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印案件 - xp1024.com
《血手印案件》


正文 第一章 血手印杀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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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原英作觉得脸上冷飕飕的,忽然醒了过来。这是一个早春的深夜,妻子和三岁的女儿典子睡在身旁,睡意正浓。

冷风在室内流动。记得关好了的门拉开一条小缝,冷风正是从那儿钻进来的。他躺在床上正在犹疑是起来关门呢还是继续睡下去,迷迷糊糊地动了一下身子,使本来已经倾向于睡下去的天平又偏转到了醒来的方向。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另一个房间里咔嚓响了一下,使他那本来已开始放松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了,注意着发出响声的地方。但是,刚才听到的声响仿佛仅仅是耳朵的错觉,漆黑的夜又恢复了固有的沉静。当他刚刚松了口气,心想看来是耳朵的毛病时,又传来一声咔嚓的响声。这一次可决不会是错觉,那声音听起来极象金属碰撞时才能发出来的,而且似乎来自与卧室隔好几间的会客室。

侧耳细听,渐渐听出有断断续续的动静,而且不像是猫或老鼠引起的。

神原为了不打扰妻子的好觉,蹑手蹑脚地从被窝里脱出身来,把拉门开了一条刚刚能钻出去的小缝儿来到走廊上,并顺着走廊走到会客室门前。神原很纳闷儿,睡觉前关得好好的门这时却大开着,动静就是从这儿发出来的。保险柜就放在里面的壁龛里,当天的现金收入和近期使用的周转资金、有价证券等全放在那儿。

“什么人!”神原站在走廊上喊了一声,他并未感到害怕。这是因为他天生性格刚強,自认为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钻到别人家里偷食猫似的人并没有什么可怕。反倒是里面的人似乎慌了神,凝声屏气地站在那儿不敢动。拉门里面就好像一个黑暗的山洞,一点也看不清楚。神原走了进去,屋里的人似乎在壁龛那儿,刚才好像是在撬保险柜的门。

“不许动!”

随着一声低吼,刀尖已经顶到他的右后腰上。由于他的注意力集中到里面的动静上,才给门口的人留下了可乘之机。小偷并非一个。

“来得正好,快交出保险柜的钥匙!叫我们也省点事。”这次的声音又来自左边,看来小偷共是三个人。

“别急,先说家里人都在什么地方?”从里面发出的声音最为沉着。

“钱你们拿去好啦,只是别惊动我的家属。”神原冷静地估量了一下当时的处境,放弃了抵抗。对手不仅手握凶器,而且是三比一,在这种情况下,抵抗毫无胜算。

“不要怕,只要你老老实实,我们决不动你的家属。只是怕她打电话报警,那我们就不好办了。”

“保险柜的钥匙就放在壁龛旁的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里。我家的所有钱全放在里面,你们都拿去吧。我保证在你们走远之前决不采取任何行动。如果还不放心,我可以送你们出去。”

“家属在什么地方?”小偷仍然死盯不放。那声音好抹杀了一切重音,平板而单调。看来像是个头头。

“我说过了,钱全都给你们。”

“你要是不说,那我们拿了钱之后可就放火烧屋啦!这可不是开玩笑。你要是不想叫家属烧死,那就快点带路。没什么事儿!我们只是叫她在我们办完事之前安分守己地呆着。”

神原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模模糊糊地看出了小偷的影子。三个人都戴着只露出眼睛的蒙头布。头头的个子最矮,但是却结实得象一辆坦克。右侧拿刀的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从眼孔中可以看到眼下有个黑痣。左边的这个个子最高。

头头确实沉着,而大个子则没有丝毫动静,只是从蒙头布里射出刀子般的目光。黑痣似乎既胆小又凶狠,全身浸透着如果没有头头的控制随时都可能动手的疯狂劲头。神原之所以未采取任何抵抗行动,并不仅仅是因为处于劣势,而是因为早已觉察到右侧的这一个既精又凶。这种人往往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原因失去心理平衡干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

“快走!”刀尖突然被用了力,后腰上一阵疼痛。也许皮肉已经受伤。神原死了心,如果是两名部下也许还有争取的余地,看样子,头头是无论如何无法用语言说服的。

真正可怕的人物是头头。他打算在拿到钱之前首先限制这家人的自由。作为开始只是偷,进而转化为抢的小偷来说可以说是相当沉得住气的了。单是那种估计到一切的凶气就比部下形于言表的凶气更令人害怕。

但是正因为如此,只声照他的吩咐办,一般不会危及生命。他们所希望得到的只是钱和逃走所需要的短暂时间。他们心里也很清楚,若对方并不阻碍他们实现上述目的,随便杀人反而会引火烧身。

神原知三个强盗带到了卧室。

“家里人就这些了?”头头小声问。

“是的,全都在这儿。”

“喂,你到各个房间搜一下。”头头示意黑痣。妻子和孩子仍然在天下太平地沉睡。

“是老婆孩子吧。你把老婆叫醒,别叫她大呼小叫!”

“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只是要捆住她的手脚而已。你要是不想叫她挨刀子,就照我说的去办!”

头头斩钉截铁,毫无通融的余地。神原死了心上前推推妻子。妻子睡意朦胧地睁开了眼,但是刚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她还没有一下子就意识到面临的危险。

神原仿佛在向她解释某件事情,平心静气地说道:“泰子,你醒醒,我跟你说,咱家进了强盗,你别吵吵。他们答应只要咱们老老实实地呆着,就不动咱们。”

“墙倒?”泰子似乎还没有明白丈夫说的是什么意思。等她看清两个怪模怪样的人影站在丈夫身后时吓了一跳,神原赶忙伸手捂住妻子眼看就要叫出声来的嘴。

“安静!他们只是为了钱,你不用害怕。”

“典子她!”最初的恐怖和惊愕总算叫丈夫隐下来之后,妻子的母性本能觉醒了。

“别惊动她,叫她好好睡吧!”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的典子从被头处露出一副甜甜的睡脸。

“对,就这么办。当家的倒是个明白人。可我还要再问一遍,你家的钱全都放在保险柜里吗?”

“一点不错。现金、存折、股票、宝石首饰全放在里面。”

“我们只要现金。我再说一遍,你要是骗我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我说的没有半句假话,此外只有不足一万的零钱。”

这时黑痣回来报告,“其它屋里没有任何人。”

“好!把他俩给我捆起来?”头头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准备好的麻绳递给黑痣。

黑痣先捆住神原,随后又开始捆泰子。

妻子轻声叫痛,来回扭动身子,这工夫睡衣的下摆被撕裂,大腿露了出来。

“太太长得满不错吆!”

黑痣淫邪的目光死盯着泰子裸露的大腿,欲火在眼睛深处跳动。吓得泰子慌忙把腿缩了回去。

“混蛋!这是什么时候,还顾得上想女人!别磨磨蹭蹭的,再给她加上嘴绊!”

黑痣挨了一顿训斥,很不情愿地捆泰子,见头头不注意时,就在泰子身上摸来摸去,捆完手和脚,又给两人上了嘴绊。

黑痣问:“这俩捆好了,孩子怎么办?”

“孩子还小,就叫她好好睡吧。要是把她搞醒哭叫起来就麻烦了。好,我们可以放心了,实在对不起二位,不过还是请忍耐一小会儿吧。等我们进入安全地带之后会给警察去电话,叫他们给你们解绳子。”

头头在蒙头布下面轻声一笑,就用目光示意两名部下快走。三个强盗丢下被捆住身体的夫妻和睡觉的孩子离开了卧室。

由于上了嘴绊,神原只好用目光和面部表情鼓励妻子:“这事儿总算过去了。这帮家伙拿到钱就会很快离开这儿。”泰子全身发抖,这也难怪,因为她是在睡得正香的时候,遭到这伙强盗袭击的。再说强盗并没有走,只是在其它房间里搜刮钱财。

妻子也无法说话,但她那表情说明了她非常担心强盗们如果对那些钱还不满意,搞不好还会再回来,要是把孩子带去当人质,那可叫人怎么活啊。

令夫妻二人紧张不安的一段时间终于过去了。客厅那边不知何时已恢复了寂静,大概强盗们已拿上钱财逃走了吧。神原看看枕头旁的闹表,时间已过去了三十分钟。照理说拿着钥匙从保险柜中取钱是不会用多长时间的。

他心想,看样子强盗们已经走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留在作案现场对他们毫无益处。他扭来扭去,嘴绊终于松了。

神原象条菜虫似地扭着身体爬到正在睡觉的典子身旁。

顾不得妻子探询的目光,他开始用身体推孩子。典子终于醒来了。她睡眼惺忪地望着父母特殊的样子,用那吐字不清的儿语问道:“爸爸妈妈玩捉小偷?”

“不是在玩游戏。你好好听爸的话,到厨房里把菜刀拿来。”

“拿菜刀干什么呀?”

“割断身上的绳子啊。”

“唉,我知道了。”典子麻利地钻出被窝,不大工夫就拿来了菜刀。

“典子真乖,快用刀帮爸爸割断手上的绳子。”

“唉,好的。”

典子绕到反绑着双手的神原身后,把刀刃对准了绳结。

“对,对,就这么办。再用点劲!小心别割着爸爸的手。”

作为一个三岁的孩子,典子干得相当出色。不大工夫神原的手就获得了自由。只要手上的绳子开了,自己就可以解开脚上的绳子,还可以为妻子松绑。

正当神原松了口气的时候,泰子从嘴绊下发出一声惊叫,双眼睁得老大,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不知什么时候,黑痣已咧着嘴站在屋子中间。

“何必这么大呼小叫呢?我是因为倾慕夫人的容貌才去而复返的。”黑痣淫笑着说道。尽管蒙着布也能使人感觉到他的欲火正旺,似乎已达到无法再忍耐的地步。

“你们拿到钱了吧,我们已经说到做到,你还是快点走开吧!”

“噢?什么时候把嘴绊儿给搞掉了?算了算了,这么漂亮的夫人叫你一个人享受也太自私了点儿吧。就让给咱哥儿们享受个把次也不算过分要求是不?”黑痣的眼神里淫火越发旺盛起来。

“我看你还是趁早打消这种邪念快点走吧!要是叫你们头头回来找你,保准要挨训的。”神原想尽一切办法说服他。

黑痣并不知道神原的双手已经自由,更没有注意到他背在身后的学里还拿着典子从厨房里拿来的菜刀。而典子正吓得缩着身体躲在神原背后。

被欲火烧得神魂颠倒的黑痣,似乎只能看到身穿睡衣的泰子,其余一概视而不见。也许正是这一点给神原留下了可趁之机。

只要能解开脚上的绳子,就可以跟他较量一番。不行,最好能不动武就说服他,叫他平安走开了事。对手是个一旦昏了头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的疯狗式的二百五。真跟这种人干起来,如果再牵连得家属受了伤那也太不上算。

“哼!头头?我可从来没有推选他当头头!奶奶的,总爱摆出一副老大的派头!”

黑痣的目光除了肉欲又平添了许多凶气。看样子他对头头并非心服口服。

“总而言之,你就把夫人暂时借我用一会儿吧。你要是怕心里不舒服,就把眼睛闭上。”

黑痣把刀子扎到草席上就朝泰子身上扑去。由于他以为神原不能动弹,所以毫无戒备之心。

“住手!你给我住手!”

黑痣紧紧搂住泰子的身体,对于神原的制止仅仅报以嘲笑。

神原已经顾不得再去解脚上的绳子。他拿起典子拿来的菜刀,把菜刀的刀刃对准黑痣的脊背蛙跳着冲了上去。

黑痣一声惨叫。背后突然受到意外的打击,直吓得他魂飞天外。

对黑痣来说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对神原来说则是万幸之中的大不幸。因为他是被捆住双脚蛙跳着冲上来的,所以菜刀砍偏了,没有砍中对方的要害之处。但是四溅的血花使黑痣感到了死亡的恐怖,开始惶惶逃窜。

忘乎所以的肉欲和不可一世的气焰这时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只知道逃开挥动着的菜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东逃西窜的过程中,头上的蒙头布也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露出一副窄脑门尖嘴巴的尖嘴猴腮嘴脸。看样子不过二十来岁。摆起架了来本来很凶的嘴脸这时也因为惊慌过度吓得眼斜鼻歪、满脸没有一点血色了。

“饶了我吧!我是个坏蛋,我是个坏蛋,只求你给我留下一条小命!”

连裤子也来不及提的黑痣被神原逼到一个屋角里,面对神原的菜刀一再苦苦告饶。仅仅是一把菜刀和刚才的一击就使主客完全颠倒过来。

其实他只要冷静地观察一下就可发现神原的不利条件。菜刀只不过伤了他背上一层皮,照理说他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付被捆了双脚的神原的。

“哎哟疼死我啦!求你饶我一条狗命吧。我并没有动你的太太,真的,你不信去问她!饶了我吧!”

黑痣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地求饶。这时背后忽然有人说道:“这成什么体统!”

他吃了一惊,回头朝讲话声望去,原来是头头和大个子悄无声息地站在那儿。

“我心想恐怕是这么回事儿。拐回来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头头冷冰冰地注视着黑痣,口气仍然是那么平板。

“啊?!大哥快救命啊!”跪在神原面前磕头求饶的黑痣喜出望外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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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等什么?还不快点穿上裤子!”头头咋一声舌催促他。黑痣手忙脚乱地提起裤子。就连他这样的色鬼,这种时候,肉欲也早已完全蒌缩。

“你的蒙头布呢?”

经头头提醒,黑痣才张慌失措地把掉在地上的蒙头布捡起来重新戴上。

“混蛋!现在再戴上有个屁用!”

“大哥,你说怎么办吧!”

“恐怕没有什么好办法!要不你再求求他嘴下留情?”头头的目光仿佛冬夜的寒星,越来越冷!

“妈的,你就叫我来处理他们吧!奶奶的,全怪你们叫我丢人现眼。”

危机早已过去,愤怒却好似暴雨后的洪水在他的心里猛涨。自以为是个职业强盗,竟然在一个三脚猫的菜刀面前磕头求饶,这种丑事要是传扬出去叫我今后面子往哪搁。

黑社会里最讲究面子。一旦丢了面子就必须报仇雪耻。

如果只有当事者双方,此事本来还有协商解决的余地。但是一旦有旁人在场,可就变得复杂了。说来说去还是个面子在起作用。

黑痣不假深思就下了决心,这两个活口留不得。

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叫对方识了相,更主要的恐怕还是因为他们叫自己出了丑。他一把拔出插在草席上的刀,猛地插入因形势突变而呆站在那儿的神原胸口。

“你!”缠着嘴绊捆着双手的泰子惊恐万分扑上去想要抱住丈夫。

“你也一道去见上帝吧!”黑痣把刚从神原胸口拔出来的鲜血淋漓的刀就好似切一块大蛋糕似地极其随便地刺入泰子心口。

当夫妻二人遍体鲜血地倒地而死时,被子的一个角儿忽然动了一下。

“不好!小鬼头醒了!”大个子惊呼。

三岁的典子既不哭也不叫,只是呆呆地睁着一双大眼,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大概是恐怖麻醉了她的神经,吓得连哭都忘记了。

“怪可怜的,可我又不能放过你!”

头头按住了黑痣抬起的手腕:“孩子就算了吧。”

头头的手接触到了粘满鲜血的刀把儿,他的手上也粘上了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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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杀人案件直到第二天早上跑家的女佣来上工时才被发现。神原家在市内的中央大街上开了一爿绸缎庄,毎天白天夫妻二人都到铺子里照料生意,家务事和典子则由女佣村泽留子照料。

早晨七点半,村泽留子象往常一样来到神原家。平时一家人这时正在吃早饭,可今天早上怪得很,前门后门都关得死死的,按了一阵子门铃又敲了一阵大门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留子心中顿生释窦,急忙转到院子前面,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块窗板被撬、走廊上的泥脚印清晰可辨。

她正要抬脚逃跑,从走廊深处传来的微弱的哭声又使她停了下来。

“阿典!是典子吗?”留子站在廊缘上提心吊胆地招呼。哭声戛然而止。

“你爸爸和妈妈呢?”留子站在廊上朝屋里望去。从黑暗的里屋传来孩子可爱的脚步声,典子跑了过来。

“我的乖典典,你爸爸妈妈呢?”

“觉觉呢。”典子指指里屋。留子正要伸手抱出典子,伸到半路上突然停住了。她看到典子的拖鞋上粘满了血迹,看样子典子的父母肯定发生了意外,也许罪犯还藏在屋子里未走呢。留子一把抱起典子就朝街上飞奔而去。

“出人命啦,快来人啊!杀人啦!”留子并未目睹杀人现场但是她的呼救声却准确地把这—血手印杀人案传了出去。

神原家虽是一家老绸缎庄,但因为中央大街的店铺过于狭小,又在紧靠店铺的背街上新盖了一座院子作为家属居住的地方。住家和店铺虽然只隔一条胡同但彼此并不相通。惨案发生在住家内。

从留在走廊和院子里脚印判断,凶手共三人。夫妻二人是在卧室里被刀刺入胸部而死的。两人均是心脏部位被刺了一刀,估计是当场死亡。令人不解的是死者的状态,丈夫只捆着双脚,妻子则只捆着双手。

现场有一把家庭用的菜刀,但是刀口同夫妻两人的伤口不符。警察根据这一家唯一活下来的也是现场目击者的小女孩儿断断续续的供词,了解到罪犯确实是三个人!菜刀是爸爸让她从厨房里拿来的;父亲手上的绳子也是她给割断的。但是再往后的情况她就完全说不清了,因而无法掌握犯罪时的情况以及犯人的特征。

根据铺子里的职员们的反映,前一天关门时的现金收入和流动资金计900万元存放在会客室的保险柜内。但是现场的保险柜柜门大开,现金分文不剩。保险柜内还存放着股票、贴现债券、公司债券、支票等有价证券以及宝石等等,这些东西都完整无缺。看情形,罪犯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搞现金的。

现场上还留下一条重要线索,强盗进出时使用过的,被撬开的窗板里侧有一个血手印。很可能是逃走时一时大意,用沾有被害者鲜血的手推窗板时留下来的。

令警察难以理解的是地上的脚印有两个来回。单纯从脚印来看似乎罪犯在逃离现场之后又返回来过。他们为什么要返回呢?

除血手印之外还有一条线索。据技术化验报告,菜刀上粘着A型血。这同两名被害者的血型都不符。据此警方认为很可能是罪犯的血。神原英作虽然用菜刀砍伤了罪犯,但是遭到了罪犯的反击,终于被杀害。

由于资料比较充分而且集团犯罪往往容易留下线索,因而在一段时间内警方对侦破此案持乐观态度。专案组迅速成立,展开了认真的侦察调查。

但是这伙罪犯的逃避本领无懈可击,除了犯罪现场之外再没有找到任何新的线索。

对神原家心怀不满的人,熟悉他家内情的人,当地的不法分子、地痞、有前科的人、与暴力团有关的人、季节工、临时回乡探亲的人、游客、盲流等线上的可疑分子被一一排除掉了,至使侦破工作陷入了停顿状态。

正文 第二章 招工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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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发生此案之后转眼过去了十四年。这一天,在东京的卫星城市——埼玉县相武市的市政府大院里聚集了三百来人。大多数是年轻人,但也有40岁到60岁之间的中老年。这些人既不是来游行示威,也不是上访告状,原来他们是来参加相武市清洁处公开招收清洁工的招工考试的。

本来只招收五名清洁工,但是由于世道日见不景气,应招人员竟达实招人数的六十倍。

由于招工期正值年度更换的三月底四月初,因而大多数年轻人都是今春刚刚从大学毕业而又未找到工作的“学士”。

“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咱们无论如何也招不上。”

中老年们在一大群应招的生龙活虎的大学毕业生的包围之中越来越失去了信心。这些人大多数是退休职工,也有一些是因公司倒闭或者精减机构被裁出来的。他们虽然已经劳累了一生,但因为家中还有要养活的家属,并不能坐在家中悠闲地安度晚年。

他们为了寻求度过余生的方向,当了解到市政府公开招收清洁工时,就前来应试。但是受到这些大学刚毕业的生龙活虎般的年轻人压迫早已一个个变得像霜打了的白菜——发了蔫。

其中一人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搞不清,这些人既然大学都上出来了为什么非要扫垃圾!”

另外一个人有气无力地答道:“这也不奇怪,世道不景气啊!对咱们这些上年纪的人来说,这日子是越发不好过了。”

就连招工的市政府方面也似乎对这种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吃了一惊。

他们把前来报名的人集中到会议室介绍了请洁工的工作内容——收集垃圾和处理粪便。但是并没有任何人主动退出。有人心想:雇主既然是政府,就是再不景气也用不着担心破产。还有人打算:先进了清洁处再说,如果干得好,说不定还能调到其它干净一些的处工作呢。只要认真地干下去,老了还能领到退休金。你们瞧,这些刚刚毕业的学生已经在盘算退休金了。上年纪的人想的又是一码事:自己实在无力与这些年轻人较量。凡是在场的中老年人本来就都是些生活中的弱者。那些能干的人都身居公司的各种要职,或者被派到子公司当领导。即使公司不景气也被当作公司骨干成员留用。他们则因为不能干,被排挤了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把余生同本市的清洁工作联系起来的机会,可是就连在这种地方,他们也受到了年轻人的排挤,想挤也挤不进去。

由于报名人数过多,市里决定通过笔头考试筛选。但是一提到笔试,上年纪的人就更不是年轻人的对手了。他们大学刚毕业,个个都是考场上的油条。绝大多数老年人在面试之前就被淘汰。最后实际录取的全部是年轻人。被淘汰下来的中老年人一个个无精打采地踏上了归途。就连在家属面前,他们也伸不直腰板。家里人一旦得知连这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已经破灭,连个清洁工的工作也找不到,那该会有多么失望啊。窝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幼鸟,老鸟无论如何也不能空手而归啊。

一群有家难归的失业者不知不觉之间竟组成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的群体朝着同一个方向蹓跶。并不是他们的家住在同一个方向上,而是因为这群毫无目的的人感到与其一个人瞎转游还不如成群结伙能多少减少一些心中的不安和无依无靠的感觉。他们感到彼此之间有一种大家都是失业者的亲切感,竟在不知不觉之中难舍难分起来。

在朝同一个方向蹓跶期间大家彼此做了自我介绍。

“本人名叫宫地礼介。原来是东京一家中等商业公司的老职员。因为这次的经济萧条,公司合并机构,当然这也不过是裁人的一种好听借口。我本人首当其冲,不等到退休年龄就被赶了出来。”

笫一个自我介绍的人,有五十上下,在这四个人中,他的知识分子味道最浓。他中等身材体格清瘦,但态度稳重沉着,看样子就象个一流公司的主要干部。仅从外表上是无论如何也着不出他打算在清洁处度过余生。

也许正是他这种不卑不亢的人品使得面试没有通过吧。

“我叫由布芪。原来在秩父山的深山老林里经营登山营地。但是营地叫冬季的登山者失火烧为一堆灰烬,再加上公路已经修到营地旁边,登山者早已不来光顾。我在那儿也呆腻烦了,搬到山下办了个加油站,还办过小食堂,可样样都不成功,最后落到这步天地。”

第二个自我介绍的人有副结实的身板。宽宽的肩,棱角分明的四方大脸、脖子很短,仿佛脑袋直接长在肩膀上。他的外表粗壮朴实,但是那满脸刀刻似的深深的皱纹,说明了他走过的人生道路环境是多么的险恶。关节突兀的大手上生满了老人斑。

“咱叫升村耕二。原来在大阪的下町转包了一家玩具厂,因公司破了产,咱也跟着倒霉,在那块实在无法过活。正好这儿有咱一门远亲,咱就卷起铺盖卷儿逃债似地跑来投奔他。”

第三个自报家门的人一副穷酸相。就好象在人生的战斗中他已弹尽粮绝。一个小得可怜的无精打采的脑袋。似乎被造物主胡乱安在那瘦小的身躯之上,而且不停地左顾右盼,好象在提防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这副尊容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老鼠。但是他连老鼠那点可怕的贪心也早已脱尽,只保留下老鼠般的胆战心惊。右眼圈上积着一圈儿白白的眼屎。大概正是因为他的这副尊容,从另一种角度令市政府的招工人员敬而远之了吧。

“我叫南波贞吉。原来是打渔的。可是自从近海上建起石油钻台之后,海水被污染,拫本打木到鱼了,远洋渔业也一天不如一天。我打折了家当打算到陆地上找碗饭吃,于是就来到我老婆的娘家这块儿,可上岸的渔民想找个扫垃圾的活计也办不到啊!”

最后一名与其说他的大半辈子都是在阳光和海风下度过,全身呈现一种健美的古铜色,还不如说岁月已经吸干了他身上的脂肪,只余下一身老皮更为确切。长年受海上暴烈的阳光照射,使得他满脸都是污黑的斑点。上眼皮耷拉着,搞不清他什么时候睁眼闭眼。在这四个人里面他最显老相,但实际年龄却只有五十来岁。在招工时向人事处提交的身份证明书上写得清清楚楚。

“收集垃圾固然重要,但是一下子涌来那么多大学毕业生,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咱们头上。”

“大学毕业生扫垃圾,这算什么世道呀!”

“宫地先生,你既然在商业公司任过职,想必也上过大学吧。”

“我觉得那已经是遥远的往事了,现在早已忘掉了。对于尘世的战争,我那张文凭毫无用处。”

“现在是个人就能上大学,该不会是一开始就打算进市政府的清洁处才考大学的吧。真那样可就更难对付了。”

“这可难说,说不定真就是那么回事儿呢。要不怎么会只招五名工却一下子来了三百多人呀!”

四个人彼此对望着又叹了一番气。原以为四个人凑在一堆儿,心情能好一些,可事实正好相反,四个落伍者凑在一起,大家都感到了四倍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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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无意之中凑在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毫无目的地瞎蹓了一阵子。但是总不能一直走下去。本来,至今为止这四个人彼此毫不相干地走过了人生的道路,要说分手,本不应有任何留恋。他们都在寻思分手的话如何讲出口。

这时一张纸片乘着春风飞舞而至。好象是张贴在什么地方的广告被风刮了下来又吹到天上去的吧。这张纸从走在最前面的宫地脸上掠过挂在走在宫地后面的由布臂上,由布挥手想把它甩掉,但是甩了;几下也没有掉。正当他用另一只手抓起纸头准备丢到地上的时候,升村开了口:“哎,先別扔,我好象瞟见有招工两字。”这时刮过一阵更加猛烈的风把纸头刮跑了。南波跟在后而紧迫不舍。他虽然上了岁数,但动作还算敏捷。四个人围成一圈眼盯盯地注视着南波追回来的纸头。

“唉呀,原来是招收保镖啊!”

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失望的叹息。这张招工广告在“值得自豪的和有意义的职业”的大字标题下列出了某保安公司招收保镖的条件。对他们来说保镖似乎是距离最远的职业。

广泛招收身体强壮有责任慼的诚实人材。高工资、高待遇、福利设施完备。对于有驾驶执照者、有大型特种车驾驶执照者、汽车修理工、防火管理员、负责处理危险物品的人员、有大楼管理技术者和取得电气、锅炉、无线电收发报资辂者以及柔道、剑道、弓道、空手道、气功、少林拳法的有段者、拳击、相扑和参加过陆上比赛人员,本公司将给予更为优惠的待遇。

“可咱们哪条也不沾边呀!”

升村缩了缩他那本来已经很瘦小的身体,第一个从广告上移开了目光,其他人也很快失去了兴趣。

“不过好象没有特别强调年龄方面的条款呀。”宫地似乎在自言自语似地嘟哝了一句。

“唉呀,虽然没有特别规定年龄限制,但到了咱们这一把年纪再干保镖怕也是太勉强了一点。”

“可是业务范围内不是写得一清二楚吗?担任办事处、工厂、仓库、商店、住宅的警卫以及保证其它各种财产的安全。这些工作对咱们这些人是有些勉强。但是关于被盗、火灾等的调查、制定预防措施、提出建议等业务以及其它种种调查咱们也不一定就干不了。”

“什么建议啊立案啊之类的我可干不了。不过我不明白这里所说的‘其它种种调查’到底指些什么?”由布流露出多少有些感兴趣的样子。

“这方面包含的内容相当广泛。大概包括个人行动调查和公司信誉调查之类吧。”

“是不是有时也会碰到调查妻子作风之类的委托呢?”

“有可能。”

“照这么说那不成私人侦探啦?”南波的目光重新盯住了本来准备丢掉的广告。

“怎么样,反正大家都是闲身子,回家之前咱们再去碰碰运气不好吗?”宫地瞧着另外三个人的眼睛征求大家的意见。

“我看就算啦。干什么保镖,简直是异想天开!到了咱们这个岁数再去跟强盗们打斗,你觉得这可能吗?”

看样子升村是把现实生活和电视剧搞混了。可是南波和由布却都表示同意去看看。

“我看还是去瞧一瞧再说吧。”

“咱也去碰碰看。”升村仿佛很坚决地环视了一下另外三个人。

“我看你们真是些好事之徒。干那个行道,搞不好是要受伤的啊!”宫地像在同升村告别,说道:“那我们就去瞧瞧热闹也算。反正咱们都是些随风飘来飘去的芦花。报名应招清风送上门的招工广告,说不定也是一种缘分呢。”

“别、别走,等我一下!大家既然一道走了这么远的路,丢下我一个也太不够意思。我也一块儿去看看吧。”升村仿佛怕被别人抛弃,随后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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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意只是看看热闹,但也许是保镖行业人员奇缺,没有费多大周折,四个人全都被录用了。或许是保镖这一名称就使人预感到危险吧,无论在体力和气力方面都得天独厚的年轻人很少报名,象这四个人一样的报名者反而很多,这也是颇具讽刺意味的一种现象。

四人小组参加的公司名叫保安公司。这是一家全国性的大保镖公司,他们加入的是该公司的相武分公司!该公司的警备保障业务大体上分为警备和调查两大类。他们加入公司后第一件不顺心的事就是本来希望分配到负责调查的部门工作,结果却因为想去的人太多,未能如愿。

公司方面希望他们从事警备业务,而大家最不愿干“与调查有关的业务”则全部由在警察、消防、信用调查所等处工作过的人们占据了。

四人小组的要求未被接受,他们被分配到警备部门工作。

“你看你看,不出我的预料吧,真没有想到胡子都一大把了又得学这种舞刀弄棒的把戏。真没有办法啊!”

工作的空余时间实施柔道、剑道训练和消防训练时,升村叫苦连天地发起了牢骚。但是他并不提出辞职,因为他心里清楚,同年轻人混在一起的训练虽然很苦很累,但是如果辞掉了这儿的工作,眼下就没有个去处。

一想到一心一意巴望自己重新工作的妻子和还得靠自己养活的孩子,想到如果失去了眼下的工作只好每天和他们挤在一起混日子,无法承担起一家之主应尽的义务,只能虚度光阴的辛酸,再苦再累的训练也就能忍耐下去了。

再说也许是包含了危险津贴之故?安全警备的工资比预料还要高不少。这么丰厚的报酬,对于二次就业的中老年人来说,换个地方怕是很难得到。

公司方面也相当精明,他们根据保镖的年龄、经历、体力、武术、特殊技术等情况把这些人划分为A、B、C、D四个等级。他们四个,年纪又大又没有什么对警备有用的经历,也不会武术,还没有其它特殊技术,因而被定为D级。

警卫对象也被划分为三个等级。银行、一流公司的常驻警卫及现金、有价证券、重要文件、贵重金属等的运输和要员警卫等属一级对象,通常选派A级保镖担任。存款数量有限的学校及三流小公司的办事处、空仓库等属三级警备对象,则派四人小组这样的D级保镖担任。

由布自嘲地说:“对咱们还寘看重,没派咱去担任敬老院的保镖!”

公司内部的人又称D级保镖为“老头儿部队”,以示轻视。

对于宫地礼介当保镖一事最感到吃惊的要数他的家属。

“爸,你能干得了保镖?”

“怕是保不了别人还得让别人保吧!”

“你可别来我们学校担任警卫,要不,我可怎么见人啊!”

“也别去百货公司。要是我们去买东西见你在那儿照看小偷,我怕是再也没脸出去见人”

妻子和三个女儿随心所欲地信口胡言。她们对宫地的一片苦心毫不理解。要不是为了支撑这个家!。他才不去干这种冒险的职业呢。当了保镖尚旦如此,如果妻子一旦知道他曾去市政府报名当清洁工,不闹离婚才怪呢。

妻子是个虚荣心极强的女人,她的一门远亲出身于名门望族,因而嫁给宫地她就自认为是下嫁。这种意识直至现在,结婚都二十多年了也未消失。

三个女儿继承了母亲的秉性,性格傲慢,瞧不起永无出头之日的父亲。母亲成天象口头禅似地数说:“你们将来可不要嫁你爹这样的男人。无论如何,女人全凭嫁个好丈夫。我这一辈子抬不起头就是因为找了你爹之故。”在她的全面影响之下,女儿们对他都戴上了“坏爸爸”的有色眼镜。

在这四女一男的家庭之中,他本来是“万红丛中一点黑”,理应受到尊敬和爱护。可事实上他非但不受尊重反而成了全家的出气筒。

宫地唯一的错误是未能毅然制止她们的膨胀。

在介绍人面前,宫地对妻子的漂亮外表一见钟情,強烈要求介绍人成其好事。从那时起她就种下了地位优越的种子,越来越随心所欲。在一段时间内,宫地对漂亮的妻子的任性当作骄傲的孔雀展翅来欣赏。这就更加助长了她的气焰。当他醒悟到自己不该这样骄宠妻子时,三个女儿已经继承了母亲性格之中最坏的部分,成了只知道图虚荣讲排场,缺乏女性温柔和细心的人。

当时他每天忙于工作,三个女儿的教育全都托给了妻子。现在看来这是个很大的失策:宫地在公司里还处于主流派地位期间,日子还算好过。丈夫在社会上有地位,在家里也还可以保住家长应有的威严。

但是自从提携他的老乡兼上级失势之运,公司内的派系图就改变了色彩。宫地一落千丈,成了最少数派。他本来无心加入上司的派系,但因为他既是同乡,同时也多少受过一些关照,因而也就披划入了这一派。这同本人的能力和努力程度完全无关,完全是受上司之间的权力斗争的影响。但是对这类事情妻子并不理解,即使能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总之一句话,他之所以在权力斗争中失败就是因为“无能”,而“不走运”也正是“无能”的重要组成部分。他在公司里掉到末流派的同时,在家里也丧失了家长应有的权威。

“万红丛中一点黑”并非仅仅失去了家长的权威,简直成了证明他无能的污点。到这时宫地才意识到自己过分骄宠妻子,放松了女儿们的教育是个莫大的错误。但是已经后悔莫及,但是不论老婆孩子再怎么看不起他这个“坏爸爸”,他自己打心眼里还是爱她们的。他觉得她们之所以看不起自己归根到底是因为她们对他过分依赖之故。抱怨也许正是她们表现爱心的一种形式。自己不管忍受多么大的痛苦也不能让她们忍饥挨饿。他就是抱着这种刻骨铭心的态度在反对派掌了大权的公司里甘受了很久的冷遇,最后终于在合并重迭机构的名义下被赶出来的。

话虽这么说,但公司里排斥异己的方法也真够巧妙的。他们先设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机构——总务调查室。把反对派的人和不满分子调到那块儿。该室虽然挂着调查的招牌,但并没有什么调查任务。全室连一部电话也没有,完全被排除在公司的业务之外。对于公司(掌权的主流派)来说,该室无异于处理不喜欢的人物的“废料库”。公司里的人都称该室为“工棚”,人人害怕被调到那儿。

当把反公司的人塞得满登登的之后,又提出该室与计划室和管理处的业务重迭,是公司里的多余机构,应该废除,并动员该室人员退职。

公司打出精减蚕食利润的管理机构这一冠冕堂皇的招牌,使得工会也不好再出面干涉。

过去为了公司的利益不顾家庭,倾注了自己的全部聪明才智,到头来竟然落得这样一种下场。对于宫地来说,这种报复首先是来自家庭内部。

他们新加入的保安公司,起码表面上看不到那种派系斗争和人际关系。也许是因为所担任的工作是外出值勤之故吧,虽然体力方面的消耗相当厉害,但心情却很愉快。这并非因为担子轻了之故,而是因为除了工作,不必再为那些麻烦的人际关系分散精力了。仅仅这种减少内耗省下来的精力就足以使人感到精神轻松。

保安公司在东京的总公司之下设置了综合警备总部,在各个分公司内设置了地区总部,二者之间的关系类似警察的东京警视厅和各县的警察总部。

各个分公司的地区总部下面又设有负责本区警卫任务的警备队;还有在负责区域内定期或不定期巡逻的机动巡逻队;还有定期或不定期巡视委托单位,同机动巡逻队构成双重体制的巡逻队。除此而外总公司还有后备队待命,一旦发生紧急情况,随时可以增援。

另外各个队下面又设有大队、支队、分队等多层机构,大家都在各自的长官指挥下行动。大队长一般由地区总部部长(各分公司经理)兼任。从综合总部到地区总部以至各个队、巡逻车上都配备了有线和无线通讯设备,可随时保持联络。一旦有情况还可以给警察和消防部门通报情况。

每个地区总部都配备了现金护送车、直升飞机、快艇、警犬、巡逻车、催泪弹等装备,拥有仅仅次于警察的现代化体系。

他们加入该公司三个月之后,作为新保镖的培训工作就大体告一段落,于是被分配到警备现场去担负任务。

虽然挂着保镖的名字,但他们并不担任银行和工厂的常驻警卫,也不负责现金和贵重物品的运输。仅仅是到百货商店、商业街道、博览会上临时支援一下或者担任一些其它的临时警卫任务。对于老头儿部队来说,一级警卫任务他们也无力承担。再说宫地他们几个也并非对保镖这种工作特别热心,只不过把它作为一种临时的安身处来看待,一旦找到更为安全实惠的工作,他们随时都准备辞职。

三个多月过去了,他们四个人谁也没有辞职。这也并非说明他们对这项工作发生了兴趣,而是因为此外再找不到更合适的工作。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他们起码在外表上象个保镖了。

四人小组在每天早晨召开的情报传达会议上领受分队长给分配的任务。因为大多数任务只有一天,至多不出三天,因而在晨会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当天的警卫对象。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四个人总是一道行动。也许是公司方面认为他们四个人勉强可以顶一个人用吧。但是,一天晚上他们从担任警卫的商业街返回队部时被分队长叫了去。

“你们几个从明天起就先担任一段常驻任务吧。”当常驻这还是第一次,四个人紧张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分队长身上。

“我想也用不着再提醒各位了。但是常驻警卫的责任确实重大。警备对象是秩父山中的一座别墅。你们的任务是保证蛰居在别墅中的老人和他的孙女的安全。别墅的位置标在这张地图上面,据说位于靠近长野县境的深山老林之中。你们至少要在那儿担任一个月的常驻任务,所以大伙儿一定要好好干。”

分队长递给宫地一张地图。宫地对上级的意图并未完全理解:“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到底防备些什么呢?”

分队长笑笑:“我们也不大清楚。申请人名叫森谷武郎。过去他在相武市也算是个响当当的黑社会头头,可现在却隐居在秩父山的深山老林里。在市里上高中的孙女现在正在他那儿度暑假。据他自己说,深山里只有他们祖孙二人,孙女觉得太寂寞。”

“那意思就是叫我们去照看他的孙女了?”大概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才选了他们四个D级保镖的吧。

“这可没有小看各位的意思。风传老爷子存了一笔相当可观的钱财,也难免有些不三不四的人会眼红。”

“要是有人想搞他大概早就下手了。要是只是照料一下他家的小姐,我个人认为派我们这些老家伙选不如派年轻活泼的小伙子去更合适。”

“这事我们也同老爷子提起过。可他却好似认为年轻小伙子个个都是色狼,提出的条件是坚决不要年轻人。”

“怪不得呢。我们这些人去他自然不必担心啰!”宫地不由得自嘲了一番。大概总部也估计深山里提出的特殊委托反正也发不了大财,所以才委派他们这几个D级的“老头儿部队”去担任的吧。

“我看与其在这蒸笼般的山下活受罪,还不如到凉凉快快的深山里值勤。说权当去避暑自然不妥当,但是公司方面考虑到各位的年龄和体力才做出这样决定的好意大家也应该有所体察。出发时间定为明天早上八点钟。你们可以到总务去领出差费和出差用的旅行包。工作上需要的东西都放在旅行包里了。大家个人用的药品和其它私人用品还请自行准备。”

分队长传达完任务马上就走开了。这四个人却呆呆的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一个月的常驻任务并不希罕。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住在家里去服务对象那儿上班,真正名符其实地住在委托人那儿达一个月之久的事例却很罕见。

“嗨,避的哪门子暑呀,冒傻气!”升村好不容易开始能讲话了。

由布重新看了看地图,吃惊地说道:“这个地方比我那个登山营地还要偏僻得多呢。”

“看样子咱得跟狗熊和野猪搞场比赛了。”南波无可奈何地认了这码事。

照他们的年龄而论,要在与世隔绝的深山里常驻一个月,可以说是够辛苦的了。但是又无法拒绝。因为平时拿的高出一般水平的工资里面就包含了对公司的命令必须绝对服从的代价在内。

正文 第三章 山间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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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八点,四人小组在总部集中,向大队长做了出差报告之后随即上路。他们乘秩父线上的火车一直乘到终点站,然后又换乘长途公共汽车。在长途车里摇晃了一小时又四十分钟在终点站日阴药师村下车。从那儿步行沿着龙洞川逆流而上还得再走三个小时左右。这一带群山环绕巨峰林立。其中有构成奥秩父山主山脉的三峰山、云取山、飞龙山、将监峰等一连串三千米以上的高峰,还有从将监峰派生出来的仙波山脊、和名仓山等等。可以说这儿是奥秩父保留至今的最后一块秘境。这几年和名仓山被严重乱砍乱伐,整座山几乎被剃成了秃子。但龙洞川一带却长满了奥秩父山特有的茂密的原始森林,仍然保留着龙栖凤居的传说中那样的深山特色。

由于此地远离沿主山脉而修的公路,所以交通十分不便,人迹罕至。只有顺溪而来的钓鳟鱼的人偶然到此一走。

虽然正是登山的季节,但在公共汽车终点站下车的只有他们四个。就连公共汽车,每天也只有四趟。公共汽车丢下他们四个飞也似地开走了。终点站也没有任何人上车。

车站附近有几户住家,但看不到人。只是从有一个烟囱冒烟才知道这儿还不是废村。从屋顶未安装电视天线来看,这儿可能是电视盲区。

“这一带可真正是深山老林啊!”升村大发感慨。

“这块儿还算是人口稠密区呢,别墅所在的龙洞比这儿差远去了呢。”由布摆出一副回到自家院子里的神态向大家介绍。

“啊?怎么还要往深山里走啊!”升村一脸的不高兴。

“一般得走三个钟头。要想轻松一点,恐怕得五个钟头。”

“吉普也开不进去?”

“对不起,这块儿除了‘11号车’,其它一概用不上。”

“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那还能说什么呢?只好勒紧裤腰带走呗。”南波似乎也下了决心,开始走起来。

山路仿佛象一条细绳沿着山腹朝深山延伸。龙洞河就在眼皮下面的深谷中流过。对岸则是和名仓山那虎踞龙盘的雄姿。

同山谷中林木茂盛的样子成鲜明对照,被乱伐一空的和名仓山则肌肤外露,令人目不忍睹。

“想当年那座山是熊、鹿、野猪的天堂,现在可好,全叫人们给毁了。”

由布的话里充满了一种凄凉的气氛。

“我就想不通,森谷老人为什么要在这么荒僻的山野里修建别墅。”南波觉得这事很难解释。

“森谷在龙洞建别墅,我早就听说过。据说他过去曾经是黑道上的人物。后来因为对打斗抢占失去了兴趣,这才躲到这种能远远避开山下烦恼的地方隐居起来。”

“这种隐士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要雇几个保镖呢?”宫地的脸上闪过一丝怀疑的神色。

“分队长不是早说过了吗,是因为照料他的孙女啊。”

“他孙女放暑假回家,今年恐怕不会是第一次吧。”

“过去是不是老爷子去孙女那块儿呀?”

“也许吧。”

宫地受升村关西腔的影响,点了点头用关西腔回答。山路在平缓的上下之中反复,逐渐向深山之中延伸。

越来越冷的空气压迫着这伙赶路的人,使他们的谈话渐渐少起来。水声已被远远地拋在身后。长夏的太阳也终于开始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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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度远离脚下的流水声重新靠近。漫长的上坡道终于走到了头,开始上了下坡路。四周的树木也在山毛榉、枫树、柘树等阔叶树之中逐渐出现了一些混生的铁杉。龙洞谷越来越呈现出它那深不可测,阴森可怖的形象。

羊肠小道在原始森林中向前延伸,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正当大家又累又担心,兴味索然之际,倾斜的小路又恢复了水平,此行的目的地——深山别墅,突然在前面的一片铁杉林中冒了出来。

那一块儿仿佛是个面对溪谷的太阳台。由于四周山岩耸立。所以只能看到一部分天空。它把隐者之居的封闭性和脱离尘世的隔绝性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

虽然称之为别墅,但并不象想象的那样是座瑞士式的小洋楼。也许是设计者为了使它能经受住山区恶劣气候吧,乍—看仿佛是由几层水泥预制件砌起来的碉堡。

这座象是把几个大型水泥箱胡乱抛在秩父山深山老林里的别墅,好似永远拒绝被大自然同化,在茂密的绿色之中形成几个大杀风景的几何造形。

这种性能第一的设计虽然牺牲了情趣。却保证了不受任何强风积雪影响的舒适的居住性。

别墅里面静悄悄的好似没有人。他们站在大门外敲了敲用锛子削出来的又重又厚的柞木门,但却丝毫没有反应。因为门上既没有门环又没有门铃之类的通报装置,所以对敲门声是否能传到这座封闭性能极好的别墅最深处,心中也没有底数。

太阳已经落到和名仓山背后,山谷中的黑暗象墨汁一样正在迅速渗出。

“怕是不在家吧。”

“把人家叫到这种地方来自己反倒不在家,这是搞些什么名堂!”升村哭丧着脸说道。

到了这种时候再返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因为原计划在别墅中常住,所以只带了一顿饭的吃食,而且早就吃光了。

再怎么说是夏天,如果饿着肚子在野外露宿那还是很苦的。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你们找谁啊!”回头一看,原来是位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她穿一件白色宽松衫,下面穿一件女西服裤。一头长长的秀发很随便地系在脑后。虽然表情之中还保留着几分稚气,但那端正的五官已经洋溢着年轻人的活力和可爱。她那又白又嫩的皮肤和那富有弹性的肌体一看就知道是个年轻姑娘。她的身体的线条虽然还不够流畅,但体现出一种使人能预感到其成熟的协调美。她大概就是森谷的孙女。对于这些并不认识的人,她并未表现出有任何戒心,反而好奇地打量。手里提着的小桶里装满了刚刚采来的山菜。

“森谷先生不在家吗?我们是保安公司派来的。”

“是警卫大叔啊。我爷爷他在家的呀。也许是因为耳背没听到吧。”

姑娘说了声请进,随即打开了大门。等到他们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室内的黑暗,这才发现室内装修考究,居住舒适,同外表那种大杀风景的样子大相径庭。顶棚和墙壁是北欧风格,巧妙地利用了朴素的原木花纹。柱子和屋梁则只是对原木稍加整削,其用心在于把自然景色引进室内。地板上铺着绿色地毯,使室内就象森林之中的一小片微暗的空地,整个建筑充满了一种平静的协调美。这座别墅已不算新,但是室内却飘着一种淡淡的新木香味,产生了一种使人宽松的气氛。也许是主人有这方面的爱好吧,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农具、炊具、食具、猎具等手工制品。仅从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冰冰的外表上是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室内陈设竟如此富有人情味。

“爷爷,来客人了。”姑娘站在一进门的地方朝屋里大声喊。

屋里的阴暗角落里浮现出一个动作迟缓的人影。“是保镖们吧。我听到他们敲门了,只是懒得动窝儿。”这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他边说边朝门口走来。大伙儿一看原来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儿。他的眼睛深陷在皱纹之中,眯成了一条小缝,但眼神却锐利无比非同寻常。他的背稍微有些弯曲,使人感到他在壮年时代一定相当强健,只是由于上了年纪,整个身体缩小了一圈儿。

“好啦,先进屋坐吧!”他努了努下巴,嘴巴象个空洞,看不到牙齿。直到后来他们才搞清他的牙齿并没有掉,而是深深地包在嘴唇里面,外面看不大到。年轻时很可能相当丰满的两颊,这时也松弛下垂,仿佛嘴巴两边挂着个口袋,破坏了锐利的目光和高高的鼻梁造成的敏捷印象,使之成为沙滩上的楼阁。他不讲话的时候,有个下嘴唇朝外翻的怪毛病,就好象亚马逊土人一样。脸的上下两部分就好似把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的脸硬凑在一起似的很不协调。

“刚才我正在午睡,对不起各位了。我就是森谷。洗澡水已经烧好了,还是先好好洗个热水澡出点汗吧,要不就来点冷饮。”

森谷一改先前那种令人难堪的态度,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看样子他对四名保镖的到来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我们刚刚到达。鄙人是保安公司的宫地。这位是……”宫地正要一一介绍同伴,他的话就被森谷打断:“好啦好啦,这种客套话先放一放,大家还是先洗个澡。这功夫我叫典子给大伙儿准备点冷饮。典子,快带客人去洗澡间。”

从他无意之中带出的“客人”这个词里可以推测到他过去的经历。宫地早已发现老人给典子下指示时挥动的左手上,小指头缺了一小截。

洗了个热水澡,神清气爽地返回客厅一看,晚饭早以准备就绪。

森谷招呼大伙儿就座。饭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山珍,此外还有带霜的冰镇啤酒。面对如此丰盛的酒席,大家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承蒙您盛情款待,我们实在是担当不起。我们是来担任警卫的,所以……”

宫地刚刚谦让了几句,森谷就接了口:“我看大伙儿就不要见外了吧。这点家常便饭谈不到什么款待,来,快请吧。”说着他就打开了啤酒先给宫地斟了一杯。

“对不起,我们现在已开始值勤,我看酒就免了吧。”宫地硬压着快要流出来的口水推辞。

“啤酒可不能算酒。再说现在距敌人出现多少还有点时间,大家正好乘这个工夫好好养精蓄锐。”

“您指的敌人是……”宫地不失时机地反问了一句。

“这些话咱们放到饭后再说,好不容易有了点食欲,如果叫它扫了咱们的吃兴那可就不上算了。”森谷开怀大笑,但那目光深处却在留心着宫地等人的反应。

这时宫地产生了一种情况不妙的预感。细想一下就会明白,如果仅仅为了照料孙女,也不必一下子就请四个保镖。森谷之所以请他们,肯定有某种背景。

但是伙伴们已经耐不住饥饿,开始动手吃了起来。桌上摆着芝麻拌蕨菜、薇菜、羌活芽,盐烤嘉鱼,醋溜野当归,山药汁,酱煮胡萝卜、野香菇、竹笋、牛蒡,油炸朴蘑、蕨菜、芹菜、草本苏铁、水芹,清炖河蟹等等。其数量之多品种之丰简直令人目不暇接,不知该先吃哪种为好。面对这些山珍博览会般的食品,宫地再也无法扼制自己的食欲,姑且吃了再说。

“这些菜全是小姐亲手炒的?”宫地边伸筷子边吃惊地问。生活在万事都图方便的城里,已经习惯了快餐食品的人乍一看到满桌都是现炒的菜,几乎象见了宇宙人一样吃惊。妻子同他结婚已近三十年了,也从未给他一次炒过这么多的菜。而且桌上的东西并非从超级市场买来的,全都是在山里采摘来的。

“我这个孙女儿很喜欢搞烹调。她一来家,我就可以享几天口福了。当然啦,全都是些山里的野味。”

森谷眯起眼不无自豪地瞧了瞧正在勤快地照料着客人们饭食的典子。此时他那本来就很小的眼睛就变得更加看不到了。

饭菜一下肚,心里也踏实多了。他们几个的胃口难得有这么好,把典子炒下的菜基本上吃了个干净。大概是因为走了很长的路,使他们那本已开始衰老的身体又恢复了活气之故吧。

夏季本不太长的黄昏已经过去,别墅笼罩在一片浓密的黑暗之中。才刚刚过八点就好似到了深夜。由于地形的原因,既收不到电视也收不到广播,同总部联系用的报话机也不起作用。同外界联系的唯一途径就是一部电话。尽管如此,还是用家用发电机发电,家里点着电灯。从黑糊糊的树丛中传来几声金狗的叫声。这种鸟“bohhoso bohhoso”的鸣叫声,很像“佛法僧”,而且只有在夜间才叫。深山的气氛近在身旁。但是对于无事可干却毫无办法解决。要是在山下马上就会打开电视机,但是在这块儿却没有任何可以消磨时光的文明武器。他们时刻担心自己会被拖入黑暗的深渊,同时还得靠自己的力量同仿佛凝固了的时间搏斗。

森谷劝大家:“这块儿一到晚上除了睡觉别的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今天大伙儿走了一天想必累了,我看就早点休息吧。大概典子正在那间屋子里收拾床铺呢。”

“我们是来值勤的,就让我们轮班睡吧。有句话我还想请教。您刚才讲到‘敌人出现’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在这种同尘世间的胜衰荣辱完全隔绝的深山老林里碰到“敌人”,那就非同小可了。因对手不同,己方的警卫方式也得有所改变。

“哎呀,我说过这话吗?那是我一时失口说走了嘴。”本来就是有意说给他们听的所以也就谈不上是否说走了嘴。看来森谷这老头儿确实不是个平庸鼠辈。

“请您务必详细介绍一下。这是因为假如我们搞不清要防备什么那就无法实施万无一失的警卫。是不是有人盯上你了?”

在宫地的追问之下,森谷又看了一遍典子确实在厨房洗碗之后才说道:“说‘敌人’也许有些夸大其词,可也并非没有人打我的主意。”

“你能详细点谈吗?”

他们四个人在森谷周围围成一圈儿洗耳恭听。金狗又在远处的黑暗中叫起来。森谷讲:“我在躲进这座别墅之前曾在相武市经营土建业。当然,那只不过是个明面上的招牌,我实际的身份是黑社会的一名帮主。大伙儿也许有人清楚,想当年提起森谷帮,在相武市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一大帮派。可是十年之前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个名叫浅川弘的家伙。他网罗了一批市内的流氓青少年,势力逐渐扩大。开初我也并未把他放在眼里。但是自从他与企图称霸全国的大范围暴力组织加岛帮挂上钩之后,就在该帮的支持下同本帮对抗,最后竟然发展到压制本帮的地步。浅川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和市政府挂上了钩,连政府也有人为他说话,因而势力大大增强。”对于仅仅当作睡觉地点的相武市内黑道帮派之间的斗争,宫地并不怎么关心。但是他在从住宅公司买下住宅定居于本市之前,对于黑社会曾发生过血腥的械斗一事就有过风闻。

他知道本市的黑社会帮派势力很大,但因为工作单位在东京,大半时间都不在本市,因而也未直接遭受到他们的祸害。

但他听说近来通过警察重点打击黑道头目的“挖心战术”,市内的帮派组织表面上已经瓦解。

“浅川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打到了市政府里,最后便推举出现任市长阿曾原道八。恐怕在他的背后有加岛帮在暗中支持。加岛帮同某个右翼大政治家穿着一条裤子。对他们来说控制某个地方城市的政权,不过是小事一桩,只要他们有这个打算那就肯定能办到。同市政府关系密切的浅川好似拿到了上方宝剑。对于有右翼暴力团作后盾的浅川,就连警察也得让他三分。

“我急眼了。照这样发展下去,森谷帮就会被浅川帮吞并。为了挽回败势,我加入了同加岛帮抗衡的另一个全国性暴力组织大东帮。这样一来相武市黑道之间的对抗就变成了加岛帮和大东帮的代理战争。当时,浅川好似为了快刀斩乱麻,竟然派出刺客来行刺。好在只是受了点轻伤,于性命无碍。可是经此一事,我确实害怕了,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天天动刀动枪、你争我夺的日子了。

“正好我家典子也到了上中学的年龄。我心想如果我还干暴力团的头头,无论从对她的教育考虑还是从她的前途考虑都不好。于是就对众弟子说明了原因,解散了森谷帮。

“回头再说浅川。此后也因为杀人和违反了毒品取缔法而被判了刑。由于他去坐牢,浅川帮表面上也解散了。实际上在阿曾原的暗中资助下组成了政治团体‘皇国同志会’。浅川帮的绝大多数成员都被囊括于此。也就是说浅川帮仅仅是换了块招牌。

“就是这个浅川,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刑满释放了。浅川对我的存在恐怕仍然记在心上,说不定会派人来看看我是怎么生活的。为了防备此事出现,所以特意请来各位担任警卫。”

“照、照你的意思,黑道的杀手要到这儿来?”升村紧张得口吃起来。

“我并没有说他们肯定会来。只是为了防备万一。”森谷沉着冷静地回答。

“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点儿。我们虽然名为保镖,实际上连一件武器也没有,要是拿枪拿刀的职业杀手跑到这块儿,会把咱们斩尽杀绝的呀!”升村吓得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哈哈,我看你是看电视剧看过头了吧。一个好不容易熬到出狱的人绝对不会干这种冒险的事情。总而言之只是为了防备万一。就算浅川真的派人来这儿观察情况,见有你们在这儿也会乖乖地回去的。”

宫地制止住升村问道:“浅川为什么非要来看看不可呢?”

“从浅川的角度看问题,自己的手下败将居然还活着,总不会很放心的吧。”

“他是不是怕你报复呢?”

“报复?哈哈,你们瞧我现在的样子能有什么作为呢?只不过是个躲在深山老林里的隐居老头儿。那种血性男儿的气魄早已枯竭了啊!”

“你旧日的弟子们也许会报仇雪恨吧。”

“黑道上从来没有那种赤穗浪人般的仁人志士。这些人图的只是金钱和面子。如果我重新出山,他们还可以通过为帮主报仇来扬扬名。可是为一个仅仅被子弹擦破点皮就吓破了胆,马上解散帮会的帮主报仇,却只能被大家当作笑料。”

“假如浅川并不这么想那又会怎么样呢?”

“浅川?”

“是啊。如果他认为你的弟子都是忠良之士,他即使出了狱,也得提心吊胆地防备随时可能发生的报复,无法高枕无忧地睡大觉。他如果真这么想那就和吉良派刺客行刺大石的心理一致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做一阵子大石的随从。我这么理解不错吧。”

“我看你也是看电视看电影看过了头。由于我不小心失口说了句‘敌人’,大伙儿大概受刺激太大了吧。没关系,不必瞎操那份心,眼下大家就当是来这儿避暑,好好玩一阵子吧。这个地方,城里人来换换空气是最适合不过了。”

森谷好似为了岔开话题故意笑了几声。但是就在这笑声下面也好象隐藏着胆怯的阴影。

——假如职业杀手果真到了此地——

他们似乎已经感觉到那种无形的杀手就隐藏在笼罩别墅的浓重黑暗之中,他们身上的杀气正在一浪又一浪地涌过来。他们四个人都争先恐后地往灯光下挤。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听到金狗的叫声了。

正文 第四章 镣牙与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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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他们坐在一起商量。

“对森谷讲的话你们怎么看?”

“我看他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们大可不必神经过敏。”

“这家伙再要打森谷先生的主意,那可真是好心不得好报了。”

“他好不容易才熬到出狱,恐怕不会干那种冒险的勾当吧。”

除宫地之外,其余三人都抱乐观态度。

“这话森谷也说到过。我就不明白他所说的‘不会干这种冒险的事情’的‘险’到底是指的什么?”宫地好象在寻找什么似的环视了一圈。

“那跟森谷讲的吉良派出的刺客不是一码事?”升村接过了宫地的话头。

“要是这样,那我们就应该有浅川可能派刺客来刺杀森谷的思想准备。刺客和来看看情况可是大不一样啊!”

“依你看还是有刺客?”升村用他那老鼠似的眼睛瞧了瞧四周。

“我想未必会有刺客,但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虽然是保镖,在这种深山老林里,主要精力应该放在对外来生人的监视上,不论刺客来与不来,咱们的工作都一个样。”

“如果刺客真来了那咱们该怎么对付呢?像咱这种凑数的保镖,肯定敌不过那些职业杀手呀!”

“现在就是想得再远也提不出什么好办法。我看只要咱们完成好当前的任务就可以了。”

宫地的话成了这次讨论的结论。通往龙洞的路共有两条。一条就是他们来时走的路。从日阴药师村出发沿龙洞川逆流而上。这是一条主路。另外一条是从位于沿奥秩父主脉纵路上的将监峰到和名仓山之间的仙波山脊,再从仙波那儿的“塔尔”往下拐的小路。刺客要是来此,很可能要走前一条主路。这是因为特意翻山越跨地绕个大圈子毫无意义。

他们决定轮流到视野开阔,可监视主路的地方值勤。如果发现有生人接近就用镜面反射阳光的手段联系。要是赶上雨天、阴天以及晚上就用放鞭炮的办法。

这些预防措施使他们产生了好似印地安人伏击骑兵队的心境。

他们在每天一次的与总部的定点联络电话里报告了上述情况之分队长放声大笑。

“我说,你们叫森谷老决儿给捉弄啦!最近会有刺客?这可真是个高水平的故事。如果真象他所说,那我们就不会派你们这样的‘老头儿部队’了。对不起,一时着急竟讲出了心里话。你们的工作热情高,这一点很不错。可是要是一直这么紧张下去,怕你们坚持不到一个月就累垮了。”

“可我们总有些不大放心。你看是不是先跟警察联系一下呢?”

“我看还是算了吧。否则只能给警察提供笑料。”不等宫地讲完,分队长断然回绝。叫他这么一说,宫地也觉得说不定是自己多心。

别墅所在的龙洞位于被奧秩父主脉和巨大的和名仓山环抱的奥秩父的最深处。由于乱砍乱伐,和名仓山已被剥光了衣服,但是龙洞谷的原始森林尚未被染指,至今仍保持着奥秩父那种风格独特的原始美。

这一带在奥秩父也是地形最为复杂的地区。从主脉派生出来的支稜和山脊象老树一样盘根错节。其中水塘沼泽无数,沟谷纵横,小溪大河时合时分,处处体现出山高水深的自然美景。

别墅正好建在阔叶林和针叶林的接合部上。阔叶林的嫩绿和针叶林的墨绿把森林一分为二各有各的情趣。每当红叶季节—到,阔叶林里处处飞焰流火把溪水也染得通红。那种美景不要说亲眼看,就是在头脑里想象一下,那种斑斓的色彩也会从眼睛中溢出来。

刚开始值班时大家都很紧张。但是过了浅川出狱的日子也并未发生什么情况,所以大家的警惕性渐渐放松。在这种连登山者都很少光顾的深山老林里,要想长期保持紧张本来就办不到。可是一旦松懈下来,他们又渐渐感到无聊,再往后就无聊得无法忍受了。

已经习惯了城市文明的人,在这种连电视和广揺都看不到听不上的深山里关一个月的痛苦远在想象之上。同山下的唯一交流只有每星期从日阴药师送粮上来的人。来人还同时带来一个星期的报纸和邮件。

四个人里面只有由布就好象鱼儿得水般愉快。他和典子成了好朋友,教她逮兔子和黄鼠狼,还教她如何区分各种山菜,如何区分可吃的蘑菇和有毒的蘑菇等等。

典子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同他们四个人都很亲近。在这段时间内其他三个人也都发挥了各自的长处。宮地辅导她学习英语;升村则用手边的工具给她制作了种种玩具和用具;南波教她如何钓鱼。

典子聪明好学贪婪地吸收着他们的知识和技术。虽然只是暑期的临时家庭教师,可四个人都觉得自己从多半辈子的职业中得到的经验似乎都叫她学去了。

在这种单调的别墅生活里,典子是唯一的救星。她还是个高明的厨师,每天用有限的材料精心烹调各种菜肴,饭桌上经常有新的花样出现。

“要是这儿没有这个姑娘我恐怕老早就回去了。”升村竟然忘了自己的一大把年纪,色迷迷地望着典子。

再过几天典子的暑假就要结束了。由于名义上是来照料她的,所以暑假一完他们几个也就可以结束这次外出值勤任务而返回山下了。虽然不是什么舒适的家庭,但离家一月之久毕竟有些想。

“我返校之后到叔叔们那块儿去玩。”典子好象已经过厌了在爷爷身边的深山生活。对返回城市颇觉高兴。

“你可一定要来啊。”

“叔叔们明年还来山上吗?”

“那得提出申请才行。”

“我叫爷爷提申请。”

“不过,你明年该上大学了吧。上了大学还回这儿来吗?”宫地曾听她说过想考东京女子大学,因而反问了一句。

“大学里的暑假更长,我还得回来。再说我要是不回来,爷爷会觉得寂寞的呀。怕是叔叔们早就不想进这深山老林了吧。”

“没那回事儿。要是典子回来,我们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来这儿。”嘴巴最碎的升村抢着回答。

“要是能在这儿重新聚会那该有多好啊!”典子的话语里透出一种凄凉的气氛。宫地以为那不过是少女在离别时常有的一种伤感。

没有人认为会有刺客了。值班暂时还搞,但只不过是一种形式,晚上的夜哨则早就取消了。这是因为即便有可疑分子在夜间接近,黑暗之中也无法分辨。此外即使放鞭炮报警,如果大家都已入睡,根本就听不到。

“放鞭炮这种办法简直就和印第安人使用的莫名其妙的怪招儿差不离。”

临近归期的四个人彼此说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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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宫地值班放哨。名为值班实则和午睡差不多。被乱砍乱伐赶到这一带的动物相当多。睡觉时稍不留神,野兔和松鼠就会从脑袋旁边穿过。当然也有狗熊、野鹿、野猪,鼯鼠等动物但很少敢靠近。近来他已经能分辨出各种鸟的叫声了。小琉璃鸟、红啄木鸟、知更鸟、野鸡、黄莺等等都在各自的地盘内竞相放声高唱。

宫地靠在一棵由铁杉树上打盹儿,脑子里漫无边际地乱想,一会儿想到已离开了一段时间的家庭,一会儿又想到自己曾工作过的公司。只是由于大脑的某个角落里还保留着现在正在值勤的意识,才未被拉入睡海之中的深渊。

这种边打盹边开车船的状态持续了一阵子,宫地突然感到有某种异样,意识的天平迅速向醒来的方向倾斜过来。他说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总觉得和平素不同。

宫地扫了一眼周围,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夏天的太阳四平八稳地高高挂在天上,透过树萌的缕缕阳光又被时而吹来的清风掠走。身在树林之中暑热也变成了在树叶上飞舞的美丽的光的碎片。夏日的酒宴到了下午才更加酣畅。这时宫地猛然醒悟到这个宴会缺少助兴的音乐。森林中的乐师——小鸟们,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演奏。这就好比音乐声骤然停止的宴会使森林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咔嚓一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小树枝被折断的声音。听起来很象是脚踩在上面发出来的。好似有什么人正在朝自己逼近。今天不是送货的日子,难道是登山或者钓鱼的人走迷了路?

宫地把望远镜对准了可望见的山道上的那一点。从日阴药师方面来的人必定要经过此处。工夫不大,在宫地紧张的视线严密监视的地方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身穿猎装,肩上背着枪,看样子象是个猎手。因为很快就进入了视线的死角,无法进一步证实。紧接着又出现了一个。这个人穿着衬衣夹克上衣搭在肩上。从他的衣着打扮来看,既不象登山的也不象打猎的。随后又出现了两个。第三个穿一身运动衣,第四个穿着滑雪衣。总共有四个人。这伙人服装五花八门很值得怀疑。他们只有一条彼此相同——每个人都带着副深色太阳镜。

宫地心想,假如他们是来打猎的那就应该带着猎狗。再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穿着夹克到奥秩父的深山来登山的。说不定这伙人就是浅川派来的刺客!

已经开始松弛下来的身心一下子极度紧张起来,紧张到了仿佛一用力就会绷断的地步。

(对啦,快打信号!)

虽然事先规定好的,可事到临头却差一点忘得干干净净。那种曾被嘲笑为“印第安人的胡闹”的信号到了要实际使用的现在也不知道伙伴们是否能认真对待。

姑且试试看吧。宫地拿出小镜子朝别墅方向反射阳光。反复了几次之后对方才给了回答信号,表示他们已经收到了报警信号。

宫地朝别墅飞跑而去。这是因为他必须赶在这伙来历不明的人前面到达别墅,好向大家说明原委,还得在他们到达之前就制定出对策。

同这伙人所处的位置相比,监视点距别墅要近得多,而且他又是抄小路往回赶的,所以应该能比他们先到20分钟。宫地回到别墅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别墅里早已乱成一团。

只是因为大家对这种印第安式的胡闹的实用性毫无思想准备,因而还有些半信半疑。

宫地一到大家就把他团闭围住,问长问短。

“到底来了些什么人?”

“不会是登山的?”

“要是浅川帮派来的刺客,咱们准备跟他们干一仗吗?”宫地制止了他们争先恐后的提问,首先向森谷简要地报告了这伙人的情况。

“这些人确实不象登山的人也不象猎手。但是现在就肯定他们是浅川派来的刺客,也还为时过早。再过二十分钟他们就会到达这儿,也许这伙人仅仅是来看看情况,也许仅仅是毫无关系的迷路游客也说不定。因为我们搞不清他们的真实身份,所以也不好贸然赶人家回去。到底应该怎么办,请你指示。”

“其中还有人拿着枪?”森谷那无动于衷的表情这时也多少有些动容。

“看起来象,但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证实。”

“如果真是枪的话,他们又不打猎,带枪干什么用呢?”森谷好象在自言自语,随后就陷入了沉思。

“他们随后就到,请快点下指示吧!”宫地焦急万分,反反复复地提出同一个问题。要是在城里执行任务,根本就用不着仰仗雇主的指示。但在这远离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却马上就要同这伙不知打什么坏主意的来历不明的人照面。他们也许就是浅川帮派来的刺客,也许只是些毫无关系的游客。作为一名保镖,他不知该用什么办法来处理眼前的情况。同总部方面的联络,他也打算在搞清这伙人的身份之后再说。

要是没存先入之见,他们很可能会伸出双手欢迎这些山外来客。但是先有森谷的暗示,后有他们随意设想出来的刺客的幻影。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会把这些同正在靠近的这伙人联系起来设想。

“虽说不大可能,不过我看还是提防着一点的好。”森谷作出了决断。

“咱们该怎么办呢?”

“先关上别墅的大门,叫他们到了这儿也进不了门。好在这座别墅盖得满结实。只要咱们躲在里面不出去,谅他们也打不进来。假如他们与咱毫无关系,那么他们就会不声不响地离开此地。”

“他们来了咱们也不搭理?”

“不,咱只在里面问他们有什么事情。只要咱们不开门就没有什么危险。”

升村满脸苍白全身发着抖说道:“如果这帮人真是杀手。那咱们可怎么办啊!我还有妻儿老小一大家,总不能就这么白白死去呀!”

“现在一切都还不清楚呢。我们处在要塞的里面,用不着那么害怕!”

由布拍拍升村的背,给他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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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上安着厚厚的柞木门,为了防止山上的野兽进屋,窗户上也早已安好了铁栏杆。只要躲在里面不出去,别墅的确不亚于真正的要塞。

但是紧张的二十分钟过去之后仍不见有人来。又等了十分钟还是不见动静。按时间计算起来他们走得再慢这时也该走到了。

大家好似扑了个空,紧张的心情渐渐松弛下来了。

“看来这伙人与咱没有关系”的想法开始在他们的头脑里占了上风。

“现在还大意不得,也许他们正在别墅周围窥探动静呢。”宫地提醒大家。

太阳落到山崖背后,山谷里很快暗了下来。从窗户朝外望去也看不到有人在附近徘徊。

连宫地也终于认为,看样子这伙人与己无关。正在这时,大门口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大家惊得目瞪口呆,好―阵子竟站在那儿动不了。敲门声没完没了一个劲儿地传来。宫地从观察孔朝外望去,只见穿运动衣和滑雪衫的两个年轻人站在外面。

“就是那伙人中间的两个,”宫地悄悄对森谷耳语:“你假装不在意地问问他们有什么事情。”

森谷点点头走到大门旁边。到底是过去的黑道头头,他非常沉着冷静地冲门外问道:“外面是哪位在敲门啊?”

“我们是迷路的!麻烦你今晚留我们住一宿好吗?”

“你们几个人啊?”

“两个。”

他们显然在说谎。也许是怕一开始就四个人同时露面引起对方警惕,所以另外两个人先躲起来了吧。宫地朝森谷摇摇头。

“很对不起,我这儿没有住宿条件呀。你们顺着溪谷一直往下走,就会走到日阴药师村。只有这一条路,所以肯定迷不了路。你们还是到村里去住吧。”

“我们累得一步都走不动了,肚子也饿了。门口也好,走廊上也行,只要不在外面露宿就可以。”

山外来人可怜巴巴地求情。他们为了假装成迷路的旅行人,―直在外面等到天黑才露面。使这边陷入无法拒绝在山里错过宿头的人的境地。

“很报歉,我不能留你们。今天晚上天气也好,不必担心会出什么事,你们还是到村里去吧。”森谷干脆一口回绝。

“实在不行让我们进去休息一会儿再分给我们点吃的总可以吧。我们都快要饿死了。”

对方并不轻易认输。看样子他们想方设法要骗他打开门。但是也正因如此,使人感到他们心怀鬼脸。到这种时候,宫地他们才被这种不吉利的预感渐渐逼近的气氛所震慑。

“那就给你们点吃的东西吧。你们就两个人吗?”

“是啊。”

“是吗?我怎么觉得有四个呀!”

“不,就两个”。

叫森谷出其不意地一言击中要害,对方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显然是在打马虎眼。他们摘下太阳镜,尽量装出一付使人可怜的表情,但是这种办法并不能完全掩盖内心的焦躁和凶狠。

“那好吧,我给你们两份饭就是了。”

“能让我们进里面休息一下吗?”这时运动衣极不满意地哼了一声,看来本相马上就要暴露了。

“对不起。我一个孤老头儿住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自然应当保持相应的警惕性。”

“你在怀疑我们?这种深山老林是不会有什么强盗的吧。”

“也谈不上怀疑谁。这只是我的一贯办法。请你们多多谅解。”

森谷叫典子捏了几个团子,把大门一旁的小窗户开了一条缝,朝正在等着开门的两个人说道:“吃的在这儿呢。”等两人的目光刚转过去,包着饭团子的小包儿已被丢在地上,小窗马上又关上了。

“我们可不是讨饭的!”

“妈的,竟敢作弄咱哥们儿!”

他们摘去了面具,露出了穷凶极恶的本来面目。他们到此,显然是怀有某种恶意。两人丢下这两句恶狠狠的话,对饭团子连正眼也不看就扬长而去。大概是找另外两名同伙商量对策去了吧。

宫地决定向总部报告情况。但是当他拿起电话时却惊呆了。

“电话不通!电话线叫他们给剪断了!”

“什么什么?”

大家都吓呆了。同外界的唯一联系也被切断了。报话机因地形原因用不上。

“肯定是这帮家伙干的!”

“这帮家伙果然是浅川派来的刺客!”

“咱们怎么办呢?他们已经察觉到咱们有防备了。”

“静一静!”

宫地大声制止乱叫乱囔的同伴:“大家要冷静!要想想我们自己的地位!你们瞧瞧森谷先生和典子,就不觉得难为情吗?”

他是想通过对伙伴们的训斥来按压一下自己心中的恐惧。由于害怕他的身体和内心都在发抖。对于森谷和典子沉着的态度几乎无法理解。自己本来是保护他们的,反倒不如他们,几乎是出于本能,被面临的危险所吓倒了。

“现在还不能肯定他们就是浅川帮的杀手。”宫地好似在说给自己听。

“如果不是浅川帮,他们有什么理由要割断电话线呢?”由布反驳了一句。

“也许电话线只是偶然断掉的。总而言之,我们眼下最需要的是沉着,看看对方的出手再说。”

南波板着面孔插了一句:“咱就说出手吧,人家有四个人,而且都是带着武器的杀手,可我们有什么呢?”

“就算我们有武器眼下又有什么用处?依我看假如他们真是刺客,那么,我们的武器只有一件,那就是‘时间’。只要我们赢得了时间就意味着胜利。首先,定点联系一中断,总部方面就会产生怀疑,三天之后又是送货的日子。在这期间也许还有登山的来此。敌人无法进行持久战,只要我们坚守要塞,敌人就无机可乘。”

宫地竭尽全力说服大家。眼下最大的危险就是吓破了胆,从别墅中逃出去,那就正中敌人的下怀。

“宫地讲得有道理。一般说来敌人不大可能攻进来。只要我们坚守在这儿,完全就有保证。”森谷也从旁声援宫地。

在紧张力气氛下进入了夜晚。时间的白白流逝将使敌人越来越处于不利地位。长途突袭利于速战速决,因此敌人很可能连夜发起进攻。但在目前阶段肯定他们就是敌人还为时过早,还不能主动发起进攻。承受这种笼罩在别墅四周的黑暗的压力确实是很苦的差事。

“典子,没有什么可怕的。别墅很牢固。再说还有我和你这些叔叔们。你一定要沉住气,表现得和平素一样。”

森谷鼓励面露惧色的典子。虽然是没有多大本领的保镖,但在使典子摆脱恐惧时还可以顶个人头来计算。

“哎呀,我都忘记做饭啦!”典子似乎要说“真不象话,”伸了一下舌头就跑到厨房里去了。由于过度紧张大家都忘记了饥饿。典子则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故意做出一副开朗的样子。

她承受着几乎要把自己压垮的不安,也不愿意大人们为自己多分一份儿精力。她那坚强的性格恰恰就体现在这些地方。典子的态度对失去冷静的四名保镖,恰似一剂有效的镇静药。

咱可不能连个姑娘都赶不上。虽说是无所建树的凑数保镖,可咱毕竟是拿着工资专门吃警卫饭的职业人员。而职业就伴随着责任。不知不觉之中大家产生了一种共同的心情,——咱不能丢下这位坚强的姑娘只顾自己逃命!

厨房里飘出阵阵可口的饭菜香味。这种香气刺激着大家的胃口,重新唤醒了早已忘却的食欲。

飘着饭香菜香的别墅,本身就是和平的象征。使它成为靠重重迭迭的山岳和郁郁苍苍的原始森林同喧嚣的尘世隔离开来的世外桃源般的小天地。饭菜的香味缓和了紧张的神经,稳定了人心。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厨房那块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就是盘子落地的声音和典子的惊叫声。

大伙儿吃惊地朝那儿望去,只见典子呆呆地站在那里,碎玻璃片碎盘子片撒了一地。

由布冲进厨房一把推倒典子。“快关灯!他们在外面打黑枪呢I”

喊声未落第二颗子弹又飞了进来,啪的一声打进典子刚才站过的地方后面的墙上。

森谷跑过去切断了发电机的开关,别墅一下子沉入黑暗之中。

由布痛苦地低吼:“他们朝屋里开黑枪呢!”敌人隐藏在室外的黑暗之中朝屋里打冷枪。屋外的黑暗同敌人沆瀣一气,而他们却毫无反击的手段。

敌人终于露出了凶恶的獠牙。

“你们说这可怎么办呢?”刚刚安静下来的升村又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不要紧的。关了灯老老实实地呆到天亮,坚持过这段肘间就好办啦。”。宫地仿佛在自言自语。他的预感终于得到了证实,而且面临最坏的处境。

这时外面有人大喊:“喂!里面的人听着,我们并不打算危及你们的生命,快快把门打开,只要让我们睡一夜就算啦。我们又累又饿,只要求睡一宿,吃一点东西。要是再不开门我们可就砸啦!”

“你们这些杀人犯,开冷枪打人还有脸说什么不打算危及生命?”南波的嘴都叫他们给气歪了。

“咱们绝对不能开门。一旦开了门天晓得这帮人会干出些什么勾当来。”宫地一再提醒大家。

“他们说要砸门呢!”升村完全吓破了胆。

“这种门轻易砸不开。这种时候咱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死守城堡!”

“怎么搞的,快点回话啊!我们走迷了路很不好办哪,你们难道打算见死不救吗?”

外面的人还在喊,听口气好似相当焦急。

由布建议:“你们看这样行不。听口气敌人好象还不知道咱们在这儿。这种时候如果告诉他们这儿有四名保镖保护,说不定他们会知难而退。”

“这个想法不错。也许敌人以为这儿只有森谷先生和小姐,所以才这么嚣张的吧。”

宫地点头表示同意,随即走到窗前:“对开黑枪的人我们无法信任,门不能开。食物刚才已经给你们了。你们拿上食物快点离开此地吧。我们是保安公司的保镖,一共有十个人。如果你们不听劝阻继续胡闹下去,就把你们逮起来交给警察!”

听了宫地的回答,对方顿时傻了限。他们原来以为别墅里只有老人和姑娘两个人,现在叫宫地虚张声势地一报,竟一下子冒出了十个保镖。看来他们吃惊不小。

停了一会儿,他们反问道:“这种深山老林怎么会有十名保镖呢?”

“我们正利用这座别墅进行山地训练呢。明天总部的大队人马就会赶到。”

宫地的牛皮越吹越玄。但是对于不知是计的对手来说,其效果似乎不小。

黑暗的深处沉默了。看样子他们四个正凑在一起商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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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这工夫大家检查一下刚才打碎玻璃的窗户,再看看其余的窗户和门栓是不是插牢了。然后再找找有没有什么可充当武器的东西,准备应付他们发动的总攻。”

“武器我可没有准备。”叫宫地一问,森谷甚感为难。由布说:“有杆猎抢也行啊,我会用。”

“没有猎枪。因为没有打猎的必要。”

“那么斧子、板斧、砍刀、农具之类的总该有吧。”

“劈柴刀倒是有一把。”

“还有镰刀和菜刀呢。”

典子把厨房里凡是带刃的东西全都抱了过来。她已不再害怕。看样子她的确是位内刚的姑娘。

“我觉得血腥味是越来越浓了。可我不大会用这类危险的东西啊。”升村打了退堂鼓。

“我并不是要大家拿这些东西去同枪对抗。只是想搞清敌人一旦破门而入时,我们有没有可当武器使用的东西。”

“有没有武器又能怎样?大门被打破时咱只好无条件投降。”升村打开头就是一副败相,其他两个人也很难说有斗志。

“我们是保镖。咱总不能还没有考虑如何保护雇主就先想无条件投降吧。我们必须首先考虑他们两人的安全。”

“投降了不就更安全了吗?”

“你觉得向开黑枪的人投降安全有保障吗?在没有搞清他们的身份和来意之前就投降,不,单是把别墅拱手交给他们那都是极其危险的!”

宫地醒悟到在当前这种形势下最危险的敌人就是自己人心里的畏敌情绪。凑数的保镖一旦受到攻击就会动摇。眼下的当务之急在于说服大伙儿克服动摇思想,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地保护委托人。

总而言之要想用这些别墅中收拢来的器具对付职业杀手的刀枪,心中的确没有多少把握。

四人小组作为保镖的七件宝带来的东西包括无法使用的便携式报话机、警棍、望远镜、手电、一次成相照相机、简易野营用具、收录机等。

他们正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大门旁边的窗玻璃又被砸碎了。看样子他们是用角钢之类的东西隔着铁栏杆砸的。

有人惊叫一声。这次并不是典子而是升村。

“保镖们听着!”外面的人再次高喊。宫地和大家互望了一眼就走到了窗户旁。其余三人已经默认了他的领导地位。

“听着呢。”为了留作日后的证据,他把收录机打开放在窗户旁边。

“我们找老爷子和姑娘有事。如果能把他们交给我们,我们保证决不伤害你们。”

他们果然是冲着两名委托人来的。敌人首次公开了他们的意图,森谷的担心得到了证实。

“你们不是迷了路的吗?原来那是假话啊!”

“老爷子防备得严,如果不那么说他是不会给我们开门的。”

“找他们有什么事呀?”

“这事你们就别管了。”

“请你务必说一说。我们是他请来的保镖。你们要是什么都不讲,我们怎么能随随便便把委托人交给你们这种粗暴的人呢。”

“不要再耍滑头了。我们有步枪有手枪还有玩飞刀的,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们不要以为拿上根保镖的烂棍子就可以跟我们作对,差得远呢!反正你们也没有挣他几个大子儿。我看你们还是不要鸡蛋碰石头,就照我们说的办吧。”

“我们是保镖,有保护委托人安全的义务。叫我说,倒是你们应该收回这种无理要求马上离开此地!”

“那么你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交出老头子和姑娘的了?”

“不行。”

“到时候可别哭鼻子。只要我们想动手,这种山间小屋根本就不在话下。”

话音未落就接连打来六抢。

“我说宫地啊,这么下去可不得了。咱们还是早点投降吧。要是敌人气极了会把咱们统统杀光的呀。”升村全身抖得象筛糠。

“升村君,快别说这种傻话了。咱们再怎么不济,也还是名职业保镖,怎么可以丢下委托人投降呢?”

“那你说该怎么办?”

“跟他们干呀!”

“干?叫我们拿拳头去跟这帮拿步枪和手枪的杀手们干?我说宫地,你是不是疯了?”

“我很正常。敌人是拿着武器,可我们有别墅可凭借,再说时间也站在我们一边。拖着越久就越对我们有利。我们现在应该考虑一下适合咱们这些人使用的战术。”

“哪儿有什么适合我们使用的战术啊!”南波搭了腔。

“大家想一想能不能利用我们过去的生活经验?哪怕是兴趣、爱好也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技术可以起到自卫的作用?南波君,你过去是打鱼的。在捕鱼的方法之中有没有现在能用得上的?由布君,你过去经营过登山营地,对山里的情况相当熟悉!想想这方面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空子?升村君,你是玩具匠。你想想玩具武器之中有没有可以用于实战的呢?我自己也打算从过去的生活经验和体验之中寻找一番。”

“宫地,你当真打算用玩具枪玩具刀跟这些职业杀手们干一仗吗?首要一条,这些东西我全都没有带来!”升村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没有就应该动手造。用手边的材料制造出各种武器吧,要是照现在这样呆下去,天晓得会是个什么下场!”

“我同意宫地的看法”,由布交叉着关节突兀的双手放在膝盖上说道,“这帮家伙都是些疯子。冷不防就切断了咱们的电话线,还开黑枪,看来他们不会是仅仅来威胁一下子就能了事的。他们是真正的职业杀手!咱们是在这远离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叫一群拿枪的疯子包围起来了!我们自己的人身安全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来保卫了。”说完他把手指掰得叭叭直响。

“敌人要是进攻,跑不出今天夜里。他们肯定会集中全力企图砸开大门。咱们最好先从里面加固一下。”

宫地的话统一了大家的思想。大家已经认识到除了同敌人打,别无他法。升村也不再哭丧着脸了。

他们把桌椅顶到门上又用建别墅时的余料当作顶门棍支在门上。加固工作刚刚结束,几乎就在同时外面开始撞门。从打破的玻璃窗窗缝中朝外一看,只见三个人正抱着根圆木撞击大门。好象是从山里捡来的粗粗的圆木借着三个人的力量撞在门上。每撞一次,厚厚的柞木门就吱呀乱叫,加固材料也直颤抖。

柞木门再结实,如果照这样撞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总归要被撞坏的。

“宫地,快想办法吧,要不门眼看就要被撞坏了。”一段时间已经坚定起来的升村又被吓白了脸。宫地则好似听不到大门前的嘈杂声,盯着挂在客厅墙上的旧民间用具出神。

一次更为有力的撞击,使门后的椅子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宫地!”升村吓得大叫。但是宫地并不搭理他,只是指着墙上问森谷:“那个圆圆的橡皮圈和叉子模样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那是猎熊用的圈套,把它离开地面半米左右安装在狗熊出没的地方。因为狗熊喜欢低着头走路,脑袋就会伸到圈套之中,它越是挣扎着想逃跑,套子就收得越紧。‘叉子’好象是用树叉制作的‘松土叉’。”

“那个圈套好象弹性很大啊。”

“是啊。这只是我当作收藏品从猎人手里买来的,自己一次也没有用过。但是它既然是捕熊用的,想必一定很结实吧。”

“用它能作弹力器吗?”

“什么?什么惊险小说!”

“不,我指的是弹力器,那是一种洋式弹弓。想必小时候都玩过吧,在树叉上系上两根皮条……”

“啊,你是指那个呀。”

“现在有这种弹性很大的皮条肯定能做个力道很大的弹弓,把这两件东西借我用一下可以吗?大家快到一进门的地方和储藏室找点可做弹丸的小石子儿。”

说着宫地已动手把套熊用的套子和打土叉从墙上拿下来。他把熊套固定到木叉上就成了一架速成弹弓。把木叉把儿往窗框上一靠就可以稳稳地瞄准,用腿顶住叉柄手拉熊套试一试,非常得心应手。

“这家伙一定射得不近呢。”

“你不是要弹丸吗?这儿可有一样好东西!”森谷说着从另一个房间里拿来一堆铁丸。大小同弹子房用的差不多,上面还刻着梵文。

“这种弹丸在九州一带称为丸镖。据说在危急的时候使用,可使人脱险。现在用它可以说正是时候。”

“太好啦!”

宫地把“丸镖”放到现造的弹力器上打了一发。大门的折叶已经松弛,似乎马上就要被撞开。看样子再撞两三下折叶就会损坏。现在已没有试验一下的余地了。

宫地拉开弹力器。如果使用得法其射程大概不会少于200米。要是打中仅在几米之外的人,估计能给对方造成相当大的打击。

宫地瞄准抱圆木撞门的三个人中最前面的一个射出了第一发弹丸。

老实讲,玩弹力器宫地并非生手。他在家里养着松鼠和十姐妹鸟。起先只是各买了一对儿。但不久就繁殖出许多。对于在公司里受冷遇在家又看不到妻子好脸色的宫地来说,这些小动物是使他摆脱寂寞的最好伙伴。

但是猫却看上了他的爱物,开始光顾。妻子却又从不设法保护它们,反而认为这些小动物很讨厌,搞得家中很脏,没有它们更好。这样一来,其中的一部分自然就成了猫嘴里的美餐。

宫地买了一架美国造的弹力器同猫对抗。起先总也打不中,但是天长日久打得多了之后他竟然达到了几乎百发百中的地步,射程达200米,一旦打中,对猫有相当大的杀伤力。有一只一次就吃了他好几只松鼠的大黑猫,被他打碎了头盖骨,可怜地死去了。即使未打中要害,那些尝过宫地弹力器厉害的猫也很少敢再来问津。

对猫曾发挥过威力的弹力器对人肯定也有一定效果。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保护爱物的技术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宫地一弹接一弹连续发射。

外面叫苦连天,好似有几发丸镖打中了。三个黑道杀手搞不清这种无声无息突然射来的飞丸到底是什么东西,开始动摇起来。

其中一个好象被击中了要害部位,蜷曲在地上不停地呻吟。

“狗娘养的,打的是什么东西!”

“太危险了,先撤一下吧。”他们架起那个同伙狼狈而逃。

现造的弹力器作用明显,大伙儿不由自主地唱起胜利的凯歌。

“这东西真不简单哪!”

“咱过去还真不知道宫地有这一手绝招呢。”

在大伙儿的一片赞扬声中宫地再一次提醒大家:“刚才我们仅仅是暂时打退了他们。他们很快就会进行反击,而且会更加凶暴。”

“还是先抢修一下大门吧。要不然再撞一两下就要完蛋了!”

“折叶能从里面加固吗?”

“如果不从外面拧紧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无论怎样加固,照那个样子撞下去总归会坏的。咱们最好想想门一旦被撞坏时的防备措施。”

“什么措施?”

其实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措施。敌人一旦攻到里面那一切就全完了。暂时的胜利带来的兴奋转眼之间就冷了下来。

由布好象有了某种办法:“还有一些铁丝和料头。说不定可以在敌人出没的地方设个绳套。”

“绳套?那是什么东西呀?”

“绳套也是套子中的一种。要是用它来捕捉野兽,必须把上面的机油味清洗干净。如果对手是人。只要在下套的地点上多动点脑子保准管用。”

“怎么下套?”

“先把树拗弯同绳的头系在一起。猎物一进套就可利用树的弹性把猎物弹起来吊到半空中。猎狗之类的动物误中了这种套,能被吊死。即使是人,搞不好也能吊死。总之威力可大呢。有一次我就曾被自己下的套从脖子到腋下斜套住吊到半空中,差一点见了阎王爷。”

南波问:“你打算在什么地方下套呢?”

“大门外有两棵白桦树。这帮家伙如果再来进攻,肯定要经过那块儿。在那个地方下套,最合适不过了。”

“就算你在那儿下了套,恐怕很快就会叫他们发现。”

“要是用铁丝做,夜里是看不见的。要是套住了,一个人就能收拾得了。”

由布好似马上就要出去下套。

“等一等!外面很危险。再说天晓得他们什么时候又来进攻。”宫地不同意他出去。

“他们来了我就往里面逃。到时候你就用弹弓给我打掩护。我尽量试试看吧。森谷先生,这些铁丝和料头我先借用一下。”

由布出了别墅,天上没有月亮,浓密的黑暗蝟集在树下。黑暗一方面可以使他躲过敌人的眼睛,但同时也掩盖了敌人偷偷靠近的动静。他在两棵树之间巧妙地下好了绳套。先在那儿布好绳套,然后再用力拗弯有弹性的桦树,把套头固定在一个树叉上。猎物一旦上套,靠其拉力小树就会弹直,猎物就会被吊到半空中。

敌人许是叫宫地的丸镖给打怕了,在由布下套期间并没有发动进攻。不大工夫绳套就下好了。

“我也不知道管招不管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干强一些吧。”由布回到别墅这才松了口气。

站在窗前放哨的南波小声报告:“他们来啦!”

宫地走到窗前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只见四个人影每人手里抱着一大捆东西正在逼近。他们把东西放在前面当作挡箭牌,一步一步逼了上来。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事后当作证据咱先给他们照张像吧。”

他们搞不清敌人的意图,正在注意他们的动向,四名敌人已经到了大门前面。他们把手里抱的东西堆在大门跟前。原来那是些柴捆。大伙儿突然明白敌人想要干什么了。

敌人是想用火攻战术烧开大门,同时把屋里的人熏出来。他们只要被赶出了别墅,那就只好任凭人家宰割了。

敌人就在紧张到极点的四个人眼皮底下放起火来,但由于这种季节的树枝很嫩,里面含着很多水分,所以光冒烟不见火苗。

“谢天谢地!趁现在火还没有着起来赶紧往上面泼水!”

“泼水?够得着吗?咱出不了门没有法子泼呀。”

“用手边的瓶瓶罐罐盛上水从窗户里往火堆上扔!我用弹力器射他们。快动手!”

往宫地的斥责声中,空瓶子空罐子被收拢来了。土造的“灭火弹”被扔到堆在门前的柴草堆上。柴草很快被打湿,连仅有的一点火种也熄灭了,冒出一股股白烟。敌人似乎未带汽油机油之类的助燃物,也没有想到用子弹里的炸药。

这期间宫地的弹力器射出一发发丸镖。升村则举起照相机拍下了这场攻守战的实况镜头。

“狗娘养的,你们欺人太甚!”

其中一个敌人骂了一句。话音未落,一道白光就从他挥起的手中飞出,划破夜空直奔窗户而来。只听到嗖的一声,一把锋利的飞刀擦过正在拉弹力器的宫地的手腕,扎到墙板虹。这把飞刀的刀刃又细又长,几乎是垂直地扎在地板上,刀把儿就象鹡鸰鸟的尾巴一样直颤动。宫地想起来了,敌人之中有使飞刀的名家。他发出的飞刀能隔着铁栏杆击中屋里的人,看来这名家也算名不虚传。未被击中要害说不定只是一种侥幸。

“宫地叔!手腕上出血了!”典子跑了过来。

“危险!快卧倒?”

宫地用两手使劲按着典子的肩膀使她低下身子。天晓得下一把飞刀什么时候飞来。

敌人的火攻战术失败之后暂时退了下去。但是己方也出了宫地这个伤号,好在伤得不厉害。但是因为伤的是右手,弹力器已无法使用。己方唯一的一件远距离武器就这么失效了。

东方的天空呈现出曙光即将来临的征兆。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他们已经两次被打退了。这帮家伙肯定会更加疯狂地进攻。”

“宫地,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这种地方就算天亮了也未必就有人来。即便有登山的人路过也许会不加注意地过去。依我看照这么拖下去,不利的说不定倒是咱们。敌人一旦攻了进来,咱们肯定抵档不住。这一带的地形我相当熟悉,所以我想乘天还不亮赶到村子里叫警察来。你看行不行吧。”由布说。

“那太危险!他们肯定包围了别墅,就是通到日阴药师村的路也肯定封锁着呢。。”

“到村里去的路又不光这一条。从仙波的塔尔可以到将监峰。那块儿就有登山营地。”

“那也很危险,他们有枪啊!”

“要说危险,死守在别墅里还不是一样?而且情况还会越来越坏。如果沿龙涧谷往上走,也许能够不被他们发现。”

“我说宫地啊,你就叫他去吧。由布对这一带的地形确实熟悉,我看他说的是个办法。”

“我也同意他去试试看。”

南波和升村都为他帮腔。宫地对于在这种形势下叫一个很有战斗力的伙伴去冒险并不太积极。但是如果继续坐等下去,大伙儿的心理上将会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

“唉,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由布,你去吧,路上多加小心。”

“你放心吧,即使到不了村里,只要到了高点儿的地方,咱的报话机就能用上了。”

由布告别了大伙儿,从面对溪谷的屋子后面趁夜潜了出去。

“这么一来只要无线电联络一通,马上就会派人来增援,大家鼓把劲儿再坚持一阵子吧。”宫地给大伙儿鼓劲儿。

南波提出一条建议:“我是从刚才的灭火弹联想到的。咱要是有汽油或者煤油,就可以造出燃烧弹来。”

森谷接口说道:“汽油咱这儿有啊。给发电机准备的油还剩不少呢。”

“太好啦。咱要是有了燃烧弹,那可是件威力不小的武器呢。”

大家马上动手把剩余的空瓶子收集起来灌了汽油。

由布出发之后过了一个小吋,别墅周围已微微发亮,但是却笼罩着厚厚的一层晨雾,按照由布的步行速度估计,这个时候大概快到仙波的塔尔了吧。那一带海拔一千六百米左右,无线电报话机也许已能用上。

也不知道敌人在打什么鬼主意,这一阵子一直不见有动静。拂晓的气氛姗姗来迟,也不知什么原因今天早上小鸟们似乎都睡过了头。在这种出奇的寂静下面似乎布下了罪恶的陷阱,令人毛骨悚然。

“大家抓紧时间轮班睡一会儿吧。我站第一班哨,其余人快躺一会儿。”

“那不成,你受了伤,还是我来站吧。”

在宫地的启发下南波开始站第一班哨。其他人刚刚躺到地板上准备和衣打一会儿盹儿,外面突然传来喊叫声:“喂!里面的人听仔细点儿。我们逮住一个你们的伙伴儿。就是叫什么由布的小子。如果你们想叫他回去那就交出姑娘和老爷子,你们要是再不交人,由布的小命可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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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被看作救命绳的由布竟然成了敌人的俘虏。而且敌人还把他作为人质,要用他交换森谷和典子。这个条件绝对无法接受。但是如果不答应他们,那么由布他……

“我和爷爷出去。由布叔太可怜了,咱们快点救救他吧!”典子站起身就要走。

“这可不成。我们是派来保护你们二位的保镖。职业道德也不允许我们交出委托人换回自己的同伴。这一点。由布自己心里也清楚。”

宫地正在劝阻典子,门外又在连声催促:“怎么搞的,快点回话啊!”

“让我们见见由布,要不谁能相信你们的鬼话!”宫地回骂了一句。

浓雾代替了黑暗,外面仍然是什么也看不见。

“疑心病!你可看仔细点,马上就带到这儿来。”

浓雾滚动,好似有人被架了过来。雾气分开,露出了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另外两个敌人大概仍然躲在大雾深处吧。

“我没脸见大伙儿。虽然不是由于自己的疏忽,可我刚刚从溪谷中上去,就中了他们的埋伏,叫他们逮住了。你们不要管我,好好保护他们两人。咱们的报话机也叫他们抢走了。”由布的话里充满了内疚。

“别讲这些废话!你以为我们不熟悉这一带的地形,这可是大错特错。我们早就知道你们这些保镖一共只有四个人。遇到山下的路已经全被我们封锁。不论等多长时间也不会有人来的。早点放弃那些毫无意义的抵抗吧。要是想救你们的伙伴的性命,就趁早交出老爷子和姑娘!”

“这种条件我们无法接受。”

“难道你们打算对伙伴见死不救?”

“保护委托人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要一再要求交出他俩呢?”

“不该知道的事就不要瞎打听!这跟你们没什么关系。”

“把没有关系的人当作人质的可正是你们!”

“废话少说,给你们五分钟的考虑时间,五分钟之内给个答复。”

由布的身影被他们架着消失在雾中。

“还是我去吧。”典子好似下定了决心。

“典子,你等一等!”森谷阻止她。“即使照他们的吩咐答应交换,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些人的,他们是企图把这儿发生的一切都黑里来黑里去地全部掩盖起来,不会留下任何活口的!”

“啊?!他们是想把我们垫棺材啊!”升村痛哭失声。这时门外发生了件怪事。只听到有人叫苦连天,别墅前面的浓雾在激烈的摇晃。

“怎么回事?”

“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大伙儿吃了一惊,朝浓雾摇晃处望去。在大雾的背后似乎有人影在晃动,但很快又被飘来的一团更浓的雾气吞没,连一点儿动静也看不到了。

“对啦,肯定是他们中间有人中了由布下的绳套!”仿佛为了证明宫地的估计正确,从雾幕的深处传来了呻吟声。

“这帮家伙会不会丢下中了绳套的伙伴逃走了呢?”

南波说:“我出去瞧瞧。”

“太危险啦,还是不出去的好。”宫地不同意。但是呻吟声仍旧时断时续地传了过来。

“这浓雾能给我打掩护,我看还是出去看看吧。”

“没有别的办法。那么这样吧,南波留下保护两位委托人,我和升村出去看看。”

宫地留下南波,自己带头到了外面。周围听不到敌人的动静,只有一团团浓雾飘然流过。雾气很浓,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宫地和升村蹑手蹑脚地朝下套的白桦树那块儿靠近。只见半空中吊着个人,铁丝绳套从脖子到腋下斜套在他身上。

猎物上了套,而且套得很绝。被他自身的体重套紧了的脖子,连喊都喊不出来,只有呻吟的余地。

“这帮家伙都到哪儿去啦?”

“因为还带着由布,一个人什么事也干不成。大概去叫同伙了吧。对啦!趁他们没回来咱们把这小子搞回去当人质。”

宫地叫升村帮忙从树上解下绳套,把“猎物”放到了地上。此人是个二十二、三岁的瘦脸汉子,喉部被绳套套住,眼看就要休克过去了。这时他已气息奄奄,连他自己已经被救也感觉不到了。

“先缴下他的武器,把他架到别墅里去。”

浓雾深处传来他的同伙朝这儿跑来的动静。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由布已经成了敌人的人质,可是他设下的绳套却逮住了一名敌人。

“啊?!三泽不见啦!”

“三泽——你在哪儿?”

“听到喊声快回答啊!”

敌人的同伙好不容易找到下套的地方却又发现伙伴不明去向,上上下下乱成了一团。

他们逮回来的人质好似名叫三泽。

“三泽已被我们逮起来了!我们愿意拿他同被你们扣留的由布交换。”

听到宫地的呼吁,敌人似乎吃惊不小,霎时声息全无,好象在窥探这边的动静。

“你们这样的门外汉还能逮住三泽,还真不简单哪。看来我们过去多少有些估计不足,可是再往后可就不客气了。你们自以为逮住了三泽,可你们能对付得了他吗?”

对方的头头出面讲话了。听他的口气还十分从容自信。

“你们到底换不换?快给一句痛快话!”

“什么交换人质,我们不干!关键一条,我们并不认为三泽已经被俘,而是我们的人打到了别墅里面。”三泽本人好象并不关心这笔交易,他仍然处于神志不清的昏迷状态。

“不换就算了。我们一定好好照料三泽,希望你们也能同样对待由布。”

“他呀,我们一直待如贵宾的呀。”

谈判破裂了。这时天已大亮,雾气却越采越浓,填充了整个空间。

这不是晴天的雾而是阴雨天的雾。由于这一带海拔高,雨云化为雾气笼罩着别墅。这种天气下,登山者就更加不容易登门了。

升村忧心忡忡地说;“这帮人全是些无情无义的家伙。说不定他们宁肯不顾同伙的死活也要伤害由布呢。”

“他们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吧。他们杀掉由布又能得到什么呢?我觉得他们这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他们自命为职业杀手反而叫咱们给逮了一个。如果马上就答应交换,那他们就太丢面子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过一会儿能答应交换?”南波问。

“我想是的。”

“他们才不肯搞什么文绉绉的交换人质呢。肯定会一鼓作气发动猛烈进攻!”

“那也有可能。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个重要的人质。千万要捆牢实点,可别叫他逃掉!”

宫地再次查看了一遍捆三泽的绳子,然后拿起从他身上缴获的手枪。

“你会用?”升村面带惧色地问。

“不会。可是敌人并不知道咱不会。我们搞到了手枪这件事本身就构成了对他们的威胁。”

“里面有子弹吗?”南波也欲前又止。

“这帮人要是再来进攻,我就使劲儿挥动给他们瞧瞧。”

“天气一变,对他们来说也很不利。虽说是夏天,身上也会冻得冰凉的。再说他们也该累了。就说食物吧,估计也不会带很多的。”

“照你这么说,他们会不会被逼急了眼变得更加凶狠呢?”

“很有可能。但是总部方面收不到咱们的定时联络也会渐渐觉得奇怪吧。可能今天,最迟不过明天,巡逻队就会来查看情况。”

“看来咱们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坚持到那个时候啊。”

三个人正在商量,雾中传来一声枪声。窗玻璃被打破了。紧接着又是一阵枪声,别墅的窗户一块接着一块,全被打得粉碎。

这一次的枪声与以往的不同,是一种发了疯似的打法。

“看样子这帮家伙马上就要发起总攻了。”

“这可怎么办哪!”升村又开始发抖了。

“进一步加固大门,无论如何不能叫他们打进来。这帮家伙一靠近就用燃烧弹把他们赶走!”

别墅中的战斗气氛陡然上升。敌人又来撞门。从窗户朝外一看,只见两个人抱着一根比上次还粗的圆木正往大门上撞。头头站在一旁正在端枪乱打。

这本来就是示威性射击,由于别墅的玻璃全被打碎,枪声加上玻璃的碎裂声使这种示威收到了十二分的效果。

连拍照的余地都没有了。

“南波,快上燃烧弹!看准一点儿!”宫地一边和升村按着顶门棍一边大声喊。

“好的!”南波跪到窗前,典子赶忙把灌满汽油的瓶子搬到他的脚边。

“小心子弹和飞刀!”

又是一下重撞,门眼看就要被撞坏了。有一个折叶已经脱落,顶在门后的桌子也倒了。接着又打来一排子弹,挂在墙上的挂钟的表盘也被打得飞跑了,室内的火药味越发浓烈了。

“快扔燃烧弹!门要坏啦!”

随着宫地绝望的叫声,燃烧弹从南波手中飞了出去。第—颗扔偏了,落在敌人身后两米左右的地方。但是突然冒起来的火焰也把他们吓了一跳。随后扔出的第二颗和第三颗就在他们的脚下炸裂,敌人开始仓皇而逃。又一颗正好砸在其中一个人的背上,转眼之间火焰就包围了他的整个身体。只听到他大喊救命,躺在地上打滚儿。吓破了胆的伙伴赶忙脱下衣服扑打,又往他身上洒土,费了好大劲儿才算扑灭。

燃烧弹战术打掉了敌人的气焰,迫使他们逃到了射程之外。虽然还搞不清到底给那个敌人造成了多大的杀伤,但是假定他也失去了战斗力,那么需要对付的敌人就只剩下两个了。不利因素是武器几乎全集中在敌人手中。使飞刀的也许没有受伤。如果真打起来即使是四比一,怕也敌不过这帮家伙。

刚才的这一仗消耗了大部分燃烧弹,大门也摇摇欲坠。大伙儿心里都明白,如果敌人再来进攻,保准要完蛋!

但是敌人可能以为他们还有大量燃烧弹吧并没有马上发动进攻,再就是从三泽手中缴获的手枪大概也对他们构成了—定的威胁。一阵微风驱散了浓雾,接着就下起了雨。

被捆着身体躺在门旁的三泽好象恢复了元气,用嘲讽的口气说道:“你们能坚持到现在这一步也算不错了。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我的伙伴们全都气坏了,他们会把你们统统杀光的。”

“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拼命进攻。森谷老人早就封了山门,他并没有任何野心。现在既然你们已经挑起了这场争斗,我们也决不会善罢干休。浅川刚刚出狱就打森谷的主意,我看他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我们只是遵命行动,其余一概不知。”

“遵谁的命?”

“这你去问老爷子好啦!”

“你们是浅川帮的?”

“这个嘛,”三泽龇牙一笑。

大伙儿的目光集中到森谷老人身上。

“我也没有料到他们会这样穷追不舍地追杀我。本来是因浅川出狱,为了防备万一才请各位来的。到现在连我自己也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森谷先生,我认为这帮人的举动极不正常。当然,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神经正常的人。我是说,他们找到别墅里袭击过去的竞争对手,这件事就太脱离常轨,而且为了要封住目击者的口,他们甚至不惜把同你在一起的保镖也全部杀掉。不论从哪方而考虑都解释不通,只能说明他们发疯了。”

“哼!你才疯了呢!假如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地交出老爷子和姑娘,我们根本就不打算把你们也牵连进来。”

“我们有保护他们的职业义务啊!算啦,现在再来炒这种冷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我完全无法理解你们的行为。这简直就象美国的西部片,又是开黑枪,又是割电话线。虽然是深山老林,可是干下这种事情你们以为就没有人追究了吗?”

“我们在市里的大街上闹得比这还凶。你们这位老爷子好似这方面的道行也不浅,他大概清楚得很。”

森谷默默地点点头。他的目光好象在说:“要论这帮人,确实干得出来!对于这帮黑道上的人,法制社会的伦理和常识并不通用。也可以说他们懒以生存的正是这种法律不通行的阴暗角落。”

留在小屋里的保镖全都是到中老年后失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涉足保镖这一行业的。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面临飞来的横祸,自然会产生种种想法。在他们以往的人生道路上也曾经遇到过种种艰难险阻,甚至可以说多半辈子就是在同不断出现的种种危险作斗争中走过来的,但他们目前面临的危险同他们过去经历的或者战胜的并不相同,几乎可以说不属于同一个类型。那些危险虽说也是人生的危险,都具有残忍性和狡猾性,但并不象这次直接挥舞着凶器危及生命。至少说那是一种在秩序和常识所能达到的范围内的危险,全都是用钱就可以解决的。

现在的情况却有所不同,他们被一帮穷凶极恶的暴徒所包围。要想与之对抗,保护自己的生命,就必须用暴力来武装自己。除了以暴抗暴其余别无良策。

但是,他们过去的经历同职业性的暴力相去甚远。一般市民的生活与那些职业杀手无缘。他们按照国家的意志被强迫投入的暴力世界只有一个,那就是战争。但是战争也有一定的规范。在交战之前必然有国家之间的利害冲突、国民的对立情绪以及民族的原因、历史的原因、宗教的原因等等发展为战争的基础。被驱赶到战场上的人民有一定的思想准备。战争同时又培养了他们保卫祖国的责任感和爱国主义思想。

但是,对于这些人过中年生活无着,好不容易才找到保镖这个饭碗的人来说,突然陷入暴力包围之中,他们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和心理基础。就好象刚刚坐上的椅子突然掉进了无边无际的暴力的火海之中,他们充其量只能凭借本能躲过落下来的火团子。

虽然眼下还在用保护委托人这一职业道德抵挡,其实也许他们凭本能已经醒悟到即使交出两人也于事无补。

现在再后悔不该吃保镖这碗饭也已经为时过晚。他们的妻子恐怕还不知道丈夫正陷入这种危难之中。即使待遇再高,只要能平安回家,下次无论如何不再干这种冒险的买卖了。至少也得找个与暴力无关的工作。

“好象雾散了。”森谷的话把大家从短暂的思绪中拉回到现实。风在戏弄着树稍。雾退去了,但天上布满了沉闷的阴云,看样子马上就有一场大雨。在高空的云层之中,一团团的乌云正以飞快的速度移动。

“风这么大,足可以放风箏了。”升村望着天空小声嘟哝。“放风箏?”大伙儿的目光集中到升村身上。

正文 第五章 狗急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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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的报话机叫那帮家伙抢走了,我们没有办法同外界联系对吧。所以我说,咱们放个求救的风筝不行吗?”

“这块儿哪有什么风筝呀!”

“小小不言的风筝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我过去搞过玩具,只要有材料保证可以扎个漂亮的大风筝。”

“可是到哪儿去找料啊?”

“小姐,长点的竹筷子、胶布、麻纸之类的东西总还有吧。要是没有麻纸,装垃圾的尼龙袋也可以。”

“麻纸还是有的。”

升村用典子从厨房拿来的材料麻手利脚地扎好风筝。最后又把用缝衣线代替的提线和放线系在一起,这个风筝就算完工了。升村不愧是个老玩具匠,他那娴熟的技术、巧妙的手法令围观的人惊叹不已。

“要想使风箏稳定上升,提线的长短和拉力的大小是个关键。提线长一些稳定,但是升得慢。这种线不大结实,将就着用呗。”

升村在扎好的风箏两翼上用签字笔写了个又粗又大的SOS。

“咱们把它放得高高的,也许会被登山的人或者干山活儿的人看见。这准比什么都不干强一些吧。”

风筝将带着大伙儿的希望升空。因为不能进行试放,因而无法调整重心,必须一次成功。

“大伙儿都知道,风也有呼吸,投放时必须顺着风的节奏。要是正好赶上个上升的气流,那就算成功了。瞧,来啦!放!”

升村喊叫着拋出了风筝。

“成功啰!”

在大伙儿的一片欢呼声中,风筝借着风势劲头十足地朝天上猛蹿。它在线头的另一端令人担心地摇晃,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刮跑。

“风筝啊,求求你,帮我们找找人吧!”

“再飞高一点!再高一点儿!”

“小姐,快把所有的线都拿来。”

大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注视着空中。它尽管看起来越来越小,但翅膀上的SOS字样依然清晰可辨。

“看来还满不错吆!”升村眯着眼继续放线。

宫地担心地说:“这天气好象要变。”

风给风筝提供了上升力,但也加快了云行的速度。高空的云渐渐降低了高度。

突然脸上落下一滴冷冰冰的东西。宫地抬头瞪着天空骂道,“妈的,到底还是下起来了。”

转眼之间雨脚已经浓密起来。风筝全身都淋在雨中,但仍然精神饱满地飘在那儿。它的两翅被雨水打湿已开始破裂,SOS的字迹也开始渗了开来看不大清楚了。裂口里灌进了风很快扩大了。风筝虽然已经是全身伤痕累累,仍未掉下来。但是说到底也只是垂死挣扎而已。这同被围困在别墅之中继续进行着绝望抵抗的三名保镖的处境极为类似。风筝终子被风雨撕碎,掉了下来。寄托着大家希望的风筝就这样被驱逐出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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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弹用光了。风筝又被赶出了天空。如果敌人再来进攻,那可就万事皆休了。

“说不定咱们也能造炸弹呢!”

正当大家计穷力竭的时候,南波突然冒出了一句使人颇觉意外的话。

“我过去赶上多日打不到鱼时曾用自制的炸弹炸过鱼。这种办法能把鱼赶尽杀绝,是一种极端残酷的办法,因而一直遭到禁止。但是可以一下子捕到很多鱼,为了活下去也只好干这种缺德事。要是用那种办法造出炸弹,也许还可以与枪对抗。”

“到底怎么个造法?”

“刚才我看到储藏室里放着一些杀草农药。这种东西可以充当火药的主成分。把它同木炭,(白糖也可代替)硫磺混合在一起就可制造出黑色火药来。”

“木炭到是有的。”典子插了一句。

“硫磺呢?”

“我这个人是个‘老痔疮’。”

“什么?老地主?”

“不对,不是指家里有地的地主而是黄门(肛门)大人身边的‘老痔’。”

“噢,原来是患有痔疮病啊。这跟硫磺有什么关系啊?”

“有关节。得痔疮的人一般都大便发干便秘严重。所以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服一剂硫磺通便剂。现在还存着不少呢。硫磺是治疗便秘的特效药啊。典子,要是有乳钵就好了,唉,可惜现在没有。对啦,请拿来三个海碗和三把木匙。有没有秤?没有,那就只好用眼睛估一下了。”

“有个体重计行吗?”

“行吗,总比眼睛估计误差小吧。”

“我们帮着干,你看哪些活计我们可以插上手?”

“先给我找个装火药的容器来。厚点的陶器、空瓶子空罐子,最好是结实一些的又能加盖的。大肚瓶最理想,圆柱型的也凑合。”

南波把杀草剂、木炭、硫磺分别放到典子拿来的三个大海碗里用碾子碾碎。不知磨了多少遍之后再按照火药的配比把三种要素混合起来。

“火药最忌潮气。今天这天气就很不适合制火药,但现在已经不能讲究那么多了。

“配比最好用天平计量,可现在也没有,只好凑合。”

南波一边低语一边认真地配制。这工夫大家分头收集可用束装药的容器。空罐子、空汽水瓶、药瓶、水壶等等都被从别墅的各个角落里收集到一起。

“有螺丝盖儿的空汽水瓶最合适了,大家把火药往里面装吧。慢慢来,一点儿一点儿地装。装好后要把盖子使劲拧紧。对,对,就是这种样子,这不,一个炸弹就做好了。”

“这能行?没有雷管也没有导火线,能爆炸吗?”

“要是炸药,没有雷管自然不能爆炸。可是火药就不同了,只要装在一个结实的容器内密封好,靠投掷的冲击力就可以爆炸。用这种杀草农药制成的火药威力不大,但起码可以起到威胁敌人的作用。”

这种土炸弹是南波造的,但是就连他自己似乎对这种武器也没有抱多大希望。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毕竟造出了三个土炸弹。

“大家每人拿一个,使用的时候要使劲往石头、岩石之类的坚硬物体上扔,碰巧了也许会炸。”

“要是敌人不在岩石旁边就不能用吗?”

“是的。即便敌人站在坚硬物体旁边,火药的配比也许不对,也许受了潮,再说这个瓶子也太小了点又不怎么结实,所以炸不了的可能性极大。不过大伙还是拿上吧,权当给自己壮壮胆子。”

他们从南波手中接过炸弹时,就好象士兵拿着准备自杀用的手榴弹,心中悲怆万分。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有话说!”他们刚刚接过炸弹就听到外面有人喊。宫地提防着对方的子弹朝窗外望去,只见白桦树下站着三个人,雾完全散了但雨却越下越大。

宫地问:“有什么事啊?”

“我们想要点吃的,用人质换。”

“吃的?”宫地悄悄犹豫了一下,这时对方又说:“我们饿极了。带来的食物全吃光了。你们要是肯分点食物给我们,我们就把俘虏交给你们。他的肚子比我们还不如。”

“这么长时间你们什么也没给他吃?”宫地吃惊地问。

“连我们自己吃的东西都没有,哪有给他的呀!”朝窗外一看,昨晚扔出去的饭团子早已无影无踪。

“三泽怎么办?”

“他呀,就先寄存在你们那儿吧。想必你们会替我养着他的!”

“奶奶的,真他妈不讲一点情义!”三泽小声咒骂。

森谷深陷的两眼光芒四射地说道:“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此话怎讲?”宫地不解地问。

“是这么回事。我这儿还保存着一些杀虫药。要是把它拌到食物里送给他们,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他们送到阎王殿。”

“我看有些过份了吧。”

森谷不愧是在黑社会里混了一辈子的人,虽然现在已经封了山门,但仍然能把这种可怕的想法满不在乎地说出口。

“我们这是正当防卫啊!”

“即使是正当防卫,这种办法也有些过分歹毒。即使我们不放毒,他们也会要求我们当面证明饭里无毒。他们一旦怀疑有问题,由布的生命就有危险。”

森谷的办法同那种所谓的“生物化学武器”同属一类。

“咱们先叫他们交出由布,再用未下毒的食物当面试验不就行了吗?”

森谷好象还抱着他那种魔鬼般的想法不想放弃。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干这种事情。”尽管宫地已明确拒绝,但森谷好象还想坚持。

“怎么搞的,快点回话啊!”外面催促开了。

“好吧,我们答应交换。但是你们得先交出由布,然后我们就可以给你们食物。”

“不行,先给食物!”

“不,我们信不过!”

“我们还信不过呢。要是给我们下了毒,那还受得了吗?就照我们说的办,要不我们就不搞什么交换了,我们完全可以冲到别墅里把全部食物都抢走。”

“那你们就来抢呀!这儿有很多燃烧弹,足够你们吃的。还有三泽的手枪呢。是你们先动的手,我们信不过也是理所当然。”

“真拿你没办法。咱们来个同时交换吧。我们带着人质到窗户跟前。到时候你们得给我看看准备好的食物,并把其中的一部分给人质吃。如果确实沒有问题,彼此就可以交换。假如你们搞什么鬼,我们就当场开枪把人质打死。”

正如宫地所预料的那样,敌人并未失去防毒的警惕性。

“你们跟一个人上来。不要忘了我们还有手枪和燃烧弹呢。”

“好吧,现在就去带人。你得叫我们看看食物,全部食物都要看!”

由布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由于敌人的枪口就顶在他的背上,所以他用怯生生的步子走了过来。

“其他人停止前进!只准一个人上前来!”当他们走到离别墅十米左右时,宫地下了停止前进的命令。

“你们先叫他试试食物里有没有毒!听清了吗?别打什么鬼主意,不要忘了背后有这家伙瞄着呢。”敌人用枪口在由布背上捅了一下。

“由布,你到窗户下面来。我们把食物扔给你。你挑—个吃给他们看!”

由布遵照宫地的吩咐走到窗前。一包食物被扔了出来。由布抓起其中一个团子饥不择食地塞到嘴里。他大概早就忘记自己是来试食的,只管先安慰一下的肚子再说。

敌人见由布平安无事这才说:“好,交换吧叫他把食物给我们拿过来!”

“那可不成。我们收容了由布之后才能给你们余下的食物。”

“这样吧,我们叫他站到门口,你们就得同时扔出食物来!只要你们扔得稍微慢一点,我们就立即开枪把他打死!”头头的枪口对准了由布的背。

“由布君,你到大门口来!不要怕,食物我们一定会按照协议给他们的。”

宫地一边指示由布一边把食物也举在手中。

“准备开门!我一给信号就马上开门把由布拉进来!干漂亮点儿。注意!一、二、三!开门!”

随着他的信号大门被打开由布被拉到了别墅里面。与此同时答应给他们的食物也被从窗口扔了出去。敌人揣着枪跑过来拿走了食物。

“你们沿这条溪谷顺着来路往下走,三个小时之后就可走到村里。我们只能提供这段时间内的食物,叫你们暂时垫垫肚子。你们快点走吧。过去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我们的伙伴见今天一整天没有联络肯定会觉得奇怪跑来看情况的。”

敌人也许是听从了宫地的话?拿了食物之后就走开了。看样子他们都饿得够呛,也许是害怕手枪和燃烧弹。

由布吃了很大苦头面容憔悴。在大家的安慰下他垂头丧气地说:“唉,真丟人哪!”

“这不能怪你。咱们不谈这个了。对啦你没有受伤吧!”

“他们打得可狠呢,好在没有出什么大伤。”

“你先吃点东西恢复一下精力。典子,这事就拜托你啦。”

不等宫地吩咐,典子早就把炖山菜回锅上了。

由布吃过炖山菜总算有了点精神。他马上报告了敌人的情况,敌人共有一支步枪两把手枪。

“拿步枪的象是个头目,别人都叫他大哥。”

“这个小子,就是用你下的套逮住的俘虏,是不是使飞刀的?”。

“不是,使飞刀的那个名叫佐佐,就是那个最年轻的家伙。那小子最凶狠,极其危险。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的喉管要叫他割断了。他这个人有杀人的瘾头。要不是有头头制止,说不定我早就成了他的刀下之鬼。”

“嘿嘿,佐佐的飞刀比起差劲点的手枪还要准得多呢!”三泽冷笑着插嘴。

“哼,一个中了圈套的无用杀手还有脸在这儿吹牛。”宫地的话刺到了他的痛处,三泽又气又羞,闭口不语了。

“他们这帮家伙决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也有他们的面子。他们本来以为,逮捕森谷老人和小姐只是小事一桩,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手到擒来。没想到却叫咱们给搅了,只好空手而归。可是他们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怕是不光割掉一截手指就可以了事的。他们讲这话时一本正经,决不是胡言乱语,叫我给偷听到了。”

“所以说他们不惜用你来交换食物。因为肚子里空空的是不能打仗的啊。下一次他们肯定会发动疯狂进攻!”

“要是比前两次还要凶,那咱们可就完蛋了。”

“他们也清楚再不能拖下去了,下一次就是最后的进攻。要是咱们能顶得过去,也许还有救。”

“咱们有得胜的把握吗?”

“没有什么把握。只能和过去一样跟他们干!”

“大门再撞一两下就要坏了。燃烧弹也用光了。你打算怎样打呢?”

“大伙儿想办法呀!要想活着回家就快点想办法。不要把他们当人看,就当是一群野兽!”

“野兽?这可真是一群难对付的野兽。狗咬刺猬,无处下口呀。”

由布好似想起了什么主意:“储藏室里好象还有些盖别墅时剩下来的料吧。”

“多得很呢。”

“这种办法可是破釜沉舟的手段。用那些东西也许能搞个压套。”

“压逃?”

“不,是压套。这是一种东北到茨城一带的山民们使用的套。先用圆木扎成两个木筏子,然后在野兽出没的地方架成人字形。用一根支棒支到人字形的顶部,筏面上再压上重物。猎物一碰撞支棒,支棒就会倾斜偏倒,这时人字形的筏子就会塌下来变成一字形,把下面的猎物压死。如果上面放的重物很多,就连人也有被压死的危险。由于这种办法经常把动物的毛皮和内脏压坏,所以不怎么使用。我自己也只是在猎熊时用过一次。”

“你打算架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别墅之中。大门里面的天井就是个理想的场地。他们一旦破门而入必然要经过那儿。恐怕他们不会料到会在那块儿安装压套。”

“现在就可以动手吗?”

“那还得先看看余料的情况再说。”

储藏室里杂乱地堆放着多余的木料、水泥预制板、铁丝、木板、水泥、钢材等等。

“有这么多的材料准能造个很漂亮的压套。”

大家在由布的指挥之下开始行动。由于材料齐备人手充足,进展得相当快。亏得这一阵子敌人没有动静,也许正在吃饭吧。

不到一个钟头压套就架起来了。在人字型的筏面上又堆了三百来公斤的水泥预制件。

“要是给它压住,小命儿准完蛋!”

“这是正当防卫。再说也不一定就能压死。”

“大伙儿要小心。要是自己人被压住,谁也没法儿救。”顶门的东西被全部拆除,入侵者一旦进门就可以长驱直入地进入压套。

“他们来啦!”放哨的升村大声报告。

前面两个人抱着撞门的圆木,拿枪的头头跟在后面。他们先解决了肚子问题,这次是来发动最后一次总攻的。

“要是压套不灵,就拿手边的东面往他们身上扔,不要叫他们有开枪的机会。”宫地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敌人大喊大叫着抱着圆木冲了上来。只一下子,大门就被轻而易举地砸开了。

由于前几次的进攻折叶已经损坏,再加上拆除了顶门的材料,大门失去了抵抗力。

“成功啰!”

“老天有眼!”

敌人正为胜利而自豪打算往里冲,头头却制止了他们:“慢!跟前几次相比这次也过于容易了。说不定里面有埋伏呢!”

“对啦,三泽的手枪还在他们手里呢!”

“反正看样子他们也不怎么会用。”

“进去时要十分小心!”

“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

由于多次受辱已经头脑发热的家伙们并不把头头的劝阻放在心上,好似恨不得一口吐尽心中积怒似地冲进了别墅。他们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适应故意遮挡了光线的别墅内的黑暗,身体却已经冲进了“通道”。

支棒一下子被撞飞,失去了支撑的压套,带着三百公斤的压顶物,劈头盖脑地压了下来。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地板直发颤,四周尘土飞扬,三个人哭爹喊娘的叫声也被淹没了。

在灰尘散去之前他们无法搞清敌人是否确实被压在下面。这时忽然听到从压套下面传来呻吟声。

“胜利啰!”别墅里的人高兴得一蹦老高。

“还活着呢。”

“只要活着咱们就得救他们。”

“这帮家伙把我们整得够苦的了,难道还要救他们?”

“我们总不能置之不理吧。快,大家帮个忙。”经宫地一说,大家才开始清除压顶物。

“还满经折腾的呢,一个也没死。”升村叹了口气。这些人虽然叫压套压得哭爹叫娘,但好似并没有受什么大伤。看样子冷不防陷在压套下面受到的心理打击远在肉体伤痛之上。话虽这么说,三百公斤的压顶物造成的打击也不能说小,确实把他们砸得够受。要是一个人承受这么多,也许早要了命。

“先缴了他们的械。大伙儿要小心,别看他们受了伤,可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敌人被挨个儿从压套下拖了出来。一个个灰溜溜的,完全丧失了斗志。

“啊?!怎么少一个呀!”南波大喊。

“怎么?少一个?”

宫地大惊失色。这种人即使放跑一个也是不得了的问题。都是些手拿凶器的杀人老手啊。

“就两个。对啦,拿枪的头头不见了。”

“好好找找,会不会压在另一头儿?”难得一见的胜利喜悦转眼之间化为乌有。要是放跑了头头,那情况可就严重了。

“好啦,好戏到头啦。作为外行人跟我们这些人较量,应当说你们还干得不错。好吧,都给我举起手!”一个端枪的人站在被砸开的门背后。

“承蒙各位盛情款待。来而无往非礼也。我们也不会亏待大家的!”

头头把步枪平端在腰间不紧不慢地走进别墅。由于里面太暗,他摘下太阳镜。他的右眉毛上有块伤疤,把眉毛分成了两截儿,这就使得他的眼神更加凶狠。高鼻梁、薄嘴唇,一副残忍刻薄的样子。

“脓包蛋!瞧你那熊样,打起点精神来!”两名部下任凭头头叫骂。他们还没有从压套的打击下缓过劲儿来,想站也站不起来。

头头先给三泽松了绑,嘴角上挂着一丝冷笑说道:“你好好看着他们,我得考虑一个隆重的招待办法。”

获得了自由的三泽好象一口出尽这一阵子受的窝襄气,凶相毕露地朝着宫地说道:“你小子是保镖头儿。全都是你干的好事!”说完又用夺回来的手枪枪把儿狠狠地砸宫地的后脑勺。有一刹那,宫地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喂,你急什么?还礼要慢慢来。”头头挂着一丝冷笑阻止三泽。

别墅中的所有人都成了敌人的俘虏。

“大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帮家伙?”三泽迫不急待地问。

“我正在考虑办法呢。”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干脆把他们和老爷子小姑娘一块儿收拾掉算了。”

“我们来此地的目的只是要解决老爷子和小姑娘,并不想随便开杀戒。当然也不能便宜他们,不能叫他们活着回去!”

“活着回去?开玩笑!我们差一点儿就断送在他们的丰里啊!”

“那咱不就会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头头的目光盯在已经散架的压套上。

“你是说咱们也用这种办法吗?”

“对啊!就是他们用过的办法!咱要是用‘吊顶棚’的办法,对这些帮外人也太高看了。这好象是捕捉野兽用的。咱把这帮家伙压到下面,不明真相的人看起来还以为是这伙保镖不熟悉山里的情况,误中了机关的呢。”

“这个办法太妙啦。可是咱们不会架呀!”

“根本用不着再架新的。咱就用这个现成的。把它换个位置架到野兽出没的地方就行了。”

“到底是咱大哥行,办法也想得绝。”

“叫他们自己动手把这个东西挪到那边的树林子里。”

头头用枪口捅宫地等人:“快把这个搬到外面去!听到了吗?只要你们稍不老实,老子的子弹和三泽的飞刀就会给你们开肠破肚!”

三泽拿出一直藏在身边未被发现的三把飞刀用一只手来回抛着玩。

“玩刀的自有藏刀的高招儿,怎么能放在别人一眼就看出来的地方呢?你们这帮人大概以为玩飞刀的只有佐佐一个人吧。”三泽得意洋洋,玩刀的手法也越来越快。

“我说你们两个差不多也该起床了吧。现在可不是没完没了睡午觉的时候!”头头用脚踢了两下开始从压套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的两名部下。穿运动衣的那个也许被踢到了要害部位,疼得大叫起来。

“搞什么名堂!用得着这么虚张声势地叫喊吗?”

“谁虚张声势啦?我的骨头好像断了。”

“骨头断了?哪块儿?”

“肋条。疼得我出气都困难了。”

头头打个响舌:“谁叫你冒冒失失来着!要不然也不会遭这份罪。不过我也不会叫你白遭罪的,你等着瞧好吧。”

“大哥,那姑娘也要往压套底下送吗?”运动衣色迷迷地盯了典子一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瞧独长得有多漂亮。又鲜又嫩又水灵,简直没法儿用语言形容。”

“你这小子简直坏得没治了。既然还有那份儿心思,看样子骨头伤得也不会太重。喂,大家快催他们动手!”头头用下巴指指宫地他们。

压套被重新架在别墅前面的树林子里,上面也同样压上了东西。

“这帮家伙倒是满会想办法。这么个大家伙竟然架在别墅里面,连咱们这些人都给骗过了。等一会造好之后,把保镖们赶进去!”

“老爷子和姑娘怎么办?”

“如果把一直住在山里的老爷子也一块儿压进去,别人一定会产生怀疑。他们俩另想办法。喂,你们进去!”头头端着枪驱赶宫地他们四个人。

“饶了我吧,我家里还有一家老小啊!这儿的事我保证不对任何人说。求求你们,饶了我吧!”升村失声痛哭。

“到现在才求饶顶个屁用!早干什么去了?要是开头就老老实实交出他们两个,那又何至于此呢!”

“我自己倒是想老老实实投降,可咱是少数啊。只好服从大多数跟你们对抗。”头头嘲笑他:“什么少数多数的。假如我也被压到里面,恐怕你的立场就会相反。那种时候你还会强调你是少数服从多数吗?”

“好吧,你不是主张少数服从多数吗?你第一个进去!这也是‘少数服从多数’嘛。大伙儿同意不同意?”

头头朝三名部下扫了一眼。他们开玩笑地点了点头:“同意——全票通过!”

四名保镖陷入了死路一条的境地。到这工夫再回头考虑,由布真不该提出要搞什么压套。

这时宫地突然想起南波造的土炸弹还带在身上。敌人过于麻痹大意,连他们身体也没有搜。因为连造炸弹的南波本人也说过‘很可能不起作用,姑且带在身上壮壮胆子’的泄气话,所以刚才忘记得一干二净。但是似乎还值得一试。

宫地偷眼瞧了瞧头头所站的位置。谢天谢地,他正好站在一块露出地面的石头上。如果能扔到他的脚下,兴许能爆炸。自己人都躲在压套下面,只要支棒不倒压套就不会垮。但是这种压套本来只需要很小的冲击就会垮,搞不好会因为爆炸引起的冲击而垮下来。可是眼下除此之外别无良策啊。假如照现在的样子继续坐以待毙,那就只能被自己亲手装起来的压套压扁。反正是个死,这种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不可错过。

哪怕爆炸威力很小,也还可以用另外两颗土炸弹制服他们。可万一要是不炸呢?唉,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

“我要朝头头扔炸弹,一听到信号大家马上卧倒。升村,你使劲儿哭闹,分散头头的注意力。”

虽然处在枪口的监视之下,宫地仍然悄悄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其余三人。他们露出了大吃一惊的表情,但很快被宫地用眼神给制止住了。

敌人处于绝对的优势,所以他们骄傲了。

对这些已经被俘的老头儿保镖,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作梦也没有想到身上还带着炸弹。他们以为即使身上还有个把件武器,既然已经成了锅里的鱼、案上的肉,想必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最叫人不放心的自然是那个头头。但是眼下连他也放松了警惕。作为一伙儿老头儿保镖,已经证明他们做了最大限度的抵抗。但是那也是因为有别墅可作为凭借。

这帮人一旦被赶出了别墅,就好比乌龟叫剥了盖子。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头头连宫地的手的动作也没有注意到。他正在为自己想出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主意而陶醉呢。

“哎呀呀,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升村拼命地又哭又闹。

头头的目光转到了升村身上。

“注意!”

土炸弹从宫地手中飞出,劲道十足地朝头头站的石头飞去。与此同时,其余三名保镖也都迅速卧倒。头头急忙把枪口转向宫地,可是就在这一刹那间,电光一闪接着就是闷雷似地一声巨响。火药味刺鼻,飞沙走石铺天盖地似地落了下来。

头头被掀到石头旁边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土炸弹炸了。威力虽然不大但已足使敌人受惊。头头好象并没有受什么大伤,但是冷不防挨了一炸弹,惊得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另外三名杀手似乎还没有搞清是怎么回事。

“都给我扔下武器举起手来!我们还有炸弹呢!”宫地的话声刚落,南波和升村同时举起了炸弹。看外表不过是个汽水瓶,但因为刚才已经显示过它的威力,对于威慑敌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三泽第一个丢下手枪。

“还有飞刀,你带着三把呢。”叫宫地点破他开始磨磨蹭蹭地往外掏刀子。

“慢!不要自己动手,我来拿!”

宫地搜出三泽身上的刀子:“你说过使飞刀的从来不把飞刀放在别人找得到的地方,这次好象例外啊!”说完把从他口袋里搜出的三把飞刀全部拿走了。

“使飞刀的还有一个呢。就是那个最年轻的小子。他曾吹嘘过宫地的手腕就是他给伤的。”

由布指了指穿着夹克衫,乍一看好似一风能吹跑的年轻人。他的皮肤又白又嫩,嘴唇却红得出奇,象是涂了口红。他就是三泽所说的比手枪威力还大的飞刀名手佐佐。

佐佐扭捏作态地说:“喔唷唷,我可没有什么飞刀哪。”连讲的话也带着一股脂粉味儿。

“真是个叫人恶心的家伙。由布,你去搜他要十分当心锕!”

“喔唷,我的身子可不是随便叫人摸的。真讨厌!”佐佐又扭了起来。他把一把飞刀别在腰带上,另外三把则用袜带绑在小腿上。转眼之间主客颠倒了过来。在炸弹的控制下解除敌人武装的工作进展得很迅速。此事一完宫地就把敌人都捆了起来。

“宫地,你打算把他们怎么办?”对扭转形势起了关键作用的南波问道。

“自然是交给警察。但是如果由我们押送,天晓得一路上又会出什么岔子。咱们干脆把他们关在压套里面算了。”

“关到压套里?”

“把捆他们的绳子拴到支棒上。如果他们乱动就会被压死。”

“这个主意好。这帮家伙整得我们好苦。这回也得叫他们尝尝味道了。”升村带泪珠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快人快语地说道。

“森谷老人和典子小姐,依我看,你们最好还是临时到山下去住一阵子。一来是因为别墅已叫他们破坏,二来也得给我们当证人。”

“我也是这个意思。别墅生活我也过腻烦了,现在下山正是个好机会。”

“那么往后我就能和爷爷一块儿住在城里了!”典子激动万分地说。

突然听到一句恶声恶气的声音:“我看你们的如意算盘是不是打得太早了一点儿?”

回头一看,原来是头头在讲话。他一脸尖刻的冷笑:“你们要是以为现在已经稳操胜券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跟我们这些职业杀手作对头,过去干得到是差不离儿,应该受到夸奖。但是你们干得过了头,我们决不会就此罢休。”

“哼!不就是个俘虏吗,还讲什么大话?你应该清楚只是因为我们手下留情才保住你的一条狗命!不信拉掉这根支棒试试看,马上就叫你上西天!”说着升村摆出一副要踢支棒的架势。

说实话,四名杀手也被整得够惨的了。叫绳套吊,被燃烧弹烧,挨压套压,还叫炸弹炸,四个人没有一个人不带伤。他们虽然苦战了一场但最后的胜利还是这些外行保镖们的。

“那你拉呀,你这少数服从多数的臭小子。我们根本就不在乎死。可是你们要清楚,我的帮友们肯定会追杀你们一辈子,连你们的孙子辈也不会放过!”

被对方一威吓,升村马上露出了怯意。

“我们的组织遍及全国。从今以后只要你们不离开日本,不论走到哪儿也会受到追杀。要说也够可怜的。”

“宫地,他讲的是真的吗?”升村彻底害了怕,瞧着宫地的脸问道。

“随便他怎么说吧。是他们首先突然袭击我们。这还有什么好说?我们只是正当防卫,未被压到压套下面仅仅是一种侥幸。”

宫地义正词严地驳斥了头头的威吓,随即在一张大纸上写道:这些人是强行进攻本别墅的凶犯,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不法分子。希望过往行人不要相信他们的谎言巧辩。此外,这种人字型圆木筏是一种危险的机关,只要受到微小的冲击就会倒塌,请大家不要靠近。写完又把它贴在压套前面。

正文 第六章 同舟共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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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阴药师村没有派出所。就算有怕也应付不了。他们在日阴药师村用电话把这一事件的前前后后都向警察作了报告,然后就回到相武市。森谷老人也暂时住到典子寄宿的亲戚家里。他的人身安全仍然继续委托保安公司负责。

“我原来以为他们在城里不至于闹得不象话。但是既然派出了刺客,估计在城里也不会善罢干休,请多多保重吧!”

“谢谢。我们祖孙二人能够平安下山完全是仰仗各位的大力保护。希望今后还是由你们负责典子和我的安全,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这可不成。二位的安全今后将由更为称职的保镖负责。”

“可是我们两人都觉得各位最合适。”

“这次我们之所以能完成任务,完全是浇幸。今后怕是不会次次都这么走运吧。”

听了宫地的解释,森谷老人只好满心不乐意地表示认可。

四名刺客被押解到负责当地治安的相武警察署受审。但他们却对所犯罪行矢口否认,反而提出他们才是受害者。

头头名叫江口俊行,是浅川帮的骨干分子。他申辩说:“我同帮的几个小兄弟到奥秩父打猎。因为走迷了路到森谷住的别墅去求借一宿,没想到却被冷冰冰地拒之门外。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在树林子里露宿。谁知又碰上了天下雨,只好再到别墅去求情。想不到阴差阳错的他们产生了误解,朝我们又是扔燃烧弹又扔炸弹。为了自卫我们不得已用猎枪朝天开了几枪以示警告。但是还是被他们扔的炸弹炸伤,终于全部被俘,被捆到‘吊天棚’的下面。我丝毫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凶狠地对待我们。”

听了江口的申诉,森谷和四名保镖吃惊得目瞪口呆。这完全是强词夺理、顛倒黑白。

“先割断电话线再来借宿这种情况下理当拒绝。”

“我们可从来不记得割过什么电话线!”他们当着面说瞎话。

“你不讲实话也有办法,调查一下就会清楚的。”

“我们调查过了。电话线根本就没有断。”这样一来,警察的怀疑目光反而一下子集中到森谷和保镖们身上,使他们惊愕不已。

“开什么玩笑!电话线确实被割断了。证据就是我们未能按规定时间同公司取得联络。这事儿问一下我们公司马上就会搞清楚。”

“我们自然问过。据说当天确实没有联络。但是公司方面认为你们在那个远离人烟的小天地里值勤同避暑差不多,所以忘记了吧。他们并不怎么在意。”

“简直是胡言乱语!”

“当天好象也没有别人往别墅里挂过电话,所以无人报告电话不通。说电话线断了的只有你们自己。”

“要不就是这帮家伙事后修好的!”

“他们被捆在吊天棚的下面,怎么可能去修电话线呢?”

“也许是他们的同伙儿干的。”

“这话可有些强词夺理。有证据吗?”

“别墅的窗玻璃全被子弹打碎,门也被砸坏。连他们使用火攻战术时的痕迹也还可以看出,难道这么多的证据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你说这些呀。刚才他们不是讲过了吗?那是因为你们先动手,他们只是为了自卫不得已才这么干的。既然他们冷不丁挨了炸弹和燃烧弹,这些就都属于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的是我们!”

“谁也没有看到呀。你的话只能算一面之词。我们亲眼看到的事实却是浅川帮的四个人被捆在吊天棚的下面,而你们各位则早已下山。应该说是浅川帮的人吃了亏啊。另外还有一个事实不容忽视,你们有燃烧弹和炸弹。这些危险物品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搞来的呢?”

宫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上了人家的圈套。浅川帮利用幸好没有目击者企图颠倒黑白。收录机和快速成相照片也在他们被俘时叫对方给收缴。录音被抹掉,磁带也被扔了。在这件事上警察显然是同谋。

到现在,大伙儿为了对付职业杀手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自卫手段反而成了对方反咬一口的证据。

但是警察同浅川帮的人串通一气企图对袭击森谷案搅混水的原因又何在呢?仅仅是受了收买呢,还是有更大的背景,宫地也一时难以断定。

“燃烧弹和炸弹都是为了自卫迫于无奈的情况下才用土办法制造的。在谈此事之前我还要提个问题。警方对他们非法携带武器打算怎么处理呢?”

“武器?浅川帮的人还带着武器吗?”警察一味装糊涂。

“他们不是拿着步枪、手枪和飞刀吗?”宫地把解除敌人武装时缴获的武器作为证据提了出来。

“打猎嘛自然允许带枪。至于手枪,好象不是他们的吧。刀子嘛,这个这个,对啦,是有人带着登山刀,但这也不能归入非法携带武器的范围内呀!”

一切巧妙的遁词都已经准备在那儿。照这样争下去,己方将越来越陷入不利的处境。

但是这时却杀出一支意外的援军。据家住山梨县盐山市的一名职员报告,那天他利用假日去登和名仓山,看到龙洞谷方向升起一个写着SOS的求救风筝。他正要赶去相救,途中却被一个目光凶险、帮气十足的人拦了回来,而挡他的人正是浅川帮的四名杀手之一。

假如他们是受害者那就决不会阻止看到SOS的风筝后赶来的人。

形势变得对森谷和保镖们有利了。既然出现了如此明白无误的证据,警察方面也不好继续颠倒黑白了。

但是仅仅是中止了对森谷和保镖们的追查。对于浅川帮的四名刺客并未加以任何处罚。警方认为虽然有了人证,但仅有一人证明还是证据不够充分。警方仍然坚持: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证明他们犯了罪。虽然窗玻璃和门确实被打破。但这仅是当事人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证明就是浅川帮的人干的。仅有当事人单方面的证词而没有证据是不能随便逮捕人的。

宫地对森谷说:“再跟警方讲也是白费口舌,说不定更危险呢。我是想说,这事儿你不觉得奇怪?”

“一切都莫名其妙!”

“不,我不是从整体意义上讲。我是想问你一句,你说警察为什么要这么样袒护浅川帮呢?”

“因为他们关系密切呗。警察同黑社会勾结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对不起,我觉得对于浅川帮来说,你老先生已经是构不成任何危险的人杨了。相武市被浅川帮一手遮天。你只是躲在山里的一名隐士。所谓害怕你报复所以派了四名刺客进山的说法不论从那个角度考虑都有些小题大作。再说浅川刚刚出狱,好不容易才熬到出狱,刚刚吸到一点儿自由空气的人一般说来为了害怕再进去,暂时总得安分守己一些。而他却好似故意要去捅自己早已结了痂的旧伤,竟然派出了刺客。这种事无法用正常人的心理来解释。而且你自己好象事先就知道他们要派刺客。”

“我只是因为浅川出狱而防备万一的。不料这种预感居然得到了证实。”

“此话当真?”

“那你说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我同浅川曾经是你死我活的死对头。我觉得提防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如果真像你所说,那么你的防备和刺客的企图之间肯定有某种偏差。”

“什么偏差?”

“你防备的是浅川的刺客。但是刺客也许并不是浅川派来的。”

“如果不是浅川,那么说是另外的人派的?”

“有这个可能性。这不明摆着嘛。既然警察肯那么样包庇他们,想必浅川帮一定出了大价钱。”

“嗯,大概不低。因为他们想尽办法要置我们于死地嘛。”

“出价不低这只是从结果来看时才能成立。那么为了杀掉你,浅川肯不肯借警察的高利贷呢?恕我直言,我看浅川不会出那么大的价钱。这样—来我们就不得不认为除了浅川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幕后。”

“会是谁呢?”

“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儿谱吗?”

“虽然你一再提醒,可我还是想不起有这么个人。”看样子森谷的确心中无数。

“我们先假设浅川之外的另一个人在慕后操纵,那么这个人应该处于既能对浅川又能对警察施加影响的地位。而……”

“而什么呀。”森谷催促突然打住话头的宫地继续往下说。

“而且是个如果你活着他就觉得伤脑筋的人。”

“我这么个隐居的老头儿怕是影响不到任何人,如果硬要我说那就只能是浅川。”

说来说去等于绕了一个大圈子。

“假定除了浅川,还有人在打你的主意,那么今后还会来找麻烦的。所以请你务必万分小心才行。”

四名保镖又恢复了平常的生活。所承担的任务仍然是一天换一家的临时性警卫。他们在别墅里了打退了职业杀手的英雄事迹也传到了公司里,但是大家并不当真。

就算真有其事也算不上本来意义上的警卫。只不过偶尔用上了过去的生活经验和绝技。也就是说仅仅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他们四个仍然是D级保镖,在这一点上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宫地在家里的地位也丝毫没有变化。家里人做梦也想不到他在别墅里经历了你死我活的战斗。他们根本不相信宫地能同那些人对抗。宫地也曾谈起过别墅里的经历,但妻子压根儿就不信:“哈哈,你干了这些事?不会吧。你还记得咱们结婚没多久有一天我在电车里被黑社会里的家伙调戏那回事吧。当时你吓得脸也白了,腿也抖了,为了我连个手指头都不敢伸。就你这样的人还说什么跟刺客们斗?笑话!这种事鬼才相信呢。大概是钻在山里没事干,看电视剧看入迷了吧。”

宫地也意识到要想使她相信很难办到,所以说了一半就不往下说了。这件事连公司里的人都不相信,妻子不相信也是很自然的。

但是宫地感到心里凉了半截儿。当自己受到暴徒们的袭击,为了生存而绞尽脑汁想办法应付敌人的时候,自己的妻子女儿们却呆在远远的地方过着平安的日子丝毫也不关心他的安危。对她们来说自己的存在与否是不是无所谓呢,只要能给她们挡住社会上吹来的冷风就行,至于作丈夫的人格以及人性大概早就具体化为每月拿回家里工资了吧。

假如自己在别墅里被那帮杀手们杀死了,妻子女儿们是否能为自己掉泪都值得怀疑。即便掉几滴,也仅仅是为了失去挡风墙而伤心吧。

每当看到早把此事丢到九霄云外的妻子,宫地心中就感到一阵阵透心凉。

虽然他在家里受到的冷落有增无减,但是同几位伙伴的关系却密切得多了。他们虽然是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才偶然相遇,但在别墅之战中群策群力共同战斗的经历却加强了他们之间的团结。

他们之中也有人曾在军队中呆过。但是当时的情况又不同于战场上,他们是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同危及生命的暴力对抗,捡回了一条老命。正因如此他们的团结就更加牢固。

就连一再叫喊保镖这行当算是干够了的升村也并没有提出辞职。当然,也许是因为除此之外一时还找不到安身之处。

“咱都是一起跟黑道上的杀手们斗过来的生死之交,决不干那种丢开朋友只管自己的事情。”

“这同愿意干保镖可不是一码子事。对不对?”由布在一旁胡搅,替他说出了后半句。

“有生以来我这是第一次打架打赢。再说对手也不是什么好剃的脑袋。咱是跟黑道上的人交手,并且居然打胜了他们。可是我那老伴儿和孩子硬是不相信,还说什么这种事决不可能。”

“我家也一样。开始就一口咬定无能的丈夫和黑道杀手打,决不可能打胜。真叫人受不了。”

看来家里人不相信他们这些外行能同职业杀手对阵的并非宫地一家。

“那帮杀手到底是谁派来的呢?”

“自然是浅川在幕后拉线。”

宫地谈了自己对此事的怀疑。

“这么说派刺客的黑幕人物肯定是既能影响浅川又能影响警察,而且还必须是森谷活着对他极其不利的人物,对吗?”

“不错。”

“这个幕后人会是谁呢?”

“浅川和市长阿曾原道八关系密切。假如是阿曾原,那么不论浅川还是警察都得给面子。”

“照这么说,会不会是阿曾原有什么把柄落在森谷手里呢?”

“据森谷自己讲,他心中毫无底数。”

“刺客口口声声要我们交出森谷老人和典子小姐。”升村的两只老鼠眼对着天空溜溜乱转,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你们说刺客的目标与其说是森谷不如说是典子,这话讲得通不?”

“你说什么?”

大伙儿的眼前不觉为之一亮,好象又发现了一片新天地。因为森谷讲过他同浅川帮的对立,所以就产生了那种先入为主的看法。敌人的目标或许是典子这种意见却颇具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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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浅川帮为什么要盯上典子呢?”

“刺客虽然是浅川帮的人,你也不能肯定就是浅川帮派他们来的。宫地不是说过吗,刺客的目标也许有些偏。”

“对浅川帮下令,叫他们把典子如何如何的幕后人物肯定是叫她抓住了把抦。可那样有影响力的人能叫个女高中生抓到什么把柄呢?”

“这个问题我也说不清。”

“要是盯上了典子根本就用不着去别墅。反正她要来相武上学的。在这块儿他们想干什么不能办到呢?”

“会不会是怕城里人多眼杂呢?”

“在山里没有办成。往后说不定会不择地方下手呢。”

“典子进山度假今年又不是第一次。为什么往年夏天都平安无事,单单今年派刺客行刺她呢?这也不好解释啊。”

“如果敌人的目标确实是典子,也许并不是刺客。大概是因为森谷一开始就一口咬定他们是刺客之故吧。”

“不是刺客又会是什么呢?他们要把我们不分青红皂白一律赶尽杀绝。即使他们还有别的什么目的我们也没有必要考虑。”

“他们进山的目的就是来杀典子的吗?”

“咱们在这块儿瞎猜也没有什么用。咱去直接问一问典子不就清楚了吗?”

这四个人已经不再担任森谷的警卫。但因为彼此已经成为生死与共的朋友,所以还很关心。

宫地代表大家到典子寄宿的地方去看望。典子正好放学在家。她穿了一身学生服,同在山上时相比又是别一种美。

“叔叔,您来啦。在山上时多蒙您关照。”典子彬彬有礼地寒暄了一阵子。在山上初次见面时的那种带野性泼辣劲头已经升华为城市式的练达。在山上晒黑的皮肤正在朝天生的白净过度。

“你瞧,晒黑的皮肤全退尽了。这段时间一切都还顺利吧。”宫地的话中含有“近来未发现身边有刺客的影子”的意思。但从她那愉快的神情就可以看出,她正在尽情地享受高中时代最后一段时光。

“这阵子浅川帮也没再找什么麻烦。”森谷替典子回答。

“那好啊。不过我今天来倒是有件事要问问小姐。”宫地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她是否认识市长。她说只在市报上见过照片。

“市长的亲戚之中有没有你的朋友呢?”

“没有呀。”

询问的结果她同市长没有任何关系。此外对于什么人会盯上自己心中也丝毫无数。在她的心目中相武市不过是为了上学临时住一下的地方。

宫地正要告辞,森谷却用眼神挽留他,好象有什么话不好当着典子的面说。宫地也用眼神表示已经会意。典子刚离开,森谷就告诉了他一件意外的事情。

“这孩子在跟前我不好说,怕惹她伤心。是这么回事儿。典子的父母亲在她三岁那年就叫强盗给杀害了。”

森谷的独生女儿泰子同学生时代搞集体旅行时认识的神原结婚之后就住在神原的故乡——F县羽代市。但是十四年前的三月里,夫妻二人同时被闯进家里的强盗杀害。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典子一个人夹在父母的尸体之间,倒是没有任何伤。

“你是说那个案件同这次的袭击有关吗?”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典子,那就只有这一个可能。”

“派来的杀手是浅川帮的人。如果是因为那次的杀人案而要杀典子的话,那么当年的凶手就在浅川帮里或者在它周围。”

“是这么回事儿。”

“可这毕竟是十四年前的案子呀。我记得杀人罪的法律追诉期好象是十五年。追诉期马上就要到期了。假如他们一声不响地等下去很快就会到期,为什么还要动手杀人呢?再说就算离追诉期还有一阵子,一个三岁的孩子又能记住些什么呢?事实上典子对当时的事儿根本没有记忆。”

“但是如果罪犯以为她还记得那可又是一码事儿了。”

“可追诉期……”

“如果罪犯目前所处的社会地位很高,即使法律已无法对他进行制裁,这种过去曾杀过人的事实一旦公诸于众,那对他来说肯定是一件相当头痛的事情。”

“所处的社会地位很高……”

“比如说市长这样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阿曾原市长就是十四年前的杀人犯?”森谷惊愕万分。

“我并没有说他就是,只是打个比方。假如阿曾原就是罪犯,那就同是否到了追诉期限无关,只要这样的历史公开出去,对他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还有一点,阿曾原既能指挥动浅川又能指挥动警察。”

“我们先假设阿曾原就是罪犯。可他为什么突然想起要杀典子呢?典子的父母死后我马上就把她接到了这儿。当时我就住在这儿,所以说典子来到相武已经十四年了。到今年阿曾原已经当了八年市长,假如他存心要杀典子,根本用不着等追诉期快结束时再动手,他早就会下手的。”

“也许是因为他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小姐就是被自己亲手杀害了的人的遗孤。”

“那么说是最近才知道的?”

“看样子很可能是通过某种机会阿曾原最近才知道了自己隐瞒了十四年的犯罪历史同典子小姐之间的关系。”

他们的谈话,开始时只是假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为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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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是有点见风就是雨啊?”宫地从森谷那儿回来之后把情况跟大家一讲,升村就觉得不好理解。“可要说对浅川帮有影响刀的政府要员,那也确实只有阿曾原一个。”

“浅川帮可是加入了加岛系统呢!”

“您说会是加岛帮在幕后操纵吗?”

“也未必就是加岛帮。这种黑道上的人说不定被人花钱雇佣的呢?”

“就算黑道上的人能花钱辑来,可这也解释不了警察的行为啊!”

“我的意思是说同浅川帮和警察勾结在一起的并不只有阿曾原一个人。假如我们一开始就局限在阿曾原身上考虑问题,这种思想方法本身就有问题。”

“升村君说得在理。咱们看问题不应该带着思想框框。但是从现有现象来看,浅川的后台很有可能是阿曾原,这也是事实。阿曾原当上市长是八年前的事情,而浅川来到相武市据说是十年前。那么在此之前他们在什么地方干过些什么咱们并不清楚。我看咱们调查一下他们两个的经历怎么样?如果他们两个十四年前确实在羽代市呆过,那么杀害典子双亲的嫌疑就相当大。”

由布问道:“搞清楚这些又有什么用?”

“那么你打算袖手旁观吗?”宫地转身对着由布。

“搞清刺客的黑幕并不是我们的任务。就算搞清楚了又有什么用处?”

“我们的性命差一点就断送在这帮刺客手里。只是因为南波造的土炸弹爆炸了,咱们才得救。可假如没有爆炸呢?我们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吗?”

“要说这个我也是捡了条命,决不打算善罢干休。但对方是黑道人物又有警察包庇,靠我们几个人肯定对付不了。所以最好是见好就收,不必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由布讲的话有道理。咱不过是森谷雇了一个夏天的保镖。保镖的任务咱已圆满完成,我看就不必再追查什么刺客的后台了吧。”

受由布的影响,向来胆小的升村的退堂鼓就敲得更响了。他好象早已料到同与市长和警察串通在一起的黑社会斗下去毫无胜算。

“南波,你看呢?”宫地征求一直未讲话的南波。

“我倒是有心搞清黑幕。可又觉得那件事已经了结,不想再被卷进麻烦之中。”

“宫地,咱们是一伙儿的对吧。少数服从多数。我看你就不必再一头扎进八竿子打不着的危险中了。”升村又抬出了他那多数通过的理论。

但是很快就不能再说与己无关了。第二天早上,他们四个人就被分队长叫了去。分队长流露出平素少见的紧张神情。

“对啦,你们从明天起重新担任森谷先生的常驻保镖。”

“森谷先生下山之后应该由A级保镖担任警卫的呀!”

“森谷先生对你们几个非常信任,非要你们几个不可。他还说要同浅川帮对抗除了你们几个别人都不行。”

“浅川帮又搞了什么新名堂吗?”此事虽然早在预料之中,但宫地仍然感到很紧张。

“还搞不清是不是浅川帮下的手。但是森谷先生的孙女昨天差一点叫卡车给撞死。据说当时她正走在放学回家路上,一辆自动装卸车冷不防从背后冲了过来。她逃进小胡同才算没有出事,但是精神上受了严重刺激,非常恐惧。”

“她没记住车号?”

“当时逃命还怕来不及呢,哪还有心思去看什么车号?偏巧周围没有人,也没有目击者。”

“如果这是浅川帮的又一次进攻,我们这几个人无论如何应付不了。在别墅击退了他们的进攻完全是出于偶然。”

“那么勇敢的行动恐怕不能只用巧合来解释。你们确实具备了A级保镖的能力。你们所说的好似并非信口开河。”

“过去你不信吧。”

“老实说过去是半信半疑。黑道杀手要暗杀一个已经告老的黑道人物,这种事叫谁听了也不会当真的。可是卡车在大街上突然冲了过来那情况可就不同了。现场的路面很宽,所以也不会是森谷的迫害妄想。”

“根本就不是迫害妄想,一切都是真的!”

“此事虽然还不能肯定就是浅川帮干的。但也可以认为他们因袭击别墅失败,这次又卷土重来了。他们大概想恐吓典子小姐,把她赶出这个城市。看样子这种恐吓行动今后还会发生。浅川帮是搞土建行业的,手中的自卸车多得很。俱是同浅川帮为敌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同警察和市政府都有联系,说得严重一点,那就同跟这座城市为敌没什么两样。”

“那么你是说叫我们几个去跟相武对抗?”宫地盯着分队长的脸问道。分队长虽然是侥幸活下来的特攻队队员,此时也露出了畏敌的神色。

分队长的柔道、剑道、空手道、气功进都上了段,全都加起来已超过了十位数。他的年龄虽然同宫地他们不相上下,但至今仍担负着培训新保镖的教练任务。

“本市完全掌握在阿曾原进八和浅川帮的手里,警察也和他们抱了团儿,几乎可以说成了他们的私人领地。一旦被他们盯上那就别想在这儿生活下去。但是我们并不受他支使。保安公司是全国性的大公司,为了委托人的安全,可以同任何人对抗。况且整个城市都与一个连警察的保护也得不到的老人为敌这也太不象话。我们保护他,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叫黑社会也见识见识咱们保镖的志气。”

“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实际担任警卫的还是我们。我们能对他们采取的行动最多是来点小偷小摸或者溜门撬窗的小打小闹,真正遇到那帮杀手挥着手枪杀上来时根本就无法抵挡。”升村提出了抗议。

“这是在城里。人多眼杂,恐怕他们也不会搞得太不象话。”

“那你说在大街上开着自卸车撞人象不象话?”

“那不过是吓唬吓唬。”

“差一点儿就撞死,能说是吓唬?”

“如果你实在不乐意去,那你就算了。不过这可是违抗命令啊!”

保安公司的纪律极严。因为他们是准军事组织,对于违抗命令和违反纪律的人处分相当严厉。

“分队长,你先慢下结论,升村,你也先闭一会儿嘴。”宫地上前调解。“我们在别墅里差一点叫浅川帮的杀手们干掉,升村君说这种话也难怪他。上级的命令自然不能违杭,但是光靠我们四个人根本应付不了这也是事实。要想保护好森谷先生,必须有更大规模的警卫体制。”

“分队长,这可不是为了把森谷赶走而找点小麻烦。”

“不是找麻烦又是什么?难道会是黑社会要暗杀过去的对手?”

“是不是暗杀我说不清。但是假如仅仅是找点儿麻烦,根本就不必要进攻隐居的别墅。”

“会不会是派他们专门去找碴儿,结果却适得其反呢?”

“绝对不会。分队长,假如咱们公司为了保证委托人的安全,决心不惜同浅川帮及市政府为敌,那么有几句话请你务必听一听。”

“什么事儿?”分队长好似颇感兴趣。于是宫地就把典子的父母惨遭不测的来龙去脉和自己的推理讲了出来。

“啊?!有这种事儿?”

“所以我想通过公司的调查部门调查一下阿曾原和浅川来相武市之前的经历。还有,他们十四年前是否曾在羽代市呆过,或者和羽代市是否有过某种联系。如果确有联系,那么就很值得怀疑。”

“十四年前的抢劫杀人案?好象有点儿跳跃性过大,不过倒是很有意思的推理。”

“你看能给查查吗?”

“羽代市也有咱们的分公司,尽快叫他们查查看吧。”

“阿曾原要是幕后人,那可就不折不扣跟市政府干上了。”

“到时候咱们动员分公司的全部力量跟他们干!如果力量还不足,咱就请求总公司支援。不要怕,有我们给你们撑腰呢。在我们的身后还有保安公司在全国各地的机构呢。你们就放心大胆地干吧!”分队长满有把握地拍拍胸脯。

话虽这么说,可是不许携带武器的保镖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杀手集团并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证委托人的安全,充其量只能起到牵制对手的作用。他们对付不了时又不得不求助于警察,而警察又和敌人串通一气。所以实在是心中不踏实。

如果敌人真的来进攻,我想完成警卫任务根本不可能。但是在这个几乎所有人都仰仗市长和浅川帮的鼻息的相武市,分队长的积极态度确实给人吃了一粒定心丸。

“怎么样?这一下可不能说没有关系了吧。”

“还不是你强拉硬扯地挂上关系的呀。”

“要是不答应,你早就叫开除了。”

“现在再被开除也不好办哪!”

由布好似下了决心,说:“这种时候只有四个人团结起来跟他们干!”

“是啊,在别墅时,那么大的危险咱们都挺过来了。这回是在城里,到处都有人,就算敌人和警察熟悉也不敢太张狂了吧。”南波抄起两手把关节掰得啪啪直响。

“现在可以说是船到江心补漏迟,后悔也来不及了。”

“而且大家都在这一条船上。”

“那咱们就来个‘同舟共济’吧。”升村插了一句笑话,引得大伙儿哄堂大笑。

正文 第七章 弱者的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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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地认为假定浅川帮是为了十四年前的神原家抢劫杀人案而袭击典子的,那么他肯定是最近才有机会了解到她就是神原的遗孤。

会是什么机会呢?是罪犯见到了典子?可十几年前的抢劫犯到现在还能认出当时只有三岁的典子吗?假如罪犯一直盯着典子,为什么又要等到追诉期快结束时才动手呢?

宫地决心再去问一下典子。

“很对不起,又要引起你伤心了。最近你跟谁谈到过你父母亲的事情呢?”

“没有呀!”典子很直率地回答。

“那么写过什么吗?你是不是写过回忆父母亲之类的东西啊?”

“倒是写过。”

“写过?在什么地方写的?”

“相武市和附近的七个高中的文学兴趣小组联合出刊一种联欢文集季刊。我在最近的这一期上发表了回忆父母亲的文章。”

“都写了些什么?”

“我这儿就有一本,给你拿来好吗?”

“我一定拜读。”

典子拿来一本周报大小,用打字机打出来的薄杂志,封皮上印着两个字。肯定是因为七校联办,从“七色辣椒”那儿借用来的。

——我没有父母亲。在我三岁那年,我的父母就在我家居住的h市惨遭强盗杀害。据说我当时也在犯罪现场,但是我却毫无记忆。强盗为什么没杀我呢?恐怕是见我年龄太小动了恻隐之心吧。父母亲慈祥的面容至今仍留在我的心中。这种昔日的记忆朦胧如阵阵轻烟。时而是躺在摇篮中听到母亲哼唱的催眠曲;时而又化作父亲亲吻我时闻到的男人气味。这种抽象化了的形象同他们的照片也并不完全一样。也就是说照片上的父母同我心目中的父母,形象不一致。

对于杀害了我父母的强盗,我自然十分痛恨。据警察说罪犯共三人。此案最后陷入了迷宫,但是至今我也没有停止过追查罪犯。我想只要自己活着一定要亲手逮住罪犯。

对于罪犯我脑子里毫无印象。只要一考虑这个问题就头痛欲裂,使思想陷入空白状态。肯定是双亲惨遭杀害的可怕现场压抑了自己的记忆,阻碍其再现之故吧。

但是尽管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可我总觉得自己掌握着罪犯的某种线索。我到底掌握着罪犯的什么线索呢?

据说对这些罪犯的法律追诉期马上就要期满了。我万分焦急,无论如何也得在此之前回忆起那个线索,并希望杀害我父母的罪犯受到法律的制裁。——

宫地读完这篇文章之后确实感到就是它使罪犯害怕了。这样一来就可以认为罪犯应该处于能读到这篇文章的地位。他们从文章中一眼就可看出文章的作者正是自己当年杀死的被害者的遗孤。他们一旦得知这个遗孤还掌握着罪犯的某种线索,尽管她一时还未想起,也会感到毛骨悚然。万一她在追诉期期满之前想了起来,那么十四年来为了躲过司法机构追究而作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泡影。难道会是惶惶不安的罪犯为了封住典子的嘴巴才派出了杀手?

“这本文集给什么人看过?”

“七校的文学兴趣组成员和老师们。”

“没有送给市长、市议会议员、教委领导们看过?”

“因为其中有市立高中所以也送他们看过。”

“假如你碰到杀害你父母的凶手你能认出来吗?”

“我觉得可能认不出来。在我的忆记之中,那个部分好象被挖掉了似的。”

“听到讲话声也区分不出来吗?你应该听到过罪犯的讲话。”

“我记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连声音也忘记了。”

“除了这本书你还写过有关你父母的文章吗?”

“没有。”

“如么说这次写到文集中就是第一次啰!”

“是啊。”

“这件事都过去了十四年。为什么你突然想到要写它呢?”

“我也说不清。只是突然产生了想写一下父母情况的冲动。”

看样子再问下去。她也说不出什么新情况了。四人小组重新担任了森谷家的保镖。由于无法确定敌人的目标到底是森谷还是典子,所以暂时决定在她上学和放学的路上由一名保镖陪同。

如果职业杀手们真来袭击有保镖陪同也不起什么作用。但是陪着个保镖在大街上走毕竟能起到一些牵制作用。

森谷下山不久就租了一套高级公寓,同典子住了进去。虽然搞不清详细数字但看样子森谷确实有相当大一笔财产。

森谷对四名保镖绝对信任。这阵子敌人没有动静,天天太平无事。森谷也把这归功于他们警卫得力。

四名保镖认为他们几个根本无力对抗黑社会组织,但是往日曾吃过暴力饭的森谷却对他们靠市民的智慧战胜了职业暴力组织的成员给与了极高的评价。他说:“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暴力。以暴力为武器的人最后必然因暴力而失败。靠暴力吃饭的人,为了抵抗敌对的暴力就必然要使暴力升级,以便使自己比对方更强大。而对方自然也会升级。暴力本身就具有这种逐步升级的性质。即使是自以为可以独霸一方的山大王,一旦出现了比自己更强的暴力那他就要完蛋。

“即使是拳术大师,在一支手枪面前就动不了手脚了。手枪敌不过步枪、步枪敌不过机关枪。总之凡是依靠暴力的那就不可能绝对,而你们则是用另外一种东西战胜暴力的。”

“可是归根到底我们使用的抵抗手段也还是暴力啊,仅仅是因为没有武器也不得不用土办法制造。”对于森谷的过分赞赏,宫地苦笑着反驳了一句。

“嗳,话不能这么说,所谓暴力就是事先就有的。比如为了杀人事先就得准备刀。这同为了不受暴力的伤害利用日常生活中的经验对抗暴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人只要依靠暴力就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你瞧我又要反驳你啦!受到手拿凶器的敌人或者武术高超的敌人袭击时能迅速应付敌人的不也还是武器或者武术吗?”

“宫地先生,你可不应该讲这种话。人们为了反对暴力而迅速准备暴力是很危险的,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败。积蓄暴力以防受到其它暴力的侵犯这也只能算一种着眼于力量对比的临时性自卫手段。人类社会并不是原始森林,有獠牙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有更长獠牙的咬死。”

“哎呀,这简直就象是在讲授大国之间的力量对比的理论课,那么没有獠牙的受到有獠牙的袭击时又该怎么办呢?”

“你知道斑马受到猛兽袭击肘是怎样自卫的吗?它们围成一个圆圈儿用后腿使劲儿朝后踢。就连很厉害的猛兽也无法靠近。这就是一个蹄子战胜獠牙的例子。”

“如果是一匹斑马遇上了一只猛兽这种办法可就用不上了。”

“任何野兽离开群体都无法生存下去。”

事后升村说道:“你们简直象是在讲禅机。”

“人家不允许咱们有獠牙。为了防备遭受獠牙的袭击,咱们还是尽最大努力加强自己的蹄子吧。”

“咱自己的蹄子?你指些什么呀?”

“那就要靠大家分头想办法呀!”说来说去蹄子其实也是对抗暴力的暴力,只不过有进攻性和防御性的区别而已。森谷把为了杀人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刀称为暴力,其实这同为防御而准备的手段并无本质区别。此外暴力也并不局限于直接作用于人体的一种,此外还有作用于精神的更为残酷的暴力。它虽然不象獠牙那样具有明显的外形,但是它却能从最深处破坏人的心。

人类社会实质上仍然是建立在弱肉強食基础上的原始森林,只是这种力量有合法和非法之分。他们四个人就是在合法的实力竞争中被排挤出来之后才不得不同非法的暴力斗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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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地在开始值勤之前说道:“森谷先生、典子小姐,请你们认真听我一句括。我们现在虽然还不能确定敌人的目标到底是谁,但是敌人一旦前来袭击,光靠我们几个无论如何是抵挡不住的。作为一个民办保安公司的保镖,力量是有限的。”

“假如他们的目的仅仅是把森谷先生赶走,那么只要你离开这儿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如果仅仅是为了把我赶走,那就没有必要跑到别墅里找麻烦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样子他们的目标并不这么简单。但是如果离开了这儿,那就可以求助于警察。恐怕浅川不可能把全国的警察都收买吧。”

“典子明年春天就要高中毕业,在她毕业之前我不想动窝儿。”

“追诉期正好在这段时间内到期。假如敌人是抢劫杀人犯的同伙,那么对他们来说这段时间也是最危险的。”

“我想叫她在毕业之前呆在这儿看来是办不到了?她上了大学之后我往哪儿搬都不在乎。可现在已经进入了紧张的考前复习阶段,再叫她转校总觉得有些怪可怜的。”森谷无论如何不想离开。

“作为我们保镖,自然不能因为无法保证委托人的安全就硬叫人家搬家。但是如果仍然留在这儿,就不得不要求你们自己也能自卫。首先绝对不要单独外出。其次除了我们不要让任何人进家。典子在校学习期间我看还是安全的,但是上学和放学路上务必要跟同学们一道走。我们自然会陪同,但同大伙儿一道儿走就更安全一些。为了防备万一,我们把报话机留在森谷先生这儿,当你感到面临危险而我们又不在身边时,请按下通话钮呼救。七、八分钟之内我们中间肯定有人能赶到。当然也应该通过110向警方报警,因为并非整个相武警署都叫收买了。”

典子欲言又止地喊了声“叔叔”,她对四名保镖都这么称呼。宫地的目光转向她之后她才说:“敌人一次又一次袭击是因为怕我在追诉期结束之前回忆起线索来对吧?”

“如果他们是强盗的同伙的话。”

“很可能是强盗的同伙对吧?”

找不到袭击森谷的理由,而且自从典子在文集中写了《回忆我的父母亲》一文之后,袭击突然开始。从这些迹象来推测,可能性确实可以说很大。

“也就是说杀害父母亲的罪犯就在我的身边,对吧?”典子的两眼由于兴奋,仿佛点了两盏灯。

“至少说有可能看过那本文集。”

“我要是呆在这儿,敌人也许会找上门来。我不离开这儿,我要在这儿亲手逮住罪犯。”典子眼中的灯光仿佛越来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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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这天由宫地护送典子放学回家。遭到自卸车袭击的那条路最近,但自从上次出事之后,他们就不再走那儿,绕道走马路更宽的大街。在车水马龙行人来往不断的大街之上,敌人大概不会贸然进攻吧。

人行道被自行车和各个店铺摆在门口的自动售货机蚕食,变得越来越窄,又被正在施工的店铺堆放了不少施工材料和设备,使得本来已经很窄的人行道更加狭窄了,行人摩肩接踵地从此处通过。

“喂,别走啊!”

宫地突然被在书店门前擦肩而过的五六个年轻人叫住。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伙衣帽不整的小流氓。

“有什么事吗?”宫地问。

“什么有什么事不事的!你把我的肩膀都要撞掉了!”

一个留着打蜡的长发,好象戴了一顶黑帽子似的年轻人耸了耸肩。

书店前面有不少站着看书的人,还停了好多自行车,把便道几乎全部阻塞。宫地路过那块儿时与一个擦肩而过的小流氓稍微碰了一下,而且好象是对方有意撞的。宫地觉得彼此都有责任,所以也并未太在意,但他还是诚恳地道歉了一句:“那太对不起了。”

“哎,说一声对不起就算完了?”小流氓包围了他俩。这帮人全是些十七八岁、二十来岁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年轻人。但那种威胁手段和凶相毕露的外表倒是象个十足的坏蛋。宫地心想,糟糕,今天算是叫这帮坏小子缠上了。在这种情况下最好是好说好算地先逃出去再说。

“什么呀,明明是你们撞了别人啰!”还不等宫地的应酬话说出口,典子已经抢先了一步。宫地心想这下子可完了。但是为时已晚,小流氓们似乎找到了一个替死的傻冒儿,立即把矛头转向了她。

“你们瞧,这个小婊子嘴巴还挺硬的呢!”

“她大概以为有保镖跟着才这么嚣张的吧?”

宫地大惊。典子怕刺激同学所以保镖们护送她时一律不穿制服。按说这帮人不可能知道宫地的身份。看样子这帮人并不是普通的小流氓,而是浅川帮浓来的打手!宫地在她耳边小声说:“典子小姐,别找麻烦,快点逃吧!”说完拉起她的手就跑。这时一个大背头拦住了去路:“想溜吗?没那么便宜的事儿!你看这个过节咱们怎么了断吧。”

“请多多原谅,是我一时不小心。”

“什么什么?我说老爷子,这活能算是道歉?”跟宫地的孩子年龄相仿的小流氓用手抬起他的下巴,喷来一口臭气。站在书店门口看书的人一个个悄悄地溜走,站在安全线以外假装不在意地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那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磕响头賠罪!”

“磕响头?”

“怎么,不答应?”大背头抬着下巴的手使上了劲儿,狠狠地拧了他一把。

“叔叔,咱根本不必要賠礼,是他们不对。”典子又插了一句。

“这位大姐的脾气还满大啊。那好吧,你现在就是答应磕响头咱也不能就此罢休!”

“我看这位小大姐就不用磕头了。给咱来点‘特写镜头’不是更好吗?”凶相上又添了一层淫笑,这伙人的包围圈一下子缩小了不少。

“住手!你们要干什么?”

宫地刚刚把典子护到身后,就听到一声,“老头儿靠边站?”下巴上突然挨了一记勾拳,随即倒在地上。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被这帮人蜂涌而上一阵拳打脚踢。

这帮小流氓即使是一对一力气也远比宫地大,再加上人多势众群起而攻,这就使他更加防不胜防,可以说简直是不折不扣的打死狗。他担心典子的处境却又无暇顾及,想喊周围的人帮忙叫叫警察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由布、升村,南波快来救典子啊!”宫地拼命喊出不出声音的呼救声。他本来以为在人来人往的繁华大街上不会成什么事儿,想不到对方却来了这一手。敌人很可能利用小流氓找碴儿造成的混乱绑架典子。

未尽到责任的内疚抵消了皮肉所受的痛苦。说到底外行保镖的能力也就是这种水平了。占了便宜的小流氓打得上瘾,继续施暴。也许是人们知道他们是浅川帮的徒子徒孙吧,那么多看热闹的竟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制止,甚至连打电话叫警察的也没有。在相武市这类打斗事件几乎是家常便饭。即便叫来了警察,一看是浅川帮的人,马上就软了三分。正因为有这样的警察,市民们才完全丧失了抵制能力。

宫地心想这回看样子是要完蛋,打击震动了大脑,差一点就要昏迷过去了。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警哨声。

“大事不妙,警察来了!”

“快跑!”

小流氓们害了怕,转眼之间跑得一个不剩。

“叔叔,你不要紧吧?”典子跑到躺在地上的宫地身旁。

宫地也顾不到自己的伤痛,见典子平安无事,一下子就软瘫了。

“砹呀,不得了!嘴角都叫打裂了!”典子忙拿出手绢儿按在宫地的伤口上。

“我不要紧,你没事儿吧。”

比起自己来,他更担心典子的安全。这并非完全是出自工作责任感,对于典子他近来产生了一种如同亲生骨肉般的感情。不,比对自己的三个一味跟着妈妈小看爸爸的女儿还要亲。

“他们好象要拉我到什么地方,只是因为听到了警哨这才撒手。”

“警察来了吗?”

两人朝传来救命哨声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高个子老头儿扒开众人走了过来。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但身板却很结实,可能是年轻时经常锻炼之故吧。他的目光很敏锐,但并不凶。

“唉,这帮家伙真够坏的,我怕来不及,老远就吹起哨子。你伤得不厉害吗?”

看样子他老远就看见这伙流氓在打人,一边吹哨子一边赶来的。他的呼吸稍稍有些急促,额头也冒出了一层小汗珠。

看到此地也有不畏暴力的人,宫地高兴起来。“谢谢您救了我的命。他们说我撞了他们,不由分说就冲了上来,这次算是吃大亏了。”

“你要是去警察那儿报案,我给你作证。”

“也没有什么大伤,我想就算了吧。太感谢您了。”

在现在的相武市敢同浅川帮对抗并愿意主动当证人的人确实罕见,宫地又看了看对方。两人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对方胸口上挂着的保安公司的徽章。

“这么说是公司里的同事赶来支援?可在相武分公司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啊。”

“我要是猜得不准就请多原谅,你是不是宫地先生?”

“是啊!”

“那么这位小姐就是神原典子小姐啰!”

“是啊。您是……”宫地一边猜度对方的身份一边问。既然不是分公司的人,那么难道会是总公司派来的?

“对不起,我还没有作自我介绍。我是羽代分公司的野津。刚才到相武分公司找你,他们告诉我你在担任神原典子小姐的随身警卫,可能在这一带,这不,我就找来了。”

在他递过来的名片上印着“羽代分公司调查部部长野津贞史。”

这可真是丢人现眼了。不过,羽代分公司找我能有什么事呢?宫地已经注意到了羽代这两个字。

“咱们别站在这儿谈了好不好?说不定那帮流氓还会返回来呢。我先陪你到神原家好吗?”

野津瞪了一眼围观的人群,好似要说,下次他们再来,我来收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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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地和野津在森谷家相对而坐,彼此重新寒暄了一阵子初次见面的客套话之后,野津讲到了正事儿:“是这么回事儿。我今天来这儿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有关十四年前羽代市绸缎庄夫妻同时被杀一案的情况。”

“是你为我们调查此事的吗?”

“是的,其实发生此案时我正在羽代警署刑侦股任刑事,负责侦破过这一案件。遗憾的是,我们的调查没有结果,此案成了个死案,专案组也解散了。但是这个案子是我在警署供职期间最大的污点,直到今天好象仍欠着一笔债。”

“当时你办过这个案子?这可太巧啦!”

“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所以这儿的分公司委托我们调查这个案子的有关问题时,我吃惊不小同时也发生了很大兴趣。为什么在十四年后的今天相武分公司要委托我们调查阿曾原道八和浅川弘这两个人是否和神原案有关呢?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目前虽然还未发现他们和羽代市以及神原案有关。但是如果掌握了他们的身份并且了解了调查他们的原因的话也许能发现一些线索。这样一想就觉得应该见一见委托此事的你们,此外如果有可能还想见见这两个人。我就是为了此事前来登门拜访的。”

“原来如此啊!”

宫地仿佛见到了一支意外的援军。他既然曾负责查过这个案子,肯定掌握着大量历史资料,此外他为了要洗刷掉在警署工作期间的污点,劲头也相当足。只要看一下他不辞劳苦特意从羽代赶到这儿就可说明他热心到什么程度。在四名外行中第一次增添了一名内行伙伴。

宫地把以往发生的一切全盘端给了野津。当他谈到浅川帮与市政府和警署狼狈为奸为非作歹时,野津越听越生气,气愤地说道:

“听了你的介绍才知道天下并非只有一个羽代。”

“你这话的意思是……”宫地对野津有如此强烈的反应深感震惊。

“其实羽代市也完全同这儿一样,腐败透顶。全市都在大场一成这个老板的控制之下。从市政府到工商交通,从警察到黑社会的帮派都得听他的号令。市里的每个关键部位都由他派去的亲信掌握;警察和黑社会的帮会简直就是他的私人打手。在羽代市谁要敢同大场作对,就连一天也呆不下去。当年我还是个心高气旺的血性男儿,实在无法忍受那种大场私人打手般的日子,同企图把一起原因不明的交通事故压下去的警署头头闹翻了脸,扔给他一张辞职申请就离开了警署。我先进了京,在反大场的老前辈推荐下加入了保安公司的总公司,经申请前年调到羽代分公司。大概是内心深处潜藏着一种要报复一下赶走自己的羽代市的意识吧。现在既然已经清楚是这么回事儿,那我一定全力协助。其实也谈不上协助,这本来就是自己的事儿嘛。在调查那个案子时确实有一些令人不解之处。”

“您是说在调查此案过程中受到过某种压力?”

“我是过了几天才参加专案组的,但是总觉得有什么重要资料被他们藏起来了。起先阵容强大的专案组逐渐被抽空,不到半年时间就几乎走得一个不剩。一般说来,出这么大的案子专案组定少要维持一年。还有一条,受害者神原英作对大场政权持批判态度,他跟当时反大场的堡垒——羽代新报的社长越智茂吉先生过从甚密。”

“照这么说,罪犯会不会是大场派的人呢?”

“还不能肯定,但有这个可能。”

“会不会是大场为了剪除异己势力派人伪装成强盗暗杀了神原英作呢?”

“我看不至于。尽管神原是反大场的,但他没有像越智先生那样公开打出反叛的旗帜。再说他也并不是反对派里的核心人物,他仅仅是一名对大场的独裁统治抱反感的羽代市良,是一名羽代新报的热心读者。”

“那么假如罪犯跟大场关系密切,去求他代为援手的话……”

“对啦,要说可能还是这种可能性更大。一旦发现大场和阿曾原、浅川他们有某种关系,那就很值得怀疑。总之我彻底调查一下吧。”

野津好象已经预感到将从意料不到的地方找到解开这团乱麻的线索。

“对啦,阿替原和浅川的左眼下面是不是有颗黑痣?”

“黑痣?问这个干什么?”

“发案的那天夜里离现场两公里左右的一家通宵营业的快餐馆接待过三个一道去的客人。我们觉得这三个人可疑,曾追查过他们的去向,据说其中有一个人的左眼下面有颗黑痣。”

“阿曾原和浅川的眼皮下面可没有痣。”

“痣能用手术切除,所以也不能因为没有痣就完全排除怀疑。”

“这个情况是快餐馆的工作人员提供的?”

“是啊?”

“要是叫他们辨认一下这两个人的照片会怎么样呢?”

“我也有这个打算,但是现在那家快餐馆已经没有了,工作人员也都各奔东西。我准备耐着性子好好查找一下他们的下落。不过毕竟是十四年前的短暂印象,即便辨认了出来可靠性也不大。”

“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看到过?”

“没有。看到那三名形迹可疑的人的只有快餐馆的工作人员。那个有痣的人曾给市里的某个地方挂过一个电话,遗憾的是搞不清他是给谁挂的。”

“毕竟是个十四年前的无头案,现在再回头调查肯定很难。我们不能请越智先生帮忙吗?”

“不行。越智先生早就不在人世了。”

“他去世了?”

“他死于一场原因不明的交通事故。当时我主张彻底进行调查,可上司却说用不着兴师动众。”

“那次交通事故会不会也是大场他们策划的呢?”

“很有可能。越智先生死后羽代新报的调门马上降低,现在已经堕落为大场的御用工具。可是在越智先生主持该报期间曾公开摆开论战的擂台,一度甚至发展为打倒大场市政的市民运动。”

“大场一成有那么大的势力?”

“这可不假。他的势力不仅仅局限在羽代,甚至还渗透到本县的其它地区以及中央政府部门。就连县里的警察总部也得让他三分,因而连专案组他也可以插上一脚。”

“简直是个魔鬼。”

“是啊。如果阿曾原及浅川同大场有关,这事儿可就麻烦了。当然啦,对我来说干起来也更有劲头儿。”野津的脸上浮现出藐视一切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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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布茂走在夜晚的街上。南波刚接了他的班,正在回家途中。

“就我这副样子还算是个保镖?”由布苦笑了一声。他除了经营登山营地之外前半辈子还干过各种工作,但从来没想到会当保镖。他觉得自己似乎很不适合干这种保护別人的工作。但是人一到了为生活所逼的地步,什么样的活儿都可以干。这种事儿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

进山之前他曾当过公司职员,为一家中型工厂搞承包加工。但因总公司拒付,最后被迫破产。他又借了高利贷,同失业的朋友一块儿办了个小茶馆,可因为地理位置不好,很快就办不下去了。从此他就过上了打短工的日子。这期间妻子姘上了一个男人。两人一道逃跑了。

一天早上他从失业对策机构組织的夜间修路工地上回家,进门一看,家里空空如也,早被妻子席卷一空。

当他在工地上彻夜干活的时候,妻子把家中所余财物扫荡了个干净,跟那个姘夫一道出走了。只是在壁橱里给他留下一个枕头,再就是洗澡间里用了一半的洗发精。

面对着枕头和洗发精这种猜不透含义的结合,由布连发火也忘记了,只能苦笑一声了事。

在秩父的深山里面买了土地,着手建登山营地也颇费了一番周折。为了拿到厚生省的批准书就花了半年时间。开始时不问青红皂白就被人家赶了出来。但他并不灰心,天天去磨。好不容易批下来了,平整土地和设计图纸又花了一年肘间。由于资金短缺,建筑材料全都是买的些废旧材料。他一边翻看建筑方面的书籍一边施工,吃住都在工地旁的帐篷里。他天天立几根柱子然后再上梁,就这样蚂蚁啃骨头似地干了过来。他住的帐篷夜里就曾遭到狗熊的袭击,里面的食物全被槽蹋。他一点一点安装好的房架也曾在一夜之间被暴风刮倒过。

他就是这样花费了九牛二虎的力量好不容易才建成登山营地。等完工时他那一向引为自豪的强健身体也因为没白没黑的重体力劳动和营养不足瘦了十几斤。但他却很高兴。这应登山营地是全凭他的一双手建起来的。这是他半辈子之中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件“作品”。客人们也陆续光顾。他的这间完全是手工建造的营地引起了新闻界的兴趣,为他作了免费宣传,因而客人也渐渐多起来了。

正当他的经营刚刚走上轨道,公路却修到了他的营地旁边。于是本来是作为登山营地而建的山间小屋只好降格为临时休息一下的茶馆。而且,到了第二年的冬天在他离开营地下山期间,由于登山者不慎失火,营地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

从此以后他的运气就一落千丈。不论他怎样挣扎,也好象乘上了下降的电梯,仅仅为了降低一下下降的速度也不得不全力以赴。

就连市政府的清洁处也把他拒之门外。后来报名应招清风送来的招工广告。当上了保镖,但至今为止他还搞不清是不是刹住了下降的电梯。

但他总是无法禁止自己产生“我怎么能干得了保镖呢”的想法。

虽然劳累了一天,家里也不过是间空房。保镖的工资收入相当可观,但是一个人假如只是为了自己,那该有多么寂寞啊!能给家属带回更加丰富的东西才是七尺男儿的真正喜悦。看来人生的真正意义,就在于能为别人干点什么啊!

一个光棍汉的要求极其有限,即使能领到高工资,如果没有能靠此而过上富足日子的家属,那也就没有多大意思了。

“喂!你等等。”

他正边想边往前走,迎面而过的一伙人中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看样子是一伙黑道上的。

“是叫我吗?”由布回头问。

“废话,不是你还能是谁?咱们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啊!”

喊他站住的那个人走了过来。借着远远的灯光可以看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此人两颊瘦削一脸凶气。由布也觉得好象在哪儿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大哥,怎么回事儿?”

刚刚走过去的同伙儿们又都折了回来,人人身上都带着股凶气。看情形很可能是一帮真正的黑社会团伙儿。对方的衣领上挂着个闪闪发光的金徽章。

“这个人好面熟。”

“嘿,大哥要是觉得面熟,说不定是哪家土耳其浴室或者爱情旅馆的领班。”

“胡说!不是那类地方。大叔,你对我有印象吗?”这时正巧有辆车从这儿经过,灯光照到这两个对面而站的人身上,本来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双方的表情死角儿一下子显露了出来。两人同时想起了对方。

“啊?你不就是上次的保镖吗?”

“你是三泽……”

两人同时摆好出手的架势互相对峙着。

“我说保镖,咱们可是碰得太巧啦!上次承蒙你关照,这回我可要加倍奉还!”三泽那瘦削的两颊上浮起一丝笑意。占绝对优势的地位使他产生了要玩弄一下猎物的想法。

“大哥,这小子是什么人?”同伙儿们围了过来。

“他呀,是给森谷当过保镖的一个杂种!”

“啊?听说就是他们叫大哥吃了大亏。”

“胡说!不是吃了大亏,而是当时咱不走运气。”

“不管怎么说吧,他总是森谷那边的人。现在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你们去瞭着点儿,别叫闲人过来!”不知什么时候三泽那软绵绵的手指已经玩开了飞刀。只听到啪的一声响,飞刀的刀刃伸了出来。偏偏这块儿是条行人稀少的黑暗胡同,他的同伙们早就漫不经心地前后左右包围了过来,已经没有了退路。

“怎么样啊,保镖先生,这次是不是还和上次一样带着炸弹啊?上次在别墅叫你们钻了空子,今天可没有那么便宜!”

三泽弄着刀子一步一步地逼了过来。本来光三泽一个都对付不了,可现在对方一共有六个。他想喊救命,可嗓子眼好象抽了筋,怎么也喊不出声来。摸摸身上连一把水果刀也没有带。

三泽用细长的刀刃啪啪地敲着手心说道:“这飞刀可不是带在身上装样子吓唬人的。在十米之内比手枪的命中率还高。你提条件吧,心脏也好,肋骨也好,我都可以包你满意地办到。对啦,你看肠子怎么样?肠子断了也并不会马上就死而是要疼痛好长时间。这样一来,好让我们取乐的时间也延长一些。”

这时突然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大概是对此事一无所知的过路人吧。

由布心想这一下可有救啦。朝那边一看,只见一个三泽的同伙逛过去把一对情人给赶跑了:“这块儿正在讨债呢,你们要是不想吃刀子,趁早走远点!”

好不容易才碰上这么两个人,也被他们吓得仓皇而逃。三泽的注意力有一瞬间也被吸引到那边。尽管只是刹那间,却已经出现了漏洞。由布一把推倒三泽朝来路逃去。断后路的注意力也被那一对情人吸引,对于这种突变无法应付。等到被推倒的三泽重新站起来时,由布已经跑出了飞刀的射程。

“狗娘养的,你跑不了!”

三泽一伙开始猛追。要论脚上的功夫还是三泽这伙人强。但是由布害怕一旦被逮住就得见阎王,所以不要命地往前跑。这样一来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内双方的速度竞不相上下,可是过不了多久,由布毕竟上了年纪,渐渐感到体力不支气喘吁吁。他同三泽这伙人的距离眼看着就在缩短。疲劳加上绝望使他的眼睛也模模糊糊地看不大清楚了。

要是能坚持到森谷家就好了。南波在那儿,还可以同总部联系。森谷家就在前面,但是看样子怕是坚持不到那块儿了。完啦!脚抽筋了,心脏也好象要爆炸。虽然敌不过敌人但至少得有件武器抵挡一下吧。他绝望地乱摸口袋,这时手指头突然碰到了一件东西——警哨。这是在羽代的野津建议下带在身上的。他把哨子事进嘴里好似拼出最后一口气似地死命吹起来。哨声啊!快快传到南波耳中吧。南波啊!快救救我吧。静悄悄的黑夜突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哨声把三泽等人也吓一了跳。他们脚下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由布吹的,就又加紧脚步赶了上来。由布终于被他们追上了。

“哼,你就是吹破天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三泽就象一只猫在玩弄走到绝路上的老鼠,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

“求求你,饶了我吧!”由布跪在地上恳求。

“嘿,他在求饶呢,大伙儿说怎么办吧!”三泽笑眯眯地环视了一圈儿同伙。

其中一个人学着女人腔说道:“叫我们大老远地跑了这么多的路,那就更不能轻易答应你啦!”逗得大伙儿哄堂大笑。

“听到了吗?我倒是想饶了你,可大伙儿不答应啊。你也不要担心,我一定叫你死个痛快就是了。再怎么说我这个外科医生的外号也不是白得来了。作个手术什么的,水平可是公认的。”

三泽得意洋洋,飞刀玩得团团转。

“饶了我吧,求求你啦!我还不想死,”由布磕头如捣蒜不住声地求情。当他发现自己再也逃不掉了时,一阵恐怖就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眼泪就象打开了水龙头,不住劲儿地住外冒,连话也讲不清楚了。

“既然你这样求情,那就罪减一等,来个‘切肠’吧。”

“切肠?”

“你肯定有盲肠对吧?我来给你作手术切除。对生命毫无影响,不仅没有影响而且去掉那一段没有多大用处的东西反而更加利索。割指头现在已经过时,割盲肠可是流行不久的时髦货,我们称之为切肠。一般情况下割盲肠得打麻醉针,可咱们现在没有那个条件,你就将就一点儿吧。我尽量叫你少受点疼痛就是了。喂,伙计们,快给我按住他,不能叫病人乱动啊!”

微笑从他的脸上消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看样子他要动手了。

他的同伙们上来按住了由布的手脚。

“干、干、干什么?住、住手!”

“不要紧的。等我给你作完手术之后会把你送到本帮的医生那块儿叫他给你缝上刀口的。你应该相信我的技术,老老实实地呆着,随便乱动可就要出乱子了。”三泽拿刀走了过来。

“扒开他的衣服!”

并不是随便伤人的身体,而是预先指定盲肠这个部位再动凶器。后者确实更加残忍无比,它可以在伤及受害者的皮肉之前首先把他打入恐怖的深渊。

“住手!”

由布声嘶力竭地大叫。但是他的嘴马上被堵了起来。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恐怖使他产生了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的力气,一脚把按着他的坏蛋踢倒,自己则躺在地上象火花飞轮一样乱转。

“妈的,还真有股蛮力呢!”

“哎呀,没法儿下手啊!”

被他踢倒的坏蛋们面对躺在地上转圈子的由布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才好。

“你们磨蹭什么,快点儿给我按住!”正当三泽在臭骂他们时跑步声由远而近。

“由布,”来人扶起躺在地上的由布。

“南波,快救命啊,这是一帮杀手!”由布扑上去死死抱住南波。这时南波也认出了三泽,刹那间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你小子也是那时的保镖吧!”三泽也认出了南波。南波把由布护到身后同三泽对峙着。

“南波,你可得小心啊,他拿着刀子呢!”

“来得正好,连你小子也一道儿收拾!”三泽的指头一晃就见一道白光扑面而来。说时迟那时快,南波的手中也抛出了一把黑伞。只见黑伞的面积越来越大铺天盖地地罩到三泽这伙人的头上。三泽手中飞出的白光也被罩到了里面。

罩在这伙人头上的黑伞就好象带吸盘的触手把他们死死缠住,再也无法动弹。他们越挣扎,吸盘就吸得越紧,触手就缠得越死。

“这是什么玩意儿呀!”

这帮人叫苦不迭。其实那并不是什么伞而是一张网。南波抛出的是一张打鱼用的小型抛网。虽然只是个小网却把聚集在小胡同里的这帮人罩了个严严实实。他们被罩在网中一时还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每个人都在胡乱挣扎搞得越来越乱了套。

“由布,趁这工夫快逃吧!”

南波拉起由布逃进了森谷住的公寓。又从那儿打电话向总部求援。但是三泽等人早已丧失了斗志。

三泽等人离去之后,由布感谢南波;“谢谢,要是你再不来,我准得叫他们割了盲肠。”

“那叫切肠,是黑道上最近想出来的一种极残酷的刑罚。”

“我还没收山那阵子,切手指头时已经开始用麻醉针了,大概就是从那儿得到启发才想出这种刑罚的吧。”连森谷这种人也感到吃惊。

由布感慨万分地说:“不管怎么说吧,多亏了你的抛网。”

“森谷先生不是讲过吗?蹄子有时也可以战胜獠牙。我经过细心琢磨造出了这张小网,算是我自己的蹄子吧。”

“我的蹄子一到山下全都不管用了。”

南波宽慰他:“在山上那阵子还不是靠你搞的绳套和压套救了夫伙儿的命吗?”

正文 第八章 血腥的通话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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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津贞史到相武市出差,要亲自搞清为什么相武分公司突然对十四年前的绸缎庄杀人案发生了兴趣。他感到当时出于无奈硬封在忘却的厚盖之下的旧伤痕又开始疼痛。那个案子是野津在警署工作期间最大的污点。无论盖子有多厚,这种对不起自己良心的旧债,一辈子也无法还清。

十四年后的今天,假定相武市内正在发生的另一个案件同此案有关,也许能有个意外的机会还清这笔旧债。

对于野津来说,也并非心中完全无数。发案那天夜里两点钟左右,离发案现场两公里左右设在公路边上的一家昼夜营业的快餐馆——“里来玛”曾接待过三名怀疑是罪犯的人。他们在那儿挂过个电话。挂电话的是个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左眼下有颗黑痣的人。由于他讲话的声音很低,未听清谈了些什么。

打完电话之后三个人各要了一份儿咖哩面和啤酒。吃完就走了,而且去向不明。

对于专案组来说幸运的是当时市内通话采用申请方式。他们拿到查封许可证之后当天就向羽代电话局提出了交出快餐馆通话记录的要求。但是电话局则以私人通话受宪法保护和公众电气通信法中有关为用户保密的条文为借口拒绝交出。

刑事诉讼法第一百条规定:“对于被告人发出或发给被告人的邮件或者有关记录以及由处理通信事务的机构或个人保管或归其所有的有关文件、记录,警察有权查封或有权要求提供。”

但是羽代电话局却认为受宪法第二十一条第二项保护的通信秘密是基于第一项保护言论自由的绝对权利,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扣留和限制。对警方的要求表现出坚决不合作的态度。尽管刑事诉讼法第一百零三条规定,当涉及公务秘密时有权拒绝查封,但羽代电信局却不利用这一条而直接抬出了宪法。

除此而外与宪法矛盾的规定还有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九十七条的第二项——“要求提供调查所需报告的权限。”但是在实际生活中接到查封要求的机构和被要求协助的政府部门很少有人拒绝合作。

从法律学的角度来看,宪法第二十一条也是为了保护思想自由和表现自由的条款,其中就包含了通信保密在内。调查机关在搜查邮件或与电信有关的文件记录时一方面需要提交搜查批准证,另一方面还必须有对方的代表在场,因而也不能笼统地称之为侵犯了通信秘密。所以说这种调查虽然在字面上同宪法第二十一条抵触,但并不违背宪法的根本宗旨和目的。此外就说基本人权吧,根据宪法第十五条的规定也要受公共福利条件的限制。这个问题也可由一般解释和判例得到证实,因而调查是应该得到认可的。

但在这个问题上警方并未与之争持不下,而是痛痛快快地撤了下来。野津愤慨地说这不明明有规定嘛,但上司却命令他后撤。

根据昭和三十八年(1963年)法制局制定的关于电话探测的“法制局意见”,可解释为:“只有当犯罪分子正在利用电话进行胁迫时,电信电话总局可利用该设备探明打电话的地点并通报给调查当局。”在其余情况下,若打电话者不愿透露打电话的地点时,可列入通信秘密的范围。

具体到神原一案,打电话的地点已经清楚,只需要搞清接电话的地点,因而也不能列入侵犯通信秘密的范围。但是羽代电话局一口咬定:“公开对方的电话号码也同样是侵犯通信秘密。”

警察根据那三个人离开快餐馆之后就去向不明这一点,估计他们是打电话向朋友求援,很可能由他们的朋友用车把他们送到了市外。由于得不到电话局的协助,因而调查陷入了停顿状态。

所谓野津心中的底数,就是再去找当年在电话局负责管理通话记录的人。他当年办过这个案子,所以对那名负责人的姓名住址也都清楚。当时她的年龄已经不小,估计现在该退休了。在职期间嘴巴封得很严的人一旦退休,而且事情经已过去了十几年,估计不至于仍象过去那样守口如瓶了吧。

公众电话通信法规定,工作人员在职期间掌握的秘密,退休之后仍有保密的义务。但是在职和退休,仅仅从心理上来说这种义务感也毕竟不可同日而语。也许当年她是迫于上级的压力。

假如她已搬了家,只要托羽代署里过去的老同事帮助查找一下也能掌握她现在的住处。野津因为同一味追随大场的警署上司闹对立而离开了那儿,但是至今仍有他的朋友在警署工作,并非整个羽代署从上到下都变了质。

当年的负责人仍然住在老地方。她名叫户田增代,年纪已经相当不小,几乎成了个老太婆。十四年前以宪法作挡箭牌在警察面前寸步不让,勇敢地拒不交出通话记录的巾帼英雄的飒爽英姿,如今早已荡然无存。

她好象没有亲人,住在一间公寓里,靠养老金过着寂寞的晚年生活。户田增代一点也记不起野津了。这也难怪她,都十四年过去了,野津的样子也变化很大。

“喔,你就是当年的那位警察啊!”经过野津反复说明,她终于想起来了。她的牙齿已大部分脱落。

“当年多有失礼之处。我的样子变化很大吧。”也许是岁月的流逝使紧张的身心得到了放松之故吧,连讲话的语调也比当年随和多了。她好似为自己的老态感到自愧,慌杧用手捂住了脸,只有这个动作才显出了一点女性色彩。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突然想起要问这件事啊?”开头的惊愕一过,她马上流露出好奇的表情。看样子她还以为野津仍在警察署工作。野津将错就错地开始提问。

“啊?你还在追查那个案子?”增代好似对警察的这种耐性深感吃惊。

“在搞清真相之前,我们自然要不断地追查。当年你处在那么个位置上,因立场不同未能协助我们,这也并不奇怪。但是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四年,罪犯的法律追诉期也马上就要结束了。再说你现在已经退休,也不必再承担什么职业义务了。你看,如果你还有印象,能把那三个人的通话对象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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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津目不转睛地盯着增代请求她。当他第一眼看到她时,见她老得简直象是换了个人时,曾担心她是否还记得此事,现在他已不再怀疑这一点了。

通话对象她一清二楚,而且以宪法为依据拒绝接受警方要求这件事肯定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对你的耐性我算是服了。算啦,告诉你吧。”增代在野津那箭一般的目光面前,似乎再也无法抵抗,慌忙低下头才松了口气。

“太好啦!你可答应我了!”野津迫不急待地朝她凑了过去。

“我本来早就想告诉你,可听说专案组已经解散,侦察工作也停止了。”昔日的女英雄退休之后好似胆子也小了不少。

“还来得及。到追诉期到期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当年的那份通话记录的内容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凌晨一点二十八分,羽代局31支局的8345要32支局的4159。通话时间为三分钟之内。电话计费18元。”

“真是惊人的记忆力!”

“因为跟警察唇枪舌剑地斗了那么久,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你知道这个电话号码是什么人的吗?”。

本来只要有电话号码就可以查出来,但是假如户田增代就知道,那不就更省事了吗?

“32支局的4159号的安装户主是驾笼屋町的支仓明男。”

“支仓?”这名字听起来好熟悉。

“是中户帮的弟子。听说现在起山了,好象当了中户兴业公司的调查部部长。”

“对,中户帮的支仓,就是他!”野津的眼前豁然开朗。中户帮是以大场一成为靠山,在羽代市称霸一方的黑社会帮会组织。支仓是中户帮的大头目,多年来一直是帮主中户多一的得力助手,替他干尽了坏事。

“这伙罪犯原来和中户帮有关啊!”

“当年是不是受到了中户帮或者大场方面压力,不让你出示通话记录啊?”

“我跟上司商量此事怎么办。上司说对手是中户帮,怕他们今后找麻烦,就以通信保密为借口拒绝了吧。不过,有关记录内容事先已秘密通知过警署的领导,警察虽然表面上要求电话局协助,其实双方怎么说都是事先商量好的。”

“照你这么说,那不就成了把实际执行人蒙在鼓里,叫他们傻乎乎地好象拿到了上方宝剑似地带着查封批准证去找对方吗?”

“此事我也深感抱歉,但因为上司有指示,也没有别的法子。”

“简直是岂有此理!”

直到今天他才了解到事实真相,原来是一场双簧剧。可当时他并不了解这些内幕,还象个傻瓜似地认真钻研过本应是法学家研究的问题——关于宪法和刑事诉讼法的矛盾。

“太对不起警察先生了。到现在我也觉得干了件深感内疚的事情。如果当年不惧怕什么中户帮的报复,交出通话记录,也许罪犯早就被逮捕了。”

听她的口气似乎充满了对中户帮的怨恨。由于退休,她职业上的义务感应该比在职时淡薄多了,但是仅仅这一条原因也并不能增加她对中户帮的怨恨呀!

野津觉得她对中户帮说不定还有什么私怨。在羽代的市民之中本来就无人对中户帮抱有好感。

“自那件事之后,中户帮还找过你什么麻烦吗?”

“我妹妹叫中户帮杀害了!”户田增代好似要把多年埋在心头的积怨一吐为快地说道。

“什么?你妹子叫他们杀了?”

“我妹妹嫁给了中户帮的头头井崎照夫。想不到井崎又搞了别的女人,给她保了人身险之后就把她给害死了。”

“井崎照夫?这不就是在危澜潭翻车,夫妻二人只死了女的那个案子吗?”

野津想起来了。羽代市的北郊有个人造湖,名叫羽代湖。靠近湖北岸处有个被人称为危澜潭的深水区。此案的大概情况是夫妻二人乘车出去兜风,因操纵失误在危澜潭翻车,男方被救,女方却淹死了。

此案发生前不久,丈夫给妻子保了巨额人身险,结果被查明是为了获得保险金的伪装事故而遭到逮捕。此人就是中户帮的头目井崎照夫。发生这个案子时,野津已离开了警署。

“一点也不错。明美是我唯一的亲人。她提出要跟井崎结婚时,我曾极力劝阻,男方是在黑社会里混事的人,最好不要找他,可她就是不听。这不,到头来还是落了这么个下场。保险公司当时就很怀疑,经过调查才知道她是被杀害的。要不然怕是连个尸体也见不上呢。中户帮确实是一帮残无人道的家伙。他们简直就不是人,是一群魔鬼、一群野兽!”户田越说越激动,声泪俱下地咒骂中户帮。

“原来是这么回事呵,他也太对不起你妹子了。”对增代来说此事固然值得同情,但是假如没有这个案子也许她的嘴巴不会这么松。

“警察先生,杀害绸缎庄夫妻二人的罪犯肯定在中户帮里。希望你能尽早把他逮起来!”

增代抬起泪迹斑斑的双眼望着野津。野津根据户田增代的证词,发现了这伙罪犯(尚未最后证实)的线索。他们在犯罪之后曾给中户帮的支仓打过电话,如此可知他们同支仓肯定有某种关系。

假定阿曾原和浅川就是这伙罪犯的成员,那么他们同支仓之间的关系会是什么呢?阿曾原没有犯罪记录,但浅川却有。野津经过对他们两人经历的调查,发现了以下事实:从昭和三十七年起浅川和支仓曾在仙台监狱中一块儿呆了三年左右。

联系点原来在这儿!如果他们在狱中彼此认识并且熟悉了起来,那么他来羽代找过老的牢友并在这儿犯下了抢劫杀人罪的假设就能够成立。总而言之,他找到了浅川同羽代的关系。野津立即把这一新发现转告了宫地他们。

“阿曾原和浅川果然值得怀疑!”

“他们是十四年前的一伙抢劫杀人犯,要是知道我们已对此事有所觉察,肯定会疯狂地进攻咱们。”

“眼看追诉期就要到了,所以说现在已经到了能否逃脱法网的关键时刻。”

“你估计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把他们和羽代的案子联系起来考虑了吗?”

“恐怕还不知道吧。”

“要是叫他们知道了,可就麻烦啦!到时候恐怕咱们自己也非请个保镖不可了。”

四个人凑在一堆儿商量对策。总而言之,敌人和警察关系密切,如果在证据还不很充分的情况下就报告警察,搞不好就会被他们暗中了结。

他们现在的热情高得邪乎,他们决心查清袭击的背景,逮住十四年前的抢劫杀人犯。对于他们这些中老年后失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干上保镖这一行的人来说,这种热情显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甚至可以说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它已完全超出了职业所要求的义务范畴。他们的任务只是保护森谷和典子的安全。由于对手是手拿凶器的穷凶极恶的敌人,要想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

但是这四个对自己的力量缺乏自信的人却产生了一种高度负责的责任感,好似要想使老人和少女不受无法无天的暴徒侵袭就必须揭露敌人的真面目。

在过去的多半辈子之中他们还从未产生过这种着魔般的热情。他们无论干什么都干不好,只能半途而废。虽然他们也哀叹自己是世界上最不走运气的人,但仍然在人生这条大河之中随波逐流地混到了现在。

不过现在回顾起来,自己似乎把失败的原因统统归结到运气不佳上了。心想反正自己不走运,因而一开始就有些退让。好象早已准备了一条可埋怨运气的退路,缺乏那种与自己选择的职业同生死共命运的劲头。

他们虽然在与人生的奋斗之中一个失败接着又一个失败,但在这次同威胁生命的暴力作斗争的过程中却呈现出时来运转的好兆头。当然也有该失去的已全部失去,已不再害怕失去什么的破釜沉舟劲头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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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谷好似经过深思熟虑,下了最后决心似地对宫地说:“宫地先生,我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您有什么事儿?”

“这事儿你听了也许会感到唐突,可我自己却是经过反复考虑之后才提出来的……”森谷话已开头,但好象仍然有些犹疑。

“你说吧。”

在宫地的催促之下他才说:“你想不想竞选市长?”

“市长?你是说我吗?”宫地并没有马上理解森谷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

“什么地方的市长?”

“当然是相武啊!”

“哪能呢!”宫地以为森谷在开玩笑。

“这可不是开玩笑。我正考虑推举你竞选市长呢。”森谷的表情极为认真。

“我怎么当得了市长呢!”

当他听清了森谷的意思之后,惊得目瞪口呆。一个连市政府的清洁处都不收的人要竞选市长,这不等于是痴人说梦吗?

“哎,别说这种丧气话嘛。本市的人对于跟黑道帮会打得火热的阿曾原市政早就厌烦了。明年三月他就任期届满,但他现在正在争取第三次当选。假如无人出面竞选他就会自动当选。由于大家都害怕与浅川勾结在一起的阿曾原,所以恐怕不会有人出面参加竞选的。市民们虽然对阿曾原市政已经烦得要命,但要同他对抗时却又没有那个胆量。所以说只要你肯出面竞选,很有可能获得市民的支持。”

“森谷先生,请你不要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了,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不错,市民们确实已经厌烦了阿曾原政权,但未必就可据此得出他们肯支持我这个一无地盘二无组织三无钱的外来户。最根本的一条是我本人对相武市的政权不感兴趣。

“虽然我的家也在这儿,但那不过是个休息的地方。对于改革相武的市政我是既无热情也不关心。”

“现在恐怕已不能算只是睡觉的地方了吧。你在相武市工作,家也在相武,应该说你已经在相武扎下了根。”

“现在的工作只是临时性的,一旦机会合适,我还是打算在东京找个差事。”

“算了吧,我看你就别再打东京的主意了。东京那种大城市,那是年轻人们的天下。就算给年轻人提供的就业机会多得满地流,也不会给老年人一个立足之地。依我看你在东京的戏早已唱完,为何不能在相武重演一场东山再起的新戏呢?”

宫地心想,“东山再起”这话说得确实不错。自己的确是人生这个大舞台上的失败者,对方是在劝自己这个被东京赶出来的人在这儿重新向命运挑战呢!可说到当市长实在有点不着边际。

森谷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也许认为我这话不着边际。其实我肯定不会劝你去干那种毫无希望的事情。我在相武也曾经一度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就是现在,支持我的人也大有人在。中央财界的大人物那儿也还有些面子。如果我给你撑腰,我那些老朋友都会支持你。再说,你自己也确实具备担任本市市长的能力。寸步不让地跟浅川帮拼斗的那种大勇大智就决非一般人可比。”

“这话可是过奖了。那不过是因为有三位伙伴的协助再加上运气好之故。再说当时也是为了自卫,不得已而为之。这同市长的能力没有什么关系。”

“话可不能这么说。只要你能临危不惧沉着稳重,管理这个城市保证游刃有余。你能在紧急关头不灰心丧气、不放弃任何努力鼓励大家共同战斗,最大限度地调动了每个人的积极性。这本身就说明你已经具备了市长应具备的领导才能。怎么样,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宫地,我看这是件好事,你就下决心试试看吧!”升村插了一句。

“我也赞成。依我个人估计,今后怕是没有这种决一雄雌的机会了。反正咱们已经跟浅川帮干上了,倒不如跟整个相武市斗一斗更有意思。”

“要是没有你,说不定我们早已死在别墅里了。如果你出马竞选市长,我们一定全力以赴支持你。”由布和南波也都表态支持。

出马竞选市长本来是件难得的好事,但是不论森谷和三位伙伴怎样怂恿,宫地还是没有那个野心。他年轻时野心很大,大有治国平天下非我莫属的劲头。但是严酷的现实生活使他明白了现实同他的野心之间的差距太大。结婚之后限制他实现可能性的力量就更加强大,琐碎的家庭琐事和平稳的家庭生活磨光了他的梭角儿。他那本来可以在自由的荒野里捕获猎物的獠牙也因为公司的驯养而退化。公司给他的饲料调配得相当可口,就连冷饭也加上了人造调料,搞得象个真正的冷饭。长年吃这种饲料的结果,即使靠积多年的辛苦地位晋升上去,也摆脱不开公司设置的牢笼。晋升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加重大的责任和付出非常人能忍受的超负荷劳动。反正也看到头了,最好是尽量舒服一些不出大错地干到退休。这种靠工资生活的职员的劣根性已经渗透到了他的骨髓之中。

在公司里多年受排挤的人即使有人给他灌输野心也并不能马上就在心里激起火花。

这种人即使同现任市长竞争获胜,执掌了市政府的大权也不可能有所作为。与其说他不关心政治不如说更主要的是因为性格之中的软弱。但是,时间不长就发生了一起连他这种软弱的人也不能不生气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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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周末的晚上,宫地的大女儿高三学生叶子同朋友一块儿去看电影,回家时却是一副惨相。她的衣服被撕开好几个口子,脸上和手腕上血迹斑斑,说不定其它地方也有伤呢。叶子一跑进门就扑到母亲身上号啕大哭。

“叶子,出什么事啦!”

母亲吃惊地搂着叶子的身体。其实她一眼就看出女儿的身子肯定出了事儿。

“到底是什么人干这种缺德事儿?”母亲好似她自己遭到污辱,气急败坏地询问叶子。但是叶子只是一个劲儿地哭,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在这时宫地回家来了。

“不得了!咱家叶子出事啦!”妻子把自己的惊慌失措一古脑儿都推给了丈夫。

“叶子,你跟我说是什么人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宫地也慌忙追问叶子。想不到叶子却骂道:“都是因为你!你算什么爸爸,我讨厌你!躲我远点!”

“你说什么?是因为我?”

“你别在我跟前!不然我就去死!”叶子早已失去了理智,而宫地的出现更使她火上浇油。

“你最好出去一下,我再好好问问她。”妻子看不下去了,忙上来劝阻。宫地也叫叶子给说糊涂了。她受到奸污怎么会是因为自己呢?但是她盯着宫地的目光之中确实充满了无法遏止的发自内心的厌恶。

等她渐渐平静下来之后,才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母亲。她出了电影院之后,就和朋友分了手,刚刚走到行人稀少的小胡同那块儿,从角落里冷不丁窜出两个人,上来就堵住了她的嘴,使她的身体失去了自由。随后又把她拖到旁边的空地上轮奸了她。

“你不清楚罪犯是什么人吗?”

“他们自己说是浅川帮的。还说想告警察尽管去告。又说:‘回去告诉你爸爸,再要管闲事,下次连你的妹子也不放过!’都怪我爸硬要当什么保镖,这不,得罪了浅川帮,连家里的人也跟着遭殃。都怪我爸!他算什么爸爸?死了倒好!”说着说着她又激动起来,骂开了父亲。做母亲的很快同女儿统一了口径,硬逼宫地辞职。

“我说,你给我马上辞了那个倒霉的工作!要是叫浅川帮盯上咱,可就别想在这儿呆下去了。”

当初她们把宮地在秩父别墅中同浅川帮的杀手们进行了殊死搏斗当作笑话看待。现在面对浅川帮的獠牙,又吓得发抖、并把责任归结到宫地头上。

“说得轻巧,辞去保镖,咱们靠什么生活?”

“你呀,一看到你就能气饱肚子。叶子都叫人家给强奸了!他们还在打美子和加寿子的主意呢!现在连家里人的安全都没有保证,工作又算个啥嘛!”

美子和加寿子是叶子的妹妹,一个是高一学生,一个是初二学生。

“可我们总得生活吧,要是辞了保镖,我们马上就会活不下去的呀!”

“要是时间不长还可以靠积蓄坚持过去。”

“男人家的工作怎么好说不干就不干呢?何况手头的工作总得有个交代吧。”

“那么家属的安全又怎么个交代?自己的家属都不安全,哪儿还有心思去保护别人!”

“我看还是先去报个案吧。咱眼下已经受了害,叫他们逮捕罪犯!”

“你还有没有脑袋?叶子眼看就要出嫁的人了,要是报了案,叶子被强奸的事儿还不闹个人人皆知啊!”

“警察要为受害者保密的。”

“相武的警察跟浅川帮穿一条裤子,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也不会整个相武市的警察都跟他们抱团儿吧。咱要是就这么掉了门牙往肚子里咽,敌人就更该站在头上拉屎了。”

“我不同意报案!那样就会更加刺激浅川帮。如果美子和加寿子再有个好歹,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无论如何你得给我马上辞了保镖工作。你要是不好意思张口,我来打电话。”

“混蛋!”结婚以来宫地这是第一次朝妻子发火。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宁可不顾家属的危险,也不想放弃这个原本只是当作权宜之计的保镖工作。

但是,既然敌人连他的家属都不放过,这不正好说明他们的追查工作已经接近了敌人的要害了吗?不对啊,按说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宫地已经怀疑到他们同羽代的抢劫杀人案有关,大概只是对别墅一仗的报复吧。

强奸犯肯定是那四名杀手的同伙。会不会因为他们是职业杀手却被几个外行保镖打败所以怀恨在心竟然采取了这种下流的报复手段呢?这帮杀手为了自己的面子,就可以对毫不相干的家属伸出黑手,如果一旦发现宫地的刀尖已经对准了他们的咽喉,还不知会干出多么吓人的举动呢。

把妻子好一阵臭骂,使宫地的恐怖感苏醒了。趁现在带着家小逃离此地就可以远远避开这一切危险。其实也不必出逃,只要辞去保镖工作,就可平安无事,目前的冒险也许完全没有意义。

宫地犹疑了。这个家庭虽然没有给过他任何温暖,但对他来说也还是不可缺少的。当他的心倾向家属时,眼前浮现出神原典子那可爱的面影。她的年龄虽然与被强奸的叶子相仿,性格却完全不同。叶子跟了她的母亲,诸事好讲排场,而典子因自小失去父母,时刻带着一缕淡淡的哀伤,这样一来反而使她更加楚楚动人。

假如自己不再担任她和森谷的警卫,想必他们也不至于就出事儿吧。要是说到他们的安全,还是配备更有能力的A级保镖更有保证。看来完全没有必要连自己的家都不顾去干这种工作。

不过这时他又觉得溜走太不象个男子汉的行为。过去这大半辈子自己从未真正搏击过,全都是有始无终,这次会不会是上天为了使自己真正象个男子汉似地生活,特意给与的最后一次机会呢?

但是为此就可以不顾家属的安危吗?在人生将近结束的现在,唯有家属才是他仅有的财富,也是自己的精神支柱。

这时另一种声音质问他,“你自己果真是为了家属才过以往那种四平八稳的日子的吗?家属是不是只是个借口呢?不论你有没有家属,归根结底是你自己缺乏同人生拼搏的勇气!是你自己缺乏勇气,却把这一切都归罪于家属!难道不是这样吗?”

宫地的心动摇不定,但是一个电话却使他下了最后决心。

“宫地吗?收到口信儿了吧!”声音沙哑而混浊。他觉得这种声音好似在哪儿听到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什么事啊?”

“真够迟钝的。你那姑娘没告诉你?下次再多管闲事,可便宜不了你!”

“你!”

是强奸叶子的罪犯打来的电话。他想起来了,这是使飞刀的三泽。

“你那个宝贝女儿不简单哪!还是个学生蛋子,干起那种事来已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手。”

“你!胡说些什么呀!”

“你要想告尽管去告好了。警察会刨根问底地询问当时的情况呢。要是闹到法庭上,不论你乐意不乐意还得当场表演一下当时的实况呢。咱为了保险起见,还把当时的情况录了音,这可是个很有价值的资料。你不是还有两个小女儿吗。要是上高一和初二,那么身体发育得差不多了吧。既然有那么个骚姐姐,说不定老早就举行过开通典礼了吧。”敌人好似在调查他的家庭情况。

“臭小子,我宰了你!”

“别吓唬人好不好?这样吧,你要是心里还有妻小,就别再多管闲事!你现在明白了吧,跟我们这些职业杀手作对,会是一种什么下场!”

“你告诉浅川,别以为可以永远这么为所欲为。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把你们这帮家伙统统赶出这座城市!”

就在这一刹那间,宫地动摇的心稳定下来了。跟森谷联手同腐败的市政府决一死战!他对市长本身并无野心,但在同浅川帮的斗争之中就可充分体现自己前半辈子所缺乏的男子汉的勇气。

“口气倒是不小啊,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三泽的口气很凶,但在宫地的强烈反应面前似乎也有些怯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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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敌人公开宣战之前,必须先安顿好家属。他觉得敌人的威胁确有不少虚张声势的成分,但是浅川帮是一伙无法无天的家伙,自己公然同他们为敌,自然也需要采取相应的措施。

不管怎么说,三泽的话对他是个打击。固然不能全盘相信所说的叶子非但不是处女,而且已经有相当的性经验。但因为是强奸犯亲口所说,很有一些真实感。

过去他把孩子们的事完全托付给了妻子。但他万万没有料到一个女学生竟下流到令黑道人物都感到吃惊的地步。说起来,她刚被强奸之后,宫地曾劝她去医生那儿检查检查,可是不论宫地怎么劝,她就是死也不去。难道她是怕被人发现在她体内进行的性成熟吗?

这事儿看来无法轻易向警察报案。虽然不论受害者是不是处女,强奸罪都能成立,但在没有目击者的情况下,罪犯有可能提出那是通奸来逃避罪责。如果受害者的性熟悉程度完全不象个高中生一事被传扬出去,那么受害的还是叶子。三泽正是考虑到这些情况才敢于自报姓名的吧。如果他所说的录音是真话,那么袭击叶子肯定是一种有计划的行动,这种做法可谓下流到家了。

宫地向森谷表明了出马竞选市长的决心。

“太好啦,你到底还是下决心了。这样一来我的姿态也就定下来了。躲在深山里的那阵子,我自认为人生的搏击早已结束,叫浅川帮整了一下反而产生了再决一雄骓的念头。这也算是我自己的东山再起吧。这个机会是你给我的。”森谷两眼生辉,他那枯瘦的躯体里仿佛又热血奔腾起来。

“不过从表明出马竞选的那一刻起就等于公开同阿曾原、浅川他们唱起对台戏,敌人的捣乱可能会变本加厉。”

“他们早下手了!”

“什么?已经下手了?”宫地向森谷讲了女儿被奸的情况。

“这帮家伙也真够下作的了。”

“全是一帮疯狗!说不定还会在典子小姐身上打坏主意呢,可千万要小心啊!”

“我看还是你的家属更叫人担心。”

“一进入竞选,阿曾原和浅川显然会是一伙儿,也许公开的无法无天行为能有所收敛。”

“背地里捣鬼更可怕。不过一旦出马那就无论如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咱只要能证明阿曾原同抢劫杀害神原案有关,那就能成为获胜的刹手锏。”

“羽代的野津正在一步一步查证。现已查明浅川和羽代的黑道帮派头目之间有关系。最近还会来消息的。”

“这事儿一定要抓紧,一定要在选举前抓到确切的证据,否则,即使有证据,也不能在选举上发挥充分作用了。选举前我也要动员以前得到过我帮助的人以及经济后盾拥护你。但是有一条,你千万不能暴露我在幕后支持你。人们一旦怀疑我在幕后就会以为这是企图东山再起的森谷帮和浅川帮在打帮仗。”

“您的朋友和经济后盾都是些什么人呢?”

“慢慢你就会明白的。有一点请你放心,绝对不是非法的。我的本意不过是想叫你下最后一笔赌注,再决一胜负而已。”

森谷淡然一笑。他那笑声之中充满了自信,至少不象是被反对势力追逼,靠几个保镖保护的老黑道人物应有的表情。浅川帮的杀手一旦唤醒了这个老黑道人物的斗志,那就好比是唤醒了一头睡狮。

宫地对森谷到底有多少支持者和经济后盾,心中丝毫无数。但从森谷的经历来看,不得不对其来路持怀疑态度。

不过宫地认为这也没什么。当市长并不是他的目的。人生能有几回搏?如果自己连搏击一次的勇气都没有,毕竟感到惋惜。正如森谷在自己身上下了赌注一样,自己也想在他身上下赌注试试看。即便自己只能做被他操纵的傀儡,那也是为自己进行了一次搏击。

宫地感到心中的星星之火渐渐出现了燎原之势。

正文 第九章 昔日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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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地一直把神原典子在过了十四年之后突然在文集上发表《回忆我的父母亲》一文放在心上。据她说这是第一次在文章中谈到父母。在经过了十四年的空白之后,她为什么突然产生了写作冲动呢?这件事他也问过典子。可典子只回答说:“也不知为什么,反正想写。”

但宫地却认为其中肯定有某种原因。这种使她回忆起十四年前往事的原因,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不定正是这个原因引出了她沉睡的潜意识。

这一原因或许就有暗示此案或者暗示罪犯的东西在内。宫地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但是,无论他怎么追问,典子就是想不起来。那种“也不知为什么反正想写”的浓雾笼罩在她的记忆之中,而且假如没有某个机会吹散这层浓雾,那就不可能在意识中显现出明确的轮廓。

防碍记忆重现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建立在某种紧张的平衡之上。只要这种紧张不解除,永远也想不起来。在大多数情况下外界给与一定的刺激往往比靠自己的力量成功率更高。

那天宫地和南波一道在森谷公寓周围巡逻。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一股香味。宫地忽然在没有任何联系的情况下想起了儿时玩耍时的情景。

节分节的晚上正值本命年的他在家里撒豆子。撒完之后再把余下的抓到斗里。如果抓起的豆子和年龄一样就预示着要走好运气,全家欢喜。然后再吃掉和年龄一样数量的豆子。这种活动令大人们羡慕不已。

当年他还处于父母亲的照料之下,是个不知世事险恶、满脑子希望的少年。儿时的回忆使他感到怀念,温暖了他这颗已感到疲劳的心。近年来为孩子们举行的各种活动是明显减少了。

这股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香味使宫地的心境平静下来。

“好象谁家在炒豆子吧。”南波抽了抽鼻子。

“啊,这原来是炒豆子的味道啊。”宫地这才想到为什么自己突然想起了儿时过节分节的情景。

“这些年一般人家炒豆子的也少多了。不知节分节是怎么回事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很长时间没有闻过这么好的味道了。”南波也流露出被唤醒了乡愁的神情。

会是气味吗?

宫地心中闪出这样的念头。气味诱发记忆的情况多得很,刚才自己不就是因为闻到了炒豆子味才回忆起节分节的吗?

会不会典子也是受到气味刺激的呢?她在十四年之后突然想起要写父母亲的原因说不定就是气味!她肯定是在某个地方闻到了与父母有关的气味。文章之中充满了她对罪犯的憎恨,这方面的文字超过了对父母的描写。照此看来她闻到的气味也许并非使她直接想起父母,说不定是强盗的气味或者与案件有关的气味呢。

可不可以认为是罪犯的体臭诱发了她对父母的记忆呢?不成,现在就局限在气味上未免结论下得过早了些。能诱发记忆的东西多得很,比如说声音,还有颜色。也许她对罪犯的长相还有记忆,但她当时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呀,记忆本来就不清楚,再加上过了十四年,声音和长相肯定发生了不少变化。

这种东西与其说它是记忆,还不如说那是儿时的恐怖经历几乎是本能地刻在心底更为确切。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气味诱发的可能性最大。

“宫地,你怎么不讲话了?好象在想什么心思。”南波的声音使宫地猛然苏醒。他又把典子的文章找来重新读了一遍。

——父母亲慈祥的面容至今仍留在我的心中。这种昔日的记忆朦胧如阵阵轻烟。时而是躺在摇篮之中听到母亲哼唱的催眠曲;时而又化作父亲亲吻我时闻到的男人气味。——

宫地的目光停留在这几行上。这个地方上一次看时并没有特别留心随便放过去了。典子在这块儿使用了“气味”这个词。她大概是因为受了“气味”的刺激才写了这篇文章,同时又联想到父亲的气味吧。宫地又问了一遍典子:“在你写这篇文章之前是不是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使你回忆起十四年前往事的气味呢?”

“气味?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好象在哪块儿突然回忆起当年的往事。使人愉快和使人痛苦的事情交织在一起,搞得我心情极为复杂。”

典子眼前一亮,好似拨开了重重迷雾。那自然是关于父母的记忆和两人被杀时的记忆。

“你好好想想那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典子焦急地用手敲敲脑袋:“好象就在这儿,可就是想不起来!”

“你再想想是不是在学校?”

“好象不是学校。”

“不在学校那么是不是在同学家?”

“我没去过同学家啊!”

“有没有因为参加兴趣小组活动或者其它活动去过什么地方呢?”

“我倒是参加了合唱队和文学兴趣小组,可从来没组织过什么集体旅游呀。”

“也不一定就是旅游,或许只是市里的某个地方。”

“对啦,市民文化会馆落成典礼时我们合唱队曾去那儿演出过。”

“市民文化会馆的落成典礼吗?”宫地也记得市里组织过这一活动。

“对,是今年五月份在昭和大街上落成的吧,里面有会议厅、会议室,还有住宿设施。”

典子所说的市民文化会馆是为了纪念建市20周年的重点项目。该馆从1975年开始动工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才建成的。五月二十一日第一期工程竣工为此举行了落成典礼。该馆是作为文化和武术的综合设施而设计的。其中包括集中了最新技术的会议大厅、大小会议室、展厅、旅馆、游泳池、快餐馆等号称东亚第一流的设施。

这一纪念落成招待市民演出大会从五月二十一日连续举行了三天时间。第一天典子也作为合唱队成员参加了演出。

“在兴趣组里没去过别的地方?”

“没有。”

“照此看来这个市民文化会馆就很值得怀疑。典子小姐,此事十分重要。你在那块儿也许闻到过使你回忆起父母亲和十四年前那个案子的气味。你回忆一下当时到底闻到过什么气味?”

“你就是再问,可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啊!”

典子用手捂着脸,好象不知该怎么办。人类的嗅觉既有仪器也达不到的高灵敏度,同时又具有不明确性。气味分析仪可从一滴试料中分析出它的成分,既使有几百种也能识别出来。但是它却搞不清各种成分所占的比例,而这类微妙的问题,人的鼻子却能解决。而且还有一些气味无论多么精密的仪器也不管用。

但是人类的鼻子很容易疲劳。也就是说它很快就会被气味麻醉。所以它只对最初吸入的那股气敏感,吸过三次之后就完全失去了感觉,同时还易受类似气味的影响。所以你就是问他闻到过什么气味也很少有人能回答出来。因为那只是瞬间发生的,如果不接触同样的气味,记忆就受不到刺激。

“既然是市民文化会馆的落成典礼想必市长也出席了吧。”

“嗯。”

“当时你到过市长身边儿吗?”

“没有。市长坐在贵宾席上离我们那块儿很远。”

“没在门厅或者过道上碰到过?”

“好象没有。”

“你认识市长吗?”

“在市报上见过照片。”

“浅川也去了吗?”

“浅川?我不认识他。”

黑道帮会的头头确实没有必要参加什么市民文化会馆的落成典礼,但也许因为阿曾原的关系而出席,这事儿只要查一下就可知道。

假定典子在市民文化会馆闻到了昔日的气味,那就意味着带着这种气味的人当时在场。阿曾原出席了这个典礼,他的嫌疑自然更大。

总之应该把当天出席市民文化会馆落成典礼的人排排队。如果其中有与羽代市和神原家有关系的人,那么这个人就是值得注意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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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查出席落成典礼的人员有:市长、市议会议员、商工会议所会长、美国莱恩士俱乐部和劳特利俱乐部的代表、市内知名人士和有功人员、市内的各种同人会老人会及各种设施的人员、新闻界人士等等。此外还邀请了市外来宾,其中包括;以本县为选区的众议员、县里的代理知事、名演员等等共计1500名。

典子说她没去过市长跟前。假定这是事实,那么就是其他人带去了十四年前的气味。当然那也许只是近似的气味。带去这种气味的也许并不是人而是当天使用的机器,也许是文化会馆本身。当然也许只是典子的错觉。

这种调查仿佛大海捞针令人心中无数。但是宫地从众多的可能性之中还是选定了这1500名出席者中的某个人带来了气味(体臭)这一条。如果不这样假定,那就无法着手了。

在这1500名人中,妇女和儿童可暂时除外。其次如果考虑到对浅川帮有影响力这一前提条件一般市民、老人会和各个设施的人员也可以排除。如果再考虑到同追诉期无关,旧日的罪恶一旦暴露就无法维持目前的地位这个前提条件,人数就更有限了。

对了,还有一条,那就是坐在典子附近或者有接近她的机会的人。

罪犯由于他现在所处的地位,不得不接近或者接触典子,所以他才害怕典子的吧。即使他是罪犯或者是与案件有关的人,如果他生活在与典子无关的地方,那就根本不必害怕典子的存在。正因为他就在典子身边,所以才那么害怕她。

气味只是诱发她写出了十四年前的案件,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忆起罪犯呢。如果照以上推理,罪犯就在本市的可能性极大。

还是阿曾原最为可疑。不对,也未必就住在本市。市外来宾也未必就可以说生活在与典子无缘的地方。例如演员,经常在电视上露面早就深入到各家各户的客厅里了。这种人不也可以说生活在她身边吗?

演员本来就是靠人缘吃饭的一种职业。一旦旧恶暴露,那将是致命的。演员因为吸毒被人们轰走的事就曾发生过。假如是个抢劫杀人犯,那可就更加完蛋了。曾在社会底层生活过,好不容易才走红的演员则比一般演员更加重视人缘。

会不会是演员呢?

宫地的眼前似乎又打开了一个新的窗户。冲津洋介跑了多年龙套,但自从最近被私营广播公司选为电视剧的第二主角之后就被公认为以优雅的演技见长的客厅里永受欢迎的客人,日见走红。这位冲津洋介在落成典礼会间休息时举行了签名会。

不知道是通过谁的关系把他请来的。如果他同阿曾原、浅川或者羽代市之间有某种联系的话,倒是个值得注意的人物。

除冲津之外还有没有可疑的人物呢?众议员和县里的代理知事等人也出席了典礼,但他们谈不上生活在典子身边。

“会是冲津洋介吗?先查查再说吧!”宫地抬起了眼,看来他的主意已定。

冲津被邀参加典礼的原因很快搞清楚了。

“啊,你是说冲津洋介先生呀,我就是个冲津迷啊。他那种中年人的优雅风度简直令人钦佩得五体投地。”

宫地回家之后不在意地向妻子打听,话才出口她就马上有了反应。

“他来参加市文化会馆的落成典礼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那还用说吗。我也去参加了,还拿到了他的亲笔签名呢!”

“什么?你也去了?”

宫地颇感吃惊,想不到妻子也在这1500名之内。当时宫地在公司里被排挤得靠边站又被赶了出来,可她却过着太平日子,还有心思求名演员签字呢。

“市里规定邀请先报名的1000名普通市民参加典礼,我听说冲津洋介先生要来,就抢先跑去报了名,结果收到了请帖。”

“冲津洋介先生是怎么请来的呢?”

“不清楚。不过我听人们说他是市长的朋友。”

“市长的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呢?”

“这种事除非直接去问市长别人谁说得清?”妻子并不知道他们的个人关系具有多么大的意义,满不在乎地说。

冲津和阿曾原之间有关系。虽然还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但起码有一条可以肯定,因为与阿曾原有关系才来参加了落成典礼。宫地又跑去问典子在文化会馆时是不是曾到过冲津身边。

“对啦,你一说我才想起来,我开错了门竟然闯进了冲津的更衣室,吓得我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你开错了门儿?当时你闻没闻到一种使你回忆起父母亲和十四年前案件的气味?”宫地觉得鱼儿正在一点一点碍进网里。

“哎呀,不到他身边还是想不起来。”

“你不觉得冲津洋介面熟吗?”刺激典子的也许不是气味而是长相。

“因为他常在电视里露面,所以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冲津的左眼下面有没有一颗黑痣?”

“据我的印象,他的脸上好象没有什么明显的黑痣。”

“不是在电视里,而是见到他本人时,你是不是曾回忆起十四年前的案件呢?”

“冲津洋介是罪犯?”

“还不能肯定。我很想知道你对于冲津洋介不是在电视里而是在很早以前是不是就有印象?”

“不清楚。”典子痛苦地摇摇头。假如那仅仅是潜意识并没有上升到意识表层的话再问也是白费口舌。

总而言之,宫地先把冲津洋介的情况通报给了羽代市的野津。

“冲津要是他们一伙儿,那他也应该去过羽代。”

“因此说他和羽代之间哪怕只有很小的联系就很值得怀疑。”

“好,我马上就去查查。如果他确实同羽代有关,那么三个人的人数就凑齐了。”听声音野津好似信心十足。

浅川弘、阿曾原道八、冲津洋介三人依次显露。而这些都是通过宫地那种独断式的推理硬推出来的。

他首先从森谷和典子受到浅川帮刺客袭击查出了浅川。但是刚刚出狱的浅川派刺客刺杀旧日的对手极不正常。于是他又从中推出与十四年前的抢劫杀人案有关。

刺客既然是为了十四年前的案件而来杀人灭口的,那么派出刺客的人肯定就在既对浅川有影响力又能看到典子所写的回忆文章的范围内。而且由于他肯定是个不论追诉期是否到期一旦旧罪暴露就会受到致命打击的人物,于是又从中查出了阿曾原。第三个是冲津。从诱发典子写回忆文章的市民文化会馆查出来的冲津好象又和阿曾原关系密切。

把这三个人跟十四年前的羽代案件一道联系起来还为时过早。但是现已查明浅川和羽代市的中户帮确有交情。这种情况下如果查出冲津确实在羽代呆过,那么对这三个人的怀疑基本上就可以确定。

最后一张王牌还是典子。如果叫她直接与冲津对阵,也许会出现某种反应。如果典子在冲津面前能再次体验到十四年前的恐怖,那么这一个回合就可取胜。

但是要想跟红得发紫的名演员见面并非那么简单。假定刺激的原因是气味,那又无论如何也得直接见他。

正文 第十章 蜥蜴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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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津先生,发生了件怪事儿!”羽代署的渡边刑事悄悄地告诉野津。波边是野津在警署工作期间经常搭档办案的晚辈。可以说他是野津手把手地教出来的,是在野津离开之后羽代署里最不受收买的极右翼分子。

“什么怪事啊?”

“就是咱们上次说的那个十四年前绸缎庄夫妻二人同时被杀的案子。”

“怎么,发现了新情况?”野津探过身来。

“正好相反。连已经掌握的也掌握不了啦。”

“怎么回事儿?”

“那个案子的调查记录不见了!”

“什么?记录不见了?!”

“虽然是多年前的旧档案,可当时的其它档案都还保存得好好的,唯独那一份儿找不到!”

“这事儿真有些怪。会不会是有人借走了?”

“没人借过。而且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单单少了那一份。”

“照此看来,肯定是有什么人故意藏起来了。”

“是啊。可到底是什么人要把十四年前的老档案……”

“要是警察内部的人,大概谁都可能办到吧。总之一句话,羽代署真是烂透了!”

“话别说那么绝嘛!羽代署里也并非没有好人啊。”

“喔,对不起,你当然例外。但是从这件事上也可以看出,这个案子一旦搞清,羽代署里肯定有人要倒霉。”

“说来说去,那个案子还是有人说过情啊!”

“岂止是说情呢,而是暗中了结。因为他们见现在余灰复燃,所以才把那份档案藏起来了。”

“依你看,这份资料是最近才被藏起来的吗?”

“我记得我离开警署之前还在呢。自从本公司的相武分公司委托我们调查此案之后才被藏起来的吧。”

“这么说这伙罪犯已经知道委托调查这件事啦?”

“我想是的。此案被害人的女儿在相武市多次受到袭击,于是负责保护他们安全的相武公司才考虑到是不是与十四年前的案件有关。假如袭击姑娘的坏蛋是绸缎庄一案的同伙儿,那么他们很快就会对相武分公司的动向有所察觉,并请求与他们互通气息的羽代署的腐败分子把有关文件隐藏起来。”

“他们既然可通过羽代署的人隐藏十四年前的有关档案资料,那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肮脏关系已经保持了十四年之久啊!”

“是这么回事。能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保持肮脏关系的人肯定不是个小脚色。能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对羽代署有很大影响力的人只有一个。”

“罪犯是通过大场这条线……”渡边两眼生辉。

“嗯,很可能是通过仰大场鼻息的中户帮这条线吧。现在已经查清相武那边儿的重点怀疑对象曾和中户帮的支仓在—个监狱里呆过。”

渡边听了野津的详细介绍,心里觉得怪痒痒的。

“要是中户帮这条线的话,那就跑不了竹村处长。他简直就象大场家的佣人。既然是处长,当然可以随便拿资料。”

“竹村吗?那小子入署时间比我还晚。但是自从他开始向大场摇尾巴之后晋升得很快。”

野津想起了开始是他的晚辈,后来是他的上司的竹村。他来得晚但却超过了野津。野津辞去警署工作时他已经晋升为刑侦处处长。野津的辞职也有同这个直接上司合不到一块儿的因素。

“前不久发生过一次交通事故。中户帮的头头跟老婆一块儿出去兜风。因操作失误在危澜潭翻了车,只救出了男的一个人。但是他老婆保了巨额人身险,很可能是一起为了获取保险金的伪装事故。但是竹村处长却随随便便地就开出了事故证明。看样子好象从她丈夫那儿得了不少好处费,”渡边谈到了户田增代的妹妹。

“那小子干得出这种事儿!”

“找他一下怎么样?”

“你要是直截了当地问他,恐怕不会露出什么破绽。能不能想点别的办法?”

“姑且试试看吧。我去找他。”

“他要是问起你为什么要问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回答呢?”

“我就说是为了学习什么的。现任警察研究过去的案例他总不能说不允许吧。只要看一下他当时的表情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两天之后渡边来了电话。

“果然是竹村藏起了那份档案。我假装不在意地提起此事,那小子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是吗?那他怎么说的?”

“他回答得很干脆,根本就没见过那个文件夹。可他又反复追问我为什么对那份资料感兴趣。”

“干得不错嘛。这样一来就大体可以证明相武的一系列动向都和十四年前的案件有关。因为法律追诉期即将到期,所以罪犯也拼了命吧。”

“不过我还没有完全失去信心,因为这事儿是竹村干的。他应该能想到保留一个副本以防万一。一来万一出了事时可以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放回原处,二来还可以拿住同他有肮脏关系的当事人的把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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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野津通来的十四年前那个案子的档案消失的消息,使宫地他们的士气一落千丈。但是这件事同时也成为浅川帮的袭击同羽代的案件有关的有力旁证。

阿曾原市长的任期再过几个月就要结束。选举将在任期结束前的三十天内举行。阿曾原早已表明他准备第三次连任市长的态度。他信心十足,自认为一手操纵的相武市恐怕没有人敢出面同自己对抗。说来也巧,市长任期结束的那一天正好是追诉期结束的日子。

森谷一边制定具体竞选方案一边说:“市民们对阿曾原政权极为反感。但又极其害怕浅川帮。他们害怕一旦被浅川帮盯上就无法在本市立足。所以我们需要先帮助他们克服恐惧心理。而要实现这一点,以保安公司为后盾最为理想。有保镖公司作后盾这一意识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市民对暴力组织的恐惧。保镖并非以暴抗暴,他只是一种民间的警卫机构,保护委托人不受暴力侵害。一般人对他的力量颇为信赖。他们觉得黑社会是专门侵害他人的组织,而保镖则是专门保护他人的。宫地先生,你出面竞选,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条件啊。”

“我们公司未必就会给我全面支持啊,再说我万一当选就得辞去现在的工作。”

“咱不管他支持不支持,只要你以现任保镖身份出马竞选。市民们就会以为有保安公司作后盾,使他们产生这种想法极为关键。在本市的警察已经完全靠不住的今天,唯一能同浅川帮对抗的只有你们保安公司一家!”

分队长倒是说过要动员整个相武分公司的力量支持他,但那是指有关保卫森谷的业务。说到竞选市长那就又是一码事了。

“我想咱一旦明确表示要参加竞选,对方肯定会变本加厉地加以干扰破坏。竞选的过程也就是同浅川帮的干扰破坏作斗争的过程。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又不能使用暴力手段对抗。这真是一场艰苦的竞选战啊!”

“我估计不会发生袭击别墅那样的事件。这是因为他们一旦干出这类事情就会引起市民们的更大反感,只能对他们更加不利。倒不如引诱他们大打出手反而对我们有利呢。”

“怎么能这么说呢。咱要是挨了他们揍,市民们就会吓破胆。”

“依我看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的胆再说别人吧。”由布的一句玩笑话引得大家开怀大笑。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退了浅川帮的袭击,使得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们过去向来屈从于浅川帮的暴力,干什么都缩手缩脚,现在才想到要活动一下手脚了。主动出击带来的喜悦使他们忘记了黑道人物的真正可怕。

“本市的工人和青年现在正在筹建‘新市民会’。这个协会实际上都是由过去受到浅川帮种种迫害的人组成的。这些人是我们的主要支持者。此外还有青年市民联盟、文联、市民文教协会、环保协会等外围团体。相武市虽然还有以共产党为主的改革派,民社党、公明党等中间派,但是这些党派势力都不大,不打算推举后选人。阿曾原眼下算是保守系的无党派人士。”

“由于保守势力在相武占绝对优势,所以要想把阿曾原赶下台,我们最好打出保守旗帜。这么一来虽然失去了共产党的票,但中间派的票还有可能争取过来。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我们敢于出面跟阿曾原及浅川帮对抗参加竞选,市民们就会对我们的勇气感到震惊。选举口号我看就用‘驱逐暴力’吧。行,咱们就这么坚决干下去!”

森谷那枯干的躯体仿佛又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劲头足得很。竞选计划一点一点落实,宫地他们已经意识到现在就是想后退也退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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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相武市的竞选工作一步一个脚印地进展的时候,羽代市也取得了一个新进展。

“野津先生,好消息来啰!”渡边兴奋地说着跑了进来。

“竹村叫解雇了!”

“你说什么?”

野津觉得这种事不大有可能。竹村是羽代署内腐败势力的核心人物。由于他是大场和中户帮忠实的看门狗,套在脖子上的收买链条也最粗。他觉得这样的人不大可能被革职。

“大概明天就能见报。咱们上次说的掉进危澜潭的中户帮头目老婆那个案子现在已定案为为了骗取保险金的故意杀人罪。这个案子连大场也无法再压下来了,早已透给了报界。”

“果然是这么回事儿啊!”

“男方已全部招供。他好象从保险金里拿出好大一笔迸给竹村当好处费了。竹村自然不承认,但因为没有认真调查就开出了事故证明,所以再说也没有用。”

“可干坏事儿的并非只有竹村一个啊!”

“他是叫人家当了蜥蜴的尾巴了。眼看大火就要烧到署头头的脚下,为了保全自身就拋出了竹村。”

“这帮冷血动物!”

“可不是嘛。所以说竹村现在肯定对大场和中户帮不满。咱们借这个机会去找找他,说不定能搞来那份他藏起来的档案资料呢。”

“嗯,有道理,是这么回事儿。”

“他现在正闹情绪呢。整天喝得酩酊大醉,跟中户帮的那帮小伙计混在一起。连中户帮的大头头们也不搭理他。”

“这样吧,我看与其你出面还不如我出面更容易攻下他来。”

“他现在正在绸缎街那块儿的弹子房里泡着呢。”

野津迅速采取行动,很快就找到了竹村。曾在羽代署不可一世的竹村大白天带着酒气泡在弹子房中。只要看一下他的样子就可知道这几天他的境遇有多么大的变化。

想当初竹村经常是制服笔挺,带着药水味很浓的雪白口罩,被人们奉承地称之为羽代署最讲究穿戴的人、羽代署的绅士。你再看他现在,穿了一条没有裤线的裤子,脖子上吊着一根皱巴巴的领带,被酒烧得混浊的眼睛,眼圈上还结着一圈儿白白的眼屎,松弛的脸皮上长满了连鬓胡子和疙瘩,他呆呆地坐在自动弹子机前心不在焉地打着弹子。他的眼睛好似在追踪着滚动的弹子,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弹子盘里已经存了很多弹子,但他好象没有注意到。看样子他肯定是在弹子台前做着白日梦。

野津喊了几声,他才转过身来,但只是半张着嘴发呆,并没有什么反应。好象没有认出野津来。

“我是野津啊。怎么,连过去在一个锅里搅过马勺的老伙计都忘记啦?你这个处长也太不够意思了!”

“哦,是野津君呀,这可真是碰到稀罕人了。”竹村总算有了反应。

“我也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碰到处长啊!”

“还是不要再叫我处长吧。”

“啊?为什么呀?”野津装做毫不知情。

“今天早上都见报了。我辞了署里的工作。”

“是这么回事儿啊。我正是为此事想找你谈谈呢。”

“跟我?”由于他们两个在警署工作期间处处闹对立,所以竹村流露出警惕的神色。尽管他已经离开了警署,但对立情绪并未马上消失。竹村觉得野津好象是来嘲笑自己也落了这么个下场的。

“我觉得咱们好似没什么好谈的啊。”竹村又转向了弹子台。

“那你就这么着听我讲吧,是这么回事……”野津向他提出借阅一下羽代市绸缎庄杀人案的档案资料。

“我说呢,原来你是后台啊!”竹村重新转过身来点了点头。

“我是后台?”

“前几天渡边君就嚷着说那份文件不见了。原来是你在指使他啊。对那桩旧案子你怎么也发生了兴趣?”

“这是我们公司里交办的任务。有件案子与那个案子有牵连。”

“这事儿你也清楚,警察的档案从不向外出借。再说我已经不在职了。”

“你能不能帮我想点办法?”

“你凭什么找我?我对那份档案毫不关心。我看你是找错门了吧。”

“是吗?我还以为中户帮的支仓求你把那份档案处理掉了呢。”

“这是什么话!跟我毫无关系。都是些十四年前的老文件了,天晓得到哪去了!”

“有那么多的案子,此案发生在十四年前,你倒是记得满清楚的璨。”

野津并没有讲过此案的时间。对这种不打自招的失言,竹村慌了神。要是过去他才不会犯这种幼稚的错误呢。

“啊呀,那是因为渡边说过追诉期马上就要结束了。”竹村勉强应付了过去。

“哦?渡边说过这话?处长,你要是认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肯定能帮我的忙。你叫大场和中户当作替罪羊了!他们抛出你作替死鬼为的是保他们自己。你还有什么必要替他们保密呢?”

“你说些什么呀!我同大场和中户没有任何关系?”

“一个毫无关系的人能因为中给户帮的干部开了事故证明就叫解雇了吗?”

“我可没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因为我受到怀疑自己主动辞职的。”

“那好啊。国家公职人员本来就应该廉洁奉公嘛。你也许以为大场和中户会给你安排出路的。那也太天真了。你现在对他们不仅是个累赘,简直就是一种危险!我要是你决不会恋恋不舍这个地方地四处徘徊,老早就逃得远远的了。”

“你不要信口胡言!”竹村的调门提高八度,惹得周围的人都朝他们这儿看。看样子他想用大叫大嚷来掩盖心中的不安。

“我这可不是信口胡言。假如你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胁请打电话找我。我觉得还能起些作用。我们公司的保镖比羽代署管用得多。”

“你给我出去!”

“就先谈到这儿吧。我想过不了多久,你肯定会需要我的帮助的。”

“你再不走那么我走!”野津知道这一次的交锋看来要空手而归了。

正文 第十一章 独裁者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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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曾原对宫地表态要竞选市长感到极为震惊。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座阿曾原体制一统天下的城市里竟然还有人敢出面与自己竞选市长。宫地这种人恐怕连个推荐人也没有。改革派阵营曾有过提候选人的苗头,但因为估计到阿曾原的势力过于强大,在候选人推荐委员会上最后还是决定不提名了。

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这个毫无名气的外来户竟出来自报姓名要参加竞选。但是不论是不是外来户,只要有被选举权,而且又按照法律程序参加竞选的话,那就必须举行选举。阿曾原一心以为这次可以不投票当选,想不到半路上杀出个找麻烦的来,他这个气啊,真是不打一处来。要搞选举就又得搞竞选活动。在这个阿曾原王国之中即便他仅仅是一个肥皂泡般的候选人,只要他出面竞选,这件事本身就是对阿曾原权威的损害。

他朝秘书立木大吼:“宫地到底是个什么人?”

“听说是个保镖。”

“保镖?那他为什么还要竞选市长!?”

“不清楚。不过法律并没有规定不许保镖竞选啊。”

“住嘴!相武市的市长非我莫属!他心里应该清楚,他就是同我对抗出马竞选也不可能获胜!我是要问你他是自愿出马的呢还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

“我觉得这不是一个保镖能有的想法。也许他对失败早有预料,不过是专门找点麻烦吧。”

“胆子倒是不小,敢在这块儿跟我找麻烦!你给我好好查查,看是不是有人暗中支持他。还有,叫他在出告示之前打消这种念头。”

阿曾原觉得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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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地表态出马竞选市长使相武市民们颇感震惊。起先多数人以为他一无地盘二无后台,同阿曾原抢市长的宝座不过是为了出风头而实行的一种佯攻战术。但是当他们了解到宫地的竞选口号——“打倒以浅川帮的暴力为后盾的阿曾原政权!”,又看到深受浅川帮迫害的人组成的新市民会及市内的文化团体等单位积极支持他,看法也就有所改变。

对相武市来说,这是个划时代的事件。相武市民不论男女老少,人人深受浅川帮的祸害,但却无人敢反对与政府和警察勾结在一起的浅川帮。要是向警察报案:他们也倒是给查一查。但是罪犯大多数都按轻微犯罪处理,紧跟着就是可怕的报复行动。因为被浅川帮盯上,有人倾家荡产,有人无法立足,连夜出逃。据传闻还有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儿,据说百分之六十左右的交通事故都有阿曾原和浅川在背后搞鬼。—碰到这种事故,警察的调查不过是走走过场。受害者只能忍气吞声吃哑巴亏。

怎么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呢?在阿曾原原来掌握市政之前并不是这种样子啊。自从阿曾原和浅川来到相武并互相勾结起来之后,这儿就变成了一座被魔鬼统治的城市。

阿曾原自当上市长之后确实非常能干。相武市一无重要工业,二无旅游资源,只不过是躲在关东大平原一个角落里的地方小城市。但是自从他上台之后建起号称东亚第一流的市民文化会馆作为文化宫使用,还建了一个很大的工厂区,吸引来一些大企业扩大了市里的财政收入。

除此而外,他在县里和中央政府里也有不少关系。市里给上面的陈情也能比其它地方公共团体更顺利地“抵达上听”。

阿曾原是哗众取宠的天才。市民们受他的迷惑把市政全盘托付于他。在这期间他逐步巩固了自己作为独裁者的地位。当市民们醒悟过来时,早已被他捆住了手脚,丝毫也动不了啦。

从这个意义上说,阿曾原就是相武的希特勒,而浅川帮就是他的纳粹党。凡是反对他的人全被党卫军毫不留情地干掉了。独裁体制一经确立,要想再打碎它,可就不那么容易了。这是因为独裁者非常清楚他一旦失去权力将是一个什么下场,所以哪怕只是一丁点图谋不轨的火星子也要坚决扑灭。

但是现在却出现了一个敢于公开反对他这个希特勒的人。市民们感到在独裁和暴力的阴云密布的相武市上空露出了一线阳光。

市民们对宫地抱有好感,使他的威信迅速提高。其实,不管是谁,只要他能打破阿曾原道八的独裁统治,大家都会拥护。就连那些明显的阿曾原派,也出现了内心倾向宫地的人。大家好象都意识到不论什么人掌握市政都比阿曾原强。森谷的估计丝毫不差,宫地这种时候出马竞选正合时宜。

宫地自从公开表态参加竞选之后,天天都接到很多市民们打来的鼓励电话,还来了许多情愿自带食品帮他搞竞选的义务宣传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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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难办哪!”

阿曾原苦不堪言。本来不放在眼里的竞争对手竟然日胜一日地取得了市民的好感,正在发展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这种形势使他担心,而担心又使他满腹焦躁。

“叫浅川帮收拾掉他固然只是小事一桩,但是现在如果这么干,反而会把市民们推到他那一边。”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把他的私生活好好查一查!也许能找到什么。”阿曾原朝秘书立木大吼大叫。

“一年之前他在东京一家二流的商业公司工作,在不景气引起的裁员中被公司辞退,后来就当上了保镖。他的简历就是这些,未发现生活上有什么污点可作为攻击材料。”

“那么家属呢?”

“家属共四口儿,妻子和三个女儿。但现在已经搬到他妻子的娘家所在地熊谷市去了。很可能是为了竞选而采取的疏散措施。”

“他疏散了家属?照这么说,这家伙是真心实意要争一下了。”

“好似浅川帮暗中强奸了他的女儿。”

“要是强奸了他女儿,这不反倒是对咱们不利的材料吗?宫地出马竞选市长也许还含有私怨呢。”

“浅川帮的人袭击森谷大败而回。当时宫地就是森谷的保镖之一。浅川帮的人好象就是对此事怀恨在心才强奸了他的女儿。”

就好象落下了一声炸雷:“什么什么!宫地给森谷当过保镖?这个情况为什么不早点报告?”

立木傻呆呆地站在那儿还搞不清自己为什么挨骂。

“森谷这老家伙最近从山上返回城里。我早就觉得他可能又要搞什么鬼,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也许森谷和宫地那时候就搞在一起了。你好好查查宫地和森谷的关系,这老小子说不定就是宫地的后台。”

“这一点我还没注意到,我马上派人查一下吧!”

“还有一件事,你马上跟浅川联系一下,就说我马上要见他。”

立木出去之后,阿曾原仍然呆在那儿沉思。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好似正在一点一点地膨胀。

不仅仅是自己的宝座受到了威胁,而是很早以前的旧伤痕现在又重新疼痛起来的那种深层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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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地本来打算在定点联络之前小睡一会儿,没想到却一下子沉睡过去。就好似被拉入一个无底的深渊,睡得又沉又死。原来放在胸口的一颗小石子儿越来越大越来越重,似乎要把自己压扁。可是他越是挣扎就越陷入绝望的状态。

定点联络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他的职业意识还在大脑的一个角落里工作着,但是被巨石压迫下的身体却丝毫不能活动。

空气中有股特殊的气味而且越来越浓,但他却全身麻痹,无法行动,呼吸也困难起来。他虽然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但行动却跟不上。四周的空气又干又热。

乓的一声响好象什么东西炸裂了,宫地这才彻底清醒。但是头上好似戴了一顶铅帽子,死沉死沉的。眼前红光闪闪,他急忙环视了—下周围。屋子里亮得出奇。

他想喊:“着火啦!”但是怎么也喊不出声音。他想从床上蹦起来,但是身体却不听指挥。尽管他的大脑想叫身体行动,可身体却不肯听他使唤。他全身麻痹,看来并不仅仅是梦中如此。

他心里明白这是煤气中毒使运动神经麻木了,但又毫无办法。他记得临睡之前检查过炉子,搞不清火是从什么地方引起的。但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不是寻找火源而是如何逃出这种险境。

与其说他拼出全身的力气还不如说凭着精神力量更为确切。他奋力从被窝里爬出来,伸手去拿放在枕头边的电话。火苗已越来越近,好似空气中的煤气已开始燃烧。他只能再延续一小段时间的生命了。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电话机夯边。但是当他抓起话筒放到耳边时却被推入了绝望的深渊——电话机根本无法使用!也许是火苗烧断了电线?这时宫地才发现电话机被人动过了。平时总是放在枕头旁的电话桌上,可现在却在地上。他明明记得临睡前还在小桌上,是什么人给挪到地上的呢?我中了敌人的毒计!宫地在绝望的深渊里才醒悟到这原来是敌人的一条毒计。制定这条毒计的人先叫他吸进可使身体麻木的煤气,然后再把切断电线的电话机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最后才放火。敌人肯定正躲在某个地方坐视他抱着个断线电话机活活被大火烧死。

是谁设下这条毒计呢?是阿曾原呢,还是浅川?自从他表明出马竞选市长之后,日益受到市民们的欢迎。会不会是他们为了阻止宫地参选才下了这种毒手啊?

(由布、升村、南波快救命啊!我眼看就要叫活活烧死了!)

宫地对着断线电话机不断发出不成话语的求救声。屋子里更亮了,好象大火已经顺着墙和拉门烧到了顶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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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布吗?跟宫地的定时联络不通啊!”

“我也因为没接到他的电话刚才还一直在要呢。可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这不正担心着呢。”

“你说会不会是他拿下话筒睡过去了呢?”

“他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呢!”

“是啊,我想也是。”

“我这就跟南波联系,我们去瞧瞧他,没出什么事儿吧。你不要离开森谷左右。要是20分钟后我们还没有什么消息,你就立即向总部报告。”

由布很快穿好衣服。他们四个人除了定时同总部保持联络之外,在他们之间还保持着间隔时间更短的四个人之间的联系。按事先约定,今天夜里是由正在给森谷值班的升村给宫地打电话,宫地再给由布,由布再给南波打电话。但是在宫地这块儿就断了线!

由布和南波快步朝宫地家赶去。宫地自从疏散了家属之后就一个人住在原来买下的家里。宫地家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响。按过门铃之后也听不到动静。

“怪啊,也许他不在家?”南波颇感奇怪。

“他不会不告诉我们联络地点就随便外出的。”

“哎呀,有煤气味!”南波抽了两下鼻子。

“我怎么闻不到呢。”

“不,肯定是煤气味!喂,你瞧那儿!”南波抓住由布的手腕,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门的下边。一股淡淡的烟从门和三和土之间的门缝中冒出。房间里面好似还有跳动的红色。

“糟了!”

两人一齐用力橇开大门。原来在三和土那块儿聚集的浓烟找出了出路,一下子涌了出来。浓烟还在从屋子里往外冒。

“宫地!你在哪儿?”

两人拿出身边的毛巾和手绢儿捂住鼻子和嘴巴随即朝屋里冲去。自从他们当上保镖,宫地家不知来了多少次,所以很熟悉屋里的情况,他们冲进卧室见宫地抱着电话机倒在地板上。火源好象在厨房那块儿,但是先救出宫地再说别的吧。

由布和南波尽管被浓烟呛得大咳不止仍然架起宫地把他拖了出去!他们刚刚出门就听到消防车的警铃声由远而近。

由于发现及时,火势还未扩大就被扑灭了。好象有什么人报告了消防署。但是由布和南波并没有打过报警电话。他们救出宫地时消防车已经出动正在朝这块儿急驰之中。

灭火之后,警察调查了起火原因,最后认定是因为煤气炉未关就睡了觉,炉子引着了窗帘最后成为火灾。

宫地轻度煤气中毒,但因为发现和抢救及时,两天之后就恢复了健康,宫地对警察认定的起火原因提出了异议:“我从来没有开着炉子睡觉的习惯,当天晚上确实是关了炉子之后才睡的。”

“可炉子明明是开着的嘛,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半夜三更溜进你家把窗帘放到可以引着火的位置,然后打开炉子的吗?”警察质问他。

“只能这么认为。我这人有点儿神经质,只要炉子开着就睡不着觉。你们只要问一下我的妻子就可以得到证明。”

“家属的证词不能算数。况且当天夜里你妻子又不跟你在一起。就算有人想放火也不会使用这种复杂手段。你不要开脱自己的责任了,这办不到!”

“电话线也断了。这显然是有人想放火把我烧死。”

“你的电话线就从炉子上面经过,所以被烧断了。难道这也不是你的麻痹大意吗?”

“不对。电话的位置就和平时不一样。罪犯挪了电话机使电话线烧断了。”

他虽然一再申诉,但警察根本不搭理他。这时宫地突然想起有一个身份不明的通报人。

“我听说有人给消防署打了报警电话,这个人是谁啊?”

“是个市民。”

“这火是在屋子里烧的,外面根本看不到。是什么人报告了这场他根本不可能看到的火灾的呢?”

“他是看到映在窗户上的火光才通报的。你知道不知道?是因为他报了警,你才没被烧死。”

“是我的同事救了我。就连他们在进门之前也搞不清是否发生了火灾。可通报者为什么能在他们之前就知道了呢?”

“火灾还没有闹大,人家就报了案,你反而怀疑人家。这合适吗?”

这时宫地才真正意识到设计这条毒计的人心肠有多么歹毒以及其构思得有多么绝。

相武市缺水,过去又发生过三次大的火灾,所以市民们对火灾极其敏感。出这条毒计的只能是阿曾原。他钻宫地睡觉的空子,悄悄地溜进他家,叫他吸足煤气之后再放一把火。估计烧得差不多了再给消防署去个电话。这样一来烧死了固然好,即便烧不死也会因为煤气中毒变成残废人。

由于宫地他们四个人秘密约定了定时联络,使他既没有被烧死也没有变残废。但是这条毒计还有最后一招儿,如果新市长候选人因不小心引起了火灾,那么他的威信肯定会大受损害。

宫地暗暗叫苦不迭。

“还有一个问题。你说你的同事救了你。他们半夜三更跑你家去干什么?”这回轮到警察反击了。

“我们私下约好定时会晤,因为我没有联络,他们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你们约定的时间是几点?”

“半夜一点。”

“这不正是失火的时间吗?既然你们约好在这个时候会晤,那你应该醒着的呀!那你怎么还说睡前关好了炉子呢?”

“我打算小睡一会儿,到点再起来。没想到中了煤气起不来了。”

救了宫地的定时会晤现在反而成了对他不利的条件。为了到时候能醒来他还定了闹表,可是闹表也没有响。宫地心想这些情况讲出来也没有用,干脆不说算了。

因未酿成大火就被扑灭,警方也未判他失火罪,只是盘问了一阵子就算赦免了。看来定毒计的人报案报得稍稍早了点儿。

“也许这次只是个警告,意思是说下次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他们这么干是什么意思?是想叫他取消竞选吗?”

“现在更不能后退啦,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唯有背水一战!”

“看样子下次他们会动真格的了!”面对敌人的先期进攻,升村早又露出了怯意。

“不要紧的。估计敌人还不至于走得那么远。”

“你怎么知道?”

“他们既然能悄悄蹓进我家把电话线烧断了又停了闹表再点上炉子,他们要是打算杀我那时候早该下手了。”

“这可靠不住。也许他们以为你早就煤气中毒死了呢。”

“到现在再后怕也没有什么用处。我们现在是要么战、要么降,二者必居其一。我是决心要打的。”

“我也主张打!”

“我也一样。”由布和南波支持他。

“真没有办法。那咱也只好打呗。谁叫咱是少数呢。”升村又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

宫地家发生的火灾并没有象想象的那样引起威信下降。首先是因为火灾很快就被扑灭,未波及到周围市民。其次他们好象已经察觉到这是阿曾原的毒计,反而更加同情他。

如果这次的火灾确实是阿曾原派的进攻,那么效果可以说适得其反。

新挑换旧符,新的一年开始了。发布竞选告示的日子一天近似一天。原先因畏惧阿曾原的势力态度暧昧的市民见宫地的势力发展神速也开始倾向他这边了。

他们害怕如果与宫地为伍,一旦阿曾原第三次当选会倒大霉,所以采取了骑墙态度。但是大家对阿曾原的独裁统治确实已到了厌恶已极的地步。如果形势对宫地有利,他们会毫不犹疑地支持他。

另外,正象森谷估计的那样,宫地的背后好似有保安公司支持。这种体制也使市民们感到踏实可靠。

他们心想,怕什么,一旦有事,保镖们就会给自己撑腰跟浅川帮干。这种错觉使得一直在浅川帮面前抬不起头来的市民们增添了不少勇气。

正文 第十二章 拍卖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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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有个羽代市的竹村求见。”

“羽代的竹村?”

接到江口俊行的通报,浅川皱了鲅眉头。竹村这个名字没有印象,羽代这个地名倒是一直放在心上。

“什么事儿?”

“他说见了面就知道了。”

“是个溜子?”

“那倒是不大象。”

“好吧,先见见他。他带着武器吗?搜一下身,然后带到会客室去。”浅川给江口下了命令。他这个公司表面上挂着建筑公司的牌子,其实是个黑社会的帮会。这一点从对求见的搜身就可以看出。接待客人的会客室也非同一般。客人坐的沙发旁边放着个一人高的穿衣镜。那就是个机关。好几个保镖都在后面待命,随时可以冲出来。

江口虽然挂着营业部部长的头衔,其实是帮里的大师兄,也是袭击森谷别墅的那伙刺客的头目。

竹村在两名年轻力壮的小兄弟的挟持下走了进来。此人过去从未见过面。他戴着个崭新的口罩,目光锐利,但看样子不象有什么歹意。衣服的料子很高级,但是已经不挺括了。嗯,看来是个最近才交上霉运的家伙。

浅川从对方的衣着打扮上已经估计出了他现在的身份。

“我就是浅川。你找我有什么事儿?”浅川没有任何客套话,开门见山地说。

“鄙人名叫竹村,临时造访贵公司,多有打扰。我这次来是有件东西想请你买下来。”

竹村直视浅川,毫无畏惧的神色。在相武市敢这么瞧浅川的怕是没有几个。看样子这家伙胆量不小,也许是他还不细道浅川的厉害。

“要我买你的东西?可是不巧得很,眼下我并不想买什么。你要是想搞硬性推销,那可算是找错门儿啦!”

浅川心想,这小子的神经是不是有毛病啊?找便宜找到我的头上来啦!他重新打量了一下对方,只见他仍然沉着而自信。浅川心里突然有些发毛,这家伙凭什么这么沉着呢?

“我并不想硬推销什么,我这个东西你肯定感兴趣。”

“我看你还是趁天不黑早点回家吧。”浅川挥了挥手就要起身,那样子好似在赶一只苍蝇。其实那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不安的一种姿态。

“十四年前羽代市内曾发生过一起抢劫杀人案。市里的绸缎庄的老板和他的妻子同时被杀。”

竹村的话使浅川刚刚抬起的身子重新牢牢地坐回原处。竹村似乎对自己的话将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早有预料,紧接着又胸有成竹地说:“经过侦察,判明罪犯一共三人。资料也收集了很多。当时逮捕罪犯仅仅是个时间问题了。但是后来这个案子却成了无头案。现在这个案子的法津追诉期马上就要结束。”

“你讲这些同我有什么关系?”浅川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反击的机会。

“我并没有说同你有关,只是估计你对这件事感兴趣而已。”

“我凭什么要对那个八杆子打不着的案子感兴趣呢?”

“别意嘛,你听我说。最近有人通过某种渠道找到我这儿,希望我把这份档案处理掉。我觉得很吃惊,什么人至今仍把这么旧的档案放在心上呢?但是事隔不久,又有人通过另外一条渠道要求借阅这份档案。我就更觉得奇怪了。本来放任不管也马上就会成为一堆废纸的旧档案为什么突然有人发生了兴趣呢?我也很感兴趣就悄悄地查了查。干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咱的职业,所以也没费多大劲儿就查出了第一条渠道的根源来自相武市,但是具体人却无论如何查不清。于是我又回过头来查第一条渠道和相武市之间有哪些共同项,结果终于发现第一条渠道——称雄羽代的中户帮的头目,和你,浅川先生曾一起呆在仙台的狱中。”

“你到底是什么人?”

浅川不由得抬高了嗓门。他明明知道这样一来必然使自己陷入不利的处境,但还是没有控制住。守在浅川身旁的江口和两个小兄弟摆出了要动手的身架。

“希望你讲话客气一些。我给你带来了对你有利的消息。我过去是羽代警署刑侦处的处长。你跟羽代署打听一下就会清楚。由于种种原因,辞去了那儿的工作,但是这份档案全在我手中,就是那份十四年前发生的马上就要失效的抢劫杀人案的档案。如果把它拿到应该拿去的地方,罪犯立即就会被捕。”

“简直是一派胡言。要有这样的档案,罪犯早就逮捕归案了。”

“那是因为当时对罪犯心中无数。可现在情况就不同了,他们已经露出了马脚,所以心中已经有数。如果把这份档案和心里的估计对照起来,罪犯就可被找到。”

浅川的面部表情凝固了。竹村乘胜追击:“浅川先生,我来你这儿一不是为了哗众取宠,二不是发了酒疯,我对你的威严知道得十分清楚。我也是吃过警察饭的人,但现在却想把这个东西卖给也可以说是警察对立面的你,思想上是早有准备的。我并不要求你马上回答。既然是一伙三人,彼此总得有个商量。你不妨先调查一下我的身份。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三天之后的现在我再跟你联系,希望到时候给个准确的回话。

“不要派人跟踪我,也不要寻找我的住处。我早就采取了防备措施,万我有个三长两短,资料可就落到对方手中了。这件事就是报告了警察也根本不管用,真正麻烦的是那个心中有数的‘老伙计’,这么充分的材料一旦流到社会上,你就是跟警察的交情再深,也不可能暗中了结。”

竹村讲完要讲的话之后就泰然而归。

“狗杂种,简直欺人太甚!”

江口骂了一句,正要追出去。浅川却冷笑着制止了他:“你给我回来!你先去查查他到底是不是羽代署过去的空子?只要他在相武,就是钻到墙缝里也能马上找到。看样子他并不知道我的真正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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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村有可能溜到相武的消息也由野津那儿报给了宫地。

“羽代署原来的刑侦处处长跑相武来干什么呢?”通过野津的介绍,宫地大体上搞清了竹村的身份,但并没有立即把他和相武联系起来。

“他呀,准是去找浅川卖那份档案的。”

“他怎么知道跟浅川有关呢?”

“大概浅川曾通过中户帮的支仓托他销毁那份裆案的吧!我想他肯定是通过反向侦察搞清这条渠道的。我自己不也是这么干的吗?”

“这么说,竹村是拿那份档案作资本来讹诈浅川?”

“很有可能。他被大场当作死狗扔了出来。他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可这么一来,大场和中户帮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真是个大傻瓜。”

“他们的买卖已经成交了吗?”

“大概还没有吧。浅川他们一伙人总要商量商量吧。搞不好随便答应下来反而会被他抓住辫子。”

“竹村既然能拿那份档案讹诈浅川,那就说明那份资料对浅川有效。”

“是这么回事儿。无论浅川买下也好,企图杀人灭口也好,都说明那份档案一旦公开出去他就很不好办。”

“要是资料一旦落到浅川手里,我们不就丢了一张王牌了吗?”

“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叫浅川得手。不过浅川现在的处境也很微妙啊。他如果照竹村所说,买下这份档案,那就等于承认自己是这伙罪犯中的一员。”

“你估计竹村有生命危险吗?”

“极其危险。本来他就对大场和中户帮的秘密知道得太多,再加上还掌握着这份档案,从罪犯的角度来看,无论如何也要夺过去的。”

“他不能请求警察保护?”

“警察?你们那儿大概和羽代差不多,黑社会和警察关系好得很呢。依我看,还不如活动咱们总公司保护一下竹村呢。”

“竹村自己意识到危险了吗?”

“这个他当然清楚,而且也会有相应的措施。但是他对这帮人的真正厉害并不清楚,所以才下这种赌注的吧。罪犯并不仅仅是在等待追诉期到期,而是一旦旧罪败露就要身败名裂的问题。对这些情况竹村并不清楚。假如他急急忙忙把资料出手,我看他的命十有九难保。”

“竹村查出那伙人都有些谁了吗?”

“没有,他大概还没有搞到这一步。我想他可能是用逆向侦察手段查出了浅川一个。假如他已经知道阿曾原,早就去找了。阿曾原正面临选举,更容易讹诈成功。”

“好吧,我先派人查一下他住在哪儿。你要是能搞到竹村的照片,给我们送来好吗?”

“照片我马上就派人送去,请你们尽快找到竹村。他同浅川成交之后尤其危险。”

根据野津通报来的消息,宫地知道又有一个人介入了这个案子。

竹村利用他在羽代署任刑侦处处长的地位掌握了那份档案。他在被大场拋弃之后想用这份档案换点钱。他难道手头那么紧吗?要不就是专门找大场和中户帮的麻烦。无论从哪个角度乘考虑,竹村如果知道宫地是浅川的对立派,完全应该卖给宫地才对。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这说明他还不知道宫地。

首要一点是浅川通过中户帮的支仓委托竹村销毁那份档案。而此事的原因可能是罪犯中的一个人同神原典子有所接触并感觉到了威胁。时隔不久宫地又通过野津对间一份档案表现出兴趣。但从竹村的角度来看,野津这条渠道无法进行逆向侦察。

如果竹村知道有宫地这么个人,他自然会在二者之间来回跑,达到拍卖的目的。

野津希望他迅速找到并保护好有生命危险的竹村,但是如果想把警察和浅川帮甩到一边儿,赶在他们的前面找到竹村,这在相武市根本不可能。再说竹村既然正在和浅川谈买卖,那么他肯定处在浅川的势力范围内。这也就是说竹村现在已经成为浅川的案上之肉。在这种情况下设法牵制浅川才是上策。可是怎么才能牵制他呢?

宫地找来他的伙伴们共同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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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布说:“咱要是有办法告诉竹村咱也想买那份资料就好了。”

升村点点头说道:“嗯,这个主意不错。”

南波抄起双手:“可咱们怎么告诉他呀,又不知道他住哪儿。”

“你们说,咱登条广