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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皇图》


尾声

全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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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血溅紫禁城

天空浓烟密布,乌黑的烟柱从远方成百上千的火堆中盘旋升起,黑色的烟尘摭盖了天空。护城河两岸,火焰占满地平线,彻夜燃烧,北城的金川河沿岸,乱军点燃整个河岸地区,码头和仓库,民宅和妓院,北城城墙附近的一切统统焚毁。

即使身处东面的皇城,空气中也有灰烬的味道。

徐景天一路穿过正阳门,赶到了洪武门。在金吾前卫的大营中找到了父亲和两位叔父,一身戎装的徐辉祖看到飞驰而来,便问他金川门情况如何。

“金川门一片混乱,北城的百姓全都在往中城逃命,我还没赶到金川门便被逃奔的人群挤的不能前进。”他口喘着粗气,尤被刚才北城那恐怖的情形所压抑着,“似乎半个北城都在燃烧,听百姓们传言,曹国公和谷王已经打开了金川门,迎接燕王进京了!”

“不可能,曹国公世受国恩,深得当今圣上信赖,怎么可能开城降敌?”徐辉祖说话时摇摇晃晃,一手扶住营门,铁甲包裹着的强壮身躯剧烈的颤抖着,一脸的难以置信。

“李景隆误国,辜负皇恩啊。”才刚刚三十五岁,正是壮年的魏国公徐辉祖满脸的疲惫,一边叹息一边拍打着身边的营门。

徐景天的四叔,官任左都督的徐增寿面色复杂,听闻燕王从金川门进京,他心中一阵高兴,但转而眉头又紧皱起来。

“大哥,李景隆本就是个纨绔子弟,不懂兵法,妄自尊大。先是率五十万兵马败于北平,后复领兵六十万,却再败于白沟河。丧师辱国,一败再败。回京师后又一意主张议和,如今他开城投降,也属意料之中事情。大哥,如今陛下大势已去,燕王进京,我们也当早做打算才是。”

身为中军都督佥事的徐膺绪点点头,“四弟说的有理,我们都知dào

大哥向来忠心为国,对陛下忠诚不二。但如今形势,燕王已经取得靖难之役的胜利,大哥身为我徐氏一族家主,还请多加思量。父亲当年百战功业,才创下徐家如今家业,可不能全毁于今日。更何况,燕王妃乃是我们的长姊,从私下说,燕王还是我们的姐夫。更何况,景天还是”

“不要说了。”徐辉祖一双虎目狠狠瞪了三弟一眼。徐膺绪看了看徐辉祖,又看了看一旁的徐景天,终究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我徐家世受皇恩,值此之时,怎么能和李景隆辈般投降北军。”徐辉祖说完这句话,翻身上马,带着身后的数十亲兵直往北城金川门而去。

“父亲,父亲!”徐景天有些无措的跟着父亲的战马跑了十几步,最后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在空中扬起的尘土之中。

徐增寿拉住了侄子,看着这个大哥的私生子,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增寿,大哥心意已决,我们劝不动他的。还是想想办法,怎么保住我们徐家,避免大哥把整个徐家都带上绝路。”徐膺绪有些无奈的道。

徐增寿皱眉沉思了一会,最后咬牙道,“三哥你马上回府,带各家小子们安置好各房家眷,我和景天马上进宫去!”

徐膺绪面色一变,沉声道,“你难道打算?”

“事以至此,我们难道还有其它的选择?大哥已经表明了心意不肯归降燕王,为了徐家,我们只能这样做了。也许,这样还能取得燕王谅解,将来得以保住父亲创下的家业。”…,

徐家是大明第一国公之家,在朝中声望极高。但是如今夹在皇帝和燕王这对叔侄之间,却随时有灭家亡族之祸。身为家主的徐辉祖已经选择了站在皇帝一边,但如今的形势却是燕王将成为赢家。为了徐家,向来就偏向于姐夫燕王朱棣的徐增寿只得选择与兄长相反的一边。

不过眼下燕王已进京城,此时想投向燕王一边保住徐家,却不是那么容易的。非常之时,唯有行非常之事。

徐景天有些迷惑的望着两位叔父,小心的问道,“我们是要去劝陛下投降吗?”

徐增寿拍了拍侄子的肩膀,“走吧,愿天佑我徐家。”

感受着四叔那凌厉而决绝的眼神,徐景天忽然打了个抖。他是大明第一名门徐家的长孙,父亲是大明开国元帅徐达的嫡长子。除了早死的二叔,父亲三兄弟,父亲承袭了祖父的魏国公爵位,如今更是加封太子太傅。而三叔也领中军都督府佥事高职,四叔更是担任左军都督府都督。而姑母更是如今打到了京师金川门的燕王朱棣的王妃。

不过徐景天虽然是徐府的长孙,却不是嫡出,而是徐辉祖十岁时从北平带回来的私生子。不过虽是庶出,但在徐达生前之时,十分得徐达喜欢。如今不过刚刚二十二岁,却已经挂着勋卫的官职。

徐景天跟着徐增寿向皇城而去,进入洪武门后,一路穿过千步廓,再穿过承天门,进入了皇宫。

继xù

穿过端门和午门后,徐景天叔侄两个终于到了被筒子河所环绕着的紫禁皇城。不过比起外面几道宫门的守卫森严,越是接近皇城,反而越是混乱。连午门也无人看守,皇帝已经将大部分卫士调去守外面的宫城。剩下的一些卫士对于徐家叔侄两人,也并没有人管顾,徐增寿是左都督,徐景天也是亲军卫的勋卫,入皇城倒也是常事。

此时北军入城的消息已经传进了皇宫,宫中人心惶惶,到处都是四处奔赴的宫女太监。徐景天跟着徐增寿连续经过了太和殿、中和殿、保各殿,依然没有找到皇帝的人影。

“太和、中和、保和三殿我们都找过了,皇帝不在外廷,看来是在内廷。我们得抓紧时间,得在北军入宫前找到皇帝。”徐增寿有些焦急的道。

“找到皇帝怎么办。”徐景天迷茫的问道。

“劝他投降,让位给燕王。”

“如果皇帝不肯怎么办?”徐景天从没有想过,他们入宫是要做这事情。皇帝他见过多次,他一直觉得那个只比他大了几岁的皇帝十分的儒雅,比起那个满脸大胡子的姑父朱棣,更有好感些。

徐增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要该怎么办。

叔侄俩沉默着继xù

向内廷前进,又走了一会,一名太监迎头撞到两人面前。那太监满脸是汗,张嘴刚要骂人,一抬头见是徐增寿,忙打起笑脸道,“原来徐都督在这里,害的咱家好找啊。陛下有旨,急诏徐都督于北边乾清宫晋见。快跟咱家走吧!”于是徐景天连忙跟着徐增寿一起,往乾清殿而去。

一路左转右转进入乾清殿,乾清宫是**规模之首,皇帝在此办公,也在此居住安寝。叔侄两人到时,一身明黄色皇袍的当今天子正在几个太监的护卫下,爬梯子登上了近十丈高的殿顶屋檐。从上面往北望去,浓烟遮掩了天空,北城上空黑呼呼的,满是阴影。从这儿看出去,全城尽在眼帘,紫禁城巍峨的宫城殿宇楼阁,下方如迷宫般的城市街道,西面南面是穿城而过的秦淮河,东面则是玄武湖,北面则是大江以及一丛丛烟柱和灰烬,火,到处都是火。士兵擎着刀剑,像蚂蚁一样爬满城墙和从城垛延伸出的塔楼。…,

金川门下,飘荡的烟尘中依稀可辨数十座投石机的轮廓,不过此时这些投石车都已经用不着了。北面的金川门已经打开,沿着金川河,无数的北军顺着金川门内大街涌入了京城。

这一切让屋顶上的建文皇帝万分的恐惧,一阵尖利的刺痛突然袭来,建文紧捂肚子,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他差点摔下去,幸亏一个影子突然闪出,用强有力的手紧扣他的胳膊,将他稳住。

徐增寿托住了建文,将他稳住后跪拜到,“臣护驾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惊惶未定的朱允炆看到是徐增寿,苍白的脸上越发的阴沉了几分。

等诸人回到了乾清殿中,朱允炆怒视着徐增寿,从御案上取过一迭书信扔到了他的面前。书信散落一地,其中一封散开的书信落在徐景天的脚前,他拿眼望去,却见上面正是四叔的笔迹,而内容隐约正是向燕王通报京师的部署。

看到这些信,徐增寿面色大变,许久后,他哈哈笑了数声,一言不语。

朱允炆见徐增寿不语,愤nù

莫名,跳下丹墀,失态的一把抓住徐增寿的衣襟,大声的怒喝道,“你告sù

朕,告sù

朕锦衣卫找到的这些通敌书信都是假的,你说啊!”

徐增寿微微一笑,缓缓道,“不,这些书信都是真的,全是臣亲笔所书。陛下,如今南北之争形势已明,臣为陛下安全计,特来劝陛下让位于燕王。现在燕王已经进了金川门,再过不了多久,就要进入皇城,还请陛下顺应时势。”

“逆贼!”朱允炆愤nù

至极,唰的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宝剑,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剑刺入了徐增寿的胸膛。

“不!”徐景天惊叫着扑上前去,一把推开了朱允炆扶住了徐增寿。

“小心后面!”徐增寿眼神涣散,无力的抬起手,指着徐景天的身后,口中吐着沽沽鲜血,声音颤抖着道。

突然,徐景天只感觉背心处几道剧烈刺痛传来,他低头望向腹部,只见腹部透出几把明晃晃的带血剑尖。他吃力的转回头去,却只看到朱允炆满脸怨恨的对着他破口大骂。

一阵阵冰冷、无力感传来,徐景天与徐增寿一起倒在了殿中,身下大片的鲜血如同一片绽开的鲜红玫瑰。弥留的最后一刻,徐景天只隐约听到朱允炆断断续续的骂声在继xù



“二十多年了,朕今日才知dào

这个秘密,要是早些知dào

,朕也不会误信了徐家,也不会有今日之祸。徐达该死,徐辉祖该死,徐景天该死,所有徐家人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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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梦初醒耶

陈青云从梦中惊醒,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有些头痛的睁开双眼,却只是依然如往常一样,黑色的眼只看到了漆黑的夜。

夜凉如水,他尽情的伸展着自己的四肢,让自己能从那个紧张的梦中舒服过来。好一会,剧烈的心跳才慢慢平缓下来,陈青云伸手往一旁的床上摸去,那熟悉的温暖丰腴却没有摸到。他微微一错愕,马上想起温柔可人的外科医生末婚妻今晚有急诊,昨晚已经打过电话告sù

他晚上要加班。

寂静的夜晚中,陈青云这间在郊区的独栋别墅丝毫听不到行车等噪音。虽然住在这样的别墅中,能让人有种居在大都市,却仿佛身处于田野自然间的放松自然感,不过此时当他从那梦中醒来时,他却有些觉得这夜太寂静了。

陈青云的末婚妻是一名外科医生,一个很不错的职业。而陈青云能找到这样的好女友,他自己的条件自然也是很不错的。他家是世代书香门第,祖父、祖母都是学术界内十分受人尊敬的教授,到父亲、母亲,甚至伯父、叔叔、姑姑、姑父,乃至于陈青云的两个姐姐、姐夫也都是名牌学院毕业,最后又都成了令人敬仰的教授学者。陈家,是一个真zhèng

的书香世家。

陈青云在从美国常青藤联盟的耶鲁大学取得博士学位以前,他都还是一名标准的陈家子弟,学习优秀,品质良好。在陈家人的计划中,毕业后他留校成为一名大学老师。

不过就在三年前他刚取得博士学位,准bèi

留美的时候,那天晚上他却突然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回到了六百多年前的大明初洪武时代,经lì

了一晚别样的经lì



那是一个极其异常的梦,平时他虽然也有做梦,可每次梦醒,昨夜的梦很少能记住的。就算留下些印象,也都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断,甚至很多都是离奇怪异,没有逻辑的。

可是那晚的梦不同,与其说那是一个梦,还不如说那是一场梦幻奇遇。醒来后,梦中的所有一切他都记得一清二梦,而且在那个梦中,他好像成了一个明朝的孩童,以那孩童的眼睛,经lì

了大明朝的数天时间。就算清醒过后来,那梦中的情景还是那般的清晰,甚至是仿佛刚刚看过的一场连续剧,一场记录片。

原本惊讶之余,他也没有多想,结果从那以后,每当夜晚来临,只要他一进入睡眠,就会立即进入那个奇怪的梦中。那仿佛就是一个永远没有完结的梦境,而更加奇怪的是,只要他进入那个梦,必然会从昨夜结束的地方重新接上,从没有重复,也不会有跳断。

如此连续了一两月之后,陈青云的神经异常紧张,他去医院全面检查身体,查不到问题。最后他甚至找心理医生,可依然找不到问题的原因所在。

最后,陈青云放qì

了留美,回到了国内。回国后,他一边继xù

寻找治疗,一面放qì

了执教的打算,开起了一家广告公司。两年前,一次在医院检查的时候,他认识了现在的末婚妻。

那个怪梦一直在继xù

,除了梦境有些怪异之外,实jì

上对陈青云也没有多少妨碍。渐渐的,陈青云在末婚妻的帮zhù

下,也把对这怪梦的恐惧、抗拒,渐渐变成适应,甚至成了闲时的一个研究。

白天,他是一个学识渊博、英俊潇洒、家世良好的多金青年,有一家资产千万,二十多个雇员的私人公司。在郊区有自己的独栋别墅,出门有让人注目的跑车。还有一个美丽体贴的医生末婚妻,可谓处处都让人艳羡的生活。…,

而晚上,那是另一个世界,三年来,在那个爱丽丝仙境一样的梦境中,他从最初的一名婴儿,已经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名门公子,甚至比现实生活中的他更加的洒脱。

白天,黑夜,同一个世界的两面,在陈青云的世界里,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经lì

了最初的惶恐和不安后,陈青云已经把那夜晚的梦境当成了一个大型的网络游戏,一个只有他一个玩家的网游。天一黑一睡着就开始,天一亮一醒来就暂停退出。

甚至到了后来,除了晚上经lì

那个梦境,白天的闲暇时,陈青云也会主动的搜寻关于明朝的一些史书诗集之类的。甚至平日里,他多了许多梦境中学会的东西,比如吟诗、书法、绘画、骑马,甚至从没有玩过射击类游戏的他,能熟练的在现实中张弓射箭,简述非凡。

三年了,陈青云有时甚至已经有些分不出现实和梦境的区别,原本从不交汇的两个世界,仿佛在慢慢的交融。

对于这一切变化,陈青云心底有时也还有着一点点的迷茫。

长出一口气,想起在加班的女友,陈青云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与女友认识一年后,两人就订婚了。到了现在,已经订婚了一年,如果不是因为女友工作太忙,两人都已经成婚了。

这些天电视网络到处都在播放明天晚上将会有狮子座流星雨,为此他和末婚妻早就已经约定好了,明晚推掉一切工作应酬,带上野营帐篷望远镜,一起去山上观看这场难得一见的流星雨。

躺在床上,他估计着此时已经快要天亮,也就打算干脆起来去医院接女友一起吃早餐,然后准bèi

那个晚上去看那个难得一见的流星雨。

昨晚的那个梦,让陈青云还有些心悸。头一次,在梦中他经lì

了原先那种超然于外的感受。在那梦中,南京城被燕王朱棣攻破,他身为徐家一员,跟着四叔一起去见建文皇皇帝,结果最后却一起被朱允炆给手剑杀了。梦中临死前那种剧痛、惊惶、恐惧、冰冷的感觉,是他从没有经lì

过的。最后他陷入了一阵无比的黑暗之中,然后在梦名醒来。

在梦中,他死了,然后醒来。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陈青云甚至不知dào

以后还会不会在做那个梦。对于那个梦中的自己,徐达长子徐辉祖的私生子身份,他在现实中曾经查找过无数次的资料,任他找遍各种史料,各个图书馆,甚至整个互联网,也没有找到明朝的徐辉祖还有一个私生子叫徐景天的。关于他在梦中所经lì

过的一切,在现实中的史料中,根本就找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有时他也会因此自嘲,也许正因找不到,所以才证明那些只是他自己的一个荒诞的梦而已。

陈青云伸手去按床头的台灯,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摸到。反而暗夜中不小心撞倒了一件什么东西,只听的乒乒乓乓一阵声响,然后好像是瓷器破裂的声音。

陈青云估计是他睡前放在床头柜上的茶杯,他有些懊恼的皱了下眉,那套茶杯可是他和女友在陶吧一起亲手做的。女友最是喜欢那套杯子,这等下女友回来了估计得生气了。

他刚要下床收拾,却听的门吱呀的一声推开了。

陈青云愣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可是豪华独栋别墅,那门不应该也不可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啊。…,

漆黑中,一点昏黄的光芒出现,跟着那光芒一起进入房间的,还有一阵如兰似馥的香味一起散入了房间。

灯火昏暗,朦朦胧胧。

虽看的不是太清楚,可陈青云还是看见进来的似乎是一个年轻的少妇。而且那是一个古装的少妇,一个他异常陌生却又十分熟悉装扮的少妇。

他揉了揉脑袋,才想起来,那少妇的装束,就如他这三年来梦中所见到的明朝妇人衣装一样。甚至这个少妇的面孔,他都觉得依稀有些熟悉。

借着那灯光,陈青云打量了一下身处的这个房间。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对面那个巨大的黄花梨书架,上面满满的全是一本本的书籍。在一旁,还有一个收藏着许多瓷器玉石的黄花梨多宝阁。

床的一侧,则是一面两米多高,绘着几个漂亮仕女的黄花梨插屏式座屏风。再低头,他此时正坐在一张红漆鎏金榉木架子床上。

这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而又熟悉。

陈青云疑惑的抬起手,那是一支细小的手臂,顶多六七岁孩童的手臂。顺着手臂往上看,此时这幼小的身体正套在一件白色的丝绸衫子之中,样式同样是明朝古式的。

看着这一切,他有些迷惑,难道刚刚他并没有从梦中醒来,还是说刚才那会他依然是在梦中。现在只是接上了之前梦中被杀的那段,重新继xù

了,还是重新开始了?

低头摸着自己幼小的身躯,他突然回忆起三年前最开始的那个梦来。记得初入这个梦境时,他就是六岁。

大明洪武十七年,徐府,徐景天,六岁

无数的思绪在脑中闪过,陈青云觉得自己迷惑了,这一切是从新开始,还是从来就没有开始过,只是一个长长的梦刚醒来,或者是还末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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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徐府私生子

“小少爷又做恶梦了么?”乳母陈妈快步走到架子床前,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油灯放在桌上。探手将架子床上的月白纱帐在银钩上挂好,关切的向坐在头上的徐景天望去。

油灯如豆,昏黄的灯火忽明忽暗。徐景天那苍白的脸上汗渍渍的。一双乌黑的眼睛里尽是迷茫,没有往日恶梦后醒来的惊惶与不安,反有着如成年人般的冷静。

陈妈连问了他几句,也不见答,还以为是梦中惊到了。也并没有想到,此时的徐景天与往日的小少爷有什么不同。她微微为这孩子叹了口气,手脚利落的就给小少爷换起被汗水打湿的贴身衣物来。一边换,又一边转头向着外间喊道,“青莲,香莲,你们还不不快去把外头炉子上温着的热水端进来给小少爷擦身。这寒冬腊月的,小少爷身上全湿了,要是着了凉,你们可担的起。”

外头负责值夜的两个十五六的丫头青莲和香莲,闻声连忙披衣而起,从外头的炉子上端来热水,倒在铜盆中。陈妈又取来一块芬香的帕子,就为徐景天擦洗换衣。

徐景天还有些茫然的坐在那里,等到身上的衣物全被脱光了后,受凉之下才回过神来。

看着自己光着个屁股,被一个二十许的少-妇,还有两个十五六的年青丫头脱光了。徐景天突然觉得有些别扭,虽然以前的梦中他也经lì

过许多事情。可不知为何,今晚的这个梦中,他总感觉自己的身体感觉特别的清晰、敏感。那种实实在在的感觉,就如之前梦中被刺死时那般的真实。

他低头看看白胖胖的六岁孩童身体,心里微微一叹,难道这个梦开始轮回了,三年一轮回?

浸过热水的布巾擦在身上,说不出的暖和惬意。不过当陈妈润滑的手滑到下面的小豆丁上时,他还是马上觉得有些难为情。他看了两个丫头一眼,他们也都盯着他的小豆丁发笑,偶尔还咬一下耳朵。

他用两条白白的细腿夹紧了,细声道,“我自己擦洗就行了,你们去歇休吧。”

陈妈微微一笑,身上只披着件外衣的她,越发的散发出先前那种好闻的香味。她没有理会小少爷的难为情,只是依然仔细的擦拭着他的身体。

“小少爷,还是以前的那个恶梦么?那个恶梦不是早几年前就不做梦起了么,怎么今夜又发梦了?是不是又想起那些不好的东西了,竟然吓成这个样子,真是可怜。”陈妈温声道。

徐景天看着陈妈关怀的眼神,心头也感觉一阵温暖。

六年前,才十四岁的大少爷从北平带回这个私生子时,还曾经在京城闹过好一阵的风潮。据说孩子的母亲是大少爷在北平时认识的一个秀才家的小姐,生孩子时难产死了。孩子带回时,大少爷都还没有成亲,也没有纳过妾,因此最后大少爷的母亲谢夫人只好请奶妈来带这孩子。

当时请了很多个有经验的奶妈,可是小少爷却一直哭闹不停,没有一个能哄的住孩子。陈妈本不是徐府下人,她的丈夫却是朝廷派在徐家一百护卫的百户军官,当时陈氏正好也刚生产,小少爷一到她的手中,便安静的很,再不哭闹。因此,谢夫人便央请陈妈入徐府帮着带这孩子,做了景天的奶娘。

从那时起,一晃就是六年,虽然景天不是陈氏的亲骨肉,可很多时候却比她自己的孩子都亲。她刚带景天时,曾经听大少爷说起过,好像当初带小少爷从北平回京城的时候,夜里赶路时马车翻过,从那次起,景天一到夜里就总是哭闹不停。…,

后来陈妈带着景天,虽然细心照顾,其后也还是经常会夜里梦中惊醒。这个情况,一直到三岁时起,才算好了。这几年,景天小少爷夜里已经不再梦中惊醒了。只是今夜不知dào

怎么的,居然又从梦中惊醒,陈妈十分担忧的看着景天。

面对着陈妈的关切,徐景天却有些心神不宁。他此时脑子里还全是关于这个轮回的梦境,他只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如同三年前般又重复了,并没有意识到,此时他早已经不在梦中。

陈妈帮景天擦过身后,又帮他换了一套内衣,然后安置他睡下,帮他盖上被子。又陪着说了一会子话后,才放下纱帐,端着油灯出了房间。

闹腾了一阵,徐景天只觉得一阵疲惫,渐渐睡去。睡去之前,他倒十分淡定,心道再醒来时,必然已经是在现实中了

徐景天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迷糊中,坐在床上,他只听的一阵孩童的吵闹声在不远处响起。

“哥哥哥哥,快起来,昨天不是说好今天和虎子一起去捉鸟雀的呀。”

“释加保儿,你大哥昨夜又做了恶梦,后半夜才睡踏实。现在睡的正香,你就不要吵着他了。”陈妈温温软软的声音也跟着传进耳朵

徐景天睁开眼睛,天已大亮。而他仍然躺在床上,而这时,几个比他还小点的男孩子正推进房门,跑了进来。

迷茫,迷惑!

实jì

上徐景天此时已经不光是迷惑、迷茫,而是恐慌了。自从那天晚上开始,他已经在这里快一个月了。眼看着从十一月转眼就快到了腊八,他依然还在这里。

徐景天突然有些不解,茫然无措。他不明白他怎么还在这梦里,以往的梦境,虽然有时一夜的时间,梦境中却有差不多六七天。可是这一次,他在这个梦里已经都快一个月了。每天早上醒来,他都发xiàn

自己还是在这张榉木架子床上。

迷茫、焦虑、惶恐、不安,到最后,徐景天终于有些明白,也许这一次,他再也回不去了。

徐景天双眼无神的坐在床上,目光呆滞无神,双手扯着头发,正费尽脑汁的在想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时,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子已经跑到了他的床头,拉着他的手大叫道,“哥哥,你怎么还在睡觉啊,天都大亮了。快起来,昨天说好要去捕雀的。”

“哥哥是懒虫!”后面还有个稍大点的男孩,张着缺了门牙的嘴巴漏着风说道。

后面一个虎头虎脑的稍大点的男孩子有点拘束的小声道,“我娘说小少爷昨夜恶梦了,没睡好哩,要不我们今天就不去捕雀儿了。”

看着这几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徐景天微微苦笑了一下,这近一个月来,他天天和这几个小家伙混在一起,对他们自然是十分熟悉。那个一直叫他去捕雀的男孩,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徐家大房的嫡子。在徐府最得夫人谢氏的宠爱,现在已经四岁了,却连大名都还没取,府中只是叫着他的小名释加保。

不过虽说嫡庶有别,不过这小子却是异常的粘着大哥徐景天。就和一跟屁虫一样,徐景天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在徐景天以前那个梦的记忆中,好像整个徐府都十分忌晦提起徐景天的私生子身份。徐景天虽是私生子,可实jì

上整个徐府却从不会有人提起这事,也没有人提起这事。这是老爷下的严令,哪个敢提起这事,就要受家法惩罚。因此,小一辈的这些孩子并不知dào

这些嫡庶的事情。…,

大少奶奶李氏平时对待徐景天,倒也没有什么偏心的地方,因此释加保从不知dào

,他这个哥哥其实只是同父不同母。

而那个稍大点的,却是二房的长男徐茂先,同祖父辈中他只比徐景天小,比释加保却是还要大一岁。而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则是徐府的护卫首领百户赵大彪的儿子,也是徐景天乳母陈妈的儿子。这些小孩子中,虎子年纪最大,比徐景天也还要大上半岁。

在徐景天那个奇妙的梦境记忆中,他和这三个小男孩幼时一直是最好的玩伴。直到大家年纪渐长,进学之后,才渐渐的有些疏远。还记得长大后,释加保和二房的茂先还有他都入了国子监入学,而虎子的父亲后来则是外调去了北平。虎子长大些后也就跟着陈氏一起搬去了北平,后来虎子在北平从了军,靖难之时,他还是燕王的侍卫,一直跟着燕王打到了京城。

而他们三兄弟,也渐渐生疏。特别是释加保,长大后终于知dào

了他只是个私生子,再加上受些功臣家子弟的带坏,渐渐成了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对他更是视同陌路。再不复童年时的兄弟亲情,甚至处处嘲讽讥笑他。茂先后来则成了周王的女婿,成了郡主的宜宾。而徐景天这个私生子,长大后虽不如其它两个兄弟那么耀眼,却也在十八岁时就蒙荫成了随驾勋卫,最后直到被建文杀死。

此时徐景天看着三个亲热的小男孩,心里总觉得十分的复杂,此时亲密的四个孩童,将来的人生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一个是袭爵的魏国公,一个是郡主的宜宾,一个是建文勋卫,一个是燕王侍卫。

想起梦中最后四人的陌路,徐景天面对着此时亲切的三人,心里突然觉得五味杂陈。

第四章 祸起堆雪球

晨色清冷,带着一丝冷寂,万特枯寂,这是寒冬腊月独有的景致。

金陵城早已经下过了第一场雪,昨夜天气陡降,京师又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等到今早太阳出来,整个京城早已经经被银装素裹,一片银色的天地。

徐府的几个小家伙,见到这样的大雪,更是高兴的不得子。仿佛和九岁的二小姐的那条大黄狗一样,一早起来就兴奋的不得了。大黄狗今日一起来,就一直在雪地里奔跑打滚,连二小姐都叫不回来。

院中的廊下,释加保站在那里,满心焦虑又兴奋难耐。他的年纪太小,跟随着他的乳娘和丫环们根本不肯让他下院子雪地中,几双眼睛牢牢的眼着他,丝毫不让离了廓下。他站在那里,只能看着两个哥哥和虎子在院子的雪地中四处奔跑,滚着雪球。

甚至就连二姑都可以带着丫环在雪地里疯,互相扔着雪粉,嘻笑疯闹。

释加保有心想要下雪地里玩会,可是看着身边几个盯贼一样寸步不让的丫环,他就不禁一阵气馁。这些人的眼里只有母亲,根本没有人会顾及他。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特别的羡慕大哥景天,他不过是比自己大一岁多点,可他做什么事情,总是不会有人管三管四。

就如此刻,景天就和茂先还有虎子三人在那里打雪仗,你扔我丢,玩的不亦乐乎,整个人都冒着白气,脸红扑扑的。而他却只能站在这廊下干看着。

“哥哥”释加保远远的对着徐景天叫道。“好玩不?”

徐景天正在雪地里堆一个雪人,自发xiàn

自己不能再回去了之后,经过这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也终于安下心来。虽然对于再不能回去,他还是耿耿于怀。总是不能停止的思念着那世的亲人,思念着就快要完婚的末婚妻。可是事情已经如此,多想终究也还是无用。渐渐的,他也慢慢把这些事情放下。

近月来,他大多的时间总是闷在房中,偶尔几个小屁孩兄弟来找他,他也提不起什么兴致。虽然身体也才是六岁多的孩子,可是他的心理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让他再跟着几个四五岁的孩子一起玩,总是十分怪异以及无趣的。

不过因为身体只是六岁的孩童,处处受限,徐景天这些天来也快要憋出病来了。今日院中供,也就止不住下了院子,堆起了雪人。他全不顾自己的幼小,穿的厚厚的皮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堆雪人是每个小孩子都曾经玩过的游戏,徐景天滚起两个雪球,然后把他们堆在一起,再指挥着五岁的茂先和六岁的虎子,及九岁的二姑一起动手,用木炭条做眼睛,拿红枣做鼻子。甚至还弄了一把扫帚插在雪人肩膀上,九岁的二小姐妙仪还让她的丫环紫竹不知从哪弄了顶书生的四方巾戴在雪人头上。

一群小孩子玩的哈哈大笑,兴奋不已。而徐景天则戴着皮手套不断的拍打着雪球,也许只有这般,才能发泄减轻一些最近这一个月以来心里压抑的情绪。

听到释加保叫他,他走到廊下,对着他道,“想不想玩?”

释加保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心的转头看了看他的乳母林妈妈。林妈妈马上道,“释加保儿可不能下雪地里去,这么将冷的天,冻着了可不是玩笑。在这里看着就行,捧着手炉,还有蜜枣吃,多好啊。”…,

“我不要吃蜜枣,我要和哥哥一样的堆雪人。哥哥怎么就能去堆得,我怎么就不让堆?”释加保乳母不肯,干脆吵闹起来。小少爷的脾气一发,林妈妈和两个丫环也都左右为难,只得小心哄着。

徐景天站在那里,见释加保确实十分想下去玩,想想也不是个什么事儿。虽然释加保才四岁多,可是他身上左一件右一件的,脚下是皮靴子,手上是皮手套子。连头上都还戴着六合瓜皮小皮帽子,身上穿着的又是紫貂皮的袄子。这样的装扮,不过是下雪地里玩一会,又怎么可能会冻着。

当下从旁边丫环的手中取过释加保的孔雀绒大氅,往释加保身上一披,牵着他的手就跳下了廊,一起踩着厚厚白雪,吱吱呀呀的奔向那雪人。

林妈妈和两个丫环措手不及,眼看着两个小少爷已经跑远了。跳起脚想去追,另一边景天的妈奶陈妈笑着道,“林妈就让他玩一回吧,要不然释加保儿还不知dào

会怎么闹腾呢。两个小少爷都穿的暖暖的,玩一会子也不会有事的。平常家的孩子四五岁也都会玩雪呢,咱这两位小少爷可是将门之后,又哪有那么娇贵。”

林妈妈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只得拍了下手道,“要都如你说的那样就好了,他们是主子,咱们是下人,侍候好他们是咱的本份,万一有点差错,错的可就是咱们了。听说景天这些天晚上又做恶梦了?”

两个乳母一边聊着天,一边却又都紧盯着不远处的几个小少爷小姐。陈妈点头道,“这事都快一个月了,每天晚上景天小少爷都会惊醒。这事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还有老爷夫人都知dào

了,大少奶奶说等过些天去寺里捐点香油请道符,看能不能好。”

林妈妈望着景天,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亲娘都没见过的可怜孩子,还好老爷向来疼爱这个孙子。大少奶奶也从来都把他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看待,这真是几世才修来的福气,要不是投在咱徐府,哪家能这样好的待一个私生子啊。”

“噤声!”陈氏脸色有些不快的瞪了眼林妈妈,“说什么呢你,这话能乱说的吗?老爷夫人早就下过家规,禁谈此事。”

“哦,是是是。”林妈妈讪讪的住嘴,“也就和你说说罢了,坚决不会和旁人说道的。”

两人正说着话,却突然听到院中响起一阵大哭声,听声音却是大房的嫡子释加保儿的。林妈妈慌忙望去,却见不知什么时候起,院中玩耍的那些孩子全都围在了一起,而那个高高的雪人却只剩下了下面的那个雪球,上面的那一半却不见了。

而几个孩子围成的堆中,释加保的哭声却凄厉异常。

二小姐惊慌的冲着小脚跑来的林妈喊道,“释加保被雪球压住脚了,快救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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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响亮的耳光

在徐府,长房的嫡子释迦保儿绝对是一个相当受庞的孩子。虽然在同辈中,他排行只在第三,上面有私生子的哥哥和二房的嫡子。但做为长房嫡子,这个才四岁的孩子却已经注定了将来是要继承倘大的徐府,最终承袭魏国公的爵位的。

而夫人谢氏,对于这个嫡孙也是疼爱有加。虽然徐府大少爷、二少爷都娶妻纳妾生子,算上还同刚满岁的六小少爷和五孙小姐,徐府第三代已经有了十一个孩子。六个男孩中,除了释迦保这个嫡长孙外,二房的茂先也是嫡孙。不过夫人谢氏却独更偏爱释迦保,周岁之后一直到现在,释迦保都一直在夫人谢氏的房中养着。不说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真zhèng

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无比的金贵着。

因此,当这个徐府的嫡长孙给一个大雪球压在了下面,一条腿还被压着了时。廊下的徐府诸多婆子、丫环、乳母们简直觉得天都塌了下来。一个个惊呼着向着释迦保儿跑去,还有几个机灵的丫环则早一阵风似的向大少奶奶李氏的院子跑去报信了。

释迦保叫的很惨,仿佛腿已经压断了一般。不过据一旁的徐景天观察,那个雪人的头部虽然不知怎么的滚了下来压到了他的脚,不过因那雪球本来就滚的不算太大,而且压到释迦保的腿前,先是砸在了雪地上,然后才滚压到了释迦保的小腿上。而且释迦保儿身上的衣服穿的饱,减少了点伤害。仔细看来,腿并没有断,只是有些压伤,略动了点筋骨。

徐景天在那些丫环婆子们赶到前,试着用力搬了几下,不过奈何他也才是六岁那儿的身体,直接搬起来力qì

不够。滚开又怕再伤到了释迦保儿。

释迦保的乳母林妈一张脸都全白了,迈着小脚飞快的奔到雪球前,一把将那雪球搬起扔到一边。一边焦急的抚着释迦保的额头,“小少爷不哭,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四岁的释迦保只是一个劲的嚎淘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都哭紫了。

徐景天看着林妈要抱着他走,忙制止道,“三弟伤了脚,还是得等大夫来看过了才行。现在移动,怕伤到筋骨。”景天的乳母陈氏有些惊讶的看了如此镇定的他一眼,觉得这孩子镇定的有些过份。一般的孩子碰到这事,早都吓的不知所措。

“释迦保儿,有没有事,没有受伤吧!”园内长廊一道,远远的一大群人赶来。人还未到,李氏焦急的声音就已经传来。李氏乃刚二十出头的美妇,淡妆素服,体态幽闲,丰神绰约。此时她披着一件猩红的大氅,在一群丫环婆子的护持下飞快的迈着一双金莲小脚,飞也似的奔来。头上满头乌发斜斜的挽了一个坠马髻,上面插着的一支百鸟朝凤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跑动,一步一摇。

李氏刚刚在婆婆的院中,与几个妯娌一起商议着过几日到城南的大报国寺为病中的公公上香祈福。忽然听得外头小丫环来报释迦保在西院玩雪,被雪球滚落压了脚。当下急的三魂就去了两魂,顾不得其它马上就往这边赶。

一把抱住儿子,李氏听着儿子的哭声就如撕她的心一般的难受。她低头看去,却只见长子景天正拿着两片木板夹在儿子的腿上,正要拿一根绳子绑上。

当下急道,“你在做什么?”…,

景天看着李氏担心的模样,忙解释道,“三弟腿刚才被雪球滚压到了,还不知dào

伤的如何,我用这个木板夹住,防止再伤到脚。”

“脚痛死了,我脚断了。”释迦保一向被人宠爱,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伤痛。见母亲赶来,更觉得委屈,只一味的喊痛,喊腿断了。

林妈妈满脸苍白,只觉得天也塌下来了,心只暗暗责怪景天,要不是他强拉着释迦保去玩,也不至于有些祸事。眼下又见他在这里拿木片夹小主人的伤腿,当下更是惊惶。连转头对景天的乳母陈氏道,“景天小少爷玩闹,怎么陈妈你也不看顾着点。要不是刚刚景天小少爷强拉着释迦保儿去堆雪人,也不会伤到脚。现在释迦保儿都已经伤到了腿了,景天小少爷还在那玩闹,你怎么就不知dào

看着点呢。”

李氏听到这话,猛的一抬头,玉面含煞,一双柳眉倒竖,直直的瞪着景天。

景天被李氏盯的有些发毛,“母亲”

话未说完,李氏突然甩手对着景天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看你对释迦保做了什么?你怎么敢这样对他?”

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那一记耳光着实打的响亮,徐景天只觉得耳边满是轰鸣之声,眼前金星乱闪。虽然被打的很重,他还是能明白李氏刚才的行为。

李氏做为大明第一名门徐家的嫡长媳,自身的家世当然也不简单。徐允恭做为大明开国元帅、魏国公徐达的嫡长子,当初早不知dào

被京师多少公侯之家看中,一心想把自家的千金小姐嫁给他。当时尤以大明第一开国功臣韩国公李善长,以及曹国公李文忠两家国公之家结亲之心最切。

不过当徐允恭在大业十三年,从北平带回了一个私生子,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之后,许多原本有意结亲的公侯之家却都没了下文。特别是曹国公府和韩国公府,两家都是大明顶级名门,谁也不愿意自己家的嫡小姐一嫁过去,还得给徐家抚养私生子。

不过就算因为私生子的缘故,徐允恭也依然是魏国公的嫡长子,将来的魏国公。因此最后,徐家还是与曹国公李家结了亲。不过这回娶的却不是曹国公的嫡女,而是老曹国公、曹国长公主的驸马李贞的兄长的嫡孙女。也是皇帝的养子、外甥,现任的曹国公李文忠的同祖父亲堂兄的嫡女。

虽然是曹国公旁支,可算起来身世也还是很高,配徐家大少爷虽有些相差,却也不算是高攀。而且相比于曹国公的嫡女,这个李家小姐却更加的贤淑。嫁入徐府后,面对着丈夫婚前的私生子,也从没有过什么怨言,完全把景天视若已出,一视同仁,没有半点偏爱。

李氏入徐家已有五年,除了婚后第二年生了嫡子释迦保,她还在去年又生了长房的第二个女儿。而这几年,丈夫徐允恭也是先后又纳了两房妾,又添了两个庶女一个庶子。

后院多了两房妾侍,而且除了自己生的一儿一女,长房还有四个庶出的孩子。李氏虽然平时没有什么,但是其实内心也还是有些沉重压力的。

刚刚见到儿子受伤,母性的天性一下子爆fā

出来,如同所有护犢的母性一下,她头一次动手打了那个她其实一直不喜欢,但是从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过的丈夫的私生子。

徐景天对此倒是没什么委屈,好而觉得以后世的眼光来看,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当下对着李氏道,“母亲大人,对不起,都是孩儿的错,害三弟受伤”…,

李氏抱着释迦保在怀,心头一片慌乱。看到景天那样大人腔调的话语反而心头更起无名火,“我不是你母亲,你也不是我的孩子,以后再也别叫我母亲。你只是大少爷在外面被不知廉耻的女人勾引生下的私生子,你不配叫我母亲,你也不配做释迦保的哥哥。我不会允许你伤害我的孩子,以后我也不会让你再接近释迦保儿。”

李氏这番略带有些恶毒的话语一出口,连带着周围的那些丫环婆子们也齐齐变了脸色。以李氏那么贤淑稳重的一个少夫人,竟说出这么番说来,可知有多失态了。

景天的乳母陈氏惊讶的望着李氏,又回头去望景天。见景天只是有些痴愣的站在那里,还以为孩子被吓住了,忙一把将景天搂在怀中,对着李氏辨解道,“少夫人,这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景天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还请夫人不要怪罪于他。”

听到陈氏的话,气极的李氏才渐回过神来,她有些歉意的看着景天,正要安慰孩子几句,认个错。却听的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请来的大夫已经到了。

当下李氏也再顾不得景天,忙一心落在大夫身上。大夫问了几个边上人几句话,又伸手摸了摸释迦保的那条腿。仔细观察了一下后,说是估计伤势不大。说完就抱起释迦保赶往就近的暖房中医治,李氏等一众人也连忙跟上。

景天的乳母陈氏也连忙跟在后面,对着李氏不时的说着自责的话语,求李氏不要再责怪景天。一时间,刚刚还挤满一院的众人,如那光秃秃的树枝上的鸟雀一样,瞬间全都走了个没影。

满是足印着的院中雪地里,只剩下了那个没了头的雪人,还有徐景天那有些单薄的身子,和有些茫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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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出门就出事

徐府的宅子是当今皇上所御赐,据说当今皇上建国称朝以后,大将军徐达却依然住在京城一所低湿狭小的房子,皇上几次想给他换一所较好的房子,他都推辞了,说:“天下未定,上方宵衣旰食,臣敢以家为计?”

后来皇帝又打算把他称帝以前,尚为吴王时的旧王府赐给徐达,徐达一再推辞不受。皇帝后来便命人在旧邸前为徐达新建了一座府第,新建的徐府为皇家御造,那气势自然非比寻常。徐府正是处于京城最热闹的南城,而且还紧邻着繁华的夫子庙和秦淮河。

徐府与夫子庙相隔的四福街上,徐景天幼小的身影有些随意的在街道上散步着。刚刚在徐府中发生的那一连串的事情,让徐景天觉得有些意兴索然。

正是刚才的那一巴掌,让徐景天突然发xiàn

,虽然他在徐府这个大家庭中已经生活了近一个月。可是实jì

上,他仍然像是一个边缘人。在徐府近一个月来,他接触的最多的只有自己的乳母陈氏还有香莲、青莲两个丫环。而做为他的父亲的徐允恭,他虽然见过数次,可父子间却有种看不见的冷漠,两人间甚至都没有过几次正式的对话。

而那个直到今日之前,都一直对他照顾有加,关怀倍至的母亲大人,刚刚的那一巴掌,已经早表明了在她的心中,其实是不喜欢他这个私生子的。

除了这对让徐景天感觉复杂的父母,徐府中据说最疼爱他的祖父,却又一直在病中。近一个月来,徐景天连一次面都还没有见过,更不用说感受祖孙俩的亲情了。至于夫人谢氏,那是一个不错的传统女人。可是她却似乎很讨厌徐景天,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讨厌。祖孙两个相见时,徐夫人根本不怎么会和他说话。

徐家很大,除了府院广阔以外,徐家的人也多。魏国公徐达有四子四女,除了长女早年嫁给了皇帝的第四子燕王朱棣成了燕王妃,早就远在北平城外。长子允恭、次子允忠、三子允谦、四子允慎,其中老大老二老三都已经成亲,老大和老二两房已经生了十一个子女。而老四才十二岁,二小姐更是才九岁,三小姐和四小姐更是分别只有两岁和一岁。

而第三代中,徐景天都已经六岁,比四叔也只小了六岁,比起四姑甚至还大了五岁。徐家上下三代就有二十多口人,而府中的奴仆更多。虽然大明开国之初,皇帝就已经下过诏书,对所有的功臣之家和官员限奴。国公之家依律也只能有奴仆二十人,无爵位的官员更是只有从二品以上才允许有规定数量的少量奴隶。

但徐达身为开国元帅,又是皇帝的布衣兄弟,更是皇帝亲家,数年下来,赏赐下来的奴仆数量早就超过原本的规定了。虽然不说奴仆如云,但是徐府上下的奴仆加起来也足有两百左右。

如果再加上皇帝派在魏国公府护卫的一个百人护卫队,徐家大宅加起来的人更是多达三百多人。平日里,无论走到哪,总是能看到丫环婆子小厮。

可是真心想来,偌大一个徐府上下数百口人,好似真zhèng

关心他的也只有乳母陈氏。

一想起,也许以后他一直都得生活在徐府,徐景天就有些迷茫。特别是刚刚李氏急怒之下,脱口而出的私生子三个字,让他明白,在这个家,他终究是一个边缘人罢了。就如在那个梦中一样,最初几个一起玩耍的兄弟,最后的命运却大不相同。他只是一个靠着家族萌荫才当了一个勋卫的世家私生子罢了。而释迦保,长大后不过是一纨绔,却承袭了魏国公的爵位与徐家的家业。就连二房的茂先,最后也娶了郡主。三兄弟之间,只因一个嫡庶之别,最后的人生竟然差别如此之大。…,

腊月的天气寒冷,阵阵冷风如小刀般刮过脸庞。

徐景天却只希望能再冷一些,好唤醒他此时浑浑噩噩的脑袋。身处于这个六百多年前的时空,他有些无所适应,不知dào

自己又该向何处而去。虽然心中也曾闪过些念头,可终究自己的身体才是一个六岁的儿童。

漫步街头,徐景天也忘记了自己为何要跑出徐府。

离家出走吗?

没有,他从没有想过这样的念头。能落在大明的国公之家,虽然是一个私生子,可徐景天也还是很满yì

的。最起码,哪怕什么也不干,最好也能混得一个如勋卫一样的职位,做一个富贵闲人。

他只是一时头脑纷乱,虽然他一直告sù

自己李氏的那一巴掌和那一番话,其实也是情急之下的不择之言,实在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想是如此想,最后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也不知dào

怎么的,他就一个人独自转到了东角门上,趁着那守门的小厮不注意时出了府门。

暖和的皮靴着踏在道上的积雪上,发出吱吱的响声。也许是天太冷,他一路上来居然没有碰到一个行人。一个人在街道上慢慢的走着,走了小半天后,脑袋终于又清醒了许多。他自嘲的伸着小手摸了摸自己那半边已经肿起来的脸庞,两世为人,这也算是头一次挨耳光了。

想起自己偷出府门已经小半天了,估计此时府中已经有人发xiàn

他不见了吧。或许此时已经有人在到处找他了,想起李氏打他后那抱歉的表情,还有那没有说出口的话,他也觉得李氏也是一个不容易的女人。

这时街边的院墙内飘出数瓣腊梅,一阵沁人的梅香迎面扑来。那梅香在这雪日里,格外的清香。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乳母陈氏,她的身上也一直有股幽幽的香气,极似这梅花。一想到陈氏,徐景天也不由的微微翘起嘴唇笑了。到这个时代,最亲近的人,终究还是这个用母乳喂大了自己的陈氏。

想起这一个月来,陈氏细心照顾自己的点点滴滴,徐景天在这寒冷的腊月也感受到了一阵阵浓浓的暖意。

带着微笑,徐景天心头的那点阴霾一扫而空。收拾起心情,他转身向着徐府走去。

脚刚迈出,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徐景天只觉得自己被人兜头套住,然后被嘴被一团布塞住。只闻得一阵刺鼻的味道传来,徐景天感觉一阵昏沉,渐渐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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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劫财不劫色

一阵阵的摇晃自身下传来,徐景天渐从昏迷中醒来。还没有睁开眼,就感觉全身上下一阵透骨的寒凉。睁开眼,只见身上此时只套了一片破麻袋,被人丢在一个角落里。而这似乎是在一只小船舱里,狭小的空间里满是鱼腥味和一股夹杂着臭脚味和烈质烧酒的刺鼻味道。

昏黑的船舱与船头之间隔着一块黑乎乎的帘席子,穿过那帘席,正有两个若隐若现的男子声音传来。

“张老大,你看这披风,这可是貂皮的。还有这衣服,可都是丝绸的。还有这块玉佩,这一看就是当等的玉佩。这哪一样东西送当铺去不得值个十两八两的,加一起怎么也能值二三百两了。你看,我就这用个抵了欠您老的三十里赌债,然后你再给我二十两银子,咱们就算两清了怎样?”

那声音里满是对另一个叫张老大的男人的小心讨好,不时的还嘿嘿笑着夹上几句奉迎之词。

良久,另一个有些浑厚而且带着点凶狠的声音响起,“刘老三你小子胆不小啊,这套东西怎么看也都是大家公子身上的。你莫不是绑了个公子爷吧,别怪大爷没提醒过你,你偷偷摸摸,抓到了顶多是打顿板子,吃几天牢饭。可要真起了那胆子,敢绑大家公子,小心到时捞不着全尸!”

刘老三有些讪笑的声音传来,“张老大你借小的两个胆,小的也不敢去碰那些贵人啊。这些东西是小的今天碰到一贵人家出门上香,正好顺手就从那马车上顺了一个包袱,却没有想到,里面居然会是这些,估计是府里给出门的小少爷备下更换衣物。小的平白拣了这么个便宜,这不也没敢独吞,这不马上想着张老大您嘛。”

船头那张老大和刘老三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会就算把这票生意谈好了。刘老三拿着徐景天的全套衣服及随身的玉佩等首饰,抵消了先前欠张老大的三十里赌债,又得了二十两的现银锭子,心满yì

足的把张老大给送上了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那般都付与那断井残垣”一阵阵鬼哭似的狼嚎在船头断断续续的响起,却是那刘老三平白还了赌债,又得了一大笔很子,正高兴的哼着西厢记的曲子。一边哼,一边取了一支稿,一点一点的撑着小船离开了河岸。

徐景天躺在那四处漏风的破船舱里,只感觉浑身都快冻疆了。全身的衣物都被那贼人扒去,连靴袜都没有被放过。寒冬腊月,全身上下唯有一片乌黑肮脏的破麻袋裹身,如果不是这副身体本身很强壮,他估计自己早都冻死了。

不过一想到此时自己的处境,徐景天也不由的一阵的叫苦。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出门散个心,在家门口居然也被人给绑了。听刚才那两人的对话,绑自己的明显是一个没钱还赌债、逼急了狗急跳墙的赌鬼。更加让他担心的是,刚才那刘老三口口声声对那张老大说他的衣物是偷来的,只字不提自己这个大活人。现在这刘老三已经得了一大笔钱,说不准一会他准bèi

怎么处理自己呢。

身下的小船摇摇晃晃,耳畔不时传来哗哗的声音,侧耳聆听的话,还能隐约听到两岸的车马人声。徐景天自己估算了下时间,他被人掳走的时候还只是上午。此时还没天黑,应当是午后时分。而现在身在河上,听两岸又有不少车马声音,他猜测,这船现在应当正是在秦淮河上。毕竟徐府也是紧靠着秦淮河,那人把他掳上船,正是避人耳目的好地方。…,

对方在徐府外掳了他,很有可能是知dào

他的身份的。对于这种为了几十两银子,就敢在徐府外掳走一身华贵装束的小少爷的赌徒,徐景天不得不把事情往最坏处想。对这种人,自报家门,估计不但没有半点用处,说不定反而会让这人起了杀人灭口之心。

船不知又行了多远,只听的船头那鸭公嗓子一边哼着西厢记,一边掀开了帘子走了过来。徐景天连忙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装作还昏迷末醒的样子。

刘老三对着徐景天踢了几脚,徐景天丝毫没有动。

“这么久还昏迷着,可别是死了。”一边自言自语,刘老三又伸出那乌黑的手在徐景天的鼻子前探了探,等感觉到还有呼吸,松了一口气道,“没死就好,小爷只想取笔银子用用,可没想过要害一条人命。不过昏着也正好,老子正好把他扔下船去。”

说着刘老三又取过一破口袋,把它往徐景天的头上一套,抓起来就扛到了肩上,咚咚咚的就掀开帘子出了舱。

徐景天在那口袋中缩成一团,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刚才他已经听到这刘老三似乎有把他扔到外面去的意思,这倒是让他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刘老三虽然为了几十两银子就掳了他来,但却也并不是一个十足的恶人。刚得了银子的他此时却也没有害他的意思,估计也是看他一直昏迷着,没给他惹什么意思麻烦,刚得了几十两银子心情又正好着,才如此。

感觉到刘老三下船上了岸,又找了架骡车,然后把他扔在满是怪味的大车上,又走了约个把时辰,那张老三又背着他下了骡车。不过到此时,徐景天已经听不到周围有什么车马行人声了,他估计着刘老三可能是已经把他带到了城外郊区。

果然,片刻后,他被放在了地上,那刘老三打开袋子把他抱了出来。见他还在昏迷着,就把他扔在了地上,趁着刘老三把他抱出来的空当,徐景天偷偷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把这个绑了他的赌徒偷偷的打量了一遍。却见只是一个獐头鼠目,一身油污脏黑的麻布短打的三十许猥琐男子。那留着两撇老鼠须的干瘦左脸上,还有一颗长着一小撮黄须的黑痣,一眼见就让人过目难忘的市井无赖样。

“小子,你送了老子一笔银子,老子也就给你留一条命。至于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老鼠须拿手拍着徐景天的脸道,说完,丢下那个一路装景天的布袋盖在景天身上,四处左右张望了一会,起身一溜烟似的跑没影了,只剩下了荒郊山脚大树下被丢弃的徐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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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那个小丫头

从江淮平原南下的寒风一直吹过长江,侵入江南的金陵。

寒冬里的黄昏,西落的太阳也把地表上最后的一丝温暖带走。昏暗的夜幕下,就连繁华的金陵城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城中还残留着不少积雪的街道上,早早就已经没有了几个人影。偶尔几个还在街上行走的,也者是行色匆匆。

寒风就如一支皮鞭,将所有还停留在户外的人都给驱赶回了屋室之中。绝大多数的家庭都已经点起了灯火,在为忙碌的一天准bèi

着晚餐。不过偶尔也有些例外,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最后这段时间里,金陵南郊聚宝门外的聚宝山山脚下,就还有不少人迈着沉重的脚步匆匆才刚刚往山下赶。

穿越金陵城最繁华热闹的南城,过了秦淮河上的锁淮桥,然后再出了聚宝门,再往南就可以算是南郊了。虽然金陵城做为大明的国都,在聚宝门等十三座城门的外围,还有一道土坯堆砌的京师外城墙。但京城里的百姓,从来也没有把十三门以外、土城以内的那些人也算做是京城百姓。

不过做为大明朝的国都京师,金陵城的百姓军户匠户不计其数。特别是在历代就百姓聚居的南城,更是聚集了大百的百姓官员居住。南城的江宁城甚至比城北上元县的那一边,密集了不知dào

多少倍。说来也怪,百姓们情愿争相往南城挤,也没有人愿意搬到北城居住。

以至于到了最后,南城最已经是房价腾涨,比之北城贵上了两三倍不止,可仍有不断的人往南城挤来。到最后,一些穷苦些的百姓则纷纷在聚宝门护城河以外,搭建起了大片的房屋。从聚宝门直出来的米行大街以西,甚至建起了一片数万人居住的长干里坊。延绵的房子一直从聚宝门外,建到了城南聚宝山的雨花台西面山脚下。

从当今皇帝兵分三路攻下元朝集庆路,改集庆为应天起,到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八个年。二十八年,最初的集庆,到应天,到如今的京师。近三十年的时间,让金陵城成了天下间规模最大,最富饶的都市。就连南城外的这片大多居住着贫民的贫民区,其热闹程度都比一般的府县还热闹。

对于许多依附着金陵而生存的百姓而言,长干坊是最好的里坊,这里房价便宜,让他们这些人得以有安身之地。但这里也是最坏的地方,因为这里是整个京师最贫穷、最肮脏的地方。住在这里的全是贫穷的百姓,他们大多靠卖菜、帮闲,抬轿、看家护院,甚至戏子、妓女、乐户、杂贱之民、强盗、小偷、骗子、巫婆、算命看相的三都九流,整个京城最底层的一群人,大部份都聚居在此。

聚宝门内的金陵城,此时已经是百家灯火,一家家人吃着晚饭的温馨时刻。而长干坊却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从金陵城里刚赶回来的下工的男男女女,有从郊外菜地、庄田上收工的菜农。甚至还有许多走街串户的三姑六婆,三教九流们刚刚回来,而那些眼神迷茫,穿红着绿的许多娇媚土妓暗娼,这个时候也还刚刚打开破旧的屋门,倚门靠窗,对着街道上的那些男子,出场着自己廉价的身体和自尊。

金陵城的夜晚即将沉静,而长干坊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些如蝼蚁一般的贫民们,在夜幕的摭掩下,穿行着长干坊的里巷街坊之时,徐府的私生子小少爷,却早已经快冻成了一团冰疙瘩。…,

刘老三因怕人发xiàn

,所以在丢下徐景天的时候,跑到了城南还不算。他一直跑到了聚宝山的东山脚下,如果说聚宝山的西山脚下还因靠近着长干坊,还算热闹的话。那么东山脚下,可就是真zhèng

的荒郊野外了。

出了南城聚宝门,沿着米市大街,再经过南城岗和雨花台街,就是聚宝山了。夹着聚宝山,西面的一条大路正是直通外城的大德门。而东边的则是直通凤台门的一条道路。

不过这条通往凤台门的路却是十足的荒僻之路,大白天的都很少有行人经过。更别提此时正是寒冬腊月,路上还积着雪的化雪冻天。

刘老三刚离开的时候,徐景天还很庆幸,庆幸刘老三总算没有起杀人灭口的心。虽然他只有六岁,可因那个古怪的长梦的原因,他也应当能算的上是半个明朝京城人。因此,他自信自己还有可以找到路,回到徐府的。

而事实是,徐景天披着两片破麻袋片,又把刘老三扔下的那个先前装他的袋子拆开成了两片,找了几根枯草把两片布袋一左一右的绑在两只光光的冰冷脚上,充做了两只靴子。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冰冷泥泞的冻雪地里,慢慢的向着聚宝门赶回去。

不过天寒地冻,全身只有两片破麻布袋子,脚上只有两片布袋裹着脚的残酷现实,让徐景天很快明白了,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一路跌跌撞撞的走不不到二三里远,又冻又饿的徐景天已经感觉脑袋沉重无比,鼻涕更是流个不停。而一双脚,更是早已经没有了知觉。

他原本还期望着路上能碰到个行人,然后报出徐府的家门,让对方送自己回去。却没有想到,走了小半天,连一个鬼影都没有看见,更不用说人影了。

当天上那轮温温的太阳也终于落下后,空气中的寒风更是一阵紧似一阵。徐景天不但双脚没了知觉,就是一双手,甚至是整个身躯都感觉不到属于自己了。

望着沿着聚宝山东面山林的道路,他只感觉那路是那么的漫长。刘老三背他来时,一路上根本没有用多少时间。可是现在,徐景天自己走起来,却似乎永无尽头。

又咬着牙坚持了一段路,终于再也走不动,一跤跌在道旁。徐景天打着咆哮,转头观望了这个可能就是他殒命的地方,不少记忆涌入脑海。看着前面的那道坡岗,他突然记起这个地方的名字。

老虎岗!

传说中老虎岗上曾经有老虎出没,而且站在这老虎岗上往东眺望,那里却正是金陵城的东南城角,在那东南角外,则是皇帝朱元璋的皇家虎园养虎仓。

养虎仓中是真zhèng

的养着老虎,而眼下身处的这老虎岗也许现在没有了老虎,但这无人的雪夜里,野狼却是一定会有的。夜色越来越浓,徐景天也越来越绝望。他没有想到,这番奇异的明朝穿越之旅,居然这么快就到了尽头。头一次,他感觉到心中的不舍与不甘。

跌坐在雪地中,半靠着一株干枯的树干上。头越来越昏沉,最后天终于全黑了下来,四野寂静,万籁无声。孤寂寒冷的老虎岗突然传来一阵吱吱的响声,似是有野兽出没。

徐景天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逃走,可试了几下,却也只是无力的跌坐下。那挣扎的响动,反引的那边的东西向这边奔来。白茫茫的雪地之中,徐景天只紧张的隐约看到数个模糊的身影向他这边寻来,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也没看出是什么野兽。

等那吱吱的声音近了,徐景天突然发xiàn

,在自己的面前站在一个小丫头。天太黑,他看不清她的面目,但却看见她有一双琥珀一样明亮好kàn

的眼睛。

徐景天冲着那丫头微微一笑,对方却吓的往后连蹦带跳的逃开了,一直退了六七步,似乎感觉到两人间的距离足够安全了。那丫头马上转头,冲着后面的几个人影扯开如百灵鸟一样好听的清脆嗓子喊道,“爹,快来看,这里有个小孩冻僵在这里了!”

