹初期修为,其余的都是筑基期,其中,五师兄应该刚筑基不久。

赤羽搏不想让五位师兄觉得自己太张狂,然而来日方长,自己的修为终究难以隐瞒,所以,也并没有隐藏气息。

气氛很尴尬,前四位师兄都只是垂手而立,脸色阴沉,只有年纪最小的五师兄偷眼打量赤羽搏。

这小子很扎眼啊!修为这么高,修炼方法这么古怪,就连头发都是极少见的棕红色。

竹昱江打量着几名弟子脸色变化,微微冷笑道:“这是你们六师弟,土火两系,法体双修,论战力,你们五个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对手,如果炼器方面也被人家赶超,可还有脸见人?”

这话说得可够重,简直狠狠扇了五名弟子一记耳光。

他就是想刺激刺激这五个徒弟,他们绝非资质不行,就是环境等因素造成的倦怠,没有那股子拼劲儿。

如果老六的出现能令他们感到压力,认识到自身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脚踏实地修炼和炼器,也算去了自己一桩心病。

五名弟子脸色阴沉,就连赤羽搏也感觉竹昱江的话有些过了,哪有这样拿师弟挤兑师兄的,以后恐怕没法相处了。

他尴尬笑道:“师父言重了,在下并不记得自己多少岁,说不定已经二百有余,只是样貌有些特殊而已,怎么能这么比较。”

竹昱江平时也不是个尖酸刻薄之人,只是气恼徒弟们不争才会如此,轻轻一叹道:“每个人的将来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选择什么样的路,为之付出多少,决定了以后能达到什么高度。

你们也都不小了,有些事还是自己好好想想。老六留下,其余人都回去修炼吧。”

五位师兄一肚子气离去了,经过赤羽搏身边时,三师兄还冷冰冰看了他一眼。

赤羽搏也留意了几位师兄的态度,大师兄脸色十分难看,显然心有怨念却一直强忍着。

二师兄脸色木然,或许是个木讷之人,也或许城府很深。

三师兄眼神锐利,杀气很重,敌意最为明显。

只有四师兄和五师兄不太在意的样子。他们二人年纪小些,实力也不高,什么事都有几位师兄顶着,态度不那么尖锐也很正常。

片刻之后,竹昱江叹了口气道:“生活在这么个小圈子里,从未经过什么大风浪,所以,有些事他们始终无法看透彻,心态也无法真正沉稳平和。”

赤羽搏安慰他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师父放心,弟子以后会注意谦让,不与几位师兄争什么。”

竹昱江微笑点了点头,看来这个样貌稚嫩的老六心性上远比其他五个成熟。

随即又皱起眉头仔细打量赤羽搏,心中暗道:这世上同时修炼土火两种灵力,还兼修练体之术的人又能有几个?

十几年过去了,那小子在地下苦修也该出来了吧?

两道身影重合在一起,一个高大勇武,一个矮小稚嫩。修炼上的相似之处如此明显,可样貌方面却又如此不同。

这两个人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呢?或许有个人更容易发现蛛丝马迹。

这一日,宣月晓彤正呆坐在屋中,听到外边有人喊:“丫头,你昱江师叔来看你了。”是师父的声音。

宣月晓彤起身出了屋子,多少有些精神恍惚。

十多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不知那个人是否还在地下,说不定早就离开了。

他心里根本没有自己,一个叫做亚若的姑娘已经把他的心填满了。

越想越头疼,却偏偏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烦躁、不安、无心修炼,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却不好对昱江师叔不理不睬。

缓步行到不远处的师父屋中,见二人端坐,正一边喝水一边闲聊。

宣月晓彤行个礼,也没说什么,径自坐到一旁,脑中仍是那个纠结了无数遍的问题,他走了,回到亚若身边了吗?

竹昱江瞥了她一眼,假装随意道:“我又收了个徒弟。”

千昔桦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道:“听说了,我还正想去见识见识呢。

外表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土属性修为达到结丹后期,火属性修为也到了结丹中期,确实很稀奇。”

宣月晓彤飘散的思绪突然被触动,注意力转移到二人的谈话上。

竹昱江淡淡笑道:“这小子邪门得很,不但土火两系修为都不弱,还修炼有练体功法,那天轻轻一抓就差点把我腕骨捏碎了。

对他的身份来历我也非常好奇,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记得了。”

宣月晓彤身子一震,土火两系,法体双修,长得像个孩子?这些特征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不就是自己日夜念着的那个人吗?算算时间,他也该从地下出来了!

羿熔阁中知道赤羽搏样貌会大幅度改变的人并不多,也就只有竹昱江和宣月晓彤两人。

而且,他们也没亲眼见过,只是在哥恒城与亚若等人相处时听说过。

就算放眼整个修真界,修炼这种古怪功法的人也少之又少,还同时修炼土火两系灵力,这么多巧合凑到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再仔细品味他们二人的话,那人成了昱江师叔的徒弟,还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也就是说,他连亚若都忘了……

虽然震惊、疑惑,可她想到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腾地一下站起来,问道:“他在哪?”

千昔桦被徒弟的冲动表现吓了一跳,竹昱江却淡淡一笑道:“我的徒弟嘛,住的都不远。”

宣月晓彤也忘了跟师父打招呼,急匆匆奔了出去。

千昔桦呆呆看着,又看向竹昱江问道:“这两年晓彤的性子越来越静,常常一座就是数日,这突然之间是怎么了?”

竹昱江笑道:“不是性子静了,是一直有心事而已。”

千昔桦一皱眉,随即反应过来,道:“难不成你那个徒弟……

这怎么可能?他们俩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随即又怒目看向竹昱江,猛地起身,对着他冷不防就是一脚。

竹昱江似乎早料到这一出,身形一闪出了屋子,竟前所未有的敏捷,看来,这二人平时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了。

第三百零一章 麻烦上门(上)

赤羽搏正在自己的住处研究简牍,那日在乌竹居,竹昱江最后将他留下,说了些心里话,也给了他不少简牍。

那番话语重心长,大体意思是,他平日有太多宗门安排的炼器要完成,教导弟子的时间很少。

或许正因为如此,五个徒弟没人督促,修习炼器又是个漫长枯燥的过程,弟子们渐渐失去兴趣,甚至对炼器感到厌烦了。

对于这个新进门的小徒弟,为了不重蹈覆辙,竹昱江决定彻底改变以往的传授方式。

以前的弟子都是年纪不大就入门,因为修为太低不可能直接开始炼器,因此,都是边修炼边对着大量简牍学习炼器知识。

这个过程非常枯燥,而且要持续很多年,待弟子们修为达到结丹期左右,有能力独立炼制些东西时,宗门又没有足够的材料任由他们挥霍。

虽为专门的炼器宗门,但羿熔阁规模也不算多大,收入有限,若所有弟子都无所顾忌的挥霍材料,那将是一笔很大开销。

因为这些原因,弟子们实际动手机会太少,能炼制的也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低阶装备,根本谈不上法宝,长期如此,造成弟子们兴趣全无,懒惰倦怠。

竹昱江的想法是,小徒弟修为已经够了,不必按部就班一点点来,基础部分直接跳过去,需要什么知识可以翻阅简牍,无需死记硬背。

掌握一些最基础的东西之后便直接炼制宝物,先从低等级装备开始,逐渐提高,尽量从实际操作中学习。

这样做自然可以最大限度提高效率,保持兴趣,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材料,宗门同样不可能提高足够数量而且等级高的材料。

然而,这一点对赤羽搏来说根本不是问题,这么多年打打杀杀下来,身上积累了大量材料,虽然等级不高,却也足够第一阶段使用。

用完之后,身上还有几十万灵石,这个数量对同阶修者而言已经是天文数字,可以买足够的材料继续炼制。

炼器生活就要开始了,不久的将来,或许自己也可以亲手炼制一件威力可怕、灵性十足的法宝,想想都觉得兴奋。

这一天,赤羽搏正潜心研究竹昱江所给的炼器典籍和一些心得,甚至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突然,房门被“咣当”一声撞开,宣月晓彤急匆匆冲了进来。

见面的第一反应就是呆,两个人都呆了。

赤羽搏注意力集中,没察觉也没想到宣月晓彤会突然闯进来。

宣月晓彤看到赤羽搏的样貌后脑中一片空白,这是自己要找的人吗?

就算身形返回孩童时期,至少样貌上该保留几分相似之处,可眼前之人和心中之人竟看不出半分相似。

呆呆对视片刻,还是赤羽搏先反应过来。

不想欺骗这个姑娘,可三长老和楮搏虎视眈眈,自己最好先隐瞒身份,只有这样才更容易帮到竹昱江。

出于这种想法,他装出一脸茫然道:“姑娘是谁?突然到访可有什么事?”

宣月晓彤更呆了,原以为是他从地下出来了,可亲眼见到这个人,那张脸是如此陌生,还有那棕红色的头发和眉毛,透着一股妖异的张扬,与心中之人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真的不是他?可修炼方面的相似又如何解释?

整个修真界,绝大部分修者都只修炼一种灵根资质最好的属性,因为这样能最快、最保险的达到一定实力境界。

同时修炼土火两种属性,还兼顾练体,身形又可以返回孩童时期,这样的相似已经很难用巧合来解释。

盯着赤羽搏双眼,宣月晓彤呆呆问道:“你到底是谁?”

赤羽搏眉头微皱,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在熟悉的人面前根本难以解释。

当初返回羿熔阁,也没特意隐藏自己的气息,只是三长老和楮搏的举动令自己心中起疑,这才临时决定换个身份。

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道:“姑娘这么问想必已经听说了在下的事。

在下头部受过伤,不记得过往了,也包括身份和名字,有朋友给起了个绰号叫阿呆,姑娘完全可以如此称呼。”

宣月晓彤眉头紧锁。会是他吗?十多年了,他在地下修炼出了什么状况也未可知。

念头一转道:“我或许能确定你的身份,介不介意把你储物戒指中的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赤羽搏暗叫不妙,储物戒指中的很多东西都可以证明自己身份。

却也并未慌张,淡淡一笑道:“姑娘莫怪,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下已经不记得很多事,再被人骗了可就不好了。”

宣月晓彤神色一暗,修者不喜欢他人知道自己的宝物情况实属正常,这一点无可厚非,根本没任何话可说。

该怎么办?脑子一团乱,愣了片刻,也渐渐稳了心神。

答案自己找就是,如果是他,不可能一丝破绽也不漏,如果不是他,大不了再去一趟哥恒城。

心境平和了,宣月晓彤又恢复那天之骄女模样,淡淡一笑道:“抱歉,之前冒失了,阁下某些地方与小女子一位故人十分相似,既然阁下对过往全不记得,咱们不如交个朋友,说不定还能帮阁下想起一些过往。”

赤羽搏怕她看穿自己身份,多少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刻回答。

宣月晓彤微笑盯着他道:“有什么不便吗?阁下修为不弱,还怕小女子另有图谋不成?”

赤羽搏明白,自己的反应不太自然,宣月晓彤已经起疑了,遂哈哈一笑道:“在下求之不得。”

丛这一天起,两个熟识的人要重新认识一次,重新感受彼此的心,共同面对未知的危险。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转眼即逝,赤羽搏一直在自己住处研究竹昱江所给的炼器心得。

这些东西对初学者来说太过深奥,看不懂的地方他就钻进羿熔阁的藏经阁翻阅典籍。

这期间除了宣月晓彤,再没有任何人打扰他。

两人的相处有些别扭,赤羽搏不敢多说话,演戏演得很辛苦。

宣月晓彤也不是个拘泥小节的人,并不觉得整日待在男弟子的住处多么不妥,何况对方看起来只是个半大孩子。

随着时间推移,紧绷的气氛渐渐缓和,二人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多,可绝大部分都是跟炼器有关的话题。

这一天,平静突然被打破,麻烦毫无征兆的找上门来。

一大早,宣月晓彤急匆匆而来,并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竹昱江被关了禁闭,他正在炼制的一件法宝出了问题,客人带来的珍贵材料损坏,羿熔阁将赔偿对方一大笔灵石。

赤羽搏也被这消息吓了一大跳,看样子问题很严重,竹昱江平时做什么事都很仔细,为何突然出这么大乱子?

二人都忘了身份的事,宣月晓彤皱眉道:“最奇怪的是,现在不允许任何人探视,说是要调查原因,避免与人接触串通口供。”

赤羽搏隐隐觉得,这件事非比寻常,可能背后隐藏了什么阴谋。

刚说了几句话门口便有人到来,一个低沉声音道:“屋里人都不要动,我等奉命来调查竹昱江的事,需要二位师侄跟我们走一趟。”

宣月晓彤和赤羽搏都不是蠢笨之人,一看这架势,立刻明白事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竹昱江炼制法宝失败,已经被关了禁闭,为何还要抓其他人?这里边一定另有隐情。

对了!三长老!入门时他似乎暗中做了什么,可那之后便再无动静。

这个人做事不会没有目的,原以为他和楮搏会拉拢自己,利用自己帮他们做什么,可现在看来,事情根本不是这样,自己或许已经不知不觉间着了道。

还没理清思路,外边数名三代弟子已经进来。宣月晓彤和赤羽搏很无奈,只能跟着几人去了大殿。

七位长老都在,一个个面色凝重,大长老皱眉看着赤羽搏问道:“你就是昱江新收的徒弟?”

赤羽搏略一犹豫,跪倒在地道:“正是,师父说您老诸事繁忙,一直没带弟子前去拜见。”

大长老是竹昱江的师父,也就是自己的师祖,这礼数可不能少了。

大长老面色阴沉,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

赤羽搏一皱眉,之前谎称失忆,现在看来,或许作茧自缚了。

如果竹昱江的事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地方需要调查,而自己,一个连名字都说不出的新人自然会成为怀疑对象。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

“回大长老,在下叫阿呆,因为头部受伤把身份来历全都忘了,阿呆也不过是几个新朋友给起的绰号而已。”

大长老一皱眉,冷声道:“也就是说,你除了‘阿呆’两个字,其他任何情况也说不出来?”

赤羽搏无奈点了点头。

大长老又问道:“那我问你,前天晚上你在哪里干什么?可有什么人能为你证明?”

赤羽搏道:“弟子一直在自己屋中阅读简牍,并没有什么人证明。”

很苍白的回答,可又有什么办法,事实就是如此。

大长老无奈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只能暂时将你关起来,你的身份很可疑,又无法证明与这件事无关。。

当然,你也不必过分担心,这样做只是为了方便调查,如果确实跟你无关,自然会放你出来。”

赤羽搏暗暗叫苦,问道:“弟子服从安排,但在那之前,弟子想知道,师父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三百零二章 麻烦上门(中)

很无奈,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关了起来。

大长老的说法是,竹昱江损坏的那件东西非常特殊,如果调查证明这件东西只是竹昱江炼制失败而损坏的,那么,羿熔阁或许将因此倾家荡产。

如果有什么人暗中动了手脚,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这个人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被关进地下密室之中,赤羽搏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能导致整个宗门倾家荡产,竹昱江到底损坏了一件什么东西?为什么之前从未听他提起过?如此重要的东西又为什么会交给他这样一名三代弟子炼制?

这完全不合情理,可以很明显感觉到阴谋的味道。

如果是有人处心积虑设下的陷阱,那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查清楚的,却最终需要有人来背黑锅。

竹昱江会成为第一受害者,下场恐怕会很惨,而自己,一个连名字都说不出的新人,多半也会被扣上一头污水。

隐隐感觉此事跟三长老脱不了干系,明明从入门第一天就防着他的,却还是毫无招架之力。

现在该怎么办?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另一间密室中,竹昱江长长叹了口气。

对于炼器师而言,炼制失败并不是多大问题,再高明的炼器师也不敢保证百分百成功,尤其是高阶法宝的赋灵。

可这次的事非同一般,委托者送来一些看起来并不如何珍贵的材料,要求炼制一柄奇形骨剑,其主体材料是一块奇形怪状的兽骨。

这块骨头看起来灰蒙蒙、脏兮兮,并不出奇,就连大长老也不认得是块什么骨头,因此,谁也没在意。

出事之前,这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委托,甚至可以用不入流来形容。

竹昱江不知道委托者是什么人,不知道是谁接受的委托,也并未听说有什么特殊交代。

当然,他这个人其他方面并没有太值得称道的地方,但对于炼器还是一直非常认真的。

即使一件并没有太大意义的炼制他也尽量做到最好。

然而一夜之间,所有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尝试着对那件初步成型的宝物输入灵力时,也不知怎么搞的,原本很坚硬的骨头竟然在符阵灵力运转时“嘎巴”一下碎裂了。

竹昱江非常疑惑,他并非一名什么都不懂的炼器师,按照他的经验,已经完成的阵法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于是,他将此事告知大长老,又去查阅了关于这件宝物的登记记录。

作为专门的炼器宗门,羿熔阁对每一件委托都有非常详细的记录。

这一看之下,竹昱江吓得浑身一哆嗦。

记录中记载,委托者是个叫做荣天壑的元婴期强者,而那根并不起眼儿,甚至看起来品质拙劣的骨头竟是一种灵兽骨骼,最要命的地方在于,这种叫做靑翼蛇的灵兽如今已经绝迹。

所谓灵兽,就是一些特殊条件下变异而来的奇异生物,往往拥有很高的灵智和远超同阶的强大力量。

自然界中能够持续繁衍的灵兽品种少之又少,也就是说,一种灵兽的出现到灭绝,持续时间一般不会太久。

因为灵兽的强大和稀缺,其身体材料在炼器上往往具有很高价值,同时,其价格也是难以估量的,尤其是已经绝迹的灵兽。可以说,这种材料的拥有者可以漫天要价,说多少就是多少。

竹昱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又和大长老一起仔细调查了这件事,却发现,接受这件委托的一名三代弟子消失了。

这位师兄平时并不显山漏水,也没什么人注意。他接受了这样一件奇怪委托,在宗门留下明确记录,却未对任何人提起这根骨头的特殊性,导致所有人都只当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委托。

很明显,这是个阴谋,有人在针对羿熔阁,甚至针对他竹昱江,但现在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晚了。

如果委托者前来追究,提出赔偿,开一个整个羿熔阁都难以承受的天价,事情该如何解决?

虽然那根骨头并没有太大价值,但事后详细查过典籍,那确实是一根已经灭绝的灵兽靑翼蛇的翼骨,世上是否还存在这种东西不好说,但羿熔阁绝对拿不出一样的东西赔给对方。

委托已经接受了,留有详细备案,也就相当于羿熔阁承认了这件东西的特殊性以及其难以估量的价格。

那么,如今东西损坏了,除了任由对方敲诈,还能有什么办法?

大长老是个精明人,很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和背后暗藏的玄机。第一时间将竹昱江和有可能跟这件事有关系的人关了起来。

这是做给人看的,也为了不让事情再生枝节,自然不论什么公平了,因此,赤羽搏也被稀里糊涂关了起来。

想顺利解决这件事或许只有一个办法,明明白白把事情理清楚,找出内鬼,拿到他与委托者里应外合的证据,充分证明这是一次敲诈。

只有这样,羿熔阁才不必拿出巨额赔偿,也可以保住名声。

当然,还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觉把委托者杀死,只要做得足够隐秘,一般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整个宗门,知道此事详情的人并不多,出事之后,宣月晓彤就一直四处打听,为了帮竹昱江,也为了那个身份可疑的阿呆。

宗门中,她的身份极其特殊,别人打听不出的事却瞒不过她,这不,从六长老那里她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线索。

竹昱江的禁闭是禁止探视的,除了几位长老其他人都不可能见到,但赤羽搏可以探视。

大长老心里清楚,这件事跟他应该没多大关系,动手脚的人绝不会把自己摆在如此显眼的位置,但因为其不清不楚的来历,还有和竹昱江的亲近关系,不得不作为嫌疑人关起来。

宣月晓彤来的时候见赤羽搏正在炼制什么东西,不由气恼道:“你师父遇上大麻烦,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炼器?”

赤羽搏并不在意,道:“反正出不去,我能有什么办法,何况,大长老绝不会放任师父被冤枉。”

宣月晓彤白他一眼道:“这次的事非常严重,如果对方借题发挥,羿熔阁将承受极大损失,名声也将严重受损,很可能从此走向没落。

赤羽搏皱眉问道:“委托炼制这件东西的到底是什么人?”

宣月晓彤一双美目直盯着他双眼,缓缓道:“黎双平这个名字你是否还有印象?”

赤羽搏只觉脑中一声闷雷炸响,黎双平?魅护法手下那条老狗?他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十多年后出现在这里?

宣月晓彤一直看着他表情变化,问道:“怎么?想起些什么来了?”

赤羽搏一惊,飘散的思绪立刻被拉了回来,也不知刚才是否失态,强作镇定道:“没有,不知姑娘此话何意?”

宣月晓彤心中郁闷,刚才提到黎双平的一瞬间,他的神色似乎有轻微波动,可自己这一问,他反而恢复了常态。

轻叹了口气,毫不避讳盯着赤羽搏问道:“你到底要怎样?为什么对我还要有所隐瞒?难道你我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

似在自语,似在感叹,又似质问。

回想起十几年前共同对付血蝠的情景,两人本该是生死仇敌,势同水火,即便如此,最终也彼此信任,成了朋友,可是现在……

赤羽搏心中巨震,这里再无旁人,不如把所有事都告诉她。这姑娘性子高傲,又对自己一片真心,绝对值得信任。

可又一想,此事背后如果是三长老和黎双平在操控,以这两人的城府和心机必然极难对付,自己很有必要以另一个身份暗中调查。

如此一来,这件事还不能让宣月晓彤知道,否则,很容易暴露身份。

想到这里,他轻轻一笑道:“在下不记得之前的任何事了,所以,到底是不是姑娘口中那个他,就连在下自己也不敢妄下定论。

不管怎样,这次的事很棘手,不知姑娘能否将前因后果详细说说,再想个办法把在下弄出去?”

宣月晓彤脸上莫名其妙荡起一片红晕,移开目光,先将黎双平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这件宝物的委托者是一名元婴期修者,名叫荣天壑,而这个人正是在黎双平的陪同下来到羿熔阁的。

十几年过去了,黎双平的实力大幅精进,血蝠死的时候他还处在结丹后期,而现在,已经达到神海中期左右,样貌没有变老,反而比之前更加年轻。

如此一来,整件事似乎更加清晰了,黎双平和那个荣天壑不知在哪里找到一块灵兽骨骼,这东西本身价值不大,虽然极为稀有,但品阶不高,又不知经历过多少岁月摧残。

可是,这件东西有独特的利用价值,黎双平和三长老联系上,设下如此阴谋。

黎双平和荣天壑或许能敲诈到一大笔灵石,而三长老可以借此除掉竹昱江,重重打击大长老一脉。

接受委托那名三代弟子是三长老安排的,事成之后他便消失无踪,来个死无对证。

炼制过程中,三长老应该也安排人做了手脚,否则,竹昱江就算炼制不出什么好法宝也不会轻易将材料损坏。。

事到如今,除非能找到三长老暗中做手脚的证据,还要证明他和黎双平早有勾结,否则,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杀了黎双平和荣天壑。

要杀一名元婴期修者并不容易,偷偷杀掉就更难了,所以,暂时最好不诉诸武力,先从三长老那里下手,可这个老家伙绝对不容易对付!

第三百零三章 麻烦上门(下)

赤羽搏思索片刻,抬头看向宣月晓彤。

这姑娘生得不错,若单论样貌还比亚若漂亮几分,天资卓绝,心地善良,是个难得一遇的优秀女子。

若没有亚若自己或许会喜欢她,可亚若的灵秀,那种无形的,却一直在闪光的美,已经把自己的心完全占满了。

这次来羿熔阁,除了学习炼器,帮竹昱江摆脱麻烦,还要想办法让这姑娘对自己死了心才好。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比如海梦云和宁雨菲,都是优秀的年轻人,若非为情所困又怎会落得身首异处。

思绪电转,他脸上现出一丝邪笑道:“姑娘,能否请你帮个忙?

既然家师处境如此尴尬,我这个做徒弟的总不好袖手旁观。

六个师兄弟当中就属我修为最高,手段最多,或许有能力查清这件事,替师父洗清冤屈,但我得先从这里出去。

大长老曾问过我事发当晚在干什么,是否有人可以证明。

如果有个人能证明那天晚上在下一直在住处,并不曾离开半步,嫌疑自然大减,说不定大长老可以把在下放了。”

言外之意,就是想让宣月晓彤站出来,证明那晚始终与自己在一起。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整晚在一起,这终究不是寻常事。

虽然赤羽搏的样子是孩童,可身为修者大家都明白,真正的孩童绝不可能达到如此修为。

这件事如果宣扬开来,对宣月晓彤的名声有极大损害。

之所以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一是真的想出去,二来,也想借此机会破坏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让她对自己死心。

宣月晓彤微低着头,似乎对这个无礼至极的要求并未如何气恼,只是有些羞涩。

静了片刻道:“是了,我今天来就是这个意思。

能让你出去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由我来证明你根本没机会暗中做什么。

我的话在大长老那里还是有些用处的,虽然会被他责骂,可他多半会相信。

你离开这里之后,一定要尽快找到证据证明昱江师叔的清白,否则,他这一辈子或许就完了。

你如果是我心中所想之人就一定能做到,因为在我心中,他无所不能。

而你如果不是那个人,也不必为我所做的一切感到愧疚,因为我做这些,我的付出,完全不是为了你。”

听到这番话,赤羽搏脸上装出的一丝坏笑渐渐凝固了。

他感受到了,那是一份深深的情意,充满信任,不计得失,十多年过去了,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厚重。

宣月晓彤缓缓抬起头道:“我想我能说服大长老,但出去之后你要万分小心。

不管你是不是他,是否记得以前的事,我要提醒你,黎双平和三长老都不是好对付的,那个荣天壑据说实力也相当恐怖。

另外,这里的人不能轻易相信,三长老到底暗中培养了多少力量没人说得清楚。”

赤羽搏静静看着宣月晓彤,此时此刻,他的心思不在黎双平和三长老身上,而是完全放到了眼前这名女子身上。

自己对她根本没有那方面感情,可这个结到底该如何解开?

修真界步步危机,自己的实力还很弱小,万一引来什么灾祸,害死这样一个好姑娘,实在于心不忍。

直接拒绝未必有用,毕竟她早就知道自己对亚若的心意,那就只能让她心灰意冷,瞧不起自己,讨厌自己。

想到此处,他那略带稚气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坏笑,问道:“在下有些好奇,不知姑娘如何跟大长老解释这件事?

你整夜在我那里干什么?为什么之前不说?”

宣月晓彤脸上微微一红,目光却不闪不避,死死盯着赤羽搏双眼,道:“咱们只是朋友,在一起探讨炼器知识忘了时间,仅此而已。

之前没说,是因为怕别人误会,现在事情闹大了,我不想你被冤枉,偷偷找大长老说清楚。

这个解释应该说得通吧?”

赤羽搏微笑点头道:“姑娘心地善良,人又这么漂亮,真是难得。

在下虽不记得过去,但自认为不是个多坏的人,样貌也未必会一直停留在如今的样子。

不如咱们就假戏真做,成就一番美事如何?”

这番话说得实在轻佻,其实完全是演戏,就是想重新给她留下个坏印象。

宣月晓彤一皱眉,脸色变了又变,良久,却又恢复平静,才不动声色道:“你的意思是,要跟我结为道侣吗?

可以,但此事必须经过我师父允许、宗门同意,出去之后你找我师父和大长老说吧。”

说完这些,宣月晓彤起身离开了密室。行入外边通道中,身子一下子僵住,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

如今的她已有三十多岁,再不是那个年轻莽撞的丫头,可刚才还是心潮澎湃,思绪纷乱。

不知为什么,总能从那个阿呆身上感觉到那个人的影子,不知不觉间把他当成他。

就是有种感觉,他刚才的轻佻无礼都是装的,目的只是想把自己推开。

心里好酸、好痛,一时怒火上涌,竟说出那么没有分寸的话。

然而,此时也并不感到后悔,你要以这种形式把我推开吗?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场?

宣月晓彤发现,只要想到那个人自己的心就会剧烈起伏,情绪很不稳定,甚至说话做事都失了理智。

喜欢一个人,认定了一个人,有时候真的身不由己,所有的心思都会被对方牵着走,渐渐迷失了自己。

十几年了,心中积累的迷茫与酸楚又有谁明白?所有的痛,只能一个人默默忍受,那是一种无法摆脱的煎熬。

密室之中,赤羽搏也呆呆出神,即便自己样貌变化这么大,可宣月晓彤还是感觉到了什么。

她是如何做到的?抛开所有表象的东西,只凭短暂接触就能将自己看穿?

这一点亚若或许也能做到,但亚若会根据一些细节做出理智判断,而宣月晓彤,似乎只是凭感觉。

不知不觉她已经离自己这么近了吗?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处理不好会深深伤害一个人,甚至给她带来生命危险。

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信任她、欣赏她,却不能接受她,因为那只会给她带来痛苦。

欠她那么多,不想再伤害她分毫,却又不得不去伤害她。

伤神中,时间慢慢流逝。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密室的禁制再次打开,一名白发白须的老者面色凝重行了进来。

是大长老!宣月晓彤真的去找他了,这次谈话一定给那姑娘带来很多负面影响,可她还是那么做了。

大长老并没有急着说话,只是上下左右不停打量赤羽搏,良久才问道:“你到底是谁?”

赤羽搏对这样的问话毫不意外,大长老是个很精明的老人,宣月晓彤不惜名节去维护一个人怎能不让他起疑。

对于这个问题他早有准备,站起身,恭恭敬敬作揖道:“师祖,晚辈习山。”

大长老面带惊容,叹了口气道:“真的是你?晓彤那丫头一直乖巧懂事,唯一一次做傻事就是十几年前为了一个叫做习山的臭小子。

为了他,晓彤舍弃了脸面,舍弃了名节,甚至差点为他而死,那么义无返顾。

十几年了,虽然表面上没人说,可背地里,你知道有多少人对她指指点点?

如今她又犯傻,当着几位长老的面儿说自己跟一个男人整晚在一起。

当时我就觉得很可疑,想不到真的又是你!”

“啪”的一声脆响,大长老对着他后脑勺重重来了一巴掌,道:“既然你拜了昱江为师,叫我一声师祖,我就不能不管,你个死小子实在该打。”

“砰”屁股上又受了一脚。

赤羽搏没有动,大长老下手不轻,可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想到宣月晓彤,心中是酸涩的,自从相识以来,自己带给她的始终是伤害,而她给自己的,是无私的帮助。

大长老扇了一巴掌,踹了一脚,气也稍微消了,沉声问道:“怎么变成这么个鬼样子?你的火灵根实在不怎么样,如何能在十年时间内达到如今的修为?

还有,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赤羽搏抬起头,恭恭敬敬扶住大长老胳膊道:“师祖先请坐,容弟子慢慢跟您说。”

他便把如何深入地下苦修十几年,在恶劣环境中险死还生,身体强行改变,去旧生新,断绝物质循环,适应灵力循环,从而脱胎换骨,修炼速度大增等等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之所以毫无保留跟大长老说了这些,是因为之后的行动需要一个支持者,这个人必须值得信任,还要有相当的话语权。

大长老很精明,但给人的感觉,他的心地很善良,跟三长老那种精明完全不是一类。

之所以瞒着宣月晓彤,是因为她还不够老练,又太过感情用事。

然后,他又将上山时三长老和楮搏先后找过他,还有黎双平这个人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

以大长老的头脑,将这些事联系到一起,很容易想清楚这里的利害关系。

经过这一番讲述,事情似乎变得清晰了,可赤羽搏和大长老都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黎双平身边那名元婴期修者,荣天壑,他可并不单单是个幌子,那是个煞星啊!

第三百零四章 皆是故人(上)

话说开了,一切误会也都消除了,大长老本来还怀疑这个来历古怪的徒孙,现在老怀安慰。

有过十年前血蝠的事,他对这个年轻人也算十分了解了。

那时候,赤羽搏和亚若跟老人家玩过心眼儿、斗过智慧,但出发点是好的,最终也能不顾危险、不畏强敌,与血蝠轰轰烈烈干了一场。

患难见真情,当年那个硬骨头又不乏智慧的年轻人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能有这样一个徒孙,大长老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放眼整个羿熔阁,有勇有谋,能堪大用的人才并不多,竹昱江憨厚有余智慧不足,楮搏奸猾过分却少了一份踏实。

相较于他们,大长老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反而更适合统领全局,该狠的时候够狠,该善良的时候善良,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却符合情理,顺应天道,是个可造之材。

虽然问题并没有解决,可大长老听了赤羽搏一番话之后,紧绷的脸放松下来,缓缓道:“十几年前你假意入门,却将血蝠那个魔头引来这里。

说实话,我怪过你,想让你去送死以保羿熔阁平安。

是你的硬骨气感动了我,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就敢跟那样的厉害人物硬碰硬,老夫自愧不如。

十几年后,你的努力、你的顽强又感动了我,就凭那可怜的火灵根资质,你能有如今的火属性修为,已经完全有资格成为一名优秀的炼器师。昱江能收你为徒是他的造化。

这次的事我已经心中有数,却仍不好解决,咱们要找到确实证据才能令对手无话可说,这关乎羿熔阁百年声誉。

你样貌大变是个很好的条件,整个羿熔阁只有你最了解黎双平,也了解我那个三弟。

有实力、有胆气、有智谋,也有合适的掩饰身份。此事最终还要着落在你身上,隐藏身份,想方设法找到证据。

话又说回来,你小子身上煞气太重,我要劝你一句,不要把事情做绝了,这次的事跟你们对抗魔修不一样。

不要把老三逼得无路可走,不要让黎双平轻易感觉到危机。

还有,晓彤是个好孩子,为了你已经做到一个女人能做的极致,不要伤她的心,不要对不起她。

我已经老了,有些事看得淡了,老三包藏祸心,对不起我,可毕竟是上百年的师兄弟,我不想到了寿终之时只留下伤痛和悔恨,你能明白吗?

晓彤是宗门的希望,也是我的精神寄托,她的痛也是我的痛,你又能理解吗?

我言尽于此,该我做的事我会安排妥当,剩下的,我想交给你,因为师祖真的感到累了,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这番话很长,看似平淡却包含了很多东西,听得赤羽搏鼻子发酸。

真是个饱经沧桑的老人,面对如此大事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一丝急躁,反而处处透着沉稳厚重。

只有一点让赤羽搏觉得不爽,那就是他对三长老实在是太过包容。

恶人就应该受到惩戒,否则,他们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如果十年前三长老就受到惩罚,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赤羽搏点了点头道:“你放我出去,其他事我会想办法的。”

表面应承,不想违拗大长老的意思,却也不想完全按照他的说法做。

将事情查清并找到证据是必须的,但三长老必须受到惩罚,就算不死也要让所有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至于黎双平,这个老家伙过分奸猾了,虽不曾做过太恶劣的事,却几次三番找麻烦,杀了也罢,永绝后患。

宣月晓彤的事他没表态,无法承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二天,赤羽搏终于出来了,理由是事发当晚他始终跟宣月晓彤在一起,当然,是在一起探讨炼器知识。

这件事在门中引起很大轰动,要知道,宣月晓彤在很多男弟子心目中可是最佳道侣人选。

宣月晓彤不敢出门了,赤羽搏在山上也听到不少闲言碎语。

身为男人,也并未打算在此久留,所以,赤羽搏对这些议论不甚在意,可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姑娘,三番两次为自己毁了名节,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欠她的越来越多,多到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偿还,这份情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亚若的音容笑貌已经把自己的心占满,再没有多余地方留给她。

另一方面,赤羽搏被关进密室又被放出来,表面上只引来一些闲言碎语,而实际上,宣月晓彤的奇怪举动已经引起三长老怀疑。

对于宣月晓彤,几位长老都是非常了解的,毕竟看着她长大。

这丫头自信、高傲,待人有礼又始终保持一定距离,平日里很有分寸,极少落人口实。

这么多年了,见过她不计后果做什么事似乎只有一次,那是十年前,为了一个叫做习山的臭小子。

那这次呢?这个来历古怪的小家伙跟晓彤又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如此不顾一切帮他?

难道说,这小子就是当年的习山?虽然样貌截然不同,却仍有一些相似之处。

如果真的是他,这件事就更有意思了,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两位如果知道此事又会有什么表现呢?真有些期待呀!

赤羽搏自从离开密室便通过骨中虚观察山上动静,尤其是三长老,只可惜,一切都很正常,找不到丝毫三长老跟这件事有关的证据。

按理说,竹昱江炼制那件东西时必定被人动了手脚,一切的关键都在这个人身上,只要找到他,顺藤摸瓜就能把三长老拖下水。

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楮搏?或者他那伙人中的一个?又或者是竹昱江其他几个徒弟?

大师兄闷不做声,喜怒不形于色,二师兄呆板木讷,却更像是装的,三师兄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冷气,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他们三人似乎都有可能。

倒是四师兄和五师兄年纪较小,修为不高,不太像恶人。

这个问题真把赤羽搏难住了,每每这种时候总会想到亚若,如果她在,小脑袋转一转准能想出办法。

可她不在,想了两天也没想出任何头绪。

这一日,羿熔阁来了两名访客,不是别人,正是黎双平和那名叫做荣天壑的元婴期修者。

大殿之中,几位长老都脸色阴沉,黎双平却面带微笑道:“大长老,我们那件宝物炼制得如何了?”

大长老眉头紧锁,刚出事几天债主就追上门来,显然早有预谋。

心中恼恨难以抑制,却又无话可说,谁让自家有内鬼,有凭有据,已经把事情做绝了。

沉默良久,大长老舒了口气道:“实不相瞒,那件东西出了些问题,靑翼蛇的翼骨已经损坏,老朽代表羿熔阁给二位赔罪了。

相关人员已经被老朽关押,敢问二位,打算如何解决这件事?”

话说的还算客气,语气却很硬。

黎双平和荣天壑同时脸色一沉,殿中安静了片刻。

黎双平冷笑道:“大长老,你既然知道那是靑翼蛇的翼骨,就应该明白它的价值。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你掌控了一整条灵石矿脉也未必买的来此物。

炼器有成功率这我知道,可如此珍贵的东西交给你们,现在,东西毁了,总该有个说法吧?”

大长老早料到他会有此一说。若论真实价值,那块骨头连二十万灵石也不值,品阶不高,灵力不足。

问题在于,那确实是一块已经绝迹的灵兽骨骼,而这两个人,明显没安好心。

沉默片刻,他缓缓道:“老朽的意思是,羿熔阁愿意为此事付出相应赔偿,但赔偿的数额跟损坏材料的价值总不该有太大偏差,这一点无可厚非吧?”

黎双平咯咯一笑道:“说得好!我二人也是这个意思。

那不知,大长老以为,这根灵兽骨骼究竟价值几何呢?”

大长老脸色一沉,终于到了最头疼的问题,而黎双平这个混蛋竟如此轻描淡写把问题推过来。

良久,他沉声道:“作为一名炼器师,我们对材料的评价主要从硬度、韧性、灵力多少、适用性几个方面考虑。

硬度和韧性方面,这块骨骼只能说非常一般。

灵力方面,因为本身品阶不高,又不知经过多少岁月,此物只能说并不出奇。

适用性方面,它的形状、重量等,确实适合炼制一件刀剑形兵器。

若只是一块普通妖兽骨骼,在老朽看来,价值不足十万灵石。

考虑到它的特殊性,并且,这件事毕竟是我们羿熔阁处理不当,因此,我们愿意赔偿二位五十万灵石。

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一件根本没什么实际用处的东西就可以换来五十万灵石,这已经相当可观了。

对于羿熔阁来说,五十万灵石也并非小数目,若换成材料,足够培养出几名优秀弟子。

黎双平闻言冷冷一笑,道:“很好,大长老说得有理有据,可有句话叫做物以稀为贵。

这件宝物如果炼制成功,它的价值可不在于威能如何。

打个比方,帝王宝剑镶金挂玉,价值连城,而士兵之剑即便饮血无数,却根本不值一提。

看来咱们双方对这件东西的价值有着截然不同的判断标准。。

不如这样,咱们去东帝城看看那里的灵兽骨骼是什么价,也让天下修者了解一下此事,帮忙给出个公平的价格。”

大长老闻言,顿时脸色铁青!

第三百零五章 皆是故人(中)

东帝城,那可是大陆中东部最大的修者之城,能出现在那里的灵兽骨骼无不是精品,本身又是稀缺之物,价格自然高的离谱。

关键是,此事如果大肆宣扬,羿熔阁丢不起这个脸呐!

明明是他们里应外合故意隐瞒了这块骨骼的来历,可说出去,就变成炼器师不识珍稀材料,最终导致炼制失败,羿熔阁百年声誉可要毁于一旦。

脸色阴沉得可怕,大长老心中已经起了杀意,可不到万不得已,杀人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强压怒气,他问道:“那阁下希望得到多少赔偿?不妨明说出来,如果羿熔阁承担得起,老朽可以考虑。”

黎双平倒也干脆,伸出一手,道:“不多,五百万灵石。”

大长老还未说话,下手的六长老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他身旁的五长老赶忙拉了一把,大长老也瞪了他一眼,六长老这才又恨恨坐了下去。

明摆着敲诈不说,竟然还如此狮子大开口!

气氛已经尴尬到极点,黎双平却依然面带微笑,一副欠揍的嘴脸,荣天壑自始至终眼皮微垂,没他什么事儿似的。

大长老原本打算做出些让步,息事宁人,五十万灵石也不算小数目了,却不想黎双平如此不知好歹,那没办法,只能各凭手段,看谁能赢在最后了。

脸色冷了下来,大长老幽幽道:“别把老朽当傻子!此事还有很多疑点需要调查,咱们不如定下一月期限,如果期间我们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证据,这件事自当别论,如果找不到,就以阁下所言,五百万灵石的赔偿。二位意下如何?”

黎双平也是个奸猾角色,自然明白大长老在说什么,也清楚感觉到,大长老已经失去耐心了。

咯咯一笑道:“这有何不可,咱们可不是不讲理的人,也相信大长老的为人,一个月之后定会给我们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于是,这一场较量真正开始了,一个月之内找不到证据,羿熔阁就要拿出五百万灵石,真的要倾家荡产了,找到证据,证明三长老和黎双平里应外合设了圈套,局面仍然尴尬。

问题是,以三长老和黎双平的心机,又怎会让人轻易找到证据?

其余几位长老一个个面色凝重,都清楚这场赌注意味着什么。

羿熔阁平日的炼器虽然有些收入,可培养弟子的消耗也相当惊人。

说句不好听的,四代弟子百余人可都是吃白食的,日常修炼和炼器的消耗全都需要宗门提供,因此,这些年来宗门根本没多少积蓄,拿出五百万灵石,宗门怕是要毁了。

另一方面,一位元婴期强者御空而至,其发出的灵力波动就算低阶弟子也很容易感知到。

赤羽搏察觉有人到来,一个神海中期修为,一个元婴中后期左右,第一时间便想到,黎双平和荣天壑来了。

他想去见见这两个人,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反正如今样貌大变,黎双平不可能认得出自己。

略一思索,他便直奔大殿而去,丝毫未停,来到大殿当中跪下道:“师祖,弟子有事找您。”

大长老一见他进来,顿时心领神会,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混账,怎么如此冒失!”

