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案迷踪 - xp1024.com
《血案迷踪》


第306章 故事原委

1

于心远从外套内口袋，小心地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纸，接着说：“思侠，我已经向上级打报告了，准备离休了，病退。-叔哈哈- 我累了~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了，心更累~

我从警30多年，破获大案要案无数、追缉抓获案犯无数、亲手送上刑场的死囚也不少。我都是始终坚定一个信念：我是为民除害，保卫百姓平安、捍卫社会正义。从来没有怀疑过！

可是，这次，这个老鬼子的死，让我彻底动摇了。我不知道我到底破没破案、到底抓没抓住真凶、到底伸没伸张正义？

如果，我伸张的不是正义，保护的不是善良，那么，费劲周折破案又有什么意义？我不是什么神探、也不想当***什么神探~思侠，我只想离休后和你在一起，让我儿‘女’一起颐养天年~思侠，我的兄长、我的老师、我的密友、我的亲人…”

于心远老泪、泣不成声。他一仰脖，又咕咕灌了几口酒。

于心远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最上面上两张金边证书，正中间，是六面红旗和金‘色’的庄严国徽，下面是“革命烈士证明书”七个隶书大字，下面写着，“王瑞蕙同志在抗日战争中壮烈牺牲，经批准为革命烈士，特发此证，以资褒扬。”不用问，第二张证书上面写着：“梅霞同志在抗日战争中壮烈牺牲，经批准为革命烈士，特发此证，以资褒扬。”发证单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

新中国成立后不久，就对土地革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为党为国捐躯的英烈事迹进行了全面的调查。雷江人民政fu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将晓林夫妻和瑞蕙母‘女’的义举同时申报为革命烈士。

晓林夫妻的爱国壮举没有任何异议，烈士身份在1958年就得到省民政厅正式确认。但因为瑞蕙担任过伪临时会长，经历过于复杂，遭遇特别曲折，所以烈士身份迟迟未能明确。鲁思侠在世时，尽管非常渴望能为瑞蕙母‘女’申请烈士，得到新中国政fu的认可，但因为她们情况特殊，又加上“左”倾思‘潮’泛滥，所以一直搁置了下来。

鲁思侠去世后，于心远更加强烈感受到，应该为老友完成这个心愿。于是他联系方正武，一起商讨为瑞蕙母‘女’申报烈士具体事宜。两个人一拍即合，于心远负责向上级反应情况，方正武负责收集瑞蕙母‘女’材料。

终于，在新‘春’刚过，中央一家主流媒体派来了一个资深记者，负责采写瑞蕙母‘女’事迹。经过实地走访，和被瑞蕙母‘女’‘挺’身救下的当事人以及家属直接‘交’谈，查看了宋开顺的‘交’代材料，记者被这两个柔弱‘女’子的不屈和善良深深打动，回北京后，写了一篇《蕙香梅芳浩气千秋》的长篇通讯，发表在内参上，引起了中央领导的关注。在老同志的直接关怀下，民政部批准颁发了这两张迟到的烈士证书。

于心远从身上‘摸’‘摸’索索‘摸’出火柴。火柴盒中，一张黄‘色’小纸片也随之带出，于心远展开一看，原来是去年年初自己在翠云庵‘抽’的签文：“不成理论不成家，水‘性’痴人似落‘花’；若问君恩须得力，到头方见事如麻。”一语成谶！他记起了翠云庵老尼对他的嘱咐：“想要平安，须是非莫说、心正理直”。莫非，冥冥之中，上天真的有此安排？

于心远划着火柴，将签文和烈士证书、以及自己《要求提前离休的报告》一起点燃，他要让他天上的朋友心安，更要了解他的想法，知道他的心迹。

于心远也想让自己心安！参加革命以来，尤其是从警30年来，他从未徇‘私’枉法过。但这次，对于思侠，因‘私’废公，他心里始终打不开这个结，主动申请离休，也算是自我惩罚和心灵流放吧！

淡淡的青烟，伴随着纷飞的黑絮，袅袅的升上空中。

2

鲁思侠留给他的那十盒磁带，始终是于心远一块心病。他既不能保留，因为里面很多内容，尤其是关于鲁思侠加入国民党部队参与抗战的往事，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虽已过去，但那种“左”倾的土壤还没有完全被铲除，躁动的基因还残存在很多人的血液中，说不定哪天，会再有别有用心的‘阴’谋家会借用“革命”为名义，再在神州大地兴风作‘浪’。那时，会不会再出现一批“红卫兵”，对鲁思侠掘墓鞭尸、弃骨扬灰？鲁思侠一生历尽磨难，于心远不希望在另一个世界，还有人打扰他。

但鲁思侠经历的铁血传奇，每个人听了都会热血沸腾；这也是一份珍贵的抗战史料，是中国民族从灾难中绝地反击的印记，如果就让这个传奇永远消失，于心远心里大有不甘。直到多年后的一天~

“爸爸，我高考模拟考试作文又得了满分，老师让我高考报考中文系！”即将高考的儿子回家了，不无得意地说。

于心远脑际里亮光乍现。他拿定了主意。

整个暑假，他对两个孩子将鲁思侠的故事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有遗漏的部分，自己听了录音，再加以补充。曲折的情节、凄美的故事和壮烈的情怀，让两个孩子都‘激’动不已。

“孩子，你们要牢牢记住这段历史、这个故事。如果有一天，等到我们这个民族理‘性’平和了，能客观看待那场改变中国命运的战场时，希望你们把这段历史写出来，这是一个抗战老兵，对我们的重托。”于心远谆谆叮嘱。

30年后。公元2012年。当海峡两岸历经重重‘波’折，在国共两党有识之士的往返奔走下，终于实现了“三通”，连战先生前往大陆，开展了国共两党破冰之旅。

77年后。公元2014年12月13日。首次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仪式在南京举行。

在日本右翼和军国主义一次次企图否定侵略历史、美化侵略战争之时，两岸政治家和历史学家终于都放下了内心的偏见，认真审视那段全民族团结抗日、反抗外侮的壮丽历史。于心远已近天命之年的儿子，终于将早已烂熟在脑海中的这些故事整理成文字，使这段曲折离奇、凄美壮烈的故事重见天日。

第307章 意外重逢（结局）

1

包裹里面，还有鲁思侠手写的“问询笔录”。-叔哈哈- 于心远一把撕成两半，扔进了火堆，既然恶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既然正义得到了迟到的伸张，既然历史血债得到了偿还，那“2.15”案件的真相，就让成为永远尘封的秘密吧。

“问询笔录”化作漫天的黑烟在飞舞，于心远的心里有一种从来没有的舒然。

包里还有鲁思侠珍藏多年的，他父母给他的遗书，这份遗书，早已发黄，但依然字体娟秀，墨迹清晰。看得出来，思侠母亲是一个大家闺秀，只有这样的贤淑母亲，才能培养出如此儒雅的儿子。但这份遗书，即给了鲁思侠生活的勇气和复仇的决心，也带给他无尽的思念和枷锁。坚韧和痛苦，都是拜这份遗书所赐！于心远甚至想，如果没有这份遗书，思侠也许能和大岛美智子有跨国良缘，他也未必走最后极端之路吧？既然斯人都已逝，也就让这封信陪着鲁思侠一起去天国吧！

自从那次大病以后，于心远身体已大不如前，又加上心情极其伤心，烧完这些东西后，他竟然头重脚轻、双眼朦胧。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有人在向他走来。

“思侠？！”他内心一阵狂喜，想站起来，迎上去，抱住他说：“思侠，你竟然诈死！放心，我不会去抓你，我想死你了！”可他的脚却站不起来。

2

来人到他面前。他才看清，是一个窈窕风韵的中年‘女’子，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大衣，黑裙子，黑‘色’长靴，尽管是初‘春’，厚重的衣服依然挡不住她的身材窈窕，面目清丽，气质幽雅，但带着淡淡哀伤。

“大岛美智子！”于心远不禁喊了起来。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岛美智子在他身边，面向“青冢”款款跪了下来。

“于先生，快一年不见了，一向可好！”大岛美智子再也不是那生硬的中文，而是流畅的中国话，还带着几分京片子味。“看到‘青冢’这里有袅袅青烟，我知道肯定是思侠的朋友来了，所以过来看看！于先生，一年不见，您可安好？”

于心远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场合和她见面，觉得不知所措，只是茫然回应：“我还好、很好！”出于礼貌，他回问一句：“大岛小姐你呢？什么时候从日本回来的？”

“我没回日本。离开雷江后，我独自去了北京语言大学，进修了一年中文。现在担任日旭纺织株式会社中国分公司总经理。对了，于先生，以后请不要叫我大岛美智子了，我有了中文名字：梅-思-鹭。梅‘花’的‘梅’，思念的‘思’，白鹭的‘鹭’。以后请叫我‘思鹭’，或叫我‘梅小姐’。”

鲁思侠--梅思鹭！

于心远不禁苦笑了一下。看来这位梅小姐汉学功底大有长进，一个‘鹭’字，把鲁思侠的飘逸气质描绘的淋漓尽致，“思鹭—思汝”，将自己的一份思念真情表达得坦‘荡’直白。可叹世间上又多了一个痴情怨‘女’！

于心远不禁吃起地下这位老友的醋来：底下有三位美‘女’和他长眠，人间还有一位美‘女’，为他思念终身，鲁思侠真有‘女’人缘！

3

看到梅思鹭，于心远好像想起了什么，包裹里面还有一套‘精’致的梅‘花’旗袍，还有那份相册。“对了，思侠说了，让我把你上次留给他的东西还给你。我还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现在正好，大岛~不，梅小姐，既然我们有缘在此重逢，这些东西就转‘交’给你了！”

梅思鹭缓缓接过那件‘精’致的真丝绣‘花’旗袍。将脸贴在旗袍上，深情的‘吻’着旗袍，感受着旗袍上面遗留的气息。旗袍上有一些斑驳的黄‘色’痕迹，既像是血迹，又像是泪痕，究竟是谁的血谁的泪，已经不重要了。

“于先生，我很想保留这件旗袍。因为，这里面有太多的故事。但我知道，这是梅霞小姐的嫁衣，我们还是一起将旗袍送到另一个世界，让她穿上本该属于她的嫁衣，做苦苦等了她40年的那个人的新娘吧！”梅思鹭说的有情有理。

梅思鹭慢慢放下旗袍，于心远将瓶中剩下的酒倒在旗袍上，划着火柴，“轰”！真丝旗袍窜起了火焰，和梅‘花’一样绚丽夺目。

旗袍下面是那个相册，梅思鹭厌恶地将那个相册扔进火里，塑料相册很快就缩成一团，散发出难闻的塑料焦臭味。

最后是那副“‘玉’梅傲雪图”。梅思鹭展开卷轴仔细端详：“难怪思侠中堂挂轴上梅‘花’有大千先生风格！原来是临摹蒋夫人的这张水墨~”

看到于心远一脸不解，梅思鹭进一步解释道：“蒋夫人早年就是大千先生的入室弟子，她的水墨画深受大千先生影响，也算得上是一代名家”，梅思鹭转向于心远：“我有心收藏这幅画，于先生可否割爱？价格的话您只管说~”

于心远心里踌躇了。在他意识里，“蒋宋孔陈”，四大家族，都是人民公敌，如果这幅画流传出去，人们一旦知道是鲁思侠一直暗藏着，会对他产生怎样的影响？

“梅小姐，这是思侠的遗物，我没权处置，”于心远思虑再三，说道，“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珍藏着这副画，定然有他的理由，还是让这幅画到那边陪伴他吧~”说着，于心远一扬手，也将画卷扔入了火中。

梅思鹭眼中充满痛惜和遗憾。

等最后一点火苗熄灭，梅思鹭款款地站了起来，顺便将于心远也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们两个默默地站立在“青冢”前。缤纷的樱‘花’合着缠绵‘春’雨菲菲飘落，突然微风一阵，拂下落樱如雪‘乱’。

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鞭炮声，热烈又急切。

看到于心远身体微微一震，梅思鹭安慰他说：“于先生，这是日旭纺织株式会社中国分公司雷江基地建设奠基的礼炮。我，该过去了，要参加奠基剪彩。如果可能，想请于先生赏光，一起参加敝公司奠基庆典午餐酒会！”

于心远推托说：“梅小姐，我还有事，酒会就不参加了，祝你们生意兴隆！”

梅思鹭优雅地和他告别，转身款款离开，不远处有一辆高级汽车，一个戴着黑‘色’眼镜的、穿着西装的男子正在车旁正等着她。男子谦恭地请梅思鹭上车，然后进入驾驶室，发动了引擎。

望着汽车渐渐远去的身影，于心远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头猛地一缩，若有所思~（全文完）

作者的话－代《血案迷踪》前言

《血色迷踪》作者的话

不止一个朋友问我：抗日题材作品如此之多，你为何还要写这么一部作品，就不怕滥竽充数？

也不止一个朋友问我：网络文学如此众多，你为何还要写这么一部看上去的正剧，就不怕湮灭在茫茫的网文之中？

的确，尽管作者在创作《血色迷踪》过程中，也将一些悬疑、侦破、战争、爱情等流行元素糅合进了作品，但他毕竟还是一篇较严肃的现实历史题材作品。

不是玄幻穿越，没有拿着95自动步枪、驾着96式坦克、歼10喷气式战斗机的特战精英，肆意消灭拿着“三八大盖”手动步枪和零式螺旋桨战斗机当年鬼子的那种酣畅淋漓；

不是战争臆想，没有当年具有雄厚工业基础和精良陆海空三军的中国，将日本军国主义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的壮举那种快意恩仇。

没有土匪情节，山河破碎之际，的确有一些被迫占山为王的土匪出于民族大义，奋起反抗鬼子的壮举，但大多数土匪，还是趁乱鱼肉百姓，大发国难财，甚至和鬼子沆瀣一气，充当走狗和汉奸。故文中少了许多江湖传奇；

没有种马情节，兵荒马乱期间，每个热血青年都在为国家、为民族而抗争，没有太多儿女情长，故文中少了几分多角恋的惊心动魄；

更没有色情情节，国破家亡之际，女性是战争最大的受害者，她们承shòu了失去丈夫的孤寂，儿女夭折的苦痛，家庭离散的悲哀。甚至，善良温婉的中国女性本身，也是当年日本兽兵的主要猎取目标，尽管本文无法回避日军“性奴隶”这一严酷屈辱的现实，但作者绝不敢将如此沉重的民族伤疤作为作品的卖点来吸引眼球。

本文所讲述的，是侦破一起跨国凶杀案，通过层层揭开迷雾，呈献给大家的是一个发生在长江沿岸，江南锦绣之乡，中产阶级和知识分子反抗日军侵略的故事。尽管每个人反抗途径各异，结局也大不相同，但每个人都有着一颗中国良心，在民族危难关头，做了自己应做的事。

本文想介shào

的，是抗日战争对中国中产阶级和知识分子造成的苦难、伤害和对中国现代化进程的破坏，以及抗日战争胜利的来之不易。

本文所能做的，是尽量还原历史真相，对于文中涉及的抗战史料，都认真进行了考证，尤其是真名历史人物，尽量做到符合历史真实。将真实和虚构尽量融合，努力做到“大事不虚、小事不拘”。

网络文学也是文学，和纸质媒体一样，作者也要捧出自己的心，认真地对待每一个读者。

感谢“小小志豪”，将我介shào

进17K这个大家庭；感谢“漂泊扇子”，不嫌本文粗陋，果duàn

签约；感谢17K军事频道给予的推荐，尤其感谢各位读者的赐读。

尽管这不是现行网络流行题材和体裁，但作者保证：不抛弃、不放qì

，每天一更，直到42万字全部完本贴出。

读者朋友评述1

菠萝没有蜜

亲，已经全部看完了，文字很好，情节跌宕，顺序、倒叙、夹叙分别运用自如，但阅读起来不杂乱，人物虽多，也各自性格分明、塑造合理。整体故事背景放在八十年代，想来不是一般作者能写的呢。嘿嘿，故事也需yào

带些那时代的印记。一个创作小说作者，若要把故事写得让人信服、让人感动，必然要付出很大的心力，绝对不是敷衍出来的。纳心的文，能看出作者的功力。菠萝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终于读完了，可见作者写得费劲巴力，可读者看起来那是相当的快——所以，我就蹲在坑里，等着更新了……的确是个很长的故事呢……

击毙冢田攻大将

太湖县桂军412团9连高炮击毙侵华日军冢田攻大将

核心提示：日寇第十一军司令官名冢田攻者，率高级随员七八人，1942年12月18日乘飞机飞经大别山麓太湖县境之张家榜上空，被桂军第48军138师412团3营9连的高炮直接命中阵亡，成为抗日战争期间被中国军队击毙军衔最高的日军将领，桂军俘获日寇机要文件已缴存中央。

冢田攻：（1886年7月-1942年12月)日本茨城县人，日本帝国时代陆军大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19期，日本陆军大学第26期，日本陆军第11军司令官。1942年12月18日乘飞机由南京飞往汉口途中被桂军军第48军138师412团3营9连的高炮直接命中阵亡，成为抗日战争期间被中国军队击毙军衔最高的日军将领。

抗战老兵李日升先生的口述历史，了解到相对多的细节，李日升先生为黄埔六分校炮兵毕业。1942年任第五战区桂军第21集团军第48军炮兵观测通讯队长，参与过对敌猷冢田攻大将座机的攻击。

1942年12月7日，日寇中国派遣军总司令畑俊六，在南京召开侵华日军各方面军、军司令官参加的高级军事会议，重新检讨在11月份被日军大本营裁示中止的“五号作战计划”。

12月18日，天气晴朗，冢田攻参加完会议之后，乘配属第11军的专机回武汉。这是一架本年刚由上海飞机厂制造出厂的“七九”式飞机，机身上漆有“中支那派遣军第十一军军邮机G310九江号”，能乘坐14人，专航于上海——汉口航线。

当日上午10时20分，“九江号”由上海起飞，11时到达南京，12时05分，冢田攻及其军部高级参谋藤原武大佐（死后追晋少将）等随员登上飞机后，“九江号”继xù

往西向汉口飞行，途经大别山区。

中午1时许，“九江号”飞抵安徽省太湖县和湖北省英山县之间的弥驼寺上空，遭遇桂军第48军138师412团3营9连的高射炮队的射击，“九江号”被一炮命中，坠毁于附近的深山里。令桂军官兵们想像不到的是，被他们击落的飞机里，乘坐的竟是侵华日军第11军司令官（又称军团长）兼华中派遣军指挥官冢田攻大将。

巧合的是，就在这同一天，日本陆军省刚刚颁布了晋升冢田攻为陆军大将的命令，这使得他“有幸”成为了中国军队在抗日战争期间击毙的日军最高将领。桂军在打扫现场时，从日军飞机残骸中，搜获日军中支那（华中）作战计划1份（已烧残不全）、中支那派遣军各部队主官姓名及部队驻地表1份、航空暗号1本、航空乘员手册1本、航空搭乘券3张等物。冢田攻座机被击落之后，侵华日军总司令畑俊六命令华中派遣军调集了第3、40、68、116师团4个师团各一部约17000人的兵力，于19、20日由武汉、合肥、安庆三个方向分五路出发，搜寻冢田攻的飞机，并乘势扫荡桂军大别山根据地，对桂军第138师进行疯狂报复。称此次日军的进攻为“大别山战役”或“立煌战役”。日军在大别山地区的太湖县弥驼寺附近的筋竹冲，寻到了冢田攻的飞机残骸和已被炸碎的尸首，冢田攻的碎尸被运至安庆装殓，后运回日本安葬。

冢田攻死后，桂军第138师师部向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汇报，未获采信，甚至重庆方便亦无任何反应！原因就在于当时因我军中无翻译，无法确认死者身份，因而只好将拾得文件送呈第21集团军总部，由于路途遥远，四天后才能送到位于金寨的总部。因而迁延了时日，导致了军情大变。日军调来了冈村宁次大将任华中派遣军司令官，横山勇中将任第11军司令官。

朝香宫鸠彦王简介

朝香宫鸠彦王（1887-1981）经过日本陆军军官学校，日本陆军大学的学习，于大正11年去法国留学。

回日本后，历任第一步兵旅团旅团长、近卫师团长、军事参议官等职务。

日本帝国主义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后，曾接替松井石根担任上海派遣军司令（1937年12月到任），指挥了攻占南京并实施大屠杀。

后晋升为陆军大将。因是皇族，战争逃脱了审判。

第1章 惊天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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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的第一个除夕。宜江行署公安局宿舍热闹非常。刚刚走出那场浩劫，人们的生活有了一些改善，没有了阶级斗争的“紧箍咒”，这个春节显得更为欢乐。

最快乐的，是刑侦队长于心远的家。他的冤假错案得到了彻底平反昭雪，补发了一笔当时来说不菲的工资，又被提升局党组成员、刑侦大队大队长，不再需yào

和一线刑警那样劳碌奔波了。妻子淑芳也从边远的学校调到了行署中心小学，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局里还分了他一套40平方米的宿舍，真可谓“四喜临门”。所以这个除夕格外欢乐，两个孩子放了一大串关门炮仗后，一家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包饺子，韭菜鸡蛋肉末饺子馅散发着浓郁的芳香，灶台里火舌快乐地舔着锅底，大锅里热水翻滚，于心远擀着面皮，淑芳正穿着围裙，两手沾满面粉，正在包着饺子，欢天喜地过大年。

“梆梆梆！梆梆梆！！！”急促的敲门声。“老于，老于！”有人在门外大声喊叫。

“难道这么早就来拜年？真是的！”淑芳很不高兴，但还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去开了门，伴随着冷风一起进来的，却是行署主官政法的副书记和公安局长！

两人脸色严峻。显然，有重大案件发生。

作为公安家属，这种事情淑芳见怪不怪，但在大过年，如此头面人物亲自登门，即使于心远这个老刑警，也是一脸诧异。

“老于！请你马上去一趟雷江县，局里面给你配了一辆吉普车，两个助手，现在动身！”行署公安局赵局长是转业军人出身，说起话来干脆利落。

于心远知dào

一定是又有惊天大案！不然不会如此兴师动众，让两位大领导亲自上门请自己去第一线。

长期军警生涯让于心远养成了服从命令的习惯。他放下擀面杖，对妻子说：“我去办公室准bèi

刑侦箱，你为我准bèi

一下生活用品！”

临走前，行署副书记、也是前任公安局长谢羽泉，对淑芳和孩子们抱歉地笑了笑，“打扰你们过年了，真不好意思！新春快乐！”

一会儿，于心远敲开了家门。

“嫂子好！”身后钻出他两名助手。淑芳都认识：一个身材魁梧，叫李建军；一个修长白净，叫张国庆。都是刚进刑侦队的新人。淑芳给他们每个人都抓了一大把水果糖，说了声：“注意安全！”

于心远接过旅行包，车子发动了。这时，两个孩子奔到门口：“爸爸，饺子熟了，吃了饺子再走吧！”

于心远对他们挥挥手：“在家听妈妈话，我去去就来！”

淑芳还倚在门口相望。车轮滚滚，一会儿，就把漫天礼花、万家灯火的城市甩在后面，驶入了茫茫黑夜。

2初四。年后第一天上班，喜庆还挂在人们脸上。但雷江县公安局会议室，烟雾缭绕。很多人都眼睛通红，疲惫不堪，应该是长期熬夜的结果。

尽管只是一个案情通报会，但省公安厅刑侦处领导、行署公安局领导、雷江县委、县zf全部班子成员参与。在这种气氛下，一个个都面色凝重，谁都不肯轻易开腔。

“老于，你先说说案情吧?”行署公安局赵局长打破了沉默。

于心远清了清嗓子，喝了口水，打开笔记本，说道：

“各位领导，根据初步调查，案情是这样的：在除夕中午12点半，省外贸厅葛处长准bèi

陪同前来我县考察的日本客商一起吃午饭，然后和日本客商一起回省城。打了日本客商房间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听。于是请招待所服wù

员打开房门，却发xiàn

该客商死在床边。

葛处长立kè

向雷江县公安局报案。现已确认：死者是日本国日旭纺织株式会社董事长。护照资料表明，死者山田次郎，男，1918年生人，居住在日本国九州福冈县。于1980年2月6日从上海入境，2月12日前来雷江县，考察纺织厂投资事宜”。

“他是怎么死的？法医在吗？”行署谢副书记发问道。

法医是行署公安局一个资深法医，姓韩，也没人知dào

他究竟叫什么名字，都叫他“老学究”。早年留学英美，从事法医工作50余年，是法医界国宝级人物。70多岁，须发皆白，精神矍铄，声如洪钟。他打开笔记本，说到：“死者是13点被发xiàn

的，我从家里赶过来检查时是晚上10点。当时死者尸体四肢和面部已完全僵硬，有明显尸斑出现，从肠胃残留物来看，大概是在晚饭后4小时左右，估计死亡时间在14日晚上10点左右。死者身前被人下过毒，经行署法医室化验，毒物为钩吻毒素，也就是我们这边俗称的‘断肠草’，‘大茶药’。但这不是至死原因，因为在厕所发xiàn

死者大量呕吐物，心血检查发xiàn

残留毒物不足以致命。死者直接致死原因是胸前被锥形物大力击打，导致胸肋骨粉碎性断裂，碎骨刺破心脏而死。现场无明显挣扎搏斗痕迹。死者的阴茎、睾丸外生殖器被完全割除，下落不明！”

会场顿时出现一阵骚动。这个情况大大出乎在场人员的预料。

“是用什么凶器割的？”省刑侦总队副队长李敏贞问道。

“从锯齿状伤口来看，不像是利刀，倒像是锯条锯下来的。”法医说道。

“凶器找到了吗？”李敏贞接着问。

于心远摇了摇头，“现场及附近都没找到铁器等疑似作案工具”。

“是劫财，还是仇杀？老于，你继xù

说！”赵局长继xù

发问。

于心远说道：“从现场检查来看，不能排除劫财；现场有两个倒着日本清酒的茶杯，好像是接待过什么客人~。除死者本人外，现场没有留下什么指纹，茶杯上也没有唇纹。凶手采用本地特产中草药作为杀人毒药，证明凶手可能是本地人或熟悉本地情况，有中医药理知识。窗台上留有一只脚印，窗台下矮墙上留有一深两浅两个脚印，矮墙下草丛又被踩踏痕迹，不排除凶手是两人联合zuò

案。从死者生殖器被割除来看，更可能是仇杀！”

“脚印经过检验了吗？”赵局长问道。

“经技术鉴定，窗台上和矮墙上脚印是一致的，脚印较为完整。按照脚印推测，此人身高为1米7左右，体重较为健壮；两浅脚印都只有半个前脚掌，一个向前一个向后，而且彼此部分重叠，很难提取有效信息。”于心远回答道。

“当天招待所的服wù

员、厨师都被控zhì

起来了吗！”赵局长继xù

追问。

于心远说道：“都被分别隔离在招待所里面，一是为了问询方便，二是对外宣称是为了接待外宾，留在招待所加班，这样可防止案情外泄。”

尽管会议室人很多，但除了问话答话，没有多余的声音。

两个书记员在记录本上迅速记录中，因为涉及到案情定性和侦破方向，每个人说话都极为审慎。

第2章 案发现场

赵局长听了于心远汇报后，点了点头，转向正位，“雷江县有什么要说的吗！”

雷江县县长檀贵水用严肃的眼光扫视一周：“同志们，新年第一天，就把大家召集起来开这个会，是因为此案是我县建国以来罕见的大案！

首先，案件极其敏感：发生的时间特殊，是在大年三十；发生的地点特殊，竟在我们县委招待所；当事人更为特殊，是前来我县考察的的一位日本巨商。按照日程安排，如果顺利，今天很有可能与这位日本商人正式签约，在我县投资1亿人民币，建设一座现代化的气流纺纱厂，而且产品由日本全部收购。

同志们，这应该是我县、乃至我省目前最大的一个外商资项目，很多地方都在争取，省里决定放在我县，是对我县多大的信任和支持！如果能顺利进行，对我县财政收入、尤其是缓解就业压力方面会发挥多大作用！发生这起案件，我们觉得痛心、气愤！

周总理说过：外交无小事！我可以告sù

大家，这起案件，引起了外交部和公安部的关注。这个案件如果不能及时侦破，不仅可能会引起外交纠纷，而且会严重影响我县、我省乃至国家的对外开放政策，这是一起***事件！”

檀县长声调越来越高，语气也越来越严厉，可见心中充满愤nù

和焦虑。可能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语气和缓了一些：“当然，同志们在春节期间不辞辛苦，做了很多工作，我代表县委、县zf表示慰问。按照省委指示，立即成立专案组。请谢书记宣bù

专案组人员名单。”

行署政法书记谢羽泉拿出一份红头文件，站了起来：“经研究，决定成立‘2.15’专案组，由行署政法委书记谢羽泉同志任组长，雷江县县长檀贵水同志和行署公安局刑侦队长于心远同志为副组长，由于心远同志全权负责案件侦破工作。

案件侦办期间，于心远兼任雷江县公安局局长，有权调动雷江所有警力。原雷江县公安局局长王长明同志作为专案组成员，协助于心远同志工作，为专案组工作提供一切方便，并负责除‘2.15’专案以外的事务。于心远原有工作由行署公安局另行安排。中共宜江行署委员会。”

谢羽泉宣bù

完命令后，在场人员的目光都齐齐盯在于心远的身上。

这是一个年方半百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稀落的头发里夹杂着几丝银发，一张“国”字形的脸，一双充满豪气的大眼睛嵌在浓浓的眉毛下面，因为连日劳累，眼窝深陷，但依然锐利明亮，似乎能看穿人的心灵。

他是个孤儿，被一位老八路首长在行军中收养，从小就在军营成长，所以身材挺拔，衣着整洁，面前尽管资料众多，但摆放得井井有条。因为长期从事刑侦工作，早已养成了沉着冷静的性格。辩查过多少波诡云谲，化作了如今的静默无言；历经过多少惊涛骇Lang，化作了现在的处变不惊。

于心远回应着全场的目光，这些目光中，他读出了期盼、信任和忧虑，他知dào

，又有一场严峻的考验在等待着自己。

谢书记接着说，“于心远同志我就不多介shào

了，想必大家都很熟悉，老刑警了，屡破奇案，受到过毛主席、周总理亲自接见。希望这次能再立新功，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同志们也不要有包袱，我相信，我们在上级部门指导下，依靠群众，深挖线索，一定会早日抓住真凶！”

他喝了口水，“等会我们再去现场看一下，再次宣bù

一条纪律：与会人员对案情严格保密，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否则，军法从事！”尽管转业已经30年了，谢书记还是一副军人口吻。

1会后，一行人再去案发xiàn

场。案发xiàn

场在市委招待所三号楼第二层。

市委招待所是三幢古朴的三层小楼房，建造在当年雷江两大望族——鲁府和梅府相连通的花园里，园林中有巨大的草坪和高大的香樟，三座暗红色的别墅小洋楼掩映在郁郁葱葱的花木之中。园内曲径通幽，修竹蔽天，繁花似锦。

楼房间绕以蜿蜒起伏的矮墙，矮墙有洞门通入，园中有园，别有洞天。三个楼房外观、内部结构皆相同，中间凸出，上层为阳台，原是接待各级领导的招待所，改革开放以后，经过全面翻修装潢，成为雷江县设施最为完善的涉外宾馆，对外营业。

死者遗体早已送到法医室，但案发xiàn

场仍然触目惊心：洁白的床单上，一大摊暗红色血迹，与整个房间温馨舒适的气氛很不相配。床上床边，是用白石灰绘出的一个人型，无疑这就是死者的位置。

房间地毯上也有一块血污渍。整个房间没有明显打斗痕迹，卫生间里还残留着呕吐物。房间桌子上放着两只酒杯，并各残存了半杯酒。酒瓶就放在旁边，上面印着日式汉字：菊正宗，纯米大吟醸。

“这些都已经做了指纹检测和毒物化验，酒瓶、酒杯上只有死者指纹。”于心远解释道。

窗户还是半开着，天鹅绒窗帘在寒风吹佛下不停摆动，从半开的窗户看过去，窗台下就是那一条矮墙，凶手就是从这里进入房间并从这里逃走的。

旁边的房门打开了，出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大概30左右，端庄娴雅，波Lang般的长发如瀑布一样，穿着明丽鲜亮，与中国人80年代初期“黑、黄、灰”衣着主色调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外国友人。她冲人群一个深深的九十度鞠躬，”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没人听懂她说了什么。看了大家没反应，女人又操着生硬的汉语说：“谢谢你们！”

“她是谁？”谢羽泉问道。檀贵水介shào

说：“她是陪同山田先生来的秘书，日本名字叫大岛美智子”。

“哦？于队长，问过她情况了没有？”谢羽泉转向于心远。

“还没有！因为大岛秘书不懂中文，行署日文翻译正好回老家过年去了，正通知她往回赶呢”。于心远解释道。

“不必等了！”檀县长摆了摆手，“我们这里有现成的人才，”他往后看了看，朝人群后面招了招手，“鲁副县长，就委屈你临时担当翻译一下”。

鲁副县长闻声走了上来。他面相清癯，文质彬彬，玉树临风，在这一群官员中显得卓尔不群，很有一副学者风范。尽管是个文人，却取了一个很豪气的名字—鲁思侠。家学渊博，天资聪慧，16岁就读于中央大学西洋文学系，解放前就是雷江中学校长，是雷江县人所尽知的名人。在“文革”期间也是饱受冲击，进“牛棚”、去劳改，九死一生。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他被平反昭雪，再任雷江中学校长。因为干部“知识化、革mìng

化、年轻化”的要求和**目的，省、市很多部门都想调他去就任要职，但都被他婉言谢绝，最后作为无党派人士和知识分子，进入县zf担任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并兼任雷江中学校长。

“鲁县长，就只能委屈你了！”雷江公安局局长王长明陪着笑说。

鲁思侠淡淡一笑：“没关系，好在学校还在放寒假，年初县zf工作也不很忙，我就客串一把。只是日语很久没用了，不知dào

能不能胜任。更何况，我和于队长还是‘棚友’，于公于私，都应该全力支持！”

鲁思侠在讲到“棚友”时候，着重了一下，于心远会心一笑，别人听起来，只觉得他和鲁县长是朋友，实jì

上，在于心远听来，鲁思侠说的是他们一起2年“牛棚”和6年劳改农场的特殊经lì

和友谊。

第3章 疑云重重

1

显然大岛秘书受到不小的惊吓。前两天公安人员也对她进行了一些询问，只是语言不通，都没什么结果。

“大岛同志，最近发xiàn

山田同志接触过什么人嘛？”对于于心远来说，不是敌人，就是同志，所以出现这种不伦不类称呼也无可厚非。

鲁思侠心里暗自发笑，只是翻译的时候，他将“大岛同志”改为“美智子小姐”，“山田同志”改为“山田先生”。

大岛美智子听完鲁思侠的翻译，惊得眼睛瞪得老大，嘴巴都合不上了。

看到大岛美智子夸张的表情，于心远一头雾水。

一会儿，大岛美智子脸像春天绽放的樱花：“鲁桑，你的日语简直太好了！标准的东京口音，想不到在贵国，我还能听到如此纯正动听的家乡话！”

鲁思侠微微点头：“谢谢。我是从贵国广播NHK里学习的，说的不好，请多指教！”

大岛美智子一扫先前的忧郁和拘谨，恢复她开朗活泼的本色来。这也难怪，这么多天，董事长突然暴死，公安人员在傍边进进出出，有时还要很严肃的连比带猜地问她问题；自己又不能随便外出，只能在房间里看带来的几本日文、英文小说，很是郁闷烦恼。突然遇到这样一个儒雅温和、彬彬有礼的男人，而且还能说一口标准的日语，大岛美智子心里有了很大的安慰。

鲁思侠意识到自己是作为翻译配合于心远调查案件，于是，就把大岛美智子表情变化的前因后果告sù

了他，并提醒他：遇到国外年轻女人要称呼“小姐”，男人称呼“先生”。

于心远不禁哑然失笑，对鲁思侠说：“思侠，您始终是我的老师！”

鲁思侠说：“好了，案情要紧，抓紧时间问询吧！”

“大岛~小姐，最近山田~先生有什么异常举动吗？”尽管“小姐”、“先生”两字于心远说的生疏艰涩，但毕竟不像“同志”那样不伦不类。

大岛美智子摇了摇头。

“他见过什么外人吗？或者说，他单独外出过吗？”于心远细心地问。

“没有，只是和当地zf人员接触过几次，都带着我一起。”大岛美智子肯定地说。

“那天晚饭你和山田先生一起吃的吗？”于心远接着问。

“是和董事长一起吃的！董事长说难得不赴宴，可以单独吃饭，他说宴会吃腻了，要我品尝品尝徽式家常菜精品”，大岛美智子接着说：“菜很丰盛，董事长和我都吃了很多！”

“你还记得吃了些什么吗？”于心远不想放过任何一点蜘丝马迹。

大岛想了一下：“是红烧臭鳜鱼，虾仁芙蓉蛋，荷叶粉蒸肉、红烧划水和豆腐渣丸子”。

的确和厨师、服wù

员交代的分毫不差！于心远不禁心生疑窦：“大岛小姐记得怎么这么清楚？”“董事长说他点的都是徽菜经典家常菜，比宴会中的什么‘霸王别姬’、‘红烧果子狸’、‘腌鲜桂鱼’等山珍湖鲜好吃多了。并且饶有兴致的讲述每道菜品的来历和做法，所以我都记住了！”大岛美智子回答道。

于心远心中暗忖：山田次郎怎么能知dào

这些地道的徽式家常菜？这些菜通常是不上宴席的。莫非，山田次郎和雷江有什么渊源？

“你当晚有什么不适吗？所有的菜都吃了吗？”于心远穷追不舍。

“每道菜我都吃了，没什么不适，只是觉得菜太可口了，而且分量十足，吃了有点多！”大岛美智子显然很开心。

既然大岛吃了每道菜都安然无恙，那就基本可以排除是有人在饭菜中下毒。

“这些天晚上他单独出去过吗？”于心远问道。白天山田都被陪同着参观考察，要私下接触什么人，只可能在晚上。

“14日晚上我不知dào

。以前没单独出去过！”大岛美智子回答道。

“你能肯定吗？”于心远追问道。

大岛美智子肯定地说：“是的，每晚他都和我在一起！”

突然，大岛美智子觉得失言了，两朵红云飞上了脸颊，情不自禁向鲁思霞瞟了一眼。

“那山田先生身体好吗？会不会以前有病，疾病突然发作~”于心远设问道。

大岛美智子把头摇得和拨Lang鼓一样：“董事长身体很强健，是日本空手道协会成员，黑道七段！”

“黑道七段！”当鲁思侠刚刚翻译完，突然身后传来一句失声高喊。

于光远扭头一看，是助手建军。建军原是部队侦查兵，在南疆战斗中作战英勇，武艺高强，复员后直接进入行署公安局刑侦队。

“怎么，建军？黑带七段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于心远问道。

“队长，空手道是日本国技，相当于中国散打搏击，具有极强的实战性。是国外侦察兵的必修科目，我军也有这方面训liàn

。空手道是按年纪和修liàn

时间来计算段位的，一段一段的比上去，黑带七段至少要习武年资28年以上，击败四分之三对手，才能获得这一荣誉。我们搏击教练也不过四段！”

“那死者应该是一个武林高手！”这个细节让于光远觉得很疑惑：既然这样，那凶手如何有这么大本领，竟然能让一个武术高手毫无反抗之力？

于心远又问道：“大岛小姐昨夜和山田先生一起喝过酒吗？”

大岛美智子摇摇头：“没有！我是他的秘书，只可能为他倒酒，而不会和他平起平坐一起喝酒的！”

平起平坐！于心远心里一动。这个词汇很有意思，可能会对案情分析有意想不到作用。为了防止鲁思侠翻译出现偏差，他对鲁思侠说：“能不能请大岛小姐将刚才这句话再重复一次？”

大岛美智子将刚才的话再说了一遍。

鲁思侠仔细听了以后，又认真翻译了一遍。还是出现“平起平坐”这四个字！

于心远对鲁思侠说：“思侠，你能确定小姐说的准确含义是‘平起平坐’这四个字？”

鲁思侠说：“大岛小姐刚才表述的是“TairaOkoshiHirasuwa！”写成日文就是“対等の立場で”基本是汉字，意思非常的明确，我完全可以肯定！”

这下于心远放心了。但接着疑问又来了：怎样的人才会和死者“平起平坐”呢？他接着问：“大岛小姐，你看到了山田先生桌子上酒杯了吗？”

大岛美智子点点头。

于心远继xù

穷追不舍：“那你认为谁能和山田先生一起在他房间喝酒呢？”

大岛美智子想了想，说：“应该是很尊贵的私密朋友。”

于心远心里一动：“大岛小姐为何这么认为？”

大岛美智子笑了：“如果是公事，董事长一定会叫上我，在公开场合宴请对方，并要求我作工作记录；在他客房喝酒，而且穿着睡袍，说明对方是主人的私交。”

于心远心头疑云难消：山田次郎在雷江，难道还有什么朋友和熟人？

第4章 灵光乍现

1

可以看出，大岛美智子还是受了不小惊吓，问到一些敏感问题时还是心有余悸。

“能不能换一个地方让她住？这里毕竟是案发xiàn

场。”于心远提议。

鲁思侠摇摇头：”这是县里唯一的一所涉外宾馆，各方面条件都最好；其他招待所、旅社人员更复杂，一个外国的靓丽年轻女子，还是住这里更安全一些！”

“山田家人何时前来料理后事？”于心远问。

“春节期间，办理签证等手续需yào

一点时间吧，应该快了！”鲁思侠回答。

“那告sù

大岛小姐，请她放心，我们会每天安排一名公安在她对面房间，保护她安全；另外，她想起什么情况，请随时告sù

我们。”于心远说。

大岛小姐听到鲁思侠的翻译，感激的对于心远点点头，起身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操着艰涩的汉语说：“谢谢你们！”

走出县委招待所，鲁思侠抱歉一笑：“本来应该请你们吃顿饭的，但目前正值毕业班高考冲刺阶段，我还要回去授课，就不陪你们了！”

于心远笑着说：“在你的地盘上，你请吃饭的机会还会没有？”

初春的阳光很和煦，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阳光下的鲁思侠脸色苍白，精神不振，还在不停的咳嗽，于心远不禁有点为自己的这位老友健康担心起来：“思侠，你既然做了副县长，老师就不要当了，这样你会累垮的！”

鲁思侠苦笑一下：“对于小县城的孩子来说，考大学几乎是他们出人头地的唯一道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看着孩子们和家长们那殷切的目光，我只能尽lì

帮帮他们呀！”

于心远心里一阵温暖，心想，如果我孩子能有这样老师就好了！“那你多保重！我尽量少麻烦你！”

和鲁思侠分手以后，于心远突然觉得一阵倦意袭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和专案组成员已经是三天三夜没怎么休息了。他抱歉地对大家说了声：“对不起各位，春节都没让大家休息，今天大家都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下午我们在雷江公安局碰头！”

2雷江县离宜城市区不算很远，吉普车一个半小时就到。快到中午，于心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毕竟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大强度工作渐感力不从心。

由于还没开学，做老师的妻子还在家中。见他回家，淑芳责怪的瞥了他一眼：“都几天了，一点音信都没有！还以为你又进‘牛棚’了呢？”

“有个案子！“于心远简单的说了声。妻子一句话也多问，作为刑警家属，这已经是几十年来的习惯了，“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热饭去”。

还是在春节期间，摆放来的饭菜还是很丰盛的：浓郁的五香蛋、酥烂的红烧肉、鲜嫩的清蒸鱼，于心远顿感到饥肠辘辘起来，是呀，除夕的饺子还没来得及吃呢！四天了，一直在案发xiàn

场和法医间忙碌，鼻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福尔马林的药水味，吃饭也是面条、馒头等简单食物凑合，真的对不起自己的胃了。

于光远端起饭碗，正准bèi

狼吞虎咽，妻子一把夺过筷子，嗔怪了一声：“还不快去好好洗洗！衣服换下来。”

这是多年的老习惯了。妻子知dào

，这么多天，于心远在案发xiàn

场一定是和尸体、血污打交道，出完现场进家门一定先要好好洗一下，这是他向妻子保证过的。但这次于心远太累了，忘了这个规矩。

于光远马上去认真的刷牙、洗脸洗手，换了衣服，再回到桌前，见桌子上竟然摆了一瓶“宜江特曲”！妻子破例开了禁酒令，于光远高兴的满满的斟满一杯，“老婆，这几天辛苦你了，我敬你！”说完，一干而尽。

“孩子们去走亲戚了，吃完饭，你早点休息吧，我去姐妹家说说话！”淑芳说完就走了。

家里面积不算大，妻子这样做，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她知dào

，这些天，自己的丈夫肯定是没日没夜的工作，她心疼他。

酒足饭饱。于光远躺在床上，仍然心事重重。从事刑侦工作30多年来，这是他遇到的影响最大、也最复杂的一个案子。经过优质蛋白和葡萄糖补充，这几天被现场弄得僵化的大脑渐渐的活跃起来，一个个案发xiàn

场细节如同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闪回：房间开着的窗子—窗子外的矮墙—矮墙上的不同脚印~现场的酒杯—卫生间的呕吐物—死者奇怪的致命伤—血肉模糊的下体—不懂中文的美丽的女秘书~突然，一道光在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日本富商，一入中国口岸，就迫不及待来中国内陆一个不知名的县城投资考察，他是怎么知dào

这个县城的？带着不懂中文的秘书，他又怎么进行商务谈判？莫非，他来这里，本身就是另有目的？他才来三天，怎么会引起凶手杀机？凶手又怎么知dào

他的住所？又是怎样的仇恨，导致凶手对他尸体进行侮辱践踏？

于光远打定主意：从山田次郎的家底查起！

美美的睡了一个好觉，早上醒来，妻子已经准bèi

好了早点，两个孩子也回来了，一个在复习准bèi

高考，一个还在读高一，短暂的团聚后，就听到门口汽车喇叭声，于心远知dào

是接他去雷江了。临上车前，他抱歉地对妻子说：“可能又要在外面很长一段时间了，家里事情需yào

你多费心了！”

“哪次不是这样？家里你就放心吧！保重身体！”淑芳叮嘱道。

车开出很远了，于心远从车后视镜看到妻子还站在门口朝这里凝望，他突然觉得眼里一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第5章 现场复原

2

第二天一早，于心远早早来到办公室，等雷江县刑侦队的几位同事到齐，他开始分配任务：

“赵法医，请你将死者从头到脚再检查一遍，看看能不能发xiàn

新的线索，有没有陈旧伤等；”

“小李，你去外贸部门了解一下，山田次郎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谁邀请他来的；”

“建军、国庆，我们再去对山田次郎的房间和随身物品做一次更深入的检查；另外，对山田来雷江后接触的所有人员、包括各级领导进行秘密调查，尤其要查清山田死亡当晚每位人员的去向。”

案发的房间已经被认真勘察了很多次，剩下有价值线索的希望渺茫。但于光远不死心，让两个助手拿着手电认真的搜寻着每一个角落，他自己站在房间中央，闭着眼睛，试图复原当晚的案发xiàn

场：桌上两个玻璃杯，他应该是和熟人一起喝酒；突然，他觉得不对劲，立即去卫生间呕吐，然后头昏眼花，扶着墙出来，这时候，凶手对他胸口致命一击，地毯上的那块血迹应该是他被重击后吐口鲜血的，然后他倒在床上，凶手对他实施了阉割~那他从卫生间呕吐出来时，发xiàn

凶手，会…

于心远灵机一动，“建军，你过来！”

建军从地毯上爬起来。“队长，什么事！”

“你现在去卫生间，关上门，我叫你出来你在出来。”

“好咧！”建军高兴的答yīng

了一声。毕竟，1米8的大个子窝在地上很难受。

然后，于光远把国庆叫过来，耳语了一番。国庆楞了一下，迟疑了一下，问道：“队长，这样好吗！”

“没问题，我负责！”于心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准bèi

好了吗！”国庆点点头。

于光远对卫生间喊了一声：“建军，出来吧！”

2“好~”建军刚刚从卫生间出来，突然，国庆拿着手电筒，恶狠狠地向他胸口刺来，没有半点留情！

“国庆，你~”，建军一声惊呼，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电筒捅到心窝。但他毕竟是特种兵出身，出于本能，建军含胸收腹，闪电般出手，抓住国庆的手电筒，垫步拧腰，闪过国庆，顺势一个扫堂腿，将国庆打倒，将他拿手电筒的手拧到身后，一气呵成，连贯通畅。

“唉哟，饶了我，是队长让我这么做的！”建军叫喊道。

于心远马上制止：“建军，快松手！是我让国庆这么做的，是想复原一下案发xiàn

场！”

建军松了手，国庆“唉哟”着，“建军，你干嘛用这么大劲？差点把我胳膊拧断！”

“国庆，对不起，我这是出于本能！”他满怀歉意，扶起趴在地上呻吟不止的国庆。

“国庆，没事吧？”于光远拉着国庆的手，关切的问。

“还好，队长您叫停的快，不然，我这只胳膊就废了”。国庆疼得龇牙咧嘴。

于光远思索了一下，问建军：“如果一个空手道七段高手，突然遇袭，会有你这种反应吗？”

建军肯定的说：“那是自然的，练武人本能反应！”

于光远顺着床的方向看了看，“国庆、建军，我们把床抬开看看。”

床是宁波千工床，看样子有点年代，纯榉木制成，飘檐、睡铺、床壁、床顶等几个部分均具备，还运用了骨木镶嵌的工艺，极其精致，但也非常沉重，三个人使出吃奶劲才将床搬开一点，突然，于心远觉得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停！拿手电筒来！”于心远赶快说道。

国庆拿来电筒一照，沿着床靠背下面地毯上赫然有一反光小圆点，于心远打开刑侦箱，拿出一支长镊子，小心翼翼钳出小圆点，原来，是一只金色的纽扣！

于心远心里一阵狂喜。总算没白费功夫！也验证了自己的判断：山田次郎在临死前肯定留下了什么痕迹。他仔细观察这颗纽扣，纽扣很精致，应该是高档衣服上掉下来的，上面还残留几丝纤维，口子正面的线头基本完整，不像是自动掉下来的，从线头撕裂程度看，好像是被扯下来的。

两个助手凑了过来：“队长，是凶手的吗？”

于光远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肯定，但这毕竟是一个重yào

发xiàn

！”他谨慎地将纽扣放入证物袋，装入刑侦箱中。

“移开一点，看看还有什么发xiàn

？”于心远锲而不舍。

但结果很失望，一无所获。

走出案发房门，对面房间门开着，值班公安人员一丝不苟端坐在门口。于心远问道：“山田的次郎随身物品在那里？”

值班公安人员回答道：“你们检查过后，就交还给他秘书了。”

“这样？”于心远沉吟了一会，“大岛秘书在吗？”

“吃过早饭后就没出门。”值班人员答道。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请鲁副县长。”

3当于心远来到县zf，却发xiàn

鲁思侠办公室房门紧闭，门口贴着一张字条：“我在学校上课，有事请到雷江书院”。

于心远来到雷江书院，看到鲁思侠正在给高二(1)班的同学们讲授古典文学。马上就要高考了，老师、学生都抓紧最后时间，力争考出好成绩。

“文革”十年，对中国基础教育是摧毁性的打击。中青年教师完全断代，很多老教师被迫离开讲台，有的甚至含冤离世。因此，高水平老师就成了极为宝贵的稀缺资源，像鲁思侠这样就学于一流名牌大学、有着几十年教学经验的老师简直就是“国宝”了。

于心远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铃响，鲁思侠却出了教室门，急匆匆向另外一个教室赶。于心远不得不叫住了他。

当于心远说明来意后，鲁思侠苦笑了一下：“本来还要给高二(2)复习历史的，看来只能在晚自习时给他们补课了！”他叫过一个学生，吩咐了几句，然后和于心远一起走出雷江书院。

第6章 再会美智子

1

当于心远敲响大岛美智子房门时，门被拉开一条缝，美智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睡袍，睡眼惺忪，好像是在睡梦中被惊醒，一脸不快。但当看到于心远身后的鲁念侠时，美智子突然绽露出惊喜表情：“原来是鲁桑！欢迎光临！”连忙打开房门，把鲁念侠一行让入房间。

进入房间，美智子对他们一个九十度鞠躬，“对不起，失礼了，请坐一会，我去换下衣服”。说完，提着包进入了卫生间。

趁着美智子换衣服的空隙，于光远仔细打量了这间客房。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豪华的中式客房，庄重大方的胡桃木桌椅，镂空窗花屏风，使整个房间庄重典雅，显得悠然和宁静。房间有近40平米，这让住惯了20平米宿舍的于心远羡慕不已。正在他东顾西看时，美智子从卫生间出来了。

显然，美智子经过了精心打扮，高高盘起的发髻，显得高雅端庄，一身雪花图案的丝绸和服，将她衬托的清冷妩媚，她迈着小碎步，来到他们面前，弯腰鞠躬，“让你们久等，失礼了！”

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弥漫开来，伴随着轻曼柔美的话语，于心远也有点微微陶醉了。

“老于，今天想要问点什么？”鲁思侠的问话将于心远从几分心猿意马中拉了回来。

“哦”，他清了清嗓子，“据说山田先生的随身行李放在大岛秘书这里，我想再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发xiàn

新线索~”

美智子配合地从内室拿出了全部行李。

山田次郎的行李不算很多，只有一大一小两个的旅行箱。大箱子里都是各类衣服，慢慢翻检，没发xiàn

什么异常。小箱子是密码箱，大岛小姐输入密码、打开箱子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叠绿绿的和红红的现钞，应该是美元和日元。从码放整齐的情况来看，没人动过。

于心远问道，“钞票有没有少？”

美智子摇摇头，“董事长的一万美元和五百万日元现钞只是备用的，这些天花费的，都是我入关后兑换的一万人民币，董事长箱子里面的钱纹丝未动”。

钞票旁边是一些药品，于心远拿给鲁思侠一个个看过来，大多数是一些营养品。只是两盒药比较特殊，上面有一个美艳的裸体女人的图案，表情淫荡不堪。“这是什么？”于心远问。

鲁思侠看了看，说道：“性功能促进药，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春药”。

端庄的美智子突然表现的不自然起来，两朵红云飞上脸侠。她站起来，说，“我去给你们倒茶！”

药品以外，就是一些日本烟酒等生活用品。

美智子端过两杯茶，“请用茶！”

“大岛小姐，山田先生的随身物品有没有遗失什么？”

美智子想了想，说：“我整理过山田先生的遗物，发xiàn

他随身携带的一块高档精工机械表不见了；还有一对高档的日本珍珠打火机其中一只也不见了，就是和这只一模一样”，美智子从密码箱里拿起一只打火机，说，“董事长很看重这对打火机的，说是他祖传的”。

于心远仔细端详，打火机材质和做工都异常精美，机身是白金打造，显得雍容华贵，尤其是正反两面都镂刻着圆形的图案，线条细腻，栩栩如生，一望便知出自名家之手，华丽中透着一股贵族气。图案看上去像是什么花，他拿给鲁思侠，鲁思侠认真看了看，说“是菊花图案，这是日本皇族的图标！”虽然鲁思侠说的很平淡，但于心远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竟然涉及到日本皇族，看来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大岛小姐能对这两件事失物估个价吗？”于心远问道。这关系到盗窃罪的定性和量刑。

大岛美智子认真地想了想：“我记得那只精工机械表是限量珍藏版，当时购价大概是5千万日元，现在可能不止这个价了！”

于心远心里又是“咯噔”一下：5000万日元！这是个怎样的数目？他悄悄问鲁思侠，鲁思侠想了想，心里做了一个换算，说道：“大概50万人民币！”

即使缩小了100倍，于心远也暗暗吐了吐舌头：80年代初，“万元户”还是中国老百姓的终身奋斗目标；50万！对绝大多数中国家庭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那打火机呢？”于心远接着问。

大岛美智子摇了摇头：“这就不知dào

了。这种打火机，全日本也没几只！”

这就意味着打火机是无价之宝。于心远心想：即使没杀人，就算偷盗这两件物品，这个人也是重罪难逃了！

密码箱的最下层是一本相册。打开一看，多是山田的生活照，其中也有几张是和大岛美智子的亲密照，大岛美智子和山田次郎的关系，绝不仅仅是董事长和秘书关系这么简单，于心远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大相册下，还有一本小相册，相册打不开，边缘加了密码锁。

他问大岛美智子，“你知dào

这个密码吗？”

大岛美智子说：“我试试。”接过相册，想了一下，按了六个数字，相册打开了。

大岛美智子翻开相册，无意扫了一眼，突然像拿了毒蛇一样，猛地甩了出去。瞬间，她明白了什么，又想去抢夺。

但相册已经牢牢掌握在于心远手里。

开始的几张照片，是一个妙曼的女子，穿着和服，被绳子五花大绑着；越往后面，女子越来越暴露，捆绑的力度也越来也大，尽管不少照片女人是蒙着眼，但于光远长期从事刑警的锐利眼睛一眼就看出，这是同一个人，而且，就是对面的这个女人—大岛美智子。

大岛美智子显得很局促不安，一反刚才的娴静淡雅，呼吸很急促，手足无措。不时拿眼角偷偷地瞟了鲁思侠一眼。鲁思侠就坐在她傍边，在翻看这些照片时，他倒是目无斜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安闲地品尝着大岛美智子端来的香茶。

于心远理解大岛美智子的心情和感受。他迅速翻过这些照片。最后，几张泛黄的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张是一个年轻的日本军官，典型的当年侵华日军的装扮，戴着战斗帽，面目清秀，面庞似乎还有几分稚气，但眼神中透露出阴鹜和狠毒。

于心远的目光凝聚在照片军服上的肩章上，一杠两星，中佐军衔！自他15岁加入八路军，识别日伪军军衔就是必修课，这些图案已深深印在他脑海里。在他印象中，日军中佐都是满脸沧桑、身经百战、一脸胡须40岁左右的中年人，以照片上这个人的年纪，最多不过中尉的资历。他心中觉得有点怪怪的。

后面还有两张有点模糊不清了，好像是两个被捆绑着的裸体女人，从发式上看，更像当年民国时期的中国女人。于心远本来对山田次郎被害还有几分同情，现在看了这些照片，倒觉得他是咎由自取。

突然，于心远觉得手上一热，原来是旁边的鲁思侠手一抖，热茶溅到他手背了。

“啊哟，心远，没烫着吧！“鲁思侠连忙说。

大岛美智子正好借此起身，为于心远去拿毛巾，暂时摆脱尴尬。

奇怪的是，后面相册有几页空白，但看得出残留有照片印记，好像是照片被人有意抽掉了。

第7章 皇亲国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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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最下面，是一叠折叠的纸包，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昭和15年支那国レイ江県地図”，上面有各种标注，是日本当年侵华的雷江县军用地图。

当于心远将密码相册交还给大岛美智子时，她长长出了口气，因羞愧和激动涨红的面庞慢慢平复了。

“山田先生以前当过兵？”于心远问大岛美智子。

大岛美智子摇摇头：“董事长从来不愿意提及过去的经lì

！”

于心远向她询问道：“能不能将这个打火机、那张军官照还有那幅地图借用一下？也许对案情侦破有用。”

大岛美智子同意了。鲁思侠写好借条，于心远签好名，跟大岛美智子告别。大岛美智子一直把他们送到3号楼门口。

出门后，于心远开玩笑地对鲁思侠说：“看来大岛小姐对你是依依难舍，是不是看上你了？”

一贯儒雅成为沉稳的鲁思侠听到这话，倒真的沉下脸来了，“不要胡说！”

2于心远将提取的三个证物拿回了县公安局。刚进公安局的大门，于心远就感觉到有点异样，整个局里忙碌异常，不仅刑侦、治安这些部门忙忙碌碌，甚至内保、内勤部门的人员也在进进出出，一派急急匆匆的样子。

“老于！”突然有人后面一拍他肩膀，他扭头一看，竟然又是省刑侦总队副队长李敏贞，这大出他意wài

。

“老李，你什么时候又过来了？”于心远一脸疑惑。

“早上来的。不光我来了，省厅厅长、市局局长都来了，头头们在县委会议室开碰头会呢。据说马上死者家属要来。”李敏贞回答道。

“不就是死了个日本商人吗？搞得这么大动静干什么？”于心远不解的问。

李敏贞朝他神mì

一笑，把他拉到一个较为僻静处，压低声音对他说：“你知dào

死者是谁吗？他老婆是日本皇族！案子惊动外交部、公安部了，外交部副部长、公安部副部长、日本驻华大使都来了！老兄，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啊！”于心远马上联想起早上见到的那只打火机上的菊花图案，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3山田次郎的遗体已移送到县殡仪馆。十几部轿车组成的浩浩荡荡车队去往殡仪馆，其中不少是本田、尼桑等高档轿车，这些80年代初期中国大城市都少见的豪华汽车车队，在内地这个小小的县城引起了轰动。老百姓都驻足观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沿途有不少警察在值勤，维持秩序。于心远终于明白了公安局先前一片忙乱的原因。

看到如此浩大的排场，于心远不禁骂了起来：“这样的大张旗鼓，游行示众，还要案情保密，保密个屁！”他心里不禁为下步侦查工作担心起来。

雷江县殡仪馆门口有解放军站岗，除了几部高级轿车能进去外，其他车辆都挡在门外，这正合于心远的心意，整个春节自己都是围绕那个尸体忙碌着，现在再也没有兴趣了对那堆臭肉了。他倚着吉普车抽着烟，心想：当山田夫人看到山田次郎被割除的外生殖器时，会是什么表情和感受呢？

时间不算不长，里面的人就出来了。于心远远远望去，看到了山田的家属。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老妇人，应该是死者的夫人，尽管显得很悲伤，但依然那么淡定、有节制，一副皇家贵族风范。他也看到了大岛美惠子，还是穿着那件素色的雪花和服，依然那么年轻漂亮，但联想到上午见到的那些照片还有药片，于心远突然觉得有点恶心起来。

4然后是双方会谈，气氛非常凝重。一个日本皇族富商在中国境内被杀，即使放在21世纪的今天也是一件惊天大事，何况还是在我国改革开放的初期。我方既担心日方抗议，影响下一步中日经贸合zuò

；又担心案件会演化成外交政治事件，给中国刚刚开始的改革开放造成不利影响；更担心死者家属会提出巨额赔偿要求。要知dào

，80年代初，我国外汇储备总共才3亿美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然而，结局却大大出乎我方预料，日本大使和山田夫人等商量后，提出了几点意见：

一是这是一个刑事个案，不涉及政治，不影响两国关系；

二是山田次郎遗体经防腐处理后运回日本；

三是由中国zf全权负责案件侦破，侦破结果通知日方；

四是放qì

对中国zf的索赔要求。

这个结果让中方深感满yì

，当即答yīng

从省城调来专业整容、防腐人员，安排最好的棺椁送回日本。并且保证全力侦破，严惩凶手，及时向日方通报案件侦破进展情况。

30多年后，当中日关系因为钓鱼岛领土争端、***等历史认知问题一步步走向冰点时，已经离休的于心远回忆起这件事情，还记忆犹新：“当时觉得日本人很通情达理。现在看来，当时日本是出于联合中国应对北方苏联压力的政治需yào

和开拓中国市场的经济需yào

。80年代初，中日两国是处在蜜月期，所以一切事情变得好商好量。也幸好那时新闻媒体不发达，如果发生在现在，可能各方面处理起来要麻烦得多！当然，如果发生在20世纪初，那这起案件就是中日战争的导火索。”

第8章 死者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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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已经结束，剩下的中心工作就是全力破案侦凶了。只有抓住真凶，给日方一个明确交代，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扭转我方被动局面。当于心远送别中央和省里公安部门领导时，每个领导都不约而同地拍了拍他肩膀，尽管一句话都没说，但他感觉到领导们那份殷殷期望。于心远突然觉得自己的工作从未有这么紧密地与国家利益联系在一起，作为人民警察的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

回到雷江公安局，于心远仔细的检查新收集的物证，那张军用地图引起了他极大兴趣。他1944年底参加八路军，一直做首长警卫员。携带和保护军用地图是警卫员的一项重yào

任务，从横渡黄河到饮马长江，一路从北向南打下来，军用地图一直牢牢背在身上。他对军用地图很熟悉，这是一张1：500的雷江县城的日文版大比例军用地图，标注精确完整，不仅有河流走向、丘陵标高，还有道路宽度，房屋高度，县警察局、县zf、天主教堂和圣公会等标志性建筑都用红色清晰标注，甚至用黄色标注了那条小巷是死胡同、哪座小桥的乘载重量！即使到现在，还是一份极有价值的雷江历史地理信息。

于心远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如此一份详尽的我方内地地区的地图，怎么会落在敌国军官的手中？这副地图的测绘，需yào

有计划、有步骤的长期细致工作，可见，日本鬼子远不像《地道战》、《地雷战》中表现得那么愚蠢。尽管自己作为军人，并没有和日本鬼子在战场上正面交过手，但鬼子的烧杀yin掠还是给他的童年留下极深的印象，这也是他对日本没好感的根源。那么，这次山田次郎来雷江，还带着这份40年代的军用地图，会用什么特殊任务呢？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与雷江到底有什么瓜葛？于心远一边想着，一边翻看那张照片。这是一个年轻的日本军官，一杠两星，眼神自信、傲慢，还带有一丝狡诈和残忍，一副贵族军官的优越感。

“这张照片，也许就是一个突pò

口！”于心远自言自语道。

2第二天，他找到鲁思侠，问他有没有资深的老人，知dào

一些抗战期间雷江的情况。鲁思侠想了想，说道：“雷江在抗战时是主战场，又加之47年、54年两次大洪水，城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现在雷江很多是外来移民的，就我本人也是45年抗战胜利后才回来的。如果非要找老人，我推荐你去找县文史馆的老方，方正武，他原来是我们学校的历史老师，现在县文史馆工作，他可是我们县的活历史！”

县文史馆是在县zf后面一幢破败的木楼二楼。踩着吱吱作响的木板上了二楼，二楼楼梯左面有一块门牌：雷江县文史馆。与周边古旧环境相比，门牌显得很新，看来是个新挂牌的单位。推开雕花的古老房门，呈现在于心远眼前的是一间放满了各类资料的房间，资料如此之多，让于心远怀疑是否还有活人生活的空间。

“方老师，老方！”鲁思侠喊了声。

“谁呀？”里面遥远的故纸堆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谁找我？”

好一会儿，从纸堆里走出一个老头，穿着朴素的蓝布列宁装，头发只剩下周边一圈，中间脑门寸草不生，架着一副啤酒瓶似的眼镜，走到门口，看见鲁思侠，眼睛不禁一亮：“鲁校长，今天那阵风把你吹来了？请进请进！”

文史馆里只有一把椅子，也只放得下一把椅子，宽大的桌子上摊满了资料，周边也是。于心远不知dào

雷江县哪来的这么多历史材料，一问方得知，这些都是从县造纸厂仓库里抢救出来的，是当年“破四旧”收缴的各类书籍、包括许多珍本、善本。最量大面广的，就是全县的各姓家谱。幸好造纸厂当年也停产闹革mìng

，这些记载着雷江历史的珍贵文献才得以幸存。

改革开放后，方老师从他当造纸厂保管员儿子那里知dào

了这个消息，于是四方奔走，在当时雷江中学校长鲁思侠的奔走下，才为这些重yào

文献找到了一个“家”。

当时足足用解放汽车拉了三车。除了文史馆这里一小部分外，旁边仓库还有满满一仓库。尽管这些文献免除了化为纸浆的厄运，但由于保管不善，江南潮湿的气候，使得许多书籍霉烂、虫蛀。方正武又当起了档案保姆，对这些文献进行清理、归档和造册。

“来，给你们介shào

一下，这位是行署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于心远，这位就是我给你提到的雷江活历史—方正武老师！”鲁思侠向方正武介shào

道。

于心远过去和方正武握手，开门见山地说：“这次来找您，是想请您看一张照片”，他拿出山田次郎那张年轻军官照：“照片上这个人你认识吗？”

室内光线不太好，方正武拿着照片来到窗前，认真分辨起来，突然，老人手在颤抖，然后身子也抖了起来，于心远见状，忙问道：“方老师，你认出这个人来了吗？”

方正武一手紧紧捏着照片，一手扶住窗框，努力使身子保持平衡，他的脸部逐渐变得扭曲和狰狞起来，他一字一句地，似乎是从胸膛里挤出来的：“这个人烧成灰我也认识！他就是当年侵占雷江县的鬼子头目，杀人不眨眼的yin魔—孩太君！”

“孩太君”这个名字，是当年驻扎在雷江侵华日军警备大队大队长犬川次郎的外号。在雷江老一辈人的记忆里，这是一个魔鬼般的名字和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第9章 雷江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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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江是一座历史悠远的江南小镇。和众多江南古镇一样，一条清流从远处飘逸而来，缱绻缠绵于古镇大街小巷，又从这里委婉流去。

清冽的雷江滋养着两岸的儿女，春天，两岸的杨柳吐绿，宛如一座绿色的长廊，偶尔几株桃树掩映其中，构成“千里莺啼绿映红”的绝美画卷；夏天，妇女们赤脚站在雷江中，伴随着阵阵捣衣声，婉转清丽的黄梅小调随着河水的波涛悠扬到远方；秋天，雷江两岸就和秋天的巧云降落了一样，就成了洁白的海洋，那是无边无际吐絮的棉海；冬天，当寒雪笼罩大地，雷江变得清洌寂静，偶尔有几条小舟泛舟江上，渔夫在捞捕雷江的名贵特产—王祥鲤，好一副寒江独钓图！

青石板铺就的古街虽窄小，却并不失之于平直简约，一条条幽深的小巷细弄，一头勾联着古街，一头曲曲折折地延伸过去，把整个古镇引宕得一波三折，仿佛有了音乐的节奏；一座座“如虹饮水”的古拱桥，巧连妙构，宛若一帧行草书法，笔墨淋漓之间，有一缕墨韵衔接着，构成了整体的韵律和完美。古镇的性格异常温顺，就如羞于表达的朴实纯正的村姑，眉宇举止间却还是掩饰不住那脉脉的柔情。假若把整个江南比作一曲委婉柔丽、行云流水般的乐章，那么，雷江古镇就是一个非常精彩的乐段。

雷江的物产是富饶的。号称“三山四水三分田”。地处长江中下游平原，土地肥沃，光热充足，水稻一年两熟，丰产丰收；区域内河汊纵横，湖池遍地，物产丰富。南朝文学家鲍照在其名篇《登大雷岸与妹书》中形象描绘道“陂池潜演，湖脉通连。苧蒿攸积，菰芦所繁。至于繁化殊育，诡质怪章，则有江鹅、海鸭、鱼鲛、水虎之类，豚首、象鼻、芒须、针尾之族，石蟹、土蚌、燕箕、雀蛤之俦，坼甲、曲牙、逆鳞、返舌之属。掩沙涨，被草渚，浴雨排风，吹涝弄翮”。尤其是夏天，满湖是星罗棋布玉立婷婷的荷花。粉荷垂露，盈盈欲滴；白荷带雨，皎皎无瑕；怒放的，嫩蕊摇黄；含苞的，娇羞欲语。再加上绿盖叠翠，青盘滚珠，将雷江打扮成一个大花园；秋冬过后，满湖的莲子和莲藕，再给人们以丰收的回馈。将雷江打扮成一个大花园；秋冬过后，满湖的莲子和莲藕，再给人们以丰收的回馈。翠云山又称“香茗山”，也是名贵茶叶的产地，生产的“翠云佛手”以汤色鲜绿、芳香浓郁、回味甘甜，成为绿茶中精品。漫山遍野的翠竹，更是优良的建筑和造纸材料。

雷江的文化是悠远的。“桐城派”的古风遗韵，如同满街的桂花，熏陶着古镇的儿女。雷江自古有“耕读传家”传统，人才辈出，文华璀璨。雷江人最引以为骄傲的是“雷江四宝”，是城中的雷江书院、翠云山的贞节牌坊、老龙头的玉龙塔和城北的卧冰湖，是雷江人的精神丰碑。“雷江书院”代表着勤学，“贞节牌坊”代表着忠贞，“玉龙塔”代表着抗争，“卧冰湖”代表着仁孝。这些传统文化被一代代地浸润到雷江人灵魂中。

20世纪30年代，是雷江最繁荣的时代。民国“黄金十年”，同样给这个江边小镇带来了发展机遇。镇上有两家大户，一家姓鲁，一家姓梅。鲁家连续几代都是做米生意，基本垄断了镇上的米业，并将生意扩展到周边区域，做的是“出口”生意；梅家以丝绸、布业为主，基本垄断了镇上的纺织业，除了传统的苏杭的织锦，湖南的夏布外，主要经营上海的机器纺织棉布，做的是“进口”生意。

更为人们称道是，两家都是女主人掌柜。鲁家女主人叫瑞萱，年近40，但身材婀娜，光彩照人，而且气质优雅，办事干练，待人随和，深受人们尊敬。在她手上，鲁家生意有了很大发展。梅家女主人叫瑞蕙，是瑞萱亲妹妹，出落得清雅大方，冰清玉洁。与姐姐不同，瑞蕙更喜欢琴棋书画，相夫教女。只可惜他夫君英年早逝，只得独撑门户，但也经营得有声有色。曾有当地文人雅士对她们有个比喻：姐姐瑞萱像梅花，高雅坚韧，妹妹像荷花，清白纯洁。

雷江扼长江天险，居大别山之雄，吴头楚尾，交通鄂赣，自古即为兵家必争之地。但雷江县自清朝咸丰10年(1860)，自霆军统帅鲍超大战太平军英王陈玉成之后，随后70多年，尽管中国内部依然是战乱不断，但小镇却远避战火，一直保持着安详，宁静。

21938年。当春节的喜庆还有没完全从雷江消褪，雷江的宁静就被彻底打破。关键是镇子上多了两帮人：一帮是从下江上人的，拖儿带女，狼狈不堪，从他们口中，雷江人知dào

东洋人打进来了，国民zf国都已沦陷，东洋鬼子即将要沿江烧杀而来；另一帮是从上江下来的，穿着蓝灰色军服，脚底穿着草鞋，瘦小精干，打着国民革mìng

军358团旗号。

358团主体是由川东子弟组成。和70多年前霆军统帅鲍超来自同一区域，这多少给雷江人一份信心。带领他们的上校团长叫方天觉，年近四十，1米72的个头，身材魁梧，气宇轩昂，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在这群短小精干的川军士兵中显得卓而不同。中校参谋长李助国就是典型的老川军，40出头，脸上刻满沧桑。但衣着笔挺，军容整齐。

自刘湘将军发表通电抗战以来，几十万川军就整装出发，一路从剑门关北上，前往山西、山东前线；一路沿三峡东下，前往上海、南京前线。抗战初期，就有数万川军将士血洒疆场，并涌现了王铭章、饶国华等以身殉国的高级将领，极大提振了全国人民抗日的士气和决心，川军也获得全国人民的尊重和认可。

358团隶属20集团军，军部设在宜城。作为拱卫武汉的第一道防线，20集团军两个师四个旅八个团，成梅花状拱卫在宜城四周。358团防守的是雷江门户，位于雷江和长江相汇合的老龙头。从武汉下来，358团经过了整训，补充了一些经lì

过淞沪抗战和南京保卫战的老兵骨干，已基本齐装满员，有1200多人。

与川军将领三妻四妾、鸦片赌博的**沉沦风气不同，方天觉是一个极有正义感、具有中国传统美德的军人，夫妻伉俪情深。这次，他夫人携幼子方正武随军东征，就住在雷江城里。尽管雷江离老龙头只有不到20公里，但方天觉却很少在家里，而是一心扑在前线，勘察地形、构筑工事、布置火力、研究作战方案。因瑞蕙家中都是女眷，在她盛情邀请下，方夫人带幼子就寄居在她家。

方太太也是出身川东名门望族，典雅端庄，温润亲和，没有一点军官太太的架子。她既读过私塾，又上过西式教会学校，也是多才多艺，烹饪女红，都得心应手，尤其擅长书法，王右军的行书临摹的惟妙惟肖。很快就和瑞蕙、瑞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第10章 雷江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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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上半年，坏消息接踵而至：庐州沦陷、池州沦陷，战争的阴霾一天天在向雷江逼近。更让雷江人感到绝望的是，黄金水道长江已经被日军牢牢掌控。淞沪抗战后，中国海军和空军的一点微薄家底全部被拼光，失去制空权的长江完全是日本人天下。翅膀上画着刺目太阳旗的日本飞机肆意轰炸、扫射长江上的中国船只，造成大量平民伤亡和财产损失，也断绝了雷江百姓企图逃离的念头。

1938年黄梅雨季，在淋漓缠绵的梅雨中，在等待战争的不安中，雷江人惶恐地度过了一天有一天。

终于—1938年7月10日。

当雷江人刚刚从夏天炽热的阳光中醒来，街头巷口还回响着“绿豆煎饼包油条”的早点小贩吆喝声以及“栀子花、香浓的栀子花”卖花女的叫卖声，突然，一阵“嗡嗡”的低频噪音由远及近而来，如同夏夜里的蝇蚊声那样令人心烦意乱，当雷江百姓纷纷出门观看时，只见20多架翅膀上画着红色膏药旗的飞机从头顶轰鸣而过。紧接着，从老龙头方向传来阵阵猛烈的爆zhà

声。

雷江人一直提心吊胆的战火终于落到他们头上了！

整整一天！老龙头方向的枪炮声如同爆豆般没停止过。雷江人的心也就没有平静过，尤其是方夫人，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茶饭不思，一直为前方的方天觉担心。瑞蕙也不知dào

该如何去劝说，只是吩咐下人们不准议论前方战情，亲手做了桂花藕粉和莲子羹，默默陪着方夫人。

天色暗了，远处的枪炮声也渐渐稀疏。傍晚时分，打更人敲着竹筒，四处喊到：“国军大捷！日军未越过老龙头半步！”报捷声让雷江人心里稍稍安慰些。但这一夜雷江人都基本未眠，担心着明天前方部队和自己的命运。

2夜半三更。县zf。

雷江县长、参议长和财政局、建设局、社会局局长们还在会议室开会，商议着明天如何劳军、如何安抚雷江百姓，维持社会秩序。一名县自卫队队员持枪在县zf门口站岗。

远去传来几声闷响。自卫队员立即警觉起来，突然，他发xiàn

黑暗中有一群人迅速向县zf逼近，尽管看不清楚，但对方身手矫健，训liàn

有素，于是他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大声喝问：“什么人！站住！”

对方没有回答。那个自卫队员端枪正待发出最后警告，但话未出口，只觉得自己身边一道黑影闪过，自己咽喉一凉，一紧，就完全失去意识了，在最后时刻，他扣响了枪机，履行了哨兵最后的职责。

一声凄厉的枪声划破了雷江宁静的夜空！

会议室开会的人听到枪声知dào

大事不好，纷纷拔出配枪，准bèi

冲出去，但来不及了，刚到门口，就看到对面闪出几朵亮光，门口的人觉得腿上一阵酥麻，纷纷倒地。

哨兵的枪声也惊动了县公安局，自卫队驻地。

公安局长闻警立即带领自卫队员，正准bèi

出门搜索，但刚出公安局大门，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自卫队员只发出短暂的“啊”的一声惨叫，就轰然倒地。听不见枪声，只看到对面的墙头有连续的闪光。公安局长是老兵出生，知dào

对方是使用了自动无声武器，这应该是鬼子的特攻队！他知dào

县自卫队这百八十人、几十只破枪不是这帮精锐鬼子的对手，立即命令火力掩护，关紧公安局大门，指挥队伍撤入公安局地道，趁着夜色，逃出北门，向后山逃逸。

雷江就此沦陷~但雷江自卫队没有停止抵抗，退出雷江后，自卫队辗转找到了上级组织，被收编为第十一游击纵队雷江游击中队，以泊湖为根据地，继xù

从事抗日斗争，并取得了重大战果，最后，因叛徒出卖，在鬼子偷袭下全军覆没。

3血色清晨。初升太阳的都只露小半边脸，整个天边出现一种血腥的暗红色。

当雷江再次醒来时，发xiàn

古镇一片死寂。没有了小贩的吆喝、没有了卖花女的叫卖，只有插着刺目的膏药旗的广播车里放着的李香兰妖声妖气的《何日君再来》，以及生硬的中国话公告：“大日本帝国军通告全体雷江居民，雷江已被英勇的大日本皇军占领，皇军是为日中亲善、东亚共荣而来，皇军命令：所有雷江居民必须放qì

一切抵抗，否则，将被视为敌人，严厉惩处！新任皇军雷江警备队长官将在十点钟在雷江书院广场训话，每家每户全部参加，不许关门，一但发xiàn

有人不去广场，将以藐视皇军论处，格杀勿论！”

夏日的太阳升起来了，骄阳似火。

当雷江居民集体从各自住所慢慢吞吞来到雷江书院广场时，只见四周是一圈明晃晃的刺刀，会场中央挂着“雷江警备大队和宣抚班成立仪式”的横幅和硕大的日本旭日旗，血色的旗帜的烈日阳光照写下显得格外刺目。

手摇留声机发出时断时续的“君之代”的乐曲。这首颂扬天皇统治天长地久的歌曲，曾经是日本军国主义铁蹄蹂躏亚洲大地的主题曲与背景音乐。在场鬼子全部肃穆，跟着节奏唱着：“吾皇盛世兮，千秋万代；砂砾成岩兮，遍生青苔；长治久安兮，国富民泰。”音乐低沉凝缓，如同中国的哀乐。

第11章 孩太君上任

1首先登台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留着八字胡、凶神恶煞般的鬼子高级军官，肩上黄底银星，从军衔看来，应该是陆军少将。鬼子军官拄着指挥刀，尽管他努力想挤出一点笑容，希望给下面惶惶不安的雷江居民显示出一丝亲和，但他那圆点般胡须下面大而黄的门牙，像蟋蟋蟀大牙那样向外龇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人们感到更加的阴险恐怖。旁边的，是一位点头哈腰、戴着战斗帽的鬼子翻译官。

鬼子军官露着大黄牙，哇啦哇啦说了很多，翻译也跟着说了很多。无非是大“东亚共荣”、“中日亲善”，用日本的先进文明改造中国落后面貌之类的冠冕堂皇的套话。

日军每到一处，都会这么宣传，雷江也不例外。雷江百姓，只有在夏日烈日下，怀着惴惴之心，听着鬼子喋喋不休的饶舌。但只要稍有头脑的雷江百姓都知明白，在刺刀和枪口下，怎么可能会有“亲善”？武装到牙齿的豺狼和手无寸铁的绵羊，怎么可能在一起谈“共荣”？用炮火和炸弹等“先进文明”来打破安宁的生活，又怎么可能改造“落后面貌”？

突然，翻译提高了声音：“山田攻将军说了，为加强雷江治安，决定成立雷江警备大队和宣抚班，由犬川次郎中佐担任雷江警备大队队长和雷江宣抚班班长。大家欢迎！”

翻译拼命地鼓掌。下面人群中却了无回应之声。

一个小个子鬼子满身戎装，迈着矫健的步伐上场，当他正面面对雷江居民时，只见他白白净净，脸庞圆润，看上去不超过30岁，表面看上去几分羞怯，甚至还没有当年日本人特有的大黄门牙，显得几分英俊，与刚才那位凶神恶煞的老鬼子形成鲜明对比。

2瑞蕙看到以后，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天呀，竟然是小泉子~”

民国27年，腊月，大雪纷飞之际，小镇上游荡着一个年轻的叫花子，说是南京人，叫全泉，小名“小泉子”。因全家都被鬼子杀害，一个人沿江乞讨，流落到此。看着这个年轻人饥寒交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瑞蕙心软，就收留他当了一名布店伙计。“小泉子”能写会算，待人接物谦和得体，很快就在伙计中就脱颖而出。瑞蕙见他聪明伶俐，就有意培养，让他跟着掌柜去收个账、进个货什么的。这个“小泉子”表现的非常勤快，事也办得很妥帖，深受掌柜赞许。甚至方夫人往前线给方团长捎带家书或生活用品，有时候都让“小泉子”代劳。正当全布庄的人都看好这个“小泉子”时，意wài

发生了。7月的一天，瑞蕙的独生女儿梅霞突然闯进了瑞蕙房间，向母亲哭诉“小泉子”想要非礼她。在瑞蕙心里，梅霞就是她的全部，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勃然大怒，一气之下将“小泉子”赶出布庄。

当瑞蕙心情平静时，心地善良的她又为这个无家可归的“小泉子”担心起来，唯恐他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有什么不测，还暗暗嘱咐外出的掌柜留意，再见到“小泉子”还将他带回来，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始终不见他的踪影。

然而，让瑞会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她和“小泉子”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台上老鬼子军官又哇啦哇啦说了很多，翻译也跟着说：

“现在向大家隆重介shào

新任雷江最高军政官长—犬川次郎阁下！

犬川次郎是大日本帝国陆军的精英，毕业于汉城帝国大学和日本士官学校，并在上海同文书院受训，是土肥原贤二先生的高足。这次皇军能精准摧毁正面之敌的火力点，并能顺利抄小道从侧后进攻雷江，犬川次郎先生的先期情报工作功不可没！这也是军部破格提拔他为中佐的原因。下面请犬川次郎中佐训话！”

瑞蕙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心里一直乱跳。本来以为自己善心收养一个孤儿，谁知dào

自己竟然养了个日本狼崽子！不用问，犬川次郎是利用跟掌柜外出的机会，发xiàn

了疏于防范的小路，为鬼子偷袭雷江做准bèi

；利用方夫人给前线方团长送家书的机会，偷偷侦查了国军防线的火力点，并做了记录。

瑞蕙肠子都悔青了。她觉得雷江失陷，自己罪不可赦！想到犬川次郎曾经对宝贝女儿梅霞进行过非礼，以及自己把他轰出布庄的往事，联想到她听梅霞说过鬼子在南京犯下的那些令人发指的暴行，一种恐惧感牢牢摄住了瑞蕙的心。

瑞蕙正胡思乱想着，台上的犬川次郎开始说话了。他没说日语，直接操着一口流利的国语，只是略带几分东北大渣子味：

“雷江的老乡们，你们好！

承蒙山田攻司令官抬爱，让敝人担当雷江警备大队队长和雷江宣抚班班长，本人将在山田攻司令官直接指挥下，在雷江全体良民的支持下，强化治安，严惩抗日恐怖分子，使雷江这块江南富庶之地，成为皇军挺进的坚实基地；将加强教化，用大日本的先进文明，改变雷江落后面貌，使之成为中日亲善典范，真zhèng

的皇道乐土！”

接着又面向山田攻，用日语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

翻译官带头使劲鼓掌。

山田攻满yì

地点点头。然后拍了拍犬川次郎的肩膀，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只见犬川次郎毕恭毕敬，不停地鞠躬，口中不停地喊着“嗨依！嗨依”，下面人也不知dào

他们在表演什么，一片茫然。

山田攻转身面对下面人群，收起了笑容，恢复了凶神般模样。

翻译官终于又可以发挥作用了：

“诸位，犬川君年轻有为，是帝国青年军人精英。为充分显示我们中日亲善，你们可以亲切称呼他为‘孩太君’。以后雷江的防务和治安就全权交给了‘孩太君’。相信在‘孩太君’治理下，雷江会成为真zhèng

的王道乐土。

现在，雷江老龙头区域还有少量支那军人做无谓抵抗。我将率领英勇的大日本勇士去消灭他们。而且，会一直追击他们，到武汉、到长沙，到重庆，彻底粉碎他们抵抗大日本皇军的意志和决心。等大日本帝国旭日旗帜插遍支那每个角落时，我再回来看望大家！”

说完这些，山田攻挎着指挥刀，目不斜视地走下讲台，一个士兵已经牵过一匹高大的东洋马，山田攻趾高气扬地骑上马，扬尘而去。在他身后，紧跟着一排排扛着亮晃晃刺刀小跑着的鬼子步兵，随后，是马车拉着的鬼子炮兵，烟尘向老龙头方向滚滚而去。

远处，似乎传来激烈的枪炮声。

“孩太君”犬川次郎弯腰呆呆地站在台上，一直毕恭毕敬的目送着。

第12章 宁死不屈

1

等大部队远去了，“孩太君”才回过身来，收敛起笑容和谦卑，脸色严厉铁青，恢复了他的冷酷和威严。他双手紧握指挥刀，杵在胸前，昂着头，开始了他的上任训话：

“各位雷江父老乡亲：

承蒙大日本皇军的信任，也承蒙雷江父老的抬爱。由我，执掌雷江的防务和治安。山田攻司令官刚才称呼我为‘孩太君’，我很喜欢这个称呼，这个称呼对我来说极为确切：‘孩’体现了了本人年轻，既活力十足，又经验不足，希望雷江的父老乡亲支持我，帮zhù

我！‘太君’，按照我们大日本的说法，就是‘强dà

的将军’，证明我有足够的能力来履行职责，我将努力让雷江摆脱愚昧和贫穷，成为大日本文明阳光普照的地方。现在，我们要组建雷江宣抚班”。

“宣抚班”全称是“日本‘竹机关’宣抚班”。是日本鬼子所谓“教化安抚”和“剿抚兼施”的一种组织。首先是宣教职能，它利用节日和农村大集日，向群众鼓吹“中日亲善”和“大东亚共荣”，来麻痹中国百姓的反日意志；其次是医护职能，在日军烧杀抢掠之后，“宣抚班”带着医护人员，除救治日军伤病员外，偶尔也假惺惺地对中国伤病群众进行救治，借以规劝老百姓做皇军顺民，奴化中国人；最重yào

的，“宣抚班”还有情报职能，联合日本宪兵队设有特务机构，专门负责搜集情报和捉拿拷打抗日志士。在“宣抚班”那文质彬彬的名称下，掩盖的其实是血淋淋的暴行。说到底，“宣抚班”就是在日军占领地区实施军政统治的别动队。

2“有请李先生！”“孩太君”喊道。

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军官被带上台来。方太太认识：那是358团的主任军医李天明。他身上军装褴褛不堪，血迹斑斑；双臂被绑，脸上一个眼镜片已经脱落，一个沾满了血污。显然，李先生是被鬼子的刺刀“请”过来的。

“孩太君”挥了挥手，两个押送的鬼子知趣地解开了李天明身上的绑绳。

从李天明这里打开突pò

口，是“孩太君”经过精心考lǜ

的:首先是李天明是军医，曾在日本医学院留学，精通日语，医术精良，对于战斗中的日军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二是如果能在百姓面前让一名中国军官当场投降归顺，将会沉重打击雷江百姓的抵抗意志，为雷江“长治久安”打好基础。

“孩太君”松弛了一下脸部肌肉，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李先生，我们大日本帝国对医生的，大大地尊重。尽管你也是军人，但你只拿手术刀，不是我们的敌人。而你，本身就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培养的医学人才，医生是没有国界的，救死扶伤是每个医生的职责，我希望你能进入我们‘宣抚班’，成为中日亲善的楷模。”

李天明揉了揉被捆得有的发麻的手臂，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一字一句地说：“不错，我是在日本留学过，但我拿的是中国zf奖学金，是中国老百姓的血汗钱送我去的，我理当回报中国国民；我是一名医生，但我也是一名军人，更是一名中国人！”

“李先生，医生是没有国界的~”“孩太君”陪着笑，力图在内江百姓面前展示他的亲和形象。他指着桌子上一套崭新日军军装，“只要李先生能够换上日本皇军军装，当着雷江百姓面，面对大日本国旗鞠躬，宣bù

效忠天皇，你立即就是大日本帝国军人，军阶高高地、薪水大大地！”

李天明鼻子轻轻一哼，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可惜我学的是外科医生，而不是兽医。”

“兽医？”“孩太君”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解释说：“我军很少有军马，不需yào

兽医，而是希望你当我们的军医~”

“我不为两只脚的禽兽疗伤治病！”李天明轻蔑地说。

下面的人群爆fā

出一阵轻轻的窃笑。

“孩太君”脸上掠过一丝温怒。但他很快压住了怒火。他要在雷江人面前，给自己树立一个“中日亲善”的形象，还是尽量温和地说：

“李先生，我们希望你能出任‘宣抚班’医务长，利用你的精湛医术，一方面为皇军伤兵服wù

，另一方面，也可以造福雷江父老乡亲~”

李天明还是一动不动，昂着头，如同一个雕像。

在这么多的雷江老百姓面前，“孩太君”开局不利，觉得脸上非常难堪。

他对着身边的几个鬼子大吼了几声。

几个鬼子下去了，一会儿，几个浑身是血的伤员被推了上来，绑在柱子上。

孩太君狞笑着对李天明说：“李先生，这是你们的伤员，如果你不答yīng

，我就将他们捆绑在这里，让他们被烈日晒着，血流干，在你面前活活疼死过去！”

几个鬼子扑上上去，撕开伤员包扎的绷带，伤员们凄厉的叫喊起来，让下面的人心里一阵紧缩。

远处的枪炮声渐渐稀疏了，突然，一声巨响，整个会场的人心里都猛地一紧。然后就是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整个空气似乎都已凝固。

夏日雷江的太阳如明晃晃的镜子，照的每个人都头昏眼花。下面的百姓大半天也水米未进，极度疲惫。伤员更是痛苦不堪，头无力靠在柱子上，嘴唇干裂发白，伤口在烈日下迅速恶化，发出难闻的腥臭，引来一群群苍蝇，叮着伤口上。

伤员低低的呻吟声一下一下地牵动着李天明的神经。他的嘴角一下一下牵动著，终于，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他开口说道：“你把我的药箱拿来吧！”

“孩太君”正在焦躁之中，突然听到李天明这么说，不禁大喜过望！“哟西，很好。你们支那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先生就是这样的俊杰。快把李先生的药箱拿来！”

一个牛皮箱子送到李天明手中。李天明深情地抚摸着箱子，抚摸中上面耀眼的红十字，那是他回国从医时，他父亲送给他的礼物。

打开箱子，里面的医疗器械一应俱全。

他背起箱子，走向伤员。

伤员们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李天明，轻声地说：“医官，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李天明点点头，含着泪说：“弟兄们，我们去那边，再做好兄弟，一起杀鬼子！”

几乎没有人看清，李天明手中多了一把手术刀，刹那间，几个伤员脖子喷出一股血箭，然后头就无力低下。

李天明用手术刀挑断了伤员的颈动脉，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当犬川次郎发xiàn

有异样时，突然发xiàn

一道亮光已向他飞来，紧接着，李天明双手举起药箱，飞奔着向他砸去！

第13章 血腥一幕

1

说时迟，那时快，犬川次郎将手中长刀一挡，“当啷”一声，一把手术刀掉落在地。

“八嘎！”犬川次郎面露凶光，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拔出长刀，迎着李天明挥去！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下面几千老百姓都眼睁睁看到：一道亮光闪过，一道红光泛起，李天明刹那间没有了头颅！无头的身躯晃了晃，然后轰然倒地。

头颅沿着台阶，一直滚落到台下！

药箱掉在地上，药品和器械散落一地。

鲜血从李天明无头的颈部喷溅而出，落在药箱上红十字上，使红十字更加鲜艳。

下面一阵骚乱。人群如波Lang般涌动。四周响起一片拉枪栓的声音。狼狗也在“汪汪”地一阵阵狂叫。

胆小的，吓得惊叫痛哭。更多的，是投以仇恨和愤nù

。

“孩太君”更加愤nù

！他精心准bèi

的上台第一场表演就这么被破坏了。

“不识抬举！”他望着李天明的遗体，恨恨地说。

“和皇军对抗，就是这个下场！”既然撕下了所谓“亲善”的温情面罩，那就索性露出征服者的凶残本性。

2“把俘虏押上来！”犬川次郎吼道。

鬼子又推推搡搡推上几个浑身是血的人，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吊着胳膊，都不同程度负了伤，其中一个大家都认识，是县长徐伟益。其他几个，也是县zf的官员，都是在开会时被鬼子特攻队突袭的。但他们不知dào

的是，带领特工队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孩太君”犬川次郎。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会对大日本国旗鞠躬，宣bù

效忠天皇，你们通通地官复原职，不然的话，他就是你们的榜样！”犬川次郎指着李天明血淋淋的无头尸体，咆哮着说。

他先走到县长徐伟益面前，恶狠狠地说：“就从你开始！”

县长徐伟益是土生土长的雷江人，年过花甲，原是一名教书先生，为人清廉正直。日军攻陷池州后，原雷江县县长惊慌失措，竟然卷款携印潜逃，日军未到而城中已混乱不堪。在此情势下，徐伟益临危受命，被乡绅推举并报当时撤tuì

到立煌县的省zf，任命为雷江新县长。徐伟益虽深知这是一付十分沉重的担子，但民族大义，桑梓深情，使他感到义不容辞。当了县长以后，他立即在县警察局基础上组建雷江自卫队，加强治安，整顿吏治，打击匪盗，迅速安定了雷江的局面，深受雷江百姓尊敬和爱戴。

徐伟益淡淡一笑，“我能先和雷江百姓说几句话吗！”

犬川次郎恶狠狠地说：“可以！但你要想好，你说什么！”

徐伟益转个身，对台下一揖到底，起身时，已是老泪纵横：“乡亲们，我对不起大家，疏于防范鬼子的偷袭，没有组织大家及时转移疏散，使百姓落入倭寇之手，沦为亡国之奴，于情不忍，于心有愧！但我雷江，自古为忠孝之地，民风淳厚，谦良温和，礼义廉耻，四维俱张。我身为一县之长，上蒙国府信任，下承百姓拥戴，岂敢为一己偷生，而当众百姓之面向倭寇投降！

想我堂堂中华，礼仪之邦，汉唐以来，曾对当时的东瀛蛮荒，从文字到服饰，全面开化；但东瀛却数典忘祖，仗着西洋先进火器，对自己的邻邦尽然大打出手，竟然大言凿凿，说要用‘东洋先进文化来改变中国的落后面貌’，简直就是数典忘祖、恬不知耻！

要谈文化，孰不知，中国儒家的‘朱子学’，早就成为日本的官学；中国的‘阳明学’，在日本民间更是盛行一时！什么‘片假名’、‘平假名’,不过是汉字的简化，什么“茶道、“书道”、“花道”、“剑道”、“弓道”、“柔道”等国粹，不过是我中华‘六艺’’和人们的生活的简化！我中华之先进，我中华之优秀，任尔学之用之！东瀛区区蕞尔之邦，蛮夷之地，才得以有了文字，有了衣冠，才有了礼数，才学得了三分人样!”

说道这里，徐伟益越发激愤，转身直面犬川次郎，用手环指周边凶神恶煞般的鬼子，声音铿锵：“可惜啊，中华圣贤学说，你们懂不了，也学不会！三分人样还没学出来，七分兽性却根深蒂固！自“8.13”以来，锦绣江南，竟然你们这帮禽兽搞的尸横遍野，血流漂橹！然我巍巍中华，又有几时，会一直任人宰割！徐某坚信，离地三尺有神明，今**们在中华大地犯下的缕缕暴行，并遭明日之残酷报应！到那时，你们不要怨天、不要怨人，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徐伟益再次转身面对乡亲，神色坚毅而从容，语气也没有了刚才的激越，变得温和淡定：“奈何徐某一介儒生，垂垂老矣，当然做不成岳武穆，上阵杀敌；但我愿效法文天祥，‘每当正气贯日月，谁把生死放在心。地靠正气得以立，天靠正气成至尊’。以我之鲜血，长中华之浩然正气！决不当汉奸，为鬼做~”

突然，他身子猛地往前一倾，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

下面人群又是一乱。大家仔细一看，徐伟益的胸前，露出一把带血的尖刀！

紧接着，刀尖在徐伟益胸前乱绞，热血飞溅。

徐伟益掷地有声的演讲未完，就缓缓向前倒下，扑倒在生他养他的故土之上，胸前鲜血汩汩而出。

身后是举着带血军刀的“孩太君”犬川次郎。满脸杀气。

3人群又是一阵哗乱~，一些血性男儿试图钻出人群，向台上冲去。

旁边警戒的鬼子立kè

逼了过去，刺刀在烈日下闪着亮光，顶在人们胸前。

“哒哒哒！”鬼子机枪向人群头顶发射，炽热的子弹从头顶呼啸的掠过，人群被迫安静下来。

犬川次郎被徐伟益刚才的痛骂气得暴跳如雷，他杀心顿起，瞪着血红的眼睛，拿着还滴着血的军刀，架在被俘的县zf官员脖子上，一个个问过来：“你投不投降？”

没人回答。回应的只有仇恨、愤nù

和带血的唾沫。

犬川次郎气急败坏！他猛地一挥手，大叫一声：“犬を置く！”几个鬼子放掉绳索，几只凶恶的东洋狗向这些被俘的官员狂吠着猛奔过来。

顷刻间，受难者被扑倒在地，肚破肠流，骨肉分离，血肉模糊！

凄厉的惨叫声、狼狗的撕扯声伴随着《君之代》的乐曲、鬼子的狞笑，在原本是琅琅书声的雷江书院上空回荡！

下面是一片哭泣！每个人都低下头，捂上耳朵、蒙上眼睛，不忍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据雷江县志记载：“民国28年6月18日，侵华日军在雷江县雷江书院广场残杀我抗日军民12人，县长徐伟益等7名zf官员英勇不屈，全部被日军残忍杀害。”

多年以后，随着时光流逝，雷江百姓也许没能都记住“犬川次郎”这个名字，但“孩太君”这个外号，伴随着雷江书院广场上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腥一幕，却永远留在雷江人民记忆里，成为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第14章 临行要求

1

当方正武回忆起这些往事时，厚厚的眼镜后面，还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惊骇和恐怖。尽管春寒料峭，但方正武的额头已泌出一阵细细的汗珠。

于心远听完方正武的讲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恨恨地说：“畜生！死了活该！”

鲁思侠倒是面沉似水，毫无表情。

得知了山田次郎是侵华鬼子的真实身份，还有他在雷江犯下的累累恶行，案件侦破终于有了初步方向—报复性杀人！这样一来，案件调查工作重心就可以从寻访当年的受害者开始。但即便这样，当年“孩太君”犬川次郎，也就是这个死者山田次郎在雷江造孽深重，欲杀之而后快的大有人在，于心远他们也是大海捞针。

凶杀案的侦破首要任务就是要发xiàn

死因，找到凶器。但专案组几天来对县委招待所3号楼里面和周边进行地毯式的搜查，却都没发xiàn

异物。于心远是老刑警，他知dào

凶杀案侦破的黄金时间是72小时，高效时间是30天，过了这段时间，所有的线索会逐渐消失，很容易成为积案或死案。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2.15”大案还是一点头绪没有。那山田次郎胸前那个锥形致死伤是怎么形成的？他下体是被什么利器割除的？凶手又是怎么进入房间的？于心远坐在雷江公安局办公室，苦苦思索，百思不解。

2突然，电话铃声响了，于心远接起电话，是县委招待所3号楼驻点公安打来的：“于局长，那位日本客商的女秘书大岛美智子想见您！”

“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线索？”于心远顿觉眼前一亮，不敢怠慢，马上带上国庆和建军前往县委招待所。刚进3号楼门厅，就看到站着一位穿着艳丽的裘皮大衣、头发盘成端正发髻的民国时期中年少妇。

可能是拍什么电影吧？于心远心想。但他刚想从女人身边走过，女人却一下叫住了他：“于桑！”他愣住了，停住了脚步，定睛一看，原来身边这个美艳的少妇竟是大岛美智子！

于心远站住了，一时不知所措。

大岛美智子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对他又是深深一躬，用生硬的中国话一字一顿地说：“于桑，我-接到-株式会社-通知，马上-要返回-日本了，临走前-我想见见-鲁桑，想请-您-带我去~”

听完大岛美智子的艰涩表述，于心远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目前案情侦破工作千头万绪，有大量排查工作需yào

一一落实，于心远都恨不得有三头六臂，哪有功夫在这里Lang费时间！他顿时没好气地说道：“大岛小姐，老鲁和我都有重yào

工作，现在手头事情都很忙，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就~”突然，他活生生地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因为，他看到了大岛美智子眼睛里滚落出的两滴热泪。纵然大岛美智子听不太懂于心远说了些什么，但从他神态和语气中，她猜到了自己的请求被拒绝了，委屈加失望，大岛美智子不禁眼圈一红，潸然泪下。

于心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眼泪下，他心马上就软了。

不管对过去的日本鬼子怎么痛恨，对死者山田次郎怎么憎恶，但对面前这个美丽婉约的日本女人，于心远却怎么也心狠不起来。她没做一件让他讨厌的事，而且，在案件调查中积极配合，提供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帮了专案组不少忙。尽管无意间看到了她生活中一些阴暗面，那也完全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形象，根本不应该是她的错。

就当尽一次国际主义义务吧！于心远自我安慰道。

“大岛小姐，我可以带你去见鲁县长，但他在不在家，愿不愿意见你我不敢保证!”于心远手口并用，连比带划地说。

大岛美智子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破涕为笑：“谢谢于桑！”又是一个九十度弯腰。

于心远心想：日本人天天这样鞠躬也不嫌累得慌，就不怕腰间盘突出！

“建军，你去把吉普车开过来！”于心远对建军说道。

尽管县委招待所离鲁思侠住的雷江书院宿舍并不远，于心远还是决定开车前往。不然，在八十年代初期，带着这么一个艳丽的、打扮奇异的漂亮外国女人在雷江街上走一遭，不被群众围观才怪呢。这样的话，不仅会引起周边群众和领导的不解，如果让自己老婆淑芳知dào

了，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3车子开过来了。于心远让两个助手留下，自己开车带上大岛美智子，去找鲁思侠。

因为都是石板小道，车子开得并不快，透过车窗玻璃，大岛美智子这种奇怪的装扮还是引起不少路人的驻足观望和指点议论。于心远一边开车，一边偷偷地瞟了几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大岛美智子，才发xiàn

今天她是精心化妆了，薄施粉黛，轻描娥眉，眼睛秋波荡漾，口红浓淡适宜，黑亮的长发梳理得纹丝不乱，用一枚别致的发钗盘在脑后。挽着一个精致的丝质手提袋，看来她是在着力装扮成一个中国女人。只可惜她出现了时空错乱，这副三、四十年代民国时期江南少妇的装扮，在八十年代的中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尽管这样，这套装束依然使大岛美智子显得妍丽动人，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清香从她身上幽幽发出，让于心远不禁有点心驰神荡。尽管自己和淑芳生活了二十多年，但她从来都是素面朝天，衣着简朴，直到今天，于心远才第一次从这个日本女人身上真切感受到女性的娇柔与妩媚。他突然想到了鲁思侠。这些年来，鲁思侠也受尽了磨难，年过半百，还是形只影单。与身边这位日本美女倒也算得上郎才女貌，如果真能促成这对跨国姻缘，也未必是件坏事！于心远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但一想到相册中大岛美智子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他又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15章 梅香书斋

1

车子很快就停在了鲁思侠宿舍门口。这是一排一层的古老砖瓦房，由于年代久远，显得有些残破衰朽。为了体现“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政策，县里面尽管资金短缺，还是挤出资金，盖起了几幢新楼房，作为人才公寓，安排一些老师、医生和工程师居住。按照鲁思侠的资历和级别，他完全可以挑最好的楼房，但他还是选择了谦让，推说自己只是孓然一人，现在居所足够，新房子应让给人口多的老师。宿舍里老师都搬到新居了，新的老师还没有分配下来，鲁思侠目前基本一个人独居。

正值寒假，除了毕业班，大多数学生还没正式开学，校园里显得空旷清冷。等大岛美智子下了车，于心远这才注意到她脚上穿着的是一双绣花缎面藕荷色中式布鞋。看来，她来见鲁思侠之前很费了一番心思。

一下车，一股清冽的花香扑鼻而来。鲁思侠的房子周围，种了很多的梅花，现在正争相怒放，红的似火、白的似雪，粉的如霞。繁花满树，幽幽冷香，给这个简朴的小屋增添了几分清静和柔美。

大部分房门上面还是残破的旧对联，证明房子主人已经搬走。只有一间宿舍门口贴着一副春联：“梅情一剪已昭雪，竹韵千章正临风”。字体匀衡瘦硬，骨力遒劲，爽利挺秀，是于心远熟悉的柳体，一看就知dào

是鲁思侠亲笔所书。与满街的“开门迎春春满院，抬头见喜喜事多”、“好日子舒心如意，美生活幸福平安”等通俗春联不同，鲁思侠门前春联的意思于心远看不太懂，更奇怪的是，鲁思侠贴的春联不是红纸，而是用蓝底撒金纸，按照当地风俗，在父母去世三年守孝期间才贴这样春联。

鲁思侠就是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于心远早已见怪不怪，他领着大岛美智子，叩响了鲁思侠的房门。

鲁思侠开了门。他今天没去县里办公，正在为毕业班备课。看到于心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咦，心远，你怎么有空~”正说着，突然看到于心远身后花枝招展的大岛美智子，鲁思侠不禁一愣，满脸愕然。

于心远突然像做了错事的孩子来到老师面前：“思侠，大岛秘书要回家了，她想临行前见见你，于是我就带她来了~”

本来他还想好好解释，但看到鲁思侠不悦的眼神，却发xiàn

不知dào

该怎么说了。干脆转身直接对大岛美智子说：“我还有点事出去一下，你们聊，一小时后我开车来接你~”说完，连忙钻进车子，发动马达，一溜烟走了。

2两个人四目相对。面对大岛美智子那多情、热烈的目光，鲁思侠突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

毕竟，面前的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外国友人，来到自己家门口，无论于公于私，于自己于国家，都应该热情招待。中国是个礼仪之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孔老夫子早就说过。

“大岛小姐，请进来坐。我去为你沏茶！”鲁思侠热情招待着大岛美智子。

趁鲁思侠沏茶之机，大岛美智子环顾着鲁思侠的房间，这是书房兼客厅，书架上满满的摆放着一排排书，有当时每个中国家庭都必备的《毛泽东选集》和《马克思恩格斯选集》，还有一些《史记》、《资治通鉴》和《国榷》等中国古典典籍，最让大岛美智子感到惊奇的，是书架上竟然还有本日文原版的《源氏物语》！这本书是每个日本女孩子成人前必读的经典，让大岛美智子倍感亲切，无形中，与鲁思侠的心理距离又拉近了一步。书桌上一丝不乱，“文房四宝”摆放得井井有条，各类毛笔按照大小，在笔架上排列得井然有序，地面、家具也是一尘不染，给人的感觉舒心整洁，真的不像一个单身男人过的日子！

房间里弥散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既像牛奶巧克力的甜香、又像梅花兰草的冷香，香味馥郁、厚重，相比而言，大岛身上喷涂的“资生堂”高级茉莉香水，就显得那么的淡薄和单调。

两边墙上挂着许多幅梅花图。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中日两个民族纵然有不少罅隙，但文化交流上还是源远流长，是世界上仅有的两个使用汉字的国家。大岛美智子自己也是书法和国画的爱好者，而且，东方艺术品收藏也是日旭纺织株式会社一项重yào

投资，在日旭纺织株式会社博物馆，收藏有大量中国古代、近代的字画，长期的熏陶使得大岛美智子对字画的品鉴眼光不俗。

画中梅花老干苍凉，没有叶子，满身疤痕，形如枯枝。但构思巧妙，气韵贯通，运用浓淡相宜的笔墨将梅花傲雪绽放的神韵展现的淋漓尽致，构图简洁凝练，墨法浓淡相宜，枝条萧疏有致，生机盎然。既像是临摹清代彭玉麟的“万梅图”，又有自己独特的气韵，梅花的高古傲骨，尽在笔触勾画之间展露无遗。

中堂上也是一副梅花图挂轴。画上是三枝梅花，一大两小，中间一株主干上是一簇簇粉红梅花，绽满枝头,如霞如烟；上面的小枝是一簇白梅，如玉如冰；下面则是一株红梅，鲜艳欲滴，地上残红一片，似血似火，令人怵目惊心。柳体题写的“梅魂”二字，险峻凌厉，遒劲挺拔，与枯瘦的梅花相得益彰，浑然天成，整幅画作风格凄婉哀绝，如空谷传响。

3“大岛小姐也是丹青爱好者？”鲁思侠的问话打断了大岛美智子对梅花图的赏鉴。

大岛美智子回头一看，鲁思侠端上了茶水，因为还是在春节期间，还备了一些焦切、金果、贡糕、酥糖等当地的小点心。

大岛美智子巧巧一笑：“我一直仰慕中国文化，在大学里选修过相关课程，所以对中国水墨花鸟画略知一二。”

“哦？！那大岛小姐对我这几副拙作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谈点粗浅印象：鲁桑两侧墙壁所挂的梅花图隽秀疏雅，清深高洁，颇有雪帅遗风；中间中堂挂轴，树干苍老有力，枝条生动自然，参差错落有致，则是大千居士风格吧！”

鲁思侠眼睛顿时一亮：“大岛小姐好眼力！就您刚才这段话，岂止是略知一二，应该是中国水墨花鸟画专家了！”

第16章 真情表露

1

大岛美智子微微鞠躬：“鲁桑过奖了，我只是略懂皮毛，在您面前班门弄斧，献丑了！”

“大岛小姐有如此眼力，定受过高人指点和长期熏陶，这可不是大学选修课上那只言片语能教得了的！”鲁思侠绝对不相信。

大岛美智子这才实话实说：“高人面前不说假话。实不相瞒，我父亲就酷爱水墨画，一直从事中日两国水墨画作收藏，彭玉麟的梅花、郑板桥的竹子、张大千的梅花家父都有涉猎。所以自幼耳濡目染。而且，进入山田株式会社后，我也从事过艺术品投资工作。”

原来如此！“想不到大岛小姐竟然有家学渊源，”雷江毕竟是个小地方，基本上没有人对传统中国国画艺术有这么高的鉴赏力，鲁思侠不由得对大岛美智子有一种红颜知己的感觉，心灵上有了一种契合，“大岛小姐还有什么见解？”

“梅有四贵：贵稀不贵繁，贵老不贵嫩，贵瘦不贵肥，贵含不贵开。鲁桑每一幅图都充分体现了梅花的这四个特性，我猜想鲁桑在水墨梅花方面至少有10年以上功力吧~”大岛美智子继xù

品鉴。

鲁思侠频频点头，眼光中流露出赞许的光芒。眼前这个女人，既美丽大方又充满智慧，正如她的名字——美智子，名副其实！

“只是有一点不明白？”大岛美智子突然问道。

“大岛小姐请直说！”

“鲁桑！您的画风更接近彭玉麟，为何中堂挂轴要临摹大千居士呢？而且，临摹痕迹很明显，在一幅画上，同时画白梅、粉梅和红梅，显得有些凌乱~”大岛美智子一针见血，每句话都说在鲁思侠心坎上。

“大岛小姐，请坐、请用茶！”显然，鲁思侠不想正面回答，而是采用王顾左右而言他。

“谢谢！您不要太客气！按照中国习惯，您就叫我美智子好了。我叫你思侠可以吗！”大岛美智子热切地说。

“这~”鲁思侠当了一辈子老师，他的生活早已打下了严谨的烙印，但面对美智子的炽热目光，他的目光游离，不敢与之四目相对。只是茫然地点点头。

鲁思侠端上来的是一套骨瓷茶具，“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罄”，他拿起茶壶，正要为大岛美智子倒茶，却被大岛美智子轻轻按住了。

“在日本，都是女人为男人奉茶!”她莞尔一笑，从鲁思侠手中接过茶壶，拿过两盏晶莹剔透的茶杯，先用热茶淋过，用不锈钢镊子熟练地在热茶中滚动，然后分放两旁，端起茶壶，一道淡黄的茶水如飞虹般注入茶杯，茶香四溢。

大岛美智子双手端起茶杯，举过头顶，恭恭敬敬递给鲁思侠。

然后大岛美智子自己再倒了一杯，端在手上，佳人玉手光泽柔和，骨瓷茶碗温润如玉，相得益彰。

“狮子滚球、平分秋色、飞龙入海、童子拜佛~你们日本对中国古老茶艺继承得很好呀！”鲁思侠既是由衷、又像是没话找话般地评价美智子刚才表演的茶艺。

“多谢夸奖！思侠真的很博学，连我们日本茶道都精通！”美智子很受用，“以后我会经常伺候您用茶~”

鲁思侠端着茶杯，想说什么，但只是咳嗽了一声，却什么也说不出。

看着鲁思侠眼神游离、魂不守舍的样子，大岛美智子“噗哧”笑了，她开口主动打破了僵局：

“思侠君，我要离开中国了。临走前，我想来看看您，我在这里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您是我在中国唯一的朋友！”

这倒是实话。在雷江这个小地方，懂日语的可谓凤毛麟角，而且，“文革”也没过去多久，“里通外国”的罪名还让人心有余悸，谁也不敢主动去和一个外国女人搭讪攀谈。

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听到美智子的话，鲁思侠心略宽了一些，可能是她一个人太寂寞无聊了，想找人聊聊天、说说话。

和于心远一样，鲁思侠对日本人没有什么好感，但对眼前的这个日本女人，却总能让人生出一种怜爱之心。

“美智子不能在雷江多呆几天？”鲁思侠客套道。

“思侠君，您是想让我留下来吗！”美智子如果不是不太懂中国人的含蓄，就是太急于表白了。

“哦，那~倒不是，我是说~”鲁思侠支支吾吾，一下又不知dào

该怎么说。

“思侠君，我想留下来陪您。我知dào

，您一直单身~”自明治维新以来，日本经lì

了近百年欧风美雨的沐浴，女子内心早已摆脱了东方的矜持羞涩，变得开朗大方。大胆追求姻婚自主、恋爱自由，这让自幼受中国传统文化严格熏陶的鲁思侠不知所措。

“大岛~，美智子小姐，不要开玩笑了，其实，你不知dào

我的年龄，我实jì

上可以做你父亲了~”鲁思侠思量一下，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思侠君，其实，我第一眼就被您牢牢吸引了。我喜欢您成熟稳重，优雅温润得像一块美玉，如果能让我做您的中国媳妇，伺候您，那将是我一辈子的幸福！”真诚的表白使鲁思侠无所适从。

“但，你我毕竟是两个国家，我们~”鲁思侠绞尽脑汁，在寻找托词。

“没关系没关系，现在日中经济贸易在不断增长，像您这样，精通日文、中文的人才，完全可以去日本找一个很好的工作；您又有极深的书法绘画造诣，师承大家，就您房间里挂着的‘梅花图’，每一张都够得上山田株式会社投资收藏的标准，如果拍卖，都能拍卖出不菲的价钱，仅就您在水墨丹青方面的成就，在日本就是顶尖的艺术家，相信您的画作会大受欢迎！”

改革开放初期，跨国婚姻曾是多少人的梦想，更何况面对的是这么一个温柔貌美、才华出众的年轻女子。

“美智子，谢谢你的好意，中国人讲究叶落归根，我老了，离不开中国。”鲁思侠百般推脱。

“那我可以来，我可以放qì

日本国籍，我愿意来这里，我是大阪大学经济系的硕士，我可以来做会计，来~”大岛美智子穷追不舍。

“美智子，中国俗话说：‘庙小难容大菩萨’。雷江这么小的地方，哪里用得着你这样高端人才！”鲁思侠知dào

大阪大学经济系在世界的知名度，苦笑道。

“那我可以做日语老师，也可以在家里，做家庭主妇，我家务做得很好的，我会做一个好妻子，好好伺候您~”美智子还是大胆直白。

鲁思侠一时语塞。只是呆坐在那里，听着美智子的表白。

第17章 凄美往事

“思侠君，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美智子哽咽地问道，美丽的眼睛里泪光点点。

再不说点什么就太不男人了，尤其是面对一个外国女人，从大局上讲，更关系到国家尊严，鲁思侠心想。于是缓缓开口说道：“美智子，我不是石头，也不是木头，我怎么能不知dào

你的真情！但是，我真的不能接受这段感情~”

“为什么？”美智子泪眼朦胧，“我明白了，你介yì

我和山田先生？你看到过那些照片，觉得我是一个无耻女人，对吗？”

鲁思侠无言以对。

大滴的泪珠从美智子眼眶里火热滚落。

“我是没办法！我父亲一直有个梦想，希望能得到一张融合中日两国特点的水墨画。唯一能达到这个标准的，就是曾留学中国天童寺的日本高僧雪舟大师。我毕业那年，有人向我父亲兜售雪舟的传世名画《富士清见寺图》，这也是我父亲毕生的追求。当时卖画人开价10亿日元，我父亲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金，购画心切，就将所有藏品低价给山田银行，贷款买了这幅画。谁知dào

一个月后，山田株式会社在伊斯特拍卖公司公开拍卖《富士清见寺图》，以15亿日元成交，我父亲这才知dào

买了高仿赝品！

这时候山田银行又以‘银根紧缩’为借口，上门逼债。我父亲彻底破产了，一辈子苦心收藏的藏品化为乌有，而且，还因为走眼在圈内落下了巨大笑柄，在羞愧和绝望之下，抱着那张赝品跳楼自杀！母亲因此疯了，我家里还欠了山田银行一大笔债务，为了不让我们母女流落街头，我没办法，只有去求他，答yīng

他的一切要求~~呜~~~”美智子捂着脸，伤心地哭着。

事情是最明显不过，这是山田株式会社的一个精心的圈套。可怜的大岛美智子父母，就是这场残酷商业竞争的牺牲品；大岛美智子本人，也是山田次郎的受害者，甚至，本身就是这个阴谋猎取的目标。

2他慢慢走过去，轻轻地将美智子搂在怀里。

美智子靠在他的胸前，无声的抽泣着。如同受了委屈的女儿再向父亲诉说心事。鲁思侠那颗妥善地收藏了许久的心，冷冻的坚硬如铁的心，像冬眠的阳光，被美智子的遭遇和真情慢慢地唤醒。似乎，他觉得，眼前这个美丽的哭泣着的无助女人，是他心底的那个倩影。而且，眉宇间，的确也与那个倩影有几分神似。

“美智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鲁思侠缓缓地说，尽管很多年很多年过去了，但想到这些，鲁思侠心里还在隐隐作痛。

60年前，雷江镇上同时举行了两场盛大婚礼。这个镇上两个望族，鲁家和梅家，分别娶了王家的两个女儿，当时镇上的两朵花，姐姐叫若萱，嫁给了鲁家长子；妹妹叫若蕙，嫁给了梅家次子。一年后的一个冬天，大雪飞舞，梅花馨香，两家各有一个孩子呱呱坠地。梅家生了一个女儿，因出生时刚好雪后初晴，朝霞满天，取名“梅霞”，小名“霞儿”；鲁家生了一个儿子，因出生时大雪纷飞，取名“鲁雪华”，小名“雪儿”。

女孩比男孩大了半个月，男孩叫女孩“霞姐”，女孩叫男孩“雪弟”。两家大人笑谈定做了娃娃亲。有了这一层关系，两个孩子走得更近了，“郎骑竹马来，遶牀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童年是快乐的，也是短暂的，很快，两个孩子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们心中都已经将对方视作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再也离不开了。

男孩女孩都很有出息，从县里雷江书院到省立六邑中学，他们两个成绩都遥遥领先，都一直是学校老师的骄傲。一直同窗十年之久。大**考时，男孩考入了中央大学西洋文学系，女孩考入了金陵女子大学艺术系，都在国民zf首都南京，还能经常见面。由于组织大学生救亡剧社的缘故，女孩和男孩的很多女同学也成了闺蜜，甚至包括男孩的同桌。因此，男孩女孩“娃娃亲”的秘密在同学们是一个美谈，本来应该是天作地合的一对，但是~1937年7月7日。抗日战争爆fā

了。

日本人的膏药旗沾染着中国人的缕缕鲜血，从上海、苏州、无锡、镇江，沿着中国最繁华的江南，一直插到了南京城头。古都沦陷后，残暴的日本鬼子兽性大发，制造了举世震惊的“南京大屠杀”。三十万中国军民在几天之内，成了日本鬼子刀下的冤魂。古老的石头城经lì

了历史上最大的一场劫难。

好在男孩女孩提前回了家，侥幸逃过了鬼子的魔掌。

这时，梅家男主人去世了，女主人掌家。两姐妹商量，准bèi

为孩子们完婚。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江南富庶之地也没有满足鬼子的贪婪欲望，他们又仗着船坚炮利和武士道的残暴，继xù

溯江而上，企图将中国亡国灭种。中国军民为阻敌西进，力保武汉安全，专门建立“长江阻塞委员会”，在长江中游建成一条拦河坝式的阻塞线，这就是著名的“马当沉江”。

当时聘任了很多英美工程师，亟需翻译，男孩义无反顾，以身许国，推迟婚期。

就在男孩离开家乡的前一天，他的“梅姐”，穿着他娘为她缝制的嫁衣—白底红梅旗袍偷偷在两家公用的后花园见他，在梅树下，他们热烈相拥在一起，少男少女，苦恋多年，在这兵荒马乱的念头，如烈火干柴，紧紧拥bào

在一起，少女闭着眼睛，吐气如兰~少男轻轻解开少女的嫁衣，露出凝脂般肌肤，淡淡的清香，如同腊月的寒梅，少男贪婪的亲吻着少女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他们紧紧的结合在一起，一阵裂痛、一抹血红，见证了他们对彼此的坚守。当男孩次日还带着女孩的软玉温香，在女孩依依不舍的挥手中离开码头时，谁料到这竟是永别！

3两个月后，家乡沦陷，音讯皆无，两年后，男孩苦苦盼来的家书，竟然是惊天噩耗：疼爱自己的姨母和自己最心爱的梅姐为救全镇百姓，不惜以身伺虎，进入鬼子军营，被鬼子蹂躏致死！信中称“其状甚惨，不忍详述”，并告诫“霞儿为家乡父老殉难，雪儿应当为霞儿守节，霞儿虽受尽凌辱，但仍为鲁家贞节烈妇，无论雪儿以后如何娶妻生子，鲁家列祖列宗，只认霞儿为长孙媳！”男孩从此改名“思霞”，至今未娶，守护者对心中女神的忠贞。

抗战胜利后，男孩回到家乡，怀着对爱人的思念，每年养植梅花，每天在宣纸上画着梅花，屋内屋外，绽放的梅花、画中的梅花，都是思念爱人的点点心迹。他相信，她美丽的“霞姐”在天上能含笑看着这一切！

说到这里，鲁思侠泪眼婆娑，双眸如一池秋水那般忧郁痴情。大岛美智子也沉静在这凄婉悲怆和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之中。

第18章 遗憾分别

1

“对不起！”大岛美智子含泪鞠躬。“您不接纳我，就是因为我是日本人，是您的仇人？您恨我？”

大岛美智子的道歉使鲁思侠从深情的回忆中苏醒过来，她这个孩子气的问题让鲁思侠从悲伤中笑了出来。

“被恨的人没有痛苦，恨人的人却终将遍体鳞伤，只是，有的人，造孽太多，不应该逃脱应有的报应，”鲁思侠幽幽地说，“至于你，小傻瓜！抗日战争时，你还没出世呢，这与你又有何干~”

鲁思侠说出几十年来郁积在心里的故事后，觉得轻松了很多，突然也对面前默默一直听他讲述的这个女人有点亲昵起来。

“那您还能接纳我吗？”大岛美智子恳求的问。

鲁思侠迟疑了一下，看了看中堂挂轴上的梅花，那落红如血似火，令他顿感心惊。脑海中又想起父母遗书中的教诲：“霞儿为家乡父老殉难，雪儿应当为霞儿守节！”坚定的说：“对不起，我心里没有其他人的任何位置了！”

“她很漂亮？”大岛美智子试探着问。

“你见过！”鲁思侠神情突然变得严峻起来。

“我见过？不会吧！我又不能穿越！”看到鲁思侠突然变脸，大岛美智子莫名其妙。

鲁思侠没吱声。但脸色铁青。

“你说呀！我哪里见过！我没见过呀！”大岛美智子连忙辩白。

鲁思侠脸扭曲了，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她-就-是-你-相-册-中-最-后-照-片-的-女-人！”

啊！大岛美智子呆住了。她悄悄翻看过那个图册，见过最后那两张发黄的照片，尽管看不清晰，但她依然能够依稀辨出那个手脚被大字捆绑的女人是身材妙曼。楚楚可怜。

“不对！”她说。“一定你看错了，那分明是两个女人。一个是年轻女人，另一个是中年女人！”

“那个中年女人是她母亲，我的姨娘和岳母！”鲁思侠吐字如刃。

天哪！大岛美智子觉得血一下涌到了脸上，火辣辣，热胀胀。是为当年日本鬼子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还是鲁思侠的话让他想到了她记忆深处的场景？昏暗的地下室，yin笑的老男人，她和她已经疯了的妈，绳捆索绑，一丝不挂~一阵悲凉从心而起，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觉得今天见面是上天安排她来为这个男人赎罪。

“思侠君，能不能答yīng

我一个要求？”大岛美智子哀怨的说。

鲁思侠恢复了平静。“请说！”

大岛美智子慢慢解开狐皮大衣，里面是一件白底红梅的旗袍，将她修长身材显得窈窕有致。旗袍好像有点年头，但仍然鲜亮如新，一支红梅从边襟斜出，梅干苍劲古拙，沉雄恣意。枝上梅花或含苞，或吐蕊，或绽放，光明影暗、虚实相间，生机盎然。

2鲁思侠愣住了，好像是时空穿越。这件嫁衣，他太熟悉不过，那是瑞蕙姨娘专门定制的苏绣面料，那独一无二的花样，那巧夺天工的“双面绣”，使得红艳的梅花，黑瘦的梅干，都突兀在绣面上。既是绣品，又似雕塑，是姨娘为梅霞精心准bèi

的嫁衣，40年前，他见过他的新娘穿过这件嫁衣，40年后，有一个女人穿着这件嫁衣出现在他面前，他有点恍然，到底是大岛美智子，还是他魂牵梦萦的梅姐！

“你怎么有这件旗袍？”鲁思侠喘着气，大声问她。

“是山田先生送给我的，他说他喜欢我穿着这件衣服和他那个~说这样我最美~所以，我也想把最美的我送给你~，让我做你的***，弥补曾经的罪过，”大岛美智子一边哀怨的说，一边慢慢的解开旗袍盘扣，里面是凝脂般的一片雪白—她里面什么也没穿~鲁思侠扑了上去，抓住大岛美智子的手，不让她继xù

解下去，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发出一种像受伤野兽般的哀嚎。40多年的思念、孤寂，伴随眼泪如像绝堤的江水，喷涌而出，大滴大滴落在旗袍上。他紧紧抓住旗袍，这件他熟悉的嫁衣，他的心碎了，霞姐，你遭受了多大的屈辱和折磨！

大岛美智子听不懂他在哭什么，但他没看到男人这么哭过，只觉得颈部阵阵发烫，她知dào

，那是紧搂着她男人滚烫的泪水，尤其是这么一个优雅含蓄的男人。她的眼泪也在像串串珍珠般滚落，是失落、遗憾、同感，还是愧疚？她也说不清。

时间好像凝固住了。

3突然，门外响起了“滴滴”的汽车喇叭声。于心远来了。

鲁思侠轻轻的把大岛美智子推开，哽咽着说：“美智子，你该回去了！我就不送你了，祝你一路顺风！”

美智子默默整理好旗袍，穿上大衣，凄然向鲁思侠告别。这次，她没有行日式鞠躬礼，而是跪在鲁思侠脚下，磕了三个头。

鲁思侠把她扶起来，在她额头轻轻吻了吻，“去吧！”

大岛美智子依依不舍离开了宿舍，随着车子消失在梅林深处，鲁思侠一直在门口看着她离开，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的静立，如失了魂，丢了心……等彻底看不见时，他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眼睛一黑，扶着门框，慢慢的坐下了。

眼前浮现的，是梅姐依依不舍向他挥手送别的情景。

三天后，招待所送来一个包裹，上面写着娟秀的中文：思侠君收鲁思侠打开一看，是那件他最熟悉不过的梅花旗袍，上面泪痕犹在。鲁思侠心里一酸，将头埋在旗袍里，旗袍还残留着淡淡的体香，是霞姐的，还是大岛美智子的？在他心中，这两个人渐渐地有点重叠起来。

旗袍下面，是那个密码相册，上面附着一个小纸条：800224。

鲁思侠明白，这是大岛美智子和他分别的日子，看来大岛美智子重设过了密码。打开相册，除了最后那几张空页外，其他的一张不少，大岛美智子是想把她的一切完全交给他。

4很多天后，鲁思侠和于心远同时参加一个会议，利用一个开会的间隙，鲁思侠讲述了那天大岛美智子对自己述说的那些往事。

于心远大叫一声：“糟了！”

鲁思侠一愣。

于心远接着说：“这么看来，大岛美智子也有杀人动机，长期心怀怨恨，又最有机会接近山田次郎，找机会杀掉他完全有可能！完了，让大岛美智子跑了，放虎归山了！看来此案告破遥遥无期~”

鲁思侠被于心远的话逗乐了，不仅哈哈大笑起来：“心远，你呀！在你眼里，谁都是犯罪嫌疑人。像大岛美智子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可能将这么健壮的山田次郎一拳打死？”

“一拳打死？”于心远脑子里像划过一道亮光，“思侠，你是说，山田次郎胸口的致命伤可能是拳击的？这我倒没想到！”于心远似乎恍然大悟。

“我也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鲁思侠恢复了沉稳本色，“但愿没对你办案思路造成影响！”

“你就是被大岛美智子迷住了，想方设法替她开脱。如果她真是凶手，那你也是帮凶，我会不徇私情，一样不会放过你。”于心远笑着对鲁思侠说。

“去你的！”鲁思侠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于心远一个趔趄，“干嘛用这么大劲。说了你痛处了。”

两个人笑着一起走了出去。

第19章 纽扣往事

1

又是星期一，初春的阳光，和煦明媚。

按照惯例，是专案组开碰头会时间。当国庆和建军进入于心远办公室时，于心远正对着物证袋里那颗纽扣出神，连他们两个进来都没发觉。

“队长，就这么一只纽扣，值得您这么关注吗！”建军的话把于心远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国庆、建军，你们来了！”于心远和他们打招呼。

“队长，您从纽扣上发xiàn

什么线索了吗？”国庆毕竟是警校毕业，说起话来不想国庆那么直截了当。

于心远用镊子夹起纽扣，对着阳光，眯着眼，对两个助手说：

“你们看，经省行政中心检验，这只纽扣材质是镀金塑料钮扣，塑料是进口的优质聚酯树脂，初步查明，这种高档纽扣产自上海，只用在高档毛料中山装、西装的装饰上；纽扣上面残留的深蓝色丝线是精纺纯羊毛线，毛线产自上海名店“恒源祥”，这就进一步证实这是一件深蓝色高档毛料服装。

对于一件服装的高档与否，不仅仅体现在服装的面料及做工上，纽扣起着画龙点睛的作用。这只纽扣造型大方端重，证明服装也风格不俗。如果真的是凶手留下来的，那证明凶手有很高的生活品味，而且是成熟男人。”

国庆不由得大为惊奇：“队长，就这么几天，您就取得了这么多线索，连我们都不知dào

~”

于心远回答道：“不是我不信任你们。是因为前两天省厅李队长下来督导案件，我就让他顺便将证物带回省厅做了痕迹检测~今天一早，李队长就将检测报gào

和证物一起机要寄送回来了。”

建军心悦诚服：“队长，从一颗纽扣您就能得出这么多，真不愧是神探！”

于心远小心翼翼用镊子将纽扣又放回证物袋，笑着对他们说：“没有什么神探，只是我经lì

的案件比较多而已。以前我就经lì

过一件由一颗纽扣破获的案子”。

在行署公安局，没人不知dào

于心远破案的传奇，但他本人极其低调，很少和人说起他以前办案经lì

，今天能亲耳聆听队长讲述，两位助手自然不会放qì

这个机会。

“那是文革前发生在某县一家轧花厂里的案子，”于心远陷入回忆中：

“一个漂亮女工上夜班后没有回家。家属到厂里、朋友家里四处都寻找不到。心急如焚的家属报案后，经当地派出所、厂方和家人多方寻找，这个女工都似人间蒸发，杳无音信。而且，女工上夜班前还和父母打招呼，厂里女工工具箱里还有没吃完的宵夜，没有自杀、离家出走等异常现象。

一时间厂里面议论纷纷，谣言四起，女工们都不敢再上夜班，严重影响了工厂的正常生产。直到一个月后，上海一家使用该厂提供原棉的棉纺厂在开包时，发xiàn

一个棉花包里竟然有碎裂人骨和残破衣物！

该厂立即向上海警方报警。上海警方在初步了解情况后，发函要求行署公安局协助调查，当时由我负责这个案件的侦破。当我们将这个棉花包带回行署公安局，请家属和失踪人员工友辨别遗物、头发，并经技术检验，查验了棉花上残存血液血型，证实该遗骨就是失踪的女工。”

“但这只能证明失踪女工已死亡，不能证明别的什么呀！”建军总是那么性急。

于心远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最初我们认为死者是因夜班疲劳等原因不慎掉入了打包机而惨死，是一起意wài

事故。本来案件到此就可以结案了，但该遇难女工工友们反映的两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是死者是中专财务专业毕业，属于国家干部，工作岗位不在生产一线。厂里工友反映说是领导让她下基层锻炼，才从事一线倒班作业不久；二是死者实习工种是捡花工，不应该出现在打包车间。所以我疑云顿生，于是再次对该女工所有遗物进行细致排查，终于在死者手掌残骨附近，发xiàn

了一枚小小的蚌壳纽扣！

就是这枚纽扣导致案情发生了重大变化：通过前期在厂区走访，专案组了解到为了防止杂物掉入棉花中损害扎棉机器的齿轮，所有一线生产员工都必须穿拉链工作服，只有厂领导和后勤人员，才可能穿有纽扣的便服。检验也证明，该女工残留衣物的确是拉链。

这也就意味着，纽扣不是死者本人的，而是她在临死前抓下别人的。从这一关键证据出发，经过专案组深入细致走访，充分发动群众提供线索，终于案情大白！”

“结果怎么样！”国庆和建军异口同声问道。

“结果是因为那个轧花厂党委书记垂涎死者年轻貌美、多才多艺，多次骚扰、利诱她，但都被死者严辞拒绝。所以，那个色鬼利用职权，将其调离财务岗位，下放到倒班岗位，并利用值班时间，支开其他人，以单独思想谈话的名义将其诱到打包车间，在打包机的轰鸣中，在洁白的棉花堆上强行奸污了弱女子。

该女子为烈性女子，不堪凌辱，誓言要告发这个禽兽书记。为不暴露自己的丑行，这个色鬼竟然丧心病狂，将女工残忍地推进打包机，让她活活被挤压致死！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这个弱女子拼死抓下了色鬼衣服上的一颗衣扣，成为指证死者的唯一线索！最后，色鬼被依法处决，死者沉冤昭雪！”于心远说道。

国庆和建军沉默不语，似乎还沉浸在案情之中。

于心远继xù

说道：“像纽扣这样的细枝末节，很难引起侦查人员注意，也不太会引起凶手的重视，在刑侦学上算是‘隐蔽的证据’。

那个色鬼仗着自己关系网复杂，归案后一开始也是百般抵赖，气焰嚣张。我们办案过程也受到多方的干扰，当仔细搜查那个色鬼的房间时，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那件衣服，上面被死者抓落的纽扣还没补上，成为指证他为凶手的铁证！

当我们将纽扣和衣物两件证据同时放在色鬼面前时，他立即崩溃，交代了全部罪行。因此，对发xiàn

这颗纽扣也必须严格保密，只能我们三个人知dào

，明白了吗！”

“明白！”国庆和建军这才醒悟过来，理解了于心远讲这个案情的真zhèng

含义。

第20章 再现证据

1

“叮铃铃！”电话铃声急促响起。国庆抓起电话：“你好！‘2.15’专案组。你是哪里？”

电话里在说些什么，国庆越听脸色越严峻。最后，他说：“好的，我马上向队长汇报！”

他放下电话，对于心远说：“队长，翠云乡派出所刚才报gào

，发xiàn

重yào

线索！”

建军驾驶着吉普车，风驰电掣，很快停在了翠云乡派出所门前。派出所所长一行早在门口等候。

派出所长是个50多岁的老民警，头发花白，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于局长，清早翠云庵了因师太派人前来报案，说有人恶意亵渎翠云庵，我们派警员去查看，发xiàn

了可能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派出所长上了车带路，十多分钟，就到了翠云山脚下。说是翠云山，实jì

上是典型的丘陵，海拔不过190多米，但却满山翠竹。秀美无比。更有特色的是，从山脚到山顶，树立着一座座牌坊，如同雷江的悠久历史，绵延不绝。

古牌坊、古院落、古石桥，是整个雷江的历史瑰宝。有的牌坊是用花岗岩和青岗岩细琢堆砌而成，显得巍峨厚重；有的是用高大楠木精雕架设而成，显得气韵流华。有的孤孤零零，突兀地架在村口街旁路边，有的相拥成群，在山野里耸立，一路比肩而去。如同颗颗珍珠，将广袤富饶的雷江大地点缀的熠熠生辉。尽管在“文革”期间，一场史无前例的“破四旧”浩劫，不少牌坊横遭灾祸，成为一堆断壁残垣。但更多的牌坊被当地百姓拼死保存了下来，因为这是雷江人民世代的精神家园。

山脚下，几个乡民正在修缮一座木质牌坊，从横躺在地上宽厚的木板来看，这里也遭到了红卫兵的洗劫。于心远不仅心里一沉，很可能翠云山同样难逃浩劫，那些牌坊也惨遭厄运。但很快他就释然了，稍往上走，一座座牌坊依然巍然屹立，木质、石质牌坊虽经岁月的侵蚀，大都已是斑驳陆离，苔痕遍身，历经风雨，仍然保持着原有风貌，与周边的溪流、野花、翠竹浑成一体。

“这边没被‘破四旧’吗！”于心远问。

“当然有过！”派出所长答道，“本地红卫兵是没这个胆子的。一次，一帮外地串联来的红卫兵在本地几个红卫兵的带领下，为显示自己革mìng

热情，想趁着一个雨夜里来砸这里的牌坊，由于夜黑路湿，这帮红卫兵一个个又头脑发热，大干快上，上去对着山脚下的那个牌坊就是一顿刀砍斧凿，结果，突然一道闪电，一个炸雷，厚重的牌坊匾随着霹雳之声轰然倒塌，当场将一个红卫兵砸得脑浆迸裂，两个拦腰砸断，都死于非命。这才让这帮无法无天的红卫兵畏惧起来，从此以后，没人再敢打这些牌坊的主意。当然，那几个带路的本地红卫兵回去后都被他的长辈们好好地请吃了一顿‘竹笋烤肉’，好几天都不能出门。”

“您怎么知dào

这么清楚？”建军奇怪地问道。

派出所长笑道：“当年我就是负责处理这件事的警察！”

2翠云山名不虚传，尽管还只是初春，微风料峭，但整个山峰依然青翠欲滴。渺无人迹的竹林高低错落，由于巨石杂陈其间，生生多出几分疏朗之美。竹林多是未经破坏的处女林，竹林里嫩笋萌发，万竿吐翠，阵阵清幽的竹香沁人心脾。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山道上，一路浓荫，清流潺潺，鸟鸣婉转，有如人间仙境：山道上依山而建的一座座牌坊，如同一座座路标，引领着游人向前，而牌坊下蕴藏着的故事，或凄美、或哀怨、或壮烈，给人以无尽的遐想和情思。

快到山顶时，只见翠竹间露出一点黄墙红瓦，翠云庵到了。

早有人等在庵门口，派出所长问：“现场在哪里？”

现场是在庵后一个僻静、不起眼的佛龛旁，现场还有几个穿蓝制服的公安在忙碌，拍照的拍照，问话的问话。于心远走的旁边一看，佛龛前面放着一个黑糊糊、臭哄哄的东西，缩成一团，于心远一看就知dào

，是一个割下来的**和**黏在一起的阳物。这是对佛门最大的不敬和亵渎，难怪尼姑要前来报案！于心远戴上手套，轻轻翻动着这个物证，从大小和形状来看，不像是动物的。如果是人的，那么这个人受如此重伤，很难活着。

于心远问派出所长：“最近有死亡案件报案吗！”

“没！”派出所长回答得干脆利落。

一道道灵光在于心远脑海里闪现：

最有可能的是，这是山田次郎尸体上丢失的东西…

应该是派出所意识到这一点，才向专案组汇报的，不然仅仅作为一个治安案件，不需yào

于心远亲自出马…

如果这样，这里应该也是一个犯罪现场，至少犯罪嫌疑人来过，肯定留下过什么蜘丝马迹…

他仔细观察佛龛，佛龛里是一尊悲天悯人的白衣观世音菩萨像。菩萨像前还插着香杆，应该是燃过香。但谁也不会用这个肮脏的东西供奉神灵，那只有另一种可能，是作为祭品祭祀！

如此说来，凶手肯定与山田次郎认识并有血海深仇，用他的生殖器来祭祀，很有可能是山田次郎在性方面，造下了深重罪孽。

那么，“2.15”专案基本上可以排除激情杀人和偷窃财物杀人，可以确定是仇杀。而且，基本可以确定是为情仇杀…！

山田次郎来雷江才不到三天，又住在县委招待所，大岛美智子在被问询时曾说过，山田次郎没怎么单独出去过，不会是现在的仇人，最有可能，应该是40年前那场战争的遗恨，那么，这个人至少应该50周岁以上…

知dào

翠云庵这个地方，并且来到这里祭祀，证明这个人是本地人，熟悉雷江的情况…

案发第一现场离这里有大概有20分钟车程，按照当时的大众交通工具自行车，至少要骑一个小时以上，凶手应该身体较为强健，或就在翠云庵附近。

从不经意的蛛丝马迹中，推断出完整的证据链，这是于心远多年办案积累下来的一个主要经验。再加上纽扣提供的信息，凶手的形象在于心远脑海里慢慢清晰起来：男性，50周岁以上，本地人，有一定社会地位，熟悉翠云山，身体强健。侦破的方向和思路逐渐明朗了。

第21章 翠云古庵

1

“国庆、建军，再到附近看看，是不是能发xiàn

点什么线索。”于心远对他的两个助手说道。

扩大搜索一圈，果然有了新的发xiàn

。

国庆在一个牌坊下，发xiàn

左右各插着三只香，香头已经燃尽，剩下香杆。

这也是一个木质牌坊，和以前的没什么不同，但看上去较新，牌坊上写着：“万古流芳”，左右两个楹联：上联是：“兰馨蕙质，娥眉高洁随水去”；下联为：“梅香霞影，桃花颜面亦千秋”。落款是：“中国民国34年12月，雷江县全体父老乡亲敬立。”

这个牌坊一定和嫌疑人有关！于心远掏出笔记本，将这副对联工整地记载在笔记本上。

建军的发xiàn

更为惊人：在后山竹林的草丛中，发xiàn

了一个沾满血污的枕巾，而且上面还清晰印有“雷江县委招待所”五个字阴文！

基本可以判断，这团污物是山田次郎身上东西。那么，凶手费这么周折，将山田次郎这团污物带到清净的翠云庵，证明山田次郎一定和这个翠云庵有什么瓜葛。于心远决定进庵一探究竟。

2翠云庵面积并不算很大，杏黄色的院墙，砖红色的殿脊，苍绿色的菩提古木，都掩映在竹海之中。入口处也是三门并立，中间一大门，两旁各一小门，门前一副楹联：“毕竟水须朝海去，到头云定觅山归”。由于年代久远的缘故，楹联和门板都有几分斑驳。因为没有**事，大门紧闭，只开了两扇边门，按照佛门规矩，左进右出。

于心远一进门，就有一座小桥，一道山泉自桥底而过，桥的左边是放生池，右边是龟池。过桥后，甬道幽寂，爬藤绕墙，阳光青青；无论亭筑池圃，皆灵珑小巧，布局雅致，更显得院中的那棵菩提树硕大无比、挺拔苍翠。观音阁里供奉的是白衣观音，大士神像左手持开敷莲花，右手扬掌，立于莲台之上，双目向下凝望，面容圆润端庄，衣纹褶皱分明，似乎迎风摇曳，栩栩如生，于庄严肃穆之外更有亲近祥和之态。

佛教禅宗有着“农禅并重”的传统,翠云庵也不例外，后山就是一大片鲜绿的茶园，是佛茶“翠云佛手”的产地，这也是翠云山别名“香茗山”的缘由。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于心远说明来意后，一个清丽的小尼姑领着他们，七拐八转，引入当家师父的禅房。

禅房面积不大，因年岁悠久，故显得老旧昏暗，散发着一股幽幽的檀香味。门口有一副木质对联：“剑破虚空利、月照无间明。”当家师父是个老尼，正在打坐，看她年纪，在70开外，应该就是了因师太了。小尼姑轻声说了句：“师太，客人来了！”了因师太眼睛微睁，一丝精芒爆出，于心远心想，这是位得道比丘尼。

随乡入俗，于心远尽管是无神论者，但还是按照佛门礼节合掌胸前施礼：“师太好！”

了因师太淡淡一笑，“不必客气，今天是我烦劳各位施主了！请坐！”

于心远一行坐定，于心远问道：“师太，请问你们是何时发xiàn

——那东西的？”

了因师太说：“今年是‘文革’后翠云庵重新对善男信女正式开放的第一年。整个春节期间，翠云庵人来人往，翠云庵每天祈祷法事不断，也无瑕巡庵清扫。直到近日，善男信女登门的少了，我才让尼众洒扫庵内庵外，一早小尼慌慌张张来报，说在后山佛龛发xiàn

了那个东西~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于心远接着问：“师太，斗胆问一句，翠云庵是不是与什么人有结怨？”

“结怨？”了因师太说道，“翠云庵供奉的是观音菩萨，《涅槃经》称：‘如来一根则能见色、闻声、嗅香、别味、知法，一根现尔，余根亦然。’观音菩萨也同样具有这种神通，即以目观尘世苦难众生的呼救声，而前往解救。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拯救一切苦难众生，深受广大民众的虔信和膜拜，何来结怨一说？”

于心远接着说：“师太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问贵庵师父们是不是~”

了因师太顿时一副愠怒之色：“今天请各位施主前来，实在是万不得已。我翠云庵自绝缘师太开坛以来，历经500年，除了当年外寇鬼子玷污以外，一直是清修干净之所。即使‘文革’期间，造反派也未动翠云庵分毫。各位尼众谨守戒律，积善积德，与世无争。不想今日被人如此侮辱，我想有劳各位早日查清此事，抓住当事人，还翠云庵一个清静！不然的话，我去找赵会长讨个说法！”

3于心远知dào

，了因师太口说的赵会长是当今佛教协会会长，中国宗教和平委员会主席，全国政协副主席，出生在宜江城区，是个著名的爱国人士和社会活动家，也是书法名家，与很多中央领导私交甚好。虽然他于心远本人不信佛，但在劳改农场和鲁思侠在一起的日子，常常听鲁思侠讲一些浅显佛理。所以于心远知dào

，佛家讲究“戒定慧”，最忌讳“贪嗔痴”，尤以“嗔”为恶缘之首。了因师太修liàn

了这么多年，应该早有“四大皆空“的觉悟，今天还当外人发这么大火，可见心里是愤nù

到了极点。

于心远还想问什么，带他进来的那个小尼姑赶紧说：“师太马上要做午课了，请各位施主跟我到外面用斋饭吧！”

于心远顺水推舟，告辞出来，小尼姑轻声对他们说：“各位施主，对不起，这件事对师太伤害太大，可能勾起了师太的一些往事，对施主们无礼了，我这里给各位施主赔罪了！”边说边合十行礼。

于心远鞠躬回礼：“小师父言重了，保一方安定，是公安的职责所在，贵庵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理当觉得内疚，会尽lì

查清此事，还贵庵一个清静！”突然一个疑问从他脑海闪过：“小师父刚才说勾起了了因师太一些不愉快往事，能说说吗？”

小尼姑欲言又止，迟疑片刻，最后说，“施主还是去问问县里面的方正武居士吧！”

方正武还真是雷江的百科全书！于心远会心一笑。

第22章 观音神签

1

翠云庵的斋饭他们没吃。但来到翠云山，佛茶却不能不品。“文革”期间，雷江县“革委会”以“传播封建迷信”为由，禁止翠云庵进行宗教活动，改作“红星茶场人民公社”，了因师太和一帮尼众一夜之间，全部“改造”成了“人民公社社员”。

做不成禅师成了茶农，了因师太倒也安然若素，放下佛经，研究起了茶经。她领着尼众们将庵后荒山全部开辟成茶园，充分利用翠云山得天独厚的地理、气候条件，引进优良茶树品种，通过精耕细作，延长了采撷时间，改革了制茶工艺，从而增加了茶叶产量，提高了茶叶质量，使“翠云佛手”这种本来仅供翠云庵自用的茶叶，被雷江县作为“名优特”产品参选了79年全国商品博览会，并获得银奖，成为现在享誉省内外的名牌产品。

小尼姑端上几盏茶碗，掀开茶盖，只见洁白如玉的茶盏里，用山泉水冲泡的佛茶，汤泽绿润、茶香四溢，茶芽立于水中，状如佛手，尽管是去年陈茶，但尝一口，依然滋味醇爽，回味甘甜。

喝完茶，已是翠云庵午课时间。“万籁此俱寂，惟余钟磬音。”在幽静的翠云山上，比丘尼和缓轻柔的诵经声伴随着钟磬，显得清亮、悠扬。

2于心远一行刚要走出翠云庵，突然听到有人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请抽根签吧！观音神签很灵验的。”

于心远闻声一看，出门门口有只卦摊，一位老尼坐在**上，两眼微闭，双手在拨弄着檀香佛珠，口中似乎念念有词。**前摆放着一只签筒和一只功德箱。他正要婉言谢绝，建军却迫不及待上前了：“队长，卜上一卦，看看案件侦破顺不顺利？”

说完，就建军就两手合十，学着老尼模样，闭着眼睛嘴里振振有词念了一会，然后拿起签筒摇了起来，一会儿，一只竹签“叮当”落地。

建军将签双手递给老尼。老尼接过竹签，看了一下，说道：“施主，你这是三九签，属下签，签文上说：‘天边消息实难思，切莫多心望强求；若把石头磨作镜，曾知枉费己工夫’。”

建军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老尼说道：“磨石成镜，是禅宗的一个典故。相传有位和尚觉得自己有所悟了，就到一位老禅师的道场附近那儿去打坐，他自己往那儿一坐就进入了自以为是的境界。这个老禅师不声不响地找了一块石头，在那个和尚打坐的旁边磨石头。一连几天，天天如此。

打坐的高僧心中纳闷：‘请问老师父，磨石头干什么用？’那老禅师回答说：‘我想把它磨成镜子’。打坐的和尚说：‘磨石岂能成镜’。禅师答：‘枯坐岂能开悟’。闻听此言，这位打坐的和尚马上执弟子礼，因而言下顿悟~”

建军听了这些高深的禅理，似懂非懂，还待再问，国庆上前说：“既然是下签，多问什么。你的手气真背，看我来求一只签。”

如法炮制。国庆将签递给老尼。老尼看后说道：“恭喜这位施主。这是八六签，是上签。签文上说：‘春来花发映阳台，万里车来进宝财；若得禹门三级Lang，恰如平地一声雷’。施主，此签从心所欲，诸事皆吉。”

国庆开心地对建军挤眉弄眼。建军不高兴了：“求同一件事，一个下签、一个大吉，怎么回事？”他回头对于心远说，“队长，你也来抽一支，三局两胜”。

于心远是不太相信这些。但想到春节期间，两个年轻人跟着自己辛苦奔忙，就不想扫他们的兴，于是走过来，从签筒里随手拿了一只竹签递给老尼。

老尼拿过一看，说道：“施主，你抽的是二四签，属下签，‘不成理论不成家，水性痴人似落花；若问君恩须得力，到头方见事如麻’。施主，想要平安，须是非莫说、心正理直，切记！切记！”

建军问道：“老师父，我们都问的是同一件事，怎么会有如此不同结果？”

老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果有因，因有果，有果有因，种甚因结甚果。恕老尼不能泄露天机！”

建军还是云里雾里，还要再问，于心远拦住了。他曾经听鲁思侠说过“禅机”的意思，今天，老尼说的也许就是“禅机”，待以后慢慢领悟吧。

于心远往旁边功德箱里放了一些零钱，拿着老尼赠送的三张黄纸解签文，从翠云庵走了出来。

3下山后，告别了派出所长，于心远布置道：“建军，将刑侦箱里那团离断物，还有那香杆、枕巾，立即送往行署公安局检验鉴定处，进行技术鉴定，务必提取到指纹；国庆，你拿一根香杆，在全县范围内，排查这根香杆的源头，从而确定嫌疑人的范围”。

两天后，建军回来，带回来检验报gào

：枕巾上血型和离断物血型一致，可以证明枕巾是离断物的包裹物；经与山田次郎本人血型比对，完全吻合；枕巾为全新精纺高档纯棉制品，属于高档宾馆所有，上面有“雷江县委招待所”阴文，为雷江县委招待所从宜江市毛巾厂订制产品；香杆材质是湘妃竹，但香杆、离断物以及枕巾上都提取不到任何指纹，显然，有人蓄意做了指纹隐匿处理。

没有得到更有用的信息，建军有些失望。但于心远却很满yì

：“至少说明一点，去翠云庵的这个人显然不希望别人根据这些遗留物顺藤摸瓜，追查到他，极有可能就是凶手；而且，此人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强化了我们关于此人有一定文化修养的的预判，目标范围大大缩小。”

国庆那边却有了明显收获：经过对雷江所有商店一家家地排查，终于确定在翠云庵发xiàn

的香杆是一家经营文化用品商店里里卖的一种名为“梅花”牌的线香。全雷江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于心远心头暗喜，这下排查范围缩小了很多！

第23章 梅花线香

1

当国庆带着于心远来到这家商店时，正值中午。商店门面不大，但位置非常不错，处于雷江县城的中心位置，毗邻雷江中学，也就是过去的雷江书院。商店处于一角，周围建筑物将其阳光基本遮挡。店里没有顾客，故也没有开灯，室内显得很昏暗。一个营业员坐在柜台里正打着瞌睡。

于心远等眼睛适应了商店内昏暗环境，他才发xiàn

这是一家经营“文房四宝”以及学生文化用具的商店，最显眼的位置，放着大叠的纸张。

国庆用指节敲了敲柜台的玻璃，里面蜷着打瞌睡的营业员被惊醒了，他站了起来，眯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不耐烦地问道：“要买什么，快说！”

国庆有点不高兴：“我们是警察，想来向你了解一点情况！”

那个营业员似乎一愣，揉了揉眼睛，刚才还不屑的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警察同志！你们好，有什么事情需yào

帮忙吗！”

于心远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过去一支：“没什么，就是路过，顺便和你聊聊。”

营业员接过香烟，眯缝着眼，看清香烟是“牡丹牌”，态度更加谦和了，马上拉亮房间的日光灯，满脸笑容地说：“好的好的！”

灯光下，于心远看清了营业员是个60多岁的老头，脸上堆满了沧桑，但依然掩盖不住生意人的精明。于心远心知肚明，这是公私合营后留用的小业主或店员。

“这个盘口很好呀！应该是家老店吧！”于心远环顾四周，说道。

营业员眼睛一亮：“这位同志眼光好老道，也是做生意的？”

于心远摆摆手：“我只是觉得这个位置好！做生意我是一窍不通。”

“同志你是不知dào

呀！这个店在解放前，就是大名鼎鼎的‘梅萱斋’。是当年雷江两大家族—梅家和鲁家合股办的产业。当年，经营‘文房四宝’—‘宣纸、徽墨、湖笔，歙砚’。因品种多、数量大、质量好，上江、下江的客商都来这里批发、订货，在皖、赣、鄂三省都是响当当在牌子。当年的文化人，已拥有‘梅萱斋’标识的‘文房四宝’为荣，每年，都能稳定地给梅家和鲁家带来成千上万大洋的红利。那年头，这里可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文人骚客、络绎不绝~”营业员越说越兴奋，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繁华时光。

看看于心远没接他的话茬，营业员又摇头，叹了口气：“只可惜，民国27年鬼子侵占雷江以后，梅家、鲁家遭了厄难，主家都死了，伙计们也散了，元气大伤。抗战胜利后，鲁家少爷倒回来了，可他不经营祖业，却一心办学，‘梅萱斋’还是一蹶不振。解放后，公私合营，‘梅萱斋’牌子都摘了，改为‘工农兵文化用品商店’，生意更是一落千丈啰！”

突然，他意识到眼前的谈话对象，顿时觉得说漏了嘴，连忙改口：“现在店里经营革mìng

文具，是为革mìng

服wù

，一样好一样好！”

于心远无心理会这些套话：“现在店里面主要经营什么？”

营业员答道：“主要是学生学习用具，橡皮、铅笔、尺子圆规什么的，也经营一些‘文房四宝’，但现在用毛笔的人越来越少了，所以质量就没过去那么讲究了，数量和品种也少了很多”。

2“你们经营线香吗？”于心远直奔主题。

“我们这里只有一种线香，就是上午我和这位警察同志说的‘梅花牌’线香。”营业员回答道。

“有特定顾客吗？也就是专门买这种香的人？”于心远接着问。

营业员笑了：“警察同志，你们是外地人可能不知dào

，这香本来是梅家和鲁家的私家产品，主要供两大家族主人以及雷江的达官贵人们熏香用，所以用料极其讲究，产量也不大。日本人来了以后，鲁家和梅家都遭了大难，所以这个香就失传了。”说到这里，营业员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那你们现在卖的是什么香？”见营业员突然停下不说了，国庆显得有些着急。

于心远却心知肚明，掏出“牡丹”香烟，再递上一支。

营业员双手接过，满口称谢，继xù

说道：“雷江光复后，原来厂家的师傅们想继xù

生产，但一直没成功，公私合营后，也就绝迹了。只是‘文革’期间，大字报流行，墨汁供不应求，为防腐，这些大规模机器生产的墨汁都含化学防腐剂，有一种恶臭味。为了掩盖墨汁的臭味，有人又想起这个线香，重新配制生产。经过不断改进，基本符合了当年的香味。因为香里含有沉香、冰片等珍贵药材，点上有清香空气、提神醒脑作用，所以现在不少高考学生家长也来买这种香来帮zhù

孩子复习迎考。甚至还有外省的学校统一来订购，尽管价格比较贵，但销量还是很不错，是这个店的主要利润来源”。

于心远暗忖：这个范围可又扩大了不少！不过，至少说明，凶手应该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雷江本地人可能性最大，流窜作案或激情杀人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3从营业员那里了解完情况后，于心远从店里出门时，差点与一个人撞个满怀。

两个人定睛一看，都愣住了：

“思侠？！”

“心远？！”

鲁思侠先开口说道：“心远也开始喜好书法丹青了？”

于心远说：“得了吧，你还不知dào

我？我肚里那点墨水都是你给的，哪有书法丹青的雅致，只是随便走走看看！你来这里~”

鲁思侠解释道：“县里面按照政策，鼓励一些‘老字号’恢复本名营业，很多店里的负责同志让我为他们重新书写匾额，所以我过来淘点好纸好墨”。

于心远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正好，我想找方正武了解一些翠云庵的情况，思侠能不能再陪我去一趟？”

“翠云庵？”鲁思侠略愣了一下，然后说：“近来我的确比较忙，没时间陪你们了。方正武你们也相互认识，他是个热心人，就说是我让你们去找他的，他一定会热情接待的！”

第24章 带发修行

1

当于心远一行再次来到县文史馆，在昏暗的故纸堆中找到方正武时，他正在戴着眼镜，心无旁骛地埋头整理档案。当于心远说明来意后，方正武热情接待了他们，让座泡茶，让于心远他们受宠若惊。

“你们是鲁校长介shào

过来的，鲁校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也是我们雷江百姓的朋友！”方正武这么解释道。

尽管与鲁思侠相交多年，但鲁思侠一贯沉稳低调，从未多说起过自己的往事，于心远还不知dào

鲁思侠在雷江有如此高的声望。

既然这样，于心远就开门见山：“今天冒昧前来找您，是想了解翠云庵的一些事情！”

“翠云庵？”方正武厚厚的眼镜片后面闪过一丝惊异，“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于心远解释道：“前些时候，翠云庵师父们到派出所报案，说是有人蓄意亵渎佛门净地。派出所在翠云庵发xiàn

了一些有关山田次郎被杀案的线索。所以今天我们特意过来向您继xù

了解抗战期间雷江的一些情况。这也是翠云庵住持向我们推荐您的！”

为了显得郑重，于心远将小尼姑换成了住持师父。

方正武嘿嘿一乐，自言自语地说了声：“老太太还这么惦记我！”

于心远随口问道：“方老师和翠云庵住持大师很熟悉？”

“岂止熟悉，”方正武笑道：“了因师太正是家母！”

这倒大大出乎于心远的意料之外。

于心远接着问道：“那您知dào

翠云庵和‘孩太君’山田次郎有什么关联吗！”

一提到“孩太君”，刚才还谈笑风生的方正武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好久沉默不语。良久，他才缓缓地说：“于队长，本来我不想跟你说这些。但既然鲁校长让你来找我，我就和你说说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2雷江沦陷后，方太太就知dào

丈夫凶多吉少，每天都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第三天，瑞蕙拖着疲惫的身子、满脸憔悴地回到家中。见到方太太，欲言又止。

方太太知dào

大事不好，忐忑地问：“姐姐，有358团和天觉的消息吗？”

瑞蕙嘶哑着声音说：“358团全军覆没、所有将士为国捐躯，无一幸存！”

尽管方太太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bèi

，但听到这个确凿消息，还是觉得犹如晴天霹雳！

她哭着往门外冲去，瑞蕙一把抓住她：“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为我丈夫收尸，我要去祭奠他~”方太太抑制不住心里的悲恸。

瑞蕙严厉阻止了：“鬼子正愁找不到你们这些抗日军属呢，你还去自投罗网？”

整夜，瑞蕙默默陪着伤心欲绝的方太太，相对无言。

等方太太心情稍稍平和了，瑞蕙才说出她最想说的话：“妹妹，当下最要紧的，是你和孩子何去何从！”因为“孩太君”山田次郎说了，他会经常来梅府和瑞蕙“商量工作”。如果方太太还在梅府，可能会引起很多麻烦。

方太太冰雪聪明，早已经听出了瑞蕙的画外之音。相濡以沫的丈夫已经战死疆场，而且尸骨都找不到，但被加上那天广场上亲眼看到李天明被“孩太君”当场砍杀，强烈的刺激使得方太太已经万物皆灰。

“姐姐，帮我最后一个忙好吗！”方太太央求道。

“请说！”瑞蕙答道。

“我想出家，去佛前青灯古卷，了却残生！”方太太下定了决心。

瑞蕙默不作声。思前想后，在这动荡乱世，也许佛门还真是方太太母子的避风之处。于是，她说：“我和翠云庵了缘师太相识多年，是故交。明天，我亲自送你去翠云庵！”

方太太感激地说：“姐姐，不知dào

该如何感谢你~”

瑞蕙凄然一笑：“只要妹妹能不嫌我和鬼子同流合污，我就心满yì

足了。如果我死后，妹妹能每年来我坟头上只花环，就不枉你我姐妹一场~”

方太太默然，她从瑞蕙的神情中早已能猜出一二，本想安慰几句，但她搜肠刮肚，却找不出合适的语言劝说。

两个女人，都各怀着不堪的心情，默默相对而坐，只有蜡烛默默陪泪，直到天明。

第二天，瑞蕙以“亡夫忌日需超度亡灵”为由，让方太太化装成家里佣人，带着年幼的方正武，出了北门，上了翠云庵，投奔了缘师太。鉴于方太太尘缘未尽，了缘师太让方太太代发修行，边整理充实自我，边研修佛法、感悟禅机。

2然而——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国土沦丧，就连佛门也难逃清静。犬川次郎还是在以“小泉子”伙计身份暗暗侦察雷江地形时，就已经打上雷江的制高点—翠云山的主意了。

犬川次郎在雷江上任后不久，就宣bù

翠云山为日军军事禁区，在山顶建设炮楼，设置观察哨和远程迫击炮阵地，居高临下，将雷江周边牢牢控zhì

在日军监视之下。

第二件事，就是建立“雷江皇军军官俱乐部”。“皇军军官俱乐部”是犬川次郎的一个创新。日军在中国战场那种初期势如破竹的攻势在武汉战役中得到了很大遏制，中国军队的抵抗越来越顽强，日军每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日本军部鼓吹的“三个月灭亡中国”神话早已成为泡影，渐渐陷入到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中。没有尽头的战局和巨大的伤亡使得日军从开始节节胜利的亢奋中清醒过来，厌战情绪在一些中下层军官中渐渐弥漫。为了提振士气，犬川次郎在雷江修建了这个“皇军军官俱乐部”，供前线军官休整调养之用。

犬川次郎的目光盯上了翠云山上的翠云庵。这里风景秀丽、环境清幽，是修身养性的圣地。而且，地处偏远，居高临下，具有很强的安全性和私密性，既然整个翠云山都作为日军的军事禁区，当然不能容忍上面有一个中国人的庙庵。

当犬川次郎在一群荷枪实弹的日军簇拥下，闯入翠云庵时，了缘师太正在领着一众比丘尼正在进行早课。

看到一大帮凶神恶煞的鬼子带着明晃晃的刺刀闯入清净肃穆的佛堂，在场做早课的比丘尼们不禁都露出惊恐的神情。

第25章 庵内交锋

1

犬川次郎挎着东洋刀，在鬼子兵簇拥下踏进了佛殿。

他以一个征服者的眼光，满怀兴趣欣赏着佛殿正中栩栩如生的观音菩萨像，内心不禁感叹中国文化的精深和中国工艺的精湛。

看着一旁惊慌失措的比丘尼们，犬川次郎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得yì

：“师父们不要害pà

，日中两国，同文同种，本人也是虔诚佛教徒。家父喜欢水墨丹青，尤其爱好雪舟大师山水，而雪舟大师又是当年明国天童寺的弟子，故我也算曹洞宗一脉，临济、曹洞，是禅宗两大分支，师承同门，故今日特意来参拜宝刹，再续禅缘。”

了缘师太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尼，从容淡定：“阿弥陀佛，佛门乃清静之地，既然施主是前来参拜，那为何要带兵甲入佛堂？看施主脚踏战靴、手握钢刀，煞气腾腾，岂有礼佛之心？青灯古佛，岂容刀光剑影？贫尼不知施主真意何为！”

犬川次郎呵呵一笑：“师太快人快语。那我也不绕圈子。今日前来宝刹，有两事相求：一是想请贵庵尼众前往皇军司令部，超度皇军战殁亡灵；二是整个翠云山已被划作皇军军事禁区，故想征用宝刹，作为皇军军事基地。”

了缘师太强忍内心愤nù

，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国语流利，又自称是我禅宗曹洞本门。那想必应该知晓本济大师‘回互’理事圆思想：‘万事万物是互相融会、贯通的，虽然万物的界限脉落分明，但在此中有彼，彼中有此，互相涉入，不再区别彼此。’如今我中华大地战火纷起，生灵涂炭，小庵为天下战乱殁亡者超度，又何必分你我~”

犬川次郎平时一心扑在特务情报上面，对佛教就是一知半解，对思想最深刻的禅宗曹洞一门更是仅了解只言片语，本想卖弄一下学问，但面对通晓佛理的了缘师太诘问，一时无言以对。于是，直接说明来意：“那我们要征用宝刹为皇军军事基地！”

了缘师太再说道：“佛门本是修行清静之地，怎么合适作为刀兵征战之所！况本庵建立500年来，虽饱经沧桑，历经却难，但从未被刀兵染指。历经15传，到本人，自然万万不能开此先例！得罪！”

犬川次郎属于少壮派激进军官，少年得志，自然想处处显示自己的干练和才能，开口两件事，都碰了软钉子，自然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尽管自明治以来，日本佛教中不少宗派相继沦为军国主义的帮凶，为了蒙骗佛教徒去充当侵略战争的炮灰，便挖空心思阉割佛教经典，妄说日本人能以“一乘妙法统一亚洲、统一世界”，炮制侵略有理、杀戮无罪的歪理。但即便这样，日本还是一个深受佛教文化浸染的国家，尤其在士兵中，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和战场的无常，更是笃信佛教。因此，对僧尼等佛教人士动杀戮之心，还是心怀顾忌。

2犬川次郎正在无计可施之时，眼睛往了缘师太身后一瞟，终于有了发xiàn

：在代发修行的女居士中他发xiàn

了熟人，他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为之送过书信的方太太。正好可以利用这个做文章！于是，他换了一副阴森森的面孔说道：“今天前来宝刹，其实还有一件公干，敝人接到密报，说贵庵有敌军家属和反日分子，我这次也想带回去讯问！”

说罢，他一指方太太，一挥手，几个凶神恶煞的日本立即兵冲过去，架起方太太，就要往外拖。

方太太拼命反抗，挣扎中，头发散乱，大喊“师太救命！”，她清楚知dào

，一但落入这帮兽兵手中，等待她的，会是怎样悲惨的命运。

年幼的方正武更是吓得放声大哭。

了缘师太再次挺身而出：“慢着！她是来投奔我的居士，既入佛门，就无情无欲，与世无争，脱离了红尘苦海，又何谈什么反日一说！战争是你们军人之间的事，胜负也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与弱女子何干？她丈夫刚刚战殁，只剩孤儿寡母，手无寸铁，孤苦伶仃，贵军还不肯放过，请问道义何在？天理何在！这是在佛门净地，在观音菩萨注视之下，你们是军人，出入枪林弹雨，难道就不怕报应？如果贵军一定要带走她，就请从老尼尸体上跨过去！”

其他的尼姑也围拢过来，紧紧护卫着方太太。

周围的日军看到了缘师太义正辞严，也不敢放肆。

犬川次郎嘿嘿一笑：“既然师太出面求情，我可以给师太这个面子，那师太能不能也给我一点薄面，做点让步？”

了缘师太沉默半响，带尼众去日军司令部超度鬼子亡灵，那和汉奸无异；一群女尼去鬼子虎狼之地，也是凶多吉少。第一个让步肯定不能做！

了缘师太沉默半响，最后一咬牙：“好吧，请容我们三日；三天之后，我们全体退出翠云庵！”

众尼大惊，异口同声喊道：“师父！”

“法界即身心，身心即法界！心中有佛即是在道场。心、愿、行与佛相应即真是菩萨应世，与佛相应即是与法相应。所谓心性不生不灭，一切诸法唯依妄念而有差别，若离妄念，则无一切境界之相。”了缘师太宽慰道。

“那怎能也不能将佛门清净之地留着他们！”众尼怒视着鬼子，愤愤地说。

了缘师太缓缓说道：“佛道不难成，造作莫亏因果理；众生平等度，随缘开示菩提心。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相传地府有幅对联，上联云‘阳间三世，伤天害理皆由你’，下联云‘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因果报应全视人为，命好者必循天理而行，命歉者尤不可再伤天理。由他去吧！”

众尼听了了缘师太的说法，垂泪不语。

鬼子走后，了缘师太不吃不喝，跪在大殿观音像前三天三夜。

三天后，了缘师太带着一行尼众背着观音菩萨小像下山。

犬川次郎正式将翠云庵成为“皇军军官俱乐部”。将世代清净的佛门宝地，变成日军yin乱的污秽之所。

方太太感念了缘师太的救命之恩，将方天觉辗转托付给瑞萱。当夜落发为尼，法号“了因”，从此遁入空门，四大皆空，每天研习佛法，加上天资聪慧，又受过良好教育，佛学精进飞快，深受了缘师太器重。了缘师太圆寂后，了因师太接替掌门，成为禅宗临济宗一代大师。

第26章 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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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心远这下彻底明白了，为何有人会用山田次郎的污秽之物前来翠云庵这个佛门净地来祭祀。原来，翠云庵还有这么一段屈辱历史。看来，此人与山田次郎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突然想起了那副牌坊上的对联，掏出笔记本，递给方正武，“老方，你看看这副对联什么意思！”

方正武接过本子，看了一眼，惊异地抬起头：“怎么，你和鲁校长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他没告sù

过你，这个‘梅香霞影’，指的是他未婚妻梅霞；而‘兰馨蕙质’，指的是他姨妈和岳母，瑞蕙？”

这个于心远真的不知dào

。尽管在“牛棚”和劳改农场，他和鲁思侠之间无话不谈，甚至连鲁思侠的名字，都是于心远嫌“鲁思霞”太女人味，建议改成有豪气的“鲁思侠”的。但每每一提到家人和过去，鲁思侠就沉默，设法回避。他总以为是鲁思侠的家庭出身和右派身份导致了他找不着对象，直到今天，他才知dào

原来鲁思侠竟然还有个未婚妻，叫梅霞！

想必那是一段思侠不愿触及心酸往事？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于心远心想。

2方正武看出了于心远的疑问，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往事，本该由鲁校长本人来说的，我作为一个外人，很多事情说不出口~既然是鲁校长让你来找我的，那我就和你讲讲那段屈辱的历史吧！”

随着方正武的讲述，时空又回到1938年7月11日。雷江书院。

那个血腥的日子，那个恐怖的广场。

烈日下，空气中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黑压压的人群寂静无声。

犬川次郎在雷江生活了好几个月，深知雷江百姓温润敦厚，本以为在皇军的刺刀下会百依百顺，却没想到自己一上任，就会遇到这样的无声反抗，如果任由这样，大日本皇军权威何在？他这位少壮军官的颜面何在？

他两眼血红，歇斯底里的命令道：“如果没有人主动出来和皇军合zuò

，那么所有的人统统的不能回去，有敢逃离现场的，一律格杀勿论！”

一挺挺机枪大张机头，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下面的人群。

那些被虐杀的遗体还在血淋淋地暴露着，在夏日高温下，很快就腐败，散发着难以忍受的腥臭，引得苍蝇一团团地乱飞。

日上中天，骄阳似火。鬼子们纷纷躲入树荫，抵御夏季的酷热，喝水的喝水，吃饭团的吃饭团。

下面的人群没吃没喝，早已饥渴难耐。整个操场更是一点荫凉没有，人群挤在一起，汗流浃背。年轻一点的只能用自己的身体为孩子和老人遮荫，不少体弱的老人、孩子在酷热、饥渴和惊吓的多重打击下，坚持不住，纷纷倒在操场上。

太阳渐渐西沉。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人群中不时传来哭叫声。甚至有几位体弱老人在酷热、饥渴和惊恐的打击下，命丧当场！

即使这样，鬼子们还不肯让人群中的老弱病残回家休息。

即使这样，操场上人群还是一动不动。

作为王祥的子孙，“忠孝”二字，从小就浸润在雷江人的血液里、骨髓中，对名节的看重，超过自己的生命。

这是意志和毅力的较量！

犬川次郎也越来越狂躁！他将军刀握的紧紧的，在上面来回不安地踱着步。

3突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我愿意！”

这个声音如同一个炸雷，把身边的瑞萱吓得一跳。她回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妹妹瑞蕙！

她一把抓住瑞蕙的手，愠怒地低声说：“瑞蕙，你疯了！”

瑞蕙已是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姐，这个疯狗是我收留的，我已犯下了大错！我不能看着乡亲们一个个倒下，要给孩子们一个未来，一切罪过该由我来承担！”

瑞萱想不到一直很柔弱的妹妹竟能爆fā

出这么大的力量，但她知dào

，对于瑞蕙这样一个女人，此去必是龙潭虎穴，生不如死！

但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瑞宣知dào

，一但上面那帮野兽被彻底激怒，会产生怎样后果谁也不能预料，总得有人牺牲！瑞萱强忍着泪，说了声：“妹妹，霞儿我会照顾好的！”

犬川次郎心里也长舒了口气。本来自己的破格提拔就引起了同僚妒忌，如果一上任就对治下的一帮手无寸铁老百姓无能为力，一定会被同僚们当作笑柄，并拿来作为攻击自己的借口，自己的前途可能也到头了。

当瑞蕙分开人群出现在“孩太君”面前时，“孩太君”先是一愣：“是你？”

“是我！”瑞蕙无力地回答。

虽然只上来一个女人，但总算有人肯于他合zuò

了。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人，满脸疲惫、头发散乱，在犬川次郎眼里，却有着一番别致的韵味。而且，他知dào

，瑞蕙是雷江望族，她的合zuò

，会带来很强的示范作用。

“那你当全部百姓的面向太阳旗鞠躬，宣誓你参加‘雷江宣抚班’！”犬川次郎对着这位曾经好心收留过他的女人，严厉命令道。

“好！我答yīng

。不过，你要也答yīng

我两个条件！”瑞蕙坚定地说。

“说！”犬川次郎回应道。

“首先，让‘慈恩堂’收敛这些遗体，让他们尽快入土为安！”瑞蕙提了第一个条件。

“可以！”犬川次郎一口应允。这些遗体，对他来说，何尝不也是一种折磨！

“然后，放这些乡亲回家！”瑞蕙又提了第二个条件。

“那必须等你宣誓、正式加入‘宣抚班’后”！犬川次郎的答复也是没有半点余地。

瑞蕙背对着全城百姓，对着残阳下血色膏药旗，微微鞠躬，用颤抖的声音说：“我，王瑞蕙，志愿-加入-宣抚班~”

犬川次郎挥了挥手，四周鬼子收起了刺刀，纷纷归队。

几位疲惫的老人上前来，收拾好散落的残肢断臂，抬起遗体，默默向城外墓地走去。

水米未进、极度惊吓的人群，扶老携幼，在一片低低哭泣声里，在沉沉暮色之中，缓缓向各自的家走去。

瑞蕙伫立着，一动不动，任凭晚风吹拂着她的乱发，目送着乡亲们离去，满脸泪水，暮霭中如同一幅雕塑。

犬川次郎偷偷窥视着他曾经仰视的主人，满脸的绝望和疲惫，并不能掩饰她的风姿秀逸；满脸的泪痕，更有一种“梨花带雨”的韵致。

犬川次郎yin猥地笑了。

第27章 皇军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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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瑞蕙作为“雷江宣抚班”的第一名成员，被犬川次郎强行留下，在他的卧室里，与瑞蕙商谈了一夜“工作”。

尽管瑞蕙整夜呆呆的如同一块木头，但犬川次郎还是完全得到了一种征服者的满足。

面对着瑞蕙成熟曼妙的胴体，犬川次郎长期掩藏在心底的那种恋母情节突然间复苏。更主要的，面前这个风韵的成熟女人，是他心中那个美丽倩影的亲娘，他更有一种爱屋及乌的感觉。

从那晚以后，瑞蕙再也不是那个爱笑爱闹的丝绸庄老板娘了，变得阴郁沉默。遇到熟悉的乡亲都低头不语，乡亲们见她也避之不及。

连她女儿梅霞都不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兀自搬到姨妈瑞萱家去住，对瑞蕙连声“娘”都不肯再叫；即使回家，也是冷眼相对。甚至瑞蕙亲手做上小点心来讨好女儿，梅霞都不买账，使瑞蕙倍感孤独寂寞。

没有人可以述说，也难以启齿向别人诉说。只是偶尔瑞萱前来探望，瑞蕙能像小时候受了委屈之后，扑在姐姐怀里，向姐姐哭诉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尽管加入了“雷江宣抚班”，但瑞蕙为人处事却格守本分，有底线、有原则，祸害乡亲们的事，宁死不答yīng

。

“皇军军官俱乐部”成立后，犬川次郎多次逼着瑞蕙征召“服wù

员”，但瑞蕙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那一切屈辱和蹂躏，绝不答yīng

犬川次郎的无耻要求；直到一天，一个“花船女”从恩客口中知dào

瑞蕙的真实遭遇后，深感同情，并被她的自我牺牲精神深深打动，主动找瑞蕙要求去做“服wù

员”。

瑞蕙开始并不同意，但“花船女”那段“愿以‘残花败柳’之身，换取雷江姐妹清白之身”的真诚说辞最终打动了她。开始一段时间，就这么两位“服wù

员”，在皇军军官俱乐部从事繁重、屈辱的“服wù

”工作。

虽然名字上叫“皇军军官俱乐部”，实质上就是臭名昭著的“慰安所”。犬川次郎yin心勃勃，当然不会满足“皇军军官俱乐部”里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服wù

员”。

江南水乡的女子，和日本、朝鲜女子相比，别有一番气韵流华，那种水样的婀娜，使得犬川次郎心猿意马、春心勃发。

每次“清乡”、“扫荡”，他都会留意年轻貌美的姑娘，只要看上了那位少女少妇，给他家随便按个破坏“日中亲善、阴谋袭击皇军”的罪名，就顺理成章将少女抓入宪兵队讯问。实jì

上，就是投入“皇军军官俱乐部”，供一帮日军军官yin乐折磨。

在翠云庵这个几百年清静佛地，在观音菩萨的睽睽注视之下，在几百年来尼众们清修的禅房里，在神圣的菩提树下，日本鬼子竟然敢造千年因yin孽，冒天下之大不韪，可谓人神共愤！

瑞蕙所能做的，只是尽量照顾、安抚她们，使她们尽量少受点苦难。渐渐的，“雷江皇军军官俱乐部”在日军中也名声鹊起，雷江也因此被南京汪伪政权和日本华中派遣军司令部联合命名为“中日亲善模范县”，日本大本营还特意送来少量从日本、朝鲜征召的歌舞伎，充实“雷江皇军军官俱乐部”。一时间，去“雷江皇军军官俱乐部”“疗养”是华中前线每个日军军官的向往，甚至，惊动了当年攻陷雷江的日军第十八师团师团长山田攻少将。

2山田攻因为武汉战役战功卓著，被擢升为日军中将并华中行营参谋长。南昌会战，日军深陷薛岳将军的“天炉战法”，损失惨重，骄狂的日本陆军第一次尝到了中国虎将的厉害。

山田攻此次去南京参加的高级军事会议，就是再次研讨“五号作战计划”的具体军事进攻方案，一场密谋直插中国腹心地区长沙的重大战役即将打响；为确保武汉大本营安全，日军同时决定调集主力师团，对大别山我退守部队进行大“扫荡”。

会议结束后，山田攻亲自也给犬川次郎打来电话，专机回武汉途经雷江时，要来“战地重游”，顺便去“皇军军官俱乐部”休息一夜。

犬川次郎得知这个消息简直喜出望外！他知dào

，他的步步高升，除了自身努力和皇家背景以外，作为“伯乐”的山田攻也功不可没。犬川次郎内心一直对山田攻的栽培提拔感恩戴德。

山田攻“战地重游”，给犬川次郎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报恩机会。另外，在大“扫荡”之前，如果既能让山田攻充分“放松”，又能展示自己治理雷江的业绩，那他平步青云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犬川次郎看了看手表，9点40分。根据事先电报发过来的行程安排，山田攻参谋长的水上飞机还有20分钟就要在老龙头面前这片开阔的水域降落。

他再看了一眼身后，检阅台早已搭好，欢迎的人群也组织了不少，当然，让支那百姓心甘情愿来欢迎皇军还是有一定难度的，需yào

做一些“工作”。这个犬川次郎很拿手，参加欢迎人群那些留在雷江的家属就是最好的人质。

为以防万一，在欢迎人群中，还混有不少日军便衣，他们会带头喊口号、摇旗子，并监视、胁迫、鼓动周围的雷江百姓参与欢迎，这样的场面不仅显得他对山田攻到来的热忱，又可以显示在他的治下，雷江的中日亲善工作是多么的卓有成效。

当然，他更知dào

，山田攻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一方面，作为京都帝国大学历史系的高材生，山田攻对东亚文物有很深研究，尤其偏好中国文物。如果将自己千辛万苦获得的玉龙作为敬献之礼，那司令官对他必然会青睐有加。

另一方面，山田攻司令官的隐秘爱好，那就是继承了山田武士家族的传统，折磨凌辱年轻女性，山田武士家族认为这样能激起作为武士的尊严的激情。他早已在翠云庵“皇军军官俱乐部”为他精心准bèi

了“节目”，一对年轻漂亮的姐妹花，她们的父母，已作为“抗日恐怖分子”被处决。

第28章 击毙山田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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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传来一阵马达轰鸣声，由远及近，从阴沉灰暗的云层里，钻出一架日军水上飞机。犬川次郎看了一下手表，分针、秒针正好在10点上重合。“像时钟一样的准确！”他不由得由衷赞道。

这是一架由日本陆军“97”式重型轰炸机改装的水上运输机。废除了炸弹舱，改成了客舱，保留了机首、机尾自卫机枪，增加了浮筒，主要供日军高级将领使用。

武汉保卫战后，中国空军基本损失殆尽，整个中国的制空权牢牢掌握在日本陆上航空队手里，所以这架水上飞机并没有战斗机护航，大摇大摆沿长江飞来飞去。

飞机在低空盘旋，似乎在找合适水面降落。

犬川次郎举起手，军乐队开始奏响日本国歌“君之代”；人群中的日军伪装的便衣也带头挥动旗帜，欢呼起来；礼炮分队已将空爆弹推弹上膛，做好了鸣放的准bèi

。他要山田攻一下飞机就能感受到他的热情欢迎。

飞机高度越来越低，速度也明显降低，浮筒快要接近水面了~突然！

从旁边芦苇荡中喷射出四条明亮的火舌，朝正在降落的飞机飞去。

“哒哒哒！”一阵阵清脆的机关枪声回荡在整个老龙头。

“民廿四重机枪！死亡镰刀！”作为“竹机关”特工人员，犬川次郎自然对中国军队装备的主要武器烂熟于心。

1934，金陵兵工厂从德方取得了德国MG08式水冷马克沁重机枪的设计图纸，随即按图纸开始仿制。1935年，金陵兵工厂仿造成功了MG08式马克沁水冷重机枪。因这年是“民国24年”，该枪又被命名为“民国24年式重机枪”，成为抗战时期中国军队主要的重火力武器。

因其持续火力猛、枪弹威力大，不仅给日军陆军造成很大损失，而且4个机枪组对空射击，编织的火网也是日本飞机的克星，故被日军称为“死亡镰刀！”

犬川次郎心头一凛，大叫不好！

由于水上运输机正待水面降落，故减速板全部打开，飞得高度很低，速度很慢。面对呼啸而来的四串弹雨，根本来不及机动躲避，四串子弹都全部打在机身上。

飞机金属蒙皮瞬即溅起朵朵火花，发出清脆的爆裂声，随即冒出了浓烟，机翼首先燃起了大火，显然油箱被打中了。飞机似乎想抬升起来，在低空摇晃颠簸着，像一只掐除了脑袋的苍蝇，垂死挣扎着，最后无奈地擦着水面，连着翻了几个跟头，一下猛撞在江畔上，并“轰”地一声，发生猛烈爆zhà

，燃起了熊熊大火！

2在场所有的人都被这个突发情况惊呆了！

负责警戒的鬼子最先明白过来，纷纷冲到飞机坠毁现场，准bèi

抢救机上人员。

“哒哒哒！”芦苇荡里，又喷吐出几串炽亮的火舌。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鬼子立kè

像触电了一样，污血喷溅，在弹雨中抽搐。

后面的鬼子立即卧倒，拼命用手中的“三八大盖”向芦苇荡射击。由于没带重武器，面对着“死亡镰刀”，谁也不敢贸然靠近。

犬川次郎望着正熊熊燃烧、黑烟滚滚的飞机，手足无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

突然，他看到了身后四门九二步兵炮，像遇到了救星，他拔出指挥刀，对着芦苇荡喊：“射击！开炮射击！”

92式步兵炮是日军侵华武器装备中一种非常优秀的武器，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一种堪称“理想”的营级步兵支援武器。轻巧灵便，结构简单，可直射曲射，几乎能包干所有步兵营需yào

的火力支援种类，最大射程达2800米，是中国军队轻重机枪和迫击炮的克星。

但炮兵们没有回应。

他双眼发红，顺手将指挥刀架在炮兵小队长脖子上：“八嘎！为何不开炮射击！”

炮兵小队长梗着脖子大叫道：“中佐阁下，我们只准bèi

了空包弹，没准bèi

实弹！”

犬川次郎这才意识到这些炮是作为礼炮用来欢迎山田攻的，而不是用来打仗突击。

“立即去运炮弹！高爆弹！一定要让支那兵死了死了的，一个不剩！”犬川次郎歇斯底里地高叫。

因为雷江不具备给飞机加油设施，为保证飞机在雷江停留后，能再飞回武汉，飞行员在南京为飞机加满了燃油。此时的水上运输机，如同一个巨大的火化炉，将山田攻一行，连同他们的野心和yin梦，化成浓重烟柱，再被江风吹得烟消灰散。

3犬川次郎眼睁睁看着飞机在熊熊燃烧，眼睁睁看着山田攻一行在自己眼前活活火化，却只能干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

半个小时后，100发92高爆弹送来。因为是一片平地，计算射击诸元非常简便。

鬼子炮兵中尉命令迅速装定诸元，很快，一串串炽热的炮弹就向芦苇荡飞去，芦苇荡腾空飞起一阵阵泥土，伴随着人的残肢断臂，还有破碎的布条，飞溅的枪零件。

100发高爆弹打完，芦苇荡里只剩下火光和黑烟。没有任何动静了。

“警戒分队，搜索芦苇荡，其他人员快救火！救司令官！”犬川次郎狂啸道。

等犬川次郎他们冲到飞机跟前时，飞机基本燃烧成了骨架，冒着焦臭的青烟。等他们手忙脚乱扑灭火，机舱里，两名驾驶员和7名中高级军官都被火化完毕，烧成了一堆蜷缩在一起，散发着臭味的焦尸！

犬川次郎觉得头晕目眩，不知所措。

搜索分队也回来了，除了一堆散落的机枪零件，和一地的碎肉血污，什么都没有了。100发3.8公斤的92式高爆弹，足以将那片芦苇荡毁灭好几次。

据《雷江县志》记载：“民国38年夏，日本华中派遣军参谋长山田攻中将座机在雷江老龙头附近被我国民革mìng

军第十一游击纵队特遣队击落，山田攻以下九名日酋被当场击毙，特遣队十名义士壮烈殉国”。

后来，研究抗战史专家也高度评价了击毙山田攻的战绩。这次战斗不仅是击毙一位侵华日军高级将领、一位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而且，使得日军精心制定的进攻长沙和清剿大别山计划被迫推迟实施。

一群什么都没留下的中国军人，用他们的忠勇和生命，换取了击毙日军中将指挥官的辉煌战果，为长沙保卫战和大别山反“扫荡”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他们的忠魂将在中华大地永存！

第29章 惊悚甑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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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被迫前来欢迎山田攻的的雷江百姓，谁也没有料到，他们会置身于一个战场。就在刚刚，就在他们面前，发生了一场激战。短短一个小时，战事令人触目惊心，跌宕起伏。

当重机枪子弹带着愤nù

的火焰，射向涂着红圈标志的飞机时，他们心中热血沸腾，激情澎湃；当鬼子密集的炮火在覆盖芦苇荡时，他们内心又是那么牵肠挂肚，惴惴不安。但在场所有的中国人，都坚定了一个信念：中国军队还在抵抗！中国不会亡！

在充足的高辛烷值航空汽油强力焚烧下，飞机铝制蒙皮、构件都被融化，只残存了一点红黑的钢制框架。

残骸很快被清理完毕，除了前舱两名飞行员尸体尚能区分外，客舱中的7具焦尸都烧成了一团焦炭，无手无脚无头，根本无法辨认个体。犬川次郎只得命令士兵将9具焦尸用军毯重重包裹，装上本该接送山田攻的汽车，运回雷江。

做完这一切，犬川次郎似乎从刚才的恐惧和震惊中清醒过来，作为情报人员，他知dào

：肯定有人泄密，提前将山田攻到达的准确时间和地点告sù

了中国军队，使得中国军队能预先潜伏在芦苇荡中。从拥有民24重机枪来看，还不是一般的游击队，最有可能是中国正规部队的敢死队！

犬川次郎内心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证明在他治下，并不是那么安全。不仅周边还存zài

中国军队，随时会给他致命一击；而且，在雷江内部，自己眼皮底下，也有抵抗组织在秘密活动。而他，却对此毫无觉察，甚至连《陆军战斗条例》规定的保密措施和现场搜索排查都没实施，自己应该为此次意wài

负全部责任！如果追究起来，自己肯定要上军事法庭，甚至，会被强制要求切腹自杀！

他必须要对这个意wài

有个交代！当务之急，是要摧毁雷江地下抵抗组织，揪出泄密者。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的光。冷冷的目光射向欢迎的人群。这是最有可能泄密的人群。他厉声命令道：“把今天参加欢迎的支那人统统地押回去，全部关押起来！”

2入夜。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伸手不见五指。

参加欢迎的雷江百姓都被关押在警备大队广场，也就是原雷江书院的操场。四周是森严的铁丝网，惨白的探照灯放肆地来回扫射着，狼狗在不停地“汪汪”狂吠。

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只有压抑者的低低哭泣，还有轻轻地叹息。

明天，不知dào

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

雷江县城所有的人也是一夜未眠。每个人都在为被关押的亲人们担心。但他们所不知dào

的，明天，他们每个人都要经受生死的考验。

犬川次郎也一夜未眠。两件事一直困扰着他：一是该如何向上级报gào

山田攻中将及其随从遇难一事；二是如何追查泄漏情报的人。山田攻专机在自己防区被击落，而且，自己还存zài

种种致命疏漏，如实报gào

肯定罪责难逃。只能向南京行营谎报说是因飞机故障，迫降雷江，不幸失事；当然，还要渲染一番他是如何第一时间率领部队奋勇抢救的，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破费打点也是必需的，好在雷江一带是江南富庶之地，犬川次郎平日里“收集”了不少玉器字画古玩，只能忍痛割爱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他是情报人员出身，泄漏情报之人，最大可能就是参加欢迎仪式的中国人，或者是他们的家属，对这帮人一定要严惩不贷，他的胸中暗暗升起一股杀气。他真想把参加欢迎仪式的三百来号人全部活埋，以平息心头怒气。

犬川次郎转念一想，能参加欢迎仪式的雷江百姓，应该还是皇军的“顺民”，如果杀了这些人，以后再组织什么欢迎“活动”，就难上加难。如果南京派来调查团，不仅形成不了“中日亲善”的和谐局面，如果有人冒死告sù

实情，更会给自己造成很大被动。

还有，参与袭击飞机的这支队伍一定就在雷江附近，从配有民24重机枪来看，这支部队力量不弱，不像是小股游击队，这也是心腹大患，必须铲除。但怎样才能摸清这支神mì

部队的情况？犬川次郎苦苦思索着。

突然，他灵光一现，想到了他的王牌。

他抓起电话：“特高课，晚上让‘鼹鼠’来见我！”

3肃杀。森严。不寒而栗。

早晨的阳光映在三八大盖步枪的刺刀上，散发着血色寒光。

在刺刀和铁丝网围成的圈子里，所有的雷江居民，无论是参加欢迎仪式的，还是在家的，从母亲怀里嗷嗷待哺的婴儿，到不能自由行走的耋耄老人，都排着队缓步走进圈子。

圈子在北门城外，卧冰池畔。

北门城楼。是一排张着机头的九二式重机枪和大正十一式轻机枪。

每个人都感到了恐惧和死亡的气息。

更为奇怪的是，在由铁丝网围成的入口处，有一个高高的岗亭，用黑布遮蔽着，外面人根本看不清岗亭内是什么。

岗亭外面有一个很大的指针，每一个人经过，指针会往左或往右拨一下，随即该人就被一旁的鬼子粗暴地赶到左边和右边。

开始，人们还没在意。

但全部人员都被分类以后，这时，人们才惊恐发xiàn

：分在右边的，被鬼子刺刀重重包围的近一百人，都是雷江精壮和有身份地位的男子，而且，雷江居民自己知dào

，这些人，是雷江的精英，也是对鬼子暴行最为抵触的一批人，其中不少人私下里也和抗日力量有着各种接触。左边的，则多是女人和老弱病残，穷困潦倒以及对鬼子恭顺的“顺民”。

大家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这时，大家才明白，岗亭里面隐藏着极其熟悉雷江的人，这个人应该就生活在他们之中。是这个人，在为鬼子进行甄别！鬼子是要把雷江一切反抗火种扑灭、把雷江最有活力的正义力量扼杀。躲在黑幕后面的这个人，究竟怀着对雷江的多大仇恨？他还算是人吗？简直就是恶魔！

与上次在雷江书院操场上鬼子的虚张声势不同，这次，空气中弥漫的就是肃杀！无论左边右边的人群，脸上都露出了极大的惊恐和不安，内心也充满愤nù

。

第30章 生死攸关

1

看到每个人眼中流露出的惊慌和恐惧，犬川次郎内心充满一种痛快淋漓的征服感，这就是反抗皇军的下场！昨天找“鼹鼠”来商量对策，本来想让“鼹鼠”指认几个抗日份子，杀一儆百。却不料“鼹鼠”自告奋勇，说他可以完全辨认出雷江几乎所有抗日嫌疑分子，将这些“恐怖分子”当众处决，对雷江百姓的更具有镇慑效果。

近100人，正好是一支支那游击小分队的人数。犬川次郎心想，就拿这些人的头颅来祭奠山田攻，并向大本营交代吧！

他挥了挥手，那一排端着刺刀的警卫日军整齐的向后面退了十步，留出了更大的空场。

他抬起了手，周边日军一片拉开枪栓推弹上膛的声音。

北门城楼上，所有轻重机枪都转向右边，也是一片推弹上膛的声音。

左边的人群一遍骚动。哭声一片，纷纷捂住眼睛，蒙上耳朵，不肯看亲人在自己眼前被杀害的悲惨一幕。

右边的人群昂起头来，用冒的出火的眼神盯着鬼子。

气氛死一样的宁静。

犬川次郎只要手向下一劈，顷刻间，罪恶疯狂的枪声就会响起，马上就会血肉横飞，雷江很多家庭将会母亲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将会家家挂白孝、处处添新坟。

突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从左边奋力推开鬼子的刺刀，向犬川次郎扑了过来。因为鬼子在全神贯注监视着右边将要被屠杀的人群，所以猝不及防，当鬼子清醒过来，赶快围过去，以为她要和犬川次郎拼命的时候，那个女子却跪着牢牢抱住了犬川次郎的大腿。

这一举动使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犬川次郎低头一看，是老熟人，瑞蕙。

他曾经的东家，现在他的禁脔。

“你想干什么？”犬川次郎想一脚踢开，愠怒地说。

瑞蕙紧抱住犬川次郎的大腿不放，满脸哀怨：“求你们放过他们吧！”

“放过他们?我曾经放过了他们，给他们了机会，但他们还是勾结恐怖分子，杀害了皇军高级将领，对抗皇军~”犬川次郎想到山田攻的惨死，想到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忍不住声嘶力竭地狂叫。

瑞蕙指着右边即将被枪杀的那群人，声音颤抖着说：“不关他们的事，山田将军飞机到雷江的消息是我通风报信的，是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杀了我吧！”

“你？就凭你？你一个小小的女人？做的了这样的事情？”犬川次郎摇摇头，他根本不信。

在场所有的雷江百姓也都不相信。但他们都感受到了，瑞蕙柔弱屈从的外表下，那颗善良和坚毅的内心。

“那好！既然你自首，我可以不杀你！但我知dào

，这段时间，你一直没出过雷江城，不可能一个人将信送出，肯定有同伙，只要你在这些人群中指认出你的同伙，我立即释fàng

你！”犬川次郎用心极其险恶。

“没有同伙，就我一个人~”瑞蕙牙齿紧紧咬着嘴边的一缕秀发。

犬川次郎恶向胆边生，一把揪着瑞蕙的头发，把她从地上生生地揪了起来。

“噼啪！”两个清脆响亮的耳光，在场所有的人心里都一颤，“你这个支那贱货，还想当什么英雄，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如果真的是你，那就快供出你的同伙~”

殷殷鲜血无声地从瑞蕙嘴角渗出，她满脸惊恐，原本秀丽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犬川次郎再次举起了手。用日语高喊一声：“Redī（预备）！”

千钧一发！

2瑞蕙脸孔扭曲，嘴唇颤动，发出陶瓷般碎裂的声音，刺耳而惊心地从带血的牙齿里挤出几个字：“送信的是我女儿，梅霞！”

尽管声音很轻，但在场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犬川次郎愣住了。

人群中的瑞萱和梅霞更是目瞪口呆！

瑞萱的内心更是油锅煎炸一样，正在揪心自己的妹妹瑞蕙，突然身边的外甥女梅霞又面临万丈深渊，出于母爱本能，她一下紧紧地将梅霞搂在怀里，脱口而出：“瑞蕙，你疯了！”

这个意wài

令刑场的气氛更加凝固。

犬川次郎狞笑了，整个面部肌肉扭曲着，显得阴森恐怖：“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母亲，为了不相干的旁人，连自己的亲身女儿都舍得出卖！好，那我今天就成全你，只要你女儿敢主动站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口说她就是你的同伙，是反日恐怖分子，我立马释fàng

这些人！”

话未落音，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清丽的声音：“是我，就是我送的信，我就是我娘的同伙！”

瑞萱惊得失魂落魄，连忙拿手捂梅霞的口，但梅霞倔强地一扭头，分开瑞萱的胳膊，挣脱瑞萱的怀抱，分开人群，出现在犬川次郎面前。

瑞蕙顿时一下子瘫倒的地上。

3看着清丽脱俗的梅霞站在自己的面前，犬川次郎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尽管梅霞还是满脸怒气，胸脯由于激动微微鼓胀，在犬川次郎，却别有一份风韵。

“‘孩太君’，你说话算不算数！”梅霞朗声问道。

“大日本皇军说话当然算数！”犬川次郎回答道。

“既然我已经站出来了，并且当众人面亲口承认了我是反日分子，那就请你履行诺言，马上放了这些人！”梅霞一字一顿地说。

犬川次郎顿时理屈词穷，沉吟好一会，终于摆了摆手。四周响起一片退弹之声。刺刀圈让出了一个口子，里面被包围的人从鬼门关口缓缓走了出来。

所有的人都涌上去，抱着从鬼门关出来的亲人，唯恐孩太君反悔，逃也似的涌出包围圈。

瑞萱心如刀绞，不时回望，担心瑞蕙尤其是梅霞的安全，但也被人流裹着，离开了现场。

偌大的场地顿时显得空空旷旷。在一圈端着刺刀的鬼子包围下，瑞蕙母女犹如狼群中的无助的羔羊，更像污泥中盛开的两朵纯洁的莲花。

梅霞扶起瑞蕙：“娘，站起来，挺起身子，不要趴在地上，让鬼子们看我们中国女人的笑话！”

瑞蕙一把抓着梅霞的手，早已是涕泪长流：“霞儿，娘今天是把你往绝路上领啊，你不恨娘？”

梅霞也是泪流满面：“娘，我不恨您！娘的心，霞儿全懂！”

犬川次郎早已不耐烦了：“那就请梅小姐和瑞蕙女士移步皇军宪兵队吧！”

梅霞扶起瑞蕙，两个柔弱的美丽身躯在一圈冷森森的刺刀簇拥下，缓缓向鬼子宪兵队走去，只留下身后美丽的倩影。

第31章 梅踪霞影

1

瑞萱回到家里，急的和热锅上蚂蚁一样，晓林还在外面收粮食，连一个能商量对策、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瑞萱觉得心里没照没落的。午饭时间早过了，鲁嫂体贴地特意做了些清淡可口的饭菜，送到瑞萱的后房。

但瑞萱一点胃口都没有，一下筷子都没动。她在为瑞蕙母女的命运担忧不已，一下想到犬川次郎会不会采用卑鄙下流手段来对付瑞蕙母女，一下又在想能不能有什么营救的办法。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管家鲁宁不顾礼节，径直跑入内堂，对瑞萱嚷道：“太太，小姐回来了！”

瑞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跟随鲁宁跑了出去，在前庭一眼就看见了梅霞，只不过，后面还跟着一个翻译和两个荷枪实弹的鬼子。

梅霞见到瑞萱，喊了一声“大娘”，一下扑了过来，和瑞萱抱在一起。

瑞萱紧紧搂着梅霞，唯恐再失去了她。

娘俩就这么紧紧地搂着。好一会，瑞萱轻轻松开梅霞，将她从头上打量到脚下，不无担心地说：“孩子，你没事吧！”

梅霞在瑞萱面前张开双臂，一个优雅的转身，笑着说，“大娘，一点事都没有！您看，我连根汗毛都没少！”

瑞萱接着问：“你娘还好吗？”

梅霞回答道：“好着呢，现在还在‘孩太君’那里说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孩太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瑞萱更是满心疑惑。

梅霞撒娇地说：“大娘，从早上到现在我还没吃饭呢！肚子都快饿瘪了。”

瑞萱赶忙说：“赶快吃饭，饭菜都是现成的！”

梅霞回过头对一起过来的翻译说：“麻烦你们等一会，我吃过饭，换件衣服，就跟你们回去~”

瑞萱一头雾水，连忙跟鲁宁说，“你快去取30块大洋，给这三位老总~”

没有平时的骄横跋扈，翻译对梅霞客气地说：“小姐请慢用，我们可以耐心等！”

2瑞萱吩咐鲁嫂马上去把内堂的饭菜热热，并为梅霞专门烧了几个平时她爱吃的可口小菜。

饭菜很快端上来了，梅霞就像饿了几天似的，迫不及待地端着碗，一点不顾及瑞萱在场，自顾自的大口扒着饭。

按照常理，妙龄少女都害pà

自己吃得太多，会身体发胖，影响自己妙曼窈窕的美丽形象，所以都会有意无意地节制饮食。梅霞往常也是这样，来瑞萱家里吃饭时，最多一小碗，再加点素菜。瑞萱每次心疼她，都会往她碗里夹一些鱼、肉等荤菜，但每次梅霞都会一边推辞，一边撒娇：“大娘，不要嘛！这样吃下去会吃成小猪猪的，到时候都嫁不出去了”。

因为战乱，沦陷区每个中国家庭餐桌上都很寒酸，就连瑞萱家也端不出以前的大盘鸡鸭鱼肉了，最多也只是素菜里面多放点菜油。尽管没什么好菜，但这次，梅霞可是足足吃了两大碗米饭，而且，一点不顾大家闺秀的吃相，风扫残云，吃到直打饱嗝为止。

瑞萱心想：“梅霞这孩子一定是饿坏了，也被鬼子吓坏了！”但她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看着梅霞狼吞虎咽地样子，又把到嘴边的疑问生生咽了下去。

“好了，大娘，我吃饱了，家里的饭菜真香！”梅霞满足地放下饭碗，留恋地说。

“那我天天让鲁嫂为你做！”瑞宣心疼的看着梅霞，安慰道。

鲁嫂早已准bèi

好了漱口水和热面巾。

梅霞洗簌过以后，说：“大娘，我去换件衣服！”

3等梅霞再出来，瑞萱只觉得眼前一亮：只见梅霞穿上了一件苏绣梅花素底旗袍，那巧夺天工的“双面绣”面料，使得红的梅花，黑的梅干和素色质地层次分明，量体裁剪的旗袍，将她窈窕身材显露得凹凸别致，瀑布般长发披散着，更显得娇柔妩媚。

如果是平时，瑞萱肯定要由衷地赞叹几句，“我的霞儿就和荷花仙子一样！”但今天，瑞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梅霞，一种不祥的预感始终笼罩在瑞萱心头。

“大娘，能给我绾一下头发吗！”梅霞水汪汪的大眼睛恳切地望着瑞萱。

“好好！”瑞萱忙不迭的将她领入内房，让她在自己的梳妆台前坐下。

菱花镜中，柳眉弯弯，娇颜如花。小巧的鼻子犹如羊脂玉，小巧的樱唇，仿佛如深秋枫叶般嫣然。洁白的牙齿，如一行行编排整齐的玉贝。脸庞带着一点粉红团儿的绰绰约约，薄如蝉翼，吹弹便破。玉一般的手臂半露，似凝脂雪膏般儿，雪一般的柔荑轻舒，就似沐浴着一层圣洁的光辉。

瑞萱慢慢地梳理着梅霞丝绸般柔顺的黑发，心头却如乱麻，一点也没有头绪。

等她为梅霞绾好头发，不禁赞叹道：“霞儿，你真像新娘子~”

梅霞轻轻靠着胳膊，轻轻地叫了声：“妈！”半闭的眼睛中，一颗晶莹的热泪如珍珠滚出。

瑞萱心头一震，梅霞不叫她“大娘”，改口叫她“妈”，按照当地风俗，那就是她家的媳妇了。

瑞萱一把将梅霞搂在怀里：“孩子，快告sù

我，你和你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娘我是救不了了，但孩子你还年轻，今后的日子还很长，你还要好好活下去，这个房间就有密道，你现在就可以从这里逃出去，去找雪儿~等着，我去给你准bèi

些盘缠”

梅霞拉住了瑞萱，无助地说，“妈，您坐下！我听雪华说过这个密道，这个密道只能到粮仓，却出不了城门，没用的~那样，还会连累整个鲁家，我于心何忍。何况，半个中国都沦陷了，我一个弱女子，又能逃到哪里呢？”梅霞说的凄婉哀怨。

瑞萱想了想，似乎又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霞儿，那你这次回去，是怎么个想法？不然，先委屈几天？等姨夫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花钱打通关系，把你和你母亲赎回来？”

梅霞笑了，但笑得很惨然，如梅花带雪：“妈，你以为日本鬼子会是zf的那帮贪官污吏，花点钱就能什么事情都摆平？他们不是人，是禽兽！日本鬼子要的，是全中国，是这块土地上的一切，矿藏、资源、土地、城市和女人~送钱给鬼子，只会激发他们的贪欲，他们会想方设法，将您彻底榨干！”梅霞越说越激动，“犬川次郎还是乔装打扮、在梅家当小伙计做卧底时，就敢对我心存觊觎、图谋非礼，这次我落入虎口，他会轻易放过我？”

梅霞说的句句在理，瑞萱无言以对，她想宽慰梅霞，于是说道：“你刚才不是说‘孩太君’还对你们母女不错吗？这不是还放你回来了吗？”

“妈！您傻呀！那是他有十足把握，我逃不脱他的魔掌！‘孩太君’的阴险残忍你不是不知dào

，鬼子的飞机在雷江被击落，他能逃的脱干系？他会善罢干休？他这么假惺惺地做，尽管我还不知dào

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我肯定知dào

，他会有更恶毒的想法！妈，你没看过《陷都血泪录》吧？”梅霞突然问道。

瑞萱摇摇头。

第32章 百感交集

1

梅霞眼中似乎要冒出怒火：“妈，您想象不出，那帮禽兽，在古都南京做了些什么！他们将世界上最恶毒的手段，最残忍的杀人方法，都用在了无辜中国平民身上，用在了柔弱的中国女人身上！我一个清白女子，落入这帮禽兽手中，会有好结果吗？”

瑞萱听了心里一阵阵发冷。她更为梅霞和瑞蕙的命运担心不已。

梅霞哽咽了：“妈，请您放心！我不会辱没梅家名声，不会辱没雷江名声。不会对不起我父母，对不起您和爸，对不起雪华~”

瑞萱听得真真切切，梅霞这次没叫晓林做“姨父”或“大爹”，而是叫了声“爸”，姑娘的肺腑之言，将自己的心迹表露的再清晰没有了。

瑞萱尽管精明干练，但此时此刻，她也是无可奈何。她不知dào

梅霞回去后会发生什么，但她能隐隐感觉到，这可能就是生离死别！他俯身抱着梅霞，用手轻轻抚摸梅霞那清纯秀美的面庞，那如荷花般润洁的面庞，梅霞却闭着眼睛，半倚在瑞萱的怀里，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和母爱。

滚热的泪珠，从两代美丽的女人眼中滴落。

久久沉默。

好一会，梅霞轻轻推开瑞萱：“妈，我该走了！我房里床头有只梳妆盒，请您交给雪华！”

瑞萱连忙满口答yīng

，送她到外堂，鬼子和翻译已经在伸头张望，显然有点不耐烦了，不是看着每人十块大洋的份上，早就进屋催促了。

到了门口，梅霞对瑞萱回眸一笑：“妈，您和爸多保重，我走了！”然后头也不回，藕荷色绣花缎面布鞋踏着青石板，走向远方。

瑞萱一阵心酸，挥手作别，在后面说：“霞儿，我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她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梅霞的身影慢慢消失的小巷深处。

夏秋之间的江南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阳光灿烂，一会儿，乌云遍布，一场潇潇秋雨将要来临了。

2房间里静极了。只有方正武一个人在娓娓叙述。每个人都似乎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都沉浸在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中，那一幕幕屈辱的往事让在座的建军和国庆热血沸腾，拳头指节都捏得噼啪作响，只恨当年未出生，不能去战场和鬼子拼死一战。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国庆问道。

此时方正武还沉浸在回忆里，已是双目噙泪，再也说不下去了。

于心远他们都是军警出身，深知一个纯洁少女落入魔爪的后果。而且，翠云山上，那座巍峨的牌坊已对她们母女悲壮的结局给予了最好的诠释和褒扬。

好久，方正武才从回忆中苏醒过来，缓缓地说：“于队长，这个案件你们就不要再追究下去了，这个‘孩太君’犬川次郎双手不知沾满了雷江百姓多少鲜血，不知dào

残害了多少良家姑娘，如果不是当年国民党第九战区司令官汤恩伯这个草包将军对日本战俘姑息纵容，像犬川次郎这样的刽子手早应该当作战犯被审判、送上断头台，为那些冤死的百姓讨还公道！可惜的是，这样顺民心、合**、解民气的大事，当年的国民党却没有做，反而打着‘以德报怨’的旗号，将这些战犯、刽子手礼送回日本，造成千古遗憾。但古话说的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该报尽报’，‘孩太君’这次死在雷江，就是被那些冤魂索命的；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凶手’，那这个‘凶手’就是雷江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我第一个就去为他敬酒，为他烧香！甚至，可以为他去劫法场！”

于心远当然知dào

方正武最后一句是气话，在强dà

的无产阶级**机器面前，任何个人都会碰得头破血流。尽管山田次郎历史上是一名战犯，但由于当时国民zf腐败无能，让他逃脱了应该接受的惩罚。时过境迁，斗转星移，现在已经是新中国了，中日关系也翻开了新的一页，再追究往事于理无据、于法无凭。作为一个现代法治国家，更是不能容忍用私刑来报仇雪恨。况且，这个案件又影响到到外交纠纷和对外开放政策的顺利实施，因此必须破案，给国家、给人民、给历史一个交代。

尽管于心远破案的意志从未动摇，但得知的这些原委真相后，他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多年以来，他破案最大的法宝就是依靠广大群众提供线索，然后从这些线索中梳理出蛛丝马迹，进而发xiàn

重大嫌疑。但这个法宝在“2.15”大案中可能会失灵，他可能会得不到群众的支持，要陷入“孤军奋战”的尴尬局面。还有，如果真的侦破了案件，自己将一个雷江百姓心目中除暴安良的英雄送上了法场，那他到底是在伸张正义还是在湮灭良知？

剪不断，理还乱！于心远也陷入一片茫然之中。

从方正武文史馆那昏暗的环境中出来，来到春光明媚的大街上，于心远他们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做了几个深呼吸。从沉重的历史往事中回到现实，都感受到了和平和安宁的珍贵。

3自从那次“孩太君”的皇族太太来过雷江后，那过分的排场引起了雷江百姓的议论纷纷。很快，“孩太君”犬川次郎重返雷江并被杀的谣传如瘟疫一样迅速传播开来，而且越传越邪乎，其中被瑞蕙母女冤魂索命的版本最为流行。熟悉那段历史的“老雷江”无不拍手称快，这无形中给于心远收集线索带来很多不便。尽管国庆、建军做了很多细致的工作，但除了刚开始收集的那些证据，后面有效线索寥寥无几。案情陷入停滞之中。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清明节。但案情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突pò

，于心远每次回行署公安局开会，都会被各级领导反复询问案件进展情况，看到领导们一次次失望的眼神，于心远心里也是翻起了五味瓶，终于也不胜其烦，借口案情需yào

，尽量少回局里开会，更多时间呆在雷江。

第33章 青冢白冢

1

说到清明节，很多人自然而然会想起杜牧的那首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在中国人的情结中，清明节其实是个忧伤但又轻松的日子。说它忧伤，那是因为清明是我们对已故亲人表达哀思的时节，在那几天，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要去扫墓，这是一种程式，更是一种庄严的仪式，是在世之人对已逝之人的一种怀念和追忆；但清明节又是个轻松的节日，尤其是在江南，正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繁花满地的时节，是出门踏青的好光景。

于心远是孤儿，父母在战乱中早就不知dào

身葬何处。淑芳还父母双全，没有扫墓祭祀的要求，所以于心远就提前放两个助手回去，自己依然留在了雷江。

清明前的雷江，是一个如诗如画的时节。正是“春风又绿江南岸”的良辰美景，正是“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动人时节，如果说几声婉转的黄鹂鸣柳可以打破一冬的沉寂，几朵娇艳欲滴的嫣红桃花可以蔓延成一道绚丽的春色，那一片片充满灵性的油菜花，就是三月春光里最灿烂的舞台。

徐徐的春风，是一年里大自然最柔和的恩赐，绵绵的牛毛细雨，更是“杏花烟雨江南”的主角。春风，绿谷，黄花，整个雷江城外都成了人们翻晒心情的好去处，沿江几十万亩油菜花田铺就“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旷世盛宴，粉红的桃花、绿白的梨花交相辉映，打造最甜美的田园之约。

雷江城里又是另一番别致的风韵。细雨断地飘洒到徽式建筑那黑瓦白墙上，飘洒进深深的雨巷里。深深的小巷中，不时会游出一把绸面雨伞，下面款款走来一个轻灵飘逸的江南水乡女子，那一缕缕婉约风情，像一朵素净、雅洁的白云，在江南水乡的和煦春风中温柔弥漫，袅娜出一种小桥流水般的清雅韵致。

滴滴晶莹的雨水从古屋的瓦楞间串串滴下，清脆如珍珠落地，简洁如琴弦轻拨，滋润了小巷内鲜嫩的青草，唤醒了桃红柳绿，激起了莺歌燕舞，也滋养着人们的眼睛和心田。

在这生气盎然的春天，于心远也一扫“2.15”案件困局在心中的阴霾，神清气爽，好好享shòu

这江南秀丽春色起来。

如同季节一样，“文革”的残冬已经渐渐过去，新时代的新春刚刚来临。

被压抑的多年、当作“封、资、修”的传统祭祖习俗也渐渐恢复起来，清明期间，上坟扫墓的雷江百姓络绎不绝。

正清明那天，雷江人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俗：那就是集体祭拜王祥墓，以祭祀这位雷江人心目中的“忠孝”化身。由于代代修葺，王祥墓已被三合土紧紧包筑，外表看起来成灰白色，故称“白冢”。

抗战期间，王祥墓边又多了一座新的大墓：一座贞妇烈女冢—瑞蕙和梅霞母女的合葬墓，因年代较近，坟头依然青草萋萋，故称“青冢”。自抗战胜利后，在清明节雷江人集体祭拜“白冢”后，会再次集体祭拜“青冢”，雷江人心目中的“节烈”化身。

自从方正武那里，于心远了解了鲁思侠更多的家世后，对鲁思侠有增加了几分敬重；由于和鲁思侠的那份真挚情谊，于心远对这座“青冢”，也有了一份家人般的情感。

“文革”期间，和全国大多数地区一样，“白冢”和“青冢”也被当作“封、资、修”象征，遭到了“红卫兵”的破坏，尽管雷江百姓尽lì

保护，还是被一群外地串联的“红卫兵”砸断了墓碑。这帮无知又无畏的混球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掘挖“青冢”，企图将安息多年的瑞蕙和梅霞暴尸扬骨。

正当那群“红卫兵”头脑发热执意要开挖“青冢”，与雷江百姓尖锐对峙时，一个中年妇女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一头撞在“青冢”的断碑上，血溅当场！当人们赶过去抱起这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时，才发xiàn

她竟是梅霞的贴身丫鬟梅香！

由于梅香抱定誓死决心，这一撞极其猛烈，顿时香消玉殒，一缕幽魂，追随“青冢”里的小姐梅霞而去～雷江女儿再次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节烈的内涵。梅香以生命捍卫“青冢”的义举震惊了全场，也激起了雷江百姓骨子里的血性，人们冲上去将这群无法无天的“红卫兵”一顿暴打，打得他们哭爹喊娘、抱头鼠窜，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雷江百姓以“防止阶级敌人破坏”的名义，自发组织起来，日夜守护这两座雷江人心目中的精神家园。

2清明节那天，于心远也随着缓缓人流，去祭扫两座雷江百姓心中的圣地。

这是“文革”后雷江现zf主持的第一次公祭，因此，活动显得格外隆重。

公祭活动从早上9点开始。由县长檀贵水宣读祭文：

“惟公元一九八O年四月四日，岁逢庚申，大地回春；节届清明，万象更新。雷江各界民众，具缅怀之花，怀敬仰之情，致奠于忠孝节烈先贤墓前，告曰：

缅我雷江，历史悠长。东顾五州之隔，西眺九派之分；连淮阳而面扬子，邻三省而通八方。含霞饮景，参差代雄；淩跨长陇，横地无穷。

雷江之康，实赖王祥；卧冰求鲤，感天动地。人杰地灵，圣贤氤氲；民风醇厚，义薄云天。千秋模楷，泽被万代。孝悌之风，大义之本，忠义节烈，爱国之根。

民国孱弱，引来豺狼，锦绣江南，断壁残垣。日寇凶顽，民众残喘。仁人志士，奋起反抗。灭敌酋首，烧其粮秣。抛颅洒血，敢作敢当。

男儿英雄，当仁不让；女儿贞烈，共赴国殇。面对屠刀，挺身刑场。为救乡亲，以身伺虎，折柳摧花，寸断肝肠！贞烈之风，山高水长。心昭日月，义传八方。浩气震天，大爱无疆。兰蕙梅芳，永记不忘。

今我雷江，惠风和畅。革旧鼎新，斩棘破Lang。百姓康宁，百业兴旺。物华天宝，阡陌流光。祭我先贤，曲水流觞。

雷江滔滔，翠云苍苍；松柏凝翠，桃李吐芳。忠孝节烈，传继绵长，告慰英灵，敬献心香。大礼告成，伏维尚飨！”

祭文是用古体骈体文写成，琅琅上口，对仗工稳。配以檀贵水洪钟般声音，更有一种珠联璧合的感觉。虽然于心远不能全部听懂祭文意思，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篇祭文是出自鲁思侠的手中。

祭文宣读过后，从县长开始，每个人绕“青冢”和“白冢”一周。不像别的地方烧纸钱锡箔之类，雷江采用的是向墓上抛洒花瓣这种独特的祭祀方式，将每个人的敬慕之心和花瓣散向自己的精神家园。槐花、杏花、桃花和梨花等时令花卉，纷纷扬扬，“青冢”和“白冢”顷刻间变成了五彩缤纷的花冢，整个空气中弥散着春天清雅的花香。

鲁思侠抛洒完手中的鲜花后，没有像其他县领导一样离开墓地，而是立在“青冢”旁，尽逝者家属的义务，向后来的祭奠者一一鞠躬回礼。当他看到人群中的于心远时，不禁露出又惊喜又惊讶的表情。

第34章 凤凰古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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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心远也没离开，抛洒完手中的鲜花后，一旁等着鲁思侠。等最后一个扫墓的百姓散去后，鲁思侠向他走了过来：“心远，想不到你也能来，谢谢！”

于心远回应道：“我和你相交这么多年，竟然不知dào

你还有这么一段过去往事，如果不是方正武提起，我都一无所知。这么多年，怎么都不告sù

我呢！”语气中充满了埋怨。

鲁思侠回首默默地看着“青冢”：“那是我心头的伤疤，不思量、自难忘，又何必要提及、时时引起那种揪心的痛呢！”

公祭完毕以后，鲁思侠作为“青冢”的家属，开始尽自己一份心意。老墓碑在文革中被砸毁，白色大理石的新墓碑才刚刚立起来，还没来得及涂红。鲁思侠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拿出全新的毛笔，饱蘸朱砂，一笔一划描涂着墓碑上的字。轻轻的、慢慢的，如同为新婚妻子描写眉毛，直到“贞妇王瑞蕙烈女梅霞合葬冢”全部描写饱满，鲜艳欲滴，才站起身，长长出了一口气；再从包里拿出早已准bèi

好的毛巾，认认真真地清扫着“青冢”的墓沿和墓碑，如同一个体贴的丈夫，在家里帮妻子清扫房间。

于心远想上去帮忙，但被鲁思侠坚定地制止了。

2鲁思侠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将青冢清扫了一遍，还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于心远看出他依然沉静在怀念之中，就想岔开话题：“思侠，我来雷江好几个月了，我忙案件，你忙教书，我们在一起好好说说话的机会都很少，今天正值清明，又是踏春的好时节，你你得尽尽地主之谊，陪我到雷江四处走走！”

“那我就先陪你沿卧冰湖走走吧！”鲁思侠提议道。

离开了“青冢”，在满目春色中，鲁思侠的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他一边陪于心远散步，一边讲述卧冰湖的来历和“王祥卧冰”的传说。四月的卧冰湖，湖水已经清澈澄碧，偶尔可以见到从水中冒出几点嫩绿，应该是刚刚出水的荷箭。几只蜻蜓在湖面盘旋，不时与荷叶相依相偎，充满“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诗情画意。湖畔的樱花正在盛开，伴随着绵绵春雨，樱花花瓣如雪般纷纷飘洒，落在游人的身上，不知dào

究竟是花之雨、还是雨之花。

沿湖踏青的人很多，纷纷与鲁思侠打招呼，鲁思侠一一点头回应，应接不暇。

绕湖一周，又到了“青冢”边。鲁思侠突然发xiàn

，墓碑上多了一只用柳枝和槐花编制成的小花环，一串串新鲜洁白的槐花缀满嫩绿的柳枝，散发着着槐花特有的甜润素雅的清香。花环很新鲜，应该是刚刚有人来祭奠过。花环上缀着一副书写在细绸般冷金宣纸上的对联：“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字体委婉含蓄，遒美健秀，鲁思侠是书法行家，一看就知dào

是王羲之行书，他知dào

，是了因师太来过了。

当年瑞蕙护送方太太去翠云庵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因为瑞蕙参加了“宣抚班”，尽管方太太能理解瑞蕙的无奈，但两人心里上无形中有了一层隔膜。直到听说瑞蕙母女惨烈蒙难后，已经剃度的法号为了因的方太太才恍然大悟，深感误会了瑞蕙的良苦用心。回想到当年瑞蕙母女对她的百般照顾，大为悲恸，也万分内疚。

从此，了因法师每天早晚都为瑞蕙母女诵经超度，以虔诚之心，祈愿这对贞妇烈女亡灵得以往生净土。每年清明，她都会雷打不动来到“青冢”，献上一只亲手编制的花环，表达俗世姐妹的一缕哀思。无论是日据恐怖时期，还是“文革”动荡岁月；也无论她的身份是小尼姑，还是当家住持。

鲁思侠知dào

，槐花是姨娘的喜好之物，以前，每年清明前后，槐花盛开之时，姨妈都会亲手蒸很多槐花糕，让他母亲带他一起过去吃。那时，是他和梅霞最快乐的时光。这个私密的生活细节，只有亲如姐妹的一家人才会知晓的，了因师太用一只亲手编的槐花花环，就形象地表达了她与瑞蕙之间深厚的情谊以及深切的怀念。

小小花环，如同一颗石子，投进了鲁思侠刚刚平静的新湖，鲁思侠走过去，抚摸着那幅对联，感慨万千。于心远见鲁思侠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连忙说：“我们还是回城吧，你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鲁思侠说：“我现在主要精力是放在雷江中学毕业班复习迎考上，县里面领导也很体谅我，安排的行政工作不是很多，主要就是负责凤凰街旧貌恢复。”

尽管于心远对梅霞母女和鲁思侠的关系了解不多，但那条繁华的凤凰街还有屹立在古街上的凤凰牌坊，都是雷江百姓用来纪念鲁思侠父母的，这件事他还是清楚的。

沿着雷江走上30分钟，就来到了城中心最繁华地带——反修路和防修路，也就是当年的凤凰街。

3虽然“青冢”和“白冢”被雷江百姓拼死保住了，但凤凰街上牌坊，由于有“雷江国民zf民国35年冬立”等字样，并且还有人从敌伪档案中找到了当年日军武汉大本营给晓林夫妇的“嘉奖令”，因此，一些“造反派”罔顾事实真相，也不顾雷江百姓的联名担保，在上面“革委会”领导的严令下，作为“汉奸遗迹”和“封建残余”，命人将凤凰牌坊强行拆除了。牌坊拆除以后，凤凰街也以牌坊点为界，分别改名为“反修路”和“防修路”，两个极具“文革”特色的名字。

“文革”结束后，在各方有识之士不断的奔走呼号下，县zf经过认真档案查证，并听取了大量当年雷江亲历“瑞萱夫妇火烧鲁家粮仓”义举的群众意见，本着实事求是、尊重历史的态度，拨乱反正，彻底洗刷了强加给这对节义夫妻身上的“汉奸”污名，恢复了名誉，并将瑞萱夫妇的英勇事迹报送省民政厅，申请授予“革mìng

烈士”。经省zf批复后，县里面决定重新树立凤凰牌坊，将“反修路”和“防修路”恢复为“凤凰街”，以表彰这对夫妻高尚的爱国情操和忠义的民族气节。这个重任，责无旁贷落在他们的唯一儿子、主管文教卫的副县长鲁思侠身上。

尽管有了名分，但真的要将凤凰牌坊和凤凰古街恢复起来，还是困难重重。仅就资金一项，就让鲁思侠大伤脑筋。“文革”过后，华夏大地，百业凋敝，百废待新。雷江县财政更是捉襟见肘，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自然安排不出这笔修缮资金，只能发动募捐。鲁思侠于公于私，首当其冲，他捐出了十年冤狱补发的万元工资和“革mìng

烈士”家属的万元补助，这在70年代末，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在他的感召下，雷江百姓你1元我5角，基本筹集齐了凤凰牌坊和凤凰古街重建经费。

第35章 重修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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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费落实了，但经过十年“文革”，修建牌坊所需yào

的斗拱、挑檐这些汉白玉的石材却很难再寻觅，能够雕刻、修建牌坊这样的古建筑的工匠更是寥寥无几。正当鲁思侠为难觅重建牌坊的材料和工匠而愁眉不展的时候，一个老石匠却不期而至，走进了限制县zf，鲁思侠的办公室。

尽管岁月沧桑，但鲁思侠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当年主持修建凤凰坊的石匠之一。只不过当年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岁月沧桑，现在也已经两鬓苍白，步入中老年了。

鲁思侠赶紧一把上前拉住老石匠的双手：“哎呀，老哥，我正愁找不到能重修牌坊的人呢，想不到您竟然不请自来了！“”

老石匠说：“鲁校长呀，听说县里面要重建‘凤凰牌坊’，当年我们参与建设的一帮老兄弟都激动万分。今天不仅我来了，当年修建的几位老哥，还能走动的，都来了；不能走动的，派了最好的徒弟来了~”

鲁思侠大为感动：“谢谢老哥，谢谢乡亲们！”

老石匠说：“鲁校长客套了，你父母忠烈节义、宁死不屈，在他们升天的地方，为他们修建凤凰牌坊是当年全雷江百姓的共同心愿，与当时的国民zf有何干系？

‘文革’本身就是颠倒黑白，善恶不分。才会不顾**，做出拆除凤凰牌坊这样的的混蛋事情。至于你，鲁校长，更是忠厚仁义，如果不是当年你让出鲁家大院给我们居住，我们只怕是还要流落街头呢！”

鲁思侠真诚地说：“老哥客气了。我一个人，要那么一座大宅子干什么呢？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老哥不必再放在心上！”

老石匠不乐意了：“鲁校长这就不对了，我们都是王祥的子孙，最讲知恩图报。我们哥几个商量好了，我们这次义务出工，自带干粮，为你~为县里面出一点绵薄之力！”

鲁思侠心里一阵暖流，他心里很清楚老石匠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对老石匠深深一躬，说道：“我代表县zf，代表我父母，还有我自己，谢谢乡亲们！谢谢你们对重修凤凰牌坊的支持。只是~”

看到鲁思侠欲言又止的样子，老石匠问道：“鲁校长还是什么问题吗？”

鲁思侠回答道：“虽然各位能工巧匠都来了，但现在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原来凤凰牌坊所用的汉白玉石料很难找了，不知dào

有没有能替代的石料~”

老石匠似乎胸有成竹，诡秘一笑：“请鲁校长和我一起到凤凰坊码头去看看！”

鲁思侠满心疑惑，随着老石匠来到凤凰坊码头。码头上停靠着几艘小船，船上船下，很多人正在忙碌，似乎在从船上卸载什么。鲁思侠走近一看，卸下的竟然全是汉白玉斗拱、屋檐以及雕刻画板等石料。这些石料上苔痕斑驳，仔细辨认，正是当年凤凰牌坊的原始构件！

鲁思侠不禁喜出望外！

老石匠解释说：“当年，得知造反派要拆除凤凰牌坊时，我们就留了一个心眼，为了防止牌坊遭到破坏，我们主动联系造反派，说是当年被迫参与修建牌坊的劳苦大众想亲手拆除这个封建象征。造反派正为是用炸药炸还是用吊车拆争论不休，一听石匠们可以人工拆，顿时喜出望外，满口答yīng

，并承诺给石匠们优厚的工钱。于是这个几个老哥，依据最初的施工图纸，按照榫卯结构，从上到下，将凤凰牌坊完整拆除，为防止造反派们起疑心，我们连夜用船将拆下的构件载到了乡下，找了一个祠堂，将构件妥善地保存了下来。”

“那您怎么向造反派交差呀！”鲁思侠不无疑惑。

“太简单了！我们再用船运些破碎废石料过来，对上面说，劳苦大众怀着刻骨的阶级仇恨，将封建牌坊砸得稀烂~结果，那帮草包也不验看，反而大为赞赏，说具有爱憎分明的阶级感情，给了我们双倍的工钱~”老石匠回想起往事，还不由得哑然失笑。

鲁思侠心里一阵激动。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紧握着老石匠的双手。

四只手牢牢握在一起，如同情感的榫卯。

2当鲁思侠和于心远来到牌坊建设工地时，竹制脚手架内，牌坊的厚重基础已经显露出峥嵘，显然，这会是一座高大巍峨的牌坊。看到鲁思侠过来，工人们都纷纷上前问好。

“工程进展很快呀！”鲁思侠感叹道。

老石匠说：“当年拆除的时候，每一块石料都按照原来位置编了号，做了标记，现在就和搭积木一样，所以就建设的很顺利。”

鲁思侠感激地说：“难为乡亲们想的周到！”

3尽管于心远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但他却真真切切感受到，正是鲁思侠的宽宏厚德，救了他自己一命。

雷江的“审干”工作于心远是全程参与的。按照鲁思侠的家庭出身，他本来是“在劫难逃”——姑且不说整个“凤凰街”大多是鲁家产业，仅他家那幢三层进深的深宅大院，就铁定是“地主”或“资本家”了。作为“四类分子”之首，“地主”或“资本家”在以后一系列运动中的命运可想而知。

但在抗战以后，他家偌大产业不仅被鬼子摧残殆尽，而且，就是连他家祖宅，由于无人管理，也住满了各类无家可归的人。当鲁思侠返回雷江后，曾有人提议，可以通过民国县zf，追讨回鲁家大院。但鲁思侠执意不肯，以不想回忆伤心往事为由，一个人蜗居在中学单身宿舍，一心一意从事自己的教学工作。

鉴于鲁思侠“毁家纾难”这些情况，在评家庭出身时，没评为“资本家”而是“小商贩”。所以在建国以来历届运动中，虽然他作为“臭老九”和“封建残余”，每次运动中都是“运动员”，但基本上还能过关，再加上雷江百姓的暗中保护，除了文革被人揭发有“反党”言论而锒铛入狱外，其他几次运动鲁思侠都没伤筋动骨。

第36章 临江小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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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中午了，鲁思侠提议道：“我们到附近吃点饭吧！”