徐景天闻言一愣,那小丫头看着和自己也差不多大,顶多六七岁的样子,却居然叫自己小孩子。心里哭笑不得,但却没有半分生气,反而对那个有着琥珀般明亮眼睛和百灵鸟一样好听嗓音的小丫头充满好感。心头一阵轻松,徐景天这次彻底的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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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润娘

好冷,徐景天幽幽的醒来。

这些天来的诸般离奇经lì

,早已经让他有些无奈的适应下来了。记忆慢慢打开,他渐想起自己昏倒前是在傍晚的聚宝山下老虎岗。似乎在自己就要被冻死在荒郊野外之时,一个小丫头发xiàn

了他。

这里是哪里?这么黑、这么冷,徐景天虚弱地伸手摸了摸,身上盖了薄薄一层被子。在空气都透着一股阴冷的寒冬腊月,这薄薄的被子却如块生硬冰冷的硬牛皮,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温暖。

昏暗的屋中,他举目四顾,发xiàn

这是一个土坯房的墙壁,都是用黄土夯实的,上面遮盖着茅草。墙壁由于长时间没有再粉刷过了,四壁除了有些地方还能看出原本的颜色之外,其它大部份墙壁早已经是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这个漆黑的土屋只有一个窗口,大概有一尺见方,光线就是从这个窗口投射进来的。漆黑的房中这束金白色的光线异常明亮,徐景天躺在床上能清楚的看见那束阳光中,所蕴绕着的无数灰尘在光线的照射下变幻出百般姿样,如雾如幻。

眼睛慢慢适应了屋中的黑暗,他抬头打量屋中的布置,却看不到任何的家具饰物。四面土墙上,只有打着很多竹签做成的钉子。所有的东西,都是挂在土墙上面的。零零散散,上面挂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似乎期间还有一些小野兽的毛皮,诸如狐狸、野狼、兔子一类的。

看着这明显是一个极其贫陋的家,徐景天把它和这个月来自己生活过的徐府比较了一下,这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徐府那般的富丽堂皇,屋宇数百间。就是一个最下等的仆人住的屋子,也比这宽敞明亮多了。他心下暗自猜测,也许这就是那个小丫头的家吧。

记得昏倒前,那个小丫头还叫了爹和父亲,那应当就是他们救了自己。看那小丫头大雪天的傍晚还刚从山下下来,她们一定估计也是很贫穷的。

徐景天正在想着自己的所在,及那个小丫头一家人的事情,却突然听的一阵脚步声往这边来,最后停在了外面的一间屋子中。

“杨大夫,可真是麻烦你了,这么晚还让你亲自跑一趟。”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子带着十足的恭敬道。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咳嗽了几声,说道:“哎,医者父母心,既然接了这个病人,就自然得负责。不过这都已经三天了,还一直高烧不醒,只怕是难以回天了。哎,多么面俊的一个小娃,身体本来是很结实的。可惜被冻的久了,年纪又太小。要是大人在雪地里还能熬上一天半天的,这么个小娃娃却是不行了。唉”

徐景天在里屋听的断断续续,但也还是听了个明白。那大夫的话中自己居然昏迷了三天。而且现在听这大夫的口气,似乎是在向这位救自己的张老爹说自己没的救了。

他张嘴想出声,可是在雪地里冻了半天,又发烧昏迷了三天刚醒。此时整个身体虚弱无比,他张嘴出声,却只听到嘶嘶的空气声从干枯嘶哑的嗓子里冒出来。那声音他自己都听不太清楚,外面的人更没有人注意到。他努力的想起身,可努力的动了动手脚,却感觉那四肢仿佛灌进了铅一般,沉重的完全不属于自己。

屋中几声叹息声响起,随后那名老者大夫道:“张老爹,你与这孩子素不相识,雪地中救他回来,已经是天大的善心了。这些天你请老夫医治他,又连用了二两上好人参,连续抓了几副上好的汤药,这花费的钱可不少啊。张老爹,老夫素知你是个积善之人,可如今这孩子已经看着不行了。你再继xù

让老夫医治,那也不过是拿着人参吊命。老夫也敬佩你的善心,可是你也得多考lǜ

下自身才行啊。总不能为一个雪地里拣回来的孩子,就把自己的三个半大没娘的苦命娃给不顾了啊。”…,

“唉!”张老爹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杨大夫说的对,对这个素不相识山下拣来的孩子,他确实也算尽了心了。这三天来,请医抓药,已经花了差不多五贯钱了,这差不多都已经是张老爹全部的积蓄了。这孩子现在三天了还都生死不知,只能继xù

用人参汤吊着,可这人参贵重的很,又岂是他这样的人承担的起的。

“这也就是命啊,说来这小娃娃也是命好。要不是遇到你发善心,说不定三日前就已经成了犲狼的口中餐了。碰到你,能多了这几天的命,也全是前世的修来的福份了。”

这时一个低低的女孩儿声音响起:“爹,再治治他吧。你看他那么可怜,我们怎么能撒手不管呢,这可是一条命呢。爹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杨老大夫干咳了一声,“润娘啊,你还小,有些事情还不太明白。不是你爹不愿意救这娃儿,实在是你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那娃用的药中有人参,人参太贵,你家负担不起啊。再说那娃三天都没醒来,就算用人参吊着,也不定就能救的回来的。”

女孩润娘那清脆的好听声音再次响起:“爹,那我们不用人参,用别的药行不。咱家不是还有虎骨膏嘛,咱们用那个试一试,兴许就救回来了呢。”

润娘所说的虎骨膏是张家世代传的一个方子,全名是麝香虎骨膏。张家祖辈世代为猎,这个方子乃是祖传,十分有名。

张老爹听到女儿此时提到这个方子不由的失笑,“润娘啊,那虎骨膏乃是专治筋骨疼痛,四肢麻木,跌打损伤,闪腰岔气,风散寒,舒筋活血,止痛的,可治不了那小哥的病啊。”

杨大夫也被润娘引得笑了一笑,稍停他沉声道:“如果一会午后这小哥再不醒,只怕就是想救也救不了了。依老夫看,张老爹你还是做点准bèi

吧,一会娃要真去了,你也给他找个席子卷了烧埋一下,也算是一场尽了的缘份了。”

内屋的徐景天听到外面几人都已经在讨论自己的身后事了,当下再犹豫不得,使尽了全身力qì

挣扎着想要起来。努力了好一会,身子终于动了动,可还没能坐起来,身子一滚,却顺着窄小的木板床沿,一下子骨碌摔到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来。

屋中的声响很大,让几个原本正讨论着徐景天后事的张老爹和杨大夫都惊了一跳。还是女孩润娘反应最快,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如乳燕投林,飞也似的窜入了屋内。

润娘入屋,几步上前,小心的掀开那床掉在地上的被子。被子下面,正是那张苍白却又清秀无比的面孔,此时正对着她露出灿烂的微笑。

看见他狼狈的跌落在地上,那清秀白净的脸上微微笑着,露出两行洁白如拖皓石般的牙齿,嘴中还呼出冒着热气的白雾,润娘不尽心头狂喜,两条清秀的小柳叶眉也一下子成了两道弯弯,那如樱桃般的小嘴,微微展开,如春日里那鲜艳的映山红一般的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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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又萌又可爱

一身宝蓝色的交领短袄,下面穿着一条浅粉色的襦裙,乌黑的头发给扎成了两个小羊角似的丫髻,乌黑的丫髻上各扎着一条红头绳,十分的鲜艳显眼。一双扑哧扑哧上下眨着的大眼睛明亮异常,鹅长的清秀小脸和那小鼻头冻的通红。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眼睛里带着欣喜的望着他,据着嘴微微笑着,露出了两旁的两颗小虎牙。那清秀的脸上一笑起来,两边的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看着这小姑娘,徐景天愣住了。虽然这小丫头穿的是一套明朝的衣服,但那熟悉的笑容,甚至依稀有几分熟悉的面孔,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分别已有一个多月末见的末婚妻的影子。曾经他在末婚妻的相册之中,见过不少她以前的相片,有大学的,高中的,至有初中小学的,甚至他还曾经找到了一张她幼时的‘不雅照’。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和女友那初中时的相片上的样子,两人面孔的相似度简直有九成以上。

徐景天以为自己是发烧发糊涂了,用力摇了摇头,再细看去,确实是像。他望着她愣愣的出神,小姑娘却被他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正好张老爹和杨大夫也跟着走了进来,小姑娘连忙躲到老爹的身后去了,只露出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后面好奇的打量着徐景天。

张老爹见徐景天已经醒来,正有些发愣的半躺在地上,心下高兴不已。快步上前一把抱起景天放回床上,又细心的给他盖好被子。轻声问道,“你可醒了,都发热症烧的昏迷三天了。天可怜见,这下可好了。”

那边老杨大夫也忙侧坐在床头,一手搭在景天的手腕处,为他把脉。

“小娃娃,你可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住在哪?可记得家中长辈父母姓讳?”杨大夫把完脉,对着张老爹点了点头后,温笑着对景天问道。

徐景天张开口,依依呀呀的说了好几句,却只是极其嘶哑的呓唔声,一个字也听不明白。试了几句,徐景天自己就先放qì

了。景天吃力的抬起手,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用手做提笔状,示意自己说不出话来,但是可以拿笔写出来。只可惜,此时的徐景天年纪太小,而且之前差点被死。虽然运气好被张老爹救回,但是身体还是虚弱无比。

他那翻动作,僵硬的小手挥起来,反倒像是抽了疯似的乱晃。别说张老爹等人没想到这小子是在要笔写字,就是徐景天自己,都被自己作出来的动作郁闷。

唯有小丫头好似有些明白似的望着他,徐景天高兴不已,忙直勾勾的盯着润娘,一边用嘶哑的嗓子唔唔出声,一边傻子似的挥着那僵硬难明的手势。

“我知dào

了。”润娘一拍手掌,兴奋的叫道。

“你知dào

什么了?”

润娘有些得yì

的走到床前,指着比她略个大点的景天道,“我知dào

了,这人是个傻子,肯定是那天在山下冻傻的。你看他,依依唔唔的,手又乱挥,明显是冻坏脑袋了。杨爷爷,你会治被雪冻傻的人不?”

一听这话,徐景天差点气的从床上又掉到床下去。这只听说过人会被打傻,他却还从不曾听说过人还会被冻傻的。这小丫头看似可爱的不得了,哪知dào

一出口,说出的话却这么萌。不过看着这丫头得yì

的样子,他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看那丫头的样子,估计和自己的年纪也就是差不多大。…,

那明显有些瘦弱单薄的身体,还有她身上那些明显就是用旧衣裳改做的袄裙,还有这家人居住的土坯屋子。再想起这小姑娘连娘都已经去世了,穷人家孩子没读过书认过字,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实属正常了。

张老爹和杨大夫则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意,看来两人倒是经常听惯了润娘这些‘惊人之语’了。

杨大夫捋着山羊白胡子,对着徐景天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最后对着张老爹道,“老夫检查过了,娃娃没什么事。只是连续发了几天烧,嗓子一时哑了。这几天多喝些开水,过些天也就没事了。这娃福大命大,而且身子底儿也好。冻成那样,又烧了几天,一般的娃娃早不行了,这娃娃居然一下子就好的差不多了,真是幸事。”

“这就好,这就好。”张老爹搓弄着那双宽厚且长满了老茧子的手呵呵笑道。张老爹满脸的皱纹,脸又黑又皱,还有一脸有些乱糟糟的大胡子,看上去就和一个鸟窝似的。徐景天依据润娘的年纪,猜测张老爹估计四十还没到。但是眼前这张苍桑无比的脸,却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六十岁怎么的老头。

老爹苍老的头上包着蓝色的包头巾,身上穿着一件灰褐色短打,腰上系了一条蓝布带。脚上的裤脚打了绑腿,大雪天的脚上却穿的是一双露着脚指头在外的草鞋。徐景天惊讶的向杨大夫和润娘望去,只见杨大夫还好,穿着一双半高统的‘皮扎革翁’皮鞋。而小姑娘润娘,却和老爹一样,穿着一双草鞋,不过润娘的这双草鞋却有些不同。老爹的草鞋穿上脚,基本上脚趾脚背全露在了外面。而润娘的这双草鞋,却有些如后世徐景天在家穿的毛拖鞋,除了脚后跟,脚趾脚背是套住的。

一想到老爹不但救了自己一命,这几天还看病花去了五贯多钱,自己和女儿大雪天的却还穿着草鞋。心头不尽一阵阵的感动,对老爹这种朴实善良的为人,无比感激。心中牢记,等回了徐家一定要好好的报达酬谢老爹一番。

“孩子大病初愈,切记不要再吹了风。这些天不能出门,屋里得生火盆,还得多盖点被子。最好是多烧点口水喝,要是有肉食蛋类的荤菜补补身子,自然是更好。最重yào

的一点,这孩子身上冻的不轻,如今虽然烧退了,可手脚都冻伤,用蛇油膏每天早晚各擦一遍,坚持一个月,方能痊愈。记住,冻伤虽小,可也拖不得。”杨大夫最后交待道,最后又开了一个治冻伤的蛇油膏药方给老爹。

老爹看着这药方上开的蛇油膏,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这蛇油膏可不是便宜东西,虽然不是人参这样的富贵药材,可这蛇油膏却是京城的仁字号大药方才有的独家药膏,每一份都不便宜。这一连得擦一个月,估计没有个半两八钱银子是下不来的。想起之前为了买人参,把家里准bèi

过年给三个孩子扯布一人做一身衣裳的钱都给用光了。如今又要用钱,家里却再也拿不出半分了。咬了咬牙,张老爹打定主意趁着年前大雪,这些天再多进几次山,准bèi

趁着年前山中人少多打些鸟兽多换些钱,把这蛇油膏给买回来,如果能再有几个剩余那就更好了,到时就给三个孩子一人做一双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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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早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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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自在张家醒来后,又是三天过去了。经过三天的调养,徐景天感觉身子也轻松了许多。虽然脚下依然虚浮,可最起码已经能下地走走了。他的嗓子也已经好了,说话时声音依然还有点嘶哑。只是身上的冻伤,却是个大麻烦。他全身上下多处冻伤,特别是两只脚和两只手,全都肿的和胡萝卜似的。

肿过之后就是痒,那是一种如百蚁噬咬一样的痒痛。痒的让人直想把一双手一双脚的皮都给撕下来,好在徐景天身体虽幼,可心理却也是两世为人。虽然痛痒难耐,却也一直以大毅力在坚持着。再加上每天用张老爹从城里买回来的蛇油膏擦拭,那冻伤也渐渐每天要好了一些。

“吃饭了!”润娘端着一个木托盘走进景天的房间,三天来,每天早中晚三餐都是小丫头润娘把饭菜送到房间中来。在这呆了三天,徐景天对这个家倒也有了些熟悉,这个房间本来是张老爹十岁的大儿子阿勇和八岁的二儿子阿猛的房间。不过自这个家里多了景天之后,老爹就把儿子的房间给景天一人睡,两个儿子则都和老爹挤一个床。

景天对着小丫头微微一笑,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连三天,老爹都严格遵照大夫吩咐,不肯让景天出房间,生怕再感了风寒,这让景天也有些沉闷。好在每天吃饭时,润娘送饭来时,他还能和这小丫头聊上一会天,稍解乏闷。

“这鸡汤是刚从热锅里炖出来的,你快趁热吃吧。”润娘头上包了一块蓝色的包巾,身上寄着一块灰色的围裙,小小的身子,动作却十分利索。她一边将一大陶碗白米饭端到景天的床头桌上,又将那一大陶盆的炖老母鸡汤给端到桌上。汤刚出锅,十分的烫。小丫头放下汤盆,马上将两只被烫到的手捏在耳朵上,还调皮的吐了下舌头,说不出的可爱。

大白米饭、炖老母鸡汤,这是一连三天来徐景天一天三顿的食谱。鸡汤炖的很浓,一股隆隆的香味在屋中飘荡,汤香浓可口无比。也许是病后身体虚弱,徐景天吃的很香,就着白米饭,喝着鸡汤,吃着鸡肉,感觉香甜无比。

“咕噜噜!”

突然一阵响声传来,徐景天愣了一下,这是肚子响声。

他停下筷,抬头向小丫头望去,却只见润娘正一脸羡慕的望着他吃饭喝汤。那红红的小舌头还不时的舔过嘴唇,而刚刚那响声却正是从她肚子里发出的。发xiàn

景天在看她,她马上小脸红了一下,低着头捏着围裙角转头说出了房间,一边走一边极快的道,“你吃好了叫我,我一会来收碗筷。”

看到这情景,徐景天也终于想起来,以张家的家境,只怕平时一年都难得吃上一回这么丰富的饭菜吧。估计这三天每天一只炖老母鸡,也是老爹花了钱买的。而这鸡,估计只有自己一个人有吃。想起刚才润娘那饥饿嘴馋的样子,徐景天只觉得一阵脸红。自己被张家救了,又是看病又是买药,全是花的张家的钱。如今明知张家穷,却还大口的喝着鸡汤。

这三天来,在张家他确实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亲情的温暖。老爹的关心,和从小丫头身上感觉到的末婚妻的一丝影子,让他心里下意识的留恋这个地方。甚至在嗓子恢复能说话后,却对问起他家中情况的老爹撒了谎,说不记得家中情况。他在张家安然的享shòu

着这种温暖之时,却忘记了他的出现,对张家其实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景天沉默的坐在那里,久久没有下筷,也许自己是时候该离开张家回到徐府了。

下床,景天把只吃了几口的大米饭和那盆鸡汤重新放在托盘中,端起来掀开门帘到了外屋厅堂。

厅堂要稍微明亮一点,厅中摆着一张四方木桌,桌上点了一支松油枝当蜡烛,那松油树发出的火光在屋中摇曳不定,虽然松油火光可当得白烛,但松油枝的火苗上面却有一股黑烟。

四方桌上此时已经摆上了饭菜,一大陶盆的米粥,桌上还摆着一碟黑乎乎的咸菜干。这,就是张家的晚餐。

疲弱娇小的润娘和两个哥哥阿勇阿猛正坐在桌边,面对着饭菜却没有人动手,他们都在等上山去打猎的老爹回来一起吃饭。

看到桌上的那饭菜,徐景天当下明白这就是张家人每天的饭菜。而自己这几天在张家人吃着咸菜稀粥的时候,却每天喝着鸡汤吃着大米饭。徐景天感觉有些羞愧,也对张家人的细心照顾更加的感激。

打起笑脸,他端着托盘走过去,把还是热乎的鸡汤和米饭放在饭桌上,对兄妹三人道:“阿勇哥、阿猛哥、润娘妹妹,我已经吃饱了,今晚没什么胃口,饭和鸡汤没吃几口,你们也一起吃吧,省得浪费。”

润娘红着脸道:“景天哥,你刚病好,要多吃点东西才好。这鸡可是爹跟隔壁大娘买的呢,一只鸡得一百文钱呢,爹特意买给你吃的。”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才六岁的润娘也已经在生活的重负下早早的成熟了。小小年纪,就已经包了家里的家务以及做饭洗衣。徐景天在想,放在后代,润娘这般年纪,只怕刚上小学一年级,每天上下学都还得有家长接送。就是徐府他那个九岁的二姑,估计还厨房都还没去过,更别提洗衣做饭了。

灯光下,润娘的脸蛋还是很稚嫩,可能因为早早操持家务的原因,小小的身子居然长的很高挑,甚至比起景天来还要高上一些。只是营养不良的可能,高挑的身子越显得瘦弱单薄了一些。皮肤有些微黑,但容貌却是十分俊俏清秀。

看着这个极似末婚妻的小萝莉,徐景天内心不禁生出一阵痛惜。他有些不自觉的伸出手在润娘的头巾上撩了一下,帮她把上面的一片枯树叶给细心的拨了去。

“我病刚好,一连吃了三天的鸡汤,肚里油腻了,再吃也吃不下了。还是你们吃吧,不吃可说浪费了。”

粗大结实,比景天足足高了一个头的老二阿勇望着那香气扑鼻的鸡汤,心里意动:“景天吃不下,那我们就帮他吃了吧。”一连说着,一边还猛吞咽了几口口水。虽然张家是猎户,可实jì

上,猎户反而很少能吃到肉。打到的野兽飞禽基本上全拿去卖钱了,自己并不舍得吃。就如种地的百姓反而很少吃大米饭一般,天下的穷人都是差不多一般的。

刚刚十岁,却已经成熟的和一个大人的老大阿勇,身子骨已经有一米五左右了,和普通的成年人也差不多了。看着老二嘴馋的样子,他猛的瞪了二弟一眼,那双浓眉之下的大眼说不出的威严,喝道:“这鸡汤是专门给景天补身子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景天今天吃不下,我们给他留着明天再热给他。现在大冷的天,又不会坏。你要真饿了,那你就先吃饭,别等爹回来一起吃了。”

阿猛望了望那盆鸡汤,最后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我还是等爹回来一起吃,哥,怎么爹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啊,这天都黑了好久了。”

“山上有雪,路不好走,估计得再晚一些。”阿勇对着弟弟妹妹安慰着道,仿佛一个大人一般。但是景天站在那里,还是从阿勇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担心。外面还在下着雪,天已经黑了许久,进山的张老爹却迟迟还没有回来,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第12章 朱元璋一怒,放锦衣卫

京师西城三山门外即是皇家西苑,西苑紧靠着美丽的莫悉湖。与皇城东面的玄武湖为朝廷禁湖不同,莫愁湖却是允许百姓游览之所在。莫愁湖美丽的风光景色不但引得皇帝在此修建西苑,就是京中的公侯伯等功臣们,也纷纷在三山门外的莫愁湖沿岸修建了许多的别院。

而做为武将第一人的开国元帅徐达自然也没有例外,他在莫愁湖畔也有一所别院。那别院原本是皇家西苑的一部份,楼分两层,青砖小瓦造型庄重,后面还带有一个风格雅致、充满苏州风味的院落。

登上此楼可远眺钟山龙盘,石城虎踞,俯瞰湖心亭,湖景全貌,波光云影,尽收眼底,今人心旷神怡。皇帝朱元璋过去得闲之时,时常登上此楼,并召徐达一起对弈下棋。后来皇帝因念徐达忠厚,劳苦功高,便把这所座小楼和后面的别院一起赏赐给了徐达。

不过在民间,百姓们却又因此演义出了许多的传说。其中传的最广的莫过于说有一次,皇帝叫徐达去下棋,事前并一再告sù

徐达:胜负决不怪罪你,你要尽量施展棋艺,以决一胜负。结果,两人从早上下到中午,午饭也没顾上吃。这时,皇帝节节逼进徐达,眼看胜局在望,心头一高兴,便脱口问徐达:“爱卿,这局以为如何?!”徐达微笑着点头答道:“请万岁纵观全局!”皇帝朱元璋连忙起身细看棋局,不禁失声惊叹:“哦!朕实不如徐卿也!”原来朱元璋发xiàn

徐达的棋子竟布成“万岁”二字。

这个传说在民间流传的十分的广,甚至后来连皇帝朱元璋都听到了。对这个流言朱元璋倒也不在意,反而亲自写下了胜棋楼三字御书墨宝制成牌匾,让人挂在楼上赐给徐达。

此时这座小楼之上,一身明黄龙袍的朱元璋便又与他常称呼为‘布衣兄弟’的魏国公徐达一起对弈。开国之前,徐达一直征战四方,直到大明洪武八年以后,才没有再出远征。但却也一直留在北方练兵防备北元,每年过年前回京,一过完年又回到北方,一年也就半月左右时间在京。

去年,钦天监奏报,发xiàn

太阴犯上将,观察星象发xiàn

那次的月亮运行不利于朝中上将。结果马上北平就有信使奏报,大将军、魏国公徐达背生痈疽。朱元璋一听十分担心,忙派了御医送药往北平,等到稍好一些,又派了徐达长子徐允恭前去接徐达回京休养。

徐达回京之后,就一直在这胜棋楼中休养,朱元璋也经常前来看望。偶尔也和老兄弟下下棋,聊一聊当年的往事。

才五十三岁的徐达,此时却十分的销瘦,原本近一米九的威武身躯,此时衣袍之下却只剩下一副单薄瘦弱的骨架支撑着。坐在楼上,他披着一件厚厚的御赐金丝绒边貂皮大氅,干枯凹陷的眼窝是,那双虎目却还十分有神。他望着面前的棋盘,手中捏着一枚棋子却久久忘记了落下。

朱元璋等了好一会,抬头才发xiàn

徐达的眼神一直盯着楼下发呆。他转头往那看去,却是徐达的长子徐允恭正在院前和一名御前侍卫说话。

他一挥手,叫过来一名火者轻声道:“去把徐允恭叫上来。”

徐达有些歉意的对朱元璋道,“请陛下恕罪,臣刚才失礼了。”

“不失礼。”朱元璋笑了笑,“是不是看到允恭就想起府中的几个孙儿了,想当初咱们在濠州从军还恍如昨日,一转眼,你与朕的孙儿都已经成群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年纪一老,就免不了有含饴弄孙之念啊。”…,

徐达也点了点头,有些感慨的道,“是啊,转眼臣两个犬子已经为徐家添了六个儿子,最大的景天今年都已经六岁了。”

“是啊,比朕的允炆也只小了三岁,等再过两年,你也把景天送到宫中陪允炆、允熥他们几个一起读书吧。老伙计你是朕最好的布衣兄弟,这么多年,对朕对大明忠心耿耿。朕希望,将来等标儿登基之后,允恭他们几兄弟也能如你辅佐朕一样辅佐标儿。而现在让景天陪着允炆、允熥一起读书,将来你的孙子再辅佐朕的孙子。朕的子孙永坐天下江山,而你的子孙也世代辅佐朕的子孙,一起永享公侯富贵。”朱元璋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充满着真诚的。对于徐达这样的开国元勋,而且虽一直居于高位,但从来不敢妄为,朝政上忠诚不二,钱财上不贪不占,生活上十分检点,对自己又始终忠心耿耿,恭慎有加的老兄弟,朱元璋还是十分信任与感激的。

再加上徐达的长女还是自己四子朱棣的王妃,两人更是儿女亲家,朱元璋越发的重视徐达。特别是在前几年胡惟庸一案中,卷进了大量的淮西功臣后,朱元璋对于没有与胡怀庸卷在一起的徐达,越发的看重。

“小臣徐允恭拜见皇上!”一身勋卫服还没来的及换下的徐允恭上楼,对着朱元璋跪拜行礼。

“平身。”朱元璋一抬手,“怎么就你一个人,没带上景天和释迦保儿?”

徐达也望着这个身高八尺五的高大健壮的大儿子,眼前的长子就如同二十多年前自己的模样。看到儿子来看望自己,他既有些高兴,有微微有些失望,年纪越大,特别是生了这重病之后,对于几个小孙儿就越发的喜欢起来。只是为了好静心调养,回京后他就一直住在这里,除了儿子偶尔带着孙子来看望他外,他想见几个孙子却是没机会。

徐允恭欲言又止,望着皇帝坐在那里,他吱唔着说不出话来。

朱元璋有些生气的道,“难道朕还成了外人不成?天德是朕的布衣兄弟,而且又是儿女亲家,徐家有什么事情,难道朕还不能知dào

不成?”

“小臣不敢。”徐允恭忙低头跪下回话,“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直说就是了。”朱元璋道。

“臣遵旨!”徐允恭有些惶恐的道,“小臣是来告sù

家父一件事情,景天失踪六天了,家中派人找遍了京城,也找不到人。因此小臣特来向家父禀报,想求家父给五城兵马司那边写封信,让那边帮着寻找”

“什么!景天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没有等徐允恭把话说完,那边徐达却已经一站而起,一双虎目直瞪着长子,那目光似乎要把儿子给吃了。

一见父亲如此反应,徐允恭心下更是惶恐,当下再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把那日景天怎么和释迦保几个在院中玩雪,释迦保怎么被雪球压了腿。媳妇李氏如何心急之下打了景天,然后景天就失踪不见,徐府怎么派人去找,一直找了数天都找不见人影。他不敢再继xù

隐瞒此事,怎么来求父亲写书一一道来。

等徐达听到景天这孩子居然已经不见踪影六天了,当下气的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儿子的脸上。“好你个孽子,老夫还没死呢,你居然就已经不将老夫放在眼中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过了六天才来告sù

我,你是不是还打算等老夫死了也不告sù

啊!”

另一边的朱元璋也是反应有些异常,他连连问了徐允恭许多景天失踪的细节,然后马上大声叫来了内侍:“给五城兵马司传朕口谕,让他们马上派出人手,给朕翻遍京师也得马上给朕把魏国公府的景天给找回来。另外锦衣卫那边也传个口谕,让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也立即派出人手打探此事。告sù

他们,朕给他们一天时间,明天午前要是还找不回人来,让他们小心头上的乌纱顶戴!”

小太监有些惊慌的看着朱元璋那满脸严历的下着旨意,当下不敢怠慢,领了命弓着腰小心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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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也许找不到更好

大功坊魏国公徐府,偌大的徐府一直是由谢夫人掌家。魏国公虽是一家之主,但常年在北平坐镇练兵,每年也就只有过年的那段时间在家,然后匆匆来去。魏国公常年不在家,打理家事者自然就是夫人谢氏,谢夫人比起魏国公徐达要小上十余岁,如今也不过三十六岁的年纪,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纪。

在魏国公府所有的院落之中,就属于谢夫人的院子冬天最温热。每到晚秋一过,谢夫人的房间总是一到到晚的生着旺盛的火盆。夫人谢氏怕冷,一到冬天基本上连房门都很少出。为了取暖,谢夫人的卧房中,甚至还砌了北方人的火炕。躺在那温暖的火炕上,总是能让谢夫人想起从前与姐姐一起在阳光下奔走嘻戏时的美好记忆,只是魏国公总是无法适应这种火热。

同样出身于淮西的魏国公却总是和夫人说起,徐家本只是淮西一农家,如今虽为国公之家,但徐家人更不应当忘本。徐家人应当时刻能深知世间冷暖,而不是一味的处于这样暖和的府中忘记了根本。

燥热的卧房之中,久违了的激情过后,徐达便翻过身,从那暖炕上爬起来,如以前千百次一样走过房间,拉开厚重的织锦帷幕,把沿院的木窗户一扇扇推开,让夜里的寒意灌进卧房。

徐达静静伫立窗边,全身赤裸,手无长物,独向漫天的幽暗长空,冷风在他身边穿梭呼啸。夫人谢氏拉过温暖的锦被,盖到下巴,默默地看着丈夫,觉得他看起来似乎变得有些孤独和脆落。那原本满是贲起肌肉的雄壮身躯,此时却一条条的肋骨凸起,四支舒长却十分干瘦,仿佛突然之间,他就从那个自己二十一年前托付一生的年轻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垂暮的老人。

她的下-体仍然因为刚才他剧烈却又明显有些力不从心的动作而疼痛,但这是一种感觉美好的疼痛,她可以感觉到他的种子在自己体内。她祈祷种子能开花结果。她为徐家生了五个孩子,但三女儿妙华已是两年前的事了,她年纪还轻,可以再为他添个儿子。

“还不知dào

景天现在在哪里?”他边说边转身面向她,眼神阴霾不开,语调充满忧虑。

谢氏从床上坐起来:“当初,夫君就不应当接下这个包袱,更不该把这孩子交给允恭收养。那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总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他一出生可是把生母都尅死了的。”说出这话时,谢夫人的语气中,还有着对长女燕王妃的深深责怪。

“我觉得就这样找不到他,对他来说也许是一件好事。”谢夫人复杂道。

徐达如雕朔一样的站在窗前,任凭一阵阵的寒风吹在身上,他却丝毫没有动。只是望向窗外的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深思。

“自当年我将这孩子交给允恭的那一刻起,景天就已经是我徐家的孩子了。这话我当年对你说过,现在也再重复一遍。景天如今姓徐,他就是我徐家的孩子。”

“可是你有想过其它人的想法吗?想过允恭的想法,想过大媳妇李氏的感受吗?甚至假如不是当初你让允恭抱回这个孩子,允恭如今的生活会比现在更好。李氏虽然是个贤淑的女子,可有的时候,在自己亲生的孩子和那不明不白带回来的孩子间,总是难以做到真zhèng

的公平的。甚至现在释迦保还小,等孩子将来长大了,也迟早会知dào

这些的,到时他们又将如何相处?”…,

徐达摇摇头,“允恭只是还太年青,不太理解做父亲的责任,等再过些年,他就会明白这一切,如我现在一般,爱景天这个孩子的。至于李氏,这是一个贤淑的媳妇,前几日的事情只是一时爱子心切,情急之下的话。我相信,等景天找回来后,她还是会如从前一般的关爱这个孩子的。”

“但是皇上在这事的反应有些过于关心了不是吗?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他已经发xiàn

了什么?倘若皇上真的发xiàn

了一切,你觉得他会怎么看你,又会怎么对你?说不定他会认为你是包藏祸心,万一他起了猜测之心,你难道看不出到真那样的话,会发生什么样的危险吗?”

徐达长叹一口气,摇头:“皇上绝不会做出对我或徐家不利的事。他待我更胜亲兄弟,假如他真的发xiàn

什么了,他会暴跳如雷,骂不绝口,但最后过不了半年,他就会对此事绝口不提。他这个人我清楚!更何况我做的事情还是在维护他,维护皇家的脸面。”

“你清楚的是过去的他,”谢氏提起当今的皇上时,脸上总是有些冰冷,“这些年你一直坐镇北平,一年也难得在京几日。现在的皇上对你来言,早已经成了陌生人。”谢氏想起前几年倒下的胡惟庸,和那些曾经为大明打江山后来却获罪处死的功臣们,她得想办法让他认清事实。“老爷,向来可同患难,不可同富贵。老爷您一直居于高位,早就十分危险。万一他发xiàn

你背着做的这些事,以他如今的性格又岂会甘休?”

徐达苦涩地笑着,长叹道:“不会的,我帮着皇上一起打天下,数十年劳苦,这一切他不会忘记的。夫人,今天皇上下棋时还与我谈起,想要让我们家二姑娘许给皇十二子豫王桂。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大姑娘嫁给了四皇子,如今皇上又有意求二姑娘配给豫王,这代表着皇上对我的信任啊。”

“老天,妙仪才九岁呢,而豫王也才十岁,怎么皇上现在就提起这事了?”谢氏一阵惊讶。

“豫王桂可是郭惠妃所出,自然得宠一些。”徐达微笑回道。

郭惠妃其实也是他们的熟人,乃是去世不久的马皇后的义妹,也就是当今皇上当年刚起兵时的上司红巾军元帅郭子兴的女儿。说来既算是皇帝的义妹也是他的小姨子,如今在宫中十分的得宠爱。

“妙云十五岁嫁给皇四子燕王棣,过的很幸福。如今妙华再要许给皇十二子豫王桂,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了,希望妙华以后能和妙云一样美满。”谢氏对这门婚姻还是很满yì

,心里已经渐忘记了景天的事情。

“是啊,这是个好姻缘,现在我就只希望能马上找到景天那孩子,也不知dào

他现在还在哪里呢。皇上已经派出了锦衣卫,但愿我们能在锦衣卫找到这孩子前,先找到景天,以免节外生枝,莫出什么意wài

才好。”

徐达再度转身,返回暗夜之中。他站在原地望着屋外的黑暗,或许在凝视月光星辰,或许在找寻失踪数日的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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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雪夜

景天坐在原本是阿勇兄弟俩的屋中床上,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天明天天亮之后,就向张老爹告之自己的身份。然后请张老爹送自己回徐府,顺便也让老爹带上阿勇、阿猛兄弟一起去趟城里。当然那可爱的润娘自然也得带着一起去,这几天自己多亏了张家的救命之恩。

这次回去,一定得好好酬谢老爹一家。以徐府的富贵,就是拿出个百两银子酬谢也不为过的。最好是能给老爹一笔银子好买上几亩菜地,听润娘说他家以前也有几亩菜地的。只是后来她娘久病,为了治病最后那几亩菜地也都卖了。如果能再置几亩菜地,也许张家一家人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再这么苦了。

也许回了徐府以后就没机会再见这润娘和阿勇兄弟俩了,明日一定得带着他们好好kàn

看京城,为他们买些礼物。虽然生长在京城脚下,但实jì

上三兄妹中也只有阿勇跟着老爹进过一次京城。而润娘和阿猛两个更是一次也没去过,每次听到大哥提起京城的热闹,还有各种眼花缭乱的商品时,景天都会发xiàn

润娘和猛子目光中总是充满向往,这一次,一定得满足他们的小愿望。

外屋厅中三个瘦小的身影还在松油灯下等待着老爹的归来,稀粥早已经冰凉,可三兄妹谁都没有先吃饭,一直坐在那里等待着老爹回来。安静的屋中,十岁的老大阿勇又给弟妹们讲起了那唯一一次进京时的经lì

,虽然他讲的反反复复就那么一些话。甚至到景天都全记住在心里了。但是润娘和猛子依然笼着一双小手在袖中,下巴靠在桌上聚精费神的听着。

“哥,那个糖葫芦上面真的裹了一层糖吗?”润娘眨着水灵的大眼问道。

阿勇点头,举手划脚的向小妹描述着那糖葫芦,“那葫芦都有这么大一个,跟鸽子蛋一样大,全都鲜红鲜红的。而且上面都裹了一层黄晶晶的糖霜,在那旁边只一路过,那香甜的气味都直钻鼻子里去,可好闻了”

听着外面三兄妹的略带稚气的话语间,间中夹杂着透风的门窗上那呜呜叫着钻进来的北风声,景天却突然有些若得若失起来。虽然只在这个家中呆了六天,但景天却感觉这六天比在徐府呆的那一个月还要温暖。张家虽然土坯茅屋,条件极其简陋。但是对他无比慈爱的老爹,还有年纪很小却已经每天开始去打柴补贴家用的阿勇兄弟。以及每次总是笑的那么可爱,小小身子,却包揽了一大堆家务,甚至每次都把做好的饭菜送到他床前。

短短的几日经lì

,却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成了这一个家庭的一份子。如果不是不想再给老爹添负担,他真想就这样留下长住下去。

想来想去,景天也觉得有些好笑了。自己两世为人,内心可是一个年-年人,为何却还真的仿佛自己是个六岁小孩子一样的这么恋恋不舍呢。他从床上起身,走到外屋。

“阿勇哥,天这么晚了,老爹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了。要不我们请隔壁的大头叔和二毛叔帮我们上山去找找吧,外面山上冰天雪,又是大晚上的。”徐景天看着已经都结冻成冰的米粥,再听着外面一阵紧似一阵的北风,充满担忧的道。老爹前些天也一直很晚回来,可最晚也顶多是天黑一会后就回来了。可现在,天都黑了快两三个小时了。这个时候还没见回来,已经很有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了。…,

张老爹不在家,十岁的阿勇就成了这一家的家长。早熟的阿勇也一直在担心父亲,只是家中还有两个弟妹,他也放心不下。此时一听到景天的主意,忙点了点头,起身抬脚就往隔壁跑去。

一阵敲门声响把隔壁的大头叔和二毛叔两个菜农叫了醒来,这么冷的晚上,两人都是早早的上床躺着了。一听到那么急的敲门声也全披衣起来,等到一听隔壁家的张老爹上山这个时候了也还没有回来。也全都是吃了一惊,这么冷的风雪天,这么晚还没回来,已经很有可能是在山下摔着了,或者是掉到哪个陷坑里,又或者碰上犲狼等野兽了。

张老爹平时为人向来良善,与周边的邻居关系十分的好。平时哪家有点麻烦,他都会马上去帮忙。因此大头和二毛两人听到越说越急,最后都急的哭出声的阿勇的述说后,也都是面色凝重。

阿勇兄妹三人在家时还好,此时跟几个大人一说,看着众人着急的样子,一下子全都哭了起来。

景天在一旁看着大家手忙脚乱的样子,忙上前搂住小丫头润娘,一边抚着她的头安慰,一边对着几家闻声出来的邻居大叔大婶道,“各位叔叔婶娘,老爹肯定是在山上出了事了。这么晚的天留在山上,十分危险。小子在这里求几位叔叔帮着上山寻找,小子在这里感激不尽。”

“看你这孩子说的,老张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出了这事,你们这孩子怎么也不早点来告sù

我们呢。小黑他娘,你在家看着这四个娃,我跟大头他们一起打火把上山找去。”四十多岁的小黑他爹二毛大叔马上道。

当下二毛和大头又挨家挨户的叫醒了这条巷子上的二十多户男人,这些邻居也都是在这里种菜的,虽然大部份是早年间来自各地的,但这么多年下来早和一家人一样的亲。当下虽然外面大雪,但没有一人推辞,全都穿了厚衣服,打了火把就奔着阿勇说的聚宝山去了。

景天本来也想要去,想着多一个人也多一双眼睛,说不定说能早点找到老爹。不过二毛叔是绝不肯让这么个前几天还冻在雪地里的娃上山的,最后二毛让媳妇把四个孩子全带他家去,坐着等消息。

景天和润娘兄妹三人全都满心焦急,坐立不安的在二毛婶家。细心的二毛婶知dào

几个孩子还没吃饭,又忙着给四人烧了火盆,然后又下厨房给兄四人下了一大碗面疙瘩汤。

等四人吃完那热乎乎的面疙瘩汤,又满心不安的烤了个把时辰火后,村头终于传来了二毛叔他们的脚步声。隔着老远,就听着二毛在那里喊,“快去请老杨大夫,再烧一锅开水。老张在老虎岗那里摔沟里了,一条腿好像断了。”

景天和阿勇四人全都一下子冲出了屋子,踩着厚厚的白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迎了上去。

老爹是被四个汉子用软兜抬回来的,明暗不定的火光之中,老爹的身上全是雪花。脸也早冻的苍白,眼睛紧紧的闭着,一动不动。润娘一见,马上嚎淘大哭,一双小手死死的抓着老爹那冻疆的手。“”爹,你醒醒,你醒醒啊,我是润娘。爹”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景天都不由的心头一堵,眼中流出泪来。他忙上前抱住润娘,转头向二毛叔问道:“二毛叔,老爹怎么样了?”

脸被寒风冻的通红的二毛叔紧吸了一下鼻子,大声道:“老张只是腿可能摔断了,其它就是冻着了。估计是回来时雪地里滑,摔在沟里把腿摔断了。当时天又黑,山上也没个有,老张在雪地里拖着断腿回不来,冻了大半晚上就给冻昏过去了。马上给他身上擦雪回暖,再灌点烧酒,保准就能醒来了。再泡一个热水澡,就没多大事了。倒是这腿伤,有点麻烦。唉,老张这么好的人,咋尽碰倒霉事呢!”

搂着润娘在怀,景天扭头看着火把光照映下老爹的样子,心里充满着无比的愧疚。如果不是自己,也许老爹说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幸好老爹只是伤了腿,要是有个万一,如果老爹撒手西去,他将如何面对润娘、阿勇和阿猛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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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上山打野猪

天空下着细雪,景天可以感觉到脸上飘落的雪花,一碰皮肤便即融化,像阵轻柔的雨。

他笔直地站在雪地上,看着小管家似的润娘把木门关上。他虽竭力想保持镇定,心脏却一直在胸口狂跳个不停。

“准bèi

好了吗?”阿勇问。

阿猛、润娘两人都连忙点点头,试着不露出害pà

的神色。而一边的景天虽然极力假装镇定,其实心里也一直砰砰跳个不停。他戴着破旧皮手套中的小手,忍不住的在微微打颤,只得不断的用力使使的握着手中的那把沉重的猎叉,仿佛和那猎叉有仇似的。

“那我们走吧。”少年老成的阿勇一点头,将一把老爹常用的大猎叉扛在了肩头

“走!”阿猛兴奋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的紧张,用力的将背在背上的一大捆粗麻绳又往上甩了一下。

四个小孩子带着紧张的心情,穿过家门前的那块空地,越过满是厚厚积雪的石子路,走出了在山脚下的小村庄。

昨晚老爹被找回来后没多久,杨大夫就来看过了老爹。看过之后,幸好没什么大碍,老爹的腿只是骨头开裂了一点,并没全断。老杨大夫帮着上了夹板,又开了药方后,说是只要照方抓药,并休养个百日就没事了。

等到大家把老爹送回房间后,老爹告sù

几个孩子,他昨天在聚宝山上的东山头老虎涧发xiàn

了样东西。据老爹说,当时天太黑,他没有看太清楚。但他隐约看见,那老虎涧里似乎有一只大型野兽跌死在山涧里了,看那样子似乎是大野猪。当时老爹急着回家拿工具,结果在路上摔着了腿。因此老爹让阿勇今天去那看看,如果真是头野猪,就让他回来叫二毛和大头一起抬回来卖了,大家也能分点钱过年。

本来老爹只是让阿勇去看,阿勇也经常和老爹上山打猎,倒不怕出事。而万一要是只是他昨夜看花了眼,先见阿勇去看过也省的大家兴师动众,来回耽误时间。不过阿勇接了任务,阿猛和润娘两个却不肯答yīng

留在家了。连带着最后景天也跟着要一起去,阿勇磨不过大家。最后想想只是去看看,反正又是大白天的,也就为难的答yīng

了。

他们行经村里的泥泞街道,穿过排列整齐,用木材茅草和粗石建成的小屋。大白天的村里也没有几个人,大部份的人都出去找点事做去了,几缕细细的柴烟从烟囱升起。随着天气越趋寒冷,越到过年这段时节,村里的人就越是满山满城乱窜,到处找点事情做糊口,打柴、打猎、做帮工,甚至进城乞讨。老爹说过,村里都是穷人,家里的粮食一般都不够过冬,也就只有想各种办法过活。

路上的积雪太厚,四个小人扛着猎叉、麻绳、木杠艰难的行走在山路上,呼出的气息很快就在凛冽的寒风中结成了白雾。四个人出来的早,冬日里的太阳还没有出来,早晨的风冷的惊人。那一阵阵的风总是景天的脖子、袖口等地方不断的钻进去,带走他身上可怜的那点温暖。

四人一路踏着积雪前进,渐渐穿过了那片被白雪覆盖着的田地,登上了聚宝山上。有着一些打猎经验的阿勇在前带路,一路不断的告sù

大家紧跟他的脚印,小心踩到陷坑里去。瘦小的润娘气喘吁吁的落在了后面,小脸冻的通红。景天停在那里等她过来,将围在自己脖子上的一块翻毛狗皮子取下来围到润娘的颈上。拉着她的小手一起跟上前面的阿勇兄弟。…,

“你们说真的会有大野猪不。”阿猛说。虎头虎脑的他每天都在长大,虽然比大哥小了两岁,但身子已经跟阿勇差不多高了。“要真有大野猪就好了,一头大野猪可值不少钱呢。”

“爹说有肯定就有,”老大阿勇在前面静静地说,“爹眼光好,从没有看走眼过。哪怕昨天天黑,爹也肯定看准了的。”

阿勇头上的头发左右结了两个羊角一样的结,浓眉大眼,虽然才十岁,长的却已经和张老爹有八九分相了。相比于弟弟阿猛的话多,阿勇总是显得有些木讷和沉稳。他少开口,但一开口却总根大人说话语气似的。

阿猛有些兴奋的用袖子擦了下快滴落的青鼻涕,大声道:“那我们快点,要是被别人发xiàn

可就不是我们的了。”说着阿猛急不可耐的跳起来就跑,一路跌跌撞撞的向着老虎涧的位置奔去。阿勇看了,也连忙担心的跟着跑去。

一头两三百斤的野猪可是一个大猎物,景天这几天对此时的物价也有了些了解。据小姑娘润娘所说,猪肉一斤要五分银子,而野猪肉比家养的还要贵上不少。一斤野猪肉至少得一钱银子,不是一般的富户官宦人家根本吃不起。而此时一石米才六钱银子,买十二斤猪肉的钱就够买一百多斤米。

一头大野猪杀了取肉差不多能取到一百五六十斤,如果卖了,不算税的话能得差不多十五两银。而一般如老爹这样只有一个成年劳力,没有了土地却还要养三他没成年孩子的人家,一年下来,除掉各种税赋,最后能不倒欠着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而现在,一头值十几两银子,能买二三十石米的大野猪就躺在不远处的山涧里。这让阿勇这样的穷家少年如何不急,万一直有人捷足先登了,那他们就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景天没有跟上去,润娘一路在雪地里走了这么久,已经有些累了。他不能扔下她在后面,他耐心的牵着润娘的手一起跟着阿勇兄弟两的踪迹慢慢前行。一边走,他一边思索着自己该什么时候对老爹还有润娘及阿勇兄弟提起自己离开的事情。

润娘看着景天今天特别的沉默,不由语带关切地问道:“景天,你还好吧?”

“润娘,我很好。”景天应答,他转头望着润娘,润娘穿着袄裙,外面又罩了一件狗皮披风,走在雪地里如同一只臃肿的刺猬。“润娘,如果我走了,你以后会想我吗?”

“你要去哪啊?”润娘抬头问道。

景天寻思片刻后道:“我终究不是你们家的人啊?又怎么可能一直留在你家呢?”

“你不是记不起家中的事情了么。”润娘纯净的眸子望着他:“既然你想不起家在哪,那就把我们当成你的家人,当我家当成你自己家就好了啊?我有两个哥哥,再多一个哥哥也愿意的。多一个哥哥,就多一个人疼润娘呢。”

望着天真善良的小姑娘,徐景天微微笑了笑,真不愿意此时说出离开的话。

“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哥哥”景天轻轻握着润娘的小手,“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哥哥。”

这时阿猛出现在他们前面的一块高大的石头上,他挥手朝下大喊:“小妹,景天,快来,快来看我们找到了什么!”那声音中充满了兴奋,在满是积雪的山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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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雪狼

“出事了么?”润娘担心的道。

“那还用说,”景天拉着她的小手笑着说道:“快走,肯定是他们已经找到野猪了。”

润娘听到找到了野猪,原本身上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拉起景天的手就连忙兴奋的奔了过去。

他们在前面的山谷找到阿猛,而阿勇已经将阿猛背来的麻绳解开,正把一头往一棵怀抱粗的松树上系。地上的积雪沉厚,阿勇站在及膝深雪里,初升的阳光透过松树间的缝隙,照映在他的身上,点点金黄。

景天和润娘两人小心的绕过林中的荆棘,按着阿勇两人的脚印走到了近前。润娘最先走到兴奋的阿猛身边,挨着阿勇探头往那一侧的一道深沟中望去。

景天在后面牵住润娘,“润娘,离那边远一点!”他才叫出声,润娘已经大叫起来,“景天哥哥,下面真的有一头大野猪,好大一只,得有几百斤重呢。”

那边的阿勇已经系好了麻绳,兴奋的拉着麻绳走过来道,“太好了,这头黑野猪起码有三百斤,你们在这等着,我下去看看。”

景天有些担心的道,“还是别下去了,我们在这里守着,阿勇哥回去叫二毛叔和大头叔他们来抬回去吧。”

“它伤不了人的,”阿勇兴奋的说道:“景天,那野猪它已经死啦。”

阿勇手握着麻绳,顺着就往那条深沟中滑去。那边阿勇的声音才刚落地,这边阿猛也马上刚着往下滑。景天看着有些担心,但听到下面阿勇没有出声,也就知dào

那野猪是真死了。当下也有些忍不住的顺着麻绳往下滑下去了。

那条沟很深,估计有一丈多深,沟里没有水,却积满了厚厚的落叶和积雪。落到地面后,景天仔细的往两边打量了下,这沟有丈多宽,看的出来原本是一条从山下泉水流经山下的溪涧。但后来不知dào

什么原因,这条溪涧的上游水流改了道,这里也就渐成一条干沟。后来这段干沟两头又塌了堵起来了,这段不长的沟涧也就成了一个天然的大陷阱了。

不过这样没有摭盖十分明显的深沟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有野兽傻傻的跌到这里来的。果然,下到沟中才看到,在那野猪的身边,还有一只野兽。

早一步下来的阿勇兄弟俩这个时候也发xiàn

了这只野兽,有人都有些惊讶的指着那野兽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狼。”景天告sù

他们。

“胡说,”阿猛反驳道,“狼哪有这么大的?”

景天的心脏也在砰砰狂跳,踩着积雪,奔至两兄弟身旁。

一个巨大的雪白身形半掩在血渍斑驳的雪堆中,绵软而无生息。蓬松的洁白皮毛已经结冰。但真zhèng

吓到他的是这只狼的大小,它比一般的小马还大。景天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前世中在动物园中也见过各种各样的狼,甚至狮子老虎蟒蛇鳄鱼等更凶猛的动物都见过。

但是这么大的狼他还真没有见过,这狼虽然早死了多时。但景天略微估计了下,这头全身雪白,只有在头上和脚掌附近才略带些浅象牙色的巨狼。全身至少有两米二三左右,比一个普通男子都要长,甚至都快有他两个长了。而看他那庞大的体积,他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个两百斤左右。

“我没骗你,”景天摸着剧烈跳动的胸膛,正色道:“这确实是狼没错,不过这一只不是普通的野狼,这是一只雪狼。雪狼都是全身雪白,跟小马驹一样大小的。”…,

阿勇望着那雪狼,面有惊色的道:“可是村里人从没有见过这种白狼,爹也从没跟我讲过这山里有这种狼。”

“现在不就见到一只了吗?”景天笑着回答。

景天向那雪狼走近子一些,望着这真zhèng

的臣狼,突然发xiàn

,在那巨大的雪狼尸体的腹部下,居然还有团雪白在不断的蠕动。景天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阿勇和阿猛见状,也连忙跟着后退。阿猛不明所以的还惊叫出声,弄得还在上面的润娘,连忙探着头对下面大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等心稍定了些,景天才又大着胆子往前凑了凑,这才注意到,原来那团白雪一样的东西,居然是一只小狼。那只幼狼是只全身同样雪白的毛球,双眼仍未张开。它躺在那已经死掉了的雪狼尸身腹部,不断的在那雪狼身上拱着,似乎在寻找着奶--头想喝奶。

景天俯下身,将这只无依无靠的小雪狼抱在胸前,它便盲目地往景天胸膛上磨踏,似乎也想在他的胸口寻找奶--头,发出哀伤的低吟声。

那边的阿勇和阿猛见到景天找到这么一只毛戎戎的小毛球,都有些好奇而又害pà

的看着。性子急的阿猛有些犹豫地探出手。

“没关系,”景天告sù

他:“你可以摸摸看。”

阿猛非常紧张,伸手碰了小狼一下马上又收回了手。见到没事后,阿猛有些羡慕的看着景天把小狼温软的皮毛贴近自己脸颊上。“还有吗?”

“说不定还有呢,我们找找,找到了一人一只。”阿猛兴奋的说道,马上俯下身,用力的提着母狼尸体的一只脚望着下面,然后兴奋的喊道,“这里还有,这里还有,还有好几只呢。”

这一喊连阿勇也有些动心起来,忙探头去看。阿猛迅速的把小狼抱出来,结果却发xiàn

那只小狼也成了一团冰陀。小狼早死了,他不甘心的又去抱另外的。结果直到把最后的一只抱出来了,一连四只都全是死的。五只小狼,只有景天手中的那只还活着。

“都死了!”阿猛难道的道。

“没关系,反正就是活的我们也不能抱回家养着。狼是养不熟的,怎么养都是白眼狼。”阿勇安慰着弟弟道。

“它们是怎么死的?”阿勇把注意力从小雪狼身上收回来,好奇的望着地上的头白白的雪狼,和一旁那只巨大的黑野猪。

“母狼喉咙里好像有东西。”阿猛得yì

地回答,暗自为自己先找到原因到骄傲。“就在下巴底下。”

景天一手抱着小狼蹲了下来,伸手探向狼尸的头底下,使劲一拧,举起让大家看。那是一只碎裂的野猪大撩牙,原本的狰狞雪白的大獠牙从根折断,染满了鲜血。景天又回头看了看那只野猪,野猪的则是喉咙被咬破而死。

看着景天手中的野猪獠牙,阿勇道,“这只白狼碰到了野猪,它们在山上打斗。结果一起掉到这山涧里了,白狼咬断了野猪的喉咙,结果野猪死前也用獠牙捅穿了白狼的喉咙。”

景天有些复杂的扔开那支沾满狼血的獠牙,在雪地里把手清了干净。“估计这头雪狼正准bèi

产崽,野猪正好碰到了它。雪狼生产前最凶狠,因此它们就打起来了。只是没想到它最后还有把五只小狼生下来……”

“也许它没撑那么久,”阿勇说:“我听爹以前跟我讲过,说有的野兽产崽的时候死了,可那小野兽还能从母兽尸体里生下来”…,

“伴随死亡而生,”阿猛接口道:“这是更坏的兆头。我也听爹讲过,说是这样的野兽如果长大了的话,会是极厉害的凶兽。哥,景天,咱们把这凶兽杀了吧,省得它经后祸害人。咱爹昨天摔了腿,说不定就是这凶兽害的。”

“对,”阿勇说:“反正这小家伙也活不长了。”

那小狼也许是听懂了他们的话,在景天的怀中呜呜的发出声音,还用舌头舔景天的手。

“我看死得越快越好,”阿猛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景天,把那东西丢过来。

“不要!”抱着小雪狼,景天不舍的道:“它一出生就没了娘多可怜,我想养它。”

“狼是养不熟的,而且这么小的狼,连奶都没得吃,带回去也是要饿死的,还不如现在杀了它。”阿勇如大哥一般的劝说景天道。

“不,我会想办法喂养他的。”景天坚决的摇头,看到这只小狼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这只狼和自己是那么的相像,孤独无依。

三人在下面的争吵被上面的润娘听到了,忙大声问起来,景天举着小狼跟润娘说要养这小狼。润娘也马上被这小狼雪白毛球一样的可爱样子给吸引到了,毫不犹豫的就点头支持了景天的决定。阿勇和阿猛还想反对,但见最疼爱的小妹也说要养,也就沉默了。其实两人在心中也觉得这小狼根本养不活,因此也就没有再争下去。

“阿勇哥,一头大野猪还加一头白狼,这次咱们大收获。我跟小妹在这守着,你和阿猛哥回村告sù

老爹,再请二毛叔和大头叔他们再叫几个人上山来把这头野猪和白狼抬回村去。”景天看着时间也快到了中午,连忙道。

阿勇和阿猛想了想,也觉得应该如此。一头野猪就有三百多斤了,再加一头这么大的狼,他们四个小孩子是怎么也不可能弄回家的。当下也不敢再耽误,万一再被别人发xiàn

抢了去可就亏大了。于是两人一人抓了两只死掉的小雪狼,就回头往村中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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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天界寺

山涧中,润娘小心的抱着小雪狼,满眼中都是欣喜。这一团毛球似的雪白小狼,对才六岁的润娘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捧在手上,那温暖柔顺的细狼毛贴在脸上,说不出的暖和。而还没睁开眼的小狼,不时的伸出小舌头在润娘的脸上舔上几下,更是引得润娘娇笑连连。

这么多天来,景天还是头一次见润娘笑的这么开心。

又过了好一会儿以后,有脚步声响起来,徐景天急忙站起来。抬头一看,却是二毛叔、大头叔和隔壁的念三叔和福来叔他们四个人来了。他们还各自扛着一根扎实的木杆,还有几条粗粗的绳索。在他们的前面,则是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阿勇和阿猛兄弟们。

徐兴夏对着上面喊道:“二毛叔!我们在这里!”

二毛和大头他们站在上面远远的就看到了躺在山沟里的大野猪和雪狼,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在家里忙碌的时候,听阿勇跟他说在山上发xiàn

了一头几百斤的大野猪和一头大狼的尸体时,当时就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过等见到阿勇带回去的那小雪狼尸体,又听他解释说是张老爹昨晚就发xiàn

的时,他才相信是真的。于是,他就叫上隔壁的大头他们,拿上抬杠和绳索,急匆匆的赶来了。

二毛顺着绳索跳下山涧,绕着地上的野猪和白狼尸体转了一圈,啧啧惊奇的说道:“真的是一匹白狼啊!只是这狼怎的这么大,我在这住了几十年还从没听说这山上有这样大的白狼呢。”

大头他们三个也都围着雪狼的尸体称奇,据徐景天所知这种白狼乃是雪狼,极冷之地才会出没的品种。一般来说,像聚宝山这样就靠近着京师的山上,不应当出现这样的雪狼的。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也说不清楚,因此也只是笑着说他们运气好。

二毛他们并没有细问下去,他们的心思,全都在这只白狼的尸体上面。甚至就连那头三百多斤的大黑野猪,此时他们都没有时间却看上一眼。他说得没错,这长干里附近,可从没有人见过和听说过这样的小马驹一样大的纯白的野狼。

他将雪狼拖拽了几下,高兴的说道:“这么大一头白狼,就只喉咙上一个小伤口,皮毛保存相当完好。我估计,这狼把皮剥了拿京城去,最起码能值两头大野猪的钱。景天,阿勇,这下可发财了。”

景天也有些意wài

的说道:“二毛叔说笑了,哪里能卖那么多?”