赤羽搏假装一愣,转过头看了看侧坐的黎双平和荣天壑。

这都是事先想好的,假装不经意,先确认一下二人身份,然后赔个不是退出去,站在门外等候,偷听双方谈话。

可是,这一看之下他就呆了,连想好的词儿也全忘了。

对面二人中的一个是黎双平不错,虽然样貌有些变化,看上去比以往年轻了几分,但大体轮廓不会变。

令他惊讶的是荣天壑,那张脸很硬朗,棱角分明,面无表情,眼皮微垂,似乎对正在发生的事毫不在意。

可是,这张脸,这双眼睛,分明在哪里见过,而且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对了,想起来了!十年前那个蒙面人!就是抓走金虎,抢夺自己重要宝物,最后被亚若设了个局,利用双层大阵困在哥恒城中,又被他利用高阶灵符强行破开的家伙。

那时他一直蒙面,可最后的灵符爆炸毁掉了他的面巾,这才看到他的长相。

那一战可谓对抗魔修的终结,阴罗和魅护法大败,答应离开这片区域,到别的地方发展。

这个来历不明的修者也受了重伤,奄奄一息。

还记得那时,在他腋下的皮肉里摸到个小疙瘩,割开皮肉取出一枚储物戒指,被亚若拿了去。

众修者担心魔修高手报复,决定遣散弟子,因此,没有再造杀孽,把这人放了。

那时以为,十多年时间,大家各奔东西,不会有机会再遇到这个人了,也谈不上什么恩怨。

弟子们纷纷离去,就连安世源等几位高手也打算暂避一时,偏偏老疯子因为俪青萍的死情绪不太稳定,在最混乱的时候突然失踪。

小伙伴们忙了一阵儿,没找到老疯子,也忘了亚若手上那枚戒指的事,后来匆匆散了。

转眼十几年过去了,谁能想到再遇见此人,竟和黎双平混在一起,还来了羿熔阁闹事,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脑中思绪纷乱,也忘了演戏,脸上带着很明显的震惊、不解,甚至畏惧。

几人目光相对,荣天壑挑了挑眉毛,感觉到赤羽搏的目光不寻常,脸上现出些许疑惑。

黎双平那是泥鳅一样的老滑头,不但狡猾而且感觉敏锐,顿时也皱起了眉头。

一呆之后,赤羽搏很快恢复,对大长老道:“哦,弟子没注意有客人在,冒失打扰了,之后再来找师祖便是。”

正想脱身,却见大长老轻轻一挥手道:“先站到一旁等着吧。”

赤羽搏心下一惊,不解其意,却也只能乖乖站到了大殿一侧,与黎双平和荣天壑对面。

静静站在那里,总感觉两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开始时有些慌乱,却很快冷静下来。

是了,还是大长老心思敏锐,如果仓惶而逃反而更引起对方怀疑,索性站在这里,偶尔看看他们,顶多算是年轻人的好奇。

安静了片刻,荣天壑将目光转向大长老,淡淡道:“几百万灵石并非什么大数目,只要此事有个说法就好。

那就这么定了,一个月之后我们来取灵石。”

一直没说话,这位元婴期强者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差点把羿熔阁众人鼻子气歪了。

几百万灵石不算大数目?他这是故意找茬吗?

大长老还没说话,却听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道:“原来就是你们害我师父!你们弄了块破骨头,设个局敲诈我们羿熔阁,这么拙劣的手段,当谁是傻子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赤羽搏。

最近他一直在苦思如何找到证据,可最终的结论是,论头脑自己定然玩不过三长老和黎双平。

那要怎么办?思来想去,被逼无奈,他决定破而后立,想让对方露出马脚就必须有人将对方安排的格局打破,只有将池水搅混了才容易抓住鱼。

如今的自己并非赤羽搏,只是竹昱江的徒弟,一个不太有分寸的愣小子。

为了替师父洗刷冤屈,冒冒失失四处乱撞,这说得过去。

出于这样的想法,他冷冷瞥了黎双平和荣天壑一眼,怒道:“师祖,这两个家伙明显不怀好意,害师父被冤枉,还跟他们废话什么,干脆召集所有弟子把他们杀了便是。”

殿中一阵安静,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

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还能维持表面平静,可一旦捅破了,顿时会变得剑拔弩张。

黎双平一直从容的脸色顿时发白,如果真打起来,荣天壑来去自由,可是他,怕是走不了了。

大长老也一皱眉,不是没想过杀人灭口,但绝不是这种局面。

如果最终无法妥善解决,可以考虑设个陷阱,神不知鬼不觉把荣天壑杀了,这样不会影响羿熔阁声誉,何况,正面冲突的话,以羿熔阁的战力,就算能打败荣天壑,却也杀不了他。

所有人都呆了片刻,然后,荣天壑哈哈一笑道:“小子有种,说实话,我还就喜欢这种有胆气的孩子,可是,就凭你们也想杀我?简直是开玩笑。

别说你们没这个实力,就算有,别忘了你们是炼器宗门,损坏客人的材料不但不予以赔偿,还杀人灭口,这种事传扬开来你们就可以关门了。”

这话不假,大长老心里也很清楚,脸色一沉道:“阿呆,休要胡言,老实站着。”

黎双平松了口气,看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脸上又现出可恶的笑容,道:“这小子叫阿呆?着实有些古怪!长得像个半大娃娃,修为却已经不弱。

普天之下如此怪异的小鬼怕也没有几个,恰巧在下便认得一人,能改变身形样貌,又同样修炼了土火两种灵力。”

就像一柄利剑直刺向赤羽搏。很显然,这个老家伙已经想到了。。

赤羽搏暗叫不妙,面上却不动声色,反唇相讥道:“你个老杂毛也很古怪,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人,偏偏要装得道貌岸然,在这里说东道西,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只是为了掩饰身份信口乱骂,却正戳中黎双平痛处,在荣天壑面前他不过是一条狗而已,只气得老家伙那张脸青一阵红一阵。

第三百零六章 皆是故人(下)

大长老心中暗笑,羿熔阁这次吃了暗亏却偏偏做声不得,被这小子一搅合,倒是出了口气。

他样貌稚嫩,身份低微,反倒更适合在这种场合撒泼,碍于脸面,黎双平和荣天壑也不能对他怎样。

见骂得差不多了,大长老轻咳一声道:“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先到我洞府等着。”

赤羽搏很配合的离开,独自一人去了大长老洞府等候。

他走后,黎双平饶有兴趣问道:“这小家伙什么来头?”

大长老假装不在意道:“刚入门的傻小子一个,脑袋受过伤,什么也不记得了,因此,我们对他的来历也不了解。”

黎双平微皱眉头,低声自语道:“脑袋受过伤?”

人老成精,赤羽搏想在他面前隐藏身份谈何容易。

以往的很多年,黎双平对赤羽搏已经极为了解,除了样貌,两者之间存在太多难以模仿的相似之处。

他这个人,无利不起早,若在以往,没什么好处的话,他对赤羽搏也不会太在意。

可这几年,他和荣天壑也就是当初的寂正四处寻找几个年轻人,简直恨不得挖地三尺,又哪会放过一丝可能性。

虽然荣天壑不说,但以他的眼力,早就怀疑这几个年轻人得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宝物或者极为庞大的资源。

原本的他,只是个狗一样的小人物,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任人驱使。

自从阴了血蝠一回,得到一大笔资源之后,他尝到了甜头,修为突飞猛进,心理上也渐渐摆脱了以往那种奴性。

头两年,他回了一趟哥恒城。

按理说,以他和两派修者的关系根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可那时的他正春风得意,腰杆挺直了,再不必听人号令、看人脸色,所以,很想找人分享那种感觉,或者直白的说,就是在一些人面前炫耀一下。

这种想法和行为似乎有些幼稚,尤其对黎双平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来说。

可人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生物,很多时候轻易被压抑的情感支配,自己却全然未觉。

回到哥恒城,黎双平失望了,这里变成了一座空城,根本找不到修者。

他在城中住了几日,心态也渐渐恢复平稳,不由对自己的幼稚想法感到好笑,也开始盘算下一步该去哪里。

身上的资源已经消耗殆尽,为了保持修炼进度,他再次为这个绝大多数修者都很头疼的问题犯起难来。

却万万没想到,一位强大的元婴期修者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将他抓了起来。

这个人就是寂,身为七夜煞成员之一,他这一生杀人无数,专干打家劫舍的勾当。

为了避风头,他和班德文耀,也就是组织中的幂一起来了北方。

在这个小地方,他阴沟里翻了船,差点被几个只有结丹期的小家伙利用内外两层阵法困住并杀死。

虽然最终性命保住了,但一生劫掠积累的重要宝物和大量资源却被那几个小家伙夺了去。

他不甘心呐!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于是,养好伤之后他便频繁来往于南方乱域和大陆东北方这座空城之间,只希望找到那几个小家伙,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当然,还要顺便教训一下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

数年过去,他快要崩溃了,根本找不到人,这里的所有修者都消失不见了,一点线索也找不到。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黎双平出现在他视野中。

后来的事很简单,寂差点把黎双平弄死,而黎双平再次成为别人的一条狗,答应寂,会尽一切努力帮他找人。

之后的时间,黎双平也没能找到什么线索,好在两人相处久了,关系也不似之前那么紧张了。

一边找人,寂又开始重新积累财富,当然,为了让黎双平好好替自己办事,也给了他些好处,两人的关系便如此稳定下来。

后来,黎双平想到了羿熔阁。在他看来,赤羽搏来这里的可能性并不大,但实在找不到其他线索,便来这里看看,顺便从这里捞点好处也不错。

过往种种大体如此,所以,黎双平看到赤羽搏,感觉到他的气息之后,心中便起了怀疑,但也只是怀疑,毕竟样貌相差太大。

修者也是人,只不过掌握了一些力量的使用方法而已,如果没有大的变故样貌是很难变化太多的。

双方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草草结束,却因为赤羽搏的出现而令这件事更加复杂。

从大殿回到洞府之中,大长老瞥了一眼赤羽搏,问道:“小子,你之前的表现很古怪,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好主意?”

赤羽搏叹了口气道:“哪有什么好主意,不过掩饰身份而已。

这件事很麻烦,碰巧那两个人我都认识,一个奸猾无比,另一个实力莫测、下手狠辣。

他们也都认得我,若非样貌变化很大,怕是当场就会被揭穿身份。

这次的事自始至终都是个阴谋,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弟子认为,也不用查什么证据了,对付这样的对手根本无需心慈手软,想尽办法,先下手为强,直接把他们杀死才是最好的解决之法。”

这是赤羽搏的心里话,跟魔修打交道多年,解决问题的方式也比较直接。

可是,羿熔阁毕竟是炼器宗门,大长老虽然精明,但他这一辈子考虑问题的角度,解决问题的方式,跟赤羽搏总是不同的。

他皱眉道:“这样做不妥吧?我们并不善于打斗,就算辅以阵法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当初血蝠的事就是个例子。

再有,他们虽然故意刁难羿熔阁,但表面上,所有的证据都对咱们不利,轻易动手杀人,这要是传出去,羿熔阁以后还如何在这一带立足?”

赤羽搏微微点头,黎双平容易杀,可那荣天壑,比当初的血蝠还要强上三分,确实不好对付,相较而言,或许从内部找到三长老与他们勾结的证据更容易些。

二人商议良久,最终决定,首先利用这一个月时间尽量找到证据,同时,大长老亲自去山下找一处隐蔽所在布设阵法,如果事有不测,或者最终不得不诉诸武力,可以将敌人引入阵法之中困杀。

关于这座阵法的一切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秘密,也不知三长老到底控制了多少人,如果走漏风声自然前功尽弃。

另一方面,黎双平和荣天壑离开羿熔阁之后也没走太远,他们的临时洞府就建在羿熔阁西北方向二百里。

进入洞府之中,黎双平十分恭敬道:“前辈,你觉不觉得那个阿呆跟咱们要找的人有几分相似?”

荣天壑眉头微皱道:“气息非常相似,可身材样貌相差太大,不太可能吧?”

黎双平道:“那小子修炼有一种奇特的练体功法,每隔几年身形样貌就会回到孩童时期,小人有幸见识过,可这一次,不但身形变小,样貌也与以前不同,小人这才不敢确定。”

荣天壑双眼一亮,明显很激动,道:“哦?改变身形的功法?这么说来,是那小子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又道:“赔偿的事已经不重要了,想方设法确定此人身份,如果真是那小子,就算灭了整个羿熔阁也得把他抓住。”

黎双平心中一动,只要拖上一个月就有五百万灵石的收入,可在这位前辈眼中,如此巨大利益也不如那小子重要,可想而知,那小子身上的秘密有着多么惊人的价值。

如果没有荣天壑,自己想办法将那小子擒住,逼问出这个秘密,那么……

贪婪是人的本性,尤其黎双平这种人,实力不高,地位低下,却偏偏脑子够用,心机够深,不甘屈居人下。

这种人擅于把握机会且沉得住气,谋定而后动,想当初血蝠不就着了他的道儿。

心中想法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他恭敬道:“小人尽量查清此事,确认那小子身份,就怕他真的失忆,什么也查不出来,因此,小人认为,咱们现在就应该做好跟他们动手的准备。

三长老一心想逼大长老下台,这些年也暗中培养了足够多的亲信,却无法亲自动手杀死大长老,那会坏了名声以后无法立足。

这一点咱们可以利用,也就是说,只要杀了大长老一人,剩下的所有问题都可以交给三长老解决。”

荣天壑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他之前的想法是,如果羿熔阁护着赤羽搏,不妨将整个宗门都给灭了,但那样做免不了一番恶斗,自己只有一个人,把握也只有七成。

被黎双平一提醒事情似乎简单了,只等一个月期限到了,自己一个人前往羿熔阁,不管能否拿到那五百万灵石,只要找机会冷不防杀了大长老,然后掉头就走,谅那些炼器师也追不上。

之后,羿熔阁必定大乱一场,以三长老的能力趁机接掌宗门并非难事,到那时,想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微笑看向黎双平,有这么个人在身边也不错,恭恭敬敬、言出必从的,考虑问题也周到。

原本只想通过他找到那几个小辈,现在却越来越习惯有他出谋划策了。

或许以后可以把他带到南方乱域,作为自己的谋士。

可怜的荣天壑,哪知道此时黎双平心里想的是什么。

天下的人形形色色不计其数,但绝大部分人的行为和思想都有某种固定模式。。

比如黎双平,他习惯了言不由心、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已经成为他的本性。

而荣天壑这个人杀人无数,考虑问题也习惯了直接,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这种性格上的差异决定了,心机方面他根本玩不过黎双平。

第三百零七章 寻找证据(一)

另一方面,一个小伙子带着满身风尘,结束了多年的苦苦寻找,再次回到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他的名字叫做曲晨,原本是羿熔阁的一名小杂役,可以说,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

后来,一个偶然机会认识了一个人,指点了他一些东西,还给了他一部功法。

从此,曲晨的人生轨迹改变了,身体越发强壮,拥有了常人不可能拥有的力量。

有了这些,他不再需要看别人脸色,可以选择自己的路,完全有能力活得很好。

可是,尝到那种身为强者的滋味后,他对力量更加向往,渴望更进一步的提高。

他想到了那个给自己指点的人,那应该算自己的师父吧,如果能找到他,拜入他门下,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无知无畏的年轻人从此开始了苦苦寻找,他觉得,只要有耐心,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做不成。

可走出来,见识了天高地广、人海茫茫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这样毫无头绪的找一个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四处行走多年,他终于累了,也心灰意冷了,决定回到家乡,看看昔日的朋友和亲人,也安定下来,找一份营生平静生活算了。

这一生朋友不多,也就是在羿熔阁当杂役时认识了几个兄弟,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回来看看,与他们聚一聚。

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就算以如今的身份已经不能随意出入,但找个杂役往山上捎个信儿还是轻而易举的。

距离羿熔阁不远的一座小镇中,一间有些脏乱的小酒馆里面,三名男子正围着一张破桌子喝酒。

其中一人穿着破烂,满身满脸的尘土,正是曲晨,另外两人穿着同样的青布长衫,都是羿熔阁杂役,一个叫常兴,一个叫寇易。

本来还有满正的,他们四人关系极好,可惜满正多年前下山一次就再没有回来。

寇易吃了口菜,道:“我说曲晨,你这一走就是十年,看你的样子,直到现在仍四处漂泊吧?”

曲晨点头道:“是啊,这十年间,我不停地走,不停地修炼,走过了不知多少地方,见过了不知多少千奇百怪的人和事,就连修为也已经到了瓶颈,不再提升,却始终没找到要找的人。”

寇易道:“想当年,你突然离开,只说要去找人,我们甚至连你要找什么人也不知道。

十年过去了,你又突然回来,还以为你已经找到要找的人了,却原来白跑一趟,浪费了十年光阴。”

曲晨苦笑道:“当初年少无知,觉得只要用心去找总能找到的。

出去才发现,这天下远比想象的大,人海茫茫,想在其中找一个人简直太难了。

只可惜,如今已经不是羿熔阁杂役,想进去看看你们也做不到,只能托人带口信让你们出来。”

寇易道:“真想不到你还有修炼天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你已经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曲晨道:“什么叫不是一路人,咱们是一辈子兄弟,而且,我资质一般,修炼上不可能有太大成就,这我心里有数。

如果有机会继续修炼下去自然更好,如果没有,随便找个地方挣口饭吃也就是了。

这次出去见识了很多,其实人这一辈子苦苦挣扎,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做农民的苦苦经营,若赶上一场大雨,所有努力都化作泡影。

做官的小心奉承,若主子不高兴,轻则挨打受骂,重则丢了脑袋。

就算是修者,无数年苦苦修炼,却也免不了你争我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于非命。

想开些,不管在哪里,平平安安一生也就是了。”

寇易听他这么说,问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乔老哥年纪大了,还时不时提起你,说你机灵又不毛躁,还有了修为,如果你在,可以接替他的位子做个杂役主管,他也可以回家养老了。”

曲晨有些犹豫,如今无处可去,回去做个杂役主管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好马不吃回头草,会不会被人笑话?

寇易看他面色,推了身边的常兴一把,道:“常兴,你说是不是?如果曲晨回去,咱们兄弟可有好日子过了。”

却没得到常兴回应,二人转头看时,常兴正心不在焉端着一碗酒发呆,过了片刻,仰头将一碗酒灌进了肚中。

寇易嚷嚷道:“哎!我说常兴,曲晨一别十年才回来,咱们聚在一起喝顿酒不容易,你干嘛老是苦着一张脸,跟死了娘似的!”

话虽难听,但几人相处日久,平时都不会在意这些的,却不想此话一出,常兴一哆嗦,正在倒酒的手也随之发抖,将酒水洒了一桌子。

曲晨觉得不对,问道:“常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来听听,或许我们能帮你。”

常兴神色黯然,缓缓将酒壶放下,道:“你们帮不了我,还当我是兄弟的,就让我好好醉一场,不要管我。”

寇易道:“常兴,曲晨现在可是有修为的,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怎么知道他帮不了你?”

常兴借着酒意冷笑道:“有修为?有修为也帮不了我,你们还是别问了,问了我也不能说。”一仰头,又是一大碗酒下肚。

寇易面有不悦,刚想跟他争论,却被曲晨伸手拦住。

看着常兴那心如死灰的样子,曲晨道:“那好,我们不问就是,你不是想醉一场吗?来,我们兄弟陪你。”

朝寇易使个眼色,两人举起大碗,与常兴同饮。

没一会儿工夫,好几坛烈酒下去,常兴喝得最多,身体摇摇晃晃,将一条手臂放在桌子上,脑袋往上一倒,两行泪无声流了下来。

寇易也已经有了八九分醉意。好在曲晨自修炼以来,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仍保持清醒。

曲晨皱眉看着常兴,问道:“怎么样,醉了吗?还喝不喝?”

良久,常兴才反应过来,抹了把泪,慢吞吞道:“嗯?好像…还没有醉……”

曲晨明白,他已经醉了,可他希望借酒忘掉伤心事,如今还能流泪,说明伤心事没有忘,也就不算醉了。

曲晨又给他倒了满满一大碗,道:“既然没醉,那就起来继续喝。”

常兴双手撑起身子,耷拉着眼皮,苦涩一笑道:“对,继续喝。”又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

如此三四碗,“哐当”一声,寇易已经瘫倒在桌子上,人事不知了。

曲晨一直平静的脸终于阴沉下来,如今的他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十年在外游荡让他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正因为如此,对于曾经完全没有猜忌的好友才格外珍惜。

他看着常兴问道:“你有什么麻烦,告诉我,如果能帮,就算要我的命也会帮,如果帮不了,我会替你保密。”

常兴摇晃着身子,含糊道:“嗯?麻烦?什么麻烦?”

说完,他沉默了,良久之后,苦笑道:“是啊!麻烦!你、你个该死的家伙,本来,我已经忘了,你却又提起……”

有些发红的双眼在四周漫无目的地打量一番,叹了口气道:“我、我娘被人抓了,可你不行,你还帮不了我。”

曲晨脸色一变,猜到这里面定然另有隐情,常兴老娘被抓应该只是一种威胁,有人逼他做了什么。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事情还是比想象的严重。

略一犹豫,扔下一块碎银子,一手一个夹起两人出了酒馆。

一片荒野之中,曲晨将两人扔在草地上,寇易醉得完全像个死人,常兴躺在地上,身体扭动几下,“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曲晨蹲下身子,在他脸上拍了两下,道:“现在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常兴吐完了,翻身躺倒在地,带着嘴里的呕吐物,含含糊糊道:“嗯?说什么?”

曲晨冷冷道:“说说谁抓了你娘?他们让你干了什么?”

常兴闻言又流下泪来,道:“我不知道是谁,没看到人,只听到声音,他告诉我,如果敢说出去老娘就必死无疑。”

曲晨眉头皱得更紧,不知该不该管这件事,弄不好,帮不上忙不说,反而会害了常兴。

犹豫良久,觉得这荒野中不可能有人,就算帮不上朋友,至少不会泄露出去,还是问道:“他们逼你干了什么?”

常兴神志不清,只是悲伤道:“他们让我去找尧青山,给他样东西,不准我看。”

曲晨更加好奇,问道:“就这么简单?想来你已经做完了?那你娘呢?”

常兴苦着脸道:“他们没放我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曲晨没再问下去,很显然,对方在进行什么阴谋,而且做得极其隐秘。

既然如此小心,自然不想留下任何泄露消息的可能,那么,待事情平息之后,常兴和他娘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杀人灭口其实并不难,只要随便找个借口让常兴离开宗门,比如出去采购物品,然后就遇到意外回不来了,就像当年的满正一样。。

不行,不能眼睁睁看着常兴走上绝路,可又该怎么帮他呢?

不知道对手是谁,就算知道,以自己这点儿实力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第三百零八章 寻找证据(二)

常兴和寇易醒过来时,发现外衣都被人扒了,头上脸上湿乎乎的,身旁还有刺鼻的呕吐物。

曲晨面色平静道:“你们俩喝多了,我怕你们回去晚了被人骂,就想办法让你们醒醒酒。”

二人头疼欲裂,常兴脸色发白,皱眉道:“我,我喝醉了没乱说什么吧?”

曲晨笑道:“说了,你们俩都邀请我回去,顶替乔老哥做个杂役头儿,反正我现在也没地方可去,回去管着你们倒也不错。只不过,能不能真的回去还要看你们俩的。”

这件事曲晨原本还在犹豫,可听了常兴一番话之后他已经有了决定。

有自己在,至少可以阻止常兴下山,或许能保住他一条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过了二十多天。

赤羽搏这个头疼啊!一个月期限已经所剩无几,却丝毫发现也没有。

这二十多天中,他想尽办法接近有可能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尤其是楮搏,可是,每个人都看不出破绽。

所剩时间越少,他的心也越乱,反而更想不出办法。

如果最终无法找到证据怎么办?平白给他五百万灵石?恐怕羿熔阁根本拿不出。难道真的要刀兵相见吗?

这一日,他刚从楮搏那里出来,一路愁眉苦脸往自己住处去,迎面来了个人,杂役打扮。

无意间抬头一看,赤羽搏就是一愣,这张脸怎么有些熟悉?

下意识喊出他的名字:“曲晨?”

对面曲晨也是一愣,眼前是个半大孩子,一张脸还带着稚嫩,头发眉毛竟然是棕红色的,完全没什么印象。

可这人为何开口就能叫出自己名字?十年了,如今刚回来,新来的弟子应该都不认得自己才对。

两人呆呆对视片刻,赤羽搏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可想了想却根本找不到借口搪塞。

无奈叹了口气道:“曲晨,你认不出我了?听说出去找人找了十年,该不是找我吧?”

这话一出,曲晨简直如遭雷击。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那个习山?

十年前他化身一名小杂役,看不出丝毫破绽,十年后的今天,他又变成个半大孩子,样貌竟与之前相差如此之大!

这个人难道可以随意幻化?即便身为修者也不曾听说这种玄之又玄的能力。

曲晨不敢相信,呆呆道:“你是、习……”还未说完就被赤羽搏伸手制止,道:“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之前的事我不想泄露半分。”

曲晨如今也成熟很多,微微一愣便心领神会,低声道:“不知可否请前辈夜里在林中一见?”

赤羽搏满腹心事,本不想与他多说,但念他很可能苦苦找了自己十余年,还是点了点头。

夜里,杂役弟子住处附近的小树林中,曲晨早早就等在这里了。

此时的他心情复杂,苦寻那么多年却没有找到,偏偏在自己准备放弃时,他又突然来到自己面前。

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修炼的道路到底适不适合自己?

还有一件事,常兴处境危险,自己有心无力,但这位习山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似乎是个高深莫测的人物,不知可否请他帮忙?

正犹豫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身旁。

曲晨吓了一跳,赶忙跪倒在地,道:“十几年前多谢前辈指点,令小人有机会看到另一个世界,这份大恩不敢稍忘。

小人苦寻前辈十几年,不为别的,只想更进一步探知那个神秘的世界。

但这十年间,小人走过很多地方,见识了很多人和事,慢慢明白,那个世界对小人来说还是有些遥远,有些危险。

本已经放弃,可突然之间见到前辈,竟又不知该何去何从。”

说的有点乱,却是曲晨的心里话。

赤羽搏负手而立,微微点头道:“说实话,你资质一般,修炼又晚,想取得太大成就恐怕不易,但适当修炼可以强身健体,使你拥有远超凡人的力量。

修真界远比你想象的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所以,我劝你还是做一个强大些的普通人,不要想太多。

如今,你已经到了炼气期瓶颈,需要借助一些东西和功法进行筑基。

再遇到我也是缘分,我这里有些东西送你,仔细研究,筑基不难。”说着,递给他一枚小小的储物戒指。

来之前这些东西就已经准备好了,里边有五万灵石,筑基功法,几件低等级武器防具,还有一枚筑基丹。

帮人帮到底,曲晨这个年轻人给他的印象还不错,老实本分,十年后还能再见也确实不易,那就做一回烂好人吧。

曲晨正在犹豫是否拜师,有这个心,却怕自己资质太差令这位神秘高人为难。

如此也好,不强求什么师徒名分,却解决了眼下的修炼问题,能顺利筑基的话,自己的力量又将提升一大截。

那种强大的感觉真是美妙,只可惜,自己并不能在这条路上走太远。

第一件心事很容易就完成了,曲晨想到了第二件事。

人生能有几个真正的朋友,眼见着常兴终日愁苦甚至断送性命吗?

犹豫片刻,他终究还是开口道:“前辈,小人还有一事相求。”

赤羽搏微微皱眉,对于曲晨,自己算是仁至义尽了,前后两次,是自己改变了他的人生,并不曾想过要什么回报。

可是他,还不满足吗?

如果他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自己的一番心意岂不白费?

曲晨并未注意他的神色变化,组织言语道:“小人自幼来到羿熔阁,这一生中只有寥寥几个朋友。

满正已经死了,而且死的不清不楚,现在,又有一位朋友遇到了大麻烦,同样有性命之忧。

小人虽愿为朋友赴汤蹈火,却怎奈实力太弱,根本不可能起到多大作用,因此,厚颜恳请前辈相助。

若前辈能救我朋友一命,小人愿一生为前辈做牛做马,为奴为仆。”说着,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赤羽搏心中一暖,原来他所求为了朋友,也算个血性汉子,便道:“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如果我能做到,帮你个忙也无不可。”

曲晨依然皱着眉道:“莫怪小人无礼,这件事关乎我那朋友和他老娘的性命,前辈不管能否帮忙,都请不要泄露一丝一毫。”

赤羽搏面色微沉,却还是点了点头。

曲晨道:“我那朋友名叫常兴,就是一名最普通的杂役,平时少言寡语,从不得罪人。

就在前不久,有人抓了他老娘,逼着他将一件什么东西交给门中一个名叫尧青山的四代弟子。

事情很简单,可对方自始至终没露面,只通过传音下命令,并言明,不准走漏半点风声,而且,事成之后也未将常兴的老娘放回。

小人以为,这件事绝不简单,对方既然如此小心,说明这件事干系重大,极其隐秘。

常兴的老娘如今是否还在人世已不好说,待事情平息之后,说不定还会随便找个借口将常兴派出去,杀人灭口。

这件事本来不会有人知道,那日我们几个饮酒,常兴一直愁容满面,小人硬将他灌得烂醉才问出来。”

赤羽搏听了这番话,只觉心跳加速。最近发生的大事只有一件,就是自己正在烦心那件事。

加上常兴这一环,整件事的脉络似乎更加清晰了。

在门中做手脚并非易事,需要个很不显眼的人。

修者的神识虽然可以感知很大范围,却也不可能时时关注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三长老需要安排一条人物链,每一环都十分小心,这样,就算哪一环出了问题也未必能查到他头上。

而常兴这个不起眼的小杂役,很不幸成了这条人物链上的一环。

待事情稍微平息,这条人物链就会被掐断,再想找证据可就难如登天了。

时间所剩不多,想不到昔日无心帮助过的曲晨给自己提供了这么一条最重要的线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赶忙将跪在地上的曲晨扶起,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想办法,而且,不是我帮你,是你在帮我。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查,你要尽量盯紧常兴,不要让他出了意外。”

回到自己住处,赤羽搏越想越兴奋。常兴给了尧青山一件东西,这件东西一定非常重要,说不定正是此物破坏了竹昱江的炼制,就像当年楮搏拿出的那种符灰水,只要涂在手上,然后在法宝胎体上一抹就行。

尧青山可能只是人物链中的一环,最终下手的不一定是他,因为这个人只是个实力低微的四代弟子,也非大长老一脉,不太有机会接近竹昱江。

但只要查出他将东西给了什么人,一切就都明了了,至少可以洗清竹昱江的嫌疑。

问题反而在上一环,一定是三长老安排人绑架了常兴的老娘,可到底该怎么把这个人找出来呢?

苦思冥想中,几个时辰很快过去,外边已经泛白。

是时候行动了,去找尧青山,最好找个人跟自己一起去,逼问出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交给了什么人?

如果那家伙宁死不肯说实话,或者骨中虚可以叫他老实配合。

去找大长老吧,让他跟自己一起去。。

进了洞府,也没多想,便道:“师祖,我有重要发现,跟我去见尧青山。”

大长老本在洞中皱眉思索,闻听此言不由脸色一沉,道:“你说什么?去见尧青山?他已经死了,今早发现的!”

第三百零九章 寻找证据(三)

简直像一道闷雷把赤羽搏劈了个外焦里嫩。

尧青山死了?怎么会这么巧?只有一种解释,消息泄露了,尧青山被杀人灭口。

他赶忙问道:“怎么死的?尸体呢?总会留下些线索吧?”

大长老白他一眼,道:“昨天晚上跟几个弟子喝酒到深夜,早上就被发现死在屋中,尸体我们检查过了,没有外伤,也看不出其他异常。”

赤羽搏呆住了,曲晨说过,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消息为什么会泄露?尧青山到底怎么死的?

在宗门内,不可能明目张胆杀人,到底用什么方法悄无声息将人杀死?他问道:“会不会是中毒?”

大长老叹了口气道:“这世上的毒有几千几百种,有些毒会留下明显痕迹,而有些毒,根本无迹可寻。

我们是炼器师,并非炼丹师,就算炼丹师也不可能认得出所有毒物。

话又说回来,一般的毒对修者影响不大,因为修者的身体已经异于常人,就算中毒也不会快速死亡,完全有时间求救,甚至将毒素逼出体外。

可尧青山死的很安静,没有呼救也没有丝毫挣扎痕迹,因此,我们推断他并非中毒而死。

跟他一起喝酒的几个弟子同时去,同时离开,也没查出有何不妥。

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死了,你说该怎么查?”

赤羽搏只觉胸中憋闷。大长老可不是个糊涂人,他都没查出什么,怕是再难有什么发现了。

大长老皱眉问道:“现在说说,你知道了什么?为什么提起尧青山?”

赤羽搏便把偶遇曲晨的事说了一遍。

老少两人大眼瞪小眼,约定期限还剩不到九天,好不容易发现了线索,却根本没来得及做什么线索就断了。

真后悔昨天晚上没有连夜将尧青山抓住,不是没想过,只不过那时注意力在别的地方。

幕后主使一定是三长老,这一点毋庸置疑。从常兴和尧青山这里往下挖虽然可以洗刷竹昱江的冤屈,却根本无法将三长老揪出来,因为,威胁常兴的人根本没露面,只通过传音下命令。

再者,也根本没想到尧青山会在一夜之间出事。

二人研究半天,赤羽搏突然想起曲晨说过的话:“这件事本来不会有人知道,那日我们几个饮酒,常兴一直愁容满面,小人硬将他灌得烂醉才问出来。”

对了!问题就出在这里!当时在场的并非只有曲晨和常兴两人,一定还有第三者,而这个人非常关键,消息定然是从他这里泄露出去的!

只有这种解释了,否则,不可能刚找到线索尧青山就死了。

从大长老洞府出来,赤羽搏立刻前往杂役弟子住处,自然是去找曲晨。

如今的曲晨仍是一名杂役,乔老头年纪大了,准备回家养老,宗门这才同意曲晨回来,但开始的一段时间还需要乔老头带一带,熟悉一下该做的事。

赤羽搏将曲晨带到了小树林,确定周围没人,问道:“曲晨,我问你,昨晚的事除了咱们俩还有什么人知道?”

曲晨一愣,道:“前辈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在下一直极为小心,根本没有人知道。”

赤羽搏脸色一沉,道:“昨天晚上尧青山死了,直到现在还未查明死因。若非消息泄露,怎么会这么巧?

我记得你昨天说过,你们几人在外饮酒,你将常兴灌醉才问出这件事,也就是说,当时还有人在场,是不是?”

曲晨脸色一变,寇易?整个过程他都在,难道……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道:“当时确实还有一人在场,名叫寇易,只是普通杂役,可问题绝不可能出在他身上。

其一,他是我们多年的朋友,不可能背叛。

其二,就算他背叛我们,常兴讲出那番话之前寇易已经醉的人事不知。

其三,就算他不当我们是朋友,也恰好听到了那番话,可距离那次喝酒也过了二十多天了,为什么尧青山直到昨夜才被灭口?”

赤羽搏脸色难看,却还是点了点头。

一名普通杂役,也就是凡人,他根本没能力杀了尧青山,就算他将消息泄露出去,三长老也不会让尧青山又活了二十多天,直到昨晚才灭口。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相关的人只有这么几个,常兴,受害者,不应该有问题。

曲晨,离开这里十多年了,最近刚回来,为了朋友才卷进这件事,也不应该有问题。

寇易,虽然有点可疑,但正如曲晨所说,种种迹象都表明出问题的不该是这个人。

难道只是巧合?就在昨天晚上,尧青山因为什么隐疾突然暴毙?亦或三长老碰巧在这个时候善后?

充分了解了情况之后他让曲晨回去了,自己却没走,通过神识观察那名叫做寇易的杂役。

这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如果他有问题,仍可以通过他揪出幕后主使,如果他没问题,那么,线索就断了。

暗中观察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寇易突然“啊”的低呼一声,然后,骨中虚的声音幽幽传来:“这个人没问题,你可以走了。”

赤羽搏一愣,问道:“这话什么意思?你对他做了什么?”

骨中虚得意道:“他不过是个凡人,在我面前根本相当于透明。

我通过精神力影响他的思想,令他产生幻觉,然后,在他精神力波动很大的时候感知他想些什么。”

赤羽搏双眼一亮,接着道:“你给他看了关于尧青山的幻象,他吓了一跳,你便很容易感知他的真实想法。

如果他跟尧青山的死有关,精神力波动定然十分剧烈,波动持续时间也很长,如果无关,顶多就像做了个噩梦,很快会平静下来。”

骨中虚笑道:“这个法子不错吧?要不然,你得在这里守多久才能看出他到底有没有问题。”

赤羽搏有些紧张,问道:“你这个法子,对修者是否可行?”

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如果能窥伺山上众多修者的想法,那找出杀死尧青山的凶手岂不易如反掌?

骨中虚毫不犹豫道:“可行,这里高阶修者不多,能抵抗我精神力手段的人也不过寥寥数个。

但有个问题,这种手段对一两个人使用不会有什么后果,可人多了,大家都遇到同样的怪事,怎能不被人怀疑?

你可别忘了三长老,他对我的能力有些了解,那样做相当于直接暴露你的身份。”

赤羽搏一皱眉。骨中虚说的不错,方法是可行的,但不敢那么做!找到证据之前自己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线索还是断了,寇易没问题,再没有其他人知道此事,那尧青山到底是怎么死的?

垂头丧气回到大长老洞府,将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大长老脸色一变,道:“对了,还忘了你有这种手段。时间已经所剩不多,或许这是咱们最后的希望了。

你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

第二天,二人终于商量出一套计划,利用诡异的精神力手段把凶手吓出来。

所有羿熔阁弟子都被召集起来,甚至包括所有的杂役,事出突然,就连几位长老也不知怎么回事。

总人数不到三百,全都站在广场上,广场前方是一座石台,大长老脸色阴沉立在那里,冷冷打量下方每一个人。

在他脚旁还躺着一具冰冷尸体,正是死去的四代弟子尧青山。

对于这名弟子的死,门人大多有所耳闻,可他因何而死,知道的人却少之又少。

大长老咳嗽一声,道:“四代弟子尧青山,被人发现死在屋中,身上未见明显外伤,也不见中毒迹象,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身为修者,大家应该明白,这种死法并不正常,很有可能是被人谋害致死。

宗门很重视这件事,一定要查明其死因,如果确实被人害死,必定严惩凶手。

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想收集一下线索,任何异常情况都要上报,知情不报者与凶手同罪!”

气氛有些紧张,一名弟子死亡,这种事可大可小,不追究或者查不出来,也就什么事没有。

可是,大长老当着所有人如此表态,看样子不把凶手找出来不会罢休,也就是说,还要有人死,甚至知情不报者也要死。

这些自小在宗门中长大的年轻弟子比不得在外闯荡的,几乎没见过血腥,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已经非常严重。

台下弟子们安静了片刻,然后开始窃窃私语,却没有人站出来提供线索。

修者虽然远比凡人强大,可也终究是人,只不过掌握了一些力量的操控方法,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没有打斗,没有中毒迹象,一个人安安静静死了,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线索的。

大长老等了片刻,不见任何人站出来说话,目光淡淡一扫,落在台下人群中的赤羽搏身上,这是行动的信号。

突然,台下最前排一名弟子脸色惨白指着台上,失声叫道:“手!他的手……”。

这一声喊,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台上。

大家齐齐看过去,顿时脸色煞白,尤其几名女弟子,那尖锐的叫声简直要刺破耳膜。

第三百一十章 寻找证据(四)

前方台上,大长老旁边,那早已僵硬的尸体竟缓缓抬起一条手臂,看起来有些艰难吃力。

然后,那只手指向了台下,晃晃悠悠,颤颤巍巍,也看不出在指谁。

弟子们“呼啦”一下仓皇后退,撞倒几个,踩伤几个,呼爹喊娘乱作了一团。

死人竟然自己动了!年轻弟子们哪见过这个!

可这还没完,一阵阴风吹过,突然有个歇斯底里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是你,我要你也死!”

像是嘶吼,又似哭诉,带着撕心裂肺的破音,伴着发自灵魂的颤抖。

很多人听到这个声音,确切说是感觉到,因为那声音并非真实存在,只是脑中的一种感觉。

胆小的,吓得一哆嗦瘫倒在地,胆大的,取出刀剑东张西望。

这是冤死鬼来索命了吗?从未见过这么邪乎的事儿!到底是谁呀?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把人害死的?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唯独三长老紧锁了眉头。台上,大长老也吓了一跳的样子,跃开几步小心戒备着。

乱了一阵儿,不见那僵硬尸体再有什么动作,大长老缓缓直起身子,一脸凝重道:“来人,把这个、呃、这具尸体给我弄下去,锁进密室,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顿了顿又严肃道:“这件事看来果真有隐情,按照门规,蓄意害死同门者,杀无赦。

这尸体就是一条重要线索,如果真有人无视门规,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无论是谁,我都要让他身首异处!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下山,如果他、呃、尧青山的尸体能表达出是谁害了他,我要立刻抓人审问。”

下边所有人鸦雀无声,都被这阵势搞懵了。把尸体弄走?谁去弄啊?哪个有这么大胆子?

等了片刻,见无人上前,大长老缓步走向尸体,伸手过去轻轻一按,尸体便在众人目光中消失不见了。

活人是无法收入储物戒指的,这么说,尧青山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可是刚才,他明明动了,台下弟子们诡异的脸色就是最好证据。

没感觉到任何异常,没有灵力操控,没有机关,就那么动了!

大长老走了,留下一团混乱的弟子们,赤羽搏也站在人群中,偷偷观察每一个人的言行举动。

看不出来,所有人都不太正常,根本看不出谁更可疑,就连多日不见的宣月晓彤也吓得花容失色。

这也在意料之中,找出凶手还要看下一步,骨中虚会对比较可疑的人逐个试探,甚至再搞一出鬼魂现身的戏。

如果凶手因为恐惧乱了阵脚,暴露出什么可疑之处,或者干脆畏罪潜逃,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三长老就算有心杀人灭口也不敢轻举妄动,相信一两天之内就会有结果。

约定的期限还有八天,希望之后的事一切顺利,能查到三长老头上,否则,一场血腥冲突怕是难免了。

乱哄哄一阵之后,弟子们渐渐散了,赤羽搏一直偷偷看着,确定几个嫌疑人,准备晚上让骨中虚动手。

人越来越少之后,现出一名柔美女子身影,这姑娘天生的美人胚子,身段婀娜,容貌秀丽,属于那种给人感觉特别柔的女人。

看到此女,赤羽搏下意识就笑了,抬手刚要招呼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大意了。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谷柔。想当初对付鬼修郎重涛,他手下七名女子一个个惨死,最终只剩下老七,也就是现在的谷柔。

赤羽搏对她有种说不清来由的亲近,当初在两姐妹编织的幻境中看过她的身体,后来在骨中虚的手段下,谷柔认了他做主人。

之后的很长时间,谷柔一直待在哥恒城,与几个年轻人相处非常融洽。

因为骨中虚留下的精神烙印,谷柔对赤羽搏可谓忠心不二。

虽然平时只以朋友身份相待,并不分什么主仆,但不管什么情况谷柔都不会背叛自己,这一点赤羽搏绝不怀疑。

十多年前,谷柔和自己一起来到羿熔阁,一直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若非今日偶遇,还真把她给忘了。

这是个绝对信得过的人,赤羽搏略一思索,还是决定暂时不跟她联系,原因很简单,这件事不需要谷柔帮忙,自己身边有骨中虚足矣。

谷柔并未注意赤羽搏,就算看到,他样貌变化这么大,也未必认得出来。

她微笑来到宣月晓彤身边,道:“晓彤,好多天没见着你了,去我那里坐坐?”

宣月晓彤晕生双颊,从人缝中狠狠瞪了赤羽搏一眼,然后,跟着谷柔离开了。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羿熔阁内发出一声惊呼。

骨中虚叹了口气道:“哎!又是毫无收获。”

刚才那叫声是楮搏发出的,今天晚上已经试过几个人了。

骨中虚将一些关于尧青山的幻象强加给他们,有了白天的铺垫,这些人的反应可想而知,下意识的紧张、恐惧,精神波动也非常强烈。

这种情况下,骨中虚很容易感知到他们的真实想法,这是很难作假的。

很遗憾,试过的几个人都跟尧青山的死毫无关系,甚至连楮搏都不知内情,也没发现什么人惶恐不安,准备逃离羿熔阁。

又一天过去了,如果时间允许,让骨中虚慢慢查,一定能找到凶手,问题是,时间不等人呀!

再过一天,又试了几名有嫌疑的弟子,仍毫无收获。

赤羽搏坐不住了,还剩六天,根本一丝头绪也没有,又不好让骨中虚将每名弟子都试一试,那一定会出乱子。

他去见了大长老,这位老人依然不急不躁,但赤羽搏明白,这只是表面上的,因为大长老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觉得,利用阵法杀掉荣天壑有几成把握?”

赤羽搏心里咯噔一下,几成把握?当初在哥恒城,利用覆盖整座城的五行聚灵大阵汇聚灵力,内部又有竹昱江设下的困杀阵,这样都没能将那家伙困住,如今……

大长老缓缓道:“阵法的运用在于相生相克,荣天壑是火属性修者,用水属性阵法杀他应该并不难。

一般阵法单靠元婴期修者发出的威能根本无法强行破开,只要能将其引入埋伏范围,几乎已经有九成以上的胜算。”

赤羽搏问道:“为什么说九成?”