凤凰牌坊旁边就有一家饭馆。雕花栏杆、杉木门面，都油漆斑驳，显得历经沧桑，应该是一家百年老店，但门楼上“工农饭店”的印痕还在。梓木匾额是新做的，“临江园”三个字为柳体，骨力遒劲，结体严紧，一看就知dào

出自鲁思侠的手笔。

店里面服wù

员一看到鲁思侠，立kè

显得格外殷勤，连忙将他和于心远引上二楼雅座，一个凭江临窗的位置。从这里，可以一览雷江的美景。

窗外，正细雨连江，荡着无数的涟漪，一江春水，在烟雨中缓缓流淌，再往远望，则是春天满眼花木的郁郁葱葱和娇嫩如滴。

店经理是一个30多岁的女同志，齐耳短发，显得干净利落，她亲自端了两杯茶水走了过来：“鲁县长，请尝尝刚刚炒好的‘明前茶’。”虽是雷江本地话，但听起来不疾不徐，甜丝丝儿，就如咀嚼冰糖心的红苹果。

“明前茶”是春茶中的上品。由于芽叶细嫩，香气物质和滋味物质含量丰富，因此品质上好，是揉制高档绿茶的原料。但由于清明前气温普遍较低，茶树发芽数量有限，生长速度较慢，能达到采摘标准的产量很少，物以稀为贵，“明前茶”就更显的弥足珍贵了。饭店待客以“明前茶”，也足以彰显客人身份的特殊。

透明的玻璃杯中，莲心般的嫩芽，淡绿清翠，似根根银针，形状整齐。汤色碧绿清纯，茶香幽飘逸雅。热汤中，一股股茶烟从茶叶中缓缓析出，渐渐融化的茶水中，犹如一段段烟雨江南的故事，沉淀在静静流淌的雷江中。尝一口，滋味清新爽口，回味甘醇。

鲁思侠边品茶边说：“雷江的春天，不仅可以用眼感受她的斑斓色彩，用耳聆听她的清丽声音，用鼻感受她的芬芳气息，更特别的，是可以用舌品尝她的馥郁滋味。五官都能感受到春天，这在别的地方，很难有这么情趣。”

于心远就没有鲁思侠这般情趣，一早就去祭拜“青冢白冢”，到现在水米未进，嗓子干的冒烟。看到热气腾腾的香茶端上来，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三口两口，大半杯“明前茶”下肚。毕竟是极品茶叶，入口清香，回甘清甜，于心远觉得非常爽口，已经续了两次水。

但他低估了“明前茶”的力道，两杯下去，于心远顿感肚里空空，从胃到喉中酸水翻腾，看着鲁思侠还在那么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说那些有感而发的话，觉得更加饥饿。于是催促道：“思侠，别文绉绉的了。从早上到现在，我还没吃东西呢！再加上这茶劲道太大，我现在肚子已经是咕咕叫了，快点上饭吧！”

鲁思侠笑着说，“心远呀，新采的绿茶只能‘啜’，而不是‘喝’。‘明前茶’作为新采绿茶中的极品，更是步步留痕，先是鼻子通彻，然后口舌通顺，接着肠胃通和，最后是毛孔通透。润物无声，只能细细品咂，感受那种‘流华净肌骨,疏沦涤心原’的茶韵，哪能像你这么牛饮！我半杯还在，你却两杯下肚了。看样子你一定是茶醉了，胃中虚困，饥不择食。这样吧，今天是清明节，我们还是尝点时令点心吧，吃饭的机会天天都有，但‘咬春’的日子一年却只有清明这么一天~”

鲁思侠叫过服wù

员：“把你们店里传统的点心各上一盘吧！”

2一会儿，饭店经理亲自端上来一大盆油炸春卷，还有一盘青团、一盘米粉粑，最特别的，是一块刚刚出笼的，散发着槐花清香的槐花糕。

“鲁县长，这是我亲手做的槐花糕，不知dào

合不合您的口味，请您尝尝！”青花瓷盘上，一大块圆圆的槐花糕散发着槐花清香，白白的米粒上方犹如珍珠粉透亮的槐花酱，加之红枣如玛瑙般镶嵌于其中，“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鲁思侠愣愣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儿时点心，不禁又勾起了心绪。

每年到了现在槐花盛开的时节，姨娘瑞蕙总会亲自把后花园最鲜嫩的槐花摘下来，将花朵一个个精选出来，在水中浸泡一个晚上，再用纱布将槐花捞出，挤出水，用捣蒜的器皿捣成槐花酱，放入白砂糖、蜂蜜来调味，蒸一锅米饭，在米饭上放上一个排一个的红枣、花生、枸杞之类的东西，然后在米饭半成熟的时候将配好的槐花酱涂在米饭上，再蒸。当红枣的甜味、米饭的清香和槐香四溢时，香甜的槐花糕便做成了。当槐花糕熟了的时候，姨娘瑞蕙就会让丫鬟梅香过府来请母亲瑞萱，这也是年幼的鲁思侠每年翘首以盼，去姨娘家和梅霞欢聚的日子。

饭店经理看着鲁思侠一直对着槐花糕愣神，于是笑着说：“我的手艺是我娘传给我的，我娘的手艺是瑞蕙婆婆手把手教的，我应该算是嫡传弟子。你尝尝看看，是不是您熟悉的味道~”饭店经理当场将槐花糕切成一个个三平方厘米大小的小块，挑了一块，摆进鲁思侠傍边的碟子里。

鲁思侠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拿着筷子夹起槐花糕送入口中，略加品尝，点头赞许道：“完全是你娘梅香的真传！希望你能把这道雷江的传统美食恢复起来，让更多的乡亲能吃到这道地道的雷江特色”，鲁思侠一边和饭店经理说着，见于心远一直没动筷子，赶紧说：“心远，快趁热吃，凉了就没这个味道了！”

在鲁思侠面前，于心远也顾不上什么礼节，直接用手抓过点心，狼吞虎咽起来。

春卷和米粉粑都是新韭菜炒鸡蛋、香干馅，黄绿相间，赏心悦目，咬一口，清香四溢，满屋都充溢着春天的生机，墨绿色青团散发的艾草药香，更令人胃口大开。

看着于心远这么开心地埋头吃着，鲁思侠很难联想到面前这位是年近半百的zf官员、一位资深的老公安，倒更像是自己家中顽劣小弟，唯恐大哥抢了他的食物，他不由得舒心笑了。

两只春卷、一只青团和两块米粉粑下肚后，于心远才觉得肚子不再饥饿难忍，肠胃好受了很多。他抬头，见鲁思侠微笑看着他，还没怎么动筷子呢！

他觉得有点有点不好意思了，举起了茶杯：“思侠，以茶代酒，祝你一切顺利，步步高升！”

思侠也举起茶杯：“也祝你早日侦破案件，凯旋而归！”

提到案件，刚才还眉飞色舞的于心远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

第37章 把茶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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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思侠关切地问：“怎么了？案情进展不顺利？”

尽管在生活中于心远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在工作上却异常谨慎，尤其是对案情方面的情况守口如瓶。但面对知己鲁思侠，他还是愿意一吐胸中苦水：“原来还有些进展，但那次那个死鬼子皇家老婆大张旗鼓地来这么一下，整个雷江上下，男女老幼都知dào

死的是恶贯满盈的‘孩太君’，连方正武都说是报应，罪有应得，谁还会提供线索？我现在就是无头苍蝇，到处碰壁~唉！”

鲁思侠问道：“那你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于心远茫然地说：“我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群众路线，是公安破案的法宝。以前破案，群众都会积极配合，甚至上门来提供线索，但这次“2.15”案件，却到处碰钉子~说心里话，不是上面领导催得紧，我也不想管这件案子，山田次郎，这个‘孩太君’，简直就和他的原名一样，犬川，狗养的！在中国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死了活该!”于心远越说越激愤。

鲁思侠被他这种幼稚的牢骚话语逗笑了。

于心远白了鲁思侠一眼：“还笑？我是笑不出来。破不了案倒也罢了，最多证明我无能。但如果破了案，真的凶手，真的和方正武说的那样，是为民除害的英雄，那我该如何是好！”于心远好像是在和鲁思侠说，又好像是自己喃喃自语。

鲁思侠抿了一口茶，语重心长地说：“心远，亏你还是老公安！怎么这么孩子气？组织上将这么大的案件交给你，是对你的莫大信任，怎么能想撂挑子呢？退一步说，就算不是你来破此案，上级公安部门也会派其他同志来接手这个案件。既然那人敢杀‘孩太君’，他就已经充分考lǜ

了后果，无论是谁将他抓获归案，他都会无怨无悔！”

于心远泄气地说：“可现在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看把我们的神探急的，”鲁思侠打趣道，“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于心远看了看鲁思侠，似乎欲言又止。

2鲁思侠看穿了于心远的心思，说道：“心远，我们之间不必客套，有什么需yào

尽管说！

于心远迟疑了一会，吞吞吐吐地地说：“我们前期收集证据时，发xiàn

一些证据竟然与几十年前的侵华日军在雷江的一些往事有关，而且，有些还涉及到～涉及到了你的家人～梅霞～”

说到这里，正在低头品茶的鲁思侠端着茶杯的手突然停住了，他抬起头，面如秋水般的看着于心远。

于心远急忙解释道：“思侠，你可不要误会！我绝不是对你有什么怀疑！我坚信你的为人秉性，你不可能夜间去客房和一个外国商人私下相会，更何况还是一个有国恨家仇的老鬼子；也不会和老鬼子‘平起平坐’在一起喝什么日本酒，更不会顺手牵羊拿老鬼子的什么手表，打火机～”按照于心远的处事原则，在案件未侦破之前，他是不会对外人多谈案情的，但今天却有点超越底线了。

一方面是因为鲁思侠充当大岛美智子临时翻译的时候，已经了解了不少案件内情，另一方面，他担心会引起鲁思侠的误解。“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有关梅霞的事情，也许从其中能梳理出一些线索~”

看到于心远一副急于表白的样子，鲁思侠轻轻放下茶杯，微微笑了，“心远，不用这么急赤白脸的表白，我理解。我记得你常说，案件未侦破之前，人人都是嫌疑人。谢谢你这么信任我。你说的很对，要我和山田次郎‘平起平坐’私下喝酒，那是万万不可能！”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问于心远：“关于霞儿的一些事情，方正武没告sù

你？”

于心远说：“方正武说了一些，但关键地方，他死活不肯说。我也理解，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落在鬼子手里，会是什么结果～谁都心知肚明，但谁都难以启齿~”他说的吞吞吐吐，但鲁思侠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远”，鲁思侠又抿了一口茶，“下午我还有两节毕业班辅导课，这样吧，晚上你来我宿舍找我，还是让我亲口告sù

你吧！”

于心远犹豫起来，毕竟，这是在揭人家心底的伤疤、窥视人家心底的隐私。

看到于心远左右为难的样子，鲁思侠坦然地笑了：“这些事情郁结在心里很多年了，我也一直想找个人倾诉倾诉。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没遇到合适的人，现在政治气氛也宽松了，‘孩太君’也死了，很多事情我也该放下了，你是我最知心的朋友，我也想对你一吐为快！”

于心远心想，我支开两名助手，就是希望有这么一个和你面对面交谈的机会。也许，从你这里，能找到案件的关键线索。于是他马上回应道：“好，那我晚上去找你！”

“但当下你我还有一个关键任务!”鲁思侠说得一脸严肃。

于心远一头雾水，愕然看着鲁思侠。

鲁思侠对眼前一桌子的点心努了努嘴：“当下你我任务是～先消灭掉面前的这些点心！”

于心远不由得哈哈大笑，想不到一贯严肃的鲁思侠也有玩恶作剧的时候。

“保证完成任务！”于心远一边说，一边手口并用。

两个人风扫残云般吃掉了所有的点心，又将珍贵的“明前茶”喝了三泡，饭足茶饱下了楼。

“临江园”的女经理只收下了鲁思侠的粮票，却无论如何不肯收钱。“鲁县长，还没给您付题匾的润笔费呢，吃点小点心，怎么还好意思收您的钱！虽然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过去那一套了，但说句真心的话，雷江两岸，这些产业那家不都是您祖上留下的，就连我父亲梅成～”

鲁思侠赶忙制止：“现在这些都是国家的了，我们同是革mìng

同志！”

于心远心里微微一震。看来，“文革”的创伤还依然留在鲁思侠的记忆里。这个稳重如山、温润如玉的男人，曾经经lì

过多少创伤？晚上，鲁思侠又会讲述一个怎样凄美的故事？那里面，又能理出什么案件头绪吗？

于心远期待着。

第38章 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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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掌灯时候，于心远如约敲开了鲁思侠的房门。

台灯下，鲁思侠神情凝注，正在书桌前等他。

于心远进门后，鲁思侠锁上门：“心远，临近高考了，毕业班的学生都在紧张复习。晚自习下了以后，会有很多同学来我这里答疑，我们还得长话短说，”说着，他蹲下身子，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床头柜上小铜锁，从柜中慢慢拿出一个包裹。于心远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大岛美智子回日本前前托他交给鲁思侠的。

鲁思侠缓缓打开包裹，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件精致的真丝素底梅花旗袍，目光里柔情万种。

看到此情此景，于心远顿生疑惑，心想：难道今天思侠约我前来，是想对我述说他对大岛美智子的思念~于心远正在浮想联翩之际，鲁思侠已经打开了山田次郎那本私密的**相册，他迅速翻到最后几页，指着其中一张发黄模糊的照片，声音低沉而缓慢地对于心远说：“就从这张照片说起吧！”

这张照片于心远在问询大岛美智子时曾经见过。由于年代久远，照片发黄而且模糊不清。仔细分辨，于心远认出是两个被捆绑着的**女人，确切地说，是民国时期装扮的中国女人。尽管照片年代久远并且模糊，但于心远那双侦探的锐眼还是能看出：这是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女子，双双被大字捆绑在扁担模样的器物上，最可怜的是她们脚捆绑在一起，**相对，屈辱不堪。

于心远作为几十年的老刑警，见到过很多性犯罪的现场，也知dào

不少的社会阴暗面，但这张照片却让他血脉贲张、臊得满脸通红。不难想象，这两个可怜女人接下来的命运会是什么。

思侠让我看这张照片什么意思？于心远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灯光下的鲁思侠。

鲁思侠似乎早有准bèi

，和他四目相对，嘴唇中慢慢吐出：“这就是我妻子梅霞和我岳母！”

如同一个炸雷在耳畔突然炸响！于心远大惊失色，他下意识地“啪”地合上相册，不敢再看。

“当天，在大岛美智子那里你翻看相册时，我一眼就认出了是他们母女俩！”尽管鲁思侠说话语气尽量平静，但听起来还是有一丝颤抖~于心远记起来了：当时翻到这张照片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手上一热，鲁思侠的热茶倒在他手上。原来是思侠瞟到了那张照片，并且认出了是自己的妻子，所以才会突然失态！

“‘兰馨蕙质、娥眉高洁随水去，梅香霞影、桃花颜面亦千秋！’于心远想起了翠云庵旁的那座牌坊。但他不知dào

的是，牌坊下面蕴藏的故事，竟然这么的惨烈和屈辱。

鲁思侠继xù

缓缓说道：“还是从老管家鲁宁告sù

我的那些开始吧！”

时光回溯到了40多年前…

2当“马当沉江”工程即将完成、鲁雪华准bèi

返回雷江时，却传来了雷江失陷的噩耗。鲁雪华顿时心急如焚，他既担心父母的生死，更担心梅霞的安危。此时，他肠子都悔青了，悔不该没有应梅霞的要求，带她一起出来。他想潜回雷江，但武汉保卫战已经全面展开，这是抗日战争期间中日双方最大的一场会战，百万大军聚集在长江南北展开浴血拼杀，敌我防线成拉锯态势，要想穿过火线再回雷江已全无可能。

更为严峻的是，日军为了打通长江补给线，水陆并进，重兵攻击马当要塞，马当防线岌岌可危。为保护这批珍贵的工程技术人员和国外友人，武汉行营命令“马当沉江”指挥部立即随军后撤。鲁雪华于是跟随着指挥部，一路向西撤tuì

。先到武汉，不久再退宜昌，在宜昌等待民生公司安排川江船班，整体转移到重庆大后方。

1938年10月,在武汉会战即将结束、国民zf即将放qì

武汉的时候，经lì

过南京大屠杀屠城暴行梦魇的中国难民，都对日本鬼子的凶残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逃生，成为难民们的惟一期望。而生与死的分界点，就是自古以来被誉为“川鄂咽喉”的宜昌。

面积仅两平方多公里的夷陵古城被挤爆了。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难民的影子。城乡的旅店、茶楼、学校、寺庙、医院等，凡是能住人的地方，都挤满了。不少人找不到住处,只有露宿街头。

而和难民一起急需进川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抢运物资。仅存积宜昌的兵工器材，差不多有十三万吨。此外，还有近80家企业的机械制造、化学、电机电器、食品、造船、印刷、纺织等器材、设备，也在武汉会战期间陆续通过轮船和木船运到宜昌，堆积在长江两岸的码头上。

尽管宜昌城中已经混乱不堪，但马当指挥部还是被当地国民zf重点关照，安置到了最好的临江宾馆，进行休整，等候民生公司船期。

1940年5月底至6月初，德军闪击法国，将英法联军围困在法国与英国隔海相望的海滨城市敦刻尔克。英法当局精心策划与实施，用9昼夜时间将33万联军人员和装备通过英吉利海峡抢运到英国，为日后反攻胜利奠定了基础。这就是世界战争史上著名的“敦刻尔克大撤tuì

”。

但早在“敦刻尔克大撤tuì

”之前，在中国的川江航线上，就已经上演了一出同样伟大的大撤tuì

。就在宜昌，民生公司总经理卢作孚指挥自己仅有的24艘船队，冒着日军的炮火和飞机轰炸，抢运战时物资和人员进川，从而保存了中国民族工业的命脉。更值得大书特书的是，“敦刻尔克大撤tuì

”是依靠国家的力量，由军事部门指挥完成；而宜昌大撤tuì

则完全依靠的是卢作孚和他的民生公司船队。

鲁雪华窗户正对着宜昌长江江面。每天早晨，码头总要开出六七只轮船，下午总会有几只轮船回来。当轮船刚抛了锚，驳船即已被拖到轮船边，开始紧张地装货了。两岸照耀着下货的灯光，船上照耀着装货的灯光，彻夜映在江上。

岸上码头工人排成长队，抬着沉重的机器，不断呼喊着劳动号子，试图减轻身体和心理的压力；拖轮往来的汽笛，不断的鸣叫，轮船上起重机的牙齿不堪重负吱吱作响，演奏成了一曲极其悲壮的命运交响曲，迸发出中国人民反抗侵略不屈不饶的意志和力量。

3按照船期安排，首先民生公司运输的是伤兵和父母双亡的难童，稍后才是他们这些技术骨干。在等待船期的无奈中，鲁雪华心情也无比沉重，一旦入川，不知何时再能返回故乡？兵荒马乱中，家乡的亲人还好吗？

尽管鲁雪华身处后方，没有了敌情，不需yào

露营，但每到夜间，鲁雪华依然睡不踏实，思前想后，噩梦不断。这一夜，恍惚中，他似乎沿着长江，回到了魂牵梦萦的雷江。

一到雷江，他就见到了花丛中的梅霞。梅霞似乎也看到了他，高兴地向他跑来，他也激动地向梅霞跑去，忽然！不知dào

从哪里冲出一批黄衣服的人，一把抓住了梅霞，梅霞拼命地挣扎着，怒骂着，但无济于事，那批人在疯狂地撕扯着梅霞的衣服，梅霞已是酥胸微露，正泪眼巴巴地看着他，张着嘴，似乎再说：雪华，快来救我！鲁雪华顿时手足无措，连忙环顾四周，想找一件武器，但什么也没有，于是，他赤手空拳扑了上去，想去解救梅霞。

突然，一个头上泛着青光、满脸络腮胡子的凶神恶煞挡着了他的去路，任凭他怎么厮打，也冲不过那个凶神的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别人压在身下，当他面被凌辱。梅霞一直侧着头，眼巴巴看着他，鲁雪华又气又急，情急之下，他狠狠地咬了那个凶神一口，那个凶神明显被激怒了，抬起腿对着他当胸一脚~“咚”！鲁雪华猛然惊醒，却发xiàn

自己已是躺在地上，原来是在睡梦中自己从床上滚了下来。环顾四周，黑沉沉一片，只有江上轮船的马达声和周围同事的鼾声。鲁雪华不禁长出一口气，谢天谢地，只是一场梦！

鲁雪华再躺在床上，可是，他怎么也不能再入睡，刚才的梦境历历在目，回想起来还令他心惊肉跳。是不是梅霞真的遇到什么不测？他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同时他也下定决心：不管如何，明天天一亮，自己就要脱离指挥部，自行返回家乡。

第39章 千里返乡

1

第二天一早，鲁雪华就找到指挥部长官，告别辞行。

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尤其是千里撤tuì

道路上的患难与共，使得指挥部人员对这个敬业的学生翻译产生了深厚感情，难舍难分。长官再三挽留，但鲁雪华去意已决。因他只是志愿者，不是zf正式行政人员，指挥部对他也没有太大约束力，在登船前夕，指挥部为他开具了路条和身份证明，给了他一笔返乡费，同意他回家。

此时，武汉会战已经结束。虽然中国再次沦丧了宜城、九江、南昌、武汉等中心城市和长江中下游大片国土，但日军经过此次鏖战，也是损兵折将，成了强弩之末，再也难以发动大规模进攻，整个战线基本稳定了下来，抗日战争进入到了最为艰苦的相持阶段。

经过几次会战，日军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要占领像中国这样的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大国并非易事。日军战线过长、兵力不足和资源缺乏的弊端越来越凸出。除了中心城市和交通要道日军有重兵把守外，其他广大的农村地区，日军根本无力控zhì

，基本上还是处于一种真空状态。这就为鲁雪华通过敌占区潜回雷江创造了客观条件。

鲁雪华在“马当沉江”指挥部工作完全是志愿状态，每月只有10块大洋津贴，薪金微薄。加了一点返乡费，并没有多少盘缠。鲁雪华又是第一次独自出这趟远门，一路上，由于各级国民zf全部处于瘫痪状态，社会秩序极为混乱，坑蒙拐骗偷，各种社会丑恶面全部显露。

鲁雪华还是学生少爷作风，不会算计用钱。看到难民逃难，卖儿卖女，自己顿生恻隐之心，这个5毫，那个1块，盘缠很快就花完了，还没到襄阳，就困窘到流落露宿村头。他也试过屈尊乞讨，但他骨子里有着那副少爷风范，没人相信他是乞丐，自然也没人给他食物。最可怜时，鲁雪华甚至沦落到在农家猪槽里找食物的境地。

别的乞丐会大声哀求乞告，可鲁雪华只会默默地写“地状”。终于，他秀丽的字迹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在一个无名小镇街头，有人让他写一份家书，并许诺给他四个馒头。鲁雪华自然一口答yīng

，当四个馒头被狼吞虎咽吃下肚时，他那因为饥饿而暗淡无神的眼睛终于有了光彩，他突然发xiàn

自己有了谋生手段！

于是，在荆楚大地的斜阳巷陌，田间地头，就出现了一个打着“代写平安家书幌子”的年轻人。他就是鲁雪华。

一路上，他靠着为烽火岁月流离的人们代写家书，怀着对父母和妻子的牵挂和思念，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基本横穿整个湖北省，从鄂西宜昌一步步挪到了鄂东黄梅，接近了雷江门口。

这一年来，鲁雪华经lì

的种种艰辛和磨难，三言两语无法说清，其中经lì

完全可以再写一本小说——《鲁雪华烽火返乡历险记》。

2越靠近雷江，敌情越复杂。尽管武汉、南昌已经沦陷，但雷江附近还有不少中国军队和抗日游击队在活动，敌我双方犬牙交错，一路上双方关卡很多。鲁雪华耳闻目睹，知dào

像他这样没有“良民证”的青年男子，很容易被日军当作中国军队的侦查人员被残忍杀害，或者被各种各样的“救国军”抓了壮丁。他只能小心翼翼，不再走有人烟的地方，凭着太阳日出日落的的方向，尽量从山间人烟稀少的小路潜行。这样一来，他谋生的“代写家书”技能就彻底丧失了，再一次陷入了生存绝境，只能靠采野菜和喝泉水充饥。

可是鲁雪华并没有采野菜经验，只是在山间小径边随便采撷一些幼嫩的花草叶子，或者不明的青涩果子，在口中咀嚼充饥。有的微微发甜，有的则苦涩难忍，但为了活命，鲁雪华都梗着脖子，硬生生地咽下。这些都还其次，最危险的，是可能会误食一些有毒的植物。

这天鲁雪华走着走着，就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两腿发软，而且，视线模糊，腹内隐痛，干渴难忍。他看到山边有一汪清泉，立即奔过去俯身痛饮，不料喝完水后，腹内立即绞痛起来，他顿时大口呕吐，朦胧中，似乎看见有个人影向他走来~3等他完全清醒时，却发xiàn

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小腹依然隐隐作痛。一个小沙弥正在给他口中灌些什么。看到他醒了，小沙弥显然很高兴，放下碗，跑了出去。

一会儿，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随着小沙弥走了进来，鲁雪华连忙挣扎着要起身，老和尚连忙扶住：“小施主，快躺下，你身体尚未复原，需yào

好好休息！”

尽管落魄潦倒，鲁雪华依然不改书生气质：“谢谢师父救命之恩！我到底怎么了！”

老和尚微微一笑：“你是食物中毒，再加上连日奔波劳累，营养缺乏，所以才昏过去了，幸好几位师父上山打柴，见你昏倒在泉边，才把你背回寺来。小施主你最后吃了什么？”

鲁雪华回忆道：“我早上口渴，觉得路边有些像金银花一样的植物，就采了一点吃了。觉得味道很苦，吃了一点就吐了~”

老和尚点点头：“果然如此！小施主吃的可不是金银花，而是毒药‘断肠草’，也就是俗称的‘大茶药’！所幸小施主吃的量少，不然，老衲也回天无力～”他转身对后面的小沙弥说：“去把绿豆汤再拿点来！”

老和尚接着说：“解断肠草之毒，最好的是新鲜羊血，其次是绿豆。出家人不能杀生，所以只能用绿豆为小施主解毒~”

鲁雪华喝下满满一碗小沙弥端来的绿豆汤，顿感腹中疼痛消减很多，精神也振作了不少，“请问师父，这是在哪里？您该怎么称呼？”

老和尚笑道：“这里就是五祖寺，贫僧法号妙莲！”

鲁雪华惊得连忙从床上跳下来。

4五祖寺曾是佛教禅宗五祖弘忍大师说法道场，也是六祖惠能大师得衣之地。相传弘忍选拔接班人的方法别出心裁，要求弟子们各作一偈，分辨其见性高低。高徒神秀作偈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指拭，勿使惹尘埃。”而粗杂僧惠能听说之后，亦作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弘认为惠能所作偈能见本性，于是将惠能定为接班人，惠能作为六祖，开创南宗一派。五祖寺作为惠能得衣钵处，在我国佛教史上占有极其重yào

的位置。妙莲禅师更是有名的得道禅师，是五祖寺当家住持，以其高洁的情操和渊博的佛学令世人景仰，在长江中下游一带，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鲁雪华“噗通”跪在老和尚面前：“弟子鲁雪华多谢住持大师救命之恩！”

妙莲大师双手将鲁雪华扶起：“小施主不必客气。我看小施主仪表堂堂，谈吐文雅，是知书达理之人，怎么会在这乱局，独身来到深山古寺？”

鲁雪华于是将自己出于热血参加马当沉江、跟随部队后撤宜昌以及由于思念辗转千里返乡的经lì

，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妙莲大师。

妙莲大师静静地听着鲁雪华讲述，然后含笑点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想不到我和小施主竟是有缘之人。当年我在潜山三祖寺修行时，就曾被雷江鲁家和梅家的供养，一直感恩未报。今日佛祖特将小施主送到我面前，是想让老衲了还这个心愿。小施主尽管放心住下，待时机合适，时局平静，我派人送小施主返乡！”

鲁雪华不禁大喜过望。

第40章 偶遇故人

1

五祖寺建于山腰，亭阁楼台、殿宇僧舍皆为绿树翠竹所遮掩，彼此有重门相通，小路相连，是典型的廊院式布局，极富园林情趣。在战火纷飞的乱世，这里就像世外桃源。鲁雪华毕竟年轻，经过短暂调养，身体很快就恢复了健康。在这千年古刹，每日听着晨钟暮鼓，听妙莲大师讲解佛经，鲁雪华觉得心情渐渐宁静，一时忘了身外烦恼和思念。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个月朗星稀之夜。

鲁雪华恍惚间，荡荡悠悠，似乎来到了自己的家，看着熟悉的门楼，他抑制不住心里激动。正准bèi

大喊“爹娘，我回来了！”转念一想，还不如偷偷进门，给全家人一个意wài

惊喜。于是，他不走大门，从厨房边门偷偷进入。

然而，偌大的鲁府，竟然悄无一人。正在纳闷之际，突然发xiàn

前厅里赫然躺着几具无头尸体！鲁雪华不由得大惊失色，他高喊着“爹！娘！”发疯似地向内堂奔去。但突然家里大火熊熊，自己被烈焰包围，正在手足无措之时，父母出现在他身边，急急地为他扑火。火灭了，正当他满心疑问，想问父母家中出了什么事，却发xiàn

父母从他眼前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微笑着挥手向他告别，他连忙向父母奔去，想抓着父母的衣角，但始终抓不到。一道金光过后，父母消失在无边的黑暗苍穹之中～鲁雪华顿时惊觉，猛地醒来，原来又是南柯一梦！鲁雪华心突突直跳，再也难以入睡，回想着以前做的关于梅霞的噩梦，不禁心中大为焦虑，强烈的思乡之情如火山般再次迸发。他眼睁睁看着窗外月色竹影，坐在床边，等候天明。他下定决心，明天一早就要赶回雷江，尽快见到父母和梅霞，以了牵挂。

２天刚破晓，鲁雪华就候在大雄宝殿外，等着妙莲大师下早课。

妙莲大师出来看到鲁雪华，并不感到意wài

，只是淡淡一笑：“雪华怎么这么早！”

鲁雪华怀着忐忑之心，将昨晚梦境和以前关于梅霞的梦境向妙莲大师说了一遍。“大师，是吉是凶？”

妙莲大师思忖片刻：“雪华，冥冥中自有天意。梦由心生，你可能是思乡过度了！”

鲁雪华连忙说：“我正准bèi

向大师辞行！”

妙莲大师似乎早有预料，他满眼慈祥：“雪华，你宝相庄严，内心澄澈，天资聪悟，性根善良。你祖上又有三世阴德，与佛有缘，我年岁已高，本想～”说到此处，妙莲大师看着鲁雪华，沉吟不语。

鲁雪华立即心领神会：“雪华感谢大师赏识！但这是大事，待我回家和父母商议后再回复大师！”

妙莲大师没再多说，他掏出一个黄色香袋，递给鲁雪华：“雪华，我们也算有缘一场，这里有四句偈语，你就带着身边，让菩萨保佑你吧！”

鲁雪华双手接过香袋，郑重放入贴身衣兜。这时一个小沙弥走过来，拿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大布包。

妙莲大师说：“兵荒马乱，寺院也是粮食奇缺。我让弟子为你准bèi

了一些杂粮馒头，让你路上充饥吧！”

鲁雪华感激万分。依依不舍拜别妙莲大师和五祖禅寺。

妙莲大师一直看着鲁雪华身影消失在竹林丛中，久久沉默不语。

小沙弥好奇地问道：“师父，你这么喜欢鲁施主，他还会回来吗？”

妙莲大师无奈叹息：“雪华此次一去，就是九死一生，关山千重，我和他没有再见之缘！”

“师父法力无边，定能保佑他！”小沙弥看出妙莲大师心中郁结，安慰道。

“徒儿！佛法的境界，就是要遵循常理天道，很多因果，是人力无法干预”，妙莲大师双手合十，轻轻念诵：“梅花火中开，仁心佑君才；山川终逝去，荷花归如来”。

小沙弥抬头望着妙莲大师，一脸疑惑。

３从黄梅到雷江，最简便安全的方法，是通过水路，渡过泊湖，回到雷江。

初夏的泊湖，水天一色、烟波浩渺。鲁雪华沿湖找了三天，也没发xiàn

一条小船。

妙莲法师赠送的干粮早已吃完。他只得勉强在湖边挖点芦根喝点湖水充饥，但这点营养和热量怎么满足一个20岁左右成年男子的需yào

。渐渐地，他觉得体力不支，头昏眼花，无力地跌坐在湖边，正在绝望之际，突然，他迷蒙双眼中，发xiàn

湖中芦苇荡出现了一条小舟，他用最后的力qì

，努力站起来，连连招手。

小船翩然而至。船头站立着一个精干的青年渔夫。

鲁雪华瞪着因饥饿显得空洞无神的眼睛，对他说：“船家，我想渡湖去雷江～！”

那个渔夫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小哥，路费很贵哟！”

听到熟悉的雷江乡音，鲁雪华不禁精神为之一震，这么多月的跋涉辛苦顿时烟消云散，他也顾不得临行前父母对他的叮嘱，连忙说道：“我是雷江粮埠鲁家的儿子。您送我去雷江，我父母一定重谢！”

那个渔夫“哦”了一下，眼睛顿时一亮，“既然是鲁家少爷，就请上船吧！”

鲁雪华归心似箭，说了声“谢谢”就跳上了小船。刚刚踏上船，他突然觉得船身晃了一下，一个站立不稳，顿时“扑通”一声，整个人掉入水中。鲁雪华不会游泳，顿时手脚乱划，刚刚露出头，喊了声“救命！”

他看见渔夫也跳入手中，心里刚刚一宽，但马上又紧张起来！渔夫不是将他托出水面，而是把他拉入水底！

“咕咚咕咚”，鲁雪华顿时手足无措，连连呛了几口水后，就什么也不知dào

了～４朦胧着，鲁雪华觉得耳边似乎有一片嘈杂之声，那声音既飘渺似乎来自极远，又混沌好像是从地下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呼唤：“大少爷！大少爷！”，听到如此亲切的声音，鲁雪华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竟是老管家鲁宁那张熟悉的满是沧桑的脸。

他眼睛一亮，望着鲁宁，正想叫道：“宁伯！”但却只只是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半点声音。

周围好多人围着他，看到他睁开眼睛，纷纷说道：“醒了醒了！”鲁雪华这才注意到，自己正像一滩烂泥般俯身趴在一口大锅上，正在试图往外控水。鲁雪华也觉得腹中憋胀难受，想吐，但却一点也吐不出。

看到鲁雪华睁开了眼睛，鲁宁喜出望外，连忙端来一碗热米汤，一口一口给鲁雪华喂了下去。热米汤灌下去后，鲁雪华觉得稍稍舒服一些，但瞬即，他腹中一阵剧痛，米汤合着一股水柱从他口中、鼻中喷了出来，然后就“哇哇”吐出了很多清水，然后是一些糊状草根，最后是黑绿色的黑水，散发着腥臭。那种呕吐，简直触目惊心，鲁雪华感觉到眼珠都快爆出眼眶，肝和胆似乎都要被吐了出来。

尽管这样，周边的人却都长长舒了口气：“好了好了！水控出来就没事了！”吐完以后，鲁雪华觉得浑身无力，身体轻飘飘的，无助地被人从大锅上扶起来，掺到一张小床上躺下。

鲁宁又端来了一大碗热米汤，再次一匙一匙地给鲁雪华喂下。空空的肚子里有了一点热食，鲁雪华觉得yì

识清醒了很多。鲁雪华一把紧紧拉住鲁宁，用沙哑的声音急切地问：“宁伯，是您吗？我这是到家了吗？快带我去见我父母！霞儿还好吗！”

鲁雪华感觉到脸上一阵温热，定睛一看，鲁宁已是老泪纵横：“大少爷，我找你好辛苦呀！你到底去哪里了？完了、全完了！鲁家完了、梅家也完了～”

鲁雪华一个激灵，他使劲全身力qì

，努力翻身坐了起来，摇晃着鲁宁：“老管家，快告sù

我，鲁家、梅家怎么了？霞儿怎么了？雷江到底发生了什么～”

鲁宁一把搂住鲁雪华，将他的头埋在胸前，长长地哀叹了一声：“从那说起呢？就从梅家母女遇难开始吧～”

第41章 肝肠寸断

1

当瑞萱目送梅霞的消失在小巷深处时，她不知dào

的是，那是梅霞留给她的最后背影；临走前的那句告别，竟是梅霞留给自己的最后遗言！

再见到梅霞时，这个花季少女和她母亲一起，已成为两具冰冷凄艳的尸体。

梅霞母女的遗体是在卧冰湖里发xiàn

的。

夏末秋初的卧冰湖，荷叶除残，荷花落红，正是莲子大量出产的时节。两个采莲人划着采莲盆在卧冰湖里采莲时，在荷塘深处发xiàn

了梅霞母女。

究竟是被鬼子糟蹋致死后扔进湖里的，还是她们被放出后不堪凌辱自己投湖自尽的，已无从查考。只是从采莲人口中得知，发xiàn

时，母女两人均身无寸缕，静静的面朝上躺在湖水里，满湖的荷叶为她们支撑起一片绿荫，落败的荷花瓣洒落在她们身上，守护着她们作为女人的最后一点尊严。

2当晓林、瑞萱夫妇闻讯赶到梅家祠堂时，瑞蕙母女两个人的遗体已经停放在厅堂里两块门板上，被洁白丝绸包裹着。堂上，一大群梅家族人正围在一起，在小声讨论着什么。看见瑞萱闯了进来，顿时鸦雀无声。

瑞萱一眼就看到了门板上的两具遗体，顿时，泪雨飞溅，她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向厅堂中央上门板扑了过去，瘫跪在地上，一手搂着一个人的遗体痛哭。更确切地说，那不是哭，是嚎，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嚎，尖利凄切，从耳膜刺入到人的心里。躺在门板上的，被丝绸包裹的，是她两个挚爱亲人：一个是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的亲妹妹，一个是她最疼爱的外甥女，更是她未过门的媳妇。年初春节期间，瑞蕙还在和她一起谈笑着雪华梅霞婚嫁之事；几天前，梅霞还和她在一起吃饭，穿上漂亮的嫁衣和她告别。母女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现在，风华佳人却化作冰冷艳尸，与她阴阳相隔，瑞萱怎能不肝肠寸断！

“大太太，请节哀！哭声被小鬼子听到了可不好呀！”旁边有人在小声提醒。

“怕什么！我的亲人就这么死了，我连哭都不可以吗？连自己的亲人死了，还要看小鬼子的脸色，那还算人吗！”瑞萱一反过去的温婉娴雅，变得泼辣暴躁，像一头发怒的母狮。

没人再敢说什么。大家都自觉地退出厅堂。就连晓林也默默地退到一边，留出足够空间，任凭瑞萱发泄心中的哀恸和愤nù

。

瑞萱的眼前，似乎还浮现着梅霞告别时回眸那嫣然一笑，还有那踩在青石板上的坚定步伐。现在回想起来，瑞萱才恍然大悟：梅霞临别时已经下定了慷慨赴死的决心！

所以，她才会饕餮享用家中饭菜，因为这是她的人生最后一餐；所以，她才会穿上嫁衣，让瑞萱帮她梳妆，因为这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倩影；所以，她才不顾少女羞涩，主动改口喊晓林夫妇为“爹妈”，因为这是她留给亲人们的最后一份孝心；所以，她才会万般柔情，倚在瑞萱怀着讲了那么多的话，因为这是她最后一次向亲人诉说真情；所以，她才会千种缱倦，给雪华留下自己的梳妆盒，因为多情的少女知dào

，她的离去，将会给心上人的留下无尽和思念，那是她留给爱人的唯一念想～此次此刻，瑞萱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梅霞这个花季江南少女看似纤柔俊俏的外表下，竟有那么一颗刚烈坚贞的内心！

想到这些，瑞萱更是心如刀绞，她用手使劲捶打着厅堂坚硬的石板，她又恨又悔，恨的是鬼子怎么如此残暴，悔的是自己为何不能拼死救下梅霞。她只能拼命的敲打石板，让肉体的疼痛来麻木自己心灵的创伤。她哭一阵、打一阵，打一阵、哭一阵。好一会儿，瑞萱眼泪似乎哭干了，她渐渐地平静下来，红肿着眼睛，嘶哑着问周围梅家族人：“你们打算怎么办理瑞蕙母女的后事？”

3梅府管家梅成走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回复道：“大太太，我们和梅家族人正在商议，准bèi

出点钱，买通城门守卫，今晚偷偷把太太和小姐运出去，找一块地，悄悄地埋了~唉哟！”

还没等他说完，他突然觉得眼前金星四射，腮帮子顿时火辣辣的疼。身体猝不及防，踉跄了好几步。

清脆的耳光声让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

“亏你说的出口！你家太太在世的时候，是怎么对你的？梅家两代，把你梅成从一个孤儿、一个小伙计一步步培养成梅府大管家，你不知恩图报，反而说出这样让人寒心的话，简直就是一条白眼狼！你这样对瑞蕙母女，和小鬼子有什么不同?那对采莲老夫妻，还敢冒死进城将瑞萱母女送进梅府，你却如此胆小怕事，亏你还是有头有脸的七尺男儿！”瑞萱怒不可遏，泼口大骂，梅成吓得头颈紧缩，体若筛糠。

瑞萱怒斥完梅成，又把犀利而又哀怨的目光转向那群梅家族人，“瑞萱在世的时候，对你们梅家族人，老的嘘寒问暖，少的关怀备至。逢年过节，定会发放利是；红白喜事，定去主动帮忙，可谓有求不应。将心比心！现在瑞蕙母女遭此大难，尸骨就放在你面前，你们梅家族人，就在祠堂里，当着梅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说出这样令人寒心的话，就不怕遭天地报应，被雷江百姓唾骂~”瑞萱骂着骂着，声音又哽咽了，一种心酸和无助的感觉涌上心头。

鲁、梅两家是连襟，梅府和鲁府毗邻，后花园都是公用一个，平日里两家经常走动。两家关系如此亲密，以至于鲁府、梅府上下通称瑞萱为“大太太”，瑞蕙为“二太太”。瑞蕙比较柔顺，对梅府上下都比较温和，下人们也不太怕她，处事说话都比较随意；但瑞萱却干练泼辣，遇到瑞蕙摆不平的事，都是由瑞萱出马搞定。因此，梅府上下平时里就对瑞萱敬畏三分。尤其是管家梅成，没少挨瑞萱的的训斥。

现在，他更是战战兢兢，捂着红肿的半边脸，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大太太，我们不还正在～在商量吗！我们何尝不想为太太和小姐～风光大葬，一是怕日本人不让，可能连城都不让我们出；二是也来不及，天气还这么热，太太、小姐又是突然走的，连棺椁都来不及准bèi

，如果不能入土为安，遗体腐败了，那就更罪过了。还有，毕竟～毕竟，太太和小姐是因为那样走的，葬到祖坟，族人～族人们以为，那会对梅家先人不敬～”梅成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只剩下喃喃自语。

“是我梅家哪个族人说的混帐话！”还未等瑞萱再次发威，忽然门口传来一声既苍老又严厉的断喝。

第42章 梅三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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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齐往门口看，只见一个老者，瘦骨嶙峋，须发皆白，坐在一把竹椅上，由两个人抬了进来，来人是梅家的三叔公，梅霞父亲的三叔。旁边跟着一个年轻俊秀的小丫环，是梅霞的侍女梅香。

梅霞祖父有三兄弟。老大早年因病夭亡，老二就是梅霞祖父，老三就是这位梅三叔公。因为老大夭亡、老二自小身体也不好，以至于在而立之年早逝；梅霞的太公太婆就格外珍惜疼爱这个老幺。从小就把他寄居到道观，希望他能健康平安成长。

梅三叔公果然不负众望，一生健康平安，连病痛都很少。但令太公太婆没想到的是，梅三叔公由于从小就在道观长大，迷上了黄老之术，既对梅家的生意没一点兴趣，也不愿娶妻生子，最醉心做的事情就是研读老庄著作，经常闭关辟谷，吸风饮露，修心养性。令梅家太公太婆无奈之极。

但梅三叔公人缘极好，乐善好施，深受雷江百姓尊敬，在梅家族人中更是德高望重，一言九鼎。虽然梅三叔公终身未娶，但他却很喜欢小孩子，和梅霞父亲以及梅霞都感情深厚。梅霞父亲英年早逝后，梅三叔公对这对孤女寡母更多了几分关照，每每遇到梅家族内有人刁难非议瑞蕙，梅三叔公都会挺身而出，为她们撑腰做主。因此，当梅香偷偷听到族人们在议论想悄悄安葬梅霞母女时，梅香下意识就想到去向早已安居在家、不问俗事的梅三叔公哭诉求救。

梅三叔公尽管年近8旬，但由于长期修行，精神矍铄，耳聪目明，就连刚才管家梅成的自语，隔那么远，却似乎心有灵犀，三叔公听得真真切切。他被抬进祠堂，拄着拐杖想从竹椅上站起来，梅香赶紧过来搀扶，梅三叔公一把将她甩开，自己用力撑着拐杖，慢慢地站了起来，用拐杖点着地，一步一步地踱向厅堂。

“三叔公！”在场所有的人都纷纷过来问候，似乎看到了主心骨。

梅三叔公却无心答话，径直踱到厅堂下。

厅堂下面放有香案。香案上放着香炉，香炉里点燃着线香和白色的长明蜡烛。

梅三叔公从一旁取出三根线香，哆嗦着就着长明蜡烛的烛火点燃，恭恭敬敬地双手举过头顶，再慢慢插入香炉。然后，梅三叔公放下拐杖，弯腰屈膝，就要行跪拜大礼。

瑞萱见状大惊，赶紧奔过来双手搀扶：“三叔公，使不得！瑞蕙和梅霞是您的晚辈！”

“死者为大，死者伟大！”梅三叔公沉重地说，坚定地拂下瑞萱的手，执意慢慢将膝盖跪了下去，对着厅堂瑞蕙母女的遗体，双手杵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瑞萱、晓林和一应梅家族人赶快上前将梅三叔公扶了起来，抬头处，梅三叔公已是饱含热泪。

他从地上拾起拐杖，径直走到管家梅成身边，扬起了拐杖。

梅成想躲又不敢躲，只能下意识地缩紧身子，等待梅三叔公拐杖的责打。

“咚”地一声，梅三叔公的拐杖却是重重落在地上。

2“诶”，梅三叔公双手扶着拐杖，威严地扫视一周，“刚才是梅家哪个族人说的话？说什么瑞蕙母女葬到祖坟，是对先人不敬？谁说的？有种的你给我站出来！我们梅家，在雷江繁衍生息了十几代，诗书继世、耕读传家，就没出过这种贪生怕死、不知廉耻之辈！

雷江自古崇尚忠烈孝义，怎么会有人说出这么令人寒心的话！我家侄媳妇是为百姓而死，我家侄孙女是为乡亲蒙难，两位纤柔女子，能以清白之身，共赴国难、拯救同胞，与国来说，这是大忠；与家来说，这是大孝！他们是我梅家的好媳妇，好孙女，是我梅家列祖列宗的骄傲！也是我们雷江的好女儿，我为梅家有如此贞妇烈女而感到自豪！”老人家一边说着，一边用拐杖杵地，不断发出“咚咚”声响，苍凉的声音也越发激昂铿锵，混浊的老眼中泪花闪闪。

周围从开始的一片寂静到嘤嘤抽泣再到一片哭号。

好一会。众人慢慢止住了哭声。

梅成走过来，陪着十二分的小心，轻轻问道：“那就请三叔公定夺！您的意思是~”

“瑞蕙母女厚葬于梅家祖坟山！母女牌坊进梅家祠堂，享年年祭奉！”

“可梅霞只是没出阁姑娘，进祠堂按祖训都是男丁，是不是不合规矩～”旁边有人嘟囔着说。

梅三叔公勃然大怒，用拐杖环指众人，冷笑着说：“你们这里不少都是男丁，你们有我侄孙女那般勇气吗？一个黄花闺女，都能为救乡亲，敢于以身伺虎，这般节烈，你们却还在为什么祖上规矩，在这里喋喋不休～”

没人再敢吱声。

“那就按三叔公意思办！只是太太、小姐都没有现成的棺材~”管家梅成为难地说。

没有现成的棺椁，就拿我的寿材！”

“那小姐该怎么办？”梅成连忙接着问。

“就把她们母女装殓在一起吧！到那边一起做个伴～”三叔公挥了挥手，扭头痛心地说。

3“三叔公，我有话说。”瑞萱插话道。

梅三叔公缓缓转过身来，问道：“大太太有何吩咐？”

“三叔公，梅霞与鲁家儿子雪华早有婚约，雷江百姓众所周知。孩子们本来准bèi

完婚，是小鬼子入侵破坏了孩子们的喜事…但既有婚约，霞儿就是我们鲁家未过门的媳妇；而且，霞儿临别前已改口叫我做‘妈’、叫当家的做‘爸’，我不能辜负孩子的一片情意！霞儿生是我们鲁家人，死是我们鲁家魂，鲁家会以八抬大轿迎娶梅霞过门！”瑞萱说的斩钉截铁。

旁边人不禁一愣。按照当地风俗，他们知dào

，这样做的话，虽然梅家会轻松很多，但会给鲁家带来诸多麻烦。不约而同都将目光聚焦于鲁家当家人—鲁晓林。

鲁晓林丝毫没有犹豫：“就按太太的意思办！”

“那我就替梅霞、替我侄儿、侄媳妇谢谢了！亲家！”梅三叔公感激万分，弯腰一揖到底。

瑞萱夫妇含泪还礼。抬起头时，三人都眼泪长流。

全场凄然泪下。

第43章 剖腹洗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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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公，我还有个要求!”瑞萱说道。

“亲家母尽管吩咐！”梅三叔公回答道。

“我不能让我妹妹和梅霞就这样，带着那些畜生的污秽走，我要还她们清白之身，为她们～剖腹洗肠！”瑞萱说的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此语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猛然一惊。

所有目光都集聚在梅三叔公身上。

梅三叔公心里也是猛地一震，尽管他年过7旬，阅历丰富，但瑞萱刚才所提的要求却闻所未闻。他没有马上回答，深邃的目光在祠堂上祖先画像和牌位间逡巡，似乎希望从祖先那里寻找答案。

突然，他的眼神停在了镌刻在祠堂柱子一副对联上：“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梅三叔公似乎心有所悟，他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猛地一顿，似乎下定了决心：“那就有劳亲家母了！”他转向瑞萱，抱拳拱手：“我替梅家列祖列宗谢过大太太！”说完这些，他转身面对梅家族人：“梅家族人、仆人都听着：今天的事，一切责任由我承担，与鲁家太太无关；从此刻起，梅家一切人、财、物，全听由鲁家太太调遣，不得非议！”

“多谢三叔公深明大义！”瑞萱胸中似乎常常吁了口气，马上恢复了平日里干练本色：

“鲁哥，迎娶媳妇的事就麻烦你了！还有，为为新媳妇准bèi

一副棺-，不，打造—所上好新房！”

“梅成，去请‘仁和堂’贺老神医，就说鲁家、梅家共同有请！”

“梅香、鲁嫂，去烧两大锅热水，水中放上艾叶；准bèi

两只大木桶，两只小木桶，10条白毛巾，两丈白绫～还有，去买一只新围裙，两把新剪刀、新菜刀！一打大缝衣针！”

“三叔公，请你和所有人员都退出祠堂！”

2一切准bèi

停当。

瑞萱系上围裙，先缓缓解开覆盖在瑞蕙身上的白绫。只见瑞蕙依然全身赤裸，双目微开；丰润白皙的胸部、肩部留有不少牙齿血印，重重叠叠，应该不只是一个兽兵留下的；大腿内侧有不少青肿淤痕；芊芊玉足上布满点点红色的圆形烫疤，应该是变态鬼子用烟头或香头灼烫后留下的印记。手腕脚踝有深深的绳子勒印，皮肤紫黑，显然，她死前遭受了难以想象的凌辱，她也做了最后的挣扎和反抗。尽管瑞蕙饱受凌辱和摧残，但看上去身体还是显得那么雪白、圣洁。

瑞萱串串热泪滴落在瑞蕙身上，这是她最亲密无间的、最乖巧可爱的妹妹，几十年来，都形影不离，但现在却已经阴阳相隔，而且，死的那么屈辱和凄惨！

萱从桶中捞起一块白毛巾，从上到下，轻柔地擦拭瑞蕙晶莹的额头、圆润的肩膀、丰满的胸部，试图减少她的痛苦。然而，当看到瑞蕙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时，瑞萱顿时觉得一阵恶心，她柳眉倒竖，狠狠地说道：“妹妹，姐姐对不起了！你忍着点疼，姐姐绝不能让你带着那些畜生的污秽、脏着身子走！”说着，她拿起菜刀，一咬牙，一扭头，对着瑞蕙隆起的肚皮使劲划了下去！

一股又腥又臭的浓厚血污顿时喷涌而出～外面人不知dào

祠堂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梅香一桶接一桶热水递进去，又一桶接一桶散发着腥臭的血水拎出来，想必里面场面一定是惊心动魄！

众人既佩服瑞萱的胆识和豪气，也对鬼子的禽兽行为咬牙切齿。

等为瑞蕙全部清洗完毕，瑞萱再轻手轻脚地用新的白绫将瑞蕙身体裹好，如同小时候，给熟睡的妹妹轻轻盖上被子。

然后她来到梅霞旁边，慢慢解开白绫。

梅霞的遗体还是怒目圆睁。青春、丰润、白皙的身体上铺满了层层叠叠的血色牙印和青紫伤痕，更为残忍的是，挺拔的双ru上布满灼烫的伤疤，明显是变态鬼子烟头或香头的蓄意伤害；两个本应如樱桃般鲜红的ru头布满牙印，完全破碎；门牙全部拔除；少女柔弱的下阴被生生撕裂，阴阜处血点斑斑，是**被生生揪下的痕迹～手腕脚踝的皮肉完全被绳子磨破，一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

显然，她受的凌辱比她母亲还要凄惨；显然，她的反抗也比她母亲更为激烈和彻底！只可惜，她们两个，都是手无寸铁、如水如花的柔弱江南女子！她们能做的唯一反抗，只是在刑架上的徒劳挣扎！

瑞萱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梅霞身上嚎啕大哭：“霞儿，孩子！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要受这么些罪呀！你不该做女人呀！小鬼子，你们究竟是畜生、还是魔鬼！天啊！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呀，你在哪里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个世道上怎么还有这般的禽兽、这样的豺狼！小鬼子，难道你们不是女人生的吗？没吃过女人的奶吗？你们就没有母亲、没有姐妹、没有女儿吗？！对这么两个弱女子，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能下得去这样的毒手呀！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不怕因果报应吗～”

瑞萱声声泣血、字字如刃，“国民zf呀，你在哪里呀！你就忍心你的国民，像猪狗一样、和牲口一样被魔鬼肆意屠杀吗？中国军队呀，你在哪里呀！你就忍心你们的母亲、姐妹、女儿被畜生凌辱吗？中国的男人呀，你们在哪里呀！你们就忍心你们的女人被禽兽蹂躏戕害吗～”

瑞萱撕心裂肺的哭骂声穿透院墙，也穿透了外面每个人的心房，所有的人都义愤填膺，所有的人都羞愧难当，没有人再流泪，每个人都握紧了拳头，眼中，胸中，充溢的，都是一团团燃烧的烈火和沸腾的鲜血！

3好久，瑞萱才止住哭声，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梅霞依然青春美丽的脸上，在她耳边轻轻说：“霞儿，忍着点痛！妈要为你清理污垢，还你清白女儿身，迎娶你回家！”瑞萱的手颤抖，再次拿起了新的菜刀和剪刀～又是一桶接一桶热水递进去，又是一桶接一桶血水拎出来，散发着浓重的腥臭，令人作呕。祠堂外的人心情随着桶进桶出而起起伏伏。

好一会，外面人才听到瑞萱在里面叫道，“梅香，请问贺老神医来了没有！”

第44章 恬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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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老神医带着两个徒弟，早已候在祠堂门外。听到瑞萱在里面呼叫，梅香连忙把贺老神医请进祠堂。

瑞萱径直迎了上来，来到贺老神医面前，直挺挺地跪倒在青石板上，砰然有声。贺老神医赶紧搀扶，“鲁家大太太，快快请起，千万不要折杀老朽！”

瑞萱声泪俱下说道：“贺老神医，我妹妹和我家儿媳惨遭鬼子凌辱蹂躏，现在依然死不瞑目。我已为她们开膛破肚，洗涤污秽。听说神医有祖传回天妙药，恳请神医赐下良方，还她们一个清白身体。纵是鲁、梅两家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贺老神医扶起瑞萱，正色朗声说道：“鲁家大太太言重了！想我贺秋棠来雷江行医四十年，雷江乡亲就是我衣食父母。‘仁和堂’能发展到今天，全是承蒙雷江乡亲们的抬爱。

梅家母女，区区两个纤弱女子，为救众生，竟肯以身伺虎，不惜舍身成仁，这是老夫的楷模！能让老夫为梅家母女尽点绵薄之力，是雷江百姓看得起老夫。如果此时‘仁和堂’还提什么钱财二字，我贺某和见利忘义的小人有何不同！今日所需一切药材，‘仁和堂’分文不取！”

瑞萱无语凝咽，饱含热泪，感激地点点头。

2瑞萱陪着贺老神医来到厅堂，她轻轻解开白绫，让贺老神医仔细查看了梅家母女那饱经摧残后残破玉体。贺老神医看见母女惨状，不禁捶胸顿足，仰天长叹：“老夫行医五十余载，经我治疗的伤残病人无数。但如此等惨景，我见所未见。能对纤弱女子，下如此yin暴毒手，我闻所未闻。难道东瀛国土，只生长畜生禽兽！扶桑小儿，竟全无人伦教育！这种肆行暴虐，人神之所共忌，天地之所不容！”

叹息完毕，贺老神医叫过他的徒弟：“你去药铺取上好珍珠2斤，上好琥珀2斤，冰片8两，樟脑6两，檀香4两，竹炭10斤，全部细细碾磨成粉送过来。”

吩咐好以后，贺老神医再叫过一个徒弟：“你去取红花1斤、当归1斤、川芎1斤、芥子1斤、丁香1斤、肉桂8两、小豆蔻8两、众香子8两、生姜4两、鼠尾草4两、山苍子2两、三七2两，陈皮2两、麝香1两，熬成两桶药汤，趁滚热送过来。”

2趁着徒弟们取药之际，贺老神医仔细端详了一下面前的瑞萱。瑞萱面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嘴唇全无血色，看上去心力憔悴，疲惫不堪。于是劝慰道：“大太太，人死不能复生；但活人还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才是！”

瑞萱凄然一笑：“贺老神医，河山破碎、豺狼遍地，你我都是待宰羔羊，保重身体有何意义？您老悬壶济世，费尽心机救死扶伤，又怎么抵得过小鬼子的任意杀戮？能战乱时期，身为女人，更是苦不堪言了～不瞒您说，刚才我在为瑞蕙母女清洗身体时，看到她们身体上种种令人发指的惨象，我几次都已经将剪刀对准自己喉咙，想随她们而去～”

梅香大惊失色，跪在瑞萱脚下，紧紧搂住瑞萱的大腿：“大太太，您可不能自寻短见呀！二太太、小姐还要您送出去呢！梅家上下几十口，还要听您吩咐呢！您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该怎么办呀～”小丫鬟说着，涕泪俱下。

瑞萱低头轻轻抚弄着梅香的秀发，眼睛里充满母爱和柔情。这是与梅霞从小到大的伙伴，从梅香身上，瑞萱似乎又见到梅霞那清纯靓丽的身影。“孩子，起来吧！我已经想通了，不会自寻短见的。鲁家在雷江延续近百年，宽德仁义，家风醇厚，主仆几代人，还从未有过自尽的；千百年来，雷江也几经战火磨难，但每次都浴火重生。我会好好活着，我要亲眼看到小鬼子彻底滚出中国的那一天，亲眼看到残害瑞蕙母女的那帮畜生得到报应！”

贺老神医微笑着点点头。他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拿出一颗蜡丸：“大太太，从你面相上看，你七情过极、肝阳化火，气滞心脉。如果不加调息，必有大病。这是一颗‘护心还魂丹’，你暂且服下，可保你先度过此关，随后老夫再上门慢慢调理！”

瑞萱感激地结过蜡丸，剥开蜂蜡，一股浓烈的人参、麝香药味扑鼻而来，瑞萱服下后，只觉一股冰凉从丹田而出，向五脏六腑漫开，她顿感神清气爽很多。

3很快，中药粉剂就制好送了过来。贺老神医一旁指导，瑞萱先用白色素绸包裹药粉，轻轻塞入瑞蕙母女的口中。然后，瑞萱亲手将药粉轻轻地一层层敷在瑞萱和梅霞打开的伤口上，她很轻很轻，就像在为她们伤口涂药一样，唯恐她们会疼痛。等一切敷好，瑞萱抽出了一根大号缝衣针，梅香赶忙说，“大太太，我去拿线。”

瑞萱一把拉住了梅香，抬起手，拔出玉钗，打开发髻，瀑布般的长发披散而下，瑞萱用手梳拢着长发，挑了一根最亮最长的，猛地一下拔下来，她将长发引上针，心里默默叨念：“妹妹，霞儿，我不能陪你们一起上黄泉路，就用我的头发陪你们母女一辈子吧！”

一根头发接一根头发，瑞萱就这么一边拔着，一边缝着。

等瑞萱全部用头发将她们母女伤口缝合好，两大桶热气腾腾的药汤也送进了梅家祠堂。瑞萱将洁白的丝巾放入药汤，药汤很烫，但她也不觉得疼，梅香想帮忙，她也坚决不让，亲手一把一把用药汤轻轻为她们反复擦拭伤口，清洁身子，就像为出嫁的姑娘精心化妆打扮一样。

贺老神医名不虚传！经过这些药汤浸润擦洗，瑞蕙母女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明显收敛了，青紫的伤痕也消散了很多，皮肤慢慢重新变得白皙润泽。嘴唇间，还泛出一丝红润，原本遗体上的腥臭污秽之气荡然无存，取代的是一种淡淡幽幽的梅花清香。在瑞萱轻柔的安抚下，母女两人睁着的双眼都慢慢闭合了，安详恬美，冰清玉洁，如同两个睡美人的玉石雕塑。

第45章 料理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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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祠堂内外，前来吊唁的人都已散去，设在梅家祠堂厅堂里的灵堂里，只端坐着瑞萱一个人。在她左右，分别是被白绸包裹的瑞蕙母女遗体。灵前白色蜡烛在夜风中摇曳，忽明忽暗，映在厅堂深处众多的梅家祖宗画像和牌位上，显得几分阴森恐怖。

但瑞萱却无心理会这些，颓然坐在椅子上。她面色晦暗，干燥的嘴唇上，爆裂着一层干皮。从早上她惊闻噩耗赶过来，到现在，已经是一天水米未进，又伤心又劳累，如果不是及时服下贺老神医的那颗“护心还魂丹”，怕是早已支持不住了。

灵堂两边惨白色的灯笼，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使灵堂更显得萧肃凄然。

晓林正忙着准bèi

明天迎娶梅霞，无瑕过来陪伴瑞萱，他几次让鲁嫂接瑞萱回鲁府休息，但瑞萱执意要为瑞蕙母女守灵，因为她是她们唯一的至爱亲人。今天在这里，是陪伴瑞蕙母女最后一个晚上了！

鲁嫂做的一碗莲子桂花粥早已冰凉。尽管这是平时瑞萱最喜欢的点心，但今天她累了一天，为瑞蕙母女剖腹洗肠时，鼻腔里现在还充斥着那种强烈的腥臭味，看着碗中那粘稠的粥糊，联想到她为瑞蕙母女清理的那些污秽，她就觉得只想干呕，一点胃口都没有。

祠堂门口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梅香款款地走了过来，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冰糖桂圆汤，“大太太，您喝点吧！您累了一天了～”

瑞萱接过来，桂圆汤炖得的很顺滑，甜润可口，应该是瑞蕙的真传。几口桂圆汤落入空空如也的肚中，瑞萱顿时觉得腹中舒服了不少。补充了营养和能量，瑞萱精神也振作了一些，这时，她才真切注意到眼前这个孤苦伶仃的小丫鬟。

显然，主母和小姐的凄惨去世给梅香也带来很大的打击，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表面看来，梅霞和梅香只是小姐和丫鬟，但实jì

上，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好得难舍难分。

瑞蕙对梅香更是多了一份女儿般关爱，一直希望梅香能有一技之长，以后好在社会立足。她是烹调高手，经常手把手教梅香厨艺，所以梅香小小年纪就做得一手好饭菜，特别擅长做各式点心。

看着梅香楚楚可怜的样子，瑞萱心里不禁生出一份怜惜，“如今瑞蕙和梅霞都不在了，梅府上下，这一干人，该怎么办！”瑞萱思量着。

忖度良久，她似乎拿定了主意。“梅香，你去把梅成叫过来！”瑞萱吩咐道。

2梅成上午挨了瑞萱重重一巴掌，现在半边脸还肿着，火辣辣地疼。听见梅香说瑞萱唤他，更是忐忑不安。

“大太太有何吩咐？”见到瑞萱，梅成小心翼翼地问。

“梅成，你去找几件太太、小姐的衣服，再去店上拿点上好的绸缎，让梅香找好点裁缝，为太太、小姐各做一套寿服，寿鞋，送太太小姐上路用。”瑞萱布置道。

“二太太和小姐寿衣各用什么颜色？”梅成不敢擅自做主。

“二太太平日里喜欢素雅藕荷色掐金丝荷花，小姐则喜欢月白底红色梅花，你去库房选这样料子做吧。”瑞萱嘱咐说。

“好的，按大太太意思办。”梅成得到瑞萱明确的指示后就要下去。

“等一下，梅管家，现在梅家没人当家了，兵荒马乱的，这些伙计佣人一干人等该怎么办？”瑞萱问道。

梅成顿时苦着个脸说：“可不是，正愁着呢，太太小姐都不在了，三叔公又从来不过问生意上的事情，梅家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既然三叔公让我做主，那我就再当一回梅府的家。”瑞萱拿定了主意，说道，“梅成你去盘点一下，看看柜上还有多少存货，多少现大洋；存货全部分光，给所有佣人伙计发足工钱、路费，让他们各自投亲奔友去吧！记住：宜城七县发行的‘兑换券’不要发，日本人的军票更不要，那些在外面就和废纸一样；大洋不够到鲁家柜上找管家鲁宁去拿，就说是我的意思。

作为管家，你再多留几天，梅府和梅家产业你盘点一下，送给梅三叔公过目，按他的意思处置；梅家欠别人的货款，要还上；别人赊欠的债款就算了，人死了，账不能欠、情不能断！另外，梅香跟小姐多年，现在梅霞不在了，她也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如果你们愿意，我出面保媒，让你们成为夫妻，在这乱世之中互相有个照应。梅香我收作义女，嫁妆由我出！”

梅成听完这些，突然觉得眼睛一热，对着瑞萱跪了下去，“大太太！谢谢您考lǜ

周全。我代梅香、代梅府上下，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梅香也跪在梅成旁边，对瑞萱深情地喊了声：“娘！”

瑞萱接着对梅成说：“你作为管家在梅府辛苦了一辈子，现在梅家主人都不在了，你也没个去处～”

梅成似乎被触动了心事，这么大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在瑞萱面前抽抽搭搭起来。

“我就替瑞蕙做主，将雷江边‘临江园’客栈转让给你和梅香一起经营，‘临江园’市口不错，梅香又烧的一手好菜，和梅香一起谋个生计应该不是问题。”

平日里，梅府上下都觉得二太太瑞蕙亲和大方，而大太太瑞萱则泼辣严厉，甚至梅府不少人私下对瑞萱还有些微词。在这危难时刻，梅成才真切的体会到瑞萱干练外表下，姐妹俩共同拥有的，那颗善良真诚的内心。

梅成、梅香对瑞萱感激涕零，退了下去，分头赶紧按照瑞萱要求，办理瑞蕙母女的后事。

3空寂寂的灵堂又只剩下瑞萱一个人。夜更深了，瑞萱靠在椅子上闭目打盹。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过去，一会儿是自己领着瑞蕙，挎着丝质小书包，穿着红色小袄，在街头青石板小路上快乐的奔跑，银铃般的欢笑洒满一路，吸引了街坊邻居多少羡慕的目光；一会儿是自己和瑞蕙同时出嫁，两只披红挂彩的花船引来雷江百姓沿江围观，整个雷江上下是爆竹连天，红锦铺地，男女老少都倾家出动，流水席在雷江大小酒楼连开三天，一起欢庆雷江这一对佳缘；一会儿是自己带着年幼的雪华、瑞蕙带着年幼的梅霞一起，开满荷花的卧冰湖上泛舟，看着两个小孩在一起玩耍的种种可笑举动而乐不可支。

突然，她发xiàn

瑞蕙母女正躺在床上，一条黄色的、吐着红信子的大毒蛇正在悄无声息地向她们靠近，她正要大喊瑞蕙小心，大毒蛇突然转过身来，对她张开了血盆大口，瑞萱看得清清楚楚，那是犬川次郎那张狞笑的脸！她害pà

极了，正待叫喊，倏地猛地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

第46章 迎娶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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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清晨，路旁的青草上甘露正圆，薄薄的晨雾充塞着每一个角落，仿佛是消声器，一切嘈嘈杂杂都消融在淡淡的晨雾里，整座小镇依然做着宁静的梦。祠堂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忙碌，每个人都放轻了脚步，压低了声音，生怕粗重的脚步声和谈话声惊醒了瑞萱。都希望这位精疲力竭、精明能干的大太太能再多休息一会。

几声悠长的公鸡打鸣声将瑞萱从打盹中唤醒。清晨的空气清新极了，瑞萱扶着椅子慢慢地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混合着花草香味的清凉空气，把郁积了一夜的浊气吐了出来，似乎觉得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一大早，梅三叔公那漆的黑亮亮的乌木寿材就被八个壮汉抬进了梅家祠堂，三叔公也乘坐竹椅一起早早过来。昨夜，梅成按照瑞萱嘱咐，连夜给所有梅府上下仆役和伙计们们发放了足额的工钱和遣散费，但梅家的伙计仆役们都不肯就这么散去，依依不舍，一个个含泪守候在梅家祠堂。

几乎一宿未眠，瑞萱已是疲惫不堪。她缓缓走下台阶，步入他们中间，“既然大家念主仆之情，那就再送你们太太小姐最后一程吧！你们现在请帮我一个忙，给所有的梅家布店、鲁家米店都挂上白花，有别的店愿意挂的全部帮忙挂上，谢谢大家了！”

众人领命后很快散去了。

梅香也把母女的寿衣拿来了，针脚细密，大小合身，看来是精工细做。梅香说裁缝师傅执意不收分文，连夜赶制，说是为主顾做最后一件衣服，为雷江贞妇烈女尽最后一点心意。

贺老神医带着他的徒弟送来了整整一车上好竹炭，每支竹炭里面都灌进了老神医的防腐秘药。看来，昨夜，有很多人为了瑞蕙母女，通宵未眠。

最让瑞萱意wài

的是，县里最德高望重的七大家族的族长，今天一早不约而同同时出现在梅家祠堂。

看着瑞萱一脸错愕，其中一个老者说道：“鲁太太，听说梅家母女的事迹，我们七大家族都深受震动。各族族长昨天就从各地不约而同都进城来了，连夜聚在一起通宵开会商量。瑞蕙母女敢于舍身救乡亲，使雷江避免了‘家家挂白孝、户户有寡妇’的悲惨境地，是我们镇上亘古未有的节妇烈女，是雷江的贞洁楷模。为让我们子孙后代铭记瑞蕙母女的功德，我们经过一夜商量，一致决定，让瑞蕙母女合葬在卧冰湖畔，王祥墓旁！”

这是雷江乡亲所能给与逝者的最高礼遇！

瑞萱眼泪夺眶而出，她转过身，对着两具白绫包裹的遗体哭道：“瑞蕙、梅霞，你们在天之灵听见了吗，看见了吗？乡亲们爱你们，尊重你们！你们牺牲所值，死得其所!你们是雷江大地的女儿，你们再安心归到这片你们生养你们的土地去吧！”

瑞萱“噗通”一下跪下：“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我作为瑞蕙的姐姐、梅霞的姨妈，梅霞的婆婆，代表瑞蕙母女谢谢你们了！”捣头如蒜。

呼啦啦，周边跪下一圈，哭声震天。

2寂静。全城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连街头叫卖的小商小贩也不见了踪影。

缟素。全城雪一般的缟素。

不仅鲁家粮铺、梅家丝绸铺全部被挂上了白花，而且，雷江两岸，所有的药铺、杂货铺和客栈门口，也系上了白条。

这是无声的反抗。这是凝聚的怒火。当下的雷江，就是一座即将爆fā

的火山口，在寂静沉默的背后，是每个人胸中都奔腾着滚烫的热血，如同火山里翻滚的鲜红岩浆。

青石板上，缓缓地走来了一支队伍。

这是一支奇怪的队伍。可以说，雷江镇前所未有，甚至，华夏大地，也是亘古未闻。

这是一支送嫁队伍和送葬队伍的集合体。

队伍的前头，是由一张四个人抬着由竹床和茉莉花装饰起来的花床，上面安静的躺着穿着月色底梅花图案旗袍的梅霞。上花床前，瑞萱和梅香为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画了眉毛，涂了口红，点了腮红，按照当地的习俗，将梅霞的满头乌发绾成了成熟女性的发髻，证明她已为人妇；躺着的梅香双手合抱在丹田，脚上穿着一双红梅图案藕荷色缎面软底布鞋，身上洒满了刚摘下来的荷花花瓣，显得那样的端庄圣洁。

左边，梅三叔公穿着黑底红字百寿图长袍，坐着竹椅，由梅香陪着，缓缓而行，作为叔爷爷，他作为父方家族代表送孙女出嫁；右边，瑞萱换了一身黑色金丝旗袍，穿了一个牡丹红坎肩，头上一边戴着一朵红花，一边戴着一朵白花，作为姨娘，他作为女方家族代表送外甥女出嫁，花床后面，是一口八人抬的黑亮阴沉木棺材，前面一个大大的“寿”字，证明里面应该是一位高寿男尊者，但里面躺着的确实一个年方40的中年少妇，做为母亲，哪怕是躺在棺材里，瑞蕙也要看着女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没有送嫁的鼓乐，也没有送葬的哭号，有的，只是寂静。

还有的是队伍的不断扩大。无论老幼，男的头上扎着白带，女的头上戴着白花。

自明初雷江县令于龙以身殉职以来，全城送葬，五百多年来，雷江还是第一遭。

为两个女人全城送葬，建城两千多年来，雷江第一遭！

梅家祠堂本来到鲁家大院就几步距离，但瑞萱执意要整个队伍沿着雷江最繁华的街道走上一圈，她要带着瑞蕙和梅霞一起再次重温过去的快乐时光。

雷江码头，那里沉淀着瑞蕙和梅霞作为孩童的快乐；迎驾桥上，那里回荡着瑞蕙作为新娘的幸福；梅家绸布庄，那里散落着瑞蕙作为掌柜的辛劳。

瑞萱饱含热泪，一边走，一边回忆，心潮起伏。

队伍辗转到了鲁家大院门口。

鲁府早已大门敞开，鲁晓林站在门口迎接，瑞萱上前说，“鲁哥，我把媳妇带回家了！”

鲁晓林上前一把紧紧抱住瑞萱：“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接着，鲁晓林上去对梅三叔公施礼，想说点什么吉利话，却开口无言，泪花滚滚。梅三叔公摆了摆手，将头转到一边，老泪纵横。鲁晓林接着来到棺材前，拍打着厚重的棺木，哽咽着大声说：“妹妹，你就放心吧，你女儿梅霞已经出嫁了，成为我鲁家媳妇了！”言未尽，泪千行。

突然，阴沉的天霎那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是瑞蕙在天上流下的喜悦的泪吗？

第47章 全城送葬

１

鲁家大院前厅正中，醒目地停放着一口棺材。

棺材做工粗糙，斧砍锯割的痕迹清晰可见；没有油漆，露出木材的本色；而且每块木板木质的深浅程度也不一样，证明他们的年代也不同。但仔细一看，木料却都是优质的核桃木，有的木板上，还能清楚看出“鲁家粮铺”的阳文字迹。

看着瑞萱的一脸疑问，晓林解释道：“霞儿的事情太突然了，现在又是兵荒马乱，一时也找不齐那么多木料，也寻不着木匠～我想起‘鲁家粮铺’的牌匾都是核桃木刻制的，所以让伙计们将城中粮铺的牌匾全部卸下，我自己和几个伙计连夜赶制的，虽然粗糙了一些，但已经是尽lì

而为了。”

瑞萱感激的看了晓林一眼。作为女主人，她知dào

粮铺的每块牌匾都是鲁家精心建立的的品牌，每块牌匾后面都有一个曲折传奇的故事，是鲁家愿意用生命捍卫的信誉。今天晓林这样做，是尽量想让梅霞走得体面，让瑞萱觉得心安。

“来，鲁哥，我们一起将媳妇送入‘洞房’”！

“等一下”，贺老神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让我先为‘新娘子’准bèi

好铺垫”。

两个徒弟抬过满满一筐竹炭。贺老神医从徒弟手中接过一支支竹炭，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棺材的底部，铺上厚厚一层。

等贺老神医忙好以后，瑞萱和晓林一起站起来，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将梅霞从花床上托起，梅霞艳丽但僵硬的身体在他们手中缓缓地滑落，慢慢移向她的“洞房”。

与梅老太爷让给瑞蕙的豪华“房子”相比，梅霞临时搭建的“洞房”外表显得狭小，粗陋。但每一块棺板，都是鲁家诚实经营的品牌，是鲁家百年老店的精髓，也是鲁家给新媳妇最好的礼物。

望着手中恬睡般安详的梅霞，想着她小小年纪，受到的非人摧残，瑞萱嘴唇紧咬着，手臂剧烈的颤抖着，梅霞的身体已经完全进入了“洞房”，凝望着将要永远离别的孩子，她再也舍不得放开梅霞了！瑞萱双眼通红，但没有伤痛的泪，因为泪已经流干，现在能流的，只剩下愤nù

的血！

“瑞萱，城外的人在等着呢！”晓林提醒了一句，瑞萱才缓缓放手，看着梅花安然的躺在鲁家百年基业构成的“新房”之中，难过、酸楚、不舍，一起向她袭来，饥累交迫、心力交瘁的她再也坚持不住了，身体颓然倒地！

2晓林马上过去扶起她，大声叫管家：“鲁宁，快拿参汤来！”

人参是贺老神医昨夜派徒弟送过来的。白天贺老神医就已经觉得瑞萱气血两亏，精神不足。为防止出意wài

，特别拿出一支珍藏的上好关东人参，让徒弟送到鲁府上，并嘱咐连夜熬成“独参汤”。

但瑞萱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珍贵的参汤但从她嘴慢慢流出，却怎么也灌不进去，晓林搂着瑞萱，一声声急切呼叫，声音让人心悸。这贺老神医走了过来，牵过瑞萱的玉手，按着瑞萱的脉象，沉吟了一会，“大太太这两天气血不合,刚刚又急火攻心。脉象极乱,身体极弱，所幸先天底子甚好。我在大太太‘劳宫’、‘内关’、‘极泉’上扎几针，打通心包经，应无大碍”。

晓林感激的说：“有劳神医了！”

三根细细的银针扎了下去，瑞萱身子抖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呻吟。

瑞萱醒了！晓林一阵狂喜，连忙将参汤缓缓地喂了下去。瑞萱慢慢睁开了眼睛，晓林赶紧向早已等在一旁的的伙计们点了点头，伙计们心领神会，棺盖缓缓的合上了，最后一缕阳光从梅霞青春美丽的脸庞上消失。

“独参汤”功效立竿见影，瑞萱顿时觉得有些力qì

了，看着周边这么多人都在等待着，瑞萱觉得是在过意不去，从晓林怀里挣扎着起来，甩掉坎肩，抹去鬓上红花，从门口篮子里抓起一把纸钱撒向空中，用沙哑的嗓子带着哭腔喊了声：“出殡！”

3瑞蕙的棺材在前，梅霞的棺材在后，随后，是梅三叔公，鲁家夫妇，以及越来越多的雷江百姓。

队伍很长，人很多，但也很静，静的听得见漫天飞舞的纸钱落地的声音。

很快就到了城楼口，但队伍走不动了。

瑞萱夫妇心里一紧，知dào

是鬼子拦住不让出城！梅成的担心不无道理。

瑞萱走上前去，气愤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城？我的亲人都被你们糟蹋死了，难道连出殡都不可以吗！”

“你们有犬川太君的出城手令吗！”一个好像是鬼子头目操着生硬的汉语说。

“没有！”瑞萱不屑一顾。

“没有犬川太君的手令，就不许出城！”鬼子头目立马就瞪起了眼睛。

“你们日本人就连死人都不肯放过吗？连送葬都要阻拦吗？你们还有半点人性吗？给我让开！”瑞萱想冲上前去，搬开城门口前拦着的驻马。

“刷！刷！”

顿时，两把明晃晃的刺刀顶在瑞萱的胸前。两个凶神恶煞的持枪鬼子冲了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她。

瑞萱昂起了头，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鬼子凶恶的眼睛，毫不退缩。

晓林急忙挤了上去，和瑞萱肩并肩站在一起。

“刷！刷！刷！”更多的刺刀逼了上来。

瑞萱紧紧握住晓林的手：“鲁哥，看来今天我们要把自己一起送葬了！”

晓林紧紧搂住瑞萱的肩头，“萱妹，不要怕，不管到哪里，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就是死，也死在一起！”

“我也和你们死在一起！”梅三叔公拄着拐杖，缓缓走了上来。

贺老神医走了上来；

梅成、梅霞走了上来；

七大族长一起走了上来；

越来越多的人走了上来～人群将瑞萱紧紧保护在中央。

一个鬼子军曹在岗亭里打电话，好像是在向上级汇报。

过了一会，他走出来，对翻译嘀咕了几句。

翻译说：“犬川太君说了，皇军基于‘中日亲善’原则，开恩放棺材出城，但送葬人群不得外出！”

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

“嘀嘀！”城楼上吹起了凄厉的警笛，城头上一排排鬼子在喊着口令，迅速奔跑着，两挺九二式重机枪架了起来，弹带也已接上，正张着血淋淋大口，对着城楼下白花花的人群。

楼底下的人群也都攥紧了拳头。瑞蕙母女的惨死，激发了雷江百姓心底的血性，也激起了对日寇的刻骨仇恨，每一个雷江男人都下定了决心，这次，再也不能让娇柔的女人牺牲，大不了和鬼子拼死一搏！

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第48章 梅霞往事

１

翻译一次次的反复用手擦着脸，不知dào

是擦脸上的雨水还是汗水。

这时，岗亭里电话铃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翻译不等鬼子军曹接电话，马上跑了过去，拿起了听筒。站在最前面的人只听见翻译一片“嗨依嗨依”的声音，放下电话，翻译急忙从岗亭跑出来，对军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军曹狠狠地瞪了翻译一眼，悻悻地向后面吼了一句：“Hogyo！（放行！）”

楼上的鬼子收起来机枪。顶在瑞萱胸前的刺刀也收了回去。

翻译然后转向人群：“犬川太君说了，大家悲痛的心情可以理解，犬川太君本人也深为这次意wài

而感到难过～本着‘日中亲善’的原则，皇军特准许送葬人群出城，但在晚上天黑关城门前必须全部回来。不回来者，以通敌论处！”

城门口的驻马被搬开了，人流如同开塞的水流，通过城门，缓缓地向城外卧冰湖走去。

在雷江书院日军警备大队部的岗楼上，犬川次郎拿着望远镜站着看了很久，终于无可奈何的跌坐在椅子上，如同被斗败的公鸡。想不到在温柔锦绣之乡，谦良敦厚的百姓内心，竟然是那么的坚韧和刚强。既然威吓手段不灵，下一步该如何争取人心？他正苦苦思索着，突然，一阵钻心的剧痛从下面伤口袭来，犬川次郎顿时龇牙咧嘴，狠狠地骂了一声：“巴嘎雅鹿，支那的小贱货！”

伴随着剧痛，与梅霞的种种回忆，也在犬川次郎脑海里被激活起来。

２犬川次郎第一次见到梅霞时，是在梅府后花园，初春的一个下午。那时，他还被人亲切地叫着“小泉子”，公开身份是梅家绸布庄的掌柜助理；实jì

上，他真实身份是日本“竹机关”少佐参谋，日本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的高足。

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顿时将犬川的目光吸引到盛开的桃花下，两个俏丽的身影满树盛开的梅花间追逐打闹，她们轻灵的腰肢，随风婀娜，舒展在纤细温婉中。一举手，一投足，无不荡漾着江南河川湖泊的清波涟漪，无不流动小溪曲水的婉转风韵，恍然间，犬川次郎看呆了，分不清到底是花之影，还是影之花。突然，两个俏丽身影从花丛中钻了出来，差点和犬川次郎撞个满怀。

“你是新来的伙计吧，怎么跑到我家后花园来了呢，不知dào

梅府规矩？不允许成年男子进入后花园吗？”尽管是责备口气，但声音悦耳动听，如同春天的黄莺。

犬川次郎一下不知所措，低头答道：“我是新来的绸布庄掌柜助理，来府上找管家梅成～恕我眼拙，请问您是～”

听着犬川次郎生硬的外乡话，后面的女子笑了起来：“还自称自己是绸布庄掌柜助理呢，却连我家小姐都不认识！”

这时犬川次郎才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女子：蓝色的上衣，黑色的钗裙被风吹摺，脚上穿一双带鞋襻的黑布鞋，典型的民国期间女学生装扮。尽管色彩朴素，但布料都是苏杭丝绸，裁剪合体，做工精致，将女子的窈窕身材显露无疑。女子长发飘逸，眼眸澄澈，唇角向上微微弯曲，似嗔似笑。她长长的卷发，像海草一样轻盈，又如瀑布一般美丽。

看着犬川次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姐，后面的女子有点愠怒了：“你这个伙计怎么回事，懂不懂规矩？干嘛老盯着我家小姐看！”

小姐倒很大度：“他是新来的，还不知dào

这些规矩，让梅成以后和他多说说就行了～梅香，我们接着去玩去！看我这回一定抓住你～”两个俏丽的倩影又隐藏入花丛中，只听见一连串清脆的笑声在回荡～从此，犬川次郎的心，也随着这两个活泼的精灵和那串笑声留在了后花园。

犬川次郎不是没有家庭，说起他的太太家世，那更是权贵显赫—她是天皇的宗亲，是皇家内亲王！尽管同僚人人羡慕他有一个皇族妻子，但其中甘苦只有他自知。

繁缛的皇家礼节，使得夫妻之间有一种无形隔阂，连夫妻敦伦，都得中规中矩。昭和时代的皇族女人，远不如日本民间女子那般温良恭顺，每天都端着一副庄严之相，自己在家都得小心翼翼，唯恐触怒凤颜。犬川次郎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这场婚姻，究竟是爱情，还是交yì

。

直到见到梅霞，他一下被这个活泼清丽的支那江南少女打动了，一切对女性、对爱情的遐想都在脑海中再现了。梅霞的那一点娇，一点媚，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深深刻画在犬川次郎的心坎里。就连梅霞的一点小性子，犬川次郎都觉得有着小鸟依人的可爱，柔肠百转的风情。

梅霞那琅琅的笑声，如廊下清脆的风铃，明朗而不造作，更是敲打在犬川次郎心上，沁入他的心扉。梅霞那浅笑轻颦，含羞藏娇，欲说还休的温婉，一点一滴流进犬川次郎的心田，浸化了他作为特工早已被训liàn

的冷酷和坚硬的心。在犬川次郎心中，梅霞就是温柔与善良的化身，美丽与阳光的守护神。她活泼起来，犹如灵动仙子一般，像是一朵夏日里的太阳花，阳光灿烂；沉静起来，又像是清水出芙蓉般洁白无暇，不带有丝毫瑕疵。美丽如花，美丽如画。

３自那以后，他有事没事，找种种借口，来到后花园，想方设法见到梅霞一面，哪怕远远眺望一眼也会觉得心满yì

足。但这无疑是饮鸩止渴，每一次见面后，是增添千万倍的思念。

直到6月初，他身负的侦查中国军队阵地火力和探查后方小路的间谍任务已经完成，他即将归队的时候，再一次来到梅家后花园，趁梅霞一个人在回廊乘凉的时候，上前一把抱住她，正想向她倾诉爱意，却不料平素温婉谦和的梅霞霎那间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扬手着着实实给了他一记耳光，犬川次郎这才领教到，梅霞看似婀娜飘逸的外表下，那颗贞洁刚烈的内心。

后果可想而知，平日温婉亲和的瑞蕙也突然变得怒不可遏，立即将他赶出了梅家。

第49章 谈婚论嫁

１

十多天后，当犬川次郎引导日军特攻队抄小路攻占了雷江、当上雷江警备大队队长后，他心里依然还有这个情愫。

正因为这个原因，他自认为并没有过分为难瑞蕙；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梅霞挺身而出，愿意牺牲自我救下全县精英的时候，他也没有像鬼子惯常的那样出尔反尔，而是言而有信，释fàng

了全部“人犯”。抛开敌我阵营的政治因素，单从情感上来说，犬川次郎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暗暗钦佩这对看似柔弱、却能舍身成义的气节母女。

曾经朝思暮想的女人，已经成为了嘴边的鲜肉，可以任意宰割，犬川次郎不禁非常兴奋。但他却没有像以前对待女犯那样，将梅霞押入刑讯室，绑在刑架上，拷问不存zài

的地下反日恐怖组织，借以尽情发泄、凌辱。他还是希望在梅霞面前尽量显露出他的绅士文明一面，试图给梅霞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

接待梅霞母女的，不是阴森的刑讯室，而是犬川次郎的书房；摆在梅霞母女面前的，不是冰冷坚硬的镣铐刑具，而是香喷喷的奶糖茶水。

两个女人的眼神也由惊慌恐惧变得疑惑不解。

犬川次郎收敛了那份凶狠，显得出奇的平静和耐心：“夫人、小姐，今天的事情，实属万不得已。大日本帝国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在我辖区内玉碎，这是一起极为严重的反日恐怖暴行，我一定会追查到底，将反日恐怖分子一网打尽，为山田攻将军报仇！但是确凿无疑的是：夫人小姐肯定与此事无关！”

梅霞母女相互对望了一眼，心里似乎长长松了口气。

“但还是要委屈夫人小姐在我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我们有些事情还是要好好交流交流～”犬川次郎话中带话，意味深长。目光像刀子一样，放肆地在梅霞身上扫来扫去。

瑞蕙默然。

梅霞却笑了。不仅笑了，而且笑的十分娇媚。

犬川次郎心里不由得一阵荡漾。

２“‘孩太君！’你既然心里喜欢我就直说嘛，干嘛要搞早上那么一出，怪吓人的！”梅霞的娇语柔声同时使得瑞蕙和犬川次郎吓了一跳。

瑞蕙下意识地一把搂过女儿，仔细打量了一番，以为她受了强烈刺激，发疯了。

犬川次郎也睁大了眼睛：“请问小姐是什么意思？”

梅霞轻轻拂开母亲的手，大大方方地坐到犬川次郎对面，随手从茶几上拿起一颗奶糖，剥去包装纸，扔到口中，毫无顾忌大嚼起来。

“小姐慢慢吃！我这里糖大大的有！”犬川次郎有点喜出望外。

“你也真够能装孙子的，‘孩太君’！你明明就是一头饿狼，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小绵羊的样子。本来你就是小鬼子的情报军官，想杀人就杀人，想防火就防火，却偏偏要装什么孤儿，做什么小伙计。就你当年那熊样，还想对我动手动脚，不挨我大耳光才怪呢！”梅霞语气大大咧咧，粗鲁直白。

尽管是嬉笑怒骂，还当着他的部下揭露当年的自己的丑事，但犬川次郎却一点也没生气，反而觉得特别受用，从梅霞这些粗俗的言辞中他感受到了一份亲昵。

瑞蕙的眼睛都瞪圆了。这些话哪像出自自己那一贯温婉乖巧、家教良好的女儿之口呀？这语气明明就是一个山野村妇～然而，更让瑞蕙跌眼镜的事情还在后头～“‘孩太君’，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是不是想娶我？”梅霞突然一改刚才的粗放，语气变得柔美甜润，眼睛更是秋波荡漾，千娇百媚。

犬川次郎顿觉筋骨酥麻，神魂颠倒。

瑞蕙只觉得气撞顶梁，愤懑填胸。

２犬川次郎做梦也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一个结果，不禁喜出望外，连山田攻飞机被击落的事情都暂时抛之脑后，连连说：“我一直仰慕小姐，能得到小姐是我三生有幸！只是～”，他转向瑞蕙：“不知dào

夫人是否能答yīng

将小姐下嫁于我？”

瑞蕙羞愤难忍：“绝不可能！小女早已就许配了人家，有婚约在身，不可能一女两嫁。再说～再说～～”下面的话瑞蕙说不出口。

尽管瑞蕙并不知dào

犬川次郎是有妇之夫，更不知dào

他是日本的皇亲国戚。但面对犬川次郎赤裸裸的“提亲”，瑞蕙断然拒绝。表面上，是出于民族大义和爱惜女儿，实jì

上，内心深处，瑞蕙说不出口的是，两代女人，不能忍受同一个男人的凌辱。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梅霞却说话了：“娘，您就认了这门亲事吧！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答yīng

了这门亲事，我们还能苟活几天，您若不答yīng

，我们能活着走出这个门吗？”说得既无奈又合理。

“住口！梅霞，你怎么这么恬不知耻，认贼作夫！如果你委身‘孩太君’，你有何面目见梅家列祖列宗，有何面目见雷江父老乡亲！如果你要这样，娘就死在你面前，如果你要这样，那我为何要苟活～”瑞蕙想着自己曾经所受的种种屈辱，不禁声泪俱下。

梅霞过去扶住了母亲耸动的肩膀：“娘！不要生气！我们既然身陷狼窝，不这样做，我们娘俩就会受尽折磨和凌辱～”梅霞语气和缓温柔。

瑞蕙一把抓住梅霞的手：“霞儿！我知dào

你恨娘，是娘把你一个清白的姑娘推入了这个魔窟，但娘是无奈呀！霞儿，你从小就熟读《烈女传》、《春秋》，难道不知dào

什么是‘舍生取义’？什么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瑞蕙泪眼中充满期待和绝望。

梅霞轻轻搂住母亲：“娘！女儿知dào

！只怕，这次女儿要牵连母亲，要不孝了～”

瑞蕙还没理解梅霞话中的意思，却见梅霞转身，对犬川次郎说：“‘孩太君’，我娘的工作我会慢慢做～我能不能回去娶我的嫁衣，我要风风光光地做一次新娘！”

瑞蕙简直气疯了！想不到温良恭顺的女儿竟这么恬不知耻，如果不是两个鬼子在一旁强行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她会冲过去打梅霞的耳光！

“好的，小姐！我答yīng

你，我会让翻译陪同你一起去！”犬川次郎爽快地答yīng

了。有瑞蕙在手中，犬川次郎当然不会怕梅霞逃走，而且，也根本逃不走，几乎所有城门守卫都认识了这个勇敢的支那姑娘。更何况，他还让翻译带着两个日军一起“陪同”。

第50章 拼死一搏

1

当梅霞穿着素底苏绣红梅旗袍的“嫁衣”，出现在犬川次郎面前时，犬川次郎不禁被梅霞的妩媚娇艳惊得目瞪口呆。

不仅是犬川次郎，几乎沿途遇见梅霞的每个人，目光被深深被她的妙曼身影所牵引，唯一不同的是，乡亲们目光中流露出的是爱怜和担心，鬼子们目光中折射出来的是**和猥亵。

整个下午，鬼子警备大队队部里热闹非凡。很多鬼子，都在为犬川次郎的“婚礼”而忙碌着。

“婚礼”没有惊动雷江外面的乡亲。

一方面是梅霞的坚决要求；另一方面，犬川次郎自己心里还盘算着更深的计划。

即使面对着天上掉下来的艳福，出于特务的本性，犬川次郎却不敢疏忽大意，犬川次郎一方面加强了队部的岗哨，一方面让几个鬼子好好“款待”瑞蕙，以此要挟梅霞。

梅霞端坐在犬川次郎的卧室里，面色平静如水。

外面，一帮鬼子正在胡吃海喝，猜拳声、唱歌声，伴随着柴油发电机的粗重的低吼，在深夜里显得更加令人心烦意乱。

2此时的梅霞，正端坐的犬川次郎的卧室床沿。

房间里没开灯，窗外也没有月光，显得格外黑暗。

此时，梅霞的心中，一直牵挂着两个人：她的娘亲瑞蕙和她的情郎雪华。

她不知dào

的是：

她的娘亲瑞蕙此时正被绑在旁边厢房的椅子上，因为梅霞走后她骂不绝口，所以犬川次郎用丝带将她口紧紧地勒着；

她的情郎鲁雪华此时正在千里之外，冒着敌机轰炸，随着“马当沉江”指挥部一路西撤。

下午，她既婉转地告别了娘亲，又借机回到了鲁府，告别了现在的姨娘和未来的婆婆。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该说的话已经说明了，她已了无牵挂，只是静静等待那个时刻的带来。

3门“呯”第一声踢开了。“啪”地一声，电灯打开，整个卧室一片刺目的雪白。

梅霞不由得浑身一震。

门口，是犬川次郎那张yin猥的脸。一股浓重的酒气也扑面而来。

看见端坐在床沿的梅霞，犬川次郎一下子扑了过来。

梅霞没有反抗。她也没法反抗。犬川次郎带梅霞进入所谓的“洞房”前，他已经仔细地搜了梅霞的身，连绾发的银钗都被拔下。即使这样，犬川次郎还觉得不放心，亲手用丝带将梅霞双手反缚在身后。

梅霞温顺得像一只绵羊，任凭犬川次郎解衣宽带。

江南少女的皮肤如凝脂般的白皙光滑，并散发着幽幽的体香。

犬川次郎内心深处不由得有一份惋惜，这样的玉体自己能拥有的时间并不会太长。在梅霞刑场救下雷江精英之时，他心里就有了一个想法：将玉龙和梅霞母女一起押解到南京，送给朝香宫鸠彦王。那么，山田攻飞机坠落的事件就不会深入追究，找个事故借口不了了之。

朝香宫鸠彦王低调阴冷，深居简出。即使是在日本皇军内部，对他了解的人也寥寥无几。犬川次郎是因为自己是皇亲和特工的双重身份，才略知这位裕仁天皇的亲叔叔、上海派遣军司令的真面目。是他，率领日本皇军攻陷了中国国都南京；是他，下达密令，让日本军队对南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城。他的特殊嗜好更是令人发指，多少南京少女在他魔掌下香消玉殒，尸骨无存。自己送过去的梅霞母女可能也难逃噩运。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内心也对面前的这个江南少女心生几分怜惜。

但一想到自己可能被追责的厄运，他顿时将这份怜惜立即抛之脑后。

现在，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美人就这么赤裸裸地袒露在自己面前！面对这么一个精妙的玉体，犬川次郎什么也不想再想，什么也顾不得，只是觉得口干舌燥，欲火焚身～梅霞任他轻薄，一声不吭。犬川次郎只是从梅霞那孤傲的眼睛里，感觉到了一种愤nù

和不屈，使他心里总有一丝隐隐不安。

因为这是要送给朝香宫鸠彦王的大礼，犬川次郎没有进一步玷污梅霞的身体，只是双手放肆地在梅霞洁白的玉体上蹂躏。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梅霞似乎并没有少女初夜的羞涩，更没有被凌辱的愤nù

，相反，对犬川次郎而是双目含情，娇喘微微～这无疑是对犬川次郎的最大鼓励！他站起身来，揪住梅霞的秀发，将她头往下按～梅霞默默地配合做，似乎还有几分老练，几分主动～犬川次郎闭上眼睛，尽情地享shòu

着对梅霞的征服～突然，犬川次郎感到下面传来一阵剧痛！他睁眼一看，只见梅霞两眼冒火，披头散发，如同一个复仇女神，紧紧咬住了他的下部！

犬川次郎不是没想过梅霞复仇。但他以为自己是空手道高手，对付一个双手被缚的弱女子，不会有什么危险，可他却忽略了，梅霞还有女人最后的武器，牙齿！

可是，如果女人用牙齿作为自己的最后防身武器时，那她一定是面临绝境了。

无论如何，犬川次郎都要为自己的这个疏忽付出一辈子的代价！

他猝不及防，撕心裂肺地“啊”的一声，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要不是外面闻声闯进来的卫兵死命打落梅霞牙齿，将梅霞拉扯起来，犬川次郎整个下部会被梅霞全部生生咬断！

直到这时，犬川次郎才幡然醒悟，梅霞今天表现的粗鄙、表现出来的柔顺，对母亲说的那些意味深长的话，执意要回去换嫁衣的种种反常举动背后，是一颗视死如归、同归于尽的刚烈之心！

等犬川次郎苏醒过来时，梅霞和瑞萱早已被卫兵绑的严严实实。

梅霞满口血污，一直含混着破口大骂，她的门牙全被打掉～犬川次郎忍者剧痛，咬牙切齿：“马上把她们送去慰安所，多多安排皇军，让她们死啦死啦滴！”

当夜，从前方战场撤回来一群鬼子败兵。为了提振士气，前线指挥官特意让他们去“雷江军官俱乐部”消遣。他们将惨败于中国男人的怒火和失去同伴的伤悲发泄在柔弱的中国女人身上，梅霞和瑞萱受尽非人的凌辱～据后来有人向犬川次郎报gào

：整夜，梅霞大字捆绑，一丝不挂，嘴里喷着血沫，含混地一直骂着；瑞蕙绑在一旁，这是的她也完全明了了女儿的贞烈心迹，明白了女儿最后和她说话的真实含义。

尽管她也受尽凌辱，但还是凄凉地喊着：“你们来蹂躏我吧，放了我女儿吧，她还是孩子呀，还是一个姑娘呀～”即使身不由己被绑缚在刑架上，瑞蕙还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无助地试图呵护着女儿～犬川次郎还得到了一组梅霞母女受难时拍下的照片。那是那帮兽兵在yin乐折磨他们母女时拍下的“纪念照”！

那些照片**不堪！如同流落出去，日本强暴妇女的兽行将大白于天下，会受到全世界的严厉谴责。出于内心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犬川次郎只留下了那张梅霞母女临受难前捆绑在一起的那张照片，而将其他照片的连同底片全部焚毁。

同时留下的，还有梅霞那件素底苏绣红梅旗袍嫁衣和那双藕荷色绣花缎面布鞋。

经军医仔细检查，犬川次郎下部已经严重受损，基本丧失了一个男人的正常能力，这令他沮丧不已，也造成了他更加变态。

更令他担惊受怕的是，回国后如何对他皇族妻子交代。尽管她已经不是什么内亲王了，但他现有的一切很多都是他妻子带给的。既然能给予你，肯定也能收回去！

第51章 卧冰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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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冰湖畔。王祥墓旁。背靠巍巍青山，面对一脉流水。

一个巨大的四方土坑早已挖好，“打墓”工作看来早已经完成。从墓穴大小来看，乡亲们是要让瑞蕙母女两具棺椁合葬在一处，瑞萱心存更多的感激和宽慰。

坑前事先也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是城外闻讯赶来送别瑞蕙母女的。晓林连忙上前施礼：“对不住了，被小鬼子堵在城门口了，让各位乡亲久等了！”

一位穿着道袍的老者走出人群，身体干瘦，须发俱白，但脸色红润，目光炯炯。梅三叔公一看，顿时激动万分，连忙蹒跚上前，拱手施礼：“哎呀！陈老道友，老地仙，怎敢劳您大驾！”

陈老地仙连忙回礼：“我听说你们梅家出了贞妇烈女，舍身救乡亲，感佩万分。我没有其他能耐，唯一所长就是勘查风水，所能做的，只是为她们寻一处阴间福地了～”

晓林瑞萱也忙过来见面行礼：“鲁家和梅家是连襟，现在又是姻亲，我们一并谢过陈老地仙。”

陈老地仙说道：“我祖上与你鲁家祖上是至交，更无须多礼！时辰不等人，我们还是先忙正事吧！”

一个徒弟递上一包土，陈老地仙亲手打开在梅老太爷和瑞萱夫妇面前。土色发紫，并微微带有一点青白。

陈老地仙解释道：“土色分为黑、黄、红、白、青、紫等。受水浸湿之土，必黑而湿泥；受风吹之土，必青黑而散乱；受砂脚冲克之土，必干枯而带石子；受水止而润泽之土，必红中见黄；受堂气之归纳之土，必聚五色；受山抱而气藏之土，必紫中见青白。从土色看，此处地穴，应为藏风蕴气之处。”

一个徒弟又拿过三个粘着新鲜泥土的鲜鸡蛋，另一个徒弟捧着一只碗。陈老地仙对梅老太爷和瑞萱夫妇说：“现在虽不是三伏天，但也是夏末秋初，昨天下午埋进土的，你们看！”

打在碗里鸡蛋还是黄白分明！

陈老地仙说：“这就证明此处生气蓬勃，再加上藏风聚气，应为是雷江的风水宝地了”。

虽然瑞萱对陈老地仙说的这些风水是懂非懂，但她明白，雷江人把最好的福地，给了他们最好的女儿——瑞蕙母女。

2陈老地仙拿出四张柏木做的木牌，上面刻着“元亨利贞”四个字，他把木牌交给一个年轻徒弟，嘱咐了几句。

徒弟跳入深坑，把四个木牌，按照西北方“元”、西南方“亨”、东南方“利”、东北方“贞”的次序，放进坟的四角上。然后，在下面接棺木。

瑞蕙那口阴沉木大棺材被缓缓放下。陈老地仙徒弟按照罗盘方位，将棺木仔细落定；随后，梅霞那口简陋棺材也缓缓而下，两个棺材整齐并排放在一起，一大一小，如同梅霞依偎在瑞蕙怀中。

小徒弟在两口棺材的四个角各放一个馒头，然后爬出深坑。

陈老地仙说：“请亡者亲人们填土吧！”

梅三叔公、晓林瑞萱以及梅成梅香等一应众人，拿起了铁锹。

泥土伴着细雨、眼泪和白花，纷纷散落在瑞蕙母女的棺椁之上。

等棺椁完全被土覆盖，梅三叔公上去对大家三鞠躬，说：“谢谢大家来送梅家母女，请大家撒点土，祝他们安息吧！”

一把把泥土，伴随着乡亲的不舍个感激，纷纷落在棺椁之上。

等乡亲们洒土完毕，八个精壮的汉子，将一担担新鲜的泥土倒在墓穴里。很快，一座新的坟茔已隆起。

雷江大地母亲，用自己厚实的胸脯，接纳并庇佑着自己的女儿。

一块汉白玉的石碑也已经立起。上面是行书写着：“贞妇王瑞蕙烈女梅霞合葬墓。”瑞萱认出了熟悉的笔迹，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陈老地仙最后说：“请亡者的晚辈‘喊月台’。”

这下大家都面面相觑。瑞蕙膝下只有一女，梅霞更是未出阁姑娘，没有后人。

尽管梅香认了瑞萱为干娘，但她毕竟自己是墓中主人是主仆名分，又是女儿身，所以一直顾虑重重。

瑞萱只得上前说：“我是瑞蕙的姐姐，梅霞的婆婆，让我来‘喊月台’吧！”说罢，来到墓碑前，就要跪下去。

一双纤巧的玉手坚定地搀住了她。

3瑞萱一看，正是自己寻找的人，和瑞蕙、自己都情同姐妹的方太太，现在的了因师太。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姐妹在瑞蕙墓前相见，更是百感交集，涕泪纵横。

良久，了因师太对瑞萱说：“姐姐你是长辈，如果你‘喊月台’，我想亡灵都会不安的。我儿正武现在年方十二，承蒙你和瑞蕙妹妹多方照顾，就让他做你的义子，让他去‘喊月台’吧！”

瑞萱感激地点点头。

方正武披麻戴孝，跪在碑前：

“鸣呼，姨母瑞蕙，年仅四十。义姐梅霞，年方十八。孝侄义弟，跪在坟前，虔具素礼，以示祭典。

姨母贤淑，人人敬仰，义姐善良，有口皆碑。为救乡亲，以身伺虎，冰清玉洁，被敌荼毒。号天泣血，泪洒沾尘。兰心惠质，芬芳千秋，梅香霞影，万世不朽！感天动地，英名永存。魂游冥府，百喊不闻。哭断肝肠，仇何以伸。今日祭典，略表寸心。继承遗志，奋发图强，驱除敌寇，还我安详！九泉有灵，来尝来品。鸣呼哀哉，尚飨！”

眼泪如飞。

4翠云山顶。炮楼里的鬼子用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送葬人群的一举一动，不时用电话向犬川次郎报gào

情况，炮楼顶部的远程重迫击炮炮口随着人群移动在缓缓转向。

渐渐的，雨过天晴，霞光铺地。似乎是瑞蕙母女在天上向乡亲们做最后的告别。

地上，明堂平坦，水流轻缓，不远处桑树、龙松浓荫蔽日，陈老地仙叹息道：“此墓艮宫出现高峰，其家必然出贵丁，高峰三丈县团级，卦有旗角出公卿。可惜瑞蕙母女没有后人，不然，会飞黄腾达，至少官至县令！”

瑞蕙根本没有心事理会这些，心里默默地说：“瑞蕙，梅霞，你们如果真的有在天之灵，就请保佑多灾多难的雷江少受点苦难吧！保佑鬼子早日滚出中国，保佑那些残害你们的禽兽受到应有惩罚！”

那天，送葬队伍中，很多雷江的青壮男人没有回来，他们趁着夜色潜出雷江，投奔了各类抗日组织，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再让善良的雷江女人为他们牺牲！不能再让纤柔的中国女人再受野兽蹂躏！

此次事件以后，瑞萱以其果敢和干练，使她以及整个鲁家更加受到雷江百姓的敬重。雷江百姓也将对瑞蕙母女的感激之情全部寄托在瑞萱身上，在没有国民zf的雷江，她实jì

成为了战乱时期雷江百姓的主心骨。

但是，她也犯下了一个大忌讳：日本鬼子绝对不能容忍在他们的占领地方，出现一个能与侵华日军分庭抗礼的人物。瑞萱不知dào

的是，犬川次郎从葬礼后，就开始着手秘密调查鲁家和瑞萱的情况，一张无形的网正向她和整个鲁家铺洒过来。

第52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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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30年初夏，雷江正是香樟树换叶的季节，清风怡人，满树橙红的香樟叶随风而逝，默默地铺洒成斑斓的地毯，一抹抹嫩绿的新芽在树梢上绽放，空气中缭绕着浓郁的樟脑清香。

随着时间的推移，瑞萱也渐渐从瑞蕙母女蒙难的伤痛中慢慢拔了出来，正在内室看近来粮铺的账目。雷江附近经过战火蹂躏，土地荒芜，劳力流失，农业生产大受影响，米价连连攀升，而且，无论是鬼子，还是国军，以及趁乱蜂拥而起的打着“救国军”、“义勇军”等等各色武装，都大量需yào

粮饷。文明的收买，野蛮的抢夺，鲁家的粮食货源明显减少。

更为要命的是，战乱期间，货币极不统一：在雷江市场上流通的，既有原国民zf的“法币”、又有南京汪伪zf的“中储劵”，还有鬼子的“军票”，甚至还有宜城七县发行的“兑换券”，这就给商品流通带来极大困难。在这些林林总总的“货币”中，最坚挺的硬通货，就是“袁大头”，中国人几千年的银子情节在战乱时更是彰显无遗。

自从雷江沦陷以后，鲁家米铺粮食采购成本翻了几倍，采购量减少了七成，生意就清淡了很多，基本上只能保证雷江本地居民的粮食供应。对于乡里乡亲，瑞萱不忍心将粮食的高昂成本摊销在他们头上，这些年来，鲁家米铺都在亏本经营。

更让瑞萱心烦的是，收进来的纸币多，但采购却只能用银元“硬通货”。所幸的是，日本军票和“中储劵”能够用来缴纳各类苛捐杂税，才给这些劣币找到了一种出路。即使这样，几年下来，面子上鲁家看上去还是庞大繁荣，但里子里面，却已是入不敷出、捉襟见肘的窘态了。

瑞蕙遇难以后，梅家绸布庄生意完全停止。日本商人乘机占领雷江市场，高价倾销日本的机制洋布。雷江百姓穿着方面成本迅速上升，如果鲁家粮铺再垮了话，那么，肯定雷江粮食也会短缺，乡亲们生活会更加艰难。这也是瑞萱咬紧牙关，将鲁家粮铺维持下去的关键原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瑞萱再精明能干，面对这一桩桩难题，也是一筹莫展。正在思量该如何努力减少成本时，忽然，管家鲁宁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说：“太太，来了几个日本人，点名要见您！”

自从瑞蕙葬礼以后，瑞萱就知dào

日本人肯定会找上门来。尽管早有心理准bèi

，但听到鲁宁的通报，她心里不免还是一沉：该来的终于来了！

她放下账本，款步来到前厅。前厅里果然有几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中间站着一个矮胖的军官，是她最不想见的人—“孩太君”犬川次郎！靠着榨取雷江的丰富资源，犬川次郎养尊处优，每天大鱼大肉，几年下来，已经从一个瘦削的特工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军官。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孩太君’大驾光临啊！里面请吧！”瑞萱大大方方地说。

武汉战役后，日本在中国战场长期直入的攻势得到了遏制，中日两国都进入了最为艰苦的抗战相持阶段。作为一个海洋岛国，日本的钢铁、石油、橡胶等战争资源也消耗殆尽，急需开辟新的资源供给来源。日本海军早已眼红日本陆军在中国取得的辉煌战绩，正准bèi

近期在太平洋上跃跃欲试。因此日本大本营极其重视中国作为战略后方基地的作用。

南京汪伪政权成立后，日本当局特别提出要改变战争初期那种“恐怖威吓”做法，大力宣传“日中亲善”，和中国当地士绅等中产阶级、知识精英搞好关系，达到“以华制华”、“以战养战”的目的。在这种大背景下，犬川次郎也不得不将自己的残暴收敛一些。尤其是日本军队内部一些平民出生的少壮军官对平步青云早就不满了，已经向南京大本营打过很多小报gào

，告发山田攻飞机失事真相以及犬川次郎在雷江的各种肆意妄为，他也领受了好几次申饬，如果不是皇族背景，早已经撤职查办了。

这还是犬川次郎第一次走进鲁家大院。鲁家大院是一座典型的江南三重叠进院落，前庭、后院、中天井。前厅影壁、藤蔓、假山、流水，四周风水角都有大荷花缸，寓意着“风水不外泄”。缸里种着睡莲，养着各色锦鲤，别有一番灵动。

中间为厅堂，两侧为室，厅堂前方为天井，采光通风，院落相套，造就出纵深自足型家族生存空间。大院为传统徽式建筑风格，民居外观整体性和美感很强，高墙封闭，马头翘角，墙线错落有致，黑瓦白墙，色彩典雅大方。

在装饰方面，徽州宅居的“三雕”之美令人叹为观止，青砖门罩，石雕漏窗，木雕楹柱与建筑物融为一体，使建筑精美如诗，尤其是江南水乡独有的轻巧花格窗，窗外竹影芊芊，婆娑幔舞，樟树清香，潺泉汩汩。

后院是主人的私密生活空间，一般外人是不能进入的。后院有小门，直接通向梅家和鲁家共用的后花园。

瑞萱的厅堂招待犬川次郎一行。坐在牛骨和贝壳镶嵌的红木镂花太师椅上，犬川暗暗佩服中国精深的文化底蕴和舒适的生活环境。相比而言，日本奈良的古建筑虽精巧但不够大气，东京的现代建筑虽奢华但不够天然，中国长江沿岸的富饶和舒适让他羡慕不已。“用日本先进的现代文明改造贫穷落后的中国？”日本军部的宣传口号就连他都不相信。

瑞萱这个看似友善的举动倒令犬川次郎大大意wài

，他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开口了，地道的东北味中国话：“夫人，这次来首先是来向你道歉！对于您妹妹瑞蕙和您外甥女梅霞～”

“犬川先生，梅霞早已是我家媳妇了。”瑞萱打断他的话，纠正道。

“哦，对不起，对于她们两个的不幸我深表同情和道歉！夫人和小姐本来是作为‘中日亲善使者’，自愿去日军慰劳所表演节目的。但几个朝鲜兵还有几个台湾兵喝多了，竟然不顾军纪，对瑞蕙小姐和梅霞小姐进行非礼，并造成严重后果，我谨代表大日本皇军驻雷江大队和我本人最诚挚的歉意！”犬川次郎站起身来，对瑞萱微微一鞠躬。

听着犬川次郎毫不脸红、行云流水般的谎话，瑞萱已经平复的伤疤又被狠狠地戳了一刀，顿时涌起一阵酸痛，痛彻肺腑。

“两条人命，一个典雅端庄的夫人、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那么惨烈的离开了人世，就只值你一个歉意！看来你们东洋人的歉意分量很重呀！”瑞萱不无讥讽地说。

第53章 粮仓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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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人命，一位是典雅端庄的夫人、一位是如花似玉的少女，那么惨烈的离开了人世，难道就只值你一个歉意！”瑞萱不由得怒火中烧。

“当然不是！宪兵队已经将这几个肇事的朝鲜兵和台湾兵关押起来审讯了！”犬川次郎提高“朝鲜”和“台湾”时，语气特别着重了一下。

“哦？”瑞萱轻蔑地瞟了犬川次郎一眼。

“是的，经过审讯，他们对自己犯下的强暴罪行供认不讳。”犬川次郎言之凿凿。

“那贵国宪兵是怎么处理他们的？”瑞萱追问。

“把他们通通押送到前线，让他们充当敢死队，为天皇效忠，为天皇玉碎！”犬川次郎说得毫不脸红。

“呵呵，贵国惩罚犯罪军人的方式的确有点与众不同！”瑞萱不无讥讽地说。

对一个不知dào

“道歉”两字含义的国家、对一个将无耻当作荣誉的军队、对一个具有撒谎传统的群体，对一群敢于挑zhàn

人类底线的政客，瑞萱是真的没有更多的话可说！

“为表示我们最真诚的歉意，也为我们以后的至诚合zuò

，今天我带来了我们日本最名贵的礼物——江户时代的精美官窑瓷瓶！请笑纳。”犬川次似乎很有诚意。

一个背着三八大盖士兵递过来一个精美的盒子，盒子里面装着一支祭红梅花瓶。

犬川次郎说：“请夫人赏鉴！”

瑞萱懒洋洋拿起瓶子，首先看了一下尾款，不禁鼻子轻轻“哼”了一声，鄙夷地笑了，又放回盒内。

“小女子常在深闺，所以才疏学浅，竟然不知dào

江户时代的日本是中国清朝疆域的一部分，因为瓶子的尾款上明确印着‘大清康熙年制’。而且，瓷瓶的款式、风格，是典型的景德镇官窑产品”，瑞萱讥讽地说：“看来这只瓶子也是你们皇军所谓的‘战利品’吧。”

犬川次郎的脸一下红的像猪肝。的确，他犯了一个低级错误。

2“今天‘孩太君’登门，想必不是专程来道歉的吧？”瑞萱不想和犬川次郎聊这些无聊话题，直截了当问明来意。

“当然！今天上门一是为了道歉，二是想和贵府精诚合zuò

，共建大东亚共荣圈，三是有点小事相求！”犬川脸色恢复了平静，接着说。

“请问是什么‘小事’呢！”瑞萱问道。

“皇军有一批粮食，现在存放在大队部那里，因为太潮湿，不利于保存，想借用贵府的地下粮仓！”犬川次郎也不拐弯抹角了。

“那有什么区别吗？”瑞萱反问道。

“区别大大的！”犬川次郎狡猾一笑，“据我所知，鲁家粮铺不仅能垄断雷江市场，还能将粮米生意做到上至武汉、下到芜湖，除了鲁家历代掌柜勤劳刻苦、精明能干、诚实公平外，还有一个独特秘诀：就是你们鲁家河边的地下粮仓”。

瑞萱的心顿时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捏了一下，浑身突然一紧，但她面上依然从容：“‘孩太君’说笑了，地下粮仓到处可以开挖，为何偏偏惦记我们鲁家小小粮仓呢！”

“小小粮仓！”犬川次郎嘿嘿一笑，笑声中透露出几分狡黠：“那我给瑞萱小姐讲一个故事：80年前，湘军大将鲍超进攻军事重镇宜江，为保证十几万大军供给，要建设一个粮食基地，这个担子就落在一个鲁姓的军需官身上。这个军需官精通地理堪舆，选择了雷江边的一个码头，并开挖了地下粮仓，地下粮仓用松木为板、糯米浆和石灰三合土围墙，既有船运便利，又有防火取水之利。

‘洪杨之乱’平定后，这个鲁姓军需官解甲归田，又回到雷江，做起了粮米生意，顺风顺水，很快就富甲一方。鲁姓军需官的成功引得别的客商纷纷仿效，一时间，雷江粮米行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但不久，这些客商就因为雷江气候潮湿、粮食容易霉变不得不悻悻而归！他们始终不明白的是，为何独有鲁家粮库不发生霉变反而能够阴凉保存”，道这里，犬川次郎突然压低声音，身体靠近瑞萱，故作神mì

地说：“因为雷江古镇本身是个天然八卦，鲁家粮仓就建在‘艮’位上。处山水之利，鲁家粮食生意才能风生水起！如果我没猜错，这位鲁姓军需官就是你们鲁家先祖吧！”

一种寒意顿时从瑞萱脚底直冲脑门。一定有什么人在暗中将雷江的一切通报给了鬼子！不然，自己祖上这么隐秘的掌故，鬼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dào

！联想到那次直接导致瑞蕙母女罹难的“大甄别”，瑞萱觉得似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中监视着自己、尽管正值黄梅雨季，江南闷热难当，但瑞萱还是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孩太君’真不愧是中国通，”瑞萱说，“你们对雷江真是用心良苦呀！”

“那当然！我们日本人做事情就是严谨认真！”犬川次郎不禁有点洋洋得yì

。

“我们中国人做事情也很认真，但我们只认真做我们自家的事情，从不对邻居家的东西那么用心琢磨！”瑞萱反唇相讥。

“夫人，不打口水仗了，还是说正事吧，我希望你们能精诚和皇军合zuò

！”犬川次郎自认不是伶牙俐齿瑞萱的对手。

“哦，”瑞萱沉吟了好一会，“好吧，这是一件大事，我一个女人家做不了主，容我先和当家的商量商量！”

“那好，三日后我再来听你的准信！”犬川次郎不容分说地说道，“那我们告辞了！”

“等一等，请把你的瓶子拿回去，这种瓶子我家有很多！”瑞萱淡淡地说。

犬川次郎假惺惺地鞠躬告辞，瑞萱没有按照平时礼节起身相送，而是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走出鲁府，犬川次郎脑海里还是瑞萱优雅端坐的样子。尽管瑞萱对他极为冷淡，甚至从头到尾言谈中充满嘲讽，但他却觉得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在吸引着他。与瑞蕙的温婉柔弱相比，瑞萱在娴雅中带有一丝刚毅，在高贵中带有一丝亲和，充满一种东方江南中年女性独有的婉约风韵。如果说瑞蕙是清新的茉莉，那瑞萱就是那带刺的红艳玫瑰。他内心的恋母情结又在苏醒，不禁想入非非起来，突然，下面又是一阵疼痛，让他不得不停止这个邪念。

“巴嘎雅鹿！该死的支那小女人！”下面的疼痛让他再次想到了梅霞。梅霞骨子里的那种刚烈，倒更像是瑞萱的女儿。

第54章 柔情缱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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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鲁府华灯初上。

听说犬川次郎白天到家来过，刚刚回府的晓林大为震惊，匆匆进入内堂去找瑞萱。

瑞萱不在内堂，却在饭厅。

晓林来到饭厅时，瑞萱正在饭桌前等着他。看见他进来，连忙站起来，笑盈盈的迎上去：“鲁哥，回来了，正等你吃饭呢！”

晓林连忙问，“瑞萱，听说‘孩太君’上门来了，没有为难你吧？”

瑞萱一笑，“没什么，上门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黄鼠狼给鸡拜年！”晓林愤愤地说。

“好了，先别说这个，”瑞萱柔声的劝着晓林，“先吃饭吧，我今天亲手为你做的。”

这时候晓林才发xiàn

桌上已是满满一桌子饭菜，大部分都是时令蔬菜、豆腐制品，但不知dào

瑞萱从哪儿还搞来了一个猪肘子，还有一盘银鱼炒蛋。

尽管雷江是传统的“鱼米之乡”、膏腴之地，但在战乱时期，就连鲁家这样大户，能吃到鱼肉荤腥也是相当不容易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晓林不解地问道，“或者家里有什么喜事？”

瑞萱调皮地说：“当然是大日子！你猜猜看～”

自从雷江沦陷后，晓林被一连串的打击弄的几乎麻木了，他努力想了半天，还是一脸茫然。

瑞萱抿嘴一笑，“你都忘了，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呀！”

晓林猛然记起，20多年前，初夏的那个下午，雷江举城欢庆的场面。以前，每逢瑞萱瑞蕙姐妹结婚纪念日，都是鲁家和梅家一起在镇上最好的酒楼设流水宴，请镇上所有亲朋好友一起聚会。

梅家二掌柜因病英年早逝后，虽然结婚纪念日不会在酒楼设流水宴那么奢华了，但只要到了那一天，瑞萱还是会把瑞蕙和梅霞一起接到鲁府，在鲁家大院庆祝一番，并留宿一宿，姐妹俩睡在一起，说说体己的悄悄话，回忆姑娘时的快乐时光。如今，当年的两位娇艳少女，瑞蕙已经香消玉殒，姐妹已是阴阳相隔，这个纪念日也一度成为瑞萱的伤心日。今天妻子突然提起，晓林唯恐又会引起瑞萱的思念和伤感。

他马上说：“对不起，瑞萱，我忙糊涂了，连这样的大日子我都忘了！我现在就去给你买礼物，你想要什么！”

瑞萱拦住了他：“兵荒马乱、黑灯瞎火，去哪里买礼物？再说，雷江的古玩玉器、金银首饰等店铺都被‘孩太君’搜刮几次了，哪里还有什么礼物好买？还是先吃饭吧！”

晓林在桌旁坐了下来，正拿起碗准bèi

盛饭，瑞萱又走到他眼前，像变戏法一般，突然从身后拿出一瓶酒，“鲁哥，今夜我陪你喝几杯！”

从日本人占领雷江以后，严禁中国人喝酒，所有的酒精都要送去作为战车发动机燃料，支持“大东亚圣战”。这瓶酒也不知dào

瑞萱是怎么藏住的。

几杯酒下去，瑞萱就不胜酒力，脸色绯红，在摇曳的烛光下，更增添了一丝娇媚。

晓林看着灯下微醺的瑞萱，没有白天里的端庄矜持，媚中带俏欲语还休，别有一番韵致。晓林忍不住一时冲动，一把握住瑞萱的手，亲吻了一下，按在胸口，真诚地说:“瑞萱，家里家外，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按照往常，瑞萱肯定会娇嗔的说一句：“鲁哥，别这样，让下人看到了不好！”

但今夜，她却没有，而是顺势躺在晓林的怀里，不知是酒意还是心思，眼睛中有几点晶莹。

“瑞萱，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晓林忐忑的问，“白天‘孩太君’欺负你了?”

瑞萱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躺在她爱人的怀里，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和心跳，闭上眼睛，两滴泪珠从眼角悄然落下。

晓林紧紧将瑞萱搂在怀里。

雷江沦陷以来，梅家已经是家破人亡，鲁家也是历经磨难，生意江河日下，晓林甚至将祖上埋下的几罐银元都悄悄挖出来了，艰难维继鲁家米铺的经营。也正因为这样，雷江百姓在战乱之中还能吃上白米，而不会和其他地区一样，只能吃鬼子配发的掺杂着玉米、番薯和玉米芯子的“共济粮”。这些年来，晓林已经失去了市场、财富、朋友和亲人，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失去怀中这个为鲁家操劳半辈子、现在身心伤痕累累的美丽女人。

烛光渐渐地暗淡了。桌上饭菜也早已冰凉。

２瑞萱渐渐睁开眼睛，慢慢起身说:“鲁哥，时候不早了，我们早点歇息吧。你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我去打水为你烫脚。”

即使当下，鲁家作为雷江望族，府上还有不少仆人、佣人。打水洗脚这类事情自然不需yào

女主人亲力亲为。瑞萱今夜过分的殷勤反而使晓林心头一直笼罩着阴云。

水打来了，热气腾腾，还散发着一种清香。瑞萱在晓林脚边慢慢跪了下来，轻轻为他脱去鞋袜，将晓林的脚放进木盆里。

“鲁哥，试试看看，烫不烫脚！”瑞萱说。

水温正合适，并且散发着花草的清香。脚面能感受到水里有一种生姜的辛辣和薄荷的清凉，看得出女主人的良苦用心。

瑞萱用手指轻轻的揉搓着晓林的脚背，一个脚趾一个脚趾仔细的清理着，再轻轻按摩他的脚底。

尽管瑞萱做得很仔细，但晓林却一点都没觉得舒畅，反而心头不安的疑云越来越大。

洗完以后，瑞萱端盆出去，对晓林说，“鲁哥，你先睡吧，我一会就来！”

今天瑞萱怎么这么反常？晓林呆呆独坐在宁式千工床床沿上，心神不宁。

好一会，门轻轻地推开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飘了过来，瑞萱回来了。

显然，瑞萱经过了精心沐浴过，秀发还是湿漉漉的，画了峨眉，点了红唇，穿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大红肚兜，几朵嫩黄的小花碎碎缀在抹肚边缘，翠叶翻卷，与冰肌玉肤相映成趣。下面是一条葱绿的睡裙，赤脚踏着一双软底绣花缎面红布鞋。

晓林仿佛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当年，新婚之夜，他的新娘就是这样。晓林仿佛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当年，新婚之夜，他的新娘就是这样。

瑞萱走到床边，背对着晓林，露出白皙的背部，长发披散在腰间，显得楚楚动人。尽管年过四十，但身上还无半点赘肉，依然紧致匀称，柔若无骨，玲珑丰韵。她微微扭转头，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虽然已经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但晓林每次看到瑞萱都像新娘般为之惊艳。晓林缓缓从床边站立起来，从后面紧紧抱住瑞萱，抚摸着她柔软的胸部，感受到她的急促呼吸和怦然心跳。

瑞萱温顺地垂下白嫩的柔颈，晓林轻轻挽住背后的系带，轻轻分开，艳红的肚兜从凝脂般的皮肤上无声滑落～自从鬼子来雷江后，特别是瑞蕙母女蒙难后，他和瑞萱已经很久没有同房了。

不管明天要面对怎样的惊涛骇Lang，今晚，我只要我的新娘！

晓林突然冲动起来，猛地将瑞萱扳转过来，迎面看到的，是瑞萱迷离期望的泪眼，他埋下头，紧紧吻住瑞萱的红唇，瑞萱配合地闭上眼睛，张开口，吐气如兰。晓林一下猛地将瑞萱抱了起来，瑞萱紧紧搂着晓林的脖子，顺势踢掉脚上的绣花布鞋，和晓林一起滚落到宽大、厚重的千工床上。

烛光摇曳，红绡荡漾。

第55章 伉俪情深

1

当晓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天光大亮了。

他下意识往床里面一摸，早已空无一人，看来瑞萱还是和往常一样，早早就起床了。回想起昨天晚上，瑞萱一改以往的矜持羞怯，大胆而疯狂，使他觉得新奇不已。不过，现在腰部还觉得有点隐隐作疼，毕竟自己也已过不惑之年了。

瑞萱的种种反常让他有一种惴惴不安。

晓林穿衣起床，刚到厅堂，看见瑞萱又恢复了以前的干练，正在一边指挥仆人们打扫厅堂，一边听管家鲁宁报账，看见晓林出来，瑞萱莞尔一笑：“鲁哥，你起来了，我已经做好了桂花莲子羹，让鲁婶给你端过来。”

看到瑞萱和往常一样忙忙碌碌的样子，晓林的心稍稍宽了一点。

一天在忙碌中很快过去了，又是上灯时分。

和往常不一样，晚饭后，瑞萱没有按例陪晓林去城内各粮铺转转，看看一天营业帐目，而是一个劲催促晓林早早安歇。千工床上，佳人柔情缱倦，使晓林欲拒不能。他只能迟疑的闭上眼睛含混的说，“瑞萱，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你也白天也累了一天，要注意身体！”突然，他觉得有一股咸热的液体流进他口中，他吃了一惊，睁开眼睛，瑞萱已成为泪人。

“怎么了，瑞萱，我说错什么了？”晓林急忙起身，问道。

瑞萱摇了摇头，一声不吭。

“那这是怎么了！”晓林急切地问。

“鲁哥，瑞萱可能以后不能再陪你了～”瑞萱哽咽着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晓林一把将瑞萱紧紧搂在怀里，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2“昨天‘孩太君’来我家了，他想要我们鲁家大仓来存放鬼子的军粮！”瑞萱倚在晓林怀里，一五一十告sù

了犬川次郎来鲁家当时的详情。

雷江地处内地，在广袤的中国大地，只能算是一个无名小点，但就是这么一个地方，鲁家粮仓这么隐秘的秘密鬼子都了如指掌，看来鬼子的心机太深了，早已就盯上了中国这块大肥肉，做足了功课，真zhèng

做到了“知己知彼”，难怪日军进攻势如破竹，国军屡战屡败！

晓林听了也是冷汗直流。

聊起这些，瑞萱显得还是惊魂未定：“鲁哥，我越来越觉得，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联系到上次‘大甑别’，我怀疑，我们熟悉的人之中，有鬼子的奸细～”

晓林安慰道：“我也不是没有想过雷江出了汉奸。甚至，我们还秘密筛查过‘大甑别’那天，不在现场的雷江城内男人。除了那天我在外收粮，还有十几个人在城外，主要是‘仁和堂’的掌柜、伙计在外面采药、巡诊。瑞萱你想想，贺老神医那么忠义，他的人怎么可能和鬼子勾结？更何况～”

晓林突然觉得漏嘴了，连忙岔开话题：“一圈秘查下来，似乎每个人都不太可能和鬼子勾结。我们也想到可能是城外的，熟悉雷江内情的人，但这个范围就太大～也许，这个汉奸本身就不存zài

，鬼子就是制造这么一个‘影子’，希望我们捕风捉影，相互猜忌，内部出现裂隙，他们好趁机分而治之”。

瑞萱听晓林这么说，觉得不无道理。她心稍稍宽慰了些，因为这关系到她的下一步计划能否顺利实施。她接着问：“鲁哥，你说，该怎么回应‘孩太君’？”

晓林不假思索：“这些军粮是鬼子从中国孩子口里夺下来的，是拿去喂养那帮禽兽军队，让他们继xù

烧杀yin掠，侵占中国。我们决不能和鬼子合zuò

，合zuò

就是汉奸，是雷江的千古罪人！”

“当然不能！瑞蕙母女的血海深仇没报，我们怎么能和禽兽同流合污！”瑞萱应和道。

“那怎么办？我们一起逃走！”晓林说。

“逃？半个中国都被鬼子占了，我们能去哪儿？国已破，家何安？”瑞萱凄婉一笑，“‘孩太君’的阴毒你不是不知dào

，被他惦记上了，我们还有机会逃？就算我们能侥幸逃脱，鲁哥，你忍心鲁家百年基业，被鬼子当作侵略中国的后勤基地吗！”

“不能，我宁愿烧了也不会留给鬼子！”晓林咬牙切齿。

“我也是这么想！”瑞萱激动地说。

“那你接下去该怎么办！”晓林问她。

她趴在晓林耳畔说了一番。晓林露出一阵惊喜。但随后又迟疑的说：“能行吗！”

瑞萱反问：“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那好，做完这些以后，我们一起逃走～”晓林还抱有一份幻想。

3瑞萱站了起来，移开一个花瓶，在旁边触动一个机关，卧室墙壁上顿时出现一个和墙壁同颜色的壁柜，不是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瑞萱打开壁柜门，从掏出一个不起眼的麻织布包：“鲁哥，我已经准bèi

好了，这里有20根金条，还有一些银元，我早已买通了有关人员，用假名，为你另做了一张‘良民证’。因为你经常要外出购粮收款，出门、出城应该不会受到怀疑，你远走高飞吧！”

“那瑞萱你呢！”晓林疑惑地问。

瑞萱低下了头，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声音哀怨，像受伤的天鹅：“我走不了！我走了计划就不能进行，鲁家粮仓还会落入‘孩太君’手中，那样，我们无论如何都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上对不起鲁家列祖列宗，下对不起瑞蕙母女！”

“那你想怎么办？说呀，瑞萱！”晓林急切的说。

瑞萱抬起头来，已是泪眼朦胧：“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们现在就是兔子，既然被‘孩太君’这只狡猾凶残的老鹰给盯上了，还有逃脱的机会吗？如果实施了计划，小鬼子会放过我吗？我还会有活路吗？只怕会比瑞蕙的遭遇更惨，受尽凌辱，生不如死～，鲁哥，我不会对不起你、玷污鲁家列祖列宗的！”

晓林心里泛起一阵阵的酸痛，想安慰她，却不知dào

怎么说，这时他才理解了这两天瑞萱的种种反常之态，原来他是在对他尽妻子最后的义务，向他做最后告别！而且，还为他考lǜ

得那么多。但他，作为雷江大族鲁家的顶梁柱，却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感激、不舍、羞愧、悲愤，一起涌上心头。

他轻轻搂过妻子，柔情地抚摸着妻子的玉体。瑞萱头枕着他的手臂，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在爱人坚强的臂弯里，瑞萱慢慢睡着了，睡得很踏实，很安详～

第56章 讨价还价

1

第二天一早，瑞萱就借口让晓林去下早稻米订单，让他早早出城。因为今天三日期限已到，“孩太君”要来听回话了。

早上，瑞萱只做了简单的梳洗，就坐在厅堂的红木太师椅上，静静地等候着“孩太君”的到来。

犬川次郎果然如约前来。一进门，没有上次的客套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鲁夫人，你们商量得怎么样！”

瑞萱微微一笑：“既然是‘孩太君’开了尊口，我们还能有商量的余地吗！但是，有个小小要求～”

犬川次郎本来以为瑞萱会找种种借口推脱，来之前，他精心准bèi

了一套威胁利诱的说辞，却不料瑞萱这么爽快的答yīng

了，犬川次郎不禁有些喜出望外：“哟西！鲁夫人，你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真zhèng

朋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瑞萱清婉地说道：“‘孩太君’，我们鲁家粮铺之所以能成为百年老店，凭的就是买卖公道，童叟无欺。我们鲁家最大的利润来源，说白了，其实就是赚取粮食的季节差价，通俗地说，就是获得一些粮食的保管储存费用。

你看，如果你占用了我们鲁家粮仓，我们自己的粮食周转肯定要受到很大影响。你也知dào

，我们鲁家合府上下，也有百十来口人，都要开口吃饭；雷江百姓几代人都是我们鲁家的衣食父母，尽管现在兵荒马乱，我们也不能做哄抬米价、趁人之危的缺德事。别看鲁家目前还外表光鲜，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是亏本经营、入不敷出，艰难度日了。如果‘孩太君’还要占用鲁家粮仓，那样，我们鲁家米铺就难以维持了～”

犬川次郎还以为瑞萱是扩大粮米市场，于是满口应承：“好好，只要鲁夫人和我们皇军精诚合zuò

，我们皇军可以保证，让你们把粮食生意做到全支那，甚至～”

“不是这个意思，”瑞萱打断犬川次郎的泡沫愿景，“我们鲁家粮铺本小利薄，只图养家糊口，没有那么大志向，我的意思是只想收点租金～”

“哦？”犬川次郎不禁一愣，“那鲁夫人具体的想法是～？”

“这样好不好，我们鲁家粮仓租给你们，一百担粮食一天一块大洋，需yào

我鲁家伙计帮忙进出货，工钱另算～”瑞萱恢复了作为老板娘的干练。

犬川次郎眼珠子乱转，思前想后，突然笑了起来：“鲁夫人不愧是精明的生意人！好，我答yīng

你，我们可以付军票～”

瑞萱很坚定的说：“不可以！我们要出外购粮，现在南京的‘中储券’、重庆的‘法币’、还有你们的军票等等，纸币满天飞，老百姓都不知dào

该用那种钞票，还是银元到哪里都可以流动～”

犬川次郎脸色一沉：“怎么，大日本皇军的军票都不行吗！”

瑞萱端坐着一动不动。看得出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

2犬川次郎阴阴一笑，“鲁夫人，其实，按照我国和南京zf共同签署的《战时物资管制条例》，大日本皇军完全可以无条件征用鲁家粮仓～”

瑞萱淡淡的说：“当然，你们可以征用粮仓，但有一点可能‘孩太君’不知dào

，鲁家粮仓能够长期储存粮食，不霉不烂，不仅仅是因为位置选的好，更主要，是有一套鲁家祖传的保存粮食的程序和方法。”

“那我们就连你们人一起征用！”犬川次郎突然严厉的说。

瑞萱针锋相对：“难道我们鲁家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人吗！”

在瑞蕙母女的葬礼上，犬川次郎已经领教过瑞萱的刚毅和倔强。

想到抢来的上万担粮食在露天霉变，还有耽误往前线供粮的责任，终于，犬川次郎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鲁夫人，一半银元一半军票？大日本帝国所有的金银都要上交大本营，支援圣战，我们手中银元也不多～”

瑞萱想了想，好象很体谅地说：“这样，五成银元，五成‘中储劵’。当然，桥归桥、路归路，不管如何，‘孩太君’能在这艰难关口是雪中送炭，为鲁家带来生意，鲁家自然会投桃报李，少不了‘孩太君’的好处～”

瑞萱最后的嫣然一笑让犬川次郎充满幻想：“银元就暂时先存放在你那里保管，如果皇军完全占领了中国，到时候，不光是这些银元，还有你们鲁家全部家业，甚至，你这个美人，都统统是我的！”

想到这里，犬川次郎故作大方：“好的，鲁夫人，一言为定，我们今天就开始租仓。”

“可以！不过，我们先要二成定金，要现大洋。”瑞萱尽显老板娘的精明本色。

“好。到时候我让人送到府上。货源的，归我，具体怎么保管，归你。”犬川次郎也回答爽快。

“‘孩太君’，最后我还能有一个额外要求吗？”瑞萱说道。

“请说！”犬川次郎应道。

“今年是我妹妹瑞萱40周岁冥寿，作为她世上唯一亲人，我想按照乡俗，阴历七月半，为她放一次河灯。”瑞萱缓缓地说，声音里充满哀怨。

“鲁夫人是要去郊外吗？”犬川次郎的语气里充满了警觉。

“不，就在城里，鲁家粮仓码头！”瑞萱答道。

“难得你们姐妹情深。我们日本人也讲究孝悌，人之常情，没有问题！”犬川次郎保证道。

出门以后，犬川次郎低声对身边翻译说：“找几个机灵的，盯死这个女人，不要让她耍什么花招。”

3随后的日子，鲁家粮仓明显忙碌起来，不时有日本军队的粮船靠趸粮仓，又不时有小船将米从粮仓送到米铺。瑞萱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厅堂里忙里忙外，也频繁地出入鲁家米铺，米铺的货源似乎也特别充裕，而且价格公道。更重yào

的是，不管什么票子都收，甚至包括鬼子的军票。

如果是瑞萱亲自坐店，还会撇去个钞票零头，或临了再往顾客袋里抓上几把米。即便这样，瑞萱也明显感受到了乡亲对她的冷漠。对她的明显善意，乡亲们最多也是含糊说了声：“谢了鲁家太太！”转身就走，而不是和以前那样，和瑞萱东家长西家短的聊上半天。

走在街上，尽管瑞萱还是对遇到的每位乡亲含笑致意，但好像人们是在有意无意地躲着她，再没有以前那种热情和关切，眼神中明显流露出一种鄙夷和冷漠。瑞萱当然知dào

：这是她和“孩太君”合zuò

的必然结果。但现在，瑞萱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时刻关注的，是犬川次郎还有多少军粮要进入她的鲁家粮仓。

第57章 威胁利诱

1

犬川次郎也在密切关注着瑞萱的一举一动。为此，他不惜再次启用他的杀手锏－“鼹鼠”。

“鼹鼠”果然不辜负他的希望，有关瑞萱和鲁家的动向报gào

源源不断送来：

“鲁家米铺正在大量卖米，看上去货源充足，而且，价格十分公道，吸引了周边一些地方的人涌过来买米”；

“鲁家伙计出城较多，带了不少现大洋，据说，是去周边采购新米”；

“鲁家最近买了不少火油，据说，是为了放河灯用”；

“鲁家将寄养在家的中国军官遗孤方正武送到‘仁和堂’当学徒去了”；

“鲁家掌柜鲁晓林出城很久了，说是出外购粮，到现在还没回来”～对于后面几个消息，犬川次郎没什么兴趣。但第一个消息，他却感觉到有点不正常。如果这个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私下倒卖皇军的军粮，我一定要她死的比她妹妹瑞萱还要难看！

犬川次郎在书房来回踱步，心里盘算着对策。无论真实情况如何，必须先要给这个女人一点警告，让她知dào

大日本皇军是绝对不能欺瞒的。想到这里，他将翻译叫了进来，“你带两个人去，把那个女人给我带到大队部里来。”

翻译走后，他操起了电话，“宪兵队，去准bèi

一下，我要接待一个重yào

‘客人’”。

2尽管雷江书院是自己的母校，瑞萱对这里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但自从这里成为鬼子警备大队的驻地后，她还是第一次进来。

通过警卫森严的三层门岗，翻译径直把瑞萱带入原来教学楼下的地下室。

原本雷江书院是没有地下室的。抗战爆fā

以后，为防止日军空袭，所有的中小学都因地制宜，在校园内开挖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很昏暗，瑞萱刚从阳光下进来，对周围一切都看不清晰。等她眼睛适应了黑暗环境，瑞萱惊恐发xiàn

，自己已经身在刑讯室！

自己对面站着两个光着上身，满脸胡子、凶神恶煞般的鬼子，手里面拿着鞭子，看样子应该是打手。旁边是一个木质吊架，上面挂满了镣铐，上面黑黑的，污浊不堪，应该是受刑人留下的斑斑血迹。

瑞蕙回头再找带他进来的翻译时，却不见了踪影。

尽管早就知dào

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来到时，瑞萱还是紧张得心里“砰砰”乱跳。

“鲁夫人，知dào

我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来见你吗！”一个熟悉又冷酷的声音。

瑞萱循声一看，发xiàn

不知什么时候，犬川次郎已坐在她对面。

“‘孩太君’，我不知dào

你什么意思？”瑞萱装着一脸茫然。

“不知dào

？!”犬川次郎嘿嘿冷笑，在昏暗的刑房，这个冷笑声更加槮人。“那我问你，鲁家卖的那些米是哪来的？是不是皇军存zài

你家粮仓里的粮食？”

听到这句话，瑞萱似乎长长出了口气：“‘孩太君’，我还以为我犯了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件事，本来我就想找你商量的～”

“商量什么！到底是还是不是？”犬川次郎语气愈加严厉。

两个打手也随着横眉立目、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事先，瑞萱早已经准bèi

好一套说辞，并且在家演练了多少遍了，这时她说起来略带委屈：“‘孩太君’，你们的粮食大部分都含水过大，不利长期存放，而且，都是陈米，所以，我想先卖掉一部分～”

没等瑞萱说完，只听见桌子猛的一拍。犬川次郎怒不可遏，命令道：“把这个支那女人抓起来！”

两个早日等候的打手像两条恶狗，“嗖”地向瑞萱扑了过来，一人抓着瑞萱的一只胳膊，伸手就要撕脱瑞萱的旗袍。

“慢着，犬川，你言而无信，你不是说保管由我们鲁家负责吗！你这个无耻小人、王八蛋～”瑞萱又羞又气，满脸通红，不顾斯文，破口大骂。

瑞萱的失态反而把犬川次郎给逗乐了，他摆了摆手，两个打手放开了瑞萱。

“那你接着说！”犬川次郎命令道。

瑞萱一言不发，只是将一直拿在手中的丝质手袋狠狠地向犬川次郎砸去。

两个打手瞬即就抓住瑞萱胳膊，挣扎中，瑞萱旗袍盘扣散开，酥胸微露。

犬川次郎身手异常矫健，一把将瑞萱砸过来的手袋抓在手中，掂了掂，好像还很沉。

“这是什么？”犬川次郎问道。

“你自己看！”瑞萱狂怒地吼道。

犬川次郎小心翼翼打开小包，里面是一本薄薄的账本，还有一个方方的绸包，掂量掂量，很有点分量。但看上去不像是炸弹。

当然不会是炸弹。瑞萱进来时，已经经过门岗的三次搜身。

打开绸包，里面是十根黄灿灿的金条！

犬川次郎顿时一愣。他狐疑地看了一眼瑞萱，再打开账本。

账本是专门记录犬川次郎寄存zài

鲁家粮仓的粮米进出情况。明明白白地记录着粮米进出货情况，以及当时粮米价格。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哈哈”，犬川次郎看着手中黄灿灿的金子，不禁心花怒放：“鲁夫人，今天是皇军对你的考验！你的，大大的可靠，是皇军可以信赖的朋友。”

他挥了挥手，两个打手知趣的退下。

瑞萱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旗袍和头发，一边冷笑道：“这就是你们日本人的待客之道？”

“误会误会！”犬川次郎一下子变得满面春风，“这就算是一场考试，恭喜你，通过了。现在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难道就在这里谈吗？”瑞萱怒气未消。

“当然不是，请鲁夫人屈驾到我办公室。”犬川次郎客气地说。

3犬川次郎的办公室就是原来雷江书院的“藏书阁”，瑞萱学生时代曾不止一次来到这里，故而很熟悉。但现在“藏书阁”里没有了玲琅满目的图书和沁人心脾的墨香，取代的是日本武士刀、军用地图和膏药旗。

“请坐，鲁夫人，谈谈你的想法～”犬川次郎态度温和了许多。

“本来我是想找你商量的，”瑞萱边说边哭，不知dào

是在演戏，还是刚才真的受到了惊吓，“现在正值粮食青黄不接之时，米价最高，而你们的米很多又受潮，不利保管，所以我就想先卖掉部分，赚的钱去采购马上要上市的早稻，这样，即可以赚差价，又减少保管难度，还可以让你们吃到刚出产的早稻米”。

“哟西哟西，”犬川次郎喜形见色，“鲁夫人果然是做生意的奇才，更可贵的，是对皇军的一片衷心，我要送你们一个大大的匾，日中亲善～”

“这就不必了，还是谈谈我们怎么分成吧，我只重视生意和利润～”瑞萱不想跑题。

“你说你说！”犬川次郎有点急不可耐。

看到“孩太君”急切的样子，瑞宣心里泛起一阵鄙夷：什么“圣战”，什么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在黄金这面照妖镜前，瑞萱眼中的“皇军”，只剩下四个字：贪得无厌！

“按照惯例，我们代买别人的粮食，赚得利润是三七分成，和‘孩太君’做生意，我们只拿两成，剩下的八成，我们按照市价换成‘小黄鱼’定期送到你这里，今天带来的十根‘小黄鱼’，是你前期的利是，但鲁家粮仓的保管费还是要照收~”

“好！”犬川次郎非常满yì

，他当然明白这里面公私之间的关系，“鲁夫人果然是快人快语，就这么定了，匾我会马上定制，过几天我送到贵府上去，我要给全雷江树立一个日中亲善的榜样！”

电话铃突然响了，犬川抓起电话，听了一会，按下听筒，对瑞萱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鲁夫人，你该回府了，你家先生回城了！”

瑞萱一听，脸色大变，也不再多说，急忙起身向外走去。

犬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随即抓起电话：“通知所有城门岗，如果发xiàn

鲁家夫妇想要出城，一律扣留；如果想偷逃，立即抓捕！”

第58章 晓林归来

1

从鬼子驻地出来，瑞萱归心似箭，甚至不顾仪容，头发散乱，在路人惊诧的眼神中，踩着青石板踏踏作响，一路小跑，向家里奔去。一是她想早点远离鬼子魔窟，越远越好；二是内心强烈的思念，使她渴望早一步见到晓林。在危难之际，瑞萱突然觉得，忠厚踏实的丈夫原来就是她人生的依靠，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

闯进了鲁府大门，发xiàn

晓林正在洗脸。瑞萱顾不得鲁嫂等仆人在场，也不讲太太的身份礼节，上去从后面一把牢牢抱住晓林，“鲁哥，你怎么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瑞萱边埋怨，边想起刚才的遭遇，泪如泉涌。

晓林转身紧紧搂着瑞萱：“萱妹！做为男人，作为丈夫，我不能在鬼子的刺刀下保护你，就已经够羞愧了。如果我连和妻子同生共死的勇气都没有，我还算是男人吗！”

“可是，你是鲁家的独苗！”瑞萱深情地望着他，泪眼朦胧。

“没关系，”晓林笑着说，“我们还有雪华，我们有儿子，优秀的儿子！他就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我相信他是一个真zhèng

男子汉，他也会为我们、为梅霞、为瑞蕙，为千千万万的死在鬼子刺刀下的中国人报仇！”

瑞萱含泪点头，亲手伺候晓林洗漱完毕，在仆人们一片诧异的目光中，和晓林手牵着手径直走入内房。

夫妻两人肩并肩在千工床边坐下。

瑞萱急切地说：“鲁哥，我这里都安排妥当了。大部分粮铺伙计都以外出订购新稻的名义打发走了，剩下的主要是府内管家和仆人，粮仓里的粮食也卖出八、九分了，但问题是，‘孩太君’已经起疑了～”

晓林握着瑞萱的手，尽管是夏季，可瑞萱的芊芊玉手还是那么冰凉：“我就怕是小鬼子起疑，所以外面的事情一料理完，我才急急赶了回来。这样我们还能再争取一点时间！”

“来不及了，”瑞萱痛苦的摇摇头，“我刚从鬼子大队部回来，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到现在还是心慌意乱。‘孩太君’说，过两天要亲自上门，送个什么匾给我们，褒奖什么狗屁的‘中日亲善’～如果那样，就会造成乡亲们极大的误解，加上鬼子肯定会利用这件事，大张旗鼓地宣传，我们就会落下汉奸的千古骂名。如果那样，我们上对不起鲁家列祖列宗，下对不起瑞蕙母女，时间留给我们不多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提前准bèi

，”晓林回应道，“我这里事情也都了断了。我已经将购粮款全书付给了老主顾们，告sù

他们到时候会有人拿着鲁府的凭证来取粮～”

“会是谁？”瑞萱疑惑地问。

晓林幽幽地说：“能为我们报仇雪恨的人！”

瑞萱没有多问。但她知dào

，自己信赖的丈夫在民族危难之际，肯定会做出一个有良知中国人的正确选择。

晓林深情地抚摸着瑞萱那张挂着泪痕的微笑着的脸，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他强忍着心头的刺痛，尽量平静地说：“瑞萱，柜上的事情我最后再去安排一下；家里的事情，你也好好安排安排吧～”

瑞萱含泪答yīng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该为自己准bèi

了。

2晓林走后，瑞萱慢慢起身，她打开壁柜，从底层暗格中拿出一双和田玉雕花手镯，这是鲁家祖传之物。

温润的羊脂白，没有一点瑕疵；原生的枣红皮，是被工匠别具匠心地雕琢成了几朵红梅，在洁白的籽料映衬下，更显得鲜艳无比。

瑞萱反复比较，将红梅图案少的一只自己戴在皓腕上；另一只，有更多图案，更显珍贵的，她想留给雪华。

放到什么地方呢？瑞萱思来想去，她想到了梅霞临走前留下的梳妆盒。

自从梅霞遇难后，瑞萱就没再进过梅霞住的闺房，唯恐睹物思人。

想到这里，她拿起玉镯，轻轻推开了梅霞的房门。

玲琅旧物依依在，桃花颜面再难寻！

顿时，一阵伤感涌上瑞萱心头。

因为每天都有人打扫，所以梅霞房间依旧整洁如故。

梳妆盒就放在床头醒目位置。瑞萱双手拿了起来，是一只“梅花喜鹊木雕”檀香木盒，瑞萱认识，那是梅霞出生时，她祖父给她定做的吉祥物。

轻轻打开梳妆盒一看，里面只有一束红绳系着的青丝，下面一方洁白的真丝手帕，上面有梅花图案，应该是梅霞的自用手绢。

瑞萱轻轻抽出手绢，她呆住了！

洁白的手绢上，有点点暗红血迹，一个姑娘如此珍惜的手绢上留有这样的印记，并作为遗物留给他的心上人，应该是她认为最宝贵的东西——这是梅霞的处女落红！梅霞用这方洁白的手绢，凝结着千言万语，和少女的一片痴情，表达了对爱人的忠贞。

瑞萱终于明白了梅霞临别前叫她“妈”的真实原因了！

瑞萱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她将脸紧紧贴在丝帕和梳妆盒上：“霞儿，好孩子，我的媳妇儿、我的女儿，爸爸妈妈马上就下来陪你了！”

3很快又到了晚上。

瑞萱特意吩咐鲁嫂将府上所有的人集中起来，一起吃晚饭。

虽然主仆一起吃团圆饭在鲁府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和除夕等传统佳节以及晓林、瑞萱或雪华生日等，鲁府都有主仆一起吃团圆饭的传统，但这次在一起吃饭，却一点名头没有，大伙都觉得很不一样。

府上的人本来也就剩下不多了，连晓林、瑞萱一起，还坐不满两桌。

尽管瑞萱让鲁嫂将鲁府能拿得出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但晚饭还是以素食为主，大多是时令菜蔬，唯一的亮点是一大盆ru白色腊香四溢的冬瓜火腿汤，还有一小罐陈年的黄酒！这还是鲁嫂的功劳，在厨房的深处，发xiàn

了一点残存的火腿火爪、火踵，成就了这个晚宴最大的亮点。

瑞萱亲自给每位倒上黄酒。尽管这黄酒是作为料酒做菜用的，但经过陈年酝酿，却也醇厚浓香。此时此刻，更显得弥足珍贵。

瑞萱举起酒杯，挨个敬酒，一遍遍说道：“感谢大家这么多年来为鲁府的操劳，我和晓林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主人的过分殷勤让仆人们感到很惶惑。晚饭在不安的情绪中草草结束。

4晓林、瑞萱回到内室。瑞萱打开壁橱，拿出几个丝质小袋，“我为家里们仆人们准bèi

了一点钱。最后的几位，都是家里的老人了，像鲁嫂，几代人都在鲁家，这些钱也不够，但也没办法~”

晓林轻轻摸着瑞萱圆润的脸，心疼地埋怨：“你呀，就是考lǜ

别人太多。”

“不知dào

现在雪华在哪里？我好想他！”瑞萱泪光盈盈。

“我们给孩子留一封信吧，我说你写。”晓林说道。

瑞萱铺开桃花信笺，就着灯光，一个说一个写，写完以后，桃花纸上，已满是泪痕。

瑞萱、晓林也是泪眼相对，默默无言。

瑞萱将书信递给晓林，晓林仔细看过，和往常清理账目一样，掏出印鉴，整整齐齐盖好私章。

瑞萱含泪莞尔一笑：“对自己儿子还用得着这样吗！”

晓林说：“规矩不可偏废！”

他仔细用信封封好，然后出门去找管家鲁宁。

鲁宁大感意wài

！按照鲁府规矩，晚上仆人是绝对不能进入主人内室的。

他诚惶诚恐跟着晓林走进来，看见瑞萱，连忙问道：“不知老爷、太太有何吩咐！”

第59章 临终安排

1

瑞萱依然那么镇定，她轻轻地对鲁宁说：“老管家，你来我家有几十年了吧！”

鲁宁说：“回太太的话，我在鲁家已经lì

经三代，三十多年了！”

瑞萱走到他面前，突然跪下了。

鲁宁吓得不知所措，连连说：“太太，使不得！这要折我寿的～”

“老管家，你从小到大，看晓林、雪华两代人成长，等于是我们长辈，今日鲁家有大难，瑞萱有要事相托付！”瑞萱抬头看着鲁宁，恳求道。

鲁宁扶起瑞萱，说：“太太，我本来就是一个卖米的小伙计，因为老太爷觉得我忠诚老实，才将我由柜上带入府中。承蒙鲁家两代人的抬爱，才有我鲁宁今天。鲁宁虽然没读过多少圣贤书，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请老爷、太太吩咐，鲁宁万死不辞！”

瑞萱含泪说道：“有您老这句话我和晓林就放心了！现有两件事托付给您：一是这里有一封家书，是我们留给雪华的，务必请您老想方设法找到他、将书信带给他！”

鲁宁点点头，说：“老爷、太太请放心，我就是拼着老命，也要找到少爷把信带到！”

“第二件事”，瑞萱拿过几个大包，对鲁宁说，“今夜以后，雷江鲁家就不复存zài

了～很多仆人在鲁家辛苦了半辈子，我和晓林无以为报，这里还有一些银元，还有一些‘中储劵’，还有一些我和晓林的衣物，请你代我们分发给各位仆人，代我们感谢他们！让他们尽快投亲靠友，离雷江越远越好！

这里还有一个梅霞遇难前、留给雪华一只首饰盒，里面有霞儿的一片真情～鲁家祖上传下来的一只和田玉镯，我也放在那里，如果你能遇到雪华，就给他留着做个念想。”

鲁宁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老爷、太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要散家呀！”

瑞萱凄然一笑：“老管家，国都破了，还会有家吗？告sù

您实话吧，‘孩太君’惦记上我们家的粮仓了，想让鲁家粮仓作为鬼子的储备粮基地。我和晓林决定玉石俱焚，烧了‘鲁家老仓’和里面的鬼子存粮，宁死不当汉奸！”

“太太！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还有雪华少爷需yào

你照顾，你和老爷连夜逃走！这件事让我来做，反正我也老了，又无牵无挂～”鲁宁真挚而又坚定地说。

瑞萱无奈地摇摇头：“老管家，谢谢您的一片赤诚！但这是我们鲁家和‘孩太君’之间的事，不想牵涉到你们～况且，我们也无处可逃！一但粮仓被烧，鬼子肯定会全力搜捕，国破家亡，遍地鹰犬，我们能逃到哪里？如果落入鬼子魔爪，我们命运会更加悲惨～”瑞萱越说声音越小，充满了无奈和悲哀。

鲁宁听后不再吱声了。因为瑞蕙母女悲惨遭遇，留给雷江百姓的创伤太深刻了。

晓林接着说：“老管家，在午夜之前，此事还要严格保密，午夜粮仓火起以后～，你看着办吧。最后，请老管家务必为我们做个见证，不管小鬼子以后怎么说，请你告sù

雷江百姓和雷江后人，我们鲁家绝没为鬼子办事、绝对没当汉奸！”

鲁宁老泪纵横：“老爷、太太，我一定会遵照你们的意思办！只要一口气在，我就会找到少爷，告sù

他这一切～”老管家说不下去了。

老管家双手郑重地接过书信和梳妆盒，将其牢牢抱在胸前，他知dào

这是三个人的性命所托。

他对着既是主人又像是晚辈的晓林瑞萱跪了下来：“老爷、太太，我不拦你们成就大义，请你们一路走好～”，鲁宁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晓林瑞萱四只手轻轻将他从地上搀起，彼此久久凝视，红烛摇曳，目光相对，里面充满难舍和留恋，鲁宁最后狠了狠心：“老爷太太，我以性命担保，一定会完成你们的托付～这里就此别过了！”

说完，他强忍热泪，拿起那几只大包，轻轻带上内室的门，然后头也不回，匆匆赶回自己的房间。

2送走了老管家，瑞萱觉得最后一个心事已了。她走进梳妆间，换上她当年结婚的大红金丝镶边苏绣牡丹旗袍，在陪嫁的红木梳妆台前，晓林仔细的帮妻子绾了头发，为她精心地化了妆，娥眉秀黛、双腮微霞、朱唇润红，喷上了平时舍不得用的龙涎香水，穿上缎面苏绣藕荷色软底布鞋，戴着广西南浦珍珠制作的项链、耳坠和祖传玉镯，款款地走了出来。

好像不是去以身赴死，而是去参加儿子的婚礼或庆典。

看着烛光里娇艳欲滴的瑞萱，晓林心里五味乏陈，百感交集。

当一个国家的zf不能庇佑他的国民、当一个国家的军队不能保护他的女人，那手无寸铁老百姓就只剩下任人宰割的命运了。能做的唯一反抗，也不过是悲壮的自杀。

瑞萱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包裹，从中取出一套长衫：“鲁哥，本来我是想带着你当年结婚时穿的长衫一起上路的，到那边留着做个念想；既然你陪我一起走，那就让我为你换上吧～”

瑞萱仔细地为晓林换好衣服，整理好衣领衣袖，再上下打量一番。

晓林修长的身躯，在礼服衬托下，显得更加玉树临风。

望着这个朝夕相处了20年的爱人，瑞萱饱含热泪，嫣然一笑，犹如风雨中的梨花。

3晓林已经移开了沉重的千工床。按下机关，一阵沉重的隆隆声过后，床底下一块石板滑开，露出一方洞口。

晓林牵着瑞萱，瑞萱拿着蜡烛，慢慢走下洞口。石板在他们身后又隆隆合上。

晓林和瑞萱双手紧紧相扣，借着红烛微弱的光，沿着长长的密道走着。这条密道直通粮仓，本来是鲁家先人为了防止意wài

，通过这个密道到粮仓，再经过水路逃走的，但这次，晓林夫妇却是通过密道，走向人生的终点。

很快就到了鲁家粮仓。瑞萱深情地抚摸着粮仓里那些粗大的杉木柱子。这些柱子外皮已经被烤焦过，黑黢黢的身子历经沧桑，还傲然挺立，支撑着鲁家粮仓的顶梁。

鲁家粮仓是一个方形半地下大仓，口小底大，能储藏数十万石粮食。仓身的结构更非常讲究。鲁家祖上一直是在川东以开粮铺为业，鲍超将军征讨太平军时，鲁家先祖跟随川东子弟来到雷江，并在这里筹措粮草，供鲍超大军使用。鲁家先祖是一个粮食储藏专家，聪明好学，他根据祖上传下来的经验，结合雷江实jì

，请当地著名的陈姓风水先生，在雷江边选了一处粘土层丰厚、地下水位较低的地方开挖了一个巨型粮仓。

土坑挖好后，鲁家先祖先用柴火将四壁烧烤，以干燥土壁，然后再四壁内层铺上一层松木板，内层和松木板之间用生石灰填筑。外层再铺上一层杉木板，两层木板之间用谷糠、苇席、草束等多种隔热防潮材料填充，定期更换，以确保储粮安全；仓顶设有精巧的通风楼，下铺三层木质地板，地板下全部使用生石灰填充，防潮通风。并定期用特制香料熏蒸，以防虫防霉变。这就是鲁家粮仓能在雷江这样高温高湿的环境中安全储存大量粮食的真zhèng

奥秘。

这些鲁家传世秘密，一直只单传长房。为掩人耳目，鲁家先祖秘密放出风声，说是鲁家粮仓是建在雷江“艮”位这个特殊位置；为了不让香料熏蒸秘密外泄，鲁家先祖还特意建了一间线香作坊，以制作家用线香来掩饰真实目的。

当然这些秘密，作为鲁家唯一媳妇，瑞萱绝不会告sù

外人，更不可能告sù

日本鬼子。今天，她就会和晓林一起，将这个秘密永远带入天国。

第60章 凤凰涅磐

1

粮仓里放了不少火油，是以为瑞蕙放河灯的名义买的。仓库的一隅，还有不少白花花的大米，是尚未卖出的、鬼子存放在粮仓内的军粮。

晓林可惜的说，“如果这些粮食能再散发出去就好了～”

瑞萱说，“来不及了！就是烧了，也比留给鬼子们强！”

夜已经很深了，留给晓林夫妇的时间不多了，蜡烛已经燃尽，只剩下一滩红红的蜡泪。瑞萱掏出一盒火柴，递给晓林，“鲁哥，还是你点吧！”

说完，瑞萱紧紧搂着晓林，将脸靠在爱人的胸前，不再说话。

进来之时，晓林已经故yì

踢翻了几桶火油，现在整个粮仓都充满了火油那呛人的气味。

晓林接过火柴盒，不是现在市面上的“七星”日本火柴，而是中国传统的“泊头”火柴，是的，不能用日本人的东西成就我们的大义！“七七”事变华北沦陷后，这种“泊头”火柴已断档很久，看来瑞萱心里早有打算，准bèi

这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晓林哆哆嗦嗦掏出一根火柴，却怎么也划不下去，瑞萱颤抖的说一声：“鲁哥，点吧！我已经看到瑞蕙和梅霞在等我们了！”

晓林将火柴猛地划下去，火柴爆fā

出耀眼的光芒，映入晓林眼帘的是紧闭着双眼、满脸泪水瑞萱那张依然俏丽的脸。她的脸庞白晰而充满光洁，身材丰腴而又不失苗条，露出旗袍的胳膊宛如雪藕一般，皓腕上戴着和田玉镯，冰清玉洁，枣红梅花鲜艳欲滴；乌云般的秀发别致地盘在脑后，显得高雅端庄。

晓林一咬牙，将眼一闭，说：“瑞萱，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

燃烧的火柴扔了出去，画着圈，缓缓落下～“轰！”火焰猛地腾起，瞬间将两人包围，晓林夫妇留给人间的最后印象，就是两个人紧紧搂在一起，深情相吻。

2火势很猛，很快就从地下串到地面。不少人都跑出来看，有些人还试图前来救火，但在熊熊烈火面前，无疑是杯水车薪。火势越来越大，映红了整个雷江城的夜空，雷江江水也映照成了血红色。

火越烧越烈，夹着着粮食焚烧的焦臭味，发出“噼啪”的响声。就在鲁家粮仓轰然坍塌的一刹那，突然从火堆上窜出两条长长的火焰，金光闪闪，交织着、缠绕着，向上飞腾，在人们的惊异眼神中消失在夜空。

“是凤凰！”贺老太医一声叹息，不知是赞叹、还是惋惜。

学徒方正武望着熊熊的火焰，想着瑞萱夫妇过去对他的各种关爱，忍不住失声痛哭。

火势也惊醒了鲁家的仆人们，他们惶然不知所措，鲁宁拿着大包小包，一个个分发，带着哭腔说：“快跑！快跑！！！越远越好～”

火势也惊醒了犬川次郎，凄厉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雷江，一队队鬼子像无头的苍蝇，在大街小巷，搜查着所谓的袭击者——游击队。

这时候整个雷江人才如梦方醒。明白瑞萱为何同意和“孩太君”“合zuò

”，为何大量抛售廉价大米，为何能在全城人的鄙夷、质疑目光中，还能保持那份坦然和端庄。

“又是一对忠义气节夫妇！”贺老神医感叹道。

这时候犬川次郎才如梦方醒。这才理解瑞萱为何这么爽快就同意和皇军合zuò

、为何要抛售大米、为何要买火油。他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瑞萱竟然在他眼皮底下把他戏弄了，他怒不可遏：命令全城搜查晓林夫妇！就是掘地三尺，也不能放过他们。如果抓住那个可恶的支那女人，一定要把她送到最前线的慰安所去，让她生不如死！

然而，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几天后，余烬消失，人们在清理谷仓残垣断壁时，却诧异的发xiàn

，找遍粮仓角角落落，都没发xiàn

晓林夫妇的遗体。只是在粮仓残垣的一个角落，发xiàn

一只精美的羊脂玉手镯，虽然被烟熏火燎，但擦拭后，还是洁白光亮，上面的梅花图案依然鲜艳，如同瑞萱圣洁的灵魂。这时，雷江的百姓才恍然大悟：原来晓林夫妇并没有死，而是在火势最大的时候，浴火重生，化作一对凤凰，在天上双栖双宿，做了一对逍遥的神仙夫妻。

3“巴嘎雅鹿！”犬川次郎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烧了军粮，作为大日本帝国军官，足以向天皇剖腹谢罪了，但他不敢，也不想。

像上次山田攻遇难那样再来一次屠城？犬川次郎心想。但如果这样，自己治下的雷江老是出现问题，恐怕自己也难辞其咎。如果激怒雷江百姓，有人冒死说出了山田攻遇难真相，那就谁也保不住他了。他思前想后，终于计上心头：

“武汉华中派遣军司令官阁下君鉴：

近日，雷江遭流窜江匪抢粮，经我驻雷江皇军和全体良民英勇反击，打退了江匪的骚扰，击毙一批匪徒。但我雷江基地十万担粮食被江匪焚烧，负责保管粮食的支那亲善人士鲁晓林先生和王瑞萱女士不幸在袭击中遇难，特请司令部予以褒奖！”

附上战果照片。照片上几具无头尸体。

这个犬川很容易办到。当日军包围鲁府时，还有鲁嫂等几位忠仆不愿离开，既然他们愿意忠心殉主，那就成全他们！一顿刺刀，几位义仆倒在血泊中，追随他们天堂的主人而去。他们的遗骸和头颅，就成了皇军击毙“游击队”的辉煌战绩。

当然，一起奉上去的，还有上次瑞萱给他的十根金条。

一个月后，武汉华中派遣军司令部下文，嘉奖晓林和瑞萱为中日亲善良民，并允许雷江乡亲在鲁家粮仓残址立碑纪念。

雷江乡亲当然知dào

究竟是怎么回事。尤其是那段时间给过瑞萱冷脸的，更是觉得内疚不已，纷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在原鲁家粮仓遗址树立了一座汉白玉纪念碑。那只玉镯没有取出，雷江乡亲就让他们安息在鲁家的百年基业之中。

“梅家完了！鲁家也完了！雷江，也完了！”梅老太爷深深的叹息。是的，自从这两个最大家族消亡后，雷江渐渐被日本商人控zhì

，粮价、物价随之暴涨，百姓生活痛苦不堪，人口也逐渐外迁，这个繁荣富裕的江南小镇就渐渐衰弱。

谈到抗战，首先人们想到的是中国人民巨大的伤亡，却不知dào

，这场战争，对中国刚刚发展起来的民族工商业更是致命打击。大量工厂商店破产，大批管理、技术精英被迫害杀戮，继甲午战争之后，日本侵华战争再次打断中国现代化进程，使中国与世界先进水平差距进一步拉大。

4鲁思侠始终都在平静地诉说，如同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或者是讨论一个小说素材，但于心远听得却心潮起伏，他那个老刑警坚硬的心也被这些感天动地的故事完全软化，深邃锐利的眼中已是泪花滚滚。于心远感觉就像结痂的伤口被扒开，痛彻心扉，一雪前耻的欲望充斥着胸膛，真想时光逆转，再回到当年抗日战场，他再拿起武器，怒吼着杀向鬼子～从“审干”、“四清”的案卷中，他了解过鲁思侠的一些情况，但那些干瘪的文字，永远不可能会蕴藏这么丰富的细节，更不会包含这么浓厚的情感。他被鲁思侠的坎坷遭遇深深打动，对“孩太君”的所作所为更是切齿痛恨，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为何雷江百姓对“孩太君”被杀那种发自心底的欣喜，同时，一种自责感也充溢心头：自己还能不能破案？还有没有必要破案！

讲完这些，鲁思侠也默默不语，沉浸在回忆和怀念之中。

于心远想安慰鲁思侠，但又找不到更好语言，只好说道：“思侠，可惜你是个文人，太过于仁慈，如果像我这样行伍出生，有此遭遇，依我性子，我会追到天涯海角，将‘孩太君’那个畜生碎尸万段～”

于心远激越的言语将鲁思侠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凝望着于心远，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鲁老师！鲁老师在家吗？”

鲁思侠对于心远抱歉一笑：“心远，不好意思，同学们下晚自习了，前来答疑了！”他迅速收起桌上的东西，重新仔细包裹好，郑重地放在床头柜里锁好，然后去开门。

四五个同学手中拿着书、或者习题本涌了进来。鲁思侠很快恢复了教师的专注神情，耐心地为同学们一一答疑。

于心远没再打扰他，一个人出了门，走回宿舍。

天很黑，于心远走的小心、沉重。

国庆、建军从行署公安局回来了，也带回了市局领导催办案件的要求。

但案件还是一筹莫展。

高考也日益逼近，鲁思侠更是忙得日夜不分。

雷江也进入了黄梅雨季，雨季持续时间长、强度大，每天都是淅淅沥沥、无休无止的雨点，一个多月未见到太阳，人都快长霉了，于心远心情也越来越烦躁，一天到晚紧绷着脸，面色铁青。

但此时的雷江，包括整个宜城地区，却已不再把重心放在这个案件上了，因为一场更大的危机已经降临！（第一卷完）

第61章 主动请缨

1

进入梅雨汛期以来，整个长江流域就一直连绵阴雨，太阳干脆躲在云层后面睡起了懒觉，近一个月没有露面，任由龙王暴虐放纵。长江上游嘉陵江、汉水、乌江、湘江和赣江各主要支流江水都迅速暴涨，浩浩江水，全部汇集到长江。

长江不堪重荷，渐渐也失去了母亲河的温顺，变得疯狂暴躁起来，整条长江，都是浊Lang滚滚，惊涛拍岸。

由于长江江水顶托和雷江各地降水汇合，秀美的雷江也变得汪洋肆意，全流域都在高水位运行，沿岸不少低洼地带已经进水，雷江大堤外的圩院全部崩溃，生产圩尤其是雷江入江口老龙头一带，受长江高水位的顶托，内渍更为严重。

雷江县城防汛形势极为严峻！受内涝和长江溃堤的双重压力，尤其是一但雷江段长江江堤发生决口，不仅雷江平原地区几十万亩优质棉田和稻田会颗粒无收，而且，会同时影响到周边县市，也会威胁到宜城市沿江工业带的安全。

经过气象会商，发xiàn

7月下旬到8月中旬，长江流域还会有大范围高强度降雨过程，因此，水利部长江委员会下达一级抗洪抢险命令，急令长江沿线所有县、市、区全部进入防汛紧急状态，一场抗洪抢险、保家为乡的人民战争已全面打响！

接到命令后，雷江将抗洪抢险工作作为当前压倒一切的任务。全县动员，所有机关干部都必须上抗洪前线，各级领导靠前指挥，明确责任，分片包干。

尽管如此，考lǜ

到“2.15”案件的重yào

性，行署、雷江两级党委和zf都没将专案组派上抗洪前线，而是让他们继xù

查案。

但汛期人心惶惶，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水情灾情，哪里还能发xiàn

什么线索！于心远尽管心里再着急，这时候也不得不暂停手头工作了。

夏日午后，于心远躺在雷江县公安局宿舍木板床上，望着窗外那遮云避日的大树，想着心事。浓密的树叶里，传了忽高忽低蝉鸣，只闻其声却未见踪影，于心远觉得莫名的孤寂和烦躁，在宿舍再也坐不下去。雷江他最熟悉的就是鲁思侠，那次肺腑夜谈以后，已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了，突然一种思念之情涌上心头。

于心远打定主意，趁着这几天难得的晴天，去工地看望鲁思侠。他把这个想法告sù

两个助手，年轻人更加耐不住寂寞，于是，一拍即合，他带上国庆、建军，买了几只西瓜，开上吉普车，直奔鲁思侠的防洪包干区。

2由于雷江汛期高水位被迫封航，失去了这条“黄金水道”，整个雷江交通就患上了“动脉梗阻”。尽管县城离江堤只有十来公里，简易公路上堵满了沿江低洼区域往县城撤离的人群，扶老携幼，牵猪赶鸭，人山人海。建军开着吉普车，只能耐着性子，跟着往江防工地送石料、木料等建材的卡车后面，慢慢地向前蜗行，十多公里竟用了一个小时。

鲁思侠包干的这一块江堤是雷江和长江的汇合处，号称“老龙头”，是著名的险工险段，既有外涝又有内渍，防守任务极其严峻。历史上长江几次大决口都发生在这里，所以雷江县也极为重视，在这里集中了三个乡的九千青壮民工，日夜加固。也正因为这里抗洪责任极为重大，县委、县zf不少领导都将到此工段驻防视为畏途，正当县长檀贵水准bèi

亲自上阵时，鲁思侠却挺身而出，主动请缨，要求担任这一工段的指挥长，让檀县长坐镇县zf，负责全局工作。

“檀县长，后方物资保障、人员保障还有灾民安置，都需yào

投入大量工作，更需yào

一个德高望重的人综合协调这一切。您还是坐镇县zf，统揽全局吧。‘老龙头’工段，我去担任指挥长！”在县委、县zf班子成员联席会议上，鲁思侠言辞恳切地说。

檀县长大喜过望。他没看出，鲁思侠看上去这个文弱书生般的副县长，骨子里竟然这么有担当。

“毕竟是革mìng

烈士后代”，檀县长接过鲁思侠的话题，“这样有担当、有文化的好同志，不发展入党，简直就是我们组织部门的失职！我提议，立即将鲁思侠同志列为党员重点考察对象，重点考察他在抗洪一线的工作表现。鉴于老龙头工地复杂局面，我决定：给工地派驻一个武装民兵连，供鲁思侠同志指挥；工地上所有党团员，必须无条件服从鲁思侠同志命令。不服从指挥的，鲁思侠同志有权就地免职，情节严重的，就地羁押！将今天会议内容决议，用有线广播通告全县！”檀贵水一贯军人作风，雷厉风行。

但在危急关头，需yào

这种担当和气魄。檀贵水的支持等于给了鲁思侠一把“尚方宝剑”，他工作起来顺畅多了。

3于心远他们到达的时候，鲁思侠并不在指挥部，去了施工现场，于心远一行只得在指挥部等他。指挥部建在一处高地上，视野非常开阔。几千民工分成早晚两班，利用这难得的晴好天气，顶着烈日，挖土的挖土，挑担的挑担，打桩的打桩，像蚂蚁一样川流不息，却忙而不乱、井井有条。

望着宏大、有序的施工场面，于心远赞叹道：“想不到思侠竟有指挥千军万马的才能！真像是一场中等规模的人民战争”。从来往人员高昂的劳动热情上，于心远看出了雷江人民保卫家园的意志和决心。

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到鲁思侠，看到下面取土工地有黑鸦鸦的一大堆人围在一起，还不断有人往哪里奔跑。于心远心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按照于心远对鲁思侠的了解，他知dào

，哪里有危险，哪里有困难，鲁思侠定会出现在哪里。于是和国庆、建军一起奔了过去。

果然，在那里找到了民工一样的鲁思侠，几天泡在工地，鲁思侠变得又黑又瘦，但却两眼晶亮，精神矍铄。

好像民工挖到了什么，正在和鲁思侠议论。

“思侠，鲁县长！”于心远隔着人群，大叫了一声。

鲁思侠闻声抬头一看，见是于心远，不禁喜出望外，立即分开人群迎了上来，“哎呀，心远！老话说得好：‘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正说着你，你就来了！我们真的遇到难题了～”

第62章 残余炸弹

1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让于心远一行走进圈子核心。于心远一看，原来人群围着的是一个锈迹斑斑的红黑色大铁疙瘩。鲁思侠对于心远说：“今天早上挖土挖到的。民工马上过来报gào

，很有可能又是一颗未爆zhà

弹。前些日子，工地也挖到过一些不明爆zhà

物，但没见过这么大个的。大家心里都没把握，我正想打电话去请你们过来呢。”

处理爆zhà

物是公安的职责所在。与县公安局薄弱的排爆技术力量相比，市刑侦队处理未爆弹还是有些经验的。更何况，建军在部队里就是团特务连骨干，学习过基本的排爆技能。

于心远看了看露出的部分足有十几厘米，心想，里面埋藏的这个铁疙瘩看来是个大家伙！于是，他让鲁思侠留下四个精壮机灵的年轻民工，准bèi

好绳子、木板等工具。工地上有武装民兵执勤，于心远让国庆带着武装民兵设立警戒线，让所有无关人员退到警戒线外。

看到公安来到现场，民工们都很自觉地按照要求，配合行动。

工地上有的是绳子、木板这些施工材料，很快就将取弹所需工具找齐了。

“思侠，你也退出警戒线吧！我们就要取弹了。”于光远对鲁思侠说。

“哪有指挥长临阵脱逃的？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们！”鲁思侠坚定地说道。

于心远看了一眼这个儒雅的副县长，心想：真看不出这么一个文弱书生，竟和他名字一样，骨子里倒有几分军人豪气！

于心远没再说什么，只是对建军说道：“准bèi

取弹！”

“好咧～！”建军回应了一声，开始全神贯注观察弹体。未爆弹基本上都装上了引信和传爆管，处于待发状态，所以相当危险，特别害pà

震动。更何况，有些弹药还可能装有化学毒剂和生物战剂，更不能掉以轻心。

在建军的现场指导下，四个民工将周边的土慢慢挖开，一个硕大、狰狞的带尾翼航空炸弹慢慢显露出来。

等弹体大部分露面后，建军立即让民工停止挖掘，亲自将木板慢慢伸进去，用绳子将尾翼和头部绑牢，固定在木板上，这样可以防止炸弹搬动运输过程中弹体发生滚动，造成危险。然后，建军亲自小心翼翼用一个铜铲，将炸弹底部的土慢慢掏空，使埋藏地下很久的炸弹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弹体腐蚀得很厉害，并且已经有一些褐色粉末从腐蚀处流了出来，从个头上看，分量足有一百公斤！

“日式航空炸弹！”于心远自信地说。

“能肯定？”鲁思侠问道。

“炸弹是从内部锈蚀出来。因为日本当年石油缺乏，日本炸药原料多为从煤焦油提取的石炭酸，炸药多用苦味酸。这种炸药酸性大，很容易腐蚀弹壳，而美国、中国等盟国多用梯恩梯炸药装填爆zhà

物，只会有外部腐蚀，不会锈蚀这么严重！”

毕竟是老刑侦专家，对各种爆zhà

物了如指掌！鲁思侠心悦诚服。

“受潮的苦味酸敏感性更大，更要小心！”于心远嘱咐道。

武装民兵前后持枪护卫，四个健壮的民工小心翼翼抬起炸弹，缓缓往指挥部后面走去，于心远和国庆一路跟随，在一旁观察指导。

指挥部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凹坑，里面已经整齐码放着不少锈迹斑斑的迫击炮弹、榴弹炮弹、手榴弹、地雷等爆zhà

物，从残留爆zhà

物种类和数量上看，这里应该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战。一些日式弹体腐蚀严重，露出许多钢珠。无疑，是为了更好地杀伤中国人。

“狗日的鬼子！”建军恨恨地骂道。

２忙完这些，已是红日西沉。主汛期的雷江和长江的交汇处，一道黄蓝色泾渭分明，晚霞落在江面，将江面染得通红。江心深处，芦苇丛间，几只白鹭展翅飞起，给紧张的抗洪气氛增添了几分舒缓的意境。

鲁思侠带着于心远一行人回到江防指挥部。从刚才排弹的紧张情绪中平复过来，大家都觉得饥肠辘辘了。食堂就在指挥部边上，鲁思侠摘下草帽，解开围在脖子上的毛巾，卸下背着的军用水壶，走进食堂喊道：“老方，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吗！有贵客！”

从食堂后面走出戴着深度眼镜、头发花白、中间秃顶的中年人，一看，彼此都认识—县文史馆的方正武！

方正武看到于心远他们也非常高兴，“是于队长呀！真是贵客，欢迎欢迎！但工地条件简陋，米饭和馒头等主食管够，但菜就没有什么，就是黄瓜、茄子夏令蔬菜，还有就是泡菜，荤腥吗～”方正武似乎有点为难。

改革开放初期，整个中国还是十分贫困。肉食完全凭票按月供给，而且量少得可怜。

鲁思侠笑了，“鱼米之乡，怎么可能没有荤腥！”他对方正武耳语了几句，方正武眼睛一亮，“我去安排！”

于心远忙说，“思侠，就这样随便吃点可以了，反正不是外人！”

３于心远借着等吃饭的时机，仔细打量了一下鲁思侠的指挥部：说是指挥部，也不过就是用芦席、毛竹在高处搭了一个凉棚，放着几张竹床，挂着蚊帐、马灯，和普通的民工工棚没有太大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部电话和一副大比例雷江地图。

雷江地图两侧，贴着两个很大的手绘表格。

左侧表格上面写的是老龙头长江水位、雷江水位变化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清晰地标注着长江水位、雷江水位变化情况，从图上看，目前长江水位略低于雷江水位，正是排除内涝的好时机；右侧表格上面写着老龙头江防工程进度图。蓝色标注的是计划进度，红色标注的是实jì

进度，从图上看，每个工段都超过了计划进度，只是近日，取土工段实jì

进度基本与计划持平。

站在这些图表前，于心远连连点头。看不出来，鲁思侠一个中学校长，对施工管理也这么熟门熟路。由此看来，知识是一通百通，人才则是一会百会。于心远对中央近期提出的“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方针有了切身的领会。

鲁思侠招呼于心远一行坐下：“随便坐吧！指挥部简陋了些，对不住了！”

于心远看着四处漏风的指挥部，不由得打趣地说：“思侠，你不觉得你这个指挥部，就像我们曾经住过的‘牛棚’吗？”。

第63章 牛棚往事

1

回忆起“年棚”的经lì

，于心远和鲁念侠都感慨良多。作为雷江曾经首富鲁家的大少爷和镇上不多的知识分子，鲁思侠自然是逃不过建国后的任何一个运动。“镇反”、“四清”、“审干”、“文革”，只要一有运动，鲁思侠就是首当其冲，按照他和于心远之间的戏嘘说法，是“资深运动员”。

所幸的是，鲁思侠从抗战胜利、辗转回到雷江后，一直就在雷江书院从事教育工作，将一个私塾性质的“雷江书院”建设成一所全省著名的样板中学，雷江所有乡镇，甚至包括临近县市，学生们都已能进入雷江中学学习为荣，为国家输送了大批人才和培养了更多的高素质劳动者；他父母在日据期间又是忠烈志士、毁家纾难，自己又谦和低调、谨言慎行。因此深受雷江百姓拥戴。每次运动，除了给鲁思侠几顶“臭老九”、“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等空帽子外，没有特别为难过他。

于心远最早认识鲁思侠还不是在“牛棚”。从50年代初“镇反”开始，当时还是名叫“鲁思霞”的鲁思侠，就进入了宜城地区公安局内保干事于心远的视野。本来于心远是满怀着刻骨的阶级仇恨，准bèi

挖出一个“坏分子”和“历史***”的，可大量外调材料证明和面对面讯问，却发xiàn

鲁思侠本人是个爱国爱乡、潜心教育的正直青年和优秀老师，而不是于心远想象的那种飞扬跋扈、欺男霸女的公子少爷。

他父母更不是鱼肉相邻的地主，而是宁可家破人亡，也决不当汉奸的忠义之士，深受雷江百姓尊重，雷江百姓还自发在镇上最繁华地带为鲁思侠父母建立了功德牌坊。

在一次次询问中，鲁思侠那不温不火的优雅谈吐也给于心远留下极好印象，慢慢心中对这个审查对象有了好感。其后的“四清”、“审干”运动，在于心远有意无意的“包庇”下，鲁思侠每次都能顺利过关。但即使这样，当史无前例的“文革”席卷神州大地时，鲁思侠还是在劫难逃，作为“牛鬼蛇神”，理所当然地关入了“牛棚”。

更为戏剧性的是，鲁思侠与于心远，两个曾经的对手，在“牛棚”里，竟然不期而遇！

2于心远进“牛棚”的理由更是令人难以置信：因为于心远的老首长不愿意揭发一个开国元勋所谓的黑材料，北京来了专案组，直接找到于心远，要当时做警卫员的他揭发老首长。

自从于心远从一个孤儿被首长带入部队这个大熔炉后，他一直视老首长为父亲，对他极为尊重。而且老首长是长征干部，一辈子出生入死，在雁门关和日本鬼子、在襄阳和国民党主力，在上甘岭和“联合国军”浴血拼杀过，屡建功勋，从“红小鬼”到解放军主力师长，对党、对革mìng

赤胆忠心，那有什么黑材料！

如果仅仅不愿揭发也就算了，面对专案组人员对老首长一些污蔑言辞时，于心远部队里养成的耿直脾气，使得他怒火中烧，竟然不顾地位尊卑，对专案组人员破口大骂，就差没动手。

结果可想而知！于心远这个小小的宜江公安局刑侦科长，竟然被作为军委“黑帮”成员，“荣幸”地与开国元帅、将军的名字列在一起！自然，于心远也作为“牛鬼蛇神”，同样被扫入“牛棚”。

“革mìng

不是请客吃饭”，“你不打他就不倒”！**的铁拳是无情的，尤其是对待自己人。鲁思侠早已经习惯了被“**”，极其配合“造反派”，适者生存，所以少吃了很多苦头。

相反，于心远根正苗红，长期以来都是“**”别人，哪能那么快完成角色转换!骨子里又是宁折不弯的军人性格，于是自然而然就成了“牛棚”的“明星”。经常会被带去参加各种批斗会。常常是一声断喝：“把‘黑帮分子’于心远押上台来！”于是走上来了两个红卫兵，剪住于心远双手，揪住头发，按住头，带上名字上打着红叉的木牌，被押上了批斗台。粗暴的谩骂声、清脆的耳光声、剧烈的脚踢声、沉重的拳头声，声声不绝。回到“牛棚”，于心远每每都是鼻青脸肿、满身血痕，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牛棚”里人员也分三六九等的，没有谁会去理睬这个曾经的干部、现在最邪恶的“黑帮”分子，唯恐自己受到牵连。只有鲁思侠，这个曾经被于心远“**”的对象，还能不避嫌疑，主动过来为他上点伤药、打点开水、送口热饭。甚至在他被几次被造反派打的气息奄奄的时候，鲁思侠还能不避污秽，细心为于心远擦洗身体、服侍大小便。鲁思侠的种种举动让于心远感动万分，患难见真情，他们慢慢由“敌人”变成了朋友。

3“思侠，原来和我们关在一起的那个宋开顺后来怎么样了？”提到了“牛棚”，于心远不由得想到了这么个人。

“牛棚”里关的“牛鬼蛇神”太多了，大家也不是都很熟悉。但他们对宋开顺都还是有记忆的。

宋开顺原来是县医药公司的一个文员，解放初期就参加了工作，应该也算是老革mìng

，平日里也为人谦卑，沉默寡言，因为这样，他在单位也默默无闻了十几年。

但“文革”爆fā

以后，宋开顺好像突然打了鸡血一样，异常兴奋起来，不顾人过中年，和十几岁的“红卫兵”一样，穿上军装，戴上“红卫兵”的袖标，到处串连。因为他年纪大，主意多，很快就升为当时雷江县两派之一“井冈山派”的总司令。与另一派“红旗派”到处鼓动宣传相比，“井冈山派”以抄家见长，第一件事就是查抄了当时的县档案馆，以破“四旧”的名义，将很多珍贵的历史档案付之一炬；二是打砸了雷江文博馆，许多珍贵文物至今下落不明。

“井冈山派”的恶劣行为激起了雷江人的愤恨。也许冥冥中自有注定，在查抄一位老干部家时，司令宋开顺过于积极，亲自查抄，不慎将一尊陶瓷毛主席像打碎。

这可惹下了塌天大祸。“红旗派”在军管会的支持下，立即宣bù

“井冈山派”为***组织，勒令取缔；宋开顺则为“现行***”，他自己也终于尝到了被批斗、被游街的痛苦。

第64章 患难真情

1

“牛棚”里有不少“牛鬼蛇神”就是因为宋开顺的关系被送进来的。看到“红司令”自己也沦落进了“牛棚”，很多“牛鬼蛇神”不禁兴灾乐祸，觉得世事无常。

失去了“红司令”的光环，在“牛棚”里，宋开顺自然受到和他有过过节的“牛鬼蛇神”百般刁难，最重的脏活、累活、苦活都分配他去做，收工回来讲评，又是异口同声批评宋开顺劳动偷奸耍滑，拒绝改造。宋开顺走投无路，不得不一次次低三下四哀求“牛棚”管教人员，要求换生产小组。但没有任何一个小组愿意接受他，管教人员挑来挑去，最终将宋开顺和于心远、鲁思侠分在了一组。

于心远、鲁思侠和宋开顺倒没什么过节，在一起时，宋开顺也表现的非常积极，劳动主动，态度也极其谦卑，对谁都点头哈腰，唯唯诺诺。刚开始于心远还对这个“红司令”还几分警惕，和鲁思侠私下交心时，还要回避他。日子相处久了，看着宋开顺一副落水狗般的可怜样子，于心远他们也渐渐地放松了警惕，有时候，对时局说一些比较尖刻的话，谈论一些敏感问题，也不刻意避讳他。

一年后，“中央文革”有了一个新政策：“牛鬼蛇神”要“解放一批、**一批”。就于心远小组来说，于心远自然是最有可能的“解放”对象，宋开顺这个打碎领袖瓷像的“现行***”，自然就最有可能是“**”对象。当于心远、鲁思侠私下还在讨论如何给宋开顺说情时，意wài

发生了～等宜城地区甑别工作组来“牛棚”考察时，宋开顺寻到机会，递纸条给工作组，要求检举揭发“牛棚”里“现行***”。

宋开顺的揭发字条自然引起工作组高度关注，于是，工作组连夜询问了宋开顺。

宋开顺显得胸有成竹，拿出一个布包了好几层的小本本，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在劳动工地，鲁说，林副主席是搞个人崇拜；某年某月某日，在休息时，鲁和于讨论，‘文革’造成全国混乱，会亡党亡国”等等，积极揭发鲁思侠、于心远的反dòng

言论。

结果可想而知：宋开顺被当作改造积极分子被“解放”，鲁思侠则准bèi

作为“现行***”，实行严厉**。

考lǜ

到于心远是老革mìng

，本来工作组还想手下留情，作为从犯，不与深究。可于心远却不识时务，主动向工作组坦白，说那些反dòng

言论是自己说给鲁思侠听的，鲁思侠只是迎合，并坚持认为党员对党组织不正常现象提出意见和批评，是党章赋予党员的基本权利，合情合理合法。

于是，顺利成章，于心远为“死不改悔黑帮分子”，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鲁思侠作为从犯，改判十年有期徒刑，一起被押往劳改农场接受改造。

事后形势变化表明，如果不是当时于心远挺身而出，承担了主要罪名，保护了鲁思侠。按照鲁思侠的家庭背景和“臭老九”身份，在70年初，“一打三反”的****中，鲁思侠极有可能被公检法军管会追加判处死刑，雷江会多一个“烈士”，“文革”会再添一缕冤魂。

即使是于心远本人，在“杀！杀！杀！杀出一个红彤彤的世界”的肃杀气氛中，也曾被劳改农场当作***典型上报省军管会，要求从重处理。不是省军管会里有一帮了解于心远、有良知老革mìng

，拍着胸脯担保，于心远几十年出生入死为革mìng

工作，不可能***，才让于心远侥幸从死神手中逃脱。

2如果说“牛棚”里更多的是精神折磨，那劳改农场就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摧残。不光是没完没了的审讯、交代，还有大体力的劳动，以及仅能维持生存的伙食标准，基本上就是盐开水泡饭，有点咸萝卜干就是开恩。而且，让于心远最为心悸的，是三伏天到粪池挑大粪，外表粪池看上去想结了一层厚厚的壳，但赤脚一踩进去，里面像是煮开的辣椒水，又烫又辣！还有难闻的腥臭，几次下来，晚上脚会出现很多白色小泡，奇痒难熬，几天后，流出黄水，腥臭难忍；还有就是冬天里去填湖造田，站在冰冷的湖水里，整个下肢都没感觉，只有手僵硬的动着，回来后基本上就失去知觉。

但劳改农场里，于心远也有很大的收获：那就是跟着鲁思侠系统学习了很多知识。他本来从小辍学，在部队里参加扫盲班，识了一点字，仅能基本读写。后因工作繁忙，也没怎么深入学习。在劳改农场，晚上有的是时间，只要一闲下来，鲁思侠就教他很多中国传统文化。劳改农场除了《毛选》，看不到任何书籍、纸张，鲁思侠就将《三字经》、《了凡四训》和《古文观止》这些他幼时就滚瓜烂熟的古典启蒙读物默写在《毛选》天头地角，字隙行间，一面讲解，一面像老师一样督促于心远背诵。

于心远开始是出于夜晚囚室的百无聊赖，才跟着鲁思侠学习，然后渐渐被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所折服，个人素质也得到了明显提高。牢骚怨愤等戾气渐渐少了，慢慢也变得沉静恬淡。更有意思的是，鲁思侠这个文弱书生竟然还教授了他一套“太极拳法”，让他强加练习、锻炼身体。

劳改农场里，不少人经不起灵魂和肉体的折磨，自杀的自杀，病死的病死。好在鲁思侠和于心远能心身兼修，经受住了种种煎熬和无望的等待，终于熬到了云开日出、平反昭雪的那一天，在那个冤魂遍野、落英凋谢的年代，他们两个是不幸中的万幸，彼此都珍惜对方为自己的无私付出，从此成了莫逆之交。

3提到了宋开顺，鲁思侠还是显得那么平静：“他先出任了卫生局革委会副主任，然后又当了糖业烟酒公司革委会主任，最后是县革委会副主任。还是一样‘活络’。那时候食物贫乏，缺油少肉，他就利用现在的招待所，为各级领导和他们家属开‘小灶’。所以‘文革’后清理‘三种人’时，也有不少干部为他求情，打抱不平。实事求是讲，他在任时也不是一点工作没做，利用各种关系，搞了一些猪下水、牛下水这些副食品供应市场，所以那几年雷江人民生活比周边地区还是要稍稍好一些。基于这些原因，还考lǜ

到他建国初期就参加了工作，清理‘三种人’时只是将他开除党籍，依然保留了公职，让他担任县委招待所所长，也算人尽其用”。

宋开顺竟然是县委招待所所长？！我怎么没注意这么一个重yào

线索？鲁思侠说者无心，于心远却听者有意。

第65章 玉龙传说

1

于心远和鲁思侠“痛说革mìng

历史”正酣，国庆和建军听的津津有味，方正武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盆进来，笑呵呵的说：“开饭了！”

鲁思侠站起身来，帮zhù

方正武端过菜碗，竟然有油爆江白虾、清蒸武昌鱼、红烧田螺肉、清炒荷叶条四碗菜，典型的水乡风味！

“雷江号称‘鱼米之乡’，现在又正是鱼虾肥美的时候，小竹筐在水里来回荡两下，总可以捞几条小鱼小虾起来。这里民工中不乏老渔民，找几个出去，就有现在的收获！”鲁思侠解释道。

方正武放下大盆，转个身，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瓶白酒“尖庄”，对鲁思侠说：“指挥长，今晚喝酒不算违反纪律吧！”

鲁思侠没说话，只是接过酒瓶，给每个人饭碗里都倒上酒，“来，为往事，我们一起干杯！”

“尖庄”是高度白酒，晶莹剔透；闻其香，窖香浓郁，陈香优雅，幽香绵绵；品其味，醇厚协调，绵甜净爽，回味悠长，余香不断。进口就和一条火蛇灸过全部食道，这就是酒友们爱好的“一线喉”！

酒辣，菜更辣！谁让做菜的是四川佬！

显然，国庆适应不了这样的热情，被酒和菜呛得直咳嗽。方正武马上起身为他倒了一杯凉开水，国庆喝了几口，才平复些。

鲁思侠笑了：“四川的白酒的确是烈了些。不过我们正在组织发掘我县历史上的名酒——卧冰封缸酒，据史料记载，这个酒醇香绵糯、回味甘甜，是明朝初年的御用贡酒，后来失传了。去年我们组织老酒工进行恢复性试生产，目前我们实验进行得差不多了，已经进入封缸窖藏阶段，大概年底能出来供应春节市场，这种酒绵柔隽永，应更适合我们这个地方人口味！”

建军馋了：“等试制出来，鲁县长一定要送我几瓶！”

“一定！”鲁思侠爽快答yīng

。

汛期的雷江，是酷热的蒸笼，不一会儿，所有的人都是汗流浃背，国庆、建军早就脱光上衣了，露出强健的肌肉。江边夜晚蚊虫很多。方正武从厨房拿出一把菊杆样的干草放到空火盆里点燃，顿时，一股浓烟伴随着一股清香弥漫了整个房间。几分钟后，果然一只蚊子也没有了。

从指挥部看下去，工地上还是一片灯火通明，民工们仍在挑灯夜战。

于心远问道：“思侠，现在防汛形式还那么紧张吗？”

鲁思侠点点头：“据天气预报，我们这一带随后几天会有大到暴雨，上游也会持续降雨，现在洞庭湖、鄱阳湖水位都已经很高了，洪峰会直接压过来，如果不利用这两天晴好天气加高加宽大堤，加紧排除内涝，就怕到时候洪峰、暴雨两碰头，大堤一但溃口，整个平原地区良田可能会颗粒无收，群众的房子也会片瓦不存，还会影响到其他周边县市，那样，我们就是雷江罪人！”

“如果‘玉龙塔’不被日本鬼子炸毁，雷江就不会受水害威胁！”望着下面依然沸腾的抗洪工地，方正武借着酒劲，愤愤地说。

“玉龙塔”是雷江的标志，“塔映夕阳”是雷江十景之首。但玉龙塔还与防洪防汛有关，不仅于心远不知dào

，连鲁思侠也一知半解。

“老方，这还有什么故事？说来听听！”于心远提议道。

这些年，方正武埋在故纸堆里，已经是雷江活历史了。

2方正武一仰脖，又喝了一口酒，琅琅说道：“雷江依山靠江，自古是风水宝地。天佑苍生，风调雨顺，旱涝保收，鱼肥稻丰，人民安居乐业。正值百姓尽享太平盛世之时，元末明初，天下大乱，礼崩乐坏。苍天发怒，一日突然电闪雷鸣，霎时雷江上空一片漆黑，大雨倾盆，一连数月不止。以致长江倒灌，洪水滔天，雷江瘟疫四起，民不聊生，饿殍遍野。从那以后，基本上每隔二、三年，雷江就要被水淹没一次，昔日太平景象荡然无存，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

明太祖建国以后，因雷江是南京门户，故太祖极为重视，特派‘诚意伯’刘伯温高足于龙前来雷江任知县。这于龙深得刘伯温真传，精通地理堪舆和鸟兽言语～”

方正武借着酒性侃侃而谈，声调抑扬顿挫，好像说书的一样，说的在座的鲁思侠等人兴趣盎然。正在关键时刻，他突然停了下来，卖了一个关子。

“接下来呢？”国庆性子最急。

方正武指了指酒杯，国庆马上会意，将自己的半杯酒立即呈上。方正武又是一饮而尽，接着侃侃而谈：

“于龙来到雷江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拿了一个罗盘爬上了雷江的最高点，雷江东北面翠云山山巅——翠云峰。朝四面八方观察雷江地形地势，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整个雷江就是一个天生的八卦图！卧冰湖如同一块闪闪的明镜，正好镶嵌的雷江中间，湖南湖北，呈现完全不同的景致：大湖以南，是一望无际的沿江大平原，沟渠纵横，沃野千里，一片鱼米之乡的富庶美景；大湖以北，是连绵起伏江南丘陵，翠竹茂密、茶园广布，一派的静谧清幽的恬静风光。蜿蜒曲折的雷江正好呈现S型，犹如太极图中那阴阳线。

更为绝妙的，在翠云山半山腰处，还有一座翠云庵，翠云山属阳，尼姑庵属阴，阳中有阴，如同八卦图中阳极鱼的眼睛；如果在北部河湖港汊平原处最低洼处能建一座塔，阴中有阳，如同八卦图中阴极鱼的眼睛，则雷江会成为风水宝地，永保太平。

于龙进一步通过与鸟兽对话，知dào

了雷江经常发大水的根源：原来是元末明初，明太祖与陈友谅曾在雷江附近江面展开大战，双方死伤无数，雷江变成‘赤水’。冲天的血气逼走了雷江的祥瑞，并吸引了一条孽龙在全雷江地势最低洼处安营扎寨，雷江连年的水患，就是这条恶龙在兴风作Lang。

了解事情原委以后，于龙召集全县乡绅，提议趁‘冬至’时节，孽龙冬眠之日建一御龙塔，就能锁住孽龙，使其不再为害雷江。全县百姓闻之，纷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日夜施工，在农历二月二日，‘龙抬头’之前，终于完成了御龙塔的建造。塔五级六面，逐层收分，塔内空心，可供游人登临。

第66章 国宝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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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二月二日‘龙抬头’那天，孽龙苏醒，发xiàn

自己身子被塔镇住，于是恼怒异常，摇头摆尾，洗鳞转身，弄得塔摇摇欲坠。如果塔倒，孽龙翻身，可能会天崩地裂，整个雷江将陷入一片汪洋。在这紧急关头，于龙奋不顾身，提着一把斩龙刀，钻入塔中，与孽龙恶斗，渐渐御龙塔停止了晃动，终于稳如泰山。

正值百姓欢呼之时，忽见塔内飞出一白一黑两条龙，白龙显灵，于龙现身云端，霎时消失。至此，雷江又恢复‘鱼米之乡’的富庶和宁静，再无水旱之虞。

众人感念县令于龙的功绩，宣德年间，趁翻修御龙塔之机，上奏朝廷，全县筹资，用上好白玉请雕玉龙藏于塔内地宫，以记其功德。皇上御准，特命大内高手雕一五爪玉龙。

因为‘御龙’二字犯皇家忌讳，皇上亲笔题写新塔匾名：‘玉龙塔’。据后世传言，每年二月初二，于龙都会现身玉龙塔，有缘人如果能见塔顶白龙，则会家宅平安、子孙登科～”

作为土生土长的雷江人，鲁思侠自然对“玉龙塔”不陌生。年少时，父母经常带他来爬塔，这里曾留下他少年很多美好记忆；青年时，更是经常和梅霞一起，手牵手登临塔顶，饱览江南秀美风光。尤其是夕阳西照，整个玉龙塔塔身金光熠熠，宛如神话中的宝光出现。宝塔在夕阳的余晕中，塔影斜长，呈现出迷人的风姿，站在塔顶，放眼望去，雷江似玉带，长江如彩练，天气晴朗时，可以一睹“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的空灵。

鲁思侠他却不知dào

，玉龙塔竟蕴藏着这么多的传说和故事。他一边认真听方正武讲这些掌故，一边频频点头：“老方，你应该把这些故事都写下来，这些传说，是留给雷江子孙的一笔丰厚文化财富！”

方正武答道：“前段时间，我正拜访一些老人，收集整理这些故事，准bèi

编写一本《雷江民间传说和故事集》呢！只是那些老年人，一提到玉龙塔被毁，都痛心疾首，甚至有的还会老泪纵横！”

“那玉龙塔怎么被毁了？！”国庆问道。

“唉！”方正武一声叹息。“还不是因为日本鬼子！因为玉龙塔是这一带唯一的制高点，在这塔顶，长江、雷江江段一览无遗，军事价值极高。当年川军驻防时，就在塔上面布置了机枪阵地和瞭望哨，所以也玉龙塔成为鬼子必须摧毁的首要目标。百年古迹因此被兵火毁于一旦！”

“那为何现在不重修呢？”国庆接着问。

鲁思侠接过了话题：“本来县里面是讨论过重修的，一方面由于县里面财政非常紧张，甚至一些老干部平反后补发工资的钱都很困难，这时重修‘玉龙塔’财力不够；二则，玉龙是‘玉龙塔’的灵魂，玉龙不在，重修塔意义也不大！”

“玉龙不是在地下埋着吗？”建军疑惑的问。

“本来玉龙是藏在塔地宫里的，‘孩太君’占领雷江后，不知dào

从那里知dào

‘玉龙塔’的这个秘密，就派鬼子工兵秘密开挖，哪知dào

玉龙塔上守军是抱着与玉龙塔共存亡的想法，在塔下面埋了连环雷，结果鬼子引爆了地雷，死伤惨重，塔也彻底倒塌。但鬼子还是不甘心，继xù

开挖，终于打开了‘地宫’，盗走了玉龙，断了雷江的龙脉，也彻底断送了雷江的前程。从40年代开始，原来繁荣的雷江渐渐萧条起来。”说到这些，方正武咬牙切齿。

“那玉龙被鬼子抢去，流落到日本了？”建军紧张地问。

“没有！”方正武说道。“玉龙是天地灵物，怎能轻易落入坏人之手？本来‘孩太君’盗挖这个玉龙的目的，就是想送给当时日本华中派遣军山田攻中将。哪知dào

山田攻来雷江这个消息被我游击队侦知，派了敢死队用重机枪就在我们脚下的‘老龙头’将山田攻座机击落；‘孩太君’为了逃避军法惩处，想将玉龙送到南京，打点上司，却又被我雷江游击中队中途拦截。”

鲁思侠和于心远相互对望一眼。山田攻在雷江被击毙的故事，他俩都很清楚，这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军队击毙的日军高级军官之一，也是瑞蕙母女蒙难的根源。但山田攻竟是为了玉龙而来，这点他们都不知dào

。

“那玉龙不是还留在雷江吗？”国庆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唉“，方正武无奈的叹了口气：“‘孩太君’在内奸带领下，偷袭了泊湖里的雷江游击中队，100多名游击队员全部以身殉国，玉龙从此再无下落。”

于心远看出来方正武情绪很低落，宽他的心说：“既然这个宝物没流出国外，在国内总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到那时，玉龙塔就可以重修了，到时候，我们在一起喝酒！”

“好！”鲁思侠接过话题：“到玉龙重现、玉龙塔重建那天，我一定邀请心远一同参加开工剪彩，一起痛饮！”

1火盆里的艾草只剩下余烬。夜已经很深了，天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工地少了白天的喧嚣，渐渐沉寂下来，只剩下几排人员拿着马灯、手电沿着堤脚慢慢走着，一丝不苟，似乎在查找着什么。

偌大的工地，偶尔会走过一队巡逻的武装民兵。大地已经沉睡了。微风轻轻的、阵阵的吹着，成千上万的青蛙正在池塘、河间、沼泽里呱呱地放声歌唱，配合着各种不知名小虫的低吟，犹如一曲仲夏小夜曲，给江南水乡增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一瓶“尖庄”早已见底了，于心远带来的几只西瓜也只剩下了一堆西瓜皮。一行人在闲谈中，不知不觉已过了子夜。鲁思侠说：“好了，夜深了，大家先洗洗安歇吧，明天可能还有更重yào

的任务。”

方正武端来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热水，散发着薄荷的清香。鲁思侠介shào

说：“这是用新鲜的薄荷叶煮的，用薄荷水擦身可以避蚊虫且有解暑的作用。”

于心远很感激鲁思侠他们的细心，洗簌过后，于心远一行被安排到指挥部后面竹床上休息，趁着几分酒酣，很快就就进入了梦乡。江水、工棚、堤岸，好象一下子全都掉进了神mì

的沉寂里，睡熟了的人的脸上，闪现出一种庄严而圣洁的光。但鲁思侠却毫无倦意，还就着马灯，照在防汛地图前，认真思考着明天的工作安排。

第67章 江堤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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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于心远睁开眼，外面已是满天红云，满江金波。一轮红日像沸腾的钢水，正喷薄欲出，晶莹耀眼。他翻身起床，来到棚外，习习江风带着湿润、清凉的气息，令人神清气爽。

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正在练拳。此人拳法柔而不软，刚而不僵，一招一式，节奏鲜明，进退有度，如长瀑直下、如电闪雷鸣，颇有几分武林大侠的韵味。在朝阳逆光下，轮廓分明，犹如一尊活动的雕像，极具阳刚之美。不用说，此人就是鲁思侠。

于心远正陶醉在这人与自然和谐的美景之中。鲁思侠已练完了套路，收住招式，屏气凝神。看见于心远在注视着他，就走了上来。

“心远，你还在练拳吗？”于心远当然知dào

鲁思侠说的，是他在劳改农场教授给他的那套“太极拳法”。

落实政策回到岗位上后，于心远就忙于家庭和工作事务，很少练习了。经鲁思侠这么一问，他倒像遇到老师问他作业完没完成一样，竟然有几分尴尬。“还在练，还在练～”他讪讪地说。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整个工地也渐渐苏醒了。到处是炊烟缭绕，国庆和建军也醒了，方正武早已经将早餐摆上了桌前。

早餐很简单。一大盆热气腾腾稀饭，一大碗黑黑的全麦馒头，几盘咸萝卜之类的咸菜，还有四只切开的咸鸭蛋，咸鸭蛋很新鲜，蛋黄油亮，蛋白柔嫩，咸香扑鼻。看得出，方正武对于心远一行的到来相当欢迎，在饭菜上处处上心。

本来于心远只是想来看看老朋友鲁思侠，准bèi

今天吃过早饭就回去。但昨天的炸弹还没处理，施工中还可能会挖到其他可疑爆zhà

物，作为雷江代理公安局长，于公于私，他都有足够理由留下来，当他把这个想法告sù

他两个助手时，立即得到了无条件的支持，关键是方正武的那些传奇故事对这两个年轻人太有吸引力了。

“你们能留下来我求之不得！”鲁思侠说，“我们劳改农场分别以后，都各忙各的事情，很久没有好好相聚了，这次是难得的机缘。只是这里是工地，各方面条件都很简陋，委屈你们了！但也有一个好处，去年是包产到户第一年，又加上风调雨顺，收成很好。农民除了缴售公粮外，都有不少余粮。对这次防洪，各家各户是有粮出粮、有力出力，捐献了不少粮油，充分保障了工地的粮食供应，不需yào

粮票，油票，主食可以敞开肚皮吃！”

于心远突然明白了工地上民工积极性这么高涨的原因。他们早出晚归的辛劳工作，是没有一分钱报酬的，除了防洪就是保家的朴实道理外，良好的后勤保障，也是提升士气的关键原因。

吃饭前，鲁思侠就召集各段负责人，在指挥部开了个短会，明确了今天的主要工作。

2吃过早饭，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明晃晃地照着水乡大地。工地上到处都有的大喇叭也都亮开嗓门，反复高唱着革mìng

歌曲“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dòng

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潮～”，来鼓舞人的工作热情和抗洪干劲。

工地上开始熙熙攘攘忙碌起来，号子声、哨子声此起彼伏，挑担的、推车的队伍川流不息，从指挥部一眼望去，人流忙而不乱，井然有序。九千多人，几乎相当于一个整编师。老首长从团长到师长，于心远都是他的警卫员，他耳濡目染，知dào

指挥调度几千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yào

有清晰的思想、明确的计划、合理的授权和强力的手腕，不是亲眼所见，于心远不会相信教员出身的鲁思侠竟有这般指挥才能，在他心中，对鲁思侠又有一番刮目相看的感觉。

看到下面沸腾的工地，鲁思侠又坐不住了，像往常一样，戴上草帽，背起水壶，系上毛巾，又要下工地去。于心远主动提出陪鲁思侠到工地四处转转。

鲁思侠心想，把于心远一行单独晾在指挥部也不是待客之道，一起去工地，现场发xiàn

不明物体的话，还能派上大用场。于是就同意了于心远的要求，叫方正武去库房领取了两顶新草帽，两条新毛巾，让于心远和建军一起跟着他下工地。国庆留下来，帮zhù

方正武做一些后勤工作。

国庆昨天故事听的意犹未尽，能和方正武在一起，继xù

听他讲古论今，正是求之不得。

3鲁思侠一行先登上江堤，长长的江堤上，一眼望不到头，都是紧张施工的人。放眼望去，长江正是盛水期，在烈日的照耀下，白亮亮的一片，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枯水期的生产圩早已被江水淹没，原来高大的柳树只剩下了一点点绿色的末梢。

江水被江堤束缚着，象憋着怒气那样互相撞击，洄流奔涌般激荡，一方面翻卷着浊Lang，滚滚东流，一方面不时泛起一阵阵波涛，拍打着江堤，发出“哗哗“的巨响，并将大块的土石卷入长江。只有此时此刻，才能真zhèng

的感受到鲍照《登大雷岸与妹书》中描绘的“散涣长惊，电透箭疾。穹溘崩聚，坻飞岭复。回沫冠山，奔涛空谷。碪石为之摧碎，碕岸为之落”的壮观景象。

站在江堤上，堤内堤外情况一览无遗：雷江两岸也是一排繁忙景象，一堆堆草包将雷江江水牢牢束缚在河道中，明显也高出地面，成为“悬江”。只有亲临其境，于心远才深切感受到防洪的压力前所未有。一但长江决堤，不仅脚下这片“老龙头”会瞬间成为汪洋泽国，浩浩江水还将沿雷江河道溯江而上，整个雷江县城也将会被彻底淹没！

于心远这才感同身受，明白了鲁思侠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江堤上密密麻麻打了不少木桩，也堆了很多条石、草包，脚下还是松软的新土，这就意味着江堤已经被加宽加高了不少，还在不断加高、加固之中。

“思侠，看来你们抗洪做了很多工作，江堤可谓固若金汤！”于心远感叹说。

鲁思侠却没有半点宽慰，依然忧心忡忡地说：“心远，千万不能有这个思想！‘老龙头’防洪工程量，占整个雷江防洪工程的三分之二以上，‘老龙头’不失，雷江才能安然度汛。加宽加高大堤只是面上工作，防洪不仅要防范决口、冒堤，更要防范的是管涌。这些管涌常常令人防不甚防，如不及时处理，空洞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扩大，其势不可挡，从而导致整个堤坝坍塌。这才是最最危险的！”

于心远这才明白，昨夜通宵都有人拿着马灯、手电一排排来回巡查的原因。

第68章 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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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鲁思侠这么一说，于心远不免有些担心起来。思忖再三，他还是推心置腹地对鲁思侠说：“思侠，朋友之间说句真心话，你只是一个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排在县领导班子的最后一名，又是党外人士，何苦要主动将这么一副重担，压在自己身上呢！”本来还想接着说上一句：“说不定还会吃力不讨好”，但看着鲁思侠那浑身正气，于心远还是把最后一句话生生咽下了。

鲁思侠自然明白于心远的一番好意，他握住于心远的手说：“心远，谢谢你的肺腑之言！但雷江是我故土，我的全部感情都寄托在凤凰坊下、卧冰湖畔。守卫这份情感，再险再难，我无怨无悔；雷江百姓更如我之父母，对我本人和我逝去的亲人百般呵护，报答这份恩情，再苦再累，我心甘情愿。”

他顿了顿，凝视着于心远，深情地接着说，“心远，‘文革’刚过，百废待兴。县领导班子里面，也是各色人等、素质、觉悟和工作能力参差不齐，如果派一个意志不坚定的领导来驻守‘老龙头’，一但险情出现，自己动摇不定，不能拼死抢险，那样整个雷江就危险了！何况我现在已是了无牵挂，来之前我就下定了决心，与大堤同生死、共存亡！”

鲁思侠这番披肝沥胆的表白，让于心远也热血沸腾，想不到鲁思侠儒雅外表下，有如此坚毅的内心！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太过于小家子气，不能让党外人士看轻了我这个***员！想到这里，他也把心一横：“思侠，我不走了！我就留下来，与你一起抗洪抢险，同生死、共进退！”

面对眼前这位曾经的救命恩人、这位光明磊落的汉子，鲁思侠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两个人的手握的更紧了。

2时值大暑节气，三伏中最热的“中伏”。毒辣辣的太阳高照着，江堤上又无遮无拦，江水反射着阳光，并散发着浓重的水汽，如同蒸笼一般。很快，于心远他们就汗流浃背，如果不是鲁思侠实现给他们准bèi

了草帽和毛巾，估计他们早已经中暑了。

鲁思侠将江堤工段负责人叫过来，让他合理安排民工轮班，避开中午高温时段施工。准bèi

足量盐开水和人丹等防暑用品。嘱咐一番后，鲁思侠一行走下了江堤。

堤脚下有一大片绿荫荫的杨树林。在旷阔的工地上，显得弥足珍贵。

从江堤上下来，于心远一行已经热的是眼冒金星了。连忙钻进杨树林中。在杨树树荫的保护下，三个人都长长透了一口气，觉得清凉多了。鲁思侠从腰间拿出军用水壶，拧开壶嘴，递给于心远，于心远拿起水壶，一仰脖，咕咚，喝了一大口，又顺手递给了建军，建军如法炮制，又递还给鲁思侠。鲁思侠也是同出一辙，三个人喝水的动作和神态，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建军问道：“鲁县长，你也当过兵？”

鲁思侠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于心远却接过话题：“鲁县长一直从事教育，是先生，文化人，可不是我们这帮当兵的大老粗！”

建军有点不相信：“看鲁县长刚才喝水的神态和动作，那神韵，只有经lì

过战壕生死考验的兄弟才会有”。

于心远笑骂道：“小兔崽子真会拍马屁！连鲁县长喝口水都能说出这么些道道，放到刑警队委屈你了～要不，让你给思侠当秘书？”

建军急了：“我只是说出了我内心的真实感受！我们在南疆前线，一壶水就是刚才那样在战友间传来传去的，每个人都舍不得多喝，但却都要让战友看到他似乎喝了很多～”

鲁思侠连忙打圆场：“这只能说明我们一见如故，兄弟情深！”

三人一起哈哈大笑。

喝过水后，建军觉得舒坦多了，他随手拍拍碗口粗的杨树树干，“鲁县长，你们考lǜ

得真周到！还保留一片树林给人们避暑纳凉！”

鲁思侠拍了拍建军的肩膀：“建军！这片树林可不是纳凉用的，这是防汛储备林。是为江堤到了最危急的时候准bèi

的，一般情况下，严禁采伐。”

听鲁思侠这么一说，于心远这才认真打量这片杨树林：杨树基本上一样粗，大概直径12～15厘米左右，和江堤上那些木桩大小相近；通体笔直，材质硬度适宜，极适合做桩材。而且，就在江堤脚下，方便紧急事态下就地取材，看来，雷江的水利部门的确是用心良苦。

3休息了一会，鲁思侠一行继xù

在工地巡查。来到了取土工地。取土的地方距离江堤大概有两里多地，由于大量取土，上面的表土早已挖完，已经挖得很深了，鲁思侠一行顺着斜铺的木板走了下去，底部泥土呈现出紫色，还夹杂着一些青白色的胶泥，坚硬异常，使劲一锄头挖下去，只能刨下一小块，鲁思侠拿起一块，觉得异常生硬，这种土质很难夯实。由于挖得太深，不少地方出现了积水。给土方运输也带来不少困难。

鲁思侠面色凝重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难怪这两天取土工段进度一直上不去！”他跟一个民工说：“去把你们工段长找来！”

很快，工段长就过来了。鲁思侠认识，他就是“老龙头”所在地的乡长，叫刘江生，年方40，黑黑瘦瘦，显得很精干。

“刘乡长，现在正值主汛期，防洪任务极其繁重，施工进度还要加快，这样的土质和取土效率都跟不上施工进度需yào

，有没有更好的取土地点？”鲁思侠问道。

刘江生面露难色：“鲁县长，这里多是泥淖低洼区，土质多为松软的沼泽土，遇水即化，根本不适合zuò

为堤坝的坝基。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块稻田，才能得到这些黄土，保证施工需yào

。”

鲁思侠听后心情越发焦灼起来。他知dào

，取土工段是整个抗洪工程的基础，如果这里出现瓶颈，会影响整个项目的进度和安全。幸好这几天天公作美，没有下雨。如果和前几天那样下大暴雨，再加上上游洪峰袭来，那江防大堤将会极其危险。

看到鲁思侠焦躁的目光，刘江生嘴角牵动了几下，但还是欲言又止。

第69章 泄露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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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生这个微小的举动，却没逃过于心远作为刑警队长的锐利眼睛。于是他问道：“刘乡长，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刘江生被人看破了心思，顿时紧张起来，他迟疑地说：“我爷爷原来是这里的地理先生。小时候曾听他说过，‘老龙头’这块地方，只有三处有可打夯建房的黄土：一处就是我们现在开挖的地方，还有两处～”刘江生又吱吱唔唔起来。

鲁思侠不满地看了刘江生一眼：“刘乡长，不要吞吞吐吐，尽管说！”

“好吧，”刘江生似乎把心一横：“‘老龙头’还有两块地方有黄土：一块是玉龙塔的旧址；还有一块，我也说不清什么原因，只要老人们说道哪里，都是支支吾吾，不肯多说。”

“你知dào

具体地方吗？”鲁思侠问刘江生。

刘江生点点头。

“那你带我们去看看！”鲁思侠说道。

玉龙塔遗址很好找，因为塔基上残存有断臂残垣。鲁思侠目测了一下距离，离现在取土点大概还有３理路的距离，这样会在运过程中，耗费极大的人力。当然，还有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那就是几百年来一直流传在雷江的传说，玉龙塔一但破坏，雷江会变成汪洋泽国。即使只剩下遗址，在这抗洪关键时刻，也没有人敢冒这个风险。

鲁思侠当然也不例外。就算他不相信这个传说，但他也知dào

，如果强行开挖玉龙塔地基取土，会使得谣言四起、人心浮动，不利于稳定抢险队伍，会影响士气，既不利于稳定抢险队伍，又会影响抗洪工作效率。

玉龙塔遗址作为取土点，很快就被鲁思侠否决了。

“还有一块呢？”鲁思侠问道。

刘江生将他们带到一片荒草地，看上去和周边没什么两样，而且离江堤不到四里地，距离正合适。鲁思侠顺手拿过一把铁锹，挖了起来。挖了不到30厘米，下面果然是黄土，鲁思侠弯下腰，拿起一块，用手一捏，立即成团，一捻，马上成为细粉，正是优质的建筑黄土！

鲁思侠脸上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对刘江生说道：“刘乡长，我要为你记上一功！”接着命令道：“马上调集500人，立即开挖取土！”

刘江生却呆呆站在鲁思侠身后，一动不动。

２鲁思侠发xiàn

没有回音，扭头一看，刘江生面色惨白，正呆若木鸡。于是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刘乡长，你身体不舒服？”

刘江生怯怯地说：“鲁县长，这里不能挖！”

“为什么！”鲁思侠眉头皱了起来，态度趋于严厉。

“因为～，因为听老人说，动这块土，会全家遭报应～”刘江生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尽管赤日炎炎，他却面色煞白，豆大的汗水往下直流，因为今天他透露了一个他家族多年来严守的一个秘密，不知dào

会遭到怎样的报应。

“你是***员吗！”鲁思侠逼问道。

刘江生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羞愧和恐慌。

“那我现在以指挥长身份命令你，立即开挖！如果有什么报应，由我鲁思侠承担！”鲁思侠说得斩钉截铁。

刘江生还是一动不动。

鲁思侠勃然大怒，大喊一声：“民兵！”

马上，两个带着红袖章、挎着53式步骑枪的青年民兵跑了过来。

鲁思侠厉声说道：“立即撤销刘江生取土工段工段长职务，下放江堤工段劳动锻炼；取土工段副工段长接替刘江生职务，立即开始取土作业！”

在于心远心中，鲁思侠一直是一个彬彬有礼的老师、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雷厉风行的一面。在事关江堤工程进度、事关雷江生死安危的大是大非面前，于心远自然不会多一句话。他只是隐隐感觉到，刘江生不是那种推诿懒散之人，他这样做必有难言之隐，看着刘江生被民兵带下去的落寞背影，于心远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很快，一大帮民工拿着锄头、铁锹来了。按照鲁思侠指示的方位进行开挖。

３安排好这一切，时间已是中午了。鲁思侠一行觉得口干舌燥，一壶水早已喝得一滴不剩，这才返回指挥部休息，准bèi

吃午饭。

尽管指挥部只有几张芦席盖顶，但对于从赤日炎炎工地上回来、大汗淋漓的人来说，还是顿感阴凉。

方正武早已熬好了一大锅绿豆汤，还放了不少冰糖，正用水镇着；鲁思侠一行已经被阳光晒得头昏眼花的了，见了凉绿豆汤，都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拿起碗舀着喝了起来，清凉的绿豆汤滋润着他们干渴的五脏六腑，顿时觉得无比畅快。

正喝做绿豆汤，突然，一个民兵慌慌张张的跑了上来，“指挥长，工段长请您去一下，取土工地出事了！”

难道取土工地上又发xiàn

未爆zhà

弹？或者出现了什么异常情况？鲁思侠想到刘江生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心里一沉，他连忙放下碗，就奔了出去。

于心远和国庆也跟了出去。

远远的就看到取土工地周边围了很多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站成一圈，似乎再向里面望着什么。

鲁思侠进去一看，也愣住了！

４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然是一座墓地！500人的工作效率很高。也就几十分钟，一座大型墓葬就完整呈现在面前。

挖土时挖到尸骨的情况不少见，但这个墓地与众不同！

大小相当，排列整齐，如同是部队的队列。

每个墓地里都有一块青砖。

鲁思侠拿起一块，上面用刺刀雕刻的痕迹仍然清晰可辨：“上士周家顺”；再拿起一块：“少校团付王朝阳”。

尽管遗骨经过多年泥土、地下水侵润，变得黄脆腐朽，但很多遗骨上面弹孔、刀伤依稀可辨。

聚集人数最多的，是一个稍大一点的墓葬，有一面军旗，覆盖在一具遗骨上，鲁思侠蹲下身子，缓缓展开旗子，尽管弹痕累累，岁月斑驳，但那个青天白日徽依然清晰可辨。里面也有一块青砖：上面用刺刀工工整整刻着：上校团长方天觉。

于心远知dào

，渡江战役时，雷江就已经是一座空城，国民党军早已望风而逃，他所在的部队是兵不血刃解放了这座古镇。

那么，能造成团长阵亡、全团全军覆没的惨烈战争，只有那场气壮山河的抗日战争了。

第70章 遗骨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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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挖出的一块木质墓碑上更是写得明明白。木头有点腐朽，但上面黑字清晰可见，应该是刻上去再刻意碳化的。只见上面清晰地刻着：

“今谨以至诚昭告河川神灵：

汉贼不两立，古有明训；华夷须严辨，春秋存义。今日寇凶残，烧杀yin掠，华夏沦落，百姓荼毒。民国27年，我川军358团奉命出川抗战，保卫我祖宗艰苦经营遗留吾人之土地，名正言顺，鬼伏神钦，决心至坚，誓死不渝。

生为军人，死为军魂。今日寇来犯，定予以痛歼，以挫日寇之凶顽，振中华之国威。若得胜凯旋，此处为吾等庆功之所；若杀生成仁，此处为吾等埋骨之地。生，当以血肉阻日寇；死，当以魂魄护雷江！

此誓国民革mìng

军20军第135师358团于中华民国27年3月28日”

一股热流在鲁思侠胸中澎湃，这句句铿锵誓言，是那么的似曾相识！这个个慷慨战士，是那么的历历在目！

但容不得鲁思侠感概，因为他现在就一样身处战场，一个保家卫乡的抗洪战场，一样的惊心动魄，一样的肩负重担。面对墓地，他沉吟了半晌，看了看大堤，对副工段长说了声：“去多拿些干净的麻包来，按照每个墓穴，编好号，收敛好。另外，找一块较高的干燥的地方，搭一个凉棚，将这些遗骨收藏好！”

副工段长恳切地说：“一定要这块地方吗?这么多骨骸埋在这里，这么多亡灵聚集在此，我们占他们的‘府第’，是不是太不吉利？能不能换一块地方？指挥长！这些人，尽管是国民党军，但却是为抗击鬼子、保卫雷江战死的，一样也是烈士呀！”

旁边的人也迟迟未动。

鲁思侠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儒雅：“乡亲们，我何尝想惊扰这些亡灵？我何尝不想找更好的取土地点？但这边只有这里有优质黄土。大家也看到，江堤外依然波涛汹涌，水位极高，如果我们不趁着现在及时加高加固堤坝，一旦出险，这些战士们的遗骨又会被水浸泥埋，这些英灵守护的雷江将会变成一片汪洋，那我们即对不起亡灵，更对不起乡亲，那样我们就是历史的罪人！躺在这里的这些人，是为了保卫这块土地牺牲的，我相信，他们的英灵也一定会理解并护佑我们的所作所为！”

副工段长说：“鲁县长，我们可以向县里反映，从县城调运黄土呀！”

鲁思侠摇了摇头：“现在雷江封航，通往老龙头的道路又极为堵塞，县里面能保障我们木料、石料和粮食，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连土方也要县里保障，既没有这么多车辆，工期也不允许！”

于心远联想到昨天吉普车爬行的窘样，知dào

鲁思侠所言不虚。

2正说着，方正武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他看到鲁思侠一行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又匆匆赶往了工地，特意让人挑着绿豆汤、馒头和咸菜来工地找他们。

来到现场，听到人群议论纷纷，方正武不由得心里一惊，尘封多年的心思激活起来，他赶紧分开人群，挤了进去。

突然，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面军旗，猛地扑了过去，跪倒在地，放声大哭：操着浓重的四川话哭道：“老汉儿，我可找到你了！”

鲁思侠、于心远一头雾水。但看到方正武这么撕心裂肺，估计这里有他的亲人朋友。

于心远过去想扶起他。

方正武却长跪不起，捣头如蒜。

鲁思侠也想过去扶起他。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国家干部这样痛哭，有伤大雅。更何况，这毕竟是—国民党军的墓地和遗骸。

“老方，不要这样！这么多人看着不好，这里有你认识的熟人？”于心远劝慰道。

方正武哭的更凄惨，边哭边说：“这里有我的爹呀！我的亲爹呀！！！”

全场都愣住了。

鲁思侠恍然大悟。这么多年过去了，鲁思侠心中一直认为方正武是了因师太的唯一儿子，自己的义弟，却淡忘了，他也是川军团长方天觉烈士留下的唯一骨肉。

一种自责心理立即充满鲁思侠胸中。他沉默许久，轻声对副工段长说：“我们再去‘玉龙塔’那里看看～”

副工段长答yīng

了一声。鲁思侠正要迈步，却发xiàn

自己的裤脚被人拉住了。

他低头一看，是方正武双手拉着了自己的裤管。“不要走，就这里！”方正武沙哑着嗓子，但语气坚定。

方正武膝行到军旗边，拿下自己围在脖子上的毛巾，用双手轻轻拿起一根骨头，仔细的擦着。一根又一根～3几大捆崭新的麻包被抬了上了。

鲁思侠也默默地跪了下去，眼前的遗骨，使他回忆起他过去经lì

的峥嵘岁月，根根遗骨，似乎一个个在他也成了鲜活的个人，他们在和他说话，对他大笑；鲁思侠心潮起伏，小心翼翼地将遗骨一根一根放入麻包。

于心远也跪了下去。尽管作为对手，他曾经和国军在解放战争的战场上浴血拼杀过，但他所受的教育，恨的只是动用这支军队挑起内战、破坏和平的反dòng

当局，对国军本身却没有什么恶感。相反，在解放军阵营里，就有大量的“解放”战士，他们良好的军事素质和严整的军容军纪，曾给自己留下深刻影响。更何况眼前的，全都是为国捐躯的抗日将士遗骨，这些遗骨用最惨烈的方式，在中国土地上大写着中华民族的尊严和不屈，同样书写着中国军人的骄傲，他从心底里尊重他们。

国庆也跪了下去。眼前的遗骨，又唤醒了他心底对南疆那一片片郁郁葱葱烈士陵园的回忆，麻栗坡陵园，整个山坡，都是一座座坟茔。每一个墓碑下，都安睡着一位血气方刚的战士。他们的血肉和忠魂，构成了捍卫南疆安宁和国家尊严的钢铁长城。眼前的遗骨，似乎是他那样还生龙活虎、但已经永远留在南疆的战友。

在场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

遗骨收敛完毕。一共是1200多具。整个358团是全军覆没。

据《雷江县志》记载：“民国27年夏，国民革mìng

军20军第135师358团驻防雷江江口。6月，御敌波田联队两天一夜，虽遭日酋飞机、舰炮轰击仍坚守阵地，后因侧后部队不战而逃，遇敌精锐十八师团侧击，全团官兵1289余人无一投降，全部以身殉国。”

