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妖娆 - xp1024.com
《血色妖娆》


144. 噩耗

尖温软而灵动,细致温和的时而纠缠、时而轻触,狂的欲求,就是淡淡的情愫无所不在的弥漫。两个人都懒洋洋的,可唇舌却是幼童过家家嬉耍的兴致,重复再重复,却兴致盎然,似乎不知道厌烦是什么意思。

怒放整个人趴在辰轩身上,辰轩的大手时而轻轻的揉捏着,她就会扭一下身躯、半嗔怪半痴迷的吟一声,却非把那只明明撩得她欢喜的手拨开。

“不老实!”

辰轩便笑,在她唇上啄一下,老老实实的摊手躺着。怒放又不乐了:“唔,你抱着我嘛!”

一只手臂就横在她腰上,可令一只手,却是在轻轻的拽怒放妖衣的前胸衣料,位置太暧昧,弄得怒放怪不好意思:“你干嘛?”

“是你叫蛛蛛这弄的?”

“不是啊,她说你在这地方几层不嫌热么?做出来的就成这样了。”怒放低头望望自己胸前的饱满,觉得挺好的,衬裙都没穿,却不会显出那粉嫩的突起线条来,既遮羞了,比之从前,又凉快的要死过去了。

样式和先的那件是没区别的,颜色也一样的斑斓,因为蛛丝衣的颜色其实是光线折射形成的,并不是蛛蛛特意炼化成那样的。不过,因为怒放个子高了一些,裙子长了几分,几乎覆盖到了脚踝。

辰轩只叹了口气,不好说什么。他女人裙子底下连衬裙都没穿啊,他心里要是一点疙瘩都没有,那才奇怪呢。好在这蛛丝衣不会透光,不然他得哭。

可他在想这要是走路磕磕碰碰的,别的男人碰到了,那不是吃大亏了?他一伸手就察觉怒放只穿着单衣的,别的男人岂会觉察不出来?

想着些郁闷。可怒放沾沾自喜呢。就随她去吧。她原本穿衣打扮就不似人类女子了。人类女子有几个会这样露出赤条条地白玉胳膊和小腿地?他都该庆幸她没跟蛛蛛学得更暴露……

便突然想起在落岛上曾远远地望见过她几次。她那时抹胸长裙。露出无暇地肩头和纤细雪白地腰身样儿很轻灵、很美。

“你在想什么喔?”怒放嘴。“我问你。你今天怎么有空陪我这么长时间啊?”

“我以后一直都会有空陪你了。只要不吵着你修炼。”辰轩撩起一丝乌黑地长发。在指间卷来卷去。笑道:“反正我以后不练左手了。一心一意当个医师。”

怒放喜出望外:“真地?”

离得这么近放喜滋滋地小脸~入辰轩深黑地眼瞳。“你这么高兴?你其实也不愿意我练左手。是不是?”

怒放的小身子便蹭了蹭:“你说有的是时间陪我,我不该高兴么?你做什么我都支持的,但是我不想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喔?”辰轩的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你的脸红得很可喔,我摸摸看啊,唔,心跳也很不正常在说好听话哄我……”

“讨厌!你根本就是找借口摸我!”

怒放嚷了,辰轩便吃吃的笑。他很少会这样笑的,端正的五官柔和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却又有几分说不出的俏皮,怒放见着不住嘴角边也勾起来,小手捧住他的脸得出神。

从落央岛归来后,她一直觉得辰轩有些冷漠和忧郁说笑容,几乎连表情都时常冷硬眼前的他,叫她欢喜到心里去。

“小色女,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辰轩似笑非笑的,“怎么,想吃了我啊?”

“你讨厌——”怒放羞红了脸,扬起小拳头就要捶他,却被他的大手捉住,继而十指扣在一起。“怒放,我以后能不能睡在这边?”

他一本正经的在问,怒放很意外的“啊”了一声。

说实话,她当然想抱着他睡了,可是……

“不是那个意思,你就会歪想!”辰轩刮一下她的鼻子,笑道:“飞扬在我那边修炼,我不想打扰他。凭感觉,他现在处在紧要关头上。”

怒放便连连点头,傻乎乎、乐呵呵的笑。

虽说还不算是真正的夫妻,但是,感觉好像和夫妻没什么区别了呢,她是美滋滋的。

二人便熄灭灯火并排躺着,城内灯火彻夜不熄,房里自是有些光亮的。躺了一时,互相望望,都是五官不甚分明,但眼睛闪烁透亮,看着特别古怪,不禁同时失笑。辰轩便翻个身,把后背丢给怒放,道:“不理你了,我睡觉了。”

怒放嘴。他居然都不抱着她睡!

辰轩毕竟是个大男人么,心爱的女人躺在边上,真要软玉温香抱满怀,两人不出事,他

要受活罪。还不如各睡各的好呢。怒放哪里想到那动身子挨过去,愣是贴着辰轩的后背。辰轩没办法,只好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强迫自己一门心思的召唤梦魔吧。可过了一时,忍不住扭过头来。

什么动静啊?

怒放抿嘴笑,爬起身来,拽着辰轩,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耳朵贴着墙,悄声道:“你听……”

辰轩只听了几秒,便觉得有火腾地一下烧了起来。那细细窃窃的婉转呻吟还能是什么?隔壁住着乌鹊和拉拉呢!

他的傻乎乎的女人居然还傻乎乎的、兴致盎然的拉他一起偷听!

有些恼,一把扯怒放用力的吻一回,郁闷的道:“睡觉!”

“不好玩么?”

“好玩你个头!”

怒放被熊了,并不当回事,:倒小声的古怪的问:“辰轩,拉拉为什么有时候听起来像是在哭?我经常听她叫‘不要’、‘不要’的,三是不是在做什么怪事啊?”

她当然晓隔壁是在干嘛,可她实在想象不出来,羞怯的拉拉怎么会到了晚上就会变得怪怪的,发出的那些声音叫人听着不自觉就会脸红……

辰轩便觉得气息倒涌,险些要吐血了,道,你这傻女人能不能别说了?便愠怒的道:“人家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啊?你是不是天天晚上偷听啊?”

“我哪有?他们……”

“你给我闭嘴!睡觉!”辰轩咬牙切齿的,心想,赶明儿还是换个地方睡吧,这不是遭罪么?

怒放“”一声,乖乖的躺下了。二人再没了声音,只是,到底有没有顺利的安然入睡,只有天知道了……

这之后,辰轩便一留在城内,城中陆续有斩首者和浪客投奔,登记造册的事情便交由他来管,仇叔去忙别的事了,而陪在他身边的,便是九幽。于是,这一对兄弟等于是从早到晚的相对,辰轩坐在桌前,九幽就立在他身后,只是,彼此从未有过只字片语。

这一日,一批来了四个人,都是斩首者,辰轩在一一登记,询问各人所长时,一直沉默的像影子一般的九幽突然开口,望着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目含精光的中年男人道:“请你离开。”

四人俱是一愣,那中年男子脸色一沉:“你这是何意?”旁人也不满的道:“你们不是缺人手,重金招募佣兵么?人千里迢迢赶来,你们居然将人拒之门外?”

九幽静静的道:“我们是缺人手,但不欢迎奸细。”

那中年男子脸色一变,怒道:“你说什么?我凭什么说我是奸细?”

其余三人有些诧异,望着那人。其实,他们确实不是一道的,并不知道此人底细,只不过路上遇见了,目的地相同便结伴而行罢了。这人身手十分了得,人也不错,三人很是敬佩,是以最初听到九幽出言拒绝,他们自然会抱平。到了这时,虽不知这眼睛有些骇人、像个鬼魂一样的男子为何会这般笃定,但也都识趣的闭上嘴。

“你是紫单斩首者,擅使暗器和迷药,此番前来,乃是受了薛家的差遣,名为投奔,实则是打探天邪鬼城募兵的真实目的,是不是?”九幽淡淡的道,“不用不承认,也不用辩解,你请回吧。否则,我让人请你出去。”

九幽话音刚落,温婉如大家闺秀一般的白鹿便倏然出现在那中年人身侧,做了请的手势,却是面带微笑,丝毫不见杀气。

到了这时,众人这才知晓身为妖帝的九幽为何一直奇怪的旁观募兵进度,却原来是,为防止别有用心之人趁机混入城池,所有的投奔者,几乎都被他不动声色的探视过。

“都到了这番地步,十二世家仍是在猜测我们的用心。”九幽叹一声,“人心啊,为何总以为自己是善的,他人皆恶?”

身在附近,闻见的人皆是沉默不语,无言以对。正在这时,由远及近,疯狂急促的蹄声奔来,直道上,马背上的人翻身下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到九幽跟前。他脸色煞白,整个人出汗如同水里捞起来的,喘息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直把手中的信笺颤巍巍的递到九幽面前。

九幽未动,辰轩却伸手接过,尚未开启,九幽那透明的眼膜散发出一片夺目的白光,白膜之后的眼瞳倏然睁大。

苍白的脸上是震惊,是难以抑制的狂怒。

龙诞城,弃城四散逃离的十几万百姓,数日之内被屠杀殆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145. 往者已矣

蓝如白色的流星划破苍穹时,三则反向而行,径往南

白净修长的手指凌空弹出,一簇璀璨的光线直上九霄,碧蓝之上,光团慢慢绽放开,金色三足乌傲然的与烈日抢夺光辉。(_o_m)

到了这时,已顾忌不了那么许多了。三想着,飘然奔向西地与南地的交界处。就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坡上,他静静的立着,一边等待,一边沉思。

到底做出了令自己为难,也令许多昔日的麾下将士为难的抉择。

他该如何去和他们说,他召唤他们来,是要领他们走向同族相残的不归之路?这条路,他并不愿走,可是,巴蛇下手,太狠了!

狠到身为妖帝、兽群的他,狠到一度也曾经厌恶人类的他听闻到那个噩耗,也震惊得半天不得动弹。

将心比心啊,巴蛇,活了那多年的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如果旦夕之间被屠戮的是十几万妖兽,此刻的你会有什么感触?

就这么立着、:_着,甚至记不得看见第一张熟悉的面孔时是欣慰,还是感动,当等待到漫长得令他都无法忍受,当那些或温文、或冷清的妖兽们对他躬身,口称“妖帝大人”时,三露出了一个几近难看的笑容,环视一圈,轻声:“就你们了吗?”

所料,兽性未脱、杀性暴戾的一早站定了阵营,如今在他面前的,都是些修为高深至极、深具人性的温和妖兽,他们并无多少杀戮之心。

不百数。

“大人。我等人微力薄。但永远追随大人、刻听候大人地差遣……”

三地嘴角抽。瞬间就改变了主意:“你们听说了我地事吧?我如今在天邪鬼城。我当年于你们并无什么恩惠。我一向是不负责任地妖帝。你们今日肯来已经十分感激。放心吧。我不会叫你们去厮杀地……”说罢。惨然一笑:“再次双手沾满鲜血地恶名。还是由我妖族来背负吧……”

言罢是再无只字片语。竟就这么飘然远去。不到百数地人型妖兽们立在原处。望着那个竟是说不出有多凄凉地背影默然无语。

半晌。其中一个开口了:“乌鹊大人地心意。想必大家都清楚。他是不想我们为难。可我们当年都是得了大人地恩惠才能芶活至今地。总不能真就这么袖手旁观吧?”

彼此对望。一时拿不定主意。忽而有人笑了。从容地声音:“我们不愿杀同族代表我们不可以救人类;我们不充当士兵。难道就能收集情报么?这些并不矛盾。乌鹊大人若真大开杀戒。以一己之力诛杀十万妖兽也不在话下。他没动手。可不也是两难?他只是不想人类覆灭。我们。就如他所愿。多救一个是一个罢。”

便都笑起来不知道是谁从袖中摸出了一支细长、微有弧度地骨管来。既感怀又自嘲地道:“被冷落数千年地玩意儿。如今又要大显身手了。你们。可还记得曾经约定地信号音?”

笑声一片,身影却四散竞相飘渺远去,只是消片刻,奇异的哨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的如鸟鸣,有的如兽嘶清越绵长,或激烈高昂,竟似是百鸟群****谈一般,丝毫不受距离的限制,越被风声吹散,哨音便越是清亮。

已然奔出百多里的三闻之步伐一顿,倾听了片刻,竟有些呆。

风在对他说,乌鹊大人,我们的生命,离不开太阳,您是地上之日,我们永远瞻仰您的光辉……

忍不住就低低的骂一句:“一群傻瓜!什么好的不学,偏学人类去煽情!”

却会心的笑起来,眼圈竟然有些湿,步伐更快起来。

怒放,你师父我已经脱离权势太久,当年的雄风,早已不复存在了。你我都在两难,都举步维艰,可是,我们都要好好的走下去啊,因为我相信,九幽说的那个崭新的局面、崭新的世界,离我们并不遥远……

所以,如果看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你可以痛哭,你可以心伤,但是,你一定要坚强!

我们,是最后的支柱,谁也不能倒下去!

白衣如风,奔向荒地,雪白的流星却坠落地面。苍凉凄惨的景象深深的入碧绿的猫眼,小小的珈蓝蹲在和风四散的血腥和尸臭中,原原本本的就是个露出胆怯的孩子。

麻木的张开嘴,吐出一群人来,他们和它一样,还来不及站稳,就呆了,更有甚,已然捂住嘴奔到远处呕吐起来。

整片土地都是诡异的暗褐色,从来都宽厚如母亲一般的大地此刻竟然如妖魔般的阴森可怖。从未见过这么多死不瞑目的尸骸,

,仿佛就是一堆破烂,拥挤着、叠压着,在措手无反抗之力时,蜷缩、团抱着死在一起。被妖兽啃食过的支离破碎的、惨忍睹的他们毫无生气的双眼直直的对着碧蓝到洁净的天空,似乎断气的那一刻,是在对着老天嘶喊。

青天白日之下,阴风阵阵,恍若是一个个不肯离去的鬼魂在自己曾经鲜活的肉身之旁徘徊哭号,他们悲伤、他们不甘、他们在死后仍然记得生前最后那一刻的恐惧,所以,不停的在哭、在喊。

怒放的双眼一片血红,滚落的泪水也几乎带着血色,她煞白的脸上那紧抿的双唇甚至比脸庞更加没有血色,衬得那泪水令人心痛心寒。

她站着久久不动,既没有言语,也没有表情。飞扬自她身边走过,握紧罗刹,径自走往那修罗场。

有的地方根本无从落脚,他只能从尸身上踩过去,巡视了差不多百多米,他蹲下来,翻开一具尸身,仔细辨认一番,扬声道:“破风山庄反击了,不过,无用功乎全军覆没了。”

十二世家,传承千年的十二世家,就这么一点能耐么!

愤怒的将罗刹恨恨的扎下,刀锋吃尽泥土罗刹震颤之时一阵狂躁的长吟,飞扬那在腥臭的风中飞舞的丝便如黑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同行的,无论是人类战士还是妖类久久伫立不动,即使在杀戮和尸骸中打滚的他们对着这炼狱般的景象,亦无法镇静。有的骇然,有的愤怒,有的沉默,有的不忍去看。这之中,辰轩反倒没有什么触动似的,尽管他的脸色同样苍白深黑的眼瞳却平静得不可思议。

快,他动了,大叫道:“都散开,还有活人!”

几是一瞬间,他手指的方向,有数十人影狂奔过去,就连怒放和飞扬,也都如大梦初醒始拼命的搜索微弱的气息。

所有人都忍住那刺鼻的腥臭,开始翻残破的尸体。本能就知道,唯有被同伴亲人的尸身遮掩或保护住的人,才有幸免的可能。

当第一个奄一息的中年人被辰轩从尸堆里拉扯出来时,许多人竟然欢呼起来久之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事不宜迟轩立刻就开始了治疗,至少让这些幸存获取足够的生命本源维持性命到真正的救治工作开始之后。他的右手按在一个又一个幸存胸口,脸色也一次比一次惨白没有人去劝阻,就连怒放,也仅仅是不时的望一眼,无法开口叫他休息一下。

他看着冷静,可她知道,他几乎疯狂了。

很快,辰轩的声音就有些虚弱,却道:“扩大搜索范围……我感觉远处还有不少生气,肯定有人在****中逃过了这次屠杀……珈蓝,带人去找他们……”

如果不找到他们,他们迟早还是会死,饿死、颠沛流离而死,甚至于,这附近肯定还有低级妖兽滞留下来,期望捕食到新鲜的血肉!

珈蓝大声应着,倏然蹿出,勉强能跟得上它的速度的,仅有北地之妖。

“我们分散各自寻找,一旦有生,立刻出信号。”诺沉声吩咐,众妖点头,身影四面八方的辐散开来。

诺与珈蓝同行的。奔出七八里地,他们果然感觉到了微弱的人气。视线齐齐的扫过一片乱石堆,投在一个狭小隐蔽的洞口处。

“里面有人吗?”珈蓝大声喊。

没有人应,可诺和珈蓝分明听见里面有声响,似乎是衣服摩擦出的。显然,里面的人听到声音,竟是往里在挤,希望躲得更深。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快出来!”珈蓝嚷道。诺却皱眉:“没时间了,你进去!”

珈蓝便钻进那狭小的洞里,洞不深,但是背着光,黑乎乎的,它却看见三个孩子颤巍巍的缩在一起,感觉到它突然钻进来,小的哇的一声就哭起来,最大的那个女孩胆战心惊的颤声在哀求:“别杀我们!别杀我们!求你了!”

珈蓝呆了呆。它怎么解释呢?它是妖兽,它怎么对这些害怕到了极点的孩子们解释,它这个妖兽居然是来救他们的?它该怎么解释啊,混蛋!

“别废话了,珈蓝,快点!”诺冷淡的声音从洞外传来,“西边还有人气呢,没那么多时间耗!”

珈蓝便不吭声了,直接张大嘴,在几个孩子尖叫声中,径自把他们吞下肚中,钻出洞口的瞬间,足下力,小身子腾空而起,尾随诺的身影直扑西方。

夜幕很快降临,惨淡的月色、风中扑朔摇曳的火把火光,荒地更是比日间阴森百倍,几百人的人影丝毫顾不

的一直在徘徊,奔向任何一处辰轩手指的地方。

而辰轩,双目早已无神。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生之力已经被消耗到了极致,如今背靠罗刹仍然能坐得住,仅仅是靠意志在支撑。

怒放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过,自顾自的忙碌。令众人惊奇的是,她寻觅生还的效率远远高于其他人她的真实之眼,一刻不停歇的在数以万计的尸骸中,寻找那微弱的、别人看不见的生命之光。

飞扬不知何时离开的,这时却回来了,令众人诧异和不解的是,他竟然擒来一只负伤的低级妖兽。

他走到辰轩面前,没说话,只把那只妖兽踩在辰轩身前。辰轩愣了愣望着他,许久,左手颤抖的探过去。他手指触到的一瞬间,飞扬猛然后跃那只原本兀自挣扎的妖兽顷刻便瘫软得再不动弹。

辰轩深吸一口气,在火光下,眼神竟明亮了几分弱之态也缓解了不少。立刻有人反应过来,大声呼喝:“传话出去,要是遇见仍在捕食的妖兽,活捉回来!”

四边应声遍起,辰轩也挣的站起身来,朝整理出的一片空地上躺着的或昏迷、或呻吟的生还缓步走去。飞扬便忍不住道:“你不再歇会儿么?”

辰轩笑笑:“我:在身体比从前好多了,以前要这样,我早断气了……”

答非所问飞扬却也没再多话与其劝阻、浪费时间,不如多抓点食人兽回来!

就样靠着间或汲取食人兽的生命本源,陆续被现的生还在辰轩的救治下,生命特征基本稳定下来,只待回城进一步救治。

整整一个昼夜之后,精疲力竭的人们停歇下来。辰轩和怒放都确定,除此之外已无人生还;而诺和珈蓝他们期间也几乎跑遍了方圆三四百里的荒地,竭尽全力的搜索到了不少幸存。

从鬼门关里被拉回来的不到二百人,逃过一劫被寻觅到的人数稍微的能安慰一下众人,有三千多。

可是,龙诞城据说有十二万人口,除非一开始就有人背井离乡、远赴他地,这幸存率……

太低、太低了。

“都累了们都回去吧。”怒放这时才静静的开口,“我想在这里呆一会儿。”

众人都是愣住了人动。辰轩缓步走近,低声道:“怒放你……”

知道你难过,知道你现在肯定是心如刀绞,可是……

怒放便笑,苍白的脸上,那安慰人的笑容却叫人看着心疼。她理了理辰轩凌乱松散的衣襟,仔仔细细的抚平,道:“我没事,我只是,要让他们入土为安……”

“你一个人怎么行?我们留下几个人陪你吧。”飞扬道。

怒放摇头:“你们可没有我这样的恢复能力,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你们还是回去休息吧,那些人还需要你们安顿呢。”又笑,“我有小花帮忙,不费事的。”

众人互相望望,心里极不情愿,却看出怒放是铁了心的。飞扬便又道:“你一个人太危险,倘若遇到巴蛇……”

怒放只是摇头,心道,倘若遇到巴蛇,你们多几个人留下来也不过是多几个人死罢了。

珈蓝便讷讷的问:“那怒放……我什么时候来接你?”

“我自己会回去的,不用担心。”

众人无奈,只得帮忙,轻手轻脚的把伤置入珈蓝腹中,待到众人鱼贯而入,辰轩还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怒放,许久,轻声道:“早点回来。”

怒放笑着点点头。

望着珈蓝纯白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中,那秀美小脸上的笑容才渐渐退去,一双美眸中清澈的液体不住的涌出。她抽吸一下,低声道:“小花,我们开始吧。”

无数暗紫的藤条呼啸着自她娇柔身躯四散狂舞,在庞大的妖气涌动之下顷刻间膨胀得如粗壮的大树。她脚下的泥土在藤枝的搅动下不断的翻涌,由近至远,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月光之下,天摇地动一般,就连远远的龙诞城,似乎也为之撼动。望着无数曾经鲜活的生命与泥土一起翻滚,慢慢的消失在视线里,最终回归大地的怀抱,立在暗紫艳红中央的怒放终于忍不住放声嘶喊起来。

哭泣和泪水也无法宣泄她此刻心中的悲痛,只有喊,只有拼命的喊,声嘶力竭的喊,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用灵魂去喊!

尘归尘,土归土,大地母亲啊,保佑这一群与你同在的灵魂吧!请你让他们安息!

146. 不期而遇

川河流依旧,却渺无人迹,怒放并没有回天邪鬼城,在极西之,juCom 【书客居】超速更新提供免费VIP阅读

“怒放!怒放!你真的确定嘛?我啥都没感觉到啊?”艳红的花朵攀在怒放颈项,纤细的藤枝尖刺尽收,恍若颈饰一般,却是一刻不停的在嘀咕。

“我也不确定。可是相比较而言,那些尸体里年轻女性的数量太少了,有点不正常。”怒放步伐不快,视线却迅速的扫过路经的每一寸角落,道:“我感觉,似乎是被抓走了……”

“可是珈蓝他们跑遍了方圆好几百里的路啊,真要有什么古怪,他们早该发现了呀。”

怒放“嗯”一声,却没有停止搜索的意思。

她已经搜索了天一夜了,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可是途径几个被摧毁并化为灰烬的小村庄,在掩埋尸体时,心中的惑又加深了几分。

仍旧是不怎么见到年轻子的尸体呢!

她只能感觉一些零散的妖气,都是低级妖兽的,并没有发现何处有大量人气聚集。心里一边在推测还有哪里能藏人,一边却又有些绝望,该不会,那些女子都被吃了吧?

“食物”太多,难保那些食妖开始挑嘴。谁都晓得,对那些凶残的食人妖来说,年轻稚嫩的女子**是最鲜美的诱惑。

又走个把时辰,怒放终于停下了脚步。她的设想丝毫得不到印证,可那念头就像魔咒或蛊毒一样,无时无刻的侵扰她,挥之不去、摆脱不掉,俨然就是强迫症状一般的不放过她。

还有哪里搜索到呢?怒放心想。不知不觉地。视线投向远处那庞然巍峨地龙诞城。

心念动。足尖一点。箭步如飞。

确实就和传闻地一样诞此刻是一片凄凉。家家户户大门敞开。视线扫过。屋内是翻箱倒柜后地狼藉。连街道上亦随处可见遗落地衣物、小东西。显见是匆忙逃命时根本顾不上那些不值钱地玩意儿了。城池除了东南角地城主府坍塌了之外。损毁并不严重。怒放顺着街道走着。径往那废墟去。

“怒放是什么啊?”小花地纤细藤条如小手般指着。语气很是诧异。

怒放也看见了。那是一个看上去相当古老地雕塑乎深埋在地下。露出地表地竟是一个巨大无比地蟒蛇头部。上下颌张开到极点。露出一对尖利如刀地牙。状态肃穆霸气要吞天一般。怒放走到跟前。只见里面黑黢黢地、阴风阵阵然很是幽深。如此。这张口威严地巨蟒头部竟是某个神秘处所地入口呢!

怒放是第一次来龙诞城。鬼姬却不是。但搜遍记忆。却没有丝毫相关地线索。从位置判断巨蟒头竟是在龙诞城东门地正下方位置。因为此处坍塌方才显现出来地。

“是不是在这里面啊?”小花悄声问。

怒放摇摇头,慢慢退后绕道走远。本能感觉,那是个危险的处所宜接近。

在城主府的废墟上徘徊一阵,怒放在寻找记忆中的那个入口,可是残断壁、梁柱断裂倒塌,遍地是瓦片砖石和破碎的木料,那原本就隐蔽的府门竟就是找不到了。不过,没寻多久,转到南边,那个直径十多米的大窟窿赫然入眼。

“这里有结界。”怒放低声,心道,也不知道正太在不在里面。

应该不在,否则,她在城中徘徊许久,西妖帝早该觉察。

没费什么气力,小花就以尖锐的藤枝悄无声息的破开了那个肉眼完全看不见的结界。怒放松一口气——布下此结界的人身手显然不怎么样,肯定不是正太,如此,这里极有可能就是她要寻找的那个藏匿地点。

一早便绝息,更是暗示小花莫要发出动静,怒放放轻脚步潜了进去。熟门熟路,倒也对四周的物事摆设没什么兴致,只是走着,淡眉渐渐蹙起。

刺鼻的气味弥散的空气里,腥臊、血气,中人欲呕;古怪诡异的声响在幽幽的回荡,有气无力的呻吟和惶然惊恐的哭泣,哼哧声、嘎吱声,千奇百怪。

待到隐身在幽暗中看清,怒放眼中渐渐又泛出血色来。

诺大的厅堂里,有近千赤条条的少女拥挤在一起低声抽泣,待宰的小羊羔一般,深知恐惧的命运即将降临,却只有绝望。她们不敢回头看,因为她们身后,一群丑陋的禽兽正在肆意玩弄她们的同胞,那些起初尖利的惨叫最终都成为濒死的呻吟……而被疯狂折磨致死的,立刻会被撕扯成碎片,被啃食。

生鲜的肉被咀嚼的声音,你听过吗?森森白牙啃咬骨骼的声音,听过吗?

不需要目睹,只需要想象,这群少女早已个个吓破了胆,除了拼命的拥挤搂抱之外,除了低声哭泣之外,什么都不会。

怒放望着那些被啃食丢弃的人骨、碎肉,望着浸在红得发黑的血液中未被吃完的破烂内脏,望着一个个无力挣扎的少女鲜红的下体,怒放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震惊悲伤的眼泪,只静静的走了过去。

战斗几乎在一瞬间就结束了,怒放踩过那些淋漓的鲜血碎肉,丝毫没有求援及时带来的欣慰和喜悦,只觉得没来由的疲惫,身心俱疲。

为什么要让我亲眼看见这些?为什么?

“走吧,我带你们回家。”怒放在少女们不可抑止的痛哭声中静静的道,“别哭,只要活下来了,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青天白日之下,一群裸身的少女颤巍巍的赤足走在除了她们在无别人的街道上,羞耻心什么的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得见天日、感受到温暖的阳光,个个都是泪流满面。

大规模的搜索民居,能用的衣物全部搜罗过来,待到这时,生存的本能突显,她们各自结伴开始寻找清水和一切能入口的食物,勉强果腹后,再次聚集到一起巴巴的望着怒放。

“我会叫人来接我们的,但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早上路。”怒放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再坚持半天就好了,大家一起走,谁都不要掉队。”

众少女齐齐点头,浩浩荡荡的离城,径直南下。行走在众人之前的怒放举起纤细的手臂根暗紫的藤条缠绕着她的手臂攀沿而上,越长越高长越粗,笔直的刺入蓝天,顶端艳红的花朵齐放,隐约形成一个巨大的鬼字三足乌。

这不是约定的信号,可只要是天邪鬼城的只要是自己阵营的,必定懂得此地需要接应只要接应,速度无人可及的珈蓝必至。

队伍缓慢的走着,时速慢到惊人——少女们原本就体力不足,又受到巨大的惊骇,精神已然不振;大部分人是**双足的,行走在荒地里举步维

中更有数位因为下身撕裂,根本无法行走靠着小绕牵引着移动的。就这样,到了黄昏时刻们行出也不过几十里的路。怒放开始担忧,天黑之后类会出没的更频繁,这么庞大的、毫无反抗之力的队伍,她能照顾得周到么?

正想要不要展开迷雾屏障,遥遥的却听见了珈蓝惊喜的叫声。

“怒放——”

此番来的都是妖,自然,还有辰轩。见到怒放带领这么多妙龄少女,都有些意外,却也欣慰,催促众少女进入珈蓝的异空间。

少女们却都露出迟和惧意。虽然面前这群人不是丑陋凶残的模样,看上去都是人类模样,但是发色、瞳色千奇百怪,衣着打扮也和常人不同,怎么看都像是妖怪。

怒放便微微一:“不用害怕,你们既然不怕我,为什么要怕他们?妖怪和人类一样,也是有好有坏的。”

众少女便怯生生的挨个近小不点的珈蓝,后面的望着前面的被“啊呜、啊呜”的吞下去,都有些心惊,但想起来的这些人俱是从这可爱的小东西嘴里吐出来的,想来不会有事,便都安安静静的。

安顿少女们,辰轩走到了怒放边上,彼此对望,都笑了,却也都看出对方眼底里的心疼。

好像两日不见,眼见着瘦了么,下颌都尖了几分。

不约同的,两个人的手都探向对方略显憔悴的脸庞,却又齐齐顿住,指尖交集的瞬间,十指紧紧扣住。

就这么立,没有千言万语,唯有凝眸对视,却仿佛,什么体己话都说出来过一般。

“好啦!放,咱们走吧!”

珈蓝的大嗓门打破宁静,怒放却道:“我还要往东再去看看,刚才有位姑娘和我说,往东四百多里地,有一个小山谷,里面住着几十户人家,她的亲人也在那里。”

据说那个山谷很偏僻,或许,眼下还未被波及也说不定。

辰轩的心一抽,恨不得搂住那娇柔的身躯对她说你休息片刻吧,却终是说不出口,只把手指扣得更紧,道:“我随你一起去。”

怒放张口,诺已然道:“还是我和白鹿带着你们俩御空去吧,快一点。”

就此议定,珈蓝等现行回城安顿众人,诺和白鹿分带一人,凌空踏步,赶往东边,一路寻觅那个村庄。

二妖视力非凡,又是在半空中,视野更加广阔。很快遥遥的望见那个被群山环抱的小山谷,却都是脸色一变——山谷内,升腾起十数道在风中飘摇的青烟。

那不是傍晚时分家家户户袅袅的炊烟,那不意味着母亲的呼唤和饭香,也意味一身邋遢的孩子磨蹭的回家望见父亲在喝着小酒,那是焚烧的象征!

“我们可能来晚了……”

白鹿的声音始终是低柔的,却透着无奈和凄凉。而辰轩,眉间刻痕深重,眼中竟有几分惑。

“怎么了?”

“有生气,应该还有活人……”辰轩迟的道,“有一股生命波动,很熟悉……”

“是谁?”怒放吃了一惊,诺和白鹿也是,他们并没有感觉到似曾相识的斗气或者是妖气。

“怒放,不要去。”辰轩狠狠地一咬牙,沉声道,“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怒放刚想脱口而出心中的问,却瞥见辰轩眼色深沉,隐约有恼恨,不知怎么的,就反应了过来。

“白鹿,放我下去。你们不要跟来!”

“怒放!”辰轩的声音大了起来,愠怒的责问:“你疯了吗?”

怒放柔和的脸庞线条竟显出棱角来,眼中是凌厉的光:“我正找他呢!我醒着睡着都想找他呢!”

说罢,右臂挥动,藤条离弦之箭一般的射出,缠住地面的一株大树,旋即腰身一扭,挣开白鹿,娇躯跟随藤条的收势扑向大地,落地时一个翻滚,脚步毫不停滞的狂奔出去。

任凭辰轩在半空中揪心的呼喊,她竟是头也没回……

山谷之中,被熏黑烤焦的梁柱倒在灰烬中,空气中尽是焦糊的气味,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已经不复存在了。

一个少妇跪坐在半边身子烧得蜷曲的丈夫的尸体旁边,放声大哭。她肩头亦有深深的伤口,身下的地上,一片暗红。

丈夫死了,家没了,待到昏迷苏醒之后,她腹中的孩子也……

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曾经的那些美好画面:坐在廊下打盹的老人们、奔跑嬉闹的孩子、憨厚的扛着锄头的男人们和一边纳鞋底、一边窃窃私语的笑的女人们,都不复存在了。整个村子,一百多号人,竟然只有她一个是醒着的、活着的!

下腹坠胀,剧痛难忍,她嚎哭时,便觉得越来越乏力,越来越冷,似乎,模糊的泪眼里看见死神在朝自己的招手。

却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缓慢悠然,闲庭信步一般。

她抬头,依稀的看见,几乎觉得难以置信。

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慢慢走来,一头银色的长发随着步伐微微拂动,同样诡异的银色眼瞳里,是漠不关心的光芒。

高大、威严、俊美的不似凡人。

少妇在一瞬间就咬牙切齿起来,她怎可能认不出来,眼前这个,是妖,是妖怪!

“你哭得这般伤心,那是你丈夫么?”那妖怪淡淡的问。

少妇怒目而视,胸膛因为剧烈的呼吸不是在起伏,简直是在抽搐。她面无血色,眼中憎恨的光芒因此更加触目惊心。

那妖怪对她的怒视视若无睹,看也不看她,却是望着她丈夫凄惨的尸骸在自顾自的说话:“所谓夫妻,便是同命鸟。他既不在了,你活着想必也没意思了。你送你上路去陪他吧,在阴间再续前缘、相厮相守,也比生离死别好。”

说着,白净的手指轻描淡写的凌空划过,那少妇猛然颤抖一下,胸前血涌如泉,顷刻染湿了衣襟,缓缓的、就如此睁着一双怒目缓缓的倒在了丈夫身上。

妖怪垂眼望着,久久不动,银色的眼瞳又黯淡几分。那简单的青衣、那柔软的发丝,在傍晚的风中拂动,竟是在眼前的满目凄凉中透出几分出尘的静逸。

不知道立了多久,一声凄厉的嘶喊划破毫无声息的山谷,在群山之间碰撞回荡,一声声的回音,仿若一声声呐喊的责问。

“东皇——”

东皇怔了怔,大梦初醒一般。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眸平静异常,脸上却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轻声细语的道:“怒放,别来无恙。”

147. 三人

147. 三人

“你为什么要杀人?你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怒放声嘶力竭的喊,全然没有惧怕、没有惶恐,对这个战力恐怖到弹指间就能取她性命,或许,也时刻想着杀她解恨的男人,她除了伤心,除了愤怒,除了想责问,竟是再想不起来别的。

她信的,她一直都信的,所有的记忆都告诉她,眼前这个眼神黯淡的男人,胸膛里跳动的是一颗温柔似水的心,为什么,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

就因为恨我吗?就因为,我不肯成为你的鬼姬?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杀了我?”

满山谷都是她的嘶喊,在回荡。她的手紧握成拳,她的眼里饱含不甘的泪水,却是,无论如何不肯滴落下来。

东皇温柔的在笑,清淡的道:“我只杀了这个女人而已,其他的可不是我干的。我杀人,犯得着弄得这么乌烟瘴气么?”说着,不知为何,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讥讽来。

“不是你干的?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你指使的?”怒放心尖儿都在颤, “你以为,叫人杀人的人,手上就不沾血吗?不是自己动的手,就能心安?”

东皇浅浅的呼吸,淡淡的笑:“.怒放,你何必这么大动肝火?这又不是针对你的,有谁动过你的天邪鬼城么?以你的修为,战事再扩大十倍你也是安然无恙的,眼不见为净的过日子不好么?”

“眼不见为净?你叫我眼不见为净?.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为什么要在尸体和废墟上徘徊?”

东皇一怔,袖里手指微动,竟就.想朝那气得发颤的人儿走过去,却是脚尖抵住地面,却又缓缓放平。他的眼眸显出一丝冷淡来,道:“我闲着无聊,来看看热闹,生离死别总是人间最精彩的戏么……”

说着,不禁垂下眼睑。

便又见着那对夫妻的尸身。

早该冰凉了吧,却是,看着像是依偎在一起。心里便.想,我那时,为何没有也这样,抱着鬼姬,死到僵硬,任谁也掰不开我们的尸身,只能把我们葬在一起。

总也是,相思不得,却不会分离了。

“你——”怒放痛心到哑口。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呀?

如果他傲气十足、沾沾自喜,如果他面露狞笑、甚至.是快意,她都会不顾一切的痛骂、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和他拼命,然而,他没有,他完全没有。他的眼角眉尖,有的只是孤寂,仿佛什么都不曾得到过。

如果这一切不是你想要的,那十几万鲜活的、无.辜的生命沦为亡灵,为的又是什么理由?

几乎是痛心疾.首:“东皇,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罢手吧!趁一切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你罢手吧!”

东皇望着她:“罢手?”

他竟笑了,怔怔的抬头望着苍穹,半晌,喃喃自语的道:“我这一生,想求的从来求不来,想做的最后一件事,竟就能这么罢手了么?”

“你想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变成大魔头杀人无数?你想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昧着良心残害无辜?”

“我哪有昧着良心?”东皇笑,“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根本没良心可言。”

“你笑?你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笑得比哭还难看?”怒放怒不可遏,“你为什么不可怜一下那些无辜的人、那些就像躺在你脚下这样死不瞑目的女人的人,你为什么不可怜一下你自己?我死好不好?我死了让你消气好不好?”

尖锐的怒喝声中,怒放的小手紫气腾腾,当真就要朝自己的颈项扎去。如刀刃般锐利的妖气在触及皮肤的瞬间,颈项雪白的肌肤上就刺破短短的一道血线,可是,手掌或是妖气,都再进不得分毫。

意念的束缚之力,速度远远快于她。

“你这是……”东皇皱着眉,刚想走近去瞧她那渗出血珠的伤口,银月的眼眸却略抬,到底没动——谷口,奔来三个身影,远远的,其中一个就在放声大喊怒放的名字。

东皇此刻都有些厌恶自己的视力太好,竟能看得见那黑如浓墨的眼瞳中的惊怒交集和惶然失措。

不愿见到那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抬脚便要走人,身后的怒放声音却发着颤:“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手?”

东皇垂手立着,静静的望着前方。

没有想过会遇见怒放,真的没有想到过。

根本不想见到她,真的。

从什么时候起,她让他无所适从的?她的愤怒、恨之中总是参杂怜悯和痛心,让他与之对视时、听见她的话语时,总觉得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血液还在流淌,竟还是活的。

不都以为,自己已经死过了么?

腮边渐渐显出棱角来——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再也不想了!

便转过身去,似笑非笑的道:“好呀!我可以罢手,但我若说,我要你永生永世忘了那边那个男人,我要你嫁给我,永生永世再无二心,我就罢手了,你肯么?”

怒放僵住,呆望着嘴角勾起的东皇。他眼中的笑意那么浓烈,肆意的在快乐,仿佛是一种嘲弄,在说,你肯么?

我晓得你不肯!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一定是这么想的,因为他根本不要答案,只扫一眼她身后,便转身缓步而去。

不知为什么,怒放只觉得四周突然那么安静、那么苍白,颈项的血珠流淌时的触觉都那么分明。她的心在一瞬间仿佛空了,头脑也是,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意念的束缚早就撤去了,她垂落在身侧的手想动弹,却怎么也动不了,就像是半睡半醒中的梦魇一般,微微动一下手指都要费尽所有的气力。

东皇在报复她,在嘲弄她,他不承认,可是,他确实在恨她,以至于,怒火铺天盖地,甚至要焚毁整个世界。

那个朴素青衣的身影越走越远,五米、十米……她却慢慢转回头去,噙着泪水的眼,视线一片模糊,隐约的,那个她不可能忘记的男人在对她摇头,似乎还在喃喃的对她说“不”。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一点儿也看不清,可是她的心脉似乎与他的连接在了一起,能感觉到隔着胸膛的那团血肉在狂跳、在不安、在呐喊,渐渐的,在绝望……

如果只是折磨我一个人就能化解他的恨,如果那样就能避免这场我们完全没有胜算的战争……

辰轩,你会原谅我吗?

我不想那么多人死去,真的不想……

冲口而出,呼唤了一声:“东皇!”

东皇的身子一震,脚步霎时顿住。身后,怒放是凄绝的声音:“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便转回身,望见那个泪涟涟的女子。她有几分迷茫,有几分无助,就像一只不得不离开家园和疼爱自己主人的小狗,明知前路风雨飘摇,明明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却还是不得不走。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她喃喃的问。

他的心,在一瞬间就再次有力的搏动起来,银月的眼瞳从黯淡渐渐散发出淡月的光辉。

他说的是一句戏言,一句恶意的讥讽,一句发自内心的渴望和绝望的讥讽——她曾经那样的挣扎也要回到辰轩的身边去,他曾经那样的哀求温存她也置之不理,可如今,他居然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动摇?

几乎就是丧失理智的,快步走回去,走到那个娇小的身影面前,他垂目望着她的眼,望了许久、许久,猛然,将之紧紧的搂抱在怀里。

想吻她,想发疯一般的吻她,告诉她,若她肯留在他身边,他什么都肯做。

真就那么吻了,拼命的吮吸,浑然忘我,忘记了一切,却是在一瞬间,怀里的人儿情不自禁的挣扎了一下。

很细微的挣扎,细微到几乎不可能被察觉,可他,到底察觉了。

便缓缓的松开她来,心底里,又开始嘲笑自己起来。

又疯了么?又疯了么?就算她动摇了又怎样?就算她真的留在你身边又怎样?她到底是被逼的,到底不可能真的爱上你。她不可能开心,她不可能欢笑,无论你怎么哄也好、爱也罢,哪怕,就是把心掏出来也没用!

你居然还在发白日梦,你居然走到这一步还想回头?

半眯眼眸,嘴角勾起,瞥一眼不远处凝滞的那长衣人影,他弯下腰来,附在耳际,低语:“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在空桑山等你,来不来随你,过期不候。”

言罢,竟冲远处三人一笑,缓步而行,却是越走,脸色越孤寒。

怒放,你我都是双刃剑哪,再也不要见面了罢!

你莫要望着我,回头望望身后吧!有另一颗心,比现在的我,更绝望呢!

绝望到,心跳的节奏越来越平缓;绝望到,脸上刻骨的悲伤渐渐消失无踪,变得毫无表情;绝望到,深黑的眼瞳中幽蓝渐起,恍若是无月的暗夜苍穹慢慢的被不知名的力量洗去浓墨的色彩,最终,泛出深邃而神秘莫测的幽蓝。

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眼神,辰轩转过身,僵硬的走了出去。

那一刻的回眸,是不是注定了结局?当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拥在怀里狂吻时,他就在瞬间失去了身心拥有的全部感情。

他不会愤怒,不会悲伤,不会觉得心痛,他心里只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深爱的女人,他是那么的了解她啊!

细弱的肩膀,娇嫩的身躯,孩子一般,却总以为自己能扛起整个世界。

如果东皇说,我要你死,我就放过所有的人,她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吧?

更何况,是放弃他呢?

他爱上的,是一个总为别人活着的女人,会有这样的结果、这样下场,并不意外吧?

可是,头好痛,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痛,像有一把刀在拼命的砍他的头颅,劈开颅骨,劈开大脑,劈开他的灵魂,令他痛到整个人天翻地覆。

他踉跄着,居然还站得稳,居然还在走,不是,不是在走,是在竭尽所能的大跨步。

快一点,再快一点!离得远远的,离所有的人远远的!怒放,我爱的怒放,就在千米之外啊!

然而,步伐越来越沉,思维开始模糊,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瞳中幽蓝翻涌的如狂躁的海潮,只隐约意识到,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冷冷的对他说,做什么还要挣扎?别再挣扎了。

不可抑止的呕吐起来,跪倒在地上,剧烈的呛住、剧烈的呕吐,最后爬倒在那里,再也动弹不得。

不是死亡之力喷涌,而是,胸膛仿佛要被撕裂一般,有什么正要强行的钻出来。

他的灵魂,他的灵魂,被生生的剖成了两半。

哥——哥——

生平第一次,开不了口的时候,却在心里不停的呼喊那从未出口过的称呼。

倏然,有风起了,那黑色的魅影仿佛是被风吹到了面前。即使无法承受他的肉体,仍是抱着他的动作,令他都能感觉到那双手臂的力度。

“轩儿,你怎么了?”

那样焦急的语气,那样惶恐的眼神啊!

脑中有一丝残念,这个,便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辰轩竭力的仰着头,他想举起右手去触碰九幽担忧、悲而怒的脸,却只抬起半尺,最终仍是无力的垂落下来……

148. 晴天霹雳

148. 晴天霹雳

空桑山,雾松流云,溪水潺潺,景色雅致,是一个好处所。看书神器.山中时有鸟啼声,宛转悠扬,更衬得山间幽静寂寥,有兽影,无人迹。

一道银链般的瀑布悬挂南峰,直泻而下,水幕重重,轰鸣不绝,腾起如烟如尘的水雾。瀑布下的水潭,银珠跳跃,在阳光的照射下,活泼淘气。

溪边的平整巨石上,东皇侧卧其上,酒壶在手,不时的仰首一口,却含着,徐徐下喉,任那火辣一线直烧进胃里,却是半眯着银眸,仿佛是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一般。

身后三四米处,慢慢显出高挑的人影来,水绿的眼中再无犀利的光,望着那朴素衣裳的背影,只荡漾着淡淡的惆怅。开口时,声线竟也没那么冷冽了。

“巴蛇那边的消息,龙诞城中的人类十之去九,其余流民四散,西地已不成气候了。另外就是,总攻飞扬城的计划已定,兵力正在部署中。”

东皇咽下口中烧酒,头也不.回,仍是望着潺潺流动的溪水,只淡淡的应一句:“辛苦你了。”

黎沉默下来,眼中是化不开的浓愁。

他变了,变得更加令人难以亲近了。

万事万物,都已不再入眼,心中想.的是什么,就连他也琢磨不透了。

“你在等怒放么?”半晌,低声问话。

东皇是清淡的声音:“等她做什.么?她不会来的。”说着,仰头又是一口,却是直灌入喉,火一般的热在舌尖唇齿间蔓延。

黎不语,心道,你既知道她不会来的,还在这里等什.么?

你心里,到底还是抱着一丝期待、一点渴望,希望她.会来吧?

“别胡思乱想。”东皇摆弄着身前的酒壶,好似在玩.不倒翁,细长的手指拨来拨去,慢悠悠的道,“我不过是信守约定,天黑就会离开。”

黎一愣,显出一.丝诧异。这个男人何时变成九幽了么?竟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从来,都是自己去猜他的心思,他曾几何时管过自己心里想什么?

又或者,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从不提、从不问,也从不解释,任凭自己胡乱去猜……

不知怎么心里就堵住了,郁结得难以忍受。一直以来,在这个男人眼里,他是不是就是一只走狗?心情好了,抚摸几下,丢一根肉骨头;心情不好了,视你如无物,哪怕知道你有多依恋,他也浑然不当回事。

不止一次有冲动,想丢下他不管了,从此后海阔天空、任由逍遥,可只要见到他的背影中有一丝落寞,竟就走不开,仿佛是,前生前世欠他的,此生此世非还不可。

罢了,这也就是最后一次了,这一次之后,尘埃落定,哪里还有谁欠谁的?

无声、却是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据说正太好像南下了,疑似是去天邪鬼城。”

“随他,他不过是玩性重,他一向听话,不会插手的。”

东皇又是这么不冷不热的丢了一句,黎便觉得彻底冷场了,想着自找没趣做什么,离开吧,却侧身时不经意眼角一瞥,整个人顿住。

他的气息是否瞬间就乱了?东皇觉察了,转过脸来,远远望去,竟是薄唇微张,也怔住了。

她,竟真的来了?

不约而同的,两个男人心脏都开始狂跳,一个几乎跳到嗓子眼;另一个,却是沉下去,再沉下去。

那一袭流沙般的长裙在阳光下是如此的斑斓璀璨,以至于,模糊了她的面容。她不快不慢的朝他们走来,安静异常,可窈窕的身姿就是那随风的扶柳,衬着青松老石的沉毅稳固,便更显得软和灵动、飘逸。

到了近前,二人渐渐看清,逐个心跳平缓下来。

她没什么表情,淡淡的,一双秋水般的黑眸却透出坚毅,在一如既往的楚楚可怜的气息之中,那一丝坚毅,竟是惊心动魄的。

东皇便微微一笑,她打定主意了呢,只是不知,这答案,会不会石破天惊?

“我来了。”怒放不紧不慢的道,“不过只是来告诉你一句话。”

“请讲。”东皇的笑容一点也不生动,仿佛就是亘古不变的,刻在了脸上。他身后的黎闻言转身要走,怒放却道:“黎大人也请留步。”

黎便站住,却未转身回头,就那么立着。身后,怒放开始一字一句的说话。

“我想了很久,发现自己很蠢,居然和你谈条件。你提的条件,简直就是施舍,听上去太诱人了。”怒放说着,竟然笑了:“可我清醒后就反应过来,就算你是真心的,就算我答应你后,你当真网开一面、放过人类,可只要大地封印仍在,只要格局不破,难保日后会有第二个你和第二个我……”

东皇眼色一沉,嘴角仍是勾起,并不说话。怒放接着道:“遗祸不除,弊端不解,在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下苟且偷生,人类,永远没有未来可言!”

倒不如,倒不如奋起反抗、舍命一搏,为自己挣得公平和本属于自己的权利!哪怕,哪怕那个希望渺茫到如探手握不住的风!

并不是任何时候,好死不如赖活这句话都适用的!

大地封印豢养妖兽,何尝不是在圈养人类?醉生梦死的人们可知,在东皇这般人的眼中,他们和畜棚里的牲口并无区别,任由宰割?

没有自由,无论是心,还是身体,都没有自由,都掌控在别人的手里,这样的人生,要来何用?

铁一般的眼神啊!望着怒放那纤弱的身躯,东皇发自内心的在笑:“这么说,你是来宣战的?”

“如果你执迷不悟,非要丧尽天良,我就是非打不可!”

“就凭你?就凭你天邪鬼城么?”东皇缓缓摇头,诚挚的语气:“怒放,你不是对手,别蹚浑水了。你已然算作是妖,却要为人类放弃大好生活,并不理智。”

“我本来就不聪明,是个笨丫头。”怒放认真的道,“我是人是妖不重要,我就是凭着本能在做事。我知道自己不是你们的对手,可三也告诉过我,你们现在的一切,也是打拼出来的,你们强悍无匹的战力,也是成长起来的。你们能做到,凭什么以为别人就做不到?”

东皇眼眸微眯,淡然的道:“话是不假,可你有那个时间吗?你连突破之身都不是,说这般大话又有何用?”

“你别太小看人类!人类也不是一点战力都没有!十二世家只要联手,你们就别想那么轻易得手!”

东皇一愣,随即吃吃的笑起来。

十二世家联手?呵呵,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啊!

如果这十二世家真的会联手,数千年来,大陆为何会遍地起城,各尊其主,各行其是?

人类输就输在太聪明,想法太多、yankuai太多;而兽族,只要一声令下,一呼百应,前死后不惧啊!

指望十二世家就是荒谬的想法!你以为历经数千年,一个家族是怎样在大陆这种险恶的局势和环境下在血雨腥风中幸存下来的?他们就是大事临头时,保全自家实力第一,其余的全然不顾,这才能屹立不倒!

他们想的永远是,只要门户不灭,只要财富有余,哪怕城池垮了,哪怕十万百姓只剩其一,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

龙诞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二十万妖兵,破风山庄却仅仅只派出不到一千的战力。那是抵抗?那是抵抗么?那根本就是做个样子罢了!

指望一群守其常而不知其变的废物来奋起抵抗、突破格局?太可笑了!

随便你吧,怒放,我不针对你,但你若想死,我也不拦。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东皇抿着一口酒,眼中闪现出炙热的光。

竟提到了大地封印呢,看来,乌鹊和九幽是想破解封印了。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就算怒放真能突破,力量也远远不够,那道鸿沟,你们跨不过去的!

“盯着正太,不许他插手封印的事。”淡淡的丢一句,东皇又是一副淡漠的神色。

等了一整天,不指望她来,她却来了;心里刚浮起一丝渴望,她又彻底的将之击得粉碎。

这么一个令人似乎能看得通透彻底、其实又完全看不懂的女人啊;这么一个说不出是愚不可及、还是聪明透顶的女人啊。成不了爱人,终于在今日彻底的沦为敌人了。

她看自己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好吧,怒放,我其实喜欢坚韧不屈的人,我喜欢不服输的人,尽管我们彼此的战力有如云泥之别,但我会把你当成真正的对手来看待。

从今日起,怒放,你我就以这个天下为赌注,赌一赌看,是活过数千年的我错看了人世,还是年幼的你天真无知!

仰起俊美的脸孔,痴痴的望着碧蓝的天,耳边流水的潺潺之声是多么的悦耳动听啊!这一切,属于自己还能多久?

合上双眼的那一刻,我心中最终留恋的,到底会是什么?

山脚下,苍翠和灰白交界之处,怒放同样仰起了脸庞,却是在遥望那一抹银亮的奔泻直下的水幕,望了片刻,表情并不分明,旋即,身影如风,径向西南飞奔而去。

辰轩,我回来了!

我想明白了一切,我再不会妥协,我会一直、一直的战斗下去,你会陪着我么?你会陪着这么任性的我么?

荒地身后的绿洲遥遥在望,城池的轮廓越来越分明,怒放的身影就是一道彩色的弧线,闪电般的卷入城池。

“辰轩!”她在直道上奔跑,远远的大喊。她知道,她的犹豫肯定让他伤心了,她要向他道歉,她要向他解释这一切,她要告诉他,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犯傻了、再也不会糊涂了、再也不会惹他伤心了。

一楼大厅,三在奋笔疾书,九幽则立着垂眼在望桌上的文书,他的身边,拉拉在为他翻动纸页。见她出现在门前,都抬起脸来,直直的望着她。

三隐约叹息了一声似的;九幽则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知怎么的,许是这异常的气氛感染了她,怒放心里顿时不安起来,却兀自露出笑来,迟疑的问:“辰轩呢?辰轩在不在这儿?”

三摇了摇头,许是见她满头大汗,拉拉连忙倒了一碗茶水,怯生生的端过来。怒放确实渴了,接过,却没喝,竭力的是轻松的语气:“他在木屋吗?我去找他!”张口便要喝了,想着赶紧去木屋,却在这时,三缓缓的开口:“怒放,辰轩回神山了。”

怒放霎时僵住,一双大眼睛里全是震惊,渐渐的,娇唇颤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辰轩他,真的生气了……

“我、我去找他。”慌忙要把茶碗塞给拉拉,慌忙的要走,九幽清淡的声音却钻入耳中:“你别去找他了,他已经不记得你了,从今往后,就让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吧。”

有一颗心,瞬间就不跳了。

是晴天霹雳,还是别的什么?那么的响!

是清脆的响,似乎响彻天地,茶碗自怒放的手中跌落到地上,自顾自的摔的粉碎,碎屑和着茶水四溅,狼藉一片。

那娇柔的身躯仍是先前的姿势,探出手,微微弯曲腰身,呆望着九幽,久久的,一动不动。

仿佛,地老天荒,沧海桑田,也再动不了。。.。

149. 似是而非

149. 似是而非

怒放,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当时理智几近崩溃,所以,我抹去了他所有关于你的记忆。

不要去找他,抹去的记忆是彻底无痕的,现在,对他来说,你根本不曾存在过。

“不可能!不可能!”怒放就是这么喃喃自语的,疯狂的在跑。她要去找他,她不信!她不信他会忘了她!

他静静的倚着门望着自己的模样;他对着自己的小性子总是无可奈何,却从不发脾气;他从来不会说我有多爱你,怒放,可是,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他总是会握紧她的手……

他怎么会忘了她?他怎么会忘了她呢?

早已累了,生平第一次,消耗妖气在跑,她仿佛是一团紫色的火焰,一路燃烧过去。她要跑过几乎半个大陆,她不顾一切的直线向前,甚至于,闯过强大妖兽不容侵犯的领地时,她也一言不发,却是杀气腾腾。

就这样,没命的跑,日升月落、.月落后日又升,在那个清晨,她穿过茂密的树林,望见那片徘徊过的田地,那座木桥静默的横在无声流淌的清澈河水之上,她仿佛又看见了曾经他倚在栏杆上静静的望着自己,什么都不说,眼神却是那样一秒不分离的追随……

是力竭了、累了,还是近景情怯,怒.放分不出来,她只知道自己的手脚越来越沉重,身子往下坠,再也跑不动了。她就慢慢的沿着崎岖的山路艰难的走着,呼吸越来越粗重,心跳得砰砰的。

望见了墨绿的树尖,望见了那.个破旧草屋的屋顶,望见了熟悉的一切,最后,望见了那个在刚喷薄热量的朝阳下就赤luo背脊蹲在田地里忙碌的背影。

这些田地荒废了有多久,她不记得了,现在的它们,.泥土已然翻新,是湿润的,生气勃勃,想必,它们的身躯中,正孕育着新的生命。

“辰轩……”她轻轻的呼喊,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辰轩顿一下,扭过头来望见她时,就近在身边的水.桶里洗了下手,缓缓站起身,朝她走来。

他的浓墨的眼瞳直视她,有些疑惑的问道:“什么事?”

怒放仰着脸望着那渐渐接近的端正脸孔,竟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我来找你啊!”

“你不是喊我了.么,当然是来找我的。”辰轩皱眉,“我是问你来找我什么事。”

怒放就呆了。她听出他语气中有一丝不耐烦,恍若的,这就是从前的他,只对熟悉的人才会和颜悦色一点,其余的人,总是冷淡的。

她、她变成了他不熟悉的人了,她成了“其余的人”了。

他真的不记得她了?

“我、我来道歉的……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错了……”她说着,就朝他伸出手去。很长时间了,她都喜欢牵他的左手,但是这回,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识的,她就朝他的右手摸过去。

辰轩的眉头皱紧,想也没想,身子就避让开:“你到底有什么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要是没事就走开,我这里只接待病患。”

怒放的手凝滞在那里。她惶恐的望望辰轩的脸,又望望他摆明不肯被自己碰触的赤luo的右手,眼泪就涌出来了。

他真的忘了她了……他真的忘了……他连右手都不肯让她碰!

“辰轩,是我啊,我是怒放。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怒放啊!”她的手按在胸前,急切的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说好要写婚书的啊,我们说好要结成夫妻的啊!我是怒放啊!”

辰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半晌,露出古怪的神色:“我,和你,要结成夫妻?”

“对啊!对啊!”

辰轩怔怔的望她好半天,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最后,露出“你莫名其妙”的眼色,根本都懒得理她,身一转,拾起水瓢接着往地里浇水,直接当她不存在。

怒放手足无措。她一直不肯信,她一路上既害怕又怀抱希望,希望九幽是骗她的——辰轩不过是生气了,不睬她了。可是眼前的他,真的不记得她了。

他看她的眼神就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脸被骚扰的神态。

“辰轩……”她哆嗦着走近,刚想再说些什么,辰轩就一头恼火的打断她:“这位姑娘,我根本不认识你,请你别再烦我行不?你现在立刻就给我下山去,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怒放就站在那里傻傻的淌眼泪,望着那个忙得一刻不停的背影,心如刀绞。她都不知道自己站着呆望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又大梦初醒了,抬起小手抹了抹眼泪,慢慢走过去,蹲在了辰轩的身边。辰轩皱眉瞥她一眼,她却泪眼花花的露出一个笑来。

曾经,她就这样挨着他的,那时,他也是露出这样的神色。或许,做一些从前做过的事,他会记起自己来也说不定。

“你到底想干什么?”辰轩一脸不悦。凑得太近,这女人身上的香气闻着真叫人窝心。

“我说的是真的,不骗你的。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怎么会来找你呢?我又没生病。”怒放竭力露出乖巧的笑,不想让这个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男人对她更加厌烦,说道:“我知道你的右手有生之力,也知道你左手有个封印,我知道你很多事。你只是不记得我了,你慢慢想一想,也许能记起来的。”

辰轩皱眉,似乎是警惕、似乎是意外的盯着怒放,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中不住打转的泪水,望着她那几近天真却又带着几分可怜的笑脸,半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好吧,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怎么样?你说我们曾经是情侣,可我却忘了你。我不想追问为什么会这样,可我既然忘了,肯定就是不想再记起你,我为什么还要去想?”

他说出这些话,语气既不冷淡也不是无情,反倒是诚恳的,仿若是开导一般——忘了就忘了,过去就过去了,你追逐过去没有意义,而我,更不想回到过去。

“不会的!不会的!”怒放连连摇头,泪珠洒落成线:“是我做错了事惹你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犯傻了,辰轩,你别生我的气了,我就是一时糊涂……”悲从中生,几乎就是本能的,往那熟悉的背脊上一趴,紧紧的搂住那不知道搂过多少次的颈项,哭道:“不记得不要紧,不记得更好,不记得你就不会伤心了。辰轩,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也不使性子,再也不惹你生气……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们从头开始,你在湖边种药,我天天给你送饭……”

辰轩整个人都是僵硬的,硬的就像块岩石,唯有他握着的水瓢里半瓢清水随着他渐渐变乱的呼吸在颤,那一双眉,越皱越紧。

“你趴我身上做什么?下去!”

“我不!我不!”怒放哭道,“我偏要趴着,以前在木屋,你经常背我的么!我不!你不跟我走我就不放手!”

辰轩眼色一沉,竟就用力拨开怒放的手,猛地将她推开。怒放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动手,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双手按在潮湿的、刚被浇灌过的泥土上,震惊的望着辰轩,方才看清他的眼色竟是那么的冷。

“我连你都不想记得,我还会和你重新开始?你用点脑子行不行?”

那么冷冽的语气,透着不屑和厌烦,冷冷的看她一眼,回头见推搡时瓢里的水洒了大半,便又在水桶里舀起一勺,缓缓的浇灌。

怒放跌坐在地上没动。恍若是被狠狠的抽了一个耳光,太阳穴和头颅都在隐隐作痛;又或是,一刀捅在心房,刀刃残忍的在心脏上搅动,不把那团血肉搅成泥,誓不罢休。

手脚冰冷,连嘴唇都冰冷,冰冷到似乎开口说话都困难。她望着那个动作迟缓僵硬的后背,许久,慢慢的站起来。

她知道他再也不会回头看自己,可她仍然含泪的笑。她想笑得灿烂、想笑得漂亮好看,可是,无论如何,那笑容都是凄绝的。

“对喔,是我犯傻。”她摸摸自己的小脑袋瓜子,“我刚说再也不会犯傻,现在就又犯了。九幽说的对,该让你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

“我怎么这么笨呢?”她的眼泪无声的流淌在笑脸上,“你以前的生活多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治病救人、清净自在,是因为我,你才卷入那些纠纷和麻烦。有这么好的机会让你回到从前,我居然还傻乎乎的来找你,还想把你拖到无休止的纷争中去,我怎么就这么傻呢?”

我对你不好,对你一点儿也不好,我不是爱你,我只是任性的享受你的爱罢了,理所应当的认为你会无休止的宠溺我、娇惯我,永远不会生我的气,无论我做错什么,你都会原谅我,你都会带着淡淡的笑,站在原地等我。

“我说的你别当回事啊,我认错人了,跑来对你胡言乱语。”怒放抹了抹眼泪,轻声道:“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辰轩蹲在那里,平端水瓢一动不动,眼眸黑到望不见底,望着一处发愣。

想不再哭的,因为以后辰轩的生活会恢复到原状,会过得很好。可是,想着一别之后,今生今世再无瓜葛,想着从前的点点滴滴,想着他惯常温柔注视自己的眼神,眼泪就是忍不住往下掉。抹了又抹泪眼,怒放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颤声道:“晓云……晓云其实挺好的,对你也好,以后你要待她好一点。一个女人肯天天给你做饭,就是想当你妻子的……”

说着,抽了抽鼻子,有气无力的挪步,可腿像灌了铅似的,竟是沉得抬不起来。她垂下脸,正要抬手揉眼,却在这时,一只大手猛然拽住她的手腕。

那么大的力气,她娇柔的身躯整个被扯了回去,尚未来得及反应,唇已然被含住。

那不是温柔的吸吮,那就是一种掠夺般的霸道的进攻,唇齿被撬开,舌尖长驱直入,攻城掠地一般。当她柔软的舌被含住时,她挣扎了一下。

他在咬她!

带着一点恨、一点恼火、一点难以抑制的宣泄一般,他吮得她唇舌都痛了,痛得眉头都皱起来。

她不明所以,她惶然的抬眼张望,腰身却被搂得紧紧的,辰轩在粗重的喘息,咬牙切齿的道:“要是再有下一次……你要是再……”

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没有忘记她,没有!他居然装作不认识她了,还狠狠的推她!

他怎么这么坏呢?他竟然就真的装得那么像,任她哭的稀里哗啦,任她伤心欲绝,他都还在装!

又惊,又喜,又悲,又恼恨!

怒放扑上去,整个人吊在他身上,死死的搂住他的颈项,拼命的捶他的肩膀,哭着喊着:“你骗我!你骗我!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这么狠心?”

辰轩顺势就把她抱起来了,仰望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到底是谁狠心?

“对不起!对不起!”怒放伏在他的肩头,脸颊紧紧的贴着他的,眼泪滚滚的,悲喜交加。辰轩没有回应,径自抱着她走向草屋。待到怒放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轻轻的放在了木床上,旋即,一个身躯重重的压上来,那双大手在拉扯她的蛛丝衣。

“辰轩……”

她有点慌,真的有点慌,可他一只手托起她的腰身,另一只手已然将衣裙掀到了胸前。那温润如白玉的身躯便呈现在一双波澜翻涌的深黑眼瞳中。

那般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饱满俏立的浑圆随着呼吸轻颤,蓓蕾的淡粉在凝脂的肌肤上那般诱人,令他唇舌欲动。

“我答应过你,要待到成婚之后,可我现在不想等了……”

“我、我——”怒放不由自主的双手掩在胸前,她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紧张,赤身被他搂在怀里、被那双黑而深沉的眼审视着,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想说‘不’吗?你还想说‘不’是不是?”辰轩攫住她的双手,竟就将蛛丝衣用力的撩起,缠住她的手腕,扎紧。

“辰轩,我——别这样——”怒放慌了。

她不是想拒绝,只是,这样的强硬的他,让她不知所措,让她有些害怕。

那个夜晚,最终不欢而散,可她羞怯的从未说出口过,她喜欢的,她喜欢他那般温存的亲吻和爱抚,她几乎在底线上崩溃……

“你真的不肯,是吗?”他冷声,眼中竟闪过一丝莫名的寒意。

“不是,不是的……”

怒放摇摇头,辰轩的大手便利落的扯开绳带。那最后一丝遮羞的布料被他随手丢在一边时,怒放忍不住低声惊呼,秀美丰润的腿并得紧紧的,蜷曲起来。

辰轩直起身子,任她就那样惊慌羞涩的蜷缩着,只盯着她,不紧不慢的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为什么不敢看我?”他低声,唇已然贴住怒放的耳际,舌尖轻缓的**,大手则用力的握住圆润,时而抚摸、时而搓揉。

半边身子都酥麻了,那般的亲吻、吮吸,抑或是舌尖唇齿的游走,令她微微发颤,娇躯在颤,心尖儿都在颤,飘然的感觉从每个细胞里浮起,便只能软软的躺在他的手臂间,仍由摆布。

她一半清醒一半醉,都不知道何时被他分开双腿,当那微微有些胀痛的入侵惊醒她时,辰轩已然在轻缓的动着,却是侧过脸,亲吻着臂弯中玉腿滑腻的肌肤。

仿佛是怕伤到她,又仿佛是在试探一般,他的动作缓慢得不可思议,可怒放却颤抖起来,脱口而出:“不——”

辰轩整个身躯便压了下来,唇齿舌尖纠缠着那粉红的蓓蕾,动作渐渐有力。怒放不自觉的呻吟起来,随着体内的冲击,呻吟声不住的放大。她觉得整个人都飘起来了,一直飘到九霄云外。

“辰轩……辰轩……”手被压得死死的,一点也不得动弹,可是,她想抱住他,用力的抱住他坚实的身躯。那种美妙的感觉潮涌一般,越来越强烈,让她整个人都在战栗,却是,总在极致的边缘徘徊。

“想要吗?”

模糊中、沉醉中,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魔鬼的低语一般。

“辰轩——”

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她只觉得,一切都模糊、暧昧、不明分,此刻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仿佛是属于黑夜的帝王,眼神洞穿了她的灵魂,那样手握着她的一切,她的欲生欲死,她的浅吟低唱,她的不可抑止的全部渴望。

“我知道,可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那轻轻的声音,“为什么对着我还要害羞?你不是说,你会是我的妻子?”

下意识的,怒放便含糊的喊起来:“辰轩,抱紧我!抱紧我!”

身躯便被搂紧,紧到透不过来气,冲击越来越凶猛,怒放隐约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抽搐了,似有什么喷涌而出,在快乐的巅峰、那短暂的瞬间,竟是意识一片空白。片刻后待她清醒过来,没来由的浑身乏力,下身却又再次被压紧,再一次开启轮回……

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知道,在一次次畅快淋漓中,她完全丧失了意识,是快乐的、幸福的,还是被快意折磨得疲惫,她都反应不过来了,她就是本能的任这个男人肆意的带领她一次次的冲击高峰,任他轻狂一般的欢爱。她精疲力竭,瘫软如泥,会喃喃的说“不要了”,却又在那仿佛能感知她真正渴望的不可罢休的冲击下期待另一次快意。

“放过你了……”

终于,他在她耳边轻语,含住她的唇。她听见他的呻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力,她便大声的喊,在感觉到双双的战栗时,不知为什么,竟有一线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流泪,可是,竟就流出来了,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只想抬起无力的手臂,抱住那个在低低喘息的男人,直抱到地老天荒去。

渐渐睁不开眼,就那么瘫软的躺着,她睡了,毋庸置疑的沉入最深的睡眠。另一个赤luo的身躯紧紧的贴着她的,严丝合缝的贴着,将她整个环抱在怀。

窗外投射的光线早已刺目,辰轩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已然平静的眼,如深邃的夜空,如暮色中的深海,幽蓝一片。

150. 御道出山

150. 御道出山

暮色将临,艳阳早已将浑身的热量发挥殆尽,只散发出温柔迷离的光。澡棚里的怒放拎起一桶井水,从头浇到脚,那冰凉钻到心里去,怒放打了个哆嗦,却欢快起来。

居然用低到不可思议的声音在哼哼,倒称不上是小曲儿,反正曲不成调。

她暂时是快乐的,由心而发的快乐。忆起上午那些,她羞涩极了,却也承认自己满心欢喜。虽无一纸婚约,可她突然就觉得,真的是夫妻了。

不止一次相拥而眠,搂过抱过亲过,可那似乎都在尺度之内,现在,她觉得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

揉揉胳膊、揉揉脸,瞥见那些青紫的淤痕,脸颊又烧起来,却在这时,吱呀一声响,杉木门被推开了。

怒放吓一跳,下意识的抱住.胸前,待到看清是辰轩时,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进来干嘛?”

辰轩已经带上门,在脱衣服,看她.一眼:“我不能来洗澡么?”

两个人一起洗澡?

怒放扑闪着眼。以前和三一起.泡过温泉的,累坏了还会靠着他睡着,也没觉得有什么,彼此都很坦然,谁也不会刻意去打量对方的身体。可为什么辰轩说一起洗澡,心里就扑通乱跳、就会紧张呢?

忍不住就会想起什么事么,尤其是,他那样望着自.己。

便转过身去,后背对着他。

却有滚烫的胸膛贴在了她的后背,与她刚冲过冷.水那冰凉的体温交集,某人的小心肝顿时乱颤。

心里便娇嗔起来,他哪里是进来洗澡的?

果然,细细密密的亲吻落在她的后背肩头,如蜻.蜓点水一般,时而,会轻轻的咬。她微微缩起肩头闪避,大手却已然探到了胸前,轻轻握住,旋即,耳垂被含住。

那温热,一时就.叫她麻酥酥的,便去拨那只手,嗔道:“不要啦!”

“为什么?”

“你不是要洗澡么?”她红着脸,心里却道,不是才……又来……

“先出点汗再洗不是更舒服?”

辰轩答得理所当然,怒放便拿眼角横他,抬手去摸搭在围栏沿上的蛛丝衣,另一只大手却更快,就是那么一挑,蛛丝衣便飘落到外面的地上去了。

“啊!”怒放傻眼了。这怎搞?总不能叫她光着身子出去捡吧?辰轩已经在把她往怀里扯了。

“不要啦,怎么了嘛,你?”嘀嘀咕咕的。

从前是叫停就停的嘛,现在怎么这样啊?依你一次,你就越变越坏,一发不可收拾……

怒放噘着小嘴,有些喜悦,有些懊恼——圈着她的那副身躯,那气息和体温令她砰然心动,可是,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行。

辰轩显而易见听懂她的疑惑,光明磊落的道:“憋久了。”

“……”怒放哀怨的望他一眼,却听见明明在上下其手的他的低声:“就一次,好不好?”

竟在讨价还价了。

怒放直甩头,差点把细脖子要甩断掉,瞥见自她胸前抬眼的辰轩眼色沉沉的,慌忙道:“我、我还要回去么,城里要出事怎么办?”

辰轩望她半天,叹一口气:“好。”说罢,却又搂过,吻了又吻,这才松开。各自装作心无旁骛的洗澡,完了,辰轩便开始收拾东西,怒放见着,既意外,又迟疑:“你、你也跟我回去么?”

“嗯。”辰轩头也不抬,“我要把老婆看严了。”

怒放咬着下唇在笑,满心窃喜。第一次呢,他叫她老婆!喜得跳起来,一下子蹦到他背上去。辰轩后背一沉,却也不管,只顾收拾,待到把包袱收拾完了,却递给怒放,反手一托,竟就这么背着出了门。

下山么,路不算好走,虽说怒放不沉,辰轩却也是一脚深一脚浅的在走。怒放趴在那宽厚的背上,摇啊摇的,心底里就像是蜜糖化开了,说不出的甜。

“怒放,等你有时间,我们一起回家拜见你父母。”

怒放喜不自胜:“真的?真的么?”

他为什么总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总是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早也有了回家的心,时常会想起远在天边、多年不见的阿爹和阿妈,尤其是烽火四起之后,更加挂念,只是不经常提罢了。她时常安慰自己,村子与落日森林相接,有北冥的存在,东皇不会擅动那里。可越是这般自我安慰,就越是黯然神伤——她是多不孝的女儿,明明活在人世,却经年不入家门。

最初心灰意冷,自认为是弃妇,回到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只会更给父母丢脸,也无从去向家人解释那人人皆知的“难产而死”的缘由。可后来,她时时只想到,天远长大了,也不知道多高了、壮不壮实?阿爹和阿妈若是见到自己还活着,该有多开心啊!当年他们坚持送走她的心情,她已经都懂了,全懂了……

那简陋的篱笆墙,那坑坑洼洼的土夯地面,用了不知十几年还是几十年的旧桌椅,全都浮现在眼前,甚至于,耳中都能听见那不时响起的叮当敲打之声。

怒放的眼中闪现出奇特的光彩,恍若是多年前幼小的她蹲在火炉前,双瞳被炉火映照成流溢的橘色。她的双臂收紧,欢喜的道:“说话要算数喔!你要跟我一起回家!”

“嗯。”辰轩低低的应了一声,再无二话。

夜色沉沉,两匹快马扬蹄疾奔,径往西南。

二人归来,并未引起多大的波动,三是淡淡的神色,似乎并不怎么意外,只说“回来就好”。

怒放便有些恼,抬起小脚,对着“敬爱”的师父的膝盖就来了那么一下子——原来三也知情么?敢情,这几个人居然合着伙在骗她?

她噘嘴,哀怨横生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三横她一眼,给了她这个不尊师重教的徒弟一巴掌,嘴里却道:“回来的正好,有个算是好消息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御道出山了,几乎是倾巢出动。”三慢条斯理的道,“据说往大部分城池都派遣了弟子。不仅如此,还出动了猎杀队。”

那支猎杀队伍,正是由韦炎见领队的,一反御道温和的常态,出火阳谷就开杀。短短半个月时间,据传已经诛杀了不下二千只食人妖,其中,不乏修为千年以上的。

如此算来,那队人几乎是行一路、杀一路的,抛却医师或是药师名号的他们,已然是杀神。龙诞城那天人共愤的惨剧显然激怒了御道的掌门人物,在十二世家仍然固守的情势下,他却下了死令,孤军主动出击了!

怒放一听,立刻拍手叫好。

太好了不是么?御道对战妖兽,尤其是一般修为的妖兽,战力远胜于普通战士,韦先生与狼火一起甚至能和四千多年修为的妖王一较高下呢!

那些法术和字咒比起刀剑来,更加强力有效,无论是杀阵还是缚阵,加上守城战士的配合,战力何止翻了一倍?

“这下好了!又多了一份胜算!”

怒放眉开眼笑的,三瞥见,郁闷坏了,心里暗道:好个屁!

除去已被攻破的龙诞城,大大小小的城池基本上都得到了御道的援助,唯独咱们天邪鬼城无人问津啊!

不是贪图那点战力,论及战力,整个天下所有城池的战力加起来也不见得能胜过咱们这个小小的天邪鬼城,毕竟,有二位妖帝坐镇啊,谁稀罕那几十个还是几百个御道弟子么?可怒放你明明和韦炎见渊源颇深,咱们还被御道如此冷落漠视,御道分明是不承认咱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心里想不憋着火都难!

整个城池的人都憋着火呢,也就是你这个傻丫头,什么都不计较!

回忆起从前为了寻找怒放闯入御道山门时,御道的那群死老头子横鼻子竖眼的模样就更来气了,敢情是真觉得怒放是妖女,勾引的他们选中的继承人神魂颠倒,如今还怀恨呢?

要不就是听信了那些风言风语呗!

总之,天邪鬼城就是被那群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给浮云掉了!

怒了,便瞥九幽一眼,九幽却是在怔怔的望着辰轩,竟对他明明白白的恨意滔天置之不理。三隐约觉得讨了个没趣,便将手中的卷轴一丢,往茶几上一坐,顺手捞起茶盏,丝毫不顾形象的咕噜、咕噜喝起来。

怒放却一点不生气,她不是真傻到想不到这一层,她就是没往心里去。在她看来,都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只要是一心抗敌,帮谁无所谓么。

“那师父,我们是不是也该主动出击?”怒放问道。

一来,可以为御道充当援手;二来,总是坐观情势、被动挨打也不是事啊!

三却摇头:“我们还要再等等。眼下的情势看来,巴蛇的目标是大城池,否则,龙诞被毁后,他的大军应该东行或南下,一路扫荡才对。问题的是,就是不知道他下一步到底想攻哪座城。”

这样行事,颇具东皇的风格:不选择一路攻城掠地,反倒不嫌麻烦的调动兵力游走,只攻打选中的目标,为的是撼动支柱、崩溃人心,正合了他惯常喜爱折磨人的脾气。

更何况,大陆十来座大型城池的背后,都有十二世家在撑腰,如果一路强攻,不单十二世家,所有城池都可能迅速的集结联手,寸土不肯相让;他这种游击战,倒促成了各家固守本城的心态,即使当真救援他城,也会疲于奔走,自损实力。

想着就觉得烦,揉了揉额角。

很麻烦,真的很麻烦,东皇和巴蛇一早就在防备九幽了——九幽辐散意识探查过不少敌阵妖王,丝毫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显然,号令不出,就连这些妖王也不清楚下一步计划是什么;而各地妖兽群俱是分散的在小规模移动,移动的路线还十分紊乱,他和九幽半天也整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如果分散兵力去诛杀妖兽群,再想合兵就难了,人类的移动速度可远远不及妖兽。是以,只能静待麾下四散搜集情报的南地之妖传回消息了。

这么一想,御道此刻出动猎杀队,还正选对了时候,至少,这支尖兵在不断的消磨敌营的战力。虽说是讨厌他们对待本城的态度,但不得不承认,一直被世人冷眼相待的御道众人,能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那份胸襟气魄,确实令人敬佩!

便舒缓了一点郁闷之气,笑道:“那些散兵游勇,就交给御道打发吧。等着我们的,可是大阵仗呢!”

二人这般在说话,辰轩便静静的站在一旁。他从进门开始只扫了一眼九幽,连招呼都没打,却在这时,脑中有幽幽的声音响起。

“轩儿,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似是叹息,似是责备,又似有一丝无可奈何。

对着欢天喜地的怒放,九幽自不会开口,却是意念传音。辰轩听闻,深黑的眼望过去,却是一言不发。

“你不该回来的……”那个声音在辰轩的脑海中叹息,辰轩却是淡淡的神色,只拎起脚下的包袱,与九幽擦肩而过,径自上楼去。九幽回望他轻缓无声的踏在木质楼梯上,半晌,到底深深的叹出了一口气来。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辰轩为何还要回来——他就是心软,始终放不下怒放,哪怕冒着彻底失去自我的风险,仍是放不下。

多此一问了吧?

情字当头,理智永远甘居下风。

可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冷漠的意识已经渐渐占据辰轩的思维,那种的淡然不是故作的,是本能——辰轩,已然徘徊在撕裂的边缘。

那噩梦般的景象终要成真了么?

不由自主的便露出哀伤,即使辰轩的背影早已消失在楼梯的尽头,九幽仍是那么痴痴的望着。

轩儿,我的先兆从未出错过。

如果命定如此,你的存在,究竟是福,还是祸?

151. 有心栽花,无意插柳

151. 有心栽花,无意**柳

三说,城池和备战的事有九幽和我,你就一门心思的给我冥思去!

说着,还敲她的脑袋瓜子。

怒放便撇嘴,抱住头,心道,我晓得突破很重要,可是师父你逼我也没用啊,我根本没搞清那是怎么一回事么。

“别飞扬先突破了,你还没动静,你可是白捡了几千年的修为!”三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实在是拿这丫头没办法想。你说她笨吧,她也不笨,她一旦悟到了,进步比谁都快,堪称神速;你说她聪明吧,她压根和聪明不沾边,她要是没窥见门径,你就是硬把她往里推都推不进去。

“将军要突破了?”怒放一直忙着没顾得上吃饭,正在狼吞虎咽的啃着蛋饼,听见这话大吃一惊,一口就被噎着。慌忙摸到茶碗,可茶水喝下去也无济于事,更噎了,连连顿足抹胸,差点涕泪俱下。

“可不是?”三冷眼,瞅见怒放的.模样就来气。他和九幽都是从那条路上过来的,自然而然的对那种波动很敏感。九幽亦很肯定的说,飞扬确实窥见了门径,并且,很清楚前路在何方。

“如果飞扬当真突破了,他就是数.千年来第一位以人类的肉身突破的巅峰强者了。”九幽淡淡的笑,“怒放,你可不能输给他。”

怒放这时已经顺过气来,却还.是没法说话。她就不明白了,三说点拨她,却总是和她说什么生命本身。生命本身是什么东西啊?人不就是人么,生下来就是活的,断了气就是死的,这有什么好冥思的?

忍不住仰起脑袋,虽说是屋顶,看不见天,她却想,会.考虑这种问题的,应该是老天爷才对……

不过,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半晌,吞吞吐吐的问:“.师父啊……你以前不是教过我妖化么,你说的那个突破,是不是和从普通状态变成妖化状态是差不多意思,只不过是程度加深啊?”

她和小花是外附关系,所以妖化时只有妖气爆.发,形态并没有变化。但拿从前的阿伦打比方,就很容易理解了,妖化时,他的手臂会兽化。

三和九幽闻言,诧异的对视一眼。

怎么说呢,突破.是个笼统的称呼,因为所有的生命体都有突破的可能。但是在很早之前,妖族对于突破,却是称之为“强妖化”,因为他们是妖么。

“怒放,你能在妖化状态下再次妖化么?”三狐疑的问。这丫头该不会以为是把妖气提升至极致,强行冲破瓶颈就是强妖化吧?

那可不叫强妖化,那不过是你修炼又上了一个台阶罢了!

“好像能。”怒放怯怯的道。很显然,她自己也不敢肯定。

很早以前,珈蓝就对三说过,怒放似乎在突破的边缘。三问及缘由时,珈蓝也说不上来,只说,怒放有时候在冥思时会呈现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气质和神态,恍若是两个人。

“那你试试。”三翻过一页账册,随口丢了一句。他不是不信珈蓝的话,只不过,人在冥思状态下原本就是心无杂念,气质神态会有改变也不是多稀罕的事,况且,怒放的生命波动一直平缓,根本没有那种迹象。三在观察一段时间后,彻底把珈蓝的假设抛诸脑后了。

“我不……”怒放嘀咕,“我觉得,过去就回不来了。”

一直以来,她意念里都清晰的存在着界限分明的两个世界,另一边,似乎是一个崭新的天地,然而,一旦涉足,就再也无法回头。她不清楚跨过去后会有怎样的天翻地覆的变化,有时也会蠢蠢欲动的想尝试,可到底不敢。

妖化时的她,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啊,赤红的眼、冰冷的心、杀意俱起、凶狠残酷。她调整了很长时间才能适应那种状态,如果再次妖化,她会不会变成一个成天以要杀人的眼神瞪着别人的女人啊?

而且,还没法再变回来了,那多吓人?假象一下自己都会打寒战,那样太吓人了。

宁愿不要力量也不想变成那个样子啊,除非……

“师父,你能不能教教我啊?教我变回来。”怒放扯着三的衣袖,可怜兮兮的模样。

“什么变回来?”三皱着眉头。这丫头说话总是不知所云。

“就是,师父你眼睛变成金色的时候,不就像小花从白花变成红花那样,彻底妖化了嘛!可你能变得回来啊!我也想和你一样,能变回来……”

三一脸惊愕,瞬间回过神来,暴跳如雷,毫不客气的揪住怒放的小耳朵,扯来扯去,扯得怒放直跳脚,嘴里一直嚷嚷痛,三却怒骂:“你这个混账丫头!什么白花红花,乱七八糟的!你丫的根本就知道强妖化是怎么一回事,居然给老子装傻?”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其实是能在强妖化状态下自由转换的?就连鬼姬都不曾意识到过,她是怎么察觉的?

他总是以光热法则来汲取能量,转化为妖气,是以,所有知道南乌鹊之名的妖类都以为金色眼瞳的他是法则发挥时的表象,唯有四方妖帝清楚真相——那是他强妖化的象征。他,是所有妖族中、甚至可以说是所有种族中唯一的能从突破之身回复到未突破之前的怪物,并且,转换自如。

这个事实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突破是一种生命本源的变更,是从肉体到思维,甚至于是触及灵魂本质的进化,是质的飞跃,从来都是只有向前,不存在倒退,可他偏偏就是个例外。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是啦——”怒放开始辩解,“我一开始以为那就是和我一样的普通妖化……”

师父是妖么,我是人,师父的眼睛会变,我也会,所以、所以……

到了后来才意识到,并不是这样的。

因为见识到了一位又一位妖帝,发现他们和三截然不同,他们在妖气爆发到极致或者使用法则时,无论是外表还是体内的波动都没有任何奇异的变化,并不像她会变成赤瞳。

唯有三才有那种特质。

这不就很古怪么?三能再次妖化,可战力比他还强的东皇却不能?她就想,不是的,肯定不是这样的,不是三能再次妖化,而是其他的几位妖帝一直维持着极度妖化的状态。因为唯有眼瞳变成金黄色时,三才会有妖帝那种逼人的气势,更接近南妖帝乌鹊这个响当当的名号!

三听着就起疑了,怒放会说“过去就回不来”,与突破的感觉很接近啊,莫非珈蓝真的猜对了?便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能有那种变化的?”

你的生命波动太平缓啊,根本没有突变的迹象,会有那种感觉,不是很奇怪么?

感觉么?怒放便翻起水汪汪的眼睛仔细的回忆。“很早之前了,好像还在家乡的时候……”突然就笑起来,轻快的道:“就在我进林子之后嘛!”

认识了树爷爷他们,听说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整日里就开始胡思乱想,为什么妖怪能活那么久,我却不能呢?为什么蜘蛛姐姐明明是蜘蛛,却长着女人的上半身,大蝴蝶长着人的脑袋?

那我,能不能长成别的样子?

她于是有了一种憧憬般的奇妙幻想,她会和那些大小妖怪一样,不想当蜘蛛和蝴蝶了就能变成人类,她也可以变成另外一个自己,变成比那时的她更加讨人喜欢的自己,不会成天被阿爹训斥、被阿妈叫傻丫头,不会嫁不出去……

然后,她有时就真的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尤其是踏进林子里,喧嚣抛在身后、身心极度放松的时候。

但对懵懂的她来说,这就是梦幻的想象,是一种对现世的逃脱,并不是真实的。她从来没有当真过,也从来不敢和别人提起曾有过那么傻的念头。直到她成为半妖,伴随着日以继夜的修炼、伴随着真实之眼的成长,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日益凸显,她才有了一丝猜疑。

可就是今时今日,她仍然没有把它和突破联系起来,她只觉得命运弄人,她早年幼稚的梦想如诅咒一般,她真的变了,然而,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变得讨人喜欢,反倒变成了妖怪,成了别人口中的妖女。而且,如果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会越来越妖。

“你……你……”三错愕,指着她的手都在哆嗦,连说了两个“你”,脸色铁青的,却骂不出来——怒放这个答案几乎要把他气到吐血身亡!

这个混账丫头啊!见过这么冥顽不灵的丫头么?蠢到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程度!她不把他气死就不甘心是不是?

尚未成为半妖、未经修炼之前,她就已经具备突破的潜质了,她拥有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百转千回觅不得的天赋,她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开窍?更令人发指的是,此后传承了鬼姬的全部修为、历经五年多的修炼,她竟然还是对此毫无灵犀?

他不怀疑她的话,一点儿也不怀疑,突破和战力确实没有绝对的关联。突破更接近于一种心灵的顿悟,否则,西妖帝怎么会在那么年幼时就突破了?

“你、你给我冥思去,七天之内你要是无法突破,你师父我就把你的脑袋给拧下来!”

“啊?”怒放望着三气得浑身发颤的样子,傻眼了。七天?开什么玩笑啊?她搞不清三为什么大发雷霆,摸摸自己的脑袋,恍若它真的很快要搬家了,便几乎要哭了:“师父,你先教我嘛,教我怎么变回来。”

三几乎蹦起来,差点破口大骂。见过这样的么?见过这样傻的么?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计较能不能变回来?她那小脑袋瓜子里装得到底是什么啊,豆腐渣?

这就好比,手里攥着开启宝藏的钥匙,却坐在宝库门前歪着小脑袋在想,开好呢,还是不开好呢?开了之后,宝库的门要是关不上怎么办?

计较这种无关紧要的破事,不是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傻子么?

突破意味着什么你到底懂不懂啊,怒放?都突破了还想变回来干什么?

我是特例,我是特例啊!而这样的特殊性,并不值得骄傲!

我明明拥有光热法则,头顶骄阳,战力却不是四方妖帝之中最强的,就因为我这个要命的特殊性啊!我若能一直维持强妖化状态,别说是东皇,就是其余的妖帝联手,我也能以一己之力把他们全部打趴下啊!

这根本就是个巨大的缺陷,你居然还想学?

152. 关他一辈子

152. 关他一辈子

九幽一直是在旁观,也被弄得啼笑皆非,连连摇头。

怒放,果然不是个能以常理来衡量的丫头。

一直以来,他都没弄明白,即使拥有小花和真实之眼,怒放仍然不算多特别——真实之眼只不过是辅助性异术,并不具备强大的破坏力,论及对命运的窥视,还没有他这个先兆者来得直接——可他在飞扬城见到她时,偏生就出现了与妖族命运休戚相关的庞大的先兆画面,以至于他当时都措手不及。

原来,答案在这里啊!

便笑,安抚极度抓狂的三:“怒放肯定能突破的,这是好事,你生什么气?突破之事逼不得,你让她慢慢来。”

“我快被她气死了!”三咬牙切齿的,俊美的脸都有些狰狞了,哪里是动了肝火,是五脏六腑的火都动了。“她要是一早突破了,犯得着后来炼化迷花簪的妖气吃那么大的苦头么?”

心疼极了,其实。

怎么就这么笨呢,这丫头?

“你还杵这干嘛?还不给我练功去!”

三板着脸,怒放却一头雾水,挪了几步,又蹭回来:“师父……”

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双乌滴滴的大眼睛虔诚的望着,欲言又止、欲说还休。三一见火又烧起来了,她只要露出这种脸,绝对没好事!这丫头铁定还在纠缠什么回来不回来!

便又揪住她小耳朵,扯了又.扯,扯得怒放歪着小身子,泪眼汪汪。

今儿是怎么了,师父吃错药了嘛?.她先前许是说错了什么话,他揪她耳朵,现在什么都没说呢,他还揪,痛死了!

“我告诉你,我就指望着你突破.后的战力能助我和九幽一臂之力呢!别说要对抗巴蛇和东皇,就是为了破解大地封印,你也非得给我尽快突破不可,听见没有?”

三大吼,作势的又扯来扯去,怒放便龇牙咧嘴、小脚.直跺,正要讨饶,却听见一个冷漠的声音在呵斥:“撒手!”

都愣住,扭头一看,辰轩和飞扬一道从外面进来了,.开口的正是辰轩。他站在门前,望见三揪着怒放,眼色发寒。

三眉尖一挑,松开手,却是朝九幽望了一眼。换作.平日,他铁定要发脾气骂娘,说老子教训自己的徒弟**屁事?这时没动静,倒不是顾及九幽的颜面,而是确实有些错愕——他何时见过这样的辰轩?

辰轩以前对着.生人也很冷淡,二人第一次见面时不就是如此?但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并不像此刻,那些冷漠中竟透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敌意。

“痛么?”辰轩走过来,径自将怒放搂住,审视那被揪红了的小耳朵。怒放便讪讪的摇摇头,贴在他怀里,仰起脸望着。

她想说,辰轩,你怎么用那种语气和三说话啊?他是我师父么,我惹他生气了,被他教训是理所应当的。况且,不过是揪了几下耳朵而已,做戏泄愤的成分更多,又不是真的仇人见面一般的拳脚相加。

可她没说,辰轩是护着她,心疼她么……

被他搂着往楼上去,怒放一直咬着红唇,小手揪住辰轩后背的衣料,几乎都想冲口而出的问,辰轩,你怎么了?

她其实感觉到了,辰轩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他的行为举止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可这个连三教训她一下都不能容忍的辰轩,她却从他眼里再也觅不到从前的温柔,甚至于,回来之后,她都没见他笑过。

她总以为他心里还有些气,一直小心翼翼的,也不敢乱问。可从方才看来,不是的,辰轩确实是变了。

为什么,一个人突然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他搂着她坐到床上时,怒放便吞吞吐吐的开口:“辰轩啊,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生你的气为什么还跟你回来?”辰轩反问,双唇贴上怒放方才被揪过的耳朵,轻轻的吻着。

怒放觉得有些痒,便缩肩,嘴里道:“那你为什么都不对我笑?”

辰轩便望着她,望着她满溢疑惑的眼,正儿八经的道:“从前是卖不了身,所以卖笑,现在么……就只卖身,不卖笑了。”说着,便顺势搂紧怒放滚到床上去。

正儿八经的说不正经的话!怒放便轻轻的捶他一下,忍不住就拿眼角瞥他,娇嗔之中带着些许妩媚。辰轩直勾勾的望了一时,垂下头含住那双娇唇吻起来,舌尖不住的**,大手径自探入怒放的裙底,掌心不住的摩挲那细腻软滑的肌肤。

“又来了!大白天的……”怒放推推他。就像只偷腥的猫似的,一发不可收拾,时时刻刻惦念。

“白天怎么了?”

是没谁规定非得黑灯瞎火的才行,可是……怒放咬着唇:“唔,师父叫我好好修炼来着……”

“那你练吧。”

辰轩便松开她,坐起身来,也没下床,却是望着一处发呆。怒放忙起身,攀在他肩上:“生气了?”

辰轩摇摇头,似乎忆起她说自己总不对她笑了,硬是勾了勾嘴角。却不知,那实在算不得是笑容,僵硬的令人见着发慌。

他只是有些失落,确实没生气。

大事临头,儿女私情理所应当要靠边站,可是,他成天里真的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吻她、抚摸她、占有她,就像那新婚燕尔的恩爱夫妻,甜头永远尝不够,身躯没有一刻分离,只愿那般癫狂的快乐到死。

腮边便显出棱角来,眼色又沉了几分。

怒放,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变得很贪心、很贪心?

我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住呢。我贪恋你的体香、贪恋你的笑、贪念你的一切,因为,那样的恩爱缠绵,我还能拥有几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怒放,我觉得,我的时间不多了……

一个彷徨,一个迷茫,在彼此的体温和心跳声中就这么无声的相对;隔着一层木质地板,楼下的几人同样压低了声音在说话,却是,和争执没什么区别。

“你不是说他没事么?”三高耸着眉尖,“他那样叫没事?”

刚回来时还真没察觉出有什么异样,可方才那一霎那,辰轩不仅咄咄逼人,整个人还透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根本就不是以前的那个辰轩!

“另一种人格在渗透了。”

见九幽不语,飞扬半天闷声丢了一句。他那日都听到了,这一两日相处时也察觉到了异样,不需要几番思量就能得出结论来。

“那是什么意思?”三起先愣住,良久反应过来,一脸错愕。

还能有什么意思?飞扬定是指辰轩体内那执掌死亡之力的灭世者人格在逐渐占据上风!

“好啊!九幽,你居然有本事替他遮掩到现在你!”三脸色铁青,“你给我实话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有你见过辰轩的另一个人格,也只有你清楚真相,今天不给我把话说明白了,咱们俩没完!

就这么怒目而视,直瞪着低垂着脸的九幽。

九幽不是一直说,死亡之力一旦失控,辰轩根本驾驭不了,会造成巨大的破坏,才不得不将之封印起来么?可他现在恍悟过来,这话完全是误导、是在扯淡!

辰轩左手的封印根本没有被冲破,可他仍然在变,在被另一种人格渗透!

“事实是,你封印的不单是他的力量,还有他的另一种人格是不是?不是他操纵不了死亡之力,而是一旦封印冲破后,他就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是不是?”

一个和现在的辰轩完全不同的人,一个真正的灭世者!

难怪你不许他练死气,哪怕是循序渐进的练习都不许。你那样专断的行为不只是辰轩不理解,就连我也一直都不理解——有哪一个拥有攻击性力量的异术者打娘胎起就能熟练的控制、使用那种恐怖的力量吗?绝对没有!都是靠后天不断的揣摩、练习,一直到控制自如的!

可我现在晓得了原因了,晓得一直以理居先的你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的不讲理,因为那个封印是碰也碰不得的!

“是的,我是误导了你们。”面对三的怒火,九幽终于平静的开口:“我不清楚轩儿到底能不能控制死亡之力,我只知道,我所窥见到的他另一个人格……那称不上是人,是一种你想象不到的恐怖。”

不是无情嗜杀,不是血腥残忍,就是一种漠然,对生命的漠然。

他所能见到的,不是有爱有恨、有血有肉的鲜活的生命,不是生机勃勃的绿意红艳,不是活蹦乱跳的生灵。天地间的一切在他眼中,仅仅就是生命本源的往返,生或死,是一回事。

“如你所说,我是在替他遮掩,因为这个真相若被人知道,他活不到现在。不单是一直诛杀异术者的十二世家,就是妖族,也不会容忍他这样的存在。”九幽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语意的颤抖:“我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了,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弟……”

说罢,整个身躯都在颤抖,意念分身竟在顷刻间有些模糊——他沉睡在山巅的本体,此刻正处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之中

三狠狠的揪了一把自己的发,一脸烦躁。他兀自在厅堂里走来走去,半晌,沉声道:“那现在呢?现在怎么办?”

那种人格和心态,即使杀光世上所有的人,他也觉得无所谓吧?因为在他眼中,那些生命本源又回归天地了,他根本不会觉得他是在杀人,他会认为那是自然的轮回!

“你说,我们这一群人要是没死在巴蛇和东皇的手里,反倒被你的宝贝弟弟干掉了,可不可笑?”

古往今来第一大笑话吧?

我会死不瞑目,我会冤魂不散的啊,九幽!

三猛的顿住脚步:“不行,他绝不能留在这里!把他送回挽暮花海,让狐族架设一个强力的结界,他一天不战胜不了那个灭世者人格,一天不许出来!他要是一辈子战胜不了,就关他一辈子!”

153. 荒地遇凶

153. 荒地遇凶

“关我一辈子,”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辰轩正缓步无声的下楼,望着三,眼神有一丝讥讽:“就凭狐族的结界?”

三眼角瞥去,眼色也冷下来。

对着一位妖帝,眼前这个似是而非的辰轩能以这般挑衅的语气和神态相待,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没来由的狂妄自大;二是,现在的他,随时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冲破封印,大开杀戒。

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吧?

“轩儿,还不给我住口!”九幽呵斥,分明的怒态。

辰轩一震,竟似大梦初醒一般。他慢慢收敛了神色,又是那没什么表情的脸孔,却对三说道:“我不是有意要顶撞你,只是听你说想把我和怒放分开……”

情不自禁的,就那样了。

三倒抽了一口凉气——现在的辰轩,根本就是处于人格混乱的状态,情绪竟都已经难以自控了!

不由得便苦笑。都这样了,我能不把你们俩分开么?

怒放是我唯一的徒弟,我不想她好、不想她幸福?我也懂你的心思,可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她不是解药,是毒药啊!你想自己彻底完蛋么?

可是该怎么劝?

九幽明明知道这些,仍是放.纵辰轩回来了,明摆着想成全辰轩和怒放多厮守一刻是一刻的心态,他一个人苦苦相逼又有何用?何况,怒放还蒙在鼓里,并不知情呢,怎么对她交代?

便又往那茶几上一坐,险些碰翻.了茶盏。要不是拉拉眼疾手快,茶水定是要洒的满茶几都是,三却也只瞟一眼,理都不理,深锁眉头,烦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做事惯常干脆,考虑大局居.多,极少感情用事。这事若由他说了算,宁肯这一对小情人恨他,他也肯定要把辰轩送走,可眼下……

“反正我还是那个意见,你们自己商量吧!”最后,便只.丢了这么一句,却是深深的叹一口气。

九幽闻见叹息,缓缓闭上了眼。他知道,让乌鹊为难.的不是辰轩本身,而是他。他是辰轩的兄长,他说话应该是最有份量的。他知道道理都在乌鹊那里,可他就是狠不下来心,他就是茫然,相守时的痛、分离时的苦,他就是不知道哪一条是会把辰轩引向无法回头的绝境的路!

“轩儿,你自己决定吧。”九幽睁开眼,隐约平静,缓声道。

似乎早料到九幽会这么说,三已然别过脸去,只.能看见那腮边线条冷硬分明。辰轩却慢慢的垂下眼,一言不发。

把自己逼到什么地步,答案才没有冲口而出?

他想留下来,毫.无疑问的想留下来,否则,他为什么要回来?可是,他的心狂呼着要留下来的同时,他的大脑对他说,乌鹊是对的。

他不该留在这里,不该成为一个潜伏的危险,伤害同伴,甚至是,自己的爱人。

整个人就麻了,愈发的分辨不出情绪来。只知道,半颗心更冷漠了几分,恍若是历经沧桑、看透世情后的不屑嘲弄;另外半颗心,却痛得他整个人想蜷缩起来,像个孩子那样放声大哭才好。

却在这时,有一个宽厚的手掌落在他的肩头,微微用了几分力,是飞扬。

“想想怒放吧。如果你当真失去了自我,她会更痛苦。”

心房便在那一刻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是了,这个理由就足够了。她不是问么,辰轩,你为什么都不对我笑了?

留在她身边惹得她日渐伤心,不如快刀斩乱麻啊!

若有长相思,何畏轻别离?

却原来,情深情长的誓言也是可以这样拿来自我安慰的?

“给我点时间,凌晨出发吧。”辰轩木然的道,转过身去,悄无声息的上楼。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里,三才长吁,竟是毋庸置疑的松了口气,正想着要找谁护送辰轩去九幽山,却听见飞扬说话。

“我陪他去吧。”

“你?”三一愣。你去,合适么?

“除非你自己护送,不然也没谁比我合适吧?”飞扬道,“诺么,也不比我强多少。”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三抱着手臂。

“我晓得你是什么意思,所以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飞扬望三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做什么非要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呢?

九幽没有异声,三便耸耸肩,脑子里却有一念闪过,见到飞扬要走,忙出声叫住。

“我听怒放提起过,你想要擎天?”

擎天?飞扬愣了一下。完全陌生的名字,他却不知怎么就反应过来了,他曾经那么想要的,不就是那把巨型的战刀么?原来,它叫擎天?

很般配的名字啊,与他梦幻中所见一模一样,伫立在大地上,恍若能擎起整片天空。

“擎天等于是在我手上,就在九幽山,如果你想要……”三说着顿住。

擎天是一把魔刀,品性桀骜狂嚣,用它等于与冒险无异,但飞扬若突破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飞扬便彻底怔住。当年往那挽暮花海走一遭,正是怒放和他两个人人生的重大转折,有几番悔、几多恨,都不想说了,只是,原以为那全是调虎离山计,却不想误打误撞,擎天真的在那里!

“当年的擎天之主死在你手上?”飞扬疑惑的问。

横扫妖王的男人,在传说中被妖兽们与那天邪鬼妖后相提并论,若是遭遇南妖帝……这倒能说得过去吧?

“没有,我不过是埋葬了他。”三闷声,“你若要,顺便就取了回来吧,就在他坟头。”

飞扬沉默一时,笑道:“我有罗刹,不需要了。”

当年那番憧憬,是对超越自身力量的渴望,是本能,现在的我,既然知道前路在何方,那样的欲求,早就淡了。

可不如你?拥有它,却丢在坟头。

也不解释,就这般出门去。三望着,良久叹息:“比之初见,性子似乎变了许多。”

说不好是幡然悔悟,还是临近突破、勘破了,总之,与当年肩负飞扬城这个庞然大物的他相比,洒脱了不少。

九幽“嗯”一声,淡淡的道:“知道他怎么想么?他每每都觉得你骂得痛快。”

三失笑。骂他白活了一世,骂得痛快么?那时骂到他心里去了?那到底是被我骂到省悟了,还是心底里一直在怀疑?

想不通,想不到的,再骂也没用吧?

“这就是命吧。”三望着门外渐渐消沉的暮色和直道上的影影绰绰,声音透着寂寥:“兜来兜去,始终是一个圆。没谁能一条直线的走下去,永远不会绕弯,永远不需要回头。”说着,又释然:“他若突破了,加上怒放,咱们就是四人之力了,再有君冼和白狐一族的助力,破除大地封印,指日可待了。”

九幽却没应声,慢慢垂下了眼,黑衣的身影竟透着说不出的落寞。是触景生情还是别的,三分辨不清,但想他是被辰轩之事扰乱了心吧,并未在意。

暮色终究却步,夜神张开了硕大无垠的暗黑羽翼,白日的喧嚣和热度在私语声中渐渐消散,天邪鬼城中,火把照亮半边幽邃的苍穹,直至夜深沉,火光才黯淡下去,星星点点,在如水的月色下朦胧。

小楼露台后的那个房间,昏暗中一双肉体相合,抵死的颈项缠绵。

怒放搂着那宽阔的肩背,欢喜那身躯紧紧贴合时的密不可分,却听见辰轩微微有些粗重的低语:“抱紧我,怒放,抱紧我!”

她便用力的去抱,再用力,再用力,可是他总是嫌不够,总是喃喃自语一般的在说,再紧些,再紧一些……

再紧一些吧!

紧到,如果我能用刀划开胸膛,能掰开肋骨,掏去五脏六腑都不要了,只把你娇柔的身躯包容在血肉里,我才不会害怕。到了那时,即使悲喜忧怒全都失去了,我的胸中也有你,永远的有你。

累了吧,睡得沉了、香甜了,依稀的,小脸上还带着笑。辰轩却缓缓坐起身,就在昏暗中,一直的凝望着,望到心里痛了,望到舍不得了,这才伸出手去,轻轻的抚开微微潮湿的发,将轻吻印在那光洁的额头上。

悄无声息的下床,静默的穿衣,什么都没有收拾,只在带上房门的一刻,深深的再看了一眼蜷缩的睡着的人儿。

走道似乎从未这么幽静深长过,融入其中,恍若是在永不能醒的梦中,浮浮沉沉却挣扎不得。一楼大厅燃着一盏微弱的灯火,三和九幽有相送之意,辰轩却一言未发,笔直的走出门去。

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终是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露台。

城门外,飞扬端坐马上,安静的等着,也不知已经等了多久,见到他来,只递过缰绳。二人在守城战士疑惑的注视下催动马匹,行出百多米,飞扬这才回望一眼沉寂昏暗的小楼,问道:“你没告诉她?”

辰轩只盯着不分明的前路,生硬的道:“我不想看见她哭。”

飞扬便也不说什么,马匹行的缓慢,好似在踱步,他也不催,只并行。静默的走出十多里路后,飞扬开始用平淡的语调说话。

尽道生平,娓娓细说。

从沦为孤儿开始,到漂泊四方,浪客时的快意孤寂,城主府中的风发豪情,什么都说。只是,不会对辰轩说起他和怒放的过去,倒是提了不少他和龙兰心的事。

辰轩一直默默的听着,突然的,就开口了:“由爱生恨?”

飞扬摇摇头,笑得有些苦涩。都是分离,境遇却不一般,两情相悦的,哪里能懂同床异梦的苦?

其实,也不是同床异梦吧?

“说了荒唐可笑。”飞扬深吸一口气,“在一起时,从没觉得兰儿有多爱我。我们的全部精力好像都放在飞扬城上,她忙她的,我忙我的,有时十天半个月回来一趟,见着了,也就是那么淡淡的,和寻常夫妻没什么区别,就是守着过日子。”

等到感觉到时,应该是大喜若狂么?不是,完全不是,反倒觉得累了。

“她那样的感情,我背不动。我想我的,她也不懂。”

“那你对怒放呢?”辰轩瞥他一眼。

飞扬愣了下,随即笑笑:“我么,算不得是个好丈夫,也算不上是好男人。”

辰轩沉默片刻:“你能帮我给怒放带个话么?”

“不能。”飞扬干脆的道,“我做什么要当你们俩的传话筒?你要对她说什么待你回来后自己和她说去。”

辰轩面无表情的白他一眼,却见飞扬在笑,说道:“我反倒有事要对你交待呢。”

“什么?”

“要是有一天我死了,别把我的尸体送回飞扬城。”

辰轩望望他。不说好端端的提到死,就是这个要求,听着也出格。

“我是不想兰儿为难。”飞扬解释道。

虽说是入赘的女婿,可龙家的城池上到底刻着他的名字,按照惯例,死后该是夫妻合葬在龙家祖坟的,可他这个不称职的丈夫配么?就算兰儿真的肯了,他抛下飞扬城这么许久,龙家定然也会迁怒的。

“兰儿好面子,与其令她和家里起争执或是在家族里抬不起头,倒不如随便葬了了事。”飞扬笑,“要不,就葬在那擎天之主的旁边吧,我觉得挺好。”

那个男人,终其一生无人懂他吧?多一个和他一般矛盾的灵魂相陪,该是桩妙事。

飞扬说的随意,笑的也随意,恍若就是玩笑话。辰轩却一声不吭,心道,你明明晓得我若再被另一个人格渗透,就连我自己的事怕都不见得能记通透了,还能惦记你的后事?

你若真想交待,也不该和我说,该去和乌鹊或者九幽说才对。你偏生对我说这些,无外乎是变着法子叫我别输给“他”罢了。

便闷着,眼都不抬。

天早放亮了,太阳刚有一丝热度,却是血也似的红,悬在地平线上,显得比往日硕大许多。城池早就抛得远而又远,四周一片荒芜,辰轩在想着,怒放该醒过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哭,却在这时突然抬起眼来。

“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飞扬愣了愣,静心听了片刻,颔首。

这是兽鸣?

也不像真正的野兽在嘶鸣,倒像是模仿出来的,激烈又高昂,此起彼伏,就如那点燃狼烟一般,由遥不可及的远方逐渐逼近,听着越来越清晰,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急促。

“这是骨哨声?”辰轩微微皱眉。

“那是什么?”

“一种骨管做出来的响哨。据说从前妖王就是以这种哨音号令兽群的,妖族征战时,骨哨的用处被发挥到了极致,由约定的信号来传递消息和战报。那之后,似乎就没再使用过了。”

飞扬了然,心道,这种联络方式倒是比咱们的飞鸽传书或者狼烟要先进很多呢,效率极高。不过,他也从哨声里听出来了,这传递消息之人相距甚远,几百里的有,远的甚至相隔千里之遥,想必是以强悍的妖气激荡骨哨之音的,这才能响彻千里,换做人类,除了他这样的修为和身手,一般人根本没法办得到。

“这声音听着不对啊,好像事态紧急。”飞扬紧锁剑眉,“你能听得懂意思么?”

辰轩摇头:“听不懂。”

“那哨音是在警告乌鹊,兽群要攻打飞扬城。”

突兀的声音就这么响起,飞扬心里一惊,倏地竟出了一身冷汗,不单是因为这话,更因为不知何时,一个白面微须、身着布袍的中年人就站在二人马后,笑吟吟的。

154. 静默的陨落

154. 静默的陨落

一觉睡到天大亮,醒来身旁无人,怒放望着空枕头和早已没有温度的那半张床,却傻乎乎的笑,还把那枕头扯过来抱在怀里,就跟真抱着个人儿似的,身子扭来扭去,磨蹭老半天才起身梳洗。更新最快去眼快

做了个好梦呢!梦里辰轩远远的走过来,对她展颜一笑,那种笑云淡风轻,却让她看着心里说不出的暖,只觉得那一刻肝肠心肺都软了。梦醒了之后懊恼死了,为啥要醒呢?

欢喜的很,小手把凉水往脸上拨。许是因为水太凉,人一下子就完全醒过来了,不禁有些发怔。

小时候做噩梦被吓得哇哇哭,阿妈就说,不哭啊,噩梦没什么好怕的,做梦和真实总是相反的。她就信了,再做噩梦被吓醒了也故作镇定的不害怕,想着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么,起床后会遇到好事的。可她竟从来就没问过阿妈,要真是相反的,那做美梦意味着什么?

呆了又呆,却直甩小脑袋。刚起床就胡思乱想什么呢?

小手把水拨的哗哗的,水珠.乱溅,却在这时隐约听到了奇特的声音,心里一惊。

骨哨声?这由远及近逼来的野兽.般的嘶鸣是骨哨声么?

诺有一支,尽管千百年不用,却.一直揣在身上。她拿来看过,还吹响听过,虽说不同的骨哨,声音不尽相同,但特质相近,很好辨别。顾不得抹干脸蛋上的水,冲下楼去。

门外陆续奔进来北地之妖的身影,三静静的听着,.眉尖渐渐的挑得老高。

“在说什么?”诺和怒放异口同声——这是南地私用的哨.音,北地出生的诺和其他人一样听不懂——看三的脸色,却都紧张起来。

“飞扬城?”三失声。

狗日的巴蛇!第一波攻击刻意避开飞扬城,叫人.摸不清头脑,三和九幽还隐约猜测,是不是东皇知道怒放有子在那,网开一面?谁料,近日妖兽群动向趋于清晰,竟是纠结了五十万妖兵,顷刻就要兵临城下!

五十万!每只妖.兽张开口,全城的百姓也不够它们吃的!

心里兀自发着怒,却听见怒放尖叫一声“战儿!”身影片刻就奔到百多米外,三跟着高声喊她,她却是头也不回的直冲向城门。

三忍不住暗骂,这个傻丫头,关心则乱,脑子都不做主了!凭你那速度要跑到何时?忙道:“珈蓝,跟上去,我随后就到!”

他的语速快了起来,立时显出杀伐决断之干脆果断:“迷雾屏障不在了,城池周边防守加倍;九幽随时可能离开,若事关战局,就由诺和白鹿你二人来主持,妖类听从诺的号令,与人类的沟通交给白鹿。”

“大人,真的不用我们去吗?”白鹿柔声问。

“有我和怒放就够了。”三干脆的道,“你们全心守城,别忘了,咱们城池中现在可是有平民百姓!”

五十万妖兵,不过是巴蛇麾下兵力的一支罢了,对方不是没有声东击西的可能再突袭其他城池,甚至可能直袭天邪鬼城而来!是以,他一位妖帝出击,已经是极限了。

迅速思索着,瞥九幽一眼,九幽立刻道:“我先去飞扬城通报一声,再去知会飞扬……”…头,再无话,白衣的身影晃动,出门时已然腾空而起,而九幽语音未落,身影也倏然淡去。

二位妖帝同时离城,城主更是居先发了疯的狂奔而去,天邪鬼城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与此同时,空旷的荒地上,局面不是一触即发,却也透着莫名的诡异。

那声音响起的太突兀了,就好似青天白日下身边突然冒出个鬼来!飞扬又惊又怒,顿时警惕万分——以他的修为和敏锐、以及辰轩对生命波动的敏感,竟任由此人悄无声息的逼近到如此距离,倘若是个要暗下杀手的,二人顷刻之间就丢了性命!

“你是何人?你说那哨音……可是真的?”

惊吓过后便是心慌意乱,满脑子想起的都是龙兰心和龙战,还有龙诞那惨绝人寰的屠杀现场!

“当然是真的了。此刻兽群距离飞扬城,不过六七百里吧。”中年人慢悠悠的说话。

飞扬一咬牙,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掉转马头,却听那中年人笑道:“你现在往回赶,还来得及么,飞扬?”

“你到底是什么人?”

飞扬冷声,执着缰绳的手掌一紧,内息于瞬间凝聚,蓄势待发。他晓得此人深藏不露,虽无任何威压之气,但凭直觉,其身手绝不在乌鹊等人之下。尽管他心里为了飞扬城在发慌,表面却还能镇定得住,也没忘记,一旁还有个辰轩在那里。

他追问了两次,中年人只笑望不答,似乎并不想表明身份立场,辰轩这时却平淡的丢了一句:“巴蛇吧。”

此话一出,飞扬和巴蛇俱是吃了一惊。飞扬是没想到眼前这落魄文人一般的中年人竟就是最近被频繁议论到的万年妖尊巴蛇,更猜不透他为何会孤身出现在此地;巴蛇则是讶异这么一个二十四五岁,明显没什么修为的年轻人不仅知晓骨哨的由来,还一口猜中他的身份!

他隐世长久,已有四五千年了啊,敌营之中除了身为妖帝的南乌鹊和九幽之外,本不该有其他人能认得出来他的。

“这位小兄弟又是何人?”巴蛇含笑,“怎么看着身份来头不小呢!”

辰轩不答反问:“何事要劳动尊驾到此?”

他认出巴蛇,理由很简单,就是猜测——巴蛇并不像飞扬想象的那样是在二人停下说话时悄然逼近、静立马后的,而是瞬间即至,是以,尽管他对生命波动敏感,却也来不及反应。但有这等速度,他又觉察到巴蛇体内的生命本源磅礴到骇人的程度,只消联想一下,便能识破其身份。

“也不是什么事。”巴蛇笑笑,“我没想到有一群好事的东西在为乌鹊打探消息,这不,走漏了风声,我来缠住他一时片刻,不然,南乌鹊赶过去了,这飞扬城还怎么打?”

他说着,就当这飞扬城主不存在似的,只不动声色的观察辰轩。

这年轻人有些怪啊,没妖气、没斗气,生命波动也很平缓,怎么……突然就微微动了一下眉,怎么他的生命本源竟然能在体内自由流动?

这是个异术者啊!

猛的想起了黎提供的那些情报,笑起来:“啊,你就是辰轩吧?”

据说是先兆者九幽的弟弟,能操纵什么死亡之力,不过力量被封印了,只要不被近身,便不足为惧。

他是悠哉的轻忽之态,此时却有一声激越的长吟,四方顿时笼罩起腾腾杀气,只见朝阳之下闪过刺目的雪亮光芒,罗刹已然气势汹汹的出鞘,飞扬的斗气尽数爆开,腾身下马,健硕的身躯挡在了巴蛇身前。

不长的发丝狂舞,斗气呼啸之中,竟是飞砂走石的气势。

巴蛇有些意外:“你晓得我是谁,还敢对我拔刀,这份胆量气魄,是令人敬佩。不过,我没什么功夫和你们纠缠,你们该上哪儿去便上哪儿去罢。”

他不过是远远的认出罗刹,想就近看看这位据说是人类中身手最了得的飞扬城主,眼下也算是见识到了;他也不过是好奇一个后辈小子为何识得骨哨罢了,现在晓得了辰轩的身份,好奇心尽去,只想着去找乌鹊的麻烦。

飞扬冷冷的盯着,心念集中,双目寒光盯紧巴蛇最细微的动作,摆明了要缠斗,是寸步不让、誓不罢休的架势。

他隐约察觉巴蛇没有对他们的动手的意思,莫说是妖气,一丝一毫的杀气都没透露出来。可若是任巴蛇走了,真的被他把乌鹊纠缠住了,就算此刻龙家倾尽所有战力,飞扬城也完了!

他恨不得能背生双翼、腾空万里飞回去,横刀立马于万千敌兵之前,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守住妻儿和那半辈子的心血,只可惜,事实摆在眼前,他到底回不去,到底赶不及。飞扬城远在天边啊,他此刻能指望的,唯有乌鹊的战力和珈蓝的速度。

“辰轩,你自己走,快!”

他就这么低低的喝了一句,可他身后的辰轩,丝毫没动静。

飞扬明知完全不敌,仍想阻挡巴蛇那么一时半刻,是瞬间思索后的决定,也是本能的判断——居上位者自有其自尊威严,以巴蛇万年妖尊、众妖尊其为父的身份地位,断是不会冲上战场厮杀的,他是以身居幕后、运筹帷幄者自居。否则,他该出现在飞扬城,与可能救援的乌鹊对抗,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如巴蛇自己所说,他出现在荒地,是不得已而为之。珈蓝是空间圣兽,有它的速度,乌鹊想救援飞扬城不费吹灰之力,面对一位妖帝,巴蛇麾下的那些妖兵只有送死的份!而以巴蛇的和南妖帝的战力,一旦在战场上厮杀开来,那种程度的汹涌强劲的妖气激斗,其冲击定是连妖王都承受不了的,那时根本不存在率兵攻城或是救援之说,二人都将是不分敌我的在涂炭生灵!

是以,这个混蛋不战则已,战则只身前来,选择了以天邪鬼城为战场!

无论是为了妻儿和飞扬城,还是为了怒放和天邪鬼城,飞扬都不得不拔刀,战不得也得战!

他能做出这样的判断,辰轩自然也能。辰轩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天邪鬼城彻底的从大陆上消失的画面,甚至于,是怒放毫无生气、鲜血淋漓的尸身!

眼中,幽蓝般的暗潮急速翻涌,他的左手虽静悄悄的,死亡之力却在体内蠢蠢欲动。心下正寻思,巴蛇的速度那样骇人,死气能追击得了他么?而且,他的生命本源还那么磅礴……

想偷袭这样一个敌手,实是不容易——巴蛇既然认出他来,想必也知晓他的能力吧?

如果飞扬先动,他才可能有一线机会偷袭巴蛇。

便就这么静静的稳坐马上,面上冷漠无表情,仿若是在旁观。

他不走,飞扬也不再出声,甚至都没以眼角余光扫视那么一下。都有拼死想守护的东西,瞬间都能明白对方的心意。到了这时,有没有拦住巴蛇的实力已经无关紧要了,要的是死不足惜的狠下决心,要的是以命去拼得那渺茫的一线机会!

巴蛇摇摇头:“真是两个混小子,本尊饶你们不死,你们反倒不识好歹……”正要说下去,眼中却精光一闪,倏然回眸。

遥远的天际似有一道纯白的流星划过,迎着初升的旭日直奔东方。

珈蓝!飞扬和辰轩同时在心里低呼一声,也几乎是同时,三个人都动了。

飞扬最先暴起,罗刹横扫,刀锋带起锐利的气刃,发出尖锐呼啸的破空之声直奔转身要离去的巴蛇。巴蛇足尖点地,却是头也不回,将那破坏力极强的斗气攻击视如无物。

他倒不是狂傲嚣张——二人修为差太多了,飞扬这一击可能一般的妖王都警惕应对,但对他来说,连他的气御都破不了,他何须在意?他根本不想和这二人纠缠,因为方才那纯白的流星般的御空轨迹,该是那只珈蓝兽吧?

全怪自己好奇心强,非要多此一举,生出些旁枝末节来。但转念一想,以他全力时的速度,顷刻便能在几里之外,这二人想缠住他是妄想,他撵上那珈蓝兽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心下定了几分,甚至回过头来,望了二人一眼。

但就这一眼,他的脸色倏然变了。

飞扬的攻击确实无法突破他的防御,他不过是拂动了下衣袖,那本应无坚不摧的气刃便好似被一阵清风无声的吹散,可是,就在飞扬揉身逼近、猿臂回转,要以罗刹直击他时,一道时隐时现的游丝般的黑气却如离弦之箭笔直的朝他激射过来。

那一瞬间,原本攻击的飞扬反应竟比巴蛇还快,不进反退,连连后撤。

而飞扬腾身后退,巴蛇就意识到了那黑气是什么,心里一惊:不是说只要不近身就没有威胁么?可辰轩竟是明明白白的能操纵死亡之力离体攻击了!

他最初获取情报时就察觉出了,辰轩的死亡之力是在吸取生命本源。按照黎的说法,一旦被那黑气缠住,再凌厉的攻击也无济于事,至少,东皇的妖气就冲不散它。他的战力虽比东皇要强,可这时也不敢妄自冒险,与黑气临身的一瞬间猛然后退,毫不犹豫的躲闪了。

距离,只要有距离,这道黑气便不成威胁!

正这么想着,却面露惊愕。他是什么速度?他这看似轻松的后跃,身躯早已在二百多米开外,可那黑气竟还追了过来!

速度是不到他,可那势头俨然就像是个已然盯紧了他这个目标誓不罢休的邪恶诅咒,好似能追他到天边去!

他的直觉一点不错,这死亡之力原本就是目标性极强。最初在落央岛,几十人的大厅,它偏生就是缠住最初的那名姬女;后来追逐飞扬,亦是如此。此时此刻,辰轩对其的操纵远比从前娴熟,他誓要或杀、或重创巴蛇,在这样的意念驱使之下,死气岂会罢休?

他早就知道巴蛇速度快,这才刻意在释放之时将死气凝聚得极其纤细,是以,巴蛇虽闪身到了自以为安全的位置,实则仍在死亡之力的有效攻击范围之内。

巴蛇自是也看出来了,这道黑气已经拉伸了三百多米长,不过几根发丝那么细,却是灵动异常、劲头十足,来势丝毫不减。当下就怒了,惯常的文雅之气瞬时就为阴沉所代替。

以他万余年的修为,被一个异术者的晚辈后生逼得连连后退,已然是颜面尽失。更可气的是,那飞扬离他远远的,却是双足发力跟着平行移动,罗刹舞得风生水起,强劲的斗气一道接着一道朝他袭来。其意图非常明显,就是伤不到他也要令他躁动分心,只消他拂袖反击时露出分毫破绽,辰轩就会激发死气,一举缠上他!

可气!太可气了!

他是能扭身远遁,把这两个混账小子抛诸脑后,去办正事。可他此刻不是怒了要讨回颜面,而是当真起了杀心!

辰轩背负着灭世者的名号,其死亡之力的攻击方式太过霸道诡异,直奔生命本源,如任其成长,无异于养虎为患!

说什么辰轩生性温和迂腐,不肯轻易杀生、以神医自居,眼前的这个辰轩,哪里像是不会杀人的人?

与其留有后患,不如一并铲除殆尽罢!

眼中便闪过一丝寒光,恐怖的妖气在瞬间弥漫开来,却是敛而不发,只在他周遭蒸腾出骇人的暗紫。他恍若是站在一团燃烧着的紫得发黑的熊熊火焰之中,竟是丝毫不管不顾越逼越近的黑气,缓缓的抬起了手。

糟了!飞扬在那骇人的妖气爆发的刹那间就已拔脚狂奔,心里却是又惊又急,直在狂呼:巴蛇这一下,声势未开,已知其威力,挡不下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苦练二十多年,修为却这么低?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勘破,不是突破之身,不曾拥有能震撼天地的战力,为什么啊?

怒目圆睁,惊悔交集,只恨得、恨得银牙咬破唇角,鲜血淋漓!

如果辰轩死了,如辰轩死了……

力量啊!我要力量,我要那强悍无比的力量!哪怕只拥有一瞬间,只要这一瞬间,能挡得下巴蛇这一击就足够了!

整个灵魂都在嘶喊,脑中却猛然沉静,瞬间,有什么疯狂的涌入了身体。他的灵魂安静下来,身躯的每一个细胞都安静下来,纯黑的眼瞳中,巴蛇划动手指的动作轻描淡写,一道撕裂空气的狭长的紫光闪电般的直线激射,轨迹竟是清晰可见的!

离他足有三十米远,目标直扑辰轩!

飞扬的脚尖奋力点地,身躯竟是前所未有的轻盈,好似飞了起来。他猛然省悟,嘴角勾出了一丝笑,凝神聚气,不留一丝余力,竟是在眨眼间就冲过了原先觉得遥不可及的距离,横起罗刹,挺胸屹立,巍然的与那道紫光碰撞在了一起。

该是惊天动地的碰撞,可一切竟悄然无声,辰轩望着那似乎显得有些遥远的高大背影,微微张开了口,却是喉咙被堵住一般,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飞扬?

良久、良久之后,半截雪亮的刀身缓缓坠落,砸在荒地的土壤上毫无声息,辰轩眼中的那个屹立不动的身影,自左肩到右腰的上半身也静默无声的滑落下去……

那一双被刀剑磨砺的粗糙的手,仍是紧紧的握着残破的罗刹的刀柄;那残余的半身,恍若化成了亘古不倒的巨石一般,沉毅倔强的立着;那双眼,平静的望着碧蓝如洗的苍穹,唇边,残留一抹淡淡的笑。。.。

155. 苏醒

155. 苏醒

深黑浓郁的煞气砰然爆炸开来,气浪顷刻间就汹涌磅礴,恍若是炼狱的暗黑火焰以势不可挡、所向披靡的姿态朝四面八方疾速的燃烧扩散,腾腾的黑气甚至直逼天际,霸道狂狷,旭日刹那间都模糊了颜色……

那一双眼,纯粹的幽蓝之中,没有愤怒,没有心惊,只有茫然。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九幽山巅一阵强烈的震荡,草木颤抖,巨石摇晃。那长久寂静的幽暗山洞尽头,数千年来静静的平躺在石床上的男人倏然张开了双眼,双瞳迸射出灼眼的亮白光芒。

整张石床霎时浮现出银色的咒印,呼应着男人妖气的迸发,银色的光芒愈发强盛,两厢拼斗,宽敞如幽深大厅的石洞隐约震动,四壁那些终年不熄的火把的焰火呼呼的撕扯跳跃,仿若是在狂风中挣扎求生,光影明灭。君冼疾奔而入,却在十多米外不由自主的顿住步伐,难以置信的叫了一声:“大人!”

大人居然醒了?

帮我破了这个封印!

脑海中有声音响起,确实是九幽大人的声音,然而,丝毫没有温和,反倒是颇具威严的命令。

君冼毫不迟疑,妖气迸发,双.手迅速的在胸前结印,狐族特有的破咒之术施展开来,纯白到圣洁的光辉顿时笼罩住石床,霎时,紫气、银光和纯白,三色交相呼应,光芒大盛,强烈到令人无法睁眼。火把扑朔的纷纷熄灭之时,光芒中那深黑衣裳的身影缓缓的坐起身,继而猛然拂袖,光芒已然黯淡的银色的咒印倏地消失无痕。

“大人,您怎么……”君冼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身为先兆者,大人肉身沉.睡数千年,只以意识与人交流,此刻毫无征兆的醒来,怕是出了什么大事;喜的是,真正的中妖帝九幽复苏了!

“轩儿出事了。”九幽的脸色阴晴.不定,不假思索的道:“即刻起,狐族不留一兵一卒,全数奔赴西南,在天邪鬼城待命。”

“可是,大人……”君冼愣了。狐族世代是挽暮花海的封印.阵的守护族,同时,也是侍奉和守护中妖帝的唯一战力,举族离弃挽暮花海,并非是小事啊!

“本皇已经醒了,肉身不再需要守护。终有一日挽暮.花海会被彻底铲平,那些封印着无数年秘密的封印结界也会随之消失,不守也罢。”九幽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快去,做好结绝天封印的准备。”

绝天封印?那可是……永无破解之法的死封印啊!君.冼暗自吃惊,心道,莫非是辰轩大人冲破封印了?当下躬身,闪身便出了山洞,待到朝西南方一瞥,顿时失色,想也不想,纵身跃下山巅。

沉睡了数千年,.肉身似乎都僵硬了,九幽缓步走出山洞,在白日刺目的光线下微微眯眼,却是行至崖边,一线眸光审视着遥远的西南方。

离得这么远,都能看见那黑腾腾的死气啊!轩儿,这一天,到底是来了……

现在的你,会不会面对自己的亲哥哥都冷漠无情?

意念驱动,一袭魅影转瞬即至。即使有过预想,即使在先兆中预见过那样的画面,可亲眼目睹,心仍是惊,手仍是颤,嘴唇张了又张,却呼唤不出来。

汹涌的死气铺天盖地,如张牙舞爪的魔影完全笼罩住了方圆十几里的荒地,原本就寥无生命痕迹的荒地此刻在黑气的映衬下竟显出灰白来,仿佛被千万年的岁月磨蚀掉了最后一丝生息。九幽呆站了片刻,一步跨进了黑腾腾的死气之中,缓步朝着中央走过去。

久远之前,他曾自问过,他这样特异的生命为何会存在?直到多年后,当这一幕最初发生时,他才懂了——他完全是为了他的轩儿而存在的。

这无时无刻不在暴露吞噬欲望的、邪恶的黑气,没有任何生命体可以碰触,触者即亡。唯有他,唯有他这样毫无生命波动、纯粹以意识形成的分身才能肆无忌惮的行走其中。

越走越近,遥遥的望见那个身影,也望见了那恍若是坍塌成两半的雕塑一般的尸身。

心颤起来,回荡在自己胸中的声音几乎都哽咽了。

飞扬,你真的如你预见的一样,过早的陨落了。

你知道,我也知道,可我们,竟都无力阻拦。命运之轮前,我们,竟是这样的软弱无力。

不忍看,真的不忍看,你就那样以残破的半身倔强的屹立着,尽管你已无法开口,我却懂、我却明白你的心意——你,为怒放和我,守护了辰轩。

一瞬间的突破,一瞬间的撼动天地的突破,悄无声息的,只为了这么一个最后的心愿么?

“轩儿……”九幽低低的喊一声

许久,那个一直呆望飞扬尸身的辰轩缓慢的转过脸来,就如曾经预见的一模一样,周遭蒸腾的黑色气焰在肆意的狂卷燃烧,伫立其中的他的轩儿,面无表情,幽蓝的眼瞳除了淡漠,还是淡漠。

只看了他一眼,一直静立的辰轩慢慢的抬脚,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笼罩着他的庞然大物般的死气也随之开始缓缓移动。

九幽一惊:“轩儿,你在干什么?”

你要去哪里?

想也没想,眸光闪现,意念分身整个扑了过去,却在挨近辰轩身躯的那一刻,恍若觉得辰轩眼角余光阴冷的瞥了他一眼。他知道那是错觉,因为辰轩根本不曾回头、回眸过,可就那错觉般的一眼,意念分身竟像是遭到了重重的一击,跌跌撞撞的后退几步,身形不住的扭曲,竟是险些被震散!

顿时心慌意乱。

如他所料,辰轩那灭世者人格意识清醒时,他根本无法以意念占据其肉体,其精神力在本能的攻击并排斥他!

没法像上次那样再次封印轩儿了,难道,真的要动用绝天封印吗?九幽呆了呆,叫起来:“轩儿,你站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想往哪里去?你麻木的像个游魂一般四处游荡,想让所经之处寸草不生、吞噬掉所有鲜活的生命,让整个大地都笼罩着死气,从此再无生灵,沦为冥府一般的存在吗?

“轩儿!”

喊了一声又一声,一直的在喊,亦步亦趋。那一声声的,越来越嘶哑,似乎嗓子都已喊破,啼出血来,可辰轩恍若未闻,就那么一直的走、一直的走。他走的很慢很慢,垂落的双手纹丝不动,整个身躯僵硬的如同千万年不朽的古尸,九幽飘在他的身侧,时而望见他直直的看着前方的无神的眼,心如刀绞。

一直想伸手去拉住他,可九幽知道,此刻意念暗示对辰轩已经丝毫不起作用了——这个灭世者的精神力,远远凌驾于意念分身的他。他若本尊在此,或有一线希望,然而,本尊无法靠近啊!

只能任他走,任他这么不停的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都走出了十多里路,辰轩突然停了下来,立在原地,头也不回的缓慢的说话:“他说,要与擎天之主葬在一起。”

那样低沉空洞、透着冷漠的声音,就这么无波无澜、无情无心的说了一句,九幽却猛地回眸,呆了半晌,双眼竟在片刻湿了。

“轩儿……”九幽含泪的笑,分不清是激动,是惊喜,还是诧异,但此刻的他毫不迟疑的上前,双臂环抱住了辰轩的肩头。

你还记得飞扬的嘱托,你还记得!

哥哥误解你了!是哥哥误解你了!

你走到这么远,是想让我们替飞扬收殓尸身,是不是?

“你呆在这里不要动,不要离开荒地,好吗?”这嘱咐似乎是多余的,九幽却仍是忍不住,就像对着从前的辰轩那般,总是当个孩子一样的反复叮咛、不住的告诫。“哥哥会想办法让你恢复成原来的你,哥哥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九幽坚信的道,“你在这里等着,哥哥很快就会回来陪你。”

辰轩没任何动静,九幽深深的望一眼,身影疾速的扑出团团笼罩的死气,刚见烈日的明亮,就望见三一脸焦虑的飞扑落地。

三当真是呆了,震惊的在飞扬的尸身和那巨大魔影一般的死气之间来回扫视,须臾,眼瞳之中金光乍起,右手掌心金黄之气如水般流淌,急而又急的就要将右掌拍向地面。九幽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宽袖垂落,手臂横起,明明白白的示意他住手。

“到现在你还是非不分的护着他?”三怒不可遏的喝问。

他追逐珈蓝没多时,就感觉荒地之上爆发了强悍的气息,他至死都不会忘记那股至强的妖气属于谁,那正是巴蛇!

几乎没有犹豫,他返身往回赶,心急如焚的时候,却突然察觉天地元气的流转有异,可就那么一瞬间,那股突破之后急速飙升的战力猛然消逝,没有一丝残余的痕迹。

他当时就已经呆滞了。如果不是错觉,飞扬在突破的那一刻身亡了?

旋即,滔天狂嚣的黑气喷薄而出,竟将那一方土地笼罩的犹如黑夜降临一般,他下意识的反应过来——祸不单行,辰轩的封印彻底崩坏了!

“轩儿还有意识!轩儿还有本来的意识!”

三愣住了,他有点不敢相信,可他确实从九幽的语气中听出狂喜来,当下疑惑的抬眼望向不远处那覆盖范围大到骇人的煞气,迟疑起来。“你确信不需要封印限制他的行动?”三皱眉问道。

有本来意识又怎样,这巨大的死亡之力无时无刻的不在吸纳天地间散落的生命本源啊。如果辰轩不能控制它,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越来越庞大的!此刻辰轩身在荒地,死气都笼罩了方圆十几里地,倘若辰轩移动到了别处,它的吞噬和壮大速度绝对是恐怖至极的,只怕不消十天半个月,整个大陆除了辰轩之外,再不剩下任何生命啊!

“轩儿不会乱动,他会一直留在荒地的。”九幽急促的道,“你收殓飞扬的尸体后快些离开,不要在这附近久留。”

三眉头紧锁,望进九幽的眼,半晌一咬牙,宽袖一卷,横抱起飞扬断裂的尸身,又收捡了破碎的罗刹,拔脚狂奔出去。

他确实不能久留。莫说踏入那黑气,就是靠近边缘,身体也渐渐觉察出乏力感,他是突破之身,换作普通人,早就晕厥了;飞扬的尸身要送回到天邪鬼城,安置之后,他还要尽快赶去飞扬城啊!

五十万妖兵,至少以五至八名妖王为首,单靠怒放和珈蓝,情势岌岌可危!而飞扬战死,他的城,能任它再被巴蛇践踏么?

咬紧了牙关,如离弦之箭般猛冲。

巴蛇那个混蛋呢?

看见了两匹瘫倒的死马,看见了称不上喜欢、但绝不希望他就这么死了的飞扬的尸身,就连鬼姬锻造出的罗刹也随之一同陨落了,可是巴蛇呢?为什么没有看见巴蛇的尸体?

在那样顷刻间疯狂爆发的死亡之力中,那个王八蛋竟然还能逃脱?

156. 合战

156. 合战

竭力舒缓呼吸,步伐看似飘然,可脸色白了又白,自己看不见心里却清楚,此刻的他,再故作镇定,也是虚弱之态尽显。

欲回洞蛰伏、调整内息,遥遥的却望见一个小娃子竟托着腮帮子坐着他洞府入口的蟒头上,一双鹿皮长靴包裹的小腿来回晃悠,脚后跟不住的敲打蟒口边缘。整个就是无聊无趣的模样。

内息瞬时就乱了,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任谁家府宅正门被人一屁股坐在底下,谁都会发怒吧?更何况,他本就在滔天怒火的边缘。

正太见到他有些意外,却也没跳下来,只是腿不再晃悠罢了。“你怎么好像……受伤了?”他一脸诧异,哪位老大居然叫巴蛇这样的怪物吃亏了?真正是妙人儿办妙事啊!想着便咧开嘴,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巴蛇忍住怒气,不答反问:“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正太吊儿郎当的模样:“我爱.去哪去哪,轮得着你来管么?”心下却道:还不是走到半路被黎的分身给拦住了,非叫我回来。还说什么再乱跑,东皇就要来打屁股!

鼻子都气歪了,人家突破的是早,.可岁数不比你们小多少啊,成天里把人家当娃娃看待!不许插手这个,又不许插手那个,都快被烦死了!

“你是爱去哪去哪,可你是叫本.尊从你胯下钻过去么?”巴蛇阴沉着脸,语气不是勃然大怒,反倒阴恻恻的。正太知他这般了得居然还吃了闷亏,定是正在火头上,仍冲他做了个鬼脸,这才跳下来,抱着后脑勺晃悠悠的走远了。

巴蛇阴冷的盯了正太片刻,钻进洞府。他所谓的洞.府其实根本没有摆设,等于就是个宽敞幽深的隧道,人若走在其间,好比是钻进了巨蟒的腹中。走到尽头,巴蛇兀自在地上盘坐下来,调息许久,苍白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

拼尽了万余年的修为,他才能在辰轩爆发时遁走.十多里,饶是如此,他仍是被那黑气压身,就那么一秒罢了,尽管他奋力冲了出去,体内的生命本源却被吞噬掉了大半。

何止大半,简直是元气大伤!即使蛰伏调养,没三.五年只怕也养不回来!今日是他,生命本源磅礴到令人震撼的程度,换作别人,哪怕是四方妖帝,也早就横尸当场了!

还有那个飞扬,.他原本丝毫不放在眼里,谁料他竟能在临战中瞬时突破,硬是以命抵命挡下了他那一击,坏了他的好事!

人类这个种族,确实是不灭绝不行啊!再多几个辰轩和飞扬,我等妖兽还有安身立命之地么?

数千年前,不过是十来个自称为妖族的张狂小子就搅得妖界鸡犬不宁,整个大陆格局都随之变动了;今时今日,南妖帝与人类城池结盟不说,还摆开与他为敌的架势,隐约的又有天翻地覆的征兆了!

端坐在地,巴蛇白净的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斯文儒雅,端的是面露狰狞,狠狠的一拳击打在地,整个洞穴都随之震动,轰隆声不绝。

须臾,竟就从地底钻出个人影来,灰蒙蒙的一团,并不直身,就那么蜷曲跪伏的趴在巴蛇身前,恭敬的道:“父尊有何吩咐?”

“飞扬城那边,叫他们速战速决,无论折损多少兵力,都要给本尊把那里杀到再无一个活人为止!”巴蛇沉声道,“攻破飞扬城之后,叫所有妖王放开手脚,各行其是,见人就杀便可!”

灰影哆嗦了一下,似有迟疑,到底不敢发问,慢慢的沉入地底。不消片刻,号角般嘹亮的骨哨声自西地响起,声浪潮起,涌向北方。

在这尖锐刺耳、犹如厉鬼哭号的哨声中,飞扬城外已然杀乱了的修罗场瞬间寂静下来,片刻之后,或悬浮于空、或立在巨兽背上的七位妖王同时举起了右臂,凶狠的斩落姿态。一时间,当真是一呼百应,遍地都是嘶嚎或是低吼,妖兽们无一不是暴起,如疯似狂的撕咬拼杀,展开了更猛烈的攻击。

人类的反应也不慢,无论是否力竭,都已挥舞起各色兵器,亦是疯狂的砍杀。

杀声阵阵,声动九霄!

这之中,有一位老者尤为引人瞩目,乃是双手紧握一把阔剑,挥舞之时剑气纷飞如虹,修为稍低的妖兽当者非死即伤,劈砍刺挑亦是灵动异常,几乎是一招撂倒一个,竟是将强战与技巧糅合的十分完美。他身前是济济妖兽,无不张牙舞爪,身后却是一条暗紫的血路,所向披靡,气概万千!

此人正是龙清泉,身为龙家的族长却孤身杀入敌阵,其抵死的决心可见一斑。他已不年轻,此刻身上也有七八处伤,虽都不致命,却也是鲜血淋漓、浸染衣裳,只浑然不顾,杀得怒发冲冠,整个人的气势便更加刚猛霸道,浑然就是杀神!

有龙诞城的凄惨先例,龙家此次是倾尽了全部战力,除却飞扬城原先的守备,龙家雪藏的七千尖兵尽出,加上各方召集的斩首者,战力俨然也过万。可真当那黑压压五十万妖兽兵临城下,这一万战士,包括龙清泉自己,心早凉透了。

诚然,这些妖兽多数是半人半兽,甚至于,有很多不过几百年的修为,对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们来说并非是多可怕的敌人。可是,数量太过庞大了,俗话说,一拳难敌四手啊,被几十只甚至上百只妖兽团团围住,攻防之间稍有不慎便会血溅当场。是以,尽管有二百多名御道弟子相助,战场上金色的字符一个接一个的升空,他们的战力仍在以惊人的速度锐减。

这是背水一战,身后,是家族经营了数千年的心血,是十几万嘤嘤戚戚的百姓,战或亡,不战则必亡,包括龙清泉在内,人人都杀红了眼,脑中再无杂念,唯有杀戮的本能支撑着一个个血汗淋漓的身躯。

妖王!一定要除掉那几名妖王,令兽群阵脚大乱才有一线击退它们的可能!

和龙清泉的想法一样,十多位身手高强的紫单斩首者亦是孤身杀入兽群,斗气迸发、剑芒横扫,步步滴血却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在往前杀。更有几位体内封印着修为超过两千年妖兽的御道弟子也脱离防御阵,冲进来混战。

刀刃砍钝了,便再逼出一丝斗气;肩头一阵抽痛,却把手中的兵器挥舞的更加狂野有力!大事临头往前冲,这才是血性男儿!

正杀得血如暗紫的雨下,七个各色身影不约而同的冲天而起,纷纷扑入杀场——龙清泉等人拼尽全力想要靠近的目标正是从了速战速决的命令,主动出击了!

盯上龙清泉的那名妖王竟是名美艳的女子,冲上来不由分说,兀自空手夺白刃之态。龙清泉怒目圆睁,手腕翻转剑锋便斜斜的撩起,却在撞击上那莲藕般雪白的玉臂时发出金石碰撞之声,不但砍不进皮肉分毫,甚至龙清泉只觉得虎口一震,要不是反手握得紧,阔剑险些要被震飞。

那美艳的妖后阴冷的一笑,五指成爪,径直朝龙清泉的头颅抓来。

也不知这妖后原型是什么东西?肉身竟然修到了堪比利器的强度;又或者,二者修为差太多,自身的斗气完全破不了她的妖气防御?龙清泉吃了一大惊,仍是奋力举剑格挡,眼见那纤纤玉指当真肆无忌惮的抓向锋利的剑身,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我命休矣!”

却在这时,由远及近的一声沉闷的威吓低吼如惊雷般炸响耳际,爆裂的妖气自头顶铺天盖地的压将下来,气势汹汹。兽群和战士们俱是一怔,齐齐的抬头望去。原本将飞扬城围得水泄不通的黑压压的战场,一时间竟比刚才那哨音响起时更寂静。

半空中,一只雪白的、丁点儿大的小兽御空而立,个儿小鬼大,端的是威风凛凛的架势,那庞大的妖气毫无疑问正是由它爆发出来的。

“妖尊?”那妖后怔了怔,瞬间就从那小兽的气势上判断出来,喃喃自语:“莫非是那珈蓝圣兽?”

人类战士自是不知此兽是敌是友,怔住的居多,亦有些已然惊怒交集。可那一声威胁的吼声,妖兽无不听出,这半路杀出来的,乃是企图威压喝止它们的敌人!

“哼,生为妖尊又有什么了不起?不到二千年的修为也敢在这里耍威风!”妖后自是知道一些关于珈蓝的情报,冷冷一笑:“我六位妖王只消半数联手,定将你杀得尸骨无存!”

龙清泉听见,暗暗吃惊。他是没见过珈蓝,以前却也从龙烈的情报中得知天邪鬼城有这么一位妖尊,难道是……

“一群没头没脑的混战东西!”珈蓝怒喝,“苦修百年千年,就是为了丧心病狂的巴蛇和东皇卖命送死来的吗?”

“废话少说!”远远的,一位妖王高声叫道:“人类杀我、食我,视为理所当然,难道我妖兽族群隐忍数千年、战力远胜人类之后就不能反过来杀他们、吃他们?此乃弱肉强食、天理循环,你这个叛徒,有何颜面来教训我等?”

珈蓝居高临下,眼眸泛出寒光,冷声道:“弱肉强食?好!本尊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弱肉强食!”言罢,罡风激起,妖化至极,骤然显出两米多长的本体,妖力涌动时身影只一闪,落处的空间顿时扭曲如水纹,一个巨大的环状冲击波在兽群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激荡开来。

毫无疑问,这就是当年它用来攻击天邪鬼的空间禁术,与那时小打小闹比起来,这次才算是动了真格。只听得砰地一声,就如爆炸一般,冲击所及之处血肉横飞、竟是无一具完整的尸身,妖血、碎骨和肉糜四散激射,落在地上,只余一层浓稠的模糊血水。

珈蓝就立在这直径足有二百米的血水炼狱中央,冷冷的道:“照你们这么说,本尊只要强过你们,今日杀得你们无一生还,你们也心服口服、毫无怨言,是不是?”

“混账!居然对同族大开杀戒!”那美艳的妖后气得哆嗦,尖声高叫。

“去你**!少拿什么同族的名头来压本尊。”珈蓝不屑的道,“本尊天上地下只此一只,压根没什么同族!你的这些虾兵蟹将也是蛇鼠混杂,猫狗虎豹都有,也好意思说是同族?别跟老子说你们顿悟修炼之前,狼不吃羊,虎豹食草,真他**的要报仇,怎么不先自相残杀?”

“好啊你!巧舌如簧,竟然连这般混账话都说得出来!”妖后怒道,“我等先前捕食乃是天性,难道还叫我们不吃不喝饿死不成?修炼之后便同为妖兽族群,不分彼此,都有族人的自觉。唯有你这般丧尽天良的才会站在人类那边对自己的同胞痛下杀手!我看你与那投靠人类的妖尊狼火简直是一丘之貉!”

呵斥着,便更加恼火。妖尊乃是妖兽族的骄傲,无一不是至尊圣兽,偏生出了这两个败类,生死攸关的战局中竟然站在了敌人那一方!

“哈哈!”珈蓝咧嘴大笑起来。看来,韦炎见那支猎杀队是大出了风头哇,都叫妖王惦记上了。不过,既落地了,它倒不忘开启了内空间的入口,瞬间,一道绚烂的光蹿出,怒放轻巧的落地,站在了它身旁。

依旧是一袭流沙裙,柔软绰约的身段,安静的少女模样,与脚下浓稠的血水、身边纷乱的沙场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是她现身的片刻,四周便起了骚动。

妖王们无不心生警惕,暗道,如果没认错,这便是那炼化了天邪鬼妖后全部修为的半妖吧?虽说从未见识过她真正的实力,可当年那天邪鬼妖后的战力是多霸道强悍?她与珈蓝一道出战,实是一大威胁啊!

飞扬城的战士们也多数认出她来,诧异的心道,这不是小夫人么?原来那传闻果然是真,她确实没死!

龙清泉的心里则十分不是滋味。这个女人可以说与龙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啊,没想过她会出现,似乎还是站在飞扬城这一边的,但想来也不意外,是因为战儿吧?

便也不出声,就这么冷眼旁观。

“你说捕食乃是天性,人类捕猎动物也是为了生存。”怒放静静的道,“为何你们彼此之间的捕食是天理,人类为了生存而捕食就要惹得你们同仇敌忾?人类这般可憎,你们为何又要费尽数千年的修为化为人形?你们并不是非杀人不可,也并不是非要食人才能生存,为何要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哼,你是半妖,到底是个人类,当然站在人类那边说话。”一个妖王沉声道,“你非要说道理,那我就问你,我们是动物时被人类捕食,现在我们是妖兽,有能力捕食人类,为何不能捕食?”

“说来说去,还是弱肉强食那一套罢了。”怒放语意中有一丝失望,“那种借口,不要也罢。你们不如光明磊落的说,人类对你们是最大的威胁,所以你们才要赶尽杀绝。”

“哼,是又如何?倘若今日人类的战力远胜我们,难道他们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么?”

此话一出,遍地起兽声,无不是在表达愤怒和赞同。怒放缓缓的垂下眼,竟觉得无话可说。

恩怨纠缠了千百年,道理谁都讲不清,谁都有理,谁都觉得理在自己这边。就如这妖王所说,人类确实也是野心无限的生物。如果有朝一日,人类的战力无双,誓要将妖兽杀得一只不留,拜南妖帝为师、拥有许多妖兽朋友、身为半妖的她,该如何是好?

与父母亲子反目为仇,与妖兽并肩作战,与人类相抗厮杀么?

生出一丝惆怅,心竟就软了几分,可想起龙诞城,想起近日的所见所闻,眼神又逐渐坚毅起来:“你们是非打不可,飞扬城我也是非守不可!如果自己的道理就是天理,那我今日杀尽你们也是天道!”

这里,有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人!我的战儿,我的儿子!我不能让他从小生活的家园沦为废墟!

如果力量至上,强者就可以肆意凌虐弱者,那么,我所拥有的,正是古往今来最顶级的猎食者——天邪鬼迷花!

157. 存亡一线间

157. 存亡一线间

地震一般,大地在颠簸摇晃,万千双眼惊愕的注视下,无数巨大的迷花木擎天而起,顷刻就众木成林,将整个飞扬城合围在内,巨大洁白的迷花盛放吐蕊,浓郁的异香竟瞬间就冲淡了无处不在的血腥气息,令嗅觉早已麻木的战士们不禁精神一震。

城墙下,结成防御阵线的御道弟子却惊呼连连,无数的手腕粗细的藤条突然朝他们席卷而来,腰间一紧,身子便如飞般腾空而起。下意识的觉得是被袭击了,可眨眼功夫,脚下却已踏在实地,低头一看,个个竟是站在了迷花木顶端硕大厚实的洁白花瓣之上。

“天邪鬼迷花!”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场下立刻是死寂。这鬼玩意儿当真没有绝种啊!

怒放的美目已然血红,妖气点滴不漏,气势却无端的凶戾了几分。她一张娇俏的粉脸笼罩着寒霜,连声音也不像方才那般柔软,而是变得冷硬:“小花,所有接近迷花森林的妖兽,全部给我吞了!”

“好呀!好呀!又可以吃大餐啦!”一个童稚的小女孩儿般的声音欢呼雀跃,“我饿了好久了!我饿了好久了呢!”

那一声声的孩童般的欢呼.声在诺大的战场回荡,喜气快活,却叫人听了头皮发麻。说实在话,即使怒放表明了立场,珈蓝现身便击杀了近千妖兽,可只要想起天邪鬼的传闻,战士们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尤其是不得已站在迷花木顶的御道弟子心下更是毛骨悚然。比起一般人,他们对迷花知晓的当然更多些,无不在想,这鬼玩意儿要是不小心抽了,花瓣合拢起来,咱们可就彻底玩完了……

怒放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自.炼化小花后,她的食量大增,正是由于小花也需要食物补充。是没饿着它,可论及食欲,这孩子可饿了好些年了。便道:“今天破例,许你自由捕食。”

这话简直就是兴奋剂,巨大的.叶片和花瓣都婆娑起来,好似亢奋的到颤抖,迷花木矗立不动,藤条却如铺天盖地的网一般疾速的四面撒开。与此同时,怒放、珈蓝,以及那七位妖王瞬间都动了。

“妖王交给我和珈蓝,诸位只管放开手脚,小花不会.误伤你们的!”

怒放并不废话,见珈蓝已经以瞬移之法在半空中.与三名妖王缠斗,便也激发妖气,与以合围的朝她扑来的另外几名妖王交上了手。她虽不会御空之术,但迷花伸展自如,又与她意念相连,有小花的支撑,怒放腾空翻转自如,疾奔之势如贴地飞驰,就是凌空而战也并不吃力。有她的拳脚灵活,加上周身狂舞布满尖锐利刺的钢鞭一般的暗紫藤条,且攻且守,一时间竟与那四位妖王相持不下。

二人力敌数位妖王,声势却毫不落下风,守城的.战士们不由得精神一震,只觉得突然就信心满怀,身上的伤痛似乎也减轻不少,顿时士气大振,纷纷奋力喊杀的同时每一刀砍下去都拼尽了全部力气。

御道的弟子们.更是惧意全消,凝神静气,瞩目脚下的战场。有迷花森林为防御屏障,御字咒已无必要,他们只要瞅见有妖兽集中之处,立刻是杀阵、缚阵全上,威严的金光之中血水冲天,纵有那修为高深的能挣脱束缚的,半空中酣战的珈蓝竟然还能分身,冲下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爪子,拍死过后再冲回去和妖王周旋。

而怒放更是夸张,整个人如紫色的龙卷风般的在兽群中席卷,所到之处妖兽闪避不及的,立刻就会被分尸!

此情此景看在七位妖王眼中,无不是目眦欲裂。珈蓝修为是不高,可那天赋之力实在是强横霸道,动不动就扭曲空间,叫人防不胜防——以几位妖王的修为,断是没胆子拿肉身去与撕裂的空间裂缝碰撞的;而他们攻击时,即使施展妖技,珈蓝只要空间瞬移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的闪避掉。

至于那个半妖,说起来更可气!妖王之中有两位的妖气甚至还高出她那么几分,可偏生就是奈何不了她。迷花的再生能力太强悍,几年前不过是几百年修为时爆发的速度就已经令妖王蚺头疼,更何况是此时有几千年妖气为后援?每每藤条被杀得险象环生,可居中的怒放就跟个没事人一般,越打劲头越足。

几位妖王恨得咬牙切齿,再瞥见不断的有麾下妖兵的身影被抛向迷花森林,那一朵朵美丽的大花张大花瓣狼吞虎咽,犹如饕餮一般,耳听得那些惨叫连连,肝肠心肺的都被火烧到焦糊了。

“心疼了?”怒放拳脚不断,却冷声:“你们在龙诞城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听见他们的惨叫哀告时怎么就动不了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呢?你们是活生生的性命,他们难道就不是么?”

“你少在那里嚣张!”一位妖王吼起来,“以你的妖气支撑那么庞大的迷花森林,还要与我四位相斗,你以为你能支撑多久?我等只要磨上你半个时辰,到那时就是不动手杀你,你也必定力竭而亡!”

怒放血红的眼中丝毫没有波澜,心中却知对方猜中了实情。如果不是支撑迷花森林,怕骚乱时守城的战士防御阵线被冲散、危及城内百姓,单凭她眼下的战力,早就能击杀掉一二位妖王了。可现在,架势已沦为持久战,她只能在缠住对手的同时尽量消磨对方的总体战力,是以,这才滚动作战,遍杀妖兵。

“那咱们就慢慢磨。”她冷冷的道,“以我的再生之力,耐力绝不会比你们差。待到我妖力耗尽时,你们的那些小喽啰只怕也剩不下几个了!”

混账!四位妖王几乎是同时在心底里怒骂。他们也清楚,人类战士仍是在不断伤亡,可兽群的死亡速度远远超过他们许多倍。照迷花这样的吞噬速度,半个时辰后,五十万的妖兵能不能剩下一半还是未知数。

便使尽眼色,暗问同伴可有对策。

迷花森林是没法攻击的,怒放周身这数百根藤条都杀不尽,更何况是那么庞大的一座森林呢?唯一的办法只有杀死天邪鬼的寄主、眼前的这个半妖!

只对上眼,便不约而同的齐齐使出绝杀妖技,各色光环纷至沓来。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四散攻击的藤条也倏然回缩,速度竟不比那些施展开来的妖技慢,直将怒放裹了个严严实实,犹如巨大的紫色蚕茧般。

轰地一声爆响,四种攻击性妖技同时施展时的威力可想而知,暗紫的断裂藤条四面八方激射开来,碎落满地,挣扎扭曲半刻后,竟是枯萎了。

怒放立在原地,半边身躯都是淋漓的暗红,竟是一只左臂齐肩被震碎,肩头露出森森白骨,鲜血不住的喷涌。脚边上,血泊里静静躺着妖花。

“怒放!”珈蓝惊呼,一个闪身就要扑下来救援,可那众妖王哪里肯让它脱身,竟也是妖技一个接着一个的释放开来,上下齐动,左右是挡道,不许它接近地面。

远远的战士们看到了,心里无不一惊,就连龙清泉的心脏也漏跳了一拍。

他起先望见怒放不仅能以一己之力轻松应对四位妖王,还能于混战之中击杀无数妖兵,既震惊又愤懑。这女子修炼时间不过他的十分之一吧,战力却远胜他百倍,他想不叹命运不公平都不行。又想,虽说是兰儿善妒、不知容忍,可这女子到底是夺了兰儿的幸福,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她的。眼下却又要全靠她出手相助才能扭转战局,这龙家的颜面,算是尽失了!

无论是百般滋味在心头,猛地见她负伤,并且是残了一只手臂,心头仍是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龙家杀了她两次啊!就算她此番来为的是战儿,是看在自己儿子的情面上,算来算去,还是龙家欠了她的!她要真不顾虑飞扬城,直接救了战儿远走便是,何苦在城外这般拼了性命的厮杀?

握住阔剑的手便又紧了几分,返身对着扑过来的一只妖兽狠狠的劈下去。一个外人都能这样不顾生死,他若不拼了老命,死后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怒放,你要不要紧?”

珈蓝被缠得脱不开身,只得连连大吼。与此同时,一道接着一道的御字咒接连不断的落在怒放身上,正是御道弟子担心她此刻负伤、战力锐减,恐她再遭突袭会殒命当场,即使知道以自己的修为施展的御字咒效果不大,仍是在疯狂的结印。

璀璨金光中,怒放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四位妖王暗喜的得意脸孔,眼中凶光渐渐强盛起来。

催动妖力,骨骼血肉便自肩头急速生长,一时半刻,凝脂般的一条玉臂完美的再现在众人眼前。怒放甩了甩新生的臂膀,纤细的手指微曲,妖花便自血泊中弹起,她掌心扣住,也不去擦拭,径自套回手腕。

“你们找死!”

语气竟也阴森起来,淋漓血水浸染的娇躯里再次涌动出浑厚的妖气。

四位妖王吃了一大惊,战到现在,这个半妖竟然还未尽全力?

“你们小看我,但也太小看当年的鬼姬了吧?”怒放冷冷的道,“她的妖力,岂是你们能窥透的?”

横扫妖王的战力是什么概念?绝不是怒放此刻的模样。她从始至终,并未极度妖化过,因为完全妖化后的她,杀性太重。为了控制心性,在能够熟练操纵迷花簪的妖气之后,她可以说一直是只进入半妖化状态。

竟是不依靠藤条,身躯就倏地飞蹿至半空,速度之快,令人来不及反应。其中一位妖王刚回过神,已经正对上那双血红的双瞳。

他的思维似乎顿了一下,那一下不知道是多长久,似乎很漫长,似乎又仅有一秒钟。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待到耳听得几声惊呼,胸口已是一阵剧痛。

一双看似纤细柔美的双手齐齐的插入他的胸膛,一股妖气自创口冲击进来,撕心裂肺般的痛之后,他便彻底丧失了意识。

剩下的三位妖王顿时惊愕——只一瞬间,这女人竟然徒手的就把一位近四千年修为的妖王给撕成了两半!

血水内脏和残破的两片尸身自十多米的空中散落到地上,浸在满目的黑紫中,惨不忍睹。

三人惊了一秒,疾速凌空后退,却是催动妖气欲再次施展妖技,怒放更快,猛然一个旋身,发丝中闪现一道纤细的暗紫光芒,长鞭一般甩过。三名妖王见状连忙腾跃闪避,怒放只因滞空到了极限,身躯已经下坠,却也不慌不忙,稳稳的落地。

她落到地上,仰头冷漠的望着。又一位妖王颈项鲜血喷涌,竟将一颗头颅冲得老高,半天才掉落到地上,滚了又滚。

只一时片刻,修为稍低于她的两位妖王便死无全尸。

“杀的好!”

在兽群悲愤的鸣叫嘶吼声中,爆发的叫好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却在这惊怒与狂喜交加的时刻,珈蓝眼中闪过狡黠的光,猛然朝下俯冲。

“小心!”三位缠斗珈蓝的妖王惊声高呼,悬浮在十多米高的二位妖王愣然抬眼,瞥见一道雪白的光线扑来,反应十分迅速,立刻双双妖技齐发,直逼珈蓝。而另外那三位,亦是追逐过来。

珈蓝不闪不躲,竟是直朝那夺目的光环冲过来。五位妖王都怔住,心道这空间圣兽端的是自大妄为啊!却就在这眨眼的片刻,珈蓝的身影倏地消失了。

消失得无踪无影。

都是一愣,唯有那妖后猛然察觉头顶上有异样,刚想要闪避,波动已然不对劲,尖叫声尚未出口,美艳的头颅便爆裂开来,花白的脑汁溅得其他二人一身都是。

“小容!”

悲恸的呼声中,珈蓝咧开嘴,怒放也勾起了唇角,掌心里,十数根纤细的尖锐藤枝流动着暗紫的妖气闪电般的直刺向那名痛呼失神的妖王,一击即中,贯穿他整个身躯,旋即藤枝四散撕扯,竟是硬生生的又扯烂一副几千年修炼出来的皮囊!

九人鏖战一刻多钟未见分晓,却在先后不到两分钟里,连带着配合与偷袭,怒放和珈蓝一举击杀了四位妖王!

“好啊——”

妖兽群发了疯,咆哮连连,战士们却浑然不怕,大声喝彩,就连龙清泉也觉得意气风发。怒放仰着脸,冷淡的开口:“还要接着打么?”

五十万妖兵,在小花的吞噬以及战士们的奋力厮杀下,已损失了三分之一有余;七位妖王也有四位身死。还要再打么?

余下的三个首领迅速的靠拢,集结在了一起,咬碎了银牙,却恶狠狠的盯着怒放和悠然闪现、蹲在她肩头的珈蓝。

父尊吩咐速战速决,他们不仅连城墙都未突破,还损兵折将、伤亡惨重。那个女人如今还居高临下之态责问他们要不要接着打?

不打?不打难道还要逃么?父尊吩咐过,无论折损多少战力都要攻下飞扬城,这是死令!他们不战死在这里,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握紧拳头,竭力迸发出每一分残余的妖气,三妖都抱着相同的念头,死就死吧,大不了自爆妖气,拖着这个半妖女人和珈蓝一起死!

到了那时,连同整个飞扬城都将夷为平地!

都有四五千年的修为,妖气劲爆开来,声势端的是惊人。合力在一起的妖气直冲上天,连云层似乎都被搅动了,隐隐有雷声。珈蓝望着,眼神有些冷,低声道:“真要拼命了!”

“那就拼好了。”怒放淡淡的应一句。

这三位幸存的,应该是此次合战首领中最强的,三位一体,妖气的强度倍增。支撑迷花森林、又断臂再生大量消耗妖气的她根本不可能挡得下这一波冲击。便道:“珈蓝,你还有力么?尽量撑起气御壁,多护住一些人是一些罢。我尽全力抵挡住冲击,剩下的余波,全靠你了。”

我倘若死了,小花跟着身亡,没有迷花森林的庇护,城池的百姓肯定是经受不起这强劲的妖气爆炸后的冲击波的。

“怒放,你可别乱来!”

“那还能怎么办?”怒放平静的反问。

头顶上的妖风越来越猛烈,搅动云层气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妖气漩涡。脚下的战场一边静寂,几十万生命,却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为了父尊而死,为了我妖兽族的后辈子孙战死,你们后不后悔?”三位妖王齐声爆喝。

“不后悔!”

含糊的、清晰的人语猛然自妖兽们口中爆出,接着,便是疯狂的嘶吼,捶胸顿足,似是饥渴人肉鲜血一般的在渴望死神羽翼的笼罩!

战士们咬着牙,怒目凝视。龙清泉这时却深吸了一口气。

疯狂啊!当真是疯狂!自损几十万麾下妖兵、自损数千年修炼出来的长久性命也要彻底的摧毁飞扬城!是什么欲念,驱使得它们这般疯狂?

158. 荡涤千军

158. 荡涤千军

“何必说的这么道貌岸然,不如直说是巴蛇叫你们来送死,你们不得不死。”

似乎没费什么气力,戏谑的语调却响彻四方、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耳中。

三白衣翩然,踏破虚空、闲庭信步而来。恍若,脚下的不是角声阵阵、厮杀不绝的战场,而是群芳斗艳、蝶舞翩跹的春日庭院;头顶上的也不是雷声隐隐、恐怖逼人的妖气漩涡,而是天高云淡、清风连绵。

“师父!”怒放大喜过望,“你来了!”

那三位妖王却大惊失色,不自觉的脱口而出:“南乌鹊!”

惊呼声未落,听见“啪”一声脆响,三妖脸上都火辣辣的痛,明明白白的是被人抽了耳光。

“敢直呼本皇的名字,胆子不小!”

三面如寒霜,身躯仍立在原.地,似乎从未动弹过。妖王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是一声也不敢吭,连对视的胆量都没有。

离得那么远,眨眼的功夫逼近、连.抽三人耳光又退回原处,动作之疾速,除了他自己,此时此刻,只怕这天上地下再无第二人看得分明了。

明明是三个都教训了,被抽的.妖王们却分明只听见一声响,双方高下分明,实力的差距实在有如天地之别。是以,当着自己几十万残兵的面被这般教训,竟不敢还口,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三巴掌而已啊!

原想着狭路相逢勇者胜,可现在都心想,父尊,这一.战,我们是完了。

没有经历过妖族征战那段血腥残酷岁月的妖兽,.对妖帝真正实力的知晓不过如仰望那云中之龙、窥见一鳞半爪罢了。昔日对于妖帝的膜拜更像是在膜拜传说,此时此刻,却是实实在在的能感受到那种由心而发的惧意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无法控制的蔓延开来。

仅仅是设想,便手脚无力,好似动弹一下都艰难。.头顶聚合的妖气不安的流动,那声势惊人的漩涡已不成形,随时随刻就会烟消云散。三妖互相对视,发现对方没谁比自己更有信心,就连方才同归于尽的气势都点滴不剩时,只得无声的垂下头去。

三扫视一眼,知.三妖已然被震住、心生怯意,便淡淡的道:“你们退了吧,只消不参与这场战事,本皇便饶你们的性命。”

三妖闻言一愣,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场战争,该是四方妖帝以及巴蛇之间的决战,你们被唆使、牵扯进来,是无谓的牺牲。都退了吧!”

三妖沉默着,许久,其中一个道:“大人网开一面,我等不敢不识抬举。只是……父尊下了死令,我等已是退无可退。”

三淡淡的望过去:“这么说,是不退,求死了?”

三妖俱是心里一颤,却暗自咬紧牙,齐声道:“望大人成全!”

三垂手而立,眼神渐渐冷漠,扬声喝道:“所有人类退守迷花森林!怒放,珈蓝,你们俩也是!”言罢,身躯徐徐飘落,径自立在飞扬城的南城墙之前。他面沉如水,视线却是直直的望着遥远的南方,似是在等待人类战士撤退,又似是望着故旧属地失了神。

战士们迟疑不决,纷纷拿不定主意。此人虚空踏步而来,端的是气势惊人,身手定是不凡。但看他这架势,竟是想以一己之力对抗三位妖王和二三十万妖兵,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也都觉察到了,气氛有些玄妙。

弥漫在战场上那无所不在的浓烈杀气无声无息的便消散了,莫说那三个妖王的反应很奇怪,就是身边这些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妖兽们也都是束手待毙的模样,甚至于,他们觉得能从那些原本狰狞的面孔上看出悲哀、惶然和无所适从。

却在这时,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的爆喝:“退守!”

应声而动,六七千战士的身影东奔西突,急速的往身后的迷花森林合拢。有些意外,又似乎是在预料之中,数量仍然庞大的妖兽竟没有一个出手阻拦的,任由战士们撤离。

待到所有战士进入迷花森林边缘紧张的观望,三恍若才回过神来,高声道:“怒放,珈蓝,你俩合力张开气御壁;小花,若有余波冲击,你切记挡下。”

“是!”三个声音异口同声。

三的眼瞳瞬间转为清澈透明的金色琉璃,随着发丝和衣袖的飘拂,身影渐渐透出刺目的金光。庞大恐怖的光热能量狂卷入他巍然的身躯,他整个人逐渐融入迸发光芒、已然炙热到惨白刺目的光团之中,声音却清晰的传来:“来吧,使尽全部余力!本皇今日就成全你们战死沙场之名!”

这仿佛不是宣战,而是召唤,兽群狂奔涌向城南,爆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嘶嚎如潮起潮涌连绵不绝,三妖亦是齐声道:“我等力抗南妖帝战死,死而不悔,死而无憾!”

磅礴的紫色妖气如海啸扑向那团亮白得令人无法正视的光芒,气势凶猛,犹如海神狂怒搅起的浪潮。可那是太阳啊,岿然不动,在疯狂的冲击下光芒丝毫没有减弱,反倒愈发的亮白,璀璨四射。

穿透妖异的紫,穿透晦暝的暗,刹那间,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金光轰然冲击出去,恐怖的热量爆裂开来。光芒所及之处,万千身躯残破、扭曲,最终被金光吞噬、被热量蒸发了一般,消逝得无影无踪。

冲击无处不在,悲鸣不绝于耳,远远的伫立在三身后的怒放和珈蓝却在嘶喊、低吼,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妖力在苦苦支撑妖气防御壁,所有的迷花木也都在剧烈的摇晃,犹如在狂风暴雨中挣扎一般。

六七千战士或团抱住粗壮的迷花木,或扯住藤枝匍匐于地,只觉得滚烫的狂风气流冲得他们要飞出去。无数粗壮有力的手臂竭尽全力的攀住所有能攀住的树身、藤枝,也尽力扯住身边无法支撑的战友。

这爆裂疯狂的冲击整整持续了数分钟,当炙热的气浪腾向高空时,三的身影才逐渐显形。发丝和衣袖缓缓静止垂落,他金色的眼瞳望着面前空茫一片、连土地都干涸的大地,呆呆的立着。

几十万妖兵,顷刻间灰飞烟灭,不留一丝残影,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

无悔无憾么?死得毫无价值,牺牲得根本没有意义,当真无悔无憾么?

你们的愚忠不过是更增添巴蛇的怒气,激发两族之间的仇恨罢了。

正自出神,身后却扑通响,倏然回眸,怒放已经瘫软在地上,珈蓝也是趴下了,耷拉着小舌头。

三亦觉得疲惫,脚步沉重的走过去,仍是将怒放横抱了起来。

“还好吧?”

怒放嘿嘿嗯嗯的笑,小脸上全是汗水,姿容惨淡。她望了望三空荡荡的身后,竟是下意识的有些蜷缩。三苦涩的一笑,也不说什么,微微弯身。怒放晓得三的作风,定是不会废话,这就要走了,便伸手把珈蓝抱进怀里。

迷花森林震颤轰响,迅速的缩小变矮,花朵合拢,叶片回缩,不消一时半刻,飞扬城巍峨的城墙又耸立在蓝天白云之下。城墙四周,密密麻麻的伫立静默无声的战士。

三一袭白衣背后的那个鬼字三足乌的图案清晰入目,众人眼望那标识渐渐远去,心里都不是滋味。

天邪鬼城入世时,众说纷纭,但天下人忌惮的居多。人类与妖兽并重,那是痴人说梦吧?谁会把这样一个近乎是“咋种”的城池拿来和当世其余正规的城池相提并论?

如飞扬城这般大城,备战时募兵众相响应,可天邪鬼城抛出重金悬赏,反应却平平,众多自以为是高手、秉持道义的紫单们只是嗤笑罢了。可是到了今日,北方第一城惨烈的攻防战中,七千战士束手无策,竟是成了被保护的对象,全仰仗天邪鬼城里一个神秘的妖人和那叫怒放的妖女带着一只小兽力挽狂澜、荡涤千军!

自愧不如是实话。有敬佩感激、另眼相看的,却也有那些功利权势之辈能想得到更多:一个崛起不过几年的荒蛮之地的小城拥有如此睥睨天下的战力,当世十多座大城池的颜面该往何处摆?天邪鬼城只怕会与那御道一样,即使挺身站在风头浪尖,于人心来说,仍是在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龙清泉是松了一大口气,心却也沉的慌,前思后想了许久,快步追了出去——老脸既已丢尽,这风度再不能失,三人不欲邀功,他却不能一个谢字都没有。

“那位可是南妖帝乌鹊?请留步。”

三便停下脚步,侧身回望。龙清泉身为龙家族长,若到现时还认不出他来,那就可笑了。是以,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号,三并没有多意外。

“此番多谢贵城相助……”

“你信因果吗?”三冷冷的打断他。

龙清泉一愣,却听见三接着道:“需有那因,才会有今日的果。是非辨不分明,责任也不在一人两人,可因果循环乃是天理。会出现现时的惨剧,别以为你们人类没有责任,一个巴掌从来拍不响。”

龙清泉老脸是一阵红、一阵白,三又道:“本皇今日屠戮自己的子民,不是为了你们龙家、或是觉得你们人类就是正义的一方,只不过是看不得生灵涂炭、无辜的百姓卷入是非。你龙家的谢字,本皇承不起!”

说罢,提起余气,身影晃出百多米,直把那个瞬间就苍老许多的老者远抛身后。

一直行出百多里,望见水源地,三才放下怒放,三人俱是需要休憩调息,都静坐无语,深深浅浅的喘息。

三端坐注视着疲态尽显的怒放,腮边棱角愈发分明。

她现在应该是喜悦不尽的吧,因为守护了亲子的家园,可是……

半晌,沉声道:“怒放,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159. 永不凋谢的夜铃兰

159. 永不凋谢的夜铃兰

“不可能!我不信……”

怒放脑中轰地一响,比那炸雷还响,震得头晕目眩。她的脸色煞白,不住的喃喃自语。

不敢去看飞扬的尸身,却亲眼目睹了那笼罩大地的凶煞浓郁的黑气。她茫然的不住后退,茫然的摇头。

撕心裂肺么?心如刀绞么?痛苦的催心催命么?

都不是,她混沌一团,就是觉得脑子乱得人都要疯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怎么突然一瞬间,战儿就没了爹,辰轩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说,辰轩在这团死气的中央,可是,她看不见他,一丁点儿影子都看不见。下意识的就想要冲进那团黑气,想扑到辰轩身边去,却被三拦腰抱住、拼命阻拦。她立刻恨起来,恨起那太过有力的手臂,她被拖得直往后退,根本挣扎不得。

“你想死吗?那黑气沾不得!”

怒放只能拼命的朝前方伸出手去,恍惚的,辰轩就安静的站在距离她手指不过寸许的地方,淡笑的望着她。她的小手不停的划动,竭力想触摸到他,可是,可是——

终于,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辰轩——”

难道,今生今世我都再也不.能见你?再也不能拥抱你?再也看不到你对我微笑了?

天地在疯狂的旋转,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的悲呼戛然而止,人霎时晕厥了过去。

七八里之外,孤坐在一块岩石.上的辰轩抬起了眼。那幽蓝,波澜不惊,却是直直的望着怒放所在的方位。

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他心想,脑中好像听见有一.个女人在呼喊我的名字。

那声音听起来很奇怪,用什么形容词好呢?悲痛欲.绝?痛不欲生?

女人啊,是怒放吗?

对的,是有这么一个女人,叫怒放。她似乎……和我关.系不一般。

那样的相处,关系能称之为不一般吧?

嗯,她长得很美,.清新秀丽,娇柔细弱,像孩子一般。脾气似乎也有些孩子气,对着我,总是有些小脾气,动不动嘟囔着小嘴。不奇怪,两性相处就是这样,很多女人都喜欢这样耍小性子,就是那种非要吸引你全部注意力,只叫你望着她、心里只想着她的小性子。

什么都能记起,什么都不曾忘,点点滴滴,任何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可是,那些画面是灰白的,没有色彩,走马观花的在脑海里闪过,即使记起来,恍若也于己无关。

有一个对自己都能称得上是偏执的兄长,有一个曾经要约定写婚书的女人,欠了那个叫飞扬的男人一条命,欠南妖帝乌鹊一份人情。

辰轩就这么细细的在算,条理分明。他丝毫没有含糊,只是,无论回忆起什么,身心都再无触动,就好像,他的心是一块历经千万年风吹日晒也再无法撼动的坚硬磐石,无知无觉。

“轩儿。”

九幽又来了,说是陪伴他。他不觉得自己需要人陪,几乎不开口搭理,可九幽总是日以继夜的站在他身边,他也就随他去了。摸摸衣兜,居然在兜底摸到一粒种子出来,辨识出是夜铃兰,便拿在手中玩。

掌心犹如肥沃的泥土,那粒种子迅速的发芽抽叶,只眨眼片刻,细长弯曲的茎上便缀满乳白色的铃铛般的小花朵。可是,瞬间盛放,瞬间枯萎,他便又催动生之力,在这除了他不会包容任何生命的死亡之气中反复不停的花开花谢。

九幽望着,渐渐显出哀伤来。

辰轩自主的不离开荒地,他欣慰异常,却陪伴多日之后失望的情绪渐渐浮出——辰轩丝毫没有收敛死气的意思,精神状态更是有逐渐恶化的趋势。

他不暴躁,他安静异常,可他对什么都无动于衷。怒放又累又惊,已然伤心的晕过去,察觉到的辰轩却一门心思的在玩弄掌心的花。

赐予生命,又在瞬间剥夺,反复不断,近乎热衷。越看在他这个兄长的眼里,心越发的痛得不可自制。

“怒放回来了,你想不想见见她?”

“……”

“她是你心爱的女人啊,你把她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要。你都不记得了吗?”

辰轩便想,“心爱”是什么意思?

我好像是曾经像你说的那样过,可我现在完全体会不到你说的那是种什么感觉。我望着生即死、死又生的夜铃兰,是在回想我和怒放过去的种种啊。

我们的初见,是一只惨白的小手;再见,她心如死灰;后来,他来找我,因为惶恐,因为垂死……

她很害羞,经常怯生生的笑,高兴时笑起来却像盛放的花;她平时秀丽无暇,可娇嗔的时候媚态横生;她爱哭,是我见过最爱哭的女孩子,伤心时哭,开心了也会哭……

我们曾赤身相拥,颈项缠绵;我们曾十指相扣,流连湖畔;我们曾望着对方什么话都不说,却觉得就这样坐到地老天荒也无所谓。

可是,这些都是脑海中的画面告诉我的,不是我的心。我不过是在那些画面中看见了自己,才开始堆砌这些于我来说可有可无的语言。

我只能感觉到一样东西,那就是天地间的生命波动。细微的只有我才能觉察的、在我意识里发出迷蒙的光的那些亮点,才是世上最美妙的存在。是的,我能感觉到美妙,感觉到舒服,它们就像是属于我的,我也是属于它们的,我能和万事万物融为一体,我能化作天地间的一切。我应该只憧憬它们,可我为什么总是想起怒放?

总是想起,一直想起,不停的想起。

想起她,想起我和她,想起我和她曾经拥有和经历过的一切。

不受控制的在想。

那些画面如流水般的流经,有时定格,有时奔远,反反复复的,脑中都是那个娇俏的身影。

甚至,渐渐的有了声音。

你啊,连一根头发丝都是我的喔!说这话时,一副刁蛮相。

辰轩,你怎么都不对我笑了?说着,一脸失落和期待。

辰轩!辰轩……辰轩——

名字而已,却能被她叫出千万种味儿来,女人,真是古怪的生物。

“轩儿,你能控制得了死亡之力吗?你能收纳起这些死气吗?”

九幽又在发问。

他根本不想开口。我为什么要收纳起来,我觉得现在很舒服,为什么要做让我觉得不舒服的事?

奇怪的人问奇怪的话。他心道。

“如果是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当初你又何必坚持,何必要回来?”九幽痛声道,“不如当初痛失所爱、抱憾终生,到底也是心所有绊,好过你如今爱恨都感觉不到!”

说罢,身影骤然消失。

辰轩只瞥一眼,又将视线转回掌心。纤细娇俏的茎,点缀着成串莹洁静雅的花朵,挺有意思,就是,盛放的太过短暂了。再催动生之力,也无法维持哪怕更长一秒,远比昙花一现更惹人怜。

便又想,爱恨么?

既是我的心爱,又谈何恨呢?

是了,那个女人曾经想抛下我的。

她望着我的那一眼,似乎在求我原谅,却又被那个似乎是叫东皇的搂抱在怀里,吻了又吻。

吻得热切,贪恋。

眉头竟就微微有些皱起,愣在了那里,掌心的花枯萎了半天,也忘了让它再次鲜活。

死气沉沉,如浓烟,如乌云,分不清白昼黑夜,辰轩就那么一直坐着,动也不动,唯独掌心里的那株铃兰,死去活来,活过来再凋谢。

九幽没再和他说过话,但来看过他几次,远远的。每每望着他面无表情的、持之以恒的折腾那株铃兰,每每更加失望。低着头飘然远走的一袭黑衣背影都透出颓丧,辰轩眼都不抬,无动于衷。

他只热衷那株铃兰和渐渐的在脑海中呈现出别样氛围的回忆画面。

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回忆,那些觉得心里涌动温暖的时刻,那些哄不了怒放只得无可奈何的心情,那些有被遗弃预感的绝望……

他仍是体会不了,不单是他人的,就连自己曾经经历、遭受的,都无法体味。但是,很奇特,那些画面渐渐有了色彩。

原来,世界不是灰白的。怒放的裙子云蒸霞蔚般的绚丽多彩;她的肌肤并不惨白,而是羊脂白玉般的温润;她的发,是流淌着水银光泽般的黑。

一天一天的过去,他渐渐不再旁观,他能走进那些画面与从前的自己重合在一起,他无数次和怒放面对面,无数次的和她重复经历过的过去。

所谓的爱恨,仍是云烟。可置身于画面的他,望着巧笑倩兮、顾盼生姿的那个女人,望着孩子气的她、懵懂的她、羞涩的她、冲动的她,他觉得站在她身边的自己,很自然、很自在。

没有点滴的排斥感,似乎他天生就该是站在那里的,静静的望着她。

他便想,是的,我是爱她的,所以我才会不停的想起她来。

顽石般的心,渐渐刻上烙印,印着的,是一个女人的身影,是曾经的约定,是誓言。

辰轩缓缓抬起幽蓝的眼,遥望那记忆中的城池。

现在的她,在哭么?

掌心的铃兰瞬间绽放,久久伫立,香韵浓郁,沁人肺腑。

怒放,在我脑海里,你一日比一日的鲜明生动,在我心里,你的刻痕一日比一日深。

我似乎懂了一些了,我似乎想见你,现在就想见到你。

我遗忘的那些感情,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回来,可我把你找回来了。

就如我掌心的花一般,你一度在我心中凋萎,却又不出意外的再次盛放。

怒放,镌入我心,你便是这株永不凋谢的夜铃兰。

160. 刀,魂

160. 刀,魂

苏醒的怒放一言不发,只双目无神的钻进了锻造间,六尺横木直接将木门从里面闩死。

珈蓝支着小耳朵蹲在门外听,听了好半天都没听见动静。它以为怒放是要躲着偷偷的哭,可没传来恸哭,也没有啜泣的声音。珈蓝就慌了,跟在三后面上蹿下跳的蹦。

“怒放不对劲啊,你去劝劝啊!”

三却道:“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你就随她去。”

“那怎么行?她要是想不开怎么办?”

怎么说飞扬都曾是她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啊,辰轩又是她心上人。两个人同时出事,一个死了,一个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这种打击是人都难以承受啊,怎么能放她一个人?

“那种事情能劝得了吗?”三愠怒,“劝她想开点,劝她向前看,劝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有脑子吗你?”

如果劝告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我嘴巴皮子磨破了都情愿。可事实是,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死者无法复生,辰轩那灭世者人格也回不去了!

“可是、可是她憋着呀,她都不哭……”

“你烦不烦?滚一边去!”三大吼起来,暴躁异常。

珈蓝蹲在地上,垂下了小脑.袋。三也在为这事烦心呢,九幽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郁,连百姓带战士、妖兽一起三四千数的城池,拥挤的很,大部分时间却安静的像一座空城,叫人憋闷的心里发慌,恨不得放声大吼才好。

于是它真的跑出去吼了,跑得远.远的,立在半空中吼了足足一刻钟。那嘶吼是云层后沉闷未炸开的雷音,滚滚的朝向四面八方,惊得脚下大地群鸟惊、百兽遁。

垂头丧气的回来,和蛛蛛一起.守在锻造间的门外。胸大聒噪的蛛蛛再没声响,经常抱它在怀里那么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它也没跟她计较,与她一起耷拉脑袋。

随后,就那么突然的,里面传出了突如其来的捶打.声。那声音极其巨大刺耳,隐约有颤抖的尾音,原本失神的二人乍听见几乎打了个哆嗦,却又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都盼着怒放哭呢,觉得哭出来好一点;现在没哭,可到底有了宣泄的方式。

敲打声断断续续的,莫说成节奏,就好似一个忘性.太好的铁匠敲着就走了神,忘了自己手中的活似的。可它在持续,一直到深夜都没停。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被吵得睡不着觉,反正通宵里火烛也没熄灭多少,橘色的火光映衬着惨淡的半边夜空,在凉如水的荒地夜里遥望过去有些阴森凄凉。

都在听着,那不时传来的猛击声响一声比一声.的狠狠敲进心房,心竟会跟着抽搐。许多百姓和怒放根本不熟,但设身处地,若是把自己摆在她此刻的境遇,只怕哭得死去活来也解不得半分悲痛,都只静默。

到了清晨,捶打.之声连绵不绝起来,似那暴雨密集的雨点,太急促,太狂躁,听的人都喘不过来气。珈蓝和蛛蛛心惊肉跳,凑在门缝里看却也看不分明什么,只恍惚的想,这般疯狂的挥锤,那纤细的胳膊承受得住吗?

都觉得承受不住,也都想着你拼命发泄吧,怒放。可此刻的怒放,已经没有什么承受不承受的概念了,她只是发了疯一般的在捶打。

火炉是冷的,铁块根本没有被烧红,她就那么直接的抡起铁锤在捶打块块冰冷的生铁。劲气灌入,铁锤似乎变得无坚不摧,在疯狂的起落中,撞击在一切冰冷坚固之上。

挥舞的铁锤牵动了整个身体在疯狂的旋转,步伐却丝毫不乱,这发泄的摧毁竟像是战士们刚猛的舞蹈,隐喻了血腥和厮杀,是持着矛、挥舞剑,是在擂响沉闷的战鼓。她越转越快,越敲越急,撞击声的节奏却在急促暴躁中越来越均匀沉稳。

她想,没什么的,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可三说,将军是含笑而亡的。我若有一天死了,是带着笑的,想必灵魂也能得以安息。

辰轩变了,说他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可他始终是我的辰轩,永远是我的辰轩。不管要等待多久,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在这里等他回来。

到了这时,泪水才无声的滚落下来,随着她的狂舞,散落如成线的珠,晶莹剔透。它们恍若静止,恍若飘浮,它们静到了极致,似乎不会坠落到地上,而怒放,却是动到了极致,娇美但涌动力量的身躯在这晶莹剔透的泪珠中间永不知停歇的旋转挪步。

日升月落、月落日升,起伏的节奏之音不绝于耳,丝毫没有停止的预兆。一天又一天过去,听到麻木的人们都惊心的以为耳畔会年复一年的回荡这比哭号更催人的敲击声,却在某一刻,突兀的,节奏断了,整个世界刹那间寂静下来。

响起的那么突然,结束的也那么突然。

几乎是本能都翘首望着,可那道门终是没打开。直到又过了一个昼夜,珈蓝和蛛蛛才听见拉动门闩的声音,慌忙爬起身。

站在门槛内的怒放脸蛋儿都有些肿胀,一对深黑的眼圈儿,眼神丝毫没有光彩,发丝亦是成束的纠结在一起,整个人透出彻骨的憔悴。

“怒放……”

“睡了一整天还是犯困。”怒放揉揉眼,“师父呢?”

“在、在楼里。”

怒放便像梦游一般走过去,见到三,只问,罗刹呢?我想去落央岛。

三沉默一时,抬眼:“东皇若是返岛怎么办?”

怒放便不吭声了,固执的站在那里。

许久,三深吸一口气:“叫珈蓝送你去,早点回来。”

怒放点点头,抱着三郑重交给她的以皮革包裹的沉甸甸的断刀走出门去。

感觉珈蓝的气息远去,三才缓缓的按住额角,半晌,唤来诺,吩咐他按照飞扬的遗愿,将遗骸送至九幽山埋葬。

细细的说了结界的方位,又在诺的掌心灌注了一丝妖气,想了又想,追了一句:“擎天很狂躁,不要葬得离它主人太近,相向而葬吧。至于墓碑,先放下吧,飞扬有正妻,和怒放的婚姻也已解除,不能以怒放的名义安葬。”

诺颔首,领命而去。

风潇潇的,趴在珈蓝脊背上的怒放身躯发软,觉得疲惫至极,可思维停歇不下来,脑海中充斥的都是往日的片段,看见的,也总是两个男人离去的背影。

记忆深刻的,是将军往挽暮花海去的那一遭,那是她对他背影的最终记忆;总是想起的,是每每辰轩哄她入睡,带上门轻手轻脚的离开,她却总在听见他下楼后从床上跳起来,趴在露台上望着他沿着直道一个人往小屋去的模糊身影。

都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珈蓝,人生下来都会死,相遇了最终也会分离。那我们为什么要生下来,为什么要相遇?”怒放喃喃自语。

“我也不知道。”珈蓝迟疑的道,“或许,世上真的有一种力量叫命运。生下来或者是相遇,都是命中注定,都是有意义的吧。”

怒放半晌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把珈蓝的颈项搂得紧些,整个脸贴在上面。

柔软细密的兽毛,温暖的触觉,和珈蓝相遇的时候,是一对小傻瓜,它咬她,她骂它,冤家一般。

可就是这个小东西,一直陪她走过漫漫长路,无论风霜雪雨始终跟在脚边,只因欢儿说她该死,它就动怒杀人。

它陪伴她的时间,甚至远远的超过三。

很多年前的她,设想过有一天会和这个咬得她哭得死去活来的小坏蛋竟如此密不可分么?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吧?

命运从来不弄人,命运不过是冷漠的神,他的手铺开一切,再冷眼旁观。而被他玩弄于掌心的我们,是挣扎反抗、是逆来顺受、是患得患失、是有舍有得,都与他无关。因为他为你铺开人生之后,路还是要由你自己来走,能否收获,也全靠你自己的双手。

“珈蓝,我很庆幸能认识你们。我感谢上苍赐予我的一切,无论是得到的、失去的,相遇的、分离的,我都感激……”

没有你们,我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就好像没有阿爹和阿妈,这世上永远不会有我一样。

“我也喜欢你,因为你是傻丫头。”珈蓝的声音里透出些许俏皮,似乎想让她开心点。

怒放便笑,弯弯的黑月牙中,落央岛遥遥在望。

残破的宫殿仍是她离去时的模样,里面经过珈蓝的一阵折腾早已面目全非。似乎相隔的并不久远,肃穆已然蒙尘,仿佛被岁月遗弃了。

宽敞的锻造间倒是一丝没被动过,敲碎琉璃,妖气卷起浮尘,吹散。怒放平静的在高大的砧台上展开皮革,两截断裂的刀身静静的躺着。

断口整齐平整,仍是锋利雪亮,却再无生气,浑然就是冰冷的金属。

它曾经,那般的杀气冲天啊!

它是鬼姬以兽骨为主要材料锻造出来的,而此刻的她,对炼骨还十分生疏,不过,可以用百极石心来替代。

手指一寸寸的抚摩,心底里在低低细语。

东皇说我没有天分,因为听不见你们的声音,因为心无法靠近。可是,罗刹,你若还记得将军,记得那个曾与你并肩战斗十几年的男人,你若能听见我心里的呼喊,请你再次醒来吧!

我希望将军在刹那的弥留时刻残留一缕魂魄于你,我渴望你新生后拥有他的气息。如果你能懂你主人的心,你能懂我,请你醒过来。从此以后,代替那个男人,代替那个父亲,永远的陪伴在战儿身边。

161. 各方云动

161. 各方云动

厚实的豹纹长衣纹丝不动,棕黄色的眼瞳中透出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意,尖利的指甲于一招一式中闪现寒光,身影几次起落,七零八落的尸块坠地。

“北冥大人有令,擅闯落日谷辖地者,杀无赦!”

他阴冷的语调,余下的几十只数百年修为的妖兽轰然四散。立在尸块残骸中央,他瞥一眼身后安然无恙的小村庄,蓄力于腿,身躯猛的弹起,直冲入落日森林。

原本就黑黢黢的殿堂内,北冥照旧是坐在最阴暗的一角,若不是散落的发丝流动着美妙的光泽,整个人等于就与阴影融为一体。

“大人,打发走了。”

长锦毕恭毕敬的弯曲单膝跪地,温声回禀。北冥没看他,却问:“东皇呢?”

“属下几番打探,寻不到东皇大人的下落。虽然联络上了黎大人……”长锦说着稍有迟疑,“但按照黎大人的说法,东皇大人现在不愿意见任何人……”

北冥遥望殿外不甚分明的.日光,垂下眼睑,半晌道:“辛苦你了,继续守住这里……接着找东皇,一直到找到为止。”

“是。”

长锦领命,悄然退出寂寥的黑色.宫殿,却是走到远处,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突如其来的,局势就乱了,乱成.了一团麻。表面看来是妖兽族对人类发动了总攻,可实际上那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叫人担心的是,四方妖帝彻底撕破了脸皮、各自为政,搅得他们这些身为各方妖帝心腹爱将的妖王们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巴蛇出,据说是由东妖帝皇唆使的,北冥大人从始.至终都试图联络东皇,可东皇的精神力无人可比,一旦张开意念屏障,就连九幽大人都无法探识到其下落,他一个小小的妖王,上哪儿寻去?

除非,东皇大人自己现身。

一路行一路叹,却不知,东皇确实现身了,而且,就在.北地。

他并未藏匿不出,相反,一直在四处游荡,只不过,.妖气尽收又身披斗篷,不正面看清他的容貌、不是熟悉他的人,根本不可能识破他的身份。

离开落央岛之.后,从来是酒不离手,闲着无聊找了快稍微平整的石块坐下,又在慢悠悠的抿酒。

随着微风,身后飘来刺鼻的腥臭,不用回头也知道,离他两百多米处有十多只妖兽悄然逼近,正露出尖利的森森白牙,当他是一顿美味的大餐。他懒得理睬,恍若没有察觉一般喝了一口又一口。

空气急速摩擦,有细微的气流。腥风直扑他而来,却在二十米远之外,那只骤然偷袭的妖兽来不及悲鸣身躯就猛然爆裂开来,四分五裂,死状惨不忍睹。

到了这时,他才悠然的回首,一双银月的眼瞳只一瞥过去,十几只妖兽立刻瑟瑟发抖,显然认出他来。

“以为我是人类,是吗?”他温和一笑,酒葫芦凑到唇边。烧刀子入喉,二百米外凄厉的吼声一片,待那口火辣烧过咽喉,地上只余下碎尸血水。

运气太不好,偏偏非要认出我来,自是不能留你们活口了。东皇一脸无趣的望着脚下,那摊暗紫的血水却突然动了,冒出一个头颅来。湿嗒嗒的黑色的披肩发,依稀是细挑的眉,一双水绿的眼眸在血水淋漓之中更是夺目。本是绝世容颜,但从血泊中冒出来,又只有小半截身子,怎么看都像是闹鬼。

黎自己显然也不悦,无奈附近无水,只得将就。

“飞扬城一战折损五十万妖兵,巴蛇怒了,不再以城池为目标,下令见人就杀。”

东皇便吃吃的笑——派遣最低级的战士出战,吃瘪岂是预料之外的事?如此算来,人口或是战力损失,人类和妖兽族目前算是持平的……

便摩挲着掌心的酒葫芦,心里思量着怎么才能叫巴蛇出动中坚战力呢,却又听见黎接着说道:“辰轩的封印崩坏了,死气大范围外泄。”

东皇眼中闪过一丝新奇:“惹了大乱子没有?”

“没有,他在荒地,能出什么乱子?”

东环含笑,思量片刻,直直的望着面目全非的黎:“你的水分身能靠近他吗?”

黎立刻反应过来东皇起了什么念头,冷冷的道:“水分身也有生气的,不然怎么活动自如?别指望了。”

东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不出来失望与否,只前言不搭后语的道:“这一对兄弟,还真是有点特别啊。”

说着,站起了身,也不打招呼就要悠闲自在的走开,黎的声音却又传来,略微迟疑:“据我所知,十二世家在四处打探你的行踪。”

东皇脚步一顿,诧异的回眸:“十二世家?”顿时微蹙眉头,那群王八羔子打探我的行踪做什么?

东南领地之交,乃是平原地带,气候温和湿润,这里坐落着一座比龙诞规模还要稍大一些的城池,名曰华容。华容城在当世大型城池中战力并不突出,但占尽地利,地广物丰,甚是富足。该城一向不大出风头,城中百姓却是安居乐业,生活太平。

此刻的华容城主府密室内,环形摆放的十二把檀木圈椅上,姿态各异的坐着气度各异的十二人,其中,正有龙清泉。

毋庸置疑,这是十二世家的一次大规模碰头,在座的从道理上来说应该都是家族族长。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破风山庄此次派遣过来的是下一任继承人,族长根本未现身。是以,除了少庄主是三十多岁,余下都是与龙清泉年纪相仿的老者。

“在这里,首先要恭喜龙大人。那么大的阵仗,飞扬城纹丝未动,不愧是北方第一城啊!”

龙清泉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并未应声。

“行了,快进正题吧。赶了千余里的路呢!”一个干瘦的老者微微皱眉。众人便望向地主,华家族长华天庭。十二世家碰面向来是平起平坐,否则没必要连椅子都环形摆放,但华容城地居大陆中央地带,各家齐聚此地最为省时省力,既在人家地头上,总不能喧宾夺主,到底要人家先开口,这方才好各说各话。

华天庭是健硕不足,儒雅有余的典型——十二世家的族长,也并非都像龙清泉那样出能征战、入能持家的。华天庭微微一笑,道:“我是主随客便,不过是有幸邀大家聚聚罢了,诸位请自便。”

当下便有六七个人在心底暗骂,这龟孙子,又缩进乌龟壳里去了,分明晓得咱们要商议的是什么,偏生装着不知情的模样!可华天庭向来这样,从不肯当出头鸟,也都不意外。几人彼此望望,终于,一个五十出头、略显肥胖的老者开口了。

“最近这半个月来,战局一发不可收拾了,妖兽族开始分兵四处乱杀,大规模的在摧毁集镇和村庄。尚未遭遇袭击的百姓开始离弃家园逃亡,我出发之前,城池已经涌入近万流民了。”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

这是实情,战事如火如荼的烧开,任谁都知道,集镇、村庄、小规模的聚居地根本没有足够的战力抵御妖兽的侵袭,就连小一点的城池都岌岌可危,唯有投奔大型城池才有保命的机会。龙诞城虽遭遇惨剧,但飞扬城百姓不损一人的奇迹四处传播开来后,更加坚定了流民们冒着路途遭遇妖兽袭杀的危险投奔大城的信念,以至于短短半个月时间里,田园荒废无数,流民塞道。

“大家都知道,大陆四散的集镇、村庄和集聚点的人口加起来绝不比城池人口少多少,一旦全部涌入咱们这十几座城池……”

话不说完,众人心里却也明白了——城池的粮食、用品储备都是有限的,如今遍地狼烟,各方面生产、买卖都趋于停顿,战事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这种情况下,城池人口激增等于是灾难,因为单靠储备养不活那么多人!

都不吭声了。这意思是明明白白,可在座的谁也不会开口把它说明白了,沉闷和尴尬就这样四散蔓延,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打哈哈的开口:“不如破风山庄开门纳户收容流民吧,龙诞城空着也是浪费。”

众人有的不阴不阳的笑,有的则给说话的人白眼。都晓得破风山庄此次是颜面扫地,十二世家碰头的重要场合却派来个后辈小子来充数,虽说是少庄主,但到底辈分低、资历浅,却和他们这一群在权势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人端坐一起,半数人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逮着了,就有人出言挖苦了。

那少庄主脸色十分难看,却竟也是沉得住气的:“不敢说开门纳户,若真有流民投奔,龙诞城旦纳不拒。”

这话他就敢讲,龙诞城几乎是全城覆没,还有流民往它那儿投奔么?

硬邦邦的一棍子敲出来,气氛又冷了下来。

众人哼哼,冷笑或是冷脸,心都道,破风山庄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只可惜,龙诞城再想重塑声威只怕是难上加难的,你小子再硬气也没用!

华天庭这时候倒不失时机的开口了,笑道:“流民这个么,大家点到即止吧。如今战事扩大,已经不是一城一地的事了,此番好不容易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个对策吧。”

“哼,商量什么对策?咱们全部的战力加起来也不是对手,还怎么商量?依我看,除了坚守各自城池,没别的出路。”

“不见得吧?”有人就笑了,“我可听说了个有趣的传闻啊。半数世家都出动了大批暗哨,可别给我在这装不知道。”

有人就嘿嘿笑了:“你说那妖女的事啊?那是传闻,不知真假啊!”

龙清泉听到妖女二字,微微一怔,莫不是在说怒放?便忙问:“什么传闻?”

“对了,龙大人您这段时间忙着收拾残局,可能没上心。事出总有因,人类和妖兽族是势不两立,可也一直就是小打小闹了数千年,从没展开过这么大规模的战争,您就不好奇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华天庭笑道,“您可记得第一波妖兽袭城时,天邪鬼城就四处通报说将爆发大规模战事?”

“不错。”龙清泉颔首,却心道,这又有什么关联?天邪鬼城人类与妖兽并重,又有南妖帝坐镇,消息自是灵通些,对情势的判断肯定也更准。

“您肯定在想是因为城内有妖,所以消息灵通?”华天庭笑,“可最近有传闻说,此番妖兽族对人类开战乃是因为东妖帝爱恋那妖女不成,迁怒人类,以屠戮人类为要挟,逼迫那妖女屈从!”

龙清泉一呆,下意识的就道:“荒谬!”

见识过乌鹊的战力,方知妖帝深浅,那般人物真想让怒放屈从,何必这么大动干戈,直接擒了怒放就可以,左右都是撕破脸皮了么。

“此话可是侍奉东妖帝多年的妖女传出来的,这般说的不是一个两个。”先前那肥胖老者悠然的道,“我还真想见识一下那妖女是何等的天姿国色,先是搅得你龙家不得安宁,如今竟连天下都给搅乱了。我听说你龙家的好女婿飞扬弃城投奔那妖女去了,你那侄孙女儿可不是守活寡了?”说罢,哈哈大笑。

龙清泉冷着脸,一口怒气隐忍不发。说飞扬投奔怒放没有真凭实据,可飞扬始终在西南一带徘徊不回却是实情,他龙家能打探得到,自然也瞒不过十二世家的眼。便道:“这么说,除了流民之事,你们还有另一番计较了?”

“不错!那妖女虽说和你们龙家渊源不浅,可咱们就事论事、实话实说,祸如果是她闯出来的,她和天邪鬼城就得担着!咱们可没必要给她当垫背的!”

“你们想怎么样我是不管,可别往我龙家头上戴高帽子。”龙清泉冷淡的道,“怒放不过是飞扬的妾,现在更是解除了婚姻关系,与我龙家可是什么渊源都没有。”

“渊源什么的随你怎么说,可你说不管是什么意思?”那肥胖老者阴沉的道,“咱们十二世家平日是各自为政,可这等险峻情势下还不共进退可就说不过去了。”

龙清泉眯眼,心道,看这架势,是非想把我龙家拖下水了?可我有那么傻么。东妖帝不好惹,想避其锋芒,南乌鹊就好惹了?便冷声道:“我倒是想蹚浑水呢!你说的对,这等险峻的情势下还不共进退是说不过去的。可飞扬城一战,我龙家战力十之去六,我得有那个能耐掺和才行!”

他这话,前一句是话里有话,尽带讥讽。后一句,却是天大的实话。战后统计,残余兵力不过六千多人,这其中还有两千多是招募的佣兵,说龙家七千尖兵折损了六成绝无虚夸。

刺耳的冷笑便传来:“你龙家残余多少战力我们都清楚,可你龙家的心思我们就真不清楚了!”

“此话是何意?”龙清泉剑眉一挑。

“龙诞城遭屠戮,那妖女为何不闻不问?独独你飞扬城遇袭,她就赶得及了?五十万妖兵袭城,你龙家不过折损六成雪藏战力,加上天邪鬼城出动了二三人就守得点滴不漏,连城墙都没损毁分毫?龙大人,此战简直是传奇啊!真叫人佩服的紧!”

“可不是?我都怀疑就是这场战争背后藏着什么猫腻!”插嘴不止,言罢还明白的瞥龙清泉一眼,好似在说,真的有猫腻,你龙家还参了一脚呢!

龙清泉顿时怒目圆睁,气得脉气逆行,差点吐出一口血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我龙家和天邪鬼城联手搅动这场战事,为的是铲除其他世家,盼我龙家一家独大?难道说,我飞扬城外那场直杀到昏天黑地的战斗是假的,我龙家无数好男儿洒尽热血是在做戏?

这些人精就有这等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嘴上功夫,说得他非但不能为天邪鬼城辩白一句,甚至为自己辩白都是越描越黑!

“好!好!我看你们是欺我龙家如今无人了是吧?”龙清泉倏地起身,“我龙家如今是无人了,不配和你们平起平坐!诸位大人接着共商大计吧,敝人无颜端坐,先行告辞!”言罢,一摔衣袖,不顾华天庭在身后呼喊,怒气冲冲的出门去。

他这边甩手而出,遥远的西南小城,怒放正裙摆激荡、跨入小楼的门槛。

她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疲态显露无遗,进了门却是不待众人询问就焦急的发问起来。她出落央岛后,自然看见了妖兽横行、流民塞道的情景,一路上和珈蓝也斩杀了好几拨袭击流民的妖兽群。

三脸色不太好:“除了飞扬城在少量接纳流民外,其他大型城池都封闭城门不许流民进入。小城池就更不用提,全部锁城。”

怒放手指不禁微微曲张,语调都冷硬了:“为什么?”

“各城囤积的物资都有限,战事如果持久,收容了也养不活。”九幽静静的道,“十二世家一向取舍干脆,不在意料之外。”

“那我们……”

“怒放。”三打断她,“我们城中已有三千多百姓,再多城池也容纳不下了。我们的金钱是足够养活几十万人,可钱不能当饭吃,田园废弃无人耕种,粮食很快就会成为大问题,我们同样养不活更多的人。”

最近周边集镇频频遇袭,厮杀相当惨烈,虽未丢失集镇,但城中战士伤亡并不少,就连阿伦也负伤了。他和九幽已经在考虑将集镇的百姓迁徙入城,全部兵力集中起来只守一城远比分散兵力来得好,也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四面传递命令、收集情报。可如此一来,城池人口将有二三万,哪里装得下?是以,一直在考虑,一直无法实施。

现如今,如果再按照怒放的说法收容更多的流民,先不说囤积的粮食够不够用,地方都不够住,总不能叫这些毫无修为的百姓睡在荒地里,或者是学马站着睡觉吧?

“那……就看着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饿死路边,或是被妖兽吃掉?”怒放有些失神。

三白净的手指用力的按捏额角,他最近时常如此。半晌,道:“怒放,天下绝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肩膀就能扛得起来的。如果我们有更多志同道合的同伴,有更强的力量和物质支援,你以为我愿意放弃那些无辜的百姓?”

怒放的眼神黯淡下来:“那……十二世家明明是人类的中流砥柱……”

三闻言往椅背上一倒,宽大的衣袖撩起,几乎将毛笔扫到地上去。九幽瞥见他的烦躁,也是叹了一口气。

十二世家,从来心不齐。

就好比四方妖帝之间也有恩怨、也有彼此看不顺眼的一样,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十多个庞大的家族之间怎么可能数千年和睦相亲?实质上,他们是明里暗里一直在较劲。

所谓势力,绝对不存在均衡。总是渴望无限扩张,总是渴望压制其他任何势力、唯我独尊。任何天性或本能一旦牵扯上权势,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想让各领风骚的世家抱成一团,难如登天!

“可如果我们一样不作为,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怒放抬起眼,“我们……”

整个人突然就呆了。

楼梯转角的阴暗处,不知何时静静的立着一个长衣的身影,上半身湮没在阴影中,表情,看不分明。

162. 一念心转

162. 一念心转

“辰轩……”怒放又惊又喜,声音有些颤。她的手臂微微张开,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抱住那腰身。可辰轩没答应她,只是缓步下楼来。

到了面前,垂眼望她,眼神淡淡的却很专注,仿佛是在审视一件失落许久却又复得的心爱之物。

“你、你没事了?”怒放对视,望着那双和从前截然不同的幽蓝的眼瞳,有些慌乱。

辰轩点点头,怒放愣了一时,猛地一头栽进他怀里,用力的搂住,眼圈顿时红了,恨不得大声的道:你不晓得我有多么担心你,担心的不得了,幸好你回来了,这么快就回到我身边来了。辰轩,你晓得我现在多开心么?

可是,怀抱的身躯僵硬的出奇,好似有些不习惯她的搂抱。怒放心里一酸,想着辰轩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变得这么生疏呢?却收紧手臂搂得愈发的紧,再也不肯松手似的。辰轩被她搂了半天,感觉到腰间的力度,垂在身侧的双臂终于抬起,轻轻环抱住她。

“粮食的问题不用担心,交给我。”

怒放听见头顶的声音,仰起.脸来,三也有些意外:“你怎么解决?”

“只要有种子,想要多少都没问题。”

众人霎时反应过来,但都迟疑。“你的生之力,够用吗?”

辰轩点点头。

众人便说要往湖边空地去试试,.辰轩却道只要拿来种子便可以,在哪儿都无所谓。

便就在大厅里,十多名战士取.来麦种大把的抛洒在地。许多人围在门口好奇的围观,看得眼都不眨。

不眨眼也没用,不眨眼大部分人也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压根没见辰轩动弹,只见那些麦种以惊人的速度发芽生叶、抽穗成熟,一时半刻,满大厅都是金灿灿、被饱满的颗粒压弯了的麦穗,挤得厅内众人没处呆。

三一直坐在椅子上的,“海拔”最低,被*黄扎人的麦.芒刺得浑身哆嗦,恼火的连连拂袖,郁闷的道:“那个谁过来,赶紧给抱出去。”

立刻涌进来许多人,都觉得惊奇,连抢带抱的拾.掇那些压根没落地生根的成熟小麦,就跟农忙时收割庄稼似的,却是直到将麦秆抱进怀里确定是真的时还觉得是在发梦呢。

“辰轩!辰轩!你好.厉害!”怒放搂着那结实的腰身,直蹦蹦,仰望啊,崇拜啊,欣喜啊,骄傲啊,什么情绪都有。

辰轩望着她,摸摸她的小脑袋。

是的,这些事情很无趣,可她看上去好开心。她开心便好。

三和九幽却一直在观察辰轩的脸色。他从前催动生之力时常会消耗过度,苍白虚弱,如今连呼吸都一丝不乱,显是不在话下。三便一拍脑门:“行,是我多虑了。”

“住的地方呢?”九幽提醒。

“迁城呗!”三干脆的道,“附近集镇最大的是白夜,但迁徙至白夜是北上,等于自后方转移到前线直面巴蛇的冲击,无异于送羊入虎口。所以,我们只能往南迁。”

西边是无尽的沙漠,东边是荒地,荒地的尽头几个集镇规模都小,自然条件不比天邪鬼城好多少。

南地的气候最适宜,偏温暖但四季分明,盛夏时节绝没有荒地这么酷热,严冬也少见滴水成冻的时候,占尽地利。

“但南地地势较好之处都已起城,莫非我们去溪谷建城么?”九幽笑。

“那可不行啊,大溪谷地是我和拉拉的,谁都不许沾。”三挑着眉,“找不到好地方就抢呗,抢一座城回来。”

怒放嗯嗯的点头,立刻道:“恒都,恒都。”

恒都留给她的印象太差了不说,那儿还是南黎的巢穴,是封印的一角。最主要的是,她亲眼目睹了恒都的繁华奢靡,满脑子都在想,那里是富人的天堂,储备定然不会少的。

“恒都城小了点。不过附近地势开阔,扩建倒也容易。”九幽沉吟道,“就是这种局势下对人类的城池动手,只怕……”

只怕会遭十二世家猜忌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三嗤道,“那群家伙,看你不顺眼你就是老老实实的他们也照样能找茬。再说了,谁怕他们么?说实在话,要不是怒放说恒都,我还想抢华容城呢。那地儿最好。”

咱就这脾气,凡事要么不做,做就做大,小打小闹的有什么意思?

怒放又嗯嗯,崇拜的仰望一脸蛮横的师父。

如此又商议一番,订下决议,由白狐一族前去攻下恒都,视地势重新规划布局,以待扩建城池。君冼欣然领命——擅长结界的狐族原本空间概念就极强,规划城池布局根本不在话下。况且,南黎盘踞恒都长久,难保在那里布下过常人无法觉察的诡异迷阵。

这之后,迁徙周边所有的百姓,城池提供食物用品供给,百姓出些劳力,战士和妖兽全力防御,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南地将伫立一座崭新的,可以容纳数以万计流民的庞大的天邪鬼城。

“我也想去……”怒放眼馋。

“你去做什么?”三翻白眼。恒都的布局其实极其杂乱,远观似是座城堡,内里乱七八糟,那些建筑确实是该铲平的要铲平,该摧毁的要摧毁,可怒放和小花很容易没分寸,放她们去了,只怕恒都会被夷为平地的。

“我想去试试罗刹……”

三猛的直起身子,喜出望外:“成了?”

怒放回来就急着问流民的事,众人倒把这茬给忽视了。但想罗刹毕竟出自鬼姬之手,怒放倘若能再锻,说明她前一段时间确实参悟了不少鬼姬的记忆经验。既然在锻造之术上都参透了,战技修为上定然也没少下功夫。

“我还没试过,完了就直接赶回来了……”怒放讪讪的。

七八天里,她那般意识混乱的疯狂的敲打,天邪鬼城的那个可怜的锻造间几乎被她毁完了。当她在东皇的锻造间里再次挥舞起那沉重的铁锤时,被悲伤湮没的她很容易的又陷入那种状态。没有东皇的凝重霸气,也没有鬼姬的专注傲然,怒放却在无意识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狂乱风格,越是挥舞的癫狂,发力越是自如,整个人也更是投入。

锻造成后,她自己都茫然。她觉察自己在锻造之术上似乎也窥见了门径,却因为东皇曾经的评价而没什么自信——兵器铸成是一回事,其品质完全是另一回事。

“取来看看。”九幽一笑,待珈蓝自口中吐出那被捆扎的严实的皮革后,拂动长袖取在手中。

细细的解开皮绳,缓缓的展露刀身,众人齐齐望去,却是神色各异。

刀身的尺寸、形态和从前一模一样,完全没有任何修改变动,真的只是将断裂的两截重新锻合起来,雪亮的刀身、冷利的锋刃,恍若还是从前的罗刹,可是……

罗刹从来都是杀气冲天的,即使没有主人斗气的激荡,本身就有腾腾逼人的杀气。可眼前的这柄巨大战刀平躺在九幽双手上,太过安静,丝毫没有气息散发出来。

三暗自失望,面上倒没显露出来。是罗刹,却不等于复活新生,怎么看看都是只具其形、不蕴其意的死物一件。便想,怒放接触锻造术到底时间太短,技巧和领悟都不足,是自己一开始期望太高了。

鬼姬当年潜心于锻造,前后有二三十年吧。怒放汲取理论知识走的是捷径,比之鬼姬省了许多工夫,可实践是无法一蹴而就的。

这样的罗刹,还有试刀的必要么?

大家都没吱声,怒放渐渐的有些黯淡。三正想着安慰几句,九幽却突兀的开口,只两个字:“灵器。”

“你是说……和从前的罗刹一样,仍是灵器?”三发怔,有这样气息丝毫不外露的灵器?

“嗯,我能感觉得到,罗刹有意识。”

只是,这股意识……九幽缓缓的以皮革裹住,细细的捆扎起来,暗自叹息:怒放,你是以何种心情锻造出这柄崭新的罗刹的啊,现在的它,这么的沉默悲伤。这样的一柄刀,还能作为杀戮的工具么?

嘴里却道:“怒放,你带去试试吧。试试看坚韧性就好。”

怒放点点头,从他手里接了过去,旋即,有些呆。

把罗刹轻轻的摆在几上,她的小手就朝九幽探了过去,摸摸手,又踮起脚捧着九幽的脸抚摸好半天,痴痴呆呆的模样。好似情深的爱侣久别重逢,不敢相信能再会心爱之人一般。

一干人等瞪她,她却浑然不觉,摸来摸去,喃喃的道:“真的摸得到的吧……还是热的……”

三绝倒,废话么,这是九幽的本尊啊!意念分身能捧得起罗刹么?白痴!

九幽便含笑凝望着这个傻乎乎的丫头,怒放也咧嘴:“你醒了啊?”却在这时,一只手臂猛地揽住她的腰,硬生生的把她拖开。

“啊?”后背贴紧坚实的身躯,怒放扭头,视线撞上辰轩面无表情的脸,顿时知道失态,讪讪的指着九幽:“他、他是活的呢……”

不是,不是,是活生生的!

“你再摸我就让他变成死的。”

“……”九幽彻底无语,心下是欲哭无泪。这便是他心疼的好弟弟么?居然张口就说要杀他……

不过,懂得占有是好事吧?至少,有一种情绪回归了。

竟一点也不生气,反倒在笑。

夜深人静,各自去休息了。烛火下的怒放穿着睡裙跪在床上,忙忙碌碌的整理床单、铺平薄被。她离开这许多日子,被单都能闻见灰味儿,赶紧换套干净的。正不亦乐乎,辰轩推门进来了。

怒放脸微微一红:“床,铺、铺好了……”

她是没觉得辰轩的性情真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觉得他话少了很多,有些冷淡。可很久以前,辰轩有时也会这样的么,只是,稍微比现在温和生动那么一点罢了。她根本不在意,就好比,她第一次在辰轩面前暴露出妖化的面目时,辰轩也没有把她当成另外一个人来看待呀。

辰轩解着盘扣,静默无声的在一直属于他的半张床上平躺下来,怒放只好跟着老老实实的也平躺着。过一时忍不住去看他,见他直勾勾的望着房顶,根本没有闭眼睡觉的意思,便挨近,悄声道:“辰轩,我们说说话不?”

没动静。

“你眼睛的颜色好漂亮喔,像夜空一样。”她支着下巴趴在枕头上,娇滴滴的声音。

还是没动静。

“我明天就要去恒都了哎,你都不理我……”她哀怨横生。

可还是没动静。

“我们这么多天没在一起,你都不想我嘛?”

她声音大了起来,半晌,辰轩低低的应了一声:“想。”

“……”

怒放瞪他半天,气呼呼的躺倒,把后背丢给他。心里冒出个点点小的怨妇怒放出来,不住的嘀咕:死辰轩,坏辰轩,从前装成个木桩子,现在就真是木桩子了。一直都哄着我的,我就做错那么一回,他脾气就上来了,天天要我哄,现在借口封印坏了,我哄他都不睬我了……

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就那么躺着,躺了差不多一刻钟,猛地坐起身来,嚷道:“死人!你都不抱着我睡嘛?”

有呼有应,平躺的辰轩立刻动作僵硬但迅速无比的朝房顶伸出双臂。怒放娇嗔一眼,喜滋滋的依偎进他双臂之间,被他搂着,没过一时,美美的睡过去。

一夜酣睡,清早起来狼吞虎咽一番,稍作收拾,怒放便要跟着君冼、媚儿他们动身了。送行时辰轩无话,怒放却扯着他的手摇来摇去,喋喋不休,尽是些什么想我、不想我的,惹得三怒骂了几回,方才松手。

刚出门,头顶一声陌生、但在遥远的记忆中熟悉无比的清越鸟鸣,怒放抬眼,看清时吃了一惊。

风隼?那不是飞扬城专用的报信鸟么?

不等那只盘旋的风隼主动降落,珈蓝早已蹿上半空,粗鲁的啊呜一口咬在嘴里,任它在口中挣扎,大摇大摆的回来。三取过,解下信管,那风隼扑腾好半天翅膀,这才摇摇晃晃的飞出门去。

不出意料,这是龙清泉的亲笔来信,寥寥笔墨说了个来龙去脉,算是个点醒。九幽瞥一眼,皱眉道:“哪里来的这样的传闻?怎么好似是有人在故意搅局?”

三似笑非笑,将那字条往几上一丢,抱起后脑勺:“这么说,十二世家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想对付我们去取悦东皇了?”

“真要那样,我们就会被左右夹击,很麻烦的。”九幽道,“与巴蛇开战,是他先不论青红皂白的屠戮,我们占着理。若是再被十二世家在背后动手脚与各大城池开战,我们天邪鬼城会瞬间成为整个天下的敌人的。”

被泼了一身脏水,还辩驳不得。不还击是任由发落;还击了,不明真相的人们就会觉得我们是在与人类为敌。

“哼,只要他们敢动,我南乌鹊一个人灭了他们满门!”三挑着眉,“反正十二世家一向隐在城池背后,平民百姓只道他们是豪门富户,有几个晓得他们真面目的?不动城池,又能有什么恶劣影响么?”

阴在暗处,所谓的隐者姿态,待到他们全死完了,城池站出来公布真相,为时已晚。更何况,现在各大城池拒纳流民,已是不得人心了。

“别尽想他们的坏处,如果十二世家真灭了,那就成真正的乱世了。”

也正是这十二股势力压制又彼此倾轧,其他方势力无法出头,人类的局势才能维持均衡,内部相对来说是和平的。倘若擎天支柱真的被颠覆,天不塌下来那才奇怪呢!

“那正好啊,咱们天邪鬼城家天下好了嘛!”三不以为然的丢一句,反正提到十二世家他就厌烦,什么破罐子破摔的话他都能说得出来。

却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怒放望着那张字条,心里竟是微微一动。

她不是贪慕权势之人,但三那句“天下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肩膀就能扛得起来的”对她的触动太大了。她总想,既然天下是要靠天下人一起肩扛背负的,为什么大家不同心协力?

事实摆在眼前,不肯抱成一团的十二世家也扛不起这天下啊!

便陷入沉思。众人望见她沉默,只道这脏水泼到她身上,惹得她黯然神伤了,都想劝慰。一直一言不发的辰轩却突然动了,径自往门外去。

“轩儿,你去哪儿?”九幽微微皱眉。

辰轩回望怒放一眼,淡淡的道:“去去就回。”

163. 有客自来

163. 有客自来

白狐一族如入无人之境的占领了恒都,没动刀子没见血,单凭狐族的幻术和媚术就把那些奴隶主们收拾的服服帖帖,士兵们或四散逃跑、或缴械投降,与那树倒猢狲散没什么区别。君冼御空俯瞰脚下的城池,被那杂乱无章的布局惹得连连叹气——街道是七拐八弯,建筑的分布更是随心所欲、毫无规律道理可言,楼是一栋比一栋高、一栋比一栋奢华,可对于将入住十几万、甚至是几十万的平民百姓们来说,中看不中用。

他落到地上后,叫来十多个族人,左右商量一番,对怒放说,估计除了城主府,其他的建筑都得给铲平了。

怒放也干脆,那就铲平好了。

恒都约有二百多户奴隶主家庭,奴隶却有好几万。整个城池的经济运作全是由奴隶们支撑的,比如说种植畜牧、开矿采石、手工制作……一切都是由这些一次性投资、终身免费的劳力来完成的。而对于怒放来说,这些苦难的人们将是第一批被雇佣的人工,在城池建成后,他们愿意留下来的将造册入户,成为有人身自由的百姓。

至于如何处置奴隶主,尽管怒放厌恶这群人,却也没有采取极端手段。只说来去自便,家产资财可以都收拾了带走,害怕到了外面活不下去的也可以留下来,但要守新城池的规矩。

君冼听了暗笑,心道,这丫头看似多善良啊,其实也算是歹毒的。

没有了使唤奴隶,单凭这些.走几步路不是气喘就是腿软的家伙们能带走什么家产资财啊?就算他们真的把值钱的东西都打包袱背着走人,这些家庭储备的粮食物资可是扛不走的。

而天邪鬼城,要的可不就是储备.品么?咱们又不缺钱。

也不管奴隶主们如何抉择,更.不顾他们的痛呼,几百个身影风驰电掣的往返在恒都各个角落,所到之处均是乌烟瘴气、墙倒屋塌。怒放更是拖着巨大的罗刹四方挥砍,一边觉得拆房子痛快,一边心惊肉跳的生怕重铸的罗刹不结实,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哐啷一声又断了。

幸好,害怕的景象一直没出现,罗刹安安静静的,却.是坚实无比。

怒放便砍得更起劲,这时,一个胖子过来了,吞了吞.口水,小声道:“那个……我是打算留下来的,我的房子能不能不拆?”

“不能!”

胖子又吞了下口水:“那……你们把屋都拆完了,咱们.这些人住哪儿呀?”

怒放愣了,附近.忙得不亦乐乎的狐族也愣了。君冼拍拍脑袋,郁闷坏了。他们是妖,从来是躺倒在哪儿都能睡,打坐也行,再不行不睡都不要紧。可人类不是啊。

怒放便左右看看,伸手一指宏大宫殿般的城主府,道:“委屈一下各位,都挤那儿吧。我进去过,挤一挤应该能住得下。”

一天之内,耸立在南地数千年的古老城堡般的恒都被夷为平地,黄昏余照笼罩这一片杂乱不堪的废墟和其上影影绰绰的身影,竟是没什么凄凉。

当晚,吃饱喝足的奴隶们当真全涌进了仅存的城主府,从尊贵的城主卧室到露天的前庭后院,全部睡满了人。第二天清晨,废墟上一片忙碌的身影,重建已经拉开了序幕。

君冼和怒放远远的望着,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平静。

过不了多久,也许会遭天下人唾骂吧?攻城掠地、抢夺他人城池还将之夷为平地,对于向来恪守动人动主不动城规矩的整个大陆而言,不啻于是炸响了惊雷。可是,不会后悔。

“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需要什么支援我会直接联络九幽大人的。”君冼温声,“你还有事要办吧,早些起程吧!”

怒放点点头,却道:“你要小心些。”

君冼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恒都攻破的如此容易是因为南黎的水分身没有留守,可南地水源丰富,对于掌控着水法则的黎来说,进出随意、偷袭自如。怒放正是担心他会突然杀出来。

“除非是他本尊来了,水分身的话,实力大打折扣,我也不怕他。”

更何况,种种迹象表明,和东皇一样,南黎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据点和巢穴,可能,永远不会再以主人的身份回来了。

船舶总是需要停靠港湾,游子四处漂泊不会回望是因为知道家在何方。这二位妖帝毅然而然的抛弃故园,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啊?

面上却是微微一笑,仍道:“放心吧,我会警惕的。”

怒放便负着罗刹含笑的和媚儿打个招呼,独自一人走远。

此时,空桑山,瀑布下的幽深水潭里,南黎正平躺在潭底,隔着碧水望着那一片朦胧荡漾的光亮,水绿的眸子好似一双温润的碧玉。

他的本尊总是这么怪异的躺在水里睡觉,不过,现在的他完全没有睡意,而是一心一意的倾听一场交谈。

东皇仍是卧在那块大石上悠然自得的喝酒,他背后三四米远处站着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则神色不安,明显有忐忑。

“我和你们十二世家有什么交易好谈的?”东皇头也不回。

“总有传闻,说此次战事乃是东妖帝您发动的……”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东皇打断他,“这数千年来,你们一直费尽心机削弱我妖族实力,你们欠本皇的多了,如今偿还一点也不算什么吧?”

“可飞扬城一战,您也是损兵折将啊。战争再打下去是两败俱伤……”

东皇暗自嗤笑,心道,飞扬城大获全胜可不是你们人类的功劳,是乌鹊那个家伙多事。你倒好意思有脸有皮的拿这个来刺我?嘴上却道:“十二世家输不起了?那你们倒是有什么高见?”

那使者略微迟疑,便将最近在十二世家之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说了出来。东皇有些意外,袖中手指轻轻的摩挲指腹起来。

原来为的是这个。

这明摆着是有人在故意搅局,想让天邪鬼城被两面夹击。

唇边浮出一抹浅笑——十二世家的暗哨能寻到他并派遣使者过来,自然是因为他长留空桑山,故意暴露了行踪。不枉啊,不枉,拣不如撞。

便慢悠悠的转过脸来,似笑非笑的道:“什么一个半妖女子,直说是怒放便是了。”

使者没想到东皇竟自己把怒放的名字报出来了,忙道:“莫非那传闻是真?”

“是真是假,与你们何干?”东皇淡淡的道。

“倘若是真,您可愿听听我们十二世家的建议?”

东皇不置可否,那使者却自认是深谙察言观色之辈,心想东皇表面上毫不上心,可提及那妖女却分明转过脸来了,可不就证明他确实爱恋那妖女的么?便壮胆走近几步,娓娓细说。

使者声音不大,可仍能清晰的传入水底的南黎耳中。他越听眉尖越是高挑——这群异想天开的家伙竟然想以怒放为代价来结束战事?

潭边静默许久,随后,东皇慢悠悠的声音传来:“听着倒是个不错的建议啊,可你们对付得了她么?”

“我们自有手段,只要您答允了……”

“好。”东皇干脆的道,“若是我真能抱得美人归,本皇允诺,就此收手。”

冰凉的潭水中的南黎就呆住了,听着那使者脚步声远去,猛地钻出水面来,哗然一阵响,满身冷水淋漓,怒道:“你在搞什么鬼?”

东皇含笑,抿着一口酒。

“你真想要怒放?”南黎踏着水面大步走来,“你真想要的话我现在就去把她擒回来!”

“谁说我想要怒放了?”东皇笑道,“我承诺收手又如何,巴蛇肯么?”

他和怒放的瓜葛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未被当成话题,偏生在飞扬城一战妖兽族全军覆没后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不出意外是巴蛇动怒,恨透了天邪鬼城,故意泼的脏水吧?

怒放,那一**雄心壮志,你孱弱的肩膀想扛起天下呢!可天下远比你想象的要沉重。你一度渴望的擎天支柱正要狠狠的砸落在你肩头,会压得你喘不过来气的。这一次,你又要如何应付?

淡淡的一眼望向天空,东皇缓缓的后仰头颅,酒水直灌入喉,缓缓的闭上了眼。许久,恍若是醉了,身躯软绵绵的伏下,再不动了。

修长的手指松动,酒葫芦便滚落到地上去。

水泻的发丝凌乱披散开来,在日光的照射下竟是模糊了银色,一片苍白。南黎静静的注视着,久久的不曾眨眼。

他说,黎,我晓得你一直恨我。你任我疯一次吧,最后一次。等一切了结时,如果我还活着,你便动手杀了我吧,杀了我这个你恨了几千年的男人。

不知不觉的,冰凉的液体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不知不觉的,就走过去,想伸手去轻缓的抚摸那些发丝,却是,纤细的手指顿在空气中,微微的颤,竟就伸不过去。

最终,到底慢慢的缩回手去。

悄无声息的融入碧水,却在沉入的刹那抬头望了一眼苍穹。

人若无心,该有多好?

涟漪无声,天地亦无声,同样碧空如洗的苍穹下,西地破风山庄,静静的迎来一位陌生的客人。

破风山庄地处僻静深山,鲜少有来客,更是不会轻易的放生人入内。然而这一位陌生的青年人竟手持着一块白玉破风令,护院们只见识过各色金属的,从未见过这等令牌,却也不敢拦,客客气气的迎进山庄。奉上香茗之后,仆人匆忙进到内院去请庄主。

这位破风山庄的庄主五十出头,身材高大,宽额方脸,生得颇有几分威严。龙诞城一夜之间沦为空城、破风山庄成为十二世家的笑柄,他不出意料的连日来心烦意乱,脾气甚大,听仆人唠唠叨叨的说有陌生客人持着不认识的破风令上门,想着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岔子,脸色断是阴沉。迁怒之态的连连低声叱责那通传的奴仆,怪他不问清楚对方的身份、所来为何。一路这般,直走到正厅前才稍稍收敛神色。

朝厅堂上瞥了一眼,脸色顿时铁青。

有这等不识规矩的人么?不请自便,居然高坐在首座上,架起一双修长的腿,面无表情的在啜饮。完了,随手将茶盏往雕花红木桌上一丢,脸色不变,可那姿态好似在挑剔,意指这等茶叶也好意思拿出来待客?

看着很年轻,不过二十四五岁,五官端正中透着几分俊朗,发丝层次分明、微微有些长,耳际的都散落肩头了。穿着一件古里古怪的无袖长衣,衣料不用问,一眼看去就是粗布的,脚上穿着是一双浅口黑布鞋,浑身上下都是下等货。

你说他看着能不来气么?简直是怒中生怒。是以,走到跟前,语气并不客气,冷脸问话:“你是何人,所来何事?”

那青年人抬起眼,幽蓝的眼瞳直视过来,是冷漠的光在打量,不知怎么的竟就叫这位庄主大人浑身一震。

“你就是现任庄主?”那青年人淡淡的道,“我姓辰名轩,破风山庄第十四任庄主辰久人,乃是先父。”

164. 既见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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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轻响,一块纯白无暇的长方白玉被随意的丢在了雕花红木桌上,四寸长、二寸宽,曝lou的单面阳雕一只活灵活现的麒麟兽,上端有古体的“破风”二字。{szcn}破风山庄的庄主,或者应该称之为辰无量,只扫一眼头脑就嗡地一声不做主了——他有印象,他记得这块独一无二的令牌。如果没记错,这块白玉令的反面应当只有一个字:轩。

难道,眼前这个青年人,当真是家族流传的秘事手札中记载的那个辰轩?

这怎么可能?

辰无量愕然失色,下意识的就后退一步,瞪着辰轩半天也说不出来一个字,就是活见鬼的反应。

瞥见辰无量于震惊中方寸大乱,辰轩冷淡道:“看来你知道我,不需要去查族谱的。”又道:“破风山庄向来的规矩是只要迎客入庄,必奉以上品绛山红雾,若来客身份尊贵,奉之以极品长谷绿雀舌。你拿这等茶水来敷衍我,是见我穿着寒酸,以貌取人了?”

他这么一说,辰无量更加震惊。

那块独一无二的白玉破风令早已随着长房满门尽灭而遗失,并未在家族中流传保存下来,即使这青年人拿着它上门也证明不了什么。可是,他竟能说出那么久远之前的山庄待客之道?

是有这等规矩,丝毫不假。那.时破风山庄还在扩土开疆,为了笼络人才战力,广迎四方宾朋、力邀八方壮士,丝毫不敢怠慢任何投诚或是来访者,宁愿错抬举了对方,也不肯与任何一位深藏不lou之人失之交臂。到了十二世家势力相持、暗地里平分天下之后,后辈子孙断然是一代比一代傲慢,眼高于顶,哪里还会遵守那些规矩,早废弃许多年了。也就是每一任庄主还知晓那些老规矩,但也从来是知而不遵。

“你、你果真是……你、你竟然还活着?”辰.无量喃喃的,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只觉得自己似梦非梦、似醒非醒、似醉非醉,整个都恍惚了。

老祖宗的往事,很多都被湮没.在流传中,但重大事件皆有记载。不出意料,几千年前的那桩灭门惨剧亦被详尽记录,这之中,自然不可能少得了辰轩这个名字。甚至可以说,在对家族历代出类拔萃的继承人的生平记载中,辰轩的笔墨重之又重。

真正的麒麟子,一出生便是整个破风山庄的骄傲。.虽为异术者,但其天赋之力慈悲仁爱,被称为神迹。据说他出生的那晚乃是严冬,满院霜花残雪,却在他降生啼哭之时整个山庄万木复苏、百花齐放,浓郁的花香竟是连严寒的脚步都逼退了。

三岁开始识字断文,到了五岁,别的孩子还在满地.打滚的乱玩耍,他就已经把那些晦涩枯燥的医书不知翻阅过多少本。饱读医书的同时,诗书礼仪样样不曾落下。十六七岁时,这个高挑挺拔、温文尔雅、处事进退有度的少庄主不知撩动过多少世家名媛的芳心,以至于世风颠倒,有待字闺中女儿的世家遣人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可他真就如传说一般,没有那尘世之心,一并婉拒,一心向医。

出身显贵、天赋异禀、纯良温和、头角峥嵘,上天赐.予他的是所有人可望不可及的美好。在那段岁月里,即使他情愿收敛全部的光华,仍是于静默中抢夺了所有同辈世家子弟的风头。长辈望之兴叹,都道破风山庄传至他手里,无需铁血,只凭仁义之名就足以将天下人心一网打尽。

然而,传奇般的.笔墨在这位天子骄子二十四岁那年欲书不成,那一场惨烈的悲剧遗留给辰家的是千百年的遗憾。那一天的破风山庄满地是惨白的尸身,满院是枯萎的花草树木,上至庄主辰久人,下至看门扫地的奴仆,就连看家护院的猛犬以及饲养的禽鸟也无一幸免。

遗骸没有任何创伤,莫名其妙的气绝身亡,唯一能判断死因的是辰久人的正妻、辰轩的生母——她被正面袭击,头颅几乎被利刃砍断,血溅当场。

幽静的深山被悲恸湮没的同时,元气大伤的辰家对外宣称破风山庄遭妖类袭杀,酿成灭门惨案。为了成全这“灭门”的字眼,长房一脉所有人的墓冢都竖立在了祖坟中,无一例外。可事实远没有那么简单:最初进入破风山庄、目睹惨案第一现场的族人都亲眼看见了那诡异的一幕——辰久人的尸身就伏在被斩首的妻子身旁,手中握着他随身佩带的长剑,剑上血迹斑斑,其衣襟上,也全是喷溅的血渍。

他们的长子辰轩,无人收殓到其尸骸,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屹立在祖坟中的那座辰轩的墓冢,其实乃是衣冠冢。其后秘密遍寻,终是了然无踪。

是以,秘事手札对这场巨大灾难的终结语不是任何推测,而是辰轩的生卒纪年。点评唯有二字:天妒。

历代接触到手札的庄主都望字兴叹——天妒辰轩,还是天妒我辰家?得不到真相,猜测也永远不能算是真相。天妒成灾,这二字,令人望而生畏啊!

几千年岁月湮灭了一切,那一段往事早已被尘封。可就在今日,突如其来的、毫无预兆的,只存在于暗黄纸页和褪色墨迹之中的一个人,竟然活生生的高坐首位,以没有平仄的语调叱责破风山庄尊贵的庄主大人有违待客之道!

“我不信!我不信!”辰无量渐渐回过神来,脸色十分难看:“就凭一块早就遗失的白玉破风令……”

话未完,已经呆了。一直垂手远远立着的那名奴仆更是骇然瞪大眼,连连后退,失足被门槛绊倒一屁股跌坐到厅堂外去,惊呼声卡在嗓子里好似被扼住脖子的鸡鸭。

诺大的厅堂为添雅致而摆放的十多盆盆栽,有花开花,无花生叶,仿佛有神灵的无形的手爱怜的拂过,赐予无限的生机,竟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疯长。

辰无量呆了半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渐渐变得阴冷。

万木复苏、百花齐放,手札的文字当真没有一点虚夸!

真的是那辰轩,他竟真的没死?

一个人怎么可能活过几千年的光阴,容貌不变、青春永驻?除非……

又惊又怒,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耳中却听得“噔噔”的脚步声兴冲冲的正往前厅过来。辰无量无需回头就晓得定是自己的幺子辰坤又不知道去哪里野了一番回来了。

“父亲……”辰家老幺,正是去过飞扬城、十分不待见怒放的那位,进了厅堂见到父亲面色异常,首座上竟坐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只道是有人上门蓄意挑衅,顿时勃然大怒。

“你是何人这等胆子,还不给我滚起来!”

“坤儿!回房去!”辰无量慌忙喝止,可他语音未落,就听见一个冷漠的声音:“教子无方。”

视野里有一道似长鞭挥出、似游蛇突击般的黑影一闪即逝,辰无量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见扑通一声响,他那宝贝儿子辰坤已然栽倒在地,直翻白眼。

辰无量霎时惊呼,扑到儿子身边去,见儿子脸色竟透出死尸一般的灰白,似乎已没了呼吸,顿时慌了神。慌忙伸手去探,察觉动脉尚有搏动,但微弱至极,身子也没了热气,仿若离那死竟是不远了,一时悲从中来,几乎要捶胸痛呼。

他有两双子女,可当父母的多半如他,严教长子、娇惯幼儿。辰坤虽有一切纨绔子弟的坏习性,脾气也冲动,却是聪明伶俐,尤其会讨双亲的欢心。四个子女中,辰无量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小儿子,每每即使辰坤闯祸了,只要认个错、撒个娇,竟就能不了了之。如今心肝宝贝命悬一线、气若游丝,他能不痛到心里去么?

恨不得就返身虎扑上去,搏命厮杀,可眼见着儿子的惨白、手摸到那令人心颤的冰冷,他脑中顿时浮现出手札中记载的那些文字,心里倏然一惊。

此刻的坤儿,可不就和当年长房一脉那些人的死状十分相似,差别只是,坤儿尚未咽气罢了!

便晃悠悠的站起来,双目几乎充血,手指着辰轩,颤声问道:“当年那场惨剧,是你干的?”

辰轩面无表情:“若不是我让长房一脉死绝,哪里轮得到你这旁支上位,坐享几千载的荣华富贵?”

辰无量怔了怔,猛然省悟,连连顿足。

这异术者,还有隐性力量一说。怪就怪在,辰轩生之力的光环太过耀眼,任谁也没想到当年这背负神赐之子名号的辰家少庄主竟是闻所未闻的双力俱生,能叫枯木逢春,亦能叫大活人顷刻殒命!

“好!好啊你!好你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辰无量怒目圆睁,痛骂起来:“怪只怪我辰家瞎了眼,竟没识破你这个败类!什么慈悲仁爱的天赋之力,所有的异术者都该死!若是一早也那般处置了你,何来那等惨剧?”

被这般痛骂,辰轩仍是无惊无怒、无动于衷之态:“你也知道说我是辰家的人,我这狼心狗肺或许就来自于辰家血脉的遗传。既然丈夫杀妻乃是天经地义,人子弑父也无可厚非吧?”

“你、你……”辰无量气得浑身哆嗦,眼角瞥见儿子死尸般的倒在那里,悲怒交加,却是既不敢扑过去动手,骂也骂不出口,就那么僵硬的杵在原地。他想着此时去请医师还来得及救坤儿么?可也知道异术惯常诡异,坤儿遭此暗算,只怕就是再高明的医师请来也爱莫能助。

纷杂的脚步声四方逼近,刀剑出鞘之声不绝于耳——辰坤倒地,奴仆早就爬起奔出大呼——不消片刻,破风山庄的前厅被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人影围得水泄不通。辰无量的长子辰乾挤过家将,一眼看见倒在地上的幺弟,惊呼一声“小弟”,扑上来稍做查探,立刻掌心运气斗气,拼命护住弟弟的心脉。其余人则是虎视眈眈,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杀他一个昏天黑地。

“你这个儿子倒是比你还有几分用。”辰轩对辰无量丢了一句,就再不正眼看他,视线转向辰乾,道:“不用浪费气力了,我若想叫他死,你就是护住他心脉也没用。”

辰乾便缓缓站起身来。他与弟弟不同,容貌更像父亲,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虽然不过三十多岁,却像华容城中各家长辈评价的那样,确实沉得住气。他没觉察辰轩有庞大的气息,看情势却也晓得眼前这人是攻击型异术者,但并不畏惧,走近几步,沉声道:“尊驾来此为何?什么事不好商量,非要动手伤我幺弟?”