一旁的大头过来认真的说道:“景天,这个你就不懂了。这狼肉是没啥稀奇的,可稀奇的是这张白狼皮啊。这白狼最起码得有两百斤,身长得有个八九尺长。更加难得的是这狼皮可是纯雪白色的,连点杂色都没有。这么大的一张皮,又是一张稀罕的白狼皮,多贵的价都有人买。更何况,这狼皮点损坏也没有,只有喉咙下的一个口子,这可是真zhèng

的稀罕皮子。这狼身上其它的东西咱都不算,光这张皮子,怎么着也得值三十两银子的,老张以后给你们三小子一人娶一个媳妇的钱这下都有了”

徐景天听完后,也觉得有理。这样的白狼皮,估计也就和那传说中的白虎皮一样的值钱。普通的虎皮虽然值钱,但怎么也没法和白虎皮相比吧。同样的,这普通的狼皮,又怎么能和白狼皮相比呢,更何况这可是一头有两百斤重的稀罕无损白狼皮。…,

“要是真值这么多钱,那咱回去就把这大黑野猪分了吃肉!”景天也兴奋的大喊道。前世他出身桃李世家,一向是文文静静的,还真没有经lì

过这样的场面。书上不也曾说过,其实每个男人的骨子里都隐藏着狞猎的欲望。

二毛他们笑着拍了下景天的脑袋,“来,咱们一起动手,将这两个大家伙抬回去再说!”

“回去咯!今天有肉吃咯!”润娘抱着小狼在怀,兴奋的蹦跳着在前开路。

景天和阿勇兄弟俩则兴奋的跟在后面,阿毛和大头四人则分成两组,两人抬野猪,两人抬雪狼。大家兴奋的喊着号子,沿着来时的路下山回去。

雨过帝城头,香凝佛界幽。果园春乳雀,花殿舞鸣鸠。万履随钟集,千秋入境流。禅居客旅迹,不觉久淹留。

离长干里渐近,这时寒风中一阵阵的钟鸣之声传来。这却是大有名堂,乃是金陵城与灵谷寺、报恩寺并称金陵三大佛寺的南郊天界寺的一百零八记晨钟。天界寺僧每天晨间撞钟108下,声闻遐迩,更有“天界晓钟”之称。

这天界寺可谓是南城最大的寺院,原本是在金陵城中,后因失火,皇帝朱元璋乃拨银下令在城南扩大规模重建。新建成后的天界寺庄严巍峨,气势雄伟。有金刚殿、天王殿、正佛殿、左观音殿、石轮藏殿、三圣殿、左伽兰殿、右祖师殿、回廊、钟楼、毗卢阁、半峰亭、华严楼以及方丈、僧寮、斋堂、仓廪等建筑,寺产田一万三千余亩,遍布高淳、溧水。僧侣云集,香火袅袅。皇帝朱元璋赐名天界寺,敕书“善世法门”匾,额于寺门。并将浙江天台高僧真淳所献佛牙舍利供置该寺毗卢阁,足见眷顾之隆。

这天界寺不但气势雄伟,更还与报恩寺、灵谷寺管辖着整个京师的所有佛门僧众。城南的天界寺一寺就管辖着鸡鸣寺、静海寺,清凉寺、永庆寺、瓦官寺、鹫峰寺、承恩寺、普缘寺、吉祥寺、金陵寺、嘉善寺、普惠寺、弘济寺、接待寺,等十四座寺院,成为城南禅林寺院之主。

在金陵城,天界寺胜过大雷音,上自达官贵人,下到黎民百姓,纷至沓来,顶礼膜拜。四方僧徒,求经度牒,参禅悟道,佛事极盛。

景天他们一行人抬着大野猪和大雪狼从老虎涧回村子,也要经过天界寺附近的大路雨花台街。一路上,越靠近长干里,雨花台街的大路上碰到的行人也就越多。

大雪天的,路上大多是要前往天界寺上香添油的达官贵人的家眷,基本上都是豪华的马车。一路还有小厮、奴仆、丫环婆子跟随。沿路上的人看到景天他们一行人抬着那巨大的野猪都啧啧称赞,但等到看到后面的那头白狼时,则都是更加的啧啧称奇。甚至有一个胆小些的小丫环,还会被那巨大的狼尸给惊的叫出声来。

“发生什么事情,怎么这么不懂规矩?”那小丫环的惊叫声,引得前面一辆马车中的一个华贵公子探出头来斥责。

那个还梳着双丫髻,穿着身绿色袄裙的十二三岁丫环面上尤带着苍白之色,手指着对面远处二毛和大头抬着的那只巨大的雪狼,声音颤抖着道,“回二公子话,那有一只巨狼,全身雪白,得有二三百斤,实在是太过吓人了。小婢一时惊慌,还请二公子恕罪。”

“哈哈!”那年青的公子大笑两声,“你今天倒是把那两三百斤的白狼给爷指出来看看,要是没有,看爷怎么收拾你。小蹄子,还真当爷没见过世面了不成,什么样的狼居然还能有二三百斤。哈哈哈!”

一边大笑着,那二公子却是已经叫停了马车,掀开帘子从车上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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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兰阳小郡主

这是一支豪门家的上香车队,由十几架马车组成的车队,仿佛是一条由金、银和钢铁交融而成的璀璨河流,浩浩荡荡涌驶在前往天界寺的路上。

他们为数一共有上百人,华丽的车队由让人侧目的穿着铠甲的卫士,及穿着青衣戴着头巾的强壮护院一起护卫着。冰冷的北风拍打着他们身旁马车顶上的篷盖,那马车篷盖的上面还包着一层围子,十几辆马车车围子全是用绸子制成,此时因是冬天,外面还包了一层鹿皮。大红色的围子上面嵌玻璃,绣珠宝,顶绦子,垂穗子,装饰华丽,变化万千。

如果是稍微熟悉一些礼制规矩的人就能马上看出,按洪武皇帝的圣旨,马车围子只有亲王及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及祰命、夫人等才能用红色。而三品以下的官员及家眷,则用宝石蓝、古铜、绛色、豆绿等色,各随车主爱好。庶民百姓使用的轿车围子却只能是棉布或麻布制成,颜色也只能用皂青色或深蓝色。

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后面队伍中的车夫也只得将车子停下。

那位一身锦衣的二公子刚跳下马车,后面的一辆马车上也马上跳下几个人来。其中两个青年男子长的和那二公子差不多,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似傅粉,三人都是差不多打扮,黑色唐巾,青色道袍,大红云头镶鞋。十足的贵家公子闲散装束。

三人中那个年纪最大点的后面还跟着三个小孩子,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两个四岁上下的小女孩。三个小孩子许是在车中坐的久了,有些烦闷。车队一停下,他们倒是马上跟着跳下车来,兴奋的在雪中跳来跳去。

那小男孩戴着一顶绸缎的蓝色六合瓜皮小帽,一件猩红绸子披风,脚上一双红色虎头鞋。两个小女孩则全都梳着三小髻,穿着绣有五福等花纹的丝绸袄裙。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和好奇。

“二弟,怎么停下来不走了?”那个年长点的贵公子踩着雪吱吱的走到那二公子的面前。

“车里坐的久了,身子都屈的有些难受了。”那二公子笑着回道:“刚才前头那丫头说什么看到了一头二百多斤的白狼,我正有些无聊呢,正好下来走走。”

“什么?有狼?”那大公子听到这话却是脸色一变。“宇儿,清儿,小郡主,快回来,这里有狼。赵常,快调护卫,马上去保护公主马车安全!”

大公子身后的那个护卫军官本来还有些懒洋洋的在散着晨间的太阳,突然听到有狼出没,当即也吓了一大跳。这车队里的几位主子可都是贵人,哪一个受点惊吓他也担挡不起啊。

“快,全退到马车旁边,守护公主和几位夫人小姐的马车。小心有狼出没,一经发xiàn

,放箭捕杀,不得让狼靠近马车半步!”那名叫赵常的护卫如临大敌,大喝着指挥着马车旁的护卫,还有那些青衣护院。

青衣护院们一个个握着手中的哨棒面色紧张的退到十几辆马车旁,而那一队二十人的卫士则全都抽刀出鞘,散开在路的两旁。

那最中间的一辆最大最华丽的马车上,也听到了赵常紧张的命令,还有那些护卫们急促的脚步声。“驸马,发生什么事了?”一道焦急又带着些威严的年青妇人声音响起。

那大公子回头小跑到马车旁,“公主,只是听说发xiàn

有狼在路边,因此我让护卫加紧了些注意。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马车掀开一点帘子,露出一张容貌清秀的少妇脸来,约摸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却正是当今皇帝陛下的大女儿,封号临安公主。九年前下嫁给了开国六公爵之首的韩国公李善长之子李祺。

八月的时候,河南大水,皇帝下令驸马都尉李祺赴河南振灾。前几日才刚刚归京,今日公主便说动李祺带着一对儿女,及京中兄弟妯娌,还有前几日一起从河南相伴回京,如今正在外公宋国公家的开封周王第二女兰阳小郡主一起到天界寺来上香。

“驸马还需yào

小心些为好,咱们这车队里可还是有贵客的,千万不能让兰阳郡主受了惊吓才好。还是让宋国公的两位小姐把小郡主带在马车上安全一点。”临安公主缓缓道。

“好,我这就去。”李祺对妻子临安公主的话倒是言听计从。

等李祺跑到前面时,却发xiàn

他的两个堂弟正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还有四岁的兰阳郡主,正一脸惊奇的围着几个衣着简陋的山野村民。

正在他好奇之时,他六岁的儿子李宇却站在那里,回头对他兴奋的喊道,“父亲大人快来看,这里有一只好大的狼!”

“是大白狼!”四岁的小郡主也奶声奶气的对着他兴奋的喊道。

李祺满脸担忧的快步跑到前面,却见他们围着的那几个百姓居然抬着一头大野猪,和一头巨大的白狼。刚看到那狼的瞬间,李祺甚至惊讶的忍不住连退了好几步。

“大哥,这狼是死的。”李祺的堂弟李伸看见大哥惊慌的样子忙上前道。

听说是死的,李祺这才壮着胆子向前走,好不容易走到那白狼的近前,李祺的一颗心仍忍不住的砰砰乱跳。他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野狼,更何况还是一头通体雪白的狼。

“这莫不是一头成了精的狼精不成!”李祺喃喃自语道。

而三个小家伙也全都兴奋的围着那雪狼和野猪打转,这么大的野兽尸体就这样的摆在面前,这还是三个小家伙从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被这么一大群贵人围着,以往只生活在京城最的底城的长干里的大头和二毛他们都有些畏惧。虽然不清楚这些贵人是什么样的府上公子少爷们,但只看这些人出行十几辆马车,还有一大群仆人丫环以及护卫跟着,就已经让他们知dào

这些人身份绝不低了。

阿勇和阿猛还有润娘三个刚才一路上还兴奋无比的兄妹,此时却也如大头他们一样,全都畏惧与自卑的低着头,连抬着正视这几个人也不敢了。瘦弱的润娘甚至抓着景天的衣袍半躲在他的身后,如受惊小鹿一样的眨着眼睛,小心的望着那几个人。目光更不时的望向临安公主的女儿李清,与正兴奋的望着大白狼的兰阳郡主,目光中除了自卑还与深深的羡慕。

李伸望着还扛着二毛与大头肩膀上的那头雪狼尸体,兴奋的对堂兄李祺道,“大哥,这白狼可真罕见,居然没半点杂色。而且这皮子我刚看过了,只有喉咙伤了一点。把这皮剥下来给公主做件裘皮披风十分适合!”

李祺望着那雪狼皮,也十分喜欢。虽然这狼的样子太凶猛了些,可这皮剥下来做件皮裘送给妻子,却是一定能讨公主喜欢的。当下点点头道,“那个汉子,这头白狼多少银子,我要了。”

二毛一直抬近两百斤的东西站了半天,早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更加上刚才他还听到他们说起公主,知dào

这车队里有位公主,心下更是紧张。公主可是皇帝家的闺女,这叫他一个种菜的平头百姓如何不惊惶。…,

见那贵公子要买白狼,吱唔着嘴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急的直冒汗。

那边的李伸却早见机的快,马上回头跑回马车上取出一个锦盒,里面却正是一整盒一叠叠的大明通行宝钞,每一张钞都是一贯的面值。这些钞以一百张为一扎,正好是一百贯。李伸从中取了一扎出来,塞到了二毛的手中,“那汉子,这是一百张一贯的宝钞,总共一百贯都给你了。”

二毛有些紧张的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宝钞,看上面的字样,却认得是大明洪武十三年户部印制的面值一贯的宝钞。这宝钞前后也没发行多少年,却是很受百姓认可的。一贯钞可买一石米,而此时米值银六钱,一贯钞比一两银便宜些,但却比一贯铜钱要贵上些。原本二毛他们估算这狼能卖个三十两银子,现在这贵公子给的一百贯钞却等于六两银了。一下子翻了个倍,二毛哪有不肯的。

一百贯钞,这可是一笔他从没有见过的财富。要是全换成米,那得有一万多斤,能堆上一屋子。这么大一笔钱,对方连犹豫一下都没有,一下子就甩了出来。捧着这一大笔钱,二毛激动的差点不能呼吸。

当下二毛马上对着大头一点头,两人放下白狼,忙对着李祺跪下磕头谢恩。

卖了狼,得了钞,二毛也不敢再留下,对着景天他们一招手,马上就和念三和福来两人扛着那野猪就往回走。

就在这时,兰阳小郡主却正好kàn

见了从一旁经过的润娘怀中的小雪狼。兰阳小郡主指着润娘怀中的毛球小雪狼大叫道,“哇,小狼,好白的小狼。”

李伸见状二话不说,“那丫头等下,这小狼本公子出十贯宝钞与你买下了。”

润娘见李伸找李佑又取了一叠宝钞递过来,一边伸手就要接过小狼。她低头看了眼正蜷缩在她怀中睡觉的小雪狼,眼中满是不舍,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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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2:修改了一下这头雪狼的价值,虽然雪狼皮罕见,不过没有加工之前,普通百姓也不可能卖出太高的价钱。明代一个小丫头也就值四两银子,而有厨艺等手艺的年青丫环也不过二十两左右。李伸用买三个大丫头的钱买头狼,也算差不多,没有过于夸张了。如果是六百两的话,那就有些过于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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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徐家可不怕你们

南郊的道路及旁边的山林依然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犹如所有东西都裹上了一层白腊。晨间天界寺的一百零八记晨钟还没有敲完,钟声自天界寺中高高的钟楼上悠扬的传出许久,在南郊的山林间久久回荡。

东边的天上早已经升起了一轮红色的朝阳,只是那红彤彤的阳光洒在雨花台街积雪覆盖的大道中每个人的身上,却只是给人们增添了一抹淡金色。晨间的寒风夹着雪粉吹过脸上,依然刺骨的冻人。

小润娘背对着红色的朝阳,双手紧紧的搂住怀中的小雪狼,接连后退了数步,张着小嘴带着一阵白雾小声的道:“这小狼我们自己要留着养的,我们不卖。”

临安公主驸马都尉李祺的从弟李伸似乎没有听明白,他撇起嘴嘿嘿笑着,一只手指着洁白的雪地中的那捆大明宝钞:“你可想清楚了,这地上可是十贯宝钞,可以买一千多斤大米了。”

冬日里的清晨雪地里,空气清新却又冷寒。

那边已经走过去了的二毛与大头四个男人又齐齐停下了脚步,一起转头向后张望。

“十贯宝钞,换这小丫头手中的小狼。”李伸似乎觉得和一个才五六岁的瘦弱丫头没什么可说的。因此见刚才与他谈的二毛又转过来,忙有些傲慢的指着地上的那一捆宝钞,又指了指润娘怀中的那头小狼大声道。

二毛回头望了望润娘怀中的小狼,又望了望满身华贵装束的李伸,最后满脸堆起笑脸,对着李伸小声的道,“公子,那母猪已经死了,这小狼也是养不活的。小孩子捧着也只是个好玩,如果公子真的想要这小狼,尽管拿去玩耍就是,小的们哪还敢再收公子的钱钞啊。”

润娘脸上的面容比哭还难看,她紧紧的搂着小雪狼又后退了几步,带着丝口腔道,“二毛叔,这小狼是景天哥说要养的,不能卖给他们。”

二毛几步走到润娘和景天身旁,对着两人小声的道,“两位小祖宗,这位公子咱可惹不起。再说这小狼也养不活,现在卖给他们还能换十贯钞,这是笔多划算的买卖啊。你和景天要真喜欢这些小东西,回头咱回村给你们俩一人找一条小白狗让你们养着。现在,你得马上把这小狼给他们。”

润娘不再说话,只是转头用不舍和求助的目光望着景天。

润娘与景天相处了这些天来,渐已经把景天当成了一个可靠的大哥。甚至有的时候,对待景天甚至会比亲哥还要依从一些。眼下遇到麻烦,小丫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景天。

“这小狼我们不卖!”对这小狼景天自己本就是十分喜欢,更何况眼下润娘也是同样的喜欢,他实在不愿意让小丫头难过。

景天刚刚已经从对方的对话中推测出这些人可能都是京城中勋贵之家,不过他也是徐府的孙子。徐府老爷徐达身为开国六国公之一,更为武将之首,在文臣之首的李善长多年前就致仕后,徐达早就成了功臣之首。更何况,李善长的俸禄为四千石,而徐达的俸禄却是所有大臣中唯一的岁入五千石。

如今开国六国公,常遇春大封功臣前就死了,由其子承其功绩封郑国公。前几年卫国公邓愈也病故,上半年,曹国公李文忠又病故。剩下的也只有大将冯胜、韩国公李善长与大将军徐达了。常茂和冯胜资历威望都不如徐达,而李善长则因致仕多年,又在前几年中隐隐卷入胡怀庸一案中而失帝心。大明功臣之中,徐达如今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功臣,徐府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国公之家。…,

徐景天此时虽然只是短衣破衫,但实jì

上有着徐府的底蕴,却丝毫不惧对方这些明显也是勋贵之家的子弟。

雪地中,原本脸上挂笑的李伸已经是面沉如水了。他父亲李存义是韩国李善长弟弟,同样在朝为官,官至太仆。就连李伸李佑兄弟俩身上也全都挂着勋卫的八品亲军侍卫衔。他刚才十分大方的跟几个泥腿着花银子买那白狼,皆因是为了买下来送给堂兄驸马都尉李祺。并且正好临安公主,以及周王家的兰阳郡主,还有宋国公冯胜的两位小姐也正好在后面的马车中。他不想因这点小事出什么意wài

,故此十分好说话。

却不料,他如此好声好气的和对方交yì

,而且完全是以极高的价格来收买,可那两个小破孩子居然如此当场回绝他。这令他十分的没有面子,那扔在地上的一扎宝钞就像是扇在他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

李佑嘿嘿冷笑了两声,“几个该死的泥腿子,莫不是因公子好说话就想讹上本公子了。十贯宝钞还不肯卖,那你们倒是给本公子开个合适的价格!”

那边的二毛看着气氛紧张起来,忙拍着景天的肩膀道,“景天别耍脾气,眼下不是胡闹的时候。得罪了贵人们,咱们可开罪不起。刚那白狼已经卖了一百贯钞,该知足了。”

徐景天望了望那三个华衣公子越来越阴沉的脸,知dào

这几人已经动了怒。

他沉吟了一会道,“几位公子贵人,小子并非是要讹你们金银钱财,实如刚才小子二毛叔所说一般,这小狼乃刚生下不久,眼都未睁开。如今母狼已死,小子与舍妹捧着也不过是弄回家煮了吃食。三位公子花十贯钞买了这小狼去,又不能养活,到时过不得一二日即死掉,那才是花了冤枉钱。”

“几位公子刚才出手大方打赏小的人,我等已经是感激莫名。为了对几位公子表示感谢,小子愿意将这头三百斤的大野猪送与诸位公子,以为感谢!”

“爹爹,清儿想要那小狼!”李祺手中牵着的女儿李清突然出声,让场中本来缓和下来的气氛马上又紧张了起来。

“小子,本公子钱已经付出,这小狼已经是本公子之物了,拿来吧。”李佑见侄女和小郡主都对这小白狼感兴趣,当下再不理会景天之前的陈说。大步上前,一把用力从润娘的手中夺下了小白狼。

润娘被李佑推倒在了雪地之中,景天上前却扶,也被李佑一掌推的摔倒在雪地之中,沾了满身的雪粉。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拿了钱就快滚,别在这堵了大爷的眼。小心大爷不高兴,把那些宝钞再拿回来。告sù

你们,这后面马车上的可是临安公主和宋国公府的两位小姐。眼下在你们面前的这位可是我们的大哥,临安公主驸马都尉,这位更是周王的爱女兰阳郡主。这里随便一人抬根指头,也能把你们如蚂蚁一样的辗死。”李佑伸出一脚再次将爬起来欲抢回雪狼的景天踹倒在雪地之中。

景天很生气,经lì

过一次梦中前世的他一听到李佑报出的这些名号,就马上明白了眼前这支军队中那些贵人们显赫的身份。这些是真zhèng

的贵人,一个公主,一个郡主,一个驸马都尉,两个宋国公的小姐,两个韩国公的侄子,两个韩国公的孙子孙女。

一个皇帝的女儿、一周王的女儿,两宋国公的女儿、再加上韩国公的儿子、孙子、孙女、侄子。

这伙人中每一个拿出来都是京中数的上号的人物,更何况一下子聚集了数家顶级家族的人在此。景天那个梦境的前世记忆中,他长大后,他的父亲、徐家家主徐允恭就经常告诫他,京城中所有的公主、国公府的子弟都不能轻惹。让他平时小心一些,避开这些人。

前世他做的很好,从不曾有过过份的行为举动。可

眼下,却不是避不避的问题,对方如此嚣张,难道还要让他忍下去不成。景天心中愤愤,再忍下去自己就要成老头,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他再次满身裹满雪粉的站了起来,小小的身子却站的笔直,双目圆瞪,狠狠的盯着李佑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考lǜ

清楚你正在做的事情,韩国公府虽然名号很大,别人怕你们,但我徐家却绝不会怕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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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前倨后恭

“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李佑见眼前这个穿着满是补丁,早洗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麻布短衣孩童,却突然做出如此惊人之语,不由撇了撇嘴,嘿嘿的讥笑了几声。“本公子今天就把这只小狼崽子带走了,看你又能如何!”

李佑一边说着一面还待要上前再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破孩子一脚,却突然听到后面的马车帘子中传来一道清脆的喊声,“且慢!”

后面马车中的一辆马车帘子掀开,从马车中走下两个挽着三小髻的贵族小姐。两人都不过十四、五岁,皮肤是光洁的羊脂美玉般的颜色,五官本就十分清秀,而白皙细腻的脸色更增添了这种美感。两个少女一人外穿长袖对襟褙子,内为立领褙子。另一个则是外面罩着一件孔雀绒大氅,穿柳绿花缎袄子,杏黄绸马面襕裙。

两个还未束发戴簪的年青女子在前后八名丫环的前后侍候下了马车,穿着靴着踏着地上已经踏上了无数黑色足印的雪地。

被李祺牵在手中的兰阳小郡主一见到两个女子过来,立即松开了李祺的手蹦跳着路到了两个少女的身边。“二姨娘,三姨娘!”

被兰阳小郡主叫做二姨娘的那个穿着长裙对襟褙子的柳眉少女,正是宋国公冯姓的第二女,周王妃的胞妹冯文敏。而她后面的那个穿着柳绿花缎袄子的少女,则是冯国公的第三女,也是他收养的义女冯秀梅。今天她也是陪着小外甥女兰阳郡主来一起和临安公主上香。

有着一汪柳叶轻眉的冯家二小姐冯文敏迈着金莲小脚,在雪地中如凌波仙子一般的来到景天的面前。她伸出如羊脂美玉般光洁细腻的双手,轻轻的为景天拍去身上那破旧的短祅上的雪粉。

一边轻拍,冯文敏一边望着景天道,“姐姐看着你十分眼熟,你刚刚说你徐家不怕李府,意思可是说你是徐家人?”

徐景天有些意wài

的看着这个美丽的少女,点了点头。

“你今年六岁?”

徐景天又点了点头,这时他已经怀疑这女孩认得自己了。

“那你定然名叫景天了。”冯文敏的两汪柳叶眉已经成了两道弯弯。她那白皙的脸上,也一下子变的红润起来。那目光中更是带着惊喜,望着景天,仿佛是极亲近的人似的。

“你是谁?”景天回忆着脑海中的记忆,却是根本不记得这么一个人。“我确实是景天,徐景天。”

几道吸气之声响起,李佑眼睛瞪的大大的,手直直的指着景天,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他就是景天?徐允恭六年前从北平带回来的私生子?前几天传言从徐府中走失的魏国公最疼爱的徐家私生子徐景天?”

冯文敏这时听到景天的亲口承认,又经过刚才的仔细观察,发xiàn

这孩子确实就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徐府孩子。当即十分高兴的道,“秀梅,马上派人回魏国公府告信,就说我们在天界寺下找到景天了。”

冯文敏的姐姐是皇帝第五子周王的王妃,而她的父亲更是开国六公爵之一的宋国公冯胜。冯胜与徐达同为军中大将,开国之前与开国之后,曾经无数次并肩战斗。特别是在常遇春战死之后,徐达身为大将军每次出阵,基本上都是曹国公李文忠和宋国公冯胜为左右副将军。

建国后,冯胜先后做为徐达的副手,跟随徐达在洪武元年进攻山西,洪武二年随大将军徐达进攻陕西,洪武三年随大将军徐达攻入西北。三年,大封功臣之时,以跟随大将军徐达屡立大功,进爵宋国公,位列开国六公爵之一。…,

做为军方最著名的大将之一,冯胜与武将之首的大将军徐达的关系十分的好。两家的家眷子女也经常相互往来,因此常随母亲到徐府的冯文敏一眼就能认出徐家的私生子小少爷徐景天。她正好也知dào

景天失踪的消息,今日一听到徐府两个字,便格外的关注。却不料,一下马车就真的发xiàn

了景天。

景天的身份表明,周边诸人的态度也是立马大变。冯家的两位小姐自然是极其的亲近,完全把景天当作了自己的世交侄儿。两个小姐一个捧着景天的脑袋,一个牵着景天的手,不停的询问着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走失的,走失后又去了哪里,为何现在又突然这身装扮出现在了这里。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的景天根本没有时间回答。

就连刚刚还踢了景天两脚的李佑,这个时候却也有些讪讪的走上前来,对着景天温和的道,“刚才哥哥不知dào

弟弟就是魏国公府的小少爷,一时误会,多有些得罪,还希望景天你不要记挂。等回了京中,哥哥定送上一会厚礼上徐府给小少爷压惊。”

李伸也连忙在一旁附和着弟弟的话,他们兄弟俩倒不是说怕了景天。李伸兄弟俩是韩国公的侄儿,又是临安公主的丈夫从弟,父亲也是朝中太仆官。说来他们身份也是很显赫的,虽然比不上景天是魏国公徐达的孙子。但徐景天却是个私生子身份,因此算下来,他们倒也差不多上下。

此时他们主动认错道歉,却也不过是功臣之家子弟们平时一贯的作法。朝中的公候伯功臣府第,基本上拐来拐去都有关系,算的上是联络有亲,乃是一整个利益群体。因此,如果不是什么太大的梁子,基本上都会选择大事化小,互相讲和。

李佑一边说着一边将刚抢到手的小雪狼又递到了景天的手中,笑着道,“既然是景天兄弟喜欢的小狼崽子,哥哥们怎么又能夺人所爱呢。”

那瞬间的人情冷暖变化,让景天这个一个多月来已经经lì

了不少大明世态炎凉的他,印象更加深刻了许多。如果不是自己身后的那个身份,此时就算他被马车辗死,估计这些贵人们也不会多看一眼。但是只因身后的那个徐国公府的身份,诸人对他的态度便完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哪怕他这个徐府长孙,只是一个私生子,依然不会改变他在其它人眼中大明第一国公之家小少爷的显贵身份。

短短时间,已经被转手了数次的小雪狼,依然闭着它的眼睛。毛绒绒如同一团雪球在手中,随着它不时轻轻的蠕动,还会偶尔发出呜呜的声音。

景天转身向润娘微笑着走去,将小雪儿递向她手中。

等了好半天,润娘却依然没有接。景天拿眼望去,只见此时的润娘身子有些僵硬的站在雪地中,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迷茫、不解、陌生与畏惧。她的小手抬起了一半,似乎想要从景天手中把小雪狼接过去,可最后,却又在明显顾忌着此时突然转变了身份的景天。

不单单润娘如此,阿勇、阿猛两小兄弟,大头,二毛、念三,福来四个邻居菜农大叔,也全都以一种陌生与敬畏的目光望着景天。刚刚景天面对那些贵人只说了一句话,然后先前这些鄙视他们,视他们如蝼蚁的贵人们,就立即将景天围在中心,甚至先前打人的那个骄傲的不得了的年青公子,也向景天低着头,诉说着些好听的话语。

二毛他们听了景天与他们的交谈,可他们却什么也没有听明白。只知dào

,景天突然一下子从一个被老爹救治收留的孩子,变成了一个似乎极其有来头的贵人中的一员。

润娘三兄弟有些孤独与茫然的站在雪地中,看着一个又一个穿戴着满头金珠,身穿极华丽的夫人太太们从车队中的马车中下来,面带着和蔼的笑容与景天打着招呼。

当天界晨钟的那一百零八响沉重浑厚悠扬的钟声终于停止下来之后,那轮散发着无力的温暖的太阳也终于渐渐升过,金色温暖的阳光也透过山岭上的树木,向大地洒下片片金黄。

北面的京城方向,茫茫白雪地中十余骑飞快奔来,远远的,景天就已经发xiàn

了骑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高大身影,似乎就是他记忆中的徐家家主,大将军、太傅、魏国公徐达!

第21章 大将军徐达

清晨的风还是很寒冷,当它呼呼吹过,连披着貂皮大氅、捧着手炉的临安公主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她们不单是感觉到气温偏低,而是从心底泛上了不可抑止的寒意,仿佛有什么威胁的野兽正在接近着她们,心底发出的是本能的恐惧。

大地在震动着,车队里所有的人都走出队伍,默默的站在车队前的雪地上。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远处腾起的雪粉。大路两旁,还不断的雪雾正在扬起,仿佛一股风暴正在来临,路旁树上的鸟儿早已高飞,它们甚至不敢留恋巢穴,直接向深山飞去。

两个野兽般的重甲骑士从远处的道路冲了过来!

远远的临安公主等众人就看到,那两个如小山一般高大的骑士,全身都披着漆成深黑色的全身山纹重甲。那深黑色的全身重甲上异是独特的一种鳞甲类型,编连奇特,甲甲相扣,层层迭加,坚不可摧,整甲不用一钉一绳。全副铠甲都如同一个个小小的山文字组成。

而这两骑奔来的骑士那深黑色的全身重甲上更是竖着多根钢刺,两肩之上两是挂着两个狰狞无比的雄狮兽首,而胯下的战马雄健之极,比大家所见过的锦衣卫依仗骑士所骑的战马还要高出半个人身,马身上覆盖着厚重的马铠,头上面突起的尖锐钢刺显示出它并不是仅作为防御之用。战马左后侧挂着一把双手巨斧,式样是非常罕见。这把凶器的重量至少超过五十斤,挥舞起来的威力可以想象几乎无可抵挡。

以碎石铺就的大路在战马的铁蹄下呻吟着。战马铁蹄过处,碎石纷飞,泥土四溅,留下一个个深坑,直接裸露出基座下面的泥地。在两员骑士身后,又有一队二十骑轻甲骑兵,中间更护卫着一员身形高大却十分销瘦的道袍男子。可即使是轻骑兵,这二十骑也披着做工精良的全身山纹鳞甲,所有的骑兵还都佩带着长矛与骑弓,装备极为精良。这样一支队伍,完全就是一支小型的军队,那气势甚至可以直接攻下一座小镇了,此刻却是全速冲向道路上的小小车队!

包括驸马都尉李祺在内,人人脸色都有些苍白。虽然这些人身份高贵,此时又是在天子脚下。所有人都不用担心对方的恶意,而且包括临安公主在内的大部队人,也都已经认出了队伍中的那名道袍男子正是魏国公徐达。但心里虽然明白,可面对这支充满了铁血与杀戮气势的骑兵小队,全都是金枝玉叶,功勋子弟的这些贵人们,还是全都微微变色。甚至如李佑、李伸这样的纨绔子弟,站在雪地上的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而护卫着公主一行人的护卫官兵们,看着奔来的骑兵小队,却全都目光崇拜的望着那行人。那骑兵中间的那男子虽然已经销瘦,虽然他没有穿上铠甲,但他依然是大明朝所有军人们都崇敬着的大将军徐达。一个为国征战,替皇帝攻下几百座州县的大明第一将军。

两名重甲骑士冲到了诸人近前,用力一勒战马,巨大的战马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落下,在地面上顿出两个浅坑。当战马刹停时,鼻中喷出的热气已经冲上了公主护卫队长的胸膛。其中一名骑士略微低头,露出一张虽有些年轻,但又坚毅、威严的面孔。他冷冷的扫过前面的护卫,问:“谁知dào

我儿景天在哪里?”…,

护卫们面面相觑,已经认出了这名骑士正是魏国公嫡长子,勋卫徐允恭。护卫队长正要说话,后面的临安公主却是已经轻咳一声,走上前来。

“临安公主见过魏国公!”

另一个骑士盯着临安公主看了看,脸色忽然一变,猛然从战马上跃下,象一座飞来的铁山般落在临安公主面前,单膝跪地,把头盔拿下,露出整个面容,半低下头,沉声说:“勋卫徐允忠拜见公主!”

徐允忠是徐达的第二子,虚岁刚刚十八,却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他有着父亲兄长一样健壮高大的身躯,虽然是跪在那里。但身上的那股子气势却是比父兄更盛,犹如身体之内,蕴育着一座随时有可能要喷发的火山一样。

临安公主上前了,驸马都尉李祺及两个弟弟也连忙上前见礼。宋国公的两位小姐也忙上前,“宋国公府二女文敏、三女秀梅在此见过魏国公徐世伯。”

徐达从马上跳下,对在此见到公主等人也微微有些意wài

,但还是很礼貌的回了礼。

“还不知景天在哪?”

临安公主将刚才被骑士小队有些惊到的几个小孩子从身后拉了出来,公主的儿子李宇、女儿李清,兰阳小郡主还有景天。临安公主拉着景天的小手牵到徐达面前,微笑道,“今日我们正要去天界寺上香,正巧遇到景天和一队猎户抬着猎物经过,驸马本来看上那猎物中的一头白狼,想要买下。谁知却正好认出了景天,这真是天大的缘分。恰好宋国公府上的两位千金认得景天,所以就急忙给魏国公送信去了。本来我们正要亲自把景天送回徐府的,没想到魏国公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徐达与公主客气了两句,说了些感谢话后,马上就拉过景天搂在怀中。

驸马李祺这时也还记着之前弟弟欺负过景天,这时也忙着上前道,“世叔,这两天景天还不知dào

吃了啥苦呢。世侄以为还是马上先回府要紧,世叔刚才来的匆忙没有坐马车。眼在不如您就坐我的马车回府吧,天气这么冷,世叔身子也还病着,可切莫再感染了伤寒。”

徐达低头看着景天明显瘦了不少的小脸,还有他身上那单薄的粗布衣服,也就点头同意了李祺的好意。

“我想先去一趟长干里!”景天自来到这个世上后,第一次与传说中最疼爱自己的祖父徐达说话。

“先回府吧,你离开家这么多天,你娘都急的吃不下饭。先回府给你娘报个平安,有事明天再让府中人陪你过来。”徐达温和的道。

想起李氏,景天觉得有些冷淡。他心知李氏是个好母亲,可他们两人之间其实总是隔着一层的。强拧着在一起,有时心里反不轻松。他淡淡的道:“她不是我母亲,我母亲早死了,我只是一个私生子。”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中满是一个成年人的口气。

徐达微微愣了一下,以为他还在发李氏那天打了他以及说了那些话的气,当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不管别人如何说,也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是自从六年前你被你父亲带回徐家,从你姓了徐,从你的名字记上了徐家祖谱的那一天起,你就是徐家人。这一点,以前没变,以后也永远不会变。你现在这么小,就要离家出走,你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了吗?”

景天微仰着头,看着此时面容销瘦的大明第一将,心里十分复杂。在他的那个梦境中,徐达确实是徐家最疼爱他的人。后来徐达去世后,他在徐家就成了一个明显边缘了的私生子。而记忆中,徐达就是在明年二月去世的,离现在最多不过两个月时间了。

第22章 七星龙渊剑

“我没有离家出走。”景天认真的看着徐达道。

徐达望着景天,没有说话。这些天来,徐府上上下下,府里府外,甚至整个京城都快翻了一个遍,就是找不到景天。府中人最后都觉得景天是因为那天挨了李氏那一巴掌,以及听到了关于私生子的话后,小小心里受不了那个打击,所以才离家出走了。

徐达虽然不太相信一个六岁小孩会离家出走,但是找来找去找不到人,他也一时没有了别的办法。

坐在宽敞的车厢里,景天将自己在府门口散步却被一赌徒给绑了,最后被丢弃在了聚宝山上,然后又遇到张老爹一家人的事情,前后大概的说了一遍。

“祖父,孙儿这些天要不是有老爹他们一家的求助,早冻死雪夜里了。如今张老爹因孙儿而受了伤,孙儿觉得我亏欠他们。”

徐达问了些张老爹家的事情,然后道:“知恩图报,这是应该的。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张家对你有救命之恩,而且张老爹为人品性良好。因此我愿意好好的报达他一番。一会我会派人送那三兄妹回家,然后送些钱财给他们。再看看,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他们。你现在先跟我回府,等过几天我再让人跟你一起去谢过张家。”

“我真的是父亲的私生子吗?”景天突然对徐达问道。

徐达目光中有些惊异,他面色严肃的对着景天道:“你为何会这样说,是不是在府里的时候听到什么人乱嚼舌根了?”

景天的面上露出不是六岁儿童才有的认真表情:“祖父刚才没有直接否定,而是侧面的反问孙儿从哪听到的这个消息。这不合常理,如果这事情是假的,祖父会第一时间否定,而不是如此回答。看来孙儿想的没错,我确实不是徐家人。”

其实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是因为那个梦境的关系。在那个梦中,他在徐家二十多年。自徐达死后,徐家人就对他不管不顾。虽然说他是徐家的私生子,但徐允恭好坏是他的父亲,徐允恭对待其它的庶子的时候态度还是不错的。但是在对待他的时候,与对他其它的嫡庶兄弟都有着十分大的差异。

这件事情,曾经让他不解。但是当那个梦的最后,建文杀生他之前说的那几句话,却让他有些明白了。加上之前梦中出现过的一些生活中的小事,渐渐让景天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测。

他猜测,自己根本就不是徐允恭的儿子,正因如此,徐允恭对待他的态度,才二十多年不变,一直冷淡。

车厢中沉默。

良久,徐达望着目光明亮的景天,有些无力的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叹道,“不管如何,你现在姓徐,你是我徐家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再变。不管你知dào

什么,还是只是猜测,我都不希望你再追查此事根底。景天,事实如何有时不一定是最重yào

的。重yào

的是,你现在是徐家人。在徐家,有我,还有你父亲,你母亲,甚至你的叔叔们都会保护你。”

景天心底有些翻天覆地,他没有想到,徐达居然真的就这么默认了他的猜测。也许徐达看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不想骗他。但事实真的是如此,还是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不是徐允恭的私生子,他甚至不是徐家的人。

如此一来,从前那个长梦中的一切都能说的明白了。…,

“我是谁的儿子?”景天面对着徐达问道。

“你现在是我的孙子。”徐达轻抚着景天的脸道。

“我的生父是谁?”

“你父亲是允恭,现在就在马车外。你母亲是李氏,这些天一直在府中等你。”

面对着徐达的不松口,景天也没办法了。对于穿越者来说,实jì

上景天并不是太在乎什么生父养父这些的,只是心底的一种好奇因素罢了。而且因那个长梦,让景天一直觉得他的身世,其实是关系着一个大秘密的。至少,建文帝就是如此说的。而他当初,也仿佛正是因为这身世的问题,而被建文给杀了的。

谁是他的生父生母这些景天可以不在乎,但一想到这后面可能还隐含着危险,景天却不得不早做预防。

“我父亲母亲他们还活着吗?他们还好吗?”又沉默了一会,景天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徐达叹了口气,缓缓道:“你母亲六年前就死了,你父亲还在。”说完这句,徐达再不肯回答景天关于他生身父母的任何事情了。

“听好了,景天。”徐达突然双目凛凛的望着景天,表情万分的严肃。

他目光望着景天怀中那只被临安公主还回来看小雪狼,认真的道:“景天,你现在就如同这只小狼一样,你现在只是一只被徐家庇护的可怜小狗。没有我,没有你父亲,没有徐府,你就会如同这只可怜的小狼一样,永远不可能存活下去。如果你想活下去,想要知dào

你想知dào

的那些,那么首先你就得活下来,你得变强。然后你才有资格去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锵!”徐达突然将腰间的长剑解下持在手中。朴素的浅蓝色剑鞘并不太起眼,但当徐达拨出此剑之时,景天却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玄妙的感觉。剑长二尺有余,剑刃如同一汪秋水。

在徐达拨剑的那一刹那,景天甚至有些慌乱的以为徐达是想要杀了他。

“嘟!”徐达的剑没有奔向景天,而是重重的刺入了马车厢底板上,剑入板入一尺有余。

徐达看着景天小脸苍白的盯着那把宝剑,便道,“此剑名为龙泉,也有人说这把剑便是上古十大名剑之一的七星龙渊。这把剑当年乃是我攻破元大都时得到的战利品,后献给陛下,便又被陛下赐予给我。此剑长二尺有一,剑重五斤,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少有刀剑能与争锋。”

望着那把宝剑,徐达眼中似乎还在追忆着当年的那段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只是岁月匆匆,转眼即逝。

“我知dào

你是一个本心善良的孩子,张家人救过你,你就念念不忘。你想帮zhù

他们,想保护他们。但是你却忘记了,如果你没有强dà

的实力,不但保护不了你身边的人,甚至你就连你自己,连你怀里的那只小狼崽子也不可能守的住。景天,徐家如庇护你,直到你自己拥有自保的能力。有了实力,到那时,你就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你身边的人,保护你想保护的所有人。但是在你有强dà

的力量之前,你还是留在徐家的好。”

“可除了你,徐家其它人并不喜欢我。”景天如大人一般的对徐达道。

“要想得到别人的喜欢,你得靠自己的表现,靠你的实力。这把跟随我多年的宝剑,我现在送给你。但是如果你现在连拨都拨不出来,那么你空有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又有何用呢?还是踏实点,先把这把剑拨出来吧!”徐达望着说话成熟的如同大人一样的景天,心中既感到高兴,又有些担忧。他不知dào

,今天自己把他的一些身世告sù

他是对还是错,也不清楚,自己此时把这宝剑,还有那些话说给他听,又是对是错。

背上一阵疼痛,徐达感到一阵疲惫。刚才心急,一路策马急奔而来。到现在,他马上就感觉到自己这副还没有养好的病体,经过刚才那番折腾,痛的更厉害了。闭上眼,徐达觉得自己的身体最近越来越差,也许他看不到这个孩子长大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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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大功

徐达闭目养神,景天也不知dào

要说什么。车厢中一时安静无比,只有外面车队行进的声音传入马车。

安静了一会,景天终究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转移到了那把七星龙渊宝剑的上面。七星龙渊的名气实在是太响亮了,哪怕是景天在穿越前,也都是对这把剑早如雷贯耳。虽然徐达说这把剑不一定就是那把传说中的十大名剑,但景天依然被这把剑深深吸引。

也许在每一个男孩子的心里,都有想拥有一把宝剑的梦想。

景天转头望了一眼徐达,徐达依然闭养神,入老僧入定一般。他终于伸出手,握在了七星龙渊的剑鞘之上,握上去的那刹那,他的心跳的十分剧烈。手握在剑柄上一阵冰凉,他试着用力往上拨,宝剑却纹丝不动。景天有些不服气,站起来走过去,双腿下蹲,立了一个马步,两手握住剑柄,吸气咬牙,气聚丹田。最后脸憋了个通红,一口气倒不过来了,那剑依然丝毫不动,仿佛就如同长在了那里一般。

正当景天郁闷不已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的徐达去突然伸过一条腿,景天只看到一线影子闪过。下一刻,那把他眼红羡慕的宝剑就已经被徐达一腿勾起,递到了他的面前。

“谢谢祖父!”景天接过剑,心里异常激动,感觉就如他真的是个六岁小孩子一般。徐达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马上又端坐车厢内闭目养神,剩下景天一人兴奋的捧着一把五斤重的沉重宝剑。

马车很华丽名贵,车夫把式也很有本领,坐在华丽温暖的车厢里,景天甚至都快忘记了时间。直到车厢帘子掀开,一身铠甲的徐允恭脸上堆笑的对他小声道:“景天,到聚宝门了,马上就要回家了。要不要跟爹一起看看京城街景?”

景天看着徐允恭明显有些不太自然的笑容,估计这个也才二十岁的年青父亲是想用这种方法来弥补之前他失踪的愧疚感。景天心里有些复杂,前世后来改名辉祖袭爵魏国公的父亲,对他十分冷淡。二十多年里,父子两一起说过的话两只手都数的过来。不过刚刚知dào

了自己亲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徐景天也理解了这个放在后世此时不过是个大一大二学生的父亲,这六年来,估计他其实也不太好过吧。

景天点了点头,怀中抱着七星龙渊坐上了徐允恭的马。马是战马,允恭还披了一身铠甲,一副装束倒是威风无比。景天坐在徐允恭的怀中,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京城。

虽然那个梦中也算是过了一世,但这一世来到这里一个多月了,景天之前一直生活在徐府。后来被人掳了,却又一直在郊外。这大明京师金陵繁华,他还是头一次见。但见一进聚宝门,就是南门大街。一路上街道两边是店铺林立,行人如织,戴着方巾的书生,穿着青衣的小厮仆役,甚至街道上还不时能看到一些年轻的女子行走。临街的店铺中,总有伙计们在卖力的吆喝着。街道的酒楼、茶馆,书店、绸缎庄,当铺、钱庄,各种各样的招牌幌子挂满。

只瞬间,他就感受到了这个大明都城的繁华。徐允恭早摘了头盔,一路上对景天不时的指点介shào

,哪一边是糖坊,哪一边又是油坊、木匠坊,白酒坊。又指着军师巷那一片豪华的府第道:“这信国公府就是我们徐家的世交了,信国公汤世伯也是你祖父凤阳同乡和军中好兄弟。等过几日有空了,爹再带你来拜访。”…,

过了南门大街就是花市大街,花市大街一过就是大功坊了。而徐家,也就在大功坊。

一过花市大街,就有一座巨大的花岗石大牌坊竖立在路口。徐允恭见景天望着这牌坊,十分自豪的道:“这就是大功坊牌坊了,皇上当年为你祖父赐建府第时,在徐府的两侧路口各立了一座牌坊,就是这大功坊了。整个朝中上下,能得陛下这份恩赏的,可就独我们徐家一份。”

徐允恭驻马与景天一起观看,景天抬头凝视望去,只见这牌坊整体为花岗岩雕刻,左右宽约十五六米,前后宽约有十米,高约二十米左右,雄伟壮观。横梁等处雕刻龙、凤、虎、鹿、麒麟、瑞兽、金鲤、灵芝等,前后左右还配有六对高约四米的石狮,威风凛凛。

牌坊最上刻“圣旨”二字,下面点则刻有“开国元勋”“昭明日月”等大字。最显眼的位置则是两个巨大的“大功”两字。大功二字下面则是两排稍小些的碑文,上书“旌表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傅中书右丞相魏国公徐达”的碑文。

两侧还有一副皇帝朱元璋钦赐的对联:“破虏平蛮功贯古今名第一;出将入相才兼文武世无双”。

看着这巨大威严的大功坊,景天也不由为自己身为徐家的一员而自豪起来。看到后来,他已经忍不住仰头头轻声念诵着上面的碑文。

童声清稚,但却每一个字都念的清楚分明。徐允恭原本还觉得小孩子学了几个字就爱现,但当听到景天把那牌坊上的几十个字全都念了出来后,却是惊讶不已。徐家的孩子很早就会有老师来启蒙,但正式进行以前,一般也就是随便学学。景天才刚刚六岁,能认识几个字不算什么,但这牌坊上的字可不少,而且其中有些字可不是启蒙时就会学的。一时间,徐允恭都有些陌生的看着景天,自觉自己这个父亲当的不合格。

徐允恭在惊讶,而徐允恭一旁还有李祺、李佑则护卫等人。他们也听到了景天的念诵,这些人也都是功臣之家出身,而一般功臣之家的子弟虽也读书,但大都却是爱武不爱文。功臣之弟武艺好的大把,可真zhèng

学文学的好的却没几个。徐家的私生子才六岁,却已经有这能力,这无人让李祺等人惊叹。

当下李祺带头,众人无人对徐允恭称赞恭贺,称赞徐允恭教子有方,大赞徐家子弟教育有方,不但能武,将来肯定还能出状元云云。徐允恭不过二十岁的年青人,听着众人称赞,也是大喊有面子。笑呵呵的将众人的称赞都接了下来,再看向景天也觉得这孩子可爱也许多。

牌坊路口很多路人看见一众贵公子们在那里称赞道贺,也有几个熟悉点的上前听了一耳朵,当下都兴奋的四下传说着徐家的景天小少爷乃天资之才,小小年纪,就已经识的上千字,出口成章,转步成诗云云,都道徐大将军家将来要出状元等等。众人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越夸越大,传到后面早就是没了影的事情。

路上出了这么个小意wài

,耽误了点时间,那边徐府中却已经得了消息。

徐府管家福寿老爷子已经带了家中几十个仆人出了府门,直赶到路口的牌坊下迎接。

福寿是徐家的老人,跟着徐达多年,如今虽年纪大了,但却依然尽心尽lì

,在徐家也是十分得老爷少爷们看重的体面的一个人。他一眼就看到允恭马上的景天,忙上前给景天行了个礼,高兴的道:“小少爷可回来了,这些天府中上下可是急死了。大少夫人可是几天都没有吃下饭了,大少爷快回府吧,夫人和几位少夫人姨奶奶们都在二门候着呢。”

马车上的徐达掀开帘子对福寿道:“福寿你回去给夫人报个信,就说临安公主与临安驸马都尉,,周王家的兰阳郡主,还有太仆李大人家的两位公子,宋国公家的两位小姐一起上门,让府中准bèi

迎接诸位贵客。”

福寿打量了下路口的车队,见全是些华丽马车,当下十分高兴的点头应下,转身亲自小跑着回徐府报信去了。

那边的李祺等人本来还觉得与景天有些误会,怕魏国公挂怀。此时见一向为人低调的徐达开口请他们入府做客,哪还有不同意的。全都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的点头了。

当下十几辆马车,主人奴仆百余人一起涌入徐府。

第24章 润娘入徐府

一觉睡醒,景天有些习惯的喊道:“妈妈!”

喊了几声,乳母陈氏也没有见进来,院子静悄悄的。景天有些奇怪,以往每天这个时候都是他午睡醒来的时候。每次他一醒来,大约乳母陈氏总是在房中一边刺绣一边照看他的。

回到府中已经有数日,景天也渐适应了徐家的生活。那天回来之时,陈氏一把抱着他哭了许久,看的出来,才六七天的分离,乳母陈氏却是担忧许多,整个人都瘦了许多。对陈氏而言,虎子是她儿子。自小吃她奶长大,由她一手带大,相处的时间比亲儿子多的多的景天,实jì

上与她更亲密。乍一分别这么久,还是失踪,这让陈氏的担心可想而知。那一整天,陈氏抱着景天就没松过手,连当天晚上,也是搂着他入眼的。到这世上,景天头一次睡的那么香甜。

见李氏不在,景天自己起了床,刚要穿衣,突然一声怯怯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少爷,奴婢服侍您擦脸。”

景天一转头,映入眼中的却恰是那张他这些天朝思暮想的脸庞,清香可爱的小脸不正是小丫头润娘。景天激动的转过身一把将润娘拉到怀中搂住,高兴的道:“你什么时候进府的?祖父那天说会派人去接你们入府,我一直不见你们人,还以为祖父哄我,正打算等天好些就亲自却长干里接你们呢。”

小丫头如泥鳅一样的在景天怀里不安的扭动着,声音如蚊子似的道:“小少爷,奴婢和爹他们今日刚入府。刚刚已经见过陈妈妈了,陈妈妈吩咐以后奴婢就在小少爷跟前侍候您的起居。”

听着润娘那拘束的声音,景天有些不高兴的道:“你从哪学的这些话,我不是早和你说过吗,我就是你的哥哥,以前是,将来也是。我让祖父接你们来府中,不是让你来做丫环伺候我的。”

润娘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有些小心的道:“可是您是国公家的小少爷啊,您是主子,奴婢只是府中的下人。见主子,当然是得自称奴婢的啊,这是青莲姐姐和香莲姐姐教导我的。说是府中规矩大,不能乱了规矩。”

听着这番话,气的景天忍不住捏了下润娘的小脸蛋。

“那是他们的规矩,不是我们的。从今天开始,以后你就还和以前一样,你就叫我景天哥哥,我叫你润娘妹妹。在我这院里,你算是半个主人,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你每天就陪着我玩好了,不必做那些杂活的。”

“奴婢”

景天马上瞪了小润娘一眼,她马上有些不安的小声道:“景天哥,那我帮你擦脸。”说完在盆里拧了热毛巾就要帮他擦,景天把脸凑在那毛巾里胡乱滚了几下,就算是洗过了。

“老爹和阿勇、阿猛他们呢?”

“我爹分在马房喂马,不过他腿还没好,管家福大爷只让他在前面小院里歇休,说是等腿好了再上工。我哥他们分去了前院,说是学规矩先,等学好了规矩就分去厨房。”小丫头细声细气的道。虽然景天几次说让她和以前一样,但看的出来,她还是对景天现在的身份有些拘束。

景天皱了皱眉头,张家一家人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想接他们入府,是想让他们在府中过些好点的日子,最起码稳定一些。却没有想过,要让他们来做徐家的奴仆。不管怎么说,徐老爹以前虽然没了田地,但总算还是自由民。如今落到徐府做仆,还不知dào

有没有签定卖身契约呢。一想到这,他就觉得心里十分不高兴。哪有报恩,把别人报成奴仆的。…,

当下一把拉起润娘的小手,“润娘,你带我去见你爹。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让你们做这些事情呢?你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能让你们做徐府的奴仆。”

润娘被景天拉着,小声的道:“我爹和我们说了,说是进入府中做事,已经是国公老爷和景天哥的天大恩情了。爹听管家福大爷说,我爹每月有两千两银子,我和我哥哥他们每人一月也有一两银子呢。这样好的待遇,可是打着灯笼也打不着的。我爹还说要好好的在心里记住景天哥对我们家的恩情呢,有这么好的活做,可比在城外给人帮工强多了。而且除了每月的工钱,听说吃饭也都不要钱,而且每月还有衣服鞋袜发呢。”

听着小丫头的念叨,景天心里也十分感慨。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老爹一家失去了田地在城郊过活,只会越过越坏。碰到个生病意wài

什么的,更是一场没能力抵抗的灾祸。但是如果进了徐府,而且又因与景天的这层关系,他们一家如今拿着比普通仆人丰厚许多的工钱,其实确实是十分稳定的生活。比起在外面的生活,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对景天这样的现代人来说,事情却又不如这么看。不管怎么说,老爹一家都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经过那些天的相处,他和润娘一家早有了亲人感的感觉。如今在知dào

了自己并不是徐允恭的儿子后,他对老爹一家的感情越加珍惜。在他的思维中,不论怎么说,对待亲人,对待救命恩人,都是不能用这种方式来报达的。

拉着润娘一出房间门,景天吹了一个口哨,外屋角落里马上滚出一团白茸茸的毛球。小毛球白白胖胖,跑起来就跟滚着走一样,正是景天从长干里带回的那只小雪狼。

润娘一见小雪狼,马上都迈不动步了。惊呼一声,就已经忘记了先前学到的那些规矩,小跑着过去一把将小雪狼抱在怀里,兴奋的扭头对景天道,“景天哥,小狼在你这里啊。”

景天看着她那高兴的样子,笑了笑:“是啊,小狼都已经睁开眼睛了,我每天用羊奶喂它,小家伙长的很好。看你这么喜欢它,以后小家伙就交给你照顾了。”

“是,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润娘兴奋的不得了,搂着小雪狼又亲又啃的。

带着润娘景天很快的找到了老爹,老爹在前院给府中下人居住的小院中。这是一个小院子,管家福寿把这间小院子单独分给了老爹一家四口居住,算的上十分照顾了。老爹见到景天也十分高兴,一直不停的念叨着感谢的话。听着这些话,景天也不禁为老爹的朴实而感动。忙又说了些感谢老爹的话,还将自己身上攒的二十两月例银子一起给了老爹,让他买些补品补身子。

“老爹,本来我是打算让我祖父给您一些钱买点田地,自己过日子也算轻快。不过老爹既然愿意留在徐府,那我一会找我祖父,让他调整一下。前几日我爹送我一辆马车,老爹以后就给专门帮我管车喂马,不用再做其它的杂事。润娘妹妹现在在我院里,就继xù

留在我那。另外阿勇和阿猛我想让他们跟着我,就当是伴读,一起和我读书识字,将来有机会也能考个功名什么的。老爹,你看这样如何?”景天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觉得老爹留在府中确实还是比在外面要有保障一些。…,

张老爹感动不已,他当然知dào

景天这番安排的深意。不论怎么说,两个儿子如果真的能跟着做陪读,那一起读书识字,那以后不敢说考功名什么的,但也会很有出息的。当下挣扎着就要磕头,景天吓的连忙劝住。

“老爹,当初你救了我也从没图过什么,今日我所做的,又算的了什么呢。老爹以后千万别客气,咱们还是一家人。还有一个就是不要签卖身契约,签了约以后阿勇和阿猛哥两个就算真读书有成了,也考不了功名了。”

老爹惊讶的望着景天,“可是咱既然入了府当差,当然就得签契约才对。那样才算是徐家人,那样府里才放心我们给小少爷当差啊。小少爷是不是不放心我们家,觉得我们不懂规矩?要真是这样,我们可以学规矩的,小少爷放心。”

看着老爹如此反应,景天也有些不太适应。最后总算好劝歹劝,说服了老爹,让他不要签卖身为仆约。说好了自己去和祖父说,才算是让老爹有些为能的答yīng

了下来。

又和老爹聊了一阵,景天才带着润娘返回自己的小院。从前院刚过了二门,就迎头在廊下碰到了释迦保儿和茂先、虎子三小孩。三人一见景天,都高兴的奔过来,释迦保更是一边跑,就一边大声的喊着哥哥,哥哥。

三个小孩对景天依然是那份热闹,至于先前的那次事情,三个小家伙丝毫没记在心上。特别是释迦保,对于之前那日母亲所说的什么私生子的事情根本就不理解。看到景天,他依然高兴的跑过来,要跟着景天一起玩儿。热闹之时,释迦保看到润娘捧着的小狼,马上就心动的要去夺来玩。

“好漂亮的小白狗,给我玩一下。”

不成想,他刚一碰到小狼,那边润娘却马上用力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完了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释迦保历声道:“这可是我景天哥的小狼,可不是给你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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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追风

一阵刺痛传来,指头上马上涌出一滴娇艳的血珠,如那美丽的红樱桃。

润娘懊恼的皱了下小眉毛,将刺破的手指头含在小嘴里吮着。这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刺到手指了,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看不出自己在绣的是什么。

吮着指头,润娘偷偷瞄了瞄一旁的青莲和香莲姐姐。青莲和香莲两人都是景天院中的大丫环,润娘自进了景天院中后,就一直跟着两人学规矩。除了学规矩外,两人还开始教润娘学习女工。一个好的丫环,做的一手好女工是很重yào

的。青莲和香莲两人都绣的一手好花,在徐府,连夫人谢氏都经常夸赞二人绣的花就跟她们的人一样漂亮。

润娘有两个好师傅,只可惜润娘入徐府也有不短时间了,跟着青莲和香莲学刺绣也有段时间了。可是润娘连个最基本的手帕子都还绣不好,针距总是不均匀,甚至丝线歪斜,有好几次,甚至还将自己的手指刺破把血染到了上面。陈氏有几次问起润娘的刺绣,青莲和香莲都是摇着头无奈的说:“润娘真不适合拿针,虽然长了双十分好kàn

灵巧的手,可就是一拿起针就僵硬了。”

润娘偷偷环视房间四周,有些担心的向陈妈望去。幸好此时陈妈并没有把心思放到她的身上,她正坐在二小姐的身边。今天府中来了贵客,宋国公府的二小姐和三姐带着兰阳小郡主来府中做客,眼下正和大少奶奶李氏说着话。和青莲、香莲差不多大的宋国公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女工做的也很不错,陈氏在一旁满脸堆笑,口中连声称赞。

陈妈知dào

上次景天能回来,还多夸了是这两位漂亮的冯府千金相搭,因此对二人特别的感激。才四岁的兰阳小郡主也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在大少奶奶李氏的指导下,有模有样的学着做刺绣,虽然小郡主绣的针线歪七扭八,比润娘还不如,但在李氏的口中,小郡主的手却是灵巧无双,将来长大了刺绣手艺一定能和她长的那么漂亮。

润娘看着众人的目光都聚在那边,便又瞧着自己手上的绷子里的绣件,幸好刚才手拿的快,不拿血一染上这帕子就又毁了。她想要找出个补救的法子,可看了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将针线放在了腿上。他有些沮丧的转头去看着府中最亲近的香莲和青莲两个姐姐。

宋国公家的二小姐转头和二姑娘说了一句什么,那边的李氏和其它几位夫人小姐们都一起咯咯笑了起来。才九岁的二姑娘一脸羞赧,面红耳赤,低头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夫人们在说什么啊?”润娘低声向青莲问道。

青莲一边刺着绣,一边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

“跟我说嘛。”润娘央求道。

青莲偷瞥了那边一眼,确定大少奶奶他们都没注意到这边。正好李氏又说了句什么,几位少夫人和小姐们都在掩嘴而笑。

“少夫人们正说二小姐的事情呢,听夫人说,皇上已经和老爷说过了,说是要让我们家二小姐配给十二皇子豫王。”青莲小声的道,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润娘听到是二姑娘的事情,心下没了兴趣。入府许久,她去跟二小姐并不熟悉。而且她也不愿意却关注那些事情,她关心的只是景天。

“咱们家大小姐嫁给了燕王,成了燕王妃。现在二小姐又许给豫王,将来咱家就又要多一位豫王妃了。”青莲悄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一家两位小姐成为王妃,这种荣耀,仿佛也有她的一半。…,

一旁的香莲也高兴的道:“等将来三小姐和四小姐长大了,说不定也会嫁给一位皇子的。

“等咱们景天小少爷长大了,说不定也会娶一位公主或者是郡主呢。”青莲停下手中的针线,用一种期盼与向往的梦幻般语调说道。“到那时,咱们的景天小少爷就是驸马都尉或者是郡主宜宾了。”

青莲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有点大声,正好那边夫人小姐们也正好都没说话,一时间众人都听到了青莲的话语。那边的宋国公二小姐冯文敏轻笑着道:“咱们这里可就有一位郡主呢。”说着伸手揉了揉外甥女兰阳小郡主,问她道:“郡主,等长大了让景天哥哥做你的宜宾好不好?”