寥寥数笔，冷峻记载了这段悲壮的历史。但眼前整齐排列的一堆堆忠骨，经过血火洗礼、残破的的国民革mìng

军20军第135师358团军旗，还有出土的那些狰狞炸弹、炮弹，似乎又把人们的思绪带回到42年前，就发生在脚下的那场惨烈的雷江保卫战。

第71章 狂轰乱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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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6月底和7月初，日本陆海军分别接到了进攻宜城的命令。根据这两个命令，日华中派遣军司令长官烟俊六迅速制订水陆两路并进、海陆空三军协同作战攻占宜城的方案。“宜城攻略战”全面打响，抗日战争最大规模的武汉会战大幕也徐徐拉开。

1938年7月10日。清晨，雷江老龙头358团阵地。

太阳初升、朝霞映江，雷江细波粼粼、金光点点，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358团官兵们刚刚吃过简陋的早饭，连夜修筑了一天工事的官兵们正抓紧难得的空闲休息，很多官兵还在江边洗澡，涤去一夜的劳苦。

玉龙塔上，观察哨兵正拿着望远镜，警惕的注视着空中和江面。三挺民24重机枪成扇形排列，分别部署在玉龙塔三层、四层和五层，形成一种严密的交叉火力。

突然，一阵细细的嗡嗡声由小到大、由远至近传来，望远镜中，天边出现了十几只小黑点。观察哨兵大喊：“敌机！防空警报！”

立kè

，防空警报凄厉的鸣叫声响彻整个阵地。

三挺民24重机枪马上调整角度，准bèi

对空射击。这也是358团仅有的防空武器。听到警报，正在江边洗澡的士兵甚至来不及穿上衣服、裤子，就抓着衣服，裸身跳入战壕，拿起武器，纷纷掩蔽。

淞沪抗战后，中国空军在重创日本陆上、海上航空队后，自身也基本损失惨重。尤其是一大批资深飞行员壮烈殉国，中国空军更是元气大伤。从1938年初到1941年末这四年，中国完全丧失制空权，加之防空高射炮价格高昂，又是复杂技术兵器，全国拥有的防空武器屈指可数，中国军民饱受日军轰炸之苦。

瞬间，十多架96式陆上中型攻击机几乎是贴着地面呼啸狂奔而来，机身上的红膏药旗刺目明显。空气好像被撕裂一般，发出刺耳的尖啸。机翼两侧，一阵阵红光闪动，一排排7.7毫米航空机枪弹带着“嗖嗖”声响，如钢鞭一样狂扫过大地，打得阵地上尘土飞扬。

疯狂扫射过后，96式陆攻飞机迅速爬升，在民24重机枪射出的三条单薄的防空火线中扬长而去，抛下无数重磅航空炸弹，像乌鸦一样从天而降。

炸弹的金属外壳同空气剧烈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哨音，落地后瞬间闪着刺目的白光，随即响着雷鸣般的爆zhà

声，伴随着飞沙走石、漫天弹片和杀伤钢珠，将358团阵地顷刻间搅得天翻地覆。

随着敌机呼啸而过，原本安宁平坦的旷野，在初升的朝阳照耀下犹如人间炼狱——到处都是被炸塌的工事，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肢体，哭喊声、呼救声此起彼伏，雷江边原来那一排排婀娜多姿的柳树也被炸的支离破碎，冒着一股股黑黑的浓烟，平添一份凄凉。

2守军还未来得及从轰炸中喘口气，远处又传来尖利的呼啸声。同时，指挥部的电话铃声急促响起，团参谋长杜助国刚刚拿起电话，只听到电话听筒里传来玉龙塔上警戒哨一阵急促的喊声：“江面发xiàn

敌舰！”话音未落，听筒里又是一声巨响，然后寂静无声。

杜助国抬头一看，玉龙塔上部被炮弹击中，一段黑烟卷着烈焰向晴空中升腾，木料、砖石、伴随着士兵的残肢断体，四处乱飞。杜助国还没来得及下令发出警报，眼前又出现一阵阵电光，一发发重型炮弹纷纷落下，像闪电，像惊雷，像台风，所到之处，席卷一切，无坚不摧，火光和烟柱直冲云霄，遮天蔽日。

这是日本海军参与炮火准bèi

的舰炮火力！据军史资料记载，参与“宜城攻略战”的是日本“峰岛级”驱逐舰，尽管这只是1千吨级的轻型舰只，但他上面装备有4门45倍口径120mm舰炮，配备有射击指挥仪，精度高，威力大，射速快。而且，日本舰炮好像长了眼晴，对358团主要火力支撑点进行了“点名”式的精确打击。

万幸的是，国民zf鉴于中日两国海军的巨大落差，“8.13”淞沪会战开始后，中国海军就采用了悲壮的江阴沉船方式，11艘千吨级陈旧战舰沉入长江要塞口，使得日本海军巡洋舰、战列舰、航空母舰等重型军舰不能沿长江上溯深入中国腹地，只有吃水较浅的轻型舰只能勉强通过江阴要塞，极大减轻了长江两岸中国军队的压力。

如果日本海军主力进入长江腹地，那么，金陵保卫战和武汉保卫战，中国军队将会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但即使这样，120mm舰炮持续三十分钟的舰炮攻击也使358团损失严重。重机枪、迫击炮等重武器和射手在鬼子的第一轮火力打击下几乎损失殆尽。

炮火停歇了，整个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团长方天觉从团隐蔽部伸出头来，一条打着绑腿、还残留着紫褐色腿筋的残缺大腿就在他眼皮底下，他将残肢轻轻拿下战壕，狠狠地啐出一口的满是尘土的浓痰，整了整帽子，大喊：“传令兵，通知各营立即进入阵地，整修工事，抢救伤员，炮火一停，鬼子马上要上来了！”

3鬼子是上来了！

一排小汽艇，如水蛇一般从江面游了过来，汽艇一靠岸，立即跳下来一群群穿着土黄色衣服、戴着日式战斗帽的鬼子士兵。手上的步枪刺刀在阳光下反射着亮光，在平坦的旷野里，如同一个个闪动着的幽灵。

“奇怪，怎么这帮鬼子连钢盔都没有？”方天觉盯着望远镜，看着远方，自言自语的说。

参谋长杜助国也抬起望远镜看了看：的确，除了有几个拿指挥刀的鬼子军曹或军官戴着钢盔外，士兵都只戴着日式战斗帽。

“团座，是不是该让‘土地爷’叫唤叫唤了？”他开口问道。

杜助国口中所说的“土地爷”是金陵兵工厂撤离到武汉后新研制的防步、骑兵连环雷。它最大特点就是威力大、埋藏深，靠电遥控激发，可靠性强，尤其适合长江中下游水网平原地带。只要一个雷被引爆，就会产生连环爆zhà

，对步兵、骑兵造成毁灭性打击。这种较为原始的武器，对缺乏远程火炮和空中火力支援的中国军队来说，就是“土飞机”、“土坦克”，深受一线部队的喜爱，战士们亲呢称呼它为“土地爷”。

第72章 首次交锋

1

当下，358团的重火力已基本损失殆尽，只剩下江边这片预埋的电控地雷场，因为离阵地较远，鬼子空袭和炮击还没破坏这片地雷场，而且，在预设地雷场时，参谋长李助国多了一个心眼，从不同的角度设立了四根电导线，而且埋地很深，即使经过鬼子飞机和炮击，还能保证导线不会被全部炸断，确保地雷场能发挥威力，这也是该团手上唯一的重武器了。

“不急，等鬼子再过来些！”方天觉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鬼子动向，一边回答道。

近了，再近了！望远镜中，鬼子的眼睛鼻子轮廓已清晰可辨。

“参谋长！命令各营，集中神枪手，一但‘土地爷’发威，就给我瞄准那些拿指挥刀的鬼子指挥官狠狠地打！集中‘捷克式’轻机枪，组成交叉火力，力争一个鬼子也不要放回去！”方天觉紧握右拳，命令道。

鬼子已逼近到前沿阵地300米。前进脚步明显慢了下来。戴钢盔的鬼子指挥官举着战刀，好像在呜哩哇啦地说些什么。

方天觉通过望远镜仔细观察：一些鬼子正在架设八九式掷弹筒，标定射击参数；还有一些鬼子在架设九二式重机枪，连接弹带，准bèi

为鬼子突击提供火力支援，其他的鬼子也在检查手中的三八大盖，准bèi

冲击。

作为二战时期最为强dà

的陆军之一，日本陆军无论是单兵军事素养和基本战术都极为扎实。在中国战场，鬼子是以一种极为狡猾的方式作战：炮火掩护步兵前进到敌军前沿，步兵班在确定各组阶段性掩蔽点等战术要领后，分组展开，待机枪组进入第一射击阵地后，各组即向第一个掩蔽点机动；

到达第一点后，展开火力杀伤敌人，同时掩护机枪组机动，机枪组到位后，再压制敌人，同时掩护其它组向前机动，如此循环，逐步逼近，利用机动能力及火力上的优势大量杀伤守军。当鬼子推进到200米左右时，其火力精度、强度均达到顶峰，守军将承shòu炮火、伤亡、心理等多方面冲击，这就是抗战初期，一小队鬼子依托其配置的优势火力，屡屡突pò

我营、团级防御阵地的关键原因。

抗战期间，日军的一个小队编制除三个步兵班外，还专配有一个装备了两个掷弹筒的掷弹筒班。日本陆军普遍配备八九式掷弹筒，这种掷弹筒从本质上来说是一门轻型迫击炮，其口径为50毫米，全炮重2.7公斤，最大射程700米，理论杀伤半径为8米，它的主要特点是射角大，弹道弯曲，便于携带、操作简易，隐蔽性强和杀伤效果好。

在进攻或防御作战中,掷弹筒班一般担任近距离火力支援任务。进攻时常用来压制对方的火力点,在中国战场上对日军威胁最大的主要是重机枪，一旦判明我军机枪阵地位置,日军便组织掷弹筒集中射击。

大多数的掷弹筒手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实战中的400米内命中率高达在85%到95%，因掷弹筒无需过多时间准bèi

,往往是我军机枪一条弹带尚未打完,掷弹筒炸弹就接踵而至,乘射手被杀伤或机枪被毁的瞬间,日军即以优势兵力发起冲锋，形成锥形突pò

，从而瓦解国军的整个防线。

防守时,日军常以掷弹筒和机枪组成火力网,拦阻进攻。我军冲锋常缺乏重武器支援，若被火力压制在手榴弹投掷距离之外,则难以突pò

日军防线。此外，日军有时也用掷弹筒攻击我方指挥所及进攻出发地，或施放烟幕迷惑我军。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面对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战，我们总是呼吁要正视那一段不堪的历史。但为什么就没人深刻反思，我们为什么会不堪？为什么就没人认真研究，我们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为满足虚荣或其它原因而掩盖真相，为增加快感或而意yin历史，最终受害最深的，就是我们自已和我们的孩子。

尽管只是小说，但本文作者还是希望认真通过文学的方式认真反省这段可歌可泣又可悲可叹的历史，试图引起读者的共鸣。而不是凭空想象，让鬼子愚蠢得像野猪一样，动不动就端着枪，扎着堆儿直挺挺地冲过来，漫无目的进行集团冲锋，被对手用机枪痛快淋漓的横扫。意yin固然能得到各种快乐，但最终会麻痹我们的思想和意志。何况，钓鱼岛离我们并不遥远。

2川军曾在淞沪抗战中吃过这种战术的大亏。在检讨淞沪抗战得失时，从淞沪战场下来的各部队都强调了鬼子的这个战术，把日军掷弹筒作为防范重点。方天觉从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切，心里暗叫：不好！鬼子要准bèi

冲锋强攻了！看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了！

他扭头一看，正好机炮连连长就在他身边，他问道：“我们的新式武器训liàn

好了吗！”

机炮连连长说：“团座，早就训liàn

好了，士兵们都手痒着呢！”

方天觉所说的新式武器，就是内迁金陵兵工厂仿制的日军八九式掷弹筒。因八九式掷弹筒结构简单，造价只有步枪的四分之一，这对于海岸线完全被日本海军封锁，没有任何外援的中国来说，是非常适合大量生产的一种武器。抗战期间，国民zf就制造了4万多具，大量装备国军部队。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方天觉暗暗下定决心。他对机炮连连长命令道：“瞄准鬼子的掷弹筒手，集中火力，给我狠狠打！让他们也尝尝我们掷弹筒的厉害！”

掷弹筒是概略瞄准，国军士兵训liàn

水平远不如日军，很难实现单发命中，但打击面目标还是一个不错选择。

很快，机炮连连长就带着20个人，10具掷弹筒跑了过来。立即开始测定方位、距离，装定射击诸元，拔除保险，准bèi

发射。

“各作战单元都准bèi

好了吗？”方天觉问道。

“特务连准bèi

完毕！”

“机炮连准bèi

完毕！”

“机枪手、神枪手准bèi

完毕！”

各部队纷纷应答。

第73章 初战告捷

1

方天觉把手抬了起来，猛地向下一挥。

特务连长早已接通电源，等得手都痒了。看到团长的手势，立kè

将手中的遥控器压杆狠狠地压了下去。

“轰隆隆！”远处的江边闪过一道道电光，接着，腾起一团团褐色烟雾，夹杂着阵阵红色的血沫和人的残肢，飞向天空。

“土地爷”终于怒吼了。

“打！”方天觉大吼一声。

所有的步枪都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所有的轻机枪都喷射出复仇的火焰。好像要发泄心中沉闷了很久的怒火。

前面正准bèi

进攻的鬼子被后面巨大的爆zhà

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往回看，这时，对面暴风骤雨般的弹雨向他们泼来，拿指挥刀、戴钢盔的鬼子更是得到了重点关照，几发、十几发子弹从他们前胸后背横贯而去，这些鬼子指挥官顿时像触电一样猛烈地扭动起来，重重倒在地上。

还没等鬼子完全反应过来，几十枚掷榴弹带着尖利的哨音向他们落下，掷榴弹杀伤半径大约在5到8米，准确落在正在瞄准中国军队阵地的鬼子掷弹筒和重机枪阵地，伴随着阵阵爆zhà

声，鬼子阵地腾起一片烟雾和血雾，九二重机枪和八九掷弹筒被炸的支离破碎，射手们也死伤殆尽。

骄狂的鬼子没想到对面的中国军队在遭受空中和舰炮双重打击之后，还有先发制人的能力。正准bèi

冲锋的鬼子突然遭此打击，刹那间就失去了一线支援火力，没有了前线指挥官，顿时乱了阵脚，像无头苍蝇一样，失去了进攻的勇气，纷纷蜂拥着后撤，正好进入了中国军队“捷克”式轻机枪编织的交叉火网之中。

2在抗日战争战场，不仅是在重武器方面，国军和日军有着天壤之别，就是步兵轻武器方面，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抗战时期，国军虽然也装备少量三十节、民二十四等重机枪，但是日军配有大量九二步兵炮、迫击炮等轻型火炮，国军的少量重机枪在战斗中很快就会被日军摧毁。这时候轻便、可以迅速转移阵地的“捷克”式机枪就成为中国士兵手中的法宝。在实战中，一个熟练射手能打出精准的“二三”长短点射，只要对手被瞄准射击，就无法躲闪。

步枪、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从头至尾，反复射击，经过几轮镰刀般的火网收割，打的鬼子落花流水，就扔下许多尸体仓皇向长江里逃窜。阵地前沿已经没有站着的日军了。

方天觉第一次与日军交手，就这么轻轻松松胜利了。他极其意wài

，也非常兴奋。很多战士也情不自禁跳出战壕，举枪欢呼起来。自淞沪会战以来，日军强悍的战斗力和凶残的武士道本性始终是中国军队的梦魇，“恐日症”像瘟疫一样在部队中传播。很多国军部队与日军一触即溃，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一个鬼子中队击溃中国军队一个团的战例屡见不鲜，像川军这样的二流杂牌部队，能在鬼子空中和舰炮火力双重打击下，打退鬼子冲锋，简直可以作为国军经典案例了。

3方天觉毕竟是一个老兵，头脑还算清醒，知dào

鬼子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一定会有报复措施。赶紧命令：“司号员，吹防炮号，命令部队全体隐蔽，防止鬼子炮火报复！”

司号员号声刚落，方天觉觉得头顶上好像有一块块大石头要落了下来，发出凄厉的破空声，紧接着，一片片红光在前后左右升起，气Lang伴随着白亮的弹片和通红的钢珠乱飞，人就和坐在狂狼中的小舟一样，颠晕的难受。

虽然这次日军的炮火威力明显不如航空炸弹和舰炮那么威力大，但持续时间长，覆盖范围广。对于方天觉这样职业军人来说，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是鬼子的步兵炮和迫击炮进行掩护性射击，鬼子的步兵在炮火的掩护下，迅速向我方阵地移动。果然，炮声刚刚停息，358团的官兵还未等抖尽身上的泥土，眼前已是敌人明晃晃的刺刀。

川军在淞沪抗战中，吃够了鬼子这种战术的苦头，战后检讨时，前线官兵都纷纷提出了对策措施。川军在随后的军官短训班里，详细地讲述了鬼子的新战术和对策。作为一线指挥官，方天觉自然非常重视，认真研究、熟悉鬼子的这些战术，并在战前对士兵进行了针对性强化训liàn

。

此时，从中国阵地战壕里，立即飞出了一排排黑乎乎的铁疙瘩，落在鬼子中间，发出一阵阵巨响。这是国军装备的巩式手榴弹，这种手榴弹是仿制于德国24型木柄手榴弹，投掷距离远，精度高，制造简单，是当年抗日战场的主要装备，也是我军少量优于日军的武器装备之一。

伴随着阵阵爆zhà

声，战壕里落下不少残肢断体，还有鬼子的军装碎片，以及弯曲的刺刀，破烂的枪托等。

在遭受中国军队第一轮手榴弹攻击时，冲到最前面的鬼子基本上都被手榴弹雨消灭，稍后的鬼子立即按照日军步兵战术操典规定，趴到地上，匍匐前进。

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经过淞沪抗战洗礼过的中国军队也知晓了这些战术，给他们也准bèi

了手榴弹大餐。

趁着手榴弹爆zhà

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最前沿战壕里的士兵们站起身来，将已经拉出弦的手榴弹扔了出去。

与鬼子瓜型手雷的碰炸引信不同，中国军队巩造木柄手榴弹采用的是德式拉火延迟引信。训liàn

有素的士兵有意识地拉火后延迟1、2秒再将手榴弹扔出去，手榴弹刚好在阵地前40米左右上空爆zhà

。

空爆手榴弹的弹片像暴雨一样落在阵地前沿。

趴在地面上鬼子绝望地看着飞过来的手榴弹雨和爆zhà

产生的无数弹片，无处可躲，也无处可逃，大字摊开的躯体、没有钢盔防护的头部，成了空爆手榴弹的最佳攻击目标，漫天的弹片享shòu

着这顿“饕餮大餐”，纷纷钻入鬼子后背、扎入鬼子的脊椎，刺进鬼子的后脑。很多鬼子哼都没哼一声，就到靖国神社报到去了。

在后面的鬼子被中国军队这种奇特战术吓破了胆，站起来拔腿往回跑，这下，又成了358团神枪手和轻机枪手的“移动靶”，一阵阵清脆的枪声过后，一个个黄色身影东倒西歪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358团阵地前又陷入一片沉寂。

第74章 疯狂反扑

1

两个小时不到，358团就打退了鬼子两次进攻，而且，令他们损兵折将，这个战绩连方天觉自己都没想到。

这下358团的将士们更加兴奋了，纷纷操着川东方言骂道：“格老子的，日本鬼子也不是什么神！什么鸟武士道？不就是仗着武器好？有种再上来，让老子杀个痛快！”

趁着目前高涨的士气，方天觉命令道：“传令兵，告sù

兄弟们注意掩蔽，加强警戒；抓紧时间抢救伤员，补充弹药，喝水吃干粮，恢复体力，防止鬼子更猛烈进攻！”

参谋长李助国也掩饰不了内心的兴奋：“团座，这下，358团可给我们川军爽翻了！”方天觉尽管也很高兴，但他头脑依然比较冷静，“李兄，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我们虽然胜了，但只是侥幸～”

李助国闻言一惊：“团座有何高见？”

方天觉拉着李助国在战壕里坐下，掏出“老炮台”，一人一支。李助国随手捡起一根燃烧的木条，给方天觉和自己点上烟，抓住这难得空隙，美美吸上几口。望着吐出的烟圈，方天觉问道：“李兄，你觉得我们这两次小小胜利，胜在哪里吗？”

李助国回应道：“请团座明示！”

方天觉一笑：“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拘礼。我粗略分析一下，觉得有三方面原因：一是我军准bèi

充分，战壕挖的深，战壕侧壁挖了很多单兵防炮洞，掩蔽部工事坚固，所以鬼子的两次火力打击造成的毁伤不是很严重，最大限度保存了有生力量；

二是士兵训liàn

有素，尤其是针对川军身体特质，李兄你对投弹、射击训liàn

抓得很紧，从3月份进入阵地以来，部队就从未停止过，这为打退鬼子打下了良好基础；

第三个原因，也是最关键的，是因为鬼子在中国战场一直长驱直入，节节胜利，轻敌骄狂思想严重。也就是说，358团胜利，很大程度是借了鬼子‘措手不及’的光。”

方天觉分析的条条在理，李助国听了频频点头。

“但如果鬼子醒悟过来，认真对待，调整进攻方案，那358团会经受怎样的残酷考验呢？”方天觉像是对李助国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李助国看得出来，方天觉心里还是没底。

2“团座，敌人又在行动了！”方天觉、李助国听到战士大喊，连忙起身。

方天觉举起望远镜，眼睛紧紧盯在目镜上，观察着对面鬼子的一举一动。

一些鬼子将停在江边的汽艇推下水，汽艇发动引擎，离开了岸边，回到了长江，消失在视野里。

“鬼子搞什么名堂？”方天觉自言自语。

不一会儿，汽艇又出现在视野中，呈一字纵队，没做任何规避机动，直接向长江岸边冲击过来。

显然，鬼子运来了援兵。

看着鬼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运兵，方天觉恨恨地骂道：“格老子的，如果我有远程野炮，哪怕是大口径迫击炮，只要一个拦阻齐射，就可以击沉全部汽船，把这帮鬼子全部送入江中喂王八！唉，落后就要挨打呀！”

汽艇冲上了岸，又跳下来很多黄衣服鬼子，在中午的日光下，有不少亮光闪动，看来，这次来的鬼子戴钢盔的人数比上次多得多。

鬼子迅速成战斗队形，向358团阵地蠕动着。

方天觉左手握着望远镜，镜筒中看得清清楚楚，戴战斗帽的鬼子在前，戴钢盔的鬼子在后。到了600米左右，快进入358团轻机枪射击最远距离时，所有的鬼子都快步冲击起来！

不仅奔跑，而且鬼子的密集队形迅速散开，也不是惯常的散兵线，而是3、4个鬼子一起组成小组，成反三角队列冲击,步枪小组在前，机枪小组、掷弹筒小组在后，交叉掩护，时而卧倒匍匐，时而低腰突进，有章有法，如魅影，如旋风，速度极快。

我方战士枪口准星开始还有瞄准目标，到最后，一个个眼花缭乱，都不知dào

枪口该指向何处。

作为职业军官，方天觉和李助国看到鬼子如此战场机动阵型，更是觉得震惊不已。如果这个阵型不是阵地进攻，而是交替追击，三个小组轮番上来狠追死打，既可以压制对手左右机动意图,迫使被追者走追击者预想的路线，又能轻而易举把被追击者一路赶到绝路上去，可谓狠辣之极。

“小鬼子的单兵、班排战术的确一流！”方天觉不由得由衷赞叹。

大和民族的最大特点之一，就是尊重强者，善于学习，实行完全的“拿来主义”。明治维新后，日本新式陆军，从普法战争中见识了德国陆军的威力，开始从部队编制、武器装备、战术指挥和单兵训liàn

方面开始是全力模仿德国陆军，全盘德化，并且在中日甲午战争、日俄战争中展现了强dà

的威力。甚至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在青岛攻坚战中，将自己的师傅德国打得落花落水。

但日本没有沉迷于过去的辉煌，一战后，立即向胜利者法国认真学习，从部队编制、武器装备、战术指挥和单兵训liàn

等方面全盘法化，尤其是在火炮方面，大量吸收法国施耐德公司的成熟火炮技术和使用经验，在轻型步兵支援火炮方面，处于世界先进水平。

3“团座危险！”方天觉突然听到旁边一声大喊，身体立kè

被人重重推向一边。

嗝刺！玻璃的碎裂声。

方天觉回身一看，一颗三八式狙击步枪子弹从望远镜左目镜直直穿过！

身边的李助国惊魂未定。

原来李助国看到鬼子后方队列中闪了一个火花，长期军旅的职业敏感觉得这是对方的狙击手在进行精确狙杀，他下意识地将正拿着望远镜观察敌情的方天觉扑倒。

显然，是鬼子的狙击手发xiàn

了方天觉望远镜的镜片反光，认定对方是一位指挥官，因此进行了狙杀。

但要在400米以外，打中望远镜镜片这样的小目标，绝对是一流的神枪手。鬼子平日训liàn

的严格，单兵军事素质的优良，由此可见一斑。

方天觉扔掉破碎的望远镜，拔出腰间勃朗宁手枪，大声下达命令：“准bèi

战斗！”

话未落音，对面鬼子炮兵阵地已腾起一片硝烟，鬼子开始炮火准bèi

了！

第75章 白刃拼杀

1

方天觉立即钻入掩蔽部，顷刻间，炮弹纷纷爆zhà

，震得掩蔽部上面灰尘直落，硝烟弥漫。

而且，炮声竟然一直未停，也没延伸。

方天觉正在疑惑之间，伴随着炮声，鬼子的刺刀就挑到了前沿阵地前，甚至已有鬼子跳入了前沿战壕！

前沿士兵还在防炮，根本来不及用手榴弹压制鬼子的冲锋！

自淞沪抗战以来，日本陆军节节胜利，根本不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对于杂牌的川军，更是不屑一顾。鬼子哪吃过今天这样的亏，两次进攻失利，激起了鬼子的满腔怒火，居然炮火不延伸，步兵就直接疯狂向上冲，虽然有些鬼子被自己的炮火炸成碎片，但大部分鬼子却成功了突入了358团前沿！

阵地即将被突pò

，情况万分危急！

几个跳入战壕的鬼子接连突刺，蜷缩在防炮洞里面的战士还未醒过神，就做了刀下鬼。八连长听到惨叫声，从防炮洞探头一看，只见三把雪亮刺刀向他刺来，他大吼一声：“鬼子进入战壕了！”连连甩动手中的驳壳枪，将跳入战壕的鬼子打到在地。

驳壳枪正式名称是毛瑟军用手枪。该手枪具有威力大、动作可靠、使用方便等优点，在重武器与自动火器严重不足中国军队中，驳壳枪成了中国基层军官和游击队员的标准配置，在抗日战争中广泛使用。由于结构紧凑、自动射击、穿透力适中，是近战克敌利器，更是日本鬼子的梦魇。

听到八连长的喊声，躲在防炮洞里的川军将士纷纷抄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出防炮洞，跳出战壕，和鬼子拼杀在一起。

鬼子炮火停住了。阵地前沿，灰色军装和黄色军装搅在一块，一批又一批日军冲上来，一批又一批国军迎上去，他们呐喊着，眼睛冒着火，恨不得立即扭断对方的脖子。两军士兵以刺刀、枪托、手榴弹弹体甚至拳头、牙齿展开最后一搏。

突然之间，战场上刚才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沉寂下来。整个战场，充满了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刺刀扎进皮肉的扑哧声，还有士兵临死前的哀嚎声，双方士兵都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都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尽快将自己的刺刀，扎入对方的胸膛。双方都杀红了眼，热血从敌我双方的身体中喷涌而出，染红了雷江大地，也染红了天边云彩。

民国时期，中国军队受德国军事思想的影响颇深。德国陆军在传统上更重视步兵射击的速度及火力的持续性，不重视白刃战。但当时国军的火力配置、弹药供应和射击技术比德军落后甚远，照搬德军操典而忽视白刃战训liàn

，在后来的抗日作战中显示出了严重缺陷。

而日本深受武士道传统影响，特别重视“长剑铳”作为冷兵器作用，白刃格斗是作为步兵操练的重yào

内容。为了锻炼新兵的刺杀技巧和杀人胆量，惨无人道的鬼子甚至将战俘甚至平民作为“人肉靶子”供新兵练习！用这种极端手段训liàn

出来的鬼子，白刃战术水平极高，两方面差距，使得中国军队在白刃战上明显吃亏。

这个差距在358团上体现的更为明显！

由于川军普遍个子偏小，长期的营养缺乏，使他们的体力和耐力，远远不如鬼子。也正因为考lǜ

这个原因，方天觉也没将刺杀训liàn

作为士兵的重点科目，而是集中精力，训liàn

射击和投弹，此时此刻，战场上中日两国士兵的刺杀技术有着天壤之别。

更令人揪心的是，川军手里的中正式步枪全长1.11米，加上刺刀合在一起是1.55米左右；而鬼子手中的三八大盖步枪长1.28米，加上刺刀合在一起大约1.66米左右，这11厘米的差距在战场是致命的，往往中国士兵的刺刀还没碰到对方的皮肉，鬼子的刺刀却已经扎入了中国士兵的胸膛！

2但中国士兵还得勇敢地冲了上去，因为后面就是他们的父母双亲，他们的兄弟姐妹，他们没有退路！

然而，他们明显处于下风，方天觉在望远镜里清晰的看到：一个小战士被鬼子挑开了肚子，肠子拖到了地上，但这个小战士一手紧紧抓住鬼子的刺刀，另一只手使劲将自己的刺刀插入对方的胸膛，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同归于尽；一个小战士紧紧抱住一个鬼子大腿，手里攥着一个正在冒烟的木柄手榴弹，被抱着腿的鬼子拼命地用刺刀在小战士单薄的身体上猛扎，但小战士绝不松手！一阵红黑色烟雾，两个人都消失在望远镜中…

尤其厉害的，是那些戴着钢盔的鬼子，拿着东洋刀，数量不多，但却凶悍无比。方天觉亲眼所见：一个鬼子双手握住东洋刀，左劈右砍，上刺下挑，瞬间，一个小战士连肩带头被劈下，一个小战士被当胸刺穿…渐渐的，前沿阵地，灰绿色军装身影越来越少，黄色军装越来越多~“不能硬拼、不能硬拼啊！兄弟们，我对不起你们呀！”方天觉痛苦万分，一拳头狠狠砸在战壕上。

方天觉心中充满愧疚，他拔出腰间勃朗宁手枪，大喊一声，“警卫排，跟我冲！”就想跳出战壕冲上阵地。

参谋长李助国赶紧一把抱住了他：“团座，还不是拼命的时候，我们还有一张王牌，还有一张牌！”

“什么牌！快说！”方天觉瞪着他，双眼血红。

3“我们的敢死队！”参谋长颤抖的声音说道。

方天觉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他们！参谋长，立即命令敢死队出击！”

一会儿，几十条矫健的身影从方天觉身边掠过。

这是一群精壮干练的年轻人，是从全团精选的，有武术基础的士兵，组成了这支60余人的敢死队。方天觉结合四川人短小精干、身体灵活的特点，特别从峨眉山请来武林高手，教授敢死队员一门峨眉奇功：地躺刀。

方天觉对从他身边窜过的敢死队员大喊：“弟兄们，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个光着膀子的鬼子军曹给我宰了，为死难弟兄们报仇！”

敢死队员身背双刀，腰间插满手榴弹，如脱兔一般，向鬼子冲去。

配备的双刀也是特别制造，又轻又薄，刀口为锋钢精制，锋利无比。

按照方天觉的想法，敢死队是作为侦察和突袭时的尖刀，也是358团的秘密武器。在阵地战中，本来是发挥不了太大作用的，但现在情况紧急，方天觉不得不使用这把“杀手锏”。

第76章 敢死奇兵

1

前沿的鬼子们看到中国军队阵地突然冲出的这么一小群军人，也没太当一回事，挥舞着军刀、晃动着刺刀，继xù

着他们的痛快淋漓的“屠杀”。

就在敢死队员快奔到鬼子身边时，突然一个个好像站立不稳，纷纷跌倒，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正准bèi

或格挡、或突刺，看到眼前活生生的人突然不见了，都不禁一愣，就在这短暂的瞬间，只见脚下寒光闪闪，鬼子脚下突然血花飞溅，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鬼子纷纷站立不稳，接连摔倒，惨叫连连！

这就是“地躺刀”套路的绝妙之处：发动攻击时，突然在敌人面前倒地，使对方惊愕，利用其分神的瞬间，马上转守为攻。当然，若想达到此目的，与敌人之间的距离、出手时间和机会，都是很重yào

的因素，讲究的就是险中求胜，稍有差池，被对方识破，转瞬间就会优劣互换，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好在这些小伙子都经过名师指点，进行了严格训liàn

。而鬼子拼刺训liàn

只是重视上半身的攻防，对于这种专砍“下三路”奇异的打法从来没见过，应对无策，敢死队员们利用这难得的时机，大显神威，如切菜砍瓜一样，专削鬼子的脚踝，一时间，鬼子损失惨重。

那个凶狠的鬼子军曹，也被两个敢死队员缠住，就在他一愣神之际，一个敢死队员一个“落叶刀”，将其双脚削断，在他倒地之前，另一个敢死队员一个“鲤鱼打挺”，突然跃起，顺手用“撩阴刀”从裆部将鬼子军曹劈成两半，为死难的川军将士报了血海深仇。

鬼子极其不适应这种奇特打法，一时间死伤无数，剩下的如潮水般纷纷后退。但敢死队员也有一半没再回来。这些身负重伤的队员，在奄奄一息之际，用尽最后力qì

，滚入鬼子群中，纷纷拉响身上的手榴弹，在一阵阵巨响之中，与敌人同归于尽。

惨烈的白刃战落下了帷幕。在那个残酷的午后，无数川军将士的鲜血浸润了长江北岸的土地。天上愁云惨淡，太阳早早钻进了云层，仿佛不忍心看到人间这么惨烈的拼杀一幕。

从清晨到傍晚，358团已顶住了鬼子的三次进攻，双方都死伤惨重，鬼子再也没有发动进攻的能力了，战场暂时平静了下来。

2很快就到了晚上了。没有月光，只有尚未熄灭的火苗，给阵地前一点微弱的照明。方天觉抓住机会，命令部队马上抓紧时间补充弹药，抢救伤员，清点人数。

经过清点，一天苦战后，358团损失惨重。仅连营级军官，也伤亡累累：三营长牺牲，二营长重伤；11个连长剩下6个，其他的非伤即死；班排长和经验丰富的老兵也损失严重，重机枪手、迫击炮手等技术兵员全部牺牲，士兵只剩580余人！减员超过一半，其中不少也已经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重机枪、迫击炮等重武器在第一**击波中全部损毁，武器弹药只剩下不到半个基数。

方天觉看了看战报，沉默不语。久久地，才向参谋长安排道：“一营负责警戒，二营负责清点弹药，休整工事，准bèi

明天的恶战；三营负责将牺牲战士的遗体埋葬，并安排人员，将重伤员往县城里送。

机炮连负责做饭送水，弟兄们一天没吃热饭，让大家恢复点体力。特务连组织人员，到前沿阵地，多收集一些敌人的枪支弹药，还有干粮吃的什么，看看能不能抓个俘虏什么的，还有，尽量将牺牲的兄弟遗骨带回来。”

然后他对团附说：“向师部报gào

这里的情况。请求师部增援，并请求补充武器弹药！”

布置好这些，方天觉来到前沿阵地。阵地上战士们手里紧紧握着钢枪，警惕的注视着前沿，戒备着敌人。

虽然358团损失很重，但由于战术运用得当，连续打退了强敌三次疯狂进攻，在给予鬼子大量的杀伤的同时，没让鬼子越雷池一步，这在抗战初期，尤其是对战斗力不算很强的川军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战果。

鬼子不可战胜的神话在眼前破灭，再加上一同出川、朝夕相处的兄弟就这么在自己眼前眼睁睁地倒下，每个战士心中都充满了复仇的火焰，全团上下士气高涨。

3机炮连护送着炊事排挑着一桶桶饭菜到前沿阵地上来了。抗战期间，中国军队给养都是由当地补给。尽管战事不断，但雷江不愧是“鱼米之乡”，相比其他战区国军缺吃少穿，这里米面等主食还能基本保障。虽然只是简单的馒头稀饭，但恶战了一整天的战士们早已饥肠辘辘了，因此吃起来觉得格外香甜。

炊事排还带来了两大桶热气腾腾的时令雷江本帮菜：一桶韭菜炒河蚌、一桶清炒藕条。这对于吃惯了咸萝卜、辣椒酱和稀粥的川军来说，简直就是美味珍馐！战士们吃的tian嘴tian舌，连菜汤都没舍得剩下，很快，风扫残云，瞬间就只剩下了桶底。

在前线战火纷飞时，炊事排也没闲着，冒着炮火就地取材，变着花样，尽量让战士们吃饱吃好，增加战斗力。

司务长看见方天觉在阵地上，立即敬礼：“长官，您的饭菜已经准bèi

好，放在指挥部了！”

方天觉笑着说：“这里的饭菜就很不错，我就和战士们一起在这里吃吧！”

和战士们一样，他也不顾的手上的泥土血污，拿起一只馒头，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和稀饭一起的，还有一叠瓷碗，方天觉舀过一碗稀饭，和战士们在前沿边吃边喝，在等级森严的国军部队里，方天觉这样的亲和举动，使得战士们深受感动，自觉和不自觉的都围了过来。

方天觉边吃边问：“怎么样？日本鬼子也是人吧，什么武士道，什么神道，也不过如此。只要我们横下心，和他拼死一战，鬼子也没怎么可怕的！”

战士们纷纷赞同地点头。

“团座，我觉得今天的鬼子和我们在淞沪抗战时遇到的鬼子不太一样！”突然人群中有人说话。

方天觉把目光投向说话的人。这是一个40岁上下的老兵，戴着帽子，满脸胡子，脸上刻满了沧桑，军装衣领一杠三星，是一名上士。方天觉认识，周家顺，是团里屈指可数的既参加过淞沪抗战又参加过南京保卫战的老兵，负伤无数，从鬼子刑场侥幸逃脱，靠沿途乞讨艰难找回部队，九死一生，忠心耿耿。

“上士，你觉得这群鬼子有什么不同呢？”方天觉问道。

第77章 火线提拔

1

“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周家顺吸溜了一口稀饭，接着说，“就是感觉这次我们遇到的鬼子没有以前遇到的鬼子那么凶悍。除了那些拿指挥刀的军曹战斗意志比较强以外，士兵的战斗意志不行。打死那些拿指挥刀的军曹，剩下的士兵就无心恋战，纷纷退却；而以前的鬼子，哪怕只剩下一个，都会玩命地向前冲”。

旁边的战士经周家顺这么一点拨，都纷纷点头，一些有过作战经验的老兵更是接过话头七嘴八舌说起来：“是啊，这次鬼子很多都没戴钢盔，被我们手榴弹空爆攻击，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以前遇到的鬼子，边冲击边开枪，200米距离，几乎是百发百中，以前弟兄们连头都不敢抬，只能将枪举过头顶，向战壕往外射击～但这是鬼子冲击过程中，很少在行进中开枪，我们才有机会瞄准射击。”

方天觉回想着白天的情景，还真是这么回事！

“上士，你是不是有什么对付鬼子的好办法！”方天觉询问道。

周家顺经团长这么一问，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他说道：“也不算是什么好办法。就是和团座您上午布置的那样，集中火力，专打戴钢盔、拿指挥刀的鬼子军曹！只要他们一倒，剩下的，就可以慢慢收拾。”

方天觉有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豁然开朗。上午自己下意识的一个命令，竟是打退敌人几次冲锋的关键。他眼前顿时一亮，放下粥碗，站了起来，大喊一声：“一营长！”

“到！”一营长其实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他和战士们聊得正欢，所以没过来。

“在全营选调枪法好的战士，组成一个冷枪排，专门射杀拿军刀、戴钢盔的鬼子军曹和指挥官。”方天觉命令道。一营是作为全团预备队的，所以损失较小，晚上接替三营坚守前沿。

一营长答道：“遵命！”

方天觉继xù

说：“任命！周家顺晋升为少尉排长，专门训liàn

、指挥冷枪排！”

周天顺猛地一惊，立即“霍”的站了起来，举手敬礼：“感谢团座栽培！”

周围想起一片掌声。

从上士到少尉，周天顺完成了从兵到官的身份转变，这是很多士兵努力一辈子都难得到的一个结果，周围的战士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方天觉拍了拍周天顺的肩膀，对周围战士说：“弟兄们！打战不光是拼勇敢，靠力qì

，更主要的是要用脑子。我们武器不如鬼子，单兵技战术不如鬼子，身体素质还不如鬼子，但我们智慧不比鬼子差，我们是孙武子、诸葛亮的后代，我们就要像周少尉那样，肯动脑子、善动脑子，要靠智慧抵消鬼子的技术优势。”

周围想起一阵热烈鼓掌。

2看到司务长还垂首站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方天觉感到有些奇怪，便问道：“老周，你还有什么事吗！”

司务长是个老兵，50多岁了，姓周，从入伍开始，就一直在358团，是团里第一元老，和团长也是老熟人。见团长这么问他，到有些扭捏起来了：“团座，您的饭菜还放在指挥部，冷了可不好！”

方天觉这才意识到，炊事排为他开了小灶。他问道：“哦，是什么饭菜？”

司务长搓着手，望了望周围战士，嗫嚅着说：“前些时候当地老乡劳军，我留下了几只鸡，一直没舍得吃，看今天战事紧张，就拿出来，给各位长官熬了点鸡汤~”

方天觉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兵，谢谢你的一片好心。我已经吃饱了，你带上鸡汤，我们一起去看看伤员！”

3一天的激战，伤员很多，整个医护所都躺满了，浓重的血腥气吸引了不少蚊子和苍蝇，战地医护所条件简陋，只能用些艾草来熏驱蚊蝇。不时还有伤员声嘶力竭的哭喊，医护所只有两个医生和七个护士，一下下来这么多伤员，所有的人都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紧张程度一点不亚于在前线。

看到方天觉过来，能站起来的伤员能站起来，纷纷敬礼致敬。方天觉眼含热泪，一一回礼。

司务长为方天觉准bèi

的鸡汤其实也没有多少，仅仅一小瓦罐，汤里面有一点鸡腿、鸡胸，但由于熬得时间很久，鸡汤成黄白色，香味诱人。

方天觉从炊事班长手里结果瓦罐，对医护所长说：“你用这罐鸡汤做底料，做点面片，让伤员们多吃点，增加一点抵抗力”。

医护所长李天明是个留日的医学博士，回国后一直在南京鼓楼医院急诊室工作。南京大屠杀期间，他作为外科医生，接诊了大量伤员，特别是见到一些妇女儿童被凌辱折磨、伤痕累累的惨状，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和仇恨。他毅然放qì

优厚的工作条件和教会医院给与他的庇护，从南京潜出，历经艰险，转道上海、香港，加入抗战队伍。

按照他的资历和水平，他完全可以留在军队总医院，但他深恨自己不能亲手手刃鬼子，不顾联勤总部的再三挽留，坚决要求上前线医护所，当一名一线军医。

现在，他和他的助手小朱，就是全体伤员的希望。

“伤员情况怎么样！”方天觉问李天明。

“情况很不好！”李天明回答道，“伤员绝大多数是破片伤和冲击伤，不少伤员还有血气胸。但这里缺医少药，很难实施高难度手术；天气又极为炎热，非常容易发生感染，消炎药更是少得可怜，伤员死亡率居高不下。鸦片存货也不多了，很多伤员都得不到足够计量，就下午，又有30多名重伤员不治身亡～”李天明声音哽咽了。

方天觉叹了口气，说：“师部到现在也没有回复，不光是医药，就连弹药、粮食都不多了，战斗减员也很严重，全团都在盼增援!”

李天明忧心重重地说：“但愿雷江不要成为第二个南京！”

方天觉明白李天明这句话的含义，南京的惨烈屠杀，给这位留日医学博士的刺激太大。他盯着李天明，一字一句的说：“李医官，请放心！如果鬼子真的要进入雷江，就让他们从我的尸体、从我们川军358团将士们尸体上踏过去，只要我们有一口气，就不让鬼子铁蹄从这里进入雷江！”

李天明又激动又担忧：“团座，如果每个中国军人都像您这样，每支军队都像358团那样，鬼子怎么可能在中国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只怕别人的想法和您不一样，如果我们周边友邻部队发生动摇，被鬼子迂回，那我们就真的一点后路都没有了！”

方天觉知dào

他说的是另外一支部队。想着师部至今还没回复，一种不详的预感在他心里升起。

第78章 烈士福地

1

“我们还是去看看烈士吧！”方天觉努力压制着内心不祥预感，外表平静地对李天明说。

殓尸间就是在病房后面，一具具烈士的遗体整齐的排列着，如同他们早上列操时的队伍，上面覆盖着白布，渗透着殷殷血迹。

方天觉蹲下身子，轻轻揭开一张白布，露出一张青春的面庞，这位烈士至多不超过19岁，还是个孩子！烈士很安详，就像熟睡了一样，只是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青白阴黑，证明他灵魂已经不在他身体上了。

“他是怎么牺牲的？”方天觉问道。

“先是被鬼子刺刀挑断了股动脉，然后又被鬼子刺刀划开了腹部，肚肠全流完了～医护所只是将他的肚皮缝合了～”李天明回答道。

“鬼子下手怎么这么毒辣！”方天觉剑眉倒竖，义愤填膺。

“还有更残忍的！以前战士们的枪伤，都比较平滑，甚至出现一枪两眼的情况，只要不伤及要害，伤口周边组织破坏较为轻微，处理起来比较方便。但这次不同了～”，李天明说着，又掀开了几具烈士遗体身上的白布，一个烈士肩膀处和胸部之间露出一个大洞，里面的内脏清晰可见；一个烈士伤口处一片碗口大焦黑，明显的烧灼痕迹。

“怎么会这样？”即使是久经沙场的方天觉看到烈士遗体如此惨象，也不由得心惊胆颤。

“前者应该是达姆弹造成的；后者应该是燃烧弹。这两种弹药，都是《日内瓦公约》明文禁止的！我已做了取证，准bèi

提交上级部门，在国际上控诉日本鬼子反人类罪行～”李天明回答道。

“《日内瓦公约》？反人类罪行？李医官，你也未免太天真了！日本鬼子，真的就不是人类！他们在上海、在南京，一路烧杀yin掠，哪样的事情是人类能做得出来的～”方天觉越说越激愤。

“将鬼子犯下的这些反人类罪行在国际上披露，至少可以让有良知的世界人民认识到：日本是怎样的一个国家，日军是怎样的一支军队！”李天明还是坚持。

方天觉深深叹息：“李医官，你在日本留学过，日本政客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你不会不知dào

。混淆黑白、扰乱视听、厚颜无耻、百般抵赖，这是日本政客的基本功。既然他们在战场上敢这么做，我可以肯定地说，他们早已准bèi

好了一套说辞，而且，还会把屎盆子倒扣在中国头上！国际社会？你以为他们真的会主持公道，为中国说话？人穷，少朋友，国弱，无外交啊！”

“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这么忍气吞声算了？”李天明心有不甘。

“只有狠狠地打！打到这些畜生全部被消灭，打到那些发动战争的政客家破人亡，打到日本天皇真的感到害pà

，那样，他们才会从兽性中清醒过来，才会被他们犯下的屡屡恶行感到羞愧和不安！”方天觉说着说着，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积贫积弱的中国，能看到这一天吗～”

2史料表明，武汉战役期间，侵华日军针对主要步兵武器三八大盖侵彻力差，杀伤力小的不足，大量使用“炸子”以加强标准38枪弹杀伤力。在中国战场，主要配发两种制式炸子：燃爆弹及汞爆弹。

燃爆弹与普通弹一样，只是在弹头根部有个红环，日军秘称为“红弹”；汞爆弹弹头无尖，呈平台形状，根部有个紫环，日军秘称为“紫弹”。太平洋战争爆fā

后，美国军方在中国战场得到这两种子弹后，极为重视。曾做过秘密实验，实验表明：“紫弹”在任何距离上打中1/8英寸高强度铝合金板，可炸出一个3英寸直径的大洞；“红弹”打中后炸出的洞稍小，但有很强的燃烧力。战斗中士兵被这样的子弹打中后死状极为惨烈，活下来也是重度致残。

在得出以上结论后，美军军方对此高度重视，并通过秘密渠道警告日本军队：如果在和美军作战时使用这种弹药，日军将遭到最严厉的惩罚和报复。

慑于美国强dà

的科技水平和工业能力，日军最终不敢将这两种子弹用在太平洋战场使用。只能和生化武器一样，打上“专供支那战场”标签，残害中国军民。日本投降后，为逃避正义的审判，日本兵工部和军部销毁了关于“红弹”、“紫弹”的研发、实验和使用资料，只有中国军医治疗记录和侥幸活下来的伤员残破身体，无声地揭露着日本又一项反人类暴行。

看着李天明眼中充满血丝、满脸疲惫的样子，方天觉心里有了新的主意：“李医官！你负责带着几个护士，将重伤员连夜送回雷江，明晚再归队～”

“团座！这里更需yào

～”李天明急切地说。

方天觉举起手，不让李天明继xù

说下去。“这里留下小朱医生，你回后方休息一会吧～”

李天明还想再说什么，方天觉严厉地说：“执行命令！”

李天明不解地看着方天觉。

方天觉似乎感觉到了不妥，口气和缓了一些：“李医官！这些重伤员和女护士都交给你了，如果～我是说如果～358团明晚撤tuì

了，你就带着护士们自行寻找师部～”

顿时完全理解了方天觉的良苦用心。团座肯定预感到明天战斗会更加惨烈，他是不想让自己牺牲在前线，为军队留下一些救护骨干。李天明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但他强行地忍住了。回应道：“团座，安顿后重伤员，我即刻归队！”

方天觉目送着李天明领着护士、抬着重伤员，由八连长带着一个排护送，消失在夜色深处。

重伤员转移以后，医护所顿时清净了很多。方天觉对小朱医生说：“去看看我们的‘福地’吧！”方天觉所说的“福地”，其实就是安葬烈士们的墓地。

3358团开进雷江前线防御后，方天觉就着手开展两项工作：一方面，积极修筑工事，布置火力，训liàn

士兵，准bèi

迎敌；另一方面，他做了一件令大家想不到的事，就是在阵地附近寻找合适地方，准bèi

开挖墓地。

方天觉的防区是江边低洼处，稍稍一挖，就会渗水。当地百姓得知他们的目的后，大为感动，一个德高望重的刘姓风水先生为他们精心勘选了一块“福地”：在这港汊沼泽密布的地方，一块方圆达20亩的黄土地。雷江百姓还自发为他们送来大量的木料、石灰和当时极为紧缺的洋灰。

方天觉大喜过望，战前动员会开完后，他亲自带头为自己挖坑，挖完坑后还自己躺进去量一量合不合适，再拔出匕首，在一块砖头上刻上“上校团长方天觉”，放到坑里。这个异乎寻常的举动，极大地鼓舞了全团战士的士气，战士们纷纷效仿，一种慷慨壮烈、为国赴死的豪情在358团上下弥漫开来。

第79章 波田支队

1

当然，方天觉还舍不得用珍贵的木料、石灰和洋灰建设墓地，而是全部用在建设战壕和掩蔽部上。石灰和黄土混合后夯在战壕里，大大改善战壕里渗水和积水，木料和洋灰作支撑，大大增加了战壕的坚固性，这也是358团阵地能顶住鬼子飞机、舰炮和陆军炮火几番火力打击的原因。

更凑巧的是，正值《大公报》的一位著名记者来到宜城，准bèi

采写前线报道。听说358团这一悲壮行为后，令他深受震动，于是他亲临358团阵地，通过实地采访，饱含激情，撰写了一篇战地通讯《封锁线外的雷江》，发表在《大公报》头版。因此，358团一夜之间，闻名全国。

南京沦陷以来，国军节节败退、丧师辱国，畏日恐日情绪蔓延，士气低落，投降论调盛行。358团这个决死行为使全国军民大受鼓舞。抗战期间，中国军队都采用就地补给方式，军队筹集粮秣在哪里都是难事，但在雷江，却异常顺利，乡绅们踊跃捐粮捐款。

更令方天觉想不到的事，武汉行营得知358团事迹后，为提振士气，褒扬榜样，将358团老旧的“汉阳造”、“老套筒”甚至更加低劣的川造步枪，全部换装为崭新的中正式步枪，随枪配发150发7.92毫米尖头子弹，再加配500箱巩造24型手榴弹。对于抗战期间的非嫡系部队，这就是难得的“重武器”，鬼子情报只知dào

对面中国军队是杂牌川军部队，所以想当然认为武器低劣，士气低落。却不料这是一支从装备到训liàn

都已经焕然一新的川军团，在白天进攻中疏忽大意，结果被358团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2墓地里有很多人，但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忙碌的身影。看到方天觉走了过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默默地看着方天觉。

墓地里已经排列了不少的烈士。他们曾英勇地战斗，此时却安静、腼腆，犹如他们短暂生命中的大多数时间那样。很多烈士遗体，都缺胳膊少腿，尸骨不全，有的甚至更加惨烈，被炸得粉身碎骨，只能用麻袋收集一些尸块，放在墓穴里…

方天觉沉默无语，抬起手，端正地对着墓中安卧的烈士们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对身边的团附说：“记下他们的名字和事迹。他们是为国牺牲，只有中国不亡，他们就应该享shòu

到后人的祭奠和崇敬！”

安葬烈士的战士慢慢围拢过来。方天觉看到很多战士都用一段麻绳斜肩捆紧了腰，并在腰侧后挽了一个很大的结扣，不禁觉得大为奇怪，于是问道：“弟兄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位战士回答道：“我们在收敛兄弟们遗体时，常常需yào

抬手抬脚，既耗费体力，有时还会出现残缺的烈士手脚掉下来的事情～于是，我们就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在我们活着的时候，就在腰间结一个结扣，可以插入竹杠，以方便战死后弟兄们抬尸用～”

方天觉顿时热泪盈眶。有这样抱着必死信念的战士，还有什么敌人不能战胜，什么什么困难不能克服！他不由得豪气盈胸：“来，给我也这么捆上！”

当战士们帮他将绳子捆绑好以后，方天觉郑重地向战士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周围的战士，也向这个可敬可亲的团长还礼。这根绳子，牢牢地将官兵的心拴在了一起，无论同生，还是共死。

3突然，阵地后面雷江方向传来几声闷响。

不会是我们后防出现什么敌情了吧？方天觉心里猛地一沉。

急匆匆的有几个人向方天觉这边走过来。到跟前一看，原来是参谋长杜助国，还有特务连长。

“参谋长，后方发生什么情况？敌人迂回偷袭了？”方天觉问道。

“没有！”参谋长回答道，“倒是特务连去前沿搜索时，竟然发xiàn

一名活着的鬼子伤兵，于是就作为俘虏带回来了！”

抓到鬼子俘虏！方天觉心里一阵狂喜，因为鬼子奉行狂热的武士道精神，以被俘为最大耻辱，往往会和对方同归于尽，抗战初期，中国军队极少能抓到鬼子活口。

“俘虏在哪里？”方天觉问。

“现已押在团部！”杜助国答道。

“好，我现在就过去！朱军医，你也陪我一道过去，当翻译!”方天觉叫上了小朱医生，整个358团，只有李天明这个洋博士精通日语，小朱医生作为他的助手，也略通日语，情急之下，就让他做临时翻译。

在团部掩蔽室昏黄的马灯下，一个鬼子正蜷缩的角落，满脸血污，左腿缠着绷带，鲜血渗出。两个战士正看管着他。

方天觉仔细的打量着这个鬼子，看上去不过20岁，满脸血污也掩盖不住清秀的书卷气脸庞，入伍前应该是个学生。看到方天觉一行进来，俘虏的眼睛本能闪过一丝惶恐。

方天觉对小朱医生说：“问问他，名字，部队番号？”

小朱医生连比划带说，磕磕巴巴地翻译了过去。

但鬼子俘虏一动不动。

方天觉知dào

鬼子那种顽固的本性，既然问不出什么，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他朝两名看守的士兵挥了挥手，说了声：“带下去！给他个痛快”。

两个士兵过去架起鬼子俘虏就往外拖，鬼子俘虏好像知dào

了他将面临的结局，拼命挣扎，情急之下，他叽哩哇啦说出了一大串话，一听，脸色大变。

“怎么，你是台湾人？”原来，俘虏在绝望中，下意识的说出了他的母语-闽南话。方天觉他们是川军部队，没听懂俘虏的讲话内容，但小朱医生确是土生土长的泉州人，对自己的家乡话有一种天然的敏感，当俘虏用闽南话喊出“我是台湾兵，我也是中国人”时，他的心像是被鞭子猛地抽了一下。

3方天觉听到小朱医生的声音，也吃了一惊。连忙摆摆手，两个战士又把俘虏架了回来。

“你他妈的又不是日本人，为何跑到中国前线来和老子拼命！你这个小崽子知不知dào

，中国自古就是台湾的母邦，你投奔日本人，就是为虎作伥，就是汉奸，就是伪军！一样的杀无赦！”方天觉暴怒。

小朱医生用闽南话翻译过去，俘虏听后，又是有气无力说了一大串话。

小朱医生听后，沉默不语。良久，才对方天觉缓缓道来：原来与358团恶战一天的，竟是由台湾新兵为主组成的“波田支队”！

据史料记载，“波田支队”前身是原台湾守备队，主要由在台的日本退役和部分现役军人组成，目的是为了镇压台湾人民的反日烽火。随着台湾岛内群众性的反日运动逐渐平息，部分台湾人进入守备队，逐渐成为下层士兵的主体，但军官、士官还是清一色的日本人。侵华期间，“波田支队”赴中国大陆作战，参加了淞沪会战、南京攻略战、武汉会战、昆仑关战役等一系列重yào

战役，最终被派往南洋与美军作战，在瓜岛全军覆没，结束了其可悲又可耻的一生。

第80章 身陷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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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觉这才恍然大悟：为何这次日军战斗力没那么强，很多士兵连钢盔都没有；为何拿指挥刀的军曹一旦被击毙，一群鬼子就很快溃退。

方天觉恨恨地问：“你们下一步还有什么打算？”

俘虏答道：“听长官说，我们配属大日本海军，一是冲破你们防线，如果不能，就死死缠住你们，让大日本陆军从背后消灭你们！”

方天觉不由得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沿脊柱直冲脑门。这也正是他的一块心病。但愿他身后的友邻部队也能像358团这样坚守阵地，否则，如果日军从背后插上一刀，358团只怕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了！

想到这里，方天觉命令道：“参谋长，立即将这一情报向师部报gào

，准bèi

派人将俘虏押送师部。在我军侧翼、背后派出警戒哨，加强警戒！”

看着伤兵俘虏极度痛苦的样子，方天觉对小朱医生说：“朱医官，给他仔细检查一下，上点‘黑玉膏’；念他还是个孩子，尽管是鬼子帮凶，好歹也是中国人！”

“黑玉膏”是四川几位老神医利用四川特有的珍贵药材，并加以川西优质鸦片，为川军出川抗战特意研制的红伤药，对刀伤枪伤，有镇痛、止血和防止感染功效。在被日军全面封锁、各种药材尤其是抗生素极为缺乏的年代，与滇军的“云南白药”一起，“黑”“白”两种灵药，减轻了无数战士的伤痛，挽救了不少将士的生命。

当小朱医生给俘虏检查完伤口、上了“黑玉膏”重新包扎以后，俘虏的伤痛似乎减轻了很多，用用闽南话清晰地对小朱医生说了声：“谢谢！”眼中似乎还有泪光闪动。

“谢谢不需yào

！不要做汉奸，当民族罪人！”小朱医生没好气地说。

毕竟，小朱医生也是一个大孩子，一名同济大学医学院的在校生。淞沪抗战爆fā

后，同济大学这个宁静校园也被日本飞机炸成一片废墟，不少同学和老师倒在血泊之中，小朱医生义愤填膺，在同济大学往内地流亡期间，毅然投笔从戎，成了李天明的助手，当了一名战地医生。

“你们？不会对俘虏剖腹挖心？”俘虏小心翼翼地问。

“放屁！日本鬼子才会这么做！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怎么可能做那些畜生之事！”小朱医生回应道。

忙了一天，小朱医生都没怎么吃饭。重伤员转移以后，现在他才发xiàn

饥肠辘辘了，从早上空袭开始，自己就和李医官一起忙着抢救伤员，已是一天水米未进了。

搪瓷碗里，有半碗面条，那是他的晚餐。尽管早已冰冷，面条已经成了糊糊，但小朱医生吃了一口，觉得异常鲜美。他知dào

，那是重伤员们将自己的病号饭鸡汤面留给了他。

战场之中，战友之间的感情朴实而真诚。

俘虏似乎也饿了，看着小朱医生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面，顿时眼发绿光，直咽口水。

小朱医生见状，再找来一付碗筷，将自己碗中面条拨了一大半，递给俘虏：“吃吧！”

俘虏接过碗筷，马上狼吞虎咽起来，很快就将半碗凉面吃完了，他放下碗筷，恋恋不舍地tian了tian嘴唇，再对小朱医生说了一声：“谢谢！”

听到这两声“谢谢”，望着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俘虏，小朱医生百感交集：毕竟还是炎黄血脉，尽管被日本洗脑了十几年，但骨子里仍然还有一份孔孟良知，知dào

感恩图报，不像崇拜武士道的鬼子那样丧心病狂。

2突然，团部的大门被猛地推开，连滚带爬进来一个血人，方天觉他们吓得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护送重伤员和医护人员回雷江的八连长！

方天觉心里暗暗大叫不好。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伤员和李医官呢？还有护士们呢？”

八连长哭诉着说：“团长！鬼子抄了我们后路，雷江沦陷了。伤员全都没了！医护所也全完了！”

小朱医生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方天觉心里猛然一阵刺痛，本来是想安排伤员和医护所脱离战场险境的，但却不幸把他们送入了虎口：“那我们侧后的友邻部队呢？师部呢？”

八连长哭道：“全打散了，鬼子从小路后面包抄的！”

“你是怎么知dào

的！你动摇军心，遗弃伤员，临阵脱逃，未能尽责保护卫生队，按军法，每一条都是死罪！我枪毙了你！”方天觉眼露凶光，从腰间拔出勃朗宁手枪，顶在八连长的脑门上。

李助国连忙劝阻：“团座，让他讲完！”

八连长似乎对方天觉的暴怒无动于衷，坐在那里继xù

哭诉：“我带着三十几个弟兄护送十多名重伤员和团卫生队的李医官及几个护士回雷江县城，快到县城时，我们遇到一只小部队，穿着中央军的军服，戴着德式钢盔，我还觉得奇怪，这是川军防区，怎么会有中央军？

问他们话，他们也不回答，开始我们还以为是中央军骄横，看不起我们地方杂牌部队，也没太警惕，等快到跟前，突然，对方向我们射出一道道火光，我周边弟兄纷纷倒下，我也觉的右臂一麻，知dào

中弹了，但奇怪的是没听到任何枪声，然后他们冲上来，女护士们为了不落入敌手，毅然拉响身上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那你怎么活着回来了？”李助国严厉的问。“临阵脱逃，按军法，就是死罪！”

“我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他们对我喊：‘连长，快回去报gào

团长，让他小心！’我才趁夜色逃了回来，呜～”八连长如同孩子般的大哭。

方天觉和李助国对望了一眼。八连长应该所说不假，报gào

这一突发敌情，本身就是大功。

方天觉收回了手枪，语气也和缓了一些：“你下去喝点水，吃点东西，伤口处理一下！”

八连长左手一把抓住方天觉的手：“团长，让我去前沿吧，我要为弟兄们报仇！”

李助国说：“你平静一下，吃点东西，让小朱医生包扎好伤口，然后去找一营长报到。”

3八连长走后，团指挥部异常严峻。空气快凝固了。

这就意味中358团后路被切断，断绝了给养，腹背受敌了。

方天觉烦躁地来回踱步。

李助国宽慰方天觉说：“团座，虽然八连长报gào

的情况很严峻，但这并不意味中雷江已失守，也许是敌人小股侦察部队渗透，如果师部和友邻部队能开展攻击，向358团靠拢接应，我们还是有希望突围的！”

方天觉冷笑了几声：“他们会管我们？到现在为止，师部还没动静！”他突然惊觉：“对了，也许师部还不知dào

，快把这一重yào

情况发给师部！”

电报发出去不久，突然收发报机传来久违的“滴答”回应声，报务员大叫：“师部有回应了！”一边说，一边迅速记录电码。

电码抄毕，通讯主任亲自翻译。

方天觉、李助国都围了过去。个个都满怀希望。

第81章 决战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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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电文一字字译出，方天觉觉得自己彻底陷入冰窟，全身发冷。

电文如下：

“方团长钧鉴：

贵部有效抗击长江方面日寇，战绩显著，通令表扬，并申报嘉奖。我部和其他部队受到庐州南下之敌日军精锐18师团压迫，为保存有生力量，经上峰指示，撤离至大别山中。为保证大部队有效撤离，令你部再坚守一日，明晚八时，可脱离战场，自行突围。

敕令国民革mìng

军135师”

方天觉明白，他和他的358团被当作弃子被抛弃了。以他现有兵力和武器弹药，再顶住当面的波田支队一天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会有日军第18师团在侧后的致命一击！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李助国一旁轻声提醒道：“团座，趁着鬼子合围还没成功，现在跳出去还来得及！”

方天觉沉吟片刻，无奈摇摇头：“李兄，只要我们一撤tuì

，当面之敌波田支队就会咬上来。白天你也看到了，鬼子的突击队形追击起来，会对我们造成很大威胁；更可况，我们撤tuì

线路上，敌情不明，日军第18师团很可能沿途为我们设置了埋伏；即使遭遇战，我军目前弹药不足，伤员众多，和18师团硬拼，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如果贸然撤tuì

，部队会军心涣散，甚至可能和当年南京保卫战一样，自相践踏、溃不成军；往大别山撤tuì

的主力部队也会遭到左右侧击，损失惨重。即使你我能侥幸逃脱，也会被上峰以抗命之名处决，358团会被撤销番号，毁掉一世英名，如何对得起先刘总司令，如何对得住长眠在雷江的兄弟们！”

“那该怎么办？请团座明示！”李助国问道。

“告sù

官兵实情，号召全团上下拼死一战！用我们的尸体，体现川军抗战决心，成就川军卫国英名！”方天觉坚定的说。

“团座，如果战士们明白了我团现已陷入绝境，会不会有人害pà

动摇，甚至临阵投降？”李助国不无担心。

方天觉拍拍他的肩膀：“李兄，日本鬼子已经替我们做了最好的思想动员。南京保卫战，那些投降的弟兄们不还全被集体屠杀了吗？不战而降，只会死的更加悲惨、更无价值！”

1937年12月13日，中华民国国都南京沦陷后，日本鬼子对投降的中国军队以及手无寸铁的平民展开了血腥的大屠杀，采用活埋、火烧、车轧、刀劈和淹溺的种种残忍方式，杀害我军民30余万人，日本鬼子以为用此暴行能够震慑中国军民，削弱中国军民的抗战意志。结果，适得其反，鬼子的暴行激起全中国人民的愤nù

，增强了与日寇血战到底的决心。

2方天觉没有半点倦意，心事重重，离开指挥所，继xù

在弹坑累累的阵地上巡视。一天激战使这位军容严谨的上校团长此刻看上去萎靡了许多，他笔挺的军服被弹片撕开一道大豁口，露出里面染了血渍的衬衣来。

阵地上，出奇的宁静。但他们都知dào

这是大战前最后宁静。士兵们或散坐在工事抽烟，或靠在掩体里打盹，不少人都裹着带血绷带。部队陷入鬼子包围的消息，像瘟疫一样，迅速在战壕里悄悄传开，每个战士都面色凝重，眼神里充满绝望和刚毅。

战壕拐角，年轻战士们正围着周家顺等参加过南京保卫战的老兵们，听他们讲述鬼子的暴行：“我们一行弟兄们被反绑双手，被绳子一串穿着拉到了南京中华门城墙上，城墙上全是凝重的血迹，血腥气令人作呕，地上滑腻难行。鬼子让我们靠着外城垛站好，面对着一排拿着血淋淋刺刀的鬼子，这时候我知dào

最后的时候到了！我想，就是自杀也不能被鬼子当作练刺刀的靶子。就在一个鬼子端着三八大盖怪叫着向我冲来，刺刀即将插入我胸口时，我用尽全身力qì

，向墙外后翻，从几十米高的中华门城墙掉了下去。在下落过程中，我能感觉到无数的热血溅落在我身上，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dào

了～”

“长官，几十米高掉下去，你没摔死？”一个新兵不相信的问。

周家顺沉痛地说：“因为下面全是死难弟兄们的尸体，我是摔在他们的身上。”

然后，又是一片寂静。没有了话语，但方天觉接着火光能感觉到，所有的战士都将手中的武器攥得更紧了。

方天觉不想破坏这很难得悲壮气氛，绕道回到了团部。摸摸口袋，烟盒里还剩下最后一支“炮台”，他分成两半，和李助国一人半支。

就着还在冒烟阴燃的指挥部木桩点着烟，两个人都狠狠地吸了一口，一种淡淡的烟草醇香弥散开来，两个老搭档都默默无语。在他们心中，都在牵挂着自己的亲人。

李助国说：“团座，趁着现在大战空隙，留下点什么吧！”

方天觉点点头，掏出钢笔，将烟盒撕开，就在背面空白处，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下几行字，交给报务员：“用明码通电发出。然后，销毁密码本，砸毁电台！”

电波向四周飞散：“孤军，强敌，弹尽，粮绝。我川军358团将死战到底，保卫雷江，直到最后一兵一卒！中华民族万岁！国民革mìng

军万岁！方天觉绝笔。”

“命令!军需官，将所有的子弹和手榴弹全部发放下去，一颗都不留！”

“炊事排，将所有米饭煮出来，所有菜烧出来，连夜开饭！”

“参谋长，将所有文件销毁，所有设备、辎重砸毁，一坛咸菜都不给鬼子留下！”

“所有机关人员，还有救护所的轻伤员，凡能拿起武器的人员，一律发放武器，全部投入战斗！”

方天觉一道命令接一道命令，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弹药发下去，将所有能吃的都煮出来，让战士们好好吃上人生最后一顿，痛快打上最后一仗，尽一份中国军人的最后职责。

3凌晨时分，358团最后的晚餐开始了。

炊事排忙了整整一个上半夜，将所有粮食，做了十大锅米饭；司务长也不像以前那么精打细算，将所有的咸菜、蔬菜一锅烩，让全体将士吃饱、吃好。

每个人都知dào

这将是他们人生的最后一顿饭，每个人都忍着泪，拼命往嘴里塞米饭。

司务长还拿出了藏了很久的两瓶“尖庄”，那是他从川东一直带在身边的，舍不得拿出来，准bèi

等部队凯旋还乡时，作为庆功酒痛饮。

方天觉打开陶瓷瓶盖，一股清冽的醇香扑鼻而来，这是他熟悉的家乡味道。他拿起酒瓶正要痛饮，突然想起什么：“司务长，你再去找口大锅，烧点热水！”

司务长应了一声，马上下去了。

一会儿，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热水抬了上来。

方天觉将两瓶“尖庄”一起倒入锅中，对周边战士们说：“弟兄们。我们一起痛饮这锅家乡酒，就算向家乡亲人告别了！来世，我们再做好兄弟！”

司务长已经将锅中热水舀在碗中。士兵排着队，轮流喝上一碗家乡“酒”。尽管两瓶酒被一大锅水冲淡了没有酒味，但方天觉的那番话，却使得这锅“酒”浓烈无比。

吃完饭后，炊事排将行军锅锅灶器具全部砸碎，没吃完的米饭埋入地下，所有的火头兵都放下了锅勺，拿起了手榴弹、扁担和菜刀。

破釜沉舟，就等着天明的殊死一战了！

第82章 绝望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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嘹亮的军号声唤醒了清晨。朝霞和血一样红的刺眼。

方天觉已经刮了胡子，洗了脸，精神抖擞。他大喊一声：“传令兵，升旗！”

李助国连忙提醒：“团座，两军正在交战，此时升旗，是为敌军炮击指示目标！”

方天觉说道：“李兄，如今我军腹背受敌，没有了前线后方，敌人每发炮弹都会落在我们头上，还有什么怕的！”

满是弹孔的军旗在嘹亮的军号声中伴随着太阳缓缓伸起。方天觉、李助国举手敬礼。当军旗到达旗杆时，方天觉带头高声诵读：“先刘总司令训：‘抗战到底，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

这是原四川省主席、第七战区司令长官兼任第23集团军总司令刘湘的临终遗言。当他抱病亲征，于1938年1月20日在汉口辞世时，无论他内战时和他杀得昏天黑地的敌人，还是与他同仇敌忾的袍泽，都无不被他这种拳拳爱国之心所打动。面临山河破碎、哀鸿遍野、兵临城下时，刘湘就是川军抗日的精神支柱。所有川军，无论是刘湘旧部、还是杨森部、刘文辉部，每天升旗官兵必同声诵读刘湘这段遗言，以示川军抗战到底的决心。

每个人都泪眼朦胧，每个人都下定慷慨赴死的决心。

2这时，对面阵地上，传来喊话声，尽管断断续续、时高时低，但汉语流畅纯正，一听就是地道的汉奸：

“大日本帝国军，通告对面的川军弟兄们：

你们是作为杂牌军，被蒋介石当作炮灰，推到前线来送死。现在你们已经完全被英勇的大日本帝国军包围，抵抗已毫无意义，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大日本帝国军保证你们的人生安全，并以军人的礼遇对待你们！”

周家顺双手端着枪，两眼通红，骂道：“格老子的，当年在南京就是这么骗我们的，所有的兄弟都被鬼子残杀了，还想再骗我们！”

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他肩膀上。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团长和参谋长来到了前沿。他正要举手敬礼，方天觉按住他：“周少尉，有办法打掉对面的喇叭吗？”

周家顺眯着眼，伸出右臂，竖起大拇指，再瞪大眼睛：“据我从声音方向判断，喇叭应该设在对面那个土堆上。我刚才粗略测量了一下，距离有近800米，这是是中正式步枪射程的极限了。打出去的子弹弹道是弯曲的，很难精确瞄准！”

“试一试！不能让小鬼子那么嚣张。”方天觉鼓励道。

周家顺点点头，一招手，战壕里猫腰过来几个狙击手。周天顺指着对面跟他们说：“标尺800，目标小土堆，听我口令，一齐开火！”

这就是步枪集火战术。几个狙击手点头答yīng

，分头找好掩体，调好标尺，推弹上膛，屏气凝神，等着周家顺一声号令。

“开火！”周家顺命令道。

“啪！”一声清脆的排枪，整齐响亮。过了一会，只听见对面喇叭里响了一声短促的“啊”，然后，就悄无声息了。

3枪声刚落，方天觉还未来得及分享成功的喜悦，周家顺他们甚至还没撤出狙击阵地，一阵尖利的呼啸声就破空而来！

方天觉“隐蔽”二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周边就闪过一片红光。

方天觉顿时觉得被一股大力猛地扑倒。随后，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从他后背缓缓流下。

“不好！受伤了！”方天觉心里一沉，但他既没感到身体发麻、又没感到身体疼痛。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团座”的叫喊声，似乎有人移开他后背上的重物，将他扶起来。

方天觉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他扭扭背，抬抬手，都没有疼痛感，正感到奇怪，突然发xiàn

一具遗体就在他脚下。

遗体的半个头颅已被弹片削掉，流淌的脑浆和鲜血还冒着热气，遗体背上还深深插着一只弹片。

这是一位忠勇的士兵！在炮弹落地的最后关头，舍身扑在长官身上，用自己的身体，保护长官的安全。

但奇怪的是，这位忠勇的士兵，穿着的，却是敌军的军服！

将遗体翻过来一看，原来竟是昨晚抓来的日军战俘，那位台湾新兵！精通日语的军医李天明昨晚护送伤员回雷江，至今下落不明。小朱医生日语又很不熟练，带俘虏上来，本来是想作为翻译的，却不料出现这样的结局。

究竟是出于士兵在战场上的本能，还是他作为中国人良心未泯？但这已不重yào

了，他把热血洒在了抵抗侵略的中华大地，就是真zhèng

的炎黄子孙！

方天觉从军靴中拔出匕首，用力挖出嵌在台湾新兵身上的弹片，说道：“给他清洗干净，换套国军军服，好好安葬他！”

士兵们将台湾新兵的遗体抬了下去。方天觉这才环顾四周，在炮火突袭中，周家顺他们都牺牲了，遗体还保持着紧紧握着步枪的姿势。看来，敌人炮兵已经将我军阵地全部装定了射击诸元，一有情况，炮火会立即反击。

3方天觉还来不及细想，阵地后面，又传来爆豆般的枪炮声和猛烈的爆zhà

声！

对面的鬼子炮火也在进行覆盖性射击，无数炮弹落在前沿阵地上，溅起漫天硝烟和泥土。

鬼子果然两面夹击！方天觉知dào

，358团最后的时刻来到了。

四面八方的炮火都落在358团阵地上，戴着钢盔和不戴钢盔的鬼子一起冲了过来，没有了后方、没有了退路，一方势在必得，一方抱着必死信念做最后拼搏！战局比昨天更为惨烈。很快，358团阵地被压缩到不足500米。阵地上一片混乱，火光和硝烟经久不熄。激烈的枪声、爆zhà

声和嘶哑的喊叫声、呻吟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令人惊心动魄。

用沙袋垒起的防御工事早已被日军炮火炸得七零八落，358团的官兵们只得利用弹坑、残存工事作掩护，以步枪、机枪顽强阻击。

八连长两眼血红，左手举着驳壳枪，在奋力射击。打光最后一个弹匣后，眼看着鬼子还在蜂拥而来，他左手抓起一把缴获的东洋刀，拖着断掉的右手，跃出战壕，犹如一头怒吼的雄狮直扑敌群。他的两眼闪着怒火，声音犹如雷霆；他独臂闪电一般迅疾地挥舞着东洋刀，使所有敌**为恐慌，一两个鬼子被八连长的神勇给震撼，躲闪不及，瞬间成了刀下鬼。

三四把明晃晃的刺刀逼了过来，八连长并不躲闪，而是挺着东洋刀往最近的一个鬼子胸膛直冲上去，刺刀深深扎入他的胸膛，从背后露了出来，但他的刀尖也扎入了一个鬼子的胸膛，大口的血从他口中喷出，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老子够本！”

看到八连长牺牲的如此悲壮，众弟兄也不甘落后，“冲啊！冲啊！”纷纷抄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再一次迎着鬼子顶上去。

第83章 壮烈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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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所外传来一阵比一阵更猛烈的爆zhà

声。灼热的气Lang直接扑到指挥所机关每个官兵的脸上，甚至还有战士被流弹击中。

方天觉环顾四周，身边的战士越来越少了，他知dào

该是自己以身报国的时候了，他从腰间拔出那支陪伴他整个军旅生涯的勃朗宁手枪，高高举起，大喊一声：“全部弟兄们，跟我冲呀！”

方天觉冲出指挥所，刚刚跳出战壕，几发掷榴弹就带着尖啸在他身边落下。方天觉本能地想顺势卧倒，但已经来不及了。掷榴弹在他身边连续爆zhà

，炽热的弹片切入他的身体，撕裂他的心脏，他那魁梧的身躯轰然坍倒。

弹片也削断了旗杆，358团军旗也在硝烟中颓然委地，飘落在方天觉身上。

“团座!”身边的参谋长亲眼看到团长壮烈牺牲，悲痛万分的李助国张开双臂，仰头长啸。他张开的双臂，既像是在接住团长倒下的身躯，又是在质问苍天，为何会有这么多的苦难，要降临在中国的土地上！

“为团座复仇！”身边的战士怒吼着向前冲。

对面一阵猛烈的机枪射击声。

冲锋的战士全部倒在阵地前。汩汩热血，滋润着被烈焰和炮火蹂躏的土地。

弹药终于告罄。川军阵地上枪声越来越稀落。

战士们纷纷抓起手榴弹，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奇怪的是，对面的枪炮声也渐渐停了。

远远地，还有一面白旗在挥舞。

2阵地前。一个鬼子摇晃着白旗，高举双手，一步步向358团阵地移动。

一位战士端起中正步枪，仔细瞄准后，就要扣动扳机。李助国按住枪管，制止了，“别开枪，看他想干什么！”

鬼子来到358团阵地。战士们把他带到李助国跟前。

李助国冷冷地问：“阁下有何贵干？”

鬼子操着流利的国语：“我是波田支队联络官渡边少尉，奉波田支队长之命，向贵军劝降！”

李助国点点头：“小鬼子，中国话讲得不赖，也是台湾人吧？敢穿越前沿来我军阵地，也算有种。好，那我就听听你们开出的条件！”

渡边少尉说道：“波田支队长钦佩贵军的战斗意志和战术技能，贵部经过两天一夜抵抗，已经弹尽粮绝，尽到了军人义务；希望长官能爱惜士兵生命，带领贵部残余人员向波田支队缴械投降。我们以大日本天皇名义，保证贵部人员人身安全，并给与军人的体面待遇。”

李助国听后沉默不语。本想严词拒绝，但看到战壕里横七竖八的烈士遗体，还有身边仅剩的几十名伤员，他动摇了。就在昨天早上，全团还有1200多个生气勃勃的小伙子呀！

他很清楚，阵地上除了还剩下一点手榴弹，弹药也基本告罄。就这几十个人，只要鬼子一个冲击，就会全部成为烈士。他思前想后，最后似乎是下了决心，对渡边说道：“那我也提出我们的条件：双方停火1小时，我部不携带武器，利用这个时间安葬烈士遗体；1小时后，我们再具体谈投降条件！”

渡边面露难色，回答道：“长官，我只负责劝降，没得到这个授权！”

李助国告sù

他：“你回去，将我的要求带给波田，如果同意，就摇三下白旗！”

渡边答yīng

了一声，又举着白旗回到了日军阵地。

残余的战士向李助国围拢过来，其中就有小朱医生。战局发展到此番情形，抢救伤员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小朱医生也放下了手术刀，拿起了手榴弹。他眼泪汪汪地问：“参座，我们真的要投降吗！”

李助国看着这些被硝烟和烈焰熏得黑乎乎的年轻脸庞，说道：“弟兄们，作为军人，我们已经为国为民，拼尽了全力，无论选择战死还是投降，你们都是川军的英雄，都是中华好男儿！我现在以一个老兵名义，请求你们为358团再做最后一件事：把这些烈士安葬好！安葬到他们选定的墓穴去，让他们回‘家’。然后，你们自己选择，我绝不为难大家！”

“那参座你呢！”小朱医生连忙问。

“我老了，也累了，想歇歇了。给我留半箱手榴弹，其他的，你们看着办吧！”李助国无力地闭着眼睛坐在弹药箱上。

3“参座，对面白旗摇了三下！”一个战士喊道。

李助国站起来：“弟兄们，赶快收拾烈士遗体！小朱医官，你负责带领他们～”

李助国来到方天觉面前，用手粘着自己的唾沫，仔细清理了战友身上血污，将方天觉遗体用千穿百孔的军旗认真包裹好，抬起右手，对这位老战友敬了最后一个军礼，“把团长和团旗一起安葬了吧！”

几十名伤残的中国士兵忙碌着，他们将烈士们的遗体一个个安葬在他们生前选择的“家”。

小朱医生尽军医最后义务，尽量为战友擦拭血污，缝合伤口，让他们走得体面，安心。

四面的鬼子也渐渐包抄过来，刺刀在墓地周围围成一圈。

战士们好像没看见似的，专心致志地挖土、填埋，安葬着战友的遗骨。

当这些安葬好全部烈士后，这些战士慢慢聚集到一起，刚才他们已经为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举起手来！向大日本皇军投降！”一个拿着指挥刀的鬼子命令道。

但这些战士们却一动不动。小朱医生说：“弟兄们，我们一起唱支歌吧！‘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用我们的血肉筑起我们新的长城～”

每个人都高唱着《义勇军进行曲》，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在他们每个人腰间，都插着一个手榴弹，正在“嘶嘶”冒烟。

周边鬼子见状大惊！“卧倒！”话音未落，爆zhà

声连续响起～4阵地上静悄悄的。渡边拿着南部十四式手枪，带着十几个鬼子就小心翼翼地摸上阵地来。上来一看，李助国半靠在战壕里，正抽着自己做的土卷烟，气定神闲，似乎在等待什么，鬼子围了过来，刺刀围成一圈对着他，渡边用枪口指着李助国，命令道：“举起手来，立即投降，皇军优待俘虏！”李助国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最后狠狠地抽了几口烟，将左手猛地一抬，一时间，他左手出现十几根手榴弹拉线，旁边一个箱子正在冒着股股青烟，渡边脸色大变，大叫一声“八嘎！”话音未落，一声巨响，整个阵地完全沉寂。

在日军付出沉重代价后，日军波田支队长终于踏上了358团阵地。这位日本士官学校的高材生，心里就从来没有对中国军队尊重过，在他眼里，无论中央军还是东北军，都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但这次，在不起眼的川军面前，他却栽了大跟头，让他颜面扫尽。本想抓几个俘虏，在骄狂的第18师团面前挽回点面子，可战场打扫完毕，没抓住一个俘虏，也很少有完整的枪支。

当他看了川军阵地和墓地后，大为感叹：“支那勇士啊！”他收起了轻慢，吩咐士兵：“好好将这些支那勇士安葬！”

日军没有破坏川军墓地，反而插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支那勇士之墓。

5那块“福地”，终于成为358团远在千里之外的永久故乡。

失去玉龙塔护佑的雷江40年代连续遭受了三次大的水灾，长江泛滥的洪水将战争痕迹涤荡无存，358团的遗骸和故事，也随着随后的国共内战、“文革”十年浩劫，湮灭在历史的记忆之中。

直到42年后，在老龙头长江大堤抗洪抢险时，他们的忠骨和事迹，才重见天日。

第84章 祭奠英灵

1

在指挥部后面不远的高坡处，新建了一座由芦席和毛竹搭建的凉棚。高大、肃穆。

凉棚里，是一袋袋鼓鼓的麻包，里面装殓着从墓地收殓过来的抗日战士遗骨。为了防潮，工地上的民工用竹子扎起了架子，遗骨一层层整齐地码放在架子上面，如同一个个站成队列的战士。

除了大地上需yào

坚守岗位的民工，其他民工都自觉来到这里，共同纪念这些当年为保卫雷江而献身的勇士。“文革”的疯狂，还是未能泯灭中国民族血液里的正义和善良。

没有香案，就在凉棚前垒砌上土坎；

没有香烛，就点燃上香烟；

没有美酒，就盛装上江水、河水；

没有三牲，就摆放上馒头、绿豆汤。

没有幡幔黄裱，鲁思侠就亲手在白纸上书写祭文：

“维公元一千八百八十年七月二十三日，农历庚申年六月十二，雷江县人民zf副县长鲁思侠率全体加固长江江堤民工，祭为抗击日寇入侵而英勇献身的川军358团将士英灵于雷江之尾，长江之滨，文曰：

水浩浩以沧Lang，天渺渺以无疆。忽现烈士之遗骨，方知身下为战场。闻义赴难兮报国家，朝命夕至兮为家乡。炮如雷兮弹如雨，天无日兮月无光，阵地迸裂兮为灰烬，军心如铁兮仍坚石，挫日寇之凶顽，振中华之国威。粉身碎骨兮留玉芳，名垂千古兮为国殇。归去来兮诸夏之肝胆，无以去兮日月之光芒。生以血肉兮阻日寇，死以魂魄兮护雷江！

幸矣中华已崛起，外寇难以逞凶狂。承武穆之豪情，挺文山之脊梁。揽诗史以不朽，感民心之回翔。扬子江水兮为玉液，故土源流兮为琼浆，定当奉遗骨于陵园，树英烈之牌坊。浩壮兮高翠云，泽惠兮遍雷江。

魂兮归来！尚飨！”

鲁思侠诵完祭文，双眼已是模糊一片。，似乎内心沉寂多年的国恨家仇，一时间都一下涌上了心头。

身后，齐刷刷跪下黑压压一片。

方正武放声大哭，国庆、建军跪在他的旁边，不断地劝慰着。

鲁思霞古文功底深厚，祭文几乎是一挥而就。于心远虽不能完全听懂说些什么，但大意还是能理解。隐隐中，他又有一点为鲁思侠担心起来，尽管“文革”已经过去，但他如此称颂国民党军队，还要“奉遗骨于陵园，树英烈之牌坊”，会不会又给他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诵读完祭文，鲁思侠将祭文纸放在土坎上，划着火柴，点燃祭文，祭文很快燃烧起来，冒出缕缕青烟，合着未燃尽的黑色纸末，袅袅地向青天升起。

2说也奇怪，刚刚还是伏天烈日当头，这时候，由西向东，沿长江突然飘过来一大片白云，像骏马，像雄狮，迅速遮蔽了烈日，并带来习习江风，还有一股甜润的水气，大家顿觉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震。

鲁思侠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趁机鼓动道：“这是川军将士的英魂在保佑我们护卫江堤！同志们，不要再有顾虑了，抓紧时间，加固堤坝，以英烈为榜样，打好这场防洪攻坚战！”

民工们看到刚才的情景都诧异不已，又加上鲁思侠的及时鼓动，基本都放下了顾虑，纷纷奔赴自己所在工段，趁着难得的阴凉，甩开膀子干了起来。

方正武也止住了悲痛，沙哑着对鲁思侠说：“你们还饿着肚子吧？我再去给你们做点饭！”

于心远使了个颜色，国庆、建军心领神会，和方正武一起去了厨房。

当只剩下于心远和鲁思侠两个人时，于心远悄悄的说：“思侠，还是让那个刘江生回来继xù

当工段长吧！他，没什么错！”

鲁思侠点点头：“心远，是我错怪他了！”

从下午到晚上十点，加上第二天整整一个白天，取土工段在刘江生带领下，竟完成了十万方取土量，是平常的两倍还多！虽然有距离近、土层浅、范围广以及土质疏松等天然因素，但民工的高涨工作热情也是关键因素。复职后的刘江生也更为勤力，一直在现场指挥，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干，将取土工序组织得井然有序。

鲁思侠看着“老龙头江防工程进度图”上红色标注在迅速上扬，远远超过蓝色标注，这就意味着抗洪工程实jì

进度超过计划进度，长江大堤和雷江堤坝在一步步地加高、加宽并被夯实。鲁思侠舒心的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满yì

的微笑。

3事后证明，鲁思侠这一决定是多么的英明果duàn

！

就在于心远他们来到的第三天傍晚，天幕低垂，浓云密布，远处不时响起沉闷的隆隆雷声。突然，一道闪电如一把锐利地长剑划破漆黑的天幕，紧接着，炸雷滚滚而来，黄豆大的雨点伴随着雷声从天而降，打在地上劈里啪啦直响，溅起朵朵泥浆。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只听见一片“哗哗”流水之声。往外望去，在昏暗的马灯下，大地像挂了一个巨大的雨幕珠帘，地上的雨水汇成小溪，肆意地向四周流淌。

更为严峻的是，根据长江防指通知和省气象台预报，四川、湖南、湖北和江西都同时处在暴雨区，时间长，范围广，降雨量集中，这就意味着滚滚洪峰将沿江而下，内涝和外水将在“老龙头”相碰头，一场最为严峻的考验摆在鲁思侠面前！

整个“老龙头”防洪工地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墙上“老龙头长江水位、雷江水位变化图”上水文标高不断上涨，长江水位已经高于雷江水位，鲁思侠早已下令关闭雷江闸口，防止洪水倒灌。

长江水位还在继xù

攀升，远远超过了警戒水位，创雷江有水文记录以来的最高值！“老龙头”的险情也牵动着省、行署和县里面各级领导的心。指挥部的电话铃声“叮铃铃”响个不停，鲁思侠接电话、拨电话就一直没停过。

鲁思侠赤着脚，裤腿挽的很高，在倾盆大雨下，简陋的指挥部和外面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地面也是泥泞不堪。

晚上12点，按照事先通知，全部的工段长都聚集到指挥部开会。鲁思侠做迎战洪峰的攻坚部署。

第85章 严峻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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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很短。鲁思侠除了传达上级的有关指示外，重点强调的就是四点：

一是所有干部都必须上防洪第一线，严防死守。既要注意溃堤、漫顶，还要特别防范“管涌”；各工段要贮备足量的石料、木桩和玉米包，随时准bèi

封堵缺口；

二是所有人员必须带好救生设备，每个工段留下必要人员，准bèi

好竹筏；一但大坝出现不可控危险，能及时接应抢险人员，尽量减少人员伤亡。

三是武装民兵全体上岗，荷枪实弹；一旦出现溃堤险情，及时鸣枪警告，并组织有效撤离，严防争相逃命、互相践踏。对不服从命令的，还有临阵脱逃的，可以开枪制止。

四是方正武留守指挥部，一但大堤决口，立即向天上发射三发红色信号弹，向雷江报警，给雷江全民大撤tuì

提供时间。

最后，鲁思侠严肃的说：“同志们，据防指通报，这场大雨范围广，强度大，整个长江中下游都处于暴雨带，将持续12小时以上。洞庭湖、鄱阳湖都处在高水位，长江洪峰已过湖口，前锋已到‘老龙头’，预计整个过峰时间将持续10小时以上，上游几个蓄洪区已经启用，我们没有任何退路，这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40多年前，曾有一帮人，为了保卫脚下这片土地，与敌人浴血奋战，全部牺牲在这里。今天，他们的血肉沁入了黄土，加固成了大堤，和我们一起再次守卫雷江，先烈的遗骨就在后面看着我们，如果我们不能拼死守护大堤，我们有何面目面对这些先烈？

现在，我以指挥长身份命令：有胆敢临阵脱逃的，是干部，就地免职，开除公职；是党员，开除党籍；是团员，开除团籍。一般群众，依法追究责任，党员干部，依法从重处罚！”

马灯下，每个人都面色严峻，一种上战场前的肃穆和坚毅。

鲁思侠严峻目光一一扫视完每个人的脸庞，然后大吼一声：“大家有信心没有！”

“有！”大家齐刷刷回答。

昨天的取土事件，让这些工段长们都见识了这位儒雅副县长铁腕刚毅的一面。

安排好这些，鲁思侠这才注意到于心远他们也在指挥部。于是对他们抱歉一笑：“心远，你看，作为客人，本来应该好好招待你们的，不想竟然把你们也牵涉进来了，真对不起！”

于心远一脸正色，说道：“鲁指挥长，我是雷江公安局的代理局长，到抗洪抢险一线本身就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现在我带领行署公安局两位同志，正式向鲁指挥长报到，请求安排工作！”

鲁思侠握着于心远的手说：“心远，感谢你的支持！这样，让国庆陪着老方留守指挥部，打信号弹、发警报这方面他更有经验；你和建军就跟着我，穿上救生衣，作为流动指挥部，一起到大堤上巡查！”

救生衣实jì

上是八节空竹筒组成的。这是鲁思侠他们的发明，用雷江满山遍野的竹子锯成竹节，经过精确计算，八节穿在一起，浮力足以承shòu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

鲁思侠、于心远穿好蓑衣，戴好防雨斗笠，背上八根空竹筒制成的“救生衣”，钻入了茫茫雨幕之中。

2大雨滂沱，道路泥泞。

鲁思侠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艰难的走在往江堤的路上，尽管刚刚换了新电池，但手电筒的光在雨夜还是显得那么昏黄和朦胧。建军腰里别着红色信号弹，提着一盏红色马灯，紧跟在鲁思侠和于心远的后面，红色马灯是作为流动指挥部的标志，方便人们寻找。信号弹是作为危急时刻人员逃生撤离的信号。

整个大堤上下全是马灯和手电在晃动，整个工地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鲁思侠一行爬上了江堤坝顶，上面也是灯火一片，很多民工戴着斗笠、背着竹筒，在滂沱大雨中还在继xù

垒土包，打石夯；雷江闸门早已关闭，但暴雨造成的内涝使得雷江水位也连续上涨，还有一批人在严防死守雷江江堤，整个老龙头显得异常忙碌。

长江江面望去，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大雨之中，似乎江天已混为一体。在“哗哗”的雨声中，还能听到江涛拍打江堤的“砰砰”声，以及江堤边缘泥土崩落的“扑簌”声。

暗红的马灯下，鲁思侠双眉紧锁，面色凝重。

3江堤突出部有一个芦苇搭建的小棚子，旁边灰暗的马灯旁边照着用红油漆写着“水文站”三字红字。

鲁思侠一行转入小棚子。昏暗的马灯灯光下，几个人正打着手电筒，往墙上一张图上标注着什么。

看到鲁思侠一行进来，他们放下了手中工作。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瘦削的男人迎了过来。鲁思侠认识他，是县水利局总工程师，吴江来，现在负责老龙头水文测量工作。

鲁思侠问吴江来：“老吴，长江和雷江水势怎么样？”

吴江来摘下眼镜，脸上湿漉漉的，不知dào

是雨水还是汗水。他用手抹了一下脸，急促地回答道：“指挥长，水情非常严峻!雷江城内受大暴雨影响，全城被淹，人心浮动。县里面希望我们能向长江泄洪，以减轻内涝压力；但长江水头从昨天起就已经高于雷江水位，现已超过雷江1.47米，目前还在缓慢攀升中；来这就证明上游洪峰还在不断通过，更令人担心的是，水流量很大，初步计算，有每秒4万立方米，这会对大堤根部冲刷很厉害！还有～”

鲁思侠打断吴江来的话：“老吴，捡最重yào

的说，长江大堤主要风险在哪里？”

吴江来回答道：“经过加高加固，洪水漫堤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在长期高水位压力和水流冲刷下，江堤底部发生‘管涌’的危险在急剧上升！”

鲁思侠听后点点头：“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有异常情况随时向我报gào

。另外，你们自身也要注意安全，去采样时要两个人一组，记住一定要穿上救生衣！”

“谢谢指挥长的牵挂！”吴江来一指身上，“您送来的救生衣我们都穿着呢！”于心远仔细一看，吴江来身上穿着的是橙红色标准军用救生衣，既轻又薄，性能良好。他明白了，原来是鲁思侠将指挥部里的救生衣下发给了最前沿的水文站，而自己穿上最原始的“竹筒救生衣”。

第86章 管涌险情

1

从水文站出来，鲁思侠一行马不停蹄，立即赶到大堤下面，重点排查“管涌”……堤脚下除了一排排拿着手电仔细巡查的民工以外，很多地方聚集着一群群人，忙忙碌碌地来回奔波。鲁思侠来到一处人数较多的人群，问道：“这里怎么了！”

看到是指挥长来了，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鲁思侠上前一看，原来里面正在紧张地处理一处“管涌”。

“管涌”是大堤防洪的死敌。形成“管涌”主要是因为堤内外的水压差。在堤外水流冲涮和水压双重作用下，堤内会出现水流或泥沙流喷涌的现象。“管涌”险情的发展，以流土最为迅速。它的过程是随着堤外水位上升，水压差加大，涌水量也随着加大，涌水挟带出砂粒也就更多，如将附近堤基下砂层淘空，就会导致堤身骤然下挫，甚至酿成决堤的灾害。

抑制“管涌”最有效的方法，是在“管涌”出口用透水材料进行反滤压重保护，既使透水层不再被破坏，又可降低渗水压力，使险情得以稳定。

鲁思侠看到民工们正挖开“管涌”点，将早已准bèi

好的笼装鹅卵石填了进去，在鹅卵石重压下，刚才还在喷涌着浑水的水头立即被镇压了下去，慢慢渗出清水，这就意味着这处“管涌”被抑制住。

鲁思侠问道：“这是你们处理的第几个‘管涌’了？”

人群中一位负责人回答道：“指挥长，这是今夜处理的第四个‘管涌’了，而且，‘管涌’发生间隔越来越短，规模也越来越大。”

鲁思侠问道：“这个地段谁负责？把工段负责人请过来！”

当负责人来到工地上以后，鲁思侠一看愣住了：原来是刘江生！

2大雨下取土工作是没法进行了，鲁思侠本来安排取土工段做些扎竹排等后勤工作。刘江生却说自己熟悉江防情况，主动提出帮zhù

江堤工段加强巡检，不想在这里与鲁思侠不期而遇。

“刘乡长，这边情况怎么样！”鲁思侠问道。

“指挥长，这边‘管涌’群很多，我们正在抓紧镇压。初步统计一夜来，镇压小的‘管涌’有80多处，大家也有经验了，中小‘管涌’处理起来已经得心应手～”

鲁思侠满yì

地点点头：“很好，刘乡长，我要给你记上一功！不过要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刘江生继xù

汇报道：“虽然中小‘管涌’我们能对付，但就怕出现大的‘管涌’～我们一来没有经验，二来也缺乏相应的专业物资～”正说话间，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不好了，‘管涌’镇压不住了！”

随即伴随着尖利的啸叫！

大家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鲁思侠和刘江生连忙冲了过去，抬眼一看，昏暗手电筒灯光下，只见一股污浊的水柱腾空而起，下面出水口在不断鼓涌，周边面积不断塌陷，“管涌”口越来越大，填进去的整框鹅卵石瞬间就没了踪影！

“管涌”还在不断上喷,带出的泥浆越来越多，而且，还有携带出了不少细沙，这就证明大堤底部含沙层在被不断掏空，情况十万火急！

“管涌”一阵猛似一阵，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似乎马上就要溶化，成为一片汪洋！见此不少民工也害pà

了，纷纷后退，有的还准bèi

悄悄逃离。

鲁思侠知dào

：在此关键时刻，如果不坚定信念，迎难而上，坚决压制住“管涌”，如果险情进一步扩大，长江大堤很可能会坐沉垮塌，近万人十几个昼夜的辛劳将付之东流，滔滔江水也会汪洋肆意，雷江人民生命财产会遭到严重损失。当然，一但溃堤，他们这些在堤脚的人首当其中，会被巨大的洪流冲得尸骨无存。

目前当务之急，是制止住民工恐慌情绪，全力压制“管涌”，做生死一搏。鲁思侠高喊：“我是指挥长鲁思侠，我就和你们在一起，大家不要慌！我们一定能封堵住‘管涌’！大家马上去准bèi

夯石、锤子，再多准bèi

鹅卵石笼，往管涌口抛投。刘江生，你马上带人去把那片应急杨树林砍了，立即在‘管涌’周围密集打桩，防止‘管涌’扩大！”

安排得井井有条。鲁思侠对“管涌”处置是下足了功夫。见到了指挥长和他们在一起，想悄悄溜走的民工又走了回来，旁边的民工们看到这边事态紧急，都拿起各种工具，纷纷聚集了过来。

但他们面对汹涌的管涌水流，却都一筹莫展。

刘江生领着人抬着刚砍下的杨树奔了过来。

“快！立即打桩！”鲁思侠催促道。

人多力量大！很快，一只桩下去了，又一只桩下去了，但这还远远不够！

鲁思侠问刘江生：“这么伐树速度这么慢？”

刘江生抹了一下满脸的混合着汗水的雨水，回答道：“伐树工具不够！工地上准bèi

的多是铁锹、锄头这样的工具，斧子、锯子准bèi

的很少，很多人在树林那里也是干着急！”

鲁思侠急的猛地一跺脚：“我怎么事先没想到这一点！”

周围人们着急、期待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突然，他眼睛一亮：“刘江生，你负责这里指挥打桩，我去树林指挥伐树！”

鲁思侠、于心远和建军奔到了杨树林。

果然，很多人聚集在树林里，但只有几把斧子和锯子，在紧张工作着，不少人只能用铁锹和镐头刨树桩，极不得力。急躁情绪在树林中、雨天里弥漫。

鲁思侠见状大喊：“你们只要砍掉树干一半就可以了，在树上打个深‘V’缺口也可以，剩下的工作由我来处理！”

听到鲁思侠的话，于心远心里纳闷，正想看鲁思侠怎么办时，只见鲁思侠扔掉斗笠，甩掉沉重的竹筒救生衣和蓑衣，身形矫健地向杨树林冲了过去。

只见他双脚微微腾空，双掌猛地拍在已砍掉一半的杨树干上，只听得“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杨树应声倒地！然后，鲁思侠又是一个灵巧转身，如法炮制，顿时，又是一棵杨树随手倒下！

第87章 大展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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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心远看呆了！鲁思侠好像不是在伐树，而是在树林里练习太极拳，一招一式，如游龙惊鸿，但只要他双手触及之处，树木纷纷应声而倒，看是柔弱的招式实jì

上却刚猛无比！

建军也看呆了！他自幼习武，也算遍访武林高人，十多年来，他从没见过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尤其难以想象是，一个文质彬彬、年近花甲的老人，竟有如此的功力，能瞬间爆fā

出这样不可思议力量！他奔过去想帮忙，但双手使上全部力量，锯了一半的杨树依然韧性十足。建军急的直搓手：“可惜我穿的是雨靴，脚上全沾满了厚重的泥巴，不然用上‘武戳脚’，也许帮得上忙！”

周边的民工也看呆了！在他们心中，他们的指挥长是温文尔雅的鲁老师、鲁校长和鲁副县长，从未见过有如此神勇和身手的鲁思侠。

一时间，整个杨树林里士气大振，所有的人都纷纷加快了手中的工作。鲁思侠在树林中闪展腾挪，随着他的手到之处，有如神助，一大片杨树纷纷倒地，并被民工迅速抬走，运到“管涌”镇压现场！

有了鲁思侠这台超级“伐树机”，杨树砍伐速度加快了很多，很快，整个树林就只剩下了一片矮桩。

人群喊着号子，抬着树木迅速奔向“管涌”现场。光秃秃的树林，只剩下鲁思侠、于心远和建军。鲁思侠还呆呆地站在滂沱大雨中，全身湿透，脸上湿漉漉的，不知dào

是汗水还是雨水，慢慢地，他的身体向地上倒去。于心远见状，立即冲上去一把扶住，急切的说：“思侠，怎么了！”

鲁思侠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一丝血迹从鲁思侠嘴角慢慢渗出，无力的靠在于心远身上，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神勇，似乎刚刚经lì

了一场大病。于心远对国庆说：“快，赶紧护送指挥长去指挥部！”

建军呆若木鸡，傻傻站在雨里，口中在喃喃自语：“炮锤！炮锤！！！”

于心远扶着鲁思侠，对建军大吼：“还愣着干什么！指挥长受伤了！快送回指挥部！”

建军竟于心远这么一吼，突然一激灵，醒了过来，马上甩掉身上的竹筒救生衣，弯腰背起鲁思侠，向指挥部跑去。

于心远紧紧跟随在身后。

2方正武和国庆正守在电话机旁，一边摇着，一边对着话筒使劲的喊着：“雷江雷江，这里是老龙头！请回话，请回话！”

电话那头鸦雀无声。暴雨和洪水已经冲断了电话线。

于心远“咚”的一脚踢开门，把方正武和国庆吓了一跳。往门口望去，只见建军背着就像从水里捞起来、全身湿透的的鲁思侠进来，方正武和国庆跳了起来，赶紧迎了上去。

建军轻轻把鲁思侠放在竹椅上，鲁思侠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老鲁！老鲁！！你怎么了！”方正武急切的喊着。

于心远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和汗水，对他们吩咐道：“老方，你赶紧去煮一大碗生姜红糖水；国庆，你去找一些干毛巾和一套干衣服，马上给指挥长换上，这个万分紧要关头，指挥长千万不能倒下！”

国庆为鲁思侠脱掉湿透的衣服，为他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内衣，将鲁思侠扶到床上，让他静静地躺下。

方正武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跑了过来，于心远接过碗，见碗里还有丝丝的蛋花，他坐到鲁思侠旁边，让国庆将鲁思侠头垫高，一匙一匙为鲁思侠喂了下去。

鲁思侠脸上慢慢有了点血色，眼睛也渐渐睁开，看到于心远在身边，问道：“心远，‘管涌’止住了吗！”

于心远安慰他说：“已经压下去很多了，还在打桩加固，你目前身体虚弱，需yào

静养。刘江生他们都在现场一线，你就放心！我现在就让建军开车把你送到县医院去！”

鲁思侠无力的摇摇头：“心远，谢谢你了！我是指挥长，我哪里都不去，你扶我到椅子上，我要坐在门口看着他们！”

3指挥部门前。鲁思侠端坐在椅子上，左右挂着两个耀眼的马灯，这是鲁思侠坚持挂上去的，目的是能让工地的人能清楚地看到他仍然坚守在岗位。

作为一名退役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于心远和建军都知dào

，战斗在紧张的生死关头，部队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上级首长必须亲临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与前线官兵同生共死，鼓舞士气。解放军也是仗着这个法宝，一次次力挫强敌、使战局发生惊天逆转。

今天，鲁思侠这么做，几乎与当年解放军部队同出一辙。于心远完全明白鲁思侠的此时心境，站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在危难时刻，他们从不分离。

建军一次次用抹布拭去马灯上的水珠，为了让工地上所有的人，看的更清楚一些：他们的指挥长，始终和他们在一起，一起面对惊涛骇Lang，无论同生、还是共死。

鲁思侠看到工地上又有人群在急促的来回奔跑。他知dào

，一定又是有新的大“管涌”出现，刘江生他们在奋力抢险。

远远的天边露出一丝晨光，他知dào

抢险人员已经在风雨中奋战了一夜，身心疲惫到了极限，只是咬紧牙关，和洪魔做着最后的拼搏。他很想再次奔过去，和抢险人员在一起战斗。他试图站起来，但每次努力，除了引起一阵急剧咳嗽外，最后只能颓然坐下。

鲁思侠真的有心无力了，只能默默的看着。他甚至在内心祈祷：如果那些川军将士真的在天有灵，就请化作天兵天将，挽救危难雷江吧！

远处似乎有了一点灯光，渐渐的，灯光越来越多，越来越集中。晨光熹微中，依稀地看到是一个车队正向这边开进。随着车队越来越近，嘹亮、雄壮的歌曲透过浓密的雨幕传了过来，尽管时断时续，但熟悉的旋律却能听得真真切切：“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像太阳！～”

建军闻听，顿时激动地大喊：“是《解放军进行曲》!是军歌！指挥长，是军歌！”

于心远不由得精神大振，对鲁思侠说道：“思侠，这下好了，解放军来了！解放军来帮zhù

我们来了！”

第88章 救兵天降

1

一辆辆军车直接开进了江堤下面，没有丝毫停顿；一个个军人跳了下来，没有丝毫犹豫，有的从车上卸着什么，肩扛身背，迅速向人群奔去；一些徒手的军人甚至不顾被“管涌”暗流吸入坝底的危险，手挽着手，直接跳入大的“管涌”口，用自己的身体拼命压制泥沙！

这就是和平时代的黄继光、董存瑞！

鲁思侠眼睛湿润了。他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闭上了疲惫的眼睛。

这时候，一个戴着红星帽徽和红色肩章的解放军军官和一个背着步话机的通信员来到了指挥部门口。军官开口问道：“请问哪位是指挥长鲁思侠！”

鲁思侠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对那位军官说：“我就是！”

那个军官立正行礼：“指挥长同志，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军区独立舟桥团一营营长张思豪奉命向您报到，请指示！”

鲁思侠伸出双手，紧紧握着张思豪的手：“张营长，谢谢你们，谢谢解放军！危难时刻，你们真是神兵天降，是雷江的大救星！”

鲁思侠眼泪纵横。

于心远也眼眶湿润。

张思豪对通信员命令道：“立即向团部报gào

情况！”

通讯员对着话筒呼叫：“雷江雷江，我是老龙头。一营已到达指定位置，已经和抗洪指挥部取得了联系，目前正在进行抢险作业！”

天完全亮了。下了一夜的瓢泼大雨也渐渐停歇了。

站在指挥部门口，可以清晰的看到整个工地上到处都有红色救生衣和绿色军装的身影，舟桥团的官兵不顾一夜摩托化急行军的劳累，全面接手了整个老龙头工地急难险重任务。

舟桥部队是担负渡河工程保障任务的工程兵，基本任务是构筑浮桥渡场、门桥渡场，保障部队快速通过江河障碍。对于抗洪抢险来说，应该是“专业对口”，熟门熟路。解放军带来的便携式汽锤、钢制管桩、反渗透工程布和土工布等特种抗洪装备器材，对迅速压制“管涌”、加固大堤起了关键作用。

解放军的到来，也极大提振了整个工地的士气。许多民工们不顾一夜抗洪的疲劳，主动帮zhù

解放军搬运设备，运送土石方，军**手，整个工地群情激昂。

洪峰还在继xù

缓缓通过。但经过一夜严峻考验的工地平静了很多。各项工作都在按计划有条有理地展开。

通往县里面的电话也已经被紧急抢通。而且，部队带来了四部步话机和一台电报机，使得整个工地通讯大为改善。鲁思侠再也不用在工地上跑来跑去，靠扬声器来指挥了。

3解放军关键时候的雪中送炭，有力的遏制住了老龙头的险情。但随后，新的问题出现了：解放军在成建制施工时，本该在该地区施工的民工却在旁边没事可干；部队施工也没具体计划，只要哪里情况紧急，任务重，就往哪里支援，成了名副其实的“救火队”；而且，部队有严明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所有的生活保障都靠部队自己保障，主副食品供应保障还不如民工。由于正值三伏，老龙头地区天气极为炎热，抢险任务又极其繁重，短短几天，就有不少解放军战士病倒累倒了，非战斗减员大增。

“这样不行”，鲁思侠对张思豪说道：“张营长，抗洪抢险是持久战，我预计还需yào

很长一段时间。战士们这样消耗也不是办法，我们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张营长回答得干脆利索：“我部出发之前，首长就交代过，一切从抗洪大局出发，听从地方zf的安排。指挥长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我们坚决执行！”

鲁思侠提议道：“现在军地双方，在工地上人员近万，如果不能统筹管理，整个工程反而会陷入混乱。针对这一新情况，我想组建一个‘军地联合指挥部’，更有效地利用好军地双方资源。”

鲁思侠这个建议得到张营长和于心远的一直赞同。

经过大家**讨论，一致认为，鲁思侠虽然还不是党员，但行政级别是县团副职，为老龙头区域最高行政首长，应当继xù

担任“军地联合指挥部”指挥长；舟桥营的张营长、陈教导员和于心远任副指挥长。会上也对各自工作分工做了进一步明确：张营长负责江堤加固排险工作，陈教导员负责宣传鼓动工作，于心远则负责现场保卫和后勤保障工作。

在鲁思侠建议下，500多号人的舟桥营“化整为零”，除留下一个技术连作为攻坚预备队外，其他人员按照建制全部分散到个民工队，每个战士都担任“排长”，负责领导30～40个民工；这样一个舟桥班就能管理400多人，一个连能管理4000多人，整个工地由此按照军事化、网格化管理。

鲁思侠再也不需yào

像以前那么忙碌了。他只要每天早上开个会，将具体施工计划布置给张营长就行了。张营长尽管一下变成了“张师长”，但他指挥这万人施工队伍，一样得心应手。因为部队的“班、排、连”架构还存zài

，张营长只要将任务分解到连长，连长分解到排长，以此层层下推。而且，事事有人管、人人有事做。不会出现“抢活干”和“窝工”现象；在鲁思侠的坚持下，张营长经请示上级，同意将部队后勤保障纳入整个施工队伍统一管理，于心远和方正武做起后勤保障来，也只要按照“班、排、连”分配物资，既方便又井井有条。

3“于队长，鲁副县长部队转业之前是哪支部队的军事主官？”一天，张营长突然没头没脑对于心远来了这么一句。

于心远笑了，回答道：“鲁副县长可是大知识分子！一直是当老师，做校长，提拔为副县长也没多久，根本没当过兵，更不是什么军官了！”

张营长顿时感到纳闷起来：“不对呀！于队长，你看我们这个‘军地联合指挥部’，明显是一个师团级的军事指挥架构。你看我们负责的各项工作，分明我是‘参谋长’，负责‘作战’业务；教导员是‘政治部主任’，负责宣传和动员；而你，则是‘后勤部主任’,负责物资调配；所谓的‘攻坚连’，就是直属分队。这完全是军队编制呀！

这种‘网格化军事管理’，则完全是战时部队补充新兵后‘以老带新’的紧急扩充模式。没在军队师团级以上机关工作过，根本不可能会有这些想法！从鲁副县长能熟练使用甘特图、具有项目管理经验来说，他应该是在工程兵部队或铁道兵部队服役过。”

于心远做过师、团首长的警卫员。经张营长这么一点醒，他恍然大悟，还真是这么回事！但他清楚，鲁思侠没有从军经lì

，那么，他这些军事化组织方式，还有偶尔显露出来的那种雷厉风行的军人作风，危急关头的那份从容镇定，难道是他与生俱来的？一个中学文科老师，又怎么能够将近万人队伍指挥得这么井井有条？难道鲁思侠曾经有过不为人知的从军经lì

？

于心远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第89章 妙手神医

1

尽管鲁思侠工作轻松了很多，但身体却越来越不行了。那天雨夜落下的病根一直未愈，还慢慢严重起来。整夜不停地咳嗽，还经常发低烧。而工地上除了一些赤脚医生和“阿司匹林”、红药水等基本药物以外，没有更好的医生和药品。方正武粗通中医，去挖了一些芦根、桔梗，为鲁思侠熬了一些清火宣肺的草药，但效果并不明显。于心远建议鲁思侠回县里住院治疗，但鲁思侠拒绝了：“现在还是在洪峰期，作为指挥长，我不能离开第一线。”

于心远只能通过电话，向县里详细汇报了鲁思侠的身体情况，请求县里派遣医疗小组到工地来为鲁思侠治病。

因工地上条件简陋，柴油发电机组电压不稳，故不方便携带X光机等检测器材，所以县长檀贵水特意派了一个以中医为主的医疗小组，前来为鲁思侠诊治。组长是县中医医院的院长，姓贺，年近7旬，鹤发童颜，长髯飘拂，一副仙风道骨。他是贺老神医的侄孙，尽得老神医的真传，在雷江也是一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鲁思侠是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又长期担任雷江中学校长，更有祖辈的渊源，自然两个人非常熟悉。本来院长早已退休在家，已经很少接诊了，但闻听是鲁思侠病了，还是决定亲自出马。

2鲁思侠看到贺院长，故交见面，大为惊喜，立kè

从床上坐了起来：“贺老，一点小恙，怎么敢劳您大驾！”

贺老笑呵呵地说：“鲁校长不必客气，我是来向您道喜道谢来的！”

鲁思侠一脸疑惑，不知dào

喜从何来。

四目交汇，贺院长读出了鲁思侠的不解，笑呵呵地接着说：“鲁校长，高考成绩放榜了！这次雷江中学上榜率高达31%，位居行署各中学前列；你带的两个文科毕业班上榜率高达50%，更是稳居行署各中学第一！可喜可贺！尽管雷江城内内涝不已，还是有不少考生家长划着竹筏将喜报贴在你宿舍的门上，墙上。不是因为路途不通，很多家长都要亲自来向你当面致谢。我小孙女这次居然考了全县文科状元，老朽不能不来，亲自感谢恩师啊！”

鲁思侠听了不觉精神大爽。暑假以后，他就作为防洪工地负责人，泡在工地上，真忘记了自己还兼着雷江中学校长一职。在80年代初，被文革压抑多年的生源一下释fàng

出来，高考录取率极低，一般仅有15％左右，雷江中学这次文理科都收了一个满堂红。听到这个消息，鲁思侠心情轻松好多，他长吁了一口气，似乎卸下一份千钧重担。

贺院长来到床边，按了按手，示意鲁思侠躺下，自己则把着鲁思侠的左手，闭上眼睛，四大皆空，心如止水，用心为鲁思侠号起脉来。

与传统中医按脉法不同，老中医采用的是“双指叩脉法”。“望闻问切”，是中医“四诊”之法，其中，又以“听脉”最为精深。一般中医师一指按脉，能听出“虚、实、滑、洪、细、弦”等二十四种病脉，但像老中医这样会“双指叩脉法”，既需yào

自身有聪灵悟性，更需yào

高人亲身真传，能掌握者寥寥无几。据说资深的中医，透过“双指叩脉”，能听出人体精气血随春夏秋冬时令的变化，进一步还能了解人的善恶本性。“双指叩脉法”修到极致，则能预测人的生死。

叩了三分钟左右，贺院长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难得难得。想不到鲁校长竟是守身如玉的童男子，可敬可佩！而且，鲁校长任督二脉全部打通，大小周天通畅，鲁校长还是个武学奇才，功力至少半甲子！这让老夫万万意想不到！”

鲁思侠好像被人撞破了什么秘密一样，竟有点慌乱羞涩起来。连忙问：“贺老，我的病没什么问题吧？我现在还离不开工地！”

贺院长捻须哈哈一笑：“鲁校长尽管放心，你的体质极佳，脉象稍有一点弦涩，可能是操劳过度、外感风寒所致。我现在为你施针，取‘百会’、‘膻中’、‘涌泉’三穴，再用化瘀补气之药调养，三天之内，你将恢复如常！”

他的助手递过针囊，贺院长取出四根长长金针，不假思索就往鲁思侠头顶、胸前和脚底扎了下去。

于心远虽然不懂中医，但他也知dào

“百会”、“膻中”、“涌泉”都是人体大穴，具有很大的危险性，看到贺老中医这么随意地针灸，不觉暗暗为鲁思侠捏一把汗。

扎上以后，贺院长再轻轻将金针往穴道里面捻。

奇迹般地，鲁思侠苍白的脸上很快就浮起了红润，身上也密密的渗透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于心远不禁暗暗称奇。

贺院长边捻金针边问鲁思侠：“鲁校长，身体感觉如何！”

鲁思侠回答道：“觉得头顶、胸口和脚底有四股热流向身体中间去，很舒服，很通畅！”

贺院长点点头：“这就对了，我用的是金针，金补银泄，采用的是‘补天火’技法，应该就是这个效果！”

半个小时过后，鲁思侠身上的汗越来越多。贺院长拔了针，让他徒弟用干毛巾沿着大小周天顺序为鲁思侠擦干身上的汗，再为鲁思侠换上干净的衣服。

鲁思侠说：“贺老，你真是名不虚传，我现在觉得浑身畅快多了！”

贺老摇头笑道：“关键还是鲁校长洁身自好，筑基扎实，从未身漏，因此体格异常强健。只是半年前，受了点内伤，才让风邪有机可趁。回去以后，我再叫人送两贴药过来，三天之后，你会完全恢复。”

医疗小组要回去了，鲁思侠执意要起身相送，贺院长拉着鲁思侠的手说：“目前你身上毛孔全开，不能惊风，就不必送了，记得按时服药，回县城后我要请你赴谢师宴！”

走到门口，贺院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回到鲁思侠身边：“鲁县长，你内心好像还有一点郁结，命理有一劫难。特别是冬至过后，阴晦浓重之际，要注意心情舒畅，才能保证身体康健、安然无忧！”

鲁思侠笑了，一旁的于心远也笑了。心想：怎么神医变成了算命先生？

但出于礼貌，他们还是认真的点点头，目送医疗小组一行远去。

第90章 风平浪静

1

半个多月过去了，随着军民的严防死守，长江大堤和雷江大堤经受了建国以来最大的洪峰考验。“立秋”节气一过，长江中下游处于副热带高气压带控zhì

，秋高气爽，降雨稀少，上游来水明显减弱，汛期也接近了尾声。

鲁思侠抓住这一个宝贵时机，组织雷江翻坝排水，清理内涝。经过10台大功率抽水机三天三夜不停工作，雷江县城终于解除了内涝，而且，雷江这条母亲河，也恢复了“黄金水道”的功能，交通“动脉梗阻”被打通，雷江立kè

就恢复了活力，大量抗洪物资和给养可以通过水运源源不断来到“老龙头”，工地上各种材料储备充足，缺菜少肉的艰苦生活也大为改观。

劳碌了半个月的舟桥营官兵终于也可以休整片刻。抓住这一宝贵时期，于心远请他们帮忙将挖掘出来的遗留弹药进行处理。舟桥部队本身就是工兵部队，爆破销毁废旧弹药是轻车熟路。经舟桥营技术人员确认废旧弹药中没有化学弹头后，一个班的战士熟练地作业，在废旧弹体上安放炸药、敷设引线、构筑掩体，设置警戒区。待全部人员撤离警戒区后，随着三声尖利的警告口哨声响起，于心远觉得地下一阵震动，接着一声闷响，一阵黄黑烟伴随着尘土从洼地升起。

等警报解除后，于心远奔到洼地边查看。只见洼地成了一个大坑，所有弹药都被彻底炸开，失去作用；还有一些弹药粉身碎骨，大概是被殉爆。鬼子遗留弹药被彻底销毁，压在鲁思侠尤其是于心远心里一个巨大的石头终于落地。

随着长江水情的进一步回落，一营接到上级命令要归建了。二十多天的朝夕相处，军民之间都产生了深厚感情，依依难舍。

在抗洪现场，一营官兵迎难而上，不怕牺牲，不怕艰险，不怕疲劳，连续作战。哪里有险情，哪里就有迎风飘扬的“八一”军旗；哪里有苦难，哪里就有奋不顾身的“红五星”。军地人员混编后，战士们更是手把手教授民工防洪技巧和抢险技能，如面板堆石坝技术和无纺布防渗土坝技术等，大大提升了抗洪的科学性，工作效率明显提高。

临分别，全体抗洪民工箪食壶浆，洒泪相送。车上车下，哭成一片。鲁思侠更是百感交集，“军地联合指挥部”成立以来，他和舟桥营的两个军事主官朝夕相处，建立了深厚友谊，分别之际，他紧紧握住一营长张思豪的双手，难舍难分。

此时此刻，他想到了指挥部后面凉棚里堆放着的那些川军遗骨。在同一片战场上，又有一支军队用忠诚和勇敢，书写了另一场保卫战的辉煌。只不过，一支军队是全军覆没，另一支军队是凯旋而归，经lì

过两个时代的鲁思侠，内心更是感慨万千。

2随着长江水位持续降低，慢慢接近警戒水位之下，大堤的危险也逐渐消除。按照县里统一安排，各乡民工也在有序撤离，回到家乡，开展灾后生产自救。

“白露”过后，秋风起了。长江也从汛期的暴虐中醒来，由浑浊巨Lang变成亮白如练，在大地的臂弯里，安静柔顺，恢复了母亲河的本色。

被死死封闭的雷江闸终于被缓缓打开，雷江之水又融入了长江之波。雷江古镇，也通过雷江这根脐带，与长江动脉紧紧相连。雷江成为“孤岛”两个月后，终于再次投入祖国大家庭的怀抱。

根据县里安排，抗洪抢险指挥部被撤销，鲁思侠、于心远也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3回到雷江的鲁思侠受到了热烈欢迎。他在老龙头抗洪一线表现出来的坚定意志和卓越的指挥才能，让县委、县zf领导对这位刚刚提拔到领导岗位的新人刮目相看，县长檀贵水亲自写报gào

，向省委组织部反映鲁思侠的情况，郑重建议将鲁思侠安排到更为重yào

的领导岗位上去。

刚回到副县长位置的鲁思侠也成了新闻记者眼中的名人。《中国水利报》、《安徽日报》和《宜城日报》都对鲁思侠在抗洪一线的事迹做了大幅专题报道，光应付各种媒体的记者，鲁思侠就忙得焦头烂额，还有众多考上大学家长的“谢师宴”,都会邀请鲁思侠坐在首席。乡里乡亲，鲁思侠又抹不开面，只能一一到场，忙忙碌碌中，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在鲁思侠心中，他最牵挂的，就是存放在县殡仪馆的那一千多具川军将士遗骨。

长江水位回落不久，鲁思侠就将发xiàn

川军将士遗骨情况写成一份详细报gào

，递交县委、县zf。在鲁思侠提议下，县委、县zf派出民政局长，用专船将遗骨从老龙头简易凉棚运送到县殡仪馆。但如何进一步处理这些遗骨，却是一个很大难题。

曾有人提议按照原来位置，将遗骨重新安葬回去，但鲁思侠坚决不同意，一定要为他们建一座烈士陵园。80年代，台海形势出现重大变化，1979年元旦，国防部部长徐向前宣bù

停止炮击金门、马祖等岛屿；同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发布了《告台湾同胞书》，两岸关系已经明显缓和。但即便在这种环境下，凭鲁思侠的级别和能力，要为国民党部队建一座抗日烈士陵园，还是困难重重。

看着鲁思侠整天愁眉不展的样子，于心远也心里很着急。但他知dào

这位老友的秉性，认准的道理，九头牛也拉不回。劝他放qì

建陵园的想法是不可能的，那要怎样才能帮上他呢？于心远苦苦思索～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也许，只有这个人能帮上忙！

4第二天一早，于心远亲自开车，和鲁思侠直奔翠云山。

尽管不是什么礼佛的大日子，翠云庵还是正门大开，了因师太由方正武搀扶着，亲自在大门口迎接鲁思侠和于心远的到来。

联想到春节后那次来翠云庵办案的“冷遇”，于心远不禁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鲁思侠赶紧上前施礼：“晚辈怎敢劳动师太出门迎接！”

了因师太面带慈祥微笑，说道：“雪儿就不必客套了。知dào

你要来看我，昨天武儿就上山报信了。我与你母亲、岳母都是姐妹，你也和我的孩子一样，在我这里，可以免除一切佛家、俗家礼节，就和回家一样！”

听到久违的ru名“雪儿”，年过半百的鲁思侠眼睛里突然有泪花滚动，紧走几步，拉着了因师太的手，轻轻地喊了声：“娘！”

了因师太含笑点头招呼着于心远。方正武和鲁思侠左右搀扶着了因师太，向禅房走去。

第91章 烈士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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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心远讪讪跟在后面，一起来到禅房。

待宾主坐下，小尼姑奉上佛茶，了因师太先转身先对于心远说：“于施主，上次来翠云庵多有得罪！听武儿说，雪儿在牛棚期间承蒙你挺身而出，多方照顾，雪儿方能逢凶化吉，我在此代表我那两个老姐妹谢谢于施主了！”说罢，合十行礼。

于心远连忙起身还礼：“师太言重了！我和思侠惺惺相惜，在牛棚也只是为朋友说句公道话，算不了什么！只是今日冒昧鼓动思侠来找师太，还望师太见谅！”

了因师太含笑点头：“武儿昨晚都将前因后果和我说了。雪儿，按照佛理，天地万物从众因缘而有，有聚集则有离散，皆属无常；众生的身心由‘地水火风’四大与‘色受想行识’五蕴和合而生，有生必有死，这也是自然规律；正因无常，死也就不是永断，恰恰蕴育着新生，只是时空、形态不同而已。先夫和千余川东将士为国捐躯，死当其所，葬骨何处，都不过是形式，雪儿有必要这么执着吗！”

鲁思侠毕恭毕敬回答：“娘，修建这座陵园，不仅仅是为这千余名烈士，更是为了那段血与火的峥嵘岁月。我们不仅要缅怀这些先烈，更要让后辈牢记这段历史，让历史的警钟震动自己的耳膜，用先烈的业绩撞击自己的心扉，使每个人的心灵也受到了一次净化。这才是我的本已和初衷！”

了因师太颔首微笑，慈爱地看着鲁思侠：“雪儿真不愧是瑞萱、瑞蕙的孩子，坚毅执着，大爱无私。为你这份拳拳之心，我下午就去北京，到赵会长那里去走一趟，请他看在老尼的面子上，在高层呼吁一下。这样的英魂在全国还有很多，这么多年了，他们也该有个栖息之所了。这也是功德无量！”

鲁思侠大喜过望：“娘，我陪您一起去北京！”

了因师太摆摆手：“我是去佛教协会，你一个俗家弟子，多有不妥。我带一个女弟子去就足够了！”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鲁思侠一方面和了因师太聊着家常，一方面征询她对翠云庵建设和翠云山旅游开发的意见。了因师太埋怨地说：“雪儿呀，你到那里，都想着工作，谈着工作，但你别忘了，你还有一项重yào

工作没完成！”

鲁思侠连忙问道：“请娘明示！”

2“还明示什么！”了因师太埋怨地看了鲁思侠一眼，“你是鲁家独苗，也是瑞萱、瑞蕙的唯一血脉，你至今还单身一人，没有留下一个后人，叫我那两个姐姐在那边怎么能安心！”

鲁思侠顿时沉默不语。

了因师太说：“我知dào

你对霞儿一往情深，但一切自有天命。既然霞儿已化身梅神，雪儿就该放下情业，不要再形单影只了～”

面对了因师太的真情劝说，鲁思侠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吟诵了两句：“一生知己是梅花，伤心人别在天涯”。

旁人都没怎么听明白，但了因师太却熟知这个典故：这是“晚清三杰”彭玉麟的名句。

作为湘军水师统帅，彭玉麟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但感情生活上却令人唏嘘。他从小在外婆家长大，与外婆家名叫梅姑的养女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但迫于礼教的压力，不得不奉母命另娶他人。后来，在彭母的主持下，梅姑嫁到别家，在彭玉麟三十六岁那年，梅姑突然撒手人寰，彭玉麟闻讯身心俱裂，哭吟“一生知己是梅花”，并发誓要用余生画十万梅花以纪念他心爱的梅姑。以后他一直寡居，永绝了妻室之欢，但内心并不孤寂，每天通过画笔在于梅姑交流，每晚都透过梅花在与梅姑互诉衷肠。

鲁思侠引用这两句时，是以彭玉麟类比来表明心迹。了因师太听后，轻叹一声：“阿弥陀佛！痴男怨女，世间因果～”

一个清秀的小尼姑进来，说道：“师父，斋饭准bèi

好了！”

斋堂离了因师太的禅房不远。当一行人坐定后，端上来的斋饭是莲子白米粥，桂花糯米蒸藕。散发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清香。

3全是母亲、姨娘的家常之物，也是自己和梅霞的心爱点心。恍惚间，鲁思侠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知dào

雪儿你要来，这是我早上亲手准bèi

的，不知dào

合不合你口味！”了因师太说道。

鲁思侠拿起调羹，尝了一口莲子白米粥，莲子糯滑，清甜可口；再尝一口蒸藕，甘润嫩爽，颊齿留芳。和记忆中母亲、姨母所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鲁思侠似乎想起什么，突然心里一酸，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低下头，大口地喝着粥。

用完斋饭，了因师太亲自送鲁思侠、于心远和方正武到门口。

看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贞妇烈女牌坊后面，刚才还充满母爱柔情的了因师太目光突然黯淡下来，一丝愁云从她脸上掠过。她合掌低头轻声颂道：“阿弥陀佛！我总算明白了妙莲大师的禅机～”

旁边的女弟子看到师太情绪如此喜忧巨变，不禁大惑不解，问道：“师父，怎么了～”

了因师太深深叹了口气：“当年雪儿流落到五祖寺时，住持妙莲大师曾给雪儿四句偈语，‘梅花火中开，仁心佑君才；山川终逝去，荷花归如来。’抗战胜利后，雪儿历尽波折回雷江，曾问过我这个偈语的含义。这么些年我一直参悟不透。昨日武儿提到雪儿和于心远施主的因缘际会，我方才明白，‘仁’‘心’各是一贵人。既然‘山’‘川’终逝去，那么，很快就会‘荷花归如来！’我那多灾多难的雪儿啊~阿弥陀佛！”

女弟子回应道：“师太精通佛法，为何不请菩萨保佑鲁施主平安？”

“《金刚经》云：世尊而说偈言：‘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了因师太低头合十：“一切皆为业力，一切皆为天意，冥冥中自有因果。人力又岂能挽回？由他去吧！”

4通过赵会长的多方奔走，中央高层领导认真听取相关部门汇报后，觉得这是一个凝聚人心、增强两岸共识的好事，在高层力促下，省民政厅正式批复建立川军抗日烈士陵园，雷江也成为建国后第一个为正面战场牺牲烈士修建陵园的地方。

一千二百多位将士的烫金姓名篆刻在洁白的大理石上，显得肃穆庄严。全部烈士的名字，由鲁思侠认真书写。“川军雷江抗日烈士陵园”十个飘逸俊秀大字，则出自了因师太之手。将士的遗骨也不再埋没黄土荒草，而是被庄严盛殓，安卧在青松翠柏之中。

陵园落成典礼上，鲁思侠在人群中仔细寻找，也未见到了因师太。待人员散尽后，他惊异发xiàn

，在方天觉的墓碑前，有一只小小花环，上面缀有一条宣纸条幅，上面用行书书写着苏子《江城子》中的名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落款署名是：“未亡人”。

第92章 意外受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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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龙头抗洪回来，于心远本应该回家看看。但他知dào

，只要一回到宜城，肯定又被各级领导问及“2.15”案件进展情况。领导失望的眼神，是于心远最不愿意面对的。

但事情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终于有一天，行署公安局赵局长亲自给他打电话，命令他必须回局里，有重yào

事项要和他商量。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讨价还价余地。

对于心远来说，还有什么比侦破“2.15”案件更重yào

的事项呢？硬着头皮回到行署公安局，于心远心里忐忑不安，心想，局长肯定会对“2.15”案件进展迟缓表示不满。回宜城途中，他心里就一直在盘算，该如何找托词。是说发xiàn

了重大线索？还是说案情极为复杂，还在进一步梳理中？正想着，却发xiàn

自己已经在局长办公室门口了。

当于心远犹豫着进入局长办公室时，赵局长一见到他，顿时满面春风，热情地上前一把紧紧拉住他的手，“心远同志，辛苦了！毕竟是老革mìng

，老党员，任何时候，任何环境，都经得起各种考验，我代表局党委对专案组的同志们表示慰问！”

于心远事先做足了挨批、受训的心理准bèi

，突然局长来了一通真挚热烈的表扬，顿时令他不知所措，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赵局长看到于心远一头雾水的样子，从桌子上拿过一只大信封，递给于心远：“拿去自己看看！”

于心远接过信封，信封上署名是省公安厅。他掏出里面信囊，是一封大红色信纸。展开一看，顶头有三个烫金大字：“感谢信”。旁边，有省公安厅厅长的亲笔批示：“在全省公安系统大力宣传于心远同志勇于担当、主动负责的先进事迹，树立新时期人民警察的模范形象。”

厅长的批示让于心远吓了一跳，目光赶紧往下移去，仔细观看“感谢信”的正文：

“省公安厅：

今年我县遇到百年不遇洪涝灾害，险工险段‘老龙头’区域受外洪内涝影响，防汛形式极其严峻。在这危难关头，行署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于心远同志，带领‘2.15’专案组主动请缨，积极为地方排忧解难，亲临现场，配合副县长鲁思侠同志工作。

在1个月的抗洪抢险的日子里，专案组同志们不怕苦累，不畏艰险，顶着酷暑烈日，日夜奋战在抗洪抢险第一线，指导排除各类残余未爆zhà

弹50多枚。特别是在指挥长鲁思侠同志意wài

负伤的情况下，于心远同志勇挑重担，自觉担当起指挥抢险的重任，终于控zhì

了江堤‘管涌’险情，为我县取得抗洪抢险的伟大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为此，雷江县委、县zf代表全县30万人民，特向新时期人民警察的优秀代表——于心远同志以及“2.15”专案组表示衷心的感谢和崇高的敬意！于心远同志严格履行了人民警察的光荣使命，充分展现了‘人民警察爱人民’的高尚品质。

我们决心在党和zf的领导下，加大改革开放的力度，进一步搞好工农业生产，加强灾后自救，减少洪灾给我县经济和社会发展带来的损失，为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奋斗!

此致敬礼雷江县委、县人民zf(印)1980年9月1日抄送：省委组织部，宜城行署”

于心远这才恍然大悟。

2赵局长开心地说：“心远啊，俗话说得好：‘瞌睡遇到枕头—求之不得’。省公安厅正要树立新时期的警察典型，雷江的感谢信来的正是时候，如锦上添花。省公安厅准bèi

对专案组及你个人通令嘉奖，并记集体二等功。嘉奖令即将签发”。

这大大出乎于心远的意wài

。他去“老龙头“本来也就是去看看老朋友鲁思侠，阴差阳错，留了下来，并顺手帮了帮朋友的忙。按他个人理解，这种行为最多也只能算是自己够朋友义气。没想到雷江县居然上纲上线，把他一下子罩上了具有“不畏艰险、主动配合”的光环、糊里糊涂地成了“抗洪英雄”。

于心远想解释一下：“局长，我没信中说的那么高尚，我就是去看看朋友，顺便~”

“行了行了！”局长不耐烦打断他的话，“你总是那样，**病改不掉！能主动去抗洪一线、主动参加排爆工作，就是体现我们人民警察有责任、有担当；帮zhù

鲁副县长工作，就是协助雷江县抗洪抢险。省委组织部、省公安厅已有定论了，市委、市zf也有正式意见，你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争名夺利，是无耻小人，但一味拒绝荣誉，就是蠢猪混蛋。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荣誉，也是全市、甚至全省公安干警的荣誉！”

说到这里，局长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地拍拍于心远肩膀，“心远，我马上也要离休了，局里懂业务、有威望的老公安少之又少，你身上的担子可能会更重了！”

于心远当然明白局长话语的意思。既然局长这么“上纲上线”，于心远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自己当然不能做“蠢猪混蛋”，自然要为全市、乃至全省的人民警察争光。他隐隐感觉到，鲁思侠可能在这件事上，出了不少力。

3回到刑侦大队，同事们很久没见面，大家都倍感亲切。当然，最为关心的，还是有关“2.15”案子的情况。

于心远都是以“正在进展中、需yào

保密”为由打哈哈，快到午饭时间了，他正准bèi

回家去。

总务处的刘处长叫住了他：“于队长！局长特意关照，让你们午饭在局食堂里吃！”

“哦？”于心远深感意wài

。

刘处长接着说：“局长一早就发话了，专案组的同志们这些日子在雷江辛苦了，让食堂为你们开个小灶，特意做了‘炒腰花、熘肥肠、香菇烤肉和红烧武昌鱼’四道菜，来犒劳你们！”

这一下把于心远肚子里馋虫给勾起来了。在雷江那么多天，尤其是在抗洪工地，尽管方正武尽心尽lì

，在生活上百般照顾，但毕竟工地条件简陋，大部分时间还是咸菜、稀饭和馒头，于心远肚子里早已经没有油水了。

第93章 炮捶神功

1

“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是于心远的人生信条。自然，对这些美味珍馐，他肯定不会吃独食。当于心远和国庆、建军将满满四大碗油光四溢的“小灶”从食堂拿进刑侦队与弟兄们分享时，刑侦队所有的弟兄都眼睛发亮，高呼：“队长万岁！”

“队长，你和鲁县长是不是铁哥们兄弟？”国庆端着饭碗凑过来问。

“铁哥们兄弟？你以为我们是黑社会呀！”于心远笑着说，顿了一下，说：“志同道合的好朋友，这样说法更恰当！”

“嗯，那是不是关系很好呀！”国庆一边吃饭一边含混的说。

“应该是！”于心远埋头吃饭，今天有他最爱的香菇烤肉，他吃的津津有味，连油汤都舍不得剩下。

“那能不能帮我求一下鲁县长，让他帮我一个忙?”国庆急切地问。

于心远停下了筷子，抬起头，脸色有点阴沉：“怎么，想让我开后门？”

国庆有点急了：“我雷江又没任何熟人，也不需yào

办什么事，要开什么后门？我只是想请你和鲁县长说一下，能不能让他教我‘炮捶’？”

“‘炮捶’？什么‘炮捶’？”于心远不解地问。

对于心远这样的“武林低手”，说这些武林专业术语，自然是对牛弹琴。国庆认真思考了一下，用最浅显的方式向于心远做了解释说明：“‘炮捶’是一种拳术的名字，就和‘太极拳’、‘八卦掌’一样。直观的说吧，就是鲁县长那次抢险时赤手打断杨树时用的拳法。”

“拉倒吧！开什么玩笑？”于心远狠狠瞪了国庆一眼，“你搞没搞错！鲁县长一直是中学校长，名牌大学高才生，稳重儒雅。他一介书生，会什么‘炮捶’？打打‘太极’还差不多。”于心远突然想起鲁思侠曾经在劳改农场教给他一套健身拳术。

“对对，‘炮捶’和‘太极’本身就是出自同门！”国庆终于找到了谈话切入点，一般来说，专业人员要对非专业人员讲明一个道理就要从他熟悉的一点谈起。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还是白痴？”于心远不屑的说，继xù

埋头享shòu

他的美味。

2国庆号称“武痴”，对于武林各大拳术的掌故自然很清楚。终于找到可以在队长面前露脸的机会了，他不管于心远的冷淡态度，在他对面坐下，自顾自的说起来：

原始“太极拳”起源于古代的锤法，刚猛异常，和现在流行的健身太极拳有天壤之别。古老的太极刚柔相济、阴阳互化、变幻莫测、威力无比，是技击性、实战性极强的拳种。现代“太极”是一代宗师杨露蝉带入京城后，剔除了一些技击性强、难度大的招式，又结合京城达官贵人的体质状况和健身需求，将‘低架’改成了‘高架’，不断简化，成了现在流行的24式杨氏简化太极拳，难易程度和实战用途与原始太极拳相差甚远。但即使这样，简化太极拳中还是保有了“撇身捶”、“搬拦捶”、“肘底捶”等古太极中这些刚猛招数的名字。

“炮捶”也是太极中的一种，属于技击与气功相结合的拳术。相传明朝初年，大将沐英镇守云南，因云南山多崎岖，沐英不便乘马，也不方便时时携带他的成名兵器——流星锤。为了防身，沐英参照流星锤法，结合古太极拳，独创了一套拳术——“炮捶”。

与一般刚劲勇猛的“外家拳”不同，该拳属于“内家拳”，其动作沉稳刚劲、充实有力，快猛巧捷，飘忽轻灵。发力qì

劲合一，刚柔相济，气势勇猛。强调拨击。一招一式，一蓄一发，皆劲力充实，技击性强。因其过于凶猛，往往是一招毙敌；又加上需yào

极强悟性，不然会受到外力反弹而伤自身。因“炮捶”属内家拳，习练者，需yào

多年童子功做基础，不然，只能练就套路花架子，发挥不了拳法的实战威力，故传世极少，仅流传于云南边远地区。

建军当侦察兵时，他的技击教练曾经提到过“炮捶”，但那也只是一个传说，并不知dào

这个拳术是否还流传于世。那天，建军亲眼所见鲁思侠在发生强dà

“管涌”、大堤即将坐沉溃堤的千钧一发之际，在杨树林施展的肉掌劈树绝技，一招一式、一举一动，尤其是那难以置信的威力，最符合武术文献中对“炮捶”的种种描述，令他深信鲁思侠就是“炮捶”奇功的传人，想通过于心远介shào

，拜倒在鲁思侠门下，学习这门几乎失传的绝世神功。

3于心远已经吃完了饭，放下饭碗，静静地听国庆绘声绘色的讲述。鲁思侠会不会“炮捶”他不知dào

，但他知dào

鲁思侠会“太极”，而且在劳改农场也教过他。仔细回想起来，鲁思侠教的“太极”的确于公园那些老头老太晨练时的“太极”有很大不同，一点都没有那种软绵绵的味道，而是动作自然连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刚劲挺拔，虎虎生气。

那天他也的确亲眼见识了鲁思侠在杨树林空手劈树的神勇，但那天情况紧急，他只是觉得鲁思侠是他挽救出险江堤心切，也没想太多别的。今天经国庆这么提醒，特别是对“炮捶”威力的描述，回想起贺老中医为鲁思侠诊病时说的“内力足有半甲子”的那番话，于心远似乎联想到了什么，顿时，一种不安的感觉像阴云一样笼罩了他的心间。

他放下碗，没理建军，一个人自顾自走出刑侦队，向法医室走去。这个疑云只有“老学究”才能给予最权威解释。

行署公安局的法医室是在一个见不到什么阳光的角落，始终那么阴森潮湿。房顶上的日光灯放射着惨白的光，一进门，几具龇牙咧嘴的人体骷髅就让人不寒而栗。架子上满满的瓶瓶罐罐里，不知dào

是装了哪个受害者的什么器官，这些器官后面又会藏着一个怎样的惊悚大案？还有充斥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福尔马林药水味道，令刚刚吃完饭的于心远感到一阵阵作呕。

第94章 韩老学究

1

“韩老，韩法医，您在吗?”于光远站在门口，对里面高喊。

“谁呀，谁找我？”里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从法医室深处走出一个穿白大褂老头，瘦小干瘪，手里还拿着一个头骷髅。看到门口的于光远，笑道：“小于呀，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那个小鬼子的案子告破了！”

“还没，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有点事特意来向您请教！”在“老学究”面前，于心远毕恭毕敬，还是保持着学生的谦虚本色。

于心远已是年过半百，在刑侦界也是响当当人物，无论年龄资历，在全省公安系统，能叫他“小于”的，不会超过三个，面前的这个老头就是其中之一。

这位韩法医可是一个人了不起的人物。早年留学英国，曾在“苏格兰场”实习工作过。回国后不到30岁就任南京高等法院法医，凭借过硬的法医检测技术，让无数尸体开口说话，凶手得到严惩，正义得到伸张，冤魂得以告慰。

因为职业关系，韩法医参加过许多刑场死囚的死亡确认，这些死囚中，既有罪大恶极的江洋大盗，也有血债累累的日军战犯，还有助纣为虐的汉奸走狗，当然，也有一些为理想信念牺牲的***员。建国后，因为他是旧zf体系政法人员，在“镇反”运动中，韩法医“参加过***员刑场死亡确认”的“罪行”被揭发出来，于是他被当作“历史***”，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如果不是当时最高人民法院院长沈钧儒看到死刑复核案卷后高喊“刀下留人”，并立即找到国家副主席宋庆龄、政务院总理周恩来去说明真相原委后，他也早成为骷髅标本了。

韩法医无罪获释后，他返回家乡。当地公安局发xiàn

这个“宝贝”，当然不会放过，让他到公安局接受“管制”劳动。很快，韩法医又凭借着高超的法医鉴定技术，帮zhù

当地公安局成功破获多起凶杀大案，引起了省厅的注意，于是，韩法医顺理成章被借调到省公安厅，多年以来，都是全省最为德高望重的法医权威。他那凭枯骨定死因的法医绝活，也为他蒙上了一层神mì

的色彩，民间传说他具有“日通阳、夜通阴”的神力，即使在“文革”期间，“公检法”被砸烂时，造反派头头们也不敢轻易对他下手。

2于心远指了指“老学究”手里的骷髅，“韩老，您能不能将手中这个放下？”尽管于心远也是资深刑警，不过和手中拿着骷髅的人聊天，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

“老学究”不满地瞥了于心远一眼，“别看现在这只是一个骷髅，想当年她活着时候，也是一个美貌少妇”，“老学究”叹息了一声，“我年纪大了，我也感知在世时日不多了，想把过去查办的疑案难案总结整理，写成教科书，留给后人学习参考～”

听“老学究”这么一说，倒让于心远将目光聚焦在了骷髅上，“韩老，这个骷髅后面有什么故事？”

“老学究”轻轻抚摸着骷髅：“这是一个有民族气节的少妇。她丈夫曾经做过汉奸，暗暗帮日本人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坏事。抗战胜利后，她多次劝说丈夫主动自首，但都没有效果，于是就想大义灭亲，去县zf举报丈夫。

但她的异常神态引起了她丈夫的警觉，于是就在那天夜里害死了她。但奇怪的是，死者全身没有伤口，也没有中毒痕迹，神态安详。再加上她丈夫哭的抢天抢地，悲恸异常，所以族人就当死者是突然发病死亡埋葬了。只是她娘家姐姐听死者说过她丈夫的事情，始终怀疑死者死于谋杀，一直向警察部门告状。解放后，我出狱接手第一件案子就是这个多年谜案”。

“结果怎么样？”在老师面前，于心远恢复了谦虚好学的本性。

“死者去世很久了，所有当时证据都已消失。唯一的线索就是死者尸骨。我只有通过开棺验骨，才能找到事件真相。经过开棺煮骨，结果在死者骷髅百合穴处，发xiàn

了两个黑点~”于心远仔细观察，果然，是有两个清晰黑点在骷髅正上方。

“那~”于心远想刨根问底。

“头皮上没有什么肌肉，如果中毒，肯定会在骨头上留下明显痕迹。果然，从死者头骨我发xiàn

了疑点。从这个疑点开始，顺藤摸瓜，最后查明：是死者丈夫得知汉奸罪行即将暴露，于是在当夜，故yì

痛哭流涕，借机稳住妻子。他借口最后一餐，与妻子一起饮酒。善良妻子哪知dào

丈夫的险恶用心，还以为他只是对自己恋恋难舍，丝毫没有防备。丈夫趁妻子不胜酒力，昏睡过去以后，拿出一只早已准bèi

好的竹筒，拨开妻子的头发，用竹筒里的银环蛇，噬咬妻子百会穴！妻子很快毒发身亡。由于银环蛇中毒死亡基本没有明显痛苦特征，死者又是一头浓密秀发，很难发xiàn

伤痕，所以当时没找到死因。直到开棺煮骨，在铁证如山之下，那个歹毒的汉奸丈夫才坦白了一切，最后真相大白！”

于心远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学究”轻轻地放下骷髅，对着骷髅像和老熟人一样说了声：“在这等一会，我马上回来！”

3搀扶着“老学究”走出法医室，一起坐在阳光灿烂的草坪上，于心远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只是心底还笼罩着一片乌云。

“小于，只要是犯罪，就会有线索；只要是罪犯，就会露马脚。没有破不了的疑案，只有不细致勤勉的警察！”接着刚才的话题，“老学究”语重心长地说。

于心远连连点头称是。“韩老，我这次来找您，就是想知dào

，是什么外力能将山田次郎打死？”

“老学究”白了他一眼：“发xiàn

致死凶器和致死手段，是你们刑侦人员的事，我怎么知dào

？我只能告sù

你，山田次郎的真实死因，是因为受到强dà

外力，将其胸肋骨粉碎性打断，断骨插入心脏，致心脏破裂，大量内出血而死。”

“那大概需yào

多大的外力呢？”于心远小心翼翼的问。

“从尸检看来，山田次郎这个老头胸肌很紧实，骨密度也高于常人很多，甚至远比一般的青年人高，应该是长期坚持高强度锻炼的结果。”“老学究”一板一眼地回答。“要造成死者这样严重的伤害，我初步估计，至少需yào

六百磅的力量，还必须是死者站着纹丝不动，整个力量瞬间全部作用在他身上。”

第95章 豁然开朗

1

“有没有这种可能，是人的拳头、手掌或穿心腿，将山田次郎打死？”于心远试探着说。

“老学究”笑了起来，“小于呀，你是不是看动画片看多了？你以为人是“铁臂阿童木”，十万马力，七大神力？目前世界上出拳力量最大的，是拳王阿里，他瞬时出拳力量只有四百磅，至少目前我们国家还没有拳王吧！”

“那脚、掌、肘等其他部位呢？”于心远不死心。

“老学究”鼻子哼了一下，不屑回答。只是说：“人要瞬间发这么大的力量，必须要借助腿部、腰部、背部、肩部、臂部和腕部的肌肉同时发力，这就是俗称的‘六合’，如果真的要打击出这么大的力量，势必地面上会留下极其明显的脚印，但现场你发xiàn

室内有明显脚印了吗？况且，胸口痕迹有明显尖状凹陷，不是拳、掌、脚这些平面。”

“那窗台上那一深一浅两种脚印怎么解释？”

“老学究”赞许的目光扫了于心远一下：“小于你总算问了一点靠谱的。对于这两个脚印，我也一直想不通，深脚印很好理解，成年人，体重75公斤左右，脚跟着力，年纪在50岁以上；浅脚印经测量尺码为40码布鞋所留，按照鞋印尺寸，应该是成年人，其身高为1米70左右，但痕迹显示,他（她）是脚尖着地，应该是个身手敏捷的年轻人，但体重不超过40公斤，这倒令我很费解~”

这倒是两个有力证据！因为鲁思侠年过50，身体尽管很清瘦，但至少也有60公斤。于心远心里轻轻的吁了口气。

3“那气功、太极八卦什么的~？”于心远还想打消最后一点顾虑。

“老学究”一挥手打断了于心远的话，“我是法医，不是作家，只谈科学，不谈武侠。”说完想起身要走。

于心远赶忙将他扶起来，抓紧问最后一个问题：“那山田次郎割下的污物上有什么新发xiàn

吗？”

“什么污物？这么粗俗难听，一点都不科学！”“老学究”十分不满，“我以前是怎么教你们的？应该这样说——疑似案件被害人离断男性外生殖器！”

“是是是！那个离断男性外生殖器有什么新发xiàn

吗？”于心远唯唯诺诺。

“那个离断男性外生殖器的**前端有部分缺损，有事后愈合的瘢痕，尿道、输精道前端都有陈旧性损伤。”“老学究”回答起技术问题就会头头是道。

“怎么会造成这个结果？”于心远赶紧问。

“从创面瘢痕不规整来看，不像是锐器伤害，倒像是牙齿印。”“老学究”补充道。

“狗咬的？”于心远问。

“我是法医不是兽医！我只研究人的牙齿！”老学究说完这个，头也不回就向法医室走去。

于心远毕恭毕敬目送韩老的身影消失在法医室的幽暗处。

于心远回头向行署公安局大门走去，他心头一块疑云终于消除了，又得到一个意wài

线索，心情特别轻松，不禁哼唱起来：“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停在门口吉普车上的国庆从来没见过于心远这么开心过，竟然哼着“呀呼嗨嗨,一个呀嗨,呀呼嗨呼嗨,呀呼嗨~”走过来，等他上车，他问：“队长，去哪里？”

“回家！”于心远回答道。

2好久没回家了，儿子、女儿见到他也特别亲热，问长问短。晚上，等孩子们都睡了，于心远深情的看着妻子，妻子比他小十多岁，当年也是风姿卓约的美女，妻子洁白无瑕的皮肤，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挺拔的鼻梁，飘逸的秀发，在大街上，回头率100%。行人们都说啧啧称赞“这个女人真漂亮。”但现在，本来还应该是女人风韵之年，但由于长期操劳和担惊受怕，眼角被刻上饱经风霜的皱纹，而且鬓角也出现了与年纪不相称的白发。尽管如此，妻子的脸庞依然纯净整洁，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辫，额前长长的头发，宛如初春细嫩的柳枝，柔软，飘逸。

“淑芳，这么些天，我不在家你一个人辛苦了！”于心远轻轻抚弄着妻子的头发说。

淑芳叹了口气，说：“辛苦倒没什么，就是孩子问题，考不上大学，该到哪里上班呀！”

于心远将妻子搂在怀里，说：“总要往好处想嘛。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的过是福气，考不过是正常。这次思侠带的两个班，都考出了非常好的成绩，到时候我让女儿到思侠班上去复读一年，找思侠帮她重点补习，应该没什么问题。”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常年不在家，我有事也找不到人商量，心里老是没着没落的。家里的浆洗做饭也就罢了，还有买米买煤，一些人情世故，都要我一个女人亲力亲为，有时候真是觉得太累了！”妻子在于心远的怀里呢喃着。

于心远心里也是泛起一阵酸痛。“文革”十年，无论自己是身在“牛棚”，还是在劳改农场，只要是探视日，无论是炎炎烈日，还是风雪交加，妻子都会前来探视。“牛棚”和劳改农场都在偏远地区，妻子一个弱女子，一个人靠着两只脚，走上一夜，就为看丈夫一眼，给丈夫送点好吃的，补充营养。即使在冬天，于心远接到淑芳带来食物还是温热的，那是她将食物放在怀里，带着的体温。自己平反后，本来以为一家人能够团聚，却不料还是聚少离多，于心远内心满怀愧意。

对于“2.15”重案，尽管局领导一句话都没提，一点压力都没向专案组施加，但于心远明白，局长特意给专案组中午的那顿丰盛加餐，就已经融入了领导的浓浓情怀和殷殷希望。

第二天一早，于心远又和妻子、孩子匆匆告别，和国庆、建军一起开车返回雷江。

一路上，于心远脑海里一直盘旋着“2.15”案情的各个细节。建军开的又快又稳，吉普车很快就进入了雷江县城。突然，于心远觉得彻底猛地前倾，一阵尖啸的急刹车把于心远从思考中惊醒过来。

第96章 偶遇恶虎

１

等于心远回神探头往外一看，前面一群人正围着一个人追打，跑在前面的那个人满脸是血，抱头逃窜，不顾路上正在行驶的吉普车，抱头逃窜。

一大群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很快就追了上来。将那个满脸是血的人按在吉普车车盖上，继xù

劈头盖脸地暴打。

“还不住手！”于心远打开车门，跳下车，一声怒吼。

正在暴打的一帮人突然被这么一声大吼给震住了，纷纷停住了手。

被打的那个青年赶紧躲到于心远他们身后。

这时，一个20多岁、剃着光头、满脸横肉的青年从人群中走上前，斜着眼睛，双臂交在在胸前：“哪来的老头？不知dào

‘雷江四虎’吗？不认识老子是‘霹雳虎’吗？敢管我们的闲事？看你是个老头，老子不和你一般见识，滚开，哪边来的滚回哪边去，千万别惹得老子不高兴！”

按照常规，既然“雷江四虎”亮出了名号，知趣的人早就吓得灰溜溜的走了。但眼前这个老头好想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剑眉倒立，凛然正气：“你们光天化日，就敢当街行凶打人，你们还有王法、还有公安吗！”

于心远本以为这番义正辞严的教xùn

，会把这帮小混混们给镇住。却不想“霹雳虎”听了以后哈哈大笑起来，用手点指着于心远的鼻子，歪着头眯着眼：“老东西！看来你真是外地人，也不打听打听我‘霹雳虎’在雷江是何等人物！我告sù

你，派出所长是我姐夫，公安局副局长是我舅舅，更大的亲戚就不必说了。今天老子心情好，不想和你这把老骨头计较，如果你真的不识时务，那我只能帮你松松骨了！让开!”

说完用手用力一推于心远。

于心远却站着，纹丝不动。

2身边的建军早已是满脸怒气，双拳紧握，就要发作。

于心远见状赶忙抓住建军的胳膊。他知dào

，如果建军发起威来，施展开他那特种兵身手，这帮小混混们会一个个掉胳膊断腿，鬼哭狼嚎。毕竟是一帮懵懂的年轻人，不知dào

天高地厚，于心远暂时还不想痛下杀手。

于心远自复职以来，一直在行署公安局工作。来雷江又忙于案件，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国庆、建军也是新加入警察队伍不久，一直跟着于心远，所以，在雷江地面，很多人不认识他们也很正常。

这时旁边有好心人悄悄告sù

于心远：“老人家，快走吧，这帮小混混是亡命之徒，上面有人罩着，你惹不起！”

小混混中也有眼尖的人，悄悄在霹雳虎耳边嘀咕：“老大，算了吧，看这个老头坐着车，有这般神态，说不定是个人物，是个硬茬，我们还是算了，走吧！”

当然，其中也有人认出于心远的：这不是行署公安局刑侦队的于队长吗！这帮不知死活的街头垃圾，今天终于要吃苦头了！他们内心在强烈期待着于心远能秉公执法、惩恶扬善。

周围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

“霹雳虎”看到这个样子，似乎脸上挂不住了。张狂地大吼：“怕什么，我姑父就是分管政法的副书记，看看在雷江谁比他官还大！”

说着，再用力推了于心远一把。

一旁的国庆看不下去了。他猛地伸出手，抓住“霹雳虎”的胳膊，反手一背、一推，一个标准的警用擒拿动作，凶悍的“霹雳虎”顷刻就成了“纸老虎”，疼得龇牙咧嘴，国庆顺势对着“霹雳虎”屁股一脚踹过去，将他踢出好远。

旁边围观人群发出一片痛快淋漓的哄笑。

“霹雳虎”是个下放知青，回城后一直没有工作，仗着家里在雷江人脉足，有点小权势，自己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到处斗狠逞能。打架斗殴。渐渐地，在雷江黑道上也有了一点“名气”，和几个臭味相投的混混结拜为兄弟，号称“雷江四虎”，身边聚拢一帮20岁左右、没有工作的失学青年，在雷江欺行霸市，鱼肉相邻。自出道以来，“霹雳虎”一直是“大哥”，横行霸道、仗势欺人惯了，哪当众吃过这个亏！

他顿时恼羞成怒，满脸通红，从地上爬了起来，刷地从腰间拔出一把三角刮刀，大叫一声，“兄弟们，废了这帮杂碎！”

一时间，这帮小混混们面色狰狞起来，纷纷拔出三角刮刀、弹簧刀，有的掏出铁棍、铁链，向于心远他们扑来。

周围人群不禁大惊失色，惊叫连连。

3看到这帮小混混们亮出了凶器，于心远顿时面色一寒。国庆下意识手往腰间摸去，就要掏枪；于心远一把按住他的手，同时对建军说了声：“去吧！”

建军说了声：“好嘞，看我的吧！”就向那帮呐喊着挥舞着各种凶器的地痞流氓们冲了过去。

作为一名曾在南疆血与火环境中战斗的侦察兵，建军曾经的对手是赫赫有名的某国特工队，这支部队经过抗法、抗美几十年的残酷战争锤炼，坚韧，狡诈、凶悍，两军在密林深处经常是不期而遇、短兵相接，如果没有过硬的一招制敌的功夫，建军只怕早已安卧在南疆烈士陵园里了。历经过热带丛林那么多惊心动魄的大场面，建军那会把这批小混混们放在眼里！

小混混们看到建军赤手空拳一个人向他们扑来，顿时乱了方寸。其实，他们大多数都是半懂事的孩子，跟着“雷江四虎”后面助助威、捧捧场还行，真的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们也没这个胆量。于是纷纷向后退，只剩下“雷江四虎”和几个骨干还在前面，拿着刀具和铁棍，对建军乱挥乱刺。

建军哪会理会这些。他施展开他的拿手绝技——文戳脚！只见他双目如炬，手由脊发，脚从臀出，心到神到，手到脚到；手上“推、提、棉、转、贴、川、缠、展”；脚上“进、退、闪、摆、抽、换、窜、旋”，似打非打，似踢非踢，声东击西。看似不经意间，一个个狂徒顿时关节脱臼，臂断腿折。

第97章 为民除害

1

一会儿工夫，“雷江四虎”连同他们的一大群喽啰们都成了“病猫”，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霹雳虎”冲在最前，对建军下手最狠，因此也受伤最重，双手、双腿全部脱臼，疼得在地上乱滚，一边哭一边喊：“快去叫我舅舅来，叫我姐夫来！”

不知是谁报了警。一队穿着警服的警察匆匆来到了现场。

为首的是一位中年警察。看到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霹雳虎”，厌恶的说道：“怎么又是你？又惹什么事了？”

“霹雳虎”看到来人，顿时又来了劲，哭道：“舅舅！这帮外乡佬在你的地头行凶打人，简直无法无天，快把他们抓起来！全都抓起来！哎哟，疼死我了！”

周围围观群众听到“霹雳虎”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都愤愤不平。

警察威严转身，当他与于心远照面时，顿时大吃一惊，马上立正敬礼：“于局长！”

于心远认识该人，是雷江县公安局负责内保治安的副局长——李为名。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霹雳虎”一见此状，当即成了死猫，瘫在地上不断呻吟。

于心远一指倒在地上的小混混们，严厉命令道：“李副局长，把这些人全部带回局里，认真录口供，依法严肃处理。还社会一个公道、还雷江一个清明！”

周围围观群众顿时爆fā

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2回到雷江公安局，于心远面沉似水。

雷江县公安局局长王长明早已得到了消息，等在于心远办公室，陪着笑脸说：“哎呀，于局长，不要生气！千万别听这帮混混们的乱说，李副局长根本就不是那个什么“虎”的亲舅舅，只是和他妈是个什么远房亲戚；什么政法副书记的姑父、派出所所长的姐夫，都是这么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混混们拉大旗作虎皮，吓唬人。”

“他们在雷江光天百日之下就敢这么行凶打人？”于心远反问道。

王局长讪笑着说：“于局长你也知dào

，这两年，大量知青返乡，我们小县城，也没什么工厂，安置不了这么多知青。很多人找不到工作。年轻人聚在一起，无所事事，就容易拉帮结派，搞出事端。这帮混混，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老百姓报案了，案件也不够移交检察院的标准，只能按照治安处罚条例，抓进来治安拘留几天。雷江地方很小，都是熟人熟识，低头不见抬头见，每次这帮混混抓进来，还真有不少来说情的，我们也很无奈，只能抓了放、放了抓。就拿今天那个什么“虎”来说，不知dào

是几进宫了，但出去还是那个混球样，简直就是滚刀肉，真难！”

于心远毕竟只是代理局长，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王长明说的也都是基层公安的实情。于是他面色和缓了一些：“老王，如果今天他们遇到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那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就是一起血案！那样，群众会怎么看我们公安、怎么看我们zf、怎么看我们党？你我都是老党员，老公安，如果我们连这些小流氓都制服不了，连这帮小混混都震慑不住，怎么能给当地一份安宁，怎么能给群众一个交代！”

“是呀是呀！于局长批评的对！希望你这次重手出击，能让这些混混们长点记性！”王长明应和着，然后他压低声音：“这帮混混中，真的还有几个是县领导的亲戚，于局长下手是不是也重了些？如果那帮领导家属闹起来，也不好对付啊！”说到这里，王长明面露难色。

建军恨恨地说：“我已经手下足够留情了！只是使用了‘文戳脚’,让他们关节脱臼，接上还能行动如常；没有使用‘武戳脚’，让他们骨断筋折。更没有攻击他们裆部，让他们断子绝孙！”

王长明听了心里暗暗捏了把冷汗。因为在这群混混中，也有几个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于心远说：“老王你放心，今天的事，我全盘负责。有什么问题，我承担全部责任！”

既然于心远这样表态，王长明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转移话题：“李局长他们现在正在审问这帮人，你要不也去听听？”

于心远负责的是“2.15”要案，按照分工，不负责治安案件这一块。但涉及到公安内部作风问题，他作为代理局长，不能不予以监督。

3所有的治安股干警全部上岗，两个人负责一间预审室，小混混们轮流进去，接受讯问。讯问完的和尚未讯问的小混混们都坐在走廊地上，几个警察看视着他们。因为小混混们都有不同程度的手腿关节脱臼，一个个都龇牙咧嘴，呻吟不已。

走廊里充满了一片哀鸣之声。

于心远对建军使了一个颜色。建军向那群小混混们走去。

看到建军过来，所有的小混混们脸上都露出惊恐的表情。他们遇到建军才知dào

，什么叫真zhèng

的武林高手。“霹雳虎”形象在这帮混混心目里，一落千丈，那几手“三脚猫”功夫，给建军提鞋都不配，今后，没人再会追随“霹雳虎”为非作歹了。

“你们还敢打架斗殴吗？”建军厉声问道。

所有的小混混头摇得和拨Lang鼓一样。

“你们还敢欺行霸市、鱼肉乡邻吗？”建军声音更大。

所有的小混混头摇得更快。

看护的警察暗自里偷偷发笑。

建军过去，抓过一个混混的断臂，猛地一拉一按，一声惨叫再加上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那个混混的断臂就运动如常。

建军为他脱臼关节做了复位。

如法炮制。一会儿工夫，所有的混混断臂断腿都活动如常。

为这帮小混混们治好伤后，建军威严地说：“全部给我老实交代，不然的话，就让你们终身残废！”

所有的小混混头点的和鸡啄米一样。

看护的警察暗暗称奇。对专案组更是心服口服。

到了傍晚，所有的讯问都已结束。局党委开了一个短会，鉴于小混混们真诚悔过，除了对“雷江四虎”几个骨干治安拘留外，其他的，给与训诫后，都放了回去。

第98章 曙光初现

1

于心远查看了讯问笔录，案情极为简单：就是一个外号叫“龙三Lang”的街头混混和“霹雳虎”打街头台球赌博，说好每局输赢1元。也该这“龙三Lang”运气背，转瞬间，连输20多盘。在80年代初，20多元不算一个小数目。“龙三Lang”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就试图拿一只打火机顶账。“霹雳虎”觉得打火机只值10元，但“龙三Lang”却说打火机很值钱，双方争执起来。

“龙三Lang”骂“霹雳虎”有眼无珠，不识好货。“霹雳虎”骄横惯了，那容别人辱骂，上前就给“龙三Lang”两个耳光；哪知dào

”龙三Lang”也不是一个善主，回敬了“霹雳虎”一记“撩阴脚”，将“霹雳虎”顿时踢得蹲在了地上。这下可捅了马蜂窝，“雷江四虎”一拥而上，“龙三Lang”被群殴。他知dào

自己惹了大祸，仓皇逃离时，就发生了遇到于心远的那一幕。

打火机？看到这个字眼，于心远心里不由得猛地一动，他对预审员说：“再问问那个‘霹雳虎’，是什么样打火机？现在打火机在哪里？”

当预审员将从“霹雳虎”身上搜出的打火机放到于心远面前时，于心远眼睛立即直了：打火机外壳上镌刻着清晰的菊花图案！日本皇族图案，与另一只一模一样！

一道曙光顿时出现在于心远面前！他霍地站了起来：“‘龙三Lang’在哪里！立即拘押，安排突击审讯！”

2“龙三Lang”正在问询室做着问询笔录，他头上缠着纱布，纱布上还渗透着血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国庆、建军冲了进去，麻利地给他带上手铐。正在问询的警察大吃一惊，“龙三Lang”更是脸色大变，连连说：“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是受害者，不是肇事者！”

国庆对问询的警察说：“这是‘2.15’重案重yào

犯罪嫌疑人，于队长命令立即拘捕！”

重案预审室。座落在公安局办公室的最深处。僻静、清冷、肃杀。

当重案预审室那厚重的铁门“咚”的一声被关上后，“龙三Lang”惶惶然地坐在拘束椅上。没人理他，也没人见他。预审室里连窗子都没有，只有顶部有一只小小的瞭望口，于心远正通过瞭望口一直注视着他。

国庆回来了。拿来了一叠“龙三Lang”的档案资料：龙军，男，25岁，未婚。初中毕业。下放知青，1978年底回城，顶替父亲在县农机厂当钳工。在家排名老三，小名“三郎”。有赌博和小偷小摸的恶习，又喜好吹牛，人送外号“龙三Lang”，“龙军”的大名到没人记起了。因盗窃同事衣物曾被城关派出所治安拘留过，现在正在留厂察看阶段。没发xiàn

其他重大刑事处罚记录。

于心远一边听国庆汇报，一边注视着预审室里的嫌疑人。足足有两个小时。“龙三Lang”从开始进入重案预审室的惶惑不安，到无聊地四处张望、到发泄愤nù

地大喊大叫、到现在萎靡不振地瘫靠在拘束椅上。

“龙三Lang？好像在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于心远心里默默思忖，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现，莫非冥冥中真的自有安排？他问国庆道：“国庆，你还记得你年初在翠云庵门口抽的那支签吗？”

国庆随口回答：“不全记得，只知dào

是一支上签。最后两句，好像是‘若得禹门三级Lang，恰如平地一声雷’，”国庆猛地一激灵，“啊！‘龙三Lang’?难道‘2.15’重案突pò

口就是他！”

看到“龙三Lang”和一堆泥一样趴在拘束椅上，于心远对国庆说：“是时候了，我们去会会他！”

3当重重的预审室铁门打开的一刹那，“龙三Lang”猛地振作起来，就像突然遇到救星一般。

于光远直接坐到“龙三Lang”对面的审讯桌前。一言不发，用刺刀一般的冷峻目光逼视着“龙三Lang”，让他感到手足无措、目光游离。

“你知dào

为什么带你到这里来吗！”于心远冰冷的声音，在重案预审室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是了解打架的情况吧！”“龙三Lang”被于心远的威严震慑住了，小心翼翼地回答。

于心远冷笑一声：“你还不知dào

这是什么地方吧！我告sù

你，这是重案预审室！审讯的都是杀人放火、抢劫强奸等恶性案件！打架？需yào

把你请到这里来吗？需yào

我局长亲自出面吗！”

“龙三Lang”缩着头，不敢与于心远目光对视，低声说：“那我就不知dào

了！”

于心远离开审讯桌，慢慢踱到“龙三Lang”面前，寂静的重案预审室里，于心远的脚步声，如同鼓槌，一下一下敲打在“龙三Lang”心上。于心远突然掏出“霹雳虎”身上搜出的那只打火机，“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拘束椅前面的挡板上。

“龙三Lang”不觉浑身猛地一震。

“哪来的？”于心远逼问。

“一个朋友送的。”“龙三Lang”声音轻的连自己都听不清。

“大声点。哪个朋友送的？”于心远继xù

逼问。

“记不清了~”“龙三Lang”支吾地说。

“你知dào

这个打火机来历吗！”于心远声音稍稍平和了一些。

“不知dào

。可能比较贵重吧。看样子比较豪华~”听到于心远语气有点放松，“龙三Lang”嚅嚅地说。

“比较贵重？”于心远说道：“我实话告sù

你，这是日本打火机公司为日本皇族专门生产的限量版打火机，光白金外壳就价值连城。而且，这只打火机还与一起凶杀案密切相关！”

于心远尽管声音不大，但对于“龙三Lang”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炸雷。

“我没有杀人。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是顺手牵羊，偷了一件棉袄，棉袄口袋里有这只打火机，还有~”“龙三Lang”急赤白脸，连连辩白。

“还有什么？”于心远追问。

“还有一支手表！”“龙三Lang”完全崩溃了。

对上号了！于心远和国庆、建军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眼中充满兴奋。

这应该就是山田次郎的私人物品，如果”龙三Lang”说的是实情，那么，这个棉袄的主人，很可能就是杀死山田次郎的凶手！

案情终于有了重大突pò

！

第99章 柳暗花明

1

当务之急，是要彻底击溃“龙三Lang”的心理防线，挖出那件棉袄的真zhèng

主人。

“今年刚刚实施的《刑法》你知dào

吗？”于心远问道，语气中充满严厉。

“龙三Lang”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国庆，将152条读给他听听！”

国庆翻开《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朗声读道：“《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152条：惯窃、惯骗或者盗窃、诈piàn

、抢夺公私财物数额巨大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可以并处没收财产”。

国庆刚读完，于心远对“龙三Lang”逼问道：“你知dào

这个打火机价值多少吗？还有那只手表价值多少吗？”

“龙三Lang”惊恐地摇摇头。

于心远脸凑近“龙三Lang”，一字一顿地说：“我告sù

你！那只手表购买价就价值50万人民币；打火机更是天价。就仅凭两项，完全属于刑法规定的‘情节特别严重’，足以判你无期徒刑！你的后半生，就在监狱里慢慢反省吧！”

“龙三Lang”顿时如五雷轰顶，吓得瘫在拘束椅子上了。他涕泪直流，戴着手铐的双手无助地向空中乱抓，像是想捞到救命稻草：“警察同志，我只是顺手拿了一件棉袄，我并不知dào

里面有手表和打火机，更不知dào

手表和打火机的价值～呜～我才20多岁呀！我还没结婚呀，我还有父母要养呀，我不能坐一辈子牢呀～”

“好了，别哭了！”于心远厉声制止，然后，口气又和缓了一些，“毕竟你还年轻，据你初步交代，我们可以认为你没有盗窃巨额财产的主观故yì

，这一切在量刑时都会考lǜ

；你只有老老实实交代你所知dào

的一切，全力配合公安工作，戴罪立功，才有可能被宽大处理！”

“龙三Lang”乞求般的看着于心远，说：“警察同志，救救我！我一定老实交代！”

“那你就从如何拿那件棉袄说起吧！”于心远命令道。

2“龙三Lang”交代道：“那是除夕的前一天。为了让大家过个欢乐春节，厂子里预发了3月份工资，还发了一点奖金。您知dào

，好赌的人只要手里有钱，心里就痒。几个赌友约我晚上去玩上几把，结果，那晚我手气很背，不仅输掉了全部工资和奖金，而且，连刚发的工作服棉袄我也作价20元输掉了。回家时，已是后半夜，腊月寒风刺骨，我只穿着薄薄毛线衣，边走边冻得瑟瑟发抖。突然，我经过县招待所旁一排临街宿舍时，突然发xiàn

临街桌子上竟然放着一件款式新潮的棉袄！

真是上天有眼！于是，我悄悄拨开窗户，轻轻将棉袄拿出来，披上就逃回家了。

回家才发xiàn

，棉袄内侧口袋里，竟然还有一只精致的打火机，一只精美的手表！

这真是喜出望外！

刚开始我不敢吱声，唯恐被偷的那户人家报案。就将棉袄和打火机、手表藏在家里的天花板上。可过了大半年，也没见什么动静，我就觉得可能这些东西也不是很贵重，被偷的人家没怎么在意，所以胆子就慢慢大了起来。

手表看上去很时髦，全是外文，我看不懂，凭感觉可能是进口货，我准bèi

留着给我喜欢的一个女孩，和我处对象时我再作为定情物送给她；那只打火机我就放在身上点烟用。今天没事，我在街头打台球，和‘霹雳虎’抬上杠了，都认为自己台球水平不错，于是以打台球赌博。结果手气又不顺，输了很多，我想用打火机抵债，他们不同意，剩下的，你们都看到了~”

“那户被偷的人家你能找到吗！”于心远问道。

“肯定能！”“龙三Lang”确定的说。

“那棉袄和手表还在你家吗！”于心远继xù

问。

“龙三Lang”说：“棉袄和手表我还藏在天花板上，怕我爸妈知dào

了~”

于心远转身对国庆说：“通知建军，带上“龙三Lang”，让他指认被盗的人家，顺便取回棉袄和手表！”

3吉普车慢慢开着，于心远靠着“龙三Lang”，跟他说：“这是你戴罪立功的唯一机会！必须给我看清楚了！”

“龙三Lang”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到了县招待所附近，果真有一排临街窗户的房子。到了一家窗户口，“龙三Lang”突然说道：“就是这家！”

于心远问道：“你确定！”

“龙三Lang”肯定说道：“其他窗户里面都加了格栅，所以我下不了手，只有这家没加格栅，我才可能拿得出棉袄！”

于心远一个个窗户仔细观察，“龙三Lang”的确所言不虚。

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吉普车继xù

往前开。到了前面僻静点，于心远让国庆带着”龙三Lang”，步行再次指认。

“龙三Lang”还是确定这家无疑。

于心远前期调查时就知dào

，这一排临街窗户的房子是县委家属宿舍。他觉得还是更加谨慎一些。

为不打草惊蛇，在派出所和居委会的配合下，在对“龙三Lang”搜查前，事先支开了“龙三Lang”的父母。国庆押着“龙三Lang”回家，在天花板上取回那件棉袄，国庆带上手套一摸，果然棉袄内口袋还有一块手表。

于心远以“赌博斗殴”名义将”龙三Lang”单独拘留，然后，让国庆去调查这家房子主人的情况。

当国庆将房子主人详细情况报gào

给于心远时，于心远愣住了。

因为这家主人他很熟悉，就是当年的“井冈山派”红卫兵领袖，他曾经“牛棚”的“棚友”，揭发他和鲁思侠***言论理工的“革委会主任”，现在的县招待所所长—宋开顺！

从工作经lì

上来看，宋开顺有接触山田次郎的机会；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他家后窗离县zf招待所仅一墙一街之隔，具有良好的作案空间。

经鉴定，手表是日本原装高级精工自动表，国内根本就没进口，最大可能是山田次郎的随身物品。棉袄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是雷江百货商场75年进货的一批高级鸭绒袄，当时是凭票主要供应县革委会领导，这与宋开顺当年身份也极为相符。

国庆还拿着棉袄私下让招待所老职工辨认过，他们都确认说，看到宋开顺穿过这件棉袄。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宋开顺，并形成完整证据链！

于光远对国庆、建军命令道：“立即让宋开顺到公安局协助调查！”

第100章 初次较量

1

当国庆、建军再回到于心远面前时，于心远知dào

宋开顺已经归案了。

“队长，要安排突击审讯宋开顺吗？”国庆问道。

于心远摆摆手：“不忙！先说说拘捕他的情况吧！”

当国庆、建军出现在宋开顺面前时，他正在县委招待所餐厅里忙碌着。应该说，作为招待所所长，宋开顺极其专业，也非常认真，从审定菜谱、到座位摆放，都亲力亲为，对服wù

人员一一耐心指导。

“宋所长，我们是行署公安局刑侦队的，有些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请你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一下！”国庆瞅准一个空档，来到宋开顺面前，一脸严肃地对他说。

看着面前的两个陌生年轻人，宋开顺一开始微微感到有点吃惊，但马上就平静了下来，笑着对国庆、建军说：“晚上县zf有一场重yào

招待宴会，接待一批重yào

客人，等我安排好手头工作后，马上就跟你们走！”

然后，若无其事地继xù

布置工作。等把一切安排妥当，临了，宋开顺还跟一个负责人模样的人说了声：“老张，你跟县委办公室王主任说一声，我要请几天假；还有，跟我妈说一声，我要出差几天！”然后从容地跟着国庆和建军走出招待所，一起上了吉普车，就如同来公安局开会一样。

这倒符合宋开顺这个人的性格！于心远一边想一边问道：“你们现在把他安置在哪里？”

“留置室！”国庆答道。

“按照规定，留置时间不能超过24小时！”于心远想了想，然后说：“国庆，你和治安科的同志们商量一下，由他们出面，让‘龙三Lang’指证宋开顺涉嫌盗窃！注意，一定要把证据坐实！”

下午，国庆回来了，看上去垂头丧气，一见于心远就说：“哎呀，队长，真看不出，这个宋开顺表面上很和气，但骨子里却是一个厉害角色，各种证据都确凿，他就是不肯承认，问及什么，都是不知dào

，一问‘三不知’，一副滚刀肉的模样！而且，讯问过程从头到尾都始终满带笑容，这哪是来接受审讯，简直就是来串门聊天！”

对于这个结果，于心远并没有感到特别意wài

。“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对国庆说：“这样，你先按照刑法第187条，以国家工作人员渎职罪拘押他；重yào

外宾死在县委招待所，他这个所长逃不了干系的，名正言顺。这样会给我们深挖证据留下更多时间。同时，依法提取他的全部指纹，血型。”

2当国庆将涉嫌渎职罪的拘押单放在宋开顺面前时，宋开顺无奈的苦笑笑，说了声：“唉，活该我当替死鬼！”然后轻轻长叹一声，“成者为王败者寇、反攻倒算报私仇！”

别人可能没听懂，但国庆知dào

，这是宋开顺暗示于心远借机整他，报当年“文革”期间他告发于心远和鲁思侠的一箭之仇。

这是宋开顺想把水搅浑！国庆心里暗暗思忖，“文革”刚刚结束，党内认识尚未完全统一，“文革”期间靠造反起家的各类干部还未及时清除，甚至不少还在各级领导岗位上，这个派系斗争的余毒依然存zài

。宋开顺这么说，就可能误导很多人，对下一步办案造成极大干扰，这一手看是轻描淡写，但骨子里却暗藏玄机。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宋开顺这个人真的不简单！

国庆正色说：“宋开顺，今天拘捕你是按照新刑法，追究你的渎职责任，你不要胡说八道！”

宋开顺自作轻松地笑了：“小同志，我也略懂法律。追究我渎职，应该是由纪委或检察院负责调查，让你们公安局、尤其是你们行署下来的重案组调查，是不是有的小题大作了？”

国庆一时竟无语可对。

宋开顺一副理解宽容的样子：“小同志，这不怨你们，要怪也只能怪我工作不慎。麻烦你们暂时不要把这个消息告sù

我母亲好吗？她年纪大了，我怕她承shòu不了这个打击！”

国庆回答道：“按照法律，拘押超过24小时，就必须通知家属。”

宋开顺一脸恳求：“能不能网开一面？”

国庆为难地说：“那好吧，我向领导汇报一下。同时，也请你配合我们一下，拘押时都要拍照，提取指纹和血型。”

宋开顺顺从地配合了。

当国庆将宋开顺10个清晰的指纹送到于心远手中时，于心远对建军说：“建军，请你立即回行署公安局，带上烟盒和手表两个物证以及宋开顺指纹，请检验处的同志认真比对，力争在烟盒上、手表上找到宋开顺指纹，为下步指证他盗窃罪找到有利证据。”

3第二天一早，国庆就兴冲冲地回来了，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在山田次郎的手表表面和表带上，提取到了三枚清晰指纹，经比对，与宋开顺指纹完全吻合！”

幸好”龙三Lang”想把手表留给他的未来女友，一直妥善保存着。因此，上面遗留的指纹才能保存的这么完好。

铁证如山！

“莫伸手、伸手必被捉！”于心远耳畔似乎回荡着老一辈革mìng

家的至理名言。他马上布置道：“国庆，你带着指纹检验报gào

，和治安科的同志再次提审宋开顺，打掉他的嚣张气焰和抵触情绪，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中午的时候，国庆兴奋地回来了：“队长，果然不出你所料，他一见到指纹比对报gào

，就面色大变、马上痛哭流涕，对盗窃行为都承认了。说是不知dào

烟盒手表价值，只是觉得是外国货，又漂亮，一念之差，犯下大错，希望能宽大处理！”

建军提议道：“队长，要不我们趁热打铁，再次提审宋开顺，也许他真的就是凶手！”

于心远摇摇头：“没有铁证，宋开顺是不可能认罪，尤其是凶杀这样的重罪！他也绝不可能为了一块手表、一个烟盒去杀人，这里面还有太多疑点，我们要先做仔细梳理。”

“那宋开顺现在该怎么办！”国庆、建军异口同声问道。

“用盗窃罪再次拘押他！打掉他所谓的无辜心理，让他意识到自己对国家和人民犯了罪，是真zhèng

的罪犯！”于心远果duàn

地说。

第101章 鼹鼠谜团

1

很快，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于心远好像忘了宋开顺这件事一样，一次也没提审过他，甚至连问都没问起过。

这么好的一个突pò

口不进行深入突pò

，不仅国庆、建军两个助手觉得难以理解，就连宋开顺本人在拘留所里都呆腻了，哭着喊着要见于心远。

其实于心远一点都没放松。他了解宋开顺，也深谙这样的对手，没有绝对的把握，根本不能突pò

，他在找一击必中的绝招！

于心远在办公室边踱步，边思索：无论什么原因，能够进入山田次郎房间，并与之一起饮酒的人，一定是与山田次郎熟悉或者有利益瓜葛的人。但宋开顺作为一名小小的招待所长，山田次郎是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的，那就还有一种可能：宋开顺与山田次郎是老相识！

于心远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这个宋开顺，是不是就是公安部门30多年来一直要找却始终找得到的那个人？那个困扰自己几十年若有若无的“鼹鼠”？只有“鼹鼠”，才会和当年的“孩太君”是故交，才有可能私下在一起把盏言欢；也只有“鼹鼠”，才会担心“孩太君”知晓他的老底，会对他的安全产生威胁，因此杀人灭口；也只有“鼹鼠”，受过日本特务机关的严格训liàn

，才会将现场一切痕迹处理得那么干净彻底~或许，一开始“2.15”案件定性为报仇杀人就是一个错误？也许，是因为需yào

杀人灭口，其他的，都是凶手制造的假象，借机把水搅浑？想到这里，于心远不禁兴奋起来。他决定明天提审宋开顺，自己和他正面交锋。也许就在明天，这个困扰几代公安干警的谜团，就会真相大白！

2第二天，于心远早早来到了县公安局档案室。整整一个上午，他查阅了全部的有关“鼹鼠”的档案。由于县档案馆在“文革”期间受到造反派严重冲击，很多珍贵档案被付之一炬，只有少量的档案因为存放在公安局才得以幸存。

留在公安局的档案，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对敌伪人员的审讯记录。可以看出，在建国初期，很多公安人员就在关注“鼹鼠”，不放过每一次询问机会。但问及“鼹鼠”时，敌伪人员基本上都是回答“不知dào

”、“不清楚、”“没听说过”，而真zhèng

能够明确证实“鼹鼠”确实存zài

的，是当年日本特务“竹机关”给“鼹鼠”的一份嘉奖令，还有一份“鼹鼠”的特工培训记录，这两份材料引起了于心远的特别关注。于心远对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认真推敲，唯恐遗漏任何一点细节。

中午，公安局食堂开饭，大白菜炖肉。在猪肉凭票供应的80年代初，这是相当不错的伙食。于心远在食堂一边吃着饭，一边思考如何开展下午的预审工作，如果宋开顺真是的“鼹鼠”，能安然隐藏30多年，那心理素质和反侦察能力都极为高超，肯定是个难啃的骨头。于心远和他尚未正式交锋，但彼此都已经领教了对方的厉害。

当他又往口中塞入一块大肉，咬的满口油香时，他突然停住了。

他放下碗筷，来到食堂里面。问大师傅：“还有没有大白菜炖肉？”

大师傅一看是代理局长，满面笑容：“于局长，今天消防队正好杀了一头猪，分了我们一条腿。所以今天食堂炖了不少，您不够？我再给您打一份！”

于心远掏出饭菜票：“麻烦你打两份，记住，要肥肉多的！”

大师傅心想：我们这个于局长胃口真好！可能家里平日也少荤腥。于是，他仔细地用菜勺挑了满满一碗油肉，再舀上几勺子油汤，还有一大碗米饭，给于心远送了过去。

于心远叫过国庆：“你马上去看守所，趁热将饭菜给宋开顺送过去，记住：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全部吃完！”

然后对建军说：“你去准bèi

预审室，下午3点半提审宋开顺！”

3当宋开顺进入重案预审室时，还一直打着饱嗝。作为县委招待所所长，宋开顺平时是不缺油水的。但进入看守所一个星期来，每天的清汤寡水、粗劣饭菜早已让他肚子里没有了半点油星，所以，当国庆单独将他提出号子，拿来那么一大碗油亮的大白菜炖肉让他吃时，他的眼睛都发绿了，甚至连谁送的、为什么送给他吃都没问，就狼吞虎咽地全部吃得干干净净，连油汤都没剩下一滴。

由于吃得过饱，直到现在，油肉在胃里还没有排空，血液都集中在胃肠部，又加上是在下午，宋开顺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眼皮打架直犯困。

看到预审桌子后面坐着的于心远，宋开顺马上“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于局长，我认罪，我服法，我对不起党和zf的培养，我见钱眼开，我鬼迷心窍，”宋开顺一边用的手轮流将自己嘴巴打得啪啪作响，一边哭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于局长，你一定要救救我，我还有老母呀，我就是财迷心窍呀！我就是无产阶级立场不坚定，抵挡不住资产阶级腐朽生活的诱惑呀！呜呜~”

于心远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宋开顺。这就是一个可怜兮兮、犯了错误的老头，头发花白、胡子喇渣、精神萎靡、满脸倦意，远没有“文革”期间造反派司令时的飞扬风采。于心远让国庆扶他起来，为他解除手铐，让他坐在椅子上。

于心远亲自给宋开顺倒了杯热水，专门走过来给他递过去,“老宋啊，你也是一名机关干部，解放初就参加革mìng

工作，是老同志了，党的政策我就不多说了。请你相信组织，相信zf，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们今天请你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了解情况，毕竟这个案子太大，外宾被杀，涉及到国际纠纷，所以要委屈你在公安局要呆上一段时间，配合我们了解情况。仅就一个烟盒、一只手表，价值的确难以认定，这件事可大可小，看你的认识态度，如果积极配合，判个劳教什么的~”

宋开顺仔细听着于心远平和地劝说，当说道最后那句“判个劳教什么的~”时，他一直低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浑浊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希望的光芒，“于局长，我知dào

党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一定如实交代！”

第102章 一声暴喝

1

国庆打开预审记录本。从姓名、出生年月、工作单位等等开始，宋开顺都如实一一回答。

“老宋，你是怎么进入山田次郎房间的呢？”于心远终于开始问到正题。

宋开顺眨了眨眼睛，缓缓说道：“那几天正值春节前夕，很多路远的服wù

员都回家过年去了，招待所里人手很少，县里领导又对这次入住的客人非常重视，对此关照，要让他们住的满yì

、吃得满yì

。所以我亲自去了三号楼，本来我是想上去问问客人还有什么需yào

没有，就敲了敲门，发xiàn

没人应答，我就用钥匙打开门直接进去了~”

“那你是用钥匙开的门？”于心远又重复一遍问道。

“是的。每个房门所里都有备用钥匙。主要是方便客人不在时打扫卫生用。”宋开顺回答得干净利索。

“你大概是什么时候进入山田次郎房间的？”于心远接着问。

“2月14日7点左右！”宋开顺不假思索。

对具体时间记得这么清楚！于心远心里“咯噔”一下，显然，宋开顺对这次审讯是有备而来。

“那你进房间之后看到些什么？”于心远穷追不舍。

“里面没有人。就是桌子上放着一个打火机，还有一只手表，我看没有人，又发xiàn

打火机、手表的确很漂亮，就见财起意、顺手牵羊了，呜呜～”宋开顺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了起来。

尽管一个老男人哭诉让人很心烦，但于心远却非常有耐心等宋开顺哭完，等他止住了哭声，于心远继发问：““你还看到桌上还有别的什么吗？”

“桌上？我想想～哦，我记起来了，没有什么，就只有打火机和一只手表～”宋开顺谨慎回答。

“那房间的窗户呢？是开着还是关着？”于心远专门问一些细节。

“窗户？？不知dào

，窗帘是关着的。”宋开顺回答滴水不漏。

“哦？！但我们进去勘察现场的时候，窗户是开着的，门是反锁着的，山田次郎死在床上，桌子上还有两个酒杯，酒杯里还有残酒，烟灰缸里还有烟头和烟灰～”于心远好像是在向宋开顺发问，又好像是在自己喃喃自语。

宋开顺头埋得更低了，嗫嚅着：“那这些我就不知dào

了～”

国庆、建军都高度兴奋，精神专注，宋开顺防线即将突pò

，总算快要接近案件真相了。

“老宋，你身高多少？”于心远突然岔开了话题。

“1米67。”尽管于心远问得问题很简单，但宋开顺回答起来却依然小心谨慎。

“体重呢？”

“130多斤吧。发福了～”

看似轻松的问话，但两个人都是全神贯注，每个人都想知dào

对方的话外之音，每个人都想从对方的言语中发xiàn

破绽。

“这样看来，窗台上的脚印就不是你留下的～”于心远没有抓住宋开顺刚才露出的一点破绽和心虚，进一步追问下去，似乎反而在为宋开顺打圆场，“哦，也许是你以后发生的凶杀案。你只是无意牵连进去了，这种巧合的事情我过去也曾遇到过。”

国庆、建军彼此看了一眼，眼中充满疑惑和不解。

2然而，接下去发生的事情就更令国庆和建军感到困惑了。

于心远点燃两根烟，一支给宋开顺，一支自己抽，谈话内容似乎也跑了题，脱离了案情，和宋开顺谈起了彼此的工作经lì

、家庭什么的，于心远还大倒苦水，向宋开顺说起了自己女儿这次高考失利的事情，语气中充满了焦虑和埋怨。

国庆拿着笔在手中不停地打转，不知dào

该怎么记、记些什么。因为这不像审讯，倒像是老友在拉家常。

建军眼睛直勾勾盯着于心远，还干咳了几声，试图提醒队长，这是在审讯室，面对的是“2.15”重案重大嫌疑人。但于心远谈兴正浓，对建军的暗示不理不睬。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5点。快到晚饭时间了。

除了于心远一个人还在兴致勃勃地向宋开顺吹牛外，国庆、建军以及宋开顺都感到无聊、疲累。按照人体生物钟，下午5点左右，是人思想最为迟钝、精神最为疲倦的时候。

看大家自己的谈话内容都不感兴趣，于心远似乎也自觉无趣，终于收住了话题：“老宋，今天就到这里，回去你再好好想想，想到什么问题，随时给我说。”

于心远平和的语气、语调似乎让宋开顺看到了希望，他一开始紧张的情绪也舒缓了很多，对于心远连连点头，“我一定坦白！向组织交代全部问题，争取宽大处理！”

“国庆、建军，你们送老宋回去。”于心远对两名助手说道。

建军答yīng

了一声，从腰间掏出手铐，就准bèi

给宋开顺戴上。于心远按住他的手，说：“算了，老宋也是一时犯糊涂，能不难为他就不要难为他了。”

整个预审过程使国庆和建军大为不解。于心远从头到尾，完全不在状态，不像是在审讯重案，倒像是对一个犯错的朋友进行埋怨。

山田次郎究竟是怎么死的？桌子上两只酒杯是怎么回事？窗户怎么打开的？宋开顺和山田次郎是不是旧相识？于心远似乎对这一个个疑问漠不关心，一点都没问及。退一万步讲，即便宋开顺与山田次郎之死毫无关系，监守自盗、偷窃客人如此贵重的物品，按刚刚颁布实施的新《刑法》，也足以判处无期徒刑！队长怎么不深入盘问呢！

但他们不知dào

，刚才，在平和舒缓的问话之下，于心远和宋开顺已经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智慧较量。两个人现在都筋疲力尽。

国庆、建军两个起身走到宋开顺身边。

宋开顺站起身来，对于心远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于局长”。

于心远对他挥挥说，“老宋，下去再好好想想吧！”

宋开顺转身往预审室门口走，心里长长吁了口气，思想上绷得紧紧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下来。

他刚到门口，突然身后响起一声暴喝：“宋-振-涛！”

声音之大和严厉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到！”宋开顺下意识一挺身子，不由自主地响亮应答道。

“鼹鼠！”于心远又是一声暴喝。

宋开顺突然像触电一般，浑身一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顿时，他跌坐在地上，身体像一堆烂泥一样瘫了下来，一股臭味从他身上弥漫开来，他大小便失禁了。

第103章 鼹鼠落网

1

当宋开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次回到重案预审室，坐在预审椅上时，他对于心远笑了笑，既像是媚笑，又像是苦笑。

既然已经打开了突pò

口，于心远就不必再绕弯子了，单刀直入，开始了讯问。国庆打开预审记录本，飞快地记录着：

问：“姓名？”

答：“宋开顺。”

问：“曾用名！”

答：“哦~宋振涛吧。”似乎是记忆中很远的一个名字。

问：“职业？”

答：“雷江县委招待所所长。”

问：“工作经lì

？”

答：“哦，当过医药公司采购员，卫生局革委会副主任，糖业烟酒公司革委会主任、县革委会副主任。”

问：“以前呢，解放前。”

答：“做过日本雷江宣抚班特勤班班长。”

问：“知dào

为何到这里来吗！”

答：“知dào

！太知dào

了!很早就知dào

会有这么一天，几十年来，天天担惊受怕，唯恐自己的真实面目被人识破，每天在焦虑、惶惑和伪装中度过，简直生不如死；这天真的来到了，我反而觉得踏实多了，不需yào

伪装、不需yào

躲藏、不需yào

做什么都谨小慎微，可以坦然的面对真实自我。”

问：“那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答：“于队长，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可以。”

答：“你是怎么知dào

我真实身份的？”

国庆和建军也精神一振，这也是他们想知dào

的。

2于心远微微一笑：“五分案情推测和五分心理测试。”

宋开顺问道：“能具体说说吗？”

于心远回答道：“当然可以。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宋开顺笑道：“能给我一支烟吗，我愿闻其详！”

于心远示意建军过去给宋开顺点上一支烟，然后说：“我勘察过多次山田次郎死亡的案发xiàn

场，对那里的一切我记忆深刻，如历历在目：桌子上的两只酒杯，残存的半杯清酒，日本带过来的瓶装清酒，开着的窗户，飘拂的窗帘～还有，旁边的烟灰缸里有残余烟蒂、烟灰。而你一开始却说你进门以后，什么都没发xiàn

，我就断定你在撒谎～”

“哦？！”

“你是招待所所长，自然不会不知dào

招待所服wù

流程吧？”于心远拿起了桌子上一本油印的小册子。

“当然知dào

。这小册子就是我主编的。”

于心远继xù

说：“小册子里写得很明确：客户不在房间时，发xiàn

窗户打开要及时关闭；烟灰缸有烟灰，要及时更换或清洗。既然你进门发xiàn

这一切，出于职业习惯，你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也许是我走后出现这些情况的呢？”

“这就出现了重大疏漏，你拿走了打火机，山田次郎该如何抽烟？”

宋开顺辩解道：“他可以找服wù

员要火柴呀！”

于心远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这个打火机是山田次郎皇族身份的象征，只要找不到，他肯定要报案。而且，我们多次询问服wù

员，当天山田次郎根本就没出门！也就是说，你进他房间时，山田次郎就在房内！”

宋开顺疑惑说：“只凭这一点，你就能怀疑我是‘鼹鼠’？这里面运气成分也太大了一点吧？”

于心远说：“当然不是！你应该不会忘记桌子上两个酒杯吗？山田次郎第一次来雷江，他会与谁一起喝酒？会与谁一起在自己卧室喝酒？”

宋开顺不解地说：“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于心远说道：“我们为此专门询问过山田次郎的秘书大岛美智子，据她回忆，能和山田次郎在他客房平起平坐喝酒的，一定是他的私密朋友！

请注意，大岛美智子用了‘平起平坐’、‘私密’这样两个词汇，我唯恐翻译出错，反复确认，得到多次肯定。这就说明：山田次郎在雷江有熟人，而且，这个熟人和他关系不浅！

他刚来雷江没几天，不可能马上就能结交密友。那么，根据山田次郎抗战期间在雷江当过日军警备大队长的事实，我推断，这个熟人肯定是在雷江被鬼子占领时期结识的。1946年以后，中国大陆所有日侨都被遣返回日本，那么，他结识的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为鬼子服wù

的中国人，也就是俗称的‘汉奸’！而且，此人年纪应该在50以上。”

宋开顺争辩说：“于队长，你推断得丝丝入扣，我心服口服！但即使这样，你也不能证实那晚和山田次郎一起喝酒的一定就是我！”

于心远接着说：“因为山田次郎来雷江时间不长、知情人很少，主要知情者是参加欢迎晚宴的市、县领导和服wù

员。对当天参加晚宴的市、县领导，专案组都一一做了排查，他们与山田次郎都只有一面之缘，没有交集；

而晚宴服wù

员年纪都在二十岁上下，不可能是山田的旧识。但我恰恰有了一个疏忽，就是忘了你——雷江县委招待所所长！直到那天在工地思侠和我提起你时，说你现任雷江县委招待所所长时，我才突然觉得你与案情有太多的结合点，这样，你就进入了我的视线中。”

“即使是在一起喝酒，那我连杀人凶手还很远吧？”宋开顺依然不甘心。

“房间里没有明显搏斗痕迹，没有听到呼救声和打斗声，也没有外来作案的印记，只能说明，这是熟人作案！那么，与山田次郎一起喝酒的那个人，就有最大嫌疑，这个人就是你！”

宋开顺依然满腹狐疑：“那最多你也只能是怀疑我杀了山田次郎，你怎么会凭空将我和‘鼹鼠’联想在一起？”

于心远轻轻敲击着桌子：“我找‘鼹鼠’找了20多年。从我进入公安队伍以来，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鼹鼠’就始终是我心头一个难解的结。我也曾经一次次怀疑‘鼹鼠’是鬼子故弄玄虚的人物，但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山田次郎之死，使我坚信，他来雷江如果要和谁私密会面，肯定就是和‘鼹鼠’，找到‘鼹鼠’就找到凶手，找到凶手同样也就揭开了‘鼹鼠’之谜！”

宋开顺还是一脸茫然。

第104章 斗智斗勇

1

于心远接着说：“我们掌握‘鼹鼠’现实存zài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一张名叫‘宋振涛’的日本“竹机关”南京特工培训班的报名表。我们在南京外调时，发xiàn

了这期培训班的日程安排.可以看得出来，日本这个特工培训班要求极为严格，甚至很残忍。

其中光点名一项，就有‘早点名’、‘午点名’和‘晚点名’，于是我深信‘宋振涛’这个名字已深深映在‘鼹鼠’记忆深处，只要强度足够，时机合适，一定能将其唤醒！于是，就有了下午发生的那一幕。这就叫功夫不负有心人！”

宋开顺点点头，用带着手铐的手拍了拍巴掌：“很精彩！那么，中午那顿丰盛的肉食饭菜也是你于队长特意安排的吧？你中午就已经知dào

你能拿下我，让我吃上最后一餐好饭菜？”

于心远摆了摆手，说：“‘鼹鼠’是个智商极高且自控力极强的人，否则，他不能逃脱各种组织的调查追捕，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中午那顿肉食的确是我特意安排的，我专门打了双份，而且专挑油肉！这就是五分心理测试的内容”。

宋开顺不相信地笑了：“于队长不仅破起案来有章有法，吹起牛来，也是入情入理呀！”

于心远也回应地笑了，面前坐着的的，是他从事刑警职业以来最为强劲的对手之一，与这样高手过招，于心远心底还有一种期待已久的兴奋。他让国庆再为宋开顺点上一支烟：

“俗话说：‘不到黄河心不死’，就是说你这种人的。不让你彻底口服心服，你是不可能完全交代你所犯下的罪行的。我让你吃饱油肉，是让你胃部饱满充血，以助消化，这样可以导致大脑暂时缺血，失去思考的灵活性；

我在下午3点以后开始预审，因为这个时段，人的思维反映比较迟钝，让你失去思考的敏锐性；

我故yì

问到打火机、手表以及桌子上酒杯等，让你注意力转移，努力思考如何诡辩取走山田手表和打火机，使你头脑里将这根弦绷得紧紧的；我故yì

在这方面不做深入讯问，即使你在回答我问题时，已经破绽百出，但我依然没有步步紧逼，而是点到即止，让你逐渐松懈；

在下午5点，人的思想是最懈怠的时候，在你自认为你已经成功抵御第一波审讯之后，突然给你最强烈刺激，唤醒你内心深处的记忆，给你致命一击！”

听完于心远丝丝入扣地分析，宋开顺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明白，自己是遇到了真zhèng

的对手。看来，于心远“神探”称号绝不是Lang得虚名。

国庆和建军听后恍然大悟，两个人对于心远的审讯技术和心理解析能力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2宋开顺笑了笑，既无奈又苦涩：“于队长，栽在你手里，我心服口服！其实，知dào

是你来雷江调查山田次郎被杀案，我心里就有点惴惴不安。但我只是想到，可能会被你查出是我谋杀了山田次郎。那样至少在雷江乡亲面前，我还算是一个‘英雄’人物，我也会坦然接受这个结果；但绝对想不到，你连我的成年老底都翻出来了，让我再无面目面对雷江父老，一切熟人～于队长，你这招既高明又狠毒，对我来说，可谓釜底抽薪～”说到这里，宋开顺深深叹息。

于心远冷笑了一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实话告sù

你，我留意‘鼹鼠’有20多年，对有关‘鼹鼠’的每一个细节都烂熟于心。抓住‘鼹鼠’，是我作为一名人民警察的毕生追求，我一直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给因为‘鼹鼠’而牺牲或冤死的雷江百姓一个交代，那样我也会死而瞑目。就是对于你‘鼹鼠’本人来说，只要你尚存一点良知和人性，恐怕你也没有一天不是在惶恐和不安中度过吧！”

宋开顺点点头：“是！于队长不愧神探，对心理分析得丝毫不差。其实我很想忘掉那一页，但总掀不过去，有时候我暗示自己，那些都已是往事，当事人和知情人死的死、逃的逃，既不会有人知dào

，也没人会再关心、再计较了。但我总是说服不了我自己，我犯下的那些罪恶如藤蔓一样，牢牢缠绕着我的心。这么多年，我还会时时在睡梦中被噩梦惊醒，一些冤魂来向我索命。我也不止一次想到自首，甚至自杀谢罪，但一想到会身败名裂，甚至老母亲也会为我而蒙羞受辱，我就没有勇气～今天，我被于队长彻底撕掉了重重面具，以真面目示人，既感到惶恐不安，却又有一种重见天日的舒畅，内心感到彻底的踏实～能遇到你这样对手，我很开心，于队长，请放心，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完全坦白我所知dào

的一切！”

于心远说：“那就从你怎么接触山田次郎开始吧！”

3宋开顺交代道：“那是今年腊月二十八。已近年关，县委招待所基本没有客源，这本应是最为清闲的时节，很多工作人员都放假回家过年去了，我本人也已经在家休息，准bèi

年货，陪老母亲过年。县委办公室王主任却急匆匆来找我，说有一个重yào

外宾要来雷江考察，让县委招待所用最高规格接待。

既然领导再三叮嘱所接待客人的重yào

性，我自然不敢怠慢。留在招待所上班的工作人员人手极其短缺，我只有亲自参与招待。

当我按照接待日程安排，迎候在三号楼门口时，两辆轿车准时来到门口。我亲自拉开车门，第一辆车里人下来的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气度像是一个不小的领导；当我将第二辆车门拉开时，我愣住了：下来的是一个又矮又壮、满脸肥肉的老年人，穿着笔挺的高档西服。尽管30多年过去了，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个一直盘结在我心底里的恶魔——‘孩太君’犬川次郎！

我的头脑当时整个“嗡”地一下，又害pà

又紧张，顿时呆呆立在那里。也许我在车门边的失态引起了犬川次郎的注意，这个恶魔仔细的打量了我几眼，似乎认出了我，意味深长的对我笑了。”

宋开顺完全沉浸在回忆中。

第105章 危险重逢

1

宋开顺毕竟是久经风雨，短暂的震惊后，他迅速按耐住心里的恐慌，依然满脸春风，将山田次郎一行殷勤地迎入了县委招待所。并按照县领导的要求，把安排在三号楼最豪华的208室，他的随行秘书大岛美智子，则安排在旁边的210室，陪同来的领导安排在楼下，以方便交流和联系。

晚上则是县委、县zf为欢迎山田次郎举办的盛大宴会。因为餐厅人手不够，他这个所长只能屈尊，临时充当餐厅服wù

员，为客人们倒酒。

怀着一份敬畏和恐惧，宋开顺远远站在餐厅一角，冷眼看着灯火灿烂的宴会厅里发生的一切：在觥筹交错之间，省里、市里、县里，很多官员对山田次郎巴结逢迎，那种百般献媚的丑态，使他错愕万分。即使时光倒流、重新回到当年日本鬼子侵占雷江时，当年的普通老百姓，依然个个铁骨铮铮，即使在刺刀之下，也未表现得如此奴颜婢膝。

正当宋开顺感慨万千、浮想联翩之际，“振涛君！”熟悉的声音、久违的名字又在耳边想起。

宋开顺心头顿时一凛，抬头一看，只见山田次郎正满脸微笑的站在他的身边，举着空的酒杯。宋开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下生起。30多年来，自己最恨又最怕的仇人，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能准确无误地喊出自己的名字！无疑他认出了自己，想到当年一幕幕往事，宋开顺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

“服wù

员，怎么还不赶紧给山田先生倒酒？”不知是哪个领导操着沙哑的烟酒嗓在大吼。

宋开顺突然醒悟过来，赶紧给山田的空酒杯倒上宝石红的美酒，果香清雅、醇香馥郁，就连从事供销工作多年的宋开顺都没见过这样的好酒――那是省里领导专门从省城带过来的优质进口葡萄酒，专为宴请山田次郎之用。殷红的酒注入透明的水晶酒杯，在灯光下，犹如宝石琥珀。

“山田先生，快过来，我们再干一杯！”沙哑的烟酒嗓又在高喊。

山田次郎转过头，对那边招招手：“马上就过来！”然后，凑近宋开顺：“宋桑！晚上我在房间等你，谈谈我们过去的趣事！”尽管山田次郎的声音很低沉，内容也很平淡，但对于宋开顺来说，无疑是耳边响起一个炸雷！

他的手一抖，殷红的酒洒在山田次郎洁白的衣袖上，显得鲜血般刺目，他还没来得及说声“对不起”，从山田次郎身后立即闪过一个窈窕的美艳少妇，马上为他擦干净酒污。

山田次郎对宋开顺笑了笑，眼镜后面流露出一丝琢磨不透的光，然后，挎着美艳少妇的臂膀，向人群中间走去。

宋开顺呆呆的站立着，双手托着酒瓶，脑海中一片空白。

2“当天晚上你去山田房间了？”于心远问道。

“是的！宴会散了以后，我就借口清理餐厅留了下来。等夜深人静，招待所基本没人时，我走边门来到三号楼，轻轻敲响了山田次郎的房门。”宋开顺回答。

“然后呢？”于心远继xù

问道。

国庆埋着头，在审讯记录上快速地记录着。

“山田次郎刚把门开了一条缝，我就迅速闪了进去～”宋开顺再次陷入了回忆。

看到宋开顺进来，山田次郎显得特别高兴，：“宋桑，一来雷江第一眼就能见到你，这真是上天精巧的安排，我真是太激动了！我的朋友，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安全过来的？”

宋开顺却没有回应山田次郎的热情，神情冷漠地回应：“‘孩太君’，真想不到，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能一眼认出我！”

山田次郎嘿嘿一笑：“在日本，我天天都在惦记着你呢！纵然时间会让你的容颜变化，但很难改变一个人的举止神态，你为我开车门时的那份谦恭，让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宋开顺无言以对。于是，他想转移话题：“山田次郎？日本商人？我记得阁下原来是叫犬川次郎，改姓了？”宋开顺不无讥讽地说。在中国人传统里，随意改姓是数典忘祖、违反道德的事。

“宋桑，为了纪念在雷江战殁的山田攻君，我回国就改名字了。”山田次郎不知dào

是没品味出宋开顺的嘲讽，还是真的不介yì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过去的一切就如河水一样流走吧。我现在已经年过七旬，风烛残年，只想‘风雨不动安如山’。”

山田次郎处处不忘显示自己是中国通。

“说得轻巧！你在雷江犯下的屡屡血债就那么一笔勾销？你就不怕那些冤魂来找你？”宋开顺回应道，“你改名换姓的真实的目的是想逃脱历史罪责吧？”

山田次郎狡黠一笑：“宋桑说得不错！这么多年来我心里也一直内疚，总想找个机会赎罪。但我在雷江第一眼遇到你以后，我突然觉得，我有了一个向中国zf自我坦白、立功赎罪的机会。”

宋开顺顿时觉得脊背阵阵发凉。显然他听出了山田次郎弦外之音，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个。

“你这次来雷江，不会是投资考察这么简单吧！”宋开顺显然不希望和山田次郎深入讨论那些。

山田次郎伸出大拇指：“宋桑，不愧是‘竹机关’培养的精英特工，感觉还是这么敏锐！当然，对雷江的投资也是一个方面～”

“那你们还想再收集情报？还想再对中国发动战争？”宋开顺紧张地问。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都会对那场差点亡国灭种的惨烈战争记忆犹新。

山田次郎叹息了一声：“宋桑，不要这么紧张。今日日本已不是当年大日本帝国，今日中国也不是当年中华民国，你们有了镇国利器核导弹，日本军队再也没有机会踏上中国大陆了。我这次来，是来投资的，为中日亲善而来！”

中日亲善！？这个词汇宋开顺太熟悉了。四十多年前，眼前的这个“孩太君”就是挎着东洋刀为“中日亲善”来的，现在，他再一次为“中日亲善”而来，只不过，带来的是日元。一样的踌躇满志，一样的得yì

洋洋。

第106章 玉龙端倪

1

“哦，对了！”山田次郎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打开随身的皮包，掏出一个精致的信封，双手递给宋开顺：“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请笑纳！”

宋开顺接过信封，抽出一看，里面是几张大额日元。他似乎明白了今晚有些干部在宴会上对山田次郎那么献媚的原因。

“那你找我来，只是想叙叙旧？”宋开顺忐忑地问。

“也是也不是，”山田次郎说道，“这次重回雷江，当然最想见见你这位老朋友。当然，还顺便有点别的事～”

“‘孩太君’是没忘留在雷江的那批财宝吧？”宋开顺觉得老是这么兜圈子也不是个办法，干脆单刀直入、反客为主。

山田次郎似乎没觉得震惊，反而笑容满面地说：“宋桑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内心。真人不说假话，那些玉器古玩是我在雷江多年，精心‘收集’的精品，这么多年来，尽管我身在遥远东瀛，但我对我的那些古董是魂牵梦萦，这也是我迫不及待来雷江考察的原因。

这批古董如果还完好的，如果重见天日，在拍卖市场，应该是价值连城了！而且，我一踏上雷江土地，第一眼我就遇见你，那就是证明冥冥中自有天意，按照你们中国话说，真是天助我也！”

宋开顺对山田次郎冷冷地说：“难道你就不怕我去揭露你？将你这些阴谋大白于天下。”

“揭露我？”山田次郎嘿嘿一笑，带有几分阴森，“是揭露我过去，还是揭露我现在？过去，我是被你们感化好的日本旧军人，还是‘日中不再战’协会会员；现在，我是积极响应贵国‘对外开放’政策、前来贵国投资的日本巨商，深受你们zf欢迎。你去揭露，会有人信吗？相反，如果是另一番情景，一个日本旧军官幡然醒悟，向中国zf揭发了一个隐藏很深、血债累累的汉奸，宋桑，那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山田次郎看似轻松调侃的话语中，充满了威胁和逼迫。

“你！你有什么证据?”宋开顺尽管语气依然强硬，但气势上明显软了下来。

宋开顺的色厉内荏没逃过山田次郎那阴毒的眼睛。他冲宋开顺神mì

一笑，转身进入套间，一会儿，他拿出一本影集，影集是带锁的，打开密码锁，翻到相册最后几页，向宋开顺一一展示照片：一张是一个年轻人在接受鬼子受勋，尽管年代久远，照片发黄，但还能清楚辨识出照片的主角就是年轻的宋开顺；下一张照片一露出，宋开顺浑身一个激灵：“你！你怎么还保留着这个照片！”

山田次郎阴险地嘿嘿一笑：“这张照片是我特意带回日本的，我会时不时拿出来欣赏欣赏！很精彩！”

宋开顺气得浑身发抖：“你无耻！”他起身扑过去试图抢夺影集，但山田次郎看似臃肿的身体却异常灵活，面对着奋不顾身扑过来的宋开顺，他微微偏了偏身子，脚下再稍稍动了动，不经意间，宋开顺就摔了一个嘴啃泥，重重地趴在了地毯上。

山口次郎慢条斯理地合上影集，蹲下身子，笑呵呵地看着宋开顺：“宋桑，难道你忘了？我曾经是大日本帝国陆军军官，空手道高手。不征求我同意，想从我这里强行拿走东西，是不可能的！“他一边说，一边在宋开顺面前轻轻摇动着一根手指头。

宋开顺趴在地毯上只是无助地喘气，面对着山田次郎轻佻的挑逗，不知dào

是气还是急，带着几分哭腔说道：“那你想怎样？”

山田次郎大方地伸出手，将宋开顺从地毯上拉起来：“老朋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那急躁毛病还是改不掉，不要这么急！照片，我会还给你；我在雷江投资的工厂，也可以给你留一个好位置，行政课长、总经理助理，你任意选，待遇保证丰厚。我藏在雷江的那些财宝，你也可以分的一半，甚至～”，他指了指隔壁，“我的女人也可以和你一起分享～”

宋开顺额头上渗出一圈汗珠。他知dào

，面前的这个“孩太君”可不是轻易让别人从他这里拿到好处的善良之辈，他如果答yīng

给别人这么多利益，那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从别人那里，得到更多的回报。

“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宋开顺已经是万分惊恐。

山田次郎尽量让自己语气和缓，“我只想要你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宋开顺紧张地问。

“玉龙！”山田次郎从口中轻轻吐出这样两个字。

“什么玉龙？”宋开顺紧张而又心虚的反问。

山田次郎又笑了，笑了有几分暧昧阴险：“宋桑，我早就知dào

，当年枪杀雷江游击队长的人是你，杀死机要交通员的也是你，拿走玉龙的还是你！”

3“玉龙？什么玉龙！”于心远严厉的声音使宋开顺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宋开顺接着交代：“我们雷江有个玉龙塔，塔底有一个地宫，里面有一个镇塔之宝，一条用和田玉雕琢的皇家玉龙。”

“那么说玉龙是在你手中！”于心远紧接着追问。

宋开顺点点头。

国庆和建军兴奋地对望了一眼，这倒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wài

。玉龙塔的传说，看来不是方正武编造的故事，而是真有其事，只不过增添了一些传说色彩。

得到了国宝玉龙的下落，今晚审讯的收获真的不小！

“玉龙不是被鬼子派工兵挖去了吗，怎么会在你手里！”于心远继xù

追问。

宋开顺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异。“据我所知，于队长不是本地人吧！怎么对雷江的历史知dào

的这么清楚！”

“我不仅知dào

玉龙被鬼子挖去，还知dào

玉龙在送往南京途中被游击队截获~”于心远说的果duàn

干脆。当然，他不会告sù

宋开顺，他身后有方正武这个雷江活历史。

宋开顺顿时脸上泌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说说吧，玉龙你怎么会流落到你手上？”于心远乘胜追击。

“那是40多年前的事情了~”宋开顺慢慢地回忆说。

第107章 损失惨重

1

秋夜的泊湖，残月清冷，露珠晶凝，宁静安详。芦苇荡，芦花飞絮。芦苇深处，芦席搭成的简陋窝棚里，一只百余人的游击队正在宿营，哨兵端着枪，正警惕地守卫着营地。

这支游击队的前身，就是当年从雷江城内撤出的雷江自卫队。自卫队撤出雷江后，一路遭到鬼子堵截，经过苦战，损失惨重，剩下的残部被迫退入泊湖深处，在茂密的芦苇荡掩护下，继xù

坚持战斗。

历经周折，雷江自卫队被国民革mìng

军第十一游击纵队第一支队收编，改编为雷江游击中队，依托泊湖茂密的芦苇荡，进行游击作战。由于地域关系，游击中队与雷江地下抵抗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梅霞母女蒙难后，不少雷江热血男儿潜出雷江，辗转找到游击中队，与鬼子进行殊死战斗，为梅霞母女和千千万万被鬼子戕害的父老乡亲和兄弟姐妹报仇雪恨。最成功的一仗，就是在雷江内线的情报支持下，侦悉了犬川次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阴谋，在水路截获了他企图送往南京的雷江镇江之宝——玉龙。

突然，芦苇荡中野鸭惊飞。哨兵顿时惊觉，仔细观察，突然发xiàn

有一群黑影正向营地扑来，他端起枪，推弹上膛，正待喝问，只觉一道黑影从自己眼前掠过，自己脖子一凉，眼前一黑，就重重倒在地上。

哨兵的突然倒下，更惊动了芦苇荡的野鸭群，展翅高飞扑簌声和“嘎嘎”的鸣叫声，惊醒了酣睡中的游击队员。当他们端着枪冲出窝棚查看情况时，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阵火舌和弹雨，十一式轻机枪织成的火网，像割草机一样将冲出窝棚的游击队员纷纷割倒，很多游击队员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将一腔热血喷溅在了洁白的芦花上。

紧接着，一阵阵尖啸声伴随着阵阵爆zhà

声传来，这是鬼子的掷弹筒在射击。游击队驻地的窝棚已是火光熊熊，不少游击队员还在睡梦中就已经牺牲，游击中队死伤惨重，残存的队员急忙撑着小船，向芦苇荡更深处撤tuì

。

鬼子的掷弹筒穷追不舍。

小船被一一击中，熊熊燃烧，受伤的游击队员在水火中挣扎。但没有一个游击队员向鬼子投降！

一排鬼子岸边立边，端着三八大盖，像打猎一样，悠闲地向落水的游击队员射击，一汪又一汪的热血在澄澈的湖水中荡开～2岸边芦苇深处，一个废弃的窝棚里，露出一个隐秘的地道口，两个人影钻了出来，其中一个背着一只大包袱，这是游击队的秘密通道。侥幸逃脱的是游击队长和机要员。

突然，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黑影。

“什么人！”游击队长低低喝问，手中的驳壳枪大张机头。

“良心未泯中国人！”对方答道。

听到这般回应，游击队长顿感放心了。因为，就是这个“良心未泯中国人”，通过特定渠道留下字条，给游击队提供过有关“山田攻座机将来雷江”以及“犬川次郎企图瞒天过海偷运玉龙去南京”等极有价值的情报，为游击队创造了歼敌良机。

“跟我走！”黑影招呼着游击队长。

游击队长信任地跟在他的身后。

“玉龙带出来了吗！”黑影问道。

游击队长一指身后，“背着呢！可惜我那些弟兄，为了掩护我们～”游击队长声音哽咽了。

一片寂静无人处。

黑影指着前方丛林说道：“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前方有接应！”

游击队长长吁了一口气，他关上驳壳枪机头，将枪插在腰间，对黑影说了声：“后会有期！”就和机要员往丛林钻去。

机要员也长吁了一口气！一路上，他的手指一直紧紧套在手榴弹拉环上，手榴弹弹体上绑着一个小本子，那是他必须用生命捍卫的秘密！他小心翼翼松开拉环，跟着队长钻入丛林。

突然！“叭叭”，身后传来两声清脆枪响，是日本“王八盒子”的声音！游击队长顿感大事不好，他下意识地拔枪正待转身，突然觉得自己身体猛地一震，胸口一热，顿时浑身无力，慢慢跪倒在地上。他最后吃力地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站立着的黑影，艰难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回答他的，又是一声枪响，游击队长再也没说话，但两只眼睛一直死死的睁着。

黑影慌忙解下机要员身上背的包袱，钻入丛林，消失在黑暗之中。

3这次雷江游击中队被袭击造成的后果十分严重。不仅使雷江游击中队一百多名队员全部殉难，而且，犬川次郎在机要员遗体上搜到了没来得及销毁的军用密码。并且利用该密码，发布虚假命令，诱歼了几支活跃在武汉、宜城等大中城市周边的游击队，给十一游击纵队造成了极大损失，迫使十一游击纵队不得不放qì

与总部联系，陷入了“无指令、无任务、无给养”的苦难境地。

不仅如此，鬼子密码专家根据这本密码，了解了中国军队密码编制的特点，顺藤摸瓜，进一步破译了中国军队更高级的密码，使得中国军队在第二次长沙会战中诱敌深入、聚歼日军的战略企图暴露无遗，反而让日军将计就计，合围了我军重兵集团，导致第二次长沙会战失利，给中国军队造成了重大损失。

犬川次郎因为此次重大战功，受到日本大本营的褒奖。但鉴于山田攻飞机是在雷江区域失事，而且大批日军军粮在雷江被烧，功过相抵，军部不再追究犬川次郎的责任；“鼹鼠”由于此番战功，也受到“竹机关”重视，被通令嘉奖。

然而，有利有弊，雷江游击中队全军覆没后，“鼹鼠”也失去了最大的情报来源，令“鼹鼠”更意想不到的是，那张“嘉奖令”后来落在新中国人民zf手中，成为于心远指证他罪行最有力的证据。

当然，宋开顺不会向于心远交代这些，他既不会说，游击队长死在谁之手，也不会说，是谁带着鬼子去直捣游击队员隐秘的营地。他在向于心远编造另一个故事，现在已经到了在最后结局：“游击队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深情的将玉龙交到我手中，让我替雷江人民妥善保管，不要再落入鬼子手中。”宋开顺讲述得深情并茂，动情之处，眼中泪花闪动。

第108章 戳穿谎言

1

“看来你还为抗日做了不少工作啊呀！”于心远不无讥讽地说。

宋开顺没听出于心远的弦外之音，似乎捞到了什么救命稻草：“是的是的!不仅‘孩太君’瞒天过海偷运玉龙消息是我告sù

游击队的，就是山田攻座机来雷江的消息，也是我透过秘密渠道透露给游击队的。”

“你有什么证据吗！”于心远问。

“玉龙！玉龙就是证据。我保存它，就是想证明我的清白！”宋开顺急忙说。

“清白！你还好意思说这两个字！”于心远猛地一拍桌子，“你知dào

吗，仅在公安局档案室，揭发控诉‘鼹鼠’罪行的材料就有一尺来厚！我问你，瑞蕙梅霞母女是不是死在你手里？晓林瑞萱夫妇又是不是死在你手里？”

“他们是被犬川次郎害死的～”一提到过去往事，宋开顺顿感心虚，嚅嗫着说。

“住口！不是你在为虎作伥，不是你在暗中挑动，她们这些善良的无辜百姓，会遭那些屈辱和磨难吗？”于心远从审讯桌上档案袋中抽出一张陈旧的黄纸，拿到宋开顺面前：“你好好kàn

看，这是日本特务机关给‘鼹鼠’的嘉奖令，上面写着‘功绩卓越’，这个‘功绩’，就是你用一百多名雷江自卫队员的头颅和鲜血换来的吧！”

宋开顺被于心远撕下了伪装，顿时呆若木鸡。

2他的眼前叠化出那天山田次郎狞笑着对他说：“你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没人知dào

！只要我向中国zf举报，当年是你带路清剿了雷江游击队，是你亲手杀死了游击队长和机要员，你就罪无可赦！你以为拿走玉龙会神不知鬼不晓？”山田次郎从睡衣口袋掏出一份发黄并发黑的纸片，“你看看清楚，这就是玉龙上贴的神符，你拿走了玉龙，却慌乱中遗失了神符~”

“你早就知dào

玉龙在我手里了？”尽管是寒冬腊月，宋开顺脸上还是冷汗直流。

“是的！当晚我检查那两具尸体时，我就发xiàn

了这个秘密：因为尸体的致命伤是南部十四式手枪造成的，这种手枪只配发当年皇军佐级以上军官。除此之外，雷江还配发两只，一只是给翻译官，另一只是给你。而那天，翻译官一直在我身边，所以只可能是你开的枪！不仅如此，我还能推测到，你不仅为我做事，同时也在跟游击队暗地勾结~”山田次郎越说语气越凶狠。

宋开顺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的笑容。

“按照你们中国俗话，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山田次郎继xù

说道，“南部十四式手枪有效射程仅30米，而且你是从背后开的枪，这就说明你和死者熟悉，而且距离很近，是他们认为可以信任的人~”

“那你当时为何不处置我！”宋开顺心想，如果当时被鬼子杀了倒好了，至少可以不需yào

提心吊胆生活这么多年。

“我隐忍不发，是因为你还对我有用，我是想等到皇军彻底征服支那那天，我再和你清算这一切，只可惜天不随人愿！”山田次郎叹息道。

“那你现在到底想怎么办！”宋开顺试探地问。

“玉龙该物归原主！”山田次郎坚决地说。

“物归原主？”宋开顺摸不着头脑，“你是说让我把玉龙上交雷江zf？”

“不不，宋桑，”山田次郎晃动着手指头说，“玉龙是当年我命令皇军拼着命从地下挖出来的，所以我才是玉龙的真zhèng

主人。玉龙到了日本，会受到妥善保管，我也会让世人知dào

玉龙这段曲折离奇的历史！”

“如果我不交呢？”宋开顺还心存侥幸。

“你不会！”山田次郎脸凑近他，手中轻轻拍动拿着那个相册，“你是识时务的人，肯定会和当年一样为我工作！”

宋开顺惊恐的眼神划过相册，如同里面装着魔鬼。他明白，自己的命门被眼前的这个恶魔牢牢把握着，他无力地说：“你何时要？”

“明天！”

“明天！那怎么来得及？”

“那你想办法！”山田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宋开顺想了想，最后一咬牙：“好吧！但要做一个交换，该还给我的东西你要还给我，再加一些日元，另外，那笔宝藏我也出过不少力，我要有份！”

“要多少日元？”山田次郎问道。

“十万日元！”宋开顺说道。他以为狠狠宰了山田次郎一刀，但他却不知dào

，二战后日元大幅贬值，十万日元在1940年相当于六、七万大洋，但在1980年，只不过价值几千人民币而已。

山田次郎再次露出狡黠的微笑：“哟西，成交！祝我们合zuò

愉快！明晚8点，我在这里等你！”

当宋开顺试图逃离山田次郎的房间时，山田次郎再次叫住了他：“宋桑，你以前为我配制的春药再给我一些，吃过各种各样的药，都没有你配制的‘合欢丸’销魂！如果你肯把药方卖给我，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先富起来”。

宋开顺头也不回，逃也似的离开山田次郎，在他心中，孩太君永远是一个魔鬼，不仅残暴，而且贪婪，工于心计。

夜很深了。

在这场斗智斗勇之中，无论是审讯者、还是被审者，都已经心力憔悴。

于心远平静了一下心绪，作为一名资深刑警，他知dào

抱着情绪来进行审讯，是容易出现问题和偏差的，也不利于案情的真相大白。

他缓和了一下气氛：“宋开顺，今天询问就到这里；你先回去，好好思考一下，想一想你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群乡亲做了些什么，希望你有个明确的认识和端正的态度”

宋开顺长长叹了口气：“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于队长，我也有我的苦衷～”

于心远没再多问，只是对国庆说道：“给宋开顺安排小号，严加看守，确保安全明天继xù

提审”。

深夜。劳累了一天的于心远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案发后他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这么香甜。郁积在心里这么久的一个结终于打开了。更令他高兴的是，他找到了戕害梅霞母女和晓林夫妻的帮凶，并可以利用法律，为他们报仇雪恨。

“思侠，我终于替你为你牺牲的父母和妻子报仇了！”梦中，于心远还在喃喃自语。

第109章 重见天日

1

第二天一早。审讯如期开始。

小号虽然看守得更加森严，但比大号却安静得多。彻底暴露身份的宋开顺也释然了很多，这一晚，他也睡得很沉，经过一夜的休息，宋开顺精神又恢复如常。

于心远一开始就直奔主题：“交代你怎么杀死山田次郎的吧！”

既然没什么顾忌，宋开顺如同竹筒倒豆子，交代得痛快、完全、彻底：

宋开顺不知dào

自己怎么走出3号楼的、怎么离开招待所回到家中。山田次郎那个诡异的笑容、还有那几张曾经是他梦魇的老旧照片，始终在他脑海盘旋，宋开顺越想越害pà

，越想越不安。

他熟悉山田次郎这个恶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山田次郎不动声色的威胁，使宋开顺几十年来，强迫自己忘却的那些人和事，都从记忆深处迸发出来，一个个、一件件活鲜鲜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夜，他整夜噩梦不断，一下是梅家母女、一下是晓林夫妻，一下是游击队员血淋淋的尸体，这些即模糊又清晰的影像在宋开顺眼前晃来晃去，使他冷汗涟涟，彻夜难眠。

2第二天清晨。宋开顺穿戴严实，戴着大口罩，骑上自行车，向翠云山后山而去。在车后货架上，放着一只小镐和一个陈旧的上海牌聚氯乙烯塑料旅行包。

一路上，他的心里一直忐忑，一方面，怕遇见熟人认出自己，另一方面，这条路，也是他不愿意回顾的心路。

宋开顺低着头，用力踩着自行车，骑得飞快。因临近春节，家家都在做过年准bèi

，路上行人极少。两个多小时，他终于来到偏僻幽静翠云后山。这里，藏着他几十年来的牵挂，那只雷江的镇江之宝——玉龙。

宋开顺将车扛上山里树林中，将车锁好，放倒。这样能不引起别人注意。

他坐在车边，揭下口罩，拼命地喘着粗气。毕竟年岁不饶人，这么长时间汽车，已经是体力严重不支。

他摸了摸隐隐作疼的膝盖，站了起来。

时间不允许宋开顺过度休息，他要迅速找到当年他埋藏玉龙的地方。

3四十年前的那个黑夜，在惶恐不安之中，宋开顺背着玉龙，沿着小路，趟过几条小溪，来到了翠云山后山。他钻入茂密的树林，黑夜和树林给了他一份安全。他解下身上背着的包裹，喘着气。秋天的夜风吹在他湿透的衣服上，他不由得抱紧双臂，身体一阵阵发战。慢慢地，等他稍稍平息，他放下包裹，跪了下来，声音颤抖：

“游击队弟兄们，不要怪我心狠，我有把柄在鬼子手中，我也是没办法～队长，不是我下黑手，只要你缓过神，你就会怀疑到我，那样，我就死无葬身之地，我只有这么做～”哽咽了好一会，宋开顺声音变得坚毅起来：“请你们放心，我向观音菩萨保证！玉龙我会永远留在雷江大地，让他保佑雷江的平安；只要有机会，我一定替弟兄们除掉‘孩太君’这个恶魔，为你们报仇雪恨；还有，只要我伺奉到我母亲寿终正寝，我一定不会苟活，到地下，向弟兄们赔罪！”说完这些，宋开顺认认真真对着营地方向磕了三个头。