大长老轻轻一叹道:“世事无绝对,阵法运用也同样如此,有些强大宝物或者高阶灵符可以发挥远超使用者自身的强大威能。

再者,阵法的威力归根结底是受周围天地灵力分布影响的,你也知道,这里是座火山,周围很大范围都没有江河湖海,火灵力充裕而水灵力匮乏。这一点是我最担心的。”

赤羽搏立刻就明白了。如果在水灵力充裕的地方这座阵法能发挥十成威力,那么在这里,或许只剩下六七成。

荣天壑自身实力不俗,已经达到元婴中后期,如果身上再有什么大威力宝物或者高阶灵符,阵法未必就能困住他。

撕破脸皮却无法一击致命,那这样一位强者对整个羿熔阁造成的威胁将难以估量。

虽说宗门之外还有一座护山大阵可以将荣天壑隔绝在外,但这件事比较特殊,如果传扬开来,羿熔阁名声不保。

大长老想的很周全,也正因为如此才难以决断。

赤羽搏虽然习惯以比较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但这件事关系到整个羿熔阁的兴衰,他也不敢做主。

两人聊了一会儿并未得出明确结果,赤羽搏忧心忡忡回到住处。

还没进屋就是一愣,屋里有人,略一感知,还是熟人,谷柔。

她怎么来了?按理说自己样貌变化这么大,上山以后又没跟她近距离接触,不应该暴露身份的。

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宣月晓彤,是她跟谷柔说了什么。

晓彤虽然不像亚若那样心思玲珑,却也是个聪明姑娘,她已经怀疑自己的身份,之前跟谷柔见面的时候应该也说了这件事。

真是麻烦!该怎么应付呢?

硬着头皮走进屋,谷柔已经面带微笑迎了出来,道:“主人,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赤羽搏一呆,道:“姑娘说什么?在下听不懂啊!”

谷柔一愣,随即笑道:“主人,你就别装了,之前尧青山诈尸的事我还一直想不明白,后来晓彤跟我说了你的事,我就想到,那一定是师父的杰作。

你虽然样貌变化很大,但灵力属性变不了,又能返回孩童模样,加上师父的存在,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

赤羽搏顿时无语。是啊,谷柔是鬼修,跟骨中虚还有师徒名分,所以,骨中虚那一套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她。

到了这个份儿上再想抵赖确实有些苍白。

他轻咳一声,无奈道:“好吧,你赢了,不过,这件事你跟晓彤说了吗?”

谷柔轻轻一笑道:“主人要瞒着她我怎么会说,咱们的关系可比她近得多。

我只是不明白,晓彤是个好姑娘,绝不会背叛主人,有必要瞒着她吗?”。

赤羽搏轻叹一声道:“这件事也很头疼,她确实是个好姑娘,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伤害她,我喜欢的是亚若,这一点不可能改变。

而且,这次的事非常棘手,她如果知道我的身份,说不定会露出马脚,那不但会坏事,还可能给她带来危险。”

第三百一十一章 寻找证据(五)

谷柔眨了眨大眼睛,脑中理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很快便将前因后果想了个七七八八。

道:“哦,我明白了。竹昱江是被人陷害的,而黎双平和那个元婴修者并非损失了什么重要材料,只是以此敲诈羿熔阁?”

赤羽搏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拜了竹昱江为师就不能不管这件事,因此,要找出三长老和黎双平里应外合的证据。”

谷柔皱眉道:“三长老?这么说,那个尧青山的死也跟他有关?”

赤羽搏又点了点头,把整件事给她理顺了一遍,也包括曲晨和常兴的事。

谷柔知道了所有细节之后,皱眉道:“所以,你就跟师父设了个局,让所有弟子都以为尧青山冤魂不散,想以此找出凶手,只要找到这个人,再从他这里下手,顺藤摸瓜把三长老揪出来?”

赤羽搏道:“不错,只可惜,这个凶手相当狡猾,几天过去了竟丝毫不见慌张,这样下去,待约定的一个月期限一到,羿熔阁和竹昱江就麻烦了。”

谷柔来到一旁的竹椅坐下,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赤羽搏见她不语,也径自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做。

过了片刻,谷柔突然道:“主人,你和师父查过那个杂役头儿乔老汉没有?”

赤羽搏一呆,乔老哥?自始至终就没怀疑过这个人。

十几年前就认识他,给人的印象不错,挺实在一个人,根本不像坏人,尧青山出事之后也未见有何不正常的反应。

思索片刻,他问道:“谷柔,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为什么提起他?”

谷柔道:“你也知道,我喜欢夜里拿出一些时间修炼,自小跟着郎重涛养成习惯了,喜欢那种漆黑安静的环境。

修炼时,我会把精神力散开,能感知到一些事。

偶尔发现,那个乔老汉有时候夜里鬼鬼祟祟的,甚至一个人离开过宗门。

这件事我并未太在意,也没跟其他人提起过,可联系到尧青山的死,多少觉得有些可疑。”

赤羽搏心里咯噔一下。乔老哥岁数大了,平时见他就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夜里出去干什么?

这条线索非常重要,杂役弟子住处离山上修者有一段距离,而且,他们的举动一般不引人注意,可以说,暗地里做点什么非常方便。

乔老哥虽然老了却有筑基期修为,已经可以做很多事了。

哎呀呀!一直以来,竟然把这么个很可疑的人忽视了!这么说来,他很可能是三长老的人,可他又是如何杀了尧青山的呢?

想不出答案,却不难寻找,只要晚上让骨中虚去会会他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赤羽搏心中畅快,想不到最困惑的时候谷柔来访,给自己带来如此重要的消息,真有绝处逢生之感。

随即又脸色一沉道:“谷柔,今天晚上的事可不能跟其他人提起,尤其是晓彤。

还有,之后没什么事不要到我这里来,平时遇见也假装不认识。”

谷柔甜甜一笑道:“这个我懂,可是主人,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晓彤的事?”

赤羽搏犹豫片刻道:“这、我想在她面前演一回坏人,让她伤心,对我彻底失望,只不过,这个坏人该怎么演我还没想好。”

谷柔笑道:“演坏人?哪一种?大奸大恶的,比如欺师灭祖、恩将仇报?或者卑鄙小人,利欲熏心、忘恩负义?再或者演个流氓无赖,贪酒好色、荒淫无耻?”

赤羽搏一皱眉,这个问题还真值得仔细想想。大事有了着落心情也放松几分,注意力便转移到宣月晓彤这里。

大奸大恶的还真演不来,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已经说明自己并非这种人。

卑鄙小人也不好演,像黎双平那种满肚子弯弯绕,一脸虚伪的笑,自己没那个素质。

那就只剩下流氓无赖了,贪酒好色、荒淫无耻,这个或许可以试试。

想到此处,他一本正经道:“那我就演第三种,做个酒色之徒。”

谷柔咯咯直笑,道:“嗯,这个容易,你可以借着酒劲儿去非礼晓彤,也可以来非礼我。”

相处日久,二人之间说话本就没多少顾忌,又是演戏,谷柔也没个正形。

赤羽搏摸了摸下巴,皱眉道:“让我想想,或许可以一试。”

之后的时间,主仆二人又闲聊了些分别十多年的点点滴滴。

闲言少叙,当天夜里,赤羽搏偷偷摸到杂役弟子住处,进入乔老汉屋中。

老头子如此年纪,也不怎么修炼,此时已经沉沉睡去。

来此之前赤羽搏已经想好如何对付他,以自己的实力,谅这老头子也不可能玩出什么花样,不如当面问个明白。

如果他试图反抗或者呼救,再让骨中虚控制其神智也不迟。

轻轻坐到床边,推了乔老汉两把。

乔老汉睡得正香,被人搅了美梦,夜晚漆黑,只模模糊糊见一个黑影坐在床边不由大惊,下意识就要喊人。

刚要喊叫,却发现自己的嘴已被一只十分有力的手捂住。

对方手中幽幽升起一小团火苗,轻轻一推,一旁的烛火便被点燃,将屋子照亮。

乔老汉终于借着光亮看清对面之人,竟是个半大孩子,心中猛地一震,眼神也不由从惊讶转为落寞。

赤羽搏见他不再反抗,轻轻松开了手,问道:“乔老哥,你可知道我为何深夜来找你?”

乔老汉沉默良久,最终轻轻一叹道:“你是竹昱江的徒弟这我知道,你来找我无非为了那件事。”

赤羽搏淡淡冷笑,道:“你明白就好,知道我想听什么,别逼着我使用一些你承受不了的手段。”

虽然看他老态龙钟心中多少有些不忍,可这件事关系到竹昱江和整个羿熔阁的未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乔老汉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就像闲话家常一般,道:“我很好奇,你发现了什么才找到我头上?”

赤羽搏却根本没心思跟他废话,冷冷道:“你只要知道,不管你想不想说,我都有办法让你将所有事实讲出来。”

乔老汉长长一叹,竟一反往日的奴颜卑膝,冷笑道:“我早就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夹在你们这些强者之间,左右都是个死,做得好,晚死几天,做不好,早死几天,根本没什么区别。”

赤羽搏闻言心中一震,突然明白乔老汉的无奈,如果三长老要他做什么,即便他心中百般不愿又哪有反抗的可能。

想到此处,声音也温和几分道:“乔老哥,这件事干系重大,你做了什么不妨如实跟我说,我会让大长老从轻发落。”

乔老汉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这把老骨头也无所谓了,甚至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可以告诉你。”

赤羽搏一喜,问道:“那你还有什么要求,我敢保证,只要你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说清楚,大长老绝不会为难你。”

乔老汉脸上看不出丝毫喜色,只有淡淡的落寞,道:“我杀了人。”

赤羽搏根本没仔细考虑他的心理变化,只急切问道:“你杀了谁?怎么杀的?”

乔老汉伸手取过一旁的衣服缓缓披上,身子一转坐到床边,道:“我杀了常兴的老娘,还有山上的四代弟子尧青山。”

虽然早有准备,可听他亲口说出这样的话,赤羽搏仍吃惊不小。

本以为他只是个跑腿送信的,却不料这两件事都是他一人所为。

乔老汉接着道:“是我抓了常兴的老娘,要挟他为我做事。

身为杂役主管,我对手里这些人非常了解,常兴是个孝顺孩子,平时话不多,胆子也不大,最适合为我所用。

可是,那老太太我实在不好安置,留着她总难免节外生枝,我也没时间照顾看管,索性杀了,弃尸荒野。

如果这件事慢慢淡了,我会再找个机会悄悄把常兴也杀了。

可头几日,我发现常兴和寇易满身酒气而回,略一试探,原来曲晨回来了,他们几个旧日的好友聚在一起喝酒,我已心生警惕。

正好寇易提出,想让曲晨回来,我便同意了。

曲晨上山之后,我见他始终愁容满面,便已知道,常兴酒后说了不该说的话。

既然事情已经暴露,那我要做的事,就是把尧青山杀死。

你一定很好奇,凭我的实力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尧青山吧?其实很简单,有人给了我两份毒。

一般的毒对修者影响不大,更别说杀人于无形,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些毒物是修者也难以抵御的。

其中一份据说是什么曼陀罗花籽粉,还配有其他几味镇定安神的药物。

这东西没多大毒性,却能使人觉得平静、放松,加上酒劲儿,只会让人很舒服,可服用多了,就会渐渐产生幻觉,感觉迟钝,甚至周身麻痹。

这个时候,再换上另一份致命的毒,一般的低阶修者就难以抵御了。

待服用者慢慢从幻觉和麻痹中清醒过来,毒性早已经充斥全身,再想逼毒已经来不及了,更有甚者,连痛苦都感觉不到就已经死了。

身为杂役主管的我,在尧青山的酒食中做些手脚并不是难事。”。

赤羽搏心中巨震,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刚从曲晨那里得到线索尧青山就死了,怪不得他死的时候根本没有打斗痕迹,甚至没有挣扎呼救。

随即,他眉头一皱,问道:“那两份毒物是什么人给你的?你让常兴送给尧青山的又是什么东西?”

第三百一十二章 寻找证据(六)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赤羽搏觉得,乔老汉既然这么痛快就将杀人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对于最后这两个问题应该不会有所保留。

乔老汉沉默片刻,苦涩一笑道:“给尧青山的东西我也不知是什么,那是个巴掌大小的油纸包裹,我不敢看,也没兴趣看。至于你的另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停住了。

赤羽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三长老!即便不是三长老本人也是他的亲信,事情终于要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砰!”一声闷响,乔老汉竟冷不防一跃而起,一头撞在对面墙上。

赤羽搏一个激灵,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待他清醒过来,不由“哎呀”一声痛呼!

乔老汉的情绪有些反常,为什么自己没有早想到一些可能,刚才脑中一直出现三长老那张可恶的脸,竟也有些分神,没能第一时间拦住他。

可是,自己已经承诺会让大长老从轻发落,他又为何还要如此冥顽不灵?

来不及细想,赤羽搏身形一闪来到乔老汉身边,将满头鲜血的老人扶起,却发现他仍存一丝气息,赶忙问道:“乔老哥,你这又是何苦啊?”

乔老汉落寞一笑道:“我心中有愧!可是,有些事我还不能说。

二十四岁时来此做了杂役,在老家,我还有个儿子,是我送回去的银两令一家人衣食无忧。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有了两个重孙了,那是一大家子人呐!”

老汉走时脸上带着微笑,似乎一想到儿孙就全是甜蜜,可那双老眼中却滚落两行清泪。

看着断了气的老汉,赤羽搏心中不由一痛。

是自己逼死了这位可怜的老人,虽然做了些不该做的事,可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他的话解开了自己心中很多疑团,但对于整件事根本毫无意义,最重要的一条线索他用死来避开了。

骨中虚化作一道光影从寄魂之物中脱离而出,将乔老汉的魂魄束缚住。

赤羽搏心中一喜,如果骨中虚能通过精神力手段获得那最重要的线索,此事仍有转机。

片刻之后,听骨中虚叹道:“这老头修为太低又年老体衰,精神力也极为脆弱,根本经不起折腾便魂飞魄散了。”

赤羽搏的心沉到了谷底,人证物证一样也没有,如何对付三长老,又如何对付黎双平和荣天壑?

却听骨中虚接着道:“不过,在他魂飞魄散之前我老人家还是探知到一点点线索。

我问了他一个问题,竹昱江身边有谁是三长老的人?

从乔老汉最后的精神力波动中,我感觉到一个名字,井伯源。”

赤羽搏一呆,井伯源?三长老安插在竹昱江身边的人?四师兄?

先后两次进入羿熔阁,却对竹昱江身边的五个徒弟并不了解。

十年前是根本没注意,拜竹昱江为师之后,与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屈指可数,几乎没什么交流。

五位师兄当中,唯一还有点好感的就是这位四师兄,因为,他是自己最早认识的羿熔阁弟子。

想当初,自己以杂役弟子身份混入羿熔阁,恰好赶上这位四师兄找人干力气活。为了证明力气够大,还把他抛向空中,吓得他腿都软了。

那时的竹昱江正在炼制一面重量惊人的大盾,帮他炼制的过程中,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也对炼器和竹昱江这个人有了更深的认识。

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看似单纯的四师兄竟是三长老安插在竹昱江身边的一枚棋子。

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师兄,不是表面木讷的二师兄,也不是冷言冷语的三师兄,而是他。

多亏了骨中虚,在乔老汉从这世间彻底消失之前抓住了这样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四师兄或许不是提供那两份毒的人,却极有可能是整条人物链的最后一环,也就是在那件宝物上做手脚的人。

这个角色非常重要,多半是三长老早就埋下的一枚棋子,因此,他知道的事应该不少。

心情复杂来到了大长老洞府,将整件事跟他说了一遍。

大长老只是双眼微眯听着,脸上始终不见明显变化。

待赤羽搏讲完,大长老挥了挥手道:“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直接把赤羽搏雷晕了,呆立原地良久才问道:“咱们难道不应该顺藤摸瓜把三长老揪出来吗?”

大长老抬头看他,缓缓道:“那你觉得,把老三揪出来之后呢?他会怎么做?我们又该怎么做?”

赤羽搏顿时语塞。这次的事如此严重,如果有确实证据证明三长老是幕后主使,那么,羿熔阁内部矛盾将彻底爆发,不再有缓和的余地。

三长老不是傻子,他到底掌握了多少力量也未可知,一旦闹起来,不用黎双平和荣天壑动手羿熔阁就要翻天了。

内忧外患,一个草率决定或许就会导致难以挽回的结果。

赤羽搏看向大长老,问道:“那师祖的意思是?”

大长老意味深长道:“有些事其实不需要冲突,甚至不需要言语。

如果从井伯源那里真能得到想要的东西,那只需发出个简单信号,老三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这件事还需你去确认一下,不要惊动其他人,只摸一摸井伯源到底有多少斤两即可。”

赤羽搏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大长老这是让自己通过精神力手段先了解一下四师兄到底有多大价值。

如果他有能力将三长老拉下水,那么,把竹昱江放了,反而把他严格控制起来,就相当于给了三长老最后警告。

待一月期限到了,可以让三长老接待荣天壑和黎双平,先给他们个做决定的机会。

如果他们知难而退,大家都好收场,如果他们执迷不悟,说不得要当众审问井伯源,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理清楚。

第二天,井伯源被关进一间密室,只有大长老令牌才可以打开。

赤羽搏也终于松了口气,在一月期限的最后几天,凭借骨中虚的特殊能力才好不容易掌握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另外,这天傍晚宣月晓彤来过一次。

自从这姑娘不顾名声把赤羽搏从监禁中解救出来,羿熔阁上下便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因此,这段时间宣月晓彤极少出来走动。

发现她进入自己屋中,赤羽搏也不由一愣,问道:“宣月师姐,你怎么来了?”

宣月晓彤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自然,道:“哦,约定的一月期限就要到了,却未听说你们查到什么,我有些不放心。”

四代弟子当中也就只有她对这件事了解比较详细,知道此事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故而不顾羞耻也来问上一问。

不知怎么,赤羽搏的心突然就被眼前的女子触动了。

十几年了,除了骨中虚,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朋友,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深处默默承受巨大的压力,炙热的高温,经受生死考验。

原也不觉得如何,获得力量本就该付出代价,可这时候有个人发自内心关心自己,甚至舍弃她自己的名誉、尊严,这份温暖突然在心中放大,令自己心酸。

很明显,她在担心自己。与亚若不同,宣月晓彤的心思一直不难看穿,她性子如此,开朗、直接。

正因为这样,即便赤羽搏并不是个很细腻的人,也能轻易感觉到这份心意。

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回想两人之间的过往,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之前还想着用一些卑劣手段让她对自己死心,突然之间,为这种想法感到无地自容。

她是个好姑娘,真心对待自己,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这份心意丝毫没有改变,想必她心里也是苦涩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三长老和荣天壑的事暂时告一段落,赤羽搏的心静了下来,此时此刻,所有心思完全放在眼前的女子身上,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感觉到她的心。

站起身,来到她面前,缓缓道:“晓彤,我、我能抱抱你吗?”

这种心情来得很突然,话也说得很唐突,却仅仅出于心中的温暖,丝毫无关情欲。

宣月晓彤一愣,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下一刻,看着他清澈的双眼,宣月晓彤立刻明白了所有事。

果然是他!虽然样貌变了这么多,可自己明明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

两道身影慢慢在眼中重合,又瞬间变得模糊,过往种种委屈、酸涩一下子涌上心头,两行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有谁知道自己喜欢一个人喜欢的好辛苦!

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出双入对,那种感觉就像一刀刀在心头割着,面对门中弟子的指点、议论,面对师父那责备的目光,所有苦涩只能深深埋在心底,无处倾诉。

而这一刻,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言语,长久压抑的情感就像火山一样喷发!

身子颤抖着,宣月晓彤猛地撞进赤羽搏怀里,在他肩头哽咽不止。。

虽然看起来有些滑稽,宣月晓彤要弯着身子才勉强将头靠在赤羽搏肩头,可这丝毫不妨碍两颗心的靠近。

用不了几年,他又会变成那个铁塔一般的伟岸男子。

第三百一十三章 风云突变(一)

温香软玉在怀,赤羽搏的心却有些矛盾,他比谁都清楚,面对亚若和宣月晓彤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亚若就像吸引飞蛾的烛火,即便粉身碎骨也想要靠近,而宣月晓彤,即便很美、很优秀,却终究无法对自己产生那种无法自拔的吸引力。

虽然样貌稚嫩,可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也经历了几段深刻的情感纠葛,赤羽搏对于男女之情的理解已经相当透彻。

男人和女人之间本就存在本能的吸引,可除此之外,物竞天择,每个人在选择配偶时也有不同的标准,这或许也是天道的一种体现。

根据自身各方面条件,选择一个与自己在某些方面可以形成互补,某些方面能产生共鸣的人共度一生。

亚若就是那种非常符合自己审美的女人,这么多年的相处,几多生生死死,两人之间也逐渐积累了足够深厚的感情,面对她时,自己可以毫无保留的投入了所有情感,完全敞开心扉,不需要一丝一毫保留。

那种感觉,就像一把刀和精心为它打造的刀鞘,刀的锋利丝毫伤害不了刀鞘,而刀鞘也丝毫不会损伤刀的锋芒。

排在第二位的是某个小山村中的凡人女子宁儿。

因为误会,也因为当时的处境和特殊的心境,赤羽搏对这个女子倾注了很多感情,甚至很想就那样陪她走过一生。

可最终,误会解开了,两人之间的差距又太过悬殊,彼此根本无法完全融入对方的生活。

身为修者,赤羽搏不可能舍弃师父、朋友,也无法摆脱当时种种恩怨纠葛,一个不小心反而给宁儿带来杀身之祸。

而宁儿,习惯了宁静,习惯了与世无争,也终究无法适应提心吊胆的生活。

这段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却在赤羽搏心中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深刻烙印。

除此之外,在宁海城中认识了宁雨菲和海梦云,对这两个女子是欣赏和无法挽回的歉疚。

虽然假扮夫妻,可这两名女子用她们短暂的生命绽放出最绚烂的花,美的令赤羽搏心痛。

还有鸾玉儿和鸾果儿姐妹,同样容貌却截然相反的性格,姐妹间深沉的爱令人感动。

对于鸾果儿,赤羽搏丝毫没有男女之情,却想如妹妹般呵护。

对于鸾玉儿,有怜惜、有同情,更有种抓心挠肝的痛。

她看起来那么冷漠,却为妹妹付出了那么多,更为了帮助自己而委身于睿渊那个混蛋。

一想到她,额角的青筋就会突突乱跳,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弱小!

哪怕豁出性命也想把她解救出来,想抚平她心中所有的伤,这种感情是如此强烈,却又不是普通的男女之情。

至于宣月晓彤,她不像亚若那么精明睿智,可很多事也瞒不过她。

不像宁儿那么柔柔弱弱,可很多委屈她会选择默默承受。

不像海梦云那么刚烈执着,可她有她的坚持,认准的事绝不轻易改变。

不像玉儿姐妹那么楚楚可怜,却也时不时让人感到心疼。

从她身上仿佛能同时看到这几个女子的影子,又有一种只属于她的高傲与宁静。

不管怎么说,她很优秀,可自己还是无法接受她,莫名有种负罪感,却又不知如何拒绝她,怕她的心伤上加伤。

只是片刻工夫,肩头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看来这十年时间她心中积累的委屈确实不少。

赤羽搏有些拘谨的在她后背拍了拍,道:“我要谢谢你,也要说声抱歉,这次的事并不是故意瞒你,只是怕你知道后无意间露出马脚,也怕给你带来危险。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我也没必要继续瞒你了。”

宣月晓彤仍抱着他哭泣,听他说话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强忍着泪松开手,也不敢看他,只低着头看向一旁。

气氛有些尴尬,作为一个姑娘,宣月晓彤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表明了心意,只要他表个态,自己便可以抛开一切,把全身心都给他。

可等了片刻,却听赤羽搏支支吾吾道:“晓彤,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漂亮,又是难得一遇的天灵根资质。

我不是不想要你,可你也知道,我的心早已经给了亚若,又怎么能再分给另一个人?

就是因为你太好,因为我欠你太多,所以,不想你因为我再受丝毫伤害。”

宣月晓彤闻听此言,脸上那还未干的泪痕又注入两道清流,心中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

痛!原来伤心也是一种刻骨的痛!

赤羽搏仍自顾自说着:“无论什么时候,如果你有什么危险或者困难,就算豁出我这条命也会帮你,可是……”

“别再说了!”宣月晓彤声音不大,却带了种压抑。

然后,她起身离开,行至门口脚步一停,嗫嚅道:“我们是朋友,是吧?很好的那种,就像你和金虎他们?”

声音微微颤抖。此时此刻,她竟有些害怕,怕走出门口,这个人就将永远从自己生命中消失。

已经在自己心中存在了十多年,高大魁梧也好,矮小稚嫩也罢,自己的心早已经装满了他,因为,他是第一个深深打动自己的人,不想失去,无法割舍。

一想到从此之后再不见他,那种痛就像把内脏生生撕裂。

赤羽搏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却也隐隐感觉到她的患得患失。

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无法接受她,却也不忍拒绝她,看她如此伤心,自己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儿。

这世间最纠葛不清无非一个情字。

轻轻一叹道:“当然,一生一世,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

宣月晓彤眼中含泪,脸上却现出一丝微笑离开了。赤羽搏呆呆立在原地,心中起伏不定。

又伤她一次,她给自己的是一份真心,还有一次次无私的帮助,而自己给她的始终是伤害。

还能做普通的朋友吗?或许已经不能了吧?

之后的两天,门中一片安静,甚至静的有些压抑。

这日一大早,天气倒是不错,可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安,因为,荣天壑来了,只有他一个人,却不见黎双平。

大长老得到消息却没有去见他,而是派人通知三长老先过去招待,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他们俩的会面将决定这件事的走向,或者不了了之,又或者兄弟反目,刀兵相向。

赤羽搏感觉到荣天壑的气息之后也匆匆来到大长老洞府,见这老人虽如往常一般静静坐在那里,神情却有些萎靡,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师祖,咱们不过去吗?”

大长老轻轻一叹,道:“等等,我还有些事要想一想。”

赤羽搏不由腹诽,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可想的,决定权本就在三长老和荣天壑手里,他们要打便打,不打就滚蛋。

就在此时,没想到曲晨带了一名年轻杂役急匆匆到来。

曲晨看了一眼赤羽搏,跪在大长老面前道:“启禀大长老,就在刚才发生了一件怪事。”

大长老一皱眉,问道:“什么事?”

曲晨拉了一把身边小杂役,道:“这里没外人,说吧。”

那小杂役紧张兮兮,跪倒在地道:“呃,弟子早上活动完筋骨,正准备去干活,突然尿急,就去一旁林子里撒泡尿。

突然一物打在弟子身上,还有个声音在弟子耳中想起。”

讲到此处,他偷眼看了看赤羽搏,神色有些不安。

大长老冷声道:“但说无妨。”

杂役颤声道:“那声音说,‘立刻将此物交给大长老,但不能被其他人看到,否则,就要了你的命!’”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大长老从杂役手中接过那物,就是用一条柔软兽皮捆在一起的两枚小木片,很明显,这是有人给自己传信。

他赶忙打开,分开两枚木片,只见几个小字:荣天壑要杀你。

赤羽搏见大长老脸色变了又变,也不客气,直接凑过去看,顿时也皱起了眉头。

黎双平?这消息很显然是黎双平送来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荣天壑为什么要杀大长老?而黎双平分明跟他是一伙的,又为什么偷偷报信?

对于黎双平这个人赤羽搏还是非常了解的,这个老混蛋两面三刀、阴险狡猾,身为修者却为魔修做事,又对他的主子血蝠暗下黑手,总之,是个绝对不可信的人。

从以往的所作所为来看,他追求的仅仅是利益,可这次的事他又有什么利益可图呢?借羿熔阁之手杀了荣天壑吗?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大长老一脸疑惑。赤羽搏道:“师祖,这家伙不可信,依我看,咱们有个准备,小心提防就是,也不必过分紧张。”

大长老缓缓点头,单手一搓,那木片便化作灰烬。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估计三长老和荣天壑那边也该等得不耐烦了,大长老带着其他几位长老缓缓行入大殿。

因为黎双平的消息,大长老还贴身穿了一套薄薄的皮甲,虽谈不上防御惊人,却胜在不易察觉。

殿中,大长老坐于主位,左手侧是荣天壑,右手侧是其他六位长老。。

荣天壑面色从容,哈哈一笑道:“大长老,约定的期限已到,不知可曾查到什么?”

闻听此言,大长老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本以为老三会知难而退,现在看来,他和荣天壑并不打算息事宁人,难不成,最终要诉诸武力?

第三百一十四章 风云突变(二)

一阵尴尬的死寂过后,大长老偷眼看向三长老,见他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似乎这件事跟他毫无关系。

又看向荣天壑,缓缓道:“实不相瞒,这一个月中我们也查到一些线索,却不便妄下定论。

如今天壑兄来此,咱们不妨一起审问一下可疑之人,看看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场面话,也多少包含了警告三长老的意思,如果他仍无动于衷,说不得要把他做的那些事全部抖出来了。

三长老仿佛入定一般,老神在在,似乎根本没听到这句话。

大长老面色微沉,对着殿外喝道:“来人,把井伯源给我带进来!”

随着话音,赤羽搏和竹昱江押着井伯源缓缓行入大殿。

大长老看向下方,朗声道:“井伯源,把你知道的事再说一遍。”

那井伯源老老实实跪在殿中,态度极其诚恳道:“此事说来话长,容弟子慢慢讲来。

二十多年前,弟子还是个整日为一口饱饭而苦恼的无知少年,虽然父母双全,但家中穷困,日子过得并不好。

有一天,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家经过我们那里,见了我之后便说什么根骨还可以,不若跟他上山什么的。

当时的我还是个不懂事的九岁孩子,根本不知道防备,只知那老人家答应,上山之后便衣食无忧,甚至家里也会因此得到一大笔银钱,困难的生活将得到极大改善。

父母并未觉得丝毫不妥,甚至非常高兴,便答应带着我前往一个叫做羿熔阁的地方拜师学艺。

于是,我进了羿熔阁,成了师父座下一名弟子。

这件事看似普通,可之后我才知道,那位老人是羿熔阁的三长老,成为竹昱江的徒弟也并非偶然,是这位老人在决定我师门的抽签中做了手脚。

当然,这些事都是我长大之后才慢慢明白的。

这位老人改变了我的生活,可以说对我有恩,后来,又用我的父母作为要挟,我别无选择,便只能听命于他。

很多年来,他并未要求我做什么,和我的接触也少之又少,只让我老老实实做我该做的事,不暴漏身份即可。

我也乐得如此,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把这件事放下了。

人都是自私的,他这样做或许也没什么不妥,多半只是个以防万一的手段而已,为了他自己或者重孙子楮搏。

最近,他终于找到了我,让我为他做一件事,偷偷破坏师父正在炼制的一件东西。

多年以来,我和他极少直接联系,这一点很容易理解,因为山上人多,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人察觉。

因此,这次的事也并非他亲自交代,而是通过四代弟子尧青山偷偷给了我一个小包裹,里面是详细说明。

那日,平时没多少往来的尧青山找到我,低声说了一句话,那是我家的住址,我便明白他是三长老派来的人。

然后他握住我的手,我心领神会,他要给我什么东西。

一个小小的包裹在两枚储物戒指之间传递,就算再强大的修者也极难发现,可以说神不知鬼不觉。

我按照包裹中说明的方法,将一种液体涂抹在手上,假装不经意在师父炼制的阵盘上摸了两下。

事后,我又偷偷将小包裹中的所有东西毁掉,事情便结束了。

师父平日里对我们师兄弟几个没什么好脸色,可我知道,他是关心我们的,恨我们不争气,却从不曾有丝毫提防。

做了这件事,我心中一直不安,却又不得不做,一是报恩,二来,又怕父母有危险。

如今事情暴露,我也不想继续隐瞒,索性将前后经过说出来。”

说这番话时,井伯源始终微垂着头,一副诚恳认罪模样,而实际上,他所说的一切都非本意,只是在骨中虚的控制下而已。

这家伙虽被关起来,却始终不肯合作,若非有骨中虚存在,根本不可能从他口中得知真相。

事情的经过大体如此,他不肯合作的理由也可想而知,多半因为他的父母。

但这件事干系重大,即便通过这种不光彩的手段也必须让真相大白。

三长老的安排可以说非常周密,让手下亲信控制杂役主管乔老汉这样一个很难引起怀疑的角色。

又让乔老汉控制性格内向,少言寡语的常兴作为传信人。

东西送到四代弟子尧青山手上,再神不知鬼不觉交给井伯源。

最终由井伯源在竹昱江不注意的时候对那件宝物做手脚。

这条人物链十分隐秘,每个环节都很难留下证据,再用两份特殊的毒将尧青山杀死,切断线索。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乔老汉二十几岁便来了羿熔阁,表面胆小谨慎,却不是个糊涂人,也不知他是如何知道井伯源是三长老的人,从而让赤羽搏和骨中虚把这条人物链扯了出来。

殿中一阵死寂,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三长老。

此时的三长老也脸色一沉,冷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现在讨论的是那块靑翼蛇翼骨的赔偿问题,为什么突然之间矛头指向了我?

大师兄,你如果实在无计可施,需要个人站出来替你的徒弟背黑锅,只要你一句话,老三绝无怨言。

可是现在,弄这么个四代弟子胡说一通有什么意义吗?

这山上有哪个弟子敢违背你的意思?

我只想问一句,除了这个人的一面之词,可否还有其他证据?”

又是一阵死寂,事到如今他竟反咬一口,做了那些事却能泰然自若,理直气壮!

确实没有其他证据,乔老汉死了,尧青山死了,井伯源手上那个小包裹也早已经毁掉了。

就在气氛几乎凝固之时,左手侧的荣天壑突然动了,他猛地站起身,怒道:“老匹夫好卑鄙!”

然后一抖手,一道赤红的梭形光芒便向大长老激射而去。

大长老一惊,赶忙起身,可与此同时,右手侧的三长老猛地一踏脚下石阶,身形闪电般出现在大长老身前。

因为几位长老与大长老的距离比较近,而荣天壑则相距稍远,出手之前又骂了一句,所以,这期间的时间差刚刚够三长老冲过来,而其他几位长老却根本没反应过来。

出现在大长老身前,三长老看似救护,抬起的手臂却挡住了大长老双眼,同时,一只脚也将大长老的脚踩了一下。

下一刻,那道诡异红芒已经来到二人身前,带出一道血光。

这变化来得太快,待众人反应过来,三长老和大长老同时一个踉跄,而荣天壑,发出一声狞笑,单手一招,那道红光盘旋而回,与他一起向殿外冲去。

电光火石之间,修为较高的二长老和六长老身形闪动,追着荣天壑出了大殿,其他几位长老则向大长老那边冲去。

此时的两人,站在前边的三长老身前一片血迹,位置却在一侧腋下,可以说有惊无险,而他身后,大长老胸口处则多了个血洞。

三长老一脸紧张,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赶忙转过身扶住大长老,叫道:“大师兄,你,你怎么样?”

而大长老,胸口汩汩冒着鲜血,心中的一口闷气却不知该如何发泄,怒目盯着三长老,狠狠将他推了个踉跄。

刚才那一瞬间,变化来得太快、太突然,其他人都没有注意细节,唯有大长老心中清明。

老三早有准备,要不然也不能那么快扑过来,保护自己是假,却实实在在阻碍了自己的躲避动作。

荣天壑的一击十分突然,可自己早就得了消息,就算两人实力上有些差距却也未必躲不开,这个老三,他是存心借荣天壑之手要自己的老命啊!

旁边的四长老、五长老、七长老看着眼前一幕不由皱眉。

大师兄这是怎么了?虽说之前因为井伯源的话有些不愉快,可是刚才,老三明明不顾性命去救他,他怎么反而一脸怨恨?难道真如老三所说,大师兄无计可施,想让老三背黑锅?

不管怎么样,眼下都不是研究这件事的时候,老四老五扶着大长老躺下疗伤。老七去扶三长老,却被他阻止。

三长老一脸关切看着大长老胸口,老眼中竟有些晶莹,道:“大师兄,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咱们师兄弟这么多年情义,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

那副痛心疾首模样,只看得其他三位长老心中一酸。

大长老气得猛咳两声,胸口又喷出些鲜血,脸色愈发惨白,却缓缓闭上双眼,将头一偏。

谁也没注意,他一侧眼角无声滑落了一滴泪。

之后的时间,整个羿熔阁乱作一团,大长老重伤引起宗门上下一阵恐慌。

好在只是重伤,并没有死,荣天壑所用那件飞梭状宝物锋利异常,如果不是大长老贴身穿了一件皮甲,那东西说不定会穿胸而出,后果不堪设想。

可即便如此,大长老年事已高,肉身退化,胸前的伤口又直达心脉,流血难止,一条老命只剩下三分。

二长老和六长老很快回来,并没有追到荣天壑,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事后,井伯源大喊冤枉,声称自己被一种诡异的无形力量控制,所说的话都不是真的。

如果承认了那些,他难逃一死,所以,打死也不能认。。

这个时候,三长老提出了对赤羽搏的怀疑,十年前那个将血蝠引来的习山不就拥有能控制他人的诡异精神能力吗。

混乱之中,赤羽搏被抓了起来,关进了密室。

第三百一十五章 风云突变(三)

大敌当前,宗门不能没有主事人,二长老少言寡语,算不得精明,又对权力毫无兴趣,因此,三长老便顺理成章接过了大权。

虽然仍有可疑之处,但三长老拼命救护大长老是有目共睹的,井伯源对三长老的指证又是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提出,所以,并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三长老。

相对而言,反而大长老的所作所为更可疑一些,他指使赤羽搏通过精神力手段控制井伯源做假证,究竟用意何在?

瞬息间,形势急转直下,大长老失血过多陷入昏迷,赤羽搏被囚禁,羿熔阁的权力落到三长老手中,而外边,黎双平和荣天壑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有句话叫做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明明事先收到黎双平送来的消息,怎么就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做好万全准备!

一个人在密室中呆呆出神,赤羽搏想不明白,黎双平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他专门喜欢阴主子?

算计血蝠是为了大量资源,如今换成荣天壑又是为了什么呢?这只老狐狸的做事风格总让人难以把握。

另外,有一点可以肯定,三长老掌权之后定然不会放过大长老和自己。

必须尽快想办法脱身,否则凶多吉少。可问题是,被困这方寸之地,想脱身谈何容易!

每每这种尴尬处境就会想到亚若,如果有她在,事情会变得条理清晰,就连黎双平的心思也瞒不过她。

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已经从极北冰原回来?

煎熬中时间总是过得很慢,短短两天仿佛过了两年。

羿熔阁慢慢由躁动恢复平静,主要归功于护山大阵的开启,有这座大阵守护,弟子们总感觉心里踏实些。

其实三长老并不主张开启大阵,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不会有危险,因为这本就是他和荣天壑的一次交易。

但其他几位长老和绝大部分弟子要求如此,他也只能顺了大家的意思。

这两天,大长老已经被转移到一间地下密室,美其名曰安静养伤,实则被三长老控制起来。

毫无疑问,他希望大长老死,只可惜他并未料到黎双平会倒打一耙,有了准备的大长老险险躲开了必杀一击。

如今,这件事最令三长老头疼。

即便转移到密室也并无理由阻拦其他几位长老探视,几乎始终有至少一位长老留在大长老身边照料。

大长老还没有醒,可胸口的血已经止住,虽然伤得很重,却并无性命之忧。

这样下去,如果大长老醒了,很容易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时,三长老的处境就非常尴尬了。

静静坐在洞府之中,三长老冷冷一笑,看来这些善后工作还要交给荣天壑来完成。

杀死大长老,除掉那个臭小子,这些对荣天壑来说只不过举手之劳。

他对洞外喊道:“来人!”有弟子跑进来恭敬行礼。

三长老道:“放出消息,就说明天审问那个阿呆,如果他确实通过一些诡异手段控制井伯源做假证,说不得要严加处置,对这种人无需仁慈,就算杀了也不为过。

还有,传令下去,宗门决策方面仍以大长老为主,凡是大长老的命令或者持大长老令牌者,无论任何事,一律配合,无需向我请示。”

那弟子领命去了,很快便将消息传开。

得知此事的人无不赞同,多年以来大长老在门中建立的威信已经根深蒂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改变,这时候三长老下达如此命令无非深得人心。

这是他的阴谋,更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一步妙招。

对于宗门内的变化,羿熔阁弟子大多静观其变,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可有个人自始至终对三长老的险恶用心知之甚深,她就是宣月晓彤。

早在十年前,血蝠一役中,三长老就有心利用血蝠除掉大长老,这件事羿熔阁弟子几乎不知道,可在骨中虚的帮助下,赤羽搏、亚若,还有宣月晓彤,已经将三长老看得清清楚楚。

赤羽搏明天就要被公开审问,看来三长老要拿他开刀了,而大长老仍昏迷不醒,这可如何是好?

宣月晓彤坐不住了,如果任由三长老行事,赤羽搏和大长老都将凶多吉少。

这个时候,能帮他们的或许只有自己和昱江师叔了。必须想办法把他们二人救出来,且只有一晚上时间。

思来想去她有了主意,大长老令牌!

三长老的命令或许只是为了收买人心,却恰好给了自己救人的机会,只要能拿到大长老令牌。

因为特殊的身份,宣月晓彤知道,大长老令牌实际上有三块。

平时发布命令时会用到一块,为了应付特殊情况,大长老身上还有一块备用的,除此之外,另有一块藏在大长老洞府之中,多少年来始终不用,算是个后手吧。

如果能把这块令牌偷出来,加上三长老今天发布的命令,或许能将赤羽搏和大长老偷偷带出羿熔阁也未可知。

想到此处,她立刻去找竹昱江。

乌竹居中,竹昱江正眉头紧锁,来回踱着步子。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却偏偏都是围绕大长老一脉,即便他心思主要放在炼器上,也明显感觉到不寻常。

黎双平和荣天壑在外虎视眈眈,师父重伤昏迷,宗门权力落在三长老手上,自己刚被放出来,六个徒弟中又有两个被关了起来,无论审问结果如何都至少有一个徒弟要面临险境。

竹昱江头痛欲裂,一个月来纷扰不断,不曾有片刻安宁,这让只懂得炼器的他难以承受。

似乎该做点什么,总不能坐以待毙,可身为一名三代弟子,在如此大的变故中又能做什么呢?

无法让师父的伤快速好起来,无力保护两个徒弟,更没法子对付黎双平和荣天壑,甚至不知该以何面目见三长老。

现在才发现自己活得如此失败,以往执着的炼器在如今的困难面前竟毫无用处。

正在此时,突然发现宣月晓彤小心翼翼推开房门,闪身而入,看起来异常小心。

一进门宣月晓彤便迫不及待道:“昱江师叔,大长老洞府中那块令牌你是否有办法拿出来?”

竹昱江一愣,呆呆看着宣月晓彤,道:“你要干什么?”

宣月晓彤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道:“师叔,你还不明白吗?

阿呆就是习山,就是赤羽搏,一直在帮你,而你的四徒弟井伯源是三长老的人,正是他在你炼制的宝物上做了手脚,引来如今的祸事。

真正要杀大长老的人其实是三长老,如今三长老掌权,而大长老昏迷不醒,谁能保证他不会暗下杀手?

明天就要审问习山,他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所以,明天天亮之前,咱们必须想办法救他们,带他们二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好在三长老下令,宗门决策仍以大长老为主,这收买人心的一条命令却是咱们最后的希望。

如果能拿到第三块大长老令牌,你我二人应该可以直接进入地下密室,见到大长老和习山。

在后山,有一条从地下密室直接离开的备用通道,我们或许能将他二人带走。”

竹昱江呆呆听着,脑后突然传来一阵抽痛,疼得他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最近几天,头疼越来越频繁,可眼下的情况又哪顾得上这个。

他看着宣月晓彤一脸决绝,问道:“可是,就凭你我二人真的能把师父和习山带走吗?

就算侥幸脱身,咱们又能去哪里?别忘了外边还有荣天壑和黎双平!”