兰阳小郡主一边拿着针线歪歪扭扭的刺着,一边仰起头,可爱的望着二姨道:“景天哥哥是不是有只小白狼的那个啊?”

“对啊,景天哥哥可是很勇敢的,郡主,你愿不愿意啊?”宋国公府三小姐也笑着冲外甥女道。

兰阳小郡主天真无邪的目光望着两个小姨,十分认真的想了想,最后天真的道:“是不是我嫁给景天哥哥后,那小白狼也是我的了啊?”

众人看着这小姑娘认真的样子,全都失声大笑起来。如果是别人问这样的问题自然是不合适的,但宋国公家的两位小姐却都是小郡主的姨母,她们和小郡主开这样的玩笑,却是无伤大雅的。

陈氏看着众人玩笑的样子,心里却微微叹息了一声,景天只是个私生子,乃怕是魏国公府的私生子,但也是不可能娶一位郡主的。这事情换成了二房的茂先,或者还有可能。

众人都开心大笑,润娘却心里郁闷无比。恍惚中,手指一痛,却是一不小心又将针扎到手指上了。一愣神,那殷红的鲜血却是已经染上了那方洁白的手帕,在上面盛开了一朵美丽的桃花。

“大家都在笑什么呢?”

润娘正低着头,无比失落的时候,突然一道熟悉亲切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连忙抬头看去,却正是一脸笑容的景天走进来了。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已经能满地乱跑的小雪狼追风。追风是景天给小雪狼取的名字,很像一匹骏马的名字。

润娘却一直叫雪狼为小白,她从不喊小狼追风,每当她一喊小白的时候,小雪狼总会马上跑到她身边,跳到她身上去。不过很奇怪,景天喊小狼追风,小狼也每次都能听懂是在叫它,一叫就应。府里其它人也很喜欢小雪狼,特别是释迦保和茂先、虎子几个。

那天释迦保看到追风那么可爱,还想要从润娘怀里抢去玩一下,结果被润娘推了个仰巴叉。要不是景天马上安慰了释迦保一番,要是传到大少夫人那里去了,说不得又得是一阵风波。

追风紧跟着景天的脚步,不时扑上前抱着景天的靴子撕咬,景天要是低下头来拔开它,它就会马上伸出舌头舔景天的脸。

李氏看到景天进来,对着微微笑了一下,上次景天回来后,李氏抱着景天也是说了好一会子也话,跟景天道过了歉。不过景天并不是一个六岁小孩子,对李氏,他依然尊敬她,但却很难再有那种亲近感。

“母亲,祖父让儿子来告sù

大家,宫里传了旨意来,说是陛下午后会来府中,让母亲与大家早做些准bèi

,迎接圣驾!”景天主场清朗,人虽小,说出的话却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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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飞扬跋扈为谁雄

在徐府,家主徐达曾下过严令,谁都不许提景天私生子的身份。

特别是经过上次李氏爱子心切的情急之下提起此事,结果导致后来景天差点走失这件事情后,连大少奶奶也被老爷说了几句后,府中上下更是严守这条家规,再没有人敢当面背后提景天私生子身份的事情。

不过,在有些时候,景天的私生子身份依然是会被提起并与释迦保和茂先这样的嫡子区先的。虽然这样的场合不多,但确实存zài



景天站的远远的,远到已经跟徐家的下人站在了一起。甚至他长房两个庶出的弟弟也站到了前面很远,而他却只能远远的站在末尾,望着前面的众人。

魏国公徐府今日大开中门,迎接圣驾。上下可谓是热闹异常,府里府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天子亲军。皇帝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来了一大群。皇帝以及太子,还有那些没有就藩的藩王及留在京中的皇孙们。加上那些侍卫们,足足上千人。偌大的魏国公府地,也被挤的满满的。

魏国公府的正厅很宽敞,也很温暖。大厅的四周烧着一盆盆火红旺盛的火盆,厅中热气升腾。空气中到处散发着一股山珍海味、珍馐佳肴的气味。

皇帝经常会到京中的功臣之家,但却很少呆久,一般也就是坐坐即走。不过眼下,皇帝来访徐家却是声势惊人,排场巨大。而且在徐家呆了一下午后,并没有立即回宫,而是让徐府摆宴,皇帝今晚在徐家用膳。

皇帝在大臣家吃饭,这可是少用的荣宠。哪怕是大将军徐达,皇帝的亲家,这样的恩宠也是很有少的。徐府上上下下顿时忙碌起来,幸好皇帝出宫身边也还带了御厨,总算是减少了些事情。

大厅里,皇帝朱元璋端坐在上首,他口中的布衣兄弟徐达则坐在他的最下面,诸皇子皇孙们,和随驾的大臣们则是坐在左下首的那排席位。而徐家的男丁们则坐在右边列席。徐家的女眷则只在之前出来拜过皇帝,现在宴会时则留在后院,无须陪客。

徐家的男子们,除了魏国公府的徐家三代外,徐家的几个在京城的旁枝出都到了。位仅次于徐达的是徐氏一族如今辈份最高的徐成。徐达的亲叔叔,景天的叔祖。徐成也是开国功臣,虽没有封公候,职位却也不低。官封正三品广西指挥使。徐成二子二女,其中长女嫁给了皇帝的侄孙靖江王朱守谦,次女嫁给了武定侯郭英的长子郭铭。

徐成的大女婿朱守谦的父亲是皇帝朱元璋大哥的儿子朱文正,母亲则是徐达妻子谢氏的亲姐姐。朱守谦也是徐达的外甥,景天的表叔。不过这个大明唯一的一个非皇帝亲生的藩王却跟他爹朱文正一样,也是个不安份的主,年纪不大,却爱折腾。从洪武十三年起,被皇帝废为庶人,扔在凤阳种田。

这位徐家最高辈份的景天叔祖,实jì

上却也只比徐达年纪大个十来岁,此时也不过刚六十多岁的样子。徐成这一支,两个女儿已嫁,下面还有两个儿子,两房各有一子,最小的那个孙子才一岁。徐成的两个儿子徐广、徐博也都是军中武官,孙子允义允恪也都娶妻生子,目前两人都是在锦衣卫中任勋卫,和徐允恭几兄弟一样。

除了徐成这一支,徐家还有几支更偏远一些的,也算是同族,但基本上都是从老家淮西后来搬入京城的。几家族人也就在京中做些小吏或者经商。几家人加在一起,徐家倒也算是人丁兴旺。除了徐成一家男丁都来赴宴外,其它几家只是有功名官职的来了,还有就是各家的当家。…,

徐家这边按辈排座,排到徐允恭兄弟他们时,就已经快到了厅门口了。而到了景天这一辈,那更是直接在门口了。特别是景天还是个私生子,虽然他是徐家本家这一支中的长孙,但因是私生子身份,甚至连妾生的庶子也不如。排座的人直接把景天排到了徐家男子的最后一位,正好卡在大门口。坐在那里,连上首的皇帝长什么样都看不见了。

热闹无比的大厅中,景天再一次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个徐府的边缘人。

景天还是头一次见到皇帝朱无璋,虽然在那个梦中他也见过许多次,但此时坐在这里仰望着朱元璋,他还是生出不少好奇之感来。眼下还只是洪武十七年,这个已经是花白头发的放牛娃皇帝、和尚天子还有着十四年的天下。洪武四大案,此时还只爆fā

了胡惟庸案与空印案,而且胡案还没有到达总爆fā

的高潮时期。明初的官员百姓们,都还没有真zhèng

见识到这个放牛娃天子的狠厉。

在朱元璋的左边首座是太子朱标,从洪武十年开始,朱元璋便开始令一切政事并启太子处分,然后奏闻。有意让撑杆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以练习国政。如今二十九岁的太子朱标已经当了十七年太子,储君之位无人能动摇。在大明,可谓是真zhèng

的即尊且贵。景天坐在厅口,远远的看着朱标笑面如风,对着徐达与徐成等人都十分的和气谦卑,一团和气,十分仁厚。但景天看着他,嘴角却不由的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坐在上面的朱标,又知dào

会知dào

,他这一生再怎么富贵,也是无法坐上大明那最尊贵的皇帝宝座呢?

在朱标的下面,则是皇八子潭王朱梓,鲁王朱檀,蜀王朱椿,湘王朱柏,豫王朱桂,汉王朱楧,辽王朱植等七个亲王。在他们的中间,刚与徐家二小姐配对的才十岁的豫王朱桂也在其中。除了这些亲王,还有不少的皇孙,其中太子朱标的两个儿子允炆与允熥坐在皇孙辈中的最前面。

允炆洪武十年出生,此时也不过八岁,他因是皇孙辈,因此位置也在后面,距离景天正斜对面。他坐在那里,努力的摆出八岁孩子能摆出的庄严姿态。坐在允炆正对面的释迦保高兴的冲着皇孙打招呼,那小孩却只是鼻孔朝天,回也没回应一下。倒是一旁七岁的允熥很高兴的对着释迦保有声有笑的聊着天。

皇家与徐家两家人的席位后面,还有一排席位是留给随驾的几个大臣们的。其中有两人一看到,景天就被他们吸引了目光。两人都是差不多的高大威猛,一见到这两人,景天就马上想起了这两人的名字和身份。郑国公常茂和永昌侯蓝玉,都是太子朱标的强有力支持者。常茂的姐姐是朱标的已死的太子妃,常茂是允熥的亲舅舅。而蓝玉更是常茂和太子妃的舅舅,是皇孙允熥的舅公。

尤其是蓝玉,当他走过景天身边的的时候,景天只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飞扬无比的武将魅力,让景天几乎都无法将自己的视线拨回来。飞扬洒脱,顾盼神采,举手投足间总充满着大气。就是说话间,也能感受到一种军人独有的铁血与刚毅之感。虽然明知此人最后不得善终,牵连了无数人,但此时面对他,景天仍然有种想要上前仰慕他一番的冲动。

虽然祖父徐达也是无数人仰慕的大将军,但徐达渐老,常年深居高位,早将身上的那股气势内敛,整个人反而返璞归真。但是蓝玉却正是年青气盛之时,此时刚刚封侯不久,整个人举手投足间都是掩饰不住的武将霸气,看的人总是不自觉的就受其影响。

这才是为将者应有的风范,蓝玉走过去许久后,景天仍然喃喃自语道:“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大丈夫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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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恩宠

大厅之上,皇帝朱元璋举着酒杯正在追忆着当初在濠州起兵时的往事,对着太子朱标及几个亲王频频道徐达乃是他的布衣兄弟。

景天坐在下面,听着那些往事也感觉到此时徐府的荣耀。但是朱元璋让太子与诸皇子皇孙们与徐府男丁们互相敬酒之时,他这个徐家的私生子却没有人来打招呼。

方才六岁的景天也忍不住偷偷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也算是这热闹中打发寂寞的法子。

侍女丫环们正在厅中流水般的上菜、斟酒,忙个不停。脚下突然有东西在咬他的靴子,景天低头一看,却是小狼追风正四只爪子抱着他的靴子,咬个不停。景天笑了笑,伸手从案几上将一盘片好的烤羊肉移到面前,趁着大家不注意,一边自己吃着,一边却偷偷的往桌下掉。今日的宴会府中的狗全都拴起来了,也只有小狼才有这么好的运气,跟他一样的享shòu

这宴会丰盛的美食。

追风还有些小,啃不了骨头,但吃起肉来却是十分的迅猛。景天扔一块,它马上就吃一块,一点也不停顿。每吃完一块,它就会马上仰着头,用那血红的眼睛期盼的看着景天。

景天看着这样子开心的笑了笑,伸手摸着小狼雪白的毛,追风马上回过头来用热热的舌头在景天的手上舔来舔去。

“这就是你从山上带回来的那只狼崽子?”一个浑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景天抬起头,却是郑国公常茂和蓝玉两人一人端着一杯酒站在他旁边。两人看上去像是刚刚到门外检查了一遍侍卫刚进来的样子,蓝玉好像也对这头白茸茸的小狼有些兴奋,伸出脚挑着小狼玩。

“对。”景天点了点头,“它叫追风!”

常茂看见景天面前的酒杯,伸出大手揉了几下景天的头发,笑着道:“好小子,这么小就偷喝起酒来了。怎么样,酒好喝吧?”

景天笑而不语,常茂笑道:“我记得我第一次喝酒的年龄比你还要大点,你小子倒是比我还厉害。”常茂是开国六公爵之一,不过他的封公主要还是因为他父亲常遇春早死,所以在大封功臣的时候,他以他父亲常遇春的功绩得袭郑国公。徐达和常遇春在战场上是一对好搭档,常家和徐家也是关系十分好的世交。而且这些开国的公候之间,绕七绕八,最后总能扯上些同乡及亲戚关系。常茂不仅是太子朱标的小舅子,也还是宋国公冯胜的女婿,周王的妹夫。

常、冯两家都和徐家走的很近,常茂最近也听妻子说起过几次徐家那个小私生子的故事。听到景天这么个小孩,最弄出这么多事情,再加上现在京中有不少人传言徐家的这个私生子是个天才,出口成章、转步成诗,因此也对景天有不少的好奇。

常茂长的很高大,而且雄壮,熊腰虎背,整个人就跟一扇门一样。和大多数武将一样,常茂面色红润,举手投足间总有股将军的豪爽自然。

“这头狼挺安静的,你怎么会想养一头狼呢?不怕养不熟,大了反而伤人伤已?”一旁的蓝玉此时不过三十多岁,却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刚刚封侯,晋入公候之列的蓝玉整个人蜂腰猿臂,玉面长须,面貌没有常茂这般的粗旷,却更有些如诗书人般的儒雅。浓眉高鼻,唇上两撇精心修饰过的胡须让整个人如眼锐利。…,

“这头狼和普通的狼不一样,这是头雪狼。狼伤人不假,可从小养大的狼却是通人性的。家养的狼和野生的狼不同,追风也和普通的狼不同。”景天十分相信自己能把小狼养好,而且说狼是养不熟的也不一定都对,毕竟这是从小开始养的,不是野外捕的成年狼。

“北方也有很多狼,特别是辽东和漠北,到处都是狼,成群结队。”蓝玉有些深思的望着景天道。

常茂和蓝玉两人站在那里和景天聊了一会后,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原本只是路过顺带着和这个徐达最疼爱的徐家私生子聊聊,却不料这个私生子一点也不拘束紧张。两人都是公侯,见多了京中公侯之家那些年青一辈的小子们。许多嫡出的功勋子弟都不如景天刚才的谈吐表现,更别提那些不被人看的起的庶子和私生子了。

又聊了几句,蓝玉和常茂一起回自己的席位,走前,蓝玉拍了拍景天的肩膀。“虎父无犬子,大将军的孙子果然不一般。可惜你年纪太小,不然跟我去北方,磨砺个几年,绝对又是一颗将星升起。”

晚宴进行了很久,直到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都终于结束。

宴会结束,皇帝摆驾回宫,早有内侍叫来了皇帝的车辇。徐家上下则一起跟着出了徐府大门,一直送到大功坊牌坊下路口。皇帝今晚很高兴,整个脸都红通通的,一直拉着徐达的手说话。火者请求了几次起驾,皇帝都说等一会。

龙辇之上,朱元璋拉着徐达一起坐在上面,“天德,看你今天这么高兴,朕也十分高兴啊。好久没有见你如今日这般高兴过了,好好将养身体,朕的江山还离不你这布衣兄弟啊。”

徐达感激的向朱元璋谢恩。

“天德啊,朕知dào

你一直疼爱景天那孩子,今日我也见过了他。暗中观察了多次,确实不错。宴会上,虽然居于末席,却十分淡定。朕派郑国公与永昌侯去和那孩子交谈了一会,据蓝玉他们说也是谈吐非凡,十分大气。这孩子不错,可惜出身差了些。前些天朕在宫中还听说景天被京师人传言说是天资聪慧,出口成章、转步成诗,今日见了,这孩子确实是个好苗子。”

“陛下,这皆是外面人的以讹传讹。一切原因只不过是那日找回景天回府路过陛下所赐大功牌坊下时,这孩子念诵了一遍陛下所赐之词。只不过是比平常孩子早识几个字,没什么了不得的。”

朱元璋笑道:“六岁的孩子就能识那么多字,而且朕也听说了这孩子前些日子的遭遇。出那么大的事情,还能在外面活的这么好,这孩子不仅命大也还福大,更加心智了得。允炆和允熥两个孩子比景天也大不了多少,可相比起来,却是有些不如啊。朕想过了,等过完年,就让景天入宫中陪两位皇孙读书,将来景天也有个好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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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蓝月 红日

感受着皇帝真诚的目光,徐达犹豫了一会:“陛下,景天乃是私生子,这样的身份如何入宫给两位皇孙伴读。传扬出去,只会辱了天家颜面。臣已经想好了,等到明年,臣就送景天回凤阳老家。臣也不期望景天这生有什么大作为,只希望他平平安安一生就好。”

“回凤阳?天德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朱元璋有些惊讶的道。

“平淡一生,也许才是这孩子最好的归宿。臣已经老了,时日无多,这孩子又和允恭他们都不太亲近,留在京中,始终要背着这个私生子的名头,对他不是好事。回凤阳了,帮着看守祖祠,远离京中家族里的纷争是好事。”徐达说出这话时,却是他最近考lǜ

许久的。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徐达说的也对,嫡庶之分本就是道不可跨越的间隔,更何况这孩子还是个私生子。“叫景天过来,朕有话要对他说。”朱元璋对着外面的侍卫道。

很快,景天就被徐允恭带着到了御辇外,朱元璋伸手招了招,“让景天上来吧!”

登上皇帝御辇,与皇帝同辇,这是一种极其荣耀的恩宠。多少公侯文武大臣,终其一生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景天一个六岁的私生子却是登了上去,这让四周无数的随驾侍卫官员们,心中惊叹羡慕。

景天倒是没有太多这样的感受,只是觉得皇帝的御辇很大,装饰的很大气贵气,其余的倒并没什么。一进入御辇,景天很规矩的马上向朱元璋和徐达各行了礼。

朱元璋脸上表情很轻松,似乎只是私下里的关系,并没有当作是君臣上下的关系。他伸手将景天拉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了景天几遍,频频点头。

“景天,朕想让你入宫陪皇孙允炆和允熥读书,你可愿意?”朱元璋笑着问道。

景天愣了一下,上一世中他这个私生子可没有过这样的经lì

。陪皇孙读书虽然不如陪太子读书,但两位皇孙都是太子的嫡子,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得到的荣耀。如果入宫陪两位皇孙读书,等将来,怎么着也能混个不错的官职,至少会比前世勋卫的职位要好的多了。

不过他只是一个私生子,皇帝却让他却陪读,这让景天心中暗自惊讶。再一想到虽然后来皇孙允炆成了皇太孙,最后成了皇帝。可这皇帝也没当几年,最后还是让燕王给抢了去。景天就有些犹豫了,建文的臣子最后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陛下,我只是一个私生子,怎么能陪着高贵的皇孙读书呢?这是于礼不合之事,恕我不能接受陛下的好意。”

朱元璋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一双微合着的双眼也如电般的锐利扫过景天一眼。

“这是你祖父教你说的?”

“回陛下,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觉得以我之出身,如果接受了陛下的好意,实jì

上却是对祖父及陛下的不尊敬。景天虽小,却也深知礼仪规矩,能得陛下认可景天已经十分荣幸,万不敢再有其它非份之想。”

徐达也感觉有些惊异,他只觉得景天自从外面回来后,仿佛成熟了许多,如同一个大人一般。可越是如此,他却越觉得对这孩子有些亏欠。

轻叹一口气,徐达握住景天的手问道:“祖父打算让你年后回凤阳祖籍读书,将来长大了,就在凤阳帮着照顾宗祠,你有什么想法?”…,

“孙儿愿意!”景天马上回答道,没有丝毫犹豫。

朱元璋与徐达相视一顾,俱都无言。

“你可知dào

,你一回凤阳,也许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回到京城了。你就不留恋京城的繁华,不惦记着徐府的亲人吗?”良久,朱元璋还是忍不住问道。

景天望着两人,微微笑了笑:“京城很繁华,景天很喜欢。府中上下对景天也很好,景天很喜欢他们。祖父很疼我,父亲和母亲大人也很喜欢我。还有祖母大人,几位叔叔、婶婶。还有释迦保、茂先他们都对我很我。景天也舍不得离开他们,但是上次我被掳走在外面的时候,我也想过许多。我知dào

,我是私生子,我也知dào

私生子的意思。我只是徐家的一个家丑,我继xù

留在徐家,只会是一个笑话。”

“皇上,祖父,景天想好了,我愿意去凤阳,去一个很少人知dào

关注的地方。景天喜欢读书,呆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安静的读书,也是我的愿望。京城徐家没了我,只会更加的安宁和清静。”

景天的一番话说的很有些让朱元璋两人意wài

,这根基不像是一个六岁孩子能说出的话。实jì

上景天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有些担心他演过了头。不过他也仔细的想了想,前世他在徐家只是一个边缘的不能再边缘的私生子。当初徐达也很疼爱他,但徐达一死,事情就会完全变了。

虽然这一世,除了徐达对他的疼爱,又多了皇帝对他的意wài

青睐。但景天心里很明白,徐达再过两个月就会去世,而对此他根本无力改变。徐达一死,他也就真的要回复到前世的那般景象了。就算他现在真的抓住这丝机会入了宫,可一个私生子去做伴读,实在也不是什么好出路。

这些天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还是应当走自己的路。原本他还没有想到具体的事情,眼下徐达让他回凤阳却给了他一个好机会。在京城,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私生子,甚至在徐家,与那群弟弟妹妹们比起来,他同样只是个私生子,比庶子还要低贱的私生子。但如果去了凤阳,他虽然依然是私生子,但却是那边府中的主子,在他上面再没比他高贵的了。

如此一来,他就能做自己想做的,又不用担心受别人干扰。更何况,他也不愿意天天夹着个尾巴在京城中当个私生子。他相信,脱离了京城这个桎梏,他能在凤阳有个更好的开端。眼下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朱元璋都有些被景天这番有些太惊人的懂事话语给打动了,一把将景天拉在面前,赞赏的轻拍着景天的手。

朱元璋突然有些惊讶的望着景天的左手虎口。在景天左手虎口的位置,有一个蓝色的痣,正好在虎牙位置,那痣的形状如同一汪新月。朱元璋心里一阵惊讶闪过,脸上出现了一丝震惊。

他望了望徐达,徐达的目光仍然在景天的脸上并未注意到他这边。他马上悄悄的又拉过景天的另一只手,睁亮眼睛凝视往右手虎口望去。那望过去的目光中,既有惊讶有又些期盼、担忧。

“啊!”朱元璋突然失声轻叫了一声。

“陛下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徐达有些担心的望着朱元璋。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今天高兴酒喝多了些。”朱元璋对着徐达有些勉强的笑道。…,

徐达见皇帝没事,也没再多说什么:“陛下,天色已晚,陛下还是早些启驾回宫歇休吧。臣告退!”

御辇内安静无声,徐达抬起头向朱元璋望去,却见皇帝坐在那里,目光直直的望着前方,有些呆滞走神。忙又说了一遍告退的话,朱元璋才突然醒过神来。

“年纪老了,多喝了几杯酒,就有些醉了。也罢,你我都不如当年了,朕回去,天德你也早些歇休吧。”朱元璋笑着对徐达道。

徐达领着景天再次对朱元璋行礼告退。朱元璋向徐达挥了挥手:“天德,景天这孩子的事情你再考lǜ

一二,这孩子如此懂事,是个可造之才,如果就此让他回凤阳,对这孩子有些不公,希望你再思虑一二,他虽是个私生子,可依然是你的孙子,你说不是吗?”最后一句话时,朱元璋紧盯着徐达的眼睛说道。

徐达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带着景天下了御辇。

下了车,皇帝的车驾开始返回宫中,徐达带着徐府一众人一直站在路口恭送,一直到车驾远去消息不见。景天被徐达牵着手,站在那雪地之中,腊月夜晚的寒风吹过身上,带走身上丝丝缕缕的温暖。借着周围仆人们打着的点点灯火,景天低下头,向自己的右手虎口望去,那里,一个圆圆的如太阳般的红痣跃然入眼。看着这个痣,景天想起刚才朱元璋先是看到自己左手痣后,马上就查看自己右手,然后失神了一会的奇怪举动。

看着那个痣,景天心里明白,这痣肯定有什么其它的秘密在里面,但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会让朱元璋也愣神?景天毫无头绪,只觉得事情有些越来越糊涂了。

第29章 元顺帝妃

朱元璋回到皇宫时,已经是戌时,天早已经入夜许久,夜幕一片漆黑。

“马上传毛骧来见朕,立kè

!”朱元璋面色阴沉的径自走到御座前坐下,语气中满是冰冷。前面侍候的火者见到皇帝如此表情,一个个全都心里升起一股寒意,不敢有片刻犹豫,马上急急出去传旨了。

没过多久,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急匆匆赶入宫中。一入殿中,却见皇帝手中握着一把宝剑,剑已出鞘,面沉如水,那模样,似乎皇帝准bèi

手刃仇人。看到他进来,皇帝大吼一声:“毛骧,你怎么这么久才到?是不是朕的话你都当成耳边风,还是说你觉得朕的话你左耳进,右耳出?”

“臣见驾来迟,有罪。”毛骧只觉得的后脊发凉,阵阵冷汗已经冒出。

伴君如伴虎,毛骧做为锦衣卫第一任的指使挥,其本身自然也是皇帝十分信的过的人。而事实上,锦衣卫一成立之初,他就已经被皇帝告之了其职责。而身为这个负有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的衙门长官,毛骧更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早在锦衣卫没有成立之前,甚至是锦衣卫的前身拱卫司和亲军都尉府成立之前,毛骧就已经是皇帝手下专门从事情报工作的一员了。早在皇帝还没有打下京师之前,还在定远一带初创业之际,毛骧就已经是皇帝暗中负责情报的检校之一。

跟了皇帝这么多年,从当年的检校一直到如今的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指挥使,毛骧是十分小心谨慎的。当年检校的主事之一的杨宪曾经十分得皇帝信任,后来一路高升,甚至在洪武三年成了中书省左丞,成了当时中书省的实jì

负责人。可调一朝升天,权势倾天,可惜杨宪当时却有点得势忘形,他先弹劾宰相汪广洋,令其罢官。结果还将目标对上了刚被皇帝评为六国公之首的李善长,结果马上被皇帝找了个借口诛杀了。至于罪责只说是犯事被诛,但至今都还没公开他是犯了什么事被诛。

杨宪的事情,曾经让所有的检校们震惊。经那一事,所有检校都有了几分明悟,不管检校们一时多得皇帝恩宠,但实jì

上他们却只不过是皇帝的一条狗,让他们咬哪个就得咬那个。但如果皇帝没有许肯的,他们乱咬,却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一直以来,毛骧也是一直如此提醒自己。

但此时见皇帝如此愤nù

,甚至都已经握剑在手,这情形让毛骧已经震惊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当下只是磕头如捣蒜,根本不敢起身。

“其它人全部出去,敢有接近大殿百步者杀无赦!”朱元璋冷冷的扫过四周噤若寒蝉的侍卫、太监宫女们。

四周的侍卫、太监宫女们如蒙大赦,全都心里松了一口气,迅速的告退出去。

片刻,空旷的大殿之中,就只剩下了手提长剑的朱元璋与担心吊胆的毛骧。

“当年朕交待给你办的北平那个孩子的事情,你可办妥了?”朱元璋也没叫毛骧起来,只是居高临下的冷冷问道。

毛骧听到皇帝终于说到正事,忙全神贯注起来,能让皇帝如此愤nù

,甚至有些失态的事情一定是大事。一个回答不好,别说丢了头上的乌纱帽,就是脑袋搬家,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情。

‘北平’,‘孩子’。…,

毛骧努力的开动脑筋,认真回忆着脑中一切关于北平和那个孩子的事情。

“没想起来?还是你当初根本就是没有去办,只是哄骗朕?”朱元璋冰冷的声音又再次响起,“那朕就再给你一个提示,洪武十三年,元顺帝妃,还有那个孩子。”

殿中宫灯明亮,点点烛火还发出特有的香味,四周还有火盆,整个殿中温暖如春,不冷不热。但皇帝的一句话,却让毛骧如坠冰窟,全身冰冷。

他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一瞬间六年前的事情全都想了起来。

六年前,洪武十二年秋,那个时候还没有锦衣卫,锦衣卫还叫做亲军都尉府,他们这些最初的检校依然还是在暗中行走。那年秋,他的搭档,如今的锦衣卫指使佥事蒋瓛向他报gào

,说是接到北平密谍的上报,探到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当时听完那个报gào

的详细情况后,他马上入宫面见了皇帝,禀明了一切。

“你还记得元顺帝的那个妃子吗?”朱元璋依然冷漠的道。

“臣记得。”毛骧恭敬回道。他又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当初北平密探报上来的消息就是关于这个女人的。探子报gào

,他们在北平发xiàn

了元顺帝的一个妃子隐藏在北平城中,而且居然还怀有身孕。

当时他上报了皇帝,报说了元顺帝的妃子出现在北平城,还怀有身孕。皇帝当初听了此事之后,沉吟许久,最后让他们去处理了那个妃子和孩子,并让他查明那孩子的父亲。

当时毛骧带着蒋瓛,还有密探李伯能、李源、苏澄三人千里迢迢北上,赶到北平是已经是年后,那个妃子已经临盆产下一子。当时他们一番调查,却惊讶的发xiàn

那元顺帝的妃子所隐藏居住的宅院居然是驻守北平府的大将军魏国公徐达的名下。毛骧当时十分震惊,派了李伯能、李源、苏澄三名检校却那府中查控详情,结果当天那处宅院大火,一切烧成了废墟。

事后查擦,元顺帝的那个妃子也来头不小,其父虽是元庭汉人将领,其官职却是枢密知院,枢密院中的实jì

主官张玉,不知dào

什么原因,这个元顺帝的妃子居然出现在北平。他们在火场中发xiàn

了张玉女儿的尸体,还有那三个检校的尸体,甚至有数名仆人侍女的尸体,也发xiàn

了一名初生婴儿的尸体。

事情到了这一步,反而让毛骧与蒋瓛二人骑虎难下了。两人都暗中猜测,这元顺帝妃子既然住的是徐达的院子,那她生的那个孩子就肯定是徐达的孩子。这个猜测的结果让两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徐达可是大将军,武将之首,更是六国公之一。在韩国公李善长致仕回凤阳后,徐达早就成了朝中诸官员中最受恩宠的一个。甚至徐达的女儿还是燕王妃,洪武十二年还刚为燕王生下一个儿子。

徐达如果真的暗中与养元顺帝妃子在外,并生下一子,那这事情就是徐达的大罪。但是如果这事真的告到皇帝那里,两人却没有把握自己能脱身。当年杨宪告李善长的前例就在那里,杨宪当初可是中书省左丞,结果还是因此事被诛。他们二人只不过是锦衣卫的主官,比起杨宪来可是差的远了。而徐达如今比当初的李善长更受恩宠,一个不好,徐达不会有事,他们的小命反而会不保。

想来想去,反正皇帝交待处理元顺帝妃子母子的事情也算是完成,这事情至此为止,说不定算是个好结局。商议已定之后,两人马上就赶回了北平,然后向皇帝报说那对母子都被处理了。…,

本来这事已经算是结束了,却不料他们刚向皇帝报gào

了此事没多久。京中就传言徐达的长子徐允恭从北平带回来一个私生子,他们俩人跑去暗中打探过,那孩子还不满月,与那妃子的孩子年岁相当。两人当时震惊无比,都认定那孩子就是那元顺帝妃子所生的孩子。

再联想起之前的那场火,还有被烧杀的三个检校密探,两人都认定,这一切都是徐达所为。他们觉得徐达是发xiàn

了他们,然后先一步杀了李伯能他们三个密探,再放火烧了宅院,并杀了那个妃子,一切只为摭掩这件事情,并保住他的孩子。

可越是如此,毛骧二人却越不知dào

如何是好了。他们刚刚才告sù

皇帝处理好了一切,如果眼在又转身去跟皇帝举报大将军徐达,那不论徐达结果如何,他们相信最先死的肯定是他们俩。当下,二人议定,此事就此不提,就当作是不知dào



一下子五年过去,毛骧从没有想到,这件早已经埋藏在时间尘埃中的往事,居然还会被皇帝再次提起。而看皇帝此时如此愤nù

的表情,这事情明摆着可不是好事。

第30章 扑朔迷离

“当年你告sù

朕,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已经死了,”朱元璋坐在威严无比的御座之上,膝上横着那把已经出鞘的宝剑。如同一汪秋水的剑刃幽幽发光,让毛骧远远就感受到一股凛冽的寒意。

毛骧抬起头,额头密布着细小的汗珠,撑在地上的双手更是微微颤抖。一股无形的威压让他无比恐惧,这是一种前所未有极其接近死亡的感觉。毛骧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更是多年行走于黑暗中的检校。他的观察力惊人,早看出眼下的皇帝是真zhèng

的动怒了,一个不好,那把明亮的宝剑就将饱满他的鲜血。

“是的,那个女人和孩子都死在火中。事后,臣亲验看过,两人都成了焦炭,但确是她们没错。”毛骧咬着牙沉声回答,事到如今,也只要硬撑到底了。此时如果改口,单只一项欺君之罪,就能让他九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朱元璋不怒反笑,哈哈大笑几声,突然道:“那个孩子没有死吧!”

毛骧心底一个颤栗,差点守不住心神。

“回陛下,当时臣与锦衣卫佥事蒋瓛亲自一一检查过,火场中确实有一不满月婴儿,而且在那婴儿身上找到一个长命锁,上面确实有那婴儿名字。此事千真万确,臣不敢有半点欺瞒。陛下如有不信,可传唤蒋瓛来见。”毛骧小心翼翼的道,他说的确实都是实话,当初也正因为发xiàn

了那婴儿身上的长命锁,他们才认定火场中的母子乃是正身。

朱元璋皱眉道:“长命锁难道就不能是人换上去的?你们就真的能确定那孩子没有被人调包?而且当年你们说那府中失火,导致一家上下全都命丧火中。难道你们就不奇怪这场火有些来的蹊跷吗?早不失晚不失,你们一去调查就失火?”

毛骧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冷汗直流。当初他们就是怕皇帝看出异常,才报说那府中失火。甚至三个死在火中的检校密探他们也没有上报。

怕什么就来什么,皇帝盯着毛骧继xù

问道:“当年你说最先到达火场的是三个随你们到北平的检校密探,他们如今在哪?把他们叫来,朕要亲口问他们一些细节。”

毛骧忍不住擦了一把汗,回答道:“回陛下话,当年同去北平三密探,在洪武十三年就被派去漠北执行任务,正是打探那元顺帝妃为何出现在北平一事。结果一去不返,如今事情已经过了五年,依然还无任何消息,臣以为只怕是遭遇了不测。”

寂静,如死一般的寂静。

“那孩子的父亲你可查探到是何人?”朱元璋冷冷的问。

毛骧身上冰冷,心中颤栗,他感觉身边的空气越来越冷,仿佛一阵阵的阴风吹过。他似乎看到了地府的牛头马面已经拿着铁链正在向他走来。今晚皇帝突然问起此事,而且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让他惊心。他心中猜测,此事很有可能是皇帝已经知dào

了些真相。

但他搜过所有记忆,也想不明白为何皇帝会在这事情过去了五年之后再次翻起。当年知dào

这件事情的人,他们这边只有五个人,但是李伯能三人早就死在了那场火中。剩下知情的人也只有他和蒋瓛而已,而如果这孩子真的是徐达的,那徐达自然更不可能会去告sù

皇帝。

想来想来,毛骧只想到了蒋瓛这个可能。如今他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是指使佥事,仅位在他之下。官场争斗,总是充满黑暗。思来想去,他觉得蒋瓛出卖他,为的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官位。他想把自己扳倒,然后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忍不住,他有种想把当初一切全盘倒出来的欲望。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事情还没有查明,这个时候冒然说出来,除了和蒋瓛同归于尽,对自己并没有半点帮zhù

。在黑暗中行走了这么多年,他也早练就的非同常人。

心中思虑一遍,毛骧谨慎的道:“据臣等当初的打探,那元顺帝妃乃是元庭枢密知院张玉之长女。张玉乃是汉人,元顺帝从北平出逃时举家跟随,洪武二年五月,张玉十五岁的长女嫁给元顺帝,结果嫁入宫中的那一天,元顺帝就死了,实jì

上这两人根本还未完婚洞房。元顺帝死后,其长子孛儿只斤爱猷识理达腊为北元皇帝,张玉女儿也就晋为太妃,并没有做其妃子。洪武十二年,张玉派人偷偷送女儿回中原,并派人与魏国公徐大将军暗信,意欲反正归降我朝廷。”

毛骧一边说,一边偷偷拿眼窥探皇帝的表情。果然,在他说到徐达时,皇帝眉头紧皱了几下。

“张玉身为残元枢密知院,乃是正二品官职,枢密院使一向由皇太子虚领,枢密知院才是枢密院的真zhèng

主官。如此之人欲归降于朕,为何朕却从没有听过这个消息?”朱元璋问道。

“回陛下,当初这件事情乃是由魏国公徐达与燕王一起办的。听说本来一切已经谈的差不多了,结果因为张玉闻听其女儿死在北平,便没了回复。这些年听说燕王每年还有派人去漠北,不过却没有听说张玉有重回中原的打算。”

听到四子燕王朱棣也卷入了这件事情之中,朱元璋并没有如毛骧期待的那样惊讶,反而是十分的平静。

“原来如此。”朱元璋长身而起,锵的一声将宝剑入鞘。

长叹了一口气,皇帝对着依然跪在地上的毛骧道:“平身吧。此事朕已经清楚了,这件事情就不必再查了。而且,朕希望你能将这件事情当成机密,坚守自己的嘴巴。此事关系到策反残元大将,朕不希望有任何疏漏导致事情有差错。从现在起,此事不许再提,而且朕不希望除了你和蒋瓛之外,再有其它人知dào

此事。”

“臣谨记陛下教诲,定当谨守圣喻,绝不肯忘。”毛骧听到这突然的大转弯,心头惊讶之余,也是大松了一口气。他刚刚还真怕皇帝继xù

问下去,如果再问下去,把徐达也给卷进来了,他还真不知dào

自己今天能不能走着出去。事情到此为止,不管是皇帝早知dào

了真相,不欲再追究,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毛骧都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朱元璋背着双手,脸上表情凝重,迈着方步一步步的踱步,转了小半天后才停下道:“毛骧,朕再交给你一项任何,调派几名精干锦衣密探,给朕进入魏国公府,暗中关注徐景天。”

毛骧闻言一惊,差点又跪了下去。

“陛下,魏国公府的护卫和仆人婢女中,早有我们锦衣卫的暗桩眼线密探,如果陛下要我们监视徐景天,有他们足够了。”毛骧小心道。

“不!”朱元璋挥手,“不必动用那些人,朕的意思是让你选调最精干之人,想办法进入徐府接近徐景天。这一切得做的自然,不漏痕迹。而且朕也不是让你们监视徐景天,而是让你们贴身观察保护徐景天。以后,关于这个孩子的一切事情,朕都需yào

你们详细奏报。但有一点,绝对不许漏也马脚,让徐家人发xiàn

你们的身份。如果出了差错,你提头来见。”

毛骧不明白事情为何变成了如此,但这个时候他也不敢有丝毫含糊。当下马上跪地领旨:“臣毛骧领旨。”

“好,回去吧。朕希望你全力对待此事,回去就办,朕等你的消息。”

“遵旨,臣告退。”毛骧弯腰慢慢退出大殿。

一出大殿,一阵寒风吹来,毛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发xiàn

自己早已经汗湿了中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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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皇孙相召

(感谢狼人罗睺、幻新晨、南阳火、上官伯龙、罕天、枫棋子、4313、2006开始、刀尖上的惊雷、风之情缘、碎々心寒等各位童鞋们的打赏、评价支持,谢谢大家。)

一大早,宫中就又有太监到徐府传旨,说是皇帝突然想要在年前打场猎,让在京城的公侯伯等功勋臣子们一起应召相陪。

围猎的时间就定在后天,除了在京的公侯伯等功臣们,皇帝还有旨意让各功臣府弟的年青子弟也跟着一起去。徐达虽然还在病中,不过也得到皇帝的钦点。另外本就身为勋卫的徐允恭和徐允忠兄弟两人也受命后天要陪伴太子殿下,连徐府的老三和老四允谦和允慎两人也被点了名要去。

圣旨的最后,皇帝还特别指出后天的围猎皇孙允炆和允熥也会一起前往,因此特要求魏国公府的景天、释迦保、茂先三兄弟去为皇孙做陪。接到这个圣旨,徐家上下又是一阵激动高兴。一场专召功臣之家的皇家围猎,这对于徐家来说是一场不小的荣耀。而后天的围猎皇帝居然还指名让允恭四兄弟前去,又指名让徐家孙辈的三个孩子去陪皇孙,这其中的荣耀恩宠自不用言。

等谢过送走宫中来人,徐家上下从谢夫人到大少奶奶李氏,再到下面的门户、小厮、丫环、婆子们都全都忙碌起来。谢氏一直拉着释迦保的小手,告sù

他后来陪伴皇孙时需yào

注意的礼仪等等。

而大少奶奶李氏则成了全家的主事人,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都等着她作主。后来参加围猎时一家三代老少爷们的衣袍披风、弓箭大刀,甚至马匹等都全要准bèi

好。老爷子和徐允恭等四兄弟倒是都有现成的装备,但是景天他们三兄弟却是还没有置过这样的装备。一时间,府中的那些缝纫好的丫环们全都分到了紧急任务,要在后天之前,帮三位小少爷赶制出参加围猎的全套衣袍披风靴子等物。

释迦保和茂先两个孩子早兴奋的不得了,平时他们最多也就在自家院子里夏天捕个蝉,冬天里捉个雀,哪有这样的机会参加这么隆重的围猎。虽然实jì

上这样的两个孩子就算去了,也顶多就是去跟着见见世面,根本不会有机会亲自参与围猎,但两个人还都是兴奋的在那里叽叽喳喳,见人就兴奋的说个不停。

对于这一切,景天却并没有多少兴奋之情。现在他心里想的更多的,还是年后就要去凤阳的事情。对于景天来说,徐达能主动提出让他去凤阳,这件事情虽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他还是十分高兴的。在徐府的这段时间来,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少的想法。

按历史,徐达最多还有两个月左右的命。他虽知徐达死于痈疽,可这种连御医都治不好的病,他虽是后世来的人,可一样没有半点头绪。徐达的死无法逆转,他就得想办法为自己将来打算。他不想如梦中的那个前世一样,在徐家做一个边缘的私生子,混吃等死,然后说不定哪天突然被建文帝或者哪个人莫名其妙的杀了,连死了都不知dào

是怎么死的。

熟悉历史,明白徐家在十余年后,将会有一场大劫难。景天虽然也有想帮zhù

徐家的想法,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唯有先改变自己的命运,才能去谈帮zhù

徐家。

眼看着离开金陵城的时间已经不多,他也开始在做着离开的准bèi

。凤阳虽然离金陵不远,但一离开了京城,只怕事事就得靠自己了。景天虽然对自己比较有信心,但这么副才六岁年纪的身体,实在是太小。很多事情他都得依靠别人才行,这几天,他已经想好。如果可以,他打算带张老爹一家去凤阳,老爹虽朴实,但却真诚可靠,这样的人带在身边,不用担心奴大欺主等事情。…,

实jì

上,他心里还十分希望能带乳母陈氏一家去凤阳。乳母陈氏是从小哺育他长大的,对景天的这个身份来说,她才是景天最贴身最亲近的人。而陈氏的儿子虎子也是景天从小到大的玩伴,有这么个伙伴在一起自然更好。更何况,陈氏的丈夫还是一名百户军官,有他在的话更安全。不过这事情只是想想,也就打消念头了。赵虎子他爹可是朝廷的百户军官,并不是徐府的护院仆人。赵大彪是朝廷派来保护魏国公府的安全,没有理由跟着他去凤阳的。

不过真zhèng

要离开金陵城,离开徐家了,景天心里也是突然有些不舍起来。在徐府,最舍不得的还是徐达与陈氏。徐达对他如亲孙子般的爱hù

,乳母陈氏视他如已出一般的照顾,这都让景天十分感动。至于其它徐家人虽然看上去对他有些不是太亲近,但实jì

上在知dào

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景天对徐家上下都还是非常感激的。

一人默默的坐在花园里,小雪狼追风形影不离的跟在后面。景天捡起地上的树枝丢出去,追风马上跑过去把树枝衔了回来。小狼虽然还没多大,但景天去觉得这只雪狼十分的通人性。甚至觉得这小狼完全听的懂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他每次要小狼做什么动作,只要指着他一说,小雪狼马上就能反应过来。没人的时候,和小狼呆在一起,倾诉下心底里的话,看着小狼坐在那里昂着头安静的听着,景天总会觉得十分高兴,压抑在心底的沉重,总是能消散开去。

景天正和小狼追风不亦乐乎的玩着丢树枝的小游戏,他院中的大丫环香莲却是一路小跑着过来,一看到景天马上松了口气,抚着上下起伏的两团轻颤的莲蓬头道:“可找到小少爷了,快跟我去前厅。宫里又来人了,说是东宫的两位皇孙派人来接你和释迦保和茂先三位小少爷入宫。”

“东宫的皇孙要接我们入宫?做什么?”景天有些不解的道。

香莲笑了笑:“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两位皇孙肯定也为后天去围猎的事情高兴着呢。现在叫你们去,肯定是已经知dào

后来你们要跟他们做伴,所以先叫你们去熟悉熟悉一下吧。”

景天想起那天在徐家宴会上看到的允炆和允熥两位皇孙,记得当时允炆一副鼻孔朝天,拽的不得了的样子,他就不太喜欢。更更何况,在那个梦中的前世,他最后可就是死于朱允炆的剑下,朱允炆不单杀了他,还杀了四叔。对于这个将来被叔叔抢掉皇位的皇孙,景天心里总有种下意识的抗拒和不喜欢。

倒是皇孙允熥虽然只比允炆小了一岁,那天一见,却是比较有好感。

虽不知允炆、允熥他们叫他们兄弟三个入宫做什么,但既然他们叫人来传,景天也只得无奈的起身,准bèi

更衣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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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再回紫禁城

太子东宫并不是在大内之外,而是在紫禁皇城大内。大子东宫又名春和宫,在后廷乾清、交泰、坤宁三大宫殿的左面。

一大早,景天和释迦保、茂先三兄弟就装扮一新,全都换上了最华丽的衣袍应召进宫。不过三兄弟都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子,虽有东宫来接人,但徐达还是让身为勋卫的徐允恭和徐允忠兄弟两送进宫去。

景天三兄弟坐在太子朱标派来的东宫标识的朱红马车上,由徐允恭兄弟俩骑着马左右护送着。从徐府出门,出了大功坊,上了金陵城最热闹的大中街。大中街正是南城与中城的分隔街道,也是京城最繁华的老商业区。大中街的西面就是最热闹的三山门及莫仇湖,而东面则是太平里,及直通宫城。往南,则是直达聚宝门。

景天坐在车上,伸手掀开马车帘子,认真的打量着这繁华无比的商业大街。

从车上望去,不时可以看见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活动,颇有点后世城管、工商、公安局的味道。一路上,景天就看到穿着五城兵马司服饰的人抓了好几个偷东西的小偷。他们还不时的提醒注意火烛,小心失火。甚至这些五城兵马司的大明城管,还不时的拿出随身带着的标准称砣,校验校准各家店铺中的秤砣,提醒各家店铺不许缺斤少两。

看着这些人的行为,完全就是身兼后世城管、工商还有公安局的职责。不过虽然这些人明显还兼着城管的职责,一路上,景天却根本没有发xiàn

这些人有没收小吃摊贩的推车、铁锅、食物商品等行为。看的景天大为惊叹,感叹大明朝的公务员比后世的还要好。

过了大中街后就是承望街、太平里。然后马车过了大中桥,踏上西长安街便算是进了宫城。

在洪武门至外五龙桥之间的御道两侧,是明朝中央官署区。御道西侧是高级军事指挥机构,包括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以及太常寺、通政司、锦衣卫、旗手卫、钦天监等;御道东侧是中央高级官署,包括宗人府、史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以及翰书院、詹事府、太医院等。在承天门与端门之间的御道两侧是庙社区,东边设置了祭祀皇帝祖宗的太庙,西边则是祭祀神灵的社稷坛,再向北走就到了午门。进入午门,又有五座石桥,称“内五龙桥”,桥下为内御河。

到了这里,就已经到了皇城门口了,一过桥便进入了紫禁皇城,里面就已经是皇城大内。徐允恭和徐允忠兄弟俩虽然是勋卫,但不当值的情况下,却也是不能随意进入紫禁皇城的。

徐允恭下马走到马车旁,掀开帘子对着景天道:“景天,你们兄弟三个就你年纪最长,你做哥哥的一会可得多看着点弟弟们。到了东宫,记得少说少看多行礼,见了太子与两位皇孙得有礼,切不可丢了魏国公府的脸面。父亲和你二叔就送你们到这,一会你们跟这几位进去。”

景天点了点头:“父亲大人请放心,儿一定会谨记父亲的教诲的,定不给徐家丢脸。”

正说着话,一个面白无须二十余岁的年青太监跑了过来。“可是魏国公府几位小少爷接到了?”

徐允恭连忙上前道:“我是魏国公府长男徐允恭,见过公公。”

那太监看了看徐允恭,又探身看了下马车中的景天三人:“太子听说两位皇孙请了徐家的三位小公子进宫,特传话要先见见。大家快点吧,可别让太子久等了。”…,

徐允恭对着景天他们点了点头,那边东宫的人已经接了景天三人下车,向大内走去。

景天带着两个弟弟,跟着那太监走在后面。在没人处,景天从荷包里摸出块随身的玉佩,塞到那太监手中:“多谢公公传话带路,这是请公公喝茶的一点小意思。”

那太监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一个六岁的粉装玉琢般的小孩子居然还懂这些人情世故。不过转念一想,估计这些可能是来之前徐家人教导过的,当下也就明白了。忙答道:“奴才李清,在春和宫当差,谢小公子厚礼。今日两位皇孙相邀,其实还是太子爷的意思。太子早听说陛下对景天公子十分青睐,又听说陛下有意要明天的围猎中叫你们给皇孙做陪,因此太子今日召你们入宫见见面,让你们与皇孙们熟悉熟悉。”

过了桥穿过奉天门后,景天跟着太监李清又一路穿过奉天、华盖和谨身三座大殿。三大殿的东侧有文华殿和文楼,西边有武英殿和武楼,统称为“前朝”五殿。奉天殿,就是人们常说的金銮殿,是皇帝朱元璋举行重大典礼和接受文武百官朝贺的地方。

释迦保和茂先开始还很兴奋,可一路走了许久,见了无数琼楼玉宇,却还依然处在这如迷宫一样的皇城中行走,便渐不耐烦起来。好在两个小家伙对景天倒还都很听话,景天哄了他们几句,两人便又打起精神跟在后面。

唯有景天,一路上对这皇宫却是十分感兴趣。那个梦中的前世,他做了数年的勋卫,对于前朝这块是很熟悉的,但是对后廷的这块却是没有进去过。

眼下一路步行,如走马观花一般望着这些殿宇,景天倒是大开眼界。

过了三大殿之后,便是皇帝与后妃们生活起居的地方,名叫“后廷”。处在中轴线位置上的是乾清、交泰、坤宁三宫,右有柔仪殿,左有春和殿,两殿相对。东北角为东六宫,西北角为西六宫。

过了坤宁宫,远远的便已经看到了春和殿,这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太**了。景天还听太监李清介shào

,在春和殿西侧还有御花园。

刚才经过的“前朝”与此时进入的“后廷”相结合,组成“朝廷”。整个皇宫大内,殿宇重重,楼阁森森,雕梁画栋,万户千门,金碧辉煌,气势恢宏。景天一路上看的是大开眼界,甚至都有些晕头转向了。

一入春和宫,景天便看到宫门上又还挂有东宫二字的牌匾。这里,便是已经当了十七年诸君的太子朱标的东宫太子府了。一入殿内,景天便看见了一个大熟人,却正是几日前才见过的永昌侯蓝玉。

“魏国公府景天携舍弟释迦保、茂先见过永昌侯。”景天认真的对着蓝玉行了一礼,蓝玉是太子朱标的妻舅,在这里见到他,景天倒没多少惊讶。

蓝玉望着景天笑了笑:“小小年纪就如此知礼,果然不愧是陛下最近常常人前称赞的将门之后。小家伙表现很好,没有坠了徐家的威名。”

另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儒雅男子也上前打量着景天:“转眼竟这般大了,上次见你还是满月之时。快跟我过去吧,太子正在南书房等你呢。今天你来的正好,十三公主和兰阳郡主正好也在春和宫,眼下正和两位皇孙玩耍。一会你见过太子之后,你们正好跟他们一起好好玩玩。”

“是。”景天也不知dào

此人身份,但见他如此说话,却也明显是在太**中很有身份之人。当下十分有礼的应声,牵过释迦保和茂先二人,就跟着往南书房而去。

第33章 淫乱后宫

春和宫,南书房。

太子朱标坐在书案之后,手中正捧两个儿子的课业。完成的好的,他便笑着点头称赞几句。此时的朱标,身上完全透露出一种儒士般的温和文雅,丝毫看不出这就是大明王朝的皇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听到李清说徐家景天三兄弟来了,便马上放下手中笔:“快带他们进来。”

门口的小太监听到里面的传唱,马上上前带景天三兄弟进去。一进南书房,当面便是一座巨大的描金插屏,上面纵着幅山水画。转过屏风,有两个小太监侍立着。再往里,那里才是太子朱标的所在。

景天一进去,便发xiàn

了那个文雅的太子朱标,在他的案前还摆着几把椅子。上面坐着那天在徐会宴会上见过的皇孙允炆、允熥兄弟俩。一旁还有两个小女孩,其中一个正是他认识的周王之女兰阳郡主,还有一个确是陌生。但见那女孩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穿的却是极其名贵华丽。梳着三小髻的头上,插着两把玉石打制的玉梳子,还别了一朵宝石花。身上的衣物则是一件朱红的大披,颈上还挂着一根霞帔,上面绣着凤凰等图案,霞帔的下端还系着一块小玉石坠子,光看那玉石的色彩就知dào

这东西十分的名贵。霞帔和凤冠一样,在大明这个等级相当森严的王朝,都是代表着女子们森严的等级。能戴霞帔的基本上不是金枝玉叶,便是诰命夫人。

景天想起刚才太监李清跟他说的十三公主,心下便已经了然,这个女孩只怕就是十三公主了。

“魏国公府景天与舍弟拜见太子殿下。”景天拉着还东张西望的两个弟弟上前行礼。

朱标十分和蔼,笑着上前拉起景天三兄弟:“不必这么拘礼,最近父皇几次和孤提起,说是要让你来给允炆允熥他们兄弟陪读。孤也听说你十分聪明,虽年幼却早已经能出口成诵,由你来陪他们读书,孤是十分高兴的。正好父皇又让你明白也参加围猎,因此孤今日召你进宫,也是想问问,可都准bèi

妥当,还差些什么,只管跟孤提,孤帮你备妥当。”

“回太子话,明日围猎的一应事务,家父家慈都早已经准bèi

妥当,不敢劳太子殿下操心。”景天认真的回复。虽然说他心中已经料定徐达不会让他来陪读,但此事他也不必多提。

朱标对景天的印象倒是十分好,又聊了几句后道:“等年后你就要入宫陪读了,以后和允炆允熥他们可就得朝夕相处了。今日就让他们两个带你熟悉一下宫中,顺便也陪十一公主和兰阳郡主好好玩玩。等天黑了,就在这里住一晚上,明日直接和孤一起去参加围猎。至于魏国公那,孤一会就派人前去通知一声即可,你们放心去玩就好。”

朱标的话一落,早已经在那里坐的有些不耐烦的允熥小郡主他们四个,立即就起来拉着景天三兄弟出去了。一出南书房,刚刚还老实安静的很的那四人,马上就活沷无比。

兰阳小郡主跟个小主人似的,拉着景天的手到十三公主面前:“十三姑姑,这是景天,魏国公家的景天,他有只小狼,全身白白的,可好玩了。”

今年也同样才六岁的十三公主跟侄女兰阳小郡主差不多大,十分的可爱。听说景天有只小狼,马上来了兴趣,“真的吗?小狼在哪里?”…,

景天耐着性子陪着几个小孩子聊天,几个小孩子都是身份尊贵,平时教导的很好,跟几个聊天倒也不全是枯燥,反有时会觉得很可爱。

七个小孩子堆一块,大家都比较好玩,唯有允炆总是摆着一幅小大人的模样,处处装深沉,装成熟。动不动就鼻孔朝天,感觉好像跟他们一起玩就降了他的身份一样。

七个小孩子先是在春和宫逛了一遍,把整个太**都差不多弄熟悉了。因为太子已经发话,要景天他们三兄弟今晚留在宫中,因此大家也不担心时间。等又玩了一会,十三公主便提议要带景天和兰阳郡主他们去春和宫西边的御花园看梅花。

这个提议一出,几个小孩子倒都是十分有兴趣,就连总是装深沉的皇孙允炆也露出了兴趣。景天跟着这几个小孩子玩了半天,倒也对几个小人的性格摸清楚了些。

十三公主和兰阳小郡主都是那种十分天真可爱的小女孩,跟这样的小萝莉一起玩是件让人很舒心的事情。而允炆允熥两个皇孙又不一样,允熥倒像是遗传了母族那边的基因。整个人不像是文雅的太子朱标的孩子,倒十足的向是郑国公常茂、永昌侯蓝玉那边的遗传,好动好玩,性格开朗也很大方,小小年纪,说话办事倒是十分豪爽,景天跟他接触没多久,倒是有些喜欢这直爽的小屁孩子。而允炆则和允熥是完全不同,允炆的性格和太子朱标十分想象,比较文雅,可却又比朱标雅过了头,有点小做作。在景天看来,允炆就是年纪小小就已经读书读过了头,中了儒家教育的毒,既有点傲,又有点小狂,还有点清高看不起别人。

对几个小孩子来说,御花园的花花草草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为了好玩,允熥便出了个鬼主意,把几个跟着的太监宫女全留在了御花园门口,不记他们贴身跟着。然后拉着景天他们几个,趁着几个宫女不注意,一下子跑进了御花园里的梅林之中。

皇帝家的御花园很大,光是一个梅园就已经大的超出了景天的想象。

当景天和十三公主小手拉着小手,在无数绽放中的梅树上转了好几圈,可仍然是没有找到兰阳郡主和两个皇孙及茂先他们两个时,景天明白他们迷路了。

两个六岁的孩子迷失在了皇家的御花园那片漫天花海的幽香梅林之中,左转右转,又转了好一会,还是没有走出这片梅林。景天笑着对有点紧张的十三公主道:“你不是说你常来御花园吗?怎么现在带着我也迷路了啊?”