“我不过是替你父亲教导那不知礼数的孩子罢了。”辰轩淡漠的道,“长辈说话,轮得着他一个见识浅薄的后生晚辈大声呼喝?看来,辰久人那一剑,早砍断了辰家的礼义廉耻,家风不再了。”

辰乾闻言吃了一大惊,心道,这年轻人说话怎的这么怪?语调没有平仄,可语意太清晰分明,竟说他自己是长辈,又出言斥责辰家门风,究竟是什么来头?看那样子,并不像是仗着自己有强横的异术在自抬身价。便忍不住疑惑的眼神朝辰无量望去。

辰无量怒气冲冲的,咬牙讥讽的道:“这就是那天降的麒麟儿,辰家长房流传至今的唯一骨血!”

辰乾顿时惊愕。他既是定下的下一任破风山庄继承人,已然接手部分山庄事务,自也晓得一些私密之事。怔了半晌,到底是聪明洞察之人,竟就那么拱手一拜,毕恭毕敬的弯身彻底,口中道:“如此说来,前辈乃是自家人。幺弟年幼无知,是乾平日约束不当。若是有什么冲撞之处,请前辈莫要往心里去,饶恕幺弟这一回。”

辰轩并不回应此话,却道:“你们十二世家谋算的那名叫怒放的女子,是我的未婚妻。”

辰无量和辰乾父子俩起先愣住,立时反应过来这位隐匿数千年的“老祖宗”为什么突然现身破风山庄了。却又犯疑,此事怎么这么快就泄lou出去了?

辰乾心想,不管是怎么传出去的,定是不能承认,否则,我幺弟还有命在么?便道:“不知前辈从何处听来这等传言,我辰家与那天邪鬼城主素无恩怨……”

推诿的话尚未说尽,倏地顿住了——辰轩幽蓝的眼中闪现冷漠的光,不知从何处突然蹿出一道浓黑之气,缠绕着他**的手臂盘旋涌动,似是一条小巧的虬龙绕柱翻腾,灵动异常,却散发出极其凶煞的气息。

恍若,瞬间就会摇身化作一头无垠的庞然黑龙,张口便能吞噬掉万事万物。

辰乾倒抽了一口凉气,半晌,沉声道:“前辈莫要误会,其实我辰家已无子民可守,何苦再牵扯进那些是非?只是十二世家向来大事临头共进退……”

“这么说,你是想辰家绝后了?”

冰冷的语气,辰乾听见惊得倒退一步,眼望那深邃的幽蓝,竟是冷汗潺潺、手脚冰凉。辰轩望他片刻,缓缓站起身,冷漠的道:“自今日起,破风山庄便是我辰轩的了,那个了不得的十二世家的名头,便也给我摘下来罢!”

“你、你说什么?”辰无量和辰乾同时失声。

“莫要给我阳奉阴违,辰家长房并非只余我一人,我那兄长,亦在人世。所谓的妖帝,也并非只有东西南北四位。辰家,好自为之吧。”

言罢,竟就旁若无人的朝厅门走去。厅外合围的家将们见他臂膀上涌动的黑气无不骇然,纷纷后撤避让,惶恐沾到他分毫。他尚未跨过门槛,台阶下四米宽的青石路已然畅通无阻。

下了台阶,挺拔的身影兀自慢慢走远。厅堂内,辰无量和辰乾被这话惊得不能动,石化了一般。待到辰乾回过神来,连声惊呼:“父亲,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辰无量却恍若未闻,只两眼发直,就连那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幺子也抛诸脑后了。

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辰昊那个妖孽竟也还活着?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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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云胡不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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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北,地势没多大变化,但水源相对减少,渐渐不见南地星罗密布小湖泊、水潭的景致。{szcn}~~ (三藏免费手打网) ~~中北部可以说是平原与丘陵的融合地带,没有西地雄峻的高山连绵,却在这样的碧草连天的季节里,满眼都是温柔的绿色波浪。

怒放慢慢的走着,不急不缓,纤弱的身躯背负巨大的皮革包裹的罗刹,步伐仍是轻快,远远的看去那一袭绚烂的衣裙衬得腰身柔软无比,在深浅的绿意中甚是显眼。

她没有走大路,不时的仍会遇见拖家带口的流民,至于妖兽倒没遇见几拨,不知道是因为飞扬城一战使得妖兽对北地望而却步,而是由于此时的她即使收敛气息也自有气场,敏感的妖兽们避之不及。

大概还有两三天路吧,她心想,喝了点清水后,将水袋系在皮带上,抬眼四望,愣住了。

几百米外那个小山坡上站着的人……

“辰轩——”便大声的喊,一路小跑过去,到了近前仰头望着那端正的脸孔,很是意外:“你怎么在这里喔?”

“你要去飞扬城,我陪你一道。”

怒放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问九幽的。”辰轩淡淡的道。其.实,从他进入破风山庄开始,九幽就一直跟着的,旁人觉察不到,他岂会也觉察不到?出破风山庄之后不知怒放在西南还是在恒都,随口问一句,九幽却说,怒放要去飞扬城。

辰轩仍旧是冷漠的样子,但他特.意找来说要陪她一道,怒放已经开心的不得了,把小手塞进他的掌心,牵着一起走。

“唔,你先前去哪儿了?”想了想,忍.不住还是问一声。辰轩也不隐瞒,只道:“破风山庄。”

“你去那儿干嘛?”怒放吓一跳。

辰轩沉默一时,问道:“你对十二世家有什么看法?”

怒放撇嘴,想都不想的道:“中看不中用,各家私心都.重……”完了又添了一句:“欺善怕恶。”

“嗯,九幽宜守不宜攻,开疆扩土,他的主张不适合。乌.鹊说的家天下没什么不好,至少在一个绝对势力的统治下可以建立统一的秩序和律令。十二世家可有可无,但就长远的形势看,杀尽不如收服。”

怒放眨了眨眼。她是觉得如果有一股强有力、团.结一致的势力扛起天下远比现在十二世家表面上共进退、实则暗地里还是各打各的小算盘来的好,至少,百姓要好过一些。却没想到,辰轩竟然还考虑到了什么长远的形势。

她生僻一点的.字都不认识,更不是权势里打滚出来的,做事完全凭本能罢了。那时心念一动,头脑里也不过是个模糊的概念,并没有推敲过细节,如今突然听辰轩说出杀尽不如收服的话来,不免就往深处去想了。但是,这屹立几千年风雨不倒的十二股势力,怎么可能被收服呢?

“投其所好,给其所需。”

“什么意思啊?”

“贪名的给名,慕利的给利,怕死的就留他一条命。”辰轩答得很干脆。

“有这么简单嘛?”怒放张大眼。

“嗯,就这么简单。”

怒放无语,觉得辰轩说的太轻描淡写了,辰轩却道:“逼他们现身,不许他们再隐藏在城池背后就是了。”

怒放闻言歪着脑袋,半天恍然大悟:“啊!你是说,要让天下所有的百姓都知情?”

“嗯。十二世家千百年来稳居幕后,是因为有城池承担了风险、背负着骂名。城池不得人心,换一个城主便是,不知情的百姓们又接着怀抱希望。真相一旦被公布了,你觉得天下人心会如何?”

怒放呆呆的望着,张着小嘴。** 三藏免费提供本书TXT电子书下载 **

大家就不会怨恨那些被推到人前的城主,矛头会直指向危难时刻抛弃他们的各大家族……

“如果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座城池,真心实意的为他们打算,拼尽全力的保护他们,你说天下百姓会做何选择?”

“听起来……好像是蛮简单的……”怒放有些犯傻了,半晌又道:“可是,空口无凭啊,说了大家就会信么?”

十二世家如果咬死不承认,甚至于只要各个家族不lou面,这事就等于是捕风捉影,毫无证据啊!

“三人成虎都有可能,更何况是事实摆在眼前?”辰轩语调平平的道。

怒放捏着自己柔软的唇,半晌咧嘴笑起来:“我们好像在说很不得了的事情……”

“如果你只是想建新城收容流民,熬过眼前的难关,这些就当我没说过。”

怒放纤细的指尖扣住宽厚的手掌,抿嘴笑:“辰轩,我觉得你好聪明喔,你怎么能想得到这么多?你不是只会给人看病,种那些药草嘛!”

辰轩便低着头,没声音了。过了一时,突然扭头丢了一句:“走开。”

怒放吓一跳,以为讲她呢,可辰轩的脸分明是朝向另一边的。她探出小脑袋望半天也没见人影,顿时一头雾水:“你在和谁讲话?”

“……”

还能有谁,不就是九幽么,暗暗跟着,听见怒放傻乎乎的说“你好聪明喔”,他都听见那吃吃的笑声了。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怒放张着水汪汪的眼望着,辰轩不答,反道:“你越走越慢,我陪着你的你还怕么?”

怒放被说中了心思,有些讪讪的,偏不肯承认,便嘟囔小嘴道:“那我走累了嘛,走不快嘛!”说着,眼珠子滴溜溜转:“要不然,你背我?”

辰轩看看她,弯下腰身。怒放喜出望外,一下子就扑上去,辰轩便反手托住她,悠悠的朝前走。怒放趴在他肩头,喜滋滋的,她真的特别喜欢辰轩背她,只觉得那般摇啊摇,会有懒洋洋的感觉,还觉得被宠爱着。享受的很,过了一时却又愣了,大惊失声:“辰轩,重不重啊?”

猛然反应过来:她是轻的很,可背着罗刹呢,加起来都得二百多斤了。

“不重。”

“真的?”

“嗯。”

怒放便又捏捏他裸lou的臂膀,又把脸贴在一起仔细的听他的呼吸,很是诧异他的气息确实平和的很,说不吃力并不是假话。

辰轩以前有这么大的力气么?虽说高大,可到底那一身线条柔和的肌肉都是务农练出来的,并非是武者强健的体魄啊,居然能负重二百多斤走这么远的路气不喘、步伐也轻松?

但她就是这样的性情,该追问的往往根本不问,不该追问的总喜欢刨根问底。换作别人肯定诧异吃惊,尤其是辰轩的性情明显有异,不管话多话少,语气表情都生硬的很,她却也根本不当回事——反正都是她的辰轩,不管怎么变,会回到她身边就是最好的证明。力气变大了也没什么不好嘛,以后可以天天往他背上爬。

除了吃饭睡觉,便就这么一直背着走,辰轩看似慢悠悠的,速度却远比怒放预计的要快,一昼夜加半个白天,飞扬城灰白的城墙就遥遥在望了。

上了正路,怒放不好意思再叫辰轩背了,二人并肩混在三三两两的流民中前行。城门口有守城战士盘查,是路过还是投奔,都要交代清楚的。二人便也排队等候,但怒放那一袭蛛丝衣太过显眼,片刻就听见了诧异的惊呼声:“小夫人!”

冲口而出之后,想到明明已经不是了,又讪讪的改口:“城主大人。”

怒放觉得面熟,便笑笑:“夫人在嘛?”

城主府是重建的,布局倒没多大变化,和怒放记忆中的差不离多少。熟门熟路,自是不需要人引领的,奴仆只管往后院去请龙兰心去了。

快到会客的正厅,环顾旧地的怒放眼角突然瞥见庭院回廊的转角后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lou出半张脸、一只眼在偷偷瞧她,视线对上了,慌忙又躲到墙角后头去。

“战儿?”顿时又惊又喜,想着她上门动静甚大,这孩子许是听说了,竟躲在远处偷望,便想也不想飞身越过栏杆、穿过庭院直奔过去。

隔了一米,龙战怯生生的抬头望她,怒放上下打量,见他又长高了几分,那清俊的模样儿真叫人心疼,心里又喜又酸,走近一步拖口道:“战儿,叫阿妈抱抱。”

她弯着腰身张开了手,龙战却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仍就是那么望着她。怒放心里的酸楚就无法形容了,但想着对战儿来说始终龙兰心才是母亲,他能躲着偷偷来看一眼,已是天大的安慰了。便忍住鼻子的酸涩,强笑,蹲在龙战面前兀自在包袱里摸,半晌,摸出一只亮银色的项圈来,上面缀着一只如意锁。

这是在落央岛锻造罗刹时一并打的,本是想央龙兰心转交给龙战的,如今竟见着了,自然是期盼能亲手为儿子带上。在家乡时,家境相对富裕一点的人家若是有了稀罕的孩子,多数是要打一个银项圈给孩子戴的,但就只是项圈,这如意锁,倒是怒放以前在飞扬城时见人家小少爷经常佩戴玉锁、金锁,突发奇想自己添上去的。她是也想学那些见过的锁一样锻出“长命百岁”、“荣华富贵”的字眼来,但想着自己的字那么难看,哪里敢乱来,是以,那如意锁正反两面都是光滑滑的,只有溜边的云纹,竟是再没图案和文字。

“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阿妈亲手打的,阿妈给你戴上好不好?”对着这个自己肚子孕育的、却是一天都不曾亲手抚养的孩子,怒放的语气都有些卑微,几乎是央求的。龙战望望她,又望望那项圈,往后缩了缩身子,小脸上明摆的lou出一些为难来。怒放晓得他是怕收下被龙兰心责备,心里的渴望却胜过一切,便把项圈往龙战小脑袋上套去。

龙战缩着身子的,却也没躲,怒放心里正喜,冷不丁听见身后一个冷漠的女声说话:“战儿什么稀罕的东西没有,要你那个做什么?”

怒放闻声只得慢慢缩回手,龙战则胆怯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离怒放远远的。

起身回望,龙兰心穿着一身珍珠色的对襟盘扣、四片剪裁的连身长裙,外面罩一件藕色长衣,金钗玉坠不减当年,上了淡淡的妆容,并不见什么苍老憔悴,只是明显比从前消瘦了一些。

“你来做什么?”冷冷淡淡的语气。

“我……”怒放回望辰轩,辰轩便一言不发的将皮革包裹的严实的罗刹双手捧了过去。

乍见到这层层包裹分辨不出形状的大件物事,龙兰心断是不晓得内里是何物,也根本联想不到那上面去。只扫一眼,并不接:“那是何物?”

“夫人见到便知道了。”怒放低声道。

龙兰心冷冷的瞥她,竟就没有接过去的意思。辰轩见状便扯开皮绳,双手一抖,那皮革跌落在地,只将亮晃晃的一把巨型战刀捧在手中。

龙兰心身子一颤,霎时呆住。

罗刹?这是飞扬的罗刹么?

气息虽是不对,但分明是罗刹啊!

怎么会,只见罗刹不见人?飞扬和罗刹从来是人刀不分离的啊!

模糊不清的预感袭来,心脏乱扑扑的跳,龙兰心蛾眉高耸,眼色中透出几分狠来,厉声道:“飞扬呢?飞扬他在什么地方?叫你把罗刹带来是何意?”

怒放眼神一暗,并不抬头,颤声道:“将军、将军……不在了……”

只这一句,龙兰心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气都喘不过来了,呆望着怒放,半晌道:“不可能……”

恍若是反应过来了什么,龙兰心厉声道:“不可能!绝不可能!你胡说!飞扬那般身手,怎么可能不在了?他叫你来骗我的?他叫你来骗我的是不是?”

“夫人,将军真的不在了……”怒放哽咽起来,“守飞扬城时,将军就已经不在了……”

说着,泪如雨下。

龙兰心一呆,眼泪顿时滚落下来,大滴、大滴的打在衣襟上,失了魂,落了魄。她曾恼恨了无数日子,恨着自己的丈夫怎的就这般绝情?当真抛下城池不管,就连那般危急的情势,他都不肯现身!可现在……

“飞扬!飞扬!”顿足嚎啕,一时又悲又惊,竟就站不稳,身子晃了晃便要跌到地上去,怒放眼疾手快慌忙去扶。喘过气的龙兰心却猛地一把推开她,顺势往前一扑,抢过罗刹抱在怀里,痛哭起来。

她这一哭,龙战也慌了,跟着就扑到她身上哭起来。怒放望着母子二人哭成一团,眼泪也是扑簌直掉。龙兰心哭了一时,猛地抬头:“飞扬的遗骸呢?飞扬遗骸在何处?”

他是我的丈夫!他即使是死了,尸骨也该回到我身边!

“将军埋在了擎天之主的坟边,是将军自己的遗愿。我此番来是想把罗刹交给战儿,也想问夫人,将军的墓志铭……”

龙兰心顿时心如刀绞,她那好丈夫,竟是连死了也不肯回家门?

恍惚的,却望见那日的飞扬,那是她今生最后的一眼。他说,兰儿,如果你还顾念一点我们的夫妻情分,百年之后,我们葬在一起吧。

便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痛哭无声,眼泪只滚滚的掉:“百年之后……百年之后么?”

“夫人,是我……”怒放啜泣的刚开口,却被辰轩一把扯到身后,只听见他淡淡的道:“尊夫是因为替我挡下一击才身亡的,我欠夫人一条命。”

龙兰心倏地抬起泪眼:“你是何人?”

你是何人,飞扬要以血肉之躯护你,要拿自己的性命来换你的?

你是何人?

却是,瞥见他将怒放护在身后的模样,立时反应过来,当下便是怒火中烧,连悲恸也被胸中熊熊的火烧得点滴不剩。

直勾勾的盯着怒放,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你说,他是你何人?你说!说啊!”

怒放低头抽泣得肩头抖动,觉得无颜以对,不知该怎么开口。辰轩却平静的道:“夫人有怒气只管往我身上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好!既是你欠了我一条命,今日就拿你的命来偿还!”龙兰心尖叫,一把推开龙战,双手握紧罗刹,怒火之中拼尽全身气力,直把那百多斤的刀身挥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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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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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轩!”

怒放惊呼声中,骤然,一声凄悲的长吟响起,倒映出辰轩纹丝不动的身影的罗刹刀身不住震颤,紫金的光芒乍现。{szcn}

一条紫金的龙影盘游于刀身之中,似是在云海中翻腾,似是上天入地,那一声连绵的悲吟恍若便是发自它口。龙兰心听见心里一颤,罗刹的去势却已收不住,只下意识的腕力一转。

可她修为全失,又操心劳神是待调养的身子,单凭那点腕力哪里能补救?罗刹刀锋偏移,可到底是一声脆响,刀锋硬生生的劈入辰轩的肩头几乎有半尺深。

鲜血喷溅而出,染满罗刹的亮白锋利的刀身,淋漓成滴,滴滴落地。辰轩动也没动,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就那么站着。

“辰轩——”怒放哭喊,想伸手去捂住那些流淌不停的鲜血,龙兰心却已松开刀柄跌坐在地上,泣道:“你还护着她!你到这时候还护着她!”

“不是的!不是的!”怒放脸色苍白,连声辩驳。

罗刹自锻出后,就无声无息,.她握着它那么长时间,没旁人在的时候也会对着它暗自落泪,可它就一直那么静静的。她一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现在,她懂了,她完全懂了。

龙兰心惨声,罗刹又是一声悲吟,.却不激烈雄浑,就是那么凄凉的,一如哀叹。龙影兀自满刀游走,须臾如龙潜深渊一般消逝无痕。

“父亲!父亲!”吓呆了的龙战不知.道怎么又大哭起来,踮起小脚,拼命的想碰到罗刹。辰轩便反手握住刀柄,猛地将罗刹自肩头拔出。龙战人小力微,抱不住,便坐在地上将罗刹的刀柄架在稚嫩的肩膀上,攥住衣袖拼命的擦拭那些血迹。

龙兰心呆望着,终于捂住脸,低低的哭。过一时,咬牙.切齿的叫道:“滚!你们俩都给我滚!我龙兰心欠你怒放的,如今都还清了!我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见你!你给我滚出去!”

却在这时,辰轩的手按在了她的肩头,龙兰心一惊,.却觉得有滚热的气流冲进体内。怔怔的望着那深深撕裂、流血不止的巨大伤口,耳听见辰轩平淡的说话:“你元气大伤过,身子也没调养好,我眼下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些。”又道:“战儿对气息尤为敏感,你好生抚养调教吧,他日,罗刹必定会在他手中大放异彩。”

说罢,牵起怒放便要走,怒放却返身弯腰,轻轻的.把那项圈摆在了龙战身边的地上,这才抹着眼泪跟着出了门。

一路走到城外,.再没了旁人的地方,怒放才“哇”的一声哭起来,就像当年离家时一样,哭得浑然不顾周遭。“将军真的死了么?将军真的死了?”

她不敢去看飞扬的遗骸,一眼都没看过,对着龙兰心她说的那么肯定,可她自己都不肯相信。她和他是擦肩而过了,一场伤痛和纠缠使她恨不得此生此世再无交集,可他始终是她孩子的父亲,是从前那个寂寞无依的她心里的参天大树。

突然就这么倒了!突然就这么倒了!

辰轩静静的望她一时,探手把她抱起来,抱得高高的,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他摸了摸她柔顺的发丝,道:“莫哭。飞扬对你心愿已了,如今陪在妻儿身边,或者已经得偿所愿。”

怒放胸腔抽动,忆起罗刹悲鸣,又想起战儿抱着罗刹的模样,硬生生的止住哭泣扯出一个笑来,伏在了辰轩伤口已然痊愈的肩头。辰轩不再说什么,抱着她,径往北上。

放眼望去,满目清新自在、绿意蓬勃,天地间雄浑的搏动与胸中节奏密不可分,所有情绪里仅存的渴望又在蠢蠢欲动,恨不得他化作那天地,天地亦就是他。可怀里的那份柔软,肩头微微喷薄的呼吸,隔着血肉的另一个心跳,无声而强横的扼杀了那份冲动。

辰轩的眼神又冷漠几分,只想,那里,应该是在千里之外吧?

那里,疾奔的马蹄声沉沉,擂动大地似乎隐隐作震,卷起的尘土如烟滚滚,三四十人的马队风驰电掣的长驱直入,冲进这从来只有宁静的小山村。

哪里见过这番阵仗?还以为是马贼强盗,可这声势惊人的马队显然有的放矢,直奔向村东头。村民们受惊之余都翘首张望,见那马队在铁匠家篱笆墙外硬生生的刹住狂奔的步伐,马匹被勒得高抬一双前蹄、连连嘶鸣,无不咋舌。

天远正一个人在院子里,已是快七岁的孩子了,说懂事不完全懂,说不懂事也不可能,张眼望着,有些发愣。待到阿妈从灶间匆忙跑出来,一把把他揽进怀里往屋里推时,他才迷茫的喊了一声“阿妈”。

“这里可是怒放的家?”有人大声喝问。

妇人望着这三四十踱步不停的高头大马和马上一概玄色紧身短衣打扮的彪壮汉子,心里怕得慌,不明所以的点点头。铁匠也慌忙从铺子那边跑过来,眼见这阵仗,吃了一惊,刚要开口却听篱笆门前那显见是为首的男子沉声发问。

“你们俩便是怒放的双亲,这孩子就是她弟弟,叫天远,是不是?”

铁匠闻言诧异,心道,怎的提到怒放了?嘴里道:“正是。诸位有何贵干?”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叫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好好劝劝你那宝贝女儿。”

铁匠顿时就蒙了。他可不就那么一个女儿么?

“你们在说什么?怒放她……五年前就去世了啊!”

为首那人一愣,随即哈哈笑:“对了,当时是那般传的。不过你那宝贝女儿其实没死,不仅没死,还变成了祸乱天下的妖女了!”

铁匠听见“没死”和“妖女”霎时头脑一片空白,呆呆的杵在那里。

怒放没死?

不是生战儿的时候难产死了么?她惯常身子娇弱,产后大出血啊!

两年前他外出淘石料,还顺道去了一趟飞扬城。见到了那长得不知道多俊俏的宝贝外孙,是不像怒放,可透着怒放打小的那股子灵气,把他心疼的只恨没带自己的婆娘一道看看;他这个白发人还去了坟头点了柱香,当时飞扬跪倒在地给他连磕了三个头,哽咽的说没照顾好他女儿……

怎么会没死呢?如果没死,那飞扬城郊的那座坟里埋的是谁?

飞扬说,白事是他一手操办的啊!

“你们肯定搞错了。”铁匠忙道,“我女儿确实已经死了,不信你们可以去飞扬城……”

“你女儿如果确实死了还倒好了呢!”那为首的人冷哼道,“她成妖了,还厉害着呢!现在就是想她死也难了!”

铁匠微张着粗糙的双手,扭头看看自己的婆娘,见她搂着天远也在门槛边发呆,一时就乱了分寸,满脑子都是“妖女”、“成妖”这样的字眼在乱蹿,蹿得他头脑一片模糊。

当年可不就是为了躲避那两个妖怪,可不就是因为怒放成日里和妖兽玩耍,这才狠心叫飞扬带她远走的么?可她怎么到底还是……

夫妻二人彻底的呆傻模样被为首的壮年男子看在眼里,他心里也是诧异——这对夫妇的反应不像是装出来的,竟是真的不知自己的女儿尚在人世。如此说来,那妖女在飞扬城闹出大乱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门,甚至是只字片语都没捎回家过!

莫非成了半妖,便彻底的遗忘双亲了?那这一家三口擒了回去有用处吗?倘若那妖女当真无情无义,置自己的双亲于不顾,又该如何是好?

难道还真要动龙家,动她那个遗留在飞扬城的幼子?

左右思量一番,心里没了底。可又想,不管如何还是先擒回去才算有个交代,便干脆的挥手:“都带回去!”

他话音刚落,便有五个汉子翻身下马,面色冷峻的朝铁匠可怜的一家三口走去,蒲扇般的大手刚伸出去想揪住人,却个个一颤,竟是万箭穿心般的剧痛袭来。那首领吃了一惊,来不及回头去瞧,同样是剧痛加身,低头一看,数不清是多少支散发出水银般光泽的黑色针刺贯穿了胸膛,衣襟被血浸染的透湿。

扑通、扑通之声不绝,身后的下属纷纷坠马。那首领运气斗气试图护住心脉,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软跌到地上去。

依稀的,是铺天盖地的美妙黑色,那黑色丝丝缕缕,似是绕指柔、又似是百炼钢,在阳光下散发出迷人的光泽。源头在六七米开外,那里冷漠的立着一个俊秀少年,一身暗紫纹金长衣,苍白的好似透明了一般。

随即又是一阵剧痛,针刺从体内抽出,疼痛比刺入时更强烈,空气涌入身躯,人不自主的就抽搐起来。模糊的视线里,黑色不断回缩,最终柔软的散落在那少年的身躯之上。直到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哪里是什么万箭穿心,竟是长可及地的满头青丝。

“妖……”

已然垂死,手想抬起来,颤抖又颤抖,终是垂落到地上。

里里外外的黄土地片刻被染成暗红,这突如其来的袭杀惊呆了铁匠一家三口,也惊呆了翘首观望的四邻村民,一时间鸦雀无声,都吓得心脏几乎不跳了。

一时三刻啊,三四十彪壮的汉子竟就这么毫无反抗之力的丢了性命!

北冥静立不动,探识一遍确信再无活口,对铁匠丢了两个字:“埋了。”旋即转身,又对垂手、悄无声息的立在不远处长青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人类闯入……无需禀报,直接杀了……”

长青应一声,铁匠这时却顾不得脚底下的尸体,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几步,颤声问道:“我家怒放……当真没死,变成了妖女?”

北冥说话断断续续,又是少年口音,铁匠一早听出他就是那辆驴车中不曾现身的那个求亲之人,想都没想便向北冥追问。

北冥侧身望他,面无波澜,许久方道:“被自己的双亲唤作妖女……她活着和死,有什么区分?”

铁匠呆了,听出这是斥责,却也意味着是肯定的答案,顿时心乱如麻、手脚发软,往屋里去时连脚都跨不过那仅有两寸高的木头门槛。

还管得了什么尸首?抱着自己的婆娘儿子就老泪纵横,婆娘也在哭,唯有天远懵懂的问:“爹啊,他们是不是在说阿姐?我阿姐还活着?”

他都记不得自己阿姐到底长什么样了,分开时他太小了。但想着平日里提到阿姐爹妈就伤心,现在人家说阿姐还活着,该高兴不是么,怎么还哭?

铁匠和婆娘闻言哭得更是厉害,上气不接下气。打铁、做家务磨砺到粗糙的手抖个不停。

怒放变成妖怪了?怒放竟然变成妖怪了?我那水灵灵的好看的女儿啊,变成了妖怪!现在也不知道是一副什么千奇百怪的模样了!

说她闯了大祸,天大的祸啊!到底是多大的祸啊?是不是就像传闻中被妖魔附体的那些人一样,发疯了,见人就杀?

造孽啊!这简直是造孽!我们这一家子活着是不是就是造孽?

越想越伤心,哭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村里一个汉子探头探脑的在门外轻声叫:“铁匠!铁匠!那些尸首还不赶紧给埋了!”

铁匠这才回过神来,乱抹几把泪,慌忙出了屋。

到底是一条村子住了几十年的,尽管从来没谁一天内见过这么多死人,都被吓坏了,却也轰然涌来二三十个壮实的庄稼汉,就着村东头的一块杂草地挖坑的挖坑、抬尸的抬尸,七手八脚的帮铁匠把这四十一具尸首都给丢进坑里掩埋了。那心细的还晓得把沾了血的黄土地用锄头翻过一遍,细细的遮盖了血迹,又浇上水踩实了,这才作罢。

铁匠谢了又谢,待到众人招呼着各自回家去了,铁匠才失魂落魄的转回屋里。一家人就默默的坐在堂屋里,妇人连做饭的气力都提不起来,天远喊饿,她这才到灶间把那早就焖糊了的米饭拣了点泛白的盛了一碗给天远,又端来隔夜的一点剩菜摆在桌上,她自己和铁匠是一口没吃。

接连几天,夫妻都是这般模样,魂不守舍的,动不动就抹眼泪。这一日中午,妇人刚强打起精神把饭菜摆上桌喊铁匠和天远来吃,门外却踉踉跄跄的冲进来一个村民,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手指着门外,语无伦次的:“你、你家……你家女儿……你家女儿……”

铁匠刷地一下猛地站起身来,疯也似的夺门而出。

跑出篱笆院墙,遥遥的就望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铁匠揉了揉眼,生怕是自己老眼昏花,可仔细一瞅,真的是怒放!

穿着一条花里胡哨的长裙子,袒lou一双雪白的胳膊。身边并行的是一个比她高了差不多一个半头的青年男子,衣裳倒是不花哨,朴实的很,可也是无袖的,lou出古铜色的臂膀。两人同行,只这副打扮一看就与常人有异。

怒放也看见他了,脚步顿一下,就那么撒开脚丫子跑过来,远远的就喊:“阿爹——”

越跑越近,铁匠总算是看清了,一点不错,当真是自己的女儿。

模样儿竟就没变,依稀还是离家时的那个小女孩儿,个头高了不少,身段看着还是柔弱,但不像小时候那么单薄了,水色也好,小脸儿白里透着粉色。

“阿爹……”跑到面前了,她怯生生的喊。如今的她只比铁匠矮了半个头,却是缩手缩脚的模样,抬起眼望着。

铁匠的手就哆嗦起来,那粗糙的大巴掌狠狠的甩过去,抽在那细滑粉嫩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怒放捂着脸,一声不吭,眼泪却汪汪,铁匠倒是先行哭出声来,痛道:“你这个混账丫头,你活着,怎么就不回家门?”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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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流光失,异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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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妈到底是阿妈,把怒放抱了又抱、搂了又搂,欢天喜地的抹眼泪;天远见着阿姐有些脸红,远远的站在一边看,怒放去摸摸他的头,这孩子居然还害羞的闪了闪,惹得阿妈嗔怪的慌;至于一家之主的铁匠,惯常就是严父形象,搂搂抱抱是不可能的,心里酸甜交加,却板着脸。{szcn}^^ 三藏 ^^免费

不可能不问,起先问,怒放低头不吭声,问到急了,她只得吞吞吐吐的说,飞扬夫妇确实不知道她还活着,是旁人救了她。他们又以为她的尸首被小花吃了,怕被铁匠责怪,这才不敢说那坟是空的。

有些真相,她觉得说出来不如不说,平添一份伤心做什么呢?

“就算你带的那只妖怪在飞扬城闯了大祸,你不能回去,那你为什么不回家?”铁匠冷着脸。

他晓得自己女儿在撒谎,晓得另有隐情——他一眼望见那锃亮的妖花套在女儿左腕而不是脚踝上,立刻就晓得事情没怒放说的那么简单。妖花就那么点大,用正常的方式根本不可能从女儿的脚上取得下来!

一双老眼忍不住打量女儿.那纤细的脚踝,有些纳闷,在胡思乱想。怒放瞥见,下意识的缩回脚,嗫嚅道:“阿爹阿妈不是特别怕妖怪……”

这算是说到正题了。其实夫妻俩.都没弄明白,怒放好端端的,模样没变,性情也和从前差不离,哪一点像妖怪了?待到忐忑不安的怒放望着双亲,嫩绿的藤枝顺着手臂缠绕而下,捧在她掌心开出一朵艳红的小花来,一家子都傻眼了。

偏生,那花居然还开口说话了。.小孩的声音,欢天喜地的:“阿爹!阿妈!”

叫得亲热的不得了。

铁匠白眼一翻,差点就从条凳上仰倒在地,大气都.喘不上来,指着怒放斥道:“你这个不听话的丫头,你说!你到底在外面闯了什么大祸?”

冷着脸将几天前发生的那一幕说了个来龙去脉,.怒放一听,心有余悸——是北冥出手相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一直静坐在她身后的辰轩却垂下眼,不置一词。

“阿爹,他们骂我是妖女,可他们也不是好人。他们.就是那群一直追杀异术者的人!”

铁匠听了一呆,.怒放又道:“就算没炼化小花,他们也会骂我是妖女的。反正只要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他们都骂、都杀。阿爹,我现在晓得为什么有些人来你睬都不睬,有些人你却肯帮他们打兵器。阿爹,我和你是一样的。”

铁匠就傻了:“你、你……”猛地往起一站,竟也就顾不得陌生的辰轩在边上,愕然的道:“不可能!你是女娃子啊!”

这个锻造世家技艺非凡却埋名乡野,正是出于祖宗血的教训——怒放这一家,有异术者血脉。

鲜少有这样的家庭,每隔几代,异术者血脉就会显现出来。从祖训流传看来,一千多年里,这个家里至少诞生过五位这样拥有非凡瞳力的先人。说至少,是因为真实之眼乃是隐性异术,不排除有先人继承了,终其一生却没有显lou出来。

对于察觉自己和别人有些不同的他们来说,这种不会伤人的能力并不是什么负担。直到一千三百年前,第一位暴lou瞳力的祖先莫名其妙的被人杀死在返乡路上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容于这个世界。

孤儿寡母搬到了这个当时还没几户人家的小山村来,一个女人独自抚养孩子在当时是多么艰辛的事,祖训却自她开始——严令后辈不许迁徙他乡、倘若身有瞳力绝对不能暴lou出来。

可就是如此,后代里仍有二人死于非命,只因为血脉有浓淡之分,瞳力亦有高下之别,他们在幼年便显lou出了这种能力,外出时无意中说了一句不知者以为天真、知者明了实情的话便遭到了击杀。

于是,这个家庭一代比一代沉默,性子显得比一般人孤僻很多。和家人说话正正常常,对着外人却几乎不怎么开口说闲话。铁匠,正是如此。

然而,从始至终,这异术者血脉都没有在女孩身上显现过,是以铁匠压根没想到过怒放竟然也是。

“你、你是什么时候……”

怒放低头,脚尖轻碾浮尘,低声道:“我自己也说不好,反正我打小就隐约晓得哪些人是真心对我好,哪些人不喜欢我。到后来,慢慢能看见的东西就多起来了。”

但那时,她已经成日里和林子里的妖兽厮混,又似乎是总长不大的傻丫头,说再古怪的话出来,铁匠也绝不会往那上面想的。

铁匠粗糙的大手一把捂住苍老的脸,悔痛不已。

“还早以前,咱们家还时常打些兵器到附近的集镇上去卖,到了高祖那一代,有一次去集市,带我曾叔祖一起去,那时他才六七岁,非闹着出去玩,去了就再没回来……就被来看兵器的一个人不由分说的拔刀杀了。那之后,祖孙三代再不肯碰刀剑,就只打犁头和锄头之类的东西换口饭吃能填饱肚子就行。咱们家是一代比一代穷,我当年娶你阿妈,一分钱彩礼都拿不出来,只好打了把刀去卖,被识货的硬追到村子口来,这才有后来时常有人上门来请我打兵器。怒放,阿爹要是知道你……”

要是知道你也会有这瞳力,宁愿打一千、一万把锄头慢慢攒彩礼,也不要后来那么点微名。那样,飞扬城主就不会寻上门来……

偏巧,那两个妖怪那晚来提亲。怎的就这么巧?这是不是命?

“你是女孩儿啊,你怎么会……”可转念一想,千多年里才五个,可眼下祖孙五代不过百多年吧,算上怒放就出了三个了,这血脉只怕是越来越浓厚了。说罢,浑浊的眼泪就淌了下来。

怒放听着那些往事,也是泣不成声。

真实之眼不伤人啊,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不过是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东西,随口说一句罢了,就也要杀?

猛地就心惊:“阿爹,天远他……”

辰轩这时开口道:“不是。异术者的生命波动比正常人强,天远的波动很正常。”

听他说的肯定,怒放松了口气。铁匠和妇人也是如此,上下打量辰轩,便问:“怒放啊,这位是……”

一回来就急着打听怒放这几年的情况,倒真把辰轩给忽略了。怒放被这么一问,扭捏起来,望望辰轩,脸颊红得好似火烧云。老夫老妻一看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辰轩这时起身上前几步,规规矩矩的跪倒,道:“尚未成婚,不敢口称父母大人,晚辈辰轩向二老请安。”

话是这么说,三个头磕得倒是实打实的在行父母大礼。

铁匠夫妇是被他这太过隆重标准的大礼给看得发蒙,旋即,妇人就细细的又把辰轩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心想,这孩子虽说穿得怪,但模样儿挺俊朗的,透出几分男儿气,个儿还高,肤色又讨人喜欢,像是能吃苦的。拿庄稼户的眼光来看,实打实是个棒小伙子,就是……这表情太淡漠了,怎么看着好像有点薄情?

但怒放喜欢,这孩子又懂规矩,她心里便欢喜起来,笑逐颜开。铁匠瞥视辰轩,却是冷哼了一声——他再老眼昏花也能看得出这青年人瞳色有异,分明泛着幽蓝,心想,莫不又是个妖怪?

便不冷不热的问:“你是做什么的?”

不待辰轩开口,怒放便慌忙道:“阿爹,辰轩是……医师……”

“行医的?”铁匠有些意外。

辰轩应了一声,铁匠又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辰轩便道:“父母已不在了,家有长兄。”

铁匠便也没再问什么,只叫辰轩起来。

怒放已和飞扬生了战儿,却另觅郎君意图改嫁,于情于理是说不通的——铁匠这时并不知道飞扬已死、二人也早解除了婚姻关系——却也不打算再追问过多。他心里猜到了几分,怒放怕是与飞扬夫妇有什么化解不了的干戈。可怒放挑的这个辰轩,他打心底里不赞同——就是改嫁,也得嫁给正常人,过正常的生活啊!

都已经背负妖女的骂名了,还找这么个一看就不是正常人的男人嫁?

便就有些冷淡,也不和辰轩说话,而辰轩呢,更是除非必要否则根本不愿意开口的,俩大男人就这么对坐着、闷着。直到妇人到灶间做饭,怒放跟着过去叫阿妈做菜的时候别放荤油,说是辰轩只吃素,铁匠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点。

开饭的时候拎过来坛酒,也不说话愣是摆了个海碗在辰轩面前,满满的倒了一碗酒水。阿妈见着抿嘴笑,辰轩二话不说,举碗敬了敬,咕噜、咕噜的就给喝了个底朝天,完了自己拎起酒坛,帮铁匠倒了半碗,自己的则又倒得满满的。

怒放就“啊呀”一声:“阿爹啊,辰轩不能喝的!脸都红了,你看!”叫着,额头却被阿妈手指一戳。阿妈是嗔怪的语气:“傻丫头!”心道,你阿爹要是不给他酒喝,那才是不待见他呢!他今儿喝得越多,你阿爹才会越高兴。

便这么敬酒吃菜,阿妈则是灶间堂屋两边跑,没啥多好的,菜却是端了一盘又一盘。气氛谈不上多热闹,却也有些融融的味道。酒过三巡,铁匠就问了:“怒放啊,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怒放的筷子在碗里捣个不停,也没一口进嘴,她是不敢开口说只住一两天便又要往南边赶,就嘟囔着嘴。铁匠一见就来气了:“你在外面闯的祸还不够,你还要出去?”

怒放不吭声,辰轩望她一眼,只好代她说。

没说什么细的,只说怒放在南边有一座城池,目前正在扩建,打算收容因为兵荒马乱、无家可归的流民,眼下事多太忙,留不得许多日子,待到局势安定下来再回来探望二老。

铁匠张大老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他这傻乎乎的丫头现在是城主?

怒放嘿嘿笑,铁匠却更糊涂了。收容流民是行善啊,怒放是被妖怪附体了,不知情的骂一句妖女也就罢了,那祸乱天下又是怎么回事?

“权势之争罢了。他们想拿二老当人质,二老也信他们的话?”辰轩淡淡的道。

铁匠半晌不吭声,瞅着怒放:“你可别是真闯了祸骗你阿爹!”

“阿爹,我没扯谎啊!”怒放嘟囔,心道,有些事是牵扯我了,可就那么莫名其妙的被牵扯进去了么,怎么老说我闯祸?

铁匠心里有点堵,女儿这一走,又不知道多少年才回来了。可又想想吧,怒放看着小,毕竟是大了,身上还有责任呢。便道:“你要确实在做好事,没时间回来就不回来吧。可你要是骗阿爹,干了丧尽天良的事,阿爹就拿烧火棍抽死你这个丫头!”

“这个不用阿爹你说,我都对救命恩人发过誓的……”

铁匠望望她,又招呼辰轩喝酒,怒放便捧着饭碗在边上傻笑。

好开心喔,见到了阿爹阿妈,还有长得壮实得很的天远。一家人围坐一桌子吃饭,辰轩也在,感觉好幸福。

突然又想起来,有些得意:“阿爹,我会打铁喔,我练一阵子会打得比你还好。等以后没事了,我就回家帮你打铁,阿爹你就可以歇着了。”

铁匠斜眼看她:“就你?”

细胳膊细腿的,打什么铁?叫你打还不如教辰轩呢!

“是的嘛!”怒放娇嗔,“不然吃完去铺子,我打给你看!”

小心肝正乐坏了呢,心想到时候定叫阿爹吃惊的嘴都合不拢,一口菜送到嘴里,却是始料未及的“砰”的一声。

有细微的气流四散冲击开来,与此同时,无数筷子粗细的碧绿藤枝倏然蹿出,圈圈缠绕,从腋下到大腿根根紧贴的将她那一身雪白包裹住,恍若是一件横纹的碧绿lou肩连身短裙。

桌上的碗筷都震动了,清澈的白酒在碗里晃悠悠,一波一波的涟漪光亮。铁匠夫妇吃了一大惊,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绿色涌动之后女儿身上那件花俏的裙子突然就不见了。

怒放脸色惨白,呆坐在那里,半晌,艰难的吐出两个字:“蛛蛛?”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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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另辟蹊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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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双拜倒在地,叩了又叩首。{szcn}

叮嘱阿爹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出门,留在村子里就是安全的。还叫阿爹也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的打招呼。

“林子里的那个……北冥,他看着有些吓人,但其实不是坏人。他是落日森林的妖帝,这一片是他的领地。阿爹,当年我们家搬到这里来,其实就是因为这个村子在他的领地上。”

铁匠已经听不进去这些,不住的点头,只说:“你快些去吧!”

就这样,千里返家只吃了半顿饭,又匆匆离去。双亲送到村子口,怒放和辰轩走了许多路回头去看,那一对身影还立在原地翘首望着。怒放心里一酸,再不敢回头,拼命的走。

一面是离别的愁绪,一面是猜测的惊恐。

辰轩说应回南边恒都,怒放心乱如麻,应了。二人匆匆赶路,一路上自是不说,待到赶至离恒都旧址十多里路时,怒放整个怔住了。

她和辰轩这一来一去不过.二十天,巍峨高耸的城墙就如盘踞的巨龙身影般在视野里连绵。待到进城,何止最初的那些人,一眼扫去在忙碌的不下五六万人。

君冼早看见她,迎了上来:“回来了?”.望一眼怒放身上那套麻布衣裙,君冼垂下眼:“去城主府吧。”

怒放慌乱点头就走,君冼跟在.她后面说,西南城池和白夜一带的集镇的人都已经搬迁过来,荒地峡谷以南的集镇居民还在迁徙途中。城中所有的战力都在协助护送百姓,目前新城完全是kao狐族和三在守护。

时间仓促,将城墙修筑完善后,眼下全力投入在修.建民居,但求结实耐用、成规模,美观什么的已经顾不上了。好在随着迁徙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劳力充足,进度很快,就是,食物已经捉襟见肘了。

怒放是一个字也听不下去:“蛛蛛呢?蛛蛛哪儿去了?”

君冼停下了脚步,半晌低声道:“你自己去城主府吧,.有人在等你,我就不跟着去了。”又转向辰轩:“我们现在去促生稻麦?”

辰轩望怒放一眼,一言不发的跟着君冼离开了。.怒放站在原地,头脑一片混沌。她这一路上没哪一刻不是在胡思乱想,晓得妖器崩坏意味着什么,可就是天真的心存侥幸,现在,她那一点侥幸之心早被击得粉碎。

有气无力的走.上一半台阶,平台上就有一个人缓缓站了起来,隔了十几米,那只空荡荡的衣袖太过刺眼。

阿伦?怒放心惊肉跳——阿伦的那只兽臂没有了!齐肩没了!

怔在那里动不了,阿伦却步步下了台阶,到了她面前轻声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怒放红着眼圈打量他。不仅是失臂之痛,他单薄的衣衫掩盖不住底下缠得厚厚的纱布的痕迹,他受了多重的伤啊?

“我们撤离九月镇的一部分百姓时,遭遇了一支妖王亲率的妖兽群袭击。那些妖兽和以前的不一样,强得多,就我和白鹿活着回来的,我、我是白鹿从尸堆里拖回来的……”

“蛛蛛……”怒放张口想问,蛛蛛也在里面,是不是?

她一直缠着阿伦啊,想必是和阿伦一道行动的。

可不需要问了,阿伦已经低下头去。他就那么低着头,语音有些走调的说话:“我就是等你回来,想再看你一眼,这就走了。”

“你要去哪儿?”

“我要为蛛蛛报仇,多杀一个是一个。”

怒放拼命摇头:“不行!不行!不许去!我去,我去!你不许去!”

蛛蛛姐姐已经没了啊,天天骂我是傻丫头的姐姐已经没了啊,我最初的朋友,没了啊!还要我失去你吗?你断了一只手臂,修为几乎都没了,你出去就是送死啊!

阿伦抬眼望她,似乎笑了下,半天道:“我和蛛蛛……有过……”

怒放愣住了。

“就是上回我受伤从白夜撤回来之后……”

他受了伤,那个死女人乐呵呵的跑里跑外,好像他受伤是什么天赐良机一般。美其名曰照顾他、亲手煲汤给他养身子,端过来的都不知道是啥玩意儿,喝得他几乎没一口下去两口吐出来。

他冷眼相待,她却天天腻在他身边,越来越没分寸。会发生那种事情似乎不意外。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就被那雪白丰腴的**撩动的,但他那时确实冲动、确实狂野,恨不得把最后一分力气都用在她身上。冷下来之后他就开始后悔,蛛蛛却自顾自的把他以前雕琢的那个小马驹拿走了,说是什么定情信物。

他觉得自己不喜欢她,那个女人太轻佻、太浮躁,还烦人。即使有了那次,他对她也没好过多少,爱理不理。养伤无聊时他会去湖边走走,揪着湖边的野草曾编过一只草环,她就抢了过去非说是为她编的,当宝一般的套在脖子上,枯了也不愿摘下……

“我这辈子就她这么一个女人,她也只有过我。我们……也算是夫妻吧。”

怒放直摇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不想他走,不想失去蛛蛛后再失去他,可是,该如何出言相劝?倘若是她自己,或许也会有这样的心。

阿伦眼圈湿红,竟还笑了:“怒放,我记得,你欠我一个吻。”

说罢,也不待怒放反应,轻轻的在怒放头顶柔软的发丝上吻了吻,随即擦身而过,快步走下台阶,头也不回。

“阿伦——”

“让他去吧。”头顶上有淡淡的声音传来,怒放泪眼回眸,三和九幽静静的立在高处,平静的望着阿伦远去的残缺背影。怒放哑了,许久,放声痛哭起来。

情势骤然恶化,似乎也并不出人意料。巴蛇显然失去了耐心,动用了中坚力量,并且,毋庸置疑的是针对天邪鬼城来的。

“十二世家的战力对他根本不构成威胁,只要除掉我们,整个天下等于任他宰割。”三深吸一口气,“如今这些对手,寻常的人类战士根本不敌。现在迁徙百姓,完全是kao珈蓝来回奔波,由北地之妖从旁守护。我们急需战力。”

“可我们现在上哪儿还能寻到战力?”怒放低声。

一直以来,天邪鬼城只一味防守,从未主动出击过,正是由于战力不足。城池战力是突出,可就是那么几个人撑着,战事全面爆发之后,唯一的感受就是分身乏术。

“尽快结束战事只有两条路:其一,笼络足够的战力全面开战,一旦摧毁巴蛇的中坚战力,局势就会得以缓解;其二,明确目标,合数人之力击杀巴蛇。”

可是后面这一条路,太难走。在辰轩的死气爆发的瞬间巴蛇都能遁走,到底要多强的战力才能将其击杀,仍是个未知数。

至少,要四个南乌鹊才行吧,才能和几千年前的四方妖帝的实力相当。三想着,忍不住苦笑。

怒放始终没有突破;辰轩攻击力极强横、防御力却不知如何——他仍是只拥有生死二力,并没有斗气或妖气护体;而九幽,空有一身妖帝级别的妖气,却不是战斗型的。

几乎哀叹,怒放听见了垂下头去。

想开战,真的想。想主动出击,想击杀巴蛇,想让这混乱不堪的世界清静下来,可是,她竟就是突破不了。

明明似乎只要踏出一步就能达到另一个天地,可那一步,无论如何都跨不出去。惨事一桩接着一桩,她已经不在乎自己突破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了,她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后顾之忧,可她仍是过不去。

便抱着脑袋,有些烦躁。“师父,你们当年是怎么突破的?”

三往那厚软的kao垫上kao去,叹口气。其实,怒放明明天分卓越却一直在突破的边缘徘徊的原因,他隐约能猜到一二——性情。

怒放没有野心,丝毫没有;她不懂得如何去恨,完全不懂。

这是天性,她不渴望权势,不贪慕金钱,她走到今天,完全是被动的。甚至于,硬生生扛起这个担子也不是出于**,而是不得已,是为了别人。

她本身拥有的天赋与法则无关,不可能像北冥那样单kao参悟法则突破;她的人生阅历很浅,更无法像九幽那样勘破世情顿悟;她最为突出的优点,她的柔韧偏偏是阻碍突破的至关重要的因素之一。

飞扬为何会在临死的一瞬间突破?那时的他战意滔天,他渴望力量的欲念胜过一切,因为,他的背后有一个无论如何都要护住的辰轩。辰轩的突破更直观了然,仅仅是因为目睹母亲凄惨的死状,悲痛到失去理智,隐性力量爆发!

偏偏她,自小就习惯了忍受,一次又一次的创伤打击,她都哭着默默爬起来,她想尽办法宣泄,却从来没有怒发冲冠过,没有痛恨过,她情绪的爆发总是在克制的范围之内。

这要如何去教她?拼命的伤害她,教她痛恨么?根本不可能。

“怒放,我是催过你,但这事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吧。”知道时不我予,三反而只能出言安慰,又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诺对冷心锥有些兴趣,如果你不反对,我打算把冷心锥交给诺。”

怒放有些意外。妖王级别的妖兽一般都会拥有特别的妖技,鲜少有使用兵器的,诺居然会对冷心锥感兴趣?三解释道:“诺的本体乃是雪狼,冷心锥至寒,与他的妖力属性相近……”

“同属性叠加?”

“不错。”

“那好呀,叫他认主好了。”怒放很干脆。但提到冷心锥,却不禁想起往事的那些画面来。冷心锥认铁游为主,她在场的么,认主之后铁游整个人看上去像被寒气浸透,眼神都冷了几分。

便想,将军也是的,手握罗刹时会比平日狂野好斗许多。

忍不住问:“师父,强横的灵器对主人会有很大的影响吗?”

“那要看意志力高下,但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影响的……”三说着一愣,望向怒放,心里刚想,不会吧?

怒放已经开口了:“师父,我要擎天。”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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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魔刀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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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白狐一族的挽暮花海花絮如旧纷飞,却无形的有了几分冷清。{szcn}为了穿越迷阵区,媚儿陪怒放一起来的,却没有那份修为能带怒放御空至山巅。那不知有几千米的软梯,怒放得独自上去。

头顶上的软梯在云雾缭绕中时隐时现,脚下仰望的媚儿的身影越来越小;风越来越大,麻布衣裙被吹得呼呼作响,尽管每一步踏得都坚实,手也攀得紧,可总有再来一阵风人就会被吹得远远的感觉。

重复不停的手脚并用,软梯望不见尽头,一味的枯燥单调,怒放的心却特别平静,平静的不可思议。尽管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一把魔刀,尽管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她走这样的蹊径绝对是冒险,可她仍然平静而坚决的做出了决定。

最后是九幽一句话定了乾坤,他说,怒放,等你带着擎天回来之时,就是我们正面宣战之日。

日头薄了,西边一片浅红,怒放凭印象在那块空地上伸着双手摸来摸去,好似是看不见天的盲人一般。几乎摸了有半刻钟,掌心中三注入的妖气印记淡淡的金光一闪,怒放心喜,朝着波动明显有异的那片空气一头钻进去,那一霎那,迎面暖风微醺,身后是山巅的凉气袭人。

转过树林,最先入眼的永远.是那把伫立坟头的巨大战刀,但视线只要稍稍下落,便能看见与它相对白米之遥的另一座新坟。

无碑无铭,新土新痕。

怒放心道,将军不在这里的,他在.飞扬城,在战儿的身边。这里,埋得了骨,埋不下魂。

便只看一眼,默默的朝擎天走去。

上次见,离了几十米遥望,这一.次到了近前,方能细细打量。

它真的比罗刹大很多,即使忽略顶天立地的气势.单看本身,lou出地面的擎天亦不比此时相对站立的怒放矮多少。

方正的刀身没有一点弧度,如果不出意外,深深cha.在泥土里的应该也不是弧形的刀尖。临近格手的刀背处有一个半圆的凹空,是方正中唯一不平整之处。除去刀锋之外,刀身是一致的尺寸,完全没有厚薄分明,而且,远比怒放想象的要薄,因此,从正面看凛然霸气,侧看却是连刀背都有犀利之感。

整个刀身毫无修饰,干脆、简单、利落、直接,格手和.刀柄却是雄浑大气的一体浮雕。怒放辨识不出来,但隐约的是一头模样狰狞的凶兽,栩栩如生,仿若蹲踞刀上,却是沉睡的王霸之兽,凶戾半吞,肃穆威严。

便想,东皇确实.技艺非凡,胆大自信。若是那等罕见难得的材料放在任一位锻造师手中,怕都会恨不得能将整把刀锻造得精雕细琢,好叫人一眼望见其弥足珍贵。东皇却是只求其意不计其形,并且,毫无意外的完美的完成了构想,锻出这样一把单凭气势就能震慑住人的魔刀!

想着,便要朝那染尘黯淡的刀身抚摸,指尖刚触及,脑中便响起一个低沉愠怒的声音:“是谁,胆敢碰本尊?”

本尊?怒放疑惑了,这声音……是擎天在说话?

还有战刀称呼自己为本尊的?还真不是一点点的嚣张!

“什么擎天,本尊乃是逆罗!”

怒放傻了,半晌盘腿在擎天前面坐下,郁闷的托着腮:现在总算晓得擎天为啥是魔刀了——被东皇那般锤炼,那家伙居然还残留生前的意念!

不似从前的罗刹单纯由无数怨念形成的滔天杀意,盘踞在擎天之内的逆罗显然无身为战刀的自觉,仍以为自己是当年那至尊圣兽,擎天对它来说,好似是一个寄主。

当真是匪夷所思啊!

这位妖尊虽是兴风作浪的凶兽,其不屈和执着的意志到底要叫人竖起拇指来。身亡之后再被举世无双的锻造师千锤百炼,意识仍未泯灭,实在难得!

便想,难怪当年东皇锻成擎天之后仍旧镇在东海,他必是已然察觉,欲让这逆罗的化身回归故地,既是除了凶兽,也有悲悯之心、成全之意。也难怪那个不知道叫啥的男人只要挥舞擎天便会发狂,三不是说过么,逆罗是疯子,还是武疯子,一旦发狂就要涂炭生灵。

所以郁闷了。

对擎天,她从始至终是被震撼的,对其有膜拜之心,可现在一想到擎天体内还有逆罗,便觉得实在对不住这么浩然正气的名字——东皇那么懒惰的身子、根本不在乎别人死活的性情都不得不亲自去诛杀它,可见它当年是多么的为非作歹!

心道,什么魔刀,根本不就是个死鬼么?和这样的对象没的好话好说吧?讲道理人家也不见得会搭理,还不如直来直去。

便道:“唔,我来想叫你认我当主人……”

话音未落,那低沉的声音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随即阴沉沉的道:“放肆的黄毛丫头,想叫本尊抹你的脖子么?”

怒放心想,我头发明明这么黑,你眼睛瞎了,叫我黄毛丫头!嘴里却道:“你来抹呀!”

“……”

“是的呀,我坐在这里让你抹。你快点从泥巴里蹦出来给我看一下啊!”怒放撇嘴。本来么,你要是自个儿真能动,当年还用得着三掩埋你主人的尸骨么,你自己挖坑不就埋了?

逆罗是何等的狂傲?面对东皇都不肯输半点气势,化身为擎天之后在迷花大繁殖期间更是风头狂劲、所向披靡,要是能容忍底下这么一个小不点如此轻忽的对待,它就不是逆罗了。

心道,我在这结界之中陪伴无名两千载,早被世人遗忘了厉害。可就连南妖帝乌鹊对我都是客客气气的,你一个黄毛丫头竟敢出言讥讽我?

曾经,是人是妖见我锋芒都战战兢兢、魂不附体,即使沉默时,也是无数瞻仰的视线。我要不是意外的见你居然能听得见本尊的声音,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一瞬间,狂煞的气息骇浪滔天的汹涌,恍若就是数千年那桀骜的东海妖尊狂躁之时xian起的惊涛,灰蒙蒙的擎天顿时似乎膨胀了数倍,仰视如巍巍巨峰即将压顶。怒放张大小嘴望着,心道,哇啊,这把刀的确厉害啊,狼火讲的一点不假!可过了一时,又有些不以为然——还没听说过有哪一把刀单kao自身的气息就能把人给吓死的。

“气什么的,我也会啊!”说着,砰然爆出妖气,整个人霎时盘坐在一团浓紫的雾气之中。擎天有些意外:“咦,你的修为不低啊。”

这妖气,比当年的无名强啊!

怒放闻言喜出望外:“那你认我当主人不?”

“休想!”擎天哼一声,不屑的道。

“为什么?”怒放不解,“你以前的主人比我厉害很多嘛?”

“和修为没关系,本尊就是看不上你!”

怒放皱眉:“为什么就是看不上我?”

擎天大笑:“因为他疯狂,本尊就喜欢疯狂霸气的!而你……”

那语气,怒放似乎都看见一只凶戾的妖兽在睥睨的摇头了。怒放点点头,似乎懂了:“喔,同属性叠加。”

擎天顿时又暴涨数倍,怒斥道:“胡说八道!哪个讲无名是疯子的?他清醒的很!”

怒放又点点头:“喔,他清醒的很,是你害他变成疯子的。”

“那不叫疯,那叫狂!”擎天的声音哪里还是沉沉的,歇斯底里的吼。

“我没讲他疯啊,是你自己说疯子的……”怒放有点委屈,“你一开始就该说狂,非要说疯狂干嘛呢?又不是做学问,哪儿有那么多人特意区分疯狂这个词到底是疯还是狂啊,我不过是顺你的话说下去了么……”

擎天,抑或是逆罗,当真要抓狂了,只恨不能立刻刨开无名的坟,叫无名的骨头站起来握着它把这个说得“头头是道”的丫头给剁成一百八十块,然后随处抛尸。只可惜,无名的骨头估计都化作尘埃了,而它尽管本身的气势狂狷无匹、霸道雄浑,可这丫头撑起气御护体,分化了不少压力,硬是给浮云了……

它若还有自由自在的身躯,肯定暴跳如雷、大开杀戒,不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不肯罢休的。可它偏生没有,它是刀,是失主的刀。

怒火滔天,怒放却还在它脚下嘀咕:“认了不?认了吧?认了对咱们俩都有好处。”

擎天心道,认你祖宗!你是一点王霸之气都没有,既不狂、也不傲,本尊一想到要和你那心软可怜的小心肝意念相连就憋火、就憋屈,本尊宁愿天天站无名的坟头上吃灰土都不会认你!

“你认不认啊,认不认?”

擎天如果有血就要吐血了,心道,有你这样叫战刀认主的么?光耍嘴皮子,有本事你握住本尊看看啊!本尊立刻强占你的思维叫你自个儿抹脖子。

想着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至少这丫头挂了它眼不见心不烦。可转念又一想,这丫头抹脖子之后肯定就随手把它丢地上了,要是南乌鹊再也不进这结界,它堂堂的东海妖尊逆罗岂不是就要这么四仰八叉的倒地上,倒到海枯石烂、倒到地老天荒?

赶紧打消这念头,闭眼睡觉。可那丫头真吵,一刻不停的在脚底下唠叨,来来去去的就是那么几句,吵得它不得安生,恨得不得真的能从坟头冲天而起,笔直戳在那丫头的脑门上算了。

到了这时,它几乎连乌鹊都恨了——要不是乌鹊放她进来的,她怎么进得来?

擎天再不吭声了,怒放有些纳闷,心想,不肯答应便故意不理我了么?想了想,抬起皓腕,妖气激荡,妖花缀着的那一对花苞小铃铛就不住的震颤起来。

“叮”一声,绵长悠扬,煞是悦耳动听,铃音也不大,谁料擎天勃然低沉的吼起来。

它原本就是逆罗残留的一线意念,妖花是以声波的形式进行精神攻击的妖器,这小小的铃音对擎天来说,比怒放不断的唠叨吵闹了何止千百倍?简直觉得被震得隐隐头疼!

“本尊不会认你的,滚吧!”

当真怒了,低沉的怒喝,没有一丝回旋余地的语气。怒放怔了怔,垂下头片刻,缓缓的站起身来。

“你说的对,我没有你想要的品质,但是,你有我想要的。”她很认真的道,“我一直没法突破。我觉得是因为我长久以来已经习惯了那种临界状态,想突然爆发冲过那道界限在短期内根本不可能,可是我没时间了。”

“哼,那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的事,我要的就是你的狂傲。”怒放的眼瞳渐渐透出血色,毫不迟疑的伸手握住那造型可以说是穆然绝美、也可以说是极其可怖的刀柄,紧紧的握着,大声道:“擎天,我要手握着你突破!”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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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隐世之妖

170. 隐世之妖

咱不在这儿打,免得毁了你主人的坟。追哪里快去眼快怒放说着心道,还有将军的。

来的时候是朝圣般的心态,如今手握擎天,感觉到战刀那狂傲的气息搏动,怒放的战意也愈发凶猛,以小花攀住软梯,径自从九幽山巅一跃而下。

暗紫的藤枝一根接一根的交替缓冲下坠的俯冲力,怒放脚尖刚挨着地,人就超前冲出去,娇声大喝:“媚儿,去外面等我!”话音未落,一刀就凶猛的朝空地劈落。

轰隆隆的,地面立刻裂开巨大的豁口,一路凶猛的延伸。媚儿吓一跳,身躯如飞一般不住的后撤,待到看见怒放发疯一样挥舞擎天毫无目标的乱砍乱劈时,心肝肚肠都在乱跳,退到挽暮花海的外缘,手按胸脯目不转睛的张望。

过一时,媚儿放声惊呼:“小心!你进到迷阵区了!”

话音回荡声中,轰然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庞大的东西坍塌了,在恍若严冬的鹅毛大雪般纷飞的花絮中,怒放肆无忌惮的冲进了迷阵区。媚儿张着嘴,半天没合拢——听那声音和波动,方才似乎有一处结界被怒放震毁了!

魔刀!当真是魔刀!此刻的怒.放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温顺或妖化后的冷静,浑然就是在发疯。入眼的一切她都在劈砍,擎天迸发的刚猛刀气和她自身妖气搅动的气旋将挽暮花摧残得漫天飘摇,那白茫茫的一片几乎阻碍了视线。

天黑下来了,除了偶尔闪现的刀.芒和怒放的娇斥声传来,再看不清细的。一直没动的媚儿浑身沾满花絮,就和那大雪天久站雪地里没区别。她是越站心越慌,从黄昏到大半夜了,怒放一刻没停过,不知道在劈砍什么,动静大的吓人。媚儿几乎要哭,心道,要是把那群家伙惹出来,麻烦就大了!

天将黎明时,又是一声巨响,挽.暮花海里明明白白荡漾一阵气流冲击,显而易见,不知道哪位大爷的结界又被怒放轰坍塌了。媚儿暗道,方才那结界不知是寄物的还是寄人的?寄物的话,不过是主人知道真相后大发雷霆的追杀怒放罢了;要是寄人的……

正心惊肉跳呢,忽来一阵狂风吹散半空中的花絮,.迎着朝阳,媚儿清晰地望见花海正上方的空中姿态各异的悬浮了二十多个人影,有的袖手、有的盘膝,却都是在望着下方东奔西突、大肆破坏的小巧身影。

媚儿抱着脑袋蹲下来,欲哭无泪:这些家伙什么时.候从结界里跑出来的?我怎的一点都没注意到?

方才那阵风,该不会是……

慌忙御空直上,飞向那群人。这时,原本一直悄无.声息观望的人影开始有些骚动。

“哎呀,老兄,连你.都出来了啊?”一个盘腿抱着自己脚丫子的中年人笑眯眯的朝半空中突然出现的一个年轻人打招呼。

那年轻人看着约莫二十六七岁,面容清秀,穿着朴素的粗布长衣,一只手揉着一头暗红色的短发,另一只手里却攥着本书,懒散的脸色:“吵了一夜了,这是在干嘛?有谁上门踢白狐的场子?”

“不是吧。我听那妞叫嚷什么‘认不认’的,貌似是和那把刀打起来了。”起先说话的中年人面色古怪的道。

人和刀打架本就是怪话,这脚下的景象看着更是诡异,压根就是个女孩儿握着把和她极度不相称的大刀在乱折腾,一般人见着肯定以为是疯子。可他们都知道,女孩儿应该是在和那把刀拼斗意志力——她在试图控制那把战刀,但战刀不肯,狂躁的四处捣乱。

年轻人便仔细望了望,有些意外:“咦,她想叫那把魔刀认主啊?”

“啊,那把就是?”

“嗯啊,记不得多少年前外出搜书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战刀模样那么挫,应该没记错吧!”年轻人随口说一句,好似身后有什么靠椅似的,一屁股坐下,架起二郎腿,低头看起书来。

众人便齐齐望向那纷飞的刀影,心道:直背直刃,背短刃长,刀尖毫无弧度,浑然透着刚硬大气。也就是蒙尘黯淡了点嘛,哪里挫了?

但听说是魔刀,都饶有兴致。这玩意儿据说十分邪门,上一任主人就是人被刀御、出刀即狂,也不知这半妖下场如何?

姿态各异的旁观,下面是地崩山摇的壮观,上面却比看哑巴唱戏还要安静。都想,这半妖挥舞劈砍之中招式凌乱拖沓,显然是压制不住魔刀,但其妖气波动不乱,似乎心智未被魔刀控制,仍是清明的。

这都斗一夜了,高下难分,看来是场持久战了。

一味的静默,谁都没有再开口的yankuai,却有那么一两个眼角余光扫一眼徐徐飘近的媚儿。

“风修罗前辈。”

媚儿竟一反常态,丝毫没有嗲气。看书的年轻人抬眼,半天道:“唔,你是……”

“我是白狐一族的媚儿。”

年轻人省悟之态,点点头:“唔,没事,反正崩坏的又不是我的结界。”

媚儿松一口气,再不说话,静立那年轻人身侧,瞩目脚下。

一直有风,不自然的空气流动形成的风,将花絮吹散,视野出奇的开阔,尽管花海里不时的乌烟瘴气,媚儿总算瞅见了怒放此刻的模样。

步伐仍算轻快有力,但看起来像是在和什么无形之力争抢手中的战刀一样,不时的会有拖拽的动作,还会呵斥。

这一人一刀是肆虐般的横冲直撞,根本不管前面是什么,眼见着那擎天又刚猛无比的朝着一块巨石撞去,不出意料的石破天惊后,怒放的斥责声也清晰的传来。

“你逮到什么都撞,你傻不傻啊你?撞断了你就没地方呆了,你就真是死鬼了!”

过一时又道:“不放,偏不放手!”

媚儿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怒放这是在和那战刀说话呢?

很显然,那战刀也能听得见她说话,还还嘴了。

这也太古怪了点吧?

唯有认主之后的兵器才会和使用者意识相连,眼下这情态到底是……

“你这德行让我想起大黑来了,链子一扣就死命的跑,拽都拽不住。”怒放忿忿不平,“大黑还知好歹,认人。你呢,靠我妖气才能这么威风,居然还骂我?”

又道:“狗呗!”

众人面面相觑,立刻就见到那战刀暴跳如雷,刀尖在地上一路蹦跶,大坑小坑的过去,拖得怒放跟在后面直趔趄。那看书的年轻人无奈的摇摇头:“这半妖到底在搞什么?”

一开始众人就觉得奇怪,她老说“认不认”,众人只道是在忿恨,现在明明白白的听出来她竟是在和那战刀说话,无不察觉异样,就连风修罗都低头朝下望了。

“那把战刀里莫不是有刀魂?”盘腿的中年人啧啧称奇。

“有这么思维清晰的刀魂?扯淡吧!”不知是谁丢了一句。

“所以才是魔刀嘛!”

风修罗则是一脸同情,心道,貌似这半妖有拥有魔刀的资质,但魔刀偏生就不肯认她。照眼下这种情势,再打下去也是浪费妖力,就是她倔强不服输,把整个挽暮花海铲平了,结果仍然是唯一的——她累趴下为止。

那魔刀吃透妖气后的破坏力有目共睹,实是强横无比的神兵,只可惜,与这半妖有缘无分。

他暗自叹息,但这惋惜,怒放听不见,她甚至没有觉察头顶上遥遥的有一批看客。与擎天相斗,稍微走神不是遭到那狂煞气息的反扑就是擎天暴走,她如果不是全神贯注到浑然忘我的程度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第一刀砍下去心尖还一颤,可随着破坏面积越来越大,怒放逐渐在意不到那些了。整个世界对她来说只有她和一把战刀,除此以外,什么都进入不了她的脑海。

“斗了一夜了,死丫头你该清楚了吧?就凭你这样也配本尊认你为主?我看你还是乖乖的撒手认输吧!”

擎天狂笑,猛然冲起,全力俯冲,轰然一震,大地抖三抖,又可怜的多出一个老大的窟窿。怒放手臂被震得发麻,却激发劲力将刀柄又握紧些,只哼一声。

如今战刀在手,她对逆罗的感应更强烈了,无时无刻都能看见那只彪悍狰狞的凶兽的洋洋得意之态,似乎认定了胜者是它。可怒放并不觉得自己处于下风,相反,她总感觉自己是在和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掰腕子,既拼力气又拼意志,看似持久拉锯,其实胜负就在一瞬间,而且,就在心。

一念之间就可能定输赢!

斗性狂起的擎天暴躁得令人难以置信,简直就是个破坏狂,入眼的一切都想将之击为齑粉。可它的专注力更可怕,没有过一刻的松动。怒放完全不明白,暴躁冲动时不就是失去理智的么?失去理智了还怎么专注?

难道,这便是擎天所谓的“狂”?

它所谓的狂,莫非是指专注于某一种冲动,导致这种冲动被无限放大,以至于与之相关的一切行为看上去都狂野至极,好似发疯?

不知怎么,脑中就浮现东皇的影子来,随即扑来的便是曾经的话语。

当任何锻造材料在你的捶打之下渐渐透出生命的气息,你要倾听他的呼唤和渴求,你要懂它想要的是什么。

东皇求其骸骨,逆罗欣然允之。

其实我并不喜欢锻造兵器……

不是因为东海妖尊的脊骨难求,而是因为他懂它?否则,何以有“求”字?直接诛杀抽取便是了。

东皇对鬼姬的执念,远远不能用疯狂来形容,逆罗生前的凶狠跋扈、逞勇好斗也是疯狂到极点,他懂它,所以成功的锻造出擎天来。

顿时就呆住了。

此时的自己,并不是在尝试力所能及的自如挥刀啊,从始至终根本是在疲于应付擎天那滔天的破坏欲!

会不会,擎天并不完全是因为和自己有这么一场豪赌所以指东打西、肆虐的摧毁,而是出于本能?而我的本能与之相抵触,所以才无法挥动自如?

是以,它不肯认我。

是以,它说无名其实清醒的很。

根本就没有人被刀御这回事,无名挥刀时是清醒的?

突然就有什么土崩瓦解了,霹雳哗啦的一阵乱响在脑海回荡,怒放心里涌上一阵莫名的悲愤,莫名至极的悲愤。

不是非要和你一模一样的嗜杀才叫有狂性,逆罗妖尊。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狂性!。.。

171. 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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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耳边炸响惊呼。{szcn}

风修罗心念一动,竟是抬头望了一眼碧蓝的苍穹,这才瞩目脚下的挽暮花海。

原本已轻缓飘舞的纯白花絮忽然遮天蔽日的腾起扑天,若不是一阵疾风吹散出一线分明,悬浮的众人只怕要错过这横空出世的第一刀。

一眼望去已知有异:那原本格格不入的一人一刀此刻融为一体般的流淌着淡紫色的如水莹润,莫名凝滞的纤细身影突然疾奔如风,嘶喊了一声,手腕猛然翻转,巨大的战刀便在她头顶上划过一道干净的弧线,新月的刀芒乍现,狂煞的刀气激射而出,重重的劈向那看似无一物的空气。

砰然一阵气浪xian起,四散冲击时xian起的狂风直扑头顶诸人。

“成了?”那盘膝的中年人讶异的探头。那一刀大开大阖、利落干净,好似信手拈来啊!

“不,不止这个……”风修罗怔怔的望着,心下愕然。

不知不觉的竟就站起了身,.那与发色浑然一体的双瞳映出花海里惊人的一幕:少女狂奔之中皓腕翻飞,身躯极度舒展,将那魔刀挥舞的竟是在百多米空中就能听见刀气的呼啸。与之呼应的是银亮的刀芒接踵闪现,一刀比一刀灼目,一刀比一刀凌厉流畅。她一路狂奔而过,爆炸之声不绝于耳,翻腾冲击的气浪从高空望去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环状,清晰分明。

好似,大地并不是坚实的土地,那.狂舞一把巨型战刀的少女是奔跑在水面上,小脚一路点出无数的庞大到不可思议的涟漪,在她身后荡漾不已。

竟就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可是.那风啊,那如利刃般直袭天空的风啊,都在对他说,那不是美,那是肆虐!

他望得有些呆,身边的人却无一不是在惊呼,有的.已经痛心的抱住脑袋了。

“我的天!她在接连不断的摧毁结界啊!”

“我的房子!我的家啊!”

惨呼中,生死一线间的逃离速度,不断的有身影自.混乱的花海疾速冲上高空,有的已经挂了彩,有的脸色惨白,却都是明明白白心有余悸。望着越来越多的身影冲天而起,竟都是相同的反应,就那么愕然的望着,一言不发。

这个女人发疯一样的在干什么?她清不清楚她.自己在干什么?

能在挽暮花海,.在所有妖族中最擅长结界封印的白狐一族的领地上布下结界的,至少要四千年以上的修为方才具备资格。~~ (三藏免费手打网) ~~这里是弱者的禁地!她知道她劈下一刀就得罪一位什么样的主吗?

仗着自己战力强悍竟然就这么狂妄?

“挽暮花海完了!封印结界都被她轰完了!整个大陆最庞大、最古老的迷阵区眼看着就毁了!”盘膝的中年人锥心般的痛呼,“她刚刚震毁了我的结界啊!我刨了八百年的木头才搭成的雕梁画栋的豪宅啊!我×他祖宗的!我说白狐一族怎么突然撤离了,中九幽丫的是不是一早知道有这一天?”

媚儿脸色煞白,慌乱的直摇雪白的手:“不是的!不是的!我们真的不知道!”

九幽大人口中说的铲平挽暮花海指的应该是击毁大地封印,不然,以大人的性情,怎么可能明知怒放会做出这么危险疯狂的事却不事先提醒这群隐世之妖?大人肯定也是只窥见了画面,不知情由。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恍若梦醒。

“她这是在干什么?”有人勃然喝问,“她这是拿我们在试刀么?”

媚儿几乎要哭,胸前的双手不停的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有人怒,也有人呆,喃喃自语:“魔刀真就那么厉害么?怎么一旦挥动自如了破坏力暴涨这么多?”

“我的天,我第一次看见这么狂躁的刀气!”另一个手臂在不住淌血的消瘦男子惊愕的道,“活见鬼了!这打哪儿冒出来的这号人?这、这刀法看着真诡异啊!”

“见你的大头鬼去!不懂刀就别胡说八道!她那哪叫什么刀法?根本毫无招式可言,就是随心所欲的在乱砍!”

“她需要招式么?那么巨大的战刀根本就是强战型的,强战的有几个懂招式的?”有一个女声郁卒的道,“明明比我还苗条来着,怎么偏就是强战型的呢?”

众人七嘴八舌,风修罗却突然发问:“媚儿,她炼化了多少年修为?”

媚儿拖口道:“她炼化的是天邪鬼妖后的妖力,还有迷花……”话没说完,自己先呆了。

天邪鬼妖后,迷花,魔刀?

风修罗闻言脸色大变。

如果她方才当真突破了,如此的妖气和刀气交相激荡、叠加,足以摧毁花海九成的结界了!就连他的,估计也保不住!

想都不想身子便疾速下坠,听见顶上有声音大叫自己的名字,他只扬扬手中的书——他的小天地里堆满了数千年里苦心搜罗来的无数人类书籍,他可舍不得宝贝书化作漫天足以和眼前苍茫的花絮相媲美的碎纸屑!

劲激的气流撕裂无数挽暮花絮,狂风中满天飘摇,风修罗就如一把利刃下劈般,身躯与冲击气流碰撞时频发破空之声。他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地面三四米时,脚底才劲风激起缓冲,却是稳稳的双足落地。

身形刚稳,双臂陡然张开,只听得嗤嗤作响,十几道割断直冲天际的气流的风刃直奔怒放。他下坠是拦头之态,位置正在怒放疾奔的直线轨迹之上,彼此相距不过十几米,那些风刃转瞬即至,丝毫不受迎面强劲的气压影响,每一道都准确无误的击中在他预想的缝隙。

他能看清她的挥刀轨迹,她的速度对他来说并不算快,只要风刃不与那狂煞骇人的魔刀硬碰硬,势必能撕裂刀气击中刀影中的身躯。以他的修为,即使她有气御护体,多少也得受点伤!

他自是不会狠下杀手,不仅没有施展全力,十几道风刃更是没有一道直奔要害的。说是突袭,警告的意味更浓些。怕就怕这半妖眼下真是人被刀御、理智全无,并不买他的账,是以,一招迸发,后继之气喷涌。

几乎是风刃击中的一瞬间,刀芒突然大盛,清晰夺目的弧线在彼此交集的轨迹中竟隐隐闪现出细弱电流般的火花。风修罗愕然的望着十几道风刃四散反弹,急速的往四面八方激射出去。

怎么可能?

正有些怔,顶上一声大吼:“暗刃,快闪开!”

暗刃却没有躲闪,就那么立在原地,也没有反击。众人只得眼睁睁的望着那早已黯淡尽去、被妖气淬得明亮的狭长刀锋自暗刃头顶斜线劈落。

刀止,人静,轰隆声远去。

天上天下一片静寂,却听见一个少女好奇的声音:“咦,你怎么不躲?”

暗刃眼色有些复杂的望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怒放,并不搭腔,心道,如果那么急促的气流变动我都觉察不出来,我这风之法则就白练六千年了。你那一招明明刀气尽收,乃是佯作,偏要想我狼狈躲闪,被你戏弄?

“你蛮厉害的。”面前这个只到他肩膀的少女浑身汗水湿透,衣服也脏兮兮的,生得却是肌肤如雪、唇红齿白,容貌俏丽、身段绰约,气质有三分娴静、七分灵秀,眼神亦是如此,说着话却是脆生生的活泼,甚至有点孩子气:“你是谁,巴蛇的人么?”

“我叫暗刃,谁的人都不是。”

少女便环顾顶上,有些意外:“怎的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你们从哪儿冒出来的?”

一脸茫然,毫不作伪,待到扫见媚儿也在人群中,立刻遥遥的朝她挥了挥手中巨大的魔刀,似乎有点沾沾自喜的味道。

天上天下又是一片静寂。

温热柔软的风呼呼吹过,暖洋洋的,可破碎的花絮随着那风轻缓的远去,再看看脚下的花海一片狼藉,想着今晚无论如何都是幕天席地了,众人无不是心里好凄凉……

只得不住的在心里念叨,浮生若梦、世事无常,浮生如梦、世事无常……

三天后,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一个声线温和、但语意有几分威严的男子声音突然响彻大陆四方。无论是人类还是妖兽族,所有能听懂语言的生命几乎在同一时刻迷茫的抬头。

分不清那是真的有人的嗓音能被风带到大陆的每一寸角落,还是那声音其实只是在自己脑中回荡,但是都听到了,只要是活着的,便无一例外的听到了。

“天邪鬼城取恒都而代之,扩城二十倍,即日起开门纳户、收容流民。但凡信任我鬼字三足乌者,不拒;只求战时有处寄身者,不拒;身怀异术不容于世者,不拒;炼化妖物沦为半妖者,不拒……”

“今日,以我南乌鹊、中九幽以及天邪鬼城之名,正式向妖尊巴蛇宣战!不畏背负同族相残之恶名,但求以血洗血,荡涤巴蛇以一己私欲铲除异己之心!”

一字一句,字字回音,仿佛是古老的咒语吟唱,又仿佛是一呼百应般的声威,这决绝、凛然的言语在天地之间足足回荡了数分钟,也在所有人的耳际心田震荡了数分钟。

西地空寂的龙诞城在这声声回响之中隐隐震动,大地之下有一声沉闷愠怒的咆哮;极北落日森林里,仍坐在阴影里的北冥收回了望尽流云的视线;蹒跚踟蹰的流民中,两个身披斗篷的男人停住了步伐,静静的听着;凌乱不堪的挽暮花海里,凌空冲出一个赛风的身影……

九幽伫立在城主府高高的台阶之上,余音的最后一丝震颤消逝之后许久,才缓缓的睁开眼,眼中没有点滴兴奋和激昂,静静的开口:“尽人事,听天命吧!”

三闻言深吸一口气,琥珀般的眼瞳极目远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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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山神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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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干嘛?”

看见怒放娇弱的模样背着一把比她还长一尺多的擎天回来,三的眼睛险些笑成一条缝。{szcn}** 三藏免费提供本书TXT电子书下载 **这孩子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眉目如画的小脸笑起来居然还透出几分娴雅,还真有点淑女的风范了。可一看见她身后的暗刃,三立刻耷拉脸——这位隐世书痴出现在天邪鬼城,绝对没好事!

暗刃没有暴跳如雷,就是那么郁闷的揉着头发说话,话还没说完,三已然揪着怒放的耳朵拖进了城主府。

“你这混账丫头,你拿别人的结界试刀?”

“我一开始不晓得那是结界……”怒放嘀咕,“我只觉得都是些好强的力量波动。而且,师父啊,我真的不晓得结界里面还住人的。”

“即使不是寄人的也不能擅动!那里面封的不是宝藏就是寄托情思的纪念之物。”三大吼,“你这样和强盗没区别,可知道?”

“我向他们认错了嘛,他们都不生气,谁知道这个人……”怒放脸色古怪的望着暗刃。一开始她都走了,过了几天他突然追上来,非说要向乌鹊讨个说法,就这么一路跟来了。路上还嫌她走的慢,非要教她怎么飞,完了又说她笨,怎么教都教不会……

“他们不是不生气,是不敢生.你的气。”三鼻子里出气,心道,你能把人结界震毁就说明你能一刀剁了他,人敢跟你生气么?

怒放不吱声了,心道,早知道这人.会追上门来,我直接砍他的结界好了呀,他明明是那群什么隐世之妖中最强的。闹那么大动静,砍的时候逆罗高兴坏了,完了还是和她闹别扭,说不爽,还骂她是小骗子、装嚣张,说什么砍了就砍了,能砍得掉是爷的本事,你居然那么掉价的跟人道歉!

“唔,你都清楚了,这事你怎么给.我交代?”暗刃倒在长椅上,翘着二郎腿。

“怒放又没震毁你的,你凑什么热闹?”三似笑非笑,“你.风修罗什么时候是会替别人出头的人?”

“我就晓得有你这样的师父才会教出这么看似温.顺、其实根本不讲理的徒弟。”暗刃一脸鄙夷,心道,我还不晓得你么,你其实也没当回事,就是骂两句做戏给我看的。指不定屁股一抹还夸她震的好呢!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三抱起胳膊。

暗刃就左右望望:“书房在哪儿?”

“……”

细长的手指划过摆满书架的整齐册子,转了一.圈下来,暗刃一脸抑郁,险些牙咬切齿了:“怎么全是账册,书呢?”

“你在恒都城主.府里找书,你脑子不好啊?”三讪笑,“我懒得理你,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暗刃不答,一直奋笔疾书的九幽抬头温和一笑,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急促不停的钟声,喧嚣和骚动也随之四起,依稀听见有人大声喊“妖兽袭城”。

三愣住了。荒地周边的集镇已经全部迁徙完毕,新城池虽处于日夜不停歇的赶建状态,但游动警戒已经恢复了,真有妖兽袭城,怎的没有哨音回报?却在这时,怒放一声尖叫,众人眼睁睁的望着她手脚乱划的被擎天拖着倒退出门去,速度还挺快。

“打就打,你干嘛拖着我跑?你是刀,我是人!”

怒放凄惨的叫声从大厅回荡过来,三打了个激灵,如梦初醒,一把捂住脸。

这丫头,当真突破了么?真的有点……招人怀疑……

怒放被擎天拖着咯噔、咯噔手忙脚乱的冲下台阶时,书房内的几人已经飘然出了厅门,立在平台上瞩目远眺,果见几里地之外,碧草连天中有一片庞大的白色兽群在逼近,高速疾奔带起泥土翻飞,竟是在草地上都有尘烟滚滚的气势。

“安静!”九幽没用多大的声音,可十几万人无不是脑中一震,齐刷刷的就停止了惊慌。九幽缓步走下台阶,微微一笑:“诸位不必担心,不是敌人。”

“听见没?不是敌人!”

怒放已经摔下台阶坐在地上了,小屁股痛得要命,手揉个不停,忍不住就呵斥起来。正龇牙咧嘴,身躯却突然被阴影笼罩住,怒放抬头一看,立刻笑起来:“辰轩——”

软糯的声音,尾音拖得老长,听得逆罗差点没哆嗦。辰轩伸手拉她起来,道:“不晓得把那刀解下来么。”

怒放“哦”一声,当真松开皮绳,就把擎天给丢地上了,任它在地上直震颤,理也不理,只牵住辰轩的大手,跟在九幽后面去看热闹。

没过多时,兽群就疾奔逼近。熙熙攘攘挤在门口的人们也逐渐看清兽群的真貌:约有二三千的数目,竟是一色三四米长、体型健硕彪壮、毛色纯白的巨狼。这些妖兽奔跑如风,显然力量也很骇人,四足奋力踩地跃起时大地隐隐震颤,几千只一起狂奔时发出的轰鸣声震得普通人耳朵都痛。

奔到离城墙百多米的位置,兽群才刹住步伐,整齐的排开,静静的立着。

“世上还有个头这么大的狼啊!”

“狼精!全是狼精!”

大伙儿议论纷纷,钻到人前的怒放看一眼却吃了一大惊:“这么多山犬!”

成体的山犬乍看上去是和巨大的白狼几乎没什么区别,至少普通人是分辨不出来的,因为他们吻部更接近狼类,气势或者外貌也远比犬类看上去要狰狞凶猛。但怒放一眼就看见为首的那头体格尤其巨大的“白狼”背上斜坐着一位娇美的少女,短衣长裙,**玉足,丝带飘渺随风。

和噢啰啰背上那个虚幻的影子完全不同,这个少女看上去就像是活人,似乎听见了怒放的话,那少女竟还朝她笑了下。

怒放就像被勾了魂一般,松开辰轩的手朝那领头的山犬走过去。她就想伸手摸摸那少女,看看能不能摸得到。九幽也朝山犬走来,眼神出奇的温柔,笑问:“六姐,阿母安好?”

怒放本来都伸手过去了,猛地听见九幽叫这山犬做“姐姐”吓得赶紧缩回手来。却听见那山犬说话,声音却是粗哑,完全听不出来是女性。“阿母是越老越精神,但是身体不太灵活了。所以叫我带上族人过来。”

“昊儿祝阿母永寿无疆。”

九幽躬身,右手按住胸膛;对面的山犬则齐齐的颔首,算作回礼。

怒放怔怔的站在那里,觉得自己似乎站错了地方。山犬背上那少女却含笑的朝她伸出手来,怒放便也傻愣愣的抬起手。

两只雪白的小手相触,触摸到的果然不是肌肤的细腻和体温,感觉好像有风缠绕在手上,温暖轻柔。怒放迎上那笑吟吟的眼,便也跟着笑起来。这时,那山犬又道:“阿母有话。”

须臾,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既然我的孩子有心,山犬一族定当抵死并肩。昊儿切记,败事莫悔,成事莫骄,若夙愿得偿,切勿赶尽杀绝。”

九幽一笑,竟双膝跪地毕恭毕敬的三拜:“昊儿谨记阿母教诲。”

怒放伸着手,有些呆。九幽行的大礼不常见,从前在飞扬城那眉毛高耸的教导礼仪的贵妇却和她提起过,辰轩对着她的阿爹、阿妈也是这么行,竟是父母大礼啊!

九幽起身,似乎知道怒放在疑惑什么,笑道:“我是由山犬一族抚养长大的,山犬一族的母尊,便是我的母亲大人。”

怒放恍然大悟,难怪三说九幽对山犬特别有感情,原来山犬一族对他有养育之恩,所以,他才要走了噢啰啰……

可惜,九幽把噢啰啰留在了山巅,叫它潜修,不许来天邪鬼城。怒放虽然想得慌,可也晓得即使是妖尊,噢啰啰确实太小了,牵扯入混乱的战事会有夭折的危险。

“我以前听人说山犬都不见了,数量还好少……”怒放望着这密密麻麻的成体山犬,不知是激动好,还是惊讶才好。

“山犬一族万千年繁衍至今,除了孩子们留在阿母那里,族人全在这了。”那山犬道,“比起别的种群,我们数量是相对稀少的。”

就好比白狐,虽然守护挽暮花海的白狐族人不过千余人,可白狐这种种群何止数以万计?好似是天理循环,山犬作为天生具备灵性的异兽,唯有种群里最尊贵的母兽的精血灵气方能孕育出子嗣,是以,眼前的这些山犬无一例外的都是阿母的孩子,全是兄弟姐妹。

“六长老,远来劳顿,先行休憩一下再商议如何?”

这时,三笑着过来,那山犬似乎也笑了一下,颔首。山犬一族便三三俩俩的散开,就在城外的草地上寻觅阴凉处伏卧休憩。城里无工休息的百姓更是成群的拎来许多饮马的水槽,盛着洁净的清水,四散摆放,那口渴的山犬便安静的过去饮水。

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散去,六长老跟着众人往城里去。乌鹊长出一口气,悄然心道:还好山犬阿母没忘记你这个儿子,我一直都担心它们搞死不肯出山。

九幽果真觉察了,朝他一笑。他麾下实际是有两支战力,白狐在明,山犬在暗。但山犬一族乃是真正的隐世妖族,除了有旦夕祸福的预测才会偶尔出现在有缘之人面前,此外则隐匿深山、远避人类和妖兽的视线。是以,倘若阿母不开口,他是无论如何不会主动将它们牵连入战事的。

“晚辈君冼,见过六长老。”

六长老抬头:“白狐族长不必客气。我活得是比你久,可我们山犬是以年长者为尊,我这族长远不及你,大家算作同辈吧。”

跟在后面晃悠的暗刃听着君冼和六长老招呼谦让,心道:白狐一族是谦和有礼出了名的君子一族;山犬更是背负山神之名、勘破红尘世情。这两支天生不好战的种群都公然投入乌鹊和九幽的阵营,或许,我的选择没错吧?

正这么想着,突然抬眼就望见九幽回眸冲他一笑,顿时觉得郁闷至极,又开始揉那头短发,越走越慢,直磨蹭。

乌鹊却转了回来,一把扯住他,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咬着耳朵说了半天的话。

“你叫九幽去叫,我才不管呢!”暗刃推辞的干净利落。

“那群家伙反正大半没地方住了,呆哪儿不是呆?”

暗刃白他一眼:“南乌鹊你给我老实交待,你徒弟震毁结界是不是你指使的?”

“瞎说什么,我有那么卑鄙么?”三笑得欢,心里暗道,我不过是知道挽暮花海迟早有那么一天会被铲平,也就没特意和怒放打招呼别在里面胡闹。可飞扬的墓冢在结界里,怒放真要和擎天斗起来,还能选哪里?

“我来这里,他们都知道。”暗刃叹一口气,“他们如果肯来,陆续会来的。如果不肯,叫也叫不来。”

重布结界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空间简陋,和在外面幕天席地差不多。但花海的隐世之妖中有些就是性子孤僻,只爱呆在自己小天地里,要不是怒放震毁结界,这之中有些人是几千年都不出结界一步的。

想让这些人突然投入阵营,还是置身险境,有那么容易么?

三也知他说的是实情,耸耸肩。二人席地坐下,又说了一时。

“这么说,你们的目标首当其冲是大地封印。”

“嗯,只有彻底击毁大地封印,我和九幽才有胆量拼命啊。”三笑笑,“倘若我和他死了,封印再无被击毁的可能,只是逐渐力量衰弱罢了。你说这千年多的削弱期对我们来说是不算长久,可对人类来说,足够一个家族兴起、衰败了。”

暗刃就抱着后脑勺倒在一堆圆木上:“我是无所谓。可我始终想不明白,你们做这些左右为难之事,人类真会领你们的情么?话说九幽费那么大力气公诸天下说收容流民,到底挤来多少流民了啊?”

三苦笑。

暗刃其实一下子就戳到了要害——这几日投奔的百姓并不多,多数还都是南地的流民,一早就观察城池许久,确信这人族和妖兽并存的城池没有危险,才在九幽宣誓之后陆续投奔。

远地的,没多少消息回传说有大量流民投奔的迹象。

天邪鬼城最初的子民原本就是一群道德底线模糊、善恶全凭喜好的浪客游侠,附近的集镇居民也有一段时间的缓冲期适应,加上战火烧起后,天邪鬼城一直在守护他们,是以他们是丝毫不怀疑城池的苦心的。可对大陆其余的百姓来说,眼不见不为实,说不定还有人怀疑这是妖兽群布下的圈套,骗他们送上门被吃呢!

“已经走到这一步,任凭世人怎么说,都得走下去。”三笑,“我和老兄你算是有点交情,你既来了,别怪我不讲理,这忙你是得帮到底的。”

“帮,帮,我当然得帮了。”暗刃郁闷的道,“我这不是来了么?”又嘀咕:“人类死完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上哪儿找书看去?”

三搂住他,笑得欢。暗刃却托着下巴,恹恹的道:“西北二位都是中立的么?”

三沉默一时,道:“北冥我是不清楚,反正我和他闹翻了。至于正太,他要是来,早就来了。”说着笑笑:“也好,他突破的太早,到底是个孩子,把他牵扯进来做什么?九幽也说不想让他为难。”

“那你还想破解大地封印?就算我和君冼联手,怒放借擎天之力,算上你和中九幽,还缺一个啊。”暗刃说着,心道,这之中也就你战力最强,可你想要撼动东皇那一角,也非容易之事呢!

三皱眉,迟疑的道:“其实突破之身,我们倒是另有一位,可是他的力量无法用于破解封印。他的攻击只针对生命本源,对于其他的,完全不具备攻击性。”

暗刃闻言,明明白白的吃了一大惊:“咦,竟还有这样的?”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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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最后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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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得是窥视,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盯着:怒放拉着辰轩的手在绘声绘色的说话,辰轩看上去很专注,听的用心,也开口回应,却始终是面无表情。{szcn}

无论辰轩在做什么,都盯着,前后盯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暗刃才一脸古怪的对三说道:“这个辰轩,哪儿看上去像是九幽说的那个灭世者了?”

那般形容,辰轩现在莫说应该没有感情,理当也没有正常人的思维,就如一个梳理生命本源的容器一般。可他现在除了感情表达不太明显外,和常人没多大区别,看上去就是一个比较淡漠的人罢了。

“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九幽说他似乎还残存了一点原来的意识。”

“唔,这事儿有点玄乎。”暗刃揉揉头,半晌道:“咱们去找九幽和君冼,我要试试。”

“试什么?”

三不明所以,跟着他一起回.书房。待到九幽和君冼被硬叫出来之后,也没多说什么,暗刃一边揉着头发,一边左手拳握,突然就朝君冼的胳膊捶了过去。

其实,不是捶,是扎,他的手心里握.着一道极其尖锐细长的风刃。

君冼胳膊一抽,嘴角也是,暗刃.缩回手时紫色的妖血已经喷得他一身都是。纵是谦谦君子,猛地被这么折腾,君冼难免也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和你没仇吧,犯得着扎断我动脉么?”

“去,叫他帮你治。”暗刃直推君冼,“快去,快去,别把血流.干了。快去快回啊!”又回头对三解释:“你本身恢复力就远胜常人,九幽是他哥,你们都不合适,君冼最好了。”

你这话该对我解释,怎的对乌鹊解释起来了?君冼.苦着脸,压紧伤口,手臂耷拉着郁郁的走远。

过一时回来,伤口回复如初。

“可能是因为生气充沛,治愈力比从前还夸张,一.时半刻,根本不费力。”君冼说着,还特意握拳、动了动右臂,表明经脉修复如初。

暗刃瞅了瞅,又.揉头发:“这不就奇怪了么?按照你们的说法,主人格的辰轩只能自如的操纵生之力,为了熟练操纵封印渗漏出的那点死气都颇费了一番周折,这就足以证明两种力量确实是分属两个人格,泾渭分明。那为什么这个灭世者辰轩操纵生之力的熟练度不比主人格差?”

催熟稻麦什么的,都不算精细的操作,仅仅是注入大量的生气使稻麦急速成长成熟罢了,但是修复完全割断的经脉又是另一回事了。

众人都愣住,暗刃又道:“还有古怪。中九幽你明明在他出事时将灭世者人格封印了,也就是说,在辰轩二十四岁到封印崩溃之间的岁月里,只有主人格的意识存在于体内。就算这之前灭世者人格渗出,确实获取了主人格的记忆,但真正属于他的记忆和经历应该只有二十四岁之前的,其余的对他来说不过是旁观,那他为何要对不是自己爱上的女人负责?”

会对不属于自己的爱情负责,这不是很奇怪么?别说答案是因为怒放生得好看,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什么的。

三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论及记忆,怒放脑中也有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可她确实划分的界限分明,并没有自认为是鬼姬来纠缠他,更没有因为过往的牵绊而对东皇动心。

可是,两种人格和两个人毕竟是两码事啊!

“不是说过他残留了主人格的一些意识么。”三皱着眉。

“我就是奇怪这点啊。”暗刃郁闷的道,“第一次隐性力量爆发时他成了纯粹的灭世者,为什么这一次封印崩溃他就能残留主人格的意识呢?”

“哎呀,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不是纯粹的灭世者不是更好么?”三气急败坏的,“咱们说的是他练气,练气啊!”

“练气,练气……”暗刃狂揉乱发,“说到练气,辰轩的天赋之力是特殊了点,但仍然归属法则,除非他的身体有天生缺陷,不然没道理修炼不出来气。死生二力流转正常,说明他脉络疏通毫无问题,会不会是气海……”

三十分坚决的否定:“再有缺陷的,那也是气海蕴藏不住气,修炼出来的气很快就消散于无形。他是无论怎么练,一点气都没有。”

“那唯一的可能不就是没摸对路嘛!叫他自个儿琢磨去呀,咱们在这乱猜有什么用?”

九幽苦笑:“以前轩儿还经常琢磨的,现在似乎毫无兴趣,和他说过几次他根本不搭理。”

“作用对象相同,但是性质完全相悖的两种力量……”暗刃抱着脑袋蹲地上,苦恼坏了:“我看过的书里几乎没提到过类似的……”半晌,突然抬头:“你们说这两种相悖的力量互相作用时威力会不会抵消?”

“不会完全抵消。”九幽想起那日,道:“轩儿曾经在死气里面摆弄过一朵夜铃兰,那些日子就那么一刻不停的花开花谢。虽然那铃兰每次绽放不过几秒,但显然生之力在死气里面同样能施展威力。”

暗刃愣了许久:“也就是说,当时的他,是二力俱发的状态。”

“嗯。”

“然后他突然就想通了,回来了。”

九幽点点头。

“我问个出格一点的问题,你说他当年返家无意中撞见那一幕,当时他母亲是不是已经没救了?”

九幽垂眼,低声道:“嗯,已经气绝身亡了。”

“那,他和飞扬在遭遇巴蛇时,二人明摆不敌,面对巴蛇的攻击,你觉得他会做什么?”

三皱眉:“废话么,有那样的天赋之力,肯定会竭力施展生之力以急速愈合弥补**受损来保命!”

“那眼见着飞扬要替他挡那一击,以辰轩的性子,又会干什么?”

三一头恼火:“自然是想在飞扬气绝之前给予生气留他一线生机了!”

这就是本能么,还用问?

暗刃突然打了响指,一笑:“这就对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推测,辰轩在爆发死气的瞬间,肯定同时在运转生之力。”

其余三人起先怔住,随即几乎是齐齐的醍醐灌顶一般,“啊”了一声。

如此猜想,暗刃也算是剑走偏锋,可这偏锋能不能击中要害,得试试看才知道了。

一起去城外找了块偏僻的地方等,辰轩来的很快,一个人的。他扫视众人一眼,显然没兴趣问几人为何这么大阵仗叫他来,就那么站着。暗刃和他不相识,却并不客套啰嗦,上来就道:“以绝对相等的力度同时在体内运转死生二力,看看能不能练出气来。”

这就是他们最终的推测:双力俱生又截然相悖,共同作用时既然不抵触,有可能突破僵局的方法便是让这两种力量达到绝对均衡的局面。

辰轩听见,只淡淡的望暗刃一眼,掉头便要走。九幽慌忙喊他:“轩儿,这是为你好。”

“我现在很好。”辰轩冷淡的道。

暗刃便照旧习惯很坏的揉头发,恹恹的语气:“老弟,你的防御力是零啊,还很好?”

辰轩顿住脚步,冷漠的回望一眼。三只瞥见那幽蓝暗深,暗自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道,该不会真被暗刃那家伙猜中了吧?

“我说错了么,你以死气护体时确实没人能接近你,可不表示没人能杀得掉你。”暗刃嘴角一勾,“至少,我想杀你轻而易举。”

就算你死气全部爆开,方圆不过十几里地,半径达到六里以上的远距离攻击就能取你性命。这个距离是有点可怕,但对风来说,算得了什么?而完全没有气御护体的你,连风刃都抵挡不了。

或者,声波攻击,你也防不住。

在修为高下的基础上,这世上永远存在天赋相克、妖技相克、甚至属性相克这么些回事啊!

没有绝对的无敌,只有更近一步罢了。

你既然有这么卓越的战力,为何偏不肯提高自身的防御?

“就算不为你自己好,也是为怒放好吧?你要真死了,那小妮子就可怜喽。”暗刃拂拂额前的碎发,道:“破解大地封印,也是怒放的心愿之一,不是么?”

辰轩就那么望他,旋即一言不发的掉头走开。

九幽叹口气,暗刃却蹲在了地上,郁闷抬眼:“看见没?听见他说的话没?他连尝试一下都不肯,是不肯!”

如果猜得没错,就像从前的辰轩不愿意丧失自我一样,现在这个灭世者辰轩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同样也不愿意丧失自我,因为死生二力同时运转会加剧他的两种人格融合!

眼前这样的辰轩,已经是那个灭世者所能容忍的极限了!

三的脸色阴晴不定,一咬牙:“找怒放去!”

坐在长椅上的怒放一双小手摆在膝盖上,仰着小脸张着眼从头听到尾,听说辰轩体内有另一重人格时有些恍然大悟,可听完三的话,却毫不迟疑的甩脑袋。

“我不干,我不逼他。”

“什么?”三叉腰,恼火的道:“又没叫你生拉硬拽,撒娇、闹点小脾气不会么?他现在只有可能听你的劝啊!”

“这种事情怎么能强求呢?那不跟东皇逼我当鬼姬是一回事了?”怒放噘嘴,“九幽怎么只带来君冼他们,没叫花海里的隐世之妖跟来?咱们缺人,师父你怎么不叫小西帮忙?你们都不想为难人不是么,那为什么又要为难辰轩?”

“你——”三气得直翻白眼,心想,还不是因为辰轩是我们最后的指望么?他明明白白是我们的人啊,真要练不出来也就罢了,但他的态度确实可疑啊,你说这不是叫人憋屈么?

暗刃则蹲在了怒放面前,无奈的道:“我说小妮子哎,你不想辰轩变回原来的样子么?现在的那个,不是你的未婚夫喔。”

怒放好像蹦豆子一样蹦出一句:“他要不是,就不会回到我身边来。”

于是乎,暗刃也甘拜下风……

到了晚上,拉上厚实的绒布窗帘阻隔了外面的灯火,二人并肩躺在柔软的床上,怒放果真丝毫没提及白天的事,躺了一时只是往辰轩怀里钻。辰轩搂住她,已不会再像前些日子那么生硬,但即使被隔着单薄睡裙下娇美的身躯摩挲,仍是无动于衷之态。

“你睡着了呀?”

辰轩听见,动了动怒放腰间的手示意自己是醒的,随后就感觉有小手摸索过来,他的手指便好似小孩新奇的玩具,一直被那双小手玩来玩去,也不嫌腻味。过了好久,香气成风,他的脸颊被轻轻触碰了。

心里微微一愣,侧过脸去,嘴唇自然而然的抚过一片凝脂般的光滑,辰轩立刻有些僵硬。

那之后,最多就是搂搂抱抱、背着她走,再没亲近过。即使那些**的记忆会在暗夜里浮现,他仍然感觉不到冲动。似乎,只要呆在她身边他就能拥有不可思议的平静,然而,这种平静蔓延全身心的同时,也消磨掉了一切——他能为她做一切,却连吻她的**都没有。

对于真正的他来说,那些都是另一个人的经历,他知道吻是怎么回事,但从未吻过。

可是,那唇瓣贴了过来,柔软的不可思议,那种摩挲和轻触本该叫人酥麻饥渴,却令这个男人愈发僵硬起来,整个人宛如一块石头。昏暗中,有咯咯的娇笑:“以前你老欺负我喔,记不记得?现在轮到你被我欺负了。”

挺欢喜的声音,他的声音却有些沙哑:“什么?”

突然就觉得怪,本能的想要坐起身来,一只小手却按在他的胸膛轻轻的推,他只得又顺势躺下来,身躯却不安的动了动:“你在干什么?”

“唔?”就这么含糊的应一声,当然,也只能是含糊的。

温暖而湿润的包容,却又有灵巧的触感和挑逗,他感觉心跳逐渐快起来,脉动也在加速,似乎连血液都在快速的往某处奔涌。

他伸手过去,本是想推开她,但手掌触及那如水般的发丝,竟就有冲动让掌心顺着这水泻流淌,一直流淌。

又些许,想将这流水握紧在手,想将之揉碎,当他的手不自觉的下压时,那雪白纤细的颈项柔顺的服从了。

“谁教你的?”他的嗓音低沉了几分,手突然就松开了。

昏暗中,怒放似乎抬起了脸,似乎是一笑,他分辨不清,他只知道比**萌生的隐约感觉来得更激烈的是一种由心而发的冷漠。他的身体不曾教过她这些,绝对没有!

她曾经,对着他以外的男人身体这般奉承挑逗过?

“你猜。”

依旧是嬉笑的语气,浑然不觉得他的冷意一般。他便是毫无情绪的语气:“飞扬?东皇?”

没有平仄,听起来便不像问句,好似是肯定。那温暖突然就消失了,尽管那双小手还将它拢在掌心,可那温暖和撩拨顷刻间就消失了。

她似乎直勾勾的在望他,尽管昏暗模糊了表情。她的一举一动好似慢动作,收回手、爬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他躺下。

许久,她的声音才低低的飘过来,没什么痛不欲生或心寒彻骨,只是失望:“以前,都是我不信他,总怕他和别人好过,怕他会喜欢别的人。现在,我偿还给你了。”

听起来似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辰轩的呼吸却突然急促起来,控制不住的急促起来,远比被她挑逗时剧烈。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是什么知道,他根本不是她要的那个人?

那个小巧的身影依稀蜷缩的,她惯常就爱蜷缩着睡觉,可此刻侧脸看去,那背影怎的那么可怜?

他想动,想朝她伸出手去,可无论如何就是动不了,他的手心里不是她细腻柔软的肌肤,却是攥成团的床罩……

天蒙蒙亮,她就起了,悄无声息的背对着他穿衣,又出门去。手脚太轻,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好似是飘出去的。他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也跟着那轻飘飘的身影出门去了,躺在床上的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冷、都麻木。

零星的厮杀一直在持续,天邪鬼城在山犬一族加入后已经主动出击打击巴蛇的中坚战力了。可没有谁会叫他上战场,他始终都是在做粮谷方面的工作。本就是无聊的事,他一直做的心不在焉,可今天,是频频走神。

“辰轩?辰轩!”

他听见一惊,手那么随意的一拨,猛地就缩了回来。

惨白的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轻颤着,犹如此刻他的心尖。

罗刹入骨三寸,他都不曾皱眉,今天,麦芒刺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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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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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爆,也没觉得哪里受伤。{szcn}^^ 三藏 ^^免费”辰轩看暗刃一眼。

“力量在体内高速碰撞,都产生冲击了,有什么道理没有受伤?”暗刃翻白眼,揪住一撮暗红的发,郁闷坏了:“唯一的可能就是你用的两股力量太薄弱,产生的冲击也小,不足以损伤**罢了!”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众人只觉得一股波动冲击如风扑面,桌上的账册纸页随之冲飞得一地都是。辰轩立在原地,半晌道:“没受伤。”

“不会吧!”暗刃第一个跳起来,扑上去不管辰轩的冷脸,几乎是从头摸到脚。九幽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他心知辰轩对生命的意识十分淡薄,指不定是一边引爆力量、一边在治愈也说不定。其余的人都是疑惑不定,唯有怒放咬着雪白的指尖,一脸好奇。

“没道理!即使是两股属性截然相悖的力量碰撞也肯定具备破坏性,而且首当其冲破坏的就是你的**!”

辰轩望着暗刃,都懒得再解释说自己确实没受伤了,这时,一直皱眉沉思的三却突然开口:“有没有可能,这碰撞产生的冲击仍然在生命本源范畴之内?”

“你是说……”暗刃愣住了,望望辰轩。

如果是那样,确实不会对辰.轩的**造成任何伤害,因为在他的法则之下,他的**是特殊化的容器啊!

“和你的,有点像。”九幽似乎反应过来,怔怔的道。

“对。”三笑起来,“就像我的光热法则.在转换时,能量几乎也是忽略我**本身的,虽然有极限,但这个极限绝不是别人能承受得了的。辰轩应该也是如此。”

按这样推测,生命本源的撞击.引发的波动冲击等于就是元气波动,将此作为攻击方式听起来是怪谈,因为练气之人突破体内循环后就是kao吸纳天地元气来强化**、积累气量的。可是,如果冲击量远远高于人体瞬间的吸收量呢?

无论是什么力量,强行涌入不能吸纳的对象,就是.破坏。

暗刃有些呆,半晌道:“这有点玄吧?我们的攻击都是.一次破坏,他这样kao撞击产生的波动是破坏余波,是二次破坏啊!那得多大的撞击力度产生的余波才能抗衡封印的力量?”

“可是有比没有好啊!”三抿嘴笑,“别忘了,辰轩的左.手有那么恐怖的吸纳技能,而他本身,目前没发现有容纳上限。”

“不错,生命本源.越磅礴,撞击波动就会越强。”君冼也笑起来,“现在这波动冲击是呈球状,攻击太散,倘若能凝聚成点或者线,威力定会翻倍的。”

“也就是说,成了?”暗刃喃喃自语,好似在做梦。

前一天还被彻底的打落谷底,今儿就爬上来重见天日了?

但不管怎么说,三说的很对,有就是比没有好!

“我试试看。”

辰轩显然不会有什么兴奋的表现,怒放却喜出望外,一下子就跳到他身上去,搂紧了脖子就不放。“太好了!辰轩,太好了!”

不仅有希望击毁大地封印,辰轩自身的安全也多了一层保障!怒放几乎是在瞬间就想到,能作为攻击方式,就势必能成为防守方式,攻守有时候就是一体的啊!

小脸儿笑得跟多花似的,摆到花丛中去绝对能和百花斗艳。辰轩望在眼里,轻轻的将她抱起来,继而搂紧在怀里。

一连几天,都在反复的试练,波动的间隔越来越短暂,冲击强度却有增无减,三所指的辰轩的御气的优势此刻显lou无遗,他没费多少功夫就能够在几秒内连续冲击好几次。只是想控制这种自然爆发的冲击波动绝非易事,所谓的凝聚成点或线状攻击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夜深时分,相拥而眠,怒放又趴在辰轩的胸口上。辰轩简直是没日没夜的在练习,就方才,还有一股轻微的波动四散冲击开来呢。

怒放乐不可支的笑:“不要着急,慢慢来,累坏了怎么办?”

辰轩点点头,双臂环抱住那纤柔的腰身,怒放便将小脸埋在他的肩窝,小腿却翘得高高的,一双脚丫子晃来晃去。

惯常习惯了这样静默无声,只有体温和心跳的交流,充斥着无比的、不愿去打破的宁静。对于这份宁静的厮守,似乎是二人的默契,可今夜的辰轩,似乎有些不同。

怒放一直晃悠,隔着单薄睡裙的娇躯自然而然的在摩挲,他的呼吸没有变,心跳也正常,可脑海中竟就浮现出从前那些暗夜里的**,恍若突然置身于那些摩挲呻吟、疯狂战栗,心尖倏然一颤。

满盈的,是那么熟悉的浮动的体香;洒满他肩头的乌润发丝,便如那流水潺潺。下意识的,掌心便落在发上,顺着那水泻流淌一般,一次又一次的抚摩。

怒放仰起脸,烛火映衬下娇俏的面容如春水映梨花般的无暇,一点娇唇莹润饱满,那色泽是一种莫名的撩动。辰轩凝视着,幽蓝的眼瞳中有深深浅浅的沉浮,微微荡漾开的波动。

这么对望着,感觉腰上的手臂渐渐收紧,托住后脑的掌心也隐隐用力,怒放滴溜的转一下乌黑的眼珠子,窃喜的将小脸凑过去。

便有唇若即若离的在她脸蛋上摩挲,吻似有似无,唇角亦是轻触,当唇瓣贴合在一起时,怒放甚至感觉,辰轩有一刹那的迟疑才微微张口。

像是一种余温的回味,抑或是一种崭新的尝试,那样的云淡风轻,会叫人懒洋洋的。怒放柔软轻巧的回应,心跳得却像第一次撒泼放赖的说自己漱口过后那么的狂乱,小鹿乱撞。

那几许激动,几许忐忑,毋庸置疑的被辰轩倾听、感触到,他的掌心略有收压,整个人却平静的不可思议。他喜欢这种奇特的接触,是重复淡然的亲昵,却如清风雨lou一般,细而无声的滋润,赐予他难以想象的宁静,让他渐渐着迷、流连。

什么时候睡去的都不记得了,天蒙蒙亮时醒来,怒放的脸蛋还贴在他的腮边,自然的侧过脸吻了吻,轻轻的侧身将那娇躯放平在床上。看她翻个身蜷缩起来,知道她还要睡,辰轩便撩起被叶搭在她腰间,自己起身下床。

城池无所谓早晚,一直熙熙攘攘,他照旧出城往南边绵延的田地走去。南地气候温暖湿润,适合大部分作物成长,他只需要在作物的每个成长阶段灌注一些生之力就可以促使它们以极高的效率成熟。每天的工作枯燥重复,还要催动他根本不喜欢的生之力,他的持之以恒,无外乎是觉得这是他留在怒放身边的存在价值。可是这个早晨,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他的内心竟然萌发出一种奇特的感觉,那或许,该被称之为轻松。

眼前的一切都不一样了,那绿油油的脆嫩的菜叶,蕴含的是蓬勃的生命,它们散发的气息远比单纯看待时更加美妙怡人,它们好像会说话。当本源如甘lou般点滴浸透那些青翠,耳畔依稀能听见欢呼,他竟能听得懂,那是愉悦欢快和由心而发的感恩。

辰轩幽蓝的眼瞳中闪过一丝迷惑,他不懂,这些本该和平常没任何区别的作物为何在这个清晨显得如此鲜活,似乎都跳出了所谓的植物的范畴。但是,它们的气息和波动太奇异了,仿佛是一片温暖的海洋将他重重包围,那种美,撩动了他全部的身心,让他融入,让他陶醉,却生不出丝毫掠夺之心。

初阳之前的第一轮浇灌开始了,无数年龄各异的女子、甚至有孩子,或手捧、或用瓢碗细细的将清水淋漓。望着那些青翠欲滴,蹲在田间的辰轩兀自走神,所见所感的天翻地覆,让他不由自主的忆起昨夜身上的柔软、回味唇瓣上的触觉,觉察后,眼神更软了几分。

指尖拂过碧青的叶尖,细细的体会那些粗糙的触觉,对这样的别有滋味,他分不清是迷离还是喜欢,却突然,手猛地缩回来。

惨白的指尖一道血线,血珠如殷红的凝lou在轻颤。

没有感觉,没有概念里所理解的痛,可是……

罗刹入骨三寸都不曾皱眉,为何今日划破一道小伤口就猛地缩手?

好像,本能的觉得是会痛,本能的该有这样的反应。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该有的反应。

茫然的就站了起来,心里竟涌上一些他一时分辨不清的各种情绪,顿时便觉得头脑轰得一下乱了,似乎要炸开一般。

忙碌的女人孩子们渐渐散去,谁也没有注意这个向来冷漠无语的男人独自立在田间地头发呆。朝阳孱弱的升起,甚至没有落日余晖温暖,东边的那边流散的红霞预兆了时而浮云蔽日、又或者有些阴,对热火朝天的天邪鬼城来说,意味着又一个凉爽的好天。

城北开阔的草地上,一小群山犬蜷缩俯卧,它们是负伤回城修养的,本都在假寐,当一个身影缓慢的走过,它们或睁眼、或抬头,很快,这种敏感的生灵陆续站起身,缓行到远处伫立张望。其中一只频频回首,已经向城池走去。

辰轩浑然不觉,他脚下的足迹步步延伸,终于是步步葱绿凋零,宛如千万人踏足后的小径,淡淡的黑气在他周身如烟似雾的缭绕,没有凶煞的气息,却无疑是从无底深渊里蒸腾而出的恐怖未知。

鬼魅的身影飘至时,一眼便望见呆立在一片枯黄和泥土之上的辰轩的左手早已染得殷红,鲜血顺着指缝淋漓、滴落成线,右手正握着一把半旧不新的镰刀。道道狭长的豁口皮肉翻卷,血液是涌出来的,触目惊心,辰轩却只垂目望着,浑然是麻木的模样。

“轩儿,你在干什么?”

九幽惊呼,失措的望着掌心的创口,隐约的觉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来气,可辰轩置若罔闻。

他只是在想,想一些从醒来之后从未思考过的细节。

醒来,便记得飞扬奋力冲到他身前的背影,想起他曾经的嘱托。自然而然的也想起了怒放,他的身体、但非他的灵魂曾经拥有过的爱人。

为什么,明明沉睡的他,却拥有了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那株夜铃兰是怎么盛放的?生之力信手拈来,浑然天成般的熟稔,他为何没有意识到,只属于左手法则的自己,竟然懂得使用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一幕幕的闪现,接踵而至。

母亲冰凉、无可挽救的尸身;飞扬临死的那一秒;孤坐在滔天的黑气中凝视那一株夜铃兰,千百次的花谢花开;一连数日来不断的尝试元气波动;那些缠绵悱恻,那些自以为是属于自己的萌生的感情;还有,指尖的那一滴血。

他的拇指捻碎了那血珠,淡淡的血色模糊了指纹,现在干涸在他指尖,在触目惊心的殷红之中,那一抹淡淡的色彩反倒更加刺眼。

为什么没有察觉,醒来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不是他了?

渐渐明白一切,感受到一切,不是因为他变得更像一个活人,而是因为,他在丧失自我?

并且,是彻底的丧失,是永恒的沉眠,永生永世都不再有醒来的机会。

想她开心,想她绽放笑颜如花,不愿她忧心,不愿她举步维艰,想为她扛起所有能肩负得起的,代价竟然是,灵魂么?

“什么、什么飞蛾扑火?”望着不知何故突然又还原成那个灭世者模样的弟弟,九幽的声音在发颤。他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能读到一些辰轩的思想,他本不该能读得到的!

轩儿此刻,完全混乱了?

“轩儿,发生了什么你和哥哥说啊!”

忍不住伸手去拉,不出意料的扑了个空,他的手虚幻的穿过那凝滞的身躯。辰轩侧过脸望了他一眼,垂下伤痕累累的左手,右手的镰刀亦跌落在泥土上。

“你要去哪儿?”九幽叫起来。

一步一步的挪开,头也不回。

不想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是在淡淡的死气包围中行尸走肉一般的走着,茫然的前行。

日升月落,他会停下来遥望那光明和黑暗交织的瞬间,呆呆的望。静谧无声中,也会仰望繁星密布的天幕,那如他眼瞳一般深邃的幽蓝,总会被晨曦洗去所有沉重的颜色。

我们,就该是白天与黑夜,是参西辰东,永不相见。

世上有永恒的黎明么,有永不消失的黄昏么?

没有,它们永远是短暂的。

越望,越茫然;越走,越遥远。

身后死亡的小路蜿蜒,身前,逐渐充斥起纷杂的各色波动。

思绪在一瞬间回归,突如其来的就收敛了死气——不知道走了多少天,但显而易见,他已经穿越了天邪鬼城滚动推进的战线。前方,危机四伏,也意味着,可以肆无忌惮的猎食。

穿着普通麻布长衣,肩头披散细碎的发丝,幽蓝的眼会被明暗模糊色彩,浑身却弥漫着生生不息的自然之气。

他看上去太普通,迷茫的行走在森林山地,恍若是迷路的旅者;可他似乎又不普通,刻意弥散的气息香甜得足以诱惑出掩埋至深的食欲。行出几里地便会有遭遇,那些蔑视张狂的突袭最终的结局是一具又一具尸身悄无声息的瘫软在他身后……

一次又一次的攫取,他却逐渐觉得疲倦乏味,头脑渐渐的冷静下来,脚步也渐渐放缓。

已经拥有的这些情绪,永远挥之不去了。浑身浸透在死气中、死亡之力再过凶猛的流转,他都无法再往回退一步。他回不到曾经的起点。

那么,要去哪里?离开她,我又能去哪里?

就站在原地发怔,浑然的忘却周遭,冷不丁的,腰腹猛然一紧,双臂紧贴身躯再不得动弹,随即身后一阵巨大的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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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把你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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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腹连带手臂都束得纹丝不能动,犀利闪现幽光的钩状长针逼近眼球不足半寸的距离,辰轩无需打量立刻反应过来捆绑他的赫然是巨大的暗褐色蝎尾。{szcn}

眼角瞥去,一双**的玉足缓缓走近,零零碎碎的布匹包裹的身段难掩春色,眼波掠过他,如丝。

毋庸置疑,这是个修出完整人形、但残留硕大长尾的蝎妖,威胁眼球的长针显然含有剧毒,乱动分毫,不消片刻就会有性命之虞。

蝎子乃是昼伏夜出的动物,突破生命界限后不会完全的依从固有的习性,不过遵循生理规则乃是享受,这位蝎子女面含嗔色,还打了个呵欠。

“我瞧瞧是什么玩意,闻上去太香了,都勾得我没法安生睡觉。”

懒洋洋的说着,竟就姿态婀.娜的坐在了辰轩的腰上,凑近了仔细的嗅。渐渐的,脸上显出陶醉之色来。

雪白的手指在辰轩的脸颊上游.走,暗褐色的眼中涌现痴迷:“我撞大运了,吸干你,至少多几百年修为……”

辰轩面无表情的望着她,眼球.不动,眼波都毫无荡漾,无惊无惧。蝎子女眉尖一挑,钩状长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辰轩脸颊的皮肤。

没有释放致命的剧毒,辰轩很快判断出那是一种.麻醉性质的微效毒素。果然,身体的自如感在迅速丧失,他的意识却十分清楚,有饱满的身躯匍匐贴近,耳畔是私语的声音:“普通人不会有这么纯粹浓郁的生气,你肯定是异术者,对不对?我不会傻乎乎的把你生吞活剥掉,我要留着你慢慢采补……”

纤纤手指撩开衣襟,殷红的舌尖徐缓的在光滑的.古铜色胸膛tian舐,仿佛透过肌肤便能吮吸到生气似的。黏湿的痕迹在皮肤上蔓延,没有撩动或酥麻,辰轩就像块木头一样的躺着,须臾,眼球开始转动,却是瞥向头顶,他来时的路。

那里有他最熟悉的波动,夜夜就如生之花吐蕊.般盛放在他枕边。他想她到底还是追来了,在他茫然的只想躲得远远的时候。

突然省悟自己.走过留下的痕迹太明显,她许是已经遥遥的跟了一路,静静的相随。她也和他一样茫然不知所措,如果不是察觉这个骑在他身上的蝎妖妖气强盛,她或许永远不会主动现身。

毫无预兆的,风声呼啸而起,匍匐在他身上的妖女反应也十分敏捷,迅速察觉,倏地弹身而起。只可惜,为时已晚,那把巨大的战刀来势太快、太迅猛,在妖气的催动下几乎是寒光闪现刀身即至,远远的超出她的预料,而她的蝎尾还紧紧的缠在辰轩身上,无论是松开还是拎起辰轩,断尾之痛都在所难免。

冰凉的刀身贴着她的曲线擦过,离平躺的辰轩亦不过尺许距离,这一刀显然是想将她拦腰斩断的。而敢行这样的险招,战刀毫无疑问的可以自如的随心意操纵,否则,怎会将重型兵器随意的抛离出手?

妖血四溅,锃亮的刀身如巨大的风轮盘旋,却在临近一株大树时去势猛然止住,深深的嵌入树干上,兀自震颤不止。

蝎子女凄厉的尖叫一声,断尾处剧痛难当,血如泉涌,却是瞬间就分辨出对手的厉害,毫无恋战之心,弹起半空的身躯如风扑出般的疾速逃窜。

远远的那个布衣布裙的身影也没有追击的意思,缓步走近,直到鞋尖碰到辰轩的胳膊才停下脚步。

并不吭声,径自蹲下来攥住衣袖在辰轩刚才被亲昵的裸lou的胸膛上拼命的擦拭,漆黑的眼中逐渐升腾起雾气。辰轩望着那双潮湿的眼,不自然的移开视线。

“你是要回神山嘛?”怒放问着,娇唇微微颤抖,语调有一丝哽咽。

答案是沉默,无休止的沉默,怒放便抽了抽鼻翼:“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辰轩依旧无言,依旧不肯看她,怒放的动作越来越缓,渐渐凝滞。

昏暗的林中见不到什么日头,一对身影长久不曾动过,许久,怒放低低的声音才响起。“辰轩,我们是夫妻啊,有什么事不能一起承担么?你以前亲口说过的……”

“那不是我。”

辰轩突然开口,声音空洞的出奇。怒放闻之娇躯一颤,按在辰轩胸口的攥着衣袖的手隐隐开始用力,她又开始咬嘴唇,咬得嘴唇煞白:“辰轩,你就是你啊,为什么非要分得那么清呢?”

辰轩沉默片刻,道:“我是我,可我不是你要的辰轩。”

怒放摇摇头,眼泪涌出来:“你是啊,你回到我身边来就是最好的证明啊。辰轩,你别想那么多,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辰轩幽深的眸子直直的望着远处的杂草,那些葱绿深沉,仿佛永生永世被林荫的暗色晕染,永生永世不会沐浴阳光,生命力顽强的它们看上去竟那么冰冷,与生机一词毫无牵绊。

这世上,原来有这么多生物,活着却永远没有体温。它们的体温,要kao别人来赐予。

“给我点时间……”良久,辰轩转过脸来,平静的对望:“我会帮你击溃大地封印的。”

怒放摇头:“我们说的是这个吗?”

“怒放,给我点时间……”

那声音,软了几分,听在耳中,近似是哀求。

怒放攥着衣袖的小手收紧,紧到隔着粗糙的布料指甲掐入掌心都能感觉到痛。她一直对视,一直的对视,终于猛地吸鼻子,胡乱的抹了抹泪眼,道:“我知道你的感觉,就像我当初刚找回记忆时,整个人混乱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自己。可是,辰轩,我和鬼姬是两个人,永远不可能重叠,你不一样,你……你们拥有完全相同的人生轨迹,只是、只是想法不同罢了……”

“我们不是一个人,原本就不是。”辰轩静静的道,“我们是拥有一个身体,才不得不拥有共同的经历。今日如果躺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他,他同样会排斥我、不愿正视我的存在。怒放,其实除了你,已经没有人再把我当成是以前的辰轩,就连九幽……他看待我们也有分别。我们,根本不能称之为是同一个人。”

怒放的眼泪又涌出来,却忍着不肯掉落下来,她的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眼神有些游离:“知道你回来后我第一眼看见你是什么感觉吗?就像你曾经救我、我醒来时望见你一样,干净到透明的气息……所以,即使封印崩溃了,我亲眼看过那些死气就像是地府里飘出的浓烟,我都一点不害怕。我知道,你还是我的辰轩……”

辰轩咽头微动,扭过头去,生硬的道:“思想不一样,心就不一样,你不懂吗?”

怒放用力的吸鼻子,声音充斥着鼻音:“你非要分是吗?好,那咱们就分。”

小手摸到那断裂的蝎尾,用力的拔下钩状的尾刺,泪眼仔细望半天,甩了甩,又用衣袖使劲的擦拭一遍,旋即,她俯身,就像握笔一样握住尾刺纤细之处,就像数年前第一次握笔学写字那么认真的神态,一笔一划的在辰轩的肩头写起来。

刺破皮肤,深深的,血珠冒出来,辰轩的肩膀不自然的收缩一下,怒放的手也微微抖,却将尾刺握得更紧。

“你在干什么?”辰轩的声音不知怎么就梗在喉咙里。

“写我的名字。”怒放认真的道,“我们把你一分两半,这个身体有一半是他的。而他是我的,所以,你的身体有一半是我的,我要把我的名字刻在上面。”

辰轩竭力斜视肩头,隐约看见那歪歪扭扭的笔画,怔住了。

能这样分?一剖两半?

突然就觉得趴在胸口的女人怎么会天真到这种程度?这是几岁的孩子才会做的事吧?

她怎么就会天真到令人心疼的程度呢?

“你刻错地方了……”辰轩喃喃自语,“真要这么分,你该刻在右肩……”

怒放“啪”的一下拍在他肩上,有些泄愤、有些用力:“心长在左边啊!他的心是我的啊!”

嚷着,眼泪就是断了线的珠子直滚,却把尾刺摔在地上,人也站了起来。“我不管你去哪儿,我也不管你做什么,反正你有半个人是我的,不许死!也不许别的女人碰那半边身子!心是我的,只能装我一个人!”

有些呜呜的,径自走到树前用力的拔出擎天负在背后,回望一眼,哭道:“我给你时间,我给你时间慢慢的想,等你想好了我们再慢慢算账!”

说罢,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辰轩呆呆的躺在地上,耳听着那脚步声去远,听着血液顺着肩头滴落、被泥土吸吮的声响,胸口隐隐痛起来,跟着,似乎连肩头都开始痛了。

是的,是痛吧,恍若是抽搐,是刺痛,弥漫着一种难言酸楚,它在体内流淌,渐渐的涌上头颅,有那么片刻,他疑惑是不是错觉,自己眼眶似乎有点湿。

直直的望向树梢,幽蓝的眼瞳潮起潮涌。

他的温暖,终于离得比天空还遥远,远到了遥远的地平线。

有什么飘浮了起来,拖离他的身躯,轻缓的上浮,一直的往上飘,飘过写尽岁月年轮的粗糙的树干,飘过深浅的绿意,飘过稠密的树梢,一直的飘向高远的天空。

那是灵魂还是什么,他分不清,他只知道,身躯僵硬一动未动的他分明是飘浮在空气里的,高高的悬浮,随着风飘向来路。他的视线,一刻不离的追随着那个没命狂奔的娇小身影,它一直在眼前晃动。

“怒放,我忘了带那株铃兰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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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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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地破风山庄在这个季节里迎来了一场豪雨,瓢泼一般。{szcn}只要历经岁月就难掩沧桑,好比容颜不老的美人无论如何也无法隐藏眼眸深处的过往一样,这座规模堪比大型城池的城主府的老宅,即使历经数代庄主就要重新修葺一新,仍是逃拖不了苍老的气质,古朴早已经在青砖黑瓦的灵魂里烙下了印记。

西地多风,风摧密林的景致比比皆是,豪雨倒真是不多。这一天的空气闻上去格外的好,幽静的深山老林湿哒哒的,透出水灵,流经山庄后院的那道山泉比往日丰腴了几分,水潭边欢声笑语不断。

那个水潭是天然的,山泉注满之后再溢出,顺着地势流淌。几个女子玩性正浓的在戏水,闹哄哄的。

既是自家的宅院,当然没那些顾忌,撩起裙摆反系在腰间、扎紧裤脚,女子们便光着小腿在浅水里玩闹。你拨来,我拨去,水花四溅,个个早都湿透了,名门闺秀衣料自是高档,盛夏的季节衣裳更是薄透,尽显玲珑曲线。

二十多米外的高处,辰轩倚在一棵白杨树下,静静的望着,视线一直追随其中一名约莫双十年华的女子,目不转睛。

恰巧路过,撞见了,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只因那女子有一头美不胜收的秀发,发丝细细密密、乌黑柔亮,几乎垂到腿弯。望着,便会忆起掌心那流水般的触觉。

这女子显然知晓这一头青丝为.她平添了多少柔美妩媚,甚是爱惜,其他的几个女子在玩,她却一丝不乱的就着山泉洗发。眼下发丝半干,便坐在潭边专心致志的往发丝上寸寸不漏的涂抹发膏。

要涂抹那样长的一头发丝需.要多少工夫自难分辨,辰轩kao在树干上没动,直到那女子摆弄好头发,用丝带一截一截的束好,和其他几个女子一起披上斗篷裹住湿漉漉的身躯要离开了,他才拾阶而下朝她们走过去。

他不认识她们,她们显然是认出他来,都杵在那里.不知所措。

倒不是要避什么男女之嫌,而是破风山庄上起辰.无量,下至打扫庭院的奴仆,对着辰轩没有一个自在的,不是眼中钉,也是肉中刺。偏生辰轩就当这山庄是块菜园地似的,进出随意、来去自如、说走就走、想来就想,可摄于他那传说中恐怖至极的杀戮之力,辰家人是个个自认倒霉的忍气吞声。

在那长发女子的身边停下,隐约凑近,发膏浓郁.熏人的香气扑面逼来,辰轩分辨一时,言词轻吐:“茶树油、旱莲草、制首乌……黄花依兰?”

长发女子愣了,.反应过来辰轩是在说她使用的发膏的配方,下意识的应道:“是……”

“调配一份给我,依兰,就不用了。”

那女子闻言脸面绯红,撞上辰轩幽深的眼瞳就更不自在了,只得去瞄辰轩那层次分明、半长垂落的发丝,心里有几分好奇。辰轩这时却毫无预兆的突然侧脸,朝远处一瞥。

视线落处,郁郁葱葱的矮树叶片一阵不规律的轻微晃动,旋即再无动静。

冷漠的收回视线,辰轩没再和那女子说话,原路返回。几个女子面面相觑,待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台阶尽头,这才渐渐乐不可支起来。

“双双,他怎么好端端跑来找你说话?”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子抿嘴笑。

“我哪知道?”双双红着脸,心道,还莫名其妙的问我要发膏,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精心打理自己头发的男子么。

“堂姐,我道你发膏里调配的是茉莉,搞半天是依兰啊!”另一个少女咯咯直笑。双双气急败坏起来:“调了依兰又怎样,那本来就是很好的发油么!”

“唔,调配一份给我,依兰么,就不用啦!”少女阴阳怪调的学话,语气一转,坏笑道:“撒些花瓣在我床上就好啦!”

“你——”双双红着脸直顿足,几个女子便哄笑着跑远。

这边几个深闺无聊的女子因他的突然出现而乱说玩笑话,辰轩却已走过曲折悠长的花径回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

庭中花方好,风起雨落满庭残红,被雨洗过的石桌、鼓凳泛着镜面的光泽。数不清的岁月之前,他正是在这个院落里不听风雨的苦读医书,再次置身,物非人非,只冷漠的一路踏碎落花,推开门扇,跨过门槛又反手掩上。

门窗的竹篾纸透着蒙蒙的光亮,辰轩静默的kao坐在凉床上,望着地面出神。

无处可去。

神山不属于他,神山有太多不想触及的记忆,破风山庄如今已称不上是家,却沉淀了只属于他自己的二十多年岁月。更主要的,破风山庄虽失了龙诞,却保存了完整的兵力,十二世家若有动向,绝不甘心漏下西地辰家这一支。他在这里,既可以静心思考,也可以坐望风向。

房内渐渐暝暗,渐至漆黑,他也不点灯,一味的孤坐。也不知过了多久,格子门外忽然有朦胧的光飘浮,旋即传来轻声叩击,辰轩抬眼应了一句,门便被推开半扇。

水袖云衫,淡粉的百褶裙,居然是那长发女子双双。她右手提着一只描金漆木食盒,左手拎着一盏小巧的牛皮防风灯,脸红的有些不自然:“我、我拿发膏来了……正好你晚上没吃,顺便带些吃的给你。”

辰轩是冷淡的反应,没起身,双双迟疑片刻,款步而入,将那灯笼扣在墙钉上,径自到圆桌边晃燃火折子,点上一盏油灯,开始摆放饭菜汤水。辰轩望着,突然发问:“你怎知我没吃?”

“我……听厨房说的。”

“你是谁?”

“我叫双双,和、和坤儿是双生的姐弟。”

原来是辰无量的小女儿,辰轩便道:“你既与辰坤同岁,早该有婚约在身,为何仍在山庄?”

双双闻言手上一顿,半晌,应道:“与明中越家有婚约,那是个吃喝玩乐的主,磨坏了身子……原本是说待他调养好些今年要成婚的,谁知情势不好了起来。后来龙诞出了事,这婚约……谁也都没再提,怕是不了了之了吧。”说罢,微有尴尬,含糊的道:“轩哥,趁热吃吧。”

“你叫我什么?”辰轩抬眼,冷冷的。

“那我该叫你什么,老祖宗?”双双顺着一缕发丝,低声道:“你看上去又不比我大几岁。隔了这么多代,咱们辈分早理不清了,我晓得你是谁不就行了?”

辰轩对此不置一词,只道:“发膏摆那,你回去吧。”

突如其来的便下逐客令,双双一愣:“我好心送发膏来,又没招你惹你,你发什么脾气?”

“夜幕点灯,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呆在我这个看上去不比你大几岁的男子房中,似乎有碍清誉。”辰轩冷淡的道,“我与你到底没那么浓厚的血缘。”

如今的破风辰家,当年已是旁系上位,又历经数千载,论血缘,确实浅薄到可以忽略不计了。这话原没错,但辰轩的脸色语气都冷淡至极,措辞也生硬,听在双双耳中多少有些埋汰的味道,不禁恼羞万分,脸红透了,自解下腰间那巴掌大、鼓囊囊、沉甸甸的桃红绣花荷包,往凉床上一丢。

辰轩不理她的脾气,拾起荷包,倒出里面的一只圆筒瓷罐。揭开瓷盖,指腹沾上一点凝脂般的白膏,均匀的涂抹在手背上,凝望许久,确定无异常这才收好。双双见状更是恼火:“你还道我会对你下毒么?”

辰轩抬眼,冷漠的道:“你以为你那好爹爹叫你来做什么的,我不知道?”

辰坤在他手上吃了那么大的苦头,躺到十天半个月方才能下床起身,辰无量及妻子儿女莫说恨透了他,至少也是避之不及。倒出了这么个小女儿,张口就是“轩哥”,一副自家人的口气,还向厨房打听他有没有吃过晚饭?

她一进屋,他就闻出来,她身上的依兰气息远比下午时浓郁许多。依兰到底也有些催情效用。

果然,双双的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一个未嫁的女儿家被戳穿了这种心思,断然是老羞成怒的。瞪着辰轩,双双眼中渐渐生出恨意来,怒道:“你倒是看得分明,那你怎么就想不到即使血缘再淡,我们始终是同祖同宗,你为什么不为破风山庄好,反倒处处与我们为难?”

下午辰轩与她说了话,立刻传到辰无量的耳中,回房便被叫了过去。辰无量也没说透,只叫她趁机多和辰轩亲近,能稳住最好。她想着自己婚约无望,爹爹竟就隐约有拿她套狼的意味在里面,本就觉得委屈,这时更是怒气冲冲指责起来。

辰轩闻言只垂目不语。叫辰家收手,可不是顾念那点淡薄的血缘?天邪鬼城的存在不是为了应付一时之需,它在战后必须得屹立不倒。而崛起这样一座正常秩序下可容纳五十万人亦不嫌拥挤的大型城池,势必会划分天下、影响格局,十二世家与天邪鬼城的冲突,不可避免。

他要将破风辰家纳入名下,他叫辰无量不要再和十二世家搅在一起,是想天邪鬼城少一个对手,又何尝不是想给辰家一条后路?

只可惜,辰家与其他名门世家风风雨雨的纠缠无数年,早是合抱一棵大树化作了顽石,松不开手,也开不了窍。

眼色渐渐深沉,静默的身姿透出无形的冷意,双双被他的不言不语逼得心里发慌,怒斥之后反倒手足无措起来。

格子门外夜色如墨,隐约的传来一声鸟鸣,远隔夜幕,悠长冷清。在这深山僻静之所,夜鸟啼鸣时有,但这一声辰轩听得分明,不同于别的。

起身推开门扇,越过外檐遥望片刻,丝毫不搭理房中的双双,辰轩的身影迅速的融入黑暗。

几重院落之外,便是辰家的雀舍,棚檐一排防风灯笼下,辰无量、辰乾父子正在张望。那报信鸟正在空中盘旋寻觅雀舍的降落点,却突然身形一顿,笔直的往院外坠落而去。

父子二人吃了一惊,慌忙转过回廊下了台阶,直奔院门。远远的,二人便望见辰轩右手托着一只挺尸般的花雕正走向廊下悬挂灯笼的明亮处,听见他们的脚步声,瞥一眼过来。

辰无量气得几乎哆嗦,却是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的望着辰轩拆下信管,右手随意的一抛,那原本死气沉沉的花雕不知何时竟回转过来,顺着上抛的力度呼啦啦的振翅,逃命的迅速扑向夜空。

辰轩从信管里抽出纸卷,二寸宽、足有一尺长的薄纸上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字,就着灯笼细细的看了一遍,稍作沉思,便将那字条揉碎。转过脸来,淡淡的道:“骑在虎背上,难下了是吗?今夜之后,你们就不用下了,是死是活,和其他的名门世家绑在一块儿吧。”

“你、你想干什么?”

辰轩并不搭理,扭头就走,只丢下一句冷漠的话语:“抽调二百人手给我,全要善骑的,十二辆轻便马车,改由三马拖拽。明晨就要。”

辰无量怔了怔,慌忙追上去:“辰轩,你给我等等!你要十二辆轻便马车做什么?”十二这个数字,听着怎么那么刺耳呢?

“你自己坐上一辆就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辰乾闻言顿时慌了,辰轩这意思太过直白,竟想绑架十二世家各家的家长么?

“你疯了吗?”他这时也顾不得礼数了,怒道:“你叫我破风山庄出人出力助你图谋不轨?你还要绑架我父亲?”

辰轩停下脚步:“我是要留你管理山庄的,但你这般担忧你父亲的安危,不如跟他一道。”

“你!”辰乾勃然大怒,斗气猛然凝聚于掌心,扑了过来。他是突袭,二人离得又不过一米多的距离,说时迟那时快,巨大的巴掌带风直拍向辰轩的左胸。这一掌攻势极猛、来势汹汹,取的位置也是想一击断其心脉的,谁料扑出不过一步,辰乾猛地哆嗦一下,好似突然发病打摆子似的,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淡到几乎不可觉察的雾气突如其来的笼罩住那个身影,辰乾这一掌拍过去,掌风尚未伤到辰轩,自己倒先伸手摸到死气了。

辰轩没动怒,仍是淡淡的:“回去歇着吧,睡一夜就好了。”

这算是手下留情,辰乾却并不领情,怒道:“你别指望我们会听你使唤!我们就是死也不会任你摆布的!单凭你一个人,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办成!”

上次辰轩伤了辰坤,他都能忍气吞声,这时却再也忍不下去。这一步哪儿能让?让了就是石破天惊,破风山庄瞬时就变成其他名门世家共同的敌人了!

望着怒气冲冲的父子,辰轩不以为然:“我先拿了你们俩,看看你们那宝贝坤儿什么反应再说。”

“你!”

辰乾本就有些虚弱,听完这句话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他自己的宝贝弟弟还能不晓得脾气么,是压根不能遇事,遇事就慌,叫他视死如归也根本不可能;再则提及辰坤,他那老父只怕也得软了几分。

父子俩顿时泄了气,辰无量是心头绞着痛,暗道,我辰家到底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一对孽种来,祸害千年!如今失了龙诞已经是如履薄冰,辰轩这个混账居然还要硬生生的把破风山庄往死路上推!

辰轩却仿若知道他心里的愤懑,清淡的道:“辰家不就是想东山再起么,归附于谁又有什么区别?”

“胡说八道!十二世家向来互相牵制、平起平坐,那妖女却野心勃勃,岂能容忍别的势力瓜分天下?”辰无量怒道,更何况,天邪鬼城明言收容异术者和半妖,摆明就是与十二世家叫板,这不共戴天之势一目了然!

辰轩望他一眼:“到底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其实,这天下是一家独大还是瓜分,根本不重要。”

“什么意思?”

辰乾皱紧眉头发问,辰轩却不答,反道:“要么你们受制于我,要么今夜起,我自破风山庄开始逐户清理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世家,一户不留。”扬了扬手中零碎的纸团,辰轩的眼色有些冷:“以天下之主自居,却不担起天下的责任,我那未婚妻费尽心力的收容被你们抛弃的百姓、在为你们十二世家收拾烂摊子,你以为我会坐视你们在她背后放冷箭?”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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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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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容城主府正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战士,个个都是严阵以待,使兵器的刀剑棍棒早已亮出,赤手空拳的无不是握拳聚力,双双虎目圆睁,眨也不眨的,有的盯紧了台阶下整齐停放的十二辆轻便马车和守在马车前后的健硕汉子,多数还是死死的盯着杵在台阶上的几个人。{szcn}^^ 三藏 ^^免费

这年轻人穿着一身玄色的窄袖交领长衣,腰间扎着三寸宽的银白色暗纹锦缎腰带,腰带的尖头坠落左侧一尺余长,上面分明绣着古体破风二字,摆明了是破风山庄的人,也是持着破风令上门的,可他进了门就擒了城主大人的伯父不放,还说要带了走!

华容城城主华均站在一米之外,怒目圆睁。对外说这位是他伯父,可对华家来说,这可是一家之长啊!破风山庄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朗朗乾坤之下居然堂而皇之的在绑架华家家长!

他不认识眼前这位细看眼瞳中泛着幽蓝的年轻人,可认识台阶下遥遥高坐马上的辰乾,不由得怒骂:“辰乾,你破风山庄胆子不小哇你!竟敢在我华家头上动土!”

辰乾铁青着脸,冷声道:“家父亦在车中,受委屈的可不止你伯父一个!”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华均.怒吼。战事开始之后,华天庭一直留在华容城,今日要是眼睁睁的被人绑走了,他华均怎么向华家上上下下交代?

辰乾闻言冷哼一声不答,攥住华.天庭手腕的辰轩却冷淡的道:“我只带活人走,如果你想借机谋害你伯父,简单,你大可以叫他们动手,我杀了华天庭,你跟我走。”

“你!”华均气得差点跳起来,这歹.人嘴巴怎么这么毒呢?华天庭这时却强笑:“这位小兄弟,你果真是辰家的人么?”

“你觉得我是冒充的?”辰轩反问。

“不敢,老朽就是好奇,你既然是辰家人,我华家与辰.家这么多年交情,也没什么多得罪之处,辰家为何突然发难?”

“十二世家是论利益多些,还是论交情多些?”

“这么说,我华家碍着你辰家了?”

“应该说是碍着我了。”辰轩冷冷的道。

华天庭闻言,愠怒的瞪辰乾一眼,正要再问,辰轩的.手突然一紧。

一支不足一尺长的弩箭冷不丁的从台阶斜对.面的暗红大门后飞射出来,一看便是袖弩之类的暗器施放,来势凌厉疾速,直奔辰轩。

弩箭快,辰轩的.元气波动更快,只听得砰地爆破声响,一个直径七八米的圆形波动爆开,华均及kao得比较近的几人猝不及防全部被凶猛的气浪xian翻在地,而被辰轩扯着的华天庭当下就瘫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惊呼或倒吸凉气的当儿,那弩箭毫无疑问的在一米开外被震落在地,仔细一看,竟是通体铁铸,尖锐之中泛着幽蓝的寒光,显而易见是淬毒的痕迹。辰轩面无波澜,看似右手去搀扶华天庭,其实生之力正源源不断的注入这位本身几乎没什么修为的老人。也就是这么一时半刻,华天庭就缓了过来,一把老骨头在辰轩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煞白的一张脸。

华均这时也连滚带爬的起来了,慌忙问华天庭的伤势。辰轩冷淡的道:“华大人,看来您这好侄儿是要把您往死里整了。”

华均闻言脸色不比华天庭好看,而远处的轻便车队中,一个个老者隐约听见这话都哭笑不得,摇头叹气连连——十二辆马车只空着一辆,华天庭可是最后一位了。明明是天底下最荒谬的事,偏生就儿戏一般的被这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给办成了!

没别的缘由,就因他似乎无牵无挂,连死都不怕,而他们这群土都埋到腰的半百之人,却舍不得自个儿的老命。

他们不是仅因为贪生怕死,更因为要稳居一家之主的地位,从始至终他们无不是手握家族的核心机密、权力和战力,绝不容他人有一丝一毫觊觎的机会。在这一切没有交接、下一任继承人地位没有完全巩固之前,他们如果突如其来的倒下,家族内部必定会因争权夺利而动荡不堪,甚至于,分崩离析或者被别的世家趁虚而入都有可能。

且想且叹,却也无可奈何,唯有居中一辆马车的竹窗帘被微微xian起一道缝隙,稳坐其中朝外窥望的龙清泉倒是气定神闲。

辰轩毫无疑问的没有对龙家的这位家长网开一面,也对龙清泉说的十分通透:天邪鬼城与龙家再无恩怨可言,也知道龙家不会在背后对怒放下黑手,但其他名门世家的家长齐聚,如果独独撇下龙大人,龙家是辩驳不清的,是以,请他走一遭。

龙清泉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对家里人交代了一番飞扬城和那昆的一些事宜,就一身轻便打扮的跟辰轩离开了。换作别的势力派遣一个年轻人孤身上门“请人”,他根本不会买账,可天邪鬼城的人,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守飞扬城之后,龙清泉算是把天邪鬼城的战力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晓得,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以怒放的性情,为难他可能,要他老命,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这样的闹剧他看了几场了,结局都如出一辙。即使各家不肯受制于人,辰轩那诡异的攻击方式一旦施展开来,该跟着走的还是得跟着走——这华容城中还是小打小闹,在东方烙焰城时,满城主府的人可都瘫倒了。

果然,龙清泉放下竹帘时,华天庭已经斥退华均,老老实实的上了马车。如辰轩所说,他那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这般多折腾几回?放冷箭都不成,明里厮杀,他在人手上,那是更不成了,除非他老命不要了还差不多。

顶着破风山庄的名义敲开北城门,车队这时井然有序的缓缓行驶,直朝南城门而去。城门守卫稍有迟疑不肯放行,立刻就倒在地上瘫软如泥,几个壮硕汉子下马开启城门,车队便在无数华容城战士恼恨的注视下绝尘而去。

此时的南地已是炎炎盛夏,顶着大太阳能把人后背晒出一层油来,天邪鬼城的工事不能停歇,不得已,所有的lou天作业全部转为黄昏开始、清晨中止,百姓们全部在白日里休息。是以,这一夜由一队山犬从旁监视护送的车队抵达城池时,人头攒动的繁忙景象多少震撼了车里车外的众人。

耳听情报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说如今的天邪鬼城拥民三十万看来毫无虚夸,照眼前的建造规模去估算,日后这座容纳五十余万人绝对是绰绰有余!

五十多万啊,堪比三个大型城池了!

更叫人心惊的是,这座城池的一砖一瓦,都是投奔的百姓亲手堆砌的,渗入泥土和砖缝的汗水饱含着无言的归属感,这样一座城池,这样日渐积累的人心,想撼动,容易吗?

车里的家长们在眼见的瞬间似乎就苍老了几分,龙清泉腮边棱角一现,垂下撩起竹帘的手,眼中有几分深沉涌动,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书房中,三手执寥寥数言的信笺扫了一遍之后递给九幽,自己则往长椅上一倒,乐不可支起来。他吃吃的笑了好久,才对立在一边的辰乾道:“难得你一片孝心深入‘虎穴’啊,不过破风山庄需要你回去管理,今夜你们在城中休整补给,天一亮就动身返程吧。”

辰乾冷着脸不语,九幽便温声细语的道:“放心好了,我们不会伤了你父亲和诸位大人的。”

“你们有什么条件现在就提!”辰乾生硬的开口。

“我们哪有什么条件?请各位大人来不过是求个平安符罢了。”

三似笑非笑,辰乾听了脸色更难看了:“家父身体不好,我要陪伴照料。”

“可据说你那幺弟不太管事啊,你放心把山庄交给他?”

“哼,是我管还是我幺弟管,有区别么?”

晓得辰乾的意思,无外乎是说,受制于辰轩是由辰轩说了算,兄弟二人无论是谁都是傀儡罢了。三便笑,道:“辰轩说暂时不回破风山庄。”

“什么?”辰乾吃了一大惊,顿时就怒了。

“你对辰轩恨之入骨,眼下又怕他不回去,无外乎是担心其他世家迁怒你们联手攻打山庄么?这点你放心,我会叫麾下妖兽一路护送你们回西地,完了就让他们留在山庄为你抵御外敌如何?”三抿嘴笑。

辰乾愕然,半晌省悟过来气得脸色铁青。好个辰轩,简直是连番算计啊!绑了各家的家长叫世家不敢轻举妄动不算,竟然还想在明面上摆出破风山庄投kao天邪鬼城的假象!

三知他恼恨万分,却吃吃的笑:“辰轩也是天邪鬼城的人,也是你们口中的妖孽,他守山庄还是妖兽去守,不是一回事么?”

辰乾暗想,我家族里出了逆贼和我辰家投kao天邪鬼城是一回事么?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便怒道:“辰轩吃里扒外、撒手不管就算了,我辰家不想和你天邪鬼城有任何瓜葛!”

三丝毫不见气,悠悠的道:“要不把辰大人请来你们父子商量一下?看看到底是忍辱负重好,还是遭受灭顶之灾好些。”

“你!”

对上三那双平淡无波的眼,辰乾深吸了一口气。

从辰轩出现在破风山庄那一刻起,似乎就注定了会有今日的下场。辰家就算硬气又能挽回什么?无外乎是更糟糕,满门性命不保。

这些可怕的异术者果然是灾难的源头,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正是因为他们拥有超越常人想象的可怕力量,足以祸乱天下、足以翻云覆雨,才使整个世界无法安定下来!

数千年渊源的世家啊,竟就经不起一个异术者轻描淡写的折腾,眼见着骑虎难下、眼见着走投无路了!

想着,辰乾恨到了心里揪着痛,一直沉默不语望着他的九幽垂下眼睑,淡淡的道:“你觉得异术者是灾难的源头?你没有想过人心才是灾难的源头吗?”

“你、你会读心术?”辰乾一脸惊愕的望着九幽,对上那双奇特的仿若洞察一切的眼瞳,下意识的便后退一步。比起恐怖惊人的战力,这样的异术更加令他不安。

“我没有窥视你,是你那些愤懑的念头太强烈了。”

“你、你是……”

“中妖帝九幽,当世唯一的先兆者。”三懒洋洋的道,“你知道辰轩,居然不知道他?看来辰家抹杀大活人的本事高超啊。”

“什么意思?”

九幽淡然开口:“我也是辰家人,本名叫辰昊,是辰轩的亲生兄长。虽然父亲和辰家都不承认,但我确实是辰久人真正的长子。”

辰乾一震,猛然想起辰轩第一次来庄时说的话,竟就呆在那里。

这一对兄弟,到底想把辰家怎么样?

天蒙蒙亮,二百多人的马队就在沉默中缓行出城,陪伴他们的是十只山犬、十名白狐男女,为首的正是性情温和的白鹿。渐渐走远,回望身后迎着朝阳却逐渐安静下来的庞大城池,一直不语的辰乾转而打量策马并行的白鹿,突然问道:“你是妖兽吧?”

这女子明眸皓齿,笑语嫣然,乍看上去和寻常的美丽女子并没什么区别,以他的实力也感觉不到她身上有明显的妖气。

“是的。”

“你、是什么?”

“我是白鹿,极北之地特有的一种物种。”白鹿笑答。

“恕我冒昧,你们是动物,为何非要变成人的样子?动物该有动物的世界,就该像动物那样活着……我、一直不太明白……”

“我也说不好。”白鹿笑道,“我一直都当我们成为妖兽,能突破寿命的界限、修出人形是上苍的怜悯。不管怎么说,人类是造物的奇迹,你们能做到很多我们做不到的事,比如说你们有灵巧的手,能耕种织布、能写字画画、能制造出精巧的东西,我们动物就不行。所以,我想修出人形应该是一种进步吧。”

造物的奇迹?辰乾心中泛出茫然。生而为人,似乎从来都觉得理所应当,从来没有感叹过自己是奇迹,人类多到泛滥,这样数不胜数的存在也能被称之为奇迹?

“可是会像你这么想的是少数吧?”辰乾苦笑,“我龙诞可不就是……”

“那件事情我也觉得很抱歉。”白鹿轻声道,“我知道也许像我这样想的是少数,不过我相信会越来越多的。如果天邪鬼城屹立不倒,大家亲眼看见两族在城内和睦相处,彼此学习进步,久而久之,会认可这种相处方式的。到那时,悲剧就不会再发生了。”

辰乾闻言有些愣,脑中突然闪过辰轩说过的话:这天下是一家独大还是瓜分,根本不重要。

他当时完全没听懂,可现在……

“你们建天邪鬼城,是想让人类和妖兽和平共处?”辰乾怔怔的望着白鹿。

“是的,有这样的想法你觉得很奇怪?”

辰乾哑然,半晌道:“我觉得那根本不可能实现。”

就算是你们天邪鬼城,也不可能办到,因为那是战争厮杀解决不了的问题,那是要攻心。

突然一呆,辰昊,不正是能窥见人心的么?

能听见无数心声的人,会硬生生的去做违背共同意愿的事?

远处的地势在微微起伏,恍若轻缓的波涛,听着身后参差不齐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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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活罪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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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眉拧紧,怒放双手握紧刀柄,擎天猛然连连横扫。{szcn}

道道刀气如狂风席卷,撕裂的气流所向披靡,不甘的咆哮声中,一道身影冲天而起,洒落一串血滴。

那正是为首的妖王在狼狈的逃窜,麾下数百妖兽无一幸免,他自己也负了伤,眼见着毫无拼杀的资本,不逃难道等死么?

已经冲出了百多米,正要激发残余的妖气疾速飞离这是非之地,猛然一阵巨大的冲力撞来,瞬时,难忍的剧痛从后背蔓延至前胸。低头一看,擎天那尖锐的刀尖正戳出胸膛。

刀身倾斜的击穿了他的身躯,脊椎、肋骨化作齑粉,胸腔中的脏器也支离破碎。几乎在被击中的瞬间人就已经失去了知觉,瘫软如泥的身躯直坠而下。

擎天化作一道白光倏然蹿回,怒放握住后随手往泥土里一cha,逆罗就开始暴跳如雷了。“有你这种人么?动不动把我丢出去,我不是暗器,我不是暗器!”

也太轻忽了一点吧?强战型.的居然随随便便就把战刀给扔出去,还不是一回两回。你说战刀都扔了,还打个毛啊?

“那怎搞,我又不会飞。”怒放撇嘴。

“对手要是巴蛇那老不死的,战刀.离手一秒你就死翘翘了!”逆罗怒斥。

怒放闻之不以为然:“真是巴蛇,多你不多,少你不少。”

“你说什么?死丫头片子,你说本尊不中用?”

怒放早丢下它朝珈蓝走过去。.这批结伴而行的流民多有伤亡,此刻获救情绪仍不稳定,痛失亲人的更是痛哭流涕。怒放一番劝慰,又说这边并不安全、要尽早离开,众人这才止住恸哭,各自收拾亲人的遗物后泪眼花花的进到珈蓝的内空间。

珈蓝的小爪子掏个不停,泥土纷飞如雨,须臾就刨.出一个大坑,怒放则握起擎天,在珈蓝的土坑边另行挖掘。

“你又拿我刨地!”

实在是受不了怒放的怠慢,逆罗又是一头恼火,怒.放听见并不吱声,只默默的收殓妖兽的尸骸。没用多少时候,分别掩埋了流民和妖兽的两座高大的土坟并立静默,怒放和珈蓝伫立坟前,凝望许久,直到珈蓝催促要走,怒放才回过神来。

天邪鬼城的战线已经推至华容城以南百多里,.但并未再北上。一来是由于补给线拉得太长,二来也是因为越kao近大陆中心地带,厮杀越惨烈。为了保存己方的中坚战力,一旦探听到战线附近有敌方妖王活动的踪迹,怒放、暗刃这样作战能力突出的便会主动出击,如此,在缓解战线防守压力的同时,也期望能以诛杀各部妖王的方式整合对方的兵力。

天邪鬼城的战.力总数不到一万,在遍地开花的袭击中实施救援,日渐吃力。是以,倘若对方的兵力能够不断整合,整合到一定的规模再碰撞,对天邪鬼城反倒有利——像怒放、暗刃这种实力的人,只要不遭遇妖帝级别的对手,敌人是一百还是一千,根本没区别。

妖风涌动空气的热度,热浪汹涌如潮,怒放背负好擎天正朝已然还原本体的珈蓝走去,脚步突然一顿。突如其来的,心里一阵悸动,那不知是方才厮杀出的汗水,还是始料未及渗出的冷汗正自额头轻缓的滑落。

不是错觉,附近确实有人在窥视她,冷淡的视线丝毫不加掩饰的、目不转睛的在盯着,可是,她竟然感觉不到什么气息。

显然,珈蓝也没感觉到。

心跳的节奏微微加快,脑中有一根弦紧紧绷起。什么人,能悄无声息的逼近到如此距离?

似乎不是陌生人,怒放直觉曾经感受过相同的视线,冷淡、旁观,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寒意。

不会这么不凑巧吧?在这里也能遇上他?

毫不迟疑,拔刀、倏然扭身,动作浑然一体的同步,怒放脚尖轻点,轻巧的身躯凌空扑出的同时,平直挥舞的擎天划出一道狭长的刀芒直朝四五十米开外的空地激射而去——那里,她匆匆一眼扫过,隐约察觉景物有一丝蹊跷的扭曲。

“哗啦”一声,好似水袋被割破,内里的水一齐洒在了地上,怒放几乎都能看清那些清澈透明但因光线折射而发出美妙光泽的水珠在空中跳跃,朝lou一般。^^ 三藏 ^^免费洒落在地上的液体也一眼便可看出不同寻常,它没有渗入泥土,反倒像拥有生命意识似的迅速聚拢在一起,体积越来越大,不断的攀高,慢慢的凝聚出一个人形。

“南黎!”

怒放握着擎天的手越收越紧,死死的盯着那渐渐显出姿容的水分身。水分身的实力是大打折扣,可南黎到底是一方妖帝,她随意的一刀便能轻易的震碎眼前的水分身,似乎是由于南黎的刻意试探:他既没闪避,也没反击,甚至于,他都没有做出相应的防御。

这个如今唯一常伴东皇左右、知其行踪的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显然,这不是什么意外的遭遇,而是南黎刻意的接近。可能是为了打探怒放如今的实力,也可能是想对她动手。

如果是后者,便意味着今天将爆发一场恶战!

“你突破了呢。”那个高挑美艳的男子站在四五米开外,抱着胳膊清淡的开口。

怒放不做声,任由南黎上下打量时嘴角渐渐勾出若有若无的弧度,她觉得他是在讥讽,因为她手中握紧的擎天、一旦动手她势必依仗的强战兵器正是出自东皇之手啊。

的确很可笑不是吗?

“模样儿真够落魄的,乌鹊也不教教你怎么炼制妖器么?”南黎语气中微有嘲讽,视线落在怒放的衣襟上。

怒放随之垂眼,这才发现身上的粗布麻衣不知道何时又撕裂一条缝,隐约lou出一线雪白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经常换洗、历经厮杀,粗麻布的衣料哪里禁得起折腾?

“你和东皇又想玩什么花招?”怒放的脸色便有些沉。不是因为被嘲讽,而是说到炼制妖器,她不由得便想起蛛丝衣、想起蛛蛛来,心里自然不好受。珈蓝这时也慢慢走近,守在她身侧,虎视眈眈的盯着南黎。南黎却只瞥一眼,漫不经心的道:“如今是你们天邪鬼城和巴蛇斗得欢,关我和东皇什么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就将一切推得干净,怒放闻言淡眉紧蹙,问道:“东皇在哪儿?”

“每个见到我的人问的都是这句话,谁得到答案了吗?有能耐自己去找好了。不过奉劝你一句,有些事情已经不可能停止,找到东皇也改变不了什么。”南黎淡淡的丢一句,细长合并的食指和中指轻慢的平挥。

手指刚挥动,身影已经骤然失去痕迹,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怒放和珈蓝对视一眼,知道水分身来去无踪,根本无迹可寻,不可能追踪得上,心有不甘却也只得闷闷不乐的离开。

返回城池,珈蓝径自去找仇叔安顿百姓,怒放则自个儿往城主府走去。书房里人头济济,三正在查看战报,从人缝里瞥见她回来,抿嘴一笑。怒放晓得他忙,便先回房梳洗换衣,全部收拾妥当之后这才再过去。

九幽和君冼去工地了,师徒二人便对坐喝茶。怒放细说一番遭遇南黎的事,三只道,南黎原本就是强力的情报收集者,莫说出现在战线以北,就是当真现身在战线以南的区域、甚至是天邪鬼城周边都不奇怪。

“可按照南黎的说法,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在找东皇……”

三“嗯”一声,心道,不仅如此,对方的身份还很容易判断,极有可能就是西、北二位妖帝,甚至是巴蛇。南黎虽然追随东皇,可到底是妖帝之尊,见到他敢追问东皇下落的势必地位不相上下,是以,除了这三位应该没有别人了。

两人都慢吞吞的啜饮,也不说话,没过一时,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三听见便放下茶盏,笑道:“前儿辰轩请了批‘客人’来,你不在,今儿见见。”

怒放眨了眨眼,很是意外。辰轩请来的客人?

“他回来过?”

三摇摇头,怒放便勾起嘴角,明显笑得有点失望。

这当儿,已经陆续走进来一群高矮胖瘦各异的老者,待他们都进入,领他们过来的白狐族人便轻轻带上了门。怒放扫一眼,发现里面居然有龙清泉,不免十分诧异。

在肚子里数了数,真的不多不少,十二个。

不动脑子想也知道这些人是谁了啊,怒放站起来,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便在各人身上扫来扫去,一脸好奇。

她起身打量,各家家长的视线便也不约而同的集中在她身上。这其中唯有龙清泉认识她,不过一老一少视线只做片刻交集,怒放并不招呼,龙清泉自然也不做声,仍旧一副老死不相往来之态。

三仍是kao在椅子上,笑道:“诸位等的心急吧,城主刚归城,这不,立刻把你们请来了。”

众家长面色不变,可除了龙清泉,俱是心里齐齐的“咯噔”一下,暗道,南乌鹊把我们关地牢里两天不闻不问,原来是正主儿不在城内啊!

这么说,这个看稀有动物似的看着他们的丫头就是那妖女怒放?

她还在飞扬城时,各家的后辈都有见过她的,说是清丽绝伦的少女,就是举止谈吐有些天真到傻乎乎的程度。忆起这种评价,再联想后来围绕着她发生的种种,都以为过去这么些年,她早该成了一位成熟妖冶,举手投足都是妖媚气息、勾得男人神魂颠倒的女人,谁料,仍是清凌凌的一个人儿,好奇的黑白分明的眼中不折不扣的残留着几分天真,宛如不知世情的懵懂少女。

平心而论,若是家中后辈里有这般容貌气质的女孩儿,定是被捧为掌上明珠,疼爱到心里去。可这女孩儿若是敌人,自是加倍不喜——工于心计岂是能从外表看出来的么?越是她这样清纯无辜的模样,越好掩藏恶毒。单论她那强烈的权力**,就足以证明她表里不符啊!

于是,各家家长多数是冷眼相加,拿下巴对着怒放,龙清泉虽是淡淡的,却也不看她。

怒放打量彻底,这才慢吞吞的开口:“你们就是十二世家的家长啊?和我想象得不一样呢。”

这是实话。她起先还以为这些隐藏在城池背后、实际上权势滔天的世家家长们差不多是十二个龙清泉呢,谁知道居然有一半朝上都没什么修为。也就是说,倘若他们的城池处在飞扬城的境地,他们甚至都没法像龙清泉那样身先士卒的杀敌。

这不是一个离开刀剑人便无法生存的世界么,为什么这些大人物们反倒掌心细嫩、永远不会因为握住刀剑而留下老茧?

“怎么不一样法?”

有声音冷淡的接了一句,怒放便抿嘴笑:“看着慈眉善目的,都像好人啊!”

此话一出,除了龙清泉,其他的老者俱被气得不是嘴角抽、就是眉毛跳,脸色更阴沉几分。人在矮檐下是不得不低头,可这妖女分明在骂他们是一群坏蛋啊!这时谁真忍气吞声了,还是那颐指气使的名门世家家长么?

“天邪鬼城主果然是牙尖嘴利啊!”辰无量冷笑,“我们不是好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么?”

因为辰家的遭遇,辰无量可以说是最恨怒放的,在他看来,辰轩是被怒放勾引才背弃家族祖宗,把辰家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的。这样的女人会是好东西么?天大的笑话!

怒放望着他,温吞的道:“您说的也是,咱们城都学会像你们那样拿人父母当人质了,肯定也算不得是好人……”

家长们顿时脸色一阵赤红、一阵青白,难看至极。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绑架不成,几十个高手进了怒放家所在的村子就再也没出来,后面紧跟着派遣过去的几拨刺探情报的人也是有去无回,闹得整个计划流产不说,还把颜面给丢尽,简直就是耻辱!

前前后后,各家都损失了一二十名心腹好手,回想起来就肉痛。

无不暗自冷哼,不言不语。怒放望着他们的脸色,心里直嘀咕。算起人生的阅历,她和妖类打交道远胜于人类,妖类世界完全是kao实力说话,所以她就纳闷了:她随便一巴掌就能拍死这群老人家中的任何一个,他们跩成这样的底气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估计这种优越感是天生吧,人家世世代代都有权势么。

想了想,觉得和这群人实在无话可说,面对面无外乎是你挖苦我来、我挖苦你去,毫无实际意义,便不想搭理他们了,转而问三:“师父啊,你打算怎么安顿他们?”

“这不等你回来拿主意么。”三笑。

怒放撇嘴:“那叫仇叔安排呗。”

仇叔安排?三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眼睛张得老大,望望对面的那群衣着不菲的老家伙,浮想联翩之中忍不住就吃吃的笑。他那么大一个人,还是南妖帝,突然就笑得跟孩子似的,肩头乱颤、乐不可支,反倒使家长们心里有些发慌——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幸灾乐祸么。果然,怒放接下来就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唔,各位大人都会做哪些活儿?”

活儿?这是什么意思?

都不明所以,都蒙了,怒放就掰手指解释起来:“我们这儿分很多工种的,除了一日三餐外,不同的工种会分发不同的工钱,越是吃苦的活儿工钱越高。不过你们都不在乎钱,年纪又这么大了,我想挑点轻松的活儿给你们做嘛。有不出力气的手艺最好啦,真没有,那你们只好去搬砖、搬石料了呀。”

“你!”

傻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们是何等的身份,这妖女疯了不成,竟然想叫他们当苦力?

不折不扣的震惊,之后便是愤懑难当,屈辱感涌上了头脸,家长们个个脸色铁青——想过被讥讽羞辱,想过被**折磨,可谁想到这妖女竟使出这种法子来羞辱他们?别说他们,就连龙清泉都讶异万分,愣在那里。

“你们为什么瞪着我啊?”怒放有些郁闷,“你们该不会连搬砖、搬石头都做不来吧?”

“哼,你休想我们任你羞辱!”

决然愤怒的语气,怒放便眨眨眼:“可是,我们城不养闲人的。我说了你们别不高兴,咱们城里点点大的孩子都晓得跟阿妈后面起早去帮忙浇菜,你们一个个红光满面的,又不是老弱病残,好意思叫大家白养活你们么?”

家长们险些气歪了鼻子,心道,你硬是把我们给抓来,现在反倒说我们是闲人,有这个道理么?都打定主意不理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妖女,怒放却是笃定的语气:“你们不做事的话我真不给你们饭吃的。要想清楚喔,你们中估计没谁生下来饿过肚子,经不起饿的。”

众位大人便眼色如刀,心里俱道,你会把我们饿死?你叫人大费周章的辗转数千里把我们押送到天邪鬼城来就是为了饿死我们么?我们活着对你才有用处吧?这样也想唬住我们,你还太嫩了!

念及此,回答怒放的便是几声冷哼,怒放只得摊手,对三道:“师父,那我现在去找九幽和君冼吧?”

有些意外,三奇道:“找他们做什么?”

怒放撇嘴:“这群老人家好像想绝食呢,我打算在他们饿死之前叫九幽先把他们的记忆给读取了,再让君冼挑选些狐族高手幻化成他们的样子……”

言下之意就是,完了他们爱怎么绝食就怎么绝食,死了也不用操心的。

三闻言眼睛一亮,赞道:“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容貌一模一样,记忆也不差分毫,十二世家是绝对辨别不出真假的!而且,我听君冼说过,白狐一族有一种秘药,只要定期涂抹全身便可抑制妖气外泄……”

说着,指腹摩挲起下巴,眼眸渐渐泛出清澈的琥珀色,望着一脸愕然的世家家长们,三俊逸的脸孔竟罕见的lou出逼人的邪气来,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这些老家伙可留可不留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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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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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酒壶那么高、小号碗口粗细的一只直身圆筒青瓷罐,揭开来罐内香气馥郁扑鼻,满满盛着凝脂般的软膏,乳白莹润。{szcn}怒放认不出那是什么,但香喷喷的,又滑又细腻,使她想起以前龙兰心往脸上涂抹的那些,据说对皮肤很好。

三说,是辰轩捎来给她的。

忍不住抿着小嘴笑。她从来不用这些,辰轩知道的啊,却特意捎来。这哪里是什么面霜?根本是一封她才看得懂的无言的信。

无论是从前,还是后来,他那种人永远不会说甜言mi语,说什么我惦记你、想你之类的,那次分别把她气跑了他也像个木桩似的躺那一动不动。可是捧着这只瓷罐,她就晓得他的心意了——思绪再乱,嘴再硬,他那颗心对她永远硬不起来。

想着刚才洗过澡的,便乐呵呵的挖出一点往脸上抹去。三手肘支在书桌上、托着下巴望着她细细的把小脸蛋揉了个遍儿,这才脸色古怪的问道:“搽在脸上不难受?”

怒放眨了眨眼,拳曲手指在脸上蹭了又蹭,望望粘糊糊、湿漉漉的手背,很是不解:这玩意儿涂上去多久才会变干啊?滑腻腻的难受得很。

我又没涂多少么。怒放心道,.脸色也茫然古怪。三见她小脸儿亮晶晶的,像抹了层化开了的猪油似的,一下子就笑趴到桌上。

“啊,师父你捉弄我!”

怒放终于指着辰轩的信笺大声.讨伐起来。辰轩在信笺的末了明明特意写了么,说是发膏,湿发涂抹,还要冲洗掉,叫她千万别往脸上涂,三晓得居然故意不告诉她,还看着她涂得满脸都是!

三险些笑岔了气:“哈哈,是你自.己笨,谁用这么大的瓷罐装面霜啊,长着脸盆那么大的脸哪?”

怒放臊了个大红脸,撇着嘴一溜烟的跑了,回到房.里就赶紧打水拼命的洗脸搓脸,险些把脸揉肿了才停下。望着倒进水桶里有些浑白的水,自个儿也忍不住噗嗤笑起来。

把脏水提出去倒掉,顺便又打了桶干净的水摆在.房里,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这才换上睡裙捧着瓷罐躺了下来。

拿在手心里反反复复的摩挲摆弄,瓷罐都被她.的双手捂热了,怒放还是睡不着,指尖在罐身上划来划去,嘴里开始嘀咕了。

“小花,你说辰轩.是不是个大傻蛋?明明想我却不肯留在我身边。我又没有觉得现在的他不好,也不会逼他加剧人格融合,他为什么要躲我喔?”

躲得远远的想我,会比在我身边牵着我的手更好嘛?

小花就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装睡着了。

“好哇!连你跟着欺负我!”怒放娇嗔起来。

小花委屈极了,奶声奶气的道:“我是你炼化的妖怪,不是你的亲亲辰轩炼化的,我哪儿知道他怎么想的呀?我要跟着说他是大傻蛋,你肯定又要在床上打滚……”

“那你不能帮我猜猜么。”

小花很狡黠:“我还是小孩,不懂你们大人的心思。而且我又没有亲亲,更不晓得有亲亲的大人是怎么想的。”

怒放撅起嘴,当真在床上打滚放赖的不依,小花哪里理她,呼噜打个不停,怒放没法子想,只得趴在枕头上老老实实的睡过去。

城池越夜越沸腾,怒放也在忙乎,账目收支、物资分配那些不是她的强项,回城无事的她通常都泡在工地上,专拣拖木料、运石块之类的重活。~~ (三藏免费手打网) ~~力量虽说是她天生的缺陷,但比之寻常人她的力气仍算是夸张的,干起体力活来一个足以顶上二三个粗壮的汉子。人是用骡马拉,她倒是自个儿拖着堆满石料的板车健步如飞;装卸石料的时候更凶猛,坚韧的藤条简直是群魔乱舞,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之后,烟尘还没散尽,她人和板车早就没了影子。

大伙儿见了会咧嘴笑,都说这位看上去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城主大人果真妖的厉害。不过,“妖”字用在这里可不是什么贬义,相反,透着喜欢。可能对他们来说,这位同吃、同喝、同流汗的城主太过另类,寻常的词不足以用来形容。

如此又过了几日,忙碌而又重复,但比起在外厮杀,怒放骨子里更喜欢这样单纯的生活方式。每个清晨躺倒,她总是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只瓷罐直到渐渐入睡,也唯有在这时,她才会忘却长久以来战火的纷扰、忘却那些逝去的面孔、忘却一切可能令她不开心的事,一心一意的渴望睡得香甜。

清梦无人扰,她总是睡到自然醒,可这一天,原本沉浸在无边的深睡中的她突如其来的听见有声音在叫她。

不是在耳边,而是在脑海里,依稀是小花的声音。

“怒放!怒放!有人进来了!”

全身的细胞在那一刻都苏醒,怒放猛然一惊,下意识的张开眼来。

视线丝毫不模糊,第一眼望见的是厚实的窗帘绒布,猩红色被白日的光线消磨了深暗,望着竟是娇艳的。那红色此刻莫名的刺眼醒目,使怒放的瞳孔瞬间收缩,思维也出奇的清晰起来。

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啊,也没有觉得房里有什么格格不入,而小花此刻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梳妆台的角落有些黑黢黢,高度是不够,却也似乎能藏匿一个蹲伏的人,kao窗的角落还有一只浴桶,更能藏人。可怒放不知怎么就没有怀疑那些地方,直觉的缓缓的转过头去。

她就是这么认为的,倘若真的有人不着痕迹的潜入了她的房间,不可能是从装着半透明的琉璃、白日里为了阻隔热度始终关闭的窗户进入,从房门进入的几率反倒更高。因为城主府等于是私宅,不是要紧的房间的门闩都是一尺长的小横木,用圆形卯榫连接在门上,关上门旋转横木将另一端搭在特制的墙钉上就算是反锁了。

这样的门闩,用久了之后卯榫会松动,想从外面提起门闩并不难,只需以极薄的刀片cha入门缝即可。对于深谙此道的潜入者来说,只要小心翼翼,的确有可能做到悄无声息。

可她还是存疑,在自己外围防备森严的城池、在自己的卧室里,她确实不会时刻警惕,但以她如今的修为,常理说来很少有人能在不惊动她的前提下悄悄潜入,甚至要小花出言提醒。

扭头的同时,圆润的肩头自然也转向房门,视线掠过完好的卡在墙钉上的门闩,也掠过斜对面横在案上的冷锋寒光的擎天,仍是未见任何人影。怒放想着难道对方知道她惊醒了躲在了床底下?便疑惑的翻过身,顿时,整个人僵住。

总是辰轩躺下的那半边床上,此刻正静静的躺着另一个男人,弯曲的左臂为枕,发丝散落竹席,眼瞳的银月之色却被暝暗衬托得更加分明。

离她太近,不到一尺的距离,对视之间甚至都能在眼瞳中看见彼此的脸!

怒放的心脏没来由的噗通乱跳,就是临战杀人时也没有这么紧张。可他就那么平静的望着她,毫无波澜,好像她不曾惊醒、不曾翻身面对、仍像几秒钟之前那样浑然不觉的在背对着他沉睡。

“东皇……你怎么会在这里?”怒放慢慢坐起来,声音抑制不住的有些发颤,不仅意外,同时也震惊。他这样在她身边躺了多久了?他的修为是比她高,可他始终是个大活人,要呼吸,有体温,怎么可能他躺在她身后这么近的距离,她却好像睡死了一样完全没有察觉到?

东皇望着她,清淡的表情,并不做声,只以右手在二人之间铺开一件东西。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到可怕的程度,仿佛是时间被拉缓了脚步使得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怒放怔怔的望着那东西在白净的手指拨动下展现全貌,渐渐愕然。

蛛丝衣?这是蛛丝衣么?

平铺在那里,薄薄的一层,简单流线的裙身,那种瑰丽饱满的色彩,那种流水般的光泽,那种望之即知的光滑柔软,不是蛛丝衣还能是什么?

他、他炼制出了另一件蛛丝衣?

不是说,妖器是妖力的延伸,各有属于自己的特质,永远不可能模仿得了么?蛛蛛自己也曾经说过,丝织是她的专长和天赋,比起攻击性妖器,她更擅长御甲妖衣,就是别的成妖的吐丝动物也不见得能达到她的程度。是以,当年尚未修出人形,她仍然敢不惭愧的送蛛丝衣给怒放,因为除却防御力,它肯定是一件能拿得出手的精致华美的衣裙。

可是,眼前的这一件看上去竟和怒放几年里朝夕不离身的那件毫无区别,甚至当她伸出手去,指腹的触觉都是相似的,如北地初春里的水,没有彻骨,却透着令人舒适的冰凉。

她曾经遗失了一件在落央岛,珈蓝大抄九天时并没有发现,想是被东皇带走了。可蛛蛛已经不在了,那件蛛丝衣毫无疑问也会崩坏,那眼前这件……

“你,炼制的?”怒放攥着那件衣裙,颤声:“给我的么?”

东皇的唇边浮出一丝淡淡的笑,似乎是在说“是”。

怒放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想起他为她做的那条被她扯坏了的颈饰,想起他握着她的脚对她说出那些誓言,视线便有些模糊。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你为什么是如此矛盾的存在啊?

你明明是最温柔的人,却又心狠的无人能比;你专权霸道,可是能为在乎的人付出一切;你的所作所为太过无情,可我知道,你痴情到了癫狂的程度。

东皇,罢手好不好啊?不要用怒火焚烧掉整个世界,好不好?

如果你不是这样偏执,如果你能退一步海阔天空,出色而优秀的你,终有一天会拥有自己的幸福的。

在这明暗沉浮中,她的泪眼肯定那么分明,因为东皇真的lou出伤感又无奈的笑,他抬起手,慢慢的摩挲着怒放的脸颊,低低的开口。

“这是我炼制的第一件妖器,我叫它流沙。”他轻声道,“世上的一切不都是如此?时间、生命、爱情、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流沙。怒放,鬼姬已经永远不会回来了,而你,也是我指间的沙……”

“东皇……”

“所以,”东皇的笑容渐浓,可那笑容渐渐阴冷,充斥着杀戮的狰狞:“怒放,没什么好在乎的,杀吧!带着对我的恨意去杀戮吧!杀光所有挡在你面前的人和妖,用擎天让整个世界沦为血海!”

声音一声声的放大,在耳际、脑海,在整间房屋里回荡,越来越阴森、越来越冷厉,像是诅咒,抑或是愤怒的嘶喊。

怒放瞪圆眼眸,一瞬间整颗心都不跳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阴冷的笑着的东皇竟慢慢的变得透明起来,她惊呼一声,冷汗从每一个毛孔渗出,顷刻浸染了所有的皮肤。

整个人是僵硬的,丝毫不得动弹,怒放猛然意识到自己仍是背朝着房门蜷缩的躺着的,清晰的投入视野的仍是房中的昏暗和猩红的窗帘绒布。

她不知所措的坐起身,茫然的在昏暗里扫视整个房间的所有角落,终于,她缩紧身子捂住头,失声哭起来。

“不对,不对,有什么不对!”她哭着呢喃,心里揪着痛得难受,充斥着绝望和悲伤,就好像方才那个男人的心脏如今是跳动在她的胸腔中一样。

“怒放!怒放!你怎么了啊?”小花在叫唤,“你做梦了嘛?”

“唔……”怒放哽咽着,“很讨厌的梦……”

小花很诧异,怒放从深睡到醒来间隔不过二三秒钟啊,居然做了使她哭起来的梦么?而作为宿主,小花的这种诧异情绪很快传递到怒放的脑中,她泪眼婆娑的怔住了:“小花,不是我做梦,你确实叫我了么,在我醒来之前?”

“是的呀,我听见了点声音,老感觉有人进过房间,可是啥都没看见,有些担心就叫你了。”小花的声音有些歉意,“对不起啊,怒放,可能是我猛然叫你才害你做不好的梦了。”

怒放抹了抹眼睛,羞涩的笑起来:“没有,这怎么怪你?做梦很正常的么,我以前经常做噩梦啊!”望望窗帘,怒放挪到床沿套上凉拖下了床:“天快黑了呢,我也该起来了。”

一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黄昏时分暖熏的风吹进闷湿的房间,怒放一边问道:“小花,你听见什么声音了?”

可以肯定,房间里确实没有潜伏者,她开窗时还特意望了望床下面呢!

“我也说不好,也许是我听错了吧,就像是一滴水珠滴进水里的声音,滴答一声。”

怒放攥着绒布的手倏然一紧,猛然省悟,下意识的就扭头望向摆在浴桶边上的那只水桶。水声,是太敏感的字眼,怎么那么天真呢?这世上有一位掌控着水法则的南妖帝啊!

也就是这么一眼扫过去,怒放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那精致奢华但通常只摆着一把木梳的梳妆台上,整齐的叠放着一块尺余见方的色彩绚丽斑斓的布匹!

恍若就是,多年前的她第一眼看见珈蓝摆在地上的那一块!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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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灭天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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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烛火下,一只白净修长的手缓慢的探向那整齐叠放在梳妆台上的布匹。{szcn}距离半尺外停住,并不直接接触。

掌心浮现出淡金色的光芒,起初在橘色的烛火下不甚分明,渐渐的越来越夺目耀眼,将那一个角落照得分外明亮。与之相呼应的是,那块布匹仿佛是从沉睡中被唤醒了,莹彩流转,华光四射。

有奇特的波动在房中弥散开,房中的四人恍若听见了有力的心搏节奏,噗通、噗通的。

三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慢慢的缩回,只攒眉不语。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的怒放,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是他。”三半晌吐出两个字,盯了一时,一把抓起那方形的布匹,抖落开来。

果真是条长裙,完全没有裁剪和缝纫的痕迹,浑然一体的流线型,拎在手里水泻流沙般柔软垂落。并且,如怒放梦中所见一样,不仅是外形。连色彩、手感都效仿的几乎没有差别,恍若是流光溢彩的另一件蛛丝衣。

三冷眼看了许久,随手一抛,丢给九幽。见捧在手里的九幽抚摩时渐渐皱眉,他自个儿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他和九幽的时间永远不够用,夙夜匪懈,久无长时间的睡眠。方才怒放梦惊之时,二人也正在书房忙碌,并没有休息,这样,竟也任由南黎的水分身潜了进来,还张狂的进了怒放的房间!

水分身属于水法术,始终是kao妖气支撑的,而他们,且不说怒放,两位妖帝,一位赫赫有名、妖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白狐族长,都算得上是近在咫尺,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察!

“看来,东皇用来囚禁拉拉的那个实体水封印,南黎能运用在自己的身上。”九幽苦笑起来。所以,才能将妖气隔绝的如此完美,所以,三昔日麾下的南地之妖掘地三尺的大搜索,都丝毫探查不到东皇的行踪。

东皇的意念力加上南黎这种奇特的技巧,无论是意识探查还是妖气搜索都只能望而兴叹。

“难不成防御还要再加强?”君冼几乎是自言自语了。

“没那个必要。”三腮边的线条硬了几分,望着脚边的那桶清水。冷声道:“水分身威胁不大,至于南黎的本尊,量他没那个胆子只身入城。他的本尊可不是杀不死的。”

问题是,这位现任南妖帝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挑衅;而东皇,又在发什么疯?

身为师父,怒放的实力,三再清楚不过。

机缘之下,她本就是最强的半妖,如今更是突破之身,再加上魔刀擎天,怒放的实力确实已经逼近妖帝级别了。

饶是如此,与当年叱咤风云的四方妖帝相比,她始终是修为最低的一个——她不仅突破的最晚,年纪还太轻,到底不可能与已经突破数千年的他们并驾齐驱。先不提攻击力,至少在气御上,怒放就明显逊色,真的和妖帝战斗起来,她始终吃亏。

可是,多出这一件妖衣,又将是另一个局面。

“东皇。他这次又想干什么?”怒放低声问道。

在场的,不会有谁天真到觉得东皇是余情未了、在感情用事,即使那个男人确实是个情痴。谁都嗅得到,阴谋的味道挥之不散,如浓雾般弥漫在眼前。

“壮大敌人的战力,东妖帝大人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么?”君冼在沉吟之际不禁淡淡一笑。诚然,东妖帝惯常是凌人之姿,鲜少打没把握的仗,可那位大人别忘了,他的对手又何尝是寻常之辈?

这种挑衅和施压,稍显离谱了一点,何止是运筹帷幄于胸的了然高傲,简直以熏天的气焰大书特书“狂妄”二字呢。

怒放望着九幽手中的妖衣,也说不好自己心里的感受。一件足以令无数倾慕力量的人垂涎三尺的流沙战衣,于她却是蚀骨的蛊毒,她连碰都不想去碰。她背倚着窗扇,满脑子都在想刚才那个梦。

那个梦境太巧合,巧合到令人生疑,以至于她醒来后一眼看见这件妖衣时都有些恍惚,分不清那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实。

南黎不具备这种能力,但东皇是使用意念力的,会不会是他对我动了手脚?怒放暗道,如果是,目的又是什么?

仔细的在折叠妖衣的九幽抬起了眼:“怒放,你的思绪很乱呢,似乎在不安?”

怒放点点头,并不否认。

“东皇虽和我同是精神力控制者,但他的意念力是纯粹攻击型的,并不能制造幻觉或者像我那样给人下暗示。”

“你的意思是。我的那个梦,是自发的?”

九幽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大凡瞳术,都属于精神力范畴,尤其是你的真实之眼。与其说你天生异瞳,倒不如说是精神感应力以瞳术的形式表现了出来。你炼化了迷花簪和小花,给人直观的印象就是突出的战力,使得大部分人都会忽略掉你天赋之力的实质。实际上,你是和我相同的感知型精神力操纵者,你的强项原本不该是战斗。”

怒放眨了眨眼,半晌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莫说旁人忽略掉了,她自己何尝不是毫不含糊的给忘了?毕竟,对她人生影响深远的并不是她身为异术者,而是沦为半妖么。

不像九幽的精神感知,她的真实之眼并没有延伸出什么出类拔萃的技能,不仅鲜少使用,相比较起来,甚至往往是她的直觉更加抢眼,会被忽视,似乎合情合理。可九幽眼下的这番看似没有直奔主题的话,意思却浅显直白。他是说,如果撇开鬼姬赠予的光环,即使是突破之身。从天赋之力出发,怒放所追逐的影子理该是中妖帝九幽,而不是南妖帝乌鹊这样的战斗机器。

怒放脸上淡淡的笑容很快逝去,俏丽的脸上换上了认真的神情。

天生的直觉,似乎是个很不好定义的概念,对于不相信的人来说,甚至会将之比拟为捕风捉影、空穴来风,很容易招致不信任。怒放所拥有的直觉的境遇却恰恰相反,不仅是她心中不可动摇的堡垒,身边的人也对之深信不疑。追究根源,或许得归结于无论是她自己还是三、九幽都认定那直觉来源于她的天赋异术。二者密不可分。

最初揣摩出这样的结论,怒放自己也不是很笃定,但九幽既然肯定她是精神感应者,或许那个推断就没错——她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应该是由于精神力不可及导致的,是真实之眼对无法清晰分辨的“存在”的一种模糊的感知。

就像肉眼总有可视距离一样,她的天赋异术似乎也有清晰的界限,受制于她的精神力的成长。有些她能看得很清楚,甚至是一眼识破,就像看见韦炎见体内有狼火、妖王蚺拥有吞噬技能那样,另一些则不然。按照怒放自己的理解,那些存在似乎处于她“视野”的极限的边缘,无法一目了然,又不是完全的未知,施加给她意识的概念是含糊暧昧的,于是,造就了她的直觉。

那么,此刻的九幽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在怀疑,那个梦境有可能是她直觉的反射?

“其实,我上次遇见南黎就已经觉得古怪了。”怒放纤纤十指交缠,自个儿望着指尖出神,慢慢的道:“他陡然现身,只能理解为想刺探我突破后的实力,可他似乎对我手中的擎天更感兴趣,望着的眼神怪异的很,还特意提醒我衣服破了……”

他那种置身事外的悠然,太过分明,令她难以接受和理解。

“我们一直没有对东皇和南黎动手,是因为我们找不到他们俩,而巴蛇,在击溃封印之前,我们招惹不起。可是对方同样也没有对我们动手,不是很奇怪么?”怒放抬起点漆的眼,“就拿南黎来说,虽然我不见得是他的劲敌,但始终是一个威胁。他的水分身能那么轻易的打探到我的行踪,本尊想要伏击我应该也是轻而易举的,他为什么不在我落单的时候来杀我?我和南黎根本没交情。总不能说,是因为东皇不想我死吧……”

战争走到如今的局面,谁都不甘心那么惨烈的损失,必须由一方的彻底失败来告终。为了获取最后的胜利,尽最大的可能剪除对方的战力是正面会战前最有效可行的战术,这个道理谁不懂?可南黎似乎不懂,眼前的这件战衣仿佛也在说,连东皇也跟着不懂。

这根本不可能。

数千年前的妖族征战,四方妖帝虽然分开行动,可也是有统一规划部署的,绝不是几个拥有逆天之力的小子在胡乱的四处冲杀。征战之初,他们中甚至有好几位还不是突破之身,如果不讲究战略战术,根本经不起妖兽中的王者,那些天赋异兽、顶级妖尊的合力围杀!

事实是,当时居策划者和领导者地位的正是如今的妖帝东皇,这也是为什么四方妖帝奠定帝王至尊后,东妖帝在妖兽族中的影响力较之其他几位会略高一筹。

落央岛上被妖王献出的妖女无数就足以证明妖兽族有多么讨好这位妖帝了。

然而,在现今这场攸关两个种族生死的重要战争中,东妖帝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积极谋划、出击,甚至长期隐匿不出。与飞扬在荒地一战之后巴蛇潜伏,在场的几位都大致能猜得出来的原因。可那之后东皇仍然不现身主持战局,任由天邪鬼城推进防线,真的很不合情理。这场战争,不是出自于他个人的意愿么?

九幽将折叠好的妖衣放回梳妆台,舒展的眉头又微微皱起来。怒放便又接着道:“还有我梦见东皇说的那些。他说这件战衣叫流沙,好像暗指世上的一切都是脆弱的,轻易就会消逝。他在感情上有那些遭遇,会这样想不奇怪,可是,他也提到了擎天……”

似乎,还渴望她手握擎天,沦为一个嗜血无情、毁灭一切的杀神,令她不由得就联想起两千年前的无名。

无名意味着什么?

无名和逆罗有着本性的共鸣,意味着无休止的破坏和杀戮**。

怒放从来都觉得自己想法单纯,并不是十分感性的人,会经由一个梦境联想到这么深,完全出乎她自己的意料。可是,也许不是因为那个梦使她胡思乱想了,而是她本来就想到了许多,耿耿于怀,才会有那个梦。

“擎天吗?”一直全神倾听的三垂下眼,淡淡的道:“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了别的。知道东皇为何将那把战刀命名为擎天吗?”

这样顶天立地、正气十足的名字,显然与一把以杀戮和破坏为目的而诞生的魔刀名实不符。怒放得知擎天的真貌后也曾觉得别扭,正是由来于此。

“我当时曾说,擎天之名,有愧于天地苍生。你知东皇是怎么答的?”三望着怒放,一字一句的道:“他说,既然能擎得起苍天,想必也能轻易令之覆灭,这后者,当无愧魔刀之心。”

灭天?

怒放闻言不由得吃了一大惊,心跳一时竟快了许多。三已经冷笑了:“东皇有多厌恶人类,我比谁都清楚,他萌生灭绝人类的念头何止一次?如今看来,假如你的直觉不错,便是我轻视了东妖帝大人的心了!灭天之想,只怕是由来已久了!”

三说着脸色有些阴沉,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抬眼一瞥九幽。九幽有些讶异,却双唇紧闭没有开口,显然是在默许,三便朗声道:“通知暗刃叫他火速回城,同时传令下去,所有前线的人类战士全线回撤,由城池内留守的白狐一族接替战力。即日起,调整作战计划,改杀为擒。”

怒放闻言一怔,三接着竟又道:“君冼,你的幻术和封印术是白狐一族的顶尖人物,辛苦你了,你也出动吧!”

君冼微微一笑,颔首领命不语。怒放则愣愣的开口:“师父,这么做,风险很大的。”

“有人想要鱼死网破呢,我明知是局还能顺着他的意走下去?”三眼色沉沉的,冷声道,“他不是想玩吗?我南乌鹊陪他玩到底!”

冷漠中透着隐怒的声线,就连俊逸的脸庞也涌现一丝杀气,怒放望着实则勃然大怒的三,垂下了小脑袋。

从没见过如此愤怒的三,就连在落央岛,陷入她和拉拉同时沦为东皇的要挟手段时他都没有这么重的杀意。怒放不完全懂得三愤怒的由来,可至少明白,昔日彼此看不顺眼的、即使恩怨情仇纠缠颇深仍摆拖不了同伴牵绊的二位妖帝,至此彻底反目成仇了。

三丢下众人已经走出门去了,冷清的声音在走道里碰撞,不知在吩咐谁,说是要叫珈蓝那个小兔崽子去书房见他。怒放kao在窗扇上,无论如何都不自在——源自于她的一番猜想,三显然当了真,甚至大动了肝火。

这样,真的好吗?

这不是她冒险去征服擎天,即使败于一念,也只是她自己的事,这事关战局啊!

“别担心,乌鹊永远不是会丧失理智的那种人。”九幽微笑,手轻轻的按在怒放的肩上:“他做事其实十分精打细算,从不莽撞的。”

“可是……”

“我明白,直觉总是不如真实所见那么有说服力,但我的先兆,那些突如其来钻入我脑海的画面,不同样也是诡异而琢磨不透的么?不信者弃如敝帚,可是信者,往往奉为真理。有我这样的存在,你又何必不自信?”

怒放咬着唇,半晌嘀咕:“我又不是先兆者……”

九幽展眉而笑,掌心温和的拂过怒放柔顺的发丝:“好孩子,这不是乌鹊一个人的决定,也是我的。不好吗?今日起,如你所愿,战场将是你的天下了啊!”

怒放抬起眼望九幽,望了许久,嘴角渐渐有笑。

“真的喔?”她兴奋起来,“真的?”

“当然啦,不然为何要调回人类战士,由白狐一族全员补充进去呢?他们都是结界高手啊。乌鹊连君冼都指派出去了,可不是为了配合你?”

怒放眼睛雪亮,骨溜溜的瞥一眼流沙战衣,突然笑得有点狡黠,细声细气的说话:“九幽,我突然发现东皇好单纯喔,我哪有他想得那么骨气……”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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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算无遗策

181. 算无遗策

十多丈宽的河水步伐一成不变的向着东南流淌。看完美世界最新章节,去眼快杠杠的。自源头蜿蜒三百余里注入湖泊之前,这十多里长的河滩拥抱的是它的最浅处。激越的水声暗示着水流的湍急,浪花撞在河滩的大小卵石上泛出永无休止的细碎泡沫。这些原本泛白的泡沫此刻被深沉的暮色涂抹成浅金,若是有闲心思细看,倒也赏心悦目。

南黎从河流中间露头,一眼就瞥见河滩上七零八落的散布着一些污秽破碎的尸块,以及被阳光烤得干涸的、凝结在卵石上的斑斑血迹。空气中虽没有闻见明显的异味,他仍是皱起了眉。

比他走时,临水的河滩上赫然多了一块足有两米长的整齐方石,铺上了紫灰色的斗篷,那个青色素衣的身影正安安静静的伏卧其上。

银色的发丝凌乱的披散于脊背,有几缕垂落下来,那么柔软的在晚风中微微拂动,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

离开了落央也是本性难移。陪在他身边时,他还会规规矩矩的走路,只要放着他一个人,哪怕只有一刻钟,他肯定会找个地方躺下来,就像现在这样。

涉水上岸,走到了方石边那人仍是睡得毫无知觉。侧脸枕着自己手臂的模样竟有些憨态,恍惚是因为在太阳底下睡太久了么,那白皙的脸颊上正泛着不知名的潮红。

南黎刀锋般的眼角余光迅速的四瞥,很快发现浅水处躺着一只翠绿的小瓷瓶。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家伙是想丢进河里任水冲走好毁灭证据,偏生在卵石中搁浅了,被他撞了个正着。

撩开前额的发丝,南黎的手背贴上去,立刻感觉肌肤的温度烫得有些诡异,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你又喝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东皇动了下,双眸倦开,甚是恍惚的望着。过了许久,他也不辩驳,软绵绵的手臂探出去,衣袖垂落时手指含糊的一指倒在方石底下的酒葫芦,有些任性的咕哝:“酒……没了,你去帮我弄……”

南黎唇抿得紧密,并不搭理,掌心寒气渐生,只管拢住东皇宽阔的额头,另一只手却探进东皇的衣襟乱摸一气。东皇没气力阻拦,只笑:“没了……都喝了……”

一听这话就来气,南黎不禁厉声:“没了酒你就一分钟都耐不住了么?你知道你这样的状态有多容易被人发现行踪吗?你不会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吧?再这样下去我真对你不客气,别说任你私藏那些鬼东西,连酒都不会给你的!”

东皇不做声了,就那么躺着,任丝丝缕缕的寒气自额头蔓延。连到心底都透着清凉。直到落日余晖一缕不落的全部收尽时,他才抬手拨开南黎的手掌,面上再无慵懒萎靡,一线眸光冷清无限。

“什么时候回来的?”

开口这么问,竟一点不记得方才还与南黎说过话,显然是喝那些乱七八糟的**喝得远胜烂醉如泥。一个举世无匹的意念力者却肆意损伤自己的头脑,当真叫人觉得可怜又可憎。南黎的胸口不觉掠过酸楚,锥刺心底,似痛了般,闷了好半天才答应:“有一会儿了。”

“送去了?”

“嗯。”

东皇半支起身躯,一边整理散乱的衣襟,一边淡然问道:“没做什么多余的事吧?”

南黎胸中生寒,冷眼回望,反问道:“什么多余的事?”

东皇不欲多追究之态,又问:“巴蛇那边呢?”

“没什么动静。”南黎立在方石边,静静的道:“我担心被他察觉没有靠太近,听小西说巴蛇上次回巢后再没露过面,只有几个心腹进出过几次。还说,巴蛇疑似受伤了,但不能肯定。”

东皇托着腮,嘴角微微勾起:“攻飞扬城时。巴蛇非但没有拖住天邪鬼城,反倒任乌鹊赶过去一举歼灭了几十万的战力,实是大跌了妖兽族父尊的脸面。我与他协议摧毁大城,动乱人心,飞扬城一战后他却翻脸要赶尽杀绝,不出意外是吃了大亏。”

“辰轩在荒地冲破了封印,你认为巴蛇中了他的招?”南黎的反应果然很快。

“除了他那种变态的攻击模式,其他人应该没那个本事了吧。”

“如果确实如此,天邪鬼城何不乘胜追击?巴蛇负伤是剿杀的良机,一旦他修养过来,想杀他难如登天。”

“被辰轩所伤不过是元气大失,妖气又不会多受损伤,战力仍是摆在那里的。当年穷尽四方妖帝之力,还陨落了几位同伴才重伤了巴蛇,如今的天邪鬼城有那等实力么?除非辰轩的战力能一举凌驾于妖帝之上……”东皇无聊之态的摩挲着指腹,慢悠悠的道:“不过,那显然不可能,因为天邪鬼城明摆着没有动手么。”

这些局中人方才知晓的细节,导致局面变得微妙至极。现如今,战事如海,海面波涛起伏,海底暗潮汹涌,却是,狂风不来,骇浪不起。

大有持久战的架势了。

虽是,拖得越久越不利,但都不愿不计后果的同归于尽,因为,在种族的生死存亡和动辄屠戮数以万计人口的绝对战力面前。这场战争,毫无疑问,将死,则全军覆没、江山尽失,输到一败涂地。

谁还有胆色图谋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胜利么?

说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说什么只要子民不尽亡,定有一雪前耻的机会,那不过是无力回天之人的自我安慰罢了。妖帝、众妖之父,均是当世的顶级强者,同时,也无不深谙为王之道:若无子民可守,帝将不为帝,尊也不成尊。

南乌鹊和巴蛇这一对傲气冲天的强者,深知各自肩负的是什么,更知无论如何不能败,是以,输不起。

只可惜,那两位能忍,终是有人不肯等的。譬如,他东皇。

“乌鹊和九幽如果察觉了我的意图,会沉不住气吧?”

以乌鹊的性情,一旦知道长期胶着、消磨双方战力正中他下怀,定然是不肯的。即使万难,也必图速战速决,结束战事。

毕竟,反目前,始终是勾肩搭背、放肆高笑的一对兄弟,对卧畅饮、夜谈谋算,堪比知己,对彼此的性情了如指掌。

“不见得,九幽守成,不是会轻易冒险的人。”南黎不以为然。

送妖衣给怒放,是在摆明立场。但对天邪鬼城来说,始终太过隐讳的暗示,无异于推想。这么大的战略调整,岂能轻易做出?就是杀伐果断如南乌鹊,多少也会细细审视局势后才能定论吧?

更何况还有中九幽居后牵制。

“可你也别忘了,九幽是多么心软的一个人。”东皇失笑,“我们这些人里,真将妖兽族视为亲人兄弟的,不也只有他么?他不忍心人类死绝,却不得不驱使妖兽族自相残杀,你道他不心疼?”

“但天邪鬼城如今风头正劲啊。” 南黎抱着胳膊,挨着方式的边缘坐下:“如果巴蛇是忌惮辰轩的异术,在元气未完全恢复之前不敢贸然正面碰撞,乌鹊和九幽就有充足的时间恢复战线以南的正常秩序。你没亲眼看见,南地如今的景象就像是跳过胜负在直接进行战后重建,步调一丝不乱,那氛围,并不像是流民营。”

那二位,显然很会挑时机,借着兵荒马乱在散播理念、整合人心——在相对和平的岁月里,寻常百姓实难真正从心底接受天邪鬼城这种两族并存的怪物,只因芥蒂太深。

这种情势下,要南乌鹊和中九幽自愿打乱步奏,不是轻易之事。

“善于权衡轻重,是乌鹊的天赋才能。”东皇浅笑,肯定的道:“他是舍得之人。你单等着看好戏吧!”

好戏,一直以来,哪一天上演的不是连番的好戏?

他落子寥寥,可天下这盘棋局,局面尽如他意,如今,是时候由他收官了。

战火数月,自巴蛇在西北龙诞击出第一掌,以九幽山为中心划分一道纵线,整个大陆的西半边早已了无人迹。集中迁徙或是分散逃亡,幸存的人类横跨大陆涌向东部各地,妖兽族的战力也随之往东拥挤。

北冥守着落日谷辖地。无形的威慑了妖兽族,加上南乌鹊和中九幽稳居恒都旧址,在大陆东边造就了两块暂时平和的地带——飞扬城以北,以及天邪鬼城的战线以南。这两片地带中间的夹缝,纵横四五千里地,才是真正的交战区。

天邪鬼城鞭长莫及,林立在中部交战区的大小城池,如今是在困守。一旦战火燎原,这些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城池将首当其冲受到波及,再大的城池、号称再强的守备,也绝对禁不起妖兽的轮番袭杀,时间一长,终会陆续沦陷。

到了那时,秩序井然的天邪鬼城战线以南的大片区域将成为仅有的安全地带,逃亡的人们不出意料的会向东南一带蜂拥而去。

本着赶尽杀绝的原则,妖兽族的战力势必也会尾随人口的迁徙向东南推进。

东南,正是关键所在。

“只要残余的各方势力齐聚东南,一切便成定局。可是——”南黎望一眼,“对北方来说,东南太过遥远了,难保北方诸城的人口不会流亡向极北之地。北冥虽然不战自守,完全中立,但他若任由人类越过落日森林……”

千百年来,有落日森林的阻隔,人类甚少涉足极北之地,但你我都知道,越过落日森林有一道西北走向、连绵七百余里的高山,那可是天然的屏障。并且,尽管极北之地苦寒,但自然条件对北地的原住民来说,仍是可以轻易生存的。

东皇微微颔首,却道:“静观其变吧,或许,乌鹊打的是大地封印的主意呢?”

南黎闻言不禁皱眉,显是没明白意思:“就算乌鹊想击溃大地封印,也只会动挽暮花海下的封印阵,不可能分兵几路长途奔波去撼动封印四角的……”

撼动封印北角,整个落日谷将夷为平地,即使南乌鹊干得出来,那个终日缩在谷中连人都不愿见的北冥肯么?

东皇不语,只含笑的垂下了眼睑,修长的手指轻而徐缓的在平铺身下的斗篷上划动,摩挲一般。他的眼神专注至极,甚至带着一点爱恋或是沉迷的味道,仿佛,是从前指尖流连于姬女细腻诱人的肌肤,滑而柔软,抚之心跟着也会颤。

都道他是四方妖帝中最多情的,至少,身边不绝女子,日日软玉、夜夜温香,这般表情,从前那些亲信的妖王、姬女见识过不知道多少次。然而,今时今日,不复往昔,他仍露出这等神色,不过是叫南黎的唇线更加抿紧。

又在算计什么吧?

他指尖所勾画的,正是他心中所想,不出所料,是万里烽火,是千里狼烟,是容于方寸的天地山河,是他的棋,他步步惊心的局。

总是,浮想联翩时,唇边的笑意便会分明几分,整个人透出逼人的邪魅。

南黎静静的注视,许久,顺着方石靠坐了下来,将后背丢给了东皇。

通常,话至于此,再也不会有交谈的。

无所事事,便极目望尽远山的尽头。夜色渐浓,那些轮廓恍若黑黢黢的逶迤身姿的巨龙,亘古盘踞,终被岁月和寂寞磨砺,化作了顽石,残存的呼吸和脉搏只能凝为烟岚和绕山的风,不能相离。

水绿的眼眸跟着孤寂起来。

横卧他身后的男人,是否就是那山、那龙?而他,便是山间的雾气,是不能离去的风?

形影不离,却是品尝各自孤独的两个人,相对,永远都像只余自己一个人。

早就习惯了,伴着他,只有无尽的孤单,可仍然陪伴着。也知道,跟着他一路走下去,不久的将来会归于天地万物,可还是不忍心他一个人走。

是他脚下的影子啊,他不在了,影子又怎么会独存于世间?

唇边便浮出一抹轻柔浅淡的笑,将一口晚风深深的吸入胸膛,再悠悠的吐出,那一个回转,胸中的郁结似乎顿时消散无形,浑身是说不出的畅快。

忍不住抿嘴笑:“这次见到小西,他可怜的要死,揪着我差点哭起来,说无聊,再在那个鬼影子都没有的西北待下去,身上要长青苔了……”

身后传来轻快的笑声,大概是想到小西泪眼汪汪的样子觉得实在有趣,笑到余音不止。

“其实,你该好好安慰那孩子,只要他乖乖呆在西北,肯定能长见识的。”

南黎头颅后仰,微有疑惑,东皇便道:“我是不太了解辰轩,不过,为了怒放和天邪鬼城,他毫无退路。”

当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当世唯一能对巴蛇施压的人,他会怎么做?尤其,他还是那种绝不会吝惜自己的性命的男人。

“希望,他不会令我失望……”。.。

182. 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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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在天日下的招牌被风扯得呼啦乱响。百姓匆忙逃亡时遗弃的满地小物件更是顺风滚。烈日当头的时候,城池角落的阴凉地里却有耗子时不时的进出,窸窣不止,张头探脑的肆无忌惮。

废弃数月,城池早已吃尽灰尘和风中的沙,敝旧的惨不忍睹。昔日的热闹繁华恍若一场梦,再联想到城中百姓失了七八成,无数砖瓦如今都是无主之物,不免会叫人心生凄凉。

东城门的城墙头上,少年枕着自己的手臂仰天躺在城堞的荫处,双眼无神的对着天空发呆,眼睛眨也不眨。躺到日头偏西了,他才挪了挪脖子,腾出一只手来挠了挠小肚子。

忍不住撅起小嘴,有一点点饿了,还……想尿尿。

郁闷的往起爬,是懒得去找吃的,可后者还是很容易解决的,站在城门头上就好了嘛。如今,这可是他唯一的乐趣来着。

无聊真的会把人逼疯,长久以来。别说有个说话的对象,连鬼影子都见不到。总算晓得鬼姬当年为啥总不肯乖乖呆在落日谷,一天到晚喜欢四处瞎跑:北冥虽然疼爱她,可到底是个太无趣的人,拿刀架他脖子上他都舍不得开口说话。那丫头和自己一样喜欢热闹,哪儿受得了成日里对着那么冷清的殿堂?

爬起身,随意的从城堞往外瞟了一眼,稚嫩的脸上顿时闪过诧异——是不是眼花了?东南来路,竟然有人影,身型挺直如松,不紧不慢、目标明确的朝这座废城走来。

那人,来路有些蹊跷呢。少年心道。

他是没想到还会有生人出现在龙诞,自然没什么戒备之心,可一个分明没有绝息的人走到如此近的距离,他都毫无觉察,实在是头一遭。

是因为那家伙散发的气息与众不同吧?

那是纯粹的生气,尽管十分淡薄,淡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仍能清晰的体会:它与无处不在的生生不息的天地万物散发出的如出一辙,用心倾听时亦仿若有相近的搏动,吐纳一般的搏动,很是美妙。

说不意外是假的。不事练气者通常是元气只泄不进,难以自控;练气者则是只进不出,是为养身。偏生今日遇见一个怪人,内蕴的元气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且收纳、且吞吐,好似呼吸一般自然。

有些啧啧称奇。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也就是他小半张脸蛋在垛口lou了那么短暂的几秒,三四百米开外的来人立刻有了明显的动作,以少年的视力清晰的分辨出,对方竟微微侧转脸,朝他望了过来。

这么敏锐?少年的身躯瞬间绷紧,有什么从每个毛孔涌出,好似紧张时猛然出了一身冷汗。然而,绝对不曾有冷汗真的渗出,这种状态也不是常人所谓的紧张,而是一种觉察危机时自然而然萌生的极度警惕。

既不起身,也没有事不关己的躺倒,少年就那么姿势不变的半隐在墙后盯着逐渐走近的陌生人,原本只是好奇的眼里迸射出**裸的亢奋的光芒。

慢慢看清了。

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不长的发丝被风吹到凌乱,所穿的墨色长衣乃是劲装,上身窄袖交领,贴身紧裹,配以银色锦缎护腕,下摆齐脚踝上三寸,兀自在风中激荡,衬得身型匀称修长。加之步伐稳健,身架丝毫不松散,望去整个人在沉寂静默中竟有些凛然的气势。

那身打扮,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果然,那人腰间系着银色暗纹的阔腰带,垂坠的带头赫然绣着古体的“破风”二字。

少年吃惊的下巴险些掉下来。这人,竟是破风山庄的?

看穿衣,并非心腹家将之类,完全是破风辰家直系男子的装扮,腰带还是银色的,身份地位明显不低。

辰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物,怎么感觉……好像是异术者?

少年这边思量,那人已经走到了二十多米开外了,静立在城墙拉长的暗影里,仰起头望他,二人的视线自然不出意外的交会。

少年顿时一呆。

暗蓝色的眼睛?这明明白白是个掩饰不了身份的异术者啊,怎么可能安然无事的生存于破风辰家?

除非,其一,他是隐性力量,不曾外lou。其二,他的异术不具备攻击性,只利己或是利人,辰家这才顾念血缘舍不得诛杀。

这样的例子在辰家历史上也不是没有。

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家伙被世家收买,投kao了那群王八羔子。

此类人极少,却也是有的。

念及此,难免有些不屑,暗自哼一声。

毫无预兆的,小手倏然拳握。身子已经从城堞后弹起,直扑而下时拳头大咧咧的向男子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孔砸将下去。

是没仇,照规矩还不该对其动手,可破风山庄的人嘛,多一个不嫌多,少一个也不嫌少。随便揍他一拳好了,要真是挨不住死了,也没啥好内疚的。

逆风挥拳,也刻意放缓了拳速,但他是居高临下的扑下,落势无疑会加重劲力,这一拳真要挨结实了,对方铁定不好受。

他的身躯倏然压顶,那人却纹丝不动。也没看见对方有什么大动作,少年的眼前陡然闪过一道细长的黑影,迅捷灵动,好似一条乌蛇猛地扑袭,张口欲咬。

速度还远远快于少年的拳头,直奔他裸lou在外的手腕,眼见着就要缠上。

下意识的,少年认为那是软鞭。换作平时,少年压根不会在意,即使对方是个异术者——他**的强度可不是闹着玩的。然而。西妖帝之名到底不是浪得,他瞬间就察觉出黑影以那种速度袭来却毫无破空之声,明显有古怪,硬生生的在半空中强扭腰身。

拳头与那人擦身而过时,黑影也眨眼回缩,双方都收回了攻势。但强劲的拳风无声掠过,兀自在那人脸颊上带出一道血线。

少年那一拳也实打实的砸落,悄然砸在他落脚处身前的石板上,等过数秒的静谧,石板这才砰然碎裂。

这人好怪,攻击时不提气。也没有气御护体?

便扭头回望,那人正侧转脸来,是波澜不惊的眼,脸庞上的那道细长的擦痕在少年的注视下缓慢的愈合至无痕。

自愈之力?少年暗自吃了一惊。自愈之力么,他认识的人只有两位有。其一是鬼姬,能力源自于天邪鬼强悍的生长速度,倚仗妖气;另一位就是乌鹊了,但乌鹊自愈时需要催动光热法则,其实是kao能量转换来强化**,变相的促使**加速愈合。

这两位在自愈时都能明显察觉气量的变化,可眼前这家伙,身上的生气仍是淡淡的,与方才感应时一般无二。

这么说,他的天赋之力是**能自行愈合?

那他的攻击又是怎么回事?

他手掌里确实缠绕着几圈暗黑色的绳索状的东西,但那显然不是真的长鞭,也是异术的衍生,因为光凭肉眼也能看出那长鞭般的武器实体感极度匮乏,拎在手里明显没什么分量。

自愈之力几乎不可能衍生出攻击性技能呀。

莫非,少年毫不掩饰的张大眼。双、双力俱生?

只这一番猜测,就足以证明少年能跻身四方妖帝之尊绝不是偶然。事实上,论妖帝之中谁最善于分析妖技、战技和天赋之力,非他莫属。与同样精于此道的风修罗暗刃迥然不同是,这位西妖帝极爱动,以与不同的对手交战为乐,实在是因为战斗经验太过丰富而造就了过人的见识和敏锐的洞察力。

有此发现,他反倒更乐了,小脸儿笑得也有些jian诈:“你是谁,到这儿来干嘛?”

那人也并未因少年方才发难而生气,答道:“破风山庄归我所有,龙诞自然是我的城,我来看看自己的地头很正常吧?”

少年嘴一撇,不以为然的道:“破风山庄算什么东西?龙诞城是我的才对。抢我的玩具,你作死啊?”

那人丝毫不计较,随意的道:“一半你的一半我的好了。”

少年闻言愕然,他在蓄意挑衅好不好,这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世家子弟再沉稳也是颇为傲慢的才对,哪儿会这么云淡风轻?正纳闷呢。那人已经发问了:“你是小西?”

“哈?”少年的声调都变了,突然就一脸孩子气起来,几步跑到对方面前,仰起脸lou出一对小虎牙——会叫他小西的,只有那群家伙,这人是他们中谁的熟人吧?

“你是哪个喔?”

“我是九幽的弟弟,叫辰轩。”

“你就是?”小西一脸惊奇。

听说过这个人的,一直无缘得见,只怪九幽对这个弟弟保护得太过严密。身为仅有的几位突破之身之一,九幽非但不引见,甚至都不肯对他们透lou过多的信息,总说什么要让弟弟过正常人的生活。

原来,长得是这副模样啊!

忍不住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看完了才意外的道:“你和九幽长得不像嘛!”

要是不自报家门,俩人并排站一起也没谁会反应过来竟是嫡亲的兄弟。

“嗯,我像父亲。”辰轩随口答一句,举目环视。小西发现他的眼神古怪的很,明显对这座城池有些陌生。

“你以前不是辰家少庄主么,怎么好像对龙诞不熟悉?”

“我一直呆在山庄,很少来龙诞。”

小西就撇嘴了:“我刚要揍你,你生气了是不是?”

讲话这么言简意赅,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至于表情么,连冷淡都不足以形容,很是臭屁呢!

“你刚才揍的是石板,不是我。”辰轩淡淡说话,视线定格住。

东北角,是块略显干燥的空地,从这儿看过去什么都没有,但若仔细观察,那里的地势似乎微有起伏,应该是个坡面。

坡下,隐约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生命波动。

他在扭头望,小西听了他的话却又lou出小虎牙,笑得爱煞人:“嘿嘿,你比你哥可爱。”

辰轩就转回头来。

被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小少年夸奖可爱,不知是晦气还是运气,不过,他总算知道乌鹊和九幽为何都打心底里疼爱眼前这位最不像妖帝的妖帝——这孩子,心性简单的何止可爱,简直是可怕。

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反正他人小个子矮,摸着顺手。小西显然很受用,欢喜的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辰轩答得也干脆:“巴蛇是不是在这儿?”

小西一愣,心道,他是九幽的弟弟,该是站在天邪鬼城那边的吧?独自一人上这儿来找巴蛇?

脑子轰得一下就蒙了:“你找巴蛇做什么?”

眼见着辰轩往城池的东北角走,小西亦步亦趋的跟着。辰轩头也不回,只道:“看看能不能杀了他。”

“哈,开什么玩笑?”小西差点蹦起来,赶紧拽辰轩的衣服:“别、别乱来!”

想一个人单挑巴蛇?别傻了,会壮烈牺牲的!

辰轩任他拽着衣服,脚步却不停,只道:“你别跟着我,离远点,免得被误伤。”

这是什么话?叫赫赫有名的西妖帝躲远点,免得被误伤?小西诧异的松开手,呆了片刻又跟上去:“他们知道你来这儿吗?”

没有亲眼目睹或者亲身参与那场厮杀的人是无法体会巴蛇的可怕的,就算当时还不是同伴的九幽有些轻忽,放任辰轩冒险,乌鹊却没道理不阻止的!

果然,辰轩答道:“我自己来的,没人知道。”

小西闻言猛然拔地而起,凌空跃过落在辰轩身前,朝他张开了手臂。辰轩只得停住脚步,听到小西嘀咕:“拜托,你要是在我的地头上出了事,我怎么向九幽交代?”

“刚不还说龙诞有一半是我的?”辰轩随手一指,“这里以上是我的,其他的归你。如此,我便算是在自己的地头上了。”

说完这句,他平移几步,绕过小西又接着往前走。

小西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哭丧着脸。这人真是九幽的亲弟弟么,性格怎么差了这么许多啊?说他是乌鹊的亲兄弟大概还有人信,比乌鹊还要率性。

便有些恼,扯着嗓子喊:“喂,你别看我个子小好欺负啊!我比九幽大呢,按道理你还得叫我声哥,哥说话你不听么?”

辰轩压根不理会他了,径自走到那块空地才停下。

如他所料,眼前是个倾斜向下坡面,坡度平缓,但坡长足有一百多米,好似庞大的土坑。坑底赫然是一个硕大的张口的巨蟒头像,蟒口黑黢黢的,风掠过时,自然的发出咝咝声响,极像是蛇类在吞吐气息,加之那雕塑栩栩如生,看上去森严凶煞,一般人对着少不得会心惊肉跳。

似乎整个建筑是蟒蛇形态的,除了如今曝lou在外的入口,其余部分都深埋在地下。到了跟前,感觉到的生命波动还是不太显著,那家伙到底蛰伏在地底多深处,还真不好说。

观察了片刻,辰轩问道:“有别的出口吗?”

小西抱着后脑勺杵在他身后,郁闷的应一声:“没。”

“你离远点。”

“多远?”小西撅嘴。

知道小西断然不肯走远,也晓得他和巴蛇交过手,辰轩便问:“巴蛇的最远攻击距离是多远?”

小西想了想:“说不好,这么多年了,说不定那变态又出了什么妖技呢。普通攻击的话,至少五百米得有吧。”

“那你避开二里地,”辰轩指指头顶,“最好是上面。”

“你真的要打?”小西气鼓鼓的。

辰轩没答,也不需要作答,他已经往坑底去了。小西耸动肩关节,肩头一阵咯咯作响,没再吱声,小身子垂直的御空而起,匀速升至半空。他在合适的距离停下时,辰轩已然走到了蟒口之前。

黑而深幽的隧道口一般,立在两人多高的入口中便有与时节格格不入的凉透的冷气袭来,略微带着湿闷和泥土的气息,没有腥风,闻起来仍然令人觉得不舒适。

辰轩幽蓝的眼瞳平静的注视身前望不见底的黑暗,右手扼腕,缓缓举起了左手。

本源似是奔涌的水流顺着脉络流淌,急促的涌向左臂,掌心浓郁的黑气喷薄而出,遇气流丝毫不乱,腾腾如气浪般的充满通道,汹涌的推进。

吞噬一切生灵的气,恰似地狱的浓雾显形,无孔不入,无可阻挡,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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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初试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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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蛇想必十分自我。{szcn}辰轩心道。

身为少数维持人形的妖尊之一。却将府邸建造成如此堪称别致的模样:倾斜深埋在龙诞城之下,曲折逶迤,恍若一条盘踞蛰伏的大蛇。而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样的建筑并不适应“人类”居住呢。

这算不算是在变相的炫耀他的尊贵和威仪?

一如自己,为了便宜从事,不也刻意穿上了从前身为少庄主时都不曾上身的象征身份的衣饰?

说到底,都是尘世俗人,并不存在什么神话。

和高高悬浮在半空中悄悄的捏冷汗的小西相比,此刻的辰轩显然不知何为紧张。连绵的倾注死气,他从表情到心跳都平静如初,眼波沉寂,呼吸平缓,那种状态,用冷静都不足以形容。

死气推进足有二三里之深,仍未有接触到任何生命的迹象。他也不着急,因为这位众妖之父藏得越深,距离地面就越遥远,自然的,他偷袭得手的几率也就越高。

不过,一直慢悠悠的肯定也不行,巴蛇拥有怎样的速度。他一直铭记在心。

毫不迟疑的,死气加倍涌出,推进的速度也更凶猛,俨然爆发。从最初的试探一发转为不留任何余地的急袭,霎时,三四米粗的浓厚黑气速度骇人的顺着石壁激进,犹如一道狂龙的幽灵在盘旋游腾。

不知又猛进几里地,辰轩眼瞳中突然闪现幽光。

感觉到了,死气自发的喷薄,他自己也毫无预兆的蠢蠢欲动,似是灵魂深处涌出了难以抑制的渴望,对庞大的生命本源的渴望。

猎物,就在眼前!

就在察觉的刹那间,他整个人猛然融入深深的雾气,面前漆黑的通道也顷刻化身为魔性深渊的入口,无比的饥渴和贪婪,源源不断的渴求他体内的本源。

扼腕的右手生生的发力,地底的狂龙骤然前扑。

成败,就在这一秒!

说时迟那时快,天崩地裂的一声,闷雷炸响般,遥远的龙诞城西北角腾起漫天的烟尘沙砾,城池和承托它的大地都在隐隐颤抖。

烟尘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疾速升空。沿着它凌空的轨迹,另一道黑气也自乌烟瘴气的废墟里激射而出,二者在空中几乎要碰撞,身影却一闪即逝。黑气随即也倏然回缩,消失在废墟中。

“老东西,反应倒是挺快的!”小西忍不住啐道。

龙诞又坍塌了一角,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发现那等身手的巴蛇也对辰轩的异术避之不及,连自个儿家的屋顶都击穿了一个大窟窿,小西忍不住咧开小嘴。

倒不是他小孩心性,对以前鏖战中差点死于巴蛇之手而记仇——就如和十二世家不共戴天一样,他从来不认为妖族真的能与妖兽族的领军人物和平共处。一山难容二虎,这个道理哪一方势力不懂?

东皇当年坚持不杀巴蛇,是出于情势,不过是怕激反了已经有臣服势态的妖兽族罢了!论及真实想法,他才不信在战死三位同伴的情况下东皇没有起杀心!

念及此,只觉得满心痛快。

辰轩这时已然垂下左手,狂龙无踪,他身躯周遭的死气却更乌黑几分,整个人恍若被浓稠的夜色笼罩住,全身上下点滴不漏。同时,丝丝缕缕的黑线飘逸而出,在飞沙走石的大风中袅绕。

缓步走下蟒口。辰轩立在空地上,抬头凝眸望向西南方。

死气既无波动,也无声势,仍被其察觉,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众妖之父啊,果然不同凡响。

那一击,当真是惊天动地、威力无比的,不仅击穿了至少两里地厚度的土层,连带覆盖其上的城池都毁了,连四方妖帝都忌惮的无匹战力,今日总算见识到了。

不过,也有出乎他意料的,那就是巴蛇的速度——远没有上次在荒地骤然出现和逃逸时那般快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否则,空中也不至于出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竟几乎被尾随其后的死气击中。

是因为击穿建筑耽搁了么?

辰轩视线的彼端,巴蛇果然徐徐降下。双脚用力的踩在城墙头的方石上,这位白净面庞、颌下几缕微须、惯常布袍布鞋打扮的中年人哪儿还有最初lou脸时的温文自如,脸色铁青,怒目圆睁。

真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能和往日杀得遍体鳞伤的诸位妖帝表面上不计前嫌、谈笑风生,对着这位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异术者却万万不能——拼尽最后一分妖气舍命相搏,虽败犹荣,更何况,他以一敌七,其中四位还是后来名动天下的妖帝。那一战无愧他之名,根本是以血为他父尊的荣耀添加荣光,不然何以他出山便一呼千万应,无数兵卒为他送死也毅然不悔?

可这个辰轩——

这个辰轩,倚仗那简直是天理不容的异术屡次发难。伤他大半元气不说,竟然还再次上门欺凌,叫他如何能不恨?

荒地相遇,他已杀意深重,动了无论如何都要杀之而后快的心,今时今日,更是起了不置之于死地便枉活了一生之想。

眼神阴冷无比,还不忘瞥了遥遥的御空而立的小西一眼。

他在龙诞城下,知情者并不多。若不是出山震毁遮蔽物,就算知道他在龙诞,想寻到他府邸的入口都十分费力。且不问辰轩如何得知他的下落,就冲着方才辰轩往他只有一个出口的府邸中释放死气这一狠毒的阴招来看,西妖帝那个小娃子绝对说了不该说的话!

冷冷的哼一声,陡然前扑,粗布衣袖拂起,数道利刃般的气流径直朝那个如生根般屹立不动的暗黑身影激射而去。

与辰轩相斗,根本不能近战,但这看似随意的远距离试探性的攻击出自妖尊巴蛇之手,气势立即迥异。只听得嗤嗤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似乎都能看得见奇异的闪烁,比之风之妖尊暗刃法则操纵下的风刃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在他衣袖撩动之际,辰轩早已动了起来,足底发力。毫不迟疑的横向平移。

从始至终,他的元气波动只防御过实质化的攻击,刀剑暗器之类的,只因十二世家豢养的战士即使颇具斗气修为,也不足以发起气质化攻击,最多就是激发出剑气刀气罢了。这是头一遭,对手还是巴蛇,他自是不可能托大。

单凭眼力和直觉在躲闪,饶是如此,这个根本算不上身经百战的男人仍是还击得十分干脆利落。

线状死气看似袅绕,一旦发动却是弹性十足。犹如离弦之箭。

相距至少三百米之遥,一黑一青两个身影就这般毫无实质性接触的缠斗起来。

凌厉的气流不断的碰撞,坑底是沙尘漫天,辰轩奔跑闪避的身影时隐时现;而那些丝丝缕缕的死气更是都拥有意识和生命一般,包围或追击,各司其职,搅得龙诞城西南角恍若铺开了一张天罗地网。

“哇啊,辰轩的那个鬼东西看起来好像北冥的头发喔!”小西看得有些傻,险些流哈喇子。他尚未搞清楚辰轩的异术到底是怎样的,却见巴蛇闪避的残影连连,一丝一根都不肯被近身,自然也晓得那些远看颇有些张牙舞爪味道的黑线是万万不能碰触的。

不仅如此,黑线的袭击速度还十分可怕,准头更是惊人,似乎有锁定性,以至于,如果巴蛇的移动距离不够,立刻就会有被击中的危险。

是以,短暂的交锋过程中,看上去竟是辰轩在主攻,巴蛇只在闪避的间隙偶尔还击。

可小西知道,身处危境的并不是巴蛇,而是辰轩。

巴蛇一直在躲,但他的速度摆在那里,不过是费神,并不多么费力。反观辰轩,不知为何故,他的闪避速度远远不及他的攻击,在小西看来,那简直就是外行人才会有的移动速度。

更奇怪的是,到了这搏命的时刻,那家伙仍是不提气,压根没展开气御。

妖气激荡起的气刃一道接着一道,远比锋利的刀剑破坏力更强,能将任何接触到的物体整齐的切割成碎片,一旦顺风,威力更是倍增。没有气御护体。纵使不被正面击中,那些气流又何尝饶人?闪避中的暗黑身影带起一道又一道痕迹明显的血线,不消半刻,上下劲装全是狭长的割口,被其包裹的身躯上的伤口自然也可想而知。

体内的生命本源已不是潺潺的流淌,生之力根本是怒浪奔涌,一道道伤口转瞬即逝,即使**一边愈合,一边遭受更多深浅不一的创伤。

这哪里是什么战斗,根本是在玩命。前后缠斗不到半刻钟,辰轩已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久经沙场的巴蛇却渐渐适应了死气的攻击速度和频率,眼见着轻松起来。

一旁观战的小西看得心焦,险些要抱头痛呼:“丫的!搞什么鬼?自愈之力不是这样使的啊,你想把自己玩死也不是这样玩的呀,老大!”

你到底是真外行,还是有什么苦衷啊?怎么用这么奇怪的方式和那个以战力强悍到变态而著称的巴蛇交手呢?

要知道,他不肯近战正是忌惮你的黑气呀,你既然以自损的方式在战斗了,怎么就不知道逼近他呢?你那黑气不是可以控制体积的么,逼近他,猛然爆发到最大化呀,老大!

可辰轩迟迟不动,小西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冲到辰轩身边去好一顿破口大骂,正挥舞着小拳头咬牙切齿,本已瞪大的眼睛却猛然瞪得更圆。

凌空的巴蛇跃过两道黑气,侧身一个翻转,手指突然蜷曲起来,食指和中指连续凭空轻弹。

恍若指尖激出流星,倏然划过夺目的弧线,左右合围之势疾奔而去。

当真是流星,从发现巴蛇指尖闪烁夺目的亮光开始,不过眨眼的瞬间,那惨白的亮点已经在辰轩幽深的眼瞳中点亮。

“闪啊!”

小西爆声大喝,但声音未落,鲜血已经自辰轩的脊背喷射而出。

两点烛火大小的光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一点在左侧浮肋,另一点则穿透了右胸肺。

身前不过是指头大小的血洞,背脊上却是骇人的碗口大小的创伤,鲜血汩汩如泉喷涌。

暗红的液体从唇角溢出,伤口仿佛在燃烧,以至于整个身体的温度在瞬间都高了几分,以他的麻木,那种灼烧的剧痛都令他蹙眉不止。

身体不听使唤的往后倒下去,小西的惊呼也同时炸响耳际——辰轩视线凝聚处,凌空一个黑影恍若尾随流星而至,蔽日般的直扑而下,张开的五指之间蓝白的光流闪现,亮蓝和灼眼的白光交织,竟在他的眼瞳中映出一片湛蓝。

湛蓝之中,巴蛇那带着些许残忍的笑意的脸孔瞬间清晰。

这一秒,是转瞬即逝的短暂,还是地老天荒的漫长,谁都分不清,只是——

远比袭杀来得更快的是怒涛般的气浪冲天而起,毫无预兆。

光流拖离巴蛇手掌的刹那,下方骤然涌出一股狂躁的气浪,瞬间就逼退所有的空气,令人喘不过来气。

浑然厚重,好似是万钧巨石这般生生的撞击过来。

光流首当其冲的撞击上,霎时激起云雷声动,声势浩然,而被劈面如刀似剑的气流直袭的巴蛇却浑然不顾,一声爆喝,妖力兀自逼透右掌,强力下压。蓝白的光猛然大盛,无坚不摧的突破那层浑厚喷涌的气浪,笔直的穿透。

爆裂的惨白的光顿时湮灭了一切。

强光的边缘,被气浪冲击而顺势反弹的巴蛇冷冷一笑。

方才那好似攻击余波一般的强劲气浪,是由内而外喷涌的,初始的爆发点毋庸置疑是辰轩的体内!

他这是,自爆?

也算血性了,竟想和本尊拼个同归于尽!只可惜,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

这濒死的一击甚至都没能震伤本尊,本尊的那一下千劫手却实打实的击中了!

那可是本尊最霸道的妖技!

千手劫施展的光流,触之者皆化为齑粉,即使防御强如妖帝那等人物,也绝对承受不住那恐怖的震荡力,脏器会在瞬间被震成碎片!

纵然你辰轩有再强悍的治愈力也派不上用场,因为遭受那样的重创,人会即刻陷入昏迷,生之力又何如发动?

自爆是死,被光流击中仍是死,必死无疑!

最好的证明就在眼前——那令人憎恶的死气悉数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霎时大喜,凌空翻转稳住身形欲要落地,整个人却猛然一惊,连那重重笑意也僵在脸上。

不可能!

没死?

这两个字刚刚蹦入头脑,妖气就已随心随意的爆发到了极致;而惊呼声中奋然下扑的小西也陡然察觉到了异样,妖气同样激荡,以猛烈的气流搅动狂风,返身急退。

无声无息,便是那铺天盖地的浓黑,刹那间就汹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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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之痛 by 倦倚西风/

她本是一个如此单纯的人,即使在那个贫穷的家乡,面对家乡人或嫉妒或嘲笑的眼光时,她也从未想过要报复什么,只是独自咽下苦涩,找一个地方独自疗伤。

她对那个广阔的地方好奇而恐惧,但还是离开了她的家乡,离开了那些妖兽朋友。

人总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总是害怕他们所不完全了解的事物,而总是忽略了来自身边的危险。

其实人才是最危险的。怒放并不害怕妖兽,因为他们关心她,陪伴她,从未伤害过她,所以她维护他们。

而人们则总是互相伤害。龙兰心的婚姻可以说是由她亲手摧毁的。他们彼此都不曾说出心中的爱,天长日久之后,嫌隙渐生,即使再说出来也很难令人信服了。

她始终不曾了解她的丈夫对她怀有多么深厚的情感,她总是在担心,猜忌,并不给予任何回应,她是如此的骄傲矜持,却也如此的胆小自卑。

日复一日,即使再深厚的感情再坚定的信心也会被时间磨损。飞扬之所以怜惜怒放,不仅仅是因为怒放的美丽天真,更因为怒放全身心的信赖并依赖着他,她会关心他,为逗他开心而努力,这恰恰是龙兰心所不曾给予他的。

而龙兰心从不曾想过她自身存在的问题,只是埋怨丈夫的不忠贞,痛恨着怒放,认为是她勾引了自己的丈夫。

她从不曾真正的了解过怒放,从一开始就将怒放定位为情敌,从此一步错步步错,将自己引向了痛苦的深渊。

人总是要经历痛苦才能成长,生死徘徊的边缘,断脚的痛楚,那些阴谋,那些埋藏在和善的面孔下的险恶用心,都促使了她的成长。

那个单纯的可爱的有点傻有点笨爱钻牛角尖的孩子似的怒放再也不见了。

001. 怒放

女孩儿出生的时候,迎接她的是一声叹息,仿佛她的出生是一个错误。

那时的她,瘦小的可怜,躺在枕边像一只粉红的小耗子。母亲看过,扭头过去,悄无声息的抹了一把眼泪,她的父亲,那个身躯健壮、面容却被生活磨砺的显出苍老之态的男人一声长叹,便回到铸造的小屋。

她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与身边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务农的人们不同的是,她的父亲是一名铁匠。

铁匠平日里都只是打铁,铸一些犁头、铁锹之类的东西卖给邻里,看上去再寻常不过。只是,不时的,总有一些风尘仆仆的人千里奔波而来,请求铁匠为他们铸造兵器。

绝大多数人得到的答案都是铁匠沉默的摇头。

偶尔,也会有如愿以偿的人。

没有人知dào

铁匠选择客人的标准是什么,也没有人去追问,因为,铁匠根本不会回答,一直以来,他都沉默的如同村头那棵屹立了百年的老树。

所以,女孩儿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的确是一个错误。

当铁匠第一次抱起女孩儿的时候,女孩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娇嫩的肌肤根本经不起父亲那双布满老茧、粗糙的手的抚慰。

从此,铁匠更加沉默,并且,愁眉不展。

庆幸的是,女孩儿还是在疼爱中长大的,因为,她出落的实在惹人怜爱。她有着少见的瓷白色皮肤,绢丝一般的黑,五官精致,楚楚动人,就连起初因她是女孩而十分失望的铁匠也不禁爱若珍宝。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铁匠为女孩儿起名叫怒放。一来,是形容她花般的容貌,二来,则是希望她能够蓬勃生长,有无尽的生命力。

可是,事与愿违。

怒放似乎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单单是身段娇小、瘦弱,就连性情也总像是五六岁不懂事的孩童。

村里的男孩子们都喜欢她,却没有一双父母同意自己的儿子迎娶她回家。理由太简单:怒放就像个瓷娃娃,似乎一碰就会碎。

那么精巧的五官、漂亮的脸孔,怎么能经受风吹日晒?那么白净、细嫩的双手,怎么可能操持家务?生活是这么的艰辛,娶个摆设回来有什么用处啊?

于是,不仅是怒放的母亲,连铁匠也开始愁了。

只有怒放自己懵懂不知,她仍旧自顾自的玩耍。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在怒放的记忆里永远鲜明,那是她十二岁的某一天,一个同村的女孩闯进她家,恶毒而挑衅的盯着怒放。

“莫合到我家来提亲了!”女孩说着,既骄傲又鄙夷:“男孩子们不是都夸你漂亮吗?怎么还是我先嫁出去呢?莫合喜欢的是我,你以后不要再勾引他!”

懵懂的怒放自然而然的愤nù

了——她根本不知dào

莫合是谁,谈何勾引?更何况,在完全不知情的状态下,她莫名的被重重的羞辱和深深的伤害了。

幼小如她,心头也隐隐生出惊慌和恐惧。

“女人有张漂亮的脸蛋根本没用,像你这么瘦弱的女孩子,不会有男人要你的!”

当怒放将这句话原原本本的说给父母听时,触及到父母的沉默,怒放不知所措的哭了起来。

怒放从此不太爱笑。她那白净的脸上,仍然保有天真和乖巧,但是,她的眼眸,是没有点滴星光的深沉的黑色。她的话比以前少了很多,也喜欢独自孤坐,“活泼好动”这样的字眼离她越来越远,她开始像所有陷入人生烦恼的成年人一样,似乎大部分时间是在思考和彷徨。然而,怒放那样单纯、幼小的心灵,其实并不知dào

自己该思考什么,她不过是陷入了迷茫的呆滞之中。

很多年后,怒放对枕边人说起那段往事,她说,在那一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岁月里,她一直是沉睡的,不曾醒过。

唤醒她的是那一个俊俏的大男孩。

那个俊俏的、红着脸跑过来的大男孩,在所有人面前鼓起勇气,大声的对她说话:“怒放,我喜欢你,我想你做我的妻子!”

怒放就在那一霎那苏醒,她傻愣愣的抬起头,呢喃的接了一句:“是真的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为此欢欣的远不止怒放一人。

老铁匠喜形于色,晚饭的时候,他提了壶酒去了那个男孩子在村西的家。母亲也满心欢喜的在油灯下缝制新衣。那时的怒放就靠在母亲身边,注视着母亲的一针一线,昏黄的烛光把她白皙的脸映照的微微有血色,她的双瞳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渴望全写在了脸上。

母亲看见如此的怒放,激动的几乎要落泪——她从未见到自己的女儿这么鲜活的存zài

过,彷佛有无尽的生命力在她的血脉里流转。母亲欣喜若狂,多年来,这是第一次,她觉得生下这个楚楚可怜的孩子是一件正确并且幸运的事情。

在这个夜晚,怒放终于像个活生生的人儿一般,有那么多的憧憬在她那细小的胸膛撞击着,她激动而幸福。

到了半夜,老铁匠回来了,进门的第一句就是:“我回了这门亲事。”

他的脸色,阴沉难看,隐约有羞辱和愤nù



无异于晴天霹雳,怒放所有的表情在一瞬间定格了。

母亲扑到父亲身上,几乎是尖叫的追问原因,争执间,怒放依稀听到了“嫁妆”这两个字,也听见母亲愤nù

的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那个破东西干什么?”

铁匠苦楚异常:“我不知dào

他是从哪里听说到的……他家这哪是想娶怒放,根本是想要妖花!”