做完这些，他从裤脚掏出一把尖刀，在地上使劲刨挖起来。

林下土很松软，不一会，他就挖了一个大坑，他将包裹放入坑底，然后小心地埋藏起来。刨坑之前，他就将林下松针轻轻拨在一边，等埋藏好以后，他再将松针盖在上面，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

然后，他站起身，在傍边松树上刻上两个三角形。远处已经传来狼狗的叫声，鬼子搜索过来了。宋开顺暗自庆幸，自己在小溪里有意浸泡了足够时间，日本狼狗嗅觉再灵敏，也不会追踪到自己的踪迹，这也是日本特训班教给自己的反追踪技能。但此处已经不能久留，宋开顺沿着自己发xiàn

的小路，摸索着往回城的方向前进。

4几十年来，每年，宋开顺的都要在春秋两季来到着旁边看看，熟悉周围景观的变化。凭着记忆，他努力寻找那颗刻有两个三角形的松树。找到那棵大树旁边的洼地，洼地早已是杂草丛生，如果不是那颗大树上的标志，他恐怕也找不到位置了。

宋开顺拿起小镐，艰难地铲除杂草，挖开表土，终于，镐头一震，似乎碰到什么硬物，宋开顺急忙扔下镐头，扒开泥土，露出了一只木函。他四下张望，确信无人后，小心翼翼取出木函，打开函盖，里面的丝绸包裹已经腐朽，但几块黑黑的硬块还在，他知dào

：那是被他枪杀的机要员凝固血迹。

剥开丝绸，一只和田羊脂玉雕琢的玉龙显露出来。由于埋土已久，羊脂白中透露出一些土黄色；更为奇特的是，洁白的玉龙上竟出现了几丝红筋。宋开顺明白，那是他打死机要员时，机要员鲜血染透了丝绸包，日久天长，血液慢慢侵润进了玉体，玉面出现了血浸。

一种不详的预感向宋开顺袭来。

他再次四下张望，一片寂静，只有北风在树梢上呼啸。他赶紧将玉龙连同木函塞进旅行包中，当他正准bèi

离开时，他的眼睛被一串椭圆形卵状小种子吸引住了。种子很特别，边缘有翅，具刺状突起。

“大茶药！”他心头微微一震。他早年在药店当伙计多年，对这种药材，他很熟悉。这种植物既是风湿痹痛的灵丹妙药，更是杀人无形的致命毒药，俗称“断肠草”，是长江中下游地区常见的中药材，但由于它有特殊的除痹祛风功能，不少人还用它和其他中药配伍，做成药酒，也并不那么容易被采到。从这颗茎叶粗壮程度看来，至少已有十年以上生长期，俗语说：“十年断肠草、牛吃牛立倒！”那更是毒性非常。

宋开顺心想：今天，让他在这里和这株“断肠草”不期而遇，是不是冥冥之中预示着什么？他突然想起，临走前，“孩太君”还向他索要“合欢丸”，当年他配制并献上此药的目的就是想让“孩太君”慢性中毒、精绝人亡。这次“孩太君”来雷江竟然主动索要该药，难道是当年冤魂宿命，天意该他命丧雷江？

想到这里，宋开顺再次拿起小镐，将“大茶药”连根刨出，一起装入旅行袋中。

第110章 雪蓧双刀

1

晚上，当招待所所有人都下班后，宋开顺来到三号楼，轻轻叩响了山田次郎的房门。

房间里，山田次郎正穿着紫色的丝绸睡衣，抽着一只吕宋雪茄，慢慢地吞云吐雾，感慨万千：他没想到，他现在下榻的地方，竟然是当年梅府后花园！这里，曾留下过他年轻时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而且，一下车，他又遇见了30多年来一直想找的人！如此巧合，到底是福是祸？

新中国刚刚打开国门，他就这么迫不及待以外商身份来到雷江，是因为这里，还有他一份难以割舍的牵挂，随着他吐出的袅袅烟圈，他的思绪又飞回到34年前～２1944年6月。英美盟军在诺曼底登陆。曾经横扫欧洲的德国被迫陷入两线作战，在同盟国的持续打击下，已是江河日下、日薄西山。而太平洋战场，美军经过中途岛海战、马里亚纳海战、莱特湾海战等一系列海空决战，彻底摧毁了不可一世的日本海军舰队，美国的“蛙跳”战术，发挥了强dà

的威力，迅速逼近日本本土。

整个1945年，犬川次郎每天都在焦虑中度过。作为一个情报人员，他有每晚听收音机的习惯，先听东京广播，再听重庆广播，从敌我双方了解战况，以便做出自己独立的判断。

3月10日，美军对东京进行了惩罚性大空袭。数以千吨的燃烧弹从B２９远程轰炸机宽大的机腹倾泻而出，熊熊烈焰使得十余万人一夜之间化做焦炭，四分之一的东京成为一片废墟；犬川次郎切身感觉到日本也不是“皇道乐土”，日本军国主义加在亚洲各国的恐怖空袭终于报应在他们自己头上，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家小担心起来；5月4日，德国在盟军联合打击下，柏林解放，德国法西斯正式投降，他感觉到日本已经独木难支了。

他老师土肥原贤二是研究中国和苏联问题专家，他深知dào

，俄罗斯是一个爱憎鲜明、个性十足的民族，斯大林更是一个有仇必报的领导人，只要苏联结束对德战争，苏联zf绝对不会局限于什么《日苏友好条约》，一定会重拳打击日本这个老冤家对头，驻扎在满洲的关东军会遭受莫顶之灾。

欧洲战线如此，太平洋战线也是坏消息频传。6月21日，冲绳被美军占领，日本西南门户洞开；8月6日、9日，NHK主播一改平日稳健的播音风格，连续两天禁不住失口惊恐高喊：广岛、长崎遭到美国巨型炸弹袭击，损失惨重；8月8日晚，苏联zf向日本驻莫斯科大使声明，苏联根据雅尔塔会议精神，忠于同盟国义务，宣bù

从次日起与日本进入战争状态。

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犬川次郎重重地坐在椅子上。他知dào

，在苏、美两个巨人的南北夹击下，大日本帝国将会很快灰飞烟灭，作为日本皇亲和帝国军人，他自己也彻底完了！

战后的日本，肯定会是盟国的占领地，军人不会是战后的宠儿。要在战后日本很好生存下去，就必须有足够的金钱。当务之急，是要尽量将他这些年来在雷江搜刮来的财富做一个妥善安排：海路已经被美国海军牢牢封锁，带回日本肯定不可能。一旦战败，自己即便不杀身成仁，也会进入战俘营，掠夺来的海量珍宝不仅不会为自己带来半分利益，还会成为自己的罪证。最好的办法就是就地藏起来，待以后有机会再设法取出。但靠谁来藏、藏在哪里，必须得周密考lǜ

。

在他身上，还有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他出身忍者世家，犬川家族，精通空手道，尤其擅长忍者刀法，当年夜袭雷江和夜袭游击队营地，都是他身先士卒，亲自摸掉岗哨。这也是日本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最看重他的原因之一。

与掠夺来的宝藏放在一起的，还有他犬川家族的祖传宝贝——雪蓧双刀。雪蓧双刀是用“玉钢”原料，通过丸锻、水减、钢材搭配、素延、烧刃、收尾等粗加工和锻冶押、茎、铭切和刀装等精加工而成。双刀由长刀“落叶”与短刀“小蓧”组成，刀鞘镶有纯银的日本皇族标志菊花图案，刻着“天皇御赐”字样。两把刀上均有独一无二的金色雪蓧纹，刀身如紫电、刀刃如青霜，只要见血，无论哪个季节，都会落叶缤纷，是日本36把名刀之一。

日本的宝刀、家族的荣耀，绝不能作为战利品，落入支那人的手中。

他来回踱着步，左思右想，终于有了一个万全主意。

3他抓起电话：“宪兵队，按照军部命令，我要秘密提审国军战俘！”

宪兵队阴森的审讯室。

几个战俘蹲在角落，几个魁梧的宪兵凶神恶煞般的瞪着他们。战俘们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半夜里被“孩太君”提审，战俘都想：肯定是自己最后的日子到了！

“孩太君”挥了挥手，几个宪兵退了下去，带上门。

“孩太君”慢慢踱到战俘们身边，战俘们的心都到了嗓子眼，“孩太君”杀人魔王的名号早已是臭名昭著，不知dào

今夜，他会想什么恶毒的办法戕害他们。

但是，出乎他们所有人意wài

，他们听到一个格外和蔼和谦卑的声音：“诸位支那勇士，委屈你们了！大日本皇军就要失败了，你们要胜利了！我想先放了你们，让你们回去，希望你们跟贵军长官汇报，我们愿意和贵军接触投降之事！”

几个战俘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犬川次郎无奈的笑道：“你们中国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势所趋，我也没办法，还希望各位能不计前嫌，多为我说的好话，作为军人，我不得不执行命令，很多事情也是按照上司命令，不得已而为之。”

几个战俘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年长一点的，小心翼翼地问道：“‘孩太君’，您不是和我们开玩笑吧！”

“开玩笑？”犬川次郎苦笑道：“我现在还有这份心思？”

“那您什么时候放我们？”

“现在！不过，我们还没有完全投降，你们不能就这么大摇大摆出去，会引起怀疑的。”

他偷偷的小声告sù

战俘们方案。

战俘们突然觉得有了生的希望，感激的点点头：“‘孩太君’，我们一定按照您的安排做！”

第111章 得意忘形

1

一台马车停在雷江警备司令部门口。

四个战俘在两个持枪皇协军的严密看押下，将六个沉重的樟木箱子抬上了马车。然后，犬川次郎骑着马，说是执行军部秘密任务，带着他们连夜出了城。

他既没带“王八盒子”手枪，也没挂上指挥刀，只是贴身背着雪蓧双刀。宝刀雪藏了太久了，将来可能要雪藏更久，需yào

人血来喂养了。

早上，犬川次郎一个人回来了。所有的人都以为那四个战俘被连夜押送到了军部。

只有犬川次郎一个人知dào

，当四个战俘在皇协军监视下，挖好深坑将六个大箱子埋下时，他闪电般抽出雪蓧双刀，旋风般的在他们身前掠过，“落叶”与“小蓧”在月光下闪着森冷的寒光，那四个战俘和两个皇协军的喉管被瞬间割断，顷刻热血飞溅，在漫天飞舞的落叶中，一声不吭倒入坑中。

犬川次郎将带血的雪蓧双刀和宝藏埋在一起，连同那六具尸体。

除了他，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dào

这个秘密了。

2当山田次郎为宋开顺打开房门时，他的眼睛就死死盯在宋开顺手里提着的旅行袋上。

宋开顺将沉甸甸的旅行袋递给山田次郎。山田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打开旅行袋，露出了那只他朝思暮想、洁白油润的玉龙！

山田取下手表，惟恐白金表带划伤玉龙。他将玉龙轻轻放到桌子上，用短粗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玉龙，口中禁不住一再发出赞叹。

玉龙玉质还是那么的莹透纯净、温润坚密，洁白无瑕；但这种白，既不是苍白，又不是愣白，而是油润细腻。玉龙只是表皮偶尔多了几根血丝，反而更赋予了玉龙一丝灵气和活力。雕刻工艺精湛，圆润流利，造型生动，栩栩如生。轻轻抽出龙口塞着的丝绸，可见晶莹的龙珠在龙口中自由转动。

龙口没有半点损伤痕迹，圆润的龙珠是在龙口内部研磨而成，真可谓巧夺天工！龙爪呈现五爪，更是确定这是皇家御赐宝物无疑。

光是这么一大块完整羊脂玉籽料，就已经是天价；考量其艺术价值和文物价值，那就更是无价之宝。与玉龙比起来，日旭株式会社收藏的全部艺术品价值，甚至包括他以前在雷江搜刮掠夺的那些财宝，就不值得一提了。

山田次郎此次来雷江，主要是希望能找到当年的藏宝地点，慢慢挖掘宝藏并偷运回国。对玉龙，他只是怀着内心的遗憾，前来寻觅它的踪迹。没想到，他刚刚踏上雷江的土地，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经过一番威逼利诱，花这么小的代价，就得到他魂牵梦萦的宝物，山田次郎不禁欣喜若狂！

3“‘孩太君’，我履行了诺言，希望你也兑现你的诺言！”宋开顺冷冰冰的声音把山田从专心的欣赏中惊醒过来。

他抑制住内心的狂喜，笑容满面地对宋开顺说：“宋桑，感谢你妥善保管了玉龙这么多年。你是我们日本的真zhèng

朋友，不要这么急，我特意从日本带来了清酒，我们一起喝一杯庆祝一下！”

山田次郎从里屋拿出一瓶清酒，顺手拿过两只玻璃杯，倒满酒，一种特有的酒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山田次郎递给宋开顺，端起酒杯：“来，为我们的友谊真诚干一杯！”

酒的确不错，清冽芳香、甘醇爽口。但宋开顺无心喝酒，只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拿起桌子那几张泛黄的照片，迅速瞄了一眼，然后，连同那一叠日元一起仔细的收入怀中，转身要走。

“别急嘛！宋桑，这可是日本最好的清酒，陪我喝一杯，叙叙旧！”山田次郎歪在太师椅上，得yì

地说。

宋开顺无奈坐了下来，再抿了一口，还是觉得一股苦涩，说道：“我还是更喜欢家乡酒——雷江特曲！”

山田次郎掏出雪茄，递给宋开顺。宋开顺摆摆手，山田抽出一根，从睡衣口袋掏出一只精致的打火机。“叮”，声音极为清脆悦耳，他点燃雪茄，随手将打火机放在桌子上。

“‘孩太君’，按照传说，玉龙一但离开雷江大地，雷江将会水灾泛滥，成为一片汪洋泽国！而且，也会给拥有者带来血光之灾，你就一点都不顾忌这些？”宋开顺还是不死心，做最后徒劳的努力。

山田次郎呵呵笑了：“宋桑，现在是科学昌明的时代，这些无稽之谈的传说，你也相信？按照你们中国现在流行的话来说，我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不会理会那些封建迷信。”

听着山田次郎振振有词的“唯物主义”论调，宋开顺干笑了一声：“‘孩太君’，就算你得到了玉龙，你又有办法把它带出中国吗！”

山田次郎回应道：“宋桑，你又杞人忧天了，我当然自有办法！”

山田次郎还真没吹牛，他心里早就盘算好了，有个日本领事是他密友，将玉龙作为外交邮件带出中国还是没问题的。当然，代价回报是，日旭株式会社全力支持该领事竞选下任外相。

宋开顺沉默无语。

4为了打破沉闷的僵局，山田次郎没话找话地说：“宋桑，我需yào

的‘合欢丸’你带来了吗？”

宋开顺突然醒悟，从怀中拿出一个深色玻璃药瓶，递给山田次郎。

山田次郎拧开药瓶，一种浓烈的中药味扑鼻而来。他倒出一看，是一堆大拇指大小的褐色药丸。“哟西，宋桑，你的大大的好！”他将摊满药丸的肥厚手掌伸向宋开顺，“宋桑，你也来两颗，一会我们的。一起快活快活！”

宋开顺自然明白山田次郎的真实用意，于是他仔细选了两颗颜色最深的药丸，拿起就往嘴边送。

山田突然劈手夺了过来，“宋桑，这两颗药丸还是给我吧，你再另选两颗！”

宋开顺心里说：“早就料到你会这手，还是那么多疑奸诈！”

他故作无奈地再拿了两颗，顺手扔进口中，说了声：“配方改进过，用酒服药效果更好。”然后，就着一口清酒，一仰脖，咽了下去。

山田亲眼看到宋开顺吃下药丸后，才将刚从宋开顺手中夺过的药丸放入口中，就着清酒慢慢吞了下去。

山田次郎yin笑着说：“宋桑，是让我秘书过来还是我们过去？我们一起地，快活快活？”

第112章 断肠毒发

1

大岛美智子又何尝不是山田次郎的“杰作”！

那是在十年前一场日本精品水墨画展上,一个女大学生模样的参观者正对山田株式会社的精选藏品进行品鉴，女学生举止优雅，声调柔和。而且，对艺术品评论的眼光独到，品位不俗。

这个女学生立即引起了山田次郎注意。他悄悄跟在后面仔细观察，当他与女学生正面相对时，不由得大吃一惊，简直是梅霞活脱脱在世！尤其是女学生举手投足间的神韵，与山田次郎心中的梅霞竟别无二致！山田次郎深感震撼，立即派人打探女学生底细。冤家路窄，原来这个美少女竟然是自己艺术品投资的竞争对手大岛茂的掌上明珠。

进一步调查得知，大岛茂一直想收藏雪舟大师的山水画作，但苦于没有渠道。山田次郎不禁大喜过望，想出了“一石二鸟”的毒计：

山田次郎一方面秘密派人将自己早年收藏的高仿赝品《富士清见寺图》带着去见大岛茂，并开出一个即远超过大岛茂资产又不失公允的价格，以吊足大岛茂的胃口；然后又故作竞争状，摆出一副势在必得这副《富士清见寺图》的样子。

在卖主故作动摇下，大岛茂果然上当，求图心切的他不惜以所有收藏和房屋为抵押，从银行贷款购取了高仿赝品《富士清见寺图》。

等大岛茂彻底上套，山田次郎再通过媒体，大张旗鼓将手中那张真品《富士清见寺图》高调拍卖。真假《富士清见寺图》吸引了所有媒体的目光，一时间成为所有媒体的重点新闻。山田次郎和他的山田株式会社赚足了公众眼球。自然，大岛茂声名扫地，贷款银行纷纷上门逼债。

事情果然与山田次郎预想的一样，大岛茂羞愤自杀，他的所有呕心沥血的藏品被银行以低廉拍卖价尽归山田株式会社。当然，一起被山田次郎得到的，还有大岛茂那宝贝女儿。当大岛美智子跪在他面前被迫穿着梅霞那件梅花嫁衣，任他尽情凌辱发泄时，山田次郎才真zhèng

心满yì

足。

从此，大岛美智子被迫充当山田次郎的秘书、情人和性奴的多重角色。

2宋开顺明显对山田次郎的建议不感兴趣：“药效还要有段时间才起效～正好我可以向您诉说这些年来我提心吊胆的生活！”

山田次郎点点头：“愿闻其详！”

宋开顺慢慢地从他如何隐姓埋名、如何参加工作、文革中如何冲击档案馆、毁灭证据等等～渐渐地，山田次郎觉得宋开顺的声音越来越远，好像是通过是个长长的管子传过来；而且，看对面的宋开顺也越来越模糊，他使劲眨了眨眼，还是觉得宋开顺如同一个幻影，在眼前晃来晃去。他以为是酒喝多了，想站起身去喝点茶，当他刚刚站起身来，腹内一阵剧烈绞痛、他头晕目眩，豆大的汗珠瞬间从头上滚落下来，山田次郎顿时意识到自己中毒了！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定神看了看宋开顺，而对方正笑吟吟看着他满脸痛苦。他恍然大悟，咬牙切齿地对宋开顺说：“宋，你，竟敢对我下毒？”

看到山田次郎毒发痛苦的样子，宋开顺笑了，笑的很舒心，灿烂：“我还是叫你做犬川次郎吧，那样更符合你这条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狗身份。其实，你吃的不是催情药，而是我为你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制作的催命药。你现在觉得小腹绞痛是不是？那就对了，这药名叫‘断肠草’，会使你小肠变黑、粘连，然后断肠而死！”

山田次郎忍着剧烈的腹痛，咬着牙说：“你为何要对我下毒！”

“为什么？因为你毁了我全部！全部～我一直生活在阴影下，担惊受迫，如同一只真的‘鼹鼠’，40多年了，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只可惜我没这个本事！”宋开顺脸扭曲得狰狞。

“你怎么吃了没事！”山田次郎非常不解。

宋开顺说：“我知dào

你性格多疑，所以我先拿了颜色较深的，也就是药力最大的两颗。你果真抢过去了，并且真的用酒送服，所以你发作很快。而我，来之前吃了很多绿豆和甘草，所以能控zhì

住毒发！”

山田次郎想扑上去，用铁拳打烂宋开顺的笑脸，拧断他的脖子，但他腹内绞痛不已，已是四肢无力，冷汗直流；好在他是武林高手，在这样情况下，还能秉气凝神，护住心脉，然后挣扎着逃向卫生间。

３宋开顺看着山田次郎大汗淋漓逃入卫生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和轻松涌上心头。他知dào

，这是他精心炮制的药丸，山田吃的两粒药丸的剂量足以药死一头牛。尽管他吃的那两颗药丸中掺了解毒剂绿豆粉，自己来之前也喝了足够的羊血，但也觉得腹内隐隐作痛了，作为药店伙计，他深知“断肠草”的毒性，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回家继xù

喝剩下的羊血解毒。

他迅速将玉龙装入袋中，他用布包着手，仔细擦了自己的茶杯还有桌子，不能留下指纹！看到桌上的打火机和手表，他灵机一动，顺手牵羊，可以造成入室抢劫的假象。

他匆匆来到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不能留下从房门入室、熟人作案的线索！他转身来到窗户边，打开窗户，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他踏上窗台，随手将一根路上捡来的、断了半截的钢锯条遗落在窗台上，造成是从外面撬开窗户入室的假象。这一系列动作连贯娴熟，都得益于40年前，宋开顺在南京“竹机关”严格的特工培训。今天，他把所有的特工技能都用在谋杀推荐他去培训的人身上，这也许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和报应吧！

作为招待所所长，宋开顺自然熟悉三号楼周边情况。他跳下窗台，落在矮墙上，只是由于拎着玉龙，他重心不稳，再从矮墙上摔了下来，一屁股坐在草丛里。好在矮墙不高，冬天衣服穿的厚，他没有受伤，赶紧站了起来，下腹绞痛越来越明显了，他要迅速回到家中进行解毒，否则，他也会毒发身亡。宋开顺强忍着激烈腹痛，睁大朦胧恍惚的眼睛，努力辨识着回家方向，跌跌撞撞，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第113章 玉龙回归

1

预审室一片宁静。只有宋开顺持续的交代和国庆笔录口供的沙沙声。

于心远一直没打断，让宋开顺敞开诉说，一吐为快。直到宋开顺最后说：“于队长，就这些了。我该交代的，全都交代了。”

于心远这才说话：“那山田次郎是怎么死的！”

宋开顺肯定的说：“当然是被我毒死的！我有把握！那根‘断肠草’我煎了一个下午，按照药丸的剂量，毒死一头壮牛都没问题，更不用说一个人了！”

于心远和国庆、建军三个人对望了一下。

除了参与办案的公安，知dào

山田次郎真zhèng

死因的，就只有那天参会的行署和雷江县主要领导。宋开顺不可能知dào

案件的细节。

“你再好好想一想，你走时，山田次郎是个什么情况？”于心远诱导说。

宋开顺低着头，仔细地想了想：“山田次郎可能是怕我乘机袭击他，他很快逃进卫生间，我听到他反锁门的声音。我也赶紧离开了现场。”

“你觉得山田次郎应该死在哪里？”于心远继xù

追问。

“那就应该死在卫生间了。‘断肠草’毒发很快的，更何况他是用酒送服的。”宋开顺回答得确切肯定。

2“你拿回去的那些东西呢？”于心远换了一个主题。

“玉龙我藏在阁楼上了。至于手表、打火机，我就放在棉袄内口袋中，没拿出来。”宋开顺应答道。

“你明明知dào

这些东西很贵重，也是案件重yào

线索，为什么不好好藏起来？”于心远提出他的疑问。

“因为回家以后我也毒发得很厉害。尽管我事先服用了甘草水，我吃的药丸里面掺了绿豆粉，但到家以后，我依然腹痛如绞，两眼昏花。凭着最后力qì

，我藏好玉龙，别的，我真的顾不上了。”宋开顺显然还心有余悸。

“你为何没中毒？”

“我事先准bèi

了浓甘草水和羊血，我喝了吐，吐了喝，睡了一天一夜，才满满缓过来。等我完全清醒过来时，却发xiàn

棉袄不见了！这让我非常不安，因为我没来得及对那些东西进行处理～，结果，真的是这里出现了问题！如果我不自作聪明拿那些东西，你们可能还没这么快找到我，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宋开顺悻悻地说。

这与“龙三Lang”交代的不谋而合。

于心远再次陷入沉思。从宋开顺交代的内容看，基本与现场吻合，看来他没刻意隐瞒什么；他的故yì

杀人罪是证据确凿，而且，还挖掘出了他严重的历史问题，依法判处死刑是铁板钉钉的事。

那他为何要隐瞒山田次郎的真zhèng

死因？或者，他没有隐瞒，致死山田次郎的另有其人？

他朝建军耳语了一会。然后对宋开顺说：“今天就到这里，你下去再想一想，想到什么在告sù

我！”

当宋开顺刚刚走出预审室门口时，建军似乎不经意间绊了他一下，顿时，宋开顺一个后仰，带着手铐的双手在空中乱晃，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但还是重重的往后面倒了下去。宋开顺“啊”地一声，就在后脑即将重重撞击坚硬的水泥地面之际，一只大手扶住了他。

他惊魂未定，侧目一看，是建军。

建军慢慢将他扶起来：“注意，别再摔跤！”

宋开顺拖着脚镣缓缓走回牢房，建军回过来对于心远摇了摇头。

这是于心远特意安排的。目的是对宋开顺应急反应能力进行测试。

既然宋开顺没有身怀武功，那怎么可能击杀武功高强的山田次郎？

于心远再次陷入苦苦思索。

2当于心远带着搜查令和国庆、建军去宋开顺家时，才与他80多岁的老母见了第一面。

老人个子不高，也就1米5左右，但还算身材挺拔，一点都不显佝偻。穿着一件蓝色老式侧襟衣服，显得清清爽爽，头发绾成一个髻，一根檀木钗别着，干净利落，显现出一种尘世碾压后残存的优雅。

当国庆向宋开顺老母宣读搜查令时，她表现的出奇的平静。是那种内心波涛汹涌的静，也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倒的静。

宿舍不大，典型的两居室。老人住在里屋，宋开顺住在窗户靠街的外屋。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搜查的关键，就是寻找那只玉龙。

尽管于心远再三要求做好保密工作，但宋开顺就是“鼹鼠”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县zf宿舍处于县中心地带，很多人闻讯而来，将周边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当建军从天花板上小心翼翼地拿下玉龙，并双手捧着走出屋外时，围观的人群突然爆fā

出经久不息的掌声，很多人眼中都热泪滚滚。因为玉龙，是雷江的平安所在，也是他们的精神寄托。不少“老雷江”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难怪今年雷江会爆fā

这么大的洪水。原来是这个杀千刀的畜生将玉龙搬离了土地，藏在天花板上！‘玉龙多高，水位多高’，看来这句古训一点不错，玉龙真是一个通灵宝物！于局长找回玉龙，是我们雷江的大恩人啊！”

于心远自然无心理会这些无稽之谈，他只不过是按照规矩提取赃物。

与围观人群的热烈和愤nù

表情不同，宋开顺的老母始终表情那么平静，甚至，嘴角还露出一丝笑意。这种淡然，让于心远隐隐感到有几分担忧。不知dào

失去儿子的老母以后该如何生活！

3玉龙重见天日，“鼹鼠”真相大白！整个雷江陷入了欢乐的海洋，整日整夜，雷江县公安局门前鞭炮不断，送匾的、送锦旗的络绎不绝。于心远，再次成为媒体新闻的焦点，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很多人都日夜守候在公安局门口，想看看这位“大神探”的尊容，其热烈程度一点不亚于现在的青年追星周杰伦。

不只是雷江老百姓。省、行署、县三级官员也都一扫长期笼罩在心头的阴霾，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所有的预想结果中，最好的一种结果！

尽管案子有了明显进展，但于心远一点也不轻松。光是各级领导听取侦破经过汇报，就忙的焦头烂额。有时，一天要汇报三、四场，汇报完县里，再汇报行署、省里；汇报完公安，再汇报政法；汇报完zf，还要汇报党委、**、政协，于心远一遍遍重复“在各级党委、zf的领导下，在各级政法部门的大力支持下，在各级公安部门的通力协助下，案件初步告破”套话，他不厌其烦，但也无可奈何。每级领导听完汇报，都要大大先赞扬一番，再勉励一番，弄的他耳朵生茧。他心想，还真不如送上几碗“香菇烧肉”来得实在，这些天，连续突击审讯，早就想打点牙祭了。

第114章 案件定性

1

尽管于心远肚子里空空如也，但心里面却堵得严严实实，两块大石头始终压在他心上：一块是山田次郎究竟是不是被宋开顺杀死的？他交代的死因是毒死山田次郎，与真zhèng

死因存zài

很大不同，莫非，山田次郎之死另有其人？如果另有其人，那么那这个人会是谁？！一块就是宋开顺那80多岁的老母，最后那诡异的微笑在他面前始终挥之不去。知dào

儿子犯下如此大的罪行，做母亲的该如何心如刀绞！于心远十几岁就成为孤儿，因此，他对母亲有一种特别的牵挂，哪怕，是罪犯的母亲。

他稍稍空闲，就对国庆说：“你再去宋开顺家，看看她老母亲，问问有什么需yào

没有？”

国庆很不以为然：“队长，于公，这是一个历史***，现行杀人犯；于私，‘文革’期间，他把你和鲁县长整得死去活来。他母亲养了这么一个罪大恶极的儿子，怎么对她都是她的报应！”

于心远一脸严肃：“老年丧子，情何以堪！宋开顺是宋开顺，他母亲是他母亲，我们现在是新社会，不要搞牵连连坐！”

国庆心想：队长怎么越来越像鲁县长了，一副文绉绉酸溜溜的样子。出于对于心远的敬畏，国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2国庆很快就回来了，行色匆匆。

于心远看到国庆严峻的脸色，就知dào

大事不好。

“队长，我去的时候发xiàn

她家门窗紧闭，呼喊没人应。破门以后，发xiàn

，老太太已经～”国庆说道。

“还有救吗？送医院了吗？”于心远急切问道。

国庆摇摇头。“现在派出所在保护现场～”

于心远说道：“叫上法医，建军，我们去现场～”

围观的人很多。尽管拉着警戒线，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在维持秩序，不少围观的人还在向里面探头探脑，相互之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看到于心远一行来了，人群自动分开，给他们让了一条路。

房间内依然整洁。被子、衣物叠得整整齐齐，锅碗洗得干干净净，地面、桌椅一尘不染。看来，老太太在走之前认真打扫整理了房间。

遗体已经从房梁上卸了下来，平躺在床上，脸上盖着白布。白绸子还勒在脖子上，没有解下来，方便法医检验。

法医很快就检测完毕。“确定是自缢身亡，死亡时间据推断，应该在48小时以上！”

48小时！也就是说，是在于心远搜查后的当天晚上，在全城庆贺的鞭炮声中，这个孤独的老人，默默地最后一次打扫好房间，锁紧门窗，拉好窗帘，她不屑使用粗陋的绳子，拿出她精心准bèi

的白绫，寂寞地将自己挂在房梁上。

也许，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派出所的民警递给于心远一封信：“这是在餐桌上发xiàn

的～”

于心远打开一看，纸张是从笔记本上精心裁剪下来的，上面用圆珠笔写有几个字，尽管不漂亮，但很工整，如同小学生，一笔一划：

“儿子，我知dào

你犯了很重的罪，也知dào

会有很坏的结果。但你真不应该恨雷江乡亲，我只是无法告sù

你，我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你犯了错，就要有报应。娘对不起你，是娘拖累了你，无论如何，你还是我的儿子，娘爱你，在天国等你！”

于心远突然觉得一阵心酸，泪眼朦胧。

“于队长，行署公安局来电，让你马上回行署参加紧急会议！”雷江公安局的机要员到现场找到于心远，急切地向他汇报。

于心远控zhì

住感情，对派出所的民警说：“遗体送到殡仪馆先保存起来！在我回来之前，对宋开顺封锁消息！”

3回到行署公安局，于心远又是受到英雄般的欢迎。

在案情分析会上，行署政法委书记谢羽泉当着与会的全体公安干警，拍着于心远的肩膀：“不愧是侦查英雄，公安劳模，你这次又为省里、为国家立了新功，不仅破了新案，还揪出了一个隐藏革mìng

队伍极深的历史***，雷江县委、县zf再次寄来感谢信，百姓也送来锦旗～”

他转身拿出两面锦旗：一面锦旗上绣的是“神警雄风、罪犯克星”，落款为“雷江县委、县zf”；一面锦旗上绣的是“包公再世”，落款为“雷江县全体人民”。于心远觉得很不安，因为在他心中，还有很多很多的疑虑未解，案情都没真相大白，就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荣誉，使他如芒刺在背。

尽管是总结大会，不是案情分析会，但于心远还是不合时宜地提出了他对案情的疑点：

一是宋开顺有没有同伙？如果没有同伙，山田次郎是怎么死的？

二是两个不同的脚印是怎么解释？

放过这些疑点，很有可能会导致真zhèng

的凶手逍遥法外。

于心远提出的疑问使在座的干警频频点头。

谢羽泉心里有点隐隐不快，如果按照于心远思路继xù

侦破下去，“2.15”案件何时能够结案？何时能给上级一个圆满交代？他觉得不能再节外生枝了，于是说道：“于队长这种探求真相、认真负责的态度值得表扬，也值得我们学习，这也是他能够屡破大案、奇案的关键。但就‘2.15’案件本身来说，我个人认为证据很充分了，罪犯也供认不讳，从政治影响上、群众情感上，这都是最好结局。昨天，省政法委专门召开专题会议，鉴于‘2.15’案件的重大政治影响，要求公检法联合办案，从重从快进行惩处。给党一个交代、给国家一个交代、给人民一个交代，保障改革开放的基本国策能顺时实施。”

将偶发刑事案件上升到国家利益和政治高度，于心远不好再说什么了。即使从法律角度来说，无论山田次郎是不是宋开顺最后杀死的，宋开顺“故yì

杀人罪”的罪名都始终成立，再加上过去犯下的滔天罪行，他是不会有任何生机的。

于心远最后说：“我服从组织上的决定。今天我来开会前，罪犯的母亲自杀身亡。据我们了解，罪犯母子相依为命、感情很深。这对我们彻底弄清真相，也许是一个机会。我想回去，再突审宋开顺，将证据进一步核实，为下一步起诉和审判打下坚实基础，使‘2.15’案件经得起历史检验”。

这个表态令在座的领导纷纷点颔赞许。

第115章 举棋不定

1

回到雷江公安局，于心远心里一点也不轻松。作为一名老公安，行署政法委工作会议精神他已完全领会:只要让宋开顺认罪服法，依法严惩，给各方面一个交代；其他的不要深究，以免节外生枝。

但作为一名资深刑侦人员，山田次郎的不明死因始终纠结着他。这个关键环节没有彻底明朗，无论从哪方面来说，“2.15”案件都不能完全结案。

宋开顺母亲遗体还存放在殡仪馆。是不是要让宋开顺见上最后一面，雷江公安局决定让于心远定夺。总而言之，只要于心远有什么要求，行署、县里所有部门都会大开绿灯。

办公桌案头上还放着宋开顺母亲的遗书。把遗书交给宋开顺不难，但作为人之常情，宋开顺肯定会提出要见他母亲最后一面，这就存zài

很大风险。不是担心他乘机逃脱，就怕他万物皆灰，顽抗到底、甚至自杀。但不满足宋开顺这个愿望，无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于心远思量再三，觉得还是要和宋开顺当面说清楚。

他找来国庆和建军，认真做了一番安排。

傍晚时分，于心远再次提审宋开顺。

2预审室内，宋开顺一脸茫然：“于队长，我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我认罪服法，愿意接受法律的任何制裁。还有继xù

问的必要吗？”

于心远为宋开顺点上一支烟：“你先平静一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开顺好像恍然大悟：“哦？是要我留遗言吧？还没开庭呢，是不是太早了一点？”他想了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一出事，我老母亲不知dào

怎么办？”说到这里，他双眼发红，“真不知dào

他这些天是怎么过的！于队长，我还有机会能再见到她吗？”

于心远点点头：“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

宋开顺顿时瞠目结舌，大感意wài

！

2当宋开顺被带到公安局法医室门口时，他已经知dào

是怎么回事了！

在门口他就双膝跪下，拖着脚镣膝行到解剖台前。

解剖台上安详地躺着他那80多岁的老母亲！

为了这一刻，于心远可谓煞费苦心：带宋开顺去殡仪馆，不可预知风险太大；只能将遗体从殡仪馆冷库再运到公安局的法医室，这样，可控性就大有保证。

显然，遗体经过了殡仪馆的精心化妆，这是于心远特意要求的。老人显得安详、平静，如同熟睡。就是周身都散发着一阵阵阴冷，明显能感受到老人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宋开顺抱着母亲的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的内心翻江倒海般，涌动着对母亲的怀念，一声压抑的哭声，重重地从胸腔里喷了出来，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于心远挥了挥手，周边的干警都退了出去。法医室内只留下他和建军，尽量给宋开顺一个尽情释fàng

的空间。

建军精神高度关注，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宋开顺的一切，唯恐他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半个小时过去了，宋开顺也从巨大的痛苦中平复了很多。

于心远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好了，节哀吧！放心，我们会料理好老人家的后事的！”

宋开顺泪眼朦胧，感激地看着于心远，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对着于心远磕了三个头。

于心远从口袋里掏出那份遗书递给宋开顺：“这是你母亲最后留给你的！”

宋开顺接过遗书，刹那间，泪水已将遗书浸透，上面字迹已模糊不清。

于心远说道：“宋开顺，马上就要开庭了。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些细节需yào

做进一步了解，请你予以配合！”

宋开顺顺从地点点头。

3当宋开顺重新押回重案预审室时，建军、国庆等不禁长长吁了口气。尽管法医室阴森清冷，但由于高度紧张，他们后背都湿透了。

于心远继xù

发问：“宋开顺，2月15那天，你有没有同伙共谋，或者接应？”

宋开顺不假思索：“绝对没有！”

现场指认也已经做过。国庆也模拟过宋开顺进行过负重跳窗实验，证明一个人完全有能力负重20斤成功跳窗翻墙逃脱。

于心远接着问：“那窗台上还有的一双脚印怎么解释？”

宋开顺摇摇头：“我真不知dào

！”

于心远紧追不舍：“那么，山田次郎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

宋开顺似乎有点不耐烦：“我不是都承认了吗，是被我毒死的，死在卫生间！”

“不对！山口次郎是死在床边，而且不是被毒死的，是胸口被重击而死，死后，身体还受到侮辱！”到了这时候，于心远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直接了当了。

听闻此言，宋开顺大为惊异，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亮光：“那就是说，山口次郎不是我杀的？”

于心远摇了摇头：“不管山口次郎怎么死的，但你投毒杀人的罪行是铁板钉钉，无可更改！”

宋开顺眼中闪过的那点希望之火又熄灭了，突然间，他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在我离开之后，又有人上门来找山田次郎算旧账了！是他，趁着山田次郎毒发之际，杀了他！”

于心远逼问道：“那你知dào

这个人？或者看到什么？”

宋开顺摇摇头：“我离开时已经毒发，确实没看到什么，也不知dào

是什么人！”接着，他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于心远：“于队长，不要再查下去了，山田次郎就是当年的‘孩太君’，是个恶魔、yin棍，过去双手沾满雷江百姓的鲜血；就他这次来雷江，也没安什么好心，绝不是仅仅来投资，为的是寻找并带走当年搜刮的那笔不义之财。

那么，最后杀他的这个人，应该也是当年侵华日军的受害者。是一个义士、侠士，他也是在为民除害，为冤魂报仇，也是为我雪耻！既然我难逃一死，我愿意承担所有指控，于队长，您就到我为止吧！”

于心远听后心里五味乏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宋开顺的最后供述，真诚恳切，也是上级最希望得到的结果。

是对案件继xù

追查，刨根究底，还是见好就收，就此结案？于心远一时也举棋不定。

第116章 正义审判

1

时间在悄悄过去。重案审讯室难耐的沉默。

于心远想到另一个话题：“那次为鬼子指认雷江反日人员的是你吧！”

宋开顺猛地一激灵，显然于心远再一次触动了他的隐秘伤疤。他沉重地点点头：“是我！但是，我是按照鬼子提供的名单指认的。”

“鬼子提供了名单？”于心远显然没有理会宋开顺的狡辩，冷笑道：“如果鬼子知dào

名单，他只要当众宣读就可以，何须要你暗暗指证！”

“鬼子提供了一些名单～我也主动指证了一些！”宋开顺语气中，已然没有刚才大包大揽杀死山田次郎的豪气，显得迟疑犹豫起来。

“那你为什么那么做？你知dào

这样后果吗？”于心远突然想起了有关梅霞母女的种种传说，心中顿感一阵抽痛。和鲁思侠“牛棚”相识以来，于心远早已经把鲁思侠当作家人了。“如果没有梅家母女挺身而出，雷江会出现多少孤儿寡母！又要增添多少冤魂！你不也是痛恨鬼子吗？痛恨‘孩太君’吗？你怎么会甘心做他们鹰犬，来残害自己的同胞？”

尽管于心远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感情，但他眼前始终挥之不去梅霞母女那张屈辱的黄色老照片，他语气越来越严厉，最后简直是怒吼，激越的声音的森严的预审室里回荡。“宋开顺，他们可是你的邻居、你的乡亲啊！”

“乡亲？”提到这两个字，本来一直低着头的宋开顺突然猛地抬起了来，眼睛里迸射出一丝怨毒：“他们把我母亲送给‘孩太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也是乡亲？他们离散我们相依为命的母子时，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乡亲？我恨他们，我希望他们全都死！”宋开顺说这些话的时候，脸完全扭曲，话语凄厉，回荡在重案预审室，如同雪夜的狼嚎。

2在政法委高效协调下，公检法通力合zuò

，宋开顺的命运早成为了定数，没有疑问，无可更改。

雷江县大会堂。这个曾经上演过多少人间悲欢离合的戏剧、带给雷江百姓无数快乐的地方，今天，肃穆安静。会堂内，1000多个座位座无虚席，会堂外面，架着四只高音喇叭，马路上，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全县有线广播站全程直播。

这是一场等待已久的、正义的审判。

会堂内外，鸦雀无声。只有宜城行署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首席法官在高声宣读判决书，声音通过喇叭，传到老龙头、传到翠云山，传到凤凰街，传遍雷江大地。

“判决书公诉机关：宜城行署人民检察院。

被告人宋开顺，别名‘宋振涛’，男，1921年10月6日出生于楚州省楚门县，汉族，小学文化，原为雷江县委招待所所长，家住雷江县委宿舍110号。因盗窃罪于1980年9月20日被雷江县公安局抓获羁押，同月22日被雷江县刑事拘留，同年10月4日被依法逮捕。现羁押于雷江县看守所。

宜城行署人民检察院以宜检刑诉〔1980〕194号起诉书指控被告人宋开顺犯***罪、故yì

杀人罪、盗窃罪，于1980年11月3日向本院提起公诉。本院于同日立案，并依法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被告人宋开顺到庭参加诉讼。现已审理终结。

宜城行署人民检察院指控：

1980年2月14日，被告人经事先周密策划，于当晚20时30分许，利用县委招待所所长的职务之便，去招待所三号楼208房间，秘密和日本客商山田次郎会面。为阻止被害人揭露其历史***罪行，被告人趁被害人不备，将剧毒中药材“断肠草”做成丸药诱使山田次郎服下，并用残忍手段将其伤害致死。事后盗窃高档打火机一只，高档手表一只，经估价，价值约合55万人民币。

案发后，公安机关追回全部赃物，并已发还被害人家属。

上述事实，被告人宋开顺在开庭审理过程中亦无异议，并有书证被告人宋开顺的户籍证明、抓获经过、扣押、发还物品清单、辨认笔录及照片、价格鉴定结论书等证据证实，足以认定。

经查，抗日战争期间，被告人曾代号“鼹鼠”，积极为侵华日军工作。提供情报，引导日军袭击我抗日军民，造成雷江自卫队员110名、抗日群众5名被日军杀害，并参与直接杀害自卫队员2名，盗窃文物玉龙一只。经文物部门估价，玉龙价值约合1000万元人民币。上述事实，被告人宋开顺在开庭审理过程中亦无异议，并有书证被告人宋开顺的供述、照片，价格鉴定结论书，部分证人证言等证据证实，足以认定。

被告人自述，提供情报击毙日军重yào

指挥官和阻止玉龙被日军窃取到国外等重大立功表现，因无其他证人、证言、证物，属于孤证，本院不予采信。

本院认为，被告人宋开顺，利用身为国家工作人员的职务便利，以隐瞒历史罪行为目的，杀害前来投资考察的日本客商，手段特别残忍，影响特别恶劣，其行为已构成故yì

杀人罪；

被告人盗窃财物数量特别巨大，其行为已构成盗窃罪；

被告人历史上曾积极配合侵华日军，捕杀我抗日志士。罪行特别巨大，影响极其恶劣，经报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批准，对其***罪予以追诉。检察机关以上各项指控成立。

据此，根据被告人宋开顺的犯罪事实和具体情节，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二条、一百三十二条、第九十七条的规定，判决如下：

被告人宋开顺犯故yì

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宋开顺犯***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宋开顺犯盗窃罪，数目特别巨大，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三罪并罚，判处被告人宋开顺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全部财产。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书面上诉的，应当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副本二份。”

第117章 死牢探访

1

对于这个迟到的判决，雷江百姓是百感交集。

喜的是，祸害雷江的幽灵“鼹鼠”终于落网，即将伏法；当年杀人如麻的魔鬼“孩太君”也命丧雷江，那些节妇烈女、忠贞志士，终于可以瞑目，含笑九泉。难的是，清除“孩太君”的，为雷江百姓雪恨的，竟然是大汉奸“鼹鼠”；而为“孩太君”报仇的，竟然是人民zf的**机关！

似乎每件事都合情合理，又似乎每件事都违背常理，这里面真是一团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雷江百姓对这个身边熟悉的宋开顺，对这只一直隐藏的“鼹鼠”，爱恨情仇、五味俱陈，只能化作一江雷江水，在时间的长河里滚滚东流。

宋开顺没有上诉。他知dào

上诉也没有结果，三个死刑，翻案绝无可能。最多只能多苟延残喘几天，自从他母亲去世以后，他就希望能快点执行，早日和母亲到另一个世界相聚。

省高院终审判决很快下来了，最高法院的死刑复核也在规定时间内如期而至。

宋开顺的名字，已被打上浓重的红勾，随着死刑判决书张贴在雷江的大街小巷。

2明天就要执行了，于心远却显得心事重重，他问国庆：“有什么人来探望宋开顺吗？”

国庆气狠狠的说：“这只‘鼹鼠’将雷江祸害惨了，老一辈基本上家家和他有血仇，雷江百姓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还会有人去探望他？”

宋开顺终身未婚，没有妻儿，只是和老母相依为命，老母一死，他已完全没有亲人，于心远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忍，他看了看方正武送来的两瓶酒，从口袋里上下摸索，掏出一把两角、五角和一元的钞票，交给国庆：“你去帮我买点豆腐干、猪耳朵、牛肉干、花生米，我想去看守所看看他！”

“这～”国庆有些迟疑。

“去吧，他已经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再坏也是个人！”

如今的于心远，就是雷江的传奇，到哪里别人都会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他找到看守所长，提出要探望宋开顺，所长满口答yīng

，并亲自陪同。

于心远带着酒菜比较顺利来到关押宋开顺的小号。

尽管夜很深，看守所其他号子早已熄灯休息，但关押死囚的小号还是灯火通明。当然，电灯很高，想触电自杀是不可能的。房间里除了两个看守狱警，还有四名轻罪犯人，一起看护着宋开顺。

这是看守所的规矩，如果死囚在执行前意wài

死亡，那么，管教狱警和看守所长都要负刑事责任，因此，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在罪犯被一审判处死刑后，狱警就必须24小时轮流进入小号，和死囚同吃同住，死囚也丧失了最后一点自由——放风的权利，带着手铐脚镣被锁在匣床上，只能睡下和坐起，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成为活死人。四名轻罪犯人负责伺候着死囚。

“他情绪怎么样？”隔着铁门，从探视孔望着宋开顺，于心远问看守所长。

“比一般的死刑犯显得沉稳安静。没有像一般死刑犯执行前那样歇斯底里，大哭大叫，寻死觅活。大多数情况下是沉默，有时候会从胸前掏出一张信纸，看着悄悄流泪。”看守所长答道。

于心远心想：受过特工培训、见过岁月沧桑的人，就应该是这样；能看着母亲的遗书流泪，证明宋开顺心底还残留着一点善良。

３打开沉重的牢门，看守所长对宋开顺喊到：“1081，有人看你来了！”

看守所里，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宋开顺抬起头，看见于心远，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谁会来送我，原来是于队长！请坐请坐，0047，你起来让一下，让于队长坐！”

他指挥着伺候他的犯人。如果不是在阴森的死囚牢，不是戴着手铐脚镣不能动弹，宋开顺真像一个在家殷勤招待客人的主人。

于光远打量了宋开顺一下，发xiàn

他光头新剃了，脸也刮过了，没有死囚那种满脸胡子的颓废，倒显得很精神。好像明天不是上刑场，而是去参加一个什么重yào

会议。

于心远打量了一下四周，宋开顺面前只放着一包“大前门”香烟，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吃的喝的，他老母一死，他已经是孓然一生，没有亲人了。他以前的朋友、同事，听到他的往事，都避之不及，唯恐牵连，更不会来看他。

“你还好吗？”于心远说出后就觉得是废话，面对即将执行的死囚说什么还好？又不是去医院探望病人。这也算没话找话吧。

“好，很好！”倒是宋开顺接过话来说。“这还得感谢你，于队长！”

从事刑侦工作20多年来，于心远屡破重案大案，既有受害人家属对他的感恩戴德，也有罪犯及其家属对他的切齿咒骂，于心远早已经波澜不惊了。

今天宋开顺说的，倒透了几分真诚。“于队长，我真的没有讥讽之意。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不是心怀惴惴，害pà

、愧疚，时时被噩梦惊醒，你知dào

我为什么在‘文革’中要揭发你和鲁校长吗？不是我和你们有仇，也不是我一心想往上爬，是因为我怕，怕在‘牛棚’里被反复审查，最后露出马脚。

但这些天，我睡的踏实了，我报了仇，了却了我的心病，虽然受到法律严惩，但也了却了我的歉疚。谢谢你审讯期间对我的关照，还周密安排，能让我见上我母亲最后一面，”宋开顺顿了顿，“今天您能来看我，我知dào

您还有很多疑问，好久没和人说说心里话了，今天就和你，就着酒，说个痛快，一醉方休。”

于心远不由得心里一宽，是的，心里的很多疑问像乱麻一样纠结在心里，如果能在最后关头疑问得到解释，那将是最好结果。

他扭头看了看看守所长：“能不能请回避一下，还有些案情的细节我需yào

进一步确实。”

看守所长面露难色。毕竟，今夜对于他的命运和前程也很重yào

。

“我知dào

规矩，事先我也和王局长商量过，他也同意的。”于心远补充道。毕竟，自己只是雷江公安局代理局长。

第118章 剥茧抽丝

1

于心远点破了这层关系，看守所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说：“于局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他～”，看守所长顺势瞟了一眼宋开顺，“对您有什么不利”。

于心远指了指戴着手铐脚镣的宋开顺：“他都这样了还能如何对我不利？况且，建军是武林高手，正常情况下三五个壮汉都近不了他身，有他在一旁，怕什么？”

看守所长想了想，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在门口，门不锁；有事你叫一声，我们会及时冲进来”。

于心远回应道：“你考lǜ

得很周到，那就这样安排”！

在看守所长一行退出之前，当着他们的面，于心远将每样菜品都亲口尝了一遍。这是探望死囚的规矩，本意是怕人在酒菜中下毒。虽然看守所长碍于面子，没有要求这么做，但于心远还是按规定认认真真做了一遍。

等他们都退出了死号，于心远搬过来两只方凳，到宋开顺身边，一只他坐着，一只放着满满的酒菜。于心远用牙齿咬开一瓶精装酒瓶盖，满满的倒了一杯酒，小号里顿时醇香四溢，肃杀的死牢凭空增添了几分生气。

建军仍然是侦察兵作风，身体笔直，站在于心远身后两米远的地方，既时刻关注事态发展，又不给他们谈话造成太大压力。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于心远知dào

，建军裤子口袋里藏有一个“宝贝”，省公安厅刚刚从西德进口的一台微型磁带录音机，于心远得知后，软磨硬泡，成了这台新式设备的第一个用户。

于心远将酒杯递到宋开顺嘴边。宋开顺低头含着酒杯，一仰头一饮而尽。咂了咂嘴，品了一番，赞叹道：“好酒！”

于心远接下来又为他倒了一杯，喂给他喝。

宋开顺又是一饮而尽。

可能是喝的太急了，宋开顺有点呛着了。于心远站起来，拍拍他的后背，“慢点喝，不要急。”然后，用筷子夹了几根猪耳朵，喂他吃下。

不知是酒力发作，还是别的什么，宋开顺的眼圈有点发红。但还是强颜欢笑：“于队长，你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既然你那么惧怕别人知dào

你那段历史，那你为何不离开雷江呢？带着你母亲远走高飞？”于心远问道。

“还不是因为玉龙缘故，我实在舍不得离开这个宝物！”宋开顺喃喃说道，“打从‘孩太君’那里看到玉龙，我就被这件宝物的流华气韵深深震撼了，特别是当我和玉龙那双富有灵气的眼睛对视时，我似乎读懂了玉龙流露出的愤nù

和悲哀。推物及人，触景生情，所以我下定决心，绝不能让鬼子将玉龙带出中国。因此，我才按照我掌握的游击队秘密联络渠道，冒名传递消息，让游击队在小路伏击了鬼子便衣队，夺回了玉龙。让‘孩太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毒计落空。”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毒计?”这是和案犯的最后一次谈话，于心远自然不会放过一丝疑问。

“当年‘孩太君’深知玉龙对雷江的重yào

性，料定只要玉龙离开雷江，游击队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抢夺玉龙。为了消除雷江游击队这个心腹大患，他故yì

放出风来，说是要通过水路将玉龙进献给南京日军大本营，其实汽船内埋伏着的，都是日军机枪手。而真zhèng

的玉龙，则是通过几个日本便衣，悄悄通过小路送到宜城，再转道南京。”宋开顺解释说。

“‘孩太君’完全可以要求宜城方面派重兵护送！”于心远觉得这是宋开顺还在想为自己开脱，于是说道。

“于局长，你太不了解‘孩太君’！这个人刚愎自用，骄狂之极，绝不会让别人分享自己的功劳。”

“既然你痛恨‘孩太君’，那你怎么又会带鬼子袭击游击队？”

“因为，因为～”宋开顺迟疑了，“因为我有把柄落在他手中！”

“什么把柄？”于心远穷追不舍。

“于局长，我那件棉袄还在吧？”宋开顺话锋突然一转。

“在公安局物证室！”于心远回答道。

“棉袄里面有一个隐秘内口袋，口袋里面东西你没看到吗？”宋开顺有点紧张地问道。

于心远只是从棉袄中搜出了山田次郎的手表这个重yào

物证，对棉袄本身，到没有细细检查。

这倒是一个不应该的疏忽！于心远不禁内心强烈自责起来。但他从没撒过谎，即使在死囚面前，他还是诚实地摇摇头。

宋开顺凑近于心远，急切地小声说：“于局长，你看到那些东西后，能为我保守秘密吗！就算我这个将死之人最后求你了！”

于心远迟疑片刻，点点头。

宋开顺似乎长长松了口气。

“你既然这么在意玉龙，为何不带着玉龙一起离开呢？”于心远接着问。

“玉龙是雷江地脉精华所在，按照传说，玉龙离开雷江大地，雷江就会成为汪洋泽国，老百姓要遭大难！”

于心远心里一动。善恶真是在一念之间，即使大恶之人，内心深处，也存有一丝善良。

“我还有件事情不明白，你受训后再回到雷江，难道周围百姓认不出来你？”于心远说出心中盘亘已久的疑问。

宋开顺脸上不禁流露出几分得yì

：“做特工的基本功，就是易容伪装术。当年，我是以全优成绩从南京特训班毕业，自然对易容隐藏、跟踪反跟踪这些特务技能运用娴熟。那些年，我在雷江一直是以满脸络腮胡须、沉稳的中年人形象活动，人们怎么会猜到我是一个血气方刚、年方二十的青年！”

“既然你这么忌讳别人知dào

你当汉奸的经lì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做？你难道不知dào

出卖国家、出卖民族的下场吗？”于心远继xù

提问，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酒！”宋开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嘶哑着嗓子对于心远说。

于心远再满满斟上一杯酒，给宋开顺满满喂下去。

“好吧，本来我是想把这一切都带到坟墓里去的，承蒙你队长最后送我，我就告sù

你一切！”宋开顺下定了最后决心。

第119章 诱向深渊

1

雷江沦陷后，雷江书院已犬川次郎作为日军雷江警备大队队部，原来的书香门地变成了肃杀的人间地狱。声嘶力竭的操练声，取代了原来琅琅的读书声。

书院大门紧闭。门前的旗杆上，飘扬着刺目的太阳旗。新建的两座森严峭立的钢筋混凝土岗楼，与后面古色古香、青砖红瓦的中式建筑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岗楼前两只大狼狗拖着猩红的舌头，眼睛里露出骇人的凶光，鼻子里不时喷出一股股热气，发出瘆人的呜呜声。探照灯来回照射大门前面的街面，映衬着岗楼哨兵肩上三八大盖的刺刀，放射着青白的寒光。

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地方经过。更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停留。

严冬。大雪纷飞。就在这个岗楼前，一个瘦削、衣着单薄的青年男子，已经站在这里几天了。

一次次试图进去，但一次次被鬼子哨兵的枪托打了出来。他伤痕累累，但依然那么坚韧的站着。这就是当年年方十八的宋开顺。

2犬川次郎正穿着紫色真丝睡袍，惬意的坐在太师椅上，品尝着特意从日本国内带来的清酒，他随着他的老师“竹机关”首脑土肥原贤二系统研习过中国情报，眼神在对面书架上逡巡，书架上满满的都是他收刮掠夺来的古籍图书。

作为土肥原贤二的高足，犬川次郎对中国传统文化颇有研究。当年，土肥原贤二在特训班就专门开设《支那文化和古玩鉴赏》课程，以增强这些特工们对中国古籍和文物的认识，为下一步全面侵华战争中大肆掠夺中国文化和财富、贯彻“以战养战“的侵略方针做准bèi

。

打量着书架上玲琅满目的珍本、善本，犬川次郎非常满yì

，在他眼中，这不仅仅是一本本图书，更是一叠叠金光灿烂的日元英镑。

“雪夜读书，的确是一个难得的乐趣。”犬川次郎手中拿着一本明崇祯年间绣像善本《金瓶梅》，随意地翻阅着。

“娘！”一声声凄厉的喊声透过雪夜，随着呼啸的北风，穿得很远。

“八嘎！”北风传过来时大时小的叫喊声，破坏了犬川次郎欣赏《金瓶梅》上春宫绣像的雅致，谁敢在半夜前大日本皇军军营大呼小叫？简直是动老虎的胡须。一股怒气不由从他心中腾起。

犬川次郎抓起电话，“什么人在门外大呼小叫？”他喝问道。

电话里传来哨兵的声音：“中佐阁下，是一个支那青年，在门口狂喊！”

犬川次郎一脸愠怒：“他在喊什么？”

喊什么“娘~”显然，鬼子对中文的发音很吃力、犬川次郎一挥手，不耐烦地说了声：“赶远点！”

“赶过好几天了！如果不是中佐您说要中日亲善，要笼络人心，早就给他一刺刀或者让他喂狼狗了！”哨兵应答道。

“哦？那带他进来！”犬川次郎是特务出身，具有特殊的职业敏感性。

3当衣着单薄的宋开顺被推搡着带到犬川次郎面前时，犬川次郎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尽管眼前的这个青年清瘦，衣衫褴褛，但依然掩盖不住他的灵秀和机敏。尤其是那双眼睛，透露出一种仇恨的精芒。

犬川次郎心里不由的一动，挥手让押送的鬼子兵退下，然后客气地请宋开顺在他对面坐下。

从寒冷的室外进入温暖的房间，宋开顺一时没来得及适应，脸上泛起一阵潮红。当然，坐在这个号称杀人不眨眼的“孩太君”面前，宋开顺也抑制不住紧张和害pà

，心里一阵阵狂跳。

这是宋开顺第一次与“孩太君”近距离的接触。没穿军装、挎指挥刀的“孩太君”少了几分严厉和威严，套着闲散的睡袍，倒有几分随和，浑身充满了年轻人的干练。但从镜片后的眼眸里、透露出特务特有的阴鹜，使人感到不怒自威。

宋开顺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犬川次郎发问：“贵姓？有何贵干？”

纯正的国语。宋开顺一惊。他定了定神，说：“我要找回我娘！”

“你娘？谁是你娘？”犬川次郎的眼睛里闪着难以捉摸的光。

宋开顺说出了他娘的名字。

对这个名字，犬川次郎并不陌生。这是个丰腴的中年女子，温婉可人，逆来顺受。犬川次郎“品味”过，而且感受颇深。据说她曾是烟花女，是雷江宣抚班在雷江征集“***”时，自己主动前来当“服wù

员”的。不过，现在落入“军官俱乐部”，再好的鲜花，也已被摧残得枯萎了。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年轻人，如果你愿意跟我们合zuò

，我可以帮你们母子团聚。”说这些话时，犬川次郎脑子在高速运转，一个无耻、恶毒的计划已形成。

与其最后让那个可怜的女人被折磨凌辱而死，还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

当然，更重yào

的，他要实现他的一个计划。

最重yào

的，他要满足他心底一个邪恶的欲望。

想到这里，犬川次郎尽量让自己脸上肌肉放松，露出笑容：“年轻人，皇军来这里，是为了帮zhù

你们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我们需yào

吸纳你们这些支那年轻人一起参加和平建设，以实现中日共存共荣！”

看到宋开顺一脸疑惑，犬川次郎补充道：“简单说吧，就是想请你进入我们‘宣抚班’，大日本皇军会为你和你家人提供安全保证，并给你提供培训、经费，创造种种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作为回报，你及时将周边反日信息和反日恐怖分子密报给我们，维持雷江的社会稳定，以利于我们共荣事业的发展。”

尽管房间里烧着炭火，温暖如春。但宋开顺还是觉得从脚底有一股凉气直冲脑门，这不就是人人痛恨、都曰可杀的汉奸、特务吗！他慌忙中连连摆手：“不不！我不做！我不能做对不起乡亲的事情！”

“年轻人！”作为顶尖特工，犬川次郎精通心理学，当然把宋开顺的心里变化看的一清二楚，“想想你母亲！她还在受难呢，你应该知dào

她在过怎样的日子！还有一件事情你不知dào

吧？你母亲就是被你所说的乡亲献给皇军的，你不觉得这样的乡亲很自私吗！”

第120章 难以启齿

1

提起母亲，宋开顺心里波澜起伏。

母亲曾是黄梅剧社的一名花旦，父亲则是剧社编剧。当年，才子佳人，是多少人传说的佳话。可惜命运多舛，宋开顺还在腹中，父亲就英年早逝。失去了父亲的庇护，怀孕的母亲也无法登台唱戏，渐渐淡出了演艺圈。作为遗腹子，宋开顺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带他改嫁过，但继父嗜酒成性，酒后经常对宋开顺母子打骂，母亲不堪忍受，带着年幼的宋开顺流落到雷江。

一个丧夫改嫁过、又带着一个幼子的年轻女子，在一个异乡靠什么谋生呢？母亲只能含羞忍辱，上了花船。靠着当地几个固定的富商恩客，她也渐渐将孩子拉扯成人，并在恩客的介shào

下，进入贺记药房，当了一名实习小伙计。

日军占领雷江后，开办了“雷江军官俱乐部”，到处强行索要“服wù

员”，弄得雷江人心惶惶，稍有姿色女子都不敢上街。他记得有一天母亲和他告别，说去为日军鬼子军营当一年“服wù

员”。他悄悄追随母亲，亲眼目送她是一年前从这个门进去的。

一年后，没见到母亲出来他就前来日军司令部前寻找。至于母亲为何舍弃他去鬼子军营当“服wù

员”，这个内情他不知dào

。今天听孩太君这么一说，他才恍然大悟。

“虚伪卑鄙！”宋开顺紧紧紧紧咬住下嘴唇，咬的都要出血。一种怨恨慢慢从心底升起，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对宋开顺微妙的心理变化犬川次郎那双锐利的眼睛观察的一清二楚。

“年轻人，你也不要有太大负担，我们也是通过你，及时了解一些情况。只要你答yīng

，我马上让你们母子团聚，而且，皇军保证你们以后衣食无忧～”对涉世未深的年轻人，犬川的话自然有很大诱惑。

“我不会刺探情报，只是告sù

你们我能听到的、看到的！”宋开顺坚定地说。

犬川笑着微微颔首。

“好吧，那我答yīng

你！不过，我马上要见到我娘！”宋开顺讨价还价。

犬川操起电话，说了一大通叽里呱啦的日语。放下电话，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表格，一支笔：

“年轻人，你填好这张表格，你会很快见到你母亲了！”

表格上面很多文字他不认识，只看到“宣抚班”三个字，但真名不能填！他心想。于是，按照犬川的指点，他工整地填上了他的一切：宋振涛，男，18，药房伙计…

填好表格，犬川次郎仔细审阅，一切无误后，他收下表格，锁入抽屉。然后径直进入里屋，一会儿，他拿出一瓶打开的日式清酒，还有一只新酒杯。

当着宋开顺的面，犬川次郎将清酒注入新酒杯，然后一手递给宋开顺，一手拿起桌上的还有半杯残酒的酒杯：“来，祝hè我们宣抚班又添了新成员”。

宋开顺，端起酒杯，酒不算很烈，还有几分甘甜，宋开顺在寒风中呼喊了一夜，正好口渴，很快将酒咕都咕都喝完。

“‘孩太君’，该带我去见我娘了吧！”宋开顺急切地说。

“宋桑，不急！我还需yào

对你的忠诚度进行一些测试！”犬川次郎有一搭没一搭和宋开顺说着话。

宋开顺渐渐觉得眼前有点恍惚，看犬川的脸越来越模糊，而且浑身发热，骚动难忍。

作为药店伙计，宋开顺心里知dào

不好，自己很可能是被孩太君下了药～好像有一个遥远的声音在跟他说：“年轻人，你是不是觉得很激动，是不是需yào

发泄一下，那你跟我来～”

２即使宋开顺残存意识里，知dào

自己不能那么做，但他压抑不了内心的渴望和冲动，双脚好像被鬼魂牵引着，僵尸般地跟着犬川次郎走过一道隐秘的门，通过悠长的楼梯，来到一处幽暗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有几个炭火盆，因此显得很燥热。借着炭火盆微弱的红光，宋开顺朦胧间仿佛看到地下室中间有一个大字架，架上绑缚着一个人！

宋开顺摇摇头，定睛仔细一看，架上绑缚着的是一个女人！双脚被分开，牢牢地绑在架子两端；双手也是呈一字型分开，被绳索牢牢地捆绑着。

女人脸上被长发遮盖住，看不清楚她的真实容颜。显然，女人也被下了药，没有任何知觉，和死人无异。

宋开顺顿觉血脉喷张！

“年轻人，你可以尽情享用面前的这个女人。这是你作为日军宣抚班成员享有的权利！去吧～去吧～～”好像遥远的有一个魔鬼的声音在引诱着他。

在药物的作用下，宋开顺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向刑架上的女人扑了过去～突然，昏暗的地下室里闪过几道耀眼的白光，把宋开顺从兽性中惊醒，他突然发xiàn

自己的无耻样子，像是碰到烙铁一样，马上爬了起来，跳开了去。

一阵冷汗从额头流了下来，宋开顺顿时清醒了很多。

他发xiàn

身边犬川次郎正端着一个照相机，满脸yin笑，正为他刚才龌蹉的丑事拍照！

宋开顺觉得受到了极大侮辱，“你想干什么！”不顾一切地想冲过去夺相机。

犬川次郎轻轻侧侧身，宋开顺连连扑空，跌了几个嘴啃泥。

“年轻人，不要徒劳！这是大日本皇军的指挥部！”犬川次郎冷冷地提醒。

宋开顺无助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犬川次郎呵呵笑了，笑声中充满邪恶：“没什么，只是想留几张照片做点纪念！让你更安心为皇军工作！”

宋开顺这才知dào

被犬川次郎算计了，哭着说：“好吧，我答yīng

你，为你们服wù

，但这件事全完不要告sù

我娘～如果她知dào

我这样，她会伤心死的～‘孩太君’，你答yīng

过我的，只要我愿意为你们工作，你就让我带我娘走，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犬川次郎突然狂笑起来，在阴森的地下室里不断回响，显得异常恐怖。

“年轻人，我们大日本皇军说话绝对算数！你上前看看，你面前的这个女人是谁！”

第121章 人兽之间

1

听了犬川次郎的话，宋开顺心头猛地一缩，他凑近刑架上的女人仔细一看，不禁头脑里“嗡”地一下，刑架上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母亲，他犯下了天理难容的人伦之错！宋开顺顿觉五雷轰顶，眼前金星乱闪，瘫倒在地上。

“年轻人！你应该知dào

，雷江百姓一贯标榜‘孝道’和‘纲常’，极其重视名节。如果这些照片泄露出去，对你和你娘将意味着什么。你们即使跳入长江，也洗不净污点，会受到千古唾骂。你只有和我通力合zuò

，才能保守这个永久的秘密！”犬川次郎的话想毒蟒，牢牢摄取着宋开顺的心。

宋开顺已经完全混乱了心智，对犬川次郎磕头如捣蒜：“‘孩太君’，我求你，不要让这些照片流出去，我会为你做一切～”

“那你再为我表演一次！”犬川次郎狞笑着说，他内心最肮脏的欲望在奔腾。

宋开顺像木偶一样，木然地向木架走去。犬川次郎也凑上去，撩开女人脸上的头发，宋开顺看得清清楚楚，正是他娘那张熟悉的恬静的脸庞！

地下室充斥着犬川次郎得yì

的的狂笑，还有时时暴起的惨白闪光，那是犬川次郎在疯狂的拍照！

等宋开顺母亲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她和宋开顺在长江江轮，一个豪华的双人客舱里。

在这么一个陌生空间，见到自己久违的儿子，母亲又惊喜又害pà

。她依稀记得，昨晚，她是被两个鬼子带了出来，衣不遮体。她以为自己又要去哪里接受凌辱，不料半路好像被打了一针，然后就什么都不知dào

了～她心中充满疑惑。想问儿子怎么找到她，怎么在轮船上，即将去哪里？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想问，却又难以启齿。

宋开顺也一样。没有再见到母亲的欣喜，只是长久的沉默。

母子间说话都小心翼翼，彼此探寻的目光一相碰，就连忙回避，唯恐触及到敏感的伤疤。

但双方，似乎都心知肚明。

更多的时候，宋开顺是一个人走出舱门，扶着栏杆，默默望着船下滚滚江水。他几次想到跳入江中，让江水涤清自己的耻辱，但转头看到斜倚在舱门，殷切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他又失去了自杀的勇气。

轮船的马达在单调地轰鸣着，第二日，终于抵达了此行目的地――南京下关码头。

更让母亲意wài

的是，在下关码头，竟然有几个穿着黑衣衫的人接站。这几个人将母亲安排住进一家南京城中一家偏僻的小旅馆，然后就带上宋开顺，消失在小巷深处。

就在母亲惶惑和不安中，一天天过去了。

半年后，宋开顺回来了。但母亲基本上不认识了，她惊恐地发xiàn

：原来那个单薄、胆小、白净的宋开顺消失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魁梧粗壮、浑身黝黑的汉子，尤其是原先两只单纯平和的眼睛，变得锐利和怨毒。

２但母亲更不知dào

的是，这半年来，宋开顺经lì

了怎样炼狱般的“学习”！

自从和母亲在南京再次分别后，宋开顺就被黑衫人带入紫金山下一个神mì

的院落，这就是臭名昭著的“日本特高科支那特别培训班”所在地。

从进入那座高大、满是电网的院墙开始，宋开顺就正式过上了炼狱般的特工训liàn

生活。

仅仅点名，每天就有四次：吃饭前的早点名、午点名和晚点名和睡觉前的夜店名。日本教官报每个学员名字，宿舍成员必须在第一时间全体喊“到”，稍有延迟，就会被凶狠的日本教官勒令彼此打耳光，打到全体人员都必须嘴角出血为止；如果有人点名期间不在，宿舍里其他人不能吃饭。而是去操场跑步，迟到１分钟跑一圈，迟到者加倍受罚；夜间点名发xiàn

人不在，则通宵跑步，一些体弱学员竟被活活折磨致死。

特工课程是学习日语和大和皇族史等文化课，还有伪装、追踪、搜查，痕迹检验等专业课，更有暗杀、射击、格斗、发报、破译等特务必修课。每天１２个小时高强度培训。每门课程结束后考试，最后三名学员，则被关进一个铁笼里相互格斗，只能有一名能站着离开铁笼。

母亲更不知dào

的事，进学校时，宋开顺经过了怎么的人格蜕变：正式开学的第一课，每个学员一个个被叫着名字，然后被一个日本军曹一扇阴森的铁门。宋开顺惊恐地发xiàn

，每个从铁门出来的人，都步履踉跄，目光呆滞，浑身血污。甚至，有的人，站着进去，然后是血淋淋地被抬出来。

当叫到他名字的时候，宋开顺抑制住强烈的心跳，被军曹领着走进了那扇生死莫测的铁门。在此之前，进去的三个学员，都是身首异处，尸体被担架抬了出来。他不知dào

，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命运。

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想呕吐；一种强烈的肃杀气氛也扑面而来，高高的铁窗上，一线阳光正好一个门板上，门板上有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孕妇！她衣衫褴褛，几乎一丝不挂，手脚被粗砺的麻绳牢牢捆绑门板的四脚，口中被绳子勒住，头发散乱，“宋开顺，去把那个女人的肚子剖开！”冷酷铁硬的命令，顿时让宋开顺如同电击，浑身战栗。

旁边一只粗壮的、长满了黑毛的大手，递过来一把尖利的刺刀，刺刀血槽里鲜血依然可见。

宋开顺瞳孔熟悉了黑暗，他环视发xiàn

在他身后，站着两个手持东洋刀的日本武士，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他哆哆嗦嗦接过带血的刺刀，被日本鬼子押着，一步一步向捆绑在门板上的女人移去。

走进门板，宋开顺才看清眼前的这个可怜孕妇，从相貌装扮上看，这应该是一个中国江南女子，尽管被百般摧残，但眉眼中还有一份江南女子独有的水灵。她眼中充满绝望和哀怜，泪水涟涟，呼吸急促，肚皮高耸，一条黑色妊辰纹格外醒目。

宋开顺下意识的脚步往后退。立kè

，他觉得脖子上一片冰凉，两把带血的锋利东洋刀牢牢交叉架在他的脑后脖子上，四道冷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这一刹那，宋开顺恍然大悟，他明白之前抬出３个尸体的原因了！

第122章 解开心结

１

一股热血冲上宋开顺的脑门，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刀把，很想回手一刀，将手中利刃插入鬼子胸膛，同归于尽。但他知dào

，此时此刻，两双恶魔般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只要他稍作反抗，马上就会身首异处，成为第４具尸体，被抬出铁门。

“宋开顺！你胆敢违抗皇军命令！如果你不执行，不仅你自己不能活着走出这扇门，而且，你母亲，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被绑在这个门板上！”宋开顺耳边又想起那个冷酷的声音。

一股凉气，透骨的凉气从宋开顺脚底升起。他相信兽性的鬼子会说到做到。

“最后命令一次！我数到三，如果你拒不执行，就地正法！一、二、s-a-”

三字还未完全出口，宋开顺紧闭双眼，“啊”地狂嚎着，双手捧着刺刀，向前冲去。

刀尖似乎遇到黄油一样，“噗”第一声，瞬时没入刀把。

宋开顺耳畔传来一声压抑的惨叫，声音极其凄厉；似乎还有婴儿的啼哭，一股温热粘稠的物质溅了宋开顺一身、一脸，他紧闭的眼前一片血红～宋开顺不知dào

是怎么走出那扇铁门的，不过，他知dào

，他已经跨过了人性的良知，成为了一只凶残的野兽。

２面对母亲疑虑担忧的眼光，宋开顺闪烁回避着，只是敷衍地说和朋友做生意，赚钱了。

第二天，他就带母亲离开南京，重新回到了宜城，并租下房子，将母亲安顿下来。然后他再次消失在母亲的视野中。正式成为了日军安插在雷江的“鼹鼠”。

宋开顺回雷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孩太君”交了一份“投名状”：秘密告发他所在的自己的师父——药店掌柜贺春阳，“仁和堂”神医贺秋棠的侄子，以前雷江自卫队的军医，现在雷江抗日游击队的地下交通员。

贺掌柜并没对宋开顺这个无依无靠、老实胆小的小伙计存有戒备心理，带宋开顺外出行医时，一些秘密接头活动，也没对宋开顺特意回避，在平日冷眼观察中，宋开顺已经掌握了贺掌柜的秘密，对他的真实身份心知肚明。

此次向“孩太君”揭发自己的恩师，宋开顺除了向鬼子表示自己死心塌地做汉奸的诚意wài

，不能告人的另一个目的是，他觊觎贺掌柜手中那十几个的中药丸散灵丹秘方已久，宋开顺一直认为，那些秘方才是他改变自己生存状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的关键。但“仁和堂”秘方只单传掌门，对于自己这么一个外乡小伙计，想得到那些秘方未免是天方夜谭。

但“孩太君”老谋深算，让宋开顺不动声色，继xù

监视，发xiàn

更大的线索。果不其然，宋开顺暗中发xiàn

了贺春阳和游击队联络的地点、暗号，顺藤摸瓜，也发xiàn

了雷江游击队的根据地。

山田攻座机被击毁以及玉龙被游击队截击后，“孩太君”暴跳如雷，秘密杀害了贺春阳。

可怜贺掌柜至死，也不知曾为他提供玉龙关键情报的小伙计宋开顺，竟然是鬼子安插在“鼹鼠”！即使宋开顺失踪了半年，他也相信是被拉了“壮丁”，在战场上九死一生逃回；即使那次刑场甄别，有人怀疑不在现场时宋开顺时，贺掌柜还信誓旦旦保证，是他派出去采购药材，“仁和堂”的信誉使得乡亲们打消了宋开顺的怀疑。

药店掌柜人间蒸发后，宋开顺摇身一变，乔装改扮，成了药店掌柜。只是雷江游击队被鬼子偷袭全军覆没后，药店这个地下交通站，也失去了情报来源，“鼹鼠”价值也大打折扣。上了贼船的宋开顺为了继xù

讨得“孩太君”的欢心，在药店翻箱倒柜，找到了贺掌柜秘藏的秘方，配制出了“合欢丸”，进献给“孩太君”。

经过梅霞拼死一击，犬川次郎已基本丧失了男人的能力，但宋开顺的“合欢丸”，使得犬川次郎能在短时间内重振雄风，他自然对宋开顺多了一份依恋，这份利用价值，也是宋开顺被犬川次郎识破后，而没有立即清除的原因。

抗战胜利前夕，宋开顺见日军大势已去，乘犬川次郎焦头烂额、无暇顾及之时，悄悄潜回到宜城，接回母亲，再次改头换面，重新以药店小伙计身份回到雷江人民的视野中，而药店掌柜贺春阳的下落，就成了永久的谜团。

3宋开顺说完这些已是泣不成声。于心远听完后更是心潮澎湃。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将死之人，竟有如此一段跌宕起伏的经lì

和不堪回首的往事。难怪宋开顺一心要借“孩太君”之手，利用刑场“甄别“之机，置雷江那些乡绅精英于死地。于心远已经明白，在宋开顺心里，这些不仅乡绅精英不仅是逼母亲去鬼子那里的“假道学”，而且，他们代表着所谓的“道德”和“纲常”，使得宋开顺内心时时接受着他们的审判。

于心远想到了方正武曾经告sù

他的那个与瑞蕙一起赴难的“花船女”，这应该就是宋开顺的母亲。

于心远沉吟片刻，觉得还是应该告sù

宋开顺真相，于是说道：“据我了解，你母亲是出于保护乡亲目的，自愿去鬼子那里的，她和瑞蕙一样，也是雷江百姓尊重的女人！”

宋开顺猛地地抬起头，“你怎么知dào

！？”满脸惊诧。

于心远简要地告sù

了宋开顺，方正武向他叙述的往事。

宋开顺不相信地摇摇头。

于心远突然想到宋开顺母亲遗书，于是问道：“你母亲留给你的遗书还在吗！”

宋开顺指了指胸前的口袋。

于心远掏出遗书，展开在宋开顺面前，用手指着被泪水染晕的字迹：“你仔细看看这一行，你母亲在遗书中明确说了，‘但你真不应该恨雷江乡亲，我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如果不是出于本心，如果不是要平复你的仇恨，她有必要在临终遗言上写上这句话吗？”

宋开顺本以为这是他母亲平复他的一句话，却不知dào

这是她母亲临别前，留给自己孩子的肺腑之言。

第123章 最后时光

１

于心远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也是一直盘旋在他心里久久不能释怀的：“唆使犬川次郎占用鲁家粮仓存放鬼子军粮、让鬼子给瑞萱夫妇送‘中日亲善’牌匾，这些主意都是你出的吧？”

宋开顺苦笑道：“果然是神探！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于局长你都能明察秋毫！”

“那你为何要设计陷害瑞萱夫妇？向犬川次郎通报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可没有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害呀！”一提到鲁思侠的亲人，于心远语调顿时升高起来，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激愤。

死牢门口立即多了几双警惕的眼睛。

“嫉妒！我恨，上天太偏爱他们了，他们鲁家太完美了！同样是人，他们为何生活的那么好，那么获得人的尊重？而我呢，却始终只能生活在最下层，忍受无穷的白眼～”

于心远心里一阵叹息。原因原来竟这么简单！可悲的人性，可叹的人心！但现在，再指责宋开顺还有意义吗？他已经为此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这也许就是冥冥中的报应吧！

与于心远内心的百感交集不同，宋开顺的最后一个心结被打开了。自己的母亲不是“孩太君”说的那样，是被雷江那帮道貌岸然的“恩客”送给鬼子，而是为了避免更多清白女子受辱而主动赴难，这令宋开顺长期被仇恨包裹的心突然透过了一丝亮光，他觉得宽慰了很多。他在想：如果当年，他知dào

了这一切，他还会不会那么满怀仇恨地为“孩太君”死心塌地服wù

呢？也许，虚与委蛇？甚至，将计就计？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那我到地下，再向那些被我直接或间接戕害的人谢罪吧！宋开顺心里默默地说。

2门口出现了国庆的身影。他进来递给于心远一只牛皮信封。

经过半年多磨合，专案小组三个人早已经形成了高度默契。在得知宋开顺棉袄里还有关键证据后，建军立kè

就出门对国庆耳语了几句。国庆心领神会，连夜找到证物室保管员，突击搜查了宋开顺的棉袄。果然，发xiàn

内胆有一个隐秘夹层，从中找出了几张照片和几张日元，并连忙给于心远送来。

于心远接过信封，对两位助手说：“你们去给我买包好烟来！”

国庆和建军自然明白于心远的真实意图，立kè

退出了死号，给于心远和宋开顺留下短暂的私密空间。

于心远慢慢从信封里抽出证物。他简单地扫视了一眼。三张照片，密码相册中缺失的照片数量，正好是一张是“宋振涛”授勋的照片，披着绶带，满脸笑容，志得yì

满；另外两张发黄照片内容不堪入目，不用问，这就是当年犬川次郎为了逼迫宋开顺而留下的证据。于心远将几张日元和“宋振涛”授勋的照片又塞回了信封，剩下的两张发黄的照片卷成一圈，牢牢攥在左手手心。

宋开顺目不转睛盯着于心远抓着照片的左手，内心充满忐忑，不知dào

于心远下一步要怎么做。

于心远右手从口袋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老照片。

一丝淡淡的青烟缓缓升起，宋开顺内心长长吁了口气。

“项烟买来了没有？”于心远对门口喊道。

建军连忙进来，从口袋掏出一包已开封的“牡丹”香烟递给于心远：“买来了！”

于心远顺手将信封递给建军，然后掏出一支烟放在宋开顺唇边，将燃烧的照片递了过去。

宋开顺连忙将香烟凑了过去点燃。

在火焰作用下，照片卷了起来，很快燃烧完毕，成为一个黑黑的、丑陋的圆筒。

宋开顺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从胸间猛地吐了出来，显得惬意舒畅。

几个圆形烟圈慢慢向上飘散，宋开顺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整夜，于心远都呆在死号里，静静地陪着宋开顺，度过人生中最后一夜。

3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院子里传来整齐的口号声，一队解放军战士跑步进入看守所，迅速分开，一个个荷枪实弹，面色严峻，把守着每个牢门和出口。

看守所变得更加肃杀瘆人。宋开顺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

看守所长亲自端着一大碗白粥和一大盘肉包进入死号，放在宋开顺面前。这就是俗称的“断头饭”了。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谁都没有胃口。

宋开顺也不例外。晚上和于心远一起喝了不少酒，早餐他基本上没动筷子，成了看护他犯人的美味佳肴。

看守所长掏出钥匙，将宋开顺从匣床上放了下来，尽量和颜悦色：“1081，你去洗一洗，换件衣服，要上路了！”

两个犯人狼吞虎咽地吃完宋开顺的早饭，扶着宋开顺上厕所，洗簌。

宋开顺也没什么遗物，一些日用品都留给那两个犯人了。

当宋开顺脱下囚服、换上自己的衣服，拖着脚镣来到看守所审讯室时，几位法官已经在等着他了。

“根据省高等法院裁定，最高人民法院核准，决定对故yì

杀人犯、***犯和盗窃犯宋开顺执行死刑。宋开顺，你还有什么遗言要留下吗！”法官威严地说。

宋开顺迟疑地摇摇头。就是有遗言，他留给谁呢！

他的眼睛瞥了一眼身边于心远。一夜的推心置腹，宋开顺竟然对这个将自己送上刑场的仇人充满了好感，甚至当作了亲人。

这也许就是法律正义的力量，也是执法者的人格魅力。

这一微小举动被于心远敏锐地捕捉到：“宋开顺，你说吧，还有什么要求？我会尽lì

为你办到~”

“谢谢于局长！我死后，骨灰能不能和我母亲葬在一起？就埋在翠云山后山就行～”

“没问题！我们是人民zf，会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做好这些工作。”于心远回答得干净利索。

“那只玉龙的确是我通知游击队截下的，请一定相信我！”

于心远没回答，只是微微地点点头。

宋开顺眼睛里闪过一丝泪花：“作为赎罪，我将隐藏起来的十几个‘贺家秘方’，还有一套头部针灸技法，贡献给zf。”

“不是贡献给zf，而是交还给雷江人民！”于心远纠正道。

第124章 正义枪声

1

一份“死刑执行决定书”放在宋开顺面前。他满满拿起笔，颤抖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看守所几位干警忙着给宋开顺卸去手铐脚镣，两个法警拿着法绳等在一边。当脚镣手铐卸下以后，宋开顺活动了一下早已僵硬的四肢，乘着身体的片刻自由，他向于心远和看守所所长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们的照顾，在此别过了！”

两个法警上来，将宋开顺胳膊拧到身后，用绳套套住他的脖子。

宋开顺没有挣扎，而是顺从地配合法警将其五花大绑。法警用绳子将宋开顺双脚捆扎在一起，只留出少量空间，使他能做小步移动。最后用绳子将他脚踝出裤腿扎紧，这样是为了防止死刑犯人宣判时大小便失禁。

当五花大绑、脖子上挂着名字上被打着大红叉牌子的宋开顺走出看守所，看守所的所有干警列队向他挥手作别，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既是对将死之人的安抚，也是对他们多日来提心吊胆监护日子的告别，他们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2看守所外，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几十名解放军战士荷枪实弹，组成一道森严的警戒线。警戒线内，是法院、检察院、司法局和公安局的法场监督人员，警戒线外，是各地的记者和雷江的老百姓。

警戒线内外，都是一片闪光灯闪耀的光芒。都在为宋开顺留下人生的最后影像。

为了震慑犯罪，按照惯例，死刑犯先要游街示众，然后在雷江书院操场开公判大会，再押送刑场行刑。

作为副指挥长，于心远都要亲临这样的现场。尽管许多重大刑事案件整个侦破过程他都参与，但每每到了最后这个阶段，他都轻松不起来。毕竟，罪犯也是一条鲜活生命，不管他曾经是多么的穷凶极恶，但在强dà

的**机关面前，都显得那么的渺小和可悲。

昨晚，当他知dào

了宋开顺全部秘密之后，他对这个罪犯的感情更加复杂起来，觉得宋开顺既可恨可耻，又可怜可悲！如果没有那场残酷战争、没有犬川次郎精心设局和步步紧逼，宋开顺未必会沦落为汉奸，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依照宋开顺的聪明才智，也许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医师，或者老练的掌柜，既能成为社会有用之才，又能颐养母亲天年。

那场战争，不仅在当时给中国人民造成巨大伤害，即使几十年后，战争影响依然存zài

，还有人作为牺牲品，为此付出生命代价。望着眼前五花大绑的宋开顺，于心远心情格外沉重。

刑车在雷江县繁华街道缓缓绕行。刑车前面押着的是挂着死囚胸牌、五花大绑的宋开顺。街道两边站满了雷江百姓。

对于雷将百姓来说，眼前这个将死之人，是他们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作为文革期间曾经叱咤风云的红司令“宋开顺”，他们是那么的熟悉，而作为曾经影响他们家人生死的“鼹鼠”“宋振涛”，他们又是如此陌生；这也是一个令他们爱恨交加的人，作为为虎作伥的汉奸，作为祸害乡邻的内奸，雷江人对他刻骨仇恨，但作为毒毙“孩太君”的“英雄”，雷江人对他又是由衷感激。“记住历史、忘记仇恨”，这种境界对于一些高层官员学者也许做得到，但在普通的老百姓心中，还存zài

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朴素天理。

刑车就是在雷江百姓“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交织目光中缓缓穿行。宋开顺最惧怕的，就是在游街示众时，看到雷江百姓的愤nù

目光，听到雷江百姓的切齿怒骂。街道两边尽管聚集满了雷江百姓，但却毫无声息；宋开顺低着头，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从投过来的目光中，宋开顺读出的更多是宽恕和同情。雷江人民是善良和大度的，这使得他心情释然了很多。

3绕行全城一周，刑车再回到雷江中学操场。这里，宋开顺很熟悉，曾经，他作为“鼹鼠”，躲在幕后，掌握着全雷江人的生死；曾经，他作为“红卫兵”，站在演说台前，叱咤着雷江的风云。而今天，他将站在审判台前，在这里接受正义的审判，走向人生的终点。

秋高气爽，风轻云淡。宋开顺克服着绳子的束缚，努力的抬着头，眼光直直地望着远处的天空，那里，似乎有他慈祥的母亲在召唤。高音喇叭里在说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清，只是到最后，隐约听到“验明正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时，他才觉得身后有两双大手，死死将他头往下压，然后拖架着他，往刑车走去。

在鸣响着凄厉警笛的警车开道下，刑车迅速向城外开去。

很快，刑车停了下来。当宋开顺从刑车上被拖下来时，他惊讶的发xiàn

，刑场就是离翠云山的后山不远处，当年他暗杀雷江游击队长的地方！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因果报应？难道真的是那些冤魂来向我索命？宋开顺心里暗自感叹。

当他被架到一个标记着大大黑色感叹号的木牌前，人群停住了。又是围上一群人，对他拍照的拍照，检查的检查，最后，有人问：“宋开顺，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宋开顺摇摇头。该说的，他已经交代给于心远了。

“跪下!”有人喝道。同时，狠狠地在他腿弯处踹了一脚。

宋开顺“扑通”一声直直地跪下了。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后面传来的，是一系列的“上弹、举枪、瞄准、预备”的口令声。

但宋开顺最后听见的，似乎是翠云庵远远飘过来的悠扬的钟磬声。

“放！”随着指挥长手上红旗落下，宋开顺身后三支56式半自动步枪枪口同时喷出火焰。但只有一支枪射出了弹头，其他两支发射的是空包弹。

人们只见宋开顺的身子猛地一挺，睁大了眼睛，似乎愕然了一下，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猩红的鲜血像蛇一样，从宋开顺身上汩汩流出，向四周蔓延开来。（第二卷完）

第125章 静待时机

1

随着宋开顺的伏法，震惊全国的“2.15”大案终于告一段落。按照惯例，“2.15”专案组侦破了案件，于心远他们就可以归建行署公安局。但雷江县公安局还有一些扫尾工作、交接工作需yào

专案组协助，于是向行署公安局报gào

，要求专案组继xù

留在雷江一段时间。

至于于心远本人，他更希望能在雷江再呆上一阵子。

他没有忘记宋开顺的临行前托付，自己花钱，买了两个精致的陶瓷罐，将宋开顺和他母亲的骨灰郑重装殓，并按照宋开顺的要求，一起埋葬在翠云山后山，了却了宋开顺的最后心愿。

宋开顺最后交代的那些秘方和头针图谱也从隐密处找了出来。这些失传的验方和引起了省卫生部门高度重视，并专门组织资深专家品审，认为“贺氏秘方”的确是偏方良药。贺氏秘方继承者―原雷江中医院院长贺老神医更是高风亮节，将这些祖传秘书全部贡献给了国家，省卫生厅安排行署一家百年老店“于氏药堂”进行试生产。秘方因为疗效显著，大受欢迎，历经风雨沧桑的百年老字号“于氏药堂”，也再一次续写新篇章，中成药产量、产值都大幅度提升，成为省里面明星企业。

“头针技法”图谱交还给了贺老神医。经过研究、改进和实验，贺老神医将头针技法发扬光大，在省卫生厅支持下，组建了“雷江头针专科医院”，成为全国一家纯中医治疗偏瘫等神经系统疾病的著名专科医院。

自然，饮水思源，淳朴敦厚的雷江人民对于心远更是感激万分。没有他夜探死牢、和死囚推心置腹，这些秘方和图谱可能会永远是传，留下千古遗憾。没有了侦破案件的压力，于心远尽情享shòu

难得的闲暇。专案组走到哪里，老百姓都会上前和他们热络打招呼，而且，无论是吃早点、还是理发，小店主们都拒收于心远他们的钞票，于心远经常是放下几个硬币，就落荒而逃，任凭后面的店主在追送。

于心远并不是一个喜欢在外面招摇的人，这些天他屡屡出现在雷江街头，是因为还有一个重大疑问一直盘旋在他的内心，就是山田次郎的真实死因，还有那只纽扣。既然山田次郎不是被毒杀、宋开顺也没有能力击杀山田次郎，这就意味着还有一个真凶尚未浮出水面！

宋开顺处决了，真凶可能因此放松警惕，就会在无意间露出一些马脚，这正是完全告破“2.15”大案的大好时机！于心远他们表面上看上去，经常无所事事在雷江市面闲逛，事实上，6只锐利的眼睛一直在扫视每个路人的袖口，他们在大海捞针般寻找那件掉了纽扣的衣服。于心远耐心地静静地蛰伏着，等着猎物出现，再伺机给他致命一击！

2国庆拿着一张报纸，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队长，您上省报的头版头条了！”于心远接过报纸一看，醒目的大字标题：《老神探再立新功狡汉奸终被正法》。

于心远记得曾经开过几次案情通报会，除了相关领导，似乎还有几个生面孔，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就是参会的记者了。

于心远粗粗浏览了一下新闻内容，经过笔杆子们妙笔生花般的加工，“2.15”大案侦破过程被吹得神乎其神，尤其是描写他喝破宋开顺的“鼹鼠”身份，更是被描写的添油加醋、绘声绘色：

“当宋开顺刚刚长出了一口气，突然听到一声怒喝：‘鼹鼠！’宋开顺浑身一哆嗦：‘什么鼹鼠？’于队长紧握双拳，双目炯炯有神：‘你就是当年祸害雷江人民、替鬼子为虎作伥的狗汉奸——鼹鼠！’宋开顺瘫倒在地：‘你，你是怎么知dào

的！’于队长紧逼一步，眼睛里喷射出愤nù

的火苗：‘从你的眼睛里、从你的脸上、从你的言谈举止、从你的一切！’宋开顺体若筛糠：‘我该死，我混蛋，我坦白~’”

于心远不由得哑然失笑。本来一场艰苦的心理战被记者们写成了经典的“杨子荣斗栾平”的样板戏模式，还取名叫“智斗”。

于心远心想，如果宋开顺只有这点心理素质，早就落网归案了。事实上，那次审讯成功，具有很大偶然性；如果说真的要总结经验，那就是两个字：“坚持！”如果没有一代又一代公安人员的坚持不懈，留下了关于“鼹鼠”的大量蛛丝马迹，还有雷江老一代受害者的控诉材料，自己是无论如何揪不住“鼹鼠”尾巴的。

国庆兴奋地说：“队长，你这下成为大名人了，回去以后，说不定就会有高升，到时候，我和建军就沾光了！”

于心远沉着脸说：“我怎么跟你说的！越是这个时刻，越不能松懈，我们还有任务没完成！”

国庆伸了一下舌头：“我和建军在翠云庵、玉龙塔等地等蹲点守候过，没发xiàn

有什么异常。”

于心远心中暗忖：尽管表面上山田次郎案件告破了，但这个真凶却如此平静，表现的滴水不漏，一定是个比宋开顺更有城府之人。看来，后续工作远没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

这时候，电话铃响起了，打断了于心远的思绪。他不耐烦地对国庆说：“如果是哪位记者要采访我，就说我不在！”

这些天，这样的要求采访电话此起彼伏，于心远不胜其烦。

国庆拿起听筒：“哦，你找谁？于心远？哦！他不在，你是~~对不起，我马上让队长接！”

国庆扭转头，对于心远说：“是鲁县长的电话！”

于心远马上过来接过听筒：“思侠，近段时间太忙了，我也无暇和你联系~”

听筒那边传来鲁思侠爽朗地哈哈大笑：“心远，我知dào

你忙，所以没打扰你。抗洪结束后我一直在省委党校学习，不在雷江。

心远，祝hè你！你的‘神探’大名在我们学员中都传遍了，都说你好生了得、前途无量，是未来省公安厅长的有力竞争人选。”

于心远不得不表示一下态度：“思侠说笑了，这个案件告破，全靠上级～”

思侠打断他的话：“你我之间就不必这么官话套话。我也沾了不少你的光，每晚我寝室都会来很多人，向我打听你的破案神话呢~”

第126章 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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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心远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问：“你何时回雷江，“2.15”大案已结案，我很快要回宜城了，希望走之前我们再能聚一聚！”

鲁思侠说：“党校学习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很快就会回到雷江。今天给你打电话，主要是通知你一件事：后天省zf召开大会，表彰全省抗洪先进个人和集体，你是雷江县受表彰的两个先进个人之一；省zf办公厅让我通知你：后天10点准时到省人民大会堂，参加全省抗洪工作总结表彰大会，到时候省zf领导会亲临现场颁奖，你一定要按时到会！”

不要说，雷江县的另一个先进个人就是鲁思侠了。

于心远爽快答yīng

了：“好的，后天省城见！”

想到能见到鲁思侠，于心远特别开心。这些天，他积累了一肚子话想和这位知己述说。包括鲁思侠父母、梅霞母女的遇难真相，还有宋开顺可耻而又可怜的的人生经lì

。于心远心想：如果鲁思侠知dào

谋害他亲人或被杀，或伏法，会不会能从过去的思念中解脱出来，会遵从了因法师心愿，组建一个新的家庭，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这也是于心远内心一直渴望的。

2第三天一大早，于心远就由建军驱车前往省城。

建军车子开的又快又稳。9点刚过，就把于心远送到了省人民大会堂门口。

于心远下车站在门口显眼处，想等鲁思侠一起进入会场。却不料听到一声惊呼：“是神探于队长！”顿时，“呼啦”一下，于心远被大批记者团团围住。

能进入“2.15”专案案情通报会的，毕竟是极少数大报记者；于心远本人一贯低调谨慎，一直对采访采取回避态度，所以不少地方性的记者只能从外围得到一些零星消息，有些还不得不铩羽而归，无功而返。这次采访报道抗洪总结会议的记者，竟然从先进个人的名册中找到了于心远的名字，怎不令他们激动万分！

一传十、十传百，谁都不肯放qì

这个面对面采访于心远的好机会，于是借着采访抗洪会议的名义，各路记者云集省人民大会堂，等待着于心远。而于心远却毫不知情，站在最显眼位置，立kè

被眼尖的记者认出，于是都围了上来。

当然，对于这些“党的喉舌”，于心远也不能太怠慢，只能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复述那些在案情通报会上的套话。对一些比较尖锐的问题，于心远就用“涉及案情保密，不便多说”来进行搪塞，好不容易熬到开会时间，在会场工作人员的帮zhù

下，于心远才摆脱记者，顺利进入会场。

会场是对号入座，于心远坐在第一排，旁边就是鲁思侠。看到于心远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鲁思侠笑着戏谑说：“本来想和你打个招呼，但看到场面那么热火朝天，就干脆让你彻底风光一回！”

于心远埋怨地说：“关键时候，你也不救兄弟一把，真不仗义！如果你有难，兄弟我定会奋不顾身去救你！”

鲁思侠正要说什么，突然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省zf领导已经步入了主席台落座。

会议的第一项议程，就是宣读省zf表彰抗洪先进集体和个人。名单宣读完毕，请先进集体和个人上台领奖。

鲁思侠首先作为先进集体雷江县代表上台领奖。在主席台灯光下，于心远这才发xiàn

鲁思侠穿了一件笔挺的海军蓝毛料中山装，头面也仔细打理过，显得精神焕发。相比之下，穿了一件夹克衫便装的于心远就显得寒酸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忙于案件资料整理，还有暗访犯罪嫌疑人，胡子头发也没认真打理，显得似乎比鲁思侠还要苍老。于心远不禁要有点懊悔，毕竟是省zf召开的大型会议，有大量记者拍照，自己这邋遢样子，太有损人民警察的形象了。

接下来是表彰先进个人。鲁思侠、于心远等先进个人上台，从省领导的手中郑重接过荣誉证书。

突然！就在接过证书的一刹那，在舞台明亮的灯光下，于心远的眼睛立即拉直了，整个人瞬间呆住了！

在鲁思侠伸手从省领导手里接过荣誉证书时，于心远突然发xiàn

，鲁思侠笔挺的料子中山服右袖口，少了一只纽扣！而且，剩下的那只纽扣他太熟悉了，就是和落在山田次郎死亡现场的一模一样！

于心远的头脑里“嗡”的一下，他愣愣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下面又爆fā

一阵热烈的掌声。

鲁思侠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

于心远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领奖台上，连忙机械地和其他获奖者一道转身，将证书高高举过头顶，接受大家的祝hè。

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向左下方，死死盯着鲁思侠那只少了一颗纽扣的右衣袖。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他希望是自己的幻觉，他希望是自己看错！

然而，他没有看错！剩余的那只金色纽扣，和案发xiàn

场的一模一样！

3这颗纽扣如同一只炽热的流星，驱散了于心远心中所有的迷雾：

现场的纽扣～缺纽扣的中山装；翠云山牌坊和翠云庵佛龛里的香杆～在文化用品商店的不期而遇；山田次郎被重击而亡～防洪紧要关头施展的绝世武功；鲁家少爷，梅家女婿～与山田次郎的血海深仇；副县长～能参加山田次郎欢迎宴会；精通日语～能及时掌握山田次郎行踪！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鲁思侠。而且，形成完整证据链，可谓铁证如山！

50多岁，有文化、有教养，本地人，身体健壮！眼前鲁思侠的一切，完全符合自己对犯罪嫌疑人的推断！

自己在“牛棚”和劳改农场无聊时，给鲁思侠讲过一些侦查案发xiàn

场的的程序，这就能够解释犯罪嫌疑人为什么能注意消除指纹、脚印这些案发xiàn

场的证据！

这是一个于心远不想知dào

也不愿知dào

的事实—“2.15”大案中，鲁思侠有重大作案嫌疑！他很可能就是自己苦苦寻找、那个一直未露出踪迹、最后致山田次郎死命的真凶！

第127章 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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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心远内心此时无比痛苦：鲁思侠，这位站在身边，正意气风发领奖的先进，正在省委党校学习很快将委以重任的干部，自己的知己、兄长，竟然是自己苦苦追寻的杀人嫌犯！

回想过来，于心远在鲁思侠那里也发xiàn

了不少案件线索和一点，如在梅霞母女牌坊前的香杆、无意中说出山田次郎是被拳击而亡、在抗洪紧要关头展示绝世武功等。

于心远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鲁思侠。但只要怀疑思维的触角一伸到这里，于心远就硬生生地拉了回去。在骨子里面，他就不相信鲁思侠这样一个温润如玉、儒雅大方的君子会去杀人，去犯罪！更不敢相信，今生今世，自己会和鲁思侠作为对手，在重案预审室相见！

然而，这一切，很可能要成为现实！命运为何要开这么大的玩笑？组织上为何要自己来侦办此案？

于心远的思维完全凝固了。他不知dào

怎样从主席台下来的，不知dào

怎样结束会议的，更不知dào

是怎么走出会场的。

“心远，你怎么了？”到了会场外面，鲁思侠关切地问。

于心远好像还没从梦中醒来，愣愣地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

“是不是前段时间办案太累了？”鲁思侠接着问，“难得来省城一趟，你先休息一下，中午我请你在省城最好的饭店吃顿饭，我们好久没相聚了，正好借此机会亲耳听听你这位神探的破案传奇。”

“不用了，哦，我还要赶回去，雷江还有点事~”于心远心乱如麻，支吾着鲁思侠的问话，他不敢正视鲁思侠的眼睛。

鲁思侠觉得于心远的行为非常反常，刚进入会场还是好好的，和自己有说有笑，怎么上台领奖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木讷，寡言。

鲁思侠内心觉得非常很奇怪，但又不好多说什么，还是和平时一样，关切地说：“那好吧，你先去忙吧。注意身体，不要累坏了。省委党校学习马上就要结束，我也很快会返回雷江，到雷江我们再聚。”

2当建军闻讯赶来开车接于心远时，见到于心远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队长，出什么事了！”在他心目中，队长永远都是那么的沉着刚毅，什么事情能让这位出生入死、饱经风雨的老军人、老公安受到如此沉重打击呢？而且，他这次是来省城领奖的呀，怎么会弄得如此颓唐沮丧！建军心里顿时笼罩着不安的疑云。

于心远没理会建军的话，只是简单的说了声：“开车，立即回雷江！”

建军以为是雷江又出现了什么大案要案，将车子开的飞快。

整个路上，于心远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到了雷江公安局，却发xiàn

一切平常照旧，问过国庆，国庆说雷江一切如常，只是上午省厅政治处来了几位同志来了解于心远的事迹，并神mì

地地告sù

建军：队长可能要到省总队高就了~这就更不对头了！建军将于心远在路上的种种反常情况告sù

了国庆，国庆也是一头雾水。

更让人担心的是，于心远一回公安局，就把自己反锁在宿舍里，也不出来，连午饭和晚饭都没吃。

国庆和建军面面相觑，但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自己的队长这么焦躁不安。他们所能做的，只是为于心远打好饭菜，悄悄放在他宿舍门前。

3房间里的于心远像一只烦躁的狮子，不停地在宿舍里踱来踱去。

他的内心在经受着地狱般的磨难。理性和感性、原则和亲情，像炭火一样，慢慢地将他内心煎熬。

按照党性原则，既然掌握了鲁思侠出现在犯罪现场的铁证，他应该立即对鲁思侠刑事拘留，讯问他与山田次郎死亡之间的关联；如果这样，就违背自己的良知，整个案情的来龙去脉于心远清清楚楚，他更知dào

为什么鲁思侠会痛下杀手，山田次郎完全是咎由自取。

按照个人情感，他应该将鲁思侠是犯罪嫌疑人这件事永远隐瞒下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宋开顺已经认罪服法，只要他不深入追究，永远不会有人知dào

这个秘密。但如果这样，那于心远又违背了自己作为一名警察的责任。放任、纵容犯罪分子是每一位警察的耻辱。

或者，将这件事情，向上级公安部门反映？自己申请回避、脱身事外？但铁证如山。而且依照鲁思侠的性格，只要对鲁思侠进行审讯，他肯定会痛快承认，“故yì

杀人罪”铁板钉钉。那样，鲁思侠就难逃被绑赴刑场处决的命运，落下一个死刑犯的千古罪名，而于心远自己，将会背上一辈子的良心债。

从道义上考量，为了一个杀人如麻、恶贯满盈还不思悔改的日本战犯，牺牲一个满门忠烈之后、一位兢兢业业的国家干部，值得吗？而且，鲁思侠身负血海深仇，击杀一个恶贯满盈的战犯，为父母、为妻子讨还迟到的公道，虽不合法，但却合情合理！

从政治上考量，如果这件事情真相完全公开，会在国际上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不排除一些敌对势力趁机煽风点火、借机炒作，会给国家的声誉、改革开放政策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

从社会上考量，鲁思侠植根雷江，深得雷江民心，虽然不是县长，但却是雷江人心中的精神领袖，即使公布他击杀“孩太君”的严重犯罪行为，也会得到雷江百姓的一致理解甚至叫好，完全符合传统道德中“为父母复仇、为妻子雪恨”的侠义之士的高大形象，只可惜现在是法治社会，而不是戏台上的理想家园。如果真的对鲁思侠执行死刑，会在雷江引发轩然大波，会出现怎样的结果，于心远也难以预料。

房间的衣帽架上正放着一套新的72式警服。帽徽上，鲜红的衬底上，金色的国徽闪闪发亮。于心远轻轻抚摸着那熟悉的麦穗、齿轮和***，他曾经为这个图案浴血奋战过，也对着这个图案宣示过，要忠实履行一名人民警察的责任，维护正义，打击犯罪，维护社会主义政权。可是现在，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绝地。

第128章 释然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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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不断，理还乱！于心远从来没陷入过这么难堪的境地过。而且，还不能向任何人倾诉，一切事情，都只能是自己解决。

一连三天，除了国庆、建军按时给他从食堂里买点饭，他自己有时去趟厕所，别的时候，他的宿舍门永远是反锁着。

白天，他紧闭窗户，拉着窗帘，坐在桌子边，用笔在便签上漫无目的地乱写乱画，更多的是问号和感叹号，写完一张纸，撕烂，扔进废纸篓；再无力地躺靠在床上。

晚上，他睡觉时，更是噩梦连连：有时，看到山田次郎正用眼镜后面那阴森森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有时，看到宋开顺浑身是血地向他扑来，对他大喊，我不是杀人真凶，你冤枉了好人；有时，会梦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用哀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那个女子，既像大岛美智子，又像是民国时期江南闺秀，尽管是梦中，于心远还能感觉到，这应该是鲁思侠的妻子—梅霞，再向他哀求。

更多的时候，于心远是梦到鲁思侠作为死刑犯，被五花大绑押送到刑场等待处决，他追着刑车，一路狂奔，一直赶到刑场。到了刑场，他想奔过去制止行刑，却迈不开腿，想高喊枪下留人，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正当他手足无措之际，只看到眼前火光一闪，一声沉闷的枪响，然后鲁思侠满脸血污回头对他一笑，身子轻飘飘的向天上飞去～每每此时，于心远都会在猛地惊醒，然后心脏狂跳不已，浑身大汗淋漓！

尽管每天在宿舍里，除了吃饭、上厕所，乱写乱画，于心远就是没日没夜地睡觉，但他仍觉得十分疲倦，尤其是头和眼睛胀痛得厉害。这种疲倦，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发自于内心。

2“咚咚！咚咚咚！！！”房门被轻轻叩击的声音。

“谁!”于心远正和衣半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听到敲门声，于是不耐烦地问道。

“于局长，我是雷江公安局机要通讯员，有密件请您阅示！”门外回答道。

于心远心里一震，是不是又出现了什么重案？如果那样，他倒可以从眼前的困窘中暂时解脱出来。于是他连忙起身，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位年近60旬的老同志，正是雷江公安局的机要员。他手里拿着一个盖着火漆的密封袋子，双手郑重递给于心远。

于心远接过袋子，刮除封漆，从袋子里抽出一份文件。文件名称为“内部参考”，上面标着醒目的“机密、限县团级以上领导阅”的字样。

按照级别，于心远还没资格看这份文件。但文件抬头，有省公安厅厅长的批示：“请于心远同志阅知。”所以，这才通过公安机要渠道，将文件直接送到于心远手中。

作为一名老党员、老警察，于心远也看过一些内参资料，所以他很清楚规矩。当着机要员的面，他翻看着文件，很快，他的目光被新华社一则内部通讯吸引住了：“外交部通报日本大使馆日本商人山田次郎死亡案件进展情况。”标题上面被红色铅笔重重画了一个圈，显然，这就是省公安厅长让他看这份文件的根本目的：

“外交部向日本大使馆通报日本商人山田次郎死亡案件：1980年2月15日，前来中国内地雷江县进行商务考察的日本商人山田次郎在其住所被杀。经我公安机关几个月来的奋战，案件终于告破。凶手系当年汉奸，一直改头换面隐藏在革mìng

队伍中，因为惧怕山田次郎指认告发，故潜入山田次郎住所，将其残忍杀害。凶手已被公安机关抓获，依法判处死刑，并已执行。”

看完这个消息，于心远掏出钢笔，在消息旁写上“已阅知”，并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然后将文件重新装入机要文件袋，交还给机要员。机要员重新密封后，请于心远再次在封口签好名，然后退出。

于心远明白，这则消息意味中，国家高层也对“2.15”案件的结论予以了认可。作为老领导，省公安厅厅长自然知dào

于心远是个喜欢“打破沙锅（纹）问到底”的犟角色，特意送上这份内参文件让他“阅知”，是不是意味着让他“阅止”？也就是希望案件不要节外生枝，继xù

深究？

于心远突然觉得心中豁亮开来，既然上级领导意图这样明确，自己也没必要这么钻牛角尖，搞的自己万般纠结。想到这里，他猛地拉开窗帘，一缕暖暖的秋阳照了进来，打开窗户，深秋清冽的空气涌入封闭的宿舍，于心远长长吐出一口气，好像是要彻底释fàng

胸中的郁积。

3看见于心远的宿舍门开了，国庆和建军赶紧走了进来。三天了，于心远从省城回来后，就闷在宿舍里，期间只是国庆为他送过几次饭，打过几次开水，实在令人担心。一方面，不放心于心远，不知dào

出了什么事，另一方面，有事情汇报：行署公安局已正式撤销了“2.15”专案组，免去了于心远代理雷江县公安局长职务，调回行署公安局，两位助手同时返回行署公安局。

这样一来，于心远他们在雷江公安局就成了客人了。尽管于心远闷在宿舍里，但他要离开的消息还是传遍了雷江。忠厚善良的雷江人民以送鸡蛋、莲子和藕粉等土产这种最朴实的方式，表达对专案组的感激和依依惜别之情。

传达室里堆积如山的鸡蛋、莲子和藕粉，于心远都转交了县公安局食堂，让全局公安干警好好打了几天牙祭。

当天晚上，雷江公安局举行了盛大的欢送宴会，所有局机关干警和派出所所长、指导员都参加。宴会就在县委招待所宴会厅，县政法委书记亲自出席，主打菜品就是“荷叶粉蒸肉”、“红烧划水”等家常徽菜精品。雷江酒厂特意送来了新试制成功两箱的“雷江封缸酒”，作为庆功酒。

于心远不知是由于兴奋，还是由于别的原因，那晚表现得极为豪爽，所有来敬酒的，他都来者不拒，一饮而尽。尽管“雷江封缸酒”酒性绵柔，但后劲深厚，于心远喝着喝着，觉得自己脚上渐渐浮了起来，身子越来越轻，身边的嘈杂声离他越来越远，自己慢慢的飘向云端。

第129章 精心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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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于心远在一种淡淡的幽香中醒了过来。他睁眼一看，眼前不是他熟悉的雷江公安局那简陋的宿舍，而是一间装饰的极为古朴典雅的客房。

于心远纳闷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发xiàn

自己被脱除了外套，并整齐的放在床边，身上盖着被子。

自己怎么到这边来的？他一无所知。他只知dào

昨晚他喝多了，但“雷江封缸酒”真是好酒，就算喝多了，也没有以前醉酒后肠胃那种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口不干、头不疼，睡觉还特别舒服、深沉，一觉就到了大天亮。

前些天他夜夜噩梦失眠，弄得身心憔悴，经过昨晚一整夜熟睡，于心远感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了很多。他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却发xiàn

这里自己太熟悉了，这里竟然是县委招待所三号楼，“2.15”案件的案发地！

于心远看了一眼自己房间的门牌：2008。那自己住的是大岛美智子住过的房间。

正在这时，旁边2010房间的房门也大开了，国庆和建军从里面走了出来。

于心远不解的问：“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国庆笑道：“队长，昨夜你一个人就喝了两瓶‘封缸酒’，顿时就醉得不醒人事了。雷江公安局的同志怕您回宿舍出危险，就安排我们在招待所内休息。自案发后，这两间房就没接待过别人，钥匙一直在公安局，所以，就安排我们享shòu

了一下贵宾待遇。按照他们说法，是让我们最后一次重温犯罪现场，留下人生中一份深刻记忆！”

建军插话道：“县局同志还说，留队长在这里住一夜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借你神探威风，镇住这里的邪气。不然，以后怕没人再敢住这里了！”

于心远笑了笑，没说什么。

的确，不是国庆建军两位血气方刚的刑警，只怕的确没人敢在那样血腥的案发xiàn

场过夜。

离开县委招待所，于心远一行回到公安局宿舍。其实也没什么值得整理的，主要就是几件随身衣物和毛巾牙刷，很快就打包装进塑料旅行包里了。

国庆拿着刑侦箱进来，“队长，这里面还有一些‘2.15’案件的证物，是不是要一并移交给县公安局？”

于心远打开刑侦箱一看，除了手电筒、照相机等刑侦设备外，证据格里还有两只牛皮纸证物袋：一只放着一只纽扣，另一只放有几根香杆。

看似不起眼的两件小东西，却是指证鲁思侠出现在案发xiàn

场的铁证！

于心远呆呆地看着刑侦箱，沉吟了好一阵，说道：“证物先放我这里吧，由我单独交还给证物主人。你们两个跟着我，一直忙于案件，没有好好休息，今天就放你们半天假，你们也开车到雷江郊外去逛逛吧；我想一个人在雷江再走走，快一年了，要离开还真有点恋恋不舍，下午我们再返回宜城”。

国庆和建军毕竟是年轻人，得到这半日空闲自然是欢天喜地。国庆坚持认为是他抽的那只灵签给专案组带来了运气，更是嚷嚷着要去翠云庵还愿，两个人于是高高兴兴开着吉普车车，向翠云山驶去。

2于心远来到县公安局办公室。办公室也早已被内勤人员整理得干净，显得有些空空荡荡。他拿起电话：“总机，给我接县zf，找鲁思侠副县长”。

一会儿，话筒内传来熟悉的沉稳男中音：“心远，我昨晚刚回来，知dào

你们专案组要回去了。这样吧，中午，我请你和国庆、建军一起去‘临江园’吃顿饭，吃正宗的雷江土家菜，雷江酒厂给我送了几瓶刚试制成功的，我们一起开怀畅饮，为你们践行！”

于心远说道：“那两个小兔崽子我放了半天假，他们俩去翠云山游玩去了，丢下我这么一个糟老头没人管。”

电话那头的鲁思侠笑了：“那我们中午在哪里聚聚？你说吧，去哪个饭馆？”

于心远说：“我哪个饭馆也不去，就想和你在卧冰湖畔梅亭那边喝点酒。你把‘雷江封缸酒’带上，菜我去操办。”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显然，鲁思侠被于心远这个建议搞的有点莫名其妙，然后，鲁思侠说道：“好吧，我11点准时在梅亭等你！”

放下电话，于心远打开证物袋，那个纽扣还有那几根香杆都完好装在其中，他将两个证物袋紧紧攥在手里，然后，郑重放到外套的内口袋中。

3初冬的雷江，是一个色彩斑斓的季节。枫树树冠已发黄，顶部的枫叶更是红彤彤一片，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增强了几分温暖和热烈。行道树偶尔矜持地飘下几片叶子，洋洋洒洒，似乎是风的舞蹈，让人感到欣然而不凄凉。

于心远再次走进县委招待所旁那家文化用品商店。原来“红星文化用品商店”的木质油漆招牌不见了，取代的是一块新核桃木刻制的“梅萱斋”牌匾，显得古色古香。店里的营业员一眼就认出了于心远，马上满脸堆笑，迎了出来：“哟！这不是于局长吗？百忙之中还能光顾小店，让本店蓬荜生辉。有什么需yào

您尽管吩咐！”

于心远说道：“今天我过来，只是想买点上次你推荐的那种线香！”

营业员异常热情：“于局长你算来对地方了！全赖党的政策好，现在小店又恢复了老字号，主要经营‘文房四宝’和‘梅花’线香。看到我们‘梅花’线香很畅销，现在市场假冒的很多，只有我们‘梅萱斋’百年老店，货真价实。”

营业员边宣传着，边拿过两包“梅花牌”线香递给于心远，执意不肯收于心远的钱。几番推却，于心远坚持留下五元钱，拿走了一包线香。

出了“梅萱斋”，于心远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那次在街头处置“小霸王”，于心远就在雷江留下了刚正不阿的良好口碑，揪出“鼹鼠”，更让于心远成为了雷江的传奇，很多雷江百姓、无论男女老幼见面都对他点头打招呼问好，他也一一回礼，更多的旁是投以敬佩的目光，在一旁窃窃私语。

第130章 梅亭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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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明星”纵然有被“追星”的苦恼，但也不是没好处。于心远仗着到处都能混个脸熟，居然在雷江买到了一包鱼皮花生，两只卤猪耳朵、一包酱猪头肉、还有卤肥肠、牛百叶等卤味。这在一切凭供应票、物资供应极为紧缺的80年代，已经很不容易了。

当于心远将花式繁多、一大包东西放在梅亭的石桌上，摊开在鲁思侠面前时，连副县长鲁思侠都啧啧称奇，佩服于心远的神通广大。

因为时令正值深秋初冬，天气清冷，又值工作日，卧冰湖畔游人很少，只有于心远和鲁思侠在亭间相对而坐。梅亭外，卧冰湖湖水很浅了，原来满湖翠盖般荷叶都已残萎，横七竖八倒在淤泥中，平添了几分冬意的凄凉。但岸上的腊梅却傲然挺拔，嶙峋的枝干上已缀满花骨朵儿，一但飞雪来临，将会傲雪怒放。

梅亭过道上，是一层金黄色的地毯。那是一排排粗大银杏的落叶。初冬柔和的阳光下，一缕缕的光线从银杏枝叶间直穿而下，在叶儿的折射下闪烁看金色的光芒，那一簇簇的光，那千万点的亮，随着风晃晃荡荡，眩人眼目，扣人心弦。阵阵微风吹来，片片金色的蝴蝶从树上轻盈而下，从容而优雅地飘飘落落，在生命的尽头仍呈现了自己高贵的美丽，把天地都笼罩在金色而又圣洁的光辉之中。

于心远和鲁思侠似乎都沉醉在这冬日江南的美景之中。

2还是鲁思侠首先打破沉默：“心远，你怎么找这么个地方来喝酒？四面通风，人气凋零，也不嫌清冷？”

于心远沉默片刻，说道：“专案组结束了，我要调回行署了，很有可能，我要去省刑侦总队工作～”其实，相关领导早已透出口风了，只要“2.15”案件结案，就调他去省刑侦总队任副总队长兼省警察学校副校长。文革刚过，百废俱兴，像他这样有经验的刑侦专家，正堪大用。

鲁思侠眼睛一亮，说道：“那是好事呀！”他转身从身后纸箱子拿出两个陶瓷酒瓶。于心远一眼就认出，正式刚试制成功的“雷江封缸酒”，这酒绵长的后劲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鲁思侠用力拧开瓶塞，自己拿一瓶，递给于心远一瓶：“来，提前预祝一下我们的于大队长荣升为总队长！先干为敬！”说完，一仰脖，“咚咚”两大口下肚。

“那我也告sù

你一个秘密！”鲁思侠仗着酒性，伸过头，热切地对于心远说，“这次我去省委党校学习，省委组织部领导和我谈过话了，要发展我加入中国***，并接任雷江县代县长！以后，我们不仅是朋友，还是真zhèng

的同志了！”

这个消息于心远并不出乎意wài

。按照品德和忠诚，鲁思侠早该入党；按照资历和能力，当个行署专员都绰绰有余。于心远举起酒瓶，与鲁思侠碰瓶，共同庆祝。但看着古朴的陶瓶上刻着“雷江封缸酒”三个字，昨晚的醉酒教xùn

还就在眼前，所以，于心远没有豪饮，只是轻轻抿了两口。

“思侠，以后我来雷江看你的机会就少了。下午，我就要返回宜城了。临走，想来和你告个别，还有，想和～霞儿说一声再见，”说到此处，于心远和鲁思霞的眼光不由得一齐转向“青冢”。

冬阳下，冢上依然草木青青，犹如梅霞生机勃勃的生命。本来，按照他和鲁思侠的关系，于心远应叫“嫂子”的，但梅霞生命永远定格在19岁的豆蔻年华，他这个半百老头这么称呼似乎不太合适，还是随着思侠叫“霞儿”吧!

鲁思侠这才明白了于心远拉他来梅亭的真实用意。

3“我该代我父母、岳母和霞儿，好好谢谢你！谢谢你揪出了‘鼹鼠’，为他们报仇雪恨了！”鲁思侠眼圈湿润了，动情地说。

“是我们！为她们报仇雪恨了！”于心远突然强调地说。

鲁思侠猛地楞了一下，很快，他就品听出了于心远话外之音。

于心远不敢与鲁思侠眼睛正视，说这些话时，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青冢”，他多么希望此时梅霞能和蝴蝶一样，从冢内翩然而出，妍笑着过来化解当前的尴尬；但他眼前幻化的，却是梅霞那哀怨的眼神，如同他梦中所见的那样，凄婉、冷艳、怨恨、无奈，让人心生怜惜。

于心远突然下了很大决心，扭头看着鲁思侠，从内口袋里拿出一只纸证物袋：“思侠，你那件料子衣服掉了一只纽扣。我无意间捡到了，现在送还给你，你再钉回去，那样就不会为那件名贵的衣服留下缺憾了！”

听了于心远这段意味深长的话，鲁思侠似乎并没有大吃一惊，好像早已预先知dào

结果，他伸出右手，慢慢接过纸袋，倒出一看，正是自己那套海军蓝毛料中山装袖口上掉的扣子。

鲁思侠淡淡一笑：“心远，我早就知dào

，什么都蒙不过你的眼睛，你会查明一切的！”说着，同时伸出左手，两只手并排放在石桌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个姿势于心远太熟悉不过了，那就是罪犯认罪服法、等待手铐铐上手腕的样子。

于心远心里一阵酸痛，他迅速伸出双手，牢牢握住鲁思侠的双手，眼睛直直盯着他：“思侠，我依法查了我该查的，做了我该做的。而且，真凶已经伏法，案件已经结案，专案组已经撤销，上级已经认定。今天，我只是向你送还扣子！”然后，站起身，将鲁思侠伸出的、等待手铐的双手坚定地推了回去。

鲁思侠心里一热，刚说了声：“心远～”

于心远连忙摆摆手，“今天，我就是来找你来喝酒的，不要Lang费了这些好东西，是我跑遍雷江城，一份一份搜刮来的。来，喝酒！”

“好！”鲁思侠也放下了刚才的拘谨，恢复了固有的豪情：“好，不要Lang费了这些美味佳肴！”

风扫残云。很快，于心远带来的食物所剩无几，两瓶“封缸酒”也已下肚，鲁思侠和于心远都有了几分醉意。

第131章 诉说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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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侠，”于心远思忖再三，借着三分醉意，问道：“在‘牛棚’、在劳改农场，那么艰难的环境，多少次，我都忍不下去了，是你，像一位兄长，一直告诫我，‘制怒’、‘忍耐’！还跟我讲，孔圣人曾经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以为你早已心胸如海，平静如镜，但为什么，有时也会出现惊涛骇Lang呢！”于心远不知是酒醉还是真情，两眼通红。

尽管问的是极其严肃的话题，但鲁思侠还是被这于心远段文绉绉的问话逗笑了：“心远，你越来越会说话了！”鲁思侠看着于心远，认真地说：“忍，固能成大业，忍名让利，忍败求胜。‘牛棚’、劳改，只不过是一场政治斗争，说白了，一场闹剧而已，这也是我们这个民族不够成熟的表现之一，终有曲终人散那天。所以，我们要忍，还要学习，出来后用更好的知识和能力为国家、为人民服wù

。

孔子的确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但孔子还说过：‘是可忍孰不可忍！’有些事，是不能忍。当年日本侵华，南京30万人几天之间身首异处，血海深仇，怎一个‘忍’字了得！这时，“忍”字，就万万不可取。

当年，有人问孔子：‘以德报怨，何如？’孔子回答：‘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2000多年前，先贤就已经说的非常明白。这个‘直’，我认为就应该是人类公理和良知。

对于当年的日本鬼子，如果我们一味‘以德报怨’，恐怕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鬼子投降后，国民zf忙于内战，扔掉了那根‘直’的复仇宝剑，没有依照国际法认真清算鬼子的反人类罪行和战争罪行，以至于很多身负血债的鬼子逍遥法外，没有让这些杀人犯付出足够的代价！

心远，你以为这些老鬼子回日本后，会良心发xiàn

，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不会！他们骨子里还有一种对中国的轻视，内心深处还有一种对中国地大物博的觊觎，只要有机会，他们还会再咬中国一口！中国千万不能学骆驼，君不见‘沙漠之舟’负重忍耐，到最后还落得过割脖取血、杀肉烧烤的厄运！”

鲁思侠这么一篇滔滔大论，于心远听了似懂非懂，并没有完全理解。但他明白的是，这个改名为山田次郎的原侵占雷江的日军头目，这么迫不及待地来到雷江，可不是良心发xiàn

，真心悔悟，为雷江投资造福，弥补过去对雷江人民犯下的罪行，而是牵挂那些30多年前他掠夺的财宝，尤其是觊觎中国的国宝—那只镇江玉龙！

“2.15”案件具体案情，鲁思侠不会知dào

。于心远想对他挑明，那样会减轻鲁思侠的内心犯罪感。但转念一想，如果说得更加明确，就意味着自己内心认定鲁思侠是凶手。捅开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双方都会很尴尬。他将快到嘴边的话又深深咽了下去。

两个人都有一肚子话想向对方说，也有一肚子话想向对方问，但都无法开口。只是相对无言，趴在石桌子上，望着对方傻笑。

2不知不觉中，太阳偏西了，冬日的残阳将贞妇烈女碑的阴影拉的老长。

鲁思侠首先站了起来：“心远，时间不早了，你也该走了！”

于心远说：“临走我想为霞儿和伯父伯母烧束香！”

收拾好残局，鲁思侠和于心远来到“青冢”之前。

于心远恭恭敬敬的点燃19支线香，将其均匀插在冢的四周，成为一圈。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在冢边氤氲，那种带着甘甜、清凉的香味，是鲁思侠记忆深处的味道：是父亲书房的香味、是母亲、岳母衣袂的香味，也是霞儿鬓发的香味。

由此看来，那次在“梅萱斋”门口与于心远不期而遇，不是偶然，而是于心远查到了线索追踪而至。否则，于心远今天不会刻意燃起这种线香，更不会唤起鲁思侠内心的思念和隐痛。

望着袅袅的香烟，于心远心里默默发誓：梅霞，我答yīng

你，我会永远恪守这个秘密，保护好思侠，并终身照顾他！

鲁思侠也默默祷告：霞儿，岳母，你们大仇已报，我也再无牵挂，等着我！

回到雷江城内时，已是华灯初上了，经过改造的凤凰街，尽显古朴繁华。临近元旦，尽管是冬日，凤凰坊附近，还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月光和灯影下的雷江竟然是如此的动人，新改造的路灯那昏黄的灯泡，散出柔柔的气息，倒影在雷江的柔波中荡漾，像褶皱的五彩颜料画，斑斓粼粼。

于心远再次点燃线香，随着香烟，他仰望牌坊，对着晓林瑞萱的英灵心里默默说：伯父伯母，你们一家满门忠烈，我决不会让你们唯一的骨血再受伤害！

思侠扶着牌坊，心里也是五味翻腾：父亲母亲，我已为你们手刃了仇人，你们的沉冤也已昭雪，我再无牵挂了，父亲母亲，孩儿想你们！

于心远从口袋里摸出另一个纸袋，倒出里面那九根香杆—那是思侠遗留在翠云庵的证物，他随手往牌坊边的雷江里一扔，香杆随着雷江向长江缓缓流去，很快就不见踪影。

鲁思侠扶着于心远的肩膀，动情地说：“心远，难得你这么用心！”

于心远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轻轻按住了鲁思侠搭在肩膀上的手。

在巍峨的凤凰坊下，两个大男人就这么静静地伫立着，一动不动，雷江水反射的迷离灯光，将他们塑造成一副剪影。

突然，“吱”的一声刹车声，打破了这个宁静。

国庆从车里跳了下来：“队长，你让我们好找！局里来电，要求我们立即返回行署，有下一步工作安排！哟，鲁县长也在！”

鲁思侠拍拍于心远肩膀：“回去吧，有空我回去宜城看你和孩子们。也随时欢迎你们来雷江！”

吉普车载上于心远，还有鲁思侠送的两瓶酒，很快就消失在雷江的阑珊灯火处。

国庆和建军两个兴高采烈回城的小伙子没有发xiàn

，就在于心远转身登车的一刹那，于心远、鲁思侠，两个饱经沧桑的坚强男人，却都已是老泪纵横！

第132章 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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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行署公安局的于心远工作并不轻松。

除了“2.15”大案还有大量案卷要整理、归档外，一些积压在刑侦大队的大案疑案也牵涉了他不少精力。虽然这些案件都各有专人负责，于心远不必亲力亲为，但他作为局党组成员和刑侦大队长，参加案情分析会，听取侦破进展情况汇报还是少不了的。

更让于心远忧忙碌的是培养新生力量。十年浩劫，社会秩序被完全破坏，zf职能基本瘫痪。公安部门更是首当其冲，在“砸烂公检法”的疯狂中，大批拥有丰富实践经验的刑侦人员被批斗、被打倒，有的甚至被虐待致死或不堪凌辱而自杀，新进来的刑侦人员还需yào

一段时间历练，一些案件的明显疑点都没有进行深入挖掘。作为资深刑侦专家，于心远一方面对案件提出建设性侦破方向，一方面循循善诱，引导队员发xiàn

并扩大案件疑点，在侦破实践中锻炼年轻人才。

一晃眼，在每天的早出晚归中，一个多月又过去了。积压的一些大案疑案都取得了不同程度的进展，一批年轻力量也逐步成熟起来，这让于心远很欣慰。他终于可以没有顾虑地去新单位上任了。在繁忙工作中，于心远对“2.15”案件也渐渐有些淡忘了，心情也轻松释然了很多。

女儿高考成绩不理想，正在复读。妻子一直要求他找个好老师再补习一下。于心远几次想到了鲁思侠，但一联想到那颗纽扣，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尽管外面看起来，他和鲁思侠还是密友，但其实他俩都知dào

，在他们内心深处，已经有了一座无形的篱笆了。事后于心远也很后悔，当时直接将纽扣、香杆等证据暗暗毁灭掉就行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告sù

鲁思侠这一切呢？

这其中的缘由，于心远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但在夜深人静之时，于心远还是深深牵挂着鲁思侠。即使是相知多年、患难与共的挚友，但鲁思侠身上，似乎还有很多未解之谜。作为一名刑警，于心远对探寻未知有着一份职业的执拗，他在期待着，能和鲁思侠推心置腹、开怀畅谈的那一天，能释然自己一切疑惑的那一天。

2这天晚上，于心远又梦见回到了雷江。

整个街道空旷旷的，显得很冷清。正在于心远东张西望之际，他突然发xiàn

鲁思侠正和一个穿着旗袍漂亮年轻女人手牵手走在雷江凤凰街上，有说有笑，亲密无间。女人的背影很像大岛美智子，于心远心想：好你个鲁思侠！你和大岛美智子好上了，竟然也不和我说一声。好歹还是我为你们穿针引线的！他于是快步追上去，想调侃鲁思侠一番。鲁思侠似乎发xiàn

了他，冲他回头一笑，然后拉起那个女人快跑起来，于心远在后面边追边喊，很快，他们来到一座亭子旁，于心远认出了是梅亭。这时候，那个女人也扭头对他笑了一笑，于心远这才看清，面容不是大岛美智子，倒应该是梅霞～错愕间，突然，于心远看见鲁思侠和梅霞手牵手，一起跳入了卧冰湖！于心远顿时急的大叫：思侠思侠！连忙向湖边奔了过去。于心远是旱鸭子，不会水性，他环顾四周，湖边却一个人没有，正在他手足无措之际，湖里满满升起两片硕大的荷叶，把鲁思侠和梅霞托了上来。还没等于心远从惊慌中缓过来，荷叶却一直向天上升去，鲁思侠和梅霞一起端坐在翠绿的荷叶上，微笑着向他挥手作别！

于心远急得大叫：思侠,快下来！但鲁思侠似乎没有听见，荷叶越升越快，渐渐消失在空中。

“心远心远！”于心远猛然惊醒，眼前是妻子焦虑的脸。

“我怎么了！”于心远问道。

淑芳回应说：“刚才你双手一直在捶打胸口，嘴里面含糊不清地乱喊着，把我惊醒了。我怕你被梦魇着了，就把你推醒了！”

于心远坐了起来，觉得背上冷汗淋漓，心里怦怦直跳，但他没多说什么，安慰妻子说：“做了一个噩梦，没事了，你睡吧！”

淑芳翻了个身，继xù

睡去了。正值冬夜凌晨四点，外面冷霜轻落，万籁无声。于心远却再无睡意，刚才的噩梦像蛇一样紧紧缠绕着他，一种不详感觉笼罩着他。他下了决心，一等到天亮，就去雷江看望鲁思侠。

3熬到天亮。于心远早早就到达办公室。

但今天很奇怪，以前看到他办公室房门开着，一些同事都会进来打个招呼，问候一下，但今天却冷冷清清。而且，作为刑警的他能敏锐感觉到，似乎每个人走到他办公室门前都故yì

放轻了脚步，似乎都在回避着什么。

到了上班时间，于心远拿起电话：“让建军接电话！”

话筒那边传来的是建军的声音，不过显得低落和哀伤。

“建军，你马上备好车，顺便替我去买点点心，快到元旦了，我们去看看鲁县长！”于心远简单交代道。

话筒那边没有建军平时那“好咧”的爽快声音，倒有一丝微微的抽泣。

于心远的心猛地一缩：“建军，出什么事了！”

“队长，你看看今天的《宜城日报》吧！”电话中建军的声音低沉悲伤。

于心远急忙放下电话，翻开刚刚送来的《宜城日报》，在报纸第二版右下角竟然有一张鲁思侠的正装照，不过，已经被打上了黑框！

于心远顿时觉得心像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一样，痉挛，压抑。双目立即被泪水充满。

于心远霎那间明白了一切！昨晚那个奇幻的梦境，就是鲁思侠的英魂，来向他这个人间挚友，作最后告别。

透过朦胧的双眼，于心远向讣告下面的文字看下去：“中国***优秀党员、原雷江县代县长鲁思侠同志，因抢救三名落入冰窟的儿童，不幸英勇牺牲，终年59岁。鲁思侠同志的遗体告别仪式定在1月28日9时，在雷江书院大礼堂进行。特此讣告”。

泪水打湿了报纸，不知是字迹被泪水模糊，还是眼睛被泪水蒙住，于心远再也看不清了，他将报纸猛地扔在地上，无力靠在椅子上，任凭老泪长流。

第133章 吊唁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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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场寒潮不期而至。大雪纷飞，整个雷江银装素裹，全城缟素。

当国庆开着吉普车送于心远到达雷江城区时，发xiàn

雷江已是水泄不通。很多雷江百姓，扶老携幼，胸佩白花，排着队，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四面八方，向雷江中学走去，不用问，他们是去告别鲁思侠。

天寒地冻，雪花飘飘。但鲁思侠宿舍前，他亲手种的那一片腊梅却竞相开放，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绿的如翠。他的学生们，含着热泪，采来一支支梅花，放在鲁思侠的遗体旁。整个灵堂里，弥散着腊梅清冷的沁人芬芳。

灵堂中间是鲁思侠的大幅画像，嘴角含笑，双目有神，依然那么儒雅、谦和。上方是黑色的横幅：“沉痛悼念鲁思侠同志”。左右是一副挽联，上联是：“一生耕耘，音容宛在，雪动哀情，流水夕阳千古念”，下联是：“两代忠烈，德业长存，梅含悲意，春花秋实万人思”。

于心远认得出来，这是了因师太的行书笔墨，但字体没有了过去的飘逸俊秀，有几分散乱，可以看得出来，一个母亲老年丧子的心痛。

鲁思侠安卧在梅花丛中。穿着他那件海军蓝中山服，神态平静安详，如同熟睡。

旁边有一男两女，三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披麻戴孝，站在一边哭泣。鲁思侠终身未婚，这几个为他守孝的，应该就是鲁思侠给于第二次生命的孩子。

随着缓缓地人流，于心远来到鲁思侠身边，他很想冲过去，抱着鲁思侠的遗体，嚎啕大哭，但他忍住了，他不想破坏这样肃穆庄重的气氛。

他只是对着他的兄长，一鞠躬、再鞠躬。

一旁县领导都知dào

于心远和鲁思侠非同寻常的关系。有人走过来，轻声安慰他，并把他搀到一旁。

于心远执意不肯离开灵堂，县领导也不勉强，为他找一把椅子，于心远就坐在灵堂，看着人流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这些人中，正值盛年的，是鲁思侠的同事朋友；青春少年的，是他的学生们；老态龙钟的，很多是他父母的街坊和朋友，还是很多千里迢迢赶来的，他曾经教过的学生。

花圈灵堂里早已摆不下了，就摆在学校操场，操场也容不下了，就沿着吊唁人流，摆在道路两边。

人们就沿着这个花圈围成的走廊，缓缓地进出着。

2上灯了，人流也渐渐稀少了一些。县领导想请于心远去宾馆休息，可于心远执意留在灵堂，他一定要为鲁思侠守灵。

哀乐低回，梅花幽香，于心远心里一阵阵酸痛。

晚上前来吊唁的人少了，现场留下的，就是鲁思侠治丧委员会的一些成员，大家都在轻言细语地相互交谈着，商量着明天的葬礼该如何进行，由于侦办“2.15”案件缘故，很多人于心远都很面熟，其中，最熟悉的，就是方正武。

方正武也是两眼通红，不知dào

是因为痛哭的原因，还是因为熬夜的原因。

方正武也看到了于心远，他知dào

这是鲁思侠最值得信任的朋友，于是就走过来，想听听他对鲁思侠葬礼的看法。

于心远沙哑着声音说：“思侠是个简朴低调的人，最讨厌排场；追悼会尽量简朴一些，会后，就送去殡仪馆火化～”

方正武动情地说：“老鲁好歹也是一县之长，又是为救人牺牲，这样草率，很难对全县人民交代呀！”

于心远指了指鲁思侠遗像两旁的挽联：“这样的高度评价，如果思侠地下有知，应该很知足。我明天只有一个愿望，思侠没有亲人，我作为思侠的朋友，我去为思侠捧像，灵车要绕行一下‘凤凰街’和‘青冢’。”

方正武有点为难：“按雷江规矩，只有晚辈才能为长辈捧遗像，您和老鲁资历、年纪差不多，不能让您做这件事。三个被救的孩子家长都恳求，让孩子为老鲁尽孝，以报救命之恩～”

这样合情合理！于心远不再坚持了。他接着问方正武：“思侠究竟是怎么死的？”

方正武哽咽着说：“那是前天，星期天。几个孩子在卧冰湖畔玩，冬天的湖水很浅，结着冰，一个孩子不知dào

怎么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其他几个孩子也慌了，急忙下湖去救，结果都陷进去。岸上几个孩子急忙呼救，正好老鲁每周来‘青冢’上香，听到呼救，就连忙奔了过去。卧冰湖湖水不深，但下面淤泥却很重，当他救起三个落湖孩子以后，就再也没有上去了！”方正武说不下去了～“既然是星期天，怎么就没有其他人在湖边？”于心远提出疑问。

“有！湖边有不少人，还有人拿来了绳子，抛给老鲁，但老鲁没接着～”方正武言语中充满遗憾。

谈话间，又有一批人进来。于心远认识，是《宜城日报》的记者，他们似乎拿着一叠照片什么的，正在征求雷江县领导的意见～方正武看到了来人，对于心远说：“当时岸边还有几个摄影爱好者，他们拍下了老鲁救人牺牲的全过程～”

于心远心里一动：“哦！我能看看吗！”

方正武过去对着记者小声说了几句，然后拿了一叠照片过来。

照片是黑白的。采用的是“乐凯”普通胶卷，清晰度很差；拍摄角度选取也不好，由于是现场紧急拍摄，可能拍摄者手很抖，照片很糊，显然不是出自专业人士之手，但通过一张张快速、连续拍摄的照片，还是能看清楚事件整个过程：

鲁思侠甩去外套，冲进湖里；

托举起一个孩子，两个～，三个；

湖旁有人接应，拉住孩子往岸边拽；

有人往鲁思侠位置抛绳子；

鲁思侠似乎接住了；

这些照片在于心远手中迅速滑动着，但最后两张照片，于心远却停住了，眼睛顿时死死地落在照片上！

因为最后这两张照片非常奇怪！

一张显示，鲁思侠居然向湖心走去！

尤其是最后一张，他是对着人群，似乎是笑着，口张着，好像还在喊什么，右手还高高举起！

第134章 绝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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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心远心里一紧，那双从事刑侦几十年、看过无数案发xiàn

场照片的锐利眼睛，明明白白告sù

他：鲁思侠的牺牲绝对不是意wài

!

于心远突然想起：鲁思侠身为雷江代县长，这样一个高级干部去世，当地公安部门肯定要介入的，至少应该有尸检证明。

这些天，于心远一直沉浸在对老友的思念和痛苦之中，却忘了追究真zhèng

的死因。

出于维护秩序的需yào

，现场就有雷江县公安局的干警，带队的就是雷江公安局副局长—李为名。于心远对他提出了要求看尸检报gào

以及尸检照片的要求。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李为名都没法拒绝。

但李为名心中还是有很大的不快：这么明显的死亡原因，难道于心远还能有什么疑问或新的发xiàn

？

然而，于心远真的就有了新的发xiàn

！

在雷江县公安局里，于心远认真审查着尸检报gào

：“死者头发被水浸透，全身衣服湿透；尸斑呈浅红色，颜面部潮红，口唇发绀；皮肤上未发xiàn

有鸡皮样改变；双手握拳，拳内无异物，指甲完好；尸僵显著，存于全身各关节；口鼻部有蕈形泡沫形成，解剖发xiàn

气管有少量淤泥，双肺体积增大，重量增加：肺表面有溺死斑。颞骨岩部的出血。”尸检结论：淹溺死亡。

整个报gào

完全符合淹溺特征。尤其是“颞骨岩部的出血”，颞骨岩部下面对应着内耳，如果是捂死或者溺死的时候，内耳的气压发生改变，会导致出血，这是窒息死亡的法医铁证。

但作为一名老刑警，于心远还是发xiàn

了问题，报gào

中提到“双手握拳，拳内无异物，指甲完好”和“气管有少量淤泥”，这些表述完全不符合一个人溺水求生时的本能。

于心远闭着眼睛,头脑在飞速运转：如果鲁思侠救完孩子，想挣扎上岸，处于求生本能，他双手应该拼命划动，那样，他双手应抓满烂泥；慌乱中，他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物体，那样，他指甲翻转甚至脱落；由于挣扎，消耗大量体力，他呼吸急促，那么，气管或肺部应该有带入不少淤泥～这才是一个正常溺水死亡着的法医解剖表现。

如果出现尸检报gào

“拳内无异物，指甲完好；气管有少量淤泥”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鲁思侠是刻意投水自杀！

结合那些现场照片，于心远在脑海中快速复原当时的案发xiàn

场：在营救完孩子后，鲁思侠坦然地向岸上人员挥手告别，然后转身步入湖心深处，他握紧拳头，将头埋入水中，主动吸入清水，造成肺部呛水，呛水窒息昏迷后，他整个身体无意识沉了下去，微弱自主呼吸，将少量湖底淤泥吸入气管～这样，就完美解释了现场照片和尸检出现的种种异常！当然，一般人很难做到这一点，只有像鲁思侠这种毅力超群、又身怀绝世武功的人，才能办到！

那么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是什么原因能这么一位才华卓绝、前途光明的代县长，会选择这么一个绝决的方式，告别他心爱的事业和爱戴他的百姓？

想到这里，于心远的心猛然一缩：如果鲁思侠真的是借救人之机投水自杀，那么，肯定与那次梅亭长谈、点破了山田次郎的真实死因有关系。也就是说，是于心远亲手，将鲁思侠逼入了绝地，鲁思侠的去世，于心远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于心远还未从悲哀和思念中解脱，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内疚之中！

他紧紧揪着自己的头发，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老泪一滴滴滴落在法医报gào

上，滴落在桌子上，滴落在地面上，他的心也在一滴滴滴血！他的喉咙发出一阵阵压抑的哀嚎，那个声音，如同雪夜的孤狼。

同行来的建军，还有雷江县公安局的同志，都以为于心远在为失去一位挚友而悲恸，谁也不知dào

他真实哭泣的原因。没有谁进来劝慰，他们只是在办公室外面静静的等着，尽量给于心远一个空间，让他尽情释fàng

。

2天渐渐亮了。原定于鲁思侠的追悼大会.将在9点在雷江中学操场进行。

一场大雪，将整个雷江全城染白。8点多一点，当于心远在建军陪同下，从雷江公安局回到雷江中学时，他发xiàn

整个操场竞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全部站满了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人。

一夜未合眼的于心远已经是心力憔悴、精疲力竭了。旁边的人吃惊的发xiàn

，一夜过后，于心远苍老了很多，满脸胡茬，两眼通红，尤其是一头黑发，竟然一夜之间全部变白！

鲁思侠的追悼大会隆重肃穆。追悼大会的操场站的满满的，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雷江，给了这位儒雅、热忱并嫉恶如仇的老师，这位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代县长，以最高的礼遇。

省和行署都派了重yào

领导出席。整个雷江中学，成了花圈的海洋，寒风中，花圈上挽联飘拂，在满地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得哀思如潮。

雪花还在静静飘落。

追悼大会准时开始。县委书记主持追悼大会，行署专员亲自致悼词。领导们都语气低缓，心情沉重。失去鲁思侠这么一位好干部，每个人都会感到惋惜。

于心远整夜没睡，哀伤过度，暂时有点失聪，他听不清悼词中说些什么，只有最后几句话钻入他的耳中：追认鲁思侠同志为中共正式党员，并批准为革mìng

烈士。

追悼会开完，就要将鲁思侠遗体送到殡仪馆火化。

遵照于心远的意见，没有使用殡仪馆的灵车运送鲁思侠的遗体，因为于心远觉得鲁思侠他一个人在世上孤单已经太久，他不忍心让鲁思侠最后一程，还是一个人孤零零被封闭在灵车那个冰冷、阴森的金属空间里。

方正武等将安卧在梅花丛中的鲁思侠遗体直接抬上一辆披着黑纱的卡车，于心远跪在鲁思侠身边，静静护送这位他尊敬的老师和兄长最后一程。三个孩子披麻戴孝，捧着鲁思侠的遗像，站在卡车前面，充当孝子。除了大货车、还有一辆客车运送送葬的领导。没有更多的车辆随行。

简朴低调，是鲁思侠一贯的作风。

第135章 生死之间

1

雪花静静飘落在鲁思侠那安详但已冰冷的脸上。于心远轻轻用手拭去雪花，一次次端详鲁思侠脸，这才注意到，他还给鲁思侠的那颗纽扣，已经整整齐齐钉在他的袖口上，使整个衣服臻于完美。

看到那颗纽扣，于心远心中更是悔恨交加。自己的一个冒失举动，导致了今天这么一场悲剧发生。

灵车缓缓行到“雷江头针专科医院”门口，于心远看到贺老院长正带着全体医院员工身着白衣，肃立在雪地相送。老院长对着灵车，不顾年迈，长揖落地，久久不起，零散的雪花落在老人白发之上，令人倍感心碎。

于心远只得下车，以逝者家属身份，按照雷江礼节，将老院长搀起。

抬起头，两双泪眼相对。

“大意了！是我大意了！”抓着于心远的胳膊，老院长不断自责，“前段时间，我全部精力都放在筹办这个头针专科医院上，忘了在冬季暗晦时节，对鲁县长进行开导调养。我既然已经叩问出了鲁县长的心病，却未能及时治愈他，实乃我作为医者的过错！”

听闻此言，于心远突然想起老神医那次在抗洪工棚给鲁思侠诊病的忠告：“鲁县长，你内心好像还有一点郁结，命理有一劫难，特别是冬至过后，阴晦浓重之际，要注意心情舒畅，才能保证体态安康！”本以为老神医是一句说笑之言，竟一言成谶！

现在看来，亲手击毙山田次郎，始终是郁结在鲁思侠心中的一块心病。但谁也不会想到，鲁思侠会以如此绝决的方式，让自己心安，也让于心远心安。

2离开头针医院，车队缓缓绕城一周，缓缓驶过凤凰街，这是雷江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没有封道，但马路上空空荡荡，很多骑车人远远看到车队过来，就停车站立在一边静静等待灵车通过。所有店铺都已关门谢客，路边站满了雷江市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鞭炮轰鸣，很多老人头缠白带，跪地哭泣，雷江人民以最传统的习俗、以长辈的最高礼节，来向这位可亲可敬的新党员、代县长告别。按照雷江习俗，应该由孝子下跪磕头答谢，但鲁思侠孓然一生，连孝子都没有！

于心远心里更加隐隐作疼，是那种刺痛，如针扎一样。

按照于心远的要求，车队绕道梅亭。这是鲁思侠牺牲的地方，也是他的情、他的爱和他的心被埋葬的地方。说也奇怪，当车队到达梅亭时，刚刚还在纷纷飘落的雪花竟然停止了，天空出现了一条七彩彩虹，横贯在“青冢”天上！

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道真的是贞妇烈女有灵，在迎接鲁思侠魂兮归来？

雪后初晴，梅亭附近的梅花那种清冽的甘香更加馥郁。这些梅花，是当年鲁思侠带着学生们亲手栽种的，梅花以她独有的花魂，顶着雪花，为她的主人戴孝送别。

车子进了殡仪馆。远远地，似乎传来翠云庵的钟磬悠扬的声音。

殡仪馆内也聚集中不少人。当鲁思侠遗体在告别室时，人们对着鲁思侠遗体三鞠躬，最后告别这位坎坷一生、勤勉一世的好人。

当鲁思侠被放上灵车，缓缓推入火化间时，肃穆的人群突然爆fā

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这哭声，是对一位好干部离去的不舍，对一位好老师离去的痛惜，对一位好人离去的不忍，对一个好家族覆灭的不平！

于心远是最后送到火化炉前的人之一，最后的时刻，于心远含泪深情的抚摸鲁思侠的脸庞，为他最后一次梳理头发。他知dào

，鲁思侠到哪里，都会将自己收拾得整洁干净，一丝不乱。

两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工人走了上来，一个轻轻拉开于心远，另一个缓缓推着车子向炉口走去。

火化炉门被打开了，通红炽热。当鲁思侠遗体被缓缓推入那张血盆大口时，于心远突然觉得心中一阵剧烈绞痛，似乎有一只大手紧紧撕扯他的心脏，他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dào

了。

3时间好像过了很久，“砰”的一声，把于心远惊醒了，他坐在地上，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火化间一片漆黑宁静。

于心远不由得篸得慌，正待高喊，这时火化炉炉门突然张开了，只见从火化炉中飞出一只，鲁思侠正骑在鸟上，从一个亮着光隧道往外飞去。

思侠没死！于心远一阵狂喜，他腾地从地上站立起来！金色的鸟经过于心远面前时，鲁思侠对他招招手，于心远一把紧紧抓住鲁思侠的手，唯恐他飞走。

他感觉到鲁思侠的手温温的、软软的，应该不是在梦境。

乘着那只大鸟，他们沿着亮光在隧道里飞呀飞呀，隧道里安宁祥和，远远飘着悦耳的音乐，隧道壁上有很多人看着他们笑，很多人于心远不认识，但鲁思侠一直和他们打招呼，一会儿叫爹、一会儿叫姨娘，一会儿叫娘。奇怪的是，于心远也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娘，只是她躲在隧道边，一会儿就隐去了。他们还见到了共同的熟人，山田次郎、还有宋开顺，他们也在隧道里，朝鲁思侠点头，只是看到于心远都露出惊异的神情，好像在说：他怎么也一起来了？

快到隧道口，于心远见到一个漂亮端庄的姑娘正在那里微笑着等着他们，他知dào

这应该就是鲁思侠的妻子—梅霞.但奇怪的是，在梅霞身边，竟然还有两个美丽少女！

一个穿着素花旗袍，落落大方；一个穿着一身洁白的护士服，纯洁无暇。三个女孩似乎对鲁思侠很熟悉，一齐热切地迎上来，和鲁思侠紧紧抱在一起。尽管心远不知dào

旁边两个女孩的真实身份，但从她们四人之间亲密无间的神态，以及对鲁思侠的那份共同关注，另外两个女孩应该和梅霞一样，都像是鲁思侠的妻子。

于心远正在讪讪的想，该如何向三位女子打招呼时，只见鲁思侠转过身来，回头对他一笑：“心远，谢谢你一直陪我！我到家了。但你还有很多事没做完，淑芳和孩子也需yào

你照顾，我不能那么自私，带你一起走，只能在这里和你分手了~”说完，他轻轻用手将于心远往后一推，然后和那三个女子化作一道白光，霎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36章 重返人间

1

于心远觉得心口猛地一震，从大鸟上掉了下来，身子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他双手乱划，试图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而周边，不断出现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人，正恶狠狠瞪着他。于心远心里又急又慌，大叫：“思侠，别丢下我！”

然而只有回声，没有任何应答。

于心远觉得身子重重掉在地上。胸口又是一阵火燎燎的剧痛，全身动弹不得。

过了一会儿，周围变得有亮光了，还有很多吵杂的声音。好像在说“醒了醒了！”

于心远好想坐起来，却发xiàn

身体很沉重，只是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抓着，不时有温暖的液体掉在他手臂上。他努力睁开眼睛，却发xiàn

眼皮很重，朦胧中看到周围一群人看着他，其中一个人坐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右手。

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周边人都在很高兴的说：“睁开眼睛了，好了！”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定了定神，发xiàn

自己正躺在一间洁白的房子里面，旁边似乎有很多白衣人围着他转来转去。这是在哪里？莫非是阴曹地府？

于心远心想，即使到了阴间，也不能失去自己作为一名警察的英雄气概。他突然想到了陈毅元帅的诗篇：“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不禁豪气盈胸，大声喝问道：“你们是想来抓我的牛头马面吗？”

突然，周边一阵哄然大笑。

他只觉得他的右手一阵疼痛，意识顿时清醒了不少，眼前也清晰了很多。

正在忙碌着抢救的医生护士，听到于心远突然有气无力地蹦出的这句无厘头，开始一愣，等明白了话的意思，不仅都暴笑起来。

这一笑，完全扫清了病房里笼罩的阴霾。三天来，昼夜不停的急救终于将这个危重的心脑急性梗阻病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并奇迹般能开口说话，这本身就是对医护工作者最高的褒奖。

他只觉得右手又是一阵痛，他扭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妻子淑芳正睁着桃子似的红肿眼睛嗔笑着看着他：“你想抛下我们娘仨，去找牛头马面呀，你好心狠！”淑芳哽咽了，使劲摇了一下于心远右手。

旁边立即有一个医生制止：“病人还在危险期，需yào

绝对静养，不能晃动，也不能使他激动！”

于心远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重症病房里。他环顾四周，自己身上插满以各种管子，还有各种电线。他不知dào

的是，就在他刚才做梦和鲁思侠遨游天堂之时，他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是用电击将他心脏重新复苏的！

2“我怎么在这里呀！”他茫然地望着淑芳问道。

淑芳一边掉着泪一边说：“你在火葬场因过于劳累、激动导致心脑突发梗阻，当场昏倒。幸好当时就有医生在场，立即把你送进最近的雷江头针医院，老院长亲自施针，护住了你的心脉，并连夜转到行署人民医院，安排了最好的医生抢救，才没让你真的去陪思侠～”淑芳又说不下去了。

刚才的梦境于心远仿佛还历历在目，他现在明白过来，那就是自己濒死的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鬼门关门口！刚才的胸口疼痛，也不是思侠推的，而是电击心脏的结果。既然思侠不肯带他一起去天堂，那就安心享用人间烟火、继xù

过凡夫俗子的平常日子吧！

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于心远平静了很多，彻底从自责、思念的痛苦中解脱出来，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贺老院长不放心于心远，亲自赶来行署人民医院，和西医主治大夫会诊，对于心远进行中西医结合治疗。

“贺氏头针”在心脑血管疾病康复方面展现了神奇效果。在中西医专家精心治疗下，五天后，于心远被推出危重病房；半个月后，他自己走出了医院；一个月后，他竟然出现在行署公安局办公室！

行署公安局的干警看到，于心远清癯、苍老了很多，但思维、语言和行动却受到太大影响，对于一个心脑急性梗阻患者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奇迹。

3看到于心远康复归来，刑侦队的同志都非常高兴。大家都明白，这次于心远身心收受了很大打击，因此，没人再向他汇报什么工作上的事情，每天上班，只是让他看看报、喝喝茶，渐进地恢复和适应。

于心远平日里忙惯了，一时间的空暇他还适应不了。于是，他主动打电话让国庆过来，问及工作上的情况。

国庆回答说，“没什么要紧事，这段时间都比较太平，前期一些积案也处理了差不多，只是～”

于心远知dào

有事，“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不要吞吞吐吐！”

国庆迟疑的说：“雷江县在整理鲁县长遗物时，发xiàn

了一个精致的密码手提箱，上面写着‘于心远亲启’。估计是鲁县长留给你的遗物，于是，就让方正武送到局里来了。”。

于心远心里一酸，但他马上克制住了，对国庆说：“去拿来我看看！

国庆说道：“还是过一段时间吧，怕你睹物思人。”

于心远一笑：“我都阎王殿走过一遭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没那么脆弱，拿来吧！”

国庆出去，一会儿拿过一只密码箱，还有一台日本“SANYO”单喇叭录放机和一副耳机。这台录放机于心远见过，是鲁思侠用自己平反的补发工资在上海买的，当时在雷江还是一个稀有的新鲜物。鲁思侠买这台录放机，一是为了自己进一步学习外语用，二是私物公用，在课堂上给学生们播放英语磁带用。

于心远不知dào

鲁思侠将录放机留给他是什么意思。

密码箱体是黑色硬质塑料的，很结实。箱子上面有数字密码，箱体正面，贴着一个纸条，上面用毛笔工工整整写着：于心远亲启。

但于心远翻来覆去地看，却没有发xiàn

密码。

于是问国庆：“没找到密码吗！”

国庆摇摇头。

思侠这是打什么哑谜？于心远心中暗想。

但无论如何，这里面应该是思侠认为最重yào

的东西，而且，肯定与“2.15”案件有关。

2-1-5！一道亮光闪过于心远的脑际。这可能就是鲁思侠留给于心远的密码。因为“2.15”案件真相，是存zài

于他们两个之间最大的秘密。

于是，他对国庆说：“你先出去吧，让我好好安静一下，顺便把门帮我反锁上！”

等国庆反锁好房门，于心远拿过密码箱，迫不及待地将密码锁拨在“2-1-5”三个数字位置上，轻轻一按开关，密码箱顿时应声打开！

第137章 水落石出

1

于心远心里一阵狂跳。这里，应该有鲁思侠的全部秘密。

为了不使自己过于激动，他连忙掏出药瓶，往自己口中倒入两粒“速效救心丸”，这是淑芳每天都要为他准bèi

的药物。一种清凉、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于心远心里舒服多了，他小心翼翼打开箱子，如同探究鲁思侠的隐秘心灵。

箱子分成两部分。

上部是一些杂物，但码放得整整齐齐。最上面是大信封，信封上面用楷书工整写着：“于心远同志亲启”，信封里面好像是的一叠纸。信封下面是一个档案袋，里面好像也是厚厚的一叠纸。档案袋下面，是一份讲义，封面写着：《语文、历史、地理和英语高考要点和典型习题》，旁边还有一行蝇头小楷：给我最亲爱的侄女。

这是鲁思侠在百忙之中，为自己女儿精心准bèi

的高考复习资料！

讲义下有一个塑料袋，袋里面是一只精致的和田玉雕花手镯，看上去很有些年头，应该是祖传之物。

于心远听鲁思侠说起过这只手镯，这应该就是他母亲临别前留给他的念想吧！

里面也有一张小字条，于心远打开一看，上面是楷体认真写着：留给我最亲爱的侄儿，这个手镯留给侄媳妇。

于心远拿着手镯，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地发酸，眼泪一次次涌起，但他强忍住，将手镯和小纸条原样整齐地放回塑料袋，继xù

往下看。

塑料袋下是一本手稿，手稿封面用小楷工整的写着：《炮捶18式招法图解及内功心法》，旁边还附有一张小字条：供心远、建军练习参考用。

翻开一看，里面是用毛笔描绘的武术招式，还有练习要点和内功基础，极为详尽细致。建军没有看错，思侠果然是一个武术大家！

于心远看了前几页，有些招式很熟悉，思侠当年在劳改农场传授给他的，不是什么“太极”，而是正宗的“炮捶”套路。只可以自己没有精研，完全荒废了！想到这里，于心远深感内疚，觉得自己辜负了鲁思侠的一片真心！

手稿下面，是一个发黄的旧信封，由于年岁已久，字迹已不很清晰，可以辨认出上面繁体字写着：鲁雪华儿亲启。抽出信笺一看，是思侠父母留给他的遗书，这么多年来，作为对父母的唯一思念，思侠一直带在身边。

再下面是一件精致的丝绸旗袍，于心远见过，大岛美智子送给思侠的梅霞遗物，旗袍下面，就是那密码相册。

杂物傍边，是一个精致的檀香木盒，从款型来看，精雕细绘，应该是祖传之物，尽管年代久远，但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于心远打开一看，里面却是很多剪辑的报纸，还有一些字片，仔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里面搜集的全部都是关于山田次郎的资料！

最早的一份，已经发黄破烂，字迹不清，是民国29年的日据时期的伪报刊《宜城新报》，但还基本能辨认出上面有犬川次郎被任命为雷江日军警备司令部长官的消息，并对他为日军奇袭雷江后方做的间谍情报工作大为吹嘘，说他“不顾安危、亲窥敌阵、并描绘出敌火力点，为皇军雷江攻坚战的胜利做出卓越贡献~”。最近的一份，是1980年2月10日的省机关报，报道日本株式会社社长、山田次郎将来雷江考察投资～甚至还有一些《朝日新闻》之类的日本报纸，于心远看不懂日文，但他知dào

这都是有关犬川次郎的消息。可以说，一切关于山田次郎的新闻，都被收集在这里。

还有还有大量的手写材料：

如1947年，日本皇族山田次郎创办实业～等等。

看来，思侠等这一次击杀已经等待了40年！难怪，在“牛棚”、在劳改农场，那么艰难的环境里，鲁思侠都能这么淡定、这么执着！

整个密码箱里的东西，鲁思侠收拾的有条不絮、整整齐齐。由此看来，鲁思侠对于自己的归宿早就有了安排，自己的判断被完全证实：鲁思侠是自杀无疑。

梳妆盒旁，还有一个纸盒，打开一看，里面有十盒卡式录音带，而且，在背脊处，用毛笔清晰的写着1～10的编号，并按照顺序依次排列。

于心远默默地按照原样将鲁思侠的遗物整理好，然后，从写给自己的信封里掏出一沓信纸，信纸是普通的信纸，但上面的字，确是极其工整的蝇头小楷。

“心远君：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你判断没错，击杀山田次郎的是我，割下他下体的是我，拿去翠云庵后山祭祀的还是我。自从2月15日那晚，我就从一名受人尊重的教师，变成了一名四处侦捕的杀人犯，天壤之别，其中个味只有我一人自知。

但我决不后悔！四十年来，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四十年前，这个恶魔不仅让我父母双亡，妻子受辱，家道败落，也使雷江乡亲蒙难、经济凋敝，这国恨家仇，作为一名血性男儿，哪有不报之理！

心远君，作为患难挚友，你对于我，可谓襟怀坦荡，而我，对你却在两件事情上有所保留：一件就是未能及时向你坦白我就是击毙山田次郎的凶手，让你的侦破工作颇费周折；另一件事，就是我隐瞒了40多年的历史，抗日期间，我曾是国军一名少校机要参谋，并追随孙里仁将军参加长沙会战、远征军缅甸作战～”

于心远参与过“审干”和“四清”等多项工作，自以为对自己经手干部的底细了如指掌，但对自己的挚友，却始终不知dào

埋藏着这么一个重yào

的秘密。这就不难理解，鲁思侠骨子里的那种军人英武之气，抗洪时那种军队的严密组织安排，还有对抗战牺牲的烈士遗骨的尊重，以及深藏不露的绝世武功。

“那天夜里，你来我宿舍时，我本来是想和你彻夜秉烛夜谈，奈何正值高考，教学紧张，后来又忙于抗洪，我一直没把握机会。关于我的过去经lì

，我录制了10盒磁带，通过这些讲述，你能了解一个完全真实的我～”

于心远这才理解鲁思侠将录放机留给他的原因。

于心远给录放机接上电源，拿出背脊标注着“1”的录音带，放入卡座，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一阵短暂的“沙沙”声之后，耳机里传来鲁思侠那熟悉、浑厚并带有磁性的男中音，随着鲁思侠平静、低缓的叙述，于心远整个思绪被带回到40多年前，那场决定中华民族生死存亡，波澜壮阔的抗日战争之中，带到当年那个名叫“鲁雪华”的年轻人转战南北、戎马倥偬的传奇故事里～

第138章 立志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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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雪华听完鲁宁讲述后，顿觉五雷轰顶，天旋地转，昏死了过去。

鲁宁顿时手足无措，只是抱着鲁雪华痛哭。

幸好部队里有军医。军医用听诊器仔细听了鲁雪华的心肺，翻开他的眼睑看了看，按了按脉搏，然后说道：“病人没有大碍。只是身体虚弱，又受了强烈刺激，安静的休息两天，每天喂点稀粥，慢慢会好起来的。”

两天后，在鲁宁的精心护理下，鲁雪华才慢慢苏醒过来。

朦胧中，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劲埋怨那个青年渔夫：“‘小雷江’，他既然说了是鲁家少爷，你为何不能下手轻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九泉之下的老爷太太交代！”

另一个声音垂头丧气地说：“我怎么敢断定他不是鬼子眼线。前段时间，我们的雷江游击中队就被鬼子偷袭，100多个弟兄，全部阵亡，连密码都被鬼子夺去了。鬼子利用这份密码又诱捕残杀了我们不少弟兄，才弄的我们现在这么被动。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dào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不得不小心行事。”

他们的对话显然惊动了鲁雪华。他吃力地睁开眼睛，轻轻地喊了声：“鲁伯！”

看到鲁雪华苏醒了，大家赶紧都围拢过来。

鲁雪华吃力地想站起来，鲁宁赶紧过去扶他。鲁雪华拉着鲁宁的手，急切地说道：“鲁伯，带我去见长官，我要当兵，参加战斗，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2当鲁宁带着鲁雪华来到孙支队长面前时，孙支队长眼前不禁一亮。

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清秀、浑身书卷气的青年。尽管身体依然虚弱，但也掩盖不了身上洋溢的青春朝气；尽管眼睛里充满仇恨，但也遮挡不住智慧的光芒。

“鲁雪华，你为什么要当兵！”孙支队长问道。

“杀鬼子！为父母、为死去的家人报仇！”鲁雪华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你用什么杀鬼子呢！你会什么？会射击还是会投弹？会武术还是会爆破？”孙支队长追问。

“我~”鲁雪华一时语塞。

“你懂的什么是军人吗？”孙支队长又问道。

“扛枪，作战，保家卫国。”鲁雪华不假思索地说，的确，他对军人的理解也就只有这么多。

孙支队长轻笑了一下，笑声中明显带有几分轻蔑。“年轻人，军人绝不是像你理解的那么浅薄。我来告sù

你，什么是军人！”他盯着鲁雪华，一字一句地说，“真zhèng

的军人，就是洪水到来时，最后的那道堤坝；是野兽扑向孩子时，猎枪中最后那颗子弹；是围城中母亲，绝望眼神中的最后希望～军人，应该是一个民族最优秀的儿女，也是一个国家铁骨脊梁。一旦你穿上了军装，你就将自己的生命、情感和爱恋，都献祭给了国家和民族，你将不再是你自己～”

在鲁雪华记忆中，军人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有些军人言语粗鄙，甚至，鱼肉百姓，敲诈勒索。但他面前的这位军人，举止文雅，英气逼人。尤其是刚才那番对“军人内涵”的诗一般阐述，使得鲁雪华年轻的心被彻底点燃，他急切地说：“长官，我要成为如您所说的那样，那样一名真zhèng

的军人！”

孙支队长再次上下打量了鲁雪华，然后审慎地摇摇头：“军人面临的战争环境很残酷，时时刻刻都会面临生死考验。我们不能收少爷兵！”

“我不是少爷兵！”鲁雪华突然高喊起来，孙支队长的话深深刺伤了他的自尊，一股热血涌上他那略显苍白的脸，他变成面红脖子粗。

一边的鲁宁连忙对他频使颜色。

鲁雪华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这是在军营，而不是在自己家里。他于是放软口气，转而哀求道：“长官，请收下我吧，我从头学，我会努力地学习杀鬼子的本领，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有去一线杀鬼子的机会！”

“去一线杀鬼子？”孙支队长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一副不屑的样子：“年轻人，你知dào

我军与鬼子的武器上差距吗？鬼子一个大队的火力，远远强过我们中央军的一个主力团；你知dào

鬼子单兵的技战术技能吗？每个参战的鬼子，均要受过最少十一个月的军训，射击技术基本要求是在四百米打出十枪80环的成绩。刺杀能力更是一流～”

“我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鲁雪华显然被孙支队长对自己的轻视所激怒，不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怕死？！”孙支队长冷笑了一声，并未理睬鲁雪华，而是对旁边一个传令兵命令道，“让李让梨带十个特务营的弟兄们来这里！”

鲁雪华一头雾水。鲁宁则是一头汗水。

一会儿，一位中年精壮的少校军官带着十个士兵来到了指挥部。还没等他开口，孙支队长命令道：“你们全部把上衣脱掉！”

十一个人顿感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执行命令！”孙支队长厉声命令。

“唰！”瞬间，十一件破烂的军装被脱下，露出十一个精瘦黝黑的胸脯。

十一个胸脯上，都留有或深或浅的伤疤：有的突起如肉瘤，薄薄的皮肤下红红的肌肉清晰可见；有的绵长如蜈蚣，粗大的缝合线密密排在伤口两侧，更显得狰狞。

“看到了吗！这些伤疤全是鬼子留下的！他们有一个怕死的孬种吗！他们还都是幸运的，更多的，是已成为白骨的烈士，”孙支队长语气严厉，显然误会了鲁雪华的意思，以为他在讽刺自己的部队贪生怕死。

鲁宁一看这情形，赶快满脸堆笑，过来解围：“孙长官，小孩子说话口没遮拦，他也是想报仇心切！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孩子一般见识～”

作为一名成长于血火中的部队主官，孙支队长最不能容忍别人说他的队伍贪生怕死，所以才对鲁雪华的话这么较真。经鲁宁这么一提醒，他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语气和缓了一些。“当然，鲁少爷不苟且偷安，危难关头，能以身许国，想上前线杀鬼子，应是有为青年，国之栋梁，这点，值得大大褒奖！”孙支队长面带笑容，对鲁雪华说。

鲁雪华刚刚见识了孙支队长的威严，正紧张的不知所措，看到孙支队长话锋一转，对他又和蔼起来，刚才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鲁宁也暗地里长长吁了一口气。

第139章 投笔从戎

1

“长官，我为国民zf做过事，当过马当沉江指挥部的英文翻译！”鲁雪华觉得这个经lì

可能会引起孙支队长的兴趣。

“哦？”不出所料，孙支队长果然对鲁雪华来了兴趣，“你在中央大学学习的是英语专业？”他问道。

“长官，是的~”鲁雪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见识了孙支队长的严厉，鲁雪华说话也不敢随意。

“canyoumanageEnglishconversation?”孙支队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标准的美国口音，随意松弛，令鲁雪华大为意wài

。

出于语言的本能，他回答道：“Yes,I’msureIcan”。

接下来几十分钟，两个人的英语对话，使得双方都对对方有了进一步了解，都有了刮目相看的感觉。

首先是鲁雪华瞪大了眼珠子，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孙支队长，从军前竟然是清华大学和美国普渡大学土木工程系双学士。毕业后又进入美国著名军事院校维吉尼亚军校，接受了严格的军事教育。年轻时游历欧洲，参观学习英、法、德等西方列强的军事。通晓英、法、德三国语言，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儒将。在当时文盲遍地、将领粗俗不堪的中国军队里，这支敌后游击队的统帅绝对是个另类。

当然，鲁雪华还不完全知dào

，他面前的这位孙支队长，不仅是儒将，还是抗日战场上的赫赫虎将。民国26年10月，参加淞沪会战，他就率部与日军血战两周，七次击退强渡苏州河的日军，使该地成为淞沪会战中日军伤亡最重之处。但此役遭日军迫击炮弹攻击身受十三处创伤，由其警卫排长李让梨背负救出，昏厥三天后才苏醒，尚未痊愈，又参加了武汉保卫战，武汉沦陷后，奉命留守，依靠大别山余脉展开游击战。

孙支队长也大跌眼镜。虽然早已听鲁宁说起过鲁家、梅家的遭遇，也知dào

鲁雪华的一些情况。但他却不知dào

，鲁雪华的英文水平这么高，尤其是他参加“马当沉江”指挥部翻译工作以及千里返乡的坎坷经lì

，让孙支队长尤为感动。这是一位有文化、有理想、有担当、有爱心的热血青年，抗日战争正处在最艰难的岁月，部队急需这样一些有为青年，来抵御日寇，振奋精神，报效国家。

“鲁雪华，鉴于你没有任何战斗经验，也没有任何战斗技能，本来是不能批准你入伍的。考lǜ

到你具有英语翻译的特殊才能，我同意特招你入伍，不过，不能去一线战斗部队，只能留在我的指挥部，做我的机要文书。军衔暂定为列兵。”孙支队长说道。

鲁宁对孙支队长投以感激的目光。他心领神会，在孙支队长看起来苛刻的话语中，实jì

上处处留着保护鲁雪华的一份良苦用心。

在鲁雪华尚未苏醒之前，鲁宁就找到孙支队长，对他再三恳求，一是请他将鲁雪华留在部队。鲁雪华已然不再是鲁家大少爷，家破人亡，无处可归了。在这兵荒马乱岁月，部队才是他最安全的归宿。二是希望不要将鲁雪华下放到一线部队，战场上刀枪无眼，如果伤了鲁家的这颗独苗，自己到了九泉之下，见到老爷太太，该怎么交代？请孙支队长尽量给鲁雪华安排一个相对安全的岗位。

看来孙支队长认真考lǜ

了他的建议。鲁宁觉得无比欣慰。

孙支队长打开抽屉，拿出一张表格。

鲁雪华一看，是一张新兵履历表。他从桌子上拿起一支狼毫，沾了粘墨汁，一笔一划地写起来：姓名：鲁雪华；身份：学生；年龄：二十。

一旁的孙支队长看着履历表上一行行整齐的蝇头小楷，满yì

地点点头。

2鲁雪华身体尚未完全复原，所以还要在医疗所观察休养一段时间。说是修养，也不过是不需yào

和战士一样出操、训liàn

，喝的稀饭比普通人粘稠一点，偶尔会有一点掺着玉米面的馒头。

作为鲁家粮铺的少爷，鲁雪华从小是锦衣玉食的。本来是吃不惯这些粗茶淡饭的。但他那次千里返乡的经lì

，让他把该吃得苦都吃了，该受的罪都受了，最饿的时候，连农家猪槽里剩余的残渣都咽过，经过那段磨练以后，现在有这种较为安定的生活，鲁雪华觉得非常满足。

鲁宁所担任的钱粮官，其实更多的就是一个虚名。3千多人的钱粮保障对于曾经将粮食生意做到武汉、南京的鲁家粮铺大管家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鲁宁完成手头工作外，一有时间，就来到简陋的医疗所，还和在鲁府一样，尽心尽lì

地伺候着鲁雪华。

看着鲁雪生香甜地喝着粥，鲁宁舒心的笑了。

“鲁伯，看我喝粥你怎么这么开心呀！”鲁雪生奇怪地问。

“少爷呀，你不知dào

，你昏迷的哪几天，牙关紧咬，水米不进，可把人急死了！”说着说着，鲁宁眼圈又红了。

“鲁伯，不要难过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鲁雪华安慰着鲁宁。

鲁宁转悲为喜。

鲁雪华奇怪地问：“鲁伯，那些天，我是怎么挺过来的~”

“多亏了孙支队长，他把最后两支葡萄糖针都给你用上了。还有，就是这个法宝~”鲁宁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竹筒，“就是靠它，撬开你的牙齿，将米汤给你灌下去，让你度过了生死关”。

鲁雪华拿过竹筒看了看，竹筒就是普通的一节竹子，但一端被打磨得极其平滑，看得出，鲁宁是煞费苦心，既要能喂流食，又怕竹子伤害了鲁雪华的口腔。雪华心里一热，他知dào

，帮他度过生死关的，不是那根竹筒，而是身边这位老管家的一片赤诚之心。

“鲁伯，以后您不要少爷少爷地叫了，听我母亲说，您在我家已经三代了，我就教您爷爷吧，您就把我当亲孙子吧！”鲁雪华真诚地说。

“少爷，那可断断使不得，我们是主仆~”鲁宁连忙推辞。

“爷爷！”鲁雪华热切地看着鲁宁，清晰的叫了一声。

“~哎！”犹豫了片刻，鲁宁含混地应了一声。

两个人的心头都是一热。

第140章 逃离雷江

1

毕竟是年轻人，身子骨硬朗，在鲁宁的精心照顾下，鲁雪华很快复原了。

部队有部队纪律和规矩。鲁雪华即将病愈归队，他和鲁宁就再也不能这样朝夕相处、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天来，两人都对对方倾注了太多的感情，都把对方视作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祖孙之间亲情感觉越来越浓厚了。

临别前的一个黄昏，两人都依依难舍。

落日的余晖将山峦染成了金黄，整个营地显得更加安宁。祖孙两人在医疗所山后幽静的小径上慢慢地走着，这是鲁宁每天陪鲁雪华散步的地方。

一路上，鲁宁不断叮嘱，提醒鲁雪华军营不比家里，也不是学校，军纪森严，不能有半点少爷脾气，鲁雪华尽管听的耳朵都起茧了，但还是不停地点头。

最后，鲁宁说了：“雪华，我该说的都说了，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好在我离你也不远，有什么问题，碰到什么困难，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鲁雪华满口应承。最后，他提出了一个他一直纠结在他心里的问题：“鲁伯，你是怎么逃出雷江，来到部队上的？”

鲁宁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一言难尽啊！”

2那天午夜。当鲁家大仓熊熊烈火燃起，鲁宁知dào

小林夫妇已经毁家殉难了，他满怀悲痛，安排好最后的仆人以后，马上潜出鲁府。

望着映红天际的大火，鲁宁心里明白，“孩太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鬼子马上就会全城戒严、搜查，自己该去哪里藏身呢？思来想去，他觉得暂时投奔梅成最稳妥。

瑞蕙母女蒙难后，在瑞萱的一手操办下，梅成和梅香就成亲了，并搬出了梅府，靠经营“临江园”客栈为生。

戕害了梅家母女，“孩太君”有时也会感到不安。想到自己当年作为“小泉子”卧底梅府时，梅家对他的收留照顾，内心也会闪过一丝内疚。除了“征用”梅府作为皇军军需仓库，对梅府管家梅成和梅霞的丫鬟梅香，“孩太君”没有为难，梅成一家过着简单平静的生活。

梅成的家就安在离鲁府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单排小院落。鲁宁见四下无人，使劲叩打小门门环。等梅香听到敲门声前来打开小门时，看到失魂落魄的鲁宁，顿时惊吓不已。开口正待问鲁家粮仓出了什么情况，鲁宁连忙说：“一切等以后安定了再慢慢说，现在先找个隐秘地方让我藏起来，鬼子马上要搜城了。”

梅成也闻声过来了。作为梅府管家，梅成见多识广，看见鲁宁如此狼狈，知dào

鲁家肯定是发生大事！于是，赶紧让梅香将鲁宁藏到家中最隐秘的地窖里。

果然，当天夜里，就有鬼子来梅家搜查。翻箱倒柜一番，一无所获，只得悻悻而归。

在梅家地窖里，鲁宁整整躲藏了一个月。梅香每晚给他送一次饭，同时给他带来听到的关于鲁家的最新消息。鲁宁于是知dào

了鲁嫂等几个不肯逃走义仆被鬼子杀害，被当作“抗日恐怖分子”，头颅高挂在城门上；鲁家大院也被鬼子“征用”霸占，鲁家算是彻底的家破人亡。

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鲁宁基本上都是每日以泪洗面，过着备受煎熬，惊恐不定的日子。自己在鲁家生活了40多年，早已经把晓林夫妇当作是自己的亲人了，既不能为他们殓葬，又不能像鲁嫂一样为他们殉节，他内心就像油烹一样。但他必须活着，因为他还负有重yào

使命：要把那封信、还有那只寄托着瑞萱和梅霞两个女人情意的梳妆盒，带给少主人鲁雪华。

最初时候，鬼子对出城人员盘查得很紧，梅成坚决不让鲁宁出城；一个月后，也就是皇军“嘉奖”晓林夫妇后，城门口盘查也明显松懈了，梅成于是将鲁宁化妆成一个逃难的乞丐，趁着一个赶集的日子，在傍晚混在人群中出城。

鲁宁故yì

将自己搞得头发脏乱，身上污秽不堪，背着一只臭烘烘的破布袋，里面放了一些臭鱼烂菜，为的是不让门口的鬼子搜查，好顺利带出那只梳妆盒。

果然，当鲁宁通过城门时，鬼子掩鼻皱眉，一脚将他踢开，赶了出去。

2鲁宁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县城，望着城外空空田野，鲁宁倍感茫然，不知dào

该何去何从。

他到雷江边洗了洗脸，将布袋里面那些污物倒掉。露出下面一只裹得紧紧的油纸包。打开油纸包，露出一只檀香梳妆盒，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晓林夫妇最后的托付—那封遗书以及梅霞和瑞萱的遗物，还有20块“袁大头”。

他心里一暖，知dào

这是梅城夫妇的一点心意。患难之中，才知dào

谁是真zhèng

朋友。

坐在河边，鲁宁盘算着要怎么去找鲁雪华。茫茫人海，偌大中华，又是兵荒马乱，要找一个音信全无的人，不亚***捞针！他想，雪华少爷如果听说了家里出事的消息，肯定会不顾一切奔回家。那样，很可能再落入“孩太君”犬川次郎之手，按照雪华少爷的烈性，犬川次郎的阴毒，雪华少爷肯定会凶多吉少。

“一定要为鲁家留个后！为梅家留个念想！”于是，鲁宁打定主意，就在雷江周边潜伏下来，守株待兔。

雷江地处长江中下游，沃野千里，自古就是“鱼米之乡”。附近有不少地主富农。多年以来，他们的粮食都是鲁家收购包销，鲁宁和他们都很熟悉，而且，私交也很好。

雷江城是不能再回去了，他决定去鲁家最大的主顾，朱源兴家那里，在那里先藏几天再说。

夜黑时分，鲁宁叩响了这个乡间深宅大院的门环。

“谁呀！半夜敲门，有事明天再说！”显然，门房没好气地说。

“我是雷江鲁府管家鲁宁，有时找你家老爷，请开门！”鲁宁压低嗓子说。

好长时间，鲁宁终于等到大门开了一条缝，还没等他再说话，大门又猛地一下关上了，“臭要饭的，滚！”

一股热血冲上鲁宁的脸。作为鲁府大管家，他以前来朱家，都是主人老远亲自迎送，殷勤备至。他怎么受过这般侮辱，但想到目前处境，他只能忍气吞声。

他手碰到了身后背袋里的那只盒子，顿时有了主意。

第141章 投奔部队

1

他再次持续敲打门环，当里面人拉开门缝准bèi

破口大骂时，鲁宁赶紧将手伸进去，食指和拇指中间，捏着两块光洋。

门打开了，门房将鲁宁迎了进去，客气地说：“请稍等，我去请老爷！”

面对这个不速之客深夜突然登门，朱源兴显然没有思想准bèi

。尤其看到鲁宁满身污垢、狼狈不堪，背着一个肮脏、腥臭的布袋，一时显得不知所措。

鲁宁先开口，直截了当：“朱老爷，鲁家遭了大难，我家老爷太太都已蒙难，尸骨无存。我身受主家重托，寻找鲁家少爷。想在你府上住上几天，慢慢查找少爷音讯”。

朱源兴早已知dào

这一切，鲁家的遭遇已经传遍了雷江。

当然，毕竟朱家和鲁家交情不浅，朱源兴能有今天，鲁家也功不可没。朱源兴尽管惴惴不安，但还是收留了鲁宁。雷江是忠义仁孝之地，在鲁家落难之际，再落井下石，一但传出去，会让世人不耻。

在提心吊胆留了鲁宁十多天后，朱源兴终于在一次饭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他的担心：“鲁管家，这么多天，我让家人到处打听，附近都没见到鲁家少爷身影，如果鲁少爷不回雷江，不知dào

您有何打算！”

鲁宁早已心知肚明。马上说：“朱老爷，感谢你这么多天的盛情款待，我想我该离开了，去继xù

寻找我家少爷~”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看到鲁宁神情落寞的样子，朱源兴也大为不忍，于是问道：“鲁管家准bèi

去哪里？”

鲁宁凄然说道：“还能去哪里？天涯飘泊吧。我这把老骨头葬哪里都没关系，只是我还身负主家重托~”

朱源兴迟疑地说：“有一个安全去处，不知dào

鲁管家意下如何？”

鲁宁眼晴一亮：“朱老爷请讲！”

朱源兴屏退左右，压低声音，神神mì

秘地对鲁宁说：“前段时间，有一伙神mì

人拿着贵府老爷的印信来我这里提粮。虽然不清楚他们具体是什么人，但肯定是军人。而且是中国人。按照约定，这两天他们会再来提一次粮，如果你愿意，还请你到时候和他们见一面。既然他们有鲁家老爷的印信，想必肯定和鲁家有关联。如果他们肯收留，鲁管家你就安全了！”

鲁宁想了想，实在也是走投无路，无可奈何地说：“既然对方手中有我家老爷的印信，想必不是什么坏人。我就在贵府再等几天吧！只是给朱老爷添麻烦了。”

朱源兴连忙解释道：“按照我们两家交情，留您老常住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兵荒马乱，我又树大招风，各色人等都到我家要粮，我就是怕鬼子~唉！”

“朱老爷不必多说。能收留我这么多天，我已是非常感激了！”鲁宁诚恳地说。

2第二天的后半夜，朱家主人轻轻唤起鲁宁，说提粮的人来了。

鲁宁连忙起身，在朱家客厅，他见到几个精干的汉子。头发清一色剪得短短的平头，身上尽管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但个个腰板挺拔，眉宇间流露出的那种刚毅和英气，鲁宁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军人。每个人目光警惕地四周逡巡着，双手都插在衣兜里，不用问，每个人手中都牢牢握着短枪。

朱家主人为双方介shào

。为首的是40左右的中年男人，高大魁梧，肩膀挺宽，两道又宽又黑的眉毛下，一对坚毅的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他就是此次来朱家提粮的负责人。

朱源兴递过来人带来的票据。鲁宁一看，票据上写着：“凭此证付于来人白米100担。钱货两讫。此据。鲁家粮行。”是自己熟悉的瑞萱字迹和晓林印鉴，睹物思人，在鲁府的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眼泪再次从混浊的眼眶中喷涌而出。

那个中年人事先已经听了朱源兴有关鲁宁情况的介shào

，见此情此景，他也知dào

这个老人走投无路了，于是说道：“鲁家掌柜的一直和我们有秘密联系，给部队提供了大量急需的粮食；鲁家为zf和军队做了很多好事，我们不能忘记。今日鲁家落难，我们不能坐视不管。老管家，你就跟我们一起回部队吧，我们负责你的安全。”

3黎明时分，当鲁宁结束了粮车上一夜的颠簸路程，被人摘下黑布眼罩，却发xiàn

自己已经身在一处山高林密、戒备森严的军营。

昨晚的中年男子将鲁宁带进一座小庙。一位中年军官迎上来，热情接待了他。“鲁管家，你的情况和鲁家的遭遇李连长已经和我说过了。你们鲁家不仅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的粮食，解决了我们迫在眉睫的危机；还宁可牺牲，也不和鬼子同流合污。这种民族大义，值得我辈军人学习。请放心，我们一定会为鲁家报仇雪恨，消灭鬼子，直到把他们全部赶出中华大地！”

鲁宁这才知dào

接他来部队的那个精壮汉子姓李，是个连长。他小心翼翼问对面的军官：“请问长官您是？”

对面长官自我介shào

道：“敝人姓孙，名里仁，是鲁管家是同省乡亲”。

鲁宁不觉一惊。孙里仁的大名如雷贯耳，早就听说过。是赫赫有名的国军将领，和鬼子打过不少硬仗恶战，沿江老百姓称他为“活关公”，来到他的部队，鲁宁顿时心安了很多。

通过谈话，鲁宁才知dào

他所在的是国军十一游击纵队第一游击支队，晓林最后出城，就是办好了购粮手续，再通过秘密渠道，将提粮印信交给了这些周边的抗日抵抗组织。

鉴于鲁家在游击队最为困难的时候，接济了大量救命粮草，孙支队长破例留下了鲁宁，让他充当钱粮副官，并应鲁宁要求，通知侦查人员注意打探鲁雪华的下落。

鲁宁总算可以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了。这些天，无论在梅家，还是在朱府，他都是提心吊胆。自己遭遇不测是小，耽误了主家的重托事大。同时，也从心里感激晓林的未雨绸缪、思虑周密，没有鲁家以前暗中支持这些中国军队粮食，他们也不会接纳这么他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老头。也不会派出侦查人员区查访鲁雪华的下落，也不会有那天泊湖边的一幕。

第142章 父母遗书

1

鲁宁说到这些，好像想起什么，带着雪华急急来到他的住地。

鲁宁的住地是在一处矮小山洞里，阴暗潮湿。考lǜ

到鲁宁年纪偏大以及负责钱粮的工作特点，给他配了一张行军床和一套木质桌椅，算是特殊优待。

鲁宁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桌子下面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只包裹，颤抖着双手将包裹递给雪华，“雪华，这是老爷太太给少爷你留下的！”

鲁雪华双手郑重接过包裹，打开一看，一个熟悉的檀香梳妆盒映入他的眼帘，他眼睛不禁一热：那是梅霞的遗物！

轻轻打开梳妆盒，里有一封家书、是父母临终前留下的谆谆嘱托；一方洁白的丝帕，上面有着妻子贞洁的印记；一缕红绳系着的青丝，是妻子的一片情思；一只枣红皮羊脂玉籽料手镯，是鲁家的传家宝，也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鲁雪华双手接着家书，如同捧着父母殷殷关爱之心。展开一看，上面是熟悉的母亲笔迹，工整的小楷：

“雪华吾儿如晤：

当你收到此信时，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了。今以此信，与你做永别！

你走后不久，家乡即遭日寇铁蹄蹂躏，烧杀yin掠，无恶不作。更让我们意wài

的事，雷江的日酋，竟然原是瑞蕙姨娘家的小伙计，化名‘小泉子’，实为鬼子特工，前来雷江为侦查我地形、窥视我据点。雷江陷落，此人罪不可抹。他也因此，年纪轻轻就成为鬼子雷江警备队队长，号称‘孩太君’，真名为犬川次郎，阴险狠毒、凶残暴虐，荼毒雷江甚巨，吾儿要牢牢记住他！

先告sù

你一个不幸消息：为救雷江乡亲于危难，瑞蕙姨娘和霞儿不惜舍身伺虎，并遭蒙难，其状甚惨，不忍详述。雷江乡亲感其忠义，将她母女埋在卧冰池畔，王祥墓边。霞儿与吾儿自小订婚，今霞儿为家乡父老殉难，雪儿应当为霞儿守节，霞儿虽受尽凌辱，但仍为鲁家贞节烈妇，无论雪儿以后如何娶妻生子，鲁家列祖列宗，只认霞儿为长孙媳！

当今中国，日寇凶顽，遍地腥云，满街狼犬，华夏子孙，生不如死。雪儿，父母想你至深，这也是我们一直苟且偷生、忍辱做亡国奴的原因。但今日，犬川次郎咄咄逼人，竟要我鲁家粮仓作为鬼子的后勤基地，百般威逼，千般利诱，我们虽万般无奈，但绝不能为虎作伥，落下汉奸的千古骂名。不能上对不起鲁家列祖列宗，下对不起雷江乡亲，更对不起霞儿母女！

故我们决定，与鲁家粮仓玉石俱焚，决不留下片瓦只砖给鬼子。

雪儿啊，我们的唯一牵挂！

我们既希望你能从军报国，手刃日寇，为你父母、为霞儿母女报仇，但又希望你能远僻战火，在一个偏远山区安宁度过用一生！

雪儿，尽管你早日长大成人，然你孩童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尤其是和霞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留下无数趣话笑谈，及今思之，空余泪痕。父母还想最后一次亲你抱你！

涕泪俱下，不能完言，就此别过！

若雷江有幸光复，请别忘记把青天白日国旗高悬在空中，来到鲁家粮仓，酌一杯酣酒，告知日酋已被逐出中华，祭祀你父母亡灵，我们将在九泉之下含笑等待！

民国三十年七月初八父母绝笔”

自那次哭过晕厥以后，鲁雪华眼里就再也没有了泪水，只会燃烧仇恨的火苗。

“鲁伯，家书我收了。但霞儿的梳妆盒还是继xù

存放在您这里吧，我要正式入伍了，士兵宿舍是没地方存放私人物品的。谢谢您这么多天的日夜照顾，谢谢您不顾危险将父母的音讯带给我~”鲁雪华声音有点哽咽。

祖孙两个紧紧拥bào

在一起，依依难舍。

鲁雪华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卢宁的视线中。鲁宁对着苍天，喃喃自语：“老爷！太太！你们最后交代的事务我已经完成了，我最后一桩心事了了~”

2半个月后。

正当鲁雪华作为文书在队部誊写资料时，突然发xiàn

“小雷江”和李连长带着一个人，未经通报，急匆匆直接来到队部。

鲁雪华一脸惊讶，还未等他问话，李连长先开口：“鲁文书，马上去找孙支队长，就说老家来人了！”

鲁雪华不敢怠慢，连忙朝里屋奔去。孙支队长就在里屋作战室，面对着一张地图沉思，看见鲁雪华没喊报gào

就闯了进来，一脸愠怒，正待训斥，鲁雪华见状连忙说：“长官，老家来人了！”

孙支队长闻言一震，马上从里屋奔了出来。

“小雷江”见到支队长，激动地报gào

道：“孙支队长，来人终于接到了！”

来人戴着礼帽、穿着长衫，提着一个黄色破旧皮箱，一副典型的商人的装扮。当他摘下礼帽，眉宇间却英气逼人。孙支队长似乎与这个人旧识，走过去紧紧抓住他的双手：“庭基，可把你们盼来了！”

来人也不寒暄，而是直截了当和孙支队长说：“请拿两只托盘来！”

孙支队长对“小雷江”使了一个颜色，“小雷江”马上心领神会下去了。

来人将箱子打开，将里面几件衣物、生活用品随意往地上一倒，只剩下空空的箱底和箱盖。他蹲下身子，从裤脚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分别向箱底和箱盖划去。

“小雷江”拿回来的是两只盛饭的粗重大木盘。

来人也不计较，先从箱底仔细地拿出一张纸，放在木盘里，再从箱底逐个拿出十个精致的紫色勋章，仔细地排成一行，勋章内外两个八角相交叉，中间图案是一面烈烈的黄色战旗。

他端起木盘，双手交给一旁的“小雷江”。

“小雷江”双手郑重接过，端着木盘，矗立在一旁。

来人再如法炮制，在箱盖拿出两张纸，两副金星领章，一只精致奖章，仔细放在托盘上。奖章中间图案为为宝鼎，四周光芒四射。

他端起托盘，李连长正要伸手来接，鲁雪华心明手快，立即效仿“小雷江”，郑重接过木盘，笔直地站在“小雷江”身边。

来人拿过“小雷江”木盘上的那张纸，宣读道：

“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嘉奖令！”

在场所有人员顿时肃然。

第143章 迟到嘉奖

1

“国民革mìng

军第十一游击纵队第一支队特务大队，情报准确，计划周密，并以大无畏牺牲精神，击毙日军华中派遣军参谋长山田攻中将等一行高级日军将领，冒险达到命令中之任务，为长沙会战和大别山反‘扫荡’作战做出了突出贡献，特给特务大队记集体一等功，每人晋升一级。10位舍身成仁壮士，每人追认晋升两级，授七等云麾勋章一枚，以资鼓励。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

来人郑重将托盘交给孙里仁，孙里仁接过后，再郑重将托盘交给特务大队队长李让梨。

李让梨和“小雷江”都饱含热泪。心中默念：弟兄们，你们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听到了吗！你们的牺牲和功绩，zf没有忘记，国民没有忘记，你们给第一支队带来了崇高的荣誉，你们就是这支部队的军魂!

来人又拿过鲁雪华托盘上的那张纸，宣读道：

“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嘉奖令国民革mìng

军第十一游击纵队第一支队支队长孙里仁上校，决策果duàn

，指挥有方，率部击毙日军华中派遣军参谋长山田攻中将等一行高级日军将领，为长沙会战和大别山反‘扫荡’作战做出了突出贡献，特授六等宝鼎勋章一枚，以资鼓励。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

来人从托盘里双手拿起宝鼎勋章，亲手给孙里仁佩于左襟。

孙里仁庄重地向来人敬了一个军礼。

来人并未回礼，而是拿起托盘里另一张纸：

“晋升命令：上校孙里仁，决策果duàn

，指挥有方，特擢升为陆军少将。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

然后，来人仔细地为孙里仁取下上校领章，戴上那副金星少将领章。

等着一切都做完，来人这才和孙里仁热烈握手：“祝hè你，孙里仁将军！”

2“感谢上峰栽培。我将率部坚持游击抗战，不负党国众望！”孙支队长感慨地说：“太难了！密码被日军破译后，我们不得不断绝和外界的一切通讯联系，也一直得不到上面指示，孤军作战，几乎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孙里仁这么一个铁血硬汉居然也有无语凝咽的时候。

来人痛心地说：“不光你们这些敌后游击部队处境艰难，我军一线主力部队也损失惨重。二次长沙会战，我军战略意图是诱敌深入，集中优势兵力，围歼日军重兵集团。付出沉重代价后，终于将日军两个师团放入了包围圈。第74军等四个主力军准bèi

实施反击，拦腰斩断进攻日军，再全线反击，全歼日军师团。但我们不知dào

此时日军已经掌握了我军密码，破译了第9战区作战命令的电报，得知了我军战略意图，日军师团突然向东挺进，在外围师团接应下，反而围歼了准bèi

从东面侧击日军的中国军队。我军措手不及，四个精锐军被击溃，损失惨重~”

情报在战争中的重yào

作用，就如同行人的一双眼睛。早在2000多年以前，军事家孙武在《谋攻篇》写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中日战争期间,日军在情报搜集方面下足了功夫。第二次长沙会战失利后，薛岳将军在战役检讨中这样写道：“日方会战前及会战中使用飞机、骑兵进行战略上之搜索侦察，并利用汉奸为坐探、密探，故其搜索侦察机关完善、情况易于明了；其通讯手段迅速周密，还特别善于使用军鸽、军犬、闪光等各种辅助通讯手段。当时的中国军队在情报工作方面远不及日军，在敌人内部基本没有情报来源，空中侦察也很少，谍报人员収集的信息有的源于道听途说，有的还是日军声东击西的花招，因此很难判明敌情。经常是战斗多时，尚不知dào

对手为谁、兵力几何、其进攻目标何在等等”。中日两国在军事情报上的差距由此可见一斑。

孙支队长默然。“我们也在一直暗中调查，到底密码是怎么被鬼子破译的？是不是部队中混有鬼子间谍？到现在还没有明确结果，只知dào

我部外围雷江中队全军覆没，密码不知去向，而带领鬼子偷袭雷江中队的，是一个代号叫‘鼹鼠’的汉奸特务，我部锄奸队多次寻找，也没发xiàn

这个‘鼹鼠’的真实面目~”

来人安慰道：“军统已经接手了这件事的调查，孙将军就不必再追究此事了。今天我来，还有一个特大好消息要告sù

你：前天，我在旅店听收音机，得知日海军偷袭了美国太平洋舰队重yào

基地珍珠港，美太平洋舰队几乎全军覆没。美国、英国正式对日宣战！我国zf也正是对日、德、意轴心国宣战。同盟国和协约国两大阵营已经形成，中国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眼睛一亮。

因为物资紧缺，所有电池都被集中起来，仅供发报机使用，基地里收音机没法收听，这么重大的消息，第一分队上下竟然全不知dào

。

在场所有的人都明白，惊醒了美国“山姆大叔”，日本鬼子就要倒霉了。尤其是孙里仁，顿时两眼放光，好像睡醒的狮子一样亢奋起来：“好极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在美国留学的亲身经lì

，孙里仁明白美国的工业、军事实力和军事潜力是多么的巨大，一但美国抛弃那种狭隘自私的孤立政策，将他无以伦比的工业产能、科技实力和人力资源投入到太平洋和欧洲反法西斯战场，那德国在欧洲、日本在中国横行霸道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来人继xù

说道：“通过各方渠道的情报综合分析，统帅部已经侦知日本陆军华中派遣军正在积极调遣兵力，准bèi

近日在第九战区湘中、湘北一带展开大规模军事行动，意图夺取长沙，打通粤汉铁路，同时合围我有生力量，打击中国军民抗日的决心。结合当前情况分析，应该是日本陆军一方面不甘心日本海军的辉煌战绩，试图建立大陆走廊，便更多掠夺中国资源；另一方面，以中国大陆战场来策应太平洋战场上的日军攻势，使盟军在各个战场都忙于自保，不能相互策应、支持。统帅部为了在盟国面前展现中国不屈的抗日意志和我军的战斗实力，已下定决心，决定集中第九战区全部优势兵力，给来犯日军以迎头痛击”。

第144章 开拔前线

1

来人说着，用匕首挑开自己内衣一角，从里面又掏出一张折叠的很小的纸条，高声宣读道：

“命令”

孙里仁和在场所有的人“啪”第一声，全部一个标准的立正。

“国民革mìng

军第11游击纵队，即日起恢复原国民革mìng

军77军番号。第1支队改编为77军独立旅，孙里仁少将为旅长，郑庭基上校为参谋长。接令后立即隐蔽渡江，充当先遣队，沿幕阜山攻击南下，参加长沙会战，为后续大部队侧击日军打开通道。

此令国民革mìng

军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

宣读完命令后，来人对着孙里仁一个立正，举手敬礼：“国民革mìng

军上校郑庭基，奉命向77军独立旅少将旅长孙里仁报到！请指示！”

孙里仁连忙上前紧紧拥bào

来人，“庭基！我们既是同学、又是同乡，就不必拘泥这些礼节！文书，快给参座上座，上茶！”

2鲁雪华这才知dào

来人名叫郑庭基，是旅长的老朋友，刚刚任命的参谋长。忙不迭搬过一把椅子，请他坐下，然后下去给他端上一碗热茶。

郑庭基显然口干舌燥，接过茶碗以后，猛喝了几口。放下茶杯，将手令递给孙里仁。

孙里仁接过手令，眼含热泪：“薛长官还没忘记我们了！”

郑庭基笑了：“国军谁敢忘了你这位清华、弗吉尼亚军事学院的双料高材生，你们这支国军虎贲呢！”

他接着撕开贴身大褂，左腋下露出一颗小型手榴弹，手榴弹下面，紧贴着一个厚厚的油纸包：“这是总部编制的最新军用密码，我一起带过来了！”

孙里仁看得出，郑庭基是在用生命捍卫着密码的安全。

他对这位老熟人、现在的搭档更加肃然起敬。

“文书。”孙里仁喊道。

“到！”鲁雪华来到孙里仁身边。

“记录命令！

即日起，我部番号由第11游击纵队第1支队改为国民革mìng

军77军独立旅。原大队改为营，中队改为连，依此类推。今夜10点，全旅隐蔽开拔。

部队行军序列如下：侦察营为先导，按照一营、二营、旅指、旅直、三营序列行军。四营留下部分骨干，继xù

指导地方游击队开展游击战，其他人员归属旅直属队。

下属各地方游击队，今夜全部进入战斗状态，策应主力部队渡江。”孙旅长果duàn

地口述着命令，鲁雪华飞快地记录着。

记录完毕，鲁雪华将命令手稿交给孙里仁审阅。

孙里仁看后郑重签上名字，交给鲁雪华，“誊抄10份，我署名后，交给通讯排！”

孙里仁接着对李让梨命令道：“李营长，你立即率部，将沿江隐蔽的船只和船工收拢，准bèi

渡江之用！”

“是！”李营长带着“小雷江”也离开了指挥部。

2等指挥部只剩下孙里仁和郑庭基两人，孙里仁对郑庭基说道：“参谋长，我们仔细筹划一下，我们过江第一战该如何打出声威！”

两人一起进入内室，孙里仁拉开指挥所后墙上的布帘，露出一份大别山区域大比例作战地图，地图上有不少红蓝箭头，但都标着虚线，显然，是部队首长意向图。

郑庭基仔细地审视着地图，感动地说道：“旅座，没有一刻，你不在思考反攻呀！”

孙里仁回应道：“孙某身为革mìng

军人，在此国家和民族危难之际，就应该效命疆场。我们是野战部队，在这敌后藏了这么久，全是打些零星战斗，全旅上下都憋坏了，早就希望参加会战，和鬼子当面锣、对面鼓地堂堂正正干一场！只是，目前全旅士气不错，但孤军敌后这么久，弹药军需补养都很缺，很难打一场恶战！”

郑庭基笑了，似乎胸有成竹：“旅座放心！只要一过江，我就有办法！”

320分钟后，鲁雪华将10份孙里仁签名的命令交到了旅部通信排。很快，十个矫健身影就飞一般从营地奔出，在山峦中、密林里迅速穿行，将命令传达到全旅各部队。

很快，整个寂静的山林变得紧张忙碌起来，到处都是灰色的人影。但没有喧哗，没有大声，忙而不乱，有条不紊。

“快、齐、静”，最能看出一支部队的素养。

山林中一支支部队在向指挥部归拢，指挥部附近部队越来越多，进出指挥部的长官也多了起来，纷纷向孙里仁报到并受领作战任务。

作为文书，鲁雪华也异常忙碌。他将地图、资料做了认真整理，有的需yào

打包带走，有的资料经孙里仁审阅后销毁。到了黄昏，吃晚饭时间，鲁雪华才吃惊发xiàn

，指挥部附近山林里，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晚饭很丰盛。鲁宁也不像过去那样捏手捏脚，称柴数米，除了按要求每个人带三天干粮，其他的存粮他全部让炊事班煮了出来，每个出征的将士都不需yào

喝稀粥，能敞开肚皮吃饱干饭，配以以前积累的咸鱼咸菜，战士们都默默坐在地上吃着，尽管没有声音，但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大战前的亢奋和激动。

晚上9点。全部队伍归拢收齐，孙里仁做战前动员，孙里仁的讲话很简短：“弟兄们！就在前天，小鬼子偷袭了美国海军基地珍珠港，英、美两大强国已经正式对日宣战！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孤军奋战，尽管还要浴血奋战，但我们要知dào

，我们不仅仅是为中华自由独立而战，也是为世界公理和和平而战。我坚信，小鬼子完蛋的日子不会太远，因为公理永远会战胜强权。

今天，军委会为我部舍身击落鬼子飞机的十位英烈，授予了云麾勋章，这是一个战士能够得到的最高荣誉！作为军人，死在战场，是他的光荣，死得其所。我们即将开拔，脱离后方游击区，进入抗日主战场。也许我们面临的处境，比现在还要困难，也许，我们以后每一战，都是苦战恶战。但我相信，保卫祖宗之土地，是每个华夏子孙的义务；保护自己的父母妻儿，是每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我们应该有这种一往无前的勇气，有这种和鬼子血战到底的决心！”

孙里仁讲的慷慨激昂，下面的战士们听的热血沸腾。

10点整。部队按照指定序列，迅速开拔，离开了大别山余脉，投身到波澜壮阔的抗日战争正面主战场。

第145章 悄然渡江

1

天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夜霜在无声地降落。

部队像一条灰色的巨龙，蜿蜒曲折地在山区上蠕动。没有任何人说话，千万人的步伐，由近及远地汇成了犹如无数条小溪低语似的沙沙声。很快，部队就离开了山区，进入了河网交错地带。

经过一夜急行军，天蒙蒙亮时，近四千人，全部钻入了江边的芦苇荡，等待夜黑，乘船悄然过江。

时至寒冬，芦苇褪去春夏时节的翠绿，变得枯败苍黄，但它们依然保持着斗志昂扬的姿态，仿佛一把把利刃拔地而起；簇簇芦苇穗舒展着穗缨，执着而柔韧地挺立在芦苇梢头，为战士们提供着掩护。

尽管整个芦苇荡面积不小，但要藏住近4000全副武装的军人和装备，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今天白天和夜晚，是决定先遣旅生死的一天。如果被敌人发xiàn

，那就只能是背水死战。

在平原开阔地带，这对于缺乏火炮重武器、很久没有给养补充的独立旅来说，无论防守还是进攻都会困难重重。孙旅长因此也极为谨慎，将三个营部署在左、右、后三个方向，做好一切战斗准bèi

，自己和参谋长带着机关、直属队就在长江边上，以应对突发情况。

出发之时，每个战士只带了3天干粮，20发子弹，以及随身被服、鞋子、蓑衣、斗笠等背包，其他的全部辎重，要么就地掩埋，要么交给了地方游击队。此时，地方游击队从昨晚开始，也都进入了战斗状态，严密监视着鬼子的一举一动，为大部队行动提供掩护。

孙旅长通过望远镜看去，冬日的长江异常萧索，视野里江面上连一条船都没有。

南岸也是一片寂静。

无论日本鬼子怎么凶悍，但它毕竟是一个7000万人口的小国，对于有着辽阔国土和45000万人民的中国来说，显然胃口过于贪婪。进入战略相持阶段后，日军再也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巩固他所占领的地方。他们只能占领一些大中城市和交通要道，广大的敌后乡村，则还是中国游击队的天下。

早晨的地上结着一层厚厚的白霜，时间好像也被冻住似的，走得特别特别的慢。鲁雪华从来没觉得，一天竟然有这么漫长。芦苇荡里，江风阵阵，清冷无比，经过一夜急行军的战士，尽管已经劳累不堪，衣着单薄的战士们冻得牙齿打颤，尽管他们背上有被服背包，但在敌情不明的危险之地，全体战士都高度警惕，都坚守自己的战位，保持着随时投入战斗的状态，没人打开被服休息，只是相互背靠背，抵御着严寒，缓解一夜急行军的疲劳。

鲁宁也编在旅机关。很久没和鲁雪华见面了，这一天里，他们终于有时间在一起，尽管不能多说话，但祖孙两个人的目光交流，都给对方已无穷力量。

鲁宁和鲁雪华都没有配发武器。但两个人身上，都牢牢捆绑着一个大包袱。鲁雪华背着的，是旅部行军作战地图和重yào

文书档案，鲁宁背着的，则是梅霞留下的那只梳妆盒。

2好不容易熬到了黄昏。少校李让梨回来了。昨天下午开始，特务营就秘密下山，一方面在江北岸收拢船只，动员船工，另一部分，昨夜就已经乘船偷渡到南岸，开辟登陆场。

看到李让梨准时归来，孙里仁一直提着的心总算稍稍落了地。

“船只准bèi

好了吗！”孙里仁问道。

“已经准bèi

了100只大小船只和船工，大的可以一个排，小的可以一个班，只要两个来回，独立旅就能全部顺利渡江”。李让梨信心满满地说。

“巡江的鬼子兵舰规律摸清了没有？”孙里仁追问，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

“据可靠情报，由于我海军布雷游击队在长江内河布设了大量水雷，鬼子在这片水域损失了不少巡江炮舰和运输舰，规定舰船不得夜间行驶芜湖、九江之间，因此，晚上渡江安全还是有保证的！”李让梨回答道。

“那我们过江船只会不会也触雷？”郑庭基问道。

“参座放心！海军弟兄在生产水雷时，已经考lǜ

过国情。我国内河航运主要用的是木船，而鬼子内河炮舰和运输船都是铁壳船。海军游击队布设的水雷采用磁引信，只对铁壳船起作用，木船就是碰到了水雷也没关系。”看来李让梨事先做足了准bèi

，对渡江所有问题对答如流。

国民zf放qì

武汉后，中国海军基本全军覆没，战场幸存的海军官兵，只能上岸，组织起一支支海军游击队，在广大的江河湖泊实施水上布雷，尤其是活跃在长江流域的广大敌占区，坚持着顽强的敌后战斗，令日本海军寸步难行，首尾不能兼顾，水陆不能协同，差不多丧失了利用水道进行军事进攻和补给运输的能力。虽然在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的第二年年底，日本海军在中国河域、海域上就几乎没有了对手，但中国的海上游击战令日本海军望江兴叹，痛苦万分。

“南岸情况呢？”郑庭基问道。

“‘小雷江’已带领一个连昨夜就过去了，现在已经就潜伏在对岸！”李让梨回答。

“文书，记录命令！”孙里仁说道。因为没有足够电台和电池，所有命令都只能写在纸上，靠通信兵传递。

鲁雪华赶紧从背上解下包袱，取出纸笔。

“命令：全旅人员，按照一营、二营、旅指、旅直、三营、特务营序列，已班、排为单位上船渡江，四营留守北岸，掩蔽看护船只，接应后续大部队过江！”

签发的命令很快由通信兵传递到每个作战单元长官的手里。

这时，南岸有亮光闪了三下。这就证明南岸一切正常。渡江的时候到了。

3鲁雪华看着一艘艘船从旁边港汊湖湾中趁着夜黑来到江边。一队队战士无声敏捷地登上船，船升起风帆，借着强劲的北风，箭一样驶向南岸。

鲁雪华心提到了嗓子眼。唯恐这时候江面出现鬼子的巡逻舰。

半个小时过后，南岸又有亮光闪了三下，这就证明一营、二营已经顺利到达南岸。

又过了一个小时，江面上出现了船的帆影。

很快，鲁雪华随着旅部跟随第二批人员也登船渡江。

江上薄雾轻起，江水在船下哗哗流淌。长江北岸很快就笼罩在一片茫茫烟波之中，不见踪影。鲁雪华忍不住向长江北岸望去，不知dào

这一去，一路征战，自己是否还能回得了家乡？“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同在一条船上的孙里仁和鲁宁对望了一眼，都没吱声。似乎明白了这个年轻人此刻那种失落、漂泊的心境。

船到南岸了，所有的人都迅速下船。

踏上了坚实的南岸土地，鲁雪华心里舒畅了很多。想到马上可以和鬼子正面作战了，他不由得又兴奋起来：“爸、妈、姨娘、霞姐，我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你们在天之灵请保佑我，让我多杀鬼子，为你们报仇雪恨！”

一种即将投身战斗的豪情充溢在鲁雪生的胸间。

第146章 雪中送炭

1

借着夜色掩护，独立旅集结后，迅速钻入了江南丘陵，消失在茫茫的竹海之中。

当夜，不仅先遣独立旅整建制过了江，77军其他后续部队，也在独立旅引导下渡江抵达南岸。

脱离了江边开阔地带和渡江的危险阶段，孙里仁和所有的独立旅官兵都长长吁了口气。在敌后的隐蔽等待中，能遇到了这样难得的会战机会，军人在日常训liàn

中所积累下的军事素养，象发酵剂一样把潜意识里好战情绪，催化成对即将到来的会战极度渴望。独立旅上下士气高昂，尽管经过两天急行军，但部队意志坚定，不顾疲劳饥寒，在山地丛林的掩护上，继xù

向幕阜山方向快速挺进。

为了保持部队行动的隐密性，达成进攻的突然性，独立旅和77军全部保持无线电静默，命令只能靠传令兵传达。因此，鲁雪华必须紧紧跟在孙里仁身边，随时准bèi

记录命令、传达命令。

又是一个夜晚。山区冬夜寒气逼人。尽管战士们还是衣着单薄，但没有了敌情威胁，除了警戒哨，所有的士兵都可以解开背包，安心休息。由于是轻装突袭，先遣旅只带着极少量帐篷，战士们只能将蓑衣铺在地上，打地铺就地宿营。

两天急行军的疲劳，加上干粮提供的热量严重不足，消耗了战士们过多的体力，所有的人都睡得很香甜。

鲁宁和鲁雪华祖孙俩的睡在一起。很快鲁宁就发出轻微的鼾声。连续两天的高强度行军，对于他这个花甲老人来说，早已是精力透支了。

冬夜山区的夜空格外清澈，夜幕格外低垂，满天的繁星闪闪烁烁，好像伸手就能抓下一把来。鲁雪华仰望着夜空，听着北风吹过竹梢发出的呼啸，身子地下蓑衣棕丝刺得他背上痒痒的，他尽管也很劳累，但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知dào

，自己的军旅生涯才刚刚开始，他感到既新鲜，又刺激，脑海里上下全是萦绕着与敌浴血奋战、惊心动魄地梦幻般战斗场景，但一想到很可能会战死疆场，再也不能回到雷江了，他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在胡思乱想中，他又为部队当前的处境担忧起来。作为旅部机要文书，他知dào

现在部队的干粮基本告罄，弹药也只够自卫，如果不能得到及时补充，独立旅别说充当开路先锋，就能与日军突然遭遇，保存自己也很是问题。

他眼睛不由得向旅部小帐篷瞟去。尽管夜已经很深，透过没有门的小帐篷，可以看到孙旅长和参谋长还就着微弱的手电，对着军用地图，小声的讨论着什么。鲁雪华不禁暗笑自己杞人忧天，有这样废寝忘食、忠于职守的长官，独立旅一定会走出困境，再展雄风的！鲁雪华突然觉得信心满满，不知不觉中，他觉得眼皮逐渐下垂，渐渐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2等鲁宁将他从甜梦中推醒时，鲁雪华发xiàn

冬日的阳光已经照进了茂密的竹林，落下斑驳的金光。整个部队正准bèi

吃早饭，即将整装待发。

鲁雪华迅速收集起铺盖，打好背包。早饭时间开始，由于严禁生火，所以大家只能分头找水，吃最后残存的一点干粮。鲁雪华的干粮早吃完了，鲁宁分给他半个玉米面馒头，鲁雪华狼吞虎咽，瞬间半个馒头就下了肚。看着鲁雪华饥不择食的样子，鲁宁心里不由得轻轻喟叹：这就是雷江最大粮商的少东家？如果不是鬼子入侵，眼前这个孩子将会衣食无忧，和梅家再结连理，亲上加亲，该是多么想幸福的一家人！

鲁宁从怀里将自己的军用水壶递了过去：“雪华，喝口水吧，别噎着！”

鲁雪华结果水壶，轻轻抿了一口。

奇怪！水不是像以前那么冰冷，而有一丝丝暖意。

看着鲁宁还没完全系上扣子的宽大军服，鲁雪华一下子明白了，那是鲁宁用体温为他温热了水！

他感激地望了鲁宁一眼，刻满皱纹和岁月沧桑的脸上充满慈祥。鲁雪华抬起军用水壶，“咚咚“喝了两大口，一行热泪随着带着老人体温的水咽入口中。

3第二天部队的行军速度舒缓了很多。独立旅也不再是一字长蛇阵，快速奔袭，而是分散搜索，好像在寻找什么。

终于，李让梨兴奋地跑了过来。“旅座、参座，那个山洞口找到了！”

孙里仁和郑庭基连忙跟随李让梨走了过去。鲁雪华紧紧跟随。

李让梨说的那个山洞口离旅部位置并不太远，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那个洞口。

洞口是在一个山崖底下，傍边有很多杂草，如果不是有李让梨指引，即使到了傍边，也很难发xiàn

。

洞口的杂草早已被特务营的官兵给清楚干净了。郑庭基来到洞口前，仔细观察了一阵，然后命令道：“把洞口前的石头搬开”。

等特务营官兵移开堵住洞口的几块大石，洞口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容：面积不小，可以同时进去四个人，正当孙里仁准bèi

进洞时，郑庭基连忙一把拉住了他：“旅座，洞里面有自毁机关，先让工兵排爆。”

孙里仁招手让李让梨过来，对他吩咐了一番。

特务营是旅直属分队，承担全旅侦查、警戒和工程保障等任务，里面就有工兵连编制。

李让梨带着几个工兵打着电筒，拿着探杆，仔细地探测着草丛、地下，小心翼翼向山洞里匍匐前进。

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看着洞口。时间好像凝固了。

过来好一会，李让梨出来了，对孙里仁和郑庭基说：“报gào

！洞口所有机关被拆除，可以安全进洞！”

4等鲁雪华跟随孙里仁进入山洞后，才发xiàn

里面是别有洞天。

洞里面积很大，黑黢黢的，在孙里仁手电灯光照到之处，有不少箱子整齐排列。孙里仁从腰间拔出“军人魂”短剑，撬开一个箱子，里面是崭新的中正步枪！

再撬开一个木箱子，里面有一个个油纸包，拆开一看，全是黄澄澄7.92mm步枪子弹。

孙里仁脸上顿时绽放出满yì

的笑容。

洞壁四周有马灯。孙里仁命人点亮马灯，整个洞里照明以后，鲁雪华这才发xiàn

这是一个巨大的军需仓库！

除了箱子里的步枪，还有油纸封着的捷克式机枪，整箱的手榴弹、子弹。更为难得的是，这里面还存储了很多炒米、罐头等野战食品，还有整包整包的绒衣，这对饥寒交迫的独立旅官兵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第147章 焕然一新

1

与洞外寒风凛冽相比，洞里就是温暖如春。

郑庭基向孙里仁汇报道：“这个战备仓库是武汉保卫战时就开始准bèi

的。按照最初想法，一是作为武汉保卫战后方军需基地；二是如果武汉保卫战失利，这里就作为我方游击队供应基地，坚持敌后游击战。为了防止落入敌手，当初修建之时，就特意在门口安置了机关，里面放置了几箱烈性炸药。如果不熟悉情况贸然闯入，就会洞毁人亡。”

孙里仁这才恍然大悟：“庭基呀，让你来送密码、来当参谋长，原来上峰早有安排呀！一路上我还担心这支部队缺吃少穿，缺枪少弹，能不能担起先遣队的重任。现在有了这些武器和装备的补充，独立旅完全可以作为刀尖，在鬼子的软肋上狠狠插上一刀！”

郑庭基说道：“从整个会战全局看，幕阜山敌后突击，是最重yào

的一招棋。上峰对此极为重视，选择部队和突击路线也是再三考lǜ

。想来想去，唯独里仁兄能堪此大任。上峰有令，这里的一切物资，由将军您自行调配。”

孙里仁大喜过望。于是，他命令道：

“李连长，马上清点物资。”

“鲁军需，清点造册！”

到中午时分，洞里物资被仔细清点完毕。

做这些账目，鲁宁轻车熟路。他分门别类，很快地理出头绪，报账道：“经清点，洞内武器有：

捷克式轻机枪100挺；中正式步枪5000支，德造驳壳枪200支，德造MP28冲锋枪50支；仿日式掷弹筒200支；刺刀1000条。

弹药有：

7.92mm步机枪弹200万发；7.65mm手枪弹5万发；9mm手枪弹1万发；掷榴弹1万枚；手榴弹10万枚；梯恩梯炸药10箱计1000斤。

装备有：布军装1万套，绒衣1万件，军帽1万顶，布鞋1万双，被服1万件；钢盔2000顶。行军锅100口；食盐2000斤；电台10部；电池10箱。

粮食有：大米10万斤；炒米5万斤，猪肉罐头，水果罐头5000听。白酒20坛。扁担200根，箩筐200只”

听着鲁宁流畅清晰地报账，孙里仁非常满yì

。毕竟是大商家的管家，做起事来井井有条，让他做军需真是人尽其才。鲁宁报完账后，孙里仁明白，这是一个师级部队的轻型基本装备。虽然装备自己的独立旅绰绰有余，但对于有两万多人的整个77军来说，仍然是捉襟见肘。第十一游击纵队整个在敌后坚持了两年多，和自己一样，各支队也是缺粮少弹，他经过再三考lǜ

，对鲁雪华说道：

“文书，记录命令。”

鲁雪华马上拿出纸笔。

“全旅官兵，每人配发军服、绒衣、军帽、布鞋一件；炒米10斤，大米2斤，肉罐头一听；手榴弹5枚；每班配发步枪5支，刺刀5把；每位步枪手子弹100发；每连配发轻机枪两挺，机枪手子弹200发；掷弹筒四具，掷榴弹200枚；

特务营配发冲锋枪50支，枪弹1万发；机枪10挺，步枪500支，钢盔700顶，炸药1000斤。

连级以上军官全部换装驳壳枪。

换装下武器优先满足本旅需yào

；多余的留下封存。

以连为单位，按照一营、二营、三营、特务营和旅机关的序列，分别进洞换装，其他部队，加强周边警戒。”

郑庭基提议道：“旅座，已是午饭时间了，洞里正好有米、有行军锅，给弟兄们烧点热水，熬点稀饭吧，弟兄们连续奔袭，体力消耗太大。这样做，也是为了增加战斗力！”

孙里仁同意了。毕竟，离开了最危险的敌占区，独立旅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真空；毕竟，下一步，还会有数不清的恶战大战，在等待着独立旅。每一个活蹦乱跳的战士，都有可能成为下一秒的烈士，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2命令传达出去，独立旅全体官兵顿时欢欣雀跃。

最忙碌的，就是炊事连和特务营。特务营忙着砍竹子做柴火，炊事连则忙着挖“散烟灶”。

抗日战争中，由于日军有绝对的制空权和炮火支配权，中国军队战场做饭就成为很大问题，战场上炊烟就是敌人炮兵的指示信号、轰炸机的瞄准点。曾经在淞沪抗战时，一支川军部队由于没防空防炮经验，早饭时炊烟袅袅，结果被日军侦察机发xiàn

，招来日本轰炸机一顿狂轰乱炸，一个整编师，还未正式上战场，就彻底失去了作战能力。血的教xùn

逼迫中国军队学会了战场生存。于是就有了“散烟灶”。也就是在地上挖一个坑刚好能够放下一口行军锅，在坑的周围挖许多细长的通道口供烟子散发。烟子被这些细烟囱分散到远处相当于被空气稀释。这样，空中和远处的敌人就基本看不到烟子了。

几天来，战士们辘辘饥肠，冷水干粮，战士们健康大为透支。今天第一次喝到了热腾腾的稀饭，并伴有肥美的罐头肉，对于多是吃糠咽菜长大的中国战士来说，都觉得心满yì

足。

经过补充，独立旅军容整齐，武器装备焕然一新。近两年时间，他们都在敌后极艰苦的环境中苦苦支撑着，很多人的枪膛线都快磨平了，子弹也是按颗数着用，至于衣服被褥，更是补丁叠补丁。装备一新的独立旅彻底摆脱了敌后游击队的褴褛和困窘，脱胎换骨，恢复了主力部队的虎虎雄风。

34000多人的换装，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作为军需官的鲁宁忙得焦头烂额。鲁雪华主动作为他的助手，帮他清点物资，登记造册。鲁宁就像师父带刚入门的徒弟一样，耐心地教着鲁雪华。

时间很快，转眼间又是红日西沉。

孙立人考lǜ

到战士们连日疲劳，夜间行军的危险性，以及物资和后续部队的交接，除了外面留有足够警戒部队外，全体人员在洞里宿营，战士们又吃了一顿饱饭热食后，在一个温暖、舒适、安全的环境中，做了一个香甜的梦。

第一天一早，吃完热气腾腾的稀饭后，77军其他部队也陆续赶到，独立旅留下军需官鲁宁和后卫第四营和后续部队进行物资交接，其他队伍立即开拔，像一把尖刀，沿着幕阜山东侧，一路向敌方奔袭。

第148章 受阻炮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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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lǜ

到鲁宁年纪较大，不适合跟随先头部队长途奔袭，孙里仁本想将他留下，和77军后勤部队缓缓行军。

但鲁宁还是希望能和鲁雪华在一起。等与后续部队完成物资清点交接后，他执意要和后卫第四营，追赶上独立旅。

鬼子是狡猾和多疑的。77军几万人一夜过江，不可能不在两岸渡场留下痕迹。很快，日军巡江部队就发xiàn

了江岸的异常，并报gào

了日军南京大本营和。

对于这个异常鬼子也极为重视，日军陆军航空队对部队渡江后可能行进路线进行了频繁侦查。无论独立旅行踪如何隐秘，但77军两万多人的行军不可能不被发xiàn

。终于在独立旅过江后的第四天，鬼子飞行侦查还是发xiàn

了部队踪迹。

鬼子对身后突然出现的这支奇兵大为意wài

，并且极为紧张，搞不清楚这支部队的规模和战略目的。为了以防万一，日军武汉行营决定消灭掉这支队伍。一时间，各路鬼子、伪军部队都向77军挤压包抄过来，一场血战即将展开！

2经过几天密林行军，陡峭的山势渐渐平缓下来，山林也疏朗了很多。鲁雪华举目回望，群山如黛，关山千重。前面丘陵连绵，寒烟叠翠。按照军用地图标示，独立旅已接近湘赣边境界文岙。这是77军南下赶赴长沙会战的必经之路，只有通过这个山谷，部队才能由幕阜山东麓江西境内转向幕阜山西麓进入湖南境内，沿幕阜山继xù

南下，参加长沙会战。

当独立旅一营的尖兵班钻出幕阜山的丛林，来到座落在山麓田野的村庄时，一种不祥的警觉立即涌上尖兵们的心头。

整个村庄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炊烟、没有人影、没有狗吠。

村子前面是一大片平整的开阔水田。冬季的田野没有了庄稼，显得空荡荡的，了无生气。尖兵们警惕地打开步枪保险，推弹上膛，挺着刺刀，以散兵线慢慢沿着乡间小路向村子开进。

只有风掠过田野发出的肃然之声，风中还带有一丝若有有无的血腥味。越靠近村子，这种血腥味越重。临近村子时，突然，最前头尖兵的眼睛拉直了：他发xiàn

村头水塘里，满满一池塘尸体，整个池塘被染成暗红色！

他刚要大喊“有情况！”话未出口，从村子里一扇窗户里红光一闪，飞来一颗子弹，直接命中他的头颅。

还没等尖兵们还击，村中里顿时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子弹从各个窗户飞出，射向田埂上无处可躲的尖兵班，十几名尖兵就倒在血泊之中。

枪声惊动了独立旅一营后续部队。他们迅速占领有利地形，一面用机枪、掷弹筒对村子里的敌人进行火力压制，一面组织小分队，向村子里突击。

显然，在独立旅强dà

攻势，村子里敌人渐渐不支，还击的力度越来越小，一营战士们旋风般冲下山坡，即将越过开阔田野，冲入村庄，全歼顽敌。

然而～当战士们冲入开阔地时，突然远远传来一阵尖利的呼啸声，开阔地里顿时闪过道道白光，接着是惊天爆zhà

声，声Lang气Lang像海啸一样震荡着。

是敌人炮火在进行拦阻射击。战士冲锋的阵形瞬间被打乱，开阔地里无遮无拦，战士们进退不得，只得将身体紧贴在地面上，任由鬼子炮火杀伤。炮弹炸处，火光升腾，飞溅的泥土和战士们断臂残肢刷刷地落下来。

孙里仁在山腰，用望远镜注视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敌军炮火持续而猛烈，将村庄前整个田野完全覆盖。看来，敌人早已经标定好了火力诸元，张开口袋等着独立旅了。对面的村庄有鬼子炮兵观测点，随时修正着弹着点，只要独立旅聚群冲进那片开阔地，就会遭到敌火炮无情覆盖，粉身碎骨；而小股渗透，又会被对面村庄里的鬼子精确狙杀。看着朝夕相处的活生生战士，被炮火撕裂成一个个碎片，或成为一片血雾，他心如刀绞，但因为没有重武器，他无能为力。

但现在还不是孙里仁考lǜ

伤亡的时候。更迫切的是，如果不能突pò

敌军防线，为后续部队打开通道，不仅会影响整个长沙会战，甚至77军都有被合围、全军覆没的危险。孙里仁心急如焚。

他一面目不转睛地用望远镜注视着战场，一面紧张思考着下步对策。突然，他的头顶传来一阵嘶嘶声响，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的参谋长郑庭基大叫一声“旅座危险！”就直接将他扑在身下。

接着树梢之上，想起一片巨响。

无数炽热的弹片如暴雨般从天而降。

这是敌人的远程火炮在延伸射击！由于鬼子炮弹用的是触发引信，炮击孙里仁所在的山林时，炮弹遇到树梢爆zhà

，反而起了空爆弹作用，基本没有死角，旅部机关猝不及防，一时间损失惨重。

如果没有郑庭基那么果duàn

一推，孙里仁会怎样就不得而知。

虽然孙里仁安然无恙，但郑庭基双手、背上都被弹片所伤，血流满身。

孙里仁大声呼叫：“卫生员！”

这时又一阵呼啸从头顶飞过，紧接着，旅指挥部后方传来阵阵爆zhà

声，这是敌炮兵再次延伸射击，不用问，独立旅后续部队也遭到惨重损失。鬼子炮弹在树梢、竹梢爆zhà

，杀伤威力倍增，本来隐蔽部队的树林竹林，此时倒成了鬼子炮弹的帮凶。

孙里仁急切叫道：“鲁雪华，立即传令，让部队分散隐蔽，注意防炮！”

鲁雪华回应了一声，立即冒着爆zhà

的炮火，中奔向通讯排。

郑庭基忍着剧痛，用微弱声音说，“旅座，赶快打开电台，与军部和战区司令部联系，报gào

先遣旅目前位置和遭遇敌情”。

一句话提醒了孙里仁。孙里仁马上命令：“打破无线电沉默，架设电台，与军部和战区司令部联系！”

随着一阵阵久违的“滴答”声，密码随着电波再向四处飞散：“77军独立旅在幕阜山界文岙遭敌炮火拦阻，敌情不明，请求支援”。

第149章 敢死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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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发报机就传来“滴答”的回应声。收报员和译电员都在紧张忙碌着，各方电报如雪片般飞来。

首先是77军军部来电：“我军各部均招小股敌人袭扰，部队已全面与敌驳火，命令先遣独立旅迅速打开通道，保证全军摆脱敌纠缠，快速进入湖南战区。”

然后是各友邻部队：“我部招不明数量敌人袭扰，正在攻击前进中。”