小姑娘已经十分紧张了,被景天一说马上都快要哭出来了:“我是来过好多次的,可是以前都是跟着我娘她们来的。”

“别急、别急,我们慢慢找,一会就能找到路了。”景天看着十三公主快要哭了,忙安慰道。

景天安慰了十一公主一会,便找了颗高大的梅树,脱了皮手套便如猴一样的爬了起来,景天身板很壮,爬树倒还真难不着他。没一会,景天就在十三公主崇拜的目光中爬上了梅树。

站在高,也就望的远,景天站在树上左右张望,没一会已经发xiàn

西边不远处隐约看到一座亭子。

“公主,我找到路了,你跟我走。”跳下树,景天笑着对十三公主道。

一手牵着十三公主,景天按着刚才在树上看好的方向一直往西边走去,走了一会,果然在一片梅花中,看见了一座不小的亭子,亭下还有一片结了冰的池塘。…,

他拉着十三公主上前,却不料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不喜欢这样。”有个年轻的女子声音说。景天望过去,在那亭子的一头,还有一个小小的房间,好像是用来更衣或者避风所在,这声音就是从里面发出的。“每次都是这样偷偷摸摸,被发xiàn

可就不得了了。你不是说要把我带出宫去吗?怎么事情都两三年了还不成?”

“饶了我罢,”一个男人的声音慵懒地回答,“这事情可不是说办就能办的了的,再说咱们这样不也一样很快活不是?”

景天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小手紧紧的拽住了十三公主的手,不让她再往前去。并伸出食指放在小公主那柔柔的嘴唇上,让她不要发出声音。

“可是最近宫中的规矩越来越严了,前几天陛下又下了令,后廷中的所有宫门都加强了守卫。后廷各宫殿中的宫女、妃嫔,没有陛下的命令,一律不得出后廷,连外朝各殿也不许去。咱们以后再要想这样,可就不方便了。万一要是再被人撞上,那时可是很危险的。”

“难道我来宫中看我女儿也不行?别人只道我入宫是来看贵妃的,又有谁知dào

咱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呢?”那男声笑着道。

那女声道:“你入宫看望贵妃也不能时常来啊。更何况,你的那个色鬼儿子和色鬼女婿可不像你,他们三天两头就进宫,而且吃相难看。贵妃宫里的几个年青宫女,不论愿不愿意,他们可都强着上了。这事越闹越不像话,万一有哪个小蹄子豁出去告发了,到时只怕你也难逃干系。”

“这事倒真要注意了。”男人道:“这两个孽蓄也太不像话了,做起事情来没半点顾虑,这样下去,确实迟早会出事。你放心,等过两天,我就把这两人打发到江西去,随便安排个闲散官职,他们也就碍不了我们的事了。”

景天越听越心惊,从俩人的话中已经听出那男的居然是宫中某个贵妃的父亲,而且更让人震惊的是,这人不但和内宫中的宫女乱来,而且居然他的儿子、女婿也同样如此乱来。淫-乱宫廷,这事情要传出去,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第34章 宫闱秘事

景天心中既惊讶又好奇,在紫禁皇城大内中,居然还能碰到这样的事情,景天如何能不好奇。他十分想知dào

,到底是哪个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朱元璋的后-宫中乱来。

他抬头望了望那边的窗户,感觉自己只要小心点,还是不会被发xiàn

的。虽然心中也清楚这样的事情万一被那对奸夫淫妇给发xiàn

了,肯定会有危险,但好奇害死猫,景天最终没有忍自己心中的好奇,拉着十三公主小心的向着那凉亭下悄悄的走了过去。

“你最近怎么隔三差五的就进宫,就不怕被皇上察觉了?”女人说。

“我这可是有事才进宫的,最近太子常召唤,我当然得来了。”男人笑着道,声音中透着一股子讥笑:“咱们别说这些了,你快过来吧,时间宝贵着呢。”

“太子?”女人有些奇怪的道,“我劝你还是少和太子来往,别看皇上对太子十分好。实jì

上,皇上对太子那边盯着可严呢,一出点事情,最后背黑锅的总是太子身边的人,可算不到太子身上去。奇怪了,太子和你八秆子打不到一起去,怎么你现在和太子混到一起去了。再说了,太子就算要办事,蓝家、常家还有吕家,这些可都是公候之家,哪个不比你用的顺手?”

“常茂和蓝玉还有吕本他们虽然都是太子姻戚,但也正因如此,所以有些事情他们不好明着出面。再说了,我又怎么了,我可也是堂堂侯爷,可是洪武三年封的侯,比蓝玉那小子才刚封的侯可是强上不少。实话告sù

你吧,就是蓝玉那小子,最近常在太子耳边说什么燕王在北平收买人心,网罗势力,说是燕王得魏国公相助,对太子皇储之位有了威胁,让太子早日对付燕王。这不,常茂和蓝玉他们当了出面,太子就让我帮着出面着手此事。”

那女子一声轻呼:“居然是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让你去对付燕王还是魏国公,这可都不是什么好事。这两个可都是大佛呢,哪一个都是皇上喜爱恩宠的,你小心别被太子给坑了。”

景天听到他们居然说到了祖父徐达和大姑父燕王朱棣,心下不由的更加的惊奇,他抬头看着那窗户,可惜个子太矮,如果高点便能从窗户里看到里面的男女究竟是谁。

“你过于担心了,燕王再受宠也不过是一藩王,如何与太子相提并论。至于魏国公徐达倒确实是很得皇帝恩宠,特别是最近,听说皇帝恩宠魏国公,居然还打算让徐家那个私生子入宫陪两位皇孙伴读呢。太子听闻此事十分生气,总觉得让一个私生子陪皇孙伴读,有辱皇家颜面。可惜皇帝下对徐达恩宠的很,太子亲自跟皇帝提起此事,皇帝都毫不客气的回绝了,坚持要让那私生子入宫伴读。正因这事,太子才心下火大,让我出马呢。不过徐达再受恩宠,也不过是一病的快死的病夫,不用担心。”

“这病夫可是如今朝中第一功臣,连韩国公李善长都因胡惟庸之事受了牵连,独徐达荣宠不衰呢。”

“徐达确实不好惹,可不代表着我就没办法对付徐达和燕王。徐达如今回了京师,我们就有机会对北平那边下手了。徐达这人对皇帝忠心不二,既不贪财又不好色,可他属下的那些人可就不全是哪些了。只要找着一两个突pò

口,有的是机会把徐达一起拉下水。”…,

“我还是觉得有些太冒险了,一个开国元帅加一个最受皇帝恩宠的嫡亲王,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哪怕是太子想要对付他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男人有些苦涩的道:“难道你就不想以后当个国公夫人?当初我带着一省之地数万兵马投靠朱重八,可得到的是什么?虽封了个侯,可这几年来,却完全成了一个看似高贵,却极清闲的闲人。要是我把女儿也送给了朱重八,如今还指不定和廖永忠一样被寻了个什么名目给砍了脑袋呢。眼下太子找上我,这倒是一个翻身的机会。别看太子表面上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实jì

上比起朱重八来差远了。跟着他,我心里有底。”

“你就不怕太子过河拆桥?”

“过河拆桥?太子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太子跟着大儒宋廉他们读书都读的有些迂了,这方面比朱重八可让人安心许多。只要我这回帮他把事情办好了,将来他少不得给我个公爵之位。”

景天听的心中剧烈翻腾,想要马上就出宫回府告sù

祖父徐达,但转眼一想,又觉得如果看到了对方的样子应当更有说服力,也更有准bèi

。他左右看了看,觉得脚下垫点什么东西,应当就能够的着那个窗户,可是转头看了半天,却什么合适的垫脚也没找到。最后一回头,却正好kàn

到十三公主正眨着大眼睛望着自己,里面的谈话对于十三公主这个可爱小公主来说,却是满头雾水听不明白的。

景天俯下身,靠近十三公主的耳朵小声道:“你蹲在这里,我踩着你上去看看里面是谁,好不好。”

公主望着景天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很乖的靠着亭下蹲了下去。景天踩着公主的小肩膀慢慢的接近了窗户,然后双手用户攀住窗台。

“你和太子一样都被猪油蒙住了心,你们管燕王如何收买人心,皇帝还没有死呢,燕王只是个藩王又能做什么。燕王真要是做什么,早有皇帝出手了,哪用的着太子操这个心。太子都当了十七年的储君了,可曾受过半点真zhèng

的威胁?你们现在这样做,万一,只怕到时太子没事,你这个侯爷却是能保。”女人劝道。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都明白。”男人道,“可我就是不甘心只做一个无权无势的侯爷,但要想爬的更高,就只能这样做,才会有一丝机会。要不然,太子凭什么要给我更高的权势?当年我背叛了陈友谅,以一省之地,数万之兵献给了朱重八做了晋身之阶,换来了这个侯爵。如今我再拼一把,说不定到时还能换个国公呢。”

景天屏息静气,不敢有半点大动作,生怕会被里面的这对男女发xiàn

。他稳住了身形,渐里面没有发xiàn

,才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沾了点唾沫轻轻的捅在窗户纸上,一点一点,轻手轻脚,悄无声息的。

里面传来一阵衣物脱落的希希索索声,“别老担心以后的那些烦恼事了,咱们还是多想想眼前的快活才是。”

“别这么急色,每次一见到就直奔那事而去,说会话先多好。!”女人娇斥道。

景天突然听到突如其来的皮肉拍打声,接着又听见男人的笑声。

听到这声音,景天马上就明白了此时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下小心的收回手指,将眼睛凑近窗户纸上的那个小小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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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偷窥无罪

景天脚踩着十三格格的肩膀,双手攀着窗台,整个人屏神静气,小心翼翼的凑在窗户纸上的小孔前。身后是雪中梅林,片片梅花纷落如雨,阵阵梅花暗香袭来。这么幽静、素雅的皇家御花园梅园之中,六岁的景天却和六岁的十三公主两个小孩子,却在爬窗偷看一对胆大包天,敢在朱元璋后-宫中偷情的奸夫淫妇。

景天从那窗户纸上的小孔前望去。

小暖阁内一男一女站在里面,两人都是光溜溜的没穿衣服,白花花的身子就那么晃眼的露在外面。

只看了一眼,景天就发xiàn

这对男女并不是他认识的人。

窗外寒风凛冽,窗内却是春意绵绵。

屋中的男子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但花白的头发却显现这男子估计五六十岁左右的样子。此时他一双大手正不断的游走在他对面的一个女子白皙的胴体之上。

景天年纪虽小,灵魂却是早就成熟的。凭他那阅美人无数的目光,马上看出这个屋中的女子虽不是一个少女,却也是一个气质绝佳,风韵无比的三十上下迷人少妇。站在那里,她就如同一株出水的芙蓉,纤长的秀腿姿态婀娜的跨站在那,一缕薄如蝉翼的轻纱沿着她黑色的长发,缓缓的滑落在她秀美无暇的裸背之上,欲掩还露,欲摭还羞,构成了一幅无法描摹的绝美景象。

那美妇人一手如藕般白腻的素手在一侧的罗汉榻上轻拍了几下,柔声道:“上来,我感觉好冷。”

美眸之中宛如春水般荡漾起来,目光如诗如梦,她褪去绣鞋罗袜,小心偎依在罗汉榻的锦被之上,对着对面的半百男子轻轻的勾动着右手食指。

男子走去过展开臂膀热烈地探入美妇人螓首之下,揽住她的香肩,将她的娇躯拥向自己。

那少妇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白的耀眼的那片胸脯急促的起伏着,俏脸飞起两片娇艳的红霞。

男人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少妇的俏脸,终于他端起妇人曲线完美的下颌,垂下头,有些熟练的印在美女人温软的柔唇之上,那妇人发出一声诱人的嘤咛,樱唇微启,男子的舌尖突pò

了她的檀口贝齿,与她柔软湿糯的香舌缠绵在一起,两人的情-欲瞬间被这一吻点燃。

屋内响起那种细小而濡湿的声音,景天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正在亲嘴。他张大眼睛,呼吸也有些急促,好奇地看着房里发生的这一切。

男人伸手到女人两腿间,他一定弄痛了她,因为女人开始低声呻吟:“别……别这样,”她说,“住手,住手,噢,求求你……”可她的声音细小微弱,又始终没有把他推开。她反而把双手埋进宽阔的背上,把他的脸往自己胸前拉。

如果景天真的是一个六岁小孩子,还真会以为那女的在拒绝那男子。但做为一个有着成熟灵魂的六岁小孩子,景天还是明白这个美妇人只不过是在和这男人调情,玩欲迎还推的游戏罢了。

“侯爷……”妇人娇柔道,红嫩的柔唇微微开启,秀靥下那抹嫣红晶莹如玉,她的长裙早已经完全从娇躯之上褪去,身上最后的那抹红色肚兜和冰积雪肤对比出令人炫目的妩媚之美,男子用力扯断她肚兜的系带,失去束缚的两点樱红发出令人悸动的微微颤抖,那双有力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她如丝缎般滑腻的肌肤,依然健硕的胸膛贴在她充满弹性的双峰之上。…,

美妇人轻扭纤腰,这象征性的挣脱,却更加激发出男子内心深处潜藏的欲-望,他分开她雪白修长的美腿,试图进入美人的体内,美人含羞闭上了美眸,既是许可,又是期待。

景天这个时候望着这个沉醉在欲望中的妇人,突然想起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她紧闭双眼,张嘴呻吟,满头秀发随着头部动作而剧烈晃动,他渐渐认出了此时这个沉醉激-情之中,正散发着一股靡靡之情的美妇人,却正是之前他跟着太监李清入宫时,在乾清殿那边遇到的宫中女官。记得当时李清得了他一块玉佩的礼,一路上特别客气,见到人就给他介shào



当时他们正好碰到一队女官经过,李清就跟他介shào

说这妇人乃是宫中女官,尚服局局正,正五品诰命,洪武十四年选入宫中。原本他还以为女官和宫女都是一样的,后来李清还特意跟他解释了一下。

紫禁城中的宫女一般都是外面选秀女选上来的,选宫女都要年轻及漂亮,一般都是十几岁左右选入宫中。这些宫女入宫后,有很大的机会是会成为皇帝的妃嫔的。而女官则不一样,大明的女官选的都是三十岁以上到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而且还必须是嫁过人且如今无夫的,就算是寡妇也行。而且一般这些女官都是有文化,素质比较高的妇人。

整个宫中这样的女官女史约有三百余人,都归入六局一司统领之中。女官入宫后一般五六年后便会回家。选为女官的人不但有品秩诰命,而且家人也能免税赋杂役等等。可以说,女官是一群很了不得的女人,而且女官基本上也不会成为皇帝的女人。

而这个尚服局局正名叫洪四娘,原籍江西,夫早丧为寡夫。后入临川侯家中内宅做事,早年,临川侯胡美长女嫁入宫中为贵妃,洪四娘也跟着一起入宫,后来做了尚服局女官,专掌宫中服用采章之数。身为六宫尚宫之一,也算是权力不小。

想到此处,景天又和前面听到的话一一联系了一下,马上已经猜测出这个背着他的半百男人是谁了。有女儿在宫中为贵妃,早年还曾经背叛陈友谅率一省之地、数万之兵降朱元璋,又在洪武三年封侯的人,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他了,临川侯胡美。

朱元璋封过的公侯伯不少,但大部份都是跟着他一起打江山的武将们,只有李善长和刘伯温两个文臣封了个一公一伯,其它的全是武将。而这些武将中,又有七个人,朱元璋曾经专门说过,谓持兵两雄间,可观望而不观望来归者七人。七人者,韩政、曹良臣、杨璟、陆聚、梅思祖、黄彬及美,皆封侯。美与璟有方面勋,帝遇之尤厚。就是说这些人当初都是手中拥兵据地之一方豪雄,在可降可不降,且不单可以归附大明,也可以归附其它的势力的时候。这七人先后归附大明,都对朱元璋有过很大的帮zhù

,开国后,朱元璋也就将这七人全都封了侯爵。

而这七人中,又以江西的胡美势力最大。当初将整个江西之地和江西的兵马降了大明,后来又率兵参与攻打福建之地。洪武三年初封豫章侯,后又改封临川侯,并娶了他的长女为贵妃。

前前后后这么一想,景天算是全弄明白了。这女官黄四娘本就是胡家女管事,估计早就和胡美有那么一腿了。如今她在宫中,两人却依然旧情未断。胡美借着入宫看望贵妃女儿的机会,和应召见太子的机会,便和在宫中身为贵妃贴身人,又是六宫女尚宫之一在**中颇有些小权势,能开些方便之门的黄四娘旧情复燃,公然在皇帝的后-宫中偷起情来了。

一个是贵妃的父亲临川侯,一个是贵妃身边的女官尚服局局正,再想起他们之前聊起的太子、燕王、徐达等事情,景天心中直呼太劲暴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御花园里迷个路居然有这么大收获。

正兴奋得yì

之时,脚下的十三公主却一个支持不住,身子一歪,景天也跟着站立不稳摔了下去,两个小人在窗台下发出听而不砰砰一阵响声。

屋中的黄四娘耳朵灵敏,已经听到了外面声响,只见她突然睁开眼睛,视线直直地盯着他,然后惊声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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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奸情败露,杀人灭口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快。

黄四娘狂乱地推开临川侯胡美,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大声叫嚷。景天在雪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这个时候他也听到了里面的惊叫声,情知肯定已经被里面的两人察觉了。就是不知dào

他们是看到了他人,还是只听到了响声。

景天不敢大意,胡美和黄四娘两人在这里偷情,已经可以算的上是乱宫禁了,如果被皇帝朱元璋发xiàn

,就算胡美是侯爵也不一定保的住。更何况,刚刚那两人还聊了关于太子和燕王还有魏国公徐达的机密之事,这两件事情每一件都够里面这两人铤而走险,把他的小命掐了去了。

一把拉起同样摔在雪地中的十三公主,景天不敢丝毫犹豫停留,拉起她就一路小跑。两个小小的身影转眼间就已经窜入了梅花林中,不知方向的乱逃起来。景天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仿佛随时都要从胸膛中蹦出来。如果仅仅是临川侯与女官偷情,景天还没有这么害pà

。但此事已经涉及到了太子和燕王之间的争斗,而且还牵涉到了徐家。而他偏偏就是徐家的私生子,要是被胡美追到,这小命十有八九难保。

暖阁的窗户被一下子推开,两张不安紧张的脸同时出现在窗前。

“外面有人偷听,他们全听到了,完了。”黄四娘此时一张好kàn

的脸上惊惧的惨白无比,赤-裸着身躯站在窗前经受着冷风的吹拂,都丝毫没有感觉。此时她的一颗心全乱了,剩下的只有惊慌。他们两人在宫中偷情许久了,每次虽然总是很紧张很担忧,可依靠着她在宫中的小权势,她总能为自己的刺激行为找到掩护。久而久之,她反而开始享shòu

起这种别样的刺激来了。

以至于,她都没有想到,常在河边走,总有打湿鞋的一天。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她也只剩下了惊恐和慌乱了。

“不。”年过半百的胡美虽然也有些受惊,但逢此事却反而十分镇定,他仔细的观看了窗户下的凌乱小脚印,“不是他看到了,是他们看到了。看这脚印,是两个人,而且还是两个十岁下的孩子。大内御花园中能出现的小孩子,不是皇子公主就是皇孙了。”

黄四娘经胡美这么一分析也冷静了一些,她仔细的看了看地上的脚印,忽然道:“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会不会是太子春和宫中的允炆和允熥两位皇孙?春和宫紧靠着这里,两位皇孙一个儿岁一个七岁,倒是有些符合。”

胡美面色阴沉,冷冷的道:“不管是皇孙还是皇子,这事情绝不能透露出去。我马上追过去看看,你也马上先回去。这几天我们还是小心些,不要再见面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两个皇孙,你打算怎么办?”

“找到人再说。”胡美匆匆转身抓起榻上的衣物,迅速的穿戴好后就顺着窗下的脚印追入了梅花林中。

梅树林中,景天拉着小公主深一脚浅一脚的拼命向前跑着。可是当景天回头看到雪地上那凌乱的两行小脚印时,却不由得眉头紧皱。大雪天的御花园这么大,好半天也难得碰到一个人。他们这样逃跑,以胡美这样的大人用不了多久就能顺着脚印追上他们。

景天脑袋转了一圈,停下来四处观望了一会,然后拉着公主的手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跑去。跑了一会,果然已经看到先前的那行脚印,景天一阵欣喜。…,

“公主,你顺着这个脚印向我们先前来时的路跑回去,如果路上碰到有人追你,你就说你在这花园中迷路了。问到其它的,你就说什么也不知dào

。明白吗?”

十三公主看到景天这么认真的样子,虽然心里还是迷糊着,但还是点了点头,顺着景天指的那两行足印跑了起来。等到公主跑远了,景天又看了看脚下的雪地,牙一咬,顺着公主的反方向,也就是一开始走到那亭子那的方向小心的跑了过去。

梅林很大,但有了脚印的指引,景天还是很快的就又回到了那个池塘边的亭下。他小心的张望了几遍,见亭子和暖阁那边已经没有人了,才小心的躲进了暖阁之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相信,经过刚才那一下,胡美和黄四娘这对偷情男女肯定不会再回这里了。和公主分开,其实既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更多的是为了公主的安全。

公主一人往回跑,碰到允熥或者宫中宫女太监什么的机率很大。而且就算真的胡美追上去了,小公主一人在那里,他估计胡美也不敢杀一个公主。毕竟如果公主一口咬定她是在林中迷路了,又是一个人,也许胡美就不会怀疑到公主身上去了。

如果胡美真的胆大包天,在御花园中敢对公主不利,那就是景天也跟着公主一起,也不过是让胡美多份罪责,同样于事无补,还不如他想办法出了御花园,把事情通知皇上。

不过要想去通知皇帝,却不能着急,景天估计胡美肯定会在园中寻找一会,但他肯定不敢久留。他只要先躲在这撑过了前面这一会时间,就基本上没事了。

暖阁中很暖和,胡美和黄四娘在这里偷情,早生了暖炉炭盆,不如这大雪天里,梅花林中偷情也不是这么惬意的。景天四处打量着这个小暖阁,看的出来,这暖阁和外面的凉亭本来是准bèi

着皇帝和妃嫔们游园赏花时,在这里歇个脚更个衣什么的所在。却不料,被胡美这对狗男女用来做了偷情之所。

暖阁虽小,可各种装饰器用却一应俱全,尤其是屋中的那张罗汉榻,虽没有架子床那般宽大舒适,但这罗汉榻也铺了锦被等物。景天没敢上榻上取暖,而是小心的躲在一侧墙壁间的一架大木柜之中。

躲在大木柜之中,景天心中却也在暗暗回想盘算着今天遇到的这么一桩子奇事。这件事情这么大,他是无论如何得报gào

皇帝的。不过想了许久,这事情他只打算把胡美与黄四娘的宫中偷情,还有黄四娘说的胡美儿子妇女婿与胡贵妃宫中宫女**的事情说与皇帝听。毕竟这件事情早点说出来,说能早点把胡美解决了,自己也能安心了。

另一方面,胡美可是太子派去暗算燕王和徐达的急先锋,景天虽然不打算把这事情告sù

皇帝,但却不能不告sù

祖父徐达。越早告sù

他们,也就越能提早防备。

正在景天盘算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隐隐人声。聆耳细听之下,居然是十三公主和胡美的声音。

“公主,你刚才和谁在这里啊?可曾听到些什么?”胡美十分和善细声的道。

“我和兰阳郡主还有允熥、允炆,景天他们在园子里玩,结果走失了,在梅林里迷了路。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公主明显有些紧张的声音道。

池塘边的雪地中,胡美蹲在公主面前,双手搭在公主的双肩上,阴笑着道:“公主真的什么也不知dào

,什么也没看到?”

“是的。”

“公主今年几岁了?”胡美微笑道。

“六岁。”

胡美的面色阴沉无比,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才六岁的孩子,真是可怜啊。和皇孙郡主们玩耍,结果却走失迷在了梅花园中,雪天地滑,一不小心,掉进了池塘中溺死了。太可怜了,才六岁的公主啊。”

嘴里说完这句话,胡美突然抓住公主的肩膀往池塘中一推。

“砰!”结着薄冰的池塘溅起一阵水花,十三公主只来的急惊叫了一声,便落入了水中。

第37章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景天缓步拾阶上殿,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进坤宁宫了。也许这并不是今天最后一次爬坤宁宫台阶,景天心中沉重的想道。殿外天空还在下着雪,如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洒洒,将殿外的石板路全给铺上了一层银装,留下了景天那行小小的脚印。

殿门口站着一大群的侍卫、火者和宫女,自十五年马皇后死去,原本为皇后寝宫的坤宁宫已经冷清许久,很久没有皇上到这了。看着那一大群的侍卫宫女太监们如临大敌的样子,景天突然打了个喷嚏,不由的将身上刚换上的这身绣着蟒蛇的皇孙蟒袍给拢了拢。

之前胡美将十三公主推入池塘后就匆匆而走,并没有想到那暖阁还藏着一个人。景天等胡美一走,就马上跑到池塘边将十三公主捞起,又是人口呼吸又是按压,总算让小公主吐出了腹中喝下去的水。可寒冬腊月,公主被推入冰冷的池塘之中,虽然景天救的很快,可小小身躯还是被昏迷了过去。

景天不敢犹豫耽搁,脱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十三公主身上,吃力背着她一路赶回了御花园门口,正好撞见了允炆带着东宫春和殿中太监宫女们在到处找他们。众人见了浑身湿漉的两人也全都大吃了一惊,连忙送两人回了春和宫。

正好皇上正在春和宫中与太子议事,一见到景天和十三公主的样子,也大惊无比。在春和宫中给十三公主和景天换上了暖和衣服后,朱元璋就带着十三公主回了坤宁宫中,传御医们急诊治疗。

站在坤宁宫外,就能感受到里面的温暖和静谧,但是那宁静的有些过份的气氛却让景天有些受不了。

今天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太过好奇,最后十三公主也根本不会出事。说来说去,这事情过错全在于他。眼下十三公主昏迷不醒,景天十分自责。站在宫殿门口,他伫立良久,最后才鼓起了心中的勇气,挺起胸脯迈入殿中。

一入寝宫,景天远远就看到了十三公主的母亲杨妃正一脸悲伤的坐在床沿一侧,身旁还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皇帝朱元璋则坐在床的另一侧沿,两手抚着十三公主的小手,神情充满了关切。

景天缓缓的上前,看到杨妃面上犹带泪痕,一双眼睛刚刚哭过满是红肿。此时她正亲手端着一碗参汤,一勺一勺的给十三公主喂着,目光片刻也不离公主。

站在床前,看着十三公主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面上依然带着惊惶之色的昏迷着,景天心中十分难受。

朱元璋转过头来,一开始因为他身上换的那身允熥的衣服并没有马上认出他来,等看清是他后,良久才道:“身上的衣服可还合身,现在可有好一些了?”

听着皇帝那格外平板的声调,景天低着头道:“多谢陛下关心,我一切都好。十三公主怎么样了,怎么还没有醒来?”

杨妃突然转过头来,她面无表情,原本美丽的脸庞也变的僵硬,甚至头上那乌黑的长发也有些凌乱,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望着景天冷冷的道:“如果你是来看公主的,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走吧。”

“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没有照顾好公主,落的那个人应当是我才对,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也应当是我才对。”景天并没有被杨妃的一句话给打发,反而是让他心里越发的难受。…,

朱元璋长叹了一口气,上前拉过景天的手:“这事情不能怪你,你们几个孩子去御花园玩本也不是什么事情,可东宫那边的宫女内侍们居然没有跟随保护,这就是他们的错。朕已经下令,今日东宫和御花园当值的宫女太监全部失职,所有人杖责二十。十三公主和允炆允熥今日贴身的宫女太监全部处死。”

冷冷的一句话,马上让景天明白眼前这个人正是后世号称杀人狂朱重八。

景天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了十三公主的小手,公主的手冰凉冰凉,如同一块冰握在手中。杨妃身旁的那个小男孩看见景天握着十三公主的手,生气的上前推开他:“都是你害妹妹落水,我不让你碰她。”

“权儿。”朱元璋沉声轻斥,瞪了男孩一眼。

那男孩正是十三公主的同母胞弟,朱元璋的第十七子,和皇孙允炆同年纪,眼下才八岁的皇子朱权。一听到朱元璋叫他权儿,景天就马上响到了这个皇子就是还未被封藩的未来宁王。十三岁封宁王,十五岁就藩北方军事重镇大宁,“带甲八万,革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皆骁勇善战”。眼前这小小的男孩,将来却是大明洪武塞边九王之一,甚至所拥兵马实力在诸藩王之首。史上燕王起兵,就是因为朱棣劫持了宁王朱权,收纳了大宁诸军已经朵颜三卫骑兵,才最终有了可以和建文帝相抗衡的实力。

“景天”朱元璋将朱权与景天拉到一起,温和道,“今日如果不是你跳下池塘救起小十三,又一路背着她回来,朕已经失去这个女儿了。幸亏你现在没事,要不然朕心中难安。权儿和小十三一母同胞,平时关系最是亲密,刚才他一时心急,才会出此言语,景天你还不要记挂在怀为是。”

“我有事情要对陛下单独说。”景天望着皇帝,还有正负着气扭头不愿意看他的朱权。“这件事情十分重yào

,我想马上告sù

陛下。”

朱元璋对着景天点了点头,拉着景天走到了坤宁宫的另一间房间。

“你说吧,是什么事情这么重yào

?”

“陛下,十三公主是临川侯胡美推下水的。”景天没有隐瞒,直接将他和公主在梅园迷路,无意间撞见胡美和黄四娘在园中偷情,然后被发xiàn

,他们逃走,最后公主被胡美抓到,最后被推落水中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不过其中关于胡美与太子等人密谋,要对付燕王与祖父徐达的事情他却只字不提,没有说出来。

“你敢确定?”朱元璋一直静静的听着,只是他的一张脸却越听越阴沉,最后甚至已经是咬牙切齿了。听景天讲完,他一字一句的沉声道。

“此事千真万确,那黄四娘我本不识,乃是今日进宫时在乾清宫外碰见,听太监李清指认,才知dào

她是尚服局局正,因此我记的很清楚,不会有差。而那临川侯我以前虽没见过,可却听他们话语中,已经听出来了。陛下只要找来宫中当值之人盘查,就可知dào

事情原委经过。”面对着朱元璋的黑脸,景天并没有畏惧,而是一五一十的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为了一棍子把胡美打死,他还将胡美和黄四娘的对话添油加醋了一翻,故yì

添了一些对皇帝大不敬的语词,还假装提起隐约听到他们说起胡美好像还有对宫中贵人们不敬,而且他的儿子和女婿也有和胡贵妃的宫人们淫-乱。并把胡美推公主下水前的那番动作神态语气全学了一遍,完全往死里整。

果然,听到胡美在梅园中和女官偷情朱元璋就已经黑了脸,等听到这两人还是偷情了数年更是面色不善,等听到他们一边偷情还一边对他不敬更是愤nù

。等听到胡美还有可能和他的妃嫔们也有可能发生不礼的事情时,朱元璋都已经快要暴跳而起了。当最后听到胡美不但自己乱宫禁,还带着女婿、儿子一起乱宫禁时,他的眼中已经闪过了一抹浓重的杀机。当最后景天学胡美谋杀公主的那一段时,景天偷看朱元璋的表情已经知dào

,谁也保不住胡美父子了。

“来人,马上令毛骧带锦衣卫即刻拘临川侯胡美及其子婿一并进宫,马上!”朱元璋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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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东宫

太子东宫春和殿外,一阵阵的皮肉啪啪声不断响起,几十名被皇帝下令杖责的小太监小宫女们被扒了衣裤,按成了一排光着屁股趴在凳子上受杖刑。

受刑的宫女和太监们发出阵阵惨叫,呼痛惨叫声在午后的落雪中四处回荡,如同是一道别样的曲调。

春和宫的南书房很温暖,房中烧了两个大炭盆,暗红的炭火将整个室内温暖如春。但尽管室中温暖舒适,太子朱标却依然被那些惨叫声拢的从案上的书卷中抬起头来,皱眉抚首起来。

受刑宫人的惨叫,让他心中不耐烦,但却又无可奈何。皇帝下令将这些失职害得十三公主落水的宫人们在春和宫外杖刑,除了因为这些受刑人大多是东宫之人外,太子明白皇帝这也是在变相的向他警告,警告他今日之事的失职。一如从前一般,如果他有什么地方做错了,皇帝永远不会当面责罚他,而是责罚他身边的人。

当惨叫声再一次传入他耳中时,他终于不可抑制的将手中的书卷扔在了案上。书是论语,一本所有儒生们都会读的书,也是皇帝御批科举考试出题的四书五经中的一本。不过这本书却不是普通的书,而是太子的老书大儒宋廉亲笔注释备注过的书。当年他正式拜宋廉为师时,老书亲手交给他的书。

宋廉是大明上下公推的鸿儒,朱标也十分喜欢这个老师。朱标正是在宋廉的教导下,性格才越来越温和宽仁,可这样在儒家经典熏陶下养成的仁厚性格,却被皇帝视之为过于宽仁,有些软弱。皇帝只是告sù

过他不喜欢他这样的性格,却将这一切归罪于宋廉。借着胡惟庸案,以宋廉长孙宋慎牵连胡案,将本已经侄仕还乡的宋廉流放,并将宋廉的儿子和孙子处死。

这一切,朱标深知,只是皇帝对他宽仁性格的不满,而迁罪于宋廉。如今,外面的杖刑又是如此,皇帝没有指责是他失责,但在春和宫外行刑,却同样是在以皇帝一惯的方式来警示他。

朱标感觉太阳穴隐隐做痛,那痛如针刺一般,痛的他难以忍受。

从吴王世子,到东宫太子,一路走来,朱标的路可以说是一路畅通,没有过半点凶险。他在十三岁尚未成年时,便已贵为太子。既没有经受戎马倥偬、生活磨难,亦未身陷宫闱惊变,他的这前半生似乎完全是在风平浪静中度过的。但是不知为何,每当面对着皇帝时,他总有一种沉重的压力。那巨大的压力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到如今压的他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轻揉着太阳穴,看着桌上的那炉袅袅而升的香炉弥散开来的香烟,心头漠然而又烦躁。他挪动僵硬酸麻的双脚下了椅子,稍事按摩之后,跛着脚还有些麻的走到窗前。

两名太监正低着头打着瞌睡,朱标突然一改往日好脾气,有些烦躁的踢了两人一脚:“起来。”

年轻小太监陡地惊醒,困惑地眨眨眼,其中一人嘴角还挂着一条长长的口水在晃动。

“不长眼的东西,你们是不是也想到外面去吃一顿板子?看来孤平时是对你们太好了,让你们全都忘记了该有的认真。去,把孤的那本书捡起来擦好了放回书架上去。记住了,动作小心点,这书可是宋廉老师亲笔注释过的送给孤的礼物,只此一本。要是有半点损坏,自己明白会有什么后果。”朱标黑着脸对着两个太监一通训斥。…,

走出书房,朱标深吸一口大雪天的冷空气,接着穿过长长的空旷主殿。大殿很大,此时春和宫中有几十名本来当值的太监和宫女都被拉去罚杖,剩下的也被叫去观刑,堂堂东宫春和殿中,居然冷清无比,连服侍的人也见不到几个。

他沉着脸出了大殿,殿外的雪地中围着许多人,那一长排的长凳子上,还有十几个宫人正惨叫着受罚。永昌侯蓝玉那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这些该死的一个个叫的那么难听,怎么不死了干脆一点呢。”

朱标抬头往那望去,见蓝玉正和郑国公常茂一起站在廊下,一边还有他那死去的太子妃吕氏的父亲太常寺卿吕本。

“打死了也是活该,不长眼的奴才们,连看护几个小孩也看不好,留着他们有什么用。”常茂不满的望着那群受罚的宫人。“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已经带队去了临川侯府,听说临川侯和其子婿全被押进宫了。你们说,会不会是我们与他的事发了?”

吕本的身后还有两个三十左右的儒生打扮男子,其中一个道:“大人不必如此担忧,临川侯本就不过是殿下的一着棋子,他不过是个吸引注意的棋子罢了。他知dào

的事情并不多,而且我刚刚探知陛下抓胡美的原因乃是因为十三公主落水乃是他推下去的。”

蓝玉瞪了一眼那男子:“此地岂是谈论此事的场所?胡美刚刚出事,难道还不能给我们警示,凡事须谨慎再三。”

朱标笼了笼袖子,走出殿外对着廊下的几人道:“蓝玉说的好,小心谨慎总是对的。大家既然都在,正好孤也有事问你们,咱们进里面谈。”

景天刚好从外面进来,夹在观刑的宫人中远远的就望到了太子与蓝玉他们一起说着什么。眼见着朱标和他们进了殿中,景天马上也就想起胡美所说的太子正密谋对付燕王之事。他本来是来取自己的衣物,好换下身上这身允熥的皇孙蟒袍的。毕竟虽然这衣物是皇帝让换的,可他一个徐家人却穿着皇孙的衣物,总是不好的。却没有想到,还会碰到这些人聚在一起,当下转头看了看边上,春和宫中的侍卫、宫女、太监们,要不就是在挨板子,要不就是在看挨板子。

虽然那些漂亮的小宫女们也一起被扒了衣裙光着屁股打板子,白皙的两瓣翘臀露在外面,在板子下很快变成肿肿的水密桃一样秀色可餐,不过眼下有更重yào

的事情,景天也就收回目光,猫着腰,小心的向着边无人守候的殿中悄悄移动过去。

外面风雪交加,挥杖如雨,观者如潮,受者惨呼,谁也没有注意到景天偷偷的溜进殿中。偶尔一两道目光瞥见一抹他的背影,看着那皇孙的袍服,也只以为是允熥或者允炆两人之一,也就没人在意了。

偏殿的厢房中桌上摆着一桌冰冷又毫无生气的糕点,景天一眼就看到太子朱标和永昌侯蓝玉、郑国公常茂,还有太常寺卿吕本四人坐在桌前,朱标的下首席位上还坐着几个三十四许的中年人。一伙人交头接耳,小心窃窃私语。

“臣灌王在国,举动行止,与皇帝无异。又闻望气者言,燕有天子气,愿殿下先事预防,审慎一二!”蓝玉坐在太子左下首,面色肃然道。

太子道:“燕王事我甚恭,我与他乃一母同胞,决无是事。”

蓝玉有点不甘的道:“臣蒙殿下优待,所以密陈利害,但愿臣言不验,不愿臣言幸中。”

太子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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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戳破天

郑国公常茂的父亲是开国大将常遇春,尝自言能将十万众,横行天下,军中称常十万,官至中书平章军国重事,封鄂国公,洪武二年病卒军中,追封开平王。先前封国,死后封王,这样的荣耀可是大明朝的头一份。就连常茂也因为父亲当年的功绩,洪武三年大封功臣时身无功劳,却也得以进封为开国六公爵之一。

在大明的公候之家里,常茂上面顶着个追封王爵的父亲名头,家里还有位王夫人。自己又身为开国六公爵之一,而且还是太子的小舅子,老丈人还是同为开国六公爵的宋国公冯胜,一个姐夫还是皇帝嫡出第五子周王。如果说徐达算是明朝武将之首,拿着大明最高的俸禄,又是皇帝的亲家,还是皇帝的布衣兄弟,算是朝中最低调却又最受皇帝恩宠的大臣。

那么常茂,除了自身没有什么像样的功绩在身,常家的贵气是完全不辅于徐家的。而且他又从小继承了他父亲常遇春那股子猛劲,不但人长的粗糙高大,而且说话做事也十分的不拘小节。从在太子身旁,他笑起来完全就没把自己当外人:“殿下,不必犹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其实这些事情你完全不必担心,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殿下只要一点头,剩下的事情全交给我们了。舅舅,你说呢?”

“没错。”永昌侯蓝玉一把将桌上的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意犹未尽。“这酒真不错,一会我回去时,殿下你让人给我准bèi

两桶。”

“这是御供的皇家御酒,味道当然好了。一会孤让人给你们全都备上两桶,反正孤这里也有不少。”太子朱标对这些小事倒不放在心上,随意的道。“你们说的事情可真有把握?眼下胡美刚刚出事,真的不会牵连到我们?”

“馨香、醇厚。”蓝玉又端了一杯美酒正慢慢口味,小口抿着美酒微闭着眼睛,仿佛在口味着世间最绝佳的美酿。

“好啊。”他又大灌了一口,酒不醉人人自醉,几杯美酒下喉,他已经感觉有几分醉意了。此时见太子还一脸担忧的样子,不由微笑道:“殿下既然不放心,那我就把我们计划的事情告sù

你一些好了。这事说来还得多谢胡美,就是他前些日子拉拢了兵部的侍郎王志,然后一次喝酒时,王志不小时说漏了嘴,说了一些户部亏空的事情。胡美有心,事后查了一下,户部亏空了大笔钱粮,户部右侍郎郭恒等人都涉嫌贪污,而且此事只一查,居然就已经查到河北省的三司主要官员居然都有参与到此事之中。所以,胡美才主动找上我们。现在我们已经初步掌握了关于河北布政司,提刑司官员们贪污的证据,正打算以此为突pò

口,向燕王和徐达发难。陛下平生最恨的就是官员贪污,殿下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蓝玉伸手捂嘴,打了个嗝。蓝玉好酒,来前就已经在府中喝了不少,眼下又接连喝了几大杯太子的御酒,已经有些上头了。他伸手又出从桌的糕点盒中取了几块色相很不错的糕点吃了,这些糕点全是宫中御膳房中御厨们所做,味道自然十分不错。蓝玉吃了几块,连连点头。“殿下,这糕点也太好吃了,吃过之后,以后哪还能吃的下我府中那些没用奴才们做的。不如殿下转过天,也帮我寻几位这样的好厨子送我府中去,如何。”…,

朱标见蓝玉根本没把他当外人,在东宫中也如此随意的样子,丝毫没有尊卑的样子心中略微有些不满。不过此时他也只是皱了皱眉,也便随意的点了点头。

“你说河北官员与户部官员勾结贪污,这事情究竟有多严重。而且陛下也一直十分信任魏国公,称赞他妇女无所爱,金银无所喜。而且燕王这人我也清楚,说他贪污是断不可能的。而如果这事情和魏国公与燕王无关,只是些地方官员贪污,我们又如何能动的了魏国公与燕王。到时候,我们打草反而惊蛇,那才是麻烦。”

太子的岳父太常寺卿吕本抚着长须道:“太子此言差矣,其实并不需yào

我们和太子直接出面,一样能行。我已经和御史于敏和丁廷举二人说好,等过几日就会由他们上本检举北平省左布政使李彧、提刑按察使赵全德,与朝廷户部侍郎郭桓、户部官员胡益、王道亨等相互勾结,吞盗官粮,数目巨大。于敏二人都是御史言官,闻风奏报是他们的权利与职责,这事情谁也不会多想。而且我们并不需yào

马上直指魏国公和燕王,咱们只须捅开这么一个盖子,剩下的自然有最痛恨贪官的皇帝陛下派人去追查一切。”

“一点儿没错。”蓝玉又提起酒壶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笑着道:“如此美酒不痛饮怎能甘心,大家再来一杯。”

“喔,不不,不行了,我……哎,他妈的,就再来一杯吧。有胆的人要喝个痛快!”常茂开始顾忌着是在太子面前,等到后面看蓝玉这么说了,也就一拍大腿,将杯子递了过去。

“没错。”吕本亲自拿起酒壶,给桌上几人的酒杯都溢满。“殿下,这事情就如永昌侯所说的一样,咱们要做的仅仅是把我们知dào

的告sù

御史,然后他们自然会主动的跑到皇帝面前将这盖子给揭开,至于这盖子里面有些什么,会有什么结果,这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的了。殿下,相信我们,这事一发,徐达和燕王都难逃,不说其它,至少皇帝的恩宠再不可能如从前了。殿下也就可以如从前一般的稳坐春和宫,安心当太子了。”

“就这样?会不会太简单了一些,万一他们有对策又如何?”太子依旧有些担忧的问道。事关自己的太子之位,他十分的在意,可真zhèng

下了决心要动手了,他又犹豫不决了。

第40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殿下,你看一下,这是我们拟的准bèi

接任北平省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以及都指挥使司,三司官职的官员名单。这上面的这些人都是殿下您的人,全是信的过的。殿下看一下,选哪几个去北平合适?”吕本从袖中取出一本折子,翻开来上面满是一个个蝇头小楷写就的名字。

太子朱标接过折子,仔细的从头看上去,不时的点点头。这上面这些都是已经向他表过忠心的可信之人,也是让他一直以来保住自己地位稳固的最大依仗者。不过看到最后面,他却皱了皱眉头,上面多了不少陌生的名字。其中临川侯胡美和他儿子女婿的名字本来也在上面,不过此时已经被墨水抹去,不过依然可以看出他们的模糊名字。

“这些陌生人是谁?孤以前怎么没听过?”

“哦,这个啊。”吕本指着上面的几个名字道:“这些都是我们新收的殿下门人,如今要与燕王斗,光靠朝中的公侯和大臣们可不够。地方上的官员,甚至连一些进士举人,乃至商人咱们也得接纳一些。真zhèng

办事的,还是需yào

这些人的。你看这两个,齐德与黄湜,这两个就是后起之秀,眼下俱是举人。今天我还特意把他们都带来让殿下亲自见见。”

说着吕本起身走到殿外,冲着殿外的人堆中招了招手,两个三十许的白袍儒士打扮的年青人马上激动的小跑着过来。

“殿下,这两位就是齐德与黄湜,俱是今科乡试中举的举人。齐德,字尚礼,今年乡试,应天乡试第一,应天解元,文采斐然,品德更佳,如今拜在国子监大儒金文徵的门下为学生。因久慕殿下仁厚之名,故愿为殿下门生,为殿下尽一份力。”

齐德面色微黑,方脸浓眉,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这么大的年纪才考中举人,说来算不得什么。不过,实jì

上,大明朝的科举此时已经停了十四年没有举办了。今年洪武十七年的这一科,其实只是大明朝开国以来的第三次科举。第一次是在洪武三年,第二次是洪武四年,然后就一直停了,直到今年洪武十七年才再开科举。因此可以说,齐德一个二十多岁的士子,只考了一次就考中了举人,而且还是解元,这已经十分了不得了。而且因为十三年没考,这期的考生素质也是十分的过硬的。因此齐德虽只是一个乡试解元,可在太子面前也还是有些底气。

“生员齐德拜见太子殿下。”齐德心中虽然激动,但礼节还是十分的到位,躬身举手行了一礼。

朱标上下打量了齐德几眼,听到介shào

说是应天乡试解元,眼里有些惊讶之色。大明科举取士,向来是南方士子胜过北方士子,而南方的进士实jì

一般都出自江西、浙江、江苏三地。能成为应天乡试第一,这份才情确实了不得。

一旁的另一个士子站在一旁,看见太子与吕本他们一直与齐德交谈,却把他丢在一旁,心下已经是有些不太自然了。等了一会后,见还没人理他,忙轻轻咳嗽了一声,见太子回头,忙上前拱手躬身行礼:“学生黄湜,字子行,江西分宜人。此次乡试也是解元,这次进京,得遇太常寺吕大人与吏部尚书余熂大人赏识,如今拜在两位大人门下,共同收为弟子。学生向来仰慕殿下一身仁义儒家正气,大明有殿下为皇储,此为大明幸甚,天下苍生幸甚,我等儒家弟子之幸甚矣。”…,

太子朱标本来就是拜宋廉等大儒为师,从小学儒家孔孟经典,对于儒生本就爱乌极乌。此时又被黄湜一番马屁拍上去,当即心中十分高兴,对着黄湜也是高看了几分。

“哈哈哈。”朱标上前,一手拉住齐德一手拉住黄子湜,笑道:“两位如此年轻,就能在天下千万士子中都拨的头筹,成为解员,这当真是才子之情掩盖不住,锥入囊中,锋芒必露啊。明春会试,你二人定能取得更好成绩,说不定明年会试的状元与探花就是你们两人啊。你们肯来东宫走动,孤十分高兴。两位的老师,金文徵与余熂也是儒学前辈,你们回去后,也顺代为孤向两位先生问好。”

当下太子也不嫌弃两人此时只是个举人身份,拉着两人入了席位,还热情的为两人斟了一杯酒,把两个年青的解元激动的满面通红,差点连儒生常挂在嘴边的圣人教诲也忘记了。那热情,连躺在外面偷看的景天也觉得有些过份了。不过想到朱标本来也是一个儒家学生,学了多年的儒家经典,也许他也十分的想上考场一试身手。如今见到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儒生才子,一时热情过头,倒也能理解。

几人又聊了一会,太子也完全没把他们当外人,甚至将北平省一众高官勾结朝廷户部官员贪污,吞资官粮,数目巨大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

黄湜和齐德都是儒家学生,读了多年圣人经典,此时一听还有这样腐败的事情,哪还不一个个义愤填膺,就差拍桌子去告御状了。

黄湜义愤激昂,拍着胸脯对太子道:“当今陛下最痛恨的就是那些贪官,我等读圣人书,听圣人教诲,既然知dào

了此事,又怎能坐视不理。明年大比在即,京中聚集了大量赶考的士子。学生不才,愿意前去联络这些士子。”

“还有国子监中的那些同学们,”齐德这个时候也站起来激动道,“晚辈愿意向老师求助,我老师是国子监助教,定能帮我们将真相告sù

国子监的学生们。到时我们联络发动在京赶考的举子,还有国子监中的同学们,一起上街请愿,把此事告sù

都察御史衙门的御史们,让陛下早日知dào

这事,严惩这些贪官污吏。”

太子本就是一说,此时见这两人如此激愤,甚至已经起身马上要去联络此事,都不由的有些意wài



吕本和蓝玉、常茂几人也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两个冲动的学子,都为这两人这种浑身散发的正义感给有些惊的愣了下。还是吕本反应快,他一把拉住两人,“你们先别激动,有这种正义感是好的,但凡事需谋定而后动。国子监的监生虽多,但国子监的祭酒宋讷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宋讷主管国子监,完全就是不把生员当人对待。这几年来,每年都有不少监生死在宋讷的残酷管理之中。你们就这么去联络国子监的生员只怕不行。”

齐德和黄湜两个愣头青一听国子监居然还有这种秘闻,当下更是感到肩头责任重大,一拍胸脯道:“士子生员乃是朝廷未来根本,宋讷怎么能如此草菅生员之命,这是在犯罪。我要马上回去将此事禀报老师,我老师是吏部尚书,此事正好在他管辖之内,我要请求老师罢免宋讷。”

“罢免就不必了,这事倒可以让金助教向余尚书提议,让余尚书将宋讷提前致仕,反正宋讷也年纪不小了。只要宋讷一致仕离开国子监,你们要联络国子监生员之事,定再无阻碍。”蓝玉站在一旁,满脸堆笑的拍着两个完全被正义冲昏了头脑之中的年青解元。

看着两个满身浩然正气,急匆匆离去的儒生,常茂手端着杯美酒,有些不解的问蓝玉:“你为何突然故yì

让他们去对付宋讷?”

吕本在一旁笑了笑:“因为宋讷是魏国公徐达的亲家,宋讷嫡长子的嫡长女嫁的就是徐达的第二子徐允忠。既然这两个马前卒子这么有冲劲,咱们何不让他们去冲一冲呢。成功了,宋讷致仕,也就等于从侧面剪去了燕王和魏国公的一支助力。而如果失败,咱们又没什么损失,不过是两个马前卒而已,就算失败了,也能帮我们探个路先,你说呢。”

“高,真是高。”常茂伸出大拇指赞道。

“呸”,躲在暗处的景天轻轻吐了口吐沫,暗暗的鄙视了这些人一翻。心里却在暗自嘀咕,这些该死的文人就是坏,一个个全是头顶流脓,脚底长疮型的。他们使坏都玩阴的,把人坑了,却还让人兴高彩烈的帮他们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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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先发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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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天出宫回到徐府的时候,天已经入夜,金陵城中万家灯火,街道上的行为俱都已经归到了家中,开始享shòu

劳碌后一天的老婆孩子热饭菜的天伦之乐。

魏国公府的门前也已经点起了灯,门下一队护卫正在值勤站岗。管家福寿正在与护卫队长赵大彪聊着天,见到东宫标记的车马驶到府前停下,忙上前迎接。当见到是景天与两个已经在车上睡着的小少爷时,有些惊讶的道:“景天小少爷怎么回来?前头宫里不是传出话来说今晚你们就在宫里住下了,明日一早直接随皇孙们一起去围猎场的吗?”

景天跳下马车,面色有些小孩子没有的严肃:“宫里出了点事情,明日的围猎已经推后了,祖父在哪里,我有急事要见祖父。”

福寿见景天满面严肃的样子,也并没有不当回事,他是魏国公最贴身的老家人,深知这位小少爷十分得老爷看重,也知这孩子和一般的小孩不一般。因此马上取了灯笼带着景天一路往徐达的院子而去。景天到徐达院中时,徐达已经吃过药睡着了。福寿不敢去打扰,景天直接跑进房中,将睡中的徐达给摇醒了。

“祖父大人,快醒醒,有大事发生了。”景天冲着迷糊中的徐达大声道。

徐达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看见是景天在他的床前大叫,皱了皱眉头:“景天,你不是在宫中吗,怎么回来了?”

景天上前扶着徐达坐起,又动手给徐达倒了一大杯热茶,喝完一杯浓茶之后,徐达才算将那药酒中的睡意给赶跑。他坐在那里,打量着景天。“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你说吧。”

“不。”景天回头看了一眼福寿:“这事情十分重yào

,不能让其它人听到。”

站在门口的福寿听到这话,忙对着徐达低了低头:“老爷,我还和帐房那边约好了今晚对下年前的账,老爷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出去了。”

十二月的夜晚,说句话也会冒出阵阵白色,徐达身上披了一件貂皮大氅,他伸手对福寿挥了挥:“你跟着我几十年了,我岂会信不过你。徐家和我不管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知dào

。”然后对景天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景天看了看徐达和福寿,也就站在床前,将宫中遇到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从与十三公主在梅园迷路,意wài

遇见临川侯胡美与宫中女官偷情,然后又无意中听到胡美要对燕王与徐达不利等等。再到后来胡美推十三公主入湖,他又如何救十三公主,再到朱元璋得知这一切一一说了出来。景天穿越前本就是个十分有才的高学历者,这一段离奇的遭遇被他说出来,更是如讲故事一般,说的是跌宕起伏,悬念迭起,高-潮连连。

一旁的徐达和福寿都被他的故事给吸引到了,听的都快入了迷。等景天说到朱元璋抓了胡美,口干舌燥端茶喝之时,徐达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拉住景天上下打量:“你没有事吧?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能下池塘呢?万一公主没救起,自己也给搭进去了怎么办?救人是没错,可也得先保全自己才行。”

景天拍了拍小胸脯道:“祖父放心,景天身子结实着呢,一点事也没有,倒是十三公主现在还没醒来,都是被孙儿连累的。”…,

那边的福寿此时也拍着腿道:“我说刚才怎么听人说皇上突然派了大批锦衣卫封了临川侯府,拘了临川侯父子和女婿全都入宫问罪,我还当是哪传的谣言,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啊。这临川侯也胆子太大了,居然如此大逆不道。”

“不止如此呢。”景天喝了口茶润过了嗓子后,又将后来去东宫,发xiàn

太子与蓝玉等人在一起,就去偷听的事情也说了出来。等到徐达听完景天偷听到的太子与蓝玉、常茂、吕本等人所议之事后,也不由变了脸色。

徐达冷哼了一声,整个人也一下子从床上坐直了。他的目光中眨出景天从未见过的凌厉,那有如实质的目光就如同两把长剑一样,久病后销瘦的徐达整个人好像一下子爆fā

出了一股摄人的神采。

不但是徐达,景天突然惊觉,就是一旁原本一直弯着腰,穿着身青色长袍,头发花白,一直慈眉善目的管家福寿也一下子变了。福寿整个人腰一下子直了起来,挺胸傲立,那原本柔顺的目光此时也凛冽有神。甚至原本袖中的那双手,此时紧紧的握成了两个拳头,露在了外面。

“老爷,太子看来已经是要和我们翻脸了。老爷,我们府中现在有三十壮丁可用。而且只要半天时间,京师各处店铺中还有一百人可用,另外如果能多有点时间,我能在三天内,将金陵附近的庄子上的三百人召集。这些人可都是当年跟着老爷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如今虽不再是老爷麾下,也不是徐家人。但只要我去跟他们说一声,没有人会不响应的。”福寿沉声道,此时他目光中充满着一股杀意,让景天完全想象不出这居然就是他从前认识的管家福寿。

“福寿,我要这些人做什么呢?”徐达望着福寿摇头道:“而且,我如今是朝廷重臣,当年的亲兵家将们也早遣散。而且按陛下的旨意,就是国公之家也不得拥奴超过二十家。如今我们府中得陛下历次赏赐,早已经超过了这个数字。可我为何却不知dào

,我们在城中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而且城外庄上居然还能三天内召集三百人?这些事情我为何不知dào

,而且你召集这些人,你要我做什么?”说到后面,徐达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些历色。这些年他一直不在京中,每年基本上是年前归年后走,一年在家也没几天。却没想到,家中居然还暗中有这么股势力,这可是犯大忌讳的事情,万一被皇帝知dào

了,这事情可就说不清楚了。

“当然是先发制人。”福寿此时脸上全是一股护主的忠心表情。“大人,太子向我们动手,我们可不能坐以待弊。太子所依靠着不过是蓝家和常家,吕家。吕家不过是一小族,而蓝家与常家虽也是公侯之家,不过咱们不必怕他们。小的这几年帮老爷、夫人打理徐府,得夫人指示,在京中开设了不少店铺,又在城外买了不少庄子。我又给当初遣散的一些老爷的亲兵们去了信,将他们招来京中铺子里和城外的庄子上做事。这些都是可心信的过的人,绝对对老爷忠心不二。”

福寿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我知dào

不少公候之家的一些隐秘之事,永昌侯蓝玉十四年征云南得胜后,就收拢了一批云南的匪帮,利用他们从云南私自贩卖私盐,为太子筹备钱财。在京郊的一处庄子上,就是这些云南盐贩子每次入京给蓝玉上交钱财的地方。老爷,我们只要带人抄了这个庄子,这样一来,咱们就也有蓝玉的把柄在手,如此蓝玉和太子自然也不敢乱来。”

徐达阴沉着脸冷冷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福寿,我要你马上去把京里的铺子还有城外的庄子给转卖了,再给那些庄上和店铺里招来的人多花些遣散安家费。我是朝廷大臣,我们徐家也并不缺钱,现在又是太平盛世,你搞那么些人做什么?你这是帮我,还是要害我?遵纪守法,严守本分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不希望有一天,我徐家也会如临川侯府一样被抄家,不希望我的子女孙儿在睡梦中被强行拉走。”

“可是太子他们已经动手了,难道我们就真的要伸颈待戮吗?”福寿身子紧崩,不甘的道。

景天突然笑了一下,轻松道:“其实事情并没有到那一步。”

第42章 包围徐府

徐达坐在那里,感觉一阵阵心力交悴,他很清楚今晚自己是不用睡了。身处局中,在权力的游戏之中,你不当赢家,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从一个农民跟随着朱元璋打天下一路走到今天,经lì

了无数的大风大浪,也见到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深知哪怕如今位身居高位,可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他不禁思索,拒绝福寿的提议,究竟是不是明智之举?他不是一个喜欢玩弄权谋的人,但并不表示他不懂这些权谋争斗。福寿跟了他几十年,一直对他忠心不二,刚才的提议虽有些过激,但却也是个应对之法。不过福寿却忘记了,在太子之上,还有一个皇帝。一旦皇帝知dào

了此事,那个时候,就算福寿能再招出三百壮丁来,也是远远不够的。

“把叔父请来,再把叔父家的徐广和徐博一起找来。”他转头对福寿说:“不管他们他们有没有休息,让叔父带着徐广和徐博马上过来,就说有紧急之事。”福寿躬身准bèi

离去,徐达又道:“再去把允恭他们四个都给我叫来,马上。”

景天加了一句道:“请福爷再派个人去国子监祭酒宋大人也请来。”

福寿下去之后,很快的派了人往各家去送信,并派了马车去接。对外,只说是魏国公病又重了些,有些事要与他们交代。当夜,徐达与他们一直商量到了半夜。景天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和徐达说过自己的想法,因此并没有参加这个议事。如果他出现,那么反而会让人惊讶。一个私生子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而如果这个私生子还要参加这么重yào

的家族会议,并且发言,那更不会有人接受。

一切都如景天猜测的一样,晚上宫中就派出了使者向各公侯家送信,告之皇帝下了旨意,将围猎日期推后,具体时间到时再行通知。而随着这些传令火者的一起从宫中出来的,还有临川侯胡美案的最新进展。

据送信的火者透露的消息,皇帝当晚就在宫中亲自对胡美问了话,然后由锦衣卫审讯,不到天亮,胡美就已经交待了谋害公主一事。皇帝震怒之下,下令将胡美儿子与女婿俱都直接处死,并逼迫胡美饮毒酒自尽。不但如此,震怒的皇帝以乱宫禁罪杀了胡美与其子婿,并封了胡美的府第,抄了临川侯一家,并下令胡家夷族。男的处死及充军流放,女的没籍为妓,发往教坊司富乐院,一切家产充公。而且连带着胡美的女儿胡贵妃也受牵连,据说也被赐毒酒而死。

一时间金陵城内外震动,自十三年胡惟庸案杀了一大批高官,朝廷很久没有发生这样的大事了。而且这次死的居然还是一个侯爷和贵妃,再加上罪名还是乱宫禁,一时之间民间坊巷各种谣言满天飞。居然有人说胡贵妃不是胡美的亲生女儿,而是养女。胡美乱宫禁是入宫和胡贵妃有奸情,而且胡贵妃不但和胡美有私,居然还和胡美的儿子及女婿一起有奸情。结果胡美和胡贵妃偷情之时,被十三公主撞碰,胡美才杀人灭口。却不料十三公主命大,居然没死,醒来后告sù

了皇帝,因此才遭此大祸。而传言中,胡贵妃也并不死被赐毒酒,而是被人绘声绘色的说是死于皇帝的铁裙刑。据说皇帝命人造了一件铁裙,然后把不贞的胡贵妃脱的光光的套上铁裙,然后用炭火烧红那铁裙,受刑的胡贵妃的皮肉如被烙铁烙,最后活活烧死。…,

这谣言也不知dào

是谁传出来的,总之一夜之间,金陵城中居然有很多人都听到了这个流言,并有口口相传,风传整个京城的意思。这使得五城兵马司还有锦衣卫都不得不纷纷出动,见到有人交头接耳就上前盘问。

不过这个带有桃色的流言虽火,可等到中午的时候,京师却又传出更火爆的新闻。

早朝之时,御史余敏、丁廷举突然告发北平省左布政使李彧、提刑按察使赵全德,与户部侍郎郭桓、户部官员胡益、王道亨等相互勾结,吞盗官粮,数目巨大。皇帝令有司审查,并令郭恒等人上折自辨。本来看皇帝的样子,虽然不太高兴,但似乎并没有太过动怒。偏偏这个时候,又有太监传报,说是在京准bèi

应考的士子们突然串连了国子监的监生们,突然浩浩荡荡的涌上了大中街,一路喊着清查腐败,打倒贪官的口号向着皇城而来。甚至有的学子公然的喊魏国公徐达和燕王包庇贪污,纵容腐败,要求追查徐达与燕王的责任。

听到这里皇帝终于坐不住了,忙命派人前去安抚学子们,让他们先收下学子们的签名万言书。

皇帝那面派官员前往大中街安抚学生,但等到官员赶到的时候,大中街上的上千学子及更多看热闹的百姓却已经转移了阵地。成千上万的人如同一条长龙,此时已经从大中街折向,直奔着大功坊的魏国公府而去了。官员们一听大惊失色,忙派了人往宫中禀报,一边又急忙往魏国公府赶去。

而此时的魏国公府门前,早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京师中准bèi

应考的举子本来就有许多,还有不少不是来参加应考而是来参加考试的,再加上国子监中的那些监生,一夜之间就已经被黄湜和齐德这两个人,发动同乡同学,等所有能认识的朋友,打着太子和请诛贪官的旗号,经过一夜的大串连,基本上京师八成以上的学子们都动员起来了。

这些年轻的学子们本来就全都是热血旺盛的年纪,而且这次的科举也是十三年来的首次,成千上万的学子们聚在一起,被黄湜、齐德等人串连。再加上蓝玉、吕本等太子系的人在后面推波助澜,一时间,这场请愿活动很快就失去了控zhì



原本齐德等人是写了万言书,让众学子们联名,然后打算去御史台上书。结果却被混在学子中的太子系的人煽动,转而一下子把魏国公徐达和燕王认定成了朝中的大奸臣,贪官们的后台。群情激昂之下,这些年轻热血,却又易冲动的士子们,全都转身大功坊,直接向着魏国公府冲去了。

上千的学子们和更多的百姓围着魏国公府,喊着口号,群情激昂,誓要将隐藏在朝中的大奸臣徐达给揪出来,还朝野一片清明。不少蓝玉等人派出的人,甚至已经将京城的那些城狐社鼠,地痞无赖们也都动员了起来,混水摸鱼,推波助澜。甚至一个个五大三粗,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学子的混混们也戴了个四方巾,穿了件儒袍也混在其中,有的提棍,有的拿砖,对着徐府紧闭的大门就直接砸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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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大将军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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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插屏上的光滑的表面反射着厅中的火盆中那明亮的火光,紫红的一团团火光如同阴影中的巨兽的眼睛。景天坐在徐达的身边,引来府中不少人羡慕的眼光。管家福寿昨夜那锐利的模样又再次消失,此时他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弯腰弓前,不时的从外面跑进厅来,报gào

着外面的最新情况。

外面成千上万的人围着府门,如果是一般人家早已经惊吓的不知所措了。但是徐家的夫人小姐们也有些惊慌,但并没有慌乱。府中的夫人少爷小姐们都聚到了后院的偏厅之中,丫环婆子们也守到了厅外。而府中的男仆小厮护院们则全提着棍棒随着那一百朝廷派在府中的护卫在大门前和四边墙后守护着。

福寿再一次来到厅中时,还带着那一百护卫的百户军官赵大彪。赵大彪的样子多少有些狼狈,浑身的汗味,腰中还带着把大刀,头上的帽子也不知dào

散落在了哪里,头发也有几条凌散披落下来,左边的额头之上还有一块带着血渍的伤口,乌黑红肿老大。他走到徐达的面前,说话的声音有点愧疚:“我们紧闭了府中各门,还派了人上围堵守卫。但是外面的人太多,很多士子都已经明显被人煽动了。而且我发xiàn

士子中还有不少都是认识的城狐社鼠,他们也戴了四方巾,穿了儒袍混在其中。外面就是这些人喊的最杀,而且他们还带头开始拿石头砸门,和攻击我们的护卫。”

“还能顶住多久?”徐达问道。

赵大彪有些惭愧的道:“大人,这些攻击的人都是士子,我们的人不敢和他们动手。如果被打不还手,只怕最多还能坚持半个时辰。现在怕的就是这些人不止如此,卑职已经看到后面有人点起了火,就怕万一有人趁乱向府中丢起火来,那时就挡不住了。”

“允恭他们呢?”