母亲愣在当场,缓过来后,痛哭失声:“这、这孩子啊,哪一天我们不在了,谁来照顾她啊——”

怒放远远的看着悲痛、愤nù

的父母,出奇的平静,只是默默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隔日,仿佛为了示威,那个男孩子家吹吹打打的从邻村娶回了一个姑娘。怒放看着新娘那黝黑、平实的面孔,心凉透了。

男孩子看见怒放,低下头去。怒放便想,他对自己也许不是完全无情的,真zhèng

无情的,是生活。

隔壁的阿婆说,怒放不要难过,会遇到心疼你的好男人的。

怒放的小脸上露出乖巧的笑,似乎是在说她也是这么坚信的。

当婚礼的喧嚣渐渐消散在空气里时,怒放不见了。当惊慌失措的父母听见这个消息,跑到莽莽林海面前时,本能的停住了步伐。

这片森林在村子的最西边,是落日的归宿,满眼的墨绿色看不到尽头,仿佛一直延绵到遥远的地平线。祖祖辈辈留下的遗训使村民们对它望而却步,据说,进去的人再也出不来。

这里,是传说中有妖怪出没的土地。

可是,村子里有人看见怒放走进去了。

母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铁匠看着那黑黢黢犹如猛兽、随时会张开大口吞噬人的林子,手脚软得像生过一场大病。

在父母绝望和悲痛、村人哀叹和同情中,三天三夜过去了,在所有人不再抱希望的时候,第四天的清晨,怒放小小的身影逐渐的从那一片墨绿色中剥离出来,一点点的明亮,仿佛笼罩着光,慢慢的走入瞠目结舌的村人的视线里。

对着憔悴的母亲,怒放叫了一声“阿妈”。

在母亲激动的哭叫和拥bào

中,怒放脸上只有一丝淡淡的笑容。

那之后,很多人都说怒放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依旧不太爱笑,但表情日复一日的生动起来,仿佛还原成了幼时那个生气勃勃、活蹦乱跳的小女孩,天真和率性一览无遗的写在她脸上。这样巨大的改变令所有的人吃惊。更令人称奇的是那有些怪异的场景——不止一个人看见过——天真柔弱的怒放,只要踏入那片林海,脸上就会浮现出奇特的淡淡的笑容。那个笑容,村民们不知dào

该怎么去形容,他们只知dào

,每当怒放那样微笑时,比起她那天人一般的精致容貌,她身上散出的气息更加高不可攀。

不容亵渎,不容逼视,令所有面对她的人感觉手脚仿佛是多余的,不知dào

该往哪里放。

风言风语随之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有人说,怒放中邪了,被妖魔附体,也有人说,怒放受不了刺激,疯了。

只有怒放自己知dào

,她既没有被妖魔附体,也没有疯,她只是在那个除了她再没有一个人类的森林里彻悟了,完完全全的想明白了。

大家说的没错,她就是一个漂亮的摆设,是父母的负担。她那所谓的美貌,是她痛苦的根源。

没有人愿意娶她是理所当然的。

大人们都说,这个偏僻的村庄是少有的安详之地,从来没有被战火波及过,也穷的从来不会被盗贼问津,所以,他们祖祖辈辈都扎根在这里,尽管,村庄西边的尽头有令人闻之色变的妖魔林海,然而,只要你不踏入,林海里的妖魔从来也不会出来伤人。

“怒放,你知dào

吗?”隔壁的阿婆时常这样唠叨,“外面可乱了,不光有妖怪伤人,人也会杀人,有的时候,一夜之间就会死成百上千的人呢……”

怒放第一次听说时忍不住咋舌,但是她相信阿婆的话。阿妈说过,这位白苍苍的婆婆年轻时曾经走出过村庄,看见过外面的世界。她很少对人提起在外面的经lì

,但是,漂泊十年后,她孤身一人又再次回到了这里。

“这里尽管穷,日子苦点,却平平安安的……没什么比平安更好啊,怒放……”阿婆一次又一次的对怒放这样说。

所以,怒放终于在这一天明白了一切,看穿了真相:无论是在这个村庄,还是村庄外面的世界,生存都是无比艰辛的,而她,是太过昂贵的消遣。

从此,她潜意识里不想长大,她希望永远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需yào

去碰触这个世间的无情和那些可怕的事情,还有,永远不需yào

嫁人。

那一年,怒放十四岁,那一次的经lì

成就了她的天真浪漫,也隐约在她心里种下了绝望的祸根。

002. 落日谷禁制

躺在硕大的、如蛟龙般翻腾的花藤下,怒放望着林海的上方。

这里的树木太过巨大茂密,林子里根本看不见天空,即使是烈日当头的正午,这里也是幽暗的,更何况这时是接近黄昏的傍晚。

“喂,你看,有星星呢,好漂亮……”怒放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你傻了?大白天的,哪有星星?”一个清朗的男声不耐烦的嘀咕起来。

“那不就是嘛?”怒放对着高空努嘴。

阳光从树冠的狭小缝隙里钻入,来不及照射到土地上就被幽暗吞噬,林海的高处和地面恍若两个世界,树冠之间散布的点点光芒看上去确实像幽蓝的夜空中的点滴星光。

那个男声无语了,好半天道:“真搞不清你们人类的脑子都在想什么……”

“你成天说‘你们人类’,你们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嘛?”怒放十分不解。

“那当然啦,你是人,我们是妖嘛!”男声显然对怒放连这个都不懂,深表鄙视。

“可是,我们除了样子不一样,其他的没什么区别啊,我说的话你听得懂,你说的话我也听得懂,为什么我是人,你是妖?”

“呃……”男声噎住了,然后开始抓狂,嚷起来:“废话嘛你,人就是人,妖就是妖,我哪知dào

为什么你们是人,我是妖呢?我还在想我这样的应该是人,你们是妖才对呢!”

“……”怒放眨巴眼,没明白这妖怪怎么突然就爆了。

“哈哈哈——”一个娇媚的女声大笑起来,“烂蝴蝶,以你那简单的头脑,估计是想不通这么深奥的问题,哈哈——”

“我头脑简单?哈,哈,那你倒说出个所以然来啊!”

娇媚的女声故作姿态的咳嗽几声,清清嗓子,柔声细语的道:“丫头,人和妖是没区别的,只是名称不同罢了,我们都不过是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物种。”

怒放喜道:“原来是这样的!”

蝴蝶男郁闷了:“你说的和我的意思是差不多的嘛,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

“只不过你头脑简单,表达能力有问题,说不出来,是不是?”女声插嘴道。

“就是,就是。”蝴蝶男连连点头,又猛的省悟,叫起来:“你这个死蜘蛛,又在骂我头脑简单,信不信我拆了你的窝?”

“有胆你就试试,别忘了,我这蜘蛛美人可是你的天敌!”蜘蛛女皮笑肉不笑的道,开始磨牙,“嘎吱”、“嘎吱”的声音在林间回荡,听的人头皮麻。

“你说什么?”蝴蝶男大吼,扑扇硕大的翅膀,带起一阵狂风。

“那个……”怒放爬起来,怯怯的道:“大蝴蝶,我能爬到你背上去嘛?”

“呃……”蝴蝶男狂性被打断,郁闷的看着地面上那个粉嫩嫩、俏生生的小不点,戒备的道:“你要爬到我背上来干嘛?”

“太阳快下山了,那个光要出来了,我想你带我飞高点看,肯定更漂亮……”怒放搓着衣角。

她话音刚落,蝴蝶男和蜘蛛女的眼睛“噌”的一下血红起来,犹如那反抗命运的肥猪看见杀猪匠、负伤逃亡的野狼看见猎枪,明明白白的恨意滔天。

“啊——啊——别提那个,别提那个,提到那个就讨厌!啊——啊——啊——”两只妖怪的声音都扭曲了,鬼哭狼嚎起来。

怒放捂住双耳,不明所以的看着两只抓狂的妖怪。

那光芒怎么了?那光芒美的无法用语言形容呢!

怒放进入落日森林的第一天就现了,日落时分,金黄色的残阳余光会神奇的、挣扎着射入这片浓密的幽暗之中,不会被吞噬,不会消散在半空,会一点、一点的照耀在泥土之上,留下斑驳的金色光点,与之相呼应的,整片森林的土地都会浮出淡金色的光晕。那光晕,不仅美,还十分温暖,仿佛是一个诱人的、安稳的怀抱。

“啊,怒放——怒放啊——”蜘蛛女怪叫,声音之刺耳凄厉如同百鬼夜哭,惨不忍闻:“我们最讨厌那个光了,最讨厌了,那个光把我们锁在落日森林里啊!讨厌死了,讨厌死了啊——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啊——”

“我也是!”蝴蝶男痛哭,“我是蝴蝶嘛,居然连天空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dào

,呜呜——”

怒放傻眼了,指着蝴蝶男:“你长了那么大的一对翅膀,为什么不飞的高高的去看一下呢?”

天空就在你的头顶啊,越过那浓密的树冠,不就看见了?

“整个林子都有禁制啊,越过树冠我们就会死!”两只妖怪大吵大闹,大哭大叫,“那个喜怒无常的妖帝,我们都答yīng

他不吃人的嘛,为什么还把我们锁在落日森林里!”

“你们吃人?”怒放吃惊不小。

“没吃!我没吃!”蝴蝶男语意激昂的一口否认,“我生下来时落日谷就有禁制了,从来没吃过人!她!她吃过!”蝴蝶男的众多的触手齐齐的指向蜘蛛女,一副踹了同伴下水、自己好不湿衣裳的叛徒嘴脸。

蜘蛛女当怒放的面也丝毫不抵赖,吞了下口水,殷红的舌头伸出来,嘴里出淅淅沥沥的声音:“好吃,好吃啊……真好吃啊……那时候妖帝还没老糊涂,林子里也时常有人进来……真好吃呀……”蜘蛛女美艳的脸孔看上去透着莫名的邪恶,陶醉在往事中,过了一时,又抓狂了:“后来那个妖帝就老糊涂了,不许我们吃人,还下了禁制,我都有一千多年没吃过了,别说吃进嘴,这一千多年来我只见过你这么一个人类的小丫头啊……啊,啊,啊!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吃了!我好可怜啊,我是肉食的呀!”

怒放瞠目结舌,半晌,指了指大蝴蝶:“你是吃肉的,那你想吃就把他吃了嘛,他浑身都是肉呢。而且,你不是说,人和妖是一样的嘛,不能吃人,你吃他就好了嘛。”

蝴蝶男一阵恶寒,脑袋“咯咯”响,一点点转向怒放,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她:“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叫那个变态的妖怪吃我呢?她把我吃了,谁陪你玩呢?”

怒放愣了愣,这话好像有道理啊,便慢吞吞的道:“也对喔。”

那边,蜘蛛女的眼睛来回在蝴蝶男的身上转悠,突然“桀桀”的怪笑起来。怒放缩了缩身子,忍住恶寒,偷偷的看一眼蝴蝶男,只见他也缩着身子,扁长的尾部不安的来回蜷缩,脑袋都快凑到屁股上去了。怒放见状,心里暗叫不好:糟了,闯大祸了?

003. 猫妖?

两棵巨木之间,有一张比怒放家的院子还要大好几倍的蜘蛛网,每根蛛丝都有草绳那么粗,长着一张妖媚脸孔的蜘蛛女雪白的上半身,就这样千娇百媚的躺在蛛网的中间。“桀桀”的笑一阵子后,突然哀叹一声,抚摸着与她妖娆上身毫不成比例的、仍旧维持蜘蛛形态的便便大腹,哀愁的道:“能吃我早把他吃了。每次修liàn

后肚子都撑得慌,根本吃不下去任何东西,呜呜,现在就是能吃人,我也吃不下,看见吃的就反胃……”

蝴蝶男暗自松一口气,也跟着抱怨:“可不是嘛,我也是的,光吐纳这些流岚就撑得慌了,从生下来就根本没吃过正餐——没肚子吃……”

人都说美丽的女人善变,这美丽的女妖显然更善变,刚才还在抱怨,听见蝴蝶男的跟风,马上反口:“识点好歹吧!要不是这些流岚,你能在短短的四百年间修出人面?想当初你姐姐我花了八百年才修出人面的!”

“流岚是什么?”怒放好奇的问。听上去像一种食物,而且,还是很顶饿的食物。怒放想着,有点嘴馋了。

蜘蛛女想了想,道:“流岚嘛,就是流动在山林里的雾气,流动的感觉有点像微风,不过不是自然形成的,是妖帝大人散的妖气凝聚成的,你是人类,所以看不见。”她说着指了指西北边:“妖帝大人在西北那个方位的落日谷,所以那边的流岚最为浓密,整个山谷都是淡紫色的。”

怒放眨巴乌黑的大眼睛努力的往西北边看去,可惜的是,不单因为她是人类看不见所谓的流岚,以她的视力,更不可能在如此阴暗的光线下看见几百里外的地方。只是,她脑子里牢牢的记住了两个词:西北方位和风。

西北风?

“原来你们是吃西北风长大的。”怒放一脸惊愕,“我阿妈经常说我什么都不会做,又不乖,以后没人养我了,我就得喝西北风,我开始觉得奇怪,哪有人喝西北风的呢,搞半天喝西北风真能长大呢,还长的特别大。”怒放说着,脸色古怪的打量个头大的吓人的蝴蝶和蜘蛛。

“……”

“那我要是也像你们一样吃那个,会不会长的比我家屋顶还高?”

“……”

蝴蝶男咳嗽一声:“呃,那个小丫头,你是人类,吃不了那个……”

“可是蜘蛛姐姐不是说,人和妖是一样的嘛,只是名称不同。为什么你们能吃,我不能吃?”

“……”

两个妖怪无言以对,都有点着恼,蜘蛛女道:“我们能吃的你就能吃?那我们还吃人呢,你也吃人吗?”

怒放的小脸下意识的皱起来,道:“吃人是不对的,我们人类又不吃你们,既然人不吃妖,妖也就不该吃人。”

“你们怎么不吃我们了?”蜘蛛女恶狠狠的翻白眼,整个眼眶里只剩下白色:“你们人类打猎,吃野猪,吃兔子,不就是在吃小时候的我们?”

怒放睁大眼睛:“你们又不是野猪精和兔子精,怎么是在吃小时候的你们了?我们从来不吃蜘蛛和蝴蝶的!”

“……这叫兔死狐悲,你不懂!”

怒放傻愣愣的站在地上,她没念过书,自然不识字,也不晓得兔死狐悲是什么意思,想来想去也不知dào

兔子、狐狸又和面前这两只妖怪能扯上什么关系。半空中的两只妖怪却在窃窃私语了:“我说,就算没有妖王大人的禁制,打死我也不会吃这个丫头的,吃下去肯定会传染她的白痴。”

“就是,就是。”

“人不是万物灵长么,都说生来就聪明的,头脑比我们优良千百倍,为什么这丫头这么笨?”

“就是,就是。”

“我都在怀疑,我修liàn

快二千年了,想修出人形是不是错误的决定?”

“就是,就是。”

“你除了会‘就是,就是’,还会干什么?”

“就是,就是”

“……”

两只妖怪“就是”个没完,怒放却猛地想起什么了,大声喊道:“大蝴蝶,让我爬你背上去不?”

蝴蝶男郁闷极了,立kè

拒绝:“不干!”

我这么美丽、高雅的背部,怎么能被你这么白痴的丫头坐在屁股底下?

“可是,我想看……”

蝴蝶男看着怒放泫然欲泣的样子,头大,想着法子要把这个烦人精推给别人:“你去树爷爷身上看去,爬树你会的吧?”

怒放撇嘴:“树爷爷那么老了,身体不好,不能爬。”

两只妖怪又翻白眼了,心想,这丫头哪儿来的那么多歪理?

“真的,上了年纪的人身体都不好的,就像我家隔壁的阿婆。”

“妖怪和人不一样啦,妖怪是越老越精神!”蜘蛛女忍无可忍,尖叫起来:“越老的妖怪越厉害,你懂个屁啊!”

传说以落日谷为中心,在绵延千里的落日森林布下禁制的妖王,就是这一片地带中最强dà

的妖怪,也是最老的一个,不知dào

活了多少万年了。

怒放被熊,撇嘴,倔强的道:“我不爬树爷爷,阿妈说要尊老爱幼。”

“……”

蝴蝶男眼珠子转悠,使坏的道:“尊老爱幼是优良品德啊。树爷爷是老了,我呢,才活不到五百年,属于‘爱幼’的范围,这不老不幼的……”说着,瞟蜘蛛女一眼。

怒放这回聪明了,立kè

反应过来,扑了上去。

“啊——”一声尖锐、高亢的女声,惨叫起来,“你在干什么?下去,下去!”

“我又不爬你身上,我就爬到网上看一看。”怒放小脸笑的甜美兮兮的。

“不行!快下去,你这个白痴,我的网上有黏性,黏住你,你就完了!”

“啊?”

为时已晚了。

怒放刚攀上几格蛛网,就被蛛网分泌的黏液粘住了,七扭八拐的趴在了蛛网上。怒放傻眼了,挣扎几下,谁知dào

越是挣扎,随着蛛网的晃动,她就被粘的越厉害,扑腾几下,人就不能动了。

蝴蝶男在半空中捧腹大笑。

“白痴!白痴!你是我见过的最大的白痴!”蜘蛛女一头恼火,一边大骂,一边自脊背上刺出本体的八只尖锐的蜘蛛腿,迅速的向怒放靠近,两只前腿开始小心翼翼的清理纠缠在怒放身上的满是黏液的蛛网。

金色的光线在一瞬间射入,投射在泥土、树木、两只妖怪和一个人类的身上。地面毫不意wài

的浮现出美轮美奂的光晕。

“看,看,好漂亮喔。”怒放趴在蛛网上,丝毫不关心身上缠的密密麻麻的蛛丝。蜘蛛女无话可说,闷头只顾“动手动脚”,就在这时,一声愤nù

的低吼传来。

那一声低吼霸气凌然,随之冲天而起的是仿佛为了呼应一般的林间万兽齐吼,整个落日森林为之震动,蜘蛛女和蝴蝶男的脸色霎时惨白,同向西北方望去。

怒放也艰难的转动眼珠,看了过去。

一只点点大的不知dào

是小猫还是小熊的小兽威风凛凛的站在不远处,全身沐浴在禁制的金黄色光芒里,通体鎏金一般的美丽,蓬松的尾巴在无风的空气中奇异的拂动,虚幻如流云,飘飘渺渺。

怒放眨了眨眼:“猫妖?”

蝴蝶男闻言,白眼一翻,扑通一声从半空中栽到了地上……

004. 圣兽珈蓝

一阵古怪的音节自那猫妖口中传出,是怒放根本不会听懂的妖兽族语言。

“两只不知死活的小妖,竟然敢在本尊眼皮子底下残害人类,想死不是?”猫妖怒吼,作势就要扑上来。

蜘蛛女大惊失色,慌忙辩白。小兽用的是妖兽族语言,她自然也回的是妖兽语:“没有,没有!圣兽在上,小妖绝不敢忤逆妖王大人,小妖没吃人。啊,不,以前吃过……啊,不,啊——”她尖叫起来:“怒放,怒放,快解释啊,你这个白痴,被你害死了!”

怒放眨了眨眼,她搞不清这蜘蛛女怎么突然又歇斯底里起来,不过,蜘蛛女经常这样,见多不怪了。

蜘蛛女见怒放一脸好奇、完全是看热闹的模样,不禁骇得魂飞魄散,再看看小兽露出的“玲珑可爱”的小獠牙,差不多要晕过去了,又害pà

又气恼,破口大骂:“你这个大白痴,我快被你害死了,你还在看热闹!你这个长着人身体、猪脑袋的大笨蛋,是你自己要往我网上爬的,不是我捕你的!”

蜘蛛女的嚎叫刚落音,远远的传来一声嘶吼,咬牙切齿的嘶吼,明明白白的恫吓。

怒放听见了,怔怔的问一句:“刚才那个是……猪叫?”

蜘蛛女拍了拍漂亮的脑门,暗自叫苦不迭。她脑子一热开骂,完全忘记了这里有一只一身蛮力的野猪精……地盘,离她的不算远,嗯,其实是很近……

这下好了,连那个四肢达、头脑简单的家伙都一起得罪了!都怪这丫头!

“你管是不是猪叫!你管好你自己!你闲着没事往我网上爬干什么?你说,是不是你自己爬到我网上的?”其实,蜘蛛女还蛮有语言天分的,对方说什么语,她就还什么语,怒放说了一句人类语言,她总算也回了一句人话。

怒放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呀,是我自己爬上来的。”

蜘蛛女松一口气,一直冷眼旁观的猫妖却不信:“胡说八道,我明明看见你想把毒液刺入她的身体,想吃了她,竟然还敢在本尊面前撒谎?”

蜘蛛女欲哭无泪:“没有,真没撒谎,她自己爬上来,缠了一身蛛丝,我在帮她解来着……圣兽大人您不知dào

,这丫头是个大白痴,真的是她自己爬上来的……”

蝴蝶男一贯是叛徒嘴脸,喜欢落井下石,如今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吞下口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接了一小句:“圣兽在上,小妖能作证……”

猫妖一声怒吼:“鬼知dào

你们是不是串通一气的?再不说实话就咬死你们!”

两只妖怪傻了。他们说的就是实话,可是面前的圣兽认死理,非说是假话,要咬死他们。难道还得顺着圣兽的意思承认了?那可不行,承认就等于是违背妖王的旨意,还是要被咬死……

承认、不承认都是死路一条,二妖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嚎啕声中,怒放左右看看,清凌凌的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为什么哭啊?”

“都是你啊,乱爬,害死我们啦,我好不容易苦修一千八百年,修出半身,眼看腿也快出来了——”蜘蛛女愤而痛哭,蝴蝶男也忘记了是他自己怂恿怒放的,跟着责怪怒放。

“我怎么害死你们了?”怒放摸不着头脑。

不远处的猫妖暗地里犯嘀咕了。它看不见怒放的表情,但从怒放的语气和对话慢慢听出来了——怒放非但不害pà

面前这两只妖怪,相反,好像和他们很熟。

“珈蓝大人。”一个苍老的声音吐着妖兽语,慢吞吞的说话。

“啊,是你呀!”猫妖漫不经心的瞥一眼巨大的蛛网附着的一棵巨树,“你说说,怎么回事?”

“这个嘛,树老了,不中用了,刚才在睡觉……”

“……”

“不过嘛,我大概知dào

生了什么。怒放是我们新认识的人类朋友,经常来玩,已经和很多妖兽混熟了,其中就属蝴蝶和蜘蛛和她关系最好了。从逻辑上推断,冲着怒放那么白——不,是天真的性情,肯定是她自己爬上去想玩耍来着。”

“喔?”珈蓝疑虑的打量三妖一人,沉思的道:“你们是妖,就算不伤人,也不至于和人类交朋友吧?”

“这个嘛……”树妖慢吞吞的道,“我们遵从妖王大人的旨意,不敢伤害人类,这个女娃子跑进来,又不害pà

我们,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再说了,我们在这落日森林里闭塞千百年,都对外界有些好奇……”

原本结识怒放是想从她口中听她描述一番外面的花花世界的,谁知这笨丫头知dào

的比我们还少,最终的结果是,我们从她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却天天缠着我们废话甚多。树妖暗叹一口气,在心里想象自己有脑袋,正在无奈的摇头。

珈蓝听着,有些诧异的看了怒放一眼。好在它对这个和落日森林一起诞生的老树妖十分信任,并且,拿得起放得下,听树妖这么一说,果duàn

的道:“如此说来,本尊误会你们俩了。那个小妖,还不把那个……呃,叫什么来着?”

“怒放。”蝴蝶男怯懦的道。

“啊,把怒放放下来。”

蜘蛛女感激涕零,八只蜘蛛脚舞动的眼花缭乱,迅速的把缠在怒放身上的蛛丝清除,并将怒放小心的放到了地面。

怒放的脚一挨到泥土,立kè

兴致盎然的朝珈蓝跑去,在几只妖怪的惊呼声中,出手快如闪电,一下子把珈蓝拎了起来。

不是亲切的抱,也不是小心翼翼的捧,是“拎”,人怎么拎小猫,怒放就怎么拎起珈蓝的。

珈蓝后颈皮毛被怒放捏在指尖,本能的缩起脑袋,四只腿蜷缩不是,伸直也不是,就这么尴尬的僵直在那里,吊在半空中的身子毫不意wài

的袒露出白嫩的肚皮和,当下又羞又怒。

倒不是怒放身怀绝技,实在是珈蓝自己太大意了。它在落日森林耀武扬威惯了,自认为无妖敢惹,事实上,除了那么一两位之外,也确实没有谁敢惹他,只不过,如今,第三位出现了。怒放不是妖兽,自然不会知dào

珈蓝妖尊的大名,她是个人类,还是个不害pà

妖兽的人类女孩,套用人类的某句话形容下就是,怒放身上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她都不知dào

珈蓝是什么,怎么会怕?自然是好奇了就抓起来看看,看了就看了呗。

“你是什么妖怪?长得真可爱。”怒放好奇的上下打量,“小猫?小熊?猫熊?熊猫?”

本尊什么地方长得像熊猫了?白痴!珈蓝腹诽,总算明白几个妖怪都叫怒放大白痴的原因了。

“喂,你会说话吧,为什么不说话啊?”

“……”珈蓝郁闷的扭过头去,从被那只白皙的小手拎起的那一刻起,它就下定决心不搭理这只手的白痴主人。

“哈,你故yì

不理我啊?”怒放有点不开心,将拎着的珈蓝抖了抖:“说话呀,猫妖。”

珈蓝霎时怒火中烧,雪白的兽毛根根竖起,低低的吼一声。

想它是何等身份?乃是妖兽中的至尊,真的起威来连妖王都要看它三分颜色,如今居然被怒放拎在手里抖来抖去,动作还像极了在地上捡起一只被打死的兔子,掂量一下几斤几两,能不恼火吗?

“搞半天只会吼,不会说话啊,真笨……”怒放面对珈蓝的愤nù

,丝毫不知情,只是一脸失望。珈蓝听见,把小脑袋一扭,说时迟那时快,“嘎吱”一口咬住怒放雪白的手掌。

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随之响起:“啊——”

005. 天邪鬼迷花

“你咬我!你这个坏东西,松口!松口!啊,痛死我了——”怒放痛得直跳脚,一边尖叫,一边拼命的甩手,想把小兽甩开,谁知小兽一对獠牙深深的嵌入怒放的掌心,唇角和胸前的白毛已经被伤口流出的血染得红艳艳的一片,十分难看,却搞死就不松口。

“你!”怒放痛的钻心,眼泪哗哗直流,“再不松口我真生气了!”

生气呗,我偏咬,你能把我怎么样?珈蓝恶作剧的扑闪碧绿的眼睛,心道:我不过是把你咬哭了,也没把你怎么着,不算违背约定。要不是有一群好事的“目击证妖”在,我还一巴掌抽死你呢!

珈蓝咬得不亦乐乎,看见怒放哭得稀里哗啦,别提多开心了。正得yì

洋洋的拂动漂亮的流云般的尾巴,一股妖气突然自它身后冲天而起,珈蓝眼角的余光瞥见数十根藤枝拧成锥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的身躯贯穿而来。

珈蓝看见那些暴走的藤枝吃了一大惊,但它毕竟是妖尊,自有妖尊的气势,不可能因为心里震惊而落下风。他并不松口,雪白的肚皮急速涌动,喉中出极低的闷吼,“咕噜”、“咕噜”的。伴随那古怪的声音,一股强盛的妖力从珈蓝身上涌出,在空气中接近实质化,恍若透明的水波一样,以珈蓝为中心向后方冲击。这些实质化的妖力去势极快,猛的撞击上藤枝,顿时,那些尖锐的藤枝化作齑粉,散落在地上。

藤枝受到攻击,残余的部分“刷”的缩了回去,珈蓝的妖力也迅速收敛,聚成一点,悬浮在珈蓝身前,这时,肉眼清晰可见,妖力四周的空间像是水面,竟在微微荡漾。

远近的大小妖怪见那股妖力一击即回,没有波及的趋势,全部松口气,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正暗自庆幸妖尊还有点理智,没抓狂到连他们一并迁怒,却听见一声怒斥:“珈蓝,你在这里使用空间禁术,想我踢烂你的屁股是不是?”

那声音十分恼火。说话间,一个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眨眼功夫就从西北方向窜到了这边,当他看清怒放和挂在怒放手腕上的珈蓝时,脸色有些古怪:“哎呀,这是什么?”

“你说这是什么?”珈蓝小獠牙嵌在怒放掌心,含糊的回了一句妖兽语,“人呗!”

“我当然知dào

那是个人了。”白衣人道,“我是奇怪,你挂在人家小姑娘的手上做什么。”他说着,好像没看见怒放的手鲜血淋漓似的,温和的一笑,嘴里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珈蓝,小露出来了。”

“我×你祖宗!”珈蓝猛的自怒放手掌里拔出小獠牙,痛得怒放一抽。珈蓝跟着蹦到怒放头顶,破口大骂。圣兽果然就是圣兽,骂架起来气势都很惊人。

白衣人也不生气,反倒一脸委屈:“我没祖宗,我是我这一族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唯一的一个,所以你要×也只能×我。可是,珈蓝,我们都是公滴,你×我,这种想法和行为都是不对滴……”

珈蓝白眼一翻,差点气晕过去。

就在这时,一只雪白的小手扫过来。

片刻前那藤枝的攻击何等凌厉,珈蓝都能瞬间反应,于千钧一之刻逼退攻击,但不知dào

为什么,这只既无惊天力量、也无任何特异的小手,就是那么轻描淡写的扫一下,就把尊贵的圣兽大人从头顶扫到了地上。

珈蓝肯定是不会摔痛的,但两横一竖的趴在泥土上,姿态太不雅了,嚷起来:“你这个死丫头敢偷袭我!”

说来也奇怪,怒放和珈蓝,好像遵循天下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一般,怒放就是珈蓝的克星,短短时间内,两次让这个臭屁的妖尊大跌脸面。

怒放自然是听不懂妖兽语的,只当那小兽在吼。

“干嘛蹲在我头顶上,你脚脏不脏啊,在地上跑来跑去的。”怒放捧着兀自抽搐的手掌,泪眼汪汪的:“还有,你把我手掌咬穿了……”说着,举起手掌。果然,淡淡的金色光线顺畅无碍的穿透怒放掌心那两个血肉模糊的小窟窿,情状有些骇人,医治不好或许那小手就废了也说不定。怒放自己看了都觉得凄惨,“哇”的一声哭起来。

“好了,不哭,我帮你包扎,很快就好。”那白衣人说着,衣袖一卷,手中多了一片洁白的东西,只见他以这洁白的东西覆盖住怒放贯穿的伤口,那东西竟然就紧紧的吸附在怒放手掌上,仿佛第二层皮肤似的,同时,伤口也不再流血了。过了一小会儿,白衣男子径自将那片东西撕下,收进衣袖,对怒放道:“好了,待会儿去把血迹洗掉就行了。”

怒放愣住了。当那东西贴上皮肤的瞬间,她确实感觉伤口不痛了,但是,也不至于眨眼的功夫那么吓人的两个血窟窿就好了吧?怒放疑惑的擦拭一下血迹,又举起手掌,眼睛一下子张得大大的。

真的好了,别说窟窿,血迹之间甚至连疤都没留下来。

“那是什么?能不能给我啊?”她见那洁白的东西有这么神奇的用处,羡慕不已,心道:阿爸打铁,经常烫伤、割破手,要是有一片这么好用的东西的话……

“那也是妖物,出了这片林子就会枯萎,给你也没用。”

怒放“喔”一声,有些失望的开始打量白衣人,忍不住问:“你是谁?”

她一直认为,除了她之外不会再有别人进这个林子。更何况,这个人从来没见过,不是村子里的人,样子也古怪的很,和怒放见到过的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样。

面前这个男人穿着雪白的、一尘不染的衣服,皮肤也很白皙,像是画里画出来的人。

男人不都应该是肤色黝黑,粗壮有力的嘛?

面前这个男人体型不瘦弱,但看上去没什么力量,似乎连一把铁锹都扛不了。而且,还长着一头金色的长,一丝不乱的披散在宽阔的肩膀上。

“你的头怎么是那种颜色啊?”怒放伸出小手指着。

一直打量怒放没有开口的白衣男子此时笑了笑:“这种颜色怎么了,不好kàn

吗?”

“不是不好kàn

,可是,别人的头都是黑色的呀。”

“怎么会,我还见过长着红色头的人呢。”

“真的?”怒放没见过,很是吃惊。

男子点头,上下打量怒放一番,又仿佛是极其不经意的,瞟一眼不远处那巨大的花藤。

就这么一眼,那巨大的花藤突然出“咯咯”的声响,纠结在一起的藤枝不断的蠕动、舒展,奇异的景象也就出现了:花藤上的盛放的洁白大花慢慢合拢,变成花苞,花苞越来越小,最后不见了,随后绿叶缩回了藤枝里,藤枝又逐渐变细变短……

很快的,原先整株有十来米高的花藤竟然变回了一株一指高的嫩芽,紧接着嫩芽蜷缩起来,钻进泥土里,随后,泥土平整的合拢在一起,整个过程看上去像是时间逆流了,地面上竟没有留下一点点曾经生长过一株巨大植物的痕迹。

006. 异数

“跑了……”怒放瞠目结舌的看着那巨大的花藤完全消失在泥土里,不由得埋怨白衣人起来:“你干嘛瞪它?你把它吓跑了,它胆子很小的。”

趴在地上的珈蓝郁闷的翻白眼。天邪鬼迷花会“胆子很小”?那是不管什么都能吃进嘴,吃下去连骨头渣子都舍不得吐出来的杀戮,怎么到这丫头口中就变成了含羞带怯的大家闺秀了?刚才那家伙冲上来想把我戳一个大窟窿的强悍劲头你没看见?

白衣男子亦无语许久。他不过是看了天邪鬼一眼,居然就成了“瞪”它了。刚才他不在此地,但感应到爆的两股妖气确实是珈蓝和天邪鬼的,天邪鬼攻击珈蓝可不是小事,它自己自然知dào

闯祸了,怕被责怪,这才躲到地底下去了,怒放这么说,还真是冤枉白衣男子了。

天邪鬼除了捕食之外,很少露面的,今天不仅跑出来,还出手攻击珈蓝,应该是因为珈蓝咬了这个小姑娘吧?白衣人若有所思,深深的看怒放一眼,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姐这么奇特的人类女子,跑入落日森林不说,还和妖兽耍的不错……”

怒放听了不以为然,道:“我是人类,你不也是嘛?我跑进来,你不也进来了?我和妖兽玩,你还懂妖兽的话呢!我们一样的,你凭什么说我奇怪?”

男子怔了怔,想了想,无可奈何的笑起来。

诚然,他不能完全猜出怒放的想法,但从话语里听出了一二。这个小丫头非但不知dào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令人类修道高手谈虎色变的真zhèng

妖族,反而毫不迟疑的把自己划分到人类那一边去。

就因为,他的外形和人类并无差异。

而怒放,确实是丝毫没怀疑过。她虽然时常来玩,却没有深入过落日森林,一直就在边缘地带和一些小妖厮混,别说真zhèng

意义上的妖族,她连修成完整人形的大妖怪都没见到过。所以,她对于“妖兽”有着方向完全错误的误解,比如说,如下的观念就根深蒂固的扎在她脑海里:

其一,大蝴蝶只长了一张人脸,蜘蛛女下半身还是蜘蛛,树爷爷根本就是棵会说话的树,那个猫不是猫、熊不是熊的玩意儿连人话都不会说,所以,妖怪应该就是长得一半像人,一半像动物的东西。而白衣人五官端正、四肢健全,除了头颜色有点怪之外,其他方面都和人类一般无二。白衣人自己也说,世上还有长红色头的人呢,咱不能少见多怪。

其二,妖怪是不穿衣服的。比如说蜘蛛女,上半身明明就是个成熟女子的身体,却一丝不挂,胸脯露在外面也丝毫不害臊。反观那个男子,全身裹在雪白的衣服里,连脖子都没露出来。这不是人是什么?

至于白衣人和那只小兽之间说的那种古怪的话,怒放肯定是妖怪们本来的语言,但她丝毫没觉得白衣人会说妖怪的话奇怪——就好像人生下来不会说话,学着、学着就会了一样,妖怪会学说人话,人自然也能学得会妖怪的话。

怒放后来一直为绝大多数人津津乐道的各种奇闻的根源此刻初现端倪。很多人都认为怒放绝顶聪明,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刁难责问都能应付的游刃有余,歪理一套接着一套,叫人防不胜防,只有从一开始就熟悉她的几只妖兽知dào

,怒放那不是聪明,是天真过头后的白痴,而且,是先天的,改都改不掉!

有些人做事合情合理,有些人是合情但不合理,当然,也有人是既不合情也不合理,根本是蛮横。和他们都不一样的是,怒放说话做事,永远在理,却永远不合情。就拿她现在的想法来说,完全正确,人类真要去学妖兽语,当然能学得会。可是世情是,一般人见了妖兽逃命都来不及,哪有心思去拜师学艺?而普通的妖兽见了人只会张开血盆大口,怎么会当教书先生?浪费体力的话肚皮会更饿的……

所以说,天真和白痴只是一线之隔,不通人情世故的,可以说是天真,但太不通了,就是白痴。

那白衣男子隐约有这样的念头,但想怒放年幼,又身处偏僻地方,可能没见过世面,便努力的把怒放的行为视为天真,恢复微笑的神情,道:“小姐很有意思。敢问小姐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怒放一下子警惕起来:“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告sù

你啊?”

“我不是坏人,小姐但说无妨啊。”

“我怎么知dào

你不是坏人?阿妈说坏人脸上从来不写‘坏人’两个字的。”怒放撅嘴。

白衣男子啼笑皆非:“我要真是坏人,想怎么欺负小姐都行啊,这里荒无人烟,除了妖兽,就只剩咱们俩了……”说着,表情有些暧昧。

“欺负?怎么欺负?”怒放绷着脸,“男人打女人是不对的。更何况,我又没有得罪你。”

男子愣了,脸皱成一团,苦笑着摇头:“算了,小姐年纪还小,不懂也不奇怪。”

怒放也皱眉看他,虽然难得遇见一个“志同道合”的,但是这个人说话文绉绉的、古里古怪的,听着别扭,就不想再理他了,道:“天要黑了,我要回家了。”说着,和几只一直胆战心惊的呆在边上不敢离开、不敢开口、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妖怪们打了招呼,便扭头走了。

那白衣人也没再开口追问。

怒放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瞧一眼,这一看,吓了一跳——刚才明明站在那里的男子片刻竟然不见了身影。怒放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也没有见着那男子的去向。

难道是见鬼了?

这世上既然有妖怪,那肯定也有鬼的嘛!

想到这里,怒放害pà

极了,拔腿就跑。跑出森林时仍然心有余悸,害pà

那白衣男子真的是鬼魂,会像突然消失时一样又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背后,干脆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回家去。

而落日森林的边缘,高高的树冠上,一袭白衣在晚风里拂动。

看着那个仓惶小跑的女孩儿的身影,男子喃喃自语:“这小姑娘有什么特别吗,为什么天邪鬼会那样?”

天邪鬼迷花,是少见的植物系妖兽,数量稀少。幼体时几乎不具备思维能力,只有本能,成体后行事却极为邪恶莫测,它们通常都是独来独往的,甚至不与同类有交集。这样的一株妖花,为何会亲近人类?

远远的,老树的声音传来:“小丫头进来这里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迷花就出现了,当时还吓我老头子一大跳呢!后来只要怒放来,迷花就会跟着出现。我记得怒放第一次看见迷花时,很兴奋给我们看了一件她身上的饰,那饰上雕刻的花纹看上去和迷花一模一样……”

007. 飞扬城主

到得家门外,怒放却有些磨蹭了,害pà

父亲又会责怪她四处乱跑。阿妈只是有些唠叨,阿爹训斥起来却是很严厉的。

篱笆院墙内,一个小男孩独自坐在地上玩耍,怒放并没有看见母亲,便推开院门,喊道:“天远,阿爹呢?”

这个叫天远的小男孩就是怒放的亲弟弟,是在怒放十三岁那年出生的,如今已经二岁多了,长得结结实实的。

对于这个弟弟,怒放打心底里有些妒忌,尤其是看见阿爹抱着天远玩耍时眉开眼笑的脸,怒放就生闷气。在她记忆里,铁匠从来没有那样对她笑过。

天远正玩得兴起,头也不抬,用含糊不清的口齿回答怒放:“爹爹在屋里,阿妈在做饭……”

怒放从院子里的水缸里舀水,仔细洗掉手上的血迹,嘀咕道:“又没有问你阿妈的事。”她不喜欢天远,忒爱挑他毛病,也不曾想,两岁的孩子能这么清楚的分辨日常琐事,已经不容易了。等打开门帘,一看,怒放有些愣,屋里原来有旁人在。六七个男人一起齐刷刷的望向她,阿爹坐在桌边,正瞪着自己。怒放赶紧低下头,想钻进自己房里去,却被阿爹叫住:“真没规矩,见了客人不叫的么!”

怒放站住了,委屈的道:“我又不晓得他们是什么人,哪知dào

叫人家什么才好?”

铁匠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张口想要训斥,看一眼客人,又觉得不合时宜,便赔笑:“这个是我的女儿,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失礼了,将军不要见怪!”

怒放就听见被阿爹唤作将军的那个人淡淡的回应道:“哪里,您客气了。”

时常会有客人来,但那些人顶多在铺子里坐坐罢了,从来没见过被父母迎进家里的。并且,这个什么将军说话语气很是平淡,和以前那些人大相径庭。怒放不由得好奇,就仔细看了去,只见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双剑眉生得十分好kàn

,脸庞也英气的很,正端坐在那里,现怒放瞧他,便也多看了怒放一眼。

怒放被他这么一看,不知dào

怎么的就有些窘。她在林子里钻了一天,不说蓬头垢面,头、衣衫凌乱不堪倒是真的,如今被一个衣着雍容的男人瞧着,自然而然就羞愧起来,也不和铁匠顶嘴争辩自己是不是失礼了,把头一低,就钻回了自己的房间。耳中却听到那将军的话语。

“令千金生得倒是俊俏,可惜是个女孩儿,先生的家传手艺怕是学不来了。”

铁匠叹息道:“可不是么。好在半老还得了一子,就是现在年纪太小,不过十年八年也拿不起来家伙啊!”

怒放往床上一坐,心里难过了:“阿爹又在天远、天远的,说的好像只有天远是他儿子,我便不是他女儿似的。那个什么将军也说什么‘可惜是个女孩儿’,难道女孩儿就不是人么?”想了想,心思又一转:“一定还是因为我既不能学打铁,又不会做农活,更不可能去打猎,是个没用的人,所以阿爹不喜欢。更何况,我连嫁都嫁不出去呢……”

怒放想着越伤心起来,干脆躺倒在床榻上,也不梳理,望着屋顶呆。母亲过来打开门帘,见怒放躺在那里,便叫她:“怒放,还不梳洗一下,过来帮帮阿妈。”

怒放不情愿的爬起身,拿起梳子胡乱的拨弄几下头,便跟着阿妈到了厨房。她一边烧火,一边小声的问:“阿妈,那几个人要在家里吃饭嘛?”

“是啊,大老远的赶来的,家里也没什么能招待的东西,真怕被人家笑话。”

怒放嗅着空气里的肉香,吃惊得不得了。此刻锅里炖着的,应该是家里留了好久都舍不得吃的麂子肉啊,那可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了,阿妈竟然还嫌不好,那几个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啊?

“阿妈,他们是什么人啊?”

阿妈小声道:“那个人,是飞扬城的城主,飞扬城啊!”

怒放眨一眨眼。肥羊城?

“阿妈,那个城为什么叫这么古怪的名字啊?那城里头养了很多又肥又大的羊嘛?”怒放说着,满脑子都是肥羊,再闻着锅里的肉香,只觉得胃都蠕动起来,连连吞咽口水。

“……”

见阿妈不吭声,怒放把小脑袋从灶台下探出:“阿妈,你怎么不说话?”

“是飞扬,不是肥羊!”阿妈咬牙切齿的道,“当初说送你去念书,你阿爸非说什么女孩子不用识字的,现在好了吧,连飞扬和肥羊都分不清。”

怒放暗自吐舌,被阿妈训斥了,她还是搞不清此肥羊和彼肥羊有什么差别,感觉好像也就音有点区别么。不过,听说到“城主”二字,尽管那个城池的名字不太好听,怒放还是心里惴惴的。她听隔壁阿婆说过,能当城主的人,都是非常了不起的,而且,每一个都是功夫高强,一个能打十个,不,能打一百个。

难怪阿爹和阿妈好像有点害pà

他们,原来那个说话的男人是什么肥羊城的城主。他看起来很结实,应该就是阿婆说的功夫高强的人了,就算功夫不高强,能养得起一个城池的肥羊,肯定也很有钱……

于是怒放就问,阿妈,肥羊城在哪里啊?

阿妈翻白眼,已经懒得理这个笨蛋女儿了,只自己嘀咕:“哎,人家什么没吃过,山珍海味当饭吃的,这些东西,只怕是看不上眼的。”

这话被怒放听见,隐约大怒。在她看来,自己家里已经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了,那些人还嫌弃,肯定就不是好人!

想到这里,怒放立kè

不喜欢坐在堂上的那群人了,可是阿爹、阿妈偏偏对他们好生客气,生怕得罪了他们似的,简直没志气极了。怒放越想越生气,操起烧火棍在灶里一阵猛搅,搅得火苗蓬蓬乱舞,烟灰都飞出了灶口。

阿妈在灶台上,什么都没看见,怒放搅和一阵子觉得没意思了,就放下烧火棍,托着下巴望着火苗呆。灶膛里的火苗上蹿下跳的舔着锅底,又东奔西突的往四周逃逸,十分有趣。怒放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来林子里遇到的那个男子,喜不自胜的道:“阿妈,我今天在林子里遇到一个人呢!”

不过,也有可能是个鬼。怒放暗暗的在心里添了一句。

“你又跑林子里了?都跟你说多少回了,别老是往那个林子里跑,怎么就不听呢?”阿妈对怒放提起的人根本没兴趣,上来就是斥责。

“那又怎么了?也有旁人进去嘛。”

“除了你哪里还会有别人进去?人家躲都来不及呢!”

“真的,阿妈你怎么不相信呢?我在林子里是遇见一个男人了嘛。”怒放说着顿了一下,“不过,那个人有点古怪。”

和以前见到的男人都不一样,倒有点像堂上端坐的那个什么肥羊城主,白净斯文却又英气勃勃的,而且,居然长得比那个肥羊城主还要好kàn



“你也知dào

古怪啊,说不定就是妖怪变的!以后不许去了,知不知dào

?”

阿妈又老生常谈,怒放不由得撅起了嘴,把到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一时心中气恼,扔下烧火棍,跑回自己的房间。到拿上晚饭的时候,她的气还没消,又不想看见堂上的那群人,干脆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母亲在门外头喊了二三回,她都不理会,惹得铁匠又恼怒的嘀咕了好几次,一锅炖麂子肉一块也咽不下去了。

008. 暗夜来客

入夜,母亲带着天远在怒放的房里睡下了,铁匠就睡在铺子里,房间则让给了那位飞扬城主。天远是个孩子,睡觉横七竖八的,老把脚丫子往怒放身上搁,怒放推了他几次都不行,干脆坐起了身。听见身边的母亲出微微的鼾声,怒放愈的烦躁起来,于是披上衣服,走到院子里。

月色惨淡,风寒入骨,怒放哆嗦了一下,紧了紧衣裳,自言自语道:“真奇怪,今晚怎么这么冷呢?”说完,在门槛上坐下,托着下巴望着朦胧的圆月呆。

“小姐睡不着吗?”

清淡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怒放一惊,回头看,竟是“肥羊城”的将军。只见他脱了白天那身雍容华贵的衣服,披了件藕色长衫,英气不减,却平添了几分文气。

怒放心里不喜欢他,不想理会,但想到父母亲对他百般恭敬,怕不吭声会得罪了人家,便道:“你不也没睡么。”

将军道:“在飞扬城里从没这么早睡过。总有看不完的文书,处理不完的事情,久而久之,倒不习惯早睡了。”

怒放心里暗暗诧异,养肥羊而已嘛,还要看书,还忙得不可开交?

“肥羊……城主,是很大、很大的官吗?”

将军显然没太在意“肥羊”二字,只道是偏僻地方的口音,道:“算不上。”

“那你做事跟我阿爹打铁一样能换钱吗?”

将军轻笑起来:“我做事可没钱的。”

“那做它作甚?”

“是啊。”将军叹了口气,“做它做什么?我也不知dào

自己做它干什么的。”说完环顾四周道:“这么安静,还能听见虫儿叫,飞扬城里这时候正是灯火通明呢……”

怒放没见过他说的情形,一时神往:“那多好玩啊,这里到了晚上就黑乎乎的,静得让人慌,还是灯火通明、到处有人走动的好!”

将军不置一词,只望着黑夜出神。怒放看看他,心想:“这人好像也没有白天那么不近人情的样子了。提到什么肥羊城他就走神了,阿妈说他从很远的地方来,会不会是想家了?”念及此,心中有点可怜他了,但转念又一想:“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想家,真没意思。”便问道:“你大老远的跑来做什么?”

将军一愣:“也没什么。”

怒放哼一声:“你跟那些人一样是来叫我阿爹打兵器的吧?”

“不是。我听闻道你家有一家传神兵,想求一面之缘,不过被你父亲拒绝了。”他淡淡的道,好像并不十分失望。

“家传神兵?那是什么?”

“怎么,连你都不知dào

吗?”

“我是女孩,阿爹从来不跟我说那些事。”

将军点点头:“你是女孩,不知dào

也罢。”

怒放一听,细眉竖了起来,忿怒的道:“阿妈说你是见过世面的人,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呢,女孩怎么了?我是女孩儿就不是阿爹的孩子了么?阿爹不教我,却成天天远、天远的,他现在连个板凳都搬不起来呢!”

将军吃了一惊:“你想学打铁吗?”

怒放呆了一下,慢慢道:“也不是。我只是不喜欢阿爹阿妈他们只喜欢弟弟,瞧不起我是女孩。”

将军看着娇俏稚嫩的怒放,暗自诧异,心道:“好个要强的姑娘,跟自己的兄弟都要争输赢的,可惜,她身子单薄,心里再不服输也继承不了她父亲的手艺。”于是沉吟道:“你阿爹不教你,未尝不是为了你好。”

怒放疑惑的望着他,心里不解。将军便道:“这打铁可是个体力活,女孩儿本来就吃力,就算你真的能做得了,你父亲也不会让你做的。”

“为什么?”

将军笑起来:“那烟熏火燎的,把你的小脸熏得黑乎乎的,以后怎么找婆家?”

怒放想了想,“噗哧”一下笑起来,嗔道:“我才不要找什么婆家呢!”

将军只道她年纪小,说的都是姑娘家嗔的话,也不跟她辩解,只望着她笑,笑得怒放都不好意思了,恨不得把脸埋到膝盖上去。她这时觉得这人说话没什么架子,并不惹人讨厌,心里不由得就有些喜欢他了。正喜滋滋的想着他微笑时的英气的眉眼,那将军却突然跨出一步,挡在怒放的身前,扬手,带起衣摆,将身后的怒放遮了个严严实实。

“怎么了?”怒放仰起脸。只见将军一脸阴沉,低声道:“有人来了。”

怒放怪他大惊小怪,心想:“村子里半夜有人走动很平常,也有过路的人来投宿的呢,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但见他神色严肃,也不好开口,只好安静的坐在那。过了好半天,院子四周有四五个人影扑了出来,守住院门,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刀剑,指着西边的来路。

“啊!”怒放看着刀剑,不由自主的低声惊呼。

“别怕,他们是我的人。”

怒放点点头,松了口气,望着那几个人的阵仗不禁心儿扑通乱跳。

她打小生活在这个平静、没什么是非的小村庄里,最多也就见过夫妻拌嘴、邻居打闹的,哪里见过这般阵势,紧张之余不免有些兴奋,张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瞅着院门前那几个男人。

此刻她身前的飞扬城主却警惕到了极点。他隐约听见了一些不寻常的声响,却无从判断这些声响的来历,同时,多年搏杀练就的敏感身体本能的感觉到了一阵没来由的寒意,似乎有一个阴森的、无情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散,钻进了他每一个毛孔。他不由得绷紧身躯,左手握住腰间的剑。

四周那么宁静,却似乎预兆了危机四伏,空气都凝固了,瞬间成了千年。在那么漫长的沉寂和等待之后,众人终于明明白白的听到了一声悠长而清脆的铃音,过了许久后又是一声。那铃音由远及近,速度之快,惹得飞扬城主双目圆睁,等到第三声响起时,众人已经现村西头那辆驴车的轮廓,然后只一眨眼,那辆驴车竟然已经悄无声息的停在了离院门不到四五米的地方,此时,第三声铃音刚刚消逝在空气里。

将军紧锁双眉。这驴车的前座上居然没有车夫,在惨淡的月色下,看起来是那么的诡异。再看一眼驴儿脖子上的铃铛,竟然不过鸭卵大小,要不是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真不敢相信那样绵长清脆的声音是自这么一个小而不起眼的铃铛。

将军戒备的盯着驴车,但那驴车就是毫无动静,半天没人说话,也没人下来。将军的护卫已经沉不住气了,喝问:“是什么人,快现身!”

身后的屋里亮起了油灯,屋里的人不知dào

是听见了铃声还是被呼喝声惊醒了,已经窸窸窣窣的在穿衣了。

那驴车里无人答yīng

,只安静的停在原地。部下按捺不住又大声道:“何人深夜来此?快现身!”

好半天,一只手伸出来打起车帘,紧接着,一个白衣男子不紧不慢的跳下车来。

“你是何人?”

那人微微一笑:“我是来找那位姑娘和她家人的。”

怒放这时也正伸出头去瞧,不禁“啊”了一声,指着那个男子,惊呼:“是……是你?”

那男子合拢衣袖,冲怒放一笑,模样十分可亲,正是怒放傍晚在林子里遇见的那个白衣男子。

009. 信物

怒放站起来,诧异的道:“你来干什么?你、你怎么知dào

我家的?”

白衣男子只笑,并不回答。将军奇道:“你认识他?”

“我下午在林子里遇到过他,他——,可我没告sù

他我住这里啊。”

将军一听便明了,暗道:“这个傻丫头,十之有九是被人跟踪至此打探到住处的,却浑然不知。此人煞费心机,也不知dào

有什么图谋?”正思量,猛然惊觉:“他莫不是也冲着妖花而来?我得知妖花的下落,是机缘巧合,这人又是如何知dào

的?不过,我既能得知,别人自然也可能知dào

这件事。”念及此,便冷冷道:“这位先生跟踪一位姑娘本已不是磊落之举,如今又深更半夜到访,为了何事?”

那白衣男子看他一眼:“你又是何人?”

“我不是什么人,也是个访客。”

“那便不关你的事了。”白衣男子淡淡的道,又问怒放,“你家父母可在?”

不待怒放回答,将军便先开口了:“未必不关我的事,我不似某人,是不速之客。”

那白衣男子闻言眉一挑,抬脚便往院门走来,俨然是要硬闯过守在门口的那几个人、逼近将军的意思。刚走出几步,就听见驴车里有人说话:“三,不要与人争执,去请了这家父母过来。”

将军听见了,大吃一惊:原来那车内还有人在,怎么会完全感觉不到气息?那白衣男子立kè

收住脚步,恭恭敬敬的应道:“是,主人。”

车里的人又道:“诸位不要见怪,我们此行并无恶意,只是事出突然,不得不夤夜来访。”

将军听他措辞文雅,倒也不便刁难,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却在寻思:“这人听声音好像也是个年轻男子,言辞虽然文雅,语气却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绪,也不知dào

是什么来路。若真是为妖花而来,只怕不是善罢甘休之辈。届时,我该如何?”

正寻思,却听见车里那人又道:“三,可否请你说的那位小姐过来让我见一见。”

他虽说“可否”,语气显然是叫那白衣男子带了怒放去给他看。将军听了更加生疑,猜不透那人是何意。这时,身后有昏黄的光漂浮过来,原来是铁匠的妻子穿好衣物,掌着油灯走了过来。妇人看见院里外的情景有些吃惊:“将军,这是怎么了?”

“阿妈——”

那白衣男子一听怒放呼唤这妇人作“阿妈”,便笑起来:“原来是小姐的母亲来了,那便好办了。”

“啊?”妇人本来就睡得迷迷糊糊的,现在更是一头雾水,忙问怒放:“怒放,这位是?”

“阿妈,我不是跟你说在林子里遇见一个人么,就是他。”

妇人寻思半天才想了起来。“你说你在林子里遇上的那个——,噢,什么事啊?怒放,你是不是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得罪人家了?”她以为是来找家里算账的,一时紧张起来。

那白衣男子连忙笑道:“夫人,不是的。我是替我家主人来许亲的。”

“许亲?”

众人一时都蒙了。妇人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半天没吭声,倒是怒放听得明白,不由得傻乎乎的问了一句:“许什么亲?”

白衣男子笑呵呵的:“自然是许你做我家主人的夫人啊。”

怒放被人用棒迎头痛击了一样,呆立在当场。

太突然,妇人一时乱了分寸,左右慌张了半天才想起:“去,去,怒放,去把你阿爹叫起来。”睡在东边的铁铺里的铁匠已经被惊动了,披着衣物,推开院子中间的篱笆栅栏走过来。他十分诧异,等明白对方来意后,更是张大嘴半天没说话,许久,才反应过来,疑惑的问:“你们,府上是哪里?”

白衣男子答道:“此处往西大约七百里左右,也不是很远,小姐嫁过去后如果想家,可以时常回来。”

铁匠傻了。这边往西不就是落日森林?这落日森林绵延千里,妖物横行,从没听说过有人居住的。他望望黑黢黢的西边,有些不知所措。就算七百里外真的已经越过林海,有村庄,在妖怪出没的林子里来回千余里回娘家,也是件不可想象的事情了。这么一来,铁匠不敢开口了,一时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

那白衣男子似乎猜到了铁匠的疑虑,便道:“先生不必担心,我们既是诚心来提亲,自然不会是害小姐的。我家主人从不轻出,如今也亲自过来,足见我们的诚意。”

将军听他这么说,不禁冷笑一声,那白衣男子自然听见了,却置若罔闻,接着道:“我日间见到小姐时便想,世上除了小姐,只怕再无人有此品貌去匹配我家主人。”

“不敢,不敢。”铁匠摆摆手道,“我家女儿只是个乡野丫头,哪有您说的那么好。”

白衣男子望了望怒放,笑道:“绝无虚言。先生请务必答yīng

我家主人的请求。”

铁匠和妻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大眼瞪小眼,傻了。诚然,怒放的婚事是困扰他们许久的大问题,一直令他们忧心不堪,如今有人来提亲,应该是天大的喜事,但此时此刻俩人反倒不敢应承,甚至想都不敢去想——这门亲事来的太离奇了。

在父母不知所措的当儿,怒放却一直盯着那驴车在看。她心中对这个想娶自己做妻子的人实在好奇,忍不住往驴车那边走了几步。车厢的门帘这时也正好被打了起来,怒放便呆望着车内。

只可惜,驴车内阴暗,怒放看不仔细那人的五官,只隐约觉得那人的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整个人生硬、冰冷,仿佛是块散出寒气的冰块。

那人也在打量怒放,和怒放不同,他只淡淡的看怒放一眼便放下了门帘。怒放打了个激灵,这才如梦初醒。

她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却看清了那人的头。

他头好长,比我的还长。怒放心道。

而那些黑色的、散落在他四周的长在阴暗中居然带着奇特的淡淡的光泽,仿佛倒映着柔和的月光,柔软到了极致,美丽异常。

怒放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头,更难以相信这样的丝是长在一个男人头上的。她一时怀疑车里面的人的性别起来,一时又回想那人说话的嗓音确实是个男子,只觉得脑子跟着迷糊了,不由得甩了甩头。

那人在车里说话了:“三,把聘礼给小姐家。”

白衣男子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四方的锦盒递过来,笑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件信物。先生应允后,我们便会派遣人将礼单送过来,先生觉得需yào

再添什么只管开口,决不会令小姐丢失颜面的。”

“这……”铁匠不知dào

是接好,还是不接好。

车里的人又说了:“先生请先看看这件信物,一切自然会明白。”

铁匠疑惑的接过,打开了盒盖,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簇女子用的簪花,由两朵半个巴掌大小盛开的大花组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但样式、做工精美别致,堪称上乘,美中不足的是这簪花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又没有被精心打理,陈旧黯淡,通体好像蒙了一层灰尘,有些上不了台面。

铁匠不由得张大眼睛,半天没有呼吸。

010. 恐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周围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铁匠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良久,铁匠合上锦盒,递回给白衣男子。

那白衣男子一愣,不明所以。

只见铁匠脸色铁青,说道:“我不知dào

你们是什么人,也不想知dào

,我家怒放高攀不起。我这个女儿只想嫁个寻常人家,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你们请回吧!”

白衣男子大感意wài

,把锦盒接在手里,手却是缩回去也不是,伸也不是,只得回头望着那驴车。

车里那人开口,道:“先生何出此言?”

“此事休要再提,我决不会答yīng

的。二位快请回去吧!”说着,铁匠丢下众人,扭头就往家里走。

飞扬城主诧异的观望,原本,他看见怒放父母的神色,以为很是欢喜的,谁料铁匠一见锦盒内的东西,立kè

变了脸色不说,还一口回绝了。这使他不由得怀疑锦盒内的东西大有蹊跷,可惜,他当时离的远,并没有瞧清楚里面的物事。

一边的怒放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她何尝不清楚父母一直为自己的婚事愁?如今好不容易有人上门提亲,阿爹怎么会是这个态度呢?

虽然,那白衣男子傍晚时古怪的消失了,驴车里的那人感觉阴森森的,但是,怒放毕竟是和林海的妖怪厮混了大半年的女孩子,心理不能以常人来衡量。在她看来,只要能嫁人,只要父母不再为她的婚事愁,嫁给谁都无所谓。

更何况,没有碍眼的天远在身边,多好啊!

想到这里,怒放张口道:“阿爹,你不是一直想我嫁人的么?”

铁匠听见怒放的话,停下脚步,一脸怒气:“我宁可你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把你嫁给这样的人!”

怒放愣了。这样的人,什么意思?

车里的人淡淡的道:“先生不必如此,其实,先生心里应该也清楚,小姐若是由我来照顾,比之交给其他任何人都要合适。”

铁匠一顿,随即连连挥手:“不用再说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你们快快离开!”

车里的人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勉强,等时候合适我再登门拜访吧。三,我们回去。”

那白衣男子应了,失望的看怒放一眼,钻进驴车。只听见车里低声喝斥,那没有车夫驾驭的驴车立kè

调头,在清脆、绵长的铃声中,像来时一样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怒放望着西边小路无尽的夜色,呆呆的半天没动,那将军也站在她身边没有动,一脸沉思。

过了许久,几道身影飞奔而来,窜入小院,俱是将军的下属。原来这几人一直阴在暗处不曾现身,得到将军的暗示,便尾随那辆驴车而去,此时返回,却个个神色慌张,满脸惊骇。

“怎么了?”将军不由得皱眉,这些下属,无一不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之辈,怎么露出如此神色?

其中一人凑近,缓和一下情绪,低声道:“我们几人跟踪那辆驴车,驴车速度十分快,我们几乎跟丢了。好在它一直往西边驶去,又没有别的路,我们才在西边林海那里现了它……”那人突然停顿了,一脸不可思议和后怕。

“怎么了?铁游,你接着说。”

铁游的咽喉不知dào

怎么突然干,声音跟着有些古怪,还在颤:“大人,那两人只怕不是人……”

“什么?”那将军震惊了,“是妖吗?不可能,我完全没有感觉到妖气!”

“是,可是,可是——我们在林海前,亲眼看见那驴车没有驶入林子,反而腾空而起,越过树冠,飞了出去……”

将军咋舌:“你们,确定没看错?”

“不可能看错,我们几个都看见了,那驴车飞得十分高,衬着满月,十分显眼。”

将军呆住了,好半天,突然惊觉,道:“难怪那驴车来的时候我觉得蹊跷,但一直不知dào

哪里不对,听你这么一说我才察觉,一开始隐约听见铃铛声时我完全没想到那是车马在行驶,因为,我没有听见蹄声……”

将军说完,众人脸色煞白,一边站着的怒放却露出“你们少见多怪”的神色,嘀咕道:“那有什么,肯定是那头驴成精了,拖着车子飞起来了呗。”

众人都是一愣,那将军奇道:“小姐为何这般肯定?”

“不是那头驴成精,难道还是车轱辘成精了么?”怒放道,“车轱辘又不是活的,怎么能成精?”

“呃……”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那将军好奇的看着怒放:“小姐为何提及妖物丝毫不害pà

?”

“那有什么好害pà

的,林子里多的是。”

在怒放心中,那白衣男子原本就是可以和妖怪沟通之人,驾驭一只驴妖飞到天上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她的小脑袋瓜也开窍了,歪着脑袋,皱眉嘀咕:“它们不是说那林子里有禁制嘛,不能出林子,飞过树冠也不行,怎么……啊,我知dào

了,那驴怪肯定不是我们这的,是那人从别的地方请来帮忙的,所以飞得高高的不要紧,也能自由进出林子……”

飞扬城的几人却丝毫没注意怒放的嘀咕,而是为她口中所说的林海里有许多妖怪的事实震惊。

“西边的林海里有很多妖物吗?”将军怒道,“那为何没有人来围剿?”

“围剿是什么意思?”怒放茫然的问。

将军反应过来,怒放只怕是不识字的,便解释道:“就是大批人手来斩杀那些妖物。”

怒放皱起小脸,不悦的道:“为什么要杀它们?它们又不会出落日森林,也不吃人,杀它们做什么?”

飞扬城的几人诧异的对视,这样的答案对他们来说是匪夷所思。在这块妖物横行、伤人无数的大陆上,居然还有一片如此净土,人类和妖物划地为界,各不相扰,和平共处?

这可能吗?

在场的人,为了捍卫人类的领域,保护飞扬城的百姓,无一不是经年累月的在斩杀妖物,如今听到怒放这样说,心里都生出奇怪的想法来: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千百年来人类和妖物彼此厮杀又为的是什么?莫非,根本不是为了自己种族的生存,而是冤冤相报吗?

但是,很快,他们将这个杂念赶出脑海,同时告诫自己:这里的和平,是绝无仅有的,这里的妖物不伤人,不代表其他的妖物也会放下屠刀,他们可是以人肉为生的邪恶种族,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小姐,你说那些妖物不伤人,那它们以何为生?妖物大部分都是食肉的,难道它们还自己吃自己吗?”

怒放想了想:“它们说,吃的那种东西叫流岚,是落日谷里的妖帝的妖气变的。”

“妖帝?那是什么?”

只听说过妖王,妖帝这种称呼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我也不知dào

。”怒放摇摇小脑袋,“反正就是管它们的大妖怪。”

众人听了,脸上闪现出诧异的神色,彼此对视一眼,都陷入了沉思。一边,怒放的母亲听得半懂不懂的,见众人不说话了,一把扯住怒放,紧张的道:“怒放,以后别进林子了。”

“阿妈,你又来了!”

“阿妈和你说正事。你没听将军说吗,那两个人可能是妖怪。怒放,这以后要是三天两头有妖怪上门提亲,我和你阿爸可撑不住。”妇人说着,哆嗦一下。

“那两个人怎么是妖怪了?妖怪哪有长成那样的?”怒放不高兴了,“是妖怪的明明是那头驴嘛,阿妈你也听见那白衣服的人说了,是车里面的那个人要娶我,又不是那头驴……再说了,妖怪好端端的要和人成亲干嘛,它们都能活几百、几千年的,像树爷爷那样的,都说他有时候一觉能睡几十年,娶个人类老婆回去,一觉睡醒了,老婆就死了,那多没意思。还有蜘蛛姐姐,都一千多岁了,也没见她想在咱们村找个男人嘛……”

“……”

众人齐齐的,无语。

011. 辞家

“阿爹,你在说什么啊?”怒放清早起来,梳洗好,刚走出房门,听见铁匠的话,就愣了。

铁匠和那位将军坐在堂上。看见怒放出来,将军脸色平静,眼中,却有什么在波动。

铁匠并不理会怒放,仍旧朝向那将军:“将军意下如何?”

将军看看铁匠,又看一眼怒放,道:“先生,我已有了妻,小姐又是豆蔻芳华,我带在身边,岂不是会耽误小姐的名声?”

“城主只要肯收容,哪怕是留在身边当个使唤丫头,我和她阿妈也宽心了。”

“阿爹,你什么意思啊?”怒放跺脚。

有人提亲不肯答允,现在却要把自己送给这个什么肥羊城的将军当使唤丫头?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你不要插嘴!”铁匠瞪怒放一眼。

将军把怒放的委屈和忿忿不平收入眼底,淡淡的语气:“先生何出此言?那样太委屈小姐了。只是,家中有妻,我确实不方便带上小姐。”

听他这么说,铁匠竟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军,我知dào

让你为难,可是、可是,这孩子要是再留在这里只怕是个祸端。”

将军吃了一大惊,赶紧扶起铁匠:“先生,您为何这样说,莫非有什么隐情?”

铁匠苍老的脸上全是无奈,他拍拍自己的大腿道:“将军有所不知,昨晚来提亲的那个人,虽然我不知dào

他是谁,但看他带来的信物,只怕与我家祖上有些纠葛。我不能把怒放交到那样的人的手里,又怕他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所以,求将军把怒放带的远远的,让那个人找不到才好。”

将军难住了,想问个明白,却又不好过分探问,一时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抬眼却看见怒放因为太震惊呆在那里,白净的小脸上全是楚楚可怜,看着更是惹人怜爱,心里不由得生出怜惜来。

但他毕竟不是常人,是统领群雄、坐拥一城的城主,凡事早已习惯三思后行,均衡利弊,计较得失,不可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是以,他一边犹豫,一边飞速的思考起来。

能让铁匠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自然是美事,毕竟铁匠的家传技艺十分为他看中。加之又有那尚未证明的妖花一说,若能因为怒放而加深双方的联系,是再好不过的。然而,他的顾忌也颇多。

“我那夫人那里,是最艰难的关口。”将军暗自思量,“怒放若是普通的村野姑娘倒好说,偏偏生得这么美貌,即便丝毫不加修饰,饶是我这样久经世面的人第一眼见到时也忍不住再多看一眼。这样的一个姑娘带回去,就算真的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家中的娇妻只怕也会醋意横生,容不下她。”

更何况,他正值盛年,将一位娇美的少女名不正言不顺的带在身边,朝夕相处,分寸稍有差池便会落下贪恋美色的恶名,这正是所他忌惮的。他久居上位,十分看重声誉,实不肯有什么短处被人议论,尤其在私事方面,更不愿意落人口舌。可他转念想起昨晚的经lì

,觉得那二人身份来历蹊跷,又处处透着诡异、阴森,绝非寻常之辈,铁匠的顾虑绝非捕风捉影,若是当真弃之于不顾,又有碍于大义。

将军就这样陷入了苦思,一方面顾虑重重,另一方面却满脑子都是怒放楚楚可怜的模样。他以为自己是在权衡利弊,却不曾意识到已经把怒放的美貌记在了心上,若不是如此,身正不怕影子斜,多带一个姑娘在身边又怎么了,何须翻来覆去的思量半天?

铁匠活了大半辈子,怎么看不出飞扬城主的难处?他心里倒是希望飞扬城主能一直收容怒放,毕竟,在将军身边怒放是最安全的,但强扭的瓜不甜,铁匠只得退而求其次,便说道:“将军,您若是觉得怒放留在您身边不方便,带她到飞扬城安顿好之后,您做主,为怒放挑个好人家嫁了吧。”

将军闻言愣住了:“您是说小姐的婚事由我做主?这样……您二老放心?”

“哪里会不放心呢,将军侠义之名无人不知,结交的也都是仁义之辈,您看中的人绝不会有错的。将军,我这个女儿不求富贵荣华,只要有个宽厚老实的丈夫肯一辈子待她好,照顾她周全就行。那样,我和她阿妈死的时候也能安心合眼了。”

铁匠说的情真意切,将军这边也被触动了某根神经。为怒放安排婚事对于他来说绝非难事,就算不挑选飞扬城里那些大户人家,单是他麾下的优秀男儿便数不胜数了。他看重的心腹之人中,孤家寡人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如此一来,便是两全其美了。将军心中一宽,道:“先生既然有这样的担忧,飞扬又承蒙先生看得起,便代为照顾小姐,定不会委屈了她。”

铁匠听将军答yīng

了,忍不住喜上眉梢,握住将军的手,连声道谢。怒放站在边上听得清清楚楚,却不知dào

该如何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啊?说什么会起祸端,要将军带自己逃得远远的。我什么时候又闯祸了?完全不明白啊!还说什么要将军找个人家把我给嫁了……

怒放心乱如麻,想着,想着,最后只有一个答案——她被阿爹、阿妈讨厌了,因为没用,因为是他们的负担,他们有天远这个儿子,再也不想要她这个没用的女儿了!

所以,他们问也不问她愿不愿意,就叫她跟眼前这个男人离开这个地方。

这么突然,毫无预兆的,在这一天早上,她就要离开从小生活的村庄,离开严厉的阿爸和唠叨的阿妈,离开阿婆的故事,离开落日森林,离开那些成天叫她“白痴”的大小妖怪。

怒放一时迷茫起来,有什么情绪在胸膛里迅速的扩散、蔓延,怒放说不出来,只是,那感觉像极了一年前拒婚的那个夜晚。

胸口有点痛,整个人冷,手脚不能动弹,也说不出话,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傻站了好半天,怒放渐渐缓了过来,她心想,阿爹和将军说好了,将军真的要带我走了。可是,为什么呢?真是因为我没用又嫁不出去吗?

阿爹一点都不喜欢我,是不是?

怒放觉得肯定是这样的,可是还是忍不住的想问一问自己的父亲。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吧,我不是你和阿妈捡回来的,对不对?为什么,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怒放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终于,带着点哭腔的说话:“阿爹,你要赶我走吗?”

铁匠一愣,随即板起脸:“你懂什么!阿爹说的话你照着做就行了,从小到大就知dào

顶嘴!”

怒放低下了头。一直以来,阿爹对她总是张口就骂,她早就习惯了,这次却不知dào

为什么在听见喝斥时鼻子就一酸,眼泪水不住的在眼圈里打转。

铁匠看女儿一眼,还是没说一句安慰话,却把将军拉到了一边。

“将军,不瞒您,我这个女儿吧,打小被她阿妈娇惯的厉害,凡事不曾伸过手,只晓得玩耍,恐怕什么都要从头学起,将军一定要多担待,她要是不听话,您只管教xùn

就是了。”

将军这时已经恢复一贯的从容,笑道:“先生说哪里的话,小姐随我去后,不说养尊处优,吃穿用度断不会比大户人家的女儿差,哪有什么事情要她伸手?就算嫁人,她也是从我城主府嫁出去的小姐,夫家绝不敢委屈她分毫的。”

“不敢,不敢,小女只求平安就好。您是不知dào

,我的这个丫头,根本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柔顺,顽劣的很,又有点笨,我就是怕她闯祸。”

将军看怒放一眼,莞尔一笑:“先生多虑了,我看小姐单纯可爱,哪有什么顽劣?她还小,再长大几岁,自然就懂事了。”

二人说到这里,将军便开始安排随从打点所需,他果然心思细腻,还特意嘱咐留下一只带来的风隼给铁匠,方便书信联系,以解夫妻二人想念女儿之苦。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将军这才走近一直站在原地愣的怒放,柔声道:“小姐不去和阿爹、阿妈说些体己话么,我们这就要上路了。”

怒放抬眼看看他,“噢”了一声,却没动弹。将军见状知dào

事出突然,怒放有些接受不了,也就不便多说什么,等到随从将那辆费尽lì



、高价从村民那里求购来的马车驱到院门外时,他这才轻轻的拍了拍怒放。

怒放如梦初醒,走出家门,一声不吭的爬上马车。

从始至终,怒放就那么沉默着,没有向父母道别,甚至连衣物都没有收拾就跟着走了,净身出户,离别的那样干脆,可是,当车窗外的风景越来越陌生时,怒放却难过的蜷缩成一团。

阿妈的眼泪和不舍得松开的手,阿爹那无奈又欣慰的脸,还有那个咬住手指、什么都不明白的望着自己的小傻瓜,他们的影子不停的在眼前晃动。

“肥羊城”据说在千里之外,也许今生今世都再也见不到阿爹、阿妈和那个该死的天远了。怒放是厌烦阿爹的严厉、阿妈的唠叨,更不喜欢寄托了父母全部期望的天远,甚至于,她还有点恨她的阿爹,可是,当她真zhèng

的离家,远离亲人、远离那熟悉的一切时,她还是忍不住滚落大滴的泪珠。

将军看她,低声问:“怎么哭了,舍不得阿爹阿妈?”

怒放撇嘴,倔强的道:“谁会舍不得他们,他们不要我啦!”说着,却越想越伤心,悲从中来,不由得放声大哭。

012. 初见妖尊

不宽敞的马车里,怒放缩在夹角,细嫩的手背抹着眼泪,哭起来“哇哇”的,像极了和父母走失的小孩。将军见着忍不住叹一口气。

在他看来,如何与怒放相处是一个大难题。眼前的明明是个美丽的少女,却很幼稚,性情还过于直率,丝毫不懂遮掩——他见过女子黯然神伤的、泫然欲泣的、泪眼婆娑的、梨花带雨的、泣不成声的,唯独没见过这样如孩童一般嚎啕大哭的,一时还真有些恍惚。他原本是想把怒放当个妹妹来对待,此刻却觉得怒放更像是个娇俏的女儿,既让人爱怜,又令人头疼。将军想到自己比她大了一倍有余,又承诺照顾这个女孩儿,便有了长的心态,是以,也没有多想,张开臂膀,轻轻的把怒放拥住。

“怒放,你阿爹阿妈不是不要你啊。”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将军沉默了,半天道:“他们有难言的苦衷吧。怒放,你讨厌我吗?”

怒放止住痛哭,抽泣道:“也不是讨厌。”

“那就好。”将军一只手轻轻的抚摸怒放柔软的黑,低声道:“我答yīng

你阿爹照顾你就绝对不会食言。虽然你以后没有了阿爹和阿妈在身边,但是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心疼你。就算你以后嫁人了,我也会一直照顾你、为你做主,决不会让你被人欺负或受委屈,一直、一直,直到我停止呼吸,好不好?”

这话在将军说来,极其自然——对一个女儿一般的小姑娘说出保护的承诺并不暧昧。况且,他原本也就是这样对铁匠承诺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对怒放产生多大的影响。怒放坚信自己被父母抛弃,正是又伤心又惊恐的时候,突然听到这样一番话,怎么可能不震动?

而她的本性,是很傻很天真、很笨很单纯的,几乎是在听见这些话的一刹那就对之坚信不疑了。于是,怒放小脸上挂满泪珠儿,却停止了哭泣。她的心里自然有了一个比较,那就是将军和她阿爹。当她把这两个人的身影重叠起来之后,她觉得,将军似乎真的能保护她一辈子。

刚刚说的那番话是那么的温柔,此刻的怀抱又是那么的温暖有力,让她感觉很安全。她想象中的父亲的怀抱应该就是这样的,而父亲的话语也应该是温柔的,不是责骂和训斥。

父亲,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那透过胸膛传来的心跳声,平静祥和,仿佛是亘古不变的节奏,有一种奇特的魔力,竟使惊慌的怒放慢慢安下心来,她伏在将军的胸口,慢慢的停止了抽泣。

车厢里的一幕,点滴未漏的被与马车并行的铁游看在眼里,他忍不住看那将军一眼。

将军是何其的敏锐?立kè

察觉,笑道:“铁游,这么快就动心思了?要不,回城之后就给你们把婚事办了?”

铁游哑然失笑,半天道:“这丫头像个小娃娃一样要人哄,我只怕没那个能耐。她要是再小几岁,你们倒是可以认个义女,偏偏有这么大了,也不知dào

夫人会怎么想。”

将军闻言,有那么一瞬间,眉宇间闪现出迟疑,但是,很快的,他将视线转向了前方的漫漫长路,眼中是坚定的神情,不带一丝迷惑,淡淡的道:“兰儿深明大义,定不会为难怒放的。”

铁游笑笑,不再说话,在马车边慢悠悠的骑行。

一行人中,有一人一马远远的缀在后头,过一时,一只风隼冲天而起,出一声清越的鸣叫,在众人头顶上盘旋片刻,向着南边辽阔的天空急速飞去。

众人看那风隼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知dào

它必定是飞往飞扬城的,也都在想,估计为的是怒放的事。清早堂上那席对话,除了贴身护卫的铁游从头到尾听了一个明白,其他人都不知情,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在疑惑,不明白一向洁身自好的将军为何会突然带上一个娇俏的少女回城。不过,不该问的不要问,这点他们比谁都清楚,是以,等到缀在后面的随从拍马赶上来,也没人和他说话,连眼色询问的都没有,一行人慢慢行驶,却各怀心事,沉默的出奇。

就在怒放他们晃悠悠的慢行了大半日路程时,村庄里却生了一件大事。

一向安静的落日森林突然传出了种种奇怪的声音,胆大的村民远远的观望,看见一株不认识的巨大植物的藤枝拼命的想从森林里钻出来,森林里却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阻拦它,两方在不停的缠斗,动静甚大。那些藤枝斗那无形之力,仿佛是巨大的章鱼触手在撞击浪涛一样,“轰隆”作响,听上去十分骇人。只是,当一些藤枝挣脱束缚冲出林海的地界后,立kè

就会迅速枯死,好似林海之外的空气里布满了毒素。可就是这样,那株奇怪的植物丝毫不肯放qì

,疯狂的生长,不停的冲击,使得那一方土地地震一般的摇晃不已。

所有的人都看傻眼了,想不起来逃命,就那么远远的呆望着。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约莫一刻钟,直到一只不知dào

是小猫还是小熊的小兽的出现才停止。

诡异的藤枝安静下来,但没过多时,又狂躁的撞击起来,无论小兽如何嘶吼,它都不理会。最后,众人明明白白的听到一声愤nù

的喝斥后,那株古怪的植物才停止了攻击,过了一会儿,那只雪白的小兽低吼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倏地蹿出林海,以惊人的速度飞奔而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小半个时辰后,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怒放一行人的马匹突然无缘无故的嘶鸣,乱跳,一时间人仰马翻,搞得众多高手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拖着马车的两匹马也同样狂了,撒开蹄子狂奔,马车东奔西突,颠簸摇晃,险象环生。

驱车的并非是寻常马夫,也是将军的一个随从,体格相当健硕,臂力显然也惊人,却根本压制不住狂奔的马。车厢内的将军原本是搂着怒放的腰身的,担心她在颠簸中撞伤,现随从控zhì

不住局势后,刚想交换位置把怒放交给那人,自己去控zhì

马匹,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怒吼,拉车的两匹马闻之身躯一震,竟然前蹄一软,跌倒在地,差一点就带翻了马车。众人见状大惊失色,丢下马匹,纷纷拔出刀剑。

远远的,一个白色的小点以恐怖的速度朝他们冲来,飞奔之间强dà

的妖气竟然卷起漫天的沙土。

“妖、妖兽!”众人失声惊呼,却不慌乱,一个个屏息凝神,严阵以待,随时准bèi

投入战斗。

那妖兽跑近了,带起的狂风扑面而来,飞沙走石的,令众人无法睁眼。等所有人稳住身体、睁开眼睛时,妖兽早已蹿入马队,在众人面前停了下来。

一干人瞠目结舌,这、这居然是个小不点,只有断奶的小狗崽那样大小!

不过,所有人都知dào

,妖兽的力量不能以个头来判断,同时,一部分妖兽能自如的控zhì

体型,面前这个小不点也许一瞬间就能变成一个骇人的庞然大物。

没有人敢轻视,也没有人敢放松警惕,眼都不眨的盯着那小兽——刚才那样惊天动地的气势,绝非寻常妖兽能出的。

这时,喘过气的怒放从马车里探出了披头散的小脑袋,一眼看见那小兽,先是一喜,随即跳下车,板着小脸教xùn

起来:“你这个只会吼不会说话的笨蛋,马车差点被你弄翻了,你说,你要是害我受伤了,你怎么赔?”

众人傻眼了,古怪的看着怒放。他们此时自然已经明白过来,这小兽大概就是怒放口中的林海里的那些不伤人的妖兽,不过,怒放不是说它们从来不出那片林海么,怎么……

将军更觉得古怪,他不止一次与强dà

的妖兽厮杀,从他的经验判断,面前这头小兽的修为绝对胜过以前那些难缠的对手,可是,这样的修为,居然不会说话?

什么叫妖兽?没有人下过明确的定义,但是,能称为妖兽的,都能口吐人言。不能说话的,在众人的概念里,是还未脱离“兽”这个范围的,不能称之为“妖”。

“怒放,你认识它吧,它……不会说话么?”

怒放道:“它不会说人话。”

怒放话音刚落,小兽做了一个极其人性化的表情——翻白眼。与此同时,将军和随从们却因为怒放的话齐齐的露出震惊的神情。

他们听过传说,虽然只限于传说,并未见过活生生的例子,但是在场的人都对那传说深信不疑。据说,妖兽内有为数不多的一群,是妖兽中的巅峰强,它们与生俱来拥有超越常人理解范围的强dà

力量,却始终维持本体形态,不愿意修liàn

出人形,它们也不屑于使用人类的语言,它们使用的,乃是古老的妖兽族语言。

尽管怒放并没有说这小兽会妖兽族语言,可是这般修为的小兽,没理由不会人类语言,唯一的可能是,它就是那为数不多的一群中的一个,不屑于说人话。

想到这里,众人紧张的连呼吸都嫌多余了——他们一行才十多个人,一旦与这样一只妖气强盛的妖兽动手,结果很难预料。就连将军本人也没底,不敢保证自己能否与之斗个旗鼓相当。最主要的是,根据传闻,这类妖兽的地位非同寻常的尊贵,好比妖兽中的帝王,因此脾气也都不太好,有的据说还非常怪癖,一个眼色它看不顺眼就可能杀他一个血流成河,你说能不紧张么?

怒放却一点也不紧张。她离家时失魂落魄,加之匆忙,完全忘记了和一群妖怪朋友道别,如今看见这只猫非猫、熊非熊的小东西,尽管看彼此并不对眼,怒放还是很高兴。

“将军,这个小家伙看着可爱,其实很凶的,你们不要去摸它,它喜欢咬人,上次还把我手咬了两个窟窿来着。”怒放当然没忘记自己曾经在珈蓝的小獠牙上吃过亏,尽管她是好了疮疤忘了痛的脾气,可毕竟那么痛过,忍不住出言提醒,以防其他人像她一样中招。

将军愕然,答yīng

不是,不答yīng

也不是,心道:到底是我糊涂听错了,还是这小丫头糊涂说错了,这样的妖兽也能伸手去摸的吗?又不是家里养的小猫小狗……

013. 赠物:蛛丝衣和种子

其实,正常情况下,妖兽与人类狭路相逢时双方决不会如此平和,无论哪一方强弱,绝大多数的结局都是不死不休的。这次的局面有些怪异一方面是由于珈蓝行事高调、暴露出庞大的妖气确实带给众人无与伦比的震惊和威压,另一方面怒放也功不可没,她整个就是一中和剂。

将军等人现珈蓝并无攻击的倾向,还与怒放十分熟稔,自然也就缓和了杀机,刀剑虽未回鞘,却已各自旁观起来。他们现在十分好奇珈蓝的身份,都在猜测这只小兽是否真的就是那会说古老的、几乎失传的妖兽语的妖尊。

不过,所谓的“古老”、“几乎失传”这样的字眼只是人类根据所谓的经验做出的推断而已,事实是,经验有时候不是王道,凡事都有例外:他们要是知dào

落日森林里的妖怪,从大到小,甚至连修liàn

才几百年的小妖都懂古妖兽语,不知dào

会不会惊的下巴掉下来。

“你搞的一团糟,是想干什么喔?”怒放嘀咕,“你是不是想跟我一起去肥羊城玩啊?”

珈蓝郁闷的给她一个白眼,暗自骂道:×你们的祖宗!本尊乃是堂堂的圣兽,却要为你这个连飞扬和“肥羊”都分不清的白痴丫头当跑腿的!累死累活的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居然还这个态度?

它越想越怒。在它看来,它现在做的事情太离谱了,而命令它做这件事情的北冥,显然在无原则的娇惯那只天邪鬼。

凭什么啊?天邪鬼虽然罕见,可也不是绝无仅有的,我珈蓝兽却是天上地下仅此一只的,居然叫我为天邪鬼和这小丫头当跑腿的!还有那要死不想活的蜘蛛妖女,以为自己修的人形胸大是不是?竟然敢对我抛媚眼,叫我顺便带上她的份子!

暗骂归暗骂,北冥交付的任务不能不完成,珈蓝张开口,吐出两件东西在地上,前爪点了点,示意怒放去拿。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件是一块折叠整齐的色彩斑斓的布匹,另一件,要不是珈蓝的小爪子在掏来掏去的,众人几乎都会在绚丽的颜色中将它忽视掉。

那是一粒指甲盖大小的玩意儿,通体红白的花纹,看着像彩色的超小型鸽子蛋,但从质地看起来,很坚硬,更像是某种植物的种子。

珈蓝示意怒放去拿,怒放却皱紧五官,一脸嫌恶:“呃……你怎么从嘴里吐出来?沾了口水多脏啊,我不要了。”

珈蓝差点被气得吐血,这丫头居然说什么“口水”!它愤懑的低吼一声,惊得众人齐齐后退一步。只见它小爪子一挥,那块布就被卷到半空中,朝怒放扑去,怒放嫌脏,刚想伸手摔开,那块布料却古怪的穿透她的手臂,“刷”的粘在了怒放身上。

布匹仿佛有生命一般,贴着怒放身体的曲线开始延展,裹住怒放的大部分身体,片刻,一件完全贴身的无袖长裙在怒放的身躯上成型。长裙质地柔软至极,覆盖到脚踝的下摆线条犹如细腻的流沙垂落,颜色绚丽,恍惚间在不停的变换色彩,犹如天边云霞的多变,散出的淡淡光晕衬着怒放精致的小脸,十分好kàn

。只是,这长裙是裹在怒放衣物外面的,使怒放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这是什么啊?”怒放揪住一片衣料,正想看个仔细,谁知那长裙竟然液化,如流水一样从怒放的指尖洒落,等目瞪口呆的怒放反应过来时,长裙已经穿透了怒放的衣物,贴在怒放的皮肤上,到这时,才再次转化为柔软、有实质感的布料。

“咦,跑外套里面去了……”怒放瞠目结舌。不过,当她抚摸长裙时,她隐约觉得那触觉光滑的如同在触摸流水,迟钝如她也立kè

联想到了蜘蛛女的细丝。

“蜘蛛姐姐的?”

珈蓝点头。

“真好kàn

,谢谢蜘蛛姐姐。”怒放喜不自胜,“还好没沾到你的口水,不然打死我都不穿。”

珈蓝郁闷的呀,直为蜘蛛女叫屈。这么大的手笔,怒放却一点儿也不识货,只知dào

说好kàn

。这蛛丝衣可不是普通的裙子,其实是一件由蜘蛛女煞费苦心炼化的妖器,是蜘蛛女妖力的延伸。怒放穿着它,如果遭遇攻击,只要对方的修为低于蜘蛛女,无论是人还是妖,根本没可能突pò

这道蛛丝衣的防御。虽然蜘蛛女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妖怪,但修为也接近两千年了,小打小闹里保护怒放的安全估计不在话下。

这些珈蓝懒得对怒放解释,只是小爪子又点了点地上那粒红白的小蛋。

“这又是什么?”怒放捡起,捏在手指间仔细打量:“好漂亮的彩蛋,好像在哪儿见过……”

珈蓝是极不情愿开口的,但那“小蛋”实在是至关重yào

的玩意儿,怒放稍不留心就可能酿下大祸,不得不详细说明,便只好传音给怒放:“这是一粒天邪鬼迷花的种子,倘若遇到蛛丝衣抵抗不住的危险,滴一滴你的血在种子上,迷花就会长出来,能保你性命。”

怒放一头雾水:“鬼……花?”

“就是那种开满白色大花的花藤。”

“原来是它啊!太好了,太好了!以后乘凉方便了!”怒放欢喜雀跃。

珈蓝的脾气原本就不好,见怒放驴头不对马嘴,对着一个纯攻击性的杀戮工具竟然能联想到乘凉,自己说的话显眼压根没有进入她那一团糊的小脑袋瓜,气得直跳脚,为了避免出现它狂暴之下真的一巴掌拍死这个丫头的惨剧,干脆屁股一扭,转身就跑。

“啊——你跑什么呀?它们都送我东西了,你怎么不送啊,小气鬼!”

听见怒放的呼叫,珈蓝更是头也不回,只遥遥的对众人丢下一句话。话本是只对怒放说的,珈蓝却勉为其难的张开尊口说到人尽皆知的程度,很显然,珈蓝对怒放不是“一点点”的不放心。

“你给我仔细那粒种子,如果弄丢了,天就塌了,人都死光光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大白痴!”

怒放小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搞不明白一颗看着很漂亮的种子和“人都死光光”有什么联系。她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突然蹲下来,在地上挖一个小洞,就要把那粒种子扔进洞里去。

众人吓一跳,将军赶紧拦住她。那小兽扔下的那句话蛮骇人的,不用问也知dào

众人已对这粒种子生出忌惮之心。

怒放不识货,他们岂会也不识货?打那件古怪的裙子在怒放身上“爬来爬去”时,这些人就已经认出那是一件实打实的妖器,但珈蓝在场,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的看着怒放收下了,如今看见怒放要种那粒奇怪的种子,岂有不阻拦的道理?

在他们心里,妖兽和人始终是敌对的,珈蓝千里迢迢送来的妖器和种子说不定就是一个阴谋。有谁能保证这未知的种子种下去不会蹦出一批妖兽出来?

将军取出一只小巧的锦囊,将里面的小东西倒出来,单将那粒种子装进去,系在怒放的腰上,道:“那妖兽不是说了,弄丢了会闯祸的,你怎么还胡乱的往土里埋?”

“我想看看它是不是真的会长出来,所以种种看嘛。”怒放撇嘴,“它没说种到土里会闯祸啊,它只是说不能弄丢了嘛……”

“会长出什么来?”

“就是花啊,很漂亮的。”

“你见过,什么样的花?”

“白色的大花,很大、很大,长得很高很高……”

怒放比划描述半天,将军也没搞明白那花到底是什么样的,难免狐疑。但见怒放提到那种花的时候神态自若,就像在说一株普通的植物,不免有点放松警惕。在他看来,怒放天真单纯,绝不是有心计、会盘算的那种女孩子,虽然怒放看待妖兽的眼光和世人稍有不同,但是,不至于去袒护一株会残害人类的植物。不过,尽管怒放说认识这粒种子的成体,将军想到珈蓝的话还是不放心,便嘱咐怒放不可以随便种植。

“虽然知dào

是花,但是不知dào

有什么用处,所以不能乱种,等弄清楚是什么之后才知dào

能不能种呢。”

怒放见他柔声细语的,不便顶嘴,只好点点头,心里却想,等到了肥羊城,我随便找个地方种起来,你们又不会知dào



她只记得珈蓝说遇到危险时滴一滴自己的血在种子上,那肯定就是说这种子吃了自己的血之后就会变成妖怪,除此以外,还就是那种漂亮的大花而已,那么,种在地上又有什么关系?

将军可不知dào

怒放心里的小九九,说实在的,他的神经确实被怒放折磨的有些粗大了。怒放身上没有道理可言,不仅把一只那么强dà

的妖兽当成小猫小狗看待,还熟知一些他们闻所未闻的妖兽,然而,寻常人懂得的一些常识,她偏偏又不懂,这么一来,怒放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闯祸精。将军此时暗暗觉得自己能体会到怒放阿爹的感受了,不由得苦笑。

随后,这位往日动辄与妖兽拔刀相见、今日却看着珈蓝来去如风的飞扬城主无可奈何的再次嘱咐怒放收好那种子,才又吩咐众人休整车马,接着上路。不过,在进入马车陪伴怒放之前,将军把铁游叫到了身边。

“传书城里,叫兰儿尽快找到裴风,让裴风直接去飞扬城等我们。”

铁游会意,点点头,低声道:“那种子在锦囊里应该没什么问题,怒放身上那件妖器怎么办?”

将军沉思片刻,道:“目前是没感觉到有什么波动,先看看再说吧。”

其实,因为极其罕见,特质又古怪,天邪鬼迷花很少为人类所知,论及整个大陆,认识这种花的,不会过百,而能一眼认出迷花种子的,只怕不及上面那个数字的百分之一。换句话而言就是,或许根本没有人类能一眼认出它来。迷花罕见,而绝大多数的迷花的种子更是深埋在地下几十米深之处,终其一生都不会曝露在泥土之外,叫人如何去认得?

不过,认识的人不多,知dào

迷花这种植物的人却不少,以飞扬城主的见识,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但他没有见过实物,甚至连描述详尽的文字绘图都没见过,当然不知dào

天邪鬼迷花是什么样子的,是以,怒放说半天,他也没想到那个上面去,这也不能全怪怒放表达能力有问题。

好在将军完全不知情,任由怒放收藏了这粒种子,不然,怒放之后的人生,又将是个未知数了。

014. 北冥

此刻,绵延千里的落日森林正笼罩在残阳中,这些在人类眼中存zài

感如同空气一般平常的太阳余温对于落日森林的妖物们来说,却是令他们既痛恨,又畏惧的强dà

力量。

数量惊人的妖物被群体束缚在这里长达一千多年,形成了在别处绝对见不到的不同物种之间的和平杂居,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蜘蛛女和蝴蝶男。他们成妖之前的物种分类完全是捕食和被捕食的关系,几百年的相处,两只妖轻易的成为铁到顶的损友。

但是,落日森林里仍然存zài

地盘的划分,并且,秩序井然:越是生活在靠近林海边缘的妖物,其修为越低,反之,地盘越靠近中心偏西北处的落日谷的妖物,越是强dà

。这些妖物中的强多数有着和人类相似的外表,仅有个别特征维持本体原来的模样。他们通常是厌恶群居的,不得不挤在一起后很快的划定属于各自的地盘,当起“地主”来。相比较而言,这样的大妖怪无礼的占据了大部分土地,从而使得落日森林越靠近外围,妖怪越密集。

当然,他们的地盘再大,却怎么也比不上这落日森林的主人。

落日谷并不狭长,谷内很开阔,从地形上看,有点像一个不规则的小盆地缺了一大块豁口。谷内没有参天大树,只有一些低矮植物和草地,是整个落日森林里唯一一处可以看见天空的地方。落日谷也仅有一幢建筑,是一座通体黑色的高大宫殿,但终年被浓郁的淡紫色雾气覆盖,看不真切,即使从空中俯瞰,也仅能看见一团紫气和时隐时现的檐角。

整个落日谷对于林海里的所有妖物来说都是禁地,不得传唤,不得擅入,因此,谷内的住客通常不会超过三个,十分冷清。

宫殿内,珈蓝趴在清凉的地面打瞌睡,流云般的尾巴时而晃悠,悠闲而舒适。站在不远处的白衣人脸色却不太好,以明显的责备口吻问那整个人都隐在阴影中的男子:“你居然让怒放把天邪鬼的种子带去外面,你就不怕不受禁制的约束后,天邪鬼会大开杀戒?你就不怕怒放有生命危险?”

隐在黑色阴影中的男人,仿佛也是个没生命的影子,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说话:“天邪鬼的攻击方式单一,但是它妖力强横,生命力非常强,是一件好兵器。”

白衣男子皱眉,这算什么回答,这是在答非所问。

“你想说什么一并说完,别说半句留半句。”

“天邪鬼还有一个优点……”

白衣男子郁闷的深吸一口气,干脆蹲在地上帮珈蓝挠痒,直接把后背丢给那人。他知dào

那人的说话方式,向来是慢吞吞的,说一句要想三句,不过,只要他开口了,必定会给你答案,前提是你得有那个耐性慢慢的等。

通常是这样的,当白衣男子心情好时,他会等对方说出一句话,然后在心里以对方说话的速度把那句话重复三遍,当他念叨完第三遍的最后一个字时,对方肯定会说出下一句。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在对方说出第一句话之后不停的提问,不停的催促,结果是,当他提出三个疑问,或大感慨的催促三遍后,那男子自然也会说出第二句。这样经过漫长时间的折腾后,他干脆为自己取了个名字叫“三”。

“天邪鬼很恋母的。”那人慢悠悠的道。

三听见了手一哆嗦,揪了一把柔软的细毛下来,他看着那细毛呆,珈蓝早已痛的惨叫,蹦起来,愤nù

的对他摆出攻击姿势。

“那个,北冥啊,恋母和怒放有什么关系啊?”三不搭理珈蓝,郁闷的转脸看向那片阴影,“怒放又不是天邪鬼它妈。”

“可能因为怒放有迷花簪。”那人过了好半天丢了一句。

三嗤笑一声:“有没有还不能肯定呢,咱们又没见着。再说了,要是真在怒放身上,岂不是说迷花簪一直在咱们眼睛皮子底下咱们却没现?你觉得有那种可能?”他说着连连晃动手掌:“女子的饰上镌刻的当然是各种各样的花了,难保树老头子老糊涂了,老眼昏花看错了。”

“哈哈,你要是娶妻生子的话,树老头的岁数比你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还要小,他老眼昏花,那你是什么?老不死的?”珈蓝咧嘴嚷嚷。

三一脚把小兽踹飞到半空中:“滚一边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老而不死是为妖,你懂个屁!”

珈蓝吃了亏,不可能善罢甘休,返身飞扑回来,对着肇事一顿乱抓乱咬,那阴影中的人看他们打闹,也不劝,好半天道:“三,人类的说法好像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他们好像是说老而不死是为……”

“闭嘴!”

“三,我是你主子……”

“我为有你这种连自己都一起骂的白痴主子而感到羞耻,你丫比我还老呢!”

“……”

三和珈蓝是一对冤家,平日里寂寞了就是靠“切磋”增进感情的,这次的斗殴果然不出所料的有升级趋势,从泼妇打架般的拉扯很快升格为江湖宵小的打砸拉锯战。这两个家伙都以速度见长,殴打起来动作快到令人眼花缭乱,一般人看了绝对头晕,反倒是听动静更加直观一些。是以,伴随着乒乒乓乓的乱响,宫殿内是天翻地覆之后又地覆天翻,天地大冲撞都没这么庞大的声势。整个大殿被两个家伙折腾的摇摇欲坠,最后只听到一声巨大的闷响,宫殿终于轰然倒塌,彻底散架了。

到这时,三和珈蓝仍然揪在一起,在废墟上滚来滚去,打的是天昏地暗、激情四溢的。不远处,北冥盘坐在仅剩的一块没有被摧毁的殿石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曝露在残阳下的北冥,是一个十六七岁少年模样的人,五官清秀,但脸色苍白,是那种经年不见阳光的不健康的肤色,他的长散落在四周的地上,散出水银般的色泽,看上去反倒比他本人更加有生命力。

北冥抬头看了眼天空,脸上显出厌恶的神色,长袖挥起,无声无息的,废墟之上,一座一模一样的黑色宫殿又巍然屹立。这情景要是让人类看见,绝对会惊愕到怀疑自己的眼睛:用超强的攻击力一举击毁一座宫殿,人类中修为极高的高手也不是办不到,但是,长袖一挥能令一座已经化为废墟的宫殿恢复成完好如初,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了规则和常理。然而,揪在一起的三和珈蓝很显然的司空见惯,对身边场景的诡异突变丝毫不在意,接着在殿内冰凉的地上翻滚,北冥则又隐入了那片黑影,在宫殿那深深的、幽暗的一处,他仿佛端坐了千百年不曾移动过分毫。

过了很久很久,北冥突然开口:“三,你知dào

这世界上还剩下几株天邪鬼迷花吗?”

正在撕扯珈蓝小嘴的三闻言愣住了,随即一巴掌把珈蓝拍飞到殿外,道:“出去玩去!”

珈蓝一个翻滚站稳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冲三“呜呜”直吼,三哪里理它,丢了一句“不听话我割了你的小”,便直接关上了殿门。

“北冥,你今天是怎么了?”

“三,仅此一株了,落日森林里的天邪鬼迷花是这世界上最后一株天邪鬼了。”

“那又怎么样?”

“我一直以为它再也不肯结籽的……现在因为怒放……你说……我是该高兴好,还是该伤心好?”北冥缓缓的说话,自嘲一般的笑了声:“其实……高兴还是悲伤什么的,我不懂……三,有时候真羡慕你……你看上去比我更像人类。”

三愣一下,愠怒的道:“我们是妖族,要像人类干什么?”

“当年我和她因为此事争执时,我记得你是坚决站在她那边的……如今,怎么反倒劝起我来了?”

三不语,良久,道:“她死了,可不就是因为她像人类么?”

“人类在很多方面不如我们,力量、寿命、生存能力都不如我们……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觉得人类比我们好……当年,我不该和她争吵……”

北冥说着,脸上稍稍的露出一丝忧伤,三看见了,竟有些嫌恶的皱眉:“你好的不学,尽学人类那些坏毛病,这叫什么,多愁善感?”

“不是……三,我想了很久,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念头……看见怒放,我有种感觉,就好像她,根本没死……”

三猛的抬头,原本棕色的眼眸瞬间透出一片金黄色光芒,满脸震惊,还张大嘴:“我说——你平时不说话,今天的话特别多也就罢了,可你能不能别要么不说,要么说了就吓死人啊?尸体是我亲手处理的,怎么可能没死?我快被你吓死了,×××,我很怕鬼的好不好!”

“……”

015. 龙兰心

马车行进的速度远不如一行人来时策马飞奔快,千余里的路途本就不短,这样慢悠悠、没效率的行驶,倒使得众随从有归路迢迢之感。不过,他们对城主的决断不敢有丝毫质疑,加上为了照顾怒放,一路上是尽量拣村落休整,也不算风餐露宿,颇有点游山玩水的嫌疑,众人也乐得自在。

怒放原本就天真单纯,什么情绪都是来得快,去的也快,慢慢的走出离别的困苦,渐渐活泼起来,她有时仍会想家,想念家人,但表现的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将军一路上对她照顾有加,比她阿爹不知dào

温和、体贴多少倍,怒放和他日渐亲近。

无聊的时间,便在将军那些匪夷所思的故事和众人的哄笑声中慢慢被打,这样,不知dào

颠簸了多少时日,那个夜晚,怒放远远的看见了传说中的“肥羊城”。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巨大的建筑!

遥遥看去,“肥羊城”是一个庞然大物,隐约的让怒放觉得有落日森林的巨树那么高,灰白的城墙看上去无比坚实,仿佛在此矗立了千年,巍然不动。并且,真的像将军说的那样,在夜里还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离得这么远,怒放似乎都能感觉到这个城池散的热浪扑面而来。

离城二三里地的地方,将军下了马车,指着面前巍峨的城池,说道:“怒放,这就是飞扬城,是我的城,也是你以后的家。”

怒放自然而然的在一瞬间就被震撼了,被面前这个男人的凛然和威严震撼。

“将军……”怒放开口,却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她这时有些厌恶自己不识字,不会说出那些好听的话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激动和惊奇。

将军显然不会知dào

她的心思,只微微一笑:“不要再叫什么将军了,我叫飞扬。以后,你可以叫我名字,叫我大哥,怎么都好,随你喜欢。”

怒放不由得张大眼睛。

原来,“肥羊”就是他的名字!

原来,这么宏伟的城池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并不是因为里面养满了肥肥壮壮的羊!

原来,他是一个这么了不起的男人!

阿婆说,城主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这么大的大陆,能当城主的人也就那么几十个,而且,一个城池的城主不时会更换的,能一直当城主的人少之又少,那样的人,是天之骄子!阿婆还说,有少数几个城池,是以人名来命名的,因为这几个人为他们的城池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所以能得到这莫大的荣耀,这几个人,是站在人类巅峰的。

面前的这座城池,竟然是跟着将军的名字叫“肥羊”的,可见,将军就是那少数中的少数,是天之骄子,是站在人类最高的地方的那个人……

怒放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巨大的城池,心脏乱跳,她总算明白阿爹和阿妈战战兢兢的由来,再想到自己之前的误解,不禁满面通红,同时,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这么了不起的一个男人,为啥要叫“肥羊”?这个名字实在不好听,他为什么不改一改?

飞扬见怒放一脸羞涩,只道她像别的女子一样对自己生出爱慕和敬仰。他早对异性的仰慕习以为常,也不会放在心上,没再多说什么,只叫怒放安静的呆在车里。

怒放拼命点头,飞扬便转向铁游:“通报城里了吗?”

“已经让人通报过了,夫人说会来迎接。”铁游说着,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看怒放一眼。

飞扬何尝不明白铁游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心里不免一沉。他常年在外奔波,返家时妻子最多迎到府门,哪有一次像今天这样隆重的出城相迎?果不其然,尽管书信中已经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他那娇妻仍是起了疑心,明摆着不放心他和怒放,想到这里,飞扬的脸色微微凝重,沉声道:“我们走吧。”

又行小半路程,宽大的城门赫然在目,城门上龙飞凤舞的三个深红色大字“飞扬城”亦清晰可见。在火把的映衬下,深深镌刻在方石里的文字如同翻腾的蛟龙,自然有一股豪迈和霸气。

怒放探头在看,尽管不认得那三个字,却也不由得惊叹。

而屹立在城门前的众人,身形也渐渐清楚。

马车终于慢慢停了下来,怒放就听见一个干脆的女人声音:“夫君,恭候你平安归来。”

怒放不由得被吸引,目不转睛的看那个女人。那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身材之高挑不逊于寻常男子,看上去年纪与飞扬相仿,不算年轻了,但脸庞依然秀丽。

飞扬快步走过去,握住那女子的手:“有劳夫人亲自过来迎接。”

女人笑着摇摇头,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那女人便看向马车,看见怒放探出的小脸,便问道:“那位姑娘就是……”

飞扬点头,朝怒放招手,怒放赶紧跳下马车,小跑过去。

“怒放,这是内人。以后你就叫她‘夫人’,夫人会好好照顾你的。”飞扬这般介shào

那个女子,怒放却眨一眨乌黑的大眼睛,好奇的问:“内人是什么意思?”

女人与飞扬俱是一愣,然后笑起来。飞扬道:“也就是我的妻子。”

怒放羞红了脸。村子里从来没有人用过这么文绉绉的称呼,她哪里知dào

“内人”是什么意思,现在总算知dào

了内人就是妻子的意思,又开始好奇,那丈夫难道就叫做“外人”?

好奇归好奇,怒放仍然红着小脸,老老实实的行礼:“夫人好。”

女子面上带笑,让她不必多礼,道:“我是飞扬的妻子,叫龙兰心,你是,叫做怒放?”

怒放点头答yīng

,抬眼时迎上那女人打量自己的眼。

这位夫人,果然是“肥羊城主”的妻子,连眼神都一样,温和、坚定,却带着无形的威严和天生的雍容气度。

“事情的大致经过我都了解了,怒放也算是一个可怜的姑娘了,小小年纪便远离父母、背井离乡,飞扬,你今后可要好好照顾人家。”龙兰心说着,笑望飞扬。

那笑容,极寻常,又好像不寻常。

相处多年,飞扬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妻子?他知dào

不是自己多心,而是龙兰心确实是在旁敲侧击,既是试探他的反应,也是悄悄的提醒。飞扬心里有些闷闷不乐,但不会表现出来,道:“是,不过还是要有劳夫人的。好在怒放很乖巧,相信夫人一定会喜欢她。”

龙兰心瞥一眼怒放,含笑道:“看来夫君你是很喜欢这个‘乖巧’的姑娘了,那我哪儿还能不喜欢呢?正好,你平日总是不在家,我多一个说话伴儿也不错。就是她的年纪……当妹子嫌小,当女儿嫌大……你说,当她什么才好呢?”

飞扬说的那句话,不过是想表明怒放会安分守己、听龙兰心的话而已,却不想自己的妻子就着“乖巧”二字也能做出这么多文章来,摆明了是在和自己赌气,难免也生出一些怒火了。但怒放就站在身边,一干随从家将也都离得不远,他总不能在人前和妻子起争执,况且,对着龙兰心,他就是有火气也爆不出来,惯常是忍着的,便道:“夫人想的太多了,不过是家里添了一口人而已,哪里需yào

费那些心思?”说着,转向怒放:“怒放,以后可要听夫人的话,知dào

吗?不许像在家里那样任性,要是惹了夫人生气,我要罚你的。”

怒放听见飞扬这么说,就有些傻了。只觉得飞扬一下子变了一个人,刚才还微笑的和她说话,还让她叫他大哥什么的,这一会儿又说什么不听话就要罚,让她一时措手不及。她哪里知dào

,因为龙兰心的猜忌,飞扬是打定主意和她撇清关系,以免生出是非来,这一路上朝夕相处培养出的亲近,顷刻间就灰飞烟灭了。

怒放尽管懵懂,却也隐约觉察是龙兰心的出现导致了这样的变化,便想到村子里那些怕老婆的汉子来,心想原来这么了不起的男人也会怕老婆,不免觉得难以理解。然而,她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dào

了。

飞扬见她答yīng

,便道:“进了城后我们还要走很远一段路呢,你回车上去吧。”

怒放看看飞扬,又看看龙兰心,“噢”一声,慢吞吞的折回马车边上,爬了上去。

众人这才又翻身上马,直奔城主府而去。怒放从车窗里看出去,只见贵为城主夫人的龙兰心不坐轿也不乘车,而是策马和飞扬并行,英姿飒爽、端庄高贵,不禁既吃惊又羡慕,只觉得这位夫人和自己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有男子一般的气概,又有女子的美丽,十分特别。想到眼前的这个女人连将军都有些害pà

她,羡慕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对这位端庄威严的夫人产生了一些畏惧。

016. 初来乍到被狗欺

将军府坐落在飞扬城东北方位,府中除去数量惊人的家将之外,亦有许多仆役,占地面积自然不小。建筑格局谈不上鳞次栉比,却也是院落重重,房间多的数不胜数,对初来乍到的怒放来说,完全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然而,这个迷宫并没有能过多的吸引怒放的注意力。这个明明有些笨的丫头有着好的令人吃惊的方向感和记忆力:她很快熟悉了将军府内四通八达的回廊、花径以及那些分布的密密麻麻的房间,大自厅堂、小到厨房,上起飞扬和龙兰心卧室的所在、下至仆役们的院落门朝那边开,她都摸索到了如指掌,甚至连将军府一共有多少个狗洞她都如数家珍。自然的,不到半个月,她便对这个看似迷宫的大宅子彻底的失去了兴趣。

最主要的是,在这个宅院里,她没有朋友,甚至可以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被飞扬安置在府内一处僻静的小院,离飞扬夫妇的住处有一段距离。环境是很不错,院子种满了好kàn

的花草,还有一处凉亭,可是,太安静了,安静得怒放呆在院子里时会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住进来后也没再见到过飞扬,两个多月里,一次都没见到过,据说,飞扬总是不在家。

刚开始的时候,怒放每天都问来院子里送饭的大婶,为什么她总是见不到飞扬,大婶的回答总是“城主很忙”、“出去办公务去了”,后来怒放次数问的多了,大婶就毫不掩饰的露出厌恶和鄙夷,说城主大人公务那么忙,又经常在外奔波,偶尔回来一趟,自然要陪夫人的,哪儿有时间来陪你这个小丫头玩?

怒放于是就不吱声了,也没再问过那种傻问题。

她开始和在家乡一样,自己一个人玩耍,那对灯火通明的、热闹的、会带给她完全不一样的生活的飞扬城的憧憬成了遥远的记忆,她甚至都不愿意去回想几个月前自己的想象。

可是,她真的很孤单,远比在家的时候更孤单。

撇开忙碌的飞扬夫妇不说,府宅里的其他人也不大理会她。有时候怒放会怔怔的站在那里看一个个面前经过的仆役和家将,打量他们每一个人的神色,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些人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如果怒放是一个懂点事的、有点心机的女孩子,立kè

就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虽然年纪幼小,但姿色已经摆在那里,又是飞扬莫名其妙带回来的,不被人猜疑才怪。就算她本性单纯,并不惹人讨厌,在事情没有明了之前,谁又会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而得罪这座将军府的女主人?

可是,怒放不是。她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何置身这样的处境,她只是想,原来“肥羊城”也没什么了不起,这里的人和家乡那个小乡村里的人一样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同样把自己当怪人来看待。

所以,怒放也不大搭理他们,就像以前不大搭理村子里的人一样,她在自己开朋友,比如说,府里那一群看家护院用的大狗。

也许是因为和妖兽厮混惯了,怒放对动物的辨别能力超强的,那些大狗,哪怕是一个娘胎生的,毛色再相近,怒放都能分辨的出来,她自顾自的分别给它们起一些拙劣的名字,自顾自的和它们玩。

可惜的是,这些大狗并不见色动心,丝毫不买她的账。

每次怒放蓄意靠近,想逗它们玩,它们就会狂叫不止,朝怒放摆出攻击姿势,暴露一口森森白牙,怒放并不害pà

,可是会憋闷——她一向挺讨妖兽喜欢的,自然也觉得该讨别的动物的欢心,可这十几条畜生却老是和她大眼瞪小眼,好像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回头我弄一条狗妖来,看你们怕不怕!看你们还和我凶!”怒放忿忿不平。隔几天,她觉得寂寞了,又巴巴的凑过去被它们吼。

这不,她又轻手轻脚的过去了。

她照样带着午饭剩下的肉骨头——在这点上飞扬倒是没亏待她,当真是大鱼大肉、好吃好喝的供着——尽管这些大狗固执的从来不肯吃,怒放却也持之以恒的给予诱惑,想和它们搞好关系。

刚越过回廊,那群狗又了疯的狂吠起来,其中一只巨型的黑狗,被怒放取名为“大黑”的,冲怒放出“呜呜”的警告声,不许她再靠近。

于是乎,怒斥又来了。

“怒放,又是你!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偷偷跑过来招惹它们,你耳朵长哪儿去了?”高大的汉子嗓门也大,被气坏了:“你老是逗得它们乱叫,害得大家还以为出了状况呢!”

怒放嘴一撇,远远的把肉骨头丢在地上,一溜烟跑开。一边跑,一边还在嘀咕:真是莫名其妙,不过是狗叫了几声,一下子跑过来那么多人!难道天塌下来了?真是的,除了哑巴狗,世界上哪有狗不会叫的?叫两声有什么了不起,每次叫每次都跑过来,每次都骂人,也不嫌累!

她兀自生闷气。没人告sù

过她,她当然也不知dào

了,有这些大狗守着的地方都是紧要的处所,闲人免进的,那些从小被训liàn

大的大狗们只认自己的看护和特别的几个人的气味,当然不会买她这个小丫头的账,而那些只要听见狗叫,立kè

就飞身过来的汉子们都是授命看守要地的家将,每次听见大狗们狂呼“狼来了”,每次见到的都是怒放,你说他们能不恼到破口大骂吗?

怒放跑的气喘吁吁的,进了自己的院子后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石头还没捂热,就听见有人在叫她。

“怒放,你刚跑哪儿去了?害得我好找,城主大人和夫人在前厅,叫你去呢!”

怒放听见不由得一喜:“将军回来了?”

“是呀,还不快去。”

怒放顾不得刚跑的汗水淋漓的,从地上跳起来,又开始跑路。

到了前厅,看见飞扬和龙兰心分坐一方,飞扬正在低头看一封书信,听见怒放奔跑的脚步声,抬头一笑。

“怒放,你阿爹来信了。”

怒放张大眼:“真的?阿爹说什么了?将军你快念给我听听。”

“你阿爹在信上说他和你阿妈身体都很好,家里也一切都好,叫你在这里乖乖的听话,不许疯玩。”

“就这些?”怒放直勾勾的盯着新纸。

“是啊。”

“可我看那纸上都是字,怎么会就只说了这么点话呢……”怒放有点不相信。

“呵呵,剩下的是你阿爹写给我的。”飞扬笑起来,转向龙兰心:“这也是我请夫人过来的原因。怒放的阿爹说近日出炉了一把良兵,叫我派人去取。”

怒放不知dào

“良兵”是什么,但听到“出炉”二字,就晓得大概是什么武器,她对这个完全不感兴趣,不由得失望起来,苦着小脸。龙兰心听了却颇有兴致,连忙询问细节。

“信上说此次出炉的乃是一柄细刃剑,长二尺七寸,重二十二斤……”

“什么?”龙兰心一愣,“一柄细刃剑,怎么会如此重?”

细刃剑,通常是指剑身最宽处不超过一寸宽的薄剑,是一种细长小巧的剑种,使用一般是力量不足的女性或灵活性出众的男性战士,是需yào

高超的搏击技巧与之配合才能挥出极大优势的一种剑。细刃剑铸造时耗材不多,分量一般都不重,所以才能为力量不足的女性使用。

很显然,怒放阿爹铸造出的这柄细刃剑有古怪,二尺七寸也不算长的,重量却比普通的细刃剑超出了将近一倍,这是怎么回事?

龙兰心蹙眉,脑子里迅速窜出一个念头,却又存疑,有些不太敢相信。她尚未开口询问,飞扬却比她更着急,先忍不住了,急切的道:“怒放阿爹说,此剑锻造时加入了足足十八斤的百极石心——”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果然不出所料,龙兰心微微张口,脸上露出震惊。

“十八斤?”

飞扬点点头。他也不敢相信,但不得不信,按照常理来说,如果不是加入了大量的百极石心,一柄二尺七寸的细刃剑根本不可能有如此之重。

“那不是说……那剑超过八成都是百极石心锻造成的?”龙兰心说着声音颤,娇躯竟然微微颤抖。八成的百极石心,那是什么概念?这不就意味着这柄细刃剑等于就是以百极石心为主材料锻造出来的?

“正是。”飞扬面上也显出激动来,“我带怒放离开时,怒放阿爹确实是说要开炉为我锻造一把兵器,不过我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完成,还是这么大的手笔。”

确实是大手笔,任何人听见这番话,都会出相同的感叹,独独除了丝毫不了解自己父亲一片苦心的怒放。

她根本没听懂,只觉得飞扬夫妇神情很奇怪,很激动,忍不住问,你们说的那个石心是什么啊?

“怒放你听说过百极石吗?”

怒放摇头,她显然不可能知dào



“大陆有一个叫百极的地方,那里产一种石头,就叫百极石。百极石心就是从那种石头里提炼出的一种金属,是锻造兵器的上乘材料。”

“喔。”怒放反应过来,“就是我阿爹经常敲石头之后弄出来的那些古怪的粉,我阿爹是说那个能打兵器。”

怒放说的含糊无心,飞扬却听得仔细有意,听到怒放说敲石头弄出古怪的粉时,飞扬的心就“咯噔”一沉,思绪跟着乱了起来。

017. 父爱无疆

起初信上提到那十八斤百极石心时,飞扬就觉察到不对了。除却本应有的震惊和激动,他更多的是诧异:据说品质好的百极石很少见,大部分百极石的石心含量都不高,百极石心的提炼之法又只掌握在极少数的锻造名家手里,是以,尽管百极地域产石颇丰,百极石心的产量却不高,乃是千金难求的锻造材料,以怒放那样的家境,怎么可能拿得出十多斤百极石心?

现在听怒放这么一说,迷雾顿开——怒放她阿爹竟然是知dào

石心提炼法的!

这个消息比飞扬当初听说怒放家有一件家传神兵来的还要震撼!

要知dào

,加入百极石心锻造出的兵器可不是普通的武器。

在百极石心无意中被现后,因其产量太低,铸造师们就已经意识到以其来锻造大型兵器是痴人说梦,所以他们尝试把少量的石心与生铁混合起来使用,当时谁都没有想到这种尝试的结果竟然非常完美——锻造出的兵器虽然不能媲美纯石心打造的兵器,但是其强韧程度仍然远远超越了普通的生铁兵器。

随后,为了区分品质,这种兵器无论种类形态,被统称为玄心铁器。

在后来的数百年里,无数的厮杀和鲜血证明了玄心铁器的卓越性,也同时奠定了它们在兵器谱上不可动摇的霸主地位。这之后,玄心铁器的身份不断的水涨船高,百极石心也毫无疑问的跻身珍宝材料之列,懂得提炼法的锻造师更毋庸置疑的成为抢手的人物。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怒放她阿爹就是这抢手人物之一。

但飞扬仍是迟疑,有点不太敢相信。如果怒放的阿爹真的懂得如何去提炼百极石心,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奉为座上宾,连城主们对他也要客客气气的,那他为什么却拖家带口的生活在那样的穷乡僻壤,过着家徒四壁的潦倒生活?

这有些不可思议,不是吗?

飞扬想了想,问道:“怒放,你阿爹是不是会提炼百极石心?”

“我不晓得是不是你说的什么石心。”怒放老实的回答,“我阿爹有时候会出远门,弄一大堆石头回来在铺子里捣鼓,弄出来的粉末能炼成一种银白色的金属。”她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将军你记得我阿妈头上那根簪子嘛,就是那种金属打的。”

将军愣住了,左右回忆一番,依稀记起怒放她阿妈头上是有根银亮的簪子,只不过他见到之时哪里想的到这些,以为是寻常的银簪罢了,并不曾留意过质地,无从判断。但听怒放说石头里弄出的金属是银白色的,便立kè

肯定那是百极石心。

旁边的龙兰心也反应过来,不免一脸匪夷所思:“你阿爹,用百极石心给你阿妈打饰?”

“阿妈说我阿爹穷,买不起银簪子,只好用那种东西打一个给她凑合用。”

“……”

飞扬和龙兰心面面相觑,飞扬暗道,真不愧是怒放她阿妈!

这一对母女果然是血缘深厚啊!一根纯百极石心打造出的簪,无异于是一支短小的刺针短兵,论其价值,什么银簪,就是一百根金簪也换不来。

怒放她阿爹根本是在暴殄天物,她阿妈居然还说他是因为太穷……

他想着,有些恍惚,心想:我贵为一城之主,满以为送给兰儿的饰物都是稀罕物,谁知,还有更稀罕的……

“你阿爹有没有用那种金属替你打过饰?”龙兰心有些焦急,上下打量怒放。她何尝不知dào

怒放从来没有佩戴过饰,但就是忍不住怀抱期待。她不是没见过玄心铁器,但还真的未曾见到过纯粹的百极石心。

怒放摇摇头,撅起小嘴:“我阿爹不肯,说阿妈那根簪子的料子是他花了好些年才弄出来的。问阿妈要,阿妈也不给我,说我阿爹一辈子就送她那么一件东西,要等她死了才给我。真是的,明明家里有一大块那种金属,却连根簪子都舍不得帮我弄……”

至此,飞扬和龙兰心算是听真切了。

飞扬的猜测竟然命中,怒放家传的技艺不仅仅是那玄妙的锻造法,还有百极石心的提炼秘法!

看着兀自生闷气的怒放,飞扬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知dào

百极石心提炼极难,花好些年提炼出来的量只能打造一支簪,铁匠说的原都是实话,不然,怎么可能十几年间才有一两件玄心铁器出炉?那么,这整整十八斤的百极石心从何而来?

没有足够的财力物力,铁匠穷其一生也提炼不出来这些斤两。答案只有一个——这足足十八斤的百极石心是怒放家世代积蓄下来的,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锻造世家数代人的心血结晶。

现如今,铁匠毫不迟疑将这件积蓄了数代、价值连城的宝贝双手奉上,给了飞扬,目的,铁匠只字未提,飞扬却不可能不懂。

仅仅只是为了保证远在天边的怒放不被人轻视,不会遭受委屈,能平安的生活下去。

仅仅是希望飞扬能够好好的待她。

飞扬心里清楚,铁匠交给他的不仅仅是十八斤百极石心,不仅仅是一把上品的玄心铁器,还是怒放一辈子的幸福。

可是,怒放的幸福,飞扬该如何给她?

飞扬城主,罗刹将军,他为世人所津津乐道的不仅是他武力的强横,他为城池做出的贡献和他的仁义之风,他由一个流浪的刀客奇迹般的上位为一城之主,才是最夺人眼球的经lì



飞扬,他是入赘到龙家的,他的妻子龙兰心乃是飞扬城前任城主龙天成的独生女!

飞扬十八岁投入龙天成麾下,以其卓越的战绩很快崭露头角,为龙天成所赏识,加上他相貌人品俱是不凡,很快就被龙天成内定为东床快婿,开始接手城池的内外事务。龙天成识人的眼光确实毒辣,飞扬不负所望,到二十四岁那年和龙兰心不出意wài

的完婚之时,俨然已是城里年轻一代的领袖人物。几年后,龙天成意wài

战死,飞扬顺理成章的接任了城主之位。

这之后,飞扬励精图治,对内宽和治理,对外行仁义之师,不仅把城池治理的蒸蒸日上,他个人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在他三十岁那年,生日的那一天,他收到了十几个城池共同准bèi

的一件贺礼,就是那块镶嵌在城门上的巨大的方石和方石上那气势动天的三个大字——飞扬城。

飞扬过往的经lì

毋庸置疑是辉煌的,但其草莽出身和上位的经lì

却也无可奈何的成为他的负担,正因为担心世人将他视作攀龙附凤之辈,飞扬才会在私生活上苛求自己。他不像别的城主那样豢养女子,歌舞取乐、放情声色,更只有龙兰心一位妻子,这不仅是为了表示对龙兰心的尊重,也是为了向世人宣告其心意。

和世人猜测的有出入的是,飞扬和龙兰心结合,并非只是为了得到飞扬城。从他一开始跟随龙天成进出宅院,称呼龙兰心为“小姐”时,那个身材高挑、容貌明丽、厮杀起来却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就是他心里珍藏的一个影子,他不可动摇的爱上她、尊重她,甚至于当她已经是他的妻后,他仍然觉得她是从前那位端庄、高贵的小姐,对她的感情仍旧是爱慕与敬重交织。

这样的飞扬,该如何给怒放幸福?

只能是假借他人之手给予,为怒放安排的那一桩美满的婚姻。

偏偏,难就难在这里。

飞扬原先的想法显然与怒放她阿爹的期望相悖。他原先只是想让怒放衣食无忧便好,等怒放有了喜欢的人,成全他们就是了。现在这一封信却让一切变得不简单了,飞扬得小心翼翼的挑选对象才对得住怒放阿爹的一片苦心。

他的那群战友肯定不行。他们哪一个不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生死难料,能保怒放一时的幸福,却保不住一生。挑选豪门大户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以怒放目前的身份,如何嫁得进去?

有些事情他真不好自己去办,向龙兰心开口,又怕她想歪了,和自己生气。

十八斤百极石心,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无价之宝,如今却成了重重的压在了飞扬心上的一千八百斤的大石,飞扬突然就觉得手上的那张纸沉甸甸的了,一时有些乱了心绪。他并不知dào

,这张信纸同样如一块大石头投入了龙兰心原本已不太平静的心湖。

她不是个寻常女子。若上战场,她是可以和飞扬并肩厮杀的同伴,若是回归平淡,她是事无巨细打理府宅的妻。总是,飞扬若征战在外,飞扬城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务俱是她一手打点的,从来都是井井有条,不曾出错过,否则,以她年过三十的岁数,风华不再,如何能够安然的站在飞扬这样一个名动天下的男人身边,稳坐她的城主夫人之位?

她觉得自己比飞扬本身更了解飞扬,更知dào

自己的丈夫需yào

什么、渴求什么。就像现在,只观察飞扬的神色,她就猜想到飞扬正在为如何处理怒放的事情而烦恼。

这个果duàn

的女人很快拿定了主意:飞扬不好办的事情,她要为他办到,飞扬不方便说出的话,就由她的口说出去。她是他的妻,理该为他分忧解难。

于是,龙兰心微微一笑,对一直被晾在一边的怒放温和的道:“怒放,过几天请个先生回来教你读书认字吧,等学会了,你就可以写信给你阿爹和阿妈了。我看这天气慢慢热了,你的衣裙也该添了,明儿叫裁缝多带些布料来,你自己挑喜欢的,多做几套裙子。还有,以后没事跟我一起出去认认门,多认识一些同龄的朋友,多些玩伴,你也不会孤单了。”

怒放听得愣,不明所以,但龙兰心说话她一向不敢质疑,便低低的答yīng

一声。

一旁的飞扬呆了下,随即含笑,温柔的看着龙兰心。此刻的他,不仅如释重负,还对这个体谅的妻子满怀感激,若不是顾忌怒放在场,当下就想去把娇妻的手握在掌心里。

018. 打造贵女

轻风中,檀木遗香,纬纱涌动。

这里是飞扬和龙兰心的卧室,摆设自然高贵不失典雅,有琉璃生辉,金碧点缀,也有幽草投影,墨色沉浮。最为醉人的是满满的女儿香,逆流了时空,使这里仍旧像是十年前那娇贵的城主千金的绣楼。

很难让人想象,形象一直霸气威严的飞扬城主平日里竟是在这样类似于女子闺房的环境里生活起居的。

怒放是第一次进来,却不敢胡乱张望,她来是为了试穿龙兰心为她添置的新衣裙。

“我走家串户,见过那么多女孩儿,府上的小姐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有条不紊的在一件件折叠衣裙的裁缝一边不住的看怒放,一边赞叹。

端坐的龙兰心闻言一笑,神色里有几许骄傲:“你看我这个妹妹,配城中那些大户家的少爷,可是绰绰有余?”

“那是他们高攀了,以小姐的容貌,我看该像夫人您一样,嫁给一位品貌双全的当世英豪,那才是真zhèng

的般配呢。”

那裁缝不失时机的吹捧,满以为把城主大人、龙兰心和怒放一并夸了,夫人定是十分高兴的,谁知龙兰心的脸色突然就那么淡淡的了,看不出来生气,也看不出来高兴:“能嫁那样的人当然是好,可惜的是,多数年纪和怒放不相称,哪天要是出了个少年英雄,倒是一桩良缘,也不知dào

我家怒放有没有那个福气。”

裁缝一时就猜不透龙兰心的心意了,哪里还敢乱说,生怕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便打了个哈哈,寒暄几句,告辞而去。

外人走了,龙兰心便开始上下打量怯生生的站在边上的怒放,隐约的,就有些嫉妒。

这个小女孩,淡眉笼清愁,双眸含秋水,容貌里竟然有几分天生的楚楚可怜,那一点娇嫩的红唇,略微有些尖的下颌,又透着娇俏。瓷白色的肌肤如凝脂,散落肩头的丝乌黑柔软,令人忍不住想朝她伸出手去抚摸。身段还这么纤细,弱不禁风的模样。整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让人看着心疼的。

仅仅是脱下布衣,换了一身明黄的薄纱长裙,气质便立kè

脱胎换骨,就算不加调教,现时就把她放到城中那群富家千金里去,也绝对是鹤立鸡群。

看着看着,龙兰心就微微心酸——怒放太年轻、太稚嫩、太美,拥有的一切都深深的刺痛了她这个青春和美貌早已如水一般流经她的女人。最让她心痛的是,即使她再年轻十几岁,回复到怒放一般的年纪,变回那个花季的少女,她也远远不如怒放,甚至可以说,她会自惭形秽,不敢站在怒放的身边。

美貌实在是太强dà

天赋,这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小女孩儿,只凭一张动人的脸孔就让人坚信她足以般配飞扬那等风云人物。

龙兰心紧紧的捏着罗袖里的手指,竭力控zhì

自己的心绪。她不知dào

是该恨自己还是该恨怒放,她只知dào

,妒忌这种从来与她无缘的情绪此刻正把她抓的牢牢的,令她一点也挣扎不得。

还有恐慌。

在怒放的美貌面前,她毫不迟疑的开始对相濡以沫十年的丈夫不放心。她自己是女子都觉得怒放美丽,更何况飞扬是一个男子?

一想到飞扬,想到飞扬和怒放,她心头就有冲动的火焰,恨不得在一瞬间就把面前这个美的让她愤nù

的女孩儿烧成灰烬,然后让一阵大风吹过,连灰烬也不要残留在她眼前。可是,想到飞扬,她同时也想到了别的,一瞬间,她就冷了下来。

她不仅是一个妻子,一个深爱丈夫的女人,更是一位城主夫人,而她的飞扬,不仅是一个丈夫,一个她深爱的男人,还是飞扬城的城主。

飞扬的翅膀是那么的巨大,大到张开能够遮蔽天日。

他总是努力想让人们过上最富足平安的生活,想用他的一生为代价杀光所有威胁人类的妖兽,他渴望无与伦比的强dà

力量,渴望站在人类的巅峰,成为永远不可磨灭的传说。

所以,一切可以利用的,他都会毫不迟疑的利用,只要他能够朝目标更近一步。

所以,他奔赴遥远的北方,追逐那个甚至不知dào

真假的妖花的传闻,所以,他带回了怒放。

事已至此了,根本不可能让时间倒退回去,所以,只能往前走。

已经为他和飞扬城牺牲了那么许多,付出了那么多回,再忍耐一次也无不可吧?

更何况,怒放这么美貌,只要再学会认字,再教会点礼仪,根本不愁嫁,等到她嫁出去后,一切又会恢复到从前了。

于是,龙兰心渐渐平静下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怒放,喜欢这件裙子吗?”

怒放低头看自己的脚,那双葱绿色的小鞋被裙摆覆盖,只露出了鞋尖,像和她躲猫猫一样,有些俏皮,可她就是不喜欢,怎么看着都觉得别扭。

从前,低头就可以看见自己的裤脚和鞋的。

身上这件崭新的纱裙好kàn

是好kàn

,但是轻飘飘的,让她感觉好像没有穿衣服似的,裙子还这么长,走起路来也不知dào

会不会绊她跌跤?

“夫人,这裙子能不能再短一点,这么长我怕走路的时候踩到。”怒放极其小声的道。

龙兰心一笑:“你现在又不是在家乡,还做那样的短衫打扮,飞扬城里的大家小姐们都是这样穿的,你也要这样穿,刚开始会有点不习惯,过几天就好了。”

怒放只好“噢”一声。

“过两天教你读书的先生就搬进来了,以后呢,你上午跟着先生学识字,下午学习礼仪和女红。一定要认真的学,别的女孩子七八岁就开始学习了,在你这岁数早就精通了,你起步晚,要多学多练,知dào

吗?”

怒放一下子就头晕脑胀起来,想说不要学了,但看见龙兰心不怒自威的眼神,根本不敢说,半天道:“我怕我学不会……”

“没什么难的,又不是要你做学问。至于礼仪和女红,你大致会了就行,不丢我和飞扬的脸面就好。”

怒放听着龙兰心语气渐渐冷淡,哪里还敢顶嘴,立kè

答yīng

下来。

于是,从这一天起,怒放的生活开始截然不同。

在龙兰心的授意下,府中的仆役一概改口,不能再叫怒放的名字,而是称作“小姐”。连吃饭的规矩都改了,要正式的去饭厅,陪着龙兰心一起正经无比的面对满满一大桌子的饭菜。

清早要起来和一个胡子大把的老头学认字,午饭后稍作休憩就要去见一个珠光宝气、但眉毛总是高高耸起的中年女人,由她教怒放礼仪,然后再去和另一个笑起来面皮皱在一起的大妈学缝缝补补。

认字还好,怒放的记性不错,先生教了几遍她就能记得住,可是写不好。她根本没抓过笔,写出来的字哪儿叫字?就算先生不老眼昏花也绝对辨认不出来的。于是乎,除了认字外,又加了课程,要练字。

至于下午那两门功课,怒放不仅是学的云里雾里,还搞得她和老师都苦不堪言。

比如说,教她礼仪的贵妇人说,称呼对方的父母要分别作“令尊”和“令堂”,怒放就压根不理解什么尊和什么堂。

“阿爹就是阿爹,为什么要叫‘令尊’呢?”怒放疑惑的请教。

“那是为了表示尊重。”

怒放恍然大悟:难怪阿爹一直不喜欢我,从小到大都说我喜欢顶嘴、不尊重他,原来是因为我一直叫他“阿爹”,没叫他“令尊”哪。于是,她又问:“那我家令尊……”

“你怎么——‘令尊’是称呼别人的父亲的,不能用来称呼自己的父亲!”

“喔,那你家阿爹叫你家令尊,我家阿爹该叫什么?”

贵妇白眼一翻,两寸宽的戒尺就打在怒放胳膊上,怒道:“令尊就令尊,什么叫你家令尊!”

怒放“呜”一声,捂着胳膊,几乎哭出来:“是你说令尊是称呼人家阿爹的,我家阿爹不能叫,那你家阿爹不叫你家令尊叫什么?他又不是我家的,也不是别人家的,是你家的嘛,不说清楚,谁知dào

说的是谁家的阿爹啊?”

于是,那贵妇被她饶舌的几乎要抱头泪奔。

至于女红,场面更吓人——怒放连笔都握不好,怎么可能捏得住那么细的一根绣花针?她在老师的指导下一针接着一针的戳,到后来,白玉一般的纤纤十指上密密麻麻全是鲜红的血珠,绣花布也根本用不着绣花了,早被怒放的血染得花团锦簇。

老师差点晕过去,就是弄不明白了:怒放又不是左右手齐上的,戳破了左手的手指还可以理解,这拿针的右手怎么也戳的大洞小眼呢?

天分,这是天分,她只能这么想。

不过,尽管怒放的功课学的一团糟,类似于“贵女养成”的计划还是顺利的在进行。

由于龙兰心的表态,一直观望的仆役们态度三百六十度大逆转,一个个和颜悦色、笑容可掬,好似真把怒放当成城主府的千金小姐在心疼。同时,这样在察言观色的还有飞扬城里的一些大户人家。他们不止一次的听往返于各家工作的平民们提及城主府新来的小姐是多么的美貌可爱,又是多么的讨城主夫妇的欢心,还说那小姐的身份大有来头,父亲据说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

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动心的人家就不是一户两户了。有女儿的想拉个交情,是儿子的,就动了娶媳妇的心思。

毕竟,不管那小姐的父亲是什么来头,女孩儿背后至少有飞扬和龙兰心在撑腰,那可是飞扬城主和他夫人啊!

于是,邀约就多了起来,时不时有奴仆上门,邀请龙兰心去坐坐,当然不会忘记添上一句:贵府的小姐要是有兴致,请夫人带她一道过来玩,初来乍到的,认个门。

端坐堂上的龙兰心终于心满yì

足的笑,从最初的城主千金到现如今的城主夫人,她的身份使她太清楚这些人的心理了,同时也深谙其道:她不失时机的带着怒放四处赴约,人前毫不吝啬的表露自己对怒放的心爱和器重,满怀喜悦的享shòu

着人们对怒放的赞叹,但对于怒放的身家来历,却总是说得含含糊糊的,故yì

暧昧。

她知dào

火已经烧起来了,却不够旺。尽管精心打扮的怒放往人前一站,总是惹得众人惊为天人,可在龙兰心眼里,这还远远不够。她要再添一把柴,她要这些家中有子的豪门富户不仅迷恋怒放的美貌,还见识到怒放的价值。她要把这件事情办的非常完美,对得起怒放阿爹那一把极有可能一出世便名闻天下的神兵利器,更要对得起她的丈夫飞扬。

龙兰心就这么小火慢烧,冷静的在等待契机,完全忽略了怒放的内心。

019. 冷心锥(上)

龙兰心志得yì

满之时,正是怒放欲哭无泪之刻。如果说起初的怒放是孤单的,那么现在的怒放就是惊惶的。

生活的骤变,没有带给她多少快乐,相反,使她惊慌失措。

龙兰心介shào

给她的那些朋友,她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些小姐,看她的眼神让她想起十二岁那年说她抢了莫合的那个女孩,好像怒放也抢了她们什么似的。那些公子少爷,怒放更不知dào

该怎么去形容,她只知dào

,他们看她的眼神只有两种:一种是痴痴呆呆,一种是光,绿油油的光。

府宅里众人态度的前后变化,也让怒放心里不安。她不理解这些原本对自己不理不睬的人怎么突然一下子娇惯、宠爱她起来,她只是本能的排斥这种变化,尽管,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认为别人对她好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她不止一次的做噩梦,梦见四周都是悬浮的人脸,那些脸一会儿冲她笑,一会儿冲她哭,一会儿鄙夷,一会儿嘲讽,有的会做鬼脸,有的干脆就像是鬼的脸……等她一身冷汗的被吓醒后,她就心怀恐惧的、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的黑暗。她有时候想张口叫阿妈,却想起来阿妈早不在身边,她已经是独自一人了,便只好壮胆的缩进薄被里,把头脸都盖的严严实实的,捂得浑身是汗也不敢从薄被下露出一点点身体。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那些课程,什么礼仪,什么女红,从来没听说村子里的女孩子们学过这个,她们还不是照样嫁人生子,守着丈夫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怒放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要学这些她永远学不会、在她看来更没什么用处的玩意儿。

还有识字。识字倒没什么,怒放也觉得认识字是一件好事。可是,那个老头子很奇怪,真的不像教书先生,怒放问他什么他都回答不出来,简直是一问三不知。她就没明白,为什么龙兰心会说那个老头子学问好。

抱着这样的心态,生活对怒放来说变成了日夜持续不断的煎熬。她有时候想,我不要这些漂亮的衣服了,也不要人家叫我什么“小姐”,我就当怒放,穿我以前在家穿的那种衣服,自己玩自己的,哪怕再像以前那样没人理睬都没关系,我宁愿去找大黑它们玩,然后被那些大叔大声的骂。

可是,世事哪会如她所愿?

随着铁游马不停蹄的回归,龙兰心久等的机会来了,怒放被推到众人面前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临近。

那一天,当那只报信的风隼在飞扬城上空盘旋鸣叫时,飞扬城北门大开,百多名健硕的男子脸色严肃的守候在城门前,遥望那一队人马卷起的尘埃。

这不单是飞扬等人在造势,这也是大陆千百年来流传的传统。在这个离开刀剑人类便无法生存下去的岁月里,对于神兵利器的崇拜是所有人骨子里不可磨灭的情节,战士们一直是以这种郑重的方式来迎接一把可能流芳千古的兵器的出世的,哪怕,他们一辈子与它无缘。

当铁游等人纵马快速的穿过城门、丝毫没有在同伴面前停顿,风驰电掣的奔往将军府时,所有的汉子都不禁面露喜色,激动万分。并肩战斗那么多年,他们之间有着不可言传的默契,他们知dào

铁游的急切代表了什么,他们也意识到一个多月来将军府中流传的各种传闻将在今天印证,他们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追随铁游背后那狭长的木匣,热血瞬间就涌上了心头。

八成百极石心锻造的一把利剑啊,玄心铁器中的上品,而且,还是一把据说不需yào

气炼师或血炼师炼化就可以直接和使用达到灵契的宝剑!

他们不可抑止的狂喜,不可抑止的好奇,不可抑止的开始憧憬,憧憬着凭借这柄利剑,飞扬城又将再诞生一位斩妖除魔的绝世英雄!

而此刻的将军府大厅,气氛却更加凝重。

济济一堂的人物里,除却府中原本的家将领袖,还有飞扬城的各大家族,以及一群兵器铸造师。这些铸造师中不乏德高望重之辈,有几名还是游历到此地,听到传闻特意来见证的。

当铁游一脸郑重的打开木匣,把那柄无鞘的细刃剑捧在手中给众人观看时,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冷!非常冷!

这种感觉,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令所有人惊惧、诧异。

那柄剑静静的躺在铁游手中,通体是银白色的冷光,不动声色的散出气势。那种气势,是一种极冷,冷到令人无法形容的气息,仿佛是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三伏天里的一丝只有三九天才有的寒气。这股寒气仿佛有生命、有意识,毫无遗漏的袭击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像一根根细长的冰针,为暗器高手所投放,直奔人的心脏。甚至有人觉得自己的心脏真的被这样一根冰针暗器刺中,有刺痛感,跟着冰洁起来。

“好剑!”一名铁匠忍不住一声大喝。

众人回过神来,也纷纷点头夸赞,同时向飞扬道喜。铁匠中却有几人脸上露出迟疑,诧异的盯着那柄剑,一直在审视。

这几人互相对视,暗暗用眼色沟通,终于,年纪最长的那位站了起来:“在下伯良,罗刹将军,可否将此剑交给在下细细观看。”

老说完,四周便传出窃窃私语声,都道:原来这位老人便是那有名的铸剑师伯良!

伯良在大陆上颇有名声,他和别人不同,一生只铸剑,从不涉及其他兵器。他壮年时就曾出炉了一把剑身重达四十斤的阔剑,石心含量有三成,足足有十二斤,在当时轰动天下,一举成名。

飞扬听说他是铸剑师伯良,当下颔致意,同时稍作沉吟,便示意铁游将细刃剑交给他。

伯良小心翼翼的接过去,不仅看的仔细,用手抚摸,还不住的用手指去弹剑身,倾听剑身振动时出的颤音,最后,他脸上露出明显的惊奇,转向飞扬:“将军,可否告之在下是哪位高人铸造出的这柄剑,当真是神技了!”

飞扬闻之喜形于色,这时,一直微笑的站在他身边的龙兰心笑着开口:“铸造此剑的人正是怒放的阿爹。”她说着,牵住怒放的小手,示意怒放往前走几步,接着道:“怒放的阿爹与我家将军乃是挚友,家传铸造之法相当玄妙,技艺也高超,只是,生性淡泊,乃是遁世之人,不太在外走动,也不太喜欢结交人。说老实话,要不是与我家将军有可以托付女儿的过硬交情,这十年磨出的一剑,只怕到不了飞扬城,今日众人也就无缘得见了。”

众人听了纷纷感慨,龙兰心不着痕迹的扫一眼,现城中各大家族的人无不眼睛一亮,都盯着怒放。龙兰心暗自一笑,不再说话。

伯良也在看怒放,但是关心的却不是这个女孩儿本身,问道:“这位小姐,令尊大名?”

怒放就蒙了。她也确实有些傻,脑子就是转不过来弯,她只记得那贵妇说她的阿爹不能用令尊两个字,听见伯良问“令尊大名”不禁就糊涂了,不知dào

他到底在说谁的阿爹。但她好歹知dào

厅中都是人,说错话会丢飞扬和龙兰心的脸,便不敢随便问,半天只是摇摇头。

伯良一愣,不明白怒放摇头是何意,心道,难道这位高人的身份这么神mì

,名字都不能说么?飞扬却知dào

怒放糊涂,极有可能是没听明白伯良的话,便低声道:“怒放,你阿爹的名字不能说出来么?”

他这么一说,怒放自然明白了,可明白后她更傻了。

我阿爹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从会说话起就是叫父亲作“阿爹”的,从来也不知dào

自己父亲到底叫什么,她阿妈提到时总是说“你阿爹”,村子里的人更是直接喊“铁匠”的,她哪里想过自己的阿爹也有名字,而且,还会被人问起?

怒放怯怯的看看飞扬和龙兰心,小声的道:“我不知dào

……”

飞扬夫妻都楞了。飞扬确实不知dào

铁匠的名字,但他没想到,怒放作为铁匠的女儿竟然也能不知dào

自己的父亲叫什么,不免用古怪的眼神看怒放起来。

其他的人听见怒放的回答,也都是有些呆,都心道:世上还有这等古怪事情,当女儿的竟有不知dào

自己父亲名字的?想必她父亲真像城主夫人说的那样,不欲传世留名,故yì

不叫女儿说出去。这女孩儿年纪幼小,看着又单纯,自是不懂周旋,便只好说“不知dào

”了……

这样一想,众人也只得各自笑笑,不再追问。为了岔开话题,众人就着伯良刚才惊叹锻造此剑的技艺乃是“神技”开始讨论,不少人都提出请伯良仔细的为他们说说此剑的玄妙之处。

伯良毫不推诿,他是行家,一番观察后早对此剑的种种了然于胸,又对自己的判断力十分自信,便脱口道:“此剑长二尺七寸,其中剑身长二尺,剑柄长七寸。诸位请先看剑身。此剑蜡(剑身最宽处)宽半寸多一点,比普通的细刃剑更窄一些,剑刃不做流线型,乃是直线工艺,是以剑尖很特别,十分尖锐,加上剑脊稍稍突起,整个剑身看上去更像一把锋利的扁形长锥。”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这都是一目了然的,自然不会有疑问。

“至于这剑柄……”伯良说着轻笑,“老实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细长的剑柄,就细刃剑的剑种来说都不多见。此剑柄宽比剑身还窄,扁平造型,对于普通男子来说,过细了,不好掌控,不过,剑格的精妙之处弥补了这一点。”他说着一手握住剑柄,果然,那大弧形弯曲向下的剑格正好卡住他的手,看上去十分牢靠:“这剑格不做成平直和微弧,而是采用接近半圆的大弧度,用处正在这里。”

“至于我刚才惊叹的神技,光凭眼睛是看不出来的,乃是经验判断。说出来各位可能不相信,据我推测,这柄剑各部分的百极石心含量都不相同。”

这话一说出来,大厅之上翁然作响,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说话,兵器铸造师们更是了乱成一团。

020. 冷心锥(下)

“怎么会有这种事?”人人都在诧异。

剑刃乃是纯百极石心锻造而成,剑脊九成,剑格三成,就连剑柄中亦有一成的含量。

伯良把以上意思大致表达清楚后,整个大厅竟然鸦雀无声,是人都楞了。

飞扬和龙兰心更是目瞪口呆。

这和他们当初大致计算的结果差异太大了。剑刃竟然是纯百极石心的!

“这,这重量算上去不对啊……”飞扬忍不住道。他虽然以刀剑为伴,对锻造却是个实打实的外行,可就是这样,他怎么算都觉得石心和生铁的重量加起来和二十二斤有出入。就算剑柄两斤重吧,这剑身的石心含量也不该超过九成,怎么、怎么……

伯良解释道:“这个将军您就不懂了,同样重量的生铁,体积是可大可小的,捶打强度越高,体积就越小。您看着这剑格纤巧、剑柄也细长,其实绝对不止用了两斤的生铁。照我说,整个剑身用到生铁的地方,也只有剑脊上那一成的量,最多一斤吧。这样您再算算,剑身用了几成的百极石心?”

只不过,能将生铁锤炼到如此强度,同等重量下的体积几乎只有寻常锻造师锤炼体积的一半,实在是骇人!有这样高超的技艺和力度,即使用纯粹的生铁打造刀剑,强度也是出类拔萃的。

“可是,这剑刃和剑脊是一体的,我看剑身和剑柄也不是分开锻造的,怎么石心含量还能控zhì

自如的吗?”飞扬疑惑的问道。

伯良闻言苦笑起来:“别说您,我刚现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这等技艺莫说见识过,根本是闻所未闻。”

这是怎么办到的?

而且,如此分配石心的道理何在?

确实,由于有足够的厚度,剑脊的确比剑刃更能受力,少一成的石心可以理解,可是,这么珍贵的材料不用于刀身,却特意省出用在剑格和剑柄上,想法太奇怪了。

增加一成剑脊的强韧不是更好么?

伯良是没想明白,剩下的人更是在呆,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众人并没有质疑伯良的话,他毕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铸剑大师,并且,还和百极石心打过交道。

“伯良叔,您确定吗?”倒是一个和伯良同行的中年锻造师问了。

“你自己来听听就知dào

了。”

那中年人果然起身接过细刃剑,像伯良一样仔细的敲击、倾听,很快脸上也露出了诧异。

果真如此。虽然他没有伯良那么丰富的经验,无法判断出各个组成部分的具体百极石心的含量,可从叩击带来的颤抖以及出的声响得出的结论是,这柄剑的各部分石心含量的确不同。

如果含量一致的话,即使剑刃薄利,剑脊厚实,两看上去差异很大,但是在锻造师们以特殊的手法叩击时,各个部分出的振动频率应该是很接近的,至少是在一个小范围内波动,怎么也不会出现这样敲击时各部分出的振动频率天差地别的现象。

“的确是各部分的颤动差异很大,我至少能肯定它们的石心含量确实不同。”中年人开始肯定。

“那,会不会是加入石心时没有混合均匀导致的啊?”一个飞扬城的富商出疑问。

伯良和那中年人看他一眼,干脆都不回答了。

白痴不是么?你当我们混合材料的时候是在拌猪食啊?

诚然,混合材料时确实存zài

不均匀的现象,那是人力不可控zhì

的,可是,那种不均匀是极其细微的,除了锻造师本身,外人很难觉察。怎么会出现含量差别如此之巨,分别是一成、三成、九成和十成,并且,还“差距”分配的合情合理的状况来?

只是,二人心里惊叹的同时也不由得惋惜:这柄剑的妙处,除了他们这些兵器铸造师外,其他的人可能永远也意识不到。毕竟,能听出那些细微颤动的区分的,也只有他们。

“伯良大师说的有道理。”飞扬城的一位锻造师开口了,“我看敢将这剑身打造的如此纤细,怕就是因为石心含量十分纯粹之故,否则,这么细的剑身,就算是有八成石心,也很难抗衡石心含量低的大型兵器。”

“别说这些了,试试不就知dào

了!”不知是谁心急,大声的道,顿时,附和声一遍。

飞扬大梦初醒,点了点头,叫来两个家将,令一人持细刃剑,一人取了把平日里使用的长刀,当场试验起来。

“剑攻!”

两名家将闻言,持刀的立kè

摆出防御架势,另一人则挥舞细刃剑直向对方手中的刀劈过去。

两兵相接,竟然一点声响都没出,剑无声的震颤,那把生铁长刀也没像众人意料的那样断裂。

但是,试剑的二人都呆在原地,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感觉这剑刚才好像切豆腐一样切进刀身了……

屏住呼吸的众人正要大失所望,这时,半截断刀慢慢从刀身上滑落,砸在地上,“哐啷”作响。原来,试剑时,家将劈出了一个大斜线,刀虽断成两截,却因为下半截的支撑力作用,半天没掉下来。

众人瞠目结舌。

“凌厉有余。”伯良赞道,走过去捡起断刀,众人一看,忍不住咋舌,那断口整齐无比,一点参差都看不见。

一般利器砍断刀剑,是需yào

借助一部分使用的力量的,也就是说,是在砍出裂痕的情况下震断的,断口不会这么平整。而这把剑却明明白白的像切菜一样切断了那把刀!

那岂不是说……

飞扬抑制心脏的狂跳,沉声道:“取我的罗刹来!”

众人闻言齐齐的低声惊呼。要用罗刹来试?

不一会儿,一名魁梧的家将恭敬的抱来一把大刀,青色蟒皮的刀鞘褪去后,赫然出现一把刀身宽七寸有余的巨型战刀。

战刀罗刹,长四尺七寸,重达一百一十二斤,据说乃是当世流传的最巨大、最重的一把战刀。

而那把细刃剑,长度先不说,重量只比罗刹的零头多一些,这还用试?

况且,还是飞扬自己持刀!

飞扬握起罗刹,眼神一下子就冷起来,而原本平静的战刀罗刹顷刻间汹涌出磅礴的杀气,就连堂上那些不懂战斗的人也能觉察到。

似乎有阴森的风卷过。

“飞扬!”龙兰心惊呼。她当然察觉到了飞扬不仅要亲自试剑,还毫不迟疑的动用了斗气,此刻的罗刹在飞扬斗气的引领下杀气腾腾。

飞扬对妻子的呼唤置若罔闻,冷静的道:“铁游,你来。”

铁游颔,取过细刃剑,与飞扬相对站好。为了抗击罗刹自身重量带来的冲击,铁游双手握住了那纤细的剑柄。

“剑守!”

话音未落,铁游倏地平举细刃剑,侧身而立。此刻,他眼角余光看去,剑尖竟然在兀自轻颤,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攻击有所感应。

飞扬就举起了罗刹,并没有什么花俏的动作,只是利落的一刀斩落,气势却是大开大阖,高手之风展露无疑。

然而,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却不在飞扬身上,所有的眼珠都是直勾勾的盯在与罗刹相交的那纤细的让人担心的剑刃上。

没断!好像没断!所有人都在心里呐喊。

但是,这情景看着太危险了!

没有斩断细刃剑,刀身自然就压在了剑身上,罗刹有一百多斤,不出意料的将剑身压得弯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度,并且,还在一点点的向下弯曲。

罗刹吃透飞扬的斗气,此刻正气势汹汹,再加上飞扬原本就巨大的力量叠加在罗刹的重量上,使握剑的铁游十分吃力,感觉双手的骨头快要断掉似的,剑身受力越来越沉重,难以承shòu,不得不慢慢的单膝落地,用腰腿力量竭力支撑。随着他放低高度,细刃剑的剑尖也眼看着要碰到地面了。

可就是这样,那细的可怜、支撑的可怜的剑刃楞是没断,最后,弯曲的弧度太大,罗刹自然的滑落下来,“哐”的一声刀尖砸落在地上,直把那块地面戳了个窟窿。

“好啊!”长久的沉寂之后,是众人不约而同的欢呼。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都知dào



罗刹,据说乃是由石心、生铁和另一种不知名的天地灵宝为材料混合锻造成的战刀,是放眼整个大陆屈指可数的神兵,细刃剑能与之抗衡,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柄细刃剑是玄心铁器中的极品,足以跻身超强兵器的行列!

而握着细刃剑在手的铁游,更是激动,没有人比他这个使用更清楚,这把剑竟然和罗刹一样,自带灵性!

“恭喜将军了。”伯良兴奋的道喜,亲眼见证一把绝世神兵的出世,就算此剑不是出自他手,他也抑制不住的满心欢喜:“这把细刃剑绝对是可以媲美罗刹的神兵,此剑自带逼人寒气,与罗刹的一身杀意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必定也是一把极具灵性的宝剑!”

飞扬此刻已经放下罗刹,听见伯良的话,微笑道:“不错,我也有同感,这把细刃剑的确会释fàng

一股惊人的寒气,自行震慑敌手,绝非普通的利刃。”

“不知此剑可有名字?”

飞扬看向铁游,见铁游摇头,便道:“尚未取名。”

伯良一时激动起来:“将军,老夫冒失,可否由老夫为这把神兵取名?”

飞扬笑起来:“那便是此剑之福,飞扬城之福,请老先生赐教。”

伯良面露感激,沉吟片刻,道:“此剑细长尖利,形如锥,又自寒气,逼人心魄,就叫做冷心锥,将军看如何?”

众人跟着念叨起来,想这名字怎么也不像是剑名,不过,这把剑造型也确实与寻常的剑大相径庭,便觉得虽然不像剑名,但确实与此剑吻合,便都说甚是般配。

飞扬也很满yì

。得一把传世神兵原本就是天大的喜事,又有名闻遐迩的铸剑师伯良为之取名,这一切可以说是完满的。

完满的让飞扬兴奋,毫不意wài

的热血沸腾。

终于,在他的有生之年,飞扬城迎来另一件可以傲视天下的震世之宝,冷心锥!

当所有的人都像飞扬这样,肆意的沉醉在沸腾的激情中时,为他们带来这件盖世神兵的女孩儿,我们的怒放,竟然彻头彻尾的被众人遗忘,小小的身影不出意料的独立于众人之外,在人影攒动的大厅上,孤零零的站在一角。

021. 认主

客气的送走兴致勃勃的众人,厅堂上终于只剩下府邸中人。铁游小心翼翼的用衣袖把冷心锥擦拭一遍后,放进木匣。

“铁游,先别着急收。”飞扬喊住他,“这冷心锥由怒放的阿爹用家传之法锻造出来,是不需yào

炼化的,你直接让它认主吧!”

铁游楞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我?”

“对。”

“这件,夫人用不是更合适……”

龙兰心莞尔一笑:“我又不是练斗气的战士,用那剑是浪费。”她说着拍拍自己的腰:“我有如意,不要别的兵器。”

站在边上的怒放顺着龙兰心的手看去,只见龙兰心腰带上塞着一条红绸,一端系着一块巴掌大的玉环,龙兰心示意正是这个玉环。怒放一直见到这东西悬挂在龙兰心腰上,还以为是饰物,没想到竟然是龙兰心的武器。

“夫人,这个也是兵器啊?”怒放觉得古怪极了,她一直以为兵器除了刀,就是剑,没想到这个圆圆的环也能当兵器。

“嗯。”龙兰心只应了声,也不对怒放解释,便对铁游说:“飞扬把这把冷心锥给你了,你还不快点认主。”

“可是——”

倒不是铁游在作伪,实在是太出乎他意料了。诺大的飞扬城,此前也只有两件灵器,算上这一件才三件。

当冷心锥的品质被确定时,铁游满脑子都在想,若是飞扬和龙兰心有个孩子就好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飞扬竟然毫不迟疑要把这把珍贵的剑交付给他。

“你一直使用的就是窄剑,这冷心锥正适合你。不要再犹豫了,我不过是将一件兵器分配给最适合它的人而已。”

兵器对于男人来说有如妆容对应于女子,只有相得益彰才能大放异彩,否则,就是适得其反。飞扬自己有罗刹,这冷心锥也不适合他强战的风格,龙兰心更是只能使用血炼之物的术士,两个人都不需yào

此剑。倒是有其他的家将使用细刃剑,但是能力不是很突出,这样的一把神兵交给他们用,挥不了最大的战力。铁游正好不是那种纯粹的力量型战士,剑术也十分高超,还足够强dà

,飞扬当然会毫不迟疑的选择他了。

所以,飞扬很坚定,而龙兰心,也笑吟吟的:“都是自家人,你这样推辞来、推辞去,算什么意思?”

铁游心里不由得一暖,感激的看看夫妻二人,最终取出冷心锥,双手握紧,手臂下垂,剑尖直指地面,使手臂与冷心锥处于绝佳的直线状态。

他闭着眼睛,运起斗气,慢慢的自手心朝冷心锥推进。斗气刚进入剑柄,一股凉气就反扑过来,显然是对他的侵入大为反感。铁游暗叫“不好”,这时才知dào

,原来与生俱来有灵气的兵器的认主和炼化后的兵器截然不同——炼化后的兵器类似于加了契约,你只要把自己的气或精血融入兵器就可,灵器却不同,有脾气和喜好。

也就是说,很多时候,灵器的认主不是真zhèng

意义上的认主,而是它们在挑选自己认同的同伴和战友。

悄悄的,铁游的冷汗就出来了,内心自然也有些动摇。

冷心锥会认可自己么?如果不肯认可自己,那该怎么办?真要和这样一件几乎就已经是属于自己的灵器失之交臂吗?

可是,他自认一开始注入气息的行为太冒失,要是被冷心锥认定那是攻击,冷心锥极有可能极度排斥他,那就彻底没戏了。而拥有一件不肯认主的灵器,对于使用来说是巨大的憾事,即使飞扬还让他使用,他也没脸接受。

想到这里,铁游有些骑虎难下,心道,飞扬你让罗刹认主时应该也是这样的经lì

,怎地不事先告sù

我呢?现在我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感觉呢,该怎么办?

他哪里知dào

,不同的灵器因为性情不同,导致认主的条件也会有差别。罗刹天性属杀,只认强悍的战力,不是它认同的顶级强,你就是一辈子去尝试,它也会置之不理。

罗刹的认主,根本没有经lì

这么细致的过程,仅仅是飞扬握着它,以一己之力抗击近百只妖兽,强横的逐个击杀。当飞扬和罗刹都像被血雨淋过一样从成堆的尸体里走出来时,罗刹就毫不迟疑的认主了。

然而,铁游其实是幸运的——此时的冷心锥心智十分稚嫩,它从出世到现在不过短短数月,尚未经lì

过生死搏击,可以说还是个婴儿,十分单纯。当铁游进退维谷时,气息自然有些收敛,冷心锥便也稍稍平和下来,不再剑拔弩张。

这个悄悄的变化,铁游当然察觉到了,不禁心念一动。他干脆撤去所有的气息防御,门户大开的面对冷心锥,只在掌心波动一股温和的气息,同时,尝试在心里与冷心锥对话。

别害pà

,我不是要伤害你,我是你的同伴,你看,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并肩战斗……

他就这样不停的安抚、劝慰,犹如在哄一个孩子。冷心锥果然有感应,冷气停滞下来,好像在观望。铁游大喜,抑制住激动,再接再厉。他没有妻室,也没有追求过女子,如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把他认为的所有温柔手段都给拿出来。好似是遇上了不娶不休的心仪之人的男子,使劲浑身解数、费尽百般气力的在讨好对方。当然,一把剑到底买不买“温柔”的账,只有天知dào

了。不过,铁游倒是在不知不觉中把他的韧性和执着挥了一个淋漓尽致。

而柔韧,正合了冷心锥的天性。

论其特点,它本就不是强横的兵器,是以柔克刚见长的,论其品质,是很执着倔强的,看它抗击罗刹时就能体会一二。

是以,冷心锥开始对铁游有些好奇,因为,铁游对于它来说,多少是有些特殊的。

它出生至今,只有两个声音对它说过话。第一个人对它说话时,它的眼睛还没睁开,只记得那个声音有些低沉,叫它要好好表现,因为关系到女儿的幸福。它当时本能的想,这个说话的人是父亲,是创造它的人。而另一个人,就是铁游。

铁游的身手,冷心锥是清楚的。之前和罗刹交手,就是它和铁游一起在抗争。铁游的气息很醇厚,确实是一个高手。但是,以铁游目前的实力,并没有达到能使它全力挥的高度,这点,冷心锥也有所察觉。是以,它一直在犹豫。

要不要搭理这个人呢?他不是很强啊。不过,他似乎会很爱惜我……

当冷心锥的意识里产生这种想法时,结局就是不言而喻的了。

于是,就在某一个刹那,奇特的感觉出现了。铁游明明白白的感觉到冷心锥的抵抗一阵松动,他立即毫不迟疑的推进自己的斗气,果然,斗气毫无阻碍的进入了冷心锥的剑身,剑身同时也散出一股冷气,自他手臂向上蔓延,不过,这股冷气毫无恶意,很平静的和他的体温交集。两种温度慢慢的融合在一起,最终成为一种平和的温度开始在他身躯里运转,随着他的血液流淌。

那种相互感应的搏动,响彻了他每一根血管。

铁游睁开眼睛,猛的迸斗气,冷心锥即刻呼应,剑身不住的颤动,冷气四溢,而铁游一向沉静的双眼,竟然也闪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

“成了!”飞扬大喜。

“是。”铁游也面露喜色。

“要试试吗?”飞扬高兴的忘乎所以,朝自己的罗刹努嘴——冷心锥和铁游达到灵契后,力量相互叠加,实力会大增,飞扬想着就忍不住手痒,想试一试。

铁游赶紧收回斗气,讪讪的道:“还是算了,我和冷心锥还要多磨合磨合。”

他可不想冷心锥初战就对上罗刹那个疯子,要是惨败的话会打击冷心锥的自信的。虽说冷心锥只是一把兵器,但毕竟有灵性,铁游自然而然的将它拟人化,为它“设身处地”的着想了。

众人大致能猜到他的想法,也觉得冷心锥的初战应该是狂饮妖兽血、一战天下知最好了,但见他对冷心锥爱hù

过度,一副想把冷心锥当成祖宗牌位供着的模样,都哄笑起来。铁游有些窘,脸颊烧红的把冷心锥收回木盒,转而对站在边上的怒放道:“怒放,我能得此灵器,真要感谢你阿爹。”

飞扬便也笑:“是啊,怒放,你阿爹为飞扬城做的,我会一直铭记在心。”

怒放一向不喜欢兵器,整个上午却又一直无聊的在旁观众人为她不敢兴趣的东西癫狂,难免有些郁闷,道:“你们要谢我阿爹,自己和他说去,和我说做什么,我阿爹又听不见。”

众人见她嘟哝小嘴,娇俏至极,又明显的在嗔怪,都觉得她可爱,不由得又哄笑起来。这一笑,让怒放心里更加着恼了,她想自己站到现在都累坏了,刚才说的话也没说错,为什么这些人还要哄笑、一副捉弄她的模样?忍不住撇嘴看看众人,忿忿不平的跑掉了。

回到小院,经常来帮忙打理花草的花匠正好在插花枝,看见怒放,打招呼:“小姐读完书了?”

“今天不用读的。”怒放答yīng

着,就挨到花匠身边,好奇的看:“大叔,你在干嘛?”

花匠有些尴尬,心道,我才三十岁出头呢,你居然叫我大叔……

但是,怒放实在太甜美可人了,花匠也只是郁闷了一会儿,就笑容可掬的和怒放聊上来了。

“种花呀。”

“咦,花是这样种的嘛?插进土里就好了?”怒放着实有些诧异。

“这个啊,有些花是要种花籽的,有些花剪下插枝就能活,过一段时间,它们自己会长出根的。”

“这么厉害……”

“对啊,植物的生命很顽强的。”

两人说着说着,怒放脑子里突然蹦出一段记忆,眨了眨眼睛,小手摸到了腰间的那个锦囊。

022. 都是种花惹的祸

“大叔,我这边有一个花籽喔,能长出很漂亮的大花。”怒放说着,把那粒种子倒在掌心给花匠看。

花匠看半天也没认出来是什么花籽:“这是什么花籽,以前没见过。”

怒放有些得yì

了:“那我种给大叔看吧,很漂亮的。”她说着便站起身,左看右看,开始挑选种花的地方。这花圃原就是精心打理过的,怎么看都不像能再种得下那么巨大的花,于是,她干脆跑到回廊台阶下的泥土地上,蹲在地上挖坑。

“小姐,你要种在那里啊?”

“嗯,这花很大的,那边都被你种满了,它肯定嫌挤,这边宽敞。”

而且,这边就在怒放房间的正对面,隔着回廊就是怒放的房门和窗户。怒放心里想的是,花藤就在边上,以后先生说课没劲的时候,她可以偷偷的和它玩。

怒放挖坑挖的一身劲,花匠便也兴致勃勃的站在边上看,等到他看到怒放用手指在泥地里抠出一个小洞,把那粒花籽塞进去时,哑然失笑。

这样也叫种花?能活才怪!

怒放仔仔细细的用土把那个小洞填满了,然后拍拍手上的泥土,既兴奋又激动,一脸的期盼:“不知dào

会不会真的长出来……”

花匠抿嘴笑,也不说话,陪着怒放站在边上看。

“要不要浇水啊,小姐?”

怒放一下子难住了:“我不知dào

哎……”

正迟疑,却一眼瞥见一个“贼头贼脑”的小东西露出了地面,怒放顿时笑逐颜开,嚷起来:“快看,快看,长出来了!”

花匠顺着她的小手看去,果然,一株翠绿的嫩芽从泥土里钻了出来。

花匠傻了。

“我们往后站一点看,它长得很大的,别挡着它了。”怒放说着,扯一扯花匠的衣角,花匠梦游一般,迷迷糊糊的跟着怒放往后退了二三米。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呀?花匠严重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就这么一会儿,这玩意儿已经窜到了一人多高了,说是植物,却只有枝条,一片叶子都没有。由于生长的速度过于疯狂,感觉像是无数条长蛇在半空中舞动纠缠,有点令他毛骨悚然。更让他觉得诡异的是这株植物的形状——完全是一个巨大的锥型,根部有人的腰身那么粗,顶端却像一把尖锐的匕,倒下来感觉能扎死人。花匠正怵呢,那株植物猛然弯曲下来,尖锐的顶端一下子扎进花匠脚边的泥土里,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钻到花匠的脑门上去了。

花匠不知dào

是不是吓傻了,竟然没躲,眼看着那些藤枝迅速的膨胀,颜色也逐渐的变成青灰色,直到他感觉鼻子撞到什么的时候,才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几步。

慢慢抬头,目瞪口呆。

眼前的哪是什么植物?赫然是一道由遒劲的藤枝拧成的拱门,有四五米高!

然后,这拱门又开始出幺蛾子了……

无数的绿色从藤枝上冒出来,飞快的长成一片片肥硕的叶子,将拱门点缀的绿意盎然,与此同时,一支支洁白的花苞从繁茂的绿色中冒出头来。

怒放的眼睛简直是在放光,兴奋至极:“开花!开花!”

随着她的呼喊,那百多支花苞仿佛能听懂人话一般,诡异的在同一时间里齐齐的崩裂开来,吐出娇嫩的金黄色花蕊,六瓣洁白无暇的花瓣极尽舒展,美得妖娆。

那一股怒放熟悉的淡淡的香气也扑鼻而来。

“看,好kàn

吧?很漂亮是不是?”怒放兴奋的扭头问花匠,却诧异的现身边空空如也。疑惑的再一低头,花匠早已经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被吓倒的远远不止花匠一人。

虽然怒放的小院偏僻,不经常有人出入,但是,那么巨大的花藤,就是在别的院子里抬头也能看见,一时惹得许多人驻足抬头观望。

园子里多一株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园子突然多了一株比房檐还高、从常理判断没有二三十年长不到这样个头的巨型花藤,还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的人肯定就不是正常人。

怒放就有这样的天分,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惊动所有人。

等飞扬闻讯赶到时,院子四周的回廊里已经密密麻麻全部是围观的人,仆役们面露惊诧,家将们却是个个按剑而立,脸色冷峻,十分戒备。唯有怒放不知所措,胆怯的站在花藤下,陪着她的还有那位花匠——他居然还躺着没起来。

飞扬有些恼火。他听到消息时就反应过来,怒放肯定是把那粒种子给种了下去,一时只感觉后悔莫及:怒放进将军府的当天,他就叫她把那件妖器从身上脱了下来,但是那粒种子,怒放不愿意给,并答yīng

了不会乱种,飞扬也就没硬下心肠没收了,这不,都快过去四个月了,他早忘记这回事了,谁想今天这个小丫头的是什么疯,真给埋土里去了。

“你不是答yīng

我不会乱种的吗?怎么给种下去了?”飞扬的脸色不太好kàn

,语气也是明显的责备。

怒放哪里见过飞扬这么严厉?不用脑子想也知dào

自己这回闹出的动静太大,惹飞扬生气了,心里既焦急又委屈,一瞬间眼里就涌出一片水雾,咬住嘴唇,拼命的绞手指。

“说话呀!”

“没人陪我玩,我一个人没劲……”

飞扬怔了怔,怒放隐约的眼泪和委屈使他察觉自己长久以来是忽视了这个女孩儿,想起曾经做出的承诺,不免有些内疚。可他转念一想,觉得怒放在家时和妖兽玩耍并不是正常的行为,决不能再让她维持那种古怪的嗜好。更何况,这里是人口稠密的飞扬城,不是那落日森林,随随便便的让她种出这样奇怪的花来,假如有闪失,那更是追悔莫及了,便道:“夫人不是介shào

你认识了很多朋友吗?他们陪你玩还不行,你非要和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玩才高兴吗?”

怒放一时委屈透了。她想不到飞扬也和家乡那些人一样,说自己的朋友是奇怪的东西,忍不住就抽泣起来。

飞扬见她哭起来,有些可怜她,更多的情绪却是烦恼。他这时觉得怒放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做事完全凭喜好,丝毫不考lǜ

带来的后果和影响,真像是个三岁的小孩。但他也不敢再责备怒放——他是见识过这个女孩子大哭的模样的,根本是哭到哄不过来。于是,便忍住恼火,低声的和她讲道理。

“怒放,这里不是你家里的林子,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都不要紧,这里是飞扬城。你看,你种下这花,一下子就惊动了所有的人,要是这花还出什么古怪,传出去会吓到城里的百姓的。你说你的妖兽朋友不伤人,但百姓们不这么想,他们在妖兽口中吃尽了苦头,是十分害pà

妖兽的……”

抽泣的怒放听他这么说,突然抹了抹眼泪,抬头喊起来:“小花,你回地底下去吧!”

她话音一落,那巨大的花藤突然就动了起来,吓了所有人一跳。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花藤收缩、变细,缩回花苞和绿叶,不断的变矮,最后还原成那株嫩芽,迅速的钻进土里去。

飞扬瞠目结舌,怒放已经蹲在地上,从泥土里抠出那粒种子,攥在手中,拔腿跑开了,飞扬反应过来连声喊她,她却头也不回,一直跑出院子去。

飞扬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吩咐众人散开,自己则进了怒放的房间,坐在桌边呆。

人的情绪或许就是这样的,生气的时候控zhì

不住的脾气,脾气过去后,十个有九个又会后悔。飞扬此时就是这种心态,他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了。怒放毕竟不懂事,就算是闯祸了,也是无心之失,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责备她,她一个小女儿家,哪里抹得开面子?

他于是就坐在那里没动,想着等怒放回来道个歉,好好的和她说说话。他一直觉得怒放其实很乖、很听话的,他想只要道理讲通了,怒放没理由不好好的。可是,坐等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怒放回来。飞扬只得使人去找,结果却叫他大吃一惊。仆役回说,府里上上下下找遍了,没有看见怒放的影子,而当时那花藤陡然出现,实在造成了不小的骚动,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古怪的花藤吸引,没有人注意到怒放到底跑哪儿去了。

飞扬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心道,小丫头该不会赌气跑到外面去了吧?

飞扬城这么大,她要是缩在哪个角落,这可叫人怎么找?

想着便又气又急,赶紧吩咐家将和仆役们分散在城里四处寻找。个把时辰后有消息传来,他们连问带打听,确定有人曾经看见怒放一个人顺着街道往北边走了,但是向北门守卫的家将核实,那些家将又不能确定,只说有人似乎看见了一个女孩子的背影和怒放很像。

北边?这小丫头不会是一时赌气,想跑回家吧?

飞扬头大如斗,真有点烦躁起来。他此前哪里管过这些乱七八糟的闲事,从来都是只为公务烦神,如今家里添了个小丫头和他闹别扭,他还真一时不知dào

该怎么解决才好。

但不管怎么样,先得把人找回来再说不是吗?天色接近黄昏了,这时候的郊外可不太安全。飞扬想了想,吩咐众人回府等候消息,自己一个人牵过马匹,直奔北门而去。

023. 一瞬间的心动

飞扬城外,在这个碧草连天的季节里,满目是青翠的绿意,远山含黛,暖风微醺。

城外也有少量百姓自行开垦的田地,不过此时接近黄昏,按照惯例,百姓们是不会在城池之外逗留的,因此,一个人也看不见。

飞扬城由飞扬坐镇,很少有妖物敢在城内作祟,但城池的外面就不好说了。虽然妖兽是不敢太过靠近,但是不乏有远远徘徊或潜伏的,伺机袭击掉以轻心的人类。这也是飞扬听说怒放可能出城,一下子就慌神的原因。

出了城门,飞扬极目四望,没有看见怒放,只好顺着道路一路寻过去,纵马又跑出几里,才在一片小树林后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这一看过去,就呆住了。

远处是层层迭起、错落有致的青与碧,微温的风呼呼而过,带点苍白的挽暮花,在大地间飘飘洒洒。近处的草地上,那古怪的花藤深深扎根,几株藤枝拧在一起成一个巨大的手掌形状,把坐在掌心的怒放高高的托起。而怒放,就这样坐在离地七八米高的那一处,被风吹乱长和纱裙,怔怔的望着远处呆。

时隔多年后,飞扬回忆怒放,涌入脑海的始终是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是极慢的、又仿若只在刹那间,天边的夕阳便残落的如血一般,硕大的白花不知世情的开到繁华,而遥遥的坐在繁华尽头的那个人,孤孤单单,望着大地的彼端,徒留一个寂寞的剪影。

飞扬就坐在马上痴痴的看着,不忍破坏眼前这美到凄凉的画面,心里,不可抑止的生出爱怜来。

这个女孩儿,明明顽劣、不懂事,为何身影却这么的落寞?好似看尽了人生的浮光掠影,世事的沉浮繁芜,无法再融入无缘的世界,终于成为最孤独的一个。

他就这样一直的看,眼睛都没有眨过,直到察觉天色黑了下来,他才策马缓缓走过去,到了花藤前,仰起脸,叫了声“怒放”。

怒放听见呼喊,低下了头,看见是飞扬,淡眉微微的蹙起,对视了一会儿,扭过脸去,并不答yīng

。飞扬便知dào

,她还在生闷气。

不过,飞扬并没有急躁什么的。当年的龙兰心是什么样的脾气?和他闹别扭了,他都能哄得她笑逐颜开,更何况是怒放这么一个单纯的小姑娘?人前飞扬要顾忌众人的闲言碎语,这四下无人的旷野里,他还需yào

那般顾忌么?想也没想,就朝怒放张开臂膀。

怒放看见,迟疑起来。飞扬宽厚的胸膛,使她想起他抱着痛哭的自己温柔说话的模样,想起来的路上,在拥挤的马车里,自己时常依偎着他睡着。

那时的飞扬,温柔的像水一样,让怒放经常沉浸在他的体温里不可自拔,让她觉得,在这世上,飞扬是比阿爹还要亲的亲人。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是说会一直对我好,不会让我受委屈吗?为什么,你会那样对我凶呢?

我一直听你的话,不惹夫人生气,夫人叫我做什么,我都乖乖的去做,哪怕是我不喜欢的。大家都说你忙,我也从来没有缠着你陪我玩,偶尔能见到你我就很高兴了。为什么,你却说话不算数?

你现在朝我张开手臂,是什么意思呢?

是说,你还会像以前那样温暖的抱着我,哄我不要难过,然后温柔的对我笑吗?

怒放憧憬着,双腿往下沉,突然的,毫无征兆的,就那样从那花藤掌心跳了下来。

丝飞舞,衣裙翩翩,她像一只扑向母亲怀抱的小鸟奋力伸展翅膀那样,朝马背上的飞扬张开了纤细的手臂。

飞扬吓得不轻,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七八米高呀,这个小丫头!

好在他应变极快,猛的提力,直接从马背上腾空,竭力的高高跃起,迎上下坠的怒放,猿臂舒展,一把揽住怒放的腰身,继而把怒放抱在了怀里。感觉到手臂承shòu到那纤细身躯的重量时,飞扬的心才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你怎么突然跳下来,摔着怎么办?”

“你朝我张开手,不是叫我跳下来吗?”怒放躺在他怀里,怯怯的问。

飞扬哭笑不得,心道,我是叫你下来,但是不是叫你跳下来呀,小傻瓜。

他想着这个女孩儿真是傻的可爱,忍不住伸手理了理怒放被风吹乱的头,柔声问:“刚才在看什么?”

怒放低下眼,小声的道:“我在想能不能看到我家……我叫小花再高一点,它不肯……”

“再高一点就危险了,它不肯是对的。”飞扬道,“为什么想看你家呢?想家了?”

“唔……我想回家。”

飞扬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低声道:“为什么想回家?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觉得我说话不算数,对你不好了?”

怒放抬眼看飞扬的脸,又垂下眼去,摇了摇头:“没有……我、我就是想家……”

“怒放,我知dào

你现在的生活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可能会很不习惯。你这么小,离开父母,想家也是正常的,但是,怒放,相信我好吗?我从前说的话会一直算数的,我真的会一直保护你、心疼你的,就算有时候对你一点脾气,也是为你好,不是因为不喜欢你。”

“真的?”

“当然了。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是这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呀。”

“真的?”

“呵呵,小傻瓜,我说话你不相信么?”

怒放想了想,道:“没有不信啊……”

“怒放,我呢,很忙,有很多事情需yào

我去做,很少有时间陪你,但是,我真的会比你阿爹和阿妈更心疼你的,所以,怒放你也要乖乖的听话,好不好?我,还有兰儿,也就是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让你去做那些你不喜欢、不愿意做的事情,也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明白吗?”

怒放看看飞扬,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半天,“噢”一声。

飞扬见她这样的反应,苦涩的笑笑。他觉得怒放年幼,“好”和“坏”的概念在她脑子里十分笼统:娇惯她,她便认为你对她好,说了几句重话,她便会伤心,觉得你对她不好了。就好像,铁匠明明把她当成心头肉在心疼,她却浑然无知。这是很难用语言沟通的,只能慢慢来,日子长了,怒放再懂事一点,自然明白他的苦心。

言尽于此吧,他心道。

抱着怒放,飞扬看看那早已缩到两米高的花藤,低声道:“它听你的话?”

怒放点点头。

“它不会伤人?”

怒放赶紧又摇头,头摇得像拨浪鼓。飞扬忍俊不禁,道:“你说它陪你玩,怎么陪你玩呢?它会说话的吗?”

“小花不会说话,不过它会变各种各样的东西。我让它变给你看!”

飞扬听说这花不会说话,倒没有太吃惊。本来,这花就没什么散什么妖气,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活动自如并能听得懂怒放的话,这花简直和普通的植物没有什么区别,飞扬判断这大概只是一株刚刚脱离植物范畴、但尚未成妖的花藤,但他听怒放说这花会变时,肌肉就不由自主的收紧了。

拟态妖兽,乃是目前所知妖兽中最难缠的。它们中有些并不十分强dà

,却由于能变幻形态接近对妖气感知迟钝的普通人,因而成为最容易在人类世界潜伏、并威胁人们生命的一种妖兽。它们通常是在暴露身份后立kè

遁走,绝不恋战,很难捕杀,是令所有战士头疼的角色。

面前这株花,是拟态妖兽?

“好。”飞扬答yīng

着,不动声色的把怀里的怒放放在地上,悄悄的在右手积聚力量,随时准bèi

暴起。

他出来寻怒放,自然没有携带任何兵器,不过他对自己的爆力有足够的自信。他早已经打定主意,只要确定这花是拟态妖兽,他会不顾及怒放的感受,一举击杀。

怒放哪里知dào

飞扬心思,已经小蛮腰一扭,指着自己的鼻子对花藤说话:“小花,你变成我的样子给将军看看!”

花藤果然听话,开始急速的收缩扭曲,很快的变得和怒放差不多高,藤枝紧密的纠缠在一起模拟出一个立体的人形,动作姿态和怒放一模一样,也是弯腰、撅屁股、指着鼻子的,只不过,这个“怒放”全身都是绿叶,还插满了白色的大花……

“……”

飞扬只觉得自己的凝聚的气一下子奔泻而去,手指忍不住抽搐几下,嘴角也是。可是怒放仰起的小脸全是兴奋,一声声的问他“好玩吗?”“好不好玩?”

飞扬看看怒放,再看看那株模仿怒放弯腰、撅屁股、正在搔弄姿的花,忍不住啼笑皆非。怒放看见飞扬被花藤逗笑了,眼睛晶亮,暗自窃喜。

“怒放,我能碰它吗?”

“能啊,小花很乖的,碰它没关系。”

飞扬便笑笑,一只手按在花藤上,掌心里运起一股斗气,开始不断的朝花藤冲击。他的力度控zhì

的非常好,不会使花藤产生震动被怒放现,但一点上的持续冲击却足以使花藤产生痛觉——如果这株花藤真的已经化身妖兽,具备痛觉的话。

然而,让飞扬吃惊的是,花藤丝毫没有反应。飞扬前后尝试了好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好像它真的只是一株普通的花。

飞扬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垂下手,对怒放道:“把它收起来吧,我们要回家了。”

“那、那我以后能和小花玩吗?”

飞扬叹气:“怒放,你要一辈子和妖兽当朋友吗?你是一个人类呀,理该和人类亲近才对的。”

怒放低下头,半天道:“我不知dào

……我和小花它们呆在一起最自在……要是城里不能种,我到这里来种,还不行么?”

飞扬见她楚楚可怜的,深吸了一口气,想想道:“小花的事情我们以后慢慢再说,先回去吧。”

怒放听见有些黯然,但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飞扬将她抱上马背,自己也翻身骑上去,朝城池走去。

路上,怒放有些郁郁,一直低着头在玩马鬃,也不说话。飞扬垂眼看见这个圈在自己手臂之间的小人儿头顶心乌亮柔顺的丝,不知dào

怎么的,就有想抱住她的冲动。他想起刚才怒放孤坐在花藤上的样子,更加心疼起来。然而,遥遥在望的飞扬城是那么的巨大,重重的压在他的心上,他的手始终没有搂住怒放柔软纤细的腰肢,他只是慢慢的弯下身躯,轻轻的用下颌抵住怒放的头顶心。

手不知不觉的松了。

信马由缰,任它驮着他们越走越慢,不时的低头啃食地上的野草。

024. 气炼师裴风

回到府宅,龙兰心已经吩咐摆好了饭菜,三人围坐一起吃了顿无言的晚餐后,怒放就乖乖的回她自己的小院了,飞扬则尾随龙兰心回了卧室。

龙兰心一直阴沉着脸,也不说话。飞扬不是不知dào

娇妻在生气——他惯常知dào

龙兰心就是这个脾气,生气起来不会吵闹,却是冷战的大行家。飞扬也知dào

这时候若是不给她个满yì

的解释,此后很长一段日子里都会看不到她的好脸色,干脆硬着头皮开口:“好了,兰儿,知dào

你不高兴了,可我不是没法子么?你非要我当着下面人的面低声下气的哄一个小丫头、折了面子才好?”

龙兰心闻言蛾眉高耸:“你做了什么事要去低声下气的哄她?”

“你又来了!我能做什么?我还不是为了息事宁人?她压根不懂事,和她说道理说不通,我不是只好去跟她道个歉?况且,也确实是我没顾及到她女孩儿家脸面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斥她。”

“你倒是好。她哭几声你就跑过去低声下气的哄她,怎么没见你这么哄过我?”

飞扬也不恼,似笑非笑:“你看你,怎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难听呢?你说我们争嘴了,哪一次不是我向你讨饶、还有你向我低头的时候么?兰儿,你说这话可是冤枉为夫了。”

龙兰心的脸微微一红:“那本来就是你错,不该你讨饶么?”

“该!当然该了!所以为夫这不又来向兰儿讨饶了么?”飞扬笑,搂住龙兰心,亲昵的道:“你又不是不知dào

,除了你,我没和女子打过什么交道,哪知dào

说她几句她就会哭?以后我注意些,不出这些事情不就好了?”

这倒是句天大的实话,正因为飞扬平日不拿正眼瞧那些女子,他带怒放回来,才会在龙兰心内心里掀起轩然大波。这时听飞扬这么说,龙兰心倒也不好太计较了,便道:“不是我小家子气,我是为你们俩好。怒放怎么说也是待字闺中的女孩儿,你们要是太亲近了,城里那些对怒放有心的人怎么看?再说了,也有损你的名声。”

“是——我当然知dào

兰儿是为我好啦。”飞扬笑,“打我第一眼看见兰儿的时候就知dào

,这世上就兰儿最疼我了……”说着,轻轻的咬一下龙兰心的耳朵。

龙兰心浑身一热,佯怒道:“我爹待你不好,不疼你么?”

“那不是一回事。”飞扬别有意味的笑,直勾勾的盯着娇妻。龙兰心头一低,挣了两下,到底是佯作的,任心爱的丈夫把自己抱起,朝纱帐走去。

极尽缠绵,清早两人也不过贪睡了一小会儿便起来了,各自洗漱,没过一会儿,有家将送来一个纸卷,飞扬接过一看,立kè

丢下手中的茶盏:“裴风到了!”

龙兰心连忙站起来:“我也去吧。”

飞扬应了,两个人便匆匆出门,刚转过回廊,便看见怒放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在院门外晃悠。飞扬一怔,有些意wài

。怒放看见他们,畏畏尾的蹭了过来。

龙兰心看一眼飞扬,问道:“怒放,你怎么没去念书?”

怒放磨蹭半天,小声的道:“先生跑掉了……”

“啊?”飞扬和龙兰心面面相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dào

……反正先生跑掉了……”

飞扬微微皱眉,看怒放一眼,对龙兰心道:“要不,兰儿,你去看看曾老怎么了,我一个人去接裴风吧。”

龙兰心答yīng

下来,飞扬便匆匆离开了。

飞扬以城主之尊亲自去迎接,倒不是因为裴风是什么来头甚大的人物,而是飞扬要是不去把他绑回来,指不定这个家伙到了城门口都能掉头往别处走。

他不仅是慢悠悠的性子,还特别散漫。拿通俗的话来形容就是“无原则性、无纪律性”。

飞扬在北行的路上,龙兰心就开始联络他了,直到今天,他才悠闲自在的出现在飞扬城东门外十几里处,你说,这都耽误多久了?

这不,一见面,飞扬就捶了裴风一拳,当然,不敢用力的,只是表示泄愤。裴风立kè

温和的笑:“我从东边赶了三个多月的路呢,腿都快走断了,你还好意思嫌我慢?”

飞扬难得的翻了个白眼。这就是最让飞扬不能忍受的——裴风是个怪胎,永远只步行,从来不骑马,感觉嗜好虐待自己。

“行,行,你三个月能走到这里,已经是神速了。快跟我来吧,正事呢!”飞扬郁闷的扯住裴风的手,大步开拔。裴风便眯眼一笑,由着他。

任何人第一眼看见裴风时都会感觉怪异,他中等身材,很瘦很瘦,瘦到离皮包骨头不遥远了,身上穿的长袍却出奇的肥大,衬得他更加形销骨立。

这样的人,通常不会给人留下好印象,但裴风不是。可能是因为他脸部的线条非常柔和,也可能是因为他总是温和的微笑,又或是因为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太温柔,总之,人们看见他只觉得他太过消瘦,却不会厌恶反感。

其实,就算裴风脸部的线条不柔和、狰狞如骷髅,就算裴风不喜欢笑、阴森的如同僵尸,又或他的眼睛不是琥珀色的、而是射出绿油油的光,人们也顶多是在暗地里反感一下——他的职业,或说与生俱来的天赋使得人们不敢得罪他。

裴风是一名气炼师。

普通的兵器,说白了就是能夺人性命的铁块,就连玄心铁器也不过是更加结实的铁块,通常是无灵性可言的。气炼师便是为普通的兵器添加灵性,使之与使用达到最大限度契合的人。

气炼师的天赋能力很独特,他们无论是否具备战力,天生都对气息非常敏感。据说,如果一个气炼师蒙上眼睛走过一条道路,哪怕路上人潮汹涌,他们也绝不会撞到行人身上,会闪避自如,比睁眼走路的人还要稳妥。他们之中能力卓越甚至能够闭着眼睛从密集的千百人中毫无误差的搜索出哪些是陌生人,哪些是见过的,哪怕这些人只有一面之缘,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也就是说,气炼师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不是依靠眼睛来观察这个世界的,更不用靠相貌来认人,他们是凭借每个人身上气息的微弱差异来分辨的。

这样的能力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这样的人确实存zài

,裴风便是其中之一,并且,还是其中的佼佼。

因为职业的关系,大部分气炼师终其一生都辗转于各座城池之间,还有一些会成为某个城池的专属气炼师,只为该城池的战士服wù

,裴风却例外。他从年少起就奔波于大陆各处,不单是城池,村庄,也包括各种荒无人烟、妖兽出没的地域。所以,裴风的阅历在同龄人中屈指可数,自然的,他的能力也随着见识在不断的提高,现如今,他是大陆仅有的一名可以感应“妖器”气息的气炼师。

飞扬着急的把他请来,为的就是蜘蛛女送给怒放的那件妖器,不过,现在又多了一株奇怪的花就是了。

裴风随飞扬进了书房,一眼看见横在木盒前的巨大战刀,就笑了起来。

飞扬无奈的道:“没搞清楚之前我可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拿‘罗刹’镇着它。”

“现在你可以把罗刹拿走了。”裴风径自打开木盒,道:“罗刹的杀气太重,每次站在它边上我都会觉得不舒服。”

木盒内流光溢彩、一片绚丽之色,好像天边的云彩被收纳其中。裴风忍不住赞道:“很精致,费了不少精力吧。难得,它们通常都是很随便的,什么东西都是能用就好。”他说着,枯枝一般的手靠近蛛丝衣,同时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一直平静的蛛丝衣仿佛从他的手上感应到了什么,光晕开始强力波动,连站在边上的飞扬亦能察觉。飞扬感觉有些奇异,恍惚觉得木盒里的不是什么蛛丝衣,而是一颗强烈搏动的心脏。

“波动很强,从气息判断,炼化它的妖兽修为差不多有二千年。”

“二千年?”飞扬大吃一惊。千年以上的妖兽是非常罕见的,一般修为有四五百年的,就足以祸害人类了。怒放那个妖兽朋友,修为竟然有二千年了!

“别担心,这是只很温和的妖兽,这件妖器也没什么威胁,是一件纯粹的防御型妖器。”

“这么说,不需yào

加以封印的?”

“嗯,不需yào

。”裴风淡淡的道。

“还有一个要你看,不过在内院,咱们现在过去。”

裴风合上木盒,跟着飞扬出了书房,微笑道:“怎么,兰儿又弄到什么天地灵宝了?”

飞扬苦笑的摇头:“不是兰儿,你见到就知dào

了。”

飞扬带着裴风朝怒放的小院走去,不料半路上就看见怒放一脸委屈的跟在龙兰心的身后,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裴风与龙兰心亦是旧相识,打过招呼、聊几句后,飞扬就问了,这次又怎么了?

龙兰心看一眼怒放,道:“曾老说怒放聪明的很,教的东西很快就能记住,就是小脑袋瓜不知dào

成天在想什么,尽问稀奇古怪的问题。曾老教他东、西、南、北四个字,她就非追着问为什么那边叫东边,而不叫西边,这边非叫南边,干什么不能叫北边。”

龙兰心说着,郁郁的摇头,裴风却“噗嗤”一下笑起来。他吃吃的笑了好半天,走近怒放,蹲了下来:“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喔,小美人。”

“裴风,别这么不正经。”龙兰心闻言忍不住皱眉。

裴风的凑近,使其消瘦的脸猛然在怒放眼前放大,真如一个死去多时的干尸的脑袋突然冒出来,原本是吓了怒放一跳的,不过听裴风说知dào

答案,立kè

追问:“为什么?”

“东西南北只是称谓,来让我们确定这四个方向。其实呢,只要你保证自己不会迷路,这四个方向随便你叫什么都可以,不一定非要这么叫。”

“真的?”怒放很是吃惊,这和老头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当然是真的了,不过呢,如果你叫的和别人不一样了,你说话别人会听不懂的。比方说,你要去那边。”裴风说着指着东方,“但是你不叫那边为东边,而是叫做西边,那么你和别人说,我要去西边。别人就会以为你要去的是这边。”说着,手指转向东方的正对面。“你说,这样和人说话多累呀,还会经常出错。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不使用统一的称呼,世界就乱套了。”

怒放想了想:“也对喔。”

裴风笑笑:“所以呢,用东西南北来称呼这四个方位,仅仅是人们为了交流时不出错而做出的统一,其实没什么道理。”

飞扬哭笑不得:“你真是能掰。你这样教她也行啊?”

“怎么不行?我觉得事实就是这样啊。”

怒放连连点头:“你这话好像和蜘蛛姐姐说的话的意思差不多,她对我说,人和妖,其实是一回事,没什么差别,都是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物种。”

裴风听怒放脆生生的声音,淡淡一笑:“我想她的意思大概是说,在人类眼里,它们是妖,但是在它们眼里,人类是妖才对吧……”

“对,大蝴蝶就是这么说的。”怒放欣喜的望着裴风,一瞬间就开始陷入了毋庸置疑的崇拜中。她觉得这个人说的话自己爱听,并且,很能说服人,几乎是用虔诚的眼神在仰视裴风。

飞扬一见,头疼起来:“裴风,你给我打住,你又开始说奇奇怪怪的话了,我管你怎么想,怒放不懂事,你不能教坏她。”

裴风呵呵笑:“要不是我经常四处跑,我还真想当她的认字先生呢,我挺喜欢她的。”

“哼,我看你不是喜欢‘她’,你是喜欢‘她讨妖兽喜欢’吧?你以为我不知dào

么,你一向沉迷于研究那些家伙。”

裴风也不反驳,只是嬉笑,飞扬便郁闷的道:“怒放,把小花弄出来,让他见识、见识。”

025. 疑云密布

红白花纹的种子挨到泥土,就开始疯长。

廊上的四个人中,除了怒放,其余三人都是第一次目睹迷花的生长,均被这种离奇的生长速度震撼,不过眨眼功夫,巨大的花藤又妖娆的伫立在众人面前。

淡淡的香气从四面八方朝几人扑来,十分香甜。

见多识广的裴风第一次明显的露出惊愕,对着那巨大的花藤和满枝的白花怔。

“你认识吗?”飞扬碰碰他。

裴风如梦初醒,摇了摇头,却朝那花藤走去,走到花藤下,自然的仰起头:“植物系的妖兽,在蛮荒之地都很难见到的……”他喃喃自语一般,琥珀色的眼睛一片迷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只妖兽能够把妖气收敛的这么完美,就连我几乎都感觉不到波动……”

“你也感觉不到?”飞扬着实诧异,裴风可是气炼师啊,对气息的感应是他的本能和天赋呢。

裴风缓缓的摇头,盯着那花藤,眼睛眨也不眨,看了许久,他转过脸来,对飞扬眯眼一笑:“我决定了,我就住你这,不走了。”

飞扬哭笑不得,正要说话,怒放先高兴的叫起来:“好呀,好呀,正好先生跑掉了,以后你教我识字吧。”

裴风逮到机会,哪里等飞扬和龙兰心开口,立kè

答yīng

:“好呀!”

飞扬和龙兰心无奈的对视一眼,一脸认命之态。他们太了解裴风了。这家伙如果开口说要赖在这里,你就是拿罗刹架在他脖子上他也绝对不会挪窝的,他们想不答yīng

都不行。至于怒放和他做出的约定,倒是可有可无,不过是个小插曲,对飞扬和龙兰心的决定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这花……”飞扬说了欲言又止,看怒放一样。

裴风会意,笑道:“没事的,我没感觉到它有恶意。它和炼化那件妖器的妖兽一样,非常温和,不要紧的。”

“我说的吧,小花很乖的。”怒放不失时机的插嘴,显然是在为花藤这之前遭受的“待遇”抱不平。

飞扬听裴风这么说,稍微放心一些,看见怒放一脸欢喜雀跃,不禁笑起来。在对待这个花藤的态度上,怒放的固执表露无遗,一直让飞扬不知该如何处理,现在裴风下了断言,事情就迎刃而解了,飞扬想,只要怒放和这花藤不玩出太过火的花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这可是个稀罕的东西啊!”自从见到花藤,裴风的注意力似乎全部被它吸引了,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果然是个怪胎。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植物系的妖兽呢。”飞扬也有些感叹。

“嗯,不单是你,很多人可能都没见到过。”裴风道,“我这之前也只见过一只,还是远远的观望的。不过,也有可能是人们见到了却认不出来。植物系妖兽是很擅长伪装的,它们不像一般的妖兽那样能来去自如,通常离不开特定的环境,尤其是泥土,没有强横的攻击力的话,一旦暴露,逃生很困难。所以除了处于攻击或捕食状态下,多数都会伪装成普通植物,很难辨别。”

飞扬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虽然这株花能奇异的变回到嫩芽状态躲进泥土里,但是种子是不会动的,真的遭遇袭击的话,它确实跑不掉。

他并不知dào

,天邪鬼的种子其实是可以在泥土里移动的,只是不能大范围的移动、像人类或别的妖兽那样长途奔走而已,但是在几里地的范围内移动对它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试问一下,你能刨开方圆几里的土地、掘地几十米去翻出一粒指甲盖大小的种子吗?裴风说的那些,只是针对普通的植物系妖兽而已,天邪鬼并没有这种巨大的缺陷,它的存zài

原本就是一个异数,很邪异。

不过,裴风还是说对了一点,那就是现在的天邪鬼确实处于伪装状态,攻击和捕食状态下的天邪鬼,自然又是另外一个模样。

“你懂的真多。”怒放羡慕死了,一脸痴迷的看着裴风:“你为什么懂的这么多呢?你也和妖兽是朋友吗?”

裴风一怔,诧异的问:“怎么,你和妖兽是朋友?”说完,又自嘲的笑起来:“瞧我糊涂的,这粒种子是你的嘛,你和它肯定是朋友。但是,你是怎么得到这花藤的种子的呢?照理说,植物系妖兽不修出完整的人形是不会说话的,你是怎么现它的?总不会是玩泥巴的时候随便挖到的吧?”

“唔……我不知dào

它叫什么,是那个长得像小猫又像小熊的小兽给我的,不过,它给我之前我和小花就认识。”

裴风显然没听懂,微微皱眉。飞扬插嘴道:“你去过落日森林吗?”

他知dào

裴风游历甚广,是以有这么一问,要把事情都说清楚,飞扬觉得必须从落日森林开始说起。

“北边吗?”裴风摇头,“没去过,那个地域是禁地,进去会死的。”

“会死?这个小丫头天天在落日森林里厮混呀。”飞扬说着朝怒放努努嘴。

“……”终于,裴风脸上再次露出了惊愕。

“怒放对我说,落日森林里有什么妖帝,而且,怒放刚才提到的那只小兽,我怀疑是只妖尊。”

裴风漫不经心的道:“不错,我是听说落日森林里有妖帝,妖尊也有。不过,你们说的那个小兽长什么样子?我倒没听说过那样的妖尊。”

“我的天,裴风,你居然这些事情都知dào

!”龙兰心一脸难以置信。

“没什么,认识的朋友多了,知dào

的稀奇事情自然也就多了。比如说妖尊的传言吧,人们都是将信将疑,不过我遇见过几位隐士,他们都说确实见识过妖尊,所以,我一直都相信那个传说是真的。”

“那么送东西给怒放的那只你听说过没?浑身雪白的,个头很小。”飞扬说着用手比划一下,“大概就这么点大,尾巴看上去虚幻的很,像流云在飘动一样。”

裴风蹙眉:“流云……那妖兽的耳尖和四足是不是有黑色的斑纹?”

“没有,通体雪白。”

裴风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雪白?难道是幼体?”

“你知dào

?”

“我不敢肯定,但是看到过类似的记载,除了我说的那些黑色斑纹之外,和你描述的很像。如果确实是的话,那种兽应该叫做珈蓝兽,据说,数千年才会降生一头,而且,生下来就具备妖尊的实力。”

“真的是妖尊!”飞扬暗自咋舌,“不过,那么强劲的妖气,是妖尊也不奇怪。”

裴风听了他的话却摇头:“记载上说,珈蓝兽并非是妖力十分强劲的妖兽,之所以有妖尊的实力,乃是因为它们天赋异禀,这种兽有一种别名,叫做吞天兽。”

“吞天?”飞扬愕然。

“我也不知dào

那是什么意思,也许只是一种形容。”裴风说着,仰起头,看着如水洗过一般湛蓝的天空,自言自语一般的道:“总不至于真有这么一种妖兽,能吞得下天空吧……”

飞扬也陷入了沉思。

这一趟北行,带给他冲击太大。

先不说怒放这么一个和妖兽相处甚欢的女孩儿,就是怒放口中的那些朋友也足以令他震动。随随便便就出来一个修liàn

二千年的蜘蛛精,甚至连妖尊都冒出来了,这个大陆上到底还潜伏了多少人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强dà

妖兽?

飞扬城自他接手以来,一直是站在抗击妖兽侵袭的最前线,他的战刀罗刹不知dào

饮下多少妖兽的血,可现在的他却产生了质疑。凭他的直觉,他一直以来抵御的那些妖兽和怒放熟知的妖兽并不是一回事,两甚至可以说有着天壤之别。

但是到底哪里有区别,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是本能的觉得,很不对劲。

这些强dà

的妖兽为何从来没有出现在人类面前过?按照怒放的说法,显然是落日森林的妖帝在约束和饲养那些妖兽,这到底是为什么?

而最令他担心的是,如果有一天,这些妖兽当真出世,那么生存已经很艰难的人类岂不是要面临绝境?

他这样想着,却始终不会有答案,不免有些失落,又有些烦躁。旁边的龙兰心不知dào

他在想什么,但是看出他有些沉不住气,便道:“裴风赶路来,肯定有些累了,既然没事了,我们就让他休息吧。”

飞扬这才回过神,点了点头:“裴风你休息吧,待会儿吃午饭的时候再来叫你。你熟门熟路,我就不带你去了,你自己去挑个喜欢的客房。”

“我不累,我在这看看花。”裴风负手而立,站在花藤下,竟然一副不想走的模样。

飞扬和龙兰心无奈的笑笑,只得随他去。

怒放见裴风喜欢花藤,自然满心欢喜,觉得自己真是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了,就想和他多说说话。她喜欢听裴风说那些她从来没听过的事情,也不想走了。龙兰心却不许,说裴风要休息的,不能吵到他,非叫她回去——说到底是担心怒放一旦缠上裴风就会没完没了的闹腾。

怒放心道,人家刚才明明说要看小花的,不是要休息,我和他说说话,怎么是吵他了?但震慑于龙兰心的威严,不敢反驳。

裴风也没留她,笑道:“明天起我教你认字,慢慢讲故事给你听。你这花就丢这让我看看,我挺喜欢的。”

怒放这才转忧为喜,连声答yīng

,听话无比的一蹦一跳的跑开。

飞扬夫妻二人随即也告辞离去,只留下裴风一个人站在花藤下痴痴的看着。

突如其来的风,吹得裴风的衣裳猎猎狂舞,他单薄的身躯似乎随时会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飘渺远去,却仍固执的立着;被摇动的那满枝的绿叶白花,沙沙作响,如浪起伏,却是只迷恋自己的在婆娑妖娆,不理会周遭——风越大,它越翩跹。

这一人一花,仿佛是整个世界。

许久,裴风抬起骨瘦如柴的手,慢慢的抚摩花藤,呢喃的道:“天邪鬼迷花,真没想到,我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你……”

026. 相请和偶遇

你要是问怒放,喜欢新的先生吗?怒放立即会小脸儿红扑扑的回答你:喜欢!

裴风教她识字,和从前的曾先生完全不一样。他不是写出一个个的字给怒放认,而是直接从飞扬的书房里翻书,从里面寻找他认为适合的读给怒放听,大致告sù

她这一段文字说的是什么意思,等怒放记住那些内容后,就让怒放自己慢慢看,中间有不明白的字、词再逐一说明。至于练字,根本是手把手的在教。在他的帮zhù

下,尽管怒放写出来的字仍然像鸡爪子踩过的痕迹,但好歹是字了。

此外,他喜欢给怒放讲故事,稀奇古怪的妖兽啦,顶天立地的英雄啦,只要是怒放感兴趣的,他一概都会说明。他甚至会教怒放寻常女子根本接触不到的知识。

“那,老师,气炼是在兵器外面加上一层气息的封印,使兵器在使用时能够接受使用的斗气;血炼就是把人的血精提取出来,融入可以血炼的兵器?”怒放诧异的问。

“不错,简而言之就是这样。”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呢?”

“两个原因。第一呢,气炼或血炼之后,兵器可以和使用达到最大程度的同步,等于变成了使用身体的延伸,更好控zhì

。第二嘛,自然是为了提升攻击力啦。”

“不懂……”怒放撇嘴。虽然她听着觉得有意思,但是,事实上,她靠想象完全不明白裴风说的是怎么回事。

裴风就拉着她出了小院,在遇见的家将里看似随意的揪住一位,叫他演示给怒放看。那家将倒也配合,拔出长刀,对着裴风示意的庭院里的大石块上去就是一下子。

事实是,裴风显然以超人的气息洞察力探查过这名家将的——他果然身手了得,一刀劈下,那石头被砍出一寸多深的一道印痕。

“好厉害!”怒放拍手欢呼。

“请你运气,以同样的力度再试一次。”

家将憨厚的笑笑,果然运起斗气再次劈下,“轰”的一声后便是“哗啦”一阵响,那块石头完全四分五裂了。

怒放张大漂亮的眼睛,同样吃惊的张大嘴。

“这就是区别,看见了,怒放?”

怒放点头如小鸡啄米:“可是,可是我没看见他手上的刀有什么变化呀。”

那家将不好意思的挠头,道:“斗气练到肉眼可见的程度的,估计只有城主大人,他用罗刹时,斗气能延伸出尺余长的刀芒呢。小姐要是想看,等将军回来叫他演示给你看。”

怒放一脸兴奋,裴风却笑起来:“开玩笑,叫他试,这府宅不想要了差不多。”

“将军那么厉害嘛?”

“嗯,至少在我目前感知过的人类中,他是最强的。”裴风温和的笑笑。

“人类?裴风先生,难道还有妖物比我们城主大人还要强吗?”那家将一脸不解。

“当然了。同样是修liàn

,妖物的寿命比人类的长多了,比人类强,也没什么奇怪的不是吗?”

怒放咋舌:“那将军要是遇上打不过的怎么办啊?”

裴风便笑:“那也没什么。妖物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没有什么组织性,并且,越是强dà

的妖物越喜欢独来独往,遇上妖力强悍的,我们群起而攻之,它还是死路一条。”

怒放便想起飞扬曾经说过的那个词,围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除了识字外,师生俩便终日谈论这些,而且越来越旁若无人。有一次吃饭吃了一半,裴风突然指着龙兰心腰上那块玉环说那是一件血炼之物,还叫龙兰心解下来给怒放看看。

“你在搞什么鬼?”

“给怒放看看嘛,血炼的兵器不多见啊!”

龙兰心只得答yīng

,郁闷的解下心爱的兵器。怒放小心翼翼的接在手中,看了又看,在裴风的指点下,果然现玉环中有几缕似有似无的淡色红线。据说,那就是龙兰心的血精炼化后形成的。

“那血炼的兵器里都是有这样的红线,是不是?”

“不是。血精进入兵器后会呈现出各种形态,颜色也不见得都是红色的。我曾经见到过一柄剑,血精入体后在剑身里幻化成一条金色的小龙,会动的。”

怒放听得血脉喷张,兴奋得不得了,一旁的龙兰心咬着一口饭菜,嗤笑:“你就吹牛哄小孩子吧!还金色的龙呢!”

裴风笑道:“兰儿果然长大了,以前和你说的时候,你不也和怒放一样,一脸憧憬。”

龙兰心瞪他一眼,隐约恼羞成怒。

“可是,老师,你不是说血炼的兵器都是材质很特殊的嘛,像刀剑那种结构紧密的一般都没法血炼。那夫人这个,是玉石的吧,玉石就是特殊材料嘛?我没看见里面有什么缝隙嘛。”怒放举着那玉环对着光线东看西看的。

“小傻瓜,你能看见还得了?那个只有行家凭借经验才能判断出来的。还有,兰儿这块,不是玉石,是骨玉。”

“那是什么?”

“骨头炼化后形成的结晶,看着和玉石差不多。你手上这块,是人骨炼化的喔。”

怒放闻言脸色一白,差点就把那块莹润洁白的玉环给丢地上了,惹得裴风哈哈大笑,龙兰心则被这对师生气得连饭都不想吃了。

对于裴风教怒放这些只与战斗相关的知识,龙兰心十分反对。她听说裴风带怒放去城里的铁匠铺观看铁匠们的工作流程时,更觉得裴风的行为不可理喻——这些是大家闺秀该懂的东西吗?裴风却道,怒放的父亲是铸造师,当然该了解一点。一个铸造师的女儿却对铸造和兵器十分陌生,说出去会被人质疑身份的。

显然,裴风和伯良一样,在见识冷心锥之后,对怒放阿爹的锻造技巧推崇备至。

至于礼仪和女红的教育,更是在裴风的撺掇下彻底停止。他认为怒放气质天真浪漫、别树一帜,学那些有的没的纯粹是在埋汰她。龙兰心不同意,裴风便公然教唆怒放逃学,带着她四处玩耍,惹得龙兰心有火没出,只得好生客气的恭送二位老师,就此作罢。

龙兰心为此多次向裴风抱怨,说裴风太娇惯怒放,什么事情都随着她的性子。裴风却不以为然,道:女孩儿生下来就是该被娇惯的,这有什么稀奇?龙老城主当年惯你可比我惯怒放夸张的去了,那时也没见你向你爹抱怨他太娇惯你么,你现在和我抱怨什么?

一句话把龙兰心讲的哑口无言。

事实上,不是因为裴风擅长言辞狡辩使龙兰心甘拜下风,而是,把怒放交给裴风,真的是一个明智之举——世人或许没有“因材施教”这样的概念,但裴风确实是这么做了。短短时间里,怒放看起来比从前成熟了不少,终于离白痴远了一步、朝天真无邪近了一步。她不再频繁的问一些稀奇古怪的常识,也学会自己先思考、而不是凡事都问人,甚至于,在察言观色上,她都精明了一些。大家都说,只要她不一蹦一跳的走路,看上去真的就是一位大家闺秀了。

众口铄金啊,加上飞扬对龙兰心的抱怨总是一笑而过,最终,这位强势的城主夫人让步了。

至此,怒放彻底解脱,裴风也毫无意wài

的在怒放心里奠定了不可动摇的“崇高”地位。怒放甚至觉得裴风比飞扬还要了不起,对他言听计从。本来,飞扬平日做的那些事情,无论是管理飞扬城还是杀妖除祸,都和怒放的生活完全不相干,她会有这种念头,并不意wài



总是,躺在满枝的绿叶白花下,怒放就会觉得幸福,裴风到来的这一个月,是怒放最开心的时光。

能不能见到飞扬,怒放也不在意了,她跟着裴风疯癫,自得其乐。

第二个月的月初,一支商队在离飞扬城百多里远的地方遭遇袭击,连护卫带商人一起二百多人仅有一人死里逃生。那个幸存浑身血迹斑斑、挣扎着从马背上滚落,被守卫城门的战士救起后仅仅只说了“流匪、南边”四个字,便断了气。他身上那些因久不经治愈而恶化的伤口触目惊心,连饮血为生的汉子们看了都忍不住动容。

随后,他们寻到了事地点,那里简直是地狱一般的景象,遇害的尸体无一不是支离破碎,早已腐烂臭,惨不忍睹。战士们就地掩埋了那些无辜的受害,留下几人回城禀报详情,其余的立kè

快马追踪而去。

飞扬彻底震怒了。

不仅因为这次袭击生的地点距离飞扬城如此之近,那些人是明目张胆的在他的地头上抢掠杀戮;不仅因为这次遇难为数众多;更因为袭击这些无辜商人的凶手是一群流匪!

同类之间的自相残杀啊!

他正文通告邻近的所有城池,请他们协助追踪那群流匪的踪迹,同时和铁游一起清点了一百多号人马,冲出了飞扬城。

他们马不停蹄,最终在二十多天后追上了那群人数多达三百人的亡命之徒。

这是罗刹的惊天之战,也是冷心锥的初次饮血,然而,对手却不是他们设想中的妖兽。飞扬城的汉子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只默默的拔出刀剑,如冷血机器一般的收割一个又一个同类的性命。

这是飞扬有生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对同类的屠杀,战斗最终以流匪全歼、他们损失六名同伴告终。可就是这样,飞扬的怒火仍然没有平息。他命令战士们斩下所有流匪的头颅,带至这些混蛋们制造惨绝人寰的杀戮的地点,从那里开始,一直到飞扬城的正门,沿途打下尖锐的木桩,将这些肮脏的头颅刺在木桩上示众。他甚至扬言,在他的有生之年,誓死剿杀这些亡命之徒,只要他们不灭绝,他不介yì

把这条恐怖的头颅之路一直铺到世界的尽头。

他的行为,得到了不少城池的响应和效仿,各自派出尖兵对流匪、强盗进行打击。远行的商人和百姓们的生命又多了一份保障,但是,在感激的同时,路经头颅之路,看见那些面目狰狞、死状恐怖的头颅,这些普通人无不惊惧害pà



听到此传闻的裴风人前不置可否,私下却对怒放说:所有的生物都有自相残杀的天性,但是,这一天性是被唾弃的。或许为商队报仇、铲除败类不在这个范围之类,但是,头颅之路不只是杀鸡骇猴的行为,更是飞扬的泄愤之举,不可取。

“人,无时无刻都需yào

保持冷静,随意的愤nù

和冲动会毁了你自己。”

怒放听了似懂非懂,陷入苦思。

一边看着她的裴风溺爱的笑笑,伸手抚摸怒放的头顶:“兰儿说的对,我教你这些做什么?你根本用不上。可是,我就是这个脾气,遇见喜欢的人,就恨不得把知dào

的一切都告sù

她。也许,是因为我太寂寞了……”

怒放微微蹙眉:“老师,你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怎么会?你是我见过的最让我动心的女孩子,你张大眼睛好奇的样子和她一模一样。”裴风琥珀色的眼睛出奇的温柔,干瘦的手指在怒放的脸蛋上慢慢抚摩。仰看着他的怒放诧异起来,她那一向温柔俏皮的老师在这一刻全身弥漫着不可理解的忧伤和寂寞,孤独的令人心痛。

“她……是谁?是你夫人?”

裴风微微一笑:“不,是我姐姐。”

“你姐姐怎么了?她现在在哪里?”

裴风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一点,许久,突然道:“怒放,你懂怀璧其罪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dào

……那是什么意思?”

“如果有来生,怒放,远离一切会给你带来危险的东西,只做个平平常常的女孩儿,找个疼爱你的丈夫,无论贫贱富贵,安稳的渡过一生。至于这辈子,已经晚了,你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了……”

“咦?”怒放张大眼睛,“什么意思,老师,我走上什么路了?老师你今天说话很奇怪喔。”

裴风笑了,不住的抚摸怒放的丝,最后,如诀别一般的恋恋不舍的缩回手,道:“好了,不说这些。还记得我带你去过的那个小院吗?我去那儿等你,那群野猫今天应该会来。老习惯,猫食我带着,你悄悄的过去,别叫人看见了,不然兰儿又要说我们不务正业。”

怒放听见“野猫”两个字,眼睛一亮,脆生生的答yīng

。等到裴风离去多时,她这才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悄悄的从府宅的后门出去,七拐八拐的绕到巷口,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她,撒开脚丫子就跑,穿过宽阔的石板路,笔直的朝西边跑去。

她做贼心虚、想避人视线,太匆忙,没跑出几步,就撞在迎面过来的一个人胳膊上,一个趔趄,差点跌倒。那人显然也形色匆匆,走出了好几米,可能是意识到对方撞得不轻,这才停下了脚步。

一时回眸,便天地凌乱。

怒放对上的是一张俊朗的出奇的面孔,麦色的皮肤,温和的黑眼睛中有一丝惊艳和诧异。怒放不知dào

怎么就脸红了,吐了吐舌头,羞涩的一笑,飞快的跑了。

那年轻的男子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怒放纱裙曼舞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微微一笑,转回身朝东边走去。

擦肩而过,各奔东西,没有只字片语,这就是二人的初见。都为对方出色的外表惊艳,却也都以为是萍水相逢,天涯过客,彼此是对方一时拥bào

的美好。

对于情窦未开的怒放来说,更是如此。

她一路跑过去,在那个敝旧的院门前停下,不住的喘息。刚抬起小手,院门自里面被打开,怒放抬起小脸,兴冲冲的笑:“老师!”

裴风扫一眼怒放腰间的锦囊,笑得很温和。

“你来了,快进来吧!”

027. 迷尸,吸血之妖(上)

院落里,随处可见石板缝隙里的杂草;种植的景观树木也长得横七竖八,长久时间未经修剪枝杈;屋舍更是给人灰蒙蒙的陈旧感。显而易见,这是个废弃的院落,毫无人气。

暮色沉了,这个院落似乎比周围的人家更容易融入黑暗,阴森森的。

卧室里那感受不到人类体温多年、但仍旧结实的木床上,诡异的一幕正在生。

一个白花花的细长的物体悬浮在半空中,在昏暗中特别刺眼。

那是一个女子的,一丝不挂,身躯是平躺的姿态,漂亮的脸孔后仰,黑和手臂自然垂落,小腿也是,好似一具被看不见的线悬挂着的木偶,只不过,这个“木偶”在动。

分不出她是在挣扎,在扭曲,还是在抽搐。那些动作很细微,并不是她自己能够控zhì

的,就像是在极度刺激下的自然反应。她的口中,出一声声含糊、暧昧的呻吟。

她的下方,木床之上,另一个正和她处于相同的状态,差别只是,这个的状态更加狂热一些:他不断的蠕动、拉扯自己的衣襟,不断的呻吟,脸上,是一种既疯狂又痴迷的表情。

他的身躯很瘦很瘦,丝毫没有美感,袒露的胸膛上胸骨突起,根根肋骨可见,犹如被人类皮肤包裹的骨架。他睁开的迷蒙的眼是干净的琥珀色,有摄人心魄的美感。

现在,这双眼睛正爱恋的看着悬浮在他上方的的女子,就像世上所有深爱着对方的男子的眼神一样。

这个男人正是裴风,而悬浮在他上空的那个女子,毫无意wài

的,是他心爱的猎物。

“让你享shòu

够了,轮到我了……”他喃喃的道。

慢慢的,他和女子之间凭空出现了近十道淡紫色的气,约有小孩的手腕粗细,一端隐入他的身躯,另一端则没入女子的。这些没入点的位置很蹊跷,比如说,颈项、心脏、腹主动脉……

那些气呈现出紫色仅仅是一瞬间,之后转为粉红,随后又迅速的变为暗红。悬浮的女子开始剧烈的抽搐,裴风则大声的呻吟起来。但是,那放肆的呼喊只有几秒钟,很快,裴风就像要断气一样的急促呼吸,呈现出了极度的疲惫。那女子的身躯也从半空中栽落到床上,出沉闷的声响。

“人类的血,为什么总是这么少……”

裴风愠怒的道,将凌乱的衣襟扯了扯,坐起身来。

昏暗中,他的胸膛饱满有弹性,皮肤隐隐有光泽,再不是皮包骨头的样子,一张脸孔也呈现出本来的温柔俊美的线条,仔细看去,竟是个绝美的男子。

“该死的,这种日子真叫人没法过!”抱怨着,裴风拼命的揉他那头褐色的短,眼角余光扫到床那头的另一个小小身躯,有些迟疑。

他慢慢的将那个小身躯扯到怀里,捏起那张小脸蛋仔细看了半天,对上那双无神的黑色大眼睛时,他的脸阴森起来。

和人类相处的时间长了,耳濡目染,竟也慢慢的拥有了接近人一般的情感。比如说,怀里这个小人儿是必须得死的,可在感情上,他居然一直在犹豫该怎么杀死她:是要如法炮制的吸干他这个连死了都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会死的乖乖学生的精血,让她成为和刚才那女子相同的一具干尸;还是该让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留下和生前一样美丽的遗容。

当然,对人类来说,这种犹豫根本是狗屁不通,可对他来说,自以为是一种仁慈。

他以裴风的身份成名已有二十多年。最初他和龙兰心的父亲龙天成是“忘年交”,之后顺理成章的和飞扬成为朋友,并藉此结识了一批在大陆上声名响当当的人物。他游刃有余的和他们交友、朝夕相处,从来没有被察觉过身份有异。究其原因不单因为他控zhì

气息的能力屈指可数,更因为他一直表现的十分人性化:他为人风趣,健谈,随和,不爱计较;他有渊博的知识,并且,从不吝啬与别人分享;他总是为所有向他提出请求的战士提供无偿的服wù

,为他们兵器进行气炼;他甚至会斩杀妖兽,救无助的人于水火。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都表现出了高贵出众的人格魅力,完全塑造了一个为人类生存展不遗余力的四处奔走、值得爱戴和尊敬的人物形象。

是以,他结识的朋友里,把他当作可以托付性命的挚友、对于他的建议言听计从的人,远不止飞扬一个。

裴风的身份完美无缺,并且,他平日的干枯形象使人无法分辨他的实jì

年龄,他可以以这个身份再成功的潜伏几十年。然而,他始终有弱点——他无论怎样也控zhì

不住,贪食美貌女子精血的。

他成为裴风以后,已经克制得多,但是,每年各个城池加起来总要损失那么几位少女,还都是貌美出众的少女,时间久了,想不引人注意都难。人们渐渐意识到有这样一个妖孽存zài

时,裴风也曾懊恼过,担心被识破,因为他在吸食的那一瞬间会暴露出一丝妖气,这一点,就是他自己也抑制不了。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们却始终抓不住凶手,甚至连这个妖孽的模样都没见到过。裴风这才意识到,能感觉到那一丝妖气的,除了他自己这个顶尖的“气炼师”外,恐怕只有自己的同类了,人类,完全不需yào

他操心。

是以,裴风逐渐有恃无恐,被他吸食的少女也逐年增加。从最初有计划的控zhì

变成了现在只要遇上癖好的,他就绝不放过。他并不为此担惊受怕,他认为自己十分了解人类:这种生物,明明多疑,喜欢猜忌,却又偏偏对自己笃定的事情深信不疑,哪怕真相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一如飞扬对他的信任——他曾经数次在飞扬的眼睛皮子底下杀人,结果是,飞扬不仅不会怀疑他,还经常和他讨论追踪事宜,甚至,请他帮zhù

去搜寻可疑的妖气。

想到这些,裴风深深的鄙夷起来,并且,为自己拥有和这种生物相近的情感而恼怒。他扯起怒放的身体,拽开衣领就要对着那纤细、雪白的颈项咬下去,视线瞥见怒放的身体时,却僵住。

这个小丫头,成天穿着宽松的纱裙,少不更事的模样,小脸蛋也娇俏天真的像个孩子,可是身躯,却是意想不到的玲珑有致。

他从来只能闻出她们的血是否香甜,却看不出她们的曲线是不是美好。他从来都只有对鲜血的渴望,这次,却罕见的表露出对接触的强烈需求——可能是因为无知无觉的歪倒在他怀里的怒放就像一个漂亮的娃娃,勾起了他摧残、蹂躏的;可能是因为瓷白色肤色太少见,令他移不开视线;也可能是因为她太像曾经的那个人……

裴风有些魂不守舍,有些激动和不安,几乎是用颤抖的手扯开怒放的衣襟。当那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毫无遮掩的呈现在裴风琥珀色的眼中时,他不可抑制冲动的朝它伸出手去。

然而,在接触的一刹那,他柔润的手弹起,像躲避洪水猛兽一般的避开那光洁细腻的美好,强忍住冲动,慢慢伸向怒放的腹部。

那里,纱裙之上,静静的躺着一个宝蓝色的绣花锦囊。

当那粒红白花纹相间的种子被裴风捏在指间后,一种更加强dà

的冲击了他,他立kè

忘记此前令他羞辱的渴望。

天邪鬼迷花啊!

它应该在乌鹊的地界里,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怒放身上。不过,出了地界便是无主之物,现在,它属于他了。

如果把它炼化了,就是那几个老东西,我也有一搏之力了吧?

裴风眼睛在昏暗中闪亮,开始了莫名的兴奋,他的身躯微微颤抖,一种和蚕食鲸吞那女子的生命时相同的亢奋感觉侵袭他的全身,令他畅快淋漓,完全沉寂在了幻想中。他开始微笑,然后乐不可支,“哈哈”的大笑起来,然而,在张狂的笑声中,他猛然变了脸色。

028. 迷尸,吸血之妖(下)

一声闷响突如其来,在寂静中令人心惊。窗棂被击得粉碎,四散的碎片如暗器一般击打在裴风身上,而比那些碎片更快到来的是空中一个巨大的“缚”字,几乎在意识到危险的裴风抬眼的瞬间已经劈头盖脸的袭来。

裴风的反应十分迅速,听到动静的同时就动起来,不假思索的丢开怒放,身躯向后腾空而起,这才险象环生的避开了这次攻击。

那个巨大的“缚”字扑了一个空,却鬼魅的再次飘起,朝裴风逼近,仿佛是有思想的。它看上去透明虚幻,字体内仿佛有灵动的水在流淌,在昏暗中出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气息真有几分宝相威严,使裴风感觉正被一双神圣而威严的眼睛逼视,浑身不自在。透过字体,裴风清晰的看见残破的窗棂断墙外站在一个月牙白色对襟锦衣的年轻男子,正冷冷的盯着自己,那男子的双手端在胸前,捏了一个古怪的手势。他这时意识到,赐予这个字符咒如此强dà

气势的,正是室外的这个男子。

火阳天轩!以裴风的见识,自然立kè

识破对方的身份,暗叫不妙。

如果对手是一名普通的战士,哪怕身手十分了得,裴风也有恃无恐,自信能够取了对方的性命后全身而退,但是,对手是火阳天轩的人的话,就不好说了——火阳天轩的传人是一群对妖兽的了解程度不下于身为妖物的裴风,并且终身以除妖为职业的人。他们在力斗时可能不敌大部分的战士,却由于数千年来不断的积累与妖兽相关的知识、掌握了大量的秘术而形成了“术业有专攻”的局面。面对妖兽,一个火阳天轩的传人可能比十个人类战士更加具有优势。

这一次,毫无疑问的,裴风遭遇到相当大的危机。

但是,裴风临危不乱,他能安然的潜伏在人类社会长达几十年,自然不会是容易慌神的类型。只见他身躯鬼魅的进退闪避,那巨大的“缚”字如影随形,却一直接近不了他。不过,裴风也始终摆脱不了它就是了。

一来二去,裴风不免十分恼火。

“缚”,顾名思义,并非杀招,而是想制服,对方显而易见是小瞧了他。可让他郁闷的是,他目前躲躲闪闪的状态也确实没法叫那人高估他。

事实上,以裴风的真实实力,这个缚字咒对他完全没有威胁,但是,他不敢轻易的爆妖气——城主府就在八百米之外,一旦妖气被察觉,即使飞扬不在,被几百名身经百战的战士围攻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更何况,还有龙兰心和眼前这个火阳天轩的人!

这样一来,他始终不敢贸然出手,直接落了下风。

更重yào

的原因是,他自恃吸食过精血后面貌大变,即使和窗外这个人面对面,对方也不见得能认出他来。“气炼师裴风”的身份,他并不想轻易抛弃。是以,他最好的设想是伺机接近那名男子,一举击杀对方,再杀死怒放后遁走。可惜的是,那名男子并不靠近,一直站在断墙外冷冷的盯着他,眼神似乎把他洞穿。

裴风逐渐没有耐心了,不停的和一道咒语纠缠使他生厌。以他的实力根本不把火阳天轩那帮孱弱的家伙放在眼里,如今却因为怕暴露身份而处处受制,他当然恼火。

你不过来,我便过去好了!即使那些家将察觉,只要我杀了你之后全力收敛妖气,他们也找不到我!

裴风琥珀色的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凝滞不动,猛的释fàng

出无数年来一直隐藏的妖气。

淡紫色的雾气弥漫在整间屋子,裴风的身躯笼罩着一层紫色的光芒,印得他琥珀色的眼睛紫光闪闪,看上去十分妖异。

空气瞬间变得浓厚,使人无法呼吸。窗外的男子觉得自己是迎着暴戾的狂风而立,整个身躯都有被挤压之感,几乎要被前方那强劲的妖气逼迫的后退。他咬牙,运起斗气全力抵抗,身体却仍然被气压推动,竟然不受控zhì

的慢慢后移了寸许。而此刻身在屋里的那道字符咒,毫不意wài

的被妖气逼在墙角,纹丝不得动。

男子看一眼脚上那双与粗糙的石板强烈摩擦导致鞋底接近报废的布靴,暗自惊愕:裴风妖气之强盛自不需言表,至少他在这之前从来没有遭遇过能将妖气凝聚成雾气形态的对手,并且,能光凭妖气就把他逼退。然而,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裴风对妖气的操纵显然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包裹着裴风的妖气强劲到给他只要碰触到就会粉身碎骨的恐怖感觉,可是这种程度的妖气在爆裂开时,却对房间里的陈设没有造成任何的损毁,很显然,那恐怖的压力在裴风的操作下直奔他而来。

原来这个妖孽如此的深藏不露,说不定,火力还没全开呢!

这回玩大了!年轻男子暗暗嘀咕。

然而,在这股强dà

的威压下,他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好似一尊立在海岸边的巨大石像,面对滔天巨浪扑头盖脸的打来也无知无觉。他的双手依然端在胸前,身姿挺拔,连摇晃都没有,是巍然不动的气势。

裴风见了冷笑,不知死活的东西!

嘴角还是勾起的,裴风已经腿脚力,直扑对手。说时迟那时快,眨眼的工夫他就扑到了断墙前,手弯曲如爪,带着尖利的呼啸之声,直奔那人的头颅。

奇怪的是,那人并没有闪避。甚至于,他的眼神直视裴风此刻有些狰狞的脸,脸色故我,是完全的不动声色,并不像是来不及反应、躲不开的样子。

只见男子淡淡一笑:“迷尸,你以为你杀得了我?”

“迷尸”二字一出,裴风一下子怔住,猛然想起了那个传闻,再想后退,已经迟了。

一团青色的火焰突然从男子的身躯里剥离出来,笔直的朝裴风冲来,其爆出的惊人热量仿佛能在顷刻间把整个世界融化掉。

那团青火速度极快,而此刻的裴风与它的距离,不过一尺左右!

青色的妖火!

裴风大骇,危急之刻,速度竟然更快了几分,慌忙的侧身一闪,脚尖用力一点,竭力向旁边弹开。那团青火显然没有预料到裴风的反应如此机警,来不及转向,“噗”的一下擦着裴风的身躯飞了出去。然而,就是这半秒钟的接触,狂躁吞吐的外焰一刹那就附着在裴风身上,凶猛的蔓延,顷刻吞噬了裴风右半边身子,使飞在半空中的裴风成了半边燃烧着诡异颜色火焰的火人。

裴风惨叫一声,顾不得去管那些仍旧粘附在身上的青色的火苗,收腹弓背,后背直接撞击在身后那方墙壁上,墙壁应声而碎,裴风则在已脱离妖气的威压、毫不迟疑的扑向他的“缚”字金光中迅速逃窜而去。

“去追!”那男子冷声道。那团青色的火焰闻声窜出屋子,如一道流星般飞速的划过夜色,朝裴风逃窜的方向追了过去。

男子不动,在侧耳倾听。

黑夜中,喧哗四起,脚步声凌乱,四面八方都有战士在高速的移动接近,而东边的城主府方位奔来的脚步声尤为密集,显然是刚才裴风的妖气惊动了众人。那之后两人交手的不过六七秒的时间,却足以使这群训liàn

有素的战士判断出确切位置。

男子从怀中摸出一张淡青色的纸片,捏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内气涌出,那张纸立kè

在他指间燃烧起来,但那火焰似乎毫无温度,并不伤人。

白烟袅袅升起,在夜风中丝毫不散,很快的,高空中幻化出一个夜色也掩盖不了的巨大的青色狼头,狼头向着飞扬城的北边瞪目龇牙,十分狰狞可怕。

男子再一听,果然,随着狼头的出现,大部分的脚步声倏地转向,直奔北边而去,只有十多人依然朝这个方向进。与此同时,几束警告的焰火从城主府里升空,遥指北边,显然是在警示守卫城北的战士。

“不愧是飞扬养的战士,反应倒挺快。”男子微微一笑,直接从残破的窗户断墙处跨进室内,走到床边,脚下却有坚硬的触感,他弯腰捡起,就着悬浮在空中的咒语的金光一看,原来是一个红白花纹相间的小蛋。

“这是什么?”

“不知dào

,没见过。”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可是,室内并没有旁人在。男子听那声音说不知dào

,便也没放在心上,随手丢到衣兜里去,这时,那团青色的火焰“噗”的又冲回屋里来。

“跟丢了?”男子略显惊讶,“你怎么搞的,他都受伤了你居然还没追上?”

“妖火又没有伤及他的要害,更何况那家伙刚刚吸食了精血,体力正值巅峰,逃起来比兔子快怪,他杀了几个拦截的战士,已经逃出城了。”

“出城后对你不是更有利?你是不是又在躲懒?”

“废话么,你又不是不知dào

他能把妖气收敛到极致,你让我上哪儿追去?”那苍老的声音愤懑的抱怨道。

“如此说来,飞扬城的人肯定也逮不到他了!”男子叹息,无奈的去查看木床。

青色的光晕里,一个娇美的女孩儿歪倒在床上,一双漂亮的黑色大眼睛完全无神,上衣被扯得凌乱不堪,雪白的香肩曝露无遗,若不是她侧身倒在那里,手臂垂落胸前,那一双娇美的蓓蕾定然也毫不意wài

的被男子瞧见。

男子看清女孩儿的脸孔,不禁“咦”一声,吃惊的道:“怎么是她?”

029. 火阳天轩的传人

这男子不出意wài

的便是傍晚时与怒放擦肩而过的那个人,如今现倒在床上险些遇害的女子竟是怒放,不免有些怔。

“喂,什么呆,人都快到了,你就让她这么光着上身躺着?”

男子闻言,猛的惊醒,顾不得避嫌,慌忙把怒放的上衣整理好,抱起她朝外走去。刚出屋子,便有十几个健硕的男子冲进来,那些人看见他抱着一个女孩子,都是一呆。

为的一人看见悬浮在男子身后的那个光芒四射的金色大字,拱手,客气的问道:“阁下可是方才青火信号的那一位?”

“正是,我在此处现了那个吸血的妖孽,可惜来迟一步。里面的那个女子已经遭遇毒手,我抱着的这一位,可能是中了迷术,目前神志不清。”

众人听说是吸血妖孽引起的骚动,不免大吃一惊。他们一直认为那妖孽乃是一只拟态妖兽,只因为生性狡诈才屡屡得手,没想到那个混账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东西。如此看来,捕杀它绝非易事。

但这时也顾不得想那些,还是赶紧查看这女子的情况要紧,谁知凑近一看,俱惊呼起来:“小姐!”

男子怔了怔:“这是你们小姐?”

这群人应该是飞扬的家将,那怀里这个女孩儿岂不是……

“不错,这正是我们城主府的小姐。”为的男子感激涕零。府里人估计都没注意到怒放不见了,要不是这男子救下她,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赶忙连声道谢。

“不必客气,这是我的职责。”男子笑笑,小心翼翼的将怒放柔软的身躯放入一名家将的怀里。

手臂一轻,男子的心也跟着一空,看着几人护着怒放飞奔而去,竟然愣了,半天没说话。

“这位朋友,不知阁下大名。”

男子醒悟,笑道:“我乃御道后辈,奉师命出来历练,不敢厚颜留名。诸位请不要见怪。”

御道,便是“御妖道”的简称,乃是世人对火阳天轩的俗称。他们一向行事神mì

,行走大陆时不喜留名,家将们也隐约听说过传闻,因此对男子不愿意报上名字的行为并不觉得奇怪,很配合的岔开话题。

“阁下方才与那妖孽交手了吧?可曾看清那妖孽的模样?”

男子顿一下,道:“那妖孽吸食精血后样貌大变,我不敢肯定其身份,不能枉下断语。各位兄弟,罗刹将军可在府中?”

家将摇头,将飞扬追击流匪之事告sù

那男子,又道:“大人据说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估计就这几天便能抵达。”

流匪之事,男子道听途说也知dào

一些,如今听说飞扬确实不在城内,稍作沉吟,自衣襟中抽出一张方才信的青色纸片,递给说话那人:“那我暂时留在城里不走,罗刹将军回来后烦请兄弟转交给他,就说关于捕获那妖孽之事,我有要事相商。我见信号即刻去见他。”

家将答yīng

下来,男子又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来:“此药服后有强烈的副作用,会持续好几天头疼,尽量不要使用。如果府上小姐到明天的这个时候还未恢复神智,请喂她服下。”

家将谢过,接在手中。众人又在男子的指点下,抬出那具干枯的女子尸身,这才客气的告辞先走。

男子并未离去,在院子的一棵树下坐了下来,靠在树干上,道:“据说几年前这里就是生惨剧的现场,家中女儿被吸食精血不说,还有十余名仆役被杀。那女子的亲人住不下去了,迁移去了别处,这里就废弃了。”他说着,恨恨的:“怪我太过粗心大意,下午明明从这里经过,也知dào

这件事,居然没想起来进来看看。如果我进来看了,那女子也许不会死……”

“你莫太自责,不是你粗心,是我们都没想到那家伙的胆子居然如此之大,竟敢故yì

选择这里作为行凶场所。”

“不,是我的错,我如果一开始就使出杀招,而不是想制住他,也许就不会让他跑了。”

“呵呵,正因为你出的不是杀招,他才和你周旋的,不然早杀开了。小子哎,不瞒你说,合你我全力,想击杀他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不是警告过你嘛,迷尸身手了得哇!”

男子皱眉,“我知dào

他强,可是未免也强的离谱了。幸好今晚撞上他的是我和你,换作别的同门,肯定被他杀了。”又道:“我记得小时候你就和我说过,这世上除了妖兽之外,还有一群自称为妖的玩意儿。你说迷尸也是妖。我就一直没搞懂,它们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那苍老的声音无奈的道:“老实说,我了解的也不多。我只知dào

妖兽通常是历经千百年修liàn

出来的,但是那群怪物,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无根无源,并且,不仅妖力强横无比,据说还拥有一些诡异的能力。”

“什么样的能力?”

“不知dào

。我曾经和其中一个交过手,那家伙真的很古怪,对我的青火免疫不说,还能从青火里吸取能量。而且,我从来没见过妖力那么充沛的怪物,好像永远不会累。”

“他比起迷尸如何?”

“迷尸?”苍老的声音嗤笑,“他要是和迷尸是一个档次的,我当年怎么会惨败于他?那家伙叫做乌鹊,是个笑起来一脸无害的混蛋!”

男子听他的抱怨,微微一笑:“我说,你一向懒的要命,怎么会跑去招惹那么厉害的角色呢?听你说起来,我感觉那次打的很惨烈啊!”

“他***,他想把老子逼到落日森林的禁制里去,你说老子打还是不打?还不就是那次受了重伤才便宜了你们火阳天轩?”

男子听它大爆粗口,只是笑了笑,也不说话,望着夜色呆。

行走大陆已有两年,却总是,失望多过于期望。

未出谷之前,是年少多抱负,一腔热血、雄心壮志,总以为自己会成为救世人于危难的英雄,是不可或缺的存zài

,但是真zhèng

融入到人们的生活中后才现,自己的存zài

是多么的尴尬。

身为御道中人,注定孤苦一生。经过两年的奔波遭遇,他才算明白师父当年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御道创始人的身份现在已经无法考究了,后人们只知dào

他非常特别——据说,他是一名弃婴,幸运的存活下来后,一直在野兽出没的森林中长大,他能顺利的和野兽沟通交流,并慢慢练就了一身驯化低级妖兽的本领。在他那个时代,人类生存远比如今更艰难,但他走出养育他的森林后,却凭借着那奇异的本领一直安然无恙的四处漂泊。旅途中,他不出意wài

的捡到一些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孩子。他收养他们,将他们视为自己的亲生子女对待,自然的,为了使那些孩子有自保能力,他将自己那身驯化的本领传授给了他们。

和他期望的一样,那些孩子中的绝大多数幸存了下来,他们生儿育女的同时,也和他们的养父做着相同的善举:他们不断的收留孤儿,并将驯化术传授给孤儿们,使他们在遭遇妖兽时尽可能的幸免于难。就这样,御道开始代代相传。

二百年过去后,御道诞生了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他叫做火阳。“火阳天轩”这个名字,正是御道后辈出于对他的敬意,以他居住的那间草屋命名的。火阳十分聪慧,并且,懂得变通:他不满足于仅仅将驯化术作为保命的手段,第一次尝试以驯化术来捕捉妖兽,并豢养它们,像人们最初将野马驯化成家畜那样。他终其一生研究如何驾驭妖兽、使原本与人类为敌的它们能够为己所用,并且,真的成功了。虽然当时那些被豢养的妖兽都不太强dà

,但是,这无疑是一个质变。到这时,御道真zhèng

成型。

此后,像所有推广自己教义的信徒一样,御道开始积极入世,四方奔走。一方面,他们以惊人的能力帮zhù

人们抗击妖兽的侵袭,留下令人震惊感叹的事迹;另一方面,出于对力量更加强dà

的妖兽的渴求,他们在遵循传统的同时无疑的有冒险的冲动。正是这一冲动,把这一群理念超前、初衷善良的人们推到了风口浪尖,把御道逼入了举步维艰的绝境。

并不是所有的妖兽都能被驯服的,这一点,显然已经被那群被声望和胜利冲昏了头脑的青年们所忽略:他们盯上了一只修liàn

了二千多年的强dà

妖兽,不计后果的想要捕获它。最终的结果是,御道死伤过半,妖兽负伤逃窜,捕捉行动完全失败。

这已经是很糟糕的结果了,然而更糟糕的是,御道完全没有意识到修liàn

二千多年的妖兽早已具备完善的智慧和充沛的情感,对动物的本能并不完全遵守——它非但没有躲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休养,反而带着累累伤痕直扑人类的聚集地。它因为彻底的愤nù

而狂性大,对人类进行了恶狠狠的报复。

一夜之间,一个近千人群居的村庄毁于一旦,遍地破碎的残骸,流经村庄的河水被染成血红。

整个大陆都震惊了。

当世人知dào

真相后,无不愤nù

的加以谴责,认为御道的所作所为乃是不负责任的行径,是他们的贪婪和冒失导致了这场近千人罹难的惨剧。

这一场谴责,持续了很多年。即使参与该次围捕的幸存集体自裁谢罪,即使御道封闭山门、不再行走大陆,即使当年的御道领袖寝食难安、最终郁郁而亡,世人都不肯原谅他们。人类,总是更容易将愤nù

和厌恶铭记在心。

很多年后,在偶然的机缘下,御道意wài

的重开山门。当然,这次他们相当的谨慎,并以严格的规矩来束缚弟子:只允许每一代中最出众的几名弟子出谷,同时,他们一律只能以医师或药师的身份行走,除非立下能够撼动世人的功绩,否则不得留名;他们在外行事,只能付出,不能求取回报;一旦所作所为对御道的名声有损,即刻诛杀。

是以,敢于出谷行走的御道弟子,无一不是意志坚定、行事谨慎之辈。他们,包括这名年轻男子,都是行走在薄冰之上、悬崖边缘的人,一时不慎便会坠入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千余年的时间如水流淌,在数百名这样的御道弟子扶危助困、倾尽心血的努力下,御道的存zài

最终被默认——人们不再谴责或敌视他们,在击杀妖兽时亦会毫不迟疑的与他们配合,尽管他们无法光彩的屹立在战场的最前端,但是,他们的贡献逐渐得到众多百姓的认可。

然而,在实质上,御道的处境却从来没有改观过。

如果不是遭遇无法抗衡的妖物,没有人会想起他们,更没有人主动和他们起合zuò



毕竟,世人多数憎恨妖兽,而御道中人却在豢养妖兽,尽管,豢养的目的是为了以兽制兽;毕竟,世人中有不少被妖物蛊惑、为虎作伥的例子,而御道中人无一不是与妖兽朝夕相处,甚至于,他们中有些人还会将强dà

的妖兽封印在体内,作为攻击的武器。他们一旦被豢养的妖兽反噬,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样的一群人,叫世人如何去喜欢?