最后是第九战区来电：“77军独立旅，现已查明，你部正面之敌是日军重建之106师团。据可靠情报，目前日军已侦知77军动向，正从武汉、南昌调集重兵向你部靠拢，你部务必与明日8时前打开通道，保证77军三天后配合第九战区反攻，侧击日军东侧防线，截断其运输补给线，保证长沙会战成功”。

看了这些电报，孙里仁心情沉重且焦急。正面之敌，是鬼子精锐106师团，这支曾参加过南京大屠杀的野兽部队，尽管在万家岭战役中被打残，重建后依然作风骄狂、作战凶悍，装备精良，如果被他们纠缠住，不能迅速突pò

，进入长沙战区，第三次长沙会战可能功亏一篑。甚至在东逃之敌和西援之敌夹击下，77军极有可能全军覆没，那他就将成为历史罪人。他反复思考，当面之敌最大优势就是拥有远程火炮，这些火炮威力大、精度高，给我军造成很大杀伤。如果能干掉这些火炮，突pò

106师团防线还是很有希望。

当孙里仁还是团长时，他所在的团就是国军最为精锐的德械整编师。团里面就有一个山炮连和4门博福斯75mm山炮，这些山炮重量轻，射程远，精度高，可惜淞沪抗战爆fā

后，日本海军完全封锁了中国海岸，中国完全没有了外援，国内又不能生产炮弹和配件，在打完所有炮弹后，炮手们只能含泪将山炮拆卸，深埋地下，以免落入敌手。

如果中国有了自己的现代国防工业该多好！孙里仁不由得心里一阵叹息。

但现在，他身处前线，能不能突pò

当前瓶颈，关系着身后数万将士的生死，还有整个战局的成败，不由得他半点犹豫，孙里仁脑子在高速运转，突然，他一直近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一个大胆的作战方案在他脑海里形成。

5孙里仁带着指挥所一干人等来到特务营。特务营由于老兵居多，听到炮弹呼啸而来，立即戴好钢盔，双手抱胸，团身蜷缩在树下，虽然样子很难看，但却是独立旅所有下属部队中伤亡最少的。这让孙立人很宽慰。

孙里仁对他命令道：“李营长，现在全旅和全军都处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你在全营抓阄，选50名敢死队员，你亲自带队，连夜突入敌阵地，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敌火炮摧毁。”

抓阄仪式庄严肃穆。特务营600多名战士一一从纸盒里面抽取字条。展开“生”的为生签，退回队列。抓到“死”的为死签，默默地站在一旁，一脸悲壮。

很快，50名敢死队员抓阄完毕列队整齐。

孙里仁正待说些激励的话，突然，他身后一声高喊：“报gào

。我也要加入敢死队！“还没等孙里仁回头，身边一个人影冲过，迅速站到敢死队队列。

孙里仁一看，竟然是自己的文书鲁雪华！

“胡闹！你的岗位是旅部文书，命令你马上归队！”孙里仁训斥道。

一贯言听计从的鲁雪华却梗起了脖子，满脸通红：“旅座，你经常教导我们，军人要身体力行，不怕牺牲。我作为旅部机关人员，更应该以身作则，与弟兄们同生共死！”

一席振振有词的话语，让孙里仁顿时语塞。

孙里仁在军旅多年，他知dào

，如果强行留下鲁雪华，将会对眼前这些慷慨赴死的敢死队员士气造成严重打击。每个敢死队员，都曾是父母的宝贝，也都身负国恨家仇，都是中华的铁血男儿，他们的生命完全等价。

孙里仁只能狠狠瞪了鲁雪华几眼，内心叹息：你真是个愣头青！你不知dào

这是去龙潭虎穴、九死一生吗？

但他外表还是依然严峻。

“列兵鲁雪华！”孙里仁命令道。

“到！”鲁雪华一个立正。

“我同意你加入敢死队，现在命令你去找军需官，拿酒去！”孙里仁命令道。

“是！”鲁雪华一个标准转身，跑步向团部跑去。

孙里仁目送鲁雪华走远，良久，他回过身来，面对敢死队员：“弟兄们！我很高兴，我们国家还有这样的热血青年！青年强，则国家强；有这样英勇的青年，中国一定不会亡，一定有打跑鬼子的那一天！弟兄们，我们堂堂中华之所以被小日本欺负，就是因为我们科技不够强dà

、文化不够先进。

我们这一战，一方面是争取民族生存，一方面就要于此时期改造我们的民族，复兴我们的国家，所以我们教育上的着眼点，不仅在战时，还应该看到战后。等鬼子被我们打回去了，国家还要建设，需yào

一些有知识、有文化、有热情的青年，不能让他们都死在战场上！

我知dào

你们此去，就是九死一生，我恳求弟兄们，鲁雪华还只是一个列兵，一个文书，不像你们都是久经沙场。请尽量照顾一下，为国家留下这么一位有理想、有文化的爱国青年，只要你们剩下一个人，也要让鲁雪华活着回来，”说到这里，孙里仁突然脸色一寒：“如果你们回来，鲁雪华却战死，我将军法从事！”

敢死队全部肃然。没有一个人认为旅长是在开玩笑。

鲁雪华抱着两坛酒跑了回来。“旅座，酒来了！”

孙里仁一愣：“酒碗呢？”

“这~我忘了，我马上回去取！”鲁雪华急忙说道。

“愣头青！”孙里仁骂道。“来不及了！归队！”

鲁雪华将酒坛放在孙里仁脚边，迅速归队站好。

孙里仁从腰间拔出“军人魂”短剑，挑开酒封，举起酒坛，“我祝弟兄们凯旋归来！”

说完，将酒坛对着口倒了下去，一道白线伴随着醇厚酒香入喉，醇香四溢。这种喝法，比起用酒碗喝，反而更添了几分军人的豪气。

第150章 深入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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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坛在敢死队员手中传着，出征前的悲壮情绪随着酒香弥漫。

到了鲁雪华，他学着其他敢死队员的样子，端起酒坛，张开口，刚喝一口，就觉得一股烈火从口腔沿着食道流入胃中，胃里面热血升腾，他眼泪都出来了，呛辣的连连咳嗽。作为鲁家唯一孩子，他父母自小管教森严，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喝烈酒。

大家发出一阵笑声。鲁雪华这一狼狈行为，冲淡了出征前的悲壮气氛，也缓解了队员们的紧张情绪，敢死队员们不约而同都喜欢上了这位不怕死的少爷列兵。

敢死队员每人一杆步枪，100发子弹，一把刺刀。为增强火力，孙里仁将10把冲锋枪也配给了敢死队。山洞里用以自毁的炸药派上了用场，每个敢死队员都携带5公斤烈性炸药。在夜色的掩护下，敢死队员匍匐着钻出阵地。

敢死队员进入敌后要经lì

的第一道关，就是要通过那片开阔地带。孙里仁已经在这边部署好了掩护火力，如果鬼子试图派人靠近开阔地带，则立即射杀。

对面的鬼子不时利用掷弹筒发射照明弹，将开阔地带照的如同白昼；鬼子的机枪也不时对开阔地打冷枪，这几百米的开阔地带，就像是死神的血盆大口，分分秒秒，都可能吞噬敢死队员鲜活的生命。

敢死队们大气都不敢出，忍受着强烈的血腥味，一步一步缓缓前爬。李让梨特意让鲁雪华跟在自己身边，不时暗暗提醒，唯恐鲁雪华心浮气躁，暴露目标。用了2个多小时，在死难战友累累残肢碎骨的掩护下，敢死队员带着为死难烈士的复仇愿望，带着活着弟兄们的殷殷期望，缓缓爬过了“死亡地带”。

当对面丛林传来三下闪烁的微弱红光时，孙里仁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一阵夜风吹来，他不禁一个寒颤，觉得背上刺骨寒冷，他这才发xiàn

，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鲁雪华从鲁宁那里拿酒时，开始鲁宁并没在意。当他得知鲁雪华主动加入敢死队后，连忙闻讯赶来，试图劝阻。但此时，鲁雪华已随敢死队出发。鲁宁知dào

，鲁雪华是为父母妻子报仇心切，但他没经过严格军事训liàn

，此次和敢死队深入敌后，只怕凶多吉少，鲁宁跺脚长叹，却无可奈何。

2一天血战，对面的日军战果辉煌。

日军用优势炮火，在村庄前开阔地筑起一道火墙，任何企图接近这道火墙的人，都已粉身碎骨。整个77军被日军炮火钉在幕阜山东麓，动弹不得。不仅如此，日军还利用炮火时时延伸射击，给中国军队造成很大杀伤。前沿日军能感到对方攻势明显减弱。

当然，残暴骄狂的日军106师团，根本没把这支不知dào

从哪儿冒出来的中国军队放在眼里。甚至想当然认为，经过白天的炮火打击，当面的中国军队已经溃散而去。他们根本没料到，当面的中国军队是一直藏锋两年的劲旅，居然还能派敢死队渗透到自己的后方。

即使侥幸通过了“死亡地带”，进入鬼子纵深地带的敢死队也是危机四伏。要摧毁敌远程火炮，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敌人的炮兵阵地。然而，黑夜沉沉，竹海茫茫，山高路险，敌情不明，找到鬼子炮兵阵地无疑是海底捞针。

突然间，前沿又想起了激烈的枪炮声。李让梨知dào

，那是孙里仁为了配合敢死队组织的佯攻。

李让梨带领着敢死队静静地等着鬼子大炮开火，那样他们会追踪到火光和声响，顺藤摸瓜而去。但鬼子异常狡猾，只用掷弹筒发射照明弹照亮开阔地，看到中国军队没有集团冲锋，并没有发射远程炮火。

过了一会，李让梨听到了嘹亮的冲锋号，冲锋号声在夜空中传的很远，枪炮声和呐喊声也密集起来，李让梨心头一震，他知dào

，此时此刻，有很多弟兄，正在用鲜血和生命，在为敢死队指示目标。

果然，敌人的远程大炮响了。夜空中划过一道道红线，落在那片“死亡地带”，发出阵阵巨响。每分每秒，都有战士们在流血、在牺牲。

火光和巨响，将敌人的远程大炮阵地彻底暴露在敢死队面前。令李让梨震惊的是，鬼子的炮阵地就在敢死队山下，离前沿不到2公里的地方。

鬼子欺负我军没有火炮等重武器，为了充分发挥自身火炮威力，攻击我军纵深目标，居然将最大射程达8公里的火炮的就部署在离前沿。

借着敌人火炮发射的火光，敢死队迅速向敌炮阵地摸去。

接近敌人炮兵阵地时，鬼子已经停止了炮击。敢死队员透过茂密的树丛看去，12门明治38年式75mm野炮整齐排列在树林后的草丛里，发射不久的钢铁炮管在黑暗中还散发着紫暗的红光。

明治38式75mm野炮是日军装备量最大的野战压制火炮之一，这种老式火炮射击精度很高，射程远，重量轻，机动性能好，而生产成本很低，和92式步兵炮一样，都是专门针对中国战场设计，在抗战期间给我国军民很大的杀伤。

李让梨点了点后面四个敢死队员，然后分别向四个方向指去。四个敢死队员立即心领神会，分头去周边侦查。李让梨带着鲁雪华，悄悄往阵地中间摸了过去，只见炮位后面有十几辆胶轮大车，大车上装着大量的木箱。李让梨用蒙着红布的手电筒照上去仔细查看，只见上面写着：“奉天造兵所75野炮炮丸”。不少箱子是空的，大车旁边是堆积如山的弹壳。

李让梨恍然大悟，是因为鬼子炮弹不足了，才没有对我军阵地进行持续的延伸射击，否则的话，我军损失会更大。

李让梨顿感心惊肉跳！鬼子肯定会连夜运来新炮弹，如果明天鬼子炮兵对我军山区阵地延伸射击，不知dào

又会有多少弟兄要血洒疆场！

一定要彻底把这根毒刺拔掉！李让梨下定了决心。

派出去的敢死队员回来了，侦查发xiàn

，炮阵地竟然除了一个警戒明哨，没有别的暗哨、流动哨，好像不是在前线，而是在后方兵营。

鬼子炮兵阵地防卫如此稀松倒让李让梨始料未及。低低的骂了一声：“小鬼子，太猖狂了！看老子一锅端了你！”

他一挥手，一个敢死队员提着一把匕首，矫健的扑了上去。

第151章 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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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炮兵警戒哨根本没料到在日军阵地后方会遇到敌军。

事实上，鬼子也没料到对面的中国军队攻势那么猛烈，一波接着一波，前赴后继。不是仗着事先标定了火力打击诸元，利用野炮的急速射阻挡了中国军队，鬼子阵地早就被撕破。

一天炮兵射击下来，炮兵营两个基数的弹药基本告罄，警戒哨是个新兵，野炮的发射噪音和气Lang震得头昏眼花。刚刚炮兵几个急速射，更让他心惊肉跳。他接到通知，下半夜就会有新的炮弹运到，自己又要参加卸货，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他正抓紧这难得的宁静休息一下，但他哪知dào

，就在他昏昏入睡之际，冰冷的刀锋已经快速抹过他的咽喉，顷刻间，他的气管、动脉、食管被同时割断，热血像自来水一样喷溅出来，鬼子身体立即瘫软了下来，手中44式步骑枪无力掉落在地上。

李让梨一挥手，敢死队员扑向12们野炮，除几个敢死队员持冲锋枪警戒外，其他敢死队员两个人一组，在炮栓处安装炸药，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破坏大炮结构，使大炮彻底报废，拔出威胁我军的这个毒瘤。

炸药和引线安放好以后，敢死队员聚拢回来。李让梨对他们耳语一阵，队员们又散开，在鬼子帐篷外固定好手榴弹，拉出引线，当作绊线雷。有的敢死队员还拿来鬼子没来得及发射的炮弹，放在手榴弹边，增加爆zhà

威力。白天，这些鬼子用炮火残杀了不少独立旅的弟兄，现在，该是他们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队长，是不是等鬼子炮弹运到了我们再下手？”鲁雪华悄声问。

“不用了，没有这些炮，鬼子的炮弹就是废铁，”李让梨压低嗓音，“况且，鬼子运来的炮弹不会少，如果在阵地上引爆这么多弹药，我们就一个也回不去了~”

“那我们就和鬼子同归如尽！”鲁雪华心中充满坚毅。

李让梨黑暗中狠狠瞪了他一眼：“傻小子！别把自己的命看的这么不值钱，鬼子迟早会滚出中国的，我们今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这些兄弟们，有的连媳妇都没娶，连个后代都没有，我有责任把你们平安带回去。”

敢死队员再次聚拢过来，这就意味着帐篷傍边的手榴弹及炮弹已经安装就位。李让梨心里默默念叨：“牺牲的弟兄们，我为你们报仇了！”他点燃了总引线。

引线点燃了，一溜淡蓝色火花嗤嗤响着，像一条扭动的小青蛇迅疾地、快乐地向自己的猎物奔去。

几乎是在同时，一声巨响，耀眼的弧光和迸射的火焰将鬼子炮兵阵地映得雪亮。猛烈的气Lang将野炮炮身、炮轮高高抛起，然后象一架破碎的玩具那样慢慢跌落下来，坠入沉沉黑夜。

一颗绿色信号弹也飞上天空。这是敢死队员突击成功的标志。

2剧烈的爆zhà

声和火光惊醒了帐篷里熟睡的鬼子，他们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搞的手足无措，睡意惺忪中纷纷冲出帐篷，瞬间绊响了预埋的手榴弹和炮弹，一些离炸点近的鬼子，瞬间就被自己的炮弹炸成了点点肉泥，得到了应有报应。

未死的鬼子惊魂未定，盲目地向四周射击，枪弹如同飞蝗，在敢死队员身边掠过。MP28冲锋枪打出一串串火舌，压制着鬼子的进攻，敢死队员一边开枪，一边向树林里撤tuì

。

李让梨以鲁雪华不熟悉爆破业务为由，让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他没有机会去放置炸药和手榴弹。正感觉无比遗憾时，终于有了射击的机会。他顿时沉浸在复仇的喜悦中，对着火光中一个个闪动的黑影拼命地开枪射击，感受着拉动枪栓时的金属摩擦声，听着呼啸的子弹划过空气的声音，闻着炸药炸开后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道，这使他极其亢奋。不是李让梨硬把他拉起来，他还要一直这么趴着打下去。

在黑幕掩护下，敢死队居然安然退出！

这是来之前谁都没想到的结果！

远处，枪炮声也响得和爆豆一样，似乎还有激昂的冲锋号声，李让梨知dào

，这是独立旅全体出击了！

当然，敢死队员不能沿原路回去，刚才的爆zhà

已经完全暴露了自己的目标，鬼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再与原部队汇合的那条最便捷的小路上，一定是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然而，就在晨光熹微，他们即将跨过火线，回到我军阵地时，却遇到了鬼子最惨烈的追杀。

3一年以后，作为“贵阳外语进修学院”教员的鲁雪华在缴获的敌伪档案中，惊奇地发xiàn

敌人记录的这段史料。才知dào

鬼子一方面过于骄狂、过于低估77军实力，以为只是零散地方游击队，另一方面也由于自身兵力捉襟见肘，只派了106师团一个联队，还有一些伪军前来阻击、围剿。但一接上火，鬼子联队长立即就被对方排山倒海的攻势震住了，他才知dào

对手是一支作风顽强、人数众多的劲旅。白天，仗着炮火优势，他成功阻击了中国军队，本以为中国军队锋芒已挫，不再有能力进攻，但先遣旅晚上的冲锋，日军联队长才知dào

自己判断有误，他不敢大意。立即向师团请求增援。

此时，第三次长沙会战全面打响，中日两国几十万军已经在以长沙为中心的湘中、湘北绞杀成一团，日军也是捉襟见肘，根本派不出援军，反而要求联队长务必阻拦这支中国军队，绝对不能让他出现在长沙会战战场。为保证能成功拦阻中国军队，师团决定再提供三个基数的野炮炮弹。

鬼子联队长在得到弹药保证后，稍稍心安，立即命令辎重中队和野炮大队部分人员连夜抢运炮弹。本来鬼子依仗远程炮火，还能对轻装77军有火力优势，但12门野炮被炸后，联队长已经预感到自己全军覆没日子不远了，他对野炮大队疏于防范导致被偷袭极为震怒，要求残存的100多名炮兵及押运炮弹的辎重兵，务必找到中国偷袭分队并予以全歼，否则，全体剖腹，向天皇谢罪！

鲁思侠因此不难理解了这场遭遇战血腥。当年的战争惨烈鲁思侠多年后还历历在目。

当他们来到一个小树林时，鬼子发xiàn

并迂回追上了他们。

第152章 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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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遭遇战，步枪根本来不及开枪。幸好敢死队有冲锋枪，10串密集火力射出后，冲在最前面的敌军倒下一片，但后面的仍然和疯了一样，挺着刺刀冲了上来，10名冲锋枪手顿时被刺刀扎穿，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一方是抱着必死决心的敢死队，一方是已经判处死刑的死囚，都要为自己雪耻，都要为战友报仇，双方相见，都是两眼血红！

对于那场攸关民族兴衰、国家存亡的抗日战争，我们可以指责当年国民zf的抗日准bèi

不足，可以指责中国军队战术缺乏、训liàn

不善，可以鄙视一些汉奸卖国投敌，但我们不能不对广大的中下级中国军人表示极大的敬意！

太平洋战争初期，日本陆军在一个月内，让马尼拉、吉隆坡和新加坡等重兵守卫的城市相继失陷。横扫了盘踞南洋的大英帝国部队，8万新加坡英军向3万日本入侵者挂出白旗。7万美菲守军放下武器，美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将军仓惶逃出澳大利亚。即使在二战后期，在盟军兵力、火力站压倒优势时，塞班岛还成为美军的噩梦。而在二战初期，是中国军人，用营养不良的羸弱之躯，拿着落后的破旧武器，与拥有精良武器和武士道精神的日本最精锐的陆军进行了殊死决战，使近百万日军陷入中国战场泥淖，动弹不得，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做出了独特贡献。

这场遭遇战是钢与钢的碰撞！只有残酷，只有凶狠，只有你所能想象得出的一切人间最血腥和暴力的词汇！

刀光闪闪、惨叫连连，血光四溅。人类，在这一刻变的兽性和疯狂。枪刺、枪托、拳头，甚至牙齿，都成为了攻击对方的武器，金属的撞击声、骨头的开裂声、血液的飞溅声、临死的惨叫声，不绝入耳，敌我双方人数越来越少。

鲁雪华第一次和凶恶的敌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突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看到身边李让梨端着刺刀朝一个矮个鬼子刺去，不想那家伙一下转过身来，只见把腰一闪，掉过枪托抡起来，纵身一跳，照准他的脑袋猛地直劈下去，顿时温热的脑浆和鲜血溅了鲁雪华一脸，李让梨又顺手抄起他的长枪，朝着鬼子肚子上猛扎了两刀，然后满脸血污地对鲁雪华大吼：“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投入战斗！”

2鲁雪华从开始慌乱中清醒过来，他端起手中中正步枪，不做任何战术动作，学着其他敢死队员的样子，高喊着直接扑向对面的一个鬼子。由于遭遇的鬼子是炮兵和辎重兵等二线部队，装备的是日式44步骑枪，刺刀没中正式长，再加上鲁雪华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心态，对面鬼子一个慌乱，就已经被鲁雪华刺中，并被鲁雪华推着连连后退，直到牢牢钉在了树干上。鬼子脚在地上来回蹭着，双手紧紧抓着鲁雪华的枪管，口中揣着粗气，吐着血沫，样子十分狰狞！

这是鲁雪华第一次面对面的杀人！他看着那个鬼子，不过20多岁，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白白净净，像是一个大学生。两行眼泪从对面那个快死的鬼子眼中流出，这一刻，他是在想念他的父母，还是怀念他的恋人？鲁雪华突然有点不忍，手上力qì

松了很多。对面那个鬼子在垂死挣扎，拼命拔出鲁雪华的刺刀，歪歪倒倒，满手鲜血，试图向鲁雪华扑来，掐住他的脖子。

鲁雪华一个激灵。突然想起，造成自己父母被迫自杀的，可能有这个鬼子；残害梅霞母女的，也可能有这个鬼子；白天造成那么多弟兄伤亡的，肯定有这个鬼子！于是，她心一横，再次狠狠将刺刀向鬼子捅了进去。

正在这时，一个鬼子端着刺刀从侧面向鲁雪华扑来，但急忙中，鲁雪华却拔不出刺刀！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敢死队员飞身过来，猛地架开鬼子刺向鲁雪华的刺刀。刺刀架开了，但战友的小腹被鬼子刺刀乘机一个横扫划开，顿时肠子和鲜血流了一地！倒地弥留之际，他用尽全身力qì

，对鲁雪华说了声：“搅一搅，刺刀能拔出！”

鲁雪华侧目一看，倒下的战友正是那次泊湖边接他的“小雷江！”鲁雪华已是双目血红，双手使劲一拧，猛地一拔，刺刀伴随着一道血箭喷出，被刺中鬼子无力倒在地上。鲁雪华用尽全身力qì

，倒转枪身，用枪托对准刚才那个鬼子头部狠狠砸去！

白色脑浆伴随着血花喷射鲁雪华一脸！那个鬼子在眼前身体软软地瘫了下去。

鲁雪华还没来得及擦去脸上污秽，突然发xiàn

一个拿着东洋刀的鬼子正在后面准bèi

偷袭李让梨！

鲁雪华大叫一声，“营长危险！”用步枪迎着刀刃扑了过去，鬼子一见有人上来，立即垫步拧腰，让过鲁雪华，调转刀锋，一道白光顿时将鲁雪华笼罩。东洋刀刀锋已划过自己的肩背，马上寒光就要掠上自己的头，突然，李让梨一声大吼，跳了起来，一拳打在那个鬼子的头上，鲁雪华清晰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当啷！”东洋刀落到地上，鬼子也立即毙命。

李让梨高大身躯也往后倒去，鲁雪华听到他骂了声：“兔崽子，你想让旅座枪毙我！”此时，一阵剧痛从背后袭来，鲁雪华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dào

了。

3“啪”的一声，盒式录音机播放键跳了起来，把正沉浸在鲁思侠口述回忆中的于心远吓了一跳，他往外看去，窗外已是暮霭沉沉。不知不觉，他已经听了整整一个下午，已经听完了两盒磁带。鲁思侠讲述的内容让他震惊不已。在劳改农场夏天一起洗澡时，他是见到过那条长长的凸起的伤疤，连同旁边的缝合线，犹如一条巨大的蜈蚣，斜趴在鲁思侠背上。他也问过鲁思侠伤疤的来历，但鲁思侠只是轻描淡写说是鬼子轰炸弹片划伤的，于心远也没过于深究。是啊，从抗战时期过来的中国人，哪个不是心灵和肉体都伤痕累累？

“咚咚”，有敲门声。“于队长，下班了！”是国庆的声音。

“好的，我马上回去！”于心远收拾好密码箱，准bèi

离开办公室。

但鲁思侠的故事还是牢牢吸引着他。受伤的鲁思侠会如何呢？他所在的那支部队最后命运是什么呢？他考lǜ

再三，还是带上标注着“3、4”的两盒磁带，还有录音机和耳机，一起回到家中。

第153章 伤兵医院

1

当于心远将录音机带回家时，两个孩子很兴奋，纷纷想用录音机听听流行歌曲，那时候，正是邓丽君的磁带风靡神州的时候。但于心远虎着脸，没有答yīng

。两个孩子也是一脸委屈。

淑芳赶紧过来解围，“先吃饭吧。这是公物，我们要公私分明的。等我们有钱了，我们家也买一台”。

饭后，等淑芳和孩子们都睡下了，于心远悄悄起身，给录音机接好电源，戴上耳机，放入录音带，他迫切想知dào

，受伤后的当年的“鲁雪华”命运会如何，更希望能进一步探究鲁思侠的内心世界。

随着录音带的“沙沙”转动，鲁思侠那低沉但清晰的声音又在于心远耳畔响起，在这静夜，两个挚友，在现代科技的帮zhù

下，隔着阴阳两个世界，展开心灵对话。

2等鲁雪生渐渐苏醒过来时，却发xiàn

自己正趴在一张铺着雪白床单的病床上，眼角余光扫过，傍边尽是来回穿梭忙忙碌碌的穿着白大褂人。空气中有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但仍然掩饰不了无处不在的血腥味。

他一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但耳鼓里回荡的是熟悉的中国话。他知dào

，自己此时应该不是身在敌方的战俘营，而是在中国的伤兵医院里。

鲁雪生觉得口干舌燥，他试图翻身坐起来，下床去找点水喝，但稍稍一使劲，背部顿感一阵剧痛，他不由得“啊”第一声叫了出来。

听到他的叫声，傍边马上有一个白大褂跑了过来，“醒了醒了~”，一个闷闷的女声在鲁雪生耳畔回荡，一会远一会近。“不过千万不要动，伤口缝合线一但迸裂了就麻烦了！”

“这是什么地方！”鲁雪生轻声地问。

那个闷闷的女声又在耳畔想起：“这是在长沙后方医院呢！感谢上帝，你终于醒了~你是不是要小解，我去拿尿盆。”

“我口渴~”鲁雪生低低声说。

“那我去给你拿水！”鲁雪生随着闷闷的女声瞟去，只见一个白色、婀娜的身影飘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又飘了回来，手里端着满满一碗黄橙橙的水过来，凑到鲁雪生嘴边：“喝吧！”

一股酸甜、清香的味道直接沿着他干渴的口腔、食道一直到流入他的早已空空如也的胃里，鲁雪生觉得非常舒服。鲁雪生眼角余光瞟过去，只见一个白衣护士正端着碗喂他喝水，护士带着一个很大的口罩，他看不清的她的真面目，但眼睛很清澈，水汪汪的；睫毛很长，微微颤动，宛如蝶翼轻分，荡起一阵醉人的芬芳，柳叶弯眉在鹅蛋形的脸上，别有一番风韵。看着鲁雪华那副急不可待的样子，闷闷的女声一直在一旁轻声地劝道：“慢一点，慢一点喝，别呛着！”

很快碗底见空了。鲁雪生非常满足的连打几个嗝。

“这是什么水，这么好喝！”鲁雪生问道。

闷闷的笑声先响了起来，然后说道：“这是橘子汁，我好不容易为你讨来的！”

难怪这么好喝！鲁雪生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我们的大英雄，就不要客气了！如果没事，我去别的床位了，下午来为你换药！”闷闷的声音已渐渐远去。

鲁思侠的余光也随着身影远去，他想，这个眉清目秀的女护士口罩以下是怎么样的娇容？不过，听到她闷闷的声音，可能是个中年阿姨。

也许是好多天没有喝水缘故，一下喝了这么多橘子汁，鲁雪生突然觉得有点尿急。但他又不好意思说，只是硬憋着，在床上不断来回扭动。并再次试图想翻身坐起来。

终于，他的努力招致了“闷闷声”的斥责和不满：“9床的，怎么回事！叫你不要动了呢，把伤口迸裂了就麻烦了~”

鲁雪生吃力地说：“我想去厕所~”

“闷闷声”语气才软了下来：“这样呀！我去给你拿尿盆~”

尿盆拿来了，鲁雪生试图挣扎自己起来小便，但被人在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不要动！”

然后有一双小手在为他解裤带。

鲁雪生长这么大，还没在陌生女人面前露过下体，顿时羞臊难忍，加上憋尿的缘故，面红耳赤，一点尿也尿不出来。

“闷闷声”似乎有点不满，“害什么羞？你昏迷的这么多天，哪次不是我伺候你大小便~”“闷闷声”变得轻柔了许多，安慰鲁雪华放松，一边用手轻轻在他下腹按摩，一面嘴里轻轻地“嘘嘘”着，如同一个母亲为孩子把尿。

鲁雪华慢慢地松弛下来，小便沿着尿壶缓缓流出，他顿感轻松了很多。

“谢谢！”他再次说道。

“闷闷声”噗哧一笑，看了看尿壶，说了声：“不错，尿液清亮多了！”就转身离开了。

3但鲁雪生还是不能进食，除了一点流质，主要靠葡萄糖点滴补充营养。下午的时候，军医过来了，先看了体温记录，再打开背上的绷带，仔细地检查他的伤口：“伤口恢复得不错！低烧也没有了，最危险的感染期已经安然度过了，会很快好起来的！”军医说道，“小伙子，你真是命大，刀口如果再深入1毫米，就会伤着脊椎、还有大的动脉、神经，如果那样，就是上帝也救不了你了！”然后他和护士说：“再换一次药，就可以拆线了！”

鲁雪华毕竟是年轻人，从小身体底子又好，故而身子恢复得很快。三天之后，背上伤口已经拆线，在旁人帮zhù

下，他终于可以直面半躺半坐在床上了。

这时候，他才认真观察了他所在的病房。这是一间大通间，干净整洁，左右两侧各有6张病床，住了12名伤员，看上去都很重，有的手脚部位裹着厚厚的纱布，看得出来，是做了截肢手术；有的眼睛上蒙着渗血的纱布，可能双目失明，但这些伤员都很坚强，尽管每个人伤痛难忍，但这么多天，鲁雪生只是夜深人静时偶尔听到几声轻微的呻吟声，从没听见有**喊大叫。

第154章 血脉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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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伤口已经拆线，但遵医嘱，鲁雪华的两个臂膀还是不能乱动，生活还不能完全自理。戴口罩的“闷闷声”对鲁雪华似乎特别的关照，每天按时给他喂饭，喂水。这些都还好，只是每次伺候大小便，都让鲁雪华面红耳赤。更为奇怪的是，鲁雪华觉得“闷闷声”的声音渐渐变得好听起来，成为银铃般悦耳的声音。

再过了一个星期。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军医在一批军医的簇拥下，再次仔细地为鲁雪华检查伤口。老军医点点头，“恢复得不错！”然后吩咐道：“将9号病床伤员转移到普通病房区，空出病床，准bèi

收治重伤员！”

当鲁雪华在“闷闷声”的搀扶下来到另外一个大通间时，“闷闷声”第一次摘下了大口罩，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靓丽的俏脸，与眉清目秀相对应，挺拔的鼻梁，精致的小口，配上白皙的皮肤，标准的江南美女。

鲁雪华顿时看呆了！视线一直痴痴地落着护士的俏脸上。护士似乎有点愠怒起来：“傻大兵，老盯着我看干什么！”

摘下口罩时的声音真的如银铃般动听。

鲁雪华不由得一愣：“你说话怎么不是那么闷声闷气的？我开始还以为你是一个中年阿姨呢！”

“闷闷声”护士还未来的及答话，旁边的另一位护士忍不住数落起来了：“又是一个不知dào

好歹的！张护士为了救你，不仅为你献血，而且不顾献血后身体虚弱，日夜守护着昏迷的你，累了就在你床边打个盹，在这大冷天，被冻感冒了，即便这样，还不肯休息，为你日夜操劳，所以说话才瓮声瓮气，你不感激人家，还说她是阿姨~人家姑娘对你，甚至比对自己的‘darling’还要好！”

顿时，张护士和鲁雪华“腾”的一下脸都通红。

护士用了“darling”这个英文单词，隐晦地表达了爱人的含义。但她却不知dào

，鲁雪华是中央大学西洋文学系的学生，对“darling”的含义心知肚明。

看到两个人都如此尴尬，说话的护士过来挽起张护士的胳膊：“红梅，别理他，看来又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我们走！”

鲁雪华这才知dào

，自己在医院这么多天，一直被一个美丽的护士默默地照看着，而且血管里还流着人家姑娘的血液，而自己却一无所知，直到刚才，他才从别人口中知dào

她的名字：张红梅！

2大通间里面住着20个士兵，但都是轻伤员或快愈合的重伤员。每天除了换药和必要的检查，基本上都无所事事。大家都是年轻人，又都是伤兵，相处几天，渐渐地都熟络起来。

这20多名伤兵，都是在第三次长沙会战中负伤的，所以大家的话题，都离不开刚刚结束的长沙会战。从这些战士们激动的言表中，鲁雪生这才知dào

，脚下这所医院、这座城市，经过了四次血与火的洗礼，正在浴火重生。

一个老兵模样的沉浸在回忆中：“当时战局可谓危险之极！如果城南修械所这个制高点被鬼子完全占领，那鬼子居高临下，对我军进行火力压制，长沙保卫战就该重写。

这时候，我们葛团长下令吹响冲锋号，跳出掩蔽所,挥着驳壳枪，第一个冲向鬼子。全团群情激昂，一声呐喊，紧紧跟着团长向鬼子冲去。此时正是午饭时间，我带着五名炊事兵，挑着饭菜、茶水、餐具等，送上阵地，听到嘹亮的冲锋号音，我们火头兵都热血沸腾。

阵地上已经没人了，既然没人吃饭，其中一名炊事兵大喊道：‘伙计们，我们加入冲锋杀敌去！’我们5个火头兵于是将挑着的篓桶往地上一撩，各人拿着自己的肩担，喊一声‘冲’，快步加入冲锋队伍行列。

我作为长官，当然不能落后，拿起两把菜刀，也冲了上去。鬼子从来没见过这么顽强的中国军队，吓得掉头狂奔，由于穿着牛皮鞋，一个个陷入泥潭倒地不起，成了我军的枪下、刀下鬼，从此鬼子从此再也没能踏进长沙城南半步。就我们炊事班，拿扁担、菜刀也杀了3个鬼子，缴获了5支三八大盖。”话语中充满着骄傲。

另一个是可能是工兵，操着一口大渣子的东北话，“老王，就你炊事班那小事也值得吹？全仗一时之勇，我们工兵破袭工兵，那才叫斗智斗勇，险象环生。远的不说，就说元旦那天下午吧，鬼子工兵由韭菜园一带穿墙凿洞，爬进市区。别看侵入市区的这股鬼子工兵虽然只有一个小队，但个个穷凶极恶，阴险狡猾，如同“穿山甲”，在城防工事内穿墙凿洞，专门寻找电话线，摸着电话线找到我军各级指挥所，再放置炸药将其炸毁，我军损失惨重。薛岳长官闻讯后，下令组成一支工兵特别行动队，专门对付这股鬼子工兵。

我们以地道对地道、以壕沟对壕沟，终于把这帮鬼子堵在一个院子里，迫使他们原形毕露。鬼子工兵走投无路，浑身捆绑炸药，狂叫着，就往外冲，想和我们同归无尽。我们几个弟兄真的好样的，冲上去抱住浑身冒烟的鬼子，再一起滚入院中，与敌人同归于尽~消灭了这帮‘白蚁’，我们城防工事的安全隐患得以消除”。

2“这啥子事哪里值得摆啰”，一个小个子伤兵操着浓重的四川话吼了起来，一脸不屑。

“‘小四川’！就你能吹，都吹了好几天了，看你还能吹出什么？吹不出，今天中饭你就别想吃了~”显然，“小四川”的不屑犯了众怒，引起了一片不满。与同病房其他伤兵比起来，绰号“小四川”的伤兵个子矮小，脸上也不少皱纹，刻满烽火岁月的沧桑，双目雪亮，眼珠子骨碌骨碌地直转，浑身透露出一种猴精。

“那好，那我就和你们摆摆我们猎杀鬼子指挥官的事情，”显然，“小四川”对争取到了大家关注感到很、成为焦点感到很满yì

，他一直脚踩在板凳上，一边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绘声绘色讲述起来。

第155章 长沙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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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鬼子军官带着几个军曹，借着夜色和民房的掩护，偷偷摸摸地来到了我们阵地前沿。借助战斗的火光，用望远镜窥探我军阵地，试图找到薄弱环节。但他们没有料到，他们手里望远镜的镜片的反光，为他们招来了杀身之祸。

最先看到望远镜反光的是第30团阵地哨位的李少尉。李少尉从昆明陆军学校刚毕业，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但相当机灵，立kè

判断岀这是日军偷窥阵地，便悄悄召来我还有班副，悄悄进入最佳射击位置。

鬼子离我们只有300米，正好是我们手中中正式步枪发挥最佳威力的射程。也活该这帮鬼子该死，班副和我都将标尺定在“3”上，随着班副一声口令，我们两枪齐发，顿时可以看见鬼子仰身倒地。接着，我和班副立即推弹上膛，连续打了三个齐射，又打到一个鬼子。等鬼子发xiàn

我们狙击位置后，我们已经悄悄换位，等鬼子去救援时，再两个齐射，将四名鬼子全部报销”。言语中充满了自豪。

“切！”大家异口同声。对于一场大战，狙杀四个鬼子，根本算不上值得夸耀的战绩。

看到大家都不以为然，“小四川”故作神mì

、压低声音说：“你知dào

被班副和我击毙的鬼子是谁吗？”

大家顿时都瞪大了眼睛。

“事后，我们检查鬼子尸体时，发xiàn

是鬼子第3师团敌2独立大队大队长加藤素一中佐。”“小四川”补充道。

“嗨！”大家马上换了不屑一顾的表情。

“小四川”不乐意了，“弟兄们傻了不是？这个加藤曾留学德国，受过良好的军事专业教育，第2大队的官兵都是从第3师团下属的各联队精选出来的，他们华征战多年，在中国战场血债累累。第2大队一直是第3师团的王牌，有着丰富战斗经验和较高的作战技能，以擅长夜战而久负盛名，拟在关键时刻岀奇制胜。每个成员都是士官，打死他们一个，就等于消灭鬼子一个班、甚至一个小队。

最关键的，是在这个加藤身上搜到一份绝密情报，得知鬼子侧翼在湘东幕阜山受到我军一支南下部队的致命一击，后勤运输线遭到重创，军火、粮食损失惨重，基本上鬼子已经弹尽粮绝，鬼子头目不知dào

幕阜山南下这支部队规模，担心被合围，正准bèi

撤离长沙战场。当这份情报送到送到薛岳将军手上时，薛岳将军大喜过望，立即下令全线反攻，终将敌人彻底赶出长沙。”

伤兵们依然沉浸在胜利的快乐中。讲述战斗的胜利，对于这些九死一生的伤兵来说，是最值得回味的。八年抗战，这种胜利带给中国军人的快乐太少太短暂。但此次战役的胜利的重大战略意义，是在场所有的伤兵都不能理解的。

此次长沙会战不仅在国内沉重打击了日军，遏制住了鬼子推进步伐，粉碎了日寇威胁重庆、逼迫中国投降的狼子野心。在国际上恰逢日军成功偷袭珍珠港、盟军在太平洋战场和东南亚战场节节败退之际，中国军队在长沙取得了对日军作战的胜利，沉重地打击了日本帝国主义的嚣张气焰，鼓舞了世界人民反法西斯胜利的信心，引起了世界的广泛关注，极大提高了中国在世界反法西斯阵营的地位和影响。

第三次长沙会战胜利后不久，美、英zf便主动向中国提出，要废除与中国历届zf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归还上海、厦门等地的公共租界，取消领事裁判、使馆区域界驻兵、军舰内河行驶、沿海贸易与内河航行等特权，废除“庚子赔款”。在美英两国的促动下，其他欧洲列强都纷纷仿效。此后，国民zf陆续与有关国家签订了新约。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压在中华民族头上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终于被废除。

罗斯福zf也重新认识了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和中国战场的重yào

性，按照“租借法案”，各类援华军火源源而来，中国开始摆脱了抗战初期那种缺枪少弹、苦苦支撑的艰难局面，武器装备有了质的提高。

当然，我们不能将中国获得巨额资金援助和国际地位的提高,全部归功于第三次长沙会战的胜利,因为这与整个中华民族在世界反西斯战争作岀的巨大牺牲和重大贡献是紧密相连的。但是，长沙会战确实赢在了关键时刻，正如美国纽约《先驱论坛报》当年评论的那样：此次之胜利，为最合时机。

2所有的人都在七嘴八舌热烈讨论着，只有鲁雪华坐在床边，一个人在默默地听着。

终于，这些伤兵注意到了这个清秀文雅、少言寡语的新兵。

“喂，新兵蛋子，你是哪支部队的？怎么受伤的？不会是被炮弹给震晕的吧！”“小四川”油腔滑调的挑逗在场引起老兵的哄堂大笑。

鲁雪华脸憋得通红。动了动嘴唇，但一句话也没说。

还是那个老炊事兵过来打圆场：“‘小四川’，你就留点口德吧。能进这所伤兵医院的，都不会是孬种！”

他坐到鲁雪华床边，温和地说：“小兄弟，你是那支部队的？怎么受伤的？”

鲁雪华低声回答：“我是77军独立旅的，是和鬼子拼刺刀时受的伤。”

这句话把在场老兵给震住了。想不到看上去这么一个面清目秀的新兵蛋子，竟然敢和鬼子拼刺刀，而且居然还能活着进到伤兵医院来。

所有人顿时对鲁雪华刮目相看。

“77军独立旅？”老炊事兵喃喃自语，“长沙会战只有79军，10军，没有77军番号啊？你们独立旅是防卫那个区域的？”

“我们是从江北沿幕阜山突袭过来的。独立旅是77军的开路先锋！”鲁雪华解释道。

大家顿时都明白了。“小四川”刚刚讲过，正是这个77军，从鬼子侧后重创了鬼子运输线，彻底打乱了鬼子的军事部署，为长沙会战大捷打下坚实基础。

“小兄弟你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看样子你不是在一线摸爬滚打的，倒像是机关人员，那兄弟你怎么和鬼子拼上刺刀的？”老炊事兵探究地问。

第156章 红梅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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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独立旅孙里仁旅长的文书。是因为独立旅被鬼子炮火拦阻，我自愿加入敢死队，去敌后炸毁鬼子大炮~”鲁雪华将独立旅如何遇敌阻击、如何组建敢死队、如何突袭鬼子炮兵阵地以及如何和鬼子突然遭遇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这下，全体老兵都惊呆了。他们没看出，在这个看似文弱的新兵身上，竟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不怕牺牲，勇往直前，敢挑重担。总之，所有优秀士兵的素质，都在他的身上集中体现。

所有的老兵，都收起了轻慢，脸色庄重起来，不约而同，都举起右手，对这个小战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鲁雪华突然受到如此礼遇，顿时不知所措起来，连忙回礼：“你们都是长官，不要这样~”

鲁雪华的幼稚举动又引得一阵哄笑：“我们不是长官，你就叫我们老兵吧。这里应该算你年纪最小，你叫我们大哥也行~”

正在这时，门开了，护士张红梅推着车子走了进来，“咦？！你们怎么这么开心？开饭了，大家吃饭吧！”

看见张红梅进来，“小四川”立即嬉皮笑脸：“张护士，今天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有奶吗！”说着，头就往张红梅怀里凑，贪婪的闻着张红梅身上混合着消毒水的体香。

张红梅在伤兵医院时间不短，像“小四川”这样油腔滑调的伤兵也见过不少，所以见怪不怪，只是笑着打了一下“小四川”的头：“要吃奶，去你妈妈那里吃去。医院里只有粥，没有奶~”

每个伤兵都是一大搪瓷缸白粥，还有一点咸菜。尽管长沙所在的湘中平原自古有“湖广熟、天下足”的传闻，但毕竟长沙已是几经浩劫，一场“文夕大火”，毁灭了长沙城自春秋战国以来的文化积累，人民流离失所，商业贸易、zf机关、学术机构等几乎完全被摧毁，长沙成为了一片废墟。所幸的是，湘雅医院侥幸在火中余生，成为这帮伤兵的“诺亚方舟”。

从1939年9月，日军发动了三次长沙会战，狂轰乱炸，湘中大地被战火摧残得千疮百孔，的三湘福地，能拿出慰劳这些伤兵的，也只能是这些简单饭食了。与普通士兵比起来，伤兵们只是粥稠一点，分量多一点。

鲁雪华也正要伸手去拿搪瓷缸，张红梅将他的手轻轻地拍打了一下：“贪吃鬼，等一下！”

等她把全部搪瓷缸分发完毕，最后从餐车底下拿出一个白色瓷缸，双手递给鲁雪华：“贪吃鬼，这是你的！”

鲁雪华接过瓷缸打开一看，瓷缸里除了白粥，还卧了一只黄灿灿的荷包蛋，以及一点肉松。

鲁雪华左肩膀及胳膊还没完全恢复，尚不能自由动弹。只是用右手单手拿着勺子吃着，非常不得力。

张红梅温柔地说：“还是我来喂你吧。”

鲁雪华突然有几分忸怩。连说不用。

张红梅故作愠怒地瞪了他一眼：“在医院里就要听护士的话！”说着，大大方方地接过勺子和瓷缸，在一片羡慕和嫉妒交织的目光中，将稀饭给鲁雪华喂下。

2吃过午饭，就是午休时候。但鲁雪华却无半点睡意，自从他那次得知张红梅为他献血以后，就一直想当面对他表达感谢。鲁雪华伤在左肩和背部，腿脚没受伤，还能到处走动。于是他偷偷溜出来，去找张红梅。

张红梅在护士室值班，午休期间，整个病房都是静悄悄的，所以她也抓住这个难得时机，靠在椅子上闭眼打个盹。突然发xiàn

鲁雪华站在面前，立即露出惊喜的表情。

“是不是伤口感觉不舒服了？”张红梅关切的问。

鲁雪华听张红梅这么一说，突然手足无措起来，本来想好的感谢的话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张红梅看得出来鲁雪华害羞，抿嘴一笑：“那你来找我什么事！”

“好久没见到你了，”鲁雪华几分忸怩地说：“想过来谢谢你！不知dào

你还为我献过血~”

张红梅心里暗暗发笑，眼前的鲁雪华怎么也不像个九死一生的伤兵，倒像她中学男同桌，清纯羞怯，欲语还休。于是说道：“我的大英雄，当时你和另外两位长官被竹担架抬进医院时，都是满身血污，奄奄一息。薛长官都亲自来了，指示医院一定要把你们三个抢救过来。当时，前来为你们献血的官兵就有一个排。只是你的血型很怪，正好我符合，我只是献了一点血，和你们这帮在前线拼杀的弟兄比起来微不足道，就这点小事不必挂在心上。”

鲁雪华这才知dào

，进入他血管里的，有很多人的鲜血，他这条命，已经不属于他个人的了。

“还有”，张红梅继xù

说道：“我是重症病房护士，那边工作也很忙，所以我不能经常过来看你了，但只要有机会，我还会去看你，你也可以偷偷来找我，好吗？”她那口气，不像是护士对病员说话，倒像是恋爱中的男女青年偷偷的约会安排。

鲁雪华冲动地一把拉住张红梅的手：“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一位美丽姑娘的血，我的血肉和她联系在一起了！”

张红梅突然听到这样的表白，有点苍白的脸上突然涨的血红，连忙挣脱，在胸前划着十字，小声说：“阿门！千万别让兄弟姐妹们看到了，这样不好！”

这时候，鲁雪华才注意到，她胸前一直挂着一只银质十字架，他问道：“你是基督徒？”

张红梅回答说：“我是湘雅医学院的学生，你现在住的是湘雅医院，这都是教会办的医院和学校，湘雅里的每个人都是主的孩子，你们也是。”

鲁雪华没好气地说：“主？当鬼子南京大屠杀的时候，主在哪里？当鬼子轰炸重庆的时候，主又在哪里？就连鬼子进攻湘雅医院和医学院时，你的主，又在那里？”

张红梅吓得赶紧用手指按住鲁雪华的嘴：“可不能对主这么不敬！这是要下地狱的！”

鲁雪华冷笑一声：“下地狱？我都死过几回的人了，还怕下地狱！”尽管脱离了战场，在后方安全地带，但鲁雪华始终被那些血腥惨烈的场面牢牢纠缠着，被炮弹炸碎的残肢断臂、拼刺时飞溅的鲜血和脑浆，濒死前那绝望的眼神和痛苦扭曲的脸庞，时时从出现在他梦里，并让他猛地惊醒。

经过这些刻骨铭心的血火洗礼，鲁雪华也慢慢成熟起来，血腥和死亡让他变得沉稳甚至冷酷起来。

听到鲁雪华这么说，张红梅的眼圈顿时红了起来。

第157章 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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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雪华突然觉得自己唐突了，对一个虔诚的教徒来说，不尊重她的信仰，比侮辱她本人还要难受。

想到这里，鲁雪华不好意思起来，他想岔开话题，于是拿起她胸前那个十字架，端详了一会，问道：“这是银的吧？”

张红梅撇了撇嘴，笑道：“没见识了吧？这是白金的！是我洗礼时我父母给我的护身符。比黄金更经得起火炼，也更还贵重，值十几块大洋呢！”

鲁雪华本以为自己也是富家少爷出身，黄金白银自小见过不少，但白金还是头一回听说。

“吹牛！”他回应道。

张红梅急了：“你不信你去问问和你一起送来的那位长官，他也戴着一枚白金戒指！”

听到张红梅这么说，鲁雪华突然想起，于是问道：“你不是说还有两位长官和一起送来的吗？他们现在还好吗？也在这里吗?”

张红梅说：“一个上校因为受伤过重，没有抢救过来，牺牲在医院里；还有一名少校目前还在军官重症病房；护送你们来医院的弟兄都说你命大，说你们长官已经冲过鬼子封锁线了，还亲自带着警卫排杀回来找你们。一行40多人，结果就剩下你和那名少校还有口气~。为了你们三个，薛长官在百忙之中都亲自来医院，说你们是大功臣，一定要救活。你们到底立了什么战功呀~”

鲁雪华听了心潮澎湃，既难过、又感动、还兴奋。难过的是，他知dào

参谋长郑庭基已经牺牲了。正是这位上校，穿越重重封锁，冒险给部队带来了行动命令和密码，还给部队补充了充足的给养，才成就了先遣旅这支铁军，成就了这场伟大战役。可惜，壮志未酬，就英年早逝，使中国军队又失去了一位忠肝义胆的将领。

感动的是，在当时军情十万火急的情况下，孙里仁作为部队主官，能为了这支小部队，敢亲身涉险，返回搜索，从死人堆里把他和李让梨拉了回来。有这样爱兵如子的旅长，难怪所有士兵都不惜以死效命。

他兴奋的是，从老兵的谈话中，从张红梅的讲述中，他明白了自己拼命的意义和价值，这就足够了。他不想再回忆并讲述那一幕幕惨烈的血腥往事，尤其是在这么一个纯洁的羔羊面前。

鲁雪华认真地看着张红梅那美丽的脸庞，用食指先指着自己，再一一指向那些伤兵病房，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我，还有这里所有的伤兵，以及长眠在各处的烈士，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为了不让那帮日本禽兽伤害你，还有和你一样美丽的中国女人，洁白无瑕的身体和心灵。看到你能这么安全、这么快乐，我们军人流血牺牲，就完全值得！”鲁雪华说这些话时，眼睛里泪花闪动，他的眼前浮现着梅霞的笑靥。

张红梅也被深深感动了。虽然她还是不知dào

，眼前这个害羞的大男孩般的青年军人究竟经lì

了怎样残酷的战斗，但从他刚才那番简单、直白却又掷地有声的表白中，她感受到他的真诚和坚毅，他的责任和呵护，突然对面前这个青年军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安全感，恬静的俏脸不由自主地向鲁雪华胸前靠了过去。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体里奔腾着这位美丽姑娘的热血后，鲁雪华对眼前这个温婉善良的女护士也自然而然有几分亲昵，顺势将她轻轻搂在怀中。

旁边的伤兵病房门轻轻地开了，露出“小四川”、老伙头等伤兵的面容。看到鲁雪华和张红梅相拥的这一幕，都忍不住吐出了舌头，相互做了一个鬼脸，门又被轻轻地关上了。

2普遍来说，抗战期间，中国军队士兵的文化素质很低，很多是被当作“壮丁”拉到部队的，绝大部分是文盲或半文盲。甚至排连长等中下级军官，不识字，看不懂作战命令、不会识别军用地图的也不是个别现象。中日两国军队士兵和中下级军官文化素质的天壤之别，也是抗战初期中国蒙受巨大损失的关键原因。

像鲁雪华这样一名出身名牌大学的学生兵，在抗战时期中国军队里简直就是凤毛麟角。很快，他清秀的外形和儒雅的气质就在这群伤兵中脱颖而出，获得了湘雅医院护士们的集体青睐。由于抗战期间中国医疗资源奇缺，湘雅医院作为战区总医院，优先收治的都是立有战功的重伤病员，护士们都明白，这里的每一位伤兵，都经lì

过一场生与死的考验，都谱写过一段血与火的传奇。她们也从心里敬佩这里的每一位伤兵，年轻倜傥的鲁雪华自然而然成为了护士们的大众情人。当然，由于“血缘”关系，鲁雪华只是对张红梅情有独钟，张红梅因此也成了湘雅医院人人羡慕的小公主。

尽管鲁雪华后背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却没人通知他出院，鲁雪华尽情享shòu

着战争期间，后方医院难得的良好伙食和相对安宁的环境。张红梅在护士姐妹的玩笑和怂恿之下，自然而然地扮演起了鲁雪华女友的角色，从自己微薄的护士津贴中，挤出一些为鲁雪华买些营养品，为他滋补身体。甚至还违反医院规定，一天晚上，偷偷将鲁雪华从医院后门带回家中，让他和自己的父母见了面。

在此之前，张红梅已经按照自己凭空臆想，在他父母面前编造吹嘘了一番鲁思侠的英雄事迹：

“两个日本兵拿着上了那么长刺刀的步枪就向雪华刺了过来，雪华既不躲也不闪，等到两个鬼子的刺刀快到胸前，雪华张开双臂，将两把刺刀牢牢夹在腋下，然后大吼一声，抬腿一脚，将一个鬼子踢飞；再抬手一拳，将另一个鬼子打倒。然后，从腰间掏出一颗手榴弹，使劲向鬼子弹药库扔了过去～‘轰’的一下，鬼子的弹药库爆zhà

了，所有的鬼子全部被炸死了，雪华和他的弟兄们一起凯旋归来～”

张红梅站在客厅中央，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地表演着。她父母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看着张红梅那掺杂着水浒英雄色彩的叙述，表情也随着女儿表演的剧情发展夸张地变化着，口中配合似地发出“欧”、“啊”的惊叹声。

第158章 教授炮捶

1

显然，张红梅对自己的声情并茂的讲述很满yì

。但她忘了，她父母都是军医，亲手医治的伤员不计其数。自然知dào

，如果鬼子是那么不堪一击，那么，半个中国和整个东南亚那么快落入鬼子手中，只能说在鬼子进犯时，中国、美国、英国的军队都在睡大觉；而且，从医学角度来说，在手榴弹投掷范围弹药库发生殉爆，鲁雪华就算是变形金刚，也会被高温和冲击波摧毁得无影无踪。

当然，对于他们唯一的这个宝贝女儿，他们自然不肯点破张红梅那编造幻想小说的才华，如果张红梅能穿越到21世纪，说不定还是抗战热播影视剧的编剧。但他们心里明白：自己女儿心中，已经深深烙印下了那个年轻主角的英雄影子。

当张红梅偷偷将鲁雪华从医院带回家时，两位家长对眼前这位英俊的青年军人也极有好感。鲁雪华的流利的英语和良好的谈吐给张红梅父母留下极深的印象，招待起来更是即为殷勤。

鲁雪华第一眼见到张红梅父亲时，就认出了正是为自己做最后诊疗的外科主任，不由得肃然起敬。张红梅父母都是留学美国的医护人员，父亲是资深外科教授，母亲是高级护师，也是虔诚的基督徒，一直在湘雅医学院任教和在湘雅医院行医。

当日寇的铁蹄踏进三湘大地后，张红梅父母看到太多的伤兵和受伤的无辜百姓，为日寇的残暴所激怒，于是放qì

出国、去后方医院的诱惑，主动留守医院，作为军医，成了伤病员的守护神。

2张红梅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更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对女儿的选择，父母都无条件尊重。

“红梅带回家的这个年轻人你看怎么样？”母亲总是比父亲更关心女儿。

“从谈吐来看，应该受过很好的教育和熏陶；而且，薛长官在百忙之中，还亲自来医院，关照过院方务必要救活他。战区司令长官这么关注一个列兵，这还从来没有过，只能说明这个年轻人为国家立下了大功，应该是忠诚勇敢，人品可靠。”父亲回答道。

“那他的伤势？”母亲不无担心。

“他后背伤口很长很深，很多神经、血管和肌腱都断了，将来会严重影响左上肢的正常活动，再上战场、做重体力活可能不行了，但不会影响日常生活。”父亲是外科权威。

“那你多为他费点心，听红梅说，他父母家人都不在了，一个人孤苦伶仃，蛮可怜的。”母亲对孩子总是充满爱心。

自那以后，张红梅三天两头偷偷将鲁雪华带回家，让父母为他作特别检查，并加小灶增加营养。院方鉴于他父母的巨大威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由张红梅“胡作非为”。

鲁雪华本来就血气方刚，身体在张红梅父母专心调养下，身体恢复的更快了；而且，在张红梅父母那里，他终于找到了久违的“家”的感觉，渐渐从家破人亡的深仇大恨中解脱出来，脸上也有了几分笑容和喜气。

3通过张红梅这个“眼线”，鲁雪华得知李让梨营长也在医院里，只是伤情要比自己重得多。不是他体格极为健壮，早已经和其他弟兄们一起长眠在那片小树林了。

不过，国军等级森严，鲁雪华只是列兵，是不能随便去军官病房的。再加上李让梨伤情危重，也不便探望。一直关心着李让梨伤情的鲁雪华，半个月后才得到探望允许，他用上自己的全部军饷，还向张红梅借了点钱，去医院附近杂货店买了很多罐头，提过去看望李让梨。

李让梨身上还是缠满了纱布，不过可以半躺在床上了。

看到久违的熟人，鲁雪华一阵激动，喊了声“营长！”一下就扑了过去！

“啪！”鲁雪华突然觉得左脸上火辣辣的，李让梨在他脸上着着实实打了一记耳光。

鲁雪华顿时呆住了，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李让梨冷冷看着他，眼睛里像要冒火：“小少爷，你知dào

，为了保全你这条命，有多少弟兄为你挡了刺刀吗！让你不要去你偏要去~可惜我那40多个弟兄！”李让梨禁不住潸然泪下。

鲁雪华“腾”地一下，满脸通红，只觉得整个脸上都烧得慌，不知dào

是那巴掌打的，还是心里害臊。这段时间他也一直纳闷，为何整个敢死队，只有他和李让梨侥幸活了下来。开始他庆幸自己运气好，现在才恍然大悟，自己能死里逃生，是敢死队一帮像“小雷江”那样的弟兄们为他挡刺刀换来的！

好一会儿，李让梨止住了眼泪，望着鲁雪华，说：“不过，小子，你能主动拼死上前线，而且，第一次上战场就敢与鬼子拼刺刀，也算是有胆有种的一条堂堂血性汉子！比那些苟且偷生的亡国奴要高尚很多。就是以后上战场要长点脑子，不要动不动就端着刺刀想和鬼子同归于尽，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你爹妈含辛茹苦养你20多年也不容易！”

提到了爹妈，鲁雪华触动了心里的隐痛，眼圈顿时红了起来。

李让梨见状，叹了口气：“像你这样的富家少爷投军当兵，不是和鬼子有杀父之仇、就是和鬼子有夺妻之恨。否则，你也不会一见鬼子就两眼通红，什么战术动作也不做，不顾一切上前拼命。记住：作为军人，首先第一条，就是要善于保护自己，这样才能尽可能消灭敌人。

既然我们两个能一起当兵、一起战斗、一起死里逃生，就说明冥冥中我们有缘有分。这样吧，如果你愿意，我收你做徒弟，将我祖传绝技‘炮捶十八式’传授给你，让你以后在战场上也有个防身之术，不至于每次都要用性命相拼！”

鲁雪华不禁喜出望外：“当然愿意了，师父！我还没有准bèi

拜师礼呢？”

李让梨乐了，指着鲁雪华带来的那些罐头：“这不就是嘛！不过，我现在身体还不能动，我先把内功心法和练功口诀教给你，你可以先练习起来。”

鲁雪华从小就背诵儒家《十三经》，博闻强记。很快就把“炮捶十八式”心法和口诀熟记于心，“读书千遍，其义自见”，在反复诵读中，鲁雪华渐渐领悟了拳法要义，但部队医院有严格纪律，如何能找一个僻静之处偷偷练习呢？这倒是一个难题。第一时间，他想到了张红梅。

第159章 连升五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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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找张红梅求助时，得到了姑娘的热烈响应。“只要对你身体康复有利，什么事情我都愿意为你做！”于是，她以和鲁雪华练习英语口语的名义，早晚偷偷将其带到院后小树林。

因张红梅父母都是湘雅医院教授，又加上她本人谦和善良，人缘极好，所有医生护士对她的“胡作非为”都网开一面。而鲁雪华同病房的病友以为是热恋中青年男女在互诉衷肠，也只是偷偷窃笑和暗暗祝福，而不会节外生枝。就这样，鲁雪华每天在医院后院竹林里日夜苦练。

刚开始练习炮捶时，只要鲁雪华稍稍一用力，他的伤臂就会感到钻心疼痛，整个左肩膀极其僵直，但他咬紧牙关坚持着。

每次看到鲁雪华练功时疼得浑身是汗的样子，张红梅就心疼得不行，几次都在一旁柔声劝说鲁雪华放qì

练习。但鲁雪华秉性倔强，一但认准了目标就绝不回头。日复一日的练习后，说也奇怪，左臂渐渐不僵直了，甚至比未受伤前还灵活。

“雪华！真是上帝的佑护，你的伤口恢复得简直是奇迹！”一个月后，张教授对鲁雪华左臂运动技能做了认真检查后，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因为那个伤口，不仅造成了鲁雪华大出血，而且，背阔肌很多肌腱、神经也受到严重伤害。本来他是建议院方准bèi

为鲁雪华开具残疾军人证，让他退伍的。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鲁雪华得到这个消息自然是满心欢喜。他早已是家破人亡，离开部队，在这动荡乱世，他能去哪里呢？想到能继xù

上战场杀鬼子，鲁雪华心中又充满了豪情。

但他没注意到，得知鲁雪华不能因伤病退伍的消息后，张红梅每天都郁郁寡欢。她甚至都和自己父母说好了，一但鲁雪华退伍，就让他住到自己家中，并为他找一份轻松的工作。她鼓励鲁雪华练习“炮捶”的初衷，是希望鲁雪华不要落下更多的残疾，生活自理方便些，却不想“炮捶”让他完全康复了。

早知dào

这样，还不如当时不帮他找地方练拳呢！张红梅心想。

但即使这样，张红梅也不会让自己父亲作弊，为一己之私，利用职权，为鲁雪华开具虚假的“残疾军人证”。他们全家都是虔诚的基督徒。纵然父母对自己百般爱hù

，但要对上帝不诚实，父母是断然不肯，自己也决不会做。

想到不久鲁雪华就会离开医院回部队，这个美丽善良的护士禁不住心乱如麻、黯然神伤。

两个月后，等李让梨能站起来走路、在医院后面小树林看他练功时，鲁雪华已经练得像模像样，“炮捶十八式”基础架势都具备了。

李让梨点点头：“孙旅长没有看错你。毕竟是大学生，领悟很快，有勇有智，是个可造的栋梁之材，我那几个兄弟为你挡刺刀也值得了！”

时间很快，转眼又是半月，在李让梨亲自示范指导下，鲁雪华拳法更是突飞猛进。

另一方面，鲁雪华和张红梅之间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情，是不是青年男女之间暗暗滋生的那种情愫？他自己也说不清。但理智告sù

他，现在还是战火纷飞的岁月，作为军人，随时可能为国捐躯，自己不能耽误这位善良姑娘一辈子。何况，他心中已经被深深烙下梅霞的印记，他只能狠心地将初开的情窦一次次扼杀。

2一天早上，正当他吃过早饭，准bèi

找李营长练功时，被张红梅叫住了，通知他去院长办公室。

他进入办公室，却看到了久违的熟人——孙里仁旅长！不过他现在领章上已是两颗金星闪耀，因战功被擢升为中将副军长。

见到老长官，鲁雪华感到格外亲切，立正敬礼：“长官好！”

孙里仁重重拍了一下鲁雪华的肩膀，见他身体笔直、纹丝不动，非常满yì

：“恢复的不错！前段时间战事紧张，我也没空来看你们，也想让你们多点时间，在医院里好好疗养疗养。现在部队要开拔了，你也要归队了！”

“那李营长呢！”鲁雪华急忙问。

“我刚从他那里过来，他恢复可能还需yào

一些时日。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出院，随部队开拔！”说到这里，孙师长向后面一个副官挥了一下手：

那个副官上前，打开一个文件夹，宣读到：“嘉奖令：列兵鲁雪华，主动请战，英勇杀敌，冒险达到命令中之任务，为合围日军做出突出贡献，特记二等功，授9等云麾勋章一枚。国民革mìng

军77军”。

宣bù

完命令，勤务兵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师长，孙师长打开盒子，拿出一枚蓝底八角勋章，亲手别在他的左襟之下。

鲁雪华还没来得及敬礼致谢，只见孙师长又一挥手，副官再次上前，宣读到：“晋升命令：列兵鲁雪华，忠诚党国、作战果敢，特擢升为军部中尉机要参谋，直接听候副军长孙里仁中将调遣。国民革mìng

军77军”

宣bù

完命令，勤务兵将一套尉官制服递给孙里仁，孙里仁再郑重交付在鲁雪华手上。

整个院长办公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张红梅更是热泪盈眶。是激动？还是难过？是兴奋？还是不舍？就连姑娘自己也说不清。

从列兵直接提拔为中尉，这种连升5级的待遇，在任何军队中都很罕见。但鲁雪华却没有引起任何人妒忌，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才是人尽其才、众望所归。

孙师长再递过来一个包裹，鲁雪华打开一看，他顿时愣住了：是一个檀香梳妆盒！那是他存放在鲁宁那里的梅霞遗物！

鲁雪华顿时感觉不好，连忙问：“鲁伯呢！”

孙里仁沉痛地说：“突围时，鲁军需腿部受伤，为不影响部队机动，他纵身跳下悬崖~这是他留给你的遗物~”

但他没说的是，正是鲁宁不肯坐担架，坚持要求把那副担架留给鲁雪华，才趁人不备，从担架上滚落悬崖的。担架上只留有一个布包，布包里除了独立旅的全部账目，就是那只梳妆盒。

鲁雪华紧紧咬住嘴唇。失去了太多亲人，鲁雪华已经麻木了，没有了眼泪，只有仇恨！

送走孙里仁一行之后，医院马上将鲁雪华从士兵大通间病房转移到军官小间病房，想到这样能更方便见到李营长，也能更好的和张红梅偷偷相会，鲁雪华也爽快答yīng

了。

离开伤兵大通间，“小四川”们也和鲁雪华依依惜别。一段时间下来，这些老兵油子都不约而同地喜欢上了这个勇敢、坚毅甚至有几分倔强的小列兵。

“国家有这样优秀的年轻人，鬼子肯定会被我们赶回老家去！”老伙夫信心满满地说。

第160章 依依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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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鲁雪华身着暂新的哔叽尉官军服、佩带着中尉领章出现在李营长面前时，李营长一开始楞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点点头，上下打量起来：“不错，穿上这套军装，英俊刚毅，比列兵军服好kàn

多了！这才是最适合你的工作，好好干！”

鲁雪华有些伤感地说：“师父，三天后我就要随部队开拔了，不知dào

我们师徒何时能再相见！”

李让梨笑了，脸上布满沧桑：“军人就是这样，聚散离合，四海为家，甚至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如果有缘，还有相见之时！”

说到这里，他突然收住了话锋，来到门口，警惕地向四周张望，然后悄悄关上门。

看着李让梨娴熟的侦查动作，鲁雪华顿时一阵紧张，也随着四处张望，以为周围出现了敌情，但周边一片安宁。

当鲁雪华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李让梨时，只见他从床底拿出两个瓷瓶。瓷瓶上贴着红纸，上面印着：“口子窖”。

伤兵医院纪律严明，伤兵住院期间，严禁烟酒，一但查出，立即逐出医院。所以李让梨要使用侦察兵手段来侦查医生护士。

鲁雪华不由得会心一笑。

李让梨一手举着一瓶酒，对鲁雪华说：“这是军座刚刚送来的，家乡酒，还是老长官了解我，知dào

我好这一口！”他用牙齿咬开瓶盖，递给鲁雪华一瓶：“来，我们一起痛饮胜利美酒！”

经过生死血战考验的鲁雪华再也不是那个刚刚参加敢死队的生瓜蛋子了，他抓过酒瓶，几口烈酒下去，顿时，一股热力直冲丹田和面颊，一种豪情也盈满胸间。

看着鲁雪华痛饮的样子，李让梨非常满yì

，“这才像我的兵。才像堂堂的江淮子弟。来，我们抓紧最后时日，再练习练习‘炮锤’！”

鲁雪华除了报仇杀敌，心无旁骛，刻苦练习，已经深得“动如闪电、静如泰山、柔如徐水、刚如雷霆”的拳法要义。李营长看完鲁雪华练完，点点头：“不错！你套路基本完全掌握了，内功也大有精进，但还有关键一点要注意～”

李让梨说着，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身形转动，向鲁雪华逼来。

刹那间，原本一根树枝，在鲁雪华眼里，变成了一个树丛，似乎要将他包围。鲁雪华顿感眼花缭乱，左闪右避，但还是被树枝在身上点了好几下。

鲁雪华顿时傻傻地懵在那里。他知dào

，如果李让梨是敌人，手里拿着是刺刀，自己早已被捅的是全身窟窿了。他顿时觉得，这么多天的刻苦练习的成果化作乌有。

李让梨看出了鲁雪华的失落，将树枝交给他：“你来向我进攻！”

鲁雪华如法炮制。

但李让梨却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只是眼睛牢牢盯着鲁雪华的眼睛，只要鲁雪华刚一动心思，试图将树枝刺向李让梨，李让梨似乎就已经洞察，身体贴着鲁雪华转动，几次刺不中，鲁雪华焦急起来，树枝猛挥猛劈，但都被李让梨在轻松间，贴着鲁雪华的身体，将攻势化为无形，顺便胯靠肘顶，借势还击。

鲁雪华累的气喘吁吁，不甘心的扔下了树枝。

李让梨问道：“你是不是想知dào

我为什么每次都能先你动作？”

鲁雪华连连点头。

“习练炮捶要做到心随眼动，拳随心动。实战时，你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是张开的，要有强烈的第六感，你能感受到来自各个方向的敌人和危险，随时给予敌人致命一击。”李让梨传授道。

鲁雪华似懂非懂。

李让梨继xù

说：“无论对方怎么狡猾，但他只要想进攻，他的心思一定会先动，他的心思移动，他的眼神肯定就会暴露他的意图，只要你牢牢盯着对方眼睛，观察他眼神动向，你就能判断他的真实攻击目标，从容应对。”

鲁雪华若有所悟。

李让梨再次捡起树枝：“我们再试一次！”

果然，这次鲁雪华应对从容多了。李让梨满yì

地点点头。

“炮捶我已习练了17式，只剩下第18式，最后一招，那师父您教给我吧！”鲁雪华肯切地说。

通过一个多月的练习，他不但觉得身体强健了不少，而且，行动也更为矫健，耳聪目明，更为重yào

的是，通过内功心法修liàn

，已深得“炮捶”的精妙心智也更为成熟，已不再是最初那个只知dào

拼命、一心只想报仇的懵懂青年了。

李让梨迟疑了一下：“第十八招‘穿心捶’是绝招，也是最危险的一招，号称‘天地同寿’~”

鲁雪华一脸不解。

李让梨接着解释道：“这一招需用上全部内力，威力极大，一般能顷刻毙敌。但这招最大问题是，打出多少力会反弹回多少力，自己的经脉和五脏六腑也会被回弹力震动导致严重受损。这也是我这次受重伤的真实原因！”

“鬼子军官偷袭李让梨—自己舍身扑救—李让梨回身一拳—鬼子军官头骨清晰的骨裂声！”一幅幅画面在鲁雪华眼前闪过，他明白了，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为了救他，李让梨万不得已才施展致命绝招，一招毙敌，而因此身负重伤。否则，鲁雪华早已被鬼子那一刀，斜肩劈成两半了！

他“扑通”跪在李让梨面前，动情地叫到：“师父～”

李让梨扶起他：“兄弟，起来吧！既然你我如此有缘，我就把最后一招传授给你，但要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此招！”

这三天，也是张红梅最伤心的三天，每天只要不当班，她都会悄悄溜进鲁雪华病房，和鲁雪华有说不完的话。但鲁雪华面对张红梅一次次真情表白，却始终含糊其辞，不敢答yīng

。他知dào

，此次回部队，又会是南征北战，关山千重，还能不能再次见到张红梅，是个未知数。不能耽误这个善良女孩的青春！鲁雪华一次次地对自己狠心，当他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拿出母亲的遗书、还有梅霞的青丝，用对亲人的思念和对鬼子的愤nù

来冲淡对张红梅的爱恋。

三天后，一辆卡车来到医院，鲁雪华和李让梨、医院的医护人员以及同病房的伤兵们依依惜别，当卡车开出好远，他还能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一直再向他挥手，她胸前的十字架在阳光下晶莹闪亮。

第161章 参加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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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声，录放机的播放键再次弹起，在这深夜显得格外清脆响亮。淑芳似乎被惊醒了，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又翻身睡去了。

于心远轻手轻脚取出录音带，认真收藏好，拔下录放机插头，脱衣躺下。

但他怎么也难以入睡，刚才录音带里讲述的那些情节还一直盘亘在他的脑海里。如果说刚开始的标注着“1、2”两盘磁带唤醒的是对老友的思念，那这“3、4”两盘磁带，就让于心远了解了一个未知的事实：那就是国军曾经认真抗日过，并且取得了辉煌的战绩，这与于心远脑海中国军“消极抗日、积极**”的固有印象大相径庭。

他相信鲁思侠不会撒谎，那么，是自己对那段历史的认识有偏差？！

了解真相的渴望牢牢摄取着他的心。

第二天，他等淑芳去上班、孩子们去上学了，和局里打了个招呼，说是身体不适，回到家中，他仔细锁好门，拉上窗帘，迫不及待取出录音带，打开录音机，继xù

听了起来。

2伤愈归来的鲁雪华，作为一个青年英雄，受到77军战友的热烈欢迎。

第三次长沙会战后，77军战果辉煌，拦腰斩断了围攻长沙的东线日军，切断了前线日军的军需给养，迫使整个日军全线撤tuì

，彻底粉碎了日军占领长沙、围歼国军重兵集团、迫使国民zf投降的战略企图。但77军也蒙受了极大伤亡，减员近半，会战结束后，就在湘西南进行修整，补充兵员，更换装备，开展训liàn

。暂时没有了作战任务，孙里仁也难得偷闲，作为孙里仁的副官，他从头开始，认真学习机关参谋事务，进步飞快，很快就适应了角色，工作开展的有模有样。

正当鲁雪华工作如鱼得水时，却接到孙里仁布置的一个特别任务：立即动身去贵阳，参加军委会联络官特训班。

太平洋战争爆fā

后，原来分割的欧亚、北非战场顿时成为了一个整体，同盟国和轴心国两大阵营已泾渭分明。独自抵挡精锐日军疯狂进攻四年之久的中国不再是孤军苦战。珍珠港事件几天后，美、英、加、澳等大国纷纷向日本宣战，中国zf也正式向日、德、意宣战，与英、美、苏盟国并肩作战，中国战场已成为了世界反法西斯战场的一个组成部分。

鉴于国际形势的迅速变化，国民zf和军方出于外交、联络和情报的需yào

，急需一批忠诚可靠又精通外语的人才。这个“军委会联络官特训班”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办的。鉴于特训班服wù

对象的特殊要求，参训学员要求极为严格。首先必须是现役军官，而且需yào

有将级军官担保推荐。

鲁雪华身负深仇大恨，经lì

过血与火考验，自然忠诚可靠。又具有很好的英语基础，当然是参训学员的最佳人选。

孙里仁将军亲手将亲笔推荐信交到鲁雪华手上：“去吧！你离开部队，我只是少了一名忠勇的副官，一位可靠的秘书；而你去特训班，国家将可能会多一位卓越的外交官或情报官，对国家作用无法估量，你的前途也不可限量，对国家、对你个人，都是最好的选择。”

不能在一线和鬼子面对面作战，对鲁雪华来说，的确是一个遗憾。但能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能够重新学习自己的专业，并能用自己的专业和特长报效国家，也是自己求之不得的梦想。他接过推荐信，依依不舍告别了77军和孙里仁将军。

3时间很紧，鲁雪华拿到通知时，距离特训班开班只剩下不到一周时间。当鲁雪华一路舟车、风尘仆仆跨过雪峰山脉，从湖南前线来到贵阳黔灵山脚下时，已经是特训班报到的最后一天下午了。

为了掩人耳目，“特训班”对外名称是“贵阳外语进修学院”，而且地址也写得非常含糊，只是说“黔灵山南麓”。鲁雪华到了贵阳，向贵阳市民打听具体校址，市民们都是一脸茫然。

鲁雪华只好用最笨的办法，沿着黔灵山南麓挨户寻找。终于，在一个山脚僻静处，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左侧，挂了一个新制作的木牌子：贵阳外语进修学院。

鲁雪华抑制住内心的狂喜，敲响的大门。

大门露出了一个观察口，后面是一双锐利、警惕的眼睛。

“我是第五战区前来参加‘特训班’的学员，特来报到！”鲁雪华边说，边递上自己的证件和推荐信。

里面的人收下鲁雪华的证件，然后观察窗就关上了。好一会，边门打开了，两个腰配驳壳枪的武装卫兵将鲁雪华带进门去，在一个小房间，鲁雪华再次被仔细检查、核实后，才放行让他进了院门。

进入院门，鲁雪华才发xiàn

里面别有洞天。校园很大，绿荫蔽日，而且全都是高大的香樟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樟脑清香。学员宿舍是砖木结构的两层小楼，因为院子里高大乔木很多，所以显得很隐蔽。

一个卫兵将鲁雪华领到一个二层小楼，打开一个房间的门，让他进去。鲁雪华知dào

，这就是他的宿舍。

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能有一间单人宿舍、一张平静的课桌，已经是非常不易。鲁雪华环顾宿舍，房间只有不到10平方米，一角放着一张木床，床上是标准的军用棉被，一张木课桌，简单的储藏柜，里面放着热水瓶、饭碗和脸盆，一套崭新的军服，尽管很简朴，但鲁雪华觉得心满yì

足。

课桌上放了一张课程表和生活安排表。鲁雪华拿起一看，上面写着：

“特训班作息时间：

上午：6点起床，早点名；6：10，早操；6：40分，洗簌；7点，早饭；7：20，晨读；8点~9：30，军事英语听力课程；10：00~11：30，军事英语函电课程；11：40~12：00，午饭；12：00~13：00，午休；

下午：13：00~14：30，英语会话和翻译；15：00~16：30，军事英语翻译。17：00，晚饭。

晚上：18：00~19：30；日语听说入门；20：00~21：30，日语读写入门。21：30~23：00，自修。23：20，晚点名，熄灯睡觉。”

课程表旁边，有一个精致的小纸盒，小纸盒上写着：新学员必读！鲁雪华打开纸盒，不由得一愣。

第162章 开学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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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张纸条，上面有粗体大字写着：“住进此房的学员，从你进房门的一刻起，你就要忘记你的过去，忘记你的名字。在这里，只有你的代号：代号就是你的房门号码；在这里，不允许擅自外出，不允许串门，不允许课下学员间交流。”

纸条下面有一个胸牌，上面编号为1003。

鲁雪华换上新军服，将胸牌别在左胸。作为军人，很多事情不需yào

别人吩咐，自己知dào

会怎么完成。他心里明白，自己面临的，又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鲁雪华放下行李。其实他的唯一行李，也就是梅霞的那只梳妆盒。他将梳妆盒用手认真的擦拭一遍，端正地放到储物柜上。

檀木梳妆盒历久弥新。鲁雪华正望着梳妆盒发愣，突然，校园里响起了军号声，而且吹的是冲锋号！

出于士兵的本能，鲁雪华下意识寻找武器，却什么也没有。正纳闷，却看到旁边一间间房门打开了，冲出一条条矫健的身影，手中拿着一只只搪瓷碗和勺子。

鲁雪华这才明白，原来是开晚饭了。

吹冲锋号开饭，这倒新鲜！鲁雪华不由得心里暗笑。但他还是和别人一样，拿着碗勺冲了过去。

当他随着人流来到食堂时，发xiàn

一个个和自己一样的军官学员，整齐的排着队，轮流打饭。

应该说特训班的伙食非常不错！一荤一素一汤，米饭不限，还另加一只水煮蛋。这是鲁雪华从军以来吃的最丰盛一餐，甚至在伤兵医院也没这么好伙食，更不用说敌后游击战和挺进幕阜山的那些艰难岁月了。

2吃饭期间，鲁雪华余光扫过，基本上清一色的男学员，只有一个窈窕身影。他的目光迅速定格在这个身影之上，记忆深处，这个身影似曾相识。

鲁雪华借再次添饭的机会，向那个清逸身影凑了过去。当他走到女学员正面时，女学员也正好抬起头，顿时，两个人瞬间石化了！鲁雪华认出，这个唯一的女学员，竟是自己在中央大学的同班同学，也是梅霞的最好闺蜜，刘倩雪！

饭堂里是不能说话的，他们两个目光交流时，对方的眼底似乎闪动了欣喜的火苗。但此时的刘倩雪，早已不是当年豆蔻年华、活泼Lang漫的女学生，而是风姿绰约的少妇，眉宇间更有一份军人的果敢和坚毅。鲁雪华在这世上已再无亲人，在这战火纷飞的艰难时月，竟然能在西南边陲，遇见自己的同桌，更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慨，因此更加珍惜这次学习机会。

很快吃完了饭。学员们鱼贯走出饭堂，回归自己的房间。鲁雪华一边走，一边扭头回望，发xiàn

刘倩雪闪身进入了旁边一幢小楼，原来，他们相距的如此之近！他默默记住了刘倩雪的房号：2002，这也是她的学籍编号。但一个疑问同样萦绕在鲁雪华心间：参加特训班的学员选拔极为苛刻，不仅要有良好的文化基础，而且还要绝对的政治忠诚，并有将军的推荐，刘倩雪这么一个弱女子，是通过什么渠道进入特训班的呢？

晚饭后，一个宪兵拿过一叠书给鲁雪华。鲁雪华接过一看，是英文版的《英国概况》、《美国概况》以及日文版的《日本概况》，鲁雪华在中央大学读书时，就已经学习过其中一些章节，更有一番亲切感觉。正好晚上也不能出门，鲁雪华就拿起这些书专心研读起来。经lì

过战乱和生死的鲁雪华自然对这安宁的学习环境极其珍惜，很快就沉静在忘我的学习之中。

不知不觉中，夜很深了。房门突然被推开，门口一个戴着值更臂章的宪兵喊了一声：“鲁雪华！”

鲁雪华立即起身立正，应答道：“到！”

这就是晚点名。

宪兵随手拉灭了电灯。

窗外月华如水，树影婆娑，鲁雪华还沉浸在学习的愉悦之中，一点睡意没有，辗转反侧，思绪万千，难以入睡。突然一个念头闪过鲁雪华脑际：正好可以利用这个难得的独立空间和静谧时间，打坐修liàn

“炮捶”内功心法！这些天一直在路途跋涉，对“炮捶”练习也荒疏了。

于是，鲁雪华盘膝坐在床上，五心向天，意守丹田，他调理着呼吸吐纳，按照李让梨传授的口诀，导引气息沿任督二脉运行。在这难得的安宁中，鲁雪华很快入定，一种温暖、祥和的感觉包围着他。

3第二天一早，当嘹亮的起床号响起时，鲁雪华在晨光熹微中，已经在门口樟树下，将“炮捶”套路从头至尾练习过三遍了。

起床号响过以后，所有的宿舍等都亮了起来。随着集合号声，学员们列队整齐，在操场上开始了操练。接下去，就是洗簌，早饭，一切按照军中条例进行。

第二天是开学典礼。整个大礼堂，坐着集训班有100名学员，全部都不约而同换上新的军服，精神抖擞的聚集在一起。

主席台后面，是国父孙中山先生的巨幅画像，两边，是两面青天白日旗。台前，放着一排桌子，后面有三把藤椅，台前左前方还有一只麦克风，应该是供长官训话之用，显得俭朴庄重。

当时针刚刚指向8点，值更军官一声大喊：“全体起立，立正！”

“刷”地一声，100条矫健身躯笔直站立。“刷”地一下，100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主席台。在100双热切目光的交织下，只见3名人士鱼贯而入，最前面的是一个50多岁的中年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服，打着一条暗红色领带，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一丝不乱，目光深邃。

鲁雪华一见此人，顿时激动不已，那是他在中央大学时老师梅光迪，中国第一位英美文学博士！他立kè

对培训班的教学质量有了一份信任。后面一个，穿着笔挺的军装，挂着少将军衔，应该是特训学校的军事主官。走在当中的，是一个清瘦的老人，头发斑白，穿着一袭长衫，拄着拐杖，从容淡定，一副儒家长者风范，看年纪，应该是已过花甲之年。鲁雪华不认识，但他知dào

，这个长者在三个人中能稳居中央，毋庸置疑，此人的地位和威望应在梅主任和那位少将之上。

第163章 王老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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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细思乱想的时候，右边的那个少将站到麦克风前：“各位军中精英，欢迎来到‘军委会特训班’学习。想必你们来之前,对‘军委会特训班’的重yào

性都有了解,我这里不再多说，我想说的是，党国期盼着你们顺利毕业，在这国难危急时刻，尽快担当起国家和民族的大任。

我是特训班总监郑云侠，负责你们的生活起居和安全保卫；具体负责教学任务的，是教务长梅光迪教授。梅教授是我国首位留美文学博士，曾任中央大学西洋文学系主任。相信在他和其他教授的教导下，各位学员的能力会有一个质的提升。最后，我向大家隆重介shào

我们特训班的校长——外交部长王聪慧老先生”。

在场所有同学目光顿时都拉直了。

民国期间，只要是学习外文的，无论是日语、还是英语还是德语，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聪慧的大名。这位中国第一位本土毕业的大学生，精通日语、德语、英语，是民国时期著名法学家、政治家、外交家。作为法学家，著有《宪法评议》、《宪法危言》、《比较宪法》等；作为翻译家，他是第一个将《德国民法典》翻译成英文的人，其译本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都被公认为最好的英译本，美国很多大学被当作教科书。作为政治家，在1949年之前在中国政坛上，无论谁主政，他一直官居高位，曾任国民zf外交部长、代总理、国务总理等职。是国民zf学者型官僚的代表，政界和学界一致尊称他为“王老夫子”。

静穆片刻，整个大厅瞬间爆fā

出雷鸣般的掌声。

中间那个长者站了起来，先是对下面拱了拱手，然后双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安静。

整个会场刹那鸦雀无声。

王聪慧清了清嗓子，说道：“欢迎各位学员前来参加特训班。你们都是国家和军队的精英，都是从几百万军人之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同学们，中华民族正在经lì

五千年来最大的一场考验，是亡国灭种，还是浴火重生，是我们每个炎黄子孙的责任。

各位学员，你们都是国之栋梁，将肩负着与盟国联络、侦听日本情报的重任，千钧重担降落在你们肩上；各位学员，你们都来自于烽火战场，就在我们现在讲课期间，前方，我们的弟兄们还在拼命，还在流血，希望你们百倍珍惜这个学习机会。为保证培训质量，我们实行军事化封闭管理，严格按照作息时间进行，每月一考核，最后三名被淘汰。现在，我宣bù

，特训班正式开班，各位学员立即回各自教室，马上上课！”

郑云侠急忙说：“老夫子，下面还要进行学员宣誓效忠仪式了！”

王聪慧捻了捻长须，用手一指下面学员：“郑总监！下面哪个学员，没有一段血火经lì

？哪个学员，不是死里逃生？哪个学员，身上不是伤痕累累？他们用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向国家和民族表达了忠诚，还需yào

什么仪式吗！”他转向梅光迪，“梅教授，你看呢！”

梅光迪毫不犹豫：“我听从老夫子的意见，马上开课！”

既然校长和教务长都这么说，郑云侠不好坚持，他走近麦克风：“全体都有！开学典礼到此结束，各学员回自己教室立即上课。解散！”

开学典礼简短精炼。但该说的，王聪慧都讲得明明白白，每个学员都感受到了这份责任和压力。

2每个教室的门上，都贴着一张纸，上面用工楷写着每个学员的名字。鲁雪华很快在101教室找到自己名字，进入教室，课桌上都贴着自己的名字。巧合的是，他和刘雪梅又都分在一个班，而且，她的课桌就在自己旁边。

鲁雪华一时间仿佛觉得时光倒流，心中充满感概。眼光不由得向刘雪梅瞟去。正好，刘倩雪眼光也向他这里投来，两束目光相碰，马上又慌乱避开，两个人内心似乎都感叹时事的无常。

教学是小班授课，每个班只有15~20人，鲁雪华所在班级是主修英文，辅修日文。命名为第一学员分队。从这个编号上，就看得出对这个班的重视程度。

桌子上放着上课资料。上面都用显著的字体印着两个醒目的黑色大字：绝密！下面还有几行小字：“特别提醒！不允许和任何其他学员讨论学习外的任何问题，未经教官同意，也不得和其他学员谈论自己接触的函电文稿，如果违反以上规定，视情节轻重，按军纪处理。”

打开资料，鲁雪华大吃一惊！原来他们用的教材，就是最近战场上来往的函电和情报资料，不仅可以通过这些资料学习到国外最新的科技、军事和政治知识，而且，还对目前世界战局能了如指掌。

夹着讲义走进教师的正是梅光迪。鲁雪华看到，他尊敬的这位中央大学的英文系主任，由于奔波和劳累，年刚不惑，就已是两鬓斑白，身形萧索，但配上梅教授那副优雅的气质，倒有一副玉树临风的感觉，不禁令人肃然起敬。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梅教授把眼光往下面一扫，似乎发xiàn

了鲁雪华和刘倩雪等中央大学的学生，鲁雪华注意到梅光迪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微微笑意，然后，迅速收敛起了笑容，恢复了老师的威严和沉稳。

“学员们，刚才王校长在开班动员的时候，已经讲的很清楚，各位都是军人，也知dào

自己即将负担的使命，我不再复述。现在开始讲课，第一课，是美军菲律宾战役的检讨材料~”

珍珠港事件后，东南亚战场，依然是日军横行的天下。美菲联军、英澳联军在日军犀利的攻势下，丢盔弃甲，一泻千里，连马克阿瑟都只身乘坐鱼雷艇趁夜色仓皇逃出了菲律宾。尽管美英军队浴血奋战，但还是不能抵挡日军的进攻，死亡行军，落下美军将士的累累白骨。滇缅公路也全线中断，中国抗战陷入最为困难时期。

透过一行行冷酷的文字，伴随着梅教授的精到点评，鲁雪华很快就沉静于文字描述的战场气氛之中，身心又仿佛回到了烽火连天的战场，眼前似乎又浮现出爆zhà

的火光、迸飞的鲜血，耳畔似乎又回想起激烈的枪炮声、声嘶力竭的喊杀声。

第164章 勤奋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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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叠的资料，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不知不觉中，上午的课程就结束了。但师生情绪都交织在高强度学习的疲惫和了解最新战况的亢奋中，累并快乐着，是所有师生的共同感受。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下午的听力课程，则是使用英美国家战地现场广播作为教学资料。战地记者那伴随着枪炮尖啸声嘶力竭的现场报道，使人身临战场其境。由于战地记者语速极快、且背景噪音严重，做这样的文传翻译，更是困难重重，一个下午下来，师生全都精疲力竭。

而这仅仅只是开学第一天！这也就意味着，半年的特训班，将有180天会在这种紧张的学习气氛中度过。

鲁雪华在省立六邑中学时，就打下了很好的英文底子，在中央大学一年多的基础学习，英语单词量和听说读写能力更加大大提高。加上他在马当沉江指挥部跟着一帮英美工程师做了半年的翻译，英语听说水平有了进一步提升，在特训班，他的英文课程他还能紧紧跟上。

刘倩雪小学、中学都读的是教会学校，从小耳濡目染，在特训班英语能力更胜鲁雪华一筹。作为老师，梅光迪教授对他的两个弟子鲁雪华和刘倩雪特别严格，每堂课提问都点名要他们俩回答，因此，他们两个上课更是高度集中注意力，唯恐被老师严厉批评。在老师的督导下，他们两个的英语“听说读写”成绩在班上一直领先。

2横在鲁雪华面前真zhèng

的拦路虎是日语。

学过日语的人，都有一个体会，那就是“笑着进去、哭着出来”。

“笑着进去”是指日语学习入门阶段比较容易，日语中使用了大量当用汉字。对于使用方块字的中国人来说，学习日语的当用汉字比以字母文字为母语的西方学习者有优势。所以初学日语的学习者能够很快地开始粗略阅读，理解语言含义，不会出现太多的学习困难，由此产生“日语容易学”的感觉。但日语是一门独立的语言，它具备独立的语法体系、文体结构和独有的词汇群。与汉语一样，日语语言还有地域性差异和个别性，还存zài

着会话用语和书面用语的差异、语言表达形式的多样性、语言的暧昧性等特性。日语学习到一定程度就会遇到学习困难，有些学习者甚至会因为难以逾越这些困难而中断学习。“哭着出来”就是这个阶段的形象说明。

作为高端情报、外交人才，对日语的了解自然不能停留在浅尝辄止上，需yào

有精深的学习。这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日语的鲁雪华来说，听说读写都困难重重。

教日语的是一名50多岁的女老师，自称左梅。左老师讲一口标准的国语，日语更是极其流利。课堂上左老师语调和缓，悦耳动听，敌国语言从口中说出来，都有一种特殊的美感，简直是让人“羡慕嫉妒恨”。每次上课，左老师都会穿着一身合体的紫色旗袍，举止落落大方，温婉善良，在她身上，鲁雪华似乎看到自己姨娘瑞蕙的影子。出于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愫，别的同学怕上日语课，鲁雪华则是盼着上日语课。但他心中也有一个强烈的疑问，左老师日语这么好，是在哪所大学学习的呢？难道她是日本留学生？

终于有一天下课时，鲁雪华抑制不住好奇，终于问道：“左老师，您日语这么好，是在日本留学过吧？”

“我本身就是日本人”，左老师对鲁雪华的冒昧提问似乎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淡淡一笑，“私の日本名は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ゴードン佐藤ハウスです！（我日文名字是佐藤屋登，请多关照！）”说罢，轻轻一个躬身，淑雅得体。

鲁雪华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么严格的特训班，竟然还能混进日本人！鲁雪华顿时对日语课程的兴趣荡然无存。

3接连三天，鲁雪华都以生病种种借口不去上日语班。终于，第四天，梅光迪亲自找上了门。

“听左老师说你已经三天没参加日语学习了，能给我一个理由吗！”梅光迪了解他的学生，知dào

他一定有什么心结。

“左老师，她！她是～日本人！”鲁雪华激动地说，如同揭发了一个隐藏在特训班里的日本特务。

“左老师是日本人怎么了？”梅光迪似乎早已知dào

左老师身份，一点都不觉得吃惊。

“我们正在和日本交战，日本是我们的死敌！”梅光迪无动于衷的态度让鲁雪华更加激动。

“雪华，你错了！我们不是正在和日本交战，而是正在和日本法西斯作战！中日战争，是**和zhuanzhi的较量，是正义和邪恶的较量，我们要彻底消灭的，是日本军国主义，而不是日本人民。”梅光迪停了一下，“日本也有很多正直友善人士，以各种方式反对日本侵略战争，同情并支持中国的抗战，左梅老师就是其中一个。”

看到鲁雪华不容置否，梅光迪继xù

说道：“左梅老师在日本受过良好的教育，几十年前，随她新婚丈夫来到中国，为此，不惜与自己显赫的家族决裂；来中国后，她不在讲一句日语，完全以中国太太的规范要求自己，相夫教子。是为了保证‘特训班’日语培训质量，王老夫子通过私交，才请得左梅老师来任教的。”

看鲁雪华依然沉默不语，梅光迪知dào

年轻人的心结尚未完全打开，再说道：“你知dào

左梅老师是谁的夫人吗？”

鲁雪华摇摇头。尽管他已是一名中尉军官，但骨子里还是一介书生，对权贵本来就没什么兴趣。

“她是蒋百里将军的夫人！”梅光迪加重了语气。

鲁雪华眼睛顿时瞪大了。作为军人，战略理论家蒋百里的大名，几乎无人不知；作为著名的爱国将领，蒋百里的高尚情操，更是无人不知。

“那我现在就去上课去！”鲁雪华好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看见鲁雪华重返课堂，左梅老师眼角流露出一点笑意，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继xù

讲课。

课后，鲁雪华来到左梅老师面前：“左老师，对不起，我~”

左梅老师还是那样温婉贤良：“梅教授将你的身世和遭遇都和我讲了，日本对不起你，孩子！”

鲁雪华突然心中一阵冲动：“老师，我能抱抱你吗！”

左梅老师微微一笑，伸开双臂，敞开胸怀：“来吧，孩子！”

在老师的胸膛上，鲁雪华再次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

从此，鲁雪华对日语的学习，更是拿出拼命的劲头，加上左梅老师的认真辅导，鲁雪华的日语也很快突pò

瓶颈，突飞猛进。

第165章 毕业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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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采用残酷的末位淘汰方式，尽管每个人都很努力，但每个月，都有学员默默收拾行李，依依不舍地离开特训班，这个令他们又爱又恨的地方，被淘汰出局。望着那些淘汰学员落寞背影，留下的学员个个都为自己的未来捏了一把汗，不知dào

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每个人都咬紧牙关，拼上这半年，积极主动学习。

鲁雪华更是一心扑在学习上。几个月强化学习下来，他已经具备了英语口译、文件笔译和侦听、速记盟国英文广播的能力，更为难得的是，他也同时具备了侦听、速记日语广播的能力，这种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的复合型人才在当时的中国军队里弥足珍贵。

最后一门考试、也是最难的一门考试，是日语、英语现场翻译。考场上用短波收音机随机收听英国BBC电台一段5分钟的英文播音，然后要求学员在5分钟后，翻译成日语；再随机收听日本NHK电台3分钟日文播音，然后要求学员在5分钟后，翻译成英语；短波广播那种时断时续、时高时低的播音折磨着每一个学员的神经，王聪慧校长亲自当主考官，当场决定学员的去留。

每个学员都绷紧了神经，出了考场，都有一种跑完全程，马拉松后精疲力竭、如释重负的感觉。

毕业典礼在学院小礼堂里隆重进行。100名学员只剩下65名，淘汰率达三分之一！

集训班65名学员，再次精神抖擞的聚集在一起。不同的是，开学典礼时，小礼堂里坐得满登登的，而这次，礼堂里稀疏了不少；更不同的是，开学时，坐在下面的是一群有外语基础的青年军人，而这次，经过180多天地狱般的训liàn

，坐在下面的全是外交、情报方面的精英。

2时针刚刚指向8点，值日宪兵一声大喊：“全体起立，立正！”

“刷”地一声，65条矫健身躯笔直站立。3名负责人鱼贯而入，最前面的依然是梅光迪，后面的是郑云侠，走在当中的，依然是王聪慧。

没有了开学时的严肃，王聪慧显得格外高兴，满面笑容：“祝hè同学们！你们用半年时间，完成了常人需yào

两年时间的学习任务，并顺利毕业，你们都经受了考验，是国家栋梁！为褒奖你们努力学习，经军委会研究决定，毕业学员，每人军阶晋升一级！授光华乙种二等奖章一枚！”

下面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每个学员眼中都发光。这些青年军人都懂得，战争期间，每一次军阶的上升，都是靠战场上搏命得来。半年时间，通过学习，就能晋升一级，那是所有军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王聪慧双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他说道：“现在，请梅教育长宣读优秀学员名单！”

梅光迪走到麦克风前：“综合考量各位学员的考试成绩，并结合平时学习态度，经校委会研究决定，授予1003、2002、2014、2017四名学员为优秀学员！”下面又爆fā

一阵热烈掌声。

最后，王聪慧宣bù

，“请郑将军宣读学员分配名单”。

郑云侠来到麦克风前：

“2011！国民zf外交部！”

“2012，军委会联络处！”

“2013，国民zf商务部！”

“1011，远征军司令部！”

…

“2024，第三战区司令部！”

每个学员都分配到重yào

的位置，足见国民zf对这届学员班的重视。和王聪慧说的那样，“贵州外语进修学院”真zhèng

是中国外交和情报工作的“黄埔军校”。

但奇怪的是，四名优秀学员却没分配具体工作，只是最后，郑云侠说了声：“1201、2002、2014和2017四名学员暂不分配，另有重用！”

每个学员都对他们投以羡慕的目光。他们知dào

，普通学员都分配在这些军政要害部门，这四名优秀学员，应该更加接近权力中心了。

王聪慧最后说道：“请学员依次上台，领取结业证书！”

一个个学员排着整齐的队伍，从手上领取自己用六个月辛苦换来的结业证书。梅光迪双手将每一张证书递到学员手中，目光里充满期待。每个学员接过证书时，都感到不是一张薄薄的纸片，而是一份辛劳和心血。王聪慧为每个学员别上“光华奖章”。奖章中心为日光射出云层之图，四周为光芒，象徵荣获此章者，克服困难，冲破阻碍，终使光明四照。每个学员都无愧这枚奖章。郑云侠则亲手将新的军衔和军官证、派遣证发放到每个学员手上，更像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使命。

王聪慧最后说：“学员们！前方正在抗战，将士们还在拼命，世界反法西斯战场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国家正是大力用人之际，你们下午就奔赴各自岗位，现在回去整理行装，中午我为大家设宴践行！”

3中午的饭菜极其丰盛，没有了紧张学习的压力，同学们都放松了很多，每个人胃口都出奇的好，大盆的饭菜很快就被风扫残云。

王聪慧说道：“同学们，吃过这顿饭，你们就要奔赴新的战场了！6个月的相处，我们都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我舍不得大家！当国家在用人之际，希望你们能将在学校里刻苦严谨的学习作风带到工作岗位上，为世界反法西斯斗争作出新的贡献。这里，我和梅教授、郑长官以茶代酒，几位同学们践行，更为同学们壮行！祝同学们事业一番风顺，早日为国建功立业。一起干杯！”简短的几句话，顿时让清淡的茶水变得浓烈起来。

下午过后，5辆崭新的美式吉普开进了校园。尽管汽油和汽车都极为紧张，但“特训班”还是安排上汽车送学员就踏上新的征途。

六个月的学习，学员们都结下深厚情谊，尽管他们彼此都不知dào

对方的名字，不知dào

他们以前的传奇经lì

，但他们知dào

，他们会在电报中、会议上再相会，一起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反抗法西斯铁蹄蹂躏做出自己的贡献。

鲁雪华、刘倩雪他们四个尚未分配单位的学员，就充当同学的服wù

员，一遍遍将同学送上汽车，一次次拥bào

泪别，一趟趟目送汽车离去，当挥手告别最后一辆汽车绝尘而去时，已经是暮霭沉沉。

第166章 突然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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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晚饭时间。

经过中午的热闹以后，晚上食堂显得空空荡荡，但伙头兵还是一丝不苟为他们准bèi

了丰盛的晚餐。留下的四个学员吃的都索然无味，显得极其落寞。

出了食堂，原来这个时候，各个教室里应该是灯火通明，但现在全部黑黢黢的，偌大校园显得极为空旷，树荫下甚至有几分阴森。原来戒备森严的岗哨也不见踪影，只有门口还有一个宪兵，在灯下尽心尽职地履行者哨兵的职责。

四个人对望了一眼，互相到了一声珍重，各自回到自己的宿舍。尽管已经结了业，没有了学习内容，但只要没走出这个小门，“特训班”的纪律对他们依然有约束。

鲁雪华回到宿舍，窗外万籁寂静。一股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他突然对这个学校有了一份深深的依恋。究竟是爱上这里学习环境，还是对梅老师的一种不舍，究竟是依恋什么，他也说不清。

剪不断，理还乱。他走出宿舍门，依然在门口练起了“炮捶”套路。六个月来，无论学习怎么紧张，他都比别人早起半小时，在宿舍外练习“炮捶”；晚睡半个小时，在床上打坐练习“炮捶”内功心法。这是鲁雪华的学习期间养成的一个习惯。一开始，哨兵还用警惕的眼光注视着他，时间长了，连哨兵对这个勤勉的年轻人都见怪不怪了。在这后方校园里，空气清新，环境安谧，极其容易入定凝神，有着修liàn

“炮捶”这种内功拳法难得的氛围。而且，练习过“炮捶”以后，他的注意力和记忆力也明显提高，对他的学习大有帮zhù

。

原来对面宿舍也变得漆黑一团，只有一扇窗户还泻出一点灯光，显得格外明亮。鲁雪华刚才的莫名愁绪突然豁然开朗！原来，正是对面那所窗户的主人，才是他最难舍的原因。

鲁雪华看着那盏明亮的窗户，一边走着套路，思绪也渐渐飞扬起来。六个月的朝夕相处，尽管他们交流不多，但在学习上，他们始终是最突出的两个，彼此都有一种默默的欣赏，特别是被梅教授提问时，无论谁正确回答了，另一位都会露出欣喜和赞赏的表情；如果没有回答正确，另一位的眼神里就会充满焦虑。应该说，鲁雪华和刘倩雪能在这批学员中成为翘楚，与他们之间暗暗较劲也不无关系。潜移默化，两个老同学从相互竞争、彼此欣赏到暗生情愫，彼此间都有那么一种说不出来感觉。刚开始两个人由见面时礼貌打招呼，发展到彼此见面会突然脸红，最后发展到一但在教室或食堂见不到对方，就会用焦急的眼光四处寻找，直到发xiàn

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的牵挂才会落地。明天，那个熟悉的身影会从自己的眼前永远消失吗？

鲁雪华长这么大，从来没谈过恋爱。他和梅霞从小一起长大，基本上也没离开过，两个人之间的姐弟亲情远胜于男女感情。直到他离开雷江前往马当沉江指挥部前夜，梅霞约她到后花园桃树下，他才第一次和梅霞有了那么一种依依不舍。在艳丽的桃花下，梅霞和他紧紧相吻，一番缱倦缠绵后，男孩女孩完成了向男人女人的裂变。这一刻，鲁雪华才第一次感受到了恋爱的美好，也对梅霞有了一份男女之间的牵挂。可是~“咚”，一声闷响，把鲁雪华吓了一跳，原来自己刚才心猿意马，连套路时没集中注意力，一捶打在旁边粗大的香樟树上。鲁雪华急忙把放任的思绪收了回来，一腔愁绪，剪不断，理还乱，鲁雪华没有了那份专心致志，只是草草走了两套，就收势回到了宿舍。

回到房间，鲁雪华想收住心神，想和往常一样在床上打坐。但他怎么也不能入定，头脑里一下闪过刘倩雪，一下闪过梅霞，一个惊跳接一个惊跳，让他再也无法心如止水，于是，他放qì

了打坐，拥衾枕而眠。

自从练习过“炮捶”以后，鲁雪华觉得耳聪目明，睡觉整个感觉都警醒很多。夜梦中，他突然发xiàn

房门门闩被人轻轻拨动，开始他并未太在意，在这警卫森严的学校，不可能会有什么小偷进来，他也没什么可被偷的。“是不是倩雪？”鲁雪华脑际中突然灵光一闪。尽管刘倩雪也成长于诗书世家，但身上可没有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在中央大学时，是出了名的活泼开朗，比男孩子还喜欢搞恶作剧。可能是培训班的严苛军纪，或者是战争给她造成了什么创伤，现在的刘倩雪变得沉默寡言，冰冷孤僻。“是不是倩雪趁着今夜没人，前来和自己话衷肠？”想到这里，鲁雪华赶紧，装着睡熟了，还故yì

发出轻微的鼾声，心里却猛然一阵激动。

然而，他很快就发xiàn

情况不对！

门被轻轻推开了，瞬间，一阵疾风向他扑来。鲁雪华顿时警觉起来，也顾不得穿鞋穿衣服，双手用力抓住床杆，一个“鹞子翻身”，就落在人影前面。

“你们是什么人！”他厉声问道。

房间里没开灯，借着窗外月光，鲁雪华看到房间里有四个黑影，一律蒙着面。

黑影显然被鲁雪华那招干净利落的“鹞子翻身”给吓了一跳。没看出特训班里竟然藏龙卧虎，还有这般身手敏捷的武林高手。

黑影对望了一眼，然后全都猛地向鲁雪华扑来。

这是不是学校对我的最后测试？一个闪电在鲁雪华脑海中划过。因此，他一开始并未回击，只是在狭小的宿舍里闪展腾挪，但他发xiàn

，黑影所用一招一式，竟是日本的柔道！而且，下手凶狠，招招毒辣。

鲁雪华下意识的出拳还击，这是鲁雪华第一次使用“炮捶”进行实战，更加上不知dào

对手来历，一开始他只用上七分拳力。随着“炮捶”的发力，顷刻间，四个黑影纷纷倒在地上。“嗷嗷~”，对方一阵狂叫，“这小子厉害，一起上！”鲁雪华听得明明白白，对手竟然说的是日语！

他知dào

遇到的不是什么学校“考试”，可能遇到了真zhèng

的敌人！

他于是舞动双拳，施展全部武功，奋力抵挡对方攻击，同时大叫：“有鬼子，有敌人~”

然而，校园里静悄悄的，所有的宿舍没有任何人回答。

是的！诺大校园，随着下午学员被派遣，早已是人去楼空。

第167章 落入魔掌

1

宪兵呢？校园里戒备森严的哨兵呢？

鲁雪华猛然想起：傍晚的时候，原来无处不在的宪兵就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门口一个哨兵，甚至，晚上连雷打不动的宪兵晚点名都没有！

鲁雪华心里暗说不好，如果真是鬼子袭击，那他们一定是埋伏了很久，做了精心计划，特意挑选了今夜，学员们基本离开、学校安全最疏于防范的一刻。

来的四个人都是柔道高手。开始由于疏忽大意，不知dào

对手身怀绝技，让鲁雪华占了一点便宜。但鲁雪华毕竟练习“炮捶”只有半年多，充其量只是初级水平。四个高手一但收起了轻慢，认真施展开拳脚，鲁雪华很快就落了下风，渐渐就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一个不注意，就被其中一个大汉用“穿裆靠”，按倒在身下。其他三个一拥而上，用各种固法，将鲁雪华彻底制服。

来人早有准bèi

，分工明确：有的迅速在鲁雪华口里放着一个麻核，让他不能呼救；有的将鲁雪华手脚用绳子牢牢绑缚，有的将鲁雪华蒙上眼，再套上一个麻袋，有的似乎在翻检他的宿舍，在寻找什么。

然后，鲁雪华感觉到自己被人扛在肩上，迅疾地往外走。他在袋中拼命挣扎，不仅仅为自己，而是想最大可能弄出声响，以惊醒其他学员，尤其是想提醒刘倩雪，但他却只能无奈地呜呜叫。

鲁雪华感觉到，来人似乎是将他扔到一个车厢上，然后车子发动了，沿着坎坷不平的道路行驶。鲁雪华怎么也想不通，在贵阳这个大后方，怎么还会有鬼子，能对特训班这么重yào

的目标展开袭击。

2似乎行驶了很远。鲁雪华身体随着车轮的颠簸心中也一直忐忑，在大后方的贵阳，怎么可能有这么一支鬼子的特工队畅通无阻？来人绑架他要干什么呢？究竟是学校组织的逼真考核呢？还是真的遇到鬼子袭击了呢？他也分辨不清楚。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汽车停下来，他又被人抬下了汽车，然后将他从麻袋里放出来。顿时，他感受到了一种潮湿和霉味扑鼻而来。但他眼上黑布还没解掉，口中的麻核还在。

只听见几个人在用日语快速交谈：“这个支那人很厉害，把他牢牢绑好”。接着，鲁雪华就发xiàn

自己手被几个人强行一字张开，然后手腕一凉，接着脚踝一凉，腰间一凉，身体再也不能动弹了。

当鲁雪华手脚上的绳子被解开，口中麻核被掏出后，他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贪婪地畅快呼吸了几口潮湿霉烂的空气。

然后他的眼罩被解开了，迎面是一束强光直射他的面部，让他根本张不开双眼。

当他适应了强光，努力睁开眼睛，他才发xiàn

自己手脚捆绑在一个木架上，旁边围着一圈人，恶狠狠看着他。旁边一只火盆，燃烧正旺，里面还有几只炽热的烙铁，发着热辣辣的光，既使鲁雪华口干舌燥，又使他心里有一层无形的恐怖。

正在此时，他觉得自己脸部被重重打了两个耳光，顿时，一股咸腥味充溢口腔，接着，头皮一阵剧痛，显然有人在拉扯他的头发。“睁开眼睛！”标准的中文。

听到了熟悉的中文，鲁雪华心里有点释然了很多。

哦！可能是学校考核！但这个考核下手未免也太过份了点，等考核结束了，自己一定要向校长投诉。

然而，鲁雪华想的可能过于简单了。接下来的事情，让他的幻想全部破灭。

3“你们是什么人？”鲁雪华问道。

其中一个人半只眼睛被眼罩遮住，明显是一只“独眼龙”，他说道：“阁下既然是‘特训班’的学员，那么，日本‘梅’机关你不会陌生吧！”

鲁雪华不由得浑身一震，作为特训班学员，自然对日本“梅兰竹菊”四大特务机关了如指掌。

1938年10月，针对中国战场已陷入旷日持久的消耗战，日本zf直辖的陆军、海军、外交三家联合组成的“对华特别委员会”召开紧急会议，改变对策，采取“以华制华”的新策略。为了保证新策略顺利实施，日本在上海成立了一个统管华中地区的特务机构，取名“梅机关”，直属日本内阁和陆军部。主要是扶持并监视汪伪国民zf，并与重庆zf开展特工战和反特工战。整个抗战期间，“梅机关”一直高效运作，一方面通过各种手段，获悉了中国zf大量重yào

情报，策反了一大批军政要员，另一方面，对沦陷区中国特工活动进行无情打击，“军统”、“中统”以及延安方面的大量敌后机构被破获，众多优秀特工牺牲，中国情报精锐损失惨重。

鲁雪华没再说话。他在等待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今天采用这种方法请阁下来，实属无奈之举，主要有对阁下有两件事情相求！”“独眼龙”尽量说的客气委婉，但在此情此景，还是透露出阵阵杀气。

“有话快说！”鲁雪华问道。

“第一件事，是想请阁下秘密加入‘梅机关’。阁下应该知dào

，大日本帝国海军在太平洋上所向披靡，强dà

的美国太平洋舰队在珍珠港就已经被帝国海军歼灭；东南亚战场大日本陆军更是连战连捷，就连美国的麦克阿瑟都差的成了俘虏。这么强dà

的敌人都在大日本帝国的打击下灰飞烟灭，你们支那的抵抗会被彻底粉碎，支那有句俗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希望阁下就是这么一个俊杰。当然，如果你归顺大日本帝国，你的军衔和职位、薪水，我们会一切优待。”“独眼龙”在循循诱导。

鲁雪华心想不管是考验还是真实面对敌人，都不能表现出丝毫的犹豫和动摇。于是轻蔑一笑：“你们太小看我了，我身为华夏子孙，自然明白礼义廉耻，怎么会为你们这些禽兽做狗~”

“独眼龙”似乎对鲁雪华这个态度早有预料：“人各有志，既然你不愿加入组织，我们也不勉强。但你今天既然我们有缘相见，你总要告sù

我们一些情况吧！”

“我只是一名老师，一名接受外语培训的学员，什么都不知dào

！”鲁雪华回答道。

“老师？那我们会花费这么大代价把你请到这里？”“独眼龙”嘿嘿一阵冷笑，“不需yào

骗我！‘梅机关’没有那么无能，我们早就知dào

，你们这些学员，都是精心挑选的军人，严格地说，都是青年军官。这所学校其实就是培养高级谍报人员的，你们表面上是学习外语的学员，实质上就是收集各国战略情报的间谍人员！”

第168章 严刑逼供

1

既然对方这么知根知底，看来也是有备而来，再怎么掩饰也是无济无事。鲁雪华干脆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看到鲁雪华一副对抗的样子，“独眼龙”恼羞成怒：“不给你一点厉害，你是不会开口的！”

他于是一挥手，几个大汉冲了过去，将他大腿再用绳子牢牢捆绑住，然后使劲抬起他的小腿，在他脚跟部加了两块砖。

顿时，关节的一种撕裂般的疼痛向鲁雪华袭来，而且，脚跟部也是一阵刺痛。大滴的汗珠马上从他脸上滚落下来。

鲁雪华立即屏气凝神，意守丹田，试图用“炮捶”内功心法来抵挡身体的剧痛，而且，他也在暗暗积蓄力量，准bèi

随时给对方致命一击。

对方似乎对拷打他并没有显示太多的耐心，似乎知dào

这些刑罚只会增加他的仇恨和意志，并不能使他屈服。

“独眼龙”用日语对旁边的人小声地说了两句，鲁雪华听不太清，但隐隐约约好像是说把那个支那女人带上来。

鲁雪华心里顿时一惊。支那女人？会是谁？难道和自己一起绑架的，还有别的人？留下的女学员，只有一个刘倩雪，难道会是她~2从门口推进来的，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穿着内衣裤的青年女子，披散着头发，光着双脚，果然是刘倩雪！从她宽松随意的衣着和赤脚来看，她也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被突然袭击的。

鲁雪华心里一阵沉重和焦躁，他知dào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刘倩雪看到捆绑在老虎凳上的鲁雪华，不由得也是大吃一惊。

四目相对，但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关切。也读懂了对对方的鼓励和支持。

“独眼龙”接着说：“既然你们是在一起的学员，你们不会不认识吧？那我也不用多说了~”他朝着几个人一挥手，几个大手立即心领神会，七手八脚将刘倩雪反绑在柱子上。

“独眼龙”用日语命令道：“给那个男的脚下再加一块砖！”

顿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向鲁雪华袭来。但死死地咬紧嘴唇，没发出一点声音。他不希望给刘倩雪造成更大的心理压力。

但刘倩雪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痛苦，扭转头，不忍再看。

“独眼龙”用手抓住刘倩雪的下巴，强行将她头扭转过来，抬起她的头，让她看着鲁雪华痛苦的样子。

尽管鲁雪华依然一声不吭，但膝盖撕裂般的剧痛还是一阵阵向他袭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滴淌。

刘倩雪受过这方面的教育，知dào

老虎凳对人脚跟和膝盖伤害的那种痛苦。不仅仅是这样，如果自己不说，这帮人可能还要往鲁雪华脚下加砖，一般人只要在脚跟下垫上4块砖，整个膝盖就会完全脱臼，韧带撕裂，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会成为终生残废。

这时候那个“独眼龙”又说了：“刘小姐，难道你就忍心你的心上人受如此折磨吗！”

刘倩雪嘴角抽动了几下。

尽管鲁雪华尽量在忍受着老虎凳的煎熬，但刘倩雪这个细微的举动仍然没逃过鲁雪华的眼睛，他的眼神顿时严厉起来，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知dào

，他们学习、翻译的盟国和敌国资料、函电，都是当下战场实用信息，具有极其宝贵的情报价值。泄露出去，对战局造成的后果根本无法想象。

看到鲁雪华那坚毅的表情，刘倩雪将快到嘴边的话，深深的咽了下去。她的心如刀扎，她知dào

，接下来，鲁雪华会遭受更大的磨难。

然而，事情出于她的预料。

“独眼龙”却没有继xù

折磨鲁雪华，而是旁边的几个打手耳语了一阵。

几个打手将鲁雪华脚下的3块砖头抽了出去。鲁雪华尽管还是牢牢捆绑在刑架上，顿时还是感到全身都一阵轻松。

3当他和刘倩雪都感到诧异的时候，只见几个打手将炙热的火盆移到刘倩雪的身边。

鲁雪华知dào

，他们要羞辱、折磨刘倩雪，来逼自己就范。这也是当年鬼子当年刑讯逼供中国志士经常采用的最下流、最卑鄙的手段之一。

几乎在打手移火盆的同时，那个”独眼龙”yin笑着走近刘倩雪，用匕首挑开刘倩雪的衣领，随着“撕拉”一声布帛的撕裂声，刘倩雪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

在场所用的人都惊呆了。

姑娘圆润的肩膀下，酥胸全露。但姑娘洁白的胸前，遍布伤痕，尤其是两个丑恶的疤痕，显得格外刺目。

刘倩雪一直小心隐藏的秘密，如此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她顿时觉得羞愤无比。

鲁雪华明白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大学同学，怎么会变得如此冷漠、坚毅的原因。

“独眼龙”显然没料到这一幕。短暂惊讶之后，他从火盆你拿起一只烙铁，一边yin笑一边往刘倩雪身边凑：“刘小姐，你再不开口的话，我就让你做不了女人，让你一辈子嫁不出去，当不了母亲！”

刘倩雪又羞又气，屈辱往事一一涌上心头，她大声哭骂：“你们这帮小鬼子，难道你们就没有母亲姐妹吗，如此对待一个女人~”

鲁雪华也是热血沸腾，眼前的刘倩雪似乎幻化成了他的妻子梅霞，看到这一幕，他再也不幻想是什么所谓的考验了，只有真zhèng

的鬼子，才会做出如此下流无耻的暴行。他明白，自己最后关头到了~于是，他大吼一声：“放开她，我说~”

“独眼龙”伸向刘倩雪的脏手停了下来，转向鲁雪华，狞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早该如此~说吧”

鲁雪华环顾一下自己，说道：“先把我们都放下来，绳索解开~”

“独眼龙”略加思索，“好，答yīng

你！”

4当鲁雪华被从老虎凳上被放下时，他立即踉跄着奔向刘倩雪。

刘倩雪也从柱子上放了下来，绳索已解开，两个人紧紧相拥。

刘倩雪哭着说：“雪华，你不该这样！”

鲁雪华眼睛里充满着温柔，轻轻地为刘倩雪整理好上衣，遮挡着女人的尊严，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双手拍拍姑娘的肩膀，笑着对她说：“没事，我有分寸！”

然后他轻松转向“独眼龙”，“你想知dào

些什么！”

“独眼龙”恶狠狠地说：“把你知dào

的全都说出来~”

鲁雪华眼光往旁边一扫，欲言欲止。

第169章 同命鸳鸯

1

“独眼龙”心领神会，一挥手，所有的打手都知趣地往后退。

鲁雪华凑近“独眼龙”，好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就在“独眼龙”准bèi

侧耳倾听时，鲁雪华突然“旱地拔葱”，腾空跃起，双臂舒展，右手握拳，中指向前，迅速向“独眼龙”心窝砸去~他使出了炮捶的绝招—“天地同寿”！

“独眼龙”猝不及防，应声倒地，立即口吐鲜血！

由于鲁雪华练习“炮捶”时间不长，内力尚浅，又加上刚刚受了刑伤，两脚使不上全力，这招最多只是打出李让梨的1成功力，但就是这样，也让“独眼龙”毫无招架之力。

同样，强dà

的反作用力也让鲁雪华五脏六腑一阵绞痛，落地后站立不稳，重重摔倒在地上，一股鲜血从鲁雪华鼻孔和嘴角渗出。

刘倩雪疯了一样扑了过来，抱着鲁雪华痛哭。

旁边的打手，有的赶紧过来扶起“独眼龙”，有的围住鲁雪华，就要拳打脚踢，痛下杀手。

“独眼龙”见状，马上喝止：“慢着！念他还是条铮铮汉子，不要打他。成全他们的忠义，将这对苦命鸳鸯拉到后面，一起活埋！”说完这些，“独眼龙”又喷出一口鲜血，看来他的伤势真的不轻。

2刘倩雪扶着鲁雪华，在打手们推推搡搡之下，艰难地向后山走去。后山平地上已经挖好了一个深坑，看来鬼子是早有准bèi

了。

站在坑边，“独眼龙”对他们说，“你们现在交代还来得及！”

鲁雪华和刘倩雪轻蔑地看了“独眼龙”一眼，还是一言不发。

“独眼龙”命令道：“将这对鸳鸯推下坑去！”

几个打手拥了过来，就想将他们往坑里推。

鲁雪华剑眉倒竖，立目环视。尽管他身负重伤，但他刚才一拳打倒“独眼龙”的神勇，已经让打手们见识了他的虎威，吓得纷纷后退。

鲁雪华鼻子里发出一阵冷笑，一个“大鹏展翅”，轻轻地跳下坑去，然后仰头微笑着向刘倩雪伸出了双手。

刘倩雪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坑去，鲁雪华牢牢将她接住，两个人紧紧搂在一起。

两个人深情对望。刘倩雪说：“雪华，能跟你死在一起，是我的荣幸。虽然我身体已被鬼子糟蹋，今生今世，不能以清白之身，成为你的妻子，来世，我也会成为你的太太！”

鲁雪华听着刘倩雪炽热的真情告白，心里一阵激动，更是一阵酸楚。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个爱自己的女人和被自己爱的女人，结局都会如此悲惨~“倩雪，不要来生，今生，此刻，你就是我的妻子！”鲁雪华回应道。

“那你不嫌我身体被鬼子玷污过？”刘倩雪泪眼朦胧。

鲁雪华没让她再说下去，紧紧吻住刘倩雪的双唇。此时，这种方式比语言表白更为有力。

“独眼龙”在坑边狂叫：“最后问一遍，你们说还是不说~”

没有答话。

“填土！”“独眼龙”凶狠地说道。

细土纷纷地落下。落在他们头上、身上。

鲁雪华尽lì

地将刘倩雪的头搂在胸口，尽最后的力量，保护着自己的爱人。

细土继xù

往下。很快就到了他们的胸口，顿时，他们都感到呼吸沉重起来。

“独眼龙”继xù

狂叫：“你们现在交代还来得及~”

刘倩雪身材娇小，土已经埋到了颈部，靠在鲁雪华胸前，已经是气息奄奄，鲁雪华胸部也堆满了土，他艰难地喘着气：“别做梦！小鬼子，你就睁大眼睛看着，中国军人在你面前是怎样的宁死不屈！“然后，他深情对怀中的女人说：“倩雪，就让这些土，做为我们今天婚礼的花瓣吧！”

““独眼龙””的一只眼睛似乎有点湿润了。

他挥了挥手~3等鲁雪华醒来时，却发xiàn

自己在一个洁白的病房里，身着蓝条病号服，手上打着点滴。

他很纳闷，难道昨晚的一切，是自己的一场噩梦？如果是一场噩梦，自己又怎么在医院里？

他拔下针头，想下床一探究竟，但刚想下床，却重重摔在地上，原来双腿膝盖上都打着重重的石膏。

他的声音惊动了房外的人，几个人进来了，鲁雪华定睛一看，原来是昨晚那几个打手，其中一个大龅牙，是为自己脚下塞砖的，他记忆尤为深刻。看到这几个他痛恨的打手，他顿时清醒了，原来昨晚不是梦，自己昨晚确实自己是被这帮鬼子绑架，活埋后又救了回来。看来鬼子们还不死心。鲁雪华不禁怒火中烧，扶着墙壁拼命想站起来，几个打手连忙过来搀扶，殷勤地问：“长官，您有什么需yào

！”

鲁雪华睁大眼晴，双手扶着墙壁，愤nù

地骂道：“小鬼子，滚开！不要你们假惺惺，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zhèng

的中国军人！”

鲁雪华的一番慷慨陈词，让那帮打手们精神一振，一个个全部标准立正敬礼：“报gào

长官，我们同样是中国军人！我们隶属军统第十特勤组”。

鲁雪华一脸鄙夷：“小鬼子，别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我不吃你们这套！”

打手们面面相觑，一个小头目出门了，一会儿，一个人进来了，鲁雪华一看，原来竟然是“独眼龙”！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独眼龙”也是一脸憔悴，脸色苍白。看来，昨晚那招鲁雪华的“天地同寿”的确把他伤得不轻，当然，鲁雪华自己也伤得不轻。“独眼龙”掏出证件，亮在鲁雪华眼前：

“认识一下，我是军统第十特勤组上校组长柳云龙。祝hè你顺利通过了忠诚考核，鲁雪华上尉！”

鲁雪华这才知dào

昨晚还是一场逼真的考核。但他一点都不是轻松的感觉，而是怒不可遏：

“你们这帮特务就是卑鄙下流！要考验，光明正大！何须这么偷偷摸摸，你们这样对待一个热血青年，不觉得可耻吗？尤其是对待这么一个年轻女子，你们和真的鬼子又有什么两样？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

鲁雪华义愤填膺，激越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

“是我让他们这样做的！”鲁雪华抬头一看，来的是校长王聪慧和教育长郑云侠，他的身后，跟着刘倩雪。她也穿着蓝条病号服，看来她也在医院里。

第170章 一波三折

1

显然，刘倩雪受的伤比鲁雪华要轻很多，主要是一些皮外伤，还有精神受到强烈刺激。经过简单的包扎和精神疏导，她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

看到鲁雪华那样，刘倩雪顾不得旁边还有老师和旁人，立即关切地过去扶住鲁雪华，昨晚的生死考验，危难中的真情表白，已让两颗年轻的心，紧紧拴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王聪慧说道：“雪华、倩雪，我要向你们真诚道歉。这场严酷、逼真的考核，是学校和军统共同安排的。你们现在接触的，全是高级机密，你们将要接触的，将会是核心机密。现在敌情复杂，就连委员长的贴身秘书，都被日本特工收买，成为可耻的卖国贼，给国家造成巨大的损失。所以我们不得不防，才出此下策，共同演了一出‘苦肉计’！雪华，倩雪，你们要怪罪，就怪罪老夫我吧！”

既然校长说得如此真切，雪华和倩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时候，“独眼龙”从一个手下那里拿过一个文件夹，打开后，直接宣读：

“军委会特训班学员刘倩雪、鲁雪华，学习勤奋，忠诚可靠，特准：刘倩雪由少校晋升为上校，回‘军统’总部待命；鲁雪华由中尉晋升为少校，在柳云龙上校领导的特别行动组效力。军委会统计调查局”。

旁边的人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又升官，又能进入“军统”这个掌握了生杀大权的部门，是人人向往、可望不可求的目标。

按照常理，这时候被晋升人应该立即接过文件，向新长官敬礼，感谢栽培，宣誓效忠。

但鲁雪华和刘倩雪却无动于衷。

此时的鲁雪华，更是心生疑窦：想不到刘倩雪入学之前，竟然就有少校军衔！究竟她做了些什么？回军统待命？那么她是军统的？他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刘倩雪。

刘倩雪目光闪烁，不敢与他真面相对。

2即使“独眼龙”的手下走过去将晋升文件递给鲁雪华、刘倩雪时，他们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怎么，你们敢抗命！”“独眼龙”声音严厉起来。

鲁雪华回答斩钉截铁：“我只愿意去光明正大的战场，不愿意干这些针对自己人的特务勾当！““好！鲁雪华，你就不怕我执行‘家法’！”“独眼龙”声音冷峻凶狠。

“家法？什么家法？我绝不会和你们这帮见不得人的特务成为一家人！反正已经被你活埋过一次了，大不了再来一次！”鲁雪华血管里流淌着母亲瑞萱的血，骨子里也有瑞萱的那份正气和执拗。

“独眼龙”被噎得无话可说。毕竟，鲁雪华此时还不是“军统”一员。

“那‘玉梅’你呢！”“独眼龙”转向刘倩雪。

“玉梅？！”他怎么称呼倩雪为玉梅？鲁雪华心里疑云更重。

听到“玉梅”二字，刘倩雪身子不禁为之一抖。“昨晚起，我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鲁雪华怎样，我就怎样！”刘倩雪回答得也是干净利索。

“独眼龙”声音恶狠狠起来：“‘玉梅’！你是‘军统’女干部，难道不知dào

戴老板的家法吗？”

刘倩雪哽咽小声地说：“我甘愿‘殉法’！”

刘倩雪“殉法”二字一出口，鲁雪华大惊失色，他知dào

刘倩雪确是“军统”特工无疑。所有的军人都知dào

，军统说的所谓“殉难”、“殉职”、“殉法”的含义。为“团体”战斗而牺牲的，称之为“殉难”；因公积劳成疾不治而亡的，称之为“殉职”；因违犯团体纪律而被处决的，称之为“殉法”。而且，军统规定这3类人的照片都必须在灵堂里陈列出来，进行悼念，表面上是安慰死者，实jì

上是为了笼络人心，欺骗活人。

柳云龙有点气急败坏，高喊一声：“来人！”

他的那帮手下顿时收起了谦恭，恢复了打手凶恶本色，就要上前架过刘倩雪、这时候，王聪慧连忙过来解围：“柳上校！俗语说得好，牛不喝水强按头没用，人各有志。看在两位年轻人学业精湛、衷心可鉴上，能否给老夫留个薄面，让他们留下任教，也算是为国尽忠”。

柳云龙将目光转向郑云侠。郑云侠面色铁青：“老夫子，不是不给您面子！鲁雪华不是‘组织’里的，你尽管留下，我无话好说；但‘玉梅’是‘组织’里的女干部，‘组织’有铁的纪律，她我一定要带走，按家规处置！”

王聪慧点点头，语气和缓地对郑云侠说：“郑主任，能否再给老夫一个薄面，等上一刻钟，容老夫出去打个电话！”

既然王聪慧如此屈尊对他这么要求，郑云侠不好再坚持，“老夫子请便！”

王聪慧对两个年轻人笑笑：“稍安勿躁！”

35分钟后，王聪慧慢慢踱了进来。

郑云侠不停地看表，显得很急躁。

鲁雪华和刘倩雪也紧紧相依。也许，这就是他们最后相聚的几分钟。

过了一会，一个便衣急匆匆跑了进来：“报gào

5号！1号老板打电话直接找你，让你马上接电话！”

郑云侠听到是老板召唤，急忙跑了出去，到了电话间，刚刚接起电话，就听见电话那头一个江山口音在咆哮大吼：“郑云侠你他妈混蛋！昏头了是不是？连‘蔷薇’你都敢碰！”

“‘蔷薇’？哪个‘蔷薇’？”郑云侠被老板劈头盖脸一顿骂，顿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是你身边的‘玉梅！’她就是当年的‘蔷薇’！妈的！‘玉梅’是夫人亲自为她选的代号，是夫人的干女儿，王老夫子刚才给夫人打电话告状了，说你还想对‘玉梅’执行‘家法’？你摸摸自己脖子上长了几颗脑袋？夫人直接就找‘老头子’了，‘老头子’大发雷霆，还在卫生间就直接给我打电话，说‘玉梅’少一根汗毛，就要你我脑袋。郑云侠你给我竖起耳朵听好：‘玉梅’她想要怎样就怎样，想要去那里就让她去哪里，你明白吗！”

电话那头气急败坏，骂声不断，郑云侠震得耳膜发痛。刚才1号说的“蔷薇”，让他吓得背上顿时冷汗直流。作为军统的“八大金刚”，他自然知dào

“蔷薇”的传奇，连声说“是”，不敢做任何辩解。

电话那头“啪”地一声把电话摔下了。

郑云侠灰头土脸回到病房，看到两个便衣还挟持这刘倩雪，连忙眼睛一瞪：“来不快放手！”一贯冷酷严肃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和颜悦色：“蔷~，玉梅！你受委屈了！”

刘倩雪把脸别了过去。委屈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堂堂军统少将一瞬间转变面孔，对刚才还要执行“家法”的刘倩雪如此谦和，在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第171章 惺惺相惜

1

鲁雪华疑惑的目光在刘倩雪和郑云侠身上扫来扫去。

只有王聪慧一旁站着，捻着胡须，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郑云侠转过身来，对王聪慧满脸赔笑，尽管笑得很尴尬。“蔷薇”事件已经让他明白，尽管自己在“军统”也是说一不二的角色，但在高层眼里，自己和眼前这个干瘦老头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好吧，那就依老夫子的意见。这两个学员都留下做教员。不过，”郑云侠还想找回点面子，“刚才特别晋升命令无效，按照学校原来规定，两人各晋升一级，校长意下如何？”

王聪慧鼻子“哼”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刘倩雪、鲁雪华紧紧搂在一起，热泪纵横。

鲁雪华外伤不算很严重，只是膝盖韧带拉伤。“独眼龙”在刑讯时，还是手下留情，如果真的老虎凳刑讯，至少要加上4至5块砖，使受刑者韧带撕裂，膝关节脱臼，痛不欲生。而“独眼龙”只是给鲁雪华加了3块砖，可见他并不想给鲁雪华造成永久伤害。

造成鲁雪华真zhèng

的伤病，是使用“炮捶”最后一招“天地同寿”时落下的。通过这次小露锋芒，鲁雪华也体会到了这个绝招的杀伤力和副作用，也充分理解了李让梨的良苦用心。

在医院里，刘倩雪每天都过来陪鲁雪华。经过了那夜的生死考验，两颗年轻的心越靠越近。但鲁雪华还是对刘倩雪充满疑问，她一个富家小姐，一个英文系的学生，怎么会参加了“军统”？她年纪轻轻，参加“军统”最多也不过短短5年时间，怎么会有少校军衔？还有，她身上敏感处那狰狞的伤疤，又是怎么回事？

每当鲁雪华将征询的目光投向刘倩雪时，刘倩雪都王顾左右而言他，轻轻地回避过去。

2刘倩雪临出院的那天，他病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独眼龙”柳云龙。不过，这次来的是他一个人，左手拎了满满一网兜水果和罐头，右手竟拿着一束红艳欲滴蔷薇花！

作为长期从事在隐蔽战线的特工，柳云龙早就被练就的冷酷无情。铁石心肠。那天夜里，只要两个年轻人之中有一个动摇，他都会毫不留情当场处决。甚至，在活埋的最后关头，只要两位年轻人经不起死亡威胁，而求饶泄密，他都会立即命令将土填实。但鲁雪华和刘倩雪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他为中国军队中能有这样的忠贞不屈的年轻人而感到由衷欣慰。

对于柳云龙个人来说，鲁雪华和刘倩雪并没有多大反感。这应该是一位铁骨铮铮、嫉恶如仇的血性军人，彼此都有一种英雄悻悻相惜的感觉。只是鲁雪华不能认同“军统”那种阴险、残忍甚至有点下作的特工手段。他觉得这些做法，与鬼子暴行没有本质区别，如果国民zf也是和鬼子一样的实施白色恐怖般的统治，如果不是为了国家独立、国民自由、政治**，那前方将士和鬼子浴血奋战又有什么意义！

柳云龙身为“军统”上校，屈尊来看望鲁雪华，本身就是有一种表达歉意的意思。平静后的鲁雪华和刘倩雪也从心里原谅了柳云龙，他也不过是执行命令，只是表演得过于逼真。尽管三人都没穿军装，但鲁雪华和刘倩雪还是按照军中礼节，立正敬礼：“长官好！”

柳云龙回了礼，放下网兜，“这里既不是部队，也不是‘军统’，今天我只是以朋友身份过来探望，不要拘泥礼节”，然后他看着刘倩雪，将那束红艳艳的蔷薇花递到她手中，脸上充满愧疚：“对不起，那天夜里我失礼了，我不知dào

您是~”

鲁雪华看到柳云龙给刘倩雪献花，不禁心头泛起一阵醋意。

刘倩雪像是怕被撞破什么秘密，连忙抢过话头：“长官，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知dào

你有苦衷~”

柳云龙立即心领神会。他转而关切地对鲁雪华说：“腿伤好些了吗？”

鲁雪华回答道：“好多了！也多谢你关键时刻手下留情！”

柳云龙笑着说：“这些情节本来都是事先严格设计的，并不希望真的给你留下什么残疾。但你们两个的确给我很多意wài

~”说到这里，柳云龙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小兄弟，你用的什么拳法，我到现在心口还在隐隐作痛。”

鲁雪华心想，如果不是我身体受伤，腿脚不够灵活，修liàn

“炮捶”时间较短，功力尚不到家，你早已被我那招“天地同寿”命毙当场了。当然表面上，他还得恭恭敬敬道歉：“对不起，长官，是我下手太重了~”

柳云龙摆摆手：“算了，一场误会！作为‘军统’高级特工，我们全都练习‘八极拳’，刚猛有力，一招制敌。但连我师父也没见过你这种拳法，既有内伤、又有外伤，虽然经过师父几次推拿、调息，我没落下什么伤病，只是连他老人家都不清楚你拳法来历。不知dào

这是哪门哪派的武功。”

鲁雪华老实回答：“长官，我习练的是‘炮捶’，那晚情势危及，我用了绝招，准bèi

和你同归于尽的~”

尽管刘倩雪亲眼见到了那一幕，但听到这样的实情，还是吓得花容变色。

柳云龙点点头：“难怪下手那么重！不过还是很欣慰，中国还有一批你们这样的青年军人，打败鬼子只是时间问题~只可惜，我们没缘~”

鲁雪华连忙说：“长官，我们不是针对您个人~”

柳云龙示意鲁雪华不要继xù

说下去：“我当然知dào

！其实，我本人对‘组织’内一些做法也很有想法。但我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今天来，一来是看看你们，为那晚的事情，我表达个人的歉意，还有，就是告个别，我马上要去沦陷区执行任务，能否再次见面，就不一定了~”

鲁雪华连忙说：“长官，你是不是还想带我们一起走？”

柳云龙说：“不了，我想通了。此次任务，九死一生，还是给国家留下点有用之才吧。我这次去，也是为我以前殉难的弟兄，还有我那只眼睛，给个交代~”说完，他就起身告辞了。鲁雪华和刘倩雪相送院外，看到柳云龙上了一辆吉普军车，消失在视野中。

第172章 蔷薇散落

1

两个月后，已经成为特训班教员的鲁雪华从内部绝密材料《敌情通报》中得知，柳云龙上校此次孤身去南京，执行的是刺杀头号汉奸、伪国民zf主席汪精卫的艰巨任务。他买通了一个老中医，在给汪精卫治伤膏药里下了慢性毒药，使得汪精卫以前脊柱枪伤疮口复发，并影响到整个神经系统，病入膏肓，最后命丧日本。

“军统”这次成功的斩首行动，引起了日本占领军和汪伪政权的极大恐慌，日本特高课和汪伪特务机关对“军统”进行了疯狂报复，展开了血腥的间谍战。并大肆搜捕、杀害无辜群众，为了阻止敌人滥杀无辜，尚在南京的柳云龙主动投案，坦诚自己是铲除汪逆的主谋。

面对敌人发指的酷刑，柳云龙上校坚贞不屈，最后被敌人残忍杀害，尸骨无存。

重庆国民zf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追授柳云龙少将军衔。这时，鲁雪华才知dào

，柳云龙竟然是1939年河内刺杀汪精卫的主要执行人之一，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当鲁雪华送走柳云龙回到病房时，只见刘倩雪趴在椅子背上，正呆呆地对着那束鲜润的蔷薇，出神发愣，眼中泪光盈盈。

鲁雪华依着门框，看着这一幕，满心疑窦：刘倩雪在想什么呢？为何会对着一束蔷薇默默垂泪？为何身为“军统”上校的柳云龙对她都那么尊敬？为何要专门送她一束蔷薇？这位老同学身上，还有多少自己不知dào

的秘密？

当然，鲁雪华不会知dào

柳云龙给刘倩雪送蔷薇花的真实用意，不会知dào

“蔷薇”曾是刘倩雪过去的任务代号。更不可能知dào

，发生在刘倩雪身上，曾经的惊心动魄的事情。但当时中国军政高层，尤其是“军统”内部高层，“蔷薇”这个带有几分香艳的名字，确令每个成员都肃然起敬。

21939年12月11日。子夜时分。

山西省王家峪。这个偏远的太行山区小村，朔风呼啸，雪华纷飞。整个村子漆黑一片，只有一个窑洞透露出一丝亮光，在这冬夜显得格外醒目。

亮光是由洞顶几盏白炽灯发出的。窑洞一角，一个八路军战士正分别缓慢地踩着脚踏板，带动着人力发电机，给窑洞提供光明和电力。

这是国民革mìng

军18集团军司令部机要通讯室。窑洞中央，是两台大功率收发报机，顺着窑洞外高高的天线，将共产国际、重庆八路军办事处以及八路军、新四军各部队的命运牢牢连在一起。

时间已过零点。主要的收发报任务已经结束，值班通讯参谋早已将大功率值班电台调到公用频率，以便收发可能的明码通电。而一般此时，公用频率都是静默状态，只有耳机里不时传来单调的电流滋滋声。

正在他感到昏昏欲睡时，突然，一阵急促的滴答声传来，在深夜显得更加清脆，他立即抄写电码。

电码到了一段后，又重新出现，如此反复。这说明对方一直在反复拍发，按键清晰有力，值班通讯参谋可以从按键声感受到，对方拍发时，意志坚定，神情专注，直到按键声嘎然终止。

当值班通讯参谋将电码交给译电员译出后，都愣住了，这是一份明码电报，电文内容是：“十万火急！蔷薇散落！日军飞机将于明日中午对总裁进行斩首行动！请速防范！”如此反复有7次之多。

值班通讯参谋立即拿起了直通电话～左权。18集团军副参谋长，拿到通讯参谋送来的电文也是眉头紧锁。这种大功率电台一般都配属在中国军队军级以上单位，即使是公用频率，也不是一般人能够了解。而且，这样的公用频率，也是在敌方的严密监视下，在深夜，用明码反复发送这样的急电，无疑是自杀。

肯定是我方特工获悉了鬼子的绝密计划，不惜暴露牺牲自己，用生命在发送这份重yào

情报，冒死发送。

“立即将电文内容通报重庆八路军办事处！”十万火急！来不及更多的请示汇报，左权果duàn

命令。

如此同时，几乎中国战场所有部队的高级长官，都在睡眼惺忪中被通讯主任或参谋长紧急唤醒。每个人看了译电文，几乎都是同样的表情，张大嘴巴，瞪大眼睛，额头冷汗直流。用国语、四川话、湖南话、浙江话、广东话等五湖四海口音，基本说出一句话：“立即将电文向最高当局汇报！”

各种急电雪片一般飞向中国最高军事当局。

3凌晨时分。当侍从室主任陈布雷心急火燎，不顾礼节和避讳，直闯总裁卧室，将蒋夫人从热被窝唤醒。

当蒋夫人一脸不快穿着真丝睡袍来到客厅时，陈布雷立即从公文包中掏出了绝密急电。

一向从容娴雅的蒋夫人看到电文后，脸色顿时大变，显得前所未有的严峻。

原来，她现在不在大后方，而是在总裁老家奉化，准bèi

秘密与军政高层一起和美国、苏联密使接触，讨论遏制日本、援助中国的事项。为顾及苏联感受，还特意邀请了中共高级代表一起与会，以表达国共联合抗日的诚意。

为了既不引起外界注意，又能保证安全，还考lǜ

到外交礼节，经过反复选择，最终选定了蒋先生老家奉化溪口，这个风景秀丽的浙东小镇。

原本今天中午准bèi

文昌阁别墅举办家宴，宴请苏联、美国特使，军政高层和中共代表作陪。这是一趟绝密行程，如果情报属实，那就是自己身边人混进了日本间谍！

“布雷，情报核实了？会不会是敌人投石问路？”蒋夫人不无疑虑地说。毕竟，更改会议议程是件很麻烦的事，而且，对美国、苏联密使来说，临时更换会议议程，也过于随便，不符合外交礼节。

陈布雷谨慎地回答：“夫人！除了各战区发来急电外，延安方面、莫斯科、华盛顿也同时发来急电，内容完全一致，要求我们保证各自代表的人身安全。‘蔷薇’这次冒死发电，还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第173章 斩首行动

1

“‘蔷薇’是个怎样的人？布雷，他（她）怎么可能获得这么绝密情报？”蒋夫人依然很不放心。

“夫人，我再三和戴局长核实，‘蔷薇’的确是‘军统’安插在‘76号’的一个重yào

棋子。‘蔷薇散落’是规定的密语，意味着她已经暴露。看来，她是拼死发出了这封预警电报。”

“他（她）的情况你了解吗？”

“夫人！说起她的家庭，和党国还有几分渊源。”陈布雷说出了两个名字。“这两位分别是她祖父和伯父”。

果然，蒋夫人眼中一亮。“我知dào

这两位，都是同盟会早期会员，在日本时就是国父的得力助手。”

“她家还有一位长辈和夫人您的关系更不寻常了，”陈布雷再说了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这位是她的外祖父。”

蒋夫人闻听，心里一惊：“不是说国都沦陷后，他们全家罹难了吗？”

陈布雷轻轻叹了口气：“他们全家都拒绝与日本人合zuò

，不肯出任傀儡zf伪职，全家被日本人放火烧死了。唯一的外孙女，被鬼子抓了去，糟蹋了～幸好他老师魏得琳得知后，多次前往日军司令部交涉，千方百计营救出来。然后这个女孩就秘密加入了‘军统’，并利用他长辈的人脉关系，成功打入了‘76号’，她就是‘蔷薇’。”

“既然是老同盟会员之后，我们应该相信‘蔷薇’是个忠诚的同志”，蒋夫人想了想：“先生昨晚一直在和各位高级将领商量明天和苏联、美国特使会谈、争取美国停止向日本出口战略物资、苏联秘密对华军火援助的事，直到2点才服了安眠药，刚刚入睡，实在不忍心惊扰他~但这里既没有高射炮，又没有防空洞~”

她像是对陈布雷说，又像是喃喃自语，突然她眼神坚毅起来，下了最后决心，“布雷，你立即负责组织参加会议的所有军政大员、中共代表和苏联、美国特使连夜悄悄转移；我负责唤醒先生，以替蒋母还愿的名义立即前往雪窦寺。现在开始，溪口全镇断电，人员严禁进出；全镇无线电管制，有发电报的立即逮捕！你亲自去办，现在我谁也不敢相信！”

来溪口秘密开会的，有当时第三战区、第五战区的军政要员，还有苏联、美国罗斯福的密使，一个个都在睡意惺忪之中，被悄悄紧急唤醒，然后，被一个个请进厚重、密闭的小轿子，乘着夜色，在卫士严密保护下，冒着凛冽的寒风，沿着崎岖的山间小道，被抬上雪窦山中的雪窦寺。

2各位要员下了轿，都被山间冬日清晨的清冷冻得一激灵，连连打喷嚏。每个人都被这个突然的变故搞的莫名其妙，正待质问陈布雷搞什么名堂，却见总裁和夫人满脸歉意地从殿中出来，夫人还是那么的温文尔雅：“各位，对不起了！昨晚先生做了一个梦，母亲托梦给他，说今天可能有血光之灾，只要到雪窦寺才能躲避灾祸。大家都知dào

，先生一贯孝顺，唯母命是从，所以就委屈大家，一起来雪窦寺来躲避血光之灾了！”

总裁也是连连拱手：“对不住大家！先请到寺中用点斋饭！”

雪窦寺肇创于晋代，兴起于大唐，鼎盛于两宋，雪窦寺素由禅宗执帜，待代都有殊荣创获，民国一度跻身“五大佛教名山”之一。时任方丈太虚法师更是佛界泰斗，每逢阴历初一十五，蒋母都会亲上雪窦寺上香祈愿。蒋中正任国民革mìng

军总司令后，雪窦寺香火更盛，时人称之为蒋氏家庙。

既然总裁和夫人都这么一说，几位军政大员也不好多说什么，苏联、美国密使也只能相互对望一眼，无奈耸耸肩。

3战火期间寺庙的斋饭只有粥、馒头、咸菜。粥勉强温热，咸菜酸得齿寒，夹生的玉米馒头更无法下咽。各位大员尝遍了山珍海味，对这些清汤寡水自然难以下咽。草草用完斋饭后，大家也就在寺中一清静佛堂，研讨中日战局，以及德国闪击波兰后，世界战局发展形势。尽管总裁和夫人尽量保持微笑，倾听各位军政大员的发言，但这些久经沙场、富含韬略的军事家、政治家，早已看出总裁和夫人心神不宁，个个心知肚明。连夜将他们紧急转移到雪窦寺，说是为总裁圆梦只是借口，背后肯定有更大的隐情。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快到中午，各位大员个个肚里空空如也，谁也没兴趣高谈阔论，只是希望午宴时能饕餮一餐，好好慰劳一下自己的肚肠。

突然，一阵嗡嗡声传来，仿佛有几只苍蝇钻入了会议室。嗡嗡声越来越大，总裁和夫人的脸色也越来越严峻，总裁不顾理解，不打招呼，直接就冲出了佛堂。众人随之出门观看，只见6架翅膀上涂着醒目红色圆圈的飞机排成两队人字形，正跃过雪窦山上空，向溪口镇飞去。

“日军双引擎九九式轰炸机！”空军军官学校教育长周至柔失声叫了起来。瞬间，重磅炸弹从前三架轰炸机机腹纷纷落下，爆zhà

声不绝如耳，整个溪口镇上空浓烟滚滚；紧接着，后三架轰炸机又投下无数炸弹，一道道刺目的亮光顿时耀起，文昌阁别墅和蒋氏故居丰镐房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所有的军政大员在雪窦寺居高凝望，对整个轰炸过程看的清清楚楚。

按照会议安排，这正是他们在别墅享shòu

家宴的时候，显然日本飞机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要将蒋总裁和一批坚决抵日的高级将领和中共代表一起“斩首”，顺便除掉苏联、美国密使，以此警告苏联、美国zf不要介入中国抗日战争，并加剧各党派间猜忌，破坏来之不易的国共抗日统一战线，用心极其歹毒！

所有的人都吓出一身冷汗！纷纷说是蒋母在天之灵拯救了大家，但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定是有内奸将会议的绝密情报报gào

了日本人，一定是我方特工冒死送出了关键情报。

第174章 倩雪故事

1

陈布雷急匆匆地走了过来，递给蒋夫人一张电文：“这是刚刚截获的‘蔷薇’明码电报。”蒋夫人瞟了瞟，默默递给总裁。

总裁接过电文，迅速扫了几眼，再交给夫人：“请现场各位传阅！”然后转向陈布雷：“马上给我接通戴笠、谷正伦！”

电报在各位大员手中传递中，每个人都恍然大悟，今天他们能从爆zhà

、烈焰中逃脱，全仗“蔷薇”的舍身相救。

蒋夫人默默无语，目光凝重。一方面她要马上揪出身边的内奸，彻底消除这个毒瘤；另一方面，她深深为舍身营救他们的“蔷薇”的命运担心不已，作为故交的独苗，作为挽救了中国命运、挽救了自己生命的同志，营救“蔷薇”义不容辞。

嫌疑目标很快就被锁定。因为全盘知dào

这个计划的人员寥寥无几，怀疑目标非常集中。只要怀疑目标在当天借口离开溪口镇的，就是最大嫌疑人。

嫌疑目标指向非常清晰，但结果却令人目瞪口呆，竟然是总裁的贴身秘书！

宁波华美医院。高级病房内，一个中年男人正不安地来回踱步，似乎再等在什么，他就是总裁秘书黄峻。11日下午，他借口突发疾病，连夜离开溪口，前往宁波华美医院救治。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如果不出意wài

，总裁和一帮高级官员都已葬身火海，国民zf将陷入一片混乱，而按照约定，会有联系人前来接应他前往上海，再转道南京。可现在，国府方面和日本方面都一点消息没有。他不禁心急如焚。

病房门被轻轻打开了，来的人穿戴和约定的完全一致，黄峻正要上前和来人对应暗号，从来人背后转出了十几条矫健身影，黑洞洞的枪口一齐指向他。黄峻顿时瘫倒在地~得知自己的贴身秘书竟然被日军特务机关策反、充当汪伪zf间谍，总裁勃然大怒，将中统、军统、宪兵等特务机构头目和陈布雷一起叫过来，将他们训得狗血喷头，并严厉要求，下不为例，否则，无论是谁再失职，一律军法从事！

“军统”由此顺藤摸瓜，一个长期隐藏在国民zf军政高层的日本特务组织被一网打尽。日本特高课几十年苦心经营的情报网彻底粉碎，“蔷薇”不仅挽救了众多军政要员，顺便还剜除了威胁中枢首脑机关的最大毒瘤，所以，“蔷薇”的事迹在军统内部是人所共知，成为人人仰慕的英雄。

总裁贴身秘书竟然是日本间谍！对于国民zf和总裁本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民国资料对“12.12”奉化轰炸以及黄峻间谍案都语焉不详，讳莫如深。只有《奉化县志》寥寥数笔：“民国28年12月12日，日机六架对溪口镇进行轰炸，炸死19人，炸伤30余人，毁屋百余间，蒋经国先生生母毛福梅当场身亡。”

27个月后，当蒋夫人第一时间在后方医院看到“蔷薇”时，见到的是一个神情憔悴、遍体鳞伤、腹部隆起的年轻女子。百般的摧残依然不能掩饰苍白、端庄的面容，这应该是一位绝色典雅女子。

日本鬼子为了报复行动失败，对她进行了最残忍、最无耻的刑讯和蹂躏，即使被××至孕，也丝毫不肯放过。就在鬼子准bèi

准bèi

将“蔷薇”剖腹虐杀的前夕，“军统”按照总裁严令，在共产国际日本***的秘密配合下，以牺牲数十名骨干精英的代价，将“蔷薇”从南京日军警备司令部救出，并沿途护送至后方。

蒋夫人看到“蔷薇”那凄惨模样，不禁潸然泪下：“孩子！感谢万能的主，及时让你出现，救了先生和我，救了一大批军政军员，也救了中国！你不是散落的‘蔷薇’，你是冰清的玉梅！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

3当然，鲁雪华自然不会知晓刘倩雪的这些内幕。只不过，他感觉到，这个老同学身上，一定有惊心动魄的故事。

其实，在刘倩雪心中，鲁雪华也充满著谜团。他一个富家少爷，身边有着如花似玉的青梅竹马恋人，怎么一下成了国军的中尉，并进入了这么严格的培训班深造？从那天模拟刑讯看来，鲁雪华对日本鬼子是有着刻苦仇恨，从那天在刑场面临生死时的肺腑表白，她知dào

哪个经常来中央大学给鲁雪华送点心的表姐肯定不在了，那在他身后，又是一个怎样的令人泣血的故事？

刘倩雪和梅霞的认识，倒不是因为鲁雪华的关系，而是两个人都是当时南京大学救亡剧社的成员。

“9.18”事变后，抗日救亡运动在全国各大高校蓬勃兴起，救亡剧社等演出团体更是层出不穷。由于在首都的缘故，南京大学生救亡剧社最为有名。

剧社成员很多，也不是每个人都熟悉，刘倩雪和梅霞本不熟悉。但一次话剧排练，有两个底层妓女的角色，既是小配角台词又俗气，所有女演员都不肯出演，只有梅霞和刘倩雪自告奋勇，一人挑选了一个角色，而且都充分施展了自己的演技，将底层妓女的风骚、泼辣和粗俗演绎得淋漓尽致。当他们两个卸妆谢幕时，谁都不敢相信那样两个粗鄙的女人是有这么两个看上去冰清玉洁的女大学生扮演，全场顿时掌声雷动，两个小配角风头甚至盖过了男女一号。甚至当时的街头小报都为他们写了专题报道。因为这个缘故，梅霞和刘倩雪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也是因为这层关系，作为同班同学，鲁雪华没少受刘倩雪的揶揄，不知不觉中，鲁雪华和刘倩雪之间关系也逐渐亲密起来。

当倩雪和雪华在医院里呆在一起时，彼此间也会说一些以前经lì

。倩雪告sù

雪华，她外祖父、父母都在当年南京沦陷时遇害，她九死一生，逃出了金陵；雪华也告sù

倩雪，他也是全家遇害，投奔了游击队，并且南渡长江，参加了第三次长沙会战，还有在湘雅医院遇到了美丽的护士张红梅。但说道最关键的地方，两人都不约而同，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唯恐触动心底的伤疤。

第175章 玉梅再生

1

刘倩雪来医院次数越来越少了，她已经完全脱离了“军统”，留校做了特训班的教员，同时担任梅校长的助理。此时，原校长王聪慧已经离职去担任国民zf外交部部长，梅光迪教授接任校长。

刘倩雪帮zhù

梅校长准bèi

第二批培训班开学工作，收集整理教材，寻找联系老师，初审学员入学资格，忙得不可开交。

经过医院医治，鲁雪华外伤好了差不多，但那招“天地同寿”留下的内伤，医院治疗也无济于事，只能靠他自己慢慢运功调理。

经过那次拼死一击，鲁雪华真气损耗很多，所以很多经脉淤阻根本冲不过，强制意念冲关，也往往会因为刺痛难忍而被迫放qì

。

又是一次冲关失败！鲁雪华大汗淋漓，心跳加速，满脸通红。精疲力竭的他不得不再次沮丧地躺下。要是师父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帮zhù

自己度过这难关。鲁雪华心想。

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的鲁雪华真心地想念起李让梨来，也深深思念一直关爱着自己的孙里仁将军。在特训班最后阶段，鲁雪华知dào

孙将军带领由先遣旅扩编的中国远征军，前往缅甸出国作战。

惺忪朦胧中，鲁雪华似乎又回到了77军军部，外面是猛烈的炮火。

他高喊：“长官，我回来了！”

但没人理他，军部所有的人都带着英式钢盔，往外面奋力拼杀。

在中国部队后面，还有一群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跟着中国军人，冒着日军炮火，拼命向外冲杀，此情此景让鲁雪华倍感奇怪。

最后，他看到了师父李让梨，他正抱着一挺布伦轻机枪，疯狂射击，他的前面，是一波又一波的鬼子。最后，李让梨没有子弹了，他操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就要和鬼子拼命。一阵密集的弹雨扑面而来，李让梨那高大的身子轰然倒下。

“师父！”鲁雪华大叫。从梦中醒来，他的心在怦怦直跳。这种梦境，在宜昌等船入川时，他遇到过，那时梦境主角是梅霞；在黄梅五祖寺时，他也遇到过，那时梦境主角是自己父母。而且，残忍梦境都变成了严酷现实，这一次又是梦见了师父李让梨，一种强烈的不安顿时涌上鲁雪华心头。

就在鲁雪华在医院思念他的长官和战友时，他的战友正在缅甸北部和日军18师团展开浴血奋战。他所梦见的，正是著名的仁安羌之役。

这是盟军在第一次缅战中惟一的大胜仗，同时更是一个奇迹。中国远征军在劣势情况下，以800多人的兵力，击败十倍于我军的敌人，救出十倍于我军的友军！此次战役，十足表现出中国军人作战精神的英勇与坚强，充分发扬了中国军人舍己救人和不背盟信的美德，一扫中国军队“恐日症”的阴霾，获得国际社会普遍尊重。

2正当鲁雪华胡思乱想的时候，门被轻轻推开了，进来的是刘倩雪俏丽的身影。今天是刘倩雪最后一次来医院，目的是接鲁雪华出院。

刘倩雪没穿军装，穿的是普通的家常蜡染蓝布旗袍，普通的带襻布鞋，短发随意地用木质头钗别着，古典而简朴，背影婷婷若曦，温柔乖巧，别有一番风致。只是旗袍襟处，那方精致苏绣荷花真丝手帕，证明她的主人是品位不俗的淑媛。

恍然中，鲁雪华眼前似乎晃动着梅霞的影子。两个女子“小家碧玉”般的款款的身着，一样水一般的柔情，荷一般的雅致。鲁雪华突然想起，那天在医院里，柳云龙喊刘倩雪叫什么？

“玉梅？”刘倩雪正弯腰在为鲁雪华整理出院的东西，忽然听到鲁雪华这么喊她的“代号”，她停止了收拾动作，楞楞地站在那里。

“玉梅！”鲁雪华又喊了一声，声音热切而真诚。

刘倩雪缓缓转过身，不解地看着他：“雪华，我已经正式脱离‘军统’了，这个代号已经和我无关了！”

鲁雪华调皮地笑了：“这个代号真好听！想不到肃杀的‘军统’，还能取这么优雅的代号。‘倩雪’太过于冰冷清傲，‘玉梅’既柔美又坚韧，更适合你的气质，我以后还是叫你做玉梅吧？刘玉梅小姐？”

刘倩雪半天不语。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眼神空洞寂寞，“玉梅”似乎勾起了她无穷的心事。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好不好呀，我的小姐姐！”

鲁雪华这几分顽皮的举动把刘倩雪逗笑了，她收回了思绪，真的向对一个淘气的弟弟一样，无奈地看着鲁雪华：“好吧，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玉梅?！你是想你心中的那个梅了吧？”

一提起梅霞，刚才还嬉皮笑脸的鲁雪华笑容瞬时凝固了，变得沉默不语。

刘倩雪见他这样，知dào

触动了他的伤心事，忙将他拉着一起在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款款深情，幽幽地说：“好了！我答yīng

你，从今往后，我就叫刘玉梅了，的确，那个刘倩雪，早已经死了~”

3鲁雪华伤愈出院以后，学校第二批学员已经进入学校学习了。

“刘玉梅？！”梅校长看着刘倩雪递上的“教师聘任登记表”，语气中充满疑问。

“老师，是我替倩雪改的名字，我觉得这个名字更适合她。”一旁的鲁雪华解释道。

“雪华，玉梅！这两个名字倒真的很般配。”梅校长似乎是自言自语，深邃的目光中意味深长。

鲁雪华和刘玉梅相互对望了一眼，两朵红云顿时都飞上彼此的脸颊。

梅校长的确太忙了。除了教学，还有繁多的行政事务工作。另外，他还是国内最权威的英文翻译大师，国民zf很多重yào

外事文件、条约，都需yào

梅校长最后审阅。每晚，他窗前的台灯都亮得很晚，甚至通宵达旦。本来就消瘦的身体更显得单薄，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咳嗽。

作为他的学生，鲁雪华和刘倩雪尽量多承担教学工作，全身心扑到教学和翻译之中，儿女情长根本无暇顾及。

第176章 黑室探秘

1

“雪华，玉梅，你们晚上跟我一起到‘黑室’，有要事商量！”梅教授一脸严肃。

“黑室”其实就是特训班的资料室，孤零零位于学校最偏僻的里面，所有学员的个人资料以及所有教学材料都存放在那里，是学院最核心的机密单位，平日里守卫森严。因其外形古旧，墙壁、梁柱年长发黑，再加上笼罩在它头上的种种神mì

色彩，所以号称为“黑室”。

从特训班学员到特训班老师，鲁雪华和刘玉梅都只是远远看过“黑室”，从来没进去过，甚至没有接近过。这次校长让自己去“黑室”，肯定有重大事情。

两位学生自然不敢怠慢，匆匆吃完晚饭，就往校长办公室走去。

梅教授早已在校长办公室等着他们。一本厚厚的《牛津大辞典》和三本崭新的保密本正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看到两个人进来，指了指桌子上的物品，简单地说了声“走吧”，师生三人一起前往“黑室”。

“黑室”是一座坐北朝南的二层楼房，为中西合璧的砖木结构建筑。上盖小灰瓦，四周有回廊，楼房的檐下柱间有十个券拱支撑。走近“黑室”，只见小楼东西两端各有一转角楼梯，外面加有一道木栅栏。门窗镶嵌磨砂玻璃，涂饰深板栗色，由于年代已久，油漆脱落发黑。

“黑室”门口是一道双岗，宪兵荷枪实弹。尽管是校长前来，宪兵也是严格地按照规定，一个个认真查验证件，验明身份，再让他们填写表格。

鲁雪华见梅教授在“资料室”一栏填写的是“天甲”。

一行人在宪兵一前一后武装护送下，进入了“黑室”。走在昏暗的楼梯间，廊灯下拖着长长的黑影，踩着空空作响的楼梯，更显得“黑室”神mì

和阴森。

“天”字资料室位于二楼，到二楼转弯处还有一道门岗。梅教授再次办理手续后，两个管理人员陪着他们来到标着“天甲”的资料室。

资料室门口是一道沉重的密码铁门。

一个保管员上去，将手中钥匙插入锁孔，输入密码，转动钥匙。

第二个保管员上去，再将手中钥匙插入锁孔，输入密码，转动钥匙。

密码铁门应声而开。

师生三人走了进去。两个保管员打开电灯，再把门带上，在外面反锁上。

2鲁雪华环视资料室，房间不到20平方米，放了一张很大的八仙桌，周边摆着四张椅子。房间一角，是一个硕大的保险箱。

鲁雪华将字典和保密本放在八仙桌上。梅光迪走向保险箱，拨动着密码盘，用随身钥匙打开保险箱，从里面小心翼翼拿出一份标着“绝密”的卷宗，放在八仙桌上。

“这是今天下午，从开罗传来的密电，译成英文不久，就武装护送到这里来了。本来，这个密级的文件，按理说你们是接触不到的，但王部长亲自找了夫人，特许你们两人参与这份文件的研讨工作，并翻译成中文，对你们进行历练考察。你们现在可以打开看看！”

鲁雪华慢慢抽出卷宗纸张，是一份翻译过来的英文电码稿纸。文件内容不长，也不很艰涩，鲁雪华和刘玉梅很快就看完，里面的内容顿时让鲁雪华、刘玉梅激动不已，原来这是中英美三国zf联合对日宣言的一个草案，翻译成中文是这样：

“罗斯福总统、蒋委员长、邱吉尔首相、偕同各该国军事与外交顾问人员，在北非举行会议，业已完毕，兹发表概括之声明如下：

三国军事方面人员关于今后对日作战计划，已获得一致意见，我三大盟国决心以不松弛之压力从海陆空各方面加诸残暴之敌人，此项压力已经在增长之中。

我三大盟国此次进行战争之目的，在于制止及惩罚日本之侵略，三国决不为自己图利，亦无拓展领土之意思。

三国之宗旨，在剥夺日本自从一九一四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后在太平洋上所夺得或占领之一切岛屿；被日本背信弃义所占领中国之领土，特别是满洲和台湾，理所当然应归还中华民国，日本以武力或贪欲所攫取之土地，亦必须由日本放qì

；我三大盟国稔知朝鲜人民所受之奴隶待遇，决定在相当时期，使朝鲜自由与独立。

根据以上所认定之各项目标，并与其他对日作战之联合国目标相一致，我三大盟国将坚忍进行其重大而长期之战争，以获得日本之无条件投降。”

这是百年中国最大的福音！

这意味中，中国将通过抗战，一洗鸦片战争百年来的耻辱，重新开始走向中华民族复兴之路；这也意味着，中国军民历经5年的苦战、付出的巨大牺牲，终于得到了国际社会的认可，所有为反抗日寇入侵牺牲的中国军民的鲜血没有白流；这更意味着，日本已成为人类公敌，在美、英、中三大强国的共同打击下，日本失败结局将是指日可待！

作为国内最早知晓这个特大喜讯的中国人，师生三人都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好久，梅教授说了：“先不要只顾高兴。还是认真审核一下文件。我们不要忘记，英国也是老牌帝国主义国家，给近代中国带来了深重灾难，最善于玩弄阴谋诡计，所以我们要仔细研看文件，不能产生任何歧义或漏洞，午夜12点之前，给开罗中国代表团回复”。

三个人开始认真逐字逐句研究《开罗宣言》草稿。对每个词义、每个句式的表达都反复推敲，稍有拿不定主意的词汇，就查阅《牛津大辞典》，力求正确无误。师生三人将草案翻译成中文后，再仔细审读每句话的含义。

“老师，我觉得‘被日本背信弃义所占领中国之领土’中‘占领’-‘Occupied’这个单词用得不准确，日本是通过战争手段和卑鄙伎俩获得了东北和台湾，应该改成‘窃取’-‘stolen’，更能准确表达这个意思”，刘玉梅说道，“另外，‘Manshūkuni’是从日文翻译过来的，指代满洲国，这是日本对中国东北的一厢情愿的叫法，从未得到国际社会正式承认过，本来就是非法的，建议改为中国东北地区。”刘玉梅提议道。

梅教授轻轻点点头，眼镜后面深邃的目光中露出一份赞赏。

第177章 开罗宣言

1

“雪华有什么看法吗？”梅光迪看到鲁雪华面对电文稿一直在久久沉思，因而问道。

鲁雪华显得有些迟疑：“老师，文件草案上面仅有‘台湾及所有附属各岛屿应归还中国’的字样，没有提及澎湖列岛，我觉得应该补上！”

梅教授思忖片刻，说道：“澎湖是台湾附属岛屿，当年是随台湾一起被满清zf割让给日本的，文件草案中既已说明台湾及所有附属各岛屿归还中国，那么澎湖自然已包括在内了，再特别写明澎湖，岂不是多此一举？”

鲁雪华摇摇头：“可能没这么简单！”

“那你把你的内心想法全说出来。”梅教授说。

“在六邑中学学习近代国史时，甲午战争最令我痛心疾首。对这一段屈辱往事，我进行过认真研究。”鲁雪华侃侃而谈，“当年日本与清zf签订《马关条约》时，一开始只提出“中国割让台湾岛及所有附属各岛屿”、日方谈判代表外务大臣陆奥宗光在后续谈判中，特别追加了“澎湖列岛”，并在《马关条约》正式文本中特别提出：‘台湾澎湖内中国居民，两年之内任便变卖产业搬出界外，逾期未迁者，将被视为日本臣民。’再次将台湾和澎湖并列。

如今在宣言中只写出“台湾”不写出“澎湖列岛”，与《马关条约》具体内容不合。战争结束后，按照日本政客那种出尔反尔、百般狡辩的一贯无耻伎俩，他们极有可能借口不将“澎湖列岛”归还，那样，日本就会在大陆和台湾之间打入一个楔子，在台湾海峡咽喉放上一根毒刺，对中国战后发展极为不利。”

梅教授听完，连连点头：“雪华，你学习的是西洋文学，却对中国历史这般造诣，而且胸怀大局，人才难得！好，我会将你们意见，立即发送到开罗，供中国代表团参考。”

2两天后。

清晨，整个贵阳城就被报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唤醒：“号外号外！《中央日报》！中、美、英三大强国签署《开罗宣言》，共同抗击日本，台湾、澎湖和东北失地将归还中国！”

一时间，贵阳城内人手一份《中央日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聚集在一起，激动地谈论中，这是百年以来，中华民族的最大福音书，每个人都在抗战最艰难的日子里，看到了胜利的黎明曙光。

刘玉梅拿着《中央日报》，兴奋地递给鲁雪华：“雪华，你看，我们的意见，代表团都采纳了！”

鲁雪华仔细研读了头版头条：

“罗斯福总统、蒋委员长、邱吉尔首相、偕同各该国军事与外交顾问人员，在北非举行会议，业已完毕，兹发表概括之声明如下：

三国军事方面人员关于今后对日作战计划，已获得一致意见，我三大盟国决心以不松弛之压力从海陆空各方面加诸残暴之敌人，此项压力已经在增长之中。

我三大盟国此次进行战争之目的，在于制止及惩罚日本之侵略，三国决不为自己图利，亦无拓展领土之意思。

三国之宗旨，在剥夺日本自从一九一四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后在太平洋上所夺得或占领之一切岛屿；在使日本所窃取于中国之领土，例如东北四省、台湾、澎湖群岛等，归还中华民国；其他日本以武力或贪欲所攫取之土地，亦务将日本驱逐出境；我三大盟国稔知朝鲜人民所受之奴隶待遇，决定在相当时期，使朝鲜自由与独立。

根据以上所认定之各项目标，并与其他对日作战之联合国目标相一致，我三大盟国将坚忍进行其重大而长期之战争，以获得日本之无条件投降。”

同日，《开罗宣言》同时登上在美、英、中三国主要报刊的头版头条，立即在世界各国尤其在亚洲引起强烈反响。

宣言不仅宣告了同盟国的胜利不可阻挡，而且表明世界已经承认中国对打败日寇承担的牺牲和努力，使中国人首次得以跻身于近代世界大国的行列，同英美列强平起平坐，战后美英苏中四强鼎力时代已经到来，中国人一百年来前赴后继为之奋斗的政治理想正在缓慢变成现实。

尽管这个目标仍然十分遥远，但它对于饱经忧患的大后方民众尤其是流亡的知识分子来说不啻于一针强心剂，使他们确切地看到自己正在强dà

起来并将重新主宰自己的命运。

鲁雪华兴奋地紧紧搂着了刘玉梅，深情地四目相对。有什么事情，能比亲身经lì

这一历史事件、用自己知识和才华为国家富强做贡献更值得高兴的呢！

“砰砰”，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

两个人慌忙分开。

门口站着的是校长梅光迪。

两个人被撞破了秘密，羞得满脸通红。

梅光迪手中拿了一份电报：“这是中国代表团从开罗发过来的，你们看看吧！”

两人接过一看，电报上面只有八个字：“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3其实，鲁雪华和刘玉梅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中央日报》的号外下面，就有一篇采访王聪惠的特稿，题目就是“《开罗宣言》出台的经过”。其中一段说道：“这里特别要指出的是，我们贵阳外语专修学院的两位年轻老师，鲁雪华和刘玉梅，对《开罗宣言》草案提出了卓有见解，为维护民族利益做出了特别贡献。”

王聪惠的这个讲话，使鲁雪华和刘玉梅顿时声名鹊起。“军委会联络官培训班”里的每个学员都将他们是做自己的学习榜样和努力目标。鲁雪华和刘玉梅的忠诚和勤奋终于得到了回报。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王聪慧的这番讲话，也让“贵阳外语专修学院”这个神mì

的学校进入了公众视野，自然也成为日本特务机关关注的目标。

从那以后，校园里，每一个人都认识并喜欢上了这对年轻的教师情侣，连严肃刻板的宪兵也对他们网开一面，他们可以自由地进出彼此宿舍，甚至，可以随意wài

出。

但鲁雪华和刘玉梅还是忠实的执行学校纪律，按照学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直到1944年1月的一天~

第178章 红梅归来

1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寒冬腊月，天寒地冻。

鲁雪华下午没课，正蜗在宿舍里看书。

突然门口宪兵来报：“鲁长官，外面有一个年轻女子找您，自称是您妹妹~”

“我妹妹？”鲁雪华顿时一头雾水：“我没有妹妹呀？再说，我老家在安徽，离这里千山万水，即使有远房亲戚，也不会在战火期间找到千里之外的贵阳啊？”

宪兵为难地说：“您还是到门口看看吧。我们也多次劝说，可这位姑娘就是不走，一直站在寒风中，可怜兮兮的~！”

鲁雪华满心疑窦，随着宪兵来到门口。

“雪华！”还没等鲁雪华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就像他扑了过来，瞬间将他牢牢抱住，不知是委屈还是幸福的泪水，将鲁雪华胸前打湿一片。

“红梅?!”等鲁雪华仔细看清楚怀中的“妹妹”，不禁大惊失色：“你怎么找到贵阳来了！”

“你走以后不久，鬼子就空袭了长沙湘雅医院。当时父母正在手术室为重伤员做手术，为了掩护伤员，我父母都牺牲了，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张红梅头靠着鲁雪华的胸前，哭诉着。

2那是在湘雅医院的手术台上。张红梅父母正在为一个血气胸复合伤的重伤员做开胸手术，防空警报声突然凄厉鸣响，日机空袭！

按照医院战时规定，医生可以在空袭期间紧急避险。但如果主刀医生离开手术室，那打开胸腔的重伤员根本无法转移，留在手术台上则必死无疑。张主任于是果duàn

命令手术室医护人员立即进入地下室，他一个人留下来，独自完成手术。

手术室瞬间空空荡荡，但还有一个人端着手术器械，坚定地站在张主任的身边。从那关切的眼神中，张主任知dào

那就是自己相濡以沫的护士长妻子。

千言万语，都凝聚在交互的目光中，凝聚在张主任快速的手术过程中，凝聚在护士长为他擦去额头汗珠的动作中。

手术室外，敌机轰鸣声、炸弹爆zhà

声和高炮还击声响成一片，手术室在爆zhà

气Lang中微微发抖，张主任依然全神贯注，就在完成了手术，正在为伤员关胸缝合伤口时，一颗罪恶炸弹从天而降～事后，人们在清理废墟时，发xiàn

三具遗体叠在一起：张主任趴在伤员身上，双手牢牢抓住手术台，用身体护卫者伤员的伤口；他的妻子扑在他身上，用胸膛护卫者他的头～两具遗体交叉着，如同一个大大的十字架，佑护着手术台上的伤员。

一夜之间，张红梅由人人羡慕的小公主，变成了孓然伶仃的孤儿。

鲁雪华心里不禁一阵抽紧，他见过张红梅父母，那是两个虔诚的基督徒，在他们身上，充满了仁爱、恩慈和良善等种种美德。就连这样的善良医生护士，都会遭到鬼子毒手。看着无依无靠的张红梅，鲁雪华不由自主地对怀里的这个“妹妹”多了几分怜惜，下意识搂得更紧了。

因为是周末，学院不时门口还有学生进出，看到自己尊敬的老师和一个陌生女人就在门口抱在一起，每个学员都露出惊异的深情。

3“赶紧进来吧，门口很冷！”鲁雪华意识到了不妥，连忙扛起行李，把张红梅往自己宿舍里引去。

门口的宪兵面露难色。

“梅校长那边我自会解释，晚上熄灯前，我会送她出来。”鲁雪华保证到。

“雪华，想不到你们‘贵阳外语专修学院’里面这么大，这么漂亮！奇怪！你们学校，怎么还有宪兵站岗？”进入大门，看着偌大的校园，张红梅好奇地问。

鲁雪华自然不能多解释。

进入宿舍，鲁雪华赶紧为张红梅倒了满满一茶缸热水，茶缸里放了不少红糖，在物资极为紧缺的后方，这是国民zf为学校老师的特殊配给。

“红梅，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鲁雪华心疼地看着红梅那张满是灰尘、泪痕遍布、被冻得通红的俏脸。

“你走后，我天天想你，但我不知dào

你去哪里了，直到我看到了这个”，红梅从怀中仔细掏出了一张报纸，正是那张关于《开罗宣言》的号外。那上面登载了鲁雪华的消息，“我这才从长沙找到贵阳来”。

长沙到贵阳，近千公里，中间隔着雪峰山，即使不是兵荒马乱，就是民国正常年间，湘西和黔东的土匪、神兵就够令人提心吊胆的。真不知dào

红梅是怎么来到了贵阳，又怎么找到了位于黔灵山这个隐秘的“贵阳外语专修学院”。

“这个不难！”面对着鲁雪华的疑问，张红梅喝了几口热糖水，恢复了一点体力，调皮的笑了，“我是主的孩子，到哪儿都会受到主的庇护的。我还是护士，会治病疗伤。到每一个地方，我都会找当地基督教堂，到那里寻求主的帮zhù

，并在那里为教堂收留的难民疗伤。

在辰州，我意wài

遇到以前和你们一个病房的‘小四川’，他们一帮伤兵弟兄正成建制往西开拔，听说我要去贵阳找你，于是让我穿上军装，搭上便车，沿途保护，所以很快就来到贵阳了。”

鲁雪华自己也曾经是伤兵，自然知dào

战争期间医生护士的可贵。尽管伤兵们很多是老油条，甚至军纪不整，油腔滑调，鱼肉百姓。但伤兵们九死一生，对曾经救过自己生命的医护人员都非常尊敬，绝对不敢造次。战场上都有不成文规矩，不能攻击对方的医护人员，更不用说对己方医护人员的保护了。因此，张红梅在一群伤兵中被重点保护，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尽量让着她，晚上宿营，伤兵们自觉为张红梅站岗放哨，保护她的安全。

进入湘西惯匪出没的地方，伤兵们也不敢大意，刀出鞘、枪上膛。有经验的土匪老远就能闻到伤兵身上的那股杀气，所以远远避开；小土匪对成建制行军的军人也自然不敢惹，所以，张红梅能顺利度过匪患区、很快来到贵阳也就顺理成章了。

听到张红梅的解释，鲁雪华心里释然了很多。毕竟这里是情报重地，即使是张红梅，如果没有十足的理由找到这里，他也会心生疑虑的。

第179章 疯狂空袭

1

鲁雪华打了半盆热水：“红梅，快洗洗，都快成小泥猴了。”

张红梅顺从地洗好脸，又露出了那张清纯俏丽的面庞。

鲁雪华望的红梅那张熟悉的面孔，站在一旁，不禁有些呆呆的。

张红梅“噗哧”一下，“怎么，分手还没有一年，就不认识了？”她像想起什么似的，打开皮箱，拿出一条红色的围巾，“雪华，这是我给你织的，你看看合不合适~”

鲁雪华接过围巾，厚厚的，软软的，暖暖的。

“雪华，我给你系上吧！”张红梅亲手将围巾围在鲁雪华脖子上。

围巾鲜红艳丽，奔放热烈，如同鲁雪华血管里流动着的张红梅的鲜血。

四目深情相对。

“呯”，门被推开了，两个人吓了一跳。

门口站着的是刘玉梅。

张红梅和鲁雪华立即分开了。

四注疑惑的目光同时聚焦在鲁雪华身上。鲁雪华顿觉如芒在背。

“哦？孟姜女千里送围巾？”刘玉梅首先开口了，似乎想开个玩笑，打破眼前的这个尴尬。但鲁雪华能觉得那种浓浓的醋味。

“玉梅，介shào

一下，这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张红梅。红梅，这位是我的同学，现在同事，刘玉梅。”鲁雪华相互介shào

道。

听到“张红梅”三个字，刘玉梅刚才紧绷着的脸色顿时和悦了很多：“哦，你是给雪华输血的那个护士小姐？我们家雪华多次念叨过你，这次你来了，一定要多住一段时间~”

刘玉梅话语既热情大方，又主客分明，显得滴水不漏。

但张红梅显然没听出刘玉梅的话外之音，立即欣喜的过去和她手拉在一起：“好的，玉梅姐姐，这次来了，我就不准bèi

走了！”

鲁雪华和刘玉梅顿时面面相觑。

“中午吃饭时间到了，红梅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和玉梅去打点饭菜过来~”鲁雪华赶紧说道。

饭菜很可口。张红梅也明显饿了，千里跋涉，也没好好吃过热饭菜，红梅吃的狼吞虎咽。

吃完饭后，鲁雪华说：“红梅，我想为你去找个住处~”

张红梅笑着说：“不用了，来之前我就注意到，离这里不远就有一个基督教堂，我就去哪里投宿~”

的确，离学校不算太远，是有一座历史悠久。宏伟庄严的基督教堂，只是鲁雪华不是基督徒，从来没进去过。

鲁雪华心想，兵荒马乱期间，在贵阳这样的后方城市，逃难百姓中混杂了间谍、特务以及散兵游勇，让一个单身女孩子单独住在饭店也不安全，而学校里根本不能留宿其他人，让张红梅去教堂，和修女们相互照应，倒也不失一个万全之策。于是他同意了张红梅的意见，一起到了教堂。

教堂神父是一个美国人，能说一口流利汉语。张红梅和神父说明来意，和每座教堂一样，教堂里也收留了不少难民伤员，教堂的修女都忙不过来，正需yào

像张红梅这样的护理人员，连连说张红梅的到来是主送来的礼物，很爽快就把她留下了。

在返回学校的路上，鲁雪华怅然若失。

21944年2月4日。中国农历除夕。上午十一时，贵阳古城一片节前繁荣景象，街上熙熙攘攘，人流如潮。商贩在招揽顾客，主妇在选购年货，孩子们更对波波糖、玫瑰糖垂涎不已。但学校里依然没有放假，特训班的学员还在紧张上课。德黑兰会议后，美苏英中形成了更为牢固的同盟关系，国内急需大量外交情报人才，特训班无论老师还是同学，都在废寝忘食地工作和学习，随时准bèi

投身伟大的反法西斯战斗之中。

突然，凄厉的防空警报声响彻贵阳长空！好像鞭子一样凶狠地抽打空气，把死亡和恐怖的气息播向四面八方。

整个贵阳立kè

陷入有秩序的惊慌和骚动之中。

一个硕大的黑球在黔灵山顶高高的旗杆上缓缓升起。

学员们按照事先演练，每个人将桌子上秘密材料收好，随身带走，有次序地进入防空洞。

鲁雪华和刘玉梅在巡视完各教室，发xiàn

没有落下的学员和材料时，正准bèi

进入防空洞。

长长的警报声变得短促，天空中也隐隐传来“嗡嗡”低频噪音，敌机即将临头，贵阳城即将遭遇狂轰滥炸。他们两个也加快了脚步。

突然，他们脚步不约而同停住了。

只见梅教授从校长办公室缓缓地踱了出来，一手搬着一把椅子，一手拿着一本书。

又一个硕大的黑球在黔灵山顶高高的旗杆上缓缓升起。这就是空袭警报升级。

鲁雪华立即跑过去，抓住梅教授的手：“老师！不要再拿椅子了，敌机马上临头，快进防空洞！”

梅教授甩开鲁雪华，没理睬他，而是自顾自地将椅子放在学校最空阔、显眼处，端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拿起书看起来、此时，又一个硕大的黑球在黔灵山顶高高的旗杆上缓缓升起。这就是空袭警报升级！

鲁雪华又担心防空洞学员们的安危，又和刘玉梅一起，进入防空洞，监督所有学员戴好防毒面具。因为日军已经有过不止一次对中国城市使用化学武器和细菌武器的先例。

这时，警报声变得短促，凄厉！第三个硕大的黑球在黔灵山顶高高的旗杆上快速升起。这就是敌机凌空警报！

隐隐中可以听见天空中有“嗡嗡”的引擎声，大十字商业繁华区已传来连续不断的沉重的爆zhà

声阵阵爆zhà

声！猛烈的爆zhà

声使贵阳好像发生地震一样颤抖，购买年货的人们顿时挤做一团，争相逃命，自相践踏无数。

因为善良的民众没想到，日本鬼子会将炸弹投到闹市人口密集区，袭击这些普通民众。顷刻间，人肉血肉，代替了树叶，挂满了树梢，到处残肢断臂，满目苍翠的贵阳，树枝树叶上血滴如雨，无声滴落，惨不忍睹。

日军飞机选定大年三十，轰炸目标为繁华商业区，其用意不言而喻。就是企图制造恐怖气氛，打击中国脆弱的战时经济，摧毁中国民众坚持抗日的意志。

此时，贵阳城防部队也反应过来，高射机枪拖着长长火线飞向天空，此即彼伏，响成一片。

第180章 仰天长啸

1

但贵阳城市防空力量过于单薄，只是集中在一些工厂区和重yào

军政机关，根本遏制不了鬼子飞机对闹市区的轰炸！

在这一片嘈杂声中，梅教授显然没法再静心看书，他猛地站了起来，右手紧紧攥着《拜伦诗选》，左手握成拳头，高高举过头顶，厚厚镜片后面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对着空中在高声诵读，鲁雪华听得出来，那是拜伦的名篇《哀希腊》，头顶敌机的嚎叫、不远处炸弹的震撼，还有凄厉的防空警报声，都不能掩盖梅教授的激越又充满愤nù

的吟诵！

THEislesofGreece!theislesofGreece!

WhereburningSappholovedandsung,Wheregrewtheartsofwarandpeace,——WhereDelosroseandPhoebussprung!

Eternalsummergildsthemyet,Butall,excepttheirsun,isset.

TheScianandtheTeianmuse,Thehero’sharp,thelover’slute,Havefoundthefameyourshoresrefuse;

TheirplaceofbirthaloneismuteTosoundswhichechofurtherwestThanyoursires’"IslandsoftheBlest."

梅教授那悲愤激越的声音刺痛了每个人的心！这哪里是哀希腊？分明就是哀痛多灾多难的华夏！

透过爆zhà

声传过来的每一个字，足以让每个血性男儿热血澎湃！鲁雪华和刘玉梅再也忍受不住了，相互对望了一眼，一起从防空洞冲了过去，紧紧依靠在老师的身边，梅教授将《拜伦诗选》扔在椅子上，一手抓住一个他最钟爱的学生，一起高声背诵诗人拜伦泣血而作的不朽名篇：

ThemountainslookonMarathon——AndMarathonlooksonthesea;

Andmusingthereanhouralone,Idream’dthatGreecemightyetbefreeFor,standingonthePersians’grave,Icouldnotdeemmyselfaslave.

~~~’Tissomething,inthedearthoffame,Thoughlink’damongafetter’drace,Tofeelatleastapatriot’sshame,EvenasIsing,suffusemyface;

Forwhatisleftthepoethere?

ForGreeksablush——forGreeceatear.

FillhighthebowlwithSamianwine!

Ourvirginsdancebeneaththeshade——Iseetheirgloriousblackeyesshine;

But,gazingoneachglowingmaid,Myowntheburningtear-droplaves,Tothinksuchbreastsmustsuckleslaves.

这时，头顶上传来一阵阵清脆的机枪声。刚才来耀武扬威的日本敌机顿时惊慌失措，四下逃窜。灰色的天空上，从云层中俯冲而下一队蓝天迷彩色战机，飞机俯冲得很低，翅膀上“青天白日”图案和机头上巨大的鲨鱼血盆大口形象清晰可见！

一架刚才还在狂轰滥炸的敌机慌忙拉升，企图逃跑，但已经被鲨鱼血盆大口牢牢锁定，飞机翅膀上闪动着串串复仇的火焰，顷刻间将日本轰炸机打的凌空爆zhà

！

“老师！是我们的飞机！是中美联合航空队的飞机！是飞虎队！”鲁雪华用手指着天上，昂着头，激动地说。

梅教授没有和鲁雪华那么激动，而是再次大声背读刚才那段悲怆诗篇的译文，那是胡适先生1914年翻译的《哀希腊歌》：

“嗟汝希腊之群岛兮，实文教武术之所肇始。诗媛沙浮尝咏歌于斯兮，亦羲和素娥之故里。今惟长夏之骄阳兮，纷灿烂其如初。我徘徊以忧伤兮，哀旧烈之无余！

悠悠兮，我何所思？荷马兮阿难。慷慨兮歌英雄，缠绵兮叙幽欢。享盛名于万代兮，独岑寂于斯土；大声起乎仙岛之西兮，何此邦之无语。~~”

偷袭的敌机连忙爬升，躲入云层。“飞虎队”的P40驱逐机跟在后面穷追不舍。似乎如有天助，无论鬼子飞行员如何隐藏、躲避，P40驱逐机都能将他们死死咬住，一架架敌机被打中了，拖着猩红的火焰和滚滚浓烟，正哀嚎着从云层中向下坠落。

局势突然逆转。刚才还在享shòu

血淋淋快感的禽兽此时已成为“飞虎”的猎物，市民纷纷从隐蔽处出来，站在街上，不顾空战流弹和飞机残片掉落的危险，观看这场现场空战，为“飞虎队”的表现鼓掌叫好。

所有的学员都从防空洞冲了出来，围绕在三位老师身边，一起诵读当时每个大学生都耳熟能详的名篇：

“~~美酒兮盈杯！美人舞兮低徊！眼波兮盈盈，一顾兮倾城；对彼美兮，泪下不能已兮；子兮子兮，胡为生儿为奴婢兮！

置我乎须宁之岩兮，狎波涛而与为伍；且行吟以悲啸兮，惟潮声与对语；如鸿鹄之逍遥兮，吾将于是老死：奴隶之国非吾土兮，碎此杯以自矢！”

当全体诵读完成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天爆zhà

声，那是敌机被击落后撞山爆zhà

的绝响！

据事后统计，此次轰炸，贵阳市民被炸死亡521人，炸伤702人，炸毁民房1326栋，产财损失估计2500万元，登记的灾民有8998人，其中大部分被炸后无家可归。这是日军对中国人民犯下的又一桩血腥暴行。

第181章 活捉飞贼

1

在“飞虎队”的凌厉反击下，执行此轰炸任务的日军陆军航空队也损失掺重。参加轰炸的九架九六式轰炸机被“飞虎队”当场击落七架，剩下的两架也严重负伤，在返回基地时撞山爆zhà

。而“飞虎队”战机无一损失，交出了一个9：0的漂亮答卷。

几天后，鲁雪华在教授英文战场电文课程时，得知了这个秘密：原来美国空军就在学校后面的黔灵山布置了先进的对空电子侦查设备—预警导航雷达！鲁雪华这才恍然大悟，一直以来，在自己学校后山，都有一帮美国军人在忙忙碌碌，宣称是设置“气象观测站”，原来，竟是建设雷达探测基地。

防空警报解除了，教学还要继xù

进行。鲁雪华和刘玉梅将梅教授扶送回办公室，正待去教室上课，门口哨兵突然急匆匆报gào

，说是门外有个宪兵有要事要找鲁雪华，鲁雪华很纳闷，不知dào

何事。等他和刘玉梅一起出来，却发xiàn

的确有带着宪兵头盔的少尉正在门口焦急等待。鲁雪华客气地问：“我就是鲁雪华，请问有什么事！”

少尉也不顾什么了礼节，急急地说：“你妹妹被鬼子飞行员劫持了，请你快去，要不然就晚了！”

鲁雪华一头雾水，疑惑的眼神转向刘玉梅。还是刘玉梅机警，马上意识到了：“肯定是红梅出事了，赶快过去！”

鲁雪华恍然大悟，连忙跟着宪兵上了吉普车。

2出事地点在市中心基督教堂的草坪上。离军官特训学校10分钟的车程。当鲁雪华他们一行到达出事地点时，只见草坪上围了很大一圈老百姓。而且群情激奋，纷纷在喊：“打死这个鬼子飞贼！”

鲁雪华和刘玉梅努力分开人群进去一看，只见绿茵茵的草坪上，落着一顶很大的降落伞，降落伞的根部，有一个鬼子飞行员，似乎腿受了伤，他一只手死死环搂着一个中国姑娘，一把明亮亮的伞兵刀就压在姑娘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拿着拉开弦的一个日式手雷。鬼子飞行员看上去很年轻，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绝望的惊恐。

鲁雪华一看，那个楚楚可怜的姑娘，正是张红梅。

一群宪兵，手里端着中正步枪，正指着他们俩。

这时，宪兵才向鲁雪华解释道：“刚刚的空战结束后，我们看到一个鬼子跳伞了，就落在市中心，上峰命令要活口，我们将鬼子飞行员堵在了教堂前草坪，正准bèi

上前去抓活的，哪知dào

这个姑娘刚从教堂出来，看见受伤鬼子飞行员，跑得比我们还快，说是要为他治伤，正好被鬼子抓住了人质。

本来我们准bèi

采取断然行动的，但听那个姑娘说，他哥哥在特训班当教员，叫鲁雪华。我们从报纸上知dào

你是一个英雄，所以我们还是想请你过来看看，不然的话~”宪兵没说下去，但鲁雪华心知肚明。

他对宪兵少尉说：“谢谢你！我会妥善处理好的！能不能请你的人往后面退一点，还有，请疏散周边百姓，鬼子手上有手雷，不要伤及了无辜！”

宪兵少尉答yīng

了，很快，周边百姓被疏散到很远，宪兵的包围圈也扩大了很多。鲁雪华用日语对鬼子飞行员喊道：“不要惊慌，不要伤害这个无辜姑娘。我是翻译，受命负责来和你谈判，有什么问题和我说，我负责转达~”说着，他举着双手，就要向鬼子飞行员走去。

突然，他的衣角被牵了一下，他回头一看，是刘玉梅那关切的眼神：“小心！”她叮嘱道。

鲁雪华回眸一笑：“放心，没事！”

然后，他一步步地缓缓但坚定地向鬼子飞行员走去。

张红梅急得大喊：“雪华，不要听他的，千万~”

鬼子飞行员见张红梅大喊，夹着张红梅脖子的手臂更紧了。

张红梅脸憋得通红。

鲁雪华用日语对他说：“不要为难这个姑娘。宪兵不会因为一个老百姓、一个女人而放掉你的，最终结果你会和这个姑娘一起同归于尽；而我不同，我是翻译官，宪兵们不敢对我怎么样，放开她，我做你的人质，有什么话对我说！”

鬼子看到鲁雪华能够指挥这些宪兵，感觉他说的有道理，又见鲁雪华一副书生模样，身上没戴武器，于是有点放心了。他说，“你去找辆车，将我送到郊外，我就放了你们~”

鲁雪华往后一指，说：“车子我开来了，你现在只要放了这个姑娘，押上我，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

鬼子透过人群，看到的确有一辆美式吉普车停在那里，于是，努力站了起来，看得出，他的右脚在跳伞时摔伤了，站起来很吃力，而且表情非常痛苦。

他对鲁雪华叫道：“你转过身去，高举双手，慢慢退过来！”

鲁雪华照做了。举着手慢慢的向鬼子飞行员退了过去。

3鲁雪华到了鬼子身边。在场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摒住了呼吸。

就在鬼子飞行员架在张红梅脖子上的刀刚刚松开、准bèi

再架到鲁雪华脖子上时，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鲁雪华像脑后长了眼睛，猛地右肩往后一靠，左胯一拧，撇身反背一锤，狠狠地砸在鬼子飞行员的胸部。

鬼子飞行员根部没料到看是文弱的鲁雪华竟是一个武林高手，猝不及防，“呀”第一声，整个身体顿时向后飞去，重重地跌在草地上，手中的手雷和伞刀都飞到了空中。

周边的宪兵卧倒一片。

鲁雪华乘机一把拉过张红梅，向刘玉梅奔了过来。

几秒过后，宪兵们见手雷没有爆zhà

，立即冲上去，将倒地不能动弹的鬼子飞行员双手反铐其身后，将他随身的公文包夺了过来。

按照鬼子飞行条例，飞行员被迫在敌方区域跳伞落地后，第一条就是要销毁随身资料，这也是鬼子飞行员配发手雷的原因。

但由于这个鬼子飞行员刚落地，右脚就已经骨折，他还在准bèi

收伞隐藏之际，发xiàn

一队中国宪兵正向他冲来，他正掏出手雷，准bèi

和飞行资料同归于尽时，刚出教堂的张红梅发xiàn

了他，急忙过来为他包扎。鬼子喜出望外，凭空来了这么一个人质，就乘张红梅埋头为他检查伤腿之际，突然掏出伞刀，挟持了张红梅，并与赶来的市民和宪兵相对峙。

第182章 审讯飞贼

1

由于张红梅的突然出现，鬼子飞行员突然从绝望中看到了希望，求生的本能使得他没有拉响“玉碎”的手雷，幻想能够挟持人质逃生，随身携带的飞行资料也未即时销毁，中国军队手中第一次完整的获得了日军航空资料，无意间，张红梅立了一个大功。

周围围观的人群，看到鲁雪华赤手空拳干净利落地制服了鬼子，顿时爆fā

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张红梅惊魂未定。

刘玉梅赶紧上前搂住她安慰道：“妹妹，鬼子落网了，我们安全了！”

鲁雪华从草地上拾起鬼子撒手扔掉的手雷。刘玉梅急忙说：“雪华小心！手雷已经被拔掉插销了！”

鲁雪华在77军独立旅时见识过鬼子的手雷，因此胸有成竹：“这是小日本的的97式手雷。拔掉插销后还要磕碰一下，才会发火爆zhà

，要这样~”他看看旁边有一条小河，走过去，将手雷猛地在一块石头上一磕，然后扔进河里，迅速离开河边。

延迟几秒，手雷轰然爆zhà

，激起冲天水柱。

所有的人都长嘘了一口气。

刘玉梅搂着张红梅：“妹妹，走吧！”

2张红梅却没有走的意思，竟然再一次还想走向那个鬼子飞行员：“让我去给他包扎好伤口！”

鲁雪华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住张红梅，指着不远处还未消散的冲天烟雾，“你就不看看那帮畜生对这个城市做了些什么？”他再指着张红梅脖子上被伞刀刀刃压迫的隐隐血痕，吼道：“你都差点死在他手里！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此时，平时柔顺的张红梅却表现得异常坚毅：“在主的面前，所有的人都是迷途的羔羊。我是护士，按照南丁格尔的训示：无论敌我，只要是伤员，我都要救助！“看着张红梅那么一套一套的，鲁雪华拧不过她，只得任凭她过去，将鬼子伤员右脚飞行靴脱去。

很明显，鬼子飞行员右脚踝严重骨折，鲜血淋漓。张红梅用飞行员随身携带的急救包，为他右脚做了固定包扎，并为他注射了吗啡镇痛。

飞行员双手反铐在后面，旁边有宪兵严加看护着，自然不会再对张红梅有伤害。看到这个娇小美丽的中国女护士，不顾刚才被他挟持的怨恨，在认真为自己疗伤，鬼子飞行员不再那么歇斯底里，显得顺从了很多。

鲁雪华对宪兵队长说：“感谢贵部及时向我通报情况，挽救了我妹妹的生命，如果在对鬼子审讯之中要什么需yào

我帮zhù

的，尽管说一声，我们当效犬马之劳”。宪兵队长连声说谢，将鬼子飞行员押回司令部。围观的群众也渐渐散了，空荡荡的教堂草坪，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鲁雪华狠狠地瞪了张红梅一眼，看着他颈部那一丝隐隐血痕，说了声：“你呀~“张红梅一脸委屈。

刘雪梅只能过来圆场：“好了，既然大家都没事，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鲁雪华还是不解气，对刘雪梅说：“她是不知dào

鬼子的凶残，什么羔羊，简直就是豺狼~比豺狼还要凶狠~你们基督教中最邪恶的魔鬼是什么？““撒旦！“张红梅带着哭腔说。

“那日本鬼子就是~撒旦的平方！”鲁雪华也想不出更加恶毒的词语，来向这位善良的护士解释鬼子的暴行。

3张红梅没有跟鲁雪华离开，因为教堂里收治了很多空袭伤员。

鲁雪华和刘玉梅回到学校，依然门口哨兵就对他们说：“两位长官，校长请你们过去一趟！”

鲁雪华和张红梅来到校长办公室，见里面还坐着两位客人，一位是中国少校，一位是外国上尉。

梅教授介shào

道：“雪华、玉梅，这两位是中美联合空军的情报官，王喜阳少校和史密森中校，有事情要和你们商量！”

王喜阳少校说道：“我军通过技术侦测，得知在贵阳附近有一个日军的秘密机场。这个机场对我后方威胁太大，上峰命令我们尽快找到并拔除这个钉子。今天我们抓到一个日军飞行员，并缴获了他随身携带的日文飞行资料，上面有很多特殊标记只有日本飞行员本身才能理解，贵阳城内能够通晓国语、日语和英语的人才很稀缺，上峰命令我们来贵院寻求帮zhù

，请你们协助审讯、翻译一下！”

这倒是义不容辞的任务。鲁雪华惊诧于中美联合空军司令部的办事效率。

4当鲁雪华和刘玉梅再和鬼子飞行员见面时，鬼子飞行员被牢牢捆绑在凳子上。鲁雪华才仔细打量面前鬼子，他面色清秀，甚至满脸稚气，嘴唇上一圈细细的胡须。

鲁雪华负责用日语发问：“姓名？军阶？隶属于哪个部队？”

刘玉梅负责将审讯情况用英语翻译给史密森中校。

回答的是沉默，眼神里还有一种不服的仇恨。

鲁雪华负责用日语发问：“你在飞机上的具体任务！”

还是沉默。

审讯室气氛很沉闷。

王喜阳有点坐不住了，吼道：“快说！再不说将你拖出去枪毙！”

尽管鬼子听不懂王喜阳说什么，但王喜阳那凶狠的态度显然激怒了他，他大骂：“你们这些支那猪，劣等货！有本事不去找美国人帮忙，和我们大日本皇军单打独斗。今天既然落到你们手中了，我就不怕死~”

王喜阳望着鲁雪华，“他在狂吼些什么？”

鲁雪华没有照直翻译，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他在骂你！”

王喜阳从腰间拔出1911A式美制大口径手枪，走了过去，将手枪顶在日本飞行员头上：“说不说？不然打烂你的头！”

被俘飞行员还是一副傲慢的样子。

王喜阳猛地一拉套筒，“咔嚓”一声，顶弹上膛。

鬼子飞行员浑身一震，无奈地闭上眼睛。

王喜阳怒不可遏，就要扣动扳机。

史密森中校赶紧阻止：“王，不要！他还有用~”

王喜阳猛地用枪把朝着鬼子飞行员后背砸去：“这样顽固的法西斯分子留着有什么用！”

显然，王喜阳这下砸得不轻，鬼子飞行员连人带椅子栽倒在地上。连声咳嗽，口中满是血色泡沫，样子非常狰狞；但他还挣扎着想爬起来，目光中充满仇恨。

第183章 一招险棋

1

鲁雪华俩联想到中午抓获鬼子飞行员的场景，顿时心生一计，于是说道：“两位长官，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他开口。”

王喜阳正在焦虑，听鲁雪华这么一说，连忙问：“鲁翻译，请说！”

“这是一招险棋～”鲁雪华压低声音，说出了他的计划。

王喜阳想了想，“只好这么一试！”然后对刘玉梅说道：“刘翻译，要麻烦你先去准bèi

一下。”

刘玉梅简要地说了声：“义不容辞！”就匆匆出去了。

“不过你们要多准bèi

几个宪兵，以备不测！”鲁雪华要求道。

一群宪兵将鬼子飞行员押着，再次带到了教堂。

宪兵首先将鬼子飞行员架到存放空袭遇难者尸体的太平间。尽管是隆冬腊月，但地下室内血腥味依然扑鼻，遇难者个个断臂残肢，开膛破肚，死不瞑目，惨不忍睹。其中一个男孩，手上还紧紧握着一串糖葫芦；一个母亲，手上还抓着一双绣花布鞋～这些遇难者很多是妇女儿童，他们大多数是普通人家，拮据了一年，趁着除夕，去市中心购买一些年货，准bèi

欢度春节，却不料遭此大难，令人唏嘘动容。

看着这些惨烈的尸体，宪兵们也是目光喷火，死死地盯着鬼子飞行员。

鬼子飞行员似乎也有所触动，目光游离，不敢停留在那些凄惨的遗体上。

教堂大厅里被当作了临时医院。很多受伤者和无家可归的人只能在这里休息。

不知是谁眼尖，看到了鬼子飞行员，大叫一声：“是鬼子飞贼！打死他！”

教堂里很多难民闻言顿时扑了过去，哭着骂着，如果不是宪兵们死死阻挡，鬼子飞行员会被愤nù

的人群当场撕成碎片。

即使这样，鲁雪华一行还是被难民们围的水泄不通。纷纷要求交出鬼子飞行员，替空袭中死难的亲人报仇雪恨。鲁雪华内心也非常着急，额头也渗出密密的汗珠，不知dào

刘玉梅是不是做通了工作，唯恐自己出了一个坏主意，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这时候，鲁雪华看到从人缝里突然钻出了一个熟悉的倩影，是张红梅！他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张红梅身后，是几位教堂的修女。“兄弟姐妹们，请让开吧，让国军兄弟们出去吧，一切罪恶，主会在审判日给予回答！”

尽管很多难民并不信仰基督教，也不明白审判日的具体意义，但他们都看到这帮修女们为了医治他们伤痛所尽的努力。

知恩图报，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

张红梅的话语起了作用，愤nù

的人群慢慢散开了，给鲁雪华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鲁雪华他们押着鬼子飞行员，迅速通过人墙，经过张红梅身边时，鲁雪华对她会心一笑。

2经过教堂那血淋淋的一幕，接下来对鬼子飞行员的审讯顺利了很多。

问：“姓名？”

答：“山本太郎。”

问：“年龄？”

答：“20。”

问：“军阶？”

答：“陆军中尉。”

问：“部队番号？”

答：“日本陆军航空队第三十五轰炸机大队。”

问：“基地？”

答：“答：湖南岳阳。”

问：“任务？”

答：“制造恐慌，动摇支那zf抗战意志，摧毁支那后方生产能力，试探支那空军情报能力。”

问：“返程航线高度？呼号？敌我识别代号？”

答：“返程7800公尺；呼号‘富士山’；敌我识别代号每日一换，今日代号是‘其疾如风’~”

问：“防空火力配置？”

答：“75公厘高射炮8门，20公厘高射炮12门。”

~~~鬼子飞行员极为配合，对审讯问题有问必答。从鬼子飞行员口供中，结合缴获他随身携带的资料，一个鬼子秘密前线航空基地完全浮出了水面。

两位情报官对鲁雪华和刘玉梅的工作极为满yì

。临别时，斯密森上尉执意将一叠美钞塞到鲁雪华手上：“本来应该请你们吃夜宵，好好一起喝一杯。但军情紧急，我们要连夜准bèi

作战方案，力争将敌人飞机全部摧毁在地面上。这点美金，就算我个人的一点心意”。

送走了两位情报官，鲁雪华深深吸了一口夜间清凉的空气，空气中还隐隐有一丝焦糊味。远远地，似乎传来一阵阵稀疏的鞭炮声，鲁雪华这才意识到，今天是除夕。

他转头看着刘玉梅，扬扬手中那叠美钞：“玉梅，我们也去打点牙祭，庆祝新年？”

刘玉梅莞尔一笑：“叫上红梅吧！她今天立了大功！”

鲁雪华猛地一怕脑袋，说道：“是呀！红梅一个女孩子，父母刚刚遇难，孤苦伶仃，在这新春佳节，会更加寂寞的~”

刘玉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那还不快去？”

3当鲁雪华和刘玉梅在教堂一角找到张红梅时，教堂大钟正敲打在12点上。

1944年的春天来临了。

经过一天灵魂和肉体的折磨，教堂里很多伤员和难民都极其疲惫，纷纷进入了梦乡。整个教堂显得圣洁和安宁。

张红梅疲惫地斜靠在教堂的长椅上，身上修女裙上满是血污。一天下来，紧张地包扎伤员、安抚难民，她累坏了。

看到鲁雪华和刘玉梅站在她面前，张红梅还是露出了那纯洁的笑容，努力克服了疲劳，勉强着站了起来。

“红梅，这次我们过来专门谢谢你的。你立了大功！”刘玉梅说道。

“立了大功？我没做什么呀？就是为这些伤员包扎包扎。”张红梅依然那么天真无邪。

鲁雪华当然不能将审讯日本飞行员的那些事情对她和盘而出。他于是换了一个话题：“红梅，今天是大年夜，我们请你一起过年！”

张红梅想了起来：“今天我都忙晕了！连新年都忘了。”突然想到去年还是和父母在长沙家中，一家人一起团聚，其乐融融，今年却只能一个人孓然一生，漂泊在千里之外的贵阳，不免心里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想要个什么新年礼物？我会满足你一切心愿~”鲁雪华看出了张红梅的心思，尽量想让她开心。

第184章 出浴美人

1

张红梅破涕为笑，想了想：“别的没什么，教堂里姐妹们都很关照，我这里一切都好。就是冬天洗澡太不方便，白天忙着救伤员，现在身上一直有一种很难闻的味道，好想洗个热水澡~”说到这里，张红梅显得很难为情。

的确，站在一旁，鲁雪华就能闻到张红梅身上那种复合了腥臭和药水的怪味，这对于一个爱美的少女来说，的确难以忍受。但这除夕之夜，刚刚遭受空袭的城市哪里去找澡堂？

鲁雪华为难地看了刘玉梅一眼，刘玉梅轻轻地推了他一下：“红梅这点小小要求都满足不了？”

一个小时后，鲁雪华气喘吁吁地赶回来：“红梅，找到了!我包下了一个澡堂，你赶紧过去。”

“那我能带我那些修女姐妹一起过去吗？”张红梅心里始终想着别人。

“反正是包下的，一起去吧！”鲁雪华说道。

张红梅高兴地跳了起来，不顾刘玉梅就在一旁，一下抱住鲁雪华，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两口。

2当一帮修女在鲁雪华带领下来到“同乐社”浴池，浴池老板也被这群特殊的顾客吓了一跳。浴室开张百年来，第一回见到这么多修女同时来洗澡。

今天是除夕，白天市中心又遭到日军飞机野蛮轰炸，本来是没一家浴室开门，鲁雪华挨家敲门，说明原委，最后，“同乐社”老板被鲁雪华的执着打动，亲自生火烧热水，开放女宾部。当然，鲁雪华付出了比平时多几倍的浴资。

一群修女欢天喜地地冲入了浴室。鲁雪华对刘玉梅说：“玉梅，你也进去洗一下吧！学校里洗澡也不方便~”

刘玉梅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雪华，你再去看看能不能找一点吃的，红梅一个人在这里，很孤单，等她洗浴完，我们接她过来一起过个年！”

正说着，只听见张红梅在里面叫道：“玉梅姐姐，你也来一起洗澡吧。水很热！很舒服~”

在这寒冷潮湿的冬夜，刘玉梅又何尝不想暖暖地泡上一个热水澡！可是，她柔美身体上那些永久伤痕，只能被衣服紧紧地包裹着，小心呵护着私密，不能让任何人见到。

她只是说道：“红梅你们好好洗吧，我在外面等你们，为你们站岗！”

刘玉梅站在寒风中，听着里面传出女孩子洗浴时一阵阵欢快的笑声，心里一阵阵酸痛。当年，自己在中央大学时，和同学们一起洗浴时，也是这么快乐。可是，现在，这样的机会永远没有了，她身上和心中的伤口，只能在夜里，自己一个人慢慢tian。

修女们非常自觉，都知dào

这场热水澡的来之不易。很快就洗浴完毕，没有过多地消耗热水。一个个披着湿漉漉的长发，颦颦婷婷地走出了浴室。红梅浑身散发着香皂淡淡的清香，脸庞红润光泽，更犹如彩虹闪过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浴兰汤兮沐芳，华彩衣兮若英！”屈子《九歌?云中君》的华美诗篇立即浮现在刘玉梅脑海。刘玉梅怜爱地看正在身旁梳着油亮长发的红梅，心里似乎有了一个更深的想法。

“红梅，跟我回去吧，我们一起过个年~”刘玉梅建议道。

红梅听后很高兴：“来贵州有一段时间了，还没和雪华、和姐姐您好好说说话呢~我和姐妹们说一声，就和你一起过去！”

2和修女们告别后，刘玉梅带着张红梅来到了学校门口。门口的卫兵没有阻拦，任由刘玉梅带着张红梅进入了校园。在此之前，鲁雪华已经和门口卫兵打好了招呼，当然，鲁雪华手中的美元也发挥了应有作用。

鲁雪华一直等在刘玉梅宿舍门口。门口放着大包小包，他冻得索索发抖，正翘首以望。看到两位佳人款款前来，牵挂之心顿时落地。

进了刘玉梅宿舍，鲁雪华将大包小包摆满书桌，迫不及待地一一打开：里面是波波糖、刺梨糕、玫瑰糖、牛肉干、牛肉筋！每打开一个包，张红梅都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这些贵阳特产，张红梅还是第一回看到。

刘玉梅对鲁雪华莞尔一笑：“雪华，你为了红梅，真的很上心！”

鲁雪华没仔细品味刘玉梅的话，反而邀功道：“这些特产平日里不算什么，但今夜却很难买到！幸好我手中有美金，脚下才有劲，附近所有小卖店都跑遍了，才收集了这些~”

张红梅拿起一块牛肉干，一下喂到鲁雪华口中：“谢谢你了，大英雄！”

然后又拿了一块牛肉干递给刘玉梅说：“姐姐，谢谢你为我们站岗！”

“还是你多吃点吧！今天多亏了你~”鲁雪华和刘玉梅不约而同地说。

夜很深了。鲁雪华告辞回去。夜黑风冷，张红梅再回教堂也不安全，刘玉梅就让她和自己同床共枕，一起安歇。

红梅褪下外衣，只穿着藕荷色肚兜，上了床。豆蔻年华的少女，洗尽铅华呈素姿，依旧红颜如花。冰清玉洁玲珑心，水一般清透柔和，最是那一回首的妩媚,洛神下凡般惊艳~玉梅看了心里无限感慨。

“姐姐，你也安歇吧！”红梅说道。

玉梅脱掉外套，却不肯再脱掉衬衣、衬裤。

红梅无邪地笑了：“姐姐还怕羞？我又不是男人~”

玉梅钻进了被子，爱怜地抚摸着红梅光滑的脸庞：“红梅，你喜欢雪华吗？”

红梅害羞地点点头。“在医院里，我第一眼看到还在血泊昏迷中的雪华，就被他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吸引了，就再也忘不掉了！”红梅表现的直率坦诚。

玉梅轻轻一笑：“雪华可能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到哪儿都有女人缘；在哪儿都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喜欢他~”

听玉梅这么一说，红梅顿时来了精神：“姐姐，跟我说说雪华的故事！我还不太清楚他过去经lì

呢！”

“我在大学里就和他同班，而且是同桌。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被他那种玉树临风的书卷气质深深吸引，就一直就暗恋他。只可惜那时他就有了意中人——他青梅竹马的表姐。”

“哦！？原来姐姐还有一个情敌？”红梅调皮地说。

第185章 姐妹情深

1

“不是情敌，而是闺蜜！”玉梅幽幽地说，“雪花表姐名叫梅霞，也是个知书达礼、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我和梅霞同在南京大学生剧社，每逢周末，只要不排戏，梅霞都会来帮雪华整理床铺，拆洗被褥。作为富家小姐，梅霞能为雪华做这些粗活实属不易，为此，我也没少打趣揶揄他们两个~”

“那现在霞姐姐人呢？”红梅问道。

“不在了~”玉梅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有多少良家少女被鬼子戕害荼毒~”

红梅顿时默不作声。将头埋在玉梅怀里。

沉默片刻，玉梅接着说道：“红梅！雪华和我说起过，当年在医院，是你输血救了他，你和他也算血肉相连了。你不顾千山万水，能从长沙跋涉到贵阳找雪华，证明你已经将他当作了这个世界上你最亲近的人，这份心意我和雪华都心知肚明。红梅，我的好妹妹，姐姐认真地问你一句，我能将雪华托付给你吗？”

“姐姐！你不喜欢雪华吗？”红梅猛地抬起头，吃惊地看着玉梅，“姐姐怎么了？是不是我不该来？如果那样，我明天就离开贵阳~”

玉梅摇摇头：“好妹妹，这和你没关系。我很想你留下来照顾雪华一辈子~”玉梅说的欲言又止。

“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呀？”红梅异常着急。

玉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揭开衬衣，里面没有少女通常穿着的肚兜，倒是戴着一副精美的文胸，更显得肌肤雪白。玉梅轻轻解开文胸，原本应该圆润的**处是两块丑陋的黑痂。

“啊！”红梅顿时捂住了嘴巴。

玉梅褪下衬裤，小腹上，一道长长的手术伤疤如同蜈蚣般狰狞。

玉梅无奈而又无助地说：“妹妹你都看到了，你是护士，自然知dào

这些伤痕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尽管我也很爱雪华，但我今生无法履行做妻子的义务，更无法为他生儿育女~”

红梅紧紧抱住玉梅：“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让你受到这样的伤害？”

玉梅轻轻的抚弄着玉梅的秀发：“说起来话长。还是让我慢慢告sù

你吧！”

两个姐妹几乎一夜未眠，泪透鲛绡。

2晨光熹微。贵阳天空就充满飞机的嗡嗡声，但与众不同的是，贵阳没有鸣响防空警报。大年初一早上，中美联合空军出动P40驱逐机和B25轰炸机编队，对鬼子秘密空军基地给与了毁灭性打击。由于掌握了充分的情报，经过周密的安排，中国空军战斗编队有效回应了鬼子无线电的询问，直到飞临机场上空才被发xiàn

，复仇的炸弹从天而降，大量的日军战机还在机窝、跑道上就被炸成废铜烂铁。彻底粉碎了日军企图迂回攻击贵阳，进而进攻重庆的战略企图，给贵阳人民一个新年大礼。

当新年太阳升起的时候，玉梅刚刚从打盹中醒来，却看到身边的红梅不在了。

她赶紧穿衣起床，却发xiàn

自己脱下的衬衣衬裤不见了，柜子里一套干净的内衣放在床前。玉梅穿好衣服，出了宿舍，却看到阳光下，井台边，有两个忙碌身影：一个在打水，一个在捶衣，两个人有说有笑，忙的热火朝天。

玉梅看在眼里，心里既高兴，又酸楚。

红梅看到玉梅走了出来，高兴地跑过来：“嫂子，你醒了！”

“嫂子？！”玉梅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还没心理准bèi

。

“我正在和雪华哥商量呢，准bèi

情人节，在教堂为你们举办婚礼！”红梅甜甜地说。

3春节过后，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不期而至。贵阳也从“2.4”轰炸的创伤中恢复过来，慢慢有了新的生机。

2月14日。正月初十。西方情人节。雪后的教堂格外安宁静谧。教堂顶上那个铺着的那张硕大的红十字白布，在白雪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清晰夺目。

身着红色旗袍的刘玉梅收敛了女军人的刚毅和执着，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柔美，轻轻挽着鲁雪华的臂膀，显得更加温婉可人。

红梅几天前，就已经向牧师将新人情况做了详细介shào

，牧师欣然应允，正满面笑容地等着他们，准bèi

为鲁雪华和刘玉梅见证婚礼。

教堂里所有的修女姐妹，都愿意组成为唱诗班，为新人献上新婚祝福。

一路上，张红梅还是青春美少女本色，挽着刘玉梅，一路上有说有笑，絮絮叨叨地说教堂婚礼的一些礼节，全然不顾刘玉梅也是教会学校毕业的。快到教堂门口了，张红梅正讲到交换戒指的情节，突然想到：“对了，哥，你还没给嫂子准bèi

戒指呢！”

鲁雪华为难地说：“战争期间所有的金银都被zf掌控，用来购买战略物资，我哪里去找地方买戒指！”

刘玉梅体谅地说：“算了，以后补吧！”

张红梅一脸的失望和惆怅。突然她好像想起来什么，从自己脖子上取下那个白金的十字架，郑重的递给刘玉梅：“这是我父母给我的护身符，我就送给姐姐了，你可以拿去打一只白金戒指！”

刘玉梅连忙说：“妹妹，这礼物太重了，我不敢当!”