“四位少爷也都披挂了守在大门前,眼下他们正在指挥府中护院和仆人们,准bèi

水罐以备万一。”

徐达让人端上一壶酒,给他倒了一杯。这酒是山西杏花村产的汾酒,南北朝时已经是当时的宫廷御酒。红高梁所酿的美酒,源远流长,素以入口绵、落口甜、饮后余香、回味悠长。徐达今天喝了不少,越喝他越精神,越喝眼睛越明亮。他脸颊微红,明亮的双目中有种摄人的神采,就如昨晚一般。景天暗自打量着徐达,暗叹哪怕再受病痛折磨,徐达也终究还是那个昭明乎日月,大将军一人而已的大明开国元帅。

夫人和少奶奶们还有些忧虑,而府中的那些还未成年的小少爷孙小姐们可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包括已经和豫王定下婚约的九岁二小姐,也跟着释迦保他们这一群五六个侄子侄女辈的玩闹在一起。释迦保和茂先两人骑着竹马在厅中大笑着追逐着几个小丫环们。孩子们无忧而放肆的欢笑着,夫人谢氏和三位少奶奶还有那些姨娘们虽然也在陪着欢笑,但她们的笑容却有些勉强,她们的心思都寄在了外面的府门前。

午餐的时间到了,徐达让厨房做了饭菜送到厅中,府中人一起用膳。虽然外面还有那么多凶涌的士子,但厨娘们今日并没有发挥失常。端上来的菜都是色香味俱全,这样的膳食在平日注重节俭的徐府也是少见的,但是此时大家却都没有什么胃口。景天倒是没什么太担忧的,面对着几道可口的菜式,很快的开动。…,

二少奶奶宋氏的一名陪嫁丫头,这个时候却忍不住哭了起来,声音压抑。

“眼泪,是女人的武器。但这不属于徐家的女人,哪怕是徐家的一个仆人,也得坚强。”徐达面色肃然,放下手中的酒杯道:“徐家的男人必须勇敢,将来都得骑马上战场,保家卫国。而做为徐家的女人,你们也必须坚强。徐家的男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真zhèng

感受到自己的生命。”

景天抬起头,对着徐达笑道:“祖父大人,孙儿可以喝一点这酒吗?刚才祖父说的太好了,我也宁愿去面对亿万刀剑,而不是坐在这里哭哭啼啼,等着敌人的到来。”

徐达看了一眼厅中的女眷和丫环婆子们,“你说的不错,可她们却也是徐家的女人。徐家的男人们在外面拼杀流血之时,还得有人背负起保护她们的职责。景天,你要记住,徐家是一体的,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抛弃家人。现在你还小,你可以由外面的父亲叔父们保护。等到将来你长大了,你就是兄长,你得如今天一样,保护徐家其它人,你能做到吗?”

景天点了点头,这就是徐达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和家庭观。徐家对他提供了成长的庇护,将来,他也得对徐家负起责任,这似乎就是每一个徐家子弟都明白谨记的责任。

“他们会打进来吗?”夫人谢氏终于忍不住问道。

徐达道:“陛下那边肯定已经得到消息,如果他们能早一点调人前来,也许没事。但是如果有人真不惜一切乱来,那也许等不到那个时候。”

谢氏吓坏了:“这可怎么办,这些可都是女人,出身高贵,却又手无寸铁。一旦这些人冲进来了,那还得了。”

景天也不由皱了眉头:“祖父,真的要到那一步吗?其实孙儿觉得,既然赵百户认得混在那些学子中的城狐社鼠,何不让他放箭射伤几个,那样岂不是杀一儆百,定能等到陛下的人到来了。”

徐达微微一笑:“别怕,我徐达打了一辈子仗,攻破的城池成千上万,难道今日到头来,还会被一群百姓攻破我的府第不成?这些学子们不过是一群被人利用了而已,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放箭伤人,那些隐藏在后面人只会更高兴,他们会更加煽动这些人的情绪。放心吧,这里是京师,紧靠皇城,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朝廷的兵马前来的。就算他们真的破了我的大门,难道以为这偌大的徐府真的就可以任由他们胡来?”说到后面,徐达眼中已经显现出一丝真怒。景天明白,太子和蓝玉等人的所做所为,已经激起了一向隐忍持重的徐大将军的真怒了。

景天也隐约明白些徐达的想法,外面的那些士子哪怕是受人煽动,可他们的身份也十分敏感。如果一个武将公然对士子们动刀兵,这事情无论事出何因,最后都被人太子等人抓住不放的。但是如果不动手,则可心向皇帝表明徐家的忠厚本份,而且到时在皇帝的眼中,徐家就是弱势的一方,会赢得皇帝同情的加分。

万一真的朝廷的兵马晚到,那些士子在太子系的人煽动下冲破了府门,景天相信,徐达那时再下令还击抵挡,甚至顺便杀一些混在其中的流氓地痞,也属于皇帝也会认同的作法。而且到时如此一来,所有的义理都在徐府的这一边,并且真要闹出了那样的事情,只要顺手一查,反而能反将隐藏在幕后的那些人一军。

谋定而后动,徐达说的很对,这里是京师,天子的脚下,外面的人再闹也闹不了太久。所有徐家根本不用担心万一事态失控的事情,事情其实一直在徐达的掌控之中。

福寿说要先发制人,徐达否定了。如今看来,徐达是要后发制人。景天望着徐达,心中一时敬佩不已,遇事不慌,沉着冷静,这才是真zhèng

久经风浪的强者。蓝玉和常茂与太子他们和徐达比起来,终究还是太嫩了。

第44章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正午的阳光透过低矮的云层洒在金陵城中,金色的阳光无力的散发着那一丝丝的温暖。北风不时卷起街边那悬挂着的长长布幌子晃动,往日宽阔热闹,行人如织的大中街在如此温暖的午后,却车稀人少,三两行人踩在有些雪迹的路上却也神色匆匆。那景象,仿佛是应了那句诗词,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有那临街的醉红楼门口,一印堂发黑,明显肾亏气虚的嫖客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才从里面走出来,也一下子被今日诡异的景象吓了一大跳。一把拉住站在门口,有些愁眉苦脸,心不在焉的拉皮条的老熟人王三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大中午的天也这么好,怎么这大中街上人都没有了,都中什么邪,闹什么鬼了?”

那王三心不在焉的道:“哟,沈相公你可是睡的才起,好戏都错过了呢。”

“什么好戏?”这沈相公也是个败家子富二代,家里有钱有财,还有个七拐八拐的侯爵府上做妾的表姐。早两年死了爹,也就彻底没人管了。手中有钱,又没人管,正合了是日日醉生梦死,醉卧花丛,好不快活。每日是里除了寻花问柳也没什么正经事,最是喜欢看热闹听八卦。一听到错过好戏,当下就一拍大腿,后悔不已。

等那沈相公塞了张一百文的大明通行宝钞后,那龟公才猥琐的笑道:“沈相公有所不知,今日京中的士子和那些国子监的监生们也不知dào

是犯了什么邪,居然全跑街上来了。还又喊口号又签名的,本来说要去都察院上书,结果半路上却又说要揪什么贪官,这不,现在全跑大功坊围魏国公府去了。就刚刚,皇上都惊动了,已经带着大队的天子亲军赶往魏国公府了。听说,魏国公府都已经被冲破了,还有人在放火呢,估计这回魏国公府的那些夫人小姐少奶奶们都保不住清白了呢”

那龟公还唾沫横飞的说着,那边沈嫖客已经骂了声扯淡飞一般的向着大功坊奔去了。

那龟公确实是在扯淡,魏国公府虽被围攻,但并没有被攻破。或者说是在攻破的前一刻被人制止了,被谁制止的,那还用说,这个时候能制止这些群情激昂的学员士子的当然只有洪武皇帝了。

事实上,在朱元璋到达之前,就有人在试图阻击这场渐渐失控的学子事件了。最先出手的不是官府,反而是这场事件的发动者黄湜和齐德两个愤头青。两人发起串连的本意是要关心朝政,在知dào

北平和户部居然有高官们相互勾结,侵吞官粮时十分生气。相通过这样的方法,来向皇帝和朝廷表达他们的想法。

出发点是好的,大明的士子们也都是好的,可惜却忘记了,这么多的人混在一起,却是很容易被人煽动的。当队伍从大中街转向了大功坊时,这两个科举场上各自摘下解元称号的大才子,却有些惶惶无措了。而当他们被一路裹挟着来到了魏国公府前,看着群情激昂的学子们开始要揪出魏国公徐达时都懵了。

徐达是什么人?天子的布衣兄弟,儿女亲家,多年的生死兄弟,相知的君臣。这样的朝廷重臣,居然被一群学子们群起攻击,这事情闹起来要如何收场?还没有等他们想出办法来,已经有一些流里流气,痞里痞气,明显就不像是学子的学子们已经在分砖头棍棒,甚至有了已经在泥泞的雪地里生起火来。…,

眼看着一起本心极好的活动就要变成一起动乱,黄湜和齐德都面色惨白了。两人再顾不得什么,拼命的一路挤到徐府的大门前,张开双手拦住了那些向徐府院内丢石头的人。为此两人也还掺中了好几个臭鸡蛋烂白菜,弄了一些的臭味。还好两人半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虽然没有劝这些同学们回去,却也使的那些准bèi

扔火把的人心有顾忌,没敢乱来了。

随后南城兵马司和江宁县衙的县令和捕快们全都来了,特别是江宁县令,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辖下管着的却成堆都是比他官大的。小小的江宁县就有数个国公,七八个侯爷,剩下的什么指使使之类的三品以上官职无数。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做为一个京城的县令,江宁知县每日里都提心吊胆。随便一个什么案子,说不定就是哪家国公和哪家侯爷的家人之类的,动不动就能七转八绕上公侯之家。每天一听到淮西口音,江宁知县就有腿打颤的感觉。可是现在偏偏他管辖下的最大的一尊佛,魏国公徐府居然被一群学生给围攻了,这让他如何不着急火燎。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都已经有找块豆腐直接撞死的心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论怎么解决,他这个失职是推不掉了。

不过一个小小的知县,那群学子们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来的基本上不是举子就是监生,洪武年间,这举人和监生可都有直接放官的资格的。说不定哪天,大家也都成了知县了,因此成千上万的未来知县,可不把一个江宁知县放在眼中。任江宁知县如此哀求,就没人理他。紧随着,南城兵马司的人也快步赶来。不过法不责众,学子们仗着人口,也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任南城兵马司指使司如何威胁,也没有肯退。

正相持不下之时,突然大队的禁卫军赶来,这些天子亲军诸卫全都是铠甲锃亮,顶盔贯甲。行进中自然有一种征伐之气,沉重的脚步声整齐而来,铁甲相撞的声音如同一道响亮的音律,远远显现的天子明黄御辇,更是让这些一向眼高于顶的举子监生们也有些腿软气短了。

“皇帝陛下驾到!”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魏国公府外的举子监生,和那些密密麻麻看热闹的百姓们终于全都跪了一片。这个时候,紧闭许久的魏国公府的大门也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

中门大开,徐达在前,头戴八梁冠,加笼巾貂蝉,绯色长袍,玉带玉佩。一脸肃然的带着徐家上下及仆从出门迎驾,景天一直被徐达牵着走在最前面。他看着面前这无数的举子监生,嘴角也不由露出一丝讥笑。难怪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这些士子读起书吊起书袋确实无人可及,但真zhèng

做起事来,却全是些一股脑子的性子,被人几下挑拔,就已经忘记自己姓什么了。人多的时候,叫的比山还响,可真zhèng

像到了此时,徐家人真zhèng

出来了,却双没有一个人敢上来了。

一番行过礼后,朱元璋先是安慰了布衣兄弟徐达与徐府上下,然后才让那跪了一地的学子们起来。

“朕听说你们联名写了个万言书,可为何不把万言书上交于朕,反而跑到这里来围攻朝廷重臣府第?难道你们读了这么多年的圣人教诲,就读出这么一个结果?谁是这次的带头人,把你们的联名万言书呈上来。”…,

黄湜和齐德两人见皇帝到了并没有多少惊惧,反而一阵放松的感觉。两人抹了抹脸上的臭鸡蛋液和烂青菜叶子,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找旁边的举子借了顶四方巾戴上,才举步上前,举着怀中掏出的万言书卷,呈到皇帝面前。

朱元璋暗暗打量这两个人,见到两人这么一副模样也有些意wài

。此时又见两人此时还如此有礼,心里已经是有了些好感。将一人呈上的联合书,仔细的看了一遍。万言书很长,朱元璋看的也很仔细,好半天,他才全部看完。

“这万言书写的很不错,可是你们二人所写?”

齐德回道:“启禀陛下,这万言书是学员齐德与江西举子黄湜一起连夜所书。”

“这书写的还不错,很有文采,而且书中所透露的观点也很好,是可造之才。但是你二人又为何率人围攻魏国公府,又为何弄的这么狼狈?”朱元璋不解的道。

黄湜连忙上前把刚才的事情一番解释,虽然听来这事情被他们两人完全搞砸了,但朱元璋却为两人的这番正气与诚实所打动,频频点头,对两人的印象却是更加的好了。

景天在一旁一直观察朱元璋的表情,见此也差不多知dào

皇帝肯定是已经对户部的贪污案有了些更新的了解。而他此时的反应,已经表明他是想要认真审理此案了。当下,景天悄悄的拉动徐达的手,向转过头来的徐达眼神示意。徐达对他点了点头,景天松开徐达的手,悄悄走到后面徐家的队伍中,对着此时正在队伍中的二叔岳父的父亲,国子监祭酒宋讷轻声道:“宋大人,该你出手了。”说着还对宋讷做了个握拳加油的动作。

胡须花白的宋讷看了景天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向前,大声道:“陛下,老臣国子监祭酒宋讷求见!”

Ps:五城兵马司这个部门应当是在永乐二年的时候才开始有的,这里就把他提前了,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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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少女骑士

润娘在前面的路上与小雪狼一起奔跑嬉戏着,可无论她跑向哪边,如一团雪的追风总是能抢先一步,截断她的前路。景天走在后面微笑着看着润娘开心的样子。润娘完全没有了昨天徐府被围攻时的惊惧样子,此时的她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有一只小狼陪着她嬉戏,她已经无比的满足幸福了。

徐府的围墙外,几名仆人正拿着桶打着水擦拭掉上面昨日留下的点点污迹。那围墙和门上到处的一块块臭鸡蛋与烂青菜与马粪等各种污物留下的痕迹,依然让那些昨日躲在府中没有亲自经lì

到当时围攻的仆人们,想象出当时的凶猛危急景象。

景天的身后跟着虎子他爹张大彪派来的两名护卫,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听说是世袭的军户子弟,老爹去世后,两人都纷纷补了差。两人如影相随,完全按照张大彪的命令紧紧跟着景天。哪怕景天只是想穿过徐府西墙外的那条巷子,却对面的徐家西花园散散步。

昨日的景象确实十分凶猛,如果不是昨天,景天还真想不出来原来京师中的学子们居然有这么的多。聚集京中的举子生员们就有上千人,而与明初官员们的摇篮国子监比起来,却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昨日徐府外面,清一色的国子监生们的统一槛衫,黑鸦鸦的数千人。后来二叔告sù

他,这还是国子监有些监生没来,如果来了,整个大街也装不下。

本来他还以为这事情是夸张,但国子监的祭酒宋讷告sù

他,国子监中拥有监生多达八千多人后,景天真的愣住了。八千多人,这放在后世也相当于一所挺大的大学的学生数了。真想像不出,在六百多年前的大明朝,这所专门培训官员的明朝中央党校,居然有八千多人。此时的国子监可不比明中后期,这个时候没有多少人愿意做明朝的官员,朝廷极缺官员。许多监生入国子监两三月就外放为官的,甚至有一出国子监直接坐到了一省大员的布政使。

一想像一下,自已和徐家昨天一下子和近万大明朝未来官员们为敌,景天也不由的有些感慨。昨日那数千监生与其是被齐德和黄湜串连参加什么反腐败,还不如说他们其实是为了这个机会发泄心中一直以来的压抑,爆fā

对国子监祭酒,魔鬼教授宋讷的不满。宋讷上任后,完全遵造了皇帝的意思,将国子监打造成了一所军事化的官员培训学校。实行的是比军事化还要残酷的制度,每年都要逼疯逼死甚至直接打死十几个学生,在国子监,他就是天,凡是违反学校制度的学生都会受到严处,甚至有被打死的。

不过学生们虽然不满,可实jì

上这是朱元璋一力支持的。

不在沉默中爆fā

,就是沉默中死亡。昨天这些学生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上街请愿,甚至不少学生明知其实事情和魏国公府没关系,但只因宋讷是魏国公府的亲家,就激愤的前来参与围攻徐府。

昨天后来宋讷按景天出的主意,当面向朱元璋陛辞。在皇帝拘留之际,又故yì

流露出不舍的走的意思,结果果然皇帝追问,宋讷就顺水推舟,将景天让他说的那些话告sù

了皇帝。说他并不是想撂挑子,只是吏部尚书和国子监助教逼他致仕。事情到了这一步,果然如陈克复所猜测的一样,朱元璋本来就被这些学子们弄的有些火大,这个时候更是大怒,当下让锦衣卫捉了两人上前对质。两人并没的否认,朱元璋当下就命令锦衣卫当着上万学子的面前,把一位吏部尚书和一位所有学生的老师给廷杖活活打死了。…,

如此杀鸡儆猴,他再顺水推舟安慰了学子们几句,然后公开表示下令全权追查户部与北平省官员贪污一事,也就顺利的将所有的学子们劝散了回去。至于宋讷,不但恢复原职,还获了一笔不小的赏赐。

想起昨日吏部尚书与国子监助教两人被当场廷杖而死的惨样,景天也不由的沉重起来。昨天那两人完全因他而死,这事情他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那些学子们最后走时,望向宋讷的那愤恨的目光根本看不出半点师生情谊来,反倒是三世仇敌。想起这一切,他不由的几分烦燥,他心中不断告sù

自己,这只是为了保护徐家,保护自己。

“吁!”

景天正在想着烦心事,前面突然一阵凉风吹起,只见不知何时他的前面突然停下了匹高头大马。刚才那阵风正是那马突然急停,前蹄人立而起时带起的劲风。刚才那一下可以说是十分的危险,景天有些后怕的忙向后退了几步。

“喂!哪来的蛮女子,居然敢在京中跑马,眼中还有没有大明律法?刚刚差点撞上了我们家小少爷知dào

吗?还不快下马赔礼?”身后的两名护卫这个时候一脸惊惶的冲上上前,将景天护在身后。刚才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两人也都是亲兵蛋子,一时护卫不及,已经是失职。这个时候心中即惊且怕,一口气全撒在对在的骑士身上。

景天这时才有机会打量起对面的那个马上骑士,却见一匹枣红大马背上,一名约莫着十四五的美丽少女正坐在上面,这不是一名汉族的女子,一看便是名西南之地的夷族女子。她的头上缠着黑色的包头,上面还缀有一小排摇摇晃晃的小银饰。身上是一件黑中间杂着五彩色的长裙,秀发扎成了一条乌黑的大辨子缠在包头之上,辨端用红绳绑着,上面还系着粉红线的织绳。两个耳垂上还挂着各一个很闪亮的银耳环,就连细腻的脖颈也被缀满小银珠的高立领围着。

跨在马上,长裙中一双紧致而又修长的玉腿隐现出来,整个人年青却又美丽,更加充满了一种活力洋溢而又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别样美丽。景天一时间都有点看的呆了,来到这时代,金枝玉叶,公侯小姐,甚至是贫家小妹他也见了不少,虽各有各的美丽,或温婉或可爱,但却没有一个如眼前这个一般。

景天连忙上前拉住两个护卫,挤上前对着马上的年青姑娘拱手行了一礼道:“这位姑娘有礼了,刚才我一时出神,未看到姑娘的马到,这事全怪于我,还望姑娘没有惊到。如有失礼,还请多多包函。”

那姑娘原本见两个人一上来就是一通指责,正要发火,却不料上来一个贵族装束的小孩子居然如此有礼。一时倒有些惊讶,心中的那点气也一下子全完了。当下也学着景天的样子在马上拱了个手:“这位小弟弟,姐姐没事。”

景天对着少女笑了下:“姐姐,千万别叫我小弟弟,换个称呼行不。”一听这么美丽的少女居然要叫自己小弟弟,景天不干了。

少女跨在马上,歪着头看头十分俊气可爱的景天,想了想道:“那好吧,姐姐就叫你弟弟好了。可爱的弟弟,现在帮姐姐个忙,给姐姐指个路如何?”

“好。”能给这么漂亮的女孩指路,景天哪有不愿意的。马上屁颠颠的跑过去,引得不远处的小润娘小嘴嘟的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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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奢香夫人

以前景天在美国读书时,大家就老爱叫他一起参加各种各样的酒会及派对。那时他有着一张帅气的东方面孔,还有一副和西方人一样的高大身材,因此不管在什么样的派对,他总是十分得女孩子喜欢。尤其是他东方帅哥的身份,更是加了不少分,吸引了不少欧美少女们。

他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会因为女骑士的民族相貌,而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不过景天心里得承认,虽然他现在才六岁,再美丽的女孩对他来说也只有欣赏的份。但是看多见惯了传统的中国女子,此时见到如此一位略带些奔放的民族少女,确实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哪怕就是光聊聊天,也确实能让本来郁闷的心情开解不少。

景天直接向着马上的少女伸出手,少女轻笑着将景天一把拉上马,放到身前的怀中。背在美丽少女的怀中,闻着那股子幽香,景天不由的微微闭起眼睛,仰头深吸气做出享shòu

的模样。

“姐姐,你是哪族人?”

“我是罗罗人。”少女的淮西官话,也就是洪武正韵有点生硬,但听在耳中却越增添了那抹别样风情。就如同少女额头上的贴的那片银铂珠花一般,闪亮耀眼。

听到这回答景天释然的点了点头,看那女子的装束就已经猜测他是西南的少数部族人。此时再听到她亲口说罗罗人,景天已经知dào

了他的身份。罗罗,彝语称虎为“罗”,用汉字“罗”字标记彝音表虎意为“罗”,“罗罗”为“罗”的叠音,也即是“虎人”的意思。罗罗人也就是后世的彝族,是属于后来彝族的几十个分支之一。此时的罗罗人分布在西南的贵州、广西、云南三省,算是一个很大的部族。

自十五年大明扫平云南以来,罗罗人也已经是属于大明的子明,不过他们基本都是属于当地的土司治下,由各宣慰司管辖。在京城突然碰到这么一个漂亮的罗罗人少女,景天也不由十分奇怪。而看那少女的装束打扮还有骑的马,景天已经肯定他是一个当地的贵族。

云南如今虽说被征平,但西南和中原道路不通,一路数千里远,要到京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姐姐,你来金陵做什么?你一个人来的吗?”

面对景天这么一个天真的汉人小孩,那少女也没没有什么防备,直接道:“姐姐名叫奢竹,是跟我姐姐从贵州来的,我们是来告御状的,现在刚进京城谁也不认识,要先打征过去南的傅将军。你知dào

他家住哪吗?”

告御状?景天愣了一下,贵州的罗罗人虽也是大明治下,可有什么纠纷这些人也应当是找当地的土司解决。怎么千里迢迢来告御状,而且一开口就要找傅将军,倒是好大的口气。

他试探着问道:“奢竹姐姐你们找的傅将军可是颍国公征南将军?”

奢竹一听景天能说出傅友德的官职,马上高兴的连连点头,甚至一高兴直接低头将玫瑰红唇在景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看的远处的两个护卫都瞪大了眼,心中直喊鬼方蛮娘非礼小少爷了。而另一边的小润娘甚至脸都红了,对着地上淬了一口,连忙扭过了头去,心中直骂鬼女子没羞耻。

“你们来晚了,颍爷爷已经去北平了。”

“啊,不在?”奢竹听到傅友德不在京城,有些泄气。这次她和姐姐她们是来京打御状的,来时七百多人,一路拔山涉水,等到了京城时已经只剩下了一百二十多人。对于大明京城她们一点也不熟悉,甚至此时都还没敢进城,先派了奢竹进城找十四年平云南的傅友德将军,想让他代为禀报引见皇帝。此时傅友德不在,奢竹当时傻眼了。京城这么大,她根本不知dào

怎么去找皇帝。…,

看她这么失望的样子,景天也不由的有点心疼,怜香惜玉的心理又做怪,忙道:“你进京要告什么御状?要告谁?你可以先和我说说,如果是真的事出有因,我倒是说不定有办法帮你一把。”对于奢竹来说,京城如此之大,要见皇帝确实不知dào

要怎么走。但对景天来说,只要她们的事情事出有因,那想办法把事情传给皇帝知dào

并不是什么难事。

奢竹听完马上又笑了起来,十五岁的美丽罗罗人少女搂着景天又是接连亲了好几大口,弄的景天脸上口水连连。看的那两护卫更是又气又羡慕,气的润娘是直接蹲一旁画圈圈去了。

奢竹她们的事情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往小说只是一个纠纷,但往大了说,她们的事情却是关系到了整个刚刚平定的云南贵州一代的许多地方的安宁稳定。

原来奢竹的姐姐乃是贵州土司贵州宣慰使霭翠的妻子,三年前霭翠去世,他的儿子才不过两岁多,皇帝便让他二十岁的妻子奢香接替了贵州宣慰使这个从三品的土司官职。而与贵州宣抚司同在贵阳的还有朝廷派在贵州的都指挥使司,贵州都指挥使司马晔是马皇后的一个什么远家侄子,也算是皇戚。他见奢香只是一个弱女子,便想要借机挑事,激发当地罗罗人生变,然后好出兵剿灭这些人,立一大功。因此他以奢香抗税为名,将奢香抓捕,然后居然当着无数百姓的面,公开下令扒了奢香的上衣,赤-裸半身受鞭刑。

这件事情一切都如马晔所计划的那样进行,奢香十五岁的妹妹奢竹盛怒之下,一刀砍断杏黄龙旗,然后护送奢香飞马而去。当夜,水西48部兵马齐集九重衙殿前,钢刀出鞘,利箭上弦,只待奢香夫人一声令人,立即杀向贵阳,杀马晔而造反,为夫人雪耻。

这件事情千钧一发之际,贵州的宣慰同知,另外一名同样年纪轻轻刚死了丈夫才袭职的美女寡妇刘淑贞赶到了。刘淑贞的丈夫宋钦曾以平寇有功进阶昭勇大将军,贵州宣慰同知,兼四川行省参知政事,阶镇国上将军。当年霭翠和宋钦就是贵州最大的两个土司,他们二人地盘以鸭池河水为界,故为水东、水西。

如今奢香夫人与刘淑贞名为上下,实同为贵州罗罗人的女首领,奢香夫人掌管水西四十八部,刘淑贞掌管水东三十六部。刘淑贞当时一听水东出事,连忙赶去。她深知,奢香夫人如果起兵,那必定上了马晔的当,到时早有准bèi

的明军肯定会把他们一网打尽。水西不保,她水东同样不保。紧靠着她们不远的云南罗罗人女首领卜实中是刚刚在明军手中败了两次,部下被斩杀三万多人,上次还是她们两人赶去劝降的实卜。这一次,刘淑贞打算再劝奢香忍下这口气。

不过被裸衣而杖,这对于一个罗罗人的女人来说是奇耻大辱,更何况奢香还是一位女首领,更是明朝封的从三品土司官员。忍不下这口气,可又不能因为这事情而牵累了整个罗罗人,刘淑贞最后出主意,恰好刚归降的云南罗罗人女首领打算进京面见明朝皇帝,何不趁这个机会一起直接去明京城在皇帝面前告马晔的御状?如果既能出了这口气,也不会伤害到罗罗人。

因此,贵州与云南的三位罗罗人女首领,奢华夫人,李淑贞,实卜一起带着七百余部下随从,又带了无数礼物和上千匹战马千里迢迢赶来京城。…,

不过一路之上,因染病等原因七百余人只剩下了一百余人,而且奢香夫人她们身体也还不太舒适。甚至到了京城,她们连找一个跟明廷打交道引见的人都没有。因此才派了奢竹来打前路,准bèi

先打她们认识的傅友德引见。

景天坐在那里听了半天,奢竹的汉话确实不怎么样,讲这么一个长往篇故事实在是太废劲了,连景天听的也相当废劲。不过还好,最后景天总算是差不多明白了前后怎么一回事。但也是被这故事给惊讶到了,云贵两省的罗罗人居然由三个年轻且漂亮的小寡妇统领着,更想不到的是,马晔那家伙居然还敢将一位罗罗人女首领,一位从三品的朝廷封的土司高官给扒光衣服鞭打,这家伙完全就是在故yì

引起战争啊。

更让景天惊讶与佩服的是,一般的女子碰到这样的事情,不是跳江上吊撞柱什么的寻死,估计也得是化身复仇女神,召集部下和马晔拼个你死我活了。而这才不过二十三岁的寡女居然有如此理智和容忍胸襟,千里迢迢来找明皇帝仲裁,这太让人敬佩了。

就冲这一点,景天怎么也得帮他们一把。当下景天一拍胸膛:“奢竹姐姐放心,这事我帮定了。告sù

姐姐,我叫徐景天,魏国公是我祖父,颍国公已经去了北平,我看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接奢香夫人她们一起入城,今天就先到徐家歇休了吧。”

奢竹即惊讶又感动,当下搂着景天又是一顿感激的亲吻,让景天欣喜之余,也暗叹,要是能大个十岁多好啊。

Ps:第一卷从主角小的时候写起,最初只打算写个十章左右,然后开始第二卷,第二卷就会是主角十四五岁的时候写起。但前面有不少伏笔需yào

先写下,因此就写长了点。现在估计,还有十几章结束吧,然后是第二卷凤阳卷了。文章有些慢热,大家可能不太喜欢一个孩童,因此请大家包容,给木子些支持,让我们一起为景天在这明初的世界中前行,寻找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第47章 风暴初起

(感谢萝卜狂人的打赏,谢谢。)

奢香夫人一行因第一次入京,人生地不熟,加上又是来告御状的,告的还是马皇后的侄子,因此心中也没多少底。此时她们并未入城,而是暂时落脚在南城聚宝门外的大报国寺中。

景天润娘回府去和管家与李氏说一声,然后带着两护卫去报国寺。不过一向对景天言听计从的小润娘这次却是不肯了,只说李妈妈有交待,不让景天在离家去,怕遇上坏人。

景天笑着说自己身边有两个护卫,怎么可能会遇上坏人,正哄着明显是在生奢竹气的润娘,却见远处又几驾车马到来,远远的就有两个十三四少年纵马过来。

“喂,你这蛮女,怎的敢掳我徐家弟子,快快放开景天,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来的两人却正是景天的三叔允谦和与四叔允慎,允谦此时十四,而允慎十三,两个人也在国子监中入学,此时还未成亲。正是最年少之时,将门虎子,说不出的洒脱。两个刚才陪着父亲刚回来,远远就见景天被一个蛮族女子抓在马上,府中的两个护卫又远远对峙着,还以为又遇上了坏人,或者是如昨日那样对徐家不轨之人。

小润娘嘴快,这个时候感觉找到了靠山,连忙跑到允慎的面前:“四少爷,小少爷说是要跟这女子出城。你快劝劝他吧,上次出府就被坏人掳去了,这次不得更小心了。谁知dào

那女子是什么人呢,万一她是坏人怎么办?”

润娘正说着,那面的马车已经过来了,徐达掀开车帘打量了一眼奢竹,望着景天道:“景天,这是怎么回事?”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关切。

跟着马车旁护卫的百户赵大彪直接走到奢竹的马前,一把夺过景天,抱着他送到了徐达的车上。景天虽有些不舍离开奢竹那充满少女香味的怀中,不过也拿虎子他爹这样的虎汉没办法。景天长话短说,把奢香夫人她们来京告御状的事情说与徐达听。

徐达一听,果然动容。洪武十四年,朝廷准bèi

多年之后,大军征云南,平定元梁王。那一战,朝廷并没有派徐达南征,而是派傅友德为征南将军,沐英与蓝玉为左右副将军。而至于徐达,他则被皇帝委派在北平加强防御,并再一次接管了河北山西整个北方一带的所有兵马大权,节制诸卫兵马,连几个皇子也都由他节制,为的就是防备北元趁朝廷大军南征之时,从辽东和漠北反攻。

虽然徐达没有参与到征去南,可他却也深知征云南的不易。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了云南,如果此时真的奢香夫之事,再爆fā

云贵等地的罗罗人叛乱,那后果是很麻烦的。

“跟那女子说一声,我就是徐达,让她带我去大报国寺,我去见见奢香夫人她们。”

奢竹听到明朝大将军徐达愿意帮她们引见皇帝,还要去看她们,心中激动不已。当下策马:“快走,我姐她们还不知dào

有多着急呢,我早些把好消息告sù

她们。”

当下徐达又令车马调头,再往大报国寺而去。景天和徐达坐在车里,见徐达气定神闲的养子,忍不住问道:“祖父,户部与北平官员勾结腐败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徐达睁开眼打量了景天一下,笑道:“你还只是个六岁小童,怎么却如大臣一般操起这事的心来了?你好好读读书,有空多练练弓射刀枪,既学文,又强身,岂不是更好。朝廷大事,可不是你应该操心的。”…,

“可是我也是关心祖父,关心徐家啊。上次生员围攻府门之事,明显就是太子他们冲着您来的。”

徐达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徐达打了一辈子仗,统兵略阵,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蓝玉打起仗来确实不错十分勇猛,可勇则能矣,有时却有些勇过头了,凡事满有准bèi

充足,就冒然开战。上战场,有时这样的打法确实很好,可论这样的底下交锋,他却还是嫩了些。”

“那就是没事了?”景天有些高兴的道。

“差不多吧,那天你和我说的很好,既然这事情是捂不住的,那就弃卒保车。咱们用小卒换他大将,这可是很划的来的。这几天我也谋划布置了一番,现在北平的案子虽然已经被他们捅穿,那几个人不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掌握这次户部案的可是我的人,现在他已经将整个户部案给摊开来了。亏空二千四百万石官粮,这是数字已经惊动了圣驾。现在,谁也别想再掩住这案子了。太子与蓝玉他们既然想玩火,这回我就要让他们知dào

什么叫玩火。他们还真以为我老病之中,就不知dào

太子这些年来一直与江南的那些地主官僚们走的很近?我倒要看看,这回我北平省被砍掉了几个脑袋,他太子这边又要掉多少脑袋。”

徐达说出这番话之时,目光中自有一股子睥睨无双气势。

听到这话,景天突然打了个冷颤,因为他想起了历史之上的郭恒案。户部侍郎不就是眼前这个户部案的主犯嘛?史上郭恒案称明初四大案,之前还有洪武八年的空印案,和十三年的胡惟庸党案。

不过洪武八年的空印案只杀了数十,流放数百,罢免了一大群官员。而胡惟庸的案子,此时还并没有被定为谋反大案,涉案牵连的也只有少数官员,前后不过数十人而已。因此郭恒案才是明初朱元璋第一次举起屠刀的开始,史上记,郭恒案最后牵连了三万余人,官员无数。其中被牵连最多的就是江南一带的浙西四府,与兴王六府州。江南一地的地主文人,以及江南出身的官员们在这场火暴中被诛无数,江南文人地主集团一厥不振,得直到近十年后才重振。

景天以前不明白,一个户部的贪污案,怎么会出现亏空两千四百万石官粮的事情,这个数字可相当于大明朝一整年的粮食征收数目。当初他更不明白的是,在郭恒案中虽然官员大批落马,但真zhèng

被杀的最多的是江南的地主富户们,郭案之后,江南各府已经没有多少剩余的地主富户了。此时他坐在徐达的身边,终于已经看到了这个大案本质的冰山一角。

户部亏空的背后,竟然是太子一系与燕王一系的争斗,皇帝身边的武将集团与太子身边的江南地主文人集团的交锋,甚至有可能卷入了皇帝对江南地主集团的清洗,以及对太子暗中如此培植势力的严厉警告。

是太子挑起了这场风暴,可他们去没有想到,他们挑起的是一场无法收场的风暴。就在刚刚,徐达已经告sù

了他,在杖死了吏部尚书与国子监助教这两个学-潮的支持者后。皇帝经过对郭恒等人五司会审后,已经有更多的官员牵涉其中,甚至六部中没有几个能幸免的。

景天也没有想到,徐达温文儒雅的背后,居然也有如此狠历的一面。

车马不一会已经到了大报国寺门口,景天刚掀开帘子就听到奢竹在马上冲着一个东张西望的罗罗人打扮的孩童大叫道:“阿哥,你在这做什么?”

那阿哥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见到奢竹笑着奔过来,“阿姐,我姐她们等了你许久还没见你回来,心中担心,让我在这里望着哩。”

奢竹看来和阿哥的关系很好,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道:“快去告sù

我姐与两位夫人,就说我已经请了朝廷的大将军魏国公到了,让她们快来迎接。”

“好。”阿哥不知dào

魏国公是谁,但却很听话的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大报国寺报信去了。

PS:昨天开始更错了一章,将老书的VIP章节更到这里来了。后来码了两章,又有些不太满yì

,改来改去最后全删除了。考lǜ

到书的慢热,木子准bèi

精炼下第一卷后面的章节,尽快完成第一卷,让景天以更加主动的姿态出现,而不是此时第一卷中,完全被形势推动的被动局面。

第48章 汉地有名姝,鬼方花更娇

阿哥去的快,回来也快,奢竹带着景天与徐等一行刚到达大报国寺门口。就已经看到阿哥领着一伙人迎了到门口,远远看去十几人皆是头上戴着包头,身上穿着以黑色为主,间中杂着五彩之色的衣裙长袍。

奢竹笑面如风,洒脱爽朗,虽然与景天也只认识了半天,这个时候却已经和景天仿佛是亲姐弟一样了。她笑着牵了景天的的手上前,对着对面打前的一个二十二三的美妇人道:“阿姐,那位傅大将军月前就已经去了北方,不在京城。”

景天听奢竹叫那少妇阿姐,便猜测她就是奢香夫人,他抬头细量,只见寺前松柏翠绿,白雪如银,前面的这位奢香夫人淡妆素服,体态幽闲。丰神绰约,容光淑艳。景天见了也不由的惊叹,这女子居然如此美貌,特别是那肌肤白腻如霜,水灵无比。那细长的玉颈之下,是那高高耸起的两峰隆起,仿佛要破衣而出。

他不由的惊叹,这样的一个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少妇,居然就是贵族最大的土司,朝廷钦封的从三品官员。而就是这么一个既有背景,而且又如此让人一见就喜欢的美妇人,那贵州都指挥使马晔居然舍得将她当场祼衣杖刑,这可真是不懂风情,辣手摧花啊。要换了常人,真是个爱惜还来不及呢。

奢香夫人听到妹妹说没有寻到傅友德,不由的有些失望的皱了皱眉头。

奢竹见状,忙上前搂着奢香夫人的玉臂道:“那位傅将军我没找到,可我找到了他,阿姐你不知dào

,他可好玩了,感觉就跟亲弟弟一样可爱。”

“阿竹,这是谁家的孩子,你怎么带到这来了,这万一他家人找他怎么办?还有,你刚才不是让阿哥说你带了魏国公徐大人来了吗,怎么还不给我引见。”奢香对着这个顽皮的小妹也是无法。

景天笑着上前有模有样的拱手行了一礼,清脆的童声朗声道:“在下徐景天,见过奢香夫人。您说的徐国公就是家祖父,就让小子来为夫人与引见吧。”说着倒是十分自然大方的上前一把拉住奢香的另一只手臂,牵着她来到徐达的车前。

正好徐达刚刚下马车,景天介shào

道:“祖父大人,这位便是贵州宣慰使奢香夫人。夫人,这位便是家祖父,大明太傅,魏国公徐大将军。”

奢香见景天如此年幼,就如此老成,心中已经升起几好喜爱之感。这个时候又听到他就是徐达之孙,当下更有些惊讶。见到景天为她介shào

,她对徐达之名自然不算陌生。徐达身为大明武将之首,女儿又嫁与皇帝的四子,路上她还专门打听到,魏国公徐达与皇帝关系十分好,皇帝与徐达在一起时,常称徐达为布衣兄弟。这样的顶级权贵,奢香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恭敬行了一礼。

“下官贵州宣慰使奢香见过魏国公。”

“我就是徐达,夫人不必如此客气。你的事情我也听景天说了一遍,此事果当真否?”徐达身为国公,自然也不可能只听景天的一番转述,就完全相信奢香夫的话。毕竟她要告的可是朝廷的正二品的一省军事大员,徐达就算想帮她,也得听她亲口述说。更何况,那马晔不单是正二品大员,更还是皇后的侄儿,虽然只是一个远房的侄子,可也同样是皇戚。

奢香夫人听了也不以为意,指着身后的两名差不多年纪的罗罗人女子对徐达道:“下官给魏国公介shào

,这位同是贵州的宋夫人,如今继任为贵州宣慰司同知。另外这一位是云南的实卜夫人,也是云南罗罗人的首领,如今受朝廷封为乌撒知府。这次下官千里来京,她们陪着一同前来。属下之事,二位姐姐也全都清楚,魏国公如有不信,可问过她们。”…,

刘淑贞比奢香夫人略大一二岁,两人外表看起来也如两姐妹一般。特别是她们都穿着同样的衣物首饰,在见惯了汉人服饰的徐达他们看来,这两人简直就如同两姐妹一样,根本看不出多少差别。

而另一侧的实卜夫人却有些不大一样,奢香与刘淑贞都是年青寡妇,虽然美貌,但无论是身上装扮,还是面上神情,都有一种比较淡雅的感觉,平静,沉敛。但实卜虽然号为夫人,其实却根本还没嫁过人,她的父亲乃是云南罗罗人首领,父亲死后,弟弟阿哥年幼,她便接替了这首领之位。

单只是明军击败了云南的梁王进驻云南乌撒等地,实卜先后两次率军攻击入云南的明军一事就可以知dào

,这实卜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两次归服,两次反叛,直到最后被杀了三万罗罗人大军后,实卜没有再坚持与明军死战到底,而是很离不开动的又降了明军。

实卜很年青,又有多年?和奢竹差不多大小,听说眼下也才十六。听到这话,景天惊讶的都差点咬自己的手指头。才十六,就带着云南的罗罗人对抗十几万明军,甚至还一度打了胜仗。而且在兵败中伏,惨败被歼三万多弟兄后,居然还敢千里迢迢跑到大明京师来见皇帝,这份作为,景天已经不知dào

要如何形容她了。

与奢香与刘淑贞的内敛不同,实卜简直就如同是一朵娇艳的玫瑰,正热烈的绽放着。实卜的身材很好,好到能用爆这个词。她的衣物也很有特色,不是那种黑色为主的布裙,居然是用十分稀少珍贵的白虎皮所缝制。漂亮的虎皮袄子披在身上,却并不臃肿,反而配上她火爆的身材,有种更加衬托的意味,大雪天的,她的白虎皮袄居然紧紧的收腰,显露出了她那细小的蛮腰。

而她面上的神情,景天一见之下的第一感觉就是艳。

丰神绰约,容光淑艳,娇媚时生。

她有个笔直挺翘的鼻子,更有一双丰厚性感的红唇,就连那双眼睛,景天也总觉得有种烟视媚行的感觉。光看着她的脸,就能让人觉得她是在挑逗着你一样,那是一张天生的带着媚样的美丽性感脸庞。

感觉到景天一直在打量着她,实卜轻笑着伸出手将景天拉到身边,冰凉与柔弱无骨的纤长葱白玉指抚过景天脸庞,弯下腰,娇艳如玫瑰花瓣一样的红唇在景天的额头轻轻一吻,轻笑道:“这么可爱的小公子,真是让人一见就喜欢。可惜你太小了点,不能说不定我就要考lǜ

把你带回云南,当我的夫婿。”

听到这么大胆的话语,徐达不由的微皱了皱眉头,他是那种很正统的男人。倒是一旁跟随而来的允谦和允慎兄弟俩个,此时正是青春年少之时,见到如此三个美丽的异族女子本就已经有点暗自心动。此时又见这蛮方鬼女子居然如此大胆,当众就亲起了六岁的小侄子。两人心中如猫挠一样,恨不得被她拉在怀中亲的那个人是他。看着小侄儿还满脸不情愿擦口水的动作,两人对景天是头一次羡慕起来了。

徐达等奢香引见过了,又细细的听了一番,并问了不少细节之后,答yīng

奢香为她们将此事禀报给皇帝。原本徐达打算让奢香三人一起回徐府安置,等候宫中的消息。可是看刚才实卜那些对景天,又见两个儿子一个个心猿意马,神思不宁,不时偷偷张望瞄着实卜的丢人样,也不由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徐达便带着徐家诸人回府。回去的路上,徐达坐在车中闭目养神,一边暗自思索先前碰到的朱同。朱同是大明朝开国创业之初提出‘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九字良策的谋士朱升之子。朱升早在洪武元年就告老还家,洪武二年就死了。朱同能文善武,擅长诗、书、画,时称三绝。年纪也只得徐达略小几岁,如今官任礼部右侍郎,并兼任东宫官,属于太子的心腹。

今日他从宫中回来时,就先碰到了朱同。朱同和他小述了一会,听其意思却是想要把二女儿与徐家三子允谦联姻。朱同有二女,长女还没出嫁,不过已经定亲,男方正是永昌侯蓝玉的第二子蓝太平。朱同二女如今年方十二,而徐达的三子允谦十四,两人年纪倒是相当。

只是朱同醉翁之意明显不在酒,朱同想与徐家联姻,倒也算不是高攀,毕竟他是礼部侍郎,还是功臣朱升之子。再加上允谦虽是国公之子,可却是妾侍庶出,如此一算倒是差不多相配。不过徐达明白,朱升这个提议,估计还是太子的意思,背后的意思不过是想要和解。估计是因为户部一案闹大,太子也已经终于明白后果了,太子不可能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徐家,这样的事情他做不了主。但这个时候让心腹朱同提出与徐家的联姻提议,明显就想要和徐家和解了。

答yīng

还是不答yīng

?徐达犹豫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也并不想卷进和太子的恩怨之中,但如果接受这个明显太子主导的联姻,却又等于就此背叛了女婿燕王。

徐达微睁开眼,看了一眼也同样在想着什么心事的景天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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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冬狩

又过了三天,宫中突然传出旨意,延期的各狩终于定在了第二天。

第二天一大早,宫里就有派出专人来魏国公府接他们前去。魏国公府参加狩猎的人不少,不但徐达与四个儿子在冬狩的名单上,就是景天和释迦保、茂先三个徐府第三代也都被指定在名单上。

虽然旨意是昨天晚上才传下来的,不过这冬狩本来是上次就要开始的。因此徐家上下也早都为徐家的老少八个爷们准bèi

好了全套参加狩猎的装备。徐达穿的是一套皇帝御赐的宝铠,徐允恭和允忠两个已经在宫中当值的勋卫则皆穿了一套沉重的纹山铠甲。允谦和允慎两人还年轻,此时全穿了一套锃亮的链子甲。就连景天和茂先、释迦保三兄弟也都穿了一些牛皮缝制的皮甲,上面还有些亮锃的铆钉,景天的那套皮甲,在胸口处,匠人甚至还用一块金铂仿制了一块耀眼的护心圆镜。景天穿上好,整个人就感觉一个纠纠武将,站在那里耀武扬威,神气的不得了。

因为是参加围猎,徐府还特意为景天准bèi

了一匹小马,那是一匹枣红色的小马,十分温驯,景天骑在上面十分平稳。茂先和释迦保也有一匹,一开始景天还觉得徐家让三个这么年幼的小孩骑马,有点太那啥了。可是等骑上去后,才发xiàn

释迦保和茂先虽然平时极其受宠,但他们实jì

上骑马动作却十分熟练。做为大将军的孙子,徐家的孩子三岁就开始让人抱着学骑马,四岁得拿刀,五岁得练箭,六岁就得练枪。实实在在的完全是一个武将之家的风格,连景天这么小的身子,实jì

上也是这么经lì

过来的。

景天骑着小马,由虎子的堂哥,二十出头也在虎子他爹手下当兵的虎背熊腰的赵大熊亲自牵马护着他,在小马鞍的两侧,一边挂了一把小号的红缨枪,一边挂了一把略小的马刀。另外在景天五岁时徐达送给他的那张软弓则背在身后,马鞍后面的三只牛皮箭囊中,还各插了二十支的羽箭。

景天的虽然只六岁,但他的身子却比同龄的孩子要高大不少,就和释迦保、茂先、虎子他们一样,全都是虎头虎脑的几个小家伙,润娘的两个哥哥阿勇和阿猛两个比景天大上好几岁的孩子,站在景天他们四个身边,也都只是高了一点点,甚至身子还不如景天他们结实宽阔。

穿上那副威武华丽的牛皮轻甲之后,全副武装,一张方脸,剑眉星目,双眼有神,满头黑色的长发束起,上面戴了一顶以虎皮缝制的虎皮鞑帽。昂然坐在马上,不由也颇有几分将门之后的威武气势,顾盼之间,俨然就有几分大将军徐达的武将威严。

赵大熊在前牵马,张勇张猛两兄弟在后面跟着,赵虎则也骑了一匹小儿跟着景天身旁,算是景天的伴当。一旁的释迦保和茂先也各有牵马、长随与伴当。除了景天一家八个老少爷们外,徐达的叔父徐成也带着两子两孙两一孙六人先到魏国公府前汇合。景天的那位族曾叔祖和徐达差不多装束,看上去他们倒像是两兄弟。而徐成与徐博两位叔祖倒和他父亲徐允恭年纪相仿,只略大一些。就连景珏也只是比他大了几岁而已。

徐家两支五代十四个人,再加上各自的跟随们,一共也有六十余人,再加上赵大彪带了三十余护卫,徐家参与围猎的人一下子就超过了一百人,算的上是一支大队伍了。…,

皇家围猎的地点在京城西北面的狮子山上,这狮子山原名卢龙山,濒临长江,朱元璋当年曾在此败陈友谅兵马,后改此山名狮子山。这座山后来也被修建成了皇家园林,数里方圆的山上放养了大量野兽,专门供皇帝围猎。

景天他们这一支百余人的队伍一路从城南浩荡穿行金陵,往西北角而去。队伍行进的不快,景天一路骑着小马倒也跟的上,最后经过北城的钟楼和鼓楼,没着鼓楼大街一直出了钟阜门就是狮子岗了。此门是西北第一门,由于门朝东,又称小东门。属于十三城门中比较偏僻的一座门。

出了城门就是一道石头石头垒起的矮墙,不时还能看到有士兵巡逻,而在狮子山的西、北、东本面则被宽阔的护城河环绕,成为了这皇家园林天然的防护带。既阻止园林中的野兽跑出来,也防止了百姓偷入林中狩猎。

顺着南面的那座木制做的营门进入园林,行不多远便在山脚上有一座临时的大营。就如同军队之中行军一般的布置,中军大帐,军营连环,御林军云集,那营盘的规模至少能容纳数千人之多。显然,这皇帝出行围猎,场面自然是小不了的。

大营之中,中间空出了一块场地来,周围飘扬的彩旗龙旗,一队队天子亲卫的骑士拱卫在周围,场地里,这次被邀会猎的大明权贵们云集。

景天来前以来自己身上这镶金嵌玉,甚至还有金铂做成的铜镜有点十分骚包,可等到了这里后,他才觉得也只是普通一般罢了。今日皇蝶请到的围猎之人,全都是皇亲国戚,公侯伯功臣,皇子王子郡王一大堆,剩下的最少也得是世袭指挥使,世袭指挥佥事这样的高级将领。如果是世袭千户这样的军官根本没有资格进入,甚至除了皇帝身边最近的那一群助手,多达六七十人的六科给事中外,除了六部尚书外,除余文官们根本没有资格被皇蝶请来参加。

就连今日负责护卫皇帝的侍卫们,也全都是些公侯之家的子弟,一个个不是这个伯府,就是那个侯府,甚至是国公之家的子弟。一个个身上都挂着勋卫,尚宝司承,散骑常侍等荫官。还有些就是驸马都尉、郡主宜宾之类的,年纪轻轻却全都位比侯伯。

与那些公候之家的子弟们比起来,徐家的一行人的装束还算是比较朴实的。不过徐达一出现,还是引来了不少将领们的前来问候。场中这些公侯伯以及那些第二代袭爵的新一代公侯伯们,还有那些将领们,基本上大都曾经在徐达的麾下任过职。徐达在军中二十多年,一直都是担任军中首职,就连傅友德、冯升、常茂,汤和,邓镇等这些新老国公都曾经是他的部下。虽然如蓝玉、常茂等人暗中与徐达关系已经撕裂,但此时徐达一入场,他们却争相着上前来向徐达问好行礼。

“徐帅,我听说朱侍郎已经向徐帅提议联姻,如果此事能成,那以后犬子太平与令三公子可就是连襟,徐帅与我,从此也就是一家人了啊。”蓝玉一脸笑容的对着徐达说道。

徐达对着蓝玉微微一笑,笑的蓝玉的眼角微微抽动了几下。“此事我还未考lǜ

好,也许我家三郎不一定能和令郎成为亲戚。”一句话,就让蓝玉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徐达与上前来的功臣将领,公侯贵族,皇亲国戚们一一打着招呼,再不与蓝玉说话。景天站在那里,看着被丢在一旁,面色阴沉的蓝玉,若有所失。

就在这里,就听得一阵鼓角声响起,诸人都为之一振。

就听见猎场外马蹄声传来,一队人马过来,迎面一匹纯白色的高大战马,显然是万中挑一的神骏良驹,那战马扬蹄飞奔,马鞍上却平稳之极,冲到了众人的面前,那马匹顾盼之中,隐隐的自然就有一股威势!

马上之人,赫然正是洪武大帝朱元璋了!