宣月晓彤脸色一沉,咬了咬银牙道:“伸头是一死,缩头也是一死,你选择坐以待毙还是拼死一搏?”

竹昱江眼中满是红血丝,脑后又传来一阵抽痛,缓缓道:“在宗门内,三长老总不至于明目张胆加害师父吧?”

宣月晓彤目光灼灼,道:“确实不敢,可你知道这些年来他暗中控制了多少人?谁敢保证大长老疗伤过程中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还有,明天就要审问习山,三长老不敢直接对付大长老,可习山呢?他又有什么资格跟三长老斗?

上山这么久,他为什么隐瞒身份,还不是因为你?

容貌上的变化给他带来便利,能够以另一个身份暗中帮助你、保护你。

这一个月来,正是他暗中调查,找到一些三长老暗中做手脚的证据才将你解救出来,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把三长老逼到了绝路,不得不下杀手。”

竹昱江脸色铁青,对这一个月中发生的事他确实知之甚少,甚至对被关之前的各种隐情也不甚清楚。

可他不傻,听宣月晓彤这么一说,前前后后的很多事似乎能串联起来了。

后脑又传来一阵抽痛,对他来说,这次的事或许是一生中受到的最大挫折。

没能看清那块破骨头他不在意,炼制失败他也不在意,可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整个宗门陷入险境,导致恩师险些丧命,而且,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自己却无力弥补,这让竹昱江感到深深自责。。

低低的冷笑声自他口中发出,却带着一丝癫狂与深深的落寞。

宣月晓彤一愣,竟有些不知所措,问道:“昱江师叔,你笑什么?”

第三百一十六章 风云突变(四)

竹昱江笑罢,长长一叹道:“我这一生沉迷炼器,可到头来,却在炼器上栽了个大跟头。

回想过往,匆匆数十载,竟无一处值得称道。

师父他老人家终日为了门中琐事劳心劳神,我这个做徒弟的却未能为他分忧。

反过来,身为师父,我对门下的五个徒弟也从未尽到责任。

常常抱怨徒弟们不争气,却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他们走到如今地步,实则是我这个师父平日里对他们关心太少。

这次老四背叛了我,可我不怪他。师父师父,亦师亦父,我未待他们如子,又何求他们视我如父。

这一生中,唯一值得庆幸的,怕只有收了老六。

有徒如此,死而无憾!可他这样的孩子,有没有我这么个师父又有何区别?

他吃过太多的苦,自己就懂得想要什么,该做什么,有办法凭实力得到想要的东西,师父对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

宣月晓彤听得似懂非懂,却能清楚感觉到他心中的悲凉。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救人,便问道:“昱江师叔,大长老洞府中的令牌有阵法封印,你是否知道如何解开?”

竹昱江缓缓点了点头,道:“大长老令牌关系重大,所以,那道封印除了师父本人,其他人并不容易解开。

但为了应对一些特殊情况,师父把方法告诉了我。”

宣月晓彤心中大喜,道:“那咱们快去,宜早不宜迟,拿到令牌便立刻去地下密室救人。”

竹昱江脑中又是一阵抽痛,点了点头。

大长老洞府最深处,石壁上刻了一幅画,左侧一头猛虎笑傲山林,右侧,两只小山羊畏惧退缩,中间,一头健壮的成年山羊低着头,对着猛虎作势飞扑。

无疑,这头成年山羊才是这幅画的主角,深刻的纹路透入石壁,将山羊健壮的肌肉表现得淋漓尽致,给人一种势不可挡之感。

这就是“斗”与“护”的矛盾,是“剑”与“盾”的矛盾,衍伸开来,是“武力”与“和平”的矛盾。

物竞天择,杀戮或许是天道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但绝不是唯一,也不是最重要的部分。

生命最美的、最璀璨的光华,是身为弱者面对强敌时爆发出的无畏气势,是为了爱与守护激发出的力量。

竹昱江默默站在这幅壁画面前,伸手点指,几道光华打在壁画上。

下一刻,“咯噔”一声,猛虎口中掉出一块黑石,现出一层朦胧光幕。

第三块大长老令牌就藏在这虎口之内,而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封印禁制并未解除。

竹昱江抬起右手,在眼前看了看,又将袖子挽了挽,缓缓向那虎口位置伸去。

宣月晓彤在一旁看着,总感觉气氛有些诡异,似乎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这片刻功夫,竹昱江的手已经接触到那层光幕,缓缓陷入进去,而光幕之中,正是那块大长老令牌。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虎口位置闪过一片红光。竹昱江身子微微一震,眉头猛地紧皱。

宣月晓彤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嘴。

竹昱江的手慢慢从光幕中退了出来,手中握着一块暗金色的小巧令牌。

可他的手已经血肉模糊,更有甚者,尾指前端少了一截,露出森森白骨。

宣月晓彤吓呆了,对于修者来说这种伤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可以想象那刺骨的痛。

事前不知道机关竟是这样的,但从竹昱江的一举一动看来,他是知道的,伸手过去之前,他目光古怪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挽了挽袖子。

宣月晓彤很快清醒过来,小心扶着竹昱江手臂,眼中荡起一片水雾。

竹昱江微微苦笑,慢慢松开血肉模糊的手,任由令牌掉入另一只手中,道:“这禁制机关乃是师父亲手设计,多年之前便跟我仔细说过。

自从宗主将大权交给他那日起,大长老令牌便相当于门中最高法令,关系重大,因此,若非特殊情况这枚备用令牌是不会取出来的。

若宗门有什么大事发生,而另外两枚令牌又不在,那说明,他多半已经死了,或者身不由己。

取令牌者要有以身饲虎的觉悟,怀着悲悯与守护之心,善加利用此令。”

听着竹昱江的话,看着那只满是鲜血的手和面前的壁画,宣月晓彤眼中扑簌簌落下泪来。

残暴与杀戮,悲悯与守护,其实这就是完整的修真界,而其中的修者,狂暴嗜杀者有之,阴狠狡诈者有之,悲悯仁慈者有之,卑微怯懦者有之。

归根结底,修者也是普普通通的人,只不过拥有更大的力量。

随着力量强大,心中的欲望也被放大,因此,修真界比凡人的世界更加极端而已。

将竹昱江的手小心处理一下,二人离开大长老洞府,悄悄向地下密室入口行去。

虽有弟子把守,但凭借手中令牌轻而易举进入地下。

好在有三长老的命令,事情竟然异常顺利。

密室之中,大长老仍没有醒,脸色白得吓人,加上那满头的银丝,看得竹昱江鼻子发酸。

大长老的伤其实说重也不重,只是靠近心脉,失血太多,加上急怒攻心,这才一直昏迷。

毕竟岁数大了,炼器师的肉身又与普通修者差了一截。

若他修为再有大的进境,肉身和寿命还能有一次突破。

看过大长老,二人又来到关押赤羽搏的密室。

看守的弟子很给面子,见到大长老令牌连问也不问一句,无条件配合。

密室门打开,赤羽搏看到宣月晓彤和竹昱江,心中不由一动。

待门口的禁制重新关闭,宣月晓彤赶忙上前道:“我们偷了大长老令牌,这就带你和大长老离开。”

赤羽搏一皱眉。此时的他比谁都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可他不傻,一听这话就觉得有问题,问道:“你说什么?

大长老醒了吗?如今三长老掌权,又怎么可能让我有机会逃走?”

宣月晓彤道:“大长老没有醒,正因为如此,三长老发布了一条命令,明天就要审问你利用诡异手段控制井伯源的事,而且要严办。

我想,他是要尽快杀了你,说不定也有了对付大长老的办法。

他还说,宗门决策仍以大长老为主,凡大长老命令或者持大长老令牌者,一律配合,甚至无需向他禀报。

因为如此我们才能这么容易见到你。”

赤羽搏一愣,皱眉道:“这明显有问题,三长老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宣月晓彤道:“正因为大长老没有醒,而其他两块大长老令牌都在他的储物器物中,别人根本不可能取出来,所以,这条命令实际上并无多大意义,收买人心的成分居多。

如果他有办法尽快除掉你和大长老,那这样的命令也没什么不合理。”

赤羽搏道:“那你们又是从哪里弄到的令牌?”

竹昱江道:“大长老令牌实际上有三块,这么多年来,使用的一直是师父身上带着的两块,我们这一块始终藏在师父洞府深处,又有禁制封印,从未用过,知道的人也少之又少。”

赤羽搏这才明白事情原委,三长老收买人心的命令反而被他们二人利用,可是,心里怎么总觉得不真实,三长老是什么人,以他的精明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思索片刻,他皱眉道:“不对,我怎么觉得其中另有阴谋!”

宣月晓彤道:“这我也想过,或许三长老故意将我们放出去,再借荣天壑之手杀了我们。

可问题是,留在这里就安全吗?大长老昏迷不醒,就算不容易下手,可以三长老的能力总能找到对付他的办法。

比如派人偷偷给他下毒,再比如,安排个人以私人恩怨为由行刺。

总而言之,他现在才是掌权人,只要想做,在这羿熔阁中还真没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赤羽搏神色凝重,是啊,宣月晓彤说得也不无道理,家贼难防,何况这个贼还是家里的主子,拥有绝对的权力。

问道:“就算这件事是三长老的一时疏忽,又有什么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羿熔阁?”

宣月晓彤道:“不必在众目睽睽之下,地下密室中就有一条直通后山的通道。

我们有大长老令牌,或许可以直接出去,就算不能,这里的看守弟子实力也很薄弱,完全可以杀出去。

问题不在这里,而在出去之后。”

赤羽搏心动了,既然进退两难,不如放手一搏,这本就符合他的性子。

有了决定,再次看向宣月晓彤,困境中再次舍命帮助自己的又是这名女子。

她本可以置身事外的,却毫不犹豫卷入这场九死一生的逃亡之旅。

刚认识时,自己差点害死她,而之后,她却几次三番救了自己的命。欠她的情已经累积到无法偿还的地步。。

还要继续伤害她吗?罢了!说什么都已经多余,随她吧,自己能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在危险面前先她一步而死。

这一辈子,自己这条命姑且记在这姑娘账上吧,无关情爱,却也有情。

第三百一十七章 风云突变(五)

赤羽搏又将目光转向竹昱江,道:“事不宜迟,师父,你去背上师祖,我来开路,咱们这就离开。

出去之后,说不定还要与黎双平和荣天壑激斗一场,好在师祖之前已经在山下布设了一道阵法,咱们或许可以借此逃得一命。总之,生死成败,听天由命吧。”

竹昱江神色一暗,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不走,如果遇到荣天壑,有我没我并无多大意义。

如果没遇到他,你们这一去就不要回来了。

把师父交给你我放心,待他伤愈,如果放心不下羿熔阁,你就劝他去找宗主吧。”

赤羽搏一愣,道:“师父,大长老不在这里,你留下可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啊!”

竹昱江苦涩一笑,抬起完好的左手在他头上轻轻抚摸,道:“有你这么个徒弟,师父死也无憾了。

可是,除你之外,为师还有五个不争气的徒弟。

这一辈子,是我亏欠了他们,自小就没有好好教导。

老四不管是不是三长老的人,此事之后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最后一次,让我尽到做师父的责任。我要护着他们,护着老四,哪怕死也死在一起。”

赤羽搏两行泪“唰”的流了下来。这一刻,眼前突然浮现出闵钰那苍老佝偻的身影,慢慢与竹昱江融合在一起。

师恩重如山,未及报答却已阴阳两隔。

虽然不赞同,却可以理解竹昱江的做法,多年相处,名为师徒,情同父子,就算孩子犯了错,父母却不会真的舍他们不顾。

也罢,出去未必安全,留下必定凶险,抓住竹昱江的手,赤羽搏只有两个字要说:“保重!”

竹昱江也抓住他的手,苦笑道:“如果还能再见,为师定要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既是生死好友,也是互相尊重的师徒。

相逢是缘,相识是缘,彼此亲近却要靠日积月累的相信与认同。

告别竹昱江,宣月晓彤带路,七拐八弯进入一条狭窄通道,赤羽搏背起大长老跟随在后。

行了一段距离,通道尽头出现一层光幕,竟然连守卫的弟子都没有。

宣月晓彤大喜,在旁边石壁上找到机关,用力一拉,光幕慢慢淡去,现出由一块巨石堵住的出口。

赤羽搏将大长老放下,双臂用力,一人多高的巨石轰隆隆移动,外界的大片绿色映入眼帘。

真的出来了,想不到如此简单。可是,还有最后一关要过,荣天壑!他到底会不会出现?

再次背起大长老,又看了看宣月晓彤,无需言语,二人心意相通,迈出洞口,直奔下方树林冲去。

山后不远处就是大长老布设的阵法所在,去到那里或许还有对抗荣天壑的资本。

可是,大长老之前也说过,荣天壑是火属性修者,对付他最好是水属性阵法,而这里是火山,水灵力稀薄,是否能将其困住尚未可知。

就在他们快要到阵法所在地时,前方身影一闪,荣天壑面带微笑挡住了去路。

赤羽搏和宣月晓彤心里一凉,都知道,今天怕是走不掉了。

慢慢地,从一旁林中,黎双平的身影也显现出来。

荣天壑哈哈大笑,道:“三长老早就告诉我后山有一条密道,我可在此等候多时了。

由我杀死大长老本就是我们说好的,既然没能做到,我想他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送出来,如此,我们之间的交易就完成了。”

赤羽搏和宣月晓彤都感到一阵无奈,原本还心存一丝侥幸,现在终于明白,一切只不过是三长老设下的陷阱。

这个老家伙什么都知道,知道大长老洞府中还藏有一枚令牌,知道竹昱江有办法将其拿出来,知道宣月晓彤会想尽办法救出赤羽搏,知道他们必然要走这条路。

论阴谋和对人心的揣测,赤羽搏和宣月晓彤在他面前还是太嫩了些。

既然避无可避,赤羽搏也放开了,将大长老交给宣月晓彤,挺直了腰杆,问道:“事已至此,荣天壑,我问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十年前你突然出现,莫名其妙跟我们为敌,如今,过了十多年了,你为什么还阴魂不散?”

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如今终于问了出来。

荣天壑脸色一沉,目光中带了杀机,道:“十年前是无意间去到哥恒城,遇到那个叫金虎的臭小子,老夫很喜欢他阴狠果决的性子,有心将他收入门下,这才与你们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可是,万万没想到,以我的实力会栽在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手上,还从我腋下取走了那枚储物戒指。

这十年间我一直在找你们,就是要找回那枚戒指,幸好苍天有眼,让我在这里遇到你。

如果你不把那枚戒指的所在告诉我,我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番话多半是实情,荣天壑只隐瞒了一点,那就是最初去哥恒城并非偶然,而是跟班德文耀一起。

同为七夜煞一员,经过生死的搭档,寂和幂虽然性子截然相反,却懂得彼此尊重。

寂喜欢直接干脆的杀戮,欣赏真正的硬骨头,而幂,更喜欢善与恶之间的转换,体验那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荣天壑不过是个假名字,是寂停留在这里的一个掩护身份,找到那枚戒指之后,相信他与这偏远之地再不会有什么瓜葛。

赤羽搏也明白了,荣天壑那枚储物戒指中一定藏有对他非常重要的宝物,或者极为庞大的资源,怪不得过了这么久他依然不肯放弃。

身外之物价值再高也没有性命重要,何况身边还有宣月晓彤和大长老,问题是,那枚戒指根本不在自己手中。

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原来如此,当年的事,晚辈在这里赔罪了。

说实在话,晚辈如今还没有实力跟前辈抗衡,那枚戒指中无论有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问题是,那枚戒指自始至终都不在晚辈手上,而是被一个朋友带到了极远之地。

当初我们定下十五年之约,各自提升实力,到时候在哥恒城重聚。

不如这样,前辈给晚辈留个地址,待十五年时间到了,晚辈一定将那枚戒指亲自送到前辈手中。”

荣天壑也想起十多年前的事,当时那些修者正与魔修对抗,多半是为了躲避魔修报复,哥恒城修者才全部消失。

那日,几个年轻人从自己腋下取出那枚储物戒指时也并未仔细检查,而是被一个年轻女子收了起来。

想必是如此了,戒指依然在那女子手中,只要找到她,所有的东西就可以失而复得。

仔细算起来,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一年,也就是还要等将近四年。

太久了,荣天壑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再不想等下去。

沉默片刻,他冷冷道:“废话少说,你只要告诉我,那枚戒指现在在哪里,在什么人身上,就足够了,剩下的事我会自己解决。”

赤羽搏一皱眉,他不想因为这件事牵连宣月晓彤和大长老,却也同样不希望荣天壑找到亚若。

虽然极北冰原很大,在那里找一个人并不容易,可荣天壑毕竟是元婴期强者,万一真找到亚若,会不会对她不利?

想到这里,赤羽搏试探性答道:“晚辈确实不知道那枚戒指在哪里,十五年期限一到,朋友们应该都会回来,晚辈以项上人头担保,那时一定会把戒指交还给前辈。”

荣天壑终于被激怒了,因为他感觉这小子在故意隐瞒一些东西。

下一刻,身影一闪出现在他身旁,伸手掐住他脖子,用力将他往下砸去。

“砰”的一声闷响,赤羽搏被重重摔在地上,就连地面也被砸出个人形凹陷。突如其来的重击把他摔得七荤八素。

荣天壑显然并未打算要他的命,却有必要让他多吃点苦头,哪知将人再次拎起来,却发现这么重一击竟未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他哪知道,这十多年间,赤羽搏一直承受地下巨大压力和炙热温度修炼,肉身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轮回炼体诀也进入第二阶段,灵力练体,并已经完成了一个半轮回。

轮回炼体诀本就是一部极为正宗的练体功法,又经无数代大能者反复修改,三个轮回依靠物质,三个轮回依靠灵力,再三个轮回依靠魔气,如此,将练体的速度提高至极限。

如今的赤羽搏,若单论抗击打能力同辈之中已经很难找到一个与他相仿的。

荣天壑似乎来了兴趣,掐着赤羽搏脖子冷冷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那枚戒指到底在什么地方,否则,老夫可要让你吃点苦头了。”

赤羽搏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

“砰!”“砰!”“砰!”

下一刻,赤羽搏仿佛变成了人肉沙包,被荣天壑一次次重重砸下又拎起,饶是他肉身强悍也终于难以承受,身上、脸上出现一道道血痕,甚至后来,伴随一生咳嗽,口中喷出一大口血。

宣月晓彤用力扶住大长老在一旁看着,只觉心也随着那一声声沉闷响声而片片碎裂。

他竟然生生承受了那么多下,仅仅其中的一下怕是便足以令自己骨断筋折。。

一顿猛揍下来荣天壑也吃惊不已,这一系列攻击甚至足够杀死一名元婴期修者,可这小子看起来并无大碍。

好个硬骨头!荣天壑眼角余光一瞥,发现了宣月晓彤和大长老,阴冷的脸上现出一丝奸诈微笑。

第三百一十八掌 风云突变(六)

周围终于安静下来,赤羽搏捂着胸口艰难爬起来。

大长老布下的大阵就在前方不远处,如果只有自己或许有机会冲过去,可还有宣月晓彤和昏迷的大长老,那就几乎不可能了。

荣天壑却冷笑道:“好小子,有骨气!

可你是否知道,我跟三长老定下的交易就是,由我来帮他杀掉大长老,他则将你送到我面前。

现在你在我面前,而大长老却未完全咽气,看来是我做得不够好,没有完成交易内容。

既然你不肯老实交代,那我就先杀了大长老,完成本次交易,再来慢慢收拾你。”

赤羽搏心中巨震,这个该死的混蛋竟然用大长老的命来威胁自己。

怎么办?不想给亚若带来麻烦,却也不想宣月晓彤和大长老出事。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亚若是和姨婆一起去的极北冰原,而她的姨婆也是一位元婴期强者。

极北冰原应该是个水灵气异常浓郁的地方,在那里打斗的话水属性修者必然大占优势,而火属性修者则实力大减

也就是说,即便荣天壑找过去也没那个实力威胁到亚若。

想到此处,他心下一松道:“你不要伤害大长老,我说就是。那枚戒指被一个朋友带去了极北冰原。”

听了这话,荣天壑脸色猛地一变。极北冰原?竟然是那个鬼地方!

晋升元婴期之后修者的行动力大幅提高,可以说,这天下已经没多少地方是元婴期修者无法到达的。

可世事无绝对,有那么几个地方元婴期修者也会感到十分头疼,极北冰原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个水属性修者的修炼天堂,可对于其他属性来说那简直是地狱。

极北冰原是一片独立大陆,它与脚下的这片大陆最近直线距离也有八千里,中间是汪洋大海。

八千里路,别说元婴期,就算分魂期甚至化神期强者也绝不可能一口气飞过去,而中途休息就必须落到海面上。

无尽大海中同样孕育着许多妖兽,甚至不乏可以脱离海水的八级以上妖兽,如果休息时遇到妖兽袭击,那就更加危险了。

对于元婴期以上水属性修者来说,这条路并不太困难,他们对水的操控远超其他属性修者,可以在水面上休息,消耗的灵力容易补充,遇到袭击也更容易应付。

到达极北冰原之后,那里是无尽冰雪,活物几乎只有水属性修者和水属性妖兽,其他修者则很难在那里长久生存。

由于这些原因,每年都会有一些水属性修者或独自一人,或与朋友一起,亦或带着子侄后辈前往极北冰原修炼,但也仅限于水属性修者,其他四属性修者根本就没人愿意去那里找罪受。

荣天壑脸色非常难看,赤羽搏却心下一震,不难看出就连荣天壑这等强者也十分畏惧极北冰原,那么,亚若在那里会不会有危险?

僵持片刻,荣天壑身形一闪出现在赤羽搏面前,单手一抓,揪住他肩头便走。

这件事还需好好考虑一下,先把这小子带回去再说。

宣月晓彤无奈,只得扶着大长老与黎双平一起跟在荣天壑身后。

毫无疑问,这次逃跑失败了,好不容易从三长老手中摆脱,却又成为荣天壑的俘虏,也不知他会如何处置。

距离羿熔阁不太远的一座小丘上隐藏着个不易察觉的洞口,山洞深处,赤羽搏三人被扔在角落中,荣天壑却阴沉着脸坐在石凳上皱眉思索。

那枚戒指必须找回来,可自己实在不想冒生命危险去极北冰原,看来只能等几年之后那丫头回来。

“砰”的一声巨响,大地甚至都随之震颤,荣天壑闪电般来到赤羽搏身前,对着他胸口便重重踹了一脚。

随着一声闷哼,赤羽搏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又吐了一大口血,胸骨疼得厉害,头侧也流下了粘稠的血。

宣月晓彤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一哆嗦,看到赤羽搏的情况后眼眶也红了。

心底涌起深深的恐惧,并不是怕自己怎样,而是怕赤羽搏被眼前这个阴狠的强者活活打死。

这一刻,终于能体会到修真界的残酷,没有力量就没有生存的权力,在某些场合这句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赤羽搏虽然伤得不轻,脸上却很平静,生生死死多少次了,他已经很擅于在危险关头把握对方的底线。

荣天壑应该不会下杀手,他很想要那枚戒指。

所以,这个时候只能忍,由着他发泄,无谓的反抗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会坏事。

而此时的荣天壑见赤羽搏受了自己重重一脚却面无表情,心中也不由恼恨。

七夜煞在南方乱域杀人无数,荣天壑又是个崇尚武力,心狠手辣的角色,他想发泄,就要让对方痛苦万分、生不如死,而不是打不还手这么简单。

突然间,荣天壑眼中爆发出一道寒芒,单手一挥,一柄寒气森森的匕首闪电般射出,目标却不是赤羽搏,而是另一侧的宣月晓彤。

“噗”血花飞溅,宣月晓彤疼得闷哼一声,而她的眼睛却未看向受伤的大腿,反而落在了面前的赤羽搏脸上。

变化来得太突然,荣天壑出手的瞬间,他的身体,他的眼神,都漏出了某些迹象。

赤羽搏对战经验丰富,心底一沉,根本不用思索,下意识便向宣月晓彤的方向扑去。

然而,荣天壑发出的匕首速度极快,而赤羽搏有伤在身,即便以最快速度抓向那柄匕首,却终究慢了一步。

匕首直接刺穿了宣月晓彤大腿,鲜血如绽放的玫瑰在白色百褶裙上晕出一圈鲜红。

赤羽搏的手僵硬停在半空,紧握成拳,发出“咯咯”声响。

宣月晓彤只觉腿上传来一阵微凉,刚开始并未觉得如何疼痛,而仅仅片刻,痛觉便像巨浪般铺天盖地袭来。

即便如此,她的注意力也并未全放在腿上,因为,刚才的瞬间,她分明从赤羽搏脸上看到一种之前未曾见过的神情,那是心痛、怜惜、守护或者别的什么。

虽然不好形容,却很温暖、真挚,与以往的拒绝、排斥、躲避全然不同。

纵然只是一闪而过的感觉,但宣月晓彤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与以前不同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直到此时,他终于开始接受自己了。

这种改变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但无疑是个好的开始,令宣月晓彤几近绝望的心中又长出希望的种子。

此时此刻,赤羽搏心中并不像宣月晓彤这么复杂,唯一的感受就是痛。

那柄匕首非常锋利,深深刺入宣月晓彤大腿,已然对穿,那种利刃入体的感觉并不陌生,就像刺在自己腿上一样。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十几年了,宣月晓彤对自己的感情那样浓烈,从未改变。

对于这份感情,以前是有些畏惧,避之不及,而现在,随着时间推移竟然慢慢习惯了。

一个如此真心待自己的女人,纵然没有爱,也有深深的歉疚,有强烈的保护欲。

可结果呢?并没能保护好她,反而让她因为自己受伤。

对于荣天壑这突如其来的一刀赤羽搏心中无比了然。为什么攻击宣月晓彤,为什么是大腿,原因很简单,就是限制三人的行动力。

大长老重伤未醒,宣月晓彤大腿前后对穿,自己也受了很重的内伤,这种情况下甚至无需看守,想逃走简直是不可能的。

这一切的根源,无非是亚若手中的那枚戒指,归根结底是自己连累了晓彤。

一次次的亏欠不断在心底积累,已经重到难以负担。

来这世间走一回,除了父母和恩师闵钰,还从未觉得对哪个人有这么重的亏欠,重到用命偿还也觉得不够。

眼前这个女子,曾先后几次救过自己的命,为此,她舍弃了名节,放下了尊严,几乎付出她所拥有的一切。

而自己呢?除了一次次给她带来伤害还有什么?

额头的青筋在突突直跳,内心中对荣天壑的恨只因为这一刀而产生、蔓延,最终难以抑制。

以往种种不过是利益之争,在修真界司空见惯,谈不到恨,可此时,因为情产生了恨。

赤羽搏缓缓转过头,冷冷看向荣天壑,另一只手中突然出现一柄匕首,对着自己大腿猛刺下去。

“噗”的一下,鲜血飞溅。

他声音不大,却低沉森冷,一字一字道:“荣天壑,我们不可能逃掉,如果你不放心,这柄匕首从今日起将留在我腿上,但不准你再伤害她!”

荣天壑双眼微眯,似笑非笑看着他,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这样的结果也不错,既出了一口闷气,又可以保证他们逃不了,已经足够了。

宣月晓彤心中却打破了五味瓶,泪水难以抑制的夺眶而出。

虽然身处险境,虽然腿上传来剧痛,心中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与踏实。

身为女子,最难以抗拒的就是这种感觉,仿佛世上所有苦难都会有一个男人默默帮自己承担,哪怕命悬一线,只要有他在身边就可以安然入睡。。

放眼天下,他并不算强大,可自己一生遇到的所有人当中,只有他可以给自己那种感觉。

他不是猛虎,却是大长老洞府深处壁画中的那头山羊,令猛虎也显得渺小。

第三百一十九章 风云突变(七)

不再有畏惧,不再有懦弱,宣月晓彤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冷冷看向荣天壑道:“我们需要一间独立的石室,虽然身为阶下囚,可我们终究还有选择死的权力。”

这是不加掩饰的威胁,有句话叫做无欲则刚,荣天壑想要的东西已经暴露无遗,所以,他就有了明显的弱点。

这只是个很简单的要求,这洞府中原本就有几个简陋石室,给他们一间无所谓,也不怕他们逃走,以荣天壑的神识完全可以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

赤羽搏艰难站起身,抱起大长老,一瘸一拐向另一侧的一间石室行去,宣月晓彤也咬牙站起,跟在赤羽搏身旁,艰难走着。所过之处,留下两行斑驳血迹。

石室中,大长老被缓缓放下,这一番折腾,大长老胸口的伤有些开裂,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却仍未醒来。

赤羽搏扶着墙壁缓缓坐下,心中满是苦涩。

宣月晓彤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开阔,大不了跟他死在一起,有他刚才的一番呵护,此生足矣。

低头看向两人腿上的两柄匕首,宣月晓彤不由苦笑道:“我知道你有多疼,就像你知道我有多疼一样。十几年了,咱们俩的感受似乎从未像现在这样一致,说实话,这种感觉甚至令我高兴。”

赤羽搏心中一酸,知道她这么说的用意,她是个热情、勇敢、直接的姑娘,一直在毫无保留的付出,而自己,始终在回避,因此,两人的步调从未一致过,今天算是第一次,共同进退。

之前已经有过决定,不想再逃避,因为那根本没用,不想伤害她,反而给她带来更多伤害。

即便无法接受,却也不必一再拒绝,顺其自然吧,就把她当成南圃、金虎、木冬青那种可以托付生死的朋友。

看了看她仍在流血的腿,赤羽搏慢慢侧身,取出些东西。干净的粗布,装着止血药的玉瓶等等。

做好准备,又看了宣月晓彤一眼,却发现,她脸上竟带了几分红晕。

受伤的位置确实有些敏感,但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小心撕开裙子,又撕开下层的底裤,露出浑圆的腿,却已被鲜血染红。

如此柔美的腿却被深已至柄的匕首彻底破坏了美感。

对于处理伤口赤羽搏已经颇有经验,他心中本无邪念,动作自然流畅。

先将准备好的粗布撕开一长条,慢慢让宣月晓彤斜靠在石壁上,将她的腿抬起,放在自己腿上,用布条在其根部缓缓勒紧,这样做是为了止血,否则,匕首拔出时鲜血会流失很多。

宣月晓彤的脸却红到了耳根,心跳也越来越快。

却听赤羽搏道:“别紧张,放松下来,气血运转太快会影响待会儿敷药。”

宣月晓彤羞得无地自容。她不是紧张,只是赤羽搏刚才的动作实在令她难以平静。

又听赤羽搏道:“如果这次咱们能活着离开,你最想做什么?”

宣月晓彤心中一震,最想做什么?其实很简单,就是跟他在一起。

略一分神的功夫,腿上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再看过去,那柄匕首已经被赤羽搏拔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宣月晓彤身子一颤,而心中的失落却更甚于身体的痛苦。

刚才一瞬间,脑海中竟浮现出一幅幅美好画面,他终于接受自己,二人出双入对,无拘无束,行走江湖。

原来只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切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腿上又是一阵刺骨疼痛,赤羽搏将小瓶中的一些粉末撒在伤口上,再用粗布一圈圈缠绕,将伤口包裹住。

那些粉末是上好的药材炼制,有极好的止血作用,再用粗布裹紧,只要不感染,暂时不会有太大危险了。

短短时间,宣月晓彤额头已经满是冷汗,长这么大还没遭过这个罪。

又想到赤羽搏的腿,心也不由抽紧,问道:“我没事了,可你呢?难道真的要将匕首始终刺在腿上?”

赤羽搏点了点头道:“在找到合适的地方安置我们之前,他不会让我有自由行动的能力,应该也不会杀你和大长老。

与其让他动手,还不如我弄伤自己,好歹有个分寸。”

宣月晓彤脸色铁青,道:“可时间长了身体怎么受得了?”

是啊,一柄匕首刺在腿上,伤口无法愈合,始终有血流出来,长此以往岂不流血而死?

赤羽搏看着她微微一笑,传音道:“别担心,我的身体与一般人不同,要更加强韧,恢复力也更强。

而且,我甚至有能力让伤口在短时间内快速愈合。

这是我的一个小秘密,除了你之外我还没告诉第二个人。”

宣月晓彤一呆,修者的身体确实已经与凡人不同,拥有更强的抗击打能力和恢复力,可即便如此,让这么重的伤短时间内恢复仍闻所未闻。

赤羽搏缓缓将胸前衣襟扯开,抓住宣月晓彤的手放在胸口位置。

宣月晓彤的脸又是一红,可随即,她便感觉到那里有个不正常的小小突起,在心脏的位置,皮肉和骨骼之间,有个尾指指甲大小的硬物。

赤羽搏将她的手拿开,又将衣襟合拢,继续传音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了,听我慢慢解释。

你也知道,我修炼了一种练体功法,叫做轮回炼体决。

这部功法最初是一部彻彻底底的魔功,后来被数位大能者修改才成了如今的形态。

前三个轮回依靠食物修炼,饭量大得惊人,尤其喜欢吃半熟的肉类。

中间三个轮回靠灵力修炼,而最后三个轮回则要靠精纯魔气修炼。

之所以这样修改是因为魔气对人的意识有侵蚀作用,如果吸收的量超过承受能力就会令人失去理智,疯狂嗜杀。

或许因为这样修改导致了某种局限性,以至于记载中从未有人将此功法修炼大成,一般在四五个轮回左右便会停滞不前。

我的修炼却与前人不同,我从一开始就吸收了大量魔气,进度加快,原本需要二十四年的前三个轮回只用了不到二十年就完成了。

进入第二阶段之后不再需要大量进食,可平时也会吃吃喝喝,我便发现,那些食物同样会被利用,化作一股热流游走全身,却不会完全被身体吸收。

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体会,我慢慢发现,由食物转化来的这股力量可以快速增强气血,加快身体受伤后的恢复力。

最关键的是,它与灵力和魔气不同,它是物质精华而不是纯粹的能量,这就意味着,它或许很容易积累下来。

从那之后,每次吃东西,产生这股力量的时候,我便有意加以引导,让它们汇聚于心口位置。

如果需要时,我可以调用它们,通过心脏将这股力量送往身体各处。

几年下来也只积累了这么一小块,深入地下的十一年时间,未曾吃过东西,也就没有产生这种力量。

这一小块东西乃是最精纯的气血精华,所以,我觉得它应该是血色琥珀状,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血精石。

只要我想,随时可以将其化开,随着功法和气血运行送至伤处,应该可以短时间内将身体恢复力提升到恐怖的程度。”

宣月晓彤呆呆听着,良久才道:“我只听说,某些高级功法修炼到一定程度会根据修炼者的修炼情况和悟性而感悟到一些特殊的能力,这种能力会因人而异,因功法而异,所以,叫做秘技。

你的这种感悟难道就是一种秘技?”

赤羽搏却苦笑摇头,道:“我不觉得这是什么秘技,或许只是某些偶然情况下产生的一种必然。

如今,我对血魔气的了解已经很深,这种力量有它自身的特点,不像灵力那样分为五行,可以构成万物,血魔气的能力在于,影响气血和神智。

正因为如此,绝大部分魔修的肉身力量都要比修者强大,恢复力也远超同阶修者。

比如血蝠,受了那样的重击,换做一般修者本已经必死,可他却顽强的活了过来。

因为这种特性,魔气比世间任何一种力量都更适合练体,再辅以轮回炼体诀对物质的吸收利用,两者共同作用下,才产生了血精石这种东西。

也因为这样,我觉得,现在的魔修在修炼方法上似乎存在着某些偏差。

他们几乎完全按照修者修炼灵力的方式在修炼血魔气,甚至境界划分和每个境界的特征也完全相同,即便高阶魔修也根本没将血魔气的真正力量发挥出来。”

宣月晓彤对魔气了解不多,也根本无法理解赤羽搏所说,但有一点她听明白了,腿上的伤虽然很重,却不会给他带来太大威胁,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又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如何对付荣天壑?”

赤羽搏歉疚看着她,道:“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这样的苦,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脱身的,实际上,我已经让谷柔回哥恒城求援了,只是,不知道哥恒城如今是否有高手存在,会不会有援军赶到我也不敢保证。”

宣月晓彤一愣,已经求援了?这怎么可能?被荣天壑抓来才多长时间?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他有那种古怪的精神力量,而谷柔也同样。

这件事并未告诉其他人,整个羿熔阁知道这件事的也就只有自己。。

在三长老眼中,谷柔只是宣月晓彤的一个朋友,实力低微,根本不值一提,也没必要为难她。

她的存在是现在摆脱困境的唯一希望了。

第三百二十章 摆脱困境(一)

实际上,让谷柔返回哥恒城求援完全是骨中虚一人所为,当他们被荣天壑拦下时,骨中虚便偷偷离开了寄魂之物,通过精神力手段跟仍在羿熔阁的谷柔取得了联系。

骨中虚的行动力受寄魂之物限制,不可能长时间离开,也不可能离开太远,如果不抓住机会求援,以后或许就没机会了。

最让人不放心的反而是哥恒城到底有没有援军可用。

不管怎么说,宣月晓彤心中算是踏实了不少,注意力也转移到自己腿上。

裙子和底裤已经撕碎,如果站起来,撕碎的部分会直接掉下去,自己的整条腿都将暴露在外。

即便在喜欢的男人面前,这种感觉仍会令她羞愧难当。

不行,必须换一身衣服,可换衣服就要把现在的衣服除掉,那就更加坦诚相待了。

想到此处,宣月晓彤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赤羽搏见她不说话,一张脸仿佛熟透的红苹果,不由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尴尬道:“你,你想换衣服?”

宣月晓彤不敢看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想到那种画面,赤羽搏的心也猛跳了几下,手臂一挥,发出一股劲气将石壁上的火把打灭。

整个石室陷入了无尽黑暗,但距离如此之近,通过神识也完全可以感觉到彼此的一举一动。

神识只是灵力在修者脑海中的一种体现,主要的表现形式在于明暗,灵力越强的物体就会越亮,灵力越弱的物体越暗。

一名修者在神识中的体现则为明暗相间的人形轮廓,虽算不得清晰,却轮廓分明,甚至一根头发也可以纤毫毕现。

如果隔了一层厚厚的石壁,感觉就会变得模糊,也就是说,另一侧的荣天壑虽然也能感知到他们在做什么,却无法清晰感知细节。

宣月晓彤略一迟疑,还是缓缓除掉了身上衣物,这一刻,她有种感觉,仿佛两人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原因很简单,在对方面前展露自己的身体,也只有最亲近的那种关系才可以。

赤羽搏静静坐在那里,心中却不平静。虽然极力克制,但神识还是不由自主的锁定在宣月晓彤身上。

这一刻,对方的身体轮廓那么清晰的展现在自己脑海中。

她比亚若略高一些,也更加丰满一些,*****柔软随着身体活动而微微颤动,其上的两点突起透着无尽诱惑。

她的背、她的小腹,还有更加诱人的部位,都已经展露无遗。

“咕咚”一声,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那样突兀。那是吞咽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对于修者的听力来说仍可以清晰分辨。

这个下意识的举动令赤羽搏的脸也瞬间红了,好在神识感知并没有分辨脸红的能力。

宣月晓彤动作微微一僵,又缓缓继续,腿上的伤令她全身的动作都不太自然。

终于换好了,两人心中同时松了口气,也都有种莫名的失落。

年轻男女之间的吸引与好奇本就是天地法则,无可厚非。

安静持续了很久,宣月晓彤很想放下心中的一切束缚,扑过去,依偎在他怀中,可是,一想到亚若,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苍白。

赤羽搏也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可刚才自己下意识的吞咽或许才是尴尬的源头。

打破僵局的是一声苍老的咳嗽,还有虚弱、沉稳、缓慢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大长老!竟然是大长老醒了!

赤羽搏和宣月晓彤同时起身,却也同时发出一声痛呼,心中的尴尬也在痛呼中渐渐淡了。

世间最纠葛不清的无非一个情字,可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既然纠葛不清,那就暂且放下。

大长老终于醒了,这位老人在两个年轻人心中都有着非常重的分量,他的醒转给紧张的处境带来一丝缓和。

又咳了一声,大长老轻轻一笑道:“刚才,你们俩该不是……”有些话不太方便直接说出来。

宣月晓彤的脸又一次红了,尴尬到了极点。

赤羽搏也一愣,道:“师祖,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不正经。”

眼下是什么情况他不会感知不到,荣天壑和黎双平就在另一间石室中,这个老家伙刚醒过来就这么说无非是拿自己和晓彤寻开心。

大长老笑道:“我是想说,云雨之情,鱼水之欢,本就天经地义,稀松平常,用不着看得太重。

年轻人嘛,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强行压抑,完全没什么必要。

你们如果胆子再大一点,我也可以多睡一会儿,不急着醒来。”

这一番话说得赤羽搏二人无言以对。

大长老又道:“如果老头子大难不死,真想给你们做个媒,成就一段好事。

到了今日这步田地,什么事也都该看开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呢?这或许只是一生中最后一个心愿了。”

赤羽搏心中一痛,完全可以理解大长老此时的心境。

遭遇最近亲之人的背叛,还险些丧命其手,那种感觉,是不是整个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哀莫大于心死,大长老是否已经心灰意冷,除了对晚辈的期望,再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

之后的时间,三个重伤之人没有提起荣天壑,也没有说一句关于羿熔阁的事,大长老面带微笑讲起了他年轻时的一些经历,包括与几个女人的风流往事。

赤羽搏和宣月晓彤分别靠在老人左右,彼此依偎,静静听着,心也渐渐放松,就像随便闲聊的一家人。

第二天,羿熔阁中,原本对赤羽搏的审问不得不放弃,当然,这都在三长老的计划当中。

此时,他正在考虑的是如何将井伯源灭口。

不管主动还是被动,有些事已经从他口中泄露,那么,这个人留着总是个祸患。

问题是如何才能不引人怀疑而把他除掉呢?

在门中,对他有杀意的应该只有竹昱江了,师父被徒弟出卖,甚至差点被害死,竹昱江会不会替自己清理了这个麻烦?

正思索间,有弟子来报,竹昱江带了其他四名弟子请求见井伯源。

三长老双眼微眯,暗自思忖。按照正常思路,竹昱江这个时候见井伯源,目的不难猜测。

他想让井伯源主动招认事实真相,为自己鸣冤,可井伯源不会承认,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承认这件事的后果,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种情况下,竹昱江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杀了这个恶徒呢?

左右衡量,让他们相见或许对自己更有利,三长老传令下去,同意竹昱江与井伯源见面。

地下密室中,井伯源面色灰败,精神萎靡。

他是个聪明人,自从赤羽搏查到他头上,通过精神力手段迫使他说出一些事之后,井伯源就明白,自己完了。

三长老不会放过自己,师父也不会再认自己这个徒弟。

只需要一点儿时间,三长老定会安排人杀自己灭口,却不会有人护着自己,彻底消失将是注定的归宿。

正在这时候,密室的门被打开,竹昱江带着其他四个徒弟缓缓行了进来。

井伯源身子一僵,心中一阵酸楚。多年师徒,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羿熔阁中,师父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是自己背叛了他,还险些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如今,师父哪还肯认自己这样的徒弟。

井伯源趴伏于地,对着师父磕了个头,道:“师父请回吧,弟子没什么可说的。”

他以为,竹昱江此来是让他站出来作证的。虽然心中有愧,可有些事真的不能说,说了,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竹昱江静静看着他,问道:“老四,事到如今,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师父吗?”

井伯源不知他这么问目的何在,有些僵硬道:“徒儿不懂师父的意思。”

这个回答看似普通,实则狡猾,不想失去师父的庇护,又不想老实交代一些重要问题。

竹昱江轻轻一叹,道:“什么也别说了,都是为师不好,这么多年始终不曾尽到一个师父的责任,不曾真正了解你们的内心。

过去的事,不管谁对谁错,为师都不怪你,但你要明白,此事之后,三长老怕是不会放过你。

为师或许帮不到你什么,却可以做到一点,守在你身边,与你一同面对。”

说着,他缓缓坐下,又道:“老四,为师只问你一句,是否愿意坐在为师身旁,无论生死,共同进退?”