张红梅一脸真诚：“姐姐您先收着吧，不然，你结婚什么都没有，太亏待你了，谁让我是你的小姑子呢？”

刘玉梅一脸为难地望着鲁雪华。

“红梅，这个礼物的确太重，关键不是白金材料价值。而是你父母希望你一切平安的一番心愿，这个我们不能收。”鲁雪华突然想起来了，“我母亲还给我留了一只和田玉镯，本来就是留给她媳妇的，我去拿来！”

“快去！我和嫂子等着！”张红梅顿时高兴了起来，然后她亲手将白金十字架挂在刘玉梅胸前，“嫂子，这个妹妹先送给你，等我出嫁了，你再还给我好吗~”

刘玉梅看着纯洁得和雪一样的张红梅，一脸无奈：“红梅，你呀！那好吧，我收下了~”

鲁雪华抬头看了一下天空，雪后天空湛蓝澄澈，这在常年云遮雾罩的贵阳极为难得。但他隐隐有种不好预感，因为这个气候条件，也是空袭的最好时机。

他不无担忧地说：“你们两个先去防空洞，防止鬼子空袭。我总觉得，上次我们摧毁了鬼子的前线机场，按照鬼子的狂傲天性，肯定不会甘心，会伺机报复~”

第186章 梅花浴火

1

张红梅呵呵笑了起来：“哥，你搞没搞错？这是教堂！没看到房顶上那个大大红十字吗？按照《日内瓦公约》，教堂、医院是不得被交战双方攻击的！”

鲁雪华说道：“日本鬼子是一帮禽兽，他们会理会什么《日内瓦公约》？医院不能攻击？那你父母怎么牺牲的？前几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小鬼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突然谈到父母，红梅顿时眼眶就红红的。

玉梅嗔怪地看了鲁雪华一眼。“那好吧，你快去快回。婚礼很短的，神父证婚后，我们就回学校！”看着鲁雪华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玉梅宽慰道，“就是鬼子飞机过来，我们还有预警呢，到时候躲进防空洞也来得及！”

2离别玉梅和红梅，鲁雪华匆匆向宿舍奔去。

他来到宿舍，急忙找出那只梳妆盒。打开梳妆盒，一缕红绸绳系着的青丝和一方洁白的手绢出现在他眼前，这是他妻子留下的遗物。

鲁雪华顿时从刚才的喜悦和兴奋中平静了下来，双手抱着匣子，缓缓地在床边坐了下来，捻起那束青丝，出神地凝望着，“霞儿，我的爱妻，请原谅我！我没有实现我的诺言，为你终身守节。因为世上还有一颗孤寂凄苦的心，需yào

我接纳，还有一个受尽磨难的女子，需yào

我照顾。我又要结婚了，新娘你认识，她也是你的好姐妹，刘倩雪，这你该放心了吧？无论如何，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结发之妻~”滴滴热泪落在红绸之上。

鲁雪华将青丝轻轻放回盒中，又拿起了那只传家玉镯：“娘！孩儿今天就要结婚了，媳妇是我同学，现在的同事，她叫玉梅，也是一个历经磨难的姑娘。娘请放心，霞儿永远在我心中，她永远是我结发原配~我现在就要拿着祖传玉镯，去迎娶您的媳妇了，您高兴吗？”

和田玉镯温润如羊脂，没有丝毫杂质，洁白纯洁，坚硬无比。上面刻着一只凤凰，正展翅欲飞。

他拿出玉镯，合上梳妆盒。正待起身。

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防空警报声，而且鸣6秒，停6秒，急促的警报声让鲁雪华顿时心紧缩起来,他透过窗户往梵净山顶一看，警报杆上直接升上了三个黑球！

没有预先警报，直接就是紧急警报，那就意味着敌机已经飞临贵阳上空！

鲁雪华揣起玉镯，放下梳妆盒，马上冲出寝室，向大街上奔去。

大街上行人听到凄厉的警报声，纷纷奔逃躲避，商铺急忙关门打烊。这时候，鲁雪华突然听到头顶一阵嗡嗡声，一会儿，六架翅膀上涂着红色膏药的零式战斗机已飞临头顶。飞机飞得极低，翅膀几乎是擦这高大的树梢而过，难怪中美联合空军的雷达没有发xiàn

。

六架飞机分成三组，像天女散花一样迅速爬升，各自寻找自己攻击的目标。显然，鬼子是有备而来。

鲁雪华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巨响，一阵热Lang扑来。鲁雪华下意识扑到在街道上，残砖碎瓦铺天盖地落在他身旁，他爬起身来，回头一看，校园内“黑室”方向已是黑烟骤起，烈焰腾空。

紧接着，黔灵山山腰又传来爆zhà

声，巨大的白色足球样圆形罩被撕开，露出了正在转动的方形天线，紧接着，第二架零式战斗机俯冲而下，精确地将炸弹投入圆形罩内，巨大的雷达天线在剧烈的爆zhà

声中颓然倒地。

投弹完毕的零式战斗机在空中一个灵巧转身，又反身飞临市区，到处追逐人群，把雨点般机枪子弹往他们头上倾泻，来不及隐蔽的市民好像割禾一样纷纷栽倒。受惊的人群四处狂奔，贵阳城内乱作一团。人们争相逃命，互相践踏，死伤不计其数。

“快卧倒！快掩蔽！”鲁雪华高举双手，对周边四散而逃的市民大声叫喊道。

这时候，贵阳的防空部队已经做出了反应，高射机枪一串串子弹向天空飞去。日本零式战斗机被迫爬升，规避地面防空火力。

天空中暂时平静。惊慌失措的难民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向教堂涌去，因为那里有医护人员负责为伤员包扎伤口，也会为难民提供较为安全的庇护场所。

鲁雪华也随着人流向教堂而去，那里面有着他的牵挂！

尽管他心急如焚，但也只得随着人流缓缓前行。

突然，空中又传来凄厉的尖啸声，鲁雪华抬头一看，两架零式战斗机从高空俯冲下来，在高射机枪编制的火网中快速穿越。

一架零式战斗机被高射机枪射中，凌空爆zhà

。另一架和疯了一样，继xù

朝着教堂尖尖的塔顶俯冲，就在快要触及教堂塔尖时猛然拉起，此时，机腹下一颗炸弹猛然落下！

“不！”鲁雪华亲眼看到这一幕，不禁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吼。

“轰!”炸弹正中教堂屋顶醒目的红十字标识中心。

教堂尖尖的哥特式顶瞬间坍塌。

黑红的火焰从教堂里滚滚而出。一会儿，火焰变得炽烈明亮。

救火车鸣着凄厉的警笛迅速向教堂奔去。

人群哭喊着四散奔逃。

鲁雪华心神恍惚，跌跌撞撞地往燃烧着的教堂奔去。

救火人员围起来警界线。警戒线外，不少人在哭喊，刚才敌机扫射时，很多人避难躲进了教堂。

在警戒线外，鲁雪华就能感觉到热Lang逼人。

救火车几条水龙无助地喷着，在熊熊大火面前，显得那么单薄无力。救火队员眼巴巴看着教堂大火呈旋风般地燃烧。

“你们为什么不去救人？”鲁雪华大声吼着，拼命地向往警戒些里面冲。

两个救火队员死死抱着了他。

“我要进去救人！我妻子在里面~我妹妹在里面~”鲁雪华拼命挣扎，两个救火队员被他甩翻在地。他还要往里冲。

一个长官模样的人拦着了他，看着他穿着国军上尉军服，于是说道：“长官，没用的！鬼子用了铝热燃烧弹~以我们现有条件，根本扑不灭~里面温度至少上千，不可能有活人了~进去只能是送死~”

鲁雪华顿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玉梅！红梅~”

鲁雪华眼中燃烧着熊熊燃烈火。不知是映衬着教堂燃烧的火苗，还是自己心头的怒焰。

第187章 偈语之谜

1

“啪啪”，突然传来敲门声，于心远赶紧藏好录音带，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淑芳。

“大白天在家怎么把门窗都关的死死的”，淑芳埋怨道，“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在家做什么？这段时间老是鬼鬼祟祟的~还不帮我接一下~”

于心远这才看到淑芳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网兜，里面全是刚买的菜，其中有江虾、鳜鱼等较贵的河鲜。

于心远一边接过网兜，一边问：“今天是什么日子？要买这么多菜，开宴会呀！”

淑芳一指后面：“老朋友来看你来了，怎么能不多准bèi

些饭菜！”

于心远这才注意到，淑芳身后还站着一个秃顶老头：“老方！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请进！”于心远热情招呼道、来人正是方正武。他一手提着两瓶酒，一手抱着一个卷轴，走了进来。

淑芳解释道：“我正下班路过菜场，正好kàn

到老方在向人打听我家住址，于是我就顺道多买了点菜，和老方一起回家了。你们先聊，我下厨房做饭！”

于心远忙不迭请方正武上座、沏茶，同时失去了鲁思侠这个挚友，于心远和方正武的关系一下感觉亲近了很多。

茶盏中“翠云佛手”依然汤泽绿润、滋味醇爽，但送茶之人却不会再见，两个人品着茶，默默不语。

“这次我过来，主要有时看看你，鲁校长走了，我也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想找个熟悉的人，说说话~”方正武首先开腔。

于心远何尝又不是这么想。

方正武似乎觉得这样谈话气氛太凝重了，于是说道：“还给您带来两个消息：一是贺老神医感念你为贺家寻回了‘头部针灸技法’，想在你家儿女中间选一个作为关门弟子，传授他（她）全部贺氏针灸技法，将贺氏中医进一步发扬光大，造福宜城人民！”

于心远闻听此言顿时兴奋起来：“太好了！我正为女儿的升学和工作犯愁呢！请转告贺老神医，如果我女儿有幸能考入大学，我让她学中医，毕业后到贺氏中医院工作；如果不能考上，我就带她去拜贺老神医为师，认真学习针灸技法。”

“还有一件事，”方正武说着，双手递上那幅画轴：“我们整理了鲁校长的一些遗物。鲁校长一生清廉，全部精力都投到教学上，没什么东西，只是留下了他多年创作的几百幅梅花画作。其中一些具有很高的艺术收藏价值，省书画院、县文博馆都挑了一些去珍藏。只是这幅中堂，我一直收着，舍不得献出去，您是鲁思侠最知心的朋友，就给您送来了，让您留点念想~”

于心远接过画轴，缓缓展开：三株梅花傲雪凌霜，竞相开放。中间一株主干上是一簇簇粉红梅花，绽满枝头，如霞如烟，听完了鲁思侠的录音，他自然知dào

，这株梅花就是梅霞；上面的小枝是一簇白梅，如玉如冰，是纪念刘玉梅；而下面那一株红梅，就是那位纯洁的女护士张红梅了。

方正武问道：“于队长明白这幅画作其中蕴含的含义吗~”

于心远刚好听完这一段，于是随口说道：“这是思侠在纪念他生命中三个刻骨铭心的女人：中间那株梅花代指她表姐、初恋情人梅霞；上面那株白梅代表他的同学和同事，刘玉梅；下面那株红梅，则代表挽救过他生命的一个女护士，张红梅。”

2“咣当！”方正武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他傻愣愣地看着于心远。“您怎么知dào

这些？而且了解得这么详细？”

于心远苦笑一下：“自然是思侠告sù

我的~”

“看来鲁校长真的把您当作亲人了！”方正武由衷感叹，“我从抗战胜利后就跟随鲁校长，近40年了，和他情同兄弟，但他从未和我说起这些。我还是最近从我母亲，也就是了因师太才得知这些，但也只是一个大概情况，”说到这里，方正武从中山装内口袋掏出一个暗黄色袋子，从里面仔细拿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黄裱纸，展开后递给于心远：“师太为鲁校长超度完‘五七’后，将这个交给了我”。

黄裱纸很旧了，折叠处都有不同的破损，看得出来年代久远。

于心远小心翼翼展开黄裱纸，只见上面用毛笔工楷写了四行字，尽管字迹有点模糊了，但还是基本分辨得出：“梅花火中开，仁心佑君才；山川终逝去，荷花归如来。”

看到于心远一脸不解，方正武解释道：“这是当年鲁校长参军前，黄梅五祖禅寺妙莲大师赠给他的四句偈语。鲁校长尽管参悟不透，但他珍惜这份佛缘，南征北战，一直将偈语带着身边，冥冥中自有菩萨保佑，几番危险他都化险为夷。

抗战胜利返乡后，他拜谒了因师太时，请教这四句偈语的含义。师太在详细问及鲁校长经lì

后，却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将偈语一直留在身边，几十年来，冥思苦想，也未完全参透。

但师太一直严守这个秘密。直到那天，我们三人为了抗日烈士遗骨安置之事上翠云庵，我告知了您和鲁校长在牛棚中那番真挚友谊，师太才恍然大悟，了然了妙莲大师的一片良苦用心。”

于心远听了云遮雾罩，一脸茫然。

方正武进一步解释道：“偈语第一句：‘梅花火中开’，就是暗指鲁校长年轻时找的三个和‘梅’有关的女子，都是凄惨无奈的结局；第二句：‘仁心佑君才’，是指在他前任长官孙里仁和您的庇护下，鲁校长才能转危为安，并能成就一番事业；第三句：‘山川终逝去’，指的是无论犬川次郎还是改名山田次郎，这个魔头终归会在雷江被索命~”

第四句方正武没说了。但两个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于心远虽然不信这些，但几十年前妙莲大师能给出如此精准的预测，内心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既然妙莲大师能洞察思侠的未来，为何不给出破解之法？”于心远反复看着偈语，不禁心生疑问。

“听师太说，妙莲大师给出了破解之法！”

“那~”

“妙莲大师当年想留下鲁校长，将衣钵传给他，但被鲁校长婉拒了”。方正武一声叹息。

两个人久久沉默，相对无言。

也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因果。

第188章 精心谋杀

1

淑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老于，饭菜好了！快招呼老方吃饭！”

方正武从桌子下拿出两只酒瓶，于心远一看，是熟悉的“雷江封缸酒”，一言不发，拿过酒瓶，咬开瓶塞，满上了两杯。

淑芳看了于心远一眼，欲言又止，只是悄悄地将另一瓶酒拿进了厨房。

不约而同，方正武和于心远一起双手举起了酒杯，然后低头浇在了地上。

他们在共同祭奠他们尊敬的密友—鲁思侠。

“老方，最近你在忙什么？”于心远问道。

“在忙玉龙塔修复”，方正武回答道，“经过去年那场大水，全县百姓对重修玉龙塔的呼声很高。既然玉龙找到了，重修玉龙塔就排上了议事日程，县zf委托我负责联络。”

“你是说将玉龙再次埋入地宫？”于心远有些担心。

方正武摇摇头：“玉龙经lì

了如此劫难，应该给他一个更好的归宿。省博物馆已经收藏了玉龙，作为镇馆之宝。作为补偿，省博物馆购买了一块上等和田籽料，请南京工艺美术厂工艺大师按照玉龙原样重新复制了一只；为嘉奖雷江上交国宝，省zf拨专款100万，作为玉龙塔修复资金。”

于心远心里一宽。修复玉龙塔也是鲁思侠一辈子的心愿。

用完中饭，方正武起身告辞：“于队长，看到你身体恢复得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欢迎您经常来雷江走走看看！”

于心远满口应承：“雷江现在怎样了？”

听到这话，方正武欲言又止。

“怎么？雷江又出大案了？”于心远追问道。

“大案到没有。就是犬川次郎在雷江埋藏有珍宝的消息不胫而走。前些时候来了很多外乡探宝人，还有本地的一些地痞，一到晚上，这些人就到处出没，四处开挖，企图寻宝。搞得雷江不得安宁。”

“树欲静而风不止！”于心远喃喃自语。

方正武宽慰道：“县公安局已经开展了专项整治，收容审查了一批，打掉了那些寻宝人的猖狂气焰，现在好多了。”

淑芳从街上回来了，买了很多刚出炉的鸡蛋糕和墨子酥，让方正武带了回去。

送走了方正武，淑芳又上班去了，于心远顿时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索性再次关好门窗，打开保险箱，拿出两盒磁带，继xù

和天国的故友神游。

1鲁雪华失魂落魄，精神恍惚，不知dào

是怎么被别人送回来的。

他就那么呆呆地在宿舍里坐着。面对着影楼刚刚送来的三个人的合影，一言不发。

照片上两个女人笑靥如花，一个人挽着他一只胳膊，看上去是那么的安详幸福。可是现在~两朵娇艳的花又瞬间被鬼子的炸弹给摧毁，什么都没留下~每次到吃饭的时候，都有人将饭菜放在他的门口。但到了下一餐，只能是无奈地收走。

三天。整整三天！鲁雪华就这样不吃不喝。

直到梅教授轻轻推开他的门。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小袋子，还有一个文件袋。

梅教授将小袋子递给鲁雪华。

鲁雪华接过小袋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只锃亮的十字架。

梅教授缓缓说道：“清理教堂废墟时发xiàn

的~我特意关照过宪兵队和民防局，希望能找到她们的遗骸~但鬼子用了铝热燃烧弹，温度实在太高了~教堂里所有的人，什么都没留下，只剩下这个十字架，是白金的，所以耐得住那么高的温度~”

鲁雪华知dào

，这是张红梅的护身符，是在婚礼前，作为新婚礼物，亲手给刘玉梅戴上的。

一个白金十字架，凝聚着两个花季女人的生命，寄托着鲁雪华的深深思念。他将十字架紧紧地攥在手中，直到手被十字架刺破，渗出殷殷鲜血。

红梅！这么柔美的一个护士，纯洁得如同上帝的羔羊。为何就在上帝的眼前，上帝还不能佑护他！

玉梅！作为女人，尝尽了磨难和屈辱，刚刚有了婚姻家庭的憧憬，为何鬼子就要把这点微小的希望无情毁灭！

还有即将为他主持婚礼的神父，即将为他送去婚礼祝福的修女们，还有许许多多为躲避轰炸扫射逃进教堂避难的百姓，鬼子为何要将他们全部残忍杀害？

这些天，这些疑问一直盘亘在鲁雪华的脑海。

“老师，我不明白！‘黑室’和雷达站都是军用目标，鬼子轰炸摧毁还有点道理。但教堂是典型的民用目标，鬼子为何要费尽心机摧毁它？”鲁雪华沙哑着说。

“日本官方电台事后发了一则新闻，说是飞机误炸目标！”梅教授解释道。

“误炸？！”鲁雪华两眼血红，“那么醒目的红十字，那么晴好的天气，怎么可能是误炸？而且，即使是误炸，为何要使用双机同时攻击？为何要使用强力铝热燃烧弹？我在现场看得清楚，两架零式飞机是冒着防空火力垂直俯冲，是冒死必须摧毁目标的疯狂举动，怎么可能是误炸？！”

想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在熊熊烈火中挣扎、哀嚎，直到被烧得尸骨无存，鲁雪华就心痛如绞。

“我们截获了日本陆军航空队密电。经过破译，这才知dào

鬼子以为2月14日是周末，又是西方的情人节，美国飞行员会去教堂做礼拜，因此才以教堂为轰炸目标，希望将美军飞行员一网打尽！”梅教授看着伤心欲绝的鲁雪华，只得和盘托出。

原来这是鬼子精心安排的一次谋杀！鲁雪华久久沉默不语，仇恨的藤蔓已经将他的心灵牢牢缠绕，没有一丝空间。

梅教授递过来一只档案袋：“‘黑室’被炸了，你们的档案也全部被毁了。我这里有两份盖着国民zf内政部的空白履历表，一份你自己填一下，另一份你帮倩雪填一下，我想为她申报一个烈士。虽然你没和她还未来的及举办婚礼，但你也算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烈士抚恤金你就代领吧~”

鲁雪华双手接过档案袋。如同托举着玉梅的灵魂。

梅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叹了一口气，就要出门。

“老师等等！“鲁雪华叫住了他，“我想辞职！”

梅教授一只脚已经跨出大门，他顿时停住了。好久，他才问道：“要去哪里？”

“上前线，杀鬼子！”鲁雪华嘶哑着嗓子说道。

“好吧，三天后你来我办公室，我给你准信！”说完，梅教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宿舍。

第189章 泣血离别

1

三天后。鲁雪华准时来到了梅教授的办公室。

梅教授首先递给他一张纸，鲁雪华接过一看，是一张晋升命令。

“雪华，鉴于你在学校教学上的功劳，尤其是对《开罗宣言》的特殊贡献，我向军委会申请，为你晋升一级军阶~”梅教授补充道。

没有晋升的喜悦和激动，鲁雪华依然呆呆站着，默不作声。玉梅、红梅惨死后，他对这些功名再也没有兴趣了，有的只是胸中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火。

“不要以为我是想以此留住你，”梅教授看穿了鲁雪华的心思，再给了他两封密封信函：“雪华，我同意你离开学校上前线。这是学校出具的介shào

信和我个人的推荐信”。

“去哪支部队？”鲁雪华忐忑问道。

即使是在1944年，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前景已经一片光明，欧洲、太平洋战场盟军都在大举反攻，可中国在豫湘桂战场却一溃千里。即使在中美联合空军完全取得中国战区制空权的前提下，中国很多陆军部队还是毫无斗志，和日军稍一接触，就望风而逃，被老百姓痛斥为“豆腐军”，也被盟国军队所不屑和鄙夷。鲁雪华自然不希望去这样的“豆腐”军白白送死。

“中国驻印军38师。你的老长官，孙里仁将军的部队”。梅教授加重了语气。

鲁雪华顿感心里踏实了很多：“谢谢老师！”

“不要谢我！是孙将军点名要你的。要你做他的少校机要副官，”梅教授说道，“这就是我要为你申请晋升军阶的原因。雪华，作为老师，这也是我还能利用职权为你做的唯一事情了~”

鲁雪华惊叫道：“老师，您~”

梅教授叹了口气：“我们师生一场，和你说说也无妨。‘黑室’被炸，重庆当局极为震怒，正在调查鬼子如何知dào

了这个秘密；派遣原来的政训总监郑云侠具体负责调查泄密事件。

你们还是学员的时候，我和他在教学和政治方面就有很多认识不同，尤其是对你和倩雪所谓‘结业考察’上，我和他有过激烈的争执。幸亏当时王聪慧校长以人格担保，倩雪和你绝对经受得住考验，我们才彼此妥协，但罅隙也越来越大。这次郑云侠回来，我想以他那种睚眦必报的狭小胸襟，肯定会挟私报复，看来，我这个特训班校长也做不长了~”

听到梅教授对他诉说这些难言之隐，鲁雪华不知dào

该如何回答。

梅教授接着说：“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好。如果倩雪在，以她的特殊背景，你在官场还有点依靠，可惜倩雪~对了，孙将军已经率部在印缅边境开始反攻了。这是去昆明和印度兰姆伽的机票。还有”，梅教授起身从身边柜子里拿出一只精致的藤条箱：“这是玉梅的遗物，我一并给你了，今天下午你就动身，正好遵义龙坪机场有一趟飞机去昆明，去机场的车辆我已经联系好了”。

“老师！我想现在请会假！”

“嗯？！”

我想再去教堂遗址看看！

梅教授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2经过三天三夜的清理，原来雄伟巍峨的教堂只剩下断壁残垣。一堵哥特式墙壁还未完全坍塌，如一柄巨剑，直指苍穹，仿佛是在无声地控诉魔鬼的暴行。墙壁和地面都呈现砖红色，显然，那是高温灼烤泥土和砖瓦后留下的印痕。

教堂废墟上已经有不少贵阳百姓在凭吊。当日，为了躲避空袭，很多贵阳百姓前往教堂避难，却不料他们心中的“诺亚方舟“，也会被鬼子蓄意攻击，以致尸骨无存。

现场放满了花圈，不时发出嘤嘤抽泣声。

战时的贵阳，冬天没有鲜花。鲁雪华手上捧着的，是一只玻璃瓶。玻璃瓶里，是这些天来，他没日没夜折得纸鹞。他想给天堂的玉梅和红梅一双翅膀，在烈焰中能够凌空飞出。

鲁雪华一边走，一边抛洒着纸鹞，一边也在抛洒着他的爱、他的思念。如果说玉梅和红梅的出现，还让他减轻了对梅霞的思念，有了重新爱的信心，那现在，他对爱已经完全心灰意冷。

教堂的方位他大致记得，现在他来到的，应该是牧师布道的地方，也是当日准bèi

和玉梅举办婚礼的地方。

鲁雪华猛地跪了下去：“玉梅，红梅！我来看你们来了。当日，我就不应该离开你们，就应该和你们死在一起~”鲁雪华压抑了三天，终于可以尽情痛哭，泪水一滴滴散落地面，他低下头，用手使劲摩挲这被烈焰烧烤过的坚硬地面，如同紧紧拥bào

玉梅和红梅那柔软的玉体；他亲吻着地面，如同亲吻着玉梅和红梅的俏丽的面庞，还有她们那冰清玉洁的灵魂。

他气运丹田，用足力qì

，双手一下一下，猛地击打在被高温烧烤得和红砖一样坚硬的地面上。在“炮捶”的冲击下，坚硬的地面出现了不少裂纹。鲁雪华使劲刨着，指甲上渗出殷殷血迹，但他一点都不觉得。鲁雪华好不容易刨出了一把带血的红土，他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那是梅霞留给他忠贞的纪念。鲁雪华将红土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捧到丝帕上，然后一层层仔细包好：“玉梅、红梅！我的妻子，我的妹妹，我的爱人！现在，我带你们，一起回家！”

3初春的遵义，乍暖还寒，冷风萧瑟，阴云密布。一架C47军用运输机在遵义龙坪机场的跑道上徐徐滑动。飞机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在这个中国军民用血肉之躯在深山峡谷之间填筑起来的机场里隆隆回响，充满着力量和激情，似乎在昭示着中华民族不屈的意志。很快，飞机昂起机首，机轮在飞机翅膀升力的作用下，猛然挣脱地面，腾空而起。

这架C47军用运输机隶属于中美联合空军运输联队，承担着由昆明巫家坝机场到遵义龙平机场的运输任务。

云贵高原的千山万壑，既使得外敌望之兴叹，也使我方倍感蜀道之难。空中航线就成为我方的生命补给线。通过“驼峰航线”从印度历尽千辛万苦辗转运来的援华物资，先集中在昆明巫家坝机场，再由一架架运输机将亟需的战略物资辗转运到前线。

第190章 玉梅遗书

1

这架C47军用运输机，在遵义龙平机场卸下武器弹药和通讯器材等战略物资后，满载着中国西南特产――优质猪鬃和紫虫胶等盟国需yào

的战略物资，再次腾空而起。

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场遍布欧、亚、非三大洲和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三大洋，是人类历史上动用军队人数和武器装备数量最多的一场战争，无论是战前给武器装备涂抹油漆防锈，还是战后擦拭清理枪炮内膛，都需yào

大量的毛刷。无论同盟国还是协约国，都迫切需yào

优质长毛猪鬃。不约而同，都将目光投向中国西南，有着悠久养猪传统的中国四川、贵州。

抗战期间，以中国四川南充为中心的猪鬃生产、贸易异常活跃，成为中国抗战期间获取宝贵外汇的重yào

来源。而放养在西南特产白蜡树上的紫虫分泌出的紫色天然树脂紫虫胶，则是军用通讯器材无可替代的粘合剂和绝缘剂，也是各国蜂抢的战略物资。被日寇铁蹄蹂躏得千疮百孔的中国，还是尽自己最大可能，支援着世界反法西斯战争。

此时，飞机上就堆满了中国出口的猪鬃包和紫虫胶。但机上还有一位特殊乘客，正戴着耳塞，戴着氧气面罩，，蜷缩在货舱堆积如山的猪鬃包里，抵御着高空的寒冷。

他，就是鲁雪华。

2C47军用运输机发动机单调地嗡嗡地响着，舷窗外，是朵朵白云和绵绵无际的群山。

飞机在广袤的云贵高原上飞行着，鲁雪华手中正捧着刘玉梅留给他的那个小滕箱，轻轻地抚摸着，柔情万种。

这么多天，鲁雪华不是沉静在无边的痛苦回忆之中，就是在为工作调动办理手续而奔波，尽管梅校长早已派人将刘玉梅的遗物送到他的手中，可到这时，他才有时间打开细细观看。

打开箱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厚厚的几叠法币。鲁雪华吓了一跳。尽管他和刘玉梅在培训班薪水不薄，但也不过每月区区百余元，要存上这么一大笔钱，根本不可能。

法币旁有一个粉红色信封，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一看就是女人所用之物。鲁雪华轻轻拿起信封，里面有一封信。

鲁雪华掏出信笺，展开一看，字体娟秀，字迹工整，鲁雪华认出，这是刘玉梅亲笔所书。仔细阅读内容，竟是刘玉梅留给自己的遗书！

“雪华，当我写这封信时，是红梅刚刚叫我嫂子的时候；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那就证明我已经不在人世。

即将作为你的新娘，本来不想写这些不吉利的文字。但烽火岁月，你我身为军人，不知何时战死疆场，所以我还是决定留下此信，但愿永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一天。

我知dào

你一直想了解我的过去，正如我也一直想知dào

你的过去。我隐约感到，你的挚爱、我的挚友梅霞可能不在人世了。尽管你一直未说，但我内心能感受到，梅霞的离去，对你所造成的沉重打击。尽管你什么也没说，但我从你的沉默的眼神中，我读懂了你的愤nù

和寂寞。

雪华啊！我的爱人，你可知dào

，在此国难之秋，又有多少人和你一样，家庭破碎，亲人离散！

我父亲在南京沦陷后，坚决不肯与鬼子合zuò

，出任南京维持会主席，被鬼子锁死房门，外面放火，和我母亲、外祖父一起，活活烧死在祖宅。我也是在魔爪之下，被南京国际安全区的魏特琳女士所救。即使在所谓的“国际安全区”，我也亲眼看到无数的人间惨剧，中国难民情形之悲惨、日本鬼子手段之歹毒，令人发指，罄竹难书。

怀着一颗坚定复仇之心，我秘密参加了‘军统’组织。通过组织安排，我潜出了南京。经过短期强化训liàn

后，我成为一名特工。并通过我祖辈的关系，在组织的安排下，成功打入汪伪政权‘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工总部’，代号‘蔷薇’，成为76号仅有的两个‘女招待’之一，任务是作为‘沉底鱼’，长期潜伏，紧急情况下发挥关键作用~”

3“76号”是抗战时期，汪伪政权奉日本军令，设置于上海市的特工总部。因地址座落于上海静安区极司非尔路76号而得名。在汪精卫积极筹组伪政权时，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以骇人听闻的残暴手法在上海对反日爱国志士份子制造进行的暗杀、绑架事件，成为汪伪特工的杀人魔窟，让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

“76号”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壁垒森严。想进大门的人得有淡蓝色的通行证。想进二门的人得有淡红色的通行证。二门之内的西边斜对面，是一座三层洋楼，一层东边第一间是会客室，刘倩雪就在这里做“服wù

员”。会客室后面是机要通讯室，三个男报务员分三班轮值，负责拍发密电，并随时监控国民zf大功率电台通讯频道。

这天，刘倩雪正在会客室值班。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熟悉的京剧声音：“我正在城头看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字正腔圆，抑扬顿挫，颇有几分谭派真韵。

刘倩雪知dào

，是丁默村回来了。她连忙迎上去，笑容妍开：“丁主任，您回来了！什么喜事，让您这么开心呀！”

丁默村满口酒气，步履蹒跚。看来是刚赴宴回来，他右胳膊紧紧夹着公文包，色迷迷的双眼扫视着刘倩雪：“是倩雪呀！当然有喜事～天大的喜事～”

作为职业特工，刘倩雪自然知dào

，丁默村的所谓喜事，就是国家和民族的灾难。于是，她多长了一个心眼：“丁主任，您今晚喝了不少，还是我扶您回办公室吧～”

丁默村早就对青春靓丽的刘倩雪垂涎三尺，只是平日顾忌着上下级颜面，不好意思过于放肆。还有自己和刘倩雪父亲换过金兰贴，从辈分上讲，刘倩雪也算是自己的侄女，这也是他一个心理障碍。但今天既然刘倩雪主动凑了过来，丁默村于是顺水推舟，自然而然，将手搂在刘倩雪那曼丽的柔腰上，穿过大衣，透过薄薄的旗袍，尽情感受着刘倩雪柔暖的肌肤。

第191章 千钧重担

1

通过一条狭长的走廊，到了三层东边，就是丁默村的办公室兼卧室。

刘倩雪将丁默村扶进办公室，似乎在无意之间，丁默村“呯”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一关房门，丁默村满脸酒气就向刘倩雪脸上凑了过来。但刘倩雪已经顾不了这些了，她曲意逢迎着，但眼角的余光，一直注视着丁默村手中的那只公文包。包里，会有怎样的罪恶计划？是什么样的巨大阴谋，能让这个老谋深算的大特务兴奋得忘乎所以？

刘倩雪一边紧张思考着，一边对丁默村的轻薄半推半就。

刘倩雪欲拒还迎的态度极大鼓舞了丁默村。

他放下公文包，双手更加放肆，边抚摸边含糊地说，“倩雪，明天，只要等到明天，我，丁默村，就要飞黄腾达了！日本人，再也不会小看我了～什么周佛海、陈公博，统统地都不在话下～我的，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听着丁默村酒后吐真言，刘倩雪不由得心突突直跳，紧张得双腮通红。她知dào

，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在丁默村眼里，此时紧张无比的刘倩雪确是另一番娇羞妩媚，他仗着酒劲，一把抱起刘倩雪，就向卧室进去～一番缠绵之后，丁默村沉沉睡去。

2听着丁默村在床上鼾声如雷，刘倩雪顾不上屈辱，连忙起床，匆匆穿上内衣，赤脚就来到办公室，轻轻打开那只褐色手提包。

手提包里，是一份卷宗。上面标着“绝密”两个醒目大字。

鉴于刘倩雪初涉情报工作，“军统”并没有给她布置专项任务。只是要求作为卧底，将平日里都有哪些人来到“76号”，他们谈论些什么内容，默记下来，通过特定渠道送出去，以供高层情报人员分析判断。今天，是她第一次从事情报窃取工作。

她蹑手蹑脚走到卧室门口，伸头偷偷一看，只见丁默村睡得正香，正做着升官发财的黄粱美梦。

刘倩雪轻轻带上卧室门，压抑着胸中疯狂的心跳，慢慢地打开了卷宗，抽出里面文件，刚一看内容，顿时刘倩雪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手一抖，卷宗“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静夜，卷宗落地声异常响亮。

刘倩雪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卧室里依然鼾声如旧。

2刘倩雪慢慢弯下身子，用颤抖的手从地上拿起牛皮纸“卷宗”，再次抽出里面的文件，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份代号为“破竹”行动的绝密行动方案！

行动时间：昭和14年12月11日12：00行动地点：支那浙江省奉化县溪口镇攻击目标：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密使美利坚合众国密使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其他重yào

成员（名单见后）攻击方式：99式轰炸机轰炸起飞机场：杭州笕桥机场起飞时间：昭和14年12月11日11：20攻击队形：６机，双三角形攻击武器：前三架99式轰炸机装载高爆杀伤弹后三架99式轰炸机装载铝热燃烧弹具体目标：文昌阁别墅、蒋氏故居丰镐房面对一份如此详尽、毒辣的暗杀方案，刘倩雪顿觉一种寒意从脚底升起！

3身在“76号”，刘倩雪自然知dào

，目前国民党正在出现大分裂：汪精卫河内发布“艳电”通电响应日本“和平主张”后，蒋、汪两大国民党巨头正式分道扬镳，面对陷入持久、艰苦的抗日战局，国民党内始终有两种不同声音，是战是降，国民党高层都在摇摆，不少“大佬”一边高谈抗战到底，一边私底下对日本人“暗送秋波”，各地地方军阀也在观望犹豫之中，都在盘算着如何保存实力，在日本、汪伪政权和重庆zf之中周旋，捞取更大的政治资本。

1937年7月17日,蒋中正在庐山发表了著名的“最后关头”演说。演说中一改国民zf自“9.18”事变以后模糊不定的对日政策，清晰表述了“和平未到根本绝望时期，决不放qì

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决不轻言牺牲”、“最后关头一到，我们只有牺牲到底，抗战到底，唯有‘牺牲到底’的决心，才能博得最后的胜利。若是傍徨不定，妄想苟安，便会陷民族于万劫不复之地”等坚定抗战言论后，获得了全国人民的一致拥护，全国军民都大为鼓舞，中国***及其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以及西北军、东北军、川军、桂军、湘军、滇军，都一致通电拥护蒋中正的抗日主张，支持国民zf抗战到底的意志和决心。蒋中正被当作抗战领袖，个人声望达到人生最高点。

当前，中日武汉会战正在相持阶段，在这困难时期，如果蒋中正突然遇刺，那么，整个中国抗战局势可能会迅速急转直下，一些首鼠两端的地方军阀很可能会投靠日本，出现更多的诸如汪精卫、周佛海这样的汉奸。

刘倩雪的继xù

往下看，目光落在具体刺杀人员名单上：

白崇禧、俞大维、谷正刚、张群、上官云相、顾祝同、陈诚、薛岳、董必武、叶剑英～全是国民zf重yào

的军政大员，还有***的特派代表。如果这批人明天同时消失，那么，对中国抗战将会造成怎样的损失！

从政治上来说，也许明天以后，各派政治力量会纷纷发表不同的声明，对日方针会出现摇摆，在日本特务组织挑唆下，中国可能再陷入一场内部混战，日本趁机分而治之，从中渔利；从外交上来说，也许明天以后，没有哪个国家会公开同情、支持中国抗战，中国会在国际社会陷入空前的孤立，日本趁势可以为所欲为；从军事上说，也许明天以后，中国各大战区会突然失去统一指挥，各部队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境地，被蜂拥而来的日寇包围分割，落得全军覆没的可怕下场。

如果真的这样，中华民族将会面临亡国灭种、万劫不复的境地！

尽管是寒冬，刘倩雪只是穿着单薄内衣，但后背依然被冷汗湿透。她明白，在这一刻，她的柔弱肩膀上，担负着国家和民族命运的千钧重担！

第192章 舍身预警

1

怎么办！刘倩雪抱着赤裸的肩膀，急的团团直转。连夜找联系人是显然不可能了，她现在根本出不了“76号”大门。在非联络时间联系上线，也是组织绝对禁止的。何况“军统”秘密电台每天的联络时间已过，即使联系到上线，也不可能及时将预警信息发送出去。

刘倩雪在丁默村办公室来回踱步。一但丁默村醒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焦虑中，她的目光四处逡巡，像是在找救命稻草。突然，她的眼光被一丝灯光牢牢吸引住了！这一丝透过厚重窗帘泄出的灯光，如同浓重的黑云中透过的一缕霞光，刘倩雪心里不由得一亮！

那是“76号”电讯侦听室透过的灯光！

刘倩雪知dào

，“76号”电讯侦听室每天在侦听中国军方的大功率电台。一个大胆冒险计划涌上她心头，利用敌人电台，利用敌人的侦听频率，用明码向中国军方预警！

但这样，自己肯定要暴露。作为“76号”人员，刘倩雪当然知dào

，作为犯人，落入“76号”手中，会有怎样的的后果。就在楼下的地下室，就有关押女囚的专门牢房。尤其是特工总部警卫总队副总队长吴世宝，更是心狠手辣，多次在公众场合自我吹嘘，号称研读过明朝锦衣卫诏狱的《研梅录》，绘声绘色地讲述审讯女犯的种种卑劣手段，令人胆颤心惊、不寒而栗。

想到这里，刘倩雪不由得犹豫起来。

但一想到明天那场谋杀，中国将陷入亡国灭种的灾难深渊时，刘倩雪紧紧咬住双唇，似乎下定了决心。

旗袍外套还在内室，去拿有可能惊动丁默村。刘倩雪只能穿着内衣，外面披着一件大衣，赤脚穿着高跟鞋，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门。

随手，刘倩雪拿起来客厅茶几果盘上那只瑞士军刀。这是丁默村平日里用来削果皮用的水果刀。

2正值隆冬，外面很冷，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刘倩雪裹紧大衣，迅速穿过走廊，回到会客室，转过一道回廊，来到机要通讯室门前，轻轻敲响了那扇标注着“机要重地、严禁无关人员进入”醒目红字的铁门。

“谁！”门内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

“是我！”刘倩雪尽量将声音显得娇艳柔美。

门上露出一个小孔，小孔中是机要员警惕的眼睛。看到是刘倩雪，机要员不禁放松了警惕，“哦，是刘小姐！”他顿时露出了微笑，“刘小姐，有事吗！”

“没什么！一个人在会客室值班无聊死了~看到你这里还有灯光，于是就过来想和你说说话~”在昏暗处，刘倩雪更显娇柔妩媚。

平日里，在这个男人成堆的“76号”特工总部，唯一的两个女招待始终是一道靓丽的风景。除了丁默村和李士群，其他人最多只有饱饱眼福。更别说这些下层的机要通讯员了。能得到刘倩雪的青睐，机要员自然受宠若惊。

机要员收起了手上紧握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将铁门打开一条缝。

“看你们每天忙忙碌碌的，在忙什么呀！”刘倩雪往里面探了探头，大衣也随之敞开。

顿时，只穿着内衣的刘倩雪春光乍现，机要员看得目瞪口呆，直咽口水。

“我能进去看看吗？”刘倩雪显得十分好奇。

“这个？”机要员有点迟疑。

“那就算了，我知dào

你们的规矩~我只是随便一问。”刘倩雪嘴上那么说，但身子还是不自觉地往里面凑，同时，下意识裹紧大衣。

看不到刘倩雪乍泄的春光，机要员显得很遗憾。

刘倩雪捕捉到了机要员眼神的这一变化，眼睛里秋波荡漾：“那我就不打扰了~”

机要员显然不想失去与刘倩雪单独相处的宝贵机会，他伸出头往外看了一下，见四周无人，迅速打开门，将刘倩雪拉了进来。“刘小姐，外面太冷，快到里面来暖和暖和。”

刘倩雪顺势关上铁门。大衣无声的滑落。

望着薄薄丝质内衣下刘倩雪那若隐若现的肉体，机要员贪婪地呼吸着刘倩雪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

“你们平时干什么呢？”刘倩雪随口问道。

机要员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表现自己：“我们平时就是监听重庆方面大功率电台，尤其是这个频率”，机要员熟练将频率调到一个位置，“这是重庆方面与军级作战单位的通用通讯频率，我们平日就是监听这些内容~”

“那你也能给他们发报？”刘倩雪身体贴近机要员，问道。内心紧张的怦怦跳。

“那当然！我们都是同一个频道，只要~”突然，机要员没有了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汩汩声。

血从他颈部喷涌而出。死鱼般的眼睛还大睁着，似乎想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身后，刘倩雪握着瑞士军刀，刀锋上还在滴血，满脸杀气。

只一刀，她就割断了机要员的气管和颈动脉。

机要员至死也不知dào

，这个平日里看似温和柔美的刘小姐，竟是身怀绝技的“军统”特工。

潜出南京后，刘倩雪是怀着坚定的复仇决心，在“军统”短训班刻苦学习，以全优成绩毕业，精通射击、刺杀、报务以及跟踪和反跟踪，否则，组织上也不会将她派到“76号”这个龙潭虎穴。

3刘倩雪迅速反锁上房门，搜出机要员身上那只南部十四手枪，推弹上膛，放在手边。

然后，她戴上耳机，努力地平息一下心情。

她受过收发报强化训liàn

，熟悉莫尔斯电码的运用。但她不知dào

与上级联络密码，事情紧急，也来不及想密码。她想起军统高层给她安排任务时说的，一般情况绝对不要暴露，一旦暴露，必须发出“蔷薇散落”，作为紧急联络暗语。

她无名指按在电码上，深深调整了一下呼吸。

她明白，只要她的无名指按下去，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还有她自己，都意味着什么。

但她没有丝毫迟疑。

无名指坚定、有力地按了下去。

发报机顿时红灯闪烁。

“嘀嘀嘀，达达达！”莫尔斯电码承载着关系着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信息，通过“76”号屋顶高耸的天线，穿透漫漫黑幕，迅速向夜空散播。

第193章 身陷魔窟

１

几乎所有的电台，无论是在延安，还是在重庆，还有远在重洋的东京、华盛顿、伦敦、莫斯科，在这漆黑的冬夜，都收到这么一份明码电文：“十万火急！蔷薇散落！日军飞机将于明日中午对总裁进行斩首行动！请速防范！”

很快，楼道里就想起了凄厉的警报声，还有“咣咣”地砸门声。

机要电信室铁门极其坚固，从外面根本不能打开。

电灯断了一下，过了几秒钟，又恢复了。

机要电信室自带储备电源。从外面切断电源阻止发报的企图又失败了。

刘倩雪知dào

自己已经暴露，门口就是张牙舞爪的狼群，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此时，她的目光极为坚毅和专注，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她一只手无名指在按键上迅速跳动着，反复发送者情报；另一只手食指紧紧握着手枪枪机。

突然~一双大手同时死死按住了她的按键和手枪，使她动弹不得。

扭头一看，刘倩雪顿感内心冰凉，眼前的是“活阎王”吴世宝那张凶狠的胖脸。

几个黑洞洞的枪口立即对准了她。

吴世宝是从机要电讯室秘密通道悄悄进来的。而这个通道，只有丁默村、李士群和吴世宝三个人才知dào

。

2刘倩雪知dào

等待她的命运将会是什么。她下意识低头去咬衣领――那里有一颗致命的氰化钾药丸，那是她为自己最后时刻准bèi

的。

可是，她什么也没咬到。

因为，她只穿着内衣，没有穿旗袍。

后面的特务一拥而上。

有的忙着切断电台电源，有的忙着捆绑刘倩雪，有的忙着打开机要电讯室那扇沉重的铁门。

“叛徒！”吴世宝恨恨地骂着，一个沉重的嘴巴狠狠地扇在刘倩雪脸上。

刘倩雪觉得半个脸顿时麻木了，一丝鲜血从她嘴角汩汩而出。她愤nù

地怒视着吴世宝，将血沫狠狠地喷他脸上。

“将女间谍押下去，立即审讯！”吴世宝顾不得抹去脸上的血沫，厉声命令道。

一个特务瞬即卡住刘倩雪下巴，将一个麻核麻利地塞入她口中，唯恐刘倩雪咬舌自杀；吴世宝亲自动手，揪着刘倩雪的秀发，直接将五花大绑、衣着单薄的刘倩雪拖过走廊，一级级拖下铺有地毯的木质楼梯，拖下冰冷的石质台阶，扔进了阴森恐怖的女囚牢。

从二楼会议室到地下女囚牢，一共是四层，86级台阶。

但对于刘倩雪来说，这是人间与地狱的距离。

3“76号”重犯审讯室。

电灯雪亮。直射着坐在拘束椅子上的刘倩雪，照得她睁不开眼睛。

此时的刘倩雪，双手被反铐身后，脚上戴着脚镣，口中塞在麻核。

头发蓬乱披散，半边脸肿着，嘴角渗出殷殷血迹。

单薄的内衣上碎成缕缕布条，冰肌玉肤上落有不少鞭痕，并渗出丝丝血迹。她眼神中露出绝望和仇恨，还有一丝淡淡的恐惧。

原来妩媚端庄的接待小姐不见了，替代的，是一个凄美坚毅的女烈。

审讯室沉重的铁门打开了。

鱼贯走进了丁默村、李世群和吴世宝。

吴世宝凶神恶煞，李世群兴灾乐祸，而丁默村，却面如湖水，不动声色。

刚才，三个人一直在开会。对如何对待刘倩雪的问题上，三个人意见大相径庭：吴世宝认为严刑拷打，逼刘倩雪供出她的上下线，一举破获隐藏在“76”号的特工组织，拔得头功。

李士群则希望直接将刘倩雪押送到上海日军警备司令部，这样既可以为自己邀功，又可以乘机打击丁默村。因为，情报是从他这里泄露的，更重yào

的，刘倩雪是通过他的关系进入“76号”内部的；扳倒丁默村，李士群自然而然，就成为“76号”的主人。

丁默村则坚持采用攻心战术，策反刘倩雪，争取利用她作为双面间谍，为“军统”提供假情报，重新为“76号”所用。

每个人都心怀鬼胎，争执不下。但丁默村毕竟“76号”创始人，深受日本情报机关和汪伪当局的信任，在“76号”一言九鼎。无奈中，李世群和吴世宝还是最终同意先按丁默村方案执行。

一看到镣铐缠身、身着单薄、冻得瑟瑟发抖的刘倩雪，不知dào

是出于对刚才怀中玉人的怜惜，还是出于政治攻心的需yào

，丁默村厉声质问吴世宝：“谁让你们这么对待倩雪的？我平日里要求你们怎么对待自己同志的？不要过分相信自己的残暴，真是愚蠢之极！立即为倩雪卸掉镣铐～”

刚一进门，吴世宝就挨了丁默村一顿训斥，心里很不痛快，极不情愿地让手下解除了刘倩雪的手铐脚镣。

一个特务拿来了刘倩雪遗落在机要电讯室的大衣，丁默村亲手将大衣披在刘倩雪的身上。

4三个人在刘倩雪对面坐下。

从被睡梦中紧急唤醒那一刻起，丁默村的心情就被失望、愤nù

和担忧笼罩着。

他失望的是，自己千辛万苦发展的国民zf高层内线已经暴露，自己失去了最大的情报来源。同时，通过内线得到的绝密消息以及和日本军部联合制定的完美“破竹”计划可能流产，自己失去了加官晋爵的筹码。

愤nù

的是，重庆方面竟然能将间谍打入“76”号内部，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从事特工工作，而且，还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使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的计划付之东流。

担忧的是，刘倩雪是通过自己的关系进入“76”号的，而且，泄密的源头也是在自己，如果被日本人追究起来，恐怕百口难辨；另外，这次“破竹”计划被重庆方面获悉，“76”号和“军统”之间的梁子可就结大了，“军统”肯定会采取严厉的报复措施，自己的安全也会受到更严峻的威胁。

当他听到报gào

时，最初想法就是立即将刘倩雪拖出去，就地处决，这样方解心头之恨。

但丁默村毕竟是资深特工，他很快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外表依然那么沉着冷静，不动声色。但内心却在激烈的思考，很快，一条“一箭双雕”的计划又在他脑海中形成。

第194章 循循善诱

1

丁默村清楚知dào

，“破竹”计划肯定流产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国府高层特工网也将不复存zài

。自己在日本人眼里，也会很快失去价值，“76”号也很难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当然，丁默村想挽救刘倩雪，还有一个重yào

的私人原因：自己当年在国民党时，是刘倩雪祖父的部下，父亲的世交，多蒙刘家先人的提携，他才能崭露头角，步步高升。特别是他贪腐大案爆fā

后，如果不是刘倩雪外祖父力保，自己十个脑袋也搬家了。当年，刘倩雪含着泪、叫着“叔叔”来投奔他时，即使是特工铁石心肠，也被软化了；背叛祖国充当日本走狗，已是大为不“忠”，如果连自己恩人的后人都不能保护，那又是大为不“义”，如果不忠不义，那天下再大，也没他丁默村立足之地了。

唯一的翻盘机会，就是策反刘倩雪，让她充当双面间谍，继xù

为自己服wù

，那样，既能给日本人一个交代，又能保全刘倩雪，不是自己落下骂名。

“倩雪，你知dào

吗，你犯下了大错了！”丁默村开口了，声调和缓，不疾不徐，“作为特工，我很欣赏你的机智灵活，竟然能骗得过我的眼睛，通过‘76’号严格的政治审查；更佩服你的忠诚隐忍，能在我们眼皮底下，为重庆方面服wù

了这么久。可是，你不知dào

，你这一封电报，对国家、对民族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你成了千古罪人！”语气中似乎充满痛惜。

丁默村早年曾参加***，“4.12”事变后，背叛***投奔国民党，并很快成为国民党元老陈立夫的心腹爱将，极其擅长鼓动宣传。北伐期间，他只身赴上海，单枪匹马，仅凭三尺不烂之舌，成功策反北洋军阀黄浦江上上的三艘军舰临战起义，为光复上海立下汗马功劳。

今天，面对这么一个富家小姐，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女，丁默村觉得自己有足够信心，能说动刘倩雪，让他回心转意，成为他手中的另一枚重yào

棋子。

2“倩雪，你是不是认为，我们在座的，还有汪先生和他的南京zf，都是你们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汉奸？但你知dào

吗，汪先生身为革mìng

元老、国民党副总裁、行政院长，为何要‘投敌叛变’、他‘卖国’有何荣之求？”丁默村果然是演说天才，不回避矛盾，一开始就直接破题。

听到丁默村这么一说，刘倩雪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眼睛直直盯着他。

显然，刘倩雪的聆听举动鼓舞了丁默村，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加上恰到好处的语音语调变化，还有丰富的演说内容，丁默村将自己的演讲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你们这些年轻人呀，就是‘tooyoung、too******’，容易受别人宣传鼓动，不分是非，不能理解南京zf的苦衷，不能理解汪先生的痛与爱，”

丁默村显得语重心长，“抗战开始后，中国连战连败，损兵失地，看不到抵抗的前途，看不清抵抗的意义。中国是农业国，而日本是世界主要工业国，中国国力逊日本太多！国民党内又派系林立，各省军阀有心怀一致，团结不起来，还有苏俄的暗中捣乱，那中国抵抗下去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明摆着：必定是输得人财两空，亡国灭种，中华五千年文明，毁于一旦！基于大势所趋，汪先生才认为中国不能和日本硬拼，必须先和日本有条件讲和，保存自己有生力量。”

丁默村顿了顿，继xù

说，“日本侵略，国土沦丧，人民遭殃，这是蒋介石的无能，还是汪先生的责任？南京zf统治下的地区，原是日本人的占领区，并无寸土是汪先生断送的，相反，却只有从敌人手中和平收复权利，哪有什么‘国’可卖？退一步说，为了千百万无力反抗的国民生死存亡而卖‘国’，为了千万里锦绣如画的河山不沦为焦土而卖‘国’，请问，这样的卖‘国’有何耻辱，这样的卖‘国’者是汉奸吗？”

丁默村越说情绪越激动，语气也越激昂：“汪先生不驱使民众去做炮灰，而是身先士卒，在国难当前，民族危机之间，不顾个人名声荣辱得失，毅然与日本媾和，这难道不是壮举？甚至不顾留下千古骂名，也要拯民于水火，这难道不是英雄？

如果说汪先生和日本人合zuò

，就是卖国，那蒋介石和英美勾勾搭搭，暗送秋波，那又算什么！东亚，应该是东亚人的东亚，远东，应该是黄种人的远东。而不应该是英美列强的殖民地、租借地。中日共同敌人，应该是那些黄头发、白皮肤的西洋人。我们惟有整军建国，加强训liàn

，与皇军并肩作战，驱除西洋鬼子，实现‘大东亚共荣圈’，中国才有光明前途！只有‘东亚会战’胜利，东亚民族才能摆脱西洋殖民者的枷锁，获得本民族的新生和解放”。

说到这里，丁默村表现的痛心疾首：“倩雪呀，由于你的无知和冲动，让我们失去了一个铲除**者蒋介石、粉碎重庆zf勾结美、俄的卖国企图、早日结束战争苦难，争取中日和平的绝好机会~”

如果丁默村没从政的话，绝对是一个一流的男演员。讲话时面部表情丰富，逻辑丝丝入扣，语调跌宕起伏，加上充满诱惑的男中音，配合得天衣无缝，简直堪称完美表演。

但刘倩雪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透过丁默村迅速运动的面部表情肌和迅速张合的嘴巴，她仿佛看到了她家祖宅燃起的熊熊烈火和父母挣扎的身影，看到了被挑在鬼子刺刀尖婴儿无助地挣扎；通过丁默村那时高时低的声音，她仿佛听到了鬼子凌辱花季少女的yin笑和少女们无助的惨叫，听到了有节奏的机枪射击声和无辜难民的绝望呼号。

丁默村讲了很久很久。刘倩雪依然一动不动。

“倩雪！只要你愿意，再拍一份电报，痛骂蒋介石也可以，说你自首了也可以，我还可以念你年轻无知，被人蛊惑，网开一面，对你犯下的严重罪行不予追究！”丁默村最后说道。

第195章 九死一生

1

李士群、吴世宝听丁默村这么一说，开始不由得大吃一惊。但毕竟都是老牌特工，他们略加思索，不由得佩服丁默村的老谋深算。

丁默村、李士群都曾是国民党高官，他们都清楚国民党官场的弊病，大佬横行，派系林立，相互倾轧。一个问题，都会反复讨论，争辩无休无止，很多重大决议都这样不了了之。

即使接到“蔷薇”这样的紧急电报，各部门间也会相互猜疑，如果这时候刘倩雪以“蔷薇”名义再发一份电报，肯定会让他们再加深猜忌。像“中统”、宪兵总部这样的情报部门，就会猜忌是不是“军统”故yì

在总裁面前争功邀宠，而会争执不断。现在已经是上午10点了，如果溪口方面真的陷入争论不定的怪圈，还有采取断然措施，只要等到中午一过，那就一切尘埃落定。

当电报天线架好，发报机电源接通、发报器放在她手边时，刘倩雪才从刚才不堪回首的血火往事中清醒过来。

“倩雪，用‘蔷薇’名义，向重庆方面用明码再发一次！”丁默村诱惑道，“发送什么内容我不管，我相信你会迷途知返，正确抉择！”

每个发报员都有自己的发报习惯，有经验的收报员能从按键细微的差别中甑别发报员的真伪。丁默村是老牌特工，自然知dào

这一点，这也是他执意让刘倩雪以“蔷薇”名义再发电报的原因。

刘倩雪望着手边的案件，内心一片茫然。他不知dào

丁默村这样做的真实目的。难道，他希望我在通知一次？如果真的那样，重庆方面会怎么想？刘倩雪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冰雪聪明的她突然明白了丁默村的险恶用心。

她右手无名指放在按键上，略加思索，果duàn

地点了下去。

滴滴答答，刘倩雪拍发电报时间很长，吴世宝几次想要阻止，都被丁默村果duàn

制止了。做为资深特工，丁默村知dào

，这时候刘倩雪拍发电报时间越长，对方会疑虑越重，因为，一个已经暴露的间谍，不可能再如此从容地拍发这么长的电文。再次接到电文，肯定会搞乱对方的事先判断，需yào

时间对所有信息进行重新甑别确认。

而丁默村需yào

的，就是对方的疑惑和确认。只要拖延2个小时，就一切已成定局。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很快，丁默村就陷入了深深地绝望。译电电文出现在他面前：“丹可磨、而不可夺其色；兰可燔、而不可灭其馨；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金可销、而不可易其刚！中华民族万岁！中华民国万岁！‘蔷薇’诀别。”

电文在丁默村手中无力滑落。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倩雪！人各有志！‘蔷薇’！好，那我成全你~”

他站起身，最后深深地凝望了刘倩雪一眼。

那一眼，意味深长，究竟是怨恨，还是痛惜？是敬佩，还是失落？

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但他知dào

，“破竹”行动彻底失败，不仅在日本人那里，他将颜面无存，在76号也很难再有一席之地，而且，对于重庆zf，他已成为汉奸死敌，必除之而后快。

丁默村从此再也没被日本人信任，在“76”号的位置很快被李世群所取代；丁默村尽管费尽心机，私下投奔陈立夫，和重庆国民zf暗送秋波，按照授意疯狂迫害***和左翼人士。但抗战胜利后，他依然被国民zf以汉奸罪逮捕，蒋中正亲自下令执行死刑。1947年7月5日，南京老虎桥监狱，一声清脆枪响，结束了这个汉奸耻辱的一生。

看着丁默村走出铁门，吴世宝吼道：“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再架到刑讯室，让她见识见识电刑的厉害！”

2电刑椅。

尼古拉?特斯拉，这位交流电之父，这位毕生致力于让人类免费用上清洁能源的伟大科学家，恐怕永远也想不到，他试图为人类带来动力和光明的发明，却被一群最无耻的人类渣滓作为最现代化刑具，用来制造痛苦和死亡上。

电刑铁箱上的几个指示灯顿时发出了幽幽的绿光。电压指示器指示到了黄色的区域。

吴世宝那肥胖的大手，再一次按下了电刑的按钮。

电刑的红灯瞬间亮了起来。

顿时，刑架上的刘倩雪双眼向外暴突，整个身体像一张弓一样努力向上挺起,，小腹和大腿上的肌肉不停地悸动、痉挛，浑身汗珠一颗一颗地从皮肤下面冒出来。被皮带牢牢捆绑的双手徒劳地张合，似乎想要抓住什么。赤裸的双脚脚趾勾着，脚面紧绷。口中发出压抑的极度痛苦的凄惨呜呜声。随着电流变化节奏的加快，刘倩雪全身肌肉紧绷，整个身体像一张弓一样努力向上挺起，象筛糠一样抖动。

“啪”地一下，吴世宝关了电源。

刘倩雪弓起的身体猛地摔落在刑架上，大量的汗水迅速从身体中冒出，浑身肌肉由于电击刺激还在不停地悸动，整个身体象一条离水的鱼一样在床上无助地挣扎跳动。

刘倩雪长发完全被汗水淋湿，贴在脸上。吴世宝分开她的湿发，瞪着眼珠厉声问道：“说！你的上线是谁！你们怎么联系！你在‘76号’还有没用同伙~”

此时的刘倩雪，整个人浑身上下湿淋淋淌着汗水，口中直流白沫，舌头外吐，眼球突凸，两眼变红，瞳孔微微放大，下嘴唇也被她自己的牙齿咬得烂糊糊的。

第一轮电刑后，刘倩雪口中的麻核就拿出了，因为在电刑摧残下，刘倩雪连咬舌自尽的力qì

都没有了。

刘倩雪睁开眼睛看着凶神恶煞般的吴世宝，慢慢地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喘气，想因此缓解些痛苦。“我已经说了，只要报出‘蔷薇散落’，所有组织都会自动和我切断联系，隐藏起来~”刘倩雪艰难地吐出这么几个字，然后彻底地昏死过去。

不要说像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就是钢铁大汉，在电刑前，也没有几个挺得住的。

吴世宝翻开刘倩雪眼睑，看了看瞳孔，命令道：“给犯人注射一些掺有咖啡因的盐水和含有高纯度甲基苯丙胺的高渗葡萄糖液，待犯人恢复体力，头脑清醒后，再继xù

用刑！老子就不信，撬不开这么一个女人的嘴！”

第196章 地狱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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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上的鲁雪华，捧着刘玉梅的信，读着那些娟秀的文字，手一直在发抖，心里也是一阵阵颤抖。

他难以想象，像刘倩雪这样的一个温婉纤柔的江南女子，是什么信念，支持着她能够经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酷刑。

其实，不要说鲁雪华想不通，就连当时“76号”的大魔头吴世宝也想不通。

得不到“蔷薇”的上下线，那就不可能彻底摧毁隐藏在南京zf高层的特工组织。暴露了一个“蔷薇”，肯定还有会代号“月季”、“玫瑰”的特工潜伏，这些人员的存zài

，会对汪伪政权造成极大威胁，作为情报部门，“76号”肯定要彻底连根铲除这些隐藏的“定时炸弹”。

吴世宝几乎用尽了《研梅录》上的刑罚，针对女性最柔软、最私密的部位，无论是刺、烫、电，却都不能让刘倩雪俯首就范。

从最初的自信满满，到中间的疯狂折磨，吴世宝最后也无可奈何。他的审讯重点也在不断变化，从开始逼供刘倩雪组织网络、到逼问交代间谍经lì

，到最后要求自首坦白，但还是一事无成。

在刘倩雪这么一个柔弱女子，吴世宝第一次对他的残暴和凶悍产生了怀疑。他不得不对刘倩雪的品格和意志表达由衷钦佩。

但刘倩雪的苦难并未结束。

2如果说刘倩雪在“76号”是身处炼狱，那她被引渡到南京日本警备司令部后，就是坠入了十八层地狱。

当日本特务机关长看到《中央日报》不起眼的位置，刊登出《我情报部门破获一起日汪间谍网》时，重重地将报纸扔在地上。

精心组织谋杀的重庆方面军政高官，不但没有人间蒸发，反而怀着对日本军国主义的刻骨仇恨，活跃在中国各大战场，给日军沉重打击。而且，偷鸡不能反蚀把米，由“帝国之花”南云造子精心编织的国民zf高层间谍网，刚刚与“76号”合zuò

，就被“军统”侦破并被一网打尽，他不由得暴跳如雷。

他第一反应，就是向南京汪伪zf施压，要求立即引渡泄密间谍。

当要求引渡刘倩雪的公函放在吴世宝桌子上时，他竟有那么一种深深地失落。

3在引渡之前，吴世宝亲自来到关押刘倩雪的地牢。

看见吴世宝进来，刘倩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仇恨的目光，使吴世宝感到一阵颤抖，心里发凉。

“刘小姐，今天日本人要引渡你，我不能再‘保护’你了。如果以前对你做过些什么，请你原谅！我们都是特工，各为其主~”杀人魔头，此时却也言辞恳切。

刘倩雪轻蔑但又怜悯地看了吴思宝一眼。这个魔头是心理承shòu能力崩溃么?是他有了善良又高贵的悲悯么?否，他不可能有悲悯心、罪恶感和最深切的忏悔，他的内心应该感到强烈的恐惧，一种出卖国家、民族和自己灵魂的恐惧；他似乎想在刘倩雪那里得到一丝宽恕和抚慰，加害别人、为别人施以酷刑者，他内心也难免被酷刑所折磨。

他一摆手，旁边有个小特务搬来一个茶案，茶案上放着一叠白纸和笔墨：“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如果此时，刘小姐能幡然悔悟，弃暗投明，发表公开声明，脱离军统，愿意真心诚意为‘76’号工作，我想，以丁主任对刘小姐的赏识，肯定会为刘小姐在日本人那里求情，也许，刘小姐能够重获自由，获得新生~”

听到吴世宝这么说，刘倩雪慢慢来到茶案边，提起了笔。

吴世宝心里一阵狂喜。

日军南京警备司令部，对每一个女囚来说，那都是和地狱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进去的女囚，面临的，将是比“76号”特务更为凶残yin暴的魔鬼，更为苦难不堪的地狱。

如果在最后关头，吴世宝能劝降刘倩雪，那也是大功一件，多少也能挽回一点自己和“76”号的颜面。从另一方面，吴思宝又何尝希望刘倩雪坠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尽管作为汉奸打手，吴世宝已经变得冷去无情；但就在那颗冰冷内心的最深处，吴世宝还残存一丝丝恻隐之心。

拿起毛笔，刘倩雪饱蘸墨汁，略加思索，在白纸上笔走龙蛇。

写完以后，刘倩雪将笔扔在地上。

小特务拿过墨迹未干的白纸，递给吴世宝。

吴世宝凝神一看，白纸上14个颜楷大字：“玉有精魂品自彰，梅扬傲骨斗清霜！”

字字端庄，句句铿锵。

刘倩雪以诗明志，坚贞之心跃然纸上。

吴世宝拿着白纸，沉吟半晌，最后轻轻一声叹息：“来人！送刘小姐~”

特务们面面相觑。

听惯了吴世宝声嘶力竭地“将犯人押上来、把犯人带出去”的怒吼，对他这么文明、亲和的语气突然觉得无所适从。

看到特务们一动不动，吴世宝又有气无力的补充了一句：“将刘小姐交给日本宪兵吧~”

两个特务上前就要去拖架刘倩雪。

吴世宝抬起右手，说：“不用了，让她自己走吧~”

拖着沉重的脚镣，穿着粗糙的囚服，刘倩雪缓缓走出地牢。

吴世宝右手久久没放下。似乎，在向这位坚贞的中国女性致以最后的敬礼。

整个“76号”魔窟，几乎每个窗户后面，都有一双甚至几双眼睛，默默注视着这个柔弱但坚强的女子，在日本宪兵的押送下，慢慢走上囚车。从这个坚强女性身上，这些冷血特工，是不是内心深处，会有一丝为虎作伥、出卖灵魂的羞愧？

外面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整个“76号”也被银装素裹，暂时遮掩了其冷漠和肃杀。雪后的阳光格外灿烂，刘倩雪抬头仰望久违的蓝天，天空湛蓝如洗，一尘不染。院子里几株梅花也争相开放，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刘倩雪眯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着雪后清新的空气，感受着生活的美好、生命的可贵。她知dào

，自己此去，将是魔窟深渊。但刘倩雪纤柔的外表下内心，却坚如磐石，为了中华蓝天不在被硝烟污染，为了中华大地不再被鲜血浸润，她心甘情愿以身许国，不惜玉殒香消！

第197章 虎口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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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刘倩雪不知dào

的是，她临行前写的那副诗句，连同她在“76号”的审讯记录副本和狱中表现，被“军统”内线秘密辗转送到了蒋夫人手上。

“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蒋夫人翻看着血淋淋的审讯笔录和刘倩雪最后的绝笔，心头大恸。

“夫人！如果‘蔷薇’在‘76’号我们还有机会。但进入了南京日军警备司令部，我们就再没有可能了～据外围侦查，警备司令部壁垒森严，三重岗哨，强攻根本不可能~我们那里没内线，里面情况完全不知dào

～”“军统”头目戴笠小心翼翼地汇报道。

“你不是经常在总裁面前吹嘘，‘军统’是当今世界最好的特工组织吗？怎么关键时候，在自己的故都，连个女人都救不出？你们不是经常高喊‘精诚团结、休戚与共’吗？怎么忍心让立下不世之功的女同志承shòu如此非人的磨难！”蒋夫人将审讯笔录摔向戴笠，愤nù

中带着一丝哽咽。

在场所有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夫人，我倒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一试。”陈布雷开口打破了这难堪的局面。

“布雷，你有什么好主意？”夫人眼中顿时闪动着希望。

“通过延安，联系共产国际。让共产国际指示日本***支部参与营救。据我所知，日本***也渗透到了日本军政、经济的方方面面，他们可以帮zhù

我们做内应；也许，这是挽救‘蔷薇’的唯一办法。”陈布雷建议道。

“马上接通曾家岩50号周公馆，我亲自和周恩来通话！”夫人眼睛不由得一亮。

2日军南京警备司令部地牢。

一缕光线从狭小的窗户透了进来，射在一个单人行军床上。

床上躺着一个人。

从她满头长发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女人。即使在铁门、铁窗禁锢的牢狱，这个女人的双手双脚还是被皮带牢牢地固定着。

这就是刘倩雪。

自从她从“76号”被押送到这里，鬼子基本没再对她严刑拷打。因为鬼子也知dào

，连“76号”魔王吴世宝都撬不开这个女人的口，连最残酷的电刑对这个女人都不起作用，日本宪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然而，日军南京警备司令部不是“疗养所”，而是所有爱国志士的地狱。从江户时代就盛行的日本虐恋文化，与侵华日军的残暴相结合，使这群人成为人类历史上最无耻、最无伦理的一帮野兽。刘倩雪落在这帮野兽手中，肉体和精神所受的磨难可想而知。

也许，日本宪兵将刘倩雪引渡过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让她作**。通过对她的**蹂躏，发泄内心的愤nù

。

自从刘倩雪进入这个地牢，她自己也不知dào

每天有多少鬼子在她身上发泄，即使她怀上了孽胎，鬼子的兽行也从未停止过。

旁边的地牢里不时会传来女人的惨叫和鬼子的*笑，刘倩雪知dào

，在地牢里的受难的中国女人不止她一个。

但她却从来不发出任何声音。为了防止她要咬舌自尽，她的口被口塞堵着。

到了最后，甚至都没有人对刘倩雪那残破的身体有兴趣了，身无寸缕，盖着一件肮脏、腥臭的破旧日式军毯，挺着大肚子，被捆绑在大字木架上，关在地下铁牢中。

鬼子留着刘倩雪的躯壳，是想让她作为新兵练胆的工具。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宋开顺当年曾经经lì

过。

每天早晚，都有一个鬼子老兵前来，会来通过中空口塞，给她喂一些流食，维持她残破身体的基本新陈代谢。以便到那天更好地“表演～”

刘倩雪就这么默默等待着，等待着为国家、为民族献身的那个惨烈时刻的到来。

3夜里，突然外面的牢房铁门传来细微的声音，紧接着，牢门被轻轻推开了。

刘倩雪用眼角余光一看，两三个黑影快速潜了进来。

她知dào

自己最后的时刻到了。

壁垒森严的日军南京警备司令部，是根本不可能有外人能潜入的。

但来人似乎没有敌意，而是熟练地、轻轻打开她手脚上的镣铐，掏出她口中口塞，掀掉那件破烂毯子，用一张新的雨衣将其赤裸的身体完全包裹，迅速将刘倩雪几分臃肿的身躯牢牢捆绑在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身上。

没有了口塞的刘倩雪顿感轻松。

“你们是什么人！？”刘倩雪满心疑问，低低喝问。

“同志，不要说话，我们是‘军统’特遣队，负责救你逃离这里~”背负他的壮汉回答道。

刘倩雪的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那个经常为自己送流食的日本炊事老兵。

的确，这些天来，刘倩雪感觉到，这个日本炊事老兵似乎少了几分鬼子的yin暴和凶残，即使是他为自己清洁身体，也感觉不到轻薄，甚至喂食时，刘倩雪还发xiàn

日本炊事老兵眼中有几分怜悯。

日本炊事老兵带着一行人，似乎轻车熟路，背着刘倩雪在黑暗处，三拐五拐，来到一处下水道入口。

日本炊事老兵掀开沉重的下水道井盖。

下水道狭窄肮脏，臭气扑鼻。

然而，这确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逃出地狱通道。

一行人毫不犹豫，纷纷钻入下水道。

最后，日本炊事老兵留在外面。

“同志，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有人轻声地说。

“我走不了！我一走，你们就立即暴露，我们将前功尽弃。快走！我好复原井盖。”日本炊事老兵轻轻催促。

“同志！您叫什么名字！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你这位日本朋友！”有人真诚地说。

“一名普通的日本***员！永别了，中国朋友！”日本炊事老兵回答道，口中轻轻哼唱着一段悲壮激昂旋律。

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出了，那是《国际歌》的旋律，是全世界所有被压迫被剥削人民的战歌，也是反抗法西斯统治的进行曲。

沉重的下水道井盖又盖上了。下水道里面空气更加污浊。

虎背熊腰的大汉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尽量趴在下面，不顾脏水快要淹没自己的口鼻，背着刘倩雪向外面艰难地爬去。

第198章 蔷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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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污秽的下水道，刘倩雪不知dào

爬行了多少路程，不知dào

经过了多少时间，他们，他们见到了一丝亮光。

那是希望之光！大汉加快了爬行的速度，一行人从下水道出口匍匐而出。

背负他的大汉可能是累坏了，抹掉脸上的污物，连连呕吐。

下水道旁有人在接应。他们迅速将刘倩雪从大汉背上解了下来，脱去覆盖在她身上的雨衣，用一床温暖、柔软的毯子紧紧包裹住刘倩雪伤痕累累的身体。

一轮皎洁的新月挂在当空，繁星点点，蛙声如潮。更加显得夏夜的静谧和安宁。

自从进入魔窟后，这也是刘倩雪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到月光！

刘倩雪贪婪地呼吸着混合着青草花香、湿润的空气，感受着生命的美好。

突然，南京警备司令部里面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警笛声，还有警犬的狂吠。雪白的探照灯被打开，刺目的光柱往四处放肆的扫射。

远远传来一阵清脆的枪声。探照灯光柱应声而灭。

警备司令部内部，似乎也隐隐透露出火光。

顿时，一阵激烈的枪声响了起来，从枪声判断，是自动武器连续、低哑的声音。显然，是我方人们在主动进攻。

刚刚放松的刘倩雪又紧张起来，她不想牺牲更多的无辜，她对背负着她的大汉低声请求：“同志，谢谢你们来救我！我走不了，也不想连累同志们。只求你给我一枪，痛快地结束我这卑微的生命。死在自己人枪下，我心满yì

足~”

即便黑暗中，刘倩雪也能感觉到大汉表情严肃，语气非常严厉：“‘蔷薇’同志，你是组织的人，应该明白组织纪律，必须服从命令听指挥。我们奉上峰严令，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你活着带回后方。夫人说了，绝不能亏待一个对国家、对民族立下大功的英雄～今天，浙江、江苏、安徽、上海四大军统站数百名特工，甚至包括日本***，都在为营救你在行动、在战斗、在流血、在牺牲~”

刘倩雪无法可说。冰冷的内心，瞬时涌过一阵暖流。自己做的工作能够让国家、让民族铭记，那自己所受的一切磨难，都无怨无悔。

枪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脆，是日军步枪的射击声，但越来越远。最后，是一声巨响，然后一切归于平息。

所有的人都默默无语。他们都知dào

这最后一声意味着什么。

2下水道口停了几辆马车，马车上有一个巨大椭圆形型木桶。大汉亲手将刘倩雪抱入木桶，然后低声地说了句：“第1小组护送‘蔷薇’回‘花房’！第1小组前方搜索，第5小组断后，第2、3小组两侧掩护，行动！”

伴随着马蹄的哒哒声和车轴的碌碌声，马车徐徐前行。

木桶是收集粪便的粪桶，尽管经过了仔细清洗，但依然气味难闻。

看得出来，这是一场计划周密的营救行动。在这深夜，只有运输粪便的清洁工和清洁车，在下水道口停留、在马路上行驶，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约1个小时左右，马车停了下来。

有人打开了木桶盖。

上来两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上前把裹着毛毯的刘茜雪扶了出来，将其迅速搀到一个房间。

房间里面热气腾腾，里面有一只很大的浴盆，浴盆里是满满的热水，里面散满了鲜红的蔷薇花瓣，散发着悠悠花香。

两个年轻的女子将裹在刘倩雪身上的毛毯轻轻揭掉。两个女子都不约而同地捂着嘴巴，发出一个短暂、吃惊的尖叫。

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伤痕累累、残破不全的身体。浑身上下呈半透明的黄色，全身浮肿；肌肤上布满黑色、红色的伤痕。尤其是女性最为柔软的胸部，ru头表皮剥脱，皮肤皮革状、呈焦黑色；下腹隆起，明显身怀六甲。手腕、脚腕深深凹陷，是长期镣铐、捆绑留下的印记。

两个年轻女子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迅速上前搀扶刘倩雪进入浴盆。

热水包裹刘倩雪，使她感到温暖、舒服。半年来，她第一次享shòu

洗澡的快乐。

她试图用力搓洗，洗涤身上的恶臭，还有兽兵给她留下的耻辱，但她双手长期捆绑在刑架上，一点力qì

都没有。

旁边的两位年轻女子见状，不顾恶臭和肮脏，耐心地香皂、毛巾清洗着刘倩雪的身体；一次次地放水，再一次次地加水，换了四次热水，终于洗净了刘倩雪身体上的污垢，还有心灵上的创伤。

一个女子端上来一套宽大的棉质浴袍，伺候刘倩雪套上浴袍，穿上绣花布鞋，绾起湿润的头发，刘倩雪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如微雨或朝露后湿透的花瓣，又恢复了几分妙龄女人的风采。

只是，隆起的腹部显得很不协调。

3两个女子将刘倩雪扶进一个古色古香的客厅。

客厅里坐着、站着十几个人。个个体格健壮，目光锐利、精明强干。一看就知dào

是训liàn

有素的特工。

一见刘倩雪出来，全部人员不约而同，“刷”地一声，起立立正。

其中，一个穿着黑色长衫、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低沉但清晰地对她说道：

“蔷薇同志，军统江苏站少将站长‘黑熊’代表参加营救行动的江苏、上海、皖南所有特工向您致敬！全体敬礼！”

刘倩雪认出来了，眼前的“黑熊”，就是那夜从下水道将她背出魔窟的壮汉。她想举手回礼，但却始终无力，她只能努力使身体站直，含泪微笑点头。

在这位面前历经磨难但依然秀美的年轻女性身上，在场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精神上的洗礼和震撼。在这个弱女子受尽磨难却略带微笑的脸上，人们似乎看到了抗战胜利的希望和曙光；在这个弱女子受尽蹂躏却努力挺直的脊梁上，人们似乎看到了中华民族的不屈和顽强。

“‘蔷薇’同志，祝hè你脱离魔窟，重新回家！”

“回家！”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字眼，刘倩雪百感交集，热泪夺眶而出。

几个月来，刘倩雪无论经受怎样的蹂躏，都从来没掉过半滴泪。但在自己人面前，她禁不住泣不成声。

第199章 成功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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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日子安定了很多。

刘倩雪被安排在一个深宅大院，两个年轻女子，一个代号“茉莉”、一个代号“玉兰”，一方面负责保护刘倩雪安全，另一方面，无微不至地伺候着刘倩雪，让她尽快恢复健康。

尽管“茉莉”、“玉兰”在刘倩雪面前表现的极为沉着镇定，但刘倩雪看得出来，在她们华丽的旗袍下摆，始终都插着一支手枪。这就说明这里还是在敌人的心脏，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除了照顾刘倩雪正常生活起居，“茉莉”、“玉兰”似乎还懂得一些医学知识，每天为她煎汤熬药，包扎伤口。

在“茉莉”、“玉兰”精心照顾下，刘倩雪那被百般摧残的玉体渐渐得以恢复。浑身的浮肿渐渐消退下去，皮肤又恢复了女性特有的洁白；她四肢也恢复了气力，可以在房间里自由走来走去。

但心灵的创伤却急难愈合。时常，刘倩雪还会做噩梦，耳边回荡鬼子的yin笑，眼前会浮现兽兵一张张丑恶的嘴脸，在绝望之际突然惊醒，然后她静静坐起来，不敢再入睡，抱着双臂，默默坐到天亮。

更为难堪的是，随着刘倩雪身体恢复，她的孕妇体征更加明显，胎动频率也明显增加。每当刘倩雪看到自己隆起的腹部，感受着腹内的躁动时，她就会高声大叫，拼命拍打自己的腹部，试图驱赶掉自己身体里的魔鬼。

遇到这样情况，“茉莉”和“玉兰”每次都只能柔声相劝。

随着时间的推移，“茉莉”和“玉兰”也觉得非常棘手，只得将刘倩雪的情况如实向“黑熊”汇报。

“真的没有办法吗？”“黑熊”听了“茉莉”和“玉兰”的汇报，浓眉紧蹙。

“胎儿足够大了，在这里做手术风险很大。‘蔷薇’受过严重电刑，还落下很多妇科病~无论生产还是引产，家里做很可能会大出血，‘蔷薇’很可能性命不保；去医院，‘蔷薇’的这种身体情况肯定会引起医生的关注，难保不走漏风声，那样会全功尽弃～”“茉莉”小声汇报道。

“‘玉兰’，今晚告sù

家里，少奶奶难产，不安全，又想家，请舅舅速派人来接！”“黑熊”沉吟良久，指示道。

3一个初秋的凌晨。天蒙蒙亮，刘倩雪被紧急唤醒，“茉莉”和“玉兰”帮让她换上了华丽的真丝旗袍，经过一番精心梳妆打扮，刘倩雪变成了一个富家少妇，口红、胭脂遮盖了她那苍白的面庞，华丽的服饰掩饰了她残破的身体，在“茉莉”和“玉兰”的搀扶下，一行人从后门悄悄上了一辆豪华的美国道奇轿车。

“茉莉”和“玉兰”都是女仆打扮，穿着夏布碎花衣裤，一人挎着盖着毛巾的竹篮，一人拿着一个精致的女士皮包，一左一右，紧紧护卫在刘倩雪身边。

车灯划过黎明前的黑暗，两辆一模一样的道奇轿车，一前一后，徐徐向外开去。

清晨的南京很安静，一如江南名城的婉约。只有路边尚未完全处理的断壁残垣，证实她所遭的劫难。

车辆缓缓行驶在南京林荫道上。这时候，刘倩雪才发xiàn

，原来自己就住在军师巷里，和自己在钓鱼台的老宅近在咫尺！

车辆缓缓经过钓鱼台。刘倩雪眼光急切地搜寻着自己熟悉的故居。

透过厚重的车窗帘，她看到了那熟悉的门楼，尽管被烟熏火燎，但依然屹立，还能隐隐约约看得出，“元贞第”的字迹。

莫非是父母的在天之灵想再见自己爱女一面？刘倩雪这么想着，突然，腹内又是一阵激烈躁动，刘倩雪顿时觉得羞愧难当，低下头。

3车队过了饮马桥，很快在一座高大巍峨的城门前停住了。刘倩雪自幼生活在南京，熟悉这里的大街小巷，她知dào

这是到了中华门内门。

过了这个门，就是外面的广阔世界。

但这道门，也是一道生死门。

门口岗哨林立，驻马森严，工事里机枪大张机头，瞄准着来往行人。日军和伪军荷枪实弹，细细检查来往人员和车辆的证件、物品，不放过一丝疑点。

此时，“茉莉”和“玉兰”神情专注，目不转睛透过车窗布帘盯着外面敌人的一举一动。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将手伸进了上衣内摆。刘倩雪知dào

，她们是握紧了手枪。

前面道奇车里下来一个人。透过车窗看去，刘倩雪认出了正是“黑熊”。

只见他掏出证件，和守城的伪军和日军头目轻松地交谈着。

鬼子头目见到证件，顿时一改刚才趾高气扬的面目，变得谦恭起来。他带着两个鬼子，先走到第一辆车子旁边，拿着证件对车内东张西望了一会，然后，再向刘倩雪坐的车辆走来。

刘倩雪清晰的听到两声“咔嚓”。她知dào

，那是“茉莉”和“玉兰”推弹上膛的声音。驾驶员的手一直放在档位上，看来，他也是做好了冲卡准bèi

。

两个鬼子同样拿着证件，朝车内观望。看了好一会，两个鬼子拿着证件，向“黑熊”跑了过去。

“茉莉”和“玉兰”顿时表情严峻。“茉莉”从车子座位下面拉出竹篮，掀开毛巾一角，篮子里面是满满的一篮子巩式手榴弹，而且都揭开了后盖，露出了拉火索；“玉兰”轻轻拉开皮包拉链，露出满满一包TNT烈性炸药块。

刘倩雪表情平静。经lì

过炼狱和地狱的磨练，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能与战友并肩作战，英勇牺牲，是她最大的心愿。

两个鬼子却只是象征性隔着车帘向车里面望了望，然后就走开了，双手将证件还给了“黑熊”。

驻马被移开了。

“黑熊”友好地和伪军和日军头目握手，然后钻进“道奇”，车子缓缓通过雄伟的中华门，向南京郊外开去。

“茉莉”和“玉兰”不由得长吁一口气。不约而同关上了手枪保险，“茉莉”重新将竹篮盖好，塞到座位下面放回座位地下，皮包的拉链也被“玉兰”小心翼翼地拉上。

第200章 情真意切

1

车辆缓缓通过外门、瓮城，慢慢脱离鬼子的魔掌。

这个顺利的结局有点出乎刘倩雪意wài

。至少，应该和上次在警备司令部营救她一样，再有一场浴血奋战，拼死杀出重围。

面对刘倩雪投过来疑惑的眼光，“玉兰”轻声解释道：“为了营救你，延安方面请示共产国际，不惜动用日本***在日本大本营高层内线，搞到了日本南京警备司令部内部详图以及特别通行证，行动才会这么顺利~”

中华门外门口。

“中华门”三个大字依然清晰可辨。在大字旁边，是一排木笼，几束强光照在木笼上，可以分辨得出，那是一个个人头！

此时，刘倩雪身边的“茉莉”和“玉兰”眼中都包含热泪，对着木笼，举手敬礼。“茉莉”更是紧咬红唇，双目通红。

前面的司机和副驾驶上的警卫，也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刘倩雪轻声问道：“他们是谁？”

“玉兰”哽咽说道：“他们全是‘军统’皖南站的行动队员。按照分工，一但鬼子发xiàn

我们营救行动，他们负责主动开枪将鬼子引开，掩护我们~其中队长，就是‘茉莉’的未婚夫，代号‘独狼’！”

刘倩雪觉得自己右手一片湿热，只见“茉莉”串串热泪落在她的手上。

“对不起！”刘倩雪愧疚地说。想不到为了营救她，有那么幕后英雄冒着风险默默付出，有那么多志士不惜慷慨赴死。

“没什么！比起您来，我们所有的牺牲都微不足道！”‘茉莉’哽咽但真诚地说。

刘倩雪伸出双臂，轻轻地将“茉莉”和“玉兰”轻轻搂在一起。

这一刻，刘倩雪知dào

，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属于他自己的了。

2“费尽周折，我终于回到了后方。在严格保密之下，我在军医医院顺利拿除那个孽胎，在医生的精心调养下，身体逐渐复原，但即使这样，我也彻底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多大的心酸和悲哀！

承蒙蒋夫人垂怜，为保护我的名誉和隐私，清除了我过去的一切档案，重新赐名‘玉梅’，想把我留在侍从室，做夫人的贴身秘书。

但我觉得，我只是在民族危难时刻，尽了一个中国军人的本分。为了救我，国家动用了全部资源，十多位党国精英，不惜牺牲，将我从鬼门关救出，我不能独享其功，并由此攀龙附凤。我只想隐姓埋名，从事我擅长的翻译工作，继xù

为抗战贡献我一份微薄之力。夫人见我态度坚决，就亲自向王聪慧校长推荐，所以我才来到特训班，继xù

学业。

经过那场劫难，我已经万物皆灰，但我不能自行了断，因为我知dào

，我的生命是十几个忠诚义士给予的。就在我深感前途渺然之际，上天垂怜，却把你再次送到我面前！雪华，你可能不知dào

，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如一颗石子，打破了内心一池死水的宁静，泛起了阵阵涟漪。

因为爱你，所以我千万百计逃避着你；因为爱你，所以我才努力学习，想超过你；因为爱你，所以我才会义无反顾地和你同生共死。直到那天在刑场考验，我是多么希望他们能真的将我和你活埋在一起呀！

雪华，也是因为爱你，我才让这对你的强烈思念，想成全你和红梅。雪华，我最亲爱的人呀！我已残破之身，苟活在世间，如果说你是我生命的依靠，我多么希望这封信不会被你看到，但时局依然是山河破碎，风雨飘摇，我身为军人，我怎能知dào

会如何生死？

雪华，其实，你生性秉直，而官场复杂，并不适合与你。尤其是‘军统’，由于地位特殊，内部更为险恶，你那天断然拒绝加入‘军统’，我是真心为你高兴。但即使这样，雪华，你还要处处小心，收敛锋芒。

如果我有幸能陪你一生一世，仗着我和夫人的特殊关系，别人也许不敢难为你。但我如果不在，你可能会处处受到刁难排挤。红梅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你和她在一起，我会很安心。

滕箱里我留了3万元法币。这是军委会给我的特别奖励的一部分。其中，4万元，我以‘蔷薇’名义捐给了为救我牺牲的军统烈士遗属；3万元，我以‘玉梅’名义捐给了国防经济委员会；剩下的3万元，就当我给你的陪嫁。雪华，你不是喜欢从教吗？那当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后，我们就拿这笔钱，去你家乡，开办一个学校吧。梅霞不止一次，向我描述过雷江的美丽和安宁。我很期望能有这么一天，白天在课堂向孩子们传授知识，傍晚，和你相依相伴，静看夕阳西下，云卷云舒~雪华，我的挚爱！我多麽希望，这封信永远存放在藤箱里，存放在我的心底，你永远看不到。我也真诚希望，你能和红梅有个孩子，弥补我不能做母亲的缺憾。我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能让我陪着你慢慢变老。直到有一天，死亡的冰冷从指尖骤起，你的手，依然是，我感受的，人间最后的余温！”

情意绵绵，情真意切。这是一个女人用心的泣血诉说。字字句句，都撩拨着鲁雪华的心弦。

看完最后一个字，鲁雪华头脑里顿感一片空白。他的眼神求助般地看着机窗外的云海，既然现在他已经在天上，那么，他能见到天国里的玉梅和红梅吗！

可惜，除了蓝黑的天空和无边的云团，什么都没有！

他觉得一阵阵发冷，本能地将信笺紧紧地贴在心口，感受着玉梅带给他的最后气息。

法币下面是一张嘉奖令，还有晋升命令和一枚4级云勋章。

皮箱的最下面是还有一张未经装裱的宣纸。鲁雪华拿出来，展开一看，一株鲜艳的红梅扑面而来，旁边是工楷大字：玉有精魂品自彰，梅扬傲骨斗清霜。

但鲁雪华眼睛落在旁边的小字时，他的目光立即凝固了：赠女儿玉梅。宋美龄民国29年秋作，蒋中正手书！

第201章 昆明机场

1

单放机的按键跳起很长一段时间了，但于心远还是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作为一名资深公安，于心远对“军统”这个名字相当熟悉。这是戴笠一手建立的庞大的特务组织，搜集情报，对付政敌，死心塌地，被蒋介石极为倚重，分布到国民zf军队、警察、行政机关、交通运输机构，乃至驻外使领馆，专门以监视、绑架、逮捕和暗杀等手段进行活动。高峰时期军统人员多达数万，个个身怀绝技，顽固异常。

1949年国民zf败退台湾后，一部分军统留在大陆进行暗杀，破坏，情报等活动。人民zf不少同志倒在特务暗杀的枪口之下。甚至不顾国际影响，丧心病狂地制造了震惊世界的“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失事事件，将暗杀矛头直接对准党和国家领导人。

在建国初期一段时间，于心远和他的战友们，为了巩固新生红色政权，和残余在大陆的“军统”特务组织进行过殊死战斗。人民zf对“军统”组织进行了严厉镇压，在50年代初“镇压***”运动中，“军统”在大陆人员，除了少数立功者以外，一律枪决或重刑。以后的****中，如“肃反”运动、“四清”运动、清理阶级队伍运动，一次又一次追查残余“军统”人员以及和怀疑曾和“军统”有关的人物，“活人要落实到人头，死人要落实到坟头”。经过几年的艰苦努力，50年代末期，“军统”势力在大陆被基本肃清。

在于心远心中，“军统”是个十恶不赦的特务组织，是一个反dòng

堡垒的典型。但刚刚听完鲁思侠的叙述，于心远才了解到，在当年那场伟大的反法西斯战斗中，“军统”中也有一批爱国志士，在没有硝烟的战场，和日寇进行过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并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于心远笃信鲁思侠的诚实和高尚，他没有必要为一个消亡的特务组织歌功颂德。那么，是自己对“军统”的认识有偏差？难道，“军统”也曾为民族独立、国家自由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

想到这些，于心远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如果鲁思侠的这些资料流传出去，会造成怎么的后果？他下意识从卡座中取出磁带盒，拉出磁带，想把录音销毁。但最后关头，他再三犹豫，还是默默地将磁带放回保险箱中。

这些天，从鲁思侠的隔空讲述中，于心远似乎发xiàn

了一个新大陆，不仅对鲁思侠有了更深入、全面的了解，更知dào

了许多他闻所未闻的往事，很多情节彻底颠覆了他内心根深蒂固的认识，让他觉得既新鲜，又担忧，因为那还是在80年代初期，“文革”浩劫才过去不到5年，极“左”思潮还相当泛滥。望着保险箱中剩下的磁带，于心远心想，那里面，还会有什么自己不知dào

的曲折情节？

2在深深思念和百感交集中，鲁雪华听到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接着身体猛地一震，通过舷窗看去，C47运输机正在跑道滑跑，很快，就已安然降落到了昆明巫家坝机场。

鲁雪华拿着行李刚下飞机，就见一个年轻的少尉等候在扶梯旁：“请问您是鲁雪华少校？”

“是我！”鲁雪华点头回应。

少尉立正敬礼：“长官，我奉孙将军命令，负责接送你去印度兰姆伽中国驻印军基地”。

昆明巫家坝机场异常繁忙。飞机起降频繁，耳边全是螺旋桨的嗡嗡声。

从国内到兰姆伽，只有从云南昆明乘坐飞机，沿著名的“驼峰”航线空运到印度这一条途径。因为那时候中国沿海已全部被日军封锁，国际通路也已全部断绝。昆明巫家坝机场就成为中国与国际社会联系的唯一纽带，每天大量的援华物资从印度运送到这里，国内的出口物资从这里输送到世界各地。

这也是中国驻印军在国内最大的新兵集中地。准bèi

到兰伽姆受训的中国官兵，首先都要集中到昆明，由巫家坝机场乘坐美军运输机前往印度。

一路上，鲁雪华看到一队队年轻士兵进进出出，忙碌异常。

鲁雪华随着少尉，来到一个巨大的帐篷区。“长官，请您在这里体检”，少尉解释道，“按照中美两军协定，所有去兰伽姆受训官兵，在登机之前，都要接受体检，防止有传染病。”

鲁雪华皱了一下眉，但作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2帐篷门口有两位荷枪实弹的宪兵和两个戴着红十字袖章的卫生兵。见到鲁雪华佩戴少校军衔，一个卫生兵递给他一张“军官体检表”，客气地说了声：“长官，进去往左边走！”

鲁雪华进入帐篷，吓了一大跳：里面有一排排桌子，桌子后面是一排戴着口罩。穿着军装的军医，所有的新兵都一丝不挂，手里拿着表格，排着队，和流水线上物件一样，挨个接受军医的检查。

军官体检是在一个较小帐篷。比新兵待遇稍好一些，没有让鲁雪华从头到尾赤裸裸。但检查依然细致认真，浑身每个孔都不放过，对于鲁雪华背上那条伤疤，进行了更加细致的检查，反复要求鲁雪华做各种运动，确定肢体没有机能障碍。等一项一项全部检查完毕，鲁雪华拿着填满合格的体检表准bèi

离开时，在门口，他被一个大个子美国军医拦着了。

“whatcanIdoforyou?”（你要做什么？）“Review（复核）。”美国军医简单地重复了一句。头也不抬，逐项审查鲁雪华的检查报gào

。然后说了声：“openyourmouth！（张嘴！）”特意将高耸的鼻子凑过来，闻闻鲁雪华口中是否有异味，然后，拿起一把细密的篦子，仔细梳篦鲁雪华的头发，在确定没有寄生虫的后，拉过鲁雪华的左手，拿起桌上一个印章，使劲地盖了上去。

鲁雪华一看，左手玩上上面一个深深的蓝印“passed。”

鲁雪华顿时感受到自己人格受到极大侮辱。他狠狠地瞪了美国军医一眼，内心明显感受到美国军医的那种深深的歧视。只是鉴于美军的盟友地位，不便发作。

第202章 热血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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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尉军官等在体检出口处，等鲁雪华出来，就一起来到一架正整装待发的C47运输机旁。

机舱门口是高鼻深目、戴着MP标志钢盔的美军宪兵。少尉向宪兵出示了自己手上戳记，然后再让宪兵看了鲁雪华的戳记，并说了声：“这是孙师长的副官！”宪兵没加阻拦，两人开始登机。

鲁雪华是少校军官，又是孙将军特意来迎接的，所以宪兵网开一面，允许他自带行李。他一手拎着玉梅的小藤箱、一手提着自己的军用背囊，那里放着梅霞的梳妆盒和红梅的围巾，弯腰钻入了机舱。

一进入机舱，鲁雪华就发xiàn

整个机舱里没有货物，满满地都是盘腿而坐的中国士兵。与鲁雪华以前在部队里看到的那些满脸沧桑、神情麻木的老兵不同，这些士兵一个个稚气未脱，脸上充满刚毅，眼睛里充满智慧。而且，全部都是上等兵军衔。

少尉向士兵们介shào

道：“同学们！这是我们师部的参谋长官，鲁雪华少校。和同学们一起前往兰姆伽基地”。

所有新兵异口同声喊道：“长官好！”

新兵们看到鲁雪华和他们差不多年纪，却已是少校领章，一个个都露出惊讶和羡慕的表情。

“弟兄们好！”鲁雪华回应道：“你们都是哪里应征入伍的！”

“报gào

长官，我来自四川李庄，同济大学！”

“我来自昆明，西南联大！”

“我来自遵义，浙江大学！”

“我来自贵阳，大厦大学！”

鲁雪华震惊了！在这小小机舱里，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中国著名高校的毕业生！这是一支地地道道的学生军，难怪少尉称呼他们为“同学”。

联想到当年自己入伍时，整个77军连中学生都屈指可数，现在却有这么多高素质大学生志愿加入了抗日部队，不由得感慨万千。

少尉解释道：“这些同学都是响应领袖‘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的号召，志愿应征入伍的！”

2《开罗宣言》公布后，全国反响异常强烈。尤其是在从沈阳流亡四川三台的国立东北大学校园，更是激起千层巨Lang。

东北大学流亡历史始自“九?一八事变”，时间最长，受害最烈，对日本鬼子仇恨亦最深。当看到《中央日报》号外上的《开罗宣言》内容后，“东北四省交还中国”的字眼，让每个饱尝沦落和流离之苦的东北大学学子都激动不已，每个人都有了更强的归属感。当夜，历史系三位男生辗转反侧，毅然决定投笔从戎，报效国家、匡复故土，三人咬破手指，写下了要求参军的血书，并连夜向校委会递交。

东北大学校长臧启芳看到血书后，立即决定，在学校公开栏公开张贴了血书,并亲自陪着三名学生，前往重庆军令部要求参军。

这封血书好像一枚炸弹炸开了封闭的校园。人们压抑已久的爱国激情好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一时间，要求参军的血书、决心书贴满整个校园。东北大学全校师生经过十多天的酝酿议论，一致通过了《东大师生从军宣言》，决定东北大学全体师生整建制集体从军。校长臧启芳再次到重庆向国民zf递交决心书，以实jì

行动响应领袖号召，打败日寇，光复中华。

这在中国抗战史上是一个重yào

的历史事件。翻开了中国军队建设的崭新一页。

3为了保护文化火种，留住国家建设人才.尽管战火纷飞，师生一直流亡，国民zf还是尽量为学子们保留一张平静的课桌。即便在抗战最困难的时候，都对大中学生免除兵役。

但这次学生集体主动请缨意义非凡，它标志着中国青年知识分子直接走上了抗战一线。当局首脑亲自接见师生代表，勉励有加。并公开承诺：所有从军的东大男生，一律不留在后方机关单位，都被送往印度，接受美国现代化装备和美式训liàn

，直接开赴战场，同日本鬼子作战。

《中央日报》、《新华日报》都在头版头条，报道了东北大学的爱国义举和zf承诺。短短几天内，所有大学校园都沸腾起来，纷纷喊出了“中国不亡、有我胸膛；中国不死、有我学子”的慷慨壮烈口号，人们被爱国主义的激情和气氛所感动、所鼓舞，大学生纷纷志愿参军入伍，把理想变成现实，把激情化为行动，从而掀起了那个时代最壮丽的知识青年救亡运动的高潮。

国民zf为表示对学生服役的特殊优待，教育部决定参军学生一律保留学籍，复员后由zf提供奖学金完成学业；军令部决定将学生的军衔一律定为上等兵，军饷从优，优先赴印度集训。为嘉奖三名东大学子的带头义举，破格提升为少尉。

“少尉，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东大三名学子之一吧！”鲁雪华转头对身边的年轻少尉说。

少尉像被人撞破了秘密，羞赧地点点头。“报gào

长官，我叫刘仁轨！”

鲁雪华深谙历史。自然知dào

刘仁轨是唐代名将，在白江口之战大败日本、百济联军而名震天下。这个青年名字不一定有这么巧合，显然这是他自己从军前改的名字，以历史上民族英雄为榜样，显示出抵抗日本入侵的勇气和决心。

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上，都充满着坚毅，每一双热切的眼睛里，都透露着坚强。从这些热血青年的身上，鲁雪华坚定了抗战必胜的信心。

“丁咚”一声，机舱的红灯亮了起来，机舱播音器传来标准的美国口音：“cowboys，goodafternoon！Iwascaptainoftheaircraft,theplanewilltakeoffsoon,，Pleasefastenyourseatbelts.”(牛仔们！下午好，我是该机机长，飞机即将起飞，请拉好安全带！）飞机发出突突的吼声，冒出阵阵黑烟。随即飞机猛烈地震动起来，螺旋桨慢慢旋转，飞机开始慢慢滑动。对于飞机上每一个战士来说，这意味着诀别祖国的时刻到来了。

第203章 驼峰航线

1

很快，螺旋桨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飞机开始加速，机轮在与地面跑道的剧烈摩擦中爆fā

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震颤，这是人类智慧和意志力量在挣脱大地束缚时发出的痛苦战栗与呼号，在经过一段剧烈颠簸后，鲁雪华觉得脚下一飘，飞机腾空而起。

机舱只有几个舷窗，每个人都扭头回望，再轮流看一眼窗外的祖国。机场上那面鲜艳的青天白日旗，很快就变成一个小点，广阔的机场很快缩小成一块豆腐干。每个年轻人都饱含热泪，不知dào

是出于对脚下这片土地深沉的爱恋，还是对自己前途未卜命运的担忧。

只有鲁雪华面如静水，似乎无动于衷。

从昆明去印度的航线一般是经澜沧江、怒江，飞越雪山，然后经中印缅边界，直达印度北部阿萨姆邦的汀江，空中全程约800公里，C47要飞行两个多小时。

学生们几乎都是第一次乘坐飞机。对这种空中庞然大物都感到很新鲜，但这种新鲜感多半就很快被晕机带来的不适所代替。

飞机离开云贵高原，进入青藏高原东部边缘。此时，缅甸北部还在日军掌控之下，密支那和那戍机场都部署有日本陆军航空队的零式飞机，经常会对运输机进行突袭。在没有战斗机护航的情况下，CT7运输机只能继xù

升高。飞机上升到一万五千英尺，舱温骤降，所有的新兵都解开背包，将新发的被褥紧紧裹在身上。

鲁雪华还没来得及领军服。没有了那些猪鬃的庇护，他觉得有几分寒冷。他打开行李，试图找点什么御寒。一条鲜艳的红围巾映入他的眼帘—那是红梅为他编制的围巾！他默默地拿出围巾，紧紧系在脖子上，如同感受少女的体温。

机舱的红灯再次亮了起来。这证明飞机飞行高度超过了2万英尺。机仓内所有的人都感到胸闷，大口喘气，全部出现明显的缺氧症状。此时，机舱上部掉下一排排氧气面罩，机舱播音器又传来机长呼叫：“cowboys，Pleasewearyourmaskontop.”(牛仔们！请戴好你们头上的面罩！）鲁雪华戴好面罩，一股清凉的气体冲进鼻腔，他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C47运输机单调的发动机嗡嗡地响着，舷窗外，是朵朵白云和绵绵无计的群山。白雪皑皑的群山上，不时会在太阳的映照下，有点点耀眼反光，如同白玉般的群山上镶嵌的钻石。

机舱里的人被这壮观的景象迷住了，纷纷回头从舷窗外往下看。他们未必知dào

，此时飞机正飞航在“驼峰航线”上，下面就是著名的“铝谷”，烁烁发光的碎片，就是“驼峰航线”失事运输机的残骸。

21942年，中国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日军切断滇缅公路后，彻底中断了中国从海路和陆路获取战争物资的可能性。为了保存中国的抗日实力，将日军陆军主力牢牢陷在中国战场，美国zf决定通过空中运输，继xù

为国民zf提供抗战物资。

为此，美国空军在印度东北部的阿萨姆邦和中国云南昆明之间，在喜马拉雅山脉和缅甸茂密丛林上空，开辟了一条转运战略物资的空中通道。因其所经山脉蜿蜒起伏，被形象地取名为“驼峰”航线。数以千计盟军运输机从这条航线上频繁飞越，夜以继日运送着中国战场急需的武器弹药、燃料、药品等战争物资，在抗日战争最艰难的相持阶段，有力地支撑着国民zf抗战的意志和信念。

“驼峰航线”是世界战争空运史上持续时间最长、条件最艰苦、付出代价最大的一次悲壮的空运。“驼峰航线”不仅要途径高山雪峰、峡谷冰川等飞行禁区，还要飞越莽莽的热带原始森林，途中还可能遭遇日军战斗机截击，冒着随时面临坠毁和撞山的危险，中美双方共出动84000多人次，共运送了85万吨的战略物资、战斗人员33477人，为严重失血的中国注入了强心针。整个运输行动，共损失飞机数百架，一千多名优秀飞行员葬身人迹罕至的皑皑雪峰和原始森林里，成为抗战史上最为悲壮和辉煌的一页。

3C47运输机已经进入青藏高原，原来明媚的阳光不见了，强劲的印度洋暖湿气流形成的漫天白雾，将飞机紧紧包围着。随着气流颠簸，飞机在云雾和山峰间艰难穿行，一座座陡峭的山峰像巨斧一样对着飞机劈来，飞机左闪右躲，如同驾车高速行驶在密林之中。机场里的士兵们如同坐在惊涛骇Lang的小舟里，每个人都没有的刚上飞机的那种新奇，都在全力抵抗者眩晕和晃荡，不少年轻士兵经不起飞机颠簸，都纷纷摘下面罩，拿起上机时配发的塑料袋，哇哇呕吐起来，机场内充满胆汁的腥臭味。

鲁雪华委比双目，意守丹田，用“炮捶”内功全力抵御身体的不适。即使这样，他也是被颠簸得气血翻腾，正待呕吐之际，突然，飞机平稳了很多。

鲁雪华睁眼一看，眼前无边的云雾和峻拔的雪山不见了，一缕缕明媚的阳光通过舷窗射入机舱，给机舱带来光明和温暖。

飞机如同车辆行驶在平坦的高速公路上，透过舷窗望下去，下面是一望无际的绿茵茵地毯，一派典型的南亚次大陆热带风光。

机舱红灯转变成了绿灯。机舱内再次响起机长的声音：“cowboys，Congratulationsyouthroughthehelltoheaven，cometoLambgamma！”(牛仔们！祝hè你们通过地狱来到天堂，欢迎来到兰姆伽！)兰姆伽原来只是印度东北部比哈尔邦的一座偏僻小镇，小镇四周除了干旱的河滩和荒凉的山谷，只有一座上次世界大战时期遗留的战俘营。盟军被日军彻底驱逐出缅甸后，为了反攻缅甸，英国亚历山大将军根据英美两国达成的协议，将兰姆伽及其周围数百公里山区划出来，供美军训liàn

中国远征军使用。

第204章 下马之威

1

几个月来，兰姆伽就汇集了中国远征军先期入印的孙里仁新38师，及其随后败退的杜聿明第5军残部约两万人。根据中美协议，国民zf从国内空运来的三个整编师和大批从军学生，陆续开到这里接受美式装备和训liàn

。

兰姆伽，成为中国军队走向胜利的起点。

飞机高度不断下降，随着一阵刺耳的尖叫声，飞机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

舱门被打开了，耀眼的太阳，使从机舱里走出来的新兵们都睁不开眼睛。

这些刚刚飞跃“驼峰航线”，被颠簸、眩晕、寒冷和缺氧重重考验折磨得精疲力竭的新兵们，一看到了机场绿茵茵的草坪，一个个都立马横七竖八躺倒在草地上，感受着异国的泥土清香和热带阳光的热情。

“A-tten-tion！（立正！）”突然，一声大吼！

新兵一个个像触电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迅速站成三队。

眼前，立着两个铁塔，一黑一白。

黑的身高1米9左右，浑身黝黑，全是腱子肉，戴着上等兵的臂章；白的身高1.8以上，也是膀大腰圆，戴着准尉臂章。

美军准尉操着生硬的汉语说：“中国士兵们，欢迎你们来到蓝姆伽！我是你们的教官，杰弗逊.史蒂文，你们称呼我做史蒂文好了～这位是我助手，斯密斯汤姆，你们叫他汤姆好了！现在，请你们跟随我，前去清洁消毒。”

“左转弯，齐步走！”黑汤姆高喊道。

所有的新兵被集合起来，汤姆将他们带到机场一角——一座特设的卫生清洁站，每一位新兵进木质浴房之前，都要脱得一丝不挂，所有的衣被都被放在门外。

看到鲁雪华还站立着，少尉解释道：“这是基地的规矩，所有来基地的，都要进行洗浴，消毒，再重新发放军需物品。鲁长官，我带你去军官浴室。”

军管浴室就在旁边，只不过要小一些，而且里面有专门的衣柜，可以放衣服，不需yào

和新兵一样。赤条条在门口脱光再进去。

鲁雪华将行李放在门外，然后慢慢脱掉军装，就在他在脱衬衣的同时，他的眼睛余光突然发xiàn

有人在拖他放在门口的行李！

鲁雪华心里一紧：他行李里面有梅霞的首饰盒，还是刘玉梅的小藤箱，以及张红梅为他编制的围巾，这些东西，是他的全部精神寄托。

于是，他马上重新穿好衬衣，急忙跑了过去。

2他看到汤姆正随意地在地上拖着他的箱子和行囊，往一个角落走去。角落理堆放着那些新兵刚刚换下来的军装，只见汤姆将鲁雪华的行李随意往那里一扔，就从傍边拿起一个桶，就要往上面泼洒。

鲁雪华一眼看清了，桶上面清晰地印着“Kerosene”，是煤油！

不好！汤姆要烧掉这些！鲁雪华立即大喊一声：“stop！”

声音之大显然把汤姆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一脸怒气望着鲁雪华！

“Whatdoyouwant？（你想干什么?）”鲁雪华质问道。

“Disinfection!DisinfecttoyourChineserefuse~goout!”（消毒！为你们这帮中国垃圾消毒！滚一边去～）”鲁雪华没穿校官制服，年级也和新兵差不多，显然，汤姆以为这是一个中国刺头新兵。

“Recoveredyoujustsaid!Apologizetoallofus!（收回你刚才说的话！向我们道歉！）鲁雪华听到汤姆出言不逊，立即挡在汤姆面前，一字一句地说。

“yoursonof*****！Rollaway！”（狗娘养的！滚远点！）汤姆上前猛地一推，就想将鲁雪华推到在地。

鲁雪华轻轻一闪身，汤姆顿时用力扑了空，往前踉跄好几步，身体失去平衡，差点摔了个嘴啃泥。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禁发出一阵哄笑。

“How?Wanttofight?Comeon~（怎么？想比试比试？来呀~）”汤姆显然觉得自己失了颜面。顿时气急败坏，摆出一副格斗架势，双手握拳，自然下垂，浑身腱子肉跳动着，双脚交替前进，一步步向鲁雪华逼了过来。

鲁雪华岿然不动。但他从汤姆那眼白中透露出的那份凶狠看得出来，这是个练家子，而且，功夫不浅。

快到鲁雪华身边，汤姆猛地头一低，挥动双臂，对着鲁雪华打了一套组合拳，直拳勾拳摆拳，实实虚虚，快如疾风，令人眼花缭乱。

按照平时，在这套拳法攻击下，对手肯定会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可鲁雪华脚下去没动弹，只是眼睛牢牢盯着汤姆的眼睛，上身腰肢跟着拳路迅速游动着。汤姆一记左直拳打出后，鲁雪华猛然身子一侧，让过拳锋，等左直拳劲道完全消失，鲁雪华右脚狠狠一跺地，收腹拧腰，气运丹田，猛地一回身，用左肩膀重重撞在汤姆的拳面上。

汤姆“啊”地一声，健硕的身体顿时飞了出去，划出一个弧线，远远落在草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周围响起一阵叫好声和热烈的掌声。

3在汤姆准bèi

动手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士兵，有中国的，也有美国的。尽管鲁雪华身高1米74，在当时中国军官中也算高个，但与汤姆1米9的身高比起来，还是差了近一个头，身体的壮实程度更不是一个档次。

无论是从身高还是体魄上考量，所有的人都为文质彬彬的鲁雪华捏了一把汗。本来以为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打斗，结果却令**跌眼镜。

鲁雪华慢慢向汤姆走了过去。

人群也簇拥着跟了过去。

汤姆躺在地上，摸着脑袋，还没明白自己怎么被打倒的。看到鲁雪华逼了上来，顿时眼露惊恐。

但鲁雪华友好地对汤姆伸出了右手。

汤姆抓住鲁雪华的右手，猛然一使劲，想把鲁雪华拉倒，多少挽回点颜面。

可鲁雪华双脚就和生根了一样，纹丝不动。汤姆只得借劲顺势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尴尬的讪笑，对鲁雪华也友好地露出洁白的牙齿。

第205章 初见史迪威

1

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双方都没想向对方下重手.

汤姆组合拳看上去打得又快又猛，但只是用了3分力，他只是想给鲁雪华一点教xùn

，挽回点面子，并不想伤害对方；同样，鲁雪华从拳风中感觉到了汤姆并无太大恶意，因此也手下留情，刚才那下“震脚藏锋”，借力打力，鲁雪华也只用了3成力道，否则，可就不是让汤姆飞出落地，而是肘、肩关节直接脱臼，更厉害一点，尺骨、桡骨粉碎性骨折。

人群突然分开了。鲁雪华发xiàn

，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干瘦的美国老头。

此人面色消瘦，并微微病态发黄；下巴尖刻，鼻子高耸，脑门敞亮，头发花白，戴着一副大大的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深深地凹陷入眼眶，透出一股深邃和坚毅，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派。

当鲁雪华的眼光移到他的肩部的时候，他惊讶地发xiàn

，眼前这个老头竟然佩戴着四星肩章，是美军三星上将！

鲁雪华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个美国老头的真实身份，立即立正敬礼：“您好！史迪威将军！”

2珍珠港事件之后，太平洋战争正式爆fā

，已经单独抵御日寇长达四年半之久的中国终于不再孤军奋战，获得了同盟军。然而，在获得国际社会有限援助的同时，中国同时承担了更多的国际义务。

根据美国总统罗斯福的建议，盟国应成立联合zuò

战的战区，中国战区便是其中之一，这个战区辖整个中国、中南半岛及泰国，是亚洲最主要的地面战场。由蒋中正任中国战区最高统帅，为加强与盟国的联系，蒋中正建议，由美国派遣一位将领出任中国战区参谋长，以便利中美之间的军事合zuò

。于是美国陆军参谋长马歇尔指派了他的亲信将领史迪威来华。

史迪威毕业于西点军校步兵科，历任美军在华语言教官、天津美军步兵第15步兵团的一名营长以及美国驻华公使馆的陆军武官，长期在中国生活工作，史迪威能操一口流利的国语，对中国政治社会、风土人情都极为熟悉，是名副其实的“中国通”。这也是马歇尔派他来中国的目的所在。

作为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身负有六项使命：即美军驻华、印、缅军指挥官、对华租借物资管理统制人、代表美zf出席重庆军事会议、中国战区与南太平洋战区间的联络员、滇缅公路监督人以及在印缅美国航空部队指挥官。可以说是大权在握，但是史迪威军旅生涯，大部分时间是在办公室里，做一些行政、情报工作。既没有实战经验，也没有接受过高等的联合军事指挥教育。因此，对中国战区几百万人马的调度、指挥经验不足。

真zhèng

让这个老将军真zhèng

名垂千古的，却是他从缅甸撤tuì

到印度的英帕尔的惊世之举。

面对日军凌厉攻势，在面对的英印军队望风而逃，失去侧翼掩护的中国远征军经过苦战后，也被迫撤离。

在撤离路线上，中国远征军高级将领和史迪威有了重大分歧。史迪威执意要撤tuì

到印度，而中国远征军则奉命回到中国。在分歧无法消除后，史迪威顽强地以花甲高龄，拖着身患疟疾的病体，带着身边114名随行人员，在日军搜索堵截下，从缅甸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中辗转了20日，克服了山高路险、弹尽粮绝等难以想象的苦难，依靠超人的毅力，奇迹般地一人不少地从缅甸脱险。

英美媒体迅速报道了这一新闻，当时美国尚未从珍珠港事件、菲律宾溃败的梦魇之中，美国民众急需得到捷报，急需拥有自己的英雄人物。而新闻塑造出史迪威“老而弥坚、富有冒险精神”的英雄形象，顿时在美国公众面前绽放出万丈光芒。美国民众从史迪威身上汲取了无穷力量，深受鼓舞，坚信造成了再惨重的失败，美国依然能力挽狂澜，重新迈向胜利。一时间这位老军人成了全世界炙手可热的传奇人物。

3史迪威将军呵呵一笑，轻轻地拍了拍鲁雪华肩膀，操着流利的汉语，说道：“年轻人，好样的！一出手，就把我们美国中量级拳击冠军打倒在地！为庆贺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胜利，我请你去喝一杯！”

“不了，将军！我还要赶往基地。”鲁雪华回答道。面对中印缅战区参谋长的邀请，他还是婉言谢绝了。

“哦~那后会有期！年轻人，我记住你了！”说完，史迪威转身要走。

“将军！我还有个请求！”鲁雪华连忙喊道。

“哦？！说说看～”史迪威停住了脚步。

鲁雪华指着那堆换下来的中国新兵军衣、军被和胶鞋：“将军!这些军服、军被和胶鞋，是中国老百姓从牙缝里省下来的，是为来印度的新兵专门配发的。而国内的部队，还在穿着打满补丁的军服、草鞋，在和日军作战。这些装备还没怎么用，就这么被焚毁，岂不可惜？”

“是这样？年轻人，不用担心！我们会配发给好的装备～”史迪威说。

“将军！这每一份军服，都是中国父老乡亲的一片希望，一片真情！这些服装，对于新兵来说，就是祖国，保留着它们，就是保留着一份对祖国的念想！”雪华深情地说。

“我们这样做，主要是防治传染病～”史迪威倒有足够耐心。

“将军！这些新兵都是中国大学学生，他们有良好生活习惯～”鲁雪华自然不愿意轻易放qì

。

“那好吧！以后就对这些衣物高温消毒，清洗后，在发给这些士兵！”史迪威答道。

这时候，少尉已经将鲁雪华的军服拿了过来。

“哦！这么年轻就是少校？年轻人不简单！你叫什么名字？”史迪威看到鲁雪华少校肩章，不禁大为惊诧，于是问道。

“报gào

史迪威将军！我是新任中国驻印军新38师师长孙里仁将军的少校机要参谋，鲁雪华！”鲁雪华立正报gào

。

第206章 来到兰姆伽

1

“原来是孙将军的部下~难怪，强将手下无弱兵！”史迪威赞许道，“年轻人，文武双全！有没有可能来我我司令部工作？”

“感谢司令官栽培，我还是希望早日见到孙里仁将军，尽快归队！”尽管是驻印盟军最高首长，鲁雪华还是希望与史迪威保持一些距离，因为，他毕竟是中国军官.而且，在特训班时，从敌我双方的情报中，鲁雪华知dào

史迪威将军和国民zf高层在援华物资分配、中国驻印军控zhì

权等许多方面还存zài

一些罅隙，有时争执还非常激烈。

“既然这样，一个月后，我会去中印公路和新38师视察，你就随我一起去吧！”说完，老将军对他友善地眨眨眼，登上一辆美式吉普车，绝尘而去。

和鲁雪华同机来的大学生新兵都洗了澡，剃了光头。新兵都换上了崭新的英式丛林作战服，身上背着制式英式野战背囊，背囊里是满满的军用物品。每个人都觉得轻松愉快。

当全副武装的学生兵，戴着英式钢盔，穿着咔叽布短袖军服、穿着帆布胶鞋、高唱着《大刀进行曲》、《《义勇军进行曲》等战歌列队走出机场的时候，他们个个昂首挺胸，心中充满了中国军人的骄傲和尊严。

等鲁雪华洗浴完毕，少尉给他拿来了新式军服和军需品。军需品摆了整整两条长凳：

有钢盔、咔叽布战斗帽、各一顶；咔叽布校级军服夏装、冬装各两套；羊毛衫夹上衣一件；棉质内衣内裤两套；短袜、衬袜及呢绑腿各一副；帆布胶底训liàn

鞋、大头皮鞋各一双。

鲁雪华被玲琅满目的用品吓了一跳，带着几分疑问：“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

“是的！长官。这些只是部分军需品。您的寝具和武器装备到了训liàn

营再增发。”

一辆10轮道奇军用卡车开了过来。所有战士迅速登车。鲁雪华作为军官，拎着行李和背囊，坐在驾驶室里，伴随着一路歌声，向兰姆伽训liàn

营地进发。

2车辆驾驶员是典型的中国面孔，中等身材，30左右年纪，但说的却是英语。通过一路交谈，鲁雪华得知，他是马来华侨，姓孔，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马来人，原本是一家英国洋行的货车司机。

抗战期间，爱国侨领陈嘉庚号召，认为事关抗日大业，义不容辞，举起了招募大旗。招募机工的广告一出，立即得到南洋华侨青年积极响应，报名踊跃。经过严格的筛选，3200多人组成“南洋华侨机工回国抗战服wù

团”，分9批回国支援抗战。大都奋战在滇缅公路上，整个抗战期间，有1000多名华侨机工血洒异国，埋骨他乡。

缅甸被日军攻占后，孔机工的车队在仁安羌被日军包围，万分危急之际，孙里仁将军率部感到，将他们和1000多英军部队及英国妇女儿童救出，一起跋涉来到印度，孔机工作为中国驻印军的司机，继xù

履行一名机工的职责。

“ThinkyouoverseasChinese！（感谢你们海外华侨！）”鲁雪华真诚地说。

“NoCountrynohome（没国就没家）。”孔机工回答的极为朴实。

通过一片翠绿的热带森林后，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片整齐划一的营房。

车辆行进在曲折、崎岖的营区道路上，营区道路为沙石路面，双向双车道，很平整，车行其上，并不明显的颠簸。道路两侧遍布着错落有致营舍，各号营舍建得整齐划一很是规范，每幢营舍都是红砖砌墙，方平瓦盖顶，高大的围墙上面还留有当年防范战俘逃跑而设置的可通电的铁丝刺网的遗迹。

到了一座宿舍旁，车辆停住了。刘仁轨来到驾驶室旁：“长官，您的宿舍到了”。

3鲁雪华是校官，住的是高级军官宿舍。两个人一间，考lǜ

到鲁雪华是孙里仁将军的副官，为了让他尽快适应训liàn

营生活，破例让刘仁轨和他住在一起。

鲁雪华走近宿舍，室内为木架结构，墙壁涂的雪白。窗户上安装了纱窗，顶部装有国内罕见的吊扇。房间很大，足有20平方米，有个人储物间、独立的卫生间和新式抽水马桶，与自己简陋的特训班宿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现代化设施甚至好于自己在雷江鲁家大院的少爷厢房。

鲁雪华刚刚放好刘玉梅的小藤箱和梅霞的梳妆盒，刘仁轨带着一个勤务兵，又抱来了一大堆物品。

鲁雪华一看，有毛毯、橡胶雨衣、水壶、手电、遮光镜、防蚊头罩、毛巾、铝饭盒等。

“长官，这是你的武器和装备！”刘仁轨又递上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

鲁雪华首先打开最大的一只木盒，一支崭新的、银白的大口径手枪出现在他面前，铭文上打着M1911A！鲁雪华眼睛一亮，这是美军现役装备的名枪，威力大，精度高，是近战、自卫的神器，在南洋战场，美军士兵几乎人手一支，让擅长白刃格斗的日军在近战中吃足了苦头。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枪，手感厚实，拉动枪栓，扣动枪机，机匣发出悦耳的金属撞击声，平顺润滑，证明做工极为精良。

鲁雪华满yì

地将手枪插入黄色牛皮枪套，再打开另一只长长的盒子，里面是一把闪着幽幽蓝光的丛林救生刀，刀身宽厚，精钢打造，握在手上，沉甸甸的，刀刃锐利无比，刀背呈锯齿型，可砍可锯，一刀多用。鲁雪华心想，如果配合“炮捶”，这会是一件威力极大的近身搏斗武器。

另外一只盒子，是一只美国M3型30倍双筒望远镜，两只小盒子，一只装有多功能丛林指北针，一只是野战防水军用手表。

突然，房间里响起了一阵舒缓的铃声。刘仁轨提醒道：“长官，开饭时间到了！”

军官食堂里，空空荡荡。每人都面前都摆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粉蔬菜汤，一碗美式冻豌豆炒玉米粒，一盘罐头午餐肉。

主食是一大桶香喷喷的印度米饭和一大篮子刚烤出的牛油面包，令人垂涎欲滴。

鲁雪华从遵义到兰姆伽，千里奔波，早已饥肠辘辘。看到如此丰富的伙食，胃口大开，吃得狼吞虎咽。第一次吃到SPAM午餐肉的鲁雪华，更觉得肉质细腻，口感鲜嫩，吃起来格外香甜。

第207章 刻苦训练

1

在兰姆伽，中国军人第一次享shòu

到了和西方强国军队相近的后勤供应.

根据中英美三国协议，驻印军的武器装备和费用开支全部由美国zf提供，服装、伙食和军饷则由英国供给，虽然其标准远低于美、英军队，但无论是衣、食、住、行，其水平都比在国内的军队高出许多，其待遇之丰厚程度，让刚到营地的鲁雪华心满yì

足。

“仁轨！”鲁雪华晚饭就着满满一盘午餐肉，吃了三大碗米饭和一大条面包，直打饱嗝，但眼睛还盯着散发着浓郁香味的心弦的新鲜面包恋恋不舍。

“有！”刘仁轨口里塞满面包，含混地回答。

“如果国内弟兄能吃得这么好，有这些装备，住上这么好的兵营，我们抗战胜利就不远了！”鲁雪华想到当年先遣旅千里奔袭的艰难岁月，不禁感慨万分。

“长官，我们肯定会有那么一天！”刘仁轨回答得信心满满。

在二战主要参战国之中，中国军队的补给绝对是最差的，衣食住行，都远远落后于对手日本，被盟国鄙夷为“乞丐部队”。仅就维持战斗力最基本的伙食来说，美国军方的营养学家，针对中国人的体质特点，曾经为中国军队量身定制了一份最低标准的饮食清单，每人每天：

大米850克；新鲜蔬菜340克，大豆70克，花生35克，肉类35克，植物油30克，盐10克。

然而，就是这个标准，中国最精锐的部队也达不到！

抗战期间国军主食为一顿三两米饭，副食是想都不敢想，能有点咸菜下饭，就是改善生活了。

这些还是非战斗时候的伙食，战斗期间国军士兵伙食就更没保障。所以往往是后方伙夫烧好了饭，然后趁着天黑冒着枪林弹雨送上前线，国军一天只能吃一顿，伙夫们为了送这顿饭往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由于营养不良，大量国军官兵生病，最常见的是腹泻和浮肿病，非战斗减员极为严重。

然而，就是这支“乞丐部队”，以羸弱身体，凭借着坚强意志，和强dà

的日军周旋到底，让大量日军精锐部队陷入中国战场难以抽身，有力支持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

2第二天就正式开始军训。

作为情报军官，鲁雪华除了接受体能训liàn

、手枪射击、单兵格斗等基本项目，还加强了战术指挥、无线电联络、步炮坦协同、空地协同等指挥训liàn

。面对这些是国内从未有过的先进战法和军事理念，鲁雪华觉得非常新奇，学习起来废寝忘食，各类科目都在同期学员中遥遥领先。

除了自己上课培训，鲁雪华还承担着新兵管理工作。

来到兰姆伽基地后，鲁雪华才知dào

整个基地的范围极为广泛，包括小镇周围大约30平方公里的面积，各部队分散驻扎在小镇周边10余公里范围内，彼此之间有战备公路相连。

驻印军训liàn

中心设在镇上，基地里设有各种军事技术学校，如战车学校、通讯学校、工兵学校、指挥学校等，附设有各种训liàn

场地，包括坦克和汽车驾驶训liàn

场、武器射击靶场和各种战术演习场，还有一些附属设施，如医院、加油站等。

在兰姆伽基地，学员教官都是美国人，学员管理则由中国军官负责。作为精通中英两国文字的军官，鲁雪华当然是学员队长的不二人选。

大批从军学生的到来不仅充实了中国驻印军的数量，而且大大提高了军队的质量。

与这些满怀爱国热情、志愿参军的学生兵不一样，国内还是采用“抽壮丁”的方式募集兵员，甚至很多人是被抓壮丁抓来的。一些中国军官为了防止壮丁逃跑，像对待牲口一样对待自己的士兵，官长可以随心所欲地拷打、杀死士兵，克扣士兵少得可怜的军饷和口粮，官兵关系极为紧张，因此，士兵开小差、阵前逃跑、投降的比比皆是，严重损害了军队的战斗力。

而中国驻印军除了补给充足外，官兵关系也相对平等、和谐。美国教官也尽心尽责，一点都不吝惜弹药，在训liàn

场，步枪、机枪、冲锋枪甚至迫击炮、山炮、火箭筒，都进行实弹射击，弹药敞开来打。

3鲁雪华将对逝去亲人的思念化作对鬼子的仇恨，转化成训liàn

的热情，将不仅精通1911A自卫手枪的射击技术，而且，作为学员队长，整天和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在训liàn

场上，射击打的满脸枪油烟子“黑漆糊抹”，不到半个月，对学员队配发的美制1903步枪、M3冲锋枪等轻武器都运用自如，他的身体力行，也深受学员们的尊敬和爱戴。同时，鲁雪华的突出表现也引起了盟军总部的注意，史迪威将军亲自签发命令，让鲁雪华充当新组建的战车学员队队长。

为了加强中国驻印军的攻坚能力和奔袭能力，盟军为驻印军配发了M4中型坦克和M5轻型坦克，作为拳头部队，并从步兵、工兵、通讯兵、炮兵学员分队中抽调优秀学员，组成中国第一个现代化战车分队。

在现代化武器和先进作战理念面前，大学生士兵的素质这时就完全显现出来。学员们的接受能力异常地快，原来连炮模样都没见过的学生兵，短短一星期，就完全掌握了M116山炮的使用要领，通讯兵、工兵等技术兵种学员们的领悟能力令教官赞不绝口，步兵使用迫击炮的娴熟技巧更让教官们瞠目结舌。

作为训liàn

基地最耀眼的明星，战车分队训liàn

自然不甘示弱。在兰姆伽骄阳似火的环境中，战车分队学员钻入蒸笼般的坦克里面，练驾驶、练射击、练通讯、练协同，一次训liàn

下来，每个人全身湿透，衣服都泛出白白的盐花。美国教官也被中国学员这种忘我的训liàn

深深打动，特别允许战车训liàn

班学员们穿背心短裤训liàn

，并且，每人的伙食标准提高一档，以弥补学员们大强度训liàn

的消耗。

中国驻印军依靠良好的文化素养、丰富的物资给养，严格而科学的训liàn

，高涨的爱国热情和刻骨自觉的训liàn

精神，战斗力得到了飞速的提高。学员们不仅对武器、战术有了系统学习，同时也逐步接受了现代作战的理论和观念，成为中国军队中最为精锐的一支部队，对日反击作战的尖刀。

第208章 中印公路

1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训liàn

很快就结束了.

一大早，一辆美式吉普车就停在鲁雪华营房前。看来史迪威说话绝对算数，果然派车来接鲁雪华一起去见前线见孙里仁。

鲁雪华穿戴整齐，将1911A式自卫手枪和弹药以及丛林刀佩在腰间，将刘玉梅和梅霞的遗物托付给少尉刘仁轨，背起随身背囊，只身上了吉普车。

到了盟军司令部，却发xiàn

前往前线的是一个车队，足足有10辆吉普车，5大5小，大吉普车上坐满全副武装的美国宪兵，应该是武装护卫，小车上则坐着参谋和各级长官。

中间一辆车空着。显然，是史迪威将军的专车。

史迪威将军出来了。他穿着普通的美军步兵战斗服，脚蹬丛林作战靴，戴着钢盔，手中提着一把M1卡宾枪。

他看了看车队的规模，回身不满yì

地对旁边一位两星少将嘟囔道：“赫恩，你总是喜欢这么排场！”

史迪威口中说的赫恩就是中国驻印军参谋长托马斯?赫恩少将。作为缅甸战区最高军事长官，史迪威却从不带卫兵，喜欢自己开车，独往独来，这种美国西部牛仔似的癖好给日本人造成了可乘之机。

他们多次试图伏击这位美国总司令，只是由于运气不佳阴差阳错才没有得逞。但这次去前线，除了防范日军小分队袭击，还要和恶劣的自然条件斗争，参谋长不得不考lǜ

总司令的安全，特意从司令部特务团选调了一个加强排，还有十名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一同前往。

史迪威一眼就看见鲁雪华，微笑点头：“少校，我看了训liàn

营教官对你的评价，对你的训liàn

态度、学习效率和领导能力都赞不绝口，孙将军真是慧眼识英才！”他眼睛瞟了一眼鲁雪华腰间的手枪，顺手从后面卫兵手上拿过一只M1卡宾枪，扔给鲁雪华：“少校，带上这个！在丛林里，这个比手枪更能保命！”

鲁雪华接过卡宾枪，仔细观察。枪支轻便灵巧，载弹量大。枪托上有两个弹袋，各有一个弹夹，45发子弹足以应对小规模的袭扰。

M1卡宾枪是美国专门为丛林战开发的利器，半自动射击，弹匣供弹，射速快、威力大，美国海军陆战队视之为珍宝。

对于盟国，美国在援助方面也是各有侧重，援华武器主要是1903春田式手动步枪和M3冲锋枪等过时、廉价武器，M1卡宾枪这样新式武器主要供美军自用，援助中国极少，所以鲁雪华从没见过。

2车子发动了。车队沿着一条抢通的临时公路向前进发。

公路像蛇一样，蜿蜒在崇山峻岭里。两边全是蔽天的热带雨林。公里旁边还有一条大口径管道，上面立着醒目的牌子：“严禁烟火”（nosmoking），应该是输油管线。沿途人烟稀少，只会偶尔遇到小股维修公路和检测管道的人员。

1943年3月，一支经美国教官短暂集训的中国军队开出兰姆伽军营大门。带领这支完全按照美国轻步兵师编制装备的中国虎贲就是孙里仁少将。这个部队的任务是推进到印缅边境的小镇利多，掩护另一支从美国本土开来的美军施工部队，修筑一条由印度通往中国的战略公路，以便盟国援华物资能顺利进入中国内地，支援中国抗战。

按照史迪威的预想，这条公路西起印度利多，向东翻越野人山，经缅甸北部胡康河谷到达密支那，最终联通云南境内的滇缅公路。在修筑中印公路的同时还将架设一条大口径输油管道，油管起点在印度加尔各答，终点在中国的昆明，重点解决美国陈纳德航空队飞机用油问题。

这是美国盟军在战争条件下帮zhù

中国进行的一项举世罕见的艰巨工程，其工程之大，耗资之巨，在整个二次大战中都属绝无仅有。

据美国官方公布的数字表明，仅1943年和1944两年，美国投入的机械化工兵就多达五万余人，同时还动员了相同数目的印缅民工参加印缅边境亘横着重重叠叠的喜马拉雅山脉和野人山。在恶劣气候、疾病、事故以及鬼子破坏的侵袭下，数以千计的士兵和民工血洒工地，为抗战贡献出宝贵的生命。

3鲁雪华一行正蜿蜒行进在这条举世闻名的中印公路上，山大林密，沟壑纵横。

车上所有的警卫人员都高度戒备，不仅要防范鬼子特工队可能的袭扰，还有应付塌方滚石，以及热带雨林成群的蚊蚋、蚂蟥和毒蛇。尽管每辆吉普车的驾驶员都是优秀的美国司机，但开的都小心翼翼。道路一边是暗无天日的莽莽森林，另一边，就是幽不可测的河谷深渊。沿途不时可以看到有车辆翻滚在山下，一但失误，就是车毁人亡。

由此可见，当年施工部队在修建这条公里和输油管线时，要克服多少困难，付出多大的代价！

车辆到了一个检查站。检查站的宪兵用红旗将车队拦住。

前方就到了利多边境，车辆不能前行了。

宪兵们举着卡宾枪，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将史迪威围在中央，继xù

缓缓前行。

两旁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各种声音也多了起来。有的在用电锯伐树，有的在开挖土方，有的在填埋沟壑。有的在敷设管线，有的在焊接焊缝。但整个工地忙而不乱，显然这里有一个很好的指挥官在协调这一切。

终于，鲁雪华一行看到了对面有人迎了过来，他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来的正是自己的老长官—孙里仁将军！

艰苦的野外作战和施工使得孙将军变得又黑又瘦，但目光坚定，炯炯有神，好像身体里有着用不完的活力。尽管这样，孙里仁还是军容整洁，黄呢将军制服，高腰马靴，少将银星闪闪发亮。

史迪威张开双臂，热情地迎了上去，和孙里仁紧紧拥bào

在一起。

“孙，见到你太高兴了！辛苦了！”老将军竟然热泪盈眶。

孙里仁眼中也是泪花闪动：“谢谢司令官的信任和支持。这几个月，部队实在太艰难了~”

史迪威用拳头捶了捶孙里仁肩膀：“还不错！结实得和美国牛仔一样！不愧是普渡大学和弗吉尼亚军事学院的双料高材生，筑路工作进展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我要为你记上盟军反攻缅甸的第一功！”

第209章 通往东京

1

在渺无人烟、瘟瘴横行的的原始热带森林打仗和筑路都是艰难的事业，而将打仗和筑路同时进行，更是需yào

付出沉重的代价，它将极大地考验人们的意志、信念和献身精神.

缅北属于热带季风气候，一年只有旱季和雨季。旱季炎热无比，蛇虫出没，极易发生中暑，还有很多人被毒蛇伤害；到了雨季，缅北地区整天倾盆大雨，原来旱季作为交通道路的河沟小渠，此时皆洪水汹涌，既不能徒涉，也无法架桥摆渡。加以原始森林内极其潮湿，蚂蟥、蚊虫以及千奇百怪的小巴虫到处皆是，蚂蟥叮咬，破伤风病随之而来，疟疾，回归热及其他传染病也大为流行。

除了严苛的自然环境，战争死亡的阴影依然紧紧追逐中国军队和美国工兵。

日军还时常派出特攻队，穿过原始丛林，袭击没有武装的民工队伍，用残酷的手段，割下受害者的人头，挂在营地，致此恐xià

筑路民工。一种畏难和恐惧的气息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民工大量开小差，生病和装病的士兵迅速增多，上工的人数明显减少，施工进度几乎陷于停顿。

“哦？！孙，我一路看过来，无论是道路，还是施工管线，都进展顺利，一路上也比较安全，看不出你们曾经被小鬼子如此袭扰过。你是怎么挽回这不利局面的？”史迪威似乎对此饶有兴趣。

2在这种艰难情况下，孙里仁首先要做的，是粉碎鬼子特攻队的袭扰。

一开始，孙里仁采用的是正规战术，从利多进入缅甸，派出队，分段担任掩护施工队伍，掩护部队几乎天天都同日军特工队发生战斗，一开始，敌暗我明，狡猾的日军特工队采用白天冷枪、晚上偷袭等方式，国军处处防御、时时挨打，防不胜防，损失惨重。

孙里仁毕竟是一个优秀前敌指挥官，善于思考，经验丰富。

此时此刻，从兰姆迦训liàn

营给他派来了几百名归队伤病员，看到这些富有实战经验的老兵，他顿时眼睛一亮，决定改变防御战术，将老兵以班排为单位，组成国军特攻小分队，以特攻反特攻，以潜伏反潜伏，以渗透反渗透。

讲到这里，孙里仁对帐外喊了一声：“陈二狗！”

“到！”从孙里仁随从队伍中闪出一个人，站到孙立人前面。“长官有何吩咐！”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史迪威一看，站在面前的这个军官佩戴少尉军衔，戴着英式钢盔，手里端着M3冲锋枪，胸前挎着牛皮子弹袋，个子不高，脸上刻满了皱纹，但精神饱满，尤其是两个眼睛，澄明透亮，显得异常精明。

“这是我们反日军偷袭的功臣，点子多，办法足，鬼子特攻队不少就栽在他手上，他亲手击毙鬼子就不下5人！”孙里仁向史迪威介shào

道。

“陈二狗，向总司令介shào

你们应对鬼子特工队的经验！”孙里仁转向陈二狗。

陈二狗对着史迪威立正敬礼：“报gào

总司令，我奉孙将军命令，向你报gào

我新38师特攻队战斗情况！”

史迪威尽管是“中国通”，国语流利，但对陈二狗浓重的四川口音确很不适应，孙里仁只得做翻译：

“小股对小股是国军对付土匪的行之有效的战术。四川盆地周围山地众多，自古就是土匪出没之地，剿匪是川军的强项。

新38师一改以连建制掩护施工队伍的方式，像施工队伍周边地区派遣特工队潜伏。特工队全部由归队荣军组成，战斗经验丰富，而且对鬼子刻骨仇恨，战斗意志坚定。

中国老兵以10人为基数，组成的小分队，带上三天干粮，埋伏在河边、三岔路口等鬼子特攻队需yào

取水、机动的地方，为防蚊虫叮咬，袖口，裤腿，领口全扎上。为防瞌睡，带上辣椒。一但发xiàn

鬼子特攻队，悄悄迂回接近，等鬼子进入射程，十几只冲锋枪交替射击，在M3冲锋枪350–450发/分钟高射速面前，鬼子的配备的44式步骑枪毫无招架之力，11.43mm大口径子弹流瞬间就把鬼子全部打鬼子经过多次有去无回后，悻悻地不敢派特攻队前来送死。

史迪威听了频频点头。“好办法！孙，可以将你们经验加以总结，向所有驻印军部队推广！”

3孙里仁陪同史迪威视察了施工工地。施工井然有序。“按照编制，我们将筑路分队和管线分队以及警卫分队混编，按照工段进行管理。每个队伍里有美军工程技术人员指导施工，美军机械化工兵作为突击力量，中国工兵辅助施工，征调的民工做一些外围工作。

警卫分队既防范敌人偷袭，也是现场的宪兵，负责平息内部矛盾，监督施工安全，成立了施工项目监理组，编制甘特图，使监理人员明了各施工阶段的衔接要求，统筹安排劳动力，以减少生产中的盲目和混乱。”孙里仁边走边汇报。

一行人来到一个路口。这是中印公路从印度进入缅甸的第一站：在进入缅甸的在边境路口，新竖起一块巨大的标语牌，牌上用油漆新刷着一行醒目的白底红色大字：

“WELCOMETOBURMA！THISROADLEADSTOMyitkyina！

（欢迎来缅甸！这条道路通往密支那！）”

史迪威双手叉腰，仰着脸，对着在标语牌前看了良久。然后，对旁边的参谋说道：“去取些白漆和红漆来！”

油漆取来了。史迪威亲自动手，用白漆覆盖了Myitkyina，然后，认认真真写上了五个大写字母“T-O-K-Y-O”！

标语牌上出现的是“WELCOMETOBURMA！”THISROADLEADSTOTOKYO！（欢迎来缅甸！这条道路通往东京！）”

在场的每个人精神都不由得为之一振，人们都看到了作为中印缅战区参谋长、作为这场战争的总指挥官那份不屈不挠的决心，每个人都从这条道路上，看到了抗战胜利的前景。

第210章 他乡故知

1

“请司令、参谋长去师指挥部吧！”

说是师指挥部，也不过是几顶野战帐篷.

史迪威就像多年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不顾上下级礼节，亲热地拍拍孙里仁肩头，和他一起走进帐篷里。

随行宪兵在帐篷周边警戒着。鲁雪华也在帐篷外等候着。

突然，鲁雪华的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一张熟悉的嬉皮笑脸：“小哥，不错吗，这么年轻，都成为校官喽～”

正是刚才向史迪威介shào

经验的陈二狗，当年湘雅医院病房的病友“小四川”。“小哥！又见面了。两年不见，都混成少校了，不错嘛！”言语中充满羡慕。

“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喜事，更何况是在远离故土的国外原始森林。鲁雪华看到“小四川”，也有说不出的亲切：“我们又成为战场上的战友了！刚听了你的报gào

，的确很精彩！老话说的好，‘姜是老的辣’，今后还要多向你们学习。”

“那里哟！以后还要多靠长官提携，”“小四川”边笑边说，“对了”，他好像想起来什么，“那个护士女娃娃找到你了没有？一路上，她可时时牵挂着你，只要一有时间，就不停地给你编织围巾哟，眼热死我们了！不过，你们在一起，真的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好般配的一对哟！”

“小四川”自管打趣，却没发xiàn

鲁雪华陷入了久久沉默。

“怎么，没找到你？”“小四川”注意到了鲁雪华的神态异常，“本来我们一起去昆明，让她到后方医院，这个女娃娃犟得很，一定要在贵阳下车，去找你，劝也劝不住～那怎么办！这兵荒马乱的，一个女娃娃～”“小四川”顿时着急起来。

看到“小四川”急吼吼的样子，鲁雪华缓缓说道：“红梅找到了我，但是，不久就被鬼子飞机炸死了～”说到这里，鲁雪华像是被人揭开了刚刚愈合的伤疤，心头也隐隐着痛起来，“这也是我申请来前线的原因！”

“狗日的小鬼子，连这么好的女娃娃都不放过，”“小四川”义愤填膺，“小哥，需yào

我的时候，说一声，我和你并肩杀鬼子，为死难的弟兄和无辜百姓报仇！”

“好！我们并肩战斗！”鲁雪华紧紧抓住“小四川”粗糙的双手，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2此时，在帐篷里面，史迪威正站在一副大比例印度缅甸边界地图旁，聚精会神地看着。

地图旁边还有两幅施工项目“甘特图”。一副是管线施工进度，一副是道路施工进度。上面蓝线是计划，红线是实jì

进展，一路了然。

甘特图是1917年由亨利?甘特开发的，其内在思想简单，基本是一条线条图，横轴表示时间，纵轴表示活动(项目)，线条表示在整个期间上计划和实jì

的活动完成情况。它直观地表明任务计划在什么时候进行，及实jì

进展与计划要求的对比。管理者由此极为便利地弄清一项任务（项目）还剩下哪些工作要做，并可评估工作是提前还是滞后，亦或正常进行。是一种理想的控zhì

工具。

史迪威饶有兴趣的看着施工甘特图，图上，红线每次都超过蓝线，证明施工进度均超过原定计划。他忍不住称赞：“孙，你真是文武双全，不仅是一名优秀的军官，还是一名卓越的工程师！”

遏制住了日军的骚扰后，孙里仁将军又展示了自己作为清华大学和美国普渡大学培养的土建工程师的才能，将筑路工程和输油管工程分成数个标段，按照项目管理模式，将进度、质量和费用分解到各标段，让学工程的大学生士兵组成监理督察队，奉命对进度、质量和费用进行审核。这样一来，工程进度提升了很多。道路很快就延伸进了缅甸。

孙里仁回应道：“司令过奖了！这是卑职应尽职责”。

3“孙，这次过来，我给你带来了两件礼物！”他朝帐篷外喊了一声：“少校，进来吧！”

鲁雪华应声走进了帐篷。“报gào

孙长官！少校机要参谋鲁雪华奉命报道！”

孙里仁其实在人群中早已看到了鲁雪华，只是有司令官和参谋长在场，他不能表现出太多的关注。

史迪威向孙里仁介shào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小伙子，一个优秀的拳击手！看上去温文尔雅，但却深藏不露，只一招，就把我们美国中量级拳击冠军打翻在地～”

孙里仁似乎并不吃惊：“他原来就是我们老部队的战士，号称‘拼命三郎’。刚入伍就敢参加敢死队，深入敌后炸毁敌军纵深炮阵地，第一次上战场就敢和鬼子拼刺刀”，他对史迪威介shào

道：“精武，更通文，精通中、英、日三国语言，是一位优秀的翻译人才，我特意要来做机要参谋”。

史迪威惊异地看了鲁雪华一眼：“孙！早知dào

年轻人这么优秀，这样我就不把他带来了，我想带回司令部，要夺你所爱了！”

孙里仁答道：“我们都是总司令的部下，全听司令官调迁”。

史迪威显然很满yì

孙里仁的回答。他朝参谋长愉快地眨眨眼睛，后者从公事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郑重递给孙里仁。

孙立人接过文件，抬眼瞟了鲁雪华一眼，鲁雪华知趣地就要往帐篷外退去。

史史迪威阻止了他：“年轻人，你是孙的机要参谋，不必回避！”

孙里仁打开文件一看，这是一份由史迪威签名、同时呈报华盛顿和重庆zf的报gào

副本。报gào

请求，立即从中国空运三至五个师的兵员到印度，将中国驻印军由目前两个师扩编为两个军，美国zf按照美国轻型步兵师编制供应武器弹药并负责训liàn

，以确保反攻战略计划的实行。

报gào

最后，特别提及一个敏感的条件：即军长人选必须由史迪威将军亲自提名。

孙里仁先是惊愕一瞬，然后马上意识到史迪威把机密透露给自己的意图。但他毕竟是中国军人，中国军人就不得不受制于中国的国情，受制于中国的政治和党派之争，因此他不得不对许多事情有所顾忌。

第211章 全新战法

1

史迪威看出了孙里仁犹豫，狡黠地笑了：“孙将军，我一直认为你是一名优秀的指挥官.我们已经合zuò

过多次，但是这次我需yào

得到你的完全配合。你必须绝对服从我，不得违抗命令，贻误战机，你将得到的回报，是取得我的中将军长的提名。”

对于上次缅甸之败，史迪威对他从热带丛林死里逃生的惨痛经lì

还是念念不忘。无论史迪威多么亲华，但他骨子里还是那个时代的一名西方军人，对东方民族有一个内心深处的傲慢和不屑。对于缅甸战役失败，他根本没反省英印军队突然撤tuì

造成整个战线崩溃，却反而认为那是中国远征军的“愚蠢、胆怯和对于守势的偏好”而丧失了战机。于是开始执着地认为：中国军队的士兵刻苦耐劳用命，下级军官也无问题，营团级好坏参半，而军师长级别的则很少有效率的。因此他提出“要中国兵不要中国官，尤其不要中国的高级军官”，并暗示由他本人接受军队的全权，“不受重庆的电讯函件的束缚”。他希望有朝一日亲自带领这支部队，打下仰光，一洗初败之辱。

史迪威高度赏识孙里仁。这不仅因为孙里仁美国著名军校和著名大学的双料毕业生，战斗经验丰富，战绩突出，还因为孙里仁时时表露出，对美国有一种特殊的崇敬感和亲近感。经过现场考察，孙里仁的治军能力和组织才能让史迪威深感满yì

，于是，他主动向孙里仁透露了底牌。

大战迫在眉睫，史迪威之所以做出如此非常之举，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取得中国指挥官对他的绝对服从，从而避免上次远征军四分五裂的悲剧。

孙里仁默然。这默然在史迪威眼里，就是默认。

“孙将军，我要你牢牢记住，你的任务是必须打垮当面敌人。请相信，我随时都跟在你的身后，坚定地给予你一切支持”，史迪威语重心长，一语双关，“孙，请不要忘记，你身后还有一支八万人的筑路大军，他们都是非战斗人员，需yào

得到你的坚强屏护。这条公路，也是你们中国的生命线！”

“YourMajesty(阁下)，”孙里仁站了起来，一脸正色，用流利的美式英语回答，“Iamverygratefultoyourforyourtrust.(我非常感谢您的信任。)IswearImustdoaccordingtowhatyousaid.（我发誓我一定找您要求去做。）”

史迪威也站了起来，微笑地握住了孙里仁的手。

2一行人再次出了帐篷，前往作战部队营地视察。

作战部队营地离指挥部不远。在一处较为旷阔的山谷，一条小河沿着山谷蜿蜒穿过，沿着河两岸，密密麻麻地全是帐篷。因为是旱季，河水很浅。

事先得到了通知，部队按照建制，整齐列队。士兵们头戴英制防弹钢盔，脚蹬英式丛林靴，身着哔叽军服。个个精神饱满，营养良好，体格健壮，军容整齐。

“新编38师下辖步兵三团，105毫米榴弹炮、75毫米山炮各一营，工兵、辎重兵、通讯兵各一营，卫生队一部和一个特务连；每团辖步兵三营，107毫米重迫击炮、37毫米反坦克炮各一连，另有通讯连、卫生队和特务排，全团约三千人；每营三个步兵连，81mm迫击炮、12.7mm高射机枪各一连；每连三个步兵排，一个7.62mm重机枪排；每排三个步兵班，另有一个60mm轻迫击炮班；每个步兵班配发一挺轻机枪、一支狙击步枪，其他步兵配备M3冲锋枪”。

“兵员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是历经战争伤愈归队的老兵，我部有一个荣军团；主要成分是新入伍的学生兵，我部有三个团。老兵作战经验丰富，战斗意志顽强，但普遍文化程度不高；而新入伍的学生兵爱国热情高，文化程度高，但战斗经验少。为了扬长避短，我将配属我师的荣军团留下一个营作为师直属搜索营，其他两个营则打乱建制，让那些有经验的老兵全部下放到步兵团当班长、甚至排长，这些人久经战场，经验丰富，让他们来训liàn

、带领新兵。学生兵也分为两种，学科学工程的，主要分配到通讯、火炮和工程等技术兵种，学社会科学的，主要作为步兵。让所有人都能发挥特长，人尽其用。”

孙里仁如数家珍，史迪威听得频频点头。

3接下来是单兵三射击表演和班、排战术合练表演。

鲁雪华在兰姆迦训liàn

基地就就见识过中国驻印军的训liàn

刻苦，单兵射击水平非常高，无论是冲锋枪长点射、短点射，还是狙击步枪远距离精准射击，枪枪命中靶标的成绩没让他觉得吃惊。

检阅完单兵射击技术，接下来表演班排战术合成训liàn

。

这时候，鲁雪华看到了与传统中国军队完全不同的进攻战术：在两门排属60迫击炮交叉掩护下，3个步兵班成“品”字形，缓缓搜索往前推进；到了300米出，60迫击炮突然发射白色烟雾弹，3个步兵班士兵一齐呐喊，向对面高地快速冲击起来。此时，进攻队形变成9个“众”战斗分队，冲锋枪手在前，阻击手和机枪手后方掩护，到了前沿40米处，进攻士兵全体卧倒，一排排黑疙瘩飞向对方阵地，阵阵爆zhà

声后，进攻士兵一齐跃起，跳进战壕，用密集的冲锋枪火力清扫“残敌”。

整个合练结构紧凑，实战性强，将中国驻印军的武器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史迪威看得连连鼓掌。

傍晚，史迪威一行就在营地，与战士们一起共进战地晚餐。

即使是战地晚餐，鲁雪华也得到了两个美制罐头，一个是豌豆蔬菜罐头，还有一个是Spam午餐肉罐头，主食是由美国全麦面粉制作的馒头，可以敞开肚皮吃。

鲁雪华边吃边想，良好的后勤保障，也是让这些军人和民工在如此艰难环境中坚持下来的原因之一。在自然条件如此恶劣的密林深处，能做到这样的物资保障非常不容易，可见盟军司令部对新38师寄予了很高的希望。

第212章 开赴前线

1

天完全黑了，史迪威一行结束了视察，不顾孙里仁的再三挽留，执意连夜冒险返回司令部.因为，缅北反攻战的大幕将全部拉开，很多繁琐工作在等着他这个总司令。

孙里仁将史迪威送到吉普车前，史迪威跨进吉普车，转身望着孙里仁，眼中充满希冀：“孙！我会让陈纳德全力配合你行动，你的部队到哪里，空中支援和补给就投送到哪里，放手干吧！”车灯映照下的两位将军的身影，如同一幅黑白照片，定格在这一历史瞬间。

孙立人恭敬地立在路旁，“啪”地敬了一个美式军礼，目送吉普车远去。

车队闪烁的汽车尾灯很快转过弯，消失在漆黑的道路深处不见了。

送走史迪威将军，孙里仁还沉浸大战前的亢奋中。两年多了，他厉兵秣马，日夜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他深深吸进一口清冷潮湿的空气，把目光投向遥远的夜空。

星光闪烁，山影朦胧，暗夜虽然深邃，却少了些阴霾，多了些光亮与希望。不管怎么说，作为职业军人，没有比投身战场更令他激动的了，更何况，这场战役，和他的国家、民族如此息息相关。

“鲁雪华！”孙里仁一声高喊。

“到！”听到长官熟悉的命令，鲁雪华不由得精神一振，彻底忘记了红梅和玉梅遇难后这些天一直萦绕在胸中的伤痛，已经置身于金戈铁马的血火战场，找回了一个铁血军人的刚毅和自信。

“马上通知副师长、参谋长，还有机要处长，各团团长，在指挥部集合，立即召开作战会议。”

2就在简陋的野战帐篷里，在昏暗的马灯下，在缅北地图前，一场关系到抗战全局的大战正在谋划：

“师部搜索营一连，配属师部工兵排，充当尖兵！”

112团配属师山营，随同师指、师直行军；

113团掩护师榴炮营和勤务分队，归建师部；

114团继xù

负责掩护建设大军，随后跟进。

目标！

缅甸新背洋！先头部队立kè

开拔，搜索攻击前进！

主力部队天亮全体开拔。”

一道道命令被译成密码，通过先进的美制电台飞速传播，隔着崇山峻岭，莽莽森林，瞬时就到了新38师的每一个角落。鲁雪华看着指挥所里红灯闪烁，“滴答”声此起彼伏，联想到当年大别山中，传令兵在树林里奔波的身影，不禁深深为现代科技所折服。

孙里仁伫立帐外，仰望星空。黑黝黝的群山和神mì

的暗夜，使他对于即将打响的缅北之战，既兴奋盼望，又忧心忡忡。

按照总指挥部作战意图，他率领新38师在前，新22师随后跟进。预计他将在新背洋、达罗与日军主力打一场关键性的恶仗。

他的任务是只许打胜，不许失败，否则，在他们身后还有一支八万人的筑路大军将失去屏护，成为日军宰割的羔羊，而打通中印缅公路、反攻缅甸庞大战略计划也将因此夭折。

作为美国著名军校的毕业生，孙里仁铭记著名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的一句名言：“常胜之军，须先战胜自己；常败之军，须先打败敌人。”

尽管中国官兵装备了比日本人更先进更强dà

的作战武器，提高了作战技能，但他们经lì

了太多的失败，失败的阴云牢牢笼罩在他们头顶上，使他们缺少信心，缺少胜利的鼓舞。凶悍残暴的日军对于中国军队来说，始终意味着一场噩梦和一个不可战胜的神话。此次出征，新38师如果不能首战击溃当面日军，不能使中国军队重新获得信心，便永无胜利可言。

3不知不觉中，孙里仁觉得身上多了一件风衣。回头一看，鲁雪华正默默站在他身后。

“长官，夜深了，注意不要着凉！”鲁雪华说道。

“谢谢你！雪华。你的经lì

我都知dào

了，难为你了～”孙里仁回应道，“是我点名将你要过来了。仁安羌一战，我独立旅的一点老底基本拼光，很多弟兄都战死沙场，跟随我多年的李让梨也牺牲了~”铁血虎将的言语中也充满伤感。

鲁雪华觉得心头一阵刺痛。他来到驻地后，一直在寻找李让梨的熟悉的魁梧身影，却一直没找到，联想到那次梦境，他顿感不安，想不到那次医院分手，竟然是师徒的永别！

但大战当前，不是个人伤感的时候。鲁雪华强忍悲痛，轻声说道：“长官，回帐篷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长途行军！”

孙里仁深深叹了口气：“睡不着啊，强敌当前呢！雪华，你知dào

吗？根据情报，塔奈河谷当面之敌为日军精锐第18师团。”

第18师团是中国军队的老对手。这支部队在中国战场曾创造过赫赫“战绩”，“卢沟桥事变”就是由该师团发难。该师团还参加了上海淞沪会战、杭州湾登陆、武汉会战和广州战役等一系列重大战役。太平洋战争爆fā

后，又与第5师团一起横扫新加坡，俘虏了85000名英军，开创二战期间盟军一次被俘人数最高记录。整个师团官兵全部由北九州矿工组成，既作战凶猛，纪律严明，号称“常胜师团”，又残暴无情，杀戮成性，是制造“南京大屠杀”罪魁祸首。面对这样的强敌，难怪一向自信的孙立人也心有余悸。

鲁雪华禁不住心里一阵狂跳。他知dào

，第18师团就是进犯并占领雷江的鬼子部队。他南渡长江后，以为再也不能和这帮鬼子交战引为憾事。想不到，在万里之遥的缅北，他竟然和这支部队不期而遇！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股热血在鲁雪华心中激荡，他暗暗攥紧了拳头。

山谷里，先头部队正在夜行军，纷乱而疾促的步伐，行进在坑坑洼洼的山间公路上，黑暗中，不时传来骡马嘶鸣和枪支钢盔碰撞的金属响声，山林无语，战云密布。远处天边不时闪过一两道闪电，随之传来隆隆的沉雷，像是激荡热血的战鼓。战争将以严厉无情的法则检验每一个军人，并决定他们的命运和未来。

第213章 初试锋芒

1

缅甸.新背洋。

这是缅北群山夹峙中一块小小的长条状山谷平坝，距缅印边境约70公里。清澈的塔奈河，好像一道护城壕从平坝边缘缓缓流过。因为扼守胡康河谷出口，为中国驻印军入缅必经之地，故而日军特别重视，增派第18师团第114联队驻守。

114联队又称福冈联队，主要由九州北部钢铁和煤矿工人组成，联队长为大冢宏大佐。这支部队凶狠残暴，在中国战场烧杀yin掠，犯下滔天罪行，是中国军队的死敌。

1944年初。新背洋，这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点，因其险要的地理位置，注定成为中日两国两国军队角逐的舞台。

2一支精锐部队在缅北热带丛林里默默穿行着。黎明的曙光已经照进了丛林，在河谷两旁的树林里，山坡上，还有水洼和沟壑里，到处都能看见一具具遇难者的骸骨。这些不幸的死者经过漫长的雨季，早被毒虫猛兽镂空食尽，变成一堆堆支离破碎的白骨，令人惨不忍睹。这一切阴风惨惨的景象，无疑都将唤醒中国官兵对两年前那场大溃败的惨痛记忆，给他们精神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这支开路先锋就是新38师搜索连。全连兵员3百余人，配备81mm迫击炮3门。60mm迫击炮9门，轻重机枪25挺。士兵清一色M3冲锋枪。

尖兵班是由一个少尉排长带领。他个子瘦小，但两眼透亮，精干无比，他就是曾经和鲁雪华一起在长沙湘雅医院疗伤的“小四川”。现在，正端着一挺加拿大造“布伦”轻机枪，警惕地搜索前行。

茂密的森林渐渐疏朗起来，“小四川”感觉应该是离走出丛林不远了。

突然间，他听到有人惊慌地叫喊，立即就传来一声尖利的枪声。一颗子弹带着风声从“小四川”耳边呼啸而过！

刚走出丛林，搜索连就与鬼子不期而遇！

“小四川”不愧是经lì

过长沙会战的老兵，立即往后大喊一声：“散开！”

自己立即卧倒，同时手中“布伦”机枪打出一串长短点射，在他前面，一个个黄衣服的身影瞬时倒下。

敌我双方立即抢占有利地形，并同时向对方开火射击。

“铁锤铁锤！尖刀遇到石头！”预警信息通过电波向四方飞散。

波澜壮阔的盟军缅甸反击战，就以这种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方式，在新背洋以西无名高地展开！

双方枪声越来越激烈。

突然，空气中传来锐利的破空声，瞬时，鬼子的炮弹落下来了，在中国阵地炸出一团团火球。

“注意防炮！”所有的老兵都在大声呼叫。从空气哨音听得出，这是鬼子的九二步兵炮，抗战以来，中国军队没少吃这种火炮的苦头。对面鬼子拥有九二步兵炮这种武器，证明至少有一个大队兵力。

“小四川”打完一个弹夹，身体迅速向左翻滚，转移阵地。

几串机枪子弹打在“小四川”刚才的射击位置，溅起一串串土花。

“龟儿子！够精的，老子刚打一梭子就发xiàn

了！”“小四川”口中骂着，迅速给手中机枪换了一个弹夹。

“小四川”眼角余光中，发xiàn

阵地左右都有鬼子的身影。按照以往的战场经验，日军一个大队的战斗力往往超过中国军队的一个团。因此战斗一开始，日军还是按照屡试不爽的老战术，正面小股纠缠，远程炮火压制，侧面两翼包抄，向中国军占据的无名高地发动猛攻，企图一举全歼先头连。

3但是，这次他们打错了算盘。因为他们遇到了一个崭新的对手。

首先遭殃的，是鬼子的九二步兵炮阵地。

正待鬼子步兵炮肆无忌惮地向中国军队开火时，突然，一个鬼子炮手发xiàn

从中国阵地飞过来一颗颗橄榄球，球体越来越大，到近旁才惊恐发xiàn

，是一颗颗戴着翅翼的炮弹！他只看见眼前突然裂开一道闪电，接着腾起一只耀眼的巨大火球，他的身体就轻飘飘地离开地面，随着裂变的空气、粉尘和硝烟荡进了无边无际的空中～搜索连配备了3门美制M81毫米迫击炮，这种新型迫击炮，重量只有60多斤，极其方便携带，是丛林战利器。M1型迫击炮射程高达3000米，超过了日式九二步兵炮2800米射程，是日式九二步兵炮的克星。

更让鬼子想不到的，操纵这些迫击炮的战士，是中国学生兵。这些掌握了现代科学知识的青年，很快就根据鬼子九二步兵炮发射烟尘和弹道，测算出了鬼子炮阵地位置，迅速装定了射击诸元，复仇的炮火随着迫击炮一个个急速射呼啸而出。

快、准、狠！一排排迫击炮弹反击到了九二步兵炮阵地上，将鬼子炮手炸得抱头鼠窜。其中一颗迫击炮弹不偏不倚，正落在鬼子炮阵地的弹药堆上，顿时全部弹药一起殉爆。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和一道耀眼红光，鬼子炮兵顿时化成堆血雨肉沫，溅落在树梢草叶上，为自己的轻视和傲慢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没有炮火掩护，鬼子的战术就失去了灵验。

当日本士兵端着三八大盖气势汹汹从两翼向搜索连阵地逼上来的时候，冰雹般的M2型60毫米迫击炮弹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美制M2迫击炮远比日本鬼子的掷弹筒射程远、精度高、威力大，仗着先进武器耀武扬威的鬼子总算领教了更先进武器的厉害；60毫米轻型迫击炮组成的拦阻火网，将鬼子冲锋队形拦腰斩断；81毫米中型迫击炮精确打击鬼子的后方火力支援阵地，将正面鬼子的重机枪、迫击炮火力点一一定点清除；美制1917A4重机枪和“布伦”式轻机枪打出的弹幕始终构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火墙，冲锋的鬼子好像割禾一样纷纷栽倒在地，气焰嚣张的鬼子被打得晕头转向，只好仓惶退却。

此时，中国军队阵地传出了嘹亮的冲锋号，搜索连开始了反冲锋。头戴钢盔的搜索连士兵士气大振，个个争先，勇不可挡。他们充分发挥M3冲锋枪近战威力，把密集的11.43毫米大口径子弹泼水般扫向敌人。尽管日本士兵受过严格的射击、刺杀和肉搏训liàn

，且战斗意志极为顽强，但是他们手中的三八大盖手动步枪毕竟敌不过现代化自动武器，中国士兵不待靠近就把他们打得血肉飞溅，浑身都是窟窿。

第214章 一扫阴霾

1

激战持续到中午，进攻的日军渐渐不支，于是改变战术，转攻为守，企图凭借多年构筑的坚固工事，用精准的远程火力，将搜索连阻挡在森林里.

为了长期占领缅北，日军修建了众多工事，依托就地取材，用数层热带木材交叉构筑，中间加以缅北白垩土填充，极为坚固。这样一个碉堡，可以抵抗迫击炮的直接打击。碉堡之间，由地下交通壕沟通，四通八达，联网成片，纵深防御。由于修筑之前经过精心计算，这些碉堡大多具有极佳的射界，一挺轻机枪既可以压制一个班到一个排。这一招的确很奏效。只要搜索连发动攻势，从躲藏在地形复杂，树木极多的地堡中，就会射出一颗颗罪恶的子弹，将冲锋的战士打倒在地。

面对日军坚固工事，先遣连的迫击炮根本无能为力。

“小四川”建议采用传统方法，即用轻、重机枪火力压制住日军地堡射击孔，然后步兵携带手榴弹和炸药包爬到地堡附近，将爆zhà

物塞进射击孔，将其炸毁。

但日军地堡纵横交错，几个爆破小组上去，都被侧面日军隐藏地堡火力射杀，造成很大伤亡。

眼看太阳偏西。经过前番激战，搜索连弹药消耗极大，如果进入夜间，孤立无援的先遣连处境会更艰难。正在一筹莫展时，侦察营后援部队及时赶到，并且带来了两样新式丛林攻坚利器—M1A3型“巴祖卡”火箭筒和M1A1型火焰喷射器。

巴祖卡火箭筒结构简单，坚固可靠，方便携带。本来是反坦克的利器，美军在太平洋“蛙跳”作战时，发xiàn

这种便携式单兵武器，对付日军的地堡特别有效。于是，在盟军中广泛推广，成为二战中盟军的功勋武器。

与世界各国同期使用的火焰喷射器不同，M1A1型火焰喷射器使用的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化学武器——凝固汽油。

凝固汽油是在汽油中加入稠化剂调制而成，它是一种有粘性的流动胶体,并不再是之前的油状物。采用凝固汽油作为喷火器燃料，其喷射的火柱不但可产生1000℃左右的高温,而且火柱能沿堑壕和坑道内壁拐弯、漫流、飞溅、粘附燃烧,达到直瞄火器难以达到的纵火和精神震撼效果，并能粘在其他物体上长时间燃烧。

有了这两种新锐武器的加盟，搜索连如虎添翼：

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火箭筒分队和喷火分队潜出阵地，在50米距离上，“巴祖卡”火箭筒能精确地将火箭弹射入日军地堡的射击孔，一个个坚固的地堡在一声声爆zhà

中灰飞烟灭。

龟缩在火箭筒射击死角的地堡中的鬼子，还没来得及庆幸，更大的噩运就降临在他们身上：只见眼前猛地一阵明亮，一条条火龙就沿着射击孔飞了进来，那是M1A1型火焰喷射器喷射的复仇烈焰！狭小的地堡里顿时烈焰熊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一些“火人”不顾一切冲出碉堡，被扑面而来的弹雨击倒。

纵深地堡中的鬼子目睹者同伴的惨状，面对沿着地下交通壕迅速蜿蜒过来的“火蛇”，日军士兵的恐惧完全超过了他们所能承shòu的极限，很多士兵扔掉武器，跃出地堡，狂叫着狼狈逃窜，日军苦心经营的印缅边境防线顷刻瓦解。

前哨战初战告捷，中国驻印军无论是遭遇战，还是攻坚战，都完胜日军，首次创造对日军以少胜多的奇迹，从战法上和意志上，中国军队都取得了绝对胜利。

当前方胜利捷报传来，孙里仁将军大喜过望：

“鲁雪华！将前方胜利消息通报全师，并上报史迪威将军和重庆zf！”

胜利捷报通过无线电迅速传达到全军。顿时整个新38师军心大振。

印度兰姆迦基地。所有受训官兵都在狂饮美国啤酒，高唱《大刀进行曲》等战歌，群情激昂，庆祝中国驻印军的首战胜利，这是史迪威将军特别安排的。此时的史迪威，手中紧紧攥着孙里仁的报捷电报，瘦削的脸上荡漾着轻松的微笑。

重庆各大报馆，一律灯火通明。所有的编辑，排版、印刷人员都在通晓加班，第二天，《中央日报》、《新华日报》和《扫荡报》等主流媒体都在头版用醒目标题标注着这一胜利消息，在报童“卖报卖报，中国军队缅北首战大捷！”的稚嫩叫卖声中，行人纷纷买报驻足观看，每个人一扫失败的阴霾，脸上都荡漾着胜利的喜悦。

2如果说搜索连的遭遇战还有几分偶然因素，那新38师112团先遣营在新背洋北部加拉苏高地战斗，就充分显示了中国驻印军的真实战力。

先遣营三个连分成“品”字形，在山谷间小心、迅速穿行着。他们两侧尖兵在丛林里穿行，端着美制M3冲锋枪，搜索着可疑的目标。

然而，似乎遇到了幽灵，两侧一个个走在最后面的尖兵突然不见了，湮没在莽莽绿色中。

两旁的丛林里闪动着一只只幽幽的饿狼般的眼睛。

那是比饿狼还要残忍的、披着丛林伪装网的日本鬼子。

不是几个、几十个，而是1千多人，一个齐装满员的日军精锐步兵大队！

2当被搜索连击溃的日军大队长狼狈逃回114联队时，等待他的，是怒气冲冲的18师团中将师团长田中新一。

田中新一这个骄狂的贵族子弟，怎么能接受这样惨重的失败？结果不言而喻，他勒令逃回来的日军大队长当作114联队所有军官的面，剖腹自杀，向天皇谢罪。

当失败的鬼子大队长将锋利的战刀捅入自己小腹时，田中新一瞬即拔出了战刀，从后面一刀将浑身血污、垂死的大队长人头枭下。

他亲自充当了大队长的介错人。

失败者的污血溅了周围每个军官一脸。血腥场面让每个人都不寒而栗。

他们明白，逃跑只能是死路一条。于是，连夜布置，在中国军队最可能通行的山间设伏，歼灭中国主力，捍卫大日本陆军无往不胜的荣誉。

第215章 坚如磐石

1

1千多鬼子，依靠极其严苛的军纪和出色的单兵素养，真zhèng

象一片落叶一样隐藏在缅北的密林山岭中，几天几夜，一动不动.

中美联合航空队几次低空抵近侦察，还有火力侦察，都一无所获。

先头连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寂静！死一般寂静。静的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两边护卫的尖兵班也不见了踪影，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先头连每一个官兵身上，每个人都紧张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个士兵看到右边丛林似乎有人影晃动，为了壮胆，他举起M3冲锋枪，对着丛林，打了一个短射。

“哒哒哒！”枪声在幽静的山谷中久久回荡。

枪声使气氛更加紧张起来，所有士兵都纷纷举着枪四处张望。有的甚至跟随着无目地地放上几枪。连长顿时气急败坏，提着美制左轮手枪骂道：“是谁在乱打枪？不知dào

此次是秘密行动吗？暴露了目标，老子枪～”

话未落音，连长脑袋突然爆裂开来，如同碎裂的西瓜，红色的脑浆四处飞溅，惨不忍睹。远远传来一声枪响，连长无头尸体应声栽倒在地。

士兵们还没在震惊之中清醒过来，更多的枪声响了。

不是几支，而是几十支，上百支。

整整一个大队的鬼子，都把早已瞄准好的子弹射向山谷里的中国士兵。

弹雨泼向先头连，紧接着，响起一片爆zhà

声，那是鬼子居高临下扔下的手雷。山谷中的士兵们无处可藏，无险可依，纷纷中弹倒地。

这时，先头连官兵才知dào

自己已是身处绝境，凭着士兵的本能，拼命用手中武器向两边山梁还击。但众寡悬殊，鬼子又是居高临下，先头连在下面沟里，暴露在两侧的鬼子密集火力下，200多名官兵不幸全体以身殉国。

一个战士慌乱中的一次射击，却在无意中，挽救了先遣营后面两个连5百多名战士的生命。

2后面的两个连听到前面山谷里爆豆般的枪声，立即知dào

情况有变。营长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马上命令两个连就地分头抢占左右山头，像受了伤的刺猬那样，蜷紧身体，固守待援。

“铁锤铁锤，拳头遇到核桃！”求救电报一封封向师部发送，孙里仁面色凝重。

如果先遣营被歼灭，不仅会阻碍新38师继xù

向缅北挺进，而且，会摧毁刚刚建立的中国军队必胜信心。

“命令112团第2营紧急驰援！务必保证先遣营安全！”看着地图，慎重思考后，作出部署。

“师座，让我跟随2营一起去前线吧！”鲁雪华请求道。

孙里仁不由得一愣。4年前，似乎鲁雪华也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不过，那时他还是个楞头的列兵，现在，却是经过重重考验的少校。

孙里仁略作思索：“雪华你去也好，方便与美军航空队联络。这样，我给你配一部电台，给你一个通讯联络组和一个炮兵观测组，配属团重迫击炮连，随2营马上出发，代表师部担任前敌总指挥，全力扭转战局，打通进军通道！”

3救兵如救火！在空中P40战斗机的掩护下，第2营乘坐吉普车，摩托化开进，火速赶到战场，迅速抢占周围山头，与1营成犄角之势，稳住阵脚后，立即在空中火力掩护下，对当面之敌组织反攻，试图强行打开通道。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山谷，但这却是印度进入缅甸的最佳通道，也是以后中印缅公路的必经之路，中国驻印军势在必得。

日军如果牢牢守住加拉苏这一关口，就可确保密支那安全无虞，缅北战局将不会出现转机，为此，18师团不惜再增援一个大队，以两个步兵大队的优势兵力，对新38师两个营进行，试图一举予以全歼，将中国军队拒之于缅甸国门之外。

两个老对手，在异国的丛林深处，为了各自国家的利益，围绕着几个无名山头，展开了浴血拼杀。

3这是鲁雪华作为指挥官，第一次正规的上战场作战。也是他作为军人的终极大考。

中国军队在试图突pò

未果后，及时改变战术，牢牢拖着当面日军，尽量杀伤消耗敌人有生力量，使敌人无暇他顾，掩护修路部队安全施工。

中国军队占据着山头，拥有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两个营拥有60毫米、81毫米口径迫击炮约60门，轻重机枪110挺，112团4门团属107毫米重迫击炮，射程远，杀伤力大，几乎主宰了战场形势。

相比而言，日军希望的，是速战速决，利用日军优秀的单兵素质和武士道精神，再次打垮中国军队，彻底扭转战局。由于盟军牢牢掌握了制空权，日军后勤补给极为困难，近2千士兵缺吃少药，身体素质急剧下降，非战斗减员严重。日军本来在火力密度上面明显处于劣势，加上炮弹供应严重不足，火力准bèi

稀疏，还经常被中国军队重迫击炮火力压制，因此进攻屡屡遭到挫败。

中国军队阵地坚如磐石。

作为前线指挥官，鲁雪华没有这么轻松惬意过，不需yào

躲入阴暗掩蔽部，时时防备日军的炮火和空袭；而是可以住在帐篷里，除了每天联络盟军航空队，上报一下需yào

补给物品后，其他时间，就是悠然地用望远镜观察一番敌情。由于牢牢掌握了制空权和制炮火权，鬼子的前沿离指挥部很远，冷枪冷炮对鲁雪华无可奈何。

每个晴朗的下午，盟军C47运输机会在P40战斗机护航下，翩然而至，在中国阵地上空，投下大大小小伞包，悠闲地一个转弯，扬长而去。看着洁白的伞花在蓝天绽放、从天而降，是前线中国官兵最快乐的时光。

打开伞包，从武器弹药到口粮药品，应有尽有，甚至还会不是投下刮胡子刀片、袜子等生活用品。

让鲁雪华意想不到的事，每次空投，也是对面鬼子翘首以望的时候。因为缅北地形复杂，运输机高度不能太低，空投散布面积大，总有一些伞包会落到日军阵地，那些来自美国的军需物资，成了日军难得的奢侈品，每次鲁雪华从望远镜里观察，日军得到这些零星伞包后，都会手舞足蹈，甚至会对中国阵地做鬼脸。

鲁雪华看到这一切，不禁心生一计。

第216章 下书挑战

1

又是一个晴朗的下午.一架C47运输机如约而至。不知是飞行员喝多了酒，还是山谷里风速突变，从机腹部飘落的降落伞，竟然远离空投地“十”字信号旗中心，全部落到日军阵地。

中国士兵气得跳脚大骂美军飞行员，不仅仅是心疼这些本该属于他们的军需物资，更担心鬼子得到这些给养后，会发动新的攻势。

哨兵气急败坏地报gào

了鲁雪华。鲁雪华却气定神闲，端着铝制茶缸，慢悠悠地品尝美国速溶咖啡，等军用茶缸见底，鲁雪华站起身来，拿起桌上望远镜，对指挥所所有人员说：“走！一起去看看去！”

望远镜中清晰可见：对面的鬼子蜂拥而出，纷纷爬上大树，从树梢上割下降落伞，面对这十几只从天而降的大礼包，个个欣喜若狂，正围拢过去，迫不及待地想打开一探究竟。

突然～望远镜中连续出现一片耀眼火光，紧接着，断臂残肢，伴随着漫天树叶，飞上半空。爆zhà

威力巨大，犹如重磅航空炸弹。

剧烈的爆zhà

声传来，望远镜中，鲁雪华看到鬼子连滚带爬，向自己阵地逃去～“这是怎么回事？”鲁雪华身边的军官们看到眼前这一幕，纷纷惊诧不已，既兴奋，又不解。

“这是我和盟军空军共同商定的计策，”鲁雪华放下望远镜，“今天故yì

让运输机发生空投错误，将伞包投到鬼子阵地。这些特制伞包里面，全是烈性炸药，外面有多重引信，一但触发，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经过这次教xùn

，我相信鬼子再也不敢贪图小便宜了。放心，明天运输机会送双倍给养补充我们”。

在场军官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鲁雪华的勇气他们听说过，今天，他们又亲眼见识了鲁雪华的谋略，在这些久经沙场的军人心中，对这位来自师部的年轻参谋又增添了一份尊重。

第二天，运输机在中国阵地空投了更多的给养。偶尔有1、2个伞包误落鬼子阵地，鬼子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恐上当。

同中国军队的这种立体优势正好相反，日本人的后方供应则时时遇上麻烦。美国战斗机象兀鹰一样四处活动，专门搜寻和袭击敌人的运输车队，日军只能通过骡马和人力运输，在密林和黑夜的掩护下，少量输送补给。这种困境很快在战场上表现出来：弹药粮食缺少，攻击乏力；官兵士气下降，营养不足，生病增加等。急躁、悲观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日军中蔓延。

2“鲁长官！前沿抓住一名鬼子，说是奉命前来下战书！”正当鲁雪华和各部军官商量军需物资分配的时候，哨兵进来报gào

。

“下战书？现在两军不是正在交战吗？小鬼子又在玩什么阴谋？”

“是不是想搞暗杀？或者窥探我军虚实？”在场军官们纷纷说道。

“我们已经对来人从头到脚进行了全面搜身检查，没发xiàn

带有任何武器；带进来的时候，始终蒙着眼。”哨兵回答道。

“带进来再说吧！”鲁雪华随手卷起桌子上的军用地图，对周围军官说道，“说不定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演一出‘蒋干盗书’”。

站在鲁雪华面前的，是一个小个子鬼子少尉，年纪不超过20，戴着眼镜，看上去像是刚入伍不久的大学生。穿着一身皱巴巴的日式丛林军服，上面还有不少缝缝补补的痕迹。左手拿着一杆用竹枝和破白衬衫临时做成的白旗，右手牢牢攥着一封信。

“请问哪位是贵军指挥官阁下？”鬼子少尉操着不熟练的国语说道。

“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回应的是流利的日语，而且是标准的东京口音。

鬼子少尉不禁一愣，连忙上前一步，将右手书信双手呈上。

卫兵接着书信，转交给鲁雪华。

鲁雪华掏出信一看，是用毛笔书写的日文：

“大日军帝国军114联队指挥官致信对面中国军指挥官阁下：

日中两国，同为东方古国。本应亲善，同为驱除西洋敌寇、恢复东亚独立自由做一份贡献。然却不幸在这异国荒野，与贵军交战，遗憾万千。贵军龟缩一隅，不敢与敝军交锋，还用阴谋诡计，实有辱东方军队的荣誉，也愧对孙吴后人的英名。为捍卫两国军人尊严，特约贵军近日开展决战，决一雌雄～”

鲁雪华看完后，将信内容简要向周围的翻译了一遍，在座的军官听后又好气又好笑：“打仗就是生死相搏，要以己之长，击敌之短，你有你的打法，我有我的打法，鲁长官，不用听小鬼子的，休想用激将法诱骗我们。”

鲁雪华想了想，点手叫过一个卫兵，对他轻轻耳语了几句，然后对鬼子少尉说：“中国是礼仪之邦，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请阁下下去稍作休息，吃点东西；来而不往非礼也，待我修书一封，请阁下一起带回去。”

鬼子走后，鲁雪华又做了一番布置，等相关军官下去后，鲁雪华掏出随身的钢笔，在一张信笺上认真书写起来：

“国民革mìng

军112团指挥官回信日军114联队指挥官：

余素来仰慕贵国武士文化，重名誉，轻生死。正如贵国樱花，盛放之际亦是凋零之时。‘樱花不恋枝头，正如武士不恋生命’。为荣誉，武士不惜切腹一死，余深感敬佩，当反观与贵部对峙时日，贵部所作所为，让余深感不屑。贵部自诩‘丛林之虎’，却无丝毫进攻精神，更像‘山林病猫’。莫非大名武士遗风，在贵部荡然无存，只是一群由下层矿工组成的乌合之众？今接贵部挑zhàn

，方知贵部尚余勇气，深感欣慰，必定迎战，一较高下”。

写好后，鲁雪华将信笺给所有军官传阅后，回信表面上不卑不亢，有理有节，但内容又抓住鬼子要害，足以让鬼子暴跳如雷，每个人都发出会心微笑，暗暗佩服鲁雪华才思敏捷。

派出的军官又回到了指挥所。

“都布置好了？”鲁雪华问道。

“按照长官要求，都布置好了！”

“请你再辛苦一趟，将小鬼子带进指挥所。记住，不要蒙眼，让他走我们设定的路线。”鲁雪华说道。

第217章 正中圈套

1

鬼子少尉被再次带进指挥所.

当他刚被卫兵蒙上眼睛带出去的时候，他内心也充满了恐惧，唯恐是有去无回。但他眼睛上黑布被解开时，他惊奇发xiàn

，自己是一个硕大帐篷里，旁边全都是堆得高高的木箱子。他正在狐疑之际，只见陪同的卫兵没好气地对他说:“长官叫我好好招待你这个小鬼子，战场上有什么好招待的~就是我们每天吃的罐头，给你几个吧！”

卫兵说着，顺手打开旁边一个箱子，拿出4罐午餐肉罐头，重重放在鬼子少尉面前。

看着诱人的Spam肉鲜艳图案，这么多天都食不果腹的鬼子少尉眼睛顿时眼睛发亮，直咽口水。

“吃吧吃吧，这里多得是，都想拿去喂狗了！”卫兵似乎一脸不屑。

顾不得卫兵的话外之音，鬼子少尉连忙打开罐头，狼吞虎咽，4罐罐头被一扫而光。

“你们～每天～吃这些？”鬼子少尉操着磕巴的国语问道，言语中充满了羡慕。

“不吃这些吃什么？”卫兵显得很不耐烦，“美国飞机每天就会给我们送这些罐头，早都吃腻了。”

鬼子少尉连忙用眼睛四下打量，帐篷里满满全是箱子，那里面该有多少罐头？

正在鬼子少尉四下打量的时候，一个中国军官进来了，很客气地请鬼子少尉回指挥所，而且，一路上，没再蒙上鬼子眼睛，任他随意观看。

鬼子少尉顿时心中暗喜，一路上眼如飞梭：中国队阵地不仅食物丰富，而且一箱箱弹药堆积如山，后勤保障极其充足；但军队人数似乎不多，一路上很少见到士兵；而且纪律松弛，士兵甚至靠在弹药箱上，扑克牌、睡觉、刮胡子！连押送他的军官和卫兵也是军容不整，枪随意地斜挎着，勾肩搭背，完全不像纪律严明的正规军队所作所为。

进入了指挥部，鲁雪华一见鬼子少尉，顿时脸色一变：“你们为什么没给他蒙眼睛！这样我军机密全部都他看去了！”

这时候押送军官和卫兵才恍然大悟，慌乱起来：“长官饶命！刚才忘了！”

“你们带他从哪里过来的？”鲁雪华怒不可遏。

押送军官连忙说了一条路线。鲁雪华面色和缓了一些：“那还差不多！没有让他看到我们的仓库！下不为例！”他亲手将回信交给鬼子少尉：“请阁下回去，将这封信转交给贵军指挥官，就说我们接受挑zhàn

!”鲁雪华显得很客气，“阁下能通过火线下书，勇气可嘉，军中没有什么礼物可赠，只有我们日常吃的罐头作为礼物，请笑纳！”

鬼子少尉再次被蒙上眼睛被押送出指挥部，看到他身影消失的尽头，鲁雪华立即摊开地图：“请全部军官来指挥所，部署晚上防偷袭战斗！”

2凌晨2点。正是人体感觉最倦怠、最需yào

休息的时候。中国军队前沿阵地显得很安宁。

一个哨兵裹着雨衣，戴着钢盔，蜷缩在战壕一角，似乎因为疲累，已经进入梦乡。

几个黑影悄悄爬到他身旁，更多的黑影摸到战壕一侧，一个矫健侧翻，跃入战壕。

看得出来，这是一支训liàn

有素的精锐部队。

三条黑影突然跃起，三把锐利地刺刀几乎同时插入哨兵的要害。

然后，黑影很快感觉到没有插入肉体的感觉，借着微弱的残月光仔细一看，原来是树枝搭建的假人!

还没等黑影发出警报，黑暗中突然飞过几个黑疙瘩，同时，更多的黑疙瘩飞进前沿战壕。

这是美制马克2型手雷，无论威力和可靠度，都比中国军队使用的巩式木柄手榴弹强得多。片刻，伴随着一声声猛烈爆zhà

，火光者，不少黑影在无助挣扎。

一看偷袭失败，中国前沿阵地后面，顿时跃起了更多的黑影，边开枪，边向中国阵地强行冲击。

中国阵地防线深处，顿时闪起一片火光，那是冲锋枪的点射，密集的子弹，无情地将冲锋的黑影打倒在地。

可是，一但鬼子停止冲锋，准bèi

观察敌情，实施火力压制时，中国军队不约而同停止了射击，阵地又陷入一片黑暗。只是不时会飞过来一排排手雷，炸的鬼子鬼哭狼嚎。

没有具体目标，鬼子的掷弹筒、轻机枪只能漫无目的的胡乱射击，但只要暴露了发射火光，马上就会被不知dào

从哪儿飞来的炮弹击中。

这种不对称的战斗持续了半个小时。当鬼子觉得偷袭不成，悻悻然准bèi

撤tuì

时，更让他们觉得恐怖的场面出现了：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无数高亮度电灯泡，将整个山坡照得如同白昼，同时也将黑压压准bèi

撤tuì

的鬼子暴露得一览无遗。

那是美制迫击炮照明弹的效果。

炮弹爆zhà

声响了。一堵火墙，直接截断了鬼子的归路。

中国军队纵深，也飞起来一条条火舌，那是轻重机枪的射击火光。

低平的火线，密集的子弹，像鞭子一样，一遍遍抽打着大地，将匍匐在上面一个个活生生的肉体，无情地撕成碎片。

参加偷袭的鬼子，顿时陷入了进退两得的死地。

3激烈的枪炮声响了一夜。天色渐渐放亮。东边的朝霞呈现一抹暗红，如同阵地前到处流淌的鲜血。

此次率队进攻的前敌指挥官，是114联队副联队长平田一郎少佐。这是一位从北九州底层矿工的儿子，因为作战勇敢，从列兵逐步成长为日军军官，但在他心中，始终有一种血统低贱的自卑。鲁雪华的应战书中，那些对矿工的轻蔑文字深深刺痛了他，他怒发冲冠，发誓要亲手劈了写信侮辱自己的中国军官，用中国人的血证明自己配得上大名武士的称号，于是主动请缨，亲自带领突击队参加夜袭。

但事与愿违。几个小时的绝望苦战，使他明白自己完全落入了中国军队精心设置的圈套。作为职业军人，他知dào

，一但完全天明，失去黑夜掩护的突击队，将成为严阵以待中国军队的活靶子。在绝望中，他抽出指挥刀，带着残存的突击队，头上缠着日本国旗，挺着刺刀，呐喊着，进行自杀性决死冲锋。

一发迎面而来的迫击炮弹直接粉碎了少佐的战斗意志。紧接着，一阵更猛烈的炮火将日本突击队的躯体变成一团团耀眼的红色粉雾，突击队员用撕裂的身体和破碎的灵魂，祭奠了一个岛国民族野心勃勃的世纪之梦。

第218章 诸葛亮会

1

日军前线指挥部.114联队副联队长丸山房信大佐，听着远处激烈的枪炮声，正在写一份要求晋升平田一郎为中佐的报gào

。

一天前，当侦察参谋鸠山则夫少尉回来报gào

时，所有的军官听到鸠山绘声绘色的描述，不禁都眼睛一亮。

鸠山则夫汇报到，支那军阵地粮食和弹药极为充足，但兵力薄弱，防备松懈，只是仗着空中火力和炮火的优势，把握了战争的主动权。如果能充分利用日军夜战优势，发动夜袭，迅速攻占支那军阵地，让对方的空中优势和炮火优势不能发挥，则可一举歼灭支那军，夺取大量补给物资，那对目前物资极其短缺的日军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鸠山则夫除了侦察到这些“宝贵”情报，还带回了了两样重yào

“礼物”：

一封是鲁雪华的亲笔应战书。丸山房信精通汉语，从书信的字里行间看得出来，对手也很熟悉日本武士道文化，而且是文字高手，嬉笑怒骂，不动声色。丸山房信本身就出身于高贵的武士家族，对此可以置之一笑。但另一位副联队长平田一郎少佐却怒火中烧，作为出身底层的军官，虽然他出生入死，从士兵升到了副联队长，但在门阀观念浓厚的日本军队，平田一郎却始终不受重用，即使是担任主力部队的副联队长，也不过区区少佐军衔，平时就受够了那些出生高贵军官们的窝囊气，现在就连屡战屡败的支那军也敢嘲弄他。

鲁雪华信中，那对下层矿工不屑一顾的轻蔑口气激怒了他，他决意要亲赴前线，亲自带突击队夜袭，让支那军再次尝尝矿工铁拳的厉害。

另一件“礼物”，就是鲁雪华送给鸠山的两盒美国午餐肉罐头。丸山房信让伙房将罐头均匀切成600来分，600多名突击队员，每人都分到小拇指盖大小的薄薄一片，那份鲜美甘香，让每个突击队员都久久回味。看到突击队员tian嘴tian舌的样子，平田一郎郑重承诺，只要突击队员奋力冲杀，攻占了中国阵地，所有的突击队员，每人能得到一只午餐肉罐头作为奖励。

出发前，丸山房信紧紧握住平田一郎的手：“平田君，如果能夺取这些军需，我相信我们大日本武士会如虎添翼，全歼缅北支那军。甚至，我们可以乘胜追击，突入印度，彻底扭转战局！帝国命运，在此一战，平田君，拜托了！”

报gào

已经写完。丸山房信正等待突袭队给他带来胜利的好消息。

联队参谋长走了进来，神色惊慌，手里拿着一份战报。

“是平田君的战报吗？”丸山房信急切地问。

参谋长点点头。

“念！”

“我军夜袭作战失败，突击队600名帝国勇士全体玉碎、平田少佐壮烈殉国！”

“什么！？”丸山房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劈手夺过电文，迅速扫了几眼，顿时呆住了，手中拿着战报，跌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

他觉得本来是该是一场经典的夜袭战，却不料是这个结局！

“是他！全是他！！”丸山房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顿时咬牙切齿，命令参谋长“去把鸠山则夫押来！”

一见鸠山则夫来到联队司令部，丸山房信立即站了起来，眼里凶光，右手紧紧攥住佩刀刀把，左手拿着那封战报，一步步向鸠山则夫逼过去：“不是你说支那军人数稀少吗？不是你说支那军防备松懈吗？？不是你说支那军自由散漫吗？？？那这是怎么回事！！！”

丸山房信将战报种种扔在鸠山则夫脸上，鸠山则夫拿过战报一看，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正待开口辩解，只见眼前刀光一闪，丸山房信已拔出佩刀：“巴嘎雅路！你这个支那军奸细！”

一道血光。鸠山则夫重重倒在地上，他手中还紧紧抓着那份战报，眼睛大睁着，充满疑惑，不知dào

他哪里出错了。

处决了鸠山则夫，丸山房信有气无力地指着桌子上报gào

，对参谋长说：“把这个报gào

上报师团部，追授平田君为中佐；命令部队，全线收缩，就地构筑坚固工事，坚守阵地。我预感，支那军马上要大举反攻了！”

2此时，鲁雪华也带着一批军官，在视察激战后的战场。

中国军队主阵地前，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日军的尸体。尸体一律头上扎着日本国旗，腰间缠满日式手雷，手里拿着44式步枪，或端着缴获的M3冲锋枪。

“长官，敌人清点完毕。有完整尸体540具，还有一些残肢断体~”士兵报gào

。

“我方伤亡如何？”鲁雪华问道。

“牺牲15人，重伤27人，轻伤80人。”

所有的军官都情不自禁鼓起掌来。这是抗战以来，中国军队以较小代价取得的一场辉煌胜利。而指挥这场战斗的，却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军官。

所有的军官都忘不了昨天下午的那一幕：

“今天我们演了一出‘蒋干盗书’。我们将所有的空罐头箱、弹药箱都集中在一起，故yì

让鬼子看到我们供给充足，防卫松懈。我估计，按照鬼子傲慢的性格，看到我的回信，结合他们侦查的情报，肯定会来偷袭，以夺取这些军需物资。我们即将面临一场恶战。雪华没有指挥过大战，经验不足，请大家来，主要是想听听各位长官的意见，开个‘诸葛亮会’！”鲁雪华态度谦和，言辞恳切。

中国驻印军很多连营级中下层军官都是从身经百战的老兵提拔而成，战斗经验极为丰富，对鲁雪华这个“生瓜蛋子”很不以为然。本来但这段日子相处，这些军官通过耳闻目睹，觉得鲁雪华作为没有“钦差大臣”颐指气使的架子，是个踏踏实实、想打胜仗的优秀青年军官，刚才那出“将计就计”，让这些老兵都心悦臣服。这些基层军官以前受够了上级长官的呵斥和zhuanzhi，听到鲁雪华这么虚心请教，不禁大为感动，都纷纷出谋划策：

“夜战最怕火光暴露目标。鲁长官，我军可以尽量少开枪，多用美制大威力手雷消灭鬼子。”

“鲁长官，为了防备鬼子炮火突袭，减少我军损失，我军可以主动撤离第一道防线，并部署疑兵，诱使鬼子进入第一道战壕，然后发挥手雷威力，集中歼灭。”

“夜战最大的问题就是误伤，鲁长官，可以让前沿部队全部匍匐在地，不准站起和走动，对突然站起和走动人员，不加甄别，一律射杀。”

“鲁长官，如果敌人进攻受阻，主动退却怎么办？那样就达不到尽量消灭敌人的目的。”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费尽心机，引蛇出洞，却不能将蛇打死，让它缩了回去，大家都心有不甘。

第219章 养精蓄锐

1

听着步兵军官讨论得如此热烈，重迫击炮连连长却一句话插不上，怎在着急之际，终于逮着说话机会了：“这个不难！我知dào

美军有一种炮射照明弹，可以将阵地完全照明.只要炮弹足够，我有信心在鬼子后面筑起一道火墙，让鬼子有来无回！”

“如果能照明指示目标，我们重机枪就可以发挥威力，对鬼子实施点名！”机枪连长兴奋地说鲁雪华边听边记，频频点头。这些宝贵经验汇总起来，就是一套完整、全面的作战方案。

在所有军官充分发表意见后，鲁雪华站了起来，一脸庄重：“各位长官，当面之敌，就是臭名昭著的日军18师团，凶悍残暴，从南京、武汉、广州一路杀戮，无数弟兄牺牲在他们刺刀下，无数百姓被这帮禽兽荼毒。现在，我们有了这么一个诱敌上钩，为死难兄弟报仇、为无辜百姓雪恨的机会，我们绝对不能放过！现在我命令！”

“刷！”全体军官笔直起立。

“二营撤离一线阵地，在二线阵地阻击敌人。多配置手雷，少开枪暴露目标！

三营二连负责掩护机枪连。

所有迫击炮归重炮击炮连连长统一指挥，由三营三连负责警戒掩护。

立即向师部发报，请紧急空投各种口径迫击炮杀爆弹和照明弹。

后勤部门将武器弹药和应急干粮全部下发，全体机关人员发放武器，进入战斗位置。

所有官兵，有退缩不前、不听指挥者，就地正法！”

“是！”所有军官回应的异常整齐响亮。

2中国军队迫击炮阵地，由于连续射击，不少炮管都泛出暗红，冒着缕缕轻言，热气逼人。

后面的空炮弹箱堆得和小山一样。炮兵们一夜苦战，面带倦容，但依然坚守战位，观测手通过炮镜盯着对面日军阵地，观察着敌军的一举一动。

阵地前山脚下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士兵们正将鬼子尸体抬往坑边，准bèi

集中掩埋。

两个战士正抬着一具尸体从鲁雪华身边走过，突然，一张照片从尸体上掉下来，正落在鲁雪华脚下。

鲁雪华捡起一看，是一张带血的全家福，一个硕大圆圆的弹洞，正好穿过中间端人的脸。傍边一个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前面站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的带着日式学生帽，女的穿着学生裙，看上去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但现在，就和照片上一样，这家人永远地残破了。

“等一等！”鲁雪华叫住了抬尸体的两个士兵。他来到这具日军尸体前，尸体双手很黑很粗糙，一看就是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鲁雪华将尸体翻过来，尸体的脸上堆满皱纹，胡子拉茬，挂着上士的军衔，是日军的士官。尸体眼睛还是睁着，口微张，露出一口残破、黑黄的牙齿，显得很狰狞。胸口左胸上衣兜处明显有两个弹洞，是M3冲锋枪留下的致命伤口。

鲁雪华将照片轻轻放入尸体的右上衣兜，“抬下去吧！放进坑里的时候轻点！”

潜出侦察的侦察兵也回来了：“报gào

长官，侦查发xiàn

，日军前沿阵地已空无一人，日军主力不知去向。”

“长官，鬼子昨夜大败，精锐损失惨重，而我军士气正高涨，是不是乘胜追击？”二营长问道。

鲁雪华沉默一会，审慎地摇摇头：“鬼子放qì

前沿阵地，就证明他们后撤到了工事中，尽管鬼子受到很大损失，但在丛林地带依托地形坚守，还是一个很难啃的核桃。我军没有攻坚重武器，是不会造成很大伤亡。等援军来了再说！”

“李长官，师部急电！”译电员将一份刚抄收的电报递给鲁雪华。

鲁雪华展开一看，电文只有短短几个字：“速报昨夜战况。孙”。

看来，昨天的反偷袭作战，牵动了很多人的心。

鲁雪华回到指挥部，在电稿纸上郑重写上：“孙长官钧鉴：凌晨3时起，我部受到日本突击队偷袭。经一夜激战，我部打退日军突击队三次进攻，于凌晨5时，全歼日军突击队，击毙540多人，重创当面日军；我军损失轻微，但弹药消耗严重，肯请及时补充”。

走出指挥部，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朝阳正照在鲁雪华年轻但刚毅的脸庞上，通过了今天凌晨这场血与火的惨烈考试，鲁雪华完成了由机关参谋到前线指挥员的升华。

3天空传来隆隆的轰鸣声。

一队P51野马战斗机低空呼啸而至，随后，一队C47运输机隆隆地出现在河谷上空。许多花花绿绿的降落伞，从运输机庞大的身躯里滑落。降落伞下面系着沉重的铁箱和麻袋，按照中国军队的要求，满载弹药、罐头、饮水和药品，准确地落在中国军队的山头和阵地，现代化空中补给线再次大展神威。

运输机完成了空投返回后，一架P51战斗机又突然飞了回来，在阵地前做了几个灵活的翻滚，然后抛下一个盒子，扬长而去。

卫兵捡起盒子，递给鲁雪华，鲁雪华打开一看，是一封嘉奖令：

中国驻印军112团先头部队急指挥官：

在缅北战役中，你部英勇顽强、灵活机智，拖住了数倍于我的日军，并给予敌人重大杀伤，为我军后续准bèi

赢得宝贵时间，实为我中国驻印军之楷模。特通令嘉奖。

缅甸战区盟军总司令约瑟夫?华伦?史迪威”

没有了当面敌人直接威胁，鲁雪华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养精蓄锐，加强丛林攻坚战的演练；孙里仁“明度陈仓、暗修栈道”计划也获得圆满成功，筑路兵团已经打通塔奈河谷，将公路推进到新背洋以西二十英里的南亚腊。

新修通的公路使得114团先头部队的供给得到进一步改观，38师师属105毫米榴炮营和军属155毫米重炮营，也随着新修通的公路来到了前沿，各型炮弹装备和工兵、喷火兵等部队也由公路源源不断运进了阵地。

各部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等一声命令，就会全力出击。

鬼子的末日就要到了！

第220章 全线出击

1

又是一个血色黎明.

当太阳还没完全露脸时，整个112团前沿阵地战壕里，蹲满了全副武装的中国官兵。

鲁雪华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新兵们个个神情紧张，但又有一种大战前的兴奋，最为突出表现，就是一遍遍检查弹药、枪支和应急包，再一次次举起水壶，不停地喝水，然后一遍遍去战地临时厕所。老兵们倒是气定神闲，一个个抱着枪，点着香烟，靠着战壕闭目养神，等候着进攻的命令。

突然，头上一群巨大的声音传来，就象是一群飞石，又象是一群黄蜂，“呼”的一声，鲁雪华抬头一看，一道道白亮的小点掠过头顶，然后狠狠地砸向了鬼子驻守的山头，一阵巨响！简直是地动山摇！

112团阵地上所有的士兵都能感觉到那爆zhà

的震撼！

很多老兵曾经参加过多次战役，但也被巨大爆zhà

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扔掉烟卷，跳了起来，趴在战壕边向外观察。爆zhà

的剧烈震动，使得112团前沿阵地官兵本能地都把头埋进了自己的双肘之间，将身子离开地面，以减少地面传播过来的震动带给身体和内脏的冲击，“他奶奶的！这种爆zhà

威力只有鬼子飞机轰炸才有！这下够小鬼子们好好喝一壶！”

随着那滚滚的热Lang，一片片黑烟升起，弹着点完全覆盖了鬼子的高地。

鲁雪华身边就是炮兵观测员，他们一边用炮镜观察日军阵地弹着点，一边迅速计算，对着步话机迅速报出一个个射击诸元：

“107迫加5；

105榴减10；

155榴右加3～高爆弹，效力射！”

齐射！又是一个齐射！

好半天鲁雪华才听到了后方传来的炮声，那声音很沉很闷，像是天边滚滚的惊雷。

前方的爆zhà

声和后方传来的开炮声交替响应着，看着那黑红的炸点在鬼子阵地一处处开花，鲁雪华心里真有说不出的畅快淋漓！这种畅快，只有饱受过鬼子炮火压制的老兵，才深有体会。

在前沿炮兵观察员的指引下，炮弹像长着眼睛，一发发准确落在鬼子的阵地上。所有的高爆弹都装定美国延时引信，可以避开在丛林中树梢的干扰，最大限度深入地下爆zhà

，对鬼子地下工事的毁伤效果，比空中支援来的更加彻底、安全。

炮火准bèi

足足有20分钟！

敌方阵地腾起了朵朵黑雾，如同一片片黑色、红色的森林。这是很多经lì

过国内抗战的老兵不敢想象的！以前，无论是冲锋还是反冲锋，中国军队的炮火准bèi

最多是国造82毫米迫击炮打上几炮，士兵们听到“老太爷”发喘，就会抄起上了刺刀的“中正式”或“汉阳造”，冒着鬼子的机枪火网，拼死向前冲击。

2嘹亮的军号响了，新三十八师官兵如下山猛虎，呼喊着全线出击。

日军114联队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没有组织像样的抵抗，只留下遍地的残破工事和焦黑尸体，仓皇撤tuì

。

鲁雪华提着卡宾枪，跟随112团指挥部冲入鬼子阵地。鬼子阵地一片狼籍，苍翠的山坡早已经变成红黑，茂密的乔木、灌木都成为碎片，地面上到处是冒着缕缕青烟的弹坑，红色的土壤外翻着，如同血淋淋的伤口。许多用于构筑工事的直径在几十厘米的圆木被炸成了木屑，伴随着鬼子的残肢断体，洒得满山遍野都是。

18师团主体是矿工，土建作业一直是强项。鬼子的野战工事修得十分坚固，很多都是标准的半永久防御工事，几乎全是半地下式，顶上全是就地取材的硬木，坚硬如铁，刀砍不透，火烧不坏，交叉构建，最后压三层沙袋。如果是对于普通的军队，这样的工事可谓固若金汤，可不幸的是，他们的对手是新38师。美制155毫米重炮，可以轻松地把这样的工事变成一个大漏斗！

这片与自己对垒了一个多月的敌军阵地，已经被彻底炮弹犁过，站在这松软阵地上，鲁雪华环顾四周，周围山峰依然青翠欲滴，天空艳阳高照，碧空如洗，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加拉苏之战历时五十天，日军以两个步兵大队绝对优势兵力，却始终未能攻破两个营的中国驻印军阵地，伤亡千余人后狼狈逃窜，中国军队取得了酣畅淋漓的胜利。尽管这个胜利来得太迟了。

3初战大捷的孙里仁陪同史迪威一同巡视完全光复的加拉苏阵地。新38师这支虎贲，让史迪威对中国军队另眼相看。他的眼光中，少了几许傲慢和轻视，多了几分尊重和赞赏。

刚刚开进阵地的师属榴弹炮群和总部直属重炮群昂首傲立，炮口直指东方，显示出一种无声的威严。

按照史迪威的部署，新22师接替掩护筑路施工兵团。新38师三个步兵团全部归建，继xù

充当缅北解放的尖兵。

加拉苏之战胜利鼓舞了全师官兵，每个人都士气高涨，全师所有人员和装备一鼓作气，全部渡过塔奈河，前出到新背洋以东。在缅北战略地图上，新38师既像一面坚固的盾牌，将新背洋河谷牢牢置于大军的屏护之下，又如同一支锐利的长矛，将兵锋直指日军重兵防卫的达罗盆地。

史迪威和孙里仁站在M114式155毫米重炮下，粗大的炮管在阳光下闪动乌黑的光泽。

“孙将军，你的部队表现很好，我要嘉奖你们。”史迪威用手拍打着155毫米重炮厚重的炮管，“第一个嘉奖，就是将这12门155重炮营交给你们，成为你们的师属火力单元！”

孙里仁眼睛顿时一亮。M114式155毫米重炮是美国1942年才研制出来的新式火炮，射程远，威力大，结构紧凑。该型火炮主要部署在欧洲战场，遏制德国铁甲洪流的进攻。在太平洋战场，主要供美军海军陆战队使用，在中印缅战区为数很少。鬼子那些野炮与目前新38师拥有的美制105毫米榴弹炮比起来，简直就不堪一提。如果再加上这个重炮营，那么新38师将对缅北日军有绝对的火力优势。

第221章 前进基地

1

鲁雪华同样兴奋不已，更是感慨万千.在幕阜山那个峡口，鬼子仗着十几门75毫米野炮，就可以对77军先遣旅，进行肆意拦阻封锁。

当年，弟兄们在炮火下，血肉横飞的惨烈场面给鲁雪华留下的记忆太深刻了，他永远忘不了匍匐通过敌炮封锁区的那惨烈的一幕：整个开阔地，都是冻结成冰块的血疙瘩，断肢残臂和花花绿绿的内脏，混合着泥土和残破的枪支，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刺鼻的血腥味和尸体燃烧的焦糊味令人作呕。尤其难忘的是，在他爬行过程中，他还看到被炮弹片削掉的半个头颅，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似乎在说，为我报仇！

为了摧毁敌人的野炮，他们敢死队50个精壮的士兵，只剩下了两人重伤而归。如果当年有这些先进火炮，会少牺牲多少忠勇的士兵！

孙里仁立正敬礼：“谢谢总司令对新38师的厚爱！”

史迪威轻轻地将孙里仁敬礼的右手拿下，“孙，你和我一样，都是职业军人，而不是政客！作为军人，我们的全部意义，就是战胜敌人，打败日本法西斯。美国zf对那些真心抗日的将军和部队会另眼相看的，会在装备、编制、资金等等给予全力支持！”

史迪威语重心长地拍着孙里仁的肩膀，“我已经将你的表现汇报给中、美两国高层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会有新的、更艰巨的任务等着你~”

孙里仁表面上不动声色，但眼中还是流露出一丝兴奋的光芒。

史迪威继xù

说，“当务之急，你得看住对面那些日本黄猴子，要是他们敢伸出爪子来，就把他们爪子毫不留情斩断。孙！你看看周边，这是在缅北山地难得的一块平地，你必须保护好他，就像保护你的心脏。你会看到，过不了几天，这里将出现奇迹。新背洋将成为东南亚盟军在缅甸登陆的第一个滩头阵地。”

2挨过新38师重拳的鬼子似乎被真的打痛了，老实了很多，面对严阵以待的中国军队，再也不敢发动进攻，甚至连派特攻队骚扰都不敢。只是龟缩在苦心经营的孟拱防线后面，妄图阻止中印公路的延伸。

与日军的收缩防御相反，在中美两军用鲜血和生命开辟的中印公路上，每天车水马龙，川流不息。M4中型坦克、M5轻型坦克、以及更多的155毫米重炮和数不清的道奇十轮大卡车车队，在P51战斗机的掩护下，满载着士兵和装备，源源不断地开进了新背洋。

一周之后，新22师掩护着八万筑路大军，浩浩荡荡全部在新背洋集结完毕。

八万筑路大军集中在一个区域，顿时，整个新背洋成了一个繁忙的大工地。

又过了一周，史迪威预言的奇迹果然出现了：

一座现代化大型机场仿佛一夜之间从地下冒了出来，可供大型运输机和轰炸机起降的飞机跑道笔直横贯南北，无数油库、弹药库、飞机库、营房和高射炮阵地密密麻麻布满机场四周，新背洋河谷转眼变成一座喧嚣的空军基地。

盟军牢牢控zhì

了这个滩头阵地。一场决定缅甸和南亚大陆的命运的中缅印大决战将从这里拉开帷幕。

3拉开缅北战役大幕的，又是两支奇兵。

4月21日，两支代号为“R”和“H”的先遣支队在夜幕掩护下悄悄从孟缓出发了。每个支队各有三千五百名士兵，由中美部队混合编成，每个士兵携带M3冲锋枪、M1卡宾枪、M2迫击炮等轻武器配备和应对二十天的巧克力、午餐肉罐头等高能干粮。左路R支队司令由美军上校基尼森担任，右路H支队司令官是亨特上校。他们的任务是：绕着敌重兵把守的孟拱防线，翻越人迹罕至的芒库大山，隐蔽接近敌人重兵把守的密支那城，然后等待命令，在空军配合下，发动突然袭击。

这次行动代号叫“威尼斯水城”。是史迪威将军精心准bèi

的“陆上蛙跳”战术，这也是一次人类战史上少有的大胆雨林山地穿越行动。

新38师搜索连、工兵连和113团一个满编营加入R支队行动。鲁雪华少校精通中、英、日三国语言，胡康河谷一战，令远征军高层刮目相看，当然是中方指挥官的不二人选。他作为中方最高长官，协助基尼森上校，带着R支队，进入芒库大山中茫茫的原始雨林。

为了达成袭击的突然性，指挥部要求全程无线电静默，严禁使用电台，因此，从进入森林那一刻起，这支部队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战胜死亡和拯救自己。

在此之前，每个军官都进行了关于缅北热带丛林知识的专门学习：“缅北热带丛林是多山多植物地区，山形陡峭，坡度多在60度以上，在此地行军通常每小时只能走2公里。植物主要以灌木林为住，山林中常有毒蛇、蚂蝗、蚊虫和蜈蚣，人容易受到毒蛇和蚊虫的攻击。天气炎热，一年不分四季，只分旱季（11-3月）和雨季（4-10月），主要流行的疾病是疟疾和痢疾，人得病后如不及时治疗，生命会受到威胁。”尽管明知如此艰辛，但两支精锐的中美混成特种旅就义无反顾地出发了。

基尼森上校带领着混成特种旅悄然无声地穿行在这样艰险无比的丛林之中。官兵们全部携带轻武器和弹药，还有20天口粮，负重足有20公斤；重机枪、迫击炮射手弹药手全部改为辎重兵，负责运输口粮。没有向导，因为受日军蒙蔽，许多当地土著人成为了日军的耳目；没有马匹车辆，所有物品全靠人背肩扛。森林中根本没有路，没有太阳，没有空地，也不能随意的休息，因为密集的丛林中到处都是蚂蟥和巨大的食肉蚁。他们沿着开路组在丛林中开辟的通路一路前行，热带丛林行进十分难走，四周除了刷刷的脚步声就没有其它的声音了。

但丛林行军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不知dào

劳累，茫茫一片林海，谁也不知目的地在哪，只能盯住前面那人的标识行进以免掉队和迷失方向。

第222章 敌后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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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雪华从未见过如此广袤的雨林.

一片片雨雾弥漫，一颗颗参天大树高耸不见其端，绿叶般的新意盎然升起，一出出水洼随处可见，空气中似乎漂浮着各种树木散发着的清香气味。午后的阳光蓦然间从树缝之间穿插而入，照在一块块浅浅的水洼之上，恰是一块块白玉盘，莹壁生辉。

但美景的背后，也是危险重重。林中藤萝密布，枝桠横陈，不一会的功夫，队员们的脸上和身上都布满了累累伤痕。人均50多斤重的战斗负荷压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军服也已被汗水全部浸透。

鲁雪华跟随着指挥部走着队伍中间。他停了下来，掏出丛林指北针，走到一旁，想确定一下部队行进方向，忽然觉得脚下一软，他感到好像踩在了一个什么东西的身上。鲁雪华出于本能猛地一跳，落叶丛中突然窜起一条足有两米长的大蟒蛇，正昂着头，睁着两个大眼睛，呼呼的对着鲁雪华吐着猩红的舌信，愤nù

地注视着这个闯入它领地、打搅它睡梦的不速之客。旁边的战士看到蟒蛇一副准bèi

攻击的样子，连忙举起冲锋枪就要开火，鲁雪华马上制止：“别开枪！不要暴露目标.站住不要动～”

他边说，边慢慢从腿上拔出那把野战丛林刀，紧紧握在手上，突然身体往后一腿，蟒蛇立即猛地上窜，准bèi

死死缠住鲁雪华。鲁雪华看准时机，突然一个旋身，手起刀落，只见那条大蟒蛇昂着的头顿时掉落一旁，整个身体立即卷曲起来，在林地里翻滚。

周围的战士们轻声地喝彩起来。鲁雪华将丛林刀擦干血迹，插回刀鞘。看着渐渐不动的蟒蛇，遗憾地说：“可惜不能在丛林里动火，不然，这是难得的野味！”

部队继xù

前进。热带深林给突击队造成不少麻烦，但也给他们提供了天然掩护，日军根本就想不到，在这茫茫的原始森林中能有这样一支庞大的中美联合突击队，已悄悄穿过他们苦心经营的战线，插入他们的纵深。

2森林里黑的很早。太阳接近落山的时候，整个森林就升起了一股股白雾，能见度极低，然后就陷入了茫茫黑暗。

森林夜间宿营，是鲁雪华这支突击队面临的第一个难题。战士们累了一天，如果晚上体力不能得到恢复，第二天行军是不可想象的。

前卫部队已经找到了一块平坦、干燥一点的地方，这里一个理想的宿营地，不远处，还有一条涓涓溪流，可以为部队补充水源。侦察部队外出警戒，所有的官兵立即进行宿营作业。

热带森林宿营，是一个繁复的工作。美军充分吸取了太平洋热带岛屿作战的经验，制定了一整套宿营条例。按照条例规定，步兵将大树下部枝条和灌木全部砍光，伐下的枝条正好可供工搭设帐篷使用；工兵开挖排水沟，厕所，平整宿营地。辎重兵负责架设简易帐篷；为了防止毒蛇和蚂蟥、毒虫袭击，医护分队在宿营地周边洒上硫磺粉和雄黄粉，将蚊香点燃装于铁盒里面，用透气孔来散发蚊烟，驱除森林里大量的飞虫。

帐篷是美制野战帐篷，使用的新型材料－－尼龙，又轻便有防潮。每个班一顶，能住12个人。

炊事分队抓紧时间，用固体酒精，烧了一些热水和麦片，经过一天丛林行军，每个人都精疲力竭，这些热水和麦片粥让所有官兵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分队指挥官基尼森上校是个瘦高、精干的美国军人。出生于美国传统的军人世家，毕业于弗吉尼亚军事学院，30多岁，最初是在菲律宾美国服役。日本攻陷菲律宾后，7万美菲联军被迫投降，当时的基尼森少校也成为其中之一。在残暴日军押送下，进行了著名的“死亡行军”。在亲眼目睹了日军对美菲战俘种种令人发指的暴行后，基尼森少校忍无可忍，和几位战俘趁夜色越狱逃脱。

怀着对日本鬼子的刻骨仇恨，基尼森少校返回了部队，参加了瓜岛战役，战功卓著，荣升为上校。因其有丰富的热带丛林作战经验，参与组建“麦瑞尔突击队”，作为史迪威将军手中唯一一支地面美军力量，和中国、英国军队并肩作战。

“鲁，你带中国步兵分队，上半夜警戒；午夜12点，我们准时交班，我带美国步兵分队，下半夜警戒。让工兵和辎重兵好好休息。”基尼森上校安排道。

3黑夜对莽莽森林里的每个人都是恐怖的。鲁雪华布置好双重岗哨，为了防止瞌睡，鲁雪华听从了侦察连长“小四川”的建议，每个中国士兵都带了一把印度小辣椒，这个辣度足以赶走任何的瞌睡。第一天热带丛林宿营，所有的哨兵都时刻睁大眼睛，看着前方，竖立耳朵，听着周围，防止日军的突袭。

莽莽苍苍的大森林，像无边的大幕，竖立在哨兵面前，令人毛骨悚然。但恐惧还是其次，最重yào

的是蚊虫袭扰，战士们只能将衣服扣子紧扣，戴好防蚊罩，外露的手上涂满防蚊药水，抵挡蚊虫的叮咬。

与蚊虫战斗了了半夜，零点刚过，基尼森上校带着美国士兵和中国士兵换岗。

鲁雪华将鞋子脱在帐篷外面，袜子挂在光着脚，系于帐篷两端细绳上，赤脚走进了帐篷。

新式帐篷内，清洁干燥、空气流通。

他从背袋里拿出军用睡袋，取出后应摊开一会儿，用手轻轻拍打，让睡袋尽量膨胀开，然后钻了进去。

睡袋轻柔暖和，而且防雨防潮防虫。听着丛林里各种轻微的声音和身边战友的鼾声，鲁雪华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经过漫漫的长夜，天终于亮了起来。凄厉的起床哨声响了，每个战士都迅速整理行装，不约而同地抖抖衣服和背包，以免森林里昆虫躲藏其中。

部队继xù

穿越在莽莽丛林。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熟悉，大家视乎对穿越丛林有了更大的信心。

第223章 陷入绝境

1

部队在丛林里穿越了半个月后，进入了芒库大山.

每个人似乎都长长松了口气，因为地图上标明，芒库大山是此次突击队丛林行军的最后一关。翻过这座大山，就是行军目的地－密支那郊区。

部队上下都热情高涨。半个月来，在幽暗密林中的穿越，使所有官兵都觉得无比憋闷，都希望能好好见到蓝天白云，晒晒热带火热的太阳，甚至幻想，可以吃上一顿美美的热食。

然而，他们不知dào

，看似满目苍翠、平静安宁的大山，却像一个披满伪装的绿色妖魔，正张着大口，准bèi

这支3500多人的突击队吞噬。

甚至，三十多年后，鲁思侠在录音带中诉述这段历史时，他都一反一直的平和语气，声音都微微发抖。于心远听得出来，鲁思侠回忆这段历史时，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2首先发xiàn

情况不对的，是先头侦察连连长“小四川”。

“长官，按理说，我们行进速度和路线，应该已经穿越芒库大山，接近平地了，怎么转来转去，还是上上下下，在山岭里穿来穿去？连树林稀疏的感觉都没有，是不是我手中的指北针是不是坏了？”宿营时，“小四川”拿着指北针，找到鲁雪华，诉说了心中的疑问。

“指北针怎么可能不对呢？”鲁雪华自言自语，他掏出自己的丛林指北针，和“小四川”比对。

果然，“小四川”的指北针有偏差。

“你的指北针可能消磁了，那你用我的吧”，鲁雪华将自己的指北针交到“小四川”手上，“离到集结点规定时间不多了，我们还是要快速到位。部队的粮食储备也只剩下几天了，不能快速到达集结点，我们也得不到空中补给，一但没有热量补充，这么艰难行军，部队肯定坚持不下去”。

“小四川”回答了一声，拿着鲁雪华的指北针就要出帐篷。门口，差点与刚进来的基尼森上校撞个满怀。

“长官！”“小四川”连忙敬礼。

“陈上尉，我正想问你，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指定位置？”基尼森上校看到“小四川”，用英语问道。

还没等“小四川”回话，鲁雪华回应道：“陈上尉的指北针坏了，最近几天，可能没有走捷径，我把我的丛林指北针给他了，接下去应该很快能到达指定位置。”

基尼森上校闻言，马上从上衣口袋拿出一个精致的八角木盒：“这是美国最精良的TORCH指北针。陈上尉，你用这个，尽快将部队带出这该死的丛林，我觉得，自己都要发霉了！”

“小四川”接过TORCH指北针，打开一看，石英盘面里，金黄色指针非常清晰。“小四川”满心欢喜，顺手将鲁雪华的丛林指北针还了回去：“鲁长官，你的指北针还～”

话没说完，突然，“小四川”突然愣住了，眼睛死死瞪着两块指北针，呆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基尼森上校和鲁雪华见状，连忙聚过来一看，顿时两人也脸色煞白。

“小四川”手中的指北针指向也不对！

指北针可能受到地磁干扰，完全失灵。如果这样，那在芒库大山深处，部队就找不到正确方向，会陷入绝境。

“鲁，马上通知所有军官，带上自己的指北针，我们找一个指向目标基本一致的。”

当所有的指北针放在一起时，所有的军官都面如土色：没有两只指北针所指的方向一致！所有的指北针都失效，最大的可能，是脚下这座大山，蕴藏着巨大的铁矿石，产生的强dà

磁场，干扰了指北针。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基尼森和鲁雪华。

“上校，我们向基地发报吧，请他们空投新的指南针，还有粮食补给！”军官们纷纷建议。

“不行！打破无线电静默，就会打草惊蛇，日军肯定会加强部署，突袭行动会遭到失败。我们，以及我们另一支友军这么多天的艰难跋涉将会付之东流”。基尼森上校坐在弹药箱上，思考良久，“退一步说，即使我们发报，我们也不知dào

现在具体位置，空军怎么空投？说不定还会引来日军搜索队，给我们制造更大的麻烦。”说到这里，基尼森上校站了起来，目光如炬：“我们要坚定信心，利用中午太阳以及树木年轮等，重新找到正确的道路！从现在起，所有口粮减半，充分利用森林里一切资源，补充部队的食物。记住：严禁开枪，防止暴露目标！”

尽管所有参会军官都守口如瓶，但部队迷路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一夜就传遍了整个部队。

3第二天一早，减半供应的早饭让部队上下都确实相信了部队已经迷路，在一片迷茫和恐慌中开拔。不知dào

是口粮热量不足，还是士气受到极大打击，部队行军速度明显迟缓。

中午，再次减半的口粮使得官兵们饥肠辘辘，不得不靠挖野菜，采摘菌子和野芭蕉来充饥。食物中毒事件开始出现。

靠着中午一点太阳和砍伐树木观察年轮导航，部队行进速度缓慢，队伍有时一天只能行进五公里。

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好像一座巨大的迷宫，让突击队始终找不到方向。按照鲁雪华的吩咐，“小四川”在开路行进时，一路在树木上作上箭头标志，并刻上日期。但令“小四川”绝望的是，他数次找到了原先自己刻的标识，其中，最远的标志上标识的日期是10天前，这也就意味中，十天后，部队还在原始森林中打转，根本没有找到出路！

没有了午餐肉罐头、压缩饼干和巧克力等高热量口粮，在丛林中艰难跋涉的特遣旅官兵体力明显下降，生病的人数急剧增加。固体酒精早已用完，队员们只能喝丛林里的溪水，肠胃道疾病发病率显著上升。整个突击队士气低落，失败的情绪像瘟疫般在部队蔓延。

鲁雪华遇到从军以来的最大考验。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令鲁雪华更为惊心动魄的考验还在后面。

第224章 麻烦丛生

1

又是一个傍晚，天气显得异常闷热.气压很低，整个营地周围笼罩着一种朽烂木头般的腐臭。但行军一天的队员们正解开背囊，准bèi

尽快宿营，缓解一天的疲乏。

突然，营地四周传来一阵密集的嗡嗡声，远远看去，一大股烟霭从丛林向营地飘来，到近一看，每个队员不禁都其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是亿万细小毒蚊组成的灰黑雾阵。由于队员们长期没洗澡，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难闻的酸臭，毒蚊们顿时找到了目标，向突击队员疯狂袭击。

所有的队员都被这种小蚊困绕，被叮咬得抱头乱窜，狼狈不堪。这种小蚊身体极小，连防蚊罩这样的细孔都畅通无阻，但毒性极大，被叮咬的部位立即红肿，奇痒难熬。

面对这一突发情况，基尼森上校紧急召集鲁雪华以及几位高级军官商讨对策。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军，面对这些微小的“敌人”，却个个一筹莫展，无可奈何。而且，即使是气氛严肃的作战会议，“敌人”还乘虚而入，军官们都不顾军姿，不停地挠背抓面，狼狈不堪。

正束手无策之际，“小四川”带着几个老兵进入帐篷，来找鲁雪华，“长官，这是几位当年中国远征军的老兵。他们有情况向你报gào

！”

看到几个中国士官进来，本来就心烦意燥的基尼森上校更加烦躁：“我们正在开军官作战会议，你们出去！”

几个士官看了一眼基尼森上校，欲言又止，悻悻地退了出去。“小四川”眼神中更满是着急和无可奈何。

鲁雪华觉得不妥，连忙跟了出去：“‘小四川’，如果不是急事，等我开完会议再去找你~”

“啥子不是急事喽！整天坐在一起商量个锤子，弟兄们都要被虫子咬死了~”“小四川”还是那个火爆脾气。

“我们不是正在商量办法吗？”鲁雪华说的也很没有底气，自己脸上、脖子上也都是红红的大包，疼痒难熬。

“办法？什么办法？还是让这几位老哥说说~”“小四川”一指身后的几位老兵其中一个年约50岁左右、体形干廋的老兵站了出来：“长官，这种蚊子在我们滇南有个名字，叫“瘴蚊”，常集于水洼潮湿之地，一般不会主动出击。或是要突然变天，尤其是在大风大雨之前，就会迁徙。一但遇有人畜惊动，便群起攻之。毒性极大，能盯得死大水牛，我们老家是用干野艾草熏制，能够有效驱赶。”

鲁雪华刚刚一喜，但马上面露愁容：“我军在丛林中行军有十余日，那里寻找干野艾草？“这时，旁边又上来一个老兵，手中拿了一大把干草：“长官，我们行军之前，就已经准bèi

好了。上次远征军前来缅甸，我们就是用艾草，白天作为行军伪装，晚上作为铺垫，防虫防蚁”。

“那为什么不马上熏蚊呢？”鲁雪华赶紧追问。

“还不是那个JB上校说的，不能有火，没他命令，谁敢点火把哟。”“小四川”牢骚满腹、鲁雪华马上说：“你们等一等，我马上去向上校汇报！”

一会儿，鲁雪华出来了：“上校同意了。允许今夜动火。你们马上去制作火把，在营地之前熏制防瘴蚊”。

“长官！如果将艾草熬成水，擦洗身体，能够很好清除仗蚊的火毒，止痒防烂肉。”一个老兵建议道。

“那好，以各班为单位，生火，煮艾草！可是，没有锅~”

老兵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不约而同摘下钢盔：“这就是最好的锅！”

2一阵阵野艾草的清香在整个营地飘散。

果然，瘴蚊少了很多。

一钢盔一钢盔的艾草水也被煎制出来，鲁雪华亲自端了满满一钢盔艾草水递给：“上校，洗一洗吧，我刚用过，效果的确不错！”

基尼森上校钢盔中看了看黑绿色、散发着奇特香味的药水，再看看鲁雪华脸上正在缓缓消退的红肿大包，将信将疑地将毛巾放进艾草水中，轻轻擦拭起自己头上那些红肿包块来。

一种清凉的、辣辣的感觉慢慢渗进皮肤，果然，红肿包块的瘙痒马上减轻了。基尼森大喜过望，连忙脱去上衣，用浸满药水的毛巾全身擦拭起来。

鲁雪华一边帮基尼森上校擦拭后背，一边请示道：“上校。既然今夜已经动火了，不如让弟兄们烧点热水，吃顿热食，可以减少疾病，提高士气。”

基尼森上校没有犹豫：“鲁，去办吧。但下不为例！”

被艾草水擦洗过的战士觉得全身爽快，晚上，又有开水热食，部队暂时从迷路的恐慌中解脱出来。

前半夜，丛林里也突然吹起了阵阵凉风，一扫傍晚时的闷热，使人感到神清气爽。

除了警戒战士，所有的人员都进入帐篷酣然入睡。

但所有的战士都没意识到，一场更大的考验即将来临。

3芒库大山黑漆漆的上空，此时正在乌云密布。在印度洋高空积聚了半年的暖湿气流，被强劲的西南季风搅动着，正从南亚次大陆缓缓向缅北高原逼近。翻滚的浓云显然不愿意被芒库大山阻挡前进的步伐，云层不断积累，犹如一座座沉重的大山，低低地挤压着芒库大山的树梢。

突然，一道剧烈的闪电从天而降，刺目的电光照亮整个宿营地。巨大的雷声轰然而至，如同天降重磅炸弹。

所有的战士，出于本能，都纷纷提枪钻出帐篷。但他们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闪电一次又一次轰击古老的原始森林，不少高大的古树，被闪电从中劈成两半，并燃起熊熊大火。

更为恐怖的是，在火光映衬下，几个站在大树下的哨兵已经被雷击烧成焦炭，戴着钢盔的遗体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还没等队员们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四周响起了一片激烈的哗哗声。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凶猛的暴雨肆意的冲刷着树叶和大地，低洼处顿时变成一片汪洋。

由于迷路在芒库大山耽误了行程，突击队在丛林深处和缅北雨季不期而至。

第225章 陷入绝境

1

雨季的到来，使得迷路在丛林的突击队几乎陷入绝境.

原来旱季作为交通道路的河沟小渠，此时皆洪水汹涌，既不能徒涉，也无法架桥摆渡。而且，山谷间洪水说来就来，水位、流量都根本难以预测，工兵扎制的无数木筏皆被洪水冲走，有的连人也冲没得无隐无踪。

而且，夜晚宿营也成了大问题，很难找到干燥的宿营地，整夜的暴雨让帐篷失去了意义，柔软的睡袋也被水气浸润得异常板结，失去了寝具的功能。战士们不得不整夜穿着雨衣，戴着钢盔，背靠背在一起打盹。睡眠质量的下降，让他们白天没精打采。而且，滂沱大雨使得“小四川”率领的侦察分队探路更为艰难。

雨季之后，原始森林内潮湿更加严重，使得疟蚊、蚂蟥、毒蛇和蚂蚁活动空前活跃，凶恶的疟蚊更是不分白天黑夜地向人类发起进攻，把病毒和疟原虫散播在他们的血液中。队伍里大部分美国士兵由于不适应亚洲热带环境，患了疟疾、破伤风或者肠胃病。

基尼森上校本人也患了可怕的回归热。在菲律宾的那场死亡行军彻底伤害了上校本来强健的身体，他的抵抗力明显下降。一连数日，高热和高寒轮番折磨着这位长官，时而如熬炎夏，时而如坠冰窟。他不吃不喝，并开始出现谵语和昏迷。医官们全都焦急万分束手无策，基尼森上校双手不停颤抖，蜡黄的皮肤如同害了黄疸病，眼珠深深地陷在眼窝里，但他坚持不躺在担架上行军。只是拄着一根木棍，挪动腿吃力地在树林里行走。腐烂潮湿的落叶在脚下发出嘎吱的响声，密密的树枝、藤蔓和野草不时挡住去路，他几乎每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歇一歇。

担架队跟了上来。担架队主要是由辎重兵组成，由于缺少休息，缺乏热量和营养，抬担架的士兵个个累得好像喝醉酒，头重脚轻，站立不稳。按照规定，只有重病号才能坐担架，在即使这样，担架也基本满员，卫生队药箱里的各种药品早已用完，只能跟在伤员身旁，除了轻声安慰，束手无策，“上校，还是上担架吧！”鲁雪华真诚地劝导道。

“不！鲁。我经lì

过‘巴丹行军’，那种残酷的环境我都经lì

过，我相信我不会倒下，我要给士兵们做个榜样～”基尼森咬紧牙关说着，但话未说完，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满脸潮红，他知dào

回归热再一次发作，拼着全身力qì

，基尼森使劲地撑着木棍，最后还是无力的倒了下去。

“快！担架。”鲁雪华连忙扶住基尼森，将他小心翼翼放到担架上。担架上的基尼森已经昏迷不醒，鲁雪华摸着基尼森滚烫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

所有的人都把希望寄托在鲁雪华身上，这位年轻的中国少校，实jì

上成为了这只精锐特遣分队的最高长官。

2即使对于本地土著，雨季穿越雨林都是凶险无比的事。20多天的不见天日大强度行军，磨蚀了突击队员的意志，部队内部也出现了动摇和分歧。

基尼森生病后，突击队中的美军士兵显得不安分起来，他们从心里不认同鲁雪华这个年轻的中国少校作为他们的指挥官，各种摩擦也多了起来。

又是一个雨林夜晚，天好不容易有点放晴，没有下雨。鲁雪华赶紧安排搭建宿营地，好好恢复一下体力。

“小四川”带领侦察连采了一些野菜，辎重里面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午餐肉罐头，鲁雪华为基尔森上校熬了一钢盔野菜肉汤，正亲自用勺子喂基尔森，希望能为他补充点营养，身体尽管好起来，担当起这只突击队的领导重任。

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声音很大。英语、汉语混扎在一起，起初鲁雪华并不在意，但后来争吵声越来越大，甚至还有打斗声，发展到最后，甚至听到一片拉枪机的声音，鲁雪华大惊，连忙出去，却发xiàn

帐篷外面，两队士兵正怒目横眉，双方手中都拿着武器，大张着机头，内讧一触即发！

“住手！”鲁雪华大喊一声，冲了过去，站在两支队伍中间，用中英文厉声命令：“全部放下枪，关上保险，否则，以叛乱论处！”

两边的士兵都收起了枪，但面色还都愤愤不平。

这时鲁雪华才注意到，对峙的双方士兵是中国士兵和美国士兵，领头的都是“老熟人”，中方带头的是“小四川”，美方带头的，是曾经在兰姆迦机场给过自己下马威的“黑汤姆”。

鲁雪华先转向“小四川”，严厉追问：“怎么回事！”

“小四川”半边脸红肿了，嘴角还流着血，显然，刚才肉搏战中，“小四川”明显不敌拳击冠军黑汤姆。他愤愤地说：“弟兄们好不容易打了6只山鸡，本想打个牙祭。但不知dào

这个黑洋鬼子怎么知dào

了，带着几个洋鬼子上门强行索要，我们给他2只，他却硬要4只，而且态度蛮横，还打伤我们几个弟兄~”说着，“小四川”重重吐了一口带血唾沫。

“是这么回事吗？”鲁雪华转向黑汤姆。

“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我受够了，到这么倒霉的地方，你们这些中国猪~”黑汤姆嘴巴不干不净，后面的几个美军又吹口哨又挤眉弄眼，显然没把鲁雪华当回事。

“现在，我命令你！将事情原委说清楚！”鲁雪华厉声地说。

“命令我？你有什么权利命令我~你只是中方联络官，你管不了我~”有后面几个同伴助威，黑汤姆更来劲了，摇头晃脑，一副对鲁雪华不屑一顾的表情。

“啪”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一颗子弹带着飙风，从黑汤姆头顶飞过。

黑汤姆吓得蹲在地上，顿时没有了刚才的骄狂。

帐篷门口斜立着立着基尔森上校，他面容憔悴，身体虚弱，眼睛布满血丝，但是目光仍然锐利，手中拿着1911A手枪，枪口正冒着青烟。

“我再重申一句：我不在指挥岗位期间，由鲁少校接替指挥权，无论中方官兵还是美方官兵，都必须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否则，军法处置！”基尔森一字一顿。

第226章 绝处逢生

1

黑汤姆和几个美国士兵像斗败的公鸡，怏怏地往回走.