是以,大陆流传这样的论调:每逢御道开启山谷,世上必定会多出一名出类拔萃却又可悲可叹的人物。

他会是妖兽永恒的仇敌,却也永远得不到人类的友情。他的身份决定了,在人类和妖兽对抗的战场上,他是屹立在两个阵营中间的人物,终其一生,要烙上身份尴尬的烙印。

这个孤坐在树下的男子,正是近几年唯一出谷的御道“可怜人”!

然而,想了这么多,他也只是稍稍的忧郁,很快,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自信和不可动摇的坚定。他是孤儿,父母、亲人皆死于妖兽的利爪,这样的他,仍能忍受巨大、刻骨的伤痛,将妖兽封印于体内并操纵自如,足见他的意志是多么的坚强,他不会被这延续千年的伤感打倒的。

很快,他俊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用轻松的语气说话:“我说,你有没有一点点恨我们啊?我们等于是叫你们妖兽彼此自相残杀。你们其实也是同类,不是吗?”

那苍老的声音回答的很快:“小子哎,想套什么话?我才没你们人类那么多古怪的感情呢!就是没你们这类人的存zài

,老子看见不顺眼的同类还不是照样杀?不管什么种族,肯定都有败类!”

“哈哈,说的好呀。现在最大的一个败类就是那个叫迷尸的家伙,我说,我们想法子把他干掉吧?”

“呃……从长计议吧,那家伙不好搞……”

“哈哈,你害pà

了?”

“废话!老子怕什么?老子就是杀不了他,他也别想搞死老子!老子是担心你!细胳膊细腿的,迷尸一巴掌就能砸死你,我们签了血契的,你死了,我怎搞?”

男子吃吃的笑起来,笑声是快乐的,却无人附和。

夜色寂寞无边,夜鸟翔空,却也是孤单寂寞弧线,一如他的身影。

但是,他从来没有为这孤单的旅程后悔过。

身份尴尬如何?不能为世人理解又如何?世上有哪一条道路是平坦的吗?人活着,总是有无尽的烦恼和痛苦,可是,还是要活着,要朝着属于自己的路走下去,因为,路上或许会有一丝丝惊喜、一点点快乐和寥寥的、但令人终生难忘的安慰。

今天,正是这样呀!

虽然没能除掉那个妖孽,但是,救下了她。

那个少女,美得让人心动,美得让人难忘。是我,救下了她。

他倚着树干,抬头望着朦胧的月色,漂亮的嘴唇勾出了微笑。就这样笑着,他渐渐睡去,梦里,是惊鸿一瞥,是那片刻的相遇和永不能忘的回眸。

030. 迷花初言

果真如那家将所说,飞扬在三天后回到城里,那男子看见青火信号也如约而至。

飞扬对男子救下怒放自然很是感激,几番道谢。那男子的态度不卑不亢,只说降妖除魔乃是职责之类的话,倒是对怒放的身体更加关心。

“没什么大碍。我归来时家里人说她久不醒转,服下你给的药丸才苏醒。这不,这几日头痛,天天哭。”飞扬笑道,“说到这个我倒想起来,阁下当时救下怒放时,有没有看见她腰上的一只锦囊,里面装着一粒红白花纹相间的种子。”

怒放身中迷术,昏迷不醒,带她回府的家将和照顾她的仆役哪里还记得起那粒花籽?直到怒放醒来,现小花不见了,大哭大闹,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再去那废弃的宅院搜寻时,自然是找不到了。飞扬从家将口中已得知男子的身份,当然也知dào

御道的作为,多少有点担心男子识破那是一株罕见的植物系妖兽,驯化了去。是以,正事不提,先开口问小花的事。

男子愣了,回忆起来,忙从衣兜里摸出那粒种子,道:“种子是在我这里。我原以为是那妖孽掉下的东西,没想到竟是小姐的。”

飞扬笑道:“这可是她的心肝宝贝。醒了就哭的厉害,我看不单因为头痛,主要是因为丢了这个。”

男子听了,莞尔一笑。问道:“将军,小姐既然已经醒转,您是否向她询问过被袭击之事?”

飞扬双眉紧锁,并不答话,显然是在考lǜ

该如何组织语言。男子见他神色有异,立kè

追问:“可是那裴风?”

飞扬闻言愕然,倏地抬眼,直视那男子:“阁下看清是裴风了?”

男子便大致将那晚的情形讲述了一番,飞扬听后,脸色更阴沉:“这么说,那妖孽的模样果真与裴风有几分相似?”

“不错,只是不像裴风那样消瘦。”

飞扬稍稍沉默,道:“怒放也确实和我说,是裴风叫她去那里的。那日,她进去和裴风说了几句话后突然就脑子一片空白,人不能动了,听不见也看不见,随后的事情就不知dào

了。我知dào

怒放不会说谎话的,但也不足以证明裴风有问题。那妖孽也许是拟态妖兽,伪装成裴风的样子把怒放骗了过去,怒放是根本不可能能辨别出来的。”他说着,眉头渐渐又皱起来:“你说那妖孽叫迷尸,被你撞见的时候就是本来的面目,还是个仪表不凡的男子外形,与裴风只是有几分相似而已,你何以判断他就是裴风的?”

“不瞒将军说,我怀疑裴风的身份是事出偶然。两个月前,我诛杀的一只妖兽掉落了一件活妖器(注①),便想加以封印,因此四处打探裴风的下落。得知他在东方烙焰城附近,便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可是我抵达时,他已经离开。据说是往北走的,可能途径九河镇和那昆城。于是我一路追寻,到了那昆,城主却告sù

我,他来你这儿了。”

“不错,我有事找他,请他过来的。”

“我就是在赶路的途中现异常的。那两个月里,有两个城池、一个集镇和两个中等规模的村落生了女子遇袭的惨剧,前后共有七名女子遇害。每次我抵达一个休整点,就听到这样的噩耗,几次下来,便给我非常奇怪的感觉:这吸血妖孽的行进路线竟然和我的一模一样。我简直不像是在追赶裴风,而是在追赶那迷尸。于是,从九河镇开始,我详细打听裴风的停留时间,不出意wài

的现那些女子遇害时,他正好都在城内。”

飞扬剑眉一拧:“这也许只是巧合。”

“确实有可能是巧合,不过,当我觉察另一件更古怪的事后,我便觉得自己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将军和裴风是挚友,应该知dào

裴风那个癖好吧?他喜欢徒步行走,不喜用马匹车辆。”

“不错,确实如此。”

“我追赶他的时候,是骑马的。您不好奇为何我一个骑马飞奔的人却始终追赶不上一个徒步行走的吗?更何况,裴风还仅仅只是一位气炼师,体魄并不强健。”男子淡淡的道,“从烙焰城算起,裴风只比我早出了半个月,一路北行,在九河镇和那昆城都停留了好几天。这样算来,我应该能轻易的赶上他,对不对?可事实是,他比我早到达飞扬城,并且,快了将近一个月!”

飞扬楞了。

“如此说来只有一个可能,他在城里慢悠悠的,出城之后却避人耳目、急速行进。以他那晚爆的妖气来看,如果全力赶路,从那昆到飞扬城,确实只需yào

几日的功夫。”男子说着,恳切的道,“将军,您不如回想一下,之前飞扬城生女子遇袭事件时,裴风是否都在城内。”

哪里需yào

他提醒,飞扬早在竭力搜索记忆了。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显然是觉察到了端倪。

诚然,他不可能完全记住十几年间所有惨案的具体时间,但是,他仍然能清晰的记起有好几次惨剧生时,裴风就住在城主府中,自己还找他商量对策,并不止一次的请他搜索可疑的妖气。

飞扬只觉得整个人一下子混乱起来,失望透顶,也愤nù

到了极点,恨恨的一拳击打在桌上。

“果真是?”

“我竟然一直那么信任他,十几年啊……我竟然任他在我的眼睛皮子底下杀人!”

“将军别多想,迷尸能完全收敛妖气,又隐藏的那么深,确实极难识破。”

飞扬压制住怒气,点点头:“阁下看来对那迷尸注意很久了,又和他交过手,目前这种状况,可有什么对策?”

“他受伤逃窜之际还能连杀四五人,绝不是好对付的。目前我们也没有铁证能证明裴风就是迷尸。我建议将军密函通告各城,只说有妖孽变幻成裴风的模样四处害人,叫他们注意防备既可。至于搜索那妖孽的下落,便交给我吧!”

飞扬稍作沉吟,道:“也好。这样吧,阁下如果需yào

人手物力,飞扬定当全力支援。”

“如此甚好。”男子笑笑,起身告辞。

飞扬并不挽留,亲自送他。两人走在回廊上,飞扬笑道:“阁下的名字当真不能说么?以后怕是要常打交道的,该如何称呼你才好呢?你我相识便是朋友了,我居然连朋友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那男子微微一笑:“我哪有将军说的那么死板?御道叮嘱子弟不得随意留名,是怕子弟稍有出力便想得名得利,朋友相交自然是无所顾忌的。失礼,在下姓韦,名炎见。”

飞扬听他提及姓氏,脚下一顿:“你是大族子弟?”

论及整个大陆,姓氏使用概率都极低,通常只有庞大的家族才会有姓氏,一般人只有名。比如说,飞扬的妻子龙兰心,自然便是姓龙,名作兰心;而飞扬本身,就没有姓氏,只叫飞扬。

韦炎见笑起来:“不是,我的‘韦’姓乃是从我师父名字的第一个字。我们名义上是师徒,实jì

上,是他把我抚养成人的,我一直当他是我的父亲。”

飞扬闻言,拍拍韦炎见,表示自己理解他的心情。他这时不出意wài

的十分欣赏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觉得对方不仅行事稳重,还十分重感情。不过,鉴于其御道出身,只怕不是轻易的与人深交之辈,飞扬心里暗自可惜,但还是客气的一直送到府门,这才回转。

韦炎见出了城主府,慢慢行走。那个苍老的声音开始说话了,自然,又是在抱怨。

“我说,小子哎,你仗着有我这个免费劳力,总是拼命的把难搞的事情往自个儿身上揽!你说打探迷尸的下落,我倒问你,你上哪儿打探去?”

“我们要是找不到它,其他的人就更不可能找得到了。”

“木头脑袋!天要是塌下来了,别人都撑不起来,是不是就该我们去撑啊?不知dào

享福的傻小子!”

“好了吧,你又想躲懒。反正眼下也没有别的事情,你成天睡觉也没意思,不如就去找迷尸。”韦炎见笑起来。

“咦?”

“咦什么?”

“我是不是眼花?”

“什么?”

“飞扬他家的东南角,那个、那个……”

韦炎见闻言扭头去看,只见檐角之上,一株开满白色大花的花藤在空中摇曳,像海蛇在水中舞蹈一般的扭来扭去。

“那……是妖兽?”韦炎见疑惑的眯眼打量,那扭动的曲线肯定不是风吹动的,显然是花藤自己在动。

“我日他***……”苍老的声音破口大骂,一连骂了不下二十句不堪入耳的脏话才停了下来,韦炎见则渐渐变了脸色,惊愕的望着那花藤:“你说什么?”

不待多想,他拔腿狂奔,到了城主府的院墙前,足尖点在墙壁上,腾空而起,猿臂攀住院墙顶端,一个翻身,脚尖触到院墙顶端后再次借力,直接跃到最近的屋脊上,径直的朝西南角跑去。

府宅里的护卫都吃惊的抬头看他。他们自然认出了韦炎见,心想这人刚刚才被大人客客气气的送出门,人也彬彬有礼,怎么一转眼就变得如此没有礼数,竟然无视城主府的守卫,擅自闯入?

“阁下有何要事,擅闯城主府?”一个家将高声喝问。

韦炎见头也不回,指了指花藤,道:“请将军过来,带上罗刹!”说罢,双手开始不停的结印。

那家将一愣,立kè

反应过来,慌忙也飞身攀上檐角,追在韦炎见身后大叫:“你想干什么?住手!那是小姐养的!”

韦炎见脚下一顿,停下结印,惊愕的回眸:“小姐养的?”

“不错,阁下切勿莽撞,小花被小姐豢养多时,并不伤人。”

“不伤人?”韦炎见道,“你可知那是什么?那个会不伤人?”

“那、那是植物系妖兽……”

“那是天邪鬼迷花!”韦炎见吼起来,“别告sù

我你不知dào

天邪鬼迷花是什么!”

愤nù

的吼声,如九天之雷轰隆作响,直把附近十几名家将都震呆了。

众人霎时间脸色惨白,手足无措的呆在那里。

如遭雷劈的,同样包括了赶到韦炎见身边的飞扬,不过,他看上去相对镇定一点,将信将疑:“你怎么如此肯定,你见过?迷花销声匿迹已经有千年了。”

“我是没见过,可是,我体内封印的乃是一只存活了七千年妖尊!你说,他会看错?”男子怒道。

妖尊?飞扬惊愕的看着那男子。

“将军!狼火绝对不会认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在你的府中居然长了一株天邪鬼?”

冲击太大,飞扬顿时觉得脑子一片混乱。

小花是迷花?

不会吧?小花和传说中的迷花一点也不像啊。小花在他印象中就是怒放养的一只类似于小狗的东西,只是不会叫,不会四处跑,也不需yào

喂狗粮的。

怒放把那粒花籽带在身上已足足有半年了,最近这一个多月来,除了怒放外出,其余的时间小花也都是长在怒放院子里的,从来没有出过岔子。府邸上上下下,无论是仆役还是家将,早司空见惯,只当是怒放养的宠物,一些年轻的女仆还相当喜欢小花。飞扬也觉得小花除了受怒放的影响有些傻乎乎的、经常稀奇古怪的疯玩之外,再无任何异常之处。

你说,这种玩意儿,叫人怎么去和那个传说中一瞬间就能毁灭一座城池的怪物对上号?

所以,当他听韦炎见说怒放院子里那株花藤是迷花时,本能的反应竟然是怀疑韦炎见认错了。

“我总算知dào

裴风为何要对小姐下手了!你先前向我要回去的那粒种子是不是就是迷花?那是我在地上捡起来的,定是裴风负伤逃窜时不慎遗落的!”韦炎见懊恼的跺脚,“裴风乃是气炼师,精通炼化术,他兴许是会炼化妖兽!”

飞扬顿时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清醒过来,再前后串联的思考一回,恍然大悟。

难怪那只小兽严厉叮嘱怒放要慎重对待花籽;难怪裴风会对怒放下手。

裴风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他当时应该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迷花,并且想得到它!

所以才会留下不走,伺机接近怒放;所以才会娇惯怒放,使她信任他、黏着他,对他言听计从;所以才会经常带着她四处玩耍,为他随时袭击她做准bèi



因为,那可是古往今来第一大凶兽啊!

“既是迷花,那你有何对策?”此刻的飞扬,再无混乱,出奇冷静的问道:“据说从来没有人成功诛杀过迷花,你有把握?”

他自然知dào

御道中人比他更了解一些罕见的妖兽,更能应付这种突状况。他并不介yì

韦炎见反客为主,愿意毫不迟疑的去配合。

韦炎见看飞扬一眼:“实话实说,迷花不好对付,正面交手的话,就算有狼火相助,恐怕也会造成巨大的死伤。最好的办法是我能拿到那颗种子,交给我师父,相信以他的能力,能够妥善处理。”

飞扬略加思索,干脆的道:“好,我想办法让怒放把它交给我。”

二人便不再说话,直奔怒放的小院,到了一看,只见穿着白纱睡裙的怒放抱着那花藤蹭来蹭去,欢快的像久违主人的小狗在撒娇。韦炎见一脸古怪,当然,不仅是觉得眼前的情景不可思议,更觉得怒放有些不可理喻。

对视一眼,两人跳了下去。怒放听见动静,回过头,看见飞扬,高兴的叫了声“将军”。再看见飞扬身边的男子,露出好奇的神色,显然是认出了他,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怒放,我这个朋友不相信小花一下子能长得很大,还能变回种子,你让小花变回种子给他看看。”飞扬不动声色的道。

半年相处,他太了解怒放了,知dào

她对小花能够变来变去的十分得yì

,喜欢让小花表演给别人看。他提出的要求怒放不仅不会质疑,反倒会兴冲冲的执行。

而只要小花变回花籽,他就可以趁机要过来,交给韦炎见。

至于怒放的反应,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是除妖之辈必须遵从的守则。更何况,这花藤伫立在眼前,只要一想到它可能是迷花,飞扬浑身汗毛便竖立起来,本能的忌惮异常。

不出他的预料,怒放果然高兴的叫小花变回去。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向对怒放言听计从的花藤这回竟然对怒放的话没有反应,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小花?”怒放疑惑了,不明白刚才还和她玩耍的小花怎么突然装死起来,伸手推一下,花藤仍是不理,怒放便抱住了它。

“小花,你怎么了呀?睡着了?”

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钻入怒放的脑海,稚嫩、牙牙学语一般,却充满委屈。

“杀……我……他们……”

注①、活妖器:妖器是妖力的延伸,可以是由纯妖气炼化而成(比如说怒放的那件蛛丝衣),也可以是炼化的某一部分,究其本质都和炼化休戚相关,如果炼化死亡,妖器便会跟着死去。虽然不见得都会消失,但是不能够再使用,被称为死器。无主的活妖器并不多见,只要出现便会成为低级妖兽和浪客的争夺目标,经常引起厮杀。

031. 妖兽袭城

小花不会说话,一直是怒放心里的大疙瘩。在落日森林,怒放和蜘蛛女、蝴蝶男等妖怪嬉闹时,小花总是杵在一边默默的观看,无形的就会显得孤单。怒放那时就觉得小花很可怜,暗地里期望小花能和别的妖怪一样能说能笑、会吵会闹。现在,她的愿望突然实现了,她的惊喜本该不亚于世上所有的母亲第一次听见怀抱里的乳儿开口说话,本该是欣喜若狂的,然而,她却瞪大惊恐的眼睛,抱着花藤,半天不能动弹。

将军要杀小花?这不是真的!

怒放不相信,像任何遭遇飞来横祸的人一样,她的反应不单是震惊,还有难以置信。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小花?

“你们……想杀掉小花?”怒放慢慢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眼中满是雾气:“为什么?”

飞扬和韦炎见脸色都是一变。

被识破了?

莫非我和韦炎见不自觉的外泄了杀气,被小花察觉了?飞扬暗自恼恨。这鬼东西平时看着傻乎乎的,关键时刻居然一点也不马虎!

“怒放,我们不是要杀小花,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而已。我问你,小花的本名是不是叫天邪鬼迷花?”

怒放前思后想,回忆那小兽的话,依稀的把名字对上号,怯怯的点了点头。

飞扬顿时有火没处,恨不得掴这小丫头一耳光。她知dào

居然还敢把迷花种下去,简直是把飞扬城七八万人的性命当作儿戏!

“怒放,你可能不知dào

‘天邪鬼迷花’意味着什么,算是无心闯的祸,我不会责怪你。但你现在必须把我的话记在脑子里:小花是凶兽,一旦凶性爆就没人治得了,会杀人无数,所以,不能当成宠物来养,知不知dào

?”

怒放傻了,半天,摇摇头:“我不信!小花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你们因为它是妖,所以才这么说它,是不是?你们就和村子里那些人一样,只知dào

说妖怪的坏话!”

“怒放!”

韦炎见看见飞扬要动怒,扯了扯他,自己则朝怒放走近一步,温和的道:“小姐,我们并不是要滥杀无辜。不瞒你说,我自己体内就封印了一只妖兽,我绝不是小姐口中那种是非不分的人。迷花太危险了,这种妖兽从诞生之日起就杀人无数,单是三千年前那一场迷花大繁殖,它们就吃掉了当时整个大陆总人口的三分之二,那可是个非常庞大惊人的数字。经过三千年的繁衍,人类好不容易恢复元气,没想到这妖孽居然又出现了,我和罗刹将军如果坐视不管,只怕三千年前的惨剧会再次重演。”

怒放一下子就被韦炎见的话吓到了,看看小花,又看看那二人,眼泪滚落下来:“那和小花有什么关系,那又不是小花……”

“怒放!你怎么如此是非不分?”飞扬怒道。

“可是、可是小花真的什么都没做呀。”怒放哆嗦一下,“它什么都没做你们却要杀它,还说不是滥杀无辜?”

“等它做了就为时已晚了,知dào

吗?”

“小姐,如果你能把迷花的种子交给我,我可以向小姐保证不会杀了它,我会想办法把它封印起来,只要确定它无法祸害人类,自然可以饶它的性命。”

怒放被他的话点醒,脸上挂着泪珠儿,急切的道:“那我以后再也不种了就是了,再不行我把它送回林子里去,那个林子没有人进去的。我让小花以后看见人就躲得远远的,我让它对我誓绝对不会杀人,好不好?这样好不好?小花很听话的,好不好?”

可是,她这样的哀求,也无济于事。

她婆娑的泪眼里看见的是飞扬冷得像冰的眼神,那不认识的男子也一脸决然,他们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小姐这些想法只是一厢情愿。”韦炎见看见怒放可怜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不忍直言拒绝,道:“屠杀和捕食是迷花的本能,就像我们要吃饭、睡觉一样,小姐的要求是违背它的天性,不可能实现。”

“不会的!不会的!回到林子就好了,林子里的妖怪们都不吃人,也不用吃饭的,它们吃流岚。”怒放哭道,“小花也从来不需yào

吃东西的,不信你问将军,小花从来没有吃过东西……”

“它拟态状态下是植物,当然不需yào

进食。如果它开始修liàn

,想得到更加强dà

的力量的话,势必要捕杀人类的。”

“小花不修liàn

,小花就陪我玩……”

“怒放!你住口!”飞扬喝斥起来。

耗了这么长时间,尽管小花看似无知无觉的杵在那里,飞扬也不可能一直平静的谈下去。

迷花藤下谈生死,谈论的还是迷花的生死,简直是荒谬!

他们是仗着韦炎见体内封印了一只七千年的妖尊,有一搏之力,才稍稍冷静的,不然,早崩溃了。

他早该知dào

和怒放交涉是浪费口舌——她绝对会不明事理的只顾着保护她的宠物。他们是寄希望能让怒放交出花籽,避免一场血战,但眼下的情势是,怒放俨然成为了障碍。

再退一步,就算怒放的小脑袋真的突然想明白了,已经觉察到他们的杀意的小花也绝对不会乖乖的变回花籽,任自己成为刀下羔羊的。

想到这里,飞扬看向韦炎见,是铁一般的眼神,见对方微微颔,便对怒放道:“回房里去!”

饶是局面这样艰难,飞扬和韦炎见还是不约而同的抱有相同的念头——决不能当怒放的面动手。

飞扬是怕怒放届时会犯傻,碍手碍脚不说,指不定还会被误伤;韦炎见则是因为心里爱慕怒放,原因更是不言自明。

怒放小小的身躯因为哭泣而不住的抽动,却不肯走,后退一步,身躯贴着花藤,张开了纤弱的手臂,挡在小花前面。她那双大眼睛里不住流出的不单是眼泪,还有哀求,以及渐渐生出的绝望。

飞扬深吸一口气,平静情绪,冷冷的道:“来人,送小姐回房!”

院门外,早已影影绰绰,全是彪悍的汉子,听见飞扬的指令,立kè

涌了进来,人人都是手按兵器,随时准bèi

动手。

怒放见状,嘴唇不住的颤抖,半天,憋出几个字:“小花,快逃!”

她话音刚起,一根藤枝猛然冲来、迅速缠住了她的腰肢,花藤迅猛生长,直扑天空,只眨眼的功夫,怒放小小的身影已经到了几百米开外,速度、气势俱是十分骇人。

突变骤起,众人不免大为惊骇。花藤的动作太快,他们防不胜防,等反应过来时,只觉得眼前一晃,似乎是一条巨大的蟒蛇出洞,倏地从小院里窜了出去。

花藤的根部仍然扎根在泥土里,众人却不敢出手攻击,它缠着怒放的啊!

该死!这鬼东西太狡猾了!

众人纷纷暗自咒骂,却只得跃上屋檐观望情况。

一抬头,便是蔽日的阴影,粗大的花藤就在头顶上翻腾,仿佛是一条气势盖天的巨龙,翻腾裂天,摆尾灭地,翱翔间,凶神之气便在天地间沸腾,日月星辰、天地万物在它身下都是蝼蚁。

这等惊人的气势,瞬间把一群汉子震慑住。

飞扬却只一呆,猛然大喝一声:“罗刹!”

破空之声阵阵,一把巨大的战刀自另一个院落冲过来,直奔飞扬。许是觉察到花藤的威势,罗刹竟然震碎刀鞘,自顾自的生出战意。飞扬左手一把握住,右手便朝头顶上的藤枝伸过去,竟然想攀枝而上。

男子一把扯住:“你想干什么?别碰藤枝,被缠住就麻烦了!”

“怒放在它手里!”

“正因为小姐在它手里,将军更不可莽撞。它知dào

小姐是它的护命符,决不肯轻易交还的!”

飞扬的左手紧了紧,腮边棱角一现。

打又打不得,追又追不上,花藤就在头顶,却连碰都不能碰!

怒放是这一切混乱的根源。不是她,迷花的花籽不会被带出落日森林;不是她,迷花也不可能在飞扬城扎根;甚至于,不是因为她的袒护和放纵,局面不会至此,他们这一群手握利刃的汉子不可能处于这么被动的状态。

这个小丫头到底要惹出多大的麻烦才肯罢休?

飞扬几乎咬碎了牙齿。

可是,看着怒放的身影冲天而起,他的心也跟着冲了出去。她那雪白的小手仿佛刺入他的胸膛,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他无法想象怒放眼神空洞、嘴角渗出血丝、瓷白色的肌肤变成灰白的尸色,哪怕只有片刻的死亡幻想,他就有要疯的感觉。

手中的罗刹不住的颤动、前突,不停的责问他为何不杀出去,他却只能一次比一次握得更紧,冷漠的站在屋脊上,眼睁睁的看着那条巨龙越过高高的城墙、一头扎进郊外的泥土,看着它带动花根冲出庭院、在空中翻腾片刻,迅速消失。

渐行渐远,最终,完全消失在视线里。

“龙!龙出现了!”

城内一片惊呼,不明真相的人们在大呼小叫。

飞扬一言不,一直盯着花藤消失的地方,气息全部收敛,整个人却仿佛一块巨大的寒冰。韦炎见道:“别担心,狼火看得见那里,它说怒放毫无伤,迷花又钻到地下去了。”

“就在怒放边上?”飞扬头也不回的道。

“好像是的。”

“那么,我们怎么才能把怒放带回来?只要我们靠近,迷花肯定会故技重施。”

只用了十几秒钟,迷花就窜到了十里之外,根本不可能追得上。追不上,那怎么救回怒放?

韦炎见也沉默了,他和此刻的飞扬一样,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两人都看着怒放落地的位置,谁也没有开口。过了一时,却又不约而同的皱眉。

“那是什么?”飞扬竭力的想看清,可惜,离的太远,他只能看见一片黑色在蠕动。

“狼火,那片移动的黑点是什么?”韦炎见问。

“日了!”那苍老的声音突兀的在众人耳边响起,十分粗鲁的措辞:“我日它祖宗十八代的!大白天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妖兽?暴走了?”

飞扬大吃一惊。那黑压压的一片啊,竟然真的都是妖兽?

那到底是几百只还是几千只啊?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乌云遮蔽天日投下的阴影,越来越巨大,不断的覆盖绿色的大地,漫山遍野成了黑色。

所有人都惊呆了,任谁活到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规模庞大的妖兽群!

而且,显而易见,这兽群的目标明确,直奔飞扬城!

“小子哎,你倒霉啦!就算杀得完,不把你累死,也把罗刹砍钝了哇!嘎嘎!”那苍老的声音揶揄道。

换作平日,被一只妖兽叫唤“小子”、还被打趣,就算这妖兽是一只妖尊,并且活了七千年,飞扬肯定也要恼,但这时,他哪里还顾得了这些,忙问:“距离多远?”

“不足二十里了。”狼火道,“离你家小丫头只有几里路了。”

飞扬一愣,旋即扬声高呼:“全城戒备!妖兽袭城!”

一时间,信号纷纷升空,无数的人影冲天而起。

“东、西、南三方加强守备,其余兵力集中在北门!联系城中各大家族,叫他们出动家将守住城内各要道,防止有妖兽乘乱入城!放红色信号,通知所有百姓入地窖躲避,确认安全之前,不得出来!”

“是!”

“铁游人呢?”

“看见铁哥的信号了,正从南城外往回赶!”

“叫他快!”

“将军,我守哪里?”韦炎见等飞扬吩咐完后,静静的问道。

飞扬看他:“肯定会有场混战,我要守城,怒放她……我想,小花不会坐视怒放被妖兽攻击的,应该会带着她逃开,你、你能盯住它的踪迹吗?”

韦炎见立即道:“交给我吧!”

“好!”飞扬感激的一笑。这时,却听见一个急切的呼喊传来。二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华服女子脚踏一块巨大的玉盘凌空而来,一脸焦虑,正是飞扬的妻子龙兰心。她与铁游一起外出,看见警备信号,心中担忧,驾驭如意抢先一步赶了回来。

“兰儿,你不要去,留在府中。”飞扬平静的道。

“不,我也要去!”龙兰心看一眼北边,脸色有些苍白。

“有韦兄弟、铁游和我,不会有问题,你守住府邸,听见没?”飞扬厉声道,“倘若北门真的失守,还要靠你布置城内的防线!”

龙兰心见飞扬面沉如水,不禁握紧袖中拳头,眼中涌出泪来。但她到底是刚强的女子,立kè

咬牙,道:“好!你要小心!”说罢,驾驭那玉盘俯冲而下,跃到地上,那玉盘立即不住旋转收缩,变成一块巴掌大的玉环悬浮在她身边。

只见她背朝二人抬了一下衣袖,随即头也不回的往前厅走去,一边走,一边号施令,声音威严而干脆:“所有库房重地三倍人力看守!仆役全部集中去后厅密室!府内防御力量要随时注意院墙,妖兽的跳跃能力都很强,不会蠢到破门而入的!斥报每隔一刻钟回传一次,告之城内和城外的动静!所有人全速动起来,不要慢吞吞的!”

韦炎见不禁动容,赞道:“尊夫人果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飞扬勉强笑一笑,忧虑的看向北边。

城墙内外人头攒动,面对从未遭遇过的震撼和恐惧,没有人迟疑和后退,前赴后继,誓要守住那道防线,因为他们的身后,是飞扬城几万人的性命。而远处起伏的曲线上,那狰狞的阴影步步进逼,杀气腾腾。

“喂,大事不妙啊!你家丫头杵在那里不知dào

跑啊,迷花也不见了!”狼火嚷起来,“我怎么看见兽群前方有一个人,笔直朝你家丫头走过去了?”

“什么?”飞扬和韦炎见二人失声惊呼,不假思索的拔足狂奔。

032. 吞噬

“小花,你躲到地下去,不要出来。”

看着花藤听话的钻进泥土,怒放才稍稍安心。她坐下来,抱着膝盖,一边哭,一边考lǜ

以后怎么办。

小花是肯定不能再带回城里了。她想把小花送回家,可是又不认识路,丢在城外,又怕它被别人现或被坏妖怪欺负。想来想去,不知该如何是好,哭得更伤心。

然后,她就感觉大地似乎有些震动,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听见了有人在大呼小叫。

三个男子朝她跑来,老远的就在喊:“小姐!小姐!快跑!快过来!”

离她五六十米远时,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惊慌的看着她。怒放诧异的回头,看见边上有一双腿,顺着长腿往上看,一个男人站在她身侧,正垂眼看她。

那一对冷冰冰的眼球是棕黄色的,褐色的瞳孔纵置,像是眼球正中裂开一线,异常诡异。

男子穿着黄黑相间的底色、夹杂着紫色菱形条纹的长袍,长袍柔软而有光泽,十分好kàn

,却被他穿的不伦不类:两只袖子他只穿了一只,右臂、肩膀和大半胸膛露在外面,左衽倒是穿得整齐,衣袖却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一条手臂。

怒放打量片刻,眼珠子溜去了别处,不再看他,却听见那人冷冰冰的说话:“前方可是飞扬城?”

怒放抽抽鼻子,含糊的道:“别和我说话,我不想和你说话。”

“前方可是飞扬城?”

“你自己不晓得看嘛,城门上面那么大的字,你看不见嘛?”

“我不识字。是,还是不是?”

怒放下巴支在膝盖上,点点小脑袋。那双长腿便从怒放身边走了过去。

怒放所处的位置乃是一个稍微突起的小山坡,这时自然一眼就瞥见几百米外那黑乎乎的一片,忍不住就问:“那些妖怪是你带来的?你想干嘛?”

那男子停住脚步,面无表情:“你看出我是妖了?你怎么不害pà

?”

怒放瞪他一眼,赌气一般的扭过头去,并不回答。那男子也不追究,慢慢朝飞扬城方向走去,同时抬了抬手。

那片黑压压的妖兽群立kè

停止了前进,静静的排列在那里。

三名从城墙上跑下来想救回怒放的家将见那男子慢条斯理的走来,都拔出刀剑,紧张的盯着他。他们看见这男子操纵兽群,不禁骇然,心道,这人该不会是修liàn

出人形的妖兽吧?

“你想干什么?不许再前进了!”不知是谁壮胆喝了一句。

男子冷冷的看着三个人,一步一步的走近,只见他的身躯溢出一道道白色的气线,袅袅绕绕,时而连接,时而纠缠,随着他的步伐在空气中飘浮摇摆,竟似白色丝带盈身。

没有攻击,没有威压,只是一番美轮美奂的景致,三名家将见了却惊骇至极,步步后退。

就这样,一步一步的退让,竟任那男子一直走到距离城门半里远的地方。男子终于停下来,然后,猛然爆喝:“狼火!给爷爷我滚出来!”

喝声如惊雷巨响,在天地间回荡,城墙上下的人都痛苦的捂住耳朵,连他身后的怒放都抱起了小脑袋,那三名家将距离太近,一下子竟然震晕了过去。

城里大部分人都听见了那声呼喝,在屋顶跳跃、飞奔的韦炎见愕然一顿,见飞扬诧异的看着他,苦笑起来:“我不知dào

怎么回事。”转而问道:“狼火,那家伙是谁?”

“看着有点眼熟,记不得了。”

韦炎见差点也骂出了三字经,毕竟,耳濡目染么。“少给我装蒜!我就问你,你打得过那家伙吗?那可是个修liàn

出人形的妖兽,妖气都已经实质化了!”

“毛!”苍老的声音就丢了一个字,表示彻底的鄙视。

“将军,既是找我的,我和狼火迎战就好。你和其他人只管注意兽群的动静,防止有妖兽趁乱混入城内。”

飞扬看他一眼:“你真以为只是你的事?他要不是图谋不轨,何必带来这么庞大的妖兽群?更何况,就算真的只是为了对付你,你以为我会放任一只妖兽在我飞扬的地头上撒野?”

韦炎见也不坚持:“好,到时候见机行事吧。虽然那群妖兽看上去修为都不高,但是数量太多了,确实不能冒险。”

飞扬点点头,冷漠的看着前方。

“城门由铁游把手。”

经过城门上方,飞扬朝下方的家将丢了一句,二人便不作停顿,直接越过城墙,落在地上。脚踏泥土,飞扬漫不经心的把罗刹插在地上,盯着那男子,道:“我攻,你守?”

他乃是强战派,一贯不喜欢充当牵制对手的角色,防守也挥不了他全部的优势,而韦炎见出身御道,擅长咒术,确实更适合防御和牵制,这么分配任务,无可厚非。

“没问题。”韦炎见一笑。

那男子距离二人并不算近,也有百米左右,却将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冷冰冰的道:“杂碎滚远点,叫狼火出来!”

飞扬剑眉一扬,腿脚力,如离弦之箭朝那男子冲去,罗刹的动作更快,冲出泥土,刀身一横,正好迎上飞扬,飞扬左手一握刀柄,一记横扫,罗刹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直接封住那男子横移闪避的路线。

男子眼见那巨大的弧线气流拦腰袭来,毫不迟疑的连连后跃,同时右手一伸,收回来时,手上居然拎了一名昏迷未醒的家将,道:“原来你就是飞扬,刀不错。”

飞扬微微愣神。他动手便是大范围的扇面攻击,正是要逼退那男子,想救下三名家将。原本,三人就是在他和那男子的中间,距离男子至少有十几米,飞扬那样凌厉的杀气攻过去,男子势必要后退,救下三人本该手到擒来,谁知,男子不知dào

使了什么古怪,竟然带走了一名。

不可能是速度太快自己没看见他的动作。飞扬看着他的右手,心知必定是那只手有古怪,但不为所动,冷声道:“是不错,正适合给你送葬。”

“何必急着送死?等我收拾掉狼火那个孙子,再好好陪你打一场。”

男子话音刚落,一团青火扑了过来,悬浮在飞扬和男子中间,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我道是谁,要不是刚露了那一手,我还真想不起来呢!蚺,老子从前废了你的左手,怎么,炼不回来了?”

蚺看一眼空荡荡的左袖,冷冷的道:“正等着拿你的骨头渣子炼回我的左手呢!”

狼火“嘿嘿”笑两声,传密音给韦炎见:“小子,不要插手,我来和他打。这家伙本体是一只修liàn

了四千年的巨蟒,皮糙肉厚,难打的很。你只管保护好自己就行,别给他挂了,害得老子跟着白死。”

说着,那团青火猛的扩大数十倍,颜色也不再那么浓郁。淡淡的火光中,一只足有五米长、身高超过两米的巨型青狼显形,只见它四足踏火,悬浮在半空中,龇牙咧嘴,模样凶神恶煞。

韦炎见见状,无奈的答yīng

,祭起一个巨大的“御”字悬浮在头顶,御字咒的金光顿时将他笼罩得严严实实——狼火的本体一旦离体而出,他就只剩下自身防御力和一些咒术护身,可以说,相当的弱。但是,如果狼火不离体,单凭束缚在韦炎见体内的本体操纵青火,肯定也挥不了最大的战力。

一边的飞扬看见狼火的本体,自然也有些吃惊,暗叹这御道果然非同小可,竟能把体积如此庞大、妖力惊人的妖兽封印在人类的之中,操纵自如不说,妖兽竟然还能自由离体作战,实在了不起。他见狼火的气势丝毫不逊色于那人形妖兽,当下便拍醒脚边昏迷的二人,吩咐他们见机绕到男子身后,救回怒放,他自己则在盘算如何救回被妖物擒住的那名家将。

蚺见狼火显露本体,妖异的眼中寒光更甚,道:“吩咐好了?死了也会安心了吧?”说着,看韦炎见一眼,右臂却突然变软伸长,像蛇一样缠上家将的身躯,手握家将的脖子,猛的用力,硬生生的把兀自昏迷的家将的颈骨捏的粉碎,然后,随手丢在了地上。

“敖汉!”在场的几人惊叫起来。飞扬看见那家将的脑袋古怪的耷拉,立kè

知dào

没救了,怒目圆睁,抡起罗刹,又是一刀横扫,同时整个人跃起,罗刹迎上半空中躲避刀锋的蚺,劈头盖脸的砍下去。

蚺跃起半空中,一边的狼火却猛地缩脑袋,大叫起来:“你丫什么疯,斗气多了没处使是不是?没砍到他,差点把老子的脑袋剁了下来!”

蚺在空中没有借力,本该躲不开这速度奇快的一刀的,然而,他的右手猛然伸长一倍有余,竟然一下子勾住罗刹的刀背,借势将刀下的身躯猛地甩起,同时双足蹬在罗刹上,身体斜向弹了出去。只见他轻巧的落在地上,不屑的朝飞扬摇了摇头。

“他全身都可以软化,只要有一点点借力就可以做出匪夷所思的闪避动作,加上罗刹虽然能破开他的妖气,但是不能重创他,所以才敢那么干。”狼火道,“还有,切记不能让他近身,你想象一下被一条十丈长的巨蟒缠住是什么滋味就知dào

原因了。”

飞扬微微点头。狼火则张开大口,一连吐出十余团人头颅大小的青火,连珠炮一般的朝蚺打过去。

“攻守自便,只要有一人把他逼到死角,另一个就动手杀!还有,别误伤我!”

飞扬也不言语,飞身弹出,挥舞罗刹,直奔那妖物。

“平时看着怪稳重的,一打架怎么就像个疯子?该叫他去横扫那些小妖怪,一刀下去估计能干掉百儿八十。可惜,太不讲究技术,不适合单挑,浪费体力!”狼火嘀咕道,本体也高高跃起,跟了过去。

蚺此时是一对二,还要应付那十几团挨上就着的青火,却也没有险象环生。他的速度并非快的离谱,身体却灵巧到了极点,闪避之间游刃有余,一时间,谁也伤不到谁,连斗了十数个回合。

另一边,两个家将忍住悲痛,趁机绕过殴斗的一人二妖,奔到几百米开外,抄起一直坐在那里呆望的怒放,抱了就跑。

蚺一眼瞥见,邪念顿起。只见他突然腾身而起,一脚踢向飞扬,同时右手甩出,如灵巧的长鞭穿过呼啸的火球,抽向狼火。狼火躬身一跃,急急闪开,飞扬见那一脚甚是凌厉,带起的尖锐气流直逼过来,立即竖起罗刹。谁知这下正中妖物下怀,蚺飞踢而至的脚重重的踹在刀身上,借力弹起,接着逼退狼火的右手猛地回抽,直奔飞扬的胸口,再逼飞扬后退防御。这一下,飞扬和狼火先后闪避、后退,合围露出片刻缝隙,就这么一刹那,蚺的身躯就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不好!”飞扬暗叫一声,赶忙追过去。

两个家将见蚺笔直的飞向他们,手臂如鞭抽打过来,竟也临危不乱,不断的灵活的躲闪。抱着怒放的那人一只手搂紧怒放,腾出另一只手挥舞长剑来防御,另一个人则干脆攻了上去。不过,这二人且打且逃,并不恋战。

飞扬瞬时赶到,挥刀劈落,为二人解围。蚺觉察到罗刹的气流,头也不回,侧身一让,避开罗刹,右臂则毫不迟疑的向后甩起攻向飞扬,动作如行云流水,躲闪、进攻一气呵成。但是,他似乎忘记了他是没有左手的,侧身的同时,左侧门户大开,正对着一旁攻击的那名家将。

那家将见状,毫不迟疑的近身而前,一刀砍向蚺空荡荡的衣袖,犀利的刀锋只待把他砍得皮开肉绽、肋骨折断。

“不要碰他的衣袖!他的衣袖里有个大窟窿!”趴在另一名家将肩上的怒放突然尖叫起来。

三人俱是一愣。那家将顿时慌神,连忙抽身而退,却见蚺的左边衣袖膨胀而起,一股强dà

的吸力直奔他而来,他闪避不及,手中的刀已有一半被吸入衣袖。

家将不禁大骇,赶忙撒手,可那吸力十分强劲,如同一个小型龙卷,令他无法自控,长刀离手后,他的手跟着也被吸了进去。

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咯咯”直响,听得人汗毛竖起。

家将整个脸都痛的扭曲了,凄惨的嚎叫:“它在吃我的手,它在吃的手!拉住我,拉住我!”

飞扬反应奇快,一把扯住他,可是,吸力强的令人吃惊,饶是飞扬这样的力qì

也扯不回他,反倒被拖着渐渐的靠过去。眼见那家将大臂有一半都消失在那衣袖里,飞扬不假思索,迅速的抬刀上撩,硬是将那家将的手臂齐肩斩断,同时,猛的将他扯起,奋力的往后一丢。

血洒长空,那家将在半空中已然晕厥过去。

因为几人围作一团厮杀、无法以青火攻击而在一边打算找机会偷袭的狼火见状立kè

高高跃起,张口接住那家将,掉头往回飞奔。

蚺并不阻拦,立在那里,直到断臂完全消失在衣袖里,才淡淡一笑。只见他无视面前的飞扬,突然扭过脸看向怒放:“我的吞噬之力用衣袖遮住了,你是怎么看见的?”

话不待说完,他诡异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出,一把握住怒放的脖子,猛然将怒放小小的身躯从那家将的怀里扯到半空中,再重重的往地上砸去。

033. 一朝吃饱,十年不愁

“怒放!”

飞扬胸中一紧,窒闷难当,大叫出声,拔腿向即将撞击到地面的身影冲去;远处的韦炎见则已撤开自身防御,催动“御”字扑向怒放,试图给她一层保护。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在蚺那种速度和力度的摔打之下,怒放娇小的身躯高速撞向地面,眼见着要头颈折断、当场殒命。狂奔中的飞扬也突然刹住脚步,猛的转身,横起罗刹在胸前——蚺鬼魅的站在距离他三四米远的地方,左袖鼓动,正指向他。

很显然,蚺不许怒放有一丝丝获救的机会,他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要飞扬和狼火眼睁睁的看着怒放和那些家将惨死眼前。

飞扬身后,怒放的头颅距离地面仅有半米!

耳听怒放惊惧的尖叫声,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奇怪的是,几秒钟过去了,怒放的尖叫声还在持续,并且,声声迭起,听上去活力无穷。

飞扬惊奇的回眸,只见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张巨大柔软的网,兜住怒放小巧的身躯不断的上抛,显然是在缓冲怒放撞击的冲力,怒放不知是吓的,还是喜的,上下飞跃之间“哇哇”乱叫。

小花!

飞扬自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抑制住心里的激动,毫不迟疑的将后背丢给迷花和被抛来抛去的怒放,怒目盯住蚺。

蚺微微皱眉。他亲眼看见那张网突然从泥土里浮出,却无从判断是谁在施救,但是,他依稀觉察到那不是人类锻造的法宝。

“植物系妖兽?”他疑惑的低语。植物系妖兽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罕见的玩意儿,毕竟他活了四千多年,见多识广,修成之后又占地为王,统领数目不小的一群妖兽,辖地里自然也有那么几株植物系妖兽,不过,他倒从没见过植物系妖兽出手保护人类的情形。

他看着披头散的怒放终于晕乎乎的从网上爬到地上,那张网随即变成一个坚实的牢笼并把怒放圈在了里面,心中杀机顿起。

蚺对人类并没有极度的仇恨,或说,他对人类这种物种没什么感觉,杀可以,不杀也可以,不过,这不表示他可以容忍有妖兽为了袒护人类与他作对。

“哈哈!小兔崽子有点良心,知dào

小丫头对它好,不错!不错!”狼火笑的十分张狂,把口中的家将丢给韦炎见,再次冲入战场:“小丫头不会有危险了,那个谁,闪一边去,别碍手碍脚的!”

那名安然无恙的家将自然明白狼火指的是自己,毫不迟疑的遁走。

蚺没有阻拦,反倒对飞扬道:“连你的罗刹我也可以吞下去,所以,别妨碍我!”说罢,右手一记强拳,笔直的砸向地面。

整个大地都在震颤,以蚺为中心,一方土地塌陷下去。飞扬跃起,不住的闪避飞溅的石头、泥块,回头看一眼,见圈着怒放的藤枝牢笼已经攀升到半空中,怒放安然无恙的坐在里面,顿时安下心来。

“出来!”蚺在飞沙走石中怒吼。

嘶吼声中,近百根藤枝倏地冲出地面,在空中狂舞,不住抽打、穿刺,蚺则不断的左右闪躲。飞扬和狼火见状,毫不迟疑的也冲入了藤条杀阵,开始围堵劫杀。

一时间,蚺险象环生。

迷花的藤枝既可坚硬如利刃,也可柔韧如长鞭,生长随意,收缩自如,远攻近战皆是强项。尽管小花乃是幼体,没有什么战斗经验,修为也远远不如蚺,但是如此强度和范围的不间断攻击,迫使蚺不断的大范围移动躲避,毫无意wài

的在大量消耗体力。加上飞扬和狼火的围攻,尽管狼火没有动用妖火,仅仅是肉搏,也足以使蚺吃不消了。

蚺暗自吃惊,这株他还没搞清来路的植物系妖兽比他想象的更强dà

,并且古怪。速度快的离谱,生长能力惊人,攻击虽然稚嫩,但胜在数量和超高的攻击频率。他在脑海里搜索无数遍,也无法找到一个熟知种类的植物系妖兽与眼前这个交战对手对上号,不禁有些焦虑。

他妖力强盛,身体又有天生的优势,右手攻守皆可,左手则是一击必杀的险恶绝技,论及实力,绝对是妖兽中的强。吞噬之力练成后,他不止一次的杀死过妖力比他更强dà

、声名比他更响亮的大妖怪,就连一些妖尊,他也不放在眼里。这一切,造就了他十分傲慢的性格,自然的,也容易轻敌。是以,这一次,他吃瘪了。

他想着便动了怒气,却又硬生生的忍住。

吞噬之力,可以吞下所有的物体,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十分霸道。可以吞下罗刹,绝对不是蚺在说大话,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遇到过自己吞噬不了的东西。若不是被那个小丫头说破,偷袭之下,别说飞扬,就连狼火这个妖尊他也能轻而易举的吞噬掉。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这株来历不明的植物系妖兽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导致他无法随心所欲的使用吞噬之力,因为,使用吞噬之力时,蚺会暴露出显著的弱点。

他的本体乃是巨蚺,吞噬之力就是由他的吞食能力演化而出的。十丈长的巨蚺,吞食猎物时体内的吸力和挤压力定然十分恐怖,更何况,这还是一条成精的,一旦被他吸住,难有脱困的可能。然而,“吞食”这个过程本身就有弱点——蚺完整的吞噬掉一个成人差不多需yào

将近十秒,这个速度放在战斗中稍嫌漫长了——吞噬过程中,他是无法剧烈攻击或大范围移动的。

他再傲慢自大,也不至于认定自己可以在不移动的情况下仅凭防御力就可以挡下百多根藤枝的攻击,并且“慢条斯理”的吞噬掉狼火和飞扬。

是以,眼前要除掉的,反倒是这个本体一直躲在地下不肯出来的植物系妖兽!

蚺想到这里,再无迟疑,突然仰天长啸一声,同时妖气大爆,不断的轰击脚下的土地,竟是主动对小花起了攻击,要逼它显形。

飞扬在蚺爆的狂躁气流中几乎站不稳,更令他震怒的是,随着蚺的狂啸,远处的妖兽群足狂奔,直奔他们而来。

“狼火!”韦炎见见状,大叫一声,意欲冲上来,却被狼火和飞扬齐齐喝止。

“你别过来!就呆在那里!”

飞扬再清楚不过,一旦韦炎见有闪失,狼火跟着倒霉,失去狼火的战力,局面将更加恶化。他高举罗刹,向前直指,大声命令道:“守城兵力不动,其余人,全部迎战兽群!”

三四百名战士奋身跳下墙头,毫不迟疑的跟着他奔向前方黑压压的妖兽群。战士们全力狂奔,妖兽的速度更是惊人,双方很快撞击在一起,激烈的厮杀起来。

几百人的队伍显然无法完全挡住数量惊人的妖兽的冲击,刚交手,就有百多只体积庞大的妖兽气势汹汹的从战士们头顶跃过,扑入后方藤条密布的战阵,和疯狂舞动的藤条纠缠在一起。

一场混战完全爆。

“狼火!你要小心!”飞扬一咬牙,张开斗气冲飞围击自己的几只妖兽,刚猛的挥舞罗刹,杀气冲天的罗刹刀锋透出一道道强劲的气流,不断的冲杀妖兽群,一时间,腥臭的血气充斥在空气里,残破的断肢、肉块四处飞舞。

“我×它祖宗!他在吞小花!”狼火恼怒的吼声传来。

飞扬惊愕的回眸,果然,几十只妖兽包围着狼火,不断的骚扰攻击,而冷冷的站在藤枝群中的蚺,衣袖狂舞,赫然露出一个巨大的黑洞正不断的吞噬身前的藤枝。

狼火愤nù

的吼一声。它是妖尊,原本就是凌驾在众妖兽之上的存zài

,气势上自然有震慑的威力。这充满怒意和威胁的吼声震得那些妖兽不由自主的退缩,然而,仅仅是片刻,那些家伙竟然又再次扑上来纠缠,无一不是亡命之徒,就连同伴被妖火烧得皮焦肉臭、惨嚎连连,也丝毫不为所动。

飞扬顿时有些乱。他如果返身攻击蚺,自己麾下这群战士立kè

会吃不消;如果坐视不管,小花很可能会连根都不剩的被蚺吞噬掉。而失去小花的牵制,蚺便可以为所欲为,兽群的气焰也将更嚣张。

他顿了几秒,不知所措,就这几秒钟,身后就不断响起战士们痛苦的惨叫。飞扬心一横,再无它念,燃起熊熊战意,挥舞着罗刹,在妖兽群中一阵狂扫。

在他的身后,远处的墙头跃下一人,飞奔之际,一把尖利的冷锋脱手而出,带着逼人的寒气径自冲入妖兽群,箭一般的刺穿一只又一只妖兽的头颅。那些头颅崩裂出血红和花白的脑汁,那利刃却丝毫不动声色,锋不沾血,只顾冲杀。

“铁游,你怎么下来了?”飞扬一刀劈开一只巨大的妖兽,喘了口气。

“管不了那么多了!”铁游双眼绽放寒光,跃入杀场,扬手招来冷心锥,或挑或刺,一招一个,丝毫不含糊。

“哈哈,冷心锥的寒气果真能破掉妖气的防御!”飞扬见状大喜,顿时豪气干云,杀得更加兴起。二人一前一后,一个狂野,一个冷峻,直杀得血雾冲天、血雨淋漓,全身上下皆被汗水和妖血浸湿,没一块干净的。

狼火那边,情况则不容乐观。狼火本身倒没什么,百来只妖兽对他构不成威胁,但是这些凶性爆的妖兽却足以缠得他分身乏术,偶尔操纵几团妖火偷袭蚺,蚺却扬手卷来妖兽当挡箭牌,毫无伤。看着小花不断的被吞噬,狼火干着急,忍不住破口大骂:“我×死你啊!你个孬种在哪儿搞来这么一群不中用的东西?两个人类不过是握着两把灵器,就如入无人之境,杀得好不痛快,老子看了都替你丢脸!”

蚺压根不动怒,冷冷的道:“是没一个中用的,但也没一个怕死的,正合我意。别着急,等我吞完这个叛徒,就轮到你这个孙子了!”

“有种你试试,老子就不信你连我的妖火都吞得下去!”狼火怒道。

“我正想试试呢!”

二妖对骂,不出意wài

的,吞噬又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再过一时,不仅是狼火,就连蚺本身也觉察出了异样。

其余的藤条早不攻击了,在半空中轻轻摇摆,看上去竟然怡然自得。蚺的吞噬黑洞塞满了粗壮的藤枝,不住的扭曲涌动,不像是被吸力吸引,反倒像是自行往黑洞里头钻。

狼火省悟,张大狼嘴,样子有些滑稽:“小兔崽子聪明的很哪!胆子也很大嘛,要是你长的没他吞的快,不是找死啊?”

蚺脸色惨白。他到这时才觉察到吞噬的速度远远超过平时,不知不觉间已经吞下了体积庞大到惊人的藤枝,然而,藤枝仍然在无穷无尽的生长,根部却完全看不到影子!

尽管吞噬之力威力惊人,但是并非什么自然天象,不过是蚺炼化出的能力,要以他自身为载体。吞噬进去的东西不会消失,仅仅是进入了蚺体内的异空间,等待炼化罢了。小花不知dào

是察觉了,还是对自己的生长能力极度自信,要么就是感染了怒放的单细胞,总之,采取了最愚蠢的战斗方式,想把这条巨蟒给撑死。

狼火这下乐了,噼里啪啦一顿猛揍,打完一拨后忙里偷闲的讥讽蚺几句,再噼里啪啦的打下一拨。蚺忍住心里的怒气,强撑一时,终于不行了,扬起长袖,强行收敛了吞噬之力。这一下耗费他不少体力,身躯晃了晃,后退一步,这才站稳。

狼火咧开嘴,哈哈大笑,嚷起来:“我说小兔崽子,他吃了你,你也可以吃回去嘛,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妖兽,都可以吃掉哇!”

“唰”一声,藤枝的枝头齐齐的扭向狼火,看上去有些兴奋,对狼火的提议很感兴趣。而狼火呢,显然“妖”品低下,好像完全忘记自己本身也是妖兽,撺掇小花同类相残。

“啊?怕小丫头生气啊?不会的,不会的,她不是只说不许你吃人嘛!”

狼火瞥一眼不远处被藤枝高高的撑在空中的牢笼。看见怒放坐在里面,早被四面惨烈的厮杀吓坏了,石化一般,连眼睛都不眨,老东西坏点子又冒出来了。

“飞扬,小子哎,受点伤。”他悄悄的传音给杀的兴起的飞扬。

“啊?”

“受点小伤,但是叫的惨烈一点哈。”

“什么意思?”飞扬一脸茫然。

“你木头脑袋啊!叫你被妖兽拍一巴掌,又死不了人!快点!”

飞扬不明所以,但见身后一只利爪袭来,便运起斗气稍作抵抗,硬生生的挨了一下。顿时,后背出现三道深深的抓痕,皮肉翻开,血肉模糊。是怪痛的,可他实在“惨叫”不出来,那太丢人了,到底还是闷哼一声。

妈的!你这叫惨叫?狼火一头恼火。

飞扬不叫,他倒叫了起来:“哇呀!飞扬挨了一下,受重伤了。完了!完了!要死了!要死了!”

那鬼哭狼嚎,任谁也听见了。众战士一时慌乱,疯的挥舞手中的武器,纷纷杀开血路,朝飞扬靠近。唯有飞扬自己傻了,忍不住回头去看那头老不正经的狼!

同时惊醒的还有怒放,她听见飞扬的名字,猛的爬起来,扑在牢笼上拼命张望。离得那么远,她根本看不清,只看见挥舞罗刹的那个男人一身是血,而他旁边的战士杀得乱成了一团。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血,今天见到了;她从来没见过死人,此刻看见无数的尸体,不仅有妖兽的,也有飞扬城的战士的。从蚺捏死敖汉开始,她就一直在强忍恐惧,到了混战时,她在那高高的一处,四面八方的战况一目了然,猛然看到鲜血迸溅、尸块翻滚的景象,早撑不住了,不停的掉眼泪,只好对着远处的天空呆,哪里还敢看脚下?到了这时,听说飞扬要死了,她终于大爆,嚎啕起来。

“小花!小花!你快去救将军!将军要死啦——”

她话音未落,妖兽群中冲起无数的藤枝,毫无误差的袭击所有的妖兽。抽打这只,刺死那头,再缠住一只、绞死为止,一时间花样百出。同时,一根根粗大的吓人的藤枝如巨树一般从地面长出,一瞬间开出硕大的、足有澡盆大小的白花,然后,藤枝缠着一只只或死、或伤的妖兽,送到花心前,六片洁白巨大的花瓣立kè

合拢,裹住妖兽,再囫囵吞枣的吃下去。

不一会儿,洁白的花瓣上沾满斑斑血迹,甚至有新鲜的血液滴落,滴在战士的身上。更有甚,那大花生长的位置偏低的,吞噬之时,花瓣挤压过猛,血液一线喷出,把旁边几个战士喷的满头满脸都是鲜血。

飞扬和众战士不得已停止攻击,愕然的抬头观望,一时竟忘了是置身杀场,只觉得忽然来到了妖魔森林,不小心撞上了森林的血肉大餐。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许多战士还不知dào

小花的身份,惊愕的低语。飞扬和一些知情的人却抑制不住本能的惧意,慢慢后退。

“所有人,退出藤枝的包围圈,快!”飞扬很快下达这样的命令。小花现在是在吃妖兽没错,可难保它吃的兴起,控zhì

不住食欲,连他们也给吃了。

就这样,一场惨烈无比的厮杀最终演变成了滑稽的结局:迷花的藤枝犹如钢筋铁骨的监牢,困住所有试图逃窜的妖兽,一边屠杀,一边吃相难看的进食。远处的怒放因为伤心害pà

,根本不敢看这里,只是捂着眼睛嚎啕大哭,而她哭的越厉害,小花便吃的越着急,恨不得一口吞下所有的妖兽,好收拾干净战场,不叫这个丫头再害pà

的大哭。

场面简直是惨不忍睹!

“难怪说它能吃掉半数朝上的人类……”韦炎见慢慢的从远处走来,在狼火旁边停下,难以置信的观望,“难怪连妖兽都怕它,它什么都吃啊……”

他亲眼看见一只妖兽身上插了一把大刀,小花一并吞了下去,和那只巨蟒简直有的一拼。

“可不是,这一顿吃的,十年都不用再吃饭了。”狼火奸计得逞,不住的“嘿嘿”笑。

蚺早呆傻了。

如果植物系妖兽不长出叶片、花朵之类的,单看藤枝,很难区分种类,很多藤科妖兽的藤枝看上去是一样的。但是,那六瓣洁白的巨型大花一出现,蚺立kè

就意识到自己撞上煞星了。

全军覆没不说,自己的性命都难保!

唯一的一粒迷花种子应该是由乌鹊看管的,难道那个混蛋看管不力,让它逃出来了?

这件事情必须要告sù

东皇!

至此,蚺无心恋战,足尖点地,力就要逃窜。

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是四面八方散的金色光芒:六个巨大的“杀”字突然出现在他四周,六点相连,在地上画出一个耀眼的六芒星阵,蚺正被困在阵中央。

狼火悬浮的威仪身躯之下,那个俊美的男子微微一笑:“喂,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就是站着好kàn

的吧?”

034. 连锁效应

六芒星内是青白色的火焰之海,那颜色看上去极冷,散的热量却使几百米之外的战士们感觉置身在滚烫的火炉旁。空气中热浪翻滚,一方天地被火光映照成惨白,人间霎时变成青白色的炼狱。

韦炎见的丝在汹涌的热浪中狂舞,衣袂猎猎作响,他端着双手纹丝不动,脸色却越来越煞白:“狼火,你快点……我要撑不住了……”

再好的天赋也不敌岁月的差距。他最强的杀阵不再主杀,在四千年修liàn

出的强悍妖气下无法收缩阵型,变相的成为束缚之阵。蚺早已褪去人形,那巨大的蛇身正忍住烧灼的剧痛在不断的拍打、撞击六芒星阵,看似神圣的金色光芒随着巨蟒的攻击在逐渐的黯淡。

“你再慢吞吞的,它没烧死,我先死了……”苦苦支撑的韦炎见嘴角渗出血丝,强忍一时,喷出一口鲜血来。

狼火见状,半空中的身躯急速的蜷缩成一团,包裹它身躯的青火随之竭力收敛,火焰消失,只余下苍白色的光芒,耀目刺眼。

那光芒越来越明亮,犹如一个亮白的太阳在眼前不断的膨胀。众人不得不拼命的紧闭双眼,却仍然逃脱不了白光的折磨,只恨此刻的自己为什么不是瞎眼的盲人。

依稀,一个白色的太阳要爆裂开来。

天地在这一刻无声无息,也没有色彩,只有苍茫寂寥的惨白色,荒芜得令人无法忍受。在这漫长的忍耐中,众人的感官逐渐丧失,连空气中的炙热感都觉察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隐约感到脚下的大地在不停的摇晃。

然后,众人就被猛然爆的炙热气浪掀翻在地,一个个匍匐着,除了猛烈扑来的狂热的风,什么都感觉不到。

许久,令人无法忍受的灼亮渐渐消散,世界的色彩慢慢回归。

飞扬揉了揉酸痛难当的双眼,“无助”的泪水渗出眼眶,自顾自的冲刷脸上的血迹和泥土。他隐约看见离六芒星最近的韦炎见狼狈的从地上爬起,灰头土脸的,也看见那条十丈长的巨蟒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遍体都是可怕的伤口,血肉横飞,支离破碎,暴露出森森白骨,像一块大洞小眼的破布。

这不是烧灼的伤口啊,反倒像是爆裂造成的。

狼火的身影逐渐淡化,最终完全消失,似乎是回到了韦炎见的体内,不过它还在说话,就是声音有气无力:“把那家伙结果了,不杀到死透了不行。”

飞扬一言不,提着罗刹走过去,手起刀落,斩下那颗巨大的蛇头。看着无头的蛇身兀自扭曲绞动,他强忍下把它剁成碎块的冲动。

至此,战役告罄。飞扬城先后损失近七十名战士,余或多或少都有负伤,损失不小。好在妖兽一方全军覆没,无一脱逃,这才给众人些许安慰。

“你有这绝招,早使出来啊!”飞扬抹一把脸,再看自己的手不比脸干净到哪里去,衣服更是比手和脸还要脏,直皱眉。

“青火乃是由狼火的妖气幻化的,之所以被称为最强的妖火,是因为有爆裂性,能在瞬间把攻击力和热度提高数十倍,当然,也就十分消耗妖力。”韦炎见喘息的道,“狼火平时都是操纵小火球的,很少大面积使用青火,它每次用后都要睡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所以,战局没稳定之前,我们不敢用。”

狼火一旦陷入沉睡,韦炎见就会丧失绝大部分的战力和防御力,等于是手无缚鸡之力。

飞扬道:“原来这样,那你这段时间就在我府中休养吧。”

“给你添麻烦了。”

“说哪里话,没了你,这场战还不知dào

怎么打呢!”

韦炎见笑一下,心里不禁生出敬佩。飞扬果然像传说中的那样,热血、果敢、肯为天下事奋不顾身。自己和狼火实jì

上是这场灾祸的源头,他不但没有计较、迁怒,反倒给与赞誉,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飞扬可管不了韦炎见在想什么,径自把怒放从藤枝牢笼里抱出来,低声哄她不要哭。战士们则抬起阵亡的同伴的尸体,沉默的往回走。

很快,除了血迹,大地一片空旷,仿佛那惨烈的厮杀乃是幻觉——小花早把所有能吃的都吃下去了,连蚺那支离破碎的尸体都没放过,正在狼吞虎咽。

飞扬、韦炎见等几人伫足观望,内心十分复杂。

没有小花,死伤惨重的肯定是他们,然而,危险度过后,新的问题凸显:数以百计的妖兽,被他们杀死的数量不到三分之一,其余的,全部葬身迷花之口,并且,就在顷刻之间。小花这样的杀戮能力已经到了令人畏惧的地步,确实就和传说中的一样,是天生的屠戮,是收割性命的机器。

失去了共同的敌人,彼此还曾经在某一时刻水火不容,再次面对,该如何了结?

飞扬在想,该如何处置小花;或许,小花也在思考,该如何对付飞扬他们。

只是,双方在观察对方的动静罢了。

小花永远不会是先动手的那个,否则,在飞扬和韦炎见想杀死或封印它时,它就该难了。飞扬现在也不想把小花怎么样,毕竟,它救了怒放,也顺带为了怒放救了自己和同伴。

他们到底不是铁石心肠、冷血无情之辈,可以转身就对救命恩人拔刀相向。

“你打算怎么办?”韦炎见低声道。

飞扬忧心忡忡的摇摇头:“说实在话,我不知dào

。”

在战斗时,小花的表现使他几乎忘记了某个事实。那时的他完全把小花和狼火当成一回事,然而,在事实上,除了对怒放的依恋、除了那种无人可理解的情感之外,小花没有受到任何来自于他人或本身在生命威胁方面的约束,它和狼火根本不是一回事。现在,飞扬彻底记起面前这个贪吃到了极点、还在四处搜寻妖兽残肢的怪物其实是一株天邪鬼迷花,可是,他却完完全全的被怒放和迷花之间的情感牵绊迷惑住,彻底的为迷花的杀戮能力着迷。

他在想,如果怒放真的能完美的控zhì

迷花,就像韦炎见控zhì

狼火那样,该有多好!

强的血液里,都有冒险的本能,不过,冒险不代表冲动。就像现在的飞扬一样。

他清楚利弊。

小花确实听怒放的话,这一点他完全可以肯定。问题是,它会听多久?如果有一天它不肯再听话了、失控了,或,怒放不在了、无法掌控它,局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先回去吧,有些事情我要仔细和你商量。”

飞扬这么对韦炎见说,又告sù

怒放,小花可以带回去,不过暂时不能种。

“真的?”怒放破涕为笑。

飞扬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用沾满血迹、污秽的手指理一下怒放那被泪水粘在脸颊上的柔软丝,他的笑容,是勉强装出来的。

隐瞒小花的身份并不难,毕竟知情的人不多,认出来的更少。在飞扬的严令下,战士们有条不紊的安排阵亡的后事,闭口不谈那场战斗,人人都表现出被哀伤打倒后的伤感,整个城池也因此感染,沉寂在悲痛中。然而,世上怎么可能有不透风的墙?沉痛的哀悼不足以掩盖一切——两天后,一只金鹰飞抵,先带来那昆城龙家的疑惑,字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要飞扬确认传闻是否是真的——据说,城主府的小姐能操纵一只植物系妖兽进行战斗,并且,战力十分强悍。

接下来的几天里,各色传讯飞禽陆续抵达飞扬城,空中不时有悠长的鸟鸣和优雅的盘旋,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飞扬则坐在厅上,捂住额头,烦闷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可是,他没想到局面会接近失控:不单是各个城池,放眼整个大陆,一向有隐姿态的十二大名门世家,竟然有九个迫不及待的向他要答案。

对待有些势力,他可以敷衍了事,即使对方是撼动一方的大家族;有一些,则完全不行。比如说,那昆城的龙家。龙家便是龙兰心的本家,这个家族不仅是那昆城的擎天之柱,对飞扬城来说也是举足轻重的存zài

,开罪不得。

“我们该如何对叔爷爷说?”龙兰心问道。

龙家的现任家长正是龙天成的叔叔,血缘很近,龙兰心一直管他叫叔爷爷。

飞扬闷闷的不做声,半晌,转向韦炎见:“韦兄弟,我和你说的那些,可行吗?”

“从道理上说当然可行。人类和妖兽签订血契,类似于灵器的认主。差别在于,灵器的主人如果身死,只要灵器愿意,它可以再次认主。而与人类签订血契后的妖兽,在寄生的死亡时,如果血契没有解除,它们会跟着一起死,反之,也是一样的。”

“那么,你觉得怒放能控zhì

得了迷花吗?或说,天邪鬼迷花这种凶兽,有可能被一个人类长久的操控吗?”

韦炎见缓慢的摇了摇头:“我不知dào

,风险很大。”

“光想那些风险有个屁用!”狼火突然嘀咕,“不让小丫头学会控zhì

它,你们还真以为能杀得掉它吗?三千年前,迷花连妖尊都照吃不误,就算小花是幼体,也绝不是你们对付得了的!它的生长速度你们没看见?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极难杀死!我看小丫头挺有天分,至少比你这个臭小子有天分的多,试一试也没什么不好。”

韦炎见苦笑,道:“这样吧,我即刻赶回火阳谷,将此事回禀家师,看看谷中前辈有何良策。他们的经验比我足,考lǜ

事情也更全面,我觉得还是要听听他们的意见。”

“也只能如此了。有劳韦兄弟速去速回。至于我这边,只要没人认出那是迷花,我想暂时起不了什么风浪的。”

韦炎见答允,在狼火的妖力尚未完全恢复时便匆匆离去,飞扬和龙兰心则开始应付那些应接不暇的疑问。夫妻二人论调一致,承认怒放确实豢养了一只植物系妖兽,是在机缘巧合下无意中得到的,平时仅仅当作玩伴和宠物,并无特别之处。至于为何飞扬和铁游仅凭两把灵器、率领四百战士便能全数剿灭妖兽群并击杀巨蚺妖王,飞扬给出的理由是韦炎见的助力。

这半真半假的通告一时稳住绝大部分人。毕竟,很多进出城主府的人确实看见过那株长在庭院里的花藤,都说除了能随意生长外,再也没有特别之处;毕竟,韦炎见的实力虽然遭到质疑,但是,听说与他结下血契的乃是一只七千年的妖尊,众人齐齐的闭口不语,无人再能反驳。

然而,真相很难被掩盖,至少,是瞒不住飞扬城内那些豪门大户的。他们拥有自己的家将,这些家将也毋庸置疑的在布置防御的同时亲眼目睹了那一场战斗。他们认不出那是迷花,却肯定能认出那就是怒放养在庭院里的小花:仅仅就是个头不一样罢了,那洁白的花朵太好认了!

于是,婚约频频,只要是家里有年纪相近的男孩的,纷纷上门求亲,甚至有男孩比怒放还小好几岁的,其父母也跑的勤快无比。一时间,城主府的门槛差点都踏破了。

于是,各方眼线四处出动打探准确消息,除了知dào

实情的龙家按兵不动外,其他的家族都开始有动作。

都说怒放拥有倾城之貌、美绝尘寰;都说怒放天真可爱、心性单纯;都说那株花藤乖巧听话、讨人喜欢,怒放叫它往东、它坚决不会往西,怒放命它上天、它绝对不敢入地。甚至于,怒放的身份来历也被翻了出来——绝世神兵冷心锥居然是出自这个小美人的亲爹之手!

多么让人心动的一个小美人啊!

不管传闻是真是假,就算那株花藤真的没有战力,娶个绝世美女回来有什么不好?就算她除了传宗接代和好kàn

之外没啥用处,她爹有用处啊!更何况,倘若传闻是真的,这样强dà

的战力,能被别的家族占为己有?

尤其是不能再被龙家占去了,龙家一个家族手握两座强dà

的城池啊!这小美人再让他家内部消化掉,十二家族的势力就要彻底失衡了!

面对局面背后这些无声的、但是绝对存zài

的呐喊,飞扬和他的娇妻陷入了空前绝后的迷茫和焦虑。

龙兰心之前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的造势在几个月之后使混乱到无法应付的局面更加混乱。这个很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的女人,不出意料的、彻底的后悔起来。

035. 看不见的人

整个世界似乎只有怒放一个人是清净的,她依然不问风雨,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怡然自得。她很容易满足,只要有吃有喝,小花安全,她就觉得天下太平了。

不过,她的清净没有维持多久,当龙兰心无可奈何的把一班青年男子介shào

给怒放认识,对她说这个是谁、出自哪个大家族,哪个又是谁、来自哪里时,怒放只张着迷茫的大眼睛傻愣愣的看着眼前这群龙兰心口中的青年才俊。

确实,这些年轻人个个都是一表人才,没一个长得难看的,或冷峻或温和,还都散出成熟稳重的气度,看上去都挺顺眼。可是,这些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于是,怒放忍不住问,夫人,你是在帮我找婆家嘛?

这句话问的,龙兰心好不尴尬,众多的青年才俊也都有些难堪了。

怒放自己,则完全处于迷茫状态。因为她认定龙兰心此举是在为她物色夫婿,不然拉来这么一大班子男人干嘛?

可是,她实在不知dào

该把小手伸向谁。

如果仅有一名男子站在她面前,她又非嫁不可,怒放会毫不犹豫的嫁了,不管对方是人是鬼、长得像谪仙下凡还是丑鬼投胎,就好比面对北冥的求婚。可是,面前站着一排十几个大男人,一样的出众、一样的老成,据说连家世都差不离,并且,还都不熟悉,再让她选择,她就犯难了。

泛滥了,能不难吗?

幸好,龙兰心只对她说这些都是朋友,叫她试着好好相处,不然,怒放只怕会一直站在这十几个青年才俊面前,不断的从头到脚打量,一个接着一个,好去分辨自己到底该嫁给谁。

那么,这些青年才俊又是如何看待怒放呢?

两个字的,不是“天真”,就是“单纯”,当然,也有心里默念四个字的——傻乎乎的。

不过,这些男子倒是在心里毫不迟疑的认同了传闻中的某一点:怒放确实拥有倾城之姿,尽管年纪幼小了一点,却毫无疑问的是一个美人胚子。

冲着这么恬美的脸蛋,就容忍她有点傻吧,美貌和智慧并存的毕竟是少数嘛!更何况,傻一点才好骗。家长说的也对,就算这个小丫头的宠物真的没有战力,抱个绝世美人在怀里也算人生得yì

了。

于是乎,人人都打定了主意。

生性温柔多情的,那眼中瞬时全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性子稍嫌冷峻的,也尽量用温和至极的语气。十几个大男人,全部展开攻势。

不作他想,齐齐的选择了闲聊作为手段——既可以增进感情,又能顺便从这个天真单纯抑或是傻乎乎的小女孩嘴里套点消息,何乐而不为?

谁都清楚自己前来的目的:求取怒放好感是假的,探听消息才是真的。

花落谁家,不是看他们中谁最殷勤,也不是看怒放对谁芳心涌动,而是看各家的老头子在背后使出的能耐。

于是乎,就看见怒放的小脑袋不停的转来转去,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一刻盯着这张脸,下一刻又得去看那一张脸,应接不暇。

有叫她把小花弄出来看看的,怒放看他好半天,丢了一句“小花在睡觉”——小花的花籽在她腰间锦囊里,等于是在睡觉。而“睡觉”一说,则是龙兰心教她说的。飞扬和龙兰心不止一次的叮嘱她不可以随意把小花给外人看。是以,尽管她被这一群青年才俊的闲聊狂轰滥炸到头晕的程度,愣一时还是反应过来了,很顺口,但是很假的扯一个谎。

也有问她是否出身御道的,怒放则完全不需yào

撒谎,用很天真纯洁的神情反问对方,御道是什么?

还有人问起冷心锥之事,甚至于打听她阿爹是不是真的掌握了一套奇妙的家传锻造法,怒放的回答更使人抓狂。尽管是一句大实话,却足以使人抓狂到想撞墙。她说,我阿爹说我是女孩子,不教我打铁,也不高兴我问,所以,我不知dào



天上地下、东拉西扯的交谈小半个时辰之后,有交情的才俊们开始在私底下交流意见了,最终恼火的得出相同的结论:这个丫头在装傻!不经深谈还真的现不了她装傻装的那么惟妙惟肖、装得那么不遮掩,简直不是在装傻,而是把他们当成傻子!

何曾被哪个小女娃子这样轻视、戏弄过?

有人暗自觉得好笑,有人宽厚随意觉得无需计较,也有人怒了。

比如说辰家的老么,原本是玩闹的心态,此刻却激起傲气,剑眉一挑,心里暗自怒道:死丫头,居然敢对我爱理不理的!看我把你弄到手后天天蹂躏你!

不冷不热、袖手观望的只有两个人。其一是龙纹,隶属龙家直系,却不是家族里风头强劲的人物,为人有些阴沉。龙家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楚无比,反倒因为了然于胸而保持观望态度。让龙纹来凑热闹,不外乎是龙纹年纪相当,同时,还是城府极深之人,深谙察言观色之道。

另一个人,一直站在众人的身后,没和怒放打招呼,也没和其他人说过话,他似乎对庭院里的花草更感兴趣,完全不介yì

冷淡面前的小美人。

怒放却一直偷偷的看他。

不是因为他相貌出众,也不是因为他留着齐腰的长,而是因为他的眼睛。

仆役送来香茗糕点,众人在凉亭里落座,那男子却依然站在花圃深处,逗弄一只粉蝶。

怒放怯怯的靠过去,以极小的声音开口:“你……不去吃点心嘛?”

男子回眸一笑:“不了,谢谢。”

“你、你是不是看不清楚东西?我可以牵你过去。”怒放认真的道。

“我看不清楚东西?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看不清楚东西?”

“你、你眼睛里蒙了一层白色的、像膜一样的东西,还能看得清吗?”怒放十分诧异。

男子这才正眼看怒放,似笑非笑:“你看见我眼瞳上蒙了一层白膜?”

怒放点点头:“你生病了嘛?”

男子弯下腰,满面笑容,盯着怒放的眼睛:“那不是生病。我和你一样,眼睛有些特别。小怒放,你不如嫁给我吧,那些废物,没有一个配得上你。”

怒放被他瞧着,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的就往后缩了缩娇小的身躯。

“不好吗?”男子追问。

“唔……要问将军和夫人,而且,夫人也没说我一定要嫁给你们中的一个……”怒放捏着衣角。

“啊,那算了,飞扬不会同意的。”

“你认识将军?”

“我认识所有我想认识的人。”男子笑道。

怒放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又不好意思追问,怕对方觉得自己笨,半天道:“那、那你叫什么名字?”

怒放依稀记得,夫人没有向她介shào

这个人。

“我可以告sù

你,不过,你不能告sù

别人。”

怒放见他这么神mì

,心里惴惴的,有些紧张,点点头。

“我叫九幽。我听说了传闻,来见见你。”

“见我做什么?”怒放好奇的望着他。

“无聊嘛,好奇啊,觉得传闻很有意思。”九幽看向怒放,“我觉得不虚此行呢,你确实很有趣。”

白膜之下,依稀可见他的眼瞳,却分辨不出颜色,也分辨不出情绪。尽管九幽的语气很温柔,被他直视的怒放却不知dào

为什么觉得他的眼睛很可怕,不由自主的慢慢的后退几步。

“别害pà

我,因为有一天,别人同样会害pà

你的眼睛。”九幽毫不避讳,握住怒放柔软的小手,道:“不要告sù

别人你能看见他们看不见的东西,不要让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你。你之前闹的动静太大了,对你没有好处。”

“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什么东西是别人看不见的?什么动静——”

“你以为这些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你美貌?因为你有一个能锻造出灵器的父亲?因为你拥有一只可能战力强悍的妖兽?不是,都不是,是因为你与众不同,因为你有威胁他们的可能。他们不是想拥有你,他们是不想让你成为障碍,懂吗?飞扬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他以为他心忧天下,这些隐藏在城池背后的名门世家就和他抱有相同的目的?他没有进入那个世界,永远不会知dào

那些人在想什么。你只有两个结局,要么被人利用,要么被人毁灭,小怒放,以你现在的小脑袋瓜,你以为你能走出第三条路?”

“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怒放被他不知所云的话语彻底的吓坏了,感觉这个人就像是个疯子,几乎是带着哭腔的道:“你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

“他们听不见的,他们甚至看不见我。”

怒放张大眼睛,疑惑的四处张望,霎时一片茫然。

七八米开外,那一群青年才俊,在看风景、在品茗、在窃窃私语、在谈笑风生,端的是洒脱优雅;阳光微暖,轻风拂面,满庭的鲜花盛放,蝶舞翩跹,两厢缱绻缠绵,美的自在。可是,怒放和九幽,却仿佛立在遥远的时空彼端,静静的在看一幅画卷。

整个世界在顷刻间就遗忘了一个少女的存zài



“你是谁?你做了什么?”怒放吓哭了,“你是鬼吗?”

九幽轻笑:“你忘了,是你自己找我说话的。”

“我要知dào

你是鬼,才不会来和你说话,呜呜。”

“好了,别哭。”九幽的手指轻轻的擦拭怒放的泪水,“你是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儿,可是,这个世界容不下柔弱。你还是快点长大吧,现在的你,看不清自己的命运,而我,没法帮你。”

怒放脸上挂满泪水,怔怔的望着他。

九幽的眼睛逐渐的明亮,是一片柔和的白光,他轻轻的拍一拍怒放的小脸,低声道:“好了,把眼泪擦干净,然后忘记我吧。但是,你要记住一些话。”

不要暴露你的真实之眼,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就装作没看见。

千万不要和天邪鬼迷花签下血契,那样你会死;同样,不要尝试炼化迷花,因为结局可能比死亡还凄惨。

怒放呆呆的站立,双眼无神,这两句怒放根本不会懂的话正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从怒放的口中说出来。

然后,怒放感觉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猛的一个激灵,就醒了。

“怒放小姐,我们聊的内容很没趣吗?你跑那么远。”

几个男子笑吟吟的看着她,猛然看见她的泪痕,都很诧异:“小姐怎么哭了?”

怒放一愣,记不得自己怎么会从凉亭那儿跑到花圃里来了,还满脸泪花,有些迷惑:“我不知dào

……我、我……”

她说不出所以然,胡乱的擦拭泪水,有些慌乱的往凉亭走。她心里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yào

的事,却又觉得那些事情似乎是不该记住的,一时迷糊起来。

她身后,九幽淡淡的看她一眼,转身踏上回廊,与不期而遇的飞扬擦肩而过,慢慢朝外走去。而飞扬,毫不觉察,脸上带着笑,远远的呼唤一声,怒放。

036. 启示

仆役神色略有古怪,贴着飞扬悄声说话。

他说:大人,书房里来了一个不认识的老,叫您过去。

正在用餐的飞扬暗自疑惑,丢下手中的碗盏,一言不,径自去了书房。

罗刹前是一个健硕的背影,负手而立,花白的头梳理的一丝不乱,穿着普通的紫灰色的长袍,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爽。听见飞扬的脚步声,老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直视飞扬。

飞扬暗自吃惊,面色恭敬的道:“叔爷爷您怎么来了?”

龙清泉,正是十二名门世家之一的龙家家长,很少露面,飞扬上次见他,还是与龙兰心大婚之时。

龙清泉年近七十,看上去却不过五十多岁,体魄十分强健,显见也是锻炼到极致的高手。他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道:“天成果然慧眼识英雄啊!他走的早,让你一个人扛下这么重的担子,你却做的十分出色,真不错!”

飞扬浅笑:“兰儿帮了大忙,要不是她,我走不了这么远。”

龙清泉赞许的点点头,笑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你收留的那个小姑娘。”

飞扬早料到是因为这个,只不过心里更加犯疑。

城内那些豪门富户的反应,他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这之前他和龙兰心一直有为怒放择婿的意愿。但这些隐藏在城池背后的世家名门纷纷蹚浑水,则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他隐约觉得这些大家族反应有些过激了,却想不通缘由。如今龙清泉亲至,想必答案会水落石出吧。

“那个叫怒放的小姑娘,是习武之辈?”

“不是,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

“哦,那她为何能操纵一只植物系妖兽?”

龙清泉只说植物系妖兽,自然是因为他也不知dào

怒放豢养的是迷花。飞扬连龙家都瞒了,是出于韦炎见的叮嘱。

飞扬便将怒放的身世来历仔细的叙述了一遍,包括如何得到花籽,也详细的说明了。只不过,没有提及那只雪白的小兽有可能是妖尊。

龙清泉有些诧异,皱眉道:“你是说,怒放从小和妖兽一起长大?”

“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我不清楚,不过,她居住的村庄旁边就是落日森林,据说里面妖兽成群,她经常出入是真的。那个地方很奇怪。村子上下几百人,祖祖辈辈生活在妖兽林海边,都对妖兽习以为常。妖兽也不会出林海伤人,彼此相安无事。”

龙清泉沉吟片刻,突然问道:“那、怒放除了能操纵那只藤科妖兽外,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飞扬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便道:“怒放不像寻常人那样害pà

妖兽,除此以外,没什么特别的。”

龙清泉笑起来:“她司空见惯,当然不会害pà

。我指的不是这个,是说,她有没有一些特别的能力,比如说,普通人办不到的事情,她却能办到。”

飞扬思索半天,摇头。怒放嘛,除了和妖兽有些“关系暧昧”外,还真没什么特别的。

“你再好好回忆一下。她平时的表现,尤其是大战妖兽群那天,难道没有什么令你记忆深刻的地方?”

“那天……”飞扬猛然想起,道:“那条巨蟒,有一个很诡异的吞噬技能。他起初遮掩的很好,我和御道的妖尊狼火都没有察觉,是怒放提醒我们的,要不然,偷袭之下,我和狼火可能都会丧命。”

“哦?”龙清泉闻言眼睛一亮,脸色却不是惊喜,反倒有些阴沉。飞扬觉察,疑惑的问:“叔爷爷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

龙清泉便笑:“怒放要是有这么特别的能力,在战场上可是大有助益。”

“能力?您为什么会说那是‘能力’?”飞扬道,“她和蚺近距离交谈过,那么小的一个人坐在地上,抬头现衣袖里有乾坤,也很正常啊。”

龙清泉也不争辩:“这样,你把小姑娘叫来给我见一见。”

飞扬心里不愿意。他从龙清泉的神情里隐隐察觉出异样,也想起怒放识破吞噬技能时,蚺隐约震惊。他并不知dào

龙清泉说的“能力”二字到底指的是什么概念,但是,他直觉目前的情势不是什么吉兆。

但是,他不可能直接违逆家长,只得叫人把怒放叫到书房来。

怒放最近频频见到生人,早该习惯了,可是看见龙清泉,她明显的露出了怯弱的神色,一直依在飞扬身边,也不太敢说话。

“这小丫头果然长得好,是个美人胚子。”

飞扬笑笑,溺爱的看一眼怒放:“怒放,这是家里长辈,叫爷爷。”

怒放便低低的叫了一声,胆怯的看着龙清泉。

“呵呵,这么大了还怕生啊?”龙清泉笑道,“怒放啊,听说是你识破那个大妖怪的吞噬技能的,你是怎么现的?”

怒放原本想说,她不知dào

怎么就看见那个黑乎乎的窟窿了,然而,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在警告她。

不要让人知dào

你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她不知dào

这个念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也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会有奇怪的感觉——如果忽视这个警告,她可能会有危险。

可她实在不擅长撒谎,很快就有些慌乱,憋了半天,小声的道:“是、是小花在地底下看见,告sù

我的……”

“喔,是那只植物系妖兽告sù

你的?”龙清泉把她的惊慌看在眼里,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怒放点点头,不敢看他。

“撒谎的孩子不讨人喜欢喔。”

“我、我没撒谎……”怒放声音微弱的反驳。飞扬垂眼看她。相处半年,他怎么会看不出怒放神色有异,但是,他很快捏住怒放的小手,笑道:“叔爷爷,怒放不会撒谎的。她平时有些怕生,向来说话就是这个样子。”

龙清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对怒放道:“好孩子,去玩去吧,我和飞扬有话说。”

等怒放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龙清泉道:“那只妖兽的战力如何?”

“不弱,不过,怒放本身不行。小女孩儿胆子小,一见血就哭。”

龙清泉点头,表示理解:“不管怎么说,她既不是出身御道,又没有和妖兽订下血契,却能操纵妖兽,原本就不平常。你叫人收拾下,下午就动身,去荒山,带上怒放,试试看。”

飞扬一惊:“叔爷爷,这不好吧。怒放从来没有战斗过,当时也是因为有性命之虞才……”

“照我说的做!”龙清泉不容置疑的丢了一句,神情淡然,却透出无形的威严。飞扬强忍愤懑,应了,转身出了书房。

荒山在飞扬城偏南的方向,距离不过二百里,出行并不需yào

多做收拾,飞扬带上十余名身手高强的家将,只和龙兰心略作交代,便带上怒放,和龙清泉一起出了。龙清泉带的随从也只有五人,一行不到二十人,不紧不慢的朝荒山而去。

怒放不会骑马,自然是飞扬一骑同行。她在路上不敢说话,始终缩在飞扬的怀里,紧张、胆怯的模样看得飞扬和家将们心中阵阵难受。

到达荒山时已是深夜,这座海拔六七百米的山峰树木茂盛,荆棘丛生,夜鸮时鸣,风动声异,神mì

中似乎四伏危机。

这里是众所周知的妖兽巢穴,虽然没听说有千年修为的大妖怪,但不乏修liàn

数百年的食人妖兽。

马匹不能再前行,众人燃起火把,远远的弃马步行,还得留下二人看守马匹,避免野兽偷袭马匹。

“上山后,你们分头去驱逐、引诱妖兽,但不要动手,数量越多越好,朝北坡这边合围。”

众人听了龙清泉的吩咐,立kè

分头行动。只余下龙清泉、飞扬和怒放在原地。

“这个鬼地方,屡杀不尽啊!”

飞扬点头。他掌管飞扬城以来,对荒山已经进行过两次大规模的围剿,结果都不尽如人意。那些妖兽面对大规模的围剿往往遁逃,安全后再回转,照旧的占山为巢。

约莫过了一刻钟,古怪的动静传来,树木摇晃,荆棘作响,无端起的风带来腥臊的气息,风中,隐约听见呼喝之声和野兽的吼叫。

黑黢黢的夜色里,似乎有无数的妖魔鬼怪向着北坡蜂拥而至。

“得有一百多只吧?”龙清泉眯眼,“小丫头,看你的了。”

怒放早吓坏了,揪住飞扬的衣襟不肯撒手,整个人都埋进飞扬的胸怀。以她单纯幼小的心灵,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为什么非要去面对她最厌恶的场景。

抬起脸,怒放乌黑的眼睛在火光中闪烁盈盈泪光。

“将军——”

我害pà

,我想回家。

“没事的。”飞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无可奈何,只能低声哄她:“让小花出来。等小花把这些妖兽打败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叫姨娘给你做你最喜欢喝的鲜虾米仁粥,好不好?”

怒放哆嗦一下:“为什么要特意跑过来杀它们?”

飞扬听她这么问,悄悄的捏她一下,生怕她当着龙清泉的面又说出那套“妖兽不杀人,我们就不该杀它们”的道理来,低声细语的道:“这些妖兽时常袭击过往的百姓,都很坏。”

正哄着,家将飞奔的身影陆续显现在火光中,一个个都很狼狈,半数朝上都挂彩了。他们且战且退,朝飞扬几人这边汇集。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总数超过一百的各色妖兽,疯狂的追逐,从三个方向,把逐渐靠拢的十几个人团团包围。

低吼声、森森白牙、嗜血的躁动、对鲜肉的渴望,一双双绿幽幽的眼中全是毫无理智的凶残,皮毛和涎液散出的腥臭之气熏得众人直皱眉。

怒放伏在飞扬的怀里,惊恐无比。她害pà

这些和她脑海里的概念截然不同的、更接近是疯狂状态的野兽的生物,也害pà

家将们淋漓的鲜血和皮开肉绽的伤口。她迟疑许久,淡眉紧蹙,咬住嘴唇,从锦囊里摸出花籽,丢在了地上。

小花,我害pà

,我想回家!她在心里这么说着,就搂紧飞扬,再不敢看。

四周是野兽凄惨的嚎叫,那垂死绝望的声音令她心寒,不住的颤抖;四周是急促的喘息,近在咫尺,自她的同伴,那喘息声充斥畏惧和,更令她从心底里生出胆怯。

一切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小花却一点也不潦草,用心的打扫好战场,这才用柔软的藤枝缠住怒放的脚踝。

怒放张开婆娑的泪眼,小手伸过去,碧绿的藤枝攀上,亲昵的摩挲,是在安慰她。

火光中,龙清泉和带来的几个随从震惊的望着她;而飞扬,面沉如水,一言不,原本抱着她的双臂渐渐的收得更紧。

037. 公然试探

马匹缓慢的行走,均匀摇摆的节奏对于怒放来说犹如摇篮。折腾了大半夜,又哭过,她早累的依偎在飞扬怀里睡着了。

不知dào

有没有好梦,但她看起来睡得很沉、很香甜。

龙清泉一路上都在沉思,偶尔看怒放一眼,也不说话。火把在夜风中“噗噗”的响,火焰更像是在挣扎,光影扑朔,映衬的所有人的脸孔看上去都有些古怪。龙清泉听到怒放均匀绵长的呼吸,知dào

她正在深睡,这才轻轻的开口。

“我看的很清楚,根本不是怒放在操纵小花,是小花自的在战斗。”

“嗯,好像是这样的。”飞扬道,“似乎怒放有危险,小花就会出手保护她,怒放自己根本不需yào

操纵的。”

并且,小花对外界的反应似乎和怒放的情绪有很大的关联。

韦炎见和他准bèi

对小花动手时,小花压根没动静,是怒放叫它逃走,它才带着怒放跑掉的。然而,怒放一旦有危险或本身察觉到危机时,小花就会感应到,立kè

爆。

感觉,小花是置自身安全于不顾,完全以怒放的安危为生存目的。

太古怪了,有点不符合常理。

“呵呵,这个保镖也太称职了!”龙清泉笑起来,显然,根据眼见和耳闻,以他敏锐的判断力,很快得出了和飞扬相近的推断。

“叔爷爷,以我对怒放的了解,她不适合战斗,小花虽然强,怒放本身却心理承shòu能力不足,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换成是我,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把这样一个宝贝交给别人的。”龙清泉意味深长的看飞扬一眼,道:“其实,怒放是嫁到那昆,还是留在飞扬城,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可女大不中留,她始终是要嫁人的,这对象嘛,你可真得要慎重。”

“我是想把怒放留在家里。”飞扬笑一笑,“我不就是前例么,遇见合适的可以招赘入门嘛。”

“呵呵,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一举两得。”

飞扬听他这么说,暗自松口气,道:“御道那个叫韦炎见的年轻人,我看不错。他比怒放也大不了几岁,人又老成。”

何况,飞扬也看出来了,韦炎见对怒放有些牵挂。

谁知,龙清泉听他提及韦炎见,眼色一沉:“绝对不行!”

飞扬怔了。他依稀知dào

,十二名门,包括龙家,对御道的态度都算不上友善。据说很多年前名门世家就曾经拉拢过御道,可惜对方不肯依附于任何一个家族。这并不出人意料——御道的传世历史超过大部分名门世家,早已经是自成一体的大势力,若说彼此合zuò

,还有商榷的余地,谈及依附,根本没有可能。

龙清泉缓和一下脸色:“我不是对御道有什么意见,如果是别的御道子弟,倒可以商量,但是,韦炎见绝对不行。”

“这是为何?他十分出色啊。”

“就是因为太出色,才不合适。妖兽至尊不是人人都能操纵的。妖尊是何等的傲慢?能被它看上眼、屈尊合体的,断然是御道中最出类拔萃之人。你可知,这千余年来,但凡能把妖尊封印在体内的,都是御道的领袖级人物?韦炎见又那么年轻,只要历练中不出意wài

,日后肯定是由他主持御道大局,你说,这样的人能入赘飞扬城?那岂不是代表整个御道都要依附于你?又或,你愿意怒放跟他走,把怒放交给御道?”

飞扬沉默下来。

确实,照龙清泉这么说,韦炎见根本不可能和怒放有什么结果。世上有几个男人能为女人放qì

功名利禄、梦想夙愿?而让怒放嫁入御道,飞扬自己不愿意。

“那就只能作罢。”飞扬笑笑,“这也只是我私下的想法,其实,到底是怒放嫁人,还要看她喜欢谁。”

龙清泉笑着点点头:“嗯,不急,怒放还小,过几年再谈婚论嫁也不迟。”说着,又不由得叹口气:“我记得你说她有十六岁了吧?寻常女孩子十六岁正适龄,也就兰儿那样被天成娇惯坏了、舍不得让她嫁人的,拖到二十岁才和你成婚。可是,这小女娃子怎么看着那么小呢,感觉就像个奶娃娃。”

飞扬笑道:“可不是?我抱着她就跟抱着个女儿似的。”

“你呀!你和兰儿这么多年都没有子嗣,该加把劲了。”龙清泉似笑非笑,“怒放就算真当你们的养女,你还是少几个儿子!”

飞扬脸一红,不敢辩驳,含含糊糊的应承过去。

一路无话。又行了几里路,龙清泉辞别,转道向东,自回那昆城去了,飞扬等人则慢悠悠的顺路往北。

“我说大人,铁哥正好没老婆啊,嘿嘿。”少了“外人”,大家说话自然随意多了,路上听到飞扬和龙清泉谈论怒放的婚事,有人开始乱点鸳鸯谱了。

“他呀,见到女人都说不出来话,能哄得了怒放吗?”飞扬想着都觉得好笑。

“嘻,当年也不知dào

是谁见到咱们小姐也面红耳赤、紧张的不敢说话来着。”一个年长一点的汉子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他是龙天成的旧家将,口中的“小姐”指的自然是龙兰心。

众人顿时起哄,飞扬有些恼,夹紧马腹快行几步,上去对着那人的马屁股就是一脚,惊得那马兀自冲了出去。

怒放也被惊醒,迷糊的看着飞扬,被飞扬轻拍几下,蠕动一下身躯,又睡过去。

“宗长说的有几分道理,大人,我看您认怒放做养女算了。”

众人眼见飞扬疼爱怒放,纷纷都应声附和。

飞扬只笑笑,没有说话。

垂眼看着怀里酣睡的小人儿,飞扬心境奇特的平静,那种安宁,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他想,如果怒放有心上人了,必须嫁出去,自然是要认养女或义妹的,但在这之前,不想认呢。

每每都是如此,拥她在怀时,他就会忘记整个世界。现在的他,竟然希望回家的路越漫长越好,最好遥远到天的尽头。

不是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私念,不是不清楚心底里深藏的那份渴望。他只希望有那种奇迹生:怒放永远不会长大,永远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永远可以留在他的身边,哪怕他和她永远不会有结果,哪怕他没有理由便无法踏足那个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小院。

他不清楚这样的依恋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或许遥远在怒放去家千里的落泪之时,或许近在她寂寞的孤坐迷花之上,又或是,因为她总是用单纯、依赖的眼神凝望他,一如无助的孩子瞻仰她的父亲、迷途的羔羊膜拜她的神。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对怒放怎么样。他没有想过试图诱惑出她的爱情,他知dào

,她不懂爱情;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现状,他知dào

,他有妻,还是一个默默的站在他身后支持他、为他付出,值得他爱、值得他敬重的妻。

世上安得双全法?他不能辜负龙兰心,便只能辜负自己的渴望。

龙兰心会是他一生一世的妻,是他永不可或缺的另一半,所以,怒放只能是他深藏心中的一份惦念和甜蜜的负担。

然而,在他毫不迟疑的要坚守自己的婚姻之时,他永远不会想到,世事总是无常。有的时候,命运的手总是恶魔触角的延伸,每每把人推向最惧怕的深渊边缘。

龙清泉的态度好似一个风向标,接下来的几天里,各大家族的后辈子弟纷纷辞行,龙纹因为是自家人的关系,理所当然的留到最后,甚至于,还特意向怒放辞别。

那天怒放坐在小院的台阶上呆,龙纹走了进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怒放抬眼看见他们时,忍不住多看了那小女孩一眼,然后,转过眼球,刻意的不再看他们。龙纹和她说了些什么,她完全没听进去,她也没注意龙纹的神色,只是,不住的摆弄脚边的花草。

“你为什么盯着我看?”那小女孩反倒开口了,刁蛮的声音。

怒放怯怯的抬眼:“我没盯着你看。”

“你看了!”

“没有……”

“你明明看了为什么不承认?”小女孩竟然扑到怒放身上,揪住了怒放的衣襟,怒道:“有什么好kàn

的?我头上长角了吗?”

怒放吓得,真的抬眼朝她头顶看去。一边的龙纹不动声色,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小女孩扭住怒放无理取闹。

要不是飞扬和龙兰心过来了,那小女孩估计和怒放拉扯个没完。飞扬看见怒放几乎倒在台阶上,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压在她身上大吵大闹,吃了一惊。等他把小女孩拉开的时候,还听见她在嚷嚷:“你那是什么眼神?真没礼貌!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干什么?”

飞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问:“怎么回事?”

“我看了她一眼,她就骂我……”怒放委屈的道。

“这是谁?怎么进来的?”飞扬皱眉。他不记得府中有谁家有这样一个女童。

龙纹道:“欢儿是家里的孩子,和宗长一起来的。前几天宗长先回去了,所以由我带她回家。”

飞扬暗自纳闷,心道,怎么完全没听龙清泉提起呢?更何况,龙清泉此次来飞扬城不是探亲游玩的,带一个后辈子孙过来做什么?但龙纹既然这么说了,还把小女孩的身份说的含糊不明,他自然不好深究,便松开那小女孩,把歪在台阶上的怒放扶起来。等他一眼瞥见怒放白玉一般的手臂上蹭破了皮肤,心中不免生出恼怒来。

不管这小女孩儿是什么身份,她再不懂事,龙纹也不懂事吗?怎么看着她胡闹也不劝阻?

“没事吧?”

怒放摇摇头,没说话,却悄悄的扯一扯飞扬的衣袖。飞扬看出她神色有异,便道:“兰儿,你在这先陪下龙纹,怒放胳膊破了,我带她去搽药。”说罢,也不理会那二人的反应,拉着怒放走开。

进了怒放的房间,飞扬这才低声问她怎么了。怒放有些颤抖,直接扑在他怀里,抽泣的道:“那个人为什么带一个妖怪小孩过来?她知dào

我看见了,老是问我为什么看她,我不知dào

该怎么办。”

“什么妖怪小孩?你看见什么了?”

“那个小女孩,背后长了一双翅膀。”怒放说着,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恐慌起来。小女孩是龙纹带来的,她也知dào

龙纹和龙清泉是一起的,龙清泉那天还追问她为什么会识破蚺的吞噬技能,当时要不是飞扬在旁边帮她圆谎,怒放肯定应对不了。她又不是真的傻,怎么会察觉不出不对劲?可她实在不知dào

该怎么应付,又急又慌,只能扯着飞扬哭。

“翅膀?”飞扬愕然。心道,那小女孩哪里长了什么翅膀了?

正要仔细追问,他突然想起龙清泉那天问的话。这位运筹帷幄、日理万机的宗长不仅对怒放表现出了出格的关注,还追问飞扬,怒放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飞扬暂时是没搞清楚怒放说的翅膀是怎么一回事,但也足以反应过来了,低声道:“别哭了,这事不许说出去,谁问也别承认,知dào

吗?就当你什么都没看见过。”

怒放忍住泪,点点头。

“你乖乖的呆着,我先去把龙纹送走,他今天就要回去了。其他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

怒放答yīng

了,飞扬便出了房门。抬眼一看,龙兰心正站在回廊的对面,静静的望着自己。

刚才他拥着怒放说话的那一幕,不出意wài

的全部被龙兰心瞧在眼里。

飞扬呆了下,却又没法当外人的面做过多的解释——龙纹和那小女孩就站在台阶下。更何况,想到怒放刚才说的那些话,飞扬十分忌惮二人,只想早点送走他们。

“兰儿,我们先送送龙纹,回头有话对你说。”

龙兰心淡淡一笑,并不说话,瞥一眼怒放的房间,裙摆如水荡漾、绣鞋落地无声的跟在飞扬的身后,端庄高贵的走了过去。

038. 君心似铁

飞扬问及那个小女孩,龙兰心只淡淡的说不认识。

“我爹很早就离开家族出来打拼,我也很少回宗族,长辈都认不全,更别说晚辈了。”

等飞扬把白天的事详细的说一遍后,龙兰心更是不以为然。

“我要是不在场,还真让她说的天花乱坠了。你看见那女孩儿长翅膀了?那不成妖怪了?再说了,就算真是妖怪,怒放自己还养了一只妖兽呢,又说一直和妖兽玩耍,她有什么好怕的?我看,不过就是那小女孩儿被惯坏了,有点刁蛮,不知怎么和怒放闹起来了。怒放太过娇气,动不动就哭。”

“你是说怒放撒谎?”飞扬略有不悦。怒放那时是真的在害pà

,根本不是装出来的。

“我什么时候说她撒谎了?我只是觉得她找借口对你撒娇罢了。”龙兰心似笑非笑,“我龙家又不是御道,家族里怎么会有妖物?”

“你在说什么呢?兰儿,你又在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龙兰心冷笑。

真没看出来啊!一直以来,以为怒放最大的威胁就是美貌,想不到,那小丫头还颇有心计,十分有手段呢!

会在男人面前装柔弱、装可怜,知dào

拿泪水来博取男人的爱怜,小小年纪,也不知dào

和谁学的,竟然这么懂得男人的心。

回忆起怒放一头扑在自己丈夫怀里的模样,龙兰心就恨的咬牙切齿。

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如果不是我一直忍让,她能呆在城主府中吃香的、喝辣的,她能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事到如今,她不单不知dào

感恩,居然还想横刀夺爱!

飞扬一早就被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迷得晕头转向了吧?

怒放她阿爹在那个小村子穷困一辈子了,都没想过要走出来,临到老了还会出山?百极石心的提炼秘法那么珍贵,他真能轻易的外传么?

难道没有怒放,飞扬城就不是飞扬城了,飞扬城就不能傲立天下了?

找借口也要找个像样一点的呀!

龙兰心愤懑,鼻子有些酸。

她从小真是被娇惯长大的,又是才貌双全,少女时便是无数男人的梦想,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形中就养成了挑剔傲慢的眼光。父亲娇惯她的同时,也为她愁——自她十二岁起,求亲之人就踏破门槛,可她的回答永远是摇头,甚至于那些名门世家的子弟,她也看不上几个。

父亲不知dào

,他的女儿想要的是站在巅峰的男人,永远最强,强到足以令她折服。可是,这样的男人,放眼天下也寥寥可数,她无从遭遇,更没得选择。婚事,就这样年复一年的被耽搁。

即使如此,即使她寂寞,她却无法说服自己随波逐流,只能以固执来支撑自己满襟的空虚。她记得十四岁那年与飞扬的初见,那一天,他跟在父亲身后静静的走进家门,她绰约的立在庭中观望,对着远归的、慈祥的父亲嫣然一笑,眼角余光,扫一眼俊朗挺拔的他,现他顿时失神时,她仅仅有些满足,并未动心。

她没有意识到,这个对着自己局促不安的少年就是她的真命天子。直到两年后在战场上,面对几十只妖兽,她御空而立观战,看着飞扬横刀立马,丝眼瞳皆是无尽的狂野和杀意,斗气搅动漫天的血丝,她才现,突如其来的,她的爱情降临了。

那之后,面对父亲私下的询问,她略带羞涩的点头,便算是对他托付了终生;那之后,看着父亲语重心长的把整个城池交付给他,并且告sù

他:城池和女儿,是我的一切,现在都是你的了,你要好好珍惜;那之后,默默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巅峰,不出意料的成为她梦想中的男人,成为名动天下的英雄。可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不过是十年一梦芳华过,弹指恨醒,良人无踪。枕边,满是睡梦中才敢流出的泪水。

人相拥,心远离。

可她认了。

她觉得,这就是婚姻,这就是男女之间相处最终的本质。她一直以为,他心里只容得下飞扬城和天下,除此以外,皆可轻视,却原来,他的心里也装得下女人。只不过,那个女人,不是她。

她强忍哭意,强忍愤nù

,强忍住那无时无刻不在撞击她胸膛的恨,竭力平淡的开口:“睡吧,不早了。”

飞扬果真一言不的躺倒,直直的望着帷帐之顶。

龙兰心把后背丢给他,无声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如果不是我,是怒放,你早该抱着她心疼的安慰了吧?

君心似铁啊,飞扬,你对我,竟然如此的铁石心肠!

她想着,痛苦着,渐渐的沉寂在撕心裂肺之中。她不知dào

,飞扬无数次的想转身去抱住她,无数次的想在她耳边低语,对她说,他这一生,都是她的。她也不知dào

,她的冷淡和矜持又无数次的逼退飞扬的种种冲动,最后,只能化作满腹的冷漠。

同床异梦是他和她的写照,却又着实可笑。他们不是背弃对方,只是,永远无法走进对方的梦里。

这之后,龙兰心对飞扬一直是不冷不热的。冷静下来的飞扬几次尝试哄她高兴,她都只做淡淡的回应,一副冷战之态。几回下来,飞扬也疲了,加上公事繁忙,干脆就随她去。

二人的貌合神离,感染了整个府邸的气氛,连一向豪迈粗犷的汉子们说话的声音都放低了几分,唯独不觉察的,只有怒放。

十天半个月过去了,不安的感觉渐渐远离她,只是,经过一番折腾后,她明显的没有往日快乐。小花只能躺在锦囊里,她更是无所事事,总是一个人孤坐在小院子里呆,有时候,折一朵花来,摘花瓣,一片一片的往地上扔,她都能玩半天。

后来,龙兰心突然就来了。

她的脸色很温和,语气也不错,还问怒放,为什么不出去玩了。

“刚才你旺叔叔来家里时还提到你了,你怎么不和旺二公子一起玩耍了?”

提到那个小跟屁虫,怒放有点不高兴:“我才不要呢,他是坏人。”

就算他不坏,怒放也不想和他玩耍,他的名字居然叫旺财,又古怪又别扭。

“他怎么是坏人了?”

“他啊,老是伸手摸我的脸,叫他不要摸还不听,还是我说他再摸我就告sù

将军和夫人,他才停手的。”怒放气鼓鼓的。

龙兰心意味深长的笑:“看来你旺叔叔说的没错,旺二公子是很喜欢你。”

怒放张大眼睛:“他喜欢我就能摸我的脸嘛?我又不喜欢他。”

龙兰心收敛笑容,淡淡的道:“那怒放喜欢谁家的公子?城里不少富家公子都喜欢找你玩耍吧?”

怒放皱眉,想了半天:“一个都不喜欢。”

“那么多优秀的孩子里都没有你喜欢的?”龙兰心道,“你也不小了,婚嫁之事必须要考lǜ

了。”

怒放愣了,半天没说话。

“旺二公子呢,比你还小两岁,确实不太合适。怒放,你看旺家的长子怎么样?”

旺家,家如其姓,旺门楣、旺人丁、旺钱财,是飞扬城屈一指的富豪。旺家一直有意迎娶怒放,无奈家中次子比怒放年幼,长子则和别的城池一个大家闺秀有过婚约,是以,一直摇摆不定。今天,旺德带着长子来拜访,暗示龙兰心,只要能撮合长子和怒放的婚姻,他会毫不迟疑的与先前那家悔婚。

这个提议,龙兰心没有立即表态,暗地里,却是一拍即合。

所以,她来给怒放提个醒。

怒放听她提及旺家的长子,竭力回忆。她见过那人一次,可惜面貌有些模糊,实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是一个中等个头、微微有些胖的年轻人。

怒放于是不说话了,只怯怯的望着龙兰心。

“怎么了?”

“我、我不认识他……”

龙兰心笑道:“以后叫他多来陪陪你,自然就熟了。”

怒放拼命的搓揉衣角,小声道:“夫人,我不嫁不行吗?我以后不吃好吃的了,也不穿漂亮的裙子,我跟姨娘她们学做事,伺候你和将军……你别把我嫁给他……”

“胡说。”龙兰心脸色一沉,“谁不知dào

你是我城主府的小姐,还有叫你当女仆伺候人的道理?你说话经过脑子考lǜ

过吗?旺祖哪儿不好?他家是飞扬城最富庶的大户,你嫁过去后是长房的贵妇,一辈子衣食无忧。更何况,女大不中留,你能在城主府呆一辈子吗?”

“我、我不喜欢他……”怒放嘴唇有些哆嗦,对龙兰心的畏惧,使她话都说不清。

“那你喜欢谁?喜欢飞扬吗?你想留在这里,是不是想有天取代我,当飞扬的夫人?”龙兰心冷声道。

怒放傻了,不住的摇头:“没有,我没有……”

“你有也好,没有也罢,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实话告sù

你,你配不上飞扬。飞扬就算对你有好感,也不过是见你长得有几分姿色罢了,别以为他真想和你怎么样!做人要有自知自明,懂吗?”

龙兰心说着,眼中如火似冰,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怒放缩着身子,被震惊和恐惧淹没,呆望着她,眼泪掉了下来。

“夫人……”

她想说,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将军怎么样啊!

飞扬于她,是父亲一般的存zài

。是她的参天大树,为她挡风遮雨;是她永恒的避难所,为她抵挡一切可能的伤害。她对他,是亲人般的依恋和爱戴,就是女儿恋着让她引以为傲的父亲那样。

可是,夫人在说什么啊?为什么听上去,好像是我和她在争抢丈夫?

看见怒放落泪,龙兰心冷冷的道:“别对我哭!成天就知dào

哭!我不是飞扬,看见你哭就会心疼。我看见你哭的样子就讨厌!”

说罢,冷冷一笑:“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妄图勾引飞扬。你自己看不清形势!飞扬那样的男人是不能有弱点的,也不会容忍自己有弱点。他的女人要和他一样的强dà

、自立,能与他并肩作战,而不是依偎在他怀抱里等待他的疼爱、要他分出宝贵的精力去照顾她。他的女人是要抱着必死的决心,随时准bèi

为他、为他的城牺牲。这一切,你能做得到吗,怒放?”

“你做不到!你这样的,除了有一张脸外,还有什么?就算有小花,你也永远就是个累赘!”龙兰心眼中闪现鄙夷,“你想清楚了,你能安稳的呆在这里,是我天大的恩赐,所以,你还是安分点的好!今天我和你说的话,你不要到飞扬跟前搬弄是非,别让我更瞧不起你!”

斥罢,理一理衣袖,抚平衣襟上的皱纹,蔑视的看怒放一眼,转身离去。走出几步,龙兰心突然又停了下来:“对了,我还有事忘了和你说。”

她眼神冰冷,脸上却隐约有微笑,清淡的声线慢条斯理的道:“以后别动不动就往飞扬的怀里扑,你要记住,他不是你的丈夫,是我的。”

怒放站在原地,就像单衣杵在三九风雪中一样,瑟瑟抖。她的眼泪自那一刻起再也没有停过,被风吹干泪痕后,面颊会更潮湿,眼瞳干涩后,灵魂接着哭泣。

她永远弄不懂,为什么一个又一个女人对她投以轻蔑和嘲讽的眼神,为什么会用充满仇恨的话语来折磨她,对她说,她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还是个废物。

但她弄懂了一点。

龙兰心最后那句话,不需yào

深刻理解,她也懂了。

她想,我好像真的很多次的扑到将军的怀里了,真的很多次。一直以为,这和天远扑进阿妈的怀里没什么区别,却原来,区别这么的大。

将军是别人的丈夫,能扑进丈夫怀里的,只有他的妻子,自己是不该的。哪怕,在心里,将军给她的感觉就像阿爹一样,可实jì

上,她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她的阿爹,远在千里之外。

她开始厌恶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做出让龙兰心讨厌的事情来,使一向威严、但是端庄优雅的夫人竟然露出了恶鬼一般扭曲的嘴脸。

都是我的错。

她无声的哭着,慢慢的靠在了墙壁上。她想回到房间里,趴到床上去,可就是抬不起腿,身子软的像一滩烂泥,心也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无力搏动。

039. 牡丹与莲

飞扬再见怒放,察觉有些异样。怒放总是怯生生的笑,也不怎么说话,看上去小心翼翼的,很疏离。更让飞扬意wài

的是,怒放偶尔的只字片语总是提及龙兰心。

总是,将军回来了?夫人一直在等你呢。

或,夫人今天带我出去玩了,还吃了很好吃的糕点。

给飞扬的感觉,怒放是在刻意的、强迫的提醒他或她自己龙兰心的存zài



又一次归来,飞扬带回一串虎齿项链,是他们外出围捕一群食人虎时飞扬收集的,露宿闲暇时,他仔细的串好,中间还配上了几根漂亮的碧蓝色羽翎。他见怒放一直没什么佩饰,若叫金匠打饰,又担心龙兰心见怪,便动手做了一串,送给怒放。

怒放看见了,眼中流露出爱慕。明明很想要,却道:真好kàn

,是送给夫人的吗?

飞扬笑了笑:“夫人哪会喜欢这些小玩意,她的饰都用不掉。这个是给你的。”

怒放这才接了,不过并不戴,只是拿在手里不住的抚摩。

“不戴上吗?”

怒放羞涩的一笑:“以后戴。我要走了,宗哥哥说下午要来。”

飞扬一愣,没反应过来怒放口中的“宗哥哥”是谁,想要问,那个小人儿已经跑远了。

再一次相见,是相见不如不见,至少,对于原本就尴尬的三个人来说,这次偶遇,是轩然大波的开端。那一天,飞扬总算见识到了那个“宗哥哥”,也第一次因为私事爆了滔天的怒气。

飞扬是要去书房的,却在回廊上却听见隔墙那边有微弱的声音传来,依稀,是怒放的声音。他听不清怒放具体说了什么,只大致听见一句“求求你,别这样”。

怒放的语调,几乎是要哭的。

他一只脚已经踏进书房了,立kè

折回,走到回廊的尽头,穿过院门,随后,远远的,一眼看见拉扯在一起的两个人。

一个微微胖、有几分面熟的年轻人正强行搂抱怒放,似乎还想把她往旁边的厢房里拖。怒放人小力微,根本没法抵抗,只能一边哀求一边挣扎。那年轻人莫名的猴急模样,不住的说:“你怕什么羞?夫人已经把你许配给我了!”

说着,一只粗大的手毫不客气的在怒放胸前乱摸。

飞扬顿时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放肆!”

青天白日的,这个人居然在他的府邸里,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怒放动手动脚!

那青年吓得一哆嗦,回头现是飞扬,脸色有些青白,含糊的叫了声“城主大人”后就灰溜溜的跑了,只余下怒放站在原地,搂着胳膊泫然欲泣。

飞扬大步走了过去,看见怒放的泪水不住的在眼圈里打转,愣是没掉下来,心疼的恨不得立kè

把她搂到怀里来。伸出手去,怒放却微微有些闪躲。飞扬只道她被那青年轻薄,吓坏了,一时间连他也怕了,便只好缩回手。

“你怎么回事?被人欺负不知dào

叫的么?要是我没现,你就任他欺负?”飞扬无处泄的怒火连带着撒到怒放头上。刚才那一幕不仅让他震怒,还令他感觉胸口如同扎入了一把刀。他这么宝贝的怒放,手臂蹭破一块皮肤他都舍不得,哪里能容忍她被人这样轻薄?他庆幸自己阻拦了一场不幸的生,否则,盛怒之下,可能更不幸的事情会生——他一点儿也不怀疑,如果怒放真的遭遇了凌辱,他肯定会气得疯,提起罗刹去把那个混蛋剁成肉泥。

怒放低下头,眼泪将落未落,可怜至极,但就是不开口。

“你说话呀!”

怒放抽一抽鼻子,道:“他是宗哥哥,夫人说,要把我嫁给他……”

所以,旺宗才会几次对她动手动脚,一次比一次过分。所以,怒放从来只敢躲、只敢哀求,却不敢告sù

任何人。在她心里,整个宅子都是龙兰心说了算,所有的人都看龙兰心的脸色行事,龙兰心说要她嫁,她就非嫁不可。

飞扬震惊,整个人呆在那里。

兰儿要把怒放嫁给那样的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的妻子,竟然丝毫没有和他商量,就擅自做主、为怒放订下了婚约?

难怪!城主府上下里外暗哨无数,怒放在走廊上被人羞辱,竟然无人觉察和救援!原来是他的好妻子指使的!

飞扬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夫人什么时候说要把你嫁给他的?”

怒放记不得具体时间,只说,很久了,那之后,将军你都出去二三回了。

飞扬强忍怒气,道:“你现在回房里去休息,这事我来处理。以后那个姓旺的、旺宗,是叫旺宗吧?如果他再过来找你,你别理他。他要还敢纠缠你,你叫他来找我!”

“可是夫人说……”

“不要提什么夫人!”飞扬怒道,“这偌大的城主府,是我说了算!”

怒放被他喝的一哆嗦,惊慌的看着他。此刻的飞扬十分可怕,像是从炼狱的焰火里走出来的,浑身都是煞气。

飞扬把她的畏缩看在眼里,心知自己失控了,强忍半天才缓和了脸色,走近,轻轻抱住怒放。

“没事了,我吓着你了吧?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你,让你受委屈了。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生了,我向你保证。”

怒放立在他怀里,真想伏在他胸口放声大哭,却想起龙兰心,到底不敢,只是流泪的点点头。飞扬送她回小院,藉此来平静心情。等把怒放安顿好,看她乖乖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后,这才沉着脸出门。

龙兰心不知是察觉了动静,还是早知会有这样的局面,总之,飞扬阴沉的脸色,她泰然以对,坐在梳妆镜前,自顾自的在整理簪花……

“你问都不问我一声,就答yīng

把怒放许给旺家?”

“你对怒放嫁人的事情根本不操心,那我不管谁管?那孩子不小了,老留家里成什么样子?”

“你就不问怒放的意见?嫁人始终是她的事,怎么也得挑个她喜欢的吧?”

“我问了,她说一个都不喜欢,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尽量挑家世好的。你当时不是答yīng

她家里人要帮她找个好归宿嘛。”龙兰心说着,抬眼从梳妆镜里看飞扬,眼色里竟然有几分挑衅。

“你挑的好人家!你知dào

他对怒放做了什么吗?这就是你为怒放选的好归宿?”飞扬提及刚才那一幕,顿时又控zhì

不住怒气,声音大了起来。龙兰心瞪着镜里飞扬的脸,把手里的簪子摔在梳妆台上,扭过身道:“那你说什么是好归宿?你吗?是不是你?”她冷笑:“也对呀,怒放长得那么漂亮,又能操纵植物系妖兽,还有那么好的一个爹,把她送到别的男人怀里是怪可惜的,最好的归宿,就是你自己娶了她,是不是?”

飞扬火大:“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有过那种想法?我什么时候想娶她了?我要真有那种心思,我需yào

拖拖拉拉到现在吗?兰儿,你莫要说着说着就口不择言。”

“你有没有那种心思你自己清楚!”龙兰心尖叫起来,“你心里想的什么我还不知dào

吗?你要不是顾忌人言是非,你要不是忌惮我的身份,指不定你早把我休了,好把你的心肝怒放抱在怀里!”

“你住嘴!”飞扬吼起来,一拳重重的击在身侧的圆桌上,圆桌应声坍塌,桌上的茶盏跌碎,瓷片散落一地。

他恨不得扬手给妻子一个耳光,恨不得一个耳光能把她打醒,可就在这气头上,到底还是打不下手。不单是因为舍不得,更因为他深知龙兰心性子倔强,这一巴掌真打下去了,他们的夫妻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和你成婚十一年,除了你之外,我有过别的女人吗?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你为何口口声声把我说的那么不堪?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想过我是你丈夫吗?”

我是你的丈夫啊!你竟然一点点信任都不给我?你竟然坚信我会放qì

我们多年的感情、放qì

我们的婚姻去求欢?

龙兰心似乎是哭,又似乎在冷笑:“正因为我们成婚十一年,我把你的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所以我比谁都更清楚你!你敢说,你敢说你心里对怒放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你敢说你一直拖着她的婚事不提不是出自你的私心?飞扬,我不是傻子!我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你对她,你对怒放的关心,根本超过了正常的尺度!”

龙兰心说着,终于失声痛哭。

飞扬一时间哑口无言,他呆了片刻,愤nù

全消,涌上心头的竟是一个男儿不该有的哀伤。

他无法辩解。他没法对妻子说,兰儿,你说对了一半,但你说错了另一半。

他没法说,是,我是对怒放超乎寻常的关心爱hù

,我心里是怜惜她,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而选择她,从来没有过。

他确实没法说。尽管他否认,尽管他一直克制,可是实jì

上,他的心确实无意中就分成了两瓣,一半属于龙兰心,一半牵挂怒放。

这种一心二用,是不是就是背叛?

他是不是,一直在恪守婚姻,却背叛爱情,忠贞,灵魂却在放荡?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怎么不说话了呢?你接着对我吼啊!你怎么不接着吼出你那些大道理呢?”

飞扬心里一酸。看着妻子悲愤的容颜,他一反常态的没有走过去拥bào

她、安慰她的冲动,只想转身离去。这一场争吵,他一败涂地,他心里自以为完美的坚持,被龙兰心的唇枪舌剑击得粉碎。

原来,我以为不碰怒放,就是没有对不起兰儿,谁知,这种想法是惊天的大错。

原来,我以为自己从来没有背叛兰儿,实jì

上,早已经背叛过了?

有没有交集,已经无关紧要了,从我牵挂那个女孩儿开始,我就是在背弃婚姻,在背弃一直以为深爱的妻子。

原来,我的坚持这么可笑,我根本是在为无所谓的原则在挣扎。

他深深的吸一口气,冷静的道:“我不想和你争吵,因为争吵的结果,错都在我。这一次,还是我的错。但是,你记住,怒放的婚事只能由我来做主,你不许再把那种人渣硬塞给她。”

他说着,真的转身走了出去,不在乎妻子在身后爆出的歇斯底里的嚎哭。

那一夜,他倒在书房的圈椅里,没有点灯,望着斑驳的窗影呆。

最初,在怒放的事情上,他理直气壮。龙兰心无时无刻表露的醋意往往令他愤懑,他觉得,十一年的相濡以沫、生死相随,他心爱的妻子却对他抱以不信任,她竟然不相信自己能够坚守他们的婚姻。而现在,他再也没有力qì

去埋怨龙兰心对他的怀疑,他除了迷茫和难过,没有其他的情绪。

他太了解龙兰心。就算怒放出嫁了,他们也不可能相安无事,他们的婚姻将一直笼罩在阴影里。就算过了今夜他彻底的遗忘怒放,龙兰心却会永远记得。

她会一直多疑,一直揣测:或许,走了怒放,又会出现另一个女人。

而他,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和别的女人说话,不看别的女人一眼?

他和他的兰儿,是不是完了?

想到这些,飞扬痛苦的捂住脸。

成婚十一年,相识十七载,他心目中的妻子,从来没有过第二个人选。他仍然记得第一眼看见龙兰心时那心跳加快的感觉,真的,心脏砰砰的几乎要跳出胸膛来。如果不是龙天成对他另眼相待,他可能根本没有机会接近龙兰心,他单恋她的时候,不止一次的想过要孤老终身。可是,现在,现在究竟是怎么了?

我还爱兰儿啊,一想到可能要和她结束,就心如刀割。可是,我对怒放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看她被欺负,我怒不可遏;让她出嫁,总怕所托非人。看不得她受丝毫的委屈、看不得她哭泣,只要她露出一丝的可怜,就想把她抱进怀里。

我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和兰儿恩爱缠绵时,根本记不起怒放;抱住怒放柔软的身躯时,却每每忘记自己的妻子。

我是两个都爱吗?我真的也爱上怒放了吗?

那为什么,和当初爱上兰儿的感觉完全不同?

第一眼看见时,只是惊诧于这个小女孩儿生的如此俏丽,并无其他的想法。天长日久里,除了怜惜,对怒放甚至没有过一丝上的冲动。论及感觉,我似乎只是喜欢和怒放呆在一起,喜欢被她依赖,喜欢被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并没有其他的。

飞扬想着,彻底的乱了心绪。

他疲惫的站起来,就着月色慢慢走出去。似乎是漫无目的,又似乎是心有目标,他行尸走肉一般的走着,然后停在了一堵房门前。

040. 浮生若梦

推开房门,满眼都是整齐码放、层层叠叠的酒坛。

整个府邸上下,常年居住的就有几百男儿,怎么可能少得了美酒?

飞扬也曾是刀不拭血,就那么往地上一插,背靠罗刹就能仰头豪饮的热血男儿,只是,这些年,很少那样喝酒了。

排开封泥,一坛酒如水一样倒下去,管他是入喉,还是顺着口角、脸庞淋漓而下,扔掉空坛子后又捧起一坛,如法炮制。喉咙辣的,胃中像火烧一样。许久不喝,竟然这么点就有醉意。

再拎起一坛,飞扬自觉脚步有些轻飘飘的走了出去。

他宁愿醉倒,什么都不要想,逃得一时是一时;他宁愿醉死,永远不醒,也不愿面对悲愤的龙兰心。

兰儿,我的兰儿,你永远不会知dào

我有多在乎你,多在乎我们的婚姻。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对着你,为什么总是低头,总是忍让。

但对你来说,这些证明不了什么,对不对?

半夜不归房,你不会担心。莫说你自己来找,甚至都没有使唤一个仆役来看我一眼。

他自嘲的笑笑,一边漫步,一边饮酒,不知不觉,走到了中庭。

从前饮酒是痛快,如今竟是借酒浇愁。我飞扬,何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投奔你父亲之前,我是个浪人,唯一的目标就是斩杀妖兽、除暴安良;认识你之后,我又多了一个目标,想赢取你的心,想得到你的认同。十一年过去了,我看似站在男人的巅峰,拥有偌大的城池,麾下男儿无数,该是志得yì

满的,可实jì

上呢,却在漫漫长夜里与酒坛子做伴。

可笑可叹!

醉了吧?一定是醉了,先前还满腹迷茫和内疚,为何此刻却对你有这么多的怨言?

敲敲脑袋,不该胡思乱想,该借着酒意去睡了,迷离中,却看见一个粉黄色的小小身影。

那个身影有些迟疑,怯怯的走过来,在不算远、也绝不是靠近的距离停下来,问他,将军,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怒放,你怎么还没睡?大半夜的在外面晃什么?”他似笑非笑。

想的是龙兰心,为何出现的是怒放?

“我已经睡一觉醒了。”

飞扬愣了,这才察觉四周已经蒙蒙亮,一方天空正在呈现干净透明的蓝白色的,原来,已经不是半夜了,漫漫长夜即将被初日的光芒吞噬。

“将军,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呀。”飞扬随意的答一句,仰头又是一口酒。

“我阿爹心情好的时候会喝酒,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喝。将军是不是也是的?”

“嗯。”不是你阿爹和我,是男人都这样吧。

“可是,将军看起来不像心情好的样子。”怒放看他一眼,慢吞吞的道:“是不是,和夫人吵架了?”

飞扬一笑,不置一词。

怒放望着他,眼中有不知所措。她害pà

飞扬不开心,更怕,飞扬和龙兰心不高兴是因为她。她想了想,从锦囊里掏出小花,种在了地上。飞扬不知dào

她想干什么,眯着醉眼就那么看着。

“小花,变成小狗。”

花藤听话的变成了一个小狗的模样,还好,是一只长满绿叶的小狗,没有像上次那样插满白色的大花。然后,飞扬就看见这只花藤小狗艰难的从泥土里拔出一只腿,再插进泥土里,又拔出一只,又插进泥土里。他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半天才意识到小花在学小狗那样走动,只是,动作缓慢的叫人心焦,看上去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像极了一只狗掉进了泥潭。

飞扬不知怎么就笑了起来。

眼眶,微微有些湿。

不是因为花藤多滑稽,也不是他为了应景不得不笑:他看着一只令人闻风丧胆的天邪鬼迷花在扮小丑;而怒放,唆使小花的同时一直盯着他的脸,起初是期盼,现他真的笑了,她漂亮的小脸一下子就生动明亮起来,甚至有点沾沾自喜。

这个小丫头,笨拙的、竭尽全力的想哄他开心。

就在这一瞬间,飞扬突然觉得怒放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管她是爱人的身份、是女儿、是妹妹,一切都无所谓,她就是最亲的亲人。

她在乎他的情绪,在乎他的感受,她希望他开心,并为了让他开心在付出努力。

这一切,原本该是他的妻给他的。

也就是这一瞬间,飞扬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何会偏向怒放。

龙兰心给不了他的,怒放无意中给他了。

他何尝不希望龙兰心能稍微放低一点姿态,不要永远端庄高贵的像一个女皇,至少,哪怕只是在人后,仅仅面对他这个丈夫之时;而不是凡事都要和他争个输赢。他何尝不希望每每归来,她能像别的妻子那样扑进自己的怀抱,述说别情,嘘寒问暖、情意绵绵;而不是端着城主夫人的架子,清清淡淡的说一句“夫君回来了,辛苦你了”。

回想一下怒放对自己的依恋和龙兰心惯常的冷清,那种对比,令人寒心。飞扬低低的笑了起来。

豪饮一口,他把酒坛举到了怒放的面前。

“会喝酒吗?来,喝一口。”

怒放赶紧摇头,她哪里喝过酒?“我不会喝酒,没喝过。”

“陪我喝一口呀,我一个人喝酒没劲。”

怒放望着飞扬迷醉的眼,想到他隐约的不开心,硬着头皮,就着喝了一口。

“好苦!好辣!”怒放有些口齿不清,张着嘴,吐出舌头,小手不停的扇风。飞扬呵呵笑起来,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腰,揽到了怀里。

可爱的小东西,真的是可爱的让人心疼的小东西。

有你陪着,我开心了一点。对着你,也不需yào

像对着兰儿那样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甚至于,让你陪我胡闹,你也会听话的跟着胡闹。

飞扬就笑了:“再喝一口就不苦不辣了。不要抿在嘴里,一口吞下去。”

怒放怕喝,飞扬非要,到了后来到底扭不过他,喝了一口又是一口,不一会儿,小脸红扑扑的,直接倒在飞扬臂弯里。飞扬眼中有笑意,自顾自的把剩下的酒慢慢喝掉,这才丢下酒坛,抱起怒放,在迷蒙中往怒放小院的方向走。

没走出几步,四周渐渐模糊了。他以为自己酒量变浅了,有些醉,仔细一看才现,四周缭绕着淡淡的白色雾气,竟是起雾了。

“这个季节会起雾?”飞扬晃晃脑袋。

人乱了,心乱了,难道季节也跟着乱了?

可再走几步,他就察觉出了异样,雾气越来越浓稠,伸手亦不见五指,落脚都艰难。雾气中,隐约有淡淡的香气。

这香气他一点也不陌生,是迷花的香味。可也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此刻他闻到了竟然有天旋地转的感觉。他依稀觉得自己站立不住,跌倒了。心里不免一惊,怕撞到怀里的怒放,便连声叫了起来。

没有人应声,但是面前的重重雾气突然从中分开,仿佛是一道被风吹出的缝隙。一个女子静静的走过来,站在一米开外,呆呆的望着西南方。

“怒放,是你吗?”

那是不是怒放?看着有几分像,可是神态迥异。更何况,她醉了呀,怎么会如此清醒冷静的站在我面前?

这该死的雾,弄得我看不清楚,不过,好像确实是怒放。

“怒放,把小花收回去。”飞扬含糊的道。这香气闻着觉得更醉了。

怒放终于转过脸看他,对视上,飞扬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这是怒放?

绝美的脸上没有天真,也没有惯常的羞怯,丝毫没有表情,就像她是一具毫无灵魂的。她的双眼,黑的见不到底,是九泉之下幽冥世界的入口,慢慢的把你的思想、灵魂从里抽离,直吸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怒放你怎么了?”

“迷花,能让你看见你最渴望的。我的夫君,飞扬,你最渴望的是什么?”

淡淡的声音,却是突如其来的闷雷,猛然把飞扬仅存的醉意轰得烟消云散。

夫君?怒放为什么会叫我夫君?

没有听错,她确实是这么叫的:我的夫君,飞扬。

“你想看的东西,就在那边。”一只如玉皓腕慢慢抬起,纤纤玉手看似那么随意的一指,飞扬便觉得身下一空,整个人自半空往下坠落,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丝和衣襟都被吹散。

扑面而来的场景,是飞扬城。巍然屹立,是气吞天下的雄姿。

他轻飘飘的落地,脚踏在厚实的方石上。这似乎根本不是幻觉,飞扬能切实的感觉到脚下城墙的厚重,那种真实感,就和他此前无数次在墙头巡视一模一样。然而,他告sù

自己,这不是真的。

满怀雄心的立在城头、放眼天下的他,是幻觉。因为,尽管他觉得就是自己立在那里,他的视线却是旁观,他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后背!

随后,一副又一副画面扑面而来。

他遥遥的看见一个人影,小小的,伫立不动。

直觉告sù

他,那是怒放。

她穿着一件无袖的流光溢彩的长裙,裙身的线条如流水泄落,衬得身姿更加窈窕。但是,很孤单。

离得那么远,似乎远隔时空,飞扬不知dào

为什么自己能看清怒放的脸——怒放的脸上有淡淡的忧伤,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身前的一座孤坟。

飞扬心中一紧。这是什么意思?生了什么?

那座坟里,埋的是谁?

他心慌意乱时,另一幅画面袭来——怒放的身影模糊了,他只能看见她那纤细雪白的脚踝,脚踝上戴着一只黯淡无光、陈旧的脚环。

然后,怒放整个不见了,又是一座孤坟,坟前无碑,却赫然立着一柄巨大的战刀。

他看清那把刀时,几乎喘不过来气。那把战刀不知被风雨吹过多少个年头,失去了锃亮的刀锋,却是,巍峨的立在那里,仿佛守候,仿佛等待,仿佛是在悲伤。

这一切,尚不足以震撼飞扬,最令他震惊的是,他看那刀,竟然是仰望的视线。他在它的脚下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而它,一把战刀,恍若静静的在支撑着天地。

它的气势,令他丝毫不得动弹。

飞扬拼命的呼吸,拼命的试图动弹自己的手指,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猛然动了。

斑驳的影投在他的脸上,迷花藤枝间洒落的阳光使他不由自主的眯眼。他汗湿衣襟,手足无力,只好静静的躺着平静气息。

原来,做了一个梦吗?

喝多了,竟然倒在地上睡着了。

果然,酒坛歪倒在手边,另一只手臂,还有些酸麻。

怒放?

怒放睡的仍然香甜,小巧可人的身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她蜷缩在他的臂弯里,不问天高日照,是婴儿一般的睡脸。

他长出一口气,暗自苦笑。似乎,又闯祸了。

没醒来之前,他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搂着怒放睡的安安稳稳吧?

“你总算醒了。”

飞扬无奈的支起上身,靠在花藤上,对说话的人笑了笑——对面台阶上,铁游坐着,冷冷的看着他。

“喝多了。一不小心睡着了。”飞扬揉揉脸。

“那是不是该庆幸你没酒后乱性,让整个将军府的人看见你们俩一丝不挂的搂在一起?你叫了你多少声你都没反应,做什么美梦了吧?”

飞扬对铁游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道:“不是什么美梦,有点古怪。”

“你还不起来!”铁游恼火的道,“夫人气坏了!”

“知dào

了。”飞扬抱着怒放爬起身,“我把怒放送回去,就去和兰儿道歉。”

“你——”铁游既气愤又惊讶,说不出话来。他从没见飞扬以如此轻慢的态度对待过龙兰心。

飞扬走出几步,突然停住:“我说,铁游,你是我岳父大人从小养大的,虽然没有名份,实jì

就是养子。当年兰儿怎么没嫁给你?”

铁游呆了,半晌怒道:“你酒还没醒吗?胡说八道什么?”

“我不是酒没醒,我是梦没醒。”飞扬笑道,“我要去确认一件事,你就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果然,半刻钟后,飞扬快步走来,神态再也没有刚醒时那种宿醉的疲态和失神,有些紧张、兴奋,抑或是不安。

“你去帮我查一把刀。一把刀身很薄,很巨大的战刀。至于多大,我说不清,总之肯定比罗刹还要大。”

铁游莫名其妙的看他:“世上怎么会有比罗刹还巨大的战刀?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说什么胡话呢!”

“肯定有。”飞扬不用置疑的道。

“你怎么肯定的?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你别管我怎么知dào

的,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我不知dào

那刀有什么用处,但是……总之,你先打听一下吧。”飞扬大步行走,头也不回。铁游跟着走了一段路,气馁的停住,皱眉望着他的背影。

都说酒后乱性,那乱的该是下半身,怎么飞扬反其道而行之,乱的是脑袋?

041. 妖花现

推开房门,便是冰冻地狱。龙兰心坐在桌边,眼都没抬。

飞扬没有走近,就站在门边,道:“我晚上多喝了点酒,正好遇上怒放早起,便拉着她一起。后来我们都喝多了,也不知dào

怎么就搂在一起睡着了。兰儿,我来向你道歉,只是告sù

你事实,不是来辩白的。”

况且,也辩白不了什么。青天白日之下,所有人都是人证。

“你说完了?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飞扬顿一下,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为我哭吗?”

龙兰心倏地抬眼,直视他。两厢对视,看见对方眼底,却看不见心里。

“别放在心上,我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飞扬笑笑,转身离开。

迷花能让人看见最渴望的么?那为什么,我的梦里没有你,兰儿?

之后,便是强迫出来的忙碌。他没有去见怒放,也没有再见龙兰心,他甚至没有踏进那间只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房间,夜夜,宿在书房。

又过了几日,他奋笔疾书之间突然感觉脑子里有一个破锣嗓门在嚎:“小子哎,飞扬,老子来啦!好酒好菜伺候,美女叫来十个八个。”

飞扬抿嘴笑:“你也会喝酒?好呀,今晚不醉不休。”

吩咐一个家将出门相迎——能听见狼火的声音,韦炎见定是离得不远了。

韦炎见风尘仆仆,俊美的容颜略有疲态,但双眼炯炯有神,仍然是一副俊逸风姿。他被领到怒放的小院,自然,飞扬已在那里。

飞扬也不知dào

是不是故yì

的,当真在凉亭里备下满桌酒菜,美女也没落下——怒放可不就是一个?

三人落座,一头巨大的青狼冲出来,蹲在了仅剩的一只石凳上,两只前爪抱起一坛酒,咕噜、咕噜的喝几口,还咂一砸硕大的狼嘴。

飞扬有些呆:“你真能喝啊?”

他麾下一个家将的战马嗜好喝酒,每次一起出去,闻见酒味就会冲过来和人抢酒喝,而且,逢喝必醉,会耍酒疯,老像狗咬尾巴一样原地打转,十分搞笑。不过,马会喝酒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这头老狼蹲在凳子上一副酒鬼的模样,还真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废话!老子又不是变不出人形,怎么不能喝酒了?”

韦炎见有些尴尬:“不是我教的,我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偷师父的酒喝……”

说着,都笑起来。怒放一双黑眼珠一直在狼火的身上打转,滴溜溜的。她特别想伸手去摸摸狼火。这头狼喝酒的样子太可爱了。可是,狼火似乎觉察到了她的蠢蠢欲动,冲她龇牙咧嘴,她只好失望的把一双小手老老实实的摆在腿上。

“韦兄弟,怒放的事,贵道有何见解?”

韦炎见苦笑:“说实在话,他们的反应比我们当时还乱。道中几个长辈各持己见、争论不休,商议了好几天才勉强都赞同签下血契的提议,不过,隔日又全部反悔了。”

“什么意思?”飞扬皱眉。莫非御道打算剿杀小花?

“我也被师尊他们弄糊涂了。好像是一个非常年长的前辈知dào

后对师尊他们说,就算小花本身不排斥小姐,小姐的身体也会承shòu不住,一旦签订血契,小姐可能会有性命之虞。总之,师尊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叮嘱我转告将军,迷花之事知dào

的人越少越好,万不可泄露。”

飞扬听着,淡淡的点头,似乎对御道的束手无策并不担忧。他浅饮一口,思量半天,开口道:“关于迷花,你了解多少?”

“也就是自道中记载里了解一些,恐怕不比将军知dào

的多。不过,狼火知dào

不少,它毕竟经lì

了那段时期。”

“小子哎,你想知dào

什么?”狼火小酒喝的高兴,兴致盎然。

飞扬回忆那个梦境,试探的使用某个字眼:“迷花会致幻?”

那个梦境,可以说是幻觉吧,但在他心底里,隐约觉得是某种先兆。

狼火咧开大嘴哈哈笑:“废话!要不怎么叫‘迷花’呢!那玩意儿要是只会用藤枝杀来杀去,怎么会连妖尊都忌惮它?它邪门的很,妖技一旦动,防不胜防。”

“那,据说迷花能让人看见最渴望的东西,是真的了?”

狼火眯起双眼,打量飞扬,老气横秋的模样。表情人性化至极,但那张狼脸实在煞风景,怎么看都有点奸诈。“你看见什么了?”狼火道,“迷花可不见得就是让你看见最渴望的,也有可能是最令你恐惧的或是你最不想看见的。总之,迷花有迷惑心智、混乱感官的技能,如果你真看见了什么,最好不要当真。”

飞扬沉默一时,道:“如果我看见的东西,确实存zài

,和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我该不该信?”

“什么东西?”

飞扬看向怒放:“怒放,你把戴在右脚上的那只脚环给狼火看看。”

怒放吃一惊:“咦,将军你怎么知dào

我有那只脚环啊?”

平常都是藏在绸裤里面的呀,从来没有露出来过。

不过飞扬既然讲了,怒放便乖乖的解开荷叶边裤脚的丝带,撩起裤脚,露出了一只雪白的脚踝。

一只通体陈旧、黯淡无光的饰呈现在眼前。造型简单,扁平的环身,镌刻了花纹,其上坠了一对花苞状的小铃铛,看上去平常无奇,既不夺目、也不精致,给人的感觉是,这脚环不仅颇有年头,还是那种不被爱惜、甚至从来没被好好擦拭过的不值钱玩意儿。

飞扬那日把怒放抱回房间时已经悄悄看过,此刻淡然无反应,但韦炎见和狼火都“咦”了一声。

“这……这上面镌刻的花纹,是迷花?”韦炎见顾不得礼数,凑近了去看。

飞扬点了点头。他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也认出那是迷花,当时,他和韦炎见一样的吃惊。

“像吧?”怒放甜笑,“我第一眼看见小花的时候也觉得像。”

“我×她***,这是妖器啊!”狼火张大嘴。

“妖器?真的?”

“没错,不过是件死器,所以你们感觉不出来。但我能肯定,绝对是妖器。怎么刻着迷花的花纹呢?”狼火觉得不可思议,“我日了,不会那娘们当年不止炼了两件妖器吧?这玩意儿,看着还真符合她的风格。”

那娘们?飞扬和韦炎见对狼火当怒放的面这么称呼女性都感觉有点难堪,但好奇心很快淹没了那种情绪。

“你说的是谁?”

“怎么说呢,三千年前的迷花大繁殖,你们都知dào

。不过,可能很少有人类知dào

当时天邪鬼一族诞生了一位妖后。”狼火抱着酒坛子,沉寂在回忆里:“那个女人,真的很可怕,妖王见到她都得绕道走。”

飞扬和韦炎见面面相觑,对这段隐秘的历史大感意wài

。唯独怒放,听故事一样听的津津有味。

“天邪鬼吞噬能力超强的,修liàn

速度也远远超过别的妖兽。当时其中最强的一株,吞噬了许多同类,诞生了那个女人。她炼化出的两件妖器是令所有妖王都垂涎三尺的玩意儿。”狼火说着,摇摇硕大的脑袋,似乎在哀叹那些妖王的贪婪:“一般来说,咱们炼化的妖器都是攻击武器、防御铠甲之类的。那女人怪,可能因为是女人,死爱漂亮,她炼化出的妖器乃是一对簪子,被称为迷花簪。”

簪子?飞扬和韦炎见都不由自主的看向怒放。尽管怒放披散着柔软的丝,没有佩戴簪,但两个大男人仍然对着她开始了想象。越想越觉得难以理解,把妖器炼化成女性使用的簪能有什么作用?总不能战斗的时候握着一对簪子去扛大刀吧?

“很意wài

吧?我听说的时候也很意wài

,还想过要不要去找她打一架呢,顺便见识一下。不过,等那簪子的真相大白后,就一点儿也不好玩了。这天邪鬼姬很邪门,也不知dào

怎么能炼化出那种玩意儿的。她那对簪子,不是武器,也不是用来防御的,而是容器,是盛放妖力的容器。”

飞扬和韦炎见明白过来,顿时有些失神。

那容器既是呈现簪形态,就是身外之物,显然是可以易主的。那岂不是说,得到那簪子的,无论是人还是妖兽,都会得到强dà

的力量?

“那段时间,杀的呀,腥风血雨,天昏地暗,就为了那对迷花簪。”狼火哀叹,摇摇头,“那女人好像诞生就是为了带来乱世的,天天被追杀,据说还天天乐呵呵的。都说她走过的路,寸草不生哪。”

“那、那她后来怎么样了?”

狼火怀疑怒放的脚环是天邪鬼妖后炼化的妖器,又说是死器,那岂不是说,妖后已经死了?

那么强dà

的妖后,怎么就死了呢?

“不知dào

,据说是死了。唔,也不是据说,是肯定死了。至于怎么死的,没人知dào

。”狼火道,“她销声匿迹后,迷花簪也就失踪了。当然,已经是死器了,失踪与否无关紧要了。不过呢,这些事情都是道听途说,真假难辨。我自己是没见过妖后的。你们真想知dào

实情,问小花,它应该最清楚。”

“小花?”

“对呀,天邪鬼的繁殖类似于分裂,花籽不仅获取上一代一半的力量,还会残留一部分记忆。据说世上仅剩一粒天邪鬼的种子,是那女人临死之前遗留下来的,被封印在落日森林里,应该就是小花吧。”

怒放听它这么说,连忙把小花从锦囊里取出来,丢在了地上。小花窜出地面后,面对狼火连番轰炸的询问,呈现出痴傻状态。它原本就是刚学会说话,表达能力不会强过一个两岁小孩,说不出几句完整的句子来。折腾了足足有一刻钟,连问带猜,狼火才勉强明白它的大意。

“你是说,你不是那女人的花籽?你是她的花籽结出的花籽?”狼火张大嘴,“我日他***,照你这么说,除你以外,世上还有一株天邪鬼?”

花藤在空中频频作点头状。

已经隔代,所以,它对那段往事毫无记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怒放也很吃惊:“啊?你不是小花啊?”

小兽提及白色的花藤,怒放便一直以为是林子里那株沉默的小花,因为小花没有同类,蜘蛛女他们也说小花是世上仅此一株的。搞半天,完全错了——一直被她叫“小花”的,原来是“小花”的孩子!

难怪觉得小花来到飞扬城后活泼了许多呢!还以为它是解开了禁制所以心情好起来了,原来根本是两个“人”啊!

碧绿的花藤缠上怒放,在怒放脸上蹭来蹭去,貌似有点不安和委屈。怒放见着,竟然母性十足的连连安慰它:“没有,没有,不是小花我也喜欢你。就是我一直叫错了嘛,觉得对不起你。”

飞扬看着这一人一兽互相撒娇,啼笑皆非,转向狼火:“那你是如何推断怒放那只脚环是天邪鬼妖后炼化的妖器?或许,是别的妖物炼化的,不过是镌刻了迷花的图案罢了。”

“不会。咱们和你们人类不一样。你说人类的女子吧,看见好kàn

的饰,极有可能照样打造一件一模一样的佩戴,跟风似的。但我们的标识是独一无二的,绝不会有妖兽使用异族的标识。就像我,就算不报上名号,见到青火,谁都知dào

是我狼火爷爷来了。迷花也一样,除了那个女人之外,不会有第二个妖物敢用迷花作为标识。”

飞扬闻言,面色沉静,心脏却不住的狂跳。

这是个意wài

的好消息吧?

小花对怒放那没来由的依恋,原因可能就在这只脚环上。尽管小花没有前代的记忆,但是,血统是摆在那里的,它极有可能是感应到怒放的脚环是几千年前妖后的遗物,才会对拥有脚环的怒放言听计从!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妖后已死,那么怒放将会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能控zhì

天邪鬼的人!

前提是,她得一直拥有那只脚环。

飞扬握着酒杯的手隐隐用力,低声问道:“怒放,这脚环你从哪儿弄来的?”

“对呀,你在哪儿弄到的?”狼火脸色古怪,“你要是敢说捡到的,我立kè

吐血给你看!”

“我阿爹说是祖传的,只给女孩子戴,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戴在脚上了。”怒放摆弄小脚,“这个脚环灰蒙蒙的,难看死了,铃铛还坏了,怎么都不响。可是拿不下来。”

她说着,撅起小嘴:“我一点都不喜欢。”

祖传?飞扬一愣,脑中灵光乍现,忙问:“怒放,这脚环可是妖花?”

怒放眨眼:“妖花?妖花是什么?你在我家时也提到过,你那时不是说是什么兵器嘛?”

飞扬怔了半天:“我当时以为是兵器,现在想想看……可能是我误解了……”

“将军觉得这个是妖花?”怒放自己不信了,“怎么可能?这个脚环一点用处都没有,不是金的也不是银的,卖了也不值钱。我一直以为是家里穷,没有饰戴,阿爹不知dào

在哪儿捡了个又破又旧的东西给我,蒙我说是祖传的。”

飞扬一脸愕然。

这种无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真说不清。他现在庆幸怒放的小脚长大后,脚环卡死了取不下来,否则,这丫头真有可能当垃圾给随便丢了!

我原来“捡”了这么一个活宝回来,我都不知dào



在怒放本身的价值面前,冷心锥算得了什么?

飞扬长舒一口气,多日的郁闷一扫而尽,甚至有点兴致勃勃的,问狼火:“你知dào

这么多事,那我再问你,你可听说过一把战刀,比罗刹还巨大。”

狼火愣住了,眼睛睁得好似牛眼:“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谁用的那把刀吧?”

“你知dào

?”飞扬眼睛一亮。

“我日了,你怎么知dào

的?见过那把刀的都死完了,你从哪儿听来的?”

042. 我从我心

那把刀,据说无名,握着那把刀的男人,据说也没有留下名字。

都说他是哑巴,因为他从来不说话;也有人说他是疯子,因为他远离人类,和野兽一样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吃生肉、喝凉水,不论季节的裹着一件破旧的单衣四处漂泊。

听上去像是一个浪人。飞扬心道。狼火的描述令他回忆起了多年前浪迹天涯的生活,只是,这个人的旅程在浪客中亦算是奇特的,像是极度孤单和落魄。

但是,那个男人很强、很强。他出现在迷花大繁殖的末期,距今差不多有两千年的样子。在那个一旦遭遇迷花,除了强dà

的妖王和拥有狼火这样妖尊级实力的家伙们能幸免于难的时期,据说只有他能凭借一己之力抵抗迷花,甚至将其诛杀。

“他能诛杀迷花?”飞扬愕然,“不是说从来没有人类成功诛杀过迷花的记录吗?”

“哈哈,都没有人类知dào

他的存zài

,又怎么会有关于他诛杀迷花的记录呢?”

飞扬迷惑了。

这不合逻辑啊!那样的强,在那个混乱不堪而又人人绝望的年代,更应该成为暗夜里的曙光、成为人类顶礼膜拜的对象,青史留名。怎么会,反倒在历史的长河里销声匿迹了?

“原因很简单,你忘了我说的?见过那把刀的都死完了,我指的不是妖类,是你们人类啊!所以,你知dào

那把刀,我才觉得奇怪嘛,人类的文字里应该不存zài

有那把刀的记载才对。”

“什么?他、他屠杀人类?”飞扬震惊了。

“嗯,要不怎么说是疯子呢?据说他只要出刀,人就会狂,不论敌我,视线范围内的活物都会成为目标,就算面前站着老弱病残的人类或楚楚动人的妙龄少女,也照杀不误。感觉,他似乎是人被刀御,一早丧失正常人的心智了。”狼火喝一口小酒,眯眼道,“你说,他那么强,又不论青红皂白的乱杀,能在他刀下侥幸逃脱的,可能是你们孱弱的人类吗?”

所以,人类没有任何关于他事迹的流传。活着见过他的人,根本不会把他保留在记忆里,因为那就是一个落魄的浪客;见识过他撼天动地的实力的人,却都成了刀下亡魂。

“所以,小子哎,别打那把刀的主意,那把刀定是不祥之物。你已有罗刹这样一把绝世神兵,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更何况,你就是想找也没有可能找得到。都过去两千年了,那把刀一点线索都没有,我就不信一个连它妈妈的妈妈叫啥都不知dào

的迷花小鬼能知dào

那把魔刀藏在哪里!”

飞扬默不做声,过了一时,闷声闷气的道:“那他是怎么死的?”

他看见了那座孤坟,以及孤零零立在坟前的那柄巨型战刀。

“鬼才知dào

呢!无论他有多强,人类的寿命就摆在那里。别人杀不死他,可难保他在哪个角落里老死了、病死了,都说不定。”狼火道,“也有一种有趣的传言,说他诛杀太多迷花,触怒了妖后,两人大战一场,同归于尽了。”

飞扬诧异的看它,韦炎见笑道:“瞎说,我不信。魔刀再强,它的载体始终是一个人类,人类的是有极限的。那个男人如果真的超越了极限,就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被一把刀控zhì

了心性。”

“没错,我也觉得那是扯淡!他的实力是强,强到足以横扫大部分的妖兽之王,但是,遇上天邪鬼姬,他绝不是对手。天邪鬼姬吞噬过那么多妖兽和同类,两人的修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可是,会出现那样的传言,足以说明那男人强到了令人畏惧的程度吧?以至于妖兽会盲目的拿他和天邪鬼妖后相提并论。飞扬暗道。

论及人类,短短几十载的修liàn

,从常理说根本不可能超越像珈蓝兽或狼火这种与生俱来拥有强dà

妖力的异兽妖尊,也很难与修liàn

数千年的妖兽之王相提并论。可是,狼火竟然说那个男人有横扫大部分妖兽之王的实力。这样强悍的实力如何得来的?不言而喻吧,是因为那把刀。

到了这时,飞扬开始用自己的理解对那个迷梦进行参透。

飞扬城,对他来说,从始至终都是最重yào

的。为了这个城池,他将耗尽一生的心血,也会毫不迟疑的为它奉献出生命。

怒放,这个娇美可爱、天真单纯的少女,只要控zhì

得当,绝对是一件终极的人形兵器。

那把巨大的战刀,是举世无双的力量的象征,这正是飞扬渴望和追求的。同时,它也可能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唯一的可以克制迷花的杀手锏!

看似复杂,原来又是如此的简单。

如果不知dào

那把刀的存zài

,飞扬对怒放拥有操纵迷花的能力还会忌惮,绝不敢轻易的放纵她使用迷花的力量,但现在,完全不需yào

顾忌了。

只要能寻到那把刀!

飞扬的眼里瞬时闪现出不可动摇的坚决。

哪怕那把战刀真的像狼火说的那样具有魔性,会使拥有疯,他也一定要尝试。

他要得到它,并且战胜它,就像当初令罗刹折服一样。

他不信自己会失败。他不是鲁莽自傲,而是拥有自信的资本:罗刹出世后,在一段漫长的岁月里一直是无主之物。即使被人得到,也从来不肯认主。在腥风血雨中度过年复一年,却始终游离在人心之外,直到他的出现。

他是七百年来,罗刹唯一承认的男人。

那时,他仅仅只有十七岁!

现在,他比那时更强,不仅斗气更盛,战技也愈的娴熟高明,正是一个男人最为鼎盛的时期,他凭什么不能有这样的自信?

至于所谓的不祥之物,飞扬根本没放在心上。他自己再清楚不过,和那把战刀一样,罗刹同样也是不祥之物。

世人皆知罗刹主杀,是因为罗刹自带骇人的杀气。但是,除了身为罗刹之主的飞扬外,没有人知dào

为何历代拥有罗刹的人多数气质相近,皆是嗜血好杀之人。实jì

上,罗刹的杀气和那把刀的魔性一样,会反噬主人,拥有心智稍有不坚便会受其感染,性情大变。

这也是为什么飞扬一旦手握罗刹便会气质迥然不同、人变得狂野好战的缘故。灵器皆是如此,就连冷心锥,也会或多或少的影响铁游的心智!

只不过,飞扬受罗刹的影响并不深,一直保持了自我。他不仅从来没有被罗刹控zhì

过,和罗刹的关系还清晰明了——不是什么战友、同伴,而是毋庸置疑的主仆关系——他是主,罗刹为仆。

是以,听了狼火的描述,当飞扬在脑中将那个男人挥舞魔刀、疯狂杀戮的形象描绘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笃定那个男人确实是被战刀反噬导致狂的,也笃定那把战刀和罗刹一样,是一件极品灵器,只不过,是一件自我意识更强、力量更加强dà

的灵器。

他不可能不渴望!

他已经坚信那迷梦不是什么幻觉,不是偶然,就是征兆。

送走韦炎见和那头醉醺醺的老狼,飞扬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再出来时,掌中握着一支细长的信管。

看着飞隼振翅扑向夜空,他的心平静得不可思议。

今夜过后,这个府邸将不再安宁。即使没有狂风骤雨,也会是乌云密布吧?今夜过后,他和他死生相随的妻子将渐行渐远,越来越难靠近。他心里珍藏的那个高贵的少女的影子,他也会将其彻底的埋葬。

此后,他可能会背负骂名,会遭人白眼,甚至有可能身败名裂,可是,他还是毫不迟疑的要走上那条路。

因为,他恍若梦醒,恍若顿悟——此前的人生,看似得yì

,其实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此前,他以为置身巅峰,现在却现,这山望着那山高,一山更比一山高!

今夜,难以入眠啊。

信步走去。

那许久不曾踏足的房间,也许今生都没机会再踏入了;那每每经过却逼自己视而不见的房门,从今往后,真的不会再对自己敞开了。他立在廊下,静静的望着紧闭的房门,想象着这道房门后早已熟悉的妻子的睡颜,心渐渐柔软,意志,却愈如铁似钢。

兰儿,我们之间已经有不可逾越的深渊,我永远跨不过去,而你,永远不肯跨过来。所以,我干脆不再站在这端痴痴的望你、等你,我干脆背过身去,走我自己的路吧。

我无法成为令你满yì

的丈夫,便只能成为你的城的基石,等我死了,我的尸骨就埋在飞扬城的墙脚吧。

怒放身前的那座孤坟,埋的是谁呢?

他不知dào

答案,也不需yào

知dào

答案。畏畏尾没有意思,既然要往前走,即使一路杀机、一路尸骸,还是要走下去。

飞扬久久的凝视着房门,仿佛视线能穿透阻隔和夜色,在那熟悉的一切上流连。随后,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开。

此刻,怒放一定睡着了吧?

我果然是变了,会在这深夜无人时去敲一个独处一室的妙龄少女的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开启,怒放擎着烛火,抬起朦胧睡眼看他,咕哝一般:“将军?你还没睡嘛?不会又要我陪你喝酒吧?才喝过的……”

飞扬微微一笑,看着那张迷糊的小脸,柔声道:“怒放,你愿意嫁给我吗?”

043. 如果我成了你的男人

“唔?”怒放的小手揉着睡眼,猛然反应过来,傻看着飞扬。

“怎么了?”

“唔,好奇怪,这算什么梦嘛……”

飞扬一呆,看着怒放嘀嘀咕咕的走回床边,爬上去,躺倒,扯过薄被盖在身上,然后闭上眼睛。

顿时哭笑不得。

“怒放——”

求婚啊,就算没有浓情蜜意,也不该得到这样的回应吧?

“不许睡啊,怒放,我在和你说话呢。”飞扬坐在床沿,有些难堪。哪有这样的女人啊?

怒放紧闭双眼,就是不理他。

飞扬无奈的叹息,俯下身,轻轻的吻了吻那双粉嫩的唇瓣。果然,怒放一双眼睛顿时瞪圆——彻底清醒了。

“不是做梦啊,怒放。”飞扬抚摸她柔软的,“嫁给我,好不好?”

怒放的身子慢慢往下滑,把下半张脸藏在薄被底下,瞪飞扬好半天,摇头。

“为什么?你……喜欢别的人?”

怒放又摇摇头。

“那为什么不答yīng

呢,你讨厌我是吗?”

怒放还是摇头。

飞扬淡淡一笑:“那你告sù

我,你喜欢我吗?”

怒放直直的看他,半天没动静。

喜欢吧?将军对我这么好,一直都照顾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可是,不能说呀!将军,是有夫人的人。

她不想说话,心里紧张得不得了。可是飞扬坐在面前,凝视着她,固执的在等待答案。

“我、我不知dào

……”

“不知dào

?”飞扬笑了,连带薄被一起把她抱起来,搂在怀中:“你不知dào

,我可知dào

了。怒放,做我妻子吧,好不好?”

“你、你已经有妻子了。”怒放小心翼翼的提醒他。心道,将军莫非是喝醉酒了,居然忘了他是成婚过的人了。

“那又怎么了,谁说妻子只能娶一个的?”

“啊?”怒放被这个答案彻底怔住。妻子还可以娶许多个吗?她从前生活的那个小村庄,男人都是只有一个老婆呀。除非老婆死了再娶、丈夫没了再嫁,家里永远只会有一个阿爹、一个阿妈。

她哪里明白,那不是世风,仅仅是贫穷导致的——在她那里,没有汉子能同时养活几个女人,能娶个女人回来操持家务、传宗接代就不错了。

越是乱世、力量至上的年代,越是以男人为尊、女人为附庸。没有明文规定说男人该娶几个妻子,但一夫多妻在世人眼里是默认的。确实有男人是一生只守着一个女人的,或许是因为爱情,但是,大部分男人却是出于生存压力才不得已而为之。像飞扬这样集权势和金钱于一身却只有一位妻子的,反倒罕见。

“可是……”

怒放犹豫不决。

她心里觉得嫁给飞扬挺好的。飞扬是除了阿爹以外,她最熟悉的男人,又总是疼爱她,真的挺好。可是,一想起龙兰心,怒放就怵,对龙兰心的恐惧远远大于她对飞扬的渴望。

“唔,我一定要现在答yīng

你嘛?”

飞扬溺爱的笑笑:“要不,我现在让你好好睡觉,等你起床后,再答yīng

我,好不好?”

怒放连连点头。

飞扬见她用薄被盖住嘴巴,心里暗自觉得好笑,俯身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熄了灯,带上门出去了。

怒放在黑暗中躺了很久,觉得飞扬走远了,一骨碌爬起来。她不敢点灯,摸黑胡乱的穿好衣裙,找到纸和笔。没法研墨,干脆就用小舌头把笔尖舔湿,歪歪扭扭的在纸上写了一行大字,然后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

夜色里,城主府内外有无数的暗哨,怒放不知dào

他们在哪里,但知dào

他们的存zài

。她白天的时候再鬼鬼祟祟都没人管她,都知dào

她贪玩、喜欢瞎跑,可这大半夜的,她偷跑出门,不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是,就是没有人现她从后门溜走了,论及原因,可能是由于那突然出现的淡淡的雾气吧。

她也知dào

四个城门都有守卫,夜晚城门还会关闭,干脆溜到一处僻静的墙脚,让小花悄悄的把她托起来,就这样轻易的出了城。

她朝着北方不停的走,一直从天黑走到了天亮,走累了就让小花带她一段路,除此以外,小花就在她脚边的泥土里,像条碧绿的小虫子一样“费力的”钻进去、钻出来的。这一人一妖“马不停蹄”的赶路,没有别的目的,就指望在被飞扬现之前多走点路、离飞扬城越远越好。

到了中午,日头高照,她又累又渴,终于停了下来。她到底没有经验,除了小花,连水都不知dào

带一点出来。回想起桌上那盘吃剩的糕点,怒放后悔的都想哭。

还是小花好,有身为植物以及妖兽的本能,在偏离大路半里地的一片小树林里现了几棵野果树,树上稀稀拉拉的挂着几个丑陋的果子,也不知dào

能不能吃。怒放在树下又蹦又跳,小手探的老高,却一个都碰不到——她虽然顽劣,到底不会像男孩子那样能爬上爬下。望着那几颗野果,怒放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嘴一撇,又想哭了。

又是小花比她能干,那些藤枝不是手,却比怒放的手有用多了。怒放捧着那没处清洗的野果,干脆在纱裙上擦一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张口啃下一大块。

又酸又涩,难吃死了。

可怒放渴啊,尽管野果没有饱含水分,可好歹能润润喉。她捧着几个果子在怀里,狼狈不堪的吃着,还没忘记赶路。

“唔,难吃……唔,你早点学会说话就好了,我要是早知dào

你认识回家的路,咱们一早回家去了。”怒放和小花说话,无异于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啊,阿爹要是生气,我就躲进林子里不出来,反正他们也不敢进去,嘿嘿……不要,我不想惹夫人生气……”

“你就不怕我生气?”一个声音怒道。

怒放还没来得及回头,腰身已经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身体随即腾空,怀里的野果子散落一地。

飞扬端坐马上,瞪着怀里的小人,气急败坏的道:“你啊,还真有点本事,半天的工夫居然跑了两百多里路!”

他的爱马为了追怒放差点跑断了气。

“你怎么找到我的?”怒放傻了。

飞扬想起怒放那歪歪扭扭、难看的要死的几个字,哭笑不得:“你要走,除了回家还能往哪里走?你要回家,不是只能顺着这条往北的大路?”

你小脑袋瓜子不灵光,也以为别人的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

怒放呆傻了,心道,早知dào

叫小花带着我拼命跑了,非要怕动静太大被现了,谁知dào

没出什么动静,将军还是知dào

我在哪里……

飞扬找到了她,心里悬着的大石头就落地了。他原本就是担心焦急的情绪多于生气,此刻自然不会有什么脾气,心疼的道:“你这个傻丫头,你跑出门时那么慌张吗?连鞋子都不知dào

穿?”

这一双娇嫩的小脚,怎么走出这么远的路的?

怒放低头,这才现自己是光着脚的。顿时懊悔起来——我怎么这么笨喔,忘记了穿鞋,穿鞋会走的更快嘛,将军也许就追不上了。

再一想,也不对,就是跑回家了,将军也能追到家里去的。

这怎么办才好?

“脚给我看看。都红肿了,还好没破。你啊!你不知dào

痛的吗?”

怒放摇摇头。真没觉得痛,要是感觉到痛了,她还能没现自己是光着脚的?她就是这样的人,心里挂着一件事,其他的就都顾不上了。

“好了,先回去吧。你的脚需yào

,我阿爹顶多骂我不乖,不会怪将军的……”

你这时候脑子倒灵光了?飞扬暗道,你也知dào

你这样跑回去我对你阿爹没法交代?

“如果你真这么讨厌我,你就实话实说,我不会逼你的。”飞扬不动声色的道,“我向你求婚前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至少,没想过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我没有讨厌将军……”

“那你告sù

我,为什么要逃跑,你不就是想躲着我吗?”

怒放揉着衣角,就是不说话。

飞扬看她,半晌,低声道:“是不是因为兰儿?”

他是不知dào

龙兰心曾和怒放有过那样一场对话,但怒放一贯依恋他,没有理由以这么干脆的行动来拒绝他,唯一的可能就是,怒放怕龙兰心不高兴。

她刚才不就说了什么做不做主的?

怒放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低着头,只有小手不住的在动。看着,就是局促不安的模样。

飞扬搂紧她,淡淡的道:“怒放,不是因为你。即使没有你,我和兰儿也一直是磕磕碰碰的。她嫁给我,始终认为是屈就。我也清楚,以她的身份地位,又聪慧秀美,裙下之臣无数,会屈尊嫁给我,是从了父命。而我,世人都以为我是为了飞扬城才娶的她,我们之间的婚姻是没有感情的交yì

。不单是世人的说法,就连兰儿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这样的我们,一直就是貌合神离的。”

飞扬说着,苦涩的笑笑。

“那、将军你是为了飞扬城才娶夫人的吗?”怒放是不了解二人的身份背景,但大体意思是听明白了。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sù

夫人呢?”怒放张大眼睛。两个人猜来猜去的有什么意思?夫人那天对自己那么恶狠狠的,明明白白就是在乎将军嘛!

飞扬淡然一笑,不置一词。

说有用吗?有的时候,言语是最无力的。

怒放没有出现之前,他们二人一直就是那么淡淡的相处,感情上的缝隙一直被隐藏的很深。怒放抵达飞扬城的那晚,龙兰心的反应就已经使飞扬心灰意冷,那之后,为了让妻子安心,他几个月对怒放都不管不问,可说到底,他的妻子还是不肯相信他。

他走到现在这一步,是出于自己的,是有人推波助澜,还是命运的安排,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他只肯定一点,他选择这条路,就不想回头。

怀里的女孩儿是这么的美,不单是脸蛋绝美,更有干净清澈的气质,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无论还是思想都不曾被混沌的世界玷污过。他想要她,想要她的天真烂漫,想要她的笑靥如花,更想要她一生一世的依恋。

毫不推诿的,他也承认,从他打定主意要娶怒放开始,他也想要她的。年轻的、不带一丝瑕疵的。

他低头吻她,在她不知所措间含住那双娇美的唇瓣,细细的吮吸。这双唇的触觉是如此的柔软细腻,似乎他稍微用力就会伤及它们。他的吻小心翼翼、极轻、极柔和,生怕伤着她似的。

怒放呈现出的年幼感,使他对她的身体从不敢做过多的想象,那似乎是罪恶的。可是,当他的手本能的抚上怒放的胸脯,真切的触摸到那一团柔软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被她单纯的心性和稚嫩的脸孔所欺骗。

此刻他触摸的,分明是一副成熟少女的身躯,并且,万分妖娆。

他的亲吻不自觉的狂热,撬开贝齿,舌尖长驱直入,纠缠她的;他的手探入罗裳,毫不含糊的握住那一抹娇艳,轻轻的搓揉。

急促的呼吸之间,欲念频生。

怒放彻底的吓坏了,僵硬的倒在他的怀抱里,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当他喘息的对她说话,怒放才回了魂。

他说,怒放,你非嫁给我不可。不要拒绝我,否则,我会做出让你再也没有退路的事。

“什么事?”怒放呆呆的看着他。

飞扬深深的呼吸,抚上那张呆滞的小脸,低低的道:“如果我成了你的男人,你就再也不会躲我了吧?”

044. 道是有情终无情

她被抱进林中,被圈在一双男人有力的手臂之间。

揪住自己的衣襟,紧紧的,不敢松一点劲,怒放惶恐的看着面前这个好像变了一个人的男人。没有温和,没有宠爱,那双眼中,除了令她害pà

的,还是。

她知dào

他想干什么,才会更加害pà

。对视片刻,她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见到她的眼泪,飞扬有些心疼,有些负罪感。这个小东西,彻底的吓坏了。

他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会被撩拨到不顾一切,在错误的时间做出错误的事。十一年的婚姻,对于男女之事,驾轻就熟;对于何时该屈服于、何时该顺从,他也深谙其道。

他到底心疼她,到底不想把局面弄的糟糕。这个小丫头,稍稍逼迫就好,真把她逼出倔强劲头,会适得其反。是以,理智战胜的他没有更近一步,但也没有令怒放感觉轻松:他不住的吻她,不住的抚摸,不住的在她耳边低语。

怒饭,你不爱我吗?

怒放,你不相信我会疼爱你一辈子吗?

怒放,你不想我永远抱着你,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吗?

火热缠绵的话语、潮湿的轻喘,是徘徊在耳际的诱惑。那是天堂的领路人,抑或是地狱的摆渡,无从分晓。

男人的气息,男人的力度和那只属于男人才有的火,怒放都不知dào

该怎么回应。

她的衣襟和颤抖的小手抵抗不了他对她娇嫩肌肤的侵袭,她的泪水被他的热吻吞没,当她陷入完全的混乱不堪时,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她喜欢飞扬,确确实实、不折不扣的喜欢飞扬,尽管,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心里的喜欢和爱慕是属于爱情,还是出于亲情。正因为如此,飞扬对她做出只有夫妻之间才该存zài

的行为,她才会受到如此巨大的惊吓。

“别哭,怒放,别哭。”飞扬搂住她,“你要我去向你阿爹求亲吗?你阿爹答yīng

了你就一定会嫁,对不对?他一定会答yīng

的。他比谁都清楚,这世上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能更好的安置你、守护你、照顾好你一辈子。”

怒放的阿爹,肯定知dào

什么吧?那么决然的把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交给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断然是事出有因的。

飞扬此前一直以为是由于自己良好的声誉,现在想想看,不是的。而是因为怒放的阿爹认为自己足够强,强到可以成为怒放的庇护。

他命中注定是怒放的男人!

抱紧怀里柔软的身躯,飞扬的嗓音低沉而颤抖:“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给我点时间,一点点时间,好不好?你会是我的妻子,一辈子都是,所以,不要害pà

,好吗,怒放?”

怒放在他胸怀里呜呜的哭泣。

她没有答案,也永远不会有答案。可是,她知dào

结局。

她从来都是懵懂的,也不知dào

什么是反抗,对于不喜欢或不愿意接受的局面,她最多只会小小的抱怨一下。这样的抱怨总是无关大局的。

现在的她,走投无路了。她回忆不起龙兰心愤nù

时带给她的恐惧和伤害,以及接下来可能对她爆出的更强烈的憎恨,只有被飞扬的火热灼烧出的心慌意乱和不知所措。她本已不算清明的头脑在恐慌可能如此简单随意的失去童贞,却稚弱的,除了哭泣,什么都不会做。

让她恐惧的事情最终没有生,飞扬吻吻她的泪眼,抱起了她,说要带她回家。

没行出多少路,长时间行走、没有充足的水分和食物补充体力、加上剧烈的情绪波动,一直在哭的怒放很快陷入半昏迷状态。倒在飞扬怀中,这个几乎丧失意识的小人儿仍然不时的抽泣。

飞扬顿时心急如焚。他追出来之前没有想过怒放会一直走到这么远的地方,也是两手空空。野地里的水源本就寥寥可数,途径时他却不敢给怒放喝——那些水源是兽类频繁使用的,就算是活水,怒放这样娇弱的身体,饮用后也有相当大的概率会染病。他顾不得心疼自己的爱马,一路飞奔,跑了百多里路,勉强赶到最近的一个干净的、供旅人使用的水井,掬起些清水喂给怒放后,这才顾得上自己和爱马。

赶回飞扬城时,天色将晚。他勒马踏入府门,早已有不少家将迎上来。见到这二人一马狼狈的模样,都有些慌。

怒放明显是晕厥了,淡眉苦楚的皱着;飞扬最爱的这匹战马口角全是白沫,四蹄软,站立都很勉强;飞扬本人也有些体力透支,汗水浸湿几重衣衫。

众人忙乱成一团,飞扬抱着怒放大声的命人去找医师,匆忙之中却瞥见遥遥的隔着众人,妻子站在回廊的尽头,不言不语,只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对上她那无悲无喜、亦无愤nù

的眼神,飞扬腮边棱角隐约凸显。但他最终没有任何表示,只抱紧怒放,沉默的从妻子身边走过。

他没有看她,他知dào

,妻子也不会回眸看他一眼。

从来以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却原来,铁石心肠可以在瞬间炼成。

待他安置好怒放,他自己稍事休憩后,一个家将才一声不吭的递给他一只密封信管。飞扬接过,展开字条只扫了一眼,便将那张薄薄的纸捏在掌心,站起来,朝外走去。

扬手,掌中的薄纸早已粉碎,在晚风中如雪絮纷飞,纷纷扬扬的在他身后飘洒。

推开那扇紧闭的门,龙兰心果然坐在梳妆台前阴沉着脸生闷气。

他的兰儿,向来就是这个脾气,不是么?

刚走近一步,劈头盖脸的飞来一把小玩意,被飞扬的斗气弹开,七零八落的跌落地上,金石之响不绝于耳。

“滚出去!”还有龙兰心的咆哮声在四壁撞击回荡。

飞扬垂眼去看。那些饰物,无一不是自己四处奔波时费尽心力搜罗来的稀罕物,如今,碎的碎,毁的毁,散了一地。

残破的如泣血的心。

他毫不迟疑的抬脚,却下意识的避开那些已不能再用的簪花、手镯,慢慢朝妻子走去。

“我叫你滚,你没听见吗?”龙兰心气得娇躯直颤。

飞扬置若罔闻,一直走到她面前。龙兰心扭过身子,把后背丢给他,却惊觉被他抱了一个满怀。

“你放开我!”她怒不可遏。

一刻钟前,当着所有家将和下人的面,她的丈夫搂着别的女人对她视而不见,现在,这个男人居然还有脸、还有胆子来抱住她!

她竭力挣扎起来,扭动身躯。每每都是,当她真作时,飞扬终会退让,不会与她对峙。可这一回,出乎她意料的是,飞扬非但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反倒握住她的手腕,令她不能动弹。

“你怎么敢?”她既震惊,又觉得被羞辱了。

她的丈夫,竟然敢对她使强!

镜中,丈夫的双眼幽黑而冷漠,他盯着镜子里她的脸,一瞬间爆出骇人的杀气。

那是只属于手握罗刹的飞扬才会有的眼神,那是面对血腥和屠戮时的飞扬才会有的气势。

十五年前,正是眼前这样的飞扬打动了她的心,十五年后,这样的飞扬带给她的只有彻骨的寒意和绝望。

在他狂野、萧杀的庞大气息漩涡里,她本能的战栗,丝毫动弹不得。

“兰儿,你记住,我是你的丈夫。不管你承认与否,这一生一世,我都是你的丈夫。”飞扬贴在她耳边沉声道,“我从不违逆你,不是害pà

你、害pà

你背后的势力,也不是害pà

你把我扫地出门、我会从此失去飞扬城。飞扬城早已经不是你的了,离开我,飞扬城便不为城,懂吗?”

龙兰心紧紧的抿嘴,脸色煞白。

“如你所愿,我要娶怒放了。”镜里的男人一字一句的道,铿锵有力。

“而且,是非娶不可。”飞扬说着,搂得愈紧,紧到龙兰心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你现在不会明白,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你若是我,也不会有更高明的选择——这就是她的丈夫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完便走了,离开之时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温和的良人,甚至轻轻的为她带上了门。

没有了那双有力的臂膀,没有那滔天的强悍气息,龙兰心身上一轻,整个人一轻,心也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了。

眼泪不受控zhì

的流的满脸都是。

他说什么?他刚才说了什么?他要娶怒放?他真的要娶怒放?

一直在骗我!他一直都在骗我!他真的要娶那个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的怒放!

梳妆镜里,那苍白憔悴的脸是谁?那兀自痛哭的是谁?那如疯似狂对着自己咆哮的是谁?

是我!是我啊!她无声的嘶喊。

看着他爬得越高,就担心彼此的距离越遥远,从最初得之我幸的喜悦渐渐蜕化成日夜的忧思和猜疑,曾几何时,她成了一个表面高傲的如同女皇、骨子里却自卑到恐慌地步的可怜女人。

日日夜夜担心的,终于成真;越是害pà

失去的,越轻易的失去了。

她的婚姻,终于在一次拥bào

后走向完结。

半个月后,消息传遍整个飞扬城。

闻哗然。

难怪那么多豪门富户上门提亲一律不应允,原来那个年幼的、却有着倾国之姿的小小少女是飞扬金屋藏的娇!

这之前纷繁的婚约简直成了一场闹剧。

原来是,城主夫人想方设法要送走那个狐狸精,无奈终不敌强势的丈夫。

都起疑。

那位高贵到不可一世的城主夫人如何肯的?那样的一个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的人啊!

也都说,此一时,彼一时了。

飞扬虽然是入赘的,可龙老城主毕竟不在了。这座城池也确实是在飞扬的手里才声名鹊起、睥睨天下的,一个女人,出身再高贵、性子再刚烈,不让步也不行了。

拥有偌大的飞扬城,又有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做小,飞扬真是羡煞了全天下的男人啊!有人在背后这么开玩笑。

然而,真zhèng

清楚实情的只有大宅子里的那些人。

怒放连“小”都算不上。

她仅仅是飞扬一个没有名份的侍妾。没有婚礼,没有喜宴,连婚房都没有。所谓的新婚的那一夜,她就在那个僻静的小院、那张不宽敞的小床上,在迷茫中把属于一个少女最宝贵的童贞给了她的丈夫,那个叫飞扬的男人。

045. 蓝

夜色原来如此寂寞。

影影绰绰的檐角上悬着朦朦胧胧的月,模糊的一如他的心,分不清、道不明。夜鸟无踪,虫豸无鸣,这悄然,令人无所适从。

原来,用寂寞的眼看去,万事万物都寂寞。

那一盏灯火,是他朝思暮想的点滴温暖,此刻,遥遥看去,却是失落和惆怅的源头。

得到那个消息时,他失神良久。

他从未追寻过飞扬和怒放的关系,尽管怒放对飞扬口称“将军”,摆明二人不是至亲,他却从来不曾设想过飞扬注视怒放时眼中的溺爱竟是男女感情的征兆。

白衣随风,久久伫立,任夜风吹散满腹相思。

无所谓了。

他这样非人非妖的怪物,从来不敢渴望爱情,宁愿深埋思念,也不敢奢求相守。

怒放有飞扬这样的男人爱她、照顾她,会幸福的,这就够了。

狼火出奇的没有聒噪,静静的潜伏在他体内。它活的太久了,就算不知爱情,见也见够了。

该走了。他最后一次凝视那个只踏足两次、却点滴分毫铭记在心的小院,最后遥望那盏深夜未熄的灯火,深吸一口气。

“有人来了。”狼火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他一愣,抬眼,遥遥相对的城主府,一个身影几次起落,飞快的接近。他想抽身离去,已经是欲盖弥彰,太晚了。

那个男人无声的落在他身前的檐瓦上,一笑:“韦兄弟,来了怎么不招呼我一声?”

韦炎见看进他的眼瞳,费劲力qì

才憋出一丝微笑。

他跟随飞扬进了小院。许是担心惊动怒放,又或是因为实在无话可说,两个男人都沉默的坐在石桌前。明明是对饮,却像是独斟,气氛好不尴尬。

最终还是韦炎见开口的。他说,我路经这里,听闻将军和小、怒放小姐的婚讯,本该备上薄礼正式拜访道贺的——

“没什么。”飞扬打断他,心想,你对怒放有意,眼神举止都有流露,却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么?你明明是失恋难过,我不是不懂。便道:“我和怒放成婚,委屈她了。你也知兰儿的身份,我娶怒放已经是抹了她的脸面,更不能大办婚事。好在怒放温顺乖巧,没有为这个和我生气过,我自己,真是觉得对不起她。”

听见飞扬对他解释这些,韦炎见才意识到自己的那点心事早被对方识破,有点难堪,低声道:“那没什么。要那些虚的做什么?你真心对她好,比什么都重yào

,我想怒放小姐也明白这一点。”

飞扬笑笑:“我若令她受了委屈,定会加倍补偿回来。这一生绝不会辜负了她。”

韦炎见的心里微微酸楚,艰难的笑笑。

真切又磊落的表白,在这一点上,自己远不如面前这个男人。

夜夜梦见同一个少女,醒来却装作记不得梦境,曾被狼火窥见,嘲笑了好几天。面对感情,我是如此的缩手缩脚。

他对我一番陈情,正是看得起我、看得起我的这份牵挂,我自己倒不敢承认么?

韦炎见鼓起一丝勇气,点点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言尽于此,两个男人就这样对彼此交代一段感情、交付了一场相思,举杯痛饮,直到酒尽,这才分别。

“韦兄弟此后有什么打算?”

“我已开始打探迷尸的行踪,只是目前没什么进展。不过我不气馁,不追踪到他不会罢休的。”

飞扬笑,拍拍他的肩膀,目视他消失在院墙之后,慢慢的走回屋里。

怒放早睡熟了,洁白的身躯蜷缩着,乌黑柔软的丝散落枕际,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灯火下扑朔迷离的影。感觉到他的体温,怒放下意识的蹭过来,依偎在他的胸前。

圈住那柔软温热的身躯,飞扬吻了吻她的小脸,熄灭灯火,静静的躺在暗夜里,却是睁眼的,视线久久不曾移动。

听着怀中细腻匀净的呼吸,他的手,或有意、或无意的在抚摸怒放的脚踝。然而,他从来没有真zhèng

碰触过妖花。在他的脑中,那件东西出奇的邪异,除了他这个特别的小妻子,其他的人都不该碰触。

他和怒放初婚,少不得恩爱,照理说,应该拥着佳人安然入睡,可是,最近他的睡眠越来越少,即使合上眼,也很难睡着。

那张早已化作齑粉的薄纸一直在他眼前盘旋。纸上只有笔锋里透着清淡的四个字:兰儿为尊。

那是龙清泉写的。

是对他纳妾行为的默认,也是成为他的强援的一纸证明。

终于,在同样身为强的另一个男人眼里,飞扬的婚姻彻头彻尾的成为一个交yì

——龙兰心是一件高贵的祭品,怒放同样沦为案头上的牺牲。

飞扬的眼神深沉阴暗,在暗夜中冷冷一笑。

一切如你所愿,一切却不如你所想。

兰儿曾说,我的翅膀硕大无垠,能遮天蔽日,她说对了。即使是你传世数千载的名门龙家也无法承载它的厚重。到底谁是谁的踏脚石,自然会有分晓。

或许,十年、二十年之后,看在兰儿的面子上,我可以放龙家一条生路!

仿佛是为了印证飞扬的野心和誓言,第二日,征召的工匠就齐聚飞扬城。飞扬与罗刹人刀合一,以震天撼地之力尽毁飞扬城南城墙。他立在城墙的废墟上,迎着万众高呼,意气风。

两个月后,当南城墙重新屹立时,飞扬城的面积已经扩充至原先的一倍,并且正式通告天下,飞扬城开门纳户,将收纳更多的百姓入籍。

一时间,道路上频见拖家带口、举家迁徙的人群。南城土地,更是成为热火朝天的工地,新迁入的人们早已经倾尽热情、挥洒汗水的在“筑巢”了。

这期间,连怒放也没有闲着。

飞扬带她出去了好几次,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进行被他们称之为“狩猎”的猎杀行动。第一次出去的时候,怒放靠在飞扬怀里,整个人都僵硬了,飞扬却非要她看。

“怒放,我知dào

你害pà

,但你一定要看,眼睛都不要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记在脑海里。”

“为什么?”怒放的声音里都是哭腔。

眼前的,除了刀光剑影,鲜血四溅,没有别的。人杀妖兽,妖兽杀人,无论哪一方血肉模糊,对她来说都是惨不忍睹的。

“我要你习惯这一切,杀戮,鲜血和死亡,你一定要习惯。”飞扬拍拍她,“你已经很不错了。很多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的时候,都会吐的。可我记得,你从来没有吐过。”

怒放是没有那些激烈的反应,只是,小脸儿煞白煞白的。她的难受只有她自己知dào



“我为什么要看这些呀?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怒放呜咽的道。

“因为我需yào

你,怒放。我需yào

你在我分身乏术之时代替我守住飞扬城,守住城里十万百姓的性命。知dào

吗?”飞扬握住她纤细稚嫩的肩膀,严峻的道。

“我、我嘛?”怒放惊恐的看着他,颤声道。

“对,就是你,我的小怒放。飞扬城现在不仅是我的城,不仅是我和夫人的,也是你的城,那些百姓,也是你的子民!懂吗?”

怒放连连摇头。不懂,完全不懂。

我是这样的一个傻丫头,怎么可能去管一座城池、十万人的性命?我根本不知dào

该怎么去管。

“没关系,只要你记得我的话,把飞扬城真zhèng

放在心里,一切都不难。你有小花,你决心守住飞扬城的话,没有谁能撼动得了这座城池。”

望见飞扬眼中的企盼和炙热,怒放噙着眼泪点了点头。

她还不完全明白这些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却已经坚强的要求自己照着去做——龙兰心怒斥她时说的那些,她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她没法像夫人那样强dà

、自立,和夫君并肩战斗,但她绝对可以抱着必死的决心,随时准bèi

为夫君、为夫君的城牺牲。

尽管每次偶遇龙兰心,她还是畏缩的称呼其“夫人”,好似她还是从前的她,实jì

上,她却已是宅子里的人们口中的“小夫人”了;尽管她觉得一切生的太突然,像做梦一般,可她已经不折不扣的是飞扬的妻子。

她答yīng

飞扬的,是一个妻子该做的,不是嘛?

飞扬将她故作的坚强看在眼里,爱怜至极,毫不避讳的在众人视线下低头一吻她的。

怒放惨淡煞白的小脸上便露出一丝笑容。

成为女人的蜕变,使不想长大的她不得不成长了。她清楚自己现在的境遇:龙兰心不再喝斥她,却冷冰冰的当她不存zài

;大部分家将们不操心城主大人的家务事,并不在乎飞扬是不是多了一个小老婆,但旧属和绝大部分的仆役却对她冷眼相待。

飞扬信守诺言,闲暇时几乎都是陪着她的,在一起时不曾令她感觉孤单和孤立无援。然而,她单纯幼小的心灵开始有了别的渴望——她渴望得到更多人的认同。

她一辈子都是飞扬的妻子,当然不能一辈子被飞扬身边的人讨厌。

是以,飞扬带她“狩猎”,她强忍胆怯的同行,一次又一次;龙兰心对她不理不睬,她却总是恭恭敬敬的叫“夫人”。就连面对那些对她没好感的仆役,她也总是牵强的笑,状似讨好,尽管,结果可能适得其反。她渴望能使飞扬高兴、甚至为她感到自豪;渴望得到飞扬身边人的喜爱;在心底里也总是怀抱着龙兰心有朝一日能够接纳她的梦想。

她稚气、却使劲浑身解数的在为了一个男人成长。娇美的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笑容,无言的吞下所有的苦涩,竭尽全力的扮演好为人妻子的角色。

她的丈夫,飞扬,亦在不遗余力的教导她。

“怒放,你记住,百姓是城池的根基,战士却是一个城池的生命。唯有拥有强dà

到足以压倒一切的力量,一个城池才能屹立不倒。我们身边这些汉子,这些为了飞扬城抛洒热血、奋不顾身的男人是我们的手足、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我们要像爱惜自己的性命一样爱惜他们。最大限度的减少战士的伤亡是每一场战斗中一个领袖必须铭记的准则。”

怒放咬住嘴唇,点点头。

“所以,怒放,我们不能让他们冒不必要的危险,超出他们能力之外的风险要由我们来承担。躲在自己战士的身后、坐等同伴用鲜血换来胜利的人不配称为领袖。像蚺那样不把麾下妖兽的性命当一回事的,更是兽类才有的行径。”

怒放泪眼模糊起来,拼命的点头。

漫天的藤枝冲出地面,迎风而起,鲜血在朗朗晴空下绽放出朵朵艳丽的花。怒放则身子一软,靠在飞扬怀里,半天不动,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

飞扬拥着她,怜惜频生,却硬生生的忍住。

他必须要把责任感强加给怒放,要她萌生出愿意使用力量来保护众人的意念。这一过程对怒放来说无疑是种折磨,可他只能硬起心肠的逼迫。

他不是试图以怒放来取代龙兰心。他一生中仅有的两个女人,无论哪一个,他都不想放手。他期望她们是他并肩前进的倚靠、生死与共的至爱。他期望飞扬城是巨鼎,他们便是支撑它的三足,永远纹丝不动,谁都不会离弃谁。

那样,便会事半功倍;那样,夙愿再也不会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他会是出击的那一个,手握罗刹,一步一步的为飞扬城开辟更广阔的天地。怒放,论其战力、性情和品质,最合适守城,小花的攻守自得足以抵抗千军万马。而兰儿,头脑敏锐,深谙权谋,打理城池事务是信手拈来。

他们三个,毫无疑问是绝配!

可设想终归是设想,想象和现实有着云泥之别。在他的这个完美的设想中,怒放毋庸置疑的成为至关重yào

的一环,也毫无疑问的是最薄弱的一个环节:怒放的天性摆在那里,不可能瞬间摇身一变,变成淡定从容的直面厮杀的女人。

而龙兰心,自觉的进入了角色,一言不的照常为他打理公务,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根本不搭理他。

这哪里是三人抱成一团?根本是一张椅子少了一条腿,其余三条岌岌可危,整张椅子摇摇欲坠!

现在的飞扬,缺少的是契机!

他需yào

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三个人走到一起的契机。

他这么想着,万分苦恼。却不曾意料,上天竟然那般厚待他,他所渴望的那个契机,在悄无声息之中向他走来。

来的那样迅速、那样令人意wài



046. 要当爹了?

那天,飞扬一早离开府宅,和铁游同去南城。南城的布局规划完成后,飞扬基本上是撒手不管了,由龙兰心和府中几名心腹打理具体事宜,至于建筑方面的一些细节问题,自然是工匠头人们替百姓操心,他想管也管不着。此番过去,不过是看看进展。

路上,飞扬便问起可有那把刀的消息。

“没有,一点消息都没有,根本没有人听说过。”铁游道,“我不知dào

你从哪儿得来的小道消息,只怕和上次去北边探寻妖花一样是个缪传。”

飞扬并不解释,道:“没人知dào

这事,那不如去向妖兽打听。”

“啊?”

妖花不是缪传啊,它就在怒放身上。只是,这件事情知dào

的人越少越好,我连你也瞒了就是。飞扬心道。

如不是靠狼火那样生存了漫长岁月的妖尊翻开记忆,他是无从得知怒放那只脚环的来历的,更不能确定那把刀的存zài

与否。

两千年间都下落不明,那把刀一定是藏在了极其隐秘的地方,甚至有可能被封印了起来。加之那把刀的原主人一直混迹山林、出没于妖兽的领域,想打听确切的消息,问人,还真的不如去问妖。

毕竟,大陆上有太多人类不曾涉足的神mì

地带。

“你说,如果落日森林里藏了某件神mì

的东西,除了林子里的妖兽,还会有人类知dào

细节吗?”

铁游想都不想的道:“怒放。”

飞扬又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我就是个打比方而已!我是说,如果那把刀真的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有可能知情的,只会是妖兽族。”

“我当然懂你的意思。”铁游摸摸脑袋,“可是,妖兽啊,一见面就拔刀子,怎么问?就算问,它们也不见得会说。”

“有狼火和小花的存zài

,就证明肯定有愿意和人类交流的妖兽,只是我们不知dào

、或没意识到它们的存zài

罢了。留心点,遇见了别放过。”

狼火和小花,从某种意义上说,亲近人类都是出于制约。但是,在相处中,飞扬不难现,它们并没有被胁迫、受制于人的情绪,相反,和人类一起生活的有点乐不思蜀。

“这样吧,你挑选一批可靠的、嘴巴严实的兄弟,分队去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打探,尤其是一些人类禁止进入的地带,要多留心。”

铁游瞪他:“你是叫兄弟们去探禁地?会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没叫他们进去,就在附近打探。得到可疑的消息立kè

回来告sù

我就行了。”飞扬笑道,“真要闯禁地,也是我自己去闯,不会叫兄弟们冒险的。”

铁游无话可说,点头答允。二人在南城逛了一大圈,一路上听几名监造和管账的主簿大致汇报进度和收支,飞扬大体满yì

,又叮嘱几项注意事项,其他的,也不罗嗦。

南城建造的石料、木材都是由飞扬城统一收购的,人力也是飞扬以城主府的名义雇佣,再以低廉的价格提供给百姓。这一来一去费尽周折不说,还是亏本的买卖,银子如水一样哗哗的往外流。飞扬却不心疼。倒不是飞扬城的财政富到流油,也不是因为龙家是挖不尽的宝藏,而是他心里有本明账。

把握住大局,就不会乱。几万人的迁徙行动,并不是小工程呢!施工进度和生活秩序都有条不紊,已经为城池节省了大量人力物力。财政尽管在亏损,却能有效的安抚民心,得到的绝对能补偿失去的。最主要的是,这些人能以最快的速度安定下来。

据说,都有不少房屋完工的居民去监造那里登记备案,等待被后来雇佣了!

进度,完全超过了飞扬的想象。前后不过四个月,这片新开辟的城区已经像模像样了,甚至一些商铺、食肆都已经开张大吉了。

看着幢幢民宅如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飞扬心里十分欢喜。

“别光顾着高兴,吉原城主相当恼火呢。”铁游在边上不冷不热的道,“我听说他最近一段时间气得饭都吃不下去,天天拍桌子。”

飞扬笑:“他要治世清明,他的人就不会往我这儿跑了。他拍桌子又怎样,想开战的话我奉陪。”

从登记上看,飞扬城西北的吉原城目前有近九百户人家迁入,将近五千人。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增加。五千人虽然算不上多大的数字,但对原本人口仅有四五万的一座城池来说,已是不小的流失。

“喂,你说什么呢?城池之间开战,你疯了吧?”铁游瞠目结舌。

这个男人真是那个相识十几年、并肩战斗无数次的兄弟?怎么短短时间里恍若成了陌生人?

人类千百年来面对异族的骚扰,安内必先攘外的观念根深蒂固。尽管城池之间摩擦不断,却极少有城池对城池开战的先例。就是真有什么事,也是力图和平解决,真到了解决不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城主才会以决斗的方式来定输赢,胜便是道理,败自甘下风,以性命来了解纠纷。可是,这个家伙居然说要和城池开战?

那会牵扯到无辜百姓的!

“我当然不会主动挑起战争,但他要是先动手,我不会手软的。随便是单挑还是开战,我来不拒。”飞扬淡淡的道,“铁游,飞扬城已是北方最大的城池,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城,我却依然在奋斗,并不只是单纯的想扩大城池,让它成为一个令所有城池忌惮的庞然大物。我的理想,比那个遥远的多。”

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想改变大陆城池林立、规矩混乱的局面,至少,要一改城池各自为政的陋习。

我少年时是游侠浪客,游历过太多的城池,见证过太多城池的百姓在挣扎求生。你只知dào

南边尚有以人为奴隶的城池存zài

,却没有亲眼见过那些沦落为奴隶的百姓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所以,你永远不会懂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巨大的野心!

我的野心,是因乱世而生,因伤心而起,因为悲愤才会爆。

我的敌人,我的拦路虎,不光是那些妖兽,还有沦落为兽的人!

我连心爱的女人都牵扯进来了,你以为我还会善罢甘休么?

“我是不知dào

你的理想有多遥远,但是,别光顾着理想,人生在世还有很多别的东西要珍惜。”

飞扬知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对他会有这样的暗示也不意wài

:铁游等于是和龙兰心一起长大的,没有名份,却有兄长之实,要不然龙兰心也不会说出铁游是自家人的话来。他和飞扬的关系也非一般兄弟可比的。要说这世上有谁能对飞扬的私事当面这番旁敲侧击的,除了铁游,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正沉吟要怎么对铁游解释,却听见有人大呼小叫。

“大人!大人!可找到您了!您赶紧家去吧!”

“怎么了?”飞扬看那仆役满头满脸的汗,不明所以。

“小夫人呗,也不知dào

什么原因,早上起来就在哭,哭到现在都没停过,怎么哄都不停。这不,哭的实在厉害,我只好找您来了!”

飞扬和铁游不禁面面相觑,二话不说,拔腿就跑。等他赶回家,那小妮子果然还在哇哇的哭。真的是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和他带她离家那天的情状一模一样。

看见他,怒放眼泪纷飞,张开手臂,如乳儿投怀,扑过来搂住他的颈项,转眼就把飞扬肩头的衣服哭到湿透。

“这是怎么了?”

飞扬心疼的,又着急,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问她怎么了,她不说;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光摇头。就是不停的嚎啕大哭,飞扬哄了半天,依稀听她含糊的呜咽了几个字,她说:我害pà

——

飞扬隐约疑心她是不是又看见什么东西了,当着铁游和下人们的面却不好细问,便推说叫人去请医师,支开那些人,抱起怒放回房去。

两个人依偎的坐在床上,飞扬柔声问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怒放果然点了点头。

“你看见什么了?别怕,有我在呢。”

怒放张着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想说,又不知dào

该怎么说,眼泪掉下来,样子可怜极了。飞扬诧异的看她,现她的小手除了抹眼泪外,还不时的、下意识的捧着小肚子。

飞扬心脏乱跳,却不敢乱猜,只等医师过来。那医师看过之后哭笑不得:“小夫人的性子当真是与众不同,有喜了是天大的好事,哭成这样干嘛?”

还以为是得了什么急病,身子遭罪所以哭的稀里哗啦呢!

飞扬呆呆的看着怒放平坦的腹部,半天反应不过来。他怀疑医师诊断错了。

医师竟然说,孩子都快四个月大了!

“没错的,大人,胎心听得清清楚楚哇。快四个月虽然是我的经验判断,但应该不会出错的。”

那岂不是说,成婚之后没多时就怀上了?

他到底没细心到会注意女子的月事,怒放这个小妮子一贯稀里糊涂,更不会把那些放在心上,加上怒放完全没有妊娠反应,二人一直没觉察,期间断然是少不了经常亲热。飞扬猛然想起前几天夜里还搂着怒放肆意,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那、那孩子的情况好吗?”

问完,一时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真好笑:要是真伤到了,这孩子也不会安安稳稳的呆在怒放的肚皮里了。早不就出大事了?

医师的答案果然如他所想,怒放和肚子里的胎儿都很健康。医师还说,小夫人看着娇弱,身子却远比想象中的好很多,让他放宽心。

飞扬激动的,一把搂住怒放,恨不得把她抱起来、抛几次才能表达他的欣喜若狂。

厚礼送走医师,整个府邸沸腾起来,连龙兰心亦被惊动,站在廊下望着东南角那个小院呆。

城主大人即将有孩子了!

这不是天大的喜事是什么?这绝对是足以令整个飞扬城都会为之欢呼的大喜事呀!

就连惯常看怒放不顺眼的府中旧仆役们也不得不摇头,哀叹这个小狐狸精实在是命太好——龙兰心和飞扬成婚十一年,一无所出,她嫁给飞扬不过几个月,肚子就大了。日后她母凭子贵,龙兰心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飞扬却毫无心思管这些,欢天喜地的抱着小妻子。

“小怒放,你把我吓的。有孩子了是好事,怎么哭呢?”飞扬沾沾自喜,“你看见孩子了,是不是?是男是女?”

是儿子当然好了,是女儿也好。不管是男是女,飞扬一想到自己要当爹了,兴奋的快要疯过去。

怒放不知dào

该怎么说,抽着鼻子看着癫狂的丈夫。

她其实根本看不见医师口中的那个胎儿,她的眼睛又不是透视眼。她所谓的看见和一般人理解的看见完全是两回事。她就是早上起来无意间现自己小肚子看上去不是肚子,而是黑乎乎的一团,中间有一团淡淡的光晕在波动。要不是医师说她有喜了,她根本不会意识到那是一个生命的迹象,只以为自己出了问题,也许是要死了或什么的,所以才哭得死去活来。

“看不见。不过,我觉得是男孩儿。”怒放瓮声瓮气的说话。

“真的?真的?”飞扬喜出望外,搂住怒放不停的狂吻。

怒放说是,那肯定就是了!这个小女人如此的与众不同,她说是男孩儿,就绝对不会有错!

“唔……可是我怕……我感觉不好。”怒放泪涟涟的,“我老觉得心里慌……”

“小傻瓜,没什么好怕的。”飞扬的手指拭去那些不断滚落的泪珠,望着这个本身还是孩子、却将为人母的小女人,怜惜极了。“就是肚子里有宝宝会很辛苦,可能会觉得不舒服。不过,有我在,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要怕,好不好?”

怒放看尽他眼里的喜悦、欣慰,抽着鼻子,勉强一笑,点点头。飞扬搂着她,完全沉浸在喜悦当中,丝毫不能觉察怒放的忐忑和慌乱。他更不知dào

,这个在他眼中与众不同的小女人,对于孕育的反应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这一天之后,她在独自一个人时,对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皮,时常涌上莫名的凄楚和哀伤,整个人会失神,等她清醒时,早已是泪流满面。

至于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会哭,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047. 日月悠长

龙兰心对怒放怀胎的反应,超乎大多数人的意料。

这个刚强的女子仅仅暗自神伤了一夜,第二天就吩咐仆役清理房间,将不用的摆设搬空,以巨大的绣屏将房间居中隔开,添置了一张舒适的大床。

她以一贯的风格行事,没有问过飞扬的意思,直接命人把怒放迁到了这一对原配夫妻的起居处所,开始亲自照顾怒放的生活起居。此后,事无巨细,她都过问。端茶送水、嘘寒问暖,不分昼夜、无微不至,把怒放照顾的妥妥当当。

看上去,不是人低头、也不是心险恶,这位被侍妾褫夺了丈夫的爱的正妻,神色上丝毫看不出伪作,她始终带着淡淡的喜悦在忙碌。仿若,怒放是她的分身,肚子里装的是她龙兰心孕育的骨血,她憧憬的,是一个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小生命的诞生。

见此,飞扬不禁暗自感慨,对这个脾气冷淡、一向强势到不近人情地步的妻子此刻显露的雍容大度十分感激。有时候看见她这边打理繁杂的公务,转身又要照顾怒放,忙里忙外,没有一刻停歇的,他就心疼。

怒放的脸色一日比一日红润,龙兰心却日渐消瘦。

有一回,飞扬听见她低声咳嗽,声音也不太对,显见是身子虚了、染了轻微的风寒,终于忍不住和她说话。他不管龙兰心是否搭理他,至少,他要说出来让她听见。

“兰儿,你尽心尽lì

照顾怒放,自个儿的身子也要保重。我都听你咳了好几回了。”

龙兰心正在缝小衣。孩子的贴身衣服,她从来不叫裁缝,都是自己亲手在做,细细绵绵的针脚,工整均匀,一针一线都倾注了她无数的心血。听见飞扬说话,她手上动作慢了下来,抬起头,看了飞扬一眼,没说话,但也不是以前那种冷眼相加。

过了好半天,她低声道:“我有事和你说,不知dào

你会不会答yīng

?”

“什么事?”

“怒放这孩子生下来,我想替她带。”

飞扬一愣。他能理解妻子的想法,他们在一起多年没有生育,龙兰心对孩子的渴求不亚于他。但他完全没有料到妻子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的萌生了当母亲的心情,在孩子尚未出世之前就要求抚养权。

这不是坏事,至少,龙兰心日后肯定会把孩子当亲生骨肉来心疼,就是有些委屈怒放。但飞扬转念一想,怒放压根不懂事,还是小孩脾气呢,任谁看她都不是带孩子的料,交给龙兰心反倒令人安心些。况且,天长日久的,他和怒放完全可以要第二个、第三个孩子,到那时怒放也成熟了,再亲自照顾孩子也无不可。

便笑道:“这孩子生下来,兰儿你想不操心只怕都难。怒放第一次生产,本身又不懂事,哪里会带孩子?她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这孩子自然要你和姨娘费心的。”

龙兰心见他答允,微微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飞扬趁势揽住她的肩,有些心疼的将脸贴住她的,她也没挣脱拒绝。

那一夜,飞扬毫无意wài

的没有被正妻“扫地出门”。躺在半年多没有挨到过的大床上,怀抱着妻子成熟的身躯,飞扬竟然有一丝新婚燕尔时的激动。

“你轻些。”龙兰心低声道,“别吵醒怒放。”

飞扬只笑:“我还想加把劲呢。等兰儿你也有了,和怒放生的小子凑个伴,我们有一双孩子,多好!”

“就你没正经!你怎么知dào

怒放怀的就是儿子?”

飞扬躺倒,神mì

的一笑:“我就是知dào

。”

半年不曾谈心的一对人在暗夜里咬着耳朵说话,有多年的夫妻感情做基础,丝毫不见生疏。飞扬为了挽回龙兰心的心,自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分明,连妖花的事情,也说了。

龙兰心十分诧异:“就是裴风说的那个?真的有?”

“嗯,不然小花怎么会那么听怒放的话?别人不知dào

,你又不是不清楚,小花是天邪鬼,照理说根本不会听命于一个人类。”

龙兰心无论表里,都震惊。更何况,飞扬还告sù

她,怒放确实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肚子里的胎儿是个男孩儿,也是怒放自己说的。

“我说,怒放会不会是……”龙兰心瞥一眼绣屏,欲言又止。

裴风不就是先例?虽然不是朝夕相处,可龙兰心十岁时就认识裴风了,哪里曾经想到过那个笑容温文尔雅的男子,竟然是个吸食女子精血的妖物!

“不会。裴风隐藏的深,到底还是被韦炎见和狼火识破。韦炎见和狼火多次见过怒放,如果怒放真有异常,他们肯定能察觉。我想,也许是因为从小戴着妖花,怒放受其感染,有了一些特别的能力。”

龙兰心沉默许久,道:“你说的对。我要是你,也做不出什么高明的选择。”

“兰儿,你莫生气了,我知dào

对不起你……”

“不,是我对不住你。”龙兰心握住丈夫环抱她腰身的手臂,眼角湿润了:“我们成婚多年,我都没能为你生下一儿半女。怒放这么快就有了,是不是我……是不是我……”

是不是我不能生育?她想问,想说,却不敢说出口。

这才是她焦虑的源头。

无法为夫君延续香火,纵然她出身再高贵、背后有再大的势力做倚仗,也不能避免丈夫最终会投入别的女人怀抱的结局——传宗接代这个理由,足以理直气壮的把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年复一年的期盼,又年复一年的失望,她才会惧怕丈夫的身边出现别的女人,才会从一开始就对怒放萌生敌意。

“你别胡思乱想。以前是我不好,常年在外奔波,偶尔有时间留在家里,又总是为别的事情分神。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本来就不算多,没有受孕许是因为时机挑的不对。”飞扬笑笑,推推怀里的妻子,示意她不要太过忧心。

龙兰心强忍住眼泪,没有说话。

飞扬的话,对她来说,仅仅是安慰。

夫妻久了,确实是淡了,但他们毕竟也有过新婚,有过如胶似漆的时光。如果能怀,早该怀上了。

怒放的身孕,使她绝望的无处可躲,也使她看清了事实。伤心难过之后,她也逐渐淡定起来。木已成舟,怒放和她分享同一个男人,已是事实,无法再更改,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至少能稳定这个家庭,至少飞扬永远没有再拥有第三个、第四个女人的借口。

她终是不得已委曲求全了。

至此,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城主府内是一团和气,喜洋洋的。上上下下许多人都围着一个待产的小女人打转。

可是,这个小女人并不开心。

她一直自由散漫惯了,如今在庭院里走几步都有仆人跟着。肚子没完全隆起之前,她没有身体负担,上下台阶还是轻轻快快,状似一蹦一跳的,于是乎,一群人大呼小叫,连飞扬和龙兰心都说什么差点被她吓死。吃饭更是不能随她的喜好了——龙兰心每天会仔细的定下菜单交给厨房,这其中不乏怒放不喜欢吃的食物,却不得不在龙兰心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吃下去。

她若皱眉,不想吃,龙兰心就会说:这是为了你和孩子的身体考lǜ

的,不喜欢也得吃。你现在的身体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和颜悦色,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怒放不敢反驳。况且,每当出现这种情况,飞扬总是站在龙兰心那一边。

这些还都不算什么,最令怒放难堪的是夜晚。

她其实多么希望飞扬和她一起睡,像从前那样用坚实温暖的臂膀抱着她。火盆虽暖,终不及丈夫的体温。可是,别说龙兰心不许,飞扬自己都不敢。

物以稀为贵。飞扬三十五岁才拥有的第一个孩子,在他心里太金贵了。他陪着怒放、哄她睡觉,亦会流连到深夜,但感觉困倦之后却会回到妻的床榻上;他清醒时抱着怒放舍不得撒手,却生怕自己睡着了磕着碰着怒放的肚皮,闯下大祸。

而他正值盛年,在怒放怀胎的漫长岁月里,自然的,也会与和好的妻子偶尔缠绵。尽管二人竭力压抑声响,以为不会惊动怒放,却不知孕后睡眠一直不太好的怒放始终察觉。

昏暗中,隔着一道绣屏,房间那端轻微的暧昧声响,于怒放来说,太过清晰。

她甚至会不由自主的想象。

因此就会孤寂、难过。

她有时候真想搬回原来的那个小院,不愿意面对近在咫尺却无法相拥而眠的丈夫,不愿意面对那些令她尴尬的午夜梦回。但她始终没有开口,不忍心开口,怕辜负龙兰心的苦心、拂逆龙兰心的好意——龙兰心对她的悉心照料已经到了令她愧疚的程度——她肚子大起来之后,行动难免迟缓,晚上起夜,龙兰心都要起身搀扶,几个月来一直如此,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她若自己爬起卧倒,龙兰心就会责备她。尽管她自己觉得身子没那么臃肿、娇贵,可人家非这么想,她也无可奈何。

她由此有些怀恨肚子里的那团血肉,觉得是它的到来带走了她的夫君、带给她孤独和寂寞。她倒并不怀恨龙兰心。在她看来,这个高贵的城主夫人肯低头接纳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几个月来,这位正妻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怒放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间。

只得睁大无助的眼睛,望着门缝里透入的点滴寒冷月光,一直呆,呆到重新睡着。

就这样,日月如细水潺潺流淌,到春暖花开时,怒放已经大腹便便,离生产没有多少时日了。

怒放自己并不多紧张,飞扬却焦虑难耐。

他第一次当父亲啊,面对娇妻的生产,难免会紧张,还容易胡思乱想。好在有龙兰心不住的安慰,他总算没有失态。只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这时候,铁游告sù

他,打探那把大刀的下属传回消息了,据说,在挽暮花海里现一处疑似被封印的密地。

048. 明月照君归

挽暮花海,以九幽山为中心,是一个方圆几千里的环状地带,整个区域全是齐人高的挽暮花,苍苍茫茫,如纯白色的海洋。除去严冬,其他季节里总是飞花如雪,一片迷离景色。

“在挽暮花海的什么位置?”

“只说在东南方,是一个迷阵,具体位置不明。据说一只妖兽是无意中闯进去的,现里面有一处山洞,却不得入内。它千方百计的逃出迷阵后,找了几个同伴再次去找那地方,已经找不到了。”

“这么说,迷阵之内的那个山洞有封印……”

“肯定是的。那妖兽修为也有七八百年了,它破不了的封印,想必是更厉害的人或妖物设下的。”铁游道,“不能确定是不是藏刀处,但那里面肯定有东西。”

说完,望着飞扬,显然是在等待飞扬的决定。

飞扬思索片刻,咬牙道:“去。”

稳婆和经验丰富的姨娘都说,怒放大概还有月余才会分娩。挽暮花海距离飞扬城不足一千里,尽管寻找迷阵可能要费些周折,但只要抓紧时间,应该赶得及。况且,就算找不到迷阵,到约定的日期他一定返程便是了。

怒放听闻消息,心里有点凉,她没想到飞扬此刻要离开她。原本对于分娩没有多少恐惧担忧的她一想到飞扬不在身边,立kè

惶惶不安起来。她回忆阿妈生天远、还有村子里那些女人们生孩子的时候,丈夫都在门外翘盼望的,难道她生孩子到时候,飞扬竟然要在千里之外吗?

你的那个什么,有那么重yào

吗?你不是一直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一切吗?

“怒放,别担心,我答yīng

你,一个月后肯定回来。”飞扬握住她的手,蹲在她面前仰视她,“你看,今天是满月,下一次满月的时候,我就会在你身边。我会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的,好不好?”

怒放鼻子一酸,眼睛湿了,却没哭。

飞扬总是问她“好不好”,却永远不需yào

她的答案。他总以为她的答案就是“好”,却不知,她有多少次想说“不好”。她现在觉得飞扬真的很像她阿爹,说的话、做的事不容质疑,就连龙兰心都是这样的。

这一次,我可不可以对你说“不好”呢?我可以不可以说,我不想你走啊!

如果,你赶不回来,我一个人该多害pà



虽然我生孩子的时候,你肯定也不能进来,不能握着我的手陪伴我,可是我只要知dào

你在隔墙之外,在那不遥远的地方,我就会安心很多。可是、可是……

我很傻,是不是?

从你带我离家,我就觉得一生的命运交付在你的手上了,我是一条小船,你便是我岸边的灯塔。

从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巨大的城池,我就觉得你真的是很了不起的男人,和我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我曾想,我如果是夫人就好了,聪明能干。可我不是。所以,我从来不敢对你有非分之想。裴先生说,非分之想就是不该有的想法,我没用错,对不对?

你向我求婚,我不是没睡醒,我是装傻,你都看不出来么?我跑的远远的,无外乎是想告sù

你,我不敢嫁给你。夫人有多在乎你,我比你还清楚。

可我到底还是嫁了。

我以为,只要你对我好,保护我,其他的都没关系。我阿爹经常就说,惹不起的,躲得起。我可以一辈子躲在小院子里不出去,就像在家时躲在林子里不理睬村子里的人的视线一样,只要有你陪着我。可是,到底不是这样的。

他们都在背后骂我是狐狸精,你知dào

吗?我从来装作没听见,我把你从夫人身边抢走了,即使被人骂,我也没资格骂回去。

我真的、真的明白很多事情,可是不知dào

该怎么说。就像现在,我赤脚站在地上,看着你,我多想拉住你的衣角不让你走,可我说不出口;就像现在,我明明想抱住你说很多话,却不敢,只怕一开口,会先哭起来。

我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除了哭,就不知dào

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情绪。我就是个没用的人。

夫人偶尔说起以前的事,说你总是四处奔波,她吃尽了一个人孤单的苦头。她能承shòu的,我难道不能么?

所以,我的夫君,你去好了。我就算害pà

,就算不愿意,也能忍受,就像这之前,无数次忍受的那样。

阿妈时常对我唠叨,尽管我在家乡的时候从来嫁不出去,但她却总是对我说:你啊,一点都不乖,喜欢顶嘴还顽皮,等以后你嫁人了,可不能这样任性。要一心一意的为丈夫着想,就像阿妈这样,跟着你阿爹穷一辈子也从来不说怨言。

所以,我不任性,所以,你去吧!

我会在家里等着你,就像无数次相信你那样,在月圆之夜等着你回来。

你会在房门之外,听着我们的孩子出生。

等飞扬的脚步声走远了,龙兰心也出去送行了,屋里再没其他人,怒放的泪水才流了出来。

这一夜之后,她像所有望穿秋水的妻子一样,透过窗棂望着天上的月亮呆,一夜接着一夜的等待月圆。可惜的是,她永远不知dào

龙兰心送别飞扬之后在门前和铁游的对话,永远不知dào

她一直没有机会等到丈夫归来。

那一夜,望着飞扬一行二十几骑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时,龙兰心的嘴角挂着似凄楚、又似嘲讽的笑。

“我以为他会多心疼怒放,原来他还是去了。”

铁游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将手按在龙兰心的肩上。

到了月亮该圆的那一天,清早起来,怒放微微有些出血,姨娘一见就明白了——孩子如她所料的即将要出生了。她悄悄的告sù

了龙兰心,龙兰心淡淡一笑,派人把稳婆请到了府中。

傍晚时分,怒放开始阵痛,起初不太强烈,到后来疼痛间隔越来越短,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要生了。

“不是说还有几天吗?”她小脸煞白,额上隐约有汗,忍住疼痛,问在边上为分娩做准bèi

的姨娘和稳婆。

“小夫人,那是推算,没有那么准的。您怀胎之前月事又记不准,推算起来肯定会差几天了。这孩子肯定足月了,所以才会急着出来嘛。”稳婆笑道,满脸的褶子:“没事的,生孩子就是痛那么一阵子,很快就好了。”

怒放微微喘息。不怕痛的,可是、可是夫君还没回来啊!

龙兰心把她的惊惧不安看在眼里,握住她的手,道:“飞扬和你约好了月圆之夜会回来,今天不是正好月圆吗?他一定在路上了。等月亮出来了,他可能就到家了,也许不一会儿就要到了呢。你安心生产,不要多想,我会陪着你的。”

怒放点点头,平躺下来,从枕头下摸出锦囊,紧紧的握住手中。

夫君还没回来,我就要生了,小花,小花,你一定要保佑我!

她心里不住的默念,喘息着,听从稳婆的吩咐,一心一意的等待孩子的降生。

整个庭院除了她们,没有别人。小夫人生产,汉子们自然而然的回避,都在庭院外等着消息。即使隔着墙,他们也不敢出大气,生怕吵到怒放,因此,整个世界静悄悄的。

月亮慢慢爬上来的时候,隔墙依稀传来怒放的嘶喊,一声接一声的,并不尖锐,却仿佛灌注了她所有的力qì

。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想象着那种自己永远体会不了的痛楚,不少男人都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甚至有人耐不住焦虑来回走动。

这也算是奇观了。一个女人生产,丈夫不在门外,隔着院子却有成百的男人在不安的徘徊。

时间这时候为何显得如此漫长?

对于阵痛连连、大汗淋漓的怒放来说是如此,对看似平静、但心潮澎湃的龙兰心来说也是如此,甚至于,对院子外那些其实不相干的男人们来说,还是如此。

龙兰心心急如焚,只盼着怒放早点把孩子生出来,可她只能在一边干着急。稳婆迎上她询问的视线,不时的摇摇头,她则恼火的悄悄顿脚。

她知dào

,丈夫此刻距离飞扬城并不远,只在二百里外,并且,还在马不停蹄的赶路。

如果飞扬在怒放生产之前赶回来,一切都落空了。

半年来,一直忍辱负重,吞下泪水、废寝忘食的照料她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的女人,为的可不就是今天么?

一个女人在生孩子时,什么都可能生。这一点,谁都心知肚明。还会有比这个更好的机会吗?

看着床上那个不住撑劲、不住喘息、不住嘶喊的苍白身躯,同样身为女人的她,丝毫不能体会那种痛;看着为迎接一个生命的到来在不断与痛楚相搏的怒放,她只有驱之不尽的恨。

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毁坏我苦心经营十四年的感情、十一年的婚姻吗?你以为我真的会坐视你夺走我的丈夫吗?你真以为你能得逞吗?

你不能!

你这个愚不可及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我争抢丈夫?凭你的美貌?你的孩子?你的妖花?

你很快就一无所有了!你凭什么和我争?

红颜白骨,你残留在这个世上的不过是一抹记忆;你的孩子,由你的身体孕育出,却将一辈子是我的骨肉;你的妖花,自然也是我的,是我的孩子的!

所以,让我快点解脱吧!让这快要把我烧成灰烬的怒火平息掉吧!让这令我痛不欲生的一切早点结束吧!

我的孩子,你快点出生吧!

仿佛回应她内心的呼喊,真的出现了奇迹——那个根本不是她孕育的孩子真的露出了头。稳婆和姨娘在低声欢呼:“头出来了!头出来了!小夫人,再使点力,慢慢的,对,慢慢的往外推挤,好了,好了,再推一次就全出来了!”

049. 灵魂之咆哮

龙兰心倏地转眼、怒放一声尖叫,随之而来的,是洪亮的、呱呱的婴儿啼哭声。

如释重负。

怒放汗水淋漓的、撑劲的身躯慢慢躺倒,龙兰心的心也完全落地。

抱过来的孩子,长得真好。龙兰心不知dào

别的孩子出生时是什么样子,可是,这个孩子怎么看怎么惹她心疼,歪着小嘴在“哇啊啊”的哭,小手挥舞着拳头。尽管身上脏兮兮的还没来得及洗干净,可是,真的好惹人心疼啊!

“夫人……给我看看……”怒放勉强支起身子,朝这边张望。看见龙兰心一脸欢喜和心疼,她心里同样满溢喜悦:“是个男孩儿吗?”

“是个男孩儿,怒放,你真了不起。”龙兰心看她一眼,没有把孩子抱给怒放看,反倒递给了身边的稳婆。稳婆接过,用温水替孩子洗身子。龙兰心则从边上的食盒里端出一碗红褐色的汤水,走到床边:“孩子要先洗干净了才行。你先喝了吧,你刚生产,喝了对身子有好处。”说着,汤匙轻晃,舀起一勺,喂到怒放唇边。

怒放不疑有他,慢慢的喝下,一口又是一口,只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孩子被洗净、擦拭、用柔软的棉布仔细的包裹。

“怒放,你放心,孩子我会当亲骨肉一样照顾好的。”龙兰心清淡的道。

“谢谢夫人……”怒放小声道,“我不太懂带孩子,要夫人操心了……我会跟着学的……”

龙兰心笑笑:“你躺着吧。”

说着,把碗盏放回食盒,姨娘见状立kè

提起,拎了出去。龙兰心则抱着那孩子,和稳婆一起有说有笑,听见稳婆夸那孩子长得好,眉开眼笑。

怒放躺在床上,看着几米外欢笑的龙兰心,听着孩子的啼哭,淡眉微蹙。

那种奇怪的错觉又出现了。她好像又在遥遥的看一幅与她毫不相关的画卷,她们是画里人,她在画卷之外,永远走不进去。

她总是有这样的错觉——她永远是旁观,永远疏离,永远融入不了身边人的生活。

可是,我的孩子在那里呀!

“夫人……”她好想看看孩子,好想抱抱,那是她费尽lì



生下来的儿子呀!

“不是叫你好好躺着吗?”龙兰心头也不回。

怒放有些怔。她隐约听出龙兰心的语气一下子冷淡下来,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她没再说话,安静的躺了一时后,渐渐感觉小腹有些没来由的抽搐,身下似乎湿漉漉的。起初她没在意,原本生产后还没来得及清洗,感觉潮湿不奇怪,可是——

掀开薄被一看,她几乎晕厥过去,下体一片湿红,竟然都是血。

“我、我……夫人!我这是怎么了?”她没觉得疼痛,只知dào

自己在不停的出血,仿佛是月事多时淋漓直下,不受控zhì

的往外流。

龙兰心回头,冷冷的眼神。到了这时,她已无需再装:“你快死了。”

怒放微微张口,怔在那里。

什么意思?

我快死了?我怎么突然就快死了?我刚才还好好的。

“你产后出血,很快身体就会撑不住的,再过一时,就会死了。”

听着龙兰心慢条斯理的声音,体会到龙兰心视线的冰冷,怒放猛然反应过来:“你给我喝的……”

“你现在倒聪明了嘛!你以前怎么不放聪明点呢?”龙兰心笑起来,眼神却是恶毒的:“我和你说过的话,你要是真记在心上了,也就不会有今天了。”

怒放一只手捂住肚子、噙着泪呆望着龙兰心。她彻底震惊了,根本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残酷现实。半晌,她才有了唯一的反应——她的另一只手悄悄的摸索,探到那个熟悉的触感,一把抓住,握紧。她这个小动作,当然逃不出龙兰心的眼。

“你现在把小花摸出来,又有什么用?我就不信它能在石板上长出来。”她冷笑。

怒放连连摇头,眼泪滴落下来。

怎么会这样?夫人竟然真的想杀死她?

她知dào

龙兰心不喜欢她,至少,在她被现怀胎之前是的。可这半年来,龙兰心衣不解带的照顾她,早使她忽视了二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即使她没有忽视,她也意料不到这样的结局——在她的世界里,还不存zài

谋杀这回事。

她怎么能想的到,这个认定自己丈夫的全部激情和都倾注在怒放身上、空留给她一个尊贵称号的女人,她的心早已经失去所谓的是非对错的准则。对丈夫的爱恨交织使她成为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狠狠的斩向她认定的仇敌。

看似偶然的机遇,是龙兰心精心设计的局。

现迷阵的时间哪会这么凑巧?铁游早得到消息了,比告之飞扬早了足足五天。选在那天是基于龙兰心对自己丈夫的了解:说的太迟了,时间过于仓促,飞扬肯定不会去了;说的太早,飞扬绝对有足够的时间赶回来。

稳婆和姨娘经验老道,她们说,怒放这个年纪怀胎,临盆的日子只会比预计的早,断不会迟。就算不提前,有效、不会伤及胎儿的催产药也不是多罕见的东西。

果然被她们说中了!

尽管,拖到月圆之夜、与飞扬约定的日子,怒放才临盆,使龙兰心不得不匆匆行事,然而,只要差那么一时半刻,结局就会完全不一样。

“要多久?”龙兰心抖晃怀抱里不住啼哭的婴儿,漫不经心的道。

“肯定比拿刀子捅来的慢了。”稳婆谄媚的笑道,“不过,这种程度的出血,她撑不了多久的。”

如她所言,怒放的身体越来越软,感觉有些冷,人逐渐的无力,就好像要陷入不能抵抗的沉睡中一样。

眼睛都睁不开了。

生产耗费了她大量体力,随之而来的不间断出血,使她迅速的呈现出衰弱症状。

怒放意识到了死亡的触觉,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她想着外面也许有人能现这一切、能救她,便呼叫了几声,可是声音竟然越来越小,有气无力的。

龙兰心便冷笑:“你叫也没用,人都在院子外面,听不见的。何况,姨娘刚才出去时已经告sù

他们,你产后大出血,稳婆正在救治,他们只能干着急,不敢进来的。”

怒放惨白的嘴唇哆嗦几下,绝望起来。

在这座深宅大院里,明明有那么多人,她却求生无门、求援无路,赫然成为瓮中之鳖、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她竟然就要这样等死吗?

她一直以为的倚靠、一直以来的庇护、她以为一生一世容她挡风遮雨的参天巨树在哪里?

夫君,你在哪里?月亮圆了,你为什么不在门外?你现在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啊?

如果你在,夫人就没法伤害我了!

想着圆月,想着飞扬微笑的脸,她不知dào

哪里生出来的一丝,拼尽全身余力,用手肘卡住床沿,硬是拖动瘫软的身躯,从床上扑到了地上。

“扑通”一声,沉闷又令人心惊。她毫无痛觉,只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离的那么遥远,可是,门外有圆月,有即将归来的丈夫,有永远都会保护她的小花。

只要能到门外……

她有些恍惚的向前爬行,感觉自己用尽所有力qì

在往前爬,可是,门并没有靠近。下身的地板被暗红的鲜血浸湿——她根本没有爬出多远,她耗费生命最后一丝能量的挣扎,竟然不足寻常孩子一步的距离。

孩子,她勉强的想抬起眼看一看稳婆怀中仍在啼哭的孩子,却始终看不到。她匍匐在地上,生命垂危之际卑微的如同蝼蚁;她们,高高在上,两双脚仿佛踏在她的生命之上,沉重的令她无力抗争。

“救我……救救我……”她孱弱的呼喊,气若游丝。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啊!

她泪眼模糊,整个世界都跟着模糊了。

恰在这时,一道光亮透进来。那一瞬间在她的泪眼中显得极其缓慢,恍若久困地窖的人初见阳光,那一丝光亮的存zài

感竟然那么强烈,迅速的刺激了怒放的思想。

门,自外面被慢慢推开。

是谁?夫君……是你回来了,是你来救我吗?

“你进来干什么?”她听见龙兰心冷冷的声音。

房门被快速的关上,那一线带给她温暖的光明彻底消失。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话:“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的。”

似乎有一双脚停在她的脸颊边。

是谁?铁大哥吗?救救我,救救我,你是我夫君的好兄弟……你不会看着我死的……

她想伸手抓住那双脚,手却动不了分毫。她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除了微弱的喘息,整个身体都是瘫软的。她的身体彻底抛弃了她,意识却保留下来,因此经lì

着从生到死的、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呼吸困难,心脏跳的像打雷一样,胸腔窒闷难当,似乎随时要爆裂开来;彻骨寒冷,冷的像是裸身躺在三九寒冰之下,每一个毛孔都不住的被针刺般的寒冷袭击,使她不受控zhì

的颤抖。

大量的失血导致她体温和生命力在不断的流失,随之带来呼吸困难、供氧不足,各个器官跟着衰竭。她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只是本能的张着口,苟延残喘,用尽所有力qì

去汲取那永远不够她使用的空气。

“你可要想清楚了。”龙兰心的声音里丝毫没有感动。

铁游没有说话,只以沉默作为承诺。

“那好,你去帮我把她脚上的妖花取下来。我不想碰她,嫌脏!”

铁游迟疑了:“现在?她还没断气……”

“就是要让她快点断气呀。飞扬赶回来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呢。”龙兰心冷冷的道,“别下不了手,就算你现在不动手,飞扬自己也会动手的。你以为他会眼睁睁的看着妖花陪这个女人下葬?”

妖花……是说我的脚环吗?那是取不下来的……

随着她小脚的生长,到七八岁时脚环就已经卡死,再也取不下来了。幼年的她嫌弃脚环难看,总是想弄下来。她记得曾经问阿妈说,阿妈,这个东西不是祖传的嘛?可我戴着就拿不下来了,怎么往下传啊?

阿妈不知dào

是不是吓唬她,漫不经心的道:等你死了,把你的脚砍断,不就拿下来了?

怒放吓的,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尝试去摘下它。

难道?

不!不!不要——

等她微薄的意识反应过来时,剧烈的痛楚已经临身。

她出一声惨叫,嘶哑沉闷,像是喉咙曾被炭火烧灼后那般含糊,却是凄厉的,犹如冤魂在哭喊。

一股空气猛的冲入胸腔,带着彻骨的凉意。

好痛!好痛!

肉在痛、骨头在痛,撕心裂肺的痛,痛不欲生的痛,痛得垂死的她竟然在那一刹那清醒过来,痛得她一直动不了的身体竟然微微蜷缩、不住的抽搐。

所以,她看见了那个令她恐惧万分的景象:她的右脚齐腕被生生的斩断,那只断脚脱离她的仅仅片刻,就呈现出尸体才有的死灰色;残缺的脚腕不住的往外喷涌鲜血,汩汩的,如涌泉;黑紫的血泊中,静静的躺着一只黯淡陈旧的脚环。

冷心锥冷厉的剑锋上,一滴血慢慢滑落……

我的脚!我的脚!我的脚啊——

为什么不让我就这样死掉?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

她所有的悲愤和痛苦顷刻间化作无尽的泪水,自一双美丽却绝望的眼中奔涌而出,可是,再多的泪水也不能冲刷掉她满世界的血红之色。

我的脚……阿妈,我好痛啊……阿妈,痛死了……

她想放声大哭,她想满地打滚,她甚至想爬起来抓住那只断了的脚、重新接回脚踝上,可是,她动不了,她拼命想伸出去的那只手仅仅只是抽搐一般的动了动手指。

然而,那一刻,恍若有奇迹生。回应她的召唤一般,血泊中的那只脚环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怒放的意识已经模糊,可脚环那几乎不会被人察觉的轻微颤动清晰的印入她视线、印入她的脑海。就好似,一种突如其来的关联和感应把她和它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即使她是闭着眼睛的也能看清那一幕。

无数残余的记忆纷纷朝她扑来,一副又一副图像在她眼前闪过:微笑的裴风,张着血盆大口的狼火,还有,那只臭屁的纯白小兽。

怒放,知dào

血炼是怎么回事吗?

我×她***,这是妖器呀!

遇上蛛丝衣抵挡不了的危险,滴一滴你的血在种子上,能保你性命……

怒放的意识猛然间复苏。这一刻,可以说是她弥留至今为止最清醒的短暂时光。

给我一点力qì

,一点点就好……给我一点力qì

,让我能动一下……

她不住的对着那只脚环无声的呐喊,用尽所有的心力。那是她用灵魂在呼喊,用生命在绝唱。

仿佛有谁在冥冥中听见了她的呼喊,诡异无比的,真的有一丝力量突然涌入她垂危的身躯。她身子随之一轻,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但她知dào

,这一刻维持不了多久——她的生命仍在不住的流失,这微薄的温暖注入无力阻止她走向另一个世界——死亡那个巨大的漩涡正在疯狂的撕扯她,残忍而毫不留情。她深深的吸入一口气,趁着这一刹那的温暖猛的支起上身,奋力的将攥在左手的锦囊砸向身后那一汪血水。

锦囊在空中划出一道平缓的曲线,怒放同时也丧失了意志,重重的跌在地上。

灵魂深处,有一声凄厉的咆哮。

小花,救我——

刹那间,鬼魅的暗紫和滴血的艳红迸裂。天地在这一瞬间倾覆,风云在这一刻变色。炼狱之花冲入人间,凄绝悲痛中齐齐怒放,出撕心裂肺的嘶喊。

倒地的怒放却再也看不见了,她的世界一片黑暗。

050. 伤心成狂

今夜有些特殊,谁都知dào

,所以,飞扬城内灯火从来没有这样明亮过,夜半时分的城池也从来没有这般热闹过。

纯白的衣裳配上宝蓝色的对襟半袖外套,气质干净清爽,身姿匀称挺拔,再配上一张俊逸的脸孔,这样一个男子不住的徘徊在灯火通明的街头,足以引得行人侧目。

“我说,是人家飞扬的老婆要生孩子,又不是你老婆,你来凑什么热闹?”

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听闻怒放怀胎的消息,居然不远千里的又赶了回来。盛传怒放即将生产,他就赖着不走了。这不,傍晚时城主府有消息透露出来,说怒放有生产的迹象,这小子就傻乎乎的在城主府附近走来走去。

韦炎见脸微微一红,道:“我是药师,真有什么闪失也能帮个忙呀,她身子那么娇弱,我这不是担心么?”

狼火嗤笑:“人家女人生孩子,轮到你帮什么忙?”

韦炎见被嘲讽,干脆不搭理狼火。他焦虑的张望,小声道:“这都月上中天了,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急啥?生下来了,府里自然闹翻天了,还用得着你脖子伸的老长等动静?真是被你气死!她都嫁人了,你还不死心,牵着挂着的,想干嘛呢你?”

韦炎见不语。

他能想干什么?他什么都没想过。他就是担心她怀胎受苦,担心她身子娇弱经不起生产的折腾,他只是想听到她平安产下孩子的消息而已,这也是错吗?

他不知dào

自己这份眷恋为何如此的深重,或许,当他现她和自己一样与妖兽为伴、都是人海中寂寞的那一个时,对她的惊艳就在顷刻间化作了满腹的惺惺相惜,恨不能相望相守。

她和他,如此的相似,不是吗?

即使她已经属于别的男人,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他心中她的影子仍然挥之不去。

“都这个时候了,罗刹将军居然还不在城中。”他有些愤懑。

那一夜,酒尽言尽,你和我说的话,都不作数么?

一个女人即将生产,要经lì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丈夫怎么可以不在身边?

为何,你明明能近在咫尺的守护她、拥bào

她,你却不在?而心急如焚、恨不得能化成一缕幽魂缠绵在她身侧的我,却只能远在天涯的翘企盼?

“飞扬是个大男人,他要是成天只顾着女人,能年纪轻轻就爬到今天这个地位?”狼火斥道,“就你不成器!韦庄那老小子教xùn

的一点没错,你就是心肠太软、优柔寡断。我说,抱又没抱过、搂也没搂过、小嘴儿也没亲到、话都没说过几句,你偏生就被人家迷的神魂颠倒,你说你像话吗?”

韦炎见有些恼:“就听你胡说八道!尽说那些不能听的,你的嘴巴从来就没干净过!”

“老子嘴巴不干净几千年了,怎么滴,你小子还看不顺眼了?”狼火怒道,一边吼,一边又开始脏话连篇,骂了三两句,突然愣了。

“有妖气!”

好强的妖气!

脚下的石板剧烈的震动,仿佛有一头巨大狂躁的野兽潜伏在地下,蠢蠢欲动,想要冲出来。行人纷纷惊呼,有一时不慎的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波动的源头距离他们并不远!

韦炎见的心里一惊,本能的就往城主府方向看去,抬眼间,却怔住,呆在原地。冷汗,潺潺直下。

“那、那是什么……”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纤细的、暗紫色藤条,密布尖锐的刺,看上去便坚韧无比,是一击足以使人皮开肉绽的锐利长鞭;没有一片叶片,顶端绽放一朵艳丽深红色的花,花瓣纤薄,却不娇嫩,有幽幽的冷光,仿佛是金属千锤百炼后锻出的薄刃,透着致命的气息。

“天邪鬼……露出妖兽本体了?”狼火怔了怔,吼起来:“肯定出大事了!”

他的吼声未落,韦炎见早已飞身而起,朝城主府扑去。踏上檐瓦,迎面而来一片血雨,腥气扑鼻,饶是他都忍不住以衣袖遮住口鼻。落脚处,一只怒目圆睁的头颅迅速的从他脚边滚过,砸落在地上。

一墙之隔,人间和炼狱之别,猎猎妖气罡风中,他几乎站立不稳。

重重围墙之内,是暗紫与艳红的海洋,只是,这艳红并非花,而是四溅如飞的血液。

那只已经完全化作怪物的迷花盘踞在一间完全倒塌的房间中央,疯狂的挥舞着无数的暗紫色藤条在击打所有能碰触到的东西,房檐、墙壁、廊柱,以及血肉之躯。

偌大的府宅,在顷刻间坍塌了一角。

耳听得怪物出凄厉的尖叫,狼火那苍老的声音都有一丝颤抖:“我靠,小花彻底丧失理智了,已经疯了!日它祖宗的,这是怎么回事?”

“不……怎么会这样……”韦炎见喃喃自语,盯着不远处,拳头不住的颤抖,被他握到煞白的颜色。

一个纤弱的身影悬浮在半空中,腰间一根手臂粗细的碧绿藤枝支撑着她全身的重量,她耷拉脑袋,因而黑披散下来完全覆盖了那张娇美的脸,使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从她自然垂落的四肢那种无力的程度,韦炎见一眼就能判断,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

她仅仅穿着单薄的白纱衬裙,是大户女子的贴身衣物,裙腰以下早已是潮湿的暗红,仿佛曾经在血水里浸过,触目惊心。

她临盆,他是药师,瞬间的反应是,他以为她产后大出血,生死未卜。但他的视线顺着血裙往下,顿时目眦欲裂、心如刀割。

怒放垂在裙摆之外的,竟然只有一只左脚!

右脚齐腕断裂,巨大的创口如今仍在滴血,那一滴一滴的暗红血珠从半空中缓缓坠落,砸在下方的血泊中,溅起细小的血花,血与血结合的那一刻出的轻微滴落声响竟然穿透喧嚣的场面和惨烈的厮杀,清晰的传进他的耳中。

这不是意wài

,这绝对不是什么意wài



若他不知dào

怒放右脚的乾坤,若他不知dào

那脚环的惊天秘密,他根本意识不到那残缺的断肢意味着什么,可是,他知dào

,他全知dào

,所以,他意识到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生了什么事?

愤恨、悲恸、绝望,所有的负面情绪在一瞬间侵袭他全身,他整个人僵立在那里,石化了一般。

院落里已经杀成了血海,活着、还有反击之力的人不到十个。那群原本守在院外的汉子们,幸存下来的寥寥可数。

他们听说怒放产后大出血,无不心惊肉跳的等待消息,谁知等到的却是檐瓦四飞、墙壁倒塌、一株诡异恐怖的植物冲天而起。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拔出刀剑不顾一切的冲进内宅,可是刚踏进怒放生产的那个院落,百多名战士就在猝不及防的血腥攻击下纷纷倒地,机警的躲过攻击的人甚至来不及对外出警戒和求援信号,就陷入了绝境。

到那时,他们侥幸存活的二十多个人才看清内宅里恐怖的景象。

房屋坍塌,瓦砾飞溅,仿佛经lì

了不可想象的天灾;下半身浸染鲜血的怒放被卷到了半空中;抱着刚出生的婴儿的龙兰心和不知何时赶到内宅的铁游正凭借如意和冷心锥在合力反击,显见都已经受了不轻的伤;那个救治怒放的稳婆则早已被撕扯成碎片!

眼前这株植物系妖兽有着暗紫色的荆棘藤条和艳红无比的小巧花朵,看上去完全陌生,却没有人猜不出它的身份——它肯定是小花!它肯定是完全妖化后的小花!

那绝对是一个无力抗衡的怪物啊!

和他们猜测的一样,此时小花的攻击力和防御力远远超出了平时肉眼目睹的水平。它整个仿佛是钢铁铸就的,那看似纤细的藤条挥刀竟然也无法砍断,最多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痕,但攻击时却无坚不摧,一道藤条横扫过来,如果闪避不及,立kè

就会被分尸。幸存的他们无一例外是同伴中的佼佼,尽管被同伴的血染红双眼,都爆出了前所未有的潜能,却也是左支右绌,勉强保命。

他们随时会被屠杀殆尽,却从始至终搞不清到底生了什么事。

只知dào

小花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在疯狂的破坏一切,就像是濒临死亡绝境的狂野的兽,悲愤、狂躁、不甘,恨不得让整个世界都跟着它陪葬!