井伯源终于明白,师父此来并不是兴师问罪的,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师父只是来陪着自己的。

这一刻,心中的害怕和委屈终于难以抑制,眼泪夺眶而出,跪爬到师父跟前,抱住他的腰痛哭失声。

其他四名弟子也心有所感,一个个坐到师父身旁,誓与师父共进退。。

过往的几十年间,师徒几人竟从未像今天这样步调一致。

三长老本以为竹昱江和井伯源见面之后会有一场冲突,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心里十分不爽,可现在还没时间对付他们,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确认大长老的生死,因此,他要亲自去见见荣天壑。

第三百二十一章 摆脱困境(二)

赤羽搏三人已经在荣天壑这里待了一天一夜了。

大长老自从醒来就积极配合治疗,但碍于年纪和身体情况,恢复速度依然缓慢。

这日一大早,赤羽搏和宣月晓彤正给大长老换衣服并重新包扎伤口,谁也没想到,石室门口缓缓行来一人,一个谁也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三长老!

赤羽搏和宣月晓彤惊得不轻,赶忙护在大长老身前,而大长老,竟无声无息,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两位老人静静对视良久,三长老率先打破沉默,轻叹一声道:“大师兄,为什么要醒来?我想你应该明白,就那样静静死去才是对大家都好的结果。”

大长老也叹了口气道:“所以,你今天是来杀我的?”

三长老没有立刻回答,脸色愈发阴沉,良久才厉声道:“你以为我愿意杀你吗?以为对你下手我心里就好受吗?”

大长老声音依然平和,道:“不管怎么说,事实就是你为了私心竟然联合外人对培养你的宗门不利,对我这个做了你一百多年师兄的人下杀手!”

三长老眉头紧皱,冷笑道:“大师兄,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也不必藏着掖着。

说实话,年轻时我最崇拜的人其实不是师父,而是你。

那时候咱们师兄弟七个既互相信任又彼此较量,每天热情满满,努力修炼、炼器,日子过得无比充实。

你不愧是师父最看重的弟子,不管我们怎么努力,始终无法超越你。

可是,自从师父将宗门交给你打理,我对你的看法就改变了。

你这人太保守,太妇人之仁,羿熔阁在你手上发展缓慢,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是个随便就可以被人欺负的小势力。

作为炼器宗门,发展上确实有不少限制,比如弟子不好找,资源匮乏等等,可有谁规定炼器宗门就只能招收火属性弟子?

如果我们打破陈规,招收所有资质优秀的弟子,其中火属性弟子修习炼器,其他属性弟子则用来壮大宗门,争夺资源,宗门的发展岂不更快、更稳定?

记得很多年前我就跟你说过这个想法,可你的评价是什么你还记得吗?不伦不类!

我也是个男人,有我的理想和抱负,对宗门也有着无法抹除的感情。

从很多年前开始,我就希望靠自己的努力令羿熔阁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创造新的辉煌。

可是现在,你看看我,满头白发,身体也已经走向衰弱。

为了心中对你这个大师兄的尊重,我一直压抑心中理想,默默度过了最适合做一番事业的大好年华。

如果单单因为这一点,我也不会想到对你怎样,可偏偏我有了后人。

楮搏那孩子资质不错,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也是有目共睹的,为了他,我付出多少心血大师兄你不会不知道。

四代弟子当中,无论修为还是炼器能力他都已经数一数二。

可你呢,你就是看不上他,我知道,不管他怎么努力,如果让你来决定,绝不会将宗门大权交给他。

我不服、不甘心,我这一辈子默默终了也就罢了,却又怎能眼睁睁看着楮搏也郁郁一生?

所以,大师兄,虽然心里很痛,很惭愧,可衡量再三,也只能对你不住了。

如果有来世,我愿意为奴为仆,一辈子弥补对你的亏欠,可这辈子,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请你允许我自私一次!”

“扑通”一声,三长老竟对着大长老双膝跪倒。

听到这番话,看到他的举动,赤羽搏也对三长老有了新的认识。

以前对这个人的看法是,阴险狡诈、冷漠无情,可是现在,突然觉得,他也并非全然无情,一百几十年的师兄弟情义怎么可能丝毫不留痕迹。

然而,他天生就不是个安分守己、循规蹈矩的人,或许心中也强烈挣扎过,但最终,还是走上了手足相残这条路。

大长老面色凝重,眼中有深深的痛,声音却依然平静道:“老三,你小的时候,夜里睡觉师兄给你盖过被子,再大一些,跟别人争勇斗狠,师兄替你挨过揍,挨过师父的鞭子。

一百几十年一起走过,你的懵懂,你的冲动,你的抱负,师兄其实有哪一点不懂?

你很聪明,可你身上缺少一种东西,就是让人安心的那种踏实感。

关于招收弟子的想法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可是,对更多弟子的培养需要大量人力物力,需要很多资源,这对宗门发展本就是极大的拖累。

除非你想让弟子们通过非正常渠道获取资源,否则,根本无法如你所想快速壮大宗门。

关于楮搏,他是你的后人,又何尝不是我们师兄弟共同的后人。

不是我看不上他,而是他的所作所为根本无法令大多数人信服,他拉帮结派,暗中伤人,平日里耍耍小聪明尚可,真遇到大事反而惊慌失措,一塌糊涂,把羿熔阁交给他,只会白白葬送两代人的努力。

这世间事有一些确实可以投机取巧,但绝大多数还是需要踏踏实实努力才能完成。

你性子急,做什么事都追求效率,追求利益最大化,而我性子慢,首先考虑的是平稳。

有些方面,你的想法或许更直接有效,可打理宗门更注重的是细致、稳定。

到了如今田地,说多了也没什么意义,你如果想杀我,那就来吧,我无力反抗,师兄最后只求你一件事,放过这两个孩子。

他们即便得罪过你,也罪不至死,看在你我往日情分上,他们与你的恩恩怨怨就此勾销吧。”

三长老脸色难看,却又渐渐恢复平静,苦笑道:“我明知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楮搏,又何苦多费唇舌。

大师兄,今日相见即为最后一面,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过往所有恩恩怨怨都将化作过眼云烟。

黄泉路上,你且先行一步,早早晚晚,我们六个也都要去找你,到了那天,师弟再向你请罪。

我不会亲手杀你,我下不了手,但荣天壑已经答应我,最多让你再活三日。

他暂时还需要你和晓彤牵制这小子,这我可以理解,待他找到地方把这小子困住,你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那时,我不认为你有哪怕一丝可能性从他手上逃生。

从今日起,我与晓彤还有这小子就是陌生人,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我也没兴趣对他们怎样。至于荣天壑如何处置他们,那也不是我该操心的。”

三长老离开了,他今天来此的目的就是见大长老最后一面。

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可说了几句,又觉得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心里始终矛盾,之前处心积虑想除掉大长老,可真走到这一步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一下子失去活着的气力。

自小开始,大师兄就是其余六名师弟学习的榜样、追赶的目标,而这样的大师兄,从来不骄傲、不自满,反而谦虚温和,师父不在的时候甚至暂代师父的角色,对师弟们谆谆教导、殷切关怀。

超越他,是隐藏心中很多年的梦想,而失去他,又突然涌起难以抹灭的痛。

这一刻,多少有些患得患失,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

石室中,大长老仿佛石像,倚靠墙壁静静坐着,那张久经风霜的老脸上看不出丝毫变化,然而,他的沉默或许正是最心痛的表现。

赤羽搏和宣月晓彤脸色阴沉,眉头紧锁,一口闷气无论如何难以下咽。

一笔勾销?哪有那么容易!只要不死,这笔账一定要找三长老讨回来!

也不知谷柔回去搬救兵结果如何,按理说,哥恒城有援军的话,一天时间足够来到此地了,难道安世源、启明泽、果温桥这些前辈都还没有回来吗?

剩下的时间应该不多了,想必荣天壑这两天就会离开,用不了多久,大长老和宣月晓彤的存在对荣天壑来说就没有意义了,结果可想而知。

危机来得比预想更快,第二天一大早,黎双平这只老狐狸轻轻踱着步子来到赤羽搏三人面前,慢条斯理道:“你们三个,准备一下,该上路了。”

上路?这个词听起来怎么那么刺耳!赤羽搏忧心忡忡问道:“去哪里?”

黎双平冷笑道:“既然还要等好几年,天壑前辈懒得麻烦,准备把你关进一处结界之中。

那地方距离这里不算远,全力飞遁的话顶多一天路程。”

赤羽搏皱眉问道:“那他们俩呢?”

黎双平道:“大长老必须死,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这丫头,她将和你关在一起。

只要你不耍花招,她就不会有事,几年之后,待事情了结,她就自由了。

这期间,如果你有任何不老实,保不住这丫头身上就会少点什么。”

赤羽搏脸色一白,不为别的,只为那句,“大长老必须死。”

荣天壑真够绝的,两个人质,一死一生,如果反抗,宣月晓彤就会变成残疾。

安静片刻,大长老呵呵一笑道:“你去告诉荣天壑,这个条件我们接受了,希望他言而有信。”。

宣月晓彤已经忍不住泪水,起身来到大长老身边,抱住他的脖子哭泣起来。

这一动,腿上伤口渗出鲜红的血水,她却似全然未觉。

第三百二十二章 摆脱困境(三)

在羿熔阁生活这么多年,大长老就像她的爷爷,表面严厉,可对她,始终是无比宠爱的。

这老人有着朴实的智慧,有大地般的包容,为宗门默默付出。

从小到大,宣月晓彤自他身上只能感觉到淡淡却始终不变的温暖。

在宗门所有人眼中,大长老那张处变不惊的脸总能时刻带来安宁。

一想到从此之后,这张脸只能出现在回忆中,心就仿佛被割了一块,唯有不停的痛和空虚。

大长老微微苦笑,在她肩头拍了拍,道:“丫头不哭,人总难免一死,到了我这个岁数,很多事也看的开了。”

赤羽搏没有说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拖延时间,如今唯一希望就只有援军,否则,三个伤号根本没有一丝机会从荣天壑手下逃生。

可是,洞外传来荣天壑的声音:“别磨磨蹭蹭,该出发了!”

赤羽搏心中不甘却没有办法,只能艰难起身,扶着大长老和宣月晓彤,一瘸一拐向洞外行去。

荣天壑静静立在洞外,沉声道:“大长老,人质的话,一个丫头应该够了,带着你赶路诸多不便,不如你现在就自行了断,如何?”

仿佛一记闷雷在赤羽搏耳旁炸响,自行了断?他现在就要大长老死?

安静了片刻,大长老呵呵苦笑,道:“是啊,早晚不过一死,现在就了结了也好。”

听了这话,赤羽搏终于按耐不住,喝道:“荣天壑,你不能这么做!”

荣天壑冷笑道:“哦?为什么不能?反正有一个人质足矣,难道你希望我杀了这个小美人儿?

或者说,你们还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本?”

赤羽搏身子一震,这种连拼命都做不到的郁闷感觉真令人抓狂。

却听身旁的宣月晓彤声音冰冷道:“你如果杀了大长老,大不了我也陪他一起死。”

赤羽搏眉头一皱,目光锐利道:“如果他们俩都死了,我敢保证,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拿回那枚戒指。”

是啊,这个时候也只能把三个人的性命绑在一起了。

荣天壑脸色难看,眼中透着浓浓杀意,却突然转身,看向一侧树林,喝道:“什么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的,一个小山般的魁梧身影从林中现出。

见了来人,赤羽搏心头狂喜,那人正是师父,法体双修的大汉启明泽。

看到他,莫名有种安全感,似乎再大风雨也有人挡在身前。

荣天壑没有动,冷冷看着启明泽道:“是你!虽然实力还可以,但想在我面前把他们带走还是不够看。”

十年前在哥恒城的时候荣天壑就接触过启明泽,只不过那时,他的身份是七夜煞的寂。

荣天壑的判断不错,以启明泽的实力还不足以把人救走,荣天壑有至少八成把握杀了大长老和宣月晓彤,然后带着赤羽搏离开。

启明泽立在两丈之外,嘿嘿一笑,瓮声瓮气道:“道友言重了,我想,这件事还不到生死相搏的地步。

我想保住我的徒弟,而道友要的无非是那枚戒指。”

荣天壑一皱眉,道:“这话什么意思?”

随着话音,一柄赤红小刃自他手心飞出,直射向赤羽搏,在他身前尺许停住。

很明显的要挟,如果启明泽有所异动,那柄小刃便可以瞬间刺穿赤羽搏身体。

启明泽不为所动,很随意取出一柄匕首,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噗”地一声刺入自己腹部,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袍。

变化来得非常突然,就连荣天壑也不禁动容。

启明泽却面色如常道:“不必紧张,在下这么做不过表明不想与阁下动武,咱们是否可以平心静气坐下来谈谈?”

荣天壑杀人无数,为人也算机警,但见启明泽方脸浓眉,面相憨厚,且他这一刀绝对不轻,匕首几乎没入腹中,战力必然大受影响,不由放松了几分。

“还有什么可谈的?如果有心,你们就去把我的东西找回来,那时,我自然放人,拿不来东西,说什么也是废话。”

嘴上这么说,悬在赤羽搏身前的那柄赤红小刃却缓缓飞回荣天壑手中。

眼下情况,如果仍一幅如临大敌模样,也显得他荣天壑太胆小怕事了。

赤羽搏静静看着,心却着实被启明泽刚才的一刀触动。

他心里很清楚,跟荣天壑这种人废话不但不会有丝毫作用,反而会引起他的反感与戒备。

只有像启明泽这样,把实实在在的力量对比放在他面前,才有可能降低他的戒心。

启明泽任由那匕首插在腹部,缓缓向前行了数步,在一块大石上坐下,仍保持不紧不慢的憨厚声音道:“实不相瞒,这里发生的事已经有弟子将消息传递给我们,因此,在下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阁下那枚储物戒指似乎价值不菲,但现在东西在一名弟子身上,而她身在极北苦寒之地,我们也无法知道里边到底有什么。

这种情况下,我们内部也有不同意见,有人主张率先找到那枚戒指,将东西据为己有。

用一名结丹期弟子的命换一大笔资源,对一个宗门来说无疑更有价值,因为那些资源说不定足够培养出几十名甚至上百名结丹弟子。

但,阁下手上之人是我的徒弟,这么说,阁下应该明白我的立场。”

荣天壑眉头一皱,阴沉道:“你想要你的徒弟,但你的同伴更在乎利益。”

启明泽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找到那枚戒指,但这件事不能等,也希望阁下在保证小徒安全的前提下尽量配合。”

荣天壑皱眉不语,事情如此发展确实渐渐脱离掌控。如果对方清楚那枚戒指的真正价值,就连眼前这个启明泽也不知会如何取舍。

趁他思索之时,启明泽却偷偷对赤羽搏使了个眼色。

仅这样一个眼神,赤羽搏懂了,也愿意相信这个师父,接下来要做的事,彼此已经心照不宣。

电光火石间,师徒二人同时动了,启明泽毫无征兆的跃起,门板似的大刀突然出现,对着荣天壑便猛劈下去。

赤羽搏则双臂一伸,将宣月晓彤和大长老拦腰抱住,身子以最快速度后退,直接退回先前栖身的洞穴之中。

这样爆发性的动作令他大腿上的伤顿时迸出鲜红,可他却全然未觉。

荣天壑对敌经验丰富,突如其来的变化并未令他慌乱,身形鬼魅般一闪,同时,手中的赤红小刃化作一道红芒,直射向启明泽胸口。

启明泽也是条硬汉,心里清楚,以自己如今的状态怕是很难缠住荣天壑,如果选择自保,荣天壑便可以直接脱身,因此,他只微微一侧身,手中大刀轮了一圈儿,带着呼呼风声又向荣天壑砍下。

“噗”地一声,赤红小刃自启明泽左侧腋下贯穿而过,带起浓浓的焦糊味道。

同时,启明泽大刀也到了荣天壑头顶,再躲已然不易。

荣天壑脸上带着冷笑,微微侧身,手中出现一柄长剑,以巧劲儿格挡头上大刀。

“当”的一声,火星四射,荣天壑被震得手臂发麻,借力退了两步,但这一刀确实避开了。

启明泽面色不见丝毫变化,任由腹部和腋下伤处冒着鲜血,仿佛那伤根本是在别人身上,将大刀舞动开来,一刀刀不停追着荣天壑。

这分明放弃防御,只求猛攻,怕是还未伤到荣天壑,启明泽自己反而会先倒下。

对于这种拼命打法,荣天壑有极大把握将对手斩杀当场,可他还是沉了脸色。

生死相博之际绝不能把对手当成傻子,启明泽如此疯狂进攻必然有所依仗,最有可能的就是暗中还有同伴,他这样做只是想把自己托住。

下一刻,荣天壑的想法便被证实了,从身后两侧又有两道气息向这边包围过来,竟然是两名元婴期存在。

荣天壑心中暗恨,对方胃口不小,他们不但想救人,想吞了那枚戒指,甚至要杀了自己,彻底解决这件事。

神识一扫,发现黎双平呆呆立在不远处,竟毫无作为。

荣天壑不由恼恨,叫道:“去把那小子抓来!”如果有人质在手,情况或许更好一些。

黎双平微微一呆,支吾道:“哦!可,可他们还有个大长老。”

说完,也不等荣天壑回答便直奔洞口冲去。

眼下的情况谁也没工夫注意他这样一个小角色,可如果对黎双平非常了解的人难免起疑。

他这种人,奸猾的像泥鳅,怎么会出现傻呆呆不知所措的时候。

洞穴之中,赤羽搏手持剑盾,身旁立着璃玉大剑,守在最里边洞口。

此时的他已经对启明泽的救援行动完全了解,从骨中虚那里得知,这次来救援的还有安世源和果温桥两位前辈。

他们早就到了,只是碍于不方便动手,一直隐藏暗处等待时机。

骨中虚和谷柔可以利用精神力互通消息,不知不觉间已经掌控局势。

启明泽出面一是保证赤羽搏安全,二是拖住荣天壑,做到这两点,安世源和果温桥便会包抄上来,争取将荣天壑杀死。。

修真界便是如此,修者之间的关系往往不需要考虑对错,敌对的人或者势力,只有彻底消失才是最安全的。

安世源等人对亚若手上那枚戒指也非常感兴趣,好东西能据为己有又何必交出!

第三百二十三章 摆脱困境(四)

正在此时,黎双平急匆匆进了洞穴,来到赤羽搏对面传音道:“听我说,我是被逼的,并不想与你们为敌,你们假装制住我,我还有话说。”

赤羽搏一愣,说实话,他实在是很不喜欢黎双平这个人,但双方也谈不上什么恩怨。

以往有些小摩擦,黎双平也几次帮过忙,血蝠在的时候他帮过修者,大长老被荣天壑所伤时也多亏了他提前报信,要不然,怕是性命不保。

眼下情况,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

大长老心思通透,气息一震,赤羽搏借机上前,把剑架在了黎双平脖子上。

对于全心打斗的荣天壑来说,这种程度已经足以瞒过他的神识。

黎双平来到一旁坐下,将声音压到最低,道:“我跟着荣天壑也有一段时间了,据我了解,他这个人专门打家劫舍。

这几年间我们四处走动,他先后杀了不下一百名修者,掠夺了不少资源。

而他这个人警惕心很重,为了应付突发状况和敌人寻仇,会将掠夺来的大量资源换一枚高阶灵符带在身上。”

赤羽搏听了这话脑中一阵嗡鸣。

灵符!高阶灵符!这里距离东帝城不算远,荣天壑去那里买一枚灵符轻而易举。

对他来说足以保命的,多半是四阶以上,也就是相当于分魂期强者一击的强大灵符。

十年前的哥恒城中,他就是用一枚高阶灵符直接破开双层大阵束缚,想起当初情景依然觉得惊心动魄。

那时有大阵存在,并未造成什么伤亡,可是眼下,即便有安世源、果温桥、启明泽三人围攻,可一枚四阶灵符突然爆炸,依然足以要了元婴期修者性命。

三位前辈都是来救自己的,如果丧命于此,于心何忍!

来不及细想,赤羽搏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要把这件事告知启明泽等人,让他们有个准备。

手持八棱大盾,心念一动,璃玉大剑仿佛影子般跟在身旁,向洞外冲去。

大长老和宣月晓彤也不知所措,如果是四阶以上灵符,那么这一战结果如何任何人也无法预料。

眼看着赤羽搏冲出洞外,宣月晓彤只感觉一颗心随着他的背影远去渐渐提到了嗓子眼儿,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巨大爆炸中,赤羽搏的身体化作无数片纷飞血肉,最终从这世间消失。

不行,不能让他独自去面对这些,因为这种程度的危机根本不是他可以应付的!

大长老轻轻一叹,并没有贸然行动,并非怕死,因为他明白,这种事只有听天由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实力不足的人多了也没用。

洞外,安世源、果温桥和启明泽已经将荣天壑围住,但此时的启明泽身上两处地方伤势不轻,只能勉强参与围堵,已经明显战力不足。

半空中各色光华闪动,一道道不同性质的攻击四下飞射,周围的树木山石化作碎屑漫天飞舞,轰轰之声不绝于耳。

荣天壑果然实力不俗,左手一面鬼头大盾黝黑乌亮,右手长剑上红光隐现,那柄赤红小刃四下纷飞,虽然处于被动,身上却不见丝毫伤损。

安世源等人的攻击倒有一半要用来封堵荣天壑逃走线路,所以,短时间内并不能将其击杀。

赤羽搏站在洞口抬头看着,大喝一声:“各位前辈,他身上很有可能有高阶灵符!”

这话喊出,安世源三人齐齐一滞。

修者对战最为头疼的有两样东西,一是阵法,二是灵符,阵法尚有迹可循,必须事前布设在某处地方,无法轻易移动,而灵符,是可以随手使用,可以轻易改变战局,决定生死的。

正因为这一点,高阶灵符随着等级提升,价格也高的吓人,绝非一般人用得起的。

单单一句话,场中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凝重,下一刻,安世源三人心照不宣,同时加紧了攻击,试图对荣天壑造成严密封锁,让他无法从容发出那枚足以要了大家性命的恐怖小东西。

灵符虽然恐怖却也不是毫无弱点,这东西最怕的就是发出瞬间被对方攻击打中,从而在使用者身旁炸开,那就不是杀敌而是自残了。

而任何小小的攻击,哪怕飞射的小石头都足以使灵符提前爆炸,这也是无奈,是任何高阶灵符师都无法改变的。

因为这枚小东西的存在,安世源等人发出的攻击较之前发生了改变,威能巨大的攻击减少了,而威力一般的细碎攻击越来越多。

荣天壑更难脱身,却也更难受到足够威胁。

然而,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首先出现问题的是启明泽。

他肉身强横,法力却相较于同阶存在弱了几分,这也是法体双修的缺点所在。

加之身上有伤,动作明显变慢、变得不协调。

大体上,老天还是公平的,给世人创造了无数可能,无数发展方向,却在精力和时间上加以限制,轻易不会让某个人在多方面都取得很高成就。

启明泽是这次行动的关键,却也是最薄弱的一环,不付出一定代价很难令荣天壑放松,从而保证人质安全,可付出了代价却又如何保持十足战力?

封堵之中,启明泽动作稍慢了半拍,而荣天壑又是个久经战阵,极善于把握机会的人,只是一瞬间,他便身形一闪,向侧方冲出去。

这一瞬间,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开战以来,荣天壑第一次获得了从容发出灵符的机会,而这一丝机会就决定了生死。

安世源脸色瞬间铁青,他是金属性修者,擅于操控金属性剑气,是三人当中发出攻击最快,最犀利的一个。

下一刻,他手中宝剑光芒大盛,连挥了数次,数道金色光芒形成剑网,从侧方直击荣天壑身后,阻断他进一步拉开距离。

果温桥则从另一侧迂回冲向荣天壑,也发出几条火柱进一步封锁。

距离荣天壑最近,也处于最危险境地的启明泽身形急速后退,尽一切努力在荣天壑有可能丢出的灵符下保住性命。

对战就在赤羽搏所在的山洞前方不远处,因此,赤羽搏也第一时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握住身旁璃玉大剑,向荣天壑和启明泽中间抛去。

荣天壑发出了那枚保命的灵符,战场上机会稍纵即逝,既然撕开包围网,怎会错过获胜的可能。

但他发动灵符也相当谨慎,并非随手一丢,因为身后有封锁,前方空中又有激战带起的木屑碎石,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

一方根据形势预判,提前动作,一方心有顾虑小心谨慎,因此,双方的攻击几乎同时集中在一起。

空气似乎都炸裂了,半空中飞舞的各种攻击和木屑碎石瞬间向四面八方散射开来。

下方的树木齐齐断开,碎裂,化作齑粉,随着气爆形成扩散的恐怖气场,掀起刀子一般的风刃。

赤羽搏扶住洞口石壁,双腿用力站稳,将紧追出来的宣月晓彤挡在身后,可即便如此,周身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一道道血线向后彪飞。

那是爆炸带起的杂物打在身上造成的后果。

而空中,身处爆炸核心的几位元婴期强者更加惨烈。

安世源修为稍高,最后关头取出一面盾牌挡在身前,可他整个人被那瞬间爆发的恐怖力道掀飞了出去,口中喷出一大口血。

果温桥位置稍远,又在侧方,受到的波及稍小,但可悲的是,之前发出的火焰被爆炸震了回来。

巨大火球直接将他吞没,身子倒飞的同时,头发眉毛瞬间消失,身上的衣服也随着一阵诡异烟雾化作了齑粉。

火属性攻击在五行当中速度最慢,这是造成这种后果的原因所在。

但身为炼器师,果老头衣服下面穿了一套轻质皮甲,避免尴尬的同时也为他抵御了大半伤害。

同样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只因他年纪大了,肉身衰弱,抵御能力远不如安世源和启明泽。

距离爆炸最近的是启明泽,即便他法体双修,如果实实在在受了这一击,也要尸骨无存。

但那枚灵符并非直接打在他身上,也不知在半空碰到什么东西炸裂开来,而最危急关头,一柄闪着幽光,大到离谱的巨剑挡在了他前方,正是赤羽搏丢出去的璃玉大剑。

这东西自小跟随赤羽搏,每每修炼时,他都会把大剑立在身旁,一起吸收天地间的土灵力。

这么多年过去了,此物并没有明显变化,依然是那柄与他保持一丝心念相通的巨剑而已。

正因为这一丝联系,巨剑可以做出很多平常武器无法做出的动作,它可以根据赤羽搏心意发出灵力作为推力,改变行动轨迹。

就像修者可以借助发出的灵力飞上空中一样,它可以借助自身储存的灵力直立起来,甚至移动,单单这一点也绝非普通法宝可比。

凭借这种能力,巨剑可以恰好挡在启明泽前方,替他抵挡一部分爆炸威能。

但它终究是一柄剑,在如此巨大的威能面前也无力停留原地,被气浪震得直接向启明泽砸去。

启明泽反应迅速,双手托住门板大刀,斜斜一挡,让璃玉大剑在自己的大刀上一碰,向侧方震飞。。

单单这一挡,随着“咔”的一声巨响,璃玉大剑斜飞出去,没入下方土石之中。

启明泽被震得口中鲜血狂飙,身子直直向斜下方砸去。“砰”地一声陷入地面。

第三百二十四章 摆脱困境(五)

爆炸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只剩下纷飞的木屑飘飘荡荡。仍能保持身形停留空中的就只剩下荣天壑一人。

可怜的荣天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最后的赢家,此时此刻却也不好受,因为气浪对于他来说是向斜上方的,所以,他并未被击落。

但爆炸之时他所在位置也不算太远,恐怖威能震得他不由自主向后飞退。

这并未对他造成足够威胁,真正让他吃苦头的是安世源最后一刻发出的几道金属性剑气。

因为身子不由自主向后,恰好撞上了安世源阻止他拉开距离的剑气,一道剑气斜着砍在他腿上,自大腿到膝盖斜斜一道巨大伤口,深可见骨。

这样的大爆炸中,很多事都是无法预见和避免的,跟实力无关,纯粹是运气。

待尘埃落定,安世源第一个爬起来,抹了把嘴上的鲜血,极少见的爆了粗口。

没过多久,另一侧的果温桥也咳嗽着缓缓站起,身子却还不住颤抖,看起来已经非常虚弱。

已经陷入土中的启明泽艰难抬起一只左手,勉强支撑着坐起,右臂却不正常的扭曲着。

内伤外伤都很重,好在大家都还活着,那枚灵符威力恐怖,但与它对抗的也都是元婴期存在。

相对于他们三人,荣天壑虽然一条腿伤得不轻,战力却并未受多大影响,悬立空中,眼中满是杀机。

这三人已经无法构成威胁,但那枚灵符,那要杀多少人才能攒够资源换取一枚呀!

只要找到被拿走那枚储物戒指,这样的损失倒也不算什么,那是无数年来积累的财富,是七夜煞七名成员联手掠夺后分的赃物,是自己以后快速提升实力的基础。

该如何处置这几个家伙呢?

大长老杀掉,那个丫头杀掉,赤羽搏杀掉,只留下两名元婴期修者作为人质,让另一个回去想办法找回戒指。

想到此处,他缓缓降落,目标竟然是山洞口的赤羽搏二人。

小虾米已经没用,是时候下杀手了。

赤羽搏站在洞口,身上到处是血,衣服也已经残破不堪。他脸色发青,身子微微颤抖,极力忍着疼痛。

看着荣天壑向自己这边落下,赤羽搏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体内气息一震,多年来积累于胸口附近的那颗血液精华快速化开,随着气血游走全身。

那是血精石,轮回炼体诀完成第一阶段后获得的特殊能力。

第一阶段主要炼化食物,而第二阶段炼化灵力,因此,吸收的食物精华便得以积累,形成恢复气血的物质精华,可以短时间内提取利用,恢复伤势,提升体能。

眼下伤势不轻,而对手,是将三名元婴期存在都击成重伤的荣天壑,没有选择,只能尽一切努力恢复伤势,提升战力,争取每一分活命机会。

随着那一块气血精华逐渐散开,体内传来阵阵温热暖流,紧接着,身体各处传来麻痒感觉,仿佛很多小蚂蚁啃食。

虽然不太舒服,但很明显感觉到,伤处的疼痛快速减轻,体力明显恢复,连带着耳清目明,精力旺盛。

荣天壑慢慢靠近,并未把眼前两个小家伙放在眼中,忍着腿上剧痛,盘算着之后如何找回那枚戒指。

而赤羽搏,虽然表面狼狈,但身体各方面都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恢复,力量在四肢百骸中酝酿、积累。

待到荣天壑距离他不足一丈时,他双腿猛地发力,身子前冲,同时右臂前挥,得自璃玉剑经的冲天拳猛地击出。

那是一种灵力和体力同时作用,形成外放气劲的攻击手段。

多年之前,全力发出的一记冲天拳就可以将启明泽衣袖震飞,将其身下坐着的石椅震碎。

如今力量又有提升,而荣天壑并没有多少防备,但有一点,隔空一拳总不及实实在在打中所能发挥的威力。

一声沉重闷响,荣天壑身子蹬蹬后退,与此同时,他身后不远处地面上,璃玉大剑出人意料的自行立了起来,剑尖对着荣天壑后腰。

一声闷哼,荣天壑身子终于停住,眼中全是难以置信和愤怒。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弱小的蝼蚁,在全身都是伤的情况下,竟能发出如此威能的一拳,更没想到,那柄巨剑在毫无灵力牵引的情况下自己动了。

身后传来一阵阵剧痛,大剑的剑尖已经刺入后腰,虽然算不得太深,并没有伤及根本,但那柄剑太大,因此,伤口也很大,鲜血唰的一下涌出,顺着腿往下流。

又他娘的在阴沟里翻了船,被一个只有结丹期的臭小子伤到如此,那种郁闷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眼中闪着愤怒之火,脸上皮肉跟着颤抖,荣天壑真的怒了,抬手一道红芒直射向赤羽搏胸口,正是那柄赤红小刃。

“噗”地一声,鲜血飞溅,却没有透胸而入,因为关键时刻身后的宣月晓彤拉了他一把。

那柄散发着炙热的小剑擦着赤羽搏胳膊刺入了宣月晓彤肩头。

赤羽搏一愣之后回过神来,转身抱住宣月晓彤,第一时间将小刃拔出,却见伤口处血肉泛黑,发出一股焦糊味道。

那是一件火属性法宝,时不时发出炙热温度,有时候直接造成刺伤,而有时候,还会附加灼伤。

荣天壑本以为一击就可以杀了赤羽搏,见效果并不如意,心念一动,操控小刃准备补上一击。

就在此时,一道金色光弧从侧方袭来,是安世源及时发出一道剑气。

与此同时,侧方空中几道遁光也向这边飞来。

荣天壑咬牙切齿,难抑心中恼恨,却也非常清楚,此地不可久留,强忍着疼痛飞身而起,向一侧逃遁而走。

一场大战并没有持续太久,以两败俱伤暂时告一段落。

来人是羿熔阁几位长老。之前,三长老巧妙安排,令宣月晓彤带着赤羽搏和大长老从后山密道离开。

事后,三长老自然竭力封锁消息,知道内情的竹昱江为救徒弟进了地下密室,知道此事的几名弟子也都是三长老安排的,因此,其他几位长老后来才得到消息。

从密道出去,正在后山寻找,却听另一侧惊天动地一声闷响,这才赶过来查看。

为首的二长老和三长老看到打斗现场不由眉头紧锁,尤其三长老,脸色已经铁青,但他并未见到大长老,因为此时的大长老仍在山洞深处。

看着远去的荣天壑,二长老喝道:“看样子他伤得不轻,跟我去追!”

对于荣天壑,除了三长老之外,羿熔阁修者对他都没有好印象,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三长老脸色一变,如果荣天壑为了保命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可大事不妙,于是,他赶忙道:“二师兄,你留在这里,让师弟去追他。”

同为元婴期实力的六长老怕三长老不是那人对手,也未说话,紧追三长老而去。

若实力未损,三长老和六长老根本不可能追上荣天壑,但此时,腿上重伤,后腰鲜血淋漓,荣天壑逃遁的速度自然大减,没过多久,便被三长老和六长老赶上。

六长老是急性子,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对这个欺负上门,又偷袭重伤大师兄的家伙,六长老只有除之而后快。

三长老原本打算问问情况,见此情景也无法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不如干脆杀了荣天壑灭口了事。

他之前并未见到大长老,以为他已死,荣天壑再死了,那自己做过的丑事就可以彻底掩盖了。

两个打一个,荣天壑又有伤在身,很快便分出胜负。

六长老一剑扫过荣天壑右胸,连带着右臂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三长老目光一狞,正打算趁机将其斩杀当场。却听荣天壑一声大喝:“大长老没有死,你们何苦杀我?”

三长老身子猛地一震,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六长老仍猛攻不停,可没了三长老配合他一人却无法击杀荣天壑。

带着几处重伤,荣天壑且战且退,六长老追出去老远,却见三长老停在原处,呆呆出神,不由心中疑惑,只得无奈停手。

另一头,众人忙着救治伤者,赤羽搏衣衫破烂,却身形敏捷,细心之人可以看到,他身上的众多伤口竟然已经结痂,并无大碍。

那颗数年积累下来的气血精华果然有用,虽无法提升实力,但对于外伤确实有奇效,可以令其在短时间内恢复。

宣月晓彤的伤在左肩偏右,锁骨以下,伤得很深,皮焦肉烂,甚至有可能伤及肺脏,疼得她满脸冷汗。

看着眼前女子,赤羽搏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心疼与愧疚几乎达到极限,却偏偏没有对亚若那种男女之情。

当她是朋友,可以为她死,也正因为如此,不敢给她她想要的东西,怕自己承担不起,怕更进一步伤她。

二长老行至近前,脸色阴沉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晓彤怎么伤成这样?”

赤羽搏心中一痛,道:“她、她是为了救我。”

二长老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寒意,道:“你没有大碍,她却为了救你险些丧命?”

赤羽搏只觉脑袋一阵阵抽痛,却终究说不出一句话。。

二长老没再说什么,只是推开赤羽搏,将宣月晓彤抱起,准备回羿熔阁。

不远处,四长老扶着大长老缓缓从山洞中行出,身后还跟着眼珠儿乱转的黎双平。

第三百二十五章 摆脱困境(六)

二长老面露喜色,赶忙上前道:“大师兄,你竟然也在这里,太好了,我们正四处找你。”

这时候,赤羽搏也无心懊恼,赶忙来到启明泽身前,扑通一声跪下,扶着他缓缓站起。

看着他不断流血的腹部,同样被那赤红小刃刺伤的胸口,还有诡异弯曲的右臂,赤羽搏鼻子一酸,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闷闷叫了声师父。

启明泽憨憨一笑,用左手拍了拍他肩膀,道:“师父没事,很快就好了。”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赤羽搏仍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又叫了声师父。

之前十年,他们虽然有师徒名分,但严格说起来,确实没有太深感情,比不了闵钰自小谆谆教导,日日相处。

可从今以后,他视他如父,他待他若子。

安世源和果温桥也走了过来,嘴上仍带着血迹,尤其果温桥,有头发眉毛的时候看起来仙风道骨,没了头发眉毛,又一身一脸的黑灰,简直像个老乞丐。

赤羽搏说不出个谢字,只是深深一躬。

安世源哈哈一笑,道:“贪念,贪念呐!”

果温桥轻咳两声,道:“小子,给我老人家鞠躬就行了,不用管他,他多半是为了那戒指里的东西来的。”

安世源道:“果老头,你敢说你没有贪念吗?”

见他们仍谈笑风生,赤羽搏心中一松,也清楚感觉到两位前辈对自己的信任和宠溺,道:“两位前辈救命之恩,弟子今生不敢忘。”

大长老也缓缓行过来,抱拳作揖道:“老朽也多谢三位大恩了,来来来,咱们山上叙话。”

一行人简单收拾,回到羿熔阁。

三长老和六长老来到大殿的时候,众人正在殿中闲话,就连黎双平也面带微笑坐在一旁。

见三长老进来,大长老脸上的微笑慢慢敛去,而三长老见到大长老,一张老脸竟没了血色。

安静了片刻,大长老缓缓道:“老三,老六,过来坐。”

听到这声老三,三长老身子微微一震,嘴唇竟不由自主哆嗦起来。

大长老轻轻舒了口气,道:“我老了,这次受伤,感觉身子异常沉重,真想好好休息休息。

老二性子淡漠,不爱管事,自今日起,门中诸事就暂由老三代管吧。”

又看向三长老道:“老三,你头脑灵活,但性子急躁,遇事切不可妄下决断,多与你二哥还有几位兄弟商议。”

三长老呆若木鸡,但嘴唇始终在微微颤抖。

其余师兄弟也不由一愣。二哥?兄弟?以往都是以师兄弟相称,今天怎么突然变了?不过也没什么,一百几十年了,这么叫也无不可,反而显得亲近。

大长老又看向安世源三人道:“实在抱歉,老朽身子虚弱,先回去休息了。三位贵客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弟子去办。”起身抱拳施礼,然后缓缓离开大殿。

主人中途离开确实有些失礼,但大家都知道大长老有伤在身,这段时间一直跟荣天壑在一起,想必心力憔悴,加之年纪老迈,身体虚弱,也能够体谅。

三长老发了一会儿呆,起身对安世源等人恭恭敬敬一礼,对二长老道:“二哥,这里你先照应着,我去看看大师兄。”

众人也都不甚在意,自始至终,只有赤羽搏半张着嘴,呆呆出神,搞不清状况。

大长老洞府之中,三长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唰的滚落,嘴唇颤抖着,哽咽道:“大师兄,你,你真的不怪我?”

大长老长长一叹,道:“老三呐,你我的生命还剩下多少?在这世上,亲人还剩下多少?

以前的种种,过了便让它过去吧,师兄只希望,以后,你不再伤我!”

闻听此话,三长老嘴唇颤抖的更加厉害,进而全身都颤抖起来,老泪纵横。

自从之前在山洞中见过大长老一面之后,其实三长老心中便已经感觉到那种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仿佛心脏少了一块。

但有些事,做了就无法挽回,他只有忍,只有一个人默默承受。

可是现在,经过一番紧张害怕之后,那块丢失的心脏又回来了,那种感觉,很踏实。

或许正如师兄之前所说,自己和楮搏身上都少了一种令人感到踏实的东西,现在,真的体会到了这种踏实,或许自己追求的东西也应该有所改变,把这种踏实的感觉再传递给别人。

数日之后,安世源等人的伤势都有好转,便提出离开。

赤羽搏暂时还不准备走,他经过十年地下苦修,如今终于可以炼器了,现在兴趣正浓,不准备放弃,何况和亚若等人约定的十五年期限还有几年,便打算留在羿熔阁。

一路将三位前辈送到山下,赤羽搏提起亚若和那枚戒指的事。

启明泽道:“极北冰原可不是个谁都能去的地方,就连我们三个去那里也有性命之忧,而且,冰原很大,绵延万里,想在那里找人谈何容易,不如等她们自己回来。”

安世源笑道:“我们三个为了那枚戒指也吃了不少苦头,可不能让那丫头独吞戒指中的东西,何况,一个小丫头将那些东西带在身上也不安全,你们说是不是?”

果温桥道:“世源兄这么说是打算扛下荣天壑这个担子了?”

三人相视苦笑。事到如今,想不扛这个担子行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黎双平也告辞离开了,这家伙虽然做了些坏事,但最后,他还是起到些正面作用,没人难为他。

羿熔阁内,大长老这几天都在养伤,三长老仿佛变了个人,对门中上下都很温和,接过大长老的担子,打理起宗门杂事,遇到大事,必定和其他几位长老商量后才作出决定。

事后赤羽搏也从大长老那里了解了一些关于三长老的事,对他仍有戒心,只希望他能从此之后痛改前非吧。

乌竹居中,竹昱江和他的五个徒弟都在养伤。

大长老回来之前,三长老曾偷偷安排人调整了竹昱江师徒所在密室的阵法,想利用地火的高温把他们无声无息烧死在里边。

但事情发展太快,一夜之间,大长老回来了,三长老变了,竹昱江师徒也因此得救。

师徒六人仿佛被烤熟的茄子,蔫了,嘴唇干裂,皮肤缩水,全都瘦了一圈儿,好在有惊无险,也找不到切实证据证明这件事是三长老所为,便只能吃个哑巴亏。

好在福祸相依,原本一直很尴尬的师徒关系一下子变得融洽了,似乎再也没了隔阂。

赤羽搏一会儿去看看大长老,一会儿看看宣月晓彤,一会儿照顾师父和几个师兄,忙的不亦乐乎,自己的事也顾不上了。

说起自己的事,还真有些头疼。

那日一战,荣天壑丢出那枚高阶灵符,也不知到底是几阶的,赤羽搏用璃玉大剑帮启明泽抵挡了大部分伤害。

问题就出在这里,事后才发现,璃玉大剑上竟然多了一道小小裂痕。

按理说,这柄大剑乃飞升大能者璃玉老仙炼制,绝不是凡品,不该轻易损坏。

问题是它的材质,所用的璃玉是地下极深处,亿万年承受巨大压力而生的特殊玉质材料。

既然是玉,属土,再坚硬也终究无法和金属相提并论,所以,大剑坏了,无人能修。

赤羽搏问过竹昱江,问过大长老,都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理由是这种玉很特殊,就连大长老这种层次的炼器师也从未用过,更无法窥探飞升大能的炼器手法和其中所用阵法。

这可把赤羽搏难住了,直到坏了才发现自己对这柄大剑的依赖性有多大。

每每遭遇强敌,它是最坚固、最实用的防护,是最犀利、最出人意料的杀招,没有他,自己如何能伤了血蝠,如何能救下启明泽,伤了荣天壑。

带着这个心结,赤羽搏打算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尽一切可能研究炼器,既然没人能帮自己,那也只有自己找到出路。

又过了月余,竹昱江的伤已无大碍,宣月晓彤和大长老也能出来走动了。

竹昱江开始传授赤羽搏炼器之法,但他的教导方式非常特殊,只将一些重要的炼器心得给他看,不懂的地方自己去收纳典籍之处查阅,然后利用自己的材料开始炼制。

按照竹昱江的说法,赤羽搏身上有足够的材料,这是其他羿熔阁弟子没法比的,而他又有独立学习的能力,无需师父面面俱到从入门讲起。

实践才是最好的师父,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可以随时去问他。

于是,赤羽搏的生活变得单调起来,所有时间都只在两个地方度过,收纳典籍之处,再就是自己的住处。

试验阵法的时候往往会弄出些动静,也会受外界各种因素影响,所以,赤羽搏住处的地面上多了个洞,他利用土遁之术在地下修了个石室,一个人整日窝在里边。

这下可好,他这个人仿佛从羿熔阁消失了。

时光匆匆,一转眼两年时间过去了,赤羽搏仿佛陷入浩瀚烟海,无法自拔。

这期间,几位师兄来找过他几次,都被门口挂着的“闭关”牌子挡在门外。

竹昱江多次召集弟子传授知识,检查进境,赤羽搏却从来不参加。竹昱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追究。。

其实开始时他也关注过赤羽搏几次,从屋外便可以感觉到里面的各种灵力波动,竹昱江可以肯定,这小子一定在里面炼制各种东西。

但时间长了,竹昱江也有些不解,因为房间中发出的灵力波动越来越轻微,甚至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第三百二十六章 炼器大会(一)

终于有一天,竹昱江实在忍不住好奇,也多少有些担心,推开了赤羽搏的房门。

进屋一看,里边没人,甚至屋子角落都结了厚厚蛛网,看起来诡异得很,唯独侧屋地面上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竹昱江先是一愣,随即微微苦笑,甚至有些感动。

从屋子的状况来看,可想而知他这两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心至于此,又有何事不成?