“stop！”鲁雪华喊住了他们。

黑汤姆停住了脚步，用迷惑的目光看着鲁雪华。

鲁雪华转向中国士兵：“弟兄们，中国是礼仪之邦，历来友善好客。美军不远万里，来支持我们打鬼子，是我们最真诚的朋友，我们对这些帮zhù

我们的朋友，是不是应该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我建议，山鸡全部给美军，表达我们的友谊！”

鲁雪华说的入情入理。几个中国士兵听后，默默地将山鸡全部交给“小四川”，“小四川”提着山鸡，心不甘情不愿地塞到黑汤姆手中。

这下，黑汤姆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摆手，“no~no！”

“小四川”本身就是吃软不吃硬的犟脾气，一见黑汤姆客气拒绝，刚才堵在胸口的那口气顿时消了，反而真心诚意地想塞给黑汤姆。

鲁雪华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于是趁热打铁：“那我们一起将山鸡炖了，中美两军开个联欢会，加强一下两军友谊好不好！“顿时周边响起了一阵热烈掌声。

基尔森也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

这晚联欢以后，突击队中美两国士兵之间那个无形的罅隙消除了，中国老兵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和坚韧的意志，也赢得了美军发自内心的尊重。在基尔森支持下，鲁雪华的领导地位也更加巩固。

但是，突击队面临的危险并没解除。在雨季热带丛林里，突击队员和莽莽森林、崎岖地形、恶劣天气以及毒虫、疾病做顽强的抗争。不少人患了各种疾病，健康的战友就会过来相互搀扶，虽然走得艰难，却毫无怨言。因为他们知dào

，如果这些伤病员不能跟上大部队，一但落单，会更加无助，缺水断粮，加上蚂蟥吸血，蚂蚁啃噬，大雨侵蚀冲洗，很快就会变为一堆白骨。

基尔森病情更重了。时时陷入昏迷状态。作为突击队的灵魂，鲁雪华知dào

：也许这支奇兵，突然出现敌后，会成为打破缅北战场的一把利剑；也许所有的活人都要变成僵尸，然后在森林里悄悄腐烂，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觉得肩上压力千钧。

2前方丛林深处突然出来高亢的山鸡惊叫声，三长两短。

“有敌情！”鲁雪华听出来，这是先头连发出的约定警报。“部队停止前进！战斗队形散开！”

一字长蛇阵顿时全部散开，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端起手中武器，屏住呼吸，透过浓密的树叶，警惕盯着前方。

好一会，又传来山鸡鸣叫声，一长一短，连续三次。

敌情解除。

鲁雪华长连忙往前面走。远远就发xiàn

搜索连的官兵，他们全部聚拢在一颗大树下，呆呆地看着树脚下，一动不动。

鲁雪华上前一看，原来树底下是一堆白骨，傍边还有架好但已经锈蚀的中正步枪，刺刀等武器，以及红十字药箱，从白骨看去，应该是一批伤员，到这里再也走不动了~或者遇到雨林野兽的袭击，全部牺牲在这里。而且，前面，还隐约看见累累白骨，这应该是当年中国远征军将士的忠魂。

70年前，一支中国军队主动出国进入缅甸作战。他们衣衫褴褛，他们装备落后，被英美嘲讽为“乞丐军队”。然而这已经是这个国家当时最精锐的军队。他们就是中国远征军。他们用生命赋予了这个国家新的尊严，让全世界改变了对中国军人，乃至中国的看法。

为了这次国际义务，多少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被丢在了瘴气缭绕的野人山，他们不得不在非笔墨所能尽的恶劣环境中，在粮食、医药极端缺乏的状况下，踏上了用白骨铺成的漫漫归途～3“是新28师的弟兄！”“小四川”默默递过现场发xiàn

的几个褐色、朽烂不堪的臂章，上面“N28D”刺绣字迹还清晰可辨。

鲁雪华默默脱下帽子，旁边的战士也纷纷摘下钢盔，在这群白骨面前默哀伫立，不少经lì

过那场惨烈遭遇的老兵潸然泪下。“‘小四川’，将烈士们好好安葬了吧！然后继xù

寻找路线前进。”

“小四川”似乎有点显得很兴奋：“鲁长官，我觉得找到了出路，我们很快就能突出丛林！”

鲁雪华连忙问：“怎么说！”

“这些烈士们的遗骨，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小四川”指着前方隐隐白骨，说道。

“对呀！这些烈士是从密支那撤往印度途中牺牲的，那么，他们的身后，就是密支那！”鲁雪华眼睛猛地一亮：“小四川，继xù

沿着遗骨，搜索前进！向后传！加快行军速度，我们快到目的地了！”

“向后传！加快行军速度，快到目的地了！”的口令急促传播开来，每个人内心顿时都充满了希望，脚步明显快多了。

“那这些烈士遗骨怎么办！”“小四川”问道。

“战斗任务紧急，暂时顾不了这么多了！先消灭鬼子，为烈士们报仇等胜利以后，再把烈士们迎接回国，让他们魂归故里。”鲁雪华回答道。

但鲁雪华万万没想到，这些遗骨留在异国，一留就是70年！

2014年6月12日，云南腾冲。“追荐远征军忠魂，温暖抗日老战士”活动隆重举行。装有中国远征军在缅甸抗日阵亡将士的部分遗骸和墓地圹兆土的24个骨灰罐，历经千里之遥，归葬于国殇墓园忠烈祠。2014年8月24日，台湾军方成立迎灵小组，重返缅甸密支那主战场“招魂”，以酬慰漂泊异域70载的忠魂。迎灵小组人员27日下午返抵台湾，台军方象征性地在入境证件查验台盖章，表示英灵入境，安排仪仗队，护送前往位于台北的“国民革mìng

忠烈祠”，举行入祀典礼。远征军烈士英灵在海外孤茕了70年，终于回到祖国怀抱安息。

沿着累累白骨，突击队快速穿插前进。渐渐地，雨林越来越稀疏了，脚下的土地也越来越坚实了，希望也越来越大了。

忠勇的远征军将士，用他们的遗骸，挽救了这支濒临绝境的突击队。他们不散的英魂，成就了缅北反攻作战的传奇。

第227章 丛林洪流

1

五月十六日，也就是突击队在芒库大山迷路第26天，搜索连突然听见了一阵清脆枪声，“鬼子三八大盖！”“小四川”心头一激灵，“准bèi

战斗！”

搜索连展开战斗队形，循着枪声方向，搜索前进.原来是一群日本兵在射杀野猪。官兵们顿时又惊又喜。

惊的是与敌人不期而遇，喜的是说明下山的路已经不远。

搜索连一面派人向鲁雪华报gào

，一面悄悄尾随敌人。经过外围侦查，很快弄清楚山下有个叫桑卡的小镇，驻有一中队日本鬼子。

鲁雪华马上打开地图，原来突击队由于迷路，目前正处于密支那东北方向，比原定路线几乎多迂回了一倍路程！

鲁雪华看了看丛林军用手表，距总攻击的最后时限还剩下不到一天。终于按期到达了指定位置，他长长出了口气，第一次打破无线电静默，用电台向总指挥部发出胜利到达的暗号：“天气晴好！天气晴好！”

电台很快有了回音：“明天会有冰雹！”“左侧有彩虹~”

这就说明总部会准时开展对密支那的进攻。而且，另一支突击队也已经到了指定位置。

多日的沉疴和营养不良，彻底摧毁了基尼森上校的身体。在听到鲁雪华“部队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准时发起攻击”的报gào

后，他终于疲惫地闭上眼睛，嘴角残留着一丝微笑，倒在了胜利前夜。

全体战士向这位忠勇的美军指挥官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指挥作战的任务，又落在鲁雪华的身上。

2在他们潜伏的山谷对面，隔着一条浑浊湍急的小河，用望远镜能看见一座大型的军用机场——密支那西郊机场。

夜色再度降临。这是大战前的一夜。尽管每个突击队员都饥寒交迫，身体的疲劳已接近极限，但每个人都坚守在岗位，警惕地注视着机场里的日军。

鲁雪华把全支队所有能吃的东西集中起来，让“小四川”等人吃了顿饱饭，然后，带领搜索连几个老兵，摸进机场，侦查地形。

鬼子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有一支部队能绕过孟拱防线、穿越莽莽森林，埋伏在后方机场，所以防范显得较稀松。

搜索连很快摸清了敌人的掩蔽高炮位置，机库位置、地下油库和兵营。

鲁雪华手中就有一副大比例机场军用地图，迅速在图上标好代号，再转化成坐标密码，通过电波迅速向总部汇报。

3第二天凌晨。整个突击队上空突然有一阵轻微的嗡嗡声，声音越来越大。鲁雪华用望远镜望天空一看，只见整个天空，布满了美军机群，机翼下白色的五角星清晰可见。

这么多天在热带丛林孤独地跋涉，终于看到了援军，每个战士都觉得务必人兴奋和激动，不少人甚至不顾暴露目标，站起身来，对天空挥舞手臂。

但机场的鬼子已经无暇关注周边情况。突如其来的空袭，使鬼子机场陷入一片忙乱，凄厉的防空警报声响彻上空。

鬼子炮手纷纷进入高射炮位。

但为时已晚。

机群打头阵的是P51野马战斗机。两侧6挺12.7毫米机枪如暴雨一样，泼散向鬼子的防空阵地，顷刻间，鬼子的防空炮火就失去了威力；机场上几架零式战斗机还没来得及起飞，就被严正以待的P51野马战斗机打成一团烈火。

随后的是B25轰炸机分队。一个个重磅高爆zhà

弹，准确落在鬼子的兵营，机库，防空阵地，整个密支那机场成了一片火海。

鲁雪华一方面紧张地看着机场，另一方面戴着耳机，时刻等待着出击命令。

他心里也在忐忑，自己这支部队已非战斗减员500多人，主官也牺牲，剩下的不到3000人已是极度疲惫，弹药也不充足，还能充当突击主力吗~突然，电台里传来呼叫：“母鸡要下蛋，请指示鸡窝！”

这是原先的约定，证明后方马上会有运输机送来补给。

鲁雪华一阵激动，立即报出自己的方位。“鸡窝在鸡场西850！”

B25机群刚刚轰炸完毕，一排C47如一列在山谷中游动的鱼，在P51战斗机掩护下，飞临鲁雪华突击队上空。

一朵朵伞花在蓝天绽放。

突击队员迅速奔过去，解开伞绳，打开木箱。里面是大量的弹药，还有一瓶一瓶的葡萄糖水，整盒的巧克力以及珍贵的阿托品等防疟疾药材。

机场里的鬼子似乎也发xiàn

了这边的异常。鲁雪华从望远镜中发xiàn

，有百余名鬼子在带刀指挥官的带领下，向鲁雪华这里扑来。

“不自量力！”鲁雪华内心轻蔑一笑。

4“警卫营！注意警戒。其他部队，抓紧时间，补充粮食和弹药！”他命令道。

随着美军的欧洲战场和太平洋战场上不断推进，美军后勤补给也越发规范成熟。每个降落伞下面箱子里，正好是一个班的武器弹药和生活补给，不需yào

再次分配，所以部队能以极快的速度得到给养补充。

等甜润的葡萄糖水进入战士干涸的口中，等醇厚的巧克力溶化在战士们空虚的胃里，当四环素等特效药抑制住了战士血液中肆虐的病原体，当高能热量再次充盈战士们的四肢，鲁雪华知dào

，自己手中又是一支生机勃勃的精锐部队。

当战士手中的M3冲锋枪重新擦拭了枪油，当布伦轻机枪重新换上了满满的新弹夹，当那些重机枪射手、迫击炮射手和火箭炮射手眼含泪花，再次熟练地摆弄着从天而降、再次回到手中武器时，当所有的武器都张着黑洞洞的大口时，鲁雪华知dào

，自己手中又是一支无往不摧的虎狼之师。

鬼子的搜索分队越来越近。但没有遇到任何还击。他们以为小股的中国分队已经逃走，甚至还作做着捡点空降物资的美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鲁雪华左手上，他的左手牢牢地握着一支信号枪。

他戴着耳机，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收听者电台。

终于，电台传来了久违的命令：“威尼斯商人！”

他缓缓举起手，用力扣动了扳机。

一个红色信号弹身上天空。

同样，一颗绿色信号弹从机场一侧也升上了天空。

顷刻间，密林深处突然涌出了两股洪流，如同巨大的海啸。

前来搜索鬼子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各种弹雨湮没，突击队员将20多天丛林行军的艰苦和憋屈，全部化作子弹和怒吼，泼洒给敌人。一中队鬼子如同滔天巨Lang中的一片树叶，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228章 攻占塔台

1

两股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继xù

奋勇向前.在快接近机场时，两股洪流合而为一。

两边士兵都是衣衫褴褛，面容枯槁，但个个和注射了兴奋剂一样，精神亢奋，高声呼喊着、快速奔跑着、连续射击着，冒着敌人的炮火，冲向密支那机场。

刚刚经过猛烈空袭的密支那机场周边，一片狼藉：高爆航空炸弹将丛林炸开了一条大通道，通道两旁，碗口粗的热带硬木被弹片齐刷刷削断，没被削断的大树上也楔满的大小弹片，锯齿般锋利的弹片如狰狞的狼牙，让人不寒而栗；四散的树梢有的还在噼啪燃烧，有的燃烧殆尽，冒着缕缕青烟。地上随处可见散落的日军物品：破碎的枪支、零落的子弹、带血的急救包，更是不计其数。

驻守机场的鬼子部队在第一轮空袭中死伤惨重，剩下的正在为扑救大火忙得焦头烂额，这从密林突如其来的大部队更让他们猝不及防。

2但18师团毕竟是日军主力，正在救火的士兵很快就从最初的震惊和慌乱中清醒过来，纷纷拿起武器，钻入工事，对正在冲锋的中美联军疯狂射击。

机场四周斜面上的树木和灌木丛林都荡然无存。那是日军为了扫清障碍，开阔视线事先砍倒的。看得出日军为了坚守密支那机场做了充分的准bèi

。

一串串火蛇向洪流tian舐过来。

突击队迅速就地卧倒，用手中武器进行还击。

但冲在最前面的“黑汤姆”就没这么幸运，他那高大的身躯、黑亮的皮肤在前沿显得非常瞩目，无数颗炽热的弹丸钻入了他那健壮的身体，溅起朵朵血花。

但“黑汤姆”没有立即倒下！他手中的冲锋枪依然在喷吐着火舌，等打完弹匣里全部子弹，他那高大、黝黑的身体才慢慢跪了下去，双手紧握的冲锋枪撑着他的头，在敌我鏖战的战场上，犹如一座不朽的雕像、“美军兄弟！”“小四川”一声大吼，两眼怒火，手中的“布伦”轻机枪打出一串串精准的长点射，复仇的子弹将鬼子的火力点瞬间打哑。

“咚！咚咚咚！”前面传来一阵沉闷的爆zhà

声，突击队前方顿时出现了一道浓重的白色烟雾墙。

那是鲁雪华在指挥迫击炮分队发射烟幕弹，掩护突击队冲锋。

受阻的突击队从地上爬起来，继xù

向机场猛冲。

就在快要接近机场外围铁丝网的时候~“轰~轰轰”前面忽然亮起几道电光，伴随着冲天泥土，冲在最前面的战士被高高抛起，然后再重重落下，躺在地上无助地抽搐。

“工兵！工兵！快排雷！”“小四川”对着后面大喊。

在机场周边，日军也敷设了大量地雷。

战斗工兵分队迅速前出，美式爆破筒被工兵们一节节串起，冒着扑面而来的弹雨，顽强地向机场铁丝网下延伸。

一声巨响！5条1米宽长20米的沟壑顿时形成。

“跟我冲！”“小四川”从地上爬起来，换上满满一个弹匣，一边射击，一边冲进机场，直奔制高点塔台。

3洪流很快就冲入了密支那机场。

各分队按照战前任务部署，纷纷前往油库、跑道和机库，控zhì

这些要害部位。

塔台是一种设置于机场中的航空运输管制设施，用来监看以及控zhì

飞机起降的地方。塔台的日军还在拼死抵抗，但在M3冲锋枪暴雨般火力打击下，纷纷坠落，命丧当场。

塔台最顶层。一个日军少佐左手拉着导火索，右手手举着军刀，看着步步逼上来的突击队员，一步步往后退。

“放下武器！举手投降，饶你狗命。”“小四川”高声怒喝。

“你们~都出去~不然，我把这里~全炸了！”日军少佐用中国话生硬地说道，一边将导火索紧紧缠在手中。

临行前，鲁雪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尽量保护塔台及设备，肯定不能让鬼子从容破坏塔台；但如果不能一招制敌，鬼子临死前也会拉响导火索，“小四川”顿时左右为难。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你们都退下！让我好好和他谈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四川”回头一看，鲁雪华就站在他身后。

“长官，这些鬼子全都是狡诈、亡命之徒！他们的话不能相信！”“小四川”急切地说。

“你们下去清理战场，这里交给我！”鲁雪华轻松地说道。

“只要阁下放下武器，我保证阁下人生安全！并且给予军官战俘的待遇！”鲁雪华用流利的日语说道。

对面的日军少佐听到鲁雪华纯正日语，略为一惊，但他马上恢复了凶狠：你是支那指挥官吧。要我不炸塔台也可以，你放下武器，举手过来，我押着你出去，你为我们找辆车，到了安全地方，我就放你！”

鲁雪华满口答yīng

，顺从地解下手枪、丛林刀，举起双手，慢慢地向鬼子少佐走过去。

鬼子少佐右手将武士刀架在鲁雪华脖子上，拿导火索的左手稍稍松开，准bèi

搂住鲁雪华的脖子～÷突然，他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量将他全身托了起来，身体轻飘飘的，鬼子少佐顿时感觉大事不妙，徒劳地想抓住近在咫尺的导火索，可是再也够不着了，他身体迅速向塔台旋转楼梯飞去，伴随着一声绝望的嚎叫，重重落在地面。

等“小四川”带领士兵再次冲上塔台时，鲁雪华已经收住了招式，正站在塔台上，居高临下，看着机场的一切。

在两支强dà

突击队的沉重打击之下，鬼子机场守备队已溃不成军，只有少数鬼子趁乱向密支那方向突围。

我方部队已经控zhì

机场及其周围要点，正在搜索残敌；跑道上，工兵分队正在忙碌着，一方面清理跑道上鬼子飞机残骸，一方面填埋弹坑，为我方飞机降落做准bèi

。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通讯主任带着电报员奔上了塔台。

鲁雪华指着鬼子的大功率收发报机，对通讯主任命令道：“立即将电台调到我方频率，向军部报gào

：马可波罗顺利到达大都！”

第229章 空中蛙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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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到了！

鲁雪华运足力qì

，用右胯猛地往鬼子少佐身体上一靠～鬼子少佐顿时觉得一股强dà

的力量将他全身托了起来，右手握住紧握的武士刀瞬间脱手而出，整个身体轻飘飘的，他徒劳地想抓住近在咫尺的导火索，可是再也够不着了.鲁雪华再猛地一个旋身，双手顺势一推，鬼子少佐迅速向塔台旋转楼梯飞去，伴随着一声长长的绝望嚎叫，身体重重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当场气绝身亡。

等“小四川”带领士兵再次冲上塔台时，鲁雪华已经重新佩戴上武器，正气定神闲，站在塔台上，居高临下，悠然观察着机场的一切。

在两支强dà

突击队的沉重打击之下，鬼子机场守备队已溃不成军，只有少数鬼子趁乱，慌忙向密支那方向逃窜。还有部分部队对鬼子进行追歼。

“‘小四川’,派传令兵下去，命令部队不要恋战，打扫战场，坚守机场，等待后援！”

突击队已经完全控zhì

了机场及其周围制高点，侦察分队正在搜索残敌，跑道上，工兵分队正紧张忙碌，一方面清理跑道上鬼子飞机残骸，一方面填埋弹坑，平整跑道，为我方飞机降落做准bèi

。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通讯主任带着电报员奔上了塔台。

看着塔台设备基本完好无损，通讯主任不禁大喜过望。

鲁雪华指着鬼子的大功率收发报机，对通讯主任命令道：“立即将电台调到我方频率，向军部报gào

：马可波罗顺利到达大都！”

2新背洋基地。

史迪威一直守候在电报机旁边，心情忐忑。

派出7000多名精壮的战士，横穿莽莽原始森林，深入敌后夺取敌方机场，实现“空中蛙跳”，是史迪威军旅生涯中最大胆、最冒险的一场军事行动。他本身就是穿越原始森林徒步来到缅甸的，自然知dào

其中存zài

的风险和变数。

突击队出发后的20多天，他每天都在为这两支部队祈祷。尤其的缅甸雨季突然提前，更让他为部队的命运担忧不已。他多次派出空军侦察，试图发xiàn

突击队踪迹，并给予必要帮zhù

。但空军每次都无功而返，飞行员报gào

说，从飞机上望下去，是一片绿色林海，没有任何大规模人类活动踪迹。

昨天，当参谋长韦恩拿着电报冲进他的帐篷，对他说：“天气晴好！基尼森支队到达了指定位置！”

听到这一消息，史迪威猛地一下子坐在了行军床上。

左翼支队6天前就已经到达了指定位置，等待基尼森支队到达后一起发动进攻。但6天来，基尼森支队却渺无音讯，眼看预定攻击密支那机场的最后期限一天天临近，史迪威如同热锅上蚂蚁，焦灼不安。

一方面他担心基尼森支队安全，毕竟那是3500条鲜活的生命！超过了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他们的粮食还够吗？他们能经受雨季森林的重重考验吗？如果右支队不能按时到达，仅仅用左支队3500人进攻密支那机场，胜算会有多大？如果不能迅速攻占密支那机场，后续部队和给养不能跟上，一但日军发动反击，只怕左支队也会全军覆没。更可怕的是，打草惊蛇后，日军会进一步加强缅北防卫，反攻任务将会困难重重，盟国内部意见也会再次出现重大分歧，自己和蒋介石、蒙巴顿等高层的矛盾也会更加突出～史迪威终于长长出了口气。他从行军床上跳起来：“快！韦恩，马上电告陈纳德，让他做好明天空袭密支那机场的一起准bèi

。电告左右支队，明天准时发起攻击。另外，明天多空投葡萄糖水和巧克力，这些小伙子肯定饿坏了！”

晚上，参谋长韦恩再次拿着电报找到史迪威：“我们再次收到右支队电报，他们已经对机场进行了实地侦察，这是日军防空火力、机库和兵营的方位坐标！”

“小伙子们干得漂亮！我要好好嘉奖他们！”史迪威赞许地说道，“告sù

陈纳德，明天，让他对准这些目标，狠狠地打！”

3从早上第一批飞机出发，史迪威就来到了指挥所，急切地等待着结果。到了中午吃饭时分，他依然守候在电报机旁。

突然，电台里传来一阵悦耳的滴答声，收报员迅速抄写电文，交给译电员。

史迪威和韦恩一起凑了过去：只见译电员在译电文稿上快速写着：“马可波罗顺利到达大都！”

等全部电文译出，史迪威不顾自己身份和年龄，紧紧抱住韦恩：“韦恩，我们成功了！空中蛙跳成功了！让蒙巴顿那个老顽固见鬼去吧！”

三颗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

第二批早已进入跑道的战斗机立kè

升空，风驰电掣扑向密支那。

一个营的美军士兵背着伞包，迅速分别登上引擎已经发动的C47运输机。

一刻钟后，第一梯队一百架载人运输机和滑翔机相继起飞，浩浩荡荡飞往密支那。

过了两小时，又有三百架载人的运输机和滑翔机再次升空。庞大的机群在蓝天上排出整齐的队形，遮天蔽日地朝着东南方向飞去。空中场面蔚为壮观。

这是中国抗战史上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对日大规模空降作战。盟军飞机满载空降部队，好像一柄高高举起的战斧，神速地越过崇山峻岭和激战正酣的孟拱前线，出其不意地劈向敌人后方的密支那。

“美洲狮美洲狮，白头鹰呼叫，地面风向风速如何？”塔台步话机理，里传来空中指挥官的呼叫。

鲁雪华仔细看了一眼塔台前那个红白相间的圆锥筒，那是勤务保障分队竖起的风向标。现在锥头向下，一动不动。

“白头鹰白头鹰，地面无风！”鲁雪华鲁雪拿起步话机听筒，用流利的英语回应道。

一架运输机首先轰鸣着进场，开始在机场上空低空盘旋。一刹那，飞机下方绽开无数朵美丽的伞花，在蓝天飘荡。

鲁雪华眼前起了一层水雾，一层激动的泪花。他和他的突击队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付出了重大牺牲，终于完成了夺取密支那机场的任务。他和突击队的使命已经顺利完成。

第230章 彻夜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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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又一架运输机进场.500名全副武装的美国伞兵从天而降。他们只用了短短的几十分钟，就从新背洋来到密支那，完成了突击队20多天艰难跋涉的路程。

美国伞兵的到来，接替精疲力竭的突击队，履行机场防卫任务。

随着美国伞兵一起降落的，还有一支由美军上校带领的空中管制小组和专业设备，负责整个密支那机场的指挥调度。

他们来到塔台，见到鲁雪华：“少校，我们奉史迪威将军命令，接管整个密支那机场，您和您的部队可以下去休息了！”

鲁雪华回首看了一眼热火朝天的密支那机场，恋恋不舍地离开塔台。

有了专业的空管员，机场起降密度增加了很多。

跑道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尖啸声，一架又一架大型运输机降落在密支那机场，送来了急需的粮食、弹药以及发电设备和工程设备，还有工程技术人员和医疗救护人员。

客观来说，美军的战时保障工作极其富有成效，整个密支那机场在塔台的指挥调度下，各项工作开展得井井有条。很多人员刚下飞机，就在跑道马上投入工作：有的忙着卸货，有的忙着检修。很多运输机是刚卸完货，再带上伤兵员，紧急起飞，返回新背洋，进行第二次运输任务。

2夜幕降临，柴油发电机组发出了强dà

的电流，将密支那机场照得如同白昼。塔台的“光枪”也亮了起来，射向夜空，给夜航飞机指示着着陆目标。

隆隆作响的C47运输机群不断冲破黑夜的壁障，不知疲倦地将成连成排的士兵还有武器装备卸在机场上。

在高空，p51夜航机严阵以待，防备敌机袭扰；后续部队全面接替了突击队的防卫阵地，在机场四周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

在机场西南一角，草坪上搭起无数红十字帐篷，一个大型美军战地医院已经建成。

机场广播不断播送：“请突击队官兵，前往机场西南野战医院体检”。

鲁雪华也被一个卫生兵请进红十字帐篷，按照规定，首先抽血，进行血液生化检测。然后，一个美国上校军医戴上听诊器，对他进行了全面检查。在仔细看完鲁雪华血液检测报gào

后，军医满yì

地说：“这是我检查的所有中国士兵中，身体素质最好的一个。经过这么严峻的丛林行军，还能保持如此身体素质，真不可思议。年轻人，你是不是吃了传说的东方神丹妙药？”

鲁雪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自己心里清楚，是因为李让梨传授给他的“炮捶”护体神功，还有内心深处为父母、姨娘和梅霞、玉梅、红梅复仇意志，使任何磨难在他面前，都是小菜一碟。

但别的士兵就没这么幸运，自己所在的整个右支队，除了阵亡、病亡和意wài

伤亡减员300多人外，患有疟疾、回归热和肠胃病的官兵竟达1千多人，其中很多病员病情严重，要送回后方医院治疗。整个右支队减员达30％！

鲁雪华走近病区，看望那些即将转运后方的伤病员。在雪白的白炽灯下，他才发xiàn

这些士兵个个脸色蜡黄，瘦骨嶙峋，但就是这些士兵，忍受着热带病痛的折磨，艰难地走完了那段丛林之路，并用战士的责任和忠诚，以赢弱之身，完成了对日军的致命一击。

看到鲁雪华进来，很多躺着、坐着打点滴的伤病员都挣扎着站了起来，纷纷敬礼，向这位带着他们走出困境、并取得胜利的年轻军官表达他们的由衷敬意。

鲁雪华表情庄重，向对这些伤病战士还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3医院后面一角，是烈士遗体存放处。一排排雪白床单包裹着的，是早上还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们现在依然整齐地排列着，如同列队接受鲁雪华的检阅。在排头，有两具美式棺材，栗色的外壳在一片雪白之中显得更为瞩目。

鲁雪华走了过去。轻轻掀开棺材盖，第一具棺材里静静躺着的，是基尼森上校，他面色安详，像是在熟睡，那深凹的眼窝和突出的颧骨，是他与疾病搏斗的痕迹。这是一位可敬的美国军队，意志坚定，平等和蔼，对鲁雪华指挥这支队伍给予了全力支持。另一具棺材，躺着的是汤姆，他的牺牲要悲壮得多，尽管被医生整过容，但留在他健壮身体上的众多弹孔还清晰可见。这是一位可爱的美国士兵，尽管平时我行我素，但在大敌面前，毫不畏惧，敢打敢拼，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美国士兵的忠勇无畏。

一个牧师领着10名荷枪实弹的美军士兵来到棺材前。

鲁雪华只见牧师用手在两具棺材用手各划一个十字，然后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做祷告。

10名美军士兵在棺材前立定，排列成两行，然后抬起两具棺木，迈着整齐步伐，向机场跑道走去。

“你想把他们送去哪里？”鲁雪华用英语问道。

牧师显然吓了一跳，想不到在这停尸间还有人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环顾四周，才发xiàn

退在角落里的鲁雪华。

“送回阿灵顿国家公墓，让孩子们回家！”牧师简短回答。

这是对死者最好的慰籍，也是队生者最好的激励。

望着抬着棺材渐行渐远的美军背影，鲁雪华心里猛地一缩，他想到了还遗留在莽莽丛林之中的那一堆堆嶙嶙白骨。他眼眶湿润了，他转向那一片雪白的烈士遗体，面朝芒库大山，再次举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4空运持续了整整一个通宵。在两只突击队的突然、猛烈打击下，机场守敌措手不及，机场跑道、塔台均较完整落入突击队手中。尤其是鬼子半地下油库未遭到破坏，里面还存放有上万加仑航空燃油，这笔意wài

财富让美军大喜过望，这些宝贵的航空燃油，为运输机提供了返程燃料，极大增加了了运输机的有效载荷。

大规模空运持续了整整两天。到达密支那的中美突击队有共计4个齐装满员的步兵团共计1万人，随同还有1个75mm山炮营、1个107mm重迫击炮营等重火力打击单元，盟军还牢牢控zhì

了缅北的制空权，无论在士气上还是在兵力和火力上，对密支那的日军都具有压倒的优势。

兵强马壮的中美联军，将对盘踞在密支那的日军展开最后一击，彻底拔除这个盘踞的缅北的毒瘤。

第231章 强攻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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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C47飘然降落.

从舷梯上下来的，是一位戴着墨镜、腆着大肚子、叼着雪茄、戴着一星钢盔的美国将军。

吉普车早早地在舷梯旁的等候，等将军一上车，吉普车马上将他送到机场塔台下。

塔台下面，早已搭建起一座巨大的迷彩野战帐篷。

野战帐篷里，挂着500：1的大比例密支那军用地图，各种电台准bèi

就绪，密支那战区沙盘也制作完毕，整个密支那地区敌我态势一目了然。野战帐篷里，已经有不少军官围在沙盘前，讨论下一步作战方案。

美国将军径直步入帐篷，重重地咳嗽一声，顿时，刚才还在热烈讨论的军官立即鸦雀无声，立正肃立。

美国将军满面红光，似乎很满yì

他的威严，对所有军官自我介shào

道：“诸位！我是美军梅里尔准将，受史迪威将军的委托，作为前线指挥官，全权负责密支那战役。”

面对刚刚制作沙盘，梅里尔准将抄起指挥棒，指点着机场沙盘：“据空军侦察，东西两侧敌人有向机场回援的动向，而密支那城区敌人防备空虚。尽管这次‘空中蛙跳战术’获得圆满成功，但所有部队都是孤军深入，没有成梯次预备力量，极易遭受东西日军的夹击反攻。鉴于机场的战略重yào

性：我命令：右支队加一个中国步兵团，防止日军从西侧攻击机场，另一个满编中国步兵团，立即阻击日军从东面回撤；左支队重点防守机场，并出动一个加强营，在山炮连和重迫击炮连火力支援下，立即向密支那城内发起攻击”。

鲁雪华不由得大吃一惊！他连忙建议道：“将军！趁日军还未了解我军虚实，如果我们倾全力对密支那发起强攻，可能一战成功；否则，不乘胜追击，让密支那敌人缓过劲来，可能会全功尽弃！”

梅里尔准将傲慢地看了眼前这个年轻的中国少校，在嘴角露出一丝轻蔑，说道：“你应该是鲁少校吧？联军司令部命令，你们两支分队统一由我指挥。你的指挥权由我接替。按照孙里仁将军提议，你留在前线参谋部，充当联络参谋！”说到这里，梅里尔准将语气和缓了一些：“鲁少校，史迪威将军知dào

你为夺取机场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守卫好你的机场，这可是盟军的生命线。至于密支那战役的事情，就不用你分心了！”

“但中美突击队经lì

了20天艰苦行军，已经十分疲惫，是不是对建制应该做必要的调整？”鲁雪华继xù

建议道。

被一个年轻的中国少校老是顶撞，梅里尔准将脸涨的更红，满脸肥肉直抖，他狠狠瞪视着鲁雪华，厉声地喝问：“少校！难道中国军队没有教会你要服从命令、尊敬长官吗！史迪威将军只是让你做我的联络参谋，并没有让你做我的参谋长！刚才你的言行，就是违抗命令、盯着上司的行为，我完全可以按照战场抗命来处置。念你和你的突击队立下大功，我可以不计较你刚才的态度，但我要提醒你，少校，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的耐心有限。”

说完这些，梅里尔狠狠地将指挥棒扔在沙盘上。

鲁雪华没再说什么。但他内心被梅里尔准将的傲慢与骄横深深刺痛。更让他感到惴惴不安的，是即将攻击密支那中国特遣营的命运。

2密支那城中心。火车站。

在进攻之前，联军仗着空中优势，已经进行了两轮空中打击，地面炮火又进行了护送射击，早把密支那火车站犁成一片焦土、满目残垣。

地面上，穿着英式热带作战军装的中国士兵猫着腰，好像黄色的蚁群顺着断裂的房屋缝隙慢慢蠕动，渐渐接近火车站核心。

这是中国驻印军一个加强营正在向火车站进攻。

如果占领了火车站，就将密支那城分割成东西两半，联军可以对日军实施各个击破，整个密支那光复在望。

士兵们端着M3冲锋枪，警觉地前进，或匍匐、或跳跃、或躲避，或不时打出一个个点射，来侦查对方的火力。

他们在等待敌人出现。他们在等待着短兵相接。

400米！敌人轻重机枪和掷弹筒的最佳射程，敌人沉默着；

200米！敌人步枪集火战术的最佳射程，敌人仍然沉默着。

100米！

带领尖兵排的依然是上尉“小四川”。经过不断短点射，他手中的“布伦”机枪弹夹即将打光，他换上一个满满30发新弹夹，带领他的尖兵排，继xù

往前慢慢搜索。越接近火车站核心，战场反而更加宁静。

宁静！宁静得能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和心跳。在血与火的战场，这种宁静越发显得阴险和诡谲。

“小四川”越往前走，他越感到周围有一股杀气逼来，这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才有的预感。透过浮动的空气，在“小四川”眼中，坍柱残垣中露出的那些钢筋，都化作根根利刃，焦木断梁，化作重重魅影。冥冥中，不祥之兆越来越浓重。

他举起右拳，示意尖兵停止前进，然后果duàn

向后一指，让身后尖兵后撤。就在这一刹那，“小四川”觉得眼前突然红光一闪，耳边响起两声刺耳的“叮当声”，胸前顿时绽开两朵亮花，胸膛像被人用重锤狠狠锤击了两下，他顿时仰面倒下。

出于士兵的本能，“小四川”在倒地瞬间，猛地扣动枪机，手中的“布伦”机枪打出一个长点射，尖利的枪声，向后面跟进部队预警。

无数机枪、步枪、掷弹筒，从隐蔽的地堡中喷吐火舌。看来鬼子早就做好了准bèi

，交叉射击，不留死角，强dà

的火网笼罩着黄绿色的人群，将他们纷纷抛入血泊和死亡中。

“小四川”躺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透过眼角余光，“小四川”看到阵地上腾起的黑烟吞没了士兵黄色的身影，无数烟柱此起彼落，耳边能清晰地听到无数的爆zhà

声、怒吼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死亡的阴影渐渐遮没了天空。

第232章 死里逃生

1

好一阵子，枪声渐渐平息了.周围又陷入一片宁静。

“小四川”还躺在地上，但他依然没有失去意识，除了感觉到胸口有点闷，并没有感到身上有那里发痛发粘。稍稍活动一下四肢，尽然都能活动！他惊喜地发xiàn

，自己居然还活着！

“小四川”是个老兵，知dào

一但进攻失败，我方肯定会炮火覆盖，如果自己不及时转移，会立即被己方炮弹炸得尸骨无存。

但他更知dào

，在他对面，甚至周边，有无数双恶毒的眼睛和黑洞洞的枪口，在等待着他。

他只有一次机会！

他用眼角余光扫了扫周边，突然一阵狂喜：不远处，就有一个断臂墙角，对敌我双方来说，都是死角。

“小四川”暗暗憋足劲，抱紧“布伦”机枪，猛地几个翻滚，瞬间就滚入了墙角。在他身后，是鬼子机枪射击后留下的一溜烟尘。

蜷缩在墙角，确认自己安全了以后，“小四川”才开始仔细检查胸口。

前胸，两颗日式7.7厘米机枪子弹赫然插在自己的左右胸前。

他连忙翻开左上衣兜，使劲从里面抠出子弹。

弹头已经变形，上面牢牢嵌在两个圆形铁片上。

翻开右上衣兜，情况一模一样。

“小四川”突然记起：那是他在昆明街头，发xiàn

一个乞讨女人正在痛哭，经打听，原来是为了给重病的丈夫治病，她忍痛卖了自己的小女儿，可换来的竟是镀银钢质假光洋！一家人被彻底逼入了绝路。“小四川”大为不忍，就将自己刚刚领到的12块光洋军饷换回了那些假光洋。并一路带到了印度。

因为英式热带军服只有两个上口袋，“小四川”没地方放这些假光洋，只好在上衣兜两边各放三个，无意之间，这些钢质假光洋在战场上救了他一命。

2旁边有一具遗体，满身鲜血。但他手中仍然紧紧地握着一部步话机，应该是一名通讯兵。步话机里还在一直在呼叫：“狂风狂风，情况如何！”

“小四川”解下步话机，对着话筒，操着浓重的四川话喊道：“格老子的，别叫了！都死光了！”

那边一阵短暂沉默：“你是谁！请用密语！汇报前方情况！”

“小四川”回应道：“格老子的！什么谜语～只剩下老子有个有气的了。前面全是鬼子，都躲在地堡里，快炮轰～”

“听不清！听不清！！！请说国语！请说密语！”步话机一阵阵叫喊。

“小四川”烦躁地扔下话筒，放在一边。

“是‘小四川’吗？我是鲁雪华！”步话机里传来熟悉的川音。

“小四川”不禁精神一震，连忙拿起听筒：“鲁长官，是我！”

鲁雪华在听筒里说道：“你就用四川话明语报gào

，鬼子未必能够侦听明白。现在我让炮兵打两发烟幕弹，为你指示目标，然后你为我们校准！”

“要得要得！”小四川连忙答yīng

。

一阵破空声从头顶飞过，落在小四川前面不远处，冒着浓重白烟。

小四川乘着烟雾弥漫之际抬头仔细观察，然后对着话筒：“以刚才落点为中心，左50米、右100米、前50米。后10米。覆盖射击！”

话筒里清晰复诵：“标尺加1，左加1，延迟引信，效力射！”

一阵阵破空声再次响起，随后传来沉闷的爆zhà

声，“小四川”觉得地面一阵阵抖动，那是炮弹钻入地下爆zhà

产生的效果。由于距离炮弹落点太近，他只觉得气血翻腾，五脏六腑都在抖动。

他依然坚持着，履行着一个战士的职责。

隐约中，小四川发xiàn

有一个个黄色衣服的身影在向他靠近，他连忙端起机枪。

来的部队清一色英式钢盔，M3冲锋枪，援兵来了！

早已是饥累交迫、心力憔悴的“小四川”顿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dào

了。

3等“小四川”醒来，他惊奇发xiàn

自己在一间手术室。他盘腿坐在半空，慢慢越飘越高，他俯视手术室里忙碌的众人，还有手术台上静静躺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但所有这些图像，都是黑白的。“可能是自己的眼睛被炮弹震坏了！”“小四川”心想。他继xù

饶有兴趣地看着下面的一切：麻醉师打完麻药之后显然觉得困了，跑到隔壁房间睡了一会儿；剩下的医生们都戴着口罩，打开手术台上自己的胸部，哎呀！好多好多血！只见医生们迅速清理瘀血，缝合伤口……突然，两口大锅扣住了自己，天旋地转，他惊恐发xiàn

自己身体变小，变小，飞速向手术台上的自己坠落，他突然觉得一阵剧痛，微微一睁眼，听见一个欢喜的声音说：“哎呀，终于活过来了。”

强烈疼痛让“小四川”又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几天后，新背洋的后方医院。

虽然假光洋救了“小四川”性命，但即使这样，子弹的强dà

冲击力，也使他胸肋骨发生骨裂，在他胸前留下两块紫黑的瘀痕，后面的高强度炮击冲击波造成的血气胸，更是让他奄奄一息。密支那机场的前方军医束手无策，都已经“小四川”大拇指上套上了黑色的标签，放qì

了抢救。鲁雪华坚持一定要让运输机将“小四川”送回后方医院，美国军医通过开胸手术，花费了整整12小时，才止住他内脏出血，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当然，这一切，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小四川”不会知dào

。

当然他更不会知dào

，几天来，密支那的战局更是一波三折。

4密支那机场，联军前线指挥部，中美两军校级以上军官正集中在一起，召开密支那战斗前期检讨会。

所有的军官都面色严峻，攻击密支那火车站的失利，让中美联军从突袭密支那机场的胜利中清醒过来，开始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强硬对手。

在场的还有中美联军军法处处长，他是一个高鼻深目的美国人，年近半百，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看上去饱经沧桑。尽管他不动神色，坐在帐篷角落，低调埋头做着笔记，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存zài

，俨然是这场研讨会的中心。表面上，他是作为史迪威将军的特使，来聆听这场检讨会。但他此行的真实目的，在场所有的军官都心知肚明，因此，战斗检讨会的气氛显得紧张凝重。

第233章 战斗检讨

1

“我部伤亡极为惨重，据不完全统计，伤亡、失踪者占全团31.7％，”中国驻印军第150团团长李方正上校正在陈诉，鲁雪华担任翻译：“我团搜索连一开始陷入敌埋伏，200多名弟兄在敌猛烈火力下全部殉国；连长陈二狗上尉身负重伤，仍然不顾自身安危，现场为炮火修正目标，消灭了大量日本隐蔽火力点，他现在已送往后方医院，生死不明！

我3营官兵在炮火护送下，于19日夜，击溃火车站的日军，一度攻占了火车站.但因地形不熟，日军利用夜色掩护，通过暗道突然袭击了我军，3营营长郭文干中校，在指挥战斗中被日军狙击手伏击，头部中弹，壮烈牺牲！3营群龙无首，被日军分割包围，损失惨重，火车站于是得而复失，部分官兵反而被日军包围，被困在车站，激战两日，苦等援兵未到，陷入弹尽粮绝的死地，以致3营功败垂成～我军只得用冲锋枪、丛林刀与日军步枪刺刀进行惨烈肉搏，部分冲出重围，退回跑马地一带收容整顿。初步统计，该营伤亡人数已达500多人，还有100多人下落不明，基本被打残～”说到这里，李方正饱含热泪，语气哽咽。

“李上校，请你注意你的措词！什么叫‘苦等援兵未到’？如果说战斗开始，你部搜索连误中敌军埋伏，还情有可原，但你一个加强营，在炮火掩护下，却连一个小小密支那车站都拿不下，从指挥角度上说，是你指挥无方，从作战技能来说，是你们中国军队战术素养太差，连反突击都不知dào

！”梅里尔准将显然不满李方正团长的陈述，口气极为严厉，“军法处长，我郑重建议：立kè

撤销李上校职务，送交军事法庭！该团连以上军官遣送回国，150团换成美国军官，重新整训！”

“这不公平！”鲁雪华不顾自己只是翻译身份，喊了起来。

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他身上。

“鲁少校！请注意你的身份，在这里，你仅仅是翻译！”梅里尔准将狠狠瞪着鲁雪华。

“鲁少校，这个胖老头在说什么？”中国军官纷纷问道。

“他说，他说～要将李团长撤职送军事法庭，重新整训150团，连以上军官由美军担任！”鲁雪华说道。

“放屁！明明是他自己指挥不利，不集中优势兵力，也不派兵后援，至少我们那么多弟兄战死沙场，反而诬陷李团长、诬陷我们中国军队，他娘的不干了！”

“妈的！为什么难啃的骨头都让我们中国部队上，他妈的美国人都在后面摘胜利果实～”

很多军官愤愤不平，一时帐篷里吵闹声越来越大，以至于门外军法处长带来的一排宪兵都闻声冲进帐篷，手按在腰间手枪上，警惕地注视着帐内的众人。

看了宪兵冲了进来，帐篷里顿时鸦雀无声。

2军法处长站了起来，客气地对梅里尔准将说：“将军，我能听听中国军官的意见吗！”

发觉自己言行激起了众怒，梅里尔脸涨的通红，悻悻地说：“当然！”

军法处长再转向鲁雪华：“翻译官，你让150团军官发表对密支那失利的看法，请尽量翻译准确！”

鲁雪华准确地将军法处长的意见传达给在场的各位中国军官。

150团参谋长首先发言：“李团长事先有个全盘计划：已搜索连为先导，3营主攻火车站。一旦得手，1营和2营马上跟进，从火车站向两侧突击，撕开一个大口子，让后续部队继xù

向前攻击，以切断日军的增援、反击路线，达成‘中央突pò

’两翼包抄的战略意图；可将军却丝毫不理会李团长建议，固执认为火车站敌军人数很少，绕过李团长，直接命令1营从新卡坡向东仰攻八角亭，2营西机场西南至跑马地一带构筑工事，防备鬼子偷袭机场，3营击溃火车修理厂的日军后，1营、2营本来希望能迅速增援3营，集中优势兵力一举巩固密支那火车站，使之成为钉入敌军阵地的楔子，但将军不听，以至于进攻火车站兵力严重不足，大好战机就这么失去了～”

“我营官兵在没有足够火力掩护下，仰攻八角亭，简直就是去送死，在鬼子精确射击下，我军如同活靶，那么多鲜活年轻的生命～”1营长此时热泪盈眶。

“更有甚者，就在3营营长牺牲，3营官兵需yào

再派一名指挥官去现场指挥时，将军还是要求我们坚守阵地，”2营长接着说，“团长、参谋长还有我，都要求只身前往火车站，去收拢部队，但将军还是不允许，反而训斥我们擅离职守～听到3营弟兄通过步话机哀求救兵的声音，我心都碎了～”

帐篷里静悄悄的，只有中国军官的声泪俱下的控诉声和鲁雪华的翻译声，谁都没注意到，此时，梅里尔准将脸上一阵红一阵紫，最后，脸憋得像猪肝一样，他绝望地一手扶着喉咙，一手按着心口，肥硕的身体重重倒了下去。

旁边的宪兵赶紧围了过去，军法处长一看，大喊：“快叫军医！”

军医赶了过来。现场紧急诊治，听诊注射，好一阵子，梅里尔准将脸色逐渐平和了一些。

“怎么回事？”军法处长问军医。

军医回答道：“将军有严重的心脏病和高血压。刚才可能受了强烈刺激，引起了心肌痉挛，我已经注射了降压药和利尿剂，现在将军需yào

安静休息！”

“马上护送准将回新背洋，尽快送到印度疗养！”军法处长一边命令军医，一边紧紧握住梅里尔的手，喊着他的昵称，一字一句地说：“约翰，你会没事的！”

听着军法处长一语双关的话，梅里尔心领神会，安静地闭上了眼睛，让卫生兵用担架抬出了帐外。

战役检讨会自然开不下去了。军法处长宣bù

散会，所有军官回自己部队驻地，随时听候问话。当鲁雪华告辞准bèi

回自己帐篷时，军法处长叫住了他：“少校！你是不是孙将军的副官？”

鲁雪华连忙点头。

军法处长慢慢踱到鲁雪华身边，眼睛盯着鲁雪华，目光深邃：“临行前，史迪威将军特别向我推荐了你，说你有勇有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让我也能听听你对前期失利的意见。年轻人，请你以军人荣誉发誓，我能听到你诚实的回答！”

第234章 战机转逝

1

“感谢史迪威将军的信任！”鲁雪华郑重回答道，“我一定会将我所知dào

的所有情况如实向处长汇报！”

在巨大的沙盘前，鲁雪华拿起了指挥棒：“上校请看！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处位置，密支那机场；这里，就是密支那城区.”

指挥棒指向的是两座绵延山脉间的一小片盆地。鲁雪华继xù

向身边的军法处长介shào

：“密支那为缅北重镇，周围多为在500至1000米左右热带山脉。伊洛瓦底江经密支那城东折而向南，流向八莫。城区西北是一个地形略有起伏的纵横各达11公里小平原，遍地是丛林。密支那地处缅甸纵贯铁路的终点，铁路自南向北穿城而过，成为水陆交通枢纽。南连八莫，西通孟拱，北达孙布拉蚌和葡萄；东面通到甘拜迪的公路再向东延百里，便到中国腾冲，战略位置极为重yào

。”

1：500的沙盘做得逼真细腻，军法处长随着鲁雪华指挥棒指向，对密支那周边地形地貌看得一清二楚。

“由于密支那扼住了中缅公路和中印空中航线的咽喉，日军十分重视密支那的战略地位。从1943年夏季开始，即以第18师团第116联队驻守密支那及其附近地区。

密支那战斗开始前，日军116联队三个大队成三角展开，联队直属分队盘踞在密支那市区。互为犄角，互相支援。日军虽然兵力单薄，却占有地形优势，且在密支那已经营防御两年之久。第18师团官兵又多系日本九州矿工，素善挖掘坑道工事，在密支那经营了两年，将城内所有的房屋都进行了加固，而且每间房屋都有或明或暗的通道连接，街道上交通壕纵横互通，防御工事坚固隐蔽、而且火网编成严密，配置合理，基本没有射击死角，这也就是我军初战损失惨重的客观原因。”

听到鲁雪华这么专业地介shào

，军法处长不禁颔首微笑：“史迪威将军果然是慧眼，说你是一个优秀的情报官，开始我还不信，但听你刚才讲述，我相信了。年轻人，让你仅仅只当一个联络参谋的确太屈才了。你刚才为将军做翻译时，你曾大叫‘这不公平’，那么，年轻人，我能了解你内心‘公平’的想法吗？”

“我觉得梅里尔将军在通盘考lǜ

密支那战役上思虑不周。刚才您也听到，很多中国军官都提出了很多好的建议，但将军他去刚愎自用，根本不理会中国军官的他既没有，又没对经lì

了20天长途艰苦行军和战斗已十分疲惫的中美突击队没有进行必要的调整，仍保持原来的行军编组，让两个纵队分散在距西机场约9公里之遥，使中美突击队由于兵力分散而优势大减；也没有进行详细的敌情、地形的侦察和作好攻坚战的准bèi

；尤其是没有采取有力措施，集中优势兵力夺取巩固密支那火车站，并进一步扩大战果，以彻底切断日军的增援、补给路线，进而全面光复密支那！”

2军法处长听了鲁雪华的陈述，没有言语，而是打开随身携带的牛皮公文包，拿出一叠照片，递给鲁雪华。

照片是航空照片，连续几张照片清晰地显示着，一些戴着钢盔的中国士兵，正打开车皮，乱哄哄地抢物资，周围连警戒哨都没有。

最后一张照片显示，不知dào

从哪儿射出了子弹，中国士兵并没有有组织地进行反冲击，反而争相逃窜，许多人手里还拿着抢来的物资。

鲁雪华顿时脸涨的通红。

“这是空军侦察机拍摄的！少校，你应该很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密支那火车站的失而复得。”

鲁雪华哑口无言，讪讪地说：“上校！您让我看这些照片，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军法处长回答道，“我首先需yào

你明白，中国军队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全都英勇无畏，纪律严明。是他们自己的放纵，葬送了大好战机和自己的生命，所以，少校，你不要觉得‘不公平’；其次，听完你和其他中国军官的陈述，我觉得，你们对梅里尔将军有些看法，这些看法会导致两军在以后的联合zuò

战中，会产生不信任感，不利于下一步的缅北作战。所以，我们要做一笔交yì

～”

“交yì

？！”鲁雪华迟疑地问。

军法处长点点头，深棕色的眼珠显得深不可测：“具体地说，就是你利用中国军官对你的好感，尽量做中国军官工作，不再控诉梅里尔将军，让他体面回国；作为交换，我低调处理150团团长，让他原职回国，其他中国军官我不追究。目前，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日军，我们不能内部出现裂痕～这也是史迪威将军的意思。”

鲁雪华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几天后，麦克姆准将取代梅里尔准将担任密支那前线总指挥职务。第14师副师长许颖少将率第42团来到密支那。150团由团长李方正率领，奉命回国。

3正在中美两军在为初战失利责任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密支那日军防卫却得到了空前加强。

美突击队对机场的奇袭，使日军一时间晕头转向，不知这么两支庞大的队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尽管日军一开始被中美联军这种新式的“空地一体”战术打得措手不及，导致密支那机场失手，后方门洞打开。但第18师团不愧是“常胜师团”，指挥部迅速从机场被突袭的慌乱中清醒过来，立即将所有兵力退守密支那城区，避开中美联军的空中火力优势，和中美联军开展巷战。等待增援兵力到达。

日军第114联队第2、第3大队得知密支那机场失守、密支那城区告急后，迅速脱离战场，退入热带雨林，迂回进入密支那增援；友邻部队日军第56师团水上源藏团长所率领的增援部队第113联队1个大队、野炮兵1个中队及工兵第56联队主力等，顺利地自密支那附近渡过伊洛瓦底江，进入密支那，从而使密支那日军的兵力猛增2倍多，达到3600余人！

中美突击队穿越20多天密林、用无数尸骨换来的稍纵即逝的战机就这么白白Lang费，使一场可能的成功奇袭战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第235章 折戟沉沙

1

刚刚上任的麦克姆准将雄心勃勃：“命令麦瑞尔突击队全线出击，迅速攻占密支那火车站，并向纵深突pò

；让所有中国校级以上军官随同本人前往前沿指挥所观战，让我们英勇的美国部队给中国军官上一堂城市攻坚课！”

麦瑞尔突击队是美国总统罗斯福和英国首相邱吉尔在1943年魁北克会议上为部署反攻缅甸而成立的一支特别部队，由招募自巴拿马、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危地马拉等生活在热带雨林地区地的美国志愿兵组成，共有2900人,分成六个小队.麦支队在印度接受了2个月的游击战和丛林战训liàn

后，于1943年3月正式进入缅北战区，任务是潜入日军后方，切断敌军的供应及交通线。

作为美军地面精锐，麦瑞尔突击队装备精良，人手一支M1卡宾枪，而不是中国军队使用的廉价的M3冲锋枪。部队训liàn

有素，突击动作连贯流畅。

前沿指挥所本来是一处炮兵观测点，是在一个半山腰，距离前沿阵地4000米，视野开阔，在20倍望远镜下，整个战场情况一览无余。所有的军官都拿着望远镜，清晰地看着突击队展开，突击，一气呵成，不禁都啧啧称赞。

500米！400米！300米！

离密支那火车站越来越近，突击队即将开始最后冲击～突然，望远镜中出现一片闪光，紧接着，冲在最前面的美军突击队员都纷纷倒地，躺在地上或抽搐，或哀嚎～后面的突击队员连忙匍匐在地，用手中的M1卡宾枪还击，但300米已经是M1卡宾枪的最大射程，对日军基本没有什么威胁。只有勃朗宁轻机枪和60迫击炮才能有效还击。

但对面的日军步枪手显然是训liàn

有素，个个枪法精准，勃朗宁机枪手更是成为日军步枪手集火射击的目标，一个个血洒现场。

美军精锐的丛林猛虎，竟被日军用三八大盖步枪死死地压制在300外！

前沿指挥所里，军官们眼睁睁地看着这惨烈的一幕，个个目瞪口呆。

麦克姆顿时气急败坏：“命令炮兵，对密支那火车站进行覆盖射击，掩护突击队冲击！”

片刻，密支那火车站腾起朵朵火柱，75mm山炮炮弹和107mm迫击炮弹如雨点般落在密支那火车站。

20分钟后，炮火停止射击，麦克姆抓起步话机：“继xù

冲锋！”

2美军突击队员纷纷一跃而起，冲向刚刚被炮火再次蹂躏的密支那火车站。

密支那火车站空无一人。寂静得出奇。只有炮火引燃的木头燃烧发出“噼啪”声响。

突击队员拿者卡宾枪警惕地搜索着，不时向可疑目标开枪射击。

没有任何还击，也没有发xiàn

日军尸体，刚才还凶狠的日军似乎突然人间蒸发。

前沿指挥所里军官们都长长吁了口气。只有鲁雪华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切都来的太过于顺利，那就意味着巨大的阴谋。

正当尖刀分队分队长拿起步话机，准bèi

向麦克姆报gào

密支那火车站已经被攻占时，突然，从火车站旁边一个高高的水塔上，又闪起一片亮光，伴随着三八大盖那特有的“巴勾”清脆枪声，无数的子弹从水塔上倾泻而下，分队长身中数弹，哼都没哼一声，倒地牺牲。

与此同时，突击队四周，想起了沉闷沙哑的冲锋枪声，那是日军缴获的美制M3冲锋枪的声音。

11.43mm美制子弹无情钻入美军突击队员的身体，突击队员们在弹雨中无处可藏，横尸当场。

前沿指挥所，步话机里传来带着哭腔的一片片急切呼叫：“突击队遭遇敌人伏击，损失惨重，请求撤离！”麦克姆准将却一声不吭，呆呆地举着望远镜，凝固在哪里。

“将军，请立即下令，让突击队撤离！”许颖少将见状，不禁心急如焚，赶紧提醒麦克姆准将。

麦克姆准将如梦初醒，赶快对着步话机喊：“撤tuì

！立即撤tuì

！”

突击队刚一起身，从水塔高处，从火车站后面断壁残垣，又亮起一片闪光，一颗颗三八步枪子弹准确地钻入刚想后撤的突击队员后背，头颅，大腿，一个个队员又猛然栽倒在地，而且，日军重点射击戴着红十字标志钢盔的卫生兵，不让卫生兵进行战场救护，撤tuì

行动严重受阻。

麦克姆准将似乎对这些突发情况手足无措，不知dào

如何应对。

“宁团长，立即让狙击连全部出动，压制日军步枪手；通知担架队，上前抢救伤员，”许颖少将一面果duàn

命令42团团长宁伟，一边紧急建议：“将军，立即让山炮营集中火力，轰击水塔，让重迫击炮营打烟幕弹，掩护突击队撤tuì

！”

麦克姆准将恍然大悟，对身边的参谋长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通知炮兵，按照许将军命令执行！”

3美军的火力优势再一次得到了发挥。一发发山炮弹落在水塔上，炸的砖石乱飞，直到最后，整个水塔轰然倒塌。

许颖少将以狙击对狙击的战术也收到明显成效，中国狙击手手中的1903式狙击步枪发挥了威力，很快就压制住纵深的日军狙击手。

107mm重迫击炮从远及近，打出了一道道白色烟幕墙，中国担架队冒着鬼子的冷枪，帮zhù

受伤的突击队员迅速撤离。

麦克姆准将自信满满的“城市攻坚课”狼狈收场。此战以后，麦瑞尔突击队伤亡惨重，从此一蹶不振，在缅北战场再也没有大的作为。而且，日军的三八大盖成了经lì

过这场战役突击队员们的梦魇，战后，有1200多名官兵接受专门的心理治疗。

许颖少将心情格外沉重，在我方绝对火力优势下，一个小小的密支那火车站，就给中国军队一个加强营近千人全军覆没，也让美军精锐部队瞬间折戟沉沙；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职业军人，许颖少将清楚对面的日军指挥官是一个厉害的对手，能利用一切条件，将手中的武器发挥到极致。

他知dào

，接下来，该由他的中国士兵用尸骨和鲜血，一寸一寸地夺取眼前这座缅北重镇；更让他揪心的是，今天的战况表明，麦克姆准将根本没有实战经验和指挥大兵团作战的能力，而且一意孤行，求功心切，自己还要听命于他，自己的指挥会受到这位自以为是美国将军的掣肘，想到这些，许颖少将不禁心烦意乱。

第236章 改变战略

1

“报gào

将军，盟军总部急电！”通讯主任将一份电报直接送到前线指挥所.

麦克姆准将拿过电报，匆匆扫了几眼，就将电报交给了许颖少将：“许将军，按电报命令执行吧！”说完，头也不回，就走出前沿指挥所，乘上吉普车扬长而去。

电文是英文，许颖少将交给鲁雪华：鲁少校，请你翻译一下。

鲁雪华接过电报，翻译道：

密支那前线指挥官麦克姆准将并转许颖少将：

为配合美军在太平洋战场、国军在滇西战略反攻，特命你部务必于10日内彻底攻占密支那，并肃清残敌，作为缅北我军据点，以进一步牵制日军18师团和56师团。

另据可靠情报，日军已经收缩防线，并对密支那进行了增援。据悉，日军密支那守备部队司令为水上源藏，此人为九州煤矿总工程师，善于城市坚守作战，请务必重视。

中缅印战区美军总司令、中国驻印军总司令约瑟夫。史迪威许颖少将已经知dào

攻占密支那的重任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仔细收起电报：“命令！全体中国军官，立即返回机场司令部，召开战前会议！”

2战前会议的焦点，就是部队是否应该将攻击重点定在密支那火车站。经过中美军队两次攻击惨败后，每个军官都对再度进攻密支那火车站感到心有余悸。

“许将军，我觉得，密支那火车站，是日军给我军留下的一个巨大陷阱”。经过深思熟虑，鲁雪华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鲁少校，能说得更具体一些吗？”许将军显然对鲁雪华的观点有兴趣。

“无论是我军进攻，还是今天美军进攻，我们最初都没有遭遇到激烈抵抗，甚至连小规模接触战都没有，到了车站那狭窄空间里面，有一种‘请君入瓮’的感觉，部队根本展不开，密集队形都遭到敌人预先设置好的交叉火力射杀，致使我军火力优势和人员优势没法发挥，反而遭受惨重人员损失，也有效迟滞了我军进攻。”鲁雪华分析道。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许将军进一步追问。

鲁雪华来到沙盘前：“从火车站东西两侧进攻，打乱鬼子的预先部署，在沿铁路往密支那城区纵深攻击。”

许将军沉吟良久：“鲁少校分析得很有道理，具体作战方案也值得尝试。但对密支那‘中心突pò

、东西分割’的战术是中缅印司令部制定的，贸然更改是有很大风险的。鲁少校，你和我一起先去找麦克姆准将商量一下，毕竟，他才是密支那前线最高指挥官。”

2“不行，绝对不可以！”还没等鲁雪华将许颖少将的话翻译完，麦克姆准将就粗暴打断了他的建议，“‘中心突pò

，两翼分割’，是由中缅印战区参谋部美军参谋精心制定密支那攻坚战术”、麦克姆准将语气特别着重了“美军参谋”两个字，“该方案经过史迪威司令官批准，任何人无权更改。”麦克姆准将口气非常强硬。

许颖少将毕业于黄埔6期，性情秉直，身经百战，素以骁勇见称，人称“拼命三郎”，见早上刚刚吃了败仗时手足无措的麦克姆准将如此骄横傲慢，不禁怒火中烧：“将军！我不会再让中国士兵为了一个破车站、为了一个所谓的方案再去白白流血，我要对战士的生命和他们的家人负责！”

看到许颖少将态度如此坚定，麦克姆准将顿时泄了气，因为早上麦瑞尔突击队攻击火车站被重创后，他手中已经没有美军步兵了。进攻密支那，要完全凭仗中国驻印军。“那好！既然许将军坚持要改变作战方案，我会将全部情况报gào

史迪威将军，厘清责任；另外，我还要提醒阁下的是，火炮弹药基数是参谋部为攻克密支那火车站准bèi

的，阁下要更改作战方案，很难得到有效炮火支援！”

面对麦克姆准将赤裸裸地讹诈，许颖少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带着鲁雪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3“鬼子布置下的防御阵地果然名不虚传：东西方面，都有5道铁丝网；并且分别做成胡椒叶型、苴麻型等形状，铁丝网和壕沟、暗堡和地雷阵相配合，在密支那东西两侧，置下了不可逾越的死亡地带，”第二天一早，在中国驻印军作战会议上，昨晚负责前出侦察的特务连连长报gào

说，“经过抵近侦察，我们也发xiàn

，通往火车站旁有大量暗堡群，这也就证实了鲁少校最初的判断，火车站的确是鬼子留下的陷阱！”

如果要强行突pò

，可能会付出众多弟兄们的生命～如果能用炮火撕开两个口子，那我军就能突进去。”宁伟团长喃喃地说。

“宁伟！亏你还是参加过罗店血战的老兵！”许颖少将一脸正色，“弟兄们！不要忘了，我们这支部队的前身是18军，是参加过淞沪抗战的老部队。当年，我们前辈用大刀、手榴弹面对鬼子飞机大炮都没退缩过，今天，我们没有炮火掩护，我们中国军队也要冲进去”许颖少将斩钉截铁地说，昨天，麦克姆的话深深刺痛了他。

“许将军，请允许我将这里情况直接向孙里仁将军汇报，争取他的支持！”鲁雪华说道。

很快就有了回音：“同意更改作战方案。4小时后，将对密支那前沿阵地实施空中打击，支援你部突击！”

接到电报，许颖将军顿时精神一振：“宁伟！你带领42团1营、2营，等空袭结束，从东侧突进去。”

张羽仙！你带41团1营、42团3营，从东侧突进去。然后在火车站会合后，沿铁路线，往密支那城核心突击！”

34小时后，正午阳光下，42团加41团第一营4000多名官兵整装待发。

空中传来嗡嗡的飞机轰鸣声。由小到大，由远及近，12架B25轰炸机飞临上空。

数百枚重磅炸弹从天而降。顿时，伴随着巨大爆zhà

声，密支那城外出现无数巨大烟柱，铁丝网、地雷场和壕沟被炸得七零八落。

第237章 血肉磨坊

1

“冲！兄弟们，跟我冲！”趁空袭刚停、敌人惊魂未定之际，宁伟上校高举美制左轮手枪，第一个冲向密支那.

紧紧跟着他后面的，是2000多名全副武装的中国驻印军官兵，如一只大斧子，向密支那东侧阵地劈去。

重磅航空炸弹将日军前沿化作齑粉。踏着硕大的弹坑和铁丝网、工事碎片，中国军队一鼓作气，先头连很快突进到敌人挖掘的最外围的“之”字形的战壕里。

先头连将士纷纷跃入鬼子战壕，准bèi

稍作休息，等待下一轮冲击。

突然，意wài

发生了～一个战士正坐在“之”字形的战壕交叉处，一边检查手中武器，一边摘下水壶喝水，准bèi

继xù

冲击。突然，他发xiàn

大腿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拱动，低头一看，只见大腿旁一块覆盖的黄土悄悄掀起，露出了一个小孔，里面是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他猛地一个翻滚，同时大叫：“有埋伏～”话未出口，枪声响了！

而且，不止一支！几乎所有的“之”字形的战壕交叉处，都露出了多个黑洞洞的枪眼，对着战壕里的中国官兵，疯狂扫射！

中国士兵猝不及防，根本没法躲避，纷纷中弹倒地。

剩余的士兵赶紧像从战壕里爬上来，此时，战壕坡沿传来巨大的爆zhà

声！

几乎所有企图爬上战壕的士兵都被这惊天动地的爆zhà

化作一片血沫，枪支零件和破烂布条漫天飞舞～宁伟上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战壕竟然是鬼子精心设计的陷阱！从爆zhà

威力看，这远远不是地雷手榴弹这类步兵武器，更像是引爆了重磅炮弹或航空炸弹。

几分钟时间，一个连的官兵就这样全部牺牲！

宁伟上校怒发冲冠，大吼：“喷火兵！立即向战壕喷火，烧死那些小鬼子！”

一道道烈焰，带着破空的尖啸声，喷向残破的战壕。

中国军队牺牲官兵的遗体在大火中蜷缩、碳化，样子十分凄惨。整个阵地散发出难闻的焦臭，如同人间地狱。

宁伟上校心急如焚。

面对如此狡猾、凶残的敌人，仅靠死打硬冲，是很难取得效果。密支那前言均为小河、池塘，通往市区的道路十分狭窄，2个营的兵力无法展开。宁伟上校命令2个营分左右两个方向进攻，为避免损失，每次投放兵力为一个加强排，对一切可疑目标，采用手雷炸、冲锋枪扫射以及火焰喷射器燃烧的方式，一步步艰难但沉稳地向前推进。

这一战术果然见效。在中国军队的锐利攻势下，傍晚时分，宁伟上校终于靠近了密支那市区。

2然而，中国军队的苦战才刚刚开始！

位于市区街道两旁的不少楼房，日本人早在几个月前，就秘密地加固成一个个堡垒，厚厚的钢筋水泥墙上，预留着许多枪眼，在平时，用砖头封堵着，看不出任何痕迹。

当宁伟团长带领着突击队冲入街区，一块块砖头掉了下来，露出一个个阴森森的枪眼，这时日军的轻重机关枪像密集的雨点，从两侧楼房屋顶及各个枪眼中倾泻下来，严密的火网遮断了我军前进和后退道路。

背着沉重燃料瓶的喷火兵成为鬼子的重点射击目标，喷火兵被密集的枪弹击中，燃料瓶爆裂并被引燃，成为一个大火球，凄厉的吼叫着，无目标乱奔，最后软软倒在地上，被活活烧成一具焦尸。

“团长，怎么办！”战士们一面用手中武器还击，一边绝望地大叫。

“不就是一个死吗？兄弟们，咱们要给中国军队争口气，死也要脸面朝前！”满身血污的宁伟大喊，“机枪手和狙击手封锁鬼子的射孔，爆破手给我上！”

这些楼房都是鬼子精心布置的火力点，视野开阔，射界通达，四处还有明暗火力点及地堡。中国军队爆破手还没到楼前，就被精准的交叉火力射杀，死伤惨重。

更有甚者，这些楼房都被鬼子加以改造，坚硬无比，爆破组在历经弹雨到达楼下用美制爆破筒进行爆破时，往往只炸个小洞，需得反复进行几次爆破作业才能成功。

宁伟上校打红了眼睛：“机枪、步枪继xù

封锁鬼子射孔，冲锋枪手利用死角互相掩护，搭人梯攀上楼顶！从上往下打！”

刹那间，中日两军在每一个楼房展开逐层争夺。双方的枪声、手榴弹爆zhà

声，喊杀声响彻夜空。街头、墙边、楼房内，双方士兵的尸体一个迭着一个，激烈的战场像绞肉机，成百成千地吞噬着士兵的生命。密支那的大街小巷，到处是流淌的鲜血，宛如大大小小的红色河流，战斗中的士兵稍不留神便会滑倒。

不避弹雨，不计伤亡，不顾生死，第41团两个营硬是用血肉之躯，撞碎了密支那东侧防线，一步步向密支那火车站逼近。

3当鲁雪华带着担架队和炊事员，在夜幕掩护下，淌过延绵1000多米的尸体，来到前沿阵地时，出发时的2000多名精壮官兵，只剩下300多位残缺不全、精神恍惚的战友，木然地拿着包子咀嚼着。

看着剩下来整桶整桶、热气腾腾的大包子，炊事排长一屁股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弟兄们呀！我蒸煮了一下午，准bèi

了2000份的午餐肉大包子呀！准bèi

了10大桶蛋粉素菜汤呀！怎么才剩下这么几个人呀！弟兄们呀，你们饿了一天了，你们英灵别走，吃饱了在上路呀！”

雪白的大包子抛洒在天空，犹如祭奠的冥钱。

鲁雪华指挥着担架队，来回穿梭着抢救伤员，搬运烈士遗体，断井颓垣上，到处散落着阵亡士兵的肢体，镇外河塘被鲜血染红。时逢缅北雨季，天气潮湿炎热，不少尸体已经腐烂。血腥、尸臭随风飘散，令人窒息。

发生在1944年5月至8月的密支那之战是缅北战场上历时最长最为激烈最为艰难的一战。尽管中美联军在火力、兵力上占绝对优势，但由于史迪威对中国军官的不信任，密支那战役的前线总指挥一直由美国人担任，美军将领一意孤行，求功心切，致使中、美士兵伤亡惨重。

但中美士兵的坚忍不拔的战斗意志和视死如归的牺牲精神，也深深震撼了骄狂的日军18师团和56师团，他们惊恐地把密支那称为“血肉磨坊”，从此，再也不敢对中国驻印军有半点轻视。

第238章 调兵遣将

1

新背洋.中缅印盟军司令部。

史迪威将军正含着烟斗，看着面前两份内容迥然不同的报gào

。

一份是密支那前线最高指挥官麦克姆准将写的战况报gào

：

“史迪威将军阁下：

由于中国各级指挥官不服从统一指挥，不坚决执行盟军参谋部制定的‘中央突pò

、两翼分割’密支那战略方针，擅自决定从日军防守严密的东西两侧强行突pò

，致使进攻部队遭受重大损失，密支那未能按期攻占。作为前线最高指挥官，本人首先请求处分。鉴于中国军队指挥官自以为是，中国军队作战不力、逡巡不前，本人建议将中国驻印军14师副师长许颖少将撤职查办，遣送回国。”

另一份是中国驻印军14师副师长许颖少将写的请愿书：

“尊敬的史迪威将军：

我们怀着无比愤nù

的心情，控告密支那前线最高指挥官麦克姆准将。在整个战役期间，麦克姆准将表现极其令人失望，不敢身临前线，对战场上敌我双方的情况全凭联络官报gào

，以致对战场实时情况茫然无知；而且麦克姆准将专横跋扈，对中国军官心存轻视，对我部合理建议，置若罔闻。不顾客观情况，在明知中央突pò

密支那火车站已不可能的情况下，多次轻率地发动大规模进攻，以致麦瑞尔突击队遭受重大损失，元气大伤。

尤其不能容忍的是，在我部决心东西突进、合击密支那火车站时，麦克姆准将居然以不提供炮火掩护为威胁。战斗打响后，麦克姆准将不仅一炮不发，而且将原配属我部火箭筒大队调回，以致我部攻坚力量骤减。经苦战，我部已夺取密支那东西日军阵地，牢牢控zhì

了密支那火车站。但我部伤亡惨重，41团上校团长宁伟壮烈殉国，42团团长张羽仙身负重伤，部队减员达90%！在这种情况下，麦克姆准将以执行军法相威胁，要求我部继xù

进攻！天理何在，正义何在！

我部恳请史迪威将军：撤销麦克姆准将前线最高指挥官职务，并依法追究其见死不救的责任！

中国驻印军14师副师长许颖少将率残部800名官兵泣告。”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签名和血红的指印。

这是史迪威需yào

第二次调停中美两军不和了。强敌在前，盟军内部却相互倾轧，可不是个好兆头，是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了。史迪威在静静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2“报gào

将军，孙里仁奉命前来报到！”宏亮的报gào

声打断了史迪威的思绪。

来人正是孙里仁。新任中国驻印军新1军军长。

看到孙里仁进来，史迪威忙不迭地站起来，不顾上下级身份，殷勤地请孙里仁入座。

此时，密支那战斗正处在胶着状态，日军牢固的防御工事、张弛有度的链条战术使中美联军一筹莫展。缅北的降雨越来越频繁，飞机不能正常飞行，而在密支那的盟军部队又全靠空中补给和掩护，而且中美两军罅隙日渐加深，面对美军前线指挥官束手无策的窘况，史迪威决定任命了一个中国人为总指挥，他想到了孙里仁。

2史迪威摸了摸孙里仁肩上的两颗金星，显得非常满yì

：“看来‘花生米’对我的建议还是很上心的！”史迪威既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故yì

说给孙里仁听。

孙里仁尽管早已听说史迪威与蒋介石两人的关系很糟糕，但当着自己的面，史迪威轻蔑地称呼自己的领袖为“花生米”，他心里还是很不自在。孙里仁在美国留学多年，自然知dào

，“Peanut”既可翻译为“花生米”，在美国俚语中，更有“笨蛋、没有用的小人物”的意思。

孙里仁表情尴尬起来。

史迪威注意到了孙里仁的表情，意识到自己言语冒失了，于是立即转移话题，将桌子上两份报gào

递给孙里仁，孙里仁仔细看了以后，一言不发。他在等待史迪威的下文。

果然，史迪威转回到宽大、厚重的柚木办公桌前，用随身佩戴的钥匙，打开最下面一个抽屉，挑选了一番，拿出两个卷宗，放在孙里仁面前。

看着卷宗上标着“绝密”字样，孙里仁疑惑地看着史迪威。

“打开看看！”史迪威向他颔首示意。

孙里仁打开两份卷宗，看到里面文件，顿时头皮都要炸开了：

一封文件是中国军委会写给罗斯福总统的报gào

。报gào

中述说日军为了打通大陆交通线，对中国湘桂豫全线发动攻击，中国军队急需美国军事援助，一封是卫立煌将军发给史迪威将军的密电，中国20万远征军正在滇西一带和日军56师团血战，希望中国驻印军全线发动缅北战役，从东西两侧夹击日军。

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孙里仁什么都明白了。“嗖”地站了起来：“请司令官下令！里仁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史迪威赞许的目光看着孙里仁：“孙将军，如果中国军官都像你一样，那么，我相信，日军要不了一年，就会被赶回东京！”

3在密支那大幅地图前，史迪威对孙里仁说道：“孙，你看，密支那火车站如同一只大口，东西两侧外围阵地如同日军两只犬牙。现在，14师已经将这两只犬牙拔除了，密支那火车站这只大口也安全了。现在我任命你：为缅北战区最高指挥官，辖领新1军全部，司令部直属战车营，重炮团调拨你指挥。你的任务，就是尽快彻底拿下密支那，并一直向纵深攻击，力争全线打通中缅公路，与卫立煌部会师！”

孙里仁热血沸腾：“报gào

司令官，里仁会全力以赴，不辜负司令官阁下厚望！”

“对了，孙，你那位鲁参谋，在几次战斗中都表现得非常不错，替我好好奖赏他！他不是参加过战车培训班吗？就让他担任战车营营长吧！”

“坚决执行总司令命令！军务紧急，里仁现在就告辞，立即奔赴前线！”孙里仁作风一贯雷厉风行。

望着孙里仁渐行渐远的挺拔背影，史迪威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孙里仁勇敢忠诚，无可挑剔。但作为一名政客，孙里仁却毫不合格。他对史迪威的言听计从，让国内高层产生了无比猜忌。以至于10年后，蒋氏父子以“莫须有”罪名，将时任陆军总司令的孙里仁将军撤职查办，身陷囹圄30年之久。一代抗日名将，沦落为权力斗争和**统治的牺牲品，令人唏嘘不已。

第239章 釜底抽薪

1

在孙里仁到任之前，史迪威已经做好了先期安排：向参谋长联席会议建议，将麦克姆准将晋升为少将，调回澳大利亚，作为训liàn

营长官，负责新招募的美国陆军士兵，在澳大利亚进行热带丛林战适应性训liàn

；同时，向重庆当局写信，高度赞扬了许颖少将和所部英勇顽强，授予许颖少将美国“铜星”勋章，重重抚恤了阵亡将士，并将41团、42团残部用专机空运回昆明进行补充休整，为孙里仁上任扫清障碍.

和美军指挥官空降密支那不同，孙里仁是带着中国驻印军坦克营，重炮团，威风凛凛，彻底打垮企图拦截的日军部队，长驱直入，一路杀到密支那。

中国驻印军坦克营是一支现代化装甲部队，基本按照美军现役轻装甲营编制组成：包括2个中型坦克连，每连各配备17辆M4“谢尔曼”中型坦克；2个轻型坦克连，每连各配备17辆M5“斯图亚特”坦克；一个营部排，配备2辆M4坦克，1辆M3半履带指挥车；侦察排，配备6辆吉普车；工兵排，配备6辆吉普车。是当时中国军队绝无仅有的机械化王牌部队。

当这些钢铁雄狮披荆斩棘，一来到密支那，立即引起驻地的中国军队的围观。

抗战爆fā

以来，由于中国军队只有极少的反坦克武器，反坦克作战经验更是少得可怜，日本的各型坦克都给中国军队造成重大伤亡，当时中国军队唯一的反坦克武器就是集束手榴弹，为了消灭一辆日军坦克，中国军队要付出整排甚至整连的伤亡，日军坦克始终是中国军队的噩梦。

呈现在密支那中国官兵面前的，是32吨的M4A2中型坦克和14吨的M5轻型坦克。尽管在整个二战期间，这两型坦克性能不算突出，但对中国军队来说，还是第一次拥有如此先进的装甲武器对缺少反坦克武器和重炮的缅北日军来说，M5坦克也是他们的梦魇。

孙里仁自然也将这支装甲部队视作珍宝，在坦克营驻地外拉上铁丝网，派驻宪兵巡逻站岗，严禁外人随便出入营地。但每天都有中国士兵前来隔着铁丝网参观，一睹这些钢铁怪物的真容。

“这次，该让鬼子尝尝我们坦克的厉害了！”中国步兵兴奋地交谈着，幻想着有着一日，能够在坦克的伴随掩护下，向日军阵地发动冲锋。

孙里仁继任密支那前线总指挥后，立即停止了不计伤亡的“人海”攻坚战术。他还是采用渗透战术，组织突击队，携带冲锋枪和通讯器材，利用夜幕掩护，分组潜入敌后，摸掉哨兵，破坏通讯，捣毁仓库，日军对中国军队突然变化的战法极不适应，一时乱了方寸。

在白天，孙里仁每天组织部队佯攻，诱使敌人暴露火力点，让夜晚潜入敌后的突击队观测，查知市区各大小火力点、防空屯兵洞的位置；一边命令工兵团，加固沿途的桥梁、涵洞。在他脑海里，一个“釜底抽薪”的大胆的作战方案已经形成。

2按照史迪威将军的指示，孙里仁一到密支那，就颁布命令，晋升鲁雪华为中校，代理战车营营长。

与正面进攻的同时，中国驻印军坦克营主力则在鲁雪华带领下，从日军防线的侧面对日军发起了突然攻击。

战车营的官兵全部来自“中国驻印军战车训liàn

班”，主要人员就是来自中国各所大学的大学生士兵。鲁雪华在兰姆迦集训时，就和他们摸爬滚打在一起。其中，就有在昆明巫家坝机场接他的少尉刘仁轨，已经是装甲营上尉连长。

谢夫曼坦克本来就是战场应急产品，结构简单，易于操作。鲁雪华在兰姆迦接触过M5轻型坦克，有一定基础。在刘仁轨手把手教导下，鲁雪华很快掌握了坦克性能和坦克战要领。缅北日军基本是轻步兵，反坦克武器很少，没有爆fā

坦克战的可能性，因此，中国军队采用的战术也相对简单：就是冲锋，停下射击，消灭敌人后，再冲锋，用凌厉炮火撕开鬼子的防线，用钢铁履带碾碎鬼子的头颅。

为了配合坦克营穿插作战，应付丛林地区复杂的作战环境，孙里仁从搜索连精心挑选了一个加强排，加强配属给鲁雪华，搭载在坦克上，配合进攻。

当搜索排排长来找鲁雪华报到时，鲁雪华愣住了：来人竟然是重伤归队的“小四川”！尽管“小四川”身体还未痊愈，但他执意要参加突击队，带领搜索排，和鲁雪华再次并肩杀敌。

3晨光熹微。密支那侧后日军阵地。

风声鹤唳了一夜的日军哨兵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准bèi

交接班时，突然听到旁边树林传来一阵嗡嗡马达声，仔细一看，只见树林里小树和灌木纷纷倒伏，突然，几十辆钢铁怪物怒嚎着，出现在他面前！日军哨兵还没来的及惊叫，就被飞奔过来的M5坦克撞倒在地，卷入履带中，化作一堆肉泥。

这就是孙里仁制定的“釜底抽薪”战术！利用坦克的高机动性，迂回到密支那后方，切断日军增援和补给，进一步孤立密支那城中日军，并伺机攻击日军后方基地，消灭日军有生力量。

当鲁雪华率领的坦克营突然出现在敌后方阵地时，日军顿时慌作一团。纷纷调转炮口，对着坦克开炮。

太平洋战争爆fā

后，在美军海上封锁和空中轰炸下，二战后期的日本军火产量和质量都直转而下，由于缺乏高强度优质钢材原料，反坦克炮装备极少。步兵反坦克任务主要由老式九二步兵炮承担。由于九二步兵炮身管短、炮弹初速低，炮弹落在坦克附近，只溅起一阵阵烟雾和碎石块，对装甲厚重的M4坦克也不会产生太大伤害。

鲁雪华通过无线电，命令所有坦克开炮还击。几十根炮管喷吐着愤nù

的火焰，无数发高爆弹发出耀眼的轨迹，冲向日军阵地。

鲁雪华指挥位置是在营部M4坦克里。坦克炮手每开一炮，30多吨的坦克就剧烈颠簸，并且发出可怕的金属震响。很快，座舱里就充满呛人的烟雾。

双方步兵也在相互射击，机枪子弹打在坦克钢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好像夏天的疾风骤雨猛力敲打在铁皮屋顶上一样。

第240章 铁甲神威

1

突然，坦克猛地一抖，“咣”地一声巨响，一发九二炮弹直接击中坦克。鲁雪华只觉得眼前火光一闪，窥视孔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一股辛辣的硝烟钻进坦克里，鲁雪华顿时觉得嗓子、眼睛都火辣辣地难受。人如在惊涛骇浪中，五脏被颠得搅成一团，恶心不已。

好在九二步兵炮射速低、穿甲能力弱，M4坦克完好无恙，很快冲出浓烟和黑暗，继xù

前进。

“过了几分钟，耳机里传出急促呼叫：‘老爷，注意，注意，敌人“肉弹”出动！“肉弹”出动！’鲁雪华听得出来，那是27号先锋车车长刘仁轨的声音。

所有的战车乘员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神经立kè

绷得紧紧的。

“肉弹”是坦克兵们给日军“战车敢死队员”取的绰号。和“神风特攻队”、“回天鱼雷”一样，“肉弹”就是人肉反坦克炸弹。全都由最疯狂的军国主义分子组成，有士兵，也有下级军官，他们赤裸上身，身上捆满手榴弹或者炸药包，不顾一切跑到坦克要害处，拉响炸药，跟坦克同归于尽。在缅甸战役，这些“肉弹”与英军作战时，疯狂炸毁英国坦克100多辆，全歼英国第七装甲旅。

鲁雪华命令道：“各车注意，放慢车速，单号车向左警戒，双号车向右警戒，机枪交叉掩护，步兵跟上……”鲁雪华死死瞪着窥视孔，通过送话器指挥着坦克部队前进。

突然，窥视孔里，出现了两个上身赤裸、缠满炸药的日本“肉弹”，正从侧面悄悄接近先头坦克，鲁雪华不顾暗语，大喊：“仁轨小心！有‘肉弹’！机枪，11点方向，拦阻射击！”

机枪手拼命地射击，滚烫的子弹壳一个个溅落在鲁雪华脚下。但鲁雪华顾不得这些，双眼死死瞪着瞭望孔。一个鬼子“肉弹”被坦克机枪扫倒在地，但另一个鬼子“肉弹”还是疯狂地向“27号”坦克扑了上去。随着一声巨响，“27号”M5轻型坦克瘫痪了。

“仁轨！快弃车！命令你弃车！”鲁雪华一遍遍大喊。

然而，没有回音。

十几秒之后，一股烈焰“27号”车体突然喷出，随即发生更大的爆zhà

，炮塔被崩出十几米，烈焰冲天～鲁雪华眼睛喷射怒火：“各车注意！M4坦克前出，M5坦克两翼保护，全速前进！榴霰弹，集中射击。”

榴霰弹是一种装有大量的弹丸的反人员炮弹，对有生力量杀伤巨大，但对装甲目标却没有伤害，这样可以有效防止误伤。所有坦克都开足马力，炮管里连续喷射火焰和钢珠弹雨，向敌人阵地碾压过去。

靠近敌人阵地，从瞭望孔看到，无数手雷从战壕中扔了过来，有的砸在车身，有的砸在舱盖上爆zhà

，坦克里充满金属响亮的撞击之声，鲁雪华感觉如同冰雹砸击车身一样。但M4坦克装甲较厚，鬼子的手雷对它不起作用。

2榴散弹突pò

战术果然奏效。敌人的“肉弹”反扑暂时被压制住了。坦克群突pò

了第一道防线。鬼子被迫退缩到第二道防线，继xù

据守。

鬼子第二道防线是在半山腰，由三道战壕组成，坦克仰攻极不得力，鲁雪华不得不放慢速度，用火力掩护工兵填埋壕沟后才能缓慢前进。

终于到了最后一道战壕前。但此时，夜色逐渐降临了。由于窥视孔视野狭小，视线模糊，晚上对坦克作战极其不利。

如果不能突pò

鬼子防线，从侧面快速插入鬼子后方，这次坦克突袭也会失去意义，反而会成为鬼子“肉弹”的攻击目标。

鲁雪华不禁心急如焚。

突然，耳机里传来呼叫：“老爷老爷！‘肉弹’又上来了！”鲁雪华眼睛贴着窥视孔，借着射击和爆zhà

的火光，看见左前方四五十米远的山坡上有人影在晃动，那是一群敌人。

“机枪交叉射击！”他命令道。各车机枪猛烈扫射起来，前方人影随即散开，瞬间消失。

突然，车顶上传来一声大喊：“小心！”

接着，头顶上就响起了“布伦”式机枪那熟悉的点射声。鲁雪华连忙转过潜望镜，只见从坦克右边的河沟里迅速钻出一个日本兵，手里握着一只竹竿，竹竿顶端缚着一只大大的炸药包。距离实在太近了，潜望镜中，清晰看到日本“肉弹”面色狰狞，脸扭歪了，幸好没等他靠近坦克，“小四川”的机枪及时打断了他的双腿，最后一刻，“肉弹”拉响了炸药包，巨大的爆zhà

将坦克震得直晃。

“好险！”鲁雪华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3他打开舱盖，火光中，“小四川”面色漆黑，正在大口往外吐着血沫。

虽然刚才“肉弹”爆zhà

的冲击波对坦克里面的鲁雪华伤害不大，但对血气胸手术还未痊愈的“小四川”来说，爆zhà

的冲击波是致命的，他受了严重的内伤。

“‘小四川’，快进入坦克。我马上让军医为你治疗！”鲁雪华就要将“小四川”拉入坦克中。

“小四川”艰难地摇了摇头：“长官！如果我们还这样不能突pò

，用不了多久，这些坦克会全部被鬼子“肉弹”摧毁。当务之急，是要消灭当面鬼子，突pò

鬼子防线，插进去，这样我们才能安全~”

“我知dào

！等天一亮，我们就冲击~”

“来不及！夜晚是鬼子袭击我们的最好伪装。我有一个办法，渗入前沿，用曳光弹指示目标，坦克沿着目标冲击！”

鲁雪华心头一亮。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但问题是：谁去指示目标？那样，会完全暴露自己，会遭到鬼子疯狂反击，而且，夜间也极易被我方火力误伤。

“我去！”“小四川”看出了鲁雪华的顾虑，“这里，我战斗经验最多。这么多场战打下来，我也杀敌无数，早够本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四块被子弹打得变型的钢洋，将其中两块交在鲁雪华手上，另外两块再放入自己衣兜，轻松地笑了笑：“何况，我还有这样的护身符~”

士兵们将满满5匣曳光弹交给鲁雪华。鲁雪华再郑重交到“小四川”手中：“我等着你回来，为你请功！”

“小四川”跳下坦克，猫腰前进，迅速消失的夜色中。

第241章 深入敌后

1

鲁雪华两眼死死瞪着瞭望孔.

过来一会儿，夜色中，一串串明亮的子弹，飞向敌军阵地。“小四川”发射的曳光弹发出的绿色亮光格外令人瞩目。

“小四川”在为鲁雪华的坦克部队指示目标的同时，也把自己的位置暴露无遗。日军阵地上所有的火力都向“小四川”所在的位置倾泻。霎那间，“小四川”的掩蔽处就成为一团火海。

但从火海中，还是坚强地传出布伦式轻机枪那熟悉的枪声：“哒哒~哒哒哒~哒哒”，两长一短，老练的机枪射手打出的节奏。

鲁雪华抓着时机，对着话筒，大声命令：“全体都有，高爆弹，5发！目标，敌阵地，曳光弹指示目标，开炮！”

M4坦克75毫米炮管和M5坦克37毫米炮管闪过一阵橙红的火光，敌阵地闪过一阵阵爆zhà

火光。

高爆弹巨大威力，瞬间将敌军阵地土崩瓦解。失去工事掩护的鬼子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炮弹爆zhà

后巨大气Lang将鬼子身体凌空抛起，飞溅的白亮弹片又将鬼子切割成残肢断体，混合着泥土和血沫重重落下。

这是为“小四川”、为李让梨，为刘仁轨、为牺牲在缅北远征军弟兄们复仇的炮火！

“燃烧弹！3发！开炮！”炮口闪过一阵暗黄的火光。凝固汽油弹在鬼子阵地瞬间爆裂，在高温弹壳的引燃下，瞬间产生熊熊的红黑火焰。

敌军阵地马上陷入一片火海，火光下，可见不少身影在无助、绝望中挣扎，身影逐渐缩小，最终成为一堆堆骨炭。

这是为鲁宁、为当年77军先遣旅牺牲的弟兄、为千百万战死在抗日前线的英烈们复仇的炮火！

透过潜望镜，鲁雪华发xiàn

，火光中，还有一些身影冲出战壕，抱着炸药包，歪歪倒倒向坦克阵地扑来。

“榴霰弹！3发！开炮！”炮口闪过一阵白亮的火光。无数炽热的钢丸组成一道强dà

的弹幕。冲过来的鬼子在弹雨中抽搐，瞬间成为筛子，和烂泥一样叹道在地。

这是为梅霞、为玉梅、为红梅，为瑞萱晓林、为瑞蕙，为千千万万被鬼子屠刀残害的无辜中国百姓复仇的炮火！

“一连为先导，二连为后卫，三连、四连左右两侧，各排居中，开足马力，全速前进！”鲁雪华高声命令。

所有的马达疯狂地转动,惊雷般响!

履带扬起高高的尘土，卷起无数的烂肉，一连十多辆M4坦克狂吼着，象拚命的野兽在狂奔，冲进鬼子的阵地，将鬼子的焦黑的尸体、残破的工事，污秽的太阳旗，和称霸亚洲的狼子野心，通通搅入钢铁履带，彻底地粉碎！

这是中国抗战史上少有的由中国人操纵的向日本人进攻的机械化战争！

强dà

的坦克突击群快速穿插，发动机的咆哮好像经久不息的雷声在空旷的河谷中震荡。很快，钢铁洪流的前锋就好象一把尖刀插进敌人阵地，撕裂敌人防线，插入了鬼子后方软肋，向敌人纵深突进。

2天色微明，坦克营经过一夜强行军，来到了一处山坡下。

鲁雪华打开舱门，一股饱含着野花野草清新、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鲁雪华贪婪地呼吸了几口，赶走肺里面沉积的硝烟。

他摇了摇水壶，没有一点水了，环顾左右，经过一场血战和一天一夜行军，战车成员和搭载的步兵都显得十分疲惫。

不少士兵身上还带着伤，绷带上渗出血迹。水都已经喝完了，很多人嘴角都因为干涸起了泡，眼中泛着血丝。

更为重yào

的是，车辆的引擎水温记录仪都在不断报警，证明水箱缺水了。

鲁雪华抬起手：“部队停止前进！就地修整”。

他跳下车，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山间谷地，周边全都是茂密的竹林。

“地图！”车长从舱口递出地图，鲁雪华拿出指北针，放在地图上，装甲营已经突入敌人后方50多公里，这里应该是一个相对安全地区。

即使有敌情，周边山上也不便部署火炮等重武器，轻步兵步机枪和掷弹筒对这支铁甲雄狮也无能为力，目前装甲营应该是相对安全的。

“每辆车留下炮长警戒、炮弹上膛；其他成员下车检查车辆；”

“坦克连长检查弹药，油料和车辆损失情况；”

“卫生班检查伤员，修理排抢修受损车辆，搜索排负责前出搜索，侦察排寻找水源，工兵排负责就地掩埋烈士遗体！”

装甲营执行的是穿插突击任务，按照军队条例，可以抛弃重伤员和烈士遗体。但鲁雪华却违背了这一命令，重伤员一个都不放qì

，尽量放入坦克内保护。烈士遗体能带走的，也尽量装在吉普车上一起带走。

这是举动极大地鼓舞了全体将士的士气。也极大提高了鲁雪华的威望，经过昨晚血战，学生兵对这个从来没有装甲作战指挥经验的少校充满敬意。

3“小四川”英勇牺牲了，搜索排由侦察连副连长带领，鲁雪华见他很快就会来了：“长官，前方不远处发xiàn

一条溪流。”

这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

鲁雪华命令道：“各车、各班派一个人，带上水壶，跟随我取水，其他人继xù

工作”。

穿过一片树林，远远听到潺潺水声，走近一看，见到一条白练，小溪在欢快的流淌。

所有的人，都欢快地叫了起来，纷纷过去，有的用手捧起山泉，用的直接俯下身去，痛饮起来。鲁雪华尝了一口，清亮甘洌，舒服极了。

这时候，他才发xiàn

，一夜苦战后，大家的脸都被硝烟熏得油黑，一个个如同黑脸包公，彼此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乘着清泉，大家痛快地洗了把脸，有几个老兵，甚至光了身子，就着清泉，擦起澡来。

鲁雪华没有干预。在生死战场，这也许是这些战士们最后一次欢愉了。

等所有的人喝饱了水，洗浴完毕，再给所有的水壶灌满水，返回阵地。

当清泉注入坦克车和吉普车引擎的冷却口，水箱都发出丝丝的响声，冒出股股青烟。

看来，坦克和吉普车也干渴很久了。

“幸好修整即时，不然的话，车辆的马达都会受损。”鲁雪华暗中庆幸。

第242章 意外发现

1

这时候，副营长过来汇报：

“经清查：一连损失M4坦克2辆，3辆坦克受损，但不影响继xù

战斗；二连损失M4坦克1辆，1辆坦克受损，需yào

抢修；三连损失M5坦克2辆，2辆严重受损，1辆基本报废，1辆需yào

抢修；四连作为先锋连，损失最为严重，损失M5坦克4辆，2辆严重受损，基本报废”.

后勤单位吉普车损失2辆。

坦克乘员人员牺牲15人，重伤4人；四连连长刘仁轨阵亡；其他人员牺牲10名，重伤15人，搜索排上尉连长陈二狗牺牲。”

鲁雪华心里还是一阵阵刺痛。作为中国军队唯一的坦克营，每一位官兵都是今后中国军队现代化、机械化的种子。何况，牺牲的两位连长，都是鲁雪华最知心的知己。

但现在不是沉湎于个人情感的时候。

“部队继xù

作战能力如何？”这才是鲁雪华目前最关心的。

副营长继xù

报gào

：

“各车炮弹还剩一半，M4坦克有各类炮弹40多发；机枪子弹剩余三分之一，加上车外携带的两箱500发子弹，弹药比较充足；M5坦克弹药更充足一些，有各类弹药60多发，机枪子弹还剩一半。还足够打2到3场攻坚战。”

“油料呢？我们还能行进多远？”没有机动性的坦克也是活靶。

“坦克油料剩余三分之一，加上每辆车另带的30加仑汽油，继xù

攻击前进100公里没问题”。副营长回答得信心十足。

鲁雪华心里觉得很宽慰。他对围拢过来的军官说：“抓紧时间，抢修车辆，补充油料弹药，按照预定计划，继xù

穿插，围着密支那绕一个大圈子，彻底截断鬼子的补给；另外，弟兄们鏖战一天一夜，分批让弟兄们分别溪边去洗洗，吃点东西，抓紧时间休整一下。”

见到长官能如此体谅，所有的官兵都非常高兴。加上初战取得了大捷，坦克营上下士气极其高涨。

2工兵排已挖好25个方方正正的土坑，正和卫生班一起，准bèi

将带出来的烈士遗体默默安葬。

“‘小四川’和刘连长遗体找到没有？”鲁雪华问道。

卫生班长摇摇头：“我们只是从刘连长车体旁捡到这个～”

那是半个破损的坦克帽，上面还有凝固的血迹。

“至于陈连长，我们突pò

阵地时很匆忙，没有发xiàn

他的遗体”。语气中，卫生班长充满内疚。

鲁雪华跪下了去，拿过一个水壶，亲手用清洁的溪水一个个为烈士们擦去脸上的血污，旁边的军官也跟着鲁雪华，跪下去一个个为烈士清洗遗体。烈士们年轻安详，满脸秀气，如果没有这场罪恶的战争，他们应该还在安静的大学校园，认真学习。

鲁雪华对卫生班长说：“将烈士们放入睡袋，不要让他们穿着血污的军装走！仁轨就把他那顶帽子埋了吧，至于‘小四川’”，鲁雪华突然想起，从口袋里拿出两块有明显弹孔的假光洋，依依不舍地抚摸着，“就把他留给我的‘护身符’埋在这里吧！”然后，他拿过一个水壶，高高举起：“仁轨，‘小四川’！牺牲弟兄们！没有美酒，就让这些山野清泉，祭奠你们在天英灵吧！“清冽的甘泉，如一道彩虹，轻轻洒落在地上。

等工兵排长即将掩埋烈士遗体时，鲁雪华说道：“做好标记，等我们完全胜利了，再把这些烈士们的遗骨迎回祖国”。

回到阵地，每个人都洗浴过，有些老兵还借机刮了胡子，显得非常精神。战士们正靠在车上，就着甘甜的泉水，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

此次孤军远征，孙里仁特别为坦克营配发了二战期间被美军广泛使用的是K野战口粮：绿色餐盒里，有午餐肉罐头、八块饼干和奶酪、砂糖，盐片等调味品，对于中国士兵来说，简直是美味珍馐。而且配有开罐头刀和木勺，非常方便。

经过一夜苦战和行军，官兵们都饥肠辘辘，所以吃起来格外香甜。餐后还有口香糖，和三根骆驼香烟，火柴，准bèi

让餐后吸上两口，可惜的是这是在敌后，不能动烟火，老兵们仔细将香烟收好，等以后再慢慢品尝。

3突然，侦察排排长急匆匆跑过来报gào

：“前面山坡下发xiàn

敌情！”

顿时，刚才轻松愉快的就餐气氛紧张起来。

鲁雪华命令道：“抓紧时间吃饭，卫生员负责将包装盒子收集起来，就地深埋。”

鲁雪华狼吞虎咽，吃完后，带着几个军官，跟随三排长前往侦察。

侦查排长在前面用丛林刀开路，引导一行人穿越茂密的竹林，来到山顶。山顶上，侦察排战士们正隐蔽匍匐在树林中，紧握M3冲锋枪，盯着山下的一举一动。

鲁雪华举起望远镜。山下是一个小镇，面积不大，人员也不多，显得很空旷。小镇只有一个道路入口，路口两旁，都设有掩体和木质碉楼，分别部署有轻、重机枪。旁边的灌木林中，都有明显的骷髅警告标志，应该是雷场。

小镇中心有一座三层楼房，显得格外突出。楼房顶部有一个高大的旗杆，整个楼顶覆盖着一幅巨大的伪装网。楼顶四角，均部署有重机枪，这些重机枪都固定在三脚架上，仰角很大，应该是作为高射机枪使用。

楼房门口，也有掩体，部署轻机枪。

所有的掩体都盖有绿色丛林迷彩伪装网。从空中观察，将和周围山坡上森林的背景完全一致，飞机侦察根本不可能发xiàn

。

鲁雪华认认真真地观察了两遍，然后将望远镜递给身边的副营长：“你仔细观察，重点寻找有没有隐藏火炮等重武器”。

副营长仔细观察了五分钟，确信地说：“只有轻武器，没有火炮！”

显然，如果坦克营装突击小镇，这些轻武器就显得毫无招架之力。

但一个疑问涌上鲁雪华心头：就火力配备而言，小镇轻重火力搭配得当，阻挡一个连的步兵进攻，绰绰有余。而且还精心设置了防空迷彩网，配备了严密的防空火力，在这个远离前线的偏僻山间小镇，日军做如此周密的防卫部署是为什么呢？

第243章 直捣敌巢

1

“中尉，你们侦查还发xiàn

了什么？”鲁雪华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询问侦察排长.

“长官，你仔细观察楼顶那个旗杆！”侦察排长建议道。

鲁雪华将望远镜对准旗杆，仔细观察，果然有发xiàn

：这是一根粗大的金属旗杆，这在金属即为短缺的日本来说，显得非常奢侈；而且表面显得很光洁，证明经常在维护保养。最与众不同的是，旗杆顶部有六个小分叉，成规整的六边形。

“敌人的通讯指挥中心！”鲁雪华心里一动，一边说，一边把手中望远镜交给其他几个军官观察。

旁边几个军官仔细观察后，都纷纷赞同鲁雪华的看法。

“看这个天线高度，下面电台的功率肯定不小，至少是一个联队指挥部，说不定是一个旅团指挥部！这下我们逮到大鱼了~”侦察排长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如果真是鬼子指挥部，你们侦察排是首功”，鲁雪华一边说，一面问：“副营长，你觉得坦克能翻过这个山坡吗？”

副营长回头瞅了瞅下面山坡，估计了一下，遗憾地摇摇头：“M4、M5坦克爬坡能力都不足30度，这座山我上来时估计了一下，坡度足有40度，还有茂密的竹林，坦克很难通过。”

没有坦克支援，光靠侦查排和搜索排攻取这个守备森严的小镇，定是一场恶战，而且胜负不定。

更严重的是，一但暴露了装甲突击队的敌后方位，后果更是难料。

鲁雪华再次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发xiàn

小镇路口有座小桥，桥下有细水流过，沿着小溪往上走，似乎消失在山林深处。

鲁雪华灵光一闪，对旁边的侦察排长耳语了几句。

侦察排长说了句，“好咧！”就迅速抽身，向山下冲去。

鲁雪华拿着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看着桥下溪流，一动不动。

半个小时过后，他突然兴奋起来：“看到了！”

旁边军官纷纷接过鲁雪华的望远镜，只见几朵野花沿着溪水飘了下来。

这时候，侦察排长也气喘吁吁来到身边。

鲁雪华将望远镜递给。长一看，顿时也兴奋起来：“鲁长官，果不出你所料，这条溪水通往这里！”

鲁雪华命令道：“侦察排留下，继xù

监视敌人，排长和其他人员下山，立即召开作战会议。”

2地图就放在吉普车引擎盖上。刚才鲁雪华带领一行人，已经仔细勘察了小溪旁，两边是沙砾地，能经得起坦克碾压，两边距离正好可以并行两辆M4坦克，是极好的通行路线。

所有的人都有一种大战前的兴奋。

“工兵排负责前面开辟道路，搜索排伴随坦克攻击，侦察排登上高地，监视当面敌人，一定要保护好镇口那个小桥，防止敌人破坏，战斗打响后掩护部队冲击。”鲁雪华部署道。

“可惜我们侦察兵携带的多是冲锋枪，射程太近，难以压制敌方重机枪火力！”侦察排长不无担心。

“这个不用担心”，装甲营副营长非常有信心：“每辆M4坦克外部都有一挺M2高射机枪，可以卸下来，作为侦察排支援火力，”他转向鲁雪华，指着地图，“从敌方防御没有重武器来看，没有料到会遇到装甲部队攻击。整个小镇，三角锥、反坦克壕都没有，那么很可能雷场也是防步兵地雷，对坦克没有伤害。M4坦克是中型坦克，可以淌过溪水，从雷场直接迂回攻击。M5轻型坦克，搭载步兵，从小桥正面冲击。”

鲁雪华投以赞许的眼光：“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没有！”回答的干净利索。

“那分头准bèi

！坦克低速行进，尽量注意隐蔽！”

3山顶侦察排阵地。10挺M2高射机枪正挂着沉甸甸、黄澄澄的弹带，虎视眈眈小镇的一切。侦察排变成了高机排，每个战士都是擦拳磨掌，跃跃欲试。

一个鬼子挑着两只木桶，向小溪走来，他来到小溪边，顿时愣住了：原本清澈的溪水变得泥泞不堪，他下意识往溪水上游看去，突然，像被火燎着一样，猛地跳了起来，扔下木桶，往小镇狂奔。边跑边喊什么。

顿时小镇上鬼子乱作一团，只见小镇里鬼子到处奔跑，有几个鬼子抱着炸药包，就试图炸毁镇口小桥。

楼顶、道口各机枪阵地，纷纷调转枪口，准bèi

进行拦阻射击。

“打！”侦察排长见时机已到，下令开火。

“哒哒哒！”M2高射机枪一个长点射，一束黄色火焰从枪口喷薄而出，一条清晰明亮的弹道飞向镇口。12.7mm高射机枪巨大威力，顿时将几个试图炸桥的鬼子顿时化作了一团血雾。

10挺高射机枪居高临下，一起怒吼，硕大的高射机枪子弹飞向鬼子的机枪阵地，打得鬼子东倒西歪，毫无还手之力。

趁着鬼子被高射机枪火力压制的机会，M4坦克率先冲上雷场，开足马力，向小镇中心冲去。

雷场顿时扬起漫天灰尘。一个个地雷被坦克沉重履带压爆，但那些反步兵地雷对M4厚重装甲却无可奈何。

此时，鲁雪华带领的轻型M5坦克也从镇口杀入。鬼子纷纷从楼里、从掩体中钻出，不顾对面强力的火力压制，纷纷向坦克射击。

在这群钢铁怪物面前，这些死亡的弹雨却显得无能为力。

这些毫无掩蔽的鬼子更是对面M2高射机枪的饕餮大餐。在高射机枪大口径弹雨的密集打击下，鬼子纷纷化作断肢血沫。

然而，鬼子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各车单号瞄准地面机枪阵地、双号瞄准楼顶目标，高爆弹3发急速射，放！”鲁雪华下令!

“轰！轰轰！！！”顷刻间，鬼子的机枪阵地就化作一堆废铁和尘土飞上了天空。

不时有小股日军向坦克徒劳射击，有的试图接近坦克用手雷攻击，鲁雪华又祭起了法宝：“各车注意，单号向左，双号向右，榴霰弹3发急速射，放！”

炽热的散弹钢丸无情地钻入鬼子的身体，再透骨而出~坦克营在镇内横冲直撞，杀得烟尘四起，鬼哭狼嚎!

顿时，负隅顽抗的日军尸横遍野。

第244章 重大战果

1

此时此刻，坦克营副营长带领的M4坦克也通过了雷场，迂回敌后，与鲁雪华的坦克分队在镇中心相遇，山坡上的步兵，也快速冲到山下，迅速向镇中心穿插，与坦克汇合。

坦克猛烈地扫荡鬼子的阵地和步兵，打得鬼子丧魂落魄。步兵紧跟在坦克后面，利用钢铁屏障的掩护，消灭敌人死角，迅速占领敌人阵地。

鲁雪华换乘了一辆M5轻型坦克，一马当先，直接向镇中心大楼奔去。

瞭望孔中，大楼里出来钻不少鬼子军官，拿着“王八盒子”手枪，向坦克做自杀性射击。

“哒哒哒！”M5坦克上两挺7.62mm机枪一齐怒吼，鬼子军官们在弹雨中痉挛，然后一个个重重扑倒在地。

“冲进去！”鲁雪华命令道。

鲁雪华的战车迅速接近楼房，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几个鬼子军官从楼房里冲了出来，面对着M5坦克，竟然一个个拔出战刀，双手紧握，咆哮着冲了过来。

“螳臂挡车，不知量力，”面对鬼子这种“唐吉柯德”式的击，鲁雪华轻蔑一笑，“开足马力，碾碎他们！”

驾驶员猛地一脚，将油门死死踩到底。M5坦克发出一阵怒吼，冒出一阵蓝烟，向拿着战刀的鬼子们猛地窜去。

轻轻一声“咣当”之声，窥视孔中出现一片红雾，然后鲁雪华听到一片雨靴踩在雪地里的吱吱声，顷刻间，鬼子被M5坦克履带碾成一堆肉沫。

M4坦克和M5坦克在小镇横冲直撞，钢铁履带反复碾压，将一个个负隅顽抗的残余敌人碾成了肉泥。

2半个小时过后。小镇重新归入平静。

“副营长，你带领M4坦克和侦察排在镇口、路口负责警戒；搜索排，彻底搜索这幢大楼”！鲁雪华命令道。

鲁雪华打开舱盖，跳下M5战车。

激战后的小镇充满了浓烈的血腥味，被炸毁的工事冒着屡屡轻烟，与周边和平安宁的绵绵青山形成鲜明对比。

提着M1卡宾枪，来到楼房门前。

突然，鲁雪华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凝固在楼房门口一个木质牌子，上面赫然刻着：日本の18部門の本部！（日军十八师团指挥部）莫非自己在无意之中，竟然端掉了鬼子18师团指挥部？

“长官！请到楼房地下室，有重yào

发xiàn

！”一个侦察兵奔了出来，差点与鲁雪华撞了一个满怀。

鲁雪华抑制住内心的狂跳，转身进入大楼。

每一个拐角处都有一名战士在站岗，地下室首先有一个很大房间，上面写着：“作戦指令室！”（作战室）由于坦克营进展神速，鬼子逃离匆忙，在作战室，“缅北战局敌我形态图”赫然还在墙上，上面日军部署清清楚楚，对我方可能进攻路线也表标识得明明白白；“密支那区域作战沙盘”也完好无损，上面详细的标注了日军火炮阵地，军需仓库和部队集结地、隐秘地下工事。整个密支那战况一目了然。

这是极为重yào

的日军缅北部署资料！

“保护好这些地图！任何人不得任意翻动！”鲁雪华仔细交代。他知dào

，这些资料经过盟军参谋部解读，将会彻底打破缅北战役的僵局，盟军将会取得决定性胜利。

3地下室最里面房间，引起了鲁雪花的高度注意：这是一件极为宽敞的办公室，精美的柚木家具，宽大的办公桌，证明其主人的地位不凡。

在“武运长久”的日本国旗下，放着一排倭刀，鲁雪华拿起最上面一把，刀把是微黄色，温润无比，鲁雪华家境殷实，他见过这种材质，是名贵的象牙，上面赫然标着菊花图案，拔刀出鞘，寒光凛然，“奉节”两字清晰可见。

鲁雪华心头一震：当年在“特训班”，左梅老师在讲述《日本陆军简史》时，特别提到“奉节”军刀。这是日本天皇御赐给日本将官的战刀。这样一把名贵军刀怎么会出现在缅北山区？

鲁雪华灵光一闪：难道，这就是18师团长田中新一的办公室？

“仔细搜查，不得放过任何一点细节！”鲁雪华难掩心里激动。坦克营是突袭小镇，鬼子猝不及防，也许田中新一并未逃远，如果能活捉或亲手击毙田中新一，该是多么快意恩仇！

“长官，这是什么？”一个士兵双手拿来一个厚重的大木盒子，放在鲁雪华面前。

鲁雪华小心翼翼打开盒子，蓝色天鹅绒衬里上，是一只硕大正方形的铜制印章，提纽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鲁雪华拿起提纽一看，正方形的印章其实是由两个完全相等的长方形印章组合而成，下面是篆刻着阳文，鲁雪华顺手将印章按在旁边一张白纸上，拿开印章，白纸上赫然印着：“大日本帝国陆军第十八师团印章”朱红大字，这是十八师团的关防大印！

“长官！这里发xiàn

一处密道！”突然，里面传来侦察兵的叫喊声。

鲁雪华连忙向里间走去。

里间有一张行军床，还有两把椅子，一张小茶几，应该是供主人办公期间休息用的，墙上挂着一张两个人合影，端坐中间的那位，鲁雪华一眼就认出，是日本天皇裕仁，旁边站着的，佩戴少将军衔、志得yì

满的将军，照片上印着：“天皇陛下赐见田中将军合影”，这就证明办公室的主人，就是第18师团师团长——田中新一。

在墙角一处，有一排衣柜，其中一个隔板被打开，里面黑洞洞的，深不可测，田中新一很可能就是从这个密道逃走的。

“闪开！”鲁雪华端起M1卡宾枪，对着洞口打完弹匣内15发子弹，然后从腰间拔出手枪，推弹上膛，不顾一切地就向地道口奔去。他急切想亲手抓住田中新一这个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用田中新一的血来洗涮沉积在自己心中仇恨和耻辱。

几个侦察兵拿着手电，端着M3冲锋枪，紧紧跟在鲁雪华身后。

密道蜿蜒曲折，潮湿阴暗，不时顶部有水滴漏下，更显得幽深神mì

。鲁雪华在其中摸索很长时间，才见到亮光，找到出口。

第245章 火力覆盖

1

密道出口是在镇后山脚下.本来有一道小门掩盖着，可能由于逃跑匆忙，小门都忘了关上。

留在草丛上被踩踏的印记清晰可见，一些草叶上还有新鲜的殷殷血迹。

山上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鲁雪华看了一眼军用手表，已经是下午4点多钟，进入密林盲目追击，危险很大。

他满怀怒火，举起手枪，对着山林，打光了所有子弹，然后悻悻然回到镇上。

2“天！这团肉泥竟然是鬼子少将！”一个侦察兵拿起一个血呼呼的肩章，指着上面的金星失声喊了起来。

鲁雪华闻声赶来，拿过肩章，翻看后面，上面清晰地写着：

姓名：川岛濑尾；职务：18师团参谋长；血型：O型鲁雪华看了一眼脚下尸体，被坦克碾压的看不清人形，旁边有一把断成三节的日本将官军刀，鲁雪华恍然大悟：刚才那位拿着战刀和自己M5坦克决斗的日军军官，竟然是日军18师团参谋长濑尾少将！

“认真清点每一具鬼子尸体，看看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鲁雪华命令道。

“这是一位大佐！后勤主任！”

“这是一位中佐，通讯主任！

侦察兵们兴奋地喊着，经仔细检查，被打死、碾碎的的日军军官，竟有大佐2名，中佐5名，少佐、尉官不计其数。

不经意之间，鲁雪华端掉了18师团司令部！

鲁雪华难掩心头激动，抬头看着天空，已近傍晚，天空全是绚烂的晚霞，被冉冉升起的烟柱点缀的格外醒目。

鲁雪华心潮澎湃。难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他在万里之遥，异国他乡，竟然找到祸害雷江的死敌，并亲手消灭了他们。他不禁双泪直流：“爹娘、姨娘、霞儿，还有玉梅红梅，师父！我铲平了祸害雷江、祸害中国的鬼子18师团总部，为你们报仇雪恨了！”

3“副营长，你和搜索排长、侦察排长一起，将鬼子沙盘和地图上标注的重yào

目标，全部标注到我方地图上！”

“侦察排警戒大楼，保管好这些资料！”

“工兵排立即构建工事，各车按防御战斗队形掩蔽，防止敌人反击！”

“通讯兵，立即利用鬼子通讯设备，向军部报gào

！”

一道道简练命令从鲁雪华口中发出。

通信兵戴好耳机，突然面露难色：“长官！事先约定密语，日军炮兵阵地叫‘森林’，日军兵员聚集地叫‘蚂蚁窝’，日军一般指挥部叫‘鸟巢’，但师团级指挥部该怎么说？”

“‘蛇窝’！情报资料代号‘蛇蛋’！”鲁雪华略一思索，说道。

通信兵迅速将日军电台调谐到我方频率：“雄鹰，雄鹰！猎豹报gào

：我已捣毁‘蛇窝’，发xiàn

很多‘蛇蛋’，请速来取！”

“请再次通报代号！请再次通报代号！！”如此强烈的信号显然让对方吓了一跳。

“我是猎豹！我是猎豹！！”通讯兵继xù

呼号。

“猎豹，猎豹！我是雄鹰！‘蛇窝’什么意思？请再说一遍！”对方显然不明白这些密语什么含义。

通讯兵无奈地看着鲁雪华。

4鲁雪华接过耳机，平复了一下心情，拿起话筒，高声说道：“报gào

孙军长，我是鲁雪华！装甲营已捣毁日军18师团指挥部！”

旁边的通讯兵吓得“腾”地站了起来：“长官，请用密语！请用密语！”

显然对方也被鲁雪华这一举动惊吓得不轻，耳机里传来明显骚动。一会儿，耳机里传来一个熟悉声音：“我是孙里仁！鲁雪华，你在复诵一遍刚才内容！”

“报gào

孙军长，我是鲁雪华！装甲营已捣毁日军18师团指挥部！”鲁雪华饱含热泪，高声复诵。

耳机里传来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雪华，保持冷静！”耳机里传来孙里仁沉稳的声音，“现在我正式授权，全军炮火由你指挥，火力覆盖任何你需yào

打击的目标！”

孙里仁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军，他立即明白了鲁雪华不惜以明语迫不及待呼叫军部的原因。

“感谢军座信任！”鲁雪华拿着副营长标注好的地图，上面有好几个大小不等的圆圈，分别是军属155mm榴弹炮、105mm榴弹炮火力覆盖范围，但还是有不少重yào

目标在火力覆盖范围之外，“请呼叫‘飞虎’，对91、87、81、74、65号区域，实施空中打击！”

耳机中迅速在复诵：“呼叫‘飞虎’，对91、87、81、74、65号区域，实施空中打击！”

“56、51、47、42号区域，155榴炮群，各目标10发急速射，放！”

耳机中又是一阵复诵。

“37、33、31、29、28区域，105榴炮群，各目标10发急速射，放！”

“22、21、19、17、15区域，107迫炮群，各目标20发急速射，放！”

耳机中，复诵声和命令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

鲁雪华心急如焚。

鬼子肯定也在监听我方通讯，如果不能马上火力摧毁这些重yào

隐蔽目标，狡猾的鬼子会立即转移，这次突袭18师团司令部的成果将会大打折扣。

而且，如果不能即使摧毁敌军远程炮火，很可能鬼子会在转移后对装甲营所在小镇进行火力覆盖，那样，几百名战士有可能全部牺牲，所有战果瞬间化为无有。

5鲁雪华紧紧盯着军用手表。那分针、秒针似乎没睡醒，走得特别缓慢。

5分钟后。鲁雪华觉得脚下大地微微颤抖，很快，传来一阵阵沉闷爆zhà

声，那是军属155榴弹的爆zhà

声。

大地抖动的越来越厉害，各种火炮都在全面开始射击，爆zhà

声此起彼伏。

空中传来了久违的嗡嗡声，鲁雪华放下耳机，跑了出去。

被火光映红的天空上，可以看到一排排双引擎B25轰炸机黑影低空从头顶掠过，然后分开，各自寻找自己的饕餮大餐。

天空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四周森林燃起了熊熊大火。飞虎队使用了新式凝固汽油弹，对隐藏在密林深处的日军重炮阵地、仓库和指挥所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无数惊慌失措的鬼子在烈焰中变成一个个火球，狂叫着到处乱撞，然后慢慢倒下，渐渐缩小，化作一堆堆骨炭，永远留在渺无人迹的缅北丛林，成为日本军国主义可耻又可悲的牺牲品。

第246章 各取所需

1

夜深了，战士们还在忙碌着打扫战场，周围的火光也渐渐黯淡下来，位于缅北丛林深处的小镇又恢复了应有的宁静.

卫生班长将战果和伤亡情况报gào

上来：“击毙敌少将一名，佐官17名，尉官25名，士兵62名；我方重伤2名，轻伤10名，无人牺牲。”

这是一边倒的重大战果！鲁雪华从军以来，从没这么舒心过。

鲁雪华将侦察排长和搜索排长叫在一起：“侦察排上半夜警戒，搜索排下半夜，其他战士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明天可能又会有新的大战恶战。”

布置完这些，鲁雪华回到楼内，进入田中新一办公室。

鲁雪华头枕着手枪，和衣躺在行军床上，一阵倦意猛然袭来，很快，他就沉沉睡去。

鲁雪华觉得自己身体渐渐飘了起来，骑在一匹长了翅膀的白马上，白马扇动着翅膀，飞跃崇山峻岭，又回到了贵阳，在教堂边，他竟然和玉梅和红梅不期而遇！见到他归来，两个女人都急切地向他跑来，他也急切地向她们跑去，可是，无论怎么跑，彼此之间都不能相遇！

鲁雪华猛然惊醒。原来还是南柯一梦！

周围一片黑暗。

从进入兰姆迦基地以来，鲁雪华不是训liàn

，就是作战，每天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根本没有时间想儿女情长，今天，可能是因为打了胜仗，思想放松了，故而又想起了玉梅和红梅。

想起这两个女人，鲁雪华心里又隐隐作疼，他再也睡不着了，拿起手枪，走出了大楼。

晨光熹微，东方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鲁雪华伸了伸懒腰，做了几个长长长长的深呼吸，森林的空气格外湿润，但隐隐中，还有一丝腥臭和焦糊味，提醒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激战。

各路口都有战士在站岗，其他战士怀抱武器，靠坐在坦克和吉普车上打盹。

2突然，一阵细细的嗡嗡声钻进鲁雪华耳朵，声音渐渐越来越大，是飞机临空的声音！

“防空警报！有敌情！”鲁雪华高喊。

所有的战士都被惊醒，战士们本能地一跃而起，有的进入掩体隐蔽，有的迅速进入战位。

每辆M4坦克顶部上都配有一支M2高射机枪，整个坦克营具有强dà

的防空火力。

所有的高射机枪不约而同地指向空中，搜索着敌机，随时准bèi

给来犯者沉重打击。

飞机临空了。

来得不是敌机，而是全身黑色涂装的“飞虎队”P40夜间战斗机。飞机飞得很低，不停地摇晃着翅膀，显示没有敌意，翅膀下硕大的白星机徽清晰可见。

更为奇怪地是，战斗机也不和地面进行无线电联络，一直在小镇周边绕着圆圈不停地飞行，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是搞什么名堂？”l鲁雪华嘀咕道。

“营长！有情况！”桥头哨兵突然大喊。

鲁雪华往桥头开去，朦胧中，似乎有一串灯光，正沿着昨天坦克营向小镇的进攻路线急驰而来。

“炮弹上膛，准bèi

战斗！”鲁雪华下达作战命令。

“哒哒哒！”前沿哨兵进行警告性射击。

车队停下来了。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跳下吉普车，向小镇走去。

随着身影越来越近，鲁雪华认出了来人，立即大喊：“不要开枪！是军长！”

来人正是孙里仁。

更让鲁雪华意wài

的，一同来的，还有盟军司令史迪威上将和参谋长赫恩中将。

随行的还有满满三辆吉普车的参谋人员和五辆“大道奇”的武装士兵。

史迪威将位于新背洋的缅甸战区司令部带到了这个无名小镇。

3一下来了这么都高级军官，鲁雪华敬礼都来不及。

“史迪威将军听到你率领装甲营攻占了日军18师团司令部，连夜就带领盟军司令部参谋人员飞到了密支那机场，并以美国牛仔的勇敢和执着，执意要连夜来到日军18师团司令部，获取日军第一手情报。参谋长和我没办法，只得安排军部搜索营派出一个加强连随行护卫，让‘飞虎队’派出夜航大队空中掩护，连夜赶了过来。为了防止节外生枝，车队全程保持无线电静默，我们事先也没通知你。”孙里仁解释道。

此时天已经大亮，整个小镇完全沐浴的晨光之中。

鲁雪华引导史迪威、孙里仁一行视察了战场遗迹，仔细检点了尚未埋葬的日军尸体，史迪威不顾上下级身份和年龄差距,一把抱住了鲁雪华：“鲁，你简直是中国军人的楷模！”

当鲁雪华将史迪威一行带入18师团司令部地下室，看到作战室完好无损的密支那作战地图和缅北沙盘，所有的随行参谋人员都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眼睛都激动得闪闪发光。

“孩子们,不要客气，各取所需，放手去拿小日本送给你们的礼物！”史迪威开玩笑地命令道。

4赫恩中将是此行最为忙碌的人。他一面指挥参谋人员小心翼翼地取下作战地图，一面又安排参谋人员对沙盘进行了全角度拍照，甚至不顾自己中将参谋长身份，亲自戴着白手套，和美军参谋人员对沙盘进行仔细测量，然后在图上完整复制，那种专注和投入的敬业态度，让鲁雪华深为感动。

通讯主任也有了惊喜发xiàn

：在一个房间角落搪瓷盆里，他找到了一本密码的十分之一残余！尽管被烧得只剩下书脊处一点点，每页纸上只能依稀辨别几个数码，但足以让通讯主任欣喜异常：“将军，这是日军师团级作战部队和日本大本营通讯的最高级密码，俗称‘紫码’。美军一直都没法破译，有了这本密码残片，我们就有了方向，我们很快就能破译全部日军密码了。”

史迪威将军专注的是田中新一的那把天皇御赐“奉节”军刀。缅北战役结束后，史迪威很可能就要调任回国，缴获的这把的军刀，就是他军人职业生涯的最好纪念。

而孙里仁的全部注意力，放在一叠图纸上。

这是一叠“密支那城防构造设计图”，从城区防御工事的总体布局，到每个暗堡、每条坑道、每座房屋的具体设计改造，都描绘得极为工整、详细。在图纸最上面，有总设计师的亲笔签名，上面用标准的仿宋体写着：水上源藏！

第247章 水上源藏

1

“军座，这是日军18师团的关防大印！”鲁雪华捧着沉甸甸的木盒，满心喜悦地将这个重大战利品交给孙里仁.

孙里仁却只是轻轻“嗯”的一声，“放在旁边吧。”然后继xù

审视那一叠图纸。

看到军长如此专心致志，鲁雪华也凑了过来：“军座，将这份图纸交给炮兵团和工兵团，让他们按照这份图纸标注的目标，进行精确火力打击和定向爆破就行了，还需yào

您亲自反复审查吗？”

孙立人抬起头，不满地看了鲁雪华一眼：“雪华，你知dào

“918”事变以来，我们中国为什么被日本打得这么惨吗？”

鲁雪华被孙立人突然这么一问，顿时一头雾水，随口答道：“日本是工业国，中国是农业国，国力不对称；日本是帝国，实行野蛮的军国主义，我们是民国~”

孙里仁伸手制止鲁雪华继xù

说下去。

他指了指到处忙碌着测量、拍照、收集资料的美军参谋，再拍了拍桌上厚厚的那叠图纸，叹息道：“这就是差距！看看人家美国人，再看看人家日本人，做事情都那么认真踏实，实实在在，一丝不苟；反观我们中国人，却好大喜功，尤其喜欢面子工程。对于具体的问题，则信奉‘中庸’之道，认为差不多就可以，这就是我们在工业文明面前，一步步落后别人的原因之一。雪华，落后必定挨打啊！”

听孙里仁这么一说，鲁雪华瞥了一眼日军关防大印，脸红到了耳根。

孙里仁指着手中的图纸：“这份密支那城防图，从整体上看，设计严谨，布局科学，充分利用的密支那城区原有的建筑物，针对性地进行了强化加固，射界开阔；修建的地面壕沟和地下坑道四通八达，暗堡隐蔽刁钻；按照射程和威力合理安排火力，实现了点、线、面配置，可谓固若金汤。

前两任密支那前线指挥官都犯了一个不能原谅的错误：他们低估了对手，低估了日军的防御能力，也低估了敌人的顽强意志和战斗力，冒险强攻，所以中美联军损失惨重！”

“军座，那我们现在有了图纸，那一切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鲁雪华满怀希望。

2孙里仁轻轻摇摇头：“雪华！虽然你这次率领装甲营穿插敌后获得了重大战果，但毕竟有几分偶然和侥幸！而我们的对手，却一直在精心准bèi

！”孙里仁指着图纸上总设计师名字说：“水上源藏！你知dào

这个人吗？”

鲁雪华摇摇头。“军座您知dào

？”

孙里仁缓缓地说：“此人20年前，和我是美国普度大学土木工程专业的同学！据可靠情报，现在，他就是密支那城区日军最高指挥官！想不到20年后，我和他是在异国他乡，以这种方式在相见！”

听孙里仁这么一说，鲁雪华愣在了那里。

“20年前，我和水上是土木工程系仅有的两个亚洲学生，而且成绩一直遥遥领先，彼此都非常欣赏。”

孙里仁显然在回忆，“水上出生于北九州一个传统的武士世家。如果不出意wài

，他应该和大多数世家子弟一样，从小进入少年军校，然后进入士官学校，再进入陆军大学。和冈村宁次、松井石根一样，一步步成长为日军军官。可水上却厌恶战争，违背父辈意愿，进入东京帝国大学学习土木工程，然后留学美国普渡大学，回国后成为九州煤矿工程师。‘918’事变前，我和水上还有书信往来。事变后就渐渐失去了消息。不想，他还是被战争卷了进来，而且，成为了我的劲敌！”

孙里仁内心充满无奈，“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也许我和他都能成为各自国家最好的结构工程师。可惜，命运却和我们开了这么一个玩笑：水上用美国导师教授的构造技能，建造坚固的军用工事，阻挡中美盟军进攻；而我，却要采用美国导师教授的爆破方法，将同学的杀人‘杰作’一一摧毁！”

孙里仁指了指厚厚的一叠图纸：“雪华，把这些图纸仔细收好，它远远比一只印章有价值！等战争间隙，我会用这些图纸作为教材，给新一军军官培训如何进行城市防守和破袭，也不枉我这位同学的才华！”

孙里仁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

两年后。在东北黑土地，国共两军为中国的前途和命运又一次展开殊死拼杀。国军依葫芦画瓢，利用水上源藏密支那城防图样本，打造了四平和锦州两座坚固的城市堡垒，给东北**联军以及后来的第四野战军造成重大伤亡，使这两座城市再次成为“血肉磨坊”。

2清理完18师团司令部，史迪威将军提出要检阅装甲营。

这位年迈的美国将军看上去喜气洋洋，精神抖擞。显然，装甲营成功突袭18师团司令部给了他一针强心针，他决心要给密支那之战打上一个漂亮的句号。

“勇士们！我们已经创造了一个好的开头，”史迪威目光炯炯，环视装甲营全体官兵，“因此我们必须完成一个更好的结尾。密支那战役关系缅北战役的成败，缅北战役关系着整个中国战场的成败，我绝不允许我的军队任何疏忽、松懈和畏缩不前。

现在我命令你们！继xù

向密支那开进，用你们的钢铁身躯撞开密支那的大门，用你们的炮火撕裂小鬼子的头颅，用你们的履带碾碎小鬼子的身躯。”

好像是为了配合史迪威的演说，空中一队P51战斗机呼啸而过。紧接着，庞大的C47运输机机群翩然而至，一朵朵伞花凌空绽放，给装甲营带来了急需的武器弹药、油料、配件和食品药品。

经过补充的装甲营又是焕然一新。

此时，新一军参谋长王邵楠牵挂着总司令和军长的安危，带着搜索营剩下的全部官兵前出接应。

“雪华！我马上回司令部，部署对密支那全面进攻；轻重伤员随我回去，装甲营我还交给你，你带上我带过来的加强连，从密支那后方插进去！目标直指水上的指挥部，我们也来个中心开花！”孙里仁嘱托道。

第248章 突入密支那

1

目送着史迪威和孙里仁的车队消失在丛林深处，鲁雪华命令道：“装甲营全体开拔！目标，密支那日军司令部！”

当最后一辆吉普车驶过小桥，身后一声巨响，工兵排启动了按钮，18师团司令部大楼在一片尘烟之中颓然倒地，化作一堆砖砾.

装甲营还是采用M4坦克打头阵、M5坦克两侧护卫的方式开进。丛生的坚韧灌木对于步兵来说，是难以逾越的障碍，但对于M4坦克来说，却不费吹灰之力，沉重的车身将蔓生的藤条、灌木，连同躲藏在其中的毒蛇恶虫，统统压在履带下，为后面的车辆开辟出一条平整大道。

不需yào

无线电静默，军属炮兵随时提供火力支援，只要鲁雪华一报坐标，所有的目标都会顷刻间化为齑粉。除了随行的5辆大“道奇”，搜索连长还在每辆坦克上安排了4到5名全副武装的步兵随行，防止日军“肉弹”的突袭，整个装甲营变的更加坚不可摧，如同一把利刃，插向密支那城区。

天空中不时传来轰鸣声，盟军的各种机群低空掠过，然后在远处、近处就出现冲天火光。盟军还在按图索骥，利用空中优势，定点清除日军在缅北的重yào

据点。

基本没有遇到有效反抗，装甲营挺进得特别顺利。

从突袭密支那机场开始，鲁雪华亲身经lì

了整个密支那战役的过程，鲁雪华眼前似乎闪动着一个个画面，大喜大悲、大开大合，成功失败，都在这短短几十天里完整呈现，一个水上源藏，就遏制了盟军的优势，使整个战局由向盟军的一边倒渐渐地变的平衡，使本来的歼灭战变成了胶着的攻坚战；一个孙里仁，又将这个平衡打破，使战争的天平再次清晰无误地向盟军倾斜。

两名统帅，经lì

竟然如此相似：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再投笔从戎，都充分利用自己的专业优势，致对方于死地。鲁雪华似乎丛中悟出了一个道理：现代战争，绝不是赳赳武夫的较量，只有掌握了现代科技和文明的军人，才会是战争的最后胜利者。

2经过一天的行军，将近傍晚的时候，装甲营已经迂回到密支那城区背后。伊洛瓦底江挡住了装甲营前进的道路。

鲁雪华打开舱盖，习习的夜风迎面拂来，他嗅到伊洛瓦底江水浓重的泥腥味和弥漫着浓烟焦糊的臭味。

望着湍急的江水，坦克和车辆泅渡过江是不可能的了，“搜索连，沿江搜索，尽快找到桥梁。”鲁雪华布置道。

伊洛瓦底江在密支那城区有多座桥梁，但因为盟军持续空袭和炮击，其中几座钢结构桥梁都已坍塌，幸运地是，搜索连在上游5公里处发xiàn

了一座木石结构的墩桥，看上去还完好无损，但能否经得住30多吨坦克碾压，谁心里也没底。

2但这是通往密支那城区唯一的通道。鲁雪华不敢大意，他让步兵抢占桥梁，构建工事，确保这个通道畅通，工兵排趁着夜色砍伐木材，准bèi

连夜加固桥梁。

密支那的夜幕仿佛格外低垂，满天的繁星闪闪烁烁，好像伸手就能抓下一把来。隔江望去，密支那城里时时闪过一阵阵火光，并传来一阵阵闷响，鲁雪华在坦克里，都能感受到地面的阵阵震动。那是孙里仁对水上源藏的工事进行逐一爆破。

夜渐渐地深了，城区的爆zhà

声和火光也渐渐平息下来，夜色也渐渐恢复了宁静，在坦克车灯照耀下，工兵排还在忙碌连夜全力加固着桥梁，斫击声和锤击声还响个不停。

就在工兵排忙碌之时，在离鲁雪华下游不到2公里的江面，几十只竹筏正满载黑影，悄无声息地一趟接一趟从西向东渡过伊洛瓦底江，然后互相掺扶着，沿着鲁雪华开进的路线，反方向消失在莽莽丛林之中。

装甲营所有的卡车、吉普车和轻型坦克都顺利通过了木石桥，剩下的就是几十辆M4中型坦克。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鲁雪华将M4坦克的炮弹卸载一半，除了驾驶员，其他乘员徒步过桥，以减轻载荷。在鲁雪华亲自引导下，一辆M4坦克缓缓开上了木石桥，在厚重车体的重压下，木结构桥墩发出阵阵吱吱的声音，驾驶员紧张地冒着汗，死死握住操纵杆，缓缓地移过了木石桥！

成功了！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所有M4坦克驾驶员信心倍增，一辆接一辆M4坦克也顺利了通过了木石桥，全部进入了密支那城区。

随着坦克弹药的卸装，装甲营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再次编队冲击时，天已大亮。

3装甲营快速挺进着，炮弹上膛，步兵警惕环顾四周，但沿途出奇安静，大地万籁俱寂，只有装甲营的马达轰鸣声，本以为还要有一场血战的鲁雪华却没有遇到一个敌人。

直到在一棵硕大的榕树下，装甲营才遇到敌人。

但仅仅只有一个人！通过瞭望镜，鲁雪华清楚看到，敌人没有拿武器，甚至没有穿军装，军装被整齐叠放在一边，他身着古代武士服，头上扎着一条白头带，正盘坐着，怡然自得地品酒！

仿佛不是身在血肉横飞的战场，而是在和平安宁的公园！

所有的坦克车都慢慢逼了上来，以鲁雪华为中心，将榕树围城一个半圆。

炮口都不约而同地指向榕树下。

后面的步兵也都跟了上来，纷纷端起了手中武器，一齐瞄准这个奇怪的敌人。

鲁雪华跳下坦克，提着1911A手枪，缓缓向榕树下的鬼子走去。

走到近旁，鲁雪华看清了：整齐叠放的军服肩章上，缀着一颗澄亮的金星！

“水下源藏！举手投降！”鲁雪华厉声命令道。

盘坐的鬼子听到对手用流利的日语喊出他的名字，顿时愣了一下，然后怡然地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顺手从旁边抄起一把日本武士短刀，拔了出来。

“哗哗！”鲁雪华身后是一片子弹上膛的声音。

水下源藏似乎不为所动，而是将剩下的清酒浇在短刀上，然后双手紧握刀把，狠狠地朝自己腹部捅去！

第249章 缅北大捷

1

更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水上源藏将刀锋猛地往下一拉，一股血花豁口处喷溅而出；然后，水上源藏手腕一翻，刀锋向上再猛第一拉，一条长长的刀口出现在腹部，浓稠的血像红油漆一样，汩汩而出.

豆大的汗珠从水上源藏额头渗出，剧烈的痛苦使他再也无力盘坐，身体缓缓向前倒上，脸上肌肉痛苦地抽动着，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绝望的眼神看着鲁雪华，似乎带着几分祈求，希望鲁雪华能充当“介错人”，早点结束他那锥心的痛苦。

鲁雪华抬起了手枪，扣动了扳机。

大口径子弹准确地射入水上源藏的心脏，瞬间将他心脏击得粉碎。

水上源藏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然后再也一动不动，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2整齐叠放的军服上面，整齐地叠放着三封信，最上面一封，用毛笔工楷写着“给中国军前线司令官”，打开一看，是水上源藏以密支那城防司令官名义签发的投降书：

“密支那大日本帝国武士：

作为军人，你们在弹尽粮绝的条件下，坚持战斗一个月之久，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使命，为保全你们宝贵的生命，我命令：

立即停止抵抗，就近向中国军队缴械投降。

密支那城防司令官水上源藏。”

第二封信封上写着：“致中国新一军军长孙里仁将军”。

第三封信封上写着：“给内子惠子及孩子”。

鲁雪华将两份书信仔细收好，然后回到坦克里。他拿起话筒，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一字一句：“报gào

军长，水上源藏已经自杀，并签署了密支那日军已经投降书；请停止对日军的继xù

攻击，并广播水上源藏的投降书，督促残余日军投降！”

装甲营沿着满是瓦砾的街道前行，坐在坦克上的步兵警惕地注视着两旁楼房的每一扇窗户，每一个空隙，唯恐有手雷、炸药包或冷枪从天而降。

奇怪的是，装甲营毫发无损地穿过了密支那城区，来到了中国军队的防线。

3孙里仁就在前沿指挥所。

鲁雪华将两封信交给孙里仁。

孙里仁将水上源藏写给他本人的信抽出一看，里面是用漂亮的圆体英文手写的英文书信：

尊敬的约翰：

尽管我知dào

你已是中国军队的将军，但还是请允许我还是这样称呼你在大学时的英文名字－约翰。你还是像你学生时代一样，机警、冷静、睿智。

我们在这热带丛林刀兵想见，是你我作为军人的宿命。你的出现，使我苦苦支撑的防线逐渐瓦解，密支那城区被攻破只是时间。

几千日军士兵浴血奋战，死伤枕藉。但军部还是要求我部坚守，无疑是自寻绝路，作为军人，更加懂得生命来之不易。可惜战场军令如山，不容置辩。但那些年轻的日本士兵，我想留他们一条生路。昨晚，我已经将全部伤员渡过江去，并且下令今天凌晨6时，密支那所有部队停止抵抗，希望贵部能依照《日内瓦公约》，给这些放下武器的日军士兵以人道待遇。

军部前日刚刚晋身我为少将。自俄日战争以来，大日本帝国还没有一个将军被对方俘虏，这也就意味着我必须一死以报天皇陛下。

永别了，约翰。

作为对手，衷心向你和你英勇的军队致敬！

水上源藏昭和十九年绝笔。”

水上源藏留给妻儿的，是一封日文信，还有一束头发和一张全家福照片。

孙里仁将信笺交给鲁雪华，鲁雪华翻译道：

“惠子爱妻：

两月苦战，吾部已弹尽粮绝，失败指日可待。作为武士家族后人，投降是不能容忍的耻辱，故我会以死报效天皇。

孩子的培养重任就拜托爱妻了。

将来日本，肯定需yào

大量建筑人才，还是让两个孩子学习土木工程，已了我未竟事业。

水上源藏昭和十九年绝笔。”

孙里仁接过信，交给身边的通讯主任：“通过葡萄牙中立国，将这封信寄回日本吧。也算我尽到对老同学的一丝情谊。”

3M4坦克上临时装上高音喇叭，在密支那断壁残垣中来回穿梭，反复播放鲁雪华的日语广播：“中国军队正告残余日本士兵，你们司令长官水上源藏已经下令放下武器，抵抗已经没有意义，高举双手走出从掩蔽处走出来，我们保证你们人身安全，并给你们战俘待遇。”

一个个满脸漆黑、胡须拉茬、神情木呆、身形枯槁的日本士兵，从残破的楼房里、从隐秘的地堡里，一个个缓缓走出，被中国军队押送，走向战俘营。

孙里仁的吉普车停在大榕树下。

一个班的战士在守卫者水水上源藏的遗体。

水上源藏的双眼还大睁着，双手还死死握着插入腹部的刀把。

伤口处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引来不少苍蝇在周围盘旋。

孙里仁来到老同学的身边。亲手为他合上眼睛。

“雪华，去把军医找来。将水上源藏的肚子缝合了，再好好安葬！水上毕竟在美国上过学，受过欧美人本主义思想潜移默化的影响，给予伤兵们一条生路，不让剩下的日本兵做垂死挣扎，证明他骨子里还有一些人道主义的思想因子，也减少了我军伤亡，就凭这一点，我尊重他！”

历时3个多月的密支那作战至此结束。密支那战役的胜利，使盟军获得战场主动权，并将战线推向缅甸中部，中国驻印军反攻缅北的第一期作战任务也胜利完成。

密支那战役的胜利，使盟军获得缅甸战场主动权。对于中国来说，意味着中国西南战略形式的得到根本改观，抗日大后方更加稳固。危险的驼峰航线，载入史册，运输机则可以避开险恶的高山地带，选择较宽阔低平的安全航线，安全便捷的飞往中国飞往昆明和重庆。不久，中印公路也延伸至密支那，该路最艰巨的一段——利多至密支那竣工。世界最长的输油管道也越过密支那向利多铺设，整个缅甸战场的形势发生巨变，并有力支援了中国远征军的滇西大反攻。

第250章 最后谜团

1

鲁思侠从来没一口气诉说得这么长久过，于心远也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倾听过；说到缅北经lì

，鲁思侠一反儒雅稳重的语调，述说得抑扬顿挫，慷慨激越；于心远听得既热血沸腾，又极度震惊.

使他热血沸腾是，作为军人，于心远内心深处对那些血火纷飞的战争场面产生了强dà

的共鸣，仿佛之中，自己也回到当年跟在首长身后，冲锋陷阵的时代；使他感到震惊的是，想不到在遥远的缅甸，国民党部队和日军还有这么一场气壮山河、有关民族尊严的生死的浴血拼杀。而在于心远脑海里，当年的国民党军队是那么的腐败不堪，积极**、消极抗日，遇到日军就望风而逃，丧师失地，根本没有组织有效的抵抗。

莫非，自己真的认识上有偏差？那为何要让这段悲壮激昂的抗战史诗湮没的历史长河之中呢？以至于几十年来，自己闻所未闻。

于心远完全信任鲁思侠。作为一名***员，一名新中国的县长，他完全没有必要在时隔30多年后，在留给挚友的录音带中为国民党军队歌功颂德，从事情叙述的完整性和细节性上看，还有叙述过程中鲁思侠的激昂表现，可以判定鲁思侠是亲历者。

联想起那日在老龙头工地，舟桥营张营长那句“鲁副县长部队转业之前是哪支部队的军事主官？”的问话，于心远现在顿觉豁然开朗：鲁雪华危机时刻表现出来指挥若定，以及对工程管理、队伍调度的娴熟手段，这的确是经受过残酷战火考验的指挥官才有的心智和风范。

还有，为安葬在工地发xiàn

的那些抗**难烈士遗骨，鲁思侠表现出来的执着和坚毅，是只有同生共死过的战友才具备那种感情。

但另一个疑问有死死缠绕在于心远心头：鲁雪华这么一位有勇有谋、战功卓著。而且深受器重的年轻军官，怎么又会脱下军装，成为一名老师的呢？还有，自己对鲁思侠也有过多次审查，怎么就没发xiàn

一点他从军的蛛丝马迹呢？要知dào

，当年民国期间实行的是保甲制度，鲁思侠是如何抹去自己的从军经lì

，将自己成功转型为一个教书匠的呢？

于心远将目光投到纸盒里。盒子里还剩下2盒录音带，最后的秘密应该都在那里。

但于心远没有急于探究这最后结果，因为他的灵魂已经跟随着鲁思侠这段漫长而激越的叙述，已经飞到了当年战火纷飞的缅北战场，全身心聚精会神的倾听已经耗竭了他全部精力。

2等于心远将录音带等仔细收藏好以后，淑芳和孩子都回家了。

看到于心远满脸憔悴的样子，淑芳吓了一跳：“老于，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感觉疲累。”于心远重重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

“那你歇着，我去做饭！”淑芳贤惠地说。

吃过晚上，于心远早早洗漱上床睡了，想让脑子静一静，将自己从鲁思侠叙述的战火纷飞中解脱出来，回到安宁幸福的现实生活中。

但这只是于心远一厢情愿：整个晚上，充斥在于心远脑海里的，都是枪声炮声和喊杀声，一会儿他发xiàn

自己和鲁思侠一同身在莽莽无边的原始森林，迷失了方向，走投无路，而且一条硕大的蟒蛇正在悄悄向鲁思侠靠近；一会儿又发xiàn

自己身在惨烈的战场，身旁全是血淋淋的尸体，他和鲁雪华被火力压制在一处墙角，动弹不得，旁边断墙处，一块砖头被悄悄推开，露出一支黑洞洞的枪口～于心远一次次从床上惊得半坐起来，睡在身旁的淑芳几次被惊醒：“老于？发癔症了？”淑芳第二天还有整整一天课，需yào

打足十二分精神，话语中有不免几分埋怨。

于心远只是说：“我被梦魇了！你安心睡吧！”他索性睁着眼睛，默默等待天明。

3第二天一早，于心远没有继xù

在家休息，而是和淑芳和孩子们一起出了门。

于心远早早来到行署公安局办公室。

很多同事看到于心远来上班了，都非常高兴，纷纷和他打招呼问好。

于心远来到办公室自然有他的打算。作为一名资深刑侦人员，破解疑团是他的职业习惯，今天他希望搞清楚，鲁雪华怎么从一个叱咤战场、前途无量的青年军官，蜕变成一名普普通通、教书育人的老师的呢？

他叫来了国庆：“国庆，你想办法将鲁县长的干部档案给我调过来，要完整档案，尤其是解放前的！”

国庆莫名其妙，不知dào

于心远为何突然关心起鲁思侠解放前的经lì

了。但他习惯了对于心远的听命和服从。

很快，有关厚厚的一份关于鲁思侠的人事档案就放在于心远的案头。

对解放后的有关鲁思侠的一切，于心远都没兴趣。因为关于鲁思侠的很多结论，就是他代表组织作出的。

于心远关心的，是一张表，一张民国期间鲁思侠的履历表。

果然，他找到了那张发黄的履历表：

姓名：鲁思霞年龄：25学历：大学就读学校：中央大学，后转入大夏大学职业：大学助教；中学教师下面是方方正正的国民zf内政部的大印。

于心远仔细审视着纸张和大印，大印清晰，纸张厚实，看来表格是完全真实的，但从中却看不出鲁思侠一丝的从军痕迹！

这让于心远大为不解：是因为什么重大变故，才使得鲁思侠离开那支他付出过全部热忱和心血的虎贲之师？他为何要对那段从军经lì

讳莫如深？难道，当年鲁雪华就知dào

在1949年，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算鲁雪华能预测到，那他又通过什么渠道，能取得一张空白的、盖有国民zf内政部大印的身份表格呢？

看来，所有的谜团，还在鲁思侠留下的最后两盒磁带之中。

录音机里，磁带在卡座里沙沙地想着。

于心远做好了一切工作，回到了家里，专心致志地探究最后的谜团。

第251章 语重心长

1

密支那战役的胜利，给新一军和孙里仁带来的崇高的声望.

英美报纸连篇累牍报道新一军的辉煌战绩，称赞孙里仁为“东方的蒙哥马利”，孙里仁因此役战功，先后被美国总统罗斯福授予“丰功”勋章，被英王乔治六世授予“不列颠帝国”勋章，被国民zf授予“青天白日”勋章。三大盟国，都毫不吝啬将本国最高荣誉授给孙里仁，一时间，孙立人荣誉到达人生顶峰。

新一军被国民zf授予“飞虎”旗，也得到史迪威的格外垂青。

在密支那修整期间，M1卡宾枪、火箭筒等轻武器以及75毫米驮载山炮、105mm榴弹炮和M5轻型坦克等经过战场考验、被认为是最实用的丛林作战利器，源源不断地通过新开通的印缅公路补充到新一军。新一军武器装备得到进一步强化，成为当时最现代化的亚洲军队。而且，新一军军饷和抚恤按照美军标准用美元发放，这一切都让其他中国部队眼红不已。

鲁雪华所在的新一军装甲营被扩充为装甲团，下辖1个M4坦克营、2个M5坦克营，还有重迫击炮连、侦察连和工兵连等辅助部队。自从戴安澜将军率200师在缅甸和日军浴血苦战、英勇牺牲后，这支中国唯一的苏式装甲师就实力大伤，坦克损失殆尽。作为中国现役装甲部队，密支那战役的头号功臣，新一军装甲团自然更加受到关注。每天，都有大量英军、美军和国军的长官前来检阅、参观，代理团参谋长鲁雪华因此忙得焦头烂额。

“M5坦克速度快，爬坡能力强，与M4中型坦克比较，丛林通过性更好，弹药装载量多，火力和防护与日军97式中型坦克不相上下，但机动性和协同性远远好于日军在缅甸所有坦克，”鲁雪华陪同孙里仁等新一军长官视察装甲团，对着满满一操场新补充的近百辆崭新的轻型坦克，认认真真介shào

道。

“雪华！你都快成为坦克专家了！”孙里仁赞许道。

“军座，下一步是进攻那戌与中国远征军会师还是南下攻取曼德勒驻英军一臂之力？我愿意带领装甲团，作为全军的开路先锋！”鲁雪华眼睛里闪着渴望的光芒。

孙里仁却王顾左右而言他：“缅北战局结束以后，我军和英美联军要更加紧密协同作战，军部目前缺乏翻译人才，雪华你还是回军部吧！”

“这～”鲁雪华眼神黯淡下来，求战意愿得不到满足，他心中大为不甘。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何况还是回到老长官身边，鲁雪华悻悻地看着崭新的M5坦克群和一批批新补充的坦克手，无奈地说了声：“卑职服从长官命令！”

2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曾经浴血奋战的装甲营战车和弟兄们，鲁雪华重新回到军部，成为孙里仁的中校副官。

“雪华，你是不是觉得，你突袭18师团司令部，获得大量情报，立下大功而没有晋升或重用，是不是觉得我赏罚不明？”当孙里仁和鲁雪华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孙里仁突然问鲁雪华。

鲁雪华显然猝不及防：“长官，我没有这个意思！突袭18师团司令部的战果，全仗刘仁轨、‘小四川’等弟兄舍身拼死，全营将士浴血突击，雪华不敢居功；何况，在同龄人中，卑职靠长官栽培，中校军衔已经非常突出，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只是，雪华觉得在作战部队和弟兄们在一起，更加踏实。”

孙里仁笑了，招呼鲁雪华坐下：“雪华，你能不居功自傲，谦让下属，很好，”孙立人边说，边拉开抽屉拿出一份卷宗，递给鲁雪华，“这是史迪威将军通过赫恩参谋长发过来的公函，要求晋升你为上校，调盟军参谋部工作。我以你的名义婉辞了～”

鲁雪华接过卷宗，却没有打开，静静等待孙里仁的下文。

“雪华，你是中国军人，受的是传统中国教育，和美军思维、生活方式上有很大差异。尽管史迪威将军欣赏你，但不意味着其他美军将领也认可你。很多美国将领有天然的种族优越感，他们不会让你，一个中国小子脱颖而出，会全力打压你；而且，如果你年纪轻轻就领上校军衔，身处盟军司令部显赫位置，也会被国内同僚妒嫉。

雪华，我理解你想继xù

担任装甲团团参谋长、甚至团长的愿望，我也深信你会将这支部队打造成一支铁拳。但军中也不是净土，很多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你在我身边，至少没人敢动你心思。但你真的在一线部队独自领兵，你的上司，那些旅长、师长们，个个在军中盘根错节，老谋深算，你这么浅的资历能应付得了吗？”孙里仁语重心长。

鲁雪华恍然大悟：“感谢军座的一片苦心！雪华当尽心尽责，追随在军座鞍前马后！”

孙里仁对鲁雪华的衷心表白没有太多表示，而是问道：“雪华！你觉得新一军下一步作战方向是哪里？”

“要么东进，和中国远征军会师，贯通中缅印公路；要么南下，配合英军参加曼德勒会战，将日军彻底赶出缅甸。”鲁雪华答道。

孙立人却无奈摇摇头，苦笑笑：“都不会！新一军很快会调会国内，而且，我也会很快离开新一军！”

“这怎么可能！”鲁雪华不禁大吃一惊。

“首先，英国人一致认为缅甸是大英帝国的势力范围，目前印度‘非暴力不抵抗’独立运动蓬勃发展，英国人最怕战后缅甸成为中国的势力范围，导致大英帝国在亚洲的殖民体系瓦解，因此绝不会允许我军南下作战，扩大中国军队的影响范围；现在新一军是史迪威将军手中的一把利剑，也是他最大的本钱，他不希望这支军队在缅北丛林中作无谓消耗，所以也不会同意我军西进；至于国内‘老头子，’他是靠枪杆子起家，更不会甘心让这支精锐之师被别人控zhì

，所以他要牢牢将这支部队掌控在手中，作为战后自己的最大筹码。”孙里仁分析道。

第252章 修建墓园

1

“那长官您～会离开新一军？”听着孙里仁入情入理的分析，鲁雪华觉得冷汗直流，入伍以来，他只知dào

如何和正面的日本鬼子作战，却不考lǜ

过中国军队内部，会有这么多幕后的较量和博弈.

“我是毕业于美国军校，深受美国军事思维和**自由意识的影响，比较认同美军的作战样式和军队文化，这是史迪威将军最看重的，也是‘老头子’最忌惮的！‘老头子’喜欢的是黄埔旧部，天子门生，对他俯首贴耳、言听计从。只有让‘黄埔系’掌控新一军这支虎贲之师，‘老头子’才会心安理得、高枕无忧！”孙里仁不顾尊卑，向鲁雪华吐露了这些高层内幕和内心感受，发泄着内心的彷徨和苦闷。

“那我们该何去何从？”鲁雪华担心地问。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戎马半生，和敌人斗智斗勇，排兵布阵，我是内行；但我不是政治家，在各派政治势力中虚与委蛇，为自己谋求更大利益，我是外行。里仁作为职业军人，自当以身许国，马革裹尸是我最好结局，”孙里仁的语气显得悲凉无奈，完全不像是当下勋章满襟、声名远播的心境，“但雪华你不同，你是有血性、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但也单纯简单；而我们这支军队，从诞生之日起，就派系林立，弊端重重，部队上下，贪腐成风，这种环境并不适合你；对日战争终有结束之日，我希望那天，也是你的军人使命完结之时～”

鲁雪华茫然地看着孙里仁。以前，孙里仁在他心目中，刚强坚毅，百折不饶。但今晚，他看到了孙里仁内心的另一面，对自己这位老长官、这位铁血将军，有了全新的认识。

“抗战战争，使国内各派政治力量出现了大洗牌，有的政治力量显著增强，如***的八路军、新四军以及李宗仁、白崇禧的桂系军阀；有的势力大为削弱，如张学良的东北军和冯玉祥的西北军。

抗战结束后，国内各派政治力量会仗着自己手中的武装，进行大摊牌，有的甚至会进行政治冒险。恐怕，国内又会有一场内战浩劫，华夏大地再次笼罩血雨腥风。新一军作为国内最为精锐部队，肯定是首当其冲，作为国民zf手中的利器，装甲团更会充当最锐利的矛头。

雪华！你是抱着为家人报仇雪恨的心愿来到这支军队的，所以你面对日军，表现得yì

志坚定、作风顽强、舍生忘死。但如果你报仇心愿已了，如果你那时还在军队，还在装甲团，面对可能是你同胞的对手，你还会有如此坚定信念吗？按照你善良本性，你会因为不得不违心所为，而陷入深深痛苦和自责之中，导致你精神奔溃，这也是我让你脱离一线部队的原因之一。”孙里仁披肝沥胆，一派肺腑之言。

2“那我该怎么办？长官！”鲁雪华突然觉得失去了人生方向。

“去学校吧！要么继xù

深造，要么教书育人。

抗日战争，中国被日本铁蹄糟践得满目疮痍，民不聊生，表面上看，是因为我们钢铁产量少于日本、飞机大炮质量不如日本；但根本原因，是因为我们的教育落后，国民的民智、**和民族意识远远落后于日本，而这些，只有通过几代人艰苦的努力，长期的教育才能实现。”孙里仁劝说道。

这是鲁雪华投笔从戎以来，面临的最大困境。他没想到，在全国高涨的抗日热潮下、在抗战即将出现曙光之际，孙里仁会给他揭开中国军队和中国政治的另一面。面对日军的凶残和顽强，鲁雪华从来没有惧怕过，但孙里仁给他讲述的这些中国黑暗面，却让他真zhèng

感到心惊胆颤，不知如何是好。

显然，孙里仁看出了鲁雪华的不知所措，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当然，我这里所说的只是一种最悲观的可能。还有一种乐观的看法：这场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使4万万5千万同胞觉醒了起来，国家意识、民族意识和爱国热忱都空前高涨，作为四大反法西斯盟国，中国的国际地位也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一但消除了日本法西斯这个威胁最大的毒瘤，中国的发展会有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这些都是光明的一面。

也许战后，国内各派政治力量都能从国家和民族的大义出发，能摒弃前嫌，以和平方式成立一个联合zf，所有的军队归国家管理，那新一军就将是维护亚洲和平、遏制日本军国主义复活的钢铁雄狮。那时候，你留在部队，也会大展宏图！”

听孙里仁这么一说，鲁雪华的心情顿时觉得宽松了很多。在他心目中，他已经将新一军当作是自己的家，孙里仁就是自己的家长。知dào

自己还可以继xù

留在新一军，鲁雪华顿时一扫心中愁云，谈话气氛又变得轻松自然了。

3“长官，我有个请求！”鲁雪华说道。

“又不是开作战会议，不要太过于程序化；这些年，独立旅跟着我南征北战，死伤惨重，剩下的旧部，身边的只剩下你了，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孙立人不免有些伤感。

“长官，我想趁目前部队休整期间，和工兵团和卫生队一起，将在密支那战役中牺牲的新一军将士遗骸归拢起来，修建一个墓园，让弟兄们能在地下做个伴。等抗战胜利后，再全部将烈士英灵迁回国内，让他们魂归故里！”鲁雪华说道。

“这是一个好主意！中国人讲究叶落归根，你想得很周到，”孙里仁点头赞许，“但工兵团现在任务很重，除了日常的营地建设，我还在以密支那战役为范例，给他们强化城市攻坚训liàn

，为今后大反攻攻克日军重兵把守的城市做准bèi

。”

鲁雪华眼神中不免又流露出一丝失望。

孙里仁接着说：“雪华，我们战俘营里，关押着300多名在密支那俘获的日军战俘；前段时间，英军统帅斯利姆中将知会我，英军正在缅中、缅南作战，他希望将英军在英帕尔会战中俘获的800多名日军战俘交给新一军看管，我正愁没人主管这件事，所以没立即答yīng

。雪华，你精通英日三国语言，正适合做这份工作。我给你一个步兵营，你负责看押这1000多名鬼子俘虏，督促他们修建新一军烈士墓园！”

第253章 战俘逞狂

1

中国驻印军将士墓园，就选择在密支那机场和密支那火车站中间，西边一处向阳的山坡上.所有的墓穴一律面向东方，让烈士英灵始终眺望祖国，感受来自祖国的第一缕阳光。

墓园的整体图纸，是孙里仁在百忙之中亲手设计的。

墓园入口处，是用钢筋洋灰制作的高大坚固门楼，气势宏伟。两个“十”字呈“V”形分列。双“十”字象征着中国民国国庆日“十月十日”，“V”字形象征着密支那战役中国军队的胜利。

门楼里面，是一座三层楼的砖木结构公墓纪念堂，红砖灰瓦，庄重肃穆。

纪念堂正中，是孙里仁亲笔颜体工楷书写的“大中华民国驻印军新编第一军阵亡将士纪念堂”。纪念堂两侧，篆刻有一副对联，上联是：“壮气冠河山，青史长留忠勇迹”；下联为：“英魂昭日月，黄土难埋敌忾心”。

进入纪念堂，迎面是一块硕大的满是弹痕的坚固洋灰断墙，这是鲁雪华特意从浸润了无数烈士鲜血的密支那火车站废墟里找到并运到这里的，上面整齐的刻着孙里仁撰文并亲笔题写的墓园题记：

“胡笳声急，牧马怨鸣，过去今朝，狼烟深锁昔地，桎梏束缚咽喉。

民国三十三年春，为打破枷锁，恢复国际通道，中华民国38师，奉命从印度出发，劈山开道，攻击前进，势如破竹，连克要点。

四月十六日，我部横穿丛林，突袭缅北重镇密支那。将士用命，忠勇奋战，血战数日，攻占此城，计壮烈成仁官兵一千七百三十三名矣！而先前我军将士为攻占此城，牺牲五千有余矣！英烈曝骨荒郊、羁魂草野，两月有余，尤为惨烈。念诸先烈视死如归之精神，尤堪景仰，受建此墓，为我扬威异域之英雄，永彰忠烈，以慰在天之灵焉。

民国三十三年十月八日，新一军军长孙里仁中将敬书”。

断墙后面，密密麻麻的，是烈士们的灵位。

最前面两支高大柚木牌位尤为醒目。右边是：“国民革mìng

军14师41团团长宁伟少将”（牺牲后国民zf追授），这是牺牲在密支那战场上盟军最高长官；左边是：“国民革mìng

军38师特务团团长李让梨少将”（牺牲后国民zf追授）。

后面是一排排整齐的柚木灵牌，原木质地的牌位上，雕刻着烈士的英名，涂以黑漆，庄严肃穆。犹如整齐列队的驻印军官兵，正整装待发，在李让梨。宁伟两位铁血虎将的带领下，继xù

冲锋陷阵、保家卫国。

在这些灵牌中，有不少鲁雪华熟悉的名字，有装甲连连长刘仁轨少校（牺牲后新一军追授）、搜索连连长陈二狗（“小四川”）少校（牺牲后新一军追授）的灵牌。

按照孙里仁最初的想法，这些门楼、纪念堂也由鬼子俘虏来施工。但鲁雪华却坚持认为，让鬼子俘虏施工会亵渎烈士们的英灵，让弟兄们在地下不安，坚持要新一军官兵自己动手修建。

孙里仁熬不过鲁雪华的执拗，尽管工兵团很忙，他还是派出一连工兵在一营步兵的配合下，由鲁雪华督造了这些纪念堂等建筑物。

2督促鬼子战俘做得工作，是开挖烈士们安憩的墓穴。

让鲁雪华奇怪的是，放下武器的日本鬼子，一个个工作起来极其勤勉，早出晚归，任劳任怨；墓穴挖得又深又方，内壁四周码放石头，平平整整。鲁雪华亲自测量过，每一处墓穴都与设计图纸分毫不差，这种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让鲁雪华暗暗吃惊，对日本人的本性，鲁雪华有了更深入的一番认识。

但好景不长～几天后，一队几十辆“道奇”卡车驶进了战俘营。在澳大利亚轻步兵押送下，800多名英帕尔战役抓获的日本战俘，一起聚在被关押在新一军战俘营。

鲁雪华满心欢喜。原以为多了这么多战俘劳动力，墓穴开挖工作进度会大大提高。他甚至准bèi

向孙里仁建议，如果墓园足够大，将第一次入缅作战的中国远征军牺牲烈士遗骨从丛林里寻觅出来，一起装殓在墓园。

但鲁雪华想错了。

十几天下来，新来的800名鬼子不仅懒惰、散漫，工作效率低下，而且，连密支那俘虏的那300名鬼子工作效率也大受影响，而且墓穴明显粗糙；战俘们经常三五成群，在一起窃窃私语，或大声说笑，对看押战士的呵斥装作听不懂，置之不理。

看押战士没办法，只得去找鲁雪华。

鲁雪华对工程进度突然放缓也觉得很奇怪，跟随战士来到工地。

10点多钟，还远不是缅北太阳最猛烈的时候，但墓园工地上已空无一人，鬼子战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脱着帽子、光着脚丫，敞着怀，在山脚树荫下歇息谈笑。

在一棵大榕树下，围拢着一大圈鬼子俘虏，无视旁边的看押士兵，正在高声谈笑。鲁雪华沉着脸，带着两个卫兵，走了过去。

3“吃支那鸡、睡支那妻，杀光支那蠢东西！”看到鲁雪华过来，战俘圈中间一个满脸胡须、头皮青亮、浑身横肉的鬼子，故yì

阴阳怪气地说道。

旁边的日本战俘听了，放肆地哈哈大笑，眼睛中露出挑逗、猥亵的yin光。

“为什么不工作？”鲁雪华用日语严厉地问。

“一是天气太热！二是按照《日内瓦公约》，战俘不得从事与战争有关活动！”挑头的鬼子傲慢地说。

“报出你的姓名、部队和军籍”。鲁雪华命令道。

“准士官三浦吉，龙师团。”

“原来是56师团的！难怪这么嚣张。鲁雪华心想。“这是修墓穴，不是～”

“埋葬死人也是有关战争行为，况且，大日本皇军只给勇士挖坟墓。”三浦吉还是一脸的不屑。

“他们不是勇士？那你们怎么成了俘虏？”鲁雪华质问。

“我们是被英联邦军队打败的，而不是被你们支那军队俘虏；就你们支那军，长期的手下败将～现在不就是仗着美国人给了你们好枪好炮嘛~大日本皇军才吃了亏。如果一对一，用一样的武器，白刃格斗，那你们就会领教到大日本武士的厉害~”

第254章 空手斗凶

1

“去找一支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给他！”鲁雪华命令道.

周围的战士有些犹豫不决。

“执行命令！”鲁雪华严厉地喝道。

一个小战士下去了。一会儿，他背了两只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过来。

这是中国军队缴获的战利品。

小战士将两个步枪递到鲁雪华手上。

鲁雪华将一只步枪扔给三浦吉，另一只步枪扔在一旁。

周围的士兵不禁大惊失色。

三浦吉端起手中熟悉的杀人凶器，眼中充满疑虑，不明白鲁雪华的真实意图。

所有怠工的鬼子战俘都纷纷聚了过来。

周边警戒的士兵看到这一情况，也纷纷集中过来。

战俘和警卫混杂在一起，场面有点混乱。

鲁雪华拔出手枪，对天鸣枪示警，用日语高声命令：“所有战俘立即蹲下，双手抱头，有胆敢站起来，以**论处，就地正法！”

然后命令警卫：“将鬼子战俘蹲下围成一圈。有胆敢站起来，鸣枪警告无效后，可以当场击毙！”

“哒哒”、“哒哒”，M3沉闷枪声不时响起，串串子弹贴着鬼子战俘头皮飞过。

鬼子战俘不情愿地按照鲁雪华要求，围成一圈，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鲁雪华。

圆圈内外，中国士兵端着枪全身关着地看押着。

看到鲁雪华这么强硬，完全掌控着局面，三浦吉悻悻地放下手中三八大盖，也抱着头准bèi

蹲下。

“你可以拿着枪站着！也可以冲我来！”鲁雪华漫不经心似的用日语对三浦吉说，不仅如此，鲁雪华还解下了皮带和腰间的1911A手枪。看来，他是要徒手挑zhàn

三浦吉。

2鲁雪华气定神闲的在三浦吉面前来回踱着步，轻蔑第用眼角余光看着他，用左手食指向他勾一勾，意思是让三浦吉尽管放马过来。

在几百名鬼子战俘众目睽睽之下，鲁雪华的轻佻和不屑，显然激怒了三浦吉。

他蹲下身子捡起三八大盖，面皮紧绷，双眼血红，太阳穴突突直跳，扎好马步，双手端枪，一声大吼，就冲鲁雪华扑了过来。

一道白光向鲁雪华刺去。这是鬼子最擅长也是最具威胁的突刺。

经过了明治维新的大变革，日本军队从武器装备到部队编制都深受法国、德国等欧洲传统陆军强国的影响，但他前身毕竟是幕府武士，对冷兵器有一种天然的偏好，而且，骨子里还残留了很多德川时代武士的残暴和血腥。用战俘和无辜平民作为练习靶子，来训liàn

新兵的胆量和刺杀技能，就是这种令人发指的暴行之一。

作为一名在中国战场血债累累的日军军曹，一名日本Lang人的后代，三浦吉精通刀剑，更擅长拼刺。尤其喜欢刺刀刺入人体，那种鲜血四溅的刺激和快感。

看着清俊提拔的鲁雪华、书生模样的鲁雪华赤手对阵体格敦实健壮、经验丰富的鬼子军曹，所有的中国士兵不禁都为鲁雪华捏了一把汗。不约而同，都推弹上膛，打开了保险。

三浦吉身形极为敏捷，一道白光“刷”地扑向鲁雪华。

旁边惊叫声连连。

等到刺刀刀锋快触碰到鲁雪华身体，只见鲁雪华好像并没费什么劲，只是轻轻一闪，三浦吉明显突刺扑空，由于用力过猛，身体向前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旁边中国士兵们不由得叫好起来。

三浦吉回过身来，看到鲁雪华还是那么漫不经心，嘴角微微翘着，满不在乎般看着他。

其实，鲁雪华在漫不经心的外表下，内心其实是十二分的关注。师父李让梨说过：“练武之人，一定要做到全神贯注，尤其要注视对手的眼睛；无论对手想算什么花招，但他的眼睛都不会欺骗你，会告sù

你他内心感受和真实进攻路线”。

鲁雪华一直整整盯着三浦吉的眼睛。

在这么多鬼子战俘面前丢了脸，三浦吉顿时感到羞愤无比，怪叫着，将刺刀舞成刀花，向鲁雪华再次冲来。

很快，鲁雪华就被一团白光罩住。

旁边中国士兵想端枪射击，又恐误伤鲁雪华，个个焦急万分。

鲁雪华倒是心如止水，眼睛牢牢盯着三浦吉那发红的、像吃人野狗般的眼珠。

刀尖快到鲁雪华边上时，三浦吉突然变化招式，没有继xù

突刺，而是一声大嚎，抡起枪托，直接砸向鲁雪华的头颅，下面的刺刀，则顺势滑向鲁雪华大腿。

整个鲁雪华的身体被笼罩在刺刀和枪托的锋煞之中！

这就是三浦吉独创的绝招！

不知有多少中国士兵死于这招之下，猝不及防中，不是被枪托砸烂头颅，脑浆迸裂；就是股部大动脉被刺刀划断，鲜血流光而死。

这次三浦吉以为自己定会一招得手。

哪知dào

鲁雪华已经从三浦吉眼中看出了他的意图，没有上当躲避枪刺，而是将身体灵巧地一个急转身，靠住了三浦吉背部，顺势一个胯靠，狠狠第顶在后腰上，借力打力，三浦吉再也站立不稳，向前踉跄几下，重重地摔了一个嘴啃泥。

旁边一阵哄笑。连一旁蹲着观战的鬼子战俘也情不自禁地为鲁雪华叫好起来。

然而，叫好声还没结束，突然又想起一阵惊叫声。

只见一道白光向鲁雪华飞来。

原来是三浦吉顺势摘下了枪刺，恶狠狠地向鲁雪华掷来。

说时迟，那时快！鲁雪华一个“金刚铁板桥”，身体往后使劲一仰，几乎与地面平行，刺刀贴着鲁雪华鼻尖“嗖”地飞过。

深深地扎入后面的树桩上。

所有的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等士兵们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纷纷冲上去，用M3冲锋枪对着了这个残暴阴险的三浦吉，就要搂火将他打成筛子。

“住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鲁雪华喝止了周围中国士兵的举动。

鲁雪华弯腰拾起地上另一只上着雪亮刺刀的三八大盖，一脸肃杀，一步步逼近三浦吉。

三浦吉在地上望着慢慢逼近自己地面、满眼冒着怒火的鲁雪华，眼睛里充满惊恐和绝望，没有了刚才的凶残和狂妄，一步步用手撑着身体往后蹭挪。

第255章 全面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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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闪动.

只听见“噗噗”两声，那是锋利的三八大盖刺刀扎入人体的声音。伴随着一声短促凄厉惨叫，两股鲜血从刺刀又深又长的血槽中涌出，鲁雪华两个快捷的分刺，迅速刺中了三浦吉的两个肩窝，三浦吉再也不能用手撑着挪动，疼得在地上呲牙咧嘴。

“你不是要‘吃中国鸡’吗！这两刀，是为在战场上死在你刺刀下的弟兄们复仇！”鲁雪华用日语，高声地宣告。

“噗噗”，又是两声，伴随更大一声惨叫，两个血箭从三浦吉身上喷溅而出。鲁雪华挑开了三浦吉大腿的股动脉，这也是鬼子拼刺时最常用、最歹毒的招数。

“这两刀，是为在死在你刺刀下的战俘们复仇！”鲁雪华继xù

用日语宣告。

“嘶”，接着是一个杀猪般哀嚎。

鲁雪华用刺刀刀锋一个旋切，彻底撕开三浦吉的裤裆，割下了他的下部。

“你不是要‘睡中国妻’吗！这一刀，是为被你糟蹋和杀害的中国妇女复仇！”鲁雪华怒目圆睁，眼前的三浦吉似乎和心中的那个魔鬼犬川次郎形象相叠合。

“巴嘎！支那猪～”三浦吉脸部肌肉完全扭曲痉挛，野兽般嚎叫般的大骂。

“哒哒!”有几个鬼子战俘试图站起来，一旁警卫战士果duàn

开枪警告。鬼子战俘无奈地有抱头蹲下。

鲁雪华调转刀锋，将刺刀对着三浦吉身体顺势向上划去。

一声皮肉撕裂的声音，三浦吉肚皮完全划开，黑绿鲜红的内脏全部露出，散发着难闻的腥臭。

“你不是要‘杀光支那蠢东西’吗！这一刀，是为被你无端残杀的平民百姓索命！”

三浦吉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喉头鼓动者，死鱼般的眼睛充满仇恨和绝望。

鲁雪华高高举起三八大盖，雪亮的刺刀重重地插入三浦吉咽喉，用日本好战者制造的杀人凶器，将日本军国主义培养的魔鬼，死死地钉在中国烈士的墓园里。

周围所有的人都吓得鸦雀无声。

谁都没看不出来，这么一个看上去彬彬有礼、谦和文弱的参谋副官，竟有如此超凡武功和复仇血性。

但在场的每个中国军人震惊之余，都有一种发自肺腑的酣畅淋漓。艰苦的抗战，这些士兵人人都身负血海深仇，鲁雪华说的每一句话，都完全代表他们的心声。

鲁雪华拔出三八大盖，上面三浦吉的污血还在滴滴下落。

“来两个人，去把三浦吉抬远点埋了。战俘必须按照规定，马上开工！有胆敢在寻衅闹事者，这就是下场！”鲁雪华语气严厉，用日语对战俘命令道。

2三四个鬼子俘虏上前，想把三浦吉血淋淋的尸体抬下去。

当三浦吉尸体被抬起时，一件沉重的东西，伴随着几张纸片样的东西从三浦吉被撕开的裤裆里掉了下来。鬼子俘虏看到后，连忙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将掉下来的东西用脚踢到一旁，并试图踩入草丛隐藏。

鬼子俘虏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鲁雪华的眼睛。

他走了过去，分开鬼子俘虏，从草丛中，两根大铁钉和一些纸片出现在鲁雪华面前。

鲁雪华拾起这些物件，铁钉被精心打磨过，钉头异常尖利，不像是钉东西之用，而纸片全都被血污沾染。

第一张是香烟包装纸，包装纸后面，是用铅笔画的俘虏营地形图和方位。

接下去，是几张黑白照片：

一张是一个鬼子军曹一手拿着带血的刺刀，一手提着一个人头，正对着镜头炫耀；

一张是一个鬼子军曹正拿着一把军刀向一个跪在地上的戴着军队帽子的战俘挥去，刀锋过去，头颈分离；

一张是一个鬼子军曹站在一个下身赤裸的孕妇旁，手里正拿着扒下的孕妇裤子，正对着镜头yin笑；

不用问，这个照片的主角就是三浦吉。

当看到最后一张照片，鲁雪华心里“咯噔”一下，一股热血“腾”瞬间冲上他的脸。

“哨兵！发警报！”鲁雪华的语气凄厉。

一旁的执勤哨兵突然看到鲁雪华双目通红，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呆呆站的一旁。

“哨兵！一级战备！”鲁雪华更加严厉。

这时哨兵才反应过来，立即吹响了警笛。

尖利的警笛高亢嘹亮，传得很远，战俘营岗亭里的哨兵立即拉响了警报。

警报声回荡在整个战俘营上空，顿时，整个战俘营到处都是奔跑的人影，士兵们纷纷进入战位，黑洞洞枪口直指所有的日本战俘。

警报意味着战俘可能要**，或者，战俘营受到外来攻击的威胁。

“将所有日本战俘都押到广场！”一千多个战俘站到战俘营广场，个个都惴惴不安，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大事！

“脱掉上衣、裤子、鞋子！只准保留兜裆布！”鲁雪华用日语严厉命令。

几百个战俘狐疑地看着满脸通红、怒气冲天的鲁雪华，相互对望，迟迟不肯动手。

鲁雪华从腰间拔出1911A手枪，“啪”地一声，一颗子弹尖啸着飞向天空，高喊：“执行命令，不执行者以**论处！”

在场所有的中国士兵见到长官这副模样，知dào

发生了大事，顿时都纷纷拉动枪栓，枪口对准战俘人群。

在场很多鬼子战俘都亲眼看到了三浦吉的下场，对眼前这个充满愤nù

的中国军官的血性不敢有丝毫挑衅，都吓得两腿战战，纷纷脱得只剩下兜裆布。

“抱头蹲下！原地跳！”鲁雪华继xù

用日语命令。

一千多个白花花的鬼子，和青蛙一样，在营地广场上机械地蹦跳。不时有东西掉落的声音。

“一连！负责看押鬼子战俘，对身体里有东西掉出来的鬼子，拉到一旁重点看押，有胆敢不服从的，格杀无论！

二连！带上探雷器，负责仔细搜查战俘牢房，墙拐角落，每一块砖不能放过！

三连！负责仔细搜查所有战俘脱下的鞋帽衣物，边边角角，每一个可能藏物处都不能放过！”

命令被战士们不折不扣的执行了下去。

在场所有的战俘都低头眼光逡巡，每个人似乎都怀着忐忑心事。

尤其是那是被重点看押的鬼子战俘，更是个个面如死灰。

第256章 指认淫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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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从鬼子战俘营囚室的地砖下、墙缝中、床板隐密处以及鬼子衣服的边角、鞋跟底部搜出的，还有鬼子蛙跳时、从兜裆布处散落的物件，一筐筐摆在鲁雪华面前：

这些物件中，有被刻意打磨的坚硬石块，有磨得无比锋利的半边剪刀，有削尖的木棍，锯断手柄、易于隐藏的铁锹、镐头，还有一些扁扁的尖头铁丝，无疑，这是为**越狱做准bèi

的.

更多的物件，是小巧的金银首饰等细软。有玉挂件、玉镯，金耳环，金项链，金牙以及银元、美金、英镑和法币。

还有一些是照片，是作为鬼子战俘藏在身边的“留念”和“回味”。除了少量战俘日本亲人的照片外，更多的是战俘们在中国各地“战功”的炫耀照：有的照片血腥得惨不忍睹，有的照片**得让人不敢正视！

尤其是其中有几张照片，鲁雪华看后，更加血脉贲胀！

他一声怒吼：“日本战俘全部都有！去过中国战场的，上前一步走！”

一片寂静。战俘群一动不动。

很久，只有一个俘虏，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参加过南京会战和武汉会战的，上前一步走！”

战俘群还是一动不动。

还是那个俘虏再走向前走了出来。

“在中国犯下虐杀战俘、杀害平民和强奸妇女罪行的，上前一步走！”

战俘群更是一动不动。

还是那个俘虏再向前走了一步。

他单薄的身影在广场上显得更加兀突。

2“姓名！”鲁雪华的声音冰冷和严厉。

“崔英诗！”显然，这不是一个日本人的名字，而更像是朝鲜人。

“服役部队？军衔？”

“日本陆军18师团联勤大队，二等兵。”

“在中国战场犯下过杀人、强奸罪行？

“杀人没有!强奸~有过~”崔英诗的回答声音很低，显然，他自己也觉得罪孽深重。

“你敢从人群中站出来，还算有种！卫兵，将崔英诗绑上，押到一旁！”鲁雪华简单审讯完崔英诗，而后转向战俘群，手指着那一筐筐抢掠来的物品激愤地说：

“你们这帮禽兽、畜生！你们不是信奉武士道吗？不是自称不怕死吗？今天，你们怎么一个个成了贪生怕死的缩头乌龟？”鲁雪华声音高亢，扬起手中一叠叠照片，“你们当年，不是这样杀害放下武器的中国战俘的吗！你们当年，不是这样杀害手无寸铁的中国平民的吗！你们当年这么做的时候，不是很有胆子吗？不是在一边杀人，一边在一旁观赏狞笑吗？怎么，今天报应轮到你们自己了，你们也害pà

了吗！你们当年杀人放火的勇气呢！”

“机枪手！预备！”鲁雪华高喊。

部署在四角的八挺M1917A重机枪立即推弹上膛，黄澄澄的弹带绵绵不绝，机枪机头大张。

旁边看押部队的营长见状连忙制止：“鲁长官，不能杀战俘！《日内瓦条约》有规定～”

“不错，他们是战俘，但他们更是暴徒！”鲁雪华用手一指框中那些搜出来的藏匿锐器：“不然，他们在战俘营里不好好改造、深刻反省自己的战争罪行，反而精心准bèi

这些凶器干什么！就按这一条，就可以将他们就地正法！

再说，《日内瓦条约》？日本鬼子对中国战俘遵守过吗？对盟国战俘遵守过吗？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遵守过吗？你看看那些玉镯子、金项链，很多都是传家之物，中国的女儿、媳妇会视作生命，百倍珍惜而从不离身～你们仔细看看，那些首饰上还有点点黑痕，上面还残存着一个个美丽善良中国女人的血迹~”想到自己的父母亲人，鲁雪华心中一阵阵酸痛，“还有这些照片～”

一些照片在鲁雪华身边的军官和士兵的手中传看。每个看到照片的士兵，都顿时怒发冲冠、两眼血红！不约而同，都拔出、端起了手中武器，对准鬼子战俘群～所有的战俘都感受到了周围一片杀气，一个个吓得跪倒在地，“长官！我从未到过中国，我是后勤人员～”很多鬼子战俘又磕头又作揖，“饶命”之声此起彼伏。

“没去过中国？！那怎么会从你们那里收到这些东西！！！”鲁雪华举着手中的照片，怒不可遏。

鬼子战俘都怕落得和三浦吉一样的下场；几乎他们每个人，都对中国人民犯下过血债，每个人都有接受最严厉惩处的罪行。

3“报gào

长官！我愿意指证同伙！指证和我一起，曾经在中国犯下罪行的日本战犯！”突然，被押在下面的崔英诗在高声大喊。

“把他押过来！”鲁雪华厉声喝道。

崔英诗赤裸上身被五花大绑，四个荷枪实弹的中国士兵押送着来到鲁雪华身边。

“全体战俘都有！向左向前走，依次一个个缓步通过前台。”鲁雪华用日语命令。

所有的战俘，不约而同，都低着头，偏着脑袋，不敢与站在前台上的鲁雪华和崔英诗对视。

“松下赖尾！”当一个矮胖的鬼子经过时，崔英诗突然喊道。

那个鬼子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有些站立不稳。

“卫兵！把他押起来！”鲁雪华命令。

被五花大绑的矮胖鬼子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崔英诗，当他经过崔英诗身边时，突然抬起脚，狠狠向崔英诗踹去，同时大骂：“巴嘎！你这头朝鲜猪～”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打在松下赖尾的脸上，他的右半个脸立kè

肿胀起来，一口血沫喷出，带出两颗槽牙。

松下赖尾抬起头，面前是鲁雪华铁青的脸。他愤恨的表情顿时变得猥琐起来，刚才鲁雪华枪挑三浦吉的场面，给他留下了太深刻印象。

崔英诗踉跄了几步，努力站稳脚步，他没有用日语，而是操着不熟练的国语说道：“长官！这位就是－18师团军曹长――松下赖尾，当年，就是他，还有他的一帮同伙，在武汉会战时，在一座山上寺院里，将一对－的中国母女活活糟蹋致死！”崔英诗控诉道。

鲁雪华闻听崔英诗之言，整个身体如同被电击了一下。头脑“嗡”地一下，一个趔趄，差点从高台上栽了下去。

第257章 处决淫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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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士兵连忙扶住鲁雪华：“长官，注意脚下！”

士兵们七手八脚将鲁雪华扶下高台，搀到下面楼梯阴凉处.他们还以为鲁雪华突然晕厥是出于在炎热的阳光下时间太长，刚才又听了崔英诗的控诉，出于中国军人的义愤，因而情绪失控所致。他们并不知dào

，鲁雪华从崔英诗的控诉中，他强烈预感到，崔英诗口中所说的那对可怜的中国母女，应该就是自己的姨娘瑞蕙和妻子梅霞！

鲁雪华脸上煞白，大汗淋漓，太阳穴上青筋暴起，突突直跳。他的内心如同撕裂般的疼痛。本以为心底的伤口经过这么多年，已经结痂愈合，可刚才崔英诗的话，如同一把利刃，再次挑开了自己心头的那块伤口，鲁雪华才知dào

，内心的伤口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里面还是鲜血淋漓，稍一触及，就会痛不欲生。

一个士兵递过军用水壶：“长官，喝点水！”

清凉甘甜的山泉水，湿润着鲁雪华干裂的嘴唇，也滋润着他的心田。

鲁雪华从最初的痛楚中渐渐平复过来，他内心又充满了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自己从入伍一来，一直渴望和残害自己亲人的凶手战斗，但他南征北战，却“踏破铁鞋无觅处”，始终没找到这帮直接元凶，一直以为憾事；想不到今天，“得来全不费工夫，”在自己管理的战俘营里，竟然就关押着英联邦军队押送过来的当年残害自己亲人的yin魔。

“长官，感觉好点了吗？”周围都是关切的眼神。

鲁雪华尽量使自己心情平复一些。他知dào

，如果他在激动之中，脱口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惨痛秘密，那他手下的这帮生死弟兄，肯定会义愤填膺，大开杀戒，将在场的所有日本战俘，杀得一个不留。

“我没事！让崔英诗仔细甄别，不要让一个鬼子yin魔漏网！另外，让他将那些yin魔的犯罪事实全部供述出来，按上手印，做为日后定罪的证据。”

2很快，另外7个鬼子yin魔，也被崔英诗指认出来。

崔英诗的日文供状也已写好，下面是他十个沾染着鲜血的指印。

这既是一份罪行供状，也是一份内心忏悔书，还是一份血泪控诉信：

1938年在一个名为雷江的小镇郊外，一座别致清幽的佛庵禅院，被改造成名为“皇军军官俱乐部”的“慰安所”。一支在武汉会战被中国军队重创的日本士兵，被安排到前来这里接受慰安“疗伤”。

一件幽深的禅房里，昏暗的烛光下，圣洁的禅床，变成了邪恶的刑架，两个一丝不挂的中国“***”，手脚被粗厉的草绳，牢牢大字捆绑着！

见到如此**的场景，这些鬼子士兵，顿时两眼发着yin光，如同恶狼见到了绵羊，狂叫着分头扑了上去～那一夜，整个禅院，充满了野兽的yin笑和疯狂的高叫，他们把在战场上的失败肆意地发泄在这两个无辜的中国女人身上。

那一夜，除了野兽们的嚎叫，偶尔还有一个女人无助凄凉的呼喊：“你们来糟践我吧！放我了女儿吧！她还是一个姑娘呀～”

善良的母亲出于母性的本能，在最后时刻，母亲还在尽lì

地保护着自己的孩子。但是，母亲万万想不到，当这些野兽们知dào

她们是母女身份后，更为兴奋放肆，两个女人遭受了更多的屈辱和磨难～而且，为了留下这“难忘的记忆”，几乎每个鬼子，都无耻的和捆绑在刑架上的“***”，留下了一张张合影留念。

作为这群野兽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朝鲜列兵，刚刚入伍不久的崔英诗，躲在一旁，看着他的那些老兵在疯狂yin虐，既紧张又兴奋。

他的“工作”，就是每当一个鬼子老兵从***身上下来，就上去，将一瓢冰冷的山泉水，浇在中国***赤裸的身上做“清洁”，好继xù

让下一个鬼子享shòu

“慰安”！

崔英诗亲眼所见，每当一个鬼子心满yì

足从“***”身上下来，“***”洁白的身体上，就会多很多青紫瘀伤或血痕；

崔英诗亲耳所见，那个年轻美丽的“***”是个刚烈女子，她一直喷着血沫，用含混不清的话语诅咒着，直到最后奄奄一息。

最让崔英诗觉得羞辱无比的是，当所有的日本鬼子发泄完兽欲后，他们嘻嘻哈哈将他按在已经僵硬和冰冷的年轻“***”身上，围观者，嬉闹着，让他和“***”表演洞房成亲～鲁雪华扫视着供状，那些令人发指的暴行，如同一幕幕可怕的画面一一在他眼前划过，他的耳蜗深处，似乎还能听到那些禽兽的无耻的yin笑和亲人无助的求助，这些场景让他浑身不断颤栗。

“怎么处置这几个鬼子？”警卫营长看到鲁雪华情绪的巨大起伏，小心翼翼问道。

鲁雪华双手重重拍在供状上，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立即处决，一个不留！”

“是不是要请示一下上峰？”警卫营长还是有点不敢擅自作主。

鲁雪华从上衣口袋掏出钢笔，信笺上刷刷写下几个大字：“命令：将在中国战场犯下战争、强奸恶行的鬼子战犯松下赖尾等9人全部枪毙。命令人：鲁雪华。民国43年8月15日”。

39个yin魔凶手被五花大绑，押到战俘营外一处洼地。被按跪在地上。

除了崔英诗还能勉强自己走动外，8个鬼子yin魔都少了一份武士道的所谓的“勇武精神”，个个面如死灰，两股颤颤。在死亡面前，这帮凶暴之徒的怯懦和卑微暴露无遗。

剩下的鬼子已经穿好了衣服，在荷枪实弹的中国士兵押送下，战战兢兢地在一旁观刑。

执法队长高喊：“预备～举枪～瞄准！”

一片清晰的推弹上膛声音。所有执法队员举起了手中美制1903式春田步枪。

“等等！”就在子弹即将出膛之际，突然刑场有人用蹩脚的中文高喊。

一旁监刑的鲁雪华循声一看，原来是崔英诗在挣扎喊叫。

第258章 不速之客

1

“你还有什么要求？”鲁雪华阴沉着脸，冷冰冰地问.

“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不想和他们同路赴黄泉”。崔英诗恨恨说道。作为殖民地被强迫入伍的士兵，崔英诗深受这些日本老兵的羞辱和打骂，这也是他今天有勇气站出来指证鬼子yin魔的原因。

“好！念你敢于承担自己的责任，还算是个男人，我同意”，鲁雪华说道，“把崔英诗提出来，单独行刑。”

当崔英诗被卫兵架离刑场后，剩下的8个鬼子yin魔知dào

自己大限将至，相互对望了一眼，扯开嗓子高喊：“天皇陛下万～”

“放！”执法队长一声断喝。

一排清脆的枪声打断了他们的嘶嚎。

8朵血花同时绽放。

8个鬼子yin魔，不约而同地栽倒在地上，身体扭动着、抽搐着，渐渐悄无声息。

刺鼻的血腥气伴随着肃杀的气氛弥漫在刑场。

2站在行刑队傍边的崔英诗不知dào

是由于害pà

，还是内心忏悔，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浑身微微颤抖，两眼紧闭，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啪啪！”两声枪响从脑后传来，两股狂风从耳畔掠过，刮得崔英诗耳廓火辣辣发痛，他下意识一头栽倒在地。

但奇怪的是，过了好一会，崔英诗觉得自己的意识还很清楚，身体也没有发麻发痛或失去知觉，没有中弹的反应。

突然，他觉得颈部一凉，紧接着，身上紧绷绷的五花大绑绑绳突然松开了。他吃惊睁开眼睛，扭头一看，鲁雪华正站在他身后，两眼通红，手中的1911A手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最旁边准bèi

对崔英诗行刑的执法队员也已经推出了子弹，一颗没有弹头的空包弹掉落在崔英诗脚边。

崔英诗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一个士兵跑了过来，递给鲁雪华一张证件。鲁雪华接过扔在崔英诗的脚边：“趁我还没有反悔之前，赶快给我滚得远远的！”

崔英诗拾起证件一看，是一张盟军缅甸战区司令部颁发的“战时通行证”，上面填写着他的汉字名字：“崔英诗”，职业：“学生”。

崔英诗这时才恍然大悟：鲁雪华一开始就没有处决他的意思，只是让他以刑场陪斩的方式，惩罚他在中国犯下的罪行。拿到“战时通行证”，这也就意味着，他获得了自由，可以辗转回到阔别已久的朝鲜仁川老家了。

他连忙站起身来，扒落绳索。对着鲁雪华深深一躬：“多谢长官不杀知恩，多谢中国的宽宏大量！”然后转身向树林边缘的小路走去。

一旁观刑的鬼子战俘们个个体若筛糠，忐忑不安。不知dào

接下来，自己将会是什么命运。因为他们内心知dào

，作为侵华陆军主力，他们曾在中国一路烧杀yin掠，对中国人民犯下了无数伤天害理的罪行，枪毙他们十次都不为过。

鲁雪华威严地看着战俘：“从现在起，你们必须认罪服法，听从安排，努力工作，再有寻衅滋事，三浦吉就是榜样。”

听了鲁雪华的这番话，日本战俘顿时都松了一口气，几乎异口同声：“长官，我们认罪~我们遵纪守法！”

“立即投入工作！”鲁雪华命令道。

鬼子战俘立即像上足发条的玩具，立即按照原先制定位置，老老实实、一丝不苟地工作起来。

“一帮吃硬不吃软的贱货！”鲁雪华在工地检查了一圈，内心轻蔑地说。

3“长官！刚才在树林旁发xiàn

有几个洋鬼子，正在对我们进行悄悄拍照。我们上前盘问，他们自称是盟军司令部派过来的新闻记者，是过来专门采访你，采写报道日本战俘改造的新闻。”鲁雪华刚刚回到指挥部，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负责战俘营外围警戒的哨兵就进来报gào

。

“现在人呢？”鲁雪华问道。

“我们已经将他们带过来了，就押在指挥部旁，等待长官发落！”哨兵报gào

。

“简直是乱弹琴！怎么能对盟国的记者这么没礼貌？”鲁雪华虽然并不知dào

这帮记者的来头，但他知dào

，记者手中那支笔的份量。“快带我去见他们！”

3果然，在指挥部一旁，停一辆美式中吉普，上面倚靠着几个身材高大、黄头发高鼻梁的欧美人，三男一女，四位不速之客。他们戴着墨镜，站在烈日下，旁边还有几个中国士兵拿枪看押着，显得既不满又无奈。

见到鲁雪华戴着中校领章，明显是战俘营的主要指挥官，顿时，其中一个可能是为首的瘦高个记者来了精神，用蹩脚的国语说道：“中校先生，我抗议！抗议中国军队如此无礼对待盟军司令部派遣的记者团。”

鲁雪华连忙满脸陪笑，操着流利的英语：“各位记者，因为这是看押战俘的集中营，军事禁区，为防止发生意wài

，我命令各哨卡对不明来历的人员一律盘问扣留。事先本人并没有接到上峰命令，说有记者团前来，所以哨卡士兵误会了！在此，我向各位记者先生赔罪！请各位记者先生多多海涵～”

鲁雪华一口流利、典雅的英式英语，使在场的几位记者都震了一下。

“你就是鲁雪华中校？”为首的瘦高个记者问道。

“敝人正是鲁雪华！”鲁雪华介shào

道。

瘦高个打开手中精致的手提包，拿着一份介shào

信，随手朝鲁雪华一扔：“这是盟军司令部开具的采访介shào

信，中国兵看不懂，想必你应该看得懂吧！”

介shào

信飘落在鲁雪华脚下。

鲁雪华弯腰捡起来，展开一看，的确是盟军司令部开具的介shào

信。来的记者来都都不小，都是英国、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当地最著名的通讯社或影响力最大的报纸，其中，那个瘦高个更是大名鼎鼎，就是他，当年报道了史迪威徒步穿越丛林撤tuì

到印度的壮举，使得史迪威名扬世界，成为盟军的传奇人物和精神寄托。

“原来是盟国的各位著名记者！雪华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请到指挥部叙话！”鲁雪华知dào

这是些手眼通天的人物，丝毫不敢得罪。

“中校，先让你的士兵强行拿走的照相机奉还给我们！那些照相机都是顶级的美国货，一但搞坏了，那我要找你们蒋夫人去赔～”瘦高个口气极为强硬。

第259章 刁钻采访

1

“这个好办，我马上落实.”鲁雪华一口应承。

很快，士兵们就把扣留的相机交了上来，清一色美国“柯达”相机，配以德国“莱卡”长焦镜头，标准的战地记者装备。

相机回到了记者手中。“瘦高个”还是一脸的不悦，显然，他对刚才被中国哨兵扣留一事还在耿耿于怀。

“请问各位记者要具有采访些什么内容？我好做安排。”鲁雪华谦和地问道。

“no，no！”廋高个晃动着左手食指，一脸不屑，“不需yào

安排！我们需yào

的，就是真实！真实，就是记者的生命，也就是新闻的价值。”

“那就请各位记者自便，随便走随便看，有什么需yào

，尽管提出，我们将全力予以配合。”鲁雪华尽量显示对记者的尊重。

记者们分头下去了，有的去了工地，有的去了营房，还有的去了伙房，“廋高个”显得特别活跃，拿着豪华相机，对着正在烈日下施工的日本战俘和周围警戒的士兵一通狂拍，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时而蹲下，时而立起，和鬼子战俘谈笑风生，忙得不亦乐乎。

周围担任警戒的中国士兵看到“廋高个”和鬼子战俘那么热络，不免心里都犯嘀咕：这位到底是我方记者还是日方记者？

鲁雪华就站在指挥所门口，默默地看着记者们忙碌着。

一个小时以后，记者们三三两两回到了指挥部。

“大家采访辛苦了！要不先进指挥部休息一下，用点便饭？”鲁雪华客气地说。

“不用！我们现场采访完毕，现在对你个人进行采访”。“瘦高个”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

“我会全力配合各位采访，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鲁雪华满口答yīng

。

然而，接下去的采访内容，却让鲁雪华无论如何都没想到～2四个记者围成一圈，鲁雪华坐在中央。

“瘦高个”首先提问：“你们这里有多少日本战俘？有多少是中国军队俘获的，有多少是盟军俘获的？”

“1037名。其中，221名是我军从密支那战场俘获的，816名是澳大利亚军队转交过来的。”

鲁雪华如实回答。

“这么说，你们主要是替盟军履行看押战俘的任务，而不是管理自己抓获的战俘，对吧？”

“瘦高个”阴阳怪气地说。

鲁雪华眉头微微一皱，还是面带微笑地回答：“可以这么理解。”

“那日本战俘每日做些什么工作？每天工作几个小时？”来自澳大利亚的记者问道，“鬼子战俘主要从事墓穴开挖工作，每天早上7点出工，12点休息，下午2点出工，6点休息，中间避开高温时间。”鲁雪华脱口而出。

“OK！考lǜ

得很周到”。澳大利亚记者称赞道。

“日军战俘的伙食标准如何？医疗伤病如何保障？”来自加拿大的记者接着问。

“鬼子战俘伙食按照日军二级后勤标准供给，每天的粮食定量是550克大米、250克面粉，总卡路里约为1300大卡；副食为500克自己种的鲜菜。附近开垦了菜圃，战俘们自己种菜；在俘虏中间，有日本军医，日俘患病后，轻者可以免于出工，在营房里休息，重者则可住进伤病兵收容所，并享shòu

伤病营养餐。”鲁雪华胸有成竹。

“wonderful！”来自加拿大的女记者对鲁雪华的详实回答也非常满yì

。

“那日军战俘住宿条件呢？”英国记者继xù

提问。

“鬼子战俘以班为单位，12人一个帐篷。上下铺。每10个帐篷设置一个公共厕所；考lǜ

到缅北天气炎热，我们还设置了一个沐浴房，供他们沐浴。”鲁雪华对答如流。

“great！”英国记者对鲁雪华的了如指掌伸出了大拇指。

3“鲁中校，我能提几个问题吗？”看到鲁雪华的话打让其他几个记者都非常满yì

，显然不符合“廋高个”的预期，于是他说道。

“Please！我很乐意为阁下效劳。”鲁雪华依然客客气气地说。

“鲁中校！你刚才说，日本战俘早上7点出工，12点休息，下午2点出工，6点休息，这已经超过每天工作8小时，不符合《日内瓦公约》有关战俘工作时间的规定~”

还没等鲁雪华解释，“瘦高个”继xù

发问，“就住宿条件而言，你们为什么将日军战俘军官和士兵关押在一起？为什么将他们的宿舍翻弄得这么糟糕？”

鲁雪华刚想张口，“瘦高个”不容分说，连珠炮似的提问：

“你说鬼子战俘伙食按照日军二级后勤标准供给，据我所知，日军二级后勤标准为：一天主食为干米饭650克或者饼干600多克，副食为一个250克的牛肉罐头或鱼罐头，还有干蔬菜，腌制的鱼肉，鱼干，干萝卜丝，福神渍，干海带，酱油，味增，清酒等等。这些你们中国军队都提供了吗？为何不优待俘虏？”

“咚！”听着“瘦高个”一连串无理指责，鲁雪华终于按耐不住，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身来：

“记者先生，你究竟是来采访还是来审判？你知dào

吗？这些鬼子战俘在被俘前，都曾在中国战场服役作战过，有的参与过南京大屠杀这样的惨案，有的是“烧光、杀光、抢光”政策的制定者或执行者。

他们残杀了多少放下武器的中国战俘，虐杀了多少手无寸铁的中国平民，yin辱并杀害了多少中国良家妇女，抢劫掠并毁坏了多少中国财富，他们还是战俘吗？他们不再是战俘，他们是罪犯！是杀人犯！是强奸犯！是抢劫犯！是强盗，是yin魔！他们首先应该受到我国法律的制裁，难不成这些罪犯也享有外交豁免权？我这从没有优待俘虏那一说！”

“廋高个”自鸣得yì

地“嘿嘿”笑了，他再一次运用自己刁钻娴熟的采访技巧，让鲁雪华上了钩。他那连珠炮般的发问，目的就是要激怒鲁雪华，让他说错话，以便抓住把柄，大做文章，他目的达到了。“如果你们也虐待日本俘虏，那中国军队和日本军队不是一样的残暴吗！”廋高个皮笑肉不笑地说。

第260章 不欢而散

鲁雪华闻言，顿时觉得义愤填膺，一时语塞。

见到鲁雪华一脸窘态，“廋高个”感觉在同行面前炫耀了自己的采访本领，于是翘着二郎腿，得yì

洋洋地看着鲁雪华。

泪水慢慢地充盈了鲁雪华的双眼。沉默了好一会，他两眼噙着泪，缓缓地说：“记者先生，你刚才所说的‘中国军队和日本军队一样的残暴’，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我！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时间和空间，使我们在对待日本鬼子残暴本性的认识上，产生了巨大的沟壑。

记者先生，你肯定记得，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爆fā

，中国军民在几乎没有任何外援的条件下，从37年到41年这4年，独自抗击日本法西斯长达4年之久。当中国军民用血肉长城拼死抵抗日本最精锐的部队时，你们美国，还隔着遥远的太平洋，做着孤立主义的春秋大梦。

在这四年，还有我们现在，中国都是抗击日本法西斯最主要的战场，我们有多少勇敢的兄弟英勇牺牲了，有多少无辜的百姓被残忍杀害了，有多少温良的姐妹被野蛮糟蹋了，有多少美丽的家园化作断壁残垣，又有多少文化古迹被毁于一旦！日本法西斯的铁蹄至今还在中华大地肆虐，作为每一个有切肤之痛的中国人，我们怎么能忘却这些痛苦和耻辱！

记者先生，中国是礼仪之邦，信奉的是儒家“忠恕”哲学，尽管日本军队在中国犯下的烧杀淫掠罪行罄竹难书，但我们还是以德报怨，对待放下武器的日本战俘，还是给于了足够的宽仁。关押在这个战俘营的鬼子俘虏，很多是18师团和56师团的老兵，这两支部队几乎参加了在中国所有的大战，可谓血债累累，如果按照他们在中国犯下的战争罪行和反人道罪行，枪毙10次都不为过！”

鲁雪华拿起一只大卷宗，倒出一叠照片：“这些就是从这些战俘们身上、床铺下搜出来的，这些是他们在中国的‘壮举’，想做为永久留念的～”

照片在记者们手中传阅。

“mygod!”一幅幅惨不忍睹的照片让记者们目瞪口呆，连连发出惊叫；一些淫秽不堪的照片，让那位女记者看得面红耳赤。纷纷举起相机，将这些鬼子罪行凝固在底片上。

只有“廋高个”不以为然，“照片只能说明过去；而且，现在摄影技术可以制作出任何你想要的影像，这个不具有说服力。”

2“那好，我就让记者先生看看现实的东西，”鲁雪华对外面喊了一声：“抬进来！”

几个士兵抬进两只大竹筐，里面满满的全是从鬼子战俘搜查到的物品，摆在记者们面前。

鲁雪华起身，将筐子里的那些金银首饰一一陈列在记者面前：“各位记者，你们看！这是从鬼子隐秘处搜查到的。这些首饰、珠宝、镯子，很多是传家之物，中国女人视若生命，绝不会轻易交给旁人；这些怀表、手表，则是男人的珍惜之物，还有这些金牙，它的主人更不会放qì

～可以说，这里桩桩件件物品，上面都附有有中国无辜百姓的冤魂！”

面对着这些物品，除了“瘦高个”，其他的记者都站起身来，不断地拍照，记录下鬼子掠夺的铁证。

“各位记者，你们以为这些鬼子战俘在集中营，真的认罪服法了吗？真的安心改造了？真的放下屠刀了吗？”鲁雪华一边说，一边将另一筐那些磨得锋利的石块，尖尖的铁丝、还有锋利的半片剪刀等凶器一一陈列在桌子上：

“各位记者，请看看这些！这就是你们刚才见到的，看上去在阳光下老实改造的鬼子战俘，在阴暗角落里悄悄准bèi

的，这些都是暴狱工具，如果他们真的对自己过去犯下的罪行幡然悔悟，那他们准bèi

这些做什么？”

散光灯在不停地闪动，记者不断地拍照，记录下鬼子还想继xù

犯罪的铁证。

鲁雪华越说越激动：“各位记者，你们去鬼子战俘营的伙房、宿舍采访的同时，能不能也去看看我们中国战士的宿舍，伙房？我可以负责地说，我们中国军队的吃穿用度，基本和日军战俘差不多，有些方面甚至更差！”

“廋高个”听鲁雪华这么一说，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脸上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鲁雪华继xù

说，“我理解这位记者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觉得美国zf给中国驻印军提供了较好的物资条件，我们在故yì

哭穷，博取同情？不错，我们新一军的待遇的确良好，但我们知dào

，国内的弟兄们，还在前线还在和日本鬼子在浴血拼杀，我们新一军的将士，自觉地节衣缩食，让有限的物资，优先保证前线作战的弟兄。“鲁雪华说得入情入理，博得了在场三位记者深深理解和同情，“廋高个”又陷入孤立，理屈词穷。

显然，这不是“廋高个”希望的结果，他毕竟是老江湖，眼睛一转，话锋马上一转：“刚才，听中校先生说战俘营共有战俘1037名，实jì

上没这么多吧？”

“战俘人数我核实过，应该不错。”鲁雪华回答得很肯定。

“廋高个”笑了，他总算找到了攻击鲁雪华的王牌：“据刚才，我们来采访时，就亲耳听到枪声，亲眼看到你们未经审判，就地处决战俘！”

鲁雪华心头猛地一缩，“廋高个”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直接打中了鲁雪华的要害。

“‘中国军队未经审判，擅自枪杀日军战俘’这个标题，想必中校先生没什么异议吧？”看到鲁雪华神情由刚才的激越顷刻间变得黯淡，“廋高个”不禁有几分胜利者的得yì

洋洋。

“悉听尊便。鄙人还有公务在身，不能奉陪，卫兵，送客！”鲁雪华不想再和“廋高个”纠缠下去，用了一句外交辞令，结束了这次不愉快的采访。

载着记者的吉普车渐行渐远。鲁雪华还呆呆站在指挥部帐篷外，看着吉普车消失在丛林深处。

“长官！要不要将这帮记者拦截下来？”旁边有个中国军官请示。

“算了，听天由命吧。我会对战俘营的一切负完全责任。”

第261章 陵园完工

1

几天过去了，似乎一切都很平静.

鲁雪华也从最初的不快中解脱出来，他在全心身督促战俘修建陵园。10000个墓穴已经挖好并用内嵌鹅卵石；陵园道路、绿化还有其他附属建筑都已经基本完工，整个陵园已经初具规模：

一条宽大的东西大道，将陵园分成南北两个部分。

大道尽头，山坡最高处，为一座高大的纪念塔。纪念塔分地上与地下两段，全塔总高38米，寓意“中国驻印军新一军来源于新38师”。纪念塔塔身为四根顶天立地的钢筋混凝土方形石柱，意蕴新一军的军训：“义、勇、忠、诚”。同时代表新一军在缅北战场苦战的三个下辖师和一个军直属队。

纪念塔顶部，屹立著一只重达1.6吨的巨大展翅铜鹰。铜鹰是用在缅北战场发射的105毫米榴弹炮弹壳熔铸而成；南面镶嵌著一块长约4米，宽约0.6米的玉石纪念碑，上用隶书镌刻“中国民国新编第一军暨中国远征军阵亡将士纪念塔”22个大字，工整端方，力透石背，为孙里仁亲笔所书。

大道两旁，北面是一座葫芦鱼池－凉亭；南面是一座花篮莲池－凉亭，“花篮塘”与“葫芦塘”东面有一座纪功亭，亭高约7米，黄色琉璃瓦，八角攒尖顶，纯中国亭阁风格。里面一块玉石碑，篆刻着新38师入缅以来的战绩。纪功碑前，就是安放烈士牌位的享殿，享殿外面，就是巨大的“V”型十字大牌楼。

环绕陵园，筑就一条“西北－西南－东南”走向的半月形人工壕沟，名曰“带河”，以保持整个陵园雨季排水通畅。三通道“带河桥”，将纪功亭和墓园连接成一体。

牌楼正前方是一座巨大花坛，花坛两旁，为两座缅甸大象石雕像；左右前方，各有两栋“回”型砖木结构两层的宿舍楼，这既是警卫营的兵营，也是关押鬼子战俘的集中营。

整个警卫营都住在一楼，鬼子战俘关押在二楼。比起野外帐篷，住宿条件改善了很多，警卫安全也大大提高，再也不用担心夜间鬼子战俘潜逃了。

2这几天，鲁雪华一直在纪念塔正下方，一个6米见方的大型墓穴里忙碌着。这是孙里仁将军为自己预留了一块的墓地。

“雪华，新一军是在缅北建功立业。这支部队的荣誉，还有我个人的荣誉，都是这些烈士们用生命换来的。我死后，希望能和这些阵亡的将士们同冢长眠，我们永远是弟兄，在地下也永远在一起！”当孙里仁翻看着厚厚的新一军烈士名册，动情地对鲁雪华说。

这块墓地是鲁雪华让警卫营将士亲手开挖的。在墓地两侧，鲁雪华再亲手开挖了两个一米见方的小墓穴，左边墓穴上，他亲手刻上了李让梨的名字。

仁安羌一战，李让梨率师警卫连在伊洛瓦底江畔阻击断后，掩护新38师主力和被营救的英军官兵和家属撤tuì

。面对十几倍蜂拥而来的日本鬼子，警卫连官兵打光子弹后，李让梨和所有官兵与冲上阵地的鬼子展开肉搏，在徒手击毙2个后，李让梨身中数刀，英勇牺牲。

眼看被合围的英军主力被中国军队救助突围而出，鬼子气急败坏，竟丧心病狂地将牺牲的中国官兵遗体全部扔进了伊洛瓦底江。李让梨的遗骨，伴随着伊洛瓦底江滔滔江水，流向了遥远的印度洋。

墓穴里放着李让梨最后留下的身份铭牌，还有一个“口子酒”的陶瓷瓶盖。那是在长沙湘雅伤兵医院和李让梨离别喝酒时，鲁雪华悄悄保存下来的。鲁雪华将自己的恩师埋在孙里仁身边，让李让梨继xù

作为贴身警卫，永远守护着自己的长官。

另一个墓穴，不用问，是鲁雪华为自己留下的。他也希望在自己身后，能埋在老长官身旁，继xù

履行副官的职责。

墓穴里面内嵌的鹅卵石，是鲁雪华一块块亲自从河滩里挑选过来，仔细清洗之后，再亲手一块块镶嵌上去。因为，这是他的长官、他的师父还有他自己，永远的家。

剩下的工作，就是迎奉散落在各地新一军以及中国远征军将士在缅甸将士的遗骨了。孙里仁已经命令全军各部队、中国驻印军留守人员，搜寻新一军和其他中国远征军印缅阵亡将士的骸骨、骨灰，向密支那运送、归拢集中，陆续安葬在陵园。

鲁雪华终于可以长长吁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一个重大使命即将完成。

然而，他不知dào

，自己的厄运已经悄悄降临。

3“谁是鲁雪华长官！”一早，两个带着MP标志头盔的美国宪兵来到了指挥部。

鲁雪华还在“甘特图”前忙着安排白天的工作，见到满脸严肃的美国宪兵，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他知dào

，该来的终究来了，“瘦高个”还是没放过自己。

“我就是！”鲁雪华回答道。

“长官，请跟我们去一趟密支那前线司令部！”宪兵说得直截了当。

“请稍等！我将工作安排一下，马上就去！”鲁雪华平静地对美国宪兵说。

当作美国宪兵的面，鲁雪华向警卫营长和三个连长仔仔细细地将工程进度、质量要求还有士兵的伙食、战俘的作息时间做了一番安排，那种细碎程度，让警卫营长和连长都感到纳闷，平时雷厉风行鲁雪华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安排好工作。鲁雪华整理好军装，带好帽子，就在他要佩戴从不离身的那只1911A手枪时，一个宪兵伸手制止了：“长官，请不要佩戴武器！”

鲁雪华心知肚明。他深情地抚摸着这支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武器，拿起红绸，将手枪再仔细的擦拭了一遍，恋恋不舍地放回自己行军床的枕边。

两个美国宪兵跟在鲁雪华身后，走出了宿舍。

一路上，鲁雪华见到每一个卫兵，都不忘叮嘱一番，告sù

他们要注意安全，当心身体。鲁雪华一贯没有长官架子，平易近人，士兵们并未觉察到有什么异常。

鬼子战俘还在清洗建筑物外墙，打扫墓道；警卫营还在警惕地看押着，谁都没太注意鲁雪华的离去。

第262章 军法询问

1

两辆吉普车就停在墓园牌坊下。后面一辆中吉普里，满满一车全是荷枪实弹美国宪兵。

鲁雪华被宪兵带上第一辆吉普车，两个美国宪兵跟着上车，分别坐在鲁雪华左右。

吉普车发动了。鲁雪华回首再看了一眼自己亲手建设的烈士陵园：雄伟的“V”字形牌坊庄严肃穆，牌坊前巨大的花坛里，一丛丛红艳艳的龙船花正在怒放，似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更像烈士们殷殷的鲜血。陵园山顶上，高大的白色纪念塔柱直刺蓝天，在白云烈日下熠熠生辉。

“再见了，烈士们！再见了，弟兄们！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望着渐行渐远的陵园，鲁雪华心中默默叨念。

吉普车在密支那机场停下了。两位宪兵礼貌地将鲁雪华请进一个房间。

房间中央，放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脚和椅子脚都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对面，是一排桌子，很明显，这是讯问室。

两位宪兵让鲁雪华坐在椅子上，然后分别站立在他左右身后。

房门再次打开，进来的是鲁雪华的熟人，印缅战区司令部军法处处长。后面跟着两个书记员，一个美国中尉和一个中国少尉。

军法处长见到鲁雪华，尴尬地笑了一下：“年轻人，想不到我们以这种方式再见面。既然你坐在这里，你应该知dào

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吧？”

“我想，应该是因为我下令处决日本战俘的事情吧？”鲁雪华答道。

“年轻人，你说的不错！”军法处长步入长桌中央，面对鲁雪华，正色说道：“我受美国zf、英国zf和印缅战区司令部的委托，就《华盛顿时报》首席记者特勒斯先生，近期在新闻媒体公开报道印缅战区中国军队虐杀日军战俘一事，对负有管理责任的中国陆军新编第一军司令部参谋鲁雪华中校进行司法调查。鲁雪华中校，你可以选择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记录在案，作为呈堂证供。鲁中校，你的权利和义务明白了吗！”

鲁雪华点点头，用流利的英语回答：“明白。我以中国军人的荣誉保证！我会如实回答处长先生的任何问题”。

军法处长坐了下来，脸上露出惋惜表情：“年轻人，请放心。我们美国是法治国家，最讲究证据和事实。请你如实应答我们的提问，我们肯定会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给你一个公允的结论！”

2询问开始了。

“姓名？”

“鲁雪华。”

“服役部队？”

“中华民国国民革mìng

军陆军新编第一军司令部。”

“职务？”

“机要参谋。”

“军衔？”

“陆军中校。”

例行的询问结束后，军法处长从带来的卷宗中取出一张报纸，让宪兵交给鲁雪华：“这篇报道你先看完，然后你谈谈看法。”

鲁雪华打开一看，在报纸头版头条，是一张大幅照片，照片场景鲁雪华很熟悉，正是执法队在对8个鬼子战俘执行枪决的场面，枪口喷发的硝烟清晰可见，极具视觉冲击力。这就是“瘦高个”特勒斯偷拍的照片。旁边是醒目的大字黑体标题：“复仇之举——中国军队虐杀日本战俘！”

里面有大幅报道，都是采访日军战俘的内容，并配以当事人照片，基本内容都是说日本战俘劳动强度怎么大，住宿条件怎么简陋，伙食标准怎么差。

在文章的最后，作者写道：“在中国战场，日军的凌厉进攻让中国军队一泻千里，丢城失地，溃不成军。中国军人内心充满了对日军的恐惧和愤nù

。当盟军将投降的日军战俘交给中国军人看管时，这些日本战俘就成了中国军人发泄愤nù

的对象。很多日本战俘的生命安全和人格尊严得不到基本保障，甚至被无端虐杀。

‘他们首先应该受到我国法律的制裁，难不成这些罪犯也享有外交豁免权？我这从没有优待俘虏那一说！’在接受盟国记者采访时，战俘营中国军队最高指挥官鲁雪华中校如是说。

在这种不理智情绪控zhì

下，结果，我们就看到了开头的那幅照片上显示的悲惨一幕。

毋庸否认，日军的确在中国犯下了很多战争罪行和反人道罪行，但未经审判，就直接处决战俘的行为，难道符合《日内瓦公约》吗？难道符合民主国家的法治精神吗？如果允许这么做，那我们为民主和自由而战的盟军官兵，和日本法西斯军队又有什么两样？”

客观来说，特勒斯作为老牌记者，视野独到，文笔犀利，无可挑剔。采写的新闻稿有理有据，鲁雪华还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

久久沉默后。军法处长打破了僵局：“鲁中校，特勒斯先生叙述的是事实吗？”

“是！”

“枪杀日本战俘，是士兵自发行为，还是奉命行为？”

“是奉命行为。”

“奉谁的命令？”

“是我下达的处决命令。”

“你是不是接受了更高级的命令？”

“没有。”

“下达命令前，你是否受到胁迫，或者当时精神不正常？”

“没有！”

“你还有什么需yào

补充说明的吗？”

“没有！”

“你所说的是否都是事实？”

“是事实。”

军法处长脸上充满遗憾，站了起来：“鲁雪华中校！询问已经结束。通过你刚才的供述，印缅战区司令部军法处认为：你私自下令处决日本战俘的举动，违反了‘不得侵害停止抵抗战俘人生安全’的禁令。鉴于你的行为触犯了军法，故将你剥夺中校军衔，交与军事法庭审判。”

两个宪兵走上前来，摘除了鲁雪华的中校肩章，给他带上铮亮的手铐。

一个书记员拿着中文、英文的两份询问记录放在鲁雪华面前，鲁雪华看都没看，就在“供述人”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另一个书记员递上一个鲜红的印盒，鲁雪华分别在两份记录上盖上了手印。

“宪兵，将犯罪嫌疑人鲁雪华带入禁闭室！”军法处长站了起来，扭转头，悄悄告sù

宪兵：“给他找间整洁、干爽一点的房间，不要难为他！”

第263章 背后阴谋

1

经过一个长长的、幽暗的走廊，鲁雪华被宪兵带入一间挂着黄铜大锁的铁门前。一个宪兵打开门锁，另一个士兵打开了鲁雪华的手铐，客气地说：“请进去吧！”

鲁雪华走进了铁门，随后，铁门就在身后被“咣当”关上。这扇门，隔离了自由，也隔离了荣耀。鲁雪华知dào

，从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人人羡慕的中校军官，孙里仁将军的副官，而是等待军事法庭判决的阶下囚。

鲁雪华不由得心生感概：自己的人生，想不到就这样发生了完全偏转。

禁闭室也很幽暗。等鲁雪华瞳孔完全适应了环境，他发xiàn

禁闭室是钢筋混凝土结构，极其坚固。房间面积很小，只有一张行军床，上面有简单的铺盖。禁闭室后面还有一个抽水马桶、盥洗池，通有自来水，这已经是相当不错待遇了。禁闭室窗户很小很高，上面布满格栅。顶部有一盏白炽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忙碌惯了的鲁雪华突然闲了下来，顿时觉得无所适从。他后悔没带几本书进来，在房间里无聊地转了几圈后，没有任何书籍。只得坐到床上，默默打坐，调理气息。

门开了，一个宪兵走了进来，端来一只不锈钢托盘，上面盛放的是鲁雪华的晚餐。

晚餐有午餐肉、煮豌豆、西红柿鸡蛋汤，还有足够的面包。

看到如此丰盛的晚餐，鲁雪华知dào

，自己还有没成为完全的囚徒，仍然享shòu

军官伙食标准。

一天没好好吃饭了，鲁雪华拿起面包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半个小时过后，宪兵进来，将不锈钢饭盘端走了。

鲁雪华继xù

回到行军床上打坐。但他心绪不宁，很难入定，老是惊觉，再惊觉。万般无奈之下，鲁雪华只好放qì

必备的“炮捶”内功心法练习，躺在床上，和衣而眠。

2夜，很深了。突然，“咣啷”一声，禁闭室大门又被打开了。

鲁雪华睡眼惺忪，朦胧中，只见眼前立着两个高大的身影。定睛一看的，竟然是印缅盟军总司令史迪威和新一军军长孙里仁！

鲁雪华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赶紧立正敬礼：“长官！”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鲁雪华脸上，鲁雪华顿时觉得整个左脸火辣辣的疼痛。

“不要叫我长官！我也不是你长官！”平时儒雅和蔼的孙里仁此时怒不可遏，眼神中透露出痛惜、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你知dào

吗，为了培养你，史迪威将军、赫尔参谋长和我花费了多少心血！让你在参谋岗位、作战岗位和敌工岗位不断历练，是希望你能得到全方面发展，担当起党国重任，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这么无奈！未出岐山，我就要挥泪马谡！”说到这里，孙里仁话语中竟然有几分哽咽。

“孙，不要这么冲动。我倒想听听年轻人真实的想法。”史迪威制止了孙里仁的训斥，和颜悦色地对鲁雪华说。

鲁雪华就把那天三浦吉消极怠工、到比武暗算以及发xiàn

日本战俘隐藏罪证、指认并处决在中国境内犯下严重罪行的日军战俘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那你是怎么对待前来采访的记者的？”史迪威继xù

问道。

鲁雪华就把警戒卫兵发xiàn

记者偷偷拍照，加以拘押后报gào

，自己亲自赔礼道歉、并认真做好采访安排的事情也做了详细汇报。

史迪威就站着，一边抽烟斗，一边认真听鲁雪华述说。等鲁雪华完全讲述完毕，史迪威微微颔首：“这就对了！我也看了英国、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等英联邦的报纸，上面其他同行记者采访日军战俘营，对中国警卫部队的看押工作大都是正面、肯定的语气，只有这个特勒斯～”

孙里仁不解地问史迪威：“听鲁雪华这么一说，看来还是有点错怪他了。由此看来，特勒斯就是戴着有色眼睛去采访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仅仅是为了要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史迪威摇摇头：“特勒斯是在野党党魁米勒的密友。《华盛顿时报》也是在野党最重yào

的喉舌。在野党一贯奉行美国孤立主义政策，对美国参加二战持反对态度。珍珠港事变后，美国民众参战复仇的呼声强烈，在野党活动空间在国内受到很大遏制。在美众、参两院席位连连下降。现在又是美国国会中期选举，特勒斯就抓住这个机会，为在野党造势，给罗斯福总统施压，挽回在野党在国会的颓势。”

孙里仁、鲁雪华恍然大悟。

“将军！按照您的说法，无论是谁去看押日本战俘，无论怎么做工作，特勒斯都会鸡蛋里挑骨头？”鲁雪华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

“可以这么说！但年轻人，由于你的冲动和不理智，送给了特勒斯最好的借口，也使得印缅盟军司令部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史迪威不无叹息，说道这里，史迪威指了指孙里仁，“还有，这件事也给孙长官带来了不小麻烦！”

鲁雪华愣住了。他不知dào

，他认为这一无比正确的复仇之举，怎么会产生这么大的风波。

3“特勒斯的这篇报道也被日本情报机构获悉。日本zf和军部如获至宝，立即将特勒斯全文翻译成日文在其国内媒体全面报道，大肆渲染盟军虐杀日本战俘，扇动日本民众和军队宁可‘玉碎’绝不做俘虏。

同时，日本zf通过日内瓦国际红十字会和苏联zf，正式向英美zf提交抗议。要求立即停止虐待日本战俘行为，并限定1个月内，对相关当事人严肃处理；否则，日本军部将对关押的盟军战俘进行报复性虐杀，”史迪威说道，“菲律宾一战，7万美菲联军放下武器，成为战俘；东南亚一战，英联邦军队至少有5万成为日军战俘，这些战俘，都是日军的人质和筹码。因此，罗斯福总统、丘吉尔首相都高度重视，指示我一定要妥善处理，尽快平息这场风波。”

“我心甘情愿接受军法处置。用我的血，尽快平息这场风波。”鲁雪华激动地说。

第264章 金蝉脱壳

1

“年轻人，哪有那么简单！如果真的按照军法处置了你，特勒斯恐怕马上又要摇身一变，大做文章，为你鸣冤叫屈。”史迪威说道。

鲁雪华瞪大了眼睛。觉得史迪威的话简直不可理喻。

史迪威看出了鲁雪华的疑惑，“年轻人，政治之争、党派之争，往往不循常理。特勒斯是著名记者，更是一个圆熟的政客。如果我们按照他的设计进入圈套，他肯定会以另一幅面孔出现，貌似公允地为你说话，指责处置你的长官，从新闻角度，进一步博取眼球；从政治角度，离间中美两军关系，造成中美两军互不信任，使得印缅战局更加复杂化，以此向罗斯福总统施压，好浑水摸鱼。”

鲁雪华听了不寒而栗。想不到这后面有这么高深的玄机。

“年轻人，冲动是魔鬼。”史迪威无奈地笑了笑，“要我下令处决一个立下赫赫战功的青年军官，让我情何以堪！这样做，只会使亲者痛、仇者快！”

鲁雪华、孙里仁同时眼睛一亮。他们看到了转机的希望。

“年轻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史迪威说道。

“请将军明示！”鲁雪华回答道。

“你为什么要杀这8个人？或者说，你为何只杀这8个人？我想知dào

你的理由。”史迪威深邃的眼神盯着鲁雪华。

鲁雪华稍加沉默，然后从贴身衣兜缓缓掏出几张黄旧照片，郑重地递给史迪威：“这是从这些鬼子身上搜出来的照片～上面的受难者，就是我的妻子和她母亲～就几个淫魔，就是我立志从军要找到并复仇的，残害我妻子和姨娘的凶手～”鲁雪华声音微微发抖。

阴暗的灯光下，史迪威还是能看到照片上凝固的那不堪入目的一幕。

“还有，这是其中一名参与残害我妻子的朝鲜鬼子兵供述，”鲁雪华将崔英诗供状交给了史迪威。

那次特勒斯刁钻采访结束后，鲁雪华就留了一个心眼，把这两份能指证被处决的鬼子罪行的证据始终带在身上。军法处长讯问时，鲁雪华不知dào

对方的态度，还不敢拿出这两份能为自己开脱的证据，只有在孙里仁和史迪威面前，他才放心将最关键证据交了出来，“这个朝鲜鬼子兵名叫崔英诗，尽管他也是淫凶之一，但他能出面指认其他日本鬼子淫魔，并有悔悟意思，我就擅自做主，就地释fàng

了他～”

“崔英诗？”孙里仁喃喃自语了一下。

“军座你怎么知dào

这个人？”鲁雪华不解地问。

“昨天有两个猎户抬了一具尸体来到军部，说是在崖下发xiàn

的，因尸体穿着新一军军服，所以来军部领赏。尸体上没有铭牌，只有一张通行证，上面写着‘崔英诗’”。

“原来如此！”史迪威就着昏暗的灯光，看完了崔英诗的亲笔供述，深深吸了口气，思忖片刻，他对孙里仁说道：“孙，我记得中国有个什么三十六计，其中‘混战计’中有个‘金’什么的～”

“金蝉脱壳！”孙里仁和鲁雪华异口同声答道。

史迪威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孙里仁军长！我以印缅战区司令长官身份正式命令你：将你部涉嫌犯罪中校军官鲁雪华带回，全权交由你依法严厉处置！并将结果上报印缅盟军司令部。”

孙里仁眼前一亮：“将军！我一定会秉公办理，不徇私情，给您一个满yì

回复！”

2雪白的车灯刺破浓重的黑夜，一辆最新型号的美制吉普在山间疾驶。

副驾驶座上，是新一军军长孙里仁。

后面座位上，横躺着一个人。如果不凑近观察，谁也不会注意。

这个人就是鲁雪华。

车子直接开进新一军军部，孙里仁的临时官邸。

“下来吧，雪华！回家了。”孙里仁说道。

听到这句话，鲁雪华眼泪夺眶而出。

只有失去过自由、游走过生死边缘的人，才知dào

回家意味着什么。

鲁雪华从吉普车后座坐起身来，才发xiàn

吉普车直接停在一所大房子里面。鲁雪华从车子里跳下来，饱含热泪：“军座，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孙里仁心疼地摸着鲁雪华还红肿的半边脸，发自肺腑地说道：“不是我救了你，而是史迪威将军从内心爱惜你，觉得你是个人才，不忍加害。所以，当军法处处长将你的询问笔录报到史迪威将军那里后，他立即给我打电话，连夜赶过去见你，了解事实真相。不仅特勒斯利用你做文章，国内也有很多记者抓住这件事做文章～”

孙里仁递过一张国内的权威官方报纸，在醒目位置，大幅黑字标题：“新一军――复仇之师”，文章内容以大量篇幅绘声绘色渲染新一军虐杀日本战俘～“当被俘的日军被带到军长孙里仁将军的面前时，孙将军厌恶地皱皱眉头，不假思索地命令参谋：“这些鬼子！你去审一下，凡是到过中国的，一律就地正法。今后都这样办。”命令被迅速执行。日军第18师团曾在中国战场上犯下累累罪行，这些俘虏手上沾满中国人的鲜血，当然在劫难逃。

结果，缅甸会战中投降的1200名倭寇士兵以及倭寇军官，统统被孙将军以活埋的方式杀掉。唯一生还的倭寇是一个叫山田进一的下士。因为经过审讯孙将军得知他是台湾人。”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国内报纸要这么造谣？”鲁雪华大惊失色，非常不解地问。

孙里仁苦笑了一下：“一方面国内战场国军一溃千里，国内意志消沉，‘恐日症’越来越严重，民众需yào

这种消息来振奋精神，这为记者编造这样的新闻提供了土壤；另一方面，就是别有用心了，借题发挥，有意离间目前印缅战区中美两军的良好合zuò

关系，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果知dào

事情会这样，当时还不如将那个特勒斯～”鲁雪华恨恨地说。

孙里仁果duàn

地制止了他：“雪华！记住两句格言！一句是中国古训‘多行不义必自毙’，特勒斯总有自食其果那一天；第二句是培根名言：‘人们喜爱谎言，不仅因为害pà

查明真相的艰难困苦，而且因为他们对谎言本身具有一种自然却腐朽的爱好。’所以不需yào

过多萦怀。”

第265章 脱离部队

1

然而，孙里仁将军的预言，只对了一半～特勒斯因此篇报导名声大震.因其所问问题刁钻，善于抓住采访人漏洞穷追不舍，成为西方世界当时最炙手可热的记者，直到七年后～瑞士日内瓦。中朝代表团和“联合国军”代表团正在进行朝鲜战争停战谈判。谈判休息期间，特勒斯离开采访席，直奔中国代表团，在一片诧异的眼光中，与中国代表团团长热烈握手。

还没等中国代表团转身，特勒斯突然高叫：“哎呀！我怎么这么糊涂，竟然与战争狂人握手！”然后举起右手，掏出手帕擦了擦。当特勒斯洋洋得yì

，以为自己再出风头时，中国代表团团长反应更快，立即也掏出手帕擦手，并故作哀叹道：“与新闻流氓握手，只怕再也擦不干净了！”然后鄙夷地当特勒斯的面将手帕扔进了痰盂，所有的镜头都记录下了这一幕。对于特勒斯的刁钻跋扈，所有新闻记者都心存怨恨，但鉴于他巨大的社会影响力和销量号召力，又不能不屈服。特勒斯此次愚蠢行为，在场的新闻同行如获至宝，纷纷发专报并登载在第二天世界各大新闻报纸的显目位置。罩在特勒斯头顶上的那些光环顷刻破灭，在新闻界被当作笑柄。他的后台老板觉得特勒斯失去了价值，也无情地将他一脚开，特勒斯从此一蹶不振，终日与烈酒和毒品为伴，最后在贫病交加中悲惨死去。

特勒斯估计肠子都悔青了，他忘了此次的对手，不是涉世不深的中国青年军官鲁雪华，而是具有巨大人格魅力和丰富外交经验的新中国总理兼外交部长――周恩来！

但第二件事情孙里仁将军可能没想到：一些报纸关于他活埋日军战俘的神话，几十年来却一直流传着，而且愈演绎愈神奇，活埋日军战俘从最初的1200人上涨到3万多人！孙里仁将军被国内媒体渲染成了复仇之神。被日本媒体则描述成了杀人恶魔。

但孙立人却对此处之泰然，毫不被谣言所动。无论是如日中天身处将位，还是身陷囹圄软禁在家，当所有人向他求证那段历史真相时，将军都只是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2鲁雪华吃住都在孙里仁的官邸里。这里处于新一军驻地核心位置，戒备森严。

每天三餐，都有专门勤务兵将饭菜放到桌子上，然后转身离开，半小时后，勤务兵准时过来收走剩饭菜。孙里仁治军甚严，所有的人都奉命行事，没人敢多打听什么。

在忐忑不安中，三天过去了。

第四天一早，孙里仁拿来了几叠报纸，放在鲁雪华眼前，“你看看吧！”

鲁雪华拿起报纸一看，都是英美主流媒体。在报纸显著位置，几乎千篇一律，大幅标题写着：“缅北战俘营日军战俘**阴谋败露”，小标题是“8名为首分子经特别军事法庭审理被依法处决。”报道还揭露了这几名首要分子在中国战场犯下的战争罪和反人类罪行，鲁雪华交出的照片以及崔英诗的笔录，还有搜查出来石头、剪刀等照片，作为不可辩驳的铁证。随文同时被刊登出来。

不约而同，在这些报纸不显眼处，还有一处简短报道：“涉嫌私自处决日本战俘的新一军鲁姓军官在押解过程中坠崖身亡”。同时还附有一张尸体照片。尽管照片很模糊，但鲁雪华还能辨别出，那是崔英诗的遗体。

看到鲁雪华一脸的茫然，孙里仁感叹道：“史迪威将军不仅懂军事，而且深谙外交和政治。他将你提供的照片和笔录放到主要媒体上，并且说明是经过审判处决，这么做，不仅堵住了特勒斯的汹汹之口，更让日本zf和军部在世界舆论面前理屈词穷，无话可说；同时有移花接木，让你安然脱身，真是煞废苦心！

“军座！那我下一步该怎么办？”鲁雪华问道。

“雪华，你，则要离开新一军、离开部队了！”孙里仁恋恋不舍地说，“不然的话，史迪威导演的这场‘金蝉脱壳’就要穿帮，那时候，不仅你自身难保，恐怕还要牵连一大批人！”

“军座！您知dào

，我在雷江的父母、妻子、姨娘，甚至管家都全部罹难，可以说，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举目无亲，孤零一人。我是怀着血海深仇投奔国军的，早已经将部队当成了自己的家，如果离开部队，离开新一军，离开您，我还能去哪？”鲁雪华泣不成声，痛苦万分。

孙里仁轻轻拍着鲁雪华的肩膀，铁血虎将此时竟然万分柔情：“雪华！我又何曾舍得你离开！我一句话我一直没告sù

你，当年你父亲冒着危险，慷慨支援国军大量急需的粮秣，使我们上万敌后将士渡过难关，当时我问他有什么要求，他只是说，如果鲁家有危难，恳请国军能出手相救，收留鲁家唯一独苗，也就是你！我以军人的荣誉向你父亲保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会找到并妥善照顾你，为鲁家留下香火。这也是你入伍后，我屡屡不希望你以身涉险的关键原因。”

鲁雪华抬起泪眼，直到今天，他才完全明白，孙里仁对他的特别眷顾的原因，原来竟是他父亲的功德。

“雪华，其实你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亲人，那就是你在中大的老师梅光迪，现在他在贵阳华夏大学任校长。我和他在美国留学时就是至交，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到时候带给他，他会为你安排好一切。”孙里仁说道。

鲁雪华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孙里仁继xù

说道：“雪华，我早已说过，部队不是适合你发展的土壤，从教也许是你最好的归宿”。

说完，他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鲁雪华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叠美钞！

“军座！救命知恩已经无法报答，更不能拿您的钱～”鲁雪华坚辞不要。

“这些钱不是我的！其中一笔500美金，是你‘坠崖’死去的‘抚恤费’；而其他3000美金，则分别是李让梨、刘仁轨和‘小四川’的烈士抚恤金，说也奇怪，他们三人，竟然不约而同，将烈士抚恤金受益人写着你的名字！”

第266章 告别战友

1

孙里仁继xù

说道，“本来史迪威将军是想按照美军伤亡标准额度，给新一军阵亡的弟兄们发放抚恤金，那个额度要比现在高好几倍.罗斯福总统都同意了，但‘老头子’却大发雷霆，唯恐国内其他部队也提出要求，更其害pà

中国军队被美国用金钱收买，于是坚决不同意，一定要求新一军抚恤标准和国内的抚恤标准统一，史迪威将军只得折衷，用美金等量支付国内用法币支付的抚恤金。这样换算一下，也要比国内多3倍。这些钱，足够你用上一阵子”。

3500美元在当时价值100两黄金，折合1万块银元，是国内一个殷实家庭的全部资产。鲁雪华将厚厚的信封紧紧按在胸口，如同牢牢拥bào

着这些忠诚的战友。

“拿进来吧！”孙里仁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一个勤务兵拿来了一个鼓鼓的军用背囊。

“这是你寄存zài

刘仁轨那里的行李。还有刘仁轨的一些遗物，一并交给你了。只可惜，‘小四川’和李让梨什么都没留下～”孙里仁继xù

说道，“明天，我要出席新一军墓园完工典礼；然后，我要飞往重庆向军委会述职。我会设法将你带上飞机，并让飞行员在安顺做短暂停留，你在安顺下飞机后，转道贵阳去找梅老师。”

“军座！墓园完工典礼我能参加吗？”鲁雪华内心充满希冀。

“不行！你现在不能抛头露面。尤其是在墓园，很多战士以及日本战俘都熟悉你。到时还有各国记者来采访，一旦认出你来，报道出去，会再次引起轩然大波。”孙里仁一口拒绝。

“军座！求您了，我只要远远看一眼，只看一眼！”为了这座墓园，鲁雪华花费了太大心血，他内心实在不甘。

“好吧，那你要听从我的安排，绝对不能露面。”孙里仁明白鲁雪华的心迹，考lǜ

了一会，说道。

鲁雪华满口应承。

“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来叫你。”

2虽然是孙里仁的官邸，但孙里仁却极少回来，多半是在军部作战室行军床上过夜。

整个房间，又只剩下鲁雪华一个人。

万般无聊中，鲁雪华打开了军用背囊。首先映入自己眼帘的，是梅霞的首饰盒，除了梅霞的青丝和落红，以及母亲的传家玉镯，里面多了几枚勋章，那是自己浴血拼杀获得的荣誉；玉梅的藤箱里面，红梅亲手编制的围巾和玉梅留下的4万元法币还整齐的码放着。

看着这些亲人的遗物，联想自己当前的遭遇，鲁雪华不禁内心徒升伤感。

藤箱下面，还放着两本崭新的图书，这是刘仁轨的遗物。

第一本书是商务印书馆首印的《国史大纲》。鲁雪华在贵阳当老师时读过这本书。这部由钱穆先生在生活窘困、物资紧缺以及迁徙不定的情况下完成的中国历史巨著，一经面世，即被列为中华民国国民zf教育部大学用书，在学生与知识分子中间起到了积极的民族文化凝聚作用。它是在民族危亡时期，用以唤醒国魂、御敌救国的力作，表达了炎黄子孙对祖国的深厚之爱情。每一位坚持抗战的精英分子都能够从这样一部严谨、浩大的史纲里汲取力量前行。这应该也是刘仁轨投笔从戎、慷慨赴死的动力所在。

下面一本是朱东润先生新出版的《张居正大传》。书籍还散发着油墨香味，从刘仁轨精心做的枫叶书签来看，他只看了全书的四分之一。可能是这本书新买不久，刘仁轨还没来得及细细阅读就随战车营奔赴上前线了。

鲁雪华也酷爱读史。很快，鲁雪华就被朱东润先生那包含深情，睿智、流畅的文字吸引住了。他内心一直被书中叙述的情节感染着、激动着，一直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句话，“前进啊，每一个中华民族的儿女！”他突然明白，如果伟大的中华民族，每代人都能继承我们祖先伟大的精神，并将之发扬光大，驱除日寇、光复中华，为万世开太平，将不会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理想。

3直到快天亮，鲁雪华才在倦意中握着书本靠着床沿和衣睡着。没睡多久，门外传来凄厉的紧急集合哨音。

出于征战的本能，鲁雪华立即跳了起来，迅速向门外奔去。

在门口孙里仁拦下了他，将他带到后门，悄悄安排在一辆被帆布蒙着的中吉普里。

军直属搜索营，奉命担任这次奠基典礼的警戒。

车灯划开漆黑的夜幕，向着新一军陵园开进。

从机场到陵园，是鲁雪华熟悉的的路程。只不过，当年是坐在首车，气宇轩昂地带着部队出征。而现在，只能落寞地躲在吉普车帆布后面，跟随着部队行进。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四周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

鲁雪华将眼睛凑近吉普车帆布孔，向外瞭望。只见漫山遍野，全是身着墨绿色的军装、臂戴黑纱、戴着英式钢盔的新一军将士。陵园入口牌坊前，用松柏和鲜花搭建了一座电力台，孙立人站在台上，如同一棵笔直的松树，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凑近麦克风，平静而缓慢地说：“我们有幸，能站在这里，为烈士的安憩之地来举行完工典礼；遥望西南，那里有仁安羌、有莫多、有孟珙，有密支那，那些土地，浸透了我们烈士的鲜血。此时此刻，我十分怀念那些印缅阵亡的袍泽。他们英容雄姿，仿佛就在我的面前。我时时在怀念他们，我永远在哀悼他们。”

嘹亮的军号，奏起了《安魂曲》，更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留守墓园的3只缅甸大象竟像也被悲伤的情绪所感染，一连数声吼叫，震动山林。人群里，响起了低泣声。

躲在车里的鲁雪华此时热泪长流，泣不成声。

他手中拿着一个酒瓶，那是他从孙里仁官邸拿出的一瓶英国白兰地：“师父、仁轨、‘小四川’，我找不到国内的白酒，就只有用这国外的酒祭奠你们在天之灵了!我要离开部队了，但我永远忘不了，我们一起经过的血与火，一起经过的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我会将你们永远记在心中！”

第267章 解甲归田

1

密支那机场.