它在不住的出嘶喊,那悲鸣,听的人心颤!听的人不由自主就弥漫起悲伤。

他们都在想,小夫人肯定是死了!小花暴走,肯定是因为小夫人死了!

可是、可是,我们不是对手啊!我们保命都难,如何能救下夫人和那刚出世就失去母亲的孩子,如何能援助得了铁大哥?

“小花,你疯了吗?不要再攻击夫人了!夫人抱的是小夫人的孩子啊!你想他死吗?”一个家将看见藤条不住的猛烈攻击张开防御的如意,如意摇摇欲坠、反噬的龙兰心不住吐血的模样,愤nù

的大吼起来。

回应他的,就是脚下的石板猛然破碎,一根藤条冲出地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他,用力一扯,然后将碎尸抛洒向空中。

他的头颅,跌落在屋檐,随后滚落,而正在这时,韦炎见双脚轻轻的落在那处。

又一波剧烈的攻击袭来,又有同伴倒在了血泊中。

“成哥!”悲愤的呼声从好几处同时传来。

幸免于难的几个男人咬牙切齿的目睹昔日的好兄弟一瞬间化作血雨和尸块的同时,也不约而同的看见了一身蓝白衣、仓促赶到的韦炎见。

他们都知dào

韦炎见不仅出身御道,还能驾驭一只七千年的妖尊为战力,无不暗自庆幸,不住的朝他大声呼喊,谁知,韦炎见竟然就那么怔怔的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半空中的小夫人,对其他的视若无睹、不闻不问。

“混账东西!你到底想干什么?”

狼火威严的怒喝在脑中炸雷一般回响,猛然把韦炎见惊醒。他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到这时才惊觉,隐约觉察到阴谋气息,目睹怒放遇害、感同身受的他竟然险些因为悲痛和愤nù

过度而丧失了心智。如果不是狼火的修为远远高于他,心智也坚定,方才那么一瞬间,他几乎生生的主导了一场反噬!

“不要呆了,先救人,然后逃命!能逃多远逃多远!”

“你说什么?”韦炎见诧异的问道。

“这个城毁了!没救了!我实话告sù

你,小花的妖气很不正常!它是幼兽,根本不该有这么强的妖气!你看不见,可我看的清清楚楚!”

这里的空气已经不是透明的了,弥漫着只有妖类才能觉察的紫色,那紫色浓郁的仿佛凝聚后能滴出水来。这种程度的妖气一旦爆,顷刻间就能把飞扬城毁于一旦!

现在能做的,是尽快驱散城内的百姓啊!

狼火的声音如九天之雷爆zhà

,响彻整个城池:“所有的人不要靠近!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逃!全部逃!逃得越远越好!”

它这一声大吼,惊得所有人一怔。随之而来的是人群的骚动慌乱,以及没有看见警备信号却已被惊动、纷纷朝这边赶来的各路战士的迟疑。

狼火敏锐的感应各方位的动静,现有战士稍作迟疑后仍然朝这边狂奔,怒道:“日你祖宗的!什么傻!疏散百姓去!都***离得远远的,别过来!”又冲着脚下嚷道:“别打了!逃!”

下方幸存的几人脸色惨白。

晚了!现在想逃走已经太晚了啊!更何况,宁死也不能丢下夫人他们逃走啊!

“逃吧!你们死了也救不了他们的!”狼火怒道,猛的迸出妖气,一团团青火冲出,纷纷扑向与几人厮杀的藤条,同时,它凝聚出一团巨大的火球,直扑龙兰心和铁游所在的方位。

青火不愧被称为最强的妖火,触及到迷花之时纷纷爆裂,残余的青白火焰瞬间吸附在藤条上,顷刻攀附蔓延开,那样坚韧的藤条竟然也在凶猛的燃烧。

天邪鬼感觉到剧烈的疼痛,扭曲起来,胡乱的四处拍打。

攻击就在这么一瞬间,天邪鬼的松动也就在那么一瞬间,足矣。幸存的几人抽身而退,鲜血染遍衣襟的铁游也咬牙搂起龙兰心奋力扑向断墙之外,挣扎着逃命。

狼火长吁一口气,噼里啪啦的又砸下几十团青火,嚷道:“走吧!”

韦炎见没动,喃喃的道:“不,我要救怒放……”

“你说什么?”狼火失色,吼起来:“你疯了!你看见她流了多少血吗?即使抢回来也救不活了!救活人都来不及,你还要去救死人?”

“她没死!我知dào

她没死!”韦炎见也吼了起来。

“你这混小子给老子冷静点行不行?她要能活就有鬼了!正常人流了那么多血都必死无疑,更何况她刚经lì

生产?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接受现实行不行?”

韦炎见摇头。

我不接受现实,我不接受!我就是个混小子,怎么了?

察觉到他躁动的念头,狼火彻底爆了:“我×你妈的!老子搞不清你们人类在想什么!刚才的偷袭,天邪鬼不过是受了点皮肉之苦罢了,等它反应过来,肯定想把咱们活剥了!你不逃,还***想正面攻击它?告sù

你,老子不干!”

狼火话音刚落,就现韦炎见猛的撕开衣襟,咬破拇指,以血在胸膛上不住的画出奇怪的符号,他的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决然。

“你在干什么?”狼火一惊。

韦炎见平静的道:“我要解除血契,不会连累你的,我一个人去!”

“你——”狼火彻底傻了,“你***是说老子怕死?你懂个屁!”

“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我只知dào

,怒放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要把她救回来!”韦炎见低吼。

低吼声中,浓郁的白色雾气蒸腾而起,整个院落一瞬间就被完全笼罩。看着那喷薄的浓雾急速逼近,狼火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日了……”

韦炎见盯着那完全阻隔视线的一片白雾,咬牙道:“血契已经解开了,只需yào

你自己的一滴血,你就自由了。你走吧!我就是死了,也要把怒放带出来!”

“混蛋你!你现在脑子都已经乱了,还想冲进迷花的迷雾里去?”

那是能迷乱心智的毒雾啊!

然而,它怎么嚎叫都没用,韦炎见已经飞身扑了下去。

一霎那的宁静,却仿佛是恒久的长远,潮水般的往与城主府相反方向奔跑逃命的人们不自觉的放缓脚步,惊恐的望着那渐渐弥漫的白雾。

随后,是天摇地动的爆裂之声,白雾中诡异的青白色火光冲天,将整个夜空映照的如同白昼,强劲的气流冲击着白雾,恍若是暴风席卷云层。

疾风吹云,云动,云不散。

没人知dào

里面生了什么,只听见一声凄惨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嘶吼。

卷一外传 裴风(上)

他靠在树干上重重的喘息,额头上密布的汗水淋漓而下,一滴滑落到睫毛上,眼睛感觉到了咸湿刺激,很难受,不由自主的眨了眨。不过,他连抬手擦拭汗水的力qì

和兴致都没有了,顺着树干滑下来,坐在了地上。

抬起眼,琥珀色的眼瞳有些失神。

去***!痛死了!

他恨不得一掌拍击下去,让身边泥土翻飞,以表达他的愤nù

,可到底忍住了。

受伤的皮肤痛得令他难以忍受,好像有火持续不停的在灼烧一样。他就像悬在火堆上被剥了皮的野兔,先是把表面烤得红彤彤的,再把筋肉烤熟,最后是外香里嫩,彻底的成一道大餐!

想到这个比喻,他又愤nù

了,可是除了喘粗气外,他好似无能为力。

这些该死的灼伤,一直在蔓延,尽管在以妖气拼命抵抗,他的半个身体还是等于毁了。更让他烦躁的是,沾到汗水,就更***痛了!

他跑了整整两天了,却没有得到什么补充,他已经尽量不再挑嘴,可是,荒郊野外,猎物太少了。

难道我要堕落的去吸食野兽的血吗?

不可能!光想象就觉得恶心!

有脚步声呢。

慢吞吞的,等到现在才来!

他转过脸去,露出一贯的招牌式的温和笑容,可惜的是,笑容几乎是僵硬的,并且,实在没维持多长时间——伤口太痛了,又累又饿,还有,脸都烧毁了半边,笑得再温和也狰狞了,还笑干嘛?

幸好,来人没有被他吓到。对方冷冰冰的没有表情,棕黄色的眼球里是纵置的瞳孔,眼瞳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烧伤的半边脸。

“你怎么受伤了?”

“被偷袭了。”

那男子皱眉:“你、被偷袭?”显然,对方不信以他的身手会被人偷袭,受伤至妖气大损的程度。

“一团青色的火。”裴风似笑非笑的道。

男子闻言脸色大变,披在身上的艳丽长袍垂落的那只衣袖猎猎鼓动。他咬牙切齿的道:“那个王八蛋,在哪儿?”

“飞扬城。”

男子一怔:“飞扬城?”

“没啥好奇怪的。知dào

为什么你一直找不到它吗?它投奔人类了,投奔了御道。”裴风笑道,“他应该还在城里,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男子显然是当机立断、雷厉风行之辈,得知怀恨多年的旧仇人的下落,更是复仇心切,立kè

一言不的从裴风身边经过。裴风却叫住他:“蚺,我建议你多带点虾兵蟹将过去。”

蚺细长的眉一挑,显然不悦。

“我不是说你斗不过它,只是你别忘了城里还有个飞扬呢。他不会容忍有妖类在他的地头上挑衅的,就算是报私仇也不行。”裴风笑道,“飞扬是个很懂变通的人,绝对不会介yì

和一个投奔御道的妖尊合zuò

。如果你同时被他们俩围攻,想找偷袭的机会就难了。”

“知dào

了。”

“还有,如果杀了飞扬和狼火,飞扬城你就顺便毁了吧。”

蚺有些怔:“飞扬城在围内,一向是只许骚扰,不得擅动的……”

“去他的!围内有几十座城池,多一座少一座无所谓。”

“东皇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东皇才不会在乎人类的死活呢!”裴风不屑一顾的道,“这样吧,飞扬如果死了,你把城中的守备力量都干掉,小的们饱餐一顿后,剩余的百姓就任其逃命好了。但是,城你得给我拆了,我不想以后经过的时候看见一点点立着的城墙。”

蚺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你给我情报,我当然会还你人情。不过,东皇大人如果怪罪下来,我可不会一个人顶。”

裴风一笑允诺,又道:“附近有没有吃的?”

蚺右手一指:“那边有一群山贼结寨,如果你不挑食的话,足够你吃到饱。”

“谢了。”裴风便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手指小心翼翼的拭了拭额头,再甩落那些汗水,朝蚺手指的方向走去。蚺则一脸冷酷,反向而行。

萧杀风起,气温陡降。

血洗了那个山寨后,裴风的体力得到了补充,即刻上路了。以体力大量流失为代价,他的双脚以疯狂的速度丈量着脚下的大地。好在,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在那个月亮还算丰腴的夜晚,他抵达了目的地。

黑黢黢的落日森林在视线尽头连绵,以身为妖的他来看,都有几分阴森。

妖类的地界不同于人类城池的划分,他们有自己划分地界的方式。整个大陆以九幽山为中心,大致划分成了东西南北四块。北方的领地不算大,却隐居了两位妖帝。不过,这两位妖帝都属于不负责任型的,根本不管事,终年缩在落日谷里也不知dào

在干什么。更离谱的是,这两位莫名其妙的在北方领地里再次划地为界,不许落日谷地界以外的妖类擅入辖地,就连同样身为妖帝的东皇,不经北冥的同意,也不能随意进出。

是以,离落日谷地界尚有一段距离,裴风就竭力收敛起妖气,打算悄悄潜入。

他曾经认识过一名血炼师,相似的职业使他们很容易就熟稔起来。一次醉酒后,那人告sù

裴风,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嫁给了落日森林旁边那个小村庄里的一位铁匠。据他说,十多年前他路过时曾经拜访过那里一次,并在铁匠那里见到一只被称为“妖花”的奇异圆环,材质看上去是金属的,但是分辨不出到底是何种金属。以他的职业眼光判断,认定那圆环应该是妖器。当他醉醺醺的向裴风详细描述那圆环上镌刻的奇异花纹时,裴风立kè

反应过来那花纹应该是拟态状态下的天邪鬼迷花,同时,他也敏锐的觉察到了那只不曾听说过的圆环有猫腻。

天邪鬼姬有一对迷花簪,这是经lì

过那段血腥岁月的妖类都知dào

的事实。但是,只有少数妖知dào

,当年天邪鬼姬曾经遗失了其中的一支。

那天晚上,裴风毫不迟疑的杀死了那个把他当成挚友的血炼师。但是,他自己没有去追查那只圆环——那个村庄毫无疑问的在北冥划分的地界之内,擅闯的后果可能会导致一场恶战。于是,过一段时间后,他找了一个机会告sù

了飞扬。当然,他只说了一些大概和“妖花”之名,甚至没有告sù

飞扬妖花的形状。

他的意图很明显,要飞扬这个人类去为他打头阵探听消息,证实之后,他才会考lǜ

对策。

他在飞扬城见到怒放和迷花后,就肯定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铁匠家族似乎曾经有过某种奇遇。私下里,他问过飞扬,飞扬给他的答案是:铁匠没有否认家里有一件叫做“妖花”的传世之物,但是,也很肯定的告sù

他,那不是什么神兵,只是纪念之物。

飞扬认为那是推脱之辞,但裴风却觉得可能是铁匠本身没有意识到那圆环的价值。

本来,一件死妖器,落在妖的手里都是毫无价值之物,更何况是在人类手中?

不过,如果是他得到,结果也许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毕竟,天邪鬼并未绝种。更令他兴奋的是,不需他费尽心思去打主意,怒放居然带着小花自己送上了门!

他当时的心里的兴奋不知dào

该怎么形容才好!一旦他成功炼化迷花,或许就能使那件妖器复苏!

可是,“妖”算不如天算,在紧要关头居然被火阳天轩的一个小鬼搅和了!不仅如此,还使他受了奇耻大辱!

但他什么时候是个轻言放qì

的人物么?

短期内是没法再进入飞扬城接近怒放的,他一怒之下干脆直奔北方,先夺取那件妖器再说。

他慢慢的走着,几乎无声,妖气也完美的控zhì

住了,因此,妖火的烧伤又在缓慢的蔓延,侵蚀他的身体,不过,他咬牙忍住了。

剧痛带来的冷汗密布在他健康的半身皮肤上。

等我夺得天邪鬼姬的妖器,再炼化迷花后,一定杀个痛快,不然难泄心头之恨!他恨恨的想着,一个丝毫没有感情的声音却突兀的在他头顶响起。

“落日谷辖地,一切妖物不得擅入,违,格杀勿论。”

裴风心里一惊,猛然抬头。那个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身上总是散出淡淡金色光芒的男人站在树梢上,冷淡的看着他。

这样,居然也被他察觉了?裴风抬眼看那遥远的村庄,暗自吃惊,悄悄的捏了把冷汗。当然,不是因为痛的,而是因为恐惧。

他从不畏惧北冥,却不由自主的畏惧眼前这一位。自他身上荡漾的淡淡金色原本是多么温暖柔和的颜色,如余温中的黄昏日照,但与外表截然相反的是,此帝的性子却傲慢的胜过灼灼骄阳,不把任何人物放在眼里。据说,当年那刁蛮至极的天邪鬼姬对着他都丝毫不敢有脾气——他绝对敢一巴掌把她拍到地上去,而且,他确实那么干过。

南乌鹊,毫无疑问,是一个有资本狂妄的妖帝!

不能把他惹毛了!

于是,他说:“我是……裴风。”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叫他迷尸,他从来没有反驳过,但也没有答yīng

过。他自己更不会用那个名字来自称,所以,他说出“裴风”二字。因为他不确定这个始终游离在同伴关系边缘的男子是否记得他的存zài



“你在人类中叫什么,我没有兴趣知dào

。不要告sù

我你不知dào

我和北冥的规矩,你闯入落日谷的地界,想干什么?”

对方说的很冷淡,裴风反倒松一口气。很显然,乌鹊认出了他。

“迷花在飞扬城。”找个借口很容易,他直接撂出了这句。

乌鹊波澜不惊,似乎是出自于了然,又似乎源于漠不关心:“如果你是指我看守的那株迷花,它还在森林里。”

“那飞扬城里的那一株,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该自己去问飞扬城里的那一株迷花。”

“会有人去问的,只要我亲眼证实原先那株确实在落日森林里。”

金黄色的眼瞳淡淡的看他:“我说在,便在。我做事,不需yào

向你交代,同样,也不需yào

向东皇交代。”

裴风并不见气,反倒笑笑:“你是不需yào

向我交代的。不过,东皇大人真要问起,你不给个交代只怕不太好。”

乌鹊细眉一挑,“哼哼”的冷笑两声:“拿东皇来压我?原来你是想动手?很会挑时机嘛,现在是晚上,正是我妖力最弱的时候,或许,运气好的话,你可以击杀名噪四方的南乌鹊,取而代之,成为妖帝。”

讥讽的语气,嘴角微微勾起,含笑的眼瞳中光芒大盛。

一股强dà

的气压自头顶直逼而下,立在树梢的那个人顿时霸气威严起来,如睥睨苍生,视万物为蝼蚁。

卷一外传 裴风(下)

乌鹊那个混蛋居然叫他滚远点!

更可恨的是,他真的滚了!

回想起那一轮满月之前丝和衣袂缓缓拂动的身影,裴风就不寒而栗。

乌鹊的力量来自于光和热,可是,没想到夜晚之时仍能散出那样磅礴的气息,饶是妖气鼎盛的他也绝不是对手,更何况他还带着那古怪的、一直无法痊愈的烧伤?

只能避其锋芒,含恨而归。

南下之时途径飞扬城,他没有靠近,却也从道听途说中得知了一些消息,顿时心凉透了——想炼化迷花,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眼下,还是什么都别多想了,寻找到治疗烧伤的办法才是要之事。不过,裴风心里也清楚,很难。

当年的蚺,被青火烧伤手臂后,正是因为伤口不断的蔓延而毅然自己截断了那只手臂。失臂之恨使蚺一直想把狼火剥皮抽筋、大卸八块,然而,裴风倒觉得蚺比他幸运:他可没法把自己半个身子的皮肤都剥下来!

他想,东皇也是帮不了他的。或许,该去向九幽求助。

于是,他走向苍茫的挽暮花海。

挽暮花海,属于九幽山地界,同样是禁地,但不像北冥和乌鹊的地界那样有强制性的规矩。这里是只要你想进去就可以进去,但是,没人能保证你能活着出来。

变相的说,这里是弱的禁地。

挽暮花海里同样潜伏着很多妖兽,不过真zhèng

统治和管理这一地域的是白狐一族。他们是很温和的妖兽,血液里从来不流淌嗜杀的天性,所以,进入挽暮花海却无法活着走出来的人类,基本上不是死于妖兽之手,而是被困死在误闯入的迷阵之内。

这里,是整个大陆上规模最大的迷阵区,这里,也可以说是埋藏数千年不曾流传于世间的故事和秘密之处。

眼前这些飞舞如雪的花絮,裴风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但是,这里同样掩埋了他的秘密,每年里,他都要来好几次。

进入花海没多久,一个淡淡的、容貌艳丽的女子影子就贴着他完好的半边身躯,飘飘渺渺的跟着他前进。那影子出极其妩媚温软的声音:“迷尸大人,您又来看小裴了?”

“别对我嗲,滚开!”

“大人——您好久没来了,媚儿想您了嘛。您一个人走路无聊,媚儿陪您说说话不好嘛?”那声音娇滴滴的,完全没有因为被裴风喝斥而不高兴。

“你再敢对我使迷术,我就拧断你这个贱货的脖子!”裴风猛的转过脸去,暴露出烧毁的半边脸。

那个影子尖叫一声,一下子飘开,一双玉手煞有其事的捂住自己饱满的胸膛,颤声道:“吓死媚儿了!大人,您的脸是怎么了?”

“别烦我!我要上山!”提到他的脸,裴风就一头恼火。

“咦,您不是来看小裴的啊?”

裴风瞪她一眼,忿忿前行。

看小裴!看小裴!你以为我不想去看她?我想她都想疯了!可是我现在这张脸怎么敢去看她?

他恼火的用手胡乱的拨开齐人高的挽暮花枝,迅速的消失在花海里。

媚儿的影子飘在远处,慢慢的落地,然后,影子逐渐清晰起来,赫然显露出了隐藏在迷术下的身体。这就是一个成熟妖艳的女子形象,眼角眉间俱是妩媚气息。

“族长大人,他上山去了哎,是要找九幽大人吧?不用阻拦嘛?”她娇声道。她身后的花枝里走出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眉清目秀,很是俊逸。男子淡淡的扫一眼,道:“大人若不想见他,他自然找不到大人的,随他闹腾去吧。”

二人说着,身形都渐渐淡去,最后完全消逝在空气里。

而这边的裴风,气恼的朝花海中央的那座笔直突兀的山峰走去。他走的很慢,并且,小心翼翼。因为这里迷阵密布,稍微不小心就有可能踏进一个迷阵的入口,尽管能困住他的迷阵并不多,但是想出来也得大费周章,实在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早知dào

该叫媚儿带路才对。不过,那个狐狸精太聒噪了,赶走了也好!

一直走到天黑,他才抵达挽暮花海和九幽山之间的空白地带,也就意味着已经完全走出了迷阵区,可以放心大胆的前进了。不过,看来他是不需yào

爬那座高得变态的山峰了——十几米外,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微笑的看着他。

真不愧是先兆啊,居然真知dào

自己要来。

“九幽。”他有气无力的打了个招呼。

“有事吗?”九幽温和的问他。

裴风指指自己烧伤的半边脸,九幽就慢慢的走近,一双蒙着白色薄膜一样的眼睛仔细的看了看。

“你是想寻找治疗这个伤势的办法?”

“嗯,有法子吗?”

九幽笑笑:“有。从这里往东南行四百里路,有一座小山,山下的村民称呼其为神山。那座山上住了一位医师,他应该能治好你的伤。”

“医师?”裴风皱起眉头,“是人类?这不是普通烧伤……”

“不管是什么伤,他都能治。”

裴风看着他,半天道:“一个人类能治疗妖火的烧伤?”

鬼才信呢!

九幽文雅的一笑:“你既不信,何必来找我?”

裴风无奈的举起手:“不敢不信。我去试试好了。”

“好的。不过记住,在那里不能杀人,就连山上的一只野兔最好都别动。那人脾气有点怪,只要老老实实的,恶鬼他都肯救,但是如果一个一生行善的人在他的视线里碾死一只蚂蚁,他都有可能翻脸。”

裴风盯着九幽,确定这个微笑的男人不是在开玩笑,只得挑挑眉,道:“知dào

了,我不会忘的。”

转过身,却嘀咕一句:“又一个极品变态!”

“别怀疑,别好奇,也别去尝试。”九幽似乎听见了,在他身后温声道:“他能救人性命,当然也能夺人性命。就算你是妖,也一样。”

裴风长吐一口气,郁闷的道:“知dào

啦——”

真啰嗦!东皇讲的一点也没错,要是不把他关起来,总有一天所有的同伴都得被他的啰嗦逼疯!

什么狗屁神山,不就是一个小土疙瘩嘛!还是藏在一片浓密的森林里的小土疙瘩!

森林的深处是一大片空地,从隐约裸露在地面的腐朽树桩看来,是人工砍伐树木后形成的,并非天然。有一条小河蜿蜒流经,河边有大片农田菜地,菜地的尽头是一个规模不小的环山建造的村庄。

尽管裴风鄙夷这里是土疙瘩,但是,还真有点山清水秀的味道,入眼皆是清新怡然的田园风景。

不过,这里的气氛很古怪。村子是上山的必经之路,他这么可怕的一张脸居然没有吓到任何人,还有村民好心的、自告奋勇的为他指点上山路径。

他甚至看见一只直立行走的猿猴模样的玩意儿堵在一户人家门口,恬不知耻的讨要东西,也听见那户人家的主人郁闷的骂道:“又来了!又来了!你到底是来找神医大人治病的,还是来蹭吃蹭喝的?”

那猿猴就嘿嘿笑,阴阳怪气的说话:“你家米茶好喝嘛!”

裴风当时脚一软,差点就跌倒了。他以为那是只和人类混熟了的猴子猩猩,搞半天竟然也是成了精的!

这破地方,确实蛮诡异的!

上山不难,很快他就沿着崎岖的山路爬到了顶。

入眼,是一个很久没有修葺过的草屋,尽管没有摇摇欲坠,屋顶也没有破个大窟窿,但是看上去实在是太旧、太不结实了。不过,只看一眼,他就确定这屋主肯定是医师,因为屋檐下挂满不认识的风干药草。草屋四周也是整齐的田地,地里种的显然不是庄稼,裴风不认得,但感觉还是药草。

屋檐下夯实的泥土地上横着一条破长凳,凳子底下有一只水壶和一只碗,再来就是一米外用石头垒了一个简易灶台。没见人。

走近,这破屋连门都没有,甚至都没有挂门帘,他探头看看,里面除了一张木床外,只有床上的一条旧被单,此外没有任何家具。床对面的半边屋子,地上铺了席子,席子上面除了一些看起来像制药工具的玩意儿之外,整齐码放的仍然是各色药草。

这人到底是医师还是药师啊?没见过医师家里有这么多药草的!而且,真的很古怪,药草不都是采天然的吗,他居然自己种!

裴风左右看看,扬声喊:“有人在吗?”

“来了。”一个平淡的声音从屋后传来。过了一时,一个相貌堂堂,但光着上身、一副农民打扮的男子慢吞吞的走了过来。裴风瞥一眼,这家伙一双脚丫子光光的,在地上踩来踩去,不用问,脏兮兮的。

神医啊,不会穷到这个地步吧?就算看病不收费,自己也不种庄稼,找人要一把稻草编一双草鞋不会吗?搞得这么脏、这么落魄,真有人敢让你看病吗?裴风完好的半边脸露出一丝,怎么说呢,一丝嫌恶。

男子许是不觉察,许是不在意,径自走近,看了看裴风烧伤的半边脸,淡然道:“妖火烧伤?”

裴风一怔,立kè

正色:“是,你能治好吗?”

“没问题。”

“真的?”

男子看他一眼:“真的。”说完,他就走到屋后去,抱回一堆柴,燃起那个简易灶台后,开始找药、切药。

“喝药就能好?”裴风皱眉,打量男子的双手。他这时才注意到,男子的双手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的。

这是为什么?

男子眼都不抬:“喝药不能好,喝药后你会睡觉。”

“什么?”

男子听出裴风语气中的诧异,一顿,站了起来,自嘲的道:“啊,我忘了,你是妖,不会随便失去意识任人摆布的。好吧,我们就这样来。不过有点痛,你得忍着。”

裴风有点警惕。他没有暴露妖气啊,这男子怎么看出他是妖的?

“你认识九幽?”

“那是谁?没听过。我从来不问病人的名字。”

裴风无语,看着男子进屋去摸出一把小刀。

“干什么?”

“我得先割下你被灼伤的皮肤,再使它重新生长出来。妖火破坏掉的皮肤是没法回复到健康状态的。”

重新长出来?裴风大吃一惊。男子看看他,丢下刀:“这样吧,我接着去种地,你慢慢考lǜ

,考lǜ

好了叫我,不想治的话直接走人。”说完,真的转身就走,裴风愣了愣,赶忙叫住他。

“就照你说的办。不过,要是治不好,我就撕了你!”

男子对他的威胁并不生气,面无表情的拾起那把刀,上来对着裴风的脸上就是一下子,刀锋拉出老长的一道血口子,殷红的血猛然涌出。裴风痛的一抽,那男子却无动于衷的道:“身上也有烧伤吧,上衣脱了。”

这之后,裴风痛得几乎想立kè

死掉算了——那男子慢条斯理的在用刀片切割他的皮肤,等于是活剥人皮,而且,居然还挖去了他一部分肌肉。

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了!

“你、你在干什么?”他说话时牙齿都在哆嗦,上牙碰下牙,好似冷的哆嗦。心里多少也有点后悔,该喝下那碗汤药睡死过去才对!

“你妖气很强啊!”

这什么意思,文不对题嘛!

“我如果没猜错,你应该是被妖尊狼火攻击了。青火是有爆裂性的,你表面上看只伤及皮肤,实jì

上火毒已经进入了肌肉。这伤势拖很久了,恶化程度还不太明显,说明你一直以损失妖气为代价在抵制火毒的蔓延,也说明你的妖气很强。”

裴风忍着剧痛,长出一口气,深深的呼吸,心道,我是不是该说一句“承蒙夸奖,不胜感激”?

强忍了足足三刻钟的酷刑后,男子完美的切割下了裴风自脸部到腰为止的半边皮肤和一部分受损肌肉,暗红的筋肉暴露在光线下,寻常人看一眼只怕就会立kè

晕过去,醒过来还得吐上好几次。同时,毫无疑问的,裴风整个成了血人,连他自己都怀疑会不会在男子所谓的让他重新长出皮肤之前先失血过多而死!不过,他到底是条汉子,经lì

这种漫长的痛苦,除了牙齿差点咬出血来,偶尔哼了几声,并没有啥丢面子的反应。

“然后呢?”他都觉得自己喘不过来气了,这时,一只手猛然按在了他失去皮肤的半边脸上。那突如其来的刺痛,令他哆嗦了一下。

不知何时,男子已经解开了右手的纱布,那只因常年不见日照而导致肤色明显比胳膊白皙的手正按住裴风。裴风的左眼本能的转向那只手。

很快,他就察觉出了异样,眼睛逐渐瞪大。

这、这是什么?这是……生命力?

绝对没错,就是生命力!

他自己是嗜好吸食精血的,对这种波动太熟悉了。尽管两的形式稍有差别,但究其本质是一回事,就是生命力!

一股庞大的生命力汹涌的自那只手涌入他的身体,如湍急的水流一般在他的体内流动冲击,而他,似乎成了一个空空的容器。

他惊骇于这种现,因此没有注意自己的变化:他被剔除的肌肉、筋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之后,是皮肤。

然后,男子猛地松开手,摇摇晃晃的后退几步。汗水浸湿了他的头,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的,原本健康的肤色也微微有些苍白。

裴风则惊喜的看着自己的身体。

不可思议,真的不可思议!

白净细腻的皮肤,完好无缺的身躯,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生了半边身体!完美的半边身体!

难怪九幽说无论什么伤这男人都能治得好!

“你……那是什么能力?你、你是妖?”

不、不是妖,他的气息根本不是妖气,但是,和寻常人类修liàn

出的斗气也有差别。他散的气息,似乎和天地万物溶为一体,很自然,就好像,他是泥土,他是草木,他是入眼的点点滴滴。

这是什么气?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气!

男子微微喘息:“是什么不重yào

,你的伤已经好了,可以走了。”

“啊,我该怎么谢你?”

裴风很兴奋,很激动,很诚挚的感激对方。那男子却道:“不用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裴风的,说了一半,突然紧紧的抿着嘴唇,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裴风不明所以,正想问他,胸口突然一阵剧痛。

如万箭穿心。

他慢慢低头,看见左胸赫然露出一簇黑色的物体,如一把黑色中散出银月般光泽的匕。鲜血缓缓的涌出来。

这穿心而过的,是头?

“北冥……”裴风愕然的慢慢回,果然,一张毫无表情的清秀少年的脸映入他的眼瞳。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追到这里来杀我?

可他说不出任何话,嘴唇蠕动一下,鲜血就满溢而出。他的身躯软了,慢慢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再也不动了。

北冥淡淡的看着倒地的裴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那男子自然也没动弹。两人相隔六七米这样站着,好似对峙。

“死透了,你可以走了。”男子最终道。

“埋了。你要敢救活他,我就杀了你。”北冥看他一眼,丢了一句,身躯仿佛是飘动一样,迅速的消失在坡下。

男子叹一口气,心道:要杀早点来杀,费我那么多力qì

,真不厚道!

心里抱怨着,却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走到屋后,扛来一把锄头,在草屋一角的小小空地上开始挖坑……

日头高照,临近中午,一个女子挎着竹篮上山来,远远的呼唤:“轩哥,我给你送饭来了。”

男子从屋后走出来,那女子便将两碟菜和一大碗米饭摆在屋檐下的地上。男子将破长凳翻了个儿,四脚朝天,坐在板条上,头都不抬的大口吃起来。女子并没走,安静的站在边上看着他,神色中微带喜悦和羞涩。过一时,女子看见了熟悉的屋角空地上多了一个土包,便问,轩哥,那是什么?

“坟。”

女子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向男子身边凑近,颤声问:“埋、埋了谁?”

“一个做梦也没想到会死在这儿的家伙。”男子咽下一口饭,道:“晓云,你回去能叫你父亲做块长木板吗?顺便写上几个字。有坟无碑不太好。”

晓云怯怯的点点头:“写什么名字呢?轩哥你认识他吗?”

男子想了想:“唔,名字就写‘裴风’吧,我想,他比较喜欢这个名字。”他说着,看了一眼那座无碑的孤坟,脸上掠过一丝悲伤。

生不能同室,死不得同穴,迷尸,你孑然而来,终究孑然而去了。

希望九泉之下,你能再见心爱的女人。

051. 南妖帝出北谷

天空蔚蓝如洗,是干净纯粹的颜色,微风,有几丝流云。

年轻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并没有注意她头顶上的空气中出现奇怪的波纹,所以听到“噗通”、“噗通”的两声巨响和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时,她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等到巨大的水花把她从头到脚打了一个湿透,她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小河里去了。

河面咕噜、咕噜的冒着气?

她听见男子这么问,有些迟疑的朝身后指指:“多远我不知dào

,不过飞扬城往东边走。”

“往东?”男子一脸愕然,“你是说,我们现在是在西方?”

妇人怯怯的点点头。

“这、这里是哪里?”

“从这里往西一百多里是龙诞城……”

“龙、龙……”男子“龙”了半天没“龙”出来啥玩意,猛然一把抓住那只狗刨的小动物使劲往水底下按,愤懑的在骂:“你这个小兔崽子!从家里到飞扬城不过一千里,就是爬着走半个月也到了,叫你带我一道,你丫的居然把我带到极西之地来了!你这个路痴,白痴,蠢货!”

那小动物小爪子乱扑,呛的上气不接下气。妇人看了心惊肉跳,生怕它一不小心淹死,却听见那小动物咳嗽几下后突然大声嚷嚷:“你祖宗的!我又不知dào

飞扬城在哪里,不认识路当然只有乱飞啦!”

妇人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泥土上,吓得魂飞魄散。

“你丫的方向都飞错了还敢顶嘴!半吊子的空间法术,滚一边去!”

男子大骂,眼角瞥见妇人的反应,赶紧把小动物又按入水里,露出优雅的笑容:“别怕,这是新式宠物,和人形妖怪混血后生出的杂种,所以很会学人话……”

他话音未落,那小动物已经从水底冲到半空中,唰唰唰的挥舞小爪子,破口大骂:“日你祖宗的!你敢骂我是杂种?我咬死你这个王八蛋!”

它嚷着俯冲而下,刚抱着男子的脑袋张开大嘴啃一口,就听见那妇人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乱舞手臂的狂奔而去。

两只妖杵在水里楞了半天,过一时,三,当然是三了,嗔怪道:“叫你不要乱开口说话,看吧,把美女吓跑了……”

“你怎么不说是你的淫笑把她吓跑了?”珈蓝嘟哝道,“死色鬼,没见过女人吗?那也叫美女?”

三没还嘴,半晌,掩口吃吃的笑起来:“哎,那女人的反应好玩吧?人类真的很有意思,害pà

时的反应千奇百怪的。”

珈蓝低着小脑袋,爪子不住的挠三的丝,挠到三有些恼火了,才嘟囔的道:“我说,那个丫头真的死了吗?”

她看见我时反应截然不同,还一个劲的叫我说话来着。

“嗯,村子里都这么传,应该不假吧。”三闷闷的道。

“北冥气疯了。以前就我们俩打架的时候才会拆房子,这回他自己倒把房子给拆了。”珈蓝眨着绿眼睛,一脸疑惑:“既然那么想她当老婆,当初又干嘛看着她跟别人走了?”

那一天,它蹲在树头上呆,看见一只飞隼直扑那间简陋的小屋。之前见过几次,它认得那是飞扬城的报信鸟,想着上一次飞来的时候据说那个死丫头嫁给飞扬了,北冥失落了好些天,不知这次又传来什么消息,便悄悄的趴在屋顶的茅草上偷看,谁知,看见的却是铁匠哭得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模样。

后来,村子里就传,说那个死丫头生孩子生死了,还说什么没福气、薄命。

它想瞒不住的,回去告sù

了北冥,北冥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出现了震怒的神色,挥袖之间就把整个宫殿夷为平地了。现在回想他的眼神,珈蓝还有些怵。

当天晚上,那个一向自恃胸大的蜘蛛女突然神经,追着向来不敢惹的野猪精大打出手,把整个林子闹得乌烟瘴气,北冥和三听见了动静也不管,任它们闹。

“你不懂,强扭的瓜不甜。怒放的双亲拒绝了婚事,北冥还能怎么样?虽然我们是妖,但是既然向人类求婚,自然要遵循人类的规矩办事。”

“狗屁规矩喔!喜欢就抢回来嘛,人类,一个指头就碾死了!”

三一巴掌把珈蓝从脑袋上拍到水里:“那是畜生才干的事,白痴!走吧,还要赶路呢。”

珈蓝狗刨到岸边,爬上岸,抖落身上的水,慢慢的跟在湿漉漉的三身后:“这里是极西?那不是在正太的领地上了?”

“嗯。”

“我们去玩一下好不好?我还没见过正太呢!”

“不去,我讨厌小屁孩。”

“日你祖宗,你什么意思?”

三看都不看它,飞起一脚:“快走!这里离飞扬城有六七千里路呢!”

“啊?开玩笑吧?那么远怎么去?”

“我两只脚,你四只脚,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我不干啦,腿会走断掉的!想别的法子吧!骑马,咱们骑马去吧,我还没骑过马呢!”

“你自己骑,我不会。”

“啊?人类都会骑马,你一个妖帝居然不会骑马?”珈蓝怪叫。

白痴,我们的奔跑速度比马快,为什么要学骑马?三都懒得理它了,身子一晃,在几十米开外。珈蓝被他抛下老远,只得足奔跑起来,追到三的脚边,它仰起的小脑袋,可怜兮兮的道:“那、我们骑妖怪去,好不好呢?”

“你丫的再敢啰嗦,我烤了你!谁害得我们走这么远的路的?说起来我就气,真想割了你的小!”

两只“可怜”的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不分晨昏的赶路。逢山过山,逢水涉水,路线毫无偏差的循着一条笔直的路径,这样也不知dào

走了多少天,一直到距离飞扬城百多里路时,他们才转上大路,速度也降了下来,以普通人类的速度步行。饶是如此,他们还是过于醒目。

比之寻常男子,三的肤色偏白了,脸孔俊美非凡,一身白衣和随意披散的金,缓缓而行之间有翩翩风度。珈蓝则是乍看不起眼,仔细一看吓死人,完全是人类眼中的新物种。流云般的尾巴不时的拂动,似乎随时会随风而逝。

“哇啊,貌似有很多视线在追随我们呀。”珈蓝自得的晃动小屁股。

“嗯,不过都是妖类的。”三淡淡的道。地盘上有陌生强dà

的妖类现身,会引起原有的妖类关注很正常。可是,为什么在大道上走了这么久,一个人类都没看见?

飞扬城是北方第一大城池,主要通道上就算不是人来人往,至少也不该冷清到这个程度。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三方知古怪的缘由。

他站在原地诧异的观望,珈蓝早已经嚷嚷了:“我靠,这是什么?迷花森林?”

那里该是飞扬城吧?可入眼的全是几十丈高的巨树一般的迷花木,硕大的白花盛放无数,巨树之间的藤枝遒劲有力,盘根错节,犹如天罗地网,将整个城池生生的困在中间。

朗朗晴空下,那里笼罩着一团迷雾,浓厚的仿佛是不小心坠落人间的云团。

“哈哈,我说的吧,天邪鬼一出落日森林肯定会闯祸。这回好了,城里人估计死完了。”

“没有。”三疑惑的道,“我能感觉到人气,城里还有很多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捕食的习惯来说,天邪鬼处于拟态的植物状态,是守株待兔的类型,除非有猎物自投罗网,否则很少主动攻击。它弄出这个迷花森林,显然是不允许城内的人出来,想生生的困死飞扬城。

这不符合天邪鬼嗜杀、暴躁的个性吧?正常情况下,它一旦怒了,会直接把城池轰的稀巴烂,不会用这么迂回的手段。

更何况,它出生才一年多,等于没有修liàn

过,哪来这么强dà

的妖力支撑它布下如此巨大的困阵,并且,还一直维持在迷雾状态下?

“怎么回事?丫头死了就死了,它围困飞扬城干嘛啊?”

“不知dào

,先抓了带回去再慢慢严刑拷问。”三漫不经心的道。

“可是,我担心它出了禁制就不听你的话了,你也看见了,它现在个头好吓人……”

“敢不听,我把它连根拔起塞到你嘴里去!”三给它一个白眼,说着已经缓步朝迷花森林走去。

珈蓝忙用两只小爪子捂住自己的嘴巴,含糊的道:“不要,会撑死的……”

刚踏入天邪鬼的戒备范围,附近的藤枝便一阵蠕动,浓雾迅速的包围过来,竟是隐隐有主动攻击之势。

“放肆!活腻了你!”三一声怒斥,金色的丝猛然狂舞,一双棕色的眼瞳怒视之间慢慢透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052. 第一支迷花簪的复苏

“外面什么声音?”半睡半醒的龙兰心被惊动,猛的坐起,这一下又觉得胸口闷,脸色倏地苍白。一边的飞扬赶紧按住她,低声安慰:“你躺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龙兰心眼中有一丝惊惧,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丈夫,这才慢慢的躺倒。飞扬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他憔悴了许多,原本平和的下颌线条此刻看上去都有些尖了,眼神也很黯淡。走到廊下,抬眼看,并没有什么动静。

分不清晨昏昼夜,城里永远是昏暗的,巨大的迷花木阴翳蔽日不说,那悬浮在城池上空的迷雾犹如孕育暴风雨的云层般厚重,即使正午,光线也透不进来,整个城池仅靠灯火来维持光明。

飞扬城看不见太阳,已经足足有半个月了。

月圆之夜,他如约赶回,看见的却是残垣断壁之上淋漓的血迹和残破的尸骸,城主府沦为废墟,整个飞扬城北城坍塌了四分之一的面积。

他耳闻的来龙去脉让他既痛心又悔恨!

据说,怒放产子后大出血,半夜时就断气了,小花痛失怒放的同时也失去了仅有的约束,狂了,在彻底妖化的状态下大肆破坏攻击,是御道的韦炎见和狼火勉强救下了龙兰心等人。随后,迷雾中爆了激烈的战斗,等迷雾散去后,小花不见了,推断可能是遭受重创逃窜了,但韦炎见同时也失去了踪影。

一起消失的,还有被小花夺走的怒放的尸身。

幸存的口径大体吻合,不过,几个家将也都承认怒放身亡仅仅是他们的推断,并非亲眼证实。唯一肯定怒放确实死亡的只有他的妻子、当时陪伴生产的龙兰心。

他们说,小花把怒放卷在半空中,不许任何人接近。

所以,我们夺不回来,大人……

几个家将说着痛哭流涕,飞扬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没有说话。强忍心中的悲痛的同时,他也有许多疑问。比如说,医师曾说怒放的体质相当好,养胎的漫长岁月里,怒放的身体也一直很健康,众人都说她临产前没有任何征兆,为何突然会产后大出血?

可是,事已至此,他没法向妻子刨根问底,至少,目前不行——在抵抗天邪鬼的袭击时,如意崩坏了,血炼它的龙兰心遭到强烈的反噬,受了重创,如今还卧床不起。

同时,铁游的左臂被割断经脉,不出意料的,伤愈后那只手臂将完全废了。

交战的家将,以及当时在府宅里没来得及逃走而被波及的仆役,合计起来有三百多人丧生,因为大部分尸骨残破不堪,只得一起收殓合葬了。

城主府在一夜之间元气大伤。幸好的是,百姓并没有多少罹难,只是房屋损毁严重,有不少人被砸伤了。

那一夜,简直是噩梦,对飞扬来说是如此,对飞扬城的百姓们来说也是如此。不过,生逢妖兽横行的乱世,人人都有随时死亡的自觉,大家都竭力振作起来,安排后事,筹划重建家园,可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噩梦刚刚开始,远没有结束。

三天后,本不知逃窜到何处的小花突然再次现身,顷刻间就以疯狂生长的藤枝将整个飞扬城团团包围,所有受到惊吓试图逃跑的百姓全部消失在迷花森林里,再也没有回来。

又怒又急的飞扬带领家将几次尝试破开一条通道让百姓脱困,屡试不成功。他仗着自身的修为和罗刹尽管能横扫那些藤枝,但前面杀尽,后面又长出来,源源不绝,那种感觉,就像是奋力的想劈开海浪一样的无力。更可怕的是,他每次尝试带来的后果就是小花疯狂的报复,那无处不在的藤枝肆意攻击百姓,短短几天内,数以千计的百姓或死、或伤、或失踪。于是,为了不再激怒小花,飞扬彻底的放qì

了带领百姓逃生的念头。

他也断了自己逃生的念想,尽管,以他的战力绝对能逃出生天,他却丢不下满城的百姓,只好陪着他们一起面对漫长无天日的黑暗。

人人都说小花疯了,可是,飞扬始终对它怀抱希望,尽管,怒放不在了,尽管,那只奇异的脚环也不知所踪。因为,小花似乎还认得怒放和他生下的儿子。

每每,这个完全靠乳母喂养、生来就不知dào

亲生母亲的气息是什么样的婴儿放声大哭时,他们头顶上的藤枝就会一阵骚动。

某一天,对此有所揣测的飞扬在龙兰心睡着后,咬牙把孩子抱了出来。他怀抱婴儿在庭院里久久的伫立,果然,一根青翠柔软的藤枝慢慢的自头顶上的迷花木上探下,温和的摩挲婴儿的小脸。

那一刻,一直强忍没有哭的飞扬眼睛湿了,他忍不住对小花说话。

他说,小花,怒放在哪里?你把我的怒放藏到哪里去了?她是不是真的死了?你把她还给我吧,就算她真的死了,你也还给我吧!

他说,小花,怒放不在了,可我们不是敌人啊,为什么你要围着飞扬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生了什么事情你告sù

我啊!

可是,小花永远不会回答他,它只是偶尔悄悄的从屋檐上探出一根藤枝,似乎在偷偷的朝里窥探。飞扬察觉了,便会背着龙兰心把孩子抱出去一会儿。仅此而已。

寂寞的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绝望的黑暗,令人数着时间生活的黑暗,就这样,一个城的百姓熬过了漫长的半个月。可是,还要熬多久?

只要他们不尝试逃跑,他们就是安全的;暂时,囤积的食物还够用,自备水井也有充足的饮用水。可是,久不见阳光,人类是无法生存的啊。天长日久下去,这将近十万人真的要活生生的被困死吗?

是我带怒放回来的,是我放任她豢养迷花,一切都是我的错,报应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还不够吗?用我性命去补偿不够吗?为什么要一个城池的人跟着陪葬?

飞扬呆呆的立在廊下。他早已经回忆不起现自己的半生的心血毁于一旦时的痛苦和愤nù

,现在的他,只有些悲哀和麻木。

他仰起头,却不由自主的眯眼了,只一瞬间,他的眼睛猛然睁大,迎着那缕刺目的光线。

真的,穿越那云层般厚积的迷雾,竟然投下缕缕光线。那光线是纯粹的金色,不夹杂一点点其他色泽,细细的,美妙到了极点。

那似乎是阳光,可能又不是,飞扬不知dào

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阳光也没有这么温暖美好。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声霹雳回荡般的怒喝:“给我起!”

天地都在震动,飞扬城剧烈的摇晃起来,震动源自于深埋地下的基石,仿佛整个城池要被一个巨人连根拔起。飞扬耳听四面八方传来的惊呼声,赶紧冲进房间抱起孩子、搀扶着龙兰心跑进了庭院。许多家将也举着灯火陆续的往飞扬身边靠拢。

强烈地震一般,房屋随时会倒塌的。

“敢跟我犟!松开飞扬城,否则我把你烧成灰烬!”那个声音怒气冲冲的。

隔着迷花木的屏障,无从知晓外面的情况,众人有些摸不清头脑,只隐约判断外面有人想要收服小花,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和惊诧。

“不会吧,这么巨大的迷花森林,竟然有人想连根拔起?外面的是什么样的人物啊?”家将个个张大嘴,无不愕然。

飞扬一边揣测、一边疑惑。迷花的妖气无处不在,早已隔绝了他们对外界的感知,以飞扬高人一等的感应力也仅仅只能隐约觉察外面那个陌生的气息。

强悍,霸道,而且,有奇特的炙热感。

只怕不是什么“人物”,而是妖物!他暗自道。

能以一己之力单挑天邪鬼迷花,并且,还用的是这么蛮横霸道的方式,外面的那位,极有可能是妖类中王级的存zài



那么,破开迷花森林后,迎接他们的将是何种命运?

等待并不漫长,脚下的基石震动的越来越激烈,头顶上的金色光线也越来越密集,如箭雨一般,投射到众人身上隐约还有刺痛感。这种刺痛感来自于一种灼热的温度,不会伤及皮肤,但能感觉到烫人。飞扬皱紧眉头,张开大手将婴儿的小脸罩在阴影中。

整个城池的人都抬头观望,恐惧天崩地裂的那一刻到来。然而,刹那之间,城池重重摇晃几下后便戛然而止,原本铺天盖地的阴影急速的收缩,光明则跟随其脚步迅速进逼,只一瞬间,投入视线的便是蓝的天、白的云、烈烈骄阳。

好像飞扬城曾被一个巨大的密闭的罩子盖住,现在,罩子被猛然拎了起来。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伸手挡住眼睛。要不是经常接触昏黄的灯火,刚才那会儿,也不知dào

多少人眼睛要落下毛病。

长久的静谧,之后,是无处不在的欣喜若狂的欢呼声。

重见天日啦!

唯独没有动静的,是飞扬所在的这一片宅院。他和家将们眯着眼睛盯着半空中那个浑身散出金色光辉,正徐徐降落的人影。

似乎不是凑巧,那人影就悬浮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那人双脚轻轻落在地上,光芒才逐渐消逝,飘浮的衣袂和丝也缓缓的垂落静止。到这时,众人才看清他的模样,看清悬浮在他身侧的一只雪白色的小兽。

“是你?”飞扬愕然。这不是那晚……

三当然一早认出飞扬来,听出飞扬的惊愕,便看他一眼,再现飞扬手臂间躺着一个婴儿,好奇心之下,便又多看了一眼。

他其实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想到那孩子是怒放生下来的,多少会有些在意。但他这随意的一瞥,倒使飞扬警惕顿起,抱着孩子的手臂紧了紧。三察觉他的戒备,觉得无趣,右手一伸,掌心一股无形热量喷射而出,直将不远处一间房屋轰倒。

“在那里。”

珈蓝闻言倏地直扑而去,眨眼间功夫又蹿了回来,嘴里咬着一片璀璨斑斓的布匹,正是那蛛丝衣。只见它小脑袋一昂,嘴张得大大的,那蛛丝衣立kè

消失在它口中。

“走吧。”

怒放不在了,三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收回天邪鬼和蛛丝衣,如今事情都办完了,自然不会逗留。他旁若无人的丢了一句,转身便走。珈蓝跟上几步,又回头望望飞扬怀里的婴儿,这才拂动漂亮的尾巴一阵小跑。

众人呆望着,飞扬怔了怔,忙把婴儿塞给身边的一位家将,大步追过去。

“请、请等一下……”

三闻声有些意wài

,停住脚步。

“小花……你能帮我问一下小花,怒放在哪里吗?”

三棕色的眼瞳深深的望他,然后,温和的一笑:“怒放不是死了吗,怎么你这个当丈夫的思妻成狂,胡言乱语了?”

也不知dào

是不是心虚,飞扬觉得对方温软的话语里似乎尽带讥讽。他用力的掐着手指,半晌道:“我、我没收殓到怒放的尸骨……”

“那就不知dào

了。寻找妻子的遗骸,是丈夫的责任,和我们这群妖有什么关系?”三淡淡一笑,“抱歉,帮不了你。”

说完,也不理飞扬的反应,慢慢的出城。走出两里多路,三才从衣袖里摸出一件物事,皱眉打量。

一只血迹斑斑的脚环,缀着一对花苞形状的小铃铛。

珈蓝跳到三的肩上,好奇的伸着小脑袋看:“这什么玩意儿?”

“应该就是树精说的怒放的那件饰吧,我从天邪鬼那里取来的。”

白净的手指轻轻擦拭,那一处,血迹被拭去后赫然露出锃亮的环身,环上的迷花花纹清晰可见,那花纹竟然是有颜色的,藤枝和叶的线条是紫色的,花朵的线条乃是血红。

“这是……迷花簪?”三眉尖一挑,很是诧异。

“咦,迷花簪?和北冥跟前那个完全不一样啊,不是说迷花簪是一对一模一样的簪子嘛。”

“虽然外形完全不一样了,但是感觉的波动与以前的迷花簪一模一样,这应该是由一支迷花簪改造成的。”三的脸上渐渐显露出惊叹和兴奋:“呵呵,鬼姬那个死丫头一直自夸炼化妖器的技巧天下无双,原来不假,她真的很有天分……”

“我没看出来这玩意儿有什么特殊。”

三不住的把玩那脚环,笑道:“迷花簪最初是容器,这个你是知dào

的。这只脚环仍然是一件容器,不过,已经具备攻击性质了。”

“怎么攻击?”珈蓝眨眨碧绿的眼睛。

三不语,催动一股妖力直逼脚环,只见那两只花苞铃铛一阵颤动,连绵的轻吟不绝于耳。铃声极细,极悦耳,震颤之间的起伏犹如乐音,煞是好听。然而,蹲在三肩头的珈蓝却猛然觉得一阵晕眩,两眼一翻,“噗通”一声,一头栽到了地上。

“绝妙!哈哈!”三一边捂住自己的额头、皱着眉,显然也受到铃音的波及,有些难受,一边却在哈哈大笑,样子怎么看怎么癫狂。

“日你祖宗的!”珈蓝的四足软塌塌的,想爬起来却站不稳,仍然感觉晕眩,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王八蛋妖力那么强,能不能别随便催动那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妖力弱一点的刚才就被震死了!”

三不理它,目不转睛的望着脚环上的花纹。花纹线条里的色彩即使用指甲去剔,也丝毫不剥落,感觉是与生俱来煅烧出的色彩,不过凭借直觉,三认为那是后来附着上去的。

这是血吧?

血红的乃是人血,暗紫的应该是妖血,如果没猜错,分别是怒放和天邪鬼的血液。

他顿时明白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谜团。

没错,这只转换形态后的迷花簪已经完全复苏了,所以他才能催动它出致命的铃音,所以幼兽的天邪鬼才能源源不断的获取妖气,布下那么巨大的迷花阵!

可是,鬼姬早已经死了啊,她的尸体是他亲手掩埋的,为何失去炼化之主的迷花簪能够再次复苏?

或许,找到怒放,就会水落石出了。

三伫足回望那重见天日、但残败凄凉的城池,脸上不见喜怒哀乐,是波澜不惊。

飞扬有着惊人的直觉,他应该觉察到了什么。

是的,怒放还活着。虽然不知身在何处,但是迷花的感应不会出错,它传递给的三心意是,怒放还活着!

只可惜,从此之后人妖殊途,你们,很难再交集了。所以,我没必要告sù

你实情。

你不知dào

,你从那个偏僻的小村子里带出的女孩儿,那个小小的妻,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竟然生生的同时炼化了世间至尊至强的两件杀器,并且,是源自于天邪鬼姬,一脉相承的两件绝世杀器。

从那一刻起,她已经不能再算是人类了。

总算明白了,为何北冥想要她,为何得知她的死讯时,北冥的情绪不是悲伤,而是震怒。

三丝随风,握紧手中的脚环,沉声道:“走吧,我们去找怒放。”

053. 神灵的告诫

惨白如纸的女子,呆呆的靠在床上。

一动不动,也没有言语。错觉中,你会觉得她甚至不在呼吸。

还在不在呼吸其实并没有区别,就好像,伤势究竟痊愈了多少,她也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只是在不停的在回想、在思考,想累了,她就睡,睡醒了,接着再想。

身边有一个白苍苍的老人和一个不过十岁的男孩,素昧平生,却日复一日的照顾她。当她苏醒过来、睁开眼睛,她看见的是他们并不丰润的脸;当她渐渐脱离虚弱、能够坐起身时,由衷为她微笑的也是他们。可她甚至没有向他们道谢,更没有询问他们是谁,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男孩经常趴在床边和她说话,尽管她从来不回应,却也渐渐的听明白了来龙去脉:一个被他们称为韦先生的男子把她带到这里,因为这对祖孙经常得到他的帮zhù

,所以义无反顾的代替有事远行的他照顾她。

你来的时候样子真怕人呢,姐姐,你流了好多的血喔。小男孩说着就会伸手抚摸她的脸,小心翼翼却又带着爱慕。

她仍是不吭声。

一旁的老人见状只得轻轻的摇头。

老人起先也曾问过少女的身世,在她刚刚苏醒的时候。但是,对方犹如一块木头,丝毫没有反应。时隔一个多月,老人才肯定少女是根本不想开口说话。

一定是个伤透了心的人,他想。

永远忘不了那一夜韦先生架着少女跌跌撞撞的冲进小屋时的吓人模样:韦先生满身都是暗红的血污和一些不知dào

是什么的暗紫色液体,一向麦色的、健康的肤色竟然苍白,跌在地上后半天不能动弹;少女的模样则更骇人,简直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脸色青白,右脚的断腕处清晰可见森森白骨,感觉不到呼吸,完全像是一具尸体。

祖孙俩吓得过了好半天才敢靠近这两个血人。

韦先生据说只是力竭虚弱,本身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那个少女……

应该是完全没救了,可是,韦先生根本不听,非说那少女还有一口气,硬是叫老人帮忙把少女清洗干净,用被单裹了,抱在怀里。

他就这样整整抱了一夜,自己也不吃不喝。第二天一早,他突然放下少女,舀了点前夜剩下的稀粥喝了,脸色苍白的出了门。

他说,他要去找医师,找可以治好少女的医师。他还说,他会尽快赶回来,这之前,无论如何不要动那少女。

老人觉得韦先生疯了。韦先生是药师,却没有试着给少女配药,他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少女是药石无功的,可老人不忍心看见韦先生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痛,答yīng

了,送他出了门。

然而,苍天悯人,奇迹在韦先生离开后的第三天出现了——那个一直躺着没有气息的少女不知何时微微呼吸起来。老人现她身躯轻微起伏时,不知是该恐惧好,还是该欣喜。但他活到这么大的岁数,对生命的参悟远比一般人透彻,也更善良宽和,立kè

叮嘱小孙子去河里尽可能的捉些鱼回来,煨汤喂给少女喝。

就靠着时有时无的鱼汤和稀粥,少女挺了过来,并且,康复的速度远远异于常人——在没有良好营养补充的情况下,仅仅十来天,少女竟然就能坐起身来。

老人就想,韦先生要是没走开多好,看着少女慢慢康复,他该多高兴?

他的脸色那么差,身体肯定虚,一点没有休养就四处奔波会不会出事?

几十天过去了,韦先生还没见回来,不要紧吧?

面对日渐痊愈的少女,不同于孙儿的欢天喜地,老人逐渐焦虑起来。

这个夜晚,一如既往。

孙儿靠在床边陪伴少女,老人在吊锅里仔细的熬着汤。煨好后依然由孙儿喂那少女喝了些,然后祖孙二人简单的吃了晚饭,拾掇一下,就在小屋的一个角落里和衣睡下。

屋舍简陋,少女占据了仅有的床后,祖孙二人就睡在地上的草席上,一个多月来一直如此。

是在偏僻的地方,夜里总是安静的,唯一能听见的便是虫鸣。但是,这个夜里,似乎有些不一样。

远远的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吼,像是野兽的吼声,但是,很威严。

小男孩自草席上一骨碌爬起来。昏黄的火光中,他天真的脸上是惊喜的表情,叫起来:“韦先生!”

少女并没有睡着,听见、慢慢转过脸时,小男孩已经挥开门帘奔了出去。过一会儿,他又钻进来,兴奋的嚷:“爷爷,韦先生回来啦!”

一个男子掀开门帘低头走进来,在门边站住。麦色的皮肤,明亮的眼睛,惊喜的望着床上的少女。

“怒放!”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此刻却明显失控,声音都是颤抖的,直扑到少女的床边。

怒放,多日不曾听人唤过的名字,现在听见,恍若隔世。

怒放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那张悲喜交加的俊逸脸孔,许久,终是没开口,视线移到了韦炎见的身后。

韦炎见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回了一个人。那个人一言不的倚在门边,直直的望着她。

看上去有二十七八岁,五官生得很端正。久经阳光的肤色,黑到望不见底的眼瞳,凌乱的丝覆盖着前额。他穿着无袖的长衣,裸露出肌肉线条柔和起伏的双臂,不甚强健,就是那种经常劳作锻炼出的。奇怪的是,他胳膊裸露,双手却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一点皮肤都没有曝露在外面。

韦炎见注意到怒放在看那人,柔声道:“我原本是寻他来为你疗伤的,没想到你竟先好了……不过,还是让他帮你看看吧,他的医术十分高明。”

他不过是喝了几碗那男子煮的汤药,体力竟然迅速的恢复了大半!

怒放不置可否,那男子已经慢慢走近床边,道:“这位姑娘请你把衣服脱尽,让我看看。”又接了一句:“你们三位,请回避一下。”

韦炎见完全没想到他走上来就叫怒放脱衣,不知他想干什么,不禁愣了。他是药师,却也知dào

医师是怎样为病人看病疗伤,哪有这样不忌讳男女之别的?此刻他不仅觉得男子怪,自己也颇尴尬,忍不住看看那男子,又看看怒放。

男子瞥他一眼:“你不想回避也无所谓。”

韦炎见脸一红,见怒放一言不的靠在那里,稍作迟疑,还是起身出门去,祖孙俩也跟着出去了。

“请你快点,我赶时间。”

怒放没动,那男子便径自掀开薄被,自顾自的将怒放身上那件敝旧的男子长衣扯开。他深黑的眼瞳一丝不乱的打量怒放苍白裸露的身躯,还“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把怒放翻了个,裸露出背后,又打量半天,才把怒放的身躯摆正。

随后,他坐在了床那头,捧起怒放的双脚。

“那人对我说,你的右脚被齐腕斩断了。”他这么说着,眼都不抬,语气也很特别,似乎只是在陈述他所听到的,并不要求怒放的解释。

就好像,他此刻看见怒放完整无缺的右脚,丝毫不惊诧似的。

他似乎真的没感到意wài

,握着怒放的右脚各方位的推揉,然后,自手腕的纱布里抽出一根细细的长针,对着脚心扎了下去。

血珠渗出来,针却继xù

往里扎。

怒放的脸上没表情,也没叫痛,但右脚本能的抽动了一下。男子见状,快速的拔出长针,拭去血迹后插回手腕处的纱布,放下了怒放的脚。

“长得很好,和原先那只应该没什么区别。”他淡淡的说道,一双缠满纱布的手朝怒放伸过来,按住了怒放的头颅。

也不知dào

他在摸索什么,每一寸头皮都没放过,之后,便是每一寸骨骼。从头到脚、从前到后,没有一处放过的,就连怒放俏挺的双峰,他双手抚上之时也毫不迟疑。随后,他呆坐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道:“穿上衣服吧。”

怒放还是没动,男子扭头看看她,拿起那件衣服,又一丝不苟的帮她穿好,这才起身。走到门边,他突然停下,回头道:“我住在九幽山东南方四百里的一座小山上。以后如果有事,去那里找我。”

他没等怒放的回答,也知dào

怒放不会回答他,便掀开门帘走出去。面对焦急迎来的韦炎见,他低声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他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听不出来有什么波动,韦炎见心里却一惊,忙问:“怒放、怒放怎么样?”

他们走出一段距离,男子才道:“她很好,只是有些虚弱,需yào

调养一段时间,你自己是药师,知dào

该怎么给她进补。比较起来,现在状态更差的是你,你体内蛰伏的妖兽妖力枯竭……”

“去你***,老子好的很!”狼火恼火的打断他。

“随你怎么说,你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男子也不计较,对狼火丢了一句,又对韦炎见说道:“你得有点心理准bèi

。那位姑娘的脚,长出来了。”

“什么?长……”韦炎见惊愕的看着他。

“完美无缺的长出来了。”

韦炎见愣在那里,半天没动。

脚斩断了,还能重新长出来?

“她、怒放她……”韦炎见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心乱如麻。

男子点点头:“不错,她已经被妖化了。”

韦炎见的胸口一下子窒闷难当,低头看着脚边在夜色中模糊了颜色的青草,思绪同样的模糊混乱。

其实,从跑出去迎他的小孩儿告sù

他怒放醒来、并且康复的很好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事情超出了他的想象。原本,他离开怒放,仅仅是自欺欺人,仅仅是不甘心怒放终会死亡的事实,他寄希望于这男子传说中的奇异能力,至少,他要尝试一下,可没想到……

他不想她死,他宁愿自己替她死,可是,这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啊!

“妖化,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一般都会丧失心智,就算维持人类的形态,也会失去作为人类的意识。”男子抚摩自己手上的纱布,淡淡的道:“你救下她,她便是你一生一世逃脱不开的债。如果她今后平淡的活下去,你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反之,你便是点燃了乱世之火。”

“为什么这么说?”

怒放,在他心里永远是那个天真美丽的少女,单纯的心性,可爱的性情,就算真的被妖化了,也永远是他心中的那个怒放。

为什么,你要把她说成是恶魔?

韦炎见听见男人的话,既心痛又愤nù



“她应该是炼化了妖物,变相获得了那个妖物的某种能力。据我所知,有如此强悍的再生能力的只有两位,一个是南妖帝乌鹊,不过我不认为那位姑娘有能力或有机缘能去炼化一位妖帝的力量。另一个便是天邪鬼迷花。”他说着,深深的看韦炎见一眼:“你觉得,一个人类炼化天邪鬼,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妖化的程度加深,怒放丧失心智,这世上就会多一株人形的、能够四处奔走的天邪鬼,与那天邪鬼妖后再世无异,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韦炎见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再次睁开时,眼神已经平定:“我不会让那些生的!我会照顾她一辈子,我不会让她走上那条路!”

“希望如此。”男子淡淡的道,“没我的事了,我回去了。”

韦炎见没有出言挽留,尽管,男子和他一起风餐露宿的赶了半个多月的路,前脚抵达,后脚返程。他看着男子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的旷野中,自己也呆了,立在夜风里久久未动。

多希望那就是男子的危言耸听,可是,他不敢不把那些话放在心间——这个一直仅有耳闻、此前从未见识的男子,很特别。

他是人类,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却拥有被传为神化的、抑或是妖异的能力。

他生活在一座无名小山的顶上,住在一间简陋的茅草屋里,仅仅凭借着出神入化的医术,隐隐的庇护着山脚下一座两千多人聚居的村落。村落里的人,把他当作神灵一般的顶礼膜拜。

据说,那个村落,从来没有妖兽或流匪敢去侵袭。

他治疗的对象不分人和妖,不分善恶,只要你找到他,他就会施以援手。而只要他出手了,即使你看见死神站在你的床头,也不必害pà

,他肯定能逼退死亡,把你拉回尘世。

所以,越是在血色边缘生存的人,越不敢得罪他。

韦炎见是奔着传说去找他的,一面怀抱希望,一面存疑,毕竟,一个被神化了的人类多少会引人质疑。但是,见到他之后,就知dào

传说不假。他只看了他一眼,便说:你要是再不躺下休息,就会一尸两命。

那个男人,一眼便看出他体内蛰伏的沉睡中的狼火!尽管,韦炎见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是如何现的。现在,他竟然又毫无误差的推断出了小花的存zài

,并且笃定怒放炼化了小花,叫他如何能不在意那些话?

月色的旷野模糊了边际,风吹过毫无阻挡,一阵又一阵。远处那条不宽的河流泛出点点银色的涟漪,像一条长蛇般蜿蜒崎岖,直到视线的尽头。遥遥的几点灯火,在孤寂中惨淡无比。韦炎见站在齐膝的青草中,回望不远处的茅屋,竟然挪不动脚。

为何,天大地大,却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

054. 路的开端

怒放醒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是韦炎见归来后的第四天。开口便问了韦炎见无法回答的问题。她问,我的脚环在哪里?小花在哪里?

见她肯说话了,韦炎见万分欣喜,可偏偏没有答案给她。隔着过长的衣袖,他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怒放看他半天,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凝静,一如她的身体、她的心。韦炎见想再和她说说话,却已开不了口。

好在,怒放渐渐的振作了一些,不再像块木头,偶有只字片语,对周围的人说的话多少也有所反应了。

韦炎见一直不敢开口问她那夜到底生了什么,尽管,他实在想知dào

。他只是陪着她,说一些以前见到过的有趣事情给她听。每每这个时候,他总感觉到无力。也许是他太没有幽默感吗?怒放从来不笑。他说着,她就看着他,漂亮的黑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一直到他再也无话可说。

夜里,她躺在木床上,他就靠在对面的墙上,就着不熄的灶火遥遥看她。

他就想,她怎么会这么美?从前笑的娇俏恬美,如今沉睡的时候是另一番宁静的美,即使不说话,直直的看着他时,双瞳之中的美也是惊心动魄的。甚至于,连她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都是美的。

他就想,我若能一辈子照顾她就好了,哪怕就这样相对无言,哪怕永远不知dào

她心里想着谁,只要能一直这样陪着她、能一直这样看着她,就心满yì

足了。

日子在他的畅想中流逝,怒放的状态日复一日的好起来,已经能够下床自理,但是,她心灵受到的伤害不曾减轻过。她始终是以左脚着地,扶着床或墙壁跳着走路,或,慢慢的蹭。她的右脚畏缩的悬着,颤巍巍的不敢落地。

韦炎见能理解她的感受,换作是他,反应可能也差不多。脚被斩断那一刻的记忆深深刻印在脑海里,连痛楚的感觉都记忆犹新,从心理上会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那只脚。尽管,奇迹般的重新生长出一只来,可是,在意识里,那已经不是与生俱来的自己的一部分了。

“怒放,试试看,就试一下好吗?”

每当这时,坐在床沿上的怒放总是低头不语。

不过韦炎见从没放qì

过,他总是耐心的劝说,不断的鼓励,让她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放qì

。他甚至把她从床上抱下来,放在屋子的中间,不让她有任何借力,逼她用双脚走路。

怒放跳了几下,扶不到任何东西,站不稳,直接扑在了地上。

韦炎见看着心疼,也有气,他抱住她,痛心极了:“怒放,你要是真的没有脚了,我一辈子抱着你,一辈子当你的双脚,可是你的脚还在呀,为什么不肯试一试呢?”

怒放匍匐在地上,一言不,韦炎见把她扶起后,她摸到床,躺了上去。

那天,怒放没有吃晚饭,一直拿后背对着他们。第二天清晨,韦炎见和祖孙醒来时现木床是空的,吓了一跳,冲出门外时才现怒放倚在墙上,望着无际的旷野出神。

她没有穿鞋,光着双脚,但是,两只脚都坚实的站在地上。尽管,她还有那么一点不自信的背靠墙壁,但是,她的右脚毫无疑问的落地了。

清晨的微风吹来,温柔的拂动了她的丝,风里青草和泥土的气味那样的清新,一种长久没有体会到的轻松感油然而生。她静静的回眸,对着几米外注视她的韦炎见淡淡的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转瞬即逝,却让韦炎见心里一颤,跟着喜悦起来。

他想,终于,一切都过去了。无论曾经生了什么,都过去了,怒放可以重新开始了。

那一天后,他时常陪怒放在野地里散步。草很深,怒放总是走的很慢,似乎是全神贯注的在踏出每一步,但是,她一直走的很稳、很稳,身躯都不曾晃动过。

韦炎见在旁边看着她,由衷的为她高兴——现在的怒放,是如此的坚强淡定。她的神态,她的举止,都暗示着她已经走出了阴影。他甚至能体察到她内心里涌动的那股温暖,柔和而绵绵不绝。

他想,或许不用再担心她会恐惧这个世界,或受到黑暗的蛊惑而从此沉沦下去了。

全新的开始带给韦炎见惊喜,也触动了他的憧憬,他思考良久,终于,在一次散步休息的时候,紧张的对坐在身边的怒放说出一直想说的那番话。

他说,怒放,我们找一个宁静的地方一起生活吧,你喜欢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我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的。

沉默的看着夕阳的怒放转过脸来,望着他,然后她抱起腿,将下颌搁在了膝盖上,似乎在思考。

韦炎见起先在看她,可她沉默得太久了,韦炎见越来越紧张不安,干脆低下头去拨弄地上的小草,心想,如果她拒绝我怎么办?我为什么要说出来呢,如果她拒绝了,我还有什么理由能留在她身边?

他反复不停的想着,有些忐忑,有些懊恼,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心灰意冷。

然后,他就感觉有一只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回头一看,心脏猛然漏跳了一拍。

怒放静静的躺在地上,破旧的衣襟完全敞开,年轻洁白的沐浴着太阳的余晖,一览无遗的呈现出美丽。

韦炎见想,不该看的,不该这么失礼的盯着看,应该转过脸去。可是,视线移不开,脖子也是僵硬的。

娇俏挺立的,平坦的腹部,纤细动人的腰肢和圆润细长的双腿。曾经遭受的重创使她无力维持丰腴,两个月过去后,生育没能在她的上遗留下任何痕迹,眼前的是洁白无暇的少女的身姿。

凝脂一般的肌肤,视线仿佛都能触摸到柔软。幽幽的馨香袭来,混合着青草的气息,几乎使他晕眩。

他的身躯在颤抖,不可控zhì

的轻微颤抖,他想说话,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想说,怒放,你在做什么?

“阿妈说,受人恩惠,一定要回报。你救了我的命,还一直照顾我,可我什么都没有,只能这样回报你。”

伤愈的怒放,第一次说出这么多话。她的声音细细的、软糯,一如她诱人的身躯,可是听在韦炎见的耳中,犹如利刃剜心。

他的双手颤巍巍的伸过去,握住那纤细裸露的肩膀,然后,他紧紧的把那微温的身躯搂在了怀里。

隔着他的衣服,都能感觉到紧贴在胸前的柔软,令他的手臂越收越紧,恨不得将怀里的身躯揉进自己的身躯,从此合二为一,再也不分开。

可是,他说:怒放,我不要你这样回报我,我只要你以后好好的生活。

被他紧紧拥bào

的怒放却微微仰起脸,小巧的唇齿轻轻的含住他颈项的皮肤。

奇异的触觉,柔软却有无尽的魔力,他觉得被她的唇触到的那一刻,一阵酥麻冲击了他的,同时也冲击了他的灵魂和思想。

面对深爱的女子,朝思暮想的女子,他彻底失控了。

浑然忘我的低头去吻那两瓣滑嫩的嘴唇,不住的吮吸,理智全无的将那小巧的身躯压在了身下。他想抚摸她,想吻遍她美丽的身体,想和她一起沉醉到美妙的疯狂中去。他的如燎原的火,以不可抵挡的姿态蔓延,几乎将他烧成灰烬。

然而,就在那一刻,似乎远在天涯,又似乎近在咫尺,一声沉闷的低吼传来。

威胁的低吼。

狼火?韦炎见猛然一惊,猛然清醒,猛然的推开了怒放。

他茫然不知所措,被恐惧和懊悔深深的击打着,他呆望良久,只能低低的说了一句:“怒放,求你……”

求你别这样。

然后,他爬起来,仓惶的远远的逃开。

怒放呆坐在原地,许久,她缓缓的捡起衣服的一角披在肩上,这才站起,慢慢的穿好。

她久久的望着远处那间简陋的屋舍,深深的鞠躬,随后,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走远。

她不知dào

要去哪里,只知dào

想去远方,遥远的地方,离韦炎见远远的。

她无法报答他,更给不了他什么,所以,不能欠他更多。

等完全冷静下来的韦炎见再来寻她时,茫茫旷野里早已没有了她的影子,好像身躯轻灵的她被风吹走了一样。韦炎见不敢相信,他不信躺了将近两个月、刚刚重新适应走路的怒放能走远,他胡乱的在碧草连天的野地里四处走、四处寻,大声的呼喊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直到天黑。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无情的风声。

到了那时,他才意识到,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055. 无声的诀别

篝火燃起,熊熊的,火光映照在一张张疲惫沧桑的脸上,每一双浑浊的眼睛似乎都能说出不尽的故事。

围坐一起,架起吊锅煮汤。就着香浓的肉汤,干粮吃起来也是津津有味的。

他们三三两两的聊天打趣,谈论着各种奇闻,也议论这一趟买卖,却在某一时刻,不约而同的停下,朝昏暗处望过去。

一个穿着古怪的女孩儿站在不远处,有些怯意的望着他们。

她出奇的白净,披散着乌黑柔软的丝,脸蛋儿十分娇美。身上的衣服好像不是她自己的,袖子很长,下摆覆盖住膝盖,此外,一双纤细的小腿就曝露在众人的视线中,脚上,一双不甚合脚的布鞋被当作拖鞋在使。

尽管衣衫褴褛,在扑朔的暗淡的光线下,天资的秀丽还是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我想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细细的声音,怯生生的。

商队里的人诧异的打量她,半天,一个老开口了:“这位姑娘,你怎么深夜里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

她不说话了,就那么站在原地。

毫无疑问的,这正是出走的怒放。

离开那间小屋后,她并不知dào

自己身在何处,只是顺着河流的方向胡乱走。饶过一个大湖泊后,到了河对岸后,又走了一整天后,地貌渐渐不同了:开始有起伏的丘陵,再也没看见大河,偶尔能遇见一些小的水潭。她寻觅野果充饥,喝生水,两天后,终于看见了大路。她不知dào

大路通向何方,便沿着大路边缘行走,看到火光,这才过来的。

她胆怯的神情,楚楚可怜,使人不由自主的就联想到她可能有某种凄楚的遭遇。众人纷纷招呼她,那老也对她招手:“你快过来吧。这里有热汤,你来喝点,再吃点东西吧,其他的慢慢说。”

怒放有些迟疑。她本不想靠近一堆陌生人,但她几天来一直处于半饥不饱的状态,闻见吊锅里肉汤的香浓,肚子就开始不争气了,犹豫半天还是慢慢走了过去。一个小伙子殷勤的盛了一碗肉汤给她,又递过来一块面饼,怒放小声的说“谢谢”,然后缩在边上大口的吃起来。其他的人见她吃的香,相视而笑,有人问她名字来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她不知dào

该怎么答,干脆不吭声。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那位老问她。

“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我不认得路了。”

众人笑起来:“这里往北不到一百里就是飞扬城了。我们是南下的走商。”

听见“飞扬城”三个字,怒放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迷茫和哀伤,半晌,问道:“我听说……飞扬城前段时间出了事……”

韦炎见一直不提,她也没有问过,但她心里一直想知dào

,那个夜晚之后,到底生了什么。她的孩子好吗?飞扬,那个曾经是她丈夫的男人,面对她的失踪,伤心了吗?那个对她恨之入骨的女人,又是怎么解释这一切的。

一听她提起,众人七嘴八舌起来。

“可不是么!那妖怪把城围的水泄不通,我们当时正在城里做买卖,差点就出不来了呀!”

“就是!前前后后死了差不多有七八千人呢!造孽啊!”

“那个妖女,真不知dào

她是怎么想的,居然在家里养那么可怕的怪物,我看她难产而死,是报应,活该!”

怒放茫然了。

他们在说什么?

“姑娘你完全不知情啊?”

怒放摇摇头:“我、我刚从一个偏僻的地方过来……”

于是,众人争先恐后的描述那次大事件,亲身经lì

结合道听途说,描述的绘声绘色。

飞扬城主的小老婆难产而死,她养的一只怪物失控,杀了城主府的许多人不说,后来还围城,胡乱的杀害百姓。

怒放越听越喘不过来气,手中剩余的干粮不经意的就滚落在地上。

“姑娘你怎么了?”察觉她脸色有异,老问道:“是不是太怕人,吓到你了?”

怒放心慌的点点头:“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飞扬、飞扬将军和夫人,他们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颤的厉害。

“倒没听说他们有什么事,夫妻俩都是高手,又有那么多人保护他们嘛!”说话的人笑道,“围城半个月后,也就是一个多月前吧,突然来了一个人把那怪物收服了。后来城主府就出资厚葬死、抚恤有伤亡的家庭,再来就是征召人手重修城池呗。乱了好久,这不,刚解禁我们就出城了,家里老婆还在还等着我们回家呢!”

怒放心乱如麻,想到小花竟然杀了许多人,她难过得心不住的抽痛。她垂死之时本能的有强烈的求生,把小花扔进了血泊,希望自己能得救,可她完全不曾想过,她活下来的代价,竟是那么多条人命!

又说,小花还被人收服了,也不知dào

是谁?那人不知dào

会不会杀死小花了?

“那……收服小、那怪物的,是什么样的人啊?”怒放小心翼翼的问,“长什么样子?”

“没看清,我们当时离得很远,不过那人全身都在光,飞在空中,哇啊,感觉好像传说中的神灵搭救一样。”

歪在围坐的人群之外的一个中年男子突然插嘴道:“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长着一头金色头的年轻男人。”他说着,晃动手中的酒袋,看怒放一眼。

怒放并没在意,只是在想他说的那个人。白衣,金,那不是……

她想起以前在林子里遇见的那一个人,应该是他吧?金色的头毕竟不多见呀!想到这里,怒放松一口气,这么说,小花是被他带回林子里去了,肯定安全了。

即使听说小花杀人无数,怒放仍然没有恐惧或厌恶的情感,她有的只是自责。在她心里,小花是为了保护她才狂的,真要计算那笔血债,负责任的也该是她。

小花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小孩犯了天大的错,该问责他的父母和教育他的人。

众人还在津津乐道,老又掰了块面饼递给怒放:“姑娘,你是要去哪儿呀?”

怒放沉默一时,低声道:“我……我想去飞扬城看看……”

“你有亲人在那里吗?”

怒放摇摇头:“我没亲人了,也没地方可去……”

众人闻见,一阵唏嘘。那喝酒的男子道:“你要去飞扬城,正好,我也要去那里,一道吧!”

怒放看他一眼,没说话。老回头笑:“那可好了。我正担心这姑娘一个人赶路不安全呢。”

那男子笑笑,只拍拍腰间的剑,示意老人不必担心。

怒放心不在焉的吃完面饼,又把肉汤喝完,便起身向众人道谢后,说要走了。众人很是诧异,纷纷劝阻。

“姑娘,晚上太危险了,别说野地里野兽四伏,走大路也可能遇见妖兽的呀。你就在这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走吧。”

怒放很坚持,众人也没有办法,那老送给她一只盛满水的水袋,为她指明方向,告sù

她顺着大路往北走,千万别走进野地。

怒放苍白的小脸露出一丝笑,感激的点点头,抱着水袋慢慢走了。那说要和她同行的男子无奈的收起酒袋,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道:“这女人性子怎么这么急呀?”

“老兄,老兄,路上多照顾点啊!”

“知dào

。”男子一脸郁闷,“不照顾她我就躺着接着喝酒了,爬起来干嘛?”他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扬手摆了摆,示意告别。

追出一里路,男子皱起了眉。

怒放前脚走,他后脚就跟上了,照理说他一个大男人步速不可能比娇小的女子慢,怎么走了这么长一段,还是看不见那女子的影子?

不会走到野地里去了吧?

不过,他很快看见了路上一前一后胡乱扔掉的一双鞋,正是那女子穿的,但地上并没有血迹之类的,显然,那女子不是遇袭,是自己扔掉了鞋。

光脚走路?不、不对,没道理突然要光脚走路,除非,嫌这双鞋碍事——因为它们并不合脚。

不会吧!他暗自嘀咕一声,双腿力,奔跑起来。又追了两里路,月色下,他隐约看见道路前方有一个奔跑的身影。

与强健的男子比较起来,那身影的速度不算快,但比之寻常女子,这奔跑的速度就十分突出了。男子不紧不慢的远远跟着,越来越心惊。

那女子娇俏玲珑、纤纤弱弱的,竟然以相同的速度持续奔跑了差不多两刻钟,并且,这么长时间奔跑后,步伐看上去仍旧十分轻快!

不会是看走了眼,是个练家子吧?

男子暗自嘀咕,加快步伐,追了一段路,大声喊:“喂,等下——”

前方的怒放狐疑的放慢脚步,回头看着男子慢慢跑近,便停了下来。

“不是说一起走吗,你跑那么快干嘛?”男子长出一口气,有些责怪。

“我、我急着赶路……”

怒放是想尽量在天亮前赶到飞扬城,她只是想看一看那个曾经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现在是不是恢复了原貌。说她是自寻安慰也好,是想和过去告别也好,总之,她想去看一眼。

男子抬眼盯着怒放漂亮的大眼睛,道:“你又没亲人在那里,急着赶什么路?”

怒放不说话了,那男子盯着她的脸,反倒笑起来:“你看着很面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怒放心里一惊,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小声道:“你、你认错人了。”

“我还没说你长得像谁,也没说在哪儿见过你,你怎么就知dào

我认错人了?”男子似笑非笑,“在走商营地时,你好像很关心飞扬城主,我还以为你是他们的亲戚呢。”

“不、不是的……”

“嗯,你不是他的亲戚,我知dào

。你是他的小老婆!”男子冷笑,“别以为我认不出来,你这个妖女!”说罢,一只手臂猛然横过来,一下勒住怒放的颈项。怒放完全不敌,挣脱不开,只拼命的掰卡在脖子上的粗壮手臂。

这么一下子,男子就试出了怒放的力道——和寻常女子无异。搞半天,只是耐力比较出众而已。他顿时放下心,胆子也大了起来,径自把她往野地拖。

“你是闯了大祸逃跑了是吧?飞扬心疼你漂亮的小脸,舍不得你这个妖女,所以对天下人撒了个大谎,是不是?”男子贴在她脸边讥讽的道。

怒放只拼命的摇头。

她很快被拖到了灌木丛里。男子将她扔在地上,旋即骑在了她身上。怒放感觉到他的凶煞之气,害pà

起来:“我不是,我不是的,你认错人了……”

男子握住她的肩,使她不能动弹:“别小看我们这种浪客的记忆力,我看见过你两次,绝不会认错。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到哪里去找另一张一模一样的出来?”

“你、你想干什么?”

男子笑了,粗糙的手背不住的抚摩怒放的脸:“别怕,我和你没有深仇大恨。呵呵,我一直好奇,飞扬搂着你快活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你竟是个祸害?大概想不到吧?对着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他估计只有下半身才会动。”

怒放看着男子近在咫尺的脸,渐渐冷静下来。

原来,不是因为有亲人朋友死在小花手里来找她报仇的;原来,只是一个垂涎她身体的色鬼。

“你想怎么样?”

“我缺一个女人。怎么样,以后隐名埋姓跟着我吧?”

“我、我要是说不呢?”

“你要是敢,我待会儿让你生不如死,玩够了再把你丢到飞扬城的大街上去。你信不信,飞扬城里对你这个妖女恨之入骨的百姓能用石头把你活活砸死?百姓一旦暴动,飞扬可救不了你了。”

面对他的恫吓,怒放没有说话,只直直的望着他。男子以为她害pà

了,便动手扯她的衣服,怒放一双纤细的手臂竭力阻止反抗,男子恼了,重重的一个耳光扇过去,怒放脸一歪,头披散着覆盖在脸上,一动不动了。

扯开两层破旧的单衣,白净窈窕的呈现,男子眼睛都直了,喃喃的道:“真***是个尤物,难怪飞扬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他说着,急不可耐的解裤带,正低头脱自己的裤子,一直不动的怒放猛的扭过脸来,纤细的右手握着一块石头,雷霆之势的朝那男子的头部狠狠的砸过去。

那块石头不算大,尽管怒放使出了全身的力qì

,也是突然袭击,那男子却没倒地,但是,他脑袋上鲜血直淌,染红他半边脸。他捂住伤口,瞪着怒放,神色十分骇人。

怒放吓得魂飞魄散。面对男子那张恐怖的脸,怕他会接着伤害自己,她本能的又砸了下去,一下接着一下,不停的砸,等她反应过来、惊慌的丢下手中的石块时,男子已经脑袋血糊糊的倒在了地上。

怒放的手上,脸上,胸前,全是他喷溅、滴落的鲜血。

凄凉的月光下,泥土在迅速的吞噬男子流淌出的鲜血,把自己浸染的潮湿暗红。怒放惊惶的往后蹭,离那男子远远的,可是,刺鼻的血腥气不断逼迫,中人欲呕,再想起男子血肉模糊的脑袋,她不知dào

为什么就觉得胃液翻滚,喉咙不由自主的抽搐,翻身趴在地上,把之前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吐过的她,脸色更显苍白,惶惶而萎靡。她连衣服都顾不上系好,连滚带爬的想逃得远远的。逃出十来米,她停下来,又慢慢的凑回去,飞快的拾起男子的剑,抱在怀里,撒开腿就跑。

一边跑,一边流泪。

飞扬曾经夸她,说她面对血腥场面从来没有过过激的反应。他只是不知dào

她从来都是闭着眼睛不肯看、屏住呼吸不敢闻,她总是强忍住不舒服。如今,一尺之内遭遇鲜血淋漓,躲不开,也根本没法强忍,她果然不中用的吐了。

她永远不知dào

那个男子究竟是死是活,她只是没命的跑,一直跑出十几里路,才停了下来。

用力的擦拭掉泪水,她走向看见的那个小水潭,慌张的扔掉散乱的衣服,握住那把剑,她走了进去,拼命的洗、拼命的洗,想洗尽所有的血污和无处不在的腥气。

然后,她就听见不远处的草丛里有轻微的声响,窸窸窣窣的。隐约可见两点幽幽的光。

她想,那可能是野兽,或是妖兽,总之,是被血腥气味吸引过来的,想袭击她。她大口喘息,握紧手中剑,对着草丛尖叫起来:“滚开!”

她的声音,尖锐,有些颤抖失真,隐约藏着愤nù



草丛一阵凌乱,那隐蔽的袭击不知为何竟然真的退避了,甚至于,更像是逃跑了。

怒放见状,胡乱的拨水冲洗几下,又慌忙把衣服上沾到的血迹洗淡,这才迅速的爬上岸,湿漉漉的身躯套上潮湿的衣衫,警惕的、一步三回头的走开。

天色接近黎明,蒙蒙亮,四周的景致有些模糊,但足以辨清。怒放放缓脚步,慢慢的朝不远处那座巨大的城池走去。

她不敢离的太近,因为城池并不安静,一片繁忙景象,拉着石料、木材的马车源源不断的经过城门,显然,城内现在还在日夜不休的赶着重建。她驻足观望的时候隐约现城头的守卫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便赶紧低下头,慌不择路的往城门的另一侧走。

她连走带跑,然后就真的跑了起来,越跑越快。眼前的景致慢慢熟悉起来,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已经跑到了北门。

北边,那里有她的家,阿爹、阿妈和天远,有落日森林,还有被带回林子的小花。

她有些失神,慢慢的走着,不知dào

该不该一直走下去,却在无意一瞥中硬生生的刹住脚步,后退几步,慌张的蹲了下来。

这是一个小土坡,坡后,立着一座新坟。

碑上的那几个字她认识:爱妻怒放之墓。

这竟是她的坟墓!

她终于想起来。这里,曾经是她赌气跑出来种小花的地方;这里,她曾经从半空中高高跃下,直扑飞扬的怀抱。

她想走过去看看,看看这座“埋葬”了她的坟墓,却在探出头时惊慌的又缩了回来。

墓地的一角,靠着一个男人,男人膝盖上横着一个婴儿。那婴儿许是睡着的,一动不动,男子呆坐着,神色黯淡。

那是飞扬,她曾经的丈夫。

他不知dào

在想什么,呆呆的望着一处,对隐在土坡后的她竟然毫不觉察。

她偷偷的看,看着他渐渐垂下脸去,看着他渐渐的把脸埋在膝盖上,看着他宽阔的肩膀渐渐的抖动。

没有一点声音,就是那么不住的颤抖。

她心里酸楚,却一步一步的后退,最后,隔着阻隔视线的土坡,噙着眼泪望着她的坟、她曾经的男人。

她已经不是从前不懂事的她了,她再也不会扑进不属于她的男人的怀抱里哭泣,她甚至不想多看一眼自己的孩子,生怕多看一眼,她就再也挪不开脚步。

他和孩子都很好,知dào

这一切,就足够了。

她悄无声息的慢慢后退,一直、一直,然后,看了最后一眼,又看看北方,掉头往南边走去。

他在北,她就往南,从此后,一生一世,永不相见。

056. 被狗跟踪?

“小妞,乖乖的,别逼大爷动粗!”

轻佻的语气,淫荡的笑脸,扭曲的面孔,那个男人步步进逼。

怒放小心的后退,盯着眼前的暴徒,小脸上并没有恐惧或惊慌,而是奇特的专注。她专注的盯着男人手中明晃晃的刀。

漫无目的的游荡中,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遇上。无论是在城镇还是荒野,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一定的几率生此情此景:她是孤身一人四处游荡、衣衫褴褛、一看就知无家可归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并且,十分貌美。想占她便宜的坏男人比比皆是。

两个多月过去后,怒放早已习惯。她心里更清楚,这些人大半不是真的想杀她,手中的武器仅仅是威胁。

可惜,他们看错人了。一把刀就想让她屈从,没可能。

怒放不动了,那男子狞笑着逼近她身前,手刚摸到怒放的脸,就出一声惨叫,怒放则毫不迟疑的蹲下身子,修长的腿一个横扫,将那被偷袭的、慌乱的男人绊倒在地,随即,利落的一脚把男子的刀踢开。

“你、你……”那男子捂着胸口,指缝中鲜血溢出来。他这时才现怒放雪白的小手里反握着一把匕。在他靠近、想入非非之时,怒放先制人,毫不客气的把他胸前划出一道大口子。

怒放不待他说话,一脚踩在他脖子上,匕指着他的眼睛,道:“你敢动,我就扎瞎你的眼。”

男子冷汗淌了出来,连声道:“我不动,我不动!”

怒放便警惕的蹲下,在男子胸口摸了半天,摸出一只钱袋,掂了掂。然后解下腰间的枯藤,把男子双手反剪,结结实实的绑住双腕,双脚也给捆了。

临走前,水灵灵的眼睛还特意看男子一眼。

那男子哭笑不得。他不过是镇上的无赖,本想劫色,尝点甜头,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划了一刀不说,还被一个貌似娇弱无比的小姑娘反过来劫财了!

这小姑娘太贼了吧?是说没见过用细细的枯藤当腰带的,原以为她是没的用,搞半天是特意准bèi

用来捆人的!

他这边气的要命,那边的怒放倒开心了——附近要是有小集镇或村落,可以换点好吃的了。

看到这里,千万别误会,怒放绝对没有沦为女匪。她只是觉得人家先找她麻烦,被她打倒在地,顺人家一点银子作为赔偿很应该。本来么,如果倒地的是她,即使她有银子,也绝不是被人家顺银子那么简单的。

当然,怒放也没有一跃成为绝世高手,只是,更懂得如何生存而已。

两个月里,被她杀伤的男人有十几个,还有几个死在了她手里——并不是每一个她遭遇的暴徒都像今天这人是纸老虎,她遇上过非常厉害并且邪恶到骨子里的人,那些人不仅仅想碰她,还兴致勃勃的想虐杀她。她不下杀手,死的便是她自己。

面对实力远远高于她的对手,她仍然能幸存下来,不是因为什么奇迹,而是必然——她的身体已经异于常人,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所以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她都不会害pà

。她的脑海里并没有死亡的概念,所有厮杀的结局对她来说,不过是受伤的轻重和痛疼的程度不同罢了。

第一次杀人,是她被偷袭。一个男人毫不客气的一刀捅在她的腹部,看着她倒在地上不停的流血,自己却慢条斯理的脱衣服,企图一边取乐、一边欣赏绝色女子死亡前的挣扎和恐惧。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俯身下来的时候,大量失血、应该腹痛难忍的怒放一刀刺穿了他的脖子。

她在一具死状狰狞的尸体旁边躺了两天两夜,之后,腹部的创伤虽然没有痊愈,却能站起来。她一边忍住剧痛缓慢行走,一边开始正视之前自己的“侥幸逃脱”,她意识到,单凭无害的脸孔和纤弱的身材是无法使所有敌人放低警惕的。

自然而然的,她开始想要变强,自己的性命想由自己来把握,绝不交给他人。

那以后,面对每一个对她露出恶意的对手,她都全力以赴,绝不给对方任何机会。遇上实在敌不过的,她就会狠,以命搏命。

不过,她也清楚,她那奇特的复原能力肯定有极限。比如说,她的脑袋如果被砍下来,肯定不会再长出来;心脏如果被刺穿,估计也没幸存的可能。她明白了在搏斗中保护自己的要害是何等的重yào

,开始揣摩一些攻击和防御技巧,并一次又一次的在血战中试验。

到了这时,她流浪的行为已经完全改变了本质,她的厮杀也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她已经不是在求生存,而是在试炼。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有好心人愿意收留她,她却选择拒绝;为什么她清楚自己的美貌是一块吸引暴徒的巨大磁铁,却仍然四处流浪;为什么每每现被歹人跟踪,她非但没有求救,反而总往僻静的处所或郊外、旷野走。

怒放,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在毫无指点、毫无战斗经验、毫无力量的前提下,已经选择走上了最艰辛、嗜血的一条修liàn

之路——试刀。

一条只有亡命之徒才会选择的道路。

收好钱袋,她把匕上沾染的血迹擦拭干净,照旧收回到贴身之处。这把匕,是从一个试图侮辱她的男人那里夺来的,很锋利,称手。先前被她砸得不知死活的那个男人的剑已被她廉价转手了,因为那玩意儿太大,她没法用,还不如换成钱买点吃的。

走出几十米,身后传来鬼哭狼嚎的尖叫,一听就是刚才被她捆住的男人出的。

“走开!嘘!走开!别咬我!救命啊——救命啊——那个小姑娘——你快回来!快回来救救我呀——”叫到后来,几乎要哭了。

怒放有些疑惑,歪着脑袋张望。那男人上半截身子倒在灌木之后,只露出一双并拢的腿在不住的扭来扭去。

怎么回事?怒放只得又拔出匕,悄悄的潜回去。

探头一看,傻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没见过这么巨型的狗崽子!

真的,从耷拉的耳朵和脸型,以及圆嘟嘟的身躯判断,绝对是一只小狗崽,只不过个头嘛,和成年的大狗差不多长短,腰身有小水桶那么粗。那巨型狗崽蹲在男子的肚皮上,压得那男子竟然丝毫不能动,任由它抱着他那算不上大好的脑袋乱啃。不知dào

是太小了牙没长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啃半天也没见出血,只把男子的脑袋沾满口水。

“救我呀!快替我把它赶走!”男子含糊的大叫。

怒放便蹲下来,煞有介事的伸出小手:“噢啰啰,乖,到我这里来。”

声音甜美的,叫人想起蜜糖,可那男子彻底郁闷了。

你那是在唤狗吗?明明是在唤猪!

肥狗崽耳朵动了动,扭过头来,看见怒放,憨厚可爱的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唰”的一头蹿进灌木,一阵窸窸窣窣。

这回换怒放郁闷了。她什么时候这么不讨动物的喜欢了?看见她像看见鬼一样,如果动物也知dào

怕鬼的话。

“噢啰啰,你出来,我不骂你。乖,来。”怒放不断的朝灌木丛招手,过一时,看见灌木里一双眼睛扑闪,警惕的看着她。

这情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喔,一直跟着我的是不是你?”怒放小手一指,忿然谴责起来。

还记得拿石头砸那男人之后怒放在水潭里洗澡,就有一个不知是野兽还是妖兽的玩意儿想靠近她,被她骂跑了。那之后,怒放便觉得有东西在悄悄的跟着她,不过,对方没有现身过,也不曾袭击她,怒放干脆懒得管了。现在听到肥狗崽在灌木丛里的动静,对上它窥视的眼睛,怒放一下子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肥狗崽似乎能听懂人话,“呜呜”惨呼,肥硕的屁股一扭,一溜烟跑了。

“别跑!给我说清楚!”怒放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匕插回,拔腿就追。倒地的男子郁闷的想哭。

“大姐!大姐!你先把我放了再追行不?要是又来一个,我咋办啊?”

怒放哪里管他,一路狂奔。好在那狗崽太肥硕,速度并不快,追出十几里路,怒放就把东窜西窜的它截住了。她起先是想捏它项上的软肉,入手觉察不对,换成了两只手,饶是如此,还是抱不动,肥狗崽屁股还是坐在地上的。

一人一狗几乎脸碰到脸。狗崽偏偏扭过头去,不愿意正对怒放的脸。怒放直接将它的反应视为做贼心虚,晃晃它:“不许看别的地方,看着我。”

小狗就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还顺便舔舔鼻子。

“你说,你刚才为什么啃那个人?是你一直跟着我吧?为什么跟着我?”

“呜呜。”

“少给我呜呜,你刚才是不是想吃了他?”

狗崽一脸惊恐,拼命的扭动身躯。它原本巨型,又肥,这么一动,怒放根本抱不住它。只得整个人一下子趴在那堆肥肉上,尽lì

压住。不过,怒放到底是和动物打惯交道的,立kè

从它的反应里知dào

自己猜对了。

“你想吃他?你这个坏东西,他还是活的呢!你这么小,牙都没长全居然就想吃人,你这个坏蛋,小坏蛋,看我怎么打你屁股!”怒放呵斥道,小手真的在怕打它,不过,狗崽皮糙肉厚,她那几下和做样子差不多。

“呜呜,呜呜……”

怒放抽它几下,突然又想起来,骇然的道:“你一路跟着我,以前被我杀伤的那些人,是不是都被你吃掉了?”她说着,几乎是在尖叫。

死了的你吃了就算了,反正也会烂掉,没死的……

天哪!难怪它锲而不舍的跟着!

照它这个德行,有反抗之力的肯定吃不到,除非去拖小孩。跟着怒放,无疑是时常能吃到大餐啊!

怒放想到之前那些男人里经常有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顿时有些慌。

“呜哇啊啊,呜哇啊啊!”肥狗崽不知是不是被怒放的尖叫吓到了,还是被怒放猜中了心虚,也是骇然的反应,拼命挣扎起来。一时间,一人一狗抱在一起乱折腾!

“这位姑娘,你在干什么?”

听见声音,一人一狗都停了下来。怒放扭头,看见几米外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目瞪口呆的样子。

怒放打量他,手悄悄的按在了匕上:“我管我家的狗狗,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家狗?”男子瞠目结舌,“这是山犬吧,怎么成你家的狗了?”

怒放愣住了。

山犬,山犬是什么?

057. 贩奴

“山犬嘛……”中年男人欲言又止,不着痕迹的打量怒放。

喔,这个小姑娘生得真好啊。

女人,但凡修饰之后,都有几分姿色,可这般天生丽质的,还真是头一次见。不施粉黛,却是秋水般的眼眸,娇嫩如花瓣的嘴唇,尤其是那皮肤,白净细腻到了极致,看一眼就挪不开视线啊!那裸露在破旧长衣之下的一双小腿,纤细秀美,直叫人想捧到怀里来。

阅女无数,终见极品了。

男子露出一丝笑:“山犬是一种看上去和狗很像的动物,性情却更接近狼,一般只出现在森山老林和一些荒无人烟的地带。现在已经不多见了。这好像是一只山犬的幼崽,成年山犬大的体长接近三米呢。”

怒放看看他,翻身坐在地上,一只小手却逮住小山犬的一只腿,握的紧紧的,不许它伺机逃跑。她心里对男子的解释不以为然,道:“那还不就是狗,就是大一点的狗呗。”

“犬”不就是狗的意思,你直说是山里的野狗不就好了,当我不识字,是文盲啊。

“看着像,不一样。很早以前,人们把山犬当作山神看待的,据说它们即使不修liàn

,也通人性。”

怒放看看肚皮朝天倒在地上的小山犬,悄悄的撇嘴。

是怪通人性的,晓得跟在她后头“吃白食”!

“你是干什么的?”

男子道:“哦,我是走商,刚才经过时听见有动静,就过来看看。姑娘是一个人吗?”

“是啊。一个人,带一条狗。”怒放瞥男人一眼,慢吞吞的道。地上的小山犬听她这么说,又是“呜呜”的,乱挣扎,怒放拽了半天才把它拽住。

“我的队伍就在一里外,姑娘要不过去歇歇吧,刚打到一只鹿呢,可以好好吃一顿。”

“商人会猎鹿?”怒放露出惊奇。

“噢,我们带的东西比较贵重,所以请了护卫。”

怒放“喔”一声,点点小脑袋:“我们还是不去了。我们去了,你们就没东西吃了,噢啰啰一口能吞下一只猪呢,饭量可大了。我们还是自己找吃的去。”

“噢啰啰?”

“就是我的狗。”

小山犬瞪大狗眼,可怜的看着她。似乎在说不想要这个名字。

怒放起名的“天分”再次彰显无遗。许多年后,令这只威震四方的山犬王痛心疾的就是这一段往事——它不该在被逐出山犬一族后,因为太过年幼、无依无靠而尾随提供给它第一份食物的怒放,并被冠以如此难登大雅之堂的名字。“噢啰啰”三字使它成为无数妖背地里嘲笑的对象,并且,斗殴之时经常被敌人骂作“猪”。

更可恨的是,怒放蛮不讲理,就是不许它改名字。说什么它要敢改,她死后会变成厉鬼缠着它!

那都是后话。如今这只还不成器的小东西在怒放连拖带拽下狼狈的想爬起来,连声“呜呜”。它不会说话,如果会说话的话,它肯定想对怒放说:你想我站起来,能不能别拽住我的腿?你拽住我的腿,我怎么站的起来?

“啊,没关系啊,一起来吃一点吧。噢啰啰不够吃,但你肯定能吃饱。”

怒放并不说话。心道,原来你不是把我当文盲,是把我当笨蛋。

你的队伍有护卫,听见动静过来的不是护卫,却是你这个商人,很奇怪啊。更何况,一个商人哪有那么好的耳力能听见一里外的动静?我和噢啰啰不过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说话声音也没大到能传到一里之外吧。

不知dào

你想干什么,但你肯定是说假话了想骗我。

“不去。”怒放干脆的道。

男子见状,笑笑:“那好吧,不勉强你了。多保重。”

怒放也不答,扯住小山犬项上的软肉拖着它走,走几步悄悄瞥去,见那男子已经转身往回走了,这才稍稍放心。她一边拽小山犬,一边四处打量有没有可用的藤条,想把小山犬拴起来牵着走。她觉得多个伴挺好,而且,这小家伙需yào

管教。她会当它妈妈,好好教育它以后不许吃人,饿了得自食其力去打野味吃。

“呜呜——”小山犬猛然呜咽起来。

怒放一惊,觉察脑后有凉丝丝的风,但已闪避不及,只知项上重重的挨了一下,眼前顿时漆黑,失去了知觉。

悠悠醒转之时,怒放仍然有些头晕,却已闻到了扑鼻而来的烤肉香气,肚子不免一阵咕噜。环顾四周,果真置身在一个行商营地里,不过,这支行商队伍显然做的不是正道买卖——她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木制笼子中,被捆绑双手吊在笼顶的横木上,脚尖距离笼底的木板足有一尺的距离;不远处的空地上,拥挤着几十个被捆绑并用铁链拴在一起的人,有男有女,有大人也有小孩,个个垂头丧气,面容憔悴。

怒放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有些蒙,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等到察觉另一边那群大吃大喝的男人时不时的看她时,心里暗暗紧张。

她已经习惯被人注目,但是,那些男人的视线令她十分不舒服,每一道视线射来,隐约都有凶戾之气,使她感觉毛骨悚然。一种被磨练后更加出众的天性使她立kè

觉察到那些男人不是普通的流匪暴徒。

那偷袭她的男人见她醒了,丢下手中的食物,割了一大块油滋滋、香喷喷的肉走过来。他一步踏上,钻进笼子,切下一片肉,要喂给怒放。怒放扭过脸去不理睬,那男人便道:“有吃的就吃,有喝的就喝,路远着呢,饿死划不来。看看那些人,能吃上几口干粮就不错了,你可别不知足。”

怒放想了想,一口咬住那片肉,吸进嘴里,咀嚼起来。嘴里吃着,眼睛却瞪着那男人:“你抓我干什么?”

男人险些失笑:“你听说过奴隶吗?”

怒放摇摇头。

“南边有一座奴隶之城,叫恒都,我要把你和那群人卖到那里去当奴隶。当然,你卖过去身份不同,至少也是有钱人的玩物。该庆幸你命好,长得这么漂亮。”

“你……卖人?”

“对。我们是奴隶贩子,也算是一种行商。”

“人也能卖?”怒放有些迷茫。

“这世上没有不能卖的东西。”

怒放不吭声了,只管吃那男子喂来的肉片,没一时就把那一大块肉消的干干净净,完了脑袋一扭,直接在衣袖上擦擦嘴。男子见状,笑盈盈的。

“听话就好,会少吃点苦头。”

“噢啰啰呢?”

“那个狗崽子夹着尾巴跑了,溜得比兔子还快!”男子说着走出木笼,头也不回的道,“我原本还想捉了卖个好价钱呢!”

怒放闻言松一口气,不再说话了,望着远处的出神。

奴隶贩子们吃吃喝喝,闹腾到半夜,这才扔些干粮给那些被抓的可怜人吃,又分别喂他们点水,然后留下几名看守,其他的人各自在地上铺开毯子,横七竖八的躺下睡觉。奴隶们则是胆怯、受惊的模样,像群居动物寒冬里聚在一起取暖一样的拥挤在一起,蜷缩的睡。怒放没有被松绑。那些人似乎打算一直吊着她,没有让她躺下睡觉的意思。

这其实就是奴隶贩子的伎俩。最初被抓到的人,或多或少都要被折磨掉大半的体力和意志,使他们没有力qì

、也不敢逃跑。好在怒放出落得动人,行商领打算拿她卖高价,不想在她身上留下破坏美感的伤痕,不然,指不定还有一顿毒打伺候。

怒放不以为意,她原本也没打算乖乖躺下睡觉——可能因为她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会随身携带武器的,她贴着大腿收起的那把匕意wài

的没有被搜走。

不多时,呼噜声遍地起,三个看守坐在一起,还在喝酒,两人背对怒放,一人正对。怒放平心静气的等待机会,过了大半个时辰,正对怒放的男子爬起来,晃晃悠悠的朝黑暗处走去,不出所料是去方便了。

怒放一见他走开,腰身力,双腿向上跃起,捆绑严实的双手反倒成了借力,使她的双腿轻易的攀住横木。凭借良好的柔韧性和灵活,她的身躯不仅竭力弯曲,还几乎扭成了麻花,姿势别扭古怪,但成果显著——她的右手碰到了大腿外侧并利落的抽出了藏着的匕,等她放下双脚,恢复成垂直姿态时,手中的匕已经在悄无声息的切割捆绑她的粗绳。

匕刀锋锐利,割绳的同时毫无意wài

的也划破了怒放手腕的皮肤,怒放却浑然不觉,视线落两个守卫身后两米左右的位置,看似呆,其实时刻警惕——那两人在她的视野边缘,如果对方回头、注意这里,她能很快觉察到。

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自由了。

她相信自己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溜走,再远远的缀在后头,伺机救下其他被抓的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变故突如其来。

方便后回来的男人走到同伴身边,并没有坐下,反倒杵在原地看着怒放,也不知dào

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怒放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果然,那男人脚步蹒跚的走过来,胡乱挥手,不理会同伴的低声呵斥。

怒放深吸一口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并拢手腕掩盖住手中的匕,一双美目直盯着一步一步走近的那个健壮的身影。

058. 罪恶之城

满嘴酒气,凑近怒放时,那个醉醺醺的家伙还响亮的打嗝。

“啧,瞧这水灵灵的样儿……”粗糙的手肆无忌惮的在怒放的脸蛋上摸来摸去,浑浊的眼里既是酒醉,也有色醉。怒放顿时明白过来,这个半醉的家伙是借着酒性来讨便宜的,不是敏锐的觉察到了动静。

“别碰我。”怒放淡眉紧蹙。

“老子还偏就碰你,你能怎么样?”男人粗鲁的说话,手上的动作同样也粗鲁,揪住怒放的脸颊拧来拧去。另外两个守卫看不下去了,跑过来,小声道:“老四,别乱来!老大吩咐了这女人不许碰的!”

“我又没把她怎么样,我摸摸不行啊?”老四恼道,粗壮的胳膊一抡,甩开拉他的那人。另一人见状,冷道:“别管他了,反正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他!”

酒这玩意儿,喝多了果然不会有啥好事。老四浑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直咕哝:“你说谁吃不了兜着走?老子偏就吃了她,吃的干干净净的,看谁敢把老子怎么样!”说着,肥厚的手抓住怒放的脚踝,扯开,身体竟然就往怒放双腿之间挤。

怒放没有挣扎,修长的腿反倒很自然的夹住了对方的腰。

老四乐了,大笑:“哈哈,老大看走眼了,还说什么一定是没开过苞的,看她这……”

他话没说完,就感觉一双柔软的小脚踩在他的盆骨上,隔着衣物的触觉都令他有些飘飘然,心猿意马的。他一双大手正想抚摸怒放光滑的腿,却感觉那双小脚猛的用力,他醉醺醺的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双滑溜溜的腿又缠住他了,不过,不是夹他的腰,而是往下缠住了他的腿。

“小心!”身后传来惊呼。

眼前寒光一闪,他醉酒之时反应倒也算快的,倏地后退,又意识到腿被缠得紧紧的,慌忙后仰上身,这样一来立kè

失去重心,“砰”的一声跌倒在笼底的木板上,脑袋重重的磕了一下。尚没来得及感觉被摔的有点晕乎,他的脖子先剧痛起来,呼吸时一丝凉风灌进来,痛得他直抽。

老四瞪大眼睛,捂住鲜血直流的脖子,喉咙里出呼呼的声响。他这时才看见吊在那里的怒放嘴里咬着一支沾染一丝鲜血的匕,这个容貌楚楚可怜的少女此刻正冷漠的看着他。

其他二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看见怒放踩着老四的腰、身躯往上耸起时并未反应过来,等她仰起的脸碰到捆绑的双手后,他们在昏暗中看见那道冷光才意识到,怒放的嘴里竟然叼着一把锋利的匕!

丝轻舞之时,老四的喉咙上已经多出一道极细的血线。

一连串动作不仅快速,还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简直就是意识动时,身体也跟着完成了动作。

“妈的!老大是看走眼了!这娘们蛇蝎心肠,存心想杀了老四!”

二人抽出刀,指着怒放。怒放嘴里仍然咬着匕,一动不动,乌黑的眼睛盯着二人。

你们随便抓人卖,又是什么心肠?我不先制人,难道还等丧失了反抗能力之后再做无谓的抗争,或,乞求你们能放过我?

我试过,从前她没有放过我,你们估计也不会。

“怎么回事?”

商队的人早已经被老四倒到木板上出的沉闷声响惊动。被称作老大的男人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扫一眼地上的老四,有些愣。

另外两个守卫支支吾吾的,眼色闪躲,他立kè

明了。老四的德行他再清楚不过,这厮十成十是马尿灌多了,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想占怒放的便宜。

“他怎么样?”老大冷声问。

旁边一人仔细察看了伤口,道:“气管割破了,还好,没伤到动脉。”

那老大闻言一脚踢在老四的腰上,直接把他从半米高的木板踢到地上去,踢的老四乱挣扎,想喊,却出不了声。

“把这个废物拖走!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死了也活该!”老大怒道,转向怒放,恶狠狠的看着她:“匕吐掉!”

见怒放不理,他一脸阴沉:“逼我动手,你那张漂亮的小嘴就保不住了!”

怒放咬咬牙,将匕吐到地上,刚抬起脸,脸上就被重重的抽了一个耳光,用力之大,打得她晕头转向,嘴角也渗出一丝血来。

他隔着怒放的衣服仔细的搜了一遍,现再没什么藏物,这才冷冷的道:“你有能耐!以后我会好好伺候你的!”说罢,转身向自己的人大声道:“都给我听清楚了!这个女人至少值十几斤黄金,谁***敢坏我的买卖,我就亲自废了他!”

临了又看一眼怒放被缚的双手,吩咐道:“检查她的绳子。”

怒放咬住嘴唇,有些忿忿。

这男人,太精明了。

那夜之后,怒放果然被特别“伺候”:每晚都被吊起,手铐脚镣齐上阵;白天前行时,其他人都被关在木笼里用马匹拖着,她却带着手铐脚镣、用铁链拴着靠小跑跟着。十天半个月后,怒放渐渐觉得体力不支,跑的时候都在踉跄,可她偏生倔强,就是不肯求饶。那老大见了暗暗吃惊,不仅因为从未见过这么固执的女孩儿,还因为怒放那不可思议的耐力——这样被折腾半个月,一个大男人只怕也要在地上爬着走了呀,那般纤细的身躯里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耐力的?

他有心想把怒放收下算了,又舍不得那十几斤黄金。转念再想到老四,立kè

断了那个念想——鬼知dào

这女人什么时候会一刀割开他的脖子?

还是卖了的好!

想到这里,他终于“仁慈”的大手一挥,把捆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怒放丢进了木笼,目的不言而喻,养颜。

怒放和众人挤在一起,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安心的恢复体力,有时遭遇脖子上缠着纱布的老四憎恨的眼神,她视而不见——反正她是珍贵“商品”,那个死色鬼也不敢把她怎么样。不过,她时常会回头去望身后的路,那时,眼中就会明显的流露出忧心忡忡。

凭感觉,她的狗,那个据称夹着尾巴逃跑了的噢啰啰并没有走远,一直在悄悄的跟着他们。他们走它就走,他们停它也停。

怒放不知dào

这只小山犬为何如此执着的跟着她,却情不自禁的为它担心,生怕它被现、被逮住。好在,一路过来,并没有人察觉,怒放又无法叫它别跟着了,便只好由着它去,只希望它不至于笨到跟着跑进恒都就好。

又走了几天,这批恶徒带着怒放和可怜的奴隶们终于抵达了那个传说中的罪恶之城。

恒都,整个城池是一个以无数被无偿驱使的奴隶的血汗和白骨为根基、无处不透露出糜烂腐朽气息的罪恶魔影。它存世久远,据说最初只是一座小城堡,却随着罪恶的加深慢慢膨胀,现如今已经赫然成为一个巨大的怪物,并且,是南方所有城池中最富庶的。

当然,这种富庶只属于城主和他的那批帮凶,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是在死亡线上挣扎。这里,是所谓的天堂和地狱杂交后的变态产物。

别的人都战战兢兢,仿佛嗅到了恒都浮华糜烂的表象背后特有的腐烂气息,不由自主的在想象自己不久也将融入这腐烂之中去。唯有怒放靠在木栏上,不住的转动小脑袋,好奇的四处张望。

奢华的建筑,凌乱的布局,整个城池像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可是,大街上却挤满了衣不蔽体、干瘦如柴的人们。

这些人,就是所谓的奴隶吗?

她问过同样被抓来的人,奴隶是什么意思。他们给她的答案很模糊,只说,没有自由,命是买主的,要不停的劳动,还随时会被杀死,和牲口没有区别。

来来往往经过的所谓的奴隶,每一双眼睛都是浑浊麻木的。他们,真的不像人,像行尸走肉!

怒放迷茫起来。

人和人之间,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你看那边那个躺在凉轿上的大胖子,穿着水样光泽的上好衣料,浑身上下金光闪闪,好像全天下的金子都堆在他身上,一身肥肉躺倒都起不来,还睡在那里吃水果。可抬着凉轿的八个奴隶,都是皮包骨头,走一步,腿颤一下,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他们的肩头。

人和人,真的有什么不同吗?

从前,在贫穷的家乡,生活不富裕,可只要你肯努力的种地、打铁,不懒惰,肯定能吃饱穿暖,大家过着一种简单平庸的生活。她总以为天下人的生活都是这样的,即使有差异,也不过是人家顿顿能大鱼大肉,她家和邻居们偶尔才能开荤。

现在她知dào

她错了。原来世上有不停的劳动,却永远吃不饱、穿不暖,随时随地会死亡的人。世上也有不劳动,却以他人的血肉为食的人。

这些人,这些人甚至不如被她杀死、杀伤的那些匪徒。

平民们生存是流汗,浪客们是流血,至少,他们都在付出,可这些吃人的人付出了什么?

从入城到交yì

市场,不过经lì

了半个时辰。不长的半个时辰里,甚至不用挖掘更深层次的真相,单凭过眼的情景和城池隐约散出的令人作呕的气息,怒放就深刻的记住了这座城池和它的罪恶,并且,毋庸置疑的厌恶它。数年后,大陆林立的较具规模的四十五座大小城池中,第一个被怒放夷为平地的,正是这座罪恶之城,恒都。

059. 动机杀人

怒放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滞留在奴隶市场,贩子商队的老大直接扯着她的铁链带她走向城中位置最高、最奢华的建筑。路上,他对怒放说,那里是恒都城主府,是所有城池中最富丽堂皇的府邸,真zhèng

的殿堂。

“那肥猪肯定会出大价钱的。”老大的言语里流露出一丝兴奋,好似已经把那十几斤黄金抱在了怀里。

怒放自知不是他的对手,顺从的跟着走,听他这么说,慢吞吞的回了一句:“我要告sù

他,你骂他是肥猪。”

老大回头,哈哈笑起来,意味深长的看怒放一眼:“说真的,你要不是太凶,喜欢动刀子,还真讨人喜欢。”

“我不稀罕你喜欢我。”

“哈哈,别嘴硬。我告sù

你,那头肥猪最会蹂躏女人了。三天过后,保证你变成小绵羊。”

怒放看他一眼,心道,三天后看看到底谁成小绵羊。

二人一路前行,怒放镣铐加身,一看即知是新到的女奴,还真惹来不少衣着光鲜之人的垂涎。甚至有人直接拦住他们开价要买,均被那男子拒绝,只说是和城主大人约定好的。

爬了二三十道台阶,终于到了所谓殿堂的正门,守卫和老大显然很熟,挥挥手直接让他们进去了。怒放脚踩冰凉的地板,现地上的石板居然光滑明亮的能当镜子,有些骇然。再抬头看看头顶上悬挂的燃着近百只蜡烛的巨大金属吊灯,更是咋舌。大白天的点什么蜡烛啊?真浪费!

真浪费!每隔几米就有一樽造型各异的鎏金烛台,连走廊上都有缭绕的熏香炉青烟,把整个空间熏的喷香。那些桌椅家具,摆设器具,无不奢侈到了极点。

我们的怒放真是草根之命,一走进这顶级豪华之所,立kè

鸡皮疙瘩全部冒出来,浑身没一处自在的。

“开眼界了吧?听话的话,以后就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你说,我对你不错吧?”老大笑道。

怒放点点头,心道:挺好,以后别让我遇见你,不然我一定会好好“报恩”的。

这破地方每一件东西肯定都是用无辜的人命换来的,我才不稀罕呢,我宁愿睡稻草!

老大把她带到一个大厅中,他自己随便找了个靠椅坐下来,怒放则站在厅中间,环顾四周。没过多久,大厅外传来“哇哈哈”的大笑和欢快的语调:“小美人,我的小美人在哪里?”

一个可以说是肥胖至极,也可以说是臃肿不堪的身影手舞足蹈的跑进来,直奔怒放。于是乎,怒放见到了老大口中的“肥猪”。

长得还真有点像!

不是简单的肥头大耳,而是脸上的肥肉把五官都挤到一块儿去了,显得眼睛更小,鼻孔更朝天,嘴唇更肥厚。再看身材,三围就不说了,肯定是骇人的数字,反正隔着衣服,怒放也能看出这位城主大人的胸口、腰部和肚皮是典型的三重浪,一重叠一重,一重比一重突出,行走跑动之间晃动如水波,后浪推前浪的。

看清怒放,那双小眼睛里好像燃起了千百只巨型蜡烛,手短腿短,却跑的利落的很。恍惚间,怒放觉得他在流哈喇子。

真像一只饿了三年的猪,还是老母猪。

怒放不自觉的双眼瞪圆,身体明显有闪躲倾向。

这样的人也能当城主?太不可思议了!

他很厉害吗?感觉,他厉害的只有体重。

而且,是不是因为屋子里熏的太香了,所以,异常的体味才会更加明显?随着肥猪城主的靠近,怒放的眉毛越皱越紧,到后来小脸儿都皱成一团了。

这哪是什么人,也不是什么肥猪,根本是一块腐烂臭的脂肪大肥肉!

臭肥肉绕着她打转,不断的搓手,跃跃欲试之态,嘴巴咧得像熟透了撑到爆开的石榴,可惜的是这“石榴”压根不新鲜,牙齿和长久无人问津以至于败坏了的石榴子儿颜色一模一样,是腐朽的黄色。当他说话时,怒放的注意力又被他难看的嘴唇吸引,觉得另一种形容更合适了,那一张一合的肥硕的双唇像极了一条搁浅了、呼吸困难的大鱼的鱼嘴。

“不错,不错,本大人很满yì

。”说着,包子手拽一拽怒放的衣摆,竟然想弯腰朝怒放衣服里看,可他又矮又胖,实在没法弯腰,只得作罢。“唔,这个……是黄花闺女吧?长这么漂亮,会不会被人吃过了?”

老大笑:“您看是不是啊?你自个儿看绝对不会走眼,您是多少个黄花闺女身上摸爬滚打下来的。”

肥猪城主实打实的垂涎怒放的美色,又被这含蓄无耻的吹捧哄得万般得yì

,哈哈大笑:“那是!好,好,你开多少?”

“您自己开,您说了算。我相信以城主大人的眼光和富有,开出的价绝不会愧对这个小美人的。”

“好,好。二十斤黄金。”

怒放扑闪漂亮的大眼睛,悄悄鼓了下腮帮子。二十斤黄金啊?那是多少钱?

老大笑容里闪过一丝狡黠,温声道:“您说多少就是多少,这买卖就算成了。”

“好,好,你跟管家去取黄金去吧。”肥猪城主豪爽的一挥手,却盯着怒放的脸,眼珠子动也不动,眼睛眨也不眨,肉包子手朝着怒放的脸蛋摸来。

怒放退开一步,皱着脸看他。

“啊,对了。大人,调教好之前,切记不可解开她的手铐脚镣啊,这丫头凶的很。”老大优雅的行了个礼,满脸笑容的走开。

“凶啊,我就喜欢有点泼辣的小姑娘。”肥猪城主头也不回,直对怒放嘿嘿笑,包子手又上来了。见怒放左躲右闪,不肯让他碰到,他也不见气,大声吩咐:“来人,带她去梳洗换衣,好好打扮一番。”

两名蒙着面纱的少女毕恭毕敬的走进来,领着怒放去了另一个房间。这房间里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洗浴池,雾气氤氲,犹如仙境,仔细看去,那满池的水竟是青碧色的。怒放第一次见,不免好奇。蒙着面纱的少女就告sù

她那是一种药浴,据说不仅舒筋活络,能消除疲劳,还对皮肤特别好。城主宠爱的女人都是用这种浴汤来清洁身子的。

怒放便褪去衣服在那了不得的水里。”怒放一脸轻松,走几步,回头淡淡一笑:“今天过后,他再也不能欺负你们了。”

两个少女听了,倒吸一口凉气,隔着面纱捂住嘴,娇躯颤抖:“千万别……你这么美丽,只要听话,城主大人说不定会非常宠爱你的,千万别干傻事……”

都恨不得能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可是,无力反抗啊!

“你没有武器,还戴着镣铐,他又是男人,你不是对手的。更何况,这里逃不出去的……”

怒放转过身,举起双手一抖,“哗啦”一阵响。

她绝美的脸上是了然于胸的笑容。

武器并非只有刀剑啊,缚我的,亦可以用来杀人。一尺铁链,足够了!

060. 天邪鬼眼,大开杀戒

猩红的床罩,淡金色的缀穗,盛满华丽还是罪恶,分辨不清。

怒放已将房间细细打量了一遍,她对那些奢华的摆设没有兴趣,倒是对床边一只红木几上心。这张几上只摆了一件东西,用黑色、金丝滚边的漂亮绒布覆盖住了,看上去绝不是摆设,倒有点供奉的味道。

她纤细的手指拎着绒布的一角,掀开,里面的东西赫然露出真面目,竟然是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怒放伸手抚摸一下,用绒布仔细盖好,这才走向窗边。

朝下看一看,挺高,跳下去非死即伤。但是,整个房间的出口,除了这扇窗户,就只有进来时的那道门。

想到门,门就开了。怒放回头,落日余晖涂满她无暇的肌肤,令她整个身影笼罩着出尘气息和圣洁光辉,动人中有一丝高贵。堵在门口那臃肿的家伙两眼直的走进来,当然,没忘记反手锁上门。

肥猪城主在怒放的注视下,搓搓肥厚的手,略带讨好的道:“小美人,我们喝点酒吧?恒都的蜜酿可是闻名天下的。”

怒放不置可否,肥猪并不觉得讨了个没趣。他兴冲冲的跑到条桌边,取了一只水晶盏,从琉璃盅里舀了一勺水果蜜酒,捧到怒放跟前。那微微晃动的酡红弥散着清新的果香和醉人的甜蜜,色泽透明纯净,和精致剔透的水晶盏搭配在一起,竟是妙不可言的媚惑,仿佛是妖娆女子的满盈体香和一抹烂醉,娇滴滴的,能勾起无数人的心魄和遐想。怒放却没有被撩动一丝心神,那艳丽的酡红,她仿佛能从中闻到别的气味。

见她不接,肥猪有些尴尬。怒放看向红木几,问道:“那个是谁?”

肥猪回头,恍然大悟,呵呵笑:“吓到你了吗?别害pà

,小美人。那就是个死人头骨,没什么好害pà

的。”他嘴里安慰,脸上却显出猥琐之色。怒放想,原来,他摆着那个骷髅头,是故yì

用来吓唬进这个房间的女人的。

“那个是谁的?”

“啊,那个啊,曾经是我最宠爱的一个女奴的。你不知dào

那个贱女人有多忘恩负义。我本来都打算给她自由,让她当我的侍妾了,谁知dào

她居然想逃跑!我就把她丢到沸水里煮烂了。可我有时候还是会想起她,所以就把她的头骨保存zài

这里了。”肥猪说,臃肿的脸上很配合的露出一丝忧伤:“我真是宠爱她啊,她竟然这样对我,哎!”

“你也会把我丢进沸水里煮烂掉吗?”

肥猪一怔,赔笑:“不、不、不!只要你听话,我心疼你都来不及呢。”

怒放微微点头:“我能问你件事吗?”

“你说,你说!”

“你为什么要买卖奴隶,他们是人啊。”

肥猪哈哈笑:“他们不是人,他们和牲口一样,不是人。”

怒放灵动的眼瞥他:“我也是女奴,你的意思是说,我也不是人,我是牲口?”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事实上,他们确实是人。如果你非说他们是牲口,那么,你自己也是牲口,除非,你承认自己不是人。”怒放慢吞吞的道。

“啊……”

“你到底是人呢,还是不是人?”

“我当然是人了!我还是高贵的恒都城主!”肥猪气急败坏的道。

“喔,原来你是人。可是你又认为人和牲口一样,可以随意买卖,可以随意处置,那岂不是说,你也可以被当成奴隶卖掉,被随意处置,比如说,你太胖了、太丑了,别人看你碍眼,也可以随便杀死你?”

“你!你这个贱女人竟然敢这样骂我?”肥猪气得脸色紫,犹如肿胀的猪肝:“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我告sù

你!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被上天选中的尊贵的人,和你们有天壤之别!你敢蔑视我,还敢骂我,我会让你好kàn

的!”

怒放对他的愤nù

无动于衷:“我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也没看出来你哪里了不起。我想,你总是操纵别人的生命,也该试试被别人操纵一回。”

“你——”肥猪气得直哆嗦,冲到床边的橱柜前,猛的拉开橱门,吼起来:“我不过是看你漂亮,想对你好点,你竟然如此不识抬举!走着瞧,我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跪在地上舔我的脚趾求我饶了你!”

怒放张望那黑黢黢的橱柜,脸上露出奇特的笑容。

这肥猪怎么当上城主的,确实有待考究。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人,送满满整橱柜的刑具和武器给明明白白现身的敌人?

对了,是因为我镣铐加身,因为我是一个看着纤细柔弱的女人,是弱,在他眼里和那些被他虐杀的女人一样,除了哭叫求饶和心怀恐惧的死去,不会别的。

只可惜,世事皆有例外。

这些东西,就是他拿来折磨女人用的吧?藤鞭,长针,铁钳,匕……还有很多根本认不得的玩意儿,但是,入眼的一切似乎都血迹斑斑的,隐约有中人欲呕的味道。

怒放的视线落在一支两米长的黝黑的铁杆上。这支铁杆一端尖利无比,杆身除了末端两尺手握之处是光滑平整的,其余部分每隔一指的距离就有一圈尖细的倒钩,看上去绝对是一件凶煞致命的武器。她想起那两个少女的话,心生悲愤,盯着铁杆的眼瞳再次慢慢的凝出血红之色。

肥猪瞪着怒放,连连后退,肥胖的身躯撞在橱柜上,把橱柜撞得一阵晃动,里面的各色刑具摇摆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煞是悦耳动人。他肥胖粗短的手指剧烈的颤抖,哆嗦的道:“妖、妖……”

“你连跪在地上舔我脚趾的机会都不会有。”怒放冷冷的道,白玉般的手探进衣橱,毫不迟疑的伸向那支恐怖的铁杆。她猩红的眼瞳转向已经吓得瘫倒在地的肥猪,冷清的声线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愿她们都在,送你上路!”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富丽堂皇的府宅里回荡,霎时惊动了所有人。护卫们撞开房门冲进来时,看见他们肥胖的城主手脚摊开的倒在地上不住的抽搐,那个刚买来的绝色女奴正踩着他的肚皮慢慢的拔出那支布满倒钩的铁杆。她对他们的到来视若无睹,只冷冷的盯着那片血肉模糊;她全身弥漫着阴冷之气,令这些手握刀剑的护卫们竟然不敢靠近。

等那支他们熟悉的铁杆被拔出后,更恐怖的场景出现了:他们那肚子被开了一个对穿、肠子露出来的城主大人突然拼命挣扎,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朝他们冲来。他的脸色红紫,像是所有的血液冲上了头颅;他的眼睛瞪得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他撞开他们,逃命一般的撒开脚丫子跑,肥胖的身躯滴落连串的血滴,顺着他的步伐蜿蜒,在光滑明亮的地砖上绽放出艳红的花。

“怎、怎么回事?”护卫们脸色白,摸不清头脑。

远远的,听见城主杀猪般的嚎啕:“走开!走开!别杀我!啊——别咬我!别咬我!不是我要杀你的,是你自己找死!走开,你们都走开!你们这群贱人,牲口!你们别想吓唬我!你们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们不能把我怎么样!啊——啊——痛死我了!来人!来人啊!把她们赶走!有鬼!有鬼啊——”

到了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成了哭泣和哀求:“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是我不好,我是畜生!我不该那样对你们,我知dào

错了,你们行行好饶了我吧——不要!不要啊——”

“城、城主大人,疯、疯了吗?”一个护卫吞了吞口水,紧张的看着双手握住铁杆站在血泊中的怒放,结结巴巴的道。

“你是不是也想变成疯子?”那个行凶的女子突然幽幽的开口,缓缓转向他们,一双骇人的血红色眼瞳射出寒光。

所有的人都惊惧的后退,看着眼前这个手铐脚镣加身、美丽却妖异的女子缓慢的朝他们走来,听着她冷冰冰的言语:“挡我,死!”

那一夜,不单是城主府,整个恒都城都闹翻了天。士兵们潮水一般的涌向奢华的顶端、恒都的象征,口中高呼着“杀妖女”。

那一夜,所有的女奴都战战兢兢的躲在门后,听着房门外杀声震天,惨叫连连。血腥气犹如魔鬼一般四处游荡,带给每一个可怜的少女无与伦比的恐惧。

只有那两个为怒放换衣打扮的少女隐约猜出生了什么,她们害pà

,却更担心她,悄悄的打开一道门缝窥视,然后,那个戴着脚镣、正一步一步朝前杀开血路的女子突然就朝她们转过头来。

她看见了她们,她们也看见了她那双血红的眼。她们惊恐的捂住嘴,但是,眼泪却涌出来——那双眼瞳的颜色是那么的可怕,然而,看向她们时却弥漫着悲哀和心痛。喧嚣中,她们竟然听见她清晰的在对她们说话。

她说,你们快逃走。

就这一瞬间,她的肩膀被深深的砍了一刀!

她们终于失声痛哭起来,可是,那个女子却浑然不觉得疼痛一般,猛然挥舞起铁棍,将砍伤她的护卫重重的砸倒……

原本就是血腥的炼狱之城,今晚,更是被血液和杀戮烧灼的滚烫沸腾。

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避开众人的视线,慌张鬼祟的跑向后庭花园,府中的人看见,定能认出,此人正是府中管家。他径直跑向花园深处,那里,有一条悠长的露天走道,尽头,是一座圆顶凉亭,透过微微拂动的半透明纱帘,隐约可见亭中摆了一张长榻,榻上有玲珑起伏的曲线。

“大人!黎大人,出大事了!城主大人快要死了,城里乱成一团糟了!”

卧在凉榻上的人闻言,缓缓的睁开双眼,一双水绿的眼眸泛出冷漠的涟漪。

061. 终相逢

“一个不留,给我杀光。”三咬牙切齿的道,“我最恨别人对我扯谎!”

珈蓝立kè

一跃而起,冲入四散逃窜的人群,小爪子“唰唰唰”的,惨叫声“啊啊啊”。

四个月来,三和珈蓝的足迹踏遍了大大小小三十多座城池,向数不清的人打听过,却始终没有怒放的下落。今晚,在距离恒都七十里地之处,他遇见了这支商队,照样执着的重复那千百次的询问。

他说,我想打听一个女孩儿,不知dào

你们有没有见到过,十六七岁,很漂亮,是那种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的美人。大概到我胸口这么高,或再高一点,肤色很特别,是瓷白色的。

他的描述很简单,但是主要特征都囊括在内了,如果是见过怒放的人听到这个描述肯定能回想得起来。不过,今晚的答案一如既往的令他失望。商队的领队,那个中年男子听完他的话后立kè

干脆的告sù

他,没见过这个人。

他信了,颓丧透顶。

离开飞扬城时,听天邪鬼提到了御道的韦炎见和狼火,他甚至连御道的山门都闯了。得知他在寻找怒放,御道的老头子们脾气比他还大,反过来责问他韦炎见的下落,惹得他一头恼火,悻悻而归。那之后,他就带着珈蓝在各个城池、村庄之间辗转,他想怒放一个女孩子,无论是和韦炎见在一起,还是孤身一人,始终是要融入人群才能生存的。当然,他后来才知dào

自己的推测与怒放的实jì

行为完全是背道而驰的:怒放出于某些不言自明的原因,一直远避人群,除了实在得不到食物补充,她才会进入一些偏僻的小城镇和村庄,其余时间,完全在荒郊野地里生活。

其实,三的心里也清楚,这种寻觅等于是大海捞针,可他始终抱着希望,希望某一天,她和他们遥遥相望,突然就那样重逢了。

可惜,事与愿违,失望的打击接踵而至。要不是复苏的迷花簪揣在他怀里,他简直都要怀疑天邪鬼犯了一个超级低级的错误——太过思念怒放,所以迷失了。要不然,以怒放出众的容貌和那么特别的肤色,只要还活着,不可能打听了四个月却一点下落都没有的。

他得到了商队的答案,垂头丧气的准bèi

走了,却猛然听见一阵轻微的兽鸣,“呜呜”的。当珈蓝咬住一只巨型狗崽的后颈,硬把它从百多米外的草丛中拖过来后,三一眼认出那是山犬的幼崽,并且,还是一只比较特殊的幼崽。

自然,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这些奴隶贩子耍了他!竟然敢耍了他这个赫赫有名的南妖帝乌鹊!

“所以我才不喜欢人类,这种生物太可恶了,满嘴巴胡说八道!”三愤懑的道,“赶紧收拾了跟我走,怒放肯定是被卖到恒都去了!”

我怎么这么笨?怎么就想不到?一个没有人保护的漂亮少女不会被奴隶贩子盯上那才叫奇怪呢!

于是,他气冲冲的前行。被他的怒气吓到的那只胆小如鼠的小山犬打死也不肯一起去,可怜的珈蓝只好又咬住它拖着走。

一人,一猫,一狗,从外形上权且这么称呼吧,匆匆而行。尽管拖着一个累赘,抵达恒都也没花费多少时间。密闭的城门下,三微微皱眉,这里的气息似乎有点不寻常。

“珈蓝,你闻到什么气味没有?”

珈蓝的嗅觉远比三敏锐,它松开小山犬,脱口而出:“血腥味儿。”

三隐约有不妙的预感,高声叫门。城墙上探出一个脑袋,伸出火把朝下照了照,也不知dào

看没看清他们,总之大声回答说今夜戒严,所有人都不得随意进出。

“放屁!”三的怒气根本没消,听他这么答话,顿时火冒三丈,再也顾不上什么斯文不斯文,儒雅不儒雅,上去一脚就把那巨大厚重的城门给踹开了,在几十个守城卫士惊骇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而欺善怕恶果然是某些生物的天性,他这一脚声势惊人,立kè

震住那群卫士,他们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城主府在哪儿?”

“那、那边最高的那个……”

“今天这儿生了什么事?”

“出、出了个妖女,杀、杀了好多人,听、听说城主大人也被她杀了。”

“妖女?什么样的?”

“不、不知dào

,我们是守城门的,没见到。都、都说她眼睛会变成血红色的。”那卫士战战兢兢的道,“对、对不住您,傍晚骚动的时候有一大批奴隶趁乱逃跑了,所以上面才下令关闭城门的……”

“眼睛会变?”三若有所思,然后指指自己,问道:“是不是像我这样?”

说着,他棕色的眼睛渐渐透出一片璀璨的金色光芒,犹如暗夜里突然出现的两道强光,异常的耀眼夺目。

“啊——又有妖怪!”尖叫声此起彼伏,几十个卫士一哄而散。

“白痴。”三咕哝一句,朝方才卫士指点的方向走去。珈蓝跟在他脚边,仰起小脑袋看他:“哎,我现你蛮喜欢捉弄人的。”

“有时候看见他们真烦,不欺负一下都觉得对不起自己。”三嘟哝着,脚步却慢慢停住,立在原地,望着前方。

灯火下的街道上,一个修长柔软的身影款步而来。若是不相识,三只怕要惊叹从未见过身姿步伐如此美妙的女子,真是有风既作飘摇之态,无风亦呈袅娜之姿。可惜,他知根知底,看着只有哀叹和郁闷。

那女子越走越近,一双水绿色的眼瞳直直的盯着三,一如碧波,只是,眼神却是碧波的“亲戚”,三九寒冰,冷气能杀人。

“哎呀,黎大美人在这里,好办事了。”三打趣的道。

那女子闻言,细眉一挑,行走之间妙曼玲珑的身形居然在逐渐变化,等走到三的面前时,脸孔还是那张精致得无与伦比的脸,身材却俨然变成了男性的,修长高挑,竟比三还微微高上那么一点。

“乌鹊大人浪子回头,终于回家了?”黎美人冷冰冰的开口,冷清的男子声线。这正是三郁闷的原因——这位经常以绝世美女姿态现身的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当然,是男人的时候也实在是个美人就是了。

“没,浪子坚决不回头。我路过,找个人,据说被卖到恒都来了。”

“我想我知dào

你要找的是谁。那个女人在溪谷。”黎冷冷的道,“没死,还有一口气。”

三闻言吃了一惊:“你把她送溪谷去干嘛?”

溪谷,是他没去北方之前,仍为南地之主时居住的地方,黎居然把怒放带去了那里!

“凭感觉的。”黎丢了一句,冷漠的走开。

“哇啊,这是谁呀?”珈蓝张大嘴,“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敢对着你这么嚣张!”

“他就这脾气,对谁都这样。”三漫不经心的道,“那就是南黎,继我之后的南方妖帝,不过我们见到的不是本尊,只是他的一个分身。”

“啊,刚才那个就是你说的水分身啊?真的和活人一模一样。水也能说话,好奇怪喔。”

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珈蓝看看他,知dào

他这样时大凡都是在想心思,乖乖的闭上嘴,拖上肥狗一起,跟着三出了城。

目标,溪谷。

溪谷并不大,不过景致甚好,溪水潺潺,青草丛生,谷内遍布不知名的蓝色小花,引来蝶舞成群。当年此地有幸成为南妖帝的隐居之所,倒不完全是因为景致悠然,据说主要原因乃是这里的温泉合了乌鹊大人喜好安逸的脾气。要说三搬去北方和北冥同住,对南方还有所怀念的话,怕只有那一汪温水了。

时隔千余年再次踏足这里,三多少有点触景生情,望着依稀熟悉的景致,他的眼神有些迷离。

草木自在,任由风雨,花开花谢,不关世情。可遥遥在望的、曾经是他亲手盖起的那栋木屋,竟然还在?

一千多年过去了,岁月无情,它怎么可能还完好无损的屹立在溪流边的青草地上?

拉拉,是你吗?是你一直在打理、修葺我们的小屋吗?

他猛然忆起那个永远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那个口口声声一辈子当他婢女的小东西,不禁加快步伐,直朝木屋走去。他还在想,小丫头爱哭鼻子,如果此刻见到他,一定又会扯着他的衣袖泪盈盈的向他撒娇。

要不然,她怎么会叫拉拉呢?

三的脸上自然的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兴冲冲的推开木门。

可是,木屋里没有拉拉,原本属于拉拉的那张床上,躺着另一个女孩儿。

一个浑身是血、容颜却无比安静的女孩儿;一个在睡梦中血污的脸上带着蜿蜒泪痕的女孩儿;一个他日夜奔波了四个月、四处寻找的女孩儿。

三呆立在门边,半晌,如梦初醒。

拉拉早不在了啊,这世上早没有拉拉了,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他凄凉的笑笑,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久久的凝视着拉拉的小床上静谧的睡着的女孩儿,低声道:“怒放,我总算找到你了。”

062. 不知者,有罪?

“怒放呢?”

“,从今天开始,我教你,一直到你有资本独自闯荡为止。”

咱落日森林出来的人或妖兽,哪怕是一只毛毛虫,都不能被人欺负!我可是非常、非常之护短的。三暗自道。

“你教我?”怒放有些吃惊,“真的吗?”

三笑着点点头:“我知dào

你炼化迷花后得到了迷花的一些能力,不过单靠那些是不够的,太勉强了。你需yào

系统的学习如何战斗,还有那些对你来说必不可少的知识。”

怒放又惊又喜,呆了半天,反应过来后,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抬起脸时,她泪眼汪汪的叫了声“老师”。

三却傻在那里,愕然的道:“你干嘛?”就连蹲在边上的珈蓝也双目圆睁,彻底石化了。

“拜师啊。”怒放被他们的目瞪口呆吓到了,怯怯的道:“裴先生说,正式拜师都要磕头……”

莫非,裴先生说的不对?

“我说教你,没说要收你当徒弟啊!”三捂住脸,痛呼:“我的天哪,这怎么搞?”

“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怒放有些害pà



三郁闷、悲哀的看她一眼:“怒放,饭可以乱吃,话也可以乱说,头不能乱磕的。这是你自找的,别怪我。”

啊?

063.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你可知dào

,你拜一位妖帝为师,有什么后果?”三阴郁的道。

后果就是,如果你站出来不是顶天立地、横扫天下,我南妖帝乌鹊就会因为你而颜面扫地,我就会抓狂,就会恨不得清理门户。当然,我的清理门户绝不是把你扫地出门那么简单!

妖帝是不可能收不成器的徒弟的!

可是,怒放啊,你是那块料吗?

就算炼化了迷花簪和天邪鬼,你归根结底还是人类,你的底子太差啊,你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横扫天下的人物嘛!

怎么能这样?这丫头胡乱磕了几个头,他和她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三欲哭无泪啊。

怒放哪里知dào

他的苦闷,只是愕然,伸手一指:“你、你是妖帝?你就是蜘蛛姐姐说的,落日森林里的妖帝?”

不是吧,来头这么大?怒放暗自咋舌。

三的笑容很假,笑眯眯的也难掩心中的郁卒,道:“我是落日双帝之一,另一个才是真zhèng

的北方妖帝,就是想娶你的那位。”

阿妈居然猜对了,真的是妖怪想娶她!而且,还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妖怪,是妖帝!

怒放杵在那里,傻眼了。三则坐在石头上,一只手托着腮,叫她过去。

“怒放啊,来试试,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啥能耐。”

原本只是想教会她格斗技巧和一些战斗常识,让她有自保之力,如今看来,还得教她如何驾驭迷花簪,有可能的话,还要让她尝试和天邪鬼融合。否则,她背不起他的名号……

天哪,想着都觉得前路迢迢,道路险阻,满眼黑暗啊!

这丫头,真行吗?

“怎么试?”怒放有些紧张。

“随便你,朝我来就行了。”三托着腮,郁闷的道。

“我、我一直用匕的。”

“哦?匕。”三扭头,“珈蓝,找找看有没有匕之类的玩意儿。”

随后,怒放就吃惊的看着珈蓝的小爪子在嘴里掏来掏去的,不一会儿真的掏出一把匕丢在了地上。怒放过去捡起,只见匕薄刃细长,锋利至极,入手感觉比先前丢失的那把还要称手。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有些愣,不明白珈蓝使了什么法子,居然从嘴里掏出一件兵器来。三“喂”了两声,道:“别傻,过来!”

他话音刚落,怒放的身影就猛然在他眼前放大。这个丫头居然动如脱兔,二话不说飞身前跃、匕就上来了。气势相当不错。三精神一振,但还是坐在那里没动的,单纯的用手指挡来挡去。

怒放见他那白皙细长的手指竟然能和锋利的匕相交,吃了一大惊。

当然,三不是刀枪不入,而是以怒放目前的攻击力,根本破不了他体表的那层妖气防御。

“还可以啊,每一下都直逼要害,有点意思。”三笑盈盈的。残影仍在,其实已是人去石空。他飘然落在怒放背后,手指轻轻的朝怒放的后背戳过去。就在这一刹那,怒放猛然回头,而比这个动作更快的是三眼前闪过一抹寒光。

三的手指硬生生的夹住直刺而来的匕,眼中闪现出一丝惊喜。

他承认,他刚才的速度不快,或说,当他出现在怒放身后时,他那轻柔的攻击动作确实是刻意放慢的,为的就是看怒放的反应如何。怒放能有这样敏捷的反应已经很不错了。然而,最令他吃惊的是,怒放与思维的同步性惊人,她的大脑反应过来的同时,身体已经做出了回击的动作。

如果刚才不是他,而是一个普通人类,即使是有点能耐的,只怕也要挂彩——她的动作不仅迅速,还十分流畅,宛如熟练的舞蹈。一击之间三能看出她的身体舒展到了极致,即使用的是匕,灵巧中依然绽现大开大阖的气势。

“你选错了武器。”三微微一笑,“你觉得自己力量不足,身材娇小,突袭才能制胜,大错特错了。”

“咦?”

看着茫然不解的怒放,三的笑意中难得的透露出赞许。现在,他的郁闷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奇和兴奋。

或许,这个小丫头在搏击方面有点天分呢!

诚然,妖帝的徒弟是不能丢脸,但是,以怒放身为人类的身份,即使不能横扫妖王,在人类中成为屈指可数的高手,也不算丢人了。

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目标难是难了点,但是,有挑zhàn

才有趣味嘛!

“好吧,好吧,既然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这个徒弟我就收了。”三为这个新现而窃喜,脸上却呈现出勉为其难之态,假到了顶。

怒放喜出望外,脆生生的叫了声“老师”,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冥冥之中的手,冥冥之中的手啊!老天爷居然开了这么大的玩笑,送给他一个徒弟!

其实,妖类只有族群、血统之分,没有师徒之说。拜师是破天荒的行为,而一个人类拜妖帝为师,更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要离谱。

人类,无论血统、思想有多大的差异,始终是人类,拥有相同的身体构造,差别只在于天分和潜能的大小,传授技艺给同类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妖则完全不同。妖类等于是一盘五花八门的大杂烩,即使都修出人形,本质也是天差地别。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你让乌龟王八学习天鹅的技能在天上飞,可能吗?

妖类的技艺,除非是在同族之间,否则是无法传授的。就好像如果有朝一日狼火大爷挂了,青火就会从这个世上绝迹,因为那是它与生俱来的天赋技能,教给别人,别人也学不会。而在同族之中,那也只是长辈指点晚辈、父母教导子女,它们的技巧、秘术一如它们的血统,是一脉相承的,本质意义完全不同于人类的拜师行为。

至于战斗技巧,更没什么好教导的,捕食、厮杀这些是野兽的天性,没有妖兽不会的,差别只在于高下,谁会为了这个去拜师?

所以说,“拜师”这个词对妖怪们来说,有等于没有;所以说,妖怪通常都是不收徒弟的。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妖类中还就真有拜师的先例,当然,只有一例。传授的内容还是一个大冷门——锻造术。

迄今为止,他们是妖类历史上唯一的一对具备真zhèng

意义上的师徒关系的妖怪。这两位说出来大家耳熟能详,正是妖帝东皇和迷花簪之主天邪鬼姬。正因为师从锻造技巧天下无双的东皇,接受过系统的学习和历练,鬼姬才能举一反三,在炼化妖器上另辟蹊径,出了那一对惊世骇俗的迷花簪!

不过,这一对师徒,起初纯粹是闹着玩的。当年,鬼姬未出世之前的日子过得像白开水一般寡淡无味,便缠着东皇要学锻造,东皇正好也闲极无聊,随口答yīng

,随便教教。令大家都意wài

的是,鬼姬不但当真了、一门心思的钻研,还在铸造方面显露出了超越常人的天赋,东皇这才找来四方妖帝见证,循了人类的传统,正式认了师徒的名分,也就是鬼姬当众磕头拜师。

因为师徒关系联想起的这些,使三猛然怔住了。

出谷数月来,他自然也听说了冷心锥,世人对其评价非凡,风传那是飞扬侍妾之父的大手笔,那不就是怒放的阿爹?

这么巧?家族世代相传高深的锻造法,父亲是位深藏不露的锻造大师;女儿拥有二次锻造、改变形态的迷花簪,并能将其炼化?

三咬住手指,诧异的看着怒放。

这丫头,不会真的和鬼姬有什么关系吧?

怒放见她尊敬的老师大人居然在咬手指,眼珠子动也不动的望着自己,有些怵,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师,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三巧笑,立即打岔,指了指怒放的匕:“跟我说说你怎么练出来的,身手还不错。”

怒放便大致把这段时间的经lì

告sù

了他,三起初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后来越来越不是滋味。

试刀?

刚才怒放大致讲述的那些,不就是被天下大部分人视为邪恶的修liàn

方式的试刀吗?

尽管怒放的试刀意图被她的自卫行为掩盖的很好,但是三还是立kè

察觉出了异样——很多情况下,怒放并没有试图去避免交战,反倒有点引人上钩的味道。

“怒放,你没搞错吧?试刀是有一定实力的高手才会做的事情,因为要以杀戮和鲜血来增加实战经验并磨练意志。我实在没想到你这样的门外汉也敢干这种事情,老实说,你能活下来真的是运气。”三郁闷的道,“可是,运气不会总是那么好的。时间一久,肯定会有人觉察出你的行为其实是在试刀,袭击就会铺天盖地而来,对手不仅仅是暴徒,更有和你在做相同修liàn

的人,其中断然不乏高手。自古以来,很多试刀手都是死在试刀的搏杀之中的。”

正因为这种修liàn

是以人命来换取经验,才会被视为邪恶之道。那是一个巨大的杀戮漩涡,一旦卷入,再难脱身。

“我、我……我只是想多练练,变强一点,我不晓得那是什么试刀……”

三压根不理会她,径自点评:“还有,你不过是仗着天邪鬼赋予你的强悍的复原能力在死撑,如果没有这种能力,你都不知dào

死了多少次了。”他说着,极度郁闷:“看来我得彻底的扭转你的思想,我的徒弟岂能是胡搅蛮缠之辈?打一架下来砍了人家十刀却被人家反砍九刀,太丢人了!男子汉大丈夫,豪气冲天杀得浑身是血也就罢了,你一个美娇娃,弄得大汗淋漓、脏兮兮的多难看?不行,不行,怒放啊,杀人也要有高手之风的,衣不沾血、足不碾尘,谈笑间取人性命才算勉强合格啊!”

珈蓝知dào

他讲究优雅风度的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翻白眼。怒放则一脸愕然。

她当时杀人只是为了活命而已,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风度不风度?再说了,她压根不是什么高手嘛!

可她到底被三一套接着一套的大道理迷晕了,很虔诚的问:“老师,那我该怎么练习呢?”

练习你所谓的高手风范啊!

三想了想,道:“这样吧,从基础开始练。不出溪谷,你给我抓住噢啰啰,今天抓不住,明天接着抓,一直到抓住为止。”他说着,细长的手指凭空点了点趴在地上打盹的肥狗,威胁道:“小鬼,不许脚下留情,不然我不给你饭吃。”

肥狗睁大狗眼,“呜”一声,畏惧的跳起来。

怒放愣了:“抓噢啰啰,我抓住过它的啊!”

只追了十几里路就抓住了。

“哦,是嘛?”三优雅的一笑,架起二郎腿:“那么证明给我看,看看你的速度是不是真的快到可以抓住山神一族。”

064. 速度与激情

噢啰啰,你给我站住!”怒放一声尖叫,脚却一软T投地。十几米外的噢啰啰总算站住了,耷拉着舌头“呼呼”的喘气,同情的看着怒放。三歪在草地上,呵呵直笑。

怒放大汗淋漓,急促喘息,小脸蛋儿红彤彤的,趴在地上煞是狼狈。

怎么会这样?上次噢啰啰完全不是这个速度啊!

“不是说十几里内就能追上么?你可追了一下午了。”三似笑非笑,“真以为你的速度能比得上噢啰啰?虽然它是幼崽,山犬也不以速度见长,可真跑起来,你追它绝对够呛。”

怒放咬了咬唇,休息了差不多一刻钟,爬起来跑到溪边猛喝一气,慢慢走回来。她看上去累极了,腿软手软的样子,三正考lǜ

要不要让她休息,怒放却猛然双腿力,直奔呆傻的站在原地的肥狗。

“啊!够奸诈!”

不过,突袭也没用,受惊的噢啰啰生怕被怒放逮住其实是怕三责怪它放水撒开腿跑得更欢了。

这一追逐,重复了足足半个月。

除了睡觉,连吃喝拉撒都是匆忙的,溪谷内只见一团肥硕的米色影子终日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它身后的那个穿着斑斓长裙的女孩儿日渐逼近。

终于在那个黄昏,怒放一个前跃、扑倒在地,抱住了那团肉呼呼的小东西。她喜上眉梢,秋水凝露般的眼波转向三,像个沾沾自喜的小孩一样期待三的夸奖。

“唔。勉勉强强地抓住了。好在用地时间比我预想地要短。”三淡然一笑。先是一巴掌。再喂一粒糖。怒放被哄得惊喜和愧疚交织。

“今天就到这儿吧。可以休息了。明天开始。抓它。”三说着。修长地手指一点。

珈蓝地小爪子指着自己地鼻子。愕然。

叫怒放来抓我?日你祖宗地。你这不是在蹂躏她么?本尊地天赋乃是空间法则。最擅长地就是速度啊!她跑到头花白了也摸不到本尊地屁股!

怒放并不知dào

前路漫漫道险阻。笑靥如花地应了。

于是。次日清晨。惨剧开始了。

珈蓝在三的授意下没有使用空间法术,单凭自身的速度。手下留情到这个地步,怒放还是彻底的被它转晕了。它的奔跑和噢啰啰完全不同它很少维持长距离直线运动,一会儿东、一会儿西,飘忽不定;它能悬浮,看上去就像在空中飞来飞去。整个上午,珈蓝都在直径不足百米的空间里上蹿下跳,根本不曾跑远过,怒放却完全跟不上它。别说跟上它的速度,就连它下一刻跑到哪个方位去了都搞不清。

她完全被这个小不点在耍着玩!

当怒放意识到这点时,又急又气。

没有大范围的运动,没有长途奔跑,怒放却汗湿衣裙,消耗惊人,频繁的感觉不支。这种情况很不正常她炼化小花后,体力的恢复速度远远超越常人,这般全身被抽空了的虚脱感,她很久没体会过了。

至此,她才隐约觉察三叫她玩追逐游戏的目的并不简单。

抓噢啰啰是纯粹的体力活,但对付珈蓝,出力出汗完全行不通。它的速度太可怕了,光是盯住它的动向就要耗费大量的精力,想碰到它分毫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她没有头绪,也毫无对策。

她弯着腰,双手揪住裙身,胸膛剧烈的起伏。她喘息时喉咙都在痛,太阳穴有节奏的一次一次膨胀,带来一阵一阵胀痛。她知dào

,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好了,就到这儿吧。”三轻轻击掌,示意怒放可以停了。

珈蓝“唰”的一下停在半空中,下一刻,蹲在了三的脑袋上。怒放深深的呼吸,嘶哑的道:“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只抓半天,不然你会撑不住。”一切似乎在三的预料中,他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笑容很温和:“慢慢来,不着急。你是人类,珈蓝是妖尊,还是以速度见长的妖尊,你们的完全不一样,所以,不要心急。”

怒放没有吭声,低下头,湿透的丝粘在肌肤上,汗水点点滴落青草。

“去?可是、可是……

“傻丫头,你往上数十代祖宗的岁数加起来恐怕都不够我的零头,我会把你怎么样啊?”三失笑,双手虚空,细长的手指犹如在拨动琴弦一般起伏:“过来,我帮你捏捏腿脚。”

怒放顿时松一口气。

三的手指仿佛有魔力,在他那力度适中、舒缓的拿捏下,怒放舒服得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飘飘然。她正陶醉在极度的放松中,听见三在问她感觉如何。

“唔,好舒服。”她由衷的感叹。

于是,她的小脑瓜子就挨了一下,敲的很轻,但足以使她惊醒。

“我是问你,应付珈蓝的感觉如何。

怒放畏缩的看他。

还用问吗,感觉糟透了。身体疲惫不算什么,但是,心里慌,看着它超速的上蹿下跳,就感觉这是门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完成不了的功课。

“我明天……”怒放咬住嘴唇,“会努力的。一直到抓住它为止。”

三棕色的眼睛看她,淡淡的道:“好。”

于是,生活日复一日的重复:追珈蓝,泡温泉,三帮她按摩,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迎接第二天的旭日和虚脱。但是,一个月过去后,怒放还在原地踏步。

三不曾指点过她,每天为她按摩时也是沉默的,再也没问过她的感想。只是怒放如果太累了,泡着、泡着恹恹欲睡,把脑袋靠在他胳膊上的话,他便会一动不动的陪着,一直到她睡醒。无所事事又不喜欢水的珈蓝蹲在边上看着这样的师徒二人,逐渐郁闷起来,然后,闹起来。

它冲三直嚷嚷,爹妈祖宗都挨个骂了一遍,然后怒道:不干了!

三慢条斯理的吃着野果,瞥一眼:“你什么脾气?”

“祖宗的!以她那点能耐一辈子都别想抓住我,你还瞎折腾什么啊?”珈蓝恼火的道,“你看看她现在,每天累得不能动,吃着饭都能打瞌睡。不会有结果的事情你还让她做干嘛?”

起初,见怒放被自己耍的团团转,珈蓝是很开心的。它毕竟还是小孩子性情,对令他颜面扫地的往事多少有些记恨,逮到机会回敬一下,它乐得高兴。它不止一次的小爪子叉腰,洋洋得yì

的嘲弄怒放,但是,渐渐的,一点也不好玩了。

怒放太过认真,简直有玩命的架势!

“我看她还很有热情嘛。”三不以为然。

“光有热情有个P用啊!你叫她满怀热情的跳八百米悬崖,她跳下去还能不死啦?”

三无视其咆哮,举着野果慢慢的往嘴里塞,温吞的道:“问题不在于她能不能抓住你啊。我也知dào

,你们的差距太大,她抓住你的机会太渺茫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珈蓝傻眼了,三却已经不理它了,后背丢给它,还直挥手赶它走。

次日,看着无头苍蝇似的跟着乱扑的怒放,珈蓝恻隐心起,时不时停下,让她缓口气。三见了也没说什么,但当它悄悄的刻意放慢速度时,一颗小石子就准确无误的弹在它脑门上三捏着手指,瞄准的姿势,阴阳怪气的问它是不是活腻了。

珈蓝郁闷了,暗自哀叹。死丫头啊,不是我不帮你啊,是你师父心太狠!

怒放见状,垂头丧气的钻进温泉。大家都装作没看见,可是阿猫阿狗都知dào

,那丫头偷偷的哭了。

三过去时,怒放胡乱的掬水冲了脸,试图掩盖泪痕,但是,红红的眼睛出卖了她。三握着她的小脚,手指在用力,眼却盯着怒放看。怒放有些心虚,胡乱的又在脸上抹了几下。

“对不起,我会更努力的。”怒放说着,声音有些颤。

“你觉得你能抓住珈蓝?”

怒放抿着的嘴唇微微颤抖,不说话了。

“怒放,你在以你的短处去和珈蓝的长处相拼,你觉得你有胜算?”

闻言,怒放眼中,三那张俊美的脸一片模糊。

“西妖帝以强拳著称,他的拳能粉碎一切防御,那么,他是不是就天下无dí

了?珈蓝是掌握空间法术的妖尊,速度在妖类中屈指可数,那么,是不是这个世上就没有人能追的上它?答案都是否定的。

正太的强拳即使能破我的防御,还是会被我打得哭爹喊娘。小兔崽子的空间法术一旦施展,速度比我快,照样被我按在地上胖揍。”三淡然的道,“珈蓝的速度和你有云泥之别,蛮干没用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怒放于是“好好想想”,这一想就不可收拾了。用珈蓝的话说就是“有古怪!”

她总是一脸迷惑,奔跑也不太积极了,大部分时间站在原地,任由珈蓝的身影在空中或地上东突西闪。但是,她乌黑的眼瞳极其灵动,不断的追随视线内珈蓝的身影,偶尔会突然扑出去。

阿猫阿狗不明所以,三的笑意却日渐浓。

半个月后的一天,怒放突然又积极起来,开始追逐珈蓝。被她尾随的珈蓝微微诧异怒放奔跑的路线很乱,经常急停、转向,看上去是蓄意而为,而这些运动轨迹看上去竟然和它的极其相似。

她在模仿它?

珈蓝暗自好笑,心道:模仿也没用,你到底不是我肚子里的虫,不知dào

我下一刻会冲向哪边。就算你是,你也跟不上我的速度!

但是,它完全想错了。

一次不经意的掠过怒放的左肩,怒放竟然飞快的朝它伸出手来;另一次,它从地上猛然蹿到七八米外的半空中,怒放居然也跟对了方位。尽管两次珈蓝都甩掉了她,但是,危机感已经伸出黑乎乎的手,掐住了它的心脏。

祖宗的!怎么回事?

一直歪在草地上的三也坐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这里。

珈蓝顿时一头恼火。同情归同情,至尊圣兽的脸面可是不能丢的!它陡然加快移动频率,霎时间残影不断,在怒放看来,扫一眼过去竟然能同时看见三四个珈蓝,有的还在冲她做鬼脸!

怒放不得不停下脚步,立在原地。她专注至极,乌黑的眼瞳竭力捕捉珈蓝的残影。她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然后,一瞬间,她突然动了。

珈蓝在她右前方的空中,她却扑向了左方三四米远的地方。当她白晢的手伸过去时,珈蓝雪白的影子正好闪现。

那一刻,珈蓝瞪圆了眼睛,观望的三也吃了一大惊。

065. 真实之眼的威力

纤五指急速合拢,眼见着抓个正着。

千钧一之刻,尚未落地的珈蓝腰身一扭,倏地转向。再现身时它在十米开外,显然是心有余悸,就差用小爪子拍胸脯。怒放望着指间一小撮细软的白毛,一脸失望。

差点抓到了?三没有喜形于色,反倒面露惊愕。

怒放刚才似乎是判断出了珈蓝的移动路线,拦头迎上去的。对三来说,这丝毫没有难度,因为他能敏锐的觉察出微弱的气息波动,但是,怒放是怎么办到的?

怒放从来没有修liàn

过气,不可能感觉得到那么细微的波动的。

三斜视珈蓝,珈蓝立kè

挥舞小爪子抗议:“那是碰巧!”

“哦,那你们再试试。”三抱起胳膊。

珈蓝郁卒至极,足狂奔,“唰唰唰”的四处蹿。它仍旧在距离怒放不过百米的范围内高速运动,雪白的残影四处可见。不过,此时它已生出了警惕之心,不明白一直面对它手忙脚乱的怒放最近几天怎么突然动静相宜起来,那沉着冷静的表情给它守株待兔的感觉,令它有点头皮麻。

以我的速度,竟然被一个训liàn

不足两个月的人类拽下了一撮金贵的毛,气死我

腹诽还没“诽”完,腰腹处突然一紧怒放一张娇笑的脸孔映入珈蓝碧绿的眼瞳,那欢悦的笑脸越来越逼近。

啊?

怒放双手握着它地小身躯。正和它鼻子碰鼻子。清脆地声音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抓住了!”

怎么回事?

珈蓝嚷嚷:“我走神了!我走神了!”

三给它一个白眼。心道。没走神你也会被抓住地!

这一次他看地很清楚。怒放确实是准确无误地预测出珈蓝地移动路线。以拦截地方式抓住它地。所以。不管珈蓝有没有走神。被抓住是迟早地事情。

“怒放。你怎么知dào

珈蓝会跑去那儿?”

“感觉到的。”

“感觉?”这算什么答案?

“我起初只晓得拼命追,没注意过,后来静下心来观察珈蓝的动作,慢慢就能看见它跑动时空中会留下一道一闪就没了的白色的痕迹。开始只能看见直线的痕迹,全是散开的,后来那些痕迹就能连贯起来,拐来拐去,珈蓝总是沿着那些线跑……”

“我没有沿着固定路线跑!”珈蓝愤懑的抗议。你这不是在暗示我放水嘛!

“不是,那些线会不停的变的,但是你肯定会沿着其中的一条线跑。”怒放摇着小手拼命解释,却解释不清。

三听着,怔住了。他觉得难以置信。以他的阅历自然能怒放凌乱的描述中听出关键怒放能看见运动物体的轨迹!

“是看见的,还是你推算出来的?”

“看见的,我一直盯着看就能看见。”

“那你能看见珈蓝高速奔跑时的动作吗?”

怒放摇摇头。她完全看不清珈蓝的动作,但是,她能看见那些线,知dào

珈蓝会在哪里停顿、在哪里转向。正因为跟不上珈蓝的速度,所以她能出手的机会很少,她没法像三那样把奔跑中的珈蓝抓住,她两次出手,都是在珈蓝预定的落脚点。

轨迹啊。三微微蹙眉。

运动确实是有迹可循的。如果你的速度胜过对方,可以轻易看出那些轨迹并推算出对方下一步的动向,但对于速度高于自己的,一般只能凭气息感应。气息感应,其实也是追寻轨迹的一种方式。但是,怒放所说的用肉眼看见珈蓝的轨迹,甚至看见那些尚未运行的轨迹,这个说法十分诡异。

那么,用空间法术呢?

空间法术中被人熟知的一种用法就是瞬移。使用瞬移,人是从一点直接移到另一点,距离再近,也属于空间转换,不存zài

留下轨迹。

“珈蓝,你用法术移动,短距离移动;怒放,你试试看还能不能抓住它。”

珈蓝小脸严肃,空间法术即刻施展开。

瞬移中的珈蓝,普通人的肉眼看不出与高速奔跑时有什么区别,顶多是没有了残影。但在怒放看来却完全不是一回事,那些她全神贯注时能看见的转瞬即逝的轨迹完全消失了。

但是,她很快看见了别的奇特现象,喜上眉梢,频频扑向珈蓝。不过,她每每能准确的判断出方向,却再也碰不到珈蓝了。毕竟,空间法术一旦施展,珈蓝的速度甚至超过三的,那是怒放望尘莫及的高度。

“你这次又看见什么了?”三更惊讶了,连珈蓝也吃惊的要死。

“珈蓝要出现的地方会扭曲,就像空中有水波一样。”怒放说着,手指凭空,划出类似涡轮一样的图案。

三和珈蓝面面相觑,竟是傻了。半晌,三指着自己,问道:“怒放,那你看看我,能看出什么异常吗?”

怒放不明所以,便仰着脸盯着三看,看了一会儿吃惊的张大眼:“咦,你的眼睛……金黄色的!”

这是个新奇的现,怒放是既意wài

又好奇,踮着脚凑近了看:“好漂亮喔。”

一直以来,她看见的三,眼瞳都是棕色的,不仔细看和其他人的没什么区别,只是颜色稍微浅一点罢了。如今看见一双奇异的金黄色的眼瞳,对视之时,怒放只觉得被那种高

泽吸引,竟再也挪不开视线。

“你有真实之眼啊。”三的眼神一瞬间温柔起来,涟漪阵阵。双瞳犹如浩瀚的金色海洋,宽广无垠,将一个小小的身影缠绵的拥bào



“真实之眼!那你是”珈蓝失声。

三倏地转眼,瞪过去。珈蓝小爪子“唰”的捂住嘴,讷讷的望着三。

“是什么?”怒放疑惑的看珈蓝。

“没什么,我收了个好徒弟。”三微微一笑,手落在怒放的头顶。

或许是错觉,三不是第一次这样抚摸她的头顶,但是,这一次带给怒放的感觉和往常不同,不仅温柔,还有从未觉察到的温暖。

那一夜,蜷缩在拉拉的小床上的怒放半睡半醒间,感觉三躺到了她的身边。他似乎是侧身的,枕着他自己的手臂,也没有挨着她的身体,但她仍然能感受到三的身躯散出一股奇异柔和的热度,将她娇小的身躯包围,使深秋季节里微感凉意的她享shòu

到阵阵暖意。

那之后,三看她的眼神常常会流露出特别的情绪,仿佛是在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孩子、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怒放不懂为什么,却恍惚觉得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一生一世的不离不弃。

不过,训liàn

时,三依然毫不留情。他有时候会陪怒放对练搏击,每每总是毫不犹豫的把完全不是对手的她打倒在地,任她每天下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他好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的混合体,关心她时无微不至,训liàn

之时冷酷无情。同时,他开始灌输给她一些鲜为人知的、大部分人类触及不到的关于妖的知识。

“整个大陆有四方妖帝,但是一共是五名。他们各自在名字之前缀以自己辖地之称,因此很好分辨。比如说我,在去落日谷之前是南地之主,妖类对我的称呼就是南乌鹊。”

“你叫乌鹊?”怒放有些意wài

,不是叫三么?

“现在的名字是胡乱起的。”三笑笑,“妖帝东皇,是四方妖帝中的实jì

决策,他虽只居东地,但在整个大陆的妖类中都有影响力。他的能力很不好说,我只见过他操纵影子,再来就是他的锻造术闻名遐迩,其余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呢,可以从光和热中汲取能量,没什么特别能力,可能是四方妖帝中最不擅长法则的一个,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武夫。”

怒放托着下巴,眨眨眼。三这样儒雅俊逸的外形,实在很难和“武夫”二字联系到一起去啊!

“继我之后的南妖帝,叫黎,擅长水之法则。你见过的,就是把你带到这里来的那位。”

就是把重伤的她丢到溪谷,然后不管不问的那个?

“啊,那是个女妖帝啊!”

三一脸尴尬:“男的。”

“明明是女的啊。”胸脯那么高耸,怎么会是男的?我虽然重伤,可脑子没糊涂啊!怒放就不明白了。

“那是水分身,不仅能改变性别,也能变幻外形。”三郁闷的道。他没法解释黎的分身为什么是女性,事实上,他也搞不清黎是怎么想的。

“喔。”

“西妖帝正太,纯粹的力量型,不过是个怪胎,偏偏喜欢研究法术,属于超级无聊小P孩那种。再来就是北冥,落日谷妖王,想娶你的那位。”三说着笑了,伸手刮一下怒放的鼻子:“北冥的能力是复制,他可以复制一切无生命的物体。”

“复制?”好奇怪。

三不禁莞尔:“其实我觉得这个能力只在我和珈蓝打架的时候有用,因为我们经常会拆房子。”

怒放听着,眼睛突然亮晶晶的:“我觉得这个好。”

可以变出好多好多金子啊,多到把自己给埋了!

“四方妖帝水深的很,没有一位是好惹的主。除了庞大的妖气带来的超高战力外,在我看来,至少有两位以上隐瞒了真实能力。这在情理之中吧,没人会把自己的老底抖露给别人的,哪怕是所谓的同伴。”

“也就是说,你们五个是妖中间最厉害的。”

三摇摇头:“不好说,不显山露水之辈多着呢。事实上,除了我们五人之外,还有一位妖帝级别的人物,不过鲜为人知就是了。他叫九幽。”

怒放一愣:“这名字好熟喔。”

“九幽山是以他命名的,听着当然耳熟了。”

怒放疑惑了,想起养伤时那个在她身上摸来摸去的男人确实提到过九幽山。但是,她隐约觉得在这之前就听说过“九幽”二字,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当她竭力回想时,脑子竟然混乱起来,隐约还有些头痛。

“这些来头甚大的家伙们,以后你说不定都会见识到。唔,想想还真有些古怪,身为妖类,终其一生都不见得能见到领地之主,你一个人类小丫头的身份,居然见过三位了。”三喃喃自语。

只能说是缘分吧,就是不知dào

,是不是孽缘了。

“不是三位,是四位。你不是说,我也算一位的么?”一个声音温和的插了一句。

回过头去,一个黑色的身影飘然而来,嘴角一抹浅浅的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066. 诡秘的邀约

九幽?”三惊愕的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什么时候睡醒了,能四处跑,并跑到溪谷来了?

九幽明了他的疑问,笑道:“我的身体出不来,不表示意识不能离开呀。”似乎是为了证明,他一只苍白的手高举起来。迎着淡淡的阳光,那只手掌看起来是半透明的。

“意识?”三耸肩,扭头对怒放说:“看吧,我猜中了。连这个家伙都藏着掖着的。”说着,毫不避讳的,唇边是一抹淡淡的讥笑。

意识离体啊?说的好像魂魄出窍一样,真是这么简单吗?

盯着九幽在看的怒放,眼珠子转都不转。她觉得这个有着黑色齐腰长的男人有几分面熟,尤其是对上他那双蒙着半透明薄膜一般的眼睛,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更强烈了。可她想不起来究竟在何时何地见过。正在犯疑,却现九幽正对她微笑。

他的笑容十分友善,怒放却觉得无形中有什么隐隐逼了过来,就出自那双白色薄膜覆盖之下的完全分辨不清情绪的眼瞳。怒放点漆的大眼睛里闪现惊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小怒放,又见面。”九幽缓缓的开口。

那轻柔的声音,不大,不知为何却在怒放耳际萦绕不绝。仿佛有一把钥匙开启了一扇尘封许久的大门,一些怒放从未意识到其存zài

的记忆纷至杳来。蝶舞成群、百花吐香,那一个伸手为她拭去泪痕的人的影像突然就鲜明起来。她想起他所有的话,恐惧渐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啊,是你”

奇怪了,原来真的见过面,那为什么刚开始完全记不起来?

“你们认识?”三诧异的问。

“算是认识吧。”九幽地笑容总是从容温和地。看一眼怒放。道:“我去过飞扬城。见过她。聊过几句。”

“你去飞扬城干嘛?”

“听说她豢养迷花。我好奇。过去看看。”

“听说?”

三地脸色有些冷淡。九幽却不以为意:“迷尸告sù

我地。他被狼火攻击。伤势不轻。来九幽山问我能否找到治愈地办法。”

“哦。那你此行为了什么?”

九幽并未答话,反倒久久的凝视三。他似乎是想看穿三的心,又似乎是想向三表露心意。良久之后开口,却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他说,溪谷是个好地方,就是水太多了。

水?三暗自诧异。提到溪谷遍地是水,是在暗指黎?九幽的意思是这里不方便说话?

警惕到如此地步,涉及的内容似乎有点惊世骇俗啊。三似笑非笑:“那你觉得哪里好?”

“当然还是我的九幽山好了。有时间去一趟吧,把那小东西给我送过去。”

宽袖拂动,手指着远远的趴在地上的肥狗。

三不置可否。眼见再无二话的九幽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足不沾地的飘然而去,怒放呆了半天,小脸上露出不高兴:“他是来要噢啰的啰啰师父也不能随便把我的狗送人啊!

三摸摸她的头:“他能看得上噢啰啰,是噢啰啰的造化,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呀。”

“为什么?”

“山犬之所以被称为山神,是因为传说它们极具灵性,能为有缘人预知祸福。九幽是久负盛名的先兆,由他照顾噢啰啰不是最合适么?。”

“先兆是什么?”怒放有点愣。又是个新名词,第一次听说。

“通俗一点讲就是预言师吧。先兆们据说能看见各种寻常人意识不到的征兆,藉此来推测未来会生什么。先兆可能是人,也可能是妖,但是非常罕见,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九幽就是当世唯一的那一位,噢啰啰跟着他会受益匪浅的。”

“可是,噢啰啰是我的狗……”怒放嘀咕道。

呆在一起快半年了,小东西肉呼呼的抱着可舒服了,突然把它送人,怒放真的舍不得。

“小傻瓜,用你的真实之眼好好kàn

看噢啰啰,它不是普通的山犬啊,就算是,那也是山神一族,岂能被你当成小狗来养?它势必会成为强dà

的山犬王,需yào

培养和历练。这些,是现在的你给不了它的呀。”

“那你可以教它嘛!”

三失笑:“好了,仔细看看。小丫头,不敬神灵是要被打屁股的。”

神灵?怒放一脸古怪。这只又肥又胆小的狗怎么能和神灵扯到一起去嘛!不过,她还是听话的仔细去看噢啰啰,细看之下,有些意wài



噢啰啰的背上有一团白色的雾气,似乎飘渺,却又凝聚不散,若有微风,会轻轻摇摆。仔

,竟然依稀是一个人影,只不过是缩小了很多的人影半米高,但是手脚俱全,头颅的轮廓也很清晰,看着活灵活现的。

“那是什么?”怒放吓一跳,“噢啰啰背了个鬼嘛?”

时常抱着它滚来滚去的,从来没想到过它背上居然有这么一个玩意儿,吓死了!

“那就是山神,天地间的灵气汇聚而成的。人类口中能够预知祸福的,其实是她。这些山神只以山犬一族为载体,普通人类看不见,以为是山犬有那种奇异的能力。”

“这就是山神啊,唔……噢啰啰背上的,好像是个女的……”

“嗯,我看也像是女性,她是斜坐的,男性应该不会采取这种坐姿。”三笑起来,“要知dào

,只有经年累月承shòu山林恩泽的成年山犬背上才会凝聚这种灵气,那要经lì

数百年乃至千年的,噢啰啰才一岁大小,背上的山神就已经具备人形了,可见它是天赋异禀的。”

加上那特别的毛色,三才会在一眼之下就推断噢啰啰可能是山犬一族的妖尊。

怒放无奈的撅嘴:“那好吧,给他养吧。不过噢啰啰是我的狗。”说着,还煞有介事的去点噢啰啰的鼻子嘀咕:“噢啰啰,你记住喔,你是我的狗。你的名字是我起的,就算人家养大你,你还是我的狗。你一辈子不许改名字,以证明你是我的狗,听见了没?”

三失笑。这丫头还在强调什么“是她的狗”,显然是没搞清楚状况。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惊动一个千百年沉睡在九幽山巅的先兆意味着什么。

莫非,九幽看见了什么奇特的预兆?

“怒放,九幽在飞扬城时和你说过什么?”

“他叫我不要告sù

别人我能看见人家看不见的东西,还叫我不要炼化小花什么的。”怒放疑惑的道,“他说我炼化小花会死,可我没死啊……”

三闻言,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淡笑:“那是你运气好。其实,他说的没错。我一直没有把迷花的种子给你,就是担心迷花长出来后你们会不受控zhì

的自主融合。在你能熟练驾驭迷花簪、有强盛的妖气为支撑之前,不能轻易融合,否则会有性命之虞。

你血炼迷花是铤而走险之举,若不是之后立kè

失去了意识,怒放,我们或许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怒放垂着脸,不说话。提及那段往事,她总是会陷入不自然的沉默中,哪怕前一秒钟是眉飞色舞的。好在,时间永远是治愈创伤的灵丹妙药,尽管心中仍然怀有深切的恐惧,随着日月的流逝,她的沉默逐渐不再使人慌。她摆弄了一会儿手指,说话了。

“我和小花融合后会怎么样?我、我还会是我吗?”怒放低声道,“我其实有点害pà

……恒都的事……”

“恒都怎么了?”

“我不知dào

,反正我当时自己控zhì

不了自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很糟糕……”她说话间拼命绞手,“老师,那种时候,我是不是被小花控zhì

住了?我、我不是说小花不好,我是说,那些事情我自己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

“虽然你没有和迷花融合,但是血炼关系已经存zài

了,彼此对对方产生影响是很正常的。不过,我不认为那是迷花在影响你或控zhì

你。如果你们之间的联系真的那么强烈,它就不可能感应不到你的确切位置,害我和珈蓝四处转悠。我解释不了你为什么会出现那种情形,只能靠推测。怎么说呢,当年的天邪鬼姬脱离迷花本体后,将天邪鬼迷惑心智、混乱感官的技能衍生成了瞳术,我在想,你会不会也继承了……”

他说完这些,就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沉默。他的神态很奇怪,脸色复杂多变,似乎沉浸在纷繁而挥之不去的情绪纠缠中。

“你是说,我能让人做梦?”怒放吃惊不小,“让人看见他们想看见的东西?”

她猛然就想起飞扬说的那个梦境,当时飞扬就说那个梦境是小花让他看见的,难道,她也能有那样奇怪的本事嘛?

三听了,微微一愣,皱眉:“什么意思?”

从来没有人这么形容过迷花的迷术。

让人做梦?让人看见想看见的东西?

前还有点靠谱,毕竟,致幻有时候确实很梦境接近。但是后,玩笑开大了。

如果迷花是让人看见他们想看见的东西,恒都城主至于死的那么诡异么?见证他死亡过程的人都说他摇身变成了一个毫无痛觉的疯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067. 刀,名擎天

奇归好奇,却不敢越礼探问。白狐一族的知书达礼T7是颇负盛名的,并且,名实相副,是天性的气质。

君只是看了怒放几眼,便收起好奇心,转而询问三的来意。

三指了指山峰。

“需yào

君陪您上去吗?”

“不用了。只是带了个小丫头而已,没有那么吃力吧。我有那么老了么?”三郁卒的道。

“可是,这个……”君看肥狗一眼。

这山犬不仅年纪小,肥肉多,看着还有点笨,真不像是能爬得上去的料啊!

不用试,光看也该知dào

,爬九幽山可不是闹着玩的。

“喔,肥狗啊,没事,交给珈蓝吧。”

珈蓝连连点头,张开嘴,“啊呜”一口。也不知dào

怎么的,这个猫咪一般的小不点居然就把那么肥胖巨大的一只狗崽子给吞了下去。

“啊?”怒放失声叫起来。

我地噢啰啰啊。被珈蓝弄哪儿去了?

“在珈蓝地肚子里。”三笑道。“没事啦。珈蓝是吞天兽。腹内有一个异空间。装一千个噢啰啰都绰绰有余啦。”

“不会憋死嘛?”怒放因为担心。有些哀愁。

三失笑。他这宝贝徒弟地反应力还真不错。就是思路有点邪门。从来都能想人之所不能想。花样百出。

肩上站着吞下肥狗地珈蓝。臂弯里坐着怒放。三等于一个人负担了仨。却还能悠闲自在地在花海里穿梭。

越接近。山峰地气势愈逼人心魄。那直入云霄地凌然气势和巍然屹立中散出地沉重庄严。使人感觉高不可攀。事实是。九幽山确实难以攀越。不知几千尺。却连怒放想象中地那条艰难崎岖地逶迤山道都没有。入眼地赫然是一条软梯。

这,怎么上去?

“本来有一条很窄很陡的山道通向山顶的,被东皇给抹了。他铸了这条软梯,如今算是上下九幽山的唯一通道,当然了,我们不用走这软梯的。”三说着,伸手抚摸一下:“怒放,猜猜这软梯是什么做成的。”

怒放便伸手触摸那久经风雨的软梯。不知dào

是不是由于风吹日晒、雨雪侵袭,这软梯看上去灰暗陈旧,完全分辨不出本源,但入手冰凉似铁,竟然有金属的触感。

“这是什么?”怒放一时迷惑了。

“是天邪鬼迷花的藤枝。”

怒放吃惊的“咦”了一声。怎么会?

她熟悉小花,小花虽然是妖兽,却不像动物系妖兽那样有兽骨,那些藤枝再结实,始终是植物。植物怎么能被煅烧淬炼呢?

“这是东皇的天赋吧,不管什么东西到他手里都能成为锻造的材料。”三笑笑,“走吧,我们上去。”说着,却放下了怒放。

珈蓝从他肩上跳下,落地之时一阵妖风狂卷,直吹得飞沙走石、乌烟瘴气,差点没把怒放呛到。等四周趋于平静,怒放定睛再看时,小不点的珈蓝赫然成为一头身长接近两米的异兽:白色的毛如丝绒般柔软光亮,结实的四肢,矫健的身躯,尾如流云随风,耳尖和四足生出黑色的流火纹,单看气质便不愧于那至尊圣兽的称号,圣洁中彰显尊贵典雅。

“御空之术我不太擅长,让珈蓝带你。”

怒放呆望着珈蓝,差点流哈喇子。这就是那个成日里粗口连天的自大、顽劣的小鬼嘛?居然这么英俊威武啊!

珈蓝见她状似花痴,郁闷的吼了一声,示意她动作快点。结果是,怒放梦游一般的走近了,动作轻缓无比,一双小手把它从头摸到尾,仔细的犹如毛里找虱子。

珈蓝满头黑线,抓狂了:“日你祖宗的!三,这个死丫头居然调戏我啊!你看,你看,她还在摸!”又嚷:“你这个好色的女人,再不收手信不信我到半空中把你丢到地上去,砸成肉泥!”

怒放浑然忘我,只知dào

珈蓝在嚷嚷,却压根没把它说啥给听进去,出丢了魂儿般的声音:“好呀。”

三放肆的大笑声中,珈蓝一口叼住怒放的胳膊,毫不客气的将她甩到自己的背上,同时猛的腾空而起。怒放一声惊呼,死死的搂住珈蓝的颈项,这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过眼迷离。她想到珈蓝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向上飞腾、带着她离地面越来越远,不禁有些害pà

,闭紧美目,一双纤细的手臂越收越紧,直把珈蓝搂得要喘不过来气。珈蓝脚下几米开外,三正急速追来。与珈蓝的虎虎生威不同的是,只见他丝、衣襟猎猎狂舞,唇边一抹淡淡的笑,双瞳看尽身边的云雾缭绕,哪里有半分匆忙仓促?那悠闲的气度胜似闲庭信步,真叫人怀疑他所谓的不擅长御空之术是不是扯了个大谎。

他们没有循那条软梯之道,而是在三的指引下径自直奔东北方位。当怒放感觉风声渐微,尝试着睁开双眼时,珈蓝正顺着三手指的方向往山巅的一块空地降落。

落地显然是一个恶作剧。珈蓝离地三四米时毫无预兆的变回小不点,轻快优雅的四足着地,蹲好,小爪子挠起

,而骑在它背上的怒放身子一空,如溺水之人手脚在TT,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股墩,痛得眼泪水差点都出来了。

“珈蓝”

“哼!”珈蓝一扭小脑袋,不屑的、慢悠悠的走起猫步来。

“别闹了。就在这里。”三笑道,一只手伸出。他的身前仿佛有一扇看不见的门,怒放吃惊的看着他的那只手消失在无形的门后,只余半截手腕。

“来,你们都跟紧我。我的封印附加条件非常苛刻,只认我的气息,不跟紧会进不来喔。”

怒放闻言立kè

靠紧他,揪住了他的衣袖。三轻笑着款步而入,珈蓝则比他们更快,白影一闪,早已蹿入。

这就是封印里面吗?看上去和外面没什么区别,蓝的天,黄的土,绿色的青草和树。不过,可以肯定这里确实是封印之内,因为刚才他们落地之处是一块直径不过十几米的空地,如今他们的立足之处却是一片树影稀落的旷野!

“这是,幻觉?”怒放诧异的环顾四周。

“不是,这是另一个空间,只不过入口在九幽山巅罢了。”

“这里有什么?”怒放疑惑的问,“九幽在这里吗?”

三笑笑:“九幽在我们刚才降落之处不足百米远的一个石室里,不出意料是在睡大觉。我带你来的这个地方,正是飞扬朝思暮想之处。”

“咦?”

三伸手一指:“那一片树林之后,有一件东西,你过去看看。”

怒放望望他,迟疑的朝那边走去。珈蓝则用小爪子挠挠三的鞋,低声道:“没感觉异常?”

“嗯,封印没被人动过,结界也没有闯入痕迹。”三也有几分疑惑,远远的缀在怒放身后行走:“这真奇怪。

从怒放的描述来看,为飞扬再现场景的那个人显然是亲眼在这里见过擎天的,可是,我确实感觉不到异样。”

说话间,怒放已经转过了树林,在浓郁的墨绿边缘,她小小的身影静静的立着,微微仰视的姿态。三走到她身边,视线随着她的一起流转,落在几十米外那座孤零零的坟上。

那把经狼火绘声绘色的描述、早已在怒放的脑海中鲜明无比的巨大战刀,是墓碑,遍体斑斑岁月的遗迹,再无锋芒,沉默的立在坟前。

一捧黄土,掩埋的正是那位湮没在历史长河、消逝在人类记忆中的巅峰强。与他生前那可悲可叹的际遇一般无二的是,他的坟光秃秃的、寸草不生,裸露出大地原始的颜色,在满目的青意盎然的对比之下,更显凄凉。

一座坟,一把刀,便是那一生疯狂的掠影。

谁能想到这样的结局?二千年前那震惊无数人类妖兽、据说强悍到足以横扫妖王的男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在某一刻定格。没有热血沸腾、没有豪气冲天,只是带着穿透时间缝隙的无穷无尽的寂寞,和他的战刀一起静静的沉睡在三为他封印起的一方天地里。

“他,是怎么死的?”怒放凝视着那坟、那刀,声音不知dào

怎么就颤了。

这里,无端的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千年不曾消逝的眷恋,无时无刻的在空气中纠缠。

怒放知dào

,这是那把战刀的悲伤。

两千年过去了,它的悲伤仍然没有走到尽头。它不住的对着脚下的大地、头顶的蓝天悲鸣,一次又一次的申述命运的不公,一次又一次的祈求上苍能让它的主人复苏,重新回到它的身边。

三缓缓的摇头:“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只是掩埋了他。擎天不愿意离开主人,我便只好连它一起封印了。”

“擎天?”怒放怔怔的仰望着那柄战刀。

你是叫做擎天么?

这真是一个了不起、又与你般配的名字。你比我还要高,立在那里,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巍峨的巨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魂魄的男人!

只是,英雄孤胆,英雄末路,英雄也会悲伤沉沦。我能感觉到你的孤独和痛苦。你还在想念他,想念他到甚至忘却了自己的存zài

,恨不得和他一起死去。可是,你终究不是血肉之躯,你无法像他那样化成白骨、变得无知无觉,所以,你只能抛弃自己的灵魂,化身成为这一方天地之间无穷无尽的悲伤,任风吹、吹不散,任雨浇、浇不灭,任那烈日烘烤、也烤不尽。

你的悲伤,天地也褫夺不去。

你真的好可怜!

“嗯,战刀擎天,三千余年前出自妖帝东皇之手。正是目睹了这柄战刀的出世,为它的魔力所吸引,天邪鬼姬才萌生了学习锻造之心。”三不知是对这哀伤的气息司空见惯,还是当真可以心冷如冰,只是平淡的述说往事:“鬼姬出师之时,为了向恩师致敬,也为了试图超越擎天,同样锻造了一柄巨型战刀。那柄战刀,怒放你应该很熟悉,正是飞扬的罗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068. 冥冥之中的手

么?罗刹是鬼姬打的刀?

怒放吃了一大惊。

擎天是魔刀,流传于悠久的传说,本身的存zài

更是具有神mì

性,说它出自东皇之手,怒放不觉得突兀。可飞扬经年手握的罗刹居然也不是由人类锻造出来的,当真是出人意料。

“嗯,罗刹铸成时我就在场,杀气那么浓烈,足以使人过目难忘,不会认错的。鬼姬为了能让罗刹超越擎天,无所不用其极。当年东皇击杀了一位疯狂残暴的巨型妖尊,抽其脊骨作为锻造材料之一铸成擎天,鬼姬采用了相同的手法,但合适的妖兽骸骨难寻,妖尊的更是不多见,她便捕获一群历经数千年修liàn

、即将修出完整人形的妖兽,以极端的手法折磨他们,并生生的剔除他们的骨头……”

怒放听到这里,不禁蜷缩身子。

那天邪鬼姬,竟然能干出这么冷血残忍的事情?太可怕了!

即将脱离兽体,意味着质变,实力也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这是无数修liàn

中的妖兽苦苦追寻的至高目标,鬼姬她,她竟然……

“正因为那些妖兽都是带着绝望和无尽的怨恨被折磨致死,骸骨自然残存了凶戾和怨气,锻造出的罗刹才天性主杀,嗜血好斗,有如毁天灭地的杀神临世。可就是这样,比起擎天,罗刹还是稍有逊色。”三叹道,“不在于东皇和鬼姬锻造技艺有差距,擎天和罗刹不曾试刀交锋过,但是,我们在场见证的几名妖帝一致认为,擎天的气势更胜一筹。”

妖尊逆罗乃是东海的一头水栖巨兽,生性狂野无比,时常搅动惊涛骇浪拍岸,犹如海啸,算得上是一脾气就会遗祸苍生的典型。妖尊本就是异兽圣兽,有撼动天地的实力不算出格,但是此尊麻烦之处在于它的脾气到后来日渐不可控zhì

,没人敢招惹它,它也会自己狂,简直成了为祸一方的恶霸。东皇虽然决定诛杀它,却也怜其逆天之力,不忍强杀,一改慵懒的性情、陪它厮杀了数日,直到它精疲力竭、遍体鳞伤,再也无力反抗。

伏诛时,东皇求其骨骸,逆罗欣然应允,随即自断性命。

身是败了,名却未裂,这惊天动地的抵死一战,将其狂野刚烈彰显无遗,骸骨出自这样一位傲骨铮铮的妖尊,无疑赐予擎天一身狂傲和霸气,有至尊气度。这是被逼出盖天杀气、怨恨以及狂暴的罗刹完全不能比拟的。

“虽不比擎天。罗刹依然是刀中极品。东皇认定鬼姬可以出师。鬼姬自己却大脾气。恼得要毁掉罗刹。要不是抢地快。罗刹真有可能尸骨无存。”三说着。缓缓摇头:“那女人地脾气。哎……”

“那后来呢?”

这两把绝世战刀。后来又是怎么传到人类手里地呢?

“据我所知。擎天是被东皇镇入了东海。应该是无意中被人或妖兽得到了。缘分天定。也算正常。至于罗刹么。是由北冥保存地。鬼姬对它一直不管不问。直到很多年后。突然有一天她向北冥要刀。然后就有去无回了。问她下落。她声称拿去换酒喝了。”三一脸无奈。“要真是这样。我都替罗刹叫屈。”

怒放彻底无语。陷入呆傻。她当然无法理解了。一把冷心锥就惹得哗然四起。人人如疯似狂。谁知还有这么一对师徒。能如此简单随意地处置亲手锻造出地两把绝世神兵。

“那有什么?我知dào

擎天是一柄绝世好刀。却没有过占有地念头。因为是多余地嘛。后来再次遭遇。我还不是把它丢在了死鬼地坟前?”三不以为然地道。“拥有逆天之力。活地又太长久。对我们来说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没有什么身外之物是不可以舍弃地。人类么。我想也许正因为人类只能在短暂地有生之年里完成心愿。才会拥有无与伦比地和野心。因为他们地生命太渺茫了。”

饱受饥饿、奄奄一息的人为了活下去,看见残羹冷炙就会扑上去。你见过乱世之中与野狗争夺食物的人吗?可照样也有对着山珍海味什么都吃不下去的,美食给其唯一的感觉就是厌烦,闲着无聊就愁吃什么才好。不同的际遇,会造成不同的渴求,想要的,会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这些道理怒放当然懂,却仍然觉得太随意,太糟蹋了。至少都对不起这两件极品战刀本身。三笑起来:“其实吧,她说换酒喝了,得有人信才行。鬼姬经常扯一些天真烂漫的谎,没人和她计较罢了。出去转一圈回来,丝上好好的一对迷花簪就只剩一支了,问她,她就说丢了。那么重yào

的东西哪能说丢就丢了呢?反正是她自己的东西,她想怎么处置是她的事,大家也不问,就当真是丢了。如今证明,那死丫头就是扯谎了。”

迷花簪乃是鬼姬妖气的延伸,除了她自己,难道还有别人能把迷花簪弄成现在这个模样?

所以,当年她到底把罗刹怎么了,还真不好说。

“怒放啊,擎天是一把好刀,等你能够熟练的驾驭迷花簪后,应该可以使用它的。”

怒放望着孤零零立在坟前的巨大战刀,缓缓的摇头:“即使能用我也不要。一把已经死了的刀,还是让它安息吧。”

三轻轻拍抚刀背,凝视的眼:“它不过是在怀念一个能把它的魔性挥到极致的人,这是沉沦,不是死亡。怒放,如果你能征服它,人世之间再难逢敌手,妖界中也只有具备妖尊实力的才能与你抗衡。”

怒放撇撇嘴:“不要。”

“真的不要?”三笑起来。

“嗯。”怒放很认真的点点头。

真的不要。

弥漫着悲伤和心碎的擎天,不该再属于

,这片天地是它最好的归属,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三的笑容似水温柔,看着怒放的眼神中宠溺如潮水般四散蔓延。他这般注视使得怒放察觉到了其中的嘉许和肯定,有些沾沾自喜。想到这是师父对她的认同,不免小脸儿一红。她羞涩的一笑,跑开几步,蹲在地上抚弄青草,把三和珈蓝抛在边上,有些别扭,毫无疑问是不好意思起来。

“我喜欢这丫头。”三呵呵笑,呆望着那一团小小的身影。

“已经收徒了,后悔也没用,你就不要拼命掘她少得可怜的优点来安慰自己好不好?”珈蓝白眼直翻,“我看是前途一片黑暗。”

“怎么会后悔?他是喜不自胜呢。”一个声音突如其来,平静柔和。

三没回头,眼神渐渐变冷,声音也是:“九幽,你怎么进来的?”

你怎么这么轻易的就能进入我封印的空间?

“没什么能挡得住意识啊。”九幽笑,抬起一只苍白的手。光线下,那只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

和现身的黎一样,眼前的九幽也不是本尊。九幽的本体一直在山巅沉睡,据说很少醒来,却能以意识直接与人沟通。诡异的是,他的意识能达到分身的效果,往往呈现出本尊的形态,言谈、行动皆能自如,简直就像是魂魄出窍如果真有魂魄这一说的话。

原本佯装在玩的怒放扭过脸来,看见九幽后不由自主的站起,朝这边蹭过来。她觉得这个有着黑色齐腰长的男人有几分面熟,尤其是对上他那双蒙着半透明薄膜一般的眼睛,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更强烈了。可她想不起来究竟在何时何地见过。

这不是很奇怪么?名字耳熟,人面熟,感觉认识,却又有个声音告sù

她不认识。这么一来二去,她那小脑袋瓜子糊成了一团。

九幽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向她,微微一笑。被那双奇异的眼睛注视,怒放隐隐觉得无形中有什么逼了过来,心里一紧,脚下一顿。

“小怒放,又见面。”九幽缓缓的开口。

仿佛有一把钥匙开启了一扇尘封许久的大门,一段记忆潮水般涌来。蝶舞成群、百花吐香,那个为她拭去泪痕的人的影像突然就鲜明起来。怒放想起他所有的话,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啊,是你”

说完,自己反倒愣了。

“不愧是先兆,有先见之明。”三唇边一抹淡淡的讥讽的笑,“我还没开口,你就先还回来了。”

果然如他所料,九幽对怒放动过手脚,应是使了什么手段封闭了怒放的一段记忆。

九幽歉意的笑笑,开门见山的道:“能谈谈吗?”

“正好,我也不是上来玩的。”三脸色淡然,叫怒放去边上玩,这才转向九幽:“说吧,你到底干了什么。”

“怒放的事,我是从迷尸那里得知的。我只是想她能得到强有力的保护,没别的意思。”

“所以你选中了飞扬?”三似笑非笑。

“我一开始并不知dào

她能炼化迷花簪,自身有展的潜力,早知dào

的话又何必假手他人?当时她身边最合适的人就是飞扬,所以……”九幽说着,有一丝无奈:“我不认为单纯的感情能够天长地久,也不觉得纯粹的利益关系能够永远牢固,我觉得二缺一不可。飞扬对她有感情基础,又有一定的利益诱惑,原本是一段不错的婚姻,可惜……”

三知dào

他感叹的是什么,讪笑:“‘伟大’如你,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竟然忽视龙兰心,忘却人类拥有一种感情叫嫉妒?

“我知dào

龙兰心嫉恨她,但是完全没意识到她会到铤而走险的地步。我到现在都搞不清她是怎么想的,既然那么在乎自己的丈夫和婚姻,又怎么会做出那种足以使她的婚姻万劫不复的疯狂举动。”

“呵呵,那才是人类。聪明绝顶的同时又愚不可及,明知故犯是他们的天性,总以为厄运永远不会降临,无论犯下什么罪恶最终都能侥幸。”三冷冷的道。

九幽怔怔的看他:“乌鹊”

“飞扬的那个梦,是你的杰作?”

九幽不语,半晌点点头。

“那是迷术的一种?”三疑惑的问。

“白狐一族……”

三恍然大悟之态,频频点头:“不错,不错!你倒怪有本事啊,不愧是先兆!窥见天机,又能窥视命运,所以就可以随便操纵别人的人生了?”

悲愤的语意。

你为飞扬指点擎天也就罢了,你特意暴露怒放的迷花簪,根本就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只是想,竭尽所能的理清那些丝线……”

“命运的丝线是永远理不清的!如果能理得清,九幽,几千年了,你早该理清了!”

“我从未放qì

过。”九幽静静的道。

“你”三气愤难平,瞪着他。看见那一双暗藏的眼瞳中隐约流露出的伤感,这才渐渐平息怒意,无奈的举起手:“行了,事已至此,不吵了。小东西丢给你,我们闪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

“乌鹊,我真的是想让怒放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和权势纠缠在一起能安稳?九幽,你脑子坏了吧?真想怒放安稳,你就该用那奇怪的迷术让飞扬把怒放送回家去,那才叫安稳!”

九幽深吸一口气:“要真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什么意思?”三猛地皱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陆n,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069. 试刀

很多事情,不知dào

对错,却必须得去做。”

九幽山巅,极目四望,大地在沉睡中勃千古的脉动,九幽静静的倾听,静静的体味,仿佛,浑然融入那亘古的节奏。他那双奇特的眼似乎一直看尽天地的尽头,他的声音低沉平缓,是神mì

的轻诵:“就像你对怒放,非亲非故、无根无源,那一份守护的心情却是历经千年沉淀在血液中,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只需yào

轻轻的触动……我也是。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想证明什么,而是本能告sù

我,应该那么去做。”

“你想干什么?”三惊呆了。

问你怒放的事,你怎么扯的那么远?

“乌鹊,我一个人无法与之抗衡……”九幽回眸,直直的凝望,眼神中有说不尽的期待,无声的,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三怔住片刻,随即冷声道:“这就是你想和我谈的?哼,就算我抽身而退,以你一个人的力量,你以为能对抗其他四位妖帝?”

更何况,你是先兆,战斗根本就不是你的强项!

“反正我现在就是一个活死人,无所谓。”九幽笑笑,“我只需yào

你一个承诺,你要一直站在怒放的身边,无论对手是谁。”

“无论是谁……吗?”

九幽颔,沉静的看着他。

“她是我徒弟。出师之前她就是我地责任。和承诺没关系。至于其他地。我不想干涉。怒放地人生该怎么走。得她自己选择。”三一脸冷淡。扭过头去。大声喊:“小兔崽子。过来!”

珈蓝翻个白眼。一溜小跑过来。见三手指点地。便嘴巴一张。把肥狗吐了出来。怒放远远地看见了。也磨蹭到跟前来。

“我记得你对山犬情有独钟。这小鬼就交给你了。”

九幽看着趴在地上东张西望、眼神闪烁地肥狗。宠爱地笑笑。很是喜欢。三则对怒放招招手。示意闪人了。可怒放杵在那里就是不动。小嘴撇着。

“噢啰啰是我地狗。”

言下之意是。就算你是我老师。也不能随便把我地狗送人啊!

呆在一起快半年了,小东西肉呼呼的抱着可舒服了,突然把它送人,还真舍不得。

“别不听话啊!”当着九幽的面,被这个固执的小丫头挑zhàn

为师的尊严,三有些郁闷。九幽则笑,道:“小怒放,用你的真实之眼好好kàn

看这孩子。”

“看什么?”怒放一脸狐疑。噢啰啰有什么好kàn

的?可九幽这么说了,那就看吧。怒放睁大滴溜溜的眼,很认真,这一看,还真有些意wài



噢啰啰的背上有一团白色的雾气,似乎飘渺,却又凝聚不散,若有微风,会轻轻摇摆。仔细分辨,竟然依稀是一个人影,只不过是缩小了很多的人影,差不多半米高,但是手脚俱全,头颅的轮廓也很清晰,看着活灵活现的。

“那是什么?”怒放吓一跳,“噢啰啰背了个鬼嘛?”

时常抱着它滚来滚去的,从来没想到过它背上居然有这么一个玩意儿,吓死了!

“那就是山神,天地间的灵气汇聚而成的,能够预知旦夕祸福、祈祷风调雨顺。它们只以山犬一族为载体,普通人类看不见,以为是山犬有那种奇异的能力,所以把山犬当作山神。”九幽耐心的解释着:“一般来说,只有经年累月承shòu山林恩泽的成年山犬背上才会凝聚这种灵气,那要经lì

数百年乃至千年的,噢啰啰还小,背上的山神就已经具备人形了,可见它是天赋异禀的。我和你师父的看法相同,噢啰啰应该是一只妖尊。”

怒放撅嘴,仍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我告sù

你,噢啰啰是你的狗,以后要是好吃懒做、一无是处,丢了妖尊的名头,人家会嘲笑你的喔。”

“好嘛。”怒放小声嘀咕一句,嘴巴撅得老高。

“确定不要擎天?”

“不要。”

三便牵着她出了封印地。

没有只字片语的道别,珈蓝在三的示意下驮起怒放,齐齐的从山巅一跃而下,怒放在急速的俯冲中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吓得魂不附体。毫无疑问的平安落地后,怒放头晕眼花,耳朵轰鸣,被三抱着,与来时一样穿梭过花海。

“这里是哪边?”怒放细声细气的问。

“北边你不想去,东边我不想去,咱们刚从南边过来的,这里还能是哪边喔?”

唔,那就向西行吧。

三说,咱们一边游山玩水,一边拿坏蛋来练,也就是试刀啦。怒放应了,珈蓝却直翻白眼:什么游山玩水啊?糊弄得了怒放糊弄得了我嘛?你挑的路貌似是西方和南方的交界线啊,这地儿不是据说鱼龙混杂、乱上加乱么,还游什么山,玩什么水啊?

在落日森林长大的珈蓝没什么行走的经验,却因为和三厮混了一千多年,太懂他的道了。肚子里的虫也不过如此吧,上路第二天,三果然眼珠子乱转,左顾右盼,最终盯上一支商队。他带着怒放和珈蓝遥遥的跟在后头,不紧不慢的。

怒放糊涂了,焦虑万分,憋了一天憋不住了,终于问,老师,我们是要当土匪,打劫商队嘛?

也亏得怒放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要不然三真一巴掌拍死她。他对怒放打不下手,就拿珈蓝撒气,一连跺了好几脚,怒道:“死兔崽子在我脚边钻来钻去的干嘛?不想踩到你就只能自己把自己绊倒,你存心和我过不去呢?”骂完,转向怒放,郁闷的道:“我是南妖帝,你是南妖帝的徒弟,小兔崽子是妖尊,咱们哪能那么掉价呢?”

“那、那咱们老是跟着商队干嘛?”

被商队的人现,肯定当成盗贼,跟的太执着了。

“不是要试刀嘛!寻找试炼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商队,尤其是携带着贵重货物的商队。肯定会有盗贼盯上。这方式好哇,一方面是试炼的好机会,另一方面T会给不错的酬谢喔。”三笑眯眯的,“怒放啊,今后就辛苦你了,你挣钱养我们俩了啊!”

“啊?”什么意思?

“白痴,是说三和我不会帮你,你要靠自己!”珈蓝被三跺得够呛,弯腰勾背,白怒放一眼,嚷嚷,险些泪眼汪汪。

以前还敢睚眦必报,挨打不还手誓不算好汉,可自从三收怒放为徒后,再也不敢了。三摆足了师父的架子,敢当怒放的面和他顶着干,肯定会死的很惨。这出气筒,是当定了的。

怒放“喔”一声,点点小脑袋。

次日,远远观望的他们现了另一个方向上有一队移动的小黑点,距离商队大约十几里远,在缓慢的推进。按照三的说法,那是一队强盗,明摆着以商队为目标的。三说等天黑商队扎营后,他们就去和商队套近乎。

怒放半信半疑,三只得解释说,他现行商请的护卫有问题,至少有一到两名奸细,他看见有人鬼鬼樂樂的有留下线索的举动。

“那么远老师你怎么看见的?”怒放愕然,举起小手遮眉,眯眼看半天也只能看见一堆蠕动的黑点,犹如蚂蚁。

“那有什么?等你突pò

后自然也能看见。”三丢一句,一马当先直朝商队而去,怒放只得赶紧跟上。

套近乎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三俊逸文雅、笑容可亲,怒放又恬美娇俏,就连珈蓝只要不开口,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家伙,无一不讨人喜欢。商队的人热情的请他们加入,给怒放和珈蓝喝香甜的奶茶,至于三,直接用烈酒招呼。三接过酒袋仰头就是一大口,喝完还美美的咂咂嘴,乐得商队的汉子们眉开眼笑的。等他们现三这个外表斯文的男子不仅酒量好,还十分风趣健谈时,更喜欢了。

“我说兄弟,你那头是怎么回事呀?”

“这个呀,生下来好好的,小时候生了场病,完了头就变成这样了,像稻草不?”三细长的手指夹住一缕金,自己细细的打量一回。

“原来是这样!我说兄弟的肤色怎么这么白呢,原来是得病了呀!哎呀,兄弟这头颜色看着还挺漂亮,你不晓得我们以前看见过一个人,那头才叫稻草呢,枯黄、枯黄的。”商人们唏嘘不已,“我说,听说得这病见不得太阳,是不是真的啊?”

“是啊,是啊,我晒太阳就会头晕、想吐,比死还难受。”三可怜兮兮的模样,满嘴巴胡说八道,完了还朝怒放挤挤眼睛。怒放捧着碗盏,就“呵呵”的笑。珈蓝偶尔抬起碧绿的眼瞄一下,粉嫩的小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奶茶,装得还真像只乖巧的小猫。

商人多数健谈,酒足饭饱,还在闲聊。除了憨笑就一言不的怒放神色渐渐凝重密集的蹄声近了呢!

过一时,商人们也注意到了,有几人起身张望,可惜没什么月色,篝火之外是沉沉夜色,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沉重的蹄声有节奏的敲打着大地。

三悠哉模样:“你们雇佣的护卫怕不够用喔。”

“咦?”

“你什么意思?”有一个人高声回应,不悦的语气。

三灌下一口酒,慢条斯理的道:“对方有四十多人呢,你们才十来个人啊!生意人又不能打。”

“有四十多个?”闻言,一堆人大惊失色,吓得够呛,第一反应竟然是哆哆嗦嗦的开始收拾货物、藏匿钱财。三见了呵呵笑。

运气真不错,遇上有组织、有规模的盗匪了!

蹄声迅速逼近,跑是跑不掉的了,雇佣的护卫们硬着头皮亮出明晃晃的刀剑。此举非但无法安慰紧张的商人们,反倒使气氛更加局促不安。三便道:“别紧张,没事的。各位照顾好自己,小心刀剑无眼便行。”

众人见三一脸悠然,大感意wài

。这位莫非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看着不像啊!

三却给了他们很“不负责任”的答案,他朝怒放努嘴:“唔,交给她。”

众人齐齐的看向怒放,吃了一大惊。火光下的女孩儿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角的奶茶沫,娇憨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碗盏放在了地上。

“她?”

她能做什么?看着是一点不慌,可是细胳膊细腿的、楚楚可怜,面对几十个盗匪,她能干什么呀?

空气中有沙尘袭来,蹄声震动着碗盏里残余的奶茶,黄白色的液体不安的晃动着,一如商队的老老少少的狂跳的心。

真的只有四十人左右吗?是不是过于恐惧的原因,只觉得黑压压的影子从四周逼来,阴沉萧杀的气息瞬间肆虐。

常在路上走,不可能不遇上盗匪,可是,头一次遇上数目这么多的,而且,看上去绝不是乌合之众。

大气都不敢出。

可是,与这呼吸都嫌多余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是,三还歪在地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那只小猫头也不抬的舔着奶茶。

这一对男女,该不会和盗贼是一伙的吧?要不然这么会这么沉着啊?咱们带的货物伪装的很好,请的护卫数量也适中,到底什么时候走漏了风声,引来数量众多的盗匪啊?

众人正在战战兢兢的猜疑,怒放站起来了。她迎着深沉的黑影走过去,修长纤细、斑斓长裙包裹的身躯被扑朔的火光勾画出窈窕的曲线,平静的步伐中身姿犹如与影共舞。

“哈哈哈,出来个小妞,长得还真不赖!”剽悍狂野的笑声四起。

怒放唇边是淡淡的笑,手中一抹寒光乍现。

气温陡然变冷,连火焰也化身成了冰冷的精灵,在奇特的气压下静逸的、缓缓舞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070. 先天不足

是白天便会看着很美,因为蛛丝衣云蒸霞蔚、流光溢之中会有绚丽的景致。但这是晚上。火光的边缘,那一抹灵动的身影带着深沉的颜色,很难被视线捕捉,夜色中夺目的反倒是道道冷光的弧线。

对珈蓝的追逐和揣摩颇有成效,怒放的动作更加流畅灵动,速度也更上一层楼。她离珈蓝那般飘忽还有一大段距离,却毫无疑问的把珈蓝诡异的路线体会到淋漓尽致,用于声东击西、借力打力是最合适不过。迎着凌厉的掌风,她柔软的腰身一转,对手掌击落空的同时另一名盗匪的胸膛却被她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她不是在厮杀,她就像一只翩翩的蝴蝶,在穿梭嬉戏。

“还挺灵活的,就是速度太次了。”珈蓝瞄几眼,小声嘀咕。

三笑:“吹毛求疵。”

前前后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身为人类,能达到现在的速度和身手,实属不易。

“还不是得利于天邪鬼。”珈蓝嘴一歪,不屑的道:“如果不是炼化天邪鬼强化了,给她十个半年也到不了现在这个程度。”

“好了吧!你这个不上进的小兔崽子有脸说怒放?”三抡起酒袋,直把珈蓝的小脑袋砸进碗盏里,满头满脸都是奶茶。“她原本就有一般人没有的天分,又勤奋吃苦,所以才能一日千里!哪像你!我见过的最没用的妖尊就是你!真***对不住吞天兽的威名!”

三骂着就来气。这半年来,怒放流了多少汗、吃了多少苦,他一清二楚。,别逼我动手,不然我把你们全身的骨头寸寸捏碎,让你们生不如死。”三冷冷的道,扶起怒放,握住她的手臂,推拉之间轻巧的将脱臼的断臂推回原位,又在肩头按捏几下,确定无碍,这才问。

“还好么?”

怒放微微点头,垂着脸,丝披散下来,遮住了脸庞。

三扶她转过身去,手指在她后背轻轻划下,蛛丝衣瞬间破成两半。分开衣料,三看见那一道暗紫的淤血,在白皙的后背上犹显触目惊心,不禁皱眉。

“伤了骨头没?”

怒放不吭声,许久,低声道:“对不起……”

三叹一口气,白皙的手指在怒放后背上轻轻触摸,道:“遭受重创倒地后能立kè

有应对反应,这一点很了不起。断了两根肋骨啊,还好,没有伤及内脏。”

怒放的身躯微微颤抖,尽管无声,但显然是在抽泣。

三无言的将蛛丝衣抚平,见两片衣料迅速的黏合在一起,这才把怒放轻轻揽到怀里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胸前。

他没有叫她别哭,他知dào

她是因为残酷的现实而难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071. 抉择

那所谓的报酬就是几大袋烈酒。

可能是察觉出三他们有些异常,商人们的千恩万谢中带着一丝战战兢兢。三看着有点来气,脸色自然冷淡,拒绝了钱财酬谢、收了酒,又要来一条厚实的羊毛毯平铺在地上让怒放趴在上面,便一副与商队两不相干的模样。

趴在那里的怒放额上渗出冷汗,却一声不吭,只咬着惨淡无色的唇。

惨败不说,还要三和珈蓝出手相助,这使她觉得辜负了三的期望,心里难过极了。

三把她的隐约固执和较真看在眼里,淡淡的开口:“知dào

为什么杀不了他吗?”

怒放忍住痛,颤声道:“我在速度上的优势不足以弥补与他在力量上的差距。”

这就是她思考的结果,反复思考后得出的简练的答案。

“就只有这些?”

还有吗?怒放张着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三。还有什么?

“你没有意识到他身处你以前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吗?”三看着怒放,“虽然修为一般,但他不折不扣的是一位使用斗气的战士,并非普通的只会拳脚刀剑的匪徒。至少,他的斗气足以威胁到你了。”

原来。那有逼迫感觉地气压。是这么来地。

“那我也能学会吗?”怒放急切地问道。

“当然能。不过。按照正常途径修liàn

地话。以你地底子。差不多要二十年才会有所小成。”

“要……那么长时间?”

三点点头。怒放便不说话了。

“不过。你不需yào

走那么漫长艰苦地路。”

“为什么?”

“你有迷花簪呀,也就是你们所说地妖花。你只需yào

学会如何去操纵其中地妖气为你所用便行了。要知dào

,迷花簪所蕴含的妖气,堪比妖王的实力,这是人类终其一生也很难达到的高度。”

怒放怔住。趴在那里,她盯着地上的几株野草,乌黑的眼瞳动也不动,一直在呆。

“怎么了?”

“要是用妖花,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三眉头微蹙:“什么意思?”

“我会变成怪物吗?”

就像在恒都那样,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清醒后回忆那些杀戮,根本不敢想象是自己犯下的。那时的她,不像是在求生,而像是满怀仇恨的在复仇和屠杀。

“那是不是小花在操纵我?”怒放哽咽道,“我不是说小花不好,只是、只是那种事……”

“怒放,小花没有操纵你。那应该是你在过激的情绪下触了妖化。”

而且,你当时可能无意识地使用了迷幻瞳术,那个曾经属于天邪鬼姬的妖技,只不过,你无法运用自如。三暗自添了一句。

这简直是奇迹,不是么?

同时获得了迷花最优秀出众的两种能力,尽管再生能力目前仍是被动技能,尚不能自主控zhì

,瞳术更是没有再次展现过,可是,眼前的怒放宛然是天邪鬼姬地再世。

犹如重生,犹如转世,仿佛,屹立的你,地上地影子并不属于你,它是潜伏着的另一个女人。

如果真是这样,我现在所做的一切还是正确的吗?

三彷徨起来,看着那个趴在毯子上的纤细可怜的背影,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听见怒放幽幽地在说话,寥寥数语,三的心却跟着一颤。

她说,我害pà

,我真地不想当妖女。

“你已经是妖女啦!”珈蓝嘀咕一句。

三瞥珈蓝一眼,一反常态的没有骂骂咧咧或给它一顿胖揍,他修长地手指一指自己的胸口,低声道:“怒放,是不是妖女,不是看力量,而是看这里。力量是没有正邪之分地,使它变得邪恶的,是心。”

“心……吗?”怒放喃喃的道。

“嗯。罗刹出自鬼姬之手,杀气重重、怨念滔天,可飞扬却能握着它来守护城池,保护一方百姓,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三捋一捋怒放脸边垂落的丝,温声道:“我会告sù

你所有你想知dào

的,最终,要由你自己抉择,好吗?”

怒放微微点头。

“你炼化迷花之后,身体就已经具备妖化的潜质,只不过因为你没有和迷花融合,所以妖化不明显。不过你不用担心,妖化其实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是一种完全失控的状态,它是可以控zhì

的。”

“真的吗?”怒放转忧为喜,有些激动的忘了伤痛,兴奋的要起身,刚一动弹,“哎哟”一声,又趴下了。

三笑起来:“傻丫头,别乱动,听我慢慢说就好。”

人类口中的妖化,一般是指人类炼化妖物后被反噬,丧失心智和本性,逐渐沦为怪物的过程。但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只要你控zhì

得当,妖化完全可以被认为是和力量向更强的状态转化的一种方式。

“凡事不都是既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嘛。妖化当然也一样。”三笑道,“只要能维持自己的心智,不迷失本性,即使身体经lì

妖化,也不算什么。控zhì

妖化是一种可以学习的能力,当你能熟练的在两种状态之间来回转化,你所担心的根本不成问题。”

“可以

怒放喜不自胜,“我还以为妖化就是变成妖怪,再了。”

三笑笑,摸摸她的小脑袋:“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但也不像我说的这么简单。你需yào

大量的适应练习,等你伤好了,我们慢慢来。”

怒放连连点头。

“至于妖花,你掌握妖化能力后,驾驭它应该不是难事,不过是再多控zhì

一股力量罢了。

我知dào

你不太愿意,可是,是你使迷花簪复苏的,你要承担起责任来。别忘了,妖器地本质都是妖力,只要是活妖器,就可以易主,如果它被邪恶之辈觊、夺取,无论是人是妖,都是灾难地开端。你学会使用它,就等于是在守护它。”

怒放微微张口,似乎是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呆住了。

“那、那我守不住怎么办?”

“你该想怎么去守住它,而不是守不住了该怎么办。”三淡淡的道,“难道它被人夺去了,你就自杀谢罪么?”

“我、我……”怒放急了,“老师,妖花给你吧,我、我不要了。”

三郁闷的轻轻拍她一巴掌:“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没试怎么知dào

守不住?迷花簪已经被你炼化,力量就在你指掌之间啊。”

怒放一时就泪眼汪汪起来。

“拿个人类常用的词来形容,你成功后,实力是一步登天。有这样难得的机缘你却不肯珍惜,为什么?你到底在害pà

什么?留恋所谓‘人类’的称谓,还是畏惧心里的黑暗、害pà

会失去自我?”

怒放咬住唇,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羊绒。

我如果说,我喜欢我的妖怪朋友,可我只想当人类,因为我生来就是人类,老师,你会不会说我钻牛角尖?我如果说,我真地害pà

自己会变成不受控zhì

的怪物,四处伤人,忘记曾经属于自己的一切,无论是开心还是悲痛的回忆,你会不会说我比没出息还要没出息?

“我、我其实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我只要有能保护自己地能力……”

“原来如此,你的心愿是‘活着就好’是吗?你想变强,仅仅是想能活下去,所以,不上不下地能保住性命就可以了,是不是?可惜,怒放,你错了。生逢乱世,只有强才有可能左右自己的命运、随心所欲的生存下去,也只有强才能守护得住自己所珍惜的一切。”三说着冷冷一笑,“身为蝼蚁,天大地大都于己不相干,可真不知,何时头顶会落下一只巨大的脚掌,将你踩得粉身碎骨。更可悲的是,这只脚掌地主人可能完全不知dào

自己曾犯下这么一桩杀孽,那么,身为蝼蚁的你,被人不经意间夺走性命地你,是恨他,还是恨身为蝼蚁的你自己?”

激烈地言语,一如惊涛骇浪的澎湃。怒放地身躯微微颤抖:“我、我就是一只蚂蚁?”

“现在的你,就是一个弱。你爱惜你自己的性命,这是本能,无可厚非。但是,只为求生,那是弱的想法。活下去是所有物种最基本的权利,在底线上挣扎的人,不是弱是什么?”

“老师,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是妖帝,没有人能伤得了你,你才会这么觉得……”

“那你为什么不变的和我一样强?”三冷冷的打断她。

怒放哑口无言。

豪言壮语,谁都会,可是,真的做到,有那么容易吗,老师?

怒放挪动小手,压在自己的脸颊下,手指紧紧的贴着眼角,感觉到那里的湿润,便悄悄的拭去。可是,再怎么擦拭,那里总是有温热的液体流经,滑落下去,沾湿一片毛毯。

她痛苦迷惑,一边的三却丝毫没有安慰之意,相反,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冷冷的盯着怒放,眼神如寒冰利剑,隐隐现出杀意。

只在一瞬间,原本蜷缩在边上、迷迷糊糊的观望三训斥怒放的珈蓝猛然跃起,直蹿出十几米外;而兀自落泪的怒放亦觉察到了,霎时,情不自禁的战栗起来。

这是什么?这汹涌而至的杀意是怎么回事?

好像邪恶化身为人,此刻正立在她的背后,他有一把锋利的刀刃,闪着幽幽寒光,正架在她的后颈上,顷刻间就要切断她的头颅。她甚至能想象得出她头颅断裂、鲜血喷溅时凄惨、恐怖的景象,那种痛,那种彻骨的痛楚和恐惧,似乎已经来临!

怒放战栗的、紧紧的揪住毛毯,冷汗潺潺直下,人却一动也不敢动。

她知dào

此刻她身后并没有人,没有恶魔,也没有鬼影,本能告sù

她,那是直逼她而来、凌厉到形象化的杀意带给她的无处可躲的恐惧。可是,她就是不受控zhì

的掉进恐惧和绝望的深渊,她觉得她甚至看见了那个人。

他,是那样的冷漠无情,毫无怜悯,他的眼神、他的嘴角、他的姿态,无一不在传达这个信息。

“老……师……”

她想说,老师,我受不了!

可她再也无法多说出一个字,就是吐出这两个字,也已经费尽她全身的力qì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072. 幻象妖后

是真相的一部分,是你应该知dào

的现实,我以你所方式告sù

你了。三的言语透露出冷清:怒放,你还残留着天真,你绝望的不够彻底。

死神走了,留下惨痛的触摸,呼吸顺畅的同时,断骨处痛得撕心裂肺。怒放匍匐在那里,小嘴撇了又撇,终于哭起来。

细嫩的肩膀微微抽动。

从未经lì

过的真切杀意,不是恫吓,毫无虚假,那片刻,她被死神扼住了喉咙,一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就像三说的,她是蝼蚁。

“你有真实之眼,终有一天会看清只属于你的那条路。我不过希望在这之前,你能够别走弯路;在那一刻到来之前,你没有遍体鳞伤、吃尽苦头。”三捡起一只酒袋,握在手中,看着怒放:“你自己好好考lǜ

吧。”

他说着,慢慢起身,走向夜色。

“你刚才太过分了。她伤得不轻呢!”珈蓝慢悠悠的跟过去,仰起脑袋,不悦的道。

三倚在砂岩上望着深邃的夜空。没什么月色,星星也稀稀落落,他却想象着繁星满天,拥挤着似乎要坠落下来。

“我承认我有点坏。”三叹息道,“我怕她会选择不该走的路,但我又没法强逼她……”

“其实吧。我认为她自己觉得幸福就好了。”珈蓝慢吞吞地道。“也许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三看它。嗤笑:“我还真有点受不了你一本正经地说话。

别傻了。北冥听说她之后竟然就提出了婚约。鬼姬遗留下地迷花不顾一切地要追随她。九幽特意接触她。就连黎。也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吧?这么混乱地局面下。她真地能平安地生活下去?我怕她肯。有别人不肯呢!她已经卷入了妖界。却只想着有点自保能力、在人类中隐名埋姓地活着。这根本就是天真!”

珈蓝眨眨碧绿地眼睛。疑惑地道:“我说。那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短短两年多地时间里。六位妖帝。她接触了四位。剩下地两位里面。那个等于在背后控zhì

了整个世界地东皇还是鬼姬生前地师父。要是知dào

怒放有这番际遇。只怕也无法平心静气地坐视。三会忧心忡忡不无道理。

三深吸一口气。摇摇头。

心里隐约浮现的念头仅仅是猜测而已,可即使如此,还是觉得荒谬。

“你知dào

吗,九幽曾经和人类一起生活过。”

“咦?”

“他曾经娶过一个人类女子为妻,相守不过二十多年,那个女子就去世了。”

珈蓝瞪圆了眼睛:“这、这”

“当时大家都很吃惊,有冷眼旁观的,也有好奇的。问他原因,他说是爱情。”

“……”

“你信吗?”

珈蓝的小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

九幽妖帝爱上一个人类女子,不可想象!

不是说不相信爱情,而是,即使真的爱上了人类,妖也会立kè

割断情缘的。因为,终不能承shòu那短暂的厮守之后永久的离别。

有地时候,爱不如不爱。

“不光你不信,没谁会信,都以为他不过是好奇于一段从未有过的人生经lì

,想尝试一下罢了。可他,真的娶了,像个寻常人类的丈夫那样默默陪着那女子生活,直到她咽下尘世间地最后一口气。他回来后,站在山巅,流了泪,就在我身边,丝毫不掩饰的流泪。之后,他就躺在那张石床上,沉睡不醒,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夜色浸染三平静地眼瞳,成为深沉无边的颜色,它们在穿透黑暗、穿透岁月,在重寻数千年前那无声、却动人心魄的一幕。

往事悠悠无声,三和珈蓝也陷入无尽的沉默中。

不识个中滋味,难懂那份痛楚,或许,他们都在迷惑。又或,在猜疑,既然有了第一个,再出现第二个,应该不值得惊奇。

天色渐渐放亮,晨风习习。珈蓝蜷缩着,流云般的尾不时拂动一下,它正眯眼,望着泛白的天际呆,神态真地有点像沉思中的睿智地猫。三则仰头饮下最后一口酒,意兴阑珊的将空瘪瘪地酒囊随手抛开的。

酒囊跌落地上,扁平地躺着,它身边,轻轻的落下一双小脚。

三瞥视,映入眼角中的那张小脸那么的苍白,衬得眼瞳更加深黑。

“怎么起来了?”

“我……想好了……”

“唔?”

三眉尖一挑,看见怒放怯怯的朝他伸出小手。

“我、我会尽lì

守住妖花,不会让它落到邪恶的人的手里。他们能抢走我的性命,但不能抢走妖花。”怒放说着,嘴唇有些颤抖。

三看她,思量的眼神:“你是怕我生气吗?”

怒放摇摇头,眼睛湿红:“我想到现在,想明白了。我的性命对我来说宝贵无比,可在别人眼里,它不算什么,一钱不值。我不知dào

为什么会这样

么我视若珍宝的、失去后就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会尊重和重视。可我知dào

和我有着相同遭遇的人成千上万,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没有机会改变这样的命运,我既然有了……”

就该去争取,哪怕只有一丝机会。

三闻言淡淡一笑,一抹银亮从袖中滑落,坠入掌中。他握住那只柔软的小手,圆环便套在他与她交握的手指上。“决定了就不可以后悔的。”他轻声道。

怒放抬眼,轻轻的点了点头。晨光中,她的眼中沉淀了不可名状的坚决。

触及那样的眼神,三心中一动。在他满溢的笑容中,妖花缓缓的越过怒放的手背,轻巧的在皓腕上晃动,那一对花苞般的铃铛微微震颤,出一声欢悦的鸣叫。

不曾离身十几年地妖花,此刻缀在她的腕上,是莫名的重量,沉甸甸的。那铃音,恍若一种呼唤,轻易的夺取了她全部的思想。她怔怔的站在那里,呆望着环上那鲜血浸染过地妖艳神mì

的线条,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有厚重的气息将她包围,如同整个人。

三的手缓缓的无力的垂落,失魂落魄:“她残留了一丝意念在迷花簪里,我竟然看不见……”

永远、永远的,看不见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073. 力量传承

老师?”

三在怅然若失之中抬眼,望向一脸狐疑的怒放。

“你和鬼姬……”

怒放吞吞吐吐的。三知dào

她在怀疑什么,只是唇边掠过一丝苦笑,既不给答案,也不打算解释。怒放把他那样的神情看在眼里,惴惴不安,两只小手拽住裙身,扯来扯去,别扭的道:“鬼姬说……”

“说什么?”三倏抬眼,“她说什么了?”

“唔……你别生气。”

“你说。”

怒放咬唇不语,扭扭捏捏的,欲言又止。三疑惑了,微微躬身刚想问明所以,冷不丁的,一只雪白的小手猛的扫过来。

清凌凌的一声响啊!

三捂住脸,呆望着怒放,一头雾水。

这丫头疯了不是。好端端地扇他干嘛?

丫头显然没疯。晓得后果。知dào

害pà

。她地脸色都变了。整个人缩成一团。惊惧地在呜咽:“她、她教我地”

鬼姬?三怔住片刻。随即勃然大怒:“她叫你扇你就扇?你这个混账丫头。竟敢扇师父耳光!她没告sù

你本皇起脾气来。女人也照打不误地嘛?”

呜呜。果然是真地!乌鹊很凶、很凶。动不动就打人!

怒放泪如涌泉。嚷起来:“她威胁我嘛。她叫我见到乌鹊给他一巴掌。不然她天天和我过不去我不要天天被鬼缠着”

“放屁!”三怒道。“什么鬼不鬼地。你这个白痴!”

英俊地、儒雅地、白净斯文的三,此刻脸色黑得如同锅底,巨大的巴掌眼看就要落下来。怒放抱头狂奔,哭道:“是她说你干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嘛!说的好可怜!还说你是个负心汉”

张大嘴看热闹的珈蓝闻言腿一软,笑趴在了地上,小爪子拳握不住的敲打地面。

“胡说八道!”三咆哮,“谁和那个死丫头有关系?本皇眼睛瞎了也不会找她!”

狂奔逃命的怒放放缓脚步,停了下来,眉宇之间透露出一丝忿忿,嘀咕道:“她刚才看不见你,哭了……”

你却这样说她!

三高举着手,闻言身姿猛然僵硬。垂落的衣袖在风中轻轻拂动,背光的他地脸,一瞬间黯淡起来。他的手缓缓放下,一言不的撇开怒放,掉头走开。看似沉重的步伐中,他地背影一如往昔的挺拔,似乎是固执地在证明什么。

怒放追过去,揪住他的衣袖,跟着小跑:“老师,你和鬼姬……”

“什么关系也没有。”三冷淡的丢一句。

“答得这么快,有猫腻。”怒放嘟囔。

“你说什么?”

三回眸,眼中凶光一现。怒放吓一跳,小手慌忙抱住脑袋。她畏惧的看着三,三却也愣住了。

“怒放,你的后背不痛了吗?”

“咦?”怒放傻乎乎的扭头,小手古怪地反扭着,试图在后背上摸来摸去,半晌,愕然:“好像是不痛了。”

她从毯子上爬起来的时候还痛得一抽一抽,走路都冒冷汗,怎么这么一会儿……

不是吧,迷花簪!

“啊,老师,我地样子变了吗?我是不是长了角出来?”怒放胡乱的在最近地脑袋和脸蛋上乱摸,傻得要死,也怕得要死。

三瞬间惊愕,很快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抓住她地小手:“没有,好着呢!”

自愈能力加速了这么许多,难道是妖气在融合?怎么会悄无声息啊?

“怒放,你动用妖花的妖气了吗?”

“怎么动用?”怒放眨了眨眼,“你没教我啊。”

“你有没有在意念里试图从它那里获取力量?”

“没有啊。我戴上妖花那个谁就出来了,我一直在看着她,什么都没做啊。”怒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没什么。来,躺回去!”三一扯,拽着怒放大步朝那忙碌的营地走:“活蹦乱跳的,骨头长歪了那就搞笑了。”

“……”

怒放被他的话吓坏了,生怕骨头真的会长歪掉,四肢笔直的伏卧在毯子上,动也不敢动,模样儿十分遭罪。三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力图冷静的在说话。

“人体本身就蕴含气,不经技巧的训liàn

话,这些气会自然而然的流逝掉,不能为人所用。修liàn

气的基础,就是学会把这些气尽可能的保留在体内,引导它不断有序的循环、积累,在这个过程中,可以以气养身,反过来强化。基础之上的,便是突pò

简单的自身体内循环,引体外之气与己融合。能突pò

这个瓶颈,修liàn

就会进入另一个境界,气息会数倍的膨胀,悟性高的,一日千

是不可能。驾驭迷花簪,正是引体外之气,也就是正处在第二个阶段上。”

“咦,那怎搞,我连基础都不会呀!”

而且,完全听不懂你说的是怎么一回事。怒放心道。

气是太不可捉摸的东西,指望在语言上领悟,好比对一个天生目盲、整个世界是无穷无尽黑色的人说:啊,天是蓝的,树是绿的,花儿们是五颜六色的,好美啊!嘴巴说干了他还是不会明白,至少,形成不了接近真实的影像。

“那什么基础不学也罢。”三很不负责任丢一句。

反正现在学也来不及了。

“这样也行嘛?”怒放很天真。

三心不在焉的点头,却和珈蓝交换了一个诡异的眼神。

动点脑子的都知dào

那样肯定不行嘛!

一股胜过你千万倍的力量涌入你的身体,而你根本不懂得如何征服和控zhì

它,结局还有什么?你压制不住它,它肯定会毫不客气的占领你地身体,以它地自我意识为主导,强制性的对你进行或精神上的改造,使你成为最适合它的寄生体。那是它的本能,并无恶意,它只是最大限度的创造双赢局面,可对你来说,那极有可能是完全不能容忍的。

强dà

的妖器都霸道,迷花簪也不例外。你与它碰撞的结果只有两个:一是你驾驭它;二是你被它控zhì

、成为它的奴隶。后,正是你们人类口中极度憎恶地“妖化”啊!

怒放,你有可能会被完全妖化,一点人类的意识也残存不下来。

“喂,我说,怎么了?”珈蓝蹭着三,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悄悄话。

三侧着身子,郁闷的耸耸肩。

鬼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喔!怒放和小花之间有深厚地感情,对彼此的牵绊会导致接触时有相当高地几率生自主融合。可是,妖花不应该呀。怒放虽然一直佩戴它,但之前它是死器,不存zài

对物主有眷念之情,怎么还会出幺蛾子?

和鬼姬的出现有关系吗?

想到鬼姬,三灵光乍现,猛然反应过来:“妈的!是力量传承啊!”

“什么意思?”

“刚才怒放不是看见了鬼姬的意念体么?那应该类似于某种仪式……”三惊诧的自语,“在鬼姬改造迷花簪时,其中蕴含的力量就已经不属于她了。鬼姬把迷花簪地力量赠与了。”

并且,很有先见之明的动用了力量传承。

力量传承是没有排他性地,仪式完成,这股力量就完全属于接受赠与之人。这时,力量会有自行与主人融合的行为,一点也不意wài



“那不是挺好?”珈蓝不明所以地看着一脸愤懑的三。

怒放这丫头看起来笨地很,气息操纵是很精致的活儿啊,敢保她学不会。现在这股力量等于是她自己的,操纵起来就容易多了嘛!

“好个屁!鬼姬到底脑袋少根筋!她只想到接受赠与之人可能无力抗衡这股强dà

的力量,无法驾驭、融合它,她怎么就不想想她本体是天邪鬼,又有几千年的修为,容纳这股庞大的妖气不费吹灰之力,可是怒放是人类啊!”

哪有把一股磅礴如风暴海洋的力量强行塞给一个毫无根基的人的啊?这和杀了她有区别吗?

容纳不下,堤坝就会被冲毁,会粉碎的!

鬼姬,你这个笨蛋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你!三想着有些呆滞,却听见珈蓝诧异的声音:“可是,怒放不是继承了天邪鬼的再生能力嘛?”

三原本在搅乱丝的手指猛然僵住,然后,痉挛一般的收紧,竟是在狠狠的揪住自己的头。

“所以,她死前留下了那粒花籽……”他愕然的自语。

所以,根本就不再眷念这世间的她,竟然在死前遗留下了一粒花籽!

三如同一尊雕像凝固。长散乱的覆盖住脸庞,僵硬的手腕投下半边阴影,让他的脸孔在灰影下暧昧不明。蹲在他盘曲的长腿之间的珈蓝不安的仰着小脸,全神贯注的看他,却在某一刻,感觉有一滴温热的液体砸落在它的脸颊。

那液体,仅有点滴,一半沾湿它的毛,一半滑落,消失无踪。

“三……”珈蓝失措,想要伸出小爪子去,却又觉得该缩回来。雪白的脚掌弯曲,停滞在空中。

那只手从丝中滑下,捂住脸,停顿了片刻,它便若无其事的捋一捋垂落的丝,然后静静的落在珈蓝的脊背上,缓缓的抚摸。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怒放疑惑的打量他们,“老师,你怎么了?”

抬起脸的三,奇特的平静

放,你现在能感觉到什么吗?静下心来感觉一下。”

“好像,身体里有什么在流动。”

说流动不太确切,因为实jì

的感觉比流动来得缓慢。或,该以虫子来形容?就好比,有千千万万小到看不见的小虫子正整齐的排列成大军,浩浩荡荡的在她体内扫荡,推进的感觉就好像是小虫子们忙碌的步伐。

“流动的速度快吗?”

“唔,和蚂蚁在皮肤上爬的速度差不多。”

速度不算慢。怒放现在没有显露出异常应该是由于地自愈能力具备极大地包容性,妖气得以正常的流转。但是,不知dào

她的极限在哪里。一旦超出她的承shòu范围,那些无处容身的妖气便会如脱缰的野马在她体内肆无忌惮,会失控的。

“老师,这感觉好奇怪。”怒放盯着手腕上的妖花,“我能不能把它摘下来?好像不停的有一股热量在往我身体里涌。”

“没用的。怒放,你现在能做地就是平心静气的接纳这股力量,引导它散入你的血脉筋骨。”三急速低语,“这个过程可能有些痛苦,但是你一定要挺住,挺过去就好了,知dào

吗?”

怒放惊吓的点点头:“可是,怎么让它散入?我不知dào

。”

“你要把它当成你身体地一部分,想象着它就是你的血液,在你血管中流淌,想象着它可以自由地散入你每一寸身体……”

怒放的呼吸微微急促,不待听完,已经闭上了眼睛。她陷入旁若无人的想象,想象中那是一股鲜红的液体在流淌,是属于她,鲜红的血液。然后,她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错觉,恍惚间,她成了纵横交错地沟渠,有清涟的碧波在其中流淌。那静静地流动,有安详的感觉。

然而,渐渐地,水面越来越高涨,似乎要涌出渠外。

怒放心里开始慌,不停的念叨。她不知dào

自己到底有没有出声音,只知dào

自己在不停地说:慢点,慢点,再慢点!

可是,那流淌的水流丝毫不理会她,隐隐的,还在增速。

水波起,湍急的在冲击、拍打渠道。因这愈来愈强的冲击,渠道似乎在缓慢的拓宽,但是,速度远不及水流来得汹涌,感觉岌岌可危。

水势越来越凶猛,竭力冲击所有的阻碍,似乎想突pò

沟渠汇成一片汪洋。怒放感觉到身体在体内强烈的冲击下微微抽搐,隐约的,有疼痛袭来。

细细密密的痛觉刺激反倒使她一振,精神强行凝聚于一点,逼迫那水流循渠道奔流。这样一来,无法突pò

的水流拥挤在狭小的渠道内,流速再次提高,横冲直撞,带来的痛楚使怒放感觉全身的筋脉都要爆裂开来。

这是什么啊?怒放痛得想挣扎,却又不敢乱动。

那凶猛湍急的水流,如同滔滔江河奔流入海,有一去不回头的气势。可是,她的体内哪里寻到一片容纳它的海?

没有容纳之地,这水流最终会怎么样?

怒放极度恐惧,她不由自主的想象结局,想象着这不可控zhì

的狂奔的水流最终会带给她什么。

她很清楚那是什么。

可是,妖花是我的东西!就算它是鬼姬打造的,可它一直就是我的东西!它不可能是要伤害我!所以,这跑来跑去的东西也不是在伤害我,它只是不知dào

该去哪里才好!

师父说让它散入每一寸身体,可是它太多了;它是江河,它想要海,海呢?海在哪里?

怒放在遍布全身的剧痛中不断的对自己说话,她完全沉寂于自身,丝毫不知dào

此刻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极其可怕的状态。

“三”珈蓝的小爪子掏了掏三拂地的衣摆,声音有些焦虑。

伏在那里的怒放,双眼无神的睁大,空洞的不知dào

在看哪里。她的手紧紧拳握,仿佛摔出崖顶之人,拼死抓紧一根救命的树藤。她的身躯时而痉挛抽动,像极了病之人。最为惊险的是,她浑身笼罩着一团暗紫色的雾气,那雾气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不断的膨胀中律动。

“日了,第一次看见这种颜色的妖气……”珈蓝痴呆的自语。

“妖、妖怪!”

失声惊呼纷纷自身后传来。

三方才想起商队忙碌早餐什么的,尚未离去,扭过脸,冷冷的喝道:“收拾完了就赶紧滚!在这碍事的话就把你们全杀了!”

不滚蛋的话真的开杀!这种时候岂能让怒放被他们“妖怪”、“妖女”的扰乱心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074. 膜拜中新生

妈,村子里的人为什么要对我假笑?

啊,你这孩子真奇怪,你这么点小还能分得出假笑?就会胡思乱想。

阿妈,我是不是你们捡回来的小孩?

你胡说什么呀?

他们都说我长得不像阿爹,也不像你,根本不像你们生的。

胡说!你是阿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生你的时候阿妈还痛得半死。不许胡说八道!

那只微微粗糙的手指戳过来,怒放的小脑袋往后一仰。

记忆中阿妈从来不会使劲,怒放也从来没觉得痛过,脑袋不过是在稚嫩的颈项上象征的晃一晃。可现在,额头仿佛真的被触碰了,指尖接触的地方是疼痛的原点,头颅在一瞬间就痛得要裂开。

阿妈,阿爹的爷爷是不是有个弟弟?