竹昱江也没有犹豫,纵身跃下了漆黑小洞口。洞很深,轻飘飘落到最下面,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间石室。

墙壁上有几处火苗在跳动,整个石室充斥着一股子松油子味儿。

石室当中,一人正蹲在角落里,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已垂至腰间,下端平齐,显然是刀剑之物生生割断的。

此人正蹲在地上,手托着下巴似乎在沉思,直到竹昱江落下才发现,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赶忙起身走过来,恭敬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此人当然是赤羽搏。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这里研究炼器并沉迷其中,甚至没留意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

竹昱江笑道:“让你遇到不懂之处去找我,你却没去,想来看看你,一来我也很忙,二来,不想随便打扰你,可时间长了终究不放心。”

赤羽搏赶忙道:“师父来的正好,你给我的记载中有一个法阵,我在炼器中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这一次我将它布设在这里,可依然有问题,只要一启动,总会有一个阵盘直接爆裂,这是为什么?”

竹昱江走过去几步,看着地上的一些阵盘,不由面露惊容道:“这个阵法你也能布设了?”

赤羽搏有些不好意思道:“试过几次了,却从未成功过。”

竹昱江微微摇头道:“不是你做得不好,而是你所用的材料承受不了此阵法的巨大冲击。”

赤羽搏皱眉道:“可是,这些阵盘我特意做了加固的,用了我身上最坚固的材料。”

竹昱江拿起一个阵盘仔细看看,感受一番,又仔细看了看整体布局,道:“一来,外层加固虽然够坚韧,但阵盘的核心材料却不行。

二来,你在这里研究,想必不希望动静太大,法阵最终的威能释放被你做了限制。

如此一来,其聚集的力量不能顺畅发出来,所以阵盘最终爆裂了。

这可是个威能十分强大的阵法,只能疏不能堵啊。”

经过师父指点,赤羽搏若有所悟。

竹昱江又笑道:“照你这么个做法,阵盘只是轻微破损,足以说明外层材料的不凡。”

赤羽搏尴尬一笑,指了指一旁石壁上的大洞,道:“师父眼光果然毒辣,你看那个洞,就是之前阵盘爆裂时炸开的,还好我反应快,要不然恐怕受伤不轻。

现在这种表层材料是以往杀人所得,能提炼到这种程度也着实废了不少功夫。”

竹昱江皱眉,暗道自己大意了。给他的记载中有几种威力很大的高级阵法,想不到这小子这么快就可以布设了。

若换做其他弟子,别说两年,就算多给他们三五倍时间也布设不出,即便勉强布设出来,弄不好会在爆裂中炸死。

越想越觉得好奇,竹昱江问道:“这么长时间你就没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赤羽搏挠了挠头,道:“当然有,好在晓彤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大部分问题她都可以帮我解惑,但是,她说不想引起其他弟子注意,也不想她师父担心,所以,每次过来都很小心。”

竹昱江若有所思,然后嘿嘿一笑,多少有些猥琐。

又问道:“这两年,你的收获如何?”

赤羽搏一呆,道:“两年?已经过了那么久吗?”

又指了指墙角一大堆东西道:“这些都是弟子炼制的,还有不少一使用便直接毁了。”

竹昱江看了看墙角一大堆东西,那是些乱七八糟的刀剑、盾牌、盔甲、飞剑什么的,各种各样,数量极多。

走过去拿起一柄长剑,仔细看了看,又输入灵力反复试了试,面露惊喜道:“这柄剑中应该用了四个法阵吧?”

赤羽搏微笑点头道:“不错,这一堆东西中,下面的一层大多只有一、两个法阵,中间的有两、三个法阵,上面的有三、四个法阵,最多的几件有五个法阵。”

竹昱江难掩喜悦,道:“想不到你两年闭门不出,却超过了你几位师兄跟随我三、四十年。”

赤羽搏谦虚道:“师兄们跟随师父这些年,大多时间要用来修炼,炼器的机会并不多,而我这两年完全放弃了修炼,专心炼器。

师兄们并没有得到师父那些兽皮卷,而我得到了。

师兄们几十年间炼制的东西恐怕也没有我两年的多。

这样截然不同的条件下,有差别是理所当然的。”

竹昱江点了点头道:“不错,你还不能骄傲。如今用到的只是些普通材料,对于高阶材料你的经验还是太少。

即便接触了一些高阶材料之后,你也只能勉强算一名普通炼器师,接下来,你要学习的还有最重要的东西,赋灵。

赋灵才是高级炼器师与普通炼器师的最大区别所在。

这东西可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也不是通过练习就能成功的,这需要机缘、悟性、运气,需要强大的实力为基础。”

赤羽搏若有所思,赋灵!这样的一个词让他直接想到了一些东西。

一伸手,取出一套精致皮甲,正是避火千鳞。问道:“师父所说的赋灵,应该就是这套皮甲所具有的特殊灵性吧?”

二人刚认识时竹昱江见过这东西,对其表现出极大兴趣,再见此物不由唏嘘。

竹昱江呆立片刻道:“不错,这套皮甲炼制时便用到了赋灵,而且应该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赋灵。

而你在地下的十余年间,皮甲又经过一次赋灵,更是一次非常成功,而且极为罕见的赋灵。

这次赋灵不但使皮甲灵性大增,更与你的精神联系到一起。

这对于炼器师来说,简直是无法想像的一次、一次意外、一次天地之力产生的赋灵。

这件宝物不见得有多强大,可它不同于普通宝物,可以说,它是有生命的。

这对炼器界来说,意味着一次即便最巅峰炼器大师也未必能做到的赋灵,意味着赋灵的最高水准。”

赤羽搏被竹昱江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却也对赋灵有了更多理解。

竹昱江又道:“炼制宝物在外人看来诡异玄妙,实际上,对于我们炼器师来说不过是一层窗户纸。

一件法宝从实体来讲,其优劣不过是材料好坏,所用符阵、法阵的数量和搭配。

如果几名熟练的炼器师用同样材料,同样阵法炼制同样宝物,完成之后的差别其实很小。

也就是说,大多数炼器师在胎体炼制方面已经谈不上高下之分,可修真界中无论炼器师还是法宝都分三六九等,其中关键便在于赋灵。

赋灵不佳的宝物,即便经过使用者上千年灵力温养,其提升空间也不会太大。

赋灵极好的宝物,虽然开始时威力也不会太大,可随着时间推移,它会与主人越来越默契,使用起来越来越顺畅,威力也会越来越强大。

这就是高等法宝和低等法宝的区别。”

赤羽搏点了点头。

竹昱江接着道:“所谓赋灵,简而言之就是令宝物拥有一定的灵性。

说起来容易,其实做起来很难,为师如今在赋灵方面也不过刚刚踏过门槛,只懂些大道理,真正做起来却捉襟见肘,力不从心。

给你讲讲其中道理,是让你知道以后该如何努力。

炼器师将赋灵分为四种:

其一,以人之灵赋予物;其二,以兽之灵赋予物;其三,以有灵之物炼器;其四,以天地灵力温养,使物生灵;

这四种方法之中,第一种用得很少,因为以修者的精神力来给器物赋灵,一来,人的精神力与器物之间联系非常小,实现起来非常困难,成功率极低。

二来,对修者的精神力消耗非常大,甚至有伤根本。

这种方法往往只有修为极高的修者通过一些秘法使用,而且赋灵成功的宝物也只供自己使用。

第二种方法,以兽之灵炼器。这是如今炼器师使用最多的赋灵手段,简言之,就是用妖兽的血肉魂魄炼器,因为妖兽材料与其魂魄原本就是一体,更容易彼此契合,所以成功率较高。

但这要求炼器师有强大精神力和一些特殊精神力手段作为基础,如果连这精神能量都无法感知、无法掌控,又何谈用其来炼器,所以,好的炼器师必须修炼精神力。

第三种方法,以有灵之物炼器。这种方法炼制手段最简单,只不过,这天地之间,有灵的材料又有几人见过?

第四种,靠千万年的灵力滋养使器物自然生灵。这种方法的局限性已经显而易见。

赤羽搏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从鬼修郎重涛手里得到的千魂钟吸收了无数魂魄,应该属于第一种赋灵。

璃玉大剑应该也属于这一种,只是,当初的过程玄之又玄,以如今对炼器的了解仍无法解释。。

避火千鳞炼制时则属于第二种,而后在地下的十年时间应该属于变相的第四种赋灵。

了解了炼器最高深、最神秘的手段之后,赤羽搏突然觉得跃跃欲试,虽然听起来很难、很玄,但或许自己加上骨中虚可以顺利完成这一步。

第三百二十七章 炼器大会(二)

一说起炼器知识,竹昱江的话就多起来,方方面面说了一大堆。

赤羽搏很愿意听,也确实获益不浅,但问题是,这些还不够,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给法宝赋灵,最需要的是这部分知识,而非一些原理性的概念。

最终,竹昱江拿出了压箱底宝贝,大长老传下来的赋灵相关记载,还小心翼翼的警告他不要张扬。

赤羽搏大喜,决定抄刻一份,尽快把原本还给师父。

竹昱江走后,赤羽搏如获至宝,捧着兽皮卷仔细研究起来。

看了半天终于发现,这炼器的最高法门确实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其中涉及很多东西,尤其是精神力。

把骨中虚叫出来,二人继续研究,勉强了解个大概。

赋灵的过程简单描述大体应该是,一,收集妖兽材料,二,利用妖兽身体材料炼器,三,布设精神力相关符阵,

四,将妖兽魂魄封印器物之中。

但这四步中又涉及很多东西,越细分化越复杂,单单相关符阵就分为封魂、引魂、养魂、镇魂、离魂、运魂、寄灵、缚灵、吸灵、封灵等等二十余种。

看来学会这项本事绝非一日之功,也不急于朝夕。时光如箭,转眼两年过去了,也该出去收拾收拾,看看大长老。

大长老看起来气色不错,气息更加沉凝,甚至比以前胖了点儿。

赤羽搏跟他交情甚深,也无需客气,大咧咧走到洞府右侧石椅坐下,半开玩笑道:“笨老头,把宗门交给三长老打理没出什么乱子吧?”

大长老微微皱眉,斥道:“混账,叫师祖!”

赤羽搏毫不在意,腿在椅子上一盘,道:“又没外人,搞那么生分干什么。”

大长老瞥了他一眼,哭笑不得,问道:“听昱江说你这两年都在闭关炼器,收获如何?”

还没等赤羽搏回答,又道:“这份热情是不错,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炼器之道关键在于长年积累,尽可能掌握更多阵法,了解更多的材料。

你小子确实有股子冲劲儿,但有些方面最需要的反而是沉稳,是持之以恒,你师父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只有基础牢靠才有可能学习炼器的最高深手法,赋灵。”

赤羽搏撩起眼皮看了看大长老,这位老人一向精明,但有一点,他确实老了,偶尔也会像普通老人一样,尤其在亲近和信任的人面前。

此来本打算跟他探讨一些关于炼器和赋灵的事,这时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来他对自己的进境尚不太了解,不如先学会赋灵,吓他一跳,于是问道:“对了师祖,这附近什么地方可以猎到妖兽?”

大长老看他一眼,道:“猎妖兽?你要干什么?”

赤羽搏嘿嘿一笑道:“没什么,妖兽材料接触不多,想弄点研究研究而已。”

大长老眼皮微垂道:“嗯,也好。往西百十里左右便有一片大森林。不过,不是什么妖兽材料都适合炼器,你先去找你师父好好问问,再找几个同伴一起去。

猎杀妖兽也有危险,你不过结丹期修为,猎杀四级妖兽还有些把握,遇到五级以上的恐有危险。”

赤羽搏点了点头,知道地方就行了,其他的无需多说。

刚想告辞,又不放心三长老,问道:“师祖,三长老真的没问题吗?你把大权交给他,万一有事,可是很严重的。”

大长老点了点头,缓缓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又孰能无过。

一生的兄弟,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我在改变他,也随着他改变,终究,我们是一体。”

赤羽搏似懂非懂,但看起来问题不大,至少这两年时间羿熔阁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准备拍屁股走人,又听大长老道:“对了,几次打斗怎么从不见你用本命法宝?”

赤羽搏一呆,随即双眼放光。对呀!怎么把这个重要问题忘了!

普通修者进入结丹期就可以选择并炼化本命法宝了,但那时候被抓进了魔窟,根本没工夫考虑这些事。

眼前这位是羿熔阁大长老,这声“师祖”可不能白叫了。

赶忙赔笑道:“实不相瞒,弟子尚无本命法宝,不知师祖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大长老微笑瞥了他一眼,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赤羽搏表情一僵,眨了眨眼,讷讷离去。他走后,大长老脸上现出一丝狡黠微笑。

出了大长老洞府,也没去找竹昱江,直奔西边森林飞去。

开什么玩笑,有骨中虚帮忙,别说四级,六级妖兽也有周旋余地。

这一去一月有余,各种属性的妖兽都猎了几只,回到山上又一头钻进屋子里的地下石室。

数日之后,竹昱江晃晃悠悠来了,带来两个消息,一个很突然,一个很尴尬。

第一个消息是,羿熔阁每两年一度的炼器大会开始报名,半年后进行,竹昱江来问他有没有兴趣。

所谓炼器大会不过是四代弟子炼制些品质不高的法宝进行比试,目的在于促进竞争,选拔人才。

四代弟子共有一百五六十人,有近半数弟子报名参加,当然,参加的弟子都是有几分自信的。

赤羽搏犹豫片刻点头答应了,并不为争什么,只想看看其他弟子的水平,检验一下自己这两年苦修的成果。

第二个消息,大长老给他炼制了本命法宝,但尚未完成赋灵,因为赋灵缺一种材料,需要赤羽搏自己搞定。

赤羽搏不解,偌大炼器宗门有什么材料是大长老弄不到的?

竹昱江脸色古怪,似笑非笑,又似乎有些愁苦,说是什么阴柔之血,说白了,就是未婚女子的癸水。

赤羽搏呆立半晌,然后拔腿向大长老洞府冲去。

奶奶的,臭老头搞什么?炼制本命法宝竟需要那种东西,让自己去哪里搞啊?

大长老一个人静静坐在洞府中,面前桌上摆着两件东西,样式古怪,宝光闪闪。

赤羽搏一进来,注意力就彻底被那两件东西吸引,连想说的话也忘了。

那是两只拳套,一只棕黄,闪着金属光泽,状若虎头,一只暗红,幽幽发亮,带一条长链,仿佛巨蝎。

见他进来,大长老招手道:“过来看看,这是老子费尽心力给你个小冤家炼制的本命法宝。”

赤羽搏并未注意他话中的调侃,呆呆走到桌前,小心捧起那只棕黄色拳套仔细看起来。

这东西可以把小臂和拳头整个包起来,似猛虎笑傲山林,虎口位置伸出四根锋利刀刃,透着森森寒气。

整个拳套细腻精美,每一个关节都做得光滑平整,仿佛天生一体。

又拿起另一只暗红色的,更加浑然天成,阴柔的火灵力令人感觉既狂暴又阴险。

细长的锁链自小臂位置垂下,末端有个墨色弯钩,闪着蓝光。

前方四根尖刺似是巨螯,整只拳套就像一只狰狞巨蝎。

大长老道:“此物名为蝎虎拳套,虎拳套为土属性,刚猛坚硬,近身攻击无坚不催,四根刀刃可以弹射出去,作为远攻武器。

蝎拳套为火属性,毒辣阴柔,蝎尾可收入,适合偷袭,四根蝎螯同样可以发射出去,利用驱物术攻击。

待炼化为本命法宝之后,此物可与你气血相通,只需一个念头便可以护住手臂,即便抓取对方兵刃也无不可。

善于近战,亦可远攻,灵活随心,攻防一体。

以我这么多年的炼器经验,苦思了很久,这一双拳套应该是最适合你的本命法宝了。”

赤羽搏双眼放光,感觉着两只拳套上浑厚低沉的灵力躁动,心中喜悦难以言表。

大长老不愧是大长老,这东西无论设计还是做工都堪称完美。

这时候,大长老却一皱眉道:“虎拳套已经赋灵成功,但是,这蝎拳套的赋灵即便是我也只有三成把握。

这东西以一头七级赤火女王蝎为根本,而赤火女王蝎是一种很特殊的妖兽,本身属火,但成蝎皆是雌性,雄性半成年即可交配,交配之后就会被雌性吃掉,因此,高等级赤火女王蝎从不见雄性,这也是其名字的由来。

可以说,赤火女王蝎本身就是个阴阳一体的矛盾存在,对它的赋灵要慎之又慎,最好配以阴阳一体的特殊材料,并选择阴阳一体的特殊环境。”

赤羽搏终于醒过神来,竹昱江说本命法宝的炼制需要一种特殊材料,大长老说最好配以阴阳一体的特殊材料进行赋灵,很显然,这种特殊材料就是未婚女子的癸水了。

问题是,哪个未婚女子会把这种东西随便拿出来送给男人?

大长老似乎明白他的心思,又道:“赤火女王蝎相当稀少,更别说七级的,因此,这只拳套的造价相当高。

师祖送给徒孙的礼物不提价钱,但仅此一只,如果赋灵失败,这一对拳套也算废了,老子绝不会给你再弄一对儿。

因此,这只拳套的赋灵必须辅以特殊材料,而这种材料并不难寻,也极为廉价,火属性女修的癸水正是最适合赤火女王蝎的阴阳一体之物。

老头子我一把年纪,又身为大长老,绝不会舍去老脸帮你要这种东西,还是你自己想办法吧。”

赤羽搏呆呆出神,大长老的话听起来似乎有理,可男女有别,这种事……。

大长老挥了挥手道:“想必我说的很明白了,你去吧,自己好好想想。”

赤羽搏神不守舍离开,没过多久,竹昱江一脸贱笑来到大长老洞府,师徒二人神色猥琐,聚在一起低声细语。

第三百二十八章 炼器大会(三)

一个人静静坐在地下石室中,赤羽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进退两难。

未婚女子倒是有个现成的,宣月晓彤。

可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如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如果再加上这一桩,那真要永远纠葛不清了。

她对自己一片真心,三番两次舍命相救,可自己只是一次次伤害她,伤她的心,真没脸再跟她提出这种无理要求。

话说回来,那对拳套,看过之后就真的割舍不下了。

这一步走出去,便代表着接纳这个女人,不走这一步,那双拳套实在完美,就算自己学会炼器,掌握了赋灵,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炼制出这种等级的东西。

本命法宝越早培养越好,而且很可能伴随修者一生,至关重要。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赤羽搏仿佛石像,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脑子却快要炸了。

“咚咚咚”竹昱江敲了敲门走进来,然后轻飘飘落入地下石室。

见赤羽搏头发蓬乱坐在那里,不由呵呵一笑,道:“乖徒儿,还在为那件事犯愁吗?”

赤羽搏瞥他一眼,原本对他印象不错,可最近怎么总觉得他一脸贱笑,欠揍的很。

竹昱江又笑道:“这有什么好想的呀?师父他老人家耗费大气力,花了不知多少灵石,给你这个小徒孙炼制一套本命法宝,这是天大的便宜。

晓彤丫头天赋异禀,对你痴心一片,只要你点个头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何乐而不为?

不是师父说你,平时看你挺机灵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偏偏死脑筋。”

赤羽搏再瞥他一眼,沉声道:“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这么长时间了,我从未觉得能像喜欢那个女子一样喜欢晓彤。

若是别人我大可以表面应付,可我真的不想伤害晓彤,她太优秀,太善良,而我欠她太多。”

竹昱江也慢慢皱起了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道:“虽然师父也不太懂男女之事,但在我看来,什么喜不喜欢,两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不过就是个伴儿。

这世间的所有事,所有情感,在漫长岁月面前最终都要变得平平淡淡。

在她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能做到不背叛、不舍弃,就对得起她,对得起良心了。”

赤羽搏心中一动,师父说的也有道理,男欢女爱真的能长久吗?不知道!但不离不弃自己可以做到。

抛开情感,对亚若,对晓彤,甚至对金虎、南圃、木冬青这样的朋友,自己都可以做到不背叛、不舍弃。

百年之后,若自己仍活着,面对这些人,大概也只有同样的淡淡亲情,不分男女。

就像大长老和三长老,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情,自己不太懂,却又不是完全不懂,似乎并不亲近,可即便你要杀我,我依然不愿将你割舍。

那不是情爱,并不炽烈,却深沉的可怕,那是一种经过漫长时间磨砺,变得更加坚实的感情,恩恩怨怨积累了太多,朝夕相处持续了太久,然后,变成了一体!

对了!就是一体,正如大长老所说,“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我在改变他,也随着他改变,终究,我们是一体。”

沉默良久,赤羽搏道:“师父,能不能麻烦你件事,替我喊一声晓彤,就说我有话跟她说。”

竹昱江脸上现出狡黠微笑,点头去了。

没过多久,宣月晓彤一脸疑惑进了地下石室,不解道:“怎么了?昱江师叔说你看破红尘,大彻大悟,让我来看看。”

赤羽搏抬起头,目光坚定,看了宣月晓彤片刻,道:“宣月师姐,是我有话跟你说。

师祖他老人家帮我炼制了一套法宝,但缺少一样材料赋灵。

这种材料男人没有,女人有,我没有,而你有,所以,我想你帮我。

这件事不过是起因,令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东西。

咱们俩之间的关系一直令我很困扰,想必你也进退两难。

认识到现在,师姐帮过我很多,先后几次救过我的命,甚至不惜毁了名节。

我很感动,也将过往点点滴滴记在心中,不敢稍忘。

可师姐也知道,我喜欢亚若,对师姐你却并没有那种感情。”

宣月晓彤来的时候神色平静,可听到此处已经脸色发白,喝道:“别说了,你需要什么材料,直说就是,只要我有的一定会给你。”

赤羽搏看着宣月晓彤,却接着道:“三长老处心积虑想杀了大长老,可最后,大长老并没有怪罪这个师弟,却把宗门大权交给了他。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决定我十分不解,也难以接受,但这毕竟是羿熔阁内部的事,我不好干预。

可是最近,我似乎有点懂了。

师姐,我愿意接受你,与你共度一生,让彼此的存在成为一种习惯。

哪怕有一天你怨我、恨我,要杀我,我也会始终把你当做亲人,原谅你,包容你,守护你,就像大长老对三长老那样。

这是我的承诺,终我一生,对你有效。”

宣月晓彤情绪开始有些激动,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晶莹泪滴从眼角滑落,喃喃道:“就算我怨你,恨你,要杀你,你也会原谅我,包容我,守护我……”

“可是,你、你并不喜欢我……”

脚步有些虚浮,宣月晓彤带着眼中的泪缓缓转身,准备离去。

赤羽搏起身抓住她的手,道:“是,我喜欢亚若,可百年之后,我能给她的同样是这样一份承诺,哪怕她怨我、恨我,要杀我,我也始终把她当做亲人,原谅她、包容她、守护她。

因为,喜欢不过是年轻时的冲动,不可能长久,而长久的,是我相信她,她这个人,她对我的心意,正如我的心意一样不会改变,也如宣月师姐的心意一样。”

宣月晓彤泪如雨下,只因为那句“也如宣月师姐的心意一样”。

是啊,这份心意!面对危险,面对师父的责骂,面对宗门上下的指指点点,所有痛与委屈只有默默承受,可每次见他身处险境就会不由自主站出来,挡在他面前,替他去承担。

这份心意如此,他的心意又有何不同?

面对凶残的血蝠,他豁出性命保护自己,面对荣天壑,他主动将大腿刺穿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原来彼此心意早已相通,喜不喜欢或许只是一时冲动,但这份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默契早已经在彼此之间形成。

他愿意接受自己,答应守护自己一生,哪怕对他刀兵相向他也会包容,难道这还不够吗?

喜欢的人能做到如此,按理说应该满足了,可心里就是不舒服,因为亚若,因为他也会对亚若如此,更因为他对亚若又比自己多了些什么。

宣月晓彤用力挣脱手上的束缚,却未能如愿,哽咽道:“你放手!”

赤羽搏表面镇定,心中却七上八下,放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既然给出承诺,这只手我会一直抓住,直到我死!”

宣月晓彤背对着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痛哭的丑态,让他放手也仅出于这个原因。

听了这话,不由心中一甜,甩了两下,嗔道:“你先放开,我擦擦脸。”

赤羽搏也松了口气,说实话,心里很紧张,做出这样的承诺只是不想伤害她,只因为欠她的感情债太多,却并没有喜欢,这让他感到心虚。

他觉得宣月晓彤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像非常亲近的朋友,却不是情侣,待到时间久了,什么喜不喜欢,都会变成一种同样的感情,就是大长老与三长老那种。

宣月晓彤擦了擦脸,没有离开,也没有说话,背对着他,心中起伏。

这一番对话是要确定两人之间的关系了,若没有亚若在,可以毫不犹豫点头,可有了亚若,真的要好好想想。

在修真界,一个强大男修有几个女人是司空见惯的,甚至一名强大女修有几个男人都不算稀奇,但有一点,必须彼此都接受这种情况。

亚若那样的女人能接受吗?如果她不接受,事情会变成怎样呢?

沉默良久,宣月晓彤低声道:“有你这份心意,我也知足了,但这件事最好见到亚若之后再决定。见到她之前,我们就算非常要好的朋友吧。”

赤羽搏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说实话,两人真的突然之间像道侣那样亲亲蜜蜜的,还真难以接受。

思索片刻,他道:“这样吧,这件事先不要宣扬,但我会去见见大长老和你师父,给他们一个明确说法。”

宣月晓彤心中一暖,认识他已经这么多年了,知道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两人的关系从今天开始就算确定了,剩下的事慢慢来吧,反正修者生命漫长,又或者哪天说死就死了,以后的事用不着考虑太多。。

接下来,气氛有些尴尬,两人竟都不知该说点什么。

宣月晓彤突然想起之前的话题,问道:“刚才你说什么材料?你没有,我有,男人没有,女人有,到底什么材料这么古怪?”

第三百二十九章 炼器大会(四)

赤羽搏一听这话突然蔫了,对着个大姑娘,这话要怎么说呀!

宣月晓彤刚才也没仔细想,所有注意力都在两人的关系问题上,问出这句话,又见赤羽搏良久不语,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男人没有,女人有?什么材料还分男女?难道是……

她也是个聪明姑娘,将事情前后联系起来一想,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一刻,只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一张脸腾地一下红透了。

天哪!在羿熔阁这么多年,还头一次听说用那东西炼器的,这,这也……

实在待不下去了,什么也没说,站起身就跑。

赤羽搏也呆呆坐在原地,良久,“啪”的一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之后的几天时间宣月晓彤闭门不出,赤羽搏也如雕像一般坐在地下洞穴中,炼器也停了。

但他绝不是个遇到什么事都思前想后的人,既然已经作出决定,话也说出去了,那就不必再想。

他去找了大长老,站在洞府门口沉声道:“从今天开始,宣月晓彤就是我的人。”

大长老正坐在洞府中看着简牍,手里的杯子刚送入口中,却突然一口水喷了出来。

咳了两声,笑道:“这就对了,男人嘛,做什么事不能拖泥带水。”

赤羽搏却皱眉道:“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但这件事先不要张扬。”说完扭头就走。

大长老眨了眨眼睛,淡淡一笑,继续看简牍。

宣月晓彤躲在屋里,双手抱着脑袋,这几天简直要抓狂了,不为别的,就为那该死的材料。

日子就快到了,但问题是,那种污秽之物怎么给他!真那么做了,以后还如何相见?

不给又不行,如果不是非常需要,他又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突然听到一声闷响,放出神识一感知,竟吓了一跳。

他来了,在师父屋中,而师父竟突然出手,将他打翻在地。

千昔桦冷冷道:“我跟你说过,再敢伤害她,我就杀了你!”

赤羽搏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尘土,道:“我今天来只是跟你说,从今以后,晓彤的事就是我的事,晓彤的安全由我来负责。”

本想好好跟他说,诚恳的,温和的,可一进门就挨了重重一脚,毫无准备之下还摔了一跤,赤羽搏也有些怒了。

千昔桦一脸怒容道:“没遇到你之前,晓彤过得很好。十几年前你来到这里,晓彤差点死掉,后背多了几道疤痕,十几年后你又来到这里,晓彤腿上,肩上各多了个窟窿,若不是晓彤拦着,我早就杀了你!”

赤羽搏心里一软,是啊,这正是自己无法拒绝晓彤的原因所在,站在他师父的立场,确实应该怨恨自己。

沉默片刻,他道:“你心里有气尽管往我身上撒,我无法保证晓彤以后不会遇到危险,但我可以保证,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护她。”

千昔桦仍满脸怒容,胸口起伏,可心里总算好受些。冷冷看着他,道:“那好,你站在这里别动,能接下我二十招,过去的事就算一笔勾销。”

赤羽搏冷笑道:“二十招?一百招你也杀不了我!”

千昔桦也冷冷一笑,身形一闪来到他对面,只见他双手快速一划,然后交叠在一起,猛地按在赤羽搏腹部。

一股青烟升起,带着浓浓焦糊味儿,赤羽搏疼得一皱眉,低头看去,腹部的衣服少了一小块,皮肤上,一道火红印记还在移动,所过之处,就会有烤肉香气发出来。

奇异的是,那道印记并不会马上消失,就像一条火焰形成的虫子在那里慢慢移动。

大概五六息之后,那道印记慢慢消失,腹部出现一块鸡蛋大小的烧伤,疼痛一波一波涌来,竟越来越强烈,看样子会持续好几天。

赤羽搏明白了,之前就听宣月晓彤说过,他师父千昔桦在符阵方面很有研究,很明显,他这种攻击不会造成太严重后果,却将痛苦放大,这是在折磨自己,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将身子一挺,赤羽搏冷笑道:“来吧,如果这点苦痛都无法忍受,我也不配站在这里。”

千昔桦冷笑,这种小符阵是古代的一种刑罚,每一次就相当于一块烧红的木炭在皮肤上画几个圆圈,伤害比那个小,但疼痛绝不会差,而且,这种疼痛会持续很长时间,二十次,足以疼得人发狂,恨不得撞墙死掉。

“啪!”第二下,伴着一股青烟和“滋滋”声响,又是一块红斑。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

赤羽搏静静站在那里,直到二十下打完,淡淡一笑,对千昔桦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我当您同意了!”

千昔桦微微皱眉,好小子!这还是人吗?二十下打完他简直像没事一样。

要知道,这个过程几乎相当于小火在皮肤上灼烧半盏茶时间,还是烧熟了一块换一块。

千昔桦缓缓舒了口气,沉声道:“好好待她,从今天起,我把她交给你了,以后,她的事与我无关。”说完,转身离去,眼眶却微微发红。

赤羽搏呆呆立在那里,说实话,不疼是不可能的,周身都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但相对于以往的一次次重伤,相对于修炼老仙秘法时吃的苦,这点痛真的不算什么。

一直待在炼器宗门中,千昔桦可能无法理解自己吃过的苦,自己却可以理解他对徒儿的关爱呵护。

他是个好师父,否则,大长老也不会将晓彤交给他。

宣月晓彤也呆呆坐在屋中,刚才发生的事她已经感知到,想冲出来阻止师父,可有些事早晚需要他们自己去面对。

她知道赤羽搏的心意,也知道师父的心意,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却偏偏要通过这种愚蠢的方式来传递他们心中的情感。

宣月晓彤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突然笑了,罢了,有什么想不开的。

刚才那两个男人似乎举行了一场隆重仪式,决定了自己后半生归属。

却又再次抽泣起来,舍不得师父,心疼赤羽搏。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从这一刻开始,宣月晓彤就真真正正成了赤羽搏的女人,但是,他们俩的相处还是跟以前一样,并没有越礼之处,就像很好的朋友。

当然,还有个小插曲,一天夜里,宣月晓彤突然跑到赤羽搏房中,向那小洞口丢了个小包。

赤羽搏吓了一跳,然后,表情凝重的将那东西捡起来看了看,立刻跑去大长老洞府,小心翼翼将其交给大长老。

等他走后,大长老哈哈一笑,随手把那东西丢了。

之后的小半年时间,赤羽搏再次窝在他的小土洞中,过起了不见天日的生活。

他在潜心学习赋灵,练习各种符阵,反复看那些兽皮卷,加深对这些东西的理解,对于炼器,他的眼光和能力也得到了进一步提高。

这期间,骨中虚经常和他一起探讨精神力法门,对赤羽搏理解这些东西帮助很大。

半年之后,赤羽搏再次蓬头垢面出了屋子,这一次竟没有梳洗就直接去了乌竹居,因为他身上已经没有换洗衣服。

竹昱江和五个徒弟正在屋中讨论什么。自从上次被关进地下密室,六人差点一起死掉之后,师徒关系突然变了。

虽然平日里依旧很忙,但无形中多了什么。竹昱江不再挖苦徒弟,总是和颜悦色,徒弟们也更加听话,努力修炼。

赤羽搏进来时,所有人齐齐一愣,从哪里跑来个野人?

从入门到现在已经两年半过去了,几位师兄也只见过他一两次而已。

况且,他如今的样子也与当时判若两人,个子长高许多,不再像个孩子,已经是身材笔挺的青年,只是那身衣服实在没法看。

头发眉毛也没有之前那么红了,却满是灰尘。

竹昱江笑道:“你终于出来了。”

赤羽搏点了点头,道:“实在脏得不行,出来跟你要两件衣服穿。还有,那个什么炼器大会是不是要开始了?”

五师兄嘴快,问道:“哎?师父,这谁呀?”紧接着,似乎想起什么,道:“你、难道是六师弟?”

赤羽搏朝他微微一笑,抱拳道:“见过几位师兄。”

大师兄老神在在,二师兄呆呆出神,三师兄冷眼一瞥,四师兄嘿嘿一笑,五师兄倒是很随意,挥手道:“免了。”

赤羽搏淡淡一笑,看来几位师兄性子本就如此,怪怪的。

竹昱江笑道:“快去收拾收拾,炼器大会确实快开始了,还有,晓彤那里你也该去看看。”

赤羽搏道:“出了什么事吗?”

竹昱江笑道:“没什么事,可你让人姑娘家怎么有脸主动找你?”

赤羽搏一想也是,经过上次那炼器材料的事,晓彤就再也没主动来找过自己,这段时间忙着研究赋灵,竟把这件事忽略了。

梳洗一番,在竹昱江屋子里胡乱找了件衣服套上,他去了宣月晓彤那里。。

自从确定了两人关系之后,开始时宣月晓彤还有些忐忑,可过了一段时间反而静下心来,虽然不好意思主动去找赤羽搏,但修炼时不再像之前那样心浮气躁了。

发现赤羽搏来了,宣月晓彤很高兴,又有那么点儿羞涩与尴尬,因为,现在的赤羽搏已经不再像个半大孩子。

第三百三十章 炼器大会(五)

赤羽搏倒不是个细心的,早就把之前的尴尬忘了,笑道:“我想出去买点东西,咱们一起去。”

宣月晓彤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说实话,她也不喜欢总待在宗门,却又微微皱眉道:“可我得先问问师父。”

赤羽搏呵呵一笑道:“以后你的事跟他无关,这是他自己说的,何况,周围也没什么危险,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二人相视一笑,离开羿熔阁。千昔桦从屋中出来,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淡淡哼了一声。

赤羽搏找地方买了几套衣服,买了些材料,反正身上有不少灵石,又给宣月晓彤买了些,然后,二人一起去捕杀了几头五六级妖兽。

做完这些,赤羽搏带着宣月晓彤在附近转转,找点好吃的,好玩的,二人一直玩到天黑才回来。

这段时间沉迷炼器,太过忽视她了,何况,自己也需要休息。

接下来该面对炼器大会了,都需要准备点材料。

算算日子,距离十五年之约也不远了,想念亚若,想念伙伴们,挂念老疯子,总之,也差不多该离开这里,回哥恒城看看了。

这些事赤羽搏都没有隐瞒,全都跟宣月晓彤说了,并打算回去时把她也带着。

宣月晓彤真的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较之以前发生了很大变化,赤羽搏虽然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但见面后就像家人一样,有一种特别的温暖,这令她感到高兴。

这两个人,一个魁梧英俊,一个清秀柔美,走到哪里都会吸引所有人目光。

放松之后,回到宗门,又开始紧张的修炼和炼器。

宣月晓彤有她的修炼计划,炼器大会上要炼制的东西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赤羽搏却始终不甘心,学习赋灵这么久了,各种符阵已经学得差不多,自己尝试过几次,却一次也没有成功。

最后这段时间他打算跟竹昱江好好探讨一下。

闲言少叙,炼器大会终于要开始了。山上一处开阔地多了许多特制的小棚子,这就是弟子们炼器的场地。

四代弟子一共有一百五六十人左右,报名参加大会的共有六十九人。

这种大会每两年举行一次,报名完全自愿,因此,每次都是总人数的将近一半参加。

很容易理解,水平比较高的都想在长辈和同门之间露露脸,水平较低的就不想上去献丑了。

所用材料绝大部分都是宗门提供,品质一般,如果哪名弟子想炼制比较好,比较特殊的东西,则需自己准备材料。

炼制期限为一个月,实际上,弟子们炼制的东西一般都不会太复杂,有些比较快的几天就完成了。

大会开始之后,一众弟子进入场地。座位不是随便排的,而是按照入门早晚一一对号,这样便于门中长辈一眼看出每名弟子的成长和潜力。

例如,第一位的弟子炼制手法还不如第十位弟子的话,说明第一位的弟子资质不佳,或者第十位的弟子天资过人。

赤羽搏竟被排在了第六十九个小棚子,也就是所有参加弟子的最后一名。

甚至周围有看热闹的弟子议论:“哎?那小子谁呀?怎么没见过?”

“应该是新来的吧,你看他排在最后呢。”

“新来弟子也参加炼器大会,这不是上去丢人现眼吗?”

“你们发现没,他主修的竟然是土灵力!”

“什么?炼器师主修土灵力?”

“天哪!这世界怎么了?”

赤羽搏静静坐在角落里,四代弟子根本没几个认识的,毕竟这三年时间他一直过着近似闭关的日子。

周围人的议论也丝毫影响不了他心境,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哪会在意这些没见过世面弟子的议论。

场地前方有座高台,其中坐着门中长辈,数位长老,竹昱江,千昔桦等人都在。

大长老压低声音对竹昱江道:“才入门三年不到,这小子行吗?炼制的东西太差,岂不丢了咱们这一脉的脸!”

竹昱江神色古怪,道:“这个,徒儿也说不准,您老人家就看着吧。”

大长老脸色微沉,道:“什么叫你也说不准?你是他师父!”

竹昱江嘿嘿一笑道:“说实话,这几年我也只见他几面,而且,他今天要炼制的东西比较特殊,之前从未成功过。”

大长老道:“他到底要炼制什么?这种场合不懂得展示一下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竹昱江越说心里越没底,道:“师父,徒儿劝您别抱太大希望,也别觉得失望,这小子,跟其他弟子不一样,您就由着他吧。”

大长老瞪了竹昱江一眼,轻轻舒了口气,是啊,入门三年不到,跟那些入门几十年的弟子比,就当热闹看吧。

大会已经开始,最初半日时间所有弟子都在静坐,这是规矩,要根据提供的材料质量等因素调整构思。

把所有细节考虑好,成竹于胸,然后再动手制作,这是羿熔阁从建立之日起就对弟子们灌输的理念。

赤羽搏简直无聊死了,他准备再尝试一次赋灵,之前自己做的几次都失败了,但跟竹昱江讨论一番之后又学到很多东西。

那几天时间,师徒二人简直彻夜不休,竟彼此都觉得受益匪浅。

赋灵确实是个很玄妙、很复杂的过程,之前的尝试中,赤羽搏确定各种符阵、手法方面都没有问题,但最后一步,骨中虚将妖兽灵魂封印在宝物中之后,灵魂会很快消散,根本无法跟宝物融为一体。

竹昱江其实对赋灵也是一知半解,但他毕竟接触时间长,给他强调了几点需要特别注意的。

第一点:对于赋灵的器物不能将它们完全看作死物,而是要将它们看作一件有生命的东西来炼制。

开始时赤羽搏还有些不解,可仔细一想便明白了。

竹昱江的意思是,炼制时炼器师要考虑宝物的形态、灵力的运转路线等等,要尽量符合原本这妖兽的特征。

比如,一只龟类妖兽的壳就只能用来炼制盾牌,如果你把它割下一块炼制一把弯刀,就很难赋灵成功。

第二点:一件将要被赋灵的宝物,其内部脉络是十分重要的,主要灵力运行路线要基本符合原本妖兽的经脉分布。

第三点:炼制时要尽量多的使用妖兽身上东西,比如血肉。

将妖兽血肉加入材料中提炼无疑要降低材料的性能,却能提高赋灵成功率,这是个很矛盾的东西,要掌握平衡。

第四点:赋灵之后的宝物最好不要马上使用,即便要试试功能,也只简单一试便可,最好给它一定的稳定时间。

总之,竹昱江的一番话对赤羽搏启发很大,炼制赋灵宝物时,要尽量以原本妖兽的角度去考虑,去炼制。

比如自己的避火千鳞,这明明是一套皮甲,可为何上面要缠绕一根蛇筋?还要作出个逼真的蛇头模样?

现在,从赋灵的角度想,这条蛇筋才是整套宝物的主体,而真正起作用的皮甲却只是个附属品。

现在的赤羽搏脑中,已经有了下一件宝物的整体构思,他觉得,以自己的炼制手法,配合骨中虚的最后灵魂操作,应该可以成功。

半日时间很快过去了,弟子们选择材料,开始炼制。

众位长老仔细打量每一名弟子,最初阶段一般都是在准备材料,将材料进一步提炼等。

很明显,靠前的弟子们做的更好,因为这些基本功对他们来说已经熟得不能再熟。

大长老特意看了看赤羽搏,还算可以吧,手法、技巧,中规中矩,谈不上好,却也不会太丢人。

两日之后,赤羽搏完成了大部分准备工作,然后,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条六级水性妖蛇的尸体。

这东西是那天跟晓彤一起,在骨中虚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杀死的,体型很小,发现当时又在岸上,要不然,想杀这样一头妖兽并不容易。

之所以选择蛇类妖兽作为他这次炼制的基础材料,是因为他对于蛇的了解比较多,对于蛇形的宝物了解也比较多。

避火千鳞就是以蛇为原型的,而且,如今他金丹之上还有一条火蛇印记,那是七级妖蛇的部分灵魂。这东西的存在也使赤羽搏心中对蛇这种动物有了一种莫名的感悟。

不太好形容,总之,就是感觉有一条小蛇生存在他体内,朝夕相处。

因此,他觉得用这个来练习赋灵,应该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次。

另外,这条蛇是水属性的,万一炼制成功了,自己赋灵成功的第一件宝物可以送给亚若,那将是一件很有纪念意义的礼物。

这么多年不见,她也不知身在何处,怎么样了,还真有些想她。

赤羽搏将这条蛇取出,小心的扒皮抽筋,分解开来,血肉留在一旁,一会儿要熔炼到材料之中,筋骨和妖丹是炼器的主要材料,头骨更是除掉血肉,清理干净。

在宝物中使用妖兽材料对于炼器师来说也不算稀奇,只是,他能拿出一头六级妖兽引起围观弟子一阵议论。

可下一刻,他将妖兽血肉与部分提炼好的金属材料进行熔炼则引起前方高台上所有人注意。

这种手法是只用在赋灵中的,不进行赋灵的宝物如此炼制,反倒会降低属性。

难道这小子要炼制一件赋灵宝物?可他只有结丹期修为!