第51章 皇家围猎,贵族的盛会

皇帝朱元璋外穿方领对襟无袖罩甲,上有织金龙纹,内穿曳撒。踏在马蹬的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长皮靴,头上一顶颇有蒙元风格的貂皮鞑帽,帽沿缘毛皮出锋,远远看去整个人十分的利落与干脆,更增几分武将的睥睨气势。

此时的皇帝已经五十八岁,眼看着就已经近花甲之年,可是穿着罩甲坐在马上,身子依然笔挺,整个人虽然有些销瘦,但却依然精神饱满。下马之时,朱元璋没有理上前准bèi

搀扶下马的内侍,而是直接从马上翻身跳下,动作利落干脆。

皇帝的身后,紧紧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儒雅的年轻男子,相貌英俊而满身贵气,举手投足之中都充满了威严和儒雅仪。虽然今天是围猎,可他依然没有穿围猎的装束,而是如往常一般,穿了一套飘逸的月白色儒士长袍,头上黑发束起,戴了一顶束发紫金冠,腰系玉带,潇洒飘逸,正是太子朱标。

其后便是一群装扮华丽的皇子皇孙们,其中大多数都如朱元璋一般的围猎装束,唯有其中一个和景天差不多大的皇孙,却如朱标一样打扮,简直就是如一个模子一样复制出来的,正是景天所熟悉的皇孙允炆。

其后,便是一大群锦衣卫大汉将军,这些依仗队一样的彪形大汉们个个顶盔束甲,气势昂扬,一见就让人赞叹不已。而在这群满是功勋子弟的后面,景天却意wài

的发xiàn

了来自西南的罗罗人,奢香夫、刘淑贞、实卜夫人,甚至奢竹,阿哥,以及另几个他那天没见到的差不多年纪的罗罗人男孩也站在队伍之中。奢竹远远看到景天,笑着露出满口洁白的玉齿,伸着两条玉璧向景天挥手。

朱元璋下马之后,登上了为他准bèi

的一个木制高台。站在台上,他四下打量着这大明朝大半都已经在此的贵州皇亲及功勋子弟们。一眼他就看到了布衣兄弟,帝国的大将军徐达站在前面。徐达看上去虽然有些销瘦,但精神却比刚从北平回来的时候好上了许多。对于这位为他开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布衣兄弟,朱元璋是十分感激和看重的。

前段时间,因为知dào

了那个秘密,朱元璋对徐达有了一点点介怀。前几日,北平的腐败案,又直指徐达与四子朱棣。在那些学子们围攻徐府的时候,朱元璋甚至一度以为,徐达在这事情上肯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要不然怎么可能一下子成为成千上万学子们攻击的对象呢。

那几日,他心情十分不好,夜里都睡不着觉。他坐在漆黑的夜中,回想起那些年与徐达的相识,相知,到生死与共,富贵共享。称帝后,徐达是他唯一称之为兄弟的臣子,徐达的五千石俸禄也是所有臣子中最高的一个,甚至他还让四子娶了徐达的女儿,如今又准bèi

为儿子豫王定下徐达的二女儿。这样的恩赏和荣耀是无人可比的了的,甚至他不但为徐达在京师修建了豪华的府第,还在京城赐予了他几座园林,并还在凤阳为徐达修建了同样规模很大的国公府。

数个夜晚,他拿着一封秘密上呈的奏折,看着上面说徐达洪武五年生平唯一一次战败,败在一个屡次败于他手的王保保手中,败在他决定一举击败蒙元残余势力,彻底消灭北元的时候。对于那次战败,朱元璋一直自责,觉得是自己过份急进,一直催促徐达进军,才最终导致了洪武五年那一次三路大军分兵进击,可最后却两路兵败的结局。对那次的损兵折将,他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没有怪徐达和李文忠等任何一个将领。…,

可是如今看着这奏折上说徐达那次战败是有意为之,乃是养贼自重,甚至还清楚的列举了许多‘证据’,这让朱元璋感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朱元璋理智上不肯相信这些所谓的证据,但心理他却依然难以将那些猜忌从脑中挥之而去。再想到已经确认的景天身世一事,徐达对自己这十几年来的隐瞒,朱元璋心中越发的愤nù

。那几天,他甚至因宫女们的一点小失误,就下令处死了他们。

好在五司会审之下,户部的贪污腐败案已经有了大进展,事情前后差不多都已经搞清楚了。北平的官员确实腐败,但徐达并没有参与其中,最多只是有些监管不严的责任。反而是六部官员与江南的那些地方官员,与那些粮长富户们,侵吞贪盗了二千余万石官粮。

收到那奏报之时,朱元璋愤nù

江南官员与六部官员上下勾结贪污之时,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老兄弟徐达还是清白的,一个连贪污都不会参与进去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养贼自重,故yì

兵败,葬送大明数万兵马的事情呢。更何况,当年战败的并不是徐达一个,东路的李文忠那次也战败了,李文忠是他的亲外甥,掌军国重事的大都督。

站在那里,他眼神闪动了一下,他看见了徐达与徐家子弟的围猎装束,尽管徐达有五千石的大明第一薪,但徐达依然保持着本色,并没有奢侈享shòu

,他与徐家的子弟依然是那么的朴实。想起那日学子围攻徐府,徐家明明有朝廷的一百护卫,可徐达却一直等到了他的到来,也没有主动动一个学子。

这份忠诚,谨守本份,低调是朱元璋十分看重的。甚至朱元璋看到了徐达一侧的景天,那小家伙穿上那身戏服一样的皮甲,倒是有模有样的,果然不愧是个认人喜欢的孩子。可惜徐达一直希望这孩子平稳安静的生活,不然,好好培养一下,倒是个未来大将军的好苗子。

清了清嗓,皇帝以雄浑的嗓音,做了很简短的讲语:“春蒐、夏苗、秋獮、冬狩,自古有之。诸位都是大明的功臣勇将,功勋子弟,参加围猎,也是保持尚武之精神。今日,就一如惯例!诸位多多努力,各家的年轻俊秀,如有耀眼的表现,朕必不吝封赏!去吧!展现我大明武勇之风!”

台下,那些公侯伯等功臣们都纷纷向自己家族的子弟示意,今日的场合他们只是来分享荣耀的。真zhèng

最重yào

的,还是让家族的年青子弟们有机会在皇帝的面前展示勇武,获得皇帝的赏识青睐。

下面的那些年轻贵族早已经摩拳擦掌,听见皇帝如此说话,顿时都轰然应答起来,有的早就得到了家中长辈的嘱咐要竭力表现的,恨不能立kè

背生双翅,立kè

跃马去好好的表现,番自己的英姿武勇来,技压全场,好好的出一场风头。

太子朱标今日却一直沉默着,只是静静的站在皇帝的身后,保持着充足的仪态。

随后,旁边自然有天子亲卫的军官上来,将龙旗挥舞,一阵号角之后,会猎开始!

第51章 允炆 允熥 景天

朱元璋下台翻身骑上骏马,策马往园林深处而行。后面的皇子皇孙与贵族及勋贵子弟们纷纷策马随行,跟在队伍之后。

围猎虽然已经开始,但众人此时并没有分散开来。按照礼制,这围猎的第一箭是必须得由皇帝亲射的,然后等皇帝射中了第一只猎物之后,皇族与贵族们才能真zhèng

开始朝廷围猎。

进入山上林中,四处便可以听到无数的奔跑声音,即有野兽奔走逃散声,也有御林军们在四周警戒巡逻。更有许多早已经安排好的御林军,开始拿着专门的套索长杆,骑着战马在林中奔驰,围赶驱驰着那些野兽。他们都负有专门的任务,那就是在负责帮皇帝把猎物赶出来,然后驱赶到皇帝的面前。

当然,这驱赶猎物也是有讲究的。为了皇帝的安全,驱赶出来的猎物不能是太大太凶猛的,万一你赶出一头老虎黑瞎子什么的出来,万一皇帝没射死猎物,反让猎物伤到或者吓到皇帝了,那可就是罪过大了。但为了照顾到皇帝的面子,你也绝不能只挑那种无害却又过小的猎物给皇帝,当着这么多帝国大臣的面,如果你们只赶了几只可爱的小野兔来给皇帝猎杀,那皇帝丢了面子之时,估计这些御林军们也不会有什么好前途了。

因此,这些老练的御林军远远的把那些猛兽给赶的远远的,然后又用套索、弓箭等,将挑好的合适猎物驱赶到皇帝的面前。朱元璋等人行了没多远,就在林中看到几只麋鹿被驱赶到了皇帝的面前。

几只麋鹿从林中跟踪而出,有些惊慌的看着一大群出现在面前的人类。

朱元璋笑着点点头,马上就有侍卫递上了皇帝的御弓,那是一把金黄色的长弓,弓木质,胎面贴以牛角,再以筋胶加固,外贴金桃皮,饰以黄色菱形花纹。弓为双曲度弓形,弓梢处置牛角质垫弦,弓中部镶暖木一块,以便于手握。弓弦以牛筋制成,外缠丝线。这是皇帝御用的长弓,上面牛角面上还镌刻了一行小字,为景天牵马的赵大熊兴奋的向景天透露,上面的那行字写的是“洪武十六年带领北元漠北及云南投降部众人玄武围场上用宝弓在紫金山围场射中一虎”。

听到一把弓也这么大有来历,景天也不由的有些惊讶。皇帝张弓搭箭,荷的一声,长箭射出。

也许是皇帝今日水准有些失常,也有可能是今日的那只麋鹿有些过于机敏。总之皇帝的那一箭射出,虽然最终射中了麋鹿,但却射在了麋鹿的头顶角上,仿佛给麋鹿多了一只鹿角横杈。中箭的麋鹿惊慌的奔跑跳跃想要逃走,可林中四周早有御林军将士围住子四周,又将它赶了回来。

大明帝国的贵族们见皇帝一箭射歪,却没有一人敢露出半分取笑的表情,一个个郑重无比,仿佛皇帝刚才猎的那只又是一只猛虎。

见事情有些小意wài

,太子朱标连忙拍马上前,温和笑道:“父皇如此谦让,居然将这么好的机会让于儿臣,那就让儿臣来射这只鹿吧。”

说着伸手从弓囊中取下一张差不多颜色模样的黄色长弓,另一手刚从箭囊中取出一枝金色长箭来,朱元璋却伸出大手将长弓按下,“不用。”

皇帝扫了一下太子身后,看见两个皇孙身上的装束,允炆和他父亲朱标一样,一身儒袍,不像是来围猎,倒像是来赶考的。而另一个皇孙允熥则是一身量身定做的胄甲,满身黄金灿灿,虽是勇武,却是有些过于耀眼奢华了点。朱元璋暗自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出口大声道:“皇孙允炆、允熥上前来。”…,

众人一愣,原本都以为皇帝不让太子射这一箭,也会让其它皇子们射这一箭。却没有想到,最后皇帝居然让两个才七八岁的皇孙来射这一箭。

两个小皇孙听到皇帝呼唤,都是兴奋异常,拍着小马就赶到了前面。两人在马上行了一礼,“皇祖父,皇孙允炆,允熥在此。”

朱元璋看着两个皇孙,一个如文人士子一样一身儒袍,整个人太过文弱。一个却又满身黄金甲,耀眼的惊人。两人今日的装扮都让他心中有些不喜,只是面上去没甚表情。刚要开口,却突然又看见贵族那边最前面面的徐达身边的景天,他一身皮甲,英武十足,却又并不显得过于奢华,他心中喜欢。

皇帝将从景天身上的目光收回,又看了看两个皇孙,然后大声道:“魏国公府长孙景天何在?出列前来。”

众贵族与皇族子弟们更是一愣,刚才皇帝叫皇孙,还有些正常。可是叫景天,却让他们惊讶。京城满城公侯之家,又有哪个会不知dào

魏国公家的那个私生子。这样的场合他能出现,就已经有些让人惊讶了,更何况此时皇帝居然叫他上前。

景天正听着赵大熊跟他讲以前跟着徐家人来参加皇家围猎的事情有趣,这个时候突然听到皇帝叫他,也不由的有些愣了一愣。徐达冲着景天微笑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景天马上轻踢小马,策着小马出列上前。在马上向皇帝行礼:“陛下,景天在此。”

皇帝对景天点了点头,提手向前一指,指着那头角上还插着一支金箭的麋鹿。他身上突然增添了一种郑重严肃的表情,连眼神也变得明亮了几分,声音也变的更加威严,道:“允炆、允熥皆为龙孙,景天也是布衣徐兄的虎孙。你们都是我大明王朝的未来栋梁,今日,朕给你们机会,为朕将那头鹿射来。”

皇帝一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皇帝把这射杀第一只猎物的荣誉让给两个皇孙也就罢了,毕竟他们还是太子的儿子,将来一代传一代,说不定帝国的第三位皇帝就将是两位皇孙中的一个。可是景天只是徐家的一个私生子,甚至他都不能被称为徐家长孙,他只是一个卑贱的私生子,可此时却被皇帝叫上前去,与两位皇孙并列,还将一起射杀那第一只猎物。

这种震惊,让众人哗然,甚至在众人的心中,这已经升级为震憾了。

皇帝的这种举动,不由的让在场的贵族们联想到更多。诸人不会真的以为这是皇帝喜欢景天这个私生子,他们纷纷联想起前几日的徐府被围攻的事情,加上近几日关于户部腐败案的小道消息,让他们都认为这是皇帝在向众臣示意,表示皇帝对徐达的恩宠仍然未衰。

虽是如此,但那些公侯伯等贵族们,却依然将目光聚集在了那个小小的六岁私生子身上。不管如何,有了今天的这次围猎之后,这个私生子的未来都是很明亮的。

第52章 猎鹿惊熊 千钧一发

景天荣辱不惊,面色不变,静静的看着皇帝,他在皇帝的目光中看到了坚决。景天朗声道:“是,景天遵命。”朱元璋哈哈一笑,“去吧,不要让朕失望。”

景天催马上前,与两位皇孙并排上前。三个都是六七岁的小孩子各骑小马,缓步上前,等上前了约莫五十步左右时,三人才停下马来。皇帝可以在后面一箭射中鹿角,他们三个小孩使用的却全是特制软弓,可是射不了太远的。

面对着一只麋鹿,皇帝等人也并不担心,只是在后面远远看着他们三人。

年纪最大的允炆最先动手,他虽一童生装扮,但实jì

上他的马上却也是装备齐全。不需yào

人递箭,允炆已经从弓囊中取出了一把小号的金漆软弓,手一伸,一支金色小箭已经搭上弓。允炆目光直盯着麋鹿,全神惯注,手往外开弓,脸渐渐憋红,黄色长弓也被渐渐拉开如满月。

“嗬!”允炆一声低吼,长箭似流星一般射向麋鹿。

“嗡”空弦之声响起,只见那只惊慌的麋鹿猛的在草丛中一跃而起,窜入了一颗树后。允炆的那只金色长箭耀眼的钉在了那颗树上,尾翼依然在震动不止,这一箭,力道很足。

允炆自以为必中的一箭未中,有些失落的对一旁的弟弟允熥道:“该你了,允熥。”

允熥似乎比允炆更有自信,他取下一张黑色的长弓对着景天两人扬了一下,笑着策马上前几步,有些卖弄似的故yì

先拉了一下空弦,惊的那麋鹿惊慌跳起。这个时候,允熥才将箭搭上永昌侯蓝玉送给他的那张犀角弓上。

允熥比允炆要小上一岁,两人同父不同母,但允熥似乎继承了其母亲那边的基因,与常遇春、蓝玉、常茂等人一般,外表粗壮,才七岁的个子就已经比允炆反而高了半个头。允熥天生力大,犀角弓在他手中迅速拉开,箭去弦声,黑色的羽箭带着一股劲风一闪而逝。

长箭贴着麋鹿的背部,擦肩而过,带走了一缕鹿毛。枯草飞扬,麋鹿惊慌之中箭下余生。

后面的朱元璋看着两个皇孙都没有射杀那只麋鹿,眼里有一丝丝的失望。朱元璋是马上得天下,因此他也希望他的子孙们保持这种尚武之风。太子朱标过于仁厚,已经被他视之为软弱。如今两位皇孙看着渐大,却又如此,他不免失望之情油然而生。

“景天,该你了,如果你射下这只鹿,朕可以满足你一个请求。”

皇帝话一出,又是引得一阵哗然侧目,能得到一个皇帝的许愿,这是何等大的奖赏啊。就算什么也不要求,这也是个巨大的荣耀啊。不少贵族年青一辈的子弟,这个时候看着这个比他们小上许多的破孩子,都是不由充满了忌妒。

就连景天身旁的允炆和允熥两兄弟,垂头丧气失望之余,在看景天的眼光也不免有些复杂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景天策马上前两步,张弓搭箭,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哈气。然后迅速射了出去,射这箭之前,他也曾想过要一箭射中那只鹿,他年纪虽小,可跟着徐府的护卫家将们练了两年箭的身体,又是在此时射一只被围起来,又早惊慌不已的麋鹿,他还是有把握的。

但这个念头只是在心中转了一圈,他就已经知dào

这样做不合适了。他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徐达,果然徐达的脸上并没有高兴之情,反而十分凝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天他已经有些过于出风头了,如果再射杀了这只鹿,那还将抢去两位皇子的风头了。风头出的太过,也不是什么好事。

箭去弦空,一声翻弦之声响起,嘟的一声轻响,景天的箭偏高了些,从麋鹿的头上过去。这本来是景天故yì

为之,为的就是不抢风头。可惜有的时候,并不是你不想就能如意的。他没有打算射中,可那只麋鹿却偏偏跳了一下,箭支射中了麋鹿头上高高的角。更巧合的是,皇帝的那只箭是射在麋鹿的左角上,而景天那只箭偏偏射中了右角。麋鹿高高顶起的鹿角上,一左一右插了一金一白两只羽箭,反倒像是在故yì

向在场的众人炫耀似的。

果然,允熥和允炆两人望向景天的目光都有些不高兴,而他回头看了一下,皇帝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而徐达则是失望,后面的贵族们则是一种兴灾乐祸似的笑容表情。

景天有些无奈的收起弓,有的时候事情便是如此,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他知dào

,这一箭他就算解释也是说不通了,谁也不会真以为皇帝那一箭不小心射歪的。同样,这满园的贵族皇亲们,也不会真有人以为景天这箭是碰巧的,只会觉得这孩子有点心机过人。

景天三人都射过一箭,可麋鹿还活蹦乱跳着,按规矩,允炆得继xù

射第一箭,直到三人射死这只鹿为止。允炆拍马上前几步,心情不佳的准bèi

上前结束那只麋鹿的生命,他心知,这个时候就算一箭射中了麋鹿,今天的这风头也全被景天抢去了。因此,他小小的年纪里,对景天也生出几分恨意来。

张弓搭箭,箭出,不中。仿佛如老天故yì

和允炆做对一般,第二箭,依然未中。允炆恼怒的拍马调头回身就走,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音,然后他看到允熥突然执弓向他就射。允炆惊的面无人色,不明白弟弟为何向他射箭。虽然兄弟不是一母同胞,可也没必要兄弟操戈啊。

允炆还在胡思乱想,距离他只有数步之遥的景天却已经拍马上前,一把将他从马上扑路,然后抱着他滚了开数步。允炆晕头转向,完全搞不明白状况,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惊呼声响起,然后是马蹄声,接着就是看见景天突然从靴子中抽出了两把奇怪的火铳,在那里装填。

“吼!”

一声巨大的野兽声响起,允炆转头望去,只见他们刚才停留的旁边大树中,突然从树洞中跃出了一只巨大的黑熊。人立而起的黑熊比一个成年人还要高大。这头被打搅了冬眠的黑熊刚一出来就被允熥射中了一箭,此时正发怒奔来。他的那只小马已经被愤nù

的黑熊一掌拍倒在了地上,嘶鸣不已。如果刚才不是景天扑他下马,估计那个被一掌信手拍倒的已经是他了。

“咻”距离他们最近的允熥张弓又是一箭,箭没入黑熊的腹中,更激发了黑熊的愤nù

,大声犯吼着弃了景天和允炆,向着伤他两箭的允熥奔去。

数十步外的皇帝和贵族大臣及御林军都大吃了一惊,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wài

。此时黑熊直扑允熥而去,而他们却还在数十步之外。众人想要射箭,又怕伤到了和黑熊在一起的允熥、允炆与景天三人。一时间只得提刀策马奔来,可远水难解近渴,不少年青的贵族子弟甚至捂起了眼睛,不忍看到年幼的允熥被黑熊生生撕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允炆却只见景天从地上跳起,提着两把古怪的火铳已经向着黑熊直奔而去。瞬间已经出现在了黑熊的正面,挡在了惊的面色苍白,不能动弹的允熥面前。

第53章 景天双枪初显威

危机关头,千钧一发之际,景天提着两只铳迅速的冲到了黑熊与允熥之间。

这只黑熊很庞大,以景天的目测这熊起码有五六百斤,人立而起,比将近两米的徐允恭都还要高上一头。那巨大的头部又大又圆,景天甚至看张黑熊张开嘴咆哮时,那嘴角流下的长长口涎。全身乌黑无比的大黑熊人立奔来,将胸口那道‘v’形白色花纹异常耀眼。

景天站在那里,虽然心中喊着自己不用担心,可双腿仍然不由自主的在打着颤抖。刚刚他只是凭着本能冲了过来,此时才开始有些后悔不迭,没事为什么要充英雄呢?

看着黑熊舞着两只前掌迅速奔来,甚至那前掌上的五只伸出老长的狰狞爪钩就近在眼前,景天不由的迅速抬起双手,对着马上要拍到身上来的大黑熊就是猛叩扳机。

“嗤,嗤。”

两道火星冒起,然后景天只觉得手中一股巨大的反震力传来。下一刻,面前冒出两股青烟,然后只听到一道更凄厉的黑熊吼叫声。硝烟还未散去,只见青烟之中,那黑熊口角滴着口水又向前扑了几步。

眼看着那巨大的带着五爪长钩的熊掌就要拍到头上,那熊终于踉跄了几下,嗷的一声惨叫最后轰然倒下,巨大的身躯带起一股劲风,将地上的枯叶纷纷扬起,落到了景天的身上。

景天的心还在砰砰剧烈跳动,一双手握着两把手铳微微颤抖。他只感觉自己的一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想要抬动一下都不可能。

哒哒的马蹄带着震动直奔而来,徐达第一个冲到了景天的面前,他一把跳下马先看了一眼黑熊,然后一把抱住景天,“没事了,那黑熊已经死了。”

朱元璋是第二个到达的,甚至远远的把侍卫们甩在了身后。朱元璋跳下马,也先察看了一下黑熊,只见那巨大的黑熊身上插着两只羽箭。不过那两只箭射的并不深,黑熊真zhèng

的致命伤是他身上的两个巨大的破开伤口。

这两个伤口都正中黑熊的那对小小的眼睛上,不过此时黑熊的那小眼珠子早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两个巨大的血洞,里面正冒着烟向外流着红的白的。朱元璋心中震惊了一下,他转头望了眼景天还握在手中的手铳,并没有马上说什么,而是回头将早已经吓的面无人色的允熥,和同样吓的惊魂失魄的允炆搂在了怀中。

朱标与其它的贵族与皇子们也随后赶来,大量的御林军也全都围了过来。

众人都往那黑熊看去,那巨大的黑熊的尸体上,两只眼睛的部位的血洞,让所有的人倒吸一口冷气。鸡蛋般大小的两个窟窿,正正好的位于那对小眼睛上。如此巨大的一只黑熊,力过千斤,尤其是一只打扰了冬眠的愤nù

黑熊,不少御林军的将领们也不敢说一个人能杀死这只熊。那些早年跃马横枪的老贵族们,也都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众人刚才离的虽有数十步,但却全都清楚的看到了,当时黑熊突然出现,皇孙允炆正骑马背对着黑熊往回走。当时万分凶险,正是景天策马上前一把将允炆扑倒,避过了黑熊的那一猛烈熊掌拍击。而后允熥向黑熊射了两箭,把黑熊引向了他,关健之时,又是景天冲过去,对着这熊砰砰两下,将黑熊击杀。

太惊险了,太猛烈了,简直就是威猛绝伦,凶悍异常。…,

众人都听到了那巨大的响声,还有那股子青烟,此时全都将目光望向景天手中还握着的那两把手铳。在座的都是大明的权贵,而大明的公侯伯们都是以军功封的,可以说谁都对火器这东西不陌生。

手炮朝廷也有,不过朝廷的手炮只能说是那种火炮的缩小版,不但体积巨大,而且发射前还得两手端着,并得先将几种火药及铁砂等量出,然后从前枪管塞进去,再用通条从枪口把火药给捅实了了。最后还得点燃火绳,最后才能击发出去。

这一番动作,所费时间惊人,而且那手炮的重量也不是景天这样的六岁小孩能一手持一把,并在短短时间内发射了连接的。更何况,手炮的准度低的惊人,而且最高只有三十余步的射击距离。就算是站在十步开外,能轰中黑熊头部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而事实是,景天用那两把怪异,甚至是小的惊人的手炮站在十余步外,同时双枪射击,还双双击中了黑熊的那双小眼睛,一击把一只五六百斤的大黑熊击杀,这样的事情,简直和天荒夜谭一样,他们都不知dào

自己该相信什么。

在周围无数惊讶的目光中,景天渐渐恢复了平静。不过为了不让人觉得他太过出众了,他还是脸上装着惊惧后怕的表情。

徐达目光温和,眼中满是关切,一手大掌不断的在景天的背上轻轻抚慰着。虽然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惊人,但徐达没有心思却关注那些,他关注的只是孙子景天刚才差点在他的面前,被一头大黑熊给撕裂了。他此时的心中充满着自责,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景天。

景天低着头,凝神着手中的那两把相对于此时明人来说奇怪的手炮。

景天手中的这两把是手铳,大明这个时候已经有了火器,甚至大明朝的火器装备量很高,火器装备量达到了军队的三成之数。甚至早在明朝还没建立之时,朱元璋的军队就已经装备了大量火器。至正二十三年时,陈友谅号称六十万大军围攻江都城。江都城几次城破,可大明开国六国公之一的邓愈就数次使用火枪营排枪而放,顶住了缺口,坚守洪都三月之久,直到朱元璋大军赶到,最终鄱阳湖大战,一战击败了陈破谅,奠定了他霸主的地位。

不过总的来说,此时大明虽然是世界是使用火器最先进的国家,但大明的火器依然处于最原始的阶段。甚至大明朝的火枪还没有进化到火绳枪的阶段,火枪连火绳扳机都没有,完全是告手持火绳点火。

景天上次被掳了一次之后,回到徐府就一直比较关注自己的安全,正好徐府的护卫中就配有不少的火枪。景天前段时间就一直在研究这大明的火枪。经过他长时间的研究,又找了府中专门的铁匠帮他制作改进后,终于有了他手中的这两支火枪。

他手中的这两支手铳,如果精确一点的称呼,应当是手持前装燧发打火短火枪。比如今大明的火枪应当是跨越了几个阶段,直接跨过了火绳枪、转轮燧发枪到了这种在此时算是极其先进的火枪。不过新枪刚制作出来,还有大量的缺点,比如他的这种枪就是在在转轮火枪的基础上改进而成,取掉了发条钢轮,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传火孔边设有一击砧,射击时,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

但是打制时,这套燧发撞击战火装置的击锤,弹簧等部件,就属于比较难制作的精准部件,他们废了大量功夫,才弄出了两套,而且这枪的有效射击最多只有三十步,但真zhèng

合适的距离只有十五步左右。不过尽管有这么多的缺点,景天依然可以十分自豪的宣称他的这两把枪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火器。

制成之后,他带着这两把枪在身上护身,却是没有想到今天这个场合会使用上的。冷静下来之后,景天已经明白,他这枪的秘密怕是保不住了,他原本没打算将这枪的秘密公开的。好东西,总是得自己留着的,可是今天当着皇帝与这么多贵族来了这么两枪,他一六岁小孩凭着这枪打死了一头如此凶悍的黑熊,这枪的威力可谓是所有人都见证到了。

此时就是景天再给自己的枪说出什么缺点来,只怕也不会有人顾的上那些了。果然,又过了一会之后,皇帝朱元璋终于在所有人频频关注的目光中,向景天询问起那两支枪来了。

朱元璋上前几步,一把将景天牵在手中,说了几句感谢他救了皇孙的意料中话语后,话锋一转,目光直指景天手中的那两把手铳:“景天,你现在可否告sù

朕,你刚才用之轰杀那头大黑熊的手炮是怎么回事吗?”

第54章 燧发撞击式火枪

景天看到老朱终于把目光盯上了他的两把枪,知dào

这个秘密是不可能隐藏的住了。连忙摆上一副恭敬的表情,将两把手铳放到侍卫端来的托盘中。

朱元璋有些迫不及待的从盘中拿起一把枪,入手沉甸甸的很有质感。皇帝是马上起家打下的天下,虽然如今已近花甲,但一双眼睛却依然犀利而不揉半点沙子。那枪一入手,他就已经眼前一亮。黄梨花木的枪托枪柄,还有枪扳击的上方的那个奇怪的燧石撞击装置他从没有见过,但此时却已经猜测出这就是能迅速射击的关健之处。

大明军队中有两成的士兵装备了火器,可以算的上这个时代世界上拥有最多火器的国家。朝廷还有专门的兵仗局,火器局,用以制作各式火枪、火铳、火炮。从元末时开始装备火器到如今,明军使用火器已经有三十多年,火器也有了不少的进步。但朱元璋依然一眼看出了这支火枪的不凡之处。

朱元璋仔细观察了手铳好一会,看到枪柄上那一个装有燧石的龙头,也有些明白估计这就是这枪的一个特点了。他指着那燧石龙头对景天招了招手,景天连忙走过去。

“这燧石是何用?难道此枪不需yào

用火绳点火吗?”朱元璋有些不可置信道。明军的火枪火铳以及大口径的火炮,那全都是手持火绳点火的,这个时候连那种专门点火的火绳自动战火机构都没有,完全是靠拿着火绳在手中点的。对于朱元璋及那些武将们来说,火枪居然不用火绳,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景天淡定的点了点头,伸出小手从侍卫的托盘上取过另一把枪。指着上面的那个燧石龙头道:“陛下,这个龙头上夹着的是一块燧石,这面这一块是用来撞击燧石的砧板。”说着景天拿起枪扣动扳击,在里面弹簧的作用下,龙头夹着那块燧石重重的敲击在另一块砧板上,嗤的一声冒出一串火星。

一个简单的演试,朱元璋与在场的武将们全都惊讶出声。

这个火星,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神迹一般。有的时候一个很简单的小装置,就能让一件事物前进几个世纪。此时景天手中的这个燧石撞击点火装置就是如此,明朝的火枪得手持火绳点火,既耽误时间,也影响速度。而要到很久以后,才会有人发明火绳枪的点火装置。这种机构是用一金属弯钩,弯钩的一端固定在枪上,并可绕轴旋转,另一端夹持一燃烧的火绳,士兵发射时,用手将金属弯钩往火门里推压,使火绳点燃黑火药,进而将枪膛内装的弹丸发射出去。

而在火绳枪出现以后,又得百余年后才会有燧发转轮打火枪,最后又得经lì

很长的一段时间,才会有燧发撞击打火火枪。看似几样不起眼的小东西,却能让火枪的威力成倍的提升,景天这把还不成功的手铳,基本上已经让这燧发撞击火枪提前了二百五十年出现。

朱元璋这个时候甚至已经忘记了两个皇孙还惊魂未定,他双眼紧盯着景天,激动的道:“难道这样一扣,这个燧石和顶板一撞就能点火?”

“是的。”景天点头。

“快,快拿火药,装火药打一枪给朕看。”朱元璋迫不及待的道,这个时候连徐达等人也全围了过来。

景天伸手从腰间的一个鹿皮小袋里取出几颗鹿皮包好的定装量鹿皮壳子弹,这种用鹿皮醮过油脂后的定量装子弹,是将定量的发射药和铅弹头一起包装在一起的。景天将鹿皮定装弹塞进前枪口,然后取出通条捅实。因为鹿皮子弹上醮过油,所以装填起来十分快速。…,

随后景天打开枪后侧的引药锅盖,快速清理了一下引药锅与火孔,这一步是为了防止火药残渣阻塞引火孔,这也是火枪常出现的毛病。然后景天打开引药锅盖,将引药倒入引药锅中,并盖上引药锅盖。然后举枪,瞄准。

景天瞄准的是那头还在场中乱窜的可怜麋鹿,那麋鹿顶着两枝箭在林中乱窜,可是四周的御林军早把这里围的密密麻麻,生怕哪再跳出一只黑熊来。

手臂平举,景天的这手铳后端有加装照门,枪口上方有加装准星,这也是他刚才射击如此精准的原因之一。屏息静气,所有的人都眼睛一眨不敢眨的盯着景天。

麋鹿四处奔逃,当他闯入景天的射击视线,并且距离只有二十步以内时,景天扣动了扳击。夹着燧石的龙头击打在砧板上,火星冒起,这个时候引药锅盖自动打开,火星点燃了引火药,弹丸发射。

为了避免火药灼伤眼睛以及火光耀眼,在射击最后关头,景天的眼睛如同一个老练的火枪手一样是闭眼的。

“砰!”一阵青烟中,那只可怜的麋鹿应声而倒。

朱元璋迅速的奔过去,徐达抱着景天也跑了过去。

“打中了,打中了。二十步外一枪击中麋鹿左眼,一枪射杀。”已故开国六公爵之一邓愈的儿子申国公邓镇大声叫道,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是震惊。

朱元璋不顾血腥,亲自伸手从那伤口中挖出一颗圆圆的铅弹,一脸的惊讶,连连道:“这怎么可能。”

此刻,这些人刚刚见证了一个奇迹的时刻,现在有满脑子的疑问要对景天说。不过皇帝的反应很快,马上下令所有人暂时不得离开,然后叫上徐达等少数几位国公国侯,把景天一把带到了外面的大营之中。

坐在皇帝的御帐之中,景天也不由的有点紧张,看着四面坐着的不是国公就是侯爷的,上面还有皇帝与太子两位紧盯着他呢,这让他如何不紧张。

朱元璋先是与徐达交头接耳的轻声说了许久,只见徐达一直摇头,最后朱元璋才无奈的转头对景天道:“景天,你实话实说,告sù

朕这两把枪哪来的?”

景天装着有些迷茫的样子,对皇帝说了一遍心中早想好的词。无外乎上次被掳后,心中有些害pà

。然后见徐家侍卫中有火枪,看过他们射击,但总觉得火绳点火麻烦。一次因见家中侍女用燧石点火,被那火星激起灵感,然后就找了徐府中的一个铁匠。那铁匠本是专门给府中修一下徐家的铠甲,或者弄一些小东西的匠人。景天就说他与铁匠一起捣鼓了许久,终于弄出了这两把枪。还说本来是要献给皇帝的,但因为这枪刚弄出来,还有许多缺陷,因此本打算造的更好了再献给皇帝云云。

听了这么番话,朱元璋眉头直皱,总觉得这话不真实。可他刚刚也问过徐达,徐达也说对此事一无所知。也是今天第一次见这枪,那皇帝还说什么呢。

“景天,你知dào

如今朝廷军队的火枪是什么样的吗?”朱元璋问道。

“知dào

,我在徐府见过护卫们的火枪,用火绳点火。”景天老实道。

朱元璋摇了摇头,“徐大将军,不如由你来亲自给景天演示一下朝廷的火枪吧。”

徐达点对起身,那边早有侍卫递过来一支军中使用的火枪,枪很长,约到胸前,而枪口却很细,比景天的火铳是小多了。徐达接过火枪在手,动作十分熟练,一看就是用过火枪之人。

第55章 和皇帝没理可讲

取过枪之后,两名侍卫还上前为徐达的身上挂了几个瓶瓶罐罐。皇帝亲自为景天熟悉的介shào

,其中小壶是装引药用的;右边的皮盒是装弹丸的;白色小瓶是装发射药用的,每瓶装一发的药量,这样可以避免士兵在战场上因紧张,而装多或装少发射药。

在皇帝的介shào

中,徐达手持叉架前进数步!火枪靠在左肩,左手持枪,左手指间握住火绳,右手持叉架。火绳交到右手!

吹火绳!对火绳轻轻吹气以造成火头。

装火绳!将火绳一头装在蛇杆夹子上。

试火绳!调整火绳长度,以确定火绳可以正好点入药锅,此时药锅盖是关闭的

吹火绳,开药锅盖!

举枪瞄准!叉架稍向前倒,将火绳枪平衡在叉架上,左脚向前一步。

射击!双脚呈弓步,左弯右直,枪托抵住胸部,扣下扳机射击。

放下火枪,靠住叉架!左手拇指与食指握住枪身与叉架。枪口向前,避免迟发意wài



取下火绳!右手将火绳从蛇杆上的夹子取下,避免装填火药时发生意wài



火绳交左手!用左手中指、无名指、及小指握住火绳两端,火绳是两头都点燃,以便一头熄灭时可用另一头再引燃。

清药锅!将药锅中剩馀的灰渣吹掉或用右手拇指抹净,避免火星引燃引药。

装引药!取出引药罐,将适量引药倒入药锅中。

关上药锅盖!摇动药锅!用手指轻敲药锅,抖落药锅盖外的引药,并让药锅中的引药落入引火孔。

吹药锅!将药锅盖外的引药粉吹掉。

转枪!火枪转成和叉架并列,枪口向上。

放叉架!火枪滑下至身体左侧,左手握枪,不握叉架,叉架用挂在手腕上的一小段绳子挂住。

打开火药袋!右手取一个火药袋,拇指同时打开盖子。

装填!将火药从枪口倒入,放掉药袋,右手从或口中取一个弹丸放入枪口,再取一小团布片或纸片塞入枪口。

取出通条!右手反手,虎口向下。从枪管下方取出通条,通常右手需抽两到三次才能取出;此时通条前端,较大的一端在上,右手虎口向下握住通条尾端在下。

反转通条!将通条调转180度虎口向上,将通条前端抵住大腿或臀部,右手顺势下滑,握在距通条前端不远处。此时通条尾端在上,右手虎口向上握住前端在下。

将弹药舂实!

火绳枪射击,右手虎口向上将通条前端塞入枪口,适度地将弹药舂入枪膛。

抽出通条!一样用右手反手虎口向下将通条从枪口抽出,通条尾端在上,右手虎口向下握住前端在下。

反转通条!将通条调转180度虎口向上,将通条尾端抵住大腿或腰部,右手顺势下滑,握在距通条尾端不远处。此时通条前端在上,右手虎口向上握住尾端在下。

放回通条!将通条放回枪管下的空间。

举枪!左手将枪取起举高直立,叉架仍挂在左手手腕。

取叉架!左手将枪交右手,仍保持垂直,左手握住叉架。

肩枪!右手将枪置於左肩,左手持叉架与火绳。

叉架靠枪前进!枪下肩!

将枪放在叉架上!将枪稳住在叉架上!

将枪平衡在叉架上!只靠左手平衡,右手空出。

火绳交到右手!

吹火绳!

装火绳!

试火绳!…,

关上药锅盖,预备!

徐达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可景天却看的目瞪口呆。前后祖父徐达开了一枪,又装填预备了一次,可是前后那无数繁复的动作却花了最少三分钟的时间左右。而且看的出来,刚才徐达的装填发射速度这还是十分熟练专业的。这前前后后他数了数,开两枪所需yào

的步骤多达数十步,而据徐达自己所说,标准的火枪射击,每一枪需yào

二十五步。

光是一个火绳就得有取火绳,吹火绳,装火绳,试火绳,吹火绳等五步。而且就连取取拿枪都有专门规定,甚至连每次手势虎口向上向下都有详细规定。连通条送弹都得有详细动作规定。听的景天一个头大,他只知dào

老式火枪麻烦,开一枪很费时间,却没有想到居然这么的费时间。

“皇上,我们徐家的护院似乎用的不是这种枪啊。”景天刚刚已经发xiàn

,刚才徐达试的这枪明显是标准的火绳枪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好小子,眼光很亮。没错,这是朝廷火器局研制出的新式火绳枪,比如今军中大部份还在使用的这种要提升不少。可依然十分麻烦,缺点很多。比如雨天就不能使用,而且这枪使用时依然得架叉架,枪口不能向下,不然子弹就有可能会掉出来。每开一枪,还得清理引药锅与引火孔。更大的缺点是每刻钟,最熟悉的火枪手也只能发射五枪。再加上火绳燃烧的很快,战场上每个火枪兵就是戴上一丈长的火绳有时也用不了多久。”

徐达也双目放光的望着景天:“刚才我们都看了你的手铳射击,前后只须六个步骤即可,而我们的火枪须要二十五步。另外我也发xiàn

,你的火枪子弹都包在了一个小包里,装填起来十分便捷,甚至射击十分精准,似乎与枪上的那两个凸起有关。我估计了一下,你一刻钟可以三十枪,射击距离也能达到五十步左右。并且最大的好处是不需yào

火绳,即省了火绳供给,又不避阴雨天气。”

“对,对,对,快和朕说,为何你火药子弹装填起来这么便捷?还有为何那样精准?”皇帝也急迫的问道。

景天认真的解释道:“我使用的子弹是事先量好了发射药的量,然后用醮过油的鹿皮把发射药和子弹装在了一起。这样要装填时,只须装填一次即可,而且醮过油后装填起来也十分轻松。另外在枪口的那个凸起是准星,枪柄那边的是照门,瞄准时就可以帮zhù

提高精准度。”

“好,好,好。”朱元璋激动的站起来走到景天身边重重的在他肩膀上拍了几巴掌,差点没把景天拍坐到地上去。“有如此利器,朕何须担忧辽东、漠北的北元余孽?一刻钟能射击三十发,还不畏惧雨天,这实在是上天赐予朕与大明的不世利器啊。好,太好了。”

徐达这时也激动的面色通红,对朱元璋行了一礼道:“臣回去后马上让景天把这枪的图纸,还有府中的那匠人送往火器营。”

“对,这事得保密。景天,朕希望你今后不得再与任何人提起这燧发枪之事,你能办到否?”

“那我可以留着这两把枪吗?留一把也行?”景天有些不舍的道。

皇帝断然拒绝道:“在朝廷大量生产燧发枪之前,这是朝廷机密。这枪朝廷得替你保管,将来朕可以赐你更精美的火枪,但不是现在。明白?”

景天有些无奈的道:“明白。”心中却暗怪自己今天多事,救了两个皇孙一条命,皇帝没半点感激不说,现在还把他的火枪强行征去了,还不让他这个发明者自己制作两把防身。到最后,同样没见到半点赏赐,这郁闷的,让景天都差点内伤吐血了。

“好了,这事情就交给火器局,让他们马上参照这两把枪,研究出最新燧发枪来,然后大量发产,尽快给军队换装掉那些老式火器,尽快装备这种最先进的燧发火枪。另外,一定要注意保密,如有半点泄露,到时朕必加严查。”说完,朱元璋心情十分开朗的道:“现在,咱们继xù

去围猎吧!今晚,朕要在此举行一场隆重的夜宴!”

第56章 替祖父辞官

(感谢三色堇,迈阿密上海、萝卜狂人,神的梦想等支持打赏以及催更。谢谢大家。)

皇帝朱元璋亲手牵着景天的手出了御帐,太子朱标、魏国公徐达、信国公汤和、郑国公常茂,宋国公冯胜、申国公邓镇、永昌侯蓝玉等大明顶级公侯权贵们也跟在后面一同过来。

大帐外的大块平地上,侍卫们已经将那头麋鹿与那大黑熊都抬了过来。见到皇帝出来,侍卫手捧着金漆盘托着一把金刀上前。另一名侍卫就要上前拿刀。皇帝摇了摇头,大声对景天道:“小子,你今日猎杀一熊一鹿,确实非比寻常。不过你现在可敢拿金刀给鹿放一碗血出来?”

景天看了看徐达,见徐达向他点头,忙上前接过金刀,在麋鹿的喉间用力割了一刀,伸过玉碗接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鹿血。转身双手捧起献给皇帝道:“献与陛下!”

周边的公侯将领们见景天如此年幼,可持刀放血动作却十分流畅,脸上见血也没半分犹豫,都不免心中暗赞。甚至有与徐家交好的公侯,如信国公汤和就公开赞道:“真是将门虎孙,徐大将军教导的好,陛下更是慧识珠。景天如此得陛下赏识,将来定当大展拳脚,不负陛下所托才是。”

宋国公冯胜也抚须赞道:“天佑大明,我大明有如此年轻俊杰,那是陛下之福啊。”

公侯们对景天的表现大都十分满yì

,不过也有如蓝玉、常茂等新一辈的武将翘首,对于景天今天的行为却是有些不满。特别是蓝玉,先前景天故yì

和皇帝一样射歪那只鹿,就明显有故yì

为之的意思。后来虽然救了皇孙,可是那表现却也已经是完全抢了两个皇孙今天难得的表现机会。甚至在蓝玉看来,这一切完全是徐达故yì

为之,要不然一个六岁小儿怎么可能制造出这么先进的燧发火枪。他心中认定,徐达这样做,完全就是为了报复太子先前对北平案的事情。而且徐达拒绝与朱同的结亲,也被他看做是徐达看不起他,不愿意儿子与他蓝玉的儿子成为连襟。

不过皇帝听了公侯们的赞叹,心中却十分高兴,他转头去看景天,见他受赞并没有什么喜形于色的表情,心中更是满yì



按惯例,第一只猎物一般都是皇帝所猎,猎到猎物后,皇帝会将第一只猎物分赏给最恩宠的大臣。以往都是分给徐达和太子他们。不过今年,这第一只猎物却是景天所猎,而且具体来说,这第一只猎物还是一只熊。

朱元璋笑了笑:“既然你把这鹿血献给朕,那朕就收下。不过朕年纪大了,这大补的新鲜鹿血却是不能多喝,不如这碗血你与朕一起分享如何?”

周围的贵族们更是羡慕的看着景天,能得到这样的恩宠,那该是何等的荣耀。

侍者上前将玉碗中的鹿血分作两份,将其中一份端到景天面前。景天看着这鲜血的一碗冒着热气的鹿血,心中实在是没什么喝下去的欲望。但见众人都看着他,也就装着面不变色,端起来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的忍着腥味一口气喝完。然后死死的压着想要呕吐的感觉,擦了擦嘴唇,向皇帝行礼道:“谢陛下赏赐。”

朱元璋见景天喝完,也端起另一杯一口喝干,心情愉悦。指着麋鹿道:“这对角和鹿首就赏赐给徐国公,其余见者有份,各位公侯们都分一份去吧。”…,

分为鹿,皇帝开始让人把黑熊抬过来,五六百斤的大黑熊四个侍卫奋力才抬过来。朱元璋仔细的打量了黑熊几遍,笑道:“这黑熊只伤到了眼睛,熊皮可是完好无损啊。这样吧,这张熊皮扒下来级朕做个收藏。这熊掌最是美味,今天几个小家伙也都受了一惊。那就允炆、允熥、景天和太子一人分一只吧。景天,朕这样分你不会有意见吧?”

景天忙上前道:“得陛下赏赐是小的天大的荣耀。”

朱元璋仔细的打量着景天,笑道:“你真的没意见?”

“景天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有意见。”景天认真道。

“小家伙,嘴里说着高兴,心里怕不知dào

已经在怎么骂朕呢。好,朕也不是赏罚不分之人。今日你勇救两位皇孙,又进献利国之器。还射下了围猎的第一只猎物,眼下又将这珍贵的猎物献与朕,朕十分高兴。无论于国于私,你今天都有大功。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爵位?官职?财宝?田地?庄园?只要你说出来,朕绝不会让你失望。”朱元璋十分豪爽的道。

“景天不敢求陛下赏赐,景天生于国公之家,居用皆有国公府,此皆赖陛下洪福。景天所做,也只算是功勋子弟对陛下厚待的一点浅薄回馈,实不敢另求赏赐。”

“真的?过了今天,这个机会可就没有了?”皇帝道。

景天沉默了一下道:“如果陛下真要赏赐,那景天有一个小小请求。”

朱元璋微微一笑,倒想知dào

景天这么小会想要什么。“好,只要你说出来,朕绝对答yīng

。”

景天犹豫再三,终于咬牙道:“祖父上次曾与陛下说过,欲让景天回凤阳读书,长大后照顾徐家祖祠。祖父所安排,景天十分高兴。不过上次徐家无故受上万学子围攻府第,以致祖父病情反而加重。臣如今有一请求,祖父屡为朝廷和陛下效力,如今年近花甲,早年征战受伤良多,如今病体沉重,还要操劳于国事,景天做为孙子,实是于心不忍。今日斗胆请求陛下,允许景天祖父向陛下告老致仕还乡凤阳,安享天年。”

景天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是考lǜ

了许久的。按历史发展,马上就要过年,过完年后,二月徐达就病死了。虽然史书说上徐达是因背疽而死,但前断时间徐达明明病情好了许多。可是因为户部案一事,操劳过多,病情又开始加重。徐达可以说是徐家最大的靠山,也是景天最大的靠山。景天当然不希望他死,联想起如今徐达卷入了太子与燕王的暗斗之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景天也就越来越担心起来。

如果能让徐达离开这个漩涡,也许是一件好事。汤和不就是在这一年离开,然后最后安享晚年的吗?想起野史上徐达死于太祖赐蒸鹅而死,虽然没有半分道理,但却越加让景天想要让徐达脱离这个漩涡。徐达只剩下了一个多月的命,如果能有办法让他躲过这劫,景天愿意尽全力去做。

景天的话一出,不但皇帝震惊,就是徐达也吃了一惊,其它公侯们更是惊讶无比。景天的这番话不但皇帝以为是徐达之意,就是其它的公侯们也莫不以为是徐达借景天之口所说。毕竟,谁能相信一个六岁的小儿会说出这么的一番话来呢。

皇帝朱元璋目光有些让人说不出的威严,他直视徐达:“徐兄,这是你的本意吗?”…,

徐达看了看景天,又看了看皇帝,最后道:“景天刚才这番话确实不是臣教他所说,臣不知dào

他怎么会想说这番话。但臣近来确实感觉身心疲惫,也许是年轻时征战受的旧伤多了。年轻时还不觉得什么,年纪一大,便全发作了。尤其是这些年一直在北平,北方寒冻,这身子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年纪一大,身子全废了。”

朱元璋打断徐达的话:“是不是因上次北平案的事情?是不是因为学子们围攻徐府的事情?那件事情朕一开始确实有误会徐兄的意思,可后面朕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这天下,是徐兄为大将军为朕一起打下来的。立国之后,徐兄久镇北方,致使北虏不敢南侵,实为我大明之万里千城。朕与朝廷正需yào

徐兄这样的国之干城,徐兄怎么能轻言离去呢?”

徐达叹了口气,虽然他心中也曾有过致仕的想法,但一直没有真zhèng

下定决心。今天景天的一番话,却让他真zhèng

想要退下来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dào

,他想要在最后的这点时间里,含饴弄孙,享shòu

一点难道的天伦之乐。

“陛下,臣一副残躯,又能为陛下再做什么呢?臣的这副身体,怕是连明年的新米都吃不到了,最后的这点时间,就想陪陪家中老妻幼女细孙,享shòu

一点大明的和平时光,尽享天伦之乐,也就满足了。”

一番话,说的在场公侯贵族们也都心有同感,起兵之时,大多是年青之时,转眼间都成了白发之人。甚至不少当年的老兄弟都早一步先去等他们了,今日被徐达一说,也都同有感觉。

朱元璋听着也不由眼眶湿润,一想起早年立国之前,徐达常年带兵在外,一年也难得有几天在家。立国之后,徐达更是经年驻兵坐镇北平,每春冬回春去,一年也就过年的几天在家。甚至有一年,除夕之夜才到的家,正月初二又被他紧急派往北方。抹了一把眼泪,皇帝上前握着徐达的手道:“徐兄,朕这些年对不住你了。从今天起,你就在京城好好静养身体,也不要说致仕之事,有空朕就去看看你,你身体好些也来宫中见见朕,如此就好。朕实在是舍不得你离开,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你怎么能说走说走呢。就在京城呆着,朕以后再也不差你外出领兵就是了。反正如今宋国公、颍国公、永昌侯他们也都十分不错,徐兄就在京陪朕闲时下下棋就好。如何?”

徐达沉默了一会后,终于还是长叹一口气点头答yīng

了皇帝的要求。

第57章 许你为王

景天站在一旁,一直在期待着徐达说出致仕告老的话来。也许最终徐达一个月后还是会去世,但也许说不定他的命运真的就会改变也有可能。

在紧张的片刻之后,看到徐达最终还是同意留下之时,景天的心里即有些失望,又觉得这才是徐达。徐达就是如此,他不好金银,不好女人,骨子里始终有一股子忠君的思想。皇帝叫他留下,哪怕他就是病的起不了床,他也不会请辞的。

朱元璋感动的上前一把与徐达拥bào

在一起,互相重重的拍打着对方的背。这一刻,朱元璋不再是皇帝,徐达也不再是太傅不再是魏国公,两个人仿佛一下子回复到了三十年前,那个时候他们还正是年青之时,满心的激昂之情,欲在这元末乱世之中,重辟一番汉人天下,建立起一番不世功业。

想当初濠州城外,朱元璋主动将自己招募的两万兵马留给了义父郭子兴,自己只带着徐达、汤和、周德兴等十八个兄弟离开之时,那时他们也曾如今天这般,兄弟互相拥bào

,然后喊着他们要建立自己的功业,然后大口的喝酒,纵马闯荡天下。

再想当初潘阳湖大战,明军初战几次失利,他们也曾这般相拥鼓劲,最后终于一举击败了陈友谅的四十万大军。

“拿酒来!”朱元璋一声大吼,面色激动。

虽然今天的狩猎还刚开始,但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劝皇帝不是饮酒之时的。侍卫们提出几大坛酒,打开酒坛往金杯中倒满,朱元璋不满的看了侍卫一眼。

“不要小杯,给朕和徐兄弟换大碗,换海碗!”

徐达也仿佛回复到了几十年前的感觉,抛开了心中一直以来的小心谨慎,豪爽道:“对,换海碗!”

大海碗换上,朱元璋和徐达一连饮三大碗酒,顿时整个人更加的激昂起来。仿佛他们已经真zhèng

回到了三十年前的时候,朱元璋喝完第三碗酒,一把将碗甩到一边的地上,大喝一声,用粗旷的嗓子唱道:“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徐达这个时候也将碗中酒饮尽,大声接道:“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一旁的信国公汤和、江夏侯周德兴等朱元璋当年濠州起兵的老兄弟这个时候也全都激动的跟着唱起来。

朱元璋越发激动,亲自提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徐达、汤和、周德兴等老兄弟一一倒酒。那些人仿佛一下子都集体穿越回了三十年前,就连蓝玉、常茂这些后辈小子们也都激动的端着碗上前接酒,当年他们也只是晚了一点参加红巾军,也算是从龙元佐。

剩下的不少如申国公邓镇等功臣之子,他们大多都是父兄战死病死后袭爵的,他们虽有高爵,可并没有如汤和这些人一样的和皇帝一起经lì

过的那些经lì

。此时有些羡慕的站在一旁看着,却不敢也拿个碗上前接了酒一起乱唱乱嚎的。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一遍遍的红巾军军歌唱起,诸人无比兴奋。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他们唱了一遍又一遍,甚至与皇帝同村的周德兴与汤和两人还各从御林军那拨了把刀在一边舞刀,没有多久,这些君臣就差不多都已经半醉了。…,

景天从皇帝与徐达开始喝酒起,就一直有些惊讶的站在那里。他没有想到史上一像留名残酷与大杀功臣的朱元璋,居然也会有放下皇帝架子,与老兄弟们如此疯闹的一面。

“来,你也喝一杯,小子,朕可是很看好你的。年纪虽小,可箭术很好,胆识更不错。要是你再把这碗酒也喝了,那你就酒量也好了。要是你早生个三十年,朕收你为马前先锋大将。”朱元璋趁景天发愣时,将一碗酒塞到他手上。

看着皇帝那笑容,景天一仰脖闭着眼睛喝了。刚才一碗鹿血都喝了,此时一碗酒怕他什么。

“好,好小子,有种。”信国公汤和见景天一口就喝了一碗酒,笑着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大叫道。

酒入喉中,景天只觉得马上就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加上先前胃里的鹿血翻腾,他差点没倒地上呕吐起来。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小子,来,一起跟着唱。大碗喝酒,大声唱歌!”蓝玉拍着景天的头道。景天有些不满的转头让过蓝玉的手,对蓝玉他实在是没什么好感觉。此时喝了酒后头晕时,这种感觉更盛。

“别以为就你会唱歌,我还会唱比这更好好听,更热血,更豪迈的歌呢?”景天一连搂着汤和的大腿,一边不满的对蓝玉道。

“哟,那你唱个给我们听听,我倒不相信,你还能唱出什么比红巾军军歌更好听,更热血,更豪迈怕歌来!”蓝玉借着点醉意,却是在故yì

戏耍景天。

景天此时完全已经是处于半醉半醒之间,借着醉意,他张口就唱:“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qì

如霜”

一首精忠报国,虽然景天唱起来有点太过稚气,不能直接唱出那种热血、豪迈,精忠报国的气势来。可这简单却又大气的歌词,还有比较陌生却又很有热血的调子,却让众人都为之眼前一亮。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华要让四方,来贺”

当景天唱完最后一句时,连皇帝朱元璋也不由停下来侧耳聆听。

“好,小子,唱的好听。调子好,词也大气。小子,这歌谁教你的?”朱元璋有些虚浮的脚步重重的扑在景天的肩膀上,把景天直接拍的坐到了地上。

费了好大劲,景天才在汤和的帮zhù

下站起来,好半天才算是清醒了些。看到皇帝那询问的目光,景天犹豫了好一会后才道:“这是景天听祖父常讲起镇守北方边疆的事情,小子听久了后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祖父大人的话,我只是精选了其中一些而已。”

朱元璋笑着望了徐达一眼,然后对景天道:“这歌名叫什么,调子又是哪个教你的?”

“歌名叫精忠报国,是我听祖父讲岳母刺字的故事后想到的。这歌曲子是问娘,让娘帮着谱的。”景天胡扯道,刚才唱歌时痛快了,此时却又觉得后悔了。

朱元璋对着景天一笑,也不知dào

那笑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转身对曹国公李景隆道:“曹国公,朕怎么不知dào

令妹还有此等才能啊。”

曹国公李景隆也就和徐允恭一样年纪,因他父亲夏天时故去,所以袭了曹国公的爵位,说来他也是皇帝的曾外甥,也算是皇戚。他呵呵一笑,也算是应付过去了。

“堂堂中华,要让四方来贺!”朱元璋朗声念诵,突然身躯站的挺拔,目光中突然爆fā

出一阵猛烈的光彩来。…,

“唰!”皇帝一把将腰间所配宝剑拨了出来,明亮的宝剑光芒耀眼,越发映衬出此时皇帝的威武身姿。此时的他,哪还有半分的醉意之态。

“景天!”一声巨喝,景天也不由清醒几分,抬起头望着手持宝剑的皇帝。

皇帝持剑而立,威风凛凛,目光直视景天。

“你可知dào

这把宝剑的严厉?”

景天摇了摇头。

朱元璋举起宝剑,豪迈笑道:“杀尽江南百万兵,腰前宝剑血犹腥。山僧不识英雄汉,只顾哓哓问姓名。那你可知dào

这首诗?”

“这首诗大气磅礴之诗是陛下所作,听祖父所讲,当年陛下潘阳湖大破陈友谅百万大军,次日微服访一寺庙时所作。”

朱元璋大笑几声,“没错,这把剑就是这诗中所提之剑。当年朕击败陈友谅之时,佩带的就是这把剑。刚刚你所唱的那首诗很好,堂堂中华要让四方来贺!朕很喜欢,今日就把此剑赐予你!”

景天一愣,双手捧着沉重的宝剑一时还有些回不过头来。

这时皇帝又道:“景天,朕很看重你,今日在此许下诺言。将来你若从文,你去参加科举,考中举人,朕授你为县令。考中进士,授你为庶吉士,考中探花,授你为翰林院编修。考中榜眼,授你为翰林院侍讲学士。考中状元,授你为翰林院侍读学士。”说完顿了顿,又道:“你若从武,若考中武进士,授你为实职百户。若你从军,斩敌首级一千授千户,斩敌首级三级授指挥使,如斩敌首级五千,授世袭指挥使。你若能斩敌首级一万,朕封你伯爵,你若斩敌首级三万,朕封你侯爵,你若能斩敌首级五万,朕封你为公爵!”

在场诸人听到此,都不由齐齐一声惊呼。承诺封伯、侯、公爵,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大明爵位之难封,为历朝之最。可皇帝下却对一个六岁的小孩公然承诺。

就当众公侯们以为皇帝的许诺只是至此为止时,皇帝突然举杯又一饮一碗。然后望着景天,良久后再道:“你若能斩首九万九,朕封你为王!”

一阵惊呼声中,太子朱标上前搀住朱元璋道:“父皇,你醉了!”

朱元璋高声道:“朕还没醉。今日在场所有公侯都是见证,将来朕若早死。只要景天能杀敌九万九,那这个王爵由新皇帝来赐封!朕金口玉言,尔等皆为见证!”