咦,你在哪儿听说的?我都不知dào



他们说我看上去像祖爷爷地弟弟。

什么意思?

他们说祖爷爷地弟弟是个短命鬼。很小地时候被他阿爹带到山那边地集镇去了之后就没回来。说是死了。他们说我也是短命鬼。

“咣当”一声。阿妈摔了锅铲。气愤地站在门边大骂:是谁对我家怒放胡说八道地?你才是短命鬼。你们一家都是短命鬼!怒放。以后不许听他们乱讲!

吼得惊天动地。阿妈转回屋却伏在灶台上悄无声息地抹眼泪。小小地怒放着阿妈地腿。仰起脸。心里只有惊惧。

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告sù

过阿妈那些针对她地风言风语。她听阿妈地话。充耳不闻。

可是,为什么现在会想起来呢?

“因为你知dào

,活着比死还难受,活下去比死艰辛百倍啊。”一个游丝般的声线在怒放耳际飘荡,“活得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活着呢?啊,好痛啊,好痛啊,呵呵……”

“对呀,对呀,其实死没想象的那么可怕,就那么一会儿,过去之后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忍受这种全身筋骨血肉撕裂一般的痛,也不用不开心的活着了……呵呵……”

不要

“为什么不要?现在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会更痛的,痛到你生不如死呢……呵呵,你为什么要死撑着?难道是为了今后一辈子被人用手指戳脊梁骨,骂你是妖女吗?呵呵,你不死就会变成妖女的”

“呵呵,短命鬼,短命鬼,死吧,死吧,死了就不痛苦了,死是一种解脱呀。”

“你活得很失败,活得很无能。看吧,村子里的人背地里说你坏话;你阿爹不要你了;你丈夫没有保护你;你那位正房夫人,她想杀了你呀哎呀,差点忘了,你自己亲生地孩子都没法抱一抱呀”

胡说!胡说!胡说!

胡说

怒放拼尽所有力qì

,冲着那些幽魂般萦绕地声音怒吼。

滚开!你们都滚开!不许对我乱讲!

伏在毯子上的她,原本无神的眼睛猛然聚焦,瞬间艳红。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我为什么要死?

我有阿爹和阿妈,有天远,我还有一个从不知dào

长相的孩子。我有一直照顾我、教导我地师父和淘气的珈蓝。隔壁地阿婆说,我会遇上心疼我的好男人的,我一直希望她说的是真的。我有很多恩情没还,很多、很多。我辜负了想和我一起生活、照顾我的韦先生,我还没有报答他。我为什么要死?

人为什么要活着?

为地就是这些吧?

理不清的情感,扯不断地牵绊,爱恨交加的人,无法忘却地事,不尽的憧憬和企盼。

都有,我都有啊!我为什么要死?

你才失败,你才无能呢!居然用痛来吓我?因为怕痛就想死地是笨蛋,是懦夫!我不怕痛!我一点也不怕痛!再痛也不怕!

师父说挺过去就好了……师父说挺过去就好了……

“怒放。”

三袖中的双手紧握,直直的望着毯子上蜷曲扭动的那个身躯。她从刚才开始就不停的在挣扎,似乎想爬起来,痉挛、颤抖的身躯却不做主,无数次瘫倒。但她一直没放qì

,手脚无力就用肩膀顶住,肩膀抽痛,就换成额头。

以头支地,固执的想把整个身躯撑起。

然后,她剧烈的颤抖起来,仿佛被无数道看不见的锋利刀刃割过一般,她全身上下爆出无数道细密的伤口,鲜血喷出片片血雾,顷刻间,她就变成了一个血人。而这,仅仅是表面所呈现出的伤害,在她的体内,更大的痛苦无时无刻的不在冲击她,冲击她每一寸骨肉,她的五脏六腑,甚至,她的灵魂。

怒放匍匐着,不停的蠕动身躯。她口中痛苦的呻吟声不断放大,终于,在某一刻,从来小声说话、从来不曾吼叫的她猛地仰起脸,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喊。

她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不住的抽搐、颤抖,不住的尖叫。

密布身躯上的伤口急速愈合,但更多的伤口迸裂,更多的鲜血喷出。她的身体开始了一个恐怖而惊险的循环。

在无法吸纳的强力妖气的冲击下,她的不断的遭受创伤,就连脏器也例外;同时,在巨大妖气的支撑下,她的自愈能力亦以疯狂的速度修复着那些损伤。

每一

垂死,每一秒钟也在新生。

撕裂、再生,不断的循环往复的剧痛,生不如死形容的就是这一刻。

耳际又有声音,是名叫绝望和软弱的恶魔在诱惑,它们在说,这种剧痛没有尽头的,一死才是痛快,怒放,别再坚持了,放qì

吧。怒放无法说话,拼尽全力握紧痉挛的手指,回应一声歇斯底里地嘶吼。

是痛到极点不知如何是好的本能,是在愤nù

,也是在苦苦支撑和坚强,那个小小的女孩儿不停的尖叫,对着蓝天,对着大地,对着喷薄热量的骄阳,对着膝下血迹斑斑的地毯,对着一切的一切,她疯狂的叫着。

空旷中回荡着令人震颤的嘶鸣,无数鸟雀惊起,隐隐的,遥远地地方传来声声兽吼。

日升月落,一天一夜后,她依然跪在那里,对着朝阳,如哭喊、如怒吼一般地在嘶喊。

她的内息源源不绝,永远不会体力枯竭,她再痛苦,也不敢丧失意识,她始终要以最清醒的状态来经lì

这酷刑一般的折磨。

她还在流血,也在流泪,只是从那深红的眼瞳中潺潺流落地,不是透明的液体,而是血水。

妖气在她体内奔腾,在她周遭盘旋,但她已经不再挣扎,除了抽搐和颤抖,再无别地动作。跪在那里,她的双手早已把羊毛地毯抠碎,将膝前的泥土抠出深深的坑,却仍在死命的抠着,仿佛这样就可以稍稍分散承shòu得痛苦。

三站在十米开外,静静的看着。他地眼神、表情、身姿,平静如古井不波。他脚边的珈蓝,一直是四足紧紧抓地、躬身扬尾地,全神贯注又警惕的姿态。

第二天日出时分,在怒放时时爆地嘶喊声中,地平线上出现了第一个清晰的黑点,那是一个直立地人形,缓慢而凝重的慢慢走来。随后,越来越多的黑点出现,朝阳的光辉下,那些身影逐渐明朗,人形兽态,千奇百怪,却有着唯一的共性凝重。

一个接一个,它们纷纷走近,不约而同的停在百米之外,各色眼瞳专心致志的注视那妖风中战栗的身躯。仿佛是被强dà

的妖气牵引到蠢蠢欲动,它们的妖气也在慢慢外溢。

“他们要干嘛?”珈蓝低低的吼,碧绿的眼睛不断的扫视。

“小胜,不能制止无休止的侥幸心理和嫉恨,但如果你胜过别人,是天与地的距离,犹如神灵和凡人之分,得到的只会是景仰。”三淡淡的道,“它们不过是来见证、来膜拜的。”

见证一个不可逾越的高度,膜拜一个妖界崭新神话的诞生。

妖气盘旋的越来越猛烈,犹如飓风,带动了四面八方的妖兽毫无保留的全力爆出妖气,与这强悍霸气的妖气相呼应。怒放在风眼中猛然一声漫长的嘶喊,那仿佛用尽全部生命力的嘶喊惊天动地,在瞬间召唤出共鸣本能的,齐聚的数百只妖兽随之狂吼,疯狂豪迈之声交织成九天惊雷,在天地之间久久回荡。

三的唇角微微翘起,眼瞳呈现出清澈透明的金黄色,他的丝和衣摆随着妖风带起的气流轻轻拂动,衬得身姿更加卓然傲立。

“乌鹊大人。”

金黄色的眼瞳,非此皇莫属。

人形妖兽纷纷躬身,兽形则将头颅低低垂落。

与此同时,跪立的怒放身形凝滞片刻,软软的栽倒在了地上。

风住,云动,万物悄无声息。

均匀的颠簸,轻轻摇摆,没人能回忆起摇篮里的感觉,但想象中,就该是这样的。

柔和,安详,甚至带着一点甜甜的味道。

怒放不由自主的笑,唇边的肌肤却因为紧绷而猛地一抽,痛得一惊。

瞥见垂落的那只衣袖,她反应过来,那是三。

“你醒啦?”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怒放的眼睛半睁半闭,有气无力的开口:“唔,师父,我挺过去了嘛?”

“挺过去了。”

“那我长角了嘛?”

“没有。”三轻笑。

“那长尾巴了嘛?”

“也没有。”

“唔?我是不是多长了几条腿?”为什么我手脚软软的垂着,人却在往前飘?

“那是因为你趴在本尊的背上了,你这个笨蛋!”珈蓝恼火的接一句,“那么强的妖气,怎么只改造你身体,不改造你脑子呢?啊?”

怒放就呵呵笑,身体不能动,便微微挪动脸蹭蹭珈蓝:“珈蓝,我好想你喔。”

幸亏珈蓝此刻不是人形,不然一定看出臊了个脸红:“你白痴啊?别在我身上蹭,你脏死了你!”

“怒放,感觉怎么样?”

“骨头架子都散了,又酸又痛……”

但是,感觉不坏。那些气流平静的在体内流转,就像是宽阔到不可思议的、缓缓流淌的大河,永恒的存zài

、绵绵不绝,仿佛,开天辟地它就存zài

,地老天荒之中亦有它的印迹。

而她痛苦之中苦苦寻觅的那片汪洋也在那里,浩瀚无际,碧波万里。

是你吧,妖花?

你成了我的海,我们,终于完完全全的融合在了一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

075. 不良导师

莽林海,无边无际,飞禽栖木,走兽盘踞,一草一木亘古的气息。

怒放和珈蓝跟随三向西前行,如今已经踏入西地最大最古老的群山,正跋涉其间。这片林海山脉自东南向西北地势逐渐抬升,局高处遥望据说形态如雀屏盛开,条条山脊齐聚西北方,脉络清晰的如根根翎羽。不过,名字实jì

上叫得土里土气,和漂亮的孔雀完全不相干,成为水产,叫扇贝山。三打算在山里寻一个静谧的好处所,让怒放“闭关”修liàn



吃尽苦头、但总算顺利融合了妖花,怒放算是成功了一小半,也能说只是站在前路的开端——不用担心反噬是天大的好事,可气息操纵确实是精致活儿,尤其对一个门外汉来说,灵活运用并不容易,需yào

静下心来摸索,并重复大量枯燥的、毫无激情的练习。拿三的话说,怒放现在是手里攥着一团泥巴的小孩,就算有人教,能不能捏个像模像样的玩意儿出来,到底还是要靠自己。

路上,他一直在教怒放如何绝息,也就是将气的流动完全隔绝在体内。三说,绝息最好用啦,裴风成功的在人类之中混迹几十年,很大程度得益于此招,怒放你练好之后完全不用愁人家会觉察到你身上的妖气。怒放连连点头,兴奋无比的投入练习。

结果是,三郁闷的给她脑壳一巴掌。

“我叫你绝息,闭绝气息,不是叫你憋气,憋死了怎么办?”

“……”

怒放抱着脑袋,有些忿忿。自从她融合成功、身体被妖气强化后,三对她就不太“客气”了。比如说,在她身体散架的状况稍稍得以缓解之后,三就捋起袖子,笑眯眯的逼过来。

夸张、昧着良心的说,那简直是拳脚相加啊!

打完了,他长出一口气,表示爽快。同时还有脸承认,在某些事情上,他显得有些小气,有仇必报,比如说,怒放那清凌凌地一巴掌。他还坦诚的告sù

怒放,一般他不记仇的,有仇他当场就报了,但鉴于当时的怒放实在不经打,他强忍住了胖揍她的冲动,所以,憋屈的啊,一反常态,记仇起来了。

咱不好意思描述水灵灵一女滴被胖揍后是啥模样。但可以透露地是。之后一整天。怒放地小嘴不时地撇动。泪眼汪汪。无时无刻不是泫然欲泣。

后来吧。有事没事。三就拿巴掌拍她。就跟习惯性拿脚踹珈蓝一样。可不?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拍她了。

“你们在青天白日之下不分尊卑地打情骂俏。能不能消停一时半刻啊?”珈蓝白眼直翻。对三和怒放致以深刻地鄙视:“我说。三。咱们到底是要上哪儿去啊?”

都已经在腹地走了好几天了。还在往前走。嫌力qì

多了没处使是不?

三毫不客气地一脚上去:“小兔崽子地。嘴巴不干不净。爷爷我揍你是不是也在和你打情骂俏啊?活腻了你!”骂完。伸手一指:“咱要去那里!”

珈蓝眨眨眼。一跃而起。蹲在树梢张望。愕然。

那里是诸条山脉汇聚之所,巍巍隆起,正是扇贝山脉中最高地山岭。

“为什么要去那里?”

除了远看上去光秃秃的,没什么特别嘛!最主要的是,目的地是那里地话,咱们才走一小半路……

“不为什么,你爷爷我不喜欢矮人家一截。”三蛮横的道。

“……”

无语,屈从,珈蓝垂头丧气的往前走,怒放则是有一点点心事。三问她时,她问了个出人意料的问题,她问,师父,鬼姬是个怎样的人啊?

“问这个干嘛?”三一脸警惕。

“我就是好奇,你告sù

我嘛。”

“唔,那我想想啊。鬼姬嘛,”三掰着手指开始数落:“脑残、白痴、笨手笨脚、任性妄为、闯祸胚子、酒鬼、色女、无赖、厚脸皮……”

没完没了,没一句好话。

怒放就疑惑了:“鬼姬就没有一点好的嘛?”

三再仔细想想,右手拳握一敲左掌:“啊,有,长得还行,身材不错。”

“……”

“你干嘛关心起鬼姬来了?”

“唔,我觉得她挺可爱的,应该很讨人喜欢……”怒放小声道。虽然有点疯疯癫癫的,可是并不惹人厌,连哭得时候都有几分俏皮。

“她才不讨人喜欢呢,我一看见她就头疼,烦死人了。”

“喔。师父,天邪鬼还有一个男的妖王嘛?鬼姬说她有父亲。”

“哦,她还和你说了不少废话嘛!鬼姬是第一株天邪鬼地化身,也是天邪鬼族唯一的王,哪儿还有什么男的妖王?她说的父亲是指北冥,她是北冥养大的。”

就比,珈蓝也是我养大地,小兔崽子要是有点良心,也该叫我一声爹才对。三想着,心里酸酸的。

“啊,就是那个—”

“啊,对,就是那个!”三白眼相加,怎么每次提到北冥都是这个反应?就好像八百年没见一个人,见面时说“啊,你不是那个谁”,多伤感情啊!

“师父,鬼姬她……”

“你老是鬼姬、鬼姬?”三不耐烦的打断她,“她是她,你是你,你要力量、技能一脉相承也不表示你要成为她,知dào

吗?再这么下去小心迷失自我,真像你们人类说那样,被妖物蛊惑了。”

“没有。我就是觉得,她看起来很快乐的样子,我……”

我也想快乐一点。

三停住脚步,淡淡地神色,沉默许久,只对怒放一笑,并不答话。他略显异样的神色使怒放有些讷讷:“师父,我说错了嘛?”

“没有。她确实像你说的那样,看起来很快乐。仔细想想,她是有不少地方值得你学习呢……”

比如说,很执着,有了目标就从不放qì

。当年,她那不罢休的劲头可没少让我头疼呢!

可怒放脱口而出地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亮点”:“呃,是酒要喝、喜欢的男人要追、不遗余力的惹是生非?”

说的还挺顺口。

三的眼瞳慢慢转至眼角,斜睨着,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巴掌下来,直奔怒放地后脑勺,清脆的一声响。

“呜,为什么又打我?”怒放抱着脑袋,呜咽。

“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一句话,就把三说得面色如黑墨,貌似是勾起了什么惨痛的回忆。怒放哪知dào

怎么回事?只觉得这下挨得好不冤枉——明明是鬼姬在胡说八道,她不过是记忆犹新,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而已。她既没喝酒,也没追什么男人,坏事还一件没来得及去做,就“未雨绸缪”的先挨了巴掌。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服气嘛?”三怒道。真想暴扁这小丫头一顿,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

只是,到底有些下不了手。

女滴不说,还是个水灵灵、娇滴滴的人形,他多么希望怒放能像珈蓝那样长得毛乎乎地,即使打得鼻青脸肿、满头大包也看不出来啊!

于是,师徒二人各自憋屈的、气鼓鼓的往前冲,跟比赛竞走似的。珈蓝不想陷入混战,干脆在树梢上跳来跳去。就这样一时吵、一时好,在吃下十几顿烤肉后,他们终于抵达了目地地。

到得那山顶,没人生出啥“山高我为峰”的豪迈,反倒像是霜打的茄子,珈蓝的舌头都耷拉到地上了——接连数日不停的爬坡,四周除了树就是草,不然就只有石头,这毫无疑问会使人产生严重的审美疲劳、有些再爬坡就想吐的感觉;越往上风还越大,吹在耳边呼呼响,到后来纤纤细细的怒放根本站不稳,是被三拖上来的。

“欢迎来到风魔岭,哈哈。”三飞身跃上一块巨大地岩石,张开双臂、昂挺胸,放声大笑。他宽大的衣袖猎猎,狂舞作响,看上去有几分狂傲和洒脱,不过,也有点傻乎乎的就是了。

“唔,这上面好大的风。”珈蓝柔软的毛早已蓬乱,一对漂亮地尖耳朵被吹得东边倒西边歪的,流云般地尾巴更是被风吹散了。它郁闷的眯眼打量四周,只见山顶上多是岩石,奇形怪状,嶙峋林立,别说高大地树木,连植被不多。

“就是冲着这风来的。”三不怀好意地一笑,“这里是整个大陆最著名的风区,终年狂风肆虐,能在山顶存活的,只有这些巨大的破石头。”

抱着一块石头缩着的怒放叫苦不迭。早该知dào

她师父没那么庸俗,说啥见不得矮人家一截,看吧,看吧,满满一肚子坏水。

“怒放啊,以你的体重,不抓东西肯定会被这大风吹走。所以咯,你的第一道功课,就是给我在这块大石头上站稳了。”

“哈?怎么弄啊?”

“我不管,你自己琢磨。”三说着,蛮横的把怒放拎到了他站的石头上,自己拍拍手,跳了下去。怒放扭着身子匍匐在石头上,一只手攀住岩角,另一只手苦苦的伸着,尖叫:“师父,师父啊——”

可怜的好似不会游泳的人掉到水里啊!

叫了两声,没声音了——就像人家被水淹着一样,她被风呛着了;人家灌了一肚子水,她被灌了一肚子的风。

岩石下,三指着脚边歪着脑袋蹲着的珈蓝,大声道:“看看小兔崽子,它才一只小猫那么大,比你可轻多了,站得稳当的很呢!”

怒放有些愣。对喔,珈蓝是怎么站稳的啊?它那么点点小。

这么一想,就走神了,原本就吃力的手不知不觉松动了。

“喔,你想用这种法子教她学会气御啊?”珈蓝仰起脸,“你太坏了,尽出馊主意。”

“嘿嘿,严师出高徒嘛。她就服被逼,这种严峻的环境最合适啦。”三眉飞色舞的。

“可是,那个……”珈蓝的小爪子举起,指着三的身后。

“怎么了?”

“貌似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

风中,一声凄厉的、长久的惨叫在回荡。三一头冷汗的扭头,看见五彩斑斓、披头散的怒放正在半空中手脚乱动,不太雅观的身姿渐行渐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076. 斗气

魔岭上实在没啥好景致。//小石头早被吹走了,所以石的壮观;只有少量贴地植被,当然也生不出疾风吹劲草的感叹。这里除了狂风就只有无声的巨石,还有个可怜的趴在巨石上的女孩儿。

当然,如果你在狂躁无情的风中依然有那份心思,也能看到风景,毕竟脚下是群山延绵嘛,郁郁苍苍。岭西南还有一处绝壁,三闲着没事就会到那里去转转。据他说,站在岩壁上探头往下,看见狂风席卷而过,大地一片空茫,就会倍感苍凉和萧瑟。

怒放完全不懂他的悲风叹,她只知dào

,原来风也能把人吹到头痛欲裂、耳鸣阵阵、两眼泪汪汪。不是想哭,是实在被吹的睁不开眼。

情非得已,她一直维持着尴尬的姿势,总是死死的抱住岩角。这座山峰的名字起得形象生动,岭上大风绝对是个狂躁的恶魔,怒放想着就打寒战——这满地巨石林立,一旦被风卷走,撞断几根骨头都算是客气的。

“我说,师父我是叫你来练壁虎功的嘛?成天趴在那儿也不嫌累?”三盘坐在避风的岩石下,优雅的在掌心烧烤肉块,讪笑道。

“我、我站不起来嘛。”

抵抗风的无形之力,只能用妖气,怒放很清楚,问题是,她尚不能自如的形成妖气防御,每每好不容易运起一些妖气,顷刻间就被无情的大风吹散。随风而逝,真是最好的形容词。

“师父……为什么我的气会被吹跑掉……”怒放欲哭无泪。这不是见鬼么?妖气居然还会被大风吹跑?

三漫不经心的翻转肉块,瞄一眼珈蓝,做了个鬼脸。

这个傻丫头。已经告sù

她如何将体内地气息汇聚于一点。她怎么就不知dào

举一反三呢?逸出体外地气息。又无法强制凝聚。当然会消散嘛。

“好了。好了。先下来吃东西吧!”三踢一踢珈蓝。“去。把她弄下来!”

珈蓝就跳上去。咬住怒放地蛛丝衣。把她拖了下来。往岩石后面一丢。怒放靠在岩石上。小手理一理被吹得惨不忍睹地丝。到底理不顺。干脆作罢。坐在那里。眼馋地望着三手上热乎乎地烤肉。

几天来。只有吃肉地时刻是最幸福地。不仅因为三地烤肉外脆里嫩、香气扑鼻。还因为唯有吃饭时。她才可以找个地方避避狂风。

三用匕将肉块分隔。丢了一半给怒放。怒放接在手里。十指不停地跳跳。烫死了。

过了一小会儿。烤肉表面变得温热。怒放咬一口。香喷喷地吃着。同时。大眼睛瞄着三地那双白净细长地手。

三烤肉不用明火,是因为将炽热的温度汇聚于双掌,怒放始终就想不通,她在体表聚气,三则是聚热,道理是一回事,结果怎么迥然不同呢?

“师父,你教教我嘛。”怒放咀嚼,小声的道。

三郁闷的看她一眼,手指戳在她脑门上:“就不晓得自己动脑子嘛?”

“是不是因为我基础太差?我每次都来不及凝聚,气就被吹飞了。”

“白痴,为什么非要把气放到体外再凝聚?”三没好气的道,“看着!”

怒放点点头,小嘴巴缓缓动着,盯着三。盯了半天,也没看出三有什么动作,不禁犯疑:“看什么啊,师父?”

“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吗?”

怒放怔了怔,半晌,“咦”一声。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风不一样了。

虽然她是躲在巨石后面的,但是还会有风不停的吹地,只是没有迎风那么猛烈罢了。可是,她现在居然连一丝风都感觉不到。她的丝不再乱飞,裙摆甚至都不拂动,坐在她对面的三也如此,二人好像置身在密闭的房间里似的。

似乎有一股力量包围着他们,完全将风隔绝了。

“师父,你怎么弄的?”

“你自己看好了。”三说着,右掌心浮起一个拳头大小的耀眼的光球,随手抛出去,光球逆风飞奔,笔直奔向十几米开外地一块山岩。撞击之下,岩石立kè

碎裂成巴掌大小的石块,被劲力的狂风吹动,呼啸的直奔他们而来。然而,这些石块没有一丝机会击中他们。它们像撞上了一个坚硬的透明罩,顷刻被弹开了。

“我们地四周,有你看不见的一个妖气撑起地防御壁,这也是气御的一种形式。现在它大概覆盖了三米左右地地方,如果我愿意,它足能覆盖几里地。那么,怒放,难道我是把自己的妖气释fàng

到几里地里,再把它凝聚成防御壁吗?”

“啊……”

“啊你个头!”三一巴掌拍过去,“见过蠢地,没见过你这么蠢的,这种事情还要示范?”

怒放一只手盖住脑袋,一只手往嘴里塞肉,没有顶嘴也不叫痛,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同时,脑瓜子也在高速运转。

不放出体外,那就只能内聚,可是,内聚和三撑起的那个防御壁,有啥关系呢?

三说,三米和几里地,可大可小。

“啊!”怒放灵光乍现,猛的站起,含糊的道:“我想到了,我试试!”

三一脸嫌恶,拂拂肩:“斯文点行不?要是把肉末喷到我身上,跟你没完。”

怒放嘿嘿笑,三便撤回了防御壁。巨石之后,混乱的气流中,怒放手中攥着吃剩下一半的烤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凝神聚气,怒放虽然初窥门径,但也能使得像模像样了。她很快

聚于一点,融合成球状,这个透明球体在她的控zhì

下胀……

她专心致志,三和珈蓝也在目不转睛的看。过一时,一人一猫诧异的看见怒放突然躁动不安的扭来扭去,就像身上爬满了毛毛虫似的。

“怎么了?”三犯疑。

怒放睁开眼睛,哭丧脸:“堵、堵在身体里了,出不来……”

三无语,脑袋耷拉下来。

算了,还是不管了,随她慢慢练吧,她基础太差……

狂风呼啸之中,日子显得特别漫长,沉浸在修liàn

之中的怒放虽然并不察觉时光的流速,却总觉得在风魔岭上呆了有一辈子那么久。事实上,她呆的时间确实也不短,足足有三个月了。

领悟气御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她花了不长地时间练习自主的收放妖气,并成功的在体外形成一道防御壁。那之后,学习像三他们那样,让这道抗衡狂风飞石的坚实地防御壁软化,完全覆盖住身躯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丝,反倒花去不少时间。

现在的她,已经丝毫不受风魔岭上肆虐地狂风影响,但她还在平心静气的练习,或说,她已经迷恋上了这种状态。那温暖的包围,轻盈无比,却能阻挡住伤害,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宁。

伴随力量上的探索,她不知不觉的沉静,潜移默化的自信。越是体味到纤细身躯里那股力量的磅礴厚重、目睹那海洋地深邃广阔,她就越是静心,静心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这风,真的很舒服。从指间、唇边,丝之中,它如水一般流淌过。同样的事物,竟然可以有如此不同的感受。

现在,它又变得有些粘、有些浓厚,几乎能感觉到重量。

以极放松的姿势站在岩石上的怒放,缓缓睁开似水柔和的眼睛,唇上一抹浅笑。

要变天了。

淡墨轻泼在天际,遥远地云层是天地之间一笔大写意。隆隆声响由远及近,在她头顶炸开,石地里浮出泥土的气息。她张开纤细的手臂,再次闭上眼睛,整个身心慢慢沉入无边无际的海,碧波,静静荡漾。

第一滴水珠滴落在她的面颊上,雨,终于下了。

怒放猛地睁开眼睛,一股强劲的气流自她身躯喷薄而出,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云,被搅动,云层中地闪电,亦变得凌乱。

霸道的气流高速旋转,如飞龙一般在风魔岭上空席卷,一幕天空下出现诡异地景象:无数的闪电垂直坠落,惊雷阵阵炸响,电闪雷鸣之间,一个小小身影之上,一道数百米高地巨型龙卷风在翻腾,吞噬、吸纳方圆几里地之内所有降落中的雨水和山岭狂啸千年的厉风,石地上,平日绝对见不到的庞大的水龙卷正以惊人的速度成型。

珈蓝拖着一只野猪,和三爬上岭头,伫足仰望。在这个令天地嘶鸣的恐怖漩涡下,珈蓝出奇的没有大放厥词,只是静静的观看。三却勾起嘴角,笑得欢快。

他对怒放说,操纵妖气可以带动空气流动,形成风,哪一天你把风魔岭上的强风吹散了,我们就可以离开了。现在,怒放做到了,并且,做得更彻底——她不是吹散它,是在捕捉。

“有点意思啊。”三笑着捋起衣袖。

“你干嘛?”珈蓝眨眼。

“我去陪她玩玩。”

三的话音未落,人影已经闪现在距离怒放十几米远的另一块巨石上,长袖轻舞,一股气流直冲而上,和水龙卷碰撞在一起。

撞击之下,水龙卷晃动几下,水花纷纷落下,直把二人浇得透湿。三哈哈大笑,怒放却鼓起嘴。

“师父,你在做什么喔?”太坏了,居然想破坏她的水龙卷!

三笑而不答,接着使坏,玩得十分起劲。怒放见状,抿嘴一笑。两个人便拼上了。

天幕是越来越深沉的颜色,三一袭白衣在划过天际的闪电明灭中尤为显眼。他脸上笑嘻嘻的,手上却毫不留情,精密的操纵气流不断的冲击怒放的水龙卷,攻击之凌厉,并不像玩闹,似是不粉碎那气流漩涡誓不罢休。怒放渐渐觉察,收敛笑容,换上专注的神色,猛然激起体内深藏的妖气。

三略显诧异的看她一眼,呼应一般的,妖气也爆出来。

两股妖气在扇贝之巅开始了疯狂的拼斗,撼天动地之势犹如两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在不断的撞击、厮打,水龙卷不住的摇摆,间或有失控的雨水劈头盖脸的砸下,犹如一场豪雨。幸好,是在空中交战,不曾波及下方,否则脚下那些千百年不曾动摇的巨石只怕无一可以幸免。

半刻钟后,气流的漩涡开始松动,隐隐有扭曲之势,显见是怒放稍稍落了下风——她的气息操纵毕竟不如三那般熟稔至已成本能,在三强悍的连续缠斗之下不免有些左支右绌。

怒放的小脸在冷雨不时的浇注下略显苍白,却用力咬住嘴唇,在勉力支撑。三看她,微微有些惊愕。

怎么回事?一支迷花簪里蕴含的妖力有这么强吗?

虽然他只动用了小半妖力,可是,他是妖帝啊!

更何况,怒放看上去似乎还有余力。

三呆片刻,眼瞳转为清澈的金黄色,喝道:“怒放,所有的妖气释fàng

出来,看看你能撑到何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077. 不速之客

蓝的天幕,雨中苍茫的大地,闪电明灭之间,风雨盘

扇贝之巅,有撕破昏暗的刺目光芒,仿佛是永不见天日之地狱里爆裂的太阳,无可抵挡的将每一寸黑暗粉碎;扇贝之巅,已经无雨,炽热的温度蒸了每一滴尚来不及落下的雨滴,成为氤氲、迷蒙的水雾,白茫茫一片。/.

缭绕雾气之中,怒放以赤红的眼瞳盯着身形已融入一片金光的三。紧握着拳头,面对庞大的气压,她一次又一次的嘶喊,体内的妖气也一次又一次的翻腾。

她在拼,拼尽所有的气力。面前这个男人,她的师父,身形如山般凝重,光化的妖气似乎随时随刻会爆zhà

,而她,不愿这么简单得就输得一败涂地!

那令人无法直视的金色光芒在逐步逼近,炙热的气浪铺天盖地的袭来,厚重到仿佛是有形的:似是巨大无垠的山石压顶袭来,又似是数百米高的巨浪滔天,在瞬间会将她挤压到血肉模糊。在这强悍无匹的冲击之下,她那层无形铠甲、她的气御防护,仿若随时会像漫天的雨丝一样,随时汽化。

即使如此,怒放不曾后退过分毫,她的双脚深深的陷入岩石,竭尽全力的凝住身形,顶住炙热磅礴的气压,她几乎是不计后果的在迸每一分残余的妖力。苦苦支撑中,那片海洋近乎干涸,在内外交加的压力下,**也接近崩溃。

僵持了足足半刻钟后,她终于快要坚持不住了!

就在此时,三温和的声音传来:“好了,好孩子,我知dào

了。”

光芒没有黯淡,热量却在顷刻之间消退的无痕,飘洒的雨丝中,三笼罩着金光的身形飘然落在怒放面前。怒放晃一晃,双眼迷离,她看见三脸上淡淡的笑,然后,视线就猛地朝下俯冲。

三的一只手臂有力地搂住她瘫软的身躯,同时左袖挥起,以强劲的妖气席卷而上,那摇摇欲坠、险些失控的水龙卷随之翻腾舞动,猛然扎入石地。

风魔岭剧烈地震动着。无数松动地岩石滚落山坡。冲入下方地林海。直弄得乌烟瘴气。无数草木遭了殃。没过一时。就听见一个无奈地声音遥遥传来。

“乌鹊大人。是您吧?您能来扇贝。小妖蓬荜生辉。可您能不能别拆我地地儿?”

三哈哈笑:“抱歉。抱歉。

我在风魔岭上钻了口深井。住得近地以后没事上来喝口水。”

倒在三臂弯里地怒放依稀听见。唇角微微翘起。被那股熟悉地温暖气息拥bào

。她地眼皮愈沉重。终于失去了意识。

昏昏沉沉地。置身于无边无际地黑暗之中。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有一束光刺破了黑暗。怒放稍稍清醒。开始能听得见声音。

那是珈蓝的声音吧,在嘀嘀咕咕,说的话完全听不懂,好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种语言;三地声线淡淡的,照旧是心不在焉的感觉。

“师父,你们在说什么……”怒放慢慢睁眼,皮肤觉察到泥土的湿润,便慢慢坐起身来,揉着蓬松的四处打量:“唔,我们下来了嘛?”

身下是半湿的青苔,头顶是苍劲地老树,蔓藤依依,灌木荣荣,显然,他们离开风魔岭了。

“不再躺一会儿吗?”三回过头,“你妖气透支了,需yào

休息呢。”

怒放脸一红,摇摇头。她非常没头没脑、非常莽撞的逞能了一次,在三看来,是不是非常幼稚?

“那吃点东西吧。”

三抛来一团疙瘩,看上去像是某种植物地块茎,表面还沾着少许泥土,入手足足得有两斤重。

“此处妖王送来的,据说是特产。那老小子,一直装作不知dào

我在这里,这回怕我拆了他地风魔岭,献宝来了。撕开皮吃。”

怒放便仔细的撕开粗糙地表皮,露出里面白皙晶莹的肉。咬一口,清脆细嫩,甘甜多汁,那芳香甜美简直沁人心脾,于是乎,食指大动,抱着大啃。

三就优雅多了,切下一小块,慢条斯理的往嘴里塞。边上的珈蓝哭丧着脸,小舌头不住的舔来舔去,碧绿的眼睛在怒放、三和堆在地上的疙瘩之间来回晃悠,但就是不吃。

“你为什么不吃啊?”怒放含糊的道,“唔,很好吃喔。”

珈蓝“哼”一声,小脑袋一扭,不屑之态。

本尊乃是食肉的妖尊,岂能掉价的去吃草?

“拉倒吧!”三嗤笑,“它是纯粹的肉食动物,吃下去会不消化的。”

怒放闻言,同情的看着珈蓝。可不是么,明明有个什么都能装得下去的肚子,偏偏没口福享shòu

这么甘美的——

唔,这叫什么来着?地里长的,不算水果吧?

“怒放,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怒放吃得欢,起先随意的“唔”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呆了,心一下子凉。她怔怔的望着三:“师父,你不管我了嘛?”

“不是,我要回落日谷一趟,可能还要去别的地方,完了就会回来的。”三微微一笑,“我让珈蓝留下来陪你。”

“可是,我修liàn

才刚开始……”

“攻防的基础你都懂了,欠缺的只是精雕细琢,那需yào

你自己多多感悟,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三淡淡的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照旧练习好了。”

怒放一脸黯然,不情愿的点点头。

“天邪鬼我交给珈蓝了,你要的话问它拿。”

怒放捧着那嫩白的块茎,半晌,嘀咕:“你拿着,给珈蓝拿着我不放心,我怕它弄丢了。”

珈蓝闻言一下子蹦起来,龇牙咧嘴的,怒放瞥它一眼,怨恨它不理解的眼神。三失笑:“傻丫头,我又不是不回来,只是不知dào

会去多久。而且,”他说着一顿,“我确实是有些累了,想回去安静的休息一段时间。”三依旧温暖的手轻轻抚过怒放的脸庞:“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要多想,好吗?我只是最近频频想起往事,没来由的就累了。师父答yīng

你,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

怒放咬住嘴唇,并不说话,三笑笑,知dào

此刻言语的无力,不再多言。

白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深沉的绿意之中,了无痕迹,一人一猫恋恋不舍的站在原地呆望。阴翳蔽日的丛林中,这一高一矮的两个小身影久久凝滞,相伴,却显得特别孤单。过了许久,怒放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起修长白皙的腿,抱住那不知dào

什么植物的块茎开始气势惊人的猛啃,一两斤重的玩意儿,囫囵吞枣的吃了一个又一个,毫无终止之态,急得珈蓝在一边抓耳挠腮。

“我说,你想把自己撑死啊?”

“吧唧吧唧。”

“我说,我不是在这儿嘛!我是他养大的,我押在这儿,你还担心他不回来?”

“吧唧吧唧。”

“我说,你吃东西能不能别这么响?吵死人了!”

“吧唧吧唧。”

“你这个女人什么意思?本尊和你说话你居然敢不理?”

“吧唧吧唧。”

“吃吧!吃吧!撑死拉倒!日他祖宗的!三那个王八蛋,居然连我也甩了!”

“吧唧吧唧……”

就这样,两个小家伙陷入了歇斯底里的郁闷,并且,持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总得过了好几天,稍稍振作的怒放才定下行程,和珈蓝越过一道道山脊,向西南方前行,打算离开扇贝山脉了。反正她提不起来劲练气,不如出去转转算了。这里嘛,尽管飞禽走兽甚多,可不知dào

为什么就是冷冷清清的,没人气儿。

行了大概两天的路,这一日中午,饥肠辘辘的怒放让珈蓝觅食去,自己则四处转悠,捡些干柴好烧火堆。三不在了,她自然又恢复到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状态。正恹恹的捡着,怒放却意wài

的听到了既陌生又熟悉的动静——人类的脚步声。

人数还颇多,至少有二三十个。

奇怪了,以为这里是兽类的地盘呢,为什么会有人类涉足?

怒放抱着一把柴,慢吞吞寻覓干枝的同时凝神倾听。渐渐的,她诧异起来。这些脚步声正朝她这个方向而来,距离她不过里多路。

她的五感虽远胜常人,但经验到底不足。如果她是个老道的修liàn

,一定听得出,这一批人无一不是修为高深之辈。

现在,这群人渐渐走入了怒放的视线,比怒放想象的还多,有三十多人。他们的装扮风格迥异,有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也有须花白的老。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行走时看似杂乱无章的彼此分散,大体却是成一道紧密的弧线在往前推进。

也知dào

是什么人?怒放抱着干柴,站在原地看着。

“咦,怎么是个小丫头的模样?”

不知是谁冒出一句来,怒放听见了,怔。她不该是小丫头的模样,该是什么模样?

“你们是什么人?”

那群人中一个白胡子老走出来,笑道:“你又是何人,在此处做什么?”

“我准bèi

做饭吃啊。”怒放温吞的道,“没看见我在捡柴火么?”

“呵呵,还挺油嘴滑舌的啊!”老笑眯眯的,“妖孽,方才感应到两股妖气,你那同伙呢?”

“妖孽”二字一出,怒放淡淡的眉蹙起来:“你干嘛随便骂人?”

“人?哼哼,不知廉耻的东西,你是人么?你道我们觉察不出你的妖气,认不出你身上那件是什么玩意儿?孽障,你道行还不够!”老怒形于色,喝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078. 斩首者风波

姿娉婷绰约的,干枯的树枝抱满怀,怒放睁大美眸,。

孽畜?他在骂她是畜生么?

怒放心里生气,眉头皱着,嘴角撇下来,心道,这人的阿妈没教过他不能乱骂人么?怎么上来张口就骂难听的话?真没道理!

“你好端端的骂我是畜生干什么?我要是畜生,你骂我,我能听得懂么?我应该听不懂,因为畜生不懂人话。可我又听懂了,说明我不是畜生,要不然,就是你说的也是畜生话,你也是畜生。”

“你——”老气坏了,指着怒放的鼻子,愤懑的道:“好个孽畜,居然敢逞口舌之利!”

“那怎么办?”怒放温吞的道,“和你打架嘛?你阿妈没教你要懂礼貌,我阿妈可教过我要尊老爱幼。”

窃笑四起,惹得老面红耳赤。活这么大岁数,被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模样的妖物直来直去的斥责说他有人生没人教养,这面子怎么过得去?

“老先生,何必与一个妖孽争口舌?还是我来吧!”一个瘦长脸型的男子越众而出,神情阴沉。他话音刚落,猛然提速,身如离弦之箭,倏地就扑到了怒放面前。

双足移动之时刀已出鞘,对着怒放迎头劈下。寒光一现。

怒放微微后仰闪过刀芒,同时脚尖点地,纤细的身躯腾空而起,于空中一个干净利落的后翻,稳稳的落地。她刚站稳,就听见对面一片激越之声,几十把形态各异地兵器齐齐地指向她。那劈向她的男子亦是一脸凝重。

几天前。风魔之巅有一场惊天动地地气斗。方圆几百里内俱有感应。离得稍微近地。甚至亲眼目睹了鏖战时那搅动一方自然之气地巨大漩涡和璀璨地金光。尽管那两股庞大地妖气随后都消失了。数以百计地人还是赶了过来。目地自然是一探虚实。出于警惕。西南方向这一路素不相识地几十人结伴进入了扇贝山脉。向着风魔岭方向行进。他们一路上感应到不少强弱不等地妖气。都没放在心上。却最终在遇上两股不太明显地妖气时。齐齐地锁定了目标。自然。这两股妖气地主人正是怒放和珈蓝。

这样地选择出于职业天性——他们和一般地猎杀、浪客不同。他们是职业除妖人。而他们地目标。是具备人形地强dà

妖兽。或是。半妖。

半妖地概念没有明确地界定。大约是说半人半妖地意思。通常就是指妖化后地人类。因为他们多半丧失了心智。会将负面情绪挥到极致。因此十分狂躁。极具攻击性和危险性。但凡为这群人所遭遇。势必要击杀地。

只不过。今天遇到地这个。有些另类——维持着完整地人形。**没有任何妖化迹象和衍生。神智也很清楚。还会顶嘴。张口闭口“阿妈”、“阿妈”地。

这显然是一个妖化程度并不深地女子。但他们并不打算放过她。因为她那个此刻不知dào

潜伏在哪里地同伴与她截然不同。有着纯粹地妖气。一个与妖兽结伴同行地半妖。能放过么?

更何况。他们都识货。怒放身上那件长裙。是一件实打实地活妖器。并且。还是出自于修为不低地妖兽之手。

没有谁会错失大好良机,大家心知肚明。也都懂行内的规矩:即使临时组成团队,有把握的人也可以单独行动,谁先得手就是谁的。

不过,结果有些出人意料就是了。

一招见分晓。这女子妖气是不强,但从轻松避让刀锋的流畅动作来看,绝对是个身手了得的练家子。要知dào

,瘦长脸男子一向以刀快著称,即使不知dào

他的名号,单看出刀的速度,明眼人也晓得,他那一刀,不是随便哪个女子就能轻松避过去的。

这女子指不定身怀绝技,稳妥起见,合击才是上策。人人都立kè

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多半素不相识,却俱是在杀戮里打滚的主儿,不用暗示和眼色,这些人在起攻击时自然而然的对怒放呈合围之势。一时间,刀光剑影直逼人,纷纷杀向怒放。

怒放还抱着枯枝站在原地,不见一丝紧张,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她这个反应倒把逼进三尺之内的几个大男人弄懵了,不知不觉的,动作滞了滞。

“不好,快躲!”

有人猛然大喝,众人反应也快,已经纷纷敏捷的后撤,跳开几步。怒放抬起头,呆望着一个巨大的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地上,残害了不知dào

多少花花草草的同时出闷响。

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暗器?

等除妖人定睛看清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什么玩意儿,这不是头巨型野猪么?还是头死猪!

“是谁?”

是谁把这么大个的野猪尸体四处乱丢的?

这可一点也不好笑,这块大肉足足得有五六百斤啊!

“你们不是问我同伙在哪儿么,在头顶上。”

怒放朝着头顶上方的树枝呶嘴,众人便警惕的抬头,一眼看见,都有些蒙。

这是什么?长着绿眼睛的小猫?这么个小不点能随便把五六百斤重的东西扔来扔去?

看来,撞上刺头了!

“拟态的啊!”

“嗯,估计很难缠。”

一群人盯着珈蓝,低声交换意见,悄无声息的聚气。

四周的空气顿时变得古怪,凝固了一般,珈蓝却无知无觉似的,径自跳下来。

“这些人干嘛的?”

道。”

“喔,那不管他们。我说,你怎么才捡这么点柴火?”

“我捡了一半他们就来了。”

“废话少说啦,快去捡去,不然你就学我吃生的!”

怒放“喔”一声,却没动:“要捡多少啊?”

珈蓝地小爪子就开始比划:“我吃这么多。其余地都烘烤成肉干,留着你慢慢吃,省得我每次都要把猎物拖回来,烦死了。”

又不能往肚子里塞,想到腹内空间装着具血淋淋的尸体,就反胃。

“啊,那不得几百斤柴?”怒放哭丧着脸,“那要捡到什么时候,烤到什么时候啊!”

“一劳永逸你不懂嘛?”珈蓝嚷起来,“你自己吃的东西你还嫌烦?”

可是,你只吃几十斤,等于是九牛一毛,烘烤五六百斤的肉,你当我有三那本事和闲情嘛?

怒放便还想嗦,被晾在一边的几十个人早已受不了两个小不点的“蔑视”了,纷纷怒喝。“妖孽竟敢把我等视为无物,受死!”

“哈?你们什么玩意儿?”珈蓝原本就嫌怒放烦,又觉得这些人碍事,听到喝斥,顿时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半边脸颊在跳,火了。

只见它白色的小身躯一闪而至,飞到一个壮汉的面前,毫不客气的小爪子一挥,劈头盖脸的抓下去。

“当”地一声响,珈蓝和怒放则同时“咦”一声——两只黝黑的铁尺于千钧一之刻交叉,硬是架住了珈蓝的小爪子。

那壮汉面色沉静,不慌不忙,死死的盯住珈蓝。

“有点门道啊!”三不在,珈蓝就学他开始老气横秋了,连语调都学得惟妙惟肖地。以妖尊之名,被此人挡住它的随意一击,珈蓝非但没觉得受辱,反倒兴奋起来,咧着嘴,小爪子“唰唰唰”地一顿猛挠。

它这攻击频率一高,那人就隐隐吃不消了,将一对铁尺舞得狂影乱飞才算勉强抵御住半数的抓挠。他左支右绌,心里还憋着气——珈蓝绝对是一秒钟连出数抓的速度,出手却不重,直把他抓得满头满脸火辣辣的痛,全是只限于抓破皮的伤口,力道控zhì

之好,连血珠子都不见冒出来。

其他的人也憋着,想上来帮忙,却不好乱伸手——珈蓝那么点点大,又只在男子两侧脸颊之间地范围内上下左右的来回急速移动,属于挥自身特长并占尽“地利”,极难锁定,别帮忙不成,一刀下去把苦主地脑袋给劈了吧!

况且,也都看出来了,这个小东西在耍人玩。

珈蓝的确是在闹着好玩。原本它就不属于杀性重地兽类,和这群人又无冤无仇,加上觉得随便拎一个出来身手还算可以,有骂骂咧咧的资本,它大人大量,就不和他们计较了。是以,它将那男子地脸挠得一片红肿之后,身形就猛然退了回来,嚷道:“不打了,不打了,本尊饿了!我说你们要吃不?要吃就去捡柴火,帮忙烤野猪肉。”

它说着没觉得有啥不正常,怒放听着也没觉得有啥不正常的。兽类若能这样,就算在示好了,珈蓝显见是不想和这群人结无谓的仇。本来么,能和你分享“千辛万苦”拖回来的猎物,你还想怎样?有几个野兽会把到嘴的肉送出去?实话告sù

你,一个娘老子生的都不见得有这么客气。可除妖人听在耳中,却个个横眉冷对、怒冲冠,一副受了羞辱之态。

在他们看来,妖兽实力再强,始终是兽,低人一等。这个小东西自恃速度过人,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啊!

士可杀不可辱!

怒吼频起,杀气冲天,几十个职业除妖人愤nù

之下个个筋肉暴起、斗气全力爆开,掀起一阵混乱的萧杀气流。他们手中的兵器吃透斗气,寒光更甚,其中几位的刀剑明显可见寸许的气芒,看在其他人眼里,真是大涨了威风。

只可惜,除妖人脾气不好,身为妖尊、被三和北冥娇惯长大的珈蓝脾气更差,白眼一翻,顿起杀机。

场面至此陷入不死不休的绝境。除妖人聚众而上,纷纷使出杀招,珈蓝也猛然蹿到空中,举起了小爪子。它那尖利弯曲的五根利爪凝结妖气,竟延伸出细长的小刀一般的紫色锋芒,俨然成为足以突pò

对手的斗气防御、将他们一个个的开膛破肚的凶器。不用尝试也知dào

,以它的妖气,绝对能维持以前的风格,一抓毙命。

“珈蓝,别!”怒放失声惊呼。

然而,她的声音却被另一个更加巨大的声音吞没。

“住手!”

一声呵斥,万分焦急。

怒放转头之时,一个巨大的金色“御”字飞速而至,悬浮于她的头顶,散落的淡金色光芒完美的将她笼罩起来。

一袭蓝衣飞奔过来,衣袂飘飘,如谪仙临世。到得近处,他放缓脚步,黝黑的眼中暗流涌动,微启的双唇几乎就要冲出怒放的名字,却生生的忍住,而是转向场上众人。他拱手见礼,毫不轻慢的神态:“诸位可是斩?”

那些人未答,也未否认。

“你是御道的?”

“正是。”他朗声道,“这位姑娘与我是旧相识,诸位可否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场中霎时沉寂,立在那里仍旧抱着枯枝的怒放有些怔。

这是巧遇吗,韦先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079. 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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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日怒放不辞而别,韦炎见在附近寻觅几天未果,不得不在师门的催促下黯然返回火阳谷。这一回去,他被禁闭足足三个月方才脱身。与小花一战,虽然事后飞扬郑而重之的向火阳天轩致谢,使得天下人对御道刮目相看,但韦炎见仍是功不抵过他因冲动而私自与狼火解除契约的行为使得道中长辈纷纷震怒。若不是实在爱他出众的天分,加之狼火并没有落井下石,局面才得以缓和,否则,岂是三个月面壁思过就能了事的?

期满出谷,他便一心一意寻找怒放。和那时的三不同,韦炎见承shòu的不仅是失望的不断打击,还有焦躁和揪心。他不知dào

怒放是生是死,担心她的妖化程度加深,担心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会遭遇不测,担心被禁闭的三个月使他抱憾终身。

他几乎没一刻心安,甚至于闭上眼睛每每就会做一些千奇百怪、但总不是吉兆的梦,梦里的怒放变成了形形色色的妖物,任凭他怎么呼喊,她都神志不清。

接近一年的时间里,他由东向南,再转向西地,几乎走过了半个大陆,足迹踏遍了大大小小的城池、集镇和村落,甚至不放过任何一个固定水源补给地。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总算在一个月前从一支商队那里得到了有用的信息:据说数月前这支商队曾在西方和南方交界线上遇到一对古怪的男女带着一只小猫模样的动物,那女子的外貌和他描述的十分相近。不过,那女子受了不轻地伤,后来到底如何了,他们也不知dào



商队的人还向他详细描绘了与女子同行之人的一些显著特征他有一头奇异的金头,个头、外貌都很出众,同时身手十分了得,轻描淡写地一巴掌就把一个匪徒的脑袋给拍飞了。

这个消息,让人喜忧参半。

这之前,韦炎见自然也听说了飞扬城后来的遭遇,解除围城之难、收服小花的同样也是这个金男子。当然狼火还破口大骂,说肯定是乌鹊那个混账王八蛋,因为金色头的妖物不少,可那长得像小猫的玩意儿应该是圣兽珈蓝,此妖兽一身独存,当世绝无第二只。一千三百年前,它和乌鹊交手时,就见到过那只出生没多久的珈蓝幼兽蹲在半空中观战。

由此可见,不单是他,还有别人也在寻找怒放,并且,还是个妖。如果商队遇见地那个女子真是怒放,这就意味着乌鹊捷足先登了。

这便是令他忧心之处。如今地乌鹊坐镇北地。从种种迹象看来。怒放在前往飞扬城之前可能就与其有过接触。韦炎见不担心怒放有什么人身安危。但是。与南妖帝同行。足以暗示她目前地状况不容乐观身为妖。乌鹊绝不会遏制怒放地妖化。相反。他会诱!

一想到这些。韦炎见就心乱如麻。难以冷静。尽管他知dào

距离太远。就算同是妖类。也很难准确地捕捉对方地妖气。但他还是不住地催促狼火搜寻乌鹊。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怜悯。狼火竟意wài

地捕捉到了。并告sù

他。乌鹊可能正与不明身份地妖类在大动干戈隔了足有四百里路。妖气地波动仍然如此明显。扇贝山脉定是群兽走、飞禽惊。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他听了都急疯了。恨不得生双翼、振翅千万里。好飞到怒放身边。把她从狼火口中地那个疯子那里带走。

好在。天可怜见。他终是没错过。日思夜想地人。此刻就站在他眼前。

她比以前高一些了吧。看上去没什么风霜之色。还是那么美。楚楚动人地立着。凝视他。

他看了一眼就收不回来视线。只想着要看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直到听见狼火不悦地冷哼。他才恍然。此时可不是什么怀旧动情之刻。

察觉失态,韦炎见的俊脸上不免闪过一丝难堪,再也不敢去看怒放了,而是转向了仍旧虎视眈眈的众人。

大陆上,有专门靠赏金生存的一批人,因为他们要斩下目标的头颅拿去换取金钱,所以被称为斩。通常他们的猎杀对象是被城池悬赏的犯下过罪行地人,但实jì

上,他们之中有一群特殊的人,身手不凡,据说只接一种鲜少为普通人所知的悬赏令。与城池布的红纸悬赏令不同的是,这种悬赏令是写在紫色地纸上,标的,是妖类。

眼前这群人,应该就是传闻中地紫单斩。

这些人不见得会买御道的账,这一点,韦炎见比谁都清楚。尽管最近御道名声大振、风头正盛,这些斩却也没一个是好相与地,因为实力出众,他们无一不是性情傲慢,睚眦必报的。虽然不知他们为何围攻怒放和珈蓝兽,但他们显见是动了心气。

果然,这些人脸色阴沉难看,并不打算好好说话。有人冷笑,责问他身为御道,为何会和一个妖女扯上关联。

“这位姑娘……她是由于某些凄楚地遭遇,她……”

韦炎见歉意的看怒放一眼,正要说完,却被珈蓝突然打断:“我说你谁啊?管什么闲事?爷爷我正火着呢,你也活腻了是不是?”

浪费口舌和一

客气来、客气去,要不是看你和怒放认识,早一爪废了!

“珈蓝,韦先生是我救命恩人……”怒放小声道。

“啊!这个就是那个谁,那个肚子里藏着狼火的家伙?”

“日你祖宗的!什么叫‘肚子里藏着狼火’?”一个苍老的声音很不爽的大骂。周身燃烧着淡淡的青白火焰的巨型青狼冲到了珈蓝的面前,它硕大的鼻子顶住珈蓝地脑袋,怒道:“混小子,以为有乌鹊给你撑腰就蹬鼻子上脸?信不信你爷爷我一巴掌能把你拍得筋骨寸断,变成残废,以后连媳妇都没的找?”

“哈?说我蹬鼻子上脸?死老鬼!打不过就跑的乌龟王八蛋!有种咱试试,看谁把谁的骨头拍碎完了!”珈蓝个头小,嗓门却大得很,脑门用力地顶回去,不甘示弱。

“珈蓝”怒放开始跺脚了。

韦炎见也头疼。这正说着正事呢,还围着一群杀气腾腾的家伙,两只妖尊,小的没相,老的不尊,打起口水仗来了。

“你们别吵行不行?”

你们越旁若无人的吵架,那群人越恼火啊!看吧,眼睛鼻子都气歪了!

斩们是十个有九个气得肌肉都在乱跳,但却没一个作的狼火一出现,他们就已经意识到,今天这桩事,黄了。

这只,可不就是传说中御道的那位妖尊?

再加上那个速度奇快、难缠地小鬼……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了。

谁也不愿意为了两个标的之外的妖物血溅当场,那件妖器,不要也罢。都望向他们之中吃了最大亏的那位脸面红肿的壮汉,见他迟疑的微微摇头,众人的意见又再次不谋而合。

“我们与你御道作风虽不同,行的却是相同之事,都是斩妖除魔,自该惺惺相惜。

这位姑娘既然是有难处的,就此作罢了吧!我们还有要事,告辞了!”

人家告辞的爽快,韦炎见也送得客气,待得那些人走远了,这才叹一口气。

这世道,果然都是恃强凌弱。

珈蓝和狼火还在吵架,一个声音大,一个破锣嗓子,吵得人头疼。韦炎见不去管,也管不住,靠近怒放,抱过她怀中地枯枝:“还要么?我再去捡一些来。”

怒放便点了点头。

男人到底手脚麻利些,火堆很快燃起,橘红色的火焰不住的跳跃,火光映在蛛丝衣上,流光溢彩。怒放抱膝而坐,悄悄的抬眼打量在分割肉块的韦炎见。

他好像瘦了,她心道。以前是那么丰神俊朗的一个人,如今眼见着憔悴。

她的不辞而别,一定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吧?

歉疚万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眼底深藏的,她不是看不懂。

早在他问她是否愿意一起生活之前,她就懂他看她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可那时的她,除了漠视和逃避,再也做不出别地选择她陷入痛苦和绝望的深渊不可自拔,无法再接受任何人,哪怕对方是她的救命恩人,哪怕这个男人对她千依百顺。

而现在,匆匆再见,将他凝望时的痴情看在眼里,她又开始不知所措。

“你……还好吗?”韦炎见没有抬头,只盯着篝火。

怒放低低的“唔”了一声。

“身体……”

“挺好地。”

两人都沉默下来,却又为这沉默而感到尴尬,忍不住抬眼去看对方。视线对上,都不禁脸颊微微烫,不好意思的再低下头去。

此景被远远地伏卧在地上的狼火瞅见,不免暗暗摇头。它太了解韦炎见地性子,心烫得像被火燎过都不敢开口,更何况还被拒绝过一次?费尽千辛万苦,找了这么长时间,图的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在怒放地事情上,狼火并不在赞同韦炎见。从前她是别人的女人,两人是有缘无分,现在情况更糟糕:怒放炼化了小花,成了不折不扣的半妖,结局难料。可是,韦炎见吃了秤铁了心,就是忘不了她,固执的令它这只活了七千载的老狼也无可奈何。

“丫头啊,你没和小花融合吗?”狼火不忍,到底找了个话题,它也知dào

这是韦炎见所担心的。果然,这小子顿时一脸紧张。

怒放并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老狼见韦炎见松一口气,又垂下眼专心致志的烤肉,不免悻悻的,干脆懒得搭理这对人了,开始闭目养神。

过了一时,肉香四溢,韦炎见割了一块给怒放,自己也取了些。等两人静默无声的吃完、收拾干净,手上再无事可做的韦炎见愈尴尬起来。

怒放很沉默,见面后也从未流露丝毫喜悦之情,这些,都令他望而却步。可是一想到怒放今后的人生,他就无法镇定自若,心急如焚。他憋了许久,终于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怒放没有说话,只看着他,眼中闪过极易捕捉的犹豫。韦炎见心中一紧,胸口竟然堵得厉害。隔着火堆,望着怒放绝美的脸庞,他冲口而出:“跟我走吧,怒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吧*中文网*!)

080. 知君心,难违君意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放,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他曾经是那么忐忑不而现在,他凝视她,没有闪躲,没有踌躇。吧*中文网*超速更新最新小说章节*他仍旧微微红的俊脸在如此执着与坚定的目光的烘托下,更将他的爱恋、他那颗滚烫的心表白无遗。

在他的心意冲口而出时,他就不想要什么退路,他明明是这样的在乎她呀,想到她心就会隐隐作痛,又为什么不敢说出来、不敢像脑海中千百次想象的那样把她紧紧的拥入怀中?

他不能让她没有归宿的四处漂泊,父母亲人身在北地,她却越行越远,他寻她时从来没有去过北方,他懂;他更不能让她因为沾染了妖气而被人欺凌,他要给她一个坚实的肩膀、一个温暖的胸膛,让她安全的、快乐的度过余生。

所以,他需yào

一个答案,一个他想要的答案,而他坚信,他会得到那期盼已久的应允。

“怒放,好吗?”

怒放在他的凝视下渐渐低头,原本抱着膝盖的双手顺着细腻的蛛丝衣下滑,竟不知该往哪儿摆。她咬着嘴唇,咬得微微有些痛,低声道:“我、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韦炎见扑到她面前,切切的道:“不,怒放你是最好的。我从不相信世上有一见钟情,但它就生在我身上了。我一辈子都忘不掉我们初次见面时你的笑脸,后来有缘再见,当我现你和我想象的一样,单纯、善良、有着透彻的灵魂,我就知dào

,我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

怒放纤长细密的睫毛微微沾湿,眼神却有些闪躲:“那是你想象的……”

“不是我的想象。”韦炎见捧起怒放的脸,指掌轻颤:“你炼化的是天邪鬼,不是一般的妖物,若是换成别人,现在已不知dào

沦落成何等模样。可是,怒放,你不还是你么?”

微温地手掌,肌肤之间细腻的触觉,一瞬间就将怒放带回到那一天的夕阳下、碧草上,仿佛,面前的男子的唇又火热的落在颈项,酥麻。她像触电一样,紧张的垂下脸,脸颊顷刻如火烧。

韦炎见也恍然。倏地收回手去。尴尬地对着面前缩成一团地女孩。

“那、那是因为我师父一直在教导我。教我如何控zhì

妖气和心绪。所以我受得影响并不深。”

如果只有我自己。或许现在也很糟糕。

“师父?”韦炎见心里一惊。难道是

“嗯。是三。狼火也许认识吧。妖怪们都叫他乌鹊。”

“你拜了乌鹊为师?”狼火愕然。

怒放不好意思的笑笑,挠挠颈项地丝。韦炎见缓过神来,诧异的道:“你说你能控zhì

妖气了?”

“嗯。”怒放应一声,却瞥见珈蓝不着痕迹的轻微摇头,心知它是叫她不要泄露家底,便稍作凝神,逸出一股妖气。妖风轻柔的盘旋而上,卷起长丝丝飞舞,是完全不带攻击性的释fàng



韦炎见的身姿凝滞住。这是尚未融合的小花赐予地妖气?远比想象的要浓厚。如果他没有狼火,他的斗气也不过如此吧?

怒放很快便收敛了气息,怯生生的笑:“韦先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变成怪物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好,我不希望你再遇上刚才那种事……”

“血炼已成,只能如此了。”怒放笑,“我向师父学习之前就有过心理准bèi

,一定会遇上今天这种事。”

所以,没关系,我没有多伤心。

“谁说的?乌鹊他是妖才会这样说!”韦炎见面露愠色,“妖化是可以被压制的!以乌鹊之力,你和小花又没有融合,他遏制你的妖化加深,根本不在话下!”

怒放一怔,望一眼珈蓝,见后一脸茫然,便慢慢低下头去。她捏着手指,半天道:“师父肯定有他的道理。压制毕竟不是根除,与其一直心惊胆战的害pà

不知何时会突变,不如像师父说地那样学会控zhì

它……”她也听出韦炎见对三有责备之意,又添了一句:“师父没有强逼,是我自己要学的。”

“怒放……”韦炎见唤了一声,后面的话却到底没说出口,硬生生的吞了下去。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了,尽管内心是五味纷呈,他还是冷静的道:“不管怎么说,你和我一起回火阳谷吧!”

“火阳谷?”

“嗯,我想了,也许只有那个地方最适合你。你知dào

,我们御道中人与妖兽订下血契,虽然不同于你的炼化,但我们同样是与妖兽共体的人,在那里,没人会把你当成异类。而且,火阳谷与世隔绝,在谷中生活不会被外面地世界打扰,怒放,你会喜欢那里的。”

怒放愣愣的看着他。

去真的很美好,恍若是一个安宁的世外桃源。

御道中人还是这世上最擅长驾驭妖兽地一群人,或许,韦先生的师尊他们能教会她如何更好控zhì

小花。

三一直不许小花出来,即使离开,也是把花籽交给珈蓝而不是给她,她明白那是三对现在地她还不放心,所以,不敢开口向珈蓝要。可是,有一年没见了,她真的很想小花。

她乱了心扉,不知如何是好,她憧憬韦炎见为她铺开地美丽画卷,却又知世事总没想象的那般好。更何况,若跟他走,是不是意味着要回应他地爱情?

她不讨厌韦炎见,他对她这么好,还不顾一切的救过她,若没他救她、带走她,她即使当时逃过一劫,也肯定死于和小花的致命融合。被这样一个男人深爱着,她觉得是自己的造化,每每撞见他眼底的深情,她的心不是一丝波澜不起的。但是,不知dào

为何,她总觉得尽管韦炎见体内有狼火,而她是小花,他和她,还是有哪里不同,只是,说不出来在哪里。

想到这些未知,她就想逃开,她的身体可以无数次的愈合伤口,可她的心不是。所以她杵在那里呆,直到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滚热的手掌包围,才惊醒。

“怒放,答yīng

我!”

这个说除了她再也不会爱上别的女子的男人一双深黑的眼注视着她。

她能看尽他眼底的执着、期盼、渴望,甚至于,还有那么一点点哀求。她看着他略显消瘦的脸庞,想到他曾为她做的,她的唇就不禁微微颤抖,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可是,承诺,更说不出。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罗刹将军?”韦炎见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声音中有一丝悲凉。

怒放一呆,很快摇摇头,低声道:“我和将军不合适,我……”

她未说完,就看见眼前的那张俊朗的面孔露出惊喜,快乐清晰可见的在蔓延。她的身躯猛地被韦炎见抱在怀中,抱得那么紧,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qì

;他的脸紧贴她的,她听见他激动喜悦的声音。

“怒放,只要你能忘掉过去,像以前那样快乐,我做什么都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陪在你身边,照顾你,心疼你,好吗?”

“不好!”一声怒吼震天响,珈蓝早已飞扑过来,趴在韦炎见的头上小爪子猛敲:“小子哎,我忍你很久了!谁准许你动手动脚的?怒放现在由我管!问她不如问我!问我也是白搭,我肯定不答yīng

!”

总而言之,就是没门!

韦炎见望着怒放,不好意思的松开她柔软的身躯,嘴角却含笑:“珈蓝,大人说话,你能不能不插嘴?”

“哈,你说什么?”珈蓝尖叫起来。

“我知dào

你活得比我久。”韦炎见从头顶捧下珈蓝的小身子,毕恭毕敬的放在怒放的腿上,笑道:“可是以珈蓝兽的寿命来算,你还未成年,而作为人类,我早已是独当一面,所以,我是大人,你是小孩儿。”说着,手指一点。

珈蓝哑口无言,半晌,小爪子愤nù

的指着韦炎见:“怒放!怒放!我很讨厌这个家伙,非常、非常之讨厌!你要是敢答yīng

他,我跟你没完!”嚷完,从怒放腿上蹦下来,老气横秋的道:“怒放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怒放看看一脸无奈的韦炎见,乖乖的跟着珈蓝走。一人一猫一直走出百多米才停下,珈蓝望望身后,蹲坐着:“我说,怒放,你想喜欢什么男人,咱不管。可你居然要跟他去御道?你要知dào

,没有妖兽喜欢御道的,你身为南妖帝的徒弟,可不能丢这个人!”

话题很严肃,珈蓝也一本正经的,它说的在理,并不是胡闹御道原本就处在人类忌惮、妖类憎恨的尴尬地位上,身为南妖帝之徒,入火阳谷确实需yào

深思熟虑。

“还有,他肚子里的那个狼火,和三有仇的!”珈蓝说着,扭过头,看见假寐的老狼果然听见了,正冲它龇牙,便龇牙回去,又道:“还有啊!那个什么火阳谷里,一堆死老头,个个都是臭脾气,讨厌死了,一点也不好玩!”

“咦,你去过啊?”

“嗯,找你的时候三带我去过,那些老头子脾气臭死了,三差点就动手了!”

怒放沉默了。如珈蓝所说,那里或许她不该去的,可是,拒绝韦炎见,是一件令她和他都痛苦的事情。

她逃过一次,这一次还要逃吗?

她不仅无法报答他,还要一次一次的伤害他吗?伤害这个深深爱着她的男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吧*中文网*!)

081. 有情泪,无情天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扇贝山脉后,一路往东行,几天后路遇一支返程商选了两匹耐力较好的骟马买下来,教了怒放如何去骑,这才算正式上路了。

怒放答yīng

和他一起,韦炎见喜形于色,一路上无微不至的照料着,没有一丝怠慢。晚上若是露宿,他自己是随便哪里都可以睡一夜,却无论如何要寻到一处柔软的地方铺上毯子才让怒放躺下,吃喝这些方面自是更不用细说。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怒放在他的细心温存下逐渐定下心来,她相信能够养育出这么温柔似水的一个男子的土地,肯定是慈爱和宁静的,不知dào

该往哪里去的她,或许真的能在那里寻到归宿。

同行的珈蓝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它打小和两个男的一起生活,压根没见识过男子怎么对女子好,认识的妖怪里也没有这般谦谦君子的,想起以前三是如何“照顾”怒放的,与眼前之情景对比,不禁一只眼大、一只眼小,汗毛都竖起来了。

“人类真肉麻……”它蹲在马背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韦炎见又在细致的往地上铺草,再铺上毯子,不禁嘀咕。

怒放这样的身手,上下马还用你扶?割一块烤肉给她吃还要凉半天,怕把给她烫着,犯得着嘛?怒放有这么金贵嘛?真是的!

腹诽中,“金贵”的放从小河里洗好澡、披散着湿漉漉的发过来了,看见忙碌的韦炎见抬头,便对他笑一笑,然后缩手缩脚的蹭到珈蓝边上,靠着马肚子呆望着韦炎见。

“发花痴了?”珈蓝挥一挥小子。

“不是……”怒放吞吐吐的说话,“感觉怪怪的。”

“什么怪?”

“唔,韦先生对我真好,可我和他在一老不自在。”怒放小声道,“他什么都弄得好好的,连柴火都不让我捡,我好像又变成了一个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的人,成天就吃喝睡觉……”

蓝咧嘴笑:“嘿嘿。不是你自己想尝试过这种生活地嘛?其实你心里偷着乐吧?”

怒放地脸“噌”地一下红咬着唇。并不说话。

“反正我挺乐地。跟着蹭吃蹭。啥都不用做。”珈蓝嘴巴张得老大。打了个呵欠:“就是有点无聊。”

“对不起喔。珈蓝。要你也跟着一道。”怒放低声道。

“什么啊。韦炎见该觉得自己运气。要不是三正好走了。三也会跟着来地。”

哇啊。那就热闹了!那么大地一个人形大蜡烛。韦炎见肯定会争风吃醋;三和老狼还有旧仇。隔三差五打上一架。旅途该多么不寂寞啊!

珈蓝YYY的手舞足蹈,怒放见着就抿嘴笑起来,远远的被韦炎见看见,这个男人心里就微微有些失落:怒放对着他,很少会有这么自然的表情,果真像她自己说的,她对着同类反倒会不自在么?还是,因为别的?

会会,他的感情对她来说,其实是一种负担?会不会,她仍旧是想着报恩,所以不忍拒绝他?

想到这些,心里就会痛,但是,这些痛不算什么,只要怒放能跟他回火阳谷、能过上平静安定的生活,不再遭遇危险、不经lì

雨露风霜,这些痛就真地不算什么。更何况,他该自信一点不是么?他会一直、一直的爱她、对她好,他会付出一切努力的让她忘掉过去的伤痛,忘记那些令她不开心的人和事,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动心、会真心接受他,会对他露出像初见时那般俏皮的笑。

于是,他想着也淡淡的一笑,从包袱里取出一把匕首,用手帕擦拭干净了,慢慢地割下一块烤肉,静静的等着烤肉变凉。

“怒放,烤肉凉了,来吃吧!”过了一时,韦炎见叫一声,又把那没有烤过的一半子肉摆好:“珈蓝,这是你的。”

一人一猫应声过去,在灰烬边安安静静的吃下晚饭,照旧无话。天色黑下来后,各自早早的休息。

第二天清晨,天刚刚放亮,韦炎见和怒放就已经上路了,珈蓝蹲在怒放的马头上,吹着清晨的凉风,十分惬意。太阳越走越高,身后的影子越来越短、越见深浓,韦炎见正思量着怒放会不会累了,该休息一会儿了,一直轻松自在地珈蓝却突然抽动小鼻子,使劲的嗅。

“怎么了?”怒放诧异问。

“半人半妖的气息。”珈蓝说着有些诧异。

“咦?”怒放愣住了。和她一样的吗?竟然遇到了和她一样的人?

“狼火也闻到了。”韦炎见微皱眉,“我们过去看看,狼火说对方的气息很微弱,估计是受了伤。”

他们往前走了约莫一里路,下了马,徒步向不远处那片小树林走去,进了杂草丛生地树林没走多远,就看见林间地上跪伏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看身形约莫只有六七岁,衣衫褴褛,枯瘦如柴,显见是孤身一人流落野地许久了。

“你、你没事吧?”虽然是个孩子,但感觉到的气息始终是个半妖,韦炎有太过靠近,离那孩子还有十多米下,并把怒放挡在了身

那孩子听见声音,颤巍巍的扭过头来,恐惧的望着韦炎见和怒放。到这时怒放才看见他身下的土地上全是一团一团地血迹。

这个孩子在咳血!

“你怎么了,受伤了还是不舒服?”怒放忍不住就跨过去一步。



手拉住她,那孩子却颤声的道:“别过来……别过我……”

韦炎见轻轻拍一下怒放,示意她别动,自己则缓慢地走出几步,温声道:“别害pà

,我们不是要伤你,你哪里受伤了?我是药师,我可以帮你看看。”

这样不住的咳血,极有可能是内脏受损了,这孩子,性命危在旦夕。

那孩子却根本不听他地话,只不停的呢喃:“别杀我……别我……求求你别杀我……”

“别害pà

,我们……”

“别过来!别杀我”孩子不停地念叨,声音越来越大,不知dào

为什么,看着韦炎见和怒放的童稚的眼中渐渐迸发出憎恨与恐惧交织的光芒,然后,突然的,他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啊”

稚气未脱地声线猛然爆:,霎时,韦炎见和怒放只觉得头颅里有火焰在灼烧,剧烈的疼痛瞬间在颅内扩散开,二人不由得捂住头,站立不稳,跪在了地上,原本悬浮在空中的珈蓝则是直接一头栽进草丛里去。

这是什么击?这并非是单纯的声波,因为气御在这尖利的嘶喊声下如若无形,捂住耳朵也缓和不了冲击这孩子的声音在无视任何防御的直接攻击他们的大脑!

“停停下”

怒放头痛欲裂,声音都扭曲了,那孩却完全丧失了理智,跪坐在那里,张大口不住的仰头尖叫。怒放挣扎着想爬起来制止,却惊觉孩子周围的气流发生了异样。

不胜防,一股强劲地气浪冲击过来,撞击在树干上砰砰作响,韦炎见和怒放措手不及,双双被气流掀翻,要不是怒放有强悍的妖力护体、韦炎见又有狼火庇护,只怕这一下都要受伤不轻。等二人勉强翻身趴在地上时,气浪中央的孩子眼见着身躯发软,慢慢的瘫倒在了地上。

回音的震荡渐渐消逝,人仍是头痛不止,甚至有点想呕吐,但此时已顾不上那些,急忙扑到那孩子的身边。韦炎见托起孩子时,孩子软得就像没有骨头一样,一双无神的眼睛不住地流泪,直将那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刷出清晰蜿蜒的痕迹。

“母亲……母亲……”孩子有气无力的了两声,猛的咳出一口血,抽搐几下,断了气。

韦炎见怔了许久,感觉到怒放抓住他胳膊的手指微微颤抖,不住的收紧,甚至带给他阵阵疼痛,不禁歉疚的低下头去。

他如何让一个和她有着相同遭遇的孩子惨死在她眼前?他怎么能让她亲眼目睹这一切啊!

“怒放,对不起……”

怒放呆坐在那里,泪流满面,然后,她惊醒一般猛地从地上爬起,径自朝林外冲去。

“怒放,你去哪儿?”

怒放根本不理韦炎见的呼喊,发足狂奔。她感觉到了妖气,一团混沌的妖气在飞速逼近!

或许,是那个凶手孩子刚才对她和韦炎见的攻击惊动了那个凶手,对方又折转回来了也说不定!

刚跑出树林,那团气息就隐隐压在头顶,怒放倏地抬头,迎着刺目的光线,诧异的看见数百米高空中有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对方显然也发xiàn

了她,同样怔住了。

是她?

空中那人猛然张开一双巨大地羽翼,双翼挥动之间划破周遭的气流,急速俯冲下来,直扑怒放。

“怒放!”

赶来的韦炎见惊呼起来,他体内的狼火随其意念而动,瞬间就做出了回应一团青色的火焰飞窜而上,在空中划出一道亮白地弧线,顷刻间就要与袭击怒放的那人碰撞上。

青火去势极快,却有人比它更快。珈蓝扑出时赫然已经还原成两米多长地本尊形态,只一闪就现身于那人的双翼之间。

它一双前足用力地踏在那人的脊背上,碧绿地眼中闪现出幽的寒光。

空间瞬时扭曲,空气如水波一漾,一刹那,青火就被弹开,那人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笔直的从空中坠落,重重的砸在地上,扑起一层灰土。

怒放慢慢走过去,看一眼地上筋骨俱碎、瘫在那里已经失去正常人形的凶手,心里还是微微一颤。

刺破衣服,脊背上生出一对巨雪白羽翼,此刻沾满她自己的鲜血。这是,龙纹带到家里来的那个小女孩儿。

她的身体扭曲着,只有眼球能动,盯着怒放,一字一句的道:“你……果真……还活着?”

怒放蹲了下来,颤声道:“林子里的那个子是你杀的吗?他那么小你也下得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那时,你来飞扬城,是不想杀我的?

小女孩儿嘴角渗出鲜血,却在嘿嘿笑:“这种家伙不除,后患无穷……还有你……你也该死……”

话音落,鲜血四溅,珈蓝一脚踩在那小女孩的头颅上,狠狠用力,直将她的颅骨踩出一个血窟窿,绝了她的最后一丝气息。瞪着那血肉模糊的尸首,珈蓝眼中仍是凶光迸发。

“混账王八蛋!十二世家的走狗!”

韦炎见在一旁看着,微微皱眉。虽说这小女孩儿击杀林中那孩子出手残忍,抵命也属正常,可珈蓝出手之狠,比之那小女孩儿更加残暴凶戾,本能地就惹他反感。而兽类对人类某些情绪的感应之敏锐,果然是天性。珈蓝眼一斜,瞥

见眉间的不平,立kè

冷冷的道:“怎么?你不爽啊?

“至少也该问清楚,半妖击杀半妖,是正常的么?”韦炎见顾忌怒放,倒也不想把和珈蓝的关系闹僵,便心平气和的道:“林中那孩子气绝之前口称‘母亲’,显然是从小在十分注重礼仪的环境里长大的,受过很好的教养,你又说这小女孩儿来自十二世家,这背后或许有什么隐情也说定……”

“老子才不管那些呢!她敢说怒放该死,她就得死!更何况,十二世家地没一个好东西,老子就是要杀,怎么了?”

韦炎见暗自吸一口气,腮边棱角一现,唇紧紧抿着,并不接话。

气氛很僵,珈蓝咄咄逼人,韦炎见隐忍不发,蹲在地上的怒放却慢慢站起,只道要去把林中那孩子给埋了。

“我去吧!”

韦炎见哪里肯怒放动手,一向怎么说怎么好的怒放却突然固执起来,一言不发的直往林子里去。韦炎见无奈,只得任她去,自己就地刨坑,把小女孩儿不成形的尸身掩埋了。

怒放去了很久,回来时脸是一道道的泥痕,显是哭得厉害,拭泪地时候沾染上的,韦炎见看了心疼,取了罗帕慢慢为她擦拭,却听见怒放低声的道:“韦先生,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火阳谷了……”

韦炎见的时就僵住了。

怒放抬起脸,眼泪滚下来:“你对我的,我都清楚。我一定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认识你这么好的人,跟着你,我肯定很幸福,会无风无浪、平静终老,可是……不是我一个人平安就好,有些事情无论怎么躲,怎么逃,就算看不见,它还是在发生……”

“放……”

“在我危险的时候,有你救我、帮zhù

我,可是他们呢?”怒放几乎泣不成声。

“怒放,这不是你一个人能改的……”

“我知dào

,可是我想尽一份力。韦先生,其实我和别人不太一样,我能看见很多别人看不见地东西。”怒放在泪水中绽放笑颜,她指着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肯定是为他们而生的。我不知dào

自己能走多远,可我会一直走下去……就像你的火阳谷是世外桃源、就像你为了守护人类的安宁而战一样,有一天,我也会拥有一个地方,让所有像我这样的人有一个安身之所,我会为他们而战,我会让被抛弃的他们堂堂正正地、不再担惊受怕的活下去。”

我们既然存zài

,我们就有权利活下去,不是吗?什么“后患无穷”、什么“成为别人的障碍”,谁有资格用这样的理由剥夺我们生存的权利?

那个孩子,他眼中地恐惧她全懂。他才那么一点大,那么的弱不禁风,他明明有着无视任何防御地恐怖攻击,足以毁灭任何强dà

的生命,他却一直在哀求别人不要杀他。他生来是恶魔吗?是恶魔地到底是谁?是谁?是谁有权利逼迫一个孩子以生命的最后一丝力量去憎恨、去伤害别人?

短短一生,匆匆走过,最后,却带着无尽地恨合上双眼,他犯了什么错?

“怒放,不要……”韦炎见望着眼前这个只恨不能日夜拥在怀里的娇弱身躯,话语却哽咽在喉。他不知dào

说什么才能挽回她的心意,他就是不想放手,他握着那只柔软的小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

然而,那只手终究自他的掌心滑出,仿佛,是他的一半灵魂滑出了身躯。他感觉到她搂住他的颈项、感觉她轻轻的吻了吻他,似乎,贴在他耳边说了话,她说,韦先生,我不会走上邪路的,求你,一路看着我……

可是,除了呆立,他没能有任何反应。

他的一半灵魂,没了。

风,吹过所有的哀伤,吹过一个男人潮湿的睫毛,也吹过一个女孩的痛哭失声。

她不顾一切的跑,跑得远远的,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放声大哭。

幸福离得那么近,近到触手可及。

她哭着,眼泪肆意奔流时,心痛得抽搐。想起他的笑、他对着她时的手足无措、他为她做过的一切、他想要给她幸福的心……

可她,终究选择了另一个人生。

泪眼中,珈蓝缓缓的飘了过来,小小的,精致可爱,着脑袋。

“珈蓝我很傻对不对?”

珈蓝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唔,够笨的!从人类的角度来看确实够笨的,不过我是妖兽哎!”

怒放破涕为笑,然后又的抽泣。过了许久,她胡乱的抹掉泪痕,伸出手来:“小花给我吧!”

“咦,现在啊?”珈蓝一脸怪相,“不好吧!你刚失恋,情绪不稳定。”

怒放羞赧的跺:“不要乱说,给我!”

“知dào

了,知了!”

许久不见的小花,静静的躺在她的掌中,暗红色与银白相间的花籽,仿佛都已经有了体温。

怒放轻轻的抛出,看着那短短的一道夺目的弧线,霎时,脑中,一个孩子般的欢喜雀跃的呼声在回荡。

怒放怒放怒放

她应了一声,闭上双眼。淡淡的花香中,感觉柔软的藤枝细密的攀住她的身躯,慢慢的将她包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082. 荒漠里的城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黄不青的草稀稀拉拉的点缀着干燥的土地,除了偶尔子,这些杂草似乎是唯一活物,它们尖锐细长,蓬生如刺,远没有柔软的感觉,或许,正是这样特质才使它们能在这片大地上存活下来。这里的阳光永远都嫌多余,这里偶尔觅到一捧水,也绝对浑浊不堪、咸涩得难以下咽,想在这里撞上好运简直是异想天开,但是,老天偶尔真的会开眼。

对于三个不缺水也不缺干粮、骑着马无所事事的途径这条两百余里长的大峡谷的男人来说,眼前的景象就是撞上了天大的运气。

看不清五官,因为这个少女对,就是少女,从身形看绝对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将斗篷铺在地上趴着睡觉的,她侧着脸枕着自己的一双玉臂,不计烈日的睡得酣甜,绢丝一般的黑发披散着覆盖了大半脸庞,但是,整个后背的身形太窈窕了,那曲线,挪动分毫都会失之韵味,尤其是翘立的臀线,美得勾魂。

有这样的身材,再平庸的脸蛋都可以忽略不计,更何况,看那裸露在衣裙外的脚踝和一双手臂,雪白粉嫩的肌肤啊,啧啧。

抬头看看天,是猎猎骄阳,无所谓,四下无人,只有荒草和吹起来令人皮痛的风,勉强也算是天时地利了。谁说月黑风高才是良辰?想做坏事,啥时候都可以。

三人鬼樂的相而笑,轻手轻脚地下马,缓慢靠近。走到边上了,那少女还在呼呼大睡。也不怕惊动她,伸手拨一拨发丝,等看到细密的睫毛和红艳艳的小嘴时,魂儿就丢了。

伸手摸一把玉臂,自个儿浑身酥麻了,少女却只挪了挪胳膊,小嘴儿嘟哝几下,醒都没醒,直把几个男人逗得低声笑起来。

哎呀,赶紧动吧!

一人双手扯少女的后领豪气干云的用力一撕,两人正想听见布帛碎裂的动声响,窥见碎布之下雪白雪白的美背,结果却出人意料。几秒钟后,三个人都傻了。

这啥料子啊?明明抓在里软得滑腻啊,这么用力都……

一人。靴子口摸出一把小刀。开始割衣料。

我就不信割一口子之后。凭咱们大男人地力qì

还撕不开一个女人地裙子!

半分钟后。三个人一头黑线。直淌冷汗。

别说割一道口子。连一根线都没割断……

咋回事?莫非……

“走开!走开!别吵!怒放在睡觉!”

冷不丁的,一个奶声奶气地声音冒出来,三人定睛一看,只见领口冒出一朵艳红色的钱币大小的花朵,细细的暗紫色的花茎上对称长着一对冒充手臂的玩意儿,正对他们做出把人轰滚蛋地姿势。

“妈呀妖怪”

三人连滚带爬、吵吵闹闹的爬上马背,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色狼何其多,天天遇一拨!”小花冒充手臂的一对玩意儿麻花一般缠住,好似自己在抱胳膊,以表示愤慨,又张望一下见怒放睡得那叫一个甜,这才钻回衣领。

过了一时,珈蓝咬着两只兔子的耳朵过来了,把兔子往地上一丢,就郁闷的跑到怒放脸边,小爪子直拍怒放的脸:“醒醒!醒醒!太阳晒过来啦,这地儿没阴凉了,还睡,也怕被烤熟了!”

怒放这才迷迷糊糊的睁眼,慢吞吞的爬起来。她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你回来了。”

“这破地方,只能抓到兔子!你还不去捡柴?”

怒放坐着不动,还在揉眼,嘴里嘀咕:“我想三了……三说不算数,说完了就来找我们,这都两年了……”

“少废话啦!叫你捡柴你就想三了,好吃懒做!”

怒放嘴一撇:“这地方上哪儿捡柴去?连棵树都看不见,干草又烤不熟兔子,我不吃了,你吃吧。”

珈蓝望望怒放。这丫头上顿就没吃,现在又说不吃了,是想省给它吧?

从进入峡谷开始,食物就稀缺,偶尔捕到的不是兔子就是沙鼠,斤两还少得可怜,确实给它塞牙缝都不够。二人之前从没进入过这种地貌,哪儿想到会有这么一处自己动手都无法“丰衣足食”地旮旯?别说干粮,连水都没带多少。

“又不吃?”

“唔,你都吃了吧,我不饿,我喝点水就好了。”怒放从斗篷下翻出水袋,细细的喝了两口润润喉,便塞上木塞,了地上。

珈蓝见状,晓得她的脾气,也不和她推来让去,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等它吃完、喝好后,怒放捡了斗篷抖落灰土,披在身上,这才又拎起水袋。

“走吧。”

珈蓝躲在她的影子里慢吞吞的跟着,一时,仰起小脑袋:“我说,咱们还要往前走啊?”

“嗯,穿过峡谷看看再说吧。”怒放温吞的道。

半个月前,在七百多里之外的一个小集镇,一群浪客提到了这个峡谷。他们说穿越这片峡谷之后的土地会更荒凉,但是,说不清具体位置在哪里,那块土地上有一座城池。怒放和珈蓝之所以会留心是因为那人曾提到那座城池里隐匿着一个浪客,他的一只手臂可以妖化,十分厉害。

听到这个消息,怒放立kè

和珈蓝出发了,尽管到达大峡谷时怒放就意识到浪客口中地“更荒凉”意味着什么,也很难相信比眼前环境还恶劣的地方会有城池,却还是决定要横穿峡谷。

想到在寻覓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她就有些激动。

“可是,这种地方会有城池,真很奇怪啊!”珈蓝郁闷地道,“那么多好山好水不住,偏偏选这种穷山恶水是连水都没有地地方,不古怪嘛?”

“嗯,古怪,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吧。”怒放道,“有人住就好找,出了峡谷我们仔细搜索看看能不能锁定到气息。”

“好吧。”

于是,一人一猫加快步伐朝前走去,时而闲聊。说到这破地方久不见人影时,小花就顺着怒放的胳膊攀出来,柔嫩地藤枝缠着怒放的手腕,汇报说路遇三个色狼之事。

这个小东西现在古灵精怪地,以童稚的声音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三个男人是如何傻乎乎的撕蛛丝衣,又是如何被吓得的落荒而逃,还说怒放睡得像死猪,被人摸了胳膊都不晓得,逗得怒放咯咯笑。

一路说说笑笑地,时间倒也好打发,一人一猫脚程又快,夕阳斜照时,已经走

谷的尽头。一片陌生土地的边缘,怒放被眼前住。

一轮血也似的残阳悬在模糊的地平线上,一望无际地大地不断的蒸腾,入眼的一切似乎都随时会被蒸发在空气里。看不见生命的痕迹,唯一可见的,就是荒凉。

“三肯定会喜欢这里。”怒放抿嘴笑。

“他绝对会嫌热量太多。”珈蓝嗤笑,小爪子遮眼,极目四望:“视线范围内没见任何城池,奶奶滴,鬼知dào

那个城躲在哪个旮沓里!”

怒放也在眺望,半晌,指着西南方:“应该在那边。”

“锁定到气息啦?”蓝有点意wài

。虽说这丫头对气息的感应能力已是今非昔比,可也至于这么快吧?

“不是,我看到那边有一片怪的淡黑色雾气,时隐时现。”怒放唇角带笑,眼中闪现出一丝兴奋:“很邪恶。”

两年来,她付努力的可不只是练气,随着妖力、精神力的提升强dà

和她不断的自我揣摩、练习,她地真实之眼也日趋成熟,甚至于就连自愈能力,现在也能主动触发了。三如果此时来到她身边,肯定会很欣慰。

“日了!那是什地方啊?”珈蓝蒙了。

这么远都能被怒放感到气,里面的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不管,我们去看看。”怒放说着,一跃而下,顺着斜坡滑了下去,顿时灰尘漫天。珈蓝赶紧腾空而起躲避尘烟,心里郁闷、姿势倒是怪优雅的在半空中跳跃,跟了上去。

既然发xiàn

目标,一人一猫就不会磨磨蹭蹭了,怒放几乎是足不点地的在干燥的大地上奔跑,掀起斗篷呼呼作响,丝毫不在乎长时间奔跑后流汗带来体内水分的流失。直跑到太阳沉下去一半,她才放缓脚步,连连对珈蓝招手。

珈蓝也早经觉察到了遥远的前方那浓郁的人类气息,连忙落下来,道:“我装猫?”

“嗯,辛苦你了,要一直装喔,千万别突然蹦一句话出来。”

珈蓝“哼”一声,小脑袋一扭,傲慢的走到前面去。

又走出几里路,这才遥遥看见那传说中的城池地轮廓。

“我日!老子要回去杀了那群王八羔子大骗子,这也叫城?”珈蓝一蹦三尺高,大发雷霆。

怒放立在那里,眨了眨眼。

是喔,这也叫城?

飞扬城是何等的雄伟,十几里地外即可遥望其庞然姿态,眼前这个,隔了不过两三里,只能看见一圈土墙。

走到近处,更失望,原来不是因为距离远,而是这土墙真的又矮又破,才两米多高,根本就是摆设,不过是用来圈了一块地。

“怒放,咱回去吧。”珈蓝耷拉着脑袋,伤心透了。

连累它几天没吃饱,就寻到这么个地儿,看着就想泪流满面。

“嘘,别说话了,那个貌似是城门的地方还有守卫呢!”怒放悄声,紧了紧斗篷,慢慢的走过去。

城门,权且被称为城门地地方靠着一个人,脸上遮着斗笠在打盹儿,怒放走到距离他三四米的地方他才惊醒,稍一动,斗笠滚到地上去了。

“干什么地?”男人的手按住刀柄,诧异地看着怒放。

“路的。”

“路过?”男人上下打量怒放,嘿嘿笑:“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居然能‘路过’到这儿来了?奸细吧?”说着,刀背敲敲自己地肩胛骨,雪亮的刀锋直晃眼。

“我没水了,这里有没有水?”怒放不慌不忙的道。

“水啊?”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凑近:“叫哥哥看看你的小脸美不美,哥哥就告sù

你。”

不要脸,满脸褶子还自称哥哥!珈蓝蹲在怒放脚边直恶心,就差没吐出舌头。

那人凑近,怒放便缩了缩身子,但那只粗糙的、指甲缝里都是污垢的手伸过来要掀她的帽檐时,她倒没太躲,只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那人,怯生生又问一句:“哪里有水?”

那人愣了愣,越过自己的肩膀指指身后:“里面,哪里最吵哪里就有水。”

“谢谢。”怒放头一低,与他擦身而过,径自朝土墙内。

进到里面,怒放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称奇,从前可没见过这番景象啊!

城里只有少量的土夯的房屋,多数是厚布支起的棚子遮阴,有人四处走动、有人横七竖八的挤在一起呼呼大睡、有人吵吵嚷嚷的赌钱、还有人横鼻子竖眼睛的吵嘴,街不成街,路不像路,走着不小心都会踩到人,怎么看怎么乱糟糟,堪比牲口棚。

怒放走进去压根没引起多少人注意,倒是怒放自己逐渐心惊,这群人里分明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单是绝息练到圆通如意的就不下十来个!

“怒放,这地方有点诡异,早点找到那人,咱们尽快离开吧。”珈蓝悄悄的传音。

怒放轻轻的“嗯”一声,一边缓慢的走着,一边静心搜索特殊的气息。

半妖的气息不纯粹,很好辨识,但是怒放走出二三十米都没从混杂的气息里分辨出些微妖气,不禁微微有些诧异。

“那人要么像你这样完全隔绝了妖气,要么就是隔绝了自身所有的气息,怎的探不到?”

“嗯,我们挨个靠近那些绝息的人察看下吧。”

怒放悄声说着,小心翼翼的在人群中穿梭,她装成一个弱不禁风人,当然不该有多敏捷的反应,身边经常有汉子横冲直撞的,或是拥挤,多少会擦擦碰碰,时间一久,自然而然就引起人注意。即使披着斗篷低头走路,她娇小的身形在一堆健硕男人中也很显眼,一望即知不是女人便是少年,吸引了众多视线。

“那边,那个人!”珈蓝又在传音。

怒放也觉察到了,脚步不停的朝围墙下的一块阴影走去,那里,靠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低着头,正专心致志的用一把小刀在雕琢一块砂石。

就是他吧?

怒放越走越近,盯着他裸露的左臂。虽然毫无妖气暴露,但在她看来,这只手臂四周的空气有明显的波动痕迹,应该不会有错。

她盯着那只手臂出神,男子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倏地抬眼,一双细长的眼睛寒光乍现,冷冷的盯着怒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083. 来的就是卖的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放立着,看进他的眼;他抬眸,却只能看见风帽阴娇唇。

“新来的?”年轻的男人开口了,声音有些低沉。

“嗯,刚到这里。”

“多少?”

“啊?”

怒放愣住了,不道他在问什么,男子却收起小刀和已经雕琢出骏马轮廓线条的砂石,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布袋,抛给怒放。怒放伸手接住就有些怔,这分明是钱袋,沉甸甸的,稍稍拉开袋口一看,竟是一小袋金币。

男人,好端端的给我钱嘛?怒放心道。

“够你在这儿舒服服的过一个月了。”男人说着站起身,一把抓住怒放的手腕拖了就走。到了一处荫蔽的房角前,原本歪在那里掷钱币猜正反玩的两人一见男子拖着怒放走过来,立kè

识趣的拾掇拾掇滚蛋了。

刚走到暗处,子就按住怒放的肩膀猛地将她抵在土墙上,顺手便扯下怒放的风帽。

工笔细细描出的如画目,不沾铅华的姿容,一双秋水凝露的眼眸似能说话,红唇半启,将言未言,欲说还休。

男子刹那间就呆半晌竟然不动。

“你以不用找别地客人。就跟着我吧。”他直勾勾地盯着。眼色有些复杂。

啊?

有手指勾住怒放地下颌。轻轻抬起。那个男人微微侧脸。双唇凑上来。

怒放彻底石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温湿的呼吸吹来,唇与唇险些就要碰触上,千钧一发,怒放迅速的把脸躲开,还非常不给脸面的用一只小手捂住娇唇。

“你干嘛?”她含糊的声音从指缝传出,瞪着那男子。

看上去不像是个色狼,咋会比见过地所有色狼都要狠呢?人家好歹还调戏几句、淫笑几分,或者动手动脚的表明一下身份,这人居然一脸正色,上来就要亲她的小嘴!

男子十分诧异:“你不是卖的?”

怒放一脸茫然。卖地?卖什么?

远远的蹲着的珈蓝一头黑线,看怒放的表情就知dào

她压根不懂、蒙了,赶紧传音给她:“笨蛋啦,卖身!就是拿男人钱、陪男人睡觉的!”

怒放的美目一下子睁得老大,伸出小手,迅速利落的扇了男人一个响亮地耳光。

男人呆了呆,怒道:“不是卖的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

这是什么话?不是卖的就不能来?什么鬼地方呀,这是!

“我、我是来找你的……”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从怒放手中抢过钱袋揣回怀里,瞪怒放一眼,掉头走开。怒放背靠土墙,缩着身子,好似有人拿刀抵着她的脖子似的,半天没敢动,只拿双眼追随那男子的背影。

完了,完了,这叫什么同伴的初会?

他勾起她巴来陪爷睡觉;她则一个耳刮子抽了过去。

荒谬啊!

“珈蓝,真有那样地女人嘛?”怒放想着脸上就发烧,耳根子都红了,看见珈蓝不无同情眼神,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一开始给她钱,她居然傻乎乎的接了!

“现在怎搞?他看上去极度不爽。”

怒放咬住唇,想了想,一声的跟了上去。

男人在杂乱无章的人影中穿梭,经过一个摆着好几个大缸的棚子时他停下来,径自在一个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咕嘟咕嘟的喝下去,完了把水瓢往缸里一丢,大摇大摆的走了。

水啊!天哪,水!

怒放兴冲冲的过去,学那男子,刚舀起一瓢水往嘴边送,“哐啷”一声响,一把钢刀敲在缸沿上。

“钱呢?”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的干瘦女人斜视她,手里地钢刀敲得震天响:“不给钱就喝,你抢啊?”

“他没给钱……”怒放指指远去的男子。

女人翻白眼:“他有的是钱,不怕他欠账。你哪儿冒出来的?不认识你,想喝水快点给钱!”

“好吧,你帮我把这个水袋装满。多少钱?”

女人一把扯过怒放手中的水袋,掂量里面地残水,道:“只收金银,其他的一概不收。四个银币或者二两银子。”说着,风风火火地往水袋里灌水。

怒放正在掏荷包,一听她这么说,傻了。

这么大半袋水,要二两银子?

“大姐,是你在抢吧?”怒放郁闷的道。虽说物以稀为贵,可也不至于这样吧!

“不要拉倒!不要我倒回去!”大姐很不悦,后果很严重,风风火火地又要往水缸里倒。

“我要,我要。你帮我加半袋就好了。”怒放无奈的从荷包里翻出一两碎银给她,接过水袋抱在里,闷闷不乐地走开。

她和珈蓝,谁都不会挣钱,身上仅有的一点银两都是“顺”来的,平时对钱财也没什么需求,哪里想过积蓄?偏生这破地方连卖水都是奇货可居的营生,物价比天还高,

着花只怕两天都熬不下去。

那男子早已经走出几百米外了,怒放就这么遥遥的缀在后头,看见那男子钻进一间土屋,她便也跟了过去。到得门外,就闻到一阵焦香。

是间食肆,里面挤满了狼吞虎咽的男人!

店里没桌子板凳,只有一个巨大的条案,上面摆满成垛的脸盆大小的烙饼。男子要了一张,怒放看着店家在烙饼上胡乱的涂抹一层红滋滋的酱汁,又略显抠门的撒上一点葱丝,就忍不住悄悄吞咽口水。

葱丝哎,这个破地方居然还能看见这么青青白白的葱丝!

实在的,她已快三天没吃东西了,虽说再熬几天也没啥事,可到底,食欲是控zhì

不住的,人饿起来会发慌嘛!

这回她学乖了,先问人家少钱。

店主是个四多岁的胖女人,因为肥胖,看上去水色还挺好,中气也足,说起话来嗓门比卖水地女人还要大:“烙饼二两银子一张,加酱一两,加葱丝一两!”

又是二两银,还有那么多一两、一两的,怒放听见了都想哭。

“我买半张行不行?”

“要买就是一张,没的半卖!”

“可我钱不够……”

不是不够买一张饼,是不花,哎!

“不够够了再来!多接几个客不就够你吃香的喝辣地了!”

怒放被这个胖女人的大嗓门嚎得面红耳赤,还没来及争辩,或站或蹲、大口吃饼的一群男人已经哄堂大笑,以调戏的眼色打量怒放。

“哟,新来了个雏儿?长得还真水灵,我说妞,多少钱啊?大爷憋了好几天了,就等你来呢!”

“我不是!不要瞎说!”怒放羞愤难当的嚷起来,一双脸颊酡红如醉,反倒又娇俏了几分,惹得汉子们更兴奋,纷纷起哄,直把怒放气跑了,才稍稍收敛。

“我说,这妞这么漂亮,有谁罩了不?”见怒放跑开,一个男人诡秘的笑问。

众人齐齐的看向靠着墙慢条斯理地吃烙饼的男子,也就是怒放要找的那个,见他摇头,大部分人的眼中都闪现出饿狼之光。

“伦哥,你真不罩?那今晚……”

“随便。”阿伦淡淡的道,转向食肆老板娘:“肥婆,老三他们大前天才走的吧?今天有送货的过来吗?”

“没你就等着吃半个月的烙饼吧!”

阿伦不做声了,几口吃完,叫老板娘照样又来了一份,拿着出了门。

怒放也没跑开多远,就在十几米外一间土屋的墙根下坐着,她心里憋着火,不免撇着小嘴,在喂佯装成小猫的珈蓝喝水,发xiàn

一双脚停在面前时,便抬起脸。

一只卷好地烙饼递了过来,葱香、酱香、焦暖的面香,一起朝她发动攻势。

“我、没钱还的……”

“吃吧,不找你要钱。”

怒放一喜,赶紧接过来,张口咬下一大块,包了一嘴,吃得只见两个帮子鼓来鼓去的。阿伦望着她,直盯着她动个不停的小嘴。

“你的那只手臂能妖化是不是?”怒放含;道,“唔,能给我看看嘛?”

阿伦脸色微微阴沉,冷声道:“熬过今晚你还有兴趣看再说吧!”说罢,大步走开。

什么意思?

怒放看看阿伦的背影,又低头看珈蓝,珈蓝则很人性化的耸耸肩。

都是不明所以。

天色很快暗下来,气温也降得很快,到了月上中天时,这个白天热得难熬的土城已经寒意逼人。不过,久居此处地人们显然都很适应,有斗气护体的更是不用提,大家仍是嬉笑怒骂,劲头十足,在近百只熊熊火把的火光中,竟没几个人有睡意。

怒放裹紧斗篷在城里游荡,脚边跟着装得像模像样的珈蓝。她正在头疼,转了一圈下来,竟然找不到可以睡觉的地方。

熙熙攘攘近千人,全是打地铺地,布棚下地毯、毛毡一张接着一张,秩序井然,只要是能睡觉的地方都被占了,看上去竟然连根针都插不进去。空着地地方就只有过道了。怒放看看阿伦还靠在傍晚时的墙下,不得已,便在离他最近地一个较宽敞的过道上选了一处看上去不至于被人踩到地地方作为睡觉地点了。

把水袋枕在头下,怒放裹紧斗篷,蜷缩的躺好,只当是在荒郊野外宿夜。怀里的珈蓝毛茸茸、软绵绵的,抱着很舒服,怒放闭着眼睛,在喧嚣中渐渐生出睡意。

城池在她的半醒半睡之间渐渐安静下来,偶尔有脚步声走过,却显得遥远,并不会吵到她,直到

怀里的珈蓝动了动,怒放便猛然睁开眼。

一双肥厚的大手朝她伸过来,还有一个男人丑陋的笑脸在逼近。

怒放立kè

反应过来阿伦说的话,想也没想,一脚踹了过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支持作者,支持!)

084.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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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妈的!你往哪儿飞不好,飞到老子的棚子上来!滚下去,老子要被你压死了!”

怒放郁闷的站起身时,四周已经围上了二三十个大男人。剩下的要么坐着看好戏,要么在手忙脚乱的折腾布棚。

阿伦手里的小刀没停,一下、一下的划动,却抬起双眼,冷漠的视线穿越熙熙攘攘晃动的人影,盯着场上的怒放。

他没睡就是在等这一刻,因为绝对会有好戏。问了肥婆就知dào

,这女人原来是孤身一人徒步穿越峡谷和荒地来到这里的,她对上一群如饥似渴的狼,能不有趣么?

这不,娇弱纤细身躯,丝毫觉察不到斗气,却一脚踢飞了一个将近二百斤重的壮硕汉子,完美的开场,先声夺人。

“你们想干嘛?”怒放毫无惧_。

一个瘦猴精的男人冷冷一笑:“规矩。”

“什么规矩?欺负女人么?”

“别看咱这破,咱这可不随便收留人。你要是来卖的,老老实实睡到该睡的地方去,要不是,就得证明你有那个资格在这城里占个铺。”

原来此!

怒放然大悟入乡随俗。我懂。

怎么个法?”

“打法?把你打趴下为止!”另一个膀大腰圆地男人大吼一声。笔直扑上来。怒放站着没动。等他扑到面前。身子猛然一矮。肩膀对着那人胃部用力一顶。直把个一百五六十斤开外地壮汉顶了个脚朝天、头朝地。一个跟头翻倒在她身后。那壮汉倒地之后立kè

鱼跃而起。返身扑向怒放。怒放稍稍扭身。双手握住那壮汉地手腕。甚至连臀部顶起地动作都没有。仅以臂力牵动。又是一个过肩摔将那人摔了出去。

其余人见状纷纷扑过来。尽管没拿兵器。却也招招带风。没一个含糊地。他们原本就有歹意。所谓地规矩不过是粉饰罢了。见到怒放身手不凡。也顾不上什么以多欺寡、不讲道义。一心只想把怒放拿下。直把怒放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不含糊。怒放动起手来更不含糊。她早已意识到这些人多半是泼皮无赖。没什么真本事。真zhèng

有实力地反倒阴在一边看戏。与他们一般计较没意思。下手重了真见了血。只怕要闹个没完。干脆故技重施。来一个便重摔一个。片刻功夫摔倒一片。

阿伦在一边冷眼旁观,一个四十出头的精瘦汉子负手慢慢踱了过去,在阿伦的毯子上坐下,低声道:“这女人没动斗气身手就这般了得,又生得细皮嫩肉、一副没经过风吹日晒的样子,只怕来路有问题。”

阿伦“嗯”一声,没再说话。

“老规矩,传话下去,谁惹上地谁自己给解决了,别连累兄弟们。”

阿伦看他一眼:“她说来找我的。”

中年人微微一怔:“找你地?难道是那些追杀你的人?”

“不像。不过仇叔你放心,真有事我自己解决,不会累大伙儿的。”

“嗯,你做事我放伦啊,叫他们停了,骨头被摔断了都动不了人家分毫,这不是丢人么?”仇叔说罢起身,负手又慢慢走开。

阿伦深吸一口气,收了手上的玩意儿,爬起身。他越众而出,竟是颇有声威众人不约而同的停手,倒在地上地爬起来后退出几米外,只留下他单对着怒放。

怒放看见是阿伦,不禁有些愣。她可不想和阿伦动手,不仅因为本身就是为了交这个朋友才来的,更因为同是半妖,不知对方深浅,真动起手来后果很难预料。

“你也要打?”

阿伦并不说话,直直地走上来,到得怒放面前,径自朝怒放伸出左手。

寻常无比的男人的手,伸出时却有强烈的波动,眼见着肤色如灼伤蔓延一般迅速转为赤红,手臂爆粗,五指赫然化尖利巨大的爪,猛:抓住怒放的肩。

强dà

地抓力加身,肩部隐约在痛,怒放却愣愣的看着那只手,竟然有些失神,等她缓过来时,人已经笔直往后倒去阿伦一把将她按倒在了地上。

片刻地静寂,随即是起哄声震天,都叫嚣说“伦哥好样的”、“要取彩头”。

“彩头是什么?”

“至少是亲亲嘴什么地。”阿伦没松手,慢悠悠的道。

怒放臊了个脸红,直瞪着近在咫尺地那张平实的脸孔,阿伦见状悻悻的松手,丢了一句“先存着吧,你欠我的”然后开始挥手赶人。

“都歇着去吧,不早了,别吵到仇叔他们睡觉。”

怒放这才松口气,坐起身来,心虚的看着自己的猫。

“我说你怎么回事?那么轻巧的就被人按住了,你找死啊?”珈蓝一头火。

“他那只手臂有附带的妖技。”怒放悄声,有点委屈。

看见阿伦的手臂妖化,怒放下意识的反应该是力量增强型的,谁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不知为什么,阿伦伸出手的整个动作在怒放眼里十分之缓慢,就像是放缓了数十倍的慢动作,同时,她感觉自己的动作也相应的迟缓起来,等到肩膀被抓住、知dào

那是妖技带来的错觉时,已经迟了。

慢动作?这是什么妖技?珈蓝也有些怔。这招有点阴险啊,要是

的,难保把人家子捅个对穿人家都反应不过来!

“他果然很厉害呢,是吧,珈蓝?”怒放有些兴奋。

“那又怎么样?人家又不鸟你!我就说嘛,半妖的戒备心都很重,就算你告sù

他你也是的,他也不见得会跟咱们走到一起。”

“我觉得他人还挺好的。”

珈蓝嘴一撇,懒得理这个异想天开的女人了,怒放却笑呵呵地,往阿伦那边蹭。

“谢谢你刚才帮解围。”

阿伦脚步一顿,暗自有些异。这女人真的有点怪,众目睽睽之下他把她打倒了,她没觉得丢面子么?但他脸上仍是冷冰冰的,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摔倒那么人,不该给我一个铺嘛?”

“……”阿伦看她半天,道:“女人睡哪儿,你就睡哪儿,自己去找。”

“啊,可不是说这里的女人……”

“是又么样,你要和我们大男人连铺吗?我毯子挺宽的,不嫌挤,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睡?”

怒放嘴一撇,掉头就跑,找圈,找到了所谓的女人们睡觉地地方。

相比较,条件还不差,是间不漏不破的土屋,门帘打个结吊在半空中,地上铺满毯子,但是只见一人裹着毛毯躺在那里。

女人现怒放在门口张望,便支起身瞅怒放,听怒放说是阿伦叫她来这挤一挤时,有些阴阳怪气地叫怒放自己进来随便找个铺睡,便又躺倒缩回毯子里去。怒放进去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女人见了不耐烦,这才道:“随便睡哪一个,都陪男人去了,不到天亮不会回来的!”

怒放听她这么说便觉得寒毛直竖,硬着头皮找了个靠墙的毯子躺下来,裹紧斗篷,凑合了一夜。

睡了不过两个多时辰,天就放亮了,珈蓝一溜烟的跑了,说是出去找找看可有什么吃地,怒放没事,又蹭到阿伦身边去。

阿伦根本不搭理她,怒放像他一样靠着墙坐着便只好kàn

他雕琢,一个人埋头一个人看,不知不觉太阳都爬得老高了,一句话都没有。又过一时,珈蓝哼哧、哼哧的跑回来,也不知dào

找到吃地没,径自跳到怒放腿上,俯卧,开始打盹儿。

阿伦这才抬眼,淡淡的道:“你这小东西养得倒怪通人性的。”

怒放含糊的“嗯”一声。

“这是什么妖兽?居然被你驯化了。你是御道的?”

怒放摇摇头,扫扫周围,低声道:“不是,我……我和你一样的,我也是半妖。”

阿伦动作微微凝滞,瞥怒眼。

“不信么?你看。”说着,小花已从斗篷地领口钻了出来,冒充手臂的茎叶朝阿伦挥了挥,奶声奶气地道:“你好。”

阿伦傻眼了,倒不是因为小花拟人,而是因为小花的形态。

“这、这是怎么回事?”

居然是离体地?妖兽与寄主合体后不都是要和寄主的筋骨肌肉融合地么,怎么会出现这种怪事?

“是我自己选的。”怒放低下头,“不过小花没有怪我,它说能和我在一起就好。”

现在的她和小花,俨然是同命不同体,无外乎是她以自己的肉身代替了土壤,而小花再会变回花籽样罢了。

她当时做出这个决定,珈蓝也曾经骂过她,因为这个选择使她错失了很多。比如说,她的**失去了再次强化的机会,同时,也再无可能从小花那里获取别的能力,可以说如此变相的融合是得不偿失的,但是怒放最终还是选择了这种外附形式。

“自己选择?还能自己选择的么?”阿伦呆了呆,渐渐愠怒:“如果能选择我才不想要这只破胳膊呢!你不知dào

我有多少次想砍断它!”

怒放心里一酸,不说话了。

“我和你不同,侵袭我这只手臂的,仅仅是有毒的妖气,我九死一生活下来,这条手臂却永远不属于我了。”

“怎么会?它还是你的。”

阿伦摇摇头:“你知dào

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吗?我不像他们犯了事被城池悬赏,无处可躲,也不是厌倦了杀戮宁愿挨苦也要找清净,我是因为……因为如果我的情绪一旦控zhì

不当,这条手臂就会暴起。我被所有人当成怪物,连我的家人在内,还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追杀!”

我原本就是一个普通人,是因为拥有了这样变态的手臂才开始杀人,到了现在,和这里所有的人干一样的营生,已经是血债累累。阿伦说着,眼中闪现一丝恨意,只是,不知dào

恨的是这条手臂,是他自己,还是那些永远不肯接受他的人。

“我就是为这个事情来的。”怒放急道,“你和我一起走吧,连我都能意wài

的打听到你的下落,那些追杀半妖的人,肯定也能打听得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阿伦看怒放一眼,缓缓的摇头:“我不走。这里虽然破,连喝的水都比别处的苦,可只有这里的一群垃圾把我当人看,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伦哥……”

“不走,这里是我家。”阿伦咬牙,冷冷的眼神:“我生是这里的人,死是这里的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085. 立威之道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伦正说得决然,忽然听见一声尖锐嘹亮的唿哨传来。十分之迅速,猛然站起,望向城门方向。怒放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身手矫健的男子已经飞身跃上最挨近城门的一间土屋屋顶,正在望,没过一时,转身过来,张开双臂不停的朝众人打手势。

怒放完全不懂那些手势的意思,便问阿伦发生了什么事,阿伦的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阴沉的盯着她。

“那些人是不是你引来的?”

怒放愣了:“什么人?”

“你潜进来,以半妖的身份接近我,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留在这里,然后叫你养的这个不知dào

是什么的玩意儿出去通风报信,给那些伙引路、好把我们一网打尽,是不是?”

怒放觉得有些以置信:“你在说什么?”

珈蓝说的对,半妖的戒备实非常重,这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不白之冤就盖到她头上了。

“不知dào

我在什么是吧?你自己来看!”阿伦冷的道,一把拽住怒放的手腕,直把拖到城门,伸手一指:“你自己看!”

一眼望去,地平线上沙尘漫天,竟马蹄奔跑卷起的尘土,来势凶猛如沙暴席卷将至。

怒放有些怔:“和我没关……”

“没关系?你来了不到一日。们就赶到了;你养地那个东西大清早跑出去半天。它干什么去了?你还敢说和自己没关系?”阿伦怒道。“经峡谷到这里足有五六百里地路。一路还是毫无补给地荒地。那些人若不是有明确地指引。确定了土城地位置。怎么可能集合这多人马杀过来?”

放面对一席愤nù

地指责哑口无言。想要辩白。连她自己都觉得无力。是呀。世上就有这么凑巧地?

“不说话了?”阿伦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道:“我真是瞎了眼!”

这后一句话比之前地指责更伤人。怒放心一揪。有些痛:“我要怎么证明你才信呢?”

我奔波千余里路。不过是渴望见到一个有相同遭遇地人。是出于同病相怜地本能地亲近罢了。却要这样被你猜忌用心?

“你怎么证明?你能证明地了吗?”

怒放望着他,深吸一口气:“好,我现在就去证明给你看。”

她说着撇下阿伦直直往前走,阿伦却追上来一把握住她的胳膊:“你去哪儿?你这脱身之计使得不高明!”

怒放闻言细眉一拧,妖气薄发,纤臂一振,摔开阿伦地手。

回望之眸,一片深暗的血红。

阿伦一脸错愕。这真是刚才那个女孩儿么?为何感觉是迥然不同的一个人?和这样一双冰冷的眼睛对视上,不由得就会毛骨悚然。

“这是你的家是么?”怒放地俏脸上丝毫没有表情,“为表诚意,我会替你守住你的家,但是,不许再说诋毁我的话。”

艳阳高照,热浪肆虐,斗篷下地身躯竟然微微有些发凉,怒放孤身一人朝那滚滚烟尘走去,身影越行越小。

珈蓝并没有跟过去,而是蹲在了阿伦前方十多米处,背对怒放,一双碧绿的猫眼冷淡的盯着阿伦和陆续的从城里走出来地人。

一个小不点,倒不折不扣的把一群人看的心里发毛。即使说话,众人也都清楚它的意思,它在守护怒放的后背,不许这些人越线而过。

“如果不是她,咱们就该好好清洗一下了。”仇叔看了一时,叹道。

阿伦不语,隐隐握

事情确实凑巧到了离奇的地步,怀疑怒放地,并非是他一个,但是,这么多人之中,只有他对此耿耿于怀。

说出来的话是泼出去地水,都说覆水难收,不假。

他冲动时的口不择言激怒了这个小女人,他心里很清楚,无论他是否误解了她,都没法挽回了。

入城三年,他是最寂寞地一个,因为无处宣泄。他固执的从来没有找过女人,却只在一眼看见那尖巧地下颌和娇嫩如花瓣的双唇时就放qì

了高筑的防线,于是,一个令人极度难堪的误会诞生了。

他羞愧,只想躲得远远的,她却形影相随;他想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视若无睹,暗地里却可笑的担心她,怕她吃不上东西会饿坏了。

所以,他曾经一度渴望她就是那个奸细、那个混蛋,这样他就有充足的理由去厌恶她、鄙弃她,对她再也不会抱任何幻想;所以,他不假思索的就说出那些话。

于是,那个女人的眼神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热量,就好像此前他无数次眼神变冷一样。

他彻底的击碎了她单纯的渴望。

阿伦的拳越握越紧,紧到感觉到痛,他怔怔的盯着远处,却什么都入不了眼。

然后,他猛然听见仇叔的惊呼。

这个一向慢条斯理、处变不惊的前辈的声音都变调了:“怎么回事?”

阿伦这才如梦初醒,凝神一看,也呆了。

那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已经在慢慢往回走,她身后的沙尘却停滞不前,遥遥看去,依稀能看见惊慌失措、晃动不止的骑影,隐约的,还有马匹的嘶鸣声。

密密麻麻的马队一时往东、一时往西,偶尔原地踏步,渐渐乱了阵型,看上去竟像是在青天白日之下迷失了方向,不知该往哪里去才好。可是,身后这堵破烂的土城墙此刻距离马队不过二三里路之,抬眼可见,怎么可能出现这么诡异

“你做了什么?”阿伦顾不上那只雪白小兽的虎视眈眈,迎上几步,诧异的问缓慢走近的怒放。

“没什么,妖技而已。”怒放淡淡的道,“除了来路,他们看不见别的,过一时就不得不退回去。我说的做到了,你别再怀疑我的用心。”

近千人顿时鸦雀无声,神色复杂的看着怒放赤红的双眼,有人惊愕,有人忌惮,有人畏惧,也有人抱以将信将疑。仇叔眯着眼看了许久,确信那群人地反应确实有古怪,立kè

问怒放:“他们除了来路什么都看不到,是不是也不会看见我们?”

怒放瞥他一眼:“你这是什思?”

“如果他们也看见我们,就是击杀的好机会。”仇叔平静的道,“他们不过是因为中了妖技到不了土城,并不是不知dào

土城在哪里,这番退回去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卷土重来,放他们回去是纵虎归山。”又道,“这位姑娘,仇七信你的话,相信姑娘一片诚意,绝不会拿土城近千兄弟的性命开玩笑。”

他说完,不待怒放答话,利=地势:“操家伙,上!”

“等一下。”怒放冷的声音,“我许你们动手了么?”

众人都愣住了,仇叔则诧异的看怒放。

“若要杀他们,我自己早动手了,轮不到你们操刀子。”怒放道,“我知dào

他们是什么货色,不过是一群被城池默许的杀人狂罢了,但是,比起他们,你们也不是什么好。”

“你在干什么?”阿伦抓住怒的胳膊,低声斥道。

有毛病么,两路人马都要得罪,就算倚仗自己艺高人胆大,也不能这么胡来啊!

“这位姑娘,你既不是斩首者地暗哨,又看不惯我等的行径,你到此处来,究竟为的是什么?”仇叔扫一眼,把怒放和拉着她地阿伦俱收进眼底。

“天大地大,哪儿我不能去么?”怒放冷淡的道,“让那群人撤离吧。我不想和他们动手,同样也不想和你们动手。”

“妈的!咱们土城的人要杀谁,轮到你来管?你是什么东西?别欺人太甚,没谁怕你!”不知dào

是谁怒了,吼起来,立kè

,附和声一片。

都是刀口舔血营生过活地亡命徒,怕死的不是好汉,岂能受得了一个娇小的女人这般不屑一顾的对他们说话?

“姑娘,你这是在为难我们。我们能平平安安的呆在这个破地方,就是因为这些家伙我们从来都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无论我们死多少人,都不能有漏网之鱼存zài

,因为那会威胁到活着的人。”仇叔深深地看怒放一眼,“我知dào

姑娘想的是什么,可宅心仁厚对我们这种人不适用,姑娘应该明白我们地难处。”

怒放沉默一时,低语:“不杀人就活不下去的人,这世上到底有多少?大叔,你不知dào

他们看见地是什么,可我知dào

,他们不会再来的。”

仇叔苦笑,摇摇头。

怒放垂下眼,想了想,唇上渐渐浮出一抹淡淡地笑意:“这样吧,你们不是有规矩么?就按规矩来。如果你们都赢不了我,你们就听我的,放他们走,今后是生死由命。反之,我的性命、我的人,任凭你们处置。”

反正是要浪费力qì

动手的,负而斗倒不如立个誓约,一劳永逸、断绝后患。

“妈的,叫你当一辈子的免费妓女你也干?”起哄声此起彼伏。

怒放微微一笑,干脆的道:“”

“姑娘有那样的妖技,这个赌约不公平。”仇叔不动声色的道。

“我不会占你们的便宜。”怒放扯下斗篷,露出一身流光溢彩的衣裙,却反手脱下,丢在地上,只穿着底下纯白的衬裙,道:“我不穿妖器,不用妖技,不用小花,也不会让珈蓝帮忙。

至于你们,该用什么用什么。这样可行?”

仇叔略加思索

已经是一触即发局面,真要动手,吃亏的是谁还真不好说她若真来硬的,对他们也使上那恐怖的妖技,他们只怕也无反抗之力。这女人明明胜券在握,却把土城的规矩搬出来,又屡屡让步,连护身的防御妖器都脱了,无外乎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希望大家也给她一个脸面,让此事了了,若是不应,反倒显得大家小气。更何况,规矩面前,真说不得半个

怒放见仇叔应了,赤红的眼波流转,抿嘴一笑,也不说话,雪白的小手朝众人招了招。

风起,裙动,发丝轻舞,肉眼可见的紫色的妖气以惊人的速度在空气中凝结,将一身雪白的怒放衬得更加妖异。

她身后,远远的,沙尘滚滚,正在缓慢的离去。她身前,画面却是静止的。

只有珈蓝动了,它慢悠悠的走到一边,伏卧下来,打了个呵欠,用流云般的尾巴拂了拂背脊上的尘土,摆明了连观战的兴趣都没有。

这丫头,看似让步到底线,其实是在变本加厉的欺负人有迷花簪在身,她的气御岂能不如蛛蛛那件两千年修为的蛛丝衣?等这些人发xiàn

怒放一让再让,他们仍是手下败将时,这些个脆弱的小心灵啊,嘿嘿。

跟三呆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啊,怎么把三那一套吃得这么透呢?

立威之道,不过如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持!)

086. 流言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扬城北,一碧千里,小山丘下的孤坟前,立着两个男暗蓝衣襟,容貌俊美清爽,另一个一身黑衣,气度沉稳不凡,正是韦炎见和飞扬。只是,二人相对之间气氛有些凝重,韦炎见望着墓碑上“爱妻”二字出神,飞扬望着他,俱是无言。

过了许久,韦炎见收回视线,却也不看飞扬,问道:“罗刹将军大动干戈的四方寻我,不知为了何事?”

真的是大动干戈的漫天下遣人寻他,一点也不夸张。只是,他知飞扬为何要找他,飞扬也清楚他为何躲着不肯见,所以方才那一问,还真有些矫情。

“我听说了一个奇怪的传闻。”飞扬沉声道,“据说西南方临近大漠的无人之地崛起了一座城,短短一年间吸引了无数的赏金客和亡命之徒投奔而去。有人传,那个城池的主人是一个女人。”

闻言,韦炎见的身姿微微僵硬,腮边隐约可见棱角,并不开口。

飞扬把他细微的反应看在眼里,心想四处奔波的他许是已听说了相同的传闻,若不是也忧心,只怕还不肯见自己的,便沉吟道:“韦兄弟,我想向你确认一件事。”

韦炎见只低着头,不置可否。

见他如此,飞扬却按捺不住,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怒放,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韦炎见的手落在墓碑上,轻轻拍抚,道:“将军耳目遍天下,想知dào

什么自己打听便是,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dào

,我却知dào

的么?”

“我知你怪我没照顾好怒放的周全,我自己何尝不恨?”飞扬的手指微微抽搐,似要拳握,却终没握紧:“你真不知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地。这四年来,我不曾睡过一晚的好觉……韦兄弟,你是最后一个见到怒放的人,飞扬求你给个准信,怒放到底有没有死?”

韦炎见抬眼。看见飞扬地悔意。深吸一口气。道:“你现在追究这些。是为什么?”

“你难道真没听说过那些传闻吗?”飞扬隐约有怒意。

大漠边缘。平地起城。在那里只手遮天地。据说是一个十分年轻地女子。千百年来。就是更遥远地人类历史记载之中。也从未出现过女性城主。那神mì

女子地横空出世原本已是令人惊叹猜疑之事。偏偏又传。说那女子有着倾城绝世之貌。狐媚异常。裙下之臣不计其数。这番论调到了世人嘴里。一来二去还能有什么好话?无外乎是一些不堪入耳地流言蜚语。

那些话。不过是事不关己之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地闲谈趣闻。可是。若是传到相干之人地耳中呢?谁能置若罔闻么?

韦炎见地脸色也阴沉下来:“就算怒放真活着。你相信那是她吗?”

“怒放她。真地活着。是不是?”

飞扬地肩剧烈的颤抖起来,死死的盯着韦炎见。韦炎见却微微侧脸,不愿面对。

是啊,怒放是还活着。

那一天,她搂着他的颈项,眼泪洒落在他的肩上,湿湿的,她轻轻地吻了他的脸,那点水般地柔软轻触,他百转千回永不能忘。他也记得她贴在耳边的哽咽,细软地声音令他心痛至今,她说,韦先生,我不会走上邪路的,求你,着我……

可是,我听到地都是什么啊,怒放?现在的你,究竟在干什么啊,怒放?

“我要去探个究竟!”

飞扬冷冽的声线如刀一般刺进韦炎见的胸膛,使他真实的感觉到了剧痛。韦炎见痛苦的闭上眼,紧紧的闭着,似乎再也不愿意睁开。

探个究竟,半年来,他何尝不是时时有此冲动?可是,他居然不敢!

“韦兄弟,你和我一起去吧!不管那女子是否是怒放,飞扬都必须见她一面。都传说那城池民风彪悍,且不容生人轻易进入,要想见她,只有硬闯。可是,我身后有飞扬城,若是带人前往,只怕要被人怀疑用心,若是孤身前去,飞扬乃是强战风格,一旦动起手来刀剑无眼,更会伤和气。韦兄弟在牵制敌手方面强于飞扬百倍,有你在我们定能成功。更何况……韦兄弟也想知dào

实情不是么?”

你和我,牵挂的是同一个女人啊!

韦炎见怔怔的,半天,低声道:“罗刹将军,往事已矣。怒放选择了离开,你又何必再纠缠?”

你既然已经稀里糊涂的过了四年,何不一辈子糊涂下去算了?你就当怒放真的已经死了不好么?为何,你非要把局面逼到两难?

“因为她是我的妻!”飞扬低吼。

她是我的妻啊!

我对她发誓要一辈子疼爱她,却没给她一天幸福;我发誓要保护她,却在这里立了一座她的坟。我心安么?我心安得了吗?

“你的妻?”

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

起,语音未落,“哗啦”一阵轻响,一道锐利的光芒飞扬和韦炎见之间的缝隙,即使二人反应迅速的各自跃开,有那么一瞬间,利刃的冰冷气息依然侵袭过来。

斗气劲发,刀尖直击,“砰”的一声响,二人身后那刻着“爱妻怒放之墓”六个大字的墓碑应声粉碎,二尺短刀却去势不止,生生的插入坟头。那刀柄之上系着亮、细长的铁索,另一端,缠在一个三十多岁、此刻正似笑非笑的陌生男子手上。

飞扬和韦炎见各踞一方,盯着那男子,缓慢直立身躯时忍不住对视一眼,都暗自诧异。他二人情绪有些失控,不够提防是真,但此人潜伏能力之出众,确实也不容小觑。

陌生男子手腕一抖,铁链绷紧,短刀猛然回抽。他一边往手腕上缠着铁,一边嘴上慢悠悠的道:“这位是飞扬城主吧?世人皆知你的妻乃是龙家大小姐,如今正在飞扬城内相夫教子,还知你曾有一妾,几年前已死。你何时有妻在我天邪鬼城了?”

二人闻言一惊,飞扬急道:“你是天邪鬼城的人?”

大漠边缘崛起的那座不明位置的城池,正是名为天邪鬼城。世人皆以为城中皆是亡命之辈,取名邪异,以振声威,唯有知情之人才知这名号意味着什么。韦炎见也正是因为此城池名不胫而走才不得不对飞扬默认怒放仍然活着的事实。

“区区在下正是。”陌生男子笑,“在下闲极无聊到此地来逛逛,一不凑巧就撞见有人在揣测我们城主大人的所言所行,实在有些不爽。这位穿蓝衣的大人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报不出大人的名号,不过既然能和飞扬城主称兄道弟,想必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哎呀,真是想不到啊,两位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居然也是烂嚼舌根之辈!”说着,嘴角勾起,轻蔑之态无需言表。

“这位朋友想必误会了,我们并无此意。”韦炎见被他讥讽,心里隐隐有些不痛快,便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飞扬却顾不上这些,他只想向此人问明那神mì

女子的情况,谁料那陌生男子还不容他发问,已然不悦。

“有没有此意二位自己心里清楚吧?传那些流言蜚语的,不过是些色迷心窍、以己度人的无赖,他们自己是下三滥的货色,就当我们这些男人都是睡死在女人肚皮上的么?二位理当通晓事理,却也信了,居然还说要为此事去探查究竟,在下真不搞不懂你们是色胆包天了,还是打着仁义之师的名号想来找我天邪鬼城的麻烦。”陌生男子语意逼人,语速却是不紧不慢的:“二位只怕想得太容易了。就算你是飞扬城主、罗刹将军,”说着,指一指飞扬,又指向韦炎见:“抑或你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只凭你们二人就想擅闯天邪鬼城?你们真当我天邪鬼城无人么?”

飞扬紧紧抿嘴,半天,沉声道:“这位朋友你确实误会了,我们绝无恶意,我们……与贵城主乃是相识的旧交。”

“旧交?”陌生男子冷冷一笑,“城主大人那样的人,怎么会有旧交?即便有,只怕也早忘了!”

说罢,冷漠的扫飞扬和韦炎见一眼,又瞥一眼那明显时常被修葺的坟头,长链一抖,执刀在手,竟扬长而去。

飞扬和韦炎见沉默的立着,良久又是无言。

被那陌生男子一顿讥讽,二人心中俱是轩然大波起、滋味各自知,但同时,想见那神mì

女子的渴望却更加强烈。

“韦兄弟”

“我回火阳谷去找狼火,等我回来后,我们一起去。”

飞扬听他答yīng

了,心里一喜,却又不禁起疑:“怎么狼火……”

怎么你来了,狼火却留在火阳谷么?莫非有什么变故?

韦炎见惨淡一笑,并不说话,拱拱手,算作告辞,掉头走了。

这三年来,他早已不是从前意气风发的豪情男儿,反倒时时心灰意懒、处处黯然神伤,虽说强打起精神为御道奔波,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人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话应在他身上一点也不错。他的师尊及道中长辈将一切看在眼里,起初还时时旁敲侧击的点醒他,到了后来,见他三秋已过仍是执迷不悟,多少开始怀选择这样沉迷于感情的人作为后继之人来栽培,是否是错误的选择。韦炎见觉察那些猜疑的眼神,倒是自己先和狼火疏离了,这次来见飞扬,更是特意没有带上狼火,否则,有狼火在,那陌生男子岂能这么容易就接近他二人、偷听许久?

但是,这些事情到底是他自己想不开导致的,完全是私事,有什么好对飞扬解释的?()

087. 暗潮涌动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炎见走远,飞扬这才转身往城里走。怒放的墓碑碎扬也没有被触动怒放还活着,它此刻已变得毫无意义。

到得府门,走进回廊没多时,就听见清脆童稚的声音在呼唤:“爹”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张开小手臂,直往他面前跑。

“战儿。”飞扬看得心里一软,弯下腰,把儿子抱起来。

这个男孩正是他与怒放所生的孩子,自然从的是龙家的姓氏,取名龙战。虽然还不满五周岁,却已经开始念字习武,培养根基,平日里聪明乖巧不说,还毫不骄纵,十分惹人怜爱。飞扬将他抱在怀里,心疼极了,忍不住再搂紧一些。

孩子小,身子软软的,抱着的感觉像极了从前拥着怒放。只可惜,龙战的眉眼五官只像飞扬,竟找不出一丝怒放的痕迹,唯有那一头细密柔软的发丝和怒放的如出一辙,能给飞扬些许安慰。虽说武门之子理当不应蓄发,但飞扬从不许人剪短龙战的发丝,现如今,已在脑后束了个半尺多长的马尾,倒使这个小少爷看上去更有几分清俊。

“你娘呢?”

“娘在房里。”

龙战脆生生的应了一句,飞扬便抱着他往卧室去。遥遥的看见卧室门半掩,飞扬微微皱眉,到了门前也不招呼,径自推门进去。

穿着素雅长裙的龙兰心正背对着他,听见动静便悄悄地将掌心的一张小纸条捏成一团,不着痕迹的收进袖里,这才站起,回身温婉一笑:“你回来了。”

飞扬应了,将龙战放到地上,随他自己去玩。龙兰心则走到桌边摸了摸茶壶,感觉到微温,便倒了杯水摆在桌上。

“过段时间我要出一趟远门。”

龙兰心愣一下:“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出什么事。只是可能有那把战刀地消息。我过去看看。”飞扬淡淡地道。并不看龙兰心。只盯着自己蹲在地上玩耍地儿子。

婚后十五年。第一次对龙兰心扯谎。飞扬心里却没有多少歉疚。他们如今真地叫平淡如水。私下地生活完全是围着孩子转。虽然夫妻二人也会说些体己话。却是相敬如宾地套套。实则并不亲近。归结原因。不言自明。

面对遭如意反噬、已然成为废人地妻子。飞扬一直在装糊涂。从不开口追问那晚地细节。可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事情地真相远没几个幸存者口述地那么简单。龙兰心更是清楚。事情闹到那个地步。绝无可能轻易骗得过飞扬。飞扬不提。她倒也好装聋作哑。抱着这样地心态。夫妻二人哪里还再求什么情爱?不过是努力地能把这个家操持下去罢了。二人也再争吵了。表面看上去。倒是比从前更和睦。至少。龙兰心温软了许多。

现在飞扬说要出远门。给地理由也正当。龙兰心根本就不会追问。更何况。她刚收到龙清泉地飞鸽传书。说要来。并且明确地说了是要单独见她。

她虽是龙天成的独生女,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但终究是个女人,龙家看重的自然是入赘的飞扬。是以这么多年来,龙清泉若是有什么相关事宜,一概是交代飞扬的,从未单独对龙兰心吩咐过什么,如今却说要撇开飞扬见她,为地还能是什么?

想到这些,龙兰心心里扑扑乱跳,难免有些走神,连对待平日里疼到心里去的龙战,也多少有些漫不经心,只顾胡思乱想。

于是,这一对夫妻是各自想各自地心思,谁也顾不上谁了。

过了数日,一个下午,飞扬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展开飞隼带回的字条,细细地看起来。

他和韦炎见既然定下要去,自然要事先打探一番,早就命留守在西南方的心腹先行去探查天邪鬼城地确切位置。只是,此番得到的消息实在令人失望。

消息说,他们穿越峡谷进入荒地后寻觅多日才发xiàn

了一座土夯的类似城池构造的建筑,占地只有数十亩,似附近集镇上的人曾经提到过的那个流亡者聚集地,但是,这座土城早已是人去城空,眼见被荒废多时了。

他们于是又往荒地更深处寻找,却一连数日都没有结果,那个传说中的天邪鬼城根本毫无踪迹,仿佛它就是附近集镇上的人口中杜撰出的一个鬼影。结果是,人人都指天赌咒的发誓确实有这么一座城,但是没一个人亲眼看见过城池。

飞扬紧蹙眉头,稍作沉吟,提笔写了回复。内容很简练,叫心腹们不要理会街头巷尾的闲谈,从当地最大的商号着手打听。

假设天邪鬼城确实存zài

,那么,无论它藏得多么深,城里的人始终是要吃喝、要生存。在荒地之上、大漠边缘,自然条件十分恶劣,就算城池里的人数再少,也绝无可能自给自足,势必要不断的从外界获取供给。从商号那里入手,绝对比从那些五花八门的小道消息里搜罗有用信息来的快。

他迅速写好字条,卷好塞进信管,仔细的缚紧在飞隼腿上,看着那飞隼直扑天空,振翅远去,这才慢悠悠的回了书房,心平气和的等

见的消息。

熬了四年多,不急这么一时。

二十多天之后,韦炎见如约而至,当然,他没有进城,远远的在郊外等着。飞扬便向龙兰心稍微交代了一下城里的事,抱起儿子亲了又亲,算作告别,独自由西门出了城。韦炎见骑着一匹雪白骏马,遥见飞扬过来,径自掉转马头奔了出去,飞扬也催动胯下马匹,疾驰追上。二骑一前一后朝着西南方向绝尘而去。

飞扬离开并没多久,一名老仆就出了将军府门,直奔城里最大地客栈,敲开了二楼最东边的一间客房。等到龙兰心换了正式的衣裳、收拾妥当后去到后宅的密室时,花白头发、矍铄健朗地龙清泉早已负手立在里面。

“叔爷爷。”龙兰心毕恭毕敬的叫一声,走到龙清泉身后一米的位置,尚未站定,钢铁一般的巴掌就猛然挥过来,响亮的耳光直把她扇得头晕脑胀、嘴角渗出血丝。

“叔爷爷?”龙兰心不明所以,愕然的看着龙清泉。

“跪下!”龙清泉低低地喝斥,打过龙兰心的那只手垂在身侧,微微哆嗦。

他何尝不知dào

龙兰心是他侄儿的心尖上肉,从小到大莫说挨巴掌,就是大声地斥骂都不曾有过,可是今天这一巴掌不打,实在难消心头的怒气!

龙兰心捂着红肿的脸,慢慢的跪到地上,只抬起有些潮湿地眼赌气的望着龙清泉。

“你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杀个人都杀不干净!我这巴掌打得不该么?”龙清泉怒道。

龙兰心听了心里一惊,立kè

省悟过来,一张脸霎时惨白。

“她、她果真没死么?”

“她不但没死,还活得好得很哪!”龙清泉愤nù

的道,“四年前的那事,我一听就知是你做的。闯出那么大的祸,我也没有责备你一句,无外乎是一个身怀异能地女子手握那样一株植物系妖兽,确实是潜在的威胁,除去她,代价大一点就大一点吧!可是你呢?你干了什么好事?自己毕生修为废了不说,连累铁游也废了一条手臂,把整个飞扬城搅得乌烟瘴气,最后还让那个女人死里逃生了!你可知dào

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地人物?你可知dào

你给我们龙家带来多大的麻烦?”

“她、她现在……”

“她现在是一城地城主!你想不到吧?”龙清泉愤懑的道,“那个城确实只有巴掌大,人也不多,才三千多人,可是那三千人里没有一个平民百姓,全是在死人堆里打滚出来地亡命之徒!单论战力,足以堪比那昆了!”

“不!怎么可能……”龙兰心噙着眼泪,跪在那里只觉得气都喘不过来,一脸张皇。

“怎么不可能?你还以为她是以前那个一脸可怜相的小丫头?众说纷纭没一句好听话,可你和我心里都清楚吧,有哪个女人能单凭色相网罗数千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让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的?那些人只遵从什么你不懂吗?他们只遵从武力,至高无上的武力!”

“不,不可能!”龙兰心不住摇头,“她毫无根基,这才短短几年……”

就是天才也不可能!更何况,那个女人哪里看上去是天才了?

“哼,事实就摆在那里,你不信也不行啊!”龙清泉冷冷的道,“她现在手握重兵,自己又有不凡的战力,要是回过头来找你算账,你说,我龙家是保你好,还是把你双手奉上才好哇?她要是连我龙家一块儿迁怒,你说,我飞扬城和那昆还有一天好日子过吗?”

龙兰心整个人瘫软无力,坐在自己的小腿上,手撑着地,眼泪滚滚而下,砸在石板上。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不是上天派来断绝她生路的?

抢了她的丈夫不说,逼她痛下杀手不说,现在居然还阴魂不散!

她和龙清泉的想法何尝不相似?只要那个女人不在了,失去了毕生的修为就失去吧!因为失去的已经拿不回来了,后悔也没用。她至少有丈夫在身边,哪怕他和她相对无言;她至少还有一个可爱的龙战,她视他如亲生的啊!可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种局面哪?

绝望都不足以形容此刻她的心境!

龙清泉把她的痛苦无措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兰儿啊,莫哭,叔爷爷是气的。恨哪!你这一战,看似得了丈夫和儿子,其实是一败涂地啊!还不是败在别人手里,是败在你自己的手里啊!当年若不是没杀得了她,何来今天的后患?”

“叔爷爷”龙兰心感觉到头顶那厚实的手掌在轻抚,心中更加酸楚,放声大哭起来。

“莫哭了。哎,欢儿若是还在,以她的战力解决怒放会容易的多,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不过,”龙清泉深深呼吸,阴沉的道:“我龙家风风雨雨几千年过来的,岂有斗不过一个女人的道理?我手中已有足够的情报,知dào

该怎么治她。弄死她,轻而易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

088. 城主,跑腿,典狱长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是九月镇上的一家店铺,看上去是杂货铺,你也能小酒店或是别的。在这种小地方,没有哪家店铺会分得那么细致只卖某类货物,只要你有货源,什么都能卖,客人们也乐得能在同一间铺子里把所需的物品一网打尽。是以,店里卖的东西越杂,生意反倒越好。

按照惯例,不到打烊时分店面的门板是不会上的,但是这边风干,是人都会被吹得难受,更没人愿意在风向不凑巧时坐在店里兴致盎然的豪饮时还要被风灌,所以店门上挂着半截厚实的布帘子挡风,导致深深的店堂昏暗不堪,大白天的照旧要点油灯。

店主是个不到五十岁、有些谢顶的男人,在给客人斟酒说笑,这时,店门口光影晃动,门帘被打起,一个裹着褐色斗篷的小个子钻了进来,招呼一声“大叔。”

清脆的声线,十分悦耳,一听就是个年轻女子,惹得店里的汉子们齐齐瞩目。

那女子倒浑然不觉似的,进来后直接摘下风帽,露出一头青丝,嘀嘀咕咕的道:“又起了好大的风喔,吹得眼睛都痛。”

她自己不介yì

视线,男人们自然更肆无忌惮了,谁知就着油灯的光线仔细一瞅,个个都有些怵,有人不凑巧嘴里正含着一口酒的干脆喷了同桌的满头满脸这女子也不知dào

犯了什么毛病,一张脸蛋上布满了暗绿色的刺青,那些图案看上去像是某种藤科植物,有枝有叶,在她脸上纵横交错,使人压根分辨不清五官。唯有一双黑白分明地大眼睛倒是水灵灵地,可惜在密布的藤枝之间滴溜溜的转,乍看上去更是骇人。

这样一张脸不是扫兴的,也是给人添堵的,哪有人愿意再看?各自郁闷的喝酒。那店主想必是看习惯了,倒是泰然自若,丢下酒壶给客人,自己朝后堂走去。女子便也跟着进去了。

“东西都齐了吧?”

“齐是齐了,就是这个月酒水又涨啦。”老板头都不回,指指后宅院子里堆的坛坛罐罐和打包地货物:“都在这里了。”

“又涨?”女子撅嘴,有点不高兴了:“大叔你欺负我好说话是吧?买这么多东西没见你让多少价,还天天涨。这次才不添钱给你,不然回去又要被他们骂死。”又道:“出来啦。”

老板看着那只古怪地雪白小兽从女子斗篷底下钻出来。照旧挥舞小爪子往嘴里塞货物。不禁苦着脸:“这、这是涨了嘛。酒水本地供应不足。这都是外头运来地。路费贵啊!哎。你这不是明抢嘛!”

“大叔说话真没良心。”女子掂量手里沉甸甸地钱袋。嘟嘴道:“你说我抢。那我真一个铜子儿都不给你了喔。不然哪对得起强盗地名头?”

别!”老板失笑。“开玩笑呢!你也真是地。反正是那群王八羔子地钱。又不是你地。给我多赚点又怎么了?”

“你赚得已经不少啦!”女子笑。脚尖碰碰小兽:“快点喔。还要跑好几个地方呢!”

小兽翻白眼。一股脑子把剩下地货物加紧塞到嘴里。又钻进斗篷底下。女子则把钱袋丢给老板。这就要走。老板伸手一拉。压低声音道:“哎。最近又来几拨人打探消息了。你出去可得注意点。”

女子点头,道了谢,把风帽戴起,出了门。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晃到老板身边,问起她的来历。

“那女人可是从天邪鬼城来的?”

老板看看那人,又看看那人怀里的长剑,倒是没好气了:“是不是你自己不知dào

去问她,问我做什么?我只管赚钱,才懒得管闲事呢,我不嫌自己命长!”

“老板,你知情不告是在为虎作伥!天邪鬼城地那个妖女收罗大批暴徒无赖盘踞一方,是祸害啊!”那人恼怒的道。

“为什么虎,做什么伥啊?”老板直翻白眼,“你这样地人我见多了,别说我不知dào

,就是知dào

也不会说的!你们杀完了就走人,我们可是要在这里过日子地!她管着那么多人不再到镇子上闹事,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不是坏事,你们这些不知dào

打哪儿冒出来的家伙干嘛老跟她过不去?又是妖女、又是祸害地,我看你们这些想惹事的才是祸害呢!”

“你”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女子取货的别的集镇。尽管几个地方相隔甚远,却都是与峡谷荒地相邻的,说白了,也就是传说中的天邪鬼城的邻居集镇。不过,女子对此显然毫不上心,总是悠哉的取完货、悠哉的走出集镇,然后她身边就会猛然多出一只两米多长的雪白妖兽,驮着她凌空踏步、直上青云,眨眼功夫就消失在目瞪口呆的一干跟踪之人的视线里,叫人追都没法追。

半空中风愈的大,吹得斗篷呼啦啦直响,女子脸上的刺青慢慢消褪无痕,露出原本那张白净绝美的脸蛋,这才松一口气,往前一趴,紧紧抱住那雪白的、毛茸茸的颈项,嘀嘀咕咕的:“珈蓝,累死了”

“你也好意思说累,一直是我在出劳力好不好?”珈蓝气呼呼的。

怒放就嘿嘿笑,身子蹭了蹭珈蓝,以示安抚。一天之内要跑遍三四个地方,肚子里还要装那么多东西,确实辛苦珈蓝了。

邪鬼城早已西迁,离原先那座土城足有七八百

,若是求近,只需翻过荒地西边的山脉,山那边也的。但是为了混淆视线,也是为了弥补之前几年里土城人对这几个集镇的骚扰、重新树立城池形象,怒放一直坚持在这里获取供给。不过刚开始时,没谁给过她好脸色的。好在她确实管束了那批人,买卖也清明,手头还松,天长日久,虽然几个熟悉地老板都不理解她一个正正经经地女人为何要背着骂名和一群匪徒厮混在一起,但是对她都已十分客气和照顾了。

傍晚时分,珈蓝和怒放遥遥的看见了在浮云般的雾气遮盖之下时隐时现的那片绿洲,珈蓝一头扎下去时,就听见有老大的嗓门在喊:“老大回来了!”

新城池和从前的土城风格相同,仍旧是巨木打桩、夯土构造的城墙划出一块地方,也只有一个城门,朝着南边。城里除了充当城主府地那座坐北朝南的两层小楼看上去是正儿八经的房屋外,也只有库房等重yào

处所和它是一个档次的,其余地还是老样子。不过这边地下水丰富,土地不像土城的那么干燥,大家都不再排地铺,露天地清一色开始打桩睡吊床了。

当初劝动这群得过且过的人挪窝、花费力qì

建新家真费了怒放不少的口舌,不过,没住多时大家开始喜欢这里,又甚少来人骚扰,都没再废话。

珈蓝径自飞到巨大的库房门口,轻巧的落地,怒放便从它背上跳下来,看见仇叔,露齿一笑:“我回来了。”

两个汉子拉开沉重的木门,珈蓝一头蹿进去就开始往地下吐货,把仇叔看得眉毛一跳一跳地,直跺脚:“小祖宗,坛坛罐罐的你轻一点!”

珈蓝哪管他那么多,一股脑子地吐出一大堆,扭扭小屁股跑了它肚子里还装了几十只羊,得丢到圈里去养着,那可是它的口粮。仇叔无奈地摇头,指挥几个人搬的搬,码地码,赶紧把库房给收拾了。

“家里还好吧?”

仇叔道:“正要和你说呢。阿伦从白夜镇带回了几个人,等了你一天了。”

白夜?那不是山那边的么?怒放愣了:“怎么了?”

“不肯说,非要找你。听阿伦的意思,可能是谁犯事了。”

怒放淡眉紧蹙,道:“去看看。”

简陋的城主府一楼是个大厅,厅里没什么摆设,也就是几张桌椅罢了。此刻里面有四个人,三男一女,其中那个年轻男子正是阿伦。他看见怒放走进来,便立kè

站了起来。

余下的几个人也跟着起身。居先一名五十出头的老眼都不眨的把怒放从头到脚打量个透,脸上微微有些惊讶。他自然是第一次见到怒放,完全没想到这女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看上去甚至不到二十岁。而且,容貌清丽绝伦,粉黛不施,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妖艳。

“你就是此城的城主?”

怒放未语先笑,看着十分乖巧。她想起自己还披着满是灰土的斗篷,怕人家怪她失礼,赶紧脱下,道:“我算半个管事的。大叔你有什么事嘛?”

那老见她说话并无什么城主的架势,反倒全是女儿家的孩子气,不禁皱眉,有些心。等见到她露出一身流沙水泻般柔软的彩色长裙,与那传说一对,立kè

知dào

不假,便道:“我此番冒死前来,就是要看看你怎么一个做主法。你手下有人在白夜镇烧杀抢掠,一言不和就杀了人全家;还有一个混蛋欺负了这位姑娘,害得她夫家退了婚,一辈子的清誉都毁了!你说,怎么办?”说着,将身后那已是泫然欲泣的少女扯到面前来,怒道:“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怒放愣住了,看向阿伦。阿伦便走近几步,用不大的声音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最后无奈的道:“杀人的那个,我看了画像,不是我们城的。但是后面这一桩……”

说着,便停了。

“是谁?”

阿伦闷声应道:“老三。”

怒放细眉一拧:“把他叫来!”

其实这老三不是别人,正是怒放穿越峡谷时遭遇的那三个色鬼中的一个,当时他们是出去办货的。怒放想起他曾经对自己动手动脚,有例在先,确实是个好色之徒,只怕这控告不假。

没过多时,老三来了,一眼看见那少女,脸都白了,畏缩在门边不敢进来。

“进来啊!”怒放道,“敢做不敢当么?”

“我、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

“我、我是没有……”

“没有是吧?那好,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没有’。”怒放盯着他,双眼瞬间转红,如两汪血泊:“你该清楚,对我撒谎有什么后果。”

老三惊恐的望着她,双腿直打哆嗦。看见他这情状,仇叔忍不住长叹:“老三哪!你怎么”

“你以为守着这座城池不许人骚扰是为了让你在外面干了坏事回来避风头的吗?立城之日你过什么誓言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不是?”怒放冷声道,“我那时说的清清楚楚,入了这个城就要守这个城的规矩,不能再犯事,违杀无赦,你以为我是在说儿戏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089. 暗箭难防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日里的怒放,并没几个人害pà

她。她从没大开杀戒是嘀嘀咕咕的,完全就是小女儿家脾气,你把她惹恼了,换来的也不过就是鼻青脸肿、一点皮肉之苦罢了。可是,眼前这个女子仿佛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她白晢俏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瞳毫无波澜的盯着他,那诡异的血色之中有冷漠、有萧杀、更有森森的不可名状的恐怖气息,如未知深幽的漩涡一般将人整个吞噬。对视之间,老三仿若看见的是高高在上、睥睨苍生的死神的双眼,它们有着不可一世的凛然威严,在看穿他的一切、在审判他一生的罪孽,它们代表的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和永生永世遭受报应的惩罚。

不知不觉的,老三的腿就软了,瘫在地上。说吓得魂不附体也好,说他是孬种也罢,总之,他全身冰冷,连汗水都是三九天的寒冰那种刺骨的温度。他倒在那里,竟然连求饶都没有。

“大叔,这个人我不杀。他在你的地头上犯了事,我把人交给你,一切听凭你来处置。”怒放说着,看向白夜镇的那位老,谁知,视线一对上,那老明明白白露出了惊骇。

怒放浅笑:“大叔,你别怕,我没有用瞳术,也决不会暗算你。他变成这样不过是出于心虚,心里没有鬼的人,不会害pà

我的眼睛的。”

老喘一口气,稍稍收敛神色。怒放又道:“你说的那个杀人凶手,阿伦肯定他不是我们城的人,我现在没法交人给你。不过,他既然以我城池之名在外行恶,就算未入我城,也得守我的规矩。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三个月内,我交他的人头给你。”

老倒抽了一口凉气,半晌道:“那人真不是你城里的?”

“我既交了一个,有什么必要保另一个?”

“那城主大人所说,会帮我们追杀那个凶手,可是真的?”

怒放淡然一笑:“当然。他扯上我天邪鬼城,是他自找的。”

城主大人杀伐决断果然干脆,老夫就信了这句话,先将这个畜生带回去,了结一桩是一桩。至于追凶之事,老夫静候城主大人地佳音。”老说罢,深深的看怒放一眼,拱拱手,又对身边那抽泣的少女道:“小双,谢过城主大人,我们这就走了。”

小双闻言。未语又哭:“谢谢城主大人为小双主持公道……”

说着要跪。怒放已经扯住她。低声道:“我知dào

你在伤心什么。你受此大辱、未婚夫又抛弃了你。肯定很伤心。但是。你要想开一些。错不在你。他却如此绝情。无论是为了脸面还是别地什么。只能说明他薄情寡义。即使这桩事情不生。你们成婚了。也难保有一天他会为了别地事情而置你于不顾。有些人不值得依靠。所以更不值得为他流眼泪。”

小双愣愣地抬眼。呆望着怒放深红地眼。

“不要难过。会遇到心疼你地好男人地。”怒放鼓励地一笑。

就像很多年前。阿婆那样对我说地。如今。我说给你听。

小双地眼泪滚滚而下。她不知dào

这个女子是怎么看穿她地伤心地。但是。她话语中地那份坚强和鼓励很快地感染了她。她控zhì

不住自己地泪水。却点点头。绽放了一个感激地笑脸。

让人绑了老三,怒放嘱咐阿伦带上几个人一路看守并护送老一行人回白夜,等事情了结后再回来。阿伦颔,领着几个人出了门,怒放这才松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跑了一天回来就遇上这档子事,累了吧?”仇叔笑,倒来一碗茶。

怒放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放下碗:“仇叔,等阿伦把那人的画像带回来后,你就多安排些人手出城吧。这事虽然与我们无关,可人家以我们城池的名义在外面做坏事,如果不严惩,会叫世人以为我们城池真的是在包庇罪恶。”

“这事我省的。”仇叔在怒放边上坐下,“我就怕那个家伙不是什么敢做不敢当之辈,而是故yì

而为之啊。”

怒放沉默一时,道:“我们城池三千多人,有一半朝上都是被各个城池悬赏的,虽然其中有些是被逼无奈,可确实也有不善之人,被人敌视也很正常。这种冒名行凶之事只会越来越多,我在想,要是都赖到我们头上来,我们不仅应付不过来,可能大家地心绪还会受影响。”

一年来,绝大部分人都规规矩矩的,像老三这样犯事的,寥寥可数。未被悬赏的都出城奔波,或是打探半妖的消息,或是正经从商为城池赚钱;有过案底的,则被她勒令留在城里放马牧羊或是种地,同样在为城池忙碌。他们的努力她都看得见,却仍要不断的承shòu这些莫名的压力,她确实担心他们中有些人最终会爆。

“你放心,他们不会怎么样的。我们几个老东西会经常给他们打打气地。”仇叔笑,“咱们现在钱是没以前多,还都得从正途挣,可日子不比以前差,都挺知足的。不过,冒名之事确实要解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怒放点头,二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城里的琐事,眼

色已晚,感觉到有些饿,这才想起该吃饭了。

怒放美其名曰城主,除了住宿条件好一点,其他的也没享shòu

到什么特殊待遇,食肆老板娘给大伙儿做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无外乎是不用跑去吃,帮老板娘打下手的姑娘会给她送过来。平时这个点早该送来过了,今天不知dào

怎么晚了不少时候。

“这肥婆娘,真是不像话!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叫她做好了先送一份过来地嘛!”仇叔老大不高兴。

正抱怨着,一个人影晃进来,端着个木托盘,托盘上摆着一菜一汤,还有一碗米饭,却不是经常送饭的姑娘。

“子,怎么是你送来地?”仇叔有些诧异。

“今天宰羊了,肥婆炖了几大锅的肉汤,忙不过来,叫我帮忙呗。”子说话时嘴一撇,好似多不情愿,对着怒放却又嘿嘿笑:“城主大人我、我给你送饭来了”

怒放甜腻地一笑,子顿时眼睛直,手一歪,差点把汤都给泼了。仇叔看了来气,夺过托盘摆在桌上,回身对着子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还不滚蛋,傻笑什么!”

斥罢,和怒放打个招呼,拖着子出了门,走得远远地还听见他在骂:“跟你们打过招呼,城主大人一个单身女儿家,你们小年轻地少在她屋里晃来晃去,你看看你刚才那样!”

“又不是我要去的!是肥婆叫我帮忙嘛”

“还顶嘴!以后帮忙送饭,饭就搁门口,不许进去!”

“死老头子!”

“你找打是不是?”

一老一少吵吵嚷嚷的走远,怒放看着听着忍不住笑,转身回到桌前,闻到羊肉汤的香气,只觉得更饿了。捧着汤碗又烫,便舀了勺吹到温热,美滋滋的喝下去。

“真鲜。”

今天的肉汤特别的鲜美,许是新鲜的肉就比那肉干炖出来的汤更有滋味。怒放连连喝了几口,意犹未尽,正要再喝,眉头却隐隐皱了起来。

胃部突然就开始痛了,针刺一般,随后,慢慢转为绞痛,并且越来越强烈。怒放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便捂住胃部,走到门边,刚想开口叫人,喉中居然涌上一口鲜血。

这是……中毒了吗?

她慌忙捂住嘴,硬是把口中地血水咽下去,这才忍住剧痛对门廊下的值守的道:“去把仇叔叫来,我有事找他。”说完,又慢慢的走回桌边,扶到椅子,坐了下来。

胃痛得如同火烧,恍惚的,似乎这个器官在不停地被腐蚀、慢慢的溃烂。怒放知dào

这不是疼痛引的错觉,而是事实。她肯定中了一种很霸道的毒,此刻,毒素正在疯狂的摧毁她的脏器。更令她惊愕的是,她所拥有的强悍的再生能力此刻竟然处于弱势,自我修复的速度远远及毒素地侵袭。

这是什么毒?

换成是别人,一时半刻只怕就会化成血水,尸骨无存了!

怒放痛得汗湿衣襟,连嘴唇都惨白了,运起妖气不断的迫使受损的脏器快速愈合,但是,毒素很快又肆无忌惮的蔓延开。一来二去,竟然成了拉锯战,等到不明所以的仇叔赶到时,怒放已经瘫在椅子上不能动弹了。

仇叔一眼看见就傻了。怒放有那样古怪的能力,在他看来,根本就算是不死之身,哪曾想过有一天怒放会露出这么虚弱的模样、半死不活的倒在那?这位老人家霎时脸色不比怒放好多少,竟然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你这是怎么了呀?”

“好像是……中毒了……”怒放惨然一笑。

果然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到底还是大意了。

“狗娘养的!”仇叔勃然大怒,竟也爆粗口了:“来人,碰过城主大人晚饭的,都给我抓来!还有,把老西叫来!”

怒放虚弱地制止,道:“找珈蓝,把珈蓝找来……”

她太清楚不过,这绝不是普通的毒。以她强横的自愈能力,在反复的再生过程中,足以对一般毒药产生抵抗力,抵抗不了的,什么药师也配不出解药地。老西不过是帮人治疗创伤、接接骨头,肯定应付不了。

“别担心……我能撑得住,就是有点痛……”因为腹内天翻地覆的绞痛,怒放连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我师父……或许能帮我……”

“你师父在哪儿呀?”仇叔直跺脚。

没过多久,闻讯地珈蓝狂奔而至,看见怒放的模样,呆住了。仇叔连连吼,说要找怒放地师父,珈蓝这才清醒,也吼起来:“找三有个屁用!你能撑得住吧?我去找九幽!”

三曾说九幽无所不知,他肯定知dào

谁能救怒放!

九幽?怒放闻言怔了怔。一张尘封在记忆中的脸孔浮现在脑海里。

“我住在九幽山东南方四百里地一座小山上。以后如果有事,去那里找我。”

那个看见她断脚再生,却丝毫没有表现出诧异的男子是这么对她说的。

他、他能救得了我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090. 古怪的神医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风起,妖气四溢,珈蓝已然化出二米多长的本体,往背上一丢,随即腾空而起。

“仇叔……查清楚再说,别……乱杀无辜……”

怒放的声音几不可闻,仇叔还来不及回答,珈蓝早已如一阵风般卷走了。

“怒放,你撑得住吧?”珈蓝狂奔之际焦虑的问。

怒放含糊的“唔”了一声,再没动静,软软的趴在珈蓝的背上。

珈蓝不由得心急如焚。感觉到背脊上的毛被液体沾湿,粘在了一起,赶忙扭回头,一眼现自己雪白的毛之上那点点猩红,顿时慌了神。

突然就想起那次它没头没脑的把三带到极西之地时三的恼火,他骂它是半吊子的空间法术,骂得真是一点儿也没错。它总是贪玩,一些深奥玄妙的天赋法术从来懒得去练,要不然,莫说九幽山东南,就是天边也能轻而易举的到达。

迢迢前路,本该积蓄一些体力的,可想到怒放惨白的脸,珈蓝只得咬咬牙,速度全开,纯白的身影划破空气,竟如流星一般,眨眼就消失于这一片星空。

它不知dào

自己跑了多久,只知dào

怒放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与气若游丝没有区别,早已昏迷了;它更不知dào

目的地是哪里,只是拼命的往那个方向跑。

天色将明时,它远远的看见那片雪白的花海,高耸入云的九幽山在眼前不断的放大,几乎是近在咫尺了,珈蓝猛然刹住脚步,高高的咆哮一声。

霎时。挽暮花海里冲起数十个纯白身影。半空之中凌风而立。一线排开在晨曦中。拦在它面前。为地男子斥道:“来是谁?为何在九幽地界撒野?”

他清秀地脸孔甚是不悦。显然被珈蓝地冒失激怒。一言不和。只怕要动手。就在这时。一个平和地声音传来:“君。那是珈蓝兽。是乌鹊地宝贝疙瘩。没事地。”

九幽之巅。遥遥地可见一个伫立地黑影。

“九幽。东南方是不是有个医师?”珈蓝急躁地问。“住在哪儿?”

它话音刚落。一阵疾风扑面而来。随风而至地是九幽鬼魅一般地身影。他悬浮在它身边。盯着它背脊之上地怒放看了又看。并没有说话。只是侧身、伸手一指。

一副奇特地画面猛然冲入珈蓝地脑海:茂密地树林、林间小路、田地、环山而建地村庄。以及小山之上那座破败地草屋。看似随意地一指。竟使珈蓝置身其间。仿佛记忆中曾经到过那里似地。

珈蓝不由得怔了片刻,随后诧异的看九幽一眼,甚至都没来得及道谢,从白衣黑影之中一掠而过。

四百里路,珈蓝飞奔得弹指即至。当它雪白地身影刚刚闪现在草屋上空,蹲在地里埋头种药草的男子就警觉的仰起头,眯眼一看,缓缓站了起来。

“你是医师?”珈蓝打量这个红日初升之时便上身、农夫一般的男子,有点不敢相信。

男子却道:“送屋里去。”

珈蓝便不再问,径直一头蹿进草屋。

躺在简陋的床上的怒放脸色惨白如纸,眉头紧紧皱着,时不时的会咳出一些血来,意识全无。男子伸手按在她地腹部,过一时,不说中毒的情况,反倒意wài

的问:“她和天邪鬼迷花融合了?”

他当然认得出来她。上次见面,她的妖气还很淡,远没有如今这般浑厚,可是,奇怪的是,在她地体内感觉不到天邪鬼的存zài



“啊,你认识怒放?”珈蓝蒙了。俩人认识,那它出之前问怒放具体位置在哪里时,怒放老摇头做什么?

“见过一次。”男子淡淡地道,“等一下,我出去一会儿,你就呆在这。”

“喂,怒放很危险哪!你到底能不能救她?”珈蓝被这男子的轻慢激怒了,雪白地毛根根竖起,碧绿的眼中怒火熊熊。要不是有求于人,它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明明弱不禁风、却冷淡得接近傲慢地家伙。

男子也不生气,别有深意的看一眼怒放,道:“她一时半会儿死不掉的,你别跟来。”说罢,也不管珈蓝是不是气得一对尖利的獠牙都生出来了,径自走出门去。

走到屋檐下,却停住。

纵横整齐的田地里,立着一个不速之客,悄无声息的。一身黑色丝衣拂地动,黑色长垂在腰间,犹如日光下的一个鬼影,只是,一双蒙着透明白膜般的眼瞳深深的望着男子,对视之间,视线瞥向男子缠着纱布、垂在身侧的双手。

男子十分惊讶,显然没有意料到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份。等到察觉对方的视线后,便很不自然的将手悄悄后移,似乎不愿意被他看见。

“那分明是神灵一般的手,为何要缠起纱布?不缠也没关系的吧?”九幽柔声道。

“和你没关系。你来干什么?”

九幽把他的冷淡看在眼里,暗自吸一口气,道:“里面那位姑娘我认识,她”

男子露出了然的神色,立kè

道:“她中了水妖之毒,你说她还有没有的救?”

九幽呆住,很是震惊,半晌,道:“你有生之力,连你也救不了吗?”

男子诧异的看他:“我的生之力和她的再生能力作用相同,无外乎是我的可以施之于他人,她是只能保自己。她自己抵抗不了的,加上我也不会有用的。你走吧。”

九幽呆立半天,怅然若失之态显露无。看着男子,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生

住,身影终于慢慢淡去。男子见他真走了,深黑的丝莫名的情绪,了一时呆,这才垂头丧气的转身回屋。

刚进去,就迎上蹲在怒放床头的珈蓝的怒目而视。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怒放没救了?你说怒放中的是什么水妖之毒,那是什么毒药?和水有关地吗?我去找黎去!”

珈蓝生气极了,哪里顾得上自己体力大量消耗后上气不接下气,憋出一顿连珠炮。

这人明明救不了怒放,还耽误时间做什么?还医师呢,简直太没职业道德了!

“谁叫你偷听的?”男子略有不悦,迅速的在拆手上的纱布,又道:“黎,是不是乌鹊之后的南妖帝?找他没用地,水妖之毒无药可解。”

珈蓝闻言顿时心凉透了,望着垂死挣扎的怒放,小鼻子竟然酸:“这么说,怒放死定了?”

“没我她暂时死不了,但是也好不起来,会一直这么半死不活的拖下去,直到被耗尽最后一点妖气。有我呢,或许还有一丝希望。”男子淡淡的道。

“真的?”珈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放还有救?

男子点点头:“我尽lì

。”

狂喜在瞬间袭来,这可能是所有陷入绝望地生物在看见一线生机时所能有的唯一反应。珈蓝不说感激涕零,至少立kè

觉得面前这个原本不讨它喜欢的男人变得可爱起来了。不过,它脑袋还没有成浆糊,不免疑惑的道:“可是你刚才说……”

“骗他的。”

珈蓝傻眼了:“你、你骗九幽?”

你居然欺骗当世唯一地先兆?那可是九幽妖帝,那种大人物你也敢耍着玩?

“唔,他叫九幽?”男子好奇的问,同时用的手按住怒放。

“……”珈蓝被这人彻底的搅乱了头脑,有些晕:“你不认识九幽,好端端骗他干嘛?”

害得我差点跟着哭了!

“唔,我认识他,但我不知dào

他叫九幽。”男子漫不经心的道,仔细看看怒放病容中仍有几分娇俏的脸,又问:“这女人是他心上人吧?”

那家伙显然知dào

自己在这里,却从不肯踏足此地,偏生为了这个女人跑得比兔子还快,愁死他活该!

他这么想着,却现珈蓝的反应有些怪,是一副差点要噎死地模样,不免有些意wài

:“不是?”

不是,那他为什么这么关心?

珈蓝险些就抓狂了。这男人有毛病吧?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你废话少说!你是不是医师啊?你在不在治啊?”珈蓝怒道。

“我在治啊。”

我一直在往她体内灌注我的生之力,帮她抵抗毒性的扩散啊。不过,妖毒不像人类的毒药经过稀释可以缓解药性或是有解药可以对症下药,它更像是有毒的妖气,无形无痕,毒性越强,扩散越快。偏偏她中地水妖之毒乃是所有的妖毒之中最烈性地,有恐怖的腐蚀性,堪称妖毒之最。像上次裴风中地那点火毒,与眼前的毒性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要将这样霸道地毒性逼出体外,真得大动干戈一番。

男子想着,右手源源不断的往怒放体内灌输生之力。

他要精细的控zhì

自己的气息小心翼翼的覆盖怒放体内被妖毒侵袭的患处,强制的分离毒素,就像用清水洗去污秽一般。整个过程肉眼完全不可见,只能靠气息来感应,因此必须得全神贯注、一丝不芶,消耗十分巨大。可是,他本身没有强劲的斗气或妖力作为支撑,没过多时便感到有些吃力,要不是怒放自身的愈合能力在与毒素对抗,已经将他生之力的消耗降至最低,他早就撑不住了。

消耗自己的生命力来与死神抢夺生命,便是他面对药石罔效的疾病或伤势所采取的治疗手段。这种方式说起来轻描淡写,实则十分凶险,当然,凶险的是这男子本身。生命力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可是珈蓝不清楚。它根本是关心则乱,它看不出这男人在干什么,也没觉得怒放被他按几下就有起色,看在眼里的还是这男人不知dào

盯着哪里一副呆的模样,不由得就急了,直嚷嚷:“日你祖宗的!我说你到底在干嘛?”

“出去,吵死了。”男子抬起脸,额前浓密的丝下一双深黑的眼瞳看不见底,道:“再不出去我连她一起扔到门外去。”

毫不客气的眼神,不留情面的语气。

珈蓝不禁怒火中烧,看看床上的怒放,倏地蹿了出去。蹲在门外,眼见地里整齐的绿油油的苗儿,不由得迁怒,跑过去从田头踩到田尾,一株都没放过,完了还蹲在那里愤nù

的自言自语。

“见过鸟的,没见过这么鸟的!妈的,等怒放好了我就把你扒皮、拆骨、抽筋,再把你吃到肚子里去!竟敢对本尊无礼!还拿怒放威胁我,太没职业道德了!太没了!”它小声,却愤懑,YYY的扬起小爪子凭空“刷刷刷”的,幻想着不久的将来能残忍无情的折磨那个讨厌的家伙以泄愤。

YY了不知多长时间,它的小耳朵警觉的竖起。什么动静?

突如其来的,身后一声闷响,很大。也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犹如墙倒房拆似的气势惊人。

怒放?珈蓝一惊,拔腿就往草屋冲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091. 禽兽啊!扫把星!

宣传员功能已开放,还等什么,赶快行动起来加入!!!蓝冲进草屋,一眼看去,尖叫起来:“禽兽啊!”

那个光着上身的男人,那个混蛋,居然整个压在怒放身上了,不出所料的胸膛正贴在怒放的娇唇上。情状十分猥琐。

这也就罢了,可那个臭家伙居然还在气喘吁吁的,还在不时的呻吟,这简直就是变态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珈蓝义愤填膺的飞身扑上,对着那男人的后脑勺就要痛下杀手,那男子却突然动了,想往起爬,不知怎么人又一软、往后倒去,手臂乱划了几下,似乎想抓住床沿,却到底失手,直接掉下木床,不由得又“唉哟”一声,显然是摔痛了。

男子挣扎好半天才坐起来,背靠木床,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想干嘛?”

“爷爷我正想问你在干嘛?”珈蓝怒道,“色鬼!混蛋!死猪!居然趁人之危!”

“一边去!”男子直喘气,懒得搭理珈蓝了。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太多了,从来不指望人家领情,可今天这位太出格了吧,居然怀他是色狼!

他愿意压一个女人身上么?还不是因为实在一丝力qì

都没有了,一头栽了下去。脑袋先撞在土墙上,眼冒金星,紧接着肩膀又撞上了床板,差点没把胳膊撞到脱臼。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压在人姑娘身上,慌忙要爬起时,又一骨碌掉地上了……

这不是要人命么!

“去死啊!居然还敢这样和本尊说话!本尊今天不把你拍成肉泥就枉为珈蓝圣兽!”珈蓝怒不可遏。

“好了吧。把我拍成肉泥她也跟着完蛋。水妖之毒地毒素已经被我强制地凝结了。但是仍在她地体内。不取出地话还会扩散地。”

珈蓝一怔。难以置信:“你把扩散了地妖毒重新凝聚起来了?怎么办到地?”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家伙整个是一难民打扮。好似穷地连件短衣都没有。没妖气、没斗气。还是个死色狼。没想到还真有点本事呢!

男子翻眼看珈蓝。一副它少见多怪地表情。道:“要是我做地事人人都能办到。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那赶快!赶快呀!”

珈蓝不住的催促,男子却坐在那里只顾喘息。他也确实累坏了,手脚乏力,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脸色更不用问,苍白难看至极。可惜,面前这个小东西只知dào

心疼躺在床上的女人。

其实,不是珈蓝没心没肺,而是包括它自己在内,它接触的都是体力和精力充沛到了恐怖程度的非人类,比如说三和北冥之流。就连怒放也是大异于常人的。它哪里想到这个明明有着古怪能力地男子会“孱弱”到如此地步?

它催促不停,男子被逼无奈,勉强爬起身,蹭到床边,打算为这个“手术”做收尾工作。谁知他刚刚捏住怒放的下颌,俯下身去,那只该死的猫又开始尖叫。

“禽兽啊!你又想干嘛?”

你怎么看上去是想吻怒放?

男子一脸茫然:“把水妖之毒吸出来啊,不然怎么弄?”

已经凝聚成形的毒素,此刻犹如一滴水珠般,被他的生之力包裹束缚着,自然不可能突pò

的障碍从体内逸出,需yào

他以自己相同波动的生之力将之引导出来。那谁都知dào

从口中引出是最方便的一途嘛。

“关键不在于从哪里出来,关键是你的方式!”珈蓝恼火地道,“你就能用你那古怪的什么力把妖毒从怒放口中逼出嘛,干嘛非想嘴对嘴?”

我要是还有那个力qì

不早把毒素逼出来了?男子郁闷道:“你要搞清楚,我不是想和她嘴对嘴,我是没办法。我刚靠近就闻到她嘴里全是血腥味,都已经难受了,你还老以为我占了多大便宜干什么?”

我吃素的好不好?

珈蓝一蹦三尺高:“明明就是你心怀叵测!说什么没气了,你手上运不了气,嘴巴就能运了?这也行,那也不行,只有嘴对嘴才行,我看你根本就是看怒放长得漂亮,存心想占她便宜!”

男子脾气再好,到了这时也有些恼了:“我嘴巴是运不了气,可嘴巴会呼吸,手不会啊。你的手会呼吸吗?说什么我想占便宜,我是不管她平时有多漂亮,可她现在这么半死不活的躺着,脸白得像死人一样,哪儿漂亮了?我再欲求不满也不至于对个‘死尸’下手吧?你当我没见过女人啊?”

他一顿辩驳,原以为这只猫还会吵闹的,谁知它突然不说话了,半天,小爪子一指他脑后。

男人不明所以,扭过头去,一看,也傻了。

躺在床上的怒放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意识,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凝他。那视线,怎么说呢,隐约不爽。

他是早已察觉怒放有惊人的自愈能力,但想她消耗过大,多少得昏睡一段时间,哪里想到她醒得这么快,还听见了他刚才那番话?不免一头黑线,杵在那里,心里叫苦不迭。

这女儿家被人说像死尸、不漂亮,肯定会生气吧?更何况,她本身还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唔,先生该怎么弄就怎么弄吧。”好半天,怒放才低声地说话:“多谢先生救了我。”

男子见怒放自己应允了,便松口气,想着早点治好她、早点把那只讨厌的猫赶走,便俯下身去。谁料他刚把脸凑近,又僵住了怒放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他,看地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瞥一眼那微微开启的失去血色地双唇,头皮又开始麻。

我是医师,她是病患,我是为了救她性命,本不应该有这么些顾忌才对呀。从前可不是从头摸到脚过,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可现在怎么老不自在呢?男子暗自恼火。

还不是因为那只猫闹腾地,加上她又醒过来了,眼神怪异地看着他,似乎也以为他是想占便宜,这不,他想不尴尬都难。

换作平时,他早把这一人一猫给轰出去了,犯得着这样给自己找不自在么?他又不欠谁的。可他没忘他对怒放早有过承诺,否则怎么会叫她有事来找他?

于是,轰不得。

“这样吧,我休息半日,再帮你逼出来吧。这段时间你自己留心一下体内地毒素,如果生之力束缚不住,有扩散的迹象,你告sù

我。”男子无奈的道,说着便要从床沿上起身。

怒放一急,伸手想要拉住他,但男子是上身地,她羞于接触,潜意识的就去拉他身上的布料。这么一伸手,正好扯到男子的裤子,偏偏这男子又要站起,两个凑巧到一起去了,竟险些把男子的裤腰扯下半截。要不是那男子反应快,一把按住,怒放又有些有气无力,只怕该名可怜的男子要春光大泄了。

两个人霎时都臊了个大红脸。怒放讷讷的缩回手,双手交握着,都不敢看他。

“先生,我和珈蓝,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怒放低声道。

男子捂着裤腰愣了一会儿,再次坐下,干脆的道:“那好,我尽量不碰到你。”

“唔。”

“呃,你把眼睛闭上。”

“唔。”怒放脸一红,轻轻的合上双眼。

男子小心翼翼地侧脸,双唇相对,但终是没有触及柔软的肌肤。只是,离得这般近,彼此的呼吸又在不断的交换,那潮湿温暖的气息在彼此的口中蔓延,暧昧的感觉随之挥散不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怒放是紧张,心跳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强迫所有的心绪去关注体内对男子地气息隐隐有感应的生之力。这男子却只有一个反应脸色愈的白了。

俯身的,又要维持这种尴尬的姿势,对于一个乏力的人来说并不容易。他感觉自己支撑着上身的双臂在颤,头脑也有些晕眩,一度好后悔怎么当初怎么没叫怒放坐起身来,那样他也不至于这么累。好在生之力的波动越来越显著,正在缓慢的向上浮动,离大功告成不远了,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

说实话,若是真的吻上了,效率肯定更高,也不至于画面这么古怪。可之前那一顿闹腾地,两个人都刻意的注意底线,愣是就这么僵持着,要不是有呼吸,真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珈蓝蹲在边上越看越心急,越看越不是滋味。

这叫什么啊?

这个怒放和那个死色鬼的嘴唇之间只差几根头丝地距离,稍一不留心就会碰上,碰上后还是那种唇齿紧密结合的接触,光想着那个画面就令人毛。更让它郁闷是,虽说是为了疗毒,可是以如此诡异地姿态僵在那里没个完,谁看了都会心烦的!

又等了一时,它有些恼了,蹦过去,嚷嚷:“有完没完你?”

嚷完,它先傻眼了。

它习惯性地就往人脑袋上蹦,这下好了,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它是不重,换做平时,也不至于被它蹦上来压一下,男子的脑袋就耷拉下去了,可是,这不是平时……

于是,三双眼睛都瞪得大大地。

感觉触碰到了那双有些凉意的柔软,男子有些慌,不禁就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神情大异,捂着嘴不住的咳嗽,慌忙从怒放身上爬下来。

珈蓝傻眼看他。妈的!真被你亲到了!我不过是蹦你脑袋上了,你就顺势亲了下去,现在居然还敢装腔作势!

可是,男子的神色不假,真是对它怒目而视了,导致珈蓝立kè

有当真闯祸了的预感,不免心虚的问一句:“怎、怎么了?”

咽、咽下去了……”

那一口凉气抽的,有那么用力么,竟然直接把水妖之毒吸进自己喉咙里去了,呛的半死,还咳不出来,硬是滑进肚子里了。

怒放闻言一惊,慌张起身,身子却猛然一软,勉强用手肘支着床板,急道:“你不要紧吧?”

她都撑不住的毒,要是在这男子体内扩散开……

男子直翻白眼,示意她问了一句废话,然后往外冲去,临出门还丢了一句。

“扫把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中文网&!)

092. 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蓝蹲在木桶边,伸着小脑袋兴致盎然的看着清澈的井沉浮的那一滴与众不同的水滴。很好玩啊,居然在滴溜溜的转。除了没有尾巴,看着真像透明的小~在水里游来游去的。

“我说,禽兽啊,这滴水妖的毒液就这么放水桶里没事吗?”怎么感觉像活的似的?不知dào

会不会又长成小水妖啊!

禽压根不理它,因为禽兽靠坐在地上正上气不接下气。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把那个不知何时会爆fā

的催命符给捣腾出来了。至于过程之惨烈,实在不忍描述,就连珈蓝在一边看着都反胃,可想而知了。

所以,禽兽很累,禽兽根本不想说话,禽兽只恨不得立kè

倒在地上睡着算了。

眼睛皮子明明在打架,可是他无意之中扫了一眼,倦意立kè

被怒火冲得烟消云散,顾不得手脚发软,忙从地上爬起来冲进田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才发了三对叶片的青苗怎么全部东倒西歪,没一株好好站着的?同时,他也注意到了,从田头到田尾,一溜排不遮不掩的可的猫脚印!

这猫到底哪根神经不对啊?要知dào

,他所种植的草药没有哪一种不是野生状态下数量稀缺的,任何一位药师看见都会当成是命根子。偏生这只猫不识货,居然当成满地的杂草来摧残蹂躏,真是要被它气死!

他怒目而视,珈蓝则露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怪声怪气的道:“哎呀,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苗儿真可怜啊,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一眨眼就凌乱至此呢?啧,肯定是某禽兽地行为禽兽无比,老天爷发火了,天谴!天谴!嘿嘿!”

天谴个头!男人气坏了。你道我真亲得爽,是么?你莫名其妙的踩我脑袋,害得我的嘴唇磕到她牙齿上了,差点磕肿了!还连累我把水妖毒液给吞下去了,幸好那样折腾生之力的束缚都没破损,否则我连死都不知dào

怎么死地。

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混账猫!

暗骂一番。男子郁闷地拾起药锄。慢慢地蹲下去。开始打起精神抢救那片可怜地草药苗。

他懒得和珈蓝理论。觉得那是浪费口舌。本来么。除了与治病有关地不得说地话之外。他通常都是惜字如金地。当然了。腹诽不算。

可是。这猫很不正常。以他地经验判断。这小家伙绝对有心理疾病:它从进门到现在无论是爪子还是嘴。一刻没歇过。他不理它。它就自顾自地和水妖毒液在说话。现在还在嘀咕呢!

这不。嘀咕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了。又开始找他地麻烦。

“喂。禽兽。”

“……”

“禽兽在和你说话呢!”

“……”

“喂!死禽兽!”

看吧,它骂他是禽兽,他都没还嘴呢,它倒先暴跳如雷了。肯定有病。

“你怎么这么蔫呢?本尊和你说话,你装什么聋子?”珈蓝冲进田里。

男子这才抬眼,直勾勾的看着珈蓝的脚。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猫脚又是不偏不倚的踩在一株草药苗上。

男子叹一口气,朝珈蓝边上挪近一点,伸出手去,宽厚的大手很是慈爱的落在珈蓝的小脑袋瓜子上,摸了又摸。

珈蓝呆傻了,不禁翻起眼睛看他:“干嘛?”

这禽兽脑子不好使吧?好端端的摸它,还对它笑做什么?貌似到现在为止,压根没见他露出过一丝笑脸啊!

还真没地说,笑起来挺好kàn

。男子的笑容感觉比阳光还暖,十分有感染力,令人忍不住也想对他露出笑脸。而在那灿烂的笑容衬托下,他原本就周正的五官更有神采飞扬的味道,整个人气质迥异,十分耀眼,哪里还有半分蔫哪?

可是,是不是错觉啊,怎么眼前这笑容好像渐渐透露出邪恶的气息了?

它自己是不知dào

的,它原本是翻起眼睛看男子的,此刻是整个眼眶里只剩下眼白。男子见状却笑得更欢了,很好气的道:“我有名字的,叫辰轩。”

他话音未落,珈蓝已然整个趴下了,两横一竖,姿态很不雅,好似被车轮子碾过地死猫一般,再也没有动静。

到了这时,辰轩哪里还有半点笑容,浑然是一张郁卒无比的脸。拎起珈蓝的尾巴,他看也不看的就朝身后随手一丢,好似丢垃圾一般,根本不管珈蓝飞到哪里去了。然后他拍拍手,没事人一样又开始埋头忙碌。

这一低头,就再没抬头,直到日上三竿。

太阳的温度烈了起来,一直曝露在阳光下地辰轩皮肤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将他古铜色、线条起伏地背脊晕染出奇特的光泽。天稍微热点他就不喜欢穿上衣地原因就在这里,总是要在田里做事,总是汗流浃背,衣服天天要洗不说,还容易坏,等于是浪费。他家里虽说不时有人来,但大部分时间他就是一个人的,从来没觉得这个习惯有什么不好。但是,现在,他觉得裸着上身地感觉非常糟糕。

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从刚才起,他就感觉到有视线持之以恒的盯着他的后背在看,看得他寒毛都竖起来了,以至于他觉得那视线比大太阳晒在皮肤上还扎。

肯定不是那只猫,因为死猫不睡到天黑绝对醒不过来。

于是,他回头,果然,那个女人靠在门边,专注的盯着他在看。眼神,有些怪怪的。

莫非她是哪家大家闺秀,从没见过男人打赤膊的么?干嘛那么看着我?

“你能起来了?”

怒放“唔”一声。

那还不赶快滚蛋,带上你的猫一起。辰轩暗自道,咱们好歹算是相识一场,你又

薄的女儿家,非叫我轰你走才好么?

他这已经是典型的“恨屋及乌”了。

可是女人很不会察言观色,丝毫没有滚蛋的意思。她慢慢走过来,学他地样子在他边上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辰轩起初无视,自顾自的做事,但是,身边突然多了个蹲成了一团地小人,他移动一步,她就跟着挪一步,一直挨着他,叫他难受坏了,如坐针毡。而且,这女人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香气,很是骚扰人。

“你在干吗?”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承认,是他自己不好,他不习惯被人靠得很近。他平时除了不得已要触碰病患外,根本不喜欢和人有皮肤的接触。

可是她,挨得太近了,近到能听见那浅浅的呼吸,不凑巧时,两人的皮肤还会蹭在一起。

“没啊。”

“你老挨着我干什么?”

“唔,看你种地的样子好玩,就像在照顾小孩。以前村子里的男人们种地地样子可粗鲁了,都是拿个锄头这样、这样的扒拉。”怒放说着,手臂还挥舞几下,以作示范。

“……”

辰轩无语,埋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了:“你老盯着我看干什么?”

还目不转睛的!

“咦,你怎么知dào

我在盯着你看?”怒放有些诧异。

废话么,你那么大的眼睛,眼珠子都不动的盯着我瞅,咱们离得又这么近,我感觉不到才有鬼呢!

“你好了就回去吧,我这里不留宿。”

怒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可我没好啊,我妖气还没恢复呢。”

珈蓝也累坏了,背着她跑这么远的路,该让它歇歇。

辰轩郁闷坏了。真没道理,妖气什么的,不能回去慢慢养么?

怒放看着他的脸色,难免怯怯的,好半天,小声道:“你生气了吗?”

“没。我就是怕吵。”

“喔,我保证不吵闹。”怒放乖巧地模样,悄声道:“你好厉害。你控zhì

的那股气是什么,很神奇呢!”

辰轩顿时憋屈无比。这女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他是叫她凑近了说悄悄话的意思么?

瞪一眼,辰轩根本不回话,又埋头在用小药锄在扒拉泥土,蹲在边上的怒放却渐渐垂下头去。

发丝柔顺的垂落,覆盖着她微微发烫的脸颊。

不是太阳晒的,是羞红的。

其实吧,蹭在辰轩身边,怒放很紧张的,就是因为紧张,所以看上去有些异常。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扭捏,难怪辰轩会觉得不自在。

她现在可不是从前那个心灰意冷的女子,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能坦然冷漠地任身边这男子解开她的衣襟。现在回想起初见时的种种,她就会羞得无地自容——他的手抚摸在她肌肤上的感觉是如此地记忆犹新,那一层纱布,微微有些粗糙,却留下更深的触感,仿佛是刻在脑海里地印痕,忘却不了。

于是,她臊了个大红脸,根本不敢抬头,心里却有些难过:他对她一点也客气,一副很厌烦的样子,他要赶她走,甚至于,他都不记得她了。

曾经那样抚摸过一个女子地身体,转身却可以忘却她的容颜。她不知dào

是他出于职业看过太多女人地裸身,早不当回事,还是她自己太较真。总之,她有些怅然若失。

她憋了好半天,犹豫了好久,终于低声道:“唔,你不记得我了吗?”

辰轩停下手,看她:“我记性一向很好。”

怒放用手拨弄脚边的泥土,心里发酸。

记性好,可你偏不记得我了。你要是记得我这个被你从头摸到脚的女人,怎么会是这种态度呢?话不愿意多说一句,还在我体力没有恢复多少的时候就想轰我走……

“四年前,我们在东边湖泽区的小屋不是见过么?”辰轩可不管她在想什么,头都不抬的道:“我见过的比较特殊的病患,我都记得。”

怒放愣了,倏地抬头,傻傻的看他:“你还记得我呀?”

“当然。”

辰轩觉得她反问的奇怪,便抬起眼,谁料却正撞上怒放一张原本已然恢复正常的脸蛋又刷的一下红透了,不禁有些愕然。转念一想,立kè

反应过来,脸也有些发烧。

“那次我是想看看你身体有没有哪里出现妖化迹象……唔,很多妖化会改变**构造的……”

怒放红着脸“唔”一声。其实辰轩不解释,她也会追问的,尽管她从来不知dào

他那时到底想摸到什么。

“那时候我还没和小花融合呢。不过现在融合过了。”怒放小声道。

“我感觉到了。它融合在你哪里了?”辰轩有些惑。

以他对人体的熟悉程度,无论是哪种骨肉融合,哪怕是血液融合的方式,他都应该能探得到。但是,在怒放身上,除了妖气,他什么都感应不到。

“唔,在我背上。我妖气受损,小花好像也受到影响了,一直没动静,可能在睡觉。”

“背上?背上哪里?”辰轩探头看看怒放的后背,当然,隔着蛛丝衣,什么都看不见。

“现在是在背上,平时小花能在我皮肤上移动的。”

所以她出城采购时,脸上才会出现那些古怪的刺青图案么。

皮肤?辰轩怔住,猛然省悟:“外附的吗?”

怒放点点头。

辰轩张大眼,竟然有些激动,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给我看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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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白狐乱心(上)

你、你要看我的背嘛?”怒放结结巴巴的,小脸儿通

“我要看你背上的天邪鬼迷花。”辰轩立kè

纠正她。这女人满脑子胡思乱想,而且只要胡思乱想就会露出羞怯的小媳妇样,导致气氛诡异,连累他也中招,是以,一定要解释清楚。

不过纠正归纠正,他却没容怒放答复,牵住她的手就往屋里跑,把她推到木床那里。

“脱吧!”

怒放一时左右为难。这男人语气之急切,内容之直白,实在容易叫人生出误会。

“快点呀!”辰轩郁闷的看着她,“让我看看。”

怒放只得红着脸爬到木床上,背对着他脱下蛛丝衣,露出里面的底裙。然后缩手缩脚的解开胸前的细带,将肩头的布料拉下半截,露出香肩,自然,也露出了一小片红花紫藤的图案来。辰轩见状,暗道这女人真不痛快,又不是没看过。便走上前去,双手扒拉,直接将怒放上身的布料扯到了腰间,露出整个后背。

怒放惊呼一声,慌忙搂住前胸,愕然回头。辰轩却哪里管她,径自在床边蹲下,微微仰头,直勾勾的眼神在看。

白净细腻的肌肤犹如凝脂,肌肤之上的迷花图案仿若是工笔细细描摹出来的一般,娇艳诡异、活色生香,似是能捧到手心里来,凑近一些,更是隐约有淡淡的香气。原来,女人身上的香气由此而来。

辰轩看得有些痴了,因为迷花美,也因为眼前地景象太稀罕。外附形态很少见的,比起骨肉融合,外附会导致妖兽和寄主的实力都大打折扣,尤其对妖兽来说,这根本是失去人身自由、外加吃力不讨好的事,哪有妖兽愿意?

可是。这株天邪鬼愿意了。并且。是以如此妖娆动人地方式附着在了一个女人地肌肤之上。

为什么?

“我坚持要这样地。小花就答yīng

了。”怒放低声道。

“你坚持地?”辰轩有些怔。半晌疑惑地问:“你……是害pà

与它骨肉融合后可能会失去人类地形体?”

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地原因能迫使眼前地女人放qì

变得更强地机会。

果然。背对着她地怒放无声地点点头。

“别告sù

我你是死爱漂亮,舍不得那张花容月貌的脸。”辰轩道,“你不觉得你地坚持有点可笑?”

“可笑么?”怒放转过头来,看着他,“我想和小花融合,是因为融合之后,除了死亡,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对我来说,小花很特别,既是朋友,也是亲人,我再也不想离开它了。我害pà

身体变成奇怪的样子,也不是因为怕变丑。我阿爹和阿妈都不喜欢妖兽,我不想他们不认我这个女儿。”

从小到大,我都是让父母操心地孩子,就连成婚嫁人也以悲痛收场,如果我真的变得怪模怪样的,就算他们知dào

我还活着,肯定也是更加伤心、不再要我了。更何况,我还有个孩子呢,有生之年我肯定还有机会再见见他吧?我真不希望他把我当怪物、害pà

我。

“你要是觉得可笑你就笑吧,我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怒放不再看辰轩,搂抱着自己,后背固执到僵硬的姿态。辰轩蹲在她身后,慢慢垂下眼眸,眼中深不见底的黑色暗潮翻涌,但是,只是那么一瞬间罢了,很快,平静下来。

他伸出了手,缓缓地以手指摩挲着,有些粗糙的触觉顺着每一寸肌肤蔓延,点点酥痒,惊动了沉浸在情绪之中地怒放。就是本能,怒放的身躯有些颤抖,心不由得跳得更加乱了。

正局促不安,那只手突然收了回去,她听见辰轩没有波动起伏地声音:“你叫什么?”

“我……叫怒放。”

辰轩沉默一时,道:“你躺着休息吧,一会儿会有人送饭来的,到时我叫你。”说罢,不待怒放回答,脚步声已然出门。

怒放不明白先前还恨不得把她轰走地辰轩现在怎么突然留饭,便慢慢的穿好衣裙,躺倒在简陋的木床上。她一动不动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一堵连门帘都没挂的屋门。

这样躺着,虽然没睡着,却多少有些失神,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她听见外面有清脆如铃的女子声音。

“轩哥,吃饭了。”

怒放愣了一下,跳下床,跑到门边缩着悄悄的看。只见一个十**岁的姑娘提着竹篮过来,粗大的麻花辫子垂在腰间,身材结实、线条却很秀美,脸庞也颇有几分姿色,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乡间女子质朴清新的气息。

这正是晓云,多年来风雨无阻、日日为辰轩送饭的村子里的女孩儿。

晓云走到屋前,将竹篮摆在地上,拿起条凳上的碗,倒点茶水冲洗后,倒满,送给了辰轩。

辰轩这时也过来了,接过茶碗几口喝完又递回给她。晓云收了碗,这才从竹篮里取出饭菜,一一摆好。

二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一举一动却颇有夫唱妇随的味道,至少,在怒放看来是如此。

“轩哥,吃吧。饿了吧?”

辰轩却没接,而是冲着屋里喊:“出来吃饭。”视线只一扫,仿佛没看见怒放隐在阴暗里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怒放便慢吞吞的走出去。晓云一见,有些意wài

:“

我不知dào

家里来人了,我只带了一份饭。”

“没事。”辰轩道,“你晚饭帮我多带点就行了。”

晓云甜甜一笑,应了。怒放瞥她一眼,脸色古怪的从她和辰轩之间挤过去,捧起饭碗,却不吃,杵在那里。

“怎么不吃,嫌菜不好?”

怒放不说话,辰轩看看她,又看看晓云,便叫晓云先行回去。晓云只看看他们俩,温顺的走了。辰轩等她地身影消失在坡下,这才问怒放怎么回事。

“人家做给你的,我怎么好意思吃。”

“是因为这个?”辰轩明显不信。真不好意思吃,刚才为什么又端碗来着?

“她是谁啊?”

“她是谁和你有关系吗?”辰轩瞥她一眼。

“是你喜欢的人啊?”

“……”

怒放见他不答,又问:“那,她喜欢你?”

“这好像是我的私事。你只是我的病患,为什么要管我的私事?”

怒放嘴一撇,道:“不管就不管,我还不乐意管呢。”说着,碗一丢,跑回屋里去。辰轩不明所以,郁闷倚在门边。

其实,他看着大碗的雪白米饭和那盘绿油油的蔬菜,真觉得饥肠辘辘,却怕怒放过一时回心转意又想吃了,只得忍着。

他这么有奉献精神,怒放并不领情,坐在床上不住的晃悠一双腿,憋屈的模样。辰轩看得无奈,道:“晓云到底哪儿招你了?”

“狐狸精。”怒放闷声闷气地道。

辰轩一愣:“你好端端骂她做什么?”

“我哪有骂她,她是狐狸精嘛!”怒放道。

明明就是一只大白狐狸!

你说吧,这样一只狐狸精平白无故地做饭给人吃干什么啊?肯定是有目的的,如果不是想害辰轩,那不就是被辰轩迷上了呗。

她为他做的饭,才不吃呢!

“你确定?”辰轩惑的道,“她好像对我说她是山下一户人家收养地女孩。”

“她说你就信了?”怒放忿忿的道。我说你就不信。

辰轩被她问郁闷了。其实,他确实不知dào

晓云是哪一家地。山下有六七百户人家,不时的还会有人搬来,他哪会一户一户的去记?除了有人生病受伤请他过去之外,他通常也是不在村子里走动的。

六七年前的某一天,陌生的晓云突然跑上山来,带来了饭菜,又说以后会天天给他做饭。他吃了,没啥异常,就天天吃呗。他一个男人,原本就不会做饭,又一门心思只顾着种草药、治病什么地,经常是吃了上顿、下顿没着落,现在多个女人给他做饭,有什么不好?

所以他根本懒得打听晓云的底细,她说什么他就听着。她说起家里地养父,他就当她家里是有个养父;说家里养了两条大狗,他也就当确实有那么两条狗。尽管这么多年来,他没见过她养父,也从没见过有什么狗跟着她。

当然,他也承认自己随意过头了,可是,似乎没什么不好,有女人帮他做饭吃……

怒放现在坚持说晓云是狐狸,辰轩倒也反应过来了,问道:“你能看得见是不是?”

怒放点点头。

“那,她是不是白狐?”

“咦,你知dào

啊?”

辰轩长出一口气,郁闷坏了。

九幽那个家伙!

“没啥,狐狸就狐狸吧,反正我自己不会做饭。”

辰轩丢一句,表示此事到此为止。怒放便也不吭声了。

她还能说什么?种种迹象暗示,辰轩和那狐狸之间的关系有猫腻——他毫不掩饰地在袒护那个晓云,不是嘛?那她何必还要当恶人?

想到这儿,她心里酸溜溜的,张口道:“珈蓝呢?”

趁早回去吧,不在这儿呆了。

“不知dào

。”辰轩答得十分爽快。

他确实是不知dào

把那猫给丢哪儿了,答得当然利落了。

怒放狐疑。难道珈蓝丢下她跑远了吗?也感觉不到什么气息,太奇怪了!

她便站起身去找,四处转地时候,经过草屋左上角的空地时留心到了那座不起眼的小土包,凑近了一看,就呆了。

日晒雨淋的,竖立在土包前面的那块木板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了,仔细看才勉强辨识出那几个字来。

“裴先生……”

裴先生的坟?他怎么会死在这里?还是,同名之人?

“是那个气炼师裴风吗?他怎么死的?”

“你认识他?”辰轩有些诧异,只是反问,却没回答。他要怎么回答呢?告sù

她裴风死于北妖帝冥之手?告sù

她那是一次莫名其妙的妖族之间的自相残杀?

怒放点点头:“他曾经教我读书写字,还教过我很多东西。”

被裴风袭击的过程中,怒放一直是没有意识的,事后飞扬鉴于她和裴风一度那么亲密,也不曾细说过。是以,裴风留给怒放的,仅仅就是一个谜团。

匆匆的进入她的生命,又匆匆的消失。

再见时,人鬼殊途。

“他,当过你的教书先生?”辰轩愣住了,半晌,吃惊的道:“你是飞扬的那个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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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白狐乱心(下)

物妖兽围城,飞扬的侍妾断魂,这是普天下许多人都事,像辰轩这样经常和南来北往之人打交道的,更不可能不知dào

。\www.kanshuge.com\看书阁*不过,世人显然会忽略怒放的名字不计,辰轩也是听过之后就抛诸脑后,此刻恍然想起,不免错愕。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豢养凶残的妖兽,导致飞扬城险些毁于一旦的妖女?

辰轩想着,眼神中自然流露出一丝异样。怒放很快的捕捉到了,顿时心里一紧,竟然有些七上八下的。

“原来你是有夫之妇啊。”辰轩喃喃的道。

“我……”

“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怒放猛摇头。

“喔,如果以后又在一起了,千万别对飞扬说起我脱你衣服的事。不然我就完了。”辰轩说着,丢下她往田里走:“你歇着去吧,妖气恢复了早点回去。最好是天黑之前动身,不然日后被你丈夫知dào

我留宿,我又多了一条死罪。”

怒放捏着衣料,杵在那里脸一阵红、一阵白,听见辰轩这么说,不知dào

为什么,羞愧的情绪一阵一阵的涌来。她有解释的冲动,却觉得突兀,又不知dào

该如何说,半晌,低声道:“等珈蓝回来,我们就走。”

她有气无力的往屋里走,辰轩却蹲在地里扭头看她,许久,暗叹一口气,捡起药锄。

人想留时。时不留人。太阳地脚步似乎比平时更匆匆。天色快黑下来时。珈蓝仍是没有踪影。辰轩在山顶四周转悠了几次也没发xiàn

那只猫到底被他扔哪儿去了。不免也有些犯嘀咕。坐在床上地怒放偶尔也能窥见辰轩地走动。知dào

他是在不着痕迹地找珈蓝。于是。咬了咬唇。走到门边。

“我、我去找珈蓝。找到我们就直接走了。”

“天都快黑了你怎么找?”辰轩道。“晓云快送饭来了。先吃了再说吧。你一天没吃东西。”

怒放便靠在门边。不说话了。

没过一时。晓云果然又来了。见怒放还在。狐地多看了两眼。倒也没说什么。摆好饭菜便走了。辰轩叫怒放过来吃。自己则端起中午地那份。凉菜凉饭。大口地吃起来。

怒放在他边上地条凳上坐下。慢慢地吃着。不时地看蹲在脚边地辰轩。有些出神。

这样的画面,其实并不陌生。从前在家乡,田地在村外,家里男人出去种地,中饭都是女人送过去的。也许有些男尊女卑,女人们是不会在自己丈夫前面吃的,要么回来再吃,要么干脆带到地里和丈夫一起晒着日头吃,看在旁人眼里,就算是恩爱了。那时年幼的怒放,总以为自己日后也是一位这样地妻子,守着一位壮实憨厚的丈夫,日日为他端茶倒水,却不知,生活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一年半间,穿着名贵的轻纱、吃着山珍海味,对于一个从偏僻小山村走出来的女孩儿来说,享尽一世的福气,却到底,只是一场空;嫁给名闻天下的男人,成为飞扬城的小夫人,多少人眼里,她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那一个,最终,她却孤身一人流落在外。*www.kanshuge.com^看书^阁*

如果年幼的她不是那么傻,不是那么天真,现在地她,是不是过着简单却又幸福的人生?只可惜,生活永远没有如果。

就像,有些人总是错过,有些人是遇见在错误的时间,而有些人,等一辈子也等不来。

情不自禁的,就流出眼泪来,悄无声息,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

辰轩许是饿坏了,匆匆吃完,一抬头,正看见泪颜。

“怎么哭了?”他楞了。

怒放连忙拭泪,不好意思的笑:“没什么。我呆在这儿就想起老家了,看见这些地,会想起男人们种地的样子。我阿爹也喜欢打赤膊,在炉子边上烤得一身汗,后背总是亮晶晶的,和你差不多。”她说着,吸吸鼻子:“你在这儿过得开心吗?”

辰轩往碗里倒茶水,稍作思量,点点头。

“以后我也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搭一间屋,把阿爹阿妈和天远接过来住,就我们一家人。不过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也不知dào

那一天要到什么时候。”

辰轩看她,沉默一时,道:“你丈夫呢?不要了?”

怒放鼻子一酸,半天,摇摇头,强笑。

辰轩站起身:“那死猫也不知dào

跑哪儿去了,看来你今晚是走不掉了。吃完洗洗早点去睡吧,屋后有水井。”

“那你睡哪里?”

“我就在这檐下靠一夜就行了。”

“那不好。”怒放不答yīng

,“我靠檐下,你回屋去睡去。没事的,我经常在野外露宿,习惯了。”

而且,说实话,我身体肯定比你结实。当然,这话不敢说出来。

辰轩郁闷地瞥她:“没这道理,你是女人呢。别嗦,就这么定了。”

怒放只得不再说什么,又吃了几口,放下了碗。辰轩收拾碗筷的当儿,她到屋后的水井打了一桶水,洗漱了一番,便回屋躺着去了。

屋外很快也没有动静了,怒放便闭上眼睛,慢慢睡过去。

夜色里没有一丝风,月亮悄悄爬上来,银色如水的月光倾泻于大地,使这个小山头成为静谧的图画。树木无声,鸟虫们也很安静,唯有一只猫,很吵。

珈蓝昏头耷脑地醒来时,连连呵欠,猫眼里挤出不少眼

,竟还是觉得困乏。等到发xiàn

自己不知dào

怎么居然时,火大了。

那个死禽兽对他做了什么?

它气冲冲的往山上跑,心里多少也有些担心怒放。她现在身子不好,又孤身面对一只不知dào

会使什么法子使人睡着地禽兽,太危险了!

跑到半山腰,它停住了,依稀感觉到附近有奇怪的气息,便凝神静气,蹑手蹑脚地朝一片树丛靠近。缩在草后只看一眼,它就傻了,小爪子慌忙捂住嘴,生怕自己爆出声音来。

就着月光仔细的又瞅了瞅,它拍拍小胸脯,轻手轻脚地撤tuì

,退到自以为安全的位置,拔腿就往山上跑。

屋门黑洞洞的,床上有熟悉的气息,珈蓝一喜,蹦过去。躺在床上地怒放被惊醒,伸手一捧,察觉是珈蓝,松了一口气,嗔道:“你跑哪里去了?”

“嘘,我带你去看。”

“看什么?”

“你来看了就知dào

了嘛。”珈蓝低声道。

怒放不明所以,只得起床。到了门外,竟没见到辰轩,不免有些犯疑。珈蓝又催,她便只好跟着它,走到半山腰,珈蓝小爪子一指,悄声:“别出声,偷偷过去看。”

怒放依言潜过去,往树丛中一看,怔住。

一棵树下,两个立着的赤条条的身子纠缠在一起,不住的蠕动。月光下、夜色中,尽管是白花花的**,尽管离了有十几米,怒放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是辰轩的背影,她看了他的背脊那么久,不会认错。

而那女子,虽然脸面深埋在辰轩地肩上,可她粗大的麻花辫子太好认了,正是晓云。

顿时,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把她淋了个透湿,连心都跟着潮了。她站了半天,竟不知心里该泛出什么滋味,只是一言不发的扭头走掉。

“看吧,我叫他禽兽没叫错吧?深更半夜的摸出来和妖兽化成的女人野合,啧。”珈蓝跟着,鄙夷,同时也有点洋洋得yì

。其实吧,它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事情,多少有些好奇,正好对方又是道貌岸然的禽兽,让它逮着了,它恨不得能将之大白于天下。

怒放不做声,径自往前走,转到山路,却朝下走去。珈蓝跟上几步:“我们现在就回去了嘛?你身子好些了。”

怒放“嗯”一声,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几次险些踏空,直把珈蓝看得心惊肉跳,连问她是不是身子还没好。

一路走下山去,穿过村庄,过了木桥,就到了村外的田间,怒放的脚步愈发的沉重,渐渐停了下来。

原来,她地眼睛也是总顶用的,至少,看错了辰轩。

明明他与那白狐有染,言谈之间却撇得干净,既不怕那白狐女子知dào

后伤心,也是存心在欺骗她。这样的男子,为何在苏醒之后第一眼看见,却惊叹他浑身弥漫的气息竟然干净到了透明?

那是丝毫没有恶念的人才会有的颜色,他给她的感觉,也正是如此。仿若是山间一汪清澈见底的水,抑或是湛蓝高远的天空,总之,是自然而又舒服的存zài

,不会带给她一丝一毫地伤害,她不由自主的就对他生出亲近和好感来。

可是,竟然都是假的?

不是他隐藏的太深,就是她被自己的眼睛骗了,但殊途同归,他远没有她想象地那么美好。

立在田间,回望桥头,怒放心里真不是滋味。

月光下,木头拱桥那头却慢慢升起一个身影,远远地在喊:“怒放,是你吗?”

跑近了,正是辰轩。只见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上身地无袖短衣全被汗水浸湿,见到珈蓝,气喘吁吁的道:“找到这个小家伙了?”

怒放不答话,辰轩怔了怔:“你这是……要走么?”

怎么突然要走,还是不辞而别?他见她睡了,便去屋后洗澡、洗衣,忙完了再回来,无意中看一眼,床上居然没人了。他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出来寻她。

“要走也得等天亮。明天我让晓云做些干粮给你带上,你们还得带点水

辰轩说着,拉住怒放地手就要往回走,转身却一愣——怒放的手硬生生地自他掌心抽了回去。

“怎么了?”

再怎么看,怒放的脸色也有异常,辰轩一时不明所以,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珈蓝却阴阳怪气的说话了:“我说禽兽哎,女人不能贪多,贪多了嚼不烂。抱着那个狐媚子快活还不够,还想招惹怒放?我告sù

,怒放可是正经女人,少做梦了你!”

抱着狐媚子快活?辰轩一时错愕:“你在说什么?”

“珈蓝,我们走吧。”怒放低声道。

“等一下!”辰轩一把扯住,“到底怎么回事?”

怒放被他扯住,回眸之时不自觉的去看他的眼。月色下,辰轩暗黑的眼瞳中倒映点滴银光,竟如寂寥的夜空,久久看去,似乎亦泛出夜幕一般的幽蓝,深邃得不可琢磨。怒放看得心里一颤,想要开口,却被不速之客打断。

“轩哥……”

晓云远远的立着,看着辰轩握着怒放的手臂,眼色十分复杂,只是,这些都被夜色模糊了,辰轩不可能看得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095. 许你一诺无声

轩哥,我有话对你说。”

晓云的声音低低的,辰轩愣了愣,松开了怒放的手。怒放见状,不待辰轩过去,自己先走开,踱至木桥,在桥栏杆上靠着,珈蓝跳上栏杆时,她便把它抱在臂弯里,不住的抚摸。

她刻意走远些,不欲听见辰轩和那白狐女子的对话,只是,忍不住不时的会看那边。

辰轩站立的姿势有些不自然,那白狐女子则低垂着头,隐约的是在啜泣,过一时,又突然扑到辰轩的怀里去,辰轩张着双臂,抱住不是,不抱也不是,竟僵在那里。

怒放便不再看了,扭头望着桥下的流水月影发呆,不知过了多久,辰轩走过来,晓云已不见了踪影。

“我让她回花海,她不肯。”辰轩有些苦恼。

“……”

“那个,晓云和我说了,她没什么恶意,只是、只是见我留个女子宿夜,她有些慌张……”辰轩的脸微微发红,“我不知dào

你看见什么了,不过白狐一族擅长封印和迷术,你看见的都不是真的。”

“你是说我中迷术了。”怒放温吞的道。

“嗯。”

“我晓得她没恶意。只是想赶我走。我这不是正要走么。”

辰轩张张嘴。我又不想你走。不然。床上没人就没人吧。何必追到山下来?

半天。憋出一句:“你等好些再走吧。”

怒放不答。就靠在桥栏上。辰轩见状。牵住她地手拖了就走。自顾自地道:“明天我再帮你配些药草带上。养气、疗伤什么地……反正比外面地要好。”

怒放嘴一抿。也不挣扎。跟着走。她怀里地珈蓝郁闷了:“我说。还得配点养颜地是不是?”

辰轩也不管它是不是讥讽。头也不回地连声道:也要养颜地。”

再也无话,辰轩好似怕怒放跑掉似的,一路牵进屋里方松开手,又看着怒放在昏暗中躺下,这才出门去。没过多久,躺着的怒放隐约听见有水声,便轻手轻脚的起床出门,鬼鬼樂樂的朝屋后潜行。

“你在干嘛?”珈蓝傻眼了。听这水声不用问,肯定是那禽兽跑得一身汗在冲凉,你怎么好像要偷窥似的?你、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豪放了?

“嘘,我要确认一件事。”

“啥事儿?”

怒放摆摆手,靠在墙角,就着月光,朝水井那边看去。谁知只扫一眼,不过看见那裸露地脊背,便不禁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再朝下看了。

她是有过婚姻,可那时年幼,又是初经人事,羞怯之时从来都不肯仔细去看飞扬的,如今自然也不敢看辰轩,便脚尖碰碰珈蓝,示意它去看。

“你看看辰轩腰以下的身体,是不是和我们在半山腰看见地那个背影一模一样啊?”

珈蓝不知她想做什么,便瞪着眼睛去瞅丝毫不知自己被偷窥的辰轩。它本是昼夜两行性兽类,夜晚视力也极其好,两下一比较,立kè

悄声道:“是啊,就连肌肉的线条都一模一样,怎么了?”

怒放不说话了,郁郁的回屋,躺倒睡觉。

折腾了大半夜,白天又大量消耗了体力,辰轩着实有些撑不住了,靠在墙根下仔细地缠好双手后很快睡着了。这一睡便睡得很沉,到了天亮也没醒,一直到被稀奇古怪的声响吵到,这才惊醒。

声音是从屋后传来的,他过去一看,有些傻眼了,屋后堆满了手臂粗细的杉木,怒放正忙得不亦乐乎。

“你在干什么?”

怒放伸手在水井边比划:“我要在这搭个棚子,四面带围的那种。”

“搭那个做什么?”

“给你洗澡用啊。”怒放答得很自然。

“啊,我怎么没想起来。这样就好了,以后白天也可以冲澡了。有时候一身汗非要熬到天黑才能洗,挺难受的。”辰轩地语气显然很高兴。

怒放撇撇嘴,不说话。

傻瓜,真以为夜色能遮羞么?那狐狸精不是显然看过你的嘛,为了避免你以后再被什么女野猫精、母耗子精看光了,我还是赶紧些吧。

“我该做什么?”辰轩兴致盎然,正想尽一份力,就听见珈蓝老远地嚷嚷:“让开!让开!”

头一回,吓一跳,赶紧闪开——十来根被藤条捆起来的老长地杉木树干横冲直撞的过来,险些撞到他地腿。还以为闹鬼呢,仔细一看,却是珈蓝小爪子合抱,顶在头上的。只是它太小不点,尽管用两只后腿在跑,已经直立起来,乍一看还是会被浮云掉。

“你怎么扛着回来?”辰轩奇道,“你应该是吞天兽吧,有肚子怎么不用?”

“哟,小子,懂得还不少嘛!”珈蓝嘎嘎的笑,“太长了,塞肚子里恶心。”

辰轩一脸古怪的看珈蓝丢下木材,又一溜烟的跑掉,蹲下来扯过几根藤条拧起麻花来,道:“这小家伙似乎太人性化了一点,哪儿来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原则和癣好?”

“估计是跟三学的。”怒放笑。

两人埋头做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过了一个多时辰,山下跑来一个孩子,一见辰轩就哭,说他阿爹被毒蛇咬伤了。

“你来时他有意识吗?还能不能说话?”

小男孩泪眼汪汪的点头:“能。”

辰轩便收拾了一些药草、刀具,又转到屋后和怒放打了个招呼,这才跟着那孩子匆匆出了门。怒放仔细听他的脚步声远去,唇角微微翘起,又专心致志的切割树干。

珈蓝再次回来时已是中午,又顶着不少合用地杉木,还奇怪的对怒放说,草屋门口不知怎么摆了几碟饭菜。怒放想,大概还是

悄送来的,也不去吃,仍是忙活,直到听见辰轩回了手中的镰刀。

“那孩子的阿爹,怎么样了?”

“唔,没事了,歇几天就好了。我从那户人家带了些饭菜回来,有一大碗兔肉呢,你喜不喜欢吃兔肉?”

怒放点点头,接过碗筷,慢慢吃起来。辰轩并不吃她这一份,仍旧是端起晓云的那份,一声不吭的吃着。怒放见着,也不好说什么,就是心里有点堵。

吃了几口,见辰轩地筷子只伸向那碟蔬菜,怒放便忍不住夹了一块兔肉放进他碗里,谁想,辰轩一脸尴尬。

“我不吃荤腥的,一点都不沾。”

怒放这才恍悟,难怪晓云送来的都是白米饭和蔬菜,从不见肉食,不免有些难堪,赶紧把辰轩碗中那块兔肉夹回来、塞进自己嘴里,过了一时,又喜不自胜起来。

他原来不吃荤腥的么,那这兔肉,不就是为她才要来的?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美滋滋的。寻常地人家烧的一碗兔肉,吃在嘴里也特别鲜香可口,就是山珍海味也比不上这般美味,一口又一口的,竟把一大碗饭吃得一粒米都不剩。辰轩看她吃得欢,幽黑地眼中也闪过一丝欣喜。

下午辰轩没有出去,二人一猫一直在忙活。到了傍晚,平顶澡棚搭成了,整个得有两米多高,四围大概有一米半左右,上下都留空了,不然不透气。虽说杉木都没有去皮,棚子更没有精雕细琢,但怒放捆扎的十分整齐细致,看着倒也艺术。至于结实耐用方面,更不用提,那四根起支撑作用的长杉木是珈蓝的小爪子拍进地里地,以它的怪力,入土有多深可想而知,根本不担心倒塌什么的,就是辰轩用身体去撞,只怕也不会晃动几下。

完工后,两人都有点孩子气,轮流进去洗了个澡。怒放是喜气洋洋,辰轩也一副很受用的模样。

到了晚上,点了油灯,辰轩坐在席子上配药切药,怒放这才吞吞吐吐的提到要回去的事。

她出来虽然没几日,但事出突然,总担心城里因为她中毒之事闹出混乱来,想多留几日也没法留。

辰轩看看她,应了。他自然也知dào

她是要走地,不然何必在灯下配药?只是心知是一回事,真zhèng

提及时的感受又是另一回事,要说一点失落没有,那是骗人地。

你需不需yào

人保护你?”怒放温吞的道,“我能叫人来地。”

辰轩虽说不是半妖,但有奇异的能力,偏偏又无技防身,她不可能不操心。

“保护我……你是指紫单悬赏令吗?不用了,不会有人悬赏我地。”辰轩道,“紫单悬赏的都是具有极大破坏能力的对象,我的生之力哪有什么破坏力,只用来治病救人罢了。”

再说了,在保护他这方面,不得了的九幽大人怕是下了不少功夫,都轮不到他自己操心呢。

怒放见他说的肯定,便打住话题。其实,她想叫辰轩和她一起走的,可是,辰轩在这里的日子平和的令人羡慕,她不想他卷入是非,因此不敢开口。更何况,开口了也怕他为难。

一夜踌躇,各自无话,到了夜深,照前夜那样睡了。天亮后二人起身,辰轩整理包好的配药,用俊逸的字迹标好每种的功用,又收拾了一个水袋,这才提了送怒放下山。到了山下,他问人要了些干粮,塞给了怒饭。

都没说什么,一路送到桥头,辰轩停住了脚步。

“我走了……”

辰轩点点头。

怒放看看他,抱着一堆东西低着头走下桥去,行了几十米,又忍不住回头。辰轩还靠在桥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行迈靡靡,走得越远,心越酸楚。想着若有奇迹便好,果听见沉重的脚步声迫近,待到回首,辰轩已在身后。

“你……要照顾好自己,你是半妖……”辰轩轻声道。

他本想能像上次那样痛快的说“你若有事,来找我”,可说不出口。

他当然希望她永远要有什么危险,永远安全。然而,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短暂的相聚就是一生一次的会面。

从她说出她的坚持时,他就知dào

,对他来说,她和别人不同。没有走上那条路,永远不会懂得其中的悲哀。经lì

她这样痛苦和彷徨的远不止她一个,可是,他是他仅见到的,无论如何不愿放qì

尘世牵绊的那一个。

她比他,更加坚持。

想着心就会柔软,柔软到能化成水一般,这种感觉,是第一次。

但是,该走的势必要走,不该留的不能留,他比谁都懂,是以,不过是想能多说一句话,再看上一眼罢了。

可是,她一直垂着头,他只能看见她顶心柔软的发丝。她也不说话,使他想起她时常紧紧抿着的双唇,往往叫人见着揪心,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说一句话也好呀。

“唔……”小小的声音,很犹豫:“我在西南边有一座城,不大,那边环境也没有这儿好,不过那里很需yào

医师……如果、如果你以后要搬家的话,你可以去那里……”

辰轩愣了:“你的城?”

“嗯。”怒放很慌张,“我付不起很多钱给你的,不过一日三餐,管饱……”

若不是辰轩真的追来,她无论如何是不敢开口的。

辰轩看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瞳渐渐温柔起来,他似乎没有多少犹豫,便低声道:“好。”

等这一季草药长成,我就去找你。

096. 归来

途无甚新鲜事,只因为不走寻常路而遭遇了几拨低级被珈蓝打发了。还不算太赶,半个月后,怒放和珈蓝平安归城。

走时奄奄一息,归来精神奕奕,大家伙儿心里悬着的石头都纷纷落地,仇叔看见怒放更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一路往住处走,仇叔已在汇报大致情况。

这段时间城里不算安稳,怒放被所谓的自己人下毒这件事足以掀起巨大的波澜。城中又有许多人以前是孤身漂泊的浪客,原本从骨子里就不太信任旁人,事情一出,尽管牵涉的人全部被收监或者看管,还是有许多人以怀疑的眼色打量彼此,闹得人人自危。再加上这群人没有几个脾气不臭的,人心惶惶之下更是暴躁,不到二十天里撕破脸皮的事不下百起,更有几场打断骨头的斗殴行为,还有一次群战来着,要不是他们几个老东西压着,还不知dào

要乱成什么样。

怒放听见了无话可说,只有苦笑。

再来就是白夜之事已经了结,但追杀那个冒名行凶之人的事情耽搁了下来,得要到查明究竟谁是奸细之后才好派人出城。

“还有,有人来找你。”仇叔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态,道:“也不知dào

是怎么找来的,来了都得有十天了吧,一直等着不走。”

怒放愣了:“是谁?”

“没报名字,就说是你的旧相识。”

“人呢?”

“在一楼呗。”仇叔朝城主府努嘴。

怒放也犯疑了。想来想去也猜不到是谁。说是旧相识。她地旧相识可没几个呀。

走到廊下。里面地人许是听见了动静。已然朝外走来。到了门边。往门上一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耀眼地金发。高挑地身材。白衣似雪。俊逸出尘。

顿时。一人一猫都张大眼、张大嘴。怒放更是直接蹦了过去。

“三!”

欣喜若狂地,一把搂住颈项,小小的身躯顿时吊在半空。三反手抱住,眉间唇上俱是笑意。

“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怒放笑里带泪,又是狂喜又是埋怨。

“有点事情耽误了嘛。”三笑道,“哎呀,长成好女人了,来,师父好好kàn

看。”

怒放羞涩的一笑,任三牵着她地手,转回屋里。珈蓝也扭着小屁股、乐得屁颠屁颠的跑进去。

它身后,是一片嘴张得合不拢的人,却鸦雀无声。

二人久别重逢,亲昵自是正常,怒放是喜到难以自制,根本忘了形,三则是一贯不在乎他人眼光地,并不把这一搂一抱当回事,但被众人看见,无不愕然。

许久,有窃窃私语:“这家伙是谁?老大的那一位吗?”

仇叔白眼一翻:“你问我,我问谁?”

虽说对老大不该有非分之想,可是那么漂亮的女人,是男人都会想一下的吧?于是,无不露出悻悻之态,唯有阿伦,神色黯淡。

气氛由此有些诡异,时不时有没事做地人在怒放屋外晃悠而过。这两人是啥关系大家都很好奇,更何况,与“旧相识”诉说别情居然诉说到城主大人二楼的闺房里去了,这也太离谱了!

一直到吃晚饭,二人才姗姗下楼,却没看见珈蓝。一时又引起猜无数,瞒着怒放和几个老的,赌局都开了,不赌二人是啥关系,而是赌城主大人和这颇有小白脸潜质的男子一下午都关在楼上是在干嘛……

吃过晚饭,天色快暗下来了,一名四十多岁的矮个子磨磨蹭蹭的进了一楼大厅,吞吞吐吐地问怒放,她这位“旧相识”晚上的住宿该怎么安排。

三便笑:“给我腾个地方吧,我暂时不走了。”

“真地?”怒放喜得眉眼都笑弯了。

这矮个子把怒放的眉开眼笑看在眼里,不免心里发毛。他是个冤大头,抽签抽出来地倒霉鬼,在上千双眼睛的虎视眈眈之下壮胆来当大蜡烛地,自然,意有所图。

“那、那城主大人,咱们、咱们这的规矩……”

怒放愣了下,慌忙摇手:“别、别提什么规矩。”

三是多机灵的人,哪里不知dào

这些道道,却装作浑然不知,笑容可掬的:“什么规矩?”

“咱们这的人,要靠实力……”

“别说了!别说了!”怒放小手直摇,“三是……”

“了解!”三打断她,对那男子道:“规矩是要守的。”

说罢,已然起身,翩翩的出了大厅,走下台阶几步,徐徐环视。

啧,还真有不少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的家伙呢,他刚出门,就围上了好几百人的。

“你们都要来啊?”三笑眯眯的。

“呃,也不是,看你能打倒多少,要是一个都打不过,那就……”那个矮个子硬着头皮道,瞄一眼怒放,。

三了然的点点头,怒放却哭丧着脸:“师父,你下手轻些。”

她“师父”两个字刚说出口,众人一怔,立kè

暗叫不妙。果然,就见三长袖一挥,一道强劲激烈的气流猛的横扫而过,直把围

掀了个四脚朝天。围着的若有一千,倒地的至少有免的二百人还自伤自身,足有一半被其他人踩到脚,顿时嗷嗷叫。

“可还有废话了?”三笑得那叫可人啊,声音也听:“没的话该干嘛就干嘛去,再参观我就收银子了。”

顿时,一哄而散,捧着屁股跑得比兔子还快。

都晓得了,原来是个笑里藏刀的。也都纳闷,怎么就这么傻?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老大看上去也是弱不禁风的嘛,怎么还那么没记性的去招惹那个小白脸呢?

但到了这时,众人还没意识到这个小白脸的作风有多凌厉。当天夜里,奸细就被三揪出来,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是,并不是先前涉嫌的那十几个人中的一个,而是一个平时话不多、人看着也老实地家伙。

都叫他阿烈,在城里已有两年多了,是早前的土城居民之一。他被三当作奸细揪出来,着实惊讶了不少人。

“是不是弄错了?”连仇叔也不信,“阿烈当时根本不在场。”

阿烈也绝口否认,无数的人可以证明,他那时在和人赌钱。

三却冷笑:“在厨房帮忙地女人里,有一个是你的相好的吧?好像勾搭上还不到两个月。”

“勾搭”二字绝不是好话,阿烈地脸一沉:“那又怎样?我和哪个女人在一起是我的事,难道因为这个就要把罪名赖到我头上?”

“这就奇怪了,那个女人在被问话的时候说不记得汤盛好后是直接交给子的,还是摆在灶上、子过一时才来拿地。但子很肯定的告sù

我,胖婶叫他进去时,汤是盛好过了的。”

阿烈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忙起来忘记事情很正常,这又能说明什么?而且,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女人的记忆里有一段空白期。”三举起手,指间垂落一只吊坠,看上去是某种果核雕成的,大略是心形,还算别致。

“多好地定情信物啊。要是别人还真被你蒙住了,你道我也不认得这是什么玩意儿?”三冷冷一笑,“真不好意思,我活得太长久,见过东西太多了,更何况,我本就是妖,妖界的那些所谓地秘术,我懂得比你多。”

阿烈盯着那吊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也不说话了。

“老实交代吧,别逼我折磨你。”三冷声,眼中寒光一现。

这里的夜总是凉地,伫立在阳台上,望着脚下星星点点的火烛,三地脸色如止水。

龙烈是吧,骨头也算硬了,却到底抵不过他的手段。该招的都招了,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的心情很沉重。

龙家的手,伸得也太长了。

仅仅为了一个手臂能妖化的半妖,就派人潜伏,谁知,拣不如撞,怒放居然自送上门。

用水妖之毒,好大的手笔,那可不是好弄到手的东西,就连四方妖帝想要,也得费一番周折。

龙家那一滴,是不知dào

存了多少年的秘宝吧,如今却用在怒放身上,是因为怒放以半妖的身份异军突起,还是因为她曾经的那一段婚姻?

龙兰心痛下杀手,怒放死里逃生,此事若传出去,必定为人所不齿,足以连累飞扬城和龙家的名声。更何况,怒放如今还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又手握重兵,龙家怕是觉得威胁大了吧?

为什么,麻烦事都搅合到一起来了?

三叹一口气,望着夜色发呆,珈蓝不知何时蹿上了阳台,伏卧着,尾巴轻拂:“家里怎么样?”

三不答,反问:“我离开后,怒放修liàn

的进度如何?”

“和你走之前是天差地别,不过到底练到了什么程度,我也搞不清楚。她后期的修liàn

都属于冥想,我觉得,她估计已经能进入强妖化状态了。”珈蓝小声道。

“你是说,她在突pò

的边缘?”三十分吃惊。

“应该是的,但她自己有没有意识到,我就不晓得了。”珈蓝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凭空得到一支迷花簪的力量,那可是数以百计的天邪鬼一千年里积累的妖力的一半哪,这还不算鬼姬本身的妖力。她学会控zhì

之后,只要参悟得透,突pò

很正常吧。”

“不是一支,是两支。”

“啊?”

“不出所料的话,北冥跟前的那支迷花簪里的妖气早被鬼姬抽空了,怒放的那只环,容纳了两支迷花簪的妖气。”三沉声道,“那次斗气我就察觉异常,我差不多动用了一半妖力,单以一支迷花簪蕴含的妖气,绝对无法与我抗衡,更何况,那时的怒放才初窥门径。”

珈蓝吃了一大惊:“那岂不是说……”

“怒放如果突pò

,加上原本的天赋,实力不会比鬼姬弱,也就是说,会是妖王之上的存zài

,仅次于妖帝。这样的人物,如果在人和妖之间不站稳立场,你说会怎样?”三淡淡的看珈蓝一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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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故人难见

边一弯浅滩,绿草萋萋,湖水与天色一般的蓝。若望,怎么也不会相信西南方是荒地,西北边遥遥可见大漠。

远处可见一圈城墙,还依稀能看见熟悉的露台,怒放伏在地上,嗅着草香,浮想联翩。

辰轩说“好”呢,他说“好”。

最喜欢这处浅滩,一定要在这里盖一座木屋。木屋不需yào

太大,就像辰轩的草屋那么大就刚刚好了,不过要在廊下盖一间小厨房,以后她要学做饭。旁边的空地开垦出来后正好可以种药草,水就在旁边,微微潮湿的泥土,应该正合适吧。他不喜欢吵,这里最好了,离吵闹不近,离她又不算远……

想着、想着,脸颊就绯红如天边的云霞,但不担心被人瞅见,红就红吧,还可以傻傻的笑。

三也来了,竟有团圆的味道,如果辰轩也能来,更好了。

这样的憧憬和喜悦是由心的,充满着她整个胸膛,即使是在想象,也觉得好幸福。

天空没有一丝流云,是纯粹的净蓝,太阳很晒,却一点也没有打扰到怒放,她傻乎乎的举着手指凌空的在划来划去,似乎,能在天幕上画出那个人的轮廓。

想象着他的眼眸,便偷笑一阵,过一时却不得不起身,步伐轻巧的往回走。三来之后,雷厉风行,很快从方方面面将城池整一新。他虽是出了名的懒散,到底为帝为尊许多年,治理的手腕绝非经验尚浅的怒放可以比拟的:没几日,他便在仇叔等人的协助下草拟好城池规章,一一成文,勒令必须遵守。又将所有人员登记造册,再根据所长详细分工使之各司其职、各有己任,内勤、外务分得清清楚楚,连仇叔他们该干嘛也安排地井井有条。于是,规、方圆成,即使还有许多细节需yào

考lǜ

,这个三千来人的小地方也已有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气象,不再像个聚集地,而是颇有城池的模样了。怒放一边惊叹、一边羡慕,同时也在事事上心、处处留意,跟着在学,也就今日稍微得闲,才能出来走走,为梦想里的小屋选定地点。

一路缓行,只有愉悦,三对怒放来说,真的是不可或缺的存zài

。三来那日下午,二人在房里说了许多话。怒放说,当时和韦先生信誓旦旦,如今地作为却与理想相去甚远,有时候会迷茫,有时候会惭愧,不知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三就对她说,肯为人世尽一份力,就是好的。

“除去妄想得到强dà

力量地。多数半妖地诞生都是机缘巧合之下地情非得已。比如说怒放你。不正是如此?因为过程凶险。能够存活地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存活下来。世道不容他们。他们除了隐匿身份、四处躲藏。并无它途。天下这么大。想寻到他们不是容易之事。好比我们此刻在说话。或许远在天边就有半妖正在垂死挣扎。但我们却救不了。所以怒放你别心急。比起一个一个地寻找了去挽救。不如将你这个理念贯彻下去。当越来越多地人理解并接受你这个想法后。他们即使不在你地庇护之下。也自然安全了。”三说着含笑。“我觉得无论传闻如何。韦炎见定能懂。你现在地做法。其实和御道是殊途同归。”

淡淡地言语。有理解也有鼓励。听得怒放心里说不出来地暖。直依偎进他怀里。三就是一团温热。无论是嬉笑怒骂还是柔情地呵护。最终给予她地。总是心里一股涌动地暖流。

所以。一切渐渐都好起来了。以后还会更好地。怒放心里想着。脸上就有奇特地光彩。怎么也忍不住笑意。

若是能永远这么幸福下去。就好了呢。

姗姗而行。又走了半里多路。远远地却突然传来呼喝之声。怒放脚下一顿。抬眼看去。

光线太明亮,显不出金色之璀璨,只能见到淡淡光芒,但凌空而起的巨大“缚”字,却仍有庄重威严的气势,十分夺目。

“韦先生?”怒放先是一喜,后又是一惊,拔腿便跑。不管是不是韦先生,肯定是御道中人,对方祭起字符,怕是在与城里地人动手,刀剑无眼,伤了和气便糟了。

她发足疾奔,没跑出多远,遥遥一个身影同样疾奔而来,一眼看去,竟是仇叔,看见她便喊:“别回城!”

怒放刹住脚步,怔怔的问:“怎么了?”

“有人硬闯城,在外围已经打起来了。”

我这不就是发xiàn

打起来了才赶着回去么?为什么叫我不回去?怒放心里犯,忙道:“那是御道地人么?可能是我认识的呀,得叫他们停手。”

仇叔却拉住不许她走,脸色有些慌乱,顿足急道:“不单是御道那个人,还有飞扬!”

飞扬?是不是我听错了?飞扬?

怒放顿时僵住,整个人都傻了,脸上除了震惊,再也没有别地表情。

仇叔见状,暗自哀叹。

怒放自到城里之后,从未提及她的过往经lì

,但她既然没有隐姓埋名,飞扬城北又有那座墓碑,城里许多游侠浪客都曾亲眼见过,一来二去,有此番猜测地人便越来越多,只是不敢提罢了。仇叔如今见怒放的神态,当下便知猜测不假,不免担忧。

是不清楚其中原委,但一个女子生而有碑、有夫家不归,任谁也懂其中必定有隐情。如今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寻了来,怒放这从前是为妾的女人又该如何是好?

“你、你肯定是飞扬吗?”

“我们不认识他本人,但他的那把战刀肯定是罗刹,绝对错不了。”

罗刹太好认了,传说是当世最大的战刀,就是此前没见过,总是熟知描述的,一看也知啊!

“他、他来干什么?”怒放娇唇哆嗦,说出的话都是颤的。

他为什么要来?他现在突然出现是想干什么呀?

装作遗忘、拼命掩盖,对于她来说,痛苦仿佛是可以被忘却的。午夜梦回无人时地那一丝丝心痛,她总装作不觉察,闭上眼睛再睡,醒来总以为离痊愈不远了。可是,为什么他现在要出现,要提醒她,永远别忘了那块伤疤?

怒放是自说自叹,仇叔却道在问他,摇摇头,不语。

飞扬与那御道之人用的是和三一样的措辞,都说是故人来访,要求见城主。但三能利落的报出珈蓝和小花的名字,这才毫无阻拦的进了城,飞扬哪里报的出来?外围值守地人又见到他那把似罗刹的战刀,别说放他入城,早已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他恨了。双方都铁了心,还轮到问明来意么?一言不和就动上手了,而此刻在城内的三却并不阻拦,任他们打。

“三大人要我问你,见不见他。”

怒放的手竟抖得厉害,唇也是,

摇头:“我不想见他……”

“那你就呆在这里,这事就交给三大人处理吧。”

仇叔说完便奔回去,留下怒放一人心乱如麻。

她呆呆的站立一会儿,抬起眼。

只听呼喝,不闻刀剑激越之音,所谓的动手,她明白是怎么回事。飞扬与韦炎见同行,定是想让韦炎见起牵制作用,以他的性格,若是想见,必定会硬闯,却又不愿意动手见血,牵制之举,是为了表态。

可是,表态之后呢?你又想和我说什么?你又想得到什么?怒放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却强忍住,慢慢朝城池那边走去。

早已绝息,双足缓缓落地几乎无声——她知韦炎见有狼火,对于气息动静之觉察十分敏锐,就算以她现在的身手,稍不留心也会被洞悉。走得近了,藏身于一棵枣椰树后,幽幽地双眼望去,瞬时就失了神。

背对着她的身影高大矫健,远看便有威猛之感,不可能忘却,那确实是飞扬。罗刹并未出鞘,负在身后,仅以拳脚相抗。他身边的男子仍是蓝白衣襟,一身俊逸之气,不见狼火,只手捏字诀,却是金光所及之处,威压重重。

一动一静,相得益彰,于千百人影中缓慢却坚定不移的推进,是不入不罢休地气势。

一步又一步,步步踏在她的心上。可惜心太柔软,承不住那般重量,越揪越紧,越紧越痛,终于,两行清泪,无声淋漓。

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

我根本不想见你啊,你不懂么?

不能啼哭,不能责问,只能用雪白纤细地手指拼命的抠着树干,浑然不知疼痛。

飞扬不是不懂,看这满城男儿的架势,他就已经懂了,根本不用仇叔对他说“城主不想见你”,可是懂了又怎样?他已经肯定那个传说中的女人就是怒放,他都已经走到离她这么近了,怎么可能放qì



他没有一刻忘过她啊!他一想起离别那夜怒放纱裙罩着臃肿的身姿、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凄楚地神情,他就永远不能原谅自己,那一眼,怎么就成了生离死别?

“怒放……”他咬住牙,手肘猛然击出,听见一声闷哼,甚至都不瞥,右脚已然抬起,横扫另一人。背上的罗刹一直在震颤,蠢蠢欲动,他地胸膛也膨胀得难受,恨不得吼。

没有杀机四伏,却有纠缠不断的血肉之躯,这条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怒放,你到底在哪里啊?为什么,不肯出来见一见我?

“小心!”

狼火地声音骤然响起,飞扬和韦炎见俱是抬眼,顿时两颗心同时一沉。

人墙已然散开,一身白衣的男子缓步而至,脚边,一只可爱地雪白小兽,只是,金黄与碧绿的奇异眼瞳中,均是冷漠的光。

“日他奶奶的,真是撞大运,乌鹊居然在这里!”狼火低吼一声要冲体而出,却被韦炎见硬生生的喝止。

“不要生事。”

三看韦炎见一眼,道:“狼火,今儿不是我们算旧账的时候,你就别凑热闹了。待会儿如果真的为了别的事情要动手,我也不反对。”

狼火“哼”一声,不再做声,三便转向飞扬:“怒放不想见你,你还是回去吧。”

飞扬闻言,腮边显出棱角,咬牙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她为什么不想见我?

三看他,眼中并无波澜:“看似知dào

最少的人,其实知dào

的应该不少吧。我不相信,夫妻十几年,你竟对自己的妻子一无所知么?”

飞扬拳一紧,并不说话。

“看来,你隐约知dào

一些了。那你还来做什么呢?”

“兰儿……真的对怒放……”

“是不是真的,你该回去问你的兰儿,顺便,问问你那好兄弟,对了,还得问问龙家。”三一笑,笑里尽是嘲讽:“哎呀,这么算来,为了对付一个弱女子,你身边的人居然一个没落下。好一张天罗大网啊,我看,怒放没胆再见你,也是必然的。”

“你说什么?”飞扬大吃一惊。

铁游?龙家?

“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说独独你不知情、你无辜,实在叫人难以相信;如果你真不知情,真无辜,飞扬,人世这一遭,你算是白走了!”三冷冷的道,“回吧!看在你和怒放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且饶你一条性命!”

说罢,长袖甩落,眼色如刀。

他为怒放鸣不平,所言所行断是激烈犀利、丝毫不留情面的,听在飞扬耳中,是又羞又怒,脸色难看至极。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三所暗示的事实,整个事件,好似是一场巨大的阴谋,独他,被蒙在鼓里。

并肩作战二十年的兄弟,同床共枕十数载的妻子,还有整个龙家,他们背着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让我见怒放,让我见她!”飞扬喊起来。

三猛的转过脸,凌厉的眼神:“这么说,你是想动手了?”

斗气如炸开一般,罗刹自飞扬身后冲起,蟒皮刀鞘震得四分五裂,赫然露出锃亮锋利的刀身。飞扬的眼中有火在燃烧,狂野之气随之汹汹:“我要见她!”

他一字一句的道。

三见状,冷冷的眼神,细眉一挑,垂落的衣摆、长袖舞动起来,丝丝妖气显形,如金蛇狂舞在身遭,人静气动,气势亦是滔天。

两股气息均是庞大到骇人的地步,谁看上去都知dào

定会爆fā

一场恶战,胜负难分。众人纷纷撤tuì

,唯有一直垂眼、沉默不语的韦炎见渐渐抬眼,拉住飞扬的手臂,轻轻摇头:“罗刹将军,他是南妖帝……此番若不行,日后还有机会,切不要莽撞。”

飞扬一怔,握住罗刹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不知三是什么南妖帝,却也见识过他的逆天之力——能将包围飞扬城的迷花森林连根拔起,岂能是易斗之辈?可他如何能甘心这样铩羽而归?

三的那些话,已经将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和信念摧毁的点滴不剩!

绝望、彷徨和悲痛在一瞬间就充斥他的胸膛,他终于吼起来。

“怒放!你躲得了我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吗?”

犹如困兽的嘶吼,天地间回荡的是痛彻心扉。

然后,飞扬突然怔住了,慢慢回过头去,一瞬间,视线和表情就定格。

细软窈窕的身影缓缓走来,地上投出斜长的影子,阳光下她的表情不甚分明,但那秀丽的脸庞轮廓和乌黑柔软的发丝,只会属于那个人,那个,曾经的,他的小小的妻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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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就此别过

滩边,夕阳下,一长一短的两个影子久久伫立,不移动,死一般的沉寂。

怒放并不看飞扬,却知他一直在凝视自己,看的太专注,看的太长久,仿佛是,渴望从她的容颜里看出喜悦或者悲伤,渴望能发xiàn

她哪怕丝毫的松动。可她,到底没有露出伤心欲绝,只是淡淡的容颜。

飞扬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避而不见,他心里还有隐约的期望,见了面,哪怕她哭她闹、她恨他咒骂他,他都会毫不迟的抱住她,求她原谅、求她不要生气。可是,她却淡漠至此。

她果真不再是从前的她了吗?那个动不动泪涟涟的、总是用信赖仰慕的眼神看着他的小女孩儿,真的死了吗?

他竟然无心的伤了她这么深,深到眉眼之间的神态已不复往昔,失去天真烂漫的掩饰,只余孤僻之气,寂寞得叫人看了心寒。

他不自觉的便朝她伸出手去,手指只想抚上她的眼角眉尖,渴望那一点点体温能融化那颗冰冷的心。却是,微微粗糙的指尖尚未碰触到那柔软的肌肤,她已然轻轻的闪开了脸庞。

他的手便凝滞在空气里,久久不动。

“将军来,是为了何事?”

如此容颜,如此的语调,飞扬纵然胸中有千言万语,却是半点都倾吐不出,只是怔怔的望着她,许久,呢喃道:“我只是,想见一见你,无论如何都想见见你,至于为了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dào

……”

怒放惨然一笑。

时过境迁。此情此景。此话不过是在伤口上再抹一把盐。

知dào

吗。我曾经那么地渴望见到你。

那一阵子。特别、特别地想念你。每天都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找到我了、把我抱进怀里。我该有多狂喜?你是我地丈夫。曾经我整个生活里只有你。即使死过一回。我想起地依靠仍然是你。可是。我等了很久很久。久到麻木了。久到累了。我也没有见到你。

我四处游荡。路越走下去。心越冷。总是冷得会哆嗦。那时地我就像一只受到惊吓地动物。恐惧一切。觉得整个世界都要伤害我。每天生活在无休止地恐惧和怀里。一天比一天害pà

。一天比一天变得不正常。灵魂总是浸染黑暗。似乎永不见天日。直到我终于遇见三。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发誓我要忘掉你。不止是不见你。还要永远不再想起你。在我最需yào

你地时候。你永远不曾出现。所以。我说了。我们永生不要再见面。

可我还是见你了,因为你说的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如果不把我们之间的那一点浅薄地尘缘斩断,即使指着苍天起誓,也无济于事。

“我,有喜欢的人了。”怒放鼻子微微酸涩,却露出笑颜:“很喜欢、很喜欢,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虽然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可我还是控zhì

不住地喜欢他,也希望他能喜欢我。我不知dào

该怎么说那种感觉,但是我想和他一起生活。”

即使心里有伤悲,想到那个人和那些甜蜜的憧憬,怒放的脸上仍然会有奇特的光彩。那种一目了然的热衷和痴迷看在飞扬眼里,毋庸置疑地使他这个昔日的丈夫心如刀割。

她地神态那么真实,毫不作伪,不是推辞,也不是在和他赌气,她真的是在痴迷另一个男人。她说这些,是在告sù

他,她真的完全抛弃前尘,真的不会再回头了吧?