在羿熔阁当中,一般弟子修为到了神海期也才开始学习赋灵,是否能真正掌握还要看其资质悟性。。

竹昱江只因为是大长老的徒弟才提前一些接触赋灵,而且,现在的他还根本不进行赋灵炼制。

师父都没做过的东西,只入门三年的徒弟就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施展?这不是疯了吗?

第三百三十一章 炼器大会(六)

三长老仔细看着赤羽搏动作不由发出一声冷笑。他这段时间虽然变化很大,打理宗门方面尽心尽力,可对于楮搏,他仍寄予厚望,也就对赤羽搏存了几分敌意。

看到他不自量力,要在炼器大会上丢丑,甚至以后许多年,一个入门不到三年的小子在炼器大会上赋灵失败这件事都将成为无法超越的一大丑闻,想到这些,三长老就心怀大畅。

赤羽搏正专心做自己的事,根本当周围所有弟子和台上各位师长不存在。

他的心足够大,脸皮足够厚,生死都常常置之度外,还会过分在意别人吗?

完成了一些准备之后,他又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小块灰蓝色金属,掺了一点儿妖蛇的血,熔炼之后均匀涂在妖蛇的骨骼之上。

大长老瞪了竹昱江一眼,道:“好啊,他还专门准备了一块寒铁,做的像模像样,你之前教过他赋灵?”

竹昱江神色尴尬道:“弟子只是将您老关于赋灵的笔记给他看了,又给他讲了些基本的东西。

后来,他的一些理解还在弟子之上,有些东西是他教我的。”

大长老一张脸都绿了,做徒弟的教师父?自己门下这都出了些什么人!

他恨恨道:“不管他对赋灵理解多少,可你应该明白,以他的精神力根本没一丝可能完成最后的,灵魂方面的操作。”

竹昱江用极低的声音道:“您老忘了,他身上不是还有个能完成那些的东西吗?”

大长老眼睛眨了眨,终于无语了。是啊,这小子不行,可他身上还有个鬼东西!真他奶奶的,怪物!

结丹期,只学习炼器三年不到就开始赋灵,如果成功了,那全天下的炼器师知道后是不是都要疯了……

天哪!这么个小怪物竟是自己的徒孙,照这样发展下去,自己这个师祖都要被他比下去了。

没人能一步登天,可他脚下已经有很多人铺就了直通天际的阶梯,他只要好好走完最后一步。

有大量材料、灵石,可以无止境练习,有竹昱江教导,有自己的赋灵笔记,有一个强大到可怕的精神力强者,或许他,真的能完成那一步。

可那之后呢?如果他真的成功了,其他弟子怎么办?被他这么一比,其他人还有没有信心继续学习炼器?

赤羽搏根本不在乎其他的,头也不抬,一心一意研究他的炼器。

将已经打磨好,又渡了一层寒铁的蛇骨摆放整齐,开始炼制一个个挂扣。用这些挂扣将蛇骨连接起来,一条铁鞭就初步成型了。

不知不觉间,已有不少弟子完成了炼制,将自己炼制的东西送到前台,给各位师长检查,然后记录成绩。

炼制的东西不一样,有些只需要炼制胎体,完成几个简单符阵、法阵就可以了,所以并不需要太长时间。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赤羽搏完全沉浸在炼制之中,甚至达到忘我境界,突然,一股阴风吹过,赤羽搏清醒过来。

看了看周围,好家伙,已经没剩下几个弟子。

炼器大会中间没有休息,想吃东西有专门弟子送来,想休息只需在位子上打坐调息。

如果有弟子要坚持到一个月结束,也会有几位师长一直陪着一个月。

赤羽搏炼制的东西比较复杂,长鞭部件繁多,除了灵力运转所需的符阵、法阵之外,还需要刻画精神力相关符阵。

最前排,楮搏还在,宣月晓彤不知何时已经离场了,站在一旁围观弟子当中看着他。

赤羽搏朝她淡淡一笑,又开始忙自己的事。

第二十四天时,赤羽搏总算基本完成了炼制,抬头一看,整个场地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了,连周围看热闹的弟子都没剩几个。

台上,竹昱江不在了,或许有事要忙,大长老和四长老还在,还有其他两位三代弟子。

赤羽搏长长舒了口气,紧赶慢赶,没日没夜的干也用了这么久,炼器确实不是件轻松的事。

他也累了,浑身僵硬,索性往后依靠,休息起来。

场中气氛变得很诡异,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而赤羽搏,什么也不干了,只是休息。

第二十五天,晴,赤羽搏闭目打坐,除了台上几位师长,周围看热闹的人已经只剩下宣月晓彤、楮搏,还有几个偶尔过来看一眼的弟子。

第二十六天,阴,赤羽搏抬头看了看天,脸色凝重舒了口气,却没做什么。

第二十七天,二十八天,一直到第二十八天后半夜,刮起了风,雾蒙蒙下去了牛毛细雨。

炼器弟子所处的地方是个特制的小棚子,前边开口,中间淋不到雨,正是为了应付这种天气。

周围有杂役弟子将火把遮挡起来,防止被雨浇熄。

赤羽搏脸上露出微笑,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就在等阴雨天进行最后的赋灵,这种环境是水属性妖蛇最喜欢的。

不能把这条长鞭当做宝物,要从炼制的一开始就把它当做一条水属性妖蛇,这就是赤羽搏对赋灵最深刻的感悟。

一伸手,取出个小瓶子,瓶口还有一道封印。

他缓缓将封印揭掉,从瓶中倒出数滴液体,滴落在鞭身上,顿时,鞭身升起一团白雾,温度骤然下降。

在心中道:“骨大哥,看你的了。”

最后一步并不需要自己,只需骨中虚将妖蛇魂魄封印长鞭之中便可,很快,却是决定一切的关键一步。

片刻之后,骨中虚道:“好了!能不能成可就不关我事了。”

赤羽搏瞪大眼睛盯着躺在阴雨之中的长鞭,台上,大长老也似有感应,从座位走出来,站在赤羽搏不远处,同样愣愣看着那条银色长鞭。

因为天气原因,看热闹的弟子们都离开了,只剩下宣月晓彤一个人,也慢慢走到大长老身旁。

只见那条长鞭静静躺在那里,正如一条蜿蜒的银蛇,突然,蛇身微微一颤。

赤羽搏的心随之一颤,大长老和宣月晓彤的心也随之一颤。

这一界炼器大会结束了,在一个淫雨霏霏的晚上。

第二天,成绩放出,第一名,不是四代弟子中影响力最大的楮搏,不是天灵根的宣月晓彤,而是个叫习山的小子。

他的成绩是,利用六阶水属性妖蛇炼制的水属性长鞭,赋灵成功。

整个羿熔阁都轰动了!

赋灵成功?那是什么概念?几乎已经全面超越竹昱江这一代弟子,直追七位长老,所欠缺的,也不过是经验的积累而已。

山上弟子乱作一团,很多人还不知道习山是谁。

后来渐渐传开了,是一个上山三年不到的小子,主修土灵力,结丹后期,次修火灵力,结丹中期,竹昱江的徒弟,大长老的徒孙。

弟子们躁动了,三年?主修土灵力?结丹期?这就能完成最高深的赋灵?为什么跟师长们教导的不一样?

师长们总是说,炼器师只需在乎火属性修为,必须神海期之后才能开始学习赋灵,能真正掌握它,怎么也得元婴期前后,那得多少年?至少也需要一百年以上吧?为什么有人只用了三年?

大长老坐在洞府中,听着外边吵吵嚷嚷。

“我们要亲眼看看那件宝物!”

“我们的修炼方法到底对不对?”

“为什么竹昱江能培养出这样的弟子?”

“宗门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大长老头痛不已。按理说,炼器大会出来的东西都会被宗门统一管理,留作对每个弟子考评之用。

可是,一件真正的宝物,赋灵成功的,可以卖上很高价格的,由炼制者自己提供主要材料的,这样一件东西宗门要如何收取?

那条长鞭在经过几位长老检查之后还是还给了赤羽搏。

可现在的局面该怎么收场?弟子们的心都乱了,根本无心修炼,无心炼器。

炼器大会的目的是通过比较,促进弟子们奋发向上,现在可好,适得其反了。

差距太大,打击太大,让所有人无法接受。

乌竹居中,一向老神在在的大师兄道:“好在我没参加,要不然,这脸可丢大了。”

二师兄讷讷道:“那种事,我这辈子都不想参加。”

三师兄冷冷道:“老六可真出风头啊,搞得我们这些师兄都不敢出门。”

四师兄不咸不淡道:“他根本不是常人,不要管他,不要跟他比较。”

五师兄嘿嘿一笑道:“我说各位,不管怎么说还是咱们这一脉出了风头。

说不定一出门就会有各位师兄师姐围上来,低声下去跟咱们打听老六的事,咱们爱说就说,不爱说就干脆挥挥手,‘去去去。’将他们打发了。”

赤羽搏住处,地洞之中,长鞭摆在地上,赤羽搏正闭目静思,总结那个过程,外界的喧闹对这里影响并不大。

竹昱江和宣月晓彤也在一旁,借着火光仔细研究那件东西。

说实话,材料选择、提炼,甚至整个宝物炼制的细腻程度都不高,或许因为准备不足,还有时间关系。。

但不可否认,赋灵成功了。

这条长鞭即便现在威能一般,可若经过百年培养,灵力洗刷,其中的杂质会慢慢脱离,长鞭的整体性能和威力都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提升。

第三百三十二章 炼器大会(七)

竹昱江微微苦笑,道:“看来,仅仅三年我就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你现在欠缺的只是经验而已。”

宣月晓彤也笑道:“跟你一比,我这个天灵根弟子反倒不算什么了。”

赤羽搏缓缓睁开眼睛,微笑道:“天道酬勤,我付出的辛苦,经历过的凶险,都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一次次生死之间的成长,才令我今天可以顺风顺水。”

竹昱江白他一眼,道:“别说风凉话,怎么感觉你反倒成了师父?”

赤羽搏拍拍他肩膀道:“咱们亦师亦友。”

宣月晓彤道:“那我呢?”

赤羽搏道:“两个强大的人在一起才能互相促进,互相学习,我只是借助了很多外力,可你的成长速度很快。

不如咱们就在此立誓,以后都要成为全天下最优秀的炼器宗师!”

宣月晓彤眼中有光,道:“全天下最优秀的炼器宗师?好啊,我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所以,我也不可能成为那样耀眼的人物,但现在,我懂了。”

正在这时,洞口掉下个人,大长老愁眉苦脸看着他们三个,道:“你们倒是悠闲,外边都炸了锅了。

弟子们开始怀疑自我,怀疑宗门,灰心丧气,无心修炼,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赤羽搏笑道:“关我事吗?”

大长老瞪他一眼,怒道:“还不是你个小兔崽子惹出的祸!他们要亲眼看看这件东西,再看看你,还要我们给出个明确说法,为什么你能炼制出这样的东西!”

赤羽搏道:“那您的意思是?”

大长老脸色凝重,道:“这件事解决不好影响将极其严重,所有弟子都失去信心宗门以后该怎么办?”

竹昱江道:“是啊,跟这个妖孽在一起,就连我这个做师父的都没胆量出门。万一有人问我,竹昱江,你能炼制一件赋灵法宝吗?我该怎么回答?”

赤羽搏微微皱眉,摸着下巴思索起来,没想到自己炼制一件宝物竟带来这么大影响。

思索片刻,他轻轻一叹道:“算了,我跟朋友们的十五年之约也快到了,炼器也学得差不多了,不如现在离开。”

大长老道:“好你个臭小子,留下个烂摊子就跑!”

赤羽搏笑道:“你放心,我会帮你把烂摊子清理了再走的。”

又看向宣月晓彤道:“带上谷柔,先下山等我。”

宣月晓彤微微一愣,看向大长老,心中有些不舍,却仍是起身,离开了地洞。

赤羽搏又看向大长老道:“麻烦师祖现在就把弟子们召集一处,我马上就过去。”

大长老走后他换了身衣服,把在东帝城买的那套光鲜亮丽的衣服穿上,又好好收拾了一下,才带着那条长鞭出去。

要走了,结束这次的炼器之旅,心中竟有些不舍。

广场上,大长老已经将弟子们聚集在一起,也就百来人,炼器宗门弟子毕竟少些。

赤羽搏身姿笔挺,飘然若仙出现在台上,看着下方弟子们淡淡一笑,沉声道:“听说,有人对我炼制出这样一件东西很有想法,有的不相信这件东西已经完成赋灵,有的不相信这是我炼制的,还有些人甚至对宗门产生了怀疑。

我只能说,你们这些无知的蠢货活在世上真是悲哀。

下面,我就让你们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赤羽搏手持长鞭,心念一动,那长鞭竟自己翻涌起来,灵性十足,然后,他一抖手,“啪”的一声,长鞭横扫,鞭尾震荡,打出一团森森白霜。

赤羽搏冷冷道:“刚经过赋灵的宝物不宜发挥太大威能,我只试这一次。

下面,我来告诉你们我为什么能炼制出这样一件宝物。其实原因很简单,我是一名隐藏了修为的元婴期修者。”

此话一出,台下众弟子只觉脑子“嗡”的一下,似乎有种无形压力加在身上。有几个实力弱的,竟“扑通”摔倒。

好强的威压!弟子们一个个脸色发白。

赤羽搏又道:“之所以看起来如此年轻,是因为我修炼了一种可以改变样貌的练体功法。”

说着,“砰”的一拳击在脚下石台上,石台上瞬间裂开几道巨大的裂缝。

赤羽搏冷冷道:“本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利用平日里积累的大量材料和灵石来这里学学炼器,打发打发时间,可你们这些蝼蚁叽叽喳喳实在恼人。

我不想多解释什么,但我警告你们,再扰我清净,别怪我杀人。”

说完这一番话,他一甩袍袖,走了!

台下弟子们一个个满脸呆滞,就连一旁的几位长老也哭笑不得。

演的还真像,那阵威压实际上并不存在,是骨中虚通过精神力强加给弟子们的一种虚幻感觉。

低阶弟子无法发现,但几位长老明显感觉到了。

还有那一拳,确实挺吓人的,但他是练体修者,拳头击中石台的瞬间又浮现出一只形如猛虎的拳套。

这一拳实际上他已经用了全力,可下方弟子们不明就里,只见他神色平静,随手一拳就把巨大石台打碎。

呆愣愣站在那里良久,弟子们终于反应过来,议论起来。

“天哪,原来是一位隐藏修为的元婴期前辈,怪不得呢。”

“他有的是材料,有的是灵石,又有足够修为和精神力,怪不得三年闭关就学会赋灵。”

“如果你我都有他那样的条件,说不定学炼器也容易。”

“是啊,多说无益,实力才是根本,快回去修炼吧。”

“我说你们,小点声,吵吵嚷嚷是不是想死啊?”

弟子们乱糟糟议论一番,慢慢散了,唯有楮搏几人脸色阴沉,却也没说什么,因为说出真相只会神化那小子,对自己并无好处。

大长老站在台上,不动声色看着,暗暗松了口气。

这该死的小子,还真有一套,可惜啊,这么个人才不能死心塌地留在羿熔阁。

算了,至少也算羿熔阁女婿,晓彤丫头总不能忘本,或许有一天能跟着沾点光。

赤羽搏回到住处,换了一身粗布衣服,说实话,那套衣服确实好看,可干什么都不得劲儿,还是收起来,留着偶尔装大爷用用。

事到如今,想不离开也不行了,山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如果什么地方漏了破绽又该有麻烦。

夜里,告别竹昱江和大长老,带着宣月晓彤和谷柔,趁着夜色离开羿熔阁,返回哥恒城。

如今的曦景和暮华两个帝国已经太平无事,从十几年前那一战之后,魔修似乎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一个魔修祸害百姓。

如今哥恒城也与以前不太一样,这里有人,但很少,安世源、启明泽、果温桥都回来了,还有少量弟子。

回到哥恒城的时候,一个伙伴也没见到,亚若、金虎、南圃、鸾玉儿、鸾果儿,木冬青、陆光远,这些昔日的伙伴都不在,就连老疯子也不在。

对抗魔修的最后阶段异常混乱,决定放弃哥恒城的时候怎么找也没找到老疯子,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好冷清啊,几人留在城中修炼,有时间就陪陪启明泽、安世源、果温桥三位前辈。

时间过得很快,日子也很轻松,再没有之前的冒险和拼杀,魔修似乎消失了,曾经的热血和拼搏也随之消失了。

赤羽搏并不开心,这种沉闷的日子让他抓狂。

实在无聊,他又带着宣月晓彤和谷柔回了部落,帮助族人们捕猎。

在这里,每天都是热闹的,父亲赤羽蛮已经两鬓斑白,却总是傻笑,喝酒,吃肉,生活对他来说永远没有烦恼。

大娘总是默默劳作,虽然上了岁数却依然硬朗,没什么话,只知道干活。

偶尔听赤羽蛮提起自己的生母,那个身上有古怪符号的异族女子。

如今的赤羽搏已经不再稚嫩,突然有种感觉,自己的生母或许大有来头,问题是所知的信息太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查,只能将这个疑问埋藏心底。

族人们都很热情,每晚生起篝火,烤肉喝酒,唱歌跳舞,日子过得很快。

简言之,十五年之约很快到了,陆续有弟子返回。

赤羽搏几人回到哥恒城等待,首先见到了木冬青。好家伙!这小子竟然已经跨入神海期!

论资质,木冬青只能说中等偏上,并不太有优势,而且,早年他水木两系同修,进度更慢一些。

谁能想到,短短十五年,他竟然成功进阶神海期。

木冬青见到赤羽搏很高兴,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小师叔,多年不见,还好吗?”

赤羽搏哭笑不得,这家伙总是这么死板,还叫小师叔,听着真别扭,在他肩头重重一拍,道:“你现在修为已经比我高了,还叫师叔,就不能兄弟相称?”

木冬青叹道:“我对入云宗感情很深,估计这辈子都无法忘怀,所以,还是保留一些往日的东西比较好。”

赤羽搏也有些伤感,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道:“这些年怎么过的?修为倒是提高很多。”。

木冬青道:“还能怎么过,各处走了走,也认识几个朋友,但怎么也没有以前咱们在一起那种感觉,彼此的信任、默契,都无法相提并论。

后来觉得没意思,就找了处灵秀之地隐修,相当于闭关这么多年,修为也就上来了,不过,只闭门苦修总是不行,境界虚浮,战力薄弱。”

第三百三十三章 极北冰原

赤羽搏点了点头,可以理解,没有经过真刀真枪磨砺出来的实力总是不行。

自己虽然也只是结丹期,但面对一般的神海期修者根本不惧。

又过了几天,陆光远回来了,修为结丹后期,人也变得沉稳许多。

然后,老疯子回来了,令所有人吃惊的是,这老家伙的修为竟然达到了元婴期,而且,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许多。

天哪!这个疯子虽然踏入神海期很多年,可他基本已经放弃修炼,怎么可能这么快进阶元婴期?

见到赤羽搏,老疯子很高兴,叫道:“黄小子呀,这些年可想死我了,金虎呢?那个臭小子跑哪去了?”

赤羽搏仔细打量他,身上衣服材质不错,人也不像以往那么邋遢了,可脑子似乎还是不太好。

问道:“疯师叔,你这些年去哪了?”

老疯子道:“去玩了!跟着臭乌鸦走了不少地方。”

赤羽搏皱眉,臭乌鸦?脑子里怎么没什么印象,十几年前那一战的后期,老疯子似乎总是神出鬼没,跟着什么人胡闹去了,当时也没怎么注意。

又问道:“臭乌鸦是什么人?都带你去哪里了?还有,你的修为为什么提高这么快?”

老疯子道:“臭乌鸦就是臭乌鸦,去了好多地方,可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还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结婴了,好像跟臭乌鸦给我吃的小药丸有关系。”

赤羽搏一皱眉,这个臭乌鸦好像不简单,又问道:“那他人呢?”

老疯子道:“他也很无聊,就陪我一起过来了,可他说不想见人,把我送来就不见了。”

又道:“说实话,这些年跟他在一起无聊死我了,他那个人,虽然带我四处走走,却一点也不好玩,根本没法跟你还有金虎比,整天死气沉沉的。”

又突然想到什么,道:“对了,他有时候也挺好玩的,能召唤天雷,一伸手,“啪”的一声,一道雷电打在手上。”

赤羽搏更晕了,召唤天雷?活了这么久还真没听说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本事,就算强大修者也没有,简直超出常理。

或许是老疯子胡诌吧,这老家伙的话可信度并不高,不管怎么说,他安全回来就好。

有老疯子在,气氛活跃起来,而且,回来的修者们也开始忙碌。

既然魔修十五年都没有任何动静,或许离开了吧,这种情况下在此重建宗门似乎也没多大问题,毕竟哥恒城的五行聚灵大阵还在,扔了未免可惜。

清风阁、入云宗、甚至南方的仙桥宗都不在了,因此,要建个比较大的宗门,将广大区域内的弟子全部收上来。

未来值得期待呀!

赤羽搏开心不起来,他在担心亚若,那个荣天壑的戒指在亚若那里,其中恐怕藏了难以想象的庞大资源,为什么亚若还不回来?荣天壑是否已经潜伏周围?这件事到底会如何收场?

又想起金虎,那些年,金虎心中似乎一直有压力,他说过,要离开这里,去寻找属于他的机缘,问题是,他到底去了哪里?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难道不回来了吗?

又过了数日,另一个伙伴出现了,是南圃,他也回来了,只是,瘸了一条腿,走路一拐一拐的。

众人见到他都不由一愣,那个英俊狂傲的南圃怎么变成这幅模样?瘦了,瘸了,一脸的阴沉。

赤羽搏赶忙拉住他,问道:“南圃兄,出了什么事?”

南圃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担忧,良久,叹了口气道:“极北冰原出事了。”

赤羽搏一愣,亚若不就在极北冰原吗,抓住南圃胳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南圃看着他道:“我听到一个消息,据说,极北冰原出现了一股神秘势力,将绵延万里的冰原整个纳入统治。

这个势力的统治者是一只化了形的,十阶巅峰妖兽,整个冰原所有强大妖兽都成了他的属下。”

赤羽搏也呆了,十阶巅峰妖兽?

修者把妖兽划分为十个阶段,四阶相当于结丹期,八阶相当于元婴期,开始化形,十阶,相当于修者的渡劫期,也就是说,位于力量最巅峰,已经化形无数年,基本已经是个人了,巅峰实力的强大存在。

极北冰原无比广阔,竟然被一股妖兽势力统治,那么人呢?其中的修者呢?

亚若为什么没回来?难道这之间存在着什么联系?

赤羽搏当时就急了,甩开南圃双臂,道:“不行,我得去找她!”却被南圃反手抓住,道:“你看看我!”

赤羽搏愣住了。南圃沉声道:“其实,我回来比你们都早,可你们都不在,我心里着急,就一个人去了。

这十五年,我应该是咱们当中最早进入神海期的人了,因为我拜了一位很强大的师父。

从师父口中我听说了极北冰原的事,想让师父带我过去看看。

可是,你知道我师父说什么?他是分魂后期金属性修者,他说以他的实力未必能顺利达到极北冰原,就算到了,也很难在那里生存下来。

现在的极北冰原,有一只最巅峰的强大存在坐镇,其手下,强者不知道多少,眼线遍布各处。

没有办法,我提前回到这里,只见到安世源等几位前辈。

想拜托他们去一趟极北,可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我师父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将他们三人杀死,连我师父都不敢去,他们三人去了岂不是送死。

没找到你们,我又实在坐不住,于是,我一个人去了。

我想,不去尝试就找不到解决办法,可是我错了,路途太遥远,御剑飞行很快就耗光了力量,不得不降落休息。

可是,茫茫大海上根本就没地方休息。

我事先准备了几根大木头,将木头放在水面上,停留在其上休息,却突然遇到一只水中妖兽。结果,我的腿断了。

那是一头只有二阶的妖兽,可在水中,它的力量简直恐怖。

好在我命不该绝,遇到一位从极北冰原出来的水属性修者,他将我救了出来。

我昏迷几天,醒来后问他冰原的情况。

他说,冰原确实出现一股强大力量,但他们并没有胡乱杀人,有不少修者被他们抓住,但听说只是被关起来。

那股势力在快速膨胀,而且,他们的核心力量是大批高阶化形大妖。

虽然已经化形,但长期生活在冰原,他们的灵智并不高,因此,他们需要从人身上学习很多东西,这或许是他们只抓人不杀人的原因所在。

他还说,非水属性元婴期以下修者,根本就不要尝试前往冰原,因为根本不可能安全达到。

而现在,非巅峰强者,任何人到了冰原都无法保证安全,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四国老,东帝大帝那样的存在,如果一个人去冰原都未必能安全返回。”

南圃这番话说得赤羽搏遍体生寒,怎么会这样!按照南圃的话,自己根本连到达极北冰原都做不到。

万里之遥,无边的大海,海中还有无数妖兽,确实不是结丹期修者可以轻易跨越的。

此时的他心乱如麻,根本没去想南圃为何明知道危险重重也要孤身前往冰原,那会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南圃又道:“这期间,我奔走各方,希望找到解决这件事的办法,可是最后,我真的无计可施了。

来往极北冰原的人也有不少,可他们分布大陆各方,根本难以找到,就算能找到,极北冰原那么大,他们又有多大几率认识亚若?

根本连一丝线索也打听不到,又实在无力亲自前往那里,你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赤羽搏脑中嗡嗡直响,思路已经彻底乱了,双手抓着脑袋,无力瘫坐在一旁。

这世上有些事就是需要绝对的力量,其他什么都没有意义,约定的日期早就过了,如果亚若能回来应该已经回来了,这说明,她和她的姨婆很可能已经被抓了。

要从一个统治万里冰原,有一位巅峰强者坐镇的势力手上救出亚若,那真的跟登天没什么差别。

宣月晓彤看着他痛苦模样也觉得心仿佛被什么死死抓住一般,有种喘不过气的憋闷。

正在这时,启明泽眉头紧锁来到近前,递过一枚小木片,道:“你看看这个,有弟子报,一名老者将此物给他。”

赤羽搏脑子乱哄哄,还是接过木片看了看,上面有字:想让你的族人,你的父母活命,就带着那枚戒指一个人来。

落款是,黎双平。

赤羽搏脑中嗡嗡声更甚,甚至觉得周围景物都不稳定了。黎双平?那枚戒指?天哪!怎么会这样?

他明白了所有事,荣天壑那枚戒指!其中一定藏着巨量资源!

现在十五年期限已到,黎双平或者荣天壑又盯上那东西,问题是,亚若并没有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踉跄起身,踏上飞剑,急匆匆向部落方向飞去。。

启明泽已经看过木片内容,一脸凝重对周围人道:“你们留在这里,这件事你们帮不上忙,我和世源兄亲自过去。”

暗中,启明泽和安世源一左一右,并没有御剑,保持很远距离跟在赤羽搏后边,向那偏远小部落而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蛮之死(上)

赤羽部落一直是个远离是非,安安静静的小地方,可是今天,部落前大树上绑着好几个人,族人们各持武器远远站着,两者中间已经躺倒很多尸体。

赤羽搏赶到的时候,正看到黎双平手持长剑站在一棵大树旁,那棵大树上捆着他的父亲赤羽蛮和大娘。

后边几棵大树上还捆着其他数名族人,大树不远处,横七竖八躺着数具族人尸体,很显然,族中勇士反抗过,却都被他杀死。

见到黎双平,赤羽搏眼也红了,明知道这个人很危险,很狡猾,亚若也早就提醒过自己,却始终没做到足够警惕。

他跟过血蝠,跟过荣天壑,但血蝠死了,荣天壑重伤逃了,他却始终没事,现在,他终于将爪牙对准了自己。

赤羽搏胸口剧烈起伏,声音也带了几分沙哑道:“黎双平,放了我的族人,有什么事冲我来!”

黎双平呵呵一笑,不紧不慢道:“年轻人,别太激动,你知道我要什么,只要交易顺利完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赤羽搏无奈道:“那个朋友仍在极北冰原,并没有回来。”

黎双平却冷笑道:“别跟我说这些,我不相信,那枚戒指中的东西实在太重要,任何人都会眼红,因此,所说的任何话都不可信,我只强调一点,把戒指给我,你爹,你的族人就能活,否则,他们必须死。”

赤羽搏脑子还在嗡嗡直响,道:“你连我朋友是否回来都不知道就这么逼我?”

黎双平笑道:“你当我傻吗?哥恒城已经有几位强者,而且,你也有强大的鬼修手段,靠近哥恒城我不就完了?

总之,什么也别说,我今天见到那枚戒指怎么都好,见不到,我就杀了你的族人,然后,把你爹带走,你什么时候拿到戒指就来换你爹的命。”

到了如此地步赤羽搏真的无计可施了,就算骨中虚也没有绝对把握在一瞬间制住黎双平,而黎双平,只要一挥手,父亲和大娘就要身首异处。

思来想去,他觉得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交换人质,把自己送到他手上,只有这样才有机会翻盘。

他道:“黎双平,你放了他们,我来做你的人质,如果我的朋友带着戒指回来一定会找你把我换出来。”

黎双平冷笑道:“你?你的鬼门道太多了,我怕一不小心被你玩死了。”

赤羽搏道:“没关系,你可以打断我两条腿,甚至连两条胳膊也打断,只要你放了他们,怎么都可以。”

说这话时,他只想到自己的恢复能力,轮回炼体诀带来的强大恢复力,实在不行还可以凝聚血精石,那东西的恢复力才叫恐怖,却忽略了这种话听在一个老父亲耳中会是什么感受。

赤羽蛮被捆着,已经开始花白的头发散乱开来,脸上也出现了皱纹,可他依然非常强壮。

被这个怪人抓住时,说实话,他心中并没有多少畏惧,这一生都在搏杀中度过,虽然之前面对的是野兽,但身为勇者,那颗心已经磨练出来。

蛮的一生,简单直接,在这里,族人们之间有争斗,却没有谎言,没有欺骗,他的脑子很简单,根本不会想到儿子这么说还有其他打算。

这个老人,将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也一生以强大的儿子为荣,多少年来,对儿子,只有默默牵挂,无声流泪,却从未有过哪怕一丝要求。

蛮是个粗人,只会用他的方式默默关爱儿子。听到儿子要打断手脚,交换人质,蛮的心都在滴血。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向儿子,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也带着深深的不舍。

对面,赤羽搏也注意到蛮的表情变化,心中突然涌起一种非常强烈的不安。

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见赤羽蛮猛地向前弯腰,然后挺直身子,脑袋重重撞在大树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大树都在颤抖。

可他还清醒着,然后再次弯腰,又以更大的力量再撞一次。

蛮是强壮的,一生锻炼出的力量相对于他的头骨而言还是更加强大。

大树在震颤,甚至有树叶纷纷落下,让人莫名感到凄凉。

赤羽搏眼中,时间仿佛定格,他看到赤羽蛮的头在第二次碰撞中似乎微微有些变形,口中也流出了鲜血,可他脸上偏偏还带着满足的微笑。

没有一句告别的话,没有任何嘱托,只有那一瞬间的微笑,这个一生牵挂儿子的老父亲就这样结束了生命。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看起来总是没心没肺的,不会对儿子说什么关爱的话,心中却饱含着最伟大慈爱,用这一瞬间的微笑作为与儿子永远的辞别。

那微笑中包含很多意义,欣慰于儿子的成长,满足于儿子的强大,还有无尽的期望,浓浓的不舍。

那是如山一般的爱,沉重,从不会改变,直到世间万物从他生命中消失。

极快的两声巨响之后,赤羽蛮的头无力垂了下去,口中滴答滴答往下流着鲜血,脸上,却依然停留着微笑。

这一瞬间,赤羽搏只觉心脏都要被挤瘪了,仿佛整个天降落下来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阵昏暗。

他的父亲,那个粗鲁的,总是傻笑的父亲,就这么简单的,用一个粗人的方式,最后一次表达了对儿子的爱。

下一刻,赤羽搏仰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声嘶力竭、歇斯底里,似乎喉咙都要被这声音震破,周围的树枝、树叶都在这声音中震颤、发抖。

他的脸狰狞而扭曲,眼中没有泪,因为变故来得太突然,泪水都来不及流出,却有着无数血丝。

眼角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丝裂痕,两点鲜红挂在那里。

坚硬厚实的指甲已经不知何时刺破了妖兽皮一般的掌心。

可此时的他已经感觉不到这些肉体上的痛,因为心中的痛更强烈千万倍。

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黎双平,一定要生吞活剥了这个人!

黎双平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化,隐隐感觉情况要失控,猛地将大娘的头往树上一按,剑架在她脖子上,喝道:“别动,否则,我连她也杀了!”

赤羽搏知道大娘并不是自己生母,可从小,大娘就待几个孩子毫无区别。

大娘是个部落中常见的妇人,什么也不懂,只知道不停地默默劳作,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把自己从小拉扯大。

不是生母,却是自己唯一的娘!

看着那柄剑,赤羽搏已经压抑不住的怒火却不得不憋着,两只手臂上青筋都在跳,双眼中的血丝越来越多。

而且,在他身周,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黑气慢慢涌出,那是魔气,前所未有的狂怒中,他的理智在慢慢消失。

大娘被捆在树上,一张脸也已经因为愤怒而扭曲,嘴唇颤抖,双眼如饿狼般盯着黎双平,身子不断扭动却根本无法挣脱束缚。

可大娘也是干了一辈子活的人,她的右手在努力往外拽,用尽了全身力气,一点点抬高,“咔”的一声,似乎哪个关节脱臼了,却还在抬高。

赤羽搏体内的血也随着那条手臂逐渐沸腾,脑子越来越晕,理智被怨恨冲垮,突然猛扑了上去。

黎双平根本没想到情况会这么快失控,他是个非常理智的人,始终认为有他的父母做人质完全不会有问题,却完全忽略了蛮人的疯狂。

“噗!”赤羽搏已经冲到近前,但失去理智的他根本不会想着防御,被黎双平一剑刺入左肩。

此刻的黎双平可不想杀了他,如果连他也死了,今天说不定难以脱身了,因为暗中很可能隐藏着哥恒城修者。

赤羽搏却似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抡起右拳向黎双平打去。

“噗!”右肩又被一剑刺中,鲜血竟直接喷了出来,可那一拳仍毫不停留向前。

黎双平一弯腰躲了过去,长剑拔出又飞快对着赤羽搏一条腿刺了下去。又是“噗!”的一声。

可三剑下去竟丝毫没影响赤羽搏动作,他看起来又要挥拳打来,黎双平突然觉得,今天不杀了他恐怕是不行了。

此时,隐藏暗处的安世源和启明泽也感知到情况,但他们为了不被发现,隐藏很远,就算冲过来恐怕也来不及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名衣着朴素、身形佝偻、脸色蜡黄的老者鬼魅般出现在场中。

就那么一闪就出现了,简直像凭空多了个人。

下一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赤羽搏举起的拳头停住了,黎双平瞪大眼睛,想抬起剑,却发现,手臂根本无法动弹,甚至全身都动不了。

那老者佝偻着站在那里,看了看赤羽蛮低垂的头和口中不断滴答的鲜血,轻轻一叹,只见他枯瘦的手轻轻一挥,也不见什么东西,可黎双平的头竟毫无征兆飞了起来。

老者摇着头,抬起一只脚,只留下一道残影,人却已经从原地消失。

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老疯子口中的臭乌鸦,他本名叫做巫犽,乃是个名震大陆的超级强者,也就是修者们口中的东帝大帝!

为什么血魔殿主见到他便销声匿迹,为什么老疯子很快提升到元婴期,这个老人的能耐可大了去了。

些许小魔修本不放在他眼中,到了他这个层次,并不想轻易改变什么。但,宁海城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打动了老人早已经麻木的心,这才将注意力稍微放了一点儿在这偏远之地。。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他很喜欢这里的人,喜欢这里的气氛,还有人们心中那暖暖的情。

赤羽搏的动作仿佛被定格了一瞬间,可他此时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拳打向黎双平,却将他无头尸身打飞出去。

第三百三十五章 蛮之死(下)

双眼血红,周身黑气不断增强,赤羽搏彻底陷入疯狂,追着那尸身跑过去,抬手又是一拳重重击在黎双平胸口。

只听“咔嚓”一声,胸骨竟被打断了,整个胸腔凹陷下去,没了脑袋的脖颈处却猛地喷出一大团鲜血。

可是,赤羽搏心中积压的怨恨根本无法消除,“咔嚓”一声,一条手臂生生被撕扯下来,塞进嘴里,用力撕扯,血肉连同衣物碎片都被吞咽腹中,一口又一口。

心中的恨仍在,赤羽蛮那微笑的脸,那灰白的发,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嗡”的一下,周身黑气猛地爆发,赤羽搏双眼血红,仰天发出一声沙哑嘶吼,眼角的血混合眼中的泪一起流下。

这一声吼,只将胸中的气完全耗尽,带着满嘴的血与肉。

赤羽搏全身颤抖,双手猛地抓住黎双平尸身,“咔嚓”、“咔嚓”不断怪异声响中将其撕成碎片。

片刻工夫,安世源和启明泽已经到了,看着眼前情景也不由身子一震。

不远处,木冬青、南圃、宣月晓彤、陆光远几人也已经赶来。

他们不放心,也认识路,便随后跟了过来,远远躲着,直到刚才那一声吼才敢靠近。

看着那被黑气包围,满身满脸都是血的人,所有人都呆了,不知如何是好。

呆立片刻,突然一个汉子向赤羽搏冲去,口中还喊着:“是你害死了父亲!”

竟是赤羽搏的大哥,刚才,他被捆在另一棵大树上,眼睁睁看着父亲惨死却无能为力。

不知谁把他解开,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过去,照着弟弟脸上狠狠来一拳!

可是,刚冲到那团黑气之中却“噗”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察觉,听到那句话时,赤羽搏的身子猛地一震,可他没有动,身上的魔气却仍在攀升。

安世源和启明泽一看不好,如果持续下去,单单浓厚的魔气就能要了那汉子性命!

两道身影一闪,出现在赤羽搏身旁,闪电般出手击中他后脑。

赤羽搏的身子缓缓倒下,周围的魔气也渐渐缩回,启明泽将他往腋下一夹,二话不说,直奔哥恒城飞奔而去。

安世源跟着,却无意间瞥见前方的一截小臂,伸手虚抓,然后带着几名弟子一同返回哥恒城。

那截小臂已经被撕扯啃咬的血肉模糊,其上却有一枚储物戒指。

回到哥恒城,启明泽亲自给他处理了伤口,宣月晓彤满脸泪水在一旁看着。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黎双平那个老混蛋,真应该早点杀了他。

本以为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可清理了浑身血迹之后,众人发现,他眉头紧皱,脸色发黑,嘴唇发紫,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甚至体表仍有一层淡淡魔气萦绕。

安世源皱眉道:“他的情况不太对,我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启明泽也道:“是啊,虽然还没有醒,可他体内的魔气似乎一直在蠢蠢欲动。”

安世源道:“这次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了,尤其他大哥最后那句话,我担心,这个心结一旦结上就很难解开了。”

启明泽叹了口气道:“那怎么办?这毕竟是他心里的结,是谁也无法帮他的。”

安世源道:“你看他眉头紧皱,眼皮都在颤抖,我想,他灵魂深处已经开始剧烈冲突。

依我之见,咱们还是把他安置在地下密室中,让他安静处理这个结。”

启明泽点头道:“也好,他体内的魔气也在躁动,让别人发现了总是不好。”

于是,赤羽搏被带到一间地下密室中,石室很小,里边安置一张床,把他放在上面,门口有禁制,启动之后他便可以安静休息。

众人在门口守了一段时间,赤羽搏始终没有醒,但身子在颤抖,眼皮在跳动。

后来大家决定轮流看着他,毕竟这么多人聚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宣月晓彤第一个,大家知道他们的关系,也就都走了。

小小密室中,赤羽搏就那么躺着,密室外,宣月晓彤透过光幕看着他,泪无声流下。

想象当时情景,宣月晓彤都会感觉到深深的痛,心中满是担心,真希望他早日醒来。

可是,三天过去了,赤羽搏始终躺在那里,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反而周围的魔气越来越浓。

安世源、启明泽、果温桥三位前辈都来看过,却都觉得古怪。

按理说他的伤也不算太重,双肩和大腿,虽然流了不少血,但以他的恢复力来说也不是太大问题,既然如此,为什么就是不醒,反而周围魔气越来越多?

果温桥皱眉道:“我想,说不定他已经到了神海期瓶颈。”此话一出安世源和启明泽同时紧皱了眉头。

安世源道:“因为他修为已经停留在结丹后期很久了,那件事又令他精神波动太大,所以,不知不觉引发了进阶的过程。”

宣月晓彤担心道:“那会怎样?进阶不是好事吗?”

启明泽一脸凝重道:“突破到神海期主要提升的正是精神力,普通修者进阶都会尽量使自己心境平稳,稍有差池就会疯掉,甚至变成白痴。

你们看老疯子,他就是进阶神海期的时候心境不稳才变成那样的。

这小子的状态可比老疯子当时还要糟糕千百倍。”

宣月晓彤脸顿时白了,道:“那他最后会怎样?到底该怎么帮他?”

安世源叹了口气道:“如果偏差太大,他会灵魂崩溃,从而死掉,而我们,根本一点忙也帮不上,因为,那根本就是他一个人的战斗。”

启明泽接口道:“是啊,他必须战胜自己,忘掉所有能令他情绪产生剧烈波动的东西,只有那样才能平静踏入神海期,问题是,那些画面他真的能忘记吗?那种痛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深入骨髓,刻入灵魂的。”

果温桥道:“他身周的魔气或许正说明某些东西,他在苦苦挣扎,可心里的怨恨,心中的魔却始终无法消除,反而越来越强。如果那些魔气消失,或许说明他跨过了那一关。”

宣月晓彤听了这一番话只觉浑身无力,缓缓坐倒在地。

谁也没有注意,此时的赤羽搏手中多了一样东西,血魔晶。

他只是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并没有清醒,也不是彻底昏迷,他的大脑还在运转,甚至思维更加敏锐。

那一幕情景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赤羽蛮面带微笑看过来,那张脸虽然丑陋却异常平和,那双眼满是不舍,那灰白的头发,那沧桑的皱纹,一切纤毫毕现,然后,“砰!”一切停止,无法继续,因为意识深处拒绝最后一幕重演。

耳中有声音响起:“是你害死了父亲!”“是你害死了父亲!”

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无休无止。根本无法控制大脑不去想那些画面,也根本无法直面最后的一瞬间。

在那些画面不断翻滚中,赤羽搏越来越暴躁,身周的魔气也越来越多,可他始终不满足,想发泄,想破坏,所以,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一枚血魔晶从储物戒指中来到他手中。

那是得自宁海城地下的血魔晶,他身上有不少。

虽然静静躺在那里,可他身上正发生着两种变化,精神力快速膨胀,思维越来越敏锐,识海也在慢慢扩大,同时,肉身不断吸收魔气,轮回炼体诀和墨漩两部功法运转,体温降低,却又充满活力,就连三处伤口也在快速愈合。

随着精神力越来越强,赤羽搏感觉自己躺在一个圆形的大水球中心,而且,这个大水球一片血红,正在逐渐增大。

这正是识海在脑中的体现,只不过他怨念太深,受魔气影响过重,识海才变成一片红色。

随着精神力增强,以往的种种纷纷在他脑海中浮现,甚至很久以前已经忘记的事也被记起。

无数画面快速翻滚,却最终都会回到赤羽蛮那个微笑,然后停下,无法继续。

这样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赤羽搏觉得脑子要炸开了。

最后,一生中的无数画面,无数声音,在红色的巨大识海中纠缠在一起,形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

如果没有阻碍,理清了一切,这张错综复杂的大网成型,那赤羽搏就顺利度过了这一关。

可是现在,有一个节点总是无法畅通,在赤羽搏灵魂深处不断纠结,连带着其他画面都一遍又一遍回放,甚至不同时间,不同场合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变得越来越混乱。

赤羽搏在痛苦中挣扎,却仿佛陷入泥潭,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好累,累到灵魂深处都在颤抖,可偏偏就是有那么一幅画面总是出现,停留在那里,无法越过,无法消失。

外界,时间已经过了七八天,赤羽搏躺在那里,周围魔气越来越重,身子不断微微颤抖。

宣月晓彤始终不眠不休守在外面,别人来换她,可她就是不放心,根本无法离开。

突然,她看到赤羽搏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宣月晓彤吓坏了,立刻去找安世源、启明泽等人。

回来时,却看到赤羽搏静静躺在那里,不再动,甚至不再颤抖。

启明泽赶忙打开门口禁制,却发现赤羽搏身周的魔气也不像之前那么激烈翻涌了,只剩下淡淡一层围绕在他周围,却又偏偏没有消散。

伸手一探鼻息,所有人都傻了,呼吸完全停止,一丝也感觉不到了。。

安世源长叹一声,道:“英年早逝,把尸体处理了吧!”