第58章 皇帝赐膳

最后一句话一出,顿时如同石破天惊。犹如阵阵惊涛骇浪,冲击的在场公侯贵族,功勋子弟,甚至是皇子皇孙们面色骇然,齐声惊呼。

大明开国已经十七年,所封公侯伯加一起也不过是五十四名,分为洪武三年,十二年,十七年三次封。伯爵封文臣,只有刘基与汪广洋两人。三次封的侯爵也最多,有四十多人。而公爵只有几个,洪武三年封开国六公爵,后来汤和从侯爵升为公爵,傅友德也从侯爵升为公爵,

整个大明朝,仅有八位公爵,其中有常遇春和邓愈还已经死了,由儿子袭爵。大明开国,多少文臣武将,可得封者不过区区五十多人,不少甚至已经因罪夺爵,如洪武八年,德庆侯廖永忠犯事被杀,后隔了多年由子廖权袭爵,可年初死,爵除。蕲春侯康铎十五年死,爵除。广德侯华高四年死,爵除。永嘉侯朱亮祖获罪被诛,爵除。临川侯被诛,爵除。忠勤伯汪广洋被诛,爵除。

总共才封了五十四个功臣,才过了十七年,就已经除掉了五侯一伯六个爵位。由此可见大明的封爵之难。

可是现在,皇帝居然对着一个才六岁的孩童许诺封爵,而且不但许诺封伯,还许诺封侯,封国公。更让所有人无法理解的是,皇帝居然对一个异性臣子许诺封王。

早年皇帝就已经定下规矩,大明异性臣子不得封王,王只封给宗室。异性臣子们能得封王爵的机会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后追封为王。如鄂国公常遇春死后就追封为开平王,卫国公邓愈死后追封宁河王。可是这种封王只是追封,他的子孙是不能真的袭承王爵的。开平王常遇春的儿子封郑国公,宁河王的儿子邓镇封申国公,就是如此。

徐景天虽然是徐家的长男,可他只是一个私生子。按制,徐达如果死了,他肯定得追封王爵,可他的嫡长子徐允恭只能承袭他的魏国公爵位,王爵是不能袭承的。而将来徐允恭死后,魏国公的爵位也得由徐允恭的嫡长子释迦保继承,而不是私生子身份的徐景天。

震惊,震憾!

场中的人都已经有点感觉自己是不是喝醉了在做梦?

大明的爵位还是很尊贵的,文臣基本上不能封爵,而武将而只有那些跟随皇帝打江山的从龙之臣才有机会封爵。一个公侯爵位基本上都是世袭的,俸禄很高,如徐达的俸禄就高达五千石,而徐达兼职的大明正一品太傅,一年才一千石。一个爵位相当于朝廷中太师、太傅、太保,少师、少傅、少保全加起来的俸禄。而一个从九品的官员一年的俸禄才六十石,徐达一人就相当于八十三个从九品的翰林院待诏了。再加上爵位还是世袭的,一个爵位那可就相当于从此世代朝廷供养了。

不过震惊之中,也有那些头脑精明一些的。斩敌首级一千授千户,斩敌首级三千授指挥使,如斩敌首级五千,授世袭指挥使。斩敌首级一万,封伯爵,斩敌首级三万,封侯爵,斩敌首级五万,封为公爵!斩敌九万九,封王爵。

千户口正五品,指挥使正三品,世袭指挥使更难得一些。可是要真想拿到这些官职爵位却也是不容易的。一个正五品的千户,就得斩敌一千级。对于这些打了几十年仗的老将们来说,如今这样的年月,要想杀这么敌人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而等到景天再过十几年能上战场了,估计北元什么的也早灭了。…,

到那时候,那杀敌千余,估计就得半辈子军功才能凑齐了。而要封世袭指挥使,得杀敌五千,封伯,斩敌三万。众武将只是想了想,就觉得这看似巨大无比的陷饼似乎有点画饼充饥的意思。就算在场的侯爵们,都不能保证自己打的所有仗,歼灭的敌人加起来有三万之多。

一想到此,诸贵族们也都觉得皇帝刚才不过是和六岁的孩子开了个玩笑罢了。以魏国公如此受皇帝的恩宠,景天就算是个私生子,长大后难道还混不上一个正五品的千户?至于说斩敌授官封爵,这就纯粹是皇帝今天太高兴了,一时酒后当着大家的面开了个玩笑罢了。

反正在场没有一个人会相信,眼前这个才六岁的孩子,将来难道还真难杀敌九万九,换一个王爵不成?

想明白了这些,大家也就开始争相赞叹皇帝,夸奖景天起来了。

没一会,皇帝终于感觉身体不支,向在场贵族们吩咐了一声让大家继xù

围猎后,他就由侍卫们抬着回了营帐休息。皇帝一走,景天面对着四周那些认识不认识前来套近乎的贵族子弟们,顿时没了什么耐心,当下也就借着几分酒意,装着醉了往后一倒就睡过去了。徐达连忙让赵大熊带着几个人与阿勇阿贵及虎子他们一起回营休息去了。

皇帝的御帐之中,太子正亲自为朱元璋倒热茶醒酒。动作轻柔,不发出半点声响。

朱元璋从榻上翻身而起:“太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父皇,您醒了?刚过申时,现在是酉时一刻。父皇需不需yào

现在传膳?刚刚儿臣让随驾御厨把今日父皇赏赐的那熊掌给炖了,眼下正是刚好呢。”

朱元璋轻轻拍了拍有些刺痛的头:“都这么晚了?那好,传膳吧,孟子当初还叹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今日朕倒是托了景天的福,能鱼与熊掌兼得啊。”

太子朱标欲言又止,朱元璋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你是一国储君,就得有储君的气质。”

“就是父皇今日猎场酒醉之后,性之所至,说了些话,儿臣觉得有些不太合时宜”

“你说的是朕给景天许诺之事?这有什么不合时宜的?朕很喜欢那孩子的,即聪明且尚武,而且还很有文采。难道你看不出今日那歌实jì

上是他弄出来的?先前京师就传徐家私生子如何聪明,如今亲眼看过,确实很聪明。想那燧发枪,这一把枪可抵得十万雄兵。如果不是他太年轻,朕今日就是封他个爵也是当得的。更何况他今日还救了允炆允熥两个,那可是你的两个儿子,你心中就不感激?有时朕想想,允炆那孩子太文弱,跟你学了身书生的酸气。允熥那孩子又太虎了,做事冲动,又不大动脑子。有时朕想,景天倒很像我们老朱家的种,有股子猛劲,又会动脑子。就如今天,看到允炆、允熥两个有危险,二话不说就先冲上去了。”

朱元璋说的高兴,重重的拍了下大腿:“啪啪两枪,大黑熊干掉了,允炆他们也救下来了。可你看允炆他们俩个表现就差多了,还比景天大上一两岁呢,允炆是吓的在那里半天没动弹。允熥倒是很勇猛,可是却不知dào

动脑,拿着把弓就对着熊射,这虎孩子。”

朱标在一旁听的心里十分不舒服,可却不敢说什么,他甚至在想,这徐家的私生子会不会是父亲在外遗落民间的龙种。不如他今日怎么可能对景天如此好,甚至说出封王的话来?…,

御膳很快送上来,御厨的手艺很好,当过叫花子的朱元璋吃的十分高兴,尤其是那炖熊掌,蒸全鹅,以及河豚鱼脍,和鹿肉杜仲汤四道菜,更是美味无比。比之当年做和尚时讨饭要到的翡翠白玉汤可是何止美味千里倍。

“太子,让御膳房按这式样,把炖熊掌、河豚鱼脍、和鹿肉杜仲汤、蒸全鹅这四道菜也给魏国公跟景天送去一份。”

“好,儿臣知dào

了。”

“等一下。”朱元璋叫做了刚要出去的太子朱标,拍了拍脑袋道:“喝点了酒就忘事,差点出大事。天德生有背疽还未好,忌吃蒸鹅,这东西会发。让御厨把蒸鹅去了,再选一道其它的菜加上,凑四道美味给天德与景天他们一家送去。记住,一会你亲自去一趟,将来你继承大统,魏国公徐府也将是你的辅佐之臣,多和徐家走动,天德以前也兼过太子少傅,也算是你的师傅。更何况景天这孩子很不错,朕还打算让景天做允炆、允熥他们的伴读,将来辅佐他们。徐家的允恭、允忠也都是忠厚之人,你多与他们亲近,没有坏处。”

朱标恭敬的站立一侧,点头道:“儿臣明白,儿臣马上就去。”说完弯腰退出御帐。

出了御帐,朱标的眼神却不由的有几分阴鹜。长期被皇帝安排好一切的人生,让他越来越难以忍受。想到朱同先前告sù

他徐达拒绝了联姻的请求后,他更加不由紧皱了眉头。北平一案,已经彻底是打草惊蛇,引火烧身了。户部的案子如今彻底捅破,徐达与燕王一点事情没有,反倒是那些暗中投在他门下的六部官员与江南官员、豪绅们如今却全被牵连上了。

“徐达这是不给孤余地啊。”朱标暗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御膳营那边传旨。

“殿下,何事如此不乐?”正走着,迎面永昌侯蓝玉、郑国公常茂,礼部侍郎朱同三人一起而来。

第59章 御赐蒸鹅

朱标闻声抬起头来,只见昏暗的暮色之下,郑国公常茂,申国公邓镇、永昌侯蓝玉、礼部侍郎朱同四人正一起迎面走来。看到四人,朱标的面色柔和了一些,长叹口气,发泄着心中的不满道:“陛下让孤去给魏国公赐膳,还让孤以后多与徐家亲近。你们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蓝玉皱了皱眉头道:“这可不是好消息,刚才朱侍郎又去徐达的营地看过他,委婉提起联姻之事。可是徐达一口拒绝了,他这是不肯和我们和解。而且我的人刚刚从大理寺那边打听到,陛下这次是有意将所有涉户部案的人一网打尽,从严惩处。如果此事是真,那我们这次损失可就大了。”

“是啊,看今日皇帝对那徐家私生子的态度,我们就能知dào

如今皇帝对徐达的恩宠了。只要有徐达在,燕王就有座坚固的靠山,我们想对付燕王,可就难上加难了。”朱同深为太子的谋士,这时也是连连叹气。

蓝玉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在他看来,徐达这人虽然一向忠厚。但他曾经跟着徐达出征数次,深知徐达的手段,徐达向来谋定后动,讲究的便是后发而制于人。徐达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很少有失手而归之时。现在他们已经惹起了徐达,这个时候徐达不肯和解,那意义已经不言而明。徐达会对他们反击的,户部案牵连到的无数太子门人,只是他的第一个反击而已。谁也不知dào

,徐达后面还会有什么样的招数。

“不,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蓝玉摇头,“此将户部案,我们已经是折了夫人又赔兵。如果我们不能反击,下一步,我们有可能会更惨。我们必须阻击徐达,他既然不肯和我们和解,那我们就把他毁了。”

朱标骤然打了个冰颤,“毁了?”

蓝玉的眼神越来越坚定,他附身上前,轻声对四人悄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夜幕漆黑,景天头痛的在黑暗中醒来。

景天喜欢徐府中柔软的床,上面垫着几床软软的棉被,躲在上面,会让人觉得睡在云朵之上。可是此时酒醉后醒来,只觉得口渴无比,而且嘴中充满苦涩之味。身下的硬木板冰冷生硬,咯的他浑身酸痛。“润娘,我要喝茶!”他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应答,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此时并没有在徐府,而是还在狮子山的皇家园林之中。

起身坐起,隐约之中还能听到园林中有野狼的嚎叫声。那声音,让景天想起还留在徐府中的小雪狼。景天起身自己穿戴好了衣服,外面守夜的阿勇才听到声音赶过来。

阿勇打着呵欠对景天道”“小少爷你醒了?刚才老爷让人来叫你去他那边,说是西南的那几位女罗罗人来拜访老爷,本想叫你一起见他们的,后来听说你还没醒就算了。”

景天点了点头,白天在围猎场上他也见到了奢香她们,当时见她们心情似乎不错。看样子似乎告御状的事情似乎已经解决了,景天心里也很为她们高兴的。

接过热毛巾,景天把脸捂在温热的毛巾之中,舒服的轻轻呻吟。帐外一行脚步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哦,我们的小英雄已经起床了呢!”

景天丢开毛巾,一眼望去,却正是明亮动人的奢竹。在她的后面,还有奢香夫人、刘淑贞和实卜三个罗罗人首领。…,

“看夫人们神色这么好,看来告御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啊?恭喜三位夫人!”景天整了整衣袍,笑着对她们道。

奢香夫人脸色和煦,露着微微笑容:“此事确已解决了,幸得景天公子也魏国公徐大人从中帮忙,我们才能这么快的见到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听过我们的申诉之后,又找人调查了此事。今日围猎之后,陛下十分高兴,已经下了旨意,派人往贵州逮那马晔入京问罪。”

奢竹笑着上前,亲了景天一口激动道:“不仅如此呢,皇帝今天心情大好,还当场加封我阿姐为顺德夫人,封淑贞夫人为明德夫人,封实卜姐姐为归德夫人,全是正二品的大官呢。这事还得多谢你呢经,要不是你今天让皇帝这么高兴,皇帝也不会这么大方封的。”

景天听到这消息,也为她们高兴,不管如何,皇帝这番封赏,以后几个寡妇在西南也会更好立足些。

奢香打量了会景天,笑道:“我们这么晚来,除了要感谢景天公子外,其实也还是有事情想托景天公子帮忙。”

“香夫人请说。”景天笑道,“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何须这么客气呢。”

奢香夫人转头与刘淑贞她们两个对望了一眼,最后还是实卜出声道:“还是让我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你也知dào

,我们从云贵来时,有七百多人的队伍。当时我们不知来京的结果,所以我把小弟也带上了,两位姐姐也都把儿子带上了。可是你也知千里迢迢,一路山水险恶,七百多人到得京城,就只剩下百余人。这次我们事情也算办妥了,打算马上就回去,但是来时阿弟他们就感染过病疾未全好,这次回去我们都担心他们身体承shòu不住跋涉。所以,就想把他们几个留在京城,等过几年再派人来接他们回去。”

实卜一番解释,景天也很快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来时,奢香因为是来告御状的,所以也怕走了后家里出什么意wài

,奢香和刘淑贞就把儿子都带上了,实卜也把小弟带上了。但路途实在过于遥远,上一次京,七百多人死的只剩下一百来人。几个小孩子还算命大,虽然染过病,但总算是挺过来了。如今要再回去,三人却是担心几个孩子又染上病。因此想来想去,打算把他们留在京城几年,等他们大些,再派人来接回去。

而且当时提出这主意时,三个女人也并不是没有私心的。当离了云贵,到了中原的京城时,她们才发xiàn

罗罗人部族与大明的差距。这次意wài

结识了景天与魏国公后,她们也不免起了点私心。让几个孩子留下,一来是为学习中原文化,二来也是想借机攀上魏国公这等大明朝中的顶级权贵。特别是今日围猎上,景天的表现,和皇帝对景天与徐府的恩宠后,他们更加加深了这种想法。

尤其实卜,看到景天那两把枪的威力时,更是心中起了些小谋算。她一心说服了奢香夫人和刘淑贞两人,让她们把几个孩子留在徐府暂居,而不是留给皇帝安排。为的也是希望弟弟阿哥有机会,能把这种大威力的火器弄到手。

“刚刚我们已经拜访过魏国公了,徐大人对于我们的不情之请已经答yīng

了下来。”奢香夫人微笑道:“我们刚才也与魏国公商量过了,景天公子正好与我儿阿蛮,还有淑贞夫人之子阿加,以及实卜的弟弟阿哥都是年纪相仿,所以我们希望以后阿蛮、阿加还有阿哥三人就跟着景天一起生活。不知景天公子是否愿意帮惊照顾他们三个?”…,

景天微微愣了下,没有想到三人留下儿子弟弟,却不是另开府居住,而是寄居在徐家,而且看样子,还是要把三人交给自己。想想自己也才是个小孩,景天不由有些头大。

“景天,你放心,奢竹姐姐也会留下来的哦。”奢竹走过来,搂着景天笑道。

景天略作思考,也就点头答yīng

了下来。她们能来和自己说此事,那说明祖父徐达已经是同意过的。更何况徐家这么大,这三位夫人又全是朝廷亲赐的正二品土司,这事情也算是多个朋友多条路了。更何况,还能那么漂亮的奢竹留下来,景天又会有什么好拒绝的。

见到景天同意,奢香夫人们都十分高兴,当即把五岁的阿蛮、阿加,还有六岁的阿弟三人都叫了过来。三个罗罗人男孩都还有些拘束,倒是奢竹总是和谁都那么自然熟,有她在一旁,景天也就与阿蛮他们兄弟相称,四人中,景天年纪居然最大,当了个大哥。不过在奢竹的面前,却还是得自称小弟的。

奢香夫人们见终于与魏国公结上了关系,自然是十分高兴,如今云贵的罗罗人都归附了明朝,她们自然也希望在朝中有个可靠的靠山,以免如上次一般再受如马晔一样明朝官员的压迫。景天倒也很开兴的,这三个小鬼将来成年后可都是西南实权土司,到时混不下去了,也可以找他们去啊。

众人正高兴之际,却见赵大彪突然冲了进来,大声道:“景天小少爷,老爷让我来接你马上过去。”

景天见赵大彪那一脸的惊惶样,问道:“赵叔,出什么事情了?”

赵大彪一脸悲痛愤慨之色:“刚才有太子身边搾说是代太子奉陛下旨意前来赐膳给魏国公,赐炖熊掌、河豚鱼脍,和鹿肉杜仲汤,还有一道蒸全鹅!”

“什么?赐蒸鹅?”景天惊呼出声。

赵大彪点头:“魏国公含泪吃下四道菜,不过片刻,就已经吐血不止。魏国公让我接你过去,说是还有话要对你说。小少爷快走,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景天如遭雷击,僵立当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朱元璋居然会真的赐蒸鹅给徐达。

第60章 殒命

皇帝赐膳,按制臣子得当着赐膳使者的面将赐膳即食、全食。

赵大彪有一点说错了,赐膳的使者并不是太子朱标本人,甚至那人并不是太子身边的侍者。而是一名御膳房的管事,据他说太子因有事,便让郑国公常茂到御膳房传旨,让御膳房按刚才皇帝的膳食赐一份给魏国公徐达。

景天被越大彪一路抱着赶到了祖父的营帐,帐外已经聚了不少的人,徐家这次参与围猎的子弟都站在外面,一个个低头不语,面有愤色。连曾叔祖徐成也站在帐门口,眼中似喷火。

景天的父亲徐允恭站在帐口,见赵大彪带着景天到了,忙上前道:“景天快进去,你祖父有话要亲口对你说。”

营帐之中,数支牛油大烛燃起,将整个帐中亮的如白昼。徐达就躺在床上,床边一旁还放着一个铜盆,里面满是殷红的鲜血。帐中除了徐达,还有信国公汤和在一侧。

“咳咳咳!”

徐达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一转身吐出一大口鲜血。

景天奔上前去,一把握住徐达的手:“祖父大人,景天在这里。”

“景天。”徐达幽幽睁开眼睛,望着景天微微笑了笑,咧开嘴露出的洁白牙齿上还有着鲜红的血迹。他的眼神有些涣散,瞳孔微微缩小,面色潮红一片。嘴唇发白,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无力的颤抖着。

汤和上前摸了摸景天的头:“天德刚才上吐下泄好半天,可眼看着止住了,却又吐起血来。我们已经派人去请太医,还派人去报gào

皇帝。可这病情来的太快,现在不但吐血,而且还开始四肢无力麻木起来。唉!”后面的话汤和没有再说,但景天却明白这已经是暗示徐达坚持不了多久了。

景天震惊的望着徐达,心中突然明白,徐达这并不是吃了蒸鹅病发。虽然民间传说得了背疽的人吃了蒸鹅会发病,增重病情。可也不可能会发作这么快,这么严重。先是上吐下泄,后是吐血,再是四肢无力麻木,这怎么看怎么是中毒的迹象。而且根据他吃完赐膳就毒发的症状,景天马上想到最有可能的就是那道河豚鱼鲙。

这道河豚生鱼片是皇帝吃过后再让御膳房赐下来的御膳,所以绝不应当是有毒的。而且得了背疽不能吃蒸鹅,这也是常识。可现在赐膳中不但有蒸鹅,而且河豚还是有毒的。景天一时头大,难道真的是皇帝要杀徐达?可白天他们关系还这么好,徐达要致仕时,皇帝还是那么的不舍。怎么可能转身,皇帝就要毒死徐达呢?就算皇帝真的想要杀徐达,也不可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赐膳毒杀徐达啊。

景天想要救徐达,可看徐达的症状,他的毒已经很深,四肢无力、瞳孔缩小,嘴唇变白,这已经是深度中毒的症状了,没有专业的医生和设备与药物,根本是无力回天。

“景天。”徐达那颤抖的手紧紧抓住景天的小手,徐达冲他摇了摇头,他的面色看起来更潮红了些,但眼神却明亮了一点。景天估计他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最后一点时光,“景天,我就要走了。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孩子,我知dào

你很聪明。我要告sù

你的就是,当你被允恭从北平带回来的那天起,当你的名字写上徐家族谱开始,你就从此姓徐,你就是一个徐家人。不管什么过去,也不管什么将来,你都是徐家人。景天,我希望你的一生能平淡。可是今天你的表现,让我知dào

,也许那就是宿命。但是我临终前最后的一个遗愿,希望等多死后,你能回凤阳老家读书,看守祖祠,答yīng

我,最少在你十五岁以前,不要再回京城!”…,

景天感受着徐达对自己最后的关怀,他早已经知dào

了自己的身世,虽然并没有完全印证过,但他却已经清楚明白了。此时再听到徐达的话,越发的让他感动,他是这么的用心帮他掩饰一切,只为他能平安的生活。俯下身,景天对着徐达的耳朵轻声道:“祖父大人,你明知蒸鹅有毒,为何还要吃?”

徐达微微一笑:“蒸鹅发病,只是民间传说而已。就算真吃了,也不会怎样。我本以为这是陛下对我忠诚的考验,却没有想到”

景天忍不住道:“祖父大人,你这是中毒之症,不是蒸鹅的原因,你中的是河豚之毒。要害你的绝不是皇帝,一定是太子。”

徐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咳嗽了一阵后道:“景天,你才六岁,怎么这么的聪明?景天,如果你不想落得和我一样下场,就按我说的,等我去世后就去凤阳,十五岁前不要再回来。景天,聪明是好,可有时太聪明反是祸事,孩子。不管是皇帝要杀我,还是太子要杀我,都是皇家的人要杀我。这世上,一旦卷入皇家的恩怨之中,便再难脱身。你要记住我今天的话,好了,你出去吧。”

景天刚出了营帐,信国公汤和握着徐达的手泪水情不自禁的流下:“天德,我早听说你和太子对上了,这又是何苦呢?皇家的事情,就由着皇家去。你我不过是一外臣,虽辅佐陛下打下天下,可陛下日渐老迈,也不免有猜忌之心。天备,今日之事,也许并不是最坏的。你这一走,算是从此保全了徐家上下。老兄弟,我也看明白了,明日我就要向陛下自解兵权,请辞归乡。我知dào

你关心景天,我会亲自带景天归凤阳的。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徐达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景天刚才的那一番话,让徐达越发的相信了自己的推测。要杀他的不是皇帝,而是太子。不过如汤和所说的一样,他身处于太子与燕王的是非之中,就算今日躲的过去,可万一皇帝突然驾崩,新皇即位,他还不是一样躲不过去。他明白自己,是不会背弃燕王,站到太子一边去的。也许如汤和所说的,今日如此这般结局,也许反而是保全了徐家。

“天德,天德怎么样了?”景天站在营帐门口,正回答着徐家人询问他在里面徐达和他说了些什么,远远的,皇帝朱元璋穿着一身睡袍,衣衫不整,头发披散,策着一匹马直奔而来。跳下马时,景天发xiàn

朱元璋连鞋子都没有穿,光着一双赤脚。”祖父大人吐血不止,看着是快不行了。现在,信国公正在陪着祖父大人。”景天指着帐内说道。

朱元璋猛的掀开帐门就冲了进去,他进去时,徐达已经到了最的弥留之时。此时河豚毒发作,舌头麻木,语言不清,甚至因全身麻木而瘫痪。看到皇帝到了,他张了张嘴,可说出的话却含混不清。

“御医,御医,快给朕医治徐兄,快!”

一名须发皆白的御医连忙上前把脉望舌胎,摇头道:“魏国公身中河豚剧毒,毒性太大,已经毒入心脏肺腑,小臣无力无天了。”

朱元璋抬起脚一脚将御医踹倒在地,大骂道:“庸医,庸医。朕也吃了河豚鱼鲙,为何就没有中毒?徐兄吃的都是御膳房的菜,怎么可能会有毒?”

御医倒在地上,还小声辨解道:“御膳房所选用的河豚鱼鲙材料都是新鲜洗净的鱼肉片,这一般者是无毒的。一般来讲,鱼卵巢和肝脏含毒素量最多,故毒性也最大,其次是肾脏、血液、眼、腮和鱼皮等处。多数新鲜洗净的鱼肉可视为无毒。但鱼死后再贮藏一段时间,鱼肉可染有毒素。春季为雌鱼的卵巢发育期,卵巢毒性最强,再加上肝脏毒性,也在春季最强,所以春季最易发生河豚中毒。魏国公所食鱼片,有可能不是新鲜的鱼片,也有可能是”…,

“你是说魏国公是被人故yì

下毒?”

“臣不敢,臣万万不敢。臣只是据实推测,据实推测。魏国公所中之毒发作迅速,绝对不只是鱼肉不新鲜中毒,而应当是鱼肉中掺了河豚血,甚至是河豚的内脏等带剧毒之部份掺在了其中,才有可能如此居然的中毒症状。”御医小声解释道。

朱元璋的面色越变越青,俺如青面阎罗。

徐达抬起手用力的指着汤和,汤和连忙道:“陛下,刚才魏国公口述,臣代笔,写了一份遗折。”

朱元璋从汤和手中接过那份奏折,感到无比的沉重。御医的那一番话,已经让他心中对这事前后有了判断。徐达中毒之事绝不是巧合,也不是御厨疏忽。河豚这种有毒之物,宫中御厨们处理更是极为小心。而且皇帝的膳食,会有专人偿菜试毒。他的御膳无毒,偏偏他让太子去赐膳,徐达吃一道菜就中毒了。而太子最近和徐达的关系不和,朱元璋也是十分清楚的。

“天德,朕对不起你。你放心,朕一定会善待徐家。”朱元璋握着徐达渐渐无力的手道。

徐达用着含混不清的声音道:”景天”

朱元璋俯下头,轻声道:“朕早知dào

了他的身份,朕还得你这些年对他的照顾,朕今后会好好对他的。”

“不别去打扰”

朱元璋等了半天,也没有再等到后面的话语,转头看去,却见多年的老伙计徐达已经紧紧闭上了眼。

第61章 少狼主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几年时间如白马过隙匆匆而逝,转眼又是一年三月桃花盛开,茑飞草长之时。

凤阳城南,狼窝山,山神庙。

狼窝山是凤阳城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这山神庙也不知dào

是何年所建,但此时却早已经香火没落。也许早年这庙也曾红火过,但自从凤阳出了个朱元璋当了皇帝之后,当年皇帝出过家的於皇寺便越发的红火起来。

先是改名皇觉寺,元末毁于战火之后,皇帝更是耗巨资重修,洪武十六年在“第一山”前兴建龙兴寺,并赐名“大龙兴寺”,皇帝亲撰《龙兴寺碑》文,设僧录官住持,颁赐龙兴寺印。大龙兴寺号称圣庙,规模宏大,占地一千余亩,向有“僧童骑马关山门”之说,寺由中都名匠营建,雕刻精细,规制宏传,等级甚高,因此凤阳的百姓都往大龙兴寺进贡香火,久而久之,这狼窝山上的山神庙越发没了香火,到如今,已经是彻底的衰败。

山神庙破败失修,连个寄居的野和尚也没有了,几间要倒未倒的石屋里面,缺胳膊断腿的泥偶像歪歪斜斜,帷幔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供桌上,摆放着一只装了半碗土的破烂陶碗,里面却是手指粗的三根香。香已经点燃,香烟了了。供桌前,放着一把缺了半条腿的椅子,缺腿的地方垫了两块砖头。

有些惊奇的是这个早已经难得再有人来的破庙之中,此时却是庙里庙外聚集着数十号人马,庙中的那把破椅子上,一名虬髯独眼大汉正叉着腿坐在上面。三十余许的年纪,一脸凶悍之色,粗麻布的短衣打扮,一只左眼被一块眼罩蒙着,更添几分恶相。大汉手中拿着把明亮的匕首,正在右手中不停的耍着刀花。

在他身后,还有七名大汉站着,这些大汉都差不多年纪,和坐着的那人差不多,每人都是一脸的凶悍之色,甚至有一个脸上还有一道道长长的大疤,更显狰狞。

“大哥,他娘-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半点动静,这些狗-日的会不会玩我们,不敢来了吧?”疤面脸不耐烦的道。

坐在椅上的独眼大汉摇了摇头,依然专注的转动着手中的刀道:“他们会来的。”

独眼龙旁边的一名三角眼的长袍瘦高似帐房的男子笑道:“大当家说的没错,他们会来的,八当家静心等待就是。想这四海商号短短几年间,便成为江南一带鼎鼎有名的商号,传言日进斗金,靠的就是一个信字。四海商号这几年来推出的各种商品,那都是有那个什么三包服wù

的,包修、包换、包赔,这样的话都能喊出口,这次既然放出话来要见咱们,又怎么可能不来呢。”

“大哥,我现在倒不担心他们会不来,我担心的是他们来了后咱们要怎么应付啊?这四海商号突然而起,几年时间就已经是江南有名的大商号,各种所出的货物,如那打火机、火柴、肥皂、香皂、牙膏、花露水、香水的那都是别家没有的独一份儿。这几年,他们钱赚了不知dào

有多少。可是到现在,这江南上下也只知dào

这四海商号有可能是在凤阳府地界,可至今都没有人知dào

这四海商号背后的当家是什么来头?咱们这些年靠水吃水,也劫了他们不少趟了,这次这四海商号突然发贴给咱们,邀咱们见面,兄弟我这心中总是有些不得劲啊,这会不会是那四海商号摆的局啊?”…,

独眼龙见弟兄们都是有些犹豫不定的样子,笑了笑道:“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这四海商号虽火,可不过是一商号而已。想咱们八兄弟纵横江淮多年,虽然这些年不如当初,可在这洪泽湖与淮河之上,却也算是一号人物。诸位弟弟们不用担心,对于这四海商号的当家,哥哥已经打探出了点眉目。据哥哥我的消息,这四海商号的总号确实就在凤阳府,那东家据说是京里来的勋贵子,家中在京师也是排的上号的。”

那二当家一听越是不安的道:“大哥,咱们当初可是反过朱元璋的人,这些年隐姓埋名的也是十分谨慎,这四海商号既然这么有背景,我看咱们还是别惹它为好。”

“无妨,虽然听说这四海商号后面是朝廷里的公侯府第,可哥哥也打听到了,这商号其实只是一庶子在经营。这人身份十分隐秘,哥哥打探许久,也只知dào

有个‘少狼主’的称号。一会他来了,咱们自然也就清楚了。朱元璋咱们当年都反过,更何况是一纨绔子弟?这种纨绔子最好对付了,不过是仗着家中的势力,拿着钱财压人罢了。咱们以前还只是小打小闹,这回他既然主动找上咱们了,那咱就一定得好好分一杯羹了。”

“哈哈哈!~”破旧的山神庙中顿时响起一连串的笑声。这伙人当初本是巢湖上的水寇,后跟着廖永安、廖永忠兄弟投了朱元璋,投明军没多久,因犯军规后逃到了陈友谅军中。结果最后潘阳湖大战,陈友谅兵败,这伙人又逃回了巢湖重操旧业。等到朱元璋建朝,兄弟一伙人又逃到了洪泽湖上。这些年来他们藏身于洪泽湖上,平日里则专门在淮河上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倒也快活。

一伙人以那独眼龙为老大,八人结为了兄弟,称为江淮八蛟,手下也领着三百多号亡命之徒,在江淮一带可以算的上是鼎鼎有名的水贼,只因他们行事谨慎,故至今逍遥江湖之上。

这些人本就是刀尖上行走的亡命之徒,独眼龙一番话,马上就让他们抛却了心中最后一点担心。

“二哥别担心,咱们还怕过谁来?管他什么少狼主还是少虎主,咱们可是江淮八蛟。不过一纨绔子而已,居然还敢大模大样的给咱们下贴,这小子最好躲他娘怀里别来,不然咱们干脆把他绑了。他的四海商号不是日进斗金嘛,那咱们这回就干一票大的,做完咱们也可以金盆洗手,好好享shòu

这花花世界啊。”

“就是,咱们纵横江淮好些年,好不逍遥自在,竟敢大咧咧地下帖子,不是给咱们送财神来的么!”

正说着,只听到一阵马蹄声自远处而来,似有一队人马奔来。

一伙亡命之徒虽然嘴上喊的痛快,可也知dào

如今的江山终究是朱元璋的,如今天下渐太平,他们这些人的日子也越发的不好过了。虽然嘴上说不怕,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今日之约是对方摆下的局。毕竟听说对方是公侯子弟,万一对方引卫所官兵又或衙门捕快来拿他们,这事情也不是闹着玩的。

独眼龙腾的站起,一脚踹翻了那条缺了腿的破椅子,其它的几个当家也是纷纷操起家伙,外面的强人更是往破庙四边埋伏起来。

独眼龙带着七兄弟站在庙口,远远的迎着,面色凝重。马蹄声越来越近,陡然间,人马未至,山路之上却率先奔出一匹巨狼来。那是一匹全身雪白无比的狼,巨大无比,如同小马驹子一样高大,看上去身长近丈,约莫数百斤的样子。

白色巨狼奔跑如风,就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划过,转眼间就已经到了众人的面前。巨狼停下,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独眼龙,让独眼龙的头皮都微微发麻。

“嗷!~~~”巨狼突然仰天长嚎,声传久远。

第62章 江淮八蛟

三月的狼窝山,满山遍野的都是绽开的山花,烂漫如火。站的高,便望的远,站在狼窝山上,整个高大的凤阳城便尽收眼底。站在数百米的山峰之上,拥有二十余万人口的大城凤阳,就仿佛是一个模型似的摆在那里。城中四处川流的百姓,仿佛如蚂蚁一般的渺小。景天估计,要是在这山上架几门大炮,估计整个凤阳都处于炮口之下。

“江淮八蛟就在山神庙中。”景天旁边那个最年长的骑士开口,他骑着一匹青色大马,一看就是上马的战马。这样的马匹全是从塞外运来,每区至少三百贯钞左右。如果再算上这马身上的全套华丽鞍鞯,则至少得四百贯出头。他年纪比景天也就大了几个月而已,是景天的乳母陈氏的儿子,也是景天的乳兄。景天从小喊他虎子,到如今,大家依然如此称呼他。“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朝廷通辑的要犯,他们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来赴约?这些人简直是胆大包天。”

“这些杂种只知dào

咱们是四海商号的人,可不知dào

真落到了咱们的手中,他们只会祈求情愿落到朝廷的手中。”另一骑士阿哥笑道,阿哥就是罗罗人女首领实卜的小弟,当年留在京城,景天回凤阳时,他也一意与另两个罗罗人同伴阿蛮和阿加一起跟随过来。一晃多年,阿哥长的更加的强壮,浑身肌肉壮硕,尤如一堆堆的花岗岩石。

“再厉害的水贼上了山,也不如虾。”虎子嘿嘿笑了几下,“他们这是在自找死路。”虎子的父亲是朝廷的百户军官,如今更是早已经升任成了五品的千户。这些年来,景天他们一伙人一直都是受虎子的体能与武艺训liàn

,一个个虽还年青,可这骑马射箭,甚至是步上刀枪剑棍却是一个个都比那些普通的卫所军士要强上许多。

“他们一定还带了不少人,埋设在那破庙四周。”嘴唇上已经蓄起短须的阿勇道。

“带再多的人,今天也要他们有来无回。”阿勇的弟弟阿猛不以为然的道,“这些人这几年一直劫我们四海商号的货物,以前咱们没有理会他,他们还真就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如今咱们四海商号有大买卖要做,岂能还留着这群杂碎。”

“嗷!~”悠长的狼嚎之声传来。

景天笑了笑:“看来追风已经发xiàn

他们了,那种们就去会会他们吧,看看是他八蛟厉害,还是咱们八骑士厉害。驾!”景天说完策马上前,身后阿勇阿虎他们七骑紧随而上。

破庙外,八匹快马转眼即至,看着追风一狼就威慑住了庙前的诸水贼,景天笑着跳下马来,上前伸手揉了揉追风的脑袋。刚才还无比凶狠的追风马上温驯的靠向景天,还伸出舌头身在舔景天的手。

江淮八蛟看的面面相觑,独眼龙看着面前一排跳下马的八名少年骑士,不由的几分震惊。他上前几步,大声道:“敢问这位公子就是江湖人称的‘少狼主’否?”

景天只和追风嬉戏着,看也没看独眼龙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独眼龙看着这八名少年,皆是十二三岁至十五六的年少,人人衣饰华丽,更兼他们骑着的高头大马,对先前打探到的四海商号乃是京中公侯子弟所经营的消息更信了几分。这时见景天他们那副随意的样子,他心中反而谨慎了几分。…,

“还不知dào

少狼主高姓大名,更不知dào

少狼主今日约在下兄弟等到此赴会有何贵干!”

阿哥冷哼一声道:“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嘛?我们就是四海商号的主人,这几年来,你们数次在淮河上劫我们商号的货船,这就不必我们再提醒你了吧?今日约你们来,当然是来做个了断。每人留下一只手,就可以自己走了。”

独眼龙顿时被这话激怒,脸上青筋直露,梗着脖子道:“我等兄弟若是不从呢?”

阿虎上前道:“你们若是自己下不去手,小爷我可以代劳。”

那边的二当家翻江蛟已经是怒不可揭,跳将出来拨刀而出,大叫道:“大哥,和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们有什么好谈的,先把他们抓了再说,光是这八匹马就值两三千贯钱了。”

独眼龙还保留着最后的一份克制,顾忌着景天等人的身份,黑着脸道:“这就是你们约我们兄弟来的目的吗?还是说还有更好的提议?你们经营商号,图的是财。我们兄弟水上讨生活,也不过是混口饭吃。咱们何不和气生财,你好我好大家好。只要几位小兄弟每年给我八蛟一万贯钱,或者是四海商号两成的干股,兄弟们以后专门替少狼主的货物保驾护航,如何?”

“一万贯钱?”景天笑了笑,“这点钱倒真是不多,不过我为何要交给你呢?就你们几个也敢号称八蛟?不过是当年陈友谅的几个余孽罢了,本公子甚至不须自己动手,只要跟中都留守司的周大人说一句,你们插翅难飞。请留守司的兄弟们出动,可用不了一万贯。”

独眼龙怒极反笑,大笑几声从腰间拨出五把鬼头大刀,一只独眼瞪着景天道:“三月里没风,也不怕大话扇了舌头!既然你们敬酒不吃那就别怪爷们不客气,报上名来,爷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见到独眼龙拔刀,其它水贼也纷纷拨出各式武器,甚至周围埋伏的数十名水贼也纷纷跳了出来,瞬间把景天他们八人围成一团。

景天等人却是毫畏惧,景天笑了笑道:“江淮八蛟倒真是好大的火气,难不成想要以众敌寡,方显你们的英雄豪气不成?独眼龙,别怪本公子没有提前告sù

过你,现在本公子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等从此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从新做人,投到本公子马前做一马夫,本公子倒可以保你们免受一死。如若不然,明白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

“哈哈哈,真是年纪不大,口气却是不小。爷爷也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现在跪下给爷爷们磕八个响头,然后拿十万贯钱来赎身,爷愿意放你们一条小命。”二当家翻江蛟大声道。

景天等人都是哈哈大笑,二当家翻江蛟一阵恼怒,大声对四周的水贼喝道:“你们都不要插手,今天老子一个人就要废了这八个小崽子,让他们知dào

下爷的本事。”说着拨出两把短叉就跳进圈中,向着景天就冲了过去。

景天只负手而立,站着未动,追风却突然跃起,如闪电般扑向翻江蛟。二当家只觉得一阵腥风扑面,下一刻已经被追风扑倒,一阵钻心剧痛传来,却是雪狼已经在撕咬着他身上的衣服血肉。

“啊!”二当家负痛惨叫连连,满地打滚,可不论他怎么躲,都躲不过,推不开追风的撕咬。…,

突然的变故让独眼龙等大吃一惊,纷纷要上前解救。眼看着数名水贼已经提着刀冲向追风,景天突然从腰间取出两把火铳,啪啪两声就将两名冲在最前面的水贼放倒。

水贼们先是一惊,随便还有人继xù

前冲,虎子又提起枪连开两枪,弹无虚发,又是两名水贼倒地。

四名倒地的水贼都是大腿中枪,鲜血流了一地,却并不致命,四人痛的满地打滚,嚎叫不止。其它人还想上前,阿勇他们此时都从腿上摘下了手铳持在手中,做势欲发,其余水贼顿时全都进退不得的愣在当场。

一声口哨声响起,雪儿追风迅速跑了回来,刚刚景天并没有命令追风杀死二当家,因此雪狼撕咬了二当家小半天,却只是把他的衣服撕的粉碎,外加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大小不一的伤口而已。

破旧的山神庙前,一时安静无比,连剩下二当家与四个水贼在无力的呻吟着。

景天提前刚发射过的手铳,对着铳口轻轻一吹,将枪口的那缕硝烟吹散,无比轻松的道:“独眼龙,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愿意自断一臂,还是全都偿偿这手铳的威力又或者想让本公子的白狼饱餐一顿,又或者你们愿意来帮我们当个马夫呢?”

独眼龙饶是经lì

无数的大风大浪,可是在这几个谈笑间面不改色,却一下子差点夺走了他五个兄弟命的少年们面前,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有着朝中公侯的背景,无比赚钱的四海商号,而且小小年纪,就如此狠辣。他心中相信,只要他说出个不字,这里估计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了。

犹豫了好一会,独眼龙望了望几个大量失血的弟兄,再拖下去,几个兄弟都没的救了。他咽了口口水,道:“还有第四条路没?”

“没有。”陈克复直接了当的道。

“那我们做你的马夫,你真的就能放过我们兄弟?那还有那些跟随我们的弟兄们怎么办?”

“放心吧,本公子的四海商号正缺人,他可以把他们都招来,本公子可以也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岂不善哉?”

独眼龙无力的丢下手中的鬼头大刀,“好,我们认栽了,要杀要剐随你,老子弟兄们这三百多条命就交你手里了。现在,你可以告sù

我们你的名字了吧。”

景天笑了笑:“跟着我们,你以后自然会知dào

的。放心吧,你们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的。”

第63章 翩翩少年

(感谢暗潮汹涌、。碧海青天。南阳火、霸世天皇几位童鞋的评价与打赏,谢谢大家。)

“公子,你们刚才用的那是什么玩意?看的像是火铳,怎么却如此威力?”独眼龙也骑着一匹马跟在景天的后面,不过一路上他的眼睛却是一直在盯着景天他们长靴筒中绑着的手铳。

景天早感觉到独眼龙他们的目光,对于这伙悍匪他虽然将他们收入手下,但实jì

上并不表示他就已经相信了他们。“不过是些京师弄来的小玩意罢了。今天带在身上,也不过是因为正好今日要到狼窝山上来,便带上看能不能顺便打两只鸟玩玩。”景天坐在匹青骢马上,弯腰探手从腿上取过一把短铳,拿在手中熟练的甩动着,不时故yì

将枪口对着独眼龙,吓的独眼龙总是面色紧张的躲闪个不停。

“公子拿这个来打鸟?”独眼龙听后一阵无语,与几个兄弟的目光交流中充满着无奈。江淮八蛟早年那也是军伍中混过的,什么水师交战,陆上攻城,他们也都参与过。军中的火炮长铳他们也见过不少,可还从没有见过这般犀利的火器。不但不需yào

耗费很长时间装填,而且居然还能有这么好的准头,那少狼主和他身边的公子哥各发两枪,就打中了他的四名手下,而且还枪枪都击中的是大腿,并没有伤到其它地方。这种既伤人又不致命的准头,比直接击杀一个人更难。这样的犀利的火器,独眼龙估计就是大明的军中都不一定有这样的火器装备,可这几个少年却人手两把,还用来打鸟,这越发的让他肯定,这几个少年的身世不简单,他们的火器定是出自京中火器局这样的地方。

“看来你很喜欢这鸟枪,公子赏你一把玩着如何?”阿虎从腿上也取过一把手铳,在手上转着道。

独眼龙叹了口气,想他们江淮八蛟纵横江淮水上是何等的威风,却不料如今竟然栽在几个嘴上无毛的少年贵公子的手中。那阿虎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跨下高头大马,身上锦衣华服,脚上的皮鞭满是金线,一看便是十足的贵公子装束。他虽然极力装着成熟,可在独眼龙的眼里,他再怎么装,也不过是个嘴上连毛都还没有的纨绔子罢了。虽然这少年的态度十分张扬恶劣,但独眼龙对这火器确实十分好奇,便克制着自己孰视无睹,他伸手去接阿虎手中的火铳。

阿虎嘻嘻笑着:“在这,过来拿啊。”一边笑着,一边却将手铳高高举着,让独眼龙完全够不着。

独眼龙在马上起身去拿枪,尽lì

的伸长着手。“公子真爱开玩笑啊。”

阿虎轻踢马腹,让马向前突然一窜,独眼龙差一点就够着了枪。阿虎高高举着枪,露出满口中的白牙笑道:“在这,独眼龙,快来拿啊。”他一边说着,却一边把枪举在一个独眼龙完全够不着的地方。

独眼龙伸了几次手,可每次都是差一点才能够着那把枪。虽然独眼龙坚信,只要他一个猛虎扑食就能扑到那个可恶的公子哥,可是他知dào

真那样做的话,说不定下一刻他身上就要多出几个窟窿了。“想了想,我觉得我还是不看算了。”独眼龙无奈放qì

道。

阿虎笑着把手铳插回靴中,与阿勇等同伴们哈哈大笑,对戏耍到了独眼龙十分的高兴,整个人在马上笑的前俯后仰。…,

独眼龙只觉怒火中烧。在心里暗暗骂道“你这操他妈狗娘养的烂货,”他暗暗啐道,“老天保佑你一会就从马上掉下来摔死。”

景天在马上斜眼打量了独眼龙几眼,将他那阴毒的眼神尽收眼底。他笑着道:“好了,虎子。他们既然已经做了咱们的马夫,那以后就是咱们的人呢,可不要再这般玩了。独眼龙,你若好好跟着公子我干,以后这样的火铳玩意也给你配两把,没事你也可以上山来打打鸟。”

景天说完,阿虎七人都又齐齐大笑起来。

这七位少年,正是景天的好伙伴,也是当初一起从金陵来到凤阳的好友。八人之中,以后面一直没有怎么言语的那位面若敷粉,皮肤白腻的有些不似男的那个网巾少年最长。外表俊秀的像女子的这年长少年,实jì

上却是一名真zhèng

的女子。她就是当初留下来的罗罗人少女奢竹,一转眼六年过去,如今洪武二十三年之时的奢竹已经二十岁了,如果按汉人的标准来看,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不过自奢香夫人他们洪武十八年回云贵之后,一晃六年过去了,虽然来过不少书信,却是没有派人来接他们几个人回去,故奢竹也只好一直留在凤阳。

六年的时间过去了,奢竹的性子虽然受汉地习俗影响有过一点改变,但实jì

上那风风火火的性子还是保留了许多。平时她也总是以景天的大姐自居,不论景天等人去哪,她也都是要女扮男装一起跟着行动的。

八人中,除了最年长的奢竹是女扮男装之外,其它的都基本上都是和景天差不多年纪的伙伴。其中润娘的两个哥哥阿勇和阿猛两人算是年纪比较大的,阿勇十六,阿猛十四。除两个长的十分彪壮的少年外,剩下的就是罗罗人少年阿哥、阿蛮、阿贵三人,三个未来的云贵土司,此时还只是三个在中原与景天一起生活了六年,不论外表还是内里都完全和一个普通汉人贵公子无二的少年郎。自从六年前与景天一起来到凤阳,三个罗罗人少年在这六年时间中,已经和景天结成了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般的感情。

如果没有人特别指出他们的罗罗人身份,任谁见了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也想不出他们居然是西南云贵的土人。不管谁见了,也会以为他们就是勋贵世家的贵公子,一言一行充满着世家贵公子们的潇洒。

除了阿勇兄弟与罗罗人四姐弟外,还有一个就是景天乳母的儿子,他的乳兄虎子。

六年前,徐达在皇家狩猎上中毒身死,虽然事后皇帝猜测可能是太子所为。但最后却只追查出是御膳房的一名火者听错了为太子传话的郑国公的话语,结果把皇帝交代不用的蒸鹅加在了赐菜之中,才导致了魏国公因吃蒸鹅中毒身死。这件事的结果,是御膳房数十名侍者被处死,连带着传话的郑国公也被牵连罚俸。

但事实上,当时金陵城中百官及功臣们大都明白了这事情的真zhèng

内由是与太子有关的。而且不少人都知dào

魏国公之死并不是关蒸鹅之事,而是因为被人故yì

下毒,吃了有毒的河豚才中毒而死的。朝廷公开所说的蒸鹅之事,在诸臣们看来,不过是皇帝在为太子掩饰罢了。

而随后皇帝以户部案为由,一举将六部所有尚书以下的官员差不多杀了个遍,包括把十二名六部侍郎,四名尚书处斩,京城六部为之一空,并前后诛连了江南等地官员、富商多达三万余人之后。所有人都明白,这是皇帝在对太子的重重警告,因为所有人都知dào

,这次借郭恒案诛连的那些官员,有九成以上都是太子一党的人。…,

因徐达案,皇帝虽然表面上维持了太子的颜面,但实jì

上却把支持太子的江南文官地主集团的这一庞大势力差不多来了个斩草除根。此案一出,太子的所有势力基本上已经被皇帝清理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蓝玉等亲党。

不过就算如此,死去的徐达也不能复活。徐达一死,燕王朱棣同样受到巨大打击,失去了一个坚固的靠山。而对于徐府来说,徐达死去,简直就是天塌了一般。虽然皇帝因徐达之死心中愧疚,不但马上下旨让徐允恭孝后袭魏国公爵,还给徐允忠等其它三兄弟都破格授职。另外又对徐府诸多抚恤,但没有了徐达的徐府,还是一下子从大明第一名门陡然降落许多。

对于这一切,本就看景天不怎么顺眼的夫人谢氏,更是将这一切都归罪到了景天身上。徐达的头七刚过,景天就被老夫人谢氏扫地出门,被安排去凤阳大龙兴寺为徐达念经。对于景天这个私生子,虽然徐允恭夫妇也算善待,可在这个时候,夫妻俩在与谢夫人求了两次情不被许后,也就放在了一边。

因怪罪景天克死了徐达,景天在离开徐府时,老夫人谢氏甚至不许徐允恭派人送景天去凤阳。除了一百贯宝钞,景天离开时什么也没有。最后唯有带着张老爹与润娘兄妹一家离开,幸好信国公汤和此时也向皇帝致仕得到许可,景天便一路上和信国公一起回的凤阳。

他们离开的时侯,原本负责守护魏国公府的护卫百户张大彪,也接到朝廷的调令,调他到凤阳中都留守司任职。张大彪的妻子是景天的乳母,虎子是他的乳兄,这个调令一下,他们一家也跟着去凤阳,这对景天来说算是当时比较安慰的一件事情。

洪武十八年春,新年刚过,景天就带着张老爹这唯一跟随他去凤阳的一家仆人。还有张大彪一家人,再与非要与景天在一起的奢竹等四个罗罗人朋友,跟着信国公汤和的车驾一路辗转到了凤阳城。

这一晃,已经是六年过去,景天十二岁,当日的几个孩童,也成了如今的八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PS:前些天生病了,天天宅在家里的写手真的伤不起,动不动就虚弱状态,跑医院连补了几个药,今天木子终于又回来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第64章 第一桶金

景天六年前带着张老爹一家,跟着信国公汤和与乳娘陈氏一家,怀揣着老夫人谢氏给他的全部总共才一百贯的财产来到凤阳之时,当时的处境可谓是十分糟糕的。

一百贯的钱财说来也算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一般的人家有这么多钱,都差不多能算是个小康家庭了。对于景天来说,初到凤阳的他,除了自己外,就剩下了张老爹一家了。张老爹一家都算是他的雇工,张老爹既是管家也是门户、车夫等身兼数职。而小小的润娘则既要当贴身丫环,又要兼任厨娘的工作。至于阿勇和阿猛兄弟俩,则是担任着伴读、小厮、杂工等工作。

算下来,一家总共五口人倒也算是齐全了,一百贯钱也能维持这五人很久的生活。可是真正到了来前管家福寿交给他的房屋的地址后,景天却是另外一个感觉了。

徐家在凤阳其实有不止不一套宅院,凤阳城曾经是皇帝准备修建的中都。朱元璋登基称帝的第二年开始,就将凤阳经营为中都。从洪武二年直到洪武八年,大明都一直停止对金陵的修建,而一心经营凤阳为都城。这七年间,洪武三年,建宫殿、宗庙、大社、中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洪武四年,建圜丘、方丘、日月社稷山川坛及太庙;洪武五年,定中都城基址,筑禁垣、皇城,建百万仓、公侯第宅、钦天监、观星台;凤阳城里的龙兴寺大雄宝殿。洪武六年,甄皇城,建中都城隍庙、功臣庙、历代帝王庙、军士营房;洪武七年,建会同馆、中都土城;洪武八年,建中都国子学、鼓楼、钟楼。

到洪武八年停建时,凤阳做为都城的大部份建筑都已经修建完全了。那时的凤阳城,规制之盛,实冠天下。完全比那时的金陵城还要宏大几分,当时,中都城内有94个坊,24条街巷,3个市场,2个闹市口,有居民及守城军22万多人。

虽然中都后来停建,皇帝又开始全力营建金陵为京师。但凤阳城中早在洪武五年,就为朝中的公侯伯等功臣们修建好了一大批完备的宅第。景天的祖父魏国公徐达当时身为朝廷右丞相,且为武将之首,领着的还是整个大明朝廷中最高的五千石年俸,皇帝自然也早在凤阳城中为徐达修建了一座规制很大的魏国公府。

魏国公府在凤阳这座有着二十多万军民的淮西大都城中,也和金陵城中的大功坊的魏国公府一样,都是由皇帝御建,府第豪华,占地广大。景天到凤阳第一天先是落脚在信国公的府第,可一路上接连经过前宰相韩国公李善长,及郑国公、申国公、信国公等的公候府第,都没有一个比的上魏国公府的。

当时几个奢竹这个罗罗人少女还在感叹,以后如果他们就住在这府中,那在府中还得跑马。不过既然景天是被谢夫人近乎流放似的送到凤阳,那谢夫人自然也不可能让景天他们住在这豪华的府第中。

徐家除了皇帝御赐的这座魏国公府外,在凤阳城中还有一座徐家自己在开国前就修建的府第,那府第虽然不如金陵与同在凤阳的这两座国公府第,可也算是十分豪华。不过那房子景天依然没有资格入住,谢夫人给景天安排的居所,是徐家的老宅。

徐家的老宅实际上就是徐家的祖屋,也就是徐达的祖辈们就开始居住的房子。徐达是大明的开国元帅,在大明是顶级公候,可是在元末,徐达其实也只是一个农民。徐家祖上虽然也算是支系旁多,可徐家的祖屋也不过是一稍微大一些的普通宅院罢了。

事实上,元末乱世,徐家的那所祖屋也早毁于战火之中。后来徐达从军,跟随皇帝朱元璋从龙元佐,在二十多年前,朱元璋成为濠州城中元帅郭子兴女婿的时候,徐达等人也开始渐渐崭露头角,那时郭子兴便将城中一富户家的大宅赏给了徐达。

一晃几十年过去,当年的这栋房子便成了徐氏一族的新祖宅,徐达离开濠州后这里便成了留在濠州的徐氏族人的居所。如今,虽然因徐达与徐成这两位徐氏族人成为了朝廷公侯权贵,其它徐氏族人也大多沾了些光,或富或贵,大多搬离了这所宅院。但是徐氏还是有不少贫穷远亲,居住借助在了此处。

当景天与张老爹他们到达这所谢夫人划分给他今后居住的宅院时,才突然发现,这所不算豪华的府院早已经住满了人。一些徐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甚至是已经不知道经过了多少辈后,七转八转才能扯上关系的亲戚们都住在这所宅院之中。大家你一间我一间,连院中的后花园都搭起了茅屋棚子,人满为患。

看到早已经没了一寸空地的徐府,景天什么也没有说就回了头。有那些穷亲戚们住在这屋中,他是不可能赶走他们的。而且就算能,景天也并不愿意带着一家人住进这个满是鸡鸭,到处都是草棚石屋,完全就如同个难民营一样的府中。

最后景天打算干脆自己另买一房,可是一打听,这凤阳城的房价虽不如京城般贵,可却也并不便宜。一栋只有三间房的简便宅院却也要八十贯钞,而一栋他看中的前后三进的官宦家出手的宅院,虽然对方听说他是徐府的人,愿意将原价一千五百贯的宅院只作价八百贯,可却依然远远超出了景天所有的财产。

初到凤阳的景天,甚至不得不在信国公汤和府中暂住。最后却还是奢竹将他们奢香夫人留给他们四人的一些金银,拿出大半交与景天去官府变换之后,才换了千余贯钞,最后买下了那栋宅子。

宅子虽无法与金陵的魏国公府相比,但加上奢竹四人他们也不过九人,却也还算宽敞,最后还剩下一点钱钞,景天又让张老爹雇了两个厨娘,又给奢竹他们每人雇了两个丫环,外加给老爹雇佣了几个外头使用的青壮男仆,和几个熟练的婆子。这前前后后一张罗,拿金银变换的那点宝钞转眼又是一空。

离开了徐府,景天不但没有了每月二十贯的月例银钱,没有了衣服巾带、纸笔墨水等各种公中供应。甚至从那开始,一家差不多三十来口人的一切开销都得由他来负责,这对当时才六岁的景天来说,这确实是个不小的考验。

好在离了金陵城,也算是山高皇帝远,虽然徐氏一族在凤阳也还有几房族人在此,但对于景天来说,在失去了徐家的护蔽的同时,他也算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困难,但他还真没有把这一切放在心上。从信国公府搬到了自己的徐宅之后,景天第一时间既没有忙着去读书,也没有忙着去练武,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赚钱。

离开了徐家,要想在凤阳立足,当然就得有自己的固定产业收入。不过景天没有多少的本钱去买店铺,买田庄慢慢经营。但是他却有着充足的点子可以快速赚钱。

景天赚的第一桶金,选的是一个小玩意,打火机。打火机只是个小东西,需要的不过是礈石、棉花,还有点油,然后就是一个铁匠打制的外壳罢了。这些东西说来简单,但这个时代的人们却还在使用着火折子,甚至直接用着石刀取火。当初景天做手铳之时,就曾有过做打火机的想法,这个时候拿来第一个项目却是十分合适。

打火机不需要什么高技术含量,原材料也并不贵重,有几个铁匠就行,甚至他还能进行简易流水线装搭。想到就做,拿着最后的一点宝钞,景天幕后操纵,张老爹带着几个伙计在前面跑腿。只花了不到一个月时间,景天他们制作的第一批打火机就成功的生产出来了。

做为第一批产品,景天选择的还是奢侈型。镶金锁玉、金玉材质的打火机,造型别致,且功能比之火折等工且来说简直是跨时代的产物。

拿在手中,拇指轻轻一轮,哧的一声火星一闪,便冒出一团火苗来,这样的快捷,新颖,甚至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对于不少的人来说这是件即实用又值得收藏之物。

景天借助信国公汤和的一次宴会,成功的把打火枪推到了凤阳城的世族富户们的面前。一时间,凤阳城中很快所有的官员、富户,甚至是那些公侯之家在凤阳的子弟们基本上人人以有个这样的打火机为荣。随后,景天更是主动联络了几家凤阳的大商号,利用他们在各地的商铺以及来往各方的商队,将他们吸纳成他的经销商,代理商,分销商。虽然景天的这种合作模式让不少的商人觉得有些惊讶,但在巨大的利润面前还是很多人纷纷参入到其中。

销售上景天借助了其它商号们现成的渠道,而在生产上,景天干脆开始组织外包,以及生产流水装搭等模式,在短时间内生产出了大量的货物。从洪武十八年春,到洪武十八年冬天,凤阳的打火机可谓是名传天下,销遍各地。景天他们赚到的钱让张老爹等人都不敢相信,甚至拿着景天两成干股的信国公汤和分到多达数万贯的分红时,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甚至当景天随后让张老爹开始收缩生产,从此只生产顶级的奢侈型打火机,而放弃了更多的普通型打火机,并组建自己的四海商号独立销售时,张老爹与信国公他们都是一万个不理解。最后景天与信国公汤和约定,将所有的普通打火机的业务让他信国公家下面的商铺经营生产,而景天名下的店铺则按约定单独经营奢侈型打火机时,信国公毫无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从洪武十九年开始,星火牌的打火机开始成为了奢侈豪华型打火机的代名词,而独家销售经营星火牌打火机的四海商号也渐成为江南一带名气渐响的商号。

这一年,当景天他们的四海商号经营奢侈豪华型金属打火机依然赚的盆满钵满时,信国公汤和却惊然发现,同样是做打火机生意,洪武十九年制造的打火机更多,销售的量也更大,可一年下来,他们赚到的利润却还不到十八年从景天那里分到的那二成利润。也就是这个时候,汤家下面的商铺掌柜们突然发现,这一年凤阳城中居然遍地都是打火机作坊,而打火机的各种材料如燧石、棉花、以及生铁等材料,价格上涨了一倍都还不止。

听完商铺大掌柜的详细报告,信国公汤和都不得不感叹道:“此子将来不可限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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