她曾是他的妻,有过细语呢喃,有过颈项缠绵,有过欢笑和泪水的点点滴滴,却是情非得已,缘尽如此,怎叫他不悲从中来?

“那战儿呢?你不想他吗?你不想见一见我们地孩子?”飞扬的声音微微哽咽,“战儿快五岁了,很乖巧懂事,很温顺,性子像极了你。”

怒放闻言心里一颤,鼻子酸起来,眼圈顿时发红。她好想问问孩子地情况,想知dào

他长得什么样,想知dào

他到底有多乖,想知dào

他晓不晓得有她这么一个娘亲的存zài

,却终是娇唇颤抖,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孩子,隐约察觉自己要落泪,怒放终是将声音逼到无情,她说,将军,我们就此别过吧。

飞扬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看着她,看了许久,最后沉默地转身离去。走到远处,回眸一眼,仍是久久凝望。

血也似的残阳如火,灼烧至灵魂深处,将他地心焚烧成了灰烬,可是,血液却冰凉,丝毫没有温度,在体内缓缓的流转,使他渐渐冷到麻木。他甚至没有去找韦炎见,独自消失在地平线上。

蓝的水如天,洗尽相思洗尽泪,尘缘在顷刻了断,|的悲怮,最后,只余浅滩上一抹倒影伫立,孤寂无声。

他走了,她的泪才掉下来,不为斩断情丝,只为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有手臂越过了她的肩膀,两袖雪白,怒放便软软的向后靠去,微微抽泣。

“傻丫头,没什么好哭的。人是往前走的,过去的就过去了。”

怒放“唔”一声。

“唔你个头!师父我很生气啊,你什么时候芳心大动了我居然都不知dào

!快老实交代,你悄悄喜欢上了谁?”

“你!”怒放气得差点又哭了起来,脸一下就红透了。

你这个师父真是为老不尊,你怎么能偷听呢?

三翻白眼:“我还不是担心你么?你一向是个笨丫头,心又软,我怕他几句夫妻情一叙,你就招架不住,所以躲在边上打算随时出来为你解围嘛!”

怒放直跺脚,身子一扭,从他手臂间挣出来,抽抽鼻子往回走,不打算理他了。三摸摸鼻子,跟着后头,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一脸苦笑。

分散一点她的心情,希望她能好过一点吧。

几步追上,自身后抱住那纤细的腰,还不待她回头,三已然凌空而起,竟在十多米高的半空中踏着轻缓的虚空步伐,抱着怒放慢慢朝湖泊那边退去。

“啊!”怒放惊呼,两只小脚直蹬,若不是腰被搂得紧紧的,真要吓得魂飞魄散。

“脚踩在我脚上。”

空中有风,三便低头凑在她耳边说话,怒放依言将一双小脚踩在三的脚背上,感觉脚下踏到实处,心才落回原地。

三以缓慢的步伐后退,只是,也不知dào

是因为四条腿贴在一起不方便,还是由于怒放又踩他脚上,总之他的姿势十分古怪,膝盖几乎不弯曲,虚空之中腿脚笔直的在走,好似木头人。怒放跟着他移动,也是那般怪模样,过了一时,实在忍不住,噗嗤笑起来。

“师父,你好讨厌。”怒放有些嗔怪。她正伤着心呢,他这是凑什么热闹呀?

“好哇,说师父讨厌,我们可是在湖中间喔,把你扔下去,好不好?”

“不要,不要,我不会划水呀!”

三轻笑起来,搂紧她,御空之术施展开,贴着湖面翩翩而行,远远看去,竟像是在湖面滑行一般。湖泊如碧蓝宝石,二人的衣摆随风舞动如翅,真如一对在平静的海洋之上翱翔的海鸟。碧蓝不住的在脚下后退,随着三的回旋,永无止尽,好似这原本不大的湖泊竟有天空那么广阔。无边无际的蓝不住的收进眼底,一颗心也渐渐被感染,渐渐平静。

“师父,谢谢你。”

三淡然一笑:“谢什么?师父不会哄女孩子,其实笨拙的很。”

“没有,我很开心。”怒放说着,鼻子又一酸。

“傻丫头,你看,这个湖泊很小吧,但是无论怎么飞,脚下都是蓝色的水。有些事情,如果看不清,就会迷失。这就是一个小湖泊,可如果一直在里面打转,它就会比海还大,永远看不见岸。”三说着,慢慢飘至岸边,轻轻的落地:“你看,岸其实离我们这么近。”

双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三的眼眸似水般的温柔,摸了摸怒放柔软的发丝,他笑了笑,转身便走。泥土上留下浅浅的脚印,一直延伸。怒放呆站了一会儿,拔腿就跑,追到他身边,牵住了他的衣袖,跟着走。

“唔,师父……”

“嗯?”

“我不是故yì

瞒你的。我、我不知dào

人家喜不喜欢我嘛,我不敢说……”

三看她一眼,笑:“是谁呀?”

“就是帮我疗毒的那位医师,他叫辰轩。”怒放红着脸道,“他人很好的,很温柔。”

三将她的羞怯看在眼里,不禁莞尔,转而却又觉得“辰轩”这个名字听起来有几分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何时听过。

不禁皱眉,摸着光洁的下巴苦思起来,半晌,愣住了。

辰轩,是不是九幽的那个谁?

不禁皱眉,摸着光洁的下巴苦思起来,半晌,愣住了。

辰轩,是不是九幽的那个谁?

不禁皱眉,摸着光洁的下巴苦思起来,半晌,愣住了。

辰轩,是不是九幽的那个谁?

不禁皱眉,摸着光洁的下巴苦思起来,半晌,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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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鬼字三足乌

人之常情便是如此,若热衷于某些人、某些事,总边的人也认同这种喜爱。以怒放的性子,虽不至于总和人说辰轩的好,却也希望辰轩人见人爱,这和她在飞扬城中对小花的心态是一模一样的。此时见到三面色诡异,竟然心里乱跳。

三自是看得出来她这点小心思,却存心冷一冷她的心,故yì

视而不见,道:“没啥,我只是怕你一头热。你又不知dào

人家的心意。”

怒放闻言,有些黯淡。她何尝不害pà

?但回想起辰轩倚着桥栏凝望自己、又追上她说话时的神态,心里顿时美滋滋的,不免把嘴一撇,把三说的那些打击的话语抛到脑后去。

又走了一时,怒放的脚步渐渐缓下来。三察觉衣袖都被她扯直了,便停下了脚步:“天要黑了呀,你这是磨蹭什么呢?因为我说的话不开心了?”

“唔,不是。韦先生不知dào

走了没?”怒放小声道。突然想起韦炎见,她就惴惴的,有点不敢见他。

“韦炎见啊?”三失笑,“飞扬是死要见你,我看韦炎见是死都不肯见你。他压根没进城,这会儿估计早走了吧。”

怒放不知怎么就松一口气,心里却也难过:“他肯定生我气了……”

韦先生是很正派的人啊,外面传我的事情传得那么不好听,他一定是失望了。

“我倒觉得他是近情心怯。”三笑,“今天够乱的了,我要是他,也不会留下来凑热闹地。”

三说地分毫没错,韦炎见确是如此心态,那时怒放出现,他更是只看了一眼便再没抬头。他留了话先行离开,回到九月镇去等飞扬,只是一连呆了三四天也没见到飞扬的踪影,又过了一天,才有陌生人凑过来递给他一张字条,说是有人托他转交的。字条的笔迹遒劲有力,他认得,正是飞扬的。

也没说什么。寥寥数字。谢他鼎力相助。有事暂不能和他一起返程。日后再见请他喝酒什么地。虽然韦炎见觉得字里行间暗示着某些变故。但既认定是飞扬地字迹。便也不去多加揣测。自个儿踏上了归程。

经过这几天。天邪鬼城也逐渐平静下来。只是城里无聊之人极多。飞扬地出现。使得从前地猜测得以确认。如今又多了谈资和更多地猜想。这些人鲜少不粗鲁地。无聊地时候挤成一团:起先窃窃私语。随后声音便越来越大;开始是正经推测。不久就会越说越不像话。被三或者珈蓝撞见。总是一巴掌拍飞一片。轮到仇叔他们几个老地听见。也没地好脸色。反倒怒放自己。晓得这些人就是八卦好奇。并没恶意。总装作听不见了事。

阿伦点了二百人手准bèi

出城。为了追杀那冒名之人。提及冒名。仇叔他们又是一阵头疼。不知该如何解决才好。三却不以为然地说随便在身上弄个什么标记不就好了?

在身上弄标记。那不只有刺青?可刺青也不可靠。人家照样能仿冒么。

“我弄得要是有人仿得出来。我就去给他提鞋。”三郁闷地道。摊开手掌。掌中一汪金水。灼灼生辉。

怒放一见即喜。她知dào

那是三地妖气淬炼出地。立kè

明白三地意思:“好呀。好呀。就这么弄。”

“唔,那用什么图案做标记好呢?”

众说纷纭。有地说就以迷花做标记,也有说大男人身上烙上花朵太娘们、干脆烙上“鬼”字了事,吵得不得了。

怒放把闹哄哄看在眼里,只抿嘴笑。

一年之前,约定起城,仇叔他们说,叫什么名字才好呢?

土城不好听,城主之名更是不能轻易乱用,都不知dào

该起个什么样的名字才好。珈蓝和小花却吵闹地很,一个说要叫珈蓝城,另一个说要叫花花城,着实令人哭笑不得。怒放不是很上心,只说你们定吧,于是,最先外出的一批人赫然背负起了天邪鬼城之名。

都说很威风,都说很诡异,大家满yì

,怒放自己其实也喜欢。出于对小花地感情,她从来不认为“天邪鬼”这个令人谈虎色变的名字有什么邪异,反倒觉得称口。何况,她地力量秉承鬼姬,起名如此并不为过。她更明白,在众人心目中,坐镇这座城池的,不单是她,更是她身后那株传说中的天邪鬼迷花。

“三大人和城主大人觉得什么标记最合适?”仇叔问道。

怒放也是拿不定主意,便问三,三则更是干脆的耸肩算了。

“师父,你有没有什么标识啊?”

“我啊?”三平举手,妖气凝结,垂落的纯白衣袖上慢慢显出一个黑色线条勾勒的简单图形,是只奇怪的鸟,居然长着三只脚。

“这是什么?”

怒放扯平衣袖细看,怎么看怎么觉得怪,仇叔见了却吃了一大惊,张口呆望三,不自觉的腿就发颤。

倒不是害pà

,是太紧张了。

“这、这不是三足乌么?”老人家嗓子发干,结结巴巴。

这、这可是南妖帝的标识啊!

很早以前,那时他还在南边一个城池的城主手下任职,机缘巧合之下,曾在一卷非常隐秘残旧的案卷里看见过此图的记载。当时只一眼,就被神鸟的图案深深吸引,更为标识之下的备注震撼。也是在那时候,他才知dào

原来世上还有所谓的妖帝存zài



妖王已是人形妖兽中的令人闻风丧胆的强者了,这妖帝更不知是何等的高深莫测,单看称谓已是霸气十足啊。他那时年轻,对于力量的膜拜几乎是本能,尽管对方是妖类,也少不得有几分憧憬幻想。事后虽然深埋心底不提,却也不能忘却,谁知几十年之后,他居然有机会和一位妖帝同进同出,还一起喝过酒……

他惊讶,三更惊讶。仇叔居然认识他的标记?这个标记可有一

不曾出世了呀。

三失笑:“好了吧,别太激动,你年纪大了,小心落下毛病。”

仇叔咧嘴,就像个孩子,不停地点头,一双老眼却不住地打量三,那眼神之痴迷,直把三看得浑身发毛,干脆不理他。

“师父,这鸟虽然怪,可是挺有气势的呀,你怎么不在衣服上弄一些,肯定很好kàn

。”

三直甩头:“太招摇。”

“不,我觉得这个挺好kàn

。要不,师父,咱们就用这个啥乌吧,好不好?”

三一愣,再看怒放一脸窃喜,顿时巴掌上她的小脑袋。

这丫头,算计他呢!

这些王八蛋要是再背上他的三足乌,从南至北,所有的妖类还不见者让道?那他们还不横到天上去了?

“好嘛,师父——”

怒放可不管脑门痛,扯着三的衣袖,连连娇声。仇叔这个老家伙也立kè

会意,跟着央告不停,连珈蓝也会意了,小爪子捂着嘴不住的偷笑。三被她缠得没法,只得连连翻白眼,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地规矩很严的,坏了规矩可别怪我痛下杀手。”

“当然,莫有不遵。”仇叔大喜过望。他和怒放相处甚久,短短月余又把三的品性看在眼里,做出这般承诺,丝毫不觉有什么后顾之忧。

大家伙儿起初不明所以,等到一传十、十传百,三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之后,无不愕然称奇,就是有心地,想起三的身手,也不得不信。顿时,群情亢奋。

他们原本就是亦正亦邪之辈,除了崇拜力量就只信兄弟情义,根本没那么许多道德规矩地约束,否则怎会纷纷拜投在一名妖女的麾下?如今听说三竟然是妖帝,乃是比妖王还至尊的存zài

,岂能不心潮澎湃?

边荒之地的三千人小城,居然能得炼化天邪鬼的半妖和一位妖帝坐镇,这群汉子控zhì

不住的激动,更豪气冲天起来,个个生出雄心壮志——莫说什么飞扬城、龙诞城,就是天下所有地大城集合起来,咱也不怕!

三不由得苦笑。信仰的力量强dà

如斯啊,就这一点盲目性看来,人和妖还真没什么区分。

于是乎,他郁闷地歪在椅子里,雪白的手中执着名册,挨个叫到面前来给一巴掌。

多数是在肩头。是一只金色地三足乌,腹中有金丹,金丹之内一个阴文的整个图案微微凸起于皮肤,金光隐隐流转,大气古朴又有一丝诡异,竟是十分出彩。

也有少数人是烙在特殊位置地,比如说背上或者心房,出于癖好,三也不计较。只是其中一人,没少叫他来气。

那人走近了,赔笑的问可不可以烙在大腿以上、腰以下的位置,简而言之是屁股上。三又不是笨蛋,一看他眼色不对,就郁闷坏了——竟然有王八羔子知dào

他是妖帝,还胆敢要占他的便宜,胆子也忒不小了点!

他原本就俊美非常,这时不怒反笑,还笑得十分文雅,看在那王八羔子眼里,真叫一个勾魂哪。

“可以呀,只要你不介yì

以后出门与人验明身份要脱裤子,我是无所谓啦。”三笑眯眯的,不等那家伙面露喜色要解裤带,隔了二尺空虚,径自一掌拍过去,直把那人轰出大门。那人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嗷嗷叫,只见裤子已有一大块被烧焦,糊味四起。三当真在他梦想之处烙了城池标记。

拍了三千多巴掌,三都郁闷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怒放却又缠上他,非叫他在他自己身上也弄个。

“作死啊你!”三勃然大怒,“叫我南妖帝投入你麾下?老子是你师父好不好?”

一声怒喝惊得人人自危,怒放却知他没那么大的脾气,根本不当回事,撅嘴道:“就是因为你是我师父,所以才要也弄一个嘛。不然怎么显得出来你是我师父呢?谁不晓得南妖帝的厉害,怎么会投入天邪鬼城的麾下呢,弄一个是为了表示我们俩关系好。”

三无语,到底拗不过她,垂头丧气的在雪白长衣的背后以妖气凝聚出了图形,把怒放逗得眉开眼笑的。

此后为了要不要将此事正文通告各城,师徒俩又争起来。三认为既然立城,就要有城池的架势,该公事公办的不能马虎,犯不着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怒放则保守许多,觉得没必要大张旗鼓。各执一词,最终的结果是,怒放惨败。

已经生出豪情的男儿,热血岂是那么容易变冷的?异口同声的支持三来着。

更有甚者,半个月后,在三的威逼之下,笼罩在城池上空的迷雾屏障被撤除,萋萋绿洲之上的简陋城池曝露于蓝天烈日之下,一览无遗。有运送货物的马队途径西边的无名山脉,在山脊上遥遥望见,无不手指惊叹。

鬼字三足乌的消息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传遍整个大陆,人世震惊,妖界哗然——若是懂行就明白这诡异的图案暗示什么。

暗示着,这乃是一座人族和妖类共存共荣的城池!

藉此,天邪鬼城顺利的完成了一次彻骨的转变:绝不再是监牢或者流亡者聚集地,而是一座真zhèng

崛起、誓要面对天下人的强兵城池。

一时之间,风云骤起,各方势力或观望、或虎视眈眈。三却抚平衣袖,半卧榻上,不动声色的模样。

来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这座城池,不偏不倚,正处于围线之上,迟早有一天会被瞩目,与其坐等剧变,不如先开声威。倒要看看,第一拨来袭的,是人类,还是妖兽。

一城对天下,他又有何惧?

更何况,怒放身后,可不是只有他。

100. 北地使者

纸信笺在手,纸上那密密麻麻的小字真如万千蚂蚁活生生的,直搅得龙兰心内里天翻地覆,肝肠心肺都难受,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龙烈有消息传回,说得手了,据说言辞轻慢,颇有此番暗杀任务对他来说似于万千人中取敌首头颅,却是血不染衣、来去自如的意味,可是月余之后,他的消息完全断绝。龙清泉认为,不出意wài

,这枚棋子失了。

如今,更可怕的局面出现了。天邪鬼城的人大摇大摆的上门递送公文,飞扬不在,是她收的。那昆龙家那边当然也有一封。也不知dào

怎么了,看见那古怪的图案,她的心就像烧着了一般难受,再对上那使者莫名的眼色,更是让她如同吞下了红彤彤的炭火,痛不欲生,嘴里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如今龙清泉又亲笔来信,对她说明利害,明面上是怒斥龙烈不中用,暗地里怕是在影射她。她也晓得,家族里知情的长辈们对她颇有责难之意,怪她成事不足、无端的为城池和家族竖立了一个强敌;她更晓得,大家族里丢卒保车之事常有,也不是一回两回,她此刻怕是已成弃卒。

龙清泉在信里反复提及,叫她要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得忍。他说中了水妖之毒还能存活,要么是那女人已经强到离谱,要么就是她背后有强dà

的力量在撑腰,无论是哪种,眼下的龙家都不能再行半步错棋,必须要以不变应万变,见机行事。

看似谆谆叮嘱,龙兰心看了却鼻子发酸,倒不见得是出于她凡事不肯低头的性子,而是她多少有些了解龙清泉。其人城府极深,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会表露真意,如今虽有百般交代,可真事到临头,龙兰心不信他会保自己。

越想越细,日子便越难过,有时候抱着龙战,对着那张天真童趣不知忧的小脸,她总是心酸。

飞扬离开四个多月了,音信全无,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她问遍飞扬所有的心腹,答案均是不知情。龙兰心不觉得他们是在飞扬地撺掇之下合伙瞒她什么,因为他们每日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龙家在隐隐施压,那个女人似乎在无形的和她叫板,大大小小的公务全是她一个人操持,她就是铁打的也撑不住,看到这封信,终于爆fā



丫头端来了冰糖燕窝——她伤后身子大不如从前,几年来一直靠这些养着——见她脸色不好,便轻手轻脚的摆在桌上,她却照样怒了,衣袖拂去,摔了碗盏。半透明地淡乳黄浸在一汪汤水里,在地板上染了一大片,纵是那么富贵的东西,眨眼就成了垃圾,更是碍着她地眼,也不许丫头收拾,直把她骂出门去。

“将军呢?寻了这么许久。一点音信都没有么?你们是怎么做事地?”对着一班旧人家将。她地脾气就更大了:“将军那时到底是带着哪些人出门地、去了哪里。你们竟一点不知情?”

众人不吭声。也不辩驳。心里却都有点气:公务你都管着地。不该有你不知dào

地事;若是为了私事。下落不明地那位更是你丈夫。你都不知dào

。我们这些外人从何得知?

好在铁游来了。使个眼色叫他们离开。众人这才悻悻退出房间。龙兰心见是他。不对他发脾气。却也冷脸。并不说话。

“我日前联系到一条外线。说是。飞扬去了西南边。”铁游迟地道。

龙兰心猛然回头。眼中俱是震惊:“他……去找那个女人去了?”

铁游不语。西南边。还能有谁?怕是只能如此推测了。

龙兰心顿时全身乏力,一下子坐在圆凳上,不单是心,连全身都空落落的,惨笑道:“我就知dào

,这些年来,他没有一天忘记过她!”

铁游深吸一口气。当年的是非对错,他早已不再去想。那时他何尝不劝过她?可她一意孤行。他晓得的脾气,认定了的绝不会更改,恨了怒放,无论如何便会恨到底,劝不住她,便只好站在她身边。

她有过,他帮她一起顶了便是。

那之后,飞扬对他的疏离,他看在眼里。相识这么多年,事发他又在场,飞扬怎么会不知dào

他清楚真相?可是飞扬硬是没有开过口询问,这让他更是歉疚。他总在想,飞扬若是知dào

他不止是知dào

真相,还帮龙兰心走了至关重yào

地一步棋,会做何反应?

作何反应都无所谓了,他铁游到底是一个为了女人而背叛兄弟的混账,不是么?

所以,损了一臂,他自认是报应;得知怒放尚在人世,他居然心安许多,不曾像龙兰心这般惶恐过。

“兰儿,你想开些罢。”

飞扬若是真对你无情,怎么会从不追问你真相?他到底是顾念这么多年地夫妻情分,不忍心。他挂念怒放,也是人之常情,他总是对不住她,没有守在她身边,不是么?

那些爱恨纠缠,你何不就放手算了?

“想开些?”龙兰心鼻子一酸,“我就是想不开才会闹到这个局面。我当年若是想得开,由得他们双宿双栖,不就好了?可我就是想不开!”

铁游垂下头,再也无力劝慰。

怒放说得一点没错,憎恨这种情绪,远比瘟疫更具有生命力,一点一滴的触动都会促使其勃发。龙兰心推己及人,总认为怒放做地一切是针对她而来的,愤懑异常,却不知,怒放压根

些心思。

若论报仇,以她顺利融合之后地实力,于数百家将中杀一人后全身而退,是轻而易举之事,要杀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她又是偏僻山村长大的女孩儿,从未在权谋中打滚过,更不会谋算到行一事要面面获利的地步,反倒是龙兰心把她想得太深了。

现在的她,完全是一个在幻想的幸福中临近呆傻地小女人。城中各事安定之后,她便日日泡在浅滩上,一心一意的盖那座也不知能不能等到主人的小屋,点点滴滴都不假手他人,每日总是汗流浃背,却傻乎乎的笑。

三看在眼里,也不去管她。虽然平心而论,他对辰轩颇为忌惮,觉得那是一颗太不安定的棋子,但爱情总是两个人的事,纵使他是怒放地师父,也不该横加干涉。更何况,怒放能敝开心怀重新接受一段感情,他该为她高兴才对。于是,他也不去担心,懒懒散散的模样,日日半卧榻上吃椰枣,总被口中地甜而不腻的香软迷醉得浑然忘我。

一日,来了稀客,惹得城中人侧目连连,因为那家伙上来就非常磊落的自报家门说是北地之妖,要见三。

这可是个丝毫没有经过变幻或者伪装成普通人模样的人形妖兽,棕黄色的发和眼瞳,披着一件豹纹长衣,正施施然地跟在引路之人身后。与传说和设想完全不同的是,这只妖兽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暴躁或者跋扈,相反,气质相当优雅,对带路地人还很客气,就连那淡淡的神色也不讨人厌。

三见了他,却一脸不爽:“长锦,你来干什么?”

长锦,乃是北地妖王,与大战飞扬城的~:相当,修为也不相上下。秉承本体的特质,虽然一旦爆fā

就极其凶猛,但安静之时优雅的气度足以令所有同类眼红。三平日里就不太待见他那份天生的气质。

长锦微微躬身,说明来意:“北冥大人派遣属下来地,说是听闻此城位置蹊跷,既见鬼字三足乌,便让属下来问问大人,是否需yào

兵力护城。”

三慢慢的咀嚼,似乎是不愿在优雅之人面前失态,直到慢条斯理地咽下,才道:“北冥那家伙天天闷在宫殿里,啥时候消息这么灵通了?”

“大人,这不是规矩么,隔一段时间北地妖王都要去落日谷汇报近况。以前是向您汇报,如今您离开了,北冥大人嫌烦也得管呀。”

“喔,那他打算调哪些兵力过来?”三道,“你也看见了,这是个小地方,又穷又破,外面还不容易找吃的,饭量太大地过来我可养不活。”

长锦便笑:“北冥大人似乎有意解开落日谷禁制。”

三听了,一点吃惊都没现出来,又塞一颗椰枣进嘴里,慢慢的吃。长锦也丝毫不急,耐心地等他开口,三吃完却道:“行,我知dào

了。

你回去和北冥说,事多,等闲了我就家去。”

长锦望他一眼,低头应诺,却暗道:您老这么悠闲,却说事多走不开,回去北冥大人问起细节,您叫我怎么回才好?这禁制是您下的,唯有您才能解得了,北冥大人有意,您这么不阴不阳的回一句,到底是啥意思啊?

不过,到底是两位妖帝之间的事,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妖王来妄自揣测,当下告辞,出了门去。

三见他走了,膝盖顶一顶伏卧在身侧的珈蓝,叫它去把怒放叫回来。怒放知dào

消息后,顿时喜坏了。

“是不是蜘蛛姐姐和大蝴蝶他们能从林子里出来啦?太好啦!三,我们叫他们到这里来好不好?我很想他们的。”

三看她喜滋滋的,十分郁闷。这丫头,果然还是心思浅了点。

禁制了一千三百年,如今北冥突然想解除禁制,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啊。要是理解成他想多点人手保护怒放,不是不可以,但是,北方辖地虽小,可妖兽也能划出不少拨来,不见得非要动用落日森林里的妖物。更何况,当初布下禁制的目的可是相当不可告人的,北冥没理由轻而易举就放qì

呀。

“唔,等我回去看看情况再说吧。要是真解了,他们愿意来,我就带他们来呗。”

怒放欢喜雀跃,直问三何时启程,三愠怒的道:“哪有赶师父出门的?提到那个自恃胸大的蛛蛛你就不要师父了,是不是?”

“哪有?”怒放嘟嘴,“师父去了不就回来么,早去晚去都是去啊,怎么叫我赶你出门?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这样就不叫赶你出门了吧?

“你不许去。你和我都走了这里有事谁挡着?。”三气呼呼的道,“再说了,我先也走,我得见到你小情人再走!”

“为什么喔?”

“不为什么!”三瞪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爹妈不在身边,我就是你家长,他小子想不过我这一关,门都没有!”

怒放哼哼气,不说话了,心里却道:辰轩还不知dào

什么时候来呢,也许人家转身就忘了这事,不来了,那你还一辈子不回去了?

不过,只要假设辰轩不来,她心里就抽啊抽的,难过极了,拿脚在地上碾来碾去,十足小媳妇样儿。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她和三谈话过后不到半个月,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就出现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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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两人喜,千人酸

还是那副打扮,有些旧的短衣长裤,裸露着线条色双臂,提着一个简单的行囊,不紧不慢、笔直的朝城池走来。

那是正午之后,怒放午睡刚起,正揉着惺忪的眼趴在露台上观望太阳是不是稍微减弱了力度、她好去小屋再打理一番,却一眼瞥见远远的那个人影。

辰轩么?那个是不是辰轩?

她拼命的揉眼,再看再看,顿时欣喜若狂。

一时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哪里还来得及下楼?想也没想,小手按住露台栏杆,跃身从二楼跳下去,也不管众人惊愕的眼神,脚刚挨着地就拼命的向城门跑去。

真的是辰轩!他真的来了!此刻,就站在城门口呢!

跑到近了,那眉眼五官近在咫尺,她的心还狂跳不止,总以为是在做梦;恨不得扑过去抱住他,到底不敢,怕他觉得她轻浮。只是仰着头呆望他。

辰轩深黑的眼也在凝视,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意,对视上她紧张不安的眼,辰轩微微的低下头。

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动作而已,怒放不知dào

怎么就懂了,心里喜得想哭,踮起脚尖,软软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总是抱住了他。

辰轩任她抱了一会儿,缠着纱布的手才轻轻拍一拍她的腰,怒放这才羞赧的松手,面红耳赤的。

“你来了。”

“唔。”辰轩没多话。只应了一声。以他地性子。断然不会说自己有多着急想来。其实在怒放离开后不到两个月。他就动身了。地里种地那一季草药哪里能熟?硬是被他以逆天地生之力催熟地。他把所有地干湿药草都交给了山下地村民。叫他们按照老规矩供给来村子里找他地药师们。就在眼泪花花地村民们地注视下离开了。

起先他买了匹马。但是他从南地过来。唯有途径峡谷。眼见前方荒芜。估计没有水源和青草。又不知dào

要走多远。便将那马放跑了。省得跟着受累。自己硬是徒步走了过来。

他久居气候温和地地带。虽说经常光膀子在地里做事。到底有点不适应这般毒辣地大太阳。连日来没少吃苦头。不过。见到怒放。心里便只有喜悦。什么都不提。怒放说到路上难走。他也只说还好。

怒放便接过了他地行囊。抱在怀中。那感觉好似就是抱着辰轩本人似地。不禁心里甜丝丝地。她脸上藏不住事。一路往回走着。被一群人看见。连连瞪眼。当然。瞪得是辰轩。

“这又是谁?不会又来了一位妖帝吧?”

闻者嗤之以鼻。开玩笑,妖帝有那么泛滥么?再说了,三是何等的气质,这家伙又是什么气质,压根不能相提并论的嘛!

个头挺高,长得也周正,可给人的感觉就是不爽。打扮得不修边幅也就罢了,偏偏目不斜视的架势,好似来来回回地人在他眼里都不存zài

。更可气的是,他居然还让城主大人帮他提包袱!

咱们城主大人是什么人物?你小子胆子不小哇!

瞪了一会儿,更加怒火中烧了。

这叫什么事儿?

提包袱就提包袱吧,偏偏他小子丝毫不懂规矩,竟然敢走在城主大人的前面!

其实吧,辰轩倒不是走在怒放前面地,也没刻意的去跟在怒放的后头,倒是怒放自己走着在想日后大家伙儿会怎么看待她和辰轩的关系,不由自主地便含羞带怯起来,不时的会落下他半尺的距离。看在众人眼里,不知怎么就感觉像是一个男人领着自己的小媳妇在行路,正好怒放又紧抱包袱、半垂绯红的小脸,确实更像了。

是以,前后不是问题,主要是醋坛子翻了。

珈蓝是只小猫,可以浮云掉。迄今为止,能和怒放百般亲近的,只有三。那三是多么地英明神武啊,是南妖帝,又是怒放的师父,莫说亲热,就是成天抱进抱出也绝没人讲半句废话来着,人家有那个资格嘛。

可眼前这家伙是啥玩意儿啊?他有什么资本把咱们城主大人那样清凌凌地一个美人儿折腾得像个小村姑似的跟在他后头哇?

看着就窝火,看着就来气,看着就憋屈!

“妈地,这小子好像要常住!回头规矩接着搞,要是咱又撞上一个刺头,哥们自认倒霉!”有人悄声恨道,“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一声召唤,无数响应的眼色。

纷纷露出坏脸,各自没事人一样散开,却无不在心底里暗道:小子哎,等着瞧,不把你揍得毁容,咱就不是人!

怒放可不知dào

这些,和辰轩前后进了小楼,还直接把他领上二楼去。这一楼常有人出入,二楼现在却是只有她和三在住,一般人不会轻易踏足。她房里除了必需地家具外也没什么多余的摆设,最显眼的就是一张宽大舒适的床和简单的梳妆台了,还有房屋一角用席子隔开了一个小空间,里面放着一个浴桶。

若论日常享用,怒放可能是最寒酸的城主了,简直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辰轩却挺喜欢这般简单,还暗自松一口气,庆幸这里不是什么奢华的女儿家闺房,不然,他估计站着都嫌自己碍事。

怒放让他坐着,自己跑上跑下的提了许多桶温水来,叫他洗澡换衣。辰轩应了,却尴尬的看着她,不动。

“怎么了?”

“在这里洗,好么?”辰轩迟的不得了。这里可是怒放的闺房呀。

“没事儿。”怒放笑得甜兮兮的,“你洗,我去叫人给你弄吃的。”说着便跑出去,辰轩听见她脚步噗咚、噗咚的下楼,便去关上门,脱了衣服泡进水里。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感觉清爽多了。辰轩换了干净的衣服,也知dào

那洗澡水该怎么处理,怒放又还没回来,只得在屋子里转悠,看见露台,便走出去,趴在栏杆上细细的打量整个城池。

不大,不算太喧嚣。据说城池中人多是武者、浪客,却没什么威压的气势,无端的有些懒散,使得整个城池的气质迥异于别处,不像是过日子的地方,但总得来说印象还好。

看了一时,他就转回屋去,却不知他这么在怒放地露台上一露

得楼下多少人跳脚,恨得牙痒,背地里爹娘老子都骂

换了干净的衣物,便坐在怒放的床上等她,也没有别的桌椅,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叫他坐在梳妆台前吧?过一时,怒放提着一菜一汤一碗米饭进来,没处放,又摆梳妆台上了,辰轩只得郁闷的对着镜子低头吃饭。

辰轩只吃素菜,以胖婶地手艺是搞不出什么门道的,但求味道还凑合吧。谁知辰轩夹了一筷子菜吃进嘴里后,便再也不伸第二筷,只把那碗饭吃下去大半,汤水更是一口没动。怒放见着心急,细眉都拧成麻花了,连问他是不是不好吃。

“不是,味道还好。”辰轩有些难堪的道,“我吃到了荤油腥味,咽不下去。”

“我和胖婶说放素油的呀!”怒放急了,“她是不是给忘了?”

“没关系,我饱了。”辰轩道,“我……我住哪儿?”问完,不知怎么就脸红了。

从进门开始,他最操心的便是这个。照规矩,他如今是投奔她而来,是得听她安排地,谁知她上来便把自己带进闺房,连洗澡都在房里,可把他紧张坏了。

她待他亲热,他自然高兴,可这架势也太吓人了一点。这里又不是他的小山头,除了那间破草屋没地儿能呆人,进进出出的想不挤在一起都不行,这里好歹是座城啊。

“地方我早弄好了。”怒放道,“你累不累?累地话就先在这里休息,不累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

辰轩哪儿可能不累?却说现在就去。收拾好自己换下的衣服,又问怒放洗澡水该怎么弄出去。怒放便教他,原来桶底有个木塞,说是下面接了中空的竹管,能直接把水排下去。

二人出了小楼,遇见仇叔,怒放便介shào

说辰轩是新来地医师,以后就住湖边那间屋。仇叔听了恍然大悟,不由得上下打量辰轩起来,直把辰轩看得有些寒毛直竖。

原本除了三和珈蓝,没人知dào

怒放天天忙里忙外的折腾那座木屋是干嘛的,还以为她自己心血来潮想去住,搞半天是为这男子准bèi

的呀?仇叔是个老家伙,走过多少路、吃过多少米来着,当下就猜出一二来,眼神立马不对了。

怒放臊了个脸红,忙要岔开话题,问仇叔三到哪儿去了。

那个臭师父不是说要见辰轩么?

仇叔直摇头,怒放便轻轻一扯辰轩的衣服,叫他快走。却哪里走得掉了?眼见着众人揪住机会围了上来。

“城主大人,这小子新来的呀?”

怒放支支吾吾地答yīng

:“他、他是医师喔。”

众人一听,无不面露喜色,暗想,这回好了,原来是个医师,那不就是个胖揍了也还不了手的家伙?

“大人,咱们城不是有医师么?”有人阴阳怪气地道。

怒放一时窘了,又怕这话得罪了辰轩,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慌乱地看了辰轩好几眼。辰轩站在她边上,却也不说话,淡淡的眼神看着众人。

“他、他医术很好地。就是他帮我疗毒的。”

众人齐齐的惊讶,以各色眼神打量辰轩。好事之人也踌躇起来——这小子原来是怒放的救恩人呢,照理说他们就算不是千恩万谢,也得奉为座上宾才是。可是吧,看着太不顺眼了,实在是太不顺眼了啊!

“好了!别闹了!”仇叔呵斥道,“人家先生大老远来的,还不散了让他好好去歇歇!”

“规矩么,规矩……”其实都知dào

不该闹了,心里却多少有点不舒坦,还有人在小声嘀咕。

“规矩你们个头啊!还不都给我死开!”三清朗的声线响起,是没好气的训斥:“一个个都不想活了是不是?人家可是神医,轮到哪一天你们挨刀子了、栽进他手里,等着被他整死,包管叫你们哭得眼泪水都没有!”

“师父!”怒放见到三解围,喜不自胜。

三眯眼笑,身子一晃,倏地出现在辰轩身侧,猿臂一抬,居然勾住了辰轩的肩膀,搂了个结实,一副亲热得不得了的模样。

“哎呀,你就是辰轩啊?果然和我想得差不多,蔫了吧唧的样儿。”说着,还一脸夸奖了辰轩似的,眉飞色舞。

辰轩微微侧脸,将那张太过靠近的俊美脸孔看在眼里,心里老大不高兴。

你谁呀?我又不认识你,上来就勾肩搭背,我不喜欢人家乱碰我好不好?

“哟,小子哎,眼神怪横的啊!”三笑,凑得更近了,贴着辰轩的耳朵悄声道:“我说,九幽把你惯坏了吧?见着人这么没礼貌?”

辰轩愣了:“你是谁?”

“你猜?”

我猜?这不又来了个有毛病的!辰轩暗道,却思索起来,半晌,微微诧异:“你是南乌鹊?”

路上就听说了鬼字三足乌的事,他也知dào

三足乌是谁的标识,这家伙又是金发,应该是那位主吧?

“还挺聪明的嘛!”三笑容可掬的,一边搭着他的肩硬是把他往没人的地方带,一边还坚持不懈的咬耳朵说话,好似说的是什么惊天秘密、不能被人听去一般。暖湿的气息吹在耳边,令辰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子不住的让,却忍住没推开三。

除了九幽,四方妖帝他是一个都不认识,不过总听说过一些事。据他自己理解,南乌鹊这家伙一旦和人热乎,绝没好事,他正等着下文呢。

可三嘀咕的都是废话,什么“你小子不错嘛,居然勾搭上了咱家怒放”、什么“你小子能耐啊,听说你们俩都亲过嘴了呀”云云,听得他忍不住白眼相加,懒得搭理他。

妖帝居然也这么八卦?

“关你的什么事啊?”辰轩有些郁闷,暗道,还不快松手,搂得我半边身子都麻了,真恶心人!

“怎么不关我的事啊?”三是懒懒散散的语调,“据我所知,你是个灭世者吧?还是个突pò

后强行封印力量的灭世者。你说,这样的人要是和我徒弟好上了,我能不操点心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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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封印

轩嘴角的线条有一丝冷硬,眼瞳仍是深沉的幽黑,直三,毫无波澜。

过了一时,很淡定的道:“说完了?说完了你可以撒手了,她还在等我呢。”

“……”

三无语,满头黑线。这家伙!这是什么反应啊?揭了他的老底,他竟然一点都不当回事?

再蔫儿吧唧的,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无话可说,只得怏怏的松开手臂。辰轩看他一眼,走向怒放,不待怒放开口问话,牵住她的手就走。

握在掌心的小手柔若无骨,若是不隔着纱布,把这柔软纤细的手指扣在指间,肌肤相触的真实感觉肯定很美妙吧?辰轩想着,眼色一沉,却不由得握得更紧。

乌鹊知dào

他的底细,并不出奇,可是对他提及那三个字,到底勾起了他的痛处。有那么一瞬间,他隐约心悸,因为突然就想起站在远处看着他们的怒放。

是以,他走过去的时候忍不住就牵住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是急着想证明什么,而是唯有这样,才觉得心安。

他一路走着,无声,怒放不时的仰脸看他,越来越忐忑。

“唔。三和你说什么了?”她小声问。你好像不怎么开心。怒放心道。

“三?”

“就是乌鹊。”

“没说什么。”辰轩垂眼。“大概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不然还能是什么?说那些不正经地废话。还戳穿他地底。连调侃带敲打。无外乎就是那个意思吧。

“为、为什么要给你下马威?”怒放不解。你是我喜欢地人啊。三知dào

。应该和你好好相处才对。

“你说为什么?”辰轩反问,瞥怒放,眼神却是柔软的,依稀有些令怒放心跳不已的含蕴在里面。

“我……我不知dào

。”怒放脸一红,眼珠子瞥到别处,不敢看他。

便都不说话了,顺着怒放指点的方向一起朝那边走。到了湖边,看见那座木屋,辰轩不禁微微发怔。

看上去木料很新,好像盖起没多久呢。她是怕自己嫌城里吵闹么,特意选在这里?

是个好地方,净蓝色的湖泊倒映天空,清清淡淡的绿意起伏,宽闲之野,寂寞之滨,有静逸悠远之感,于他,确是心动之处。只是,离得好远。

忍不住便回头去望那枣椰树婆娑下的城,却有那二层小楼和露台遥遥入眼,顿时全是惊喜扑来,看着怒放,心愈发柔软了。

牵着她的小手推开木门,忍不住嘴角勾出些许弧度,这屋里摆设除了靠窗多出一套桌椅,其余的和原先住处的一模一样:床在门地左手边,依旧在墙角,比原先的那张倒要宽大一些,床头整齐的叠放几张细羊毛毯子;右手边的地上铺满了席子,只是眼下空空荡荡地罢了。

一切都是新的,却如旧,感觉真像回了家一般。

“谢谢。”

记忆中很少道谢地,这次却不说不可,看着简单的一切,他的心里只有感动。

怒放暗喜,眼珠子滴溜溜的:“缺什么我再弄。”

辰轩想想:“好像是缺了点什么。”

早看见廊下除了农具,还堆放了一些多余的细木料,便挑了两根,削尖一端,在屋前空旷的地方打入泥土,又找来绳子拴在中间。

“这是做什么?”

“晒衣服。”

以前衣服都晾井盖上,现在总不能晾在地上吧。

怒放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来,却又窃笑。和三他们这些妖怪在一起吧,无论是在外游荡还是居有定所,总感觉像是在凑合着过日子,辰轩却不是,他地生活很真实。

这不,又从湖里提了几桶水倒进水缸,接着一桶倒进木盆,将换下的衣服泡进盆里,自顾自地在搓洗。

怒放有些傻了——她对一个大男人这么正儿八经的洗衣服还真没概念。慌忙道:“我帮你洗!”

辰轩回头:“不用了,这些我自己来。”

怒放急了。这阿爹地衣服,都是阿妈洗的么,没见过阿爹自己洗衣服来着。可辰轩就是不让。

“我又不是没手,连衣服也要你洗么。”

“唔,可你走这么远地路,该累了,你去歇着,我洗。”

“不差这么一会儿。”

怒放看着他的背影,撇嘴:“晓云帮你洗衣服不?”

辰轩顿时一头冷汗:“没有,都是我自己洗。”

“那她帮你做饭,我又不会。我帮你洗衣服还不成么?”怒放说着,酸味十足。

辰轩心里郁闷坏了。这有什么好比的?我和她压根没什么。

“好了,你是城主大人啊,帮我洗衣服像什么话?你去坐着,我一会儿就洗好了。”

怒放撅嘴,走过去就把手伸进了木盆,想要扯过湿衣服来。手指刚探过去,碰到了辰轩的手背,这本也没什么,谁知辰轩竟然像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猛的将手缩了回去。

怒放愕然,看着他僵在空气里的那只潮湿的左手。

怎么,不缠纱布就不让碰么?

辰轩也有些尴尬,慌忙道:“你……你去屋里,我等下就来。”

怒放看他一眼,转回屋里去,坐在木床上。过了许久,辰轩进来了,双手已然缠好了纱布。

见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怒放便道:“把你手给我看看。”

辰轩迟半天,把挨着她的右手举到她跟前,怒放却撇嘴:“那一只。”

辰轩缩回手,不动弹了。

“缠着纱布也不许我看嘛?”怒放有些忿忿的。

“嗯。”

“为什么?”

辰轩半天道:“这只手不能让人碰。”

“谁都不许?”

“嗯。”

“我也不许嘛?”怒放地声音大了起来,“那我刚才已经碰过了怎么算?”

“怒放……”

“别人不许碰就不许碰,我为什么也不能碰?”怒放恼了。原来在你看来,我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

一直以来,她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现在回想起来,除了吃饭穿衣不得不用双手外,辰轩确实很少动左手,无论是接触她还是别地什么,都是右手。但这不怪她注意不到,因为除了左撇子,人都是惯用右手的,她哪里能想到这么多?最主要的是,以她的真实之眼去看,辰轩的双手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有使用生之力时,他的右手才隐约有一些波动。

她是又酸又怒,还觉得委屈,辰轩怎么会听不出来、看不出来?却只看看她,并不做声,闷着。

怒放见状从床上跳下来,瞪他半天他也没反应,便一跺脚,扭身就要走。辰轩慌忙起身,照旧是右手,一把扯住她,拉回到面前来。

“怒放,别这样好吗?”辰轩握着她手臂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什么都依你,唯独这个不行,我……”

怒放却不管他什么好不好,眼珠子一转,小手就伸过去了。手就在面前,你不给我碰,我自个儿碰。

辰轩一惊,赶紧把左手往身后藏,怒放却不依他,拼命够。两个人是抵在木床边上的,辰轩没处闪,只好往后让,几回一拉,结结实实的倒了下去。

这回安静了。

怒放整个趴在辰轩身上,乖得像只小猫,动也不敢动。辰轩虽有些尴尬,但软玉温香扑满怀,也是动弹不得了。

两双眼睛对视,深邃幽幽中依稀都能看见彼此的那一丝触动。呼吸离得这么近,好像能成看不见地线在如此近的距离里纠缠,不知不觉的,似乎就想更靠近对方。

有那么一瞬间,辰轩是迷离的,他地视线不自觉得就滑落,对上那一抹娇艳丰润的唇瓣,再也不能移开,只想着能张口含住,细细地吮吸一回那点柔软,却又在微微仰头之时脑中有一念闪过,到底放qì

了,将头颅抵在床板上。

最初的动心,渴望是永恒的,却怕情深缘浅。若是给不了她一生,吻了她便等于是辜负了她,他做不出来。

怒放见他退却,便也低下脸,手指轻轻的划着他的衣襟,半天,仍是纠缠,低声道:“给我看看不?”

辰轩的左手遮住脸,踟蹰许久,到底不决。怒放伏在他胸口半天,不住地抬眼偷看,见辰轩不备,突然坐起,一把抓住辰轩的手。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不是先前那般地逗弄和玩笑。以她的速度,辰轩根本反应不过来,目瞪口呆时,手已经被一双温软合住。

“你——”

想抽回,却纹丝不动,只得呆望怒放那双雪白纤细地胳膊,情绪里参杂一丝愠怒。

到底也发不出脾气来。对着她,他是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况且,她骑在他腰上,反倒一副委屈的模样,好似在埋怨他不该有刚才那一点无济于事地挣扎。

“我就看看嘛!”

她撅嘴,红嘟嘟的小嘴,辰轩不敢再看,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去。

他是不是前世欠了她的?这般胡搅蛮缠,他都只得随她去,哪怕她此刻要触碰的,是他心底最深层次的恐惧。

手掌越来越轻,因为纱布便一层一层的被解开;心却越来越沉,因为离真相越来越近。

许久,他听见她的嗔怪:“没什么呀,为什么不许我碰?”

眼角余光扫见,他的手被她捧着,继而又十指相扣,握在一起。察觉到那细腻光滑的指间肌肤、那过于紧密的触觉,辰轩顿时心惊肉跳,恍惚的就觉得怒放娇美的身形渐渐在扭曲,本能的,手腕隐约用力,竟又想把手抽回。

怒放便含嗔带怒的瞪着他,狠狠的瞪。

辰轩的呼吸急促起来,猛地坐起,要不是预先扶住了怒放的腰身,真险些把她娇小的身子掀翻了。

“你跟我来。”他跳下床,牵住她出了门。

蹲在一片草前,辰轩的眼愈发深沉,他不知dào

在想什么,许久,左手缓慢的伸出去。

久不见日光,自腕部起,那只手的肤色几乎是苍白的。因此,当突变发生时,看上去才更加的触目惊心:环绕着辰轩的手腕,渐渐显出一圈暗黑的古怪符文,在腕上连接时构成一个不大但十分复杂的图形,图形显现后,中间有细小的符文浮现,呈辐射状,像是五队排列整齐的蚂蚁一般爬过手背,朝他的五指根部延伸,跟着,五只手指上亦显出环状的符文圈,线和圈接触到的一瞬间,整个图案闪现出诡秘的黑色光芒。

“这是什么?”怒放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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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我们的关系

轩不答,只盯着身前的草丛,眼瞳如浓墨晕染,无是死气沉沉的黑。发丝垂落之时,手掌缓慢拂过草尖,霎时,深浅的浓绿之中一片枯黄,惨白所及之处,青草纷纷枯萎。

旺盛的生命在一瞬间以不可理解的方式扑入死亡的深渊。

扶着膝盖弯身观望的怒放身形凝滞了,连垂落的长发也纹丝不动。

辰轩抬起头,眼瞳倒映晚照余晖,悲怆渐生:“即使加了封印,这只手依然会伤人,甚至是置人于死地……”

怒放,我怎么敢让你碰?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是你。

怒放的脸色有些苍白,那些潜藏在苍白之下的震惊和无措,被辰轩双眼收罗无遗,心,便隐隐痛起来。

“控zhì

不了吗?”怒放喃喃的问。这样的力量,如果控zhì

不了……

苍白的手紧握,再松开,手背上的暗黑符文慢慢隐没。辰轩的声音有些冷:“这已经是封印之后的力量。”

“这封印,会不会失控?”

怒放地声音明显是发慌地。辰轩不由得缓缓闭上眼。再次睁开。是无边地幽静。淡淡地道:“如果有那一天。如果那时我还有理智。我会杀了我自己。”

“不!”怒放失声。一下子扑在辰轩宽厚地背脊上:“不!不许。我不许!”

只是听见他这么说。怒放便失控了。手臂搂紧辰轩地颈项。眼泪顿时打湿了他项上不长地发丝:“我不许你这么说。”

“怒放……”辰轩诧异地回首。看见怒放婆娑地泪眼。一时心潮翻涌起来。

“我知dào

你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我也不许你伤害自己……”

怒放抽泣着。娇躯不时轻颤。那份伤心顺着潮湿地泪水渗入辰轩地每一寸皮肤。一点点地融合于血液。在体内流淌。流过心脏。流经每一根细密地血管。散入每一寸身躯。击碎他片刻之前冷了心、僵硬了地身躯。

握住那双紧到令他感觉窒息的手臂,辰轩的声音有些沉,有些哑:“怒放,你不害pà

我吗?”

“不怕……”怒放的哽咽在他耳边:“我不怕,你永远不会伤害我,我为什么要怕?我只是担心你……”

我不是害pà

你、害pà

你的手,而是害pà

你心底里长久以来沉淀地孤绝,还有那些想伤害自己的念头。那密密缠绕的纱布包裹地不止是你的手,更是包裹了你的心和你地灵魂;你想掩藏的不止是这个封印,更有你的恐惧和痛苦。

只要想到这些,心里就好难受,就像被无数只手紧紧的攥住一样,跳动都无力了。

怒放呜呜地哭:“辰轩,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你……会不会不要我?”

辰轩呆住了。

她说,喜欢他?

这样的他,她说,喜欢?

在他告sù

她这些,原本都要绝望的时候,她说喜欢他。

“我……为什么不要你?”他喃喃的道。

你以为我千里而来,为的是什么?

你不知dào

,听你亲口说出来,我心里有多高兴。

“那你以后不许说什么怕伤着我了,不让我碰你;也不许说要杀了自己这样的话。我阿妈总说,有福气地女人要比丈夫先死,你要死了我怎么办?”说着,又哭:“你要是要我,就再也不许说这些。”

辰轩的大脑却屏蔽掉了一切,只抓住了两个字,怔怔地回眸看她:“丈夫?”

怒放猛然哑口,脸瞬间红透了,不过,原本哭得就是鼻子眼眶全红了,再红一点也不算突兀。半晌,趴在他背上直推搡,哭嚷:“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啦,你答yīng

不答yīng

?”

辰轩沉默一时,幽深的眼看她:“你这算是向我求婚吗?”

求、求婚?怒放再次哑口,继而,拼命摇头。

是一急了说出了那样地话,在心底里也以为以后就会是阿爹和阿妈的关系,可是打死也不能承认——他来第一天,她就求婚?她成什么人了?

“不是?”辰轩那一眼怎么都似乎是意味深长地,“那如果我答yīng

了你,我们是什么关系?”

怒放张口,半天扭捏的道:“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关系。”

辰轩愕然,毫不迟的显露出愕然。

这话,真不像是成过婚、有过孩子的女人说出来的。

“我、我说错了嘛?”怒放紧张坏了,我说我们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对嘛?

白里透红的脸蛋,哭湿了,泪痕亮晶晶的,盈盈含泪的眼睛不安的盯着,连微启的一双娇唇里亦能透露出些许惶然。辰轩再也不迟,手臂勾住,轻吻落

湿的睫毛上。

淡淡的一缕咸湿渗入口唇,心里涌上的却是难言的甜蜜,将那个小身躯整个搂进怀里,他垂首于她细密的发丝,只是无言。怒放忍住心儿扑通乱跳,有些羞涩的环抱住他的腰身,继而将脸深埋进他的胸膛。

依偎着,只觉夕阳无限,不知夜幕将临,仿佛再也舍不得分开一般,无止无尽,直到—

“怒放——”远远的声音,于静谧流连的二人却不啻是惊雷。

辰轩回头,仍是松松的抱着,怒放从他肩头露出半张脸,微红,滴溜溜的眼珠子却是哀怨的:“干嘛?”

小猫,珈蓝大人刹住步伐,傻眼了。

它只注意到辰轩坐在地上的背影,怎么可能看见他怀里的怒放,因此远远的吼一声,这不,犯下滔天大罪了。

“吃饭了!”

珈蓝嘴一歪,扭过屁股就跑,一溜烟的就没影子了。待到二人姗姗而行回城里时,城里已经“闹”翻天了。

辰轩走着,就察觉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四面八方投来的眼色都稀奇古怪,多是讥讽的白眼。也就是他沉稳惯了,才基本淡定,换作别人,精神早被诸人的视线凌迟致死千百次了。

怒放的细眉却越拧越紧,到了后来,干脆竖起来了:“你们看什么?”

人都立kè

把屁股丢给她,一副不看好戏要散了的样子,却不知dào

从哪个角落钻出一个破落嗓子,捏尖了大嚎:“大事啦,大事啦,不得了啦,怒放和那个小白脸搂在一起啦!”

惟妙惟肖,一听就是珈蓝的风格。

顿时,满城哄笑。

怒放立kè

血气上涌,从头到脚都红了,辰轩则是满头黑线,冷汗出来了。

明明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却在难堪之下不得不落荒而逃,吃饭时连一楼都不敢呆,又钻进怒放的房间。

胖婶中午放的是素油,只是躲懒,炒过菜的锅没洗就接着来,晚上被叮嘱一番,一边骂一边仔仔细细的洗过二三回,炒菜的时候也留了一番心思,味道还真不错。辰轩中午本没吃饱,这时有点大快朵颐的味道,怒放却吃的少、咬筷子的时候多,抑郁难当。

辰轩吃了一半,到底道:“你怕被人知dào

,就说我们不是好了。别咬了,快吃饭。”

“不是的,他们就欢瞎起哄,我都习惯了……”怒放嘟哝,“可是,他们为什么用那么怪的眼神看你啊?辰轩,小白脸是什么意思?”

“……”辰轩郁闷了,“好了,快吃。”

怒放撅嘴,闷闷不乐的塞一口饭到嘴里。

原本这样也就罢了,可是,这满城上下有几个是息事宁人的主?事情是越演越烈,几天之后,辰轩的名字已经直接被“小白脸”三个字替代了。

他在木屋还算清净,但是只要入城,并不认识几个人的他人气度极高,走三步就有一个人来打招呼,挤眉弄眼的喊他:“哟,小白脸又来了?”

他通常就是用淡漠的眼神杀过去,却到底,小白脸的烙印太深,入城又不曾打服过谁,终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明明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却在难堪之下不得不落荒而逃,吃饭时连一楼都不敢呆,又钻进怒放的房间。

胖婶中午放的是素油,只是躲懒,炒过菜的锅没洗就接着来,晚上被叮嘱一番,一边骂一边仔仔细细的洗过二三回,炒菜的时候也留了一番心思,味道还真不错。辰轩中午本没吃饱,这时有点大快朵颐的味道,怒放却吃的少、咬筷子的时候多,抑郁难当。

辰轩吃了一半,到底道:“你怕被人知dào

,就说我们不是好了。别咬了,快吃饭。”

“不是的,他们就欢瞎起哄,我都习惯了……”怒放嘟哝,“可是,他们为什么用那么怪的眼神看你啊?辰轩,小白脸是什么意思?”

“……”辰轩郁闷了,“好了,快吃。”

怒放撅嘴,闷闷不乐的塞一口饭到嘴里。

原本这样也就罢了,可是,这满城上下有几个是息事宁人的主?事情是越演越烈,几天之后,辰轩的名字已经直接被“小白脸”三个字替代了。

他在木屋还算清净,但是只要入城,并不认识几个人的他人气度极高,走三步就有一个人来打招呼,挤眉弄眼的喊他:“哟,小白脸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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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识情

的拉着辰轩跑下楼,一眼看见阿伦,怒放顿时透

血迹斑斑的上衣已经支离破碎,暴露出强健**上的十多处深浅不一的伤痕,脚下全是血污的布片,显见是刚拆去了胡乱包扎的纱布。最令人胆战心惊的是他的左臂,赫然呈现兽化状态,并且,似乎被利刃削去了一半手掌,但创口血肉模糊,一时竟也分辨不清到底伤得多重,只知dào

许是因为剧痛,那只手臂始终在颤抖,赤红的皮肤上经脉爆出,情状骇人。

医师老西正在小心翼翼的为阿伦清洗伤口,布满岁月刻痕的脸上一眼可见忧心忡忡。阿伦的脸色更是难看,白里隐约透出青色,意识倒很清楚,看见怒放,还咬牙喊了一声。怒放看见他的头发上都纠结干涸的血液,不禁又惊又怒。

“怎么回事?”

阿伦带人去追杀那冒名之人,难道对方这么厉害?

“伦哥被一群人围攻了,要不是抢的快……”回话的人是阿,受伤也不轻,说着,颤声骂了一句:“妈的!”

阿伦清点两百人出城,一半经峡谷,另一半越过山脉从白夜出发,两队在行进中不断的分散成小队四处打探,再加上联络暗线,很快便探明了那人的行踪。任务倒也完成的顺利,谁知就在归途上竟然遭大批人马围攻。

阿伦左臂妖化后有奇异的妖技,却也禁不住几十个身手高强之人的围杀。他身为半妖,有些警惕心,一直是两小队人一起行动的,眼见白夜不远,这才放松警戒,叫另一队人先行归城,他去白夜了结此事,随即落入重围。

五个兄弟一起,当场死掉了三个,阿伦和剩下的另一个人悲恸难当,顿时杀红了眼,哪里想到逃生,只恨不能以命拼命多杀几人替兄弟报仇。要不是另一个小队察觉到阿伦妖气有异,掉头回去杀了一条血路把二人抢了出来,只怕阿伦的结局也是浴血身亡。

“伦哥的手臂回不去了,我们不敢去白夜找医师,狗子妈的一身是血,也肯去,非说要回来。我们只好带着他们俩往回赶,叫大同他们去处理那事了,可是、可是,路还没走一半,那丫的就给老子断气了……”说罢,两行热泪就滚落下来。

怒放闻言。鼻子一酸。却瞥见一边地三眼色冷厉地瞪她。她晓得三示意她身为城主。不得随意显现柔弱。只得强忍住。抽了几口气。辰轩却拍拍她:“没事地。别担心。我看看他们地伤势。”

他说着一边解开缠手地纱布。一边朝阿走去。阿见状便知他也是医师。却道:“我没事。你先帮伦哥看。”

“他地伤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治好地。还是先看看你地伤势再说。”辰轩右手按住阿地肩头。一股生之力缓缓注入。是为探查。流转一周后。辰轩松一口气:“还好。只有肩胛骨裂开了。断了几处肌r。其他都是皮肉伤。”

他这么说着。已经开始对肩胛骨和肌r进行修复。但看在旁人眼里就是手按肩头。不知dào

在搞什么鬼。老西更是狐疑地看他一眼。怎么都不明白这肩胛骨骨裂和肌r断裂怎么就成了“还好”了。要知dào

。对于武者来说。这种伤势一旦复原不好。人就等于废了。

围观地人都有些不耐烦。却看见阿龇牙咧嘴地。辰轩道:“痛是吧。忍着。”

阿也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治疗法,只觉得骨头筋肉都在痛,却见到辰轩神色凝重,只得一头冷汗地点头,忍着。过了一时,辰轩收回手去,阿就有点怔。

呼啦一下猛地抬起右臂,可把周围的人吓一跳。

“日,我右手能动了啊!”阿又惊又喜,虽说其他伤口还痛的很,可是一直耷拉、痛到不能动的手臂居然能举起来了。

“嗯,不过其余的伤口我没帮你治疗,因为阿伦的伤势比较耗费生之力。”辰轩道,又转向老西:“麻烦你帮他包扎伤口,阿伦就交给我吧。”

众人发怔,无不暗自称奇,心道,真不知这来路不明的家伙使了什么怪法子,好像阿的伤势一下子就痊愈了大半似地,要不是眼见为实,还真不敢信呢。但这些人中到底有听说过辰轩的,到了这时已经缓过神来,诧异的问:“你……莫不是九幽山东南的那位神医?”

“神医不敢当,我叫辰轩。”

问话的人恍惚了,惑着这是不是在做梦。据说那神医从来不买任何城池地账,重金厚禄一概不动心,只肯守着自己那一亩二分地过日子,如今,居、居然到咱们城来了?一些人更是恍然大悟,纷纷后怕——怪不得三大人下午时说了那番话,这要真半死不活的送到他手里,被他整起人来,估计是得哭得没眼泪水。

但是,得知这样一位神医效力于城池,无人不觉欢欣鼓舞,一时倒把悲恸地情绪冲淡不少。此前大家对阿伦的伤势痛心愤懑、担忧不已,到了这时却都松口气,暗叹幸运,个个抱着极大地期望看着辰轩。

谁知,辰轩察看片刻后,却对阿伦道:“我能修复你的断掌,但你厮杀时过度激发妖气,这条手臂已经完全妖化,恢复不了人臂地状态了。”

阿伦呆住,怒放也是一惊:“变不回人手了吗?”

辰轩摇摇头:“除非我将他整个手臂截去,再让它重新生长出来,但是,这条手臂等于有单独的意识,截取时有一丝妖气残留都会反噬他的身体,相当危险。”说着看向阿伦:“最主要的,你似乎是在手臂妖化之后才强行修liàn

的,除去妖化状态之外,本身的斗气非常单薄,一旦截去,你的战力将废掉六到七成之多,所以,得你自己拿主意。我先帮你治疗其余伤势,你考lǜ

一下吧。”

闻言,阿伦地脸色更青了,不知怎么的,就抬眼看了看怒放,但也没有犹豫多久,咬牙道:“不截。”

“你确定以后要以这样的状态生活?”辰轩看他。

阿伦紧抿薄唇,眼神却似铁如钢,也不说话,只点点头。

身为半妖,兽化的手臂会带来怎样的困扰,阿伦想必心里清楚,既然他已下定决心,辰轩便也不再多话,手按阿伦的肩头,自身蕴藏的生之力顿时以磅礴之势涌出,激流一般冲入阿伦地手臂。

不消片刻,辰轩就脸色发白,阿伦的状态更是看得众人心惊肉跳——他左臂的状态十分狂躁

有暴起之态,好似一头被激怒了地野兽。阿伦一直压,却明显吃力,不住的低吼,双目已然充血,甚至于不顾背上的伤势拼命的以右手扼住左腕。

“怎么了?”怒放心惊。

三皱眉:“过度妖化,又遭受重创,引发了暴戾之气吧。辰轩虽是为它治疗,但在剧痛之下,它更加躁动了。”

“按、按住我……”阿伦粗重的声音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豆大地汗珠不断的滚落:“我、我快……压不住它了……”

怒放心念一动,早有碧绿的藤枝图案自她双臂蔓延而下,迅速的从洁白的肌肤上突起、伸展开来,扑向阿伦,眨眼间将他缚了个严实。那原先蠢蠢欲动的兽化手臂被迷花藤枝束缚,更是发作,不断的扭动挣扎起来。但它哪里是已与迷花簪的妖气融为一体地小花的对手?强挣一番换来的是更加强力的捆绑,分毫不得动弹,便加倍暴怒,竟然杀气腾腾,爆fā

出妖气来。

“阿伦!”怒放焦急的喊。

这时地阿伦一方面要压制手臂,另一方面又要承shòu断掌再生的剧烈疼痛,眼前都有些发黑,待到模糊地听见怒放担忧的声音,只觉得那一线清脆悦耳地呼唤穿透周遭的黑色,扑入耳中、直击心房,不由得整个人一颤,硬是强打起精神来苦力支撑,咬紧牙关当真一声不吭,唯有残缺地断掌却不住的张合,兀自抽搐震颤,将他经受的痛苦显露无遗。

利爪渐渐紧握,又慢慢松开,他颤抖的视野清晰的映入残缺的断掌缓慢生长的画面,只是剧痛加身,尽管辰轩在不计后果的拼命向他灌注生之力,时间的点滴流逝仍是漫长到难以承shòu。也不知dào

熬了多久,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即将晕厥过去的时候,一直紧压在肩头那温暖的手掌猛然扯回。

他重重的喘息,感觉过了一会儿小花给他的束缚也消失了,他这才反应过来,怔怔的盯着自己已经成为利爪的左手。

强健硕大、赤红尖利的爪,完整无缺,张合之际,筋骨顺畅,没有一丝不适。

抬眼,那陌生男子一张周正的脸是惨白之色,汗水不比他少,发丝全部湿透紧贴额头,连身躯也在微微摇晃,似乎站立都很吃力,明显是力竭的状态。

“谢谢……”

大恩不言谢,可他完全不知dào

该怎么去感激他。

“伦哥,太好了!”阿喜极。众人也是高兴得无形。

兽化便兽化吧,总是有一只完整的手,不会残废。

阿伦连忙点头,倦容露出一丝笑来,却猛然听见惊呼四起,倏地扭头,只见辰轩正往地下栽去。

他一惊,刚要伸手,却早有两双手更快伸过来,俱是白皙出奇的肤色,左右托住辰轩。

“快扶到楼上去。”怒放急道。

哪里用得着她说,三已然架起辰轩,半搀扶半拖拽的朝楼梯走去。怒放慌忙叮嘱其他人好好照顾阿伦,也跟着上去了。

阿伦望见三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呆了许久没动。

辰轩要跌倒时,怒放眼中的慌乱尽显无遗。她去扶他,娇躯贴合的那么紧,几乎是将辰轩的腰身整个环抱的。她的关切、她的担忧、她的心疼,在那片刻的混乱中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只这一瞬间,他就懂了,他偷偷爱慕的女人,毋庸置的坠入了情网。而对象,是一个拥有如此奇异的能力,令他难望其项背、永远不可企及的神人一般的男人。他深藏的那份不该有的渴望,顿时化作骄阳下的残雪,除了消融于无痕,再也没有别的出路,却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只余呆滞。

胸膛像被掏空了一般,除了难过,弥漫不了别的情绪,阿伦坐在那里,久久不动,神色有异,众人却只留心他和阿的伤势,竟没一个觉察的。老西更是手忙脚乱,指使这个去换温水,指使那个再去取纱布,场面又再次混乱起来。

与之对比,楼上则安静许多。

三把辰轩扶到了自己的床上,让怒放守着,他自己则要再去看看楼下二人的情况。关于被袭击的事,也有不少细节需yào

询问。

辰轩躺倒之后没多时就沉沉昏睡过去,怒放浸湿毛巾替他擦拭掉额上的汗水后,便担忧的伏在床边呆望。好在昏睡一段时间后,辰轩的呼吸渐渐平和下来,怒放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这才算稍稍回落。

看着他这般辛苦,她心疼不已,同时,心里却也浮起羡慕和骄傲——她所爱上的男人是如此的与众不同,那只手,真的就像是神迹,能够帮zhù

许多许多人,不像她,空有一身力量却只能用来搏杀。

拨开额前潮湿凌乱的发丝,纤细的手指怜惜的拭了又拭,细细的审视之间,心尖一颤。

他露出宽阔的额头更好kàn

,五官更显端庄平静。眉尖并不张扬,是平和稳重的线条,闭着的双眼的弧线也好kàn

,尤其是那唇,尽管此刻没有什么血色,但微微起伏的曲线能让人联想到柔软之中暗藏的力度,是温柔与阳刚的交融,撩人至极。

悄悄的,手指就轻抚上去,点点触碰,点点动心,人跟着就有些意乱情迷,不经意间,她的娇唇就有一丝蠕动。

也知dào

是不是因为她的触摸,辰轩微微动了下,没醒,却惊醒了怒放,慌忙收回手,已经凑得很近的身子顺着床沿下滑,又伏在床边。

心扑通、扑通乱跳,羞赧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把脸埋进了双臂之间。

她刚才是怎么了?居然想偷偷的……

可是,辰轩好像有魔力一样,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深深的吸引她,让她凌乱了思绪,让她抛却了一切,让她的视线只能追随他,恨不能将点点滴滴刻入脑海。

下一秒,远比这一秒更加着迷。

也是在这昏黄的火烛之下,不远不近的凝视着沉睡的那个男子,怒放第一次知dào

了什么叫爱情。

远止是吸引,远止是冲动,那种感情,从心底里萌生出来,随着脉搏跳动,随着血液流转,随着呼吸喷薄,随着心念茁壮。她是爱情的载体,亦是爱情本身,活着一天,爱就不会消失,即使停止呼吸,一缕魂魄也永不能相忘。

105. 颠覆的初始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见到辰轩还在昏睡,~房去休息,辰轩由他来看顾。怒放问道阿伦他们情况如何,三说都无大碍了,休养半个月,保管又生龙活虎起来。

怒放便恋恋不舍的回房了,三洗漱一番,也躺下了。

快到凌晨时,有些蒙蒙亮,辰轩才醒。醒来时看见陌生的房顶愣了下,随即察觉身侧有一团温热的波动,眼角余光去瞥,发xiàn

仍是一身白衣的三正支着下颌、侧身歪在他边上,竟也没睡,眼睛晶晶亮,似笑非笑的看他。

鸡皮疙瘩顿时爬满身。

他怎么和这家伙睡在一张床上?

“唔,很失望吧?以为边上躺着的是怒放?”三调侃道。

辰轩有三分尴尬、七分郁闷,手脚还有些软绵绵的,却硬撑着爬起,咕哝一句“我回去睡”。跳下床时身子摇晃,险些又跌倒。三的动作自然敏捷,早双手架住他拖回到床上去,道:“做什么像个别扭的小孩,你以为你几岁?你想我碰你手我都不会碰的,穷紧张什么?”

辰轩躺着,把后背扔给三,闷声问道:“你对我的事知dào

的这么清楚,是九幽告sù

你的?”

“嗯,我曾经离开怒放很长时间,那时候在花海呆了不短的日子,听九幽说过很多事。”三笑,“别介yì

啊,像我们这样的妖族,没有什么道德规矩的束缚,想交心,就得交底。”

辰轩隐约皱眉。照理说,这两个家伙相识最少有四五千年吧,到这个时候谈什么交心?

怎么好像……在密谋似地?

但以他地性子。人家不说。他断然也不会过问这些于己不相干地事。便不语。

“其实吧。九幽对你真不错。你不必老是一副顶撞地态度。上次帮怒放疗毒。你还故yì

戏弄他吧?他知dào

后哭笑不得。说没想到轩儿还挺可爱地。蔫坏。”三说着。细长地手指戳在辰轩地额角上。有些责备地意味。但看上去疼爱居多。

刚触及。辰轩胳膊一抬。挥开他地手。郁闷地白他一眼。

轩儿挺可爱?

什么德行!自以为活得比他久。言谈之间总是把他当小孩。乌鹊这家伙也是。这算什么态度?

只有小不点的娃娃才会被戳脑袋,好不好?

“叫他别招我,我烦他。”辰轩郁闷的道。他这样好耐心的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真的挺哀怨的。

三噗嗤笑起来。想着九幽总说拿轩儿没办法,再看辰轩的态度,难免有些幸灾乐祸。笑了几声,却听见辰轩没好气地道:“你也是,别招我,我也烦你。”

三起先一怔,随即乐不可支。哎呀,竟然拿他跟九幽相提并论了,九幽说的没错,这孩子还真是可爱。

伸手拼命乱揉,直把辰轩的头发揉成一团糟,也不管辰轩郁闷的瞪他,心满yì

足的躺倒,双臂枕在脑后,笑呵呵的道:“睡吧,后面几天你估计有地受累了。”

辰轩看看他,也不问为什么,翻个身闭上眼睛,没过一时当真又睡了过去。

三果真一语成真。这一天开始,出城的战士陆续归城。前后不到十日的统计里,四十支小队,回来九成,但多有伤亡,能一人不缺归城的不到十支。剩余还有尚未归来的四队人,三认为,这些人能活着回来的几率十分渺茫。

如此算来,一行两百人出去,活着回来地,不过一百三四十。

怒发冲冠的是男人们,有不绝于耳的骂娘之声,也有腮边深深凸显的棱角,却在暴怒和沉默中,隐约有女子哭泣的声音传来,仿佛是唤起悲伤地号角,天地在一瞬间寂静,那幽幽之声便更是凄凉。

哭什么哭!”一个巨大的嗓门陡然响起,紧接着还有锅铲被摔在锅里地声音,听着就知dào

是从前卖水的那个干瘦女人。她如今和胖婶一起管大家地吃喝,也算是厨娘了。“我男人也死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都是犯浑的,早晚要挨那么一刀!有什么好哭地?狗日的,丢下老娘一个人走了……”她嚷着,声音却渐渐嘶哑。

阿伦听着,狠咬牙关,一拳打在身侧的地上,赤红的手腕都没入了地面,隐隐战栗:“是我不好。清点人出城,也没留个心眼,二百人里有六成身上都有悬赏……”

他痛声,听见的人更痛。都晓得若不是辰轩在,阿伦此番也算是完了,论及以后的生活,拥有兽化手臂的他更是出了这座城就难有安宁,如今偏又自顾自的背上这样的心理包袱,谁的心里能好受?过了一时,一个声音道:“伦哥,你别这么说,有悬赏是我们自己犯了事,怪不到你头上。”

“就是!老子当年在东方烙焰杀了那个龟孙子的时候就知dào

一辈子要被通缉,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多活一天是赚到了。这次就是回不来,也是该的,不关别人的事。”另一个胖子粗声粗气的道,“老子就是恨连累了小飞,他可没犯事。”

怒放的脸色苍白之中隐约透出青色,幽深的眸子只有冷意,娇唇紧抿,一句话都没有,扭身上楼。

对着辰轩她是个小女人,可她到底不是从前的她了。整个事情细想一下就知dào

,这次城中战士遇袭,和悬赏令没有关系。即使袭击之人真的都是斩首者,那也只是一种掩盖。

四十支小队,路线完全分散开,却无一例外的遭到了袭击。光是袭击阿伦的那队人马就有六十人之多,还全是身手不凡的好手,计算其他的,参

袭击的总人数接近二千人。若是袭城,这个数字倒对二百人这么大动干戈,傻子才会当真认为那是斩首者们有组织的围杀呢!

这么大规模、面面俱到的围杀行动,绝不是轻易能组织得起来的,这些人,更不是一点金钱就能打发得掉的,背后应该有城池地在撑腰。

说到自责,她都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也许又是龙家干的也说不定。

三的想法也和她吻合,理由很简单:就算身为半妖地阿伦名列紫单,以他的破坏力,悬赏金额也不会高到离谱,加上其他人的,赏金的总数绝对打动不了这么多好手。

这显然是某个或者数个城池重金力邀强手在有组织、有计划的打压天邪鬼城。也许从撤除迷雾屏障、城池走入世人的视线开始,就有无数暗哨潜伏在了城池的外围,山上、集镇里都有,打的主意是堂而皇之的以追杀悬赏之人为名,逐个击杀,直到将天邪鬼城地战力全部覆灭为止。

“不敢公然叫战,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掩人耳目,说到底,不管是哪个城池在背后捣鬼,它到底是在怕我们。”三冷笑,“没想到在西妖帝的地头上,他没动手,先和我们杠上的反倒是人类。”

果然啊!城虽小,单论战力,却堪比任何一个中型城池,又是浪人刀客的集合体,原本就为世人忌惮。再加上和妖类扯上了关系,简直就是一粒揉进两个种族眼里的砂子,想风平浪静地过日子,谈何容易?

“后不后悔?”三淡然的看着众人。

金色的眼眸中,有三分淡漠、二分冷傲,余下的便是为帝为尊者的霸气凛然,仿佛是在召唤麾下无数的铁血战士并肩奋起,不出意料地自信,将会一呼百应。

“后悔的是孙子!就连恒都那种不把人当人的地方都能算城,咱们城池凭什么不能堂堂正正的立着?要说老子们出身不好,老子就不信那群王八蛋一件坏事都没干过!”

大嗓门爆开,闻者都是暗自点头,就连仇叔他们几个老人,也不例外。

舔着刀口过日子的人,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是非对错真不是划一道线就能界定地。恒都豢养的那些士兵刀客,比他们光彩么?整个大陆不乏臭名昭著、暴戾成性地城主,他手下的那些人,难道就清白?

更何况,如果改邪归正后仍不能生存,那么这个世道是不是想逼到所有人都疯狂了才罢休?

“不错!大大小小这么多城池,有哪一座城池敢说在立城之初没有犯下过杀戮?就算他有脸敢说,也难叫人信服。所谓仁义,是要人人都守,才能大行其道。这明明就是一个武力至上地时代,上位者偏说自己仁义居先、满身清白,不用脑子想也知dào

不可能。要说我们天邪鬼城的人,被悬赏地也不过一千多吧?像我这样从前不归附于任何城池的浪人刀客,即使没有被悬赏,他们难道放过了么?这次身死他地、连尸骨都带不回来的兄弟里,可是有半数都是没有悬赏在身的。”说话的男子抚摩手腕上缠绕的锃亮的铁链,冷声道:“一群人披着道义的外衣为所欲为罢了,他们杀我们,可真是与悬赏无关。”

三看向那男子。此人说话语调冷清,言辞颇有些愤世嫉俗的味道,但显见是个思考多于行动之人,当下便将他记在了心里,微微颔首。

便又看向怒放,温声道:“怒放,最终还是由你来拿主意的。”

你可以选择像从前那样,迷雾闭城,保证所有人的安全,远避烦嚣。或者,痛下决心,无论将迎来什么样的敌人,都巍然不动的立在世人眼中,拼尽心血让天邪鬼城拥有一席之地。

一直沉默不语的怒放并没有多少犹豫,脸上挂着清清淡淡的笑容:“师父,你从前和我说,与其战战兢兢的害pà

妖化不知何时会爆fā

,不如学会控zhì

那股力量。眼前的事,我还会有什么回答?我们即使不抗争,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

“说的好!”三笑,“秩序么,总是得先破而后立的。如今,咱们城就掉这芶延残喘千百年的破旧秩序,让这鬼字三足乌名实相副。我即日动身去北地,大家做好心理准bèi

和一群妖怪好好相处吧,哈哈。”

说罢,笑得十分张狂,心底里,却涌上一阵心酸。

九幽,你果真听见了乱世的序曲,对吗?

如今的我,正牵着怒放的手,慢慢的掀开它的序幕。

怒放集聚的这一群人,游走在道德的边缘,不受世俗规范的约束,他们正是基石,奠定我们踏上一条彻底打破数千年来不可动摇的平衡的道路。

功过是非,不想过问,也过问不了。只是,妖兽的存zài

永远为人类所不能容忍,人类的生存始终离不开手中的刀,这样的世界,看了数千年,已经厌倦和麻木了,颠覆它,或许会有新的生机。

垂眼,身侧的怒放正也抬眼看他,眼瞳透彻清亮,似乎对满世界即将降临的风雨毫无觉察,可是,她的唇角有一丝悄然的弧度。

三便也温文一笑。

他这个小徒弟,有时候太傻,有的时候又太过聪明。

接近突pò

之身,拥有真实之眼,对于气场的感应永远是最敏锐的,哪怕看不清细节,却总能看见方向。

有她这不着痕迹的一丝笑,他竟心安许多。

106. 醋溜之吻

走就走,丝毫不拖沓,三对怒放交待一番,便带着>路。此番破除落日谷禁制,将有近万只妖兽出落日森林,哪怕其中只有一成肯效忠,也有千数。浩浩荡荡的北地之妖若是堂而皇之的往西迁,太过引人注目不说,西妖帝只怕也要跳脚。三和小西交情不深,但在人家地头上,面子还是要顾及的,是以珈蓝这个搬运工具无论如何都得带上。

出城前,看见辰轩在忙而不乱的配药,三便过去打了招呼,说是要走,叫辰轩在他不在时关照怒放。

辰轩忙得不可开交,手没停,头也没抬,只应了一声。三也不以为意,招呼珈蓝便出了城。

辰轩又忙了一时,眼见手上的事情已处理得差不多了,熙熙攘攘的一群人也从议事厅里陆续出来,便提笔连写了几张药方交给老西。老西细细看一遍、点一遍,连连点头,说没问题,辰轩这才稍作收拾,算是可以歇下来了。

怒放是最后出来的,一路在和仇叔说话。辰轩静待仇叔离开,这才走过去。

“你还好吧?”

“嗯,我没事。”怒放知他是在担心她心里难过,却到底提不起兴高采烈的声线,声音是小小的,却看着辰轩,道:“把你累坏了。”

这几日,一百多个伤号全是辰轩在治疗,老西完全是打下手,跑腿、熬药什么的。辰轩是没一餐吃好过,也根本没好好合过眼,脸色苍白得叫人心疼。她晓得即使不是为了她,辰轩肯定也这般拼命,可若不是她叫他来,他怎么会这么辛苦?

“没什么。”辰轩低柔的道。

怒放便抿嘴:“走,我叫胖婶婶给你做点好吃的。”

说罢。自然而然地去挽辰轩。辰轩地手臂微微有力度。将她地轻轻夹在身侧。缠着纱布地手掌反握住那软滑地小手。如此一来。便是挽着手在依偎。二人到这时也不会在意其他人地眼光。一路朝伙房走去。

伙此时哪像伙房。是药味扑鼻。一半地方都排着火炉。里面温度更是烘人。钻进钻出地人都是满头满脸大汗。胖婶滚圆地膀子吃足了力。一边用大锅铲利落地在翻炒大锅里地菜。一边在抱怨药味熏得她晚饭都别吃了。瞥见怒放和辰轩进来。汗湿地胖脸上立kè

堆满笑:“哎呀。你们俩来了。还没好呢。要再等等。”

“婶婶。有什么好菜嘛。帮辰轩加个菜。”

胖婶就笑。叫身边地女人接去锅铲。一溜烟地跑到一只火炉前。揭开瓦罐:“我晓得。这几天可把你相好地给累坏了。我煨了罐菌王汤呢。不过咱这破地方。料配不全。还都是干货。叫他凑合着喝。”

怒放喜出望外。连声道谢。胖婶又道:“你们去吧。去吧。这里能把人熏死。好了我叫人送去。”

“能送到木屋那边嘛?”怒放问道。

“行!”

二人道了谢,便转了出来。

辰轩问她:“去我那边,这里不要紧么?”

怒放轻轻摇头,半边身子无意识的又挨近一点。辰轩见状,捏了捏掌中的小手,示意她安心。

半边天像被大火烧着了一般,空气也不再那么燥热,二人却无透透气地兴致,并排坐在木床上。怒放渐渐钻到辰轩怀里去,辰轩这才松开她的手,猿臂合抱,抱了个满怀。

“辰轩,以后日子可能会不太平了。”怒放的声音闷在辰轩的胸膛,腔调听上去都有些异常:“你……要不回去吧,等日子好起来,我再去找你……”

辰轩的声音终是温软醇和,不假思索,却是毋庸置的语气:“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闻言,怒放小手一紧,揪住辰轩后背地衣服,手有些颤,却是一句话也说出来,只拼命依偎着。辰轩抬起手,粗糙沿着柔顺缓缓滑落,指间是如水如缎的发丝,发香满盈,便垂下头去,下颌紧紧抵住。

他知dào

她在担心害pà

,害pà

有一天狂风暴雨临头时,她无暇兼顾他。可是——

这样地紧密,心能触摸到你的呼吸,血肉能感觉你地心跳,抱着你的我,是这么地平静,这么舒适,从不会感觉不自然,好像,我们天生就是为了拥bào

在一起而存zài

的。

你不说话,我能懂你,一个细微的动作和眼神我就能懂;我从不会说甜言蜜语,你却总是甜蜜的,仿佛我是整个世界最会哄女孩子开心的男人。我无法为你做什么,知dào

你心忧也帮不上忙,可是我会陪着你。

怒放,我怎么会离开你?

就是有一天整个世界不在了,我也要抱着你咽下最后一口气。

设想死亡和永远的分离,却丝毫没有惧意,他的嘴角浮现出清淡的笑意。过一时,他紧了紧手臂,低语:“走路这么吵,肯定是子来了。”

怒放嘤咛一声,从他怀里抬起头,许是闷的,小脸儿红扑扑的。

果然,没多久,外面有叫唤声:“城主大人,饭菜给你搁门口了啊。”完了,不待答yīng

,又脚步拖杳的跑开。

辰轩出门提了竹篮,远远看一眼子的背影,把饭

一摆在桌上,怒放跳下床时,他问道:“子也吧?”

“唔,不过都是仇叔教的。他是仇叔一次外出带回来的,据说家里好像出了事,只剩下他活着。”

“就算武艺不精,脚步声也不该这样,比普通人还沉。

他好像有一条腿有点拖沓,不过不太明显,许是旧伤没医好。”辰轩把碗筷递给怒放,道:“过几天闲了帮他看看还能不能治。”

怒放嗔怪的瞥他一眼,心里却温暖中泛着甜丝丝的味儿。

胖婶晚饭帮怒放红焖了些小羊排,喷香的,连日来没什么胃口的怒放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二人吃完,辰轩照旧收拾碗筷,见天色尚早,便到地里看看几日都没顾得上看管地药籽有没有发芽,细细的看一遍见没什么异样,就转了回来,却看见怒放捧着水在歇斯底里地漱口。

至于么,漱了一遍又一遍,不过就是吃了顿肉。辰轩靠在门边,心底觉得笑,问道:“你在干什么?”

怒放鼓着嘴,连忙跑到一边吐掉,湿漉漉的小手就在蛛丝衣上抹来抹去,羞道:“我吃了肉嘛!”

其实吃肉倒是借口,她平时吃的不也是荤油?自从辰轩来后,她就有些钻牛角尖,平时吃饭后若是漱三次,现在恨不得漱上十次八次的,若是和辰轩一起吃,也是背着他拼命折腾的,谁知这次被他撞见,以为那点小心思被识破,吓得心肝乱颤。

“吃肉又怎么了?”辰轩狐。我有你想地那么夸张么?你吃过肉,喘一口气就能把我给熏晕了?

怒放抹干了手,还在抹,又扯住裙子一直拽得不停,看在辰轩眼里就更可了,却不知,此刻的怒放心跳的像打大鼓,酝酿了好半天地勇气,才红着脸道:“我、我漱得很干净喔。”

没有油味儿,也不会有肉味儿。

“唔,我看见了。怎么了?”辰轩暗道,何止是干净了,腮帮子有没有发酸都很可。

怒放便又蹭得更近一些,几乎挨到了辰轩跟前,半垂着脸,嘀咕道:“很、很干净……”

辰轩倚着门框,盯着扭捏的怒放看了半天,嘴角渐渐勾起。弯下腰,脸凑过去。

周正的五官突然在眼前放大,那么近,连呼吸的潮湿都打了过来,怒放反倒像受了惊吓一般,小脸不自觉地往后让了让,却到底,那双唇贴了上来,蜻蜓点水一般,或啜或尝,浅浅即止。

短暂的、轻柔的触觉,怒放却呆在那里,只觉得全身血液一下子汹涌,整个身子都在发烧。

辰轩本也没那么调皮,看怒放的样子却忍不住捉弄一下:“怎么这副样子?你不是叫我亲你?”

怒放哪里敢回答,一双小手绞得白里透红、红里透白的,心里窃喜居然得逞了,嘴上就是不说话,羞了一时,扭身要往屋里去。辰轩的手却更快,一把握住她地胳膊,拉回身前,整个人便压过去。

怒放刚觉得身子被抵在了门框上,双唇已然被夺取,感觉到肆意的吸吮和唇齿之间柔软地蠕动,顿时觉得头脑一片空白,连身子都软了起来。她越是这般反应,辰轩便吻得越深,厚实的身躯加倍压紧她地娇躯,逼得她透不来气,人更软了,最后只得一双纤细的手臂无力地勾住他的颈项。

被吻得勾去了魂,连到辰轩以绵长轻柔的吸吮结束这从未有过的亲昵时,怒放还没回过神,到辰轩把她牵回屋里去,她还在迷迷糊糊的回味。

有羞赧,有惊喜,有一丝慌,更多的是痴迷,还在傻傻呆呆的想着,以后一定要经常当着他的面拼命的漱口……

她坐在床上,辰轩却已不看她,还是后背对着她的,唇上却也是一抹清淡的喜悦,看似专注的在摆弄自己的药具,实则被自己的心跳和体温搅得心神不宁。不经意的,总有一丝心绪飘到了身后,缠绵于那个娇美的身躯之上,终于忍不住,回眸过去。

床上的怒放眼迷离,却在他的注视之下眼神渐渐透出清亮,只是,她的淡眉蹙起,小嘴也微微撅着,忿忿的味道。

辰轩见了,心跳加剧。她不喜欢么?怎么好像……生气了?

“怒放?”

“你……和晓云亲过嘴没有?”怒放瞪着眼,眼中似乎有寒光,幽幽的声音。

她起初是心肝乱颤,喜悦又激动,过了一会儿就蒙了——辰轩亲得她那么舒服,貌似,很熟稔?

辰轩张口,不自觉的手就松了,药具掉落下去,砸到几把薄刀之上,哗啦一阵响。

又、又来了?这样也能扯得上晓云?

“啊,你做贼心虚!”怒放伸手一指,怒了。

我、我怎么是做贼心虚了?辰轩傻了,我是被你吓得好不好?完全看不出来,你根本是个醋坛子啊!简直是胡搅蛮缠的在吃醋。

我没碰过晓云,也没有碰过除你以外的任何女人。

刚才,根本是我的第一次……

107. 子去恩仇尽

放气鼓鼓的,老拿眼角去瞥辰轩,半嗔半怒,一副也晓得的劲头。辰轩解释了几回,说他和晓云的关系很清白,怒放不知为何就是浑然不理,一个人坐在床上生闷气。

辰轩到底就有些郁闷了:他喜欢的女人吧,好起来就跟糖豆化开了似的,粘粘糊糊、甜腻腻的,不好了,纯粹就是酸梅子,能把人牙齿都酸掉下来。虽说平日里清凌凌的一个人儿哀怨嗔怪时倒生出了几分媚态,看得他竟怦然心动,虽说她也是在乎他才这般使小性子,可喜欢的女人怎么都哄不过来,还总扭着脸不睬人,身为男人总会觉得挫败和无奈的。

更何况,他压根还没搞清楚怒放为啥会这么理直气壮……

夜里,辰轩翻来覆去到大半夜才睡着,做梦都是怒放噘嘴的样儿。次日白天进了城,却不敢分心懈怠,强打起精神查看各人的伤势,又写了两张调养的方子,叫老西看情况用。这时怒放过来了,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故yì

不看辰轩,也不说话,倒是把辰轩的胳膊抱到怀里去,那模样又倔强又惹人怜爱。

“不生气了么?”辰轩很意wài



这回的牛角尖怎么刚钻进去就钻出来了,还真不像她。

“唔,我想通了嘛。”怒放嘟哝。

她曾经嫁过人,还生过孩子,辰轩知dào

,却从没和她计较过,她又凭啥那样斤斤计较呢?他不追究她的过去,她却揪住他不放,那不是成泼妇了么?

虽然很不甘心,只要想到辰轩抱着别的女人亲,她心里就酸到喘一口空气里都会弥漫着陈醋的味道,经久不散,可到底还是扯了白旗,不再闹别扭了。

不过。还是很郑重地约法三章。叫辰轩一定要遵守。

“你说。”

怒放便腾出一只小手来比划。略带蛮横地道:“除了我。你不许碰别地女人。也不许想。”

“嗯。”

怒放见他答yīng

地干脆。喜得眼睛都明亮了几分。又道:“还不许别地女人碰你。你从头到脚、连一根头发丝都是我地。只许我能碰。还有。想也不行。”

辰轩又“嗯”一声。随即意识到自己没反应过来。忙问:“这最后地‘想也不行’是什么意思?”

“连这个都不明白么?就是有女人想你也不行。”

辰轩一头黑线:“我不觉得我有多讨女人喜欢,不过你说的这个……”说了一半,瞥见怒放美目圆睁,立kè

噤声,点头如捣蒜般。

怒放便开心了,噗嗤笑起来,百媚俱生,把辰轩地胳膊又抱紧几分。她是恨不得把辰轩全身都贴满标签,好叫天下的女人都晓得他是她的。辰轩岂会不明白?心里欢喜地很,见怒放笑得恬美,也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过了一时,又觉得他这小女人的想法真是彪悍,便讪讪的问:“那,要是有女人偏要想我,怎么办?”

怒放立kè

跳起来:“好哇,你心里盼着人家女人想你是不是?”

吃起醋来,怒放无论是脑子还是身体,反应都比任何时候要快,一蹦三尺高不说,嘴里还忿忿不停,把辰轩吓得冷汗直冒,拼命的直甩头,差点把脖子给甩断掉……

由此,辰轩得出了人生首个关于爱情的经验总结:爱一个女人不难,要爱到令这个女人满yì

,难上加难。

如此又过了几日,算算三已经离开十多天了,一批病号在辰轩的精心照料下,重伤者已经趋于稳定,伤势较轻的早就跟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了。不过辰轩没也闲着,在帮子看腿。

如他所料,子的腿是有旧伤,当时治是治了,但没有好好休养,落下了一点病根。辰轩仔细看过也没多好地办法——伤势太久了,骨骼都已定型,总不能把腿截了重新再长吧,那等于是吃饱了撑着。不过经他几次调理,有些好转,至少子不觉得腿像从前那么沉了。

这日照旧在阴凉地里帮子施针,却瞥见一人神色紧张的跑向怒放的小楼。辰轩正在疑惑,前门那边已然传来骚动。

骚动的源头是两匹沿着宽敞、修筑整齐的直道缓缓行来的高头大马。天邪鬼城毕竟城池狭小,最宽的直道也容不得车马肆意驰行,城内的建筑更是平房居多,这两个人骑马入城,已然走完三分之一地直道,马上之人却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单是这么一点细节,足见来意不善——高过所有的人,明摆着是瞧他们不起。

“这是谁?这么不懂规矩?”辰轩身边的子有些恼火。

辰轩不语,注目过去,只见骑马的乃是一对男女,行走时却是女子居先,男子地马匹缀后,断是分出了尊卑。那女子看上去有三十多岁,衣衫华丽,面容姣,一双凤目之中更是隐隐有威严,目光如刀似剑,直把平日里养尊处优出来的贵妇人之气削去了七分,成就了女中豪杰地气度,叫人看上去不由得生出敬畏的情绪。

这也没什么,世上女子本就各不相同,有怒放那种小鸟依人地,自然也有这般威仪高贵的,可当辰轩看清女子身前坐着一个粉雕玉砌、东张西望地孩子时,心就猛然漏跳了一拍,连细细打量那男子的心思都没有了。

就是本能,他立kè

联想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果然,身后有人认出来了,悄声咒骂:“日,这夫妻俩轮番来骚扰,还叫不叫人活了?”

辰轩听了一怔。他自是不知dào

他来之前,飞扬曾经找来过,如今听说,心更沉了,抬眼就朝那二层小楼看去。

许久,幽暗的门影里慢慢走出了另一个女人。出乎辰轩意料的是,怒放十分镇静,连眼底都没有一丝波动,望着马背上的龙兰心,她径直走过去。

龙兰心的眼色倒是有些复杂了,盯着怒放,直到怒放快走到面前,这才翻身下马,又把那孩子抱下马来。

怒放的视线便集中在了孩子身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孩子长得十分清俊,穿着紫色织花的对襟小衣,许是一路被照料的好,透着水灵,让人越看越爱、越看越心疼。可是,对上怒放太过专注热烈地视线,他却明显露出一丝对生人的畏惧戒备之意,往龙兰心身边挨近,牵住了龙兰心的衣角。

怒放顿时便觉得有一把刀在心房绞动,痛不欲生,生生忍住,脸上一如先前那般平静,语气亦是:“夫人来,为了何事?”

到了这时,她从的仍是以前地称呼,没有想过叫龙兰心城主夫人或是直呼其名。

龙兰心道:“我把战儿带来了,为了什么事,你想必清楚。”

怒放却不管她言语中的寒意,只发怔。战儿?原来她的孩子叫战儿么,这名

听。

忍不住又去细看龙战,哪怕他闪避她地视线。却道:“我不知,请夫人明说吧。”

龙兰心冷笑,语调有一丝悲怆:“我来向你讨饶的,这回你该满yì

了吧?孩子我还给你,我这条命也交给你,只盼你冤有头债有主,放过飞扬城,放过我龙家!”说罢,鼻子一酸,却推搡龙战:“战儿,那是你亲娘,过去吧!”

怒放怔了怔,来不及理会那些话,不自觉的就要弯下腰、朝龙战张开手臂。她不敢相信,龙兰心居然说要把孩子还给她?

可是,她的孩子真的就在眼前,离得那么近,只要他的小脚挪动几步,她就能把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去亲亲他的脸。

母性地本能胜过了一切,她不由得就相信了,渴望的望着龙战。

龙战却彻底呆傻了,仰头望望龙兰心,又看看怒放,茫然道:“娘亲?”

龙兰心心一横,猛的推龙战:“快去!我不是你娘亲,她才是!到你亲娘那里去!”

龙战人小,被推得往前跌了几步,站稳后却又扑回去,抱住龙兰心的腿:“娘亲——你在说什么呀?你不要战儿了么?娘亲——”

唤了几声,不知如何是好,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龙兰心眼圈都红了,却硬着心肠不去看啼哭的雏儿。原本已经弯腰的怒放缓缓直起了身子,视线定格在龙兰心悲痛的脸上,意味深长地。半晌,她一字一句的道:“孩子是你养大的,你带回去吧。”

此话一出,顿时惊住所有人,就连辰轩也觉得难以置信——那是她十月怀胎孕育出的骨肉啊,为了生下他,她几乎丢了性命,怎么可能……

龙兰心亦是惊呆了,片刻回过神,眼神倏地犀利起来,逼视怒放:“你就是不肯放过我,非要迁怒我龙家是不是?”

我若迁怒你龙家,你龙家还能安稳到现在么?怒放心底冷笑,夫人,你到底是聪明绝顶还是作茧自缚?

走到现在这个地步,还在算计。

“你对我做过的,龙家对我做过地,一笔勾销。”怒放的声音透着冷清,整个人就像一块烈日也无法融化地千年寒冰:“我欠你的,从喝下那碗毒药开始,也偿还干净了。我和夫人从此两不相欠,你走吧!”

仿佛是誓言一般,字字掷地有声。龙兰心完全怔住,居然不知该做出如何反应。

“但是,从今日起,如果你和龙家再对我、对我地城下手,纵是伤我城中之人一根寒毛,我都不会再放过你们。”

说罢,深深的看一眼抽泣地龙战,转过身去。

“等等!”龙兰心叫起来,“我还有话问你,飞扬他人呢?”

他来找过你吧?他到哪里去了?

是不是,醉在你的温柔乡里,终是抛妻弃子,当了个忘恩负义的男人?

怒放背影一怔,半晌,沉声道:“将军来过,来了便走了。去了哪里,我并不知dào

。”说罢,丢下龙兰心一行和城中无数观望之人,身影迅速的融入深沉的门影。

旋即,一声低沉的撞击之声,两年来那两扇从未合上过的原木木门轰然闭合。众人不自觉的哆嗦一下,仿若,那两扇门是撞在自己的心房上的。

龙兰心立在那里,渐渐剧烈的抽吸,身子不住的颤抖。

就这样?就这样吗?

飞扬竟不在这里?他竟不在这里么?

视线胡乱的逡巡,无数张脸孔在眼前晃动,却没有,根本没有!

他是不是躲起来了?他到底去了哪里?

混乱之中,悲从中来。

叔爷爷说的不错,她果真一败涂地了,即使进城之时姿态摆得那么高,终是不敌那个女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

她不是从前的她了,竟连亲生骨肉都舍得抛弃!她不杀她,却羞辱她,把她当作丧家之犬!

什么轰轰烈烈的求死之行,根本是在自取其辱!

满是汹涌的哭意,到底顾忌是在千百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只得强忍到鼻子眼睛都酸涩了。却有一只手轻轻的按在她的肩上。

“兰儿,回去吧。”

单臂搂紧怀里泪人儿一般的龙战,视野里的龙兰心的身子失魂落魄的在马背上晃动。铁游回首看一眼那密闭的小楼,沉默的扬起马鞭。

整个城池都静寂无声,到了吃晚饭时,也没人敢去敲门,只把晚饭搁在了门口。可楼上毫无动静,天黑了连灯火都没亮起,楼下的一群人见了,不免心慌意乱。

“老大会不会想不开?”

“去你妈的!胡说八道什么?”

辰轩坐了许久,一直在看二楼的阳台,到了这时终于按捺不住,起身提了油灯,一言不发的过去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轻放脚步,没有蓄意无声,只希望不要吵到她而已。沿着过道慢慢走过去,怒放的房门敞开着,他便在门边停住。

楼下灯火通明,房间里并不太暗,加上他提了油灯,足以使他在橘黄的光晕下看清床沿上的怒放。

他一次见,也永生难忘。

那双深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某一处,像是被寒冰冻结的血液,有些阴森,有些冷厉,有些杀意。

她就那么呆坐着,一动也不动,对他的出现浑然不觉,呈现出一种比失神可怕千百倍的静止中的疯狂状态。

“怒放。”

他叫了一声,又叫了一声,那双血红的眼才缓缓抬起,直直的望他。

“辰轩——”

她叫了他的名字,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的以为她竟笑了一下。

“夫人之精明,今日方才知晓。”她喃喃的道,“她哪里是来还我孩子的?”

“怒放……”

“我一个当母亲的,如何能当着自己亲生孩子的面诛杀一手带大他的养母?我若真失去理智杀了她,战儿便恨我一辈子,永远不会认我……不单如此,她日后若是有什么闪失牵扯到我,即使不是我做的,战儿同样也会算到我头上来……她许是真的为求死而来,可是,即便求死也不肯放过我……”说着,惨然一笑:“我说不杀她时,你看见她的眼神了吗?好像我在羞辱她。她……竟那么恨我……”

而我,该去恨谁?是恨自己从前的年幼无知,还是该恨你的咄咄逼人?

我的孩子,我的战儿……

将头轻轻靠在那个温暖的肩膀上,呆滞的血红双眼中终于涌出泪水,一滴滴滑落。

罢了,夫人,罢了。你好好待战儿罢。子随你去,但求你我恩仇尽。

108. 三色车

月镇上的酒馆兼杂货铺老板,谢顶的那位,迎来了鲜的客人。女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穿衣打扮颇为不菲,虽然年纪不轻,但风韵犹存,只是脸色憔悴,有些失魂落魄;男的看上去就有些寡言,右臂不自然的下垂,似乎略微残疾,左手护着一个小少爷,一副生怕他跌着撞着的模样。

一对年纪相仿的男女带着一个孩子,老板毒辣的眼光却能识破,这二人并不是夫妻。叫自己的婆娘替二人把马牵进马厩,喂水喂草,他自己则问二人是稍事休息、补充食物后立kè

上路,还是要住几天。

男子尚未开口,那女子便大声道:“给我酒!”

“兰儿!”男子低斥,瞥向身前的孩子,那女子却置若罔闻,又道:“给我酒!”

有生意岂有不做的道理?老板的视线仅在二人之间扫视一个来回,立kè

干脆的提起酒坛。

这正是穿越峡谷、在归途中的龙兰心和铁游。二人带着龙战,自然不走颠簸的山路,打算在九月镇补给之后再斜线往北回飞扬城,谁知刚入集镇,龙兰心张口就要酒喝。

知dào

你有几分酒量,可一贯是端庄贤淑的母亲形象,如今却要当着战儿的面醉酒,你不是想吓坏他么?铁游暗道,你一路都不太搭理战儿,他早戚戚然,始终揪着我的衣角,生怕我们在半路要把他丢掉似地,看着都叫人心疼。

失去的都已经失去过了,你为何就不晓得珍惜眼前的?疼爱了几年的战儿,你想他也疏离你么?

有些恼火有些恨,可他什么时候拗得过龙兰心?到底无可奈何,看着她提着酒坛就近在一张方桌前坐下,自斟自饮,铁游只得暗叹一口气,转而问那老板可有橄榄油膏卖。

这地方太阳太大,橄榄油膏多少对皮肤能**保护作用。他是个大男人本无所谓,但龙兰心和战儿细皮嫩肉的可吃不消,原先带着地那瓶早在去天邪鬼城的路上就抹到精光了。如今龙兰心什么都不上心,他倒是记得分外清楚。

“真不凑巧。我这儿不卖那个。”老板笑。“你往镇子东头走。那边有一家小铺子专卖女人用地东西。肯定有。”

铁游谢了。叫龙战坐在龙兰心边上不要乱走动。又嘱咐老板帮他照看母子二人。这才出了店门。

边走边看。也搞不清老板说地到底是哪一家。只得逢店就进去问。问过二三家铺子出来后。他地视线随意一扫。顿时人僵住。

斜对面地土墙上靠着一个男人。一身颜色已经泛着陈旧地劲装。抱着手臂。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飞扬!”铁游惊呼。激动地要快步过去。抬起脚。却硬生生地刹住步伐。

到底相交近二十年了。视线对上。他就知dào

这次相遇不是偶然。

飞扬看见他一点也吃惊,好像他地出现不出所料;飞扬的眼神无端的透着冷漠无情,仿若是多年前初次相见时的少年,那是,他与他还不曾知心。

“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去?”

飞扬慢悠悠地开口,低沉的声线:“我到西南地消息,是我叫人放回去的。我不回去,兰儿自然会找来,你们的落脚点除了白夜便只有这九月镇。兰儿若来,同行之人必定是你,而我想见的人,就是你。”

清清淡淡的言语,没什么情绪。又道:“跟我来。”

说罢,看也不看他,掉头往西走。

铁游的心跳失去了正常地节奏,却深吸一口气,无言的跟在后面。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百多米路,飞扬径自转入一条狭道,狭道的尽头是几堵残破地土墙和大片空地,静悄悄,再无人迹。

走到空地,飞扬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冷淡的道:“瞒了我多少事,都说出来吧。”

从他叫他跟着,铁游便知缘由,听他这般发问,却颇有些意wài

罢了:“怒放没和你说吗?”

总以为,见到自己地丈夫,怒放多少会有哭诉,可是,飞扬竟还是不知详情?

飞扬不语,铁游又道:“你料到我们会来,你竟然看着兰儿带着战儿入城?如果怒放真的记恨从前的事,对兰儿痛下杀手,你就不会后悔么?”

飞扬淡笑:“你们不是活着回来了吗?兰儿带着战儿同行,怒放如果会动手,她就不是怒放了。”

见飞扬笑容轻慢,铁游生出薄怒:“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知dào

所有我应该知dào

的事。”飞扬看他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铁游觉得那一眼,别有深意。

你所应该知dào

的事情么?为何你会在现在追问?你去见怒放时,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铁游薄唇紧抿,伤残的右臂微微有些**,只是,无论怎样努力,那只手,再也握不紧拳头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地上的投影点

,往事如瀑的倾泻而出,随着倾吐的越多,铁游居然先前的紧张,消失无踪。

飞扬的嘴角弧线却愈发朝下,听到某处,看着铁游的眼寒光重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你,剁了怒放的脚?”

见到怒放时,她完整无缺,韦炎见更是从未提过,关于这个细节,他当真是一点不知。

铁游闪躲他的视线,却一咬牙,硬是开口:“是。”

“也就是说,兰儿从照顾怒放开始,就起了杀意。偏有我这个傻丈夫还告sù

她妖花的事,以至于龙家默许她杀妾的行为。我是说飞扬城闹出那么大地动静,龙清泉怎么一句责备都没有。”飞扬沉吟半天,道,“你一早就知dào

这些,还帮着兰儿下了一步好棋。

不错啊,真不错,我生平最信任的两个人,在我背后干这些勾当,乌鹊说一点没错,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说罢,冷冷一笑。

“飞扬,我知兰儿做的过分,可那是因为她爱你……”

“我知dào

。”

铁游说的急切,飞扬却冷淡的打断他,“我知dào

错地是我。如果不是我被野心和**冲昏了头脑,不是我受不了兰儿的高贵冷漠,非要娶了怒放,兰儿永远不会做出这些。说到底,错的是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一并说了吧。”

铁游一怔,随即强笑:“你知我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有什么好交代的?你想挽回怒放的心,我懂,只是,你千万求她原谅兰儿,兰儿她……”

“你以为我是为了挽回怒放的心?”飞扬笑起来,“就算她今日不是高高在上的天邪鬼城的城主、手握重兵,就算她成了流落异地的乞丐,我也没资格求她回心转意。”

“那你……是你自己在恨我、恨兰儿?”

“错了!”飞扬冷声,却再无答案,手抬起,紧紧握住罗刹地刀柄。

几乎不见他的动作,只是一道新月冷弧闪过。

出刀之快,生平未见,铁游尚未来得及闭眼,罗刹已然回鞘。

“飞扬——”

近处一声凄厉的嘶喊,)心般的痛楚爆fā



铁游视线里最后地画面,是摇摇欲坠的龙兰心惊恐恸哭地容颜。

他看着,想微笑、想安慰她,却已无能为力。一生苦苦暗恋的女人,痛苦落泪,是出于害pà

、还是由于伤心,是为他、还是为了她的丈夫,他终是不得而知。

怮哭声,飞扬似乎无动于衷。他没有回头,反倒走近倒地的尸体,仅仅看一眼滚落在一边、双目圆睁的铁游的头颅,便从尸身上抽出散发着幽幽寒光地冷心锥,再从怀里抖落一块布裹了,抬脚便要离去。

“飞扬!”龙兰心不甘心的尖叫。

他怎么可以,看也看她一眼?

飞扬直直地望着前方,许久,慢慢转回身去,平静的视线。

容颜惨白憔悴地兰儿,满面泪痕,在绝望的看着自己,看着这个不知从何时起在她心目中早已冷酷无情地丈夫。

我是冷酷无情,因为我要离开你了,兰儿,永远的离开。

我要去还债,偿还我和你欠下的一切。

良久,他说:兰儿,如果你恨我,回去之后撕毁婚书便可;如果你还顾念一点我们的夫妻情分,百年之后,我们葬在一起吧。

龙兰心整个人霎时剧烈的哆嗦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飞扬。

他、他真的要离开她?

不!不可能!

她拼命的摇头,眼泪不住涌出,颤声:“战儿呢?战儿怎么办?你忍心他没有父亲吗?”

就算你不要我了,你怎么舍得飞扬城、怎么舍得我们的战儿啊?

飞扬垂下眼眸,掩盖微微湿润的眼,良久转身,低声道:“我没脸见战儿。”

说罢,一步一步,却是毫不迟的走开。

身后是凄厉的嚎啕,天地似乎要因之而昏暗,他始终没有回头,大踏步的走远。

下定决心的那一天起,已知今日的结局,他在想象中锻炼了无数次,终于冷了血、铁了心。

快马扬鞭,不过三日,他便抵达了那座简陋的城池。翻身下马时,不出所料,原本懒散的倒在围墙下的守卫倏地蹿起,张口就骂:“我日你娘的!你又来干嘛?你们这一对夫妻,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啊?滚远点!这里不欢迎你!”

他斜那人一眼,毫不客气的一脚踹过去,斗气激发,直将那人踹出十来米远,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直滚。三四个人随即拔出兵器冲过来,他却眼都不抬,扬了扬手中被布包裹的冷心锥。

“我有东西给你们城主,麻烦通传一声。”嘴上说着,脚步却毫不停滞。

闹哄哄的又来一群人,又恨又怒地,他视若无睹,激发全身的斗气,卷起尘埃一片,仍是脚下不停。

战就战

所谓!然而——

“都住手!”

一声娇声喝斥远远传来,入眼的是绚烂的裙摆在激荡,那个小巧的人儿快步走向他。

“将军为何没回家?”她远远地就问,竟有些焦急。

他没答,待她走近了,只把手中的玄心铁器递过去。

麻布散开,露出细长尖锐的刀身,怒放顿时一呆,惊愕的抬眼望他:“铁游……”

“这本就是你的东西,现在是物归原主。”他轻声道。

怒放细且淡的眉蹙着,好半天才伸手接过。“夫人来过……”怒放低声,却是欲言又止。

飞扬笑笑,垂眼看着她娇俏的小脸:“上次我来,你看上去还有心结,如今,都想开了。”

怒放显然不肯提那些,咬着唇,反问:“以后……我能有时去看看战儿么?”

原本铁了的心,听见这一句便不由自主的软了几分,对着她,他到底有歉疚,有几分温存。抬手,本想轻轻撩开怒放那一丝乱了的发,眼角却瞥见远处地露台的栏杆后站着一个身着无袖长衣的男子。虽然离得远,他却也能觉察出那注目的视线。

手便猛然缩了回去。

“那个就是你喜欢地人么?”

怒放闻言回眸,露台上却只余下一抹转瞬即逝的背影。

看出她眼中一瞬间流露地慌张,飞扬苦笑了一下:“你去吧。”

“对不起。”

她只这么小声的说了一句,便跑远了。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追随而去,以他超人的听力,依稀能听见她在急速上楼,脚踩在木质楼梯上吧,咚咚作响。

不是想象,她很急很慌张,估计是怕那个男子心生芥蒂,慌着去解释去了。

看上去无悲无喜,飞扬慢悠悠的出了城。牵过马匹,抬眼环视前方苍茫荒芜地大地,他眼中方流露出一丝落寞。

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信马由缰的在荒地里走,饿了吃干粮、渴了喝点水,恍惚地,他又是从前那个没有归途的浪客。

两天后,他抵达了峡谷入口,却遥遥地听见徐徐的蹄声,还有车轱辘碾过满地碎石地声响。

这边,怎么会有马车过来?

马匹缓行,他的身姿随着摇摆,眼睛却微微眯起。那块凸出的山岩之后,三辆缓缓驰行的马车逐渐进入他的视线,而后慢慢接近。

飞扬的眉,便不可抑止的皱紧。

青天白日之下,这一行怎的如此诡异?

三辆马车,分别漆成三种色彩:居先一辆为夺目的银色,在日光下隐隐灼目;中间那辆是诡异的深紫,甚少见;最后一辆看上去稍微寻常一点,乃是青色的。

装饰得倒不累赘,但无形中透着华贵——以飞扬的眼力看来,车厢上的精细雕刻,均是由金粉涂抹的。

蔚为奇观的是,马车上三名车夫俱是绝色女子,样貌虽不同,却无一不是丰腴妩媚的气质,身着一色宽袖缓带的薄纱盛装,却手执马鞭,不时的玉臂飞扬,颇有英姿。

马车经过他身边,车夫均是目不斜视,飞扬却毫无顾忌的细细打量了一番,不是看那些妖娆的女子,而是细看车厢。只可惜,纱帘垂落,看不真切,只是隐约可见车内的人影罢了。不过,这细细看去,本能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就浮现。

这三辆马车是一模一样的制式,尺寸都不差分毫,显见是一批订制的,或许还是属于同一个主人,但奇怪的是,它们暗示着分属三方势力——是因为颜色不同,而是由于垂落的纱帘上分作三种不同的标识。

这三种图案,飞扬从未见识过。

银车是一弯弦月,在暗蓝的纱帘上静静的反射光辉,仿佛就是天边皎洁的月;紫色车上乃是花开半朵,圆润的三瓣,与车同色,亦是暗紫;至于那青车,纱帘之上浮动四道水波。

无声无息,不可一世的气势便凸显而出。

一辆接着一辆的与他擦身而过,不可名状的寒意一重一重的袭来。透过纱帘隐约可见的车内三人,使他不禁回想起在怒放家中那晚的遭遇——车中实则有人,却感觉不到任何气息,斗气无,妖气亦无。

于修liàn

,世人公认他已至巅峰,以他的对气息的敏锐洞察,亦察觉不到存zài

的,该是何等身手的人物?

这一行,是妖吧?

北地之行后,他便已经知晓妖类中深藏不露之辈数不胜数,可如此堂而皇之的驰走于道,足见来头不小。

从这里去,是不是去天邪鬼城的?

飞扬有些担心,几乎要掉转马头,转念又想,怒放与南妖帝乌鹊关系匪浅,这些于他来说来历不明的人,或许是与怒放相识的。

心便放宽了一些,扭头望了一时,纵马走远。

109. 休夫狂想曲

放上楼进到房间时,辰轩正低着头坐在床沿上,若?额浓密的丝垂落,阴影重重,连表情都看不分明。

怒放就想,他肯定是生气了。

换成她自己,肯定也会生气或不安。可是,龙兰心来时说不知飞扬的下落,她多少有些担心啊,见到飞扬,自然想问问,叫他回家去。她总盼着将军和夫人能好好的生活就算她本身不喜欢龙兰心,可对于战儿来说,飞扬和龙兰心是双亲,他们夫妻过的好,战儿才会过的好,不是么?

现在想想,她到底有些笨,当时本不该去见的,该叫仇叔去和将军说那番话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下子更不知dào

该如何向辰轩解释才好了。

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站在辰轩前面,期盼他能抬起头来,让她看见他像往日一般温柔的表情。然而,辰轩就那么一直低着头,她站了好久,终于忍不住,抬起小手拨弄他颈项上的丝。

辰轩便动了,将她那只手按住,紧紧的按住,继而握在掌心里,抚摩。

“怒放。”他抬眼看看她,轻声道:“我一早就知dào

你有丈夫孩子,我原本不把那些放在心上,觉得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行了。但是,刚才……我看见你们,”说着,一丝苦笑:“我到底是个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怒放咬住唇,欲言又止。

辰轩深吸一口气。他所萌生的想法,很想告sù

怒放,只是,不知dào

现在对她提出那样的要求,是不是过早。

“你和他,现在还算是夫妻,如果……我叫你解除你们的婚姻,怒放,你愿意吗?”

说这些话出来。心里是忐忑地。他知dào

怒放不是三心二意地女子。可到底牵扯到了一个孩子。面对孩子地眼泪和惶恐。她是狠心地说出把他给龙兰心地话。可其中有多少无奈。他比谁都清楚。然而。怒放听见他地话却连连眨眼。不解:“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啊。大家都以为我死了。飞扬城外还有我地坟墓呢。怎么叫夫妻了?”

她一直都没觉得她和飞扬还是夫妻。

在她心目中。她早就是一个被夫家抛弃地女人。婚姻根本不存zài

了。否则。以她地性子怎么也不敢生出胆子来缠着辰轩地。

“可你没死啊。只要你活着。你们从前地婚书就有效。”

怒放更加愣了。婚书是什么?

“就是证明你们是正式夫妻地文书。”辰轩暗自诧异。这小女人连婚书是什么都不知dào

。怎么成地婚?“就算不是正妻。凡是正规纳入门户地妾室。也都有婚书地。”

此世大部分城池地规矩都是如此,一夫多妻尚且允许,妾室的数量就更不用提了,但是,被纳为妾的女子尽管享shòu

不到妻的名份,却必须有相应的妾室婚书,否则,只能被当作是豢养的姬女。怒放既然是飞扬的妾,自然也有婚书的。

寻常百姓是不会区分的这般细致地,可辰轩到底在家破人亡之前不是长在一般的人家,即使不曾婚配,这些礼仪之事也晓得一清二楚。他原本也不会这般计较俗事,但是,不是只有女人才有直觉,他隐约觉察出飞扬对怒放仍是十分在意,再想到怒放本身心那么软、二人还有个亲生骨肉在纠缠,便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想不如坐针毡都难。

“有嘛?”小女人却茫然,“我成婚时和村子里的那些个婚礼都不一样啊,没有吹吹打打、新郎接新娘,也没请人喝酒啊。”

辰轩闻言哑然,竟不知dào

该怎么解释才好了。

事实是,纳妾的仪式是可以从简的,但婚书必须得有。飞扬当年顾及龙兰心的颜面,没有明媒正娶怒放,而是纳为妾室,更没有操办婚礼,可一纸婚书是不可能少的。甚至于,之后整理有些细节连辰轩本身也不可能想象得到:讹传怒放难产而死之后,飞扬将这个连尸骨都无踪的妾室扶正了,否则,飞扬城北那座衣冠冢前竖立的墓碑上怎么会刻得是“爱妻怒放之墓”?以飞扬的为人,断不会在这些细节上犯错地。

对于这事,龙兰心也不曾有过微词,她已认定自己无法生子,当然要为视己出的战儿考lǜ

。龙战既从了龙家地姓,即使飞扬没有那心思,怒放也必须由侍妾扶为平妻的,否则,这个原本就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日后在家族里的地位将更加岌岌可危。

“那怎么办?怎么解除啊?”

怒放傻眼了,继而一想,以前村子里的汉子婆娘们吵嘴打架,总是听到人说什么“我休了你”便立kè

有了灵感我知dào

了,我休了将军就行了。”

辰轩终于忍俊不禁,捧住怒放地脸颊,揉了又揉:“你一个妾室,休掉自己贵为城主的丈夫?”又笑:“我还真没听说过有女子休夫地。”

是出自名门大户的女儿,也不敢轻易说出休夫二字,以男人为尊地世界么。怒放虽然想法天真,说得也天真,但这些话听在辰轩耳中,说不受用那是假的,不说不安一扫而尽,至少也吃了颗定心丸。

“不可以嘛?”怒放很诧异。

辰轩不说可以,也说不可以,只手臂揽住怒放地腰身轻轻一带,旋即抬手勾住她的颈项,怒放低头时,他迎上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唇。怒放心下一喜,几乎整个人扑到他身上去,亲了又亲,惹得辰轩用力搂住,直把她吻到透不过来气。

怒放娇喘连连,呼吸一次次的打在辰轩的颈项,痒痒的,辰轩却强按捺住荡漾的心神,到底松开她:“我要去帮子施针,他估计在等我了。”

“喔。”怒放巴不得他一直抱着她、亲她,见他要走,不免有些失望,小嘴嘟囓。辰轩莞尔,出了门去。

一起吃过晚饭,辰轩便回小屋去了,怒放却鬼鬼樂樂的把仇叔拖到了一边。她起先很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好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仇叔一听乐了。

“是这个理,趁早把这个事结了也好。”老人家也这么想,辰轩和怒放明摆着是好上了,就算辰轩本身不在乎“夺妾”的恶名,可始终是话柄加把柄,留不得。便道:“明儿我就派人去飞扬城。不过,要是飞扬城主不同意怎么办?”

几次三番的找来,怎么看也有几分留恋旧情的味道。

应该不会的,将军那时的态度不是明摆着的么?怒放心道。不过她还是鼓鼓嘴:“那他要是真不同意,我写休书行不?”

仇叔闻言傻眼了:“这……都是男子休妻啊!”

要么就是夫妻双方签离婚书,哪有女人休掉丈夫的?

“为什么不可以?”怒放十分不解,“为什么只能男子休妻,不能女子休夫?那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明明是丈夫犯错了,两人生活不下去了,难道还该犯错的丈夫休了没错的妻么?那要是这丈夫不愿休妻,也不肯签离婚书,难道当妻子的就得一辈子跟着一个待自己不好的丈夫而不能休了他?”

这根本是不讲道理嘛!

仇叔瞠目结舌,可怒放蹙眉瞪眼,不仅急、还有些恼,已然处于较真状态,直把他弄得手足无措。半天,他那老而又僵、真难说是易于接受新事物的脑袋也突然灵光了,一拍大腿:“行,怎么不行?您可也是位城主呢,和飞扬地位对等,也是位高权重的,怎么不能休夫了?咱们城的规矩可是您说了算啊,您说能休就能休!”

“真的啊?仇叔,那就拜托你操心了。”怒放高兴的蹦起来。想着明儿告sù

辰轩,他该有多高兴?想着就乐到心里去,一蹦一跳的走了。

仇叔睁着一双老眼看她半天,喃喃自语:“也对啊,凭什么女人不能休夫?”说完,连忙慌张的打自己嘴巴,暗道,老东西,和城主在一起久了想法也稀奇古怪了,这事也就咱们城主干的出来,寻常女子哪有这胆子?千万不能当回事……

到了夜深,怒放休息了,却是躺在床上抱着薄被滚来滚去,竟睡不着。她不住的偷笑,还在想这事了结之后她该不该和辰轩也写张婚书。

那写了婚书就是夫妻了,她和辰轩是夫妻……

越想越激动,一骨碌爬起来,直接跳下床,火急火燎的套上鞋就往外跑。于是,楼下值守的和城门守卫都大眼瞪小眼,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唰”的从眼前窜过,带起一阵有点小凉飕飕的风。

木屋的门是半掩的,在这里也确实没有关门闭户的必要。怒放轻手轻脚的进去,摸到了床,爬了上去。

辰轩到底不是习武的,警觉不会那么高,沉睡之时连怒放摸到了床上都不知dào

,直到感觉有小手搂住他,后背贴上了温暖的,才惊醒。

熟悉的淡淡的体香传来,还有熟悉的柔软,他不禁愣住,含糊的问:“怒放?”

她大半夜摸到他床上来干嘛?

怒放的脸在他的背上蹭来蹭去:“我想你了,咱们说说话,好不好?”

辰轩便翻了个身,面朝她。窗户外只投入些许月光,怒放的脸看不真切,只有眼睛有点滴光亮,看着感觉很奇怪:“唔,真是怒放么?不是小妖怪变的?”

“讨厌。”怒放嗔道,笑得咯咯的。

辰轩便也笑了,此时睡意已消,便问:“说什么?有什么话要大半夜跑来说?”

怒放摸到他的脸,便凑在他耳边小声把事情说了,还没说完,辰轩的双唇已经压了过来,吻了一时,声音里都是激动:“这么说,我能娶你?”

110. 欢爱不尽欢

密密的亲吻落下,在被身边的男人热爱着的如画有些暖,有些湿。

黑暗中的怒放既是享shòu

这如梦般的轻柔,又在憧憬的激动中有羞涩,“嗯”了一声,算作答yīng



嘤咛清婉娇细,三分软糯、七分羞,宛如呻吟般,令辰轩心尖一颤。不自主的将怒放拉进怀抱,低头吻时,大手**起怀里人儿的后背,待到察觉那衣料纹理不同于平日时,恍惚中才发xiàn

,怒放竟是穿着薄纱睡裙的。

蛛丝衣虽柔软似水,到底是隔着一层,如今紧贴着他的身躯的窈窕起伏的曲线比之往日更加真实,那满盈的体香也愈发撩人起来。黑暗仿佛遮不住他的视线,更遮掩不了他的想象。他记起曾经捧在掌心细细查看的那一双玉琢一般的小脚,亦分毫不差的想起那一日她冰冷但美丽的娇躯。那时他心无旁),可此情此景交织,那时情那时景便如春药,**如火如荼的在他心底里烧开。

呼吸顿时急促,吻也如同掠夺一般,有力、疯狂,当他的大手隔着薄纱抚上那胸前的柔软,怀里的人儿微微颤抖一下,娇躯稍稍闪躲,似是羞涩,他却满手握住,轻缓的揉捏。

他夺了她唇齿之间的呼吸,同样也敏感的察觉夺取了她的意识——她几乎是瘫软在他结实的手臂之中,当他深深的吻她,她会有含糊的呻吟,像是轻叹,更像是呼唤。他地双唇便辗转于每一寸肌肤,轻轻的吸吮,舌尖流连,他吻在她耳后时,她突然缩了缩肩,战栗。

他不知dào

怎么就笑了,他的女人,原来喜欢被亲这里。

撩开发丝,他的吻一次又一次的侵袭,她原比他想象的更敏感,甚至他的呼吸喷薄时,她都会低吟出声。他地手便攀沿而上,触到她领口的丝带,轻轻扯开,旋即,大手探入,用力的握住。

“唔,辰轩——”她含糊的叫他一声,本能的抬手护住胸前。即使隔着他手上的纱布,**地被他如此爱抚**,她仍是有些胆怯,可他已然扯下她肩头的衣料,用温暖的唇瓣含住。

粉红地蓓蕾如珠,经不起他舌尖的挑逗撩拨,若不是黑暗遮掩,他定能看见身下的人儿雪白的肌肤都泛着粉色。她羞涩极了,更惶恐于**那奇特地反应,连连推他,扭过身去,直把柔软的身子蜷缩在一起。

辰轩喘息片刻。吻在她地肩头。拉着衣料地一角去吻那单薄后背地每一寸。见她还是不依。便将脸埋在了她地耳后。

大手越过。探入她遮掩地怀中。却是无比轻柔地抚摸。她微微侧过脸来。娇唇半张。似要说什么。他地舌尖便趁势滑入。

他从不知dào

自己地天分可以这样被拿来利用。可是。即使伸手不见五指。他亦能清楚地知dào

她一丝一毫地反应。她地每一次心跳。每一寸脉搏。哪怕是她不敢出口地呻吟。她强忍住地原始渴望。甚至于。她地潮湿。

她是这样地想要他。如他一般。她早已意乱情迷。总是羞涩地应对他亲吻地那丁香小舌近乎蠢蠢欲动。这让他狂喜。

“吻我……”他颤声。当他再次吻入时。她轻轻地合上了唇。小心翼翼、含羞带怯地舌尖与他地纠缠在了一起。那细滑地触感瞬间就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紧紧地搂抱住。将那娇躯压在身下。狂吻之时。扯去了自己地上衣。

**光滑地胸膛压在那抹娇嫩柔软地酥胸上。她不自主地缩了缩。仿佛那样地接触令她害pà

。他却不许她躲避。身子压得更紧。令她呼吸都困难。她伸手想推一推他。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扣在床上。

他不许她有任何的迟,也不容她有片刻的清醒,他吻得一次比一次深,手顺着她的曲线向下,当触到纤细的腰身下那细细的绳带,他毫不迟疑的扯开。

怒放惊呼一声:“辰轩,不——”

“什么?”他一怔。

“我……我没想好……”

辰轩喘息,渴望自己能看清此刻她的表情:“没想好什么?”

“我……我有些害pà

……”

他不知dào

她在害pà

什么,他们相爱,他们渴望对方,他们只差最后一步就彻底的拥有,她却害pà

。她到底害pà

什么?害pà

他不会对她负责,还是只是本能害pà

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的身体?

他不想问那些,他比她自己还清楚她有多想要,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在喘息后有些沙哑的道:“我要你。”

是的,我要你,就这么简单。

所以,怒放,别害pà

我,别害pà

我将带给你的未来,甚至于,也不要去害pà

那些曾经伤害你的过去。

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我要你。”他颤声,唇亦是颤抖的,他吻得愈发激烈,下身拼命的压紧她。他多想让她也知dào

他是那样的爱着她,疯狂的想要她,以至于,此刻的他痛苦得像是在火里被煎熬。可是,她仍然在迟,

一双小手挡在了他的胸前,隐隐用力。

“怒放!”他有一瞬间的恼火。

他有些要发疯了,觉得这个小女人简直就是一个魔鬼!他都已经魂不守舍,他的灵魂都向扑到她怀里,钻进她的心里,她的心却在固执的害pà

;他的**几乎要被欲火焚为灰烬,她却敲响退堂鼓!

果然,他感觉到她在摇头,而且,有几分怯意。

他便扑在她胸前,不住的吮吸,不住的以舌尖挑逗,她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时,声音都带着一丝哭腔:“辰轩——”

他没有松开她,她便心慌起来,惶恐地感觉被夜的漆黑渲染开。她想起身,可这时男人与女人之间力量的差异就显现出来,他压住她,她竟然丝毫不能动弹。如果他再吻她,她知dào

自己肯定会理智全无,不由得,按在他**胸膛的手就使上了力。

那一瞬间,甚至比有些混乱的怒放感应的更迅速,辰轩倏地抬起眼,可是他的身体到底没有那么敏捷地反应——他抬眼的刹那,一股即使是他这般经常劳作锻炼出来的男人的**也无法承shòu的推力扑过来。

身体猛的飞了起来,在他感觉到地面之前,巨大地撞击和疼痛已经降临在背脊,左侧后腰和手肘处更是剧痛,半边身子顿时就不能动了。

“辰轩!”床上的人儿尖叫,扑了过来要抱住他,他只得痛声喝止:“别碰我。”

黑暗中,辰轩倒抽凉气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地惊心,怒放傻站了一会儿,跑回桌边摸到火折,手却不住的抖,点了几次才点着灯芯。端着油灯过来,就着昏黄的光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倒在地上的辰轩痛得冷汗直淌,身下竟然压着他平时切药地小铡刀,尽管接触的是刀背,可那样重重的摔落、撞击到金属,那一块皮肉早已磕破,血肉模糊的,左手臂半悬,似乎不能着地。

“我扶你到床上去。”怒放眼泪直滚,“对不起……我不是故yì

的……”

辰轩皱眉,咬牙道:“扶我到那边去,靠在墙上。”

怒放便绕过去,把他的右手架在自己肩上,要把他架起来,谁知稍一用力,辰轩闷哼了一声。

“很痛?”怒放急得不知dào

该怎么办才好,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辰轩吸气都是一抽一抽地,脸色铁青,说不好是痛的还是被怒放给气地,只是不吭声。他在墙上靠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来,勉强用右手按住伤处。怒放缩在边上压根不敢吭气,看着辰轩额上不断的有汗水滚落,慌得连毛巾都不会取来,只不住地用手去擦拭。

辰轩浑然没有反应。撇开心中有气不说,单是身体的状态,他此刻也没时间去搭理怒放——他手肘地伤势倒没什么,体外的创口也没什么大碍,问题是好死不死的撞在铡刀上的位置是浮肋,肾脏受损,不赶紧治疗就完蛋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松口气,睁开眼睛,自己闲暇抬手抹了抹汗。怒放看见他能动了,惊魂未定,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呜呜哭起来。辰轩长吁一口气,苦声道:“你下手不能轻些么?不过这方法挺好的,我现在是一点也不想了……”

要不是他有这样的能力,小命都去掉半条,此刻也是生之力消耗过大,只觉得疲倦。况且,他也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再爱一个女人,遇上这样的事,心里总会有点冷,也不去管衣衫凌乱的搂抱他的怒放,就靠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时,竟也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居然是在床上,怒放已经不在了。回忆夜里那难堪的遭遇,辰轩不禁苦笑。其实在寻常男子之中,他绝对不算是文弱无力的,可到底怒放不是普通的女人,这不,他这般个头和体重,那个看似娇柔的小女人还不是照样把他从地上搬到床上去了?

有些郁闷,有些丧气,生之力流转一周,发xiàn

身体并无大碍,至少不会落下什么毛病,干脆扛起锄头跑地里去了。到了中午,怒放过来,提着个竹篮怯怯的杵在他边上,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yì

的……我当时慌了,随手就……”她嗫嚅,到底觉得什么解释都无力。

辰轩看她一眼,没应声。怒放把饭碗捧给他,他也不理,不停的扒拉其实早无杂草的田间。怒放吸吸发酸的鼻子,把饭碗放回竹篮,又跑回屋里倒来一碗水,颤巍巍的端着,都要哭了:“辰轩——”

辰轩瞥她半天,见她的模样太可怜,到底一声长叹,接了过去。举起来还没喝进嘴,身子一晃,手一抖,差点泼掉半碗水,又是干叹气——怒放早扑进他怀里,死死的搂住他的腰,似乎再不肯放手似的。

他便想,他还是不懂女人吧,只因为他是个男人。就算懂她地身体,仍是摸不透她的心。

“怒放,这事怨我,要不是我把你逼急了,你也

样。”他淡淡的道,“想想看你会有那样的反应也们才认识几个月,是我心急了。放心好了,我以后不会乱碰你的。”

怒放没动,只觉得心猛地一阵抽搐,不知不觉就松开了手。她呆呆的仰头望他半天,随后便一声不吭的走了。

一路上失魂落魄地,被无数人看在眼里。阿伦迎面走过和她打招呼她都只是含糊的应了声,脑子根本没反应过来是谁在和她说话,回到屋里便关起了门,一下午都把自己锁在里面。

辰轩下午照旧到城里来帮子施针,但好了就回去了,也没去看怒放。于是,人人都是了然之态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送饭来的人竟然是阿伦。

他只把竹篮摆在了门口,也不说话,辰轩便也不开口,沉默的提起,在桌上摆好。

“你和城主大人吵架了吗?”阿伦靠在门边,盯着他。

“没有。”辰轩答的很自然。

他们是没吵架,他们动手了就是。差别在于,他原本想动地不是手,结果是他没动成,她动了,这怎么叫吵架?

阿伦闷了半天,道:“城主大人打起架来再厉害,到底是个女人,你可是男人,得多让让她。”

辰轩眼都不抬,吃着饭:“知dào

。”

他这样,阿伦也没法多说什么了,本来,这事他就不该插手的,也不打招呼,就走了。辰轩听他脚步声远去,闷闷的放下碗,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这阿伦,原来也喜欢她。

饭菜就丢在桌上,胡乱地冲洗一番,便倒在了床上,发了个把时辰的呆之后,天色已不早了,干脆就恹恹的睡吧。

半睡半醒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感觉有小手在摸他,挠痒痒地一般,胸口阵阵酥麻,还以为是在做梦,那只手却在解他的衣扣。

一惊,猛然就反应过来,一把捏住那只手,到底有些怒:“怒放,你在干什么?”

怒放在他的背后,手却还拽着他的衣襟:

隔着他的衣服,贴着他的怒放身体滑溜溜地,即使不看,也知dào

寸偻未着,辰轩顿时觉得血液全冲到脑子上了,怒道:“衣服穿上!”

“辰轩……”

“再不穿上我就把你丢出去!”

顿了一时,小手抽走了,好半天,怒放依稀又躺下了,一只手又摸到他胸前来,不住的拧他地衣服,但也不说话。

他忍了一时忍不住了,把那只令他着恼的小手握住、扣紧,再不许它乱动,丢了一句:“睡觉!”

“喔。”怒放慢吞吞地应一声,乖乖的贴在他背上睡了。

睡得早,天没亮就醒了,感觉怒放均匀地呼吸喷在背脊上,辰轩都不知dào

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怒放的小手还扣在指间,纤嫩的指尖翘起,还真有些兰花之态,便悄悄的把玩,有一下没一下的。

又过一时,蒙蒙亮,外面却有一脚深、一脚浅的脚步声,须臾,就听人在外面叫:“城主大人是不是在这?”

辰轩用肩膀顶顶身后的怒放,怒放迷迷糊糊的应了声。

“大人,有访客找您。”

“唔,谁呀?”

“不知dào

,说是您认识的。”

怒放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披头散发的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穿到鞋,就下床了。辰轩这时才翻身,正一眼扫到怒放的背影,顿时寒毛直竖,慌忙爬起来,扯过床头一件长衣就追了出去。

还好怒放刚睡醒有几分迷糊,走得慢吞吞的,好追。可辰轩看了更叫苦不迭——跟在她身后那叫起的男子频频侧目,貌似眼睛都直了。

这个死女人,穿着那么薄、还是窄带的睡裙就这么往外走?那圆润的一双秀丽的肩头和迎着光线似有几分分明的曲线直把辰轩看得气不打一处来。

追上去,二话不说把长衣给她穿好。怒放这才省悟,对上他愠怒的视线,鼓了鼓腮帮子,却朝尴尬又偷笑的那人做了个鬼脸。辰轩气得,要不是有人在场,真要给她小屁股几巴掌。

“正好,你也一块进城去吧,顺便吃早饭。不晓得谁来了,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送饭给你呢。”

“叫别人送来好了。”

怒放便牵着他的手,摇啊摇。辰轩无奈,只得由她牵着,三人朝城里走去。

还不到城门前,便已看见三辆大车一字整齐的排开,十二匹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龙马伫立车前,仿佛比车厢还要安静,若不是鬃毛随着晨风微微拂动,真如玉石雕琢出的一般。不过是三辆马车,却在即将喷薄的初日下端的是庄重肃穆的气质,叫人看了称奇。怒放经过时忍不住探头细细的看了一回,咋舌:“这车真气派。”

就是在飞扬城里也没见过这么气派的马车。

111. 妖花之谜

放咋舌,辰轩亦是有些诧异,待到看清三色纱帘上的头就皱了起来。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可这三种标识如雷贯耳,一眼就能认出来。

如果没记错,这分别是东皇、北冥和南黎的标识,这些家伙来这里做什么?

辰轩不禁惑,身份标识是非本尊不敢擅用的,这三位里平日是难见其一,尤其是东皇和北冥,据说千百年都不会现身一次,今日怎么……

当下就有些不安,捏了捏怒放的手,叫她小心点,怒放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他却不知怎么解释,毕竟,只是直觉罢了。

叫起的人说客人已经请到城主府一楼的大厅里了,怒放披头散、衣衫不整的倒不好先回去,钻进女人住的屋子里洗漱一番,也不管女人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和辰轩,只叫人去她二楼去取蛛丝衣。辰轩解开手上的纱布也擦了把脸,却再没缠上,裸着双手跟在洗漱干净、穿戴整齐的怒放身后,一起朝小楼走去。

初阳刚起,一楼厅深邃,还是不甚明亮的,燃着两盏烛台,怒放和辰轩刚踏进门,摆着长木椅不坐、站在厅里的人视线便纷纷投来,三男三女,容貌各异,一看便知俱是妖。其中一个身披暗红色缎面长衣、衣摆曳地的男子更是缓缓转过身来,银色的眼瞳专注的打量怒放的面容。

怒放一下子就蒙了。

什么她认识的人?这银银的男子,她分明是没见过的;他身侧那个身材高挑、水绿眼瞳的美人,倒是有几分面熟,但五官里除了一双眼睛外,其它的似乎都不像;至于另一个,看上去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也生的很,不过她看见少年身后垂落地面的乌亮的黑,猛然就张大了眼睛。

曾经,她感叹过这些丝美丽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呢!

“北冥?”怒放伸着小手一指,“你是不是啊?”

少年没什么表情。微微。

怒放就忍不住细细打量他一回。心感叹:原来。当年到她家里求亲地那人长得是这个样子啊?

苍白地好似接近透明了。

()不太是活人。倒有几分像鬼魂。

不自觉地就对他生出几分怯意。只得硬着头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三不在啊。他回去找你了。你们没遇上吗?”

北冥淡然:“他回去前我就出来了。”

“喔。那你有事嘛?”怒放说着。自然就觉得冷场。不单是北冥看上去很冷漠。她和他原本也不熟悉。她对着不熟悉地人。惯常是热闹不起来地。

北冥没吭声,他身后那银男子反倒含笑,但不是对她,而是对她身侧的辰轩,竟做了个微微躬身的姿势:“神医大人,久仰。”

北冥和南黎闻言俱是心里一动,一个冷漠、一个如冰,面上都无表情,却也都毫不掩饰的看辰轩一眼。

辰轩双眉之间的刻痕更深,也不和他客套,只是略带戒备的看着他能认出此人是东皇,一点儿也不奇怪,毕竟那样的色和瞳色,不做第二人想。可此前没见过,东皇居然认出他来,倒是件怪事。

“神医大人通晓人体之事么?有事不解想请教。”东皇笑吟吟的。

“什么事?”

“人类和妖兽修出人形的异性在一起,有可能繁衍后代吗?”

“几率非常低。”辰轩肯定的道,“妖兽即使幻化出人形,本质依然是兽,不只是和人类,就是和不属同类的其他妖兽在一起,也很难产下后代,即使偶得一二,血统也十分不稳定,血脉不可能繁衍下去。”

“你肯定?”

“当然。你问这个做什么?”辰轩皱眉。

普天之下,妖女难见,传闻都是被你搜罗去了落央岛、豢养在身边,整日里纵情声色。你和妖兽就是不同种族的,能不能生得出孩子还用问别人?

“因为有怪事啊。”东皇懒声,“你旁边这位姑娘既然不可能是鬼姬的后代,我就好奇她是怎么炼化迷花簪的。”

辰轩闻言大吃一惊,愕然的看向怒放:“你……炼化了迷花簪?”

俩人在一起还真没互相追问过彼此的细节之事,他一直以为怒放只是炼化了天邪鬼罢了。听东皇这么一说,还真是吓了一跳。所有手打章节尽在.Se

怒放挨近辰轩,小手悄悄的拽住他后背的衣料,却蹙眉望着东皇:“我有没有炼化迷花簪,关你什么事啊?你是谁啊?”

提到迷花簪,怒放不由得就警觉起来。三说过的一切她都谨记在心,虽说其中妖气已经被她炼化了,可要是被有歹心的人认出,肯定还是会生出是非。她后来一直都没有佩戴过妖花,因为只能戴在手腕上,太显眼了。

“住口!你怎敢对东皇大人如此无礼?”

三名盛装女子纷纷扬眉喝斥,东皇却笑笑,示意她们作罢。怒放闻言,“啊”了一声:“你就是鬼姬的师父啊?”

这么说,那边那个样子有几分相似的美人,真是在恒都遇见的绿眼睛美女?三说他……能变男、能变女,看来是真的……

这三人全是妖帝啊,一大清早的,四方妖帝里跑来三个,想干嘛?要是三没走,都能凑一桌牌九了。怒放狐。

“你知dào

我。”东皇含笑,“乌鹊对你提过我们?”

怒放迟疑不语,三是告sù

过她,可那个幻象的鬼姬也提到过。鬼姬说什么她师父是老好人,怎么欺负都不要紧,可眼前这人哪里看上去像是好欺负的?

东皇可能是她目前为止见到的最高的男人,就连在印象中高挑的南黎也要比他矮几分,并且,还是气势最惊人的一个,即使是含笑的说话,身上弥漫的气息也隐隐叫人

来气。

怎么看都不像容易亲近的。

鬼姬还说什么叫她见到北冥要替她抱抱,但北冥看上去太可怕了,阴森森的,她不敢……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东皇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想借你的妖花一观。”

怒放心里咯噔下,却撇嘴:“我干嘛要借给你?”

东皇似笑非笑的看她:“我对花簪里那点妖气没兴趣,我只是想知dào

鬼姬在改造它时动了什么手脚罢了。你和鬼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能炼化单只天邪鬼都炼化不了的迷花簪,你自己不好奇吗?”

“炼就炼有什么好好奇的?”怒放不以为然的样子。其实,说完全不好奇的是假的,可她这时断不能顺着东皇的话往下说。

“这么说,你是不肯了?”

“我师父交代过,不能随便给人。”

“怎么,拿你师父压我?”东皇笑吟吟的,“东皇可没怕过谁。”说着,衣袂轻拂,缓步朝怒放走过来。刚走两步,眼角余光却瞥见一直安静的站在怒放身侧的辰轩眼色猛的深沉,于是停住,略带几分诧异的问:“你们俩什么关系?”

二人给了他相似的答,差别只在于,怒放瞪眼说了句“和你有什么关系?”辰轩则道:“与你何干?”

妖帝东皇又如何?事关私事,不买你账!

东皇怔了片刻,旋即吃吃的笑来,笑声未落,辰轩惊觉一股巨大的推力迎面扑来,猝不及防,整个身子猛然后退,径直的朝墙壁撞去。这夯实的土墙可也不是吃素的,后背撞得痛得很,便不由得闷哼一声,等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然不能动弹,那巨大无形的压力将他死死的压在墙壁上,连一根指头都动不得。

“辰轩!”怒放惊呼,辰轩却盯住东皇,咬牙道:“你想干什么?”

东皇笑:“委屈你一时罢了,还望见谅。”说着,双臂一振,他高大的身躯上披着的那件对襟外衣倏地剥离,竟毫无支撑的悬浮在半空中,衣袂还在轻轻的摇摆,看上去甚是诡异。

“怒放,我在妖帝之中身子骨算差的,大概只和一个寻常修liàn

的武差不多。不过我的意念力可以在瞬间杀死任何人。”东皇整理着内里银色长衣的衣袖,看也不看脸色已然寒的怒放,慢条斯理的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选哪一个?”

怒放看看辰轩,冷的瞥一眼东皇,随即一声不吭的上楼去。她在床头摸到那个冰冷的银环,攥在手里,下了楼来,指尖一线妖气激,妖花划过一道银亮的光线急速飞出。东皇含笑,宽袖一卷,白皙的手指执住锃亮的环身。

细细看一圈,意念力驱动,须臾,微微惊讶:“骨玉?”

顿时如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仍是血脉关系,却和鬼姬没有牵连。

这圆环之内包裹着一圈薄如蝉翼的、由人骨炼化出的骨玉,仅在刻的迷花图案那细如丝的线条之下曝露一丝端倪。若不是他能以意念力探查,就是再内行的人也无法凭借肉眼从这么纤细的线条里看出材质的些许差异。怒放血炼之时,正是这图案之下的骨玉吃透了她的血和天邪鬼的妖血,方才炼化成功,并显现出了色彩。

“看来鬼姬定是承了你家某位祖宗的人情,居然下了这番苦功夫。”东皇叹道。

以寻常人骨淬炼出骨玉并不容易,但鬼姬当年锻造罗刹之时就已对炼骨十分在行,定是不在话下。不过,要把一块毫无关联的骨玉和自己的妖气融合,并且锻造出的妖器还要以骨玉为灵魂主导,绝不是易事。她当时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把迷花簪改造成功的吧?

那丫头,果然是聪明绝顶,这样绝妙的法子也能想得出。这样一来,除了与骨玉有血脉关联的人,妖花纵然被其他人夺得,也炼化不了。

可是,聪明如你,为何提及一个情字,就是堪不破呢?

情不自禁的,胸中就生出一股窒闷,深深的喘一口气也化解不得。东皇对着妖花沉默许久,扬手抛去。怒放愣了下,慌忙接住。

“戴着吧,别人抢走了也没用。”

怒放诧异的看他一眼,她拿在手里也没处放,便顺手套在了手腕上。雪白的皓腕上有一抹银亮的光泽,环上那一对花苞垂落,微微摇摆颤动,东皇的视线便一直锁着,许久不曾移开。

不止是东皇,就连北冥也是如此,仿佛,那一对花苞在颤动之时能吸人魂魄。

怒放却不管他二人的追忆与情思,只焦急的望着辰轩。他看上去没有受伤,可也不好过,似乎一直被什么力量挤压着身体,隐约有痛苦之态。

“给你看过了,你快放了辰轩!”

东环回神,淡淡的笑了笑:“放心,他虽然不曾修liàn

过,可有生之力的保护,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你再帮我一个忙,我保证他毫无损。”

动弹不得的辰轩闻言,狠咬牙关,却是一言不他竟成了怒放的软肋、东皇的胁迫工具,真叫他又气又恨。更让他心焦的是,东皇身为四方妖帝之,绝不会只为看一眼妖花而轻出,鬼知dào

他打的什么算盘,又想要怒放干什么?

怒放也是又气又急,可辰轩被东皇缚住,她万万不敢乱动手,只得道:“你说。”

“怒放,你愿意跟我走吗?”

“跟你走,做什么?”怒放愣住了。

东皇银色的眼瞳看向她,含笑:“心甘情愿的成为鬼姬,代替她,活下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Se。章节更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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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几番癫狂几番恨

为鬼姬?我怎么可能成为鬼姬呢?

怒放愣了半天没动,完全没摸清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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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她的力量是和鬼姬一脉相承,按照三的说法,连妖技都极为相似,确实像是个小鬼姬似的。可她就是她,怎么也不可能变成别人的无论是相貌、性情,还是人生际遇,没有一丝的共同点,她怎么可能以别人的身份生活下去?

东皇见她怔住,笑问:“你可知dào

北冥那里还有一只迷花?那是鬼姬遗留下的花籽。”

怒放点头。她一早就知dào

了,小花还在林子里,一直陪着她的,其实是小小花。

辰轩闻言大惊失色,立kè

反应过来,拼命挣扎仍是无济于事,只得咬牙逼出几个字来:“怒放,快逃……”

怒放拥有鬼姬全部修为,如果那只迷花吞噬怒放,绝对能轻而易举的再次幻化出人形,这比什么样的修liàn

都来得快!

东皇是想杀了怒放!

怒放怔在那里,扭头看着轩,却丝毫没有动的意思。她心里也清楚,以她的修为面对三位妖帝,以命搏命也没有胜算,逃命才是唯一的选择,可她也打定了主意,即使是死在这里,也决不能丢下辰轩不管。

东皇便笑:“辰,不用操心,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确实,我最初打的是这个主意,因为不费吹灰之力和口舌,我只需抓了怒放喂给迷花即可。不过,北冥身上有约定也不想违背鬼姬的遗愿所以,怒放不能死。”

“你……到底想干什么?”

“北冥手上地那只迷花有鬼姬生前一半地记忆。只要怒放和那份记忆融合……”接下来地话就没必要再说了。谁都清楚结果会怎样。

“想叫怒放再炼化迷花?”辰轩觉得这人简直疯到了不可思议地程度。

“。你是不知dào

迷花地繁殖方式。花籽是会遗传上一代地一半记忆。但是不会把这部分记忆再遗传给下一代。所以姬遗留下地那粒花籽对我和北冥来说有多珍贵。你该明白。现在唯一可行地办法就是把那部分记忆植入怒放地脑海。本来。就算那只迷花重新修liàn

出人形。也绝不可能和从前地鬼姬外貌一模一样情也肯定会有差异。还不如就直接用怒放了。怒放长得这般可爱挺喜欢地。”东皇说着。看见辰轩地脸色瞬间死灰。反倒笑。道:“辰轩。你地存zài

简直如天赐一般地完美。我现在都觉得势在必行。我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说罢吃地笑起来。

“混!”辰轩咬牙切齿地道。

东皇并不动怒。悠哉地模样放却在这时慢吞吞地开口了:“我什么时候成一只羊了?”

“唔?”东皇回眸。

“一只待宰的羔羊啊。某人说,这羊不错了吃了吧;另一个人说,还瘦呢,再养几天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和羊没关系,是不是?”怒放冷声,“我很早就已经不肯再当待宰的羔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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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这小妮子有点意思啊。”东皇侧脸,对北冥丢了一句,转而笑望怒放:“那你想怎么样?就算你舍得丢下辰轩逃跑,也得看看能不能跑得过北冥喔。”

“谁要逃跑了?”怒放淡眉高耸,顿时怒,全身妖气激,爆zhà

一般的冲击气流中,百多支纤细暗紫的锐利藤条眨眼功夫便已经冲到东皇面前,片刻就要将东皇戳成个马蜂窝。

整个小楼都震动起来,小花似是与什么无形的东西生了剧烈的碰撞。一击不成,却根根藤条绷直,仍是固执的想要冲破。怒放瞥一眼南黎,隐约恼恨。果然,动静趋于无声时,东皇身前呈现出一面透明的冰墙,整间大厅的温度陡然降至寒冷的程度。

南黎照旧是冷冰冰的,还是靠在墙上的,浑然不把怒放的怒目而视当回事。

厅外却传来喧闹和无数的脚步声,怒放的妖气爆开,小楼的动静又这么大,早惊动原本不敢打搅他们的城内战士,纷纷奔至门口。待见到辰轩被擒、怒放正在和客人动手,无不惊愕。

“仇叔呢?”怒放头也不回,盯着东皇。

仇叔的应声立kè

传来,怒放便道:“带大家走。”

“大人?”众人纷纷失声。

怒放猛的回头,眼中暗红之色汹涌,大声道:“不听命令么?去城十里,走啊!”

她不能连累他们。

飞扬从前教过她的,战士才是城池的生命力。就算她死了,仇叔或阿伦都能代替她成为天邪鬼城的城主,可如果身后的这群人不在了,即使她活着,城池也不为城了。

“城主大人,你叫我们抛下你逃?我×你祖宗啊!你把我们当什么?”也不知dào

是谁火了,竟连怒放也骂了。

“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怒放轻声道,“仇叔,拜托你了。”

仇叔脸色复杂,思量片刻,到底咬牙道:“走吧!咱们在这反倒碍手碍脚,全部撤!”

一把年纪了,绝不会像小伙子那般冲动。他再清楚不过,怒放如果有把握不伤及无辜,就绝不会说出“去城十里”这样的话来。眼前这群人只怕个个都是劲敌,他们如果真的留在城里,一旦战斗爆开,除了被强dà

的妖气波及死伤无数外,不会有别的结果。就算真的打算以死守护怒

有如云泥之别的实力差距面前,三千人的性命填进去事,反倒会成为怒放的累赘。

辰轩已然落到敌人手里了,如果他们再被拿来当作要挟工具的话,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相信城主大人吧。撤!”

再无喧嚣之声,三千人的离城竟是悄无声息的佛这原本就是个空无一人的幽灵之城一般。怒放渐渐松一口气却是望向成轩,眼中有浓到化不开的难舍,只轻声道:“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任性的想和你在一起,你就不会遇到今天这种事……

辰轩仰着头,艰的才能用眼角余光瞥见怒放,闻言却只是一笑,并不说话。

“人去城空是打算反抗底了?”东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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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我,我想当别人。”怒放答道,根根藤条悬浮在身侧,弥漫的妖气晕染藤枝凝结如朝露一般在枝头,暗紫色泽流转然欲滴。

“不错,短短几年里能把练熟到这般地步,还真叫人刮目相看。”东皇淡然的道,“可惜……

我身为四方妖帝之,绝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神静气,银色的眼瞳便如皎月一般散幽寒的光辉念力的驱动本就是无声无形,能看到的仅仅是结果。

根来不及躲闪放只觉得连绵的无形之力如布帛一般将她裹住,却是坚不可摧的气冲击不开,人也动弹不得连小花亦是被困住。尚未来得及反应,身躯已然被一股强dà

的拉力拉向东皇。

东皇白皙的手掌翻转,竟将怒放柔顺的丝尽握在掌中,同时冷冷一瞥,怒放就如被千钧之力敲在腿弯,痛到了骨头里,不由自主的双腿一曲跪倒在地上。待到她忍住疼痛想要爬起时,小腿肚上却像压着巨石一般,怎么也爬不起来。

当下是又怒又恨。她早知不是对手,可万万没想到实力相差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东皇将她的妖气和防御视作无物,不费吹灰之力就擒获她,她连放手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东皇的大手猛然一扯,怒放下身动弹不得,感觉头皮都要被扯下来,呻吟几声,不得不竭力耸起上身,痛苦的仰起脸孔。

“对着三位妖帝都敢动手,你胆子不小!”东皇冷然,“本皇惯常对女子不愿动粗,只可惜你太不上惯!”

“我惯常也不喜欢和人动手,是你太不讲理!”

见怒放被擒依然顶嘴,东皇不怒反笑:“四方妖帝动了三方来请你,已经给足了你脸面。我若真不讲理,直接擒了你回去便可,你又能奈我何?无论反抗还是顺从,结局都是一样的,你这样,真算不得聪明。”

怒放怒目而视。谁叫你那样对辰轩,你伤他,我就是死了也不会依你的!

东皇垂眼看着腿边的怒放,眼色渐渐竟有几分柔软。他也算是怪癖性子的。三曾说鬼姬刁蛮任性到令人头疼的程度,东皇偏生就是喜欢她,如今见到怒放带怒之态真如一朵娇艳带刺的花,怒而倔强的样子竟与鬼姬有那么些许神似,更是喜欢了几分。想到怒放若是与鬼姬的记忆融合,只怕会像极了鬼姬,隐隐狂喜起来。

便柔声:“你听话,我便不伤你,也不会伤他的。”

“你敢动他一根寒毛,我死给你看!”怒放冷笑,“我看你怎么把鬼姬的记忆塞到我尸体里去!”

“好!好!”东皇笑,眼色却冰冷。

以他的身份,被一个完全不是对手的怒放出口威胁,还说要一死破坏他的计划,不动怒简直是不可能的。

“你在我手心里,就是想死也难。”他冷笑声中,怒放的身体突然不自觉的战栗,美目瞪圆,娇唇不住的哆嗦。

可怕的声响在静谧的大厅里一声接着一声,怒放全身的骨骼“咯咯”作响,被东皇意念力压制住的身躯竟然逐渐开始扭曲,就像一个娃娃被扭到了不成形,所有不可能反向的关节竟然全在反向弯曲。

换做是别人,在这种剧痛下可能早就惨呼了,怒放想着辰轩,硬是咬牙不吭声,唯有身体痛得不住哆嗦,眼泪都要不自主的掉下来。

“柔韧性不错,玩起来一定很舒服吧。”东皇似笑非笑,猥亵之色一目了然,却瞥向辰轩。

辰轩也在剧烈的颤抖,伤在她身,痛在他心是一点都没错。他看着怒放被折磨,只觉得头痛欲裂识渐渐都要模糊了。他到这时残存的一线理智意识到了那日的噩梦可能要重演的深吸几口气,竭力的想要控zhì

住心绪,这时,却猛然听见怒放逐渐放大的呻吟。

怒放一直忍着不出声,到了这时却已经痛得丧失理智,她的四肢所有的关节早以被扭断,整个人瘫在地上只靠被东皇提在手里的丝拉起上半身。可东皇的怒气还未消,竟压迫她数根肋骨挤压脏器,不消片刻,内脏就已然出血制不住的从口中漫出来。

“住手!住手!”辰轩低吼,视线顿时模糊颅里的剧痛一阵一阵的更强烈。东皇见状,微微皱眉:“你想解开封印?你试试看,一旦解开大家全都得死,连你的女人在内!”

辰轩狠咬牙关,根本再不能说出半个字来。怒放迷糊中听见这些话,勉强抬起头来眼

眼泪就滚下来辰轩整个左手黑气腾腾佛是地盘旋其上,凶煞异常。

“辰轩!辰轩!咳。”她连声呼唤,几乎扭曲的面容上挤出一丝笑:“我没事没事,一点都不痛。”

话却说的含糊,因为嘴里都是血。

“够了,东皇。”一直冷眼旁观的北冥静静的开口。

东皇一旦动怒就喜欢折磨人,这脾气怎么都改不掉。

最初想劝动怒,因为灌输记忆需yào

请动另一个难以搞定的人物,如今已经撕破脸皮,辰轩又在手上,等于是成了。他知怒放有再生之力,断是死不掉的,可被这般折磨,就是冷血如他,也看不下去。

东皇闻言眉一挑,垂眼去怒放,原本望着辰轩的怒放这时却突然扭头,仰起脸来,竟是一双血红的眼,直直的看入他眼底。

似乎有什么了过来,东皇霎时意识到怒放的意图,眼眸微眯,目光却大盛。双目相对之下,怒放猛的颤抖一下,眸子睁得大大的,却如石化了一般,再无反应。

“当真是孤注一掷了,竟对本皇使瞳术!不知dào

对精神力比自己强的人使瞳术会有什么后果么?当真是愚不可及!”东皇怒斥,宽大的手掌松开,狠狠一甩,柔亮的丝散落,怒放整个人便软软的栽倒在地,一动不动,失去了知觉。

轩心如刀绞,低吼一声,缠绕左手的黑气再次膨胀起来,竟升腾的有半米多高,黑气之中封印不住闪亮,似在压制抵抗,又似乎隐隐的要崩溃。

皇的脸色更是难看了,正要作,一声怒斥却如炸雷般响开。

“东,你闹够了没有?”

黑色的魅影扑面而来,惯常温和的脸上全是愤nù



“九幽,你怎么来了?”东皇强忍怒气,冷冷的问一句。

“估计是乌鹊叫来的……”北冥说了一半顿住了,沉默的垂下眼。

以乌鹊之精明,回到落日谷却见不到他,立kè

就会察觉有异。九幽的意念分身可以瞬时到达任何地方,乌鹊向他求援,也不是多出人意料的事。

九幽瞪他们一眼,飘向辰轩,沉声道:“轩儿,冷静一点,你一旦失控封印就会被冲破,怒放会死的。”

辰轩迷乱中看清九幽,含糊的开口:“救她……救救她……”说罢,几声呻吟,拼命的将头颅朝墙上抵,显是头痛难当,恨不得能撞破了事。

九幽一见顿时就怒不可遏:“你们三个到底在干什么?放开轩儿!”

东皇对九幽的话置若罔闻,对他的怒火也视若无睹,反倒伸出手来,掌心里静静躺着一粒红白相间的花籽,道:“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你,帮我一个忙吧。”

简单的几句说完了事,九幽闻言是又惊又怒:“你疯了吗?把鬼姬的记忆植入怒放?你可知那样怒放绝对承shòu不了,会混乱到疯的!”

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交织在一起,她到后来会分不清自己是谁的,她只会疯痴,绝对成不了你想要的鬼姬!

“灌输之时,将她原先的记忆完全抹掉,她就不会混乱了。她只会记起自己是鬼姬。”东皇笑,“九幽,我晓得你能办到,快点帮忙。”

九幽更觉得难以置信:“你要我抹掉怒放从前的记忆?你怎么不直接杀了她?”

毁掉一个人的人生轨迹,比杀死她还残忍!

“我不要她死,我就要她变成鬼姬。你帮不帮?”

“东皇,鬼姬已经死了,你为何不肯接受现实?”

“住口!”东皇怒斥,隐然有作之态,冷声道:“帮还是不帮?”

九幽回望辰轩,仍是迟之际,破空之声却传来,一束纤细的黑丝利剑一般飞射、刺入被压在墙面上的辰轩的肋下。

正是北冥的丝,横过大厅,袭击了辰轩。

辰轩痛呼一声,只觉肋下阵阵绞痛,那些丝竟在他体内绞动,剧痛难当,腹肌不住抽搐起来。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意识反倒清醒几分,不住的喘息。

九幽见状脸色大变,北冥却淡然道:“没伤他要害。”

“情非得已,九幽。”东皇缓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何必固执?难不成你要为一个与你不相干的人,连自己亲弟弟的性命都不顾了?”

东皇出言威胁,神智已然清醒的辰轩却咬牙道:“你要是帮他伤怒放……我这辈子都恨你……”

九幽闻言一震,却是不语,只看着东皇。

东皇又道:“你清楚,我的念力比你强,你就是本尊来了也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一个意念分身?别指望从我手中抢走辰轩,快点拿主意!”

一个拿他亲生弟弟的性命来要抰他,另一个,他的亲人却是抵死不肯,口口声声说会恨他一辈子。人生有这种两难的局面,饶是他背负先兆的盛名,竟也知如何选择才是正确的路。

九幽杵在那里,脸色青白交加,望着辰轩伤口处暗红的血液顺着北冥的丝滴落,望着辰轩战栗的身躯,顿时心乱如麻,黑丝衣袖下的手不住的颤抖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Se。章节更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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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一梦醒来见故人

觉到了些许光明,忍不住就想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次,一线之中光影扑朔,待到视线里的景物聚焦成形时,她顿时恍惚了。所有章节都是手打请到.Se

淡紫色的纱帘层层垂落如幕,帐顶悬挂着一串乳白色的迷花坠铃。她依稀记起那次她对东皇发脾气,将他殿内的琉璃砸得一块不剩,还大言不惭的说再也不和他说话了。等到她蒙头大睡醒来,眼前便多出这么一串小玩意,那是东皇以贝壳为原材料淬炼出来的,莹润流彩,精巧至极,她看着欢喜,竟就不生他的气了。

像无数次醒来之后那样,鼓着腮帮子吹一口气,那些个不过拇指大小的迷花便发出熟悉的嚓嚓声响,在眼前晃悠个不停。

这里,是落央?我,没死?

真的是在床上,她还能呵气,莫非,那段死亡记忆不过是睡过去后的一场梦?

想伸懒腰,手臂过头顶,扭动纤细的腰身,刚一撑劲,满口呻吟。怎么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一般,所有的关节都痛?

却惊动了人。帐外有身影,声在说话:“鬼姬大人,您醒了?”

听声音有几熟,她便随口问:“我睡了多久了?”

话一出口,自都吓一跳。她的声音怎么会这么细嫩温软?狐疑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胳膊,温热,是大活人才会有的体温。

忍不住掐了把,痛得脚蹬。原来不是做梦啊真活着。

“您睡了很了。”

她便胡乱地揉。抓乱发丝时懒散地坐起。软丝被这时从身上滑落。露出低下光洁无瑕、**地娇躯。她低头看一眼便不由得瞪大眼睛。跳起来猛然挥开纱帐。光脚直奔房间地一角。那里。立着一面一人半高地巨大水镜。

镜框乃是迷花藤枝。镜面不出所料是东皇绞尽脑汁将南黎地水镜法术活用地成果。就为了水镜能纤毫毕现让她梳妆时能清晰地照见每一根发丝。

此刻。镜里地人影自然也不漏一点细节地投入她地眼中。

纤细苗条地裸身。玲珑有致。羊脂白玉一般柔润地色泽;如水地黑发散落肩头。连自己地肌肤都能感觉到缎面般地丝滑;乌黑地大眼睛忽闪。一抹娇唇小巧诱人。

就是个可人儿。

可她越看越觉得古怪——她的眼睛是黑色的么?还水汪汪的看着就楚楚可怜。印象中嘴巴也不该这么小吧?应该再大一点点才对啊!

“啊,啊……”猛张口,却再也张不大了,便伸手一指自己,大声问:“那个谁,你看我是谁?”

那个谁,她记不得名字的姬女噗嗤笑:“鬼姬大人您真会逗人笑。”

对喔,我是鬼姬,我知dào

自己是鬼姬,可怎么镜子里的人怎么看都不像自己虽然,脑子里有声音在告sù

她,这就是她。

狐疑的转过身去,侧目一看更是吓一跳,她后背上居然有一片兽化后的迷花图案,暗紫艳红被凝脂般的肌肤映衬,艳美到骇人的程度。

她什么时候在自己背上弄了迷花图案了么?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在发呆,早有两名姬女展开纯白素衣,要披在她肩上。所有章节都是手打请到.Se她却直甩手,示意她们走开自扭着**的身躯站在镜前呆望。望了许久,这才又招手,叫她们把衣服拿来给她穿上。

纤细的胳膊刚伸入宽大的衣袖,她的淡眉早就拧成了麻花,不耐烦的道:“怎么又是盛装啊?烦死这玩意儿了!”

东皇的怪脾气非说女子唯有穿着盛装方显绰约摇曳之姿,为她准bèi

的多是此类衣物说什么人类女子在讲究的场合里所穿的盛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合起来有十二件之多,他不过叫她穿五重衣罢了。她听了从鼻子里出气她又不是人类女子,她是妖女她们做什么?

高兴起来才会穿那么一两次,平日里一道抹胸、一袭短裙了事,他爱看不看!

今日倒说不上是高兴不高兴,她还稀里糊涂呢。但姬女们说东皇叫她一定要穿去给他看一看,便挑着眉尖穿上了。

白色素衣裙外套了一件鹅黄的绢衣,最后披上金线团花、雪丝织就的对襟长外套,镜子里的人儿便真有清新秀丽之态,只是后摆曳地足有三尺,她看着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鞋也不穿,光脚踩着冰冷的地面朝外走,她晓得东皇在哪里,径自去见他。衣裙累赘的走上露台,斜卧在合欢床上的那个家伙似乎知dào

她来了,缓缓张开眼,银色的眼瞳上下打量她。

依稀觉得隔了很久没见他了,隔世一般的久远,可她醒来,恍若从前在这拜师学艺的每一个醒来的早晨一般,并不曾远离过眼前的点点滴滴,仿佛她真的只是睡了一觉、发了个怪梦。不过,她还是觉得东皇的眼神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怪,当下本能的习惯出来了,眉一挑就想扑过去责问他为什么那样看自己,谁知脚下稍快一步,立kè

踩到裙摆,扑通一声趴上去了。

摔得七晕八素、直哼哼,却听见东皇吃吃的在笑,她顿时恼羞成怒,捋起裙摆外衣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合欢床前。

“我记得你第一次穿盛装时便是一模一样的这般摔了一跤。”东皇的眼里俱是柔软,那般冷的银月之色

能荡漾出暖意。他执起她的手,意思是叫她不要那角,还勾着腰身帮她把搅乱了的几重衣摆理平。

她便不好意思发作了,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圈,问道:“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我死掉了呢?”

“瞎说,谁说你死了?”东皇略有不悦“你只不过是重伤昏睡了罢了。你忘了你是天邪鬼?岂会那么容易死的?”

她便觉得脑子更糊了:“可我记得……心脏被刺穿了……”

那种疼痛,和弥留时刻的痛苦以及寒冷,记忆犹新。

东皇眼色一沉,:唇一线紧抿,旋即却又笑,道:“对呀,伤到了要害所以修复得很慢,但是你没死,只是睡了很久罢了。”

“多久?”

“几百年得有了吧。”东皇悠的答一句,又躺倒。

她便扭身坐边上发呆上的浮云一片片游走,飘过眼前一如脑中那些往事的片段,她记起很多事情,可是又觉得那些片段衔接不上,似乎自己忘了更多的事情不记得了。

()

“想什么呢?”

“不知dào

。”她随丢一句,无聊的眼角一瞥捕捉到那个无声飘来的身影,霎时眉开眼笑,直扑出去,大叫起来:“父亲大人啊!”

养育她的父亲,北冥,他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毫无例外的朝她张开手臂,任她扑过去的那么急、那么冒失,都把他撞翻在地了却只用力的搂住她。

“鬼姬……”

他叫她的字,声音竟然有些发颤不知dào

为什么,但想自己见到父亲这般开心,父亲肯定也是。她柔软的身躯在他身上扭动,想赶走他们之间的每一寸缝隙,恍惚的还觉得自己是从前的花藤,能严丝合缝的缠在父亲身上。

“父亲,我好想你,;死了。”

“嗯,我也是……”

他搂得她好紧,她便只有脖子扭了过来眨眼:“父亲啊,你怎么好像话变多了?”

从来都是十天半个月听不见响的啊。

她的父亲顿时有些尴尬,她一时惊奇极了——她父亲的神情里居然能看得出来尴尬?他从来都像块木头好不好?

听见东皇噗嗤笑,她又有几分恼怒,忙爬起来不忘去拉起北冥。北冥站直身子之后,她就愣了即高声尖叫。

“怎么回事?我怎么和父亲大人一般高了?”

不可能记错,我明明个头比父亲大人高的好不好?

站在一起时分明从来没有这样和父亲视线平齐过!

北冥呆住,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东皇亦是皱起了眉。她察觉到了异样,冲到合欢床前,大声呵斥:“你给我起来!”

“干嘛呢?好端端叫我起来做什么?”

东皇明摆着不愿意,她的手便伸了过去,竟一把揪住他的发丝,用力一提。东皇吃了痛,呻吟一声,气急败坏的道:“行了,快撒手,我起来就是了。”

衣衫凌乱的男子站在她面前,她的视线平视那线条起伏的白皙胸膛,然后慢慢的抬头,怔怔的看着他的一脸无奈。过一时真是火冒三丈了。这叫什么事?她居然要仰起脑袋才能看见他的脸?她居然只到他胸口那么高?她应该和他肩膀一般高才对的!

怎么一觉睡醒什么都不对了。自己听自己的声音别扭,看自己的脸孔身材觉得陌生,甚至于……

“你们对我做什么了?”

“哪有?”东皇懒散的坐下,仰着脸看她,平和而肯定的道:“你睡糊涂了。”

“我糊涂了?”她一头恼火,小手拼命扒拉前襟,露出半片雪白秀色的酥胸,凑到东皇面前,嚷道:“我的胸有这么小么?”

貌似正太那个家伙有一次打架的时候还捏了她一把,嬉笑的说她是大木瓜!

东皇怔怔的看着那些雪白,眼中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半晌,喃喃的道:“不小啊,你这般身材看着正好kàn

呢。”

她看出他眼中的火,脑中瞬时忆起那些纠缠呻吟的画面,心便扑通乱跳,忙抚平衣襟。可还是疑惑,伸手在胸前比划:“我记得应该有这么大的……”

“好啦。”东皇双手环她,悄声:“别勾我了……”

软滑的声线,让她想起他曾经肆意的呻吟,脸庞顿时就发热起来。瞪他一眼,她拨开他的手,身子一扭就走开。听见东皇在身后问她去哪儿,她理所当然的嚷道:“喝酒去还能干嘛?”

好似与地面或者自己的脚底有仇,她噼里啪啦的用力踩着地面走远。

北冥飘然走到东皇身边,对视一眼,两个男人都沉默了。

片刻狂喜,随之而来的是头疼和不知所措——不停的圆谎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顾虑辰轩,九幽不出意wài

的屈服了。灌输记忆之时,东皇逼迫他对怒放下了暗示,让她认定自己是鬼姬,或者说,让在怒放身体里苏醒后的鬼姬认定这个身体就是她本来的模样。然而先的记忆毫无疑问的带来了冲突——那些长年累月形成的生理或者心理习性导致新的鬼姬难以修正两个完全不同的身体之间的差异。比如说,比怒放高了足有一个头的鬼姬绝对会本能的不习惯抬起头来看东皇,也不

爱的父亲怎么自己一样高了。

她显然很不适应自己的新身体。

“怎么办?”

东皇深吸一口气:“过段时间也许就会习惯的。总之她能回来,我就很高兴。”说着,淡淡的笑起来,忍不住伸手揉一揉发丝。

提么用力到现在都感觉头皮在痛。岁月流过多少年了?那个女人又再次揪他的头发,她真的回来了。除了她,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女人敢这样对他。

尽管她苦恼,他满怀欣慰和狂喜。这个**是千载难逢的,有她全部的修为,拥有和她相似的妖技,除了容貌身段有区别,等于就是她。他越看越欢喜,越看心越软,甚至于此开罪九幽和乌鹊,他都觉得是值得的。

“你过去看看吧……”北冥生硬道,“丫头可是个酒鬼,怒放她……”

东皇恍悟,忙身,对襟长衣披落肩头,走出几步,又转头,道:“以后不要再提起怒放的名字。”待见到北冥无声的点头,他笑而飘远。

提着酒坛东缓缓踱步,走向斜靠在台阶上望着怀里的酒坛发呆的女子。到了她身边,仰头灌下一口烈酒,感觉那火辣辣和浓香顺着喉咙滑下,不禁微微眯眼些陶醉。

他惯常喜好浅斟慢饮,有陪着她时会这般粗放的直接拎起酒坛。她喜欢他怎么样,他便怎么样怕她总是胡来。

手指夹住偻发丝,他笑望:“头发长了要再剪短?”

她一次和乌鹊气了,把火撒在他身上,揪住他的头发就拿刀割得乱七八糟,还非说他短发好kàn

,他竟也依着她,几千年里都不曾留长。

到她去了,他猛然憎恶起那半长垂落的发丝,这才又再次留长。可她现在回来了,他怕她不喜欢。

“谁叫你留长的?”她嘀咕,一脸不悦,半晌歪着脑袋看她,似笑非笑的道:“我酒量很好的,是不是?”

她双目迷离,腮边一抹烂醉酡红,娇俏之中又媚惑了几分,看得他顿时如火烧身,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庞,低语:“对呀,你酒量很好,和我不相上下呢。”

“我都馋酒呢,想喝得不得了!可我喝着怎么觉得喉咙像火烧一样,连肚子都要烧着了,喝着一点都不舒服,喝不下去了。”她迷糊的开口,舌头似乎都在打卷:“你说,我酒量那么好,怎么才喝几口就醉呢?”

东皇下意识的便缩回了手,只笑:“太长时间不喝,酒量是会变浅的。”

她半醉半醒,刚惑一段时间不喝酒量就会变浅这么多么,喉头却直抽搐,慌忙扭身爬远点,天翻地覆的吐起来。折腾半天,径自以衣袖抹抹嘴角,她悠悠的站起身,却发xiàn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脚下不稳,总之,面前东皇衣襟上的云纹不住的颤动,像活了一般真要飘走似的。

然后腿就软了,感觉东皇托住了自己,便往他身上一趴,可是靠立不住,仍在往下滑。

头晕得难受,身子烫得难受,口干舌燥的,她咂嘴、不安的动了动,却觉得有什么压在了身上。不是很重,但是有力度,压得她有些许逼迫感,但不会觉得不适,相反,身躯的紧贴竟使她觉得舒服和喜悦。

旋即,似乎有大手在揉捏酥胸,适中的力度,让她感觉轻飘飘的,还有舌尖在轻巧拨弄,整个身子顿时酥麻、瘫软,舒服的让她想扭动身躯。便伸出手去,摸到那比她的手指略长几分的发丝,不住的抓揉起来,一次又一次的抚摸那个埋首于她胸前的头颅。

心里便有那种感觉,想一辈子这样抚摸下去,想把这个挚爱的头颅抱在怀中,永远不放手。

挚爱的?

她突然就有些怔。她绝不会睡一觉就忘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是谁,可是,乌鹊不是短发呀,她就是醉了发梦也不该梦见他是短发。想了半天,反应过来,便着恼的要推身上那人:“东皇,别闹了!”

手微微用劲在推,又呆住。东皇,他的头发不是留长了么?

呆望指间的黑发半天,几乎要蹦起来。

那压在她身上的是谁?胸脯急剧的起伏起来。混蛋王八羔子,连姑奶奶我的便宜你都敢占,想死不想活了是不是?

不知是她推动了,还是感受到了她的愤nù

,压在她身上的男子缓缓的抬起一张脸来,端正的五官清晰的瞬间印入她的眼。

完全陌生,却似乎又有几分熟悉。

两厢对视,那黑色的眼瞳深邃到望不见底,她只觉得自己所有的思绪都被吸纳其中,没有怒火,没有羞愤,只是呆呆的望着。

这男人在哪儿见过么?可是,又觉得不是认识的人。

然后,她就突然听见他说话了,他的唇不曾动过,那些话语却在脑海里回荡,她知dào

那是他说的,他说,怒放,我要你。

什么?她愣住,身上却猛然一轻,正发蒙,恍然回眸,不远处何时竟多了一扇简陋的屋门,刚才那个男子穿着无袖长衣斜倚在门上,双手奇怪的缠着纱布,淡淡的、略带几分好奇的正望着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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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浮出

眼的白光闪亮,眼前的一切消失得无踪,唯余头痛袭来,她想伸手去捶打额角,却惊觉有大手在不断的抚摸她的发丝,耳中依稀还听到时重时浅的呼吸声。

怎么回事?

胸脯怎么好像压到什么东西了,硬邦邦的……

睁开眼睛,看见云纹的衣缘,视线慢慢下移,凝住一秒,又往上移,顿时就跟个炸开了的火炉似的猛地跳起来,指着被吓一跳、正愕然望着自己的东皇破口大骂:“死色鬼,我许你碰我了么?居然拿我胸部压住你那玩意儿?”

东皇缓过神来,讪笑:“明明是你自己趴在我那儿的,还扭来扭去的蹭。天予我而不取,我是傻子么?”

她就愣住了,依记得自己好像是往下滑来着,可是当时醉得要睡过去了,完全记不分明。

那就当不记得好了嘛,于乎,得理不让人,猛地骑到东皇腰上去,拽住他头发又是一顿乱扯。

“叫你趁我醉了占我便宜!叫你趁我醉倒了占我便宜!死色鬼,非把你扯成秃子不可!”

东皇也不生气,一颗大的俊美雍容的头颅任她折腾,被扯痛了也只是笑,偶尔叫几声痛罢了。她闹了一时反倒累了,双手按住床,长吁几口气,半晌想起刚才那个梦,一脸狐。

“我才梦见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她说着起指甲来。

东皇是轻薄眼色:“梦见男人了?发春梦也该梦见我才对吧。”说着便笑。他说这话倒没有一点大言不惭。本来么。论及那种关系。他确实是她唯一地男人啊。

“哎呀。不是!”她烦躁地道“就是个不认识地人。可我怎么老觉得认识呢。那人怪怪地。对着我叫什么放……”

她垂着眼睑在回忆那个男人地模样。完全没注意东皇眼中闪现一丝诧异。过一时听见东皇饶有兴致地问她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她便翻着白眼开始形容。

怎么说呢。长得也算端正英俊吧。不过气质上不是很逼人地那种。看着太平和。不是她地那盘菜。她喜欢乌鹊那样俊美雅致地、假意温和实则粗暴蛮横不讲理地狐狸么自然不会喜欢另一种完全不同地男子。是以梦里只是震惊罢了。倒还真没把他地五官仔细地记在心上。但是有一个细节她醒来也不会忘记地。

“他手上缠着纱布又不像受伤了。”

东皇闻言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却原在听她提及“放”字时已有了心理准bèi

此时是丝毫不动声色。只道:“做梦罢了。当回事做什么?你饿不饿?一直没吃过东西呢。”

他这么问一句,她倒像才反应过来一般:“啊,我想起来了,我渴得慌水。嗓子都要冒青烟了!”嚷嚷着便从东皇身上跳下来,捋起嫌烦的衣摆裙角一溜烟跑走。

她的身影远去东皇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吩咐姬女说他请南黎来。南黎的水之法则可以在任何有水的地方分离出水分身来前是整个群体内最为有效的联络者和情报收集者,现时虽然贵为妖帝然留有一个水分身在落央岛时常供他差遣。

他要见九幽。

他知dào

怒放的记忆没有恢复,否则绝不会傻到告sù

他那个梦,可如果九幽真的完全抹去了怒放从前的记忆,她怎么会在鬼姬的记忆苏醒不过几个时辰之后竟然就梦见了辰轩?

很显然,她醉倒之后潜意识里接触到了原本早该被抹至无痕的怒放本身的某些记忆!

九幽莫非动了什么手脚?

挽暮花海自然有水,南黎的水分身去的快,九幽的意念分身来得更快。这个一贯温文尔雅的男人如今对着他没什么好脸色,隐约可见厌恶,可他的脸色更为阴沉。

听他说怀自己在灌输记忆时动了手脚,九幽冷冷一笑,忿然道:“轩儿在你手上,我敢么?”

九幽的脸色不假,东皇知dào

。他们都是突pò

之身,活过了漫长久远的岁月,自然而然会将很多表面情绪淡化,虽然胸中仍有七情六欲,却不如寻常人表达得那般激烈。以温和见长的九幽如今的忿然之色换到普通人身上估计就是怒不可遏了吧,绝不会是装出来的。

他也相信九幽没说谎。九幽不会不懂,被人拿中死穴,尤其是被他们这种弹指间能取数以千计之人性命的人物拿中,私下里再有小动作实是下下之举。

念及此,东皇便垂下眼睑,略作沉吟道:“你放心,我不会伤他的。不过原说十日还你,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你到底想怎样?”九幽怒目而视,高大的身躯隐隐颤抖。他确实是怒了——东皇若是拿他自己的性命做要抰他都不会这般动怒,偏偏东皇动的是他最上心的辰轩!

东皇岂能不懂,立kè

道:“只要我确定怒放从前的记忆的确不复存zài

了,立kè

会把辰轩毫发无伤的送回九幽地界。”

九幽只得深吸一口气:“好,我等你消息。”说罢,冷漠的瞥他一眼,身形悄然而逝。

东皇躺着一时,缓缓起身,思量片刻后走向曾经带

过的那一处偏僻幽暗的大厅。空荡荡的厅里照旧悬水封印,却多了四名姬女,看见他,纷纷屈膝行礼。

“他怎么样了?”东皇问话时,侧目去看靠在墙角一动不动的辰轩,他的双手皆被铁链束缚,脸色有些灰白,对他的到来无动于衷。

“这都三天了,一点不肯吃,连水都没喝过一口。”姬女悄声道,“这样下去只怕撑不住。”

若是妖类,三四天不吃不喝断是没任何问题,顶多耗损妖气罢了。可被大人囚禁着的这个人分明是人类,再不吃不喝只怕就是死路一条了。

他来时曾不断呼喊那个重伤昏迷的女子的名字,原是叫做怒放的;被囚在这里后偶尔开口也是向她们打探恋人的伤势无二话。众姬女惯常寂寞,见他情深便对他颇有几分好感,时常会劝慰几句,他却浑然不听。她们只得作罢,随他去了,心里却都知dào

,东皇大人既然棒打鸳鸯,他和那女子这辈子只怕都没机会再在一起了。他只怕也晓得,不吃不喝想是要了断自己的性命吧?

不分侍奉东皇间的长短,落央岛上所有的姬女都知dào

名叫鬼姬的女子是主子朝思暮想的恋人管她们中有不少是在鬼姬离世后才被各自地盘上的妖王献给东皇的。眼下东皇大人认定那女子是鬼姬的再生之躯,眼见着百般疼爱,又怎么会再放手?

想着,众姬女无不以可怜眼神望着辰轩。

东皇正踱步去下身后却掀起辰轩的衣角来,是要查看他的伤势。辰轩的性子比他想象的要烈落央岛之后一直不肯自我治疗,他只得吩咐姬女为她敷药疗伤,可他如今又几天不吃不喝,倒叫东皇有些担心了。

细细探查一番,伤口果没怎么好转,人看上去也比来时更孱弱东皇便皮笑肉不笑:“你不吃不喝,是叫我还一具尸体给你哥哥么?”

听东皇说“你哥哥”轩的眼瞳这才转向他,却也只看了一眼转回去,一言不发。

曾经看见母鲜血淋漓的尸身时,他悲愤到难以自制,但随后看见那一排排的墓碑,他却只有麻木得无知觉;当怒放在眼前饱受折磨时,他同样觉得自己要发疯了,可当真zhèng

意识到深爱的女人或许已经走远、再不是从前的她时,他心中除了涌动对她的爱恋,竟再也没有别的情绪。

他连憎恨:己的力qì

都没有了。

他左手的封印已经松动了,在那日他险些失控的冲击下,毫无疑问的松动了。左手死亡之力的溢出愈发明显,他能感觉到它在自主的汲取空气里所能搜罗到的一切生气,他甚至能看见那些美妙的、如梦如幻般的光点飘向他,被他的手吸纳。他清楚这样下去是个恶性循环,可他,竟没有想过要再去控zhì

它。

他甚至隐隐的萌生了杀戮的意识,那些情绪在他看似平和的外表下如袅袅青烟一般在他体内游荡,时而飘渺,时而浓郁,却挥之不去。他的眼神都开始变得有些冷,就连想她的时候亦是如此。

生平第一次,他想杀人。

不止是眼前这个银月一般的男人,还有其他的人,所有的人……

如果整个世界没有了,就再也不会有这些痛苦了吧?

不会有人为了痴恋而疯狂的横刀夺爱;不会有人为了狗屁的兄弟之情而助纣为虐的剥夺其他人的人生;更不会有一个傻子,那么的爱一个女人,却拖了她的后腿,毁了她的一切,让她连灵魂都没了。

为什么不杀?为什么不能杀?如果不能杀,我这个背负着灭世者烙印的人又是为了什么而存zài

的?

他总是这样在发呆,似乎总是在思考一些难以得到答案的问题,又似乎什么都没想。他的表情里呈现不出任何端倪,无论是在姬女们眼中,还是东皇看来,他就是一个灰心丧气、痛不欲生到麻木呆滞的男人,唯有他自己知dào

,他的噩梦来了。

那个所谓的灭世者,在蠢蠢欲动。

东皇是在笑的,笑容有些无奈。他倒没想过真伤了辰轩的性命去和九幽反目成仇,那时不过是形势所逼罢了。便凑近辰轩的耳际,低语道:“这样吧,如果你肯乖乖的吃喝,我把你换到能看得见怒放的地方去。”

只是一句话罢了,一直呆滞的辰轩的身子居然一震,半晌扭头看他,明显有几分怀疑。

“一言九鼎。”

辰轩的眼瞳里有点滴星光浮上,须臾又沉了下去,又呆了一刻,这才迟疑的道:“我只吃素……”完了,又添了一句:“怒放她,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东皇淡淡一笑,并不答复。平心而论,他自己亦没有答案、亦在疑惑,如何去回答辰轩?缓缓向外走去,到了门边却停下,似乎思考了很久似的,他说,辰轩,对不住你。你忘了她吧。

辰轩照旧是没有声音的,东皇竟也不忍回头去看他的反应,起步走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115. 不弃不忘

回露台,却是见了辰轩不自觉的就想去见她,便缓房走去。刚走在廊上,便遥遥的听到房间里一声声的脆响。东皇叹一口气,意念微动,房门轻缓的开启。

小巧玲珑的鬼姬早扯去了繁杂的外衣,胸前缠着鹅黄的布帛为抹胸遮住春色,看着竟是撕了他为她准bèi

的衣裙当材料的,下身的素白长裙倒是没脱,却斜斜的撕开一条线,好叫她盘腿坐在床上。她身边摆满杂七杂八的小玩意:晶莹剔透的琉璃杯盏、几近透光的羊脂白玉碗、盛放香液的雕花小瓷瓶……甚至于,他还瞅见了他时常用的那一套流彩酒盅。

总之,全是易碎的玩意儿。

床前的地面上是各色碎片,足以叫人眼花缭乱的碎片。他来了,她也眼都不抬,过一时随手抓了一件,又砸地上去。

清脆的一声响,东皇都觉得自己的心跟着抽了一下。他倒不是心疼那些,以他的身份,什么样的东西搜罗不到?没了从库里再取一些出来就是,他是不晓得她又在发什么脾气。

一溜站着六名女,缩手缩脚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看见他,个个脸上露出委屈。他只得和颜悦色的吩咐她们离开,又说,砸便砸了,不要紧。

待到姬女们尽离去,他才怎么了。

她很不高:“我说要出去玩,父亲大人不许!”说完,又忿忿的砸了一件。

东皇不由得暗自叹息。他清楚她性子,喜欢四处乱跑,没一刻能坐得住的,可这个小鬼姬,他能让她出去么?

“这刚醒又想出去,就不能在这儿歇歇么?冥好不容易来一次落央,你都不晓得好好陪陪他?真让你跑出去了头又是几年见不到面。”

“就是刚醒才想去嘛。好多人都没见到……我又不去别地地方。我就去南边转转不行么?”

“南边?你想去溪谷吧?”东皇不动声色地道。

她惯常不会撒大谎地么。晓得会被他识破。便挑起眉尖、白眼相加悦地道:“我想去溪谷泡泡温泉不行啊?”

“想泡温泉落央就有。不需yào

跑那么远去溪谷。”东皇淡然反驳。心里暗道。你哪里是想去泡温泉。是想见乌鹊吧?

她于是恼了:“我就是要去溪谷。怎么了?你凭什么管我啊?”

“你忘了曾经答yīng

过我什么?”东皇轻声“如果你没忘。你说我为何不能管你?”

他温声细语的说出这些,知dào

她即使丢了一半记忆也不会忘却那一句承诺的,果然,那张小脸就黯然下去了晌有些伤心的道:“他又不喜欢我,你着急什么?我就是想去看看他……”

她低头那么一时片刻,又气又抑郁,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丫子就要踩在那些奇形怪状的尖锐碎片上。东皇见了不禁心尖一颤,慌忙宽袖卷起,直把那个纤细的身躯卷到怀里来,搂紧了才平复了心跳。

“你为何这般固执呢?”他心里有说不出来的苦,“我对你不好么?你要这样待我?”

我是个风流成性的男人,怀里总是断不了柔软的女子身躯。你出生之前如此,你出生之后还是如此。可你是北冥的女儿,是我们一群同伴共同的宝贝以为我当时是随便要了你的身子么?

我要了你,也给了我的心身子是随便,可你以为我的心也会随便给人?你知dào

我有多少个夜晚抱着别的女子想的是你么?你又知dào

我们有过那次之后有多少个夜晚是因为想你却要不到你才去抱别的女人?

想着有些苦闷,忍不住就低头咬在那纤细的肩头。

怀里的人肩头一颤不吱声,许久道:“我晓得你对我好……”

东皇便垂下了眼睑,一线银色难掩心中的酸楚。

谁会听不出这样的弦外之音?总是这般说:我晓得你对我好,可我喜欢的是别人。

谈不上不欢而散,早就习惯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缓步回到露台时随手搂了个姬女过来。当他平躺在冰凉的绿檀合欢床上,悠悠的闭上双眼后,那女子便乖巧至极的开始服侍他,唇舌灵巧、眼波诱人,待到他露出一丝笑,她便褪尽衣裳,骑了上来。他丝毫没主动,她也不会嗔怪,只是轻缓的蠕动着——所有伺候过他的女人都知dào

他的脾气,他心情不好时身子骨便愈发的懒散,总要女人百般殷勤的侍奉才会愉悦,姬女们早已习以为常。

慢慢的,摩擦越来越急速,不住的刺激着他,那些轻微的呻吟婉转娇啼一般,是陶醉其中才会有的声线,他便伸出手去,手指在纤长的颈项和饱满的胸脯之间游走,正觉得渐渐有些被撩

却觉察一阵紧缩,同时,身上的女子还倒抽了一口凉人静止了。

小鬼姬居然蹲在床边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

做了个眼色,正在兴头上却被浇了凉水的姬女只得抽身而退,他则挑起衣角遮住下身,转身过来枕着自己的手臂,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小脸:“怎么了?”

他倒没有尴尬之类的,反正他和女人欢好被她撞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是,也不知dào

他刚才是走神了,还是这个怒放本身在闭息的修为上十分高明的缘故,他浑然没有觉察她的靠近。

被“鬼姬”这么近撞见,倒还真是第一次。

她也习以为常,不尴尬,却下巴支在床沿上,半晌“唔唔”的摇头:“没什么。”

这样的她着真可爱,他突然发xiàn

了。她以前这般时,他只会觉得她媚,可如今这副面孔配上这样的动作,真zhèng

是可爱无比的。他伸手撩一撩她的发丝,旋即以掌心摩挲她光滑的脸蛋,耸起身子,双唇便凑了过去。

好想吻她,好想把她细滑的舌尖住了用力的吮一回。可她却躲开了脸夷的道:“色鬼投胎!你以为我是想和你亲热才来找你的么?哼,睡觉去了!”说完,当真一扭腰身就走了。

皇只得怏怏的躺倒,却笑。他太了解这女人的脾气了,肯定是觉得刚才伤了他过来露个脸以示抚慰。她惯常就是这样的,死鸭子嘴硬,若是意识到自己不对,下次可能会改,也会用一些在她看来是小恩小惠、但叫你哭笑不得的方式来婉转的表达歉意,可你要叫她开口认错塌下来都不可能,唯一的结果就是等着大打一场。

一夜无话,各自了。这样又过了几天,毫无波澜,期间她找着岔子欺负了他几回再没提过要出去的事。他和北冥时而相交的视线里都能看出彼此的宽慰,但也不言自明的知dào

事情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完结。

乌鹊一没动静,二人想来是因为辰轩在他们手上,就算以乌鹊激烈的性子断不愿意受制于人,九幽肯定也不许他这时和他们闹开。但辰轩迟早是要被送回九幽地界的,他走,乌鹊必定会来。

他们动了他的徒弟岂会罢休?那么一个傲慢难缠的主啊。

“冥,我知dào

鬼姬刚回来,你想和她多呆一阵子,但你还是先回去吧。一来北地一角缺守太久,二来鹊么,我一个人应付吧。”

阴影里的北冥垂着脸看不清楚表情,也没回答。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是什么是提及乌鹊,他的心就有些沉。

他以解除落日谷禁制为借口开了乌鹊,看似简单的计谋成功的如此容易是因为他知dào

乌鹊即使不解,也不会怀疑他的用意——曾经,他们这一群人有过誓言:谁都有秘密,在同伴之间若是不能分享的完全可以不说,但是,不可以欺骗。

乌鹊生平最讨厌别人对他撒谎。他清楚,非常清楚,可他还是做了。

不调开乌鹊,即使他们三位妖帝同行,事情也决不会这么顺利。甚至于,那在计划之外的出现在怒放身边的辰轩他们也不见得能这么容易擒到手。

论实力,乌鹊不比东皇和他强,但乌鹊可怕在于他拥有一个谁都无法抗衡的巨大靠山——他的力量来自于光和热,除非头顶上的那颗普照万物的太阳坠落了,否则他的妖气就永远没有枯竭的时刻,真要硬拼起来,谁的耐力都拼不过他。

太阳又怎么会坠落呢?

可是,他们之间朝夕相对千余年的信任和能被称之为友情的那点情绪,坠落了。

他不想面对乌鹊,真的不想。可是,东皇和乌鹊对彼此看不顺眼有多久他都记不清了,让他们俩相对,会有什么结局真的很难预料。

东皇似乎知dào

他在想什么,笑道:“去吧。他若是得了拉拉,我不信他不知足。”

一生唯一拥有和爱着的女人重新站在面前啊,就像他自己,不也是不顾一切了么?

念及此,眼睑又垂落。另一个男人的脸孔瞬时闯入脑海。

辰轩呢,他会罢休么?

忍不住就扭头去看北侧殿一角的那扇透明琉璃窗,那里隐约靠着一个男人的身影,凝视的姿态。而窗下遥远的后庭花海里,躺着那个纤细静止的身影,悠然安睡。

他信守承诺,让辰轩能看见她,只是,她看不见他罢了。

他看了许久,突然就想起曾经的自己。他有多少次是这样凝望浑然不知的鬼姬的,一如现在的辰轩?可是辰轩比他幸福,他和怒放从前是相爱的吧?

触及这个永远和他扯不上

词,他心里竟然微微痛,嘴角不自觉的就垂下去。

罢了,罢了,再囚也没意思了。

下令封闭北侧殿殿门,却是摆下了宴席,几十姬女随侍,他悠悠啜饮,却在等。几乎过了小半个时辰,沐浴更衣之后的辰轩才被带进来。

辰轩照旧没什么表情,见他伸手示意请坐,便径自在红木矮桌前跪坐下来,目不斜视。

“松了他的右手。”

姬女便小心翼的解开辰轩一只手的镣铐,仍将左手镣铐上的铁链扣在墙壁的铁环之上。

“伤好些了吧?我准bèi

送你九幽山。这便算是为你饯行。”东皇叫姬女为辰轩斟酒,辰轩却道:“我不喝酒。”

没什么情的语气,不像是赌气。

东皇便失笑,这个家伙真是个不不扣的怪胎啊沾荤腥,又不饮酒,那到底何以取乐啊?男人么,怎么能这般亏待自己?

是叫姬女去煮茶,呈上来口不过钱币大小,杯身浅绿晶莹,衬得一口香茗更是透着人心喜欢的透明般的绿。辰轩取杯,却只手腕翻转,无声无息的一口饮尽,又将茶盏无声的搁在案上。再上一盏旧喝完。姬女看看他,又看看辰轩,再斟,仍是如此。

东皇执着酒杯,瞪口呆时又好气又好笑。他断是不会忘,辰轩有那样的出身,自然不会在这些场合失礼。端坐的姿势无可挑剔,饮茶的姿态也无可挑剔,却故yì

品也不品,当白水般的在喝,是什么意思?

刚说你赌气可不就是在赌气了?

便笑:“不爱喝便不喝就是了,这是做什么?”

辰轩却道:“难保你不叫人灌我。”

东皇吃吃笑:“别说,没打几回交道,你倒还挺了解我的。”又道:“我知dào

你恨我,事到如今是不会再说什么漂亮话。我叫你忘了她,不是说假的。她已不是怒放了不记得你,就算你心里不服也没用了。”

辰轩不语看也不看他。东皇便知他是何意,当下一笑手丢了个瓷瓶在桌上,道:“你可知这里面装得是什么?”

辰轩扫了一眼,东皇便问:“你可知妖树迷情木?”

辰轩霎时怔住。他如何不知?

迷情木,四百年方才开一次花,花开只两朵,雌雄各一,经夜便谢。花朵却有妙用。取雌雄花蜜相融可调出世上最烈的春药,可若是单取其一的花蜜,调配出的便是情毒。

所谓情毒,便是“情为毒”之意,一旦饮入,便会被其妖毒控zhì

,忘却所爱,孤独终生,恍若是世人口中的忘情汤。只是,花蜜稀少,采集极为不易,几乎只是传说罢了。

东皇,是想逼他喝这个么?

心里顿时就涌上了悲哀和愤懑,还一点点的沉下去。可心里却也有冷笑,这个东皇,竟然想这样就叫他忘了她?

他若真这样忘了,他配爱她么?

“你显然知dào

,对吧?”东皇淡然一笑,“此物难见,但也不是没有。我还有很多种法子可叫你忘了她,只是我不忍用罢了。你若出了落央,从此不再纠缠,我便不行此下作之招,你若固执,今日便饮了它。”

辰轩直直的看他,几乎没有犹豫,道:“我不会忘了怒放,也不会放qì

的;同样,我也会喝下这情毒。”

东皇执着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沉声道:“辰轩,你为何和自己过不去?”

你人在我手里,莫要忘了这一点,这个时候固执,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死了一千多年的女人你都忘不掉,凭什么叫我忘了活生生在我眼前的怒放?”辰轩竟一反常态,言辞针锋相对起来:“这情毒你自己舍不得喝,倒叫我来喝?”

东皇闻言眉尖一挑,银色眼瞳之中顿时寒光重重。他最恨人说起鬼姬之死,那日九幽提及之时他不同样就是怒了?“你好不识抬举!若不是因为九幽,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像你这样的灭世者本就不该活在世上!”

辰轩竟笑起来,讥讽的道:“我以为四方妖帝和十二世家一向是反目不和的,原来在我这种人的身上,竟也同仇敌忾起来了?”

东皇顿时怒不可遏,拂袖之间就将四五米开外的辰轩掀翻在地。辰轩重重的跌落在地,被铁链系住的手腕几乎勒出血来,偏是一声不吭。东皇怒道:“九幽曾说你性子温和谦让,何时般唇舌如刀了?激怒了本皇……”说罢,突然省悟,猛吸一口气,愤懑的道:“混账小子,险些竟被你耍了!”

说什么不肯忘她,也不肯喝下情毒,原来是怕被灌下情毒、忘却所爱,竟就想求死?

116. 初现端倪

殿里的气氛阴沉冷森,几十个姬女都噤声不动、大气一下,东皇明明白白是怒了,辰轩虽没有怒目而视,却也以固执的沉默来针锋相对,并不肯示弱,惹得众姬女无不心惊肉跳。

渐渐晓得了辰轩似乎和九幽妖帝有些瓜葛,东皇不至于置他于死地,性命是无忧的,可越是这样姬女们越是担心——东皇的脾气谁人不晓?他有了怒火势必要发泄才能平息,不杀人便会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有资历深的姬女想出口相劝来着,可都看得出来,这二位皆是触及了对方不容碰触的底线,谁都不肯善罢甘休。

带辰轩来的那名姬女到底照顾了辰轩十多天,对他怜悯的情绪更多些,硬着头皮轻轻的碰他,连连对他使眼色,辰轩却只看她一眼,丝毫没有回心转意之态。东皇一见便更怒了:“你想死是吗?本皇偏就不成全你!本皇也不会轻易的灌你情毒,那样倒便宜你了!”

说罢,将盛放情毒的瓷瓶打开,抖落一滴金黄色的透明液体出来,在他意念操纵之下,那滴液体竟成水滴状却悬浮在半空中。辰轩不知其意,谁料他竟慢悠悠的又摸出另一只一模一样的瓷瓶出来,拿在手里时,嘴角一勾。

辰轩顿时知其恶的用心,狠咬牙关,脸色竟如死灰一般。

两滴液体在空中缓慢的融在一起,不过珍珠大小,竟是异香逼人,满殿姬女闻之皆是有些迷醉,不自觉腮边红透波萌动。

“此药性女子尤为显著,单是香气就能使人遐想无限,据说男子用了效果倒是要次一些的不知dào

真假,你便试一试吧。”东皇笑i尖轻托,缓步而来:“我倒要看看你到时怎么向我讨饶!”

“不……”辰轩刚想开口,身子已然不得动,皇捏住他的下颚,手指轻轻在他舌上划过丝清甜冰凉的感觉霎时顺着舌尖蔓延开,吸收之快仿佛是干涸的大地吸吮甘霖一般无痕无声。

“我要听的可不是这样讨饶。”东皇冷笑,丢下他,缓步回到席上,倒是悠然的吃菜喝酒起来,等着看好戏。

辰轩倒在地上片刻脸色就泛出潮。眼神也渐渐不对。竟有些迷离。他地身体不受控zhì

地开始有些奇妙地反应。会不由自主地臆想。思绪完全做不了主本浑然不在意地身边那些姬女地妖娆身影竟不住地在他眼前晃动。他甚至会注意到她们地衣襟是那般地松散。隐约闪现出雪白柔嫩呼之欲出只得再咬牙。紧紧闭上眼睛。

可是有一丝微妙地女子低吟来。在他脑中被无限度地放大他忍不住张开透着雾气地眼去看。只见依偎在东皇身边地姬女正在以口渡食。被东皇搂住不放。正放肆地吻着。她衣襟早散了一半。丰腴地雪白被男人地手掌用力地握住揉捏。不自觉地呻吟阵阵。

辰轩不敢再看。呼吸已然粗重起来。却是蜷缩起身躯。低低地叫一声“怒放”。

怒放。我想你。我想你……

想着那个小女人。只觉得身子更热了。心跳却渐渐缓了下来。他仍躁动。意识反倒愈发清醒。依稀竟有些庆幸——东皇似乎不知确切地用法。竟妄想用这样地药性来令他屈服?一滴纯粹地迷情花蜜地毒性其实不算什么。他没有丧失理智就是最好地证明。

生之力也疯狂地在周身运转起来。一次次地分离那些早已融入全身地情毒。原始地生命力如水一般流动。他也渐渐冷静下来。眼神逐渐清亮。

东皇慢慢饮下一口酒,连连摇头:“我就知dào

纯粹的这玩意儿对你不起什么作用,可你就不能装一下么?非要我把你逼到死路?”说罢,提着酒壶起身,无可奈何的道:“你是不饮酒的,也不知dào

这烈酒灌下去效果会不会加倍?”

辰轩顿时心都不跳了,嘴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

这个混蛋原来知dào



迷情花蜜于男子使用,是要以烈酒为引的。单独的花蜜已有催情作用,一旦饮酒,其性之烈足以使任何男人丧失理智,沦为肉欲的野兽。

辰轩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连心底也恐惧在涌动,腮边一次次显出棱角,最终到底垂下眼,低声道:“放过我吧……”

东皇立在他身前,呵呵笑:“我晓得你会讨饶,可我也说了,我要的不是这种讨饶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东皇的细微的声线便贴近的钻入他耳中,是恶魔的低语:“别以为自己的心有多忠贞,你问我讨的应该是女人才对啊!”

辰轩一怔。

说到底,你是要撕裂我的心、粉碎我的坚持?

我如果遂了你的愿,屈服于身体、向你讨那般饶,求你赐我一个妖女像禽兽一样对她发泄,对着你,我便再无颜固执、无颜说我无论如何不会放qì

怒放了,是不是?

忍不住就笑了。果真是个变态!

东皇眉一挑:“你笑什么?”

“像你这般纵情声色、滥情滥欲之人居然也懂拿**的忠贞来折磨人,佩服。”辰轩微微喘息,却吐字清晰:“我若如你一般无耻,一边抱着女人快活一边非要死活爱着怒放,你又要怎么折腾我?”

东皇闻言不怒反笑:“你若真那样,我送你百儿八十的女人,天天叫你快活。

可惜,你不是我。你会叫我放过你,就说明你真的很在乎啊。”说着,实现不怀好意的朝下瞥,笑道:“我看你现在难受坏了吧?抱个女人快活下,这酒我就不灌你了。”

辰轩看着他,冷声:!”

东皇眼眸微眯,也不再说话,径自捏开辰轩的口,一缕清冽的酒水徐徐直灌入喉。辰轩挣扎不得吞了几口后拼命咳嗽起来。

仿佛是一道火线自喉咙一直烧到底,那滚烫辛辣入胃不止,竟再朝下侵袭片刻,不是酒醉是火烧,辰轩只觉身子内外烫得不能忍受,意识也模糊起来。

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唯有阵阵冲动如海啸般席卷,直恨不得立kè

压倒一个女子在身下狂动意快活,仿佛不那般就会发疯。

“你慢慢熬,我看你能熬到何时!”

东皇冷声,辰轩已在不住的呻吟,撑了片刻浑身汗如雨下,却是体内仍在不住蒸腾火热望的魔影早已击溃所有的理智,不住的在他心底诱惑。却在一片空白的脑海里掠过一道身影,娇俏的对他比划着手指。

你喔,连一根头发丝都是我,不许碰别的女人都不许想!

便有一清明冲击过来,如利刃般展开大浪滔天的欲海,他立在中间片刻清醒。

是的,怒放是你的,连一根头发丝是你的……

怒放!怒放!

辰轩一声声的叫起来躁动得不住在地上扭动挣扎,宛如疯了一般,竟在将头颅往坚硬的地面撞去。东皇见了,也不以意念力缚他,反倒召唤姬女,道:“按住他,顺便好好伺候一番。”说罢,不怀好意的一笑。

便有四五名姬女凑近。她们看着明动人、无害,可谁不是二三千年修为的妖女?轻而易举的便按住辰轩的手脚,在东皇的示意下,更有一个女子已经动手在解辰轩的衣服。那滑腻的纤纤手指触及辰轩布满汗水的胸膛时,辰轩不自主的颤抖一下,却是怒目圆睁。

“你以为你能从我这夺走什么?”

辰轩的声音出奇的冷,东皇闻不禁一怔,却瞥见辰轩再不动弹,嘴角一抹冷笑。

“你能夺走的,不过是在我看来最贱的一样东西。”辰轩冷笑,“九幽不是一直自称是我兄长么?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当兄长的有多心疼我这个弟弟!”说罢,身躯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东皇一惊,想也不想就驱使一股意念力直扑辰轩,旋即手掌已然按在辰轩胸膛之上,急忙护住心脉,辰轩却到底喷出一口血来,尽沾在他衣襟之上。

“混账东西!”东皇怒不可遏,竟然吼了起来。

这个混小子居然以生之力震断了自身四肢百骸的全部经脉!

细细探查一番,额角不禁有点滴汗水坠落,心里竟也有些悔意。他抢得快,辰轩的心脉是没断,却也是命悬一线,离死不远了。

辰轩咳出血来,却在笑,眼中俱是讥讽。他已不能开口说话,却在心里道,你就把我尸体还给九幽吧,倘若他真念我是他兄弟,定能懂我的意思,他会来救怒放的。

我即使不能活着爱她了,也决不能让她那样没有灵魂的活下去……

怒放,人要有来生就好了,我还会来找你……想着,眼前渐渐发黑,最终失去了意识。

头颅微微垂落至一侧,东皇见了大怒,喝道:“还不去传莫离!”

姬女惊慌的开启殿门奔出去,东皇的手仍按在他胸膛,感觉到那微弱的心跳搏动,眼色阴晴不定,半晌,对身边惶然的姬女道:“你们试试看按住他的左手。记住,有什么异样就松手。”

据说他的左手能吸取生气,就是不知dào

能不能自行修复肉身……

几个姬女战战兢兢的移过去,左右也不敢退让,其中一个女子到底把手按在辰轩渐渐发凉的左手之上,半晌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惶然的望着东皇。

“掌心对掌心,十指相扣不会么?”东皇怒道。

他也搞不清辰轩到底是怎么汲取生气的,但不用脑子想也知dào

你按住他的手背能有什么用?

姬女照做了,没过一时,眼睛渐渐瞪大,不住的吞咽紧张到干涩的喉咙,颤声:“大人,他、他好像在吸、吸我……我、我……”

她也说不好她被吸走了什么,只觉得身体渐渐有些发软无力,一时怕得几乎要哭起来。

这人原来也是有异术的,难怪大人要绑着他的手。大人该不会是想用我的命来救他吧?

“撑不住就换人,死不掉的。”东皇没好气,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辰轩身上,感觉到那心搏似乎比之前有力了一些,稍稍松一口气,却也恨得咬牙切齿。

混小子,想死有那么容易?我不叫你死,你死也死不掉!

正兀自气恼,握住辰轩手的那名女子却在耳边尖叫起来,那尖叫有些怪,听着有气无力:“大人!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东皇愕然的抬眼,只见那撑不住已然松手的女子坐在地上狼狈的不住往后移,不住的甩手,似乎右手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东皇起,妖气凝聚于眼瞳仔细一看,顿时吃了一大惊——那女子手腕上竟缠着一道模糊的黑气,无论女子如何挣扎都甩脱不掉,另一端,正是出自辰轩摊开的掌心。

当下顾不了那么许多,宽袖卷起一股强劲的妖气,呼啸的罡风带起如刀锋般的气流冲击过去,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黑气竟丝毫不被冲散,仍是看似模糊飘渺的纠缠着女子的手腕。眼见那女子渐渐面色露出灰白,再无力挣扎软软的歪倒在地,东皇却怔住,半晌不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117. 突如其来的救援

在冰凉的地上,四肢无力的瘫软耷拉着,就连静止上去都是无力的;浓墨般黑的眼瞳动也不动,没有点滴光彩,没有纹丝的波动,视线死死的定在一处,聚焦却无神。若不是有游丝般的呼吸,谁都以为这是个已经断气的死人。

辰轩没死,不过他自己都知dào

,他在等死。

东皇的身手果然了得,竟强行护住了他的心脉,又不知dào

使了什么法子对他救治了一番,他苏醒后察觉到了体内生气居然出奇的充沛。不过,他若不运转生之力进行治疗,伤势断然不会有起色,不过是吊着一口气在芶延残喘罢了。

周身如刀割如火燎一般的在痛,睡着醒着都会痛,他却一声不吭,仿若是浑然不觉,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

想死还不容易么?以他这样的伤势,体内的生气很快就会消耗殆尽,他几乎都能看见死神立在他的头顶,垂眼,冷漠的注视着他。

却有窈窕女子坐在他身边,端着一碗清香的碧绿汤汁,汤匙几乎满溢,执拗的想喂辰轩喝下去。

这正是在大殿内对他尽眼色的那姬女,几番尝试喂他不成,却总不气馁,总是固执。

她这般照顾,是听从吩咐,却也知dào

自己是超越了尺度。她不是为了责任想他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她打心底里可怜和心疼这个男人。

已然筋脉寸断、瘫在地丝毫不能动弹,却还被缚住左手样凄凉到令人痛心。看着他心里不是滋味,心酸的时而到了眼睛都酸涩的地步。女人或许都这样,想要的东西差不离多少,她每每看着他,总是会想,世上如果有一个男子肯这般待我,我便是死也心甘的。

着是为哪般的?无穷无尽的生命么?其实真走到千年不死这一步都清楚,什么都没有,陪着无穷无尽的生命的,唯有没有尽头的无情寂寞。

时熬过漫长孤独地二千年今在落央岛上和许多姐妹们守着同一个男人。看似日子逍遥也总是寂寞无边。

他了固守一份感情连死都不畏惧。她怎么舍得看他死在眼前?

她除了羡慕那个被他爱恋地女人。就只有想他活下去地心。

“你吃些吧。”

她几次苦口婆心。辰轩却丝毫没有反应。想到重伤两整天了还是滴水未进。她忍不住拭了下泪眼。轻声道:“你若真这般爱她要为她好好活着。你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辰轩能听见她地话是不会开口。只在心里道:你知dào

什么?

我若活着算怒放此番能脱困,也无法逃脱下一次拿了我都可以以我的性命去要挟她。我从前只想着陪伴她,竟完全没想到过这些,如今是后悔也来不及。我若死在了这里,九幽便是想不动手也不行了,虽然听东皇说九幽不是他的对手,可还有乌鹊,他们联手应该能救走怒放吧?

况且,我若因此而死,九幽势必会内疚的,他便只能偿还给怒放。有两位妖帝照顾她的周全,我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她见他完全听不进去,有些气恼,痛声道:“你有那么厉害的异术,为何不肯振作起来?日后或许有机会救了她出去也说不定,到那时再双宿双栖不好么?”

辰轩闻言,心底里暗自嘲讽的想笑。

他有什么厉害的异术?名曰无视一切防御,可谁会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任他去碰?这次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东皇虽是偷袭,但就算是正面对战,他根本挨不到东皇的边就会被意念力束缚住,等于是束手就擒。

他根本就是个拖后腿的废物!

想着,更加心灰意冷。

女子不禁气苦。东皇大人是何等人物,对你这般忌惮,你竟不知dào

自己的厉害之处么?不然,都这副模样了何苦还要锁着你?

可这番话不能说,说出来等于是对东皇大人不忠,便转而道:“你呀,醒转就是这副臭脾气,你那时昏迷,我姐姐都已经松手了,你却还在吸……”她也不知dào

是在吸什么,干脆顿住,又道:“你那样,心底里分明就是想活的,不是么?”

要不是姐妹们反应快,将姐姐拖出了大殿;要不是莫离医师治疗的及时,她可连命都没了。如今还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呢,比大病垂危回转过来的人不好多少!

想到这些,她又有些气起辰轩来了。谁料,一直没动静的辰轩竟然转动了眼球,眼中明显有震惊和诧异,艰难的含糊的开口说话了。

“你……说……什么?”

女子便想,辰轩当时已然昏迷不醒,许是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便低声的将那日后来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辰轩虽不能动弹,可她也明显从他脸上看出了愕然。

“你是说……我……没碰到她?”

女子点点头,心里觉得有些怪。辰轩怎么好像不知dào

自己的能力似的?

她觉得怪异,辰轩的心情更是只能以混乱来形容,心潮不住翻涌。从前那次因为伤及家人,确是九幽怕他痛不欲生而抹去了他那一段记忆,并告sù

他左手

不得擅动、一旦冲破就会有巨大的灾难,是以他根本己的左手力量一旦爆fā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何况,他性子平和从未想过要去伤人,更认为那种力量是被诅咒的,根本不愿意去触及,竟从未去深究过它。

如今看来,封印松动之后死亡之力渗出更多,他竟是不需yào

碰触对方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顿时就觉得满目不再黑暗,似有一线光明照入眼中彻到心底里来。毫不迟疑的生出这样的念头来:如果能熟练的使用,就算我不能强到保护怒放,至少,我可以自保,我不会成为她的负担……

念及此,再也没有想死的心了,只觉得这女子劝慰的话句句都是道理是一咬牙,低低的道:“麻烦你……喂我吃些吧……”

姬女起先一怔,没想到自己竟然劝动了他,随即是满心欢喜翼翼的一口接着一口喂着,待到见他竟然吃下了大半碗是高兴的不知dào

如何是好了。

辰轩的眉头却:皱越紧。他这般念头松动,再不是心若坚冰,求生的渴望一起,诸般感觉便也附体了一般,顿时觉得浑身痛得难熬,却忍住剧痛道:“我要疗伤……我若有什么异常……你别管我……”

姬女被他说的有些心乱,却收拾碗盏避开远的站在一角注视着。看了一时,愈发紧张。

辰轩闭着眼身躯在剧烈的震颤,像是剧痛加身时**的自然反应尤其是他的左手,根本就像在不受控zhì

的抽搐。离得这般远,在透过琉璃的光线照耀下,她都能看见他额上的汗水滴滴滚落,竟在脸边的地板上渐渐湿了一片,而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恍惚看见了那个姐姐死灰般的模样,不禁就捂住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出声吵到了他。

样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辰轩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直惶然看着他的姬女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过去,颤声问他是否好点了。

轩没说话,疲惫的笑了笑,右手的手指却动了动。

一点的重接筋脉不是容易之事,是太过精细的活儿,体内生气消耗大半,总算右手有了一些起色。照这样的速度,全身完全恢复至少也得十来天吧,可他一点也不气馁,相反,满怀希望。

姬女见了很是开心,想去碰碰他的手,却到底不敢,便从怀里掏出罗帕细细的拭去他额上、颈项的汗水,道:“你看着累了,睡一会儿吧,我不吵你了。”

辰轩隐约有颔首的姿态,也不多话,闭上了眼睛。听见那女子的脚步声走到远处,一时又有别的脚步声,似乎是进来了另一名女子,随后便有小声的调笑传入耳中。

“看你,这几天都是围着他打转,是不是看上他啦?”

“姐姐,你说什么呢!他睡了,莫要吵到他。”

“看你心疼的那样儿,嘻嘻。”

“姐姐啊——”

有轻微的跺脚声,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声音,辰轩微微张开眼,看一眼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女子身影,心里微微有触动,却也不过是感激罢了。再次闭眼,很快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之后的两天,他的生活便是在乖乖吃喝、好好睡觉、醒来觉察体力恢复一些后便专心治疗中度过的。那女子仍是细致热心的照料他,他虽总是客气的道谢,却从不与她视线交会。

再一番治疗,累得疲惫的只想睡时,他的右手已经完全恢复了,左手也已好了大半。长久维持一个姿势躺着连身子都麻木酸痛了,却也没法翻身,只得动了动已然灵活的颈项,转过头去睡。尚未睡着,便听见身后有欢声笑语,其中一个声音,正是照顾他的那名姬女发出的。

“这小东西在哪儿弄来的?真是太可爱了!”

“前儿几个姐姐出岛去采珍珠,看见它差点被淹死,便救回来了。咱们以后又多了个有趣的玩伴了。”

“可不是?长得真讨人喜欢!我说,这也是妖兽吧?好像没见过,也知dào

是什么妖兽。”

说着声音有些大,难掩喜爱兴奋之情,辰轩便有一丝好奇,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只一眼,顿时愕然。

那姬女见他动了,还张大眼睛,立kè

抱着那个被她成为“可爱的小东西”的雪白无暇的玩意儿跑了过来,献宝一般:“辰轩,你看它可不可爱?”

辰轩半晌没动静,只直直的望着,那小东西也忽闪一双碧绿的眼睛望着他,天真无辜之态。只是,不经意一般,朝他眨了眨眼。

姬女很是喜爱,纤柔的手指不住的抚摸,当小猫小狗一般的还疼爱的轻轻的挠着那小东西的肚皮。小东西就在她怀里打滚,四脚蜷缩着朝天,竟发出婴儿一般“咯咯”的笑声。

“你听,你听,它还会笑呢!”

姬女欢喜的不得了,不住的轻轻的挠,小东西就不住的咯咯笑,憨态可掬,看得辰轩几乎目瞪口呆。

珈蓝,你也太会装了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118. 逃命

沉沉,除了遥远的海浪声,再没多少声响了。厅内

《血色妖娆》118. 逃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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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暗夜里的魂

侧殿走道里是凌乱不堪,一击使珈蓝负伤,对建筑~更不用提了,墙壁碎裂成缝、几扇屋门尽毁。东皇踩着碎木走过,走道那端的房门已然是敞开的,那仍旧是抹胸、长裙的女子靠在门上,揉着惺忪的睡眼。

“吵到你了吧?”

“刚才怎么了?”她被突然爆fā

的妖气惊醒,出门时正瞥见一道白色的影子从隔壁姬女们的房间里飞速逃离,忍不住问:“那是谁?”

“有人夜闯罢了,没什么。”

她皱眉,显然不满yì

东皇给的这个答案,一脸难以置信:“有人敢夜闯落央岛?你欠人家什么了?”

以至于,对方胆妄为到不要命的程度,夜闯你东妖帝的地盘,还逼得你大打出手?

“不知死活的东西多呢!”东只淡淡的丢了这么一句,再无二话,转而吩咐姬女们手脚利落些收拾过道,不要影响鬼姬休息。她便知他不愿多说,抱着雪白的手臂冷眼旁观,过一时转回屋里,“砰”的摔上门。

那一声听在皇耳中,断不是滋味。跑了珈蓝他原本就怒,丢了辰轩是火上浇油,想起真儿背着他偏向外人,更是怒不可遏了。心里何尝不是有那种期望——鬼姬若是因这番动静能对他宽慰几句,他心情定然会好许多。可她觉得他瞒着事不说,火气竟比他还大。

不由得便垂下眼睑默的踱步到露台。

其实,即使她不生气,也绝会出言安慰的,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并不是温柔细致的人,求不来温存体贴。

缓地躺倒在合欢床上。只觉得没来由地疲惫。却怎么也无法合眼着下颌凝望渐渐西沉地月。看似平静地他其实心绪万千。

这个字。通常说不清理由。一如他对鬼姬地感觉。

永远记得那一天。在他地锻造间里。那个当时还什么都不懂地女人见他**上身挥锤。便学他那般也褪去罗裳、裸露出雪白丰腴地身躯却在他地目瞪口呆中高高举起铁锤。她如瀑地黑发被热浪吹到翻滚。暗紫地双眸专注地望着锻造台上火红地铁块。心无旁骛向顽劣地神情尽去。连天生地媚态都收敛无遗。唯有凝重和执着。

原本想调笑地他再也笑不出来。他从始至终地就那般凝望着是望她那诱人颤抖地裸露。也不是望她那绝好地脸庞。他痴痴地望地是她那股不知从哪里迸发出地庄严肃穆——熊熊炉火前。舞动沉重铁锤地她是那么地气势逼人。宛如一个从炙热和火焰中走出来地女神。

就那一刻。爱上了。

欲由心生是真地吧毫不迟地诱惑了她。他费尽所有气力去给她最原始地快乐。教会她如何去追逐内心地**和她就在熊熊火光地边缘挥汗如雨地纠缠。纠缠到好像片刻之后就会死缠到好像片刻之后死了也无所畏惧。他得到了她最初地一切。可是竟得不到她地爱情。

她不懂,她根本不懂。而爱情,他无论如何也教会。

从他明白这一切开始,他就不再奢望自己的这一份爱恋能够得到回报,他只要她高兴,只要她活得痛快,只要她笑,什么都可以去做。

那一场迷花大繁殖,遗祸近千年,人类和妖兽皆因此元气大伤,乌鹊愤nù

的动手抽了她一耳光,其他的妖帝也颇有微词,就连北冥都皱眉了,唯独他没有一句责备,甚至于说出“她高兴就随她去,物竞天择罢了”的话来。为此,乌鹊再也没正眼看过他。

即使知dào

是错的,他也总是娇惯她,无止尽的娇惯她。多少人曾经那般说他?都说,只要牵扯上鬼姬,你就是非不分,她不懂事成天发疯,你怎么也陪着她疯?

他总是沉默不语。

是啊,我为什么陪着她疯?你说为什么?

因为在我看来,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她重yào

,整个世界的份量在我心里也没她那么重。我眼里只能看见她,只能看见那个烈火前如女神一般存zài

的她。

所以,只为她临终前的那一句话,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因为那一刻是我唯一的一次感觉到,我为她做过的一切并没有付诸东流,她其实都懂。

她能懂,就够了。

头颅渐渐的滑落,终于枕在臂弯中,东皇伏着,终于在晨曦中缓缓闭上了双眼。

无梦醒来,一眼瞥见她抱着个酒壶坐在台阶上发呆,有姬女战战兢兢的过来禀报他说已收殓了真儿的尸身,又说小雨也不见了,他恍若未闻,只说饿了。收了尸体,肯定会探查死因,都该晓得真儿是死在谁的手上的,他根本没必要解释。

叫了小鬼姬来用餐。她坐在他对面,照旧是盘着双腿大快朵颐,吃着肉块的姿态**辣的,尽管不抬眼看他,他却看着、看着就有一丝喜悦。她本体是天邪鬼,食量定是惊人的,可他真没想到这个小不点的身躯一顿竟也能吃下去二三斤的肉,满手满嘴都是油,还意犹未尽的吮手指。

不由自主的视线就落在她的小肚皮上,鼓囊囊的,可爱坏了。

“还要吗?”

她甩手,灵动的眼睛四处张望,却道:“还想吃,可是好像撑了,吃不下了。”言罢,抱着酒壶又是猛灌。

才半个月吧,她的酒量就比第一次喝时好了很多了,虽说和从前的鬼姬没法比,但半斤烈酒估计不在话下。当然,半斤喝下不时的会醉倒是真的。

他便觉得愈发欢喜——他的鬼姬一日比一日生动了,日复一日的更像从前的她。

他慢慢的吃着猛灌一气却把酒葫芦砸到地上去,眼见着不高兴:“真是气死人,为什么我现在酒量这么差?”

除了喝酒,她没别的嗜好了,可一觉睡起来,竟连酒都喝不成了!不能出岛,又喝不了酒日子真无聊!

还不如死了算了。她真的又这么想了。

东皇便道:“不如先试试蜜酿?”

她翻白眼:“鬼才要喝那玩意儿,娘们喝的玩意儿。”

东皇便失笑。你可不就是个女人么?心里刚想,她便起身了,十指张开朝他逼来。

“你一手油,别碰我头发。”他苦笑,知dào

说了是白搭也得说一声然

认真真的拿他的头发当擦手布,抹了一遍又一遍都抹干净了,这才心满yì

足的拍拍小肚子走了。

东皇伸手捞捞自己黏糊糊、油腻得恶心的发丝,手里的碗筷一丢,再也没胃口吃饭了。面上苦笑心里却有些郁结——他渐渐的感觉出来了,这个小鬼姬一直不太开心。

从前她是脾气大,大到火爆的程度,可也是个开心果,成日里热热闹闹的,哪像现在总是若有所思的发呆,一点小事也要发泄一下才能过得去。

是她到底对着自己不开心是因为那一世,他几乎没有什么机会陪伴后来的她变了,变到他不了解的程度了?

东皇说不清只是隐约的愁,而小鬼姬自己,更说不清。

她一向是那种太追求细节、大咧咧的人,什么事情能说得过去就行,要不也不会被三说她经常撒一些天真烂漫的谎,可有些细节,想不追究也行。

比如说,自己的身体感觉怪了。她总觉得自己现在是在靠着记忆模拟从前的生活状态,尽管有些习惯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可总觉得格格不入,至少,和身体格格不入。她的记忆有断层,无论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想多了头还会刺痛,实在是奇怪到了极点。

她也惑,东骗她的吧?她那时其实真的死了吧?如果她记得没错,死前曾经遗留过一粒花籽,现在的她,是不是那粒花籽重新修出人形的啊?可是,这个假设似乎不成立,因为她清楚自己的遗传特质——她脑中完全没有那粒花籽的点滴记忆,一丁点都没有。

更何况,九幽曾经告sù

过她,植物兽在修出人形上远没有动物系妖兽的优势,突pò

更难,更需yào

机缘。很多植物系妖兽修liàn

了四五千年、妖气充沛得堪比妖王,却仍然是植物状态。九幽说她的出生是一个幸运,是一种天赐。

当然,他也说,他这么说是她生命的本身,并不是指她的存zài

价值——那时,她已经闯祸无数,在九幽眼中,是个顽劣不堪的孩子。

是,花籽再次修出人形,可能性微乎其微吧,那现在的她是怎么来的?如果真的像东皇说的,她没死,那她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身体感觉不自在?

无法适应的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令她想和从前那样毫无顾忌的生活都不行,她总觉得,这个不是她。

问东皇,他什么都不说,连前夜那么大的动静,也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像他的性子,他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烦得要死,又开始捶打额角。

还不能想,想多了头痛欲裂。

便又转回房里去,趴在松软的床上用枕头捂住头开始睡觉。趴了一会儿头痛的感觉渐渐消退,便半睡半醒之中游走。

时而能听见有女子的对话声,声音却不像姬女的那么娇嫩,过一时又听见有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不偏不倚的,似乎停在她脸边。

她一头恼火,睁开眼来竟看见一双男人的脚杵在自己眼前,黑棉布鞋上细细的针脚都清晰分明。不免气得想跳起来——她睡觉的好不好?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穿鞋站在她床上?

拳头一握就要撑起身子,可整个身子软绵绵的,竟不能动弹。

便想,难道我是在做梦吗?

翻起眼睛去看,却看不见那男人的脸,片刻,却看见眼前银光闪现,一把尖锐细长、造型古怪的长剑撞入视线,剑尖兀自轻颤,寒气逼人。

这是干什么?

她眨眨眼,非常诡异的,脑子里就冒出一个念头来——这个男人想斩断她的脚!

一种莫名的恐惧冲上头脑,整个人就战栗起来,想哭、想尖叫,她拼命的挣扎,可身子完全不听使唤,随即右脚一阵剧痛,痛入骨髓,连心肝肚肠都跟着抽搐的痛,真的惨叫出来:“不要砍我的脚!”

狂呼之后,身子猛地爬了起来,不住的喘息时抹一下潮湿的眼,隐约竟全是泪水。再扫一眼四周,昏暗无比,她竟是睡着了,一下子睡到了夜里。

这是什么怪梦?为什么感觉那么的真实?醒来都觉得右脚腕还在阵阵抽痛。忍不住抱起自己的小脚仔细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确实还在,心里仍在后怕。

太奇怪了,我有再生之力啊,脚断了可以再长,为什么要怕成这样?

梦里的自己,好丢人啊!

似乎想哀求对方放过自己的,可就是说不出来话。

心有余悸的感觉挥之不去,根本不可能再安心的躺倒再睡,便光着脚下了床。

地板冰凉的,透过脚底的皮肤凉到心里去。窗外有些许月光射入,房间却仍是黑漆漆的,唯独墙角那面梳妆用的水镜像往常一样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她看了片刻,不知是被那点光亮吸引,还是心里有奇特的念头驱使,鬼使神差一般,她有阵阵冲动想走到镜子面前去。

便真的一步一步走了过去,静静的站在水镜前,有些惑的望着镜子里那深沉阴暗、模糊不清的人影。

看了一时,似乎察觉镜里的人影有些异常,看着更不像自己了,便蹙着眉,古怪的抬起了左手。

顿时骇然——镜子里照出的那个身影竟然一动也不动,仍是垂着**的双臂站在那里!

慢慢的凑过去,几乎是鼻子贴到了镜面,大眼睛扑闪无数次,总算看清了一些。镜子里的人没有像她那样逼近,仍是站在镜面一米开外的位置,低垂头颅,披散的发丝遮盖住了脸庞,整个是幽幽的气息,活像个幽灵。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样的打扮,一样的身形,连发丝看上去都是一样的长短,可这镜子里照出的人竟不是她么?

难道黎在捣鬼,故yì

吓唬我么?这水镜法术就是他的呀!

正又吃惊又有一丝害pà

,镜里的女子却在这时缓缓抬起了脸。她先看见了她面颊上清晰的泪痕,随即,冷不丁的就对上了一双艳红如血泊的眼瞳。

一瞬间,触不及防,全部身心顿时被那片妖异阴森的血色吸纳了进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120. 纸包不住火

女说,鬼姬大人从昨儿下午开始睡觉,到现在人还来,也许人进去,这都快晌午了。

“大人,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东皇眯着眼看头顶刺目的日光,又瞥一眼北天那边浓稠厚重如污了的棉花团似的灰云。那些云朵压在海天一线之上,仿佛沉甸甸要坠到海里去,他心里想着似乎有暴雨要来了,又想鬼姬再贪睡也不至于睡到快一整天的时间,到底支起了懒散的身子骨。

到了门外叫了声,没人应声,便惑鬼姬是不是还在睡懒觉呢。他一贯懒得动手脚,驱动意念力去推门,谁知门纹丝不动,竟是从里面反锁了起来。又叫了声,见还是没动静,他皱起眉,径自震开了房门。

淡紫色的纱帘层层垂落,在密布无风的房中没有一丝拂动,床上那个娇俏的身影端坐在奢华美丽的衣料之中,恍若是艳丽团花之中簇拥着一个清凌凌的小花仙。

听见偌大的动,方抬起眼来看他,水蒙蒙的眼中是深沉的黑。

东皇倒没注意她的眼神,先被她身上那套九重盛装吸引。层层叠叠的衣襟就已是深深浅浅的五六色了,更别提那晕染过杂色的外衣衣料,但她肤色白晢动人,眼瞳与发色都是乌黑,在如此纷繁的色彩之中丝毫不嫌冲突,看上去只是艳丽到了奢侈的程度。

不过,她盛装穿的太正经,倒像是现身什么重大祭礼一般,小手被冗长的衣袖遮蔽,衣襟理得整齐的不可思议,只露出一段雪白的颈项,便是不见一点妩媚,只有清丽的气息。

他便笑了。他喜欢女子盛装,是要把庄重大气的衣饰穿出轻浮的媚态。衣襟松松散散、**半遮半掩,叫人一眼看去不自觉的视线会凝聚于一点,接着情不自禁的浮想联翩。她穿着这样丽脱俗是真,可还不如露胳膊露腿、露出小蛮腰,他好歹还能饱眼福。

“今天怎么想起穿这套?这么多件也不嫌麻烦了?”

她看他半天。眸子一转。扭过去。竟不理他。

东皇失。缓步过去。理一下散落地衣摆裙边。靠近她坐下。她一出幺蛾子肯定就是心情糟糕。他便凑近了低声问她怎么又生气了。

“关你什么事?”她憋出一句。

“好关我地事。去吃点东西吧。睡了这么久。该饿了。”

他轻声细语地便从床上蹭下来。抖了抖凌乱地衣摆裙边。东皇见了微微诧异。却也没说什么。猿臂舒展住她地腰。她便翻起黑白分明地大眼睛来。有些不高兴:“你踩到我裙边了。你想我跌跤么?”

东皇只得松手。心里地虑却消退不少。这语气还是有几分刁蛮地。就是恹恹地。仿佛提不起来精神。

“你是不是不舒服?”这话问出来自己都觉得有些怪们这样的修为哪儿会有什么身体不舒服这一说?可还是忍不住问了。

太了解一个人,有时候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察觉出异样。

他就隐约觉得,今天的小鬼姬不太对劲。

她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嘀咕道:“没睡好,睡了老做梦。”

“什么梦?”他忍不住皱眉不会又梦见辰轩了吧?

“我梦见有人砍断了我的脚。”

她说着闷闷不乐,东皇却笑,心道上辈子不天天逮到别人砍断人家的脚就不错了,根本就是个女恶霸了这辈子,有我天天看护你不会有人敢碰你的。

他倒不知dào

怒放曾有过那段经lì

,只以为鬼姬是在胡思乱想,便又搂住她:“做梦罢了,为何要往心里去?谁敢碰你一根指头,我叫他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真的?”她竟然抬起脸来了,很认真的反问。东皇有些意wài

,但还是顺着这话回答她:“当然。”

“你说话算数?”

望着她水灵灵的眼睛,东皇轻笑,俯身在她耳廓轻轻一吻,低语:“我对你说的话,有哪一次不算数了么?”

这般的低语,竟有些沙哑的声线,恍若是**的语气。她却微微让了让,明显缩着肩头。

“怎么了?”

“有点痒。”

东皇竟欢喜起来,搂着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不放手,对着她柔软的耳朵吻了又吻,感觉她在怀里不断闪躲,在他看来是半推半就的模样,愈发可爱到诱人。便有心念起了,真想就这样双双躺倒在她纷繁的裙装之上,把她吻到不住的娇喘。

她却恼了,用力推他:“干嘛啦,吃饭了!”

他只得怏怏的浇灭自己身体里的火,跟着她去厅里吃饭。

他吃的是鱼生,鬼姬却从不爱吃海鲜海味,只爱吃各种肉食,两人无论何时一起吃饭饮酒,菜色永远是分开的。他吃了一时,慢慢嚼着嘴里清爽滑嫩的鱼肉,视线却没一刻离开过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今天真的很怪。

还是手捧着肉块在吃,还是大快朵颐的神态,只是,从他看去,远没有从前那么彪悍,怎么都有几分斯文在里面。

莫非……

可她饭量倒和往日差不多,吃完仍是抱着酒葫芦灌了一气,却是在手盆里仔细洗干净了手、擦拭干净,这才一声不吭的提着酒葫芦出去了。

行为举止没多大的不同,可给人的感觉总是异于昨天,仔细的想想看,似乎是气质不太相同了,少了往日的几分嚣张。

难道真是被那个梦境吓的?

这几乎不可能,鬼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种啊。

便慢慢吞下口中的鱼生,淡然道:“撤了吧。”

没去找她,也没躺回合欢床,反倒是双手按住露台的白玉栏杆,远远的注视。她沿着::迤的海岸线缓缓走着,身影像浓墨重彩的一笔涂抹,那些衣裙被海风吹到猎猎,似乎随时要脱离那纤细的身躯飞出去。

就这么走,在他的注视下一直走了十多里的路,走到以他的视力都看不见她才又慢慢的走回来了经常驻足

沙滩,坐下来,开始发呆。

东皇便收回了视线,只望着北天那已如泼墨后被水晕开、深浅不一的乌云,过了一时,吩咐姬女叫鬼姬回来。

“别淋着雨了。”

他是这么说的,却在姬女们诧异的眼神中走到前庭去迎她。她见了也很意wài

,直到被他牵住手都有些怔。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弯弯曲曲的走,幽幽深深的殿堂,她被牵着手走在光影交织之间制不住的乱跳起来。

他要去哪里啊?

到了那处,推开一扇眼见着封许久的巨大厚重的木门,他示意她进去即拂动衣袖,木门便在二人身后轰然紧闭。

她的心着抽了一下,却听见他问她还记不记得这里。

环顾四周,薄薄的灰尘覆盖住一切炉固执的冰凉,就连屋角堆放的铁都在岁月的沉淀中失去了乌亮的光彩,不曾历经敲打的铁胚更是一堆丑陋的疙瘩。灰蒙蒙的台上整齐的摆放着各式大小的铁锤,却凌乱的扔着几柄半成型的刀剑,她几乎都能听见它们被冷落而发出的寂寞的呼喊。

她当然记得这,那段漫长的记忆片段不需yào

去寻觅就会在脑海里不断呈现。她更熟悉这一切悉这陪伴着真zhèng

的她长大的一切,只是,阿爹的那个铺子又小又挤,远没有这般宽敞大气。

他带她到这里来做什么?这,充满了让她不安的、不属于她的回忆。

是的属于她的回忆。她被抹去的记忆已经回来了,在她的天赋之力显现的那一刻,她沉睡而又不甘的灵魂到底唤醒了她。她挣扎了一夜无数是她的、或者不是她的记忆反复折磨,折磨到几乎要发狂过去终,精疲力竭的她看清了——她不是鬼姬是怒放。

她不说话,转身向朝门口走去,那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却挡在了她面前,甚至于,还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只得后退,不看他,却在感觉到他气息逼近一分便后退一步,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最终是退无可退,后背抵住了坚硬冰凉的台边缘。

“鬼姬,你不会忘了这里吧?”

她没办法,只好摇摇头。

“那次之后,这里只有我能进来,其他的人都不行。我在这里爱上了一个女人,在这里拥有了她,这里是我最珍贵的回忆之处。”他凑近了,不顾她上身微微后仰,仍是凑近:“我记得那时我们俩在这里关了三四天都不曾出去,你还对我说,原来世上有这么快乐的事。是不是?”

她的脸便不受控zhì

的烧着了,绯红。脑子里不住的闪现那些纠缠呻吟的画面,顿时又羞又怕,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东皇将她的羞红收入眼底,轻笑:“再续前缘的话,这里是不是最合适?”

她有些心惊,恼道:“你说过你不会逼我的。”

你是这么对鬼姬说过。

“我是说过。可我现在真的急不可耐。”东皇的脸几乎贴着她的,在耳畔轻语:“因为我没觉得你打算遵守承诺。你醒来就说想见乌鹊,你我同在一个屋檐下,你却总是丢下我自己喝酒。我知dào

叫你这么快的忘记一个人不容易,可是,鬼姬,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会心痛?”

“那你是说你说话不算数了?”她怒目而视。

东皇并不见气,反倒笑,伸手抚摩她的脸庞:“我喜欢你生气的样子,任性又娇嗔,诱人极了。”

她便觉得半边身子寒毛都竖起来了,恐惧的情绪却更多,她知dào

面前这个男人有多厉害,她根本不是对手。想起他曾经那样束缚住她,令她丝毫不得动弹,便开始害pà

——他想碰她,她却肯定无力反抗,该怎么办?

她长大眼睛瞪着他,东皇却视而不见。双唇到底凑近,尽管她闪躲,还是吻住。唇与唇贴合的瞬间,她忍无可忍的挥起小手,本能的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东皇的眼眸中有一丝寒光,眼色瞬间冷厉的盯着她。她也骤然心惊——鬼姬不该是这种反应的!

她不会御空,根本逃不出落央岛,东皇在这种关头更不会放任她离开,她只能继xù

扮演鬼姬,慢慢等待出逃的机会。可现在,东皇明显看她的眼神不对,是在怀她了。

便一咬牙,大声道:“你这个色鬼就找理由吧!那么多女人你爱抱谁抱谁去!”说罢,顺手用力一扯眼前垂落的一缕银发。

东皇竟呻吟一声,慢慢的笑起来,笑得乐不可支,按住台的双手震颤着,连肩头都在耸动。这一切看在她眼里更是觉得毛骨悚然。她的反应不对么?他为什么这样笑?

“我不知dào

你为什么偏要喜欢乌鹊,那个家伙有什么好?”东皇笑到呛声,“他一点都不心疼你,根本不知dào

怜香惜玉几个字怎么写。你说他对你动过多少次手?当你不知dào

痛一样的把你往地上拍,你到底喜欢他什么?而且,说句老实话,他心里不正常的,喜欢那种根本就是孩子的幼女,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越说越难听,她一双美目都瞪圆了,怒道:“你说什么?三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我就是不要你这个大变态!”

就是鬼姬本身听到你这么说他,也会生气的!

东皇不住的吃吃笑,半晌抬眼,银瞳冷冷的盯着她:“你叫乌鹊什么?你叫他三?貌似,那是他去北地之后才乱改的名字吧?鬼姬,你怎么知dào

的?”

她心里一惊,还不待反应,头颅已然被一只大手猛的按在了砧台上,脸蛋蹭得生疼,喘息扑起台面上的灰尘,吸进肺里,呛得连连咳嗽。

东皇的声音冰冷,带着隐约的怒气和恨意:“怒放,你到底装得不太像啊!换作别人可能被你蒙过去,可你以为我会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认不出来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121. 交锋

处惊雷炸响,隐约的就在头顶,殿宇的琉璃窗齐齐宇都摇晃。两扇巨大的透明琉璃窗外,天地晦冥,唯有道道闪电撕破昏暗,刺眼光在凝滞的两个人之上时而明灭。

瓢泼的大雨浇落,雨点砸在屋檐瓦片和各色琉璃之上,竟是密集的叮当声响,那清脆不绝的敲打之声应是悦耳动听的,此刻,却更像是催命的鼓点。

东皇原本阴冷的脸庞在这电闪雷鸣交织的火光中愈发显得阴森恐怖,眼瞳中是杀气腾腾,怒放被按在砧台上,乌黑的眼亦是怒目而视。

这样的杀气仿佛是多年前三曾经给予过她的,是那种能把全身血液冻结、令人对死亡产生疯狂的恐怖想象的杀气。即使隔着半边身体,怒放也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不停的敲击冰冷的砧台,像要撞破被恐怖逼迫到无处藏身的血肉之躯,拼命的逃离。不知不觉,呼吸变成了一件极其费力的事,她不得不大口喘息。

“九幽在抹去你的记忆时到底动了手脚是吧?所以乌鹊那个混蛋叫他的小王八羔子来偷走辰轩!”东皇愤nù

的道。因为他们知dào

一旦被我觉察,辰轩肯定会送命,所以等不及我交还回去!

那日九幽还敢硬,装得真像啊!

怔怔的怒放瞬间明白自晕厥过去后发生了什么。九幽竟然帮东皇抹去了自己的记忆?他不该是这种为虎作伥的人啊,记得两次见面,他人是怪怪的,但是归根结底性子很温和,他怎么会……

可又听到;轩的消息,过程怎么样不清楚他似乎被珈蓝救走了,现在应该是在三的保护之下,肯定是安全了。

顿时惊喜交加,连恐惧也减了几分道:“不是九幽动了什么手脚,是我自己想起来的。”

她曾被九幽封闭过记忆,知dào

那种觉,唤醒时恍若有种能被明确感受到的暗示,可这一次完全不同,她清楚是由于混乱时的她无意中触动了真实之眼,这才得以恢复的。她不清楚九幽出于什么原因要这样对她,可她宁愿相信他是迫于无奈。

“少在那里替遮掩!被抹去地记忆不可能恢复。除非有某些特殊地天赋能力。九幽用地肯定是封闭之法对你加了什么暗示!敢跟我玩这些花招。我定不会放过他们!”东皇越说越恨。按住地大手更有几分凶狠。怒放只觉得半边脸地骨骼都痛。好似要被压碎了。却在心里生出痛快地感觉来。

这个混蛋随意地践踏他人人生惜人算不如天算!

便艰难含糊地嚷道:“活该你倒霉!我偏偏有那种天赋。你别想得逞!”

我不怕你!我才不怕你!反正已经被戳穿了。装不下去了。怕是死。不怕也是死。我干嘛还要怕你?虽然我地身体本能地在害pà

|丢脸地僵硬了。可我地心一点也不怕你!

辰轩没事了就好。我自己是死是活根本无所谓了!

想着。眼中便有一丝少见地凶猛。直瞪着东皇。东皇地手却渐渐松开色是阴晴不定。迟疑地开口:“你……不仅仅是半妖?”

怒放哼一声不搭理。

“你的天赋能力是什么?”东皇喝问。

“你问我就说,你以为你是谁呀?”

东皇被她这般顶撞时又怒了:“你找死!”

装成鬼姬来骗我,如今还这样跟我顶嘴道我舍不得杀你,也舍不得折磨你么?

银色眼瞳中寒光陡现,怒放的身体顿时被一股强dà

的意念力摔在台上,死死的压住不得动弹,随即,浑身的骨骼又是一阵恐怖的声响。

“哼,我不杀你,定也叫你痛得死去活来!”

怒放回忆起那日的遭遇,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里的狠劲却更被激发,尖叫道:“你试试呀,我要是讨一声饶我就不叫怒放!死猪头,人品低下,难怪鬼姬看不上你,你根本就是个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

“你说什么?”她竟敢说这些?竟敢说鬼姬看不上他!东皇顿时怒不可遏,眼色愈发的凶狠起来,咬牙切齿的道:“死到临头竟还敢口出狂野、胡说八道!你断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胡说八道?你才口出狂言、胡说八道呢!你那时说要是有谁敢动我一根指头,你就叫他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现在可不就是要杀我,你说,你要怎么把你自己杀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东皇猛的怔住了,回想半晌,气急败坏起来。

这个死女人,竟然敢在言语上给她下套!难怪那么一本正经的反问他!

“我那话是对鬼姬说的,可不是对你说的!”

“喔,你也晓得

鬼姬啊?那你这个大变态把我抓来做什么?我又不姬!”怒放趴在那里一边抵死反抗意念力的压制,一边被痛恶激发的满嘴乱骂:“说到鬼姬我就想起了,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根本是在强暴幼女。鬼姬那时压根不懂事,你教她学坏!你强暴她!”

惊天般的话语,字字如刀扎在东皇心上。怒放尖利的声音在偌大的空荡荡的锻造间里回荡,真如巨大的铁锤一次次捶打着东皇的头颅,把他捶得目瞪口呆。这个男人听到后面的那些话,脸都绿了:“你、你说什么?”

“还不承认?当我不晓得么,你根本就是骗她**。真不要脸,还喂她吃那种恶心的药,不要脸,不要脸!”她此刻是但求一个痛快好死,恨不得能把这个男人激出滔天的怒火来,拼命的搜索鬼姬的记忆,拼命的加以指责。

东皇是怒了极点,却又瞠目结舌。

这个女人在乱说什么?那药,不过是**的手段,是鬼姬自己愿意吃下的,怎么到了她的口中就变得这般不堪,好似是他真的灌药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企图以下流的手段夺得她的身体?

他那时即使诱鬼姬,也从未想过使强,鬼姬若不愿,他便也罢了呀!

傻眼的杵在那里,连动手忘了,可怒放还在满嘴巴胡说八道,而且,那些话他越听越不是滋味——她竟说,你快些杀了我吧,不然我回头跟北冥告状去,我要把你对鬼姬做的下流事都告sù

他,他那么心疼鬼姬,肯定饶不了你!

“你给我住!”东皇终于忍无可忍,吼了起来。

这个混账女人竟然这般他与鬼姬那段美好的回忆!竟把他说得如此不堪!

恨不得立kè

痛下杀手,可她一口一鬼姬,说的还都是唯有他和鬼姬才能知dào

的私密之事,等于在不停的提醒他,她体内深藏的那份鬼姬的记忆。他怒是怒了,可到底还是想起来,这个女人尽管恢复了本身的记忆,可她的身体里终究还是潜伏着鬼姬的影子。

顿时便是思

122. 策反

首发

未完,爬回去接着码,抱歉,时速太慢了…

一场暴雨过后,天地似乎焕然一新,天空是接近透明的净蓝,连海水的颜色都清澈了几分。/首/发几只落单的海鸟在滑翔,越飞越远,最终消失在海天的尽头,微咸的风都比往日醉人。

沙滩上围坐了十几个女子,毫不生疏的在叽叽喳喳的说话。

“你们都是妖兽啊,好厉害。”怒放玩着手里的沙子,水灵灵的眼睛不住的环顾打量:“我以前也在外面走过很多地方,一个女妖兽都没见到过呢。”

而且,都是美女,眼花缭乱的美女啊!一个个都和蜘蛛姐姐差不多,丰腴美貌。

众姬女听她说“妖兽”,忍不住都嬉笑。不过也是啊,她们已然具备人形,再叫母的,似乎太不好听了。

都挺喜欢这姑娘,她身上乎自然而然的散发出和妖兽亲近的气息。虽说恢复了从前的身份,等于是半个阶下囚,不是先前的高贵的鬼姬大人了,可她反而和大家亲热起来。真是怪哉,明明是个人类么。

而且,还都在底里诧异,这个姑娘真的生来就是这副容貌,不是因为炼化妖兽后变化出来的?长得可真美呢。

“也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前辈说是因为女人心事多,容易分心,所以在修liàn

上远不及那些雄性,能突pò

的少之又少呢。”一个女子嘻嘻笑,“我们现在是在落央岛在外面个个都是炙手可热的喔。”

了得到心仪的修liàn

出人形的妖兽女子,妖王之间大打出手都是常事,毕竟,已然为人形,再不可能寻找妖兽状态的伴侣嘛。

放便撇嘴:“东皇一个人霸占你们这么多人。让那些男妖兽怎么办?人家也是需yào

老婆地嘛。他真不人道。是真不兽道!”

众女便是掩口一阵哄笑。觉得这女孩儿真有几分意思。说出这些话来神态那么自然乎。在她心目中和妖兽该是平等待遇地。

怒放却很认真:“我说地是真话呀。就是人类里地城主。也没见过有这么多老婆地。你们这么多人。他哪里照顾得过来?”

“我们不是大人地妻子。就是姬女而已。平日里侍奉大人、为大人解解闷罢了。”

怒放当然知dào

她们口中地解闷是什么意思。实在是有些忿忿不平本正经地道:“这是不对地。我知dào

动物和人不一样。很多动物一个群体里所有地母地都属于公头领你们现在和人没什么两样。该学人地规矩。你们应该和自己喜欢地人在一起有自己地生活。不该这么多女人一起伺候一个坏男人!”她说着所当然地口气:“我觉得你们和我没什么区别地。所以应该和我一样。想要爱情。想要一个好男人才对啊!你们都有不错地修为。出去也能自保。还能长命百岁。为什么偏偏要当东皇地姬女呢?你们不想找一个心爱地男人一起隐居山林。过逍遥地日子嘛?”

听了她地话。姬女们纷纷对视。却都是淡淡地笑。

想啊,怎么不想?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被献给东皇,有的是心甘情愿,有的也是迫于妖王的威势,但最后,几乎所有的姬女都接受了相同的命运——她们的修为,能超越妖王的寥寥可数,即使不是服侍东皇,也势必会被妖王纠缠。若是情投意合,那是佳偶天成,倘若遇上的不是自己心爱的,结局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她们毕竟不是那传说中的天邪鬼妖后,实力横扫所有的妖王,可以傲骨铮铮的将男人踩在脚底下呀。

“其实东皇大人待我们不错。”亦有年长的姬女为怒放讨厌的男人说好话,“他都答yīng

过我们,若是有了喜欢的人,他会成全我们呢。我们现在,算是在他的庇护之下。”

“对呀,小柳不就是来了落央之后才和莫离医师相爱的,东皇大人真把她赐给莫离医师了呢!羡慕死我们了!”

说起那桩姻缘,姬女们个个眉飞色舞、眼色沉醉,不禁羡慕那小柳,还对东皇的成人之美心存感恩、期盼这样的好运也能降临在自己身上。怒放顿时眉头都皱到一块儿去了。她觉得这些姬女真被东皇那假装出的温存洗脑洗得一点脑浆都不剩了——虽说是成全了爱情,可把和自己睡过觉的女人送人,她始终不能理解。

既然早有那样的承诺,也确实那么做到了,从一开始就不该碰她们的嘛!

难道人和妖兽的想法真的相差这么多嘛?

便连连甩头:“不是的,你们被他骗了。小柳那是例外。你们在这落央岛上,除了那个家伙,几乎见不到什么男人,他根本不担心你们会爱上谁,当然会说那些好听话了。”

姬女们你望我、我望你,都沉默下来。其实怒放这话也不假,来来去去见到的就是那么几位妖王,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就彼此相爱了呢?

“哎,反正我们这

是不指望了。落央岛上也挺逍遥的,知足常乐嘛!

有女子这般说,还在笑,只是笑容似乎有些寂寞。众姬女便有的点头附和,有的低头拨弄泛白的沙~,气氛顿时有些异样。

“你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啊?你们不是每天都会有人出去收集水果,隔一段时间也会出去采珍珠,这么多大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干脆走了不回来?反正这么多人,全跑了他也追不上。”

更何况,他能不能把你们认得全还有点可呢,这么多人,数都数不过来!

怒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解的望着众人,却发xiàn

姬女们突然之间神态都不对了有的眼中有几分焦急的脸上有些微畏惧,甚至于,还有几个看着年长的姐姐似乎是以同情可怜的眼色在看着自己。

然后,视线都越的身体,投向她身后,再来,一个个垂下头去敢抬眼。

不是吧?便一点点的转回去,看一眼,一头黑线。

果然,东皇高的身影杵在她身后都绿了。

真卑鄙,居然是脚不挨:飘过来的怪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个大男人怎么躲着偷听我们女人讲话?真不要脸!”怒放毫不客气,反正她现在是压根不怕他。

这般在姬女面前出口成脏,东皇怎会不恼?瞪着怒放,二话不说大手就过来了,一把捋起满手的青丝,拽了便走。怒放被扯得头皮都痛“哎哟”几声,不得跟着小跑在大声嚷嚷:“死猪头,天天被鬼姬扯头发在就来扯我!你什么好的不学非学人家女人扯人头发,真不是个男人!”

东脚下一顿到底没发怒出声,手也不放,一路扯到饭厅去。到了摆满酒肉的案几面前,这才用力的一甩手,差点把怒放摔了个趔趄。

“吃饭!”他冷冷的丢一句,在自己的席上端坐下来,心里隐约恼恨。

这才过了一天多,这女人就和姬女们混熟了,居然还策反起来了。你听听她都说了些什么玩意儿?自以为鬼机灵,以为他猜不到她的用心?策反完了就想劝动那些傻女人带她一起逃跑吧?

那些女人里面不乏修为三四千年的,不单有进出的自由,会御空之术的也少,偏偏很少没有不把女人感情用事的天分发挥到淋漓尽致的,真儿可不就是一个例子?怒放这张天真烂漫的小脸和无辜的语气,哄起她们来威力绝对不下于那个看似老实巴交的辰轩!

想了心里就有气,恨不得把这个小女人按倒毒打一顿,正闷闷的饮下一口酒,耳边却传来噼里啪啦拍手的声音。

倏抬眼,细腻的沙子如调味料一般正扬扬洒洒的往他的~汁烤肉上飘落——那个小女人一脸无辜的在拍那她刚玩过沙子、没有洗干净的小手。

气结的把酒盏丢在桌上,怒放早已一阵风般的卷了出去,逃之夭夭了。东皇怔了一时,再没胃口,挥挥衣袖示意姬女撤去饭菜,待到姬女收拾完了要离开,却又叫住:“给她送些吃的过去。”

天黑下来时,他又找到怒放,揪着头发扯到临近露台正厅的一间卧房里,冷着脸道:“以后你就在这里睡。”

怒放四处望望,只觉这房里的摆设没一件像是女子用的,心下警惕,不愿意了。“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睡?”

“从前那间是鬼姬的卧房,我又为什么要给你睡?”

“那我去跟姬女睡。”

东皇扯住她:“就在这!少给我玩花招!”又皱眉道:“那边有浴室,洗干净了才许到床上去。”

怒放听他这么一说,挑起淡眉,反倒一下子蹦到床上去,躺倒了连打几个滚,还非常恶毒的拿身子在被单上蹭。东皇起先备下的衣裙没有几件素雅的,这时扭来扭去的真好似是花里胡哨的巨型毛毛虫。东皇见了顿时又是一头恼火。

这女人别看长的清凌凌的,实则完全就是个野小子,一点淑女的气质都没有,成日里拿大地当板凳,简直和从前的鬼姬没两样,躺在地上都能睡着。可鬼姬好歹还知dào

洗涮干净了,她倒好,为了气他,竟穿着脏兮兮、也不知dào

沾了多少灰尘沙砾的衣服在他的被单里打滚!

是他的被单!这间可是他的卧房!

怒了,眼中便有一丝阴冷。怒放的小脸便也是阴沉的:“干嘛,想杀了我?那你杀呀。”

“哼,女子果然惯不得!”东皇斥道,嘴角是一抹冷笑。

他知dào

她早看出自己现在是迟不定,不知dào

该怎么处置她才好;也知dào

不肯放她走,她没办法想便故yì

这般胡闹气他。她顶撞他不是一次两次,见他不发作,便愈发的放肆起来。

“谁稀罕你惯我么?”怒放瞪着他,“要杀要剐你痛快点,我看见你觉得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首发首发

123. 烈火中的相思

箱拉起,炉火随着那节奏在跳跃,渐渐在劲风中升腾烈的火光顿时模糊了所有的色彩。

一切都是凭借着记忆按部就班的在做,甚至连姿态也是不断的揣摩鬼姬得来的。待到那烧至通红、散发出逼人热量的铁块摆在砧台上后,怒放握紧铁锤,高高的举起,却有些发怔。

她根本没想好该把这块铁疙瘩敲成什么样。

眼角瞥去,以意念力控zhì

着风箱吹奏平缓节奏的东皇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正在等待那锤音敲打的序章。怒放便稳住身形,将所有的力qì

聚向肩臂,用力的抡了下去。

右手的力道控zhì

的还好,握着的铁钳的左手却显然失色,在这巨大力量的敲打下,通红的铁块脱离了铁钳蹦了起来,叫怒放吃了一惊。更为失败的是,这砧台也不知dào

是什么材料铸成的,捶打时的撞击力透过铁块作用于砧台后,反弹力竟相当的大,震得她虎口都痛,那沉重铁锤险些脱手飞了出去。

她回头看一眼皇,明显从他眼中看出有一丝苛责,咬牙钳紧铁块又捶了几下,只觉得手中的铁锤一次比一次更难掌控,早已将那铁块捶成了惨不忍睹的模样。

她知dào

有外因。东皇这般高,他所使用的砧台台面几乎齐到她的胸口,原本就不好使力,至少,铁锤的下落之势发挥不出来;同时,她手中握着的铁锤似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工具是千锤百炼敲打出来的,密度极高,导致原本看着就很巨大的它真zhèng

挥舞起来后感受到的重量与目睹之时竟是天差地别。即使她平日里打斗时能轻易的摔开百多斤的大男人,可要连番的使起这铁锤要不断的注力敲打,也十分吃力。

当然,还因为使获取了系统的理论,在实践动手时,她到底是个大外行。

脸色隐约有些冷清,盯着那铁块若是遇见了生死仇人想再试试,却听见东皇说话。

“给我吧。”

他走过来时已然褪去身衣物。衣襟垂落在腰间露着那对怒放来说并不陌生地曲线起伏地白皙胸膛。他惯常是宽衣缓带地装扮。示范起来定是不合适。这般**倒也在情理之中。怒放退后。东皇便自她地手中接过了铁锤。

握起铁锤地一刹那东皇地眼神就与常迥异。不再是那种冷漠地银光。仿佛变得灼热起来。高高举起锤地身姿也出乎意料地霸气十足。身躯舒展到了极致。隆起地肌肉随着他地挥舞隐隐滚动。竟是在一刹那手投足之间就再无那懒散雍容地模样。浑然是健硕与彪悍。

到了时眼目睹了。怒放才相信三曾说过地那些话。

三说眼前这个男人地锻造之术天下无双。三还说姬正是亲眼目睹东皇锻造擎天。才萌发了学习锻造地念头。

她真地相信只因为此刻东皇散发出地惊人气势——眼前地。烈火光影和滚滚热浪之中地男人。恍若是一个在锻造整个世界地天神。

她也终于懂了天真无邪地鬼姬毫不迟地扑进这个男人怀抱、心甘情愿被其诱惑时地心情——那种仰望和膜拜地冲动。几乎把那时地鬼姬焚烧成为灰烬。奋不顾身地。仿佛在拥bào

和战栗中。她对他那份超越想象地虔诚和渴望亦会升华。

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人怎么能在顷刻间就轻易的对原先的感觉和理念改观?人为什么会在一瞬间试图去理解自己的敌人?

只因为震撼,震撼于那种声势,这个理由是不是有些太荒谬了?又或者,在锻造之术上的高度无人可及的东皇,他专注时浑身散发的光芒太过耀眼,足以掩盖他那些斑斑劣迹?

“你在看什么?”东皇转过脸来,冷峻的表情:“你现在是该盯着我看吗?你该看的,是我一举一动背后的东西才对。”

无论再活多少年,我这一生只会有唯一的徒弟,我不会像教她那般教你的。今日为你示范,日后不见得再有第二次机会,你竟然在望着我发呆?

竟是这般严厉的在斥责她,冷冽的声线。

怒放竟在炙热的气浪中打了个激灵,一瞬间便清醒过来,一双美目死死盯着那个发丝飞扬,仿佛是在战斗的狂舞的身影,却绝不再被另一颗曾经迷失的心蛊惑。她的双眼竭尽所能的看尽一切,甚至在追逐他手臂起落之时全身力量的集聚点和流动走向,她是那么的专注,以至于东皇曾微微侧脸瞥她,情不自禁的唇上一抹淡笑都不曾注意到。

两个时辰对怒放来说太少,珍贵的时光总是显得那么仓促,可那个男人到底捶打出最终的音节,浑身汗如雨下、浸湿所有衣襟的转过身来,静静的望着她。

那块原本有七八斤重的铁疙瘩,如今竟然被捶打成了二指宽、半米多长的整齐铁片,前后尺寸至少以怒放的肉眼看去绝无偏差,厚度同样也是。

“现在你可以再试试看,要求不高,力所能及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铁块捶打到原先体积的三分之一。”东皇指了指炉内正被烧得逐渐泛红的铁块。

怒放毫不迟的接过铁锤,感觉到手柄湿漉漉的,便在衣裙上擦擦手,又撩起衣袖仔细把手柄擦拭到清爽,这才扎好衣袖,正式的稳站砧台前。

再次挥锤,是凝神静气,力量由腰腿提升至肩臂,瞬间爆fā

一击,只见铁

一下,真在怒放所意料的地方凹陷下去。照着方才锤,虽说仍感觉有些吃力,那股反弹力仍是不太好控zhì

,但确实动作要连贯圆润很多。

暗自窃喜却有一双大手过来,分别握住她的,后背同样贴上了一个炙热的胸膛。胸膛上的那些汗水,仿佛在不断的渗入她的衣料沾湿了她的肌肤。怒放便有些慌,她实在不喜欢东皇这样突然的身躯贴住她,可东皇却对她双手的姿势做些微的调整,然后,就这样大手包住她的小手,挥舞起铁锤来。

怒放这时才省悟过来原来是在以同步的动作教导她体会那些单凭肉眼很难捕捉到的技巧之中的微妙,当下一声不吭,依他行事。

一起发力起起落,只几下,二人的动作便天衣无缝般的契合。东皇沉静的声音也响在她的头顶。

“你的天分远不如鬼姬。你捶打之时并不能倾注全部感情和身心。锻造的本质是创造新的生命,当铁锤之下的任何一种材质在你捶打的过程中渐渐透出生命气息时要能触摸到它的思想和灵魂,听见它的呼唤,才能透彻的体会到它的**和渴求,懂得它想呈现出何种形态。这一点,鬼姬浑然天成,完全不需yào

我指点的。”他淡淡的道“但你也算聪明的,只可惜有个与生俱来的缺陷。相同修为之下,你与生俱来的力量逊于其他人算同是女人,鬼姬的力量也强过你不止一二倍。以你目前的状态练习下去信也能锻造出上乘之作,不过那些登峰造极的神兵,只怕与你无缘。”

怒放知他所指缺陷不假,三也这般说过她。她更知dào

以东皇的造诣和毒辣的眼光对她做出的判断断然也不会错,可到底心有不甘:“我以气弥补也不行吗?”

东皇便松开她,双肘支住面倚靠着,道:“那当然也是一种方法。不过锻造不是简单的体力活,你该清楚姿势稍有差误对于出力都有影响。单纯凭**力量来捶打是最实jì

可靠的,以气弥补,我怕你需yào

十倍甚至二十倍的付出才能弥补掉这点劣势。”说着,淡然一笑:“其实,我和你差不多,本身也属于**力量并不十分突出的,捶打并不是我的强项,我很少干这种累到满身大汗的活。”

“那你……”

东皇拈起原捶打的铁片,双掌平托,那铁片便悬浮于半空中,再见他掌心相对,意念力驱动,那种密度的铁片竟像搓纸卷一般卷了起来,卷到末端,一头聚合拧紧,另一头便绽开,隐约成了一朵花的形态。那铁花徐徐的旋转,便似有无坚不摧的刻刀在不住的雕琢按压,不多时,一朵盛放之花便呈现在他掌心。花瓣层次分明,线条自然如生,看上去精致中透出古朴,有魔力一般的吸引了怒放全部的视线。

“我所擅长的其实是各种生僻的造材料和意念力塑造,也是我的兴趣所在。”东皇说着,将那朵花放在怒放手里:“我本身并不喜欢锻造兵器,反倒喜欢这些精雕细琢的小玩意。”

怒放将那朵铁花捧在心,久久不语,入定了一般。东皇看着她,并无打扰之意,转身缓缓的出了门。

那之后一整天,怒放就关在锻造间里,饭也不出来吃。九天内时时传来叮当的敲打声,弄得不明内情的姬女们目瞪口呆,唯有躺在合欢床上的东皇闭着双眼在用心的倾听节奏,不时的会有一丝淡淡的笑。

第二,九天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怒放看上去十分疲惫,那种疲惫,是从心底里透出的,足以使她秋水般的眼瞳蒙上黯淡的色彩。

她沉默许多,伫立在沙滩上,怔怔的望着前方。

关于锻造,她几乎没有可能在一夜之间顿悟,可她在心灵完全沉寂的敲打之中悟到了别的什么。

几千年前,另一个女子曾像她这样彻夜的挥汗如雨,只因为想攀上那个无人企及的高度。几千年后,她突然明白了千年前的那颗心。

她开始细细的去品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开始无法只用怨恨的眼光却衡量东皇;她不断的将自己的人生与之比较,终于不可抑止的思念那个远在天边的人。

东皇伤了她,伤了辰轩,他几乎想一手挥了她的人生和幸福,可就是他这般疯狂,她仍能体味和看清那些永远无法剥离的牵绊。一夜之间就开始害pà

相同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疯了一般的思念起来。

辰轩,我从没有这么想念过你,现在的我,比从前任何一刻都要想念你。

不愿像东皇那样失去之后疯狂的想与不可抵抗的命运抗争,我只想珍惜我们生命里的每一分每一秒,永远不分离的厮守在一起。

我为什么没有翅膀?

为什么视线的尽头都是茫茫海洋?

我该怎么才能回到你的身边去?

如果不会飞,我便不顾一切的走过这片海去,只为了能离你更近一步的距离。

我要走过去,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海风吹散了所有的思绪,却吹不散满腹的相思;天的蓝和海的蓝模糊了一切,却永远模糊不了心中的彼岸。

怒放双足踏入冰凉的海水,毫不迟的往前走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124. 有多少可能

宁静的午后,叫人懒洋洋的,修长的手指正翻动身心沉寂在荒谬但有趣的传奇文字之中,几乎不知时间的流逝,却突然,他抬起了眼睑。

这种波动……

环绕落央岛的重重迷阵,很久没有被擅闯过了,今天倒是怎么了?

“东皇大人!怒放——怒放她——”姬女的声音都走了调,叫人听着心就会扑通乱跳。

东皇一惊,立kè

反应过来,慌忙丢下手中的书册,只穿着单衣的身影猛然俯冲下露台,眨眼之间就现身在立着众多张望的焦急的姬女的海滩之上。

“看她在那个方的迷阵边上露了下头,随后就不见了!”

东皇又怒又急,竟是踏着水快步而去,行出不过百米,身影顿时消失无踪。

虽离岸不远,底是凶险的迷阵,内里是万顷浪涛,无边无际,深不见底。东皇踏浪而行,银月的银瞳焦急的扫过每一寸蔚蓝,意念也竭力扩散开,探入深沉的海水。却是,丝毫不见那个身影。

顿时就是怒火攻心。这小女人,想逃跑到连性命都不顾了么?这重重层叠的迷阵,就是东海地域的水族进入也休想活着出来,她那点修为,以为自己能在迷阵这彻骨冰冷的海水中撑多久?

寻遍又一遍,心便凉了半截,她闯入这片迷阵,没有可能穿越得过去,如今遍寻不着,莫非,早已沉入海底了?

怒火滔天。浑身气崩裂开来。竟将迷阵内地海水搅了个天翻地覆百多米地浪头一道接着一道地激荡。刺骨地海水如雨一般倾盆。

“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一个冷冰地声音传来。随后。巨浪分开。高挑地人影缓步走来。手臂中抱着一个柔软地身体。

东皇双目微张。劲风卷过那个一点温度都没有地身躯抱进在怀里。竟也不搭理黎地问话。身子一晃便出了迷阵。

将那柔软潮湿地身体在沙滩上摊平。伸手抚摸过去。只觉再没有一丝地体温。感觉不到心跳。感觉不到呼吸。甚至于。她地血液地流淌都极其缓慢。似乎趋于停歇。

被寒气所侵吗?为什么会这样?她有妖气护体即使迷阵中地海水因为黎地法力温度接近冰点。也不至于在这么短地时间内将她生命燃烧地之火浇灭啊!

“叫莫离来!快点叫莫离来!”

东皇几乎吼起来,掌心运起一股妖气护住怒放的心脉,大手不断的搓揉冰冷无反应的身躯图恢复她的体温。却有那冰冷的声线懒洋洋的道:“省省吧,她可不是被水温冻的因为窒息。”

窒息,被淹了?东皇愕然抬眼,怎么会?她不懂水性?

顿时又怒起来。不懂水性也敢下水?

黎耸肩,表示无话可说。

便按照抢救溺水之人的方式来施救,几次强劲的按压之后,怒放猛然抽一口气嗽几声,口中溢出一些水来算是缓过来了。

东皇几乎是同时也倒吸了一口气,想也不想就把那个没缓过神来、大口喘息的人儿抱进怀里紧紧的压在胸前,面上没什么喜色是看出心有余悸。

却有异样的视线投来,东皇察觉到了,抬起眼,却是双唇一线紧抿,并不开口。黎讶异的望着他,半晌,道:“她都闯到惊门了,要不是水性太差,撑不住那浪头,绝对能到陆地去。”说完,身形骤然散开,无数的水珠溅落在泛白的泡沫之中,消失无形。

东皇便低头看看怀里有些恍惚的怒放,不禁搂得更紧些。

闯到惊门,那岂不是迷阵被她走过了三分之一?

刹那间心情变得沉重,但眼下顾不上那么许多,抱起怒放迅速的回到他的卧房。

姬女手忙脚乱的帮怒放擦拭干净身体、换上干净清爽的衣物,并将她安置在床上之后,东皇在烈酒里调了些宁神安眠的药汁,喂怒放喝了几口。

烈酒暖人,怒放很快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东皇半躺在她边上,垂眼望着,也不知dào

在想什么。

天色昏暗时,药性过去了,怒放开始有些不安的躁动,会翻身,似乎有梦。东皇轻轻拍她,却陡然听见几声低语梦呓,那只拍抚的手顿时凝滞。

她在叫辰轩的名字,她颤抖的睫毛上,在昏暗之中亦能觉察出潮湿。

便撩起薄被替她盖好,飘然出去,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躺在合欢床上,竟是满心惆怅。入眼的大海逐渐被夜色浸染,翻涌起深沉的浪涛,涛声听起来似乎也和往日不一样。仿佛是近岸的水底潜伏着无数不知名的兽,搅动翻起了浪涛,呼吸吹乱了他所熟悉的气息和节奏,叫他无所适从。

良久,有姬女轻手轻脚的走近,放低娇声,问他是否要用膳。东皇闻言回头,看清那女子,突然心有所动,朝她伸出手去。

“九儿,到大人这儿来。”

九儿缓步过来,小心翼翼的将柔软的手

掌心,他顺手轻轻一扯,那软绵绵的身子便跌进他

“陪陪大人。”他笑。

九儿微微羞怯,手却探入他的衣襟,顺着胸膛向下滑去,轻柔的抚摸,过一时,环握住,张开了娇美的唇。

被温暖和潮湿包围的瞬间,身体就有了反应,东皇将那纤柔的指尖紧紧的扣在指缝中,深深的喘息,话语亦如呢喃一般。

“你起初被金鬃?王强占,之后又被他献给了我,你心里是否有些不甘?”

九儿一怔,不自的就松开口,抬起望他的眼里俱是惊恐。他笑笑,按在她脑后的大手隐约用力,低声道:“没叫你停……”

九儿便又低下头去,他却道:“九儿,你有喜欢的人吗?”

九儿松开了,跪在他腿间声叫唤:“大人——”

“怎么了,这是?”东皇将她到怀里,低声:“我真心在问你话,你怕成这样做什么?你到落央岛之后,大人骂过你一句么?告sù

大人,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九便在他怀里迟的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没有喜欢的人?”

九儿那一声“嗯”的极轻像是一息一般。

“真的没有?”

怀里的脸孔是惶然的,望望他,不见怒色,半晌低声道:“我在修liàn

的时候,旁边山头的一只黑豹对我挺好的,经常照顾我。有一次好不容易找到一株瑶草,他还送给我了……”

东皇含笑,大手穿过她的发丝,指尖轻挑便抽去了松松挽住发丝的发带,发丝散乱的瞬间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扯开衣襟,用力的刺入。

缓缓的蠕动之时,却问:“后来呢?”

这突然起来的侵入叫九儿倒抽了一口凉气音里都有痛苦的战栗:“唔……我修出人形时他,还是豹身来……后来金鬃……”

再也说不下去了,紧紧的皱着修长的眉。

“想他吗?”

九儿不敢睁眼,不敢看东皇的表情,只是憋出几个字:“有时候……”

“那……大人疼爱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把大人想象成是他?”

九儿惊呼一声,张大了惊惶的眼东皇却猛然用力,只是追问:“有没有?”

一双玉手紧紧的揪住东皇的衣襟声:“大人,您今天是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些古怪的,叫人难以启齿、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有是没有?”

他的大手握住她的肩,轻轻的摇晃,似乎是要她一定回答。九儿不肯开口,他便的动作便愈发肆意起来,含住她雪白的肩头轻轻的咬着。九儿遍体酥麻,情不自禁的眼波如醉,却是斜斜的瞥去远处,不肯看着身上犹如搏杀一般的男子。

便有轻笑传来,亦有低语在耳边缠绕,情挑的声线:“那定是有了。”

“大人——”九儿几乎是哀求了,求他不要再问这些。东皇搂紧她:“好,好,不问了,乖乖亲一下。”

唇舌纠缠,喘息和娇吟闻之心颤,感觉那一双**攀上腰间,紧紧的缠住,东皇撑起上身,剧烈的穿刺起来。他问了这些,九儿尤为羞怯,模样儿愈发的诱人,他不知dào

她是否被触动了此刻是想着别人,他只知dào

她定然是快乐的,而他自己,冲动异常,快意异常,几近狂野。

仰起的脸庞有汗水滑落,发丝潮湿的粘在颈项上。清晰的感觉到九儿阵阵战栗,他便成了脱缰的野马,越奔越快,越快越野,体内仿佛有不断涌起的潮水,不断的冲击,恍若瞬间便要将**和快意喷泻而出,那一刻,迷离的视线一瞥,顿时静止了一切。

那一抹迅速飘过的白衣是……

“该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挣扎一般的用力几下,微微战栗之中沉入那一瞬间的虚脱。随即抽身而退,胡乱的拉扯衣襟,追了过去。

穿过大厅,穿过走道,身影如风的带走壁灯的光焰,几乎是在转角尽头,才看见那个慢慢走着的背影。

“怒放!”他喘息的喊一声,分不清是刚才没缓过气来,还是跑的,总之,气喘吁吁:“什么事?”

怒放停下脚步,转身看看他,似有尴尬,低声道:“没什么……”

他望着她:“说吧,什么事?”

他都不知dào

自己怎么会急匆匆的追过来,他只是想,她恢复记忆后从来没有主动来找过自己。他心里更有些莫名的情绪,被她,被真zhèng

的她撞见他这般肆意寻欢,她又该更鄙夷他几分了吧?

怒放咬了咬唇:“你放我回去吧。”

我想回去,想回到自己心爱的人的身边去。

东皇眼中的关切一瞬间便收敛无形,连喘息的痕迹也没有了,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事没的商量。”

扯了扯跑散的衣襟转身要走,怒放却几步追过来,急道:“我不是鬼姬啊!”

垂下眼边竟有一丝冷硬的线条,转瞬即逝,嘴里你是离鬼姬最近的人。”

“谁也没法离你爱的那个鬼姬最近,谁都没办法。”怒放大声道,“你爱的是鬼姬的天分、才华、她拥有的与你相似的一切,这些是别人能够替代的吗?就算你再次抹去我的记忆,就算我一言一行模仿着鬼姬去生活也仅仅是个没有魂魄的傀儡,我成不了你想要的鬼姬!你这样根本是在做毫无结果的事,你为什么不能清醒一下?”

仿佛是雷声炸开在头顶,东皇霎时怔住了,呆呆的望着怒放。

她说了什么?为何她竟说出了他动情的一瞬间?她竟说出了可能连鬼姬都不曾意识到的那些?仿佛,她不知何时走进过他的心里,触摸到了那些暗藏的渴求,留下过一声哀叹。

那双纯黑的眼瞳深深的望着他,背后似乎停驻着灵魂,就好像她的灵魂不是住在头颅或者心房里,而是藏在那秋水一般的眼瞳之后。它们似乎在对他说话,看不见对他的仇恨,却有一丝怜悯就像一个懂他、可怜他的人在痛心疾首的问:你为什么不能清醒一下?

猛然的,便有什从心底里升了起来悲痛,是凄凉,还是激动,完全分不清。

一步逼近,大手插入那些水的发丝,抚上灯火下那张流淌着柔和光晕的脸庞。她诧异的望他手却猛然托住她的后脑,身躯也被紧紧搂抱住。

肆意的狂吻如攻城掠地一般的长驱直入,激烈的试图纠缠她的。怒放惶然伸手去推胸膛纹丝不动,自己反倒被推至墙壁即有强硬的身躯死死的压住,不给她丝毫动弹的机会。

她便狠狠的咬下去,咬令她羞愤的张狂的舌尖。东皇似乎闷声了一声,却抵得更紧,舌不退反进,发疯了一般。

口便有淡淡的腥咸和血气,随着那疯狂的蠕动弥散。他松开她静静的喘息,唇角一丝血线。

“我最初对鬼姬心,确实就如你说的那般。可我不会幼稚到只愿去爱她的好,我试图拥有那一段感情的时候,我爱她的全部,因为无论才华也好,优点也罢,不可能脱离一个活生生的人单独存zài

。”东皇的手撑住墙壁,垂头望着她:“我们以后,不再提鬼姬好吗?不再纠缠我和她之间的事。我不会试图再抹去你的记忆,你仍然是怒放,仍然是你……”

怒放愤然一笑:“是么?就像你因鬼的才华而爱她的全部,也要因我拥有她的记忆而试图接受一个你根本就讨厌的女人?就算你真的原意这样做,你问过我愿意吗?我有自己心爱的人,那个不是你。你和鬼姬之间的事和我有什么相干吗?你为什么试图毁掉一个与你们毫不相干的女人的人生来成全你自己?”

东皇按住墙壁的大手隐隐用力,似要将掌印深深的刻进去。他直直的望着手臂间愤nù

的人儿,旋即有破空之声直奔而来,探手过去,手腕翻转时掌心中静静躺着一抹亮银。

捏住怒放的手,东皇将那冰冷的圆环缓缓套上,越过手背推至手腕,这才松开。“你说无关,真的无关么?你的妖力来自于力量传承,你炼化的妖兽是天邪鬼,你获取了鬼姬毕生的修为和学识,你试问你身边任何一个人、问问你自己,你当真是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么?”

怒放呆望着妖花,渐渐惨笑:“我是受了她的恩惠,如果不是妖花的庇护,我一早就死了。所以我该替她偿还一切,甚至于替她偿还情债么?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什么道理!”她怒了,怒不可遏:“如果真有这样的规矩,我宁愿不要这个力量,我宁愿把这条命还给她!”

“怒放!”

“你就是个大混蛋!你就是个讲不清道理,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大混蛋!你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的力量比人强罢了,你……”

“住口!”双掌重重的击在墙上,咆哮一般的低吼,却在深深的抽吸之后,是嘶哑的声音:“你就当我是那样的罢,我不会放你走的……”

怒放恨恨的瞪他,猛然挥开他的手臂,头也不回的冲到走道那端,身影一闪即逝。东皇怔怔的站在远处,半晌,大手捂住了半边脸,灯火之下,影影绰绰,竟分辨不出表情。

垂手缓步回到露台,合欢床上仍坐着九儿,只是衣襟已经理到整齐,面上潮红尽退,看见他,惊呼一声,慌忙扑了过来。

“大人,您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视线那般焦急的在他脸上打量,东皇恍然想起,嘴角血丝仍在,便用手指轻轻的拭去。

“九儿。”他低声,“如果你再也回不到心爱的人身边去,如果你只能留在我身边,我一直对你好,天长日久的,你有可能爱上我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125. 疯狂

欢床前摆放了五六只敞着箱盖的红木箱,箱子不大,见长、一尺宽罢了,但若是看清那里面的物事,再是大富大贵之家只怕也要瞠目结舌——箱子里可是盛满粒粒璀璨莹润的东海珍珠。

东海海域所产的珍珠一向以颗粒饱满、光泽夺目著称,为众多爱美的贵妇们青睐,行情特别走俏,价格自然不用问的。尤其是其中的圆珠,因天然的圆润形态和极低的产量,更是东海珍珠中的极品。据说一串颗粒中等大小的圆珠项链,只要颜色光泽差异不大、个头均匀,就足以拥有倾城之价。可这样在世人眼里渴望不可及的珍珠在落央岛上竟是以箱量计算的,也不是当作财富来贮存,不过是东皇兴趣来了做些小玩意哄姬女开心的原材料,甚至于,直接就被研磨成了粉末,供姬女们使用。

东皇照旧是半躺在床上,手轻缓的抬起,掌心似有一股吸力一般,数以百计的泛着暗蓝或者暗紫光泽的黑珍珠便缓缓的自木箱里悬浮而起。东皇的视线看似随意的扫过那些珍珠,手指微扣,哗啦一阵响声,珍珠又落回箱中。

“就那箱银白的圆珠吧,其他的似乎都不太适合。”东皇吩咐罢,几个姬女便上来将其他红木箱捧走了。

其实,金黄色的珍珠亦很美,怒放黑发黑瞳,若是以璀璨的金黄色珍珠来点缀,会出彩,不过,金色容易使他联想到一个人,干脆作罢,选了银白色。银白虽说素雅了点,可东海圆珠的色泽犹如满月的光辉,宁静雅致,别有韵味。

更何况,银色原是属于他的颜色。

一边扫视粒粒漂浮、大小一的圆珠,一边在脑海里揣摩。想到怒放年轻稚嫩又是清丽自然的气质,造型便不宜过于老成,也不能过于奢华,就是简单中透出一点高贵便好了。

手指轻勾过一粒鸽卵大小的圆珠,取过了又觉得光泽稍显厚重,加上这般大的颗粒,怒放那样纤巧的身段,只怕佩戴了会突兀。便又换了一粒约莫是他指甲盖大小的,捏在指间看了半天,这才满yì



便垂下眼睑在慢悠悠的摆弄琉璃前却突然现出一个人影来,细长高挑的身段,斜斜的对着他,抱着手臂在看。

“事么?”东皇眼都不抬。

“又在做这些乱七八糟东西哄女人开心?”

冷清地声线里有一丝鄙夷。竟也不当回事。根本不反驳。“嗯”一声。

他没觉得背负着绝世锻造师名头地自己为女人做些精巧地小东西有什么不对了没觉得把自己地天赋这般延伸和利用是糟蹋——想让身边地女人开心。是男人地本能么。他不过是见怒放几乎不佩戴饰物。想做一件送给她罢了。

“做地这般仔细用心。是送给怒放地吧?”黎冷笑。“你到底想爱哪一个?”

他便抬起眼。却是不看身侧地黎。只是视线凝聚于一处。似乎在发呆。

“你若是心太空了。非要塞一个女人进去才能过日子议你也别招惹她。为了一个心已然属于别人地女人和同伴反目为仇。值得吗?”黎厉声责问。

从前,你可不就是因为鬼姬爱上的是乌鹊,爱上是我们不可离弃的最亲密的同伴,才强迫自己放手,渴望由别的男人带给鬼姬幸福?那时你的痛苦我全看在眼里,我替你惋惜为你骄傲,你能在情深之中抽身而退,去成全自己心爱的女人,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办到的。可现在呢?现在的你在做什么?

东皇终于回眸,静静的道:“当时你和我一同去天邪鬼城非是不情愿的么?”

黎水绿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沉,怒道:“这是一回事么?当我得知鬼姬有可能重新回到你身边时怕那只是一个替代品,我都在真心的为你高兴。可她现在不是了且看样子永远也不会是,你为什么还不放她走?你……爱上她了?”

东皇深吸一口气只是沉默。

“好呀,恭喜你,鬼姬留给你的伤总算是愈合了,你又再次敞开胸怀了。”黎讥讽的道,“只可惜,你又爱上了一个不属于你的女人。”

“黎,你不必这么挖苦我,我现在心里乱的很。”东皇低声道,“我现在也没想再要和谁反目成仇,我不过是想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而已,就这么简单。”

我不过是到了鬼姬合眼的瞬间,才知dào

一直错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太早的放qì

了,只傻傻的在原地等,渴望她能转过身来。我应该从始至终追随她的脚印,一步都不松懈。牵绊她,纠缠她,让她生命里充满我的影子。如果那样也失败了,我可能才会无怨无悔吧。

现在的我,不过是,不想再犯相

误罢了。

“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黎冷笑起来,“你当年怎么不尽最大的努力争取鬼姬呢?原来你现在是汲取教xùn

了是吧?不错啊,东皇,你真不错!”

听出那语意渐至悲怆,东皇微微皱眉。他不想再纠缠这些,只想早些结束这个令人心烦意乱的话题,便道:“这是我的事,与你不相干。”

“对,是与我不相干,从来都没与我相干过。我不过是,不想看你再次发疯!”黎冷清的声线愈发的冷,隐约的竟有一丝怨恨,良久,道:“你从来不肯回头看看身后。”

东皇不自觉的心里竟是一颤,倏然回首,可那个倚着七彩琉璃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仿佛成了阳光下的泡沫,慢慢升腾,最终无迹可寻。他呆呆望了片刻,张开的手指似微微有些痉挛,悬浮的圆珠顿时直线坠落,在光滑的地面轻轻弹几下,滚远了。

他竟不知用意力去阻拦,眼睁睁的望着那莹润的珍珠去势不减,从栏杆的缝隙里滚过,最终掉下露台。

怔了许久,慢慢起身,缓步过明亮的大厅和走道过数不清的台阶,到了前庭,这才默默的弯腰从地上拾起那颗孤零零的珍珠,旋即,紧紧的握在掌心,紧到,那圆滑细腻竟也能带来微微的痛。

再不说话,不许人打扰,仿佛沉浸在制作的乐趣之中那般专注,直到完工。寻了个扁平狭长的木盒盛放好这才握在手里,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怒放抱膝坐在宽大窗棂下,微尖的颌支在膝盖上,望着窗外。他推门进去,她根本不搭理。

便走过去,自木盒里取出那条颈饰,撩开她柔软的发丝细的系在她雪白纤长的颈项。他的目测从来不会错,那由他亲手将一根根细丝经纬分明的织就出的纯黑丝带的尺寸不差分毫,紧密的贴合在她颈项上,被她凝脂般的肌肤衬得愈发黑亮,在与她如水般的发丝抢夺光辉。丝带上缀着的那一粒东海圆珠,半身都是银色的纤细蜷曲的柔美花纹,微微凸起于表面,若不说,估计没人会意识到些花纹竟是他的发丝。虽都是相近的银色,但质地同,反射的光泽断然不一,那些花纹有时如自生的暗纹,有时如浮出的装饰,使那粒凝重雅致的银白珍珠透出几许玲珑之气,是美轮美奂的姿态。

他看着欣喜条颈饰然很适合她,有几分醒目,却又不会夺了她自身的光彩,正所谓是相得益彰,佳品与美人竞相生辉。

可怒放随后便抬起了手的注视下要解开他刚为她带上的颈饰。颈饰用的乃是精巧的暗扣,若不平心静气的去解断是解不开的。怒放解了几次不成,干脆用力扯开将它砸到地上去。

东皇怔了片刻,弯腰捡起一看扣已然被扯坏,不修是不能再用了。黑亮的色泽静静的平躺在掌心,东皇却是淡淡的神色:“你不太戴饰物,想来是不喜欢吧,倒是我弄巧成拙了。”说罢,将颈饰重新放回木盒里,轻轻的摆在了床头的案几上。

怒放心里有一丝诧异,忍不住看了东皇一眼。这男人变得有些奇怪了,她这样,他居然也不发脾气。只记得,她顶撞他,他总是强忍怒气的,却又有那一回竟是这样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心里不禁就升起不安来。似乎,这个男人只有对着鬼姬才该是眼下这种态度的,为何……

可她不想理他,根本不想和他说话,照旧只那么坐着。

东皇也不在看她,而是垂眼,若有所思一般。

他知dào

她不是一点的厌恶自己,只因为他始终不肯放她回到辰轩的身边去。他也知dào

眼下提那个话题太不合时宜,可他终是要说出来的,终是想让她知dào

自己的心意。

便是轻声细语,但字字清晰:“怒放,你嫁给我吧。”

就是平地里毫无征兆响起的炸雷,几乎将怒放轰成了灰。转过脸来的她几乎僵硬了,难以置信的望着一脸诚恳的男人。

几乎是嘲讽的瞥他一眼,怒放再次扭过头去。她只认为这个男人疯了,再没别的想法。

东环缓缓的蹲下,大手摸到怒放那只露在裙摆外面,**的、白玉雕琢成的小脚,握住,轻轻的揉捏,久久不放。仿佛,这样他和她就更亲近一些,或者,她能懂他想安抚她的心。

“我是说真的,怒放,我想你当我的妻子,名正言顺的妻子。”

怒放望他,见那银月眼瞳中竟泛出一丝柔情来,顿时心惊,怒道:“我不是鬼姬,你疯了不成?”

她这样说,东皇的大手猛然用力一紧,纤巧的小脚顿时便感受到了些许的痛,便要缩回去。东皇察觉了,手便有松开,却仍是抓

:“我……我若不当你是鬼姬,我若只是一个爱慕你的男人,你肯给我机会吗?”

怒放傻望着他,他在说什么呀?半晌,低声道:“那也不可能。”

“辰轩,好过我那么多?”

怒放不知dào

自己的话说出来是不是伤人,可事实如此,何况,她也无心去安抚一个一心强迫她的男人的情绪。

便道:“辰轩在我心里当然是最好的,就算世上真的有人比他好,对我来说,他还是最好的。世上出色的男子那么多,我不可能一个个的去想他们的好,一个个的去爱只要辰轩一个就够了。他能给我所有我想要的,他就是我想象中丈夫的模样,在我看来,他当然好过其他的男人千百倍。”

“你想要什么?你知他给你的,我给不了?”

“我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可我想要的你会觉得可笑。我只要一个可靠、老实、憨厚的男人,他没有太多的**和想法,只会一心一意的和我一起守着生活,就像我阿爹和我阿妈那样,看似过得简单穷困实真的能白头到老。我出生在那种环境,很多想法早在长大的过程中就已经被环境影响到根深蒂固。当我真的懂事之后,这些渴望自然而然就会被挖掘出来。”怒放轻声道,“你给不了我,就算我们之间没有这些恩怨,就算你是真心待我,我也清楚给不了我,你不是我想要的男人,我们不合适。”

“我给的了。”皇急切的道,“我真的给的了。我知你不喜欢我身边有那么多女人,我可以把她们都送走。你若不喜欢落央岛,这里的一切我都不要了,我跟你回你的家乡。我听冥提到过,你的父亲是铁匠,那可不正是我所长的?你父亲不会不喜欢我的。怒放只要你愿意,我跟你回你家当铁匠好不好?我所锻造的兵器不说价值连城,亦是千金难求,我即使不再是妖帝,依然能给你很好的生活。”

怒放,你能懂吗?你能懂我放qì

落央意味着什么吗?那并不仅仅是抛弃东妖帝的名号,那意味着我将放qì

身为妖族的自尊和自傲以一个普通男人的身份活下去,陪着你、呵护你,一直到你离开我的那一天。

放,这样也不行吗?

一种莫名的火热在他里升腾,那只握着怒放小脚的大手手心滚烫。他说着这番话佛掏出了肺腑,将颤巍巍的它们捧在掌心里摆在怒放面前。可怒放心里竟不是感动,而是惊慌和深深的恐惧。

不由得即使知dào

那只大手隐隐用力,她还是奋力的将脚自那炙热的掌心抽了回来的声音都在发颤,身子竟然有些瑟瑟发抖:“你疯了!”

是的,你疯了!

你怎么会冒出这些荒唐的想法来?你怎么会明知我不喜欢你还能冒出这样荒唐的想法来?我有辰轩,我们说好要写婚书的,如果不是你突然抢走了我,或许我和他此刻已经是夫妻了。我不需yào

你把自己变成我想要的男人,因为我已经有心爱的男人了。

你怎么会疯狂到这种程度?你比从前更让我觉得可怕。

“我没有疯,这些不算什么,我真的能做到。”东皇的身躯逼近,他看出怒放的恐惧,心里更是急了。他想为她做这些,她竟觉得他是疯子?慌忙的把那个娇柔的身躯抱进怀里,只想连声安抚,可她拼命的挣扎,连捶带打,声嘶力竭的尖叫,叫他不要碰她。

“怒放?”

“你别碰我,我不喜欢你,我害pà

你,你别缠着我,你放过我吧。”怒放颤声,眼泪滚下来——他在她身上追逐鬼姬的影子,所作所为已然是疯癫的,可他突然又款款深情的对本来的她说出这番异想天开的话,叫她如何能接受得了,如何不害pà



这个男人一旦动心,用情有多深她不是不清楚,她在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里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尽管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了,可他的眼神、他的话语,隐约都是疯狂的征兆。

那一世,他失去了心爱的女人,这一世,会不会没完没了的纠缠她,永生永世都不放过她?

泪水淋漓到下颌,点滴晶莹的欲落未落,东皇怔怔的,指腹轻轻拭过。望着潮湿的手指,仿佛皮肤能吮出那些咸涩来,心便也潮了,越来越冷,越来越沉。

“别哭,怒放,别哭。”他喃喃的道,“我不逼你,是我太心急了。”

慢慢站起,身躯直立时情不自禁的扬起脸庞,紧闭的双目似乎竟有些酸涩。

黎,我又做错了,我似乎,又做错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126. 隐怒中再会

氤氲,袅绕之中的那个低垂脸庞的男子看着也不一抹孤寂的轮廓。

许久,踏上台阶,比体温略高一点的水面渐渐低下去,最终他**的站在池边,拭去身上淋漓的水珠,又随意的擦拭水淋淋的发,撩起一件单衣披上。一边系着衣带,一边朝外走。

阻隔水雾的席帘外,转过屏风,就是他的卧房。怒放还是背朝着他,他不久前特别拿来给她、仔细的每一粒都剥开外壳的龙眼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吃一些罢,今天刚采回来的。”

他这么说着,并不意wài

她根本不理不睬。

他便愈发失魂~起来,不知dào

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他真宁愿像想前些日子那样横鼻子竖眼、怒目而视,和他吵、和他闹,也好过这般冷淡和漠视。他对着鬼姬从没有这样心里窒闷到痛的感觉,因为鬼姬总是很快乐的享shòu

他的宠爱,他从她那里得不到爱情的感觉,却能拥有她的信任和亲昵,可怒放,什么都不肯给。

别说吝啬笑脸,连怒火都屑给他。

他望着,那蜷着坐着的身影孤零零的,纤弱的肩膀,纤细的腰身,连背影看上去都楚楚可怜,好似无声的在诉说什么。他情不自禁的走过去,轻轻的环抱住。

“放,跟我说说话。”

他下颌抵住她的发心,怀里却猛然有妖气崩裂,那个安静的惹人怜爱的小女人突然就爆fā

了。

“我叫你别碰我。你没听见吗?”

那些妖气自然伤不了他。可他地手臂是松开了。呆了一会儿。又搂住。

“你干什么?”

她地身子在怀中扭动。看似纤细地双手竟用了那么大地力qì

在拽他地胳膊。他干脆收紧手臂。硬是将她搂到不得动弹才贴着她地耳边说话:“我就是想抱着你说说话而已。没别地意思。”

说着。自己倒有些不自在。他刚泡澡出来。浑身都在蒸腾若有若无地潮湿热气又只隔着一层单衣。这样搂着她却说没有企图。她估计是不肯信地。可他走过来时地不是抱着那种念头。

“你松开我。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松开你,你就不理我了。”

怒放闻言气苦,猛吸几口气,又不吭声了,但竭力收紧肩头,含胸的姿态,断是不愿意让那横在她胸前的坚实手臂触碰到她的柔软。

“怒放想不想出去散散心?”东皇低语,“从这里往东北二百多里还有座小岛,岛上有一种卷尾猴,姬女们都叫宝宝猴,身子只有一尺多大,非常亲人,喜欢和人玩耍。我带你去看它们好不好?”

他贴着怒放的左脸,怒放闻言就把脸扭到右边去了思不言而喻:懒得理你!

若是平常,听到有这种有趣的小动物,她肯定欢喜的不得了。可东皇试图以这些来讨她欢心,她肯定是不会露出点滴好奇之心的。

“要不,捉几只回来给你玩?”

“……”

“怒放。”他叫一声她又不理了,薄唇紧紧的抿起来头却渐渐锁紧。

抱就好像是抱着个孩子,小而柔软似再用一份力,她就会被揉碎了他从心底里生出怜爱来。这样小鸟依人的女孩儿,若是甜腻的笑,若是对着他撒娇,该有多撩人?可是,即使他百般温存,她俨然就是个被惊吓的、心怀恐惧的在拒绝他亲近的小动物。

“怒放,你试着给我一个机会不行吗?倘若真是我做的不够好……”

“我有辰轩,不要别人。”怒放干脆的打断他。她拒绝过人,当时心里只有痛和不忍,总觉得是伤害了对方。可对着这个强人所难到令人不能忍受的男人,却只有厌烦,即使他再低声下气,她也很难生出好感。

好比一盘棋,布局已错,怎会不一错再错,一错到底?即使中盘再竭力挽回局势,到底是已然失去了大片江山。

耳边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粗重,东皇的眼色渐渐阴冷。她不理他、冷淡他,他都能忍受,不过是怅然罢了,可她拒绝他的理由总是辰轩,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对他强调,她爱的是辰轩。

辰轩!辰轩!辰轩!

这种情绪或许就是嫉妒吧,这个名字就像是一点火苗钻进了他胸口,他的身躯恍若是鼎炉,熊熊的烧起来,多日来郁结的惆怅和失落顿时化作悲愤。

那个男人真比他好那么多么?那个男人能给她的,他当真给不了么?

她为什么要这样固执不说,还总拿那个男人来刺他?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明明是没有的。倘若真有,他明明是先来的那个,鬼姬又怎么会没有选择他而爱上了乌鹊?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莫非,他真的就是这么失败的男人?

愿意为一个女人抛弃一切,只求她能给个机会;对着她低声下气,只不过是想她能看他一眼,却是,都不行?

怎么都不行?

手臂隐隐的有些震颤,东皇眼色一冷,大手猛然用力

盈盈柔软,另一只手捏住怀里人儿的下颌,迫她转唇重重的压下去。

那几乎不是在吻,就是一种发疯般的剧烈摩擦和压迫,他的声音也阴沉无比:“你若是再在我面前提一次那个名字,我定叫你后悔莫及!”

怒放推搡他,怒目而视。他则是阴测测的,冷声道:“别以为有九幽为他撑腰我就不敢动他,我杀他好比捏死蝼蚁!”

“你敢!”怒放尖叫起来。

“你倒看看我敢还是不敢!”东皇怒极反笑。

怒放怔了怔,突扑了过来。原是总不肯被他碰的,此刻却拼死搂紧他。那个柔软的身躯一下子贴的那么紧密,东皇不禁一呆,眼前却倏然是群魔乱舞一般的黑影狂舞而至,瞬间就将紧紧贴在一起的他和怒放缠了个严严实实,片刻,两个人都不得动弹。

迷花?

“干什么?”他皱眉。迷花缠得密放搂得也出奇的紧,使他竟有一丝逼迫感,不免更加烦躁和不悦。

“打不过你,同于尽我还不会吗?”怒放仰起脸是双目如血,恨意重重。东皇几乎是刹那间便觉察到她在疯狂的燃烧体内的妖气,真的想同归于尽时又怒又急,怒斥一声,妖气尽爆。

凌厉的冲击力几乎掀翻了房内一切物事,木屑四溅、绫罗的碎屑狂舞,怒放跌落到地上时,根根断裂的迷花藤枝亦纷纷落地,如被斩断成无数截的蛇身,痛苦的扭曲。

怒唇角渗出一丝血来东皇见了心尖一颤,却仍是怒气冲冲:“休得再胡闹!你就是烧尽最后一点妖气也伤不了我分毫!”

怒放抬手拭去唇角血丝,尽管呼吸时:口抽痛,却不得不大口的喘息。东皇立在她身前,视线落在她急剧的起伏上,不自觉的视线仿佛能穿透那些绫罗绸缎,窥见那一抹雪白的呼吸和颤抖,顿时呼吸也粗重起来。

猛然就扑了去命的撕扯怒放的衣襟。即使不用意念力束缚,怒放的力qì

也远不如他,挣扎根本就是无力的,不消三两下,衣襟早已被扯烂露出一双俏丽凝脂般的**。

将纤细乱动的手腕按压住,高大结实的身躯便压了下去东皇的大手朝下摸索,企图扯下那最后一点遮羞的衣料在恨恨的道:“本皇很会伺候女人的,过一时让你快活了你还固执!”

“你混蛋!不要脸!”怒放破口大骂,感觉裙腰在被不断的拉扯,旋即有大手在腰上摸索,私图扯开那纤细的绳带,顿时急得眼泪滚滚而下,羞愤难当。

那些泪水仿佛是滚烫沸腾的,能烧人,即使沾不到,热量也能烧进心里来。按住她的大手不自觉的就松动,东皇撑着上身,望尽她满溢惶然泪水的双眼,竟是怔了。怒放拼命挣脱双手,又拼命推他,他的身子便好似无力一般,歪在了一边。

压迫力顿时全无,怒放捂住衣襟,连滚带爬到一边,蜷缩着身子放声哭起来。东皇望着她抖动的背影,竟是可怜无助到了极点,猛然就从怒火中醒过来,上去一把抱住,整个人竟哆嗦起来。

“怒放,对不起,对不起。别哭,别哭。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别哭……”

以后,真的再也不会了,真的,别哭好吗?

离开她,她哭泣的容颜却总在眼前晃动,心乱到了痛的程度。

手指插入发丝,用力的揪住,他的眼神竟有些恍惚。

是沙哑的声音:“怒放好些了吗?”

“安抚她睡下了。”

他便长长的叹一口气,胸中的郁结却不得消退,转而大手拢住额头,指尖因用力而颤抖。

都干了什么,我都干了什么啊!

怎么会疯到这个程度?

怎么会一时冲动做出这种让她更讨厌自己的事?

恨不得把自己的五指插入颅骨,仿佛唯有那般,混乱的头脑才能清醒过来,悔意渐浓,便愈发的用力,却突然,指尖一顿。

脸色顷刻变得冷清,甚至抬手理了理衣襟,口中却慢声道:“去,恭迎南乌鹊大人。”

七彩琉璃之后的几名姬女闻言俱是面露诧异,却是齐齐的动作,慌忙返身穿过大厅,一色翩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宽敞的厅门之后。

东皇抬起手臂,宽大的衣袖抖动,垂落的衣料平整如新,待他手臂缓缓落在胸襟,衣袖便整齐的覆盖在身上。一时半刻,再看不出烦躁和失魂落魄,银月的双瞳中是淡淡的傲慢和冷漠。

对谁都能懒散随意,唯独对着乌鹊不行。

很早的时候,他慵懒、乌鹊散漫,他说话常不正经、乌鹊总是嬉笑怒骂,也曾是勾肩搭背的一对;再后来,却是相逢相对恍若不相识,径自各摆开架势的两个帝王,隐隐的较劲。

“还真会挑时候。”他垂下眼睑,低低的声音,听不出来情绪:“乌鹊,我们有多久不曾见面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127. 先礼

袭白衣悄无声息的翩然落在露台,那般轻缓的步伐行却恍若带起了风,袅袅欲飞,妖异到出尘。

清俊的脸庞自然而然的有睥睨之气,金发与太阳争夺璀璨的光辉,那一双清澈的金黄琥珀般的眼瞳里沉睡着火。无论他看上去有多么的儒雅、淡定,总是掩不去他天赋之力的特质,他是光,是热,是灼灼骄阳。

眼前的乌鹊,与他记忆中的南妖帝不差分毫。

旁人很少能见识到这样的乌鹊,唯有曾经身为最亲密同伴的他们知dào

,这才是真zhèng

的他,征战四方时的他,身为南妖帝的他。平易近人或是嬉笑,不过是假象。

而现在,对他露出这般真面目,是开诚布公的无声的在宣战。

东皇嘴角有一难以觉察的勾起的弧度,目不转睛的盯着。

一静一动,一卧一行,恍若,他是那慵懒、伺机而动的蛇,眼中这个步步走来的男人便是**于寂寥的鹤,

直到米开外,行来毫不迟的乌鹊才停下脚步。东皇的脸色渐渐平和,甚至从眼中能看出一丝浅笑——乌鹊,到底还是给了他几分薄面啊。

很矛盾不么?不掩饰把他当作敌人的意图,却又走到这么近的距离,不是为了居高临下的逼视或者责问横卧合欢床上的他,而是因为都清楚,身为妖帝,以各自的实力和速度来说个距离是防御的底线。

轻易的望穿对方的眼,东皇温声开口:“别来无恙。你怎的到现在,我以为你一早会来呢。”

“托你地福。珈蓝那个兔崽子撕破空间。一不小心飞回北地去了。把它拎回来可费了我不少功夫。”乌鹊竟也是闲聊地语气只是。语调颇为讥讽。

东皇微微一怔。个时候从乌鹊口中听到北地。难免叫他想起北冥来。他知dào

乌鹊性子极其刚烈。莫非他是怒而去找北冥算账了?

若真是如此。北冥定会吃亏吧?他何尝看不出来。即使北冥天生冷漠。可是蓄意算计这个朝夕不离陪伴他一千三百多年地乌鹊。到底是歉疚了。

“见到冥了么?他好不好?”

“很巧。正好遇见返回落日谷地冥。”乌鹊漫不经心地样子。“我给了他一巴掌诉他说欠他地都还清了。不过你也知dào

。冥惯常就是那个脾气。一声不吭。这不。我只好不远千里地到落央岛来问你讨个说法了。”说着。冷冷地瞥东皇一眼:“你擅自动我地徒弟。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

东皇微微皱眉。什么很巧?依你的脾气,去北地或许有可能真是因为担心那个半吊子的空间圣兽落到北冥手上或是被我追击,可那所谓的“正好遇见”只怕是你蓄意而为的。

便道:“你莫要迁怒北冥,是我的主意。你也该体谅一下他,他有多想念他女儿,你比谁都清楚。”

乌鹊冷笑:“当年怒放离开家乡时,北冥舍得让迷花废弃五百年的修为产下花籽,赠予怒放,我当时还十分感动,觉得,他学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些人情味了。谁料了关键时候,到底是自己的**胜过他人的人生和性命。你们不是厌恶人类么?为何偏偏人类的那些恶习,学起来、领悟起来比谁都快?”

东皇抬眼却是沉默无声。

这个问题他该如何回答?显而易见的答案说出来也是多余的吧?只要拥有感情,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始终是理智至上、道德至上、伦理至上情,原本就是一种令人幸福、也令人痛苦把人领向正确的道路,同时也毋庸置的把人推向错误的深渊的存zài



“说这些也没用了正你们怎么想都和我不相干了。”乌鹊淡淡的道,“把怒放还给我,咱们的废话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如果我说不,那我们肯定是要动手的吧?东皇垂下眼睑,片刻抬起时是温和诚恳的眼色:“乌鹊,我们谈个交yì

如何?”

“我们有什么交yì

好谈?”乌鹊细眉一挑,有些不屑。

“我送你一件你绝对满yì

的宝贝,我和怒放的事,请你不要插手好吗?让我和她自己解决。”

乌鹊想也不想,便道:“免谈。”

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足以打动我放qì

怒放、放qì

自己的徒弟么?就算有,我答yīng

了你,岂不是沦为和你一路货色了?

我答yīng

过辰轩,要把怒放带回到他身边去,我南乌鹊什么时候食言而肥过么?

“你真的不考lǜ

一下么?如果我告sù

你……”

“没什么好考lǜ

的。”

东皇沉默一时,低声道:“其实,怒放已经恢复了记忆,并不是鬼姬。但是,我是真心实意想娶她。坦承的说,我现在就是一个在追求她的男人。即使乌鹊你是她的师父,插手她感情的事也不合乎情理,你为何不让她来决定?”

他说着,乌鹊的脸色由起初听到怒放恢复记忆时的惑和惊喜,渐渐转为了惊愕——东皇,想娶怒放?怎么回事?

他是那么痴迷鬼姬啊,

别的女人动心才对。莫非,怒放即使恢复了记忆,身上寻到了鬼姬的影子,竟就爱上了?

简直是有些匪夷所思。

或者,只是想哄骗我,怒放其实并没有恢复记忆,仍是鬼姬么?

便皱眉道:“你该知dào

怒放和辰轩是什么关系。”

东皇衣袖下的手指在毫无觉察之下不自觉的紧了紧,旋即五指又舒展开来,道:“她和辰轩是一回事,我追求她是另一回事。即使她有喜欢的人也有追求她的权利,不是么?”

“你说的自是有。可你这样把她囚禁在落央岛,算不得正途,这不叫追求,这是强逼。再则,你们的实力有如云泥之别强权强势之下没有公平,我不信她能在这种局面下随心所欲的做出自己的选择。”乌鹊沉声道,“如果你对怒放真的有感情,你放手给她自由,之后,随便你如何追求,只要不行下作的手段,我决不干涉。”

东环深吸一口气,低低的音:“如果我给她自由,她只怕连我的面都不肯再见是迫不得已。乌鹊,我虽留她在落央岛,但绝不会动她分毫的。你知dào

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心疼都来不及的。只要你答yīng

不干涉此事,你可以时时来看她……”说着,一咬牙,道:“今日之后,她若对你提起我强逼她了听凭你发落。”

乌鹊:蹙眉头,眼中却难掩震惊。

竟然连这话都说出来了?

不是不知dào

,比起北冥,皇是更恨他的那个人,却能说出听凭他发落的话来,这需yào

多大的勇气?

稍作思量,并不答允么,反倒道:“你让我见怒放。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怒放是不是真的恢复了记忆,你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也是虚言。”

东皇腮边棱角现,却到底朝身后勾了勾手指女见状屈膝一拜,旋即快步离去。他这般干脆,倒叫乌鹊大大的意wài

在那里望着七彩琉璃之后的厅堂,心跳声逐渐放大团血肉仿佛要从嗓子眼里冲出。

没过多时,一个穿着纱裙的小巧身影没命的朝这边跑来远的,乌鹊似乎都看见了她眼中再也压抑不住的委屈的泪光见她迫不及待的在喊他。

“三——”

像个久别的女儿见到父亲,那么的热切,那么的狂喜,那么的委屈。

一颗心顿时回落到原本的位置,喉头涌动,含糊的叫了一声:“怒放。”

她叫他三,她仍然是从前的那种眼神看他,她真的是怒放!

怀过无数次,倘若见到了,她扑过来抱着他叫他乌鹊,他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倘若她真成了鬼姬,就算把她抢了回去,鬼姬若是不肯再次回到永恒的沉睡中去,他又该如何是好?

他从始至终没有爱过鬼姬,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冷血到给不了她爱情,时至今日还要再次伤害她啊。

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她真的恢复了记忆,那种两难的局面,上苍终是不忍摆在他的面前。

情不自禁的,便露出淡淡的宽慰的笑,笑望着那个越跑越近的身影。

她跑到床边了,径直要往他怀里扑来。他也本能的要张开手臂迎她,可东皇的衣袖倏然舞动,白净的大手攫住怒放的,硬生生的扯住,沉声道:“就在这边,不许过去。”

怒放一瞬间沉浸到苦楚之中,哀求的望着自己的师父。她挣不开东皇用力握住她手腕的手,被他渐渐扯到身边去,便更加伤心起来。

“我没骗你吧?”东皇单手握着怒放的手,另一只手臂却横在那纤细的腰身之上,银月般的眼眸注视着乌鹊,道:“现在,你告sù

我你的答案。”

只要你不插手,我便把拉拉还给你。

乌鹊望着怒放可怜的小脸,微微一笑,示意她莫要焦急。转向东皇,是淡淡的神色:“你能这般开诚布公,我承你的情,也希望你能听我一句劝。你给怒放自由之身再光明正大的追求她,不好么?”

东皇嘴角渐渐垂落,面容之上有一丝冷厉:“这么说,你是不答yīng

了?”

“你叫我如何答yīng

?”乌鹊反问,“你是叫我看着自己的徒弟被你囚禁,被迫接受你么?你知dào

我做不出来。”说罢,叹一声:“东皇,你清醒一些罢,这样是求不来感情的。你为何总是这么极端?当年对鬼姬……”

“住口!”东皇怒斥的打断他,“你还胆敢在我面前提起鬼姬的名字?”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念及那些锥心的往事,握着怒放的大手不顾一切的用力,竟像要把那纤细的手捏碎一般。怒放痛得挣扎起来,东皇怔了怔,旋即挥舞宽袖,带起的劲风竟然将怒放的身躯直接卷起抛向了七彩琉璃。怒放跌落不稳,早有数名姬女上前,或扶、或拉,又低声劝慰几句,却是团团围住她,牵制之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128. 苍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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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胆敢对我提起鬼姬?”

听到鬼姬的名字从曾经伤害她的男人口中吐出,东皇顿时怒火攻心,高大的身躯倏然从合欢床上飘起,不再顾忌什么距离、底线,竟是朝乌鹊直逼过去。乌鹊挺拔的身姿却是动也不动,反倒皱眉望着被近十名姬女团团围住的怒放,浑然不顾已然在面前的东皇。东皇见状更是勃然大怒。

说出鬼姬的名字,就好像在说一个于己毫不相干之人;自己因鬼姬而愤nù

,他也无动于衷。这个混蛋就是这般不把鬼姬放在心上,永生永世都不把鬼姬放在心上!

猛然揪住那雪白的衣襟,拎近,东皇的双眼几乎能喷出火来。乌鹊对视时的眼瞳却平静如初,一脸坦然。

东皇便又怒又,这么无情的人,这么无情的一个人,他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你……如果你当时肯迁就她点点,她怎么也不至于走上那条路!”

“迁就?你是要我假装爱她?你是叫明明不爱她的我装着深爱她,哄她高兴是吗?”乌鹊冷淡的道,“我没那个天分,也没那个本事,我装不来!”

“谁叫你装作爱上她了么?只要对她好一点,不是那么严厉,不是那么苛刻,她至于那么伤心?”

“我为什么对她严厉苛刻你不清楚因吗?她闯下滔天大祸有你们一味的包容她,倒不许我说她一个错字了?”乌鹊脸色铁青,“鬼姬天生就有感情缺陷,她生下来连眼泪是什么都不懂,她根本就没有是非观,我为什么要顺着她的意说她都是对的?”

东皇揪住衣地手微微颤抖道:“她不是在为你改么?她不是一直在学么?她后来已经很懂事了。你、你给过她机会么?”

“我看你是搞错了吧?”乌鹊冷道。“她学会一切。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欣慰一个孩子成长了起来不是窃喜我调教出了一个我想要地、属于我地女人!从始至终。我都和北冥一样把她当女儿来看待。我没有像男人爱女人那样爱过她。我也不可能为了兄弟之情、同伴地情谊而强迫自己接受一份不想要地感情。”说着。深吸一口气。道:“我们为这个争执不是一次了。你我也都清楚。我们各执己见。根本不可能争出什么结果来。不要再说这个了吗?”

“好。好。不说。你说地对。鬼姬付出那么多也打动不了你地铁石心肠。我说这些难道就能让你心生歉疚么?”东皇缓缓松开那被扯到凌乱地衣襟。沉声道:“你走吧放我不会让她跟你离开地。”

说罢。竟就将僵硬地后背丢给了乌鹊。

“我来就是为了带怒放走地。”

乌鹊平静地开口。东皇微微侧过脸来。眼角寒光乍现:“乌鹊。莫要逼人太甚。”

“到底是谁在逼人太甚?”乌鹊皱眉,正要再说惊觉东皇身遭猛然有强烈的波动,那原本就高大的身躯顷刻似乎更巍峨了几分,威压感直线逼来。乌鹊的脸色刹那间沉如水,步伐后退之时双袖骤然朝身前拂去,同时柔软的金发飘舞起来。

两道交叠的狭长金色弧线随着衣袖的舞动闪现,犹如挥动刀刃所划出的凌厉刀芒去势极快,眨眼就在乌鹊前方不过两米远之处剧烈撞击上那股无形之力时劲风倒卷,激荡着两个男人的发丝和衣摆猎作响。

乌鹊一脸冷峻,警惕至极点。东皇这个家伙说动手就动手,只怕已经有了力拼之心,他稍不留神定会吃亏。东皇的妖力原本在四方妖帝之中就是首屈一指的,这是供认不讳的事实,可事已至此,只能迎难而上。

若是单纯只两人厮杀,他倒没什么好担忧的,反正他的妖气永远不会衰竭,东皇想杀他并没有那么容易。可是,他来不是为了和东皇分胜负的啊!

忍不住朝被姬女团团围住的怒放望去,心里总有几分焦虑——想突pò

东皇的意念力封锁接近怒放,简直难如登天!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走吧。”东皇淡淡的道。

乌鹊眼神丝毫不动摇,只缓缓的摇头。东皇冷笑一声,转过身来,双瞳之中银月的光芒渐渐慑人心魄。

空气的流动瞬间变得诡异,无形的气浪一波接一波涌来,如海啸般的声势。乌鹊不动身形也顷刻融入强烈刺眼的金光之中,炙热的温度迸射而出。两种都没有具体形态的力量以各自的妖气为支撑疯狂的碰撞在了一起,一刹那,露台所在的九天主殿便隐隐摇晃。

那金光太过耀眼,恍若就是一个离得太近的太阳,令人不能睁眼。但熟知师父能力的怒放却惊惧的发xiàn

尽管只距离十几米远,那永远与金色同在的炙热温度却丝毫没有传递到她身边来。她亦能觉察出在东皇意念力的压迫之下,露台上的空气都在扭曲的流动,若是修为稍微不济的,置身其中只怕**顷刻就会被撕裂,不禁心惊肉跳,尖叫出声:“三—”

那么的惶恐焦急,声音尖锐而颤抖,两个男人听见不禁都望过去。重重金光之中的乌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坚毅和冷硬;东皇却是瞥见怒放的泪眼汪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当着她的面与乌鹊相斗,确是下下之举。

想来,便悠然的说话:“咱们真要打得换个地方,毁了我的九天你可赔不起啊,乌鹊。”说着伸手一指:“去海上怎么样?届时你把海水煮出盐来我都不管你。”

“少废话。”乌鹊皮笑肉不笑,“别以为我不知dào

黎有分身在这里,想叫我自投罗网,我有那么笨么?东皇,还没开打你就心虚了啊?”

东皇不怒反笑。乌鹊会不清楚他二人之间实力的差距么?他若想杀乌鹊,除了要费点功夫外本不需yào

黎插手、以二敌一的。乌鹊说出这番张狂话,无外乎是想掩饰他不肯远离怒放的意图罢了。

“我与你相斗,算是四方妖帝第一次同伴之间大打出手吧?”东皇深深望一眼那璀璨的身影,“只怪我们都太固执都不肯让步。”

乌鹊冷笑:“你封印九幽的肉身就不算是对同伴动手么?”

“那不过是不想他被人随意打扰罢了

的实力,想突pò

那个封印一点儿也不费力,是他门心思睡死过去,怎的又怪我了?”东皇缓缓举起双臂,宽阔垂落的衣袖翩然拂动,须臾,头顶之上悬浮出一个巨大的球体,慢慢的飘至金光边缘。

“我不想惹怒放生气,估计你也不想死在我手上惹得怒放伤心。还是看过这个再说吧。”东皇说着乎怒气已然平息,微微一笑。

感觉那厚重逼人的压迫力当真减缓不少,乌鹊便惑的抬眼去望那个直径一米多的圆球体。他同当时的北冥反应一样,认不出是什么,但一眼也能看出来这是黎的杰作。

实质化的封印么?里面是什么?

“我不是说要送个宝贝给你么?”东皇笑,心想个你死我活有什么意思?我断然不能示弱让你带走怒放,若要动手只能全力以赴,可我当真杀了你或是伤了你,不过是叫怒放更加恨我罢了。

明明相拼不会,可是心理上处处受制,竟觉得无奈了似是自己说服自己,长袖拂过,那原本表面隐隐流动水色、完全看不分明内部的球体渐渐透明起来,里面的人影逐渐清晰的印入目不转睛的乌鹊眼中。

精致华美的纱衣包裹着个小巧到可怜的身躯,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她跪在里面双按在封印内壁的小手完全是孩子才会拥有的、稚嫩的如同婴儿一般,眼也不眨的望着自己。

心口仿佛重拳击中一般瞬间被夺取了呼吸,窒闷到脑一片空白。

“拉拉?”他似是在茫然的,又似是在喃喃自语之,竟是呆滞在原地,就像一块木头。

这是幻觉吗?拉拉,怎么会还活着?

那一天,她的妖气突然消失了,一点感觉不到。他发疯的找过每一处她可能去的地方,他甚至去了北地,却丝毫不见她的踪影。他以为,拉拉讨厌他、不想再见他,所以躲起来了。可是,不是的,拉拉死了。

那个女人亲他承认的啊,他到现在还记得鬼姬当时怨恨的眼神,她的声音那么傲慢,是鱼死网破一般的疯狂:是呀,我恨她,我恨不得她去死!是我把她吞下去了,那又怎么样?你有本事杀了我呀!

他当时整个灵魂都冷了,溪的炎夏对他来说亦是冰封三尺的冷冬,让有这般修为、身为妖帝的他都觉得冷到瑟瑟发抖。他渴望鬼姬说的是气话,渴望那不是事实,可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于,三百年、五百年过去了,拉拉的妖气再也没有出现过,无泪无声之中,他承认了这个事实……

然而,现在印入他眼瞳的那个身影是谁?

那个小东西趴在封印内壁上,即使被裙摆覆盖,他仍能看得出她像从前那样纤细的小腿外张,摆出个可笑的八字形。她紧蹙秀气的眉头,注视自己的碧蓝的眼中全是泪水,淋漓直下,却是笑弯了双眼,笑弯了红唇,傻乎乎到令人心疼的程度。

“拉拉,是你吗?”他忍不住走过去,什么都顾不上了,朝那个悬浮在二米多高的半空中的球体伸出手去。可惜,指尖差那么一点点,却始终碰不到,他只能拼命的仰起头,拼命的对着那个隔着封印壁四处乱摸、也想触摸他的手指的小东西微笑。

一丝根本不觉察的眼泪滑落下来,顺着他仰着的脸庞曲线一直滑落,直到沾湿耳际的发丝。他的小拉拉似乎在说话,可是,他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只能看见那小巧如樱桃的唇瓣在张合。

“满yì

吗?”东皇淡淡的声音传来,“这个交yì

,不让你吃亏吧?”

乌鹊瞬间清醒,望向那个垂手立着的身影,眼中原本预示着光和热的金色中全是阴冷的寒光,咬牙切齿的问道:“拉拉为何在你这里?”

原来是这个封印完全阻隔了拉拉的妖气,原来是你逼得我们生生分离了二千年!

东皇瞥见他的恨意,仍是悠然之态:“怎么,见拉拉还活着你不开心?这么说,我该还你一具尸体是吗?”

声音渐渐阴森起来,张开的左手,径自对着水封印,掌心之力猛然收敛,一股吸力劲发,竟将水封印生生吸过去,看着,似是将那么巨大的一个球体握在了掌心一般。

乌鹊心里一惊,瞬间便清醒冷静过来,心跳得乱成节奏,视线情不自禁的在怒放和拉拉之间晃动个不停。

怒放在东皇手上,拉拉也在,东皇这个混账根本是胜券在握,难怪见到自己那么悠然。方才一怒相拼,却终是触而未发,原来是想威胁他!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会把你逼上绝路的,你不必这么惊慌。”东皇淡然一笑,“你可以带拉拉离开。”

乌鹊挑起眉,静候下文。果然,东皇又道:“就只两个选择。

其一,你带拉拉回去长相厮守,从此再不插手我和怒放的事;其二,你若非要固执,就请你自己一个人离开,拉拉和怒放,你一个都带不走。”

乌鹊几乎将银牙咬破,却是一声不吭,只是全身都缭绕着仇恨的气息,愤然立在原地。

“快点拿主意吧,我的耐性不是很好。”

东皇言语轻慢,乌鹊却在衣袖中将手握拳握到颤抖。他几乎不看拉拉,也看怒放,却是垂下眼,怔怔的望着地面。

阴冷恐怖的气息向四处弥漫,连远处的潮来潮往的海浪似乎都悄无声息起来。这种安宁刻意渲染了无尽的怒火,仿佛,就是那山雨欲来之前不得已的片刻宁静。

清脆的一声巨响,随后是一阵哗啦啦的破碎琉璃零落之音,乌鹊抬眼、东皇回眸,只见七彩琉璃已然化作一地的晶亮齑粉,那个原本凝望这边的身影全身缠绕着火焰般的暗紫妖气,无数艳丽的藤枝如狂舞的蛇一般在疯狂的袭击近十名姬女,只眨眼片刻,胜败立定。

“救拉拉走,别管我!”怒放声嘶力竭,迷花缠住姬女的同时,身影灵动如风,在游走和闪避之间,拳脚奋然出击。

乌鹊一怔,心下一喜,暗道一声“好孩子!”

眼中金芒从未这么盛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129. 情深情浅

眨眼的片刻,怒放娇俏的身影悄然消失在苍龙口中,裂,意念力仍是逼迫过去,却是狠狠咬牙,转攻为缠,试图困住那条腾空而起飞速逃窜的苍白的龙影。他清楚以意念力束缚这完全是能量状态的苍龙并不容易,即使四方施加意念力压迫也只能困住一时半刻罢了,但对他来说,有这一时半刻已经足矣——他真zhèng

要攻击的目标,乃是苍龙之主乌鹊!

眼角瞥过,那一袭白衣早已御空而起,身影急速的后退。果然如他所料,苍龙一旦吞下怒放,乌鹊已然准bèi

逃离。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东皇怒斥,宽袖卷起,无声无息的一道劲气激射而出,他身前的露台便如冰层崩裂一般被撕开巨大的豁口,那豁口一直朝露台尽头延伸,隐约的呈上抛的凌厉弧线,崩坏露台之后轻易的将空间撕裂,以至于肉眼能清晰的看见空间裂缝中那些扭曲狂乱的流动。

乌鹊眼眸金光大盛,却是抬眼望了望天。他清楚这道劲气在东皇意念力驱使之下会一直袭击他,以他的速度逃得再远也甩不掉。而一旦被击中,以他现在的防御力,不死也将完全失去全部的战力,等于是束手待毙。只得狠一咬牙,猛然聚气。

狂躁的热量如海浪冲击般冲入他的身躯,**在瞬间就感觉到了痛楚,仿若筋骨肌肉都要膨胀到爆裂一般是丝毫不敢分神,疾速的聚集这些自天地骄阳之中汲取的热能,竭力将之在体内压缩到极致。

胸腹之间的波一次比一次强烈,就在东皇那足以撕裂一切的劲力临身的前一秒,乌鹊的周身再次盘踞出一道苍白的龙影头刚刚显形,便一头朝那道劲力撞击过去,同时尾部竟重重的横扫,将乌鹊的身躯激射出去。

“你找死!”东皇怒不可遏,再挥舞宽袖,眼瞳中银光四射,当真是有了杀戮之心。

苍龙扫过乌,乌鹊定然不会被炙热所伤,可他即使强行从外界汲取热量,连发两次苍龙之技已是气尽lì

竭,断然受不了这番冲击,身躯不受控zhì

的飞出去,竟在半空中喷出一口鲜血来。东皇见他如此不要命的姿态庸置的也被激发了战意,竟是一心一意要重伤乌鹊才肯罢休了。

只要重伤乌鹊龙失主控者,必然无法再兴风作浪。此刻乌鹊已然受伤,岂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更况,被意念力困在百米见方的空间里的苍龙,先前冲击他的意念力防御已然被消磨掉了半数的能量,这般残破之躯不信它能冲破束缚逃去!

乌鹊去势不地在飞出去。看上去似乎根本不能操控自己地身体东皇地第二波攻击更是凌厉地朝他逼近。不消几秒。战局将定眼地东皇却突然一阵心悸。

背后。那苍地身影竟然再次膨胀起来白之中隐隐有紫气流动。只听得它逸出一声激烈地龙吟。猛然一阵翻腾。竟就挣脱了束缚。矫健地身躯高高地跃入了广袤地天空。如离弦之箭直冲乌鹊。

东皇一怔。心猛然沉了下去。

怒放?是怒放以自身地妖气支撑了苍龙吗?

她一直看上去太柔弱。以至于。他竟忽略了她。

“怒放——”

是心痛欲绝的嘶喊,有一丝绝望,有一丝哀求,可那条龙身流动着紫色光线的苍龙不顾一切的冲向了乌鹊与他劲气的碰撞点。

眼见着,玉石俱焚。

东皇眼中俱是凶光,却是在电光火石的刹那,意念一转,那道撕破空间的劲气生生的甩出一个弧度,险而又险的从苍龙的尾部擦过。

瞬间是白光刺眼,流光四射,仿若漫天盛放着纯白的烟花。苍龙扭身,急速的将乌鹊整个吞下,旋即以残破之躯在蓝白的天空划过一道夺目的弧线,直奔天际。

东皇呆呆的站在崩坏的露台上,竟是没有再阻拦。他只觉得身躯软得几近站不住,根本提不起来气去追逐。

她竟就这么走了?她竟就那么不顾生死的扑向了乌鹊。

那一刻,不是因为乌鹊是她的救命稻草;那一刻,她是奋不顾身的想救自己的师父。不成功则成仁,她要和乌鹊死在一起。

液体模糊了视线,东皇呵呵笑起来。

为什么辰轩和乌鹊都这么幸福?她肯为他们而死呢。

而自己对她来说,算是什么东西?

不是一个爱他的男人,不是一个想把心掏给她的男人,就是一个永远得不到她点滴信任、点滴情谊的敌人吧?

最后即使自己收手了,她也不会领情的。

她的爱憎,一目了然啊!

不远处有嘤嘤的哭泣声,那个小东西团起纱衣重叠的身子,小手撑着地面望着天际在哭泣。东皇惨然一笑:“乌鹊竟然放qì

你了,拉拉……”

只怪我错误的以为,满腹相思两千年,乌鹊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你的。

拉拉的小脸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容颜,碧蓝的眼睛却仍是如弯弯的弦月,竟是在笑:“大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即使放qì

拉拉也是迫不得已。拉拉能见大人一面,已经很开心……”

“胡说八道!”东皇嗤之以鼻,冷冷的望她:“难怪乌鹊选你,你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女人!”

“才不是。拉拉信任大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愿意相信大人。”拉拉仍在哭,却细声细气的道:“拉拉只是大人的婢女,如果为了救拉拉而放qì

那个女子,大人就等于是不义。不仁不义的大人,拉拉不会尊敬他!”

东皇怔怔的望着她即呵呵的笑个不停,抑制许久的眼泪终是湿润了眼眶。

情到深处无怨尤啊,原来,自己都不如这个小东西。总以为自己是深情的,却原来所谓的深情竟是分文不值!

这般被心上人抛弃还哭着笑着说愿意,才叫深情么?是不够格啊!

宠爱鬼姬,是渴望她转身注视自己;囚禁怒放,是渴望她能接受自己。说到底,他是为了自己在爱么?

难怪鬼姬不要我,到了死前才出言安慰。难怪怒放不肯理我,许是她那个良人,确实比我做的更好吧?

突然就觉得没来由的疲惫,呼吸了几千年的东海的空气竟这么咸腥他这么目眩头晕,叫他恶心到反胃。

“拉拉,起来吧,这里危险。”他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脸色苍白的姬女们把拉拉扶起、搀进大厅里,自己却仍是立在露台的豁口边缘眼望着。

都能看见楼下顶那残破一半的吊灯,都能看见楼下奔跑晃动的人影。这狭长恐怖的裂缝好似一个怪兽张大了狰狞的口,内里不知是深渊,还是另一个世界。

有风拂来,带着已然被他得咸湿腥臭的气息,发动衣动人不动他的心似乎也在渐渐的石化。

乌鹊带着怒应该逃得很远了吧?所谓的幸福、脱离魔掌的狂喜,是否让那个绝美的女子喜到落泪了?

肯定是狂喜得在哭吧?

苍穹无边无际下的蓝不住的消退,最终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有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个孩子瞪大眼睛仰望,胖乎乎的小手执着的指着天空:“阿妈龙啊!白色的龙!”

在皱眉捡菜妇人抬起头,只看见一抹苍白如流云的残影,便轻轻拍下儿子的手,斥道:“哪里有龙?不要乱指,小心妖怪下来把你吃了!”

“真的有啊,看见了嘛!”

“胡说!”

是真的有,只是,苍龙在急速飞动之中已然被狂风流云消磨掉了大半热量,几乎不成型,唯有孩子那么天真的想象力才能看出,这是条苍白的龙。

乌鹊擦了擦嘴角,煞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好孩子。”

那时浑然不怕死的怒放此刻却是泪涟涟,扑进乌鹊的怀里呜呜的哭起来:“师父,是我害你受伤了。”

“瞎说,是你救了师父呢。”乌鹊笑,“不愧是我南乌鹊教出来的徒弟,咱们很有灵犀啊!”

说着,笑容渐渐淡去。他何尝不知,是东皇放了他们一马?如果最后一刻不是东皇心生恻隐,他和怒放一个都逃不掉。

“我和珈蓝那个小兔崽子一起呆了一千多年,虽说没有空间法则的天赋,好歹学会了一点点,这个内空间做的还不错吧?”

乌鹊的语气很轻松,怒放揪住他的衣襟,却是心酸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师父,拉拉怎么办?”

“没事的。”乌鹊强笑,摸摸怒放的发丝。心里却想,苍龙快撑不住了,一旦热量耗尽,以他目前的妖气是无法支撑这个由他结成的二流空间悬浮的,怒放又不会御空之术,太危险了。便勉力撑起一口气来,在怒放的搀扶下站起来。

收去空间的一瞬间,苍龙猛然扭头扎入他的胸口,竟是被他将那些残余的热量生生的再次吸回体内。待到搂着怒放御空站稳,这才松一口气。

“你要不要紧?我们到地面去吧。”怒放见乌鹊脸色惨白,知他消耗过大,又有伤,怕他支撑不住。乌鹊却笑:“没事,我的复原能力不比你差多少,我有靠山么。”

一面缓缓飞行,一面催动法术汲取热能,当他觉得身体暖洋洋时,胸膛的疼痛和窒闷也缓和了不少。极目四望,正在寻找约定的地点,却已有惊喜的大嗓门在嗷嗷嚎叫。

“三啊!三啊!怒放!”

雪白的身影扑闪到二人身前,珈蓝张大嘴,乐不可支:“可算等到你们了!”

乌鹊总算是彻底的松懈下来,长出一口气,道:“快带怒放回九幽山去。记得叫九幽把怒放和辰轩放入结界中,我怕东皇不肯罢休,会找上门去。”

珈蓝一脸迟疑,吩咐这些干什么啊?难怪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回去么?怒放却是听到就明白了,手心一紧,揪住乌鹊的衣襟不肯撒手:“或者我跟你一起回去,或者我们见了九幽再从长计议吧?”

你现在妖力枯竭,回去又能做什么啊,师父?

怒放想着眼泪直滚,三却呵斥:“说什么呢?你刚刚逃出虎口,岂能又自送上门?快跟珈蓝走。”又道:“这是我自己的事,牵扯上九幽做什么?”

“怎么回事啊?”珈蓝小脑袋左右张望,不明所以:“三你要回哪儿去?你看上去受伤了呀!”

“废话少说,想老子揍你是不是?”乌鹊沉下脸来,“在这儿磨蹭,东皇若是追来谁都逃不掉,快走!”说罢,瞪怒放一眼:“乖乖回去,不许乱说!”

怒放咬着唇,珈蓝也不敢再多嘴,张口把怒放吞进腹中,却是迟的望着乌鹊。见乌鹊眼色冷厉,只得撇撇嘴,撒开脚丫子就跑。它也确实是畏惧东皇的实力,觉得三说的不错,还是赶紧溜之大吉的好。

乌鹊望着那珈蓝的身影倏然消失在视线里,缓缓的转过身,径自朝东边原路返回。

法则发挥至极致,便如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在吸纳所行之处的所有热量,速度便愈发的快起来。

这里离落央岛足有千里吧,可他的眼瞳似乎能望穿流云,能看见那座意味着绝境和死亡的岛屿,能看见他可怜的拉拉遥望着他在哭泣,眼神愈发坚定。

无心积蓄妖气恢复身体,只想着越快越好,汲取的热量瞬间被御空所需的妖气消耗掉,身影却如追逐风一般的划破蓝天。

拉拉,等着我,等着大人赶到你身边去,一定要等着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130. 惊变

幽山,山高不知几千尺,巍峨高耸,势逼云霄。置~鲜少有人会仰望那近到压顶的苍穹,因为自然而然的会觉得透不过来气。脚下是苍茫浩瀚的挽暮花海,耳边呼啸的是凌绝顶才能拥有的风声,如丝如带的流云从身边飘渺而过,怒放踏着脚下的坚实土地,恍若是在做梦。

真的,从东皇手里逃出来了!

“辰轩呢?辰轩在哪里?”怒放焦急的四顾,视线乱撞,试图从草木山石之中寻觅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顾盼时刻,身子猛然一怔。

那个高大的身影拔脚狂奔,跑到十多米开外,却不自觉的停下脚步。他深邃的眼神带着一丝惶恐的望着她,望穿了她的眼,似乎想从其中寻找什么。

“辰轩——”怒放张开手臂,似乎来不及跑,脚尖轻点,娇柔的身躯顿时飞扑过去,就如乳燕投怀一般。

辰轩刹那间狂,大步迎上,一把搂住,将怒放拼命的按在胸口。还不待怒放流出那既欢喜兴奋、又心酸难过的眼泪,低头便含住怒放的唇,如痴如醉的吸吮。怒放便踮起脚尖,把手腕处的颈项搂得更紧,再没有羞涩,拼命的回应。

珈蓝张大嘴傻笑,看得眼都不眨,心里只觉得好玩,实是没想到两个平日里怎么看怎么扭捏的家伙此刻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的抱着亲嘴起来了。

九幽鬼魅的身影远远的立着,看着相思成狂的一对人,却连欣慰的神色都没有,只淡淡的至珈蓝身边,低声问道:“乌鹊呢?”

为什么只有你们回来了?

珈蓝缓缓合上了嘴巴,被感染出的兴和喜悦顿时消失无踪,半晌迟疑的道:“三,可能是想拖住东皇吧,他叫我们先走……”

九幽闻言眉头一紧。转脸望向怒放。放也已在辰轩怀里转身底轻轻落在地上。三是不许她说。可她怎么可能不说。一瞬间地狂喜过去后整颗心都揪得痛:“拉拉……拉拉在落央岛……”

只消见几句东皇和三地对话。她就知dào

了那个小女孩是三心爱地人。她想。九幽肯定也是知dào

地。这么一说。九幽应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果然。九幽面露惊愕间便怔住了。

“拉拉是谁?”珈蓝晃小脑袋。望望怒放。又望望九幽。企图立kè

从怒放或是九幽那里得到答案。它地心已经在扑通乱跳了。见到二人脸色都有些怪。更是慌了:“说啊!拉拉是谁?”

九幽地脸色沉如水。半晌道:“拉拉是乌鹊心爱地女人。”

珈蓝瞪大碧绿地眼。完全蒙了。它和三在一起这么多年未听三提起过。北冥更是不可能提及地。它竟完全不知dào

有这么一号人物存zài



扭身就要跑。九幽鬼魅地身影却倏然挡在它前面。沉声道:“你干什么去?”

你不懂乌鹊为何叫你和怒放先回来么?

“三身上好像有伤啊!”珈蓝愤nù

的嚷起来“他回去是送死啊!”

“那你去能帮上什么忙吗?”九幽皱眉道,“加上你鹊就是东皇的对手了?”

加上你,不过是多送一个人质给东皇罢了!

“我去和他一起死还不行吗?”珈蓝怒目而视猫眼里却渗出透明的液体来。三是我老爹啊,他是我老爹啊!

“乌鹊若是必死无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你陪他死,他死也不会瞑目的。”九幽淡淡的道,“更何况,情势没你想得那么糟糕,你慌什么?”

“我怎么可能不慌?”珈蓝蹦起来,浑身雪白的细毛都炸开来,一副发威之态。好似九幽若再拦它,它当真要先和九幽拼个你死我活一般。九幽见状,眉头锁得更深,却沉声呼喊:“君。”

“大人有何吩咐?”温文的白狐男子应声从不远处的山洞里飘然而至,躬身的姿态。

“看住珈蓝,别叫它乱跑。”

“是。”君轻言细语的,眼角余光却朝珈蓝瞥去,旋即温柔的一笑。

他这笑容毫无dí

意,好似就在打招呼一般,可珈蓝瞬间就拱起腰身,只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这位白狐一族的族长它自然从三口中听说过,据说已然有近七千年的修为,虽性情温顺,以九幽的奴仆自居,却是走出花海足以令绝大部分妖王躬身见礼的厉害人物。它自己是妖尊,天生拥有庞大的妖气,可到底只有一千多年的修为,还是个半吊子,怎么可能敌得过对方?

“你到底想干什么?”珈蓝愤nù

的握着小爪子,眼泪珠子在眼眶里直转悠。你想叫我眼睁睁的看着三死掉吗?你怎么这么没人性?

“稍安勿躁,你留在这里,怒放你们也不用担心。”九幽淡然一笑,“我去落央岛。”

语音未落,身影就已然淡去,如轻烟被

一般消逝无痕。

疾风吹过,三人一猫都被吹得凌乱,只望着东方发呆,心里竟不是喜,而是悲。怒放更是觉得事情由她而起,最终却叫三和九幽去担待,更是心如刀绞。她不敢再叫这沉闷忧郁的气氛更加伤感,直把下唇咬到惨白,最终把脸深埋在辰轩的胸前,片刻就沾湿了辰轩的衣襟。

辰轩的手臂隐隐用力,垂着眼注视着怀里隐约颤抖的身躯。拥bào

住怒放的那一刻,他觉得好似是自己的心脏再次回到了身体里,那种释然,仿佛是历尽险阻、逃脱了苦海时的欣慰和庆幸。可现在,心却完全被泪水湮没了。看到珈蓝暴怒的一瞬间,他就为片刻前自己的喜悦而羞愧——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全仗乌鹊不顾生死的救回,他有什么资格去高兴?他不仅让她受苦、伤心,甚至拖累其他人,他算什么男人?

左手渐渐收紧,紧到颤动,却有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清淡的传入耳中。“辰轩大人,请克制您的情绪。”

那是君,正意味深长的望着自己。心里便陡然一怔,慢慢松开拳头,只把怒放抱得更紧些。君见状便微微笑,缓步走到悬崖边缘,遥望着东方,俊美的脸庞上方才浮现出忧虑。

九幽大人,您现赶去,会不会已经迟了?

现在赶回去,会不会已经了?

乌鹊同样在问自己。

可是,即使迟了,我也要到你的身边去,拉。

如果一切真的无法挽回,你恨我吗,拉?

我是么无情的一个男人啊,我是不是,连陪你一起死的资格都没有?

静谧的碧蓝之中,暗绿交织着大地颜色的岛屿如巨舟漂浮,仿佛也在悄然无声的随着柔和起伏的波涛摇曳。惯常肃穆的九天宫在视线里逐渐放大,大到那凌乱残破的露台清晰可见,露台之上孤立的人影也深深的~入眼中。

他知dào

自己来了,特意在等,还是,竟一直这么站着没动?

乌鹊不知为何,没来由的心惊。这里太安静,安静得不可思议。九天主殿损毁,却不见一个收拾忙碌的身影,只有东皇一个人立在那巨大的豁口边缘!

竭力平稳身躯,落地看似轻飘飘,却是一脚踩在碎石之上,碎石蹦了出去,发出轻微的声响。乌鹊掩饰住那一丝摇晃时,东皇缓缓的转过脸来,望着他。

他从没见过东皇是这样的眼神,皎洁的银月仿佛被淡淡的流云遮蔽,色彩之中有一抹黯淡的灰色,其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是那么木然的望着自己。

“你还回来干什么?”东皇低声问,吐字只是双唇在张合,丝毫没有抑扬顿挫:“你这样的身体,还想来和我拼个你死我活么?”

乌鹊心里起,却是直奔来意:“拉拉呢?”

“在里面。”

一点也不掩饰、刁难,竟就这么顺着乌鹊的问话给了答案。只是这话仿佛不是对乌鹊说的,东皇说出话时木然注视着地面,眼神明显流露出疲惫。乌鹊却被巨大的惊喜冲击,片刻竟然有些头晕目眩,哪里能再顾及得上东皇异样的反应。只强自撑住,沉声道:“你放她走,我这条命给你。”

东皇这才望他,见他棕色的眼中一片坦然和执意,半晌道:“我要你的性命做什么?”

“我不会把怒放交给你的。”乌鹊咬牙道,“只要你肯给拉拉自由,除了怒放的事,什么都依你。”

东皇恍若没有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反应。令人焦灼的沉默就不停的撕扯起乌鹊的身心,只觉得越来越惊惶,越来越不知所措。他的呼吸逐渐粗重,竟觉得这沉默如无形的手卡住了他的颈项一般,叫他透不过来气,几乎要疯了,要崩溃。

一点也不掩饰、刁难,竟就这么顺着乌鹊的问话给了答案。只是这话仿佛不是对乌鹊说的,东皇说出话时木然注视着地面,眼神明显流露出疲惫。乌鹊却被巨大的惊喜冲击,片刻竟然有些头晕目眩,哪里能再顾及东皇异样的反应。

只强自撑住,沉声道:“你放她走,我这条命给你。”

东皇这才望他,见他棕色的眼中一片坦然和执意,半晌道:“我要你的性命做什么?”

“我不会把怒放交给你的。”乌鹊咬牙道,“只要你肯给拉拉自由,除了怒放的事,什么都依你。”

东皇恍若没有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反应。令人焦灼的沉默就不停的撕扯起乌鹊的身心,只觉得越来越惊惶,越来越不知所措。他的呼吸逐渐粗重,竟觉得东皇的沉默化作了无形的手卡住了他的颈项一般,叫他透不过来气,几乎要疯了,要崩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m,章节更多,支持!)

131. 隐虑

归来的远比想象的要快,很突然。

珈蓝激动的乱飞乱叫,整个山巅都回荡着它那巨大的嗓门。怒放和辰轩赶过去时,遥遥的看见一对依偎的身影缓慢的御空而来,九幽则是不远近的守在边上。

三的身姿一眼能看得出精疲力竭,大半重量都压在尚不及他胸口高的拉拉身上,叫这二人看上去甚是狼狈。君眼见拉拉支撑的吃力,一早飞身迎上,小心翼翼的接过乌鹊。待到一行人都平稳的降落山巅,怒放悬着的心才算落地。

她总是意气风发的师父啊,如今竟然这么虚弱,好似是大病初愈之人,行来步履沉重。望见她汪汪泪眼,却露出一贯的笑容来安慰她。

“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不碍事。主要是力竭,休息一两天便会恢复了。”九幽平静的说。辰轩却一步跨过去:“我帮你看看。”

三眉眼俱笑:“不用了,没听九幽说么,真的不碍事。你们,帮我照顾下拉拉。”

几个人的线便不约而同的投向揪着三的衣角的女孩儿,仔细打量一番,初次见到的,无不是诧异的神色。

这便是乌鹊心上的女子?

这……根本是**么!

这个小女孩只能用可爱容。怎么看都像是精致地娃娃。弯弯地细眉。碧蓝地大眼睛好似一汪海水。那小巧丰润地唇瓣。真是叫樱桃小口了。最特别地是。她居然有一头甚为少见地卷发。弯弯曲曲地红色短发犹如起伏地细浪垂在脸庞。衬得那灵巧、微尖地下颌更是灵气动人。

是个讨人喜欢地小东西。可是。联想她和三是那种关系免叫人有些发怵。

辰轩表现地算好地。珈蓝则是直来直去地露出匪夷所思了。心道。我地妈呀不太正常啊!虽说地年纪不能靠外表来判断。毕竟先天修liàn

出来地人形不像人类那样会成长。可放着那么些成熟妖冶地女人不要。偏生喜欢这么个**。真是怪胎!

可能是各有所好吧。珈蓝只这么想。

唯有怒放不计较这些。看着拉拉忍不住呵呵笑。模样竟有几分傻。她想着自己居然凭空冒出一个师母来。别提有多高兴了。

“你、你就是三地相好地啊?”

珈蓝嘴里惯常吐不出来斯文话把拉拉说得小脸通红。她早被看得面露心怯,小手缩在胸前,听见珈蓝问话,只细声细气的回答:“我、我是大人的婢女……”

她这么回答,三竟然也不说什么,只含笑的望着她。珈蓝闻言不禁一只眼大、一只眼小里有些犯嘀咕,却拍拍胸脯道:“我啊,是三,也是乌鹊的养子啊!”

拉拉心性单纯,闻言,大眼睛一弯刻脱口而出:“少爷!”

这一声“少爷”叫得珈蓝差点流哈喇子,立kè

无视拉拉的**形象,发誓自己绝对喜欢上了这个小婢女。三却皱眉,有气无力的抬手,对着拉拉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他拍得不可能有多重怎么也是“啪”的一声响,众人跟着就那么哆嗦了一下佛那一巴掌是拍在他们头上的。

辰轩更是瞠目结舌,有这样对自己女人动手的?

“你是我女人它是我养的小兔崽子,你叫它少爷?那我该叫它什么?”三一脸不悦。

拉拉就抱着头本不争辩,小声道:“对、对不起,下次不叫了……”

众人只得忍住笑,却不是笑拉拉的憨态,而是笑起三来——方才那话说的有些气急败坏啊,原来,他也是挺看中名分的么!

“好了,别闹了。”九幽静静的开口,“怒放,轩儿,拉拉交给你们照顾。我带乌鹊去那边休息。”

说罢,转身便走,君便也扶住三,跟了过去,竟是连让怒放询问一下详情的机会都不给,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岩背后。

怒放忍不住和辰轩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怪。怒放能猜出东皇并没有为难三他们,否则,三和拉拉根本不可能回得来,可基于她对东皇的了解,便更显得蹊跷了。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引着拉拉往另一边去。

到了开阔地上,三慢慢坐下来,倚着岩壁,在日光下细细的喘息。立在边上的九幽皱眉望着他那惨淡的脸色,并不言语。君却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自是知dào

拉拉失踪许久,乌鹊从前还来找过九幽,想他意识辐散来帮忙寻找拉拉,可做的都是无用功。当时虽然谁都没说出口过,心里却也抱着相同的推断——拉拉死了。

谁料,时隔两千年,拉拉居然活生生的再次出现了。

三缓缓摇头,沉声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溪谷遍地是水,如今看来是黎下手的。东皇把拉拉囚禁在一个奇怪的实体水封印中,我想正是那个封印挡住了拉拉的妖气,也阻隔了九幽的意念探查。”

竟就这么,让他心痛无数的岁月。

说来说去,肯定还是为了鬼姬。当年鬼姬撞见他和拉拉有情时,几乎是伤心欲绝,东皇若是得知,断然不会袖手旁观。如今拉拉失而复得,他心里有恨不假,可竟也有一丝侥幸——此事做的干净利落,叫人毫无觉察,就是东皇真的杀死拉拉,他也查不出来凶手的,唯有抱憾终生罢了。

“你莫要对他心存感激,他既对拉拉下手,已然是不顾同伴的情义。若不是

你谈条件,你永远没有见到拉拉的那一天。”九幽他倒不是挑拨教唆,只是,辰轩在落央岛吃尽苦头,叫他的心也冷了。

“我知dào

。”三闷声的道。他也不曾想到东皇为了鬼姬竟能做出这种事来,可事实摆在那里啊。这一次,矛盾更是激化了,他二人等于是彻底反目,东皇真会善罢甘休?

“他没为难我和拉拉,可他当时的反应太奇怪了像是……绝望到了顶点。我真有些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北冥曾说除他之外,这群人个个都是疯子,可他们之中,却有一个公认的癫狂到极点的人。这个人是谁光三和九幽这样的故交,就是君也清楚答案。

忧心忡忡便仿佛是病菌,无声的在三个男人中散播开来,即使被暖烘烘的日光包围,心情也逃脱不了沉重。

拉拉一路支撑飞来,甚是疲惫,这时已然在怒放铺开毯子上蜷缩着睡着了,怒放和辰轩见状,示意珈蓝不要吵到拉拉牵着手,轻手轻脚的走远。

就着崖边的巨石坐下,偎着,透过山腰如雾的流云望见恍若是经年未消的霜雪一般的挽暮花海,二人都是沉默不语,却也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只静静的坐着。

三平安归,还真的带回了拉拉,看似皆大欢喜了,应该高兴不是么?可是,这高兴,竟是底气不足的。

东皇仿佛是远比九幽山要顶天的巨峰隐的压在一对人的心上。

就算东皇真的知难而退,倘若再有一次以他们自己的力量无法解决的困难横在眼前,该怎么办?难道一辈子指望张开羽翼来保护自己么?

“等回去后,我开始好好修liàn

。”怒放长出一口气,双手握拳副为自己加油的模样,秋水般的眼瞳中是故作轻松的笑意。

辰轩便也笑笑手食指在二人身前的巨石上凌空书写。只听得滋滋声响,岩石竟如被无坚不摧的利刃刻画一般须臾,是“怒放”两个字。那字迹深入岩石足有数寸由阴暗衬出黑色来,线条流畅、转折平滑,丝毫没有因为是坚硬的岩石为纸而影响笔锋,恍若是挥毫泼墨、一气呵成的书法。

怒放吃了一惊。妖气凝聚于指尖,在坚硬的山岩上划出痕迹或是写字,这样的事情她不是办不到,可辰轩这一手,一直练气的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明显是对气的操控精细到极致的表现啊。

这,分别不过月余,辰轩根本是个毫无修为的人啊,怎么会……

“很吃惊么?”辰轩笑,右掌平举,五指尖有纯白的劲气凝聚,形状如扁平宽阔的剑尖,约莫半尺的长度:“我怎么说也是从小就揣摩生之力,能这般操控并不出奇。”

生之力在进入人体后的操控更为精细,远不是怒放眼见的所能比拟的。毕竟,人体堪称进化的巅峰,无论是筋肉骨骼、还是经脉脏器,都是极其精妙的存zài

。正是有这样的基础,辰轩尝试改变生之力的形态并熟练的运用起来才能这么高效。

只是,生之力其实是气态的,并且,和妖气、斗气都不一样,它原本就是生命本源,更容易融入自然,一旦离体后会很快的消散于无形。还必须以辰轩体内的生气来支撑,这样一来,这削铁如泥的气芒之刃等于是鸡肋——伤人的同时亦会伤己。

而意识到这些的同时,辰轩也明白了,自己的双手力量其实不能单纯的以伤人、助人这样的概念来划分——它们实jì

上是互补的。

若要大量使用生之力,他本身拥有的生气绝对不足,这就是为何他时常为人治疗后,自己会昏睡的原因。可他的左手,恰恰能弥补这个缺陷。

他的**,俨然就是一个巨大的容器,供无所不在的生命本源流动、转换的容器。

只可惜,这段时间九幽生怕他左手封印失控,看得他十分紧,就连君的注意力也始终放在他身上,俨然就等于是在监视他了。他无论怎么揣摩右手的生之力,他们都不管不问,可只要他望着自己的左手时间稍微长一点,不是白色的、就是黑色的,总有一个身影会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他身边。

唯有回去后再慢慢揣摩、尝试了。

他这么想着,有些出神。怒放望着他,心里却很是发慌:“辰轩,你、你想这些做什么?”

你是这么温和的人,你吃素、不肯杀生啊,现在竟然会揣摩战技起来。无论是不是出于被迫,战技始终是用来杀戮的。

你竟然为了我,要背弃自己一贯的信念么?

心里一酸,眼泪忍不住哗哗的掉。她不怪世事无奈,只是突然恨自己没用,竟然没用到这个地步。

辰轩回过神来,指腹在不断的拭去那些眼泪,旋即用结实的手臂把怒放揽进怀里。听着怒放在抽泣,辰轩便知她是为自己在担心,不禁深深的吸气,胸膛隐约颤抖,那呼出的一口气,便如悠长的叹息。

“我只是想有自保之力,不想再成为你的负担而已。你不放心我么?我会是胡乱杀人的人?”

怒放连连摇头,辰轩便露出一丝笑,轻轻的拍抚她,不再说话,视线却望穿片片浮云,眼中,是不可动摇的执念。

世事总难预料,天真下去又有何用?怒放,我要陪着你一生一世的,怎么能成为你的累赘?

132. 稻草

从海水里钻出,发丝衣裳却是滴水不沾的清爽。松沙上,他间隔匀称的脚印一直延伸,直朝九天而去。

九天宫的损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仿佛被人手持神兵以惊天的力道劈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地上的砖瓦碎石看上去丝毫没有被移动的痕迹,仿佛那激烈的战斗刚刚结束,令人观望这原本高大肃穆的建筑时更觉得心惊。

为何没叫人修葺?黎不免有些惑。他还不晓得东皇的脾气?东皇是看不得一丝凌乱,只除了他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女人身上的。这二者反其道行之,是越凌乱越好。

就上了台阶,从那一分两半的宫门下走过,黎的眉头紧锁,心里越发起疑——整个九天,居然看不见半个人影。那些本该无处不在的妖女竟然一个都看不见。

不过,他倒是很清楚东皇所处的位置,因为能清晰的感觉到,不出所料的话,那家伙此刻正泡在他卧房的浴池里。

撩开帘幕,几米的入池台阶上果然倒着那个高大的身影,竟好似是仰在床上睡觉一般的姿态,半个身子浸在水里,湿透的衣裳紧贴身躯,虽不裸露,倒也把曲线衬得分明。

不过,他是醒的,手在浅水乱摸,摸到一只净白的瓷瓶后,晃了晃,随即拔下瓶塞,喝酒一般的把瓶中青绿色的液体往嘴里倒。

一股幽幽冷香如丝般缭绕过来,黎闻见细眉一挑,一步跨过去,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将那净白的瓷瓶拍落在池中,待到看清池水里漂浮着好几个相同的空瓷瓶,顿时怒了——这个混蛋好的时候喝酒,心情糟糕的时候就把致幻的妖草汁当酒来灌,纯粹就是个自虐的主!

东皇便往后仰着脑袋,迷的眼瞅了半天。不知是因为他倒了个是妖草汁灌多了,东皇竟似是半天没认出来他,怔怔的模样,许久,才恍然大悟:“是你啊。”又道:“唔,也只有你敢这样对我了。竟然一巴掌把我的酒拍不见了……”嘀嘀咕咕的,又在水里乱摸。

黎见状气急败坏,连忙扯住他。心道,他这样有多久了?为何竟没人在边上照顾他?便冷声:“那些妖女呢?”

“唔都给轰走了。”东皇一副醉态。胡乱地挥手。似乎对遣散姬女很是得yì

。嬉地道:“我叫她们都去寻找真爱去了。”

有病!黎暗骂。一下子放出去成百上千地妖女。不是存心想挑起争斗和事端么?

“起来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不就是一个女人么。犯得着?”

东皇便伸出一根手指直摇晃:“不是一个。是两个……”过一时。反应过来。又含糊地道:“也不是两个。是很多……”

然后呵地笑起来。笑着。似乎还叹了口气。

黎紧紧地抿着嘴。脸色有些冷清。他懂东皇。一直懂。从最初相识至今始终站在这个男人地背后。默默地注视着那高大地背影同伴之中再没有别人比他距离东皇更近。他能看清那些最微妙地情绪变化至于这个男人从不愿意说出口或者承认地心情。

一记重拳打在身上,伤虽伤了亦是很痛,或许还能容忍。可如果再一记击在不曾愈合的痛处上,想漠视那痛都很难了。

曾经的苦恋,如今的掠情,一而再的失败,无论是谁对谁错,那些痛苦都叠加起来,被无限的放大——东皇,已然是在崩溃的边缘。

便踏进池水,有些粗鲁的拉扯起东皇沉重瘫软的身躯,冷声道:“世上女人多都是,就算真碰不上两情相悦的,也好找一个爱你的、心疼你的,都比你这样总对不领你情的女人动心强。你简直就是个大白痴。”心里又添了一句,道,堂堂的东妖帝,居然为情所困落魄成这样子,你也不嫌丢人?

他又拖又拽,东皇却并不配合,反倒身子往下滑去。黎不免担心他后背被台阶蹭伤,只得撒手,却听见东皇在含糊的说话:“这世上还会有人爱我么?”

黎的腮边棱角一现,闷声道:“你怎知dào

没有?”

他的声音惯常冷清,如今沉闷的说话,便使人觉得他愈发的孤僻冷漠了。东皇似乎愣了下,支起身子望他,这一望,竟就有些呆。

黎的眼睛,与他整个人的气质丝毫不相称。

他的气质如冷硬的冰刃,冷冽之气仿若随时能在人的身上割出一道伤口,可那两汪水绿的眼眸,却是春暖花开、破开坚冰的春水,透出无尽的柔软细腻。

那哪里是什么眼睛?根本就是心湖,竟是满溢出不知名的愁思,似是百转千回不能启齿的话,都在了里面。

不忍看,仿佛越看,越是寸寸愁肠。可东皇想不看,也挪不开视线。

身子瘫软,便有些狼狈、有些凄惨爬近一些,一双大手便捧住那张脸孔仔细的看。

黎很美的,毋庸置的美,他那容貌,没有男人会与之攀比,能与其媲美的,唯有绝色的女子罢了。他长得并不女气,也丝毫不矫揉造作,可或许是五官脸庞太过精致迷人,总叫人会忽略掉他的身高、无视他的身体,以为他是个英气逼人的美貌佳人。都知dào

,这副绝世容貌是他的负担,他从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的脸看,可东皇却是例外的一个,哪怕不是借着妖草汁的迷醉,他也敢肆无忌惮的这般看。

“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东皇含笑,“我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么?”

黎并没有挣脱他滚烫的手,却皱起眉,直瞪着东皇。

怎么可能忘记?死也不会忘记的。

那时他还是少年,年轻的身躯更是被容貌模糊掉了性别;那一天,东皇也是这般捧着他的脸的,只不过,那时他仰望,此刻身在池边,却是俯视罢了。

那低沉的声线带着情挑的味道,如今似乎又悠然在耳边。这个混账东西当时竟然对他说,你怎么会生得这般美貌?你要是个女人立kè

把你压在地上。

他愕然,对视着那银月般眼瞳中的迷恋,竟僵硬了。这个初次见面、据说对着妖王级别的对手都能横扫千军的男人,居然捧着他的脸,含情脉脉的望着他?他没有像以前被人或误会、或存心的调戏时那样冷漠利落的捅破对方的胸膛,也没有勃然大怒

呆呆的对视。直到旁边的乌鹊笑得前仰后合,他这,他即将要追随的男人性是多么的恶劣。

可是,东皇随后便噗嗤笑开来。对着痴呆的他,竟笑得那么率真善意,吃吃的,像个拣着宝贝乐得不知所措的孩子。于是,他便连生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着里有些暖,眼神却古怪的冷硬起来,不悦的道:“你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东皇不答,却是眯眼,仿佛醉意又起来,又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纱帘糊了视线。那白净的手掌在他脸庞上摩挲许久,到黎都有些不耐烦了,东皇才怔怔的道:“热的……你竟特意从南地跑来了么?”

黎瞬时就一头恼火。这个家伙,被迷醉到这般地步,竟要感觉到他的体温才能分辨出来面前的自己不是水分身是本尊么?

他活该千里迢的跑来,见到一个迷醉到一塌糊涂的傻瓜男人被他的不知所云搅得头晕脑胀!

“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皇痴痴的望着他喃自语一般。

他便被那神注视到毛骨悚然,脸上竟升腾出热度来是一头恼火,沉下脸:“少罗嗦,快给我起来!喝妖草汁、泡冷水,你想死啊?”

东皇便又趴到水里去,无的语气:“随便啦,反正没意思么,老天要是有胆收我,就让它收去呗。”

“懒得理你!”黎咬牙切齿的道,“随你折好了!”说罢,站起身就要走,东皇这时倒一点迷醉都没有了,一把扯住他湿透的衣角。“别走,陪陪我啊!”

“陪你?”黎细眉双手五指微张,掌心吸力劲起,竟将池中冰冷的水吸附成水柱。水波隐隐流动,不消须臾,掌心之下水柱幻化出两个女子**半身的形态来。都是赛雪的肌肤,绝美的容貌,只不过,一个是暗紫眼眸,丰腴妖娆,令一个则是清丽的少女,楚楚动人,分别正是鬼姬与怒放。

水分身的拟态能力确实骇。倘若两位本尊在此,只怕见到要惊呼的—除了这两个未完成的肉身稍嫌呆滞之外,周身玲珑的曲线竟与真人毫无二致。

“你要哪一个?”黎明摆着有些恶毒,嘴角尽是讥讽:“还是,两个都要?”

东皇只扫一眼,视线便定格在黎身上,隐约有不悦。他猛然从水里站起,几步走近,湿嗒嗒的衣袖一挥,便是哗啦一阵水声,美人顿时又化作池水,流淌回去。

“我才不要这种冰冷的东西呢。”

“喔,那到底是谁时常叫我的水分身幻成鬼姬的模样陪他厮混的?”

东皇回眸,皱眉:“你总像孩子一样和我闹什么别扭?是我逼你的么?”

黎的脸上顿时闪过阴沉,紧抿双唇,掉头便出了门,心头的怒气却是怎么压抑也难消。

心狠不到底,手辣不过人,就是装可怜也装不到一时半刻便原形毕露。再对着他,他没疯,自己倒要先发疯了。

原本是想过来陪伴他,安抚几句,怕他想不开,竟是,没说几句又吵了起来。想着心里憋闷,大步走出几步,身后却猛然传来沉闷的撞击之声。

不由得便是一惊,拔腿冲回去,定睛一看,顿时心里抽着痛:东皇伏在墙壁上,重重的喘息,鲜血顺着指缝淋漓,许是痛吧,握得那般紧的拳头隐隐颤抖。

“你疯了么?”他冲过去扯住那只不肯松开指头的手,捧着,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东皇强dà

的完全是精神力,**并不比一般的武者强悍多少,不动妖气却这般死命的击墙,都不知dào

指骨会不会受伤了。

又是心痛又是恨,半晌,在愤nù

中颤声:“为什么,你对着我就能这么任性?”

看似总是我在发脾气,其实真zhèng

胡搅蛮缠的是谁?

又是谁笑着对我说,我比你年长一千年喔,叫我大哥吧。

你哪里像是大哥?你简直就是个混账!

怒到气息难平,盯着墙壁的东皇却倏然转过脸来,直直的望着他,反问道:“你说为什么?”

黎怔住。

是啊,为什么?

我一直都知dào

为什么。

就像鬼姬总是肆无忌惮的对你发脾气一样,你也总是对我予取予求,因为心里清楚,我永远不会拒绝你。

你一直都知dào

,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便有一阵奇特的酸楚和痛从胸腹蔓延,如一根尖利的针猛然刺入心脏,却是一霎那,来如丝,去无影,仿佛是幻觉一般。人便有些呆滞,却惊觉被东皇推搡、抵在了墙上,不由得怔怔的问:“干什么?”

你为什么那样盯着我看?

却有冰凉的双唇贴上来,轻轻的摩挲,慢条斯理。于他,却恍若是地崩天倾,江河倒流,一瞬间肉身被惊雷天火击得灰烬不剩,头脑一片空白。

“男人的唇,原来比我想象的要柔软……”

轻慢的声调,他恍若又置身于初见时的那个玩笑。男人的唇?羞辱猛然冲入头颅,他觉得自己的眼中都不再是水绿,该是充血的红光。

修长的手掌挥舞过去,带起凌厉的掌风,那个触不及防的男人头颅猛然偏向一则,甚至于,没有妖气护体的身躯甚至趔趄了几步,却是,震惊的望着他。

他心里一抽,有片刻的后悔,他出手太重了。这个男人是如此的放荡形骸、如此的不羁,或许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他的反应竟然这么过激。

他只好喘着气,低声道:“我……不是你最后一根稻草……”

他想说,我是你的后盾,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身边,所以,不要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征服或者是囚禁我。

东皇的姿态凝滞住,倾斜的身躯就那么僵在那里,望着他的眼瞳渐渐泛出银灰的色来,一刻比一刻深暗。许久,东皇抬手抚摸了一下脸颊,不再看他,淡淡的道:“你替我去龙诞城。”

他心一沉:“正太还是个孩子,你无论做什么不要牵扯上他。”

“谁说我要牵扯正太了?”东皇淡淡的神色,“你去找巴蛇,告sù

他,他欠我的情,该还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m,章节更多,支持!)

133. 旧友相聚

群人立在山巅,望着面前的两对人和珈蓝,九幽平淡

“打算起程了?”

“嗯,离开太久,我担心城里。谢谢你这段时间对辰轩和我的照顾。”怒放规规矩矩的说话,完了,还朝九幽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她那时晕过去了,并没有听见后来的话,竟是一点也搞不清九幽和辰轩之间关系的微妙。

众人听她这么说,都只是微笑,就连九幽和辰轩本身,也没有点破的意思。

九幽便望着辰,心里想叫他好好照顾自己,嘴里却说不出口。这之前,辰轩一直是独自一人生活的,不也过得好好的么?这时他说,反倒有些矫情了。可他虽然看惯生死离别,对着自己的亲人,到底有几分难舍。

三是看出来了,牵着拉拉小手,莞尔一笑:“别担心,有我呢。”

九幽点头,咐君送他们一程。珈蓝负着怒放,君住辰轩,至于乌鹊和拉拉,自是不需yào

人帮手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御空而下,待到进入挽暮花海,由君和媚儿指引,很快便出了九幽地界。

一路往西南,怒放是归心似箭。她说三果真从北地带回一批妖来,如今已然安顿在天邪鬼城里,既兴奋能见到老朋友,又有些担心城内粗鲁的汉子们和那一群暴躁的妖兽在一起,会不会一言不和天天斗殴。

叔能管得住城里人,却怎么也无法约束北地妖兽的。

“别担心。妖兽们人管。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三淡淡地道。“我也撂下过话。遇上不服管教、出格地。只要他杀得了。叫他照杀不误。”

怒放暗:咋舌。妖兽地规比人类要严厉许多呢。自己人也动不动就要杀头。便问:“是谁啊?三你从林子里带了妖王过来么?”

“见到不就知dào

了。”三漫不经心地丢一句。却似有意、似无心地瞥辰轩一眼。

众人之中除了辰轩。其余皆是妖性十足连怒放。其实一早也沾染上了妖类作风。自是不会循着正路前行。仍是三和珈蓝地风格。冲着目地地一条直线行过去。虽有跋山涉水。可路途几乎减半费多少时日。便赶回了绿洲。

门卫一早望见人影。早把喜讯传入城内。离城尚有一里多路。眼见着便是汹涌地人潮。时隔月余再见这些大咧咧地兄弟放地小嘴咧开之后就没再合拢过。笑得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被人簇拥着问长问短。她简直是应接不暇。却有一个半裸地女子身影凌空飞起。竟是踩着众人地脑袋一路踏过来。惹得众人仰头怒目也浑不在意。直把猝不及防地怒放扑倒在地命地把怒放地小脑袋瓜子往那足以能淹死男人地波涛汹涌里按。

都挤在一起。怒放这一倒。旁边人再眼尖动作快也没处闪。差一点就像多米诺骨牌一般压倒一大片。抱怨声不断。就连把拉拉护在怀里地三都忍不住笑骂几句。那女子却嬉笑地咧开嘴:“哎呀放呀。你可算回来了死你姐姐我啦——”

太突然,怒放压根没看清脸这声音歇斯底里的尖锐女声,她是无论何也不会忘记的。顿时大喜过望声音憋在白颤颤的肉里,大声叫:“蜘蛛姐姐?”

“可不是么?姐姐我苦修几年,终于修出腿来了!”蛛蛛大笑,肆无忌惮的把暴露至极、连大腿根子都无遮无掩的**翘起老高的给怒放看,还在四周不绝于耳的吞口水声中有几分得yì

来着:“倒是你这个小丫头,没长大多少嘛!样子还是有点傻。”

“姐姐,你真是的!”怒放红着脸,拼命扒拉蛛蛛那条雪白粉嫩的大腿:“快放下来啦!”说着,噗嗤笑起来,只觉得好似回到了往日时光,忍不住就显出那时的顽皮样儿来。被蛛蛛说她傻,也不生气,只嘿嘿的笑个不停,完了又想起来似的:“大蝴蝶呢?他没跟你来么?他怎么那么坏呢,都不想我么?”

“你这小丫头真没良心!”清朗的男声开始抱怨了,“我是生在北地的妖好不好,跑到这儿来差点被大太阳烤焦了,你居然不晓得领情,呜呜—”

“哎呀,大蝴蝶!”怒放闻声连忙抬头,谁知不过巴掌大小的一只黄黑花斑的蝴蝶扑簌翅膀就停在了她鼻尖上。怒放一见,大惊失色:“你怎搞的,怎么变得这么点点小?你脑袋呢?”

蝴蝶男就郁闷坏了。心道,这丫头不是据说炼化了天邪鬼么,怎的还是不懂妖兽呢?莫非是炼化了脑子不太好、只会吃的妖兽,智商更加退化了?

“他这是非妖化状态啊,消耗会低一点。”三笑道,“行了,先回去吧,都挤这晒大太阳做什么?”

便挤成一团往回走,怒放一路都是嘻嘻哈哈的,不时的和蛛蛛咬耳朵说话。蛛蛛越听越喜,一双凤眼里滴溜儿的光就在辰轩身上扫过来、扫过去,贼像。

“我说,哪一天你要是不要他了,就送给我吃吧。他看上去好好吃喔,气息真干净,吃了肯定大补。”

蛛说着,红润的舌尖便在唇上转悠一个来回,竟是垂涎三尺了。怒放娇嗔的捶打几下,又说不许再想着吃人肉什么的。她晓得蛛蛛是在说笑,并不当回事,离她们不远的辰轩倒是被吓了一跳,瞥见蛛蛛眼中闪现的那半真半假的狼性十足,再见她那

舌尖涂满血似的,不免头皮发麻,赶紧挤过几个人去明的离她远一点。

一高一矮的两个女人对视,咯咯笑起来,勾肩搭背的往回走。进到城里,见到一楼大厅里等着的仇叔、阿伦等几人,三便略去细节,大致说了事情的始末,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怒骂,反倒要怒放连声安慰才歇。

三又向众人介shào

拉拉,这时,一直目不转睛望着怒放的阿伦忍不住走过来。他虽知怒放和辰轩的关系好比是板上钉钉不得旁人再插足,可到底心里是牵挂的,想着关切两句也是人之常情,不至于被人误会吧。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兽化的手臂就感觉到一片有奇特弹性的柔软—蛛蛛居然把他的手臂抱在怀里着眼睛瞪他。

“人家有男人的,你想干嘛?”

阿伦臊了个脸红。不单因为被点破了意图,也因为蛛蛛抱得太严实了—他赤红的手臂紧紧的压在她那饱满到夸张的胸脯上啊。

这城里的男人没那么拘谨的,阿伦也不是非要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偏生蛛蛛自恃是妖,根本就是两块破布裹着上下身的要害众人眼里,那点遮羞等于没穿。阿伦是搞不清这个他见着头就大的妖女为什么老是粘着自己,可蛛蛛以过火的身材这般紧贴他,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当着怒放的面能不尴尬么?

“我关心一下城主大人怎了,胡说八道什么?”阿伦的脸色不太好kàn

了,毕竟,辰轩就站在旁边么。又皱眉道:“你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快点撒手!”

蛛蛛觉得伦根本是在狡辩,拿眼角瞥他:“你当我看不出来么,你……”

“行了,闭嘴!”阿伦火了这女人好歹了两千多年,怎么这么不通人情世故呢,还说个不停。蛛蛛见他隐约动怒,到底悻悻的闭上嘴巴,可无论阿伦怎么拉扯那只兽臂就是抱着不放。

放是乌溜溜的眼珠子望望蛛蛛,又望望阿伦晌恍然大悟,却是红唇一抿窃笑不语。退到辰轩边上,轻轻一扯他衣角轩会意,与她相视而笑。

蛛是一脸坦,阿伦却在众人似笑非笑的眼色里有些慌,推说有事,想挣脱那丰腴的**远远的躲开。蛛蛛却非要拖着扯着跟着,就是不肯撒手。二人拉扯到门边,也没留神,险些撞上正要走进来的一个健硕的身影。

众人的线齐齐望过去,顿时冷场,再没声音,也再没动静。仇叔等人见状,更是向怒放和三告辞、陆续出去了。经过那人身边时,一群人是眼色各异。

珈蓝蹲在地上小爪子挠得不停,一看就是知情而觉得难堪。怒放和辰轩则是一怔。

原来,三说的,一直在看管北地之妖的,竟是飞扬?

“将军……怎么会在这儿?”怒放讪讪的。飞扬站在几米外,辰轩就在她身侧,她怎么都不自在。况且,她确实也想象不出来前因后果。

“倾城撤离,那么大的动静我会不知dào

么?”飞扬走近一些,先对三颔首示意,又朝怒放身后的辰轩淡淡一笑,算作招呼。辰轩见状,尽管心里有些复杂,却也冲他点了点头。

“将军为何这么久都不回去?飞扬城都不管了么?”怒放心里有些怨气的。走出那段婚姻的她根本不理解现在的飞扬丢下夫人和战儿、终日在西南游荡,到底是想干什么。他虽从不提及旧情,却不时的出现在她身边,她不免担心辰轩会心存芥蒂。

“我早不管飞扬城了。有龙家接手,飞扬城不会出什么事的。”飞扬道,“你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却帮不上什么忙,真是抱歉。不过,你平安回来就好了。”

怒放望着他,不吭声,飞扬便笑笑:“现在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我这就离开。”

他这话说的淡然至极,语意不见一丝落寞凄凉,似乎在这满城欢天喜地的时刻,多少出过一份力的他孤身离城竟是理所当然的。他只对辰轩笑笑,便走到三那里,不卑不亢的道:“我杀了你一个下属。”

三一愣,大感意wài

。他虽撂下话来,可怎料飞扬会真的动手?连忙问:“怎么了?”

“他在荒地偷袭了一个落单的旅人,被我的暗哨发xiàn

了。”飞扬沉声,“我知dào

你们缺乏战力,但食人妖留着只会让你们的处境更困难。”

飞扬这话不假,人妖共存的城池里如果存zài

食人妖,天邪鬼城将洗不清罪责,立kè

会成为所有城池共同的敌人。三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倒没想到自己离开没有几日,就有妖兽敢不遵从他的吩咐,又开始食性大发。便道:“他若真要吃人,便是他该死,杀了便杀了吧。你有没有和其他妖兽起冲突?”

如果其他的北地之袖手旁观,就证明飞扬杀得服众,三倒是无话可说。

飞扬笑:“它们真要围攻我,我吃得消么?那个诺,修为似乎比我还要高一点呢。”

三颔首,示意了解,飞扬便这么走出去了。

众人望了一时,果见他沿着直道要出城,便各自坐下来。怒放和辰轩坐在一起,三则直接把拉拉抱了到膝上。他晓得怒放心里犯嘀咕,开始原原本本的说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手机阅读!)

134. 师从记忆

放被掳走不过一天,飞扬就赶到了,当时突遭横祸,成一团糟的。他们搞不清楚东皇等人的来路,怒放和辰轩又被擒,正是追踪无路、寻敌无门,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飞扬在这个时候过来,显然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城中战士非但不告sù

他来龙去脉,甚至把他挡在外面不许进城。几日后,尚不知情的三才回来,这时飞扬自是没有离去,始终在城外徘徊。

“我当时也只是听众人说了大概,根本摸不清头脑。既然牵扯到几位妖帝,蛛蛛他们也插不上手,只好叫他们留在城里。他们初出禁制,我担心他们会在我不在的时候乱来。尤其是刚才飞扬提到的诺,乃是妖王级别的妖兽,本体乃是一只雪狼,性格孤僻、独来独往,不爱招惹是非,但惹之立kè

会有横尸之祸。我当时最不放心的就是他。原本想叫珈蓝留守的,可这小兔崽子死活不愿意,我也需yào

它为我打探消息……”

是以,当飞扬提出帮忙时,危机在前、顾不上那么许多的三走投无路,当真委托了飞扬,叫他暂时别离开,暗中监督。

三叹道:“我是不怎么喜欢飞扬,可当时也只有他的战力有可能压制得住那群家伙。这也是情势所迫。”说着,歉意的看辰轩。

辰轩如何不懂他的意思,只笑笑,示意三不需多想。怒放却道:“我知dào

师父做事从来不会糊涂,可将军又和我扯上关联,夫人知dào

了定是不高兴的。他在这里滞留这么些日子,战儿在家怎么办?”

她都想着自己孩子大半年不见爹的面多可怜。

三隐约摇头,叹了口气。怒心性单纯,总觉得什么事过去便过去了,她自己都不计较他人更没计较的理由了。可世事哪是如此?飞扬不曾说过三也算是历经沧海之人了,怎么看不出来?飞扬和龙兰心的婚姻,名存实亡了。飞扬留在西南不走,有偿还怒放之心,难道就没有躲着自己妻子的心态在里面?

“这些事不说罢想以后的事该怎么安排吧。”三道。

他此次从北地带回的兽数量并不多,眼下飞扬又诛杀了一只只余四十六只了。不过,除了修为只有五百多年的大蝴蝶之外,其余的都是突pò

本体、已然修出人形的妖兽。记得初来之时,还把城里的人骇得合不上嘴。在仇叔他们的观念里,人形妖兽并不多见甚至有不少人单纯的认为,是人形的妖兽便是妖王这回城里一下子冒出几十只来们不大惊小怪才怪呢!

世并不知晓,几千年积蓄下来方妖帝麾下的重兵都是盘踞在荒无人烟之处藏匿的,时常出现侵扰城池的那些兵游勇居多。

当年飞扬得知落日森林里无数妖兽。并且多数深具人性时也曾经很吃惊么?

“愿跟来地本有不少。但是很多是没有突pò

、仍在修liàn

期地。我劝它们留在落日森林。或者自觅合适地修liàn

场所去了。”三淡淡地道。

落日森林中拥有三只妖王实力地妖兽和除了珈蓝之外地另一只妖尊。人形妖兽也远远不止几十这个数目。但他们当年是被三随意驱逐进入地。也就是说。是活该倒霉出现在了不该出现地地方。被三撞上了。全生擒活捉了。在禁止之下它们不得不服从三地约束。倒不见得有多少是真心归顺地。如今禁制解除。又被禁锢千余年。向往自由是本能。多数并不愿意立kè

卷入是非。

“这已经是很强地战力了。”怒放道。“有他们帮忙。城池外围地防御圈会扩大很多地。”

至少。其他势力地暗哨很难再深入荒地或者附近地山脉。像上次那般被偷袭、损失惨重之事。应该能避免了。

“嗯。作为一个城池地防备来说。凑合了。不过。对手如果是东皇他们。这点战力有等于没有。”三抚摩拉拉地小手。奇特地。心中是安逸与忧愁同在。

怒放沉默下来,旋即又笑:“如果是东皇,那等于是我的私事,怎么能把城池牵扯进去?那一天东皇不也放大家走了么,我想他不至于会把不相干的人都拉扯进来。”

说着,也晓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是自我安慰,笑容便愈发牵强起来,望着辰轩,难掩忧心忡忡。半晌,道:“师父,要不我把城池交给阿伦和仇叔他们打理,我和辰轩找个僻静的地方生活吧?”

想想也是的,是非不断,多数还是因她而起。连累众人,她心里过不去,更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几次三番的话,即使大家不怪她,她也觉得无颜面对满城战士。

三摇头,“这与你是不是城主没有关系。东皇若真想动手,即使你和城池脱离关系也没用。他那样的人,有什么道义可以束缚他么?”

大家都不说话了,沉默的令人发怵。辰轩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三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叹息,宽慰起大家来。

“行了,莫要杞人忧天、伯虑愁眠,如今不是什么动静都还没有么?真有状况,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愁是没用的。”

众人闻言,只得点头应允,过一时开饭,分别都吃了些,各自去休息。

第二天,小花再次张开迷雾屏障,烟锁城池。尽管这致幻的迷雾不见得能对付东皇等人,但应付一般的势力,不啻为上上之选。天邪鬼城再次恢复到最初的闭城状态,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除了诺、蛛蛛等几只妖兽留在城内供三差遣外,其余的妖兽们也以城池为中心,四散分布暗哨。就连西南边的沙漠地带亦被涵盖在内,拉起了一道游动的警戒线。如此一来,日

御基本做足只待试行几日后看有无防守漏洞再行

期间,怒放提出叫阿伦去白夜为她采购一些打铁的工具和原材料回来。她在这时开始练习锻造,让很多人大感意wài

,就连辰轩也有些不解。他和三都隐约担心姬的记忆仍残留在怒放的脑中她是不是有些影响。

毕竟,两端截然不同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说完全没有影响很难叫人相信。出生的世代打铁为生的铁匠家的怒放,从前并没有表露出对锻造有多大的兴趣么。

保留鬼姬的记忆,是怒放自己的决定。其中缘由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虽说这段记忆里有一些让她不忍触摸的感情纠缠,和东皇的三的,但是,她从中汲取的,远不止这些。

不单是鬼姬的造技巧这些对现在的怒放来说,仍是空泛的东西鬼姬在将近四千年的成长里所积累的阅历和各种战斗经验,保留下来了大半。对怒放来说是一笔珍贵的财富。尤其是关于鬼姬与生俱来的天赋运用和妖技延伸的那些记忆,更是关键。

揣摩这些记忆放无异拥有了一个无人可以替代的良师益友。力量传承自鬼姬,甚至于目前所拥有的妖技与鬼姬也十分相似的她,只要肯用心吃透那些虽无言传、但可以意会的技巧、心得以时日,将又能成长一大步。

更何况,怒放:知她本来就没多高深的学问休养,即使在飞扬城曾经跟着裴风学习过一段时间,那些也不足以弥补欠缺。尽管学识不是一切,可始终是一个水涨船高的基础。在那之后,她并没有多少平心静气学习的机会,完全是靠见闻和实践来获取知识和经验,鬼姬的记忆,同样是增加她阅历的一条捷径。

关于这些,她隐约的对和辰轩提及过一些大概。二人虽觉得这种学习方式有些冒险,但也都认为,只要能看清其中是非、不被记忆中浸染的情绪所影响,这也不失为一个自我修liàn

的好方法。不过,三到底有些不爽,隐约有被窥见**的郁闷,可怒放嘻嘻笑,说反正四方妖帝的**,她该知dào

的都已经知dào

的差不多了,三又没法杀人灭口,还是认了吧。

“我会说出去的,就你和鬼姬差一点怎么、怎么的那事儿,我也不会说出去的。师父,以后要对我好一点喔,你也晓得我笨,有时候嘴巴不做主的,要是被拉拉知dào

了……”怒放咧嘴笑,小脸甜兮兮的,说所当然,竟是不见一点猥琐。

三便气得,揪住她就要拍她袋瓜子。

“那怪我么?那根本是我被算计了,况且,我也没和她怎么的。”三气呼呼的,怒放就尖叫,直把拉拉叫得从露台探出脑袋来,某人不得已罢休了。

另一边,辰轩也有了自己的计划。以前种下的药草,一个多月没人管、没人问,早已枯死得一株不剩,他没打算接着种,正好城里没她什么事,他准bèi

一个人去北边临近的山脉里呆一段时间。

三便知dào

他是想选荒无人烟之处锻炼左手。荒地开阔,但生命匮乏,很难汲取到生命本源,绿洲北边的山脉除了偶尔有商队经过之外,连动物都不多,但植被是不少的,确实是这一带唯一可以选择的地点。

但三不能答yīng

。九幽一再叮嘱过他,叫他看好辰轩,更何况,这种时候放辰轩一个人出城,他也不放心。可是,辰轩一旦固执,不比怒放好多少。

“我若不变强,你和怒放能一辈子看着我吗?”辰轩平静的说道,“与其你们为**心,不如让我放手一搏。”

三便郁闷的抓头发,直把流畅的发丝线条抓到毛毛躁躁为止。其实,他本身并不反对辰轩的想法,在他看来,人唯有自强,才有主动权,九幽对这个弟弟保护过度的方式,他觉得不可取。可按照九幽的说法,辰轩左手的力量几乎没有被操控的可能,让辰轩尝试确实是在大冒险啊。

一旦出了什么事,他没法对九幽交代。

只好伸手一指:“你去问怒放,她要肯了,我绝对不拦你。”

辰轩望着远处简陋的土坯铸造间,听着那不绝于耳的敲打之声,想着怒放其实是在借这种方式锻炼体力,更是按捺不住心头的冲动了。

“她不可能让我去的,我心里清楚。所以我来和你打招呼,不是和她。”辰轩无奈使出杀手锏,一脸郁卒之态,幽幽的道:“乌鹊你是男人,怎么能不明白我的苦处呢?我一个大男人,成天叫一个小女人跟在后面操心,你换成我,你受得了?有的时候我和怒放站在一起,我都搞不清到底她是男人,还是我是男人……”

男人的尊严啊,多么光冕堂皇的理由!三立kè

举手投降。

“你得跟我保证,你那只手,绝对不会出事。”

辰轩立kè

郑重点头,转回去二话不说,提着早以收拾好的干粮、清水,急速出城。

三郁闷的直摇头,却叫来诺,嘱咐他远远的跟着,确保辰轩的安全。

“你只需yào

确保他方圆五里之内没有可人物接近,至于你自己,也不要靠得太近。他的左手拥有不可控zhì

的逆天之力,如果在试炼中出了什么岔子,记住,你第一时间逃命。”

外表冷峻的诺,冷漠的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以为然。被三瞅见了,立kè

加了一句:“听见没?不许逞能!”

诺只得又看三一眼,表示自己听见他的话了,随后月牙白的身影倏然飘远8

135. 死亡之力暴走

顶是当空烈日,白花花的日光照得人目眩,脚下则大地的碎石、沙砾和枯黄的却不屈不挠的星星点点的野草。[]不为劳作,辰轩便穿着长衣,仍是无袖的,**的古铜色双臂在烈日的暴晒下隐隐有些刺痛。

举起水袋喝了几口水,塞上木塞,辰轩叹一口气。

出城不过几里地,他就觉察到有两股生命波动尾随在后。他对妖气或斗气远不如武敏感,但哪怕是在绝息的情况下,生命波动仍然难以完全隔绝掉,尤其是在这没多少生命痕迹的荒地,更能轻易的为他察觉。

他想,三到底不放心,叫人跟来了。不过,这两人似乎并不是一道的。

其中一个距离他并不远,大概只有两三里路的距离,他若回头,一眼就能看分明。并且,这人是堂而皇之跟着他的,并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另一个则隐蔽的多,距离多远辰轩自己也说不好,但他确实能隐约感觉到那股不甚明显的生气。

又走了一段,辰停下脚步来。他原本就不知dào

自己左手的极限在哪里,可不想真的被人跟进山里。如果那人赶不走,怎么也得叫他离远一点,落央岛上丧失意识之后他的左手还在自行攻击生命那种事,他可不想再次成为现实。

他没动,身后那股波动却在朝他靠近,想来是不害pà

正面相对了。辰轩便转回身,眯眼仔细一看,辨识出那健硕的身影和负在背后的巨大战刀时,莫名的诧异。

原没以为是,可更不会以为是他。

“你跟着我干什么?”辰轩待飞扬走面无表情的问。莫说怒放对飞扬的行为不解,就连一贯不太计较的辰轩也觉得飞扬这般实在是出格。

“你是怒放最大的漏洞。我不清楚乌鹊和怒放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城总之我是不放心。”飞扬答得理所当然。

辰轩一时竟无话了。他置身事内。能猜出飞扬半点用心。不免感叹此人较真过头了怒放出了那样大地危机。他出手相助倒算合情合理。以世人一贯对飞扬地评价。义字当头算怒放和他没有那层关系。他撞见了。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理。可现在一切趋于平静飞扬竟然还一刻不肯放地想要保护他。简直有些偏执倾向了。

“你这样是骚扰。你不会领你地情。”对轩来说。飞扬作为怒放曾经地丈夫到底没有在关键时刻保护好怒放。有不可推卸地责任。他对飞扬说话。自然不会有多客气。

飞扬却笑。似乎对辰轩地态度早有心理准bèi

:“没叫你领情。”

辰轩懒得理他。自顾自地走路。飞扬便跟在四五米之外不说话。两人投在地上地影子逐渐变短变浓。影子地间隙却固定不变叫瞥见地辰轩不得不暗叹飞扬也真是好耐性。

一个既已现身。另一个隐秘地跟踪想必就是三派遣来地方离得很远。辰轩也不操心了这么一直走。

山脉离城池并不远。不过合适地上山路径要绕行一段路。走了一个多时辰。辰轩拖着个“大尾巴”进山了。山上低矮植被居多。也有耐旱地高大树木。但分布地稀稀拉拉。辰轩寻了块平整、又有遮阴地地方坐下来。稍事休息。便解开了双手地纱布。

飞扬就在十多米外,靠着一块山岩。

他此时自然早已知dào

辰轩那神医的名号,却对那总是掩藏在纱布之下的双手很好奇,不免是目不转睛。辰轩顿时觉得自己好似成为什么稀有动物似的,闷声道:“你离我远点。”

他说话时,左手的封印已然显形,飞扬一愣,不待催促就已后退,却问:“百米距离可行?我是强战类型的,速度不是很好,再远就鞭长莫及了。”

辰轩无奈,晓得飞扬是在自说自话,根本是主意已定,就算叫他再离远点,定然也是不肯的。如果出意wài

,百米的距离不算安全,但以飞扬的实力,逃离应该来得及吧?

便道:“我左手的力量尚未熟练控zhì

,如果有什么异常,你只管后撤,不要靠近。”说罢,也不理会飞扬的反应,便垂下眼,集中精神平静思绪。

飞扬靠着树干坐下来,将罗刹摆在了右手边,饶有兴致的望着渐渐好像沉浸在自我中的辰轩。一刻钟过去后,辰轩的左手仍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又过了差不多一刻钟,仍是注视着的飞扬意wài

的露出诧异之色来辰轩左手的掌心飘出一道时隐时现,拇指粗细、大约两尺长的黑气来。

不知dào

是否是辰轩在操控,但这黑气十分灵动,不像气体,更像是生命体,至少,它出现后飞扬就觉得它好似是辰轩掌中嬉耍的一条小蛇,探头探脑,扭曲一般的在游动,仿佛真的在吐着信子探查周围的环境。

“那是什么?”飞扬知dào

不该吵到辰轩,可还是忍不住问。以他充沛的气量,百多米外说话自然能清晰的被辰轩听见。可辰轩在集中全部精神去控zhì

这道黑气,并不敢分心大声回话,只得充耳不闻。

不过,他心里有抑制不住的狂喜,他花了两刻钟的时间终于控zhì

住了死亡之力的出量,并且,尽管这道黑气隐约在自主的吸纳周围的生气,但吸入量果真如他所料,微乎

仅仅是能察觉到罢了。

也是说,死亡之力即使离体,也和他的左手一样,只要不碰触到生命体,就不会对对方造成致命的伤害。

松动的封印漏出的死亡之力并不多,可辰轩觉得,只要能操控熟练至生之力的程度,这点量,足够他自保了。

然而,死亡之力虽也受他意识的控zhì

,却远没有生之力听话。于生之力几乎是学会说话走路开始就能做到眼下的程度,他现在的精神力比之幼童时期成长了多少是不言而喻的巧与当时更是云泥之别,可对付这自主意识过强的死亡之力,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心知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便也不会灰心丧气,浑然忘却周遭只凝神静气的和掌心时显形、时隐匿的蛇形死亡之气在较劲。他的精神力越集中,黑气的气焰便越缓和几分,甚至于有一刻意念微动,黑气果真如他设想的那般的扭曲了一下。他暗喜,方要抬手拭去额上的汗,却听见飞扬古怪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那到底是什么?”扬皱着眉。

辰轩顿时一惊。他浑然忘不知飞扬何时已经走到了这么近的距离,就愣了一秒,黑气察觉他意念的松动,如伺机而动的蛇一般猛然朝飞扬蹿去。

飞扬也确实反应力过人,飞身朝后跃起的同时罗刹已然横在身前。他虽然贸然靠近,多少有些戒备的。只见黑气无声无息的撞在罗刹之上罗刹竟然一阵震颤,旋即黑气就沿着刀锋攀过去,仍是朝飞扬的身躯扑过去。

飞扬有些着恼住往后跃的同,斗气尽入罗刹连的急速挥砍,谁料那黑气当真诡异,眼见着被罗刹劈过,眨眼又融合起来,来势丝毫不减,与那抽刀断水水更流一般无二。几番下来,飞扬已然后退到十几米远的地方,那黑气也拉伸至十几米长,仍是不罢休的追着。

辰轩一头冷汗,也知不是因为心里有些焦急担忧,导致静不下来心,竟是无论怎么压制,死亡之力丝毫不听他的话。甚至于,因为放出量不大,黑气拉伸之后明显变细,体内的死亡之力竟呼应一般的开始冲击封印。

他顿时呆了,难不,他第一次试炼就要酿成悲剧?

“你攻击我做什么?”飞扬喝斥起来。他知那黑气到底是何种攻击形式,可只要那黑气相逼过近,他就会觉得体内流逝了一点什么出去,这厮斗不过十多秒,以他这样充沛的体力和斗气,竟隐约开始喘息。出于常年战斗经验的积累,也出于本能,他下意识的就知dào

,万不能被这诡异莫名的黑气碰触到,否则,定会死的很难看。

“你快逃!逃得越远越好!”辰轩叫道,“千万别被黑气碰到你的身体,沾上一点都不行。”

辰轩叫喊声中,飞扬已然放qì

缠斗,斗气劲,疾速侧向奔跑起来。那黑气早已拉扯的不过筷子粗细,却还阴魂不散的直追过去,速度之快,竟于飞扬不过一尺的距离。更叫人惊骇的是,辰轩在不断压制体内死亡之力的外渗,黑气延伸距离过长显然有些力不从心,竟然猛然转向,直扑飞扬闪身而过的一株大树。

如细长的蛇身缠绕而上,看似是没有任何伤害的游动,伺机拉大距离的飞扬和远处的辰轩却眼睁睁的望着那棵原本就谈不上多苍郁的大树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疯狂的枯死。

不得不说,飞扬怔住了。

他也知dào

,当时有少量的异术存zài

,他曾经的妻子怒放,也算是其中的一员。

可是眼前所见的这种能力,也太诡异骇人了吧?

须臾,黑气从枯木上弹开,已然变得有方才两倍那么粗,再次开始疯狂的追逐。这一次,目标仍是飞扬,但所过之处所有能碰触到的树木,一概遭殃。

黑气吞噬植物的生命本源,体积愈庞大,但速度肯定减缓不少。飞扬早已又逃出几百米,可仍是傻眼了。

它越吃越大,越大攻击距离便越远,自己这样逃,逃到何时才是尽头啊?

下山往荒地跑吧,哪里可没什么东西能供它吞噬。

便提气大喝一声:“我往荒地去,你赶紧把这鬼东西给收回去。”

说罢拔脚狂奔,矫健的身影不住的跳跃奔跑。远处的辰轩却在苦笑。

说的那么容易,好收早就收回去了,还犯得着让你疲于奔命么?我又不是真的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黑气吞噬了不少生气,就好比体力更足了一般,速度竟又快了几分,辰轩此刻的回撤速度远远抵不上它的延伸。飞扬到底是两只脚在跑的,可它等于是在飞蹿,只眨眼功夫竟又追到了飞扬背后。飞扬知dào

速度远不如它,只得咬牙横起罗刹,暗地里却是苦不堪言。

就这样死了,岂不是太冤枉、太荒唐?

想着,心念一紧,猛地觉察到背后有妖气扑来,在这种时刻,等于是前后夹击了。望着已撞上罗刹的黑气,他是两头都防不得,正要爆开斗气孤注一掷。大臂上却倏的一紧,旋即,身躯竟然离地而起,直冲高空。

136. 惊人的推想

白的发丝和眉,白到令人看着会觉得枯燥发慌的肤色唇却是暗蓝色的飞扬回眸,不禁失声:“诺?”

诺不看他,照旧是冷峻到令人生畏,一双蓝眼睛盯着下方慢慢回缩的黑气,道:“乌鹊大人说到时我还不怎么信,原来他没夸大其词。”

果然算是逆天之力,那些树木居然在被碰触到的瞬间就枯死了,也不知dào

是毒气还是别的什么。

暗暗心惊,这种力量一旦壮大,攻击时简直是所向披靡!想着一个人类的异术者拥有如此可怕的能力,身为妖王的诺瞬间就生出扼杀之心。

这就是本能,一种排斥强dà

异己的本能,不过,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仅仅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理智替代都效命于同一个城池,即使是分属两个种族,却有着共同的利益,并非是拔刀相向的仇敌。

此刻的飞扬也思绪万千,却不是为了辰轩,而是诺突然拉起他如离弦之箭般直冲上四五百米的高空的行为着实把他吓一跳。

“你……会飞?”飞扬一脸震惊。这的本体莫非是大鸟么?

诺不以为的瞥一眼,反而道:“我还觉得你们人类奇怪呢,你这般修为竟然不会飞。像只落荒而逃的兔子一样满山乱窜,太难看了。”

这话是鄙夷,确实是不解。妖兽一般修为在四千年左右的,只要天赋不是太差,多数都懂得御空之术。一些天赋好的或者是掌握风属性妖技的妖兽,甚至在低修为时期同样可以凌空飞舞。

飞闻言并不辩驳,被毫不客气的形容为逃命的兔子,也没见气。他反倒思考起诺那番话来。强者碰面基本上都会相互试探,飞扬从一开始就是知dào

诺是这一群妖兽中实力最强的,但撇开奇特的妖技不谈,诺的战力似乎并不比他高多少什么他会飞,自己却压根没有踏步虚空的可能?

不仅是他。在已知地人类历史记载中。来也没听说过人会御空飞行地。可偏偏被人类视为低于人类一等地妖兽却可以?

诺说。你这般修为竟然不飞。至少说明一个事实在妖兽中。实力相比较比飞扬弱地妖兽。都有飞行地可能。

一时便觉得摸不清头脑。心想。或许回头问问乌鹊能知dào

答案吧却听见诺冷漠地说话:“下去吧。辰轩好像把那道黑气收回体内了。”

拖着飞扬。诺丝毫不见吃力。慢悠悠地飞向辰轩所在之处。待到确信那黑气已然被收回。这才缓缓地落地。

此刻地辰轩是满头大汗。靠在树上细细地喘息。望见二人。投了个苦涩歉意地眼神。

“要不是诺出手相助天我这条命算是丢得不明不白了。”飞扬皮笑肉不笑地。“我开始看你操纵地挺熟练地啊。运动自如。怎么只跟你说了一句话。稍微分心。那东西就暴走了?”

我要是心胸狭窄一点,把你想得猥琐一点,不觉得你存心想让我死于意wài

才怪呢!

“那不是**纵的,是它自己在动。”辰轩没好气的道,“所以才叫你离我远一点啊它会自行攻击生命体的。”

自、自己在动?自行攻击?飞扬张大眼睛:“你是说,你压根控zhì

不了它?”

辰轩无奈的点点头。飞扬傻眼了来不及反应,本抱着胳膊站在边上的诺立kè

道:“我走了,免得被误伤。飞扬你要是再变成兔子,大声叫救命就行了。”说罢,当真头也不回“义无反顾”的跑路了,只几次起落月牙白的背影就消失在山坡下。

辰轩见状不由得苦笑,飞扬却没动他半天,深吸一口气底在十多米外坐下来。

“你这样,怎么跟怒放在一起?”飞扬皱着眉,“你就不怕有一天不小心伤到她?”心里又暗道,说“伤”都是好听的,根本是触者即死啊!

辰轩不语,飞扬又道:“你手背上那黑色的图案是封印吧?既然已经被封印起来了,你又为何要强行使用它?你既控zhì

不好,这样的力量,用反倒不如不用!”

“我不就是想把它控zhì

好么。”辰轩闷声说话,拎起水袋和干粮丢了过去。飞扬确实觉得没来由的体力不足,自然不客气,猛灌几大口水之后,掰开一块面饼吃起来。

他吃着的当儿,辰轩正在玩耍一般的左右手交替的抚弄身前一小片草。他的动作很轻缓,手指也完全没有碰触到,可那些原本半黄不青的草叶一时临近枯死,一时又青到浓郁,他的右手停留时间若是稍长,草便明显得会拔高寸许,好似被浇了神水一般的疯长。

飞扬隐约知dào

了是怎么一回事,辰轩也无意隐瞒,二人便在飞扬吃喝补充体力的当儿聊了起来。

说到生命本源,飞扬下意识的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可具体该怎么定义,他不知dào

,他想,只怕就连辰轩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其实,我这个能力和裴风的有些相似,不过是他吸食精气时要以血液为载体,而我能直接从生命体里将它剥离出来。但是殊途同归,我们能力的对象都是最原始的生命力。”

飞扬的咀嚼明显缓慢下来。听到裴风的名字,他不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半晌道:“其实,裴风如果不伤人性命,是个值得交的朋友。我和他相交那么多年,从来没有想到过他是妖,他看上去和人类一点区别都没有……现在,身份被识破,也不知dào

躲哪儿去了。”

四五年了,再没一点消息,或许,回到妖类的领地去了吧。

辰轩抬眼,迟一刻,说道:“裴风已经死了。”

飞扬一愣,随即垂下脸,伸手摸到水袋,灌了一口,不看辰轩,也不说话。既然已经死了,他也不想追问怎么死的、死于何人之手他只是分不清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是该高兴世上少了一个残害生命的恶魔,还是该庆幸自己再无机会有朝一日与其刀剑厮杀。

飞扬吃饱喝足,辰轩还在摆弄那些草。不长的时间里,他身前的草已然茂密到高度足以齐膝了。飞扬把双臂枕在脑后,靠着树望着,道:“其实,你安安分分的当医师不好么?”

你神医的名头,正是源自于眼前的奇景吧?

“你不知dào

想伤害怒放的人实力有多强。连乌鹊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也希望能尽一份力。”

飞扬笑笑。他能理解辰轩的心情,只是修liàn

无法一

,过程漫长艰辛,真是活到老、练到老才行。辰轩现在起步,是不是太晚了点?

若是能帮上一点忙就好了。辰轩变强,意味着怒放非但无需为他操心,更是多了一份战力。

想着刚聊的那些话,再总结自己修liàn

时的感想,飞扬慢慢的道:“人和兽都能修liàn

出气虽然有妖气和斗气之分,但应该都是以**本身所蕴含的元气为基础,当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时,**就能够自然的吸纳天地之间的元气,这个,和你所说的生命本源,是不是就是一回事?”

辰轩摇头:“我也不知dào

,我从来没有修liàn

过气。”

“我觉得可能就是一回事。”飞扬若有所思。未经修liàn

的人,不是无法控zhì

体内元气的流失么,所以相对于高修为的人来说身体会虚弱一些、衰老的也快。修liàn

之人所吸纳的天地元气,可不就是万物生灵逸散出的元气么?如果辰轩所说的生命本源不是这种元气道还有另一种气,只有他能吸纳,别人连察觉都不可能?

“照你这种说法话,那就是修为越高,生命本源应该越庞大。可我行医之时探查过很多人并没有出现这种现象。”辰轩说道。不过是,修liàn

者、身体强健之人略高于老弱病残也只是在一个幅度内波动,差异并不是很大。当然了一个例外,那就是异术者的生命波动远远高于其他人。比如照多年经验的推断,怒放的生命本源就应该大于修为高深的飞扬。

这个推断绝对是事实,这是外表看似柔软的怒放在有身孕时,医师曾说的身体远比想象得要好的多的缘故。

飞扬皱起,思量许久,道:“假设两者是一回事,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像我这样吸纳元气入体后,那些元气是转换成了斗气……”

辰轩愣,立kè

明白了飞扬的意思,甚至于,他想到了更深的层次:生命本源是与生俱来的,它的存zài

像是天道一般。从诞生之初,它的大小就是固定的,随着它的流逝和消磨,人的**逐渐衰老,消耗殆尽时,就是正常状态下的死亡。

这可以解释为什么高修为的人通常衰老的较普通人缓慢当生命本源消耗时,自外界吸纳的元气会有少量的补充进去,只有少量,其他的,则转化成为斗气或者妖气。

这种想法是不是异想天开?

不过,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在他的探下,**内的生命本源与妖气、斗气是完全不同的波动,并不相融。

两人对视,觉得这种想法乎是匪夷所思,偏生又觉得有些道理,难免都有些发怔。

“我还是想不通。如果说身体里真有这么一个容器,而我修liàn

时汲取的就是生命本源,为什么它只有少量能进入容器呢?”飞扬摸着下巴,一脸苦思。谁都知dào

,生命力越旺盛越好啊,为什么它不先把这个假设存zài

的容器装满呢?

“唔……会不会就像练气一样?你一开始汲取天地元气时,不可能一次性就能吸纳许多,应该有个渐变的过程,由少及多吧?”辰轩望着飞扬。

飞扬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对!这或许是个瓶颈问题,是因为容器没打开!”飞扬竟然为这无端的猜想表现出了兴奋,同时又愕然:“你说,如果这个容器打开了,一个人的生命本源无限的扩大,那个人会变成怎么样?”

就比斗气的修liàn

其实是没有尽头的,无外乎是遭遇一个又一个瓶颈罢了,突pò

之后便会更上一层楼。那这个假设存zài

的容器也是一码事的话……

辰轩闻言彻底怔住,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似乎觉得脑中有一点清明之光在混乱中闪现,但瞬间,他又明显露出几分怀,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dào

,这时的他,幽暗的眼瞳竟泛出几乎不会被觉察的幽蓝。

“哈哈,今天真该带酒来!”飞扬笑,“不管怎么说,你可以试试。如果二者真是一回事,你拥有如此强悍的汲取方式,修liàn

起来绝对是一年抵上别人十年的功夫。”

辰轩点头:“可是,你说的转换成斗气,怎么转?”

根本不知dào

该怎么把生之力转换成斗气,熟练使用、操纵了这么多年,它根本没有转换的迹象啊。

“啊?”飞扬蒙了,“怎么转?这个怎么说呢……元气入体后会自然在体内流转,流转之时会强化四肢百骸,最后汇入气海。气海你知dào

吗?多数是在丹田的位置,一旦引气出体后,自然就是斗气了。”

辰轩便呆了。

流转便会强化**?这个答案简直让他无所适从。

这么多年来,生之力在他体内流转过的次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照飞扬这么说,他早该是个高手了。可是,他非但没有强化至极的肉身,甚至连一点斗气都没有啊。他体内运转的气,永远都是生之力。

是,他们猜测的根本文不对题;还是,他本身的体质有问题,不可能修liàn

出斗气来?

顿时心里有点凉,也有点乱,不说是失望,只觉得自己突然站在了庞大的迷宫里,乱走怕迷路,不动怕被困死。

“你先别急,慢慢来。”飞扬看出辰轩有些异常,虽然不知dào

他为何突然这样魂不守舍,可到底有些担心自己想点拨不成,反倒打击了他的积极性。“修liàn

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还需yào

静心思考,你千万别急躁。”

辰轩抬眼,竭力平静的冲他笑了笑。飞扬指指身后:“我到那边去,你专心练吧。”

说罢,径自朝远处走去。辰轩呆望他半天,突然觉得右手触觉不对,低头一看,竟是恍惚时右手还在发力,身前的草丛已是青翠欲滴的一大片了,他简直像是坐在南地三春的草地之上。

无奈的收回手,还甩了甩,又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百多米外,飞扬的状态也和一开始完全不同,不是无聊的发呆,显然也处于冥思状态。

这一日,两人是心血来潮的聊了几句,又天马行空的做了几番设想,只是,他们之中谁都没有料到,这一次闲聊,对于二人来说,竟是开启一个新天地的钥匙,同时,也碰触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一点,辰轩已然有所觉察8

137. 狼烟突起

凉的水洗得去淋漓的汗水,却洗不去疲惫,即使体力人,每日无休止的挥动特制的沉重铁,怒放也日渐觉得累起来,连饭量都增大不少8总是,洗过澡后往松软的床上一趴,没多时就呼呼大睡。

这一日,照旧睡得死沉,却有手指滑过她的唇角,还有嬉笑声:“流口水了哟,小丫头。”

怒放睡眼惺忪,却下意识的抬手抹了抹嘴角,便嘿嘿笑,懒声道:“没—”

蛛在她边上躺下。和怒放七歪八扭的趴着睡正好相反的是,她是仰卧,双手交叉握在腹部,那身姿简直都有典雅的风范,却是凤眼炯炯有神,丝毫没有倦意,一直盯着房顶。

“哎,辰轩走了有好些天了,你想不想他啊?”

怒放的睡意便了七八分,张开眼望着枕头,闷声道:“嗯,想。”

辰轩不告而别,她其实生几天的闷气,气辰轩,也气三就那么任他走了。要不是三说有诺跟着保护,她一早追进山里去了。

“我以为辰轩别人不一样呢,谁知dào

他居然也招呼不打就跑了……”怒放嘴,手指慢慢的在被单上划来划去。蛛蛛却不以为然:“男人不都是这样的么,总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比女人强,什么都爱自己扛着撑着。辰轩要是什么都告sù

你、什么都问你,那才奇怪呢!”

“轩才不像你说的那样呢!”怒放翻个身,冲着蛛蛛把红嘟嘟的小嘴高。辰轩肯定是怕自己不让他走,才故yì

只和三说的。她不高兴,是因为他这一去也不知dào

要多少时日才回来,走之前居然都不想看看她、和她说说话什么的。

“刚自己还抱怨呢,这会儿又不许我说一点辰轩不好。”蛛蛛没好气的道,“你啊,被人家吃得死死的都不知dào

!”

怒放就“哼”一声:“对喔你不被阿伦吃死死地。”

“那是。是我把吃地死死地!”

怒放就好奇了:“蛛蛛姐。你和阿伦……到什么关系了?”

“我追。他跑有什么关系?”蛛蛛心道。每次看见我就跟看见鬼似地。我要不是妖女个人类女人地话。早一巴掌把这么不识抬举、不给脸面地臭男人拍死了!

“你真喜欢阿伦啊?”

“对呀。我看他顺眼。你不觉得他那只手臂帅呆了么?”蛛蛛双手扣紧。举在胸前。一脸陶醉:“啊。多么粗壮、野蛮、孔武有力地手臂。看着就觉得浑身酥麻。他要是用那只手臂抚摸我。我估计会亢奋到死过去。”

怒放愕然晌道:“就因为这个?”

她是完全不理解。那只手臂,给阿伦的生活带来很多不便的,她一点也觉得阿伦喜欢兽化的手臂,谁知,蛛蛛偏生痴迷上了。

“他很可爱啊,总是装成冷酷得要死的样子,其实就是个小孩,动不动就害羞脸红。啊爱死了,真想把他按在怀里……”

怒放只得无语。阿伦像小孩么?应该是蛛蛛岁数活得太大了,看谁都是小孩吧?

忍不住就抓抓发丝,想说点什么,又不好开口。

其实吧觉得蛛有点一头热。

阿伦找过她的,一头恼火的来找她她管管蛛蛛。

“那个女人成天粘着我,烦得我有时候事情都做不成!”阿伦当时没直说可怒放还是隐晦的听出来了,阿伦似乎认为蛛蛛有点花痴。

“你知dào

她干了什么?”阿伦愤nù

的道“有一次大家拿她的胸部起哄,她竟然就把抹胸解了,还得yì

洋洋的把上身晃来晃去,她知dào

廉耻两个字怎么写么?”

怒放苦着脸,也晓得蛛蛛是过头了,却只能宽慰阿伦:“她才刚修出人形么,对人类规矩懂得不多,以后慢慢学就会好起来的。”

没办法啊,蛛蛛以前在林子里时可不就是成天里袒胸露乳的么?

“她学她的,我不管,你叫她别成天在我面前晃!”阿伦显然真生气的,他以前哪有这么大声对怒放说话过?也该他不高兴:前不久去白夜采货,三出于安全考lǜ

,派遣一只妖兽随行,因为阿伦是领队,蛛蛛立kè

自告奋勇的充当护卫。去白夜来回要好几天,晚上露宿时,蛛蛛非要跟他一起睡,他自然不肯。这下好了,蛛蛛不依不饶不说,弟兄们还跟着起哄,说他是有福不知dào

享,还说什么他二兄弟是不是不中用……

是以,真提到,怒放也挺为这个事头疼的。她一边是希望蛛蛛能得到幸福,另一边又怕强扭的瓜不甜——阿伦要真不愿意,蛛蛛这般死缠烂打,等于是在为难人呢。

“我过两天帮他炼化一件妖器。”蛛蛛兴致勃勃的,“你说,是御甲好,还是武器好啊?”

她这么说,怒放便想起来了。她在落央岛醒来之后衣服就换了,蛛丝衣下落不明,想来是遗落在东皇那里了,便支起身子:“蛛蛛姐,你再帮我做一条裙子啊!”

“还说呢!我给你的那件,都没见你穿。”蛛蛛白眼相加,拧着怒放的薄薄的耳朵轻轻扯:“你说,是不是弄丢啦?”

怒放便解释了,又扯着蛛蛛摇晃不停:“好姐姐,不麻烦的话再帮我做一件嘛!”

她倒不需yào

那个充作防御工具的,可是妖衣真的很方便,几乎不会弄脏,这么久以来,她都只用洗底裙。能少洗衣服,多好!

“知dào

啦,帮你做!有什么麻烦,我本身就是织造高手哇!”蛛蛛笑,“好了,睡吧,我熄灯了啊?”

怒放应了,躺倒。的光倏然熄灭,四周暗下来,直到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方才觉得有朦胧不明的月光。怒放一时却睡不着了,望着地上淡淡的影子,心想,辰轩现在不知dào

怎么样了不是也睡了呢?

十几里外的无名山脉中,;轩和飞扬其实都没有睡,仍是远远的对坐着。二人不分昼夜,大部分时间都维持着这样的状态。

辰轩也再没把死亡之力放出体外过不是因为先前出了意wài

不敢冒险,而是在做一个大胆的尝试——就如运转生之力一般在体内运转死亡之力。

的话多少对他起到了点醒的作用。他的体内存zài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既然生之力无论怎么运转都无法强化**不试试运转另一种?

死之力乃是禁忌之力,他此前因为不愿正视从未这么试过,此番试验,却也算不得冒险——死亡之力在体内伴随他多年,又是以他的**存zài

为载体,倘若会伤及他的生命本源,早就伤了。果然,当他凝神、小心翼翼的运转起体内那道略显单薄的黑气从奇经八脉走过时丝毫没有受阻,也没有对肉身、器官造成任何伤害。

有了这样的开端,辰轩又惊又喜,几乎分昼夜的在练习。他想,即使死亡之力也无法转成斗气或者妖气护体,即使不能强化肉身,这般反复在体内操纵熟练,离体之后的操控肯定也会更容易。

换做一般人气之初都是万般小心的,因为稍有不甚经脉就可能遭受控zhì

不当的气冲击而受伤。可对辰轩没有这个风险。行医的试炼,使他本身对气息的操控能力就已经很出众,死亡之力与生之力虽然是截然相反的力量体内的形态却无差别,是以练习起来颇顺利,除了耗费大量的精神力外是没吃别的苦头。

四五天之后,那道在意识中仍是呈现为黑气的死亡之力就流转的如同生之力一般纯熟辰轩,也慢慢察觉出了一些异样。比如说,有轻灵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难具体去形容,但事实是,即使和前几天一样维持高强度的练习,他的疲劳感却逐渐减轻,始终能保持精神奕奕的状态。

这一点,飞扬也觉察到了。开始几天辰轩还不定时的进食,到了后来两天,他除了偶尔喝水外,几乎不怎么吃东西,问他得到的答案总是“不太饿”。飞扬不怎么信,可不得不信,因为辰轩看上去状态极好,丝毫没有虚弱和硬撑着的迹象。

“我想,我该转换一下思维了。死亡之力对除我之外的人来说是恐怖的伤害力,但对我本身来说,却是一种保护力量。”辰轩沉吟道。

这两种力量存zài

的实jì

意义是,死亡之力汲取生命本源,是为了强dà

载体,生之力反而是弱化用的,因为它是将生命本源从载体内输出了。

“那你现在能感觉到体内有斗气么?”

辰轩摇头,不知dào

是不是大部分死亡之力被封印压制、他能运转的那一点太过单薄的缘故,目前并没有生成斗气。“不过,运转死亡之力对我有益无害,这条路走下去肯定没错。”

飞扬闻言喜形于色,当真是为辰轩在高兴,二人又聊了几句,再次沉寂,各自练习或者感悟。

又过了两天,冥思的飞扬稍作休息时习惯性抬眼,却见辰轩再次释fàng

出了黑气。按照他之前的经验判断,这黑气离体之后仍是不太听话,把辰轩身边的那片茂密的草折腾完了大半,但是,几次操作后,明显在收放时顺畅很多。

飞扬不由得勾着嘴角笑,暗地里是也既吃惊又佩服,前后还不到十天呢,这样的进步,简直能拿神速来形容了。

之后,辰轩就不停的收放死亡之力,专注至极,但他脸上不时有淡淡的笑,显然对此也是满yì

的。

到了天黑,飞扬吃了些干粮,开始催促辰轩休息。他每日还是保持充足睡眠的,可辰轩,睡得极少。

累,再练一会儿。”辰轩说着,却是左右手双力黑白的两条小蛇在他掌心游动。这时的他,看着竟有些淘气,竟把死生之力交错在一起,也不知dào

想干什么。过一时,说道:“真奇怪,为什么死亡之力不吞噬我释fàng

出来的生之力呢?”

飞扬哭笑不得:“那我问你,为什么气炼师可以闭着眼睛分辨出各人的身份呢?就像我,离得很远,我也能靠辨识怒放的妖气来判断她所处的位置。每个人的气都有特质,各不相同啊。死亡之力应该是能辨别出那是你的生命本源以才不吞噬。”

辰轩恍然大悟。对呀,每个人的生命波动确实是有差异的,只不过他从来没那个心思去仔细辨别,只对亲近之人的比较熟悉罢了。便笑:“我有时候还真是转糊涂了。目前看来虽然我的气比较古怪,但寻常的修liàn

方式对我似乎也适用。”

别人凭妖气或者斗气的差异来分辨对手,对气息不敏感的他完全可以用生命波动来分辨么。

正笑着轩突然皱眉,百米之外的飞扬反应更快,早已跃出,罗刹更是破空而至,被飞扬握住的一霎那就杀气冲天,刀身横扫出去。

暗紫的血液四喷溅,在那一方犹如下了一场诡异的雨。只是手起刀落,几十米外正要飞身袭击他的七八个奇形怪状的庞大身影就支离破碎了。动作几乎不停顿只将罗刹一横,飞扬拔足狂奔,却是目眦欲裂——辰轩身后的树边,一左一右的赫然立着两只将近三米高的庞然大物。

“后面!”飞扬大喝一声。尽管两只妖兽已然在他的攻击范围内,他却不敢像方才那般攻击,怕伤到辰轩的性命。可他此刻的距离,至少要三四秒才能近身,那时只怕已经迟了!

辰轩身体没弹,似乎挥动了一下左手,扑到面前的飞扬眼见着两只妖兽慢悠悠的瘫倒在地,倏然反应过来,慌忙又后撤。

“错啊!”飞扬望着辰轩收回黑气道:“反应比我想象的快多了。”

几和他的速度差不多,眨眼间就决定了战局。

辰轩笑:“不是正在说生命波动么然察觉到了。还好是小妖,不然我大概得受伤”

“小妖?只怕不么小妖。”飞扬道“妖气藏得很深,大概都有千多年的修为。”说着眉:“我在这边呆的时间也不短,从来没遇见过妖兽,怎么今晚突然冒出来近十只?”

从地理上说,荒地并不适合妖兽修liàn

,因天地元气稀薄。事实是,荒地附近的几个城镇很少有被妖兽袭击的前例,这也是此地自然条件如此恶劣,几个城镇的居民仍然没有迁的原因之一。

“嗯,我也没有听城里人说过这边有妖兽。”

二人说着都觉得古怪,又想着游动警戒的诺居然没出现,不免开始担心城池那边,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我们回城里看看吧。”

也没什么东西收拾,不过是把剩余的干粮打包,又捡起水袋,辰轩便跟在飞扬后面顺着山路朝下走。走了不过里多路,就看见有人影疾奔上山。显然不是诺,诺是断然不愿当满山乱跑的兔子的。

“大人!”

人影遥遥就开始大呼,飞扬听见,立kè

答yīng

一声,又对辰轩道:“是我兄弟。”

三人很快碰头,那暗哨气喘吁吁的,含糊不清的道:“大人,白夜被妖兽袭击了。”

飞扬一愣:“多少?现在情况如何?”白夜几乎没有多少战力防御,一旦遇袭,后果不堪设想。

“大概有两百多只妖兽,幸好诺赶过去的及时,目前没造成多大的损失。”

二人闻言松一口气,那暗哨却一脸焦虑,接着道:“可是,大人,事情不对了。最近频繁收到妖兽袭城的消息啊!”

飞扬闻言皱眉。其实,妖兽袭城不是什么稀罕事,隔几年,人类城池中总有那么几座会被成批的妖兽侵扰,只不过远没有飞扬城曾经遭遇的那次规模庞大罢了。早该是见怪不怪的事,为何神色这般惊惶?

“哪些城被袭?”飞扬顿时有些沉不住气了,莫非,飞扬城出事了?

“一时说不清……”暗哨吞口水,喘息的道:“目前收到的消息统计,至少有三十座城池都遇袭了,还不包括一些大的村庄和聚集地……”

“三十座?”飞扬失声失色,握着罗刹的手猛然收紧。那岂不是说,大陆林立的大大小小四十五座城池,有三分之二都遭遇了侵袭?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爆fā

这么大规模的妖兽袭城?

138. 大地封印

人都面露危色,人人心中都有不祥的预感,诺大的,或站或坐,比肩叠踵,却是鸦雀无声,失神的居8快/

天邪鬼城的战士多数是浪客游侠,自是不知dào

正常情况下城池遇袭的规律,可听说在数日内大陆三分之二的城池都遭到妖兽袭城,任谁也能判断出这么有组织、覆盖面巨大的攻击模式,绝不是偶然。

“你别急,慢慢说,越详细越好。”三明知不妙,却还是能沉得住气,温声和飞扬的那名暗哨说话。他心里一直以为即使起了硝烟,也该是针对天邪鬼城的,可谁知事实恰恰与预料的相反。

绝不是迷雾屏障阻碍了那些妖兽,他询问过游动警戒的暗哨,并没有妖兽潜入荒地的迹象。攻击飞扬和辰轩的那几只,应该是从白夜逃窜过来的,想以二人为食物补充体力。

那人颔,深吸一口气,这才娓娓道来。

所有的消息都由飞隼从各地传回来的,目前统计,有三十二座城池遭受了相同规模的妖兽群的袭击,由于各城防备力量有差异,损失也各不相同,总计起来,平民百姓和战士一起大约有近万人丧生。

此话一出,议事厅里一片然。近万人啊!均摊起来每个城池损失不过是数百,可近万这样的数字乍听起来,仍是骇人听闻,等于是五个大型村落被屠杀殆尽了!

“安静!”三大声止声音中透着威严:“让他说完!”

“我仔细看了一下战况述,这事儿很怪。据称,这些妖兽群的数目和实力都大体相近,实力不算很强,每一拨都有一个人形领。但是领不参战,就在边上看,无论妖兽群和城池损失如何,战事只要接近尾声,那名领立kè

就退走了。”

众闻言诧异的对视,心里各有推断。

怒放皱着眉。:“怎么好像是在试探?”

飞扬点头:“错。像是在试探各个城池地实jì

防备战力。”

三没有表意见。却问到底是哪些城池遭受到了攻击。那人便凭着记忆报出各个城池地名称。三听着。同时在墙壁上悬挂地大致标注各城池位置地羊皮纸上以笔勾画。

飞扬见着那浓黑地墨圈里是松一口气。眉宇之间刻痕却渐深相比较而言。北地地损失最轻。这是好事。奇怪地是昆城也被波及。可作为北地城池龙地飞扬城竟然没有遇袭。确切地说。袭击路线似乎刻意地回避了飞扬城。并且。从飞扬城直线往北。一直到怒放地家乡。没有任何被袭击地通报。

三也注意到了也觉得奇怪。怒放地家乡就在落日森林地旁边。那里是他和北冥再次划地为界地范围定没有妖兽敢擅动那里。可飞扬城远在千里之外。在地图上与那昆几乎平齐只有水平距离地差异罢了。为何飞扬城能幸免?但他也只是望了望北地地地图没有说什么。接着在勾。等到那暗哨口中吐出“龙诞”二字时。他握着笔地手竟是一顿。笔尖一点墨迹染在羊皮纸上。却是怎么也勾不了。

“你说龙诞城被袭?”三转过身来。一脸诧异:“怎么可能?西妖帝正太就居住在龙诞城地地底。龙诞城等于是他地庭院。何人有这个胆子敢乱动他地城池?”

众人听了不免愕然。不仅因为第一次听说西妖帝之名,得知西妖帝竟是居住在人类之中,更是惊愕于三的说法龙诞城是人类的城池啊,怎么被他说成是妖帝的城池?

这之中,飞扬更是心里犯。他当然清楚,与当世其他的大城池一样,龙诞城背后是由十二世家中的一门苦心经营数千年的成果,三的说法,他实在不能芶同。

“龙诞城不仅被袭,还是其中损失最大的。”那人道,“按照时间大致推断,最先一波攻击就是生在龙诞。我听说,那里不是被妖兽群袭击的,只是被不知dào

什么力量攻击了一次,城池就坍塌了三分之一,坍塌之处的中心位置正是城主府……”

三挑起眉尖,又惊又怒。忙问:“那恒都呢?恒都有没有被攻击?”

那人摇头:“这倒没听说。”

底下立kè

是咒骂声一片,各人心里都想明明恒都是最招人厌的,大大小小的城池多数都遭殃了,为什么它偏偏安然无恙?

三脸色铁青。恒都,是南黎的巢穴!此城未被动,说明了什么?

情势即使不明了,他也已然猜到了主谋是谁。四方妖帝之中,九幽身为先兆,虽然麾下有白狐一族的强dà

战力,却从来不参与任何争斗;他自己一贯是闲云野鹤;北冥在妖族征战、划分领地之后更是不问世事。妖帝为尊,没有妖王有胆量私自联合起来同时动大规模的扰城,除非是得到了剩下的三位妖帝的肯。

怒放自是也晓得了,脸色苍白:“东皇若是迁怒,也该来攻打我们,为何要拿别的城池开刀?”

说这话,倒不是希望自己的人、自己的城池遭难,任谁遇到这种诡异的局面都会这么想吧?

三的脸色难看起来。龙诞遇袭,太出乎他的意料,一击毁灭城主府,不论是谁做的,都暗示此城有毁灭的前兆。到底是,小西与东皇闹翻了,东皇在报复;还是小西自己干的?

“龙诞城主府被毁后,可爆了激烈的战斗?”

暗哨摇头:“只有百姓四散逃命,没有战斗。”

也是说,小西坐视不管?三愣住了,脑中却闪过一丝清明,瞬间省悟过来。白晢的手指隐隐用力中的毛笔“啪”一声,轻巧的断为两截,点滴浓墨溅上衣襟他也浑然不觉,竟是渐渐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道:“混账东皇敢毁约!”

蹲在他脚下

仰着小脑袋,闻言渐渐张大嘴,惊愕的僵住。

“师父,你在说什么?”怒放缓缓站起,心惊肉跳的。她不知dào

为何听见毁约这两个字就有大祸临头的感觉她脑海里并没有关于四方妖帝之间有什么约定的记忆,说明,这个约定是连鬼姬都不知dào

的事……

连鬼姬都不知dào

的事啊!

三转眼望她,突然伸手扯住她的小手,怒道:“你跟我来!”

三拖着,二人几乎是身影一晃就出了议事厅刚被白花花的日光照到,怒放的身躯已然离地三扯着她竟然就在城内如离弦之箭般直冲入高空。

三全力御空时度定然惊人,有直上九天的架势,可他真的不停也不知飞到几千米的高空了,以至于怒放都觉得呼吸困难时才停下。

“妖气凝聚于眼瞳,用你的实之眼好好kàn

看脚下的大地。”三伸手一指,俊美的面容之上,竟是愤懑。

闻言,怒放的瞳瞬间血红,将真实之眼挥到了极致顾四方,顿时惊愕:“这是什么?”

从来不知dào

脚下的大:居然是这幅模样!

总抬头望见碧蓝的天、多变的云、金色的太阳、皎洁的月,天地万物有亘古的自然的美得令人赏心悦目,美得令人流连。可在如此高空望下去看不见壮丽的山川河流,唯见一片不祥的淡紫之气。

这紫气简直像是另一片天,将整个大陆重重笼罩。

这是妖气这么庞大的妖气是怎么回事?怒放骇然,心几乎都不跳了。

顺着三的指点,她望见了龙诞城,望见了落央岛,还有恒都和落日森林。四方妖帝盘踞之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同时闪现出她不认识的暗金色的巨大符文,四方符文闪现之后,远处的九幽山顶接着会出现一个圆形的、密密麻麻都是符文写成的图阵,缓然旋转,同样也是一闪即逝。

距离如此之远,符文都显得那般庞大、清晰,若是真做比较,几乎比大型城池还要大上十数倍。

“这是整个大陆最古老、最庞大、也是最为强力的封印,我们都称之为大地封印。”三的声音低沉,有些颓丧,有些自嘲:“知dào

为什么当年我离开南地,黎必须上位么?不是怕南地之妖无人约束,而是因为作为封印的一角,不能长期缺守,必须有一位妖帝来支撑!”

“这个封印是做什么的?”怒放颤声问。其实,不用问,她也知dào

,这个封印绝对不是行善用的,它整个透着邪恶的气息!

“呵呵,你说是为什么的?自然是用来打压人类,壮大兽族的!”三冷笑,也不知dào

在冷笑什么:“以九幽山为中心的大地封印,就藏在挽暮花海之下!”

怒放便觉得脑中轰的一响,意识混乱起来。她柔软的身躯摇摇欲坠,若不是被三紧紧搂着,只怕顷刻就要滑落、坠下千米高空了。

“为什么?师父,你和九幽也……”

“知dào

为什么数千年来人类的生活始终在原地踏步吗?为什么从来没有一座城池能壮大?为什么不时的会有妖兽来扰城,却又不是非要杀光才肯罢休?你看看,几乎所有能够容人生存的城池都在封印之内!围线之外若是起城,只要到一定规模,必定遭受灭顶之灾!”三惨然道,“大地封印,以四方妖帝的妖力为基础,力所能及的将天地精华元气吸纳,转化为妖气,供兽族使用。你以为若不是这个封印,妖兽能那么轻易的就修liàn

出人形?你可知,现在兽族和人类力量对比,差异是多少?你们现在所见的妖兽,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冷冽的声音在高空回荡,似乎被风带去四面八方,回音阵阵,轰然如雷。怒放模糊了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三:“为什么?为什么?”

你和九幽都是好妖怪,为什么,也会参与这种事?

“当年,四方妖帝之中,对人类有悲悯之心的只有九幽。至于我,谈不上多讨厌,也谈不上喜欢。我们妖族在崛起之前,几乎没有一个不曾吃过人类的苦头,征战结束之后,不止一个曾经说,既然为妖族,统领群兽,不如就把讨厌人类一并消灭掉算了……”

东皇,正是这样的主战派。

人类的历史,算算有七千年了吧,五千多年前,现在的十二世家开始成形,这是一群有远见、同样也不择手段的人。和妖帝一样,他们开始在大陆上划分各自的势力范围:吞并村庄,铲除异己,不过几百年,现在的绝大部分城池的雏形都出现了。

可以说是为了人类的繁衍生存,也可以说是为了稳固势力,他们开始与妖兽争夺生存空间。当两个种族的战争最终扩大时,妖族的征战刚刚结束。被妖族横扫过的妖兽种群战力锐减,基本上与当时的人类力量持平,双方谁也压制不了谁,就那样,两个种族处于相持胶着的状态。

归附的妖王都抱着相同的想法,既然妖帝为尊,就要为兽族出头。他们决不肯一边受制于妖族,一边被人类排挤。哪一个种族不想自己能独占资源和土地,独享展和生存空间?脱离了从古至今就被人类猎杀为食的本体之后,这种**更强烈。

于是,主战派的妖族和妖王们,一拍即合。

“除了主战派外,像我这样的,基本上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想想看,以我们的逆天之力,用不了多长时间,人类这个种族很快就会从大陆的土地和历史上完全消失,被抹杀得一点痕迹都不剩。”三深吸一口气,“但在毁灭计划一触即时,九幽出现了。”

139. 独白,报讯

这话是不是有些可笑?可是,你们人类能够繁衍生年,身为妖帝的九幽,确实功不可没。[]

得感谢他那惊人的天分,能够窥视到他人的思想和动机!

“在那之前,九幽显然知dào

我们的存zài

,却并没有选择和我们在一起。他更像个隐士。据说他有时候会在人类世界徘徊,其他的时候则是喜欢和一些温和的妖兽种族为伴,比如说,山犬、白狐。”三忆起那一日九幽孤身闯入落央岛的情形,脸上是奇特的表情,仿佛数千年前的新奇之感时至今日仍然残留在眼中、心间:“我当时在场,他给我的感觉太可怕了,就像是个至高无上的存zài

。”

明明不认识,从未谋面,他却知dào

我们所有的事,甚至于,想说的话,他都会先替你说出来。他说话总是慢声细语,那些信义教条是只有人类的老古董才会念叨的东西,可你没法嗤笑,因为对上那双仿佛能把灵魂看穿的眼睛,你不由自主的就会觉得自己好似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会手足无措。

三摇摇头,浅笑:“那种感觉不是畏惧,就是一种心惊,莫名的心惊,仿佛窥见了另一种完全不能理解的生物。东皇和我那时并不知dào

他的能力,都觉得,原来先兆这么可怕。”

那场谈判的时持续的并不长,九幽和东皇最终达成了协议,各退一步:毁灭计划彻底搁浅,取而代之的是,大地封印。

妖兽族得到了甜头,尽管后仍然要不时的和人类抢夺生存空间,但以大地封印为支撑族庞大是迟早的事,妖王们无话可说;东皇也等于是去除了一个心腹大患他从见到九幽、和九幽交谈开始担心对方会投入人类的阵营。

“怒放,你知dào

个事实时,会伤心、会恨我和九幽吧?”三垂着眼睑,低声道:“我不为自己辩白,我只能说是会变的。被几千年岁月折磨下来,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但你不要恨九幽。尽管大地封印后患无穷,九幽当时确实尽了最大的努力此,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怒放根本不想问九幽到底付出么,她听到现在也无法理解,九幽根本不是东皇的对手什么东皇会退让?难道,仅仅是因为九幽是先兆,仅仅因为不知底细的一群妖,被九幽当时的气势震慑住了?

“东皇会和比自己弱的谈条件?他又不是有求于人。”三淡淡的道,“九幽其实是我们之中妖气最为庞大的一个,只不过地封印以九幽为主要支撑,消耗掉了他太多的妖力今,他已然不是东皇的对手了。”

只可惜九幽并不战斗型地。否则至于做出这么大地让步。

怒放在三地怀里低垂脸。她地眼中有泪。声音却是冷硬地:“这和杀光人类有区别吗?不过一个是手起刀落图个痛快。一个却像在吃慢性毒药。总归还是死路一条……”

你不也说了。几千年了。人类社会从来没有过多少进步!

我只活了二十几年。从来都以为所见到地生活理该就是如此地。可你现在却告sù

我。三千年前。甚至四千年前。人们就是这样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猎户打猎为生。渔夫靠捕鱼填饱肚子?武一生面临永无休止地厮杀。文人是废物?

傻瓜也知dào

。不该是这样地!

只因为。人类居然愚蠢到没有现。这一切竟是阴谋。世世代代传说地人类为生存而挣扎。不是上天赐予地命运。而是一群拥有逆天之力。原本可以让世界更美好地家伙。在报复!

永远为了生存而挣扎,活下去是最大的心愿,谁还能想的起来,我们的生活,为什么是永无止尽的一成不变?

“师父,为什么你们要这么恨人类?就因为吃过苦头?”怒放抽泣道,“你们一个个这么厉害,有什么人类能让你们吃苦头?”

三搂着她,眼瞳中的棕色是一片死沉,除了风拂过带动衣袂丝,他整个人纹丝不动。“怒放,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受到伤害之后可以选择遗忘。

有些天性是磨灭不掉的。”三低声道,“被伤害,会憎恨;被排斥,会绝望;当孤独到痛不欲生的程度,心就会变成毒药。这些,都是本能。我们,没有任何一个能从伤害我们的人那里得到补偿,我们,都是靠时间来忘却一切、治愈伤口的。”

“我不懂!我不懂!”怒放哭道,“我也不喜欢一些人,可我还是会喜欢另一些人。我喜欢妖兽,可我也知dào

妖兽里面有坏蛋。师父,你们怎么能曾经被一部分人伤害,就憎恨所有人呢?”

“是人类先憎恨嫌恶我们的,所谓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人类信奉的亘古不变的信条!”三的声音突然就激烈起来。他举起的右手因愤nù

而痉挛颤抖,冷声道:“在我们年幼、手中的力量甚至无法保住自己的性命时,你知dào

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你知dào

为什么数千年了,我们妖族只有仅仅不到十个人?剩余的那些,都死了,全部都死在人类的围剿和追杀之下!可我们,从一开始,真的没有存心去伤害过人类,一次都

,直到,我们为了活下去被迫还击!”

我们的逆天之力是被逼迫出来的!我们的血腥、杀性是被自己的、同伴的鲜血浸染出来的!我们的恨,是被那些永远仇视的目光激出来的!

“怒放,如果我们不是足够强,在战斗中不断的变得更强,强到可以支配这个世界,我们一早也都已经是腐烂的尸体了。”三惨然道,“最初的遭遇,总是会影响整个人生,就像是扎入手心的一根刺,深深的长在肉里即使皮肤愈合了,碰触到时会隐隐作痛。”

我们现在,多数都选择了遗忘,各自寻覓想要的生活方式,只希望逍遥的生活下去。可数千年前,那根刺庞然大物啊,如刀似剑,割得我们痛彻骨髓。

“我告sù

你这些是想让你伤心。”三轻轻的在为怒放拭泪,柔声道:“而是因为我知dào

你懂得怎样去坚持。我希望你能更加强dà

,有朝一日,我和九幽能倚靠你的力量底的铲平挽暮花海!”

怒放望着三几是慈爱的面容,怔怔的问道:“挽暮花海?师父你是想……破开大地封印?”

三笑,微微颔:“是的,第一带你去见九幽时,他就有这个意思。他似乎在你身上预见到了什么,但我当时没答yīng

因为我不想你卷入是非、不想你去背负我们从前犯的错。可是,造化弄人一直走的路,似乎就是沿着这个轨迹的。当你要把我的标识刻在城池上时就知dào

,九幽说的是对的。”

或许们的遇,就是你命运的开端;或许,那一次你几乎死去,正是苍天赐予你的羽化;或许,你每走下的一步,都是宿命。

“怒放,你肯吗?你肯背负下这一切,我、和九幽,无论今后是生是死,一路走下去吗?”三握住怒放的手,眼瞳是清澈的金黄,那种颜色,透着纯净的庄严。

“肯!我肯!”怒放毫不犹豫大声答yīng

,“无论需yào

我做什么都行!”

莫说现在东皇违约定、开始对人类动手,莫说彼此之间有那么一段纠葛,就是这一切没有生,师父,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的。

我是半妖,我被许多人称呼为妖女,一直不讨人喜欢、反倒和妖兽亲近,可我始终记得我是人类,我是父母生育、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我也懂得是非,就像从前对将军说,不伤害我们的妖兽,我们不该杀它们一样,无辜的人类,同样不该沦为兽族报复的牺牲品!

“好!好孩子!”三大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现在,把眼泪擦干净,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怒放用力点头,小手拼命的揉起眼睛。

三搂着她,疾速回归城池。

议事厅里,没有一个人离开,都在焦虑的等待,见到二人前后进来,视线齐齐的投过去。不见泪痕,但所有人都看见怒放的眼圈湿红,显然哭过,却也不好在这种场合问。当辰轩和飞扬投过来询问的眼色时,怒放展颜一笑,示意没事,让二人不用担心。

大地封印的事,断然不能让所有人知情,否则,人心必乱,难保有人会对三他们当年的所作所为恼火怀恨,大起骚动。是以,怒放并不打算提及,只大致说,当年四方妖帝曾有约定,不许对人类乱下杀手,如今,妖帝之中有人撕毁了约定,人类即将面临与兽族频繁开战的处境。

就是这话,也在议事厅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怒放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这一波袭城行为,肯定是为了打探,也就是说,不久之后,会有更多的妖兽侵袭人类城池。具体对策需yào

慢慢商议,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要通知所有的城池,尽早全力备战!”

附和之声四起。虽说天邪鬼城一贯不为其他城池正视、接纳,世人中很多人认为这是流氓匪徒的集结地,可大敌当前、整个人类种群随时面临威胁,城中人断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记恨的。阿伦这时已经站在人前,朗声道:“大人,我这就带人去报信!”

可笑的是,正是因为于别的城池没有政务往来,根本没有约定的联络方式,竟连飞鸽传书的通讯方式都没法使用,只有人力才行。可就是快马加鞭,要把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通知到大陆所有的城池,也绝非易事。怕就怕,急报未到,有些尚未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城池猝不及防,已然损失惨重了。

“不,这件事有劳北地来的诸位吧!”怒放道,“各位妖怪哥哥姐姐修为这么高,我却要你们跑腿,真是对不住,可唯有你们的速度和耐力能办成这件事了。”

蛛抿嘴笑:“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我们来就是帮忙的么。”

诺亦是颔,只挥挥手,示意其他妖兽跟他出去,面无表情的道:“行程我来安排,你们接着商量吧!”

不到一刻钟,四十多个身影冲天而起,速度之快,令城中战士瞠目结舌。各色身影都是一闪即逝,迅速的融入蒸腾热量的荒芜大地。

140. 应对

南妖帝乌鹊坐镇,即使北地之妖的游动防备撤除了,仍是无惧一般妖兽群的袭击的,但荒地周边的几个集镇,处境就危险了

天邪鬼城不可能放qì

这些邻居集镇,势必要派遣战士去防御。

算上白夜和九月镇在内,荒地边缘一共有六个集镇,规模不尽相同。其中以白夜的规模最大,派遣了四百名战士,其余各城,都是二百人到三百人左右。如此一算,城中战士几乎有半数以上都要离城。

整队出之前,怒放对他们都有交代。她没有威严的命令,也没有做什么具体的吩咐,只对众人说,如果遭遇了袭击,希望他们能保住那些百姓的性命,但是,她同样期望他们都能平安归来。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你们一定要回来……”怒放说着声音就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她想,自己到底不是当城主的料,感情用事是上位的大忌吧?

众多汉子望着,只是含笑而已,竟没有一个出言安慰,更没人答允。他们实力良齐,真与兽群混战,到底谁能活下来、谁会热血洒尽当场,谁都无法预料。更何况,既然领命去守护这些集镇,自然是百姓的性命至上,哪里还能顾及得上自己的性命?那样,等于没有完成城主交代的任务,还不如不出兵力呢!

都知dào

,战士是城池的根,可百姓才是整个人类种族存zài

的基石。倘若能以几百武的性命交换数千百姓的生存机会士们觉得是桩划算的买卖呢。是以,领命出城的,踏出城门那一刻,就没有抱着侥幸生还的心理,是以,不会安慰不会对怒放做出可能根本实现不了的承诺。

背着本供给,近两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城了,随后,很快分散成数目不等的队伍,取道捷径,朝各个集镇出。

怒放和三站在城门口望着,那些队伍渐行渐远,最后在荒地里看着就像是蚂蚁列队一般那么细小,怒放的唇不停的颤抖,三便拍了拍她也没法出言安慰。

他身为妖帝,征战之时杀妖兽无数,之后将残余的妖兽势力收入麾下,对它们却并没什么感情。此刻见到怒放强忍难过,触动心念,竟也有些惆怅。正暗自叹息,身后却传来吵架的声音,二人回头一看,阿伦和蛛蛛拉扯着过来了。

蛛和大蝴蝶都留城内地会如此安排合情合理大蝴蝶自是不用说。才五百多年修为。而蛛蛛刚修出人形。在众多地北地之妖中。实力确实是最弱地。

怒放望见。有些外。阿伦是白夜一支地领队。方才人数众多。她竟没注意到阿伦仍在城里没走。

“你别去不行吗?”蛛蛛一直拽着。“你还没我厉害呢。我替你去啊!”

阿伦铁青着脸。蛛蛛说地是大实话可他听着心里怎么也不会舒服。“你说什么呢!谁要你替我去?”阿伦皱眉。“快点放手。人都走远了。”

“不许去啊!我不许你去!都说了我替你去嘛!”蛛蛛竟然像个孩子一样任性是扯住不许他走。

“你凭什么不许我去?”阿伦恼火地道。“这是城主大人地吩咐这是公事!我兄弟都去了。我怎么可能不去?”

蛛蛛便望着怒放里还有半点冒充大姐头的风范,几乎是哀求的眼色。阿伦见了更来气:“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分轻重?你是叫我责任在身却充当贪生怕死之辈日后被人耻笑么?”

三闻言叹一口气,淡淡的叫了一声:“蛛蛛。”

蛛只得缓缓松开手,却又道:“那你把妖衣穿上啊!你不穿我不许你走!”

阿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蛛蛛为他炼化了一件妖衣,羡煞了无数兄弟,可他偏生不愿意穿。一来,他和蛛蛛关系不明不白的,他穿上算什么?二来,倘若战况激烈,兄弟们伤亡惨重,他却靠这件妖衣芶活,他也没那个脸。

“阿伦,蛛蛛是一片好心,多一件妖衣就多一份防御,没什么不好。你穿上吧。”

三说的话一锤定音,阿伦只得穿上那件御甲,却是头也不回,拔腿冲出了城门,余下蛛蛛呆站在那里,一脸哀怨。怒放便去勾住她的胳膊,道:“蛛蛛姐,阿伦实力还不错的,又有妖衣防御,不用太担心。”

“你看他那副死鬼样!”蛛蛛怒道,“我长得丑么?我对他不好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跑掉了!他想死就去死好了!死了最好,死了省得老娘挂心!”

三失笑。蛛蛛么,背着阿伦就会泼辣的抱怨,可对着他,看似蛮横,却是吃瘪的料;至于阿伦,总是不给蛛蛛好脸色,却也不摊牌,不说肯、也不说不肯,态度倒称得上是暧昧。

便呵呵笑:“蛛蛛,你这春心动的很快啊!不错,不错,你和阿伦有欢喜冤家的潜质。”

蛛白眼一翻:“见鬼去吧!当我不晓得么,他喜欢丫头。”

阿伦经常会远远的望着怒放呆,傻子也知dào

那眼神代表什么啊!想着,愈哀怨,忍不住横怒放一眼。怒放顿时尴尬起来,三却笑道:“感情有时候要靠争取的。阿伦心很软,你接着死缠烂打,他肯定会服软。

“真的?”蛛蛛霎时眼睛雪亮,几乎冒出星星来:“真的啊?”

三笑着点头,蛛蛛欢喜起来,果真应了多年前怒放给她的评价“善变无常”。只见她眉开眼笑的,搂着怒放拍了又拍:“乖丫头,姐姐给你做裙子去哈!”

怒放无语的望着她扭着丰臀细腰走远里却好温暖。按常理来说,她算是蛛蛛的情敌吧,虽然阿伦从未说出来过,可许多人都知dào

。蛛

也清楚,却仍对她这么好,丝毫没有反目的念头来的那一眼,也仅仅就是娇嗔罢了。

接着几日风平浪静,无话言表,三在主持大部分事务,怒放则泡在锻造间里,有时挥锤,有时静思。她最近和辰轩相处的时间很少,因为辰轩留在了木屋修liàn

,她仍是每天送饭过去,但辰轩有飞扬守着总是不好逗留太长时间。

北地之妖的速度确实惊人,不到十日,陆续回返,可是,没几个脸色好kàn

的。

即使泄露出些许妖气,以他们的实力,顺利潜入城池绝对不在话下,亮出天邪鬼城的信物后,倒也没有因为妖兽的身份而遭受围攻而,他们一路以消耗大量妖气为代价四处通报事态,不仅得不到各个城主一个“谢”字,相反,多数是白眼和冷淡。更有甚,某一位显然是极端仇视妖兽的狂热分子还口出狂言,说,天邪鬼城里的人类是一群到投靠兽族的无耻败类,这次数十座城池遇袭,天邪鬼城说不定就是罪魁祸此番通报,鬼才知dào

你们安的是什么心呢!

“多数认为两个种族之间爆大规模战争的设想是我们在夸大其词。”除了蛛蛛,北地之妖的另一名女性白鹿柔声说话:“只有少数较大的城池没有反驳我们的建议他们言谈甚是轻慢,似乎认为城中防备充足群的攻击不足畏惧。”

“这些城池背后定有世家支持,他们比一般城池更能把握局势。”三道“可惜,他们实在小看了兽族的真zhèng

实力!”说罢底因为麾下妖兽遭受的待遇有些恼怒,一挥衣袖,斥道:“愚不可及!”

一直没说话的诺开口了,冷冰冰的道:“追随大人而来的,多数是妖兽里的中立派。包括我,都认为只要彼此不干涉,两个种族没有过度结仇的必要,希望能够和平共处。不过,我现在实话实说,我不愿意为了人类中那部分仇视我们的去与同族反目厮杀,这根本是在做无谓的事!”

不少妖兽持着相同的想法,其中一位道:“不如顺便来一次大清洗算了,先把人类中的极端分子干掉,再来清理妖兽中的好战派。如此一来,才有一点点和平共处的可能,哈哈!”

怒放紧抿红唇,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她走出几步,正正经经的大鞠躬,半晌才抬起身子,低声道:“对不住各位,是我令你们受委屈了……”

她的声音是那么难过,北地之妖不至于受了大礼就能平息怨气,却也都想到她夹在两族之间总是为难的。这不,根本不是她的错,她却要为一些不相干的人类道歉。便都稍稍缓和表情,就此打住。

三这时开口了:“两族之间的偏见仇视如何化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果不彻底扭转观念,那些人和妖兽,永远也杀不光。暂时不说这些了,你们休息一日补充体力,之后二人一组去援助周边各镇,有你们过去,城中战士的压力会减轻很多。”

众妖领命去了,三却叫住诺,低声问了一些话,这才让他走了。回头过来,对怒放道:“又有几座城池遭遇了试探性侵扰。据诺说,多数城池损失不大,但很多村庄因为没有战力防备,城池救援不及时,伤亡惨重。”

怒放闻言直把唇咬到毫无血色,望着三,眼中几乎都有一点绝望。

天邪鬼城的战力远远不够,只能勉强保住附近几个集镇罢了。天下虽然只有四十五座城池,可类似村庄的聚集地何止数百?那些百姓,该怎么去救?

“不能去找东皇谈谈吗?”她颤声,“他这样……”

“我正在等消息。”三沉声说道,“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再订下一步计划!”

消息来的很快,而带来消息的人,出乎怒放意料,竟是九幽。

众目睽睽之下,一袭黑纱衣的意念分身鬼魅的飘入城池,守城士兵刚要喝问身份,却瞥见散布四处的北地之妖见之纷纷低头见礼,顿时骇得再不敢出声。三很正式的向城池众人做了介shào

,言简意赅。

“九幽山之主,中妖帝九幽,当世的先兆。”

这些名头太吓人了,尤其是此时的九幽脸上丝毫不见惯常的温和,只是淡淡的,不由得令人生出敬畏来。他双眼缓缓扫视众人,目光触及之处,人人都觉得有些心惊,仿佛自己在一瞬间就被看穿了一般。

三便笑:“不用害pà

,他一直在背后支持天邪鬼城,只是你们不知dào

罢了。”

一直以来的约定就是,三在明,九幽在暗。如今九幽公然入城,向众人表白立场,可见这一次带来的消息,绝不是佳音。

“我去了落央岛,没有见到东皇。他废弃它了。”九幽道,“他似乎不愿被我找到,应该张开了意念结界,我搜寻不到他的下落。

同时,黎也毫无影踪,不知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你是说……东皇躲起来了?”三难以置信。那样的男人,既然一手谋划和指使了这次动乱,怎么可能藏匿不出?“你都找不到,那受命的妖王如何与他联络消息?”

九幽摇头:“东皇似乎只下了一个指令,其余的就撒手不管了。我窥视了一个妖王的记忆,结果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他说着,白膜之后的眼瞳直直的望着三,看似平静的道:“主导这场战争的,是巴蛇。”

巴蛇?三猛然张大双眼,瞳中金光乍现,竟是怔得半天不得动,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乌鹊,不久的将来,整个大陆将会响彻骨哨之音……”

141. 抄家致富

蛇是谁?

很多人心里都有着相同的问。[]三的反应已然叫人生,更令城中战士惑的是,北地之妖里,诺和白鹿这样修为高超的毫不掩饰的露出惊愕,其余的,却是一脸茫然,似乎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师父,巴蛇是谁?很厉害吗?”怒放轻声问。

三回过神来,脸色阴晴不定,给出的答案几乎是石破天惊般的撼动人心。“巴蛇是万年妖尊!”

“怎么可能?”众人大惊失色,惊呼连连。

想当初,飞扬初珈蓝,面对这个修为不过是一千多年的小家伙,已经为它的妖气所震撼,如果他此刻在场,听说还有万年级别的妖尊存zài

,只怕要面如死灰了。

妖兽是圣兽异兽,出生就备强dà

的妖气和天赋之力,于修liàn

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这样的至尊圣兽历经万年的潜修,那实力?

“唔,师父,巴蛇火厉害多少?”怒放倒没有众人那般惊愕,毕竟,她一早就接触过狼火,狼火据说也活了七千年了啊!

“火?”三嗤笑,“狼火甚至不是我的对手,怎么能与巴蛇相提并论?”说着,脚尖轻轻的踢一下珈蓝:“七千年的修为才那点能耐,狼火那家伙简直和这个小兔崽子一样,是好吃懒做的料。那家伙除了会喝酒睡觉,还会干什么?”

妖征战时,为了震慑兽族,东皇和三他们多数是拿妖尊开刀。而妖尊没有几个肯低头服软的,是以,当时仅有的几十位妖尊几乎被他们击杀了四分之三。狼火是少数历经那次征战还能存活下来的,不是因为它当时特别强,而是因为不争它根本就不参与这类厮杀,它只管找地方过逍遥的日子罢了。

九幽闻言轻轻笑了下:“懒归懒聪明。比谁都清楚我们妖族是胜券在握。反抗没有任何意义。等于是枉送性命。”

怒放皱着眉。仇叔这时候开口了:“二位大人们就直说吧。那巴蛇地实力。到底如何?”

擒贼先擒王若能够击杀巴蛇。眼前地险恶局势想必能得到相当程度地缓解。

“我们妖族划分地界之前。兽族实jì

上就是以巴蛇为尊地。当时他虽然没有任何名号。却是实力最强、资格最老地。妖王多数听他差遣。有什么争端。也都是他一句话就能定是非。”三面沉如水。“当年我们逐渐崛起不出意料地激怒了巴蛇。和他相斗。是合了妖族地六人之力。才彻底把他降服地!”

那一战之后。巴蛇退隐。再不问世事。彻底地从世上消失。四方妖帝这才得以上位。稳稳地将兽族地战力握在手中。

仇叔目瞪口呆半晌问道:“那、那六位地实力……”

三低垂眼帘,似乎在回忆那次惨烈的战斗。当时六位合战,其中有两名并非突pò

之身,血洒当场,幸存下来的四位是后来东西南北四位妖帝:东皇、正太、乌鹊和北冥。

“巴蛇名为妖尊,在我看来是犹如传说中神兽一般的存zài

。”九幽静静的道,“他存活的历史远比整个人类更久远是万年,到底活了多久人清楚。兽族里,无论何种种群,都尊他为父,他的实力或是地位、声望,你们该清楚了。”

数千人的场子,静得如同无人问津的荒野坟场,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三和九幽身上,却都是呆滞的,各个心里是百味纷呈。

最初人人都有热血、勇气和坚持,都有对胜利的渴望和坚信,毕竟,有两位妖帝站在自己的阵营里,许是有些胜算的,可现在,突然又冒出一位万年妖尊巴蛇,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雪上加霜都不足以形容!

到了这时,人人竟都在后悔了。后悔为何要追问巴蛇的身份来历,问了不如不问,知dào

不如不知,这根本是,自己在打击自己的士气呀!

同样沉默许久的怒放说话了,她心里很是不解:“师父,巴蛇已经退隐四五千年了,为什么突然现身,还想对人类开战呢?”九幽是说,是出于东皇的指使,可是巴蛇的实力明明在东皇之上啊!就算数千年前的那一战使他元气大伤,现在也早该恢复到往日的实力了。

“当年重伤巴蛇,我和北冥是想杀了他永绝后患的,是东皇劝住了我们。也就是说,巴蛇等于欠东皇一个天大的人情!”

怒放默默点头,再次抬起秀丽的容颜时,眼瞳清澈晶亮。她的声音也十分清越,并没有颓丧,道:“大家灰心了么?其实没必要。巴蛇是厉害,但我们眼下的对手不是巴蛇,而是那些兽群。我们只要全力应战,尽最大的能力守住更多的城池和村庄,哪怕能多保住一条人命,我们就是胜利的!”她说着,脸上渐渐又浮现出那种似乎明了一切的奇特笑容,朗声道:“三千年前迷花大繁殖,当时的人类应该就像我们现在这样绝望,处处都是杀机、时时刻刻都会沦为迷花的食量,可我们仍然存活下来了,并且,又恢复了往日的元气和生机。那虽然不只是我们人类自己抗争的功劳,有师父和九幽的贡献,有擎天之力,也有鬼姬自己的觉悟,但是,所有的因素综合在一切

愿相信那是命运不肯让我们消亡!”

那清脆的声音越来越嘹亮,仿佛她那胸膛中涌动无比的自信和信念,她的笑容渐渐灿烂起来,如花绽放,娇艳逼人。

“上天让我们人类生存了七千年,让我们繁衍、让相似却又不同的血脉一代又一代的流传下来,我就不信,它是为了让我们有朝一日毁于一旦的。我不信!”

战士们望着,仿佛被感染了一般,从最初的呆滞到个个眼神恢复明亮,最后,都微微笑起来。

是呀,为什么会被吓住了?为什么会灰心丧气放qì



相比较而言,人虽然战力普遍低下,可人类的总数始终是庞大的。只要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能幸存下来,整个人类就不算灭亡!

“哈哈们好像安逸太久,刀子不快,蠢脑子反倒快了。这仗还没打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一个粗壮的中年汉子摸摸自己光光的脑袋,嚷道:“我还是觉得像从前那样只动刀子不动脑子最好了,以后这种集会爷爷我不参加了,你们怎么说怎么好,爷爷我只管拿刀子捅人!啊,不是,是捅敌人!”

怒放就抿嘴了,却听见另一个人小声嘀咕:“我看们该在战争没爆之前多引进些女人才对,把她们肚子都搞大了……”

还没说完,就被周围无数的拳头打得落荒而逃。

三的立着,没什么表情,似乎并未被触动;九幽却淡淡的笑起来,望着众人,是长慈爱的眼神。

不论心情,众人很快散去放等人却了议事厅。没多时,辰轩和飞扬也被叫了过来,算上城里的管事和余下的北地之妖,又是济济一堂。

“如今,我们是己知彼得双方的力量悬殊了。”九幽说道,“照之前诺带回的信息看来联合众城可能性不大,而我们城池的战力远远不够以,眼下要之事们要募兵!”

“募兵是肯定需yào

的,问题是怎么一个募法。”仇叔道,“散落的兵力其实不少,但都是职业斩和浪客啊!”

“就是要募集这些人。”九幽笑。

飞扬摇头:“这些人一旦集结起来,战力确实不容小觑,可他们都是只认钱的,断不会为了什么道义来支援城池、保护村庄。”

他从前就是浪客,对那种人十分了解。

他们之中,尤其是紫单斩中,有些实力十分突出,面临战争,存活的几率远远高于普通百姓。想叫明明能幸存的他们抛头颅洒热血,除非拿金子把他们给埋了!

可天邪鬼城,有这么庞大的金钱储备么?他又不是看不出来,目前城池的生意中断后,根本是在吃老本!

九幽不语,只是微笑。三摸着下巴皱眉,苦思片刻之后突然奸笑,直招手:“小兔崽子,过来!你给我去落央岛,把东皇库里存的那些值钱玩意儿都给我搬回来!”

众妖倒是比众人先愣住了,旋即,全部脸色古怪。

“师父,这样也行啊?”怒放扑闪眼睛。咱们几乎要和东皇那边的势力打起来了,你这边却叫珈蓝去抄人家的老家,被东皇知dào

了,他会不会暴如雷喔?

“少给我装蒜,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偷着乐!”三不阴不阳的怪笑,“他不是有句至理名言么?天予我而不取,是傻子!他不是傻子,你师父我难道是?”说时,一脚把珈蓝踹到门外,斥道:“傻笑什么,还不快去!”

珈蓝速去速回的当儿,召集令已然写好,只待往大陆各个角落。两天里,只因为一手字是最漂亮的,辰轩几乎把手给抄断了,珈蓝也几乎跑断了气。

诺大的库房几乎堆不下那些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地上零散摆放的各色珍宝了,所有围观的人起初都震惊到流哈喇子,再到后来,看见珈蓝的小爪子还在不停的往外掏东西,个个都风中凌乱算了。

我的妈呀,你见过滚圆的东海珍珠散得满地的景象吗?你能想象得到那些金器和纯金摆设融化后铸成的金条码起来如同一座小山吗?你能忍受得了数以千计的各色绝世美玉就扔在库房的地上被人踩来踩去吗?

还有很多很多,都懒得去描述了。

何止是东皇的库存?整个落央岛差不多都被搬来了。珈蓝可是很会记仇的。九天之内只要是光的东西,能搬来的它一股脑子全搬来,搬不来的都砸了了事,简直就是打砸抢,和土匪没两样。

作孽啊!这简直是作孽啊!仇叔如是说。

就连熟知世家财富的飞扬,都呆站在库房边上看了足足有两刻钟三指手画脚的叫辰轩写召集令时,张口就是千斤金为单位,飞扬道他不懂人世规矩,便忍不住提醒,问到底能抄来多少钱。当时三想也没想的说,如果都能折成金子,估计能买下七八座城吧。现在看来,三还是低估了。

原来,抄家是可以一夜暴富的。

所有人都生出相同的想法来,就连从前以不正当买卖过活的汉子们也是大开眼界。飞扬甚至开口问话,不知是问三和九幽、是问怒放、还是问自己的,总之,喃喃的道:“咱们什么时候去抄了恒都?”

142. 相思愁日短,谋事恨天长

西之地,龙诞城。

作为当世少数几个大型城池之一,此时的龙诞呈现出与昔日的繁华景象截然相反的另一个极端——空城、死城;毫无声息、毫无生气。

城主府突如其来的在瞬间被摧毁,上到城主、下到仆役,府中无一人幸免于难。仓皇失措、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百姓们群龙无首,除了毫无组织的四散奔逃至荒郊野外,再无别的出路。好在,此时是春夏之交,野外环境倒不算恶劣,只要不再遇袭,生存暂时没什么威胁。

十几万拖家带口的百姓全部拥挤在龙诞城方圆三百里地之内的所有取水点附近,惶惶淹没所有的人心。原本拥有祥和生活,突然变成难民、流民,无异于是从天堂坠入了地狱。除了怀抱里的婴儿只知道哭着要奶水、不懂事的孩子偶尔还会打闹,其余的人,眼神都是浑浊黯淡的,无所适从、不知前路在何方。

都遥遥望着那个曾经生活了一辈子或者半辈子的家园,即使那里没有再传出惊天动地的轰鸣,也没有墙倒屋崩狂舞起的烟尘,可十几万百姓,没有一个敢贸然回城的。

此时的龙诞城,只有两个人,确切的说,是两个妖。

城主府的废墟上,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盘坐在倒地的巨大石狮上,阴沉着稚嫩但秀气的脸,唇角弧线直往下,盯着对面空无一人的街道,眼神有些凶狠。

他后脑勺上高的扎起一尺多长、发尾修剪得整齐的辫子,额前的刘海也是整齐一线的齐眉。身上穿着宝蓝色团花的中袖对襟上衣,下身却是鲜少见人穿的蛟皮短裤,一双小羊羔长皮靴长度齐膝,露出的胳膊和腿肤色白皙,看上去粉嫩的一团。是以,打扮的有些怪模怪样挺讨人喜欢,看着像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小少爷。

不说明身份,大概没人会信,这小爷就是西妖帝正太。他此刻极度恼火,不单因为龙诞被弄得一团糟,更因为巴蛇的那一击,摧毁城主府的同时把地面打穿了一个直径十米多的大窟窿,等于是把他家的屋顶给掀了。

他身后七八米处一根斜的横在残垣断壁上的巨大圆形石柱上坐着另一个人十岁上下的年纪,白面微须,布袍布鞋,乍一看就似是家境贫寒但饱读诗书的文人,知书达礼谈总是面带自信坦然的微笑。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万年妖巴蛇。与同样拥有逆天之力地妖帝气质迥异地是。他是回鞘之神兵毫不露锋芒。

“你还在生气啊?”巴蛇笑。“我又不是意地。”

正太恨恨地瞪他。嘴里不说心里却道:你不知道才有鬼呢!你睡觉地地方离我家那么近。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拆了城主府就是拆了我家屋顶?

记仇就承认吧胆子承认地是孬种!

现在倒好了。这洞口黑黢黢地望着就像是阴曹地府地入口似地。怎么看怎么别扭。气得他都懒得再回家了。

“这是东皇地意思啊。叫我制造点骚动么。我哪知道这城主府这么不结实?”

“东皇叫你拆我房子了?”正太挥着拳头,“别拿着个鸡毛当令箭!”

他这话说的到底有几分蔑视巴蛇却也不见气。本来么,他为了偿还东皇的人情今是等于在听候差遣,不过东皇对他亦不可能这么不客气,二人若是见了面么也是平起平坐的。

小孩子一个,和他计较什么?巴蛇心道,便微微一笑:“这个情就算东皇欠你的罢,你去叫他赔。”

“哼!”

东皇!东皇!张口就拿东皇压我!正太气得扭头,再不理睬。远远的,却有身影疾奔而来,正太一眼便认出那是麾下的一位妖王,不禁嘴一撇,正眼都不看那妖王。

巴蛇一出,又有东皇的传令,西地的妖兽全部听巴蛇差遣了,如今的正太等于是孤家寡人!

那妖王却不会不懂规矩,到了近前,仍是先朝正太施礼,这才转向巴蛇,低声禀报一番。巴蛇轻抚微须,随即哈哈大笑:“东皇的老家被抄了?哈哈,不愧是南乌鹊,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又问道:“天邪鬼城在募兵,有什么动向?”

所谓的募集令、悬赏令,除了城池本身的张贴行为之外,所有城池、集镇、村庄或者聚集地,还都有专门组织传送,以提高效率。你只需要将募集令交到固定的地点和固定的人手中,支付给对方足够的佣金,确定地域或者路线,消息就会以接力的方式一个地点接着一个的传播下去。再加上获知消息的人口头传播,很快就会形成如蛛网密布一般的消息传播渠道。

是以,这种情报,不需要刻意去打听,自然也能传入巴蛇耳中。

“重金悬赏,肯定有人肯效力卖命,离得近的应该已在投奔路上了。不过,时间仓促,属下不觉得他们能招募到太多人,最多就是南地和西地那一片的闲散兵力。”那妖王道,“父尊,我们是否要在他们兵力集结之前先行动手?”

巴蛇举手:“不,别动天邪鬼城,我们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进攻就好了。”

据说,天邪鬼城的城主是千百年不得一见的女子,倒不是说女子都是感情动物,可这位怒放城主偏偏就是。有南乌鹊为靠山,老老实实的守好自己的城池和子民不好么?她偏生还想保护别的人。是以,与其直接攻打天邪鬼城,和南乌鹊硬拼损失兵力,倒不如遍地起狼烟,让这对师徒疲于奔命来的妙!

更何况,不是据说东皇和那怒放有些感情纠葛么?他倒不好动手去杀的。真要那女人的性命,叫东皇自己去取好了!

想着,悠悠而笑,道:“催促一下各地以最快的速度集合战力,尽早

!”言罢,挥挥手:“你去吧!”

那妖王领命,毕恭毕敬的退去,心里却在犯嘀咕:父尊看着慈和可打过交道的都知道他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为何天邪鬼城大动干戈的备战反击,父尊却置之不理,任由天邪鬼城坐大?难道落央岛的妖女传出的说法是真的?

他得了一个妖女,百般宠爱,二人如胶似漆,无话不说。那女子曾说,东皇大人十分喜爱那叫怒放的女子之神魂颠倒,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怒放心有所属,偏生就是不从。到了巴蛇出、号令群兽时,女子猜测说东皇大人是失恋伤心,以报复人类在泄恨!

他倒不相信是真的。落央岛妖女无数,个个是天姿国色个人类女子、一个半妖,能把阅女无数的东皇大人勾到这番地步?可如今见了父尊的态度,心里竟也有几分当真,有了一番计较——在具体指令没出之前遭遇那天邪鬼城的城主,还是留点薄面吧!

妖王走了,巴蛇也站起身来,望着兀自还在生闷气的正太,道:“你真不帮忙么?想当年我们相斗时,若不是东皇替你挡下一击你早就没命在了。如今他要办大事,你竟不伸手?”

提及往事太是恼恨,怒道:“黎和我说了我别管的!你嗦什么?”巴蛇闻言,笑着摇摇头然而去。

正太回首望望,心想,这条:蛇八成又要钻回他那恶心兮兮的洞里去了。那我该到哪儿去呢?

家里实在不:_呆了,要不就出去玩玩吧?可是去哪里好呢?

发了半天呆,突然眼睛一亮。

那个天邪鬼城有点意思啊,听说个怒放和东皇啥啥的,还传承了鬼姬的力量,乌鹊也在那里!不如去逛逛,找他们打架去?

他到底就是小孩性情,;到哪里是哪里,念头一起,丝毫没有犹豫,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只见一道弧线疾速蹿出废墟,径向南边而去。

而这几日的天邪鬼城,没有;象的那么热闹,反倒有些冷清。

募集令送出的同时,天邪鬼城也出了五人一组、一百个小队的斥候。飞扬脱离飞扬城之后,他接纳并尾随的兄弟其实只有二十多人,仅靠这点人手四方奔走,不仅劳心伤神,获取情报也相对零散和迟缓。

如此一算,连妖带人,城内不过千人罢了,原本总显得拥挤吵闹的城池一下子空起来。怒放有时站在露台朝下望,不见人头攒动,只见空无人用的吊床,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每日,城池上空都有鹞鹰或是飞隼盘旋,不住的从各处带回消息。

和阿伦他们的境况差不多,各地遭受的攻击都是第一轮妖兽袭城的余波,再无先前那样万余人死亡的消息传回,城中众人无不觉得宽慰,脸色都好看了几分。

这之后,陆续有斩首者和浪客投奔而来,都是经常奔走于西地南地、最早得到消息的。只可惜,人数多,连日来不过只有三百多人。怒放有些发愁,仇叔等人却一直安慰,说是往后投奔的战力必定会越来越多的,眼下是路途遥远的尚未得到消息,或是正在赶路呢。

怒放只得也这么安慰自己,不再露出愁容。可是和辰轩独处、依偎着的时候,却毫不隐瞒情绪,几乎是灰心丧气的:“新来的这些人,根本就是佣兵,不太好管……而且,来的人里面一个紫单都没有,怕以后也不会有了。”

紫单斩首者不仅普遍身手高强,又是以杀妖为职业的,正是怒放所渴望的战力。然而,她心里隐约觉得,紫单们并不承认天邪鬼城这种人族和妖类并存的城池,见到募集令也不会理睬的。

辰轩将她的小手捏在手心里,揉捏着,轻声:“其实,紫单斩首者多数为世家驱使,千百年来已成规矩。他们此时肯定是在守护世家城池的最前线,目的和我们相同,来不来,一回事。”

怒放想想也是,便笑了,过了一时,却又道:“这一仗,我们其实根本没有胜算。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有些话,不敢说出来;有时候,甚至都在想,辰轩,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场战争中?

想着,仰起脸望着近在咫尺的端正容颜,心里就酸楚。

如果真会那样,我死的时候肯定不是害怕,而是伤心和懊悔。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我们约定牵手走下去的路刚踏出几步,我们,甚至还不是夫妻呢!

好想逃走啊!和你逃得远远的,躲避战火,躲避喧嚣,躲避一切。可是,我做不到!

因为我一早就意识到了,力量越强,意味着肩上所要承担的责任越重,否则,要这份力量何用?所以,即使我其实已经被压得透不过来气了,却还要坚持下去。

更何况,我身边还站着那么多支持我的人,还有你,一直默默的陪着我。

眼圈便红了,小脸儿却是恬静的笑,辰轩望着,眼中亦是无尽的笑意,温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只要尽力,问心无愧便好了。”

“嗯!”怒放乖巧的点头,却在辰轩怀里坐直身子,柔软的手臂攀上辰轩的颈项,噘起红嘟嘟的小嘴来。辰轩笑意更甚,凑过去,亲了又亲,吻了又吻。

两人便是越搂越紧,除了分享彼此的呼吸,再也没有别的言语。心思,竟是惊人的不谋而合。

从今天开始,每次见面都要好好的亲亲——把久远之前的,甚至不相识、未相遇之前都弥补上;把久远的未来的,也都提前预支了吧!

因为害怕,上天给我们的时间,远远不够……

143两. 两种人格

143. 两种人格

黑气如丝,缓缓的在体内运行,有一种暖意充斥全身,这与炎热的气温毫无关系,它会使你觉得轻松而不是烦躁。

辰轩缓缓张开双眼,对面铺地的席子上,冥思的飞扬盘坐其上,健硕的身影沉寂如斯,夕阳的余晖晕染着他,竟有几分肃穆庄重。

不由得便暗自叹一口气。飞扬,确实有着不一般的悟性。

那日不过随口聊了几句,他似乎就窥见了门路,这几日,对生命波动敏感的辰轩日复一日的觉察到飞扬体内的波动有些不同寻常。而他自己,却没有什么显著的进步。

原因他清楚,可用的死亡之力太少。尽管随着运转次数的增加,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黑气在微量的自封印内渗出,但对现在的他来说,远远不够,以至于,接连几天,他都觉得自己是在原地踏步。

如果不触动封印,似乎只有.将死亡之力放出体外,吸纳生命本源才能使其壮大,可是,三和九幽已经严令不许任何人不经允许离城,而在这荒野之滨,除了野草,竟是什么也没有。人类虽然也会自然的流逝一些生命本源,可天邪鬼城里都是精通修炼的武者,这意味着他能汲取的量,少的可怜。

便有些发呆,想着是否再冲击一.次封印看看,窗前光线却突然一暗,眼前的地上,投下曲折的半个人影。

隔着窗棂,一双薄膜之后的眼.瞳冷漠的盯着他,不见惯常的温和,那双薄唇的微微朝下的弧度暗示着窗外的男人此刻的不快。

他竟然又在窥视自己的想法!

被人这样窥探隐私,没有谁会高兴吧?辰轩难免会.闷闷不乐。他看毫无反应的飞扬一眼,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去。

出了门,他并没有停下脚步,一直朝湖边走,到了湖.岸,顺手扯了长衣便一个猛子扎进在残阳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在水底憋了半天,这才冒头,大手擦拭脸上淋漓的水痕时,将滴水的额前发丝一并朝后捋。

他端正的五官在斜阳之下轮廓更加分明,宽阔.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下,眼窝看着深陷,侧影显出密而长的睫毛来,使得远望的眼瞳因此更加深邃悠远。他的双手插入发丝,双臂的曲线饱满的柔和的起伏着,古铜色的肌肤点点晶莹,水痕蜿蜒其上,在动,便衬得静止的他宛如塑像。

九幽不知何时.飘在岸边,望了许久,轻声道:“你长得很像父亲,尤其是现在。”

辰轩一怔,有些迟疑:“你见过?”

父亲的样子,他都有些记不清了,印象中只记得那是个威严的中年人,真的很威严,即使对着他,面露慈爱或者微笑时,仍是自然的有几分威严感。

九幽点点头:“我去过龙诞两次,一次是你满周岁的时候,另一次就是你二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远远的见过他,后来那次,还说过话。”

辰轩便撩起水浇在胸膛上,这时的水温,远远高于体温,感觉竟是有些烫的。可是,再烫也烫不过他此刻的心。

“原来我们说的父亲真的是同一个人?”辰轩竟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我二十四岁那年是吗?难道你去时,家里还有活人?”

“轩儿,你始终不当我是哥哥,是么?”

“你当你是哥哥,虽然你是在我全家死光之后突然冒出来的,虽然一直以来,我都是家中的长子,下面只有一双弟妹。”辰轩冷声道,“那么,身为哥哥的你,现在又有什么紧要的话要来教训我这个弟弟了?”

九幽静静的与辰轩对视,缓声道:“我想说什么其实你心里清楚。”

辰轩便举起左手:“如果是为了这只手的事,你知道我不会听的。”

“轩儿,你就不觉得你最近性情都有些变吗?”九幽皱着眉,“我察觉到了,你在练死气,是不是?”

辰轩侧一下脸,回转时,脸上有一丝讥讽:“你以为我是被死亡之力影响了?你以为我突然之间会性情大变,变成一个杀人狂?”

我是受不了你那种严父教子一般的兄长关怀,你不懂吗?

时刻被人窥视、监视,任谁都受不了!

“轩儿……”

“别开口闭口轩儿,我又不是你儿子!”辰轩猛然将头扎入水中,晃了又晃,却听见九幽怅然的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出生的日子,我比你大了整整十四岁,叫你一声轩儿不为过吧?”

辰轩的动作便一顿,直起身子来,任湖水满脸淋漓而下,仿佛是被倾盆的大雨在劈头盖脸的浇着一般,半晌,低声道:“我知道你不高兴我练死气,可是它确实有用,我不拿它杀人,拿它强身也不行吗?我只是想有自保之力而已。”望着九幽,辰轩的眼中竟有一丝孩子气般的兴奋:“昨天我还叫飞扬试了,他释放了两成的斗气,我现在的肉体能抵挡得住那些冲击呢。”

九幽几乎在一瞬间就读懂了辰轩此刻的心态,就是个渴望得到兄长支持、鼓励、褒奖的弟弟,可是,他做不到,相反,他只能泼冷水。

“你这样练下去,死亡之力会逐渐渗出的更多,总有一天封印会彻底崩坏的。”

“可是我在循序渐进,我没有打算一蹴而就啊。”辰轩的眼神平淡下来,道:“到了封印彻底崩坏的那一天,或许我已经能够完全操控死亡之力了呢。”说着,嘴角一勾:“就算真不行,不是还有你么?你就像以前那样,再封印我一次好了。”

九幽的身影飘到辰轩面前,苍白的手指试图去拭辰轩宽阔额前垂落的一丝碎发,触到之时,手指却静止了,轻声道:“轩儿,你不记得了,其实那一天,你悲痛过度,晕厥了,所以我才能封印了你的左手。再来一次,我没有那个把握。”

他高高的飘浮着,衣摆与水波荡漾,辰轩便是仰着脸望他的,渐渐的,或许是惊愕,或许是失望,或许是恼恨,竟是呆了。

“所以,听哥哥的劝,不要再去尝试了,好吗?怒放爱你,不会因为你没有强大的实力而嫌弃你,她从选择你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你只会治病救人;而你不是没有资格和她并肩站在一起,你的天赋之力、你的生之力给你的光环,是光芒万丈的,只是你自己不肯承认罢了。”九幽温声道,“如今,身逢乱世,兵戈四野,作为医师存在的你,远比一个杀人机器更加有价值,你不会不懂。”

“可是……我若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谈何救人?”

“我可以让君冼寸步不离的保护你,甚至我可以去请乌鹊……”

“我是不满周岁的小孩么?腰间不系着一根红绸布,不被人提紧在手,我自己就寸步难行?”辰轩的声音都有些颤:“若不是在乱世,我真的愿意守着我那个破草屋,种一辈子草药,替人治一辈子的病。可是东皇,他会放过我和怒放么?”

九幽深吸一口气,眼神也黯淡下去。辰轩的话,叫他无言以对。

命运,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为什么,总是让人进退两难?

“轩儿……”他双手按在那结实、赤luo、湿漉漉的肩头上,正要劝慰,脑中却突发一阵灼热,一张充斥着无尽黑暗的画面猛然冲入脑海,那些蒸腾的黑气犹如地狱的气焰在肆意的狂卷燃烧,中央,那个面无表情的辰轩缓缓的朝他看过来……

这是,先兆?

意念的身躯便如抽搐一般剧烈颤抖起来,双手几乎不能自制。九幽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双唇惨白到可怕的程度,喃喃自语:“不!不!”

“怎么了?”辰轩皱眉望着,“你不舒服?”

意念分身会觉得不舒服吗?

九幽如大梦初醒一般,突然声色俱厉:“轩儿,你不许再练死气,你左手的力量,碰也不许碰,听见没有?”

辰轩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他从没见过如此严厉的九幽,而且,他的厉色之中有难以掩饰的恐惧在里面。

“哥哥问你,听见没有?”

“我……”

“你若真不听话,哥哥就一辈子把你关在结界里,甚至于,哥哥会抹去你所有的记忆,让你再也记不得怒放,记不住所有的一切!”九幽厉声道。到了那时,大脑一片空白的你只会费尽所有的气力去回忆自己到底是谁,你再也不会有擅动左手的念头了!

“你!”辰轩眉尖一扬,又惊又怒,左手竟是不自觉的就握紧了拳头。

九幽竟然出口威胁他?竟然想那样对付他?

“哥哥为什么要这样,你心里清楚!”九幽大声道,“你的力量虽然被强制封印了,可你始终是突破之身,你不可能不清楚你身体里藏着什么!你想让他出来吗?你想让他出来毁了整个世界,毁了怒放和她一心一意想要守住的一切吗?”

辰轩呆住,只觉得这些话语就如魔咒一般不停的回音,声音越来越大,震得整个头颅都痛,全身开始无力,拳头也不知不觉就松开了。

想让他出来吗?

你想让他出来吗?

“我不是他的对手,是不是?”他喃喃的道,“我无论怎么努力,也敌不过他,是不是?”

一瞬间便心如死灰,什么憧憬、希冀、什么信心、自励、什么柳暗花明、美好的未来,片刻就撕得粉碎。

那些痛心的感觉,从辰轩的体内瞬间就冲击到九幽的脑海,然而,他却咬牙,狠声道:“轩儿,对着哥哥起誓,否则,哥哥现在就带你回九幽山!”

辰轩死死的望着他,紧抿双唇,就那么望着。九幽却一直躲避他的眼神,根本不肯与之交集。终于,辰轩伸出右手,掌中仿佛握着一把无形的刀一般,狠狠朝自己的左臂扎过去。

这一下,既准又狠,真正的扎破手臂的血管。刺目的鲜血汩汩涌出,霎时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沿着手背的突起、沿着指缝流到指尖,最后,滴滴答答的扑进碧蓝的湖水里。

那一片湖水立刻泛出诡异的色彩,晕染开的血丝竟是如梦似幻的在碧蓝之中飘渺。辰轩的声音亦是,冷清的,空洞的,毫无感情的。

“我起誓……”

只这三个字,再无下文。

九幽摊开的苍白的手在颤抖,竟伸到水里去,似乎想把那些流落的鲜血捧回来。他望着那兀自流血不止的深深伤口和失神的辰轩,语不成调。

“轩儿,你要恨……就恨我吧。哥哥宁愿你恨我,也不愿你恨自己……”

那颤抖的声音还在飘浮,他的身影已然淡去,消失之前,回头望了一眼木屋。

远远的,飞扬抱着手臂靠在门前,分辨不出表情。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过来,将立在水中的辰轩拉上岸来,又拾起岸边的衣服,拖着失魂落魄的男人往木屋去。

他从头至尾都听见了,却什么也不会问,什么也没说。即使此刻辰轩不是如此过激的反应,他还是不会追问任何事,尽管,那些字眼犹如惊天之雷一般炸响他耳际:什么兄弟关系,什么突破之身,什么毁掉整个世界……

撕扯大把的纱布过来,用力的压住手臂上的伤口,手中纱布却逐渐染得鲜红,飞扬只得低声道:“我从不会包扎伤口,要不我去把怒放叫来?”

辰轩身子一震,缓缓抬眼,许久,苦涩的一笑:“你也威胁我……”说着,深吸一口气,右手按住了左手的伤口。

飞扬是第一次见,端的是好奇,眼见着一刻钟后,辰轩径自以纱布擦拭去血迹后,左臂上那一寸多长的伤口就凭空消失了,不免啧啧称奇:“你可真好使啊!”

辰轩嘴角抽了抽,笑得比哭还难看。飞扬便拍拍靠在床头的罗刹道:“听九幽的话吧,以后专心当医师,我给你当保镖!你的命可比谁的命都值钱呢!”

“你觉得你不大正常。”辰轩丢了一句。

飞扬呵呵笑:“你以为我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怒放叫人去飞扬城写离婚书的事?你吃的是什么醋啊?”

“我是吃醋么?”辰轩斜他一眼,“我是觉得难以理解。现在情势一触即发,你都不想回飞扬城去?”

飞扬便笑笑,可笑容任谁都看得出来牵强。

“你是不是跟你夫人吵翻了?”辰轩丢掉手中血糊糊的纱布,说道:“我不跟你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废话,夫妻之间的事情外人扯不清。我就和你说,战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怒放肯定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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