启明泽还不死心,又探脉搏,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呆呆立在那里良久,却终究长叹一声,不忍再看。

第三百三十六章 崩溃的灵魂

可众人还是不死心,因为修者体内有灵力循环,就算短时间内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也并不一定就必死无疑,因此,赤羽搏在那里又躺了两天。

再一检查,仍然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这两天时间,大部分人已经调整了心态,慢慢接受现实,虽然谁也不想,也不愿意,可人死了就终究是死了。

只有宣月晓彤整日瘫坐在石室外,以泪洗面。

她不甘心,无法接受,之前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被一个小小的黎双平害死。

启明泽看着宣月晓彤道:“丫头,我知道你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把他埋了吧,入土为安。”

宣月晓彤眼神空洞,正如她的心一样,听到这句话却突然站起,恳求道:“不要,不要把他带走!你们就算可怜我,让我进去,把这间密室给了我们吧。”

启明泽心中一酸,道:“密室不是问题,可你又能陪他多久?”

宣月晓彤满脸是泪,道:“我喜欢他十几年了,也等了他十几年,可他心中始终没有我的位置。

现在,他好不容易试着接受我,可你们,你们却要把他带走!

我不干,我要陪着他,谁也别想把他带走,就算化作两具枯骨,我也要始终陪着他!”

这一刻,就连安世源,启明泽这样活了很久的人鼻子也酸了。

算了,由她吧,等过一段时间,她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再说吧。

禁制打开,宣月晓彤走进去,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赤羽搏,眼泪总是止不住。

他脸色黑紫,已经完全失去生命迹象。

宣月晓彤坐在他身边,上半身趴在他胸口,将脸贴在他脸上。就这么坐了一天。

他真的死了,脸都是凉的,那么多敌人,那么多危险,没有被杀死,却被老父亲的死给生生疼死了。

就那么静静抱着赤羽搏,宣月晓彤脑中也渐渐空白,连续八九个日夜不眠不休,加上心力憔悴,她也有些熬不住。

突然,她猛地站起身子,仔细观察赤羽搏,就在刚才,放松下来,突然发觉不对,如果他已经彻底死了,那身周萦绕着的淡淡魔气又是怎么回事?

开始只以为那些魔气没有完全消散,可现在,一天过去了,仍有淡淡魔气萦绕在他周围。

如果他已经完全死亡,那些魔气就应该处于不受控制状态,慢慢散了,如果他没有死,可也很多天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身体冰凉。

宣月晓彤只觉一颗心砰砰直跳,紧张又兴奋的伸出手,缓缓抓住赤羽搏的手。

慢慢抬起,活动两下,不由瞪大了眼睛。

如果从他身子剧烈颤抖的时候开始算死亡,那么一天多过去了,为什么他的身体并没有丝毫僵硬现象?

又一天过去了,启明泽等人不放心,过来看看,见宣月晓彤仍坐在他身旁,握着他的手贴在脸上,心里不由一酸。

启明泽道:“丫头,就算你是修者,一直这么日夜不休也扛不住的。

过了这么久了,他完全没有心跳和呼吸,这说明他已经死了,不可能有奇迹出现。”

宣月晓彤却坚定道:“不!他没死!我知道,他并没有死!”

启明泽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是他师父,所以,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么糟蹋自己。”

宣月晓彤也急了,道:“前辈,他真的没有死,你看,他身周还有淡淡的魔气萦绕,而且,我确定,他的身体一直没有出现僵硬情况。”

启明泽微微皱眉,仔细感知赤羽搏周围,确实有少量魔气仍保持与他肉身的流动性,又检查了四肢,虽然冰冷,但确实没有僵硬。

这是怎么回事?活了这么久还从未听说有人几天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却还不死的,可徒弟的情况确实不太寻常。

启明泽道:“这样吧,你去休息一下,我在这里守着。”

宣月晓彤摇了摇头,哀伤道:“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

虽然心底仍存了最后一丝希望,可她真的不敢离开,她要时刻掌握他的每一丝变化。

时间慢慢流逝着,木冬青、南圃等人也来看过赤羽搏,可最后都已经失去信心了。

第十九天,宣月晓彤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她实在太累了,竟晕了过去。

启明泽没有惊动她,只取出一套厚实长袍盖在她身上。

第二十一天时,启明泽长长叹了口气离开了。

第二十三天,宣月晓彤满脸泪水揪着赤羽搏衣领,道:“我知道你没死,你起来呀!快起来呀!”

说着,用力摇晃起来。可赤羽搏根本毫无反应。

第二十六天,宣月晓彤眼神空洞,双眼红肿,喃喃道:“你真的死了吗?对我的承诺呢?才过了多久,那些话都不算了吗?

我知道你心里根本没有我,可亚若还在极北冰原,生死未卜,你真的不管了吗?”

一个月过去了,赤羽搏终究没有醒,可他身周,仍有淡淡魔气萦绕。

实际上,他真的已经死了,在精神力快速膨胀过程中,他却始终无法面对现实,无法接受老父亲这样因自己而死。

那个过程中,他不堪重负,终于崩溃了,接下来,就是精神力消散,肉身僵硬,失去生机,步入真正的死亡。

可是,在他精神崩溃的瞬间,骨中虚却用自己的精神力量将赤羽搏混乱的精神力束缚住,使其无法消散。

而他的肉身,因为死前吸收了一颗血魔晶,所以充斥着魔气,又因为他的精神力没有消散,那些魔气也随之以极缓慢的速度游走于周身。

魔气是一种很古怪的力量,似乎死极而生,对肉身有很强的促进作用。

当初血蝠受了极重的伤却终究活了过来,或许也跟这股力量有关。

因为这些力量的存在,赤羽搏的肉身并没有完全僵硬,仍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活力。

可问题是,骨中虚无法始终保持这种状态,力量每时每刻都在消耗,无法修炼,什么也干不了。

赤羽搏的身体也无法长久维持这种状态,不醒过来,肉身终究会逐渐衰竭。

此时的赤羽搏,就像处在一片混沌之中,思维已经停止,无知无觉,却有个声音始终在他灵魂深处响起:“小子,快醒醒,你爹没死,他的精神力已经被我收了。”

“小子,快醒醒,你爹没死,他的精神力已经被我收了。”

……

一遍一遍,是骨中虚的声音,他一直通过这种方式刺激那团混沌的精神力,希望可以令它产生一丝波动。

精神力没有消散,但没有波动就是死的。

可不知过了多久,说了几千几万次,那团精神力始终毫无反应。

这一天,谷柔又来看宣月晓彤和赤羽搏,实际上,她也已经接受赤羽搏死了,却很担心晓彤。

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样子,谷柔不知道如何是好。

突然,一声叹息在她脑海中响起:“哎!我老人家也快坚持不住了。”

谷柔微微一愣,她知道骨中虚的存在,所以并未太吃惊。

听骨中虚又道:“他灵魂并未消散,肉身也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活性,可就是无法醒来,我该怎么办?”

此时的骨中虚或许也只是想找个人诉苦,发泄一下。

谷柔一惊,不由瞪大了眼睛道:“你说主人没有死?”

宣月晓彤已经精神恍惚,听到这话,空洞的眼中又闪过一丝光彩,猛地站起来,抓住谷柔的手道:“你说什么?”

谷柔比较容易理解赤羽搏现在的状态,又看宣月晓彤可怜,不忍隐瞒,道:“其实主人现在的状态还不算死亡,他的精神力没有消散,肉身也没有彻底僵化,说明,他仍是完整的。

问题是,他灵魂中受到的创伤太严重,已经彻底陷入死寂,怎么说呢,就像极深层次的昏迷,很难唤醒。”

宣月晓彤双眼越来越亮,道:“你的意思是,他需要刺激,最深层次的刺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骨中虚和谷柔脑中却似乎闪过什么。最深层次的刺激?对呀,直接刺激他的灵魂会怎样?

接下来,骨中虚和谷柔忙活起来,骨中虚负责束缚赤羽搏的精神力,谷柔负责攻击。

精神冲击,幻术,精神烙印,催眠术,等各种手段逐样尝试。

赤羽搏感觉自己正躺在一片血红的液体中心,周围的一切全是红的,但很宁静,没有一丝波澜。

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中,激起一丝涟漪。

那些细小涟漪缓缓荡漾开来,形成了一张脸,很熟悉,带着微笑的脸,眉毛和颧骨处有一道发亮的疤痕,脸上有皱纹,头发已经灰白。

看到这张脸,他觉得猛然一痛,周围的一片红色也随之缓缓蠕动起来。

为什么感觉痛?那张脸属于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对了,自己又是谁?

仿佛沉睡了太久,混沌了太久,一切的一切都朦朦胧胧。

对了!他叫赤羽蛮,是自己的父亲,他死了,因为自己而死,生生撞死在那颗大树上,就连头骨也撞碎了!

周围的血海慢慢蠕动起来,越来越剧烈,越来越疯狂,却也越来越混乱!!

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为什么会死?为什么感觉这么痛,这么愤怒?

无数的画面疯狂涌现,无数声音吵杂不清,却根本理不出头绪,仿佛一团乱麻,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第三百三十七章 恍若重生

现实中,宣月晓彤眉头紧锁。刺激他灵魂?可到底该怎么做呢?他最在意的会是什么?

毫无疑问,是父亲的惨死,还有亚若。在这世上,他最在意的应该只有这些,而自己,到底算什么呢?

宣月晓彤脑中嗡嗡直响,长久积压的疲累,不甘,委屈,让她难以承受,可想到这个问题,又在她几近崩溃的心中狠狠刺了一刀。

自己能拿出什么令他在意的呢?就算自己死了,他的灵魂深处会荡起一片涟漪吗?

“唰”的一下,两行热泪涌了出来,好委屈,好心酸,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就舍弃我的一切,如果老天开眼,让你活过来,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如果不行,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她取出一柄匕首,猛地一剁,将自己小指切断,在心中暗暗发誓:既然你那么喜欢亚若,我宣月晓彤发誓,终我一生,见到亚若便退避三舍,永远不跟她争一丝一毫!

她让我滚,我可以滚,她让我走,我可以走,就算她让我死,我也认了。只要你能醒过来!

然后,她刀锋一转,“噗”的一下,匕首又刺入自己腹中。

如果你真的永远无法醒来,我就在这里永远陪你,至少这一点,我赢了亚若!

这多半只是人在长久压抑中,在偏激情况下的发泄,就连宣月晓彤自己也明白。

发泄也好,怎么都好,只希望你能醒来!

下一刻,赤羽搏身子微不可察一震,眼皮开始跳动起来,但沉浸在悲伤和委屈中的宣月晓彤根本没有觉察。

另一边,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赤羽搏身上的谷柔猛地睁开眼睛,就在刚才,她用了所有力量去刺激赤羽搏的灵魂,竟没发现宣月晓彤腹部插了一柄匕首。

“他醒了!主人真的醒了!”谷柔兴奋道。

宣月晓彤也猛地看向赤羽搏,果然见他眼皮颤抖,惊喜交加,甚至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赤羽搏没有动,眼睛没有睁开,身周的魔气却迅速翻涌起来。

谷柔清醒过来,拉住宣月晓彤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宣月晓彤腹部的血已经流到地上,脸上却带着微笑也带着泪,轻轻道:“老天听到我的声音了!”

只是这片刻功夫,赤羽搏周身的魔气越来越盛,眼皮开始跳动,就连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然后,他猛地睁开眼,一把抓住宣月晓彤脖子,将她缓缓提了起来。

脑中一片混乱,只有那张苍老的面容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心中充斥着毁灭一切的强烈破坏欲,而眼前,伸手可及就是这名女子。

她是谁?为什么感觉有些眼熟?赤羽搏青筋暴起的手几次想要发力,将这女人的脖子捏得粉碎,却最终因为这一丝熟悉感而没有下手。

宣月晓彤吓了一跳,可此时的她已经疲累之极,虚弱之极,耳中回响着自己刚才发下的誓言,脖颈和腹部传来剧痛,看着对面那张冰冷的脸,眼中泪已决堤。

这一刻,她是高兴的,因为,他终于醒了,真的醒过来了。

有一段话想说,但脖子被掐住,只有含混不清的声音:“我愿意接受你,与你共度一生,让彼此的存在成为习惯。

哪怕有一天你怨我、恨我,要杀我,我也会始终把你当做亲人,原谅你,包容你,守护你,就像大长老对三长老那样。

这是我的承诺,终我一生,对你有效。”

只有老天知道,这一刻,重复这段话,心中是何等的酸楚悲凉!

心力憔悴,魔气侵蚀,伤痛难忍,宣月晓彤缓缓闭上了眼睛。

谷柔吓坏了,赶忙跑出去叫人。

赤羽搏双眼发红,呆呆看着手中掐着这名女子。

她是谁?好熟悉,亚若、鸾玉儿、鸾果儿、宁儿、海梦云、宁雨菲、宣月晓彤?一系列名字从脑海中浮现而出,可就是分不清,她到底是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脑中一片血红,只有一张苍老的脸那样清晰,而其他的一切都混乱一片。

可是,他知道,她对自己很重要,听到那些话,看着她的脸,即便心中怨恨滔天却终究无法下手。

另一只手痛苦捂住脑袋,却强行压抑身周的魔气,因为那些力量会伤到这个女子。

启明泽等人赶到时先远远听到一声沙哑嘶吼,来到近前看到的是赤羽搏身周魔气消失,却将宣月晓彤抱在怀中。

“你们是谁?她又是谁?快救救她!”这是启明泽听到的话。

面色凝重接过宣月晓彤,启明泽皱眉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赤羽搏脸色青紫,迷茫道:“我记得,我认得你,我认得你,我认得你们所有人……”

启明泽不敢耽搁,朝安世源使个眼色,示意他看着赤羽搏,匆匆离开。

赤羽搏双手抱头,面色痛苦,强压着心中的血腥狂暴,可脑中,那一片混乱,那张脸,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你爹他死了,可他还在,他的灵魂已经被我收取了,以后,他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赤羽搏脑中,那张苍老而微笑的脸动了,“砰”的一下,“砰!”又是一下,重重撞在树干上,震荡变形,然后缓缓垂了下去。

这幅画面终于过去了,赤羽搏眼中涌出泪,面容渐渐扭曲,终于“啊……”的一下放声痛哭,撕心裂肺。

那些愤怒,那些恨,慢慢由悲伤取代。那一大片剧烈翻涌的识海也渐渐趋于平静。

宣月晓彤醒过来时,看到赤羽搏静静坐在身边,四目相对,竟都有些呆了。短短一月,恍若隔世。

“你怎么样了?好点了吗?”赤羽搏首先开口。

宣月晓彤静静看着他,良久才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赤羽搏道:“你是晓彤,宣月晓彤,是我的女人。”声音很平静。

宣月晓彤眼中有泪光闪烁,脸上却浮现笑容。不管怎么说,那噩梦般的一个月似乎过去了。

却听赤羽搏又道:“我很抱歉,之前伤害了你。

那时,我的脑子已经彻底混乱了,记得以往所有,可所有的一切又都是错乱的。

或许也正因如此,我才能最终接受那一幕。

后来,骨中虚帮我理顺了记忆,我的所有他基本都知道,可直到现在我仍觉得恍恍惚惚不真实。

我还是我,但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慢慢融合那些破碎的过去。”

宣月晓彤愣愣看着他,理解他的话。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似乎感觉他和自己的感情又变淡了,或者更确切的说,他和过去一切的感情都变淡了。

对过去某件事或者某个人留有深刻印象和听别人讲述过去,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他现在的感觉或许是,那个曾经的赤羽搏已经死了,而他是一个新的人,只不过知道赤羽搏所有记忆而已,这么说来,他和亚若的感情也淡了?

宣月晓彤试探着问道:“那亚若呢?你打算怎么办?”

赤羽搏微微皱眉,却平静道:“这个问题我想过,亲自去极北冰原是不现实的,但我会想办法先确定她现在情况。”

果然,给人的感觉冷静多了,不像他以往性子。宣月晓彤甚至暗暗庆幸,这样,留在他身边的自己或许更有机会。

赤羽搏又道:“为什么切断手指,还刺了自己一刀?”

宣月晓彤一愣,脸上微微泛红,道:“我发了个誓,甚至想过,你如果永远醒不过来,我也去陪你好了。”

赤羽搏抓住她另一只手道:“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我知道你为我牺牲了很多,以后,由我来照顾你,保护你。”

宣月晓彤脸上发烫,转过头去,心中,那个誓言却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莫名其妙踏入神海期,赤羽搏没感到高兴,只感到无尽的空虚,之后时间,他除了照顾宣月晓彤就在静静打坐。

他在考虑很多事,仿佛突然可以从另一角度看这个世界,超然的,摆脱各种羁绊的,心中,渐渐有了些新的想法。

在哥恒城停留数日,赤羽搏状态渐渐恢复,准备离开了,找到伙伴们,说了自己的想法。

赤羽搏面色平静道:“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不但考虑眼前,也考虑极北冰原,甚至放眼天下。

正所谓,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人类的五大超级帝国存在了几百年,因此,整个大陆还算是平静的。

但极北冰原崛起那股势力却给整个天下带来变数。

另外,像四国老,东帝大帝这样的巅峰强者,在这一界已经无法提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破界飞升。

整个大陆的力量平衡不是没有可能瞬息间土崩瓦解。

在这样的形势下,咱们只窝在这小地方闷头苦修似乎不妥。

一个人或几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我有个想法,是否可以占据一片区域,聚集伙伴,甚至招收弟子,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

东帝大帝当年不就是个小散修吗?他身边聚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慢慢成长,建立流窕宫,最终统一了东帝帝国。。

咱们未必能达到他的高度,但壮大自己力量,万一以后大陆局势变化,是否更有自保之力呢?”

伙伴们纷纷皱眉,南圃问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亚若的事难道不管了吗?”

第三百三十八章 探望宁儿

赤羽搏苦笑道:“是啊,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呢,因为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这一次险死还生让我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过往,更容易看清很多事。

以往那么多年,咱们跟魔修拼死拼活,现在看来,只是年轻时的热血,只是没有力量的无奈。

以后的路还有很长,会有更多,更强大的敌人,难道都要用命去拼?又能拼到什么时候?

自身强大是一方面,但过程太漫长,为什么不在强大自身的同时汇聚更多人的力量呢?

如果有足够的力量,那些魔修其实并不可怕,亚若在极北冰原生死未卜,咱们也不会束手无策,鸾玉儿也无需被睿渊那个混蛋糟蹋,甚至荣天壑,黎双平等等,都不会成为威胁。

修真界就是如此,决定一切的根本就是力量,所以,我决定了,快速提升自身力量,同时,用几十年甚至一二百年时间建一方势力,那时,就算天地变色咱们也有一搏之力。

至与亚若,我会想办法打听她的消息,但不会蛮干,我想,以她的智慧就算身陷险地也会有办法自保。”

南圃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那么,你想怎么干呢?”

赤羽搏道:“我想去南方乱域,那里混乱无数年,真正强大的存在反而不多,比较适合咱们。”

南圃叹了口气道:“很吸引人,但我不会去,我有了新的师父,我要跟着他修炼。”他没有说,亚若的事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不放弃任何一丝机会。

木冬青道:“小师叔,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很好,我决定,成为你的第一个追随者,希望,咱们也能打出一片天下。”

陆光远道:“我就不去了,我这个人战力不高,也没多大野心。

头两天宗主还找过我,说是宗门要重新建设,然后大量招收弟子,希望我能带一批弟子。

我觉得这样很好,宗主已经找过很多人商量这件事。相信用不了多久,一个新的大宗门就会在这里崛起。”

事情很简单,赤羽搏、宣月晓彤、谷柔、木冬青,四个年轻人一起前往南方乱域,寻求新的发展。

其实,赤羽搏心中还有些话没有说,经过这次的事,他怕了,不想再给哥恒城或者部族带来伤害。

前往乱域,某种程度上也是与身边的一切划一道界线。

临走前还有几件事,他先去见了安世源等人,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

安世源、启明泽、果温桥三位前辈面色凝重,却终究没有反对。

这些年轻人很优秀,虽然宗门重建也需要人,却不该束缚他们手脚,让他们放手去干吧。

关于亚若的事,安世源提供了一种可能,东帝城有个挂愿牌楼,只要付灵石就可以委托看到消息的人做什么事。

或许还有人去极北冰原,也或者以前从冰原回来的人,知道关于亚若的消息,把消息留在那里就可以带走灵石。

这个办法很好,赤羽搏心下一松。

告别时,启明泽三人又凑了点灵石给他。

虽然宗门重建更需要灵石,但没有灵石就无法得到亚若的消息,这令赤羽搏很感动。

安世源又给了他一枚储物戒指,说是黎双平的,赤羽搏收下了。

离开之后仔细检查了一下,东西不算多,也没什么太有价值的,唯独有一件东西很古怪。

那是很大一块琥珀状半透明东西,里边有一根牛角一样的尖角,却漆黑如墨,不知什么东西。

赤羽搏试图打碎那块琥珀,但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有成功。

刀剑砍上去,那琥珀状东西就会浮现出六芒星纹路,似乎是一种什么强大封印。

黎双平身上为何有这样一件怪东西?里面那根黑色的角又是什么?

突然想到,血蝠的戒指好像被他得到了,而血蝠身上很可能带了不少二百年前血魔殿收集到的各种资源。

有意思,先留着,以后慢慢研究。

此时的他当然想不到,这件东西在未来的某一天将彻底改变他的人生。

此物大有来头,已经在世上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经过多少主人,就是没人明白如何打开。

它确实是二百年前血魔殿大肆扩张时收集到的,但当时的血魔殿中没人能解开其秘密,也就没人在意。

其实,此物与血魔殿还是有些渊源的,如果解开,或许当年的血魔殿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收拾妥当,四人离开了。赤羽搏带着白小云,谷柔骑着一只巨鹰,这是后来骨中虚帮她在梅罗大森林收服的。

四人先回了一趟部落,赤羽搏已经下定决心,没有绝对必要,以后再不踏足那片土地,但他还想最后看一眼。

自己能给那里带来的好处有限,却很容易给他们带来毁灭。

御剑飞过去,神识远远感知到那片土地,那里的人,赤羽搏停住了。

部落又恢复了平静,在广场上,静静站了个老女人,一条手臂诡异的向后弯曲。

竟是大娘,她站在那里,仰望北方天空。

赤羽搏身子一僵,以前从部落离开的时候,赤羽蛮常常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自己。

父亲不在了,大娘站在那里干什么?

修者可以通过神识感知,凡人不能,但他们有眼睛,没有障碍的时候能看到很远。

大娘眼睛还好,站在那里,看着天空,看到几个飘在空中的黑影。

双方相隔很远,但目光似乎已经接触。

赤羽搏心中沉重,自己都给他们带来了什么?罢了,以后的光阴,让他们在安静中度过吧。

调转飞剑,准备离开,却听到模糊的声音遥遥飘来:“三儿!回家吧!”

赤羽搏身子顿时僵住,泪水不受控制的滚滚涌出,就连宣月晓彤和谷柔也湿了眼圈。

“三儿!回家吧!”老女人的声音,略带几分沙哑。

赤羽搏身子颤抖,脚下飞剑一催,向西去了。

这声音将一直烙印在他心中,一生一世,那意味着,大娘不怪他了,族人不怪他了,在这世上,他仍然还有个家。

可他已经决定,不再伤害这个家,不允许那种可能存在,所以,他要躲得远远的。

下一个目的地是东帝城,路上气氛很沉闷,但大家也都替赤羽搏高兴,因为,有了那一声呼唤,他会更快从阴影中走出来。

东帝城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城中有个挂愿牌楼,所谓挂愿牌楼,就是个巨大的门楼,前后左右还有几个高大架子。

整个门楼上,还有周围几个大架子上都挂满了小金属牌子,每个牌子上有字,刻着要做的事和酬劳。

比如,我要一颗七级火属性妖兽妖丹,价钱十五万灵石。

如果有人看到,觉得可以,就会把妖丹留给东帝宫,再从东帝宫取走十五万灵石。

然后,挂牌子的人来到东帝城,取走妖丹,撤掉牌子。

东帝宫相当于中间人,保证委托或者交易的顺利进行,从中收取一点儿手续费。

别看手续费不高,但一年下来,这里的牌子也不知道换了多少,简直可以用不计其数形容,因此,收入相当可观。

赤羽搏将所有积蓄拿出,又把自己在羿熔阁炼制的一些东西卖了,加上启明泽等人所赠,一共凑了五十万灵石,交给东帝宫使者,挂了一块牌子。

要求是,打听极北冰原一个叫做亚若的女子消息,单单一个消息就有五十万灵石的酬劳,这可绝不是小数目,想必会引来很多人注意。

这件事做完,该动身前往南方了,赤羽搏心中却还有个牵挂,他想顺路去看看宁儿。

宁儿的家乡距离东帝城很远,一路无话,这一日,四人终于来到一座偏僻村子上空。

这里正是宁儿的家乡,那干旱贫瘠的小山村。

赤羽搏心中充满矛盾,想见到她,又怕见到她。

二十多年过去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和同村大牛成亲,有了几个孩子,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宣月晓彤也满心好奇,还有那么一丝紧张与不安。她知道宁儿,知道这样一个凡人女子与他的情感纠葛。

四人悄悄出现在村旁小树林中。

整个村子最大最好的一间木屋就在村子西边,那正是宁儿的家,可此时,赤羽搏的眉头却不由紧皱起来。

通过神识他发现屋中正有一人,却不是宁儿,而是一名大汉。

大白天的一个大男人不干活,竟躺在家里睡大觉,却没有发现宁儿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

赤羽搏毫不犹豫闯进屋子,屋里一片乱七八糟,而且充斥着浓浓酒气。

他只觉脑中一阵嗡鸣,不对!这情况绝对不寻常。

冲进屋子,一把揪起熟睡中的大汉,而那大汉还兀自浑浑噩噩,没有清醒,含糊不清道:“干什么?娘的,谁敢打扰老子美梦。”伸手胡乱一划拉,竟然一巴掌打在赤羽搏脸上。

赤羽搏双眼已经爆射出无比森冷的杀意,直直盯着他道:“你是什么人?宁儿呢?”

大汉此时已经清醒三分,看了一眼赤羽搏和他身后几人,目光竟在两名女子脸上停留许久,一脸猥亵。。

随即,他发现自己竟脚不着地被人拎着,不由怒道:“臭小子,你他娘的是什么人?为何在老子家里,还对老子这么粗鲁?”

赤羽搏见他这副德行,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只一字一顿道:“宁儿在哪?”

第三百三十九章 苦命的宁儿

大汉眼珠儿转了转道:“什么宁儿,老子不认得,你们再不滚可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赤羽搏竟被他气得一阵无语。

大汉见他没有放下自己的意思,瞪着眼珠子,抡起胳膊就朝他脸上甩了一记重重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赤羽搏纹丝未动,大汉却“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赤羽搏强压杀意,又问道:“我最后问你一遍,宁儿在哪?”

大汉此时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自己二百斤重量,这小子竟一只手就能轻松提起来,而且吃了自己重重一个耳光竟纹丝不动,自己的手却疼得厉害,可见,这年轻人绝不简单。

他语气缓和下来,带了一丝谄媚微笑道:“你们说什么宁儿,我不认识呀。”

赤羽搏冷冷道:“那你为何住在这里?”

大汉竟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笑,仿佛听到荒唐的笑话,道:“说什么呢,这是我家,我可住在这里十几年了。”

赤羽搏道:“那这屋子如何到了你手里,之前住在这里的女子去了哪里?”

大汉脸色微变,随即恼羞成怒道:“关你们什么事,这屋子是我老子留给我的,不行吗?你才多大,知道个屁啊。”

赤羽搏真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打死,又怕此人跟宁儿有什么关系。

略一犹豫,他将大汉递给木冬青道:“木兄,你先帮我看着他,我出去片刻。”

闪身出了屋子,神识一扫,在下方梯田中发现一名男子。

虽然事隔多年,此人样貌已经变了不少,却依稀还有当年大牛的影子,只是瘸了一条腿。

他几个箭步冲过去,问道:“大牛,宁儿去哪了?”

男子被突兀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转头仔细打量来人,却不认得。呆呆问道:“你是?”

赤羽搏懒得和他废话,一把揪住,问道:“宁儿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她屋里住着个泼皮?”

大牛吓了一跳,见他气度不凡又如此紧张,想到一个人,道:“难道是你?”

又长长一叹,道:“二十多年前,你给了我很多银子,让我好好照顾宁儿,我当时高兴极了。

你走后,我总是往宁儿那里跑,可她一直没有答应和我成亲。

我知道,她心里还牵挂着你,可你又不是普通人,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我想,你走之后她早晚会想明白的,就一直等着她,只要她有一天愿意跟我,我就会好好待她。

可这一等就是五年。这也罢了,我愿意等,只是,这五年中,帝国的官人每年都来收税。

宁儿爷爷体弱,宁儿还要照顾他,田里的活儿就怠慢了。

我有时候也会帮她,可总有些照顾不过来,所以,每年宁儿就会拿些银子给那些官人。

这一来二去,那些官人就发现不对,穷乡僻壤的孤寡爷孙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一日,一大帮官人来到宁儿家,将,将宁儿给糟蹋了,还抢走了她的银子。

我气不过,拿着锄头跟他们计较,可他们人多,狠狠打了我一顿,还打断我一条腿。”

大牛说着,眼角不由落下泪来。

赤羽搏只觉脑中一阵阵红光闪现,体内气血翻涌,身子也微微颤抖。

大牛接着道:“那些官人走后,宁儿爷爷便病倒了,宁儿受尽屈辱却不得不强打精神照顾病重的爷爷。

那时,我也伤得不轻,只能躺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村子里其他人给他爷孙送些吃食,两人不至于饿死。

不到一年工夫宁儿爷爷便去了,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可宁儿的肚子却大起来。

我去看她时,她总是一个人发呆,爷爷走后,她更是用烧红的炭火烫伤了自己的脸。

有一天,在村子下面的井中,村民发现了宁儿,她竟寻了短见,好在发现得早,有人将她救了上来。

或许受了凉,宁儿早产了,好在有大伙帮助总算母子都还活着,可宁儿的身子一直不好。

之后,母子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非常苦,不过,宁儿再没有寻短见,因为她还有个孩子。

虽然这孩子给她带来的只是痛苦回忆甚至痛苦未来,但孩子本身是无辜的,所以,宁儿不得不为了这个孩子而比死更痛苦地活着。”

说到此处,大牛已经老泪纵横,哽咽良久才接着道:“后来,村子里的恶霸肖四看中宁儿家的大屋,愣是将她孤儿寡母赶了出去。

这肖四是个外来户,为人凶狠,村子里的人谁惹了他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村民们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好在村后林中有个山洞,宁儿母子便在那里生活,大家多少放心些,后来听宁儿说,那是你留下的。

平日里,村民们也会给她们母子送些吃的,可总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近些时日,宁儿的身子越发不好,孩子还不大,这日子真没法过呀!”

大牛那已经显老的面容无比落寞,透着无尽孤苦,想来,这么多年他也始终一个人,过得也不容易。

赤羽搏双眼已经红了,额头青筋一下一下跳动着,清晰可见。

他看着大牛,恶狠狠问道:“当年欺负她的人如今都在哪里?”

大牛抬头看着他,尤其那双眼睛,脸上竟现出惶恐,支支吾吾道:“那些人,大多在,在西南边大城里。”

赤羽搏身形一闪已经从大牛眼前消失不见。

不远处,宣月晓彤和谷柔早就跟过来,听到大牛一番话也对那叫做宁儿的姑娘充满怜悯。

一个弱女子,竟然被如此欺辱,为了病重的爷爷却不得不继续活着,连死都做不到。

爷爷死后,她先毁了自己容貌,后寻了短见,如果就这样死了也算解脱了,又偏偏被人救了起来。

孩子生下来,她却还要为了孩子继续自己苦涩的人生,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此时的赤羽搏已经回到大屋,那肖四仍被木冬青提着,这会儿倒是老实,看起来像个无辜的孩子。

赤羽搏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血红双眼如毒蛇般盯着他,道:“你就是肖四?”

肖四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声音也有些颤抖,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赤羽搏阴森冷笑道:“干什么?我要你死!不过,死之前还要先让你好好享受一下人生。”

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握住他两只脚踝。

肖四愣愣看他,突然脸色大变,拼命挣扎、嚎叫,却怎么也无法从木冬青手里挣脱出来。

下一刻,随着“咔嚓”声响,两只脚踝在赤羽搏手中像豆腐一般变得扭曲变形,化作粉末肉酱,鲜血也从裤脚渗了出来。

肖四杀猪一般惨嚎,拼命扭动身体。

木冬青也吓了一跳,却什么也没问。

赤羽搏并没有停手,又将肖四手腕捏得粉碎,只剩下一层皮连着。

肖四被扔到地上,不断哭嚎挣扎,凄惨之极。

赤羽搏冷冷道:“你有力量,就可以欺负别人,有没有想过,比你更有力量的人同样可以欺负你?”

宣月晓彤和谷柔看着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被弄成这样,也吓得脸色发白。

赤羽搏身形一闪再次消失。

宣月晓彤想追出去,却又停下脚步,她知道赤羽搏去做什么,不想再看到刚才一幕重演,却又无法阻止。

离小村十五里左右一座城中混乱起来,因为,城中百余名官家全都四肢粉碎,比死了还惨。

平日里他们作威作福,可是现在,任凭他们如何哭喊,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帮他们。

也不知什么人能在很短时间内将百来人都弄成这副样子!

周围百姓知道此事后,背地里暗暗叫好。

官是什么?自古以来官就是匪,最大的匪,没人敢惹。

他们靠剥夺百姓钱粮活着,却变成高高在上的人,反过来欺负那些养活他们的百姓。

赤羽搏早已经到村子,发泄一番之后,他心中的暴虐略微舒缓,取而代之的是彷徨与畏惧。

他想赶快看看宁儿怎么样了,却又觉得,那些苦难实际是自己带给她的。

四人缓缓向村子后面林中行去。

行了一段距离,发现一个十来岁,瘦到皮包骨头的少年正拿着一块石头在树上凿着,发出砰砰声响。

树皮外面的干枯层被他凿开,露出里面的白嫩,少年费力地将那薄薄一层嫩一些的树皮剥下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然后装进脏乎乎的怀里,仿佛收着价值连城的珍宝。

突然,他动作停下来,因为他发现了来人,四个衣着古怪的陌生人。

少年猛地站起,脏兮兮的小脸上一片茫然与警惕,手里仍握着那块石头,惊慌看过来。

磕磕巴巴道:“你、你们是谁?我娘、她、她不见生人。”说话间,用他瘦弱的身子挡住后方洞口。

赤羽搏四人都不由停下脚步,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干枯少年,剥下的树皮还不舍得吃,要留给他娘吗??

虽然有村民帮助,偶尔送些吃的来,可除了缴税,村民们自己粮食也不多。

吃不饱的时候他们就吃树皮吗?这孤儿寡母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第三百四十章 第宁儿之死

赤羽搏心中翻江倒海,急着见宁儿,径直向洞口走去。

那孩子退后两步,身子也微微颤抖,紧张道:“我娘不见生人,你们快走。”

赤羽搏瞪了他一眼,假装凶狠道:“快让开。”

那孩子却举起手里石头,倔强道:“不,不准欺负我娘!”声音颤抖,却没有躲开的意思。

看着眼前孩子,赤羽搏心中不由涌起一阵酸楚。

此时,山洞中传出个虚弱到几不可闻的女子声音:“凌儿,是谁在外面?”

少年道:“娘,我不认得,是四个生人。”

良久,那女子微微一叹,道:“让他们进来吧,咱们已经一无所有,还怕什么。”

少年“哦”了一声,身子往后一缩,先一步进了洞中,手里兀自拎着那块石头。

赤羽搏四人也向那山洞行去。

洞中阴冷潮湿,没多少光亮,行不多远,里面有张石床,床上铺着干草,有些破旧被褥,里面躺着个人。

那女子头发凌乱,两侧脸上都是恐怖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面容消瘦枯槁,看样子好像有五、六十岁了,可赤羽搏知道,她也不过刚四十岁左右。

女子艰难地想坐起身,可身子只是抬了抬却没能起来,似乎毫无力气。

少年赶忙上前扶她一把,将女子的头放在自己胸前,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女子舒了口气道:“这里暗,看不太清楚,你们是谁呀?为什么来这里?我们什么也没有!”嗓音沙哑,虚弱无力。

赤羽搏嘴唇颤抖,当年那个恬静柔美的宁儿在他脑中浮现。

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只是上前两步,坐在那石床旁边。

少年警惕抬起手,护在母亲身前。

赤羽搏眼中流下两行泪,良久才缓缓道:“宁儿,是我呀,我来看你了。”

女子身体不由颤抖,抬起手拂去脸上乱发,仔细看着床边的人,看了良久,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

少年惊呼道:“娘,你怎么了?你怎么在发抖?”

突然,一声低低的抽泣在山洞中响起,声音不大却揪住所有人的心。

女子伸手在背后支撑着,似乎想坐起来,却没能成功。

赤羽搏一伸手,直接将女子揽在怀中,紧紧抱住,低声道:“是我,我来晚了。”声音也变得哽咽。

少年尖声叫道:“别碰我娘。”

女子身体颤抖,抽泣越来越厉害,终于难以抑制,“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这一声,似乎要将二十年的思念,二十年的苦难,二十年的委屈一并诉说出来。

哭得撕心裂肺,甚至连气也喘不上来。

少年吓坏了,上前用力拉扯赤羽搏,却怎么也拉不动,嘴里叫喊着:“别碰我娘,别碰我娘,你把她弄哭了!”

一着急,手里的石头竟下意识朝赤羽搏脑袋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石头竟然裂开,分成两半掉落下去。

赤羽搏却一丝也没动,任由孩子打了这一记,甚至希望孩子能打得再重些。

男孩看着掉落的石头,有些呆了。

女子终于艰难缓过一口气,声音哽咽道:“凌儿,他不是坏人。他、他是、他是娘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

费力抬起颤抖的手在赤羽搏头顶摸了摸,似乎想看看打伤了没有。

赤羽搏心中无比酸楚,轻柔道:“我没事,倒是希望他真能打伤了我,这样,我心里还好受些。”

女子只是“呜呜”哭着,仿佛一次要将所有的泪流干。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或者可以说足够麻木。

她本已经很久不曾哭泣,也以为自己以后都不会再哭。

因为,那些痛苦都已经过去,自己也应该很快就可以解脱,永远的解脱了。

只是,这可怜的孩子还小,还无法放弃,这一份挂念使她不得不一直苦苦坚持。

可不放弃又如何?自己能给这孩子什么呢?除了拖累,什么也没有!

现在,这个叫做宁儿的女子终究还是哭了,哭得悲伤欲绝,仿佛那些苦、那些委屈一股脑的重新回来,并找到一处可以宣泄的地方。

眼前这个怀抱或许是二十年来唯一能感觉安全、感觉温暖的地方吧。

过往的痛已经令她遍体鳞伤,令她麻木,也抹掉了她所有脆弱,所以,她已经忘记哭泣,学会了坚强,可是,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却将她所有坚强瞬间击得粉碎。

受了无尽凌辱的她,为了爷爷没有倒下,饱受生活艰苦的她,为了孩子依然苦苦支撑,一直坚持到油尽灯枯。

现在,生命的尽头,她终于可以松口气,终于可以为了自己放纵大哭一场。

对她来说,这是老天最好的恩赐,让她有机会将所有辛酸发泄出来,不至于带着那些无比沉重的东西离去。

赤羽搏也回想起这个怀抱,二十年前,这个怀抱如母亲的怀抱一般温暖宁静,让自己心中的暴虐悄然褪去。

二十年后,这个怀抱无比脆弱,让人不忍触碰。他满脸泪水,下意识喃喃道:“宁儿,再不要离开我!”

宁儿哭得更厉害,良久才哽咽道:“我好后悔,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会跟你走。

不管长途跋涉还是陌生的生活,甚至我慢慢老去你却依然年轻,这些都不会阻碍我。

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都不重要,我、我只要你在我身边……”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少年在一旁呆呆的不知怎么回事,只是看着母亲从未有过的伤心、哭泣,也跟着静静落泪。

宣月晓彤和谷柔也看得哭了,她们似乎能感受到眼前女子心中那仿佛深渊一般的苦涩,她们甚至从未想象过一个女人可以承受这么多的痛。

虽然她此时看起来无比脆弱与丑陋,可她的心却如此坚强。

石床上,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痛哭,感受着彼此的温暖,感受彼此的心灵,彼此心中的爱与痛。

不知道哭了多久,宁儿的哭声越来越低,越来越无力。

赤羽搏耳边响起低低的、极其虚弱的声音:“替我、好好照顾、凌儿。”

他身体一僵,感觉宁儿的头渐渐垂下,完全压在自己肩上,抱在身后的手越来越没有力气,最后渐渐松开,甚至身体的颤抖也消失。

赤羽搏的心仿佛一下子掉进无尽冰寒。

或许宁儿坚持得太久,已经太累,或许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无牵无挂,也或许这一场痛哭耗尽了她仅存的力量。

她终于宁静下来,终于不用再继续忍受痛苦,终于可以解脱了。

赤羽搏大声哭喊:“骨中虚,求你帮我留住她,帮我留住她!求求你!”

声音越来越小,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泣。可是,他终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少年此时也发现了异状,扑倒在宁儿身上,哭喊着:“娘!你醒醒,你怎么了娘?你不能扔下凌儿呀!凌儿以后一定听话,绝不惹你生气,你醒醒啊,娘……”

少年哭喊一阵,声音越来越弱,最终不知是累得还是痛得晕了过去。

宣月晓彤和谷柔擦了擦眼泪,将他抱了出去。

赤羽搏就这样一直抱着宁儿静静坐着,良久,良久。

天色渐渐黑了,洞中一片漆黑,宁儿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赤羽搏却仍舍不得松开。

二十年前,与他朝夕相处的明钰离开了,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永远分离的痛,那是任何力量也无法挽回的。

不久前,他再一次体会到这种痛,那是父亲的死,也差一点儿要了他的命。

死就是不再,不再看得到,不再听得到,不再有一丝接触。

死就是永远,永远的分别,永远的消失,永远只留在回忆中。

因为不再,因为永远,所以,他就这样抱着宁儿,不舍得松开,一旦松开就会成为永恒。

想不到间隔这么短时间,又一个让他觉得亲近的人永远离开了。

他好恨,一直以为宁儿和大牛会有属于他们的幸福生活,却不料结果是这样的。

心中充满歉疚与自责,可这又如何,能挽回宁儿的命吗?

他在心中质问骨中虚:“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不能留下宁儿,就像留下我父亲一样?”

骨中虚长叹一声,缓缓道:“哎!你要留下她干什么?她只是个凡人,她的精神力很弱,永远无法像我一样转而修炼精神力,也不能通过精神力和你交流。

留下她,只会让她不得安宁,最终还是要慢慢消散的。”

顿了顿又道:“其实,当初我说留下你父亲是骗你的,那样做没有任何意义,更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赤羽搏身子一僵,良久才长长舒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又流下两行泪。

骨中虚道:“看开点吧,其实,无论你是否走上修炼一途,这些事都是你必须经历的。

你身边的亲人总是要离开的,你能做的,只是尽量不要让他们因你而离去罢了。”。

赤羽搏身体一震,如遭雷击。是啊!不要让他们因为自己而离开。

父亲是因为自己离开的,宁儿的离开也和自己有着莫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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