一架美军C47运输机腾空而起，在两架涂着醒目鲨鱼标志的P40战斗机的护航下，向东北方向飞去。

这架运输机是要员运输机，机舱里固定有几案和椅子。整个机舱只有寥落的几个人：除了孙里仁将军，以及他的副官、司机还有两个警卫以外，在机舱最深处，还蜷缩着一个“重伤员”――他整个头部缠着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左脚残废，拄着拐杖；右手打着夹板，吊在脖子上。

“这是我们新一军的一名英雄！出生入死，立下了赫赫战功，请阁下务必在贵州安顺机场降落一下，我要亲自带他回家！”临上飞机前，孙里仁对美军飞行员如是说。

孙里仁亲自将重伤员扶上舷梯，扶进飞机。孙里仁爱兵如子，中美两军众所周知，在场所有的人都没觉得他这一举动有什么太突兀。

随员看到军长对这个重伤员照顾有加，纷纷主动让座，让他和孙里仁坐在一起。

但这个重伤员却执意不肯，蹒跚着走到机舱最角落，一个人悄悄坐在那里，充满泪水的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这个重伤员，就是乔装打扮的鲁雪华。

密支那光复后，缅北的天空，已是盟军主宰的世界。

没有了日军的骚扰，不需yào

翻越青藏高原，飞行航程缩短了将近一半，航线也下降到5000米适航高度。机舱外，一条蜿蜒的细线清晰可见，那就是历尽千难万险修筑的中印公路。九月二日，中印公路正式修通到密支那。第一批三百二十辆军车，从印度萨地亚出发，经利多、新背洋、达罗、孟缓、孟拱等浸润着中国将士鲜血的土地，浩浩荡荡把援华物资运往密支那机场。

密支那的通车使短短数月，运往中国内地的援华物资成倍上升：六月份为一万八千吨，九月份接近三万吨，到十一月份就创下月空运量四万吨的历史纪录。

公里尽头，全是一片绿荫。在这些绿荫下，中日两国军队还在浴血拼杀，其目的都是为了这个细线，只不过一方是希望延伸，一方是极力阻止。两国将领都知dào

，一但这个蜿蜒的细线延伸到中国国内，对双方都意味着什么。

2绿荫很快在机翼下消失，呈现在舱外的，是一片明镜般的梯田和红色的土地。

“云南！军座！我们进入国内了。”机舱里欢腾起来。

自38师撤tuì

印度以来，一直在渺无人烟的丛林和险恶的自然环境以及凶残的日本鬼子作战，很多将士都埋骨他乡，能再次回到国内，所有的人都倍感亲切和兴奋。

两架护航P40战斗机摇晃了一下翅膀，掉头西去，返回密支那机场。

两个小时后，飞机穿越云南，在一块河谷间的平地翩然降落。

安顺机场是抗战临时抢通的应急机场。是贵州人民肩挑手扛，用血肉之躯拉着厚重的石碾筑成的。

飞机停留在在土质跑道上，一辆美式吉普迅速开了过来。

孙里仁亲自将重伤员扶下飞机，扶上吉普车，同时将一个大皮箱从飞机行李舱里拿下来，对汽车驾驶员说：“上士，汽车交给我就行了，我有随行司机。”

看着孙里仁两颗金星的肩章，吉普车驾驶员惊呆了，只能下车，敬礼目送吉普车绝尘而去。

重伤员坐在后排，孙立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随行副官和警卫要跟着，都被孙里仁制止了：“等我一小时，我亲自送他回家。”

“军座，往哪里开？”开出机场，驾驶员问道。

“安顺城，最好的旅馆。”

吉普车经过一座古朴的三层木楼，上面挂着“边城客栈”的黄绸幌子。“就这家吧！”

孙里仁亲手将重伤员搀下吉普车，司机拿着大皮箱紧跟其后。

“掌柜！开一间上房！”孙立人对柜台里坐着的老板说道。

“边城客栈”的老板看见如此高阶的军官来到店中，顿时吓了不知所措。战战兢兢将两个人请上楼，哆哆嗦嗦掏出钥匙开了门。

孙里仁接过皮箱，对司机说：“半小时后，来这里接我！”

等司机下楼，孙里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10元的法币递给老板，“这是房钱！”

老板连连摆手：“老总，怎么敢跟您要钱！““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孙里仁厉声说道：“半个小时内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还有，今天的事情，你当作完全没发生过，不许向任何人谈起！”

客栈老板连连答yīng

，带上房门，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3“雪华，你自由了！”孙里仁说道。

鲁雪华连忙解开脸上的绷带，还有手上夹板，重新恢复了清俊的模样。

等鲁雪华收拾利索，孙里仁打开皮箱，拿出一套崭新的青年装：“这是我托人从昆明带来的，不知dào

你穿着是否合适？”

鲁雪华换好衣服，正好合身，他顿时变成一个儒雅的青年学子。

皮箱里装着玉梅的小藤箱和梅霞的梳妆盒。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

“雪华！这是你在新一军的军饷，你从来没领过，我都帮你领来了，并且换成了法币，就作为你去贵阳沿途的用度吧。”

鲁雪华看了满满一纸袋钞票：“太多了！我用不了多少钱！““现在不是在部队了，吃喝用度都要花钱，还是留着点好！“孙里仁边说，边打开皮箱夹层，拿出四个信封：“这封信你带给梅教授，他看完信就知dào

该如何安置你；还有两封信，一封是给我老长官，陆军副司令卫立煌将军；一份是给省主席李品贤，如果你遇到军地方面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就说你是我义弟，分别拿这两封信去找他们，他们肯定会出手相助。这也算我对你父亲承诺的最后一点交代了～”

鲁雪华连连点头。

最后一个信封，孙里仁郑重地亲手放在鲁雪华手上：“这是盖有军政部印章的空白身份证明和通行证，你要收好了；你在部队里的一切资料，我都会封存并销毁；从现在起，你已经解甲归田，作为军官的鲁雪华已经不存zài

了，你将是一个全新的人，而这一切，完全由你自己掌握～”

第268章 改头换面

1

鲁雪华热泪盈眶：“军座！此去一别，不知dào

还能不能再相见？”

“战乱岁月，一切都很难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雪华，也许你这次脱离军队，以后会找到一条更好的发展道路。”孙里仁轻轻拍了拍鲁雪华的肩膀，几分感伤地说，“其实，我此行内心也一直忐忑不安，不知dào

军委会招我去述职真实用意是什么？”

鲁雪华一脸迷惑。

“既然你已不在军中，实话告sù

你也无妨！‘老头子’和史迪威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老头子’以种种借口，多次向罗斯福总统要求撤换史迪威，不希望他在中国军队中影响力进一步提升。作为深受史迪威将军信任的中国高级将领，老头子对我也十分猜忌。此次重庆之行，凶吉难料啊！”

“那您该怎么办？”

“听天由命吧！”孙立人深深叹息，“我个人荣辱进退事小，只怕新一军这支虎贲之师再难扬威抗日战场了！”

鲁雪华不知dào

该说什么。

“叭叭！”下面传来汽车鸣笛声，是孙里仁的司机准时在下面来接他。

“半小时到了，该是告别分手的时候了！雪华，多保重！”孙里仁紧紧拥bào

着鲁雪华，虎将眼中泪花闪动。

放开鲁雪华，孙里转身转向房门，向外走去。

“军座！”鲁雪华望着孙里仁的背影，“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孙里仁站住了，但他没有回头，声音严厉地说：“鲁雪华，站起来！中华男儿，只跪天地、只跪父母，没有其他任何人、任何事情能让我们下跪！如果你还曾经是新一军的一员，就立即给我站起来！”

鲁雪华“腾”地站起身来。

孙里仁打开房门，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军靴踏在楼梯上，“咚咚”声，越来越远。

下面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鲁雪华连忙奔到窗户前。

吉普车开动了，很快就消失在小街拐角之处。

“再见了！我的师长、我的长官、我的恩人！”鲁雪华心中默默叨念，泪水长流。

一小时后。

“掌柜，退房！”当鲁雪华拎着皮箱从客房里出来时，边城客栈的老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进去那位断手瘸脚、满头绷带的伤兵，变成了一个清俊飘逸的知识青年。

“老总～不，先生，房费已经付过。您请走好！”老板点头哈腰，不知dào

这两个人是何方神圣，丝毫不敢得罪。

2安顺城汽车站。简陋的票房内，售票员正隔着窗户伸着懒腰打着呵欠。

虽然安顺城只有每天两班开往贵阳的汽车，但20元法币的票价让绝大多数老百姓望而生畏，所以买票乘车的人寥寥无几。

“证件！”戴着大盖帽的售票员收下递过来的20元法币，却没有立即给来人车票，有气无力地说。

一张盖有军令部印章的通行证递了上去。

“鲁思霞？怎么一个女人的名字？”售票员抬头瞟了一眼买票者，嘴里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去贵阳干什么？”

“求职。”

“求什么职？”

“老师”。

听到“老师”两个字，售票员语气顿时谦卑了起来：“哦？原来是文化人。对不起，站里规定，所有去省城的人都要盘查，严放匪谍。”

民国时期，对文化人的尊重早已蔚然成风。

车票双手放在另一只匀称的手上。

买票者拿着票，拎着随身皮箱，顺利进站，上了一辆敞篷的美国道奇十轮大卡。

此人就是鲁雪华。

当他目送孙里仁远去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他要一个人独自面对未来的一切了。

当务之急，首先是要为自己打造一个全新的身份。

他将空白的通行证仔细地平摊在桌子上，掏出梅教授临行前送给他的派克金笔，下笔前却颇费思量，毕竟，改变父母赐予的名字，是人生中一件大事。

他的目光落在梅霞的梳妆盒上，他突然发xiàn

，自己这些年来经lì

的悲欢离合，竟都与霞姐有关联。自己有意无意做的一切，根由竟都在霞姐这里！梅霞，是他内心无法割舍的牵挂。

于是，他有了主意，在姓名一栏，工工整整填上：鲁思霞。

“鲁雪华！你已经手刃了绝大部分残害你亲人的鬼子yin魔，你的灵魂和躯壳都已经留在密支那新一军墓园了，永远和牺牲的第一军弟兄们在一起，永远和师父李让梨在一起，将来永远陪伴孙长官！从今往后，你就改名为鲁思霞，牢记住霞姐，也牢记住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个犬川次郎！”

3敞篷汽车行驶在通往贵阳的坑洼不平的土石路上，掺杂着酒精和桐油的劣质汽油冒着黑烟，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不断摇晃颠簸。

车子里面座位是一个个粗木制作的小板凳，没有固定，随意放着，人坐在上面，就如同处在波涛中的小舟，被摇晃极为难受。

鲁思霞早上忙着化妆，从密支那出发就没吃早饭，一开始还沉浸在与孙里仁分别的感伤之中，也没心思吃中饭，现在太阳偏西了，他才觉得饥肠辘辘。

好在他上车之前，在车站门口买了几个狗肉烧饼，尽管已经变得很僵硬，好在鲁思霞在军旅中磨砺过，冷菜冷饭也算是家常便饭，于是他从报纸中掏了烧饼，干干地咬了一口。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包装的报纸上，那是昨天的《黔江日报》，上面赫然印着：“敌11军步兵第3和第13师团进攻黔南，贵阳南大门独山告急！”。

鲁思霞内心一阵茫然。想不到中国驻印军在缅北将日军打得跌盔弃甲，溃不成军，但在国内，鬼子竟然能够长期直入，直逼中国内陆腹地。

尤其不协调的是，就在这条消息旁边，刊登的竟然是“昆曲名伶贵阳现演《贵妃醉酒》”的大幅演出广告。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又唱后庭花！”鲁思霞愤愤地说。

“不是商女的错，而是消费商女达官贵人的错！”突然对面有人说道。

鲁思霞这才注意到，对面坐着的是一对40岁左右的中年夫妻和一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这应该是一家人。行李很单薄，只有几个薄薄的简单布包。唯一值钱的是一只蔑编暖壶，被小姑娘紧紧抱在怀里。

第269章 重返贵阳

1

这是4年来，鲁思霞第一次脱离军营，以老百姓的身份，近距离观察社会.

男主人穿着缀满补丁的蓝色粗布棉袍，戴着一副黑胶木眼镜，眼镜脚用胶布粘者，看上去像是一个读书人。

“去贵阳？”鲁思霞试探着问。

“是的！去看儿子。”对面的女主人友善地说。

女主人也是一番小家碧玉打扮，相貌端庄，尽管粗布棉袍上面也有补丁，但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而小姑娘的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鲁思霞鲁雪华手中的烧饼，不时地咽着口水。

鲁思霞意识到了小女孩也没吃饭，连忙从报纸包里在拿出一只烧饼递了过去：“小妹，我这里还有烧饼，吃吧!”

小女孩接过烧饼，却懂事地递给了她妈妈。

女主人正要开口推辞，鲁思霞见状说：“‘百年修得同船渡’。能有幸与大家一起坐车，也是缘分；区区一只烧饼，就不要客气了。”

女主人感激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将烧饼分成三块：最大的一块给女儿，中间的一块给男主人，最小的一块留给自己。

眼前一幕，激活了鲁思霞心里深处的记忆：当年，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什么好吃的、好穿的东西都先给孩子留着，然后留给父亲，自己剩下最差的。父亲经常埋怨母亲，家里又不缺吃少穿，有何要对自己这般减省。母亲却总是笑而不答。

鲁思霞不由的内生感概，中国女性内心中的那种温良谦让，是融合在我们这个民族的血液里，代代相传，生生不息。只可惜自己不再是军人，不能用自己的热血再为中国女人撑起保护之伞。

2车子蹒跚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到达了贵阳车站。此时，天已经漆黑。

鲁思霞与对面一家人道别后，准bèi

就近找一家客栈投宿，明天再去找梅校长。

他还没走出几步，突然听到“咚”的一声闷响，然后传来小女孩的哭声。

“你怎么搞的？怎么把暖壶打碎了？”接着传来一个男人的呵斥。这个暖壶也许是家里最值钱的一件物什，男主人不免得生气起来。

看到大人生气了，小女孩又委屈又害pà

，哭得更大声了。

鲁思霞正准bèi

回来劝解，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突然，不知dào

从哪里钻出几个穿着对襟棉袄、戴着棉帽、斜挎着驳壳枪的人，将这一家人围住了。

“干什么的？为什么在这么吵吵闹闹？”昏暗的站前路灯下，一个看上去像是头目“刀疤脸”，恶狠狠地问道。

男主人看到一帮拿枪的，心里顿时害pà

起来，陪着小心说：“老总！是孩子不好，打碎了家里唯一的暖壶；我忍不住骂了两句，我们就离开~”

“离开？哪有那么方便的事？”“刀疤脸”拦住了男主人，用手一指旁边的标语，“认得字吗？”

男主人眯着眼睛看了看标语，忙不迭地说：“认得认得！上面写的是‘公共场所、莫谈国事、禁止喧哗！’”

“看不出，还是个文化人！”“刀疤脸”阴阳怪气地说，“那我就网开一面，交出100元罚款，然后你们走！”

男主人听说罚款100元，立即苦苦哀告：“长官！我们那里还有钱！我们是从独山逃难出来的，本以为到安顺投奔孩子舅舅家，可孩子舅舅也故去了，我们只能来贵阳～所有的钱都用作路费盘缠了，那你还有钱～”

“那你们来贵阳做什么！”“刀疤脸”狐疑地问道。

“找我儿子，顺便找点事做”。男主人小心地说。

“你们来自前线，我们怀疑你是日本间谍，跟我们去侦缉队一趟。然后让你儿子来问话。”

听闻“刀疤脸”此言，刚才一直低眉顺眼的的女主人连忙辩解，“老总！我们可是难民，深受鬼子的祸害，怎么做鬼子间谍呢！”

“刀疤脸”上下打量了一下女主人。尽管颠簸了一路，女人秀发凌乱，但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显得丰姿绰约。

“你们故yì

打碎暖壶，利用内胆反光，是给日本飞机指示轰炸目标！一起带走！”“刀疤脸”眼睛里闪着yin邪的光芒。

几个人推推搡搡，就将这一家人往站外推，男主人无力地辩解着，小女孩更是放声大哭。

3“住手！”突然一声顿喝。一个人影拦在了前面。

“这位是哪里冒出了的？怎么，你和他们是一起的？”“刀疤脸”颇感意wài

。

“我和他只是路人。但见不得你们对老百姓这般飞扬跋扈，”尽管鲁思霞已不在部队，但身上还有一番军人血性：“请问一下，这黑灯瞎火，怎么可能利用反光给日本飞机指示目标？简直是胡说八道；身为军警，不思保家卫国，上战场和鬼子拼杀，却在后方鱼肉百姓，还罗织罪名，欺压良善，有天理吗！”

鲁思霞义正辞严。“刀疤脸”无言以对。

旁边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刀疤脸”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指着鲁思霞，狂叫道：“把他也抓起来，一并带回去。”

两个队员扑了上来，抓住鲁思霞的胳膊，就要推走。

可是鲁思霞脚下就像生根了一样，纹丝不动。

“刀疤脸”一看，“咦！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练家子！那让我领教领教。”说着，“刀疤脸”脱下头上的棉帽，露出铮亮的头顶，“嗯”地一声憋住气，头一低，一招“老僧撞钟”，飞身向鲁思霞撞了过来。

鲁思霞还是一动不动。当“刀疤脸”头皮接触到鲁思霞衣服时，鲁思霞突然一个灵巧转身，“刀疤脸”扑了过空，一头撞在旁边电线木杆上，“咔嚓”一声，电线杆应声而断。

“刀疤脸”眼前金星四射。他恼羞成怒，伸手从腰间掏出驳壳枪，“我毙了～”

话还没说完，“刀疤脸”突然觉得自己手中枪被别人劈手夺取了。

“反了！竟敢夺老子的枪。弟兄们！抄家伙。”“刀疤脸”狂嚎。

可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响应之声。

眼前金星散尽，“刀疤脸”定睛一看，他手下弟兄都举起了双手，后面都站着一个人，用什么东西顶在他手下的腰部。

他面前，站在一颗魁梧大汉，满脸怒气。大汉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手里正拿着“刀疤脸”的驳壳枪。

尽管这帮人没穿军装，但从挺拔身板看得出来，这是一帮训liàn

有素的军人。

第270章 不期而遇

1

“刀疤脸”态度依然蛮横：“你们是哪部分的？有种的报出部队番号.老子是‘军统’贵阳站纠察队上校队长胡斐，专门负责军容军纪纠察，并排查日伪间谍和汉奸。而且，现在贵阳执行宵禁令，你们已经触犯禁令；如果你们识时务，交还枪支，立即离开，老子就不加追究，不然的话，老子～”

“啪！”听着“刀疤脸”口出狂言，对面大汉怒不可遏，将一个清脆耳光甩在“刀疤脸”左脸上，“这是替戴笠教xùn

你的！”

作为上校纠察队长，“刀疤脸”胡斐威风惯了，何时被别人当众打耳光这么羞辱过！他气急败坏，狂叫着想冲上去对大汉大打出手～大汉傍边的年轻人一个箭步上前，将缴获的驳壳枪顶在“刀疤脸”下巴，顺势打开了机头，厉声喝道：“你再敢动一下，我马上打烂你的头！”

“刀疤脸”一看对方这副架势，顿时软了下来，满脸陪笑：“误会误会，有话好说！”

大汉威严地说：“将他们的枪都下了。明天，让你们去贵阳警备司令部去领！”说完，大汉转身向中年夫妻走去：“老乡，对不住了！军队中出此恶棍，是我治军不严，在此向你们陪罪了！”

刚才大汉的举动，已经让围观的百姓惊骇不已。敢出手教xùn

“军统”的人，肯定是位高权重的高官，看到大汉说话的口气，中年夫妻更是惶惑不安：“老总！没事没事，消除了误会就好～”

“长官！能不能赐下名号？戴局长怪罪下来，我们也好有个交代！”“刀疤脸”还是心有不甘。

“你去告sù

戴笠，有事来找我卫立煌好了！”大汉说道。

周围围观人群顿时引发一阵小小骚动。

作为滇西战役百战百胜的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卫立煌的大名在国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和缅北战役的中国新一军军长孙里仁一样，是中国国民坚定抗战胜利信心的柱石。

“刀疤脸”一缩脖子，连忙带着自己手下一帮弟兄灰溜溜地退了下去。如果知dào

对面是国民革mìng

军副总司令兼陆军司令、堂堂的二级上将卫立煌，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撒野。

“站住！”卫立煌一声断喝。胡斐吓得一动不动、“没经军委会批准，谁允许你们随意发布宵禁令的？简直是胡闹。鬼子还没到独山，你们就吓破胆了？立即取消宵禁，恢复市民正常生活！如果有人追查，就说是我卫立煌的命令！”

旁边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2“好，卫长官英明！”鲁思霞听到卫立煌掷地有声的话，也不由得热烈鼓掌，失声喊了起来。本以为这辈子也不会与卫立煌这样的高级将领有见面机会，想不到刚到贵阳，就与声名赫赫的卫立煌上将不期而遇。

卫立煌注意到一旁的鲁思霞，走了过来，微笑着说：“年轻人！看不出，有这么好的身手！在部队里呆过？”

“没～没有～”鲁思霞回答得很没底气，“我只是个教书匠～”

“哦！？可惜了。在国难之际，身怀如此绝技，却不能报效国家，真是人生遗憾。”

卫立煌的话让鲁思霞心里一阵阵酸痛。

“年轻人！有没有兴趣参军入伍报效国家？我可以现在就批准你入伍。”卫立煌语气真挚。

鲁思霞情不自禁手伸向皮箱。那里面有孙里仁写给卫立煌的信。如果卫将军知dào

自己的过往经lì

，不知会做如何感想？

“年轻人，想参军可以立马跟我走！”卫立煌舍不得放qì

这么一个栋梁之材。

“卫长官～”，鲁思霞把快到嘴边“我跟你走”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这次我来是去华夏大学看望老师。等我见到老师，征询了他的意见，再回复长官您可以吗？”千里迢迢来到贵阳，鲁思霞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见上恩师梅教授一面。

“请问你老师是～”卫立煌穷追不舍。

“梅光迪。原中央大学外文系主任。”鲁思霞如实相告。

“哈哈！”卫立煌爽朗地笑了起来，“原来竟然是师侄！当年，我夫人、梅教授还有蒋夫人曾是美国大学同窗。回国后，在南京我们三家还多有往来走动，师侄也算是自家人了。只是日寇入侵以来，我转战南北，才与梅教授失去了联系，想不到他竟然也在贵阳。好吧，你先去见梅教授，代我向他问好，等我有空，定当登门拜访！”

鲁思霞恍然大悟：难怪梅教授能以一介书生，担任军委会特训班的教务长和校长，原来他和蒋夫人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3鲁思霞目送卫立煌乘上吉普车远处。

卫立煌要排车送鲁思霞去华夏大学。但鲁思霞执意不肯，既然已是一介布衣，就不要过于招摇。

中年夫妻走了过来，对鲁思霞千恩万谢：“多亏恩公出手相救！”

鲁思霞说道：“我没做什么～幸好遇见卫总司令，不然，‘刀疤脸’恐怕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中年夫妻连连点头称是：“我们一路都遇到好人～”

“老者、老妈！妹妹！”突然传来一声贵阳土话叫喊。

一个风尘仆仆的学生模样的人来到了他们身边。

小姑娘看见来人，一下子扑了过去：“哥哥！”然后满怀委屈地抽抽搭搭起来。

中年夫妻看见来人，既激动又埋怨：“你这个死伢子，怎么现在才来！刚才如果不是这位先生出手相助，只怕你见不到你娘老子了～”

学生模样的人急切的问：“老者、老妈！到底出什么事了？”

中年男人就将刚才发生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学生模样的人说道：“本来应该早就到了。今天贵阳突然宣bù

宵禁，晚上6点以后行人不能入城，我被阻在城外，急死了。好在不多时候，又取消了宵禁，我才急匆匆赶了过来。”

中年男子向鲁思霞介shào

：“这是犬子计增辉。快见过恩公！”

计增辉对鲁思霞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先生仗义相助！”

“不必客气，只是路见不平。对了，计先生，请问华夏大学该如何走？”鲁雪华问道。

“先生要去华夏大学？”计增辉反问道。

“是的！我要去见我恩师，梅光迪教授！”

“哎呀！原来竟然是同门师兄！我现在就在华夏大学求学，梅教授就是华夏大学校长！”

第271章 重返贵阳

1

鲁思霞既意wài

，又惊喜：“那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华夏大学的呢.这下有师弟做向导，就方便多了。今晚我们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过去。”

中年夫妻相互对望了一眼，面露难色。

“不用！”计增辉看出了父母的心思，于是说道，“现在贵阳城内饭店管控得很严格，住店也不容易。其实华夏大学就紧挨着城外，走过去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们边走便说说话，一会儿就过去了。”

鲁思霞马上就明白了计增辉的用心，于是顺水推舟：“这样也好！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边走边聊！”

贵阳自古以来就是汉饮食文化的重镇，抗战爆fā

以来，贵阳作为大后方，汇集了全国各地逃难来的人口，也带来了全国各地的饮食文化，各种风味小吃就达100多种。无论白天黑夜，贵阳街头巷尾的小吃摊点星罗棋布，着实令人垂涎。

车站门口本来就有很多的小吃摊。宵禁取消后，摊主们纷纷出来做生意。

鲁思霞径直来到幌子上写着“王家巷肠旺面”摊位前：“老板，来五碗‘肠旺面‘，要大碗！”

“好咧！客官请坐，马上就来！”开张就有大生意，摊主显然很高兴。

“肠旺面”是贵州极负盛名的一种风味小吃。在贵州众多的小吃中，“肠旺面”以色、香、味“三绝”而著称，既有山西刀削面的刀法，又有兰州拉面的劲道；既有四川“担担面”的滋润，又有武汉热干面的醇香。猪大肠、猪血旺，加上面条，具有血嫩、面脆、辣香、汤鲜的风味和口感，以及红而不辣、油而不腻、脆而不生的特点。“肠旺”又是是“常旺”的谐音，寓意吉祥，在烽火岁月，更是平民百姓祈望幸福、讨口彩的首选食物。遍布贵阳市区大街小巷。

很快五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分别端上了桌子。其汤色鲜红、面条蛋黄、肥肠粉白，葱花嫩绿，豆芽金黄，一碗捧出，使人顿感赏心悦目。

小姑娘顿时双眼发光，迫不及待。待举箸下咽，更是满口生香。面条脆细爽口、食不粘牙；肉哨香脆、肠旺鲜嫩；辣而不猛、油而不腻；汤鲜味美、回味悠长。

“师兄在贵阳生活过？”鲁思霞正埋头大快朵颐，计增辉突然问道。

鲁思霞放下筷子，充满几分警觉地问：“师弟为什么这么问？”

计增辉指了指眼前的面条：““肠旺面”是贵阳特有小吃，一般外乡人并不知晓。‘王家巷肠旺面’更是贵阳‘肠旺面’最老牌子，口味地道，不是本地人更不会知dào

。而且红油辣味十足，不是本地人也未必适合这个口味，看师兄刚才吃肠旺面那副心满yì

足的样子，更像是品尝内心深处的一份记忆呢！”计增辉笑道。

听计增辉这么一说，鲁思霞突然想起来，自己对“王家巷肠旺面”情有独钟，是因为和刘玉梅一起在“贵阳外语进修学院”当老师时，偶尔出去打牙祭，就是一人一碗“王家巷肠旺面”。刚才他看到“王家巷肠旺面”招牌，一下子勾起内心深处的记忆，于是不假思索就直接奔了过去，却无意之中竟暴露了自己和贵阳的渊源。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肠旺面’是贵阳一绝，所以就想过来尝尝鲜。”显然，鲁思霞不想别人知dào

他的过去，于是敷衍道。

“辉儿，你不是说在zf办的贵阳难童保育学校工作吗？这么好好的zf差事不做，怎么去读书呢？”父亲显然有些失望，他觉得全家人失去了最大的依靠。

儿子的眼神黯淡下来：“老者、老妈！以后慢慢细说！”

2小姑娘显然是饿坏了，一大碗面条连汤都没剩下，还是tian嘴tian舌，恋恋不舍。

计增辉将自己碗中的面条又拨给妹妹一半，小姑娘又狼吞虎咽起来。

“不要让你妹妹吃太多撑着了！”母亲心疼儿子，将自己碗中肥肠、猪血和脆臊等一一夹给计增辉。

鲁思霞看着面前一家人的天伦之乐，心中暗暗酸痛。

吃完了“肠旺面”，计增辉抢着要去付钱：“老板，结帐！”

“每晚8块5，今天开张生意，您给40元就行了！”

“怎么这么贵？”计增辉讪讪地说。

忠厚的老板显然没注意昏暗处的计增辉脸红到了耳根，而是解释道：“客官，真的不算贵！现在兵荒马乱的，面粉、鸡蛋还是猪肥肠和猪血旺和猪油都是一天一个价，很多肠旺面就偷工减料了，但我们是老店，信誉是我们生命，‘三翻四搭九道切’，一道工序不少，豆芽垫底、鸡汤调味，肥肠片、血旺片和脆臊，质优量足，童叟无欺，这样成本就比别的店要多出很多；再加上税捐又重，我们不是不忍心看着百年老店的牌子倒在我们手上，还有一些忠实的老主顾好这一口，早就想收山不干了。”

计增辉把祈求的目光投向自己父母。

自己父母也是一脸尴尬。

肠旺面老板意识到了什么，站在那里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鲁思霞看出了气氛不对，连忙上前掏出一张50元法币：“您不要找了““肠旺面”老板千恩万谢、欢天喜地离开了。

计增辉也长长吁了口气。裤袋中攥得紧紧的手松开了，四张团捏得紧紧的5元法币落回裤袋深处。

尽管解除了宵禁，但一行人行走在贵阳城区，任觉得城市死气沉沉。全城很少有灯火，整个城市凝固在无底的黑暗中。为了躲避日本人轰炸，人们干脆把每一幢建筑物抹上泥灰，把玻璃涂黑。路的两旁，到处都是逃难的难民、乞丐和伤兵。

只是个别戏院，还偶尔露出一丝亮光，照亮着电线杆上贴着的“严防匪谍”、“莫谈国事”的标语。附近不时有黄包车和汽车来来往往，达官显贵，在如花美眷的陪伴下，进进出出。与之不相称的是，每当有人上下车，就会有一群烟童和报童跟上去，用稚嫩的声音拼命地推销者手中的烟卷和报纸。

路过教堂废墟，那面高高耸立着十字架的断墙还依然存zài

，显示出这座城市经lì

的苦难。“玉梅、红梅！我回来了！”鲁思霞心里默默念叨。

第272章 师生情深

1

城门的驻马已经撤除，但城门上依然有部队站岗，耀眼的探照灯时时划破黑暗，提醒这里已经不再是后方世外桃源。

一行人出了城门，城外黑暗更加深沉。夜风袭来，感觉寒气逼人。

季增辉从怀里掏出一支蜡烛，点燃后用手小心呵护着，借着微弱的烛光，带着一行人向前摸索前进。

摸黑走了约一刻钟，前方黑黢黢地出现一个门楼。进入门楼，里面有很多高高矮矮的建筑，每栋建筑窗户里，都有或明或暗的光线泄出。

“到了！师兄，这就是华夏大学！”季增辉自豪地说。

“8.13”事变后，锦绣江南狼烟四起，上海之大，已放不下一张平静的课桌，华夏大学和许多高校一样被迫内迁。一路颠沛流离，从江西、湖南迁徙到贵州。

华夏大学到达贵阳后，受到当地贤达人士热烈欢迎。他们让出城外文昌宫大庙给华夏大学作校本部，首先安置好教室、图书馆和实验室。贵阳各界人士踊跃捐助，利用贵州丰富的毛竹资源，在文昌宫内外搭建了很多竹楼，作为办公室、职工宿舍、学生宿舍以及食堂，华夏大学终于摘掉“流亡大学”的帽子，有了一方安心学习之地。

进入校园的季增辉如鱼得水。遇见的同学频频和他打招呼，看得出来，季增辉在学校里人缘很好，似乎也很有号召力。

季增辉的宿舍是一间宽大的竹楼通间。他先将自己父亲和鲁思霞稍加安置，然后带着母亲和妹妹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季增辉回来了：“老汉，我已经将老妈和妹妹安排在女生宿舍‘群英斋’,老汉你今天就在我这里休息，我现在带师兄去见梅教授！”

看着鲁思霞拎着高级的皮箱，刚才在面馆结账时又慷慨大方，季增辉觉得将他留宿在自己简陋的学生宿舍显然不合适。

两个人在校园里默默走着。校园里很安静、也很整洁。

透过花窗可以看出，很多学生还在蜡烛下、煤油灯下，就着微弱的灯光埋头苦读。

“师弟，听你父亲说，你曾经是zf工作人员，怎么放qì

工作，又回学校读书了呢？”鲁思霞问道。

“也许～也许是觉得自己知识不够用吧！”季增辉显然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华夏校园不算很大。走了10分钟，在一座翠竹环绕的禅房门前，季增辉停住了脚步：“师兄！这就是校长的宿舍和办公室，既然你们是师生，我就不打扰了。感谢您一路上对我家人的帮zhù

和照顾！”季增辉对鲁思霞深深鞠了一躬，就要转身离开。

“师弟，等等！”鲁思霞似乎想起来什么，叫住了季增辉。

季增辉回身问道：“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鲁思霞从怀中掏出一叠法币，“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拿着吧！”

季增辉边摆手边后退：“这怎么行！不要～绝对不能要～”

“你父母、妹妹千里迢迢来投奔你，现在他们已是身无分文。他们原以为你有工作，能提供全家生活保障。但你现在却只是一个穷学生，我看得出来他们的失落。你能让你父母、妹妹一辈子挤在学生宿舍吗？”鲁思霞一席推心置腹的话使得季增辉无话可说，他默默低下了头。

“明天在学校附近为你父母租间房子，买些生活用具，先把他们安顿下来。剩下的钱可以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吧！”看出季增辉还是不肯接受的样子，鲁思霞拉过季增辉的手，将钞票塞在他手中：“就当我借给你的本钱，等你赚钱了，再还我。”

听鲁思霞这么说，季增辉欣然接受：“好的！师兄，赚钱了我一定还你！”

2鲁思霞站在门口，轻轻地叩响了门环。在这静夜，显得格外清脆。

“门外是谁？”听到门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鲁思霞按耐着心里的激动，回答道“老师，是我，鲁雪华！”

“雪华？！”门里传来一声惊呼，然后一阵窸窣之声，门开了，梅教授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雪华！怎么是你，快进屋说话！”

一盆红彤彤的炭火，将房间烘烤得温暖如春。

看着鲁思霞穿着单薄的青年装，梅教授心疼不已：“雪华，坐在火盆边来。这么冷的天，怎么穿的这么少？”

在缅北，现在这个时节还只需穿衬衫。孙里仁显然没考lǜ

到两地的气候差异，只为鲁思霞准bèi

了一套青年装。好在鲁思霞“炮捶”内功大有精进，这点寒冷对他来说没什么问题。

像看到多年未归家的孩子，梅教授眼神里充满慈父般的柔情。鲁思霞本能地想喊一句“爹”,但话到嘴边，他又生生地咽了下去，而是动情地说了声：“老师，您还好吗！”

“好！好！雪华，你先烤一会火，我去沏茶！”

紫砂壶中，沸水在翻滚，发出欢快的嘶嘶声响。

青瓷碗中，茶汤翠绿，清香四溢。

“雪华，来之前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难怪孙将军中午时分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近期有贵客登门来访，看来，他说的这贵客就是你了！”

鲁思霞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在百忙军务之中，孙里仁将军还在时时牵挂着自己。

“你怎么没和孙将军一起去重庆呢？这些年，你在缅北战场吃了不受苦吧？”梅教授关切地问。

鲁思霞没回答，只是打开皮箱，从夹层取出孙里仁的信，默默地递给梅教授。

信是孙里仁用英文亲笔书写的。

就着炭火红光，梅教授将满满四页纸书信从头到尾仔细看完。

“怎么会这样？！”梅教授抬起头，眼中充满痛惜和怜爱：“雪华，你受委屈了！不过，你能从残酷的战场全身而归，这本身就是福气，其他功名利禄，只是过眼云烟。信中孙将军请我为你谋一职位，不知dào

你有什么打算？”

“老师！我没有什么亲人了，只想能留在您身边，做什么都可以！”鲁思霞一片肺腑之言。

梅教授开心地笑了：“华夏大学落地贵阳后，为报答当地百姓，今年扩招了不少学生，教师资源缺乏。雪华，你精通英、日两国语言，国学功底也不错，你就担任文学院讲师吧。只不过，华夏大学目前经费短缺，工资不会太高，雪华你愿意吗？”

第273章 再返讲台

1

“能在老师的指导下从事教育工作，本来就是学生和玉梅的毕生心愿”，提到玉梅，鲁思霞内心还是感到猛地一下刺痛，他顿了一下，“此次缅北一战，学生率部捣毁了18师团司令部，处决了残害了亲人的yin魔，应该说学生从军报仇的心愿已了.本来学生是身陷囹圄，即将接受军法严惩，承蒙史迪威将军和孙里仁将军的怜惜，定下‘金蝉脱壳’之计，留下躯体为国效力，已是万幸之事，还计较什么薪水待遇？”

梅教授点头赞许：“雪华明大义识大体！华夏是一所私立大学，其经费来源只能是学生缴纳的学费和社会赞助，这就决定了学校的经济状况，目前不可能很宽裕。但即使这样，华夏大学还是汇集了一批国内知名的学者教授，他们之所以愿来大夏授课，在相当程度上是看到大夏那种兢兢业业、自强不息的办学精神。”

“国民zf教育部不是有战时内迁大学专项补助吗？”鲁思霞在“特训班”的时候，曾经听梅教授谈起过。

“杯水车薪啊！”梅教授苦笑笑，“早先，美国zf和耶鲁校友会曾致信给我，愿意以美国zf名义和耶鲁校友会名义，对华夏大学师生每月定期给与生活补助。我在年初全体师生大会上宣读了这两封信，征求大家意见。尽管后方物价飞涨，教授们待遇菲薄，学生们津贴低微，维持不了最低生活，然而全部师生却一致同意，说学校有国民zf支持，回信谢绝友邦给予的生活补助费，以此顾全国家的体面和民族的尊严！”

听闻此言，鲁思霞内心，顿时对华夏大学肃然起敬!

“老师！您怎么辞任‘特训班’校长却担任华夏大学校长的呢？”

梅教授叹了口气：“你走后不久，郑云侠就重返特训班，追查‘黑室’被炸事件。查了一个多月，也没查出过什么日本间谍，倒查出几个学员是党国‘异己分子’！郑云侠以此大做文章，到‘老头子’那里去告黑状。‘老头子’疑心甚重，最怕别人渗进情报、外交等要害部门，所以立即解散了‘特训班’，我也成了无业游民。

正好此时华夏大学内迁贵阳，老校长一路殚心竭虑，来贵阳后不久就染病与世长辞。王聪慧部长就推荐我暂时代领华夏校长一职。雪华，当系主任和当大学校长完全是两码事，目前工作依然千头万绪，我正勉为其难之际，上天就把你送还给我了！”如此推心置腹，看得出来，梅教授对鲁思霞的到来非常欢迎。

“老师，我具体需yào

做些什么工作？”鲁思霞问道。

“你继xù

担任英文讲师，你在‘特训班’有底子，应该是轻车熟路；另外，你担任我的助理；帮我处理一些行政事务。如果有可能，你继xù

监听日本NHK广播，现在是战时，我们还需yào

日本的情报，作为著名大学，要为国家和民族分忧！”

“没问题！”鲁思霞一口应承。

“对了！雪华，你怎么找到我这里的？”梅教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是一个名叫计增辉的同学带我过来的。”鲁思霞如实相告。

“计增辉？!”梅教授楼有所思。

“老师您知dào

他？虽然初次见面，但我感觉到此人非常热诚，在同学中似乎也很有号召力。”

“他是校学生会主席。学习很勤奋，成绩优秀；就是有一点，思想过于‘左’倾激进，常常喜欢批评zf，针砭时弊。学生嘛，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你以后可以多和他交交心。”

整个夜晚，师生两个人，围坐在火盆边，彻夜长谈，直到天明。

2文昌宫正殿。华夏大学最大的教室。

100多名学生坐的满满的，教室角落、甚至窗户外还有站着旁听的学生。

这是《英美文学》课程的课堂。这是华夏大学一门公共选修课，因为需yào

极好的英文功底，所以这里集中了华夏大学最优秀的一批学生。作为华夏大学精品教程，一直由梅光迪校长亲自主讲。

“同学们！今天我想你们隆重推荐一名年轻的新老师——鲁思霞！他也曾经是我的学生，英文功底深厚，从今天起，由他为同学们主讲《英美文学》，大家欢迎！”

下面鸦雀无声。100多双怀疑的眼睛盯着讲台上的鲁思霞。

鲁思霞表现不自然起来。尽管他当过“特训班”老师，但那些学生都是军中精英，绝对服从纪律；但这是面对着有着强烈时代叛逆精神的大学生，他的眼神不自觉向梅教授瞟去。

梅教授就坐在第一排。目光中充满着鼓励。

“同学们！今天，我们一起来学习莎士比亚的名篇《哈姆雷特》，”鲁思霞读懂了梅教授的眼神，调整好情绪，开始了他在大学的第一课，“请先听我诵读：”

面对着下面100多张生机勃勃的年轻面孔，鲁思霞眼前忽然幻现出两张年轻脸庞：那是他的战友刘仁轨、还有他的妻子刘玉梅、他们本该也在这样安静的课堂里，认真听课学习；但国难当头，他们义无反顾地将自己年轻生命奉献给国家和民族时，他们所期望的，就是给华夏大地，留下一张张安静的课桌，让中华文化能过代代相传。

Tobeornottobe,thatisthequestion.

Whether’itsnolberinthemindofsuffer,theslingsandarrowsofoutrageousfortune,ortotakearmsagainstaseaoftroublesandbyopposingandendthem:Todie,tosleepnomoreandsleep.

Tosayweendtheheart-acheandthethousandnaturalshocksthatfleshheirto’tisaconsummationdevoutlytobewish’d.

翻译过来就是：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论气魄，到底哪个更高超呢？

是忍受命运无情的肆虐，任凭它投向来的飞箭流石，还是面对无情的苦海敢挺身而起用反抗去扫除烦恼：

死了，睡着了，如果那样就能除去心中所有的痛苦，逃避生命中千百种的烦恼，那真是求之不得的解脱啊！

天平的两端，被命运掌握的人仅仅只明白上帝赐给他命运。

鲁雪华眼前浮现着缅北阴森的丛林、漫天的炮火，横飞的血肉，绝望的呼号，正是为了中华民族的生存，还有很多优秀儿女，就在此时此刻，还在和日寇浴血拼杀！

他眼中泪花滚动，紧紧地握着拳头，用标准的伦敦口音诵读着，那份激情深深感动了在场所有的学生！

“好!鲁老师！”前排一个同学站了起来，带头猛烈鼓掌。

鲁思霞认出来了，此人正是计增辉。

在他带领下，整个课堂想起了一片热烈掌声。

鲁思霞首堂课就取得满堂彩。

这场面连梅教授自己也没想到，他也跟在学生后面由衷地为鲁思霞鼓起掌来。

第274章 华夏大学

1

刚开始几天，鲁思霞还作为客人吃住在梅教授家中。随着时间的推移，鲁思霞觉得不便继xù

打扰，执意搬到教工宿舍，和师生们一起在食堂就餐。

梅校长拗不过他，就把他和外文系主任张老师安排住在一起。

张教授是一位30多岁的中年男人，华夏大学最早一批毕业生，苏格兰爱丁堡大学的美学博士。因为成绩优异，被导师推荐留校任教，并破格直接聘任为副教授。“七七”事变爆fā

后，张老师怀着“教育救国”的良好愿望，放qì

优厚的学习生活条件，转道香港回国，毅然回归内迁途中的母校，在艰苦的迁徙途中给学生们上课。

出于梅校长特别关照，张教授和鲁思霞两个人一间宿舍，并配发了碗筷被褥等生活用具，直到这个时候，鲁思霞才对华夏大学艰苦勤奋的校风学风有了更切身的体会。

教工、学生宿舍都是突击搭建的竹板楼。有窗而无玻璃，冬天只是用布临时遮挡着；竹板楼四面透风，冬冷而夏热，一般教工4个人生活在一个12平方米的房间，而学生则8个人分为上下铺，挤住一间，每室有4张长方木桌，每桌对坐两人，以便晚上在室内点着蜡烛自修。鲁思霞听同寝室的张老师说，冬天寒冷还好一些，夏日则更麻烦，蚊子臭虫肆虐，严重影响睡眠。

经过缅北丛林那样恶劣环境的磨练，这些对鲁思霞的确不算什么。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校园里就想起了嘹亮的起床号。

听到起床号，住在他对面的张老师像触电一般，以惊人的速度穿上衣裤。“怎么？大学校园里也要出早操?”鲁思霞边问，边以军人的敏捷穿戴整齐。

张老师递给鲁思霞一幅碗筷：“快走，要不就来不及了！”

整个校园，四面大方的师生，都在向食堂汇集。

鲁思霞第一次和师生们在食堂一起排队用餐时，他被就餐的场景惊呆了！

学校食堂的大师傅不是准bèi

稀饭馒头，而是抬出一个个巨大的饭甑。很快，一个个饭甑都一抢而光，很快就见底；很多同学是打了饭后，又边吃边排队，一碗被迅速吃完后，在满满打上一碗，这种“抢饭吃”的行为连女同学也不示弱。

鲁思霞看着碗中的米饭，米色发黄发红．而且口味发苦发酸，作为“鲁家粮铺”的大少爷，他从小耳濡目染，也知dào

一些粮食的保存知识。他知dào

这样的米质，是因为保管不善，长年陈化，导致霉变的结果。

但就是这样的米饭，同学们还吃得津津有味。

“鲁老师，食堂的‘八宝饭’味道如何？”张老师坐在他对面，打趣地说。

“八宝饭？”鲁思霞不知张老师具体所指什么。

张老师指了指自己的饭碗，再指了指鲁思霞的饭碗：“这些饭，由zf免费提供的霉变掺杂的‘战备粮’煮成的。米中有混有砂石、稗子、鼠粪等杂物，有时，粮食短缺时，还要参杂红薯干、麦麸或米糠，所以师生们戏称为‘八宝饭’。

由于鬼子的封锁，内地物资极为缺乏，不仅缺乏肉食，就连蔬菜、油盐也不够吃，学生们都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学业又繁重，为了获得必须的营养和热量，只能就靠多吃饭来充饥。无论春夏秋冬，只要学校起床号一吹响，所有师生都要迅速起床，因为早饭时间很短，赶不上早饭，就得一早上饿着肚子上课或听课。”

此时，鲁思霞看到有几个晚到的学生，正拼命地用饭勺搜刮饭甑的底部，发出“咚咚”的响声，试图再收集一点漏下的米粒。

鲁思霞看不下去了，默默地走上前，将自己饭碗里的“八宝饭”匀给那几位学生。

学生们一边点头称谢，一边迅速将“八宝饭”吞咽下去。

2今天没有鲁思霞的课程。按照梅校长的安排，鲁思霞旁听张老师的《英美文学简史》。

这也是一堂大课。100多个座位座无虚席。鲁思霞觉得奇怪的是，除了学生，还有一些穿着上衫、戴着眼镜的老师也在下面听课。

“张老师，今天是不是校方来督查？我看到有很多老师也坐在下面。”趁张老师还未进课堂，鲁思霞先过去通风报信，好让张老师有个思想准bèi

。

张老师似乎胸有成竹：“这是我们华夏大学的传统。各学科老师交叉听课，一方面可以相互学习课堂教学经验，另一方面也可以拓宽自己的知识面，”张老师边说，边朝教室里扫了一眼，也吓了一跳：“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大佬’？那位穿西装的，是数学系华教授，著名的偏微分专家；墙边戴眼镜的，是化学系主任，美国麻省理工的博士；那位穿长衫的，是中文系主任，和徐志摩齐名的大诗人～”

没统编教材，华夏大学主要的学习方式仍然靠教授们的课堂讲授。一堂课60分钟，只有张老师一个人在黑板上板书和讲解。下面鸦雀无声，同学们听课时都全神贯注，集中精力记好笔记。

同样作为外文系老师，鲁思霞感觉得出来，张老师的课程能够抓住重点，语言生动，讲解精炼，板书认真。应该说做了认真的备课，自己一堂课的笔记记下来，稍加整理，就是一篇好文章、好教材。

3有了身边的榜样，鲁思霞也不甘示弱，当天晚上，晚饭后，他也早早来到图书馆，为第二天讲述英国诗人雪莱的《西风颂》备课。

华夏大学的图书馆是借用文昌宫的藏经阁。是一座三层砖木小楼。三楼是藏书室，二楼是教工阅览室，一楼是学生自修室。为了方便大家晚上学习，梅校长特意在图书馆装上几盏高亮度的“汽灯”，因此学生们都喜欢去图书馆自修。占座位、抢图书就成了司空见惯的常事，各系教授指定的必读原文参考书成了“抢”的重点目标。以至于鲁思霞想要的参考资料都找不到，只能凭借记忆，将自己在中央大学学习的内容默记下来。

即使到了深夜12点，图书馆即将关门之际，自修室还是座无虚席。还有一个奇怪现象：晚上九点半之后，刚开始自修的同学迅速收拾书本，静静退出自修室；又进来一批学生，坐满所有座位，认真学习。

刚开始，鲁思霞还以为这是偶然现象，几天之后，天天如此，鲁思霞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同学们珍惜图书馆晚上开放的宝贵时间，达成默契，分成上下场进入自习室，让大家都有均等的学习机会。

看得出来，华夏大学所有师生，都倍加珍惜战时读书机会之难得，无不孜孜以求，期望学有所获，能真zhèng

成为抗战建国的栋梁之才。

“师父，玉梅，仁轨，‘小四川’！还有千千万万的弟兄们，你们的牺牲值了！”鲁思霞心中慢慢念叨。

第275章 贵客临门

1

除了教学工作，鲁思霞还要帮zhù

梅校长打理一些学校的行政事务.

就在非常艰苦的环境中，华夏大学依然开设了200余门专业课，门类齐全，专业广泛。往往一天之内，一个老师要讲授不同的课程，一个教室会有不同的学生来上课，仅安排教师和调度教室，就是一件辛苦细致的工作，为此，鲁思霞要投入很大精力。

其次，梅校长推崇复合型人才培养，校内常以院、系或院会、系会的名义，频繁主办各种学术活动。讲演的内容广泛，涉及到国际形势、国内政治经济、科学技术、文教卫生、思想品德修养等。梅教授深谋远虑，通过自己的关系，将很多贤达名流都被请进学堂，作为专家讲演，以陶冶学生性灵，开拓学生视野。当然，接送专家、安排场地，也是鲁思霞义不容辞的责任。

与一些长髯飘飘的老教授相比，同为年轻人的小鲁老师更受到学生们的欢迎。尽管物质生活异常艰苦，学业繁重，但同学们始终不忘作为一名青年学子的责任，在人**唱抗日救亡歌曲后方，一些有一定音乐素质的同学，纷纷发起组织歌咏团。这些歌咏团队，经常走上街头，演唱《义勇军进行曲》、《大刀进行曲》、《救亡进行曲》、《到敌人后方去》、《游击队歌》和《黄河大合唱》等抗日救亡歌曲，鼓舞后方民众的斗志，募集社会捐款献金，支援前方抗战。当然，联系当地zf，落实演出场地，清点上交善款，也是“小鲁”老师份内工作。

鲁思霞就像一个陀螺一样，每天都忙个不停。在紧张的教学行政工作中，鲁思霞渐渐淡忘了血火峥嵘岁月，开始慢慢适应这种恬淡、甚至有些单调的的老师生活，心里渐渐平静如湖水。

但还是偶尔会有几块石头打破这种平静，泛起阵阵涟漪。

首先是鲁思霞从敌我双方的广播里了解到，中美军队高层的矛盾集中爆fā

，史迪威与蒋中正的关系最终发展成势成水火，罗斯福总统不得不解除史迪威将军印缅战区总司令和中印缅展区参谋长的职务，回国调任本土陆军司令。鲁思霞深为这位意志坚定、不屈不饶的美国将军的黯然离去感到深深惋惜。

其次就是国内战场依旧是一溃千里。日军仅用一天时间，就攻占了贵阳的南大门独山，洗劫了存放在那里的大量军用物资和战略资源，整个独山化作一片火海。大量难民流离失所，涌入贵阳，华夏大学再一次面临迁徙的抉择。鲁思霞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在盟军诺曼底成功登陆、苏军反击战节节胜利、太平洋战局完全逆转、日本海军主力全军覆灭之际，中国战场前景还是如此黯淡，看不到一点胜利的曙光。“孙将军！新一军的弟兄们，你们快回来吧！”鲁思霞心里默默念叨。

2一辆吉普车悄然停留在华夏大学门口。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梅校长亲自在门口迎接，一见来人，顿时满面笑容：“俊如兄！百忙之中，怎敢劳您大驾，前来看望。快里面请，到寒舍一叙”。

来人正是卫立煌。在国民党高级将领中，卫立煌既无后台又非黄埔嫡系，是一个不多见的“异数”，被人称作“嫡系中的杂牌”，意指部队属于中央军系统，但个人出身没有什么优势。长期以来，以行伍出身卫立煌形成一套独特的生存法则和处事方式，无派无系，善于团结不同系统的队伍；老牌资历，新派做法；无论军中的“黄马褂”（黄埔系），还是“陆帽子”（陆大毕业者），甚至地方军阀，卫立煌都能披肝沥胆，真诚相待，处事公道正派，故所有部队都心甘情愿听从他指挥，他也凭借屡屡战功，递升为国民党赫赫有名的“五虎上将”之一。

幽静典雅的禅房内，正飘逸着茶水的清香。鲁思霞早已准bèi

了“都匀毛尖”，等候着贵客临门。

“哦？小伙子，你也在这里？”看见鲁思霞，卫立煌没有丝毫架子，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你们~认识？”梅教授颇感意wài

。

“岂止认识！我还是从他口中得知你在贵阳的呢！”卫将军哈哈大笑。

宾主落座。鲁思霞递上香茶。

“雪~思侠，你也一旁坐吧！”梅教授招呼道。

在老师和陆军司令面前，鲁思霞断然没有落座的道理。他只是站立在梅教授身后，静静地听着宾主交谈。

“独山前线怎么样？”独山沦陷后，梅校长为华夏大学是否要再次迁徙举棋不定，心神不宁，见到了陆军司令，自然要问及内心关切。

“我刚刚从前线回来，国军反击成功了，把鬼子赶出了独山！”说道前线战局，刚才还笑呵呵的卫立煌顿时脸色铁青，“如此险要关隘，面临日军一个大队进犯，国军一个加强团居然一枪不发，三千守军弃城而走，实在有辱革mìng

军人的名节！更有甚者，一些党国达官贵人，为了运输自己的高档家具，居然动用军队卡车，阻塞道路交通，迟滞我增援部队速度，简直就是日寇帮凶！”

见到久经沙场的常胜将军如此怒不可遏，梅教授也是深深叹息。

“回贵阳之前，我已下令，将独山临阵脱逃的师参谋长和团长就地正法，师长送交军法处；并电令血战松山的第8军立即结束休整，从云南驰援黔南。第8军先头团和李弥带领的军指挥机关已经到达独山，待主力部队一到，立即展开反击，将鬼子彻底赶出贵州。”将军雷厉风行，生杀予夺、运筹帷幄，均在简言赅语之中，一派虎虎雄风。

梅教授终于愁眉舒展：“俊如！太好了，这些天，我还在为黔南战局不明、刚刚稳定下来的华夏大学是否要搬迁到遵义感到犹豫不决呢！听到你这番话，我心头一块石头落地了，”梅教授大为感慨，“俊如！如果中国多几个像你这样的虎将，鬼子又还能如此猖狂，铁蹄蹂躏半个中国？”

第276章 上兵伐谋

1

卫立煌苦笑笑：“迪生兄！俊如作为军人，只是尽职尽责，不苟且偷生而已！最多，也只能算比别人稍稍清醒一点：日本对我国觊觎已久，唐朝白龙江战役惨败后，日本就改弦易章，开始派‘遣唐使’，认真吸收中华先进文化，日本现在屠杀中国军民的军刀，就是从‘唐刀’发展而来，这么多年来，对我国经济、交通和军事等硬实力和政治、文化等软实力可谓了如指掌，而我们，对日本明治维新后的全面实力、尤其是文化软实力却知之甚少.对自己四分五裂、风雨飘摇的国情并没充分认识，不思改革创新，发愤图强，却大搞什么‘新生活运动’，还沉浸在歌舞升平的幻梦之中。”

梅教授颔首赞同：“俊如兄不愧是军人，快人快语，一针见血！”

卫立煌继xù

说道：“兵圣孙子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中日之战，完全是不对称之战，胜败岂能靠一两个将领能左右？报纸上宣传的国军大捷，很多只能算是惨胜。我们是用弟兄们的漂橹的鲜血和如山的尸骨，换取了这些惨烈的胜利。迪生兄，只有真zhèng

走上战场，你才理解《义勇军进行曲》那句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的真实含义！”

说到这里，卫立煌语气低缓，表情沉重。

梅教授也一脸肃然。

此时的鲁思霞，心绪早已飞到幕府山下，密支那车站，弟兄们血肉横飞的一幕幕似乎浮现在眼前。

作为国军首屈一指的高级将领，卫立煌一言九鼎，故而平时寡语慎言。今天在老朋友面前，难得放松，于是畅所欲言：“抗战全面爆fā

之初，当时协助国民zf的德国军事顾问估计，中国海军在一星期之内就失去战力，中国的空军可以支持一个多月，中国的陆军最多可以维持六个月，而中国的军火后勤生产、储备量，也最多能够支持六个月的战争耗损。因此日本叫嚣的‘三月亡华’论调，并非日本强硬派军方的一厢情愿，而是有科学分析、实jì

数据来支持的专家共识。中国能坚持到如今，已经极其不易了。”

“虽然敝人只是一介书生，但‘匹夫不忘国忧’，也密切关注这场战争；平日里敝人与国府军政要人也一些往来，对这场战争，也是众说纷纭，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的极为乐观，认为中国有盟国帮zhù

，会很快取胜；有的极为悲观，认为中国必败，可能会亡国灭种，宾四老弟（钱穆）甚至突击编写了《国史大纲》，以此保存中华文明火种，为以后复国打算～今日俊如兄能屈驾来寒舍，正想听听你这位副司令对时局的高见！”梅教授眼中充满期待。

2卫立煌没有接着梅光迪的话题往下说，而是将眼睛转向鲁思霞：“迪生兄！你身旁的这位～”

梅光迪心领神会：“俊如兄放心！他既是我学生，又是我助手，还是你我同乡，有话但讲无妨！”经过“特训班”那样严酷的考验，又在缅北战火中洗礼，梅光迪对鲁思霞十二分放心。

卫立煌轻轻呷了一口香茶，然后侃侃而谈：“兵圣孙子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可惜的是，作为孙子的后人，我们没有继承祖先的军事智慧，并让我们的对手研究得深入透彻，并灵活运用，使得我们处处受制余人。

先从‘伐谋’角度来看：在中日两国正式全面开战时，日本全面现代化已经有半世纪以上的基础，日本帝国在当时是全球最强的陆军与海军国之一，它又拥有堪称世界一流水准的工业基础，能够大量生产及自己研发先进的陆海空军武器，并且实现了标准化、系列化，形成了日本武器特色，首先从军备上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国、强国。

而反观中国，现代化的工业只在沿海商港零星的出现，国内连主要地区的道路交通，都没有完成，除了陆军使用的轻兵器与弹药勉强可以自行生产，陆军重武器与海、空军的主要作战装备，还是全靠进口，不但经常是有钱买不到货，而且最多也只能买到别国淘汰的二手货而已。

其次，从军队动员体制来说，日本近乎全民皆兵的总体战争体制，全国最为优秀的年轻人，都以参军为荣，军队体制完整，军官与士兵的训liàn

与素质都有很高的水准；而中国饱经军阀割据的战乱，国民普遍看轻军人地位，当兵是走投无路的暂时选择，一有另外的机会，还是离开部队，军官的素质也是一样的低落，根本没有现代化科技的常识，不会运用现代化的作战方式。

仅此两项，日军的战斗力，单以陆军野战师的有形兵力、火力相比，中国最精锐的陆军德械师与日军需yào

三比一才能平衡；李宗仁、白崇禧的桂军，对日军需yào

五比一，至于晋绥军、川军、西北军等地方杂牌军，甚至是八比一，才能达到战力平衡。如果加上日军拥有绝对的制海权、制空权，还不顾国际道义，使用细菌、毒气等禁止武器，日军更是占到绝对的优势。”

梅教授频频点头。经lì

过第三次长沙会战和缅北会展的鲁思霞更有切身感受。

“最后一点，日本不遗余力，在我国培养了一大批亲日势力和日本特务。并且在中央zf和地方zf之间，极尽挑唆、离间和恐xià

之术，让各方势力互不信任，彼此内斗，恐日惧日，最终不得不依附于日本。这就是日本全力推行的‘以华制华’策略；并不断蚕食我国国土，加紧移民，逐步消化，达到‘以战制战’的目的”。

梅教授点头称是：“这一点已经明确无疑。汪精卫和他的南京zf、溥仪和他的伪满洲国，就是这阴谋的最好注释。”

鲁思霞心想：“如果不是总统秘书都被鬼子策反，倩雪怎么会经lì

那么惨烈的磨难！”

第277章 全面受制

1

“从‘伐交’策略上看，日本zf也是深谋远虑，早早就与德国、意大利签订了“轴心协定”，至少在外交上，有了欧洲强国的呼应。虽然苏俄一直是日本最大的潜在敌人，日美之间、日英之间也存zài

着各种矛盾，但是抗战初期，国际社会是以‘绥靖主义’为外交主流，‘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因此，日本可以无视‘国联’的呼吁与‘九国公约’的要求，任意地扩大在中国的战事，而不会担心自己受到国际社会外交与经济的孤立。

反观我国，却将国防建设的赌注押在日本盟国德国身上，德国竟然是中国最大武器供应国，德国军事顾问在华训liàn

军队和建设国防工程，使得我军组织结构、战时体制以及国防设施毫无秘密可言。‘8.13’事变后，德国立kè

遵守与日本的协约，停止供应武器，撤走在华顾问，帮zhù

日本孤立封锁中国；苏俄出于希望中国拖住日本、消耗日本战力，防止日本进攻苏联远东地区的目的，战争初期给与了中国一些武器弹药支持，但斯大林是个极端利己主义者，一但确信日本不会进攻苏俄，立即和日本签订互补侵犯条约，断绝与中国一切合zuò

，帮zhù

日本封锁中国；而英国和美国zf则悲观认为，日军只要歼灭中国几个精锐的集团军，再占领以及摧毁中国沿海、沿江工业基地，中国就会失去一切的作战能力，而向日本无条件投降，英美只愿意和中国进行一些武器的交yì

，乘机发点战争财，并不愿意直接卷入中日之间的冲突，为一个孱弱的中国去得罪强dà

的日本。”

“俊如兄！堂堂国军虎将，不仅能运筹帷幄、叱咤疆场，而且对当前国际时局也有如此精到的见解，我等虽然号称研究外交的专家，却自愧不如，万分惭愧！”梅教授感慨地说。

2卫立煌微微一笑：“现代战争，早不是三国时期赵云、张飞，能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扭转战局了，更需yào

的是，一大批有知识、有文化、有思想的军人。就从‘伐兵’这个角度来说，抗战初期，国军共有183个师，总兵力为180万人，看上去规模很大，但这些部队的编制、装备、训liàn

，却极其低下和混乱。德国军事顾问看过国军训liàn

后，曾亲口告sù

我，在他眼中，国军根本不是正规军，而是一群拿着破旧武器的‘苦力，’没士气没意志，根本还不懂得现代化正规作战的战术，充其量是‘自卫队’与‘民团’的形态。

更为严重的是，抗战初期，整个国家根本没有受过军训的后备部队，征兵制度也才刚刚开始在部分地区试办。因此当时中国的人口虽多，但是能够征用的兵员却相当的缺乏，由于营养不良，国民身体素质很差，单是体检就有一半以上不及格；文化程度更低，入伍新兵多半是文盲，连瞄准是怎么回事都不知dào

，因此部队的实jì

人数，比编制上的规定要少许多，很多是一些贪腐军官为了吃‘空饷’编造兵员数量所致。这样的国军，与日军拥有受武士道精神蛊惑、训liàn

严格有素的军士官兵相比，胜负显而易见。

至于最后‘攻城’之策，日军拥有重炮火力、加上战车、灵活的通讯设备以及大杀伤力的化学武器，后勤与兵力补充非常的具有效率，并有绝对的制空权支持。我国看似坚固的城墙，在重炮和飞机轰炸面前不堪一击，反而成为限制我军机动的囚笼；更为重yào

的是，日军对于中国的情报搜集，自甲午战争以来一贯的高效，可以说是非常的深入与完整，甚至拥有中国内地详细与精确的地图。

反观国军在战场作战时，根本没有攻坚的重炮、反战车武器及步兵用的轻重支持火力，仅有的一点火炮，弹药量少得可怜。情报方面，国防部居然连国内粗略的地图都拿不出，反而要向国外购买中国大比例地图！能看懂地图的军官更是寥寥无几；此外中国军队的通讯与保密均差，中国部队之间的所有无线电通讯，日军基本都能监听与解破，战斗意图还没落实就被敌人侦知，后勤、医疗与兵力补充系统，可以说是乱无章法。”

贵阳的冬天异常湿冷。为了节约，即使卫立煌这样贵客前来，梅教授都舍不得生火盆。但即使这样，卫立煌这么一番精心动魄、入情入理的分析，也让鲁思霞出了一声冷汗，背部完全湿透。

3“俊如兄！听君一番话，胜读十年书！”梅教授由衷感概，“之前每每看到国军丢城失地、一泻千里，百姓横遭屠戮、流离失所，我们这些读书人都会痛骂zf软弱、军队无能，今日得听俊如兄这番分析，我们汗颜啊！”

卫立煌面色严肃起来：“迪生兄啊！既然你主动反省，那我就想多说几句！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对于zf不能立kè

抗日，对于军队连连败退，一向是骂不绝口的，不过自己，极少投笔从戎，参军报国；很多‘爱国青年’与‘爱国文人’，在报纸上，在街头，辱骂中国zf、厮打中国警察内行，能够挺身上前线，和鬼子拼杀文人却极为罕见。国军中有位奇人，也是我们皖籍同乡，新一军军长孙里仁将军，不知迪生兄可否认识？”

梅教授回头瞟了鲁思霞一眼，然后说道：“有过数面之缘，不过神交已久！”

“这位孙将军身为清华、普度大学双学士，依然投笔从戎，以身许国，率部在缅北击溃日军王牌18师团，简直就是‘班超’在世！迪生兄国军需yào

知识、需yào

文化青年呀！”

梅教授站了起来：“卫副司令！我以华夏大学校长身份向国民zf请战：华夏大学全体师生愿意集体从军，报效国家！”

“卫立煌连忙起立示意梅教授坐下：“迪生兄拳拳报国之志，俊如岂能不晓！华夏大学师生全体从军倒也不必要，国家建设也急需人才。今日前来，的确是想向迪生兄讨要一人，不知迪生兄能否割爱？”

第278章 幕后真相

1

“既然俊如兄已有意中之人，直说无妨！我一定全力晓以大义，动员他入伍，报效国家！”梅教授慷慨激昂.

卫立煌一指梅教授身后的鲁思霞：“我想要的就是他！”

“这个？！”梅教授回身看了一眼鲁思霞，表情有点尴尬：“他~可能有点不合适吧~”

“迪生兄！我从军30多载，历经大小战事数百次，也算阅人无数。你身后这个年轻人，从打一见面，我就觉得人才难得：此人恭敬有礼，是为‘心正’；身材挺拔，是为‘气正’；见义勇为，是为‘义正’；身手敏捷，是为‘身正’。有此‘四正’，此人如在军营，则会冲锋陷阵，一往无前，而深受官兵爱戴、长官赏识。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呀！”

尽管卫立煌言辞恳切，但梅教授还是吞吞吐吐：“这个~这个~”

卫立煌似乎看穿了梅教授心思：“迪生兄！你是怕我把他送到前线，子弹不长眼晴？那好，我保证，把他就留在司令部，既然是迪生兄的高足，外文能力和国学功底肯定非同小可，做我的参谋副官，迪生兄意下如何！”

梅教授这才恍然大悟，卫立煌此行是专为鲁思霞而来。看着老友一副爱才如命的眼神，梅教授一跺脚：“俊如！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吧~”他从怀中掏出孙立人给他的英文信，递给卫立煌，“这是孙将军给我的信，你看看吧~”

2显然，这么洋洋洒洒的圆体英文信，卫立煌看上去很吃力。

“忘了忘了！路德（卫立煌妻子朱韵珩的教名）不在身边~”梅教授连连道歉，然后接过书信，将孙里仁书信中所说的事情原原本本告sù

了卫立煌。

“原来竟是我们的抗日英雄！”卫立煌大为惊讶，“我在远征军司令部时，就知dào

里仁那里有一员得力年轻干将，原来竟是你呀！”

卫立煌一把握住鲁思霞的手，连胜夸赞：“好样的！你那穿越丛林突袭密支那、尤其是装甲营突袭十八师团司令部，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你插向日军心脏的那一刀，彻底打乱了日军的缅北部署，拔掉了日军隐藏在丛林深处的基地，远征军方能打破苦战僵局，势如破竹，一举光复滇西，你也是远征军的功臣啊！”

“卫副司令缪赞了！思霞现在是待罪之身，怎敢居功！”鲁思霞谦卑地说。

“你说的是私自处决日本战犯的事情？”卫立煌一声叹息，“这件事情原委我也略知一二，既然都是自己人，和你们说说真相也无妨：

迪生兄，在这战火纷飞、每时每刻都有大量士兵倒下的岁月，你以为那些军政高层，真的在意那几个日本战俘的生死？巴丹死亡行军是美军的梦魇，你以为美军真的会天真到希望日本遵守《日内瓦条约》？其实，这是英、美、中三国都在小题大做，借题发挥，以谋取各自的利益。”

梅光迪瞪大了眼睛：“有这么回事？俊如兄，你坐下慢慢说，雪华，你也坐下好好听听！”

“这件事情是由美国记者特勒斯挑头的，他的目的是打击美国执政党，为在野党在国会选举捞取政治资本。”卫立煌说道。

梅光迪点点头：“这个思霞已经和我说起过。”

“英国人对中国军队进驻缅甸，态度一直是左右摇摆：一方面希望中国军队为他挡子弹，另一方面，又忌惮缅甸日后成为中国的势力范围。因此，中国驻印军取得密支那大捷、正准bèi

挥师南下曼德勒的时候，英国人就以此为借口，限制中国驻印军的行动，达到限制中国在缅甸影响力的目的。”

“这倒是英国人的一贯作风！”梅光迪颔首称是。

“国内的问题就更加复杂了！孙里仁的声名鹊起，让国内很多军界大佬坐立不安，他们唯恐被取而代之，因此，千方百计想抓孙里仁的小辫子；‘老头子’既怕这么一支精锐之师落在美国人手里，就以此机会敲山震虎，警告史迪威和孙里仁，于是，年轻人，你就成了牺牲品！”

原来真相是这样！鲁思霞完全明白了！难怪军法处长一直追问自己是不是接到上级军官的授意，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年轻人！好样的，在你的笔录中，没有牵涉到任何一个长官，自己勇敢地承担了全部责任，让所有别有用心的人无机可乘，也难怪史迪威和孙里仁会不遗余力地帮zhù

你！”看得出来，卫立煌对鲁思霞的表现非常满yì

。

3“卫长官！孙将军临别前，曾给我留了一封信，让我有危难之时转交给您。”鲁思霞说道。

“哦？”卫立煌接过鲁思霞双手递过来的书信，展开一看，果然是孙里仁亲笔书信，信的主要内容就是请卫立煌看在同乡和上下级的情分上，尽量帮zhù

持信人.

“年轻人，你有什么打算？”卫立煌问道，“如果你想回到军队，我可以帮忙，不过，你要一切从零开始～”

“卫长官，孙长官曾经对我说过，说属下性格耿直愚钝，不适合在军界任职。开始我还不服气，你刚才对战俘事件的分析，才让我知dào

孙将军早已将我看得明明白白。我觉得自己在军界也很难发展，何况，内地的军队纲纪松弛，鱼肉百姓，远非新一军所比～”

“你是说你遇到的‘军统’侦缉队吧？“卫立煌叹了口气，”也不能完全怪戴笠！这么多年来，‘军统’和日本‘特高课’、汪伪‘76号’展开了残酷的特工战，‘军统’精英死的死、降的降，各大‘军统’站站长基本换了个遍，现在临时招募的，很多就是一些当地地痞流氓，政治素质和军事技能远非当年‘军统’～”

“卫长官您说过：决定战斗胜利的，最终的人，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我更希望做一名教育工作者，为国家、为民族、为军队。培养更多的优秀国民和士兵。”鲁思霞意向鉴定。

卫立煌长叹一声：“好吧！人各有志！年轻人，你也算为国家为民族作出了不小的贡献，我不强求了，你就留在迪生兄这里吧！”说完，卫立煌既要起身告辞。

“不忙不忙！”梅光迪赶忙劝阻，“俊如兄，抗战爆fā

以来我们就没见过，今日得见，无论如何都要赏脸吃顿便饭，我已准bèi

好贵阳特产‘丝娃娃’，现在就可以一道品尝！”

第279章 官场诡谲

1

鲁思霞搬上来的，是满满一桌各种各样的菜丝，有一二十个品种。菜丝切得极细，红、白、黄、黑等各种色彩相间，十分漂亮。

“丝娃娃”别名素春卷，是一种贵阳街头最常见的小吃。因其形状上大下小犹如裹在襁褓中的婴儿，故得此名。“襁褓”是用大米面粉烙成的薄饼，薄薄如纸却有—只手掌那么大。在吃的时候，当然少不了注入酸酸辣辣的汁液。外软里脆，酸辣可口，别有一番风味。

街头“丝娃娃”小吃的场面是宏大而缤纷的。数个长桌拼成一个巨长的摊子，上面摆满了各式菜丝，红黄蓝绿青紫黑，相辉交映。而桌边坐着人们无不面色红润、手脚利落、忙碌地咀嚼着。

然而，为了副总司令的安全，去街头摊上吃肯定不可以，只能购买带回梅校长的家中。在此之前，鲁思霞亲眼监督摊主洗好、切好所有菜肴，准bèi

好酸辣汁和面饼，然后鲁思霞一路跟着送进梅教授家中。当然，在正式开宴之前，鲁思霞已经将所有菜肴都亲口一一尝过。

卫立煌咬了一口这种黔味传统小吃，素菜脆嫩，酸辣爽口，在入口的瞬间一股，清凉沁入心脾，令人无比舒畅。

“不错！味道很丰富！”卫立煌称赞道。

“俊如兄，路德怎么没陪你一起过来呀？”梅光迪边笨手笨脚包“丝娃娃”，边问道。

听闻此言，卫立煌夹菜的筷子停住了，他沉默了一会，语气沉重地说：“迪生兄，韵珩已经于5年前，在成都过世了～”

“啪！”梅光迪手中快要完成的“丝娃娃”掉在地上，五颜六色的蔬菜散了一地。“怎么会这样！”梅光迪惊闻噩耗，震惊不已。

“天有不测风云吧！一个小手术，却不料发生了意wài

～算了，战乱时期，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这样也真算不了什么！”卫立煌安慰道。

“那～路德不在了，俊如兄和蒋夫人，还有走动吗？”梅光迪问得小心翼翼。

卫立煌有个能通天的夫人，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朱韵珩与美龄背景相似，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都留学美国，二人一见如故，朱韵珩每次去见宋美龄，可以不必通报就直接登堂入室。有了这样的便利条件，卫立煌也深得“老头子”信任，1939年1月，蒋介石委任卫立煌为第一战区司令长官，作战地区跨及六省，战区兵员有114万人，战区幅员和拥兵人数是当时全国十二个战区中最大最多的。这是卫立煌为将以来最鼎盛的时期。

不过，朱韵珩与宋美龄的“太太路线”是双向的，不但朱韵珩利用这个关系帮zhù

丈夫接近蒋介石，宋美龄也以此帮zhù

蒋介石笼络人才。在1929年底蒋介石与石友三内战、兵临南京城下之际，卫立煌受命危难之际，重组劲旅，发挥自己天才军事才能，将围攻南京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巩固了蒋介石的统治地位。

2卫立煌苦笑一下：“韵珩去世后，我与上层关系就基本中断了，再也没人帮他说话～‘老头子’一直为抗战初期，我在山西战场与八路军合zuò

而耿耿于怀，认为我同情共产党，是亲共分子。其实那时‘老头子’与我就开始有了嫌隙。幸而韵珩和蒋夫人是闺密，由她从中调解，‘老头子’对我还能容忍。韵珩不在了，再加上前段时间我在远征军任上时又不听‘老头子’调令，关系就越来越糟了！以至于惨淡到今天～”

梅光迪闻言停下了筷子：“俊如兄！你不是高升了吗？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卫立煌苦笑摇头：“迪生兄！军人的权利，不在你有多高的职位，多响的名头。关键看你手中掌握多少军队。抗战初期，我任第一战区司令，下辖部队达11多万；去年，我就任中国远征军司令，下辖6个军16个师20万人；现在虽然号称副总司令，可能调遣的，只有几个警卫员和参谋，手中连一个师的调动权都没有～““远征军光复滇西，打通与外界联系通道，功绩彪炳中华，老头子怎么不待见你呢？”梅光迪一脸不解。

卫立煌看了鲁思霞一眼。

鲁思霞正要知趣退出，卫立煌突然又改变了主意：“算了，年轻人，你不用回避了。让你知dào

些官场内幕也好～”卫立煌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龙云的缘故～”

卫立煌宣誓就职中国远征军以后，首先和云南省地方大佬龙云接洽，建立起亲密的个人关系，龙云应允对远征军大力支援接济。他又注意联系地方各级群众，并逐一拜访怒江东岸的土司，希望获得土司们人力、物力的支持。

出于对东部豫湘桂战场日军大举进攻的担忧，蒋介石对滇西的反攻一直采取拖延态度，采取“虚虚实实、以守为攻”的方针，盘马弯弓箭不发。

卫立煌到任后，充分发挥职业军人的特长，大刀阔斧，雷厉风行，一心备战。首先将司令长官部从楚雄前推至保山，并在离怒江前线70公里的马王屯设立前敌指挥部，同时下令下属各级单位逐次前移。

反攻滇西战役打响后，卫立煌又根据前线战况，将保守的“右勾拳”行动变成凌厉“双风贯耳”，打得日军措手不及，远征军取得辉煌胜利。

满心以为会被嘉奖的卫长官，却受到当时最高领导人蒋介石的申饬。虽多方解说，终未能改变蒋的看法，而且越说越陷于僵局。日寇尚未完全被从缅甸赶走，蒋介石就下令撤销远征军司令长官部，改为滇西警备司令部。升任卫立煌为陆军副总司令，看是位高权重，实则有职无权。

据后来知情人悄悄透露，老头子谈及战果辉煌的滇缅战役，不但没有半点嘉许，反而愤nù

异常，说卫俊如不听指挥，不顾大局，擅自渡过怒江作战。如果龙云异动，贵阳失守，重庆不保，局面将不可收拾。在民族最危难时刻，军委会高层还是想着派系斗争、争权夺利！

第280章 忧国忧民

1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俊如兄！黔南有危难，‘老头子’不是第一个就想到你了吗？将你派到前线，生杀大权、调兵大权不都是给你了吗？”梅光迪劝慰道。

“生杀大权？调兵大权？哪件事情不要事先请示汇报，哪件事情不要得到‘老头子’点头首肯？”卫立煌激动地说，“迪生兄！在国家生死存亡面前，我个人的荣辱算得了什么！我戎马倥偬几十年，大小战事百余次，能不伤分毫，已是万幸，我只是为我牺牲在滇西的几万弟兄们感到惋惜！通过他们用尸骨和鲜血铺就的中缅印公路，运来的大量美制新式武器装备，却不配发正在浴血奋战的前线部队，而是拨付给后方的黄埔嫡系部队。尤其让我想不通的是：黔南战事吃紧，几十万装备精良的精锐之师却龟缩在陪都附近，近在咫尺不思反攻，反而命令第八军千里迢迢从云南星夜兼程，赶赴黔南前线。要知dào

松山一战，第八军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啊！”

卫立煌所说的松山战役，是抗战历史乃至整个二战历史上一场惊心动魄的攻坚战。松山位于怒江天堑，是滇缅公路的咽喉要塞，之势，被美国军事家称为“东方直布罗陀”。日军自1942年5月进至怒江西后，就将松山作为警备中心、进攻据点和防御支撑点三位一体的战略要地，构建了城堡式的坚固防御阵地。整个阵地依松山群峰地形，编成7个据点群，每个据点群均以数个最坚固的母堡为核心，四周又有数个子堡拱卫外围，共有子母堡垒40余座。堡垒互为侧防，交相掩护。随着堡垒群的落成，整个松山也将近挖空，状如大型蚁巢，地下交通网络四通八达，电灯、供水俱已解决。并派驻全由北九州煤矿工人组成、素有“野兽”之称的拉孟守备队驻守，将松山建设为永久性防御要塞。

为打通滇缅公路，远征军总预备队新编第8军担任松山攻击任务，在艰难困苦环境下，与凶横顽强的松山守备队展开血战，耗时95天，十战松山，在付出重大伤亡后，终于全歼拉孟守备队，大批部队，装备、物资及重炮得以通过了这个“东方直布罗陀”，打破了滇西缅北会战的僵局。担任主攻的第8军先后投入了10个团2万人，共伤亡7763人（其中阵亡4000人）。毙杀日军超过1250人，敌我伤亡比1：6.2。

2“舍近求远，舍强求弱，不知‘老头子’是怎么考lǜ

的？”

“‘老头子’行伍起家，深知‘枪杆子’决定‘印把子’和‘钱袋子’，最擅长搞军事政变又最怕别人对他搞军事政变。民国24年，张汉卿在西安差点要了‘老头子’的命，可能还心有余悸吧～咳咳～”

突然，梅光迪猛地咳嗽起来，他连忙掏出手帕捂住口鼻。鲁思霞见状，连忙上前递上一杯热茶，并接过手帕。展开一看，却发xiàn

洁白的手帕上面有殷殷鲜血！

“老师，您~”鲁思霞失声喊了起来。

“迪生兄！怎么了~”卫立煌见状，也关切询问。

“不妨事不妨事！”梅光迪摆摆手，努力绽开一丝笑容，“**病了！在美国求学时就落下的。可能是贵阳冬天太过于阴冷潮湿，又加上学校工作千头万绪，旧病复发了！”

“要不要去重庆看看？或者，我送你去美国~”卫立煌说道。

“俊如兄！国难当头，兵临城下，你身为国家肱股，心系国家安危，就不要为我这点小事操心了。”梅光迪情真意切，“位卑不敢忘国忧，我虽一介书生，但也希望为国家做点事，曾让思霞带着一帮可靠师生日夜监听日本NHK广播，得知日本宣传机器在大肆‘玉碎。’前段时间，滇西反攻，腾冲古城化为一片瓦砾；美军塞班岛一战，所有岛民被强迫自杀。如果我军全线反攻，那日军可能会狗急跳墙，东南沿海，很可能是一片焦土，无辜百姓，可能会再遭劫难，南京、北平、上海、武汉、广州，这些历史名城，很可能会荡然无存～万望俊如兄能想出万全之策，保我中华锦绣山河和文化薪火！”

卫立煌听闻此言，不禁感慨万分：“迪生作为一介书生，还能如此忧国忧民！反观我国府军政大员，不少还在后方吃喝玩乐，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迪生！我会记住你的嘱托，殚精竭虑，想万全之策，复我山河！谢谢你的盛情款待，在下军务在身，不能久留了，在此告辞！”

梅光迪亲自将卫立煌送到校门口。临上车前，卫立煌好像响起什么似的：“迪生兄，近期我听到一些对你不利的谣言，说你放任共产思想在学校传播，放纵学生反对zf，你要多加注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两个挚友依依惜别。

3卫立煌临别说的话，在很大程度上，倒是华夏大学的客观情况。

梅光迪出任华夏校长后，注重通才教育，提倡人文修养，使学生能闳中肆外，笃实而有光辉。并提出“教授治校，学术自由．党派退出学校”等一系列**要求。因是蒋夫人和王聪慧部长举荐，贵州地方势力不好对华夏大学和梅校长有过多限制，因此，《***宣言》、《家庭、私有制和国家和起源》、《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等马列主义经典以及毛泽东《论持久战》等著作在华夏大学可以公开传播，鲁迅、茅盾、萧红等“左”翼作家作品更是广为流传，宽松的政治气氛和活跃的思想风潮，使得华夏大学成为后方的**堡垒。

在同仇敌忾的抗日救亡运动中，华夏大学师生们爱国**意识不断增强。在文昌宫外墙上，每天都有大批反映**、呼声、抗议、要求的墙报张贴，形成了著名的“**墙”。这些墙报，有的讴歌解放区，有的抨击zf当局，有的揭露日寇暴行，起到了充分表达学生爱国热情和对腐败时局不满的作用。

领导这些运动的核心组织，就是“华夏大学学生自治会”；而学生自治会的负责人，就是计增辉。

第281章 警局争辩

1

1944年岁末.这是希望和光明的日子，盟军在欧洲战场和太平洋战场节节胜利、德日法西斯政权摇摇欲坠；这是绝望和黑暗的日子，中国豫湘桂战线依然一泻千里、国土不断沦陷，大量难民流离失所，到处哀鸿遍野。在这种希望和绝望的矛盾中、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织中，鲁思霞送走了他刻骨铭心的1944年，迎来了全新的1945年。

“鲁老师，计增辉还有几个同学，因为在闹市区散发揭露zf腐败、国军无能的传单，又被抓进贵阳警察局了。当局要学校出面作保才能放人”。新年伊始，鲁思侠刚刚上完英美文学大课，就有学生慌慌张张前来报gào

。

以前这类事情，都是梅校长亲自过去交涉。自从上次吐血以后，整个冬天，梅教授病情日渐沉疴，时时病发，导致气逆呕吐。年初被王聪慧接回重庆修养，学校一些琐碎的行政事务，很多就落到他这个校长助理身上。

见到来人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贵阳警察局局长歪坐在藤椅上，脚架得老高，打着官腔：“你是谁？来警察局有什么事？”

“我是华夏大学校长助理，前来贵局取保接人的。”鲁雪华回答道。

听闻此言，警察局局长表情顿时变得既不满又不屑：“怎么你们梅校长不亲自来？”

“梅校长身体不适，王部长将其接回重庆疗养去了；在他临行前，已将学校日常行政事务授权我全权管理。何况，取保领回学生这类小事，作为校长助理前来办理就足够了。”鲁思霞不卑不亢。

“小事？”警察局长嘿嘿冷笑：“聚众闹事，诋毁zf，散布谣言，这些都是扰乱治安的重罪！我念他们年幼无知，还有你们梅校长的颜面，否则的话，依照《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完全可以对这些狂徒严加惩处！”

警察局长随手扔过一张担保书，“赶快填好将人带回去，不过，我需yào

提醒你们一句，作为校方，希望你们能约束自己学生的言行，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了。”

“请问局长，被关押的华夏大学学子私通日寇、勾结汪伪了吗？有造谣惑众、图谋推翻zf的行为吗？”鲁思霞问道。

“那倒没这么严重。”警察局长口气没有了刚才的那份严厉。

“那我倒要请教：抗战以来，国共两党合zuò

抗日，《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已在民国26年做了重大修订，擅改了许多不合时宜、影响党派团结之词。中央通讯社对此做过详细报道，本人一介布衣，尚知晓大意，阁下身为警察局长，怎么知错就错，还沿用民国20年的旧法？”鲁思霞义正辞严，有理有据。

警察局长惊异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不得不收起了轻慢。

2“局长阁下，我能看看他们的讯问笔录吗？”

警察局长打开抽屉，拿出厚厚一叠询问笔录，推给鲁思霞。

鲁思霞快速翻阅着。笔录重点就是试图指证计增辉等人污蔑国军不抵抗、国府不作为，借此激起民怨，影响治安。

“请问局长阁下!短短一年，日寇在我腹地长驱直入，国土沦陷达百万平方公里，5千多万同胞沦为亡国奴，这不是事实吗？”

“灾民流离失所，而国府却不能尽lì

救济，每天都有饿殍倒毙街头，这难道是污蔑吗？”

警察局长顿时语塞。

“记得当年王聪慧部长曾亲口告sù

我们：国家与zf并非一物。国家者，土地、人民、主权之总称；zf者，政党执行政令之组合。定义既殊，权责有分。是故危害国家土地、主权、人民者，为危害民国；而反对zf者，政见有异也，若视为叛国，则是‘莫须有’罪名。中华民国为**共和国，为何不能容忍自己国民对zf工作提出批评？学生薄识寡闻，实大惑不解，想向局长大人请教！”

听鲁思霞这么一说，警察局长仔细打量这眼前这个年轻的老师，看不出来，他竟然和王聪慧有关系，而且精通法理，说得有理有据，警察局长这才感受到鲁思霞绵里藏针的厉害。

3“请问局长阁下，《中华民国宪法草案》您知dào

吗？”鲁思霞话锋突然一转。

“当然，这是国府公职人员入职前的必修课！作为警察局长，更是必须通晓。”谈到法律，警察局长顿时多了几分自信。

“‘中华民国国民大会受全体国民付托，遵照创立中华民国之孙先生之遗教，制兹宪法，颁行全国，永矢咸遵。’这是《中华民国宪法草案》的导言；《宪法草案》第2章‘人民之权利义务’第9条规定：‘人民有身体之自由，非依法律不得逮捕拘禁审问或处罚’；第13条规定：‘人民有言论著作及出版之自由，非依法律不得限制之’；第16条规定：‘人民有集会结社之自由，非依法律不得限制之’；第16条规定：‘凡人民之其他自由及权利，不妨害社会秩序，公众利益者，均受宪法之保障，非依法律不得限制之’。

局长阁下，敝人见办公室正中，孙总理遗像高悬，两眼如炬。孙总理一生提倡‘民族、民权、民生’，今日学生们为民族独立而泣血，为民权自由而奔走，为民生改善而呼号，是在以实jì

行动响应总理的号召，其言其行，有功于社稷，何罪于当局！”

面对鲁思霞如此精通法律，警察局长无言以对，尴尬讪笑道：“阁下是教授法学的老师？”

“不是！我是梅校长的学生，是教授英语的。”鲁思霞如实相告。但他没说的是，当年在“特训班”当学员和老师时，出于外交斗争需yào

，有大量法律文书需yào

翻译，为了准确无误，鲁思霞对其中法律条款仔细推敲，很多法律条目都烂熟于心。

警察局长突然想起了他还有法宝，从抽屉中拿出几本书，甩给鲁思霞：“这是从被捕学生身上搜出来的！这些**书籍在你们学校流传，校方难辞其疚！”

鲁思霞拿起一看，原来是《哥达纲领批判》、《反杜林论》和《自然辩证法》等马克思经典著作。鲁思霞淡淡一笑：“华夏大学是高等学府，什么主义、什么学说都可以探讨研究！”

第282章 开诚布公

1

鲁思霞一边和警察局长说话，一边迅速填好了担保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交给警察局长.

警察局长接过担保书，眼神盯着鲁思霞，嘴角绽露出一份诡异的笑容。

“局长阁下，被捕学生我可以领回去吗？”鲁思霞问道。

警察局长似乎如梦方醒，连连答yīng

：“当然！当然！”转脸对旁边几个警察大吼：“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放人！”

被抓进警察局的同学们都被鲁思霞领了出来。连计增辉在内，一共7人。

警察局外，一对中年夫妻正在伸头探脑，焦急地等待着。鲁思霞认识，正是计增辉的父母。

看到同学们被鲁思霞带着从警察局平安出来，计增辉父母都长出了一口气：迎了上去：“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让让人不省心！”计增辉母亲埋怨道，“你一旦出事了，我们全家还有什么指望~”母亲哽咽了。

计增辉父亲则连连对着鲁思霞作揖：“谢谢鲁先生！你简直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鲁思霞客气地说：“这是学校应该做的。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然后他回身告sù

被捕的同学，“快回学校吧。将落下的课程尽快补上，不要耽误了学业。”

等只剩下了计增辉一家，鲁思霞热情问道：“伯父伯母好久不见！”

计增辉父亲听鲁思霞这么称呼，连连摆手：“鲁先生，不敢当！您是计增辉老师，应该和我们同辈，如果不嫌弃我们痴长鲁先生几岁的话，就称呼我们为兄长吧！”

鲁思霞顺水推舟：“那好吧！大哥大嫂，你们生活又做落了吗？”

计增辉母亲欣慰地说“我们用鲁先生的本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在门前开了一个小茶馆，他爹为人家代写家书，我做些茶点，薄利多销，生意还不错，一家人维持日常开支以及增辉的学费没有问题。再过几个月，我们就可以将陆先生的借款还上。”

鲁思霞连忙说：“不急不急！我孓然一生，用不了多少钱，大哥大嫂尽管先用着～”

计增辉父亲说道：“那怎么好意思？我们一直想请鲁先生过来吃顿饭，要不，今日就请鲁先生来寒舍一叙？”

“大哥大嫂的情意心领了！但今天我还有点事，想单独和增辉谈谈。”鲁思霞推辞道。

“那好，你们谈正事要紧。增辉，好好听鲁先生的话。”临别时，计增辉母亲千叮铃万嘱咐。

2南明河畔。杨柳吐绿，野草出芽，碧水涟涟，一派早春景象。

春寒料峭，河畔少有人影。只有鲁思霞和计增辉两个人久久伫立。

“增辉，你不想告sù

我点什么吗？”鲁思霞首先打破沉默。

“鲁老师，不知您想知dào

什么？”计增辉显然内心充满警觉。

“增辉，这些书是你的吧？”鲁思霞将警察局长扔过来的书递给计增辉。

“是！”计增辉没有半点犹豫。

“哪来的？”鲁思霞面无表情。

“有些是从同学们那里借的，有些是～是～”计增辉突然吞吞吐吐……

“增辉！你是个诚实的学生，编谎话还不很在行，”鲁思霞一针见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和延安方面有千丝万缕联系吧，这是书是他们让你学习、从而改造你灵魂的？”

“是～”计增辉不加否定。

“是他们派你来华夏大学做地下工作的？”鲁思霞试探着问。

“不是！”计增辉紧咬着下唇，好一会，他才开口说道，“鲁老师，我就将心理的秘密告sù

你吧~我本来是同济大学医学院的学生，抗战爆fā

后，我参加了zf抗战服wù

团，在孙夫人建立的难童救助会工作，负责收留父母遇难的孤儿以及家庭无法赡养的幼儿，我一直以为为zf工作为荣，并切切实实希望做一名好的zf职员。我所在的难童收养所也一直是全国样板，受到孙夫人表扬。

直到难童收养所一路流离到常德后，很多难童突然都生了病，有些难童还病得非常厉害，有时一日之内就有3、4个孩子死去；经医生诊断，是日寇对常德进行了细菌战，难童身体弱，率先感染，我立即将此事向上峰反映，孙夫人得知后，通过私人关系，从美国得到一批刚刚研制出的链霉素注射液来救急。可没想到，这批千里迢迢运来的救命药物竟然被一些黑心的官员从中调包，换上没有任何药效的生理盐水！可惜，300多个可怜的孩子，就在我眼前一个个悲惨死去～”计增辉眼中充满泪水。

“那你没向上峰检举控告？”鲁思霞问道。

“控告了～没用。贪污这批救命药品的官员个个都来头不小，开始还有人下来了解情况，过了2个月，就再也没人问津～反而说我因为管理失职，并诬告上峰，将我撤职查办～”说到此处，计增辉还是咬牙切齿。

“所以你痛恨国民zf？改为信仰共产主义？”鲁思霞接着问。

“是！我恨zf官场的腐败，也很zf军队的无能。一支军队，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一个zf，连自己孩子的救命药都要贪墨，这样的zf、这样的军队有什么存zài

的意义？”计增辉毫不隐讳。

鲁思霞没有答话，而是静静解开自己的棉袍，毛衣，贴身的衬褂，露出左肩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鲁老师，您～”计增辉吃惊地喊出声来。

“增辉！zf的腐败我暂且不说，但军队的无能，请你不要轻易下这个结论”，鲁思霞缓缓地说道，“作为曾经的国民革mìng

军中一员，我有责任告sù

你，国军中大量士兵还是赤胆忠心，一心为国，不计生死。我有很多好兄弟，和你年纪差不多，就已经战死沙场、埋骨他乡了！我背上这条伤痕，就是我在和你现在差不多年纪时，为了支援长沙会战，我军敢死队和鬼子进行白刃格斗时留下的。”

“鲁老师！你参过军上过战场？”计增辉语气中充满了崇拜。

第283章 心狠手辣

1

“是！5年前，我身负国恨家仇，抱着必死决心入伍参军，从大别山一路转战，在幕阜山峡口、在贵阳‘黑室’，在缅北丛林，无论是隐蔽战场和公开战场，我和我的兄弟，都和日寇殊死战斗过！作为国军中校军官，我经lì

了无数的艰难险阻，也感受了无数触目惊心.在我身边，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年轻人，面对日寇的枪林弹雨或非人折磨，义无反顾，选择了牺牲，”鲁思霞眼前浮现出玉梅、仁轨、红梅等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心中充满了对战友的怀念，他深情地说，“我一个最亲密的一位战友，为了报gào

一个重yào

情报曾不幸被捕，敌人对她进行了令人发指的折磨。当她被营救到后方后，我曾问过她，作为年轻漂亮的富家小姐，为什么要以身涉险，不惧死亡？她回答道，‘当只剩下血肉是这片土地的最后屏障时，惟有牺牲，才能面对起自己的职责，对得起自己的灵魂～’”

鲁思霞哽咽了。

计增辉羞愧地低下了头，默默不语。

一片寂静。只有早春的冷风吹着柳梢的沙沙声。

“那鲁老师您怎么～成了老师？”计增辉鼓足勇气问道。从国军中校成为大学老师，鲁思霞的这个身份转化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另一点，zf的腐败。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具体原因我就不说了。我今天约你过来谈话，不是代表学校，更不是代表当局，而只是我自己想和你说说心里话。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有血性、有能力、用思想的有志青年，至于你信仰什么主义，参加什么党派，那是你的选择，我不想凭主观判断，妄加指责。但我要告sù

你的是，作为炎黄子孙，几千年来，浸润在我们心底的，是我们有一个普遍的价值观，那就是‘礼义廉耻’，这也是5千年来，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几经沉沦又几经奋起的强dà

文化基因。”

“请老师尽管放心！增辉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寡鲜廉耻、趋炎附势之辈!”计增辉激愤地说：“鲁老师，你看看现在贵阳城内，那一天难民不是哀鸿遍野、饿殍满地，又那一天权贵不是灯红酒绿，夜夜笙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您刚才说过，很多年轻人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舍生忘死，鲁老师，难道他们的牺牲，就是要让权贵们生活得更美好？”

鲁思霞顿时无言以对。

“不错!我是接受了共产主义思想，是因为这些理论，倡导的是平等、是正义，是对工农劳苦大众的同情。我觉得，这才是最适合中国的发展道路。抗日胜利后的中国，应该是真zhèng

平等、自由民族的国度，而不是权贵官僚的乐园、劳苦大众的地狱。林少穆说过：‘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祸福趋避之”。这就是我敢冒牢狱风险、全力投入学校抗日救亡的原因。”

计增辉说得慷慨激昂，披肝沥胆。不知不觉中，鲁思霞将他和刘仁轨的影子重合起来。他深信，如果计增辉上抗日战场，一定也是个冲锋陷阵、不怕牺牲的勇敢士兵。内心不由得产生一份敬意：“增辉！只要你内心有‘礼义廉耻’这个道德基座，我相信，你不管今后做什么，都会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但我对你寄予更大希望，我希望你能认真学习，掌握更多的知识，才能更好地为国家、社会和国民服wù

。这也是我从教的原因之一，‘书到用时方恨少’，只有在战场上，时时刻刻面对生死考验的时候，你才会觉得知识的性命攸关。

“鲁老师！我懂了，我马上回学校，将这几天缺的课和作业补齐！”计增辉说道。

“那倒不必这么急！你先回家，和你父母团聚一下，不要让他们牵肠挂肚！”鲁思霞提醒道。

2在一处树林茂盛的三岔路口，师生两人依依告别。

偏僻的小道上，只有鲁思霞一个人在行走，寂静得可以听见风划过树梢的声音。

忽然，一阵压抑的喊叫声和挣扎声，随着寒风飘来，似乎是计增辉的声音。出于军人的直觉，鲁思霞顿时感到有情况！

鲁思霞回身，向分手时计增辉回家的小路跑去。

小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路边一颗树下，有一只千层底布鞋，还有几缕头发。

不好！计增辉出事了！鲁思霞心情陡然沉重起来。那么，是谁要袭击这个手无寸铁、身无分文的穷学生呢？他抑制住内心的慌乱，仔细观察周边的痕迹。

傍边的草丛中，有明显的杂乱踩踏痕迹，一道浅浅的车辙，又这里通向师生分手的十字路口，而路口尽头，就是南明江！

事不宜迟！鲁思霞沿着车辙小心地追了下去。

果然，在南明江畔，有一架人力车，三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大汉正将一个蠕动的麻包搬下车来。

鲁思霞提气掩身，悄悄地靠了过去。

只见其中一个为首的对着麻包踢了两脚：“临死了还不老实！谁让你老是和我们局长作对，搞什么赤色宣传~老三，去找块大石头来，别让这小子尸体浮起来了，他们学校又来找我们来闹！”

完全明白了！鲁思霞眼前突然浮现出警察局长最后脸上那一丝诡谲笑容。

“那就不怕他家里人来闹？”其中一个问道。

“闹什么？这个死鬼是被他老师约到这里的，找不到人，他们肯定会去找学校算帐！看看到时候学校还会动不动就来担保什么的～”为首的幸灾乐祸地说。

“好一条一箭双雕的毒计！”鲁思霞眼眸凌厉起来，心中杀意陡起。

一个大汉手中端着一个大石头，正吃力向江边走。

一条黑影从眼前掠过，大汉顿时哼都没哼一声，抱着石头“噗通”倒地。

“老三，摔倒了？”为首的正在询问，突然发xiàn

脑后有风声，他试图用手格挡，只觉得脖子后面被猛地一击，然后不省人事。

麻袋被解开了，露出计增辉青肿的半边脸，他口被破布牢牢塞着，双手被反绑。

鲁思霞拿开他口中破布。计增辉激动地说：“老师～他们太心狠手辣～”

鲁思霞连忙为他解开绳索，掏出身上全部法币，交给计增辉：“你走大路，赶快回家，和全家人一起离开贵阳，越远越好！”

“那他们～”计增辉指着地上躺着的三个壮汉。

“4个小时后，他们会自动醒过来。但愿那时，你们全家已经远远离开了贵阳！”

第284章 终战诏书

1

几天后.一封没有寄信人地址的信送到了鲁思霞手中。里面信笺上只有寥寥数字：“全家平安，一路顺利。勿念！”

没有落款。

但鲁思霞看得出来，是计增辉的笔迹。从邮戳上看，他们已经到了陪都重庆。鲁思霞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清明过后，贵阳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经过短暂调养的梅光迪校长也返回了贵阳。经过重庆名医会诊，梅校长被确诊为肺心病晚期，由于战乱和操劳，失去了最佳手术机会，现在只能保守治疗。遵照医嘱，梅校长不能过于激动和劳累，因此，鲁思霞身上担子并没有减轻。

计增辉的确是华夏大学学生运动的组织者和策划者。他突然离开后，华夏大学就再也没有组织起学生去贵阳市区游行、请愿意和演讲活动，“**墙”上犀利揭露、批评当局的大字报也少了很多。同学们都在忙着学业，校园里显得很平静。

此时，整个世界反法西斯形势已经豁然开朗。延续1944年的胜利，1945年，盟军在各大战场都捷报频传：欧洲战场，年初，苏军和英美盟军分别突入德国境内，德军虽然顽强抵抗，但在两大集团的强dà

攻击下，很快土崩瓦解；4月25日，美苏两军在易北河胜利会师；4月30日，德国国会大厦被苏军占领，5月7日，德国zf签署《德国无条件投降书》，意味着纳粹德国完全覆灭，欧洲战事以同盟国胜利而告结束。

太平洋战区，美军在菲律宾和南洋继xù

反攻，3月成功攻下马尼拉；利用“蛙跳战术”，陆续占领硫磺岛和冲绳岛后，日本本土南大门洞开，美国空军利用这些岛屿，不间断对日本本土实施“千机轰炸”，彻底摧毁其战争潜力。

而在中国战场，4月到6月爆fā

了湘西会战。中国军队在中美空军支援下，取得了抗战以来最大的一场胜利，沉重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粉碎了日军攻占芷江机场的企图。湘西会战的胜利，标志着日军在中国战场进攻态势彻底结束，中国军队开始策划大规模的反击行动，全体国民总算一扫豫湘桂大溃败的阴霾，重新看到了抗战胜利的阳光。

27月份，华夏大学进入了假期。但此时鲁思霞并没有闲歇下来，他的工作重心，就在全力侦听日本NHK广播和盟国广播上，他每天都被不断的胜利激励着：

7月11日，盟军领导人在德国召开波茨坦会议。也重申日本必须接受无条件投降的要求；8月6日和9日，日本NHK电台主持人以前所未有的惊恐声调高呼：日本和长崎遭到美国“前所未有”巨型炸弹的轰炸，整个城市化成一片废墟；8月7日，苏联对日本所统治的东北四省发动“闪电战”，经过欧洲战场锤炼的苏军机械化部队迅速摧毁日军精锐关东军。

为了证实消息的可靠性，鲁思霞监听完日本广播，还要听美国CBS、英国BBC广播进行比较验证，然后将三者进行比较，将基本一致结论翻译后送交梅校长。尽管非常辛苦，但他精神却非常愉快，他冥冥感觉到，日寇的末日就要到了，他返回雷江的日子、寻找元凶犬川次郎的时机也快了。

3“鲁老师，今天日本NHK广播很不正常，可能有重大事件发生！”当鲁思霞来到侦听室，一个值班的同学对他说。

“有什么不正常？”鲁思霞边戴上耳机，边问。

从昨晚开始，每隔1小时，NHK播音员就播报，今天中午12点，有重大新闻播出，请全体国民注意收听。”

“哦！？”鲁思霞抬头看了一下摆钟，正好指针指在12点上面。

果然，耳机里传来NHK播音员异常沉重的声音：“各位听众！下面这里是日本NHK广播电台，现在播送特别新闻：由天皇陛下发表重yào

讲话，请全体国民起立，聆听鹤鸣！”接下来，是日本国歌《君之代》哀怨沉重的音乐。

鲁思霞紧张起来，他知dào

这是天皇首次广播讲话，肯定有重yào

事件发生，他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拿过一叠信纸，全神贯注。

日本国歌过后，传来一个低沉、苍白和单调的声音。

鲁雪华全神贯注地听写速记，他越听越激动，热泪盈眶，但他强忍住眼泪，依然全神贯注听完最后一个字。

等他全部听完，他猛地放下耳机，激动地大叫：“日本天皇发表终战诏书，接受《波斯坦公告》，日寇鬼子投降了！我们胜利了！”

整个侦听市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都激动地说：“鲁老师，日本天皇说了些什么？”

鲁雪华迅速将纸上的日文速记翻译成中文，全文如下：

“朕深鉴于世界大势及帝国之现状，欲采取非常之措施，收拾时局，兹告尔等臣民，朕已饬令帝国zf通告美．英．中．苏四国,愿接受其联合公告。

盖谋求帝国臣民之康宁，同享万邦公荣之乐，斯乃皇祖皇宗之遗范，亦为朕所眷眷不忘者；前者，帝国之所以向美．英两国宣战，实亦为希求帝国之自存于东亚之安定而出此，至如排斥他国之主权，侵犯他国之领土，固非朕之本志；然交战已阅四载，虽陆海将兵勇敢善战，百官有司励精图治，一亿众庶克已奉公，各尽所能，而战局并未好转，世界大势亦不利于我。加之，敌方最近使用残酷之炸弹，频杀无辜，惨害所及，实难逆料；如仍继xù

作战，则不仅导致我民族之灭亡；并将破坏人类之文明。如此，则朕将何以保全亿兆赤子，陈谢于皇祖皇索之神灵乎!此朕所以饬帝国zf接受联合公告者也。

朕对于始终与帝国同为东亚解放而努力之诸盟邦，不得不深表遗憾；念及帝国臣民之死于战阵，殉于职守，毙于非命者及其遗属，则五脏为之俱裂；至于负战伤，蒙战祸，失家业者之生计，亦朕所深为轸念者也；今后帝国所受之苦固非寻常，朕亦深知尔等臣民之衷情，然时运之所趋，朕欲忍所难忍，耐所难耐，以为万世之太平。

朕于兹得以维护国体，信倚尔等忠良臣民之赤诚，并常与尔等臣民同在。若夫为情所激，妄滋事端，或者同胞互相排挤，扰乱时局；因而迷误大道，失信义于世界，此朕所深戒。宜举国一致，子孙相传，确信神州之不灭。念任重而道远，倾全力于将来之建设，笃守道义，坚定志操，誓必发扬国体之精华，不致落后于世界之进化，望尔等臣民善体朕意。

昭和二十年八月十四日”

第285章 举国欢腾

1

监听室内，所有的人都满含热泪，看着一个个汉字在鲁思霞笔下出现。等到全文译出，每个人都泣不成声！

虽然日本天皇在投降书上写的冠冕堂皇。但每个人都知dào

，日寇接受《波茨坦公告》，就意味着向中、美、英、苏等盟国无条件投降！

自1931年“9.18”事变起，历经14年苦难的中国人民，终于用血泪和坚持，获得了久违的胜利！

这是欢乐的泪！这是洗刷百年中华民族耻辱的泪！也许不是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人，能够体会得到当时中国国民的痛苦和心酸。

日本，这个曾经从文化到生活全面以中华为师的好学学生，这个曾经被唐朝的刘仁轨和明朝的李如松狠狠教xùn

过的好战武士，近百年来，通过明治维新富国强兵以后，先后在中国土地上，偷袭了北洋水师，参与八国联军打下北京，与俄国混战中国东北，干涉国民革mìng

军北伐，炮制了满洲国和华北五省自治，制造了“旅顺惨案”、“济南惨案”、“南京大屠杀”和“南县惨案”，一直在庞然大物的中国面前，凶恶、狂妄、刁蛮、残暴地跳来跳去闹腾个没完的小个子国家，乖乖认输了！

中国抗战没有太多辉煌的胜利，但中国军人和国民，用血肉之躯，死死将日寇陷在中国战场巨大的泥淖之中，日军在中国战场惊人的弹药消耗量，导致日军无力生产更多重武器。虽然中国军队在大部分战役中都损失惨重。但是顽强的民族精神支持着他们就像一个不屈的拳手那样，不断被击倒又不断的爬起来，最终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虽然中国注定还要在贫穷、动乱和饥饿中继xù

熬过漫长的岁月，但毕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任人欺凌宰割，毕竟与美、苏、英一道，傲然成为二战大战四大主要战胜国，跻身于“世界四强”。甲午战争以来，甚至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与外敌每战必败的耻辱史终于画上了句号。

当然，鲁思霞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喜悦，那就是他参与修改的《开罗宣言》即将落实，脱离祖国怀抱50多年的台湾、澎湖以及被日寇铁蹄蹂躏了14年的东北四省，马上要回归中国！

这个消息一定要赶快告sù

梅老师！鲁思霞心想。

2鲁思霞拿着草稿纸，迅速向校长办公室奔去。

今天，天公仿佛也知dào

这是中国大喜的日子，一扫贵阳上空长久的阴霾，露出了久违的太阳。

在炽热的阳光照耀下，鲁思霞拿着抄写着满满译文的稿纸，奔跑着向校长办公室奔去。

“咚！”他猛地推开了门。

梅教授正在低头备课，鲁思霞突然冲进来，把他猛地一惊。

他抬起头，看到急匆匆的鲁思霞，脸色明显不悦。

还没等梅教授开口埋怨，鲁思霞挥舞着手中的稿纸，起喘吁吁地说：“老师，投降了！投降了！！！我们胜利了！”

梅教授招呼他坐下，“思霞，不急，慢慢说！”

鲁思霞激动地说：“老师，日本投降了！我们胜利了！”

“哦？！”梅教授站起身来。

“这是我刚刚侦听到的日本NHK电台播报的天皇《终战诏书》，日本天皇宣bù

接受盟国《波斯坦公告》，这也就意味着正式投降，我们胜利了！”

梅教授浑身一震，他一只手扶住办公桌，一只手连忙打开手边的收音机的开关。英国广播公司BBC播音员正在用激动声音在快速反复播报：“路透社消息，据唐宁街权威人士刚刚通告，日本帝国zf正式照会大英帝国zf，无条件接受英、美、苏、中四国的《波斯坦公告》，世界上最后一个法西斯国家宣bù

投降！”

“咚”的一声，梅教授身体往后一仰，重重摔倒在地上。

鲁思霞马上过去扶起老师：“老师！看把您给激动的！”

但他很快就发xiàn

情形不对。

梅教授双目禁闭，嘴唇乌青。

“老师？您怎么了！”鲁思霞急切地说。

梅教授牙关紧咬，一缕鲜血从嘴角慢慢渗出。

“老师！你醒醒！”鲁思霞顿时慌了神，“快来人呀！”

3整个贵阳城沸腾了，成了欢乐的海洋。

几乎所有的报纸，都编发了号外，报童和各大报刊的编辑、记者，纷纷走上街头，向市民免费发放号外；《大公报》号外尤其醒目，整整一版，只有5个八栏高的标题大字“日本投降矣！”

遍布全城的防空高音喇叭再也不用鸣叫凄厉的防空警报，都在反复播送中央广播电台蒋介石那激奋、颤抖声音说出了《告全国同胞书》：“全国军民同胞们，我们的抗战今天胜利了，我们中国在黑暗和绝望的8年中，顽强奋斗的信念今天终于实现了！”

中央广播电台播音员用哽咽和激越的声音播送陈布雷先生墨迹未干的社评：中华民族不是没有光荣的历史，中华民族更不是一个卑屈的民族，但是，近百年来，尤自“甲午战争”这50年来，中国受这个后起的邻邦侵略压迫，真是耻辱重重，记不胜记！日本投降了，中国胜利了，世界和平重现了！中国人在今天真可以抬头看人了，这一天，让所有经lì

了“九一八”后14年殊死抗争而活下来的中国人终生难忘！这一天，有人欢呼，有人哭泣，有人高兴，有人悲伤。

贵阳城内，认识的，不认识的，穿长衫的和打短褂的，甚至不顾男女授受不清的禁忌，人们抱在一起又跳又喊，听不清楚彼此喊什么，但看得清人们脸上挂满了喜极而泣的泪水。此时，街面上开始听到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所有的小吃摊主，不约而同，对路人一律免费，一些卖水果的，把整筐黄果抛向天空，高喊让人们吃胜利果实！

但也有人例外。

此时的鲁思霞，正懊丧不安地坐在一间雪白的病房里。

面前床上躺着的，正是他最尊重的梅光迪老师。

梅老师双眼紧闭，面色苍白，鼻中插着氧气管，床头玻璃瓶里，晶亮的液体正缓缓注入他的血管之中。

第286章 鞠躬尽瘁

1

此时的鲁思霞，肠子都悔青了：明明知dào

梅老师有严重的肺心病，不能激动，自己还迫不及待即告sù

他日本投降这特大惊喜消息，以至于乐极生悲，产生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门开了，医生进来查房。医生仔细听了梅教授心肺后，观察了还未苏醒的梅教授面色，默默放下了听诊器。

鲁思霞连忙站起来：“医生，梅教授没事吧！”

“很不好！心脏跳动很杂乱，微弱；肺部有明显的湿罗音，可能有肺淤血或肺水肿。现在只是输液一些葡萄糖和维生素、镇静剂，补充营养，进行保守治疗。病人需yào

安静休息，等明天内科主任回来，对病人进行X光透视检测后，再商量下一步治疗方案。病情拖得太久了太晚了！”医生无奈地摇摇头，离开前特别关照：“病人随时会出现危险，你做为陪护，要时刻小心！”

鲁雪华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窗外早已是暮霭沉沉。夜空中礼花绽放，此起彼伏。贵阳城防部队也将探照灯打开，射向被礼花点缀得五彩斑斓的夜空，巨大的象征胜利的“V”字光标，久久定格在8月15日贵阳上空。

街道下面也是一片通明。无数的市民、学生在医院外马路上游行，绵绵望不到头的蜡烛和火把，成了一道明亮的光河。

武汉失陷后，在空袭和死亡压抑了6年之久的贵阳人民，终于可以不顾忌灯火管制，可以尽情享shòu

光明。

光明映照在每一张充满泪水和喜悦的国民脸上。连一些简陋窝棚里的难民，都在兴奋地讨论该如何返乡。

“爹！娘！姨娘！霞儿，玉梅、红梅！你们看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我们胜利了，鬼子投降了！你们安息吧！”鲁思霞静静伫立在窗前，看着窗外欢腾的景象，心中默默念叨。“师父、仁轨、‘小四川’、‘小雷江’，你们可以含笑九泉了，你们的牺牲有了最完满的回报！孙长官！新一军的弟兄们，你们现在在哪里？”

2“雪华！”鲁思霞突然听到一声轻轻呼唤。

“老师，您醒了！”鲁思霞连忙奔了过去。

“雪华，外面是不是在庆祝胜利？”梅光迪微微睁开眼睛，轻轻地说。

“是！学生和市民在狂欢！您是不是觉得太吵，我拉上窗帘~”鲁思霞边说边向窗子奔去。

“不不！雪华！打开窗子，我想听听的胜利欢笑～太久了太久了～”梅光迪嘴唇蠕动，轻轻地说，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渗出。

窗户打开了，伴随着一阵清凉的夜风，“公理必胜、正义必胜！中华必胜”等整齐的口号声灌进病房。

听到这些振奋人心的口号，梅光迪苍白瘦削的脸上渐渐有了几分血色：“雪华，你再将日本《终战诏书》译文给我读一遍~”

“老师，医生让你静养~”

“没关系！读吧，我想仔仔细细地再听一遍~”

《终战诏书》的速记稿和翻译文稿还在身上，鲁思霞坐在梅光迪身旁，轻声地再将自己翻译的中文读了一遍。

“雪华，你翻译得准确了吗？”梅光迪问道。

“这里还有一篇英文速记稿。是刚才张主任探望你时顺便给我的，他是从英国BBC上速记的，我也带在身边，刚才您睡着时我比对过，完全一致。”

“奇怪？”梅光迪喃喃自语。

“老师，《终战诏书》有问题？”梅光迪既是翻译家和教育家，又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外交家，他肯定从《终战诏书》中发xiàn

了什么问题。

“终战？不是无条件投降？”梅光迪问鲁思霞。

“《终战诏书》中日本天皇宣bù

接受《波茨坦公告》，而《波茨坦公告》最根本的一条就是要求日本无条件投降。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日本天皇已经接受了盟国要他无条件投降的要求。”鲁思霞解释道。

“雪华”，鲁思霞无论经过了多少苦难，无论已经磨砺得多么老练，在老师心中，还是当年那个名叫“雪华”的懵懂少年，“这个诏书显然是尽心策划的，日本政客极其狡猾，善于留下各种暗门，越是高兴的时候，越要冷静，不要被日本政客钻了空子。”

“老师！我觉得《终战诏书》除了有故yì

开脱罪责的嫌疑外，其他的到也没看出什么不当之处。”

“雪华，我粗粗听了听，发xiàn

有这么几个大问题：

第一，回避了投降。《终战诏书》既没有‘投降’的字眼，也没有‘战败’的字样，就是战争进行得不顺利，就此终止了；这就为以后清算日本法西斯战争罪行埋下隐患。

第二，美化了侵略。《终战诏书》讲当初发动战争是为了促进东亚的和平，这不是赤裸裸谎言吗？天皇下令发动的战争给亚洲人民、给世界人民带来巨大灾难和损失，却辩称‘并非朕的本意’，这从何谈起！

第三，蔑视了中国。《终战诏书》里面讲的只是对美英开战，已逾四年。根本不承认从‘918’以来对中国发动的战争侵略，对中国还是充满了蔑视。

第四，埋下了伏笔。《终战诏书》通篇大谈特谈忍耐，忍耐为什么？就是将来要‘复兴’，这就会为今后日本军国主义复活奠定了基础。”

说了这么多话，梅教授明显体力不支，他艰难地说：“等我身体恢复了，我会将这些意见整理上报给最高当局，让他们有所警惕和防范。”

鲁思霞眼眶湿润了。即使重病在床，梅教授始终没有忘记自己作为中国知识分子的使命和责任，生命垂危之际，还是鞠躬尽瘁，心忧社稷。

3“哪位是梅光迪家属？”一个护士出门问道。

“我们是！”整整一个走廊，挤满了前来探望梅教授的老师和学生。

“这么多？”护士显然措手不及，“你们进来两个人，内科主任要和你们谈谈病人的情况。”

当总务处长和鲁思霞进入主任办公室时，内科主任正对着灯光，一丝不苟地查看梅教授的X光胸片。

“医生，病人情况如何？”鲁思霞急切地问。

第287章 意外相逢

1

内科主任没有直接回答鲁思霞的问题，而是首先给两人上了一堂肺心病医学常识课：“肺心病目前是世界性难题，一但错过治疗的最佳时间，病情就可能发展得极为凶险.该病常表现为进行性发展，最终出现呼吸衰竭和心力衰竭。并且肺心病患者并发症危险性极高，最常见为酸碱平衡失调和电解质紊乱。其他尚有上消化道出血和休克，其次为肝、肾功能损害及肺性脑病，患者生存率非常低。”

“那大夫您的意思是～”鲁思霞听后，知dào

梅教授已是风烛残年，顿时心如刀绞。

“病人已经是肺心病晚期，治愈的可能性不存zài

，”内科主任不无遗憾，“我们只能是尽lì

而为！我已经通知中药房，准bèi

煎熬‘复方甘草细辛汤’，为病人做长期调养；目前病人肺部出现大范围结核感染，这也是目前病人病情为中的原因，当务之急，是控zhì

住病人肺部结核杆菌感染～也就是今天请你们过来的原因。”

“需yào

我们做什么请尽管说！”鲁思霞和总务处长异口同声说道。

“控zhì

病人肺部感染最有效的药物是链霉素。但这种药物只有美国生产，不仅市面极少，只能从黑市进货；抗生素是战争紧缺物质，极其昂贵，由于物价上涨得太快，需yào

用美金支付~”内科主任说道。

“大夫，大概需yào

多少美金？”鲁思霞试探着问。

“按照现在黑市价，每枚链霉素注射液15美元，病人每天需yào

6支，15天为一疗程，我准bèi

先上两个流程，然后再巩固两个疗程～内科主任回答道，也就是说，至少需yào

1350美元，最好能准bèi

2700美元。不知你们能否答yīng

？”内科主任探询地问道。

总务处长听闻此言，当即面露尴尬。偌大的华夏大学，竟然没有一分美元储蓄。

鲁思霞紧紧咬住嘴唇：他知dào

，在梅霞梳妆盒里，就藏有3500美元现钞，那是美国zf为远征军牺牲和意wài

死亡发放的美元抚恤金。因为那是他师父和他两个弟兄用生命换来的，所以鲁思霞倍感珍惜，一直珍藏在梅霞首饰盒理，从来没想到用动用这笔资金。

今天，为了挽救老师的生命，是到了动用这笔美金的时候了！“好吧！大夫，只要能挽回或者延长老师的生命，我们愿意出这笔钱。”鲁思霞一口应承。

“可是我们～”总务处长急忙说道。

鲁雪华截住了总务处长的话：“放心。我有！”

链霉素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三天后，梅教授病情有了明显好转。

内科主任听诊后，满yì

地说：“病人肺部湿罗音明显消失，证明炎症基本控zhì

住。好好调养，能渐渐好起来。”

经过鲁思霞身边时，内科主任悄悄说道：“请再交钱300美金，黑市链霉素涨价了，要20美元一支！”

2当鲁思霞捧着梅霞首饰盒交完钱回到梅教授病房时，护士刚刚给梅教授服下“复方甘草细辛汤”。

“雪华，你扶我坐起来！”“梅教授说道,”老是躺着，我都快成为废人了！”

鲁思霞连忙将首饰盒放在床边，将梅教授轻轻扶起，在他后背垫高，让梅教授半躺着。

无意间，梅教授眼光落在首饰盒上，他突然眼睛一亮：“雪华，这只首饰盒你哪来的？”

“这是我妻子留给我的遗物。”鲁思霞解释道。

“哦？！你妻子？是倩雪留给你的～”

“不是！在倩雪之前，我还有一位妻子，她叫梅霞，您一定见过，她就是来中央大学经常找我的那个女孩～几年前，雷江沦陷后，她和她母亲都被鬼子戕害了～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投奔国军的～”鲁思霞尽量简短地说，他不希望再次勾起稍稍抚平的心灵伤口。

“你不是说她是你家亲戚吗？”梅教授直勾勾看着鲁思霞，似乎充满着期待。

“是！她母亲是我姨娘，我和她从小订的是娃娃亲～”

“鲁思霞？你改名为‘思霞’，就是因为怀念她?怀念你妻子梅霞？”梅教授似乎很感兴趣，穷追不舍。

“是！但我们还没来得及正式举办婚礼～”

“雪华，你快把首饰盒翻过来，看看底部是否有字？”梅教授急切地说。

鲁雪华仔细观察首饰盒底部，的确有一款阳文雕刻的小篆。

“是不是‘波光霞影’四个字?”梅教授问道。

“不错！”

梅教授顿时双眼饱含热泪：“孩子！我苦命的孩子！‘波光霞影’，我是梅霞的六世伯呀，也是你六世伯呀！”

鲁思霞听闻此言，顿时目瞪口呆。

梅光迪？梅霞？同样都是皖籍，同样是梅姓，怎么自己就没想到这一层？

难怪自己对梅教授一直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这种感觉超过了纯粹的师生关系，而梅教授对自己也百般照顾，原来冥冥之中，自己和他竟然一层至亲关系！

“世伯！”没有了师生界限的隔阂，鲁思霞抱住梅光迪，眼泪像决堤的江水，奔涌而出。

几年来，他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姨娘，失去了两任妻子，失去了比妹妹还亲的红梅，失去了忠实的管家，失去了自己的师父，失去了刘仁轨、“小四川”等一批亲密战友，突然发xiàn

自己敬爱的老师，竟然是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鲁思霞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首饰盒上‘鹊登梅枝报喜图’是我们梅家特有的，代代相传，所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梅光迪眼睛中充满爱怜：“在中大时，就经常有个姑娘来找我打听你的学习情况，说是你的同学和亲戚，～每次见到这个姑娘我都有一种特别感觉～怪我太粗心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关系～唉～梅霞这孩子～”

梅霞外柔内刚，她是不会主动说出和梅教授这层关系的。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了，值班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听到里面突然传出的嚎哭声，还以为病人出现了什么意wài

。

看到梅教授和鲁思霞两个人都情绪失控，值班医生立即果duàn

制止：“病人需yào

极度安静和平静，请家属立即出去，不要让病人情绪剧烈波动。”

鲁思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又差点惹下大祸，连忙退了病房。

临了，梅教授说了声，“雪华，你去把我办公桌旁那只公文包拿来，我不想这么老躺着无所事事。”

第288章 一针见血

1

自从鲁思霞知dào

梅光迪和梅霞之间的关系后，原本两人之间的师生感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少了一些礼节，多了几许亲情，鲁思霞将对梅霞的全部思念之情，寄托在了梅教授身上，无微不至地伺候这位亦师亦父的教授.

“雪华！这个特勒斯，就是年初炒作你虐杀日本战俘的记者吧？”当鲁思霞来到病房，梅教授正拿着一份《华盛顿时报》，满脸愠怒地说。

“是！特勒斯就是《华盛顿时报》首席记者！”鲁思霞回答道。

“这是一早张主任带给我的《华盛顿时报》，这个特勒斯又在信口雌黄、胡言乱语了！“梅教授拍了拍手中的报纸。

鲁思霞接过报纸一看，在《华盛顿时报》头版醒目位置，登着特勒斯的文章《中国的惨胜》，文中写道：

“总所周知，抗日战争对于中国来说，只能算是惨胜。中国只是理论上和道义上，赢得了抗日战争。整个亚洲太平洋战场，中国耗时最久，代价最大，伤亡也最惨重。日本是在美国原子弹的攻击和威慑下，被迫向盟军投降，而中国仅为盟国阵营中的一员，分享了这一胜利果实。如果没有盟国、特别是美国的对日宣战，中国要战胜日本、赢得抗日战争胜利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为确切地说，如果不是日本主动偷袭美国珍珠港而引发太平洋战争的话，中国恐怕连这样的惨胜都会觉得奢侈。有人把中国的抗战，形容为一个轻量级对重量级的拳击大战。这位轻量级拳手，被那个重量级的家伙连续打击了8年甚至更久之后，极度痛楚、疲惫地倒在绳栏上，奄奄一息之际，忽然裁判一声口哨，将他的一只胳膊高高地举起，宣bù

是他“赢得了比赛”！中国抗日战争真实情况就是这样～”

“老师！《华盛顿时报》是美国的主流报纸，他们为何要这么诋毁一个并肩战斗的盟国？”鲁思霞觉得愤愤不平。

何止是《华盛顿时报》，何止是美国？在国内，这种论调也很有市场，甚至一些专家教授也认同特勒斯的观点。”梅教授一声长叹。

“怎么会这样？”

“我国近年以来，崇拜欧化。智识精神上，已惟欧西之马首是瞻，甘处于被征服地位。欧化之威权魔力，深印入国人脑中，故凡为‘西洋货’，不问其良否，即可‘畅销’’。然欧化之真髓，是‘**’和‘科学’的精神，因为文字和国情民性大相径庭，很多人只知皮毛，而不能知其实质，于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作伪者便断章取义，易售其术。国人对于本国一切，顿生轻忽厌恶之心，故诋毁吾国固有一切，乃时髦举动，为戈名邀利之捷径。”

“老师您怎么看待特勒斯的观点？”鲁思霞试探着问。

“一派胡言！特勒斯不懂中国，更不懂日本，就是一味卖弄玄虚，哗众取宠。从‘918’事变以来，1931年到1945年，日本更换了15届内阁。而在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fā

之前，日本内阁即由若槻礼次郎至东条英机连续更换了13届，平均每届执政不足8个月。日本zf频繁更换内阁以寻求出路，但未有一届内阁有能力应付时局的恶化。试问，如果没有中国军民坚强抵抗，使得日本军队深陷中国泥淖，日本国内政局会如此不稳吗？

正是中国人民在1937到1941年间的持久抗战，给日本国力造成的巨大损耗。及至太平洋战争爆fā

之前，日本法西斯国力由于侵华战争的消耗，实jì

上已告衰败。

日本的国家财政和战略资源已经枯竭，工农业生产皆陷于崩溃的境地。国内民众和前线官兵的士气因此低落，破坏了日本法西斯继xù

进行侵略战争的能力。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美、英在太平洋战场节节和苏军出兵中国东北的对日作战，实质上不过是对处于崩溃中的日本法西斯再加一些推力而已！就算美苏不参与战争，日本也会被中国拖垮，无力再战。中国抗战实为引致日本法西斯最终败亡之根本所在。”梅教授入情入理的分析，鲁思霞顿开茅塞。

“这是我写的一篇文章大纲，《抗日战争对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贡献》，雪华，你有空的话尽量收集一些翔实数据，我要用事实反驳特勒斯的谬论。”

“老师，我觉得，现在更值得关注的，是战后中日关系走向。其他国家不管它有多好和有多坏，总不至于让中国人牵肠挂肚或是金疮迸裂。而日本就可以很轻易地做到，它就在你的隔壁，动不动就能让你既惊且惧，既慕又叹，既恨还爱。

很难说清，他们到底是西方人还是东方人，是亲戚还是宿敌，是谦卑还是骄狂，是聪明还是蠢笨，是刻板还是滑头，是战争还是和平。”

“雪华，你能想到这些，证明你在逐渐成熟～”梅教授突然猛地咳嗽起来，鲁思霞连忙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梅教授润了润嗓子，继xù

娓娓而谈：

“现在日本、德国已是江河日下，日薄西山。但中国、俄国和英国都受伤不轻，尤其是英国、还有法国，战后，他们在全球庞大的殖民体系很快会被瓦解，民族独立运动在战后会风起云涌。由于英法核心国土较小，人口较少，肯定会沦为二流国家。战后领导世界的，将是美、俄、中三国。这三国各有特色，美国国力最富强、俄国疆域最广大，而中国人口最众多。这三大国，会和三国时期魏、蜀、吴一样，或联合，或争斗，演出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国际风云。”

“那日本呢！”鲁雪华显然更关心这个敌人。

“亚洲没有成为殖民地的，只有三个国家，中国、日本和泰国。中国太大，日本太强，泰国太滑。中日两国，和则两利，日本科技和中国资源结合，强与大结合，则亚洲强dà

，东亚太平；东亚太平，则亚洲太平；亚洲太平，则世界和平。中日争则两害，整个西太平洋则会波诡云谲，俄、美这些大国，也很难置身事外，世界也不得安生”。

第289章 谆谆教诲

1

“那中日关系经过这次波折，以后是睦邻而处、还是世代寇仇？”鲁思霞继xù

问梅教授。

“很难判断！”梅教授审慎地轻轻摇了摇头：“日本是个岛国，没有延续的历史，没有传续的文化。一切从实用主义出发，鼠目寸光，斤斤计较，只顾眼前利益；还贪得无厌，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重战术轻战略。在这种文化背景下，日本可能培养出伟大的企业家和发明家，但很难培养出伟大的政治家、战略家和军事家。

明治维新后，日本政坛从来就有两种力量，一部分有远见的政客尊重中国这个巨人的存zài

，或者他们知dào

仅凭日本实力，是吞不下中国辽阔的国土、众多的人口和悠久的文化的，所以这些人一直建议和中国合zuò

发展；更多的日本政客，则是从心底里鄙视中国，老弱中国是日本‘脱亚入欧’的投名状，欺凌中国可以给他们无穷的快感，所以他们可以对欧美强国让步，但绝对不愿对中国做任何让步。这就注定中日关系今后会充满波折。

更何况，英、美、俄，这些老牌帝国主义，又怎么可能希望中国崛起，又怎么可能希望中日和睦？他们一定会在两国关系中间埋下很多暗雷、陷阱，让中日两国一直纷争不已，干扰彼此的发展进程，他们好从中取利。”

即使是在病床上，梅教授对国内外形势分析得依然精辟入理。

“雪华，你以为此次日本战败，真的会对中国服气吗？日本骨子里只承认强者，美国的‘千机轰炸’和两颗原子弹、苏联铁骑横扫关东军，会让日本刻骨铭心，但在中国战场，我们只是拖垮了日本，并没有将他打痛打服，骨子里，他们未必服气”。

回想起远征军战俘营日寇被俘后对中国军人的种种傲之举动，鲁思霞对梅教授的分析有更加切身体会。

“要身边有这个恶邻，如果中国不奋发图强，还积贫积弱，只要中国有事，他们又会跳出来，狠狠咬中国一口！”梅教授提醒道。

2“那中日永远只能是敌人？”鲁思霞反问道。

梅教授轻轻地摇摇头。“雪华，你把我床头抽屉打开。”

鲁思霞打开病房床头柜上抽屉，赫然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报gào

：《关于国内和世界形势的民意调查》。

即使在病重期间，梅教授心里还是考lǜ

着中国和世界的发展，始终不忘自己的学者本色。

鲁思霞草草扫了一眼，上面有10项调查内容，都与世界军事、政治和中国发展有关，如“1.你认为中国抗战，究竟能不能得到最后的胜利？”、“2.联合国家，应全力解决德国，还是先全力解决日本？”等。

“雪华，这是44年底，我让华夏大学学生对贵阳市民随机进行的一个问卷调查，从大学教授到路边摊贩，调查了11000多人，尽管这个样本不能代表全体国民，但管中窥豹，也略见一斑。”

“你把第五条读给我听听！”梅教授说道。

鲁思霞读道：“5.一旦获得最后胜利，我们当否与日本平等相处？

应：6534否：4687不明确41”

鲁思霞越读声音越小，他内心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鲁思霞的表情，梅教授微微一笑：“雪华，如果你选，你会选什么！”

“那我会选～”鲁思霞考lǜ

再三，“我选‘不明确’吧”。

梅教授微微喘了口气：“当我刚看到这个数字之后，不禁令我为自己的民族感到骄傲。深陷战火的中国人，并不会因为仇恨失去理智。在炮声隆隆中，也能理智的看将来，观世界，是多么的难得。

综观中国文化的发展历程，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包容。不论是强汉还是盛唐，中国文化总是在不断的吸收中完善发展。伴随着佛儒道三教合流的中国的思想体系，包容和善，渐渐成了中国文化的主题。这种文化体系，展现出来的大肚胸怀，让人不敢相信。”

“老师，你说，日本人看了这份问卷，他们会不会觉得脸红？他们当年用坦克碾压、用炸弹轰炸、用毒气弹戕害的民族，是怎样的一个民族？是一个为了和平，能够压制仇恨的一个民族，是一个为了和平，能够包容一切的民族。”

“没那么简单，雪华！日本这个民族有他的局限性，就是欺软怕硬，整个亚洲，最为强dà

的两个国家，就是中国和日本，历史证明，中国强日本弱，则东亚太平，亚洲安宁；中国弱日本强，则东亚纷争，亚洲动荡。清末重臣李鸿章曾对日本有过一个评价：‘今日之日本即明之倭寇也，距西国远而距中国近。我有以自立，则将附丽于我，窥伺西人之短长；我无以自强，则将效尤于彼，分西人之利薮。’先哲的警示如黄钟鸣镝，时时当令我国人警醒。两个国家之间，有合zuò

，更有竞争，如果一味的包容，只可能姑息养奸。只怕若干年后，东亚再起波澜。”

“老师！那该怎么办！”鲁思霞面色沉重，充满忧虑。

3“雪华，你给我拿一个苹果。”梅教授说道。

床头柜上就有一篮苹果。是探望梅教授的客人送的。

战火期间，水果弥足珍贵，即使是送来探望梅教授的苹果，有一些都有烂痕。

鲁思霞挑了一个最没有缺陷的，拿起小刀，就要削皮。

“不不，雪华！”梅教授制止了他：“你挑一个有伤痕的～”

鲁思霞知dào

梅教授一贯节俭，怕苹果烂了浪费，所以挑了一个有明显伤痕黑疤的，仔细用小刀剜去烂点，再仔细削好，递给梅教授。

梅教授咬了一口，然后笑道：“你知dào

我的意思吗？”

鲁思霞愣在那里，一头雾水。

梅教授指了指果盘里鲁思霞剜除的那些烂果肉：“这就是日本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也是侵华战争中对中国人民犯下最严重罪行的那些战犯。你只有彻底剜除他们，日本才可能和这个苹果一样，被人欣然接受，并享shòu

它带来的甘贻。如果这些黑点烂肉不及时剜除，则整个苹果会烂掉，最后只能被扔进垃圾箱。”

梅教授比喻贴切精妙，鲁思霞顿开茅塞。

第290章 真情实意

1

“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召开具有最广泛**的国民大会，明确“五五宪法草案”，使中国放qì

专职和**，走向**和共和.千万要小心日本阴谋家和野心家在中国各党派间挑拨离间，挑动中国发生内战，那样既可以打乱中国的复兴计划，又可以为日本开脱战争罪责谋求最大利益。

在国内政治利益高度统一的基础上，与美、英、苏一起，统一行动，严惩战犯，使日本感觉到自己有‘罪’，幡然悔悟，彻底铲除日本军国主义土壤；彻底揭露鬼子在侵略战争中犯下的种种令人发指的反人类罪行，使日本感觉到‘耻’，使他们内心真zhèng

醒悟；告诫日本民众，侵略扩张政策不会使日本走向强dà

，只会给日本带来灾难，使日本民众感觉到‘危’，自觉与一些怀有野心的政客划清界限，不把自己的命运捆绑在军国主义战车之上。

长久之计，只有加强我国国民教育，培养国民独立的文化和精神，奋发图强，使中国在军事、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全面远超日本，对日本有着极大的震慑作用，才能使日本真zhèng

心悦臣服，才能让我们的下一代不再受被蹂躏的屈辱”。梅教授最后说道。

梅教授的这番深思熟虑，代表着是当时很多正值、有远见的中国知识分子的心声。可惜的是，这只是梅教授的一厢情愿～一个疗程刚刚完毕，梅教授就坚持要出院。无论是医生、还是鲁思霞以及华夏大学的师生，都劝住不住。

之所以梅教授要这么急着出院，关键是两件心事梅教授放不下：一件事华夏大学回迁上海的事情，这件事情千头万绪，上海方面华夏大学老校舍毁于炮火者甚多，有些也被敌伪侵占，修缮整理和接收改建都是问题，还有留在上海没有内迁的华夏大学师生教师资格论证和学生毕业文凭论证的问题，以及贵阳华夏大学师生和设备回迁运输问题，需yào

与国民zf内政部、教育部、交通部、考试院以及光复后新组建的上海市zf进行多方衔接，而全校能有这个资历和威望的，只有梅教授；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45年以及以前毕业的华夏大学学生，由于战乱和防空，学校都没有给他们办一场像样的毕业典礼，很多毕业生考完最后一门课程，还没来得及拿辛苦四年得来的毕业文凭，就参军入伍或走向其他急需的岗位，作为校长，这一直是梅教授的心病，他希望在离开贵阳时，能亲手给刚毕业或已毕业的同学发放毕业证书，是梅教授的最大心愿。同时，他也想借此机会，向容留华夏大学的贵阳贤达，表示华夏大学和他本人的由衷感谢。

2毕业典礼在文昌庙大殿前进行。

毕业生坐在前排，在校生站在后面。

梅教授和学校主要教授、以及贵阳本地名流贤达，坐在大殿檐下。

周边的树上、墙头上，坐满了前来观礼的周边群众，人们这所大学的离去都依依不舍。

梅教授今天显得特别精神，穿上了很久都没有穿过了白色西服，系上了红色领带，收拾得干干净净。

今天贵阳天气很好，竟然出现了久违的太阳。一缕朝阳照在梅教授脸上，大病过后瘦削苍白的脸上竟有几分红润。

但一旁的鲁思霞心中，总有点惴惴不安，因为此时的梅教授的神态，似乎和一个刚刚大病未愈的病人身份不相称，“回光返照？”鲁思霞脑海里几次闪过这个词汇，但每次他都生生地抹去，因为，此时的梅教授，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唯恐再失去这心灵的支柱。

梅教授首先代表校方发言。鲁思霞本来准bèi

以校长助理代替梅教授发言，但梅教授坚定制止了：“非吾亲自发肺腑之言，才可表达华夏大学一片真情实意。”

“中华民国三十四年八月十五日，日酋首宣告投降，二战终结。我国家与美、苏、英，成为战胜国四强，上距二十六年七月七日芦沟桥之变为时八年，再上距二十年九月十八日沈阳之变为时十四年，再上距清甲午之役为时五十一年。举凡五十年间，日本所掠吞蚕食于我国家者台湾、澎湖和东北，至是悉备图籍献还。全胜之局，秦汉以来所未有也。

自沈阳之变，我国家之威权逐渐南移，惟以文化力量与日本争持，华夏大学等高校为吾国文化中坚。二十六年淞沪失守，为保存文化火种，华夏大学奉命首迁移武汉，再迁长沙，终至贵阳。贵阳本为后方名城，自日军侵长沙、占桂林，乃成后方重镇。华夏大学在其间，得到当地社会贤达无私帮zhù

，以文昌庙作为校舍，殷殷之情，可见如此。

河山既复，日月重光，华夏大学之战时使命既成，即将返故居，复旧业。缅维八年支持之苦辛，迪生感念良多：

我国家以世界之古国，居东亚之天府，本应绍汉唐之遗烈，作并世之先进，将来建国完成，必于世界历史居独特之地位。盖并世列强，虽新而不古；希腊罗马，有古而无今。惟我国家，亘古亘今，亦新亦旧，斯所谓“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者也！旷代之伟业，八年之抗战已开其规模、立其基础。今日之胜利，于我国家有旋乾转坤之功，而联合大学之使命，与抗战相终如，此其一也。

万物并育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斯虽先民之恒言，实为**之真谛。华夏大学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转移社会一时之风气，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获**堡垒之称号，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谔谔，此其二也。

终观神州大地，八年来，南渡。西迁学校何止华夏大学一所哉！叹家园涂炭之屈辱，惜师生流难之苦辛，颂中华不屈之壮志。文化火种，代代相传，自由之花，一路播撒，终寄最后胜利之期望岂非一代之盛事、旷百世而难遇者哉！此其三也。”

梅教授讲得发自肺腑，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听着无不动容。

第291章 溘然长逝

1

一幅巨大的画卷缓缓展开，这卷“百梅图”，是华夏大学留给贵阳人民的礼物.

画面的背景，从头到尾，分别是上海的外滩，武汉的黄鹤楼，长沙的岳麓山和贵阳的文昌庙，分别代表华夏大学西迁的一路艰辛。画面上是千姿百态的梅花，有的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有的繁华密蕊，铺天盖地；有的清流淡远．高简逸雅；有的古拙纯真，超凡绝尘；有的纵横奇倔，雄浑磊落。

整个画面蕴浑厚俊逸，大气磅礴。是华夏大学艺术系的几十名师生，应梅教授要求，通宵达旦赶制出来的。画卷题跋“苍干历冰霜，瑶枝散古雪，香中别有韵，筋骨铮如铁”为梅教授亲笔所书，用笔遒劲，气息深厚，大起大落，遒润峻险，与画面梅花相得益彰，傲雪迎霜的气节跃然纸上。

状物体情，借物寓意，一卷“百梅图”，将华夏大学师生不屈的意志和中华民族顽强的精神酝酿糅合，整个画作寓意于象，情韵深长，耐人含咀品味。

梅教授双手捧着画轴，似乎重达千钧，他郑重将画轴交给贵阳市市长，也献上华夏大学全体师生的一片感激之心。

贵阳市市长双手接过画轴：“梅校长，我们会永远铭记在抗日烽火中，我们与华夏大学结下的情谊，这幅‘百梅图’，我将永久保存zài

文昌殿，使每一个华夏大学师生知dào

，贵阳，是你们永远的家！”

在场师生无不动容。

2接下来，是华夏大学的毕业典礼。

梅教授不顾病体虚弱，继xù

发表毕业祝词。他一改作为文学家用辞的华丽和考究，而是像一名父亲对远行的孩子那样，用最朴实坦白的语言，述说着心里话：

“各位同学！今天是你们离开华夏大学的日子，也是你们结束学生生涯的日子。你们是否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意志和这个国家、这个社会、这个时代紧密相连？你们是否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怎样度过了人生中最热情、最灿烂、最美好的时光？你们是否清晰地意识到当你踏出校门的时候，要告别的不仅仅是学校和老师，更重yào

的是告别自己，告别从前的自己？

同学们！你们学成于忧患纷乘、国事未宁之际，肩负着国家重建和民族复兴的重任，作为校长，我衷心希望你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能捐弃小我，以努力完成大我，造福国家民族，而不要斤斤计较一己得失。

同学们，我们一起度过了四年颠沛流离的日子，一起经受了战火生死考验，大家珍惜战时读书机会之难得，无不孜孜以求，今日学有所获，成为抗战建国的栋梁之才。这份情谊，我会永记心间，也希望各位能记住这段西迁峥嵘岁月，在国家百废待新之际，作为校长，我没什么送给你们，只有这临别寄语，希望同学们珍重，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华夏大学这个家！”

3颁发毕业证书的庄严时刻到了。

“华夏华夏，合zuò

之晶，缔造何光荣；同心同德，努力苦干，众志以为城；

华夏华夏，学府之雄，气祥何渊宏；鼓铸文华，镕汇学术，万壑朝其宗；

华夏华夏，革mìng

先锋，使命何崇隆；唤起民众，复兴民族，禹域之洪钟；

愿我同仁自强不息，乾健以为神；明德新民止于至善，进步永无穷。”

在华夏大学合唱队轻声反复的吟唱下，一个个毕业生都饱含热泪，从梅教授手中接过一张张凝结着四年汗水和眼泪的毕业证书，再接过毕业证书的一刹那，每个学生都对梅教授深深一鞠躬。

没有学士服和学士帽，但梅教授对每一个经过他面前的学生，都象征性地用手轻轻从左至右抚过头发，象征正式毕业。

当最后一个毕业生离开主席台时，一直紧张地注视着梅教授的鲁思霞终于轻轻松了口气。这么长的时间，作为一个肺心病晚期病人，梅教授居然坚持下来了！那就证明梅教授前段时期身体恢复得不错。如果回迁上海，那里的医疗条件会好得多，也许梅教授还有康复的可能！

但他很快就发xiàn

了不对！只见梅教授口张了张，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突然，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溅在雪白的西装上，如同落梅缤纷！梅教授整个人向后仰去～在场所有的人不禁大惊失色！

4“老师！”一旁的鲁思霞连忙冲上前，一把扶住梅教授，“大夫！”他失声大喊。

为了以防万一，鲁思霞已经将梅教授的住院医生请到了会场，听到鲁思霞急切的喊声，医生急匆匆来到梅教授身边。

梅教授脸色蜡黄，双目紧闭。

医生摸了摸梅教授脉搏，听了听心跳，脸色骤变，立即解开梅教授衣领，跪下身来，一边对梅教授进行心肺复苏，一面对鲁思霞喊道：“快叫救护车！”

救护车响着凄厉的笛声来到了现场，同车来的，还有内科主任。

内科主任弯下身子，用听诊器仔细地检查了梅教授的胸部，再翻看梅教授眼睑，用手电筒仔细照射，然后站了起来，无比遗憾地摇了摇头：“病人心跳、呼吸停止，瞳孔散大，无光感应激反应，已经去世了！”

鲁思霞抱着梅教授的遗体，脸贴着梅教授安详的脸庞，放声大哭起来！他此时才明白，梅教授早已知dào

自己是风中的蜡烛，他不甘心死在病床上，而是用自己最后一点生命之光，完成了华夏大学这场空前绝后的毕业典礼！

鲁思霞心如刀绞，命运怎么如此无情，将他所有的亲人，从他身边，一个接一个地夺走！

在场所有的师生不禁全部失声痛哭起来！

他们知dào

，梅教授为了华夏大学，殚精竭虑，耗尽了最后一滴心血！在华夏大学即将返回淞沪之际，他却永远倒下了，倒在了学生的毕业典礼上，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一个教育家的真zhèng

含义！“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正是梅教授从教一生的真实写照！

此时，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乌云密布，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没有一个人肯离去。

每个人脸上都湿漉漉的，不知dào

是雨水还是泪水。全都伫立的原地，低头默哀，向这位杰出的文学家、翻译家和教育家致敬!

第292章 送别恩师

1

“华夏华夏，合zuò

之晶，缔造何光荣；同心同德，努力苦干，众志以为城～”

一个凄婉的声音轻轻升起，打破了这凝固的肃静.不知dào

是哪个女生，轻轻哼唱起了《华夏大学校歌》，带着哭腔和抽泣，华夏大学合唱团不约而同，再次轻轻唱响了《华夏大学校歌》：

“华夏华夏，学府之雄，气祥何渊宏；鼓铸文华，镕汇学术，万壑朝其宗～”

在场所有的人，饱含热泪，轻轻地唱和：

华夏华夏，革mìng

先锋，使命何崇隆；唤起民众，复兴民族，禹域之洪钟；

愿我同仁自强不息，乾健以为神；明德新民止于至善，进步永无穷。”

歌声中，鲁思霞轻轻拂去梅教授嘴角的血迹和脸上的雨水，抱起教授渐渐僵硬的遗体，向文昌殿内缓缓向去~文昌殿被布置成梅教授的灵堂。每天，前来吊唁的各界人士络绎不绝。

文昌殿外，外文系戏剧班在校的同学临时赶排了英语话剧《万世师表》，用来纪念这位五四时期学衡派文学的主帅，这位一位精通古今中外文学的大学者。

用外语演话剧，是华夏大学的一个创举。梅教授在教莎翁课程时，套用哈佛大学的教学方式，成立外文系戏剧讨论班，并亲自任总顾问，这在当时全国各大学中是个创举。

看着剧中展现梅教授的种种情节，回想起梅教授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竭尽全力投身教学，关心学生学习生活，不遗余力地鼓励和帮zhù

有才华的学生，倾囊相助外出学生的旅费，为住院动手术的学生募集药费，冒险营救参加革mìng

活动被秘密逮捕的学生的一幕幕，扮演着和观看者都泪眼长流，有时演出被迫中断，台上台下，都为失去了一位恩师而痛哭失声。

2三天后，是梅教授出殡的日子。

行列在送葬队伍最前面的是鲁思霞。他披麻戴孝，举着一幅巨大的先生画像，以学生和子侄的双重身份，送别梅教授。

因为送葬的群众实在太多了，所以前面已走了半天，梅教授的灵柩由体育系的8男生轮流抬着，不是有学生哭着插进来，抬着灵柩送先生一程。更多的是低着头，流着泪，衣袖上缠着黑纱、胸前佩戴白花的男女青年。他们手里举着白布制成的挽联，跟在梅教授灵柩后面，唱着校歌，感情悲痛到顶点。

挽联中，最为醒目一幅上面写着：“博学重通才、流播遗风开往史，清言匡大计、婆娑乔木启英豪”。这是王聪慧部长的挽联，高度概括了先生作为教育家的一生。还有一幅上面写着：“学贯中西、昌明国粹中华魂，风范长留、融合新知世界同。”这是胡适先生的挽联，高度概括了先生作为文学家和翻译家的一生。尽管两位大学者一直在为倡导“白话文”还是继承“文言文”争论不休，但两位新文化运动大学者的伟大、高洁人格操守，使他们始终是最好的挚友。

贵阳市黔灵山下。关刀岩。圣公会墓地。

梅教授墓地安卧在苍松翠柏之间。纪念碑上刻着：“梅光迪先生，字迪生。生于中华民国纪元前二十一年，卒于中华民国三十四年。先生少游美国，生中翘楚；年壮气盛，抱负甚伟；文贯中西，学衡旗手；毕生辛勤，守而有待；审虑至当，研索至精；默默耕耘，艰苦育人，苦心焦思，敝精劳神，鞠躬尽瘁，光明永恒！”

3“国民zf教育部已经正式批复，华夏大学结束流亡生涯，由贵阳经重庆返沪归建。上海校舍用地和建筑、沿途运输车船，梅教授在临终前都以安排妥当，这也可以最终告慰梅教授在天英灵了！”看着葬礼归来后一直默默无言的鲁思霞，临时代理华夏大学外文系张主任宽慰他说，“鲁先生，你一起跟我们回上海吧，你作为梅教授最得yì

弟子，学养深厚，而且你和师生们相处融洽，相信你会有非常好的前程！”

“让我想想好吗！”鲁思霞沙哑着说。

“好吧！这是梅教授留下的日记，还有一些未完成的手稿，这些，都留给你吧！”临走，张教授将一个大皮箱留给鲁思霞。

翻看梅教授的手稿，如同触摸多灾多难民国时期中国知识分子的灵魂。

梅教授在日记中，谈到不少他已感到无力完成的写作计划，他的手稿中的一些笔记和草稿，是他准bèi

用中文和英文同时写作的一本关于韩愈著作的大纲；他还准bèi

为中国读者写一本西方思想史，包括从伏尔泰到尼采间二、三十名重yào

人物的传记和批判性研究～作为梅教授最为欣赏的学生，鲁思霞知dào

这些计划是同他一生的追求相一致的，梅教授的使命就是以历史眼光和传统的意识向中国介shào

西方文学，向西方介shào

中国文学。他认为纯文学是没有的，文学只有和道德与哲学思想相嫁接，才能发挥更深刻的效用，才能被用来拯救人民，改造社会。他既是孔孟儒学的捍卫者，又是白壁德新人文主义的传播者。

关于传统文化继承和外来文化吸收的论述，梅教授更是精辟入理，振聋发聩：

“吾国数千年来，以地理关系，凡其邻近，皆文化程度远逊于我，故孤行创造，不求外助。以成此灿烂伟大之文化，先民之才智魄力，与其惨淡经营之功，盖有足使吾人自豪者。今则东西邮通，较量观摩。凡人之长，皆足用以补我之短。乃吾文化史上千载一时之遭遇，国人所当欢舞庆幸者也。

然吾之文化既如此，必有可发扬光大，久远不可磨灭者在。非如菲列宾夏威夷之岛民，美国之黑人，本无文化之可言，遂取他人文化以代之，其事至简也；而欧西文化亦源远流长，自希腊以迄今日，各国各时，皆有足备吾人采择者～故改造固有文化，与吸取他人文化，皆须先有澈底研究，加以至明确之评判。副以至精当之手续，合千百融贯中西之通儒大师，宣导国人，蔚为风气。则四五十年后，成效必有可睹也。

今则以政客诡辩家与夫功名之士，创此大业，标袭喧攘，侥幸尝试，乘国中思想学术之标准未立，受高等教育者无多之时，挟其伪欧化，以鼓起学力浅薄血气未定之少年，故提倡方始，衰象毕露；明达青年，或已窥底蕴，觉其无有，或已生厌倦，别树旗鼓。其完全失败，早在识者洞鉴之中，夫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势所必然。无足怪者～”

第293章 返乡之旅

1

贵阳！

这曾经是鲁思霞一度的心灵归宿，他曾经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爱，也是他的伤心住处，在这里，他也失去了他的事业他的爱.

鲁思霞精心挑选了三支梅花，一支放在梅教授墓前，另外两只，放在教堂的遗址上。

最后一次认真擦拭了梅教授的墓碑后，他跟随者接送华夏大学的车队，一起来到了陪都重庆。

一次次来到朝天门码头，一次次将学校设备和师生送走，鲁思霞尽心尽责地履行着自己作为华夏大学校长助理的职责。

“鲁老师，不跟我们一起去上海吗？”张主任紧紧拉着鲁思霞的手，语气中充满了真诚。

“不了！”鲁思霞凄然一笑，“和华夏大学一样，我离家已经很久了，由于战火，颠沛流离，抗战胜利了，华夏大学回家了，我也该回家了！”

汽笛响了。载着华夏大学最后一批师生的轮船即将出发。鲁思霞站在码头上，冷雨霏霏，雨丝濡湿了他的衣衫和头发，寒风刺痛了他的面颊和眼睛，他久久伫立，向渐渐远去的华夏大学师生挥手告别。同时也向人生中一段虽不辉煌却也轰轰烈烈的岁月告别。此刻，他的心中全无走向新生活的喜悦和激动，反而充满一种沉重的失落，一种对于风雨飘摇的中国和未来的深深的悲观。

这是他人生乐章中一个惨淡而低落的休止符。

轮船的轮廓消失在暮色深处。

鲁思霞怀着深深失落的心情，向自己居住的旅社走去。

“增辉！你在哪里呀，回家吃饭了！”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穿破绵绵雨幕，刺入他的耳膜。

鲁思霞心头猛地一缩，他听出来，这是计增辉母亲的声音。

突然，在昏暗的路灯下，他发xiàn

了一对熟悉的身影，那是计增辉的母亲和妹妹。

他快步向前。

只见计增辉母亲劈头散发，满脸憔悴，目光呆滞。

“怎么了？季增辉怎么了？”鲁思霞急切地问。

小姑娘看见鲁思霞，顿时哭了起来：“哥哥那天突然带着我们从贵阳逃到重庆，到重庆后，每天早出晚归，神神mì

秘的，前些天，就突然不见了踪影，爸爸去警察局询问，反而被他们打了出来，摔断了腿；有人告sù

妈妈，说哥哥一天晚上回家路上，被几个人用麻袋罩住，扔进朝天门码头长江了~妈妈当时就疯了，她每晚都来到这里，哭喊哥哥的名字，希望哥哥能再次出现~”

鲁思霞什么都明白了！

他不敢面对小姑娘满脸的泪水。他搜遍全身，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钞票放到小姑娘手上：“不要再找了！和你爸爸妈妈回你老家吧~好好学习，将来~”

鲁思霞茫然了，小姑娘的将来在哪里？

他自己的将来，又在何处？

2一天后，鲁思霞登上开往宜城的轮船。长江呜咽，朝天门门楼好像一个黯淡的幻影，隐现在浩茫烟雨之中。轮船离岸时，我父亲站在拥挤的甲板上，脚下上只有两个箱子，带着梅教授的遗产—满满一皮箱未完成的文稿，还有玉梅的藤箱和梅霞的梳妆盒，这就是他全部行装。

在瑟瑟寒风中，从朝天门码头登上民生轮船公司的客船，茫茫夜色中沿江而下。鲁思霞靠在船尾栏杆，看着螺旋桨搅起的洁白Lang花。心中充满悲凉，这就是他的回乡之旅吗？这就他的人生之旅吗？这就是他盼望的抗战胜利吗？

3自1931年“918”事变以来，日寇在中国烧杀yin掠，犯下罪行罄竹难书，这笔侵华孽债，不仅仅是国家，每一个中国人民，都有权利理直气壮的向日本讨还。日本投降之初，几乎每个中国人，都盼着国民zf能清算日寇罪行，为冤死在日寇枪口和刺刀下的亲人报仇雪恨从东北“九?一八”事变算起，在长达十四年的日本侵华战争中，中国方面死难同胞逾三千万人，其中百分之九十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即使以30：1的不公平比例计算，日本方面应受到追究和起诉的战争罪犯都该在百万人以上，其中最大的战犯，就是日本天皇裕仁。日本zf，还理应对中国的战争损失和经济破坏，以及被日寇戕害的中国国民支付巨额战争赔款。

可是，我们没能看到这样的审判。，但国民zf却不仗胜利之余威，对侵华日军犯下的战争罪行进行甑别和清算，却大肆号召全体国民要放下仇恨、以德报怨！双手沾满中国人民的鲜血的裕仁天皇在世时，依然高高在上，接受着日本国民的膜拜。在中国华北，制造了“三光”政策和无数惨案的日军中国方面军总司令冈村宁次，不仅没有被逮捕审判，反而继xù

指挥华北方面的日军，以“维持治安”的名义，与前来接收的***军队继xù

战斗！

而且，中国还莫名其妙地主动放qì

了对日本战争赔款要求。

不仅如此，在中国各地，国民zf对投降日军和日侨的宽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富庶的长江两岸，在抗战中倍受尽日本铁蹄蹂躏，中国军民的鲜血，染红的扬子江，滔滔白Lang，也涤荡不了中国军民蒙受的痛苦和耻辱；但负责受降的第三方面军司令长官汤恩伯，对日军战俘更是“关怀备至”，深受日本战俘的“爱戴！”

在战后中国依然千疮百孔、百废待兴之际，汤恩伯慷慨地向日军战俘和日侨提供了包括精米、香油、猪肉之类连中国军队和百姓都很少享用的食品，在三个月内就要为日本俘侨提供的粮食多达128.2万包，如果按当时每包粮食市价8000元计算，共花费法币款102.574亿元。而当时，很多中国难民还挣扎在饥饿和死亡的边缘。

为了保证战俘和日本侨民的安全和健康，汤恩伯规定，日俘、日侨在上船前一律接种伤寒疫苗，遣送船也要消毒。为了使伤病和失去行动能力的日本俘侨早日回国，汤恩伯专门组织了1.2万多副担架和2万余人的护送队伍，对伤病的日俘、日侨实行特殊护送。同时允许日本战俘携带私人物品回国！

多少珍贵的中国文物和黄金白银就这样流失海外！多少日军的侵华罪证就这样烟消云散！！

第294章 战地红叶

1

由于国民zf片面地采用“怀柔”和“感化”政策，没有认真清算日寇的罪行，使那些血债累累的战犯逃脱了惩罚.也正是因为如此，时至今日，日本zf对当年的侵华血腥暴行还是含混其辞，百般狡赖；一些右翼政客在突pò

和平宪法、领土争端、参拜战犯和***等问题上大做文章，妄图打破数千万中国军民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东亚新秩序，重温大日本帝国的春秋美梦！

船上有很多没有铺位、乘坐散席的难民。他们散座在甲板上，在凛冽江风中瑟瑟发抖。但每个人脸上表情都极其复杂，经lì

了这么多年的在外飘泊，终于能够返回故里，每个人心情既激动，又忐忑。他们脚下都只有一些简单的行装，与他们身上穿着的长袍相比，显得十分寒酸。他们一辈子、甚至几辈子积累的财富，都在这场战争中被掠夺殆尽，更不知dào

回乡后，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断壁残垣，还是亲人的噩耗，看到这些难民，鲁雪华想到自己身负的国恨家仇，平复的心情就又生波澜。

1927到1937，尽管中国内部依然动荡不安，外部日本咄咄逼人，东北三省沦陷，但中国民族经济在这买办经济和官僚经济的夹缝中还是顽强成长，在世界经济大萧条的背景下，成就了民国历史上“黄金十年”的奇迹，中国，尤其是当时长江中下游一带，国民生活有了明显提高，高等教育也已经全面发展，雷江的鲁家和梅家就是这段时期成长起来的一个缩影。

在这十年之中，交通进步了，经济稳定了，学校林立，教育推广，而其他方面，也多有大幅进步的建制如果能持续发展，中国可能会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但这美梦，都被日本的炸弹和刺刀搅得粉碎!

八年抗战，民族经济被彻底摧毁，工商精英，损失惨重。很多社会中坚，秉承着中华民族的气节，和自己父母一样，宁愿毁家纡难，也不肯为虎作伥；一些青年知识分子，还没来得及大展鸿图，以知识报效国家，就牺牲在战场之中或屠刀之下，给国家战后恢复和建设造成难以想象的影响。

未来的中国路在何方？就如同身处这艘在江水夜雾、暗礁密布中行使的客轮一样，谁也不知dào

明天究竟会怎样。

2一觉醒来，舷窗外已是朝霞漫天。等到太阳初升之时，轮船已经行驶在三峡的画廊之中，鲁雪华凭栏观望，奇峰竞秀,峡谷幽深，冬日里的三峡，适逢最美的时节，红叶满山遍野，从山脚下一直红到山麓，一片连成一片，逶迤而下，火红艳丽，加上阳光照耀，形成视觉反差，使得红叶都红透了，让亭亭玉立的神女满脸绯红，红光闪闪，诗意盎然，好像身穿红衣红裤红鞋，正欲上花轿的新娘一样，婀娜多姿、千娇百媚。

眼如前诗如画的美景，使鲁思霞陶醉其中，暂时忘却了自己的凄凉和孤独，还有对未来的彷徨。

忽然，身旁“噗通”一声，一个穿着没有领章军服的中年旅客跪了下来，对着对面的山峰，“咚咚”磕头：“弟兄们！胜利了，小鬼子赶走了，我带来了家乡的枣子，来看你们来了!”

中年旅客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出一把接一把红枣，徒劳地使劲往岸上抛去，但红枣很快落入滔滔江水，在Lang花里翻滚着，向东流去。

“先生，您这是～”鲁思霞问道。

中年旅客沧桑的脸上布满泪痕，脸部的皮肤，粗糙得像被砂纸打磨过。他用残缺了无名指和小指的右手指向对面布满红叶的山顶：“前面就是石牌！三年前，我和我的川军弟兄们，为守住入川门户，就在这里，和鬼子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我整整一个营的700名弟兄呀～”中年旅客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甲板上所有的人。当他们知dào

了原委，所有的旅客都默默围拢在中年旅客身边，向着对岸山顶望去。

山顶层林尽染，平静安谧，与三峡其他风光无异。

在场每个人都知dào

，两年半前，就在此处山顶，中日两军展开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决战！

正是这个号称“东方斯大林格勒”的古镇石牌，将日寇企图通过三峡入川的狼子野心，化作一堆泡沫，消失在滔滔江水之中，保护了四川这个中华民族最后的诺亚方舟，也保护了这些难民们免遭日寇的荼毒。

也就是在此处山顶，爆fā

了整个二战历史上，最为惨烈也最为悲壮的一场白刃战！

在那个初夏之交的午后，几万把刺刀寒光闪闪，几万颗喉咙一齐呐喊，几万条躯体激烈碰撞！杀红了双眼的中日双方几万名士兵，就在山顶上，展开了最原始、最残酷、最血腥的白刃战。人类自从发明了枪械后，再没有过这样惨烈的场面：几万人手持上了刺刀的钢枪，用最原始的血液和本能，在殊死相搏！

没有了枪声，也没有了炮声，双方纠结在一起，缠绕在一起，枪炮已经显得多余。甚至没有了喊声，因为双方的嗓子都已经喊哑；只有刺刀的碰撞声，扎入肉体的噗哧声，血液的喷涌声和骨头的碎裂声。你无法分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身边不断地有人倒下，你无法分清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双方像两股洪流，在激烈地碰撞着，都想将对方挤下山顶。几万双脚踩踏着大地，尘土升腾，遮没了天空。几万把刺刀挥舞着，刺向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躯体，不管他是谁。

枪炮声静寂了三个小时！骄狂的日军终于哀嚎着退了下来，留下了几千具尸体。中国军队顽强地守住了国门石牌，彻底挫败了日军入峡西进的美梦，粉碎了日军攻打重庆的部署，遏制住了日军肆意践踏的铁蹄。

鲜血淅淅沥沥，沿着山峰沟壑汩汩而下，那些天，整个山峰完全被鲜血浸润，如同眼前被红叶染透了的山峰！

鲁思霞突然顿悟：原来巫山红叶为何红得那么烂漫，红得那么壮丽，红得那么雄奇，红得那么妩媚，原来，片片红叶，都浸润着中华烈士的殷殷鲜血！

第295章 重返雷江

1

尽管没有了敌机轰炸，但战争的创伤还在.出了三峡，荆江航道上，还残留有很多为阻止日军舰艇溯江而上敷设的水雷，轮船行驶得极其缓慢。

百无聊赖中，鲁思霞打开箱子，取出梅霞的首饰盒。

他打开盒子，里面有他身份证明，立功证书和军功章，还有一封孙里仁留给他的推荐信，他掏出信笺，粗粗浏览了一下，是孙里仁写给安徽省主席的亲笔推荐信，推荐信上说鲁思霞“智虑忠纯，文武兼备”，推荐自己进入省zf任职。

鲁思霞惨笑了一下。

随着抗日战争的结束，国共两党共同敌人消失了，两党过去积累的历史矛盾以及对国家前途的分歧开始浮出水面，在对日接收的问题上两党矛盾尤其突出。双方军队在华北、东北多处冲突。为了阻止***军队对日伪武装的受降，国民zf竟然荒唐命令日伪武装“维持治安”！这实质上，是授权日伪延长了对沦陷区的统治，这引起了饱受日伪残暴统治沦陷区人民的广泛不满。

“想中央、盼中央，”是沦陷区每个善良老百姓的心声，也是他们在日本铁蹄下坚持下来的信念。然而，抗战胜利后，国民zf派驻各地的接受大员，不认真清算日寇战争罪行和反人类罪行，不追究汉奸叛国罪行，安抚宽慰被日寇蹂躏的国民，在接收区却忙着接受日伪的车子、票子和房子，纸醉金迷、穷奢极欲、吃拿卡要、敲诈勒索。因为国民zf的错误金融政策，沦陷区人民使用的汪伪政权伪币急遽贬值，光复地区人民因此受到直接的经济损失，加上zf对汉奸惩处的暖昧以及对前沦陷区人民居高临下的态度相对比，民众对国民zf在战后复兴时期的表现大为失望。只得无奈打趣：“想中央盼中央，中央来了更遭殃！”

鲁思霞自己的遭遇和计增辉的遭遇，使他彻底看清了当时zf和军队的黑暗。即使也有一些像王聪慧、卫立煌、孙里仁这样的忠诚正直的zf官员和爱国将领，但最终也落得被排挤打击的境地。鲁思霞已下定决心，回乡做一名普通老师，守着父母的英灵，守着对妻子的承诺，为家乡的教育献一份绵薄之力。

2船到了马当。鲁思霞感慨万端，7年前，自己就是从这里离开雷江，离开亲人；5年前，自己也是从这里离开故土，转战南北。看到眼前渐渐熟悉的景物，鲁思霞更是心潮起伏。

近乡情怯，鲁思霞望着渐渐熟悉的山山水水，他的心中梅霞的倩影渐渐清晰起来。一部难以遏制的思念充满鲁思霞的胸间。在匣子底部，有一份盖着国民zf内政部印章的空白身份证明，那是梅教授给他的，让他再填写一份刘玉梅简历，申报烈士，领取抚恤金。

鲁思霞没这么做。既然心爱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要更多的钱又有什么必要呢？

原来的鲁雪华，在一次次的血火洗礼中，一次次泪水的磨难中，早已经死去了，他的心留给了梅霞、玉梅和红梅，这些他最亲密的爱人，他的心，也留给了李让梨、小四川、小雷江，这些同生共死的战友，他的心，也永远依偎在晓林、瑞萱、瑞蕙、鲁宁和梅教授这些长者身旁。就让这份空白证明，为自己换取一个清白的新生吧！

先前的身份证明上，还承载着自己对战后从政、报效国家的幻想，鲁思霞来到船尾，默默地将孙里仁将军的推荐信和原先的身份证明撕碎，将自己的军功章、证书，伴随着自己的金戈铁马、九死一生的往事，一起扔入了滔滔江水，随波东流。

他掏出梅教授留给他的派克钢笔，在空白证明上工工整整书写着：

姓名：鲁思霞年龄：25学历：大学职业：中学教师眼前出现了一个塔尖，慢慢地，一座雄伟的千年宝塔出现在自己眼前，省会宜城到了，他慢慢扬起手臂，朝着这座梦中萦回过多少次的宝塔和雾蒙蒙的城市，迎着刺骨的江风使劲摇晃。他摇得那么吃力，那么艰难，仿佛在和笼罩在心头的巨大忧伤和孤独搏斗。

父亲母亲，姨娘，梅霞，我终于回来了。自己已将踏上故乡的土地，人生将翻开新的一页。

3当鲁思霞乘船沿雷江踏上久别的故乡时，他心情极为激动，从1938年离开家乡去马当，整整阔别7年了，1941年，自己历经千难万险，和家乡近在咫尺，但家中已物是人非~随后，他随部队渡江南下，南征北战，一直到缅甸密支那，离家乡越来越远，雷江，已是梦里水乡的一个依稀回忆。

今天，当他乘坐的小船从长江进入雷江，踏上家乡土地时，他发xiàn

一切都变了。

在日伪7年统治蹂躏之下，昔日雷江繁华昌盛、旖旎风光早已不在。痍，当年日军飞机轰炸之后的残壁断垣处处可见；原来标志性的玉龙塔那伟岸欣长的身躯不见了，只剩下一堆废墟和一片残垣；原来杨柳依依的雷江两岸，只剩下一些焦黑的半截树干，在述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惨烈的战斗；曾经樯帆林立的雷江，变得萧索冷清，偶尔只有一两只小船缓缓摇过，大多数时间，只有自己乘坐的小船橹发出单调的吱呀声。

上岸后，鲁思霞想先安顿下来，放下行李，填饱肚子，再寻访故旧。原来遍布雷江两岸的客店酒肆不见了，满目疮幸存下来的沿街店铺大都关门上着铺板，仅有几家开门营业的店家门可罗雀，步入其中抬眼望去，货架上空空如也。

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小客店，里面的掌柜正在打着瞌睡，当他唤醒掌柜准bèi

投宿时，那标准的雷江口音让掌柜一愣，他仔细辨别来人，突然眼睛一亮，跑出柜台一把将他抱住，高喊着：“鲁少爷、少东家，是你吗！我是梅家管家梅成呀！”

喊声惊动二楼的女主人。女主人冲了楼，看到鲁思霞，老远就跪下，膝行来到鲁思霞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姑爷，我是梅香呀，你怎么才回来呀！太太、小姐好惨呀！”

三人抱头痛哭，泣不成声。

第296章 游子归来

1

女主人拿出了店里能找到最好食材，精心为鲁思霞做了一顿可口家乡饭菜，亏待这位漂泊多年后回乡的游子.

望着那些熟悉的菜肴、感受着那些熟悉的味道，鲁思霞却一口也咽不下，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这些菜肴、这些味道，是他想起了母亲、姨妈的呵护关爱，想起了和妻子的甜蜜时光。

昏暗的油灯下，三人暗暗垂泪，默默无言。

良久，鲁思霞忍住眼泪，问道：“那个犬川次郎还在雷江吗！”

虽然鲁思霞现在手中没有了武器，但无论怎么忙，“炮捶”练习他从没荒废过，练成了一双可以一招毙敌的铁拳。

“早走了！鬼子一投降，国军就把他们保护起来了。不然，雷江百姓会将这个“孩太君”生吞活剥了！这些鬼子是在国军的武装护卫下，夜晚从雷江偷偷乘船走的！每天对鬼子好吃好喝好招待，还骗我们老百姓说是押送~沦陷期间，我们天天想zf、盼zf，结果呢，zf来了更添堵~少东家，你是有学问的人，你跟我们说说，zf为什么要对这帮禽兽要这么仁慈呀？”梅成不解地问。

鲁思霞也会答不上来，他也想不明白。

当日本zf宣bù

无条件投降之后，驻扎在大别山的国民党部队随后便开始了接受工作。整个雷江被解除武装的日军士兵，分批次从雷江码头登船至宜城港，经由宜城港登船经长江取道上海返回日本。当在雷江犯下滔天罪行的日寇，留下一句无条件投降的空头支票、交出杀人武器后，便能回到他们的家乡过上平静的生活时，而饱经磨难的雷江百姓，却还要在战争伤口未愈的情况下，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继xù

苦难的日子。

施暴者得到的，是远离战场回到家乡，受害者得到的，是在废墟上重建家园。施暴者与受害者所得到的，似乎并不公平。更不公平的是，距离那个宣bù

无条件投降的日子也已经过去70年，施暴者对受害者连一句真诚道歉、一番真心的悔悟，都不见踪影。

历史的结局，往往令人唏嘘不已。

2“少东家回府上看了吗？”梅成小心翼翼地问。

“没！”鲁思霞摇摇头，“听老管家鲁宁说，先父母与鲁家大仓一起自焚后，整个鲁府就全散了～物是人非，看了有何用～”

“鲁管家找到了少东家？他人还好吗？”梅成急切地问。经过战乱离散，梅成倍加珍惜故友和亲情。

“老管家不在了～在进军幕阜山时～”鲁思霞突然觉得自己失言，因为他不希望故乡有人知dào

自己那段烽火岁月，于是他话锋一转，“你们过的怎么样？”

“怎么样？”梅成凄然一笑，“亡国奴还能怎么样？我们又没有既没有大老爷大太太的骨气，也没有夫人小姐的胆量，苟且偷生吧~”

从梅成梅香口中，鲁思霞得知，他父母罹难后，“孩太君”将鲁家、梅家的所有产业都查封了。鲁府和梅府也成了鬼子的军营，里面的古玩、家具、古籍等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被“孩太君”和其他鬼子洗劫一空，甚至一些楸木、银杏等木料，都被鬼子拆了去制作枪托。经过几番洗劫，鲁府和梅府仅留下砖瓦框架，现在成了无家可归难民的庇护所。

“梅香，你能带我去霞儿那里去看看吗？”从鲁宁那里，鲁思霞已经知dào

了父母已经尸骨无存，而他妻子和岳母葬在卧冰湖畔。

梅香迟疑地说：“姑爷，今夜就歇息一晚，明早再去吧！”

“不光太太小姐葬在那里，就连大老爷和大太太也在青冢里，”梅成感伤地说。“大老爷和大太太升天之后还留下一只玉镯。我和梅香、还有了因师太、正武一起，将玉镯周边的鲁家粮仓的泥土，以及大老爷和大太太的一张合影，用木匣装着，一起埋入了青冢~”

鲁思霞明白，这是梅成“影葬”了自己的父母，尽了孝子的义务。

他立即起身，对着梅成“噗通”跪下，就要行叩拜大礼。

梅成、梅香慌忙起身，双双过来将他搀起：“少东家，使不得！大太太已经收了梅香作为义女，方正武是二太太的义子，如果你不嫌我们出身卑微，你就是我们的兄长，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这样做，完全应该！”

“梅成兄弟，你言重了！能有你们这些兄弟，我知足了！”鲁思霞和梅成、梅香紧紧拥bào

在一起。

3听完梅成的讲述，鲁思霞再也等不了了，梅香、梅成只能带着他前往“青冢”。为鲁思霞接风的饭菜，就成是上坟的祭品。

冬夜雷江的夜晚，月光特别亮泽莹润，照得整个雷江泛起淡淡的蓝色光晕，鲁思霞一边贪婪地呼吸着家乡沁人心脾的纯净空气，一边加快脚步，行走在万籁俱静的石板路上，出了城门不久，远远地，在月光下，“王祥大墓”旁边，一座新坟轮廓清晰可辨！

鲁思霞心如刀绞，跌跌撞撞，一路狂奔，扑倒在坟丘上。

他的双手紧紧插入泥土中，脸牢牢地贴在泥土上，似乎想倾听下面妻子的心跳、感受妻子的气息。还有父母的叮咛，姨母的关爱。

然而，只有冢上衰黄的秋草、坚硬的泥土和清冷的墓碑。

从军以来，鲁思霞眼见过更多的死亡和血腥，渐渐的变得刚毅和冷酷，但在亲人面前，他还是止不住泪往心里流。

鲁思霞默默地诉说：“霞姐，我的爱妻，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这次回来，我还给你带来了两个姐妹，一个是你的闺蜜，刘倩雪，她也是我的妻子，刘玉梅；还有一位，是为我输血救过我的命的好妹妹——张红梅，就让你们姐妹一起，在黄泉下做个伴吧！”

鲁思霞将用手使劲地抠着冢上泥土，挖出一个深深的坑。然后，从怀中掏出梅霞留给他的丝帕，还有那从教堂废墟下抠出的泥土，连同张红梅留下的那个白金十字架，和自己无尽的哀思，一起埋入“青冢”之中。

梅香抱着墓碑，哀哀哭诉：“太太，小姐，你们看到了吗，听到了吗！姑爷回来了，来看你们来了~”

在寒冬的夜空，梅香的声音哀怨凄怨，随着夜风，传的很远很远~

第297章 怒砸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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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成划着火柴，点燃了手中的一刀黄裱纸。这是雷江祭祀风俗，意味着为亡者送去人间的思念和问候。

很快，黄裱纸就燃成了一个火堆。

鲁思霞和梅霞贵跪在火堆边，默默地将一张张纸钱扔入火中。

不久，“青冢”边，又出现了一个火堆；

一个个火堆燃了起来，最后，整个“青冢”，被烧纸钱的火堆团团包围。

按照雷江礼节，鲁思霞带着梅香，一一向前来祭祀的乡亲叩首致谢。

摇曳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既充满悲伤，更充满希望。

雷江百姓，以这种独特的方式，欢迎着远方游子的归来。

“青冢”周边本来就有很多梅花，正值寒冬腊月，梅花清甜的香味沁人心脾。感受着故乡熟悉的气息，在亲人墓前，一直盘亘在鲁思霞胸中哀恸的感觉渐渐平复，那颗被战争蹂躏的千苍百孔的心灵伤口也在慢慢愈合。

夜很深了。

燃烧纸钱的火堆也慢慢烬灭。

梅香挽着鲁思霞，和乡亲们一起返回雷江。一路上，清润的月亮静静地照在人们身上，如同梅霞母女温柔的目光。

2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鲁家粮仓遗址。

一个硕大的汉白玉石碑矗立在赑屃上，赑屃的头正对着当年的粮仓码头。尽管上面日本旭日旗和下面大日本皇军雷江警备队的落款已经被铲除，但在鲁思霞眼里，还是那么刺目不堪。

这是日本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嘉奖自己父母为“中日亲善良民”，破例允许雷江百姓在鲁家粮仓残址立的纪念碑。

但雷江所有的百姓，都知dào

鲁思霞父母真实的壮烈义举。即使日本投降，乡亲们也只是铲除了汉白玉石碑上那些明显的鬼子印记，而保留下这座凝聚着他们缅怀和崇敬的纪念碑。

“咚！”鲁思霞轮圆大锤，重重砸在石碑上。

汉白玉石碑很厚实，纹丝不动。

鲁思霞运足力qì

，“咚！咚！！”

石碑出现了一丝裂纹，在锤子不断打击下，裂纹慢慢扩大，最后断为三节，訇然倒塌，只剩下一个无头的赑屃。

“是何人大胆，破坏纪念碑！”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鲁思霞回头一看，一个穿着蓝色棉袍、胸前佩戴青天白日戴着礼帽的长髯白发老者，满脸怒气出现在他面前。后面，跟着几个年轻的后生，个个虎背熊腰，看得出是长期干力qì

活的。

“贺老神医！？”鲁思霞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民国时期，“仁和堂”和贺老神医在雷江就是当地百姓健康和生命的守护神，男女老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你是？”贺老神医不觉一怔，并没一眼认出眼前这个英气勃发的年轻人。多年的残酷征战，早已把鲁思霞从一个离家时的青涩少年磨砺成一个挺拔英俊的成熟青年。

“我是雪华！”鲁思霞不得不自我介shào

。

鲁少爷！？”贺老神医惊喜万分，一把抓住鲁思霞双臂，仔细端详，“真是雪华！看来上苍不负良善之人。在这兵荒马乱岁月，鲁少爷竟然毫发无损，身体健硕，也不亏晓林夫妻毁家遇难一场。雪华啊！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鲁家、还有梅家~”想起当年为瑞蕙兰母女收殓的那凄惨一幕，老神医话语凝咽。

“老神医！这不是小鬼子投降了吗，我不也安然回来了吗？”鲁思霞宽慰着老神医，他的目光落在老神医胸前佩戴的“青天白日”章上，“您这是~”

贺老神医苦笑道：“七年沦陷，雷江的精英士绅，死的死，逃的逃。小鬼子走后，国府忙着在大城市接受，对我们这些小地方无暇顾及，所以勉为其难，民众推举我临时但当雷江县长~不过，鲁少爷回来了，老朽就可以卸掉这份担子了~”

“贺老说笑了，晚辈这次回来，只想做一名教师，教书育人，无意政坛～”鲁思霞坚定地说。

“老朽本来想为民请命，请鲁少爷担当重担，既然鲁少爷决心已定，那就等上峰委任县长，”贺老神医不无遗憾地说，他的目光转向已经断裂的纪念碑，惋惜地说，“鲁少爷此举过于莽撞了！这个纪念碑是雷江父老对令尊令堂拳拳爱国之心的一片心意，与日寇毫无瓜葛～”

“贺老前辈！”鲁思霞打断了老神医的话，“乡亲们一片真情，晚辈自然心领；但此碑为日据时期所立，既与我父母心愿相悖，日久天长后，更恐怕授人以口实！”鲁思霞绝不希望自己父母清白的人生，沾染一丝污点。

贺老神医还未答话，他后面几个年轻人走上前来：“既然是鲁少爷亲手砸的石碑，我们无话可说。这个石碑砸了就砸了，我们重建一座新的就是了！”

鲁思霞不认识来人：“敢问尊驾是？”

贺老神医介shào

道：“这几位就是建造这座石碑的工匠。听说有人在破坏‘凤凰碑’，所以就告sù

老朽一起过来了。”

“牌坊－碑？”显然鲁思霞将雷将土语中的“凤凰”听成了“牌坊”。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贺老神医眼睛一亮，“好！令尊令堂壮举，足以立忠烈牌坊，既然鲁少爷有此意，我答yīng

了！”

“那好！我们兄弟愿意为见牌坊再出一份力。”为首的石匠说。

3回来后的一段岁月，鲁思霞被探望的人包围着。

鲁府、梅府两家在雷江朋友故旧很多，两家长辈亡故后，很多人将对鲁、梅两家先人的敬意和哀思都寄托在鲁思霞身上，纷纷前来看望，嘘寒问暖。梅成的旅社每天顾客盈门，络绎不绝。

当然，还有一些人是怀着的心前来探听消息。尽管鲁梅两家遭此大劫元气大伤，但在雷江还有很多铺面房地产，由于没人管理，所以被原来的伙计、掌柜占据着，有的也成了他们安生立命之所，鲁思霞回来后，作为鲁、梅两家唯一合法继承人，这些不动产自然要归还少东家，所以他们都忐忑不安。

但鲁斯霞似乎对这么一笔巨大财富无动于衷，从未提起过家产一事。甚至，连鲁府和梅府的老宅，很长时间，都没去看过一眼。

第298章 古镇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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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故乡的鲁思霞一直寄居在梅成客栈里.

出于对瑞蕙瑞萱的感恩，梅成和梅香总想为鲁思霞做点什么。但鲁思霞却什么都没让他们做，只是自己出钱，让梅成去宜城买回来一个“话匣子”，让梅霞去“梅萱斋”买些“文房四宝”。

“话匣子”花了200多法币，相当于‘临江园’半年的利润，梅成心疼得直哆嗦；相比而言，还是梅霞开明的多，说姑爷想听听戏文散散心，花多少钱都没关系。更让她高兴的是，她去“梅萱斋”说是少东家要买“文房四宝”，掌柜的立kè

亲自挑选了最好的宣纸、湖笔等，不仅亲自送上门来，分文不取，还奉上了500大洋，说是“梅萱斋”这些年的利是。

鲁思霞只收下了文房四宝，500大洋分文未要。

每天对着鲁思霞生活很有规律。尽管每天来探望他的乡亲很多，但鲁思霞却很少出门。早早起来在客栈院中练拳，白天除了接待来看望他的乡亲，就是在房子里泼墨画画，或者边听“话匣子”，边面对着窗外的雷江愣愣出神。几次“话匣子”，却不听什么热闹戏文，却老是听什么“国共双方代表正式签订停战协定、美国总统特使马歇尔来华“调处”、政治协商会议通过五项协议/中国成立国防部日本战犯军事法庭”等新闻，尤其是晚上，“话匣子”里还会蹦出让人听不懂的洋话。

尽管梅香不知dào

鲁思霞心中想些什么，但鲁思霞义兄和姑爷的双重身份让梅香非常尊重，她把对梅霞的思念，全部倾注在鲁思霞身上，每天想着法子为他做好吃的，无微不至地关心着鲁思霞。但鲁思霞却总是心事重重，每天难见笑容，不知dào

想些什么。

246年的春节来得较早。

从腊月初八开始，梅香就里里外外忙了起来。45年一年，雷江风调雨顺，晚稻获得了大丰收。又没有日寇掠夺，加上美援面粉大批量进入中国，沿江南京、芜湖、宜城和武汉等大城市全部被这些廉价的洋面充斥，雷江的粮食因此出奇的便宜。

聪明轻快的梅香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她从小在梅家长大，耳濡目染，自然有一肚子经商之道。她乘机大量收购糯米，按照瑞蕙当年手把手交给她的方法，酿造当地的甜白酒。

甜白酒以纯正糯米为原料，酿制时，首先将糯米蒸煮成饭，盛在淘箩内，用雷江水淋凉。再将捣碎的酒药均匀地拌入饭料，并将饭料倒入酒缸压平，在中间挖一小潭，然后把酒缸加盖密封，四周用稻草焐实保温。若缸中心的小潭已积满酒浆，说明饭料已充分发酵，即可以凉开水倒入缸中，再封好缸盖，用稻草围护。一星期后，揭开缸盖，捞出酒糟，甜白酒便酿成了。

所酿之酒是ru白色，味既有白酒的醇厚，又含葡萄酒的香甜，老少妇孺皆宜。因其是用白面为媒，白水为血，白米为肉，故称“三白酒”。

尽管雷江被日寇收刮荼毒得很厉害，但没有了刺刀的阴影，没有了亡国奴的屈辱，这个春节雷江显得格外喜庆。自然，在除夕之夜，劫后余生的百姓喝一顿团圆饭喝一顿庆功酒，自然不可少，因此，“临江园”的三白酒大受欢迎。

为了帮zhù

梅香推销，鲁思霞也亲自帮忙，在四四方方的红纸上，用毛笔工楷写了无数的“临江园”的“三白酒”，由梅成贴在酒坛上，成为了雷江和周边地区的畅销货。

除夕当天，前来“临江园”的三白酒已经告罄，梅成看着满满一抽屉的法币和银元眉开眼笑，一早就去宜城，要给梅香扯上几套好衣料，再置办点年货。

“梅香，陪我出去走走吧！”忙了整整一个腊月，梅香也难得清静，正忙着准bèi

年夜饭。听鲁思霞这么一说，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和鲁思霞一起走出“临江园”。

3除夕的雷江，所有的铺面都已打烊，所有的人家都已关门，门上贴满了红红的对联，整个街上难得见人影。这也是鲁思霞挑这个时候出来的原因。

雷江的街巷全是由青石板铺成，已被岁月打磨得凹凸不平，一场小雪未完全融化，青石板路湿漉漉的，两侧是残缺的雕花墙壁和斑驳的油漆木板门，透着淡淡的隐忍和儒雅，显得内敛而安静。

老街大都沿河，街与河之间也是房子，每隔一段，总有一个河埠连通河道，方便居民坐船时上下和洗涤。寒江中，古镇随斑斓的光影、水影还有未消的雪影悠悠晃动，水面上，绿苔斑驳的古桥如水浮莲般生长，以最平和的姿态承接着归来游子起起落落的脚步和心情。鲁思霞走得小心翼翼，不仅仅因为雪后地滑，而是他的脚步正踩着古镇岁月的留痕，这里留下他和他家人太多的印记，谁能料到不会惊动某个过去的细节，触及某个回忆的痛处呢？

不知不觉中，鲁思霞来到一所大宅子门口。这就是他曾经的家：鲁宅。

原来的照壁和厚重的青冈木板大门都不见了，以及记忆中的马头墙、砖木石雕、高脊飞檐都不见踪迹。

整个鲁宅，被分割成无数的小房子、面前是一扇缝隙极大的杉木门，门口一丛蔷薇顽强生长在土里，一把旧拖把挂在门前，十来级石阶伸入水中。透过门缝可以看出，里面房屋瓦缝里长出一些不死草，天井的沟沿里，永远都爬着绿茸茸的青苔，完全是普通的古镇人家临水的院子、祖祖辈辈生活着的老屋。豪华的鲁宅，由一个华贵贵妇蜕变成无数个朴素的村姑。

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从墙内穿出来。混合着清冷的空气，更显得沁人心脾。鲁思霞熟悉这个香味，那是种植的鲁府上和梅府后花园的腊梅。尽管原来繁华的鲁府和梅府都已人去楼破，但腊梅还是原来一样，傲雪凌霜，在最艰难的时空中，静静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坚韧顽强，生生不息！

第299章 雷江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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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鲁思霞也慢慢从刚回雷江的感伤中走了出来。他把全身心都投入到恢复雷江书院，开办雷江新式教育上。

做为鬼子的大队部，雷江书院被鬼子也糟蹋的不成样子。古色古香、轻盈剔透的砖木结构徽式民居，被鬼子用钢筋混凝土改造成坚实森严的堡垒。鲁思霞用他那双经lì

过战火洗礼的军人眼睛观察，整个书院，到处是瞭望口和射击孔，明暗火力搭配，上下射角交叉，没有火力死角，看来是经过精心设计。由此可以看出，雷江的重yào

性在日寇心目中非同一般。

不仅如此，鲁思霞还在雷江书院发xiàn

了大量隐秘的地下室，这些地下室出入口隐秘，与上层建筑有暗道相通。进入地下室，一股浓重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墙壁和地面还残留着深褐色血迹，那是刑讯抗日人士留下的~将这么一座阴森冰冷人间地狱重新改造成安宁祥和的书院，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靠县里财政显然不可能。雷江光复后，老百姓发xiàn

除了没有鬼子刺刀的阴影外，生活并没比日据时期有太多改善。各种苛捐杂税一样不少，而且物价持续上涨，善良的雷江百姓并不知dào

，此时，远离他们千里之外的中原、西北和东北，国共两党几十万大军已经在紧张地排兵布阵，双方剑拔弩张，内战一触即发。为了支付庞大的战争开支，国民zf不顾百姓八年抗战颠沛流离、忍受负重之苦，继xù

搜刮百姓。代县长贺老神医多次前来书院检查，一方面对鲁思霞这种兴办教育、造福乡梓的举动大为赞扬，一方面遗憾地表示zf无能为力，为表示一点心意，贺老神医特意让从家乡投奔他的侄孙，将仁和堂珍藏的一根千年高丽参，带去南京卖掉，换了5000法币，捐献给雷江书院。

鲁思霞军饷积蓄已经基本花完，为梅教授治病时，几个战友的阵亡抚恤金也基本花费殆尽，手中最大的一笔财富，就是玉梅留给他的4万元巨款。鲁思霞一直认为那就是玉梅的生命和灵魂，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不敢动用这笔款项。但这次，为了恢复雷江书院，他不得不动用这笔资金。

因为通货膨胀的缘故，这笔巨款已经缩水很多。在真zhèng

使用时，鲁思霞才发xiàn

4万元投入，对重建一所学校来说，还是捉襟见肘。

2好在他是鲁家和梅家两大家族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尽管两家已破败，金银细软被日寇抢掠一空，但两大家族在雷江还有大量店铺、地产和房产。鲁思霞无心经营，都以极低价格，转让给了现在占有这些店铺、地产和房产的主人，将全部收入投入到雷江中学建设。

原来忐忑不安的那些掌柜都大大松了口气。除了付出必要的转让费后，还慷慨解囊，为雷江书院捐款捐物。

光办理这些转让手续，签字、担保、画押，就足足用了三天！

那几天，几乎整个雷江百姓都被鲁思霞这种执着的办学精神打动了，纷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雷江书院建设大大加快。

整个雷江只有梅成一个人闷闷不乐。鲁思霞的回归给他带来了意wài

惊喜。他本打算帮zhù

鲁思霞索回鲁家和梅家的家产，自己再重抄就业，当上大管家，重返以前的威风。但鲁思霞这么一来，鲁家梅家家产散尽，让他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了。

三个月后。卧冰湖荷花绽放之际，雷江书院的硬件设施已经建成。

但学校的管理人手严重短缺。尽管有梅成和梅香的全力帮忙，但苦于两个人文化知识的缺乏，很多事情力不从心。

“先生，我倒想起一个人，他或许可以帮你。”看到鲁思霞每天忙得精疲力竭，梅香心疼地说。

恢复雷江书院以来，鲁思霞就不允许梅霞再叫他“少爷”梅成叫他“少东家”，而是让他们改口称呼自己为“老师”，但梅成夫妻都认为太拗口，于是称呼改为“先生”，这个延续几千年对文化人的尊称。

“谁？”鲁思霞问道。

“方正武。当年住在梅府，是当年驻扎在雷江国军方长官的孩子。”鲁思霞眼前一亮，他曾经在梅府见过方夫人和方正武，当时，这个孩子的机灵好学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3再次见到方正武时，方正武已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了。这些日子，和鲁思霞忙着筹建雷江书院一样，方正武他一直在帮母亲清洗翠云庵。了缘师太已经圆寂，他母亲成为了翠云庵新的掌门。

如果说雷江书院被鬼子搞的乌烟瘴气，那作为“日军军官俱乐部”的翠云庵就被鬼子搞成人间地狱。

圣洁的圣殿，被鬼子改造成一间间慰安所，里面那些折磨中国女人的刑架让这些善良的女尼们怵目惊心；写有“突击一番”的避孕套扔得到处都是，圣地道场沦为修罗恶境。

在后山，一个枯井里，还发xiàn

很多年轻女人的遗物和遗骨~头梳、发卡，还有碎裂的玉镯等等，一看就是中国女人随身之物；尤其是那些骨殖，又细又白又轻，一看就是年轻姑娘的～禽兽不如、残暴无耻的日军，生前对她们圣洁而美丽的胴体肆意践踏，身后，还对她们的遗骨百般侮辱。据说，每逢天阴之际，翠云庵里往往回荡着隐隐约约的凄厉的尖叫声，悲凉的哭喊声。那么多如花似玉般的江南女子，就香消玉殒在这圣洁的佛院，渡尽劫波，已经喜怒不形于色的了因师太唯有深深叹息。

了因师太首先用一把烈火，将那些刑具和污秽之物全部焚毁。再领着尼众，小心翼翼地将那些一根根无辜女子的骨殖收集起来，用洁净泉水一一洗净，再用白绸擦干，用素色瓷罐盛起，一起合葬在翠云庵后山，了因师太亲自为墓碑题名：“碎花冢”。

翠云庵尼众对这些无辜的亡灵进行了七七四十九天超度。在安葬超度完那些可怜的不知名女人遗骨后，女们足足用了两个月时间，用干净山泉，将庵内庵外、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和所有器物冲洗了七遍，在确定洗净一切污秽后，这才正式对雷江信众开放。

第300章 超度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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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云山.

沿着蜿蜒的山路，穿过层层牌坊，鲁思霞和梅香走到这处面临着蜿蜒雷江的丘陵之上，眼前是满山的翠竹，开阔的风景和清净的胜境，但在一些拐弯处、制高点，青白色的混凝土碉堡依然清晰可见，记载着翠云山曾经的屈辱和萧杀。

快到半山腰，悦耳绵长的钟声便悠悠而来。善男信女也渐渐多了起来，进入翠云庵山门，正值早课时间，圆通宝殿前，袅袅的烟雾缭绕，比丘尼的诵读经文声，呢喃之音有如天籁，悠远的禅意静心，伴着一旁的马尾瀑布声，弥漫山谷穿越心灵，让人的身心得以净化洗礼。

鲁思霞正陶醉在悠悠禅意之中，突然耳边传来一位悠长佛号，一位中年师太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旁边站着一位17、8岁的少年郎，眉宇间用一种灵气。“请问施主是不是鲁家少爷？”

“我正是鲁雪华。请问您是~方~了因师太？”

师太一把将鲁雪华牢牢搂在怀里，未曾说话，已是哽咽：“感谢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终于让雪儿平平安安地回来了，瑞萱瑞蕙，我的好姐妹，你们在天之灵可以放心了！”

在外面漂泊了多年，经过了多少枪林弹雨和生离死别，鲁思霞已经觉得自己内心变得无比刚强，但一句久违的“雪儿”ru名立即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带着哭腔深情地喊了一声：“娘！”

“雪儿，这么多年，你都去哪里了？过得还好吗？回来了怎么不找来看我？”了因师太不顾一旁僧俗信徒的惊诧目光，完全没有了禅宗大师的威仪和沉静，倒像是一个看到远方孩子归来的俗家母亲，变得絮絮叨叨，“跟我去禅房，和娘说说~”

“娘！我何尝不想早点过来，但此处，此处，是雪儿的伤心之所~”鲁思霞颤抖着说。

了因师太突然意识到：这片庄严净土，竟然是瑞蕙和梅霞的惨烈殉难处。

2钟磬悠扬。圆通宝殿内，比丘尼吟诵《地藏菩萨本愿经》的声音低婉柔长。

大殿外，善男信女跪满了甬道上。

鲁思霞手捧檀香，跪在圆通宝像前**上，心如刀绞。

了因师太站在他身旁，亲自敲着木鱼，轻声《为翠云庵罹难姐妹祈愿文》，这是她为“碎花冢”内安葬的亡魂所作，以此为瑞蕙和梅霞祈福：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我们今天聚集在您的座下，为当年在翠云庵被日寇凌辱罹难姐妹举行超荐佛事，我们不但为亡者祈愿，求生佛国净土；也为生者祝祷，希望他们节哀顺变。祈求观世音菩萨您以慈悲神力，化解他们难以消除的情执，给予他们解脱自在的加被。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这些不幸的罹难姐妹，以她们短暂的花季，昭示了日寇孽障，激起了人间正道，消除了世间魔罗。姐妹们所奉献出的生命光华，已为亲友留下芬芳的花果，已为世间留下美丽的回忆。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您曾开示我们：“生者皆有死，合会有别离。”“万般带不去，只有业随身。”

生者应该了知：生命的来去如同薪尽火传，生死的转变如同搬家乔迁，既未曾生，何足以庆喜？死亦未尝死，何足以悲伤？

最重yào

的是——我们要发挥光热，照耀世间；我们要尽己所能，庇荫众生。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祈求您的加被，用慈悲的和风吹干眷属的泪水，用智慧的煦日照见生命的真义，让大家谨记他们的金玉遗言，让大家赞颂他们的善心功德，让他们生命的光华延续到未来，让他们生命的庭园不尽地繁衍。

如今，我要劝请不幸罹难瑞蕙母女：

世缘既了，观音接引，你们在此生的任务已经圆满了，你们应该即刻往生净土，或乘愿再来。你们的亲人，会受到诸佛菩萨的眷顾，会得到三宝龙天的护持。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恳切地祈求您，让生者亡者各有所安，让生者亡者各有所归。

请求您接受我至诚的祈愿！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听着了因师太超度的袅袅梵音，鲁思霞刚才触景而生的悲恸心情平复了很多。

殿前的善男信女不少亲朋故友是那天被瑞蕙母女挺身救下的，不禁都暗暗垂泪。

大殿前“功德箱”里，不时响起铜板、毫洋的落地声。

3了因师太亲手为鲁思霞准bèi

了素斋。梅香为她打下手，做了一顿经典的“梅家菜”。

“雪儿，听梅香说，你正在准bèi

恢复雷江书院，想要武儿当帮手？”师太说话直截了当。

“娘！学校已经准bèi

得差不多了，但招募老师、招收学生，安排教程，采购教材，还有大量工作，所以想请正武贤弟帮忙。”

“这样最好！”了因师太说道，“武儿长大成人了，我这里全是女尼，他再长期住在翠云庵也不方便，现在翠云庵已经走上正规，把武儿交给你我放心。”

鲁思霞大喜过望。方正武更是开心不已。毕竟，他还正是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爱玩爱闹的大男孩，在翠云庵被重重戒律约束着，他也早就被憋坏了。

“雪儿，这么些年，你去哪儿了？”了因师太眼中充满慈爱，“你父母罹难后，我也派人多方打听你的下落，可一直没你音讯。我看你印堂有白光，莫非，你也与我佛有一段渊源？”

听了因师太这么一说，鲁思霞忽然想起，当年在五祖寺，妙莲大师给他的偈语，那个黄色香袋他一直贴身带着，不知dào

是不是真的菩萨保佑，经过那么多危险，鲁思霞却总能有惊无险，化难成祥。

“娘！当年我曾在五祖寺驻足过，住持妙莲大师曾给弟子一个偈语，弟子一直带在身边，”说道这里，鲁思霞从贴身处掏出那个黄色香袋，双手递给了因师太。

了因师太眼中灵光一现：“想不到雪儿和妙莲大师还有一段缘分！”她打开香袋，里面有一张被整齐折叠的黄表纸，展开一看，上面有毛笔工楷写的四句子：“梅花火中开，仁心佑君才；山川终逝去，荷花归如来”。

了因师太大为惊异：“雪儿，难道你上过战场？”

听闻此言，鲁斯霞不由得浑身一震。

第301章 由衷心声

1

“‘梅花火中开’，这一句应该是指雪儿历经战火吧？”问道.

经了因师太这么一提醒，鲁思霞眼前顿时浮现出贵阳教堂，那熊熊烈焰。他心头猛地一缩，莫非，冥冥之中，红梅和玉梅，竟然是自己害死的！

看到鲁思霞手足无措的样子，了因师太没有进一步追问，而是自我打圆场：“不过，半个中国都已落入敌手，走到任何地方，都会经受战火洗礼，应该可以这么理解吧？”

“是是！娘说的对。”鲁思霞连忙附和，以掩饰刚才内心的惊慌。

毕竟，他那段坎坷传奇，不希望有任何人知dào

。

“其他三句我还不懂什么意思。等我慢慢参悟了，我再告sù

你。”了因师太说道。

有了方正武的帮zhù

，鲁思霞工作轻松了不少，不必事事都要亲自办理。整个学校创建工作大大加快。1946年金秋时节，雷江历史上第一所真zhèng

意义上的中学“雷江中学”正式建立，并招收了第一届男女中学生200名。

从除夕远远旺过老宅一眼外，鲁思霞没有再回鲁府或梅府，那是他伤心的地方。

为了吸引人才，他在雷江书院建了一排教工宿舍，他本人就住在其中一套。唯一从鲁府或梅府搬来的，是后花园那一株株梅花。

也就是在这一年，雷江县zf和雷江民众感念鲁家夫妇和梅家母女的忠烈气节，分别在鲁家粮仓遗址和翠云庵山门外，他们殉难的地方，建成了一座石质牌坊和一座木质牌坊，雷江百姓用自己最崇高的礼节向自己的优秀儿女致敬！

2十盒录音带，于心远陆陆续续听了将近半个月时间，鲁思侠对他披肝沥胆，详细讲述了自己多舛的前半生，于心远心中对这位具有的传奇经lì

老友更多了几分敬意，这是最后一盒磁带的最后一面，已经是整个故事的尾声了：

在雷江，鲁思霞全身心投入在创办学校上，生活过得安宁充实。但在整个神州大地，还是战云密布，一触即发。

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军从一支进步的、曾经为民族解放作出重大贡献和牺牲的军队变成了蒋介石推行**政治的工具，被推上前线，成为内战的急先锋。这些部队基本上清一色美式装备，很多武器是当年通过“驼峰航线”和“史迪威公路”，克服千难万险、付出巨大牺牲运来的美援物资，这些本来应该用于打击日寇的军火，却被用在内战战场。在政治上，国民党不顾全国各党派和**人士呼吁，召开各党派在内的国民大会，尽快重建及其军队，而始终坚持“一个党、一个主义”，民众大失所望。

一切似乎都被梅教授不幸言中！在所有关系到中华民族战后命运的未知上，国民zf抽了个下下签。

面对中国危局，每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忧心忡忡，心急如焚；而加额欢庆的，则是犯下屡屡战争罪行的日本战犯。,冈村宁次，这位前日本驻华派遣军总司令官，在中国华北推行血腥的“三光”政策，被中国***和八路军列为侵华日军第一号战犯、两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竟被国民zf无罪释fàng

！

判决书辩称：冈村宁次充任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时，所有长沙、徐州大会战日军之暴行，以及酒井隆在港粤，松井石根、谷寿夫等在南京之大屠杀，均系发生在被告任期之前，原与被告无涉。

且当时盟军已在欧洲诺曼底及太平洋塞班岛先后登陆，轴心既形瓦解，日军陷于孤立，故自被告受命之日，以迄日本投降时止，阅时及各该辖区之直接监督长官落合甚九郎、菱田元四郎等负责，该落合甚九郎等业经本庭判处罪刑，奉准执行有案，此项散处各地之偶发事件，既不能证明被告有犯意之联络，自亦不能使负共犯之责。综上论述，被告既无触犯战规，或其他违反国际公法之行为，依法应予谕知无罪，以期平允。

对于冈村宁次对于当年对华北敌后解放区的“铁壁合围”，判决书只字未提，反而当作国府的坐上宾，讲解如何“破解**游击战、运动战”！

黑白如此颠倒，是非如此混淆，民心散尽，国民党军焉有不败之理！曾经的精锐之师，被“小米加步枪”的人民军队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面对战场上出现的败绩，国府高层却不加反思，遵从**，停止内战，在政治上仍然顽固地坚持反dòng

zhuanzhi**，颁布了《国家总动员案》，对中**员、**人士、进步群众等进行血腥镇压；由于内战消耗，军费激增，经济上，对民众加紧残酷掠夺，滥发纸币，造成通货膨胀、物价暴涨，经济处于崩溃边缘，人民生活苦不堪言。全国各地，特别是国统区各大中城市陆续掀起了“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等一系列大规模运动，加速了国民党政权的崩溃。

对这些，鲁思霞深有体会。

“作为远征军的一员，我清楚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丝毫不逊色任何一支王派军队。但在东北战场，两支最精锐的部队，新一军和新六军顷刻间被解放军打得灰飞烟灭，我深感惊讶。短短几年，国民党军绝大部分都被消灭，只有约60万人跟随蒋介石逃到台湾。这种战绩，连当年的日军也做不到，这让我对解放军充满好奇和敬畏。

直到我在雷江亲眼看到***军队出现在我面前，那种秋毫不犯，军纪严明。尤其是那种高昂的战斗意志和官兵平等的和谐氛围，使得我对***和他领导的解放军刮目相看。

然而，更让我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那就是抗美援朝战争。

我曾经和美军在缅北丛林并肩作战过，既清楚美军的技术先进，又清楚美军的作风顽强，当然，还知dào

美军的傲慢与骄狂，当朝鲜战争爆fā

时，我心里不觉为新生的人民政权感到深深担心。但结果出乎我的意wài

，朝鲜战争***军队以绝对劣势，将世界头号强国美国重新赶回到38线外，我不禁对此由衷感到倾佩。如果20年前，中国有这么一支军队，日寇哪里敢染指中华？如果10年前，中国有这么一支军队，鬼子哪能在神州耀武扬威？

第302章 问讯笔录

1

“心远君！只有和我一样，有过国破家亡的经lì

，有过亲人惨死的经lì

，才倍加珍惜和平安宁.

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我时时刻刻不在反思：同样是一样的民族，同样在一片土地，为何一支军队会让国土大片沦丧，人民流离失所；而另一支军队去敢于走出国门，和世界头号强国叫板、并取得胜利？而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才仅仅不过10年光景。思前想后，我感悟到，是这两支军队内心的信仰、觉悟和组织纪律的巨大差距，才有这战果的天壤之别！

于是，我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新生的、朝气勃勃的政权，哪怕中间我本人也受过一些不公正待遇，但我无怨无悔。

尤其是遇到心远君以后，从君的身上，我更看到了一个真zhèng

***人的气度和风采。十年‘牛棚’和牢狱，已将你我的心牢牢拴在了一起。

心远君，因为生活中有你，有正武，有了你们这帮生死相交的朋友，我从未觉得孤单；在我心中，梅霞、玉梅和红梅，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历历在目，她们每天都没离我左右，有三位妻子相伴，我应该是最幸福的丈夫了，我内心充实，也从来没觉得寂寞过。

唯一挥之不去的，就是心中，对‘孩太君’犬川次郎的那份刻骨仇恨。

这份仇恨，不仅仅是他在抗战期间，对我亲人造成的伤害。如果他本人回国后能深刻反省，主动悔过，也许，我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放下这个仇恨；但通过有限的资料，我了解到，犬川次郎已经改头换面，利用在中国窃取的财富，还有他皇族的身份，在当下日本商界和政坛，依然大袖飘飘，呼风唤雨。

犬川次郎不仅不以自己曾经是一名侵华战犯为耻辱，反而作为招牌，担任了“二战老兵同盟会”会长，不仅没有反思自己在二战犯下的严重战争罪行，反而百般为日本侵略罪行辩解，甚至多次在公众场合宣称自己是日本特务头子、被判处绞刑的土肥原贤二的高足，并公开为这个日本甲级战犯鸣冤叫屈，叫嚷要将这些“日本国之忠魂”的牌位放入靖国神社“慰灵！”

一但这帮没有彻底清算、没有真心悔悟的侵华日军战犯，重新执掌日本政治和经济大权，极有可能会给中日两国人民带来新的灾难。这也是当年国民zf推行“怀柔”政策、没有认真清算战争罪犯种下的苦果。

心远，你知dào

，大岛美智子，就是他的受害者。

这么多年，我不止一次的想过，东渡日本，去找到犬川次郎，当面向他讨还公道。这也是我一直没放qì

日语学习和习练‘炮捶’的关键原因。我在苦苦等待中国能打开国门、我能自由前往日本的那一天。

可我没想到的是，当中国国门刚刚打开一条缝，犬川次郎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2知dào

犬川次郎前来雷江投资考察，开始我还抱有一点点希望：这么多年来，犬川次郎是否良心发xiàn

，是来向当年被他戕害的雷江人民道歉？如果真是那样，我也会消解郁积了这么多年的仇恨，至少，不会想到用极端手段来复仇。

可是我的希望完全落空！

整个宴会期间，犬川次郎闭口不谈他在雷江犯下的罪行，而以‘山田次郎’的身份，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从未来过中国的企业家，满口谈的都是什么‘中日共荣’，什么‘日本是中国经济的福祉’等等，把一个两手沾满雷江人民鲜血的刽子手、一个罪行累累的战犯，包装成一个施舍与雷江的慈善家！

只有我知dào

，在他的所谓投资中，有多少是从雷江人民、从我家人手中巧取豪夺的？

这使我断然决定：为我死去的亲人，为雷江人民讨还这个公道。

这样，才有那晚发生的一切。

3心远君！在第一次案情分析会上，我见到你，知dào

是你担任‘2.15’专案组组长，我就知dào

以君的才能和执着，得知案件真相只是时间问题。

清明节那天晚上，在我宿舍，我就准bèi

向你坦白，但正值高二学生复习迎考的关键阶段，对于小县城的孩子，考上大学，是他们走向光明前途的唯一途径，我只是想能为毕业生学生做最后努力。高考之后，又值长江大水，本人义无反顾，处于抗洪前线，时刻准bèi

以身殉职，以此，洗涤内心的不安。

无论如何，以私刑复仇，是任何一个现代法治国家所不容的。既然我已犯下重罪，当然应该受到法律制裁。但从心底，我决不希望作为罪犯而被人民zf正法，大仇既然已报，苟活再无意义。我想以体面的方式，了却自己的残生。

长江洪峰过后，我又为当年抗日烈士遗骨安置奔走，等这一切都结束，我正准bèi

向你坦白时，却不料峰回路转，你竟然让沉睡的‘鼹鼠’宋开顺浮出水面！

这个意wài

让我又惊又喜。惊的是在我之前想取山田次郎的性命竟是宋开顺，喜的是自己苦苦查寻的‘鼹鼠’最终被绳之以法！宋开顺的伏法也让我心存侥幸，以为能借此蒙混过关，以残生更好地为雷江人民服wù

～然而，你和我那次梅亭相会，我就知dào

你已知晓一切，尽管你当我面毁灭了所有证据，但我能感受到你内心的煎熬。而你的煎熬就是我的心痛！

永别了！心远君。从你能坚持真理、勇于担当、不惧牢狱那天起，我就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一名真zhèng

***人的光明磊落和求真务实，也对刚刚开始的改革开放事业充满了憧憬。我也希望能为成为一名党员，为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伟业贡献微薄的力量，然而，我身为罪人，不配再做这些～”

3于心远听不下去了，尽管他在极力控zhì

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泪眼朦胧了自己的眼睛。

档案袋里面有一份“问询笔录”，上面工整的写着：

“案情：“2.15”山田次郎被杀案问询人：于心远被问询人：鲁思侠问询时间：1980年1月1日”

这是鲁思侠利用元旦难得的休息时间制作的这份材料！

“问：姓名？

答：鲁思侠问：曾用名？

答：鲁雪华、鲁思霞问：出生年月？

答：1921年1月问：职务？

答：雷江县zf代县长问：有什么要交代？

答：我杀死了日本客商山田次郎。

问：介shào

详细经过。

……”

随着鲁思侠制作的这份详尽的“问询记录”，整个“2.15”案情真相大白！

第303章 击杀仇人

1

2月15日中午，雷江县委、县zf为山田次郎举办了隆重的欢迎招待会.

每个参加招待会的县委、县zf领导都事先得到通知，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以显得庄重。

鲁思侠穿着的是一件在上海出差时买的海军蓝毛料中山装，显得儒雅稳重。宴席上，他见到了一个矮壮、秃顶的日本老头，在和善有礼的外表下，眼镜后的眼镜既精明又狡黠，不用问，这就是前来投资考察的董事长山田次郎。

鲁思侠心潮澎湃，自己苦苦等待寻找了40年，残害自己父母和妻子一家的yin魔犬川次郎，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面前！

他双目喷火，想对着山田次郎，怒吼一声：“犬川次郎，你还记得当年被你残害的梅霞和瑞萱吗！”然后一记“穿心捶”，将山田次郎当场击杀！

但他不能！现在，他是雷江县副县长，代表着zf形象，他强压心中的激动和怒火，还得强颜欢笑，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咽下一杯杯苦酒。

但此次宴会，鲁思侠也不是没有收获：一是他借机摸清了山田次郎所住的房间号码；二是知dào

第二天一早就要回省城，机会只有今天晚上！三是他乘着敬酒的机会，装着不小心运足内力和山田次郎猛地碰撞一下，山田次郎只是惊异看了他一眼，身体纹丝不动。绝对是武术高手，要击杀他并非易事！

午宴过后，鲁思侠称病回家，他来回踱步，一面平息心中的情绪，一边紧张思考着对策。最后，他下定决心，今晚动手，一开始就使用绝技“穿心捶”，哪怕和山田次郎同归于尽！

剩下的时间，鲁思侠就是打坐，调理气息，自己30多年的童子功，终于等到了施展机会！

暮色降临。冬夜的小城分外寂静。

当自鸣钟鸣响十下时，鲁思侠站起身来，脸上充满坚毅的表情。

是时候了！该向山田次郎讨还这笔血债了！

3县委招待所是依托鲁府和梅府之间花园景观修建的。小时候鲁思侠和梅霞天天在这里玩耍，对这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鲁思侠都很熟悉，很快，他沿着僻静花径，来到贵宾楼下。

鲁思侠远远看见贵宾房的窗户竟然开着。天鹅绒的窗帘在寒风中飘拂，房间里还透射出灯光。

山田次郎还在房内！鲁思侠心中一阵激动，不需yào

从招待所正门进去，则方便得多。

他提气凝神，垫步拧腰，纵身窜上围墙，再轻轻终身一跃，落入房内。

环顾四周，台灯和顶灯都亮着，但房间空无一人。

桌子上放着酒杯，残酒，显得很凌乱，似乎有人刚刚离开。鲁思侠正在懊丧之际，“吱”地一声，房间卫生间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紫色睡袍、戴着眼镜的矮壮男子从卫生间踉跄的走了出来。此人正是山田次郎！

尽管山田次郎使劲呕吐，再用内力逼出了很多毒素，但宋开顺使用的“大茶药”毒性太烈，山田次郎依旧神情恍惚，他双眼迷离。朦胧中，他只觉得面前有个人影，他把鲁思侠看成了宋开顺，“八嘎！宋，你良心大大地坏！玉龙的拿来！”说着，一招“饿虎扑食”，想扑上去抓住那个人影。

但是，那个人影却轻轻一闪，山田次郎猛地扑了个空，踉跄了几步，差点重重摔倒。

“你不是宋！”山田次郎一惊，他迅速扭转身，定晴一看，只见面前一个气质飘逸的中年男子，正两眼喷火，死死盯着他。

他猛然想起，中午宴会的时候，好像和这个人喝过酒，似乎还无意地狠狠撞了一下他。他满脸疑惑，用汉语问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你想干什么？”

只见对面的那个人操着流利的日语问道：“‘孩太君’，你还记得鲁家粮铺的鲁晓林和王瑞萱夫妇吗！”

山田次郎全身猛地一震，这是他心底多年的隐秘，今天突然被人撕下了伪装，他不禁大惊失色！“你到底是谁？”

“犬川次郎，你还记得被你残害的王瑞蕙和梅霞吗！”鲁思侠吐字如刃。

山田次郎一阵寒流从脚底直冲脑门，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完全清醒了。自己日夜担心的报应终于来了，他颤抖着问：“你到底是谁！”

“我要为被你残害的父母和妻子报仇！”鲁思侠没有多废话，说话之间，身子已经高高跃起，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施展“炮捶”绝招“天地同寿”！一击必杀，同归于尽。

当鲁思侠潜心修liàn

30多年的丹田内力，顺着任督二脉凝聚到拳头上突起的中指节时，那已不再是血肉拳头，而是一颗出膛的炮弹，发出一种破空的声音，穿墙破洞，所向无dí

。

山田次郎只觉一阵气Lang笼罩着全身。房间太小，闪展腾挪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山田次郎想运功格挡。然而，刚才逼毒太耗损内力了，当他双手刚刚碰到鲁思侠手臂，鲁思侠的拳头已经重重砸在他的胸口！

两个人都清晰的听到肋骨断裂时节节破碎的那种清脆咔嚓声！

山田次郎立kè

感到胸口一阵发闷，然后传来万针穿心般的剧痛，一股鲜血从口鼻中喷出，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床上飞去，重重倒在床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当场气绝！

鲁思侠顿时有一种破门而出的感觉，顺势借力一个“鹞子翻身”，轻轻落地站稳。

落地后，鲁思侠觉得任督两脉中气血逆行，胸中一阵阵憋痛，眼前金星乱晃。这就是师父李让梨说的，“天地同寿”反弹伤身！除了那次为了救刘倩雪，他被迫使出这招外，30多年，鲁思侠都没用过。

幸好山田次郎因中巨毒功力严重受损。如果山田次郎运用全力格挡，那鲁思侠受的反弹力会更大，甚至会内脏受损，命丧当场！

鲁思侠静气凝神，气归丹田，好一会，才觉得心绪平静，尽管冬天，他还是觉得大汗淋漓。

山田次郎倒在床上，张口睁眼，鲜血从口中汩汩而处，面目十分狰狞。

第304章 夜祭亲人

1

山田次郎似乎不堪一击，鲁思侠本来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却不料复仇进行得如此顺利.鲁思侠长长出了口气，他回头再看一眼山田次郎尸体，目光却被那张豪华宁式千工床给吸引住了：那对精雕细刻的老虎腿床脚，那106个栩栩如生的“三娘教子、天官赐福”等人物，这竟是自己父母的卧床！

50多年前，自己在这张床上呱呱坠地；今天，残害自己全家的恶魔死在这张床上，冥冥中，莫非自有因果？自己能这么轻松击杀山田次郎，难道是父母在天国帮zhù

自己复仇？

鲁思侠对天默念：父亲母亲、姨娘、梅霞，我已经亲手为你们报仇了！你们可以含笑瞑目了！

一阵夜风掀开窗帘而入，鲁思侠觉得全身一颤。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他快步来到窗前，一阵反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截断锯条赫然落在窗台上！

一道灵光突然闪过鲁思侠的脑际：莫非，在自己进入房间之前，还有人来找过山田次郎报仇？难怪房间会窗户大开，难怪山田次郎对自己的击杀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还有，刚才山田次郎从卫生间出来一见到他时，口中说的“宋桑”是谁？“玉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山田次郎此次迫不及待的雷江之行，目的竟然是为了失踪了三十多年的镇江之宝－玉龙？

鲁思侠拿起断锯条，一个闪念突然出现在鲁思侠脑海：割掉山田次郎下面那个肮脏之物！让所有的人都知dào

，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死的！

鲁思侠拿起断锯条，来到山田次郎尚未完全僵硬的尸体面前～一股污血伴随着污物而下。

鲁思侠随手拿过枕巾，包上那团污物，提气纵身，从窗户越墙而出。

回到家中，甚至来不及收藏带血枕巾，鲁思侠觉得胸口憋闷不已，嗓子腥咸，一张口，一股鲜血喷出老远！

鲁思侠心中明白，这次自己是用尽全部功力使出的“穿心捶”，内力耗损太大；即使山田次郎已毫无招架之力，但反弹力也是自己也受了严重内伤。他赶紧上床，平躺下，意念着“炮捶”心法，默默调理气息，渐渐入定。

9不知是因为自己多年心事已了，还是由于消耗体力过大，总之，这一觉，鲁思侠睡得很沉很沉。

鲁思侠是被震耳欲聋的鞭炮惊醒的。窗外已是万家灯火、烟花飞舞。

鲁思侠这才想起，今夜，已是除夕。

平日里，鲁思侠总有忙不完的工作，倍感充实。每年只有在这个全家团圆时刻，看着人家共享天伦之乐，阖家团聚，暖意融融，鲁思侠才倍感寂寞孤单。

往年这时候，他都要去“青冢”默默坐上半宿，陪着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过节，当他起身，准bèi

祭品时，他的眼光亭在桌子上那只枕巾上。

正好，乘着今夜除夕，万家欢聚的时候，自己就拿山田次郎的污物，去告慰家人。

想到这里，他起身下床，穿好衣服，拿上线香和枕巾，骑上自行车，直接前往翠云庵，当年“日军军官俱乐部”，梅霞母女殉难的地方。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远处不时传来的鞭炮声和升腾而起的烟火，寒风让鲁思侠清醒了不少，鲁思侠已从刚见到山田次郎时“分外眼红”的狂热中清醒过来，他渐渐也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自己的行为已触犯国法，犯下了重罪！发生这样的跨国重案，公安肯定会全力侦查，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说不定，会引起一场严重的外交风波，给国家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起来。

但只要脑海里一想起山田次郎当年给雷江、给家人带来的深重灾难，鲁思侠的内心又瞬间坚定起来：“给我半年时间。让我带完高二毕业班，我就去向组织自首，承担一切后果！”他暗暗下了决心。

3除夕的翠云山更无一人，只有翠云庵做新年祈福的钟磬之声在清冷的夜空悠扬。

鲁思侠首先来到梅霞母女的牌坊，点上线香，伴随着袅袅香烟，鲁思侠默默对天祷告：大仇以报，仇人已除，你们可以瞑目了！

沿着翠云庵的围墙，鲁思侠来到了后山，一座硕大的坟茔前，那就是当年被山田次郎残害的中国女人遗骨合葬墓－碎花冢。

碎花冢前，一座佛龛正对。鲁思侠放在龛内。

鲁思侠划着火柴，准bèi

点燃线香。

微弱光亮下鲁思侠看到佛龛里，竟是一尊悲天悯人、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他心里猛地一紧：这样是不是亵渎佛门，对菩萨不敬？

鲁思侠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在下弟子鲁思侠在此有事禀告：四十年，敌寇入侵，家乡沦陷。敌寇烧杀yin掠，丧心病狂，竟已佛门清净之地，为肮脏慰安之所，供敌酋yin乐，残害我姐妹。弟子姨母、妻子均遇害与此。四十年来，家国情仇，时时充溢于胸。然天网恢恢，自有报应，得菩萨佑护，弟子竟能手毙仇敌，为遇难姐妹复仇。今特带敌酋污秽之物，祭奠于前，让蒙难姐妹九泉之下瞑目。如果有灵，请托观音娘娘现身！

此时山下村庄鞭炮声大作，无数个耀眼的夜明珠腾上天空，在焰火的映照下，鲁思侠恍然间看到神龛里的观音菩萨满身红光，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此时正是新年交子时刻。刚刚包产到户的中国农民第一次享shòu

了丰收带来的实惠和快乐，曾经节俭又拮据的农民第一次舍得花钱买烟花，将这种欢乐带入到了新年祈福之中。

一定是当年蒙难的姐妹们托菩萨显灵！鲁思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打开枕巾，将山田次郎下身那个曾经造过无数yin孽的污物作为祭品放入佛龛，在漫天的迎新爆竹声和翠云庵新年的祈福声中，悄然离开了翠云山。

问得扼要，答得简练。完全可以作为一份详尽的笔录模版。

一切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笔录后面，有鲁思侠清晰的手印。

所有疑问冰消云释，一切真相昭然若揭。

第30心5章 诉说心声

1

于心远看到鲁思侠工工整整留下的这些文字，再一次心如刀绞。在他心中，他一直将鲁思侠视为挚友和兄长，没想到，到头来，最后给与鲁思侠致命一击的，还是来自于他自己。

10盒录音带，完整地记录着一个年轻人曾经的峥嵘岁月，一叠文稿纸，清晰地记载着一件凶杀案的原委。但这一切，于心远决定全部化作永久的秘密，他郑重的合上了密码箱，锁上了密码。

三个月后。雷江卧冰湖畔。

春雨绵绵，落英纷纷。樱花粉红的花瓣随着细细的春雨纷纷散落，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但于心远没心情欣赏这幅春景。他一个人默默地伫立在烈女冢前。

“贞妇烈女碑”上面的朱砂红又褪色了。只可惜，今年清明，没人再来为她涂红了。贞妇烈女碑旁，还立着一个不太起眼的小墓碑：上面写着：

革命烈士鲁思侠（1921~1980）雷江县人民政府立1981年1月25日。

墓碑上没有落款任何亲人的名字。也没有涂红，显得那么的简朴和凄凉。

鲁思侠的骨灰盒本来是要放入烈士陵园的。经过方正武等人的百般呼吁、恳求，最后，县政府决定，将鲁思侠骨灰盒和梅霞母女合葬在“青冢”，因为方正武知道，这是鲁思侠一辈子的等待！早在40年前，他的心就已经在里面了。现在，只是将他的骨灰和他的爱人、他的亲人团聚。

于心远这次独自来雷江，没有和任何人说起。他还在病后恢复期，如果知道他要出远门，淑芳、还有单位领导肯定会极力阻止他出行。

一早，他借口去检查身体，从刑侦队借了一部“长江750”，一个人驾车前往雷江。他随身只带着两瓶酒，还有一包东西――那是鲁思侠托方正武留给他的。

早在一个月前，于心远就打探清楚了，知道今天是黄道吉日，方正武正在老龙头主持“玉龙”安放仪式和玉龙塔重修仪式。雷江县领导也都去了现场，见证这一历史时刻。自然，雷江县公安局作为维持秩序和保卫单位，也是全体出动。

饱经磨难的玉龙，带着他的故事和传奇，已经被省博物馆作为镇馆之宝收藏；为了回报雷江人民，省博物馆花重金从新疆购得精品羊脂籽料，从北京请工艺大师按原样复制了一只玉龙，替代文物玉龙，再次回到他的安生之地，继续着护佑雷江的使命。

2于心远特别挑了这个时候来到“青冢”。不会遇到熟人，他可以安安静静地和他远在天国的老友说说心里话。

是啊！这么多天，于心远只是听鲁思侠一个人静静地诉说，自己一肚子话，却只能憋在心里。

来“青冢”之前，他买下了“梅萱斋”所有的“梅花牌”线香。他知道，这是冢内一家人的最爱。

线香沿着青冢，密密地排成一圈。

一股若有若无、带着甜润、清凉的气息，混合着初春的青草清香，在空气中萦绕，在于心远眼前，袅袅香烟一会儿幻化成一位玉树临风的儒雅学者，一会儿幻化成一位清纯刚烈的妙龄少女，一会儿幻化成一位温婉贤淑的端庄夫人，于心远知道，这是冢里的英魂在借着香烟，欢迎他的到来。

鲁思侠，作为一个富家少爷，曾经是锦衣玉食，应有尽有。时代变迁，所有荣华富贵随风而逝，他经历了父母罹难、爱人惨死、战火洗礼、劳改摧残～但40多年的磨难，并没有使他心怀怨恨；大起大落的人生也没有打倒他，他依然儒雅乐观，始终保持着自尊和骄傲，他将自己的全部都奉献在教书育人上，无怨无悔。鲁思侠的一生可谓传奇，不禁发人深思：一个人身上，那些纯净坚韧的美好品质究竟是怎样生成的？

也许，在卧冰湖畔“青冢”里，在凤凰街头牌坊上，能找到答案。

3打开酒瓶，一股醇香透瓶而出，这是鲁思侠送给他的，重新发掘研制成的“雷江封缸酒”。酒的前身就是梅香从瑞蕙那里学来的“三白酒”，只是酿酒师在此基础上按照古方进一步醇化和窖藏。

这是鲁思侠任上最后留给雷江的一笔遗产。

于心远没带酒杯，他随意将酒晒在墓前的鲜绿的草丛中，祭奠冢内的故友，然后自己对着酒瓶狠狠的倒了一大口，一股醇厚温暖的感觉，从嗓子一直沿着食道流入胃中，他被呛了一下，急促咳嗽了几声，眼泪也喷涌而出：

“思侠，你不守信用！那次我们在‘老龙头’，你不是说好了吗？玉龙塔重修，你会请我来喝酒吗？现在，我按照约定，把玉龙给你找回来了，玉龙塔也在重修了，可你呢～你为何不来陪我喝酒呀～你在那边，有梅霞陪着，有玉梅陪着，有红梅陪着，还有父母亲人，可我呢～我只能一个人，寂寞地在这里等你呀！”

眼前，梅花已谢，银杏新绿。梅亭依旧，清波暗流。但当年和自己一起痛饮的人，却在卧冰湖里化作了永恒。

“音容笑貌难在寻，空余墓前一碑影。”此情此景，让于心远内心突然涌出这样一句诗。在“牛棚大学”，于心远的文化素养提高了很多。

他心头猛地一缩，眼睛一酸，猛地一仰脖，又咚咚灌了好几口酒：

“思侠，你呀，还还是不了解我！那天分手，我给你那只纽扣，真的只是为了让你心安！我后悔呀，既然已经结案了，我为何还要节外生枝？我肠子都悔青了！今天我也违反一次纪律，向你说说完整案情～那个什么‘孩太君’，什么犬川次郎，狗养的老鬼子就是死有余辜！思侠，你做的好，做得对！他这次来，根本没安什么好心，投资只是借口，他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图谋国宝玉龙和当年那批掠夺来的财宝！这都是宋开顺亲**代的～苍天有眼，玉龙终于重见天日了，那批被鬼子掠夺的财宝也永远留在雷江的土地上～你怎么能是杀人犯呢？你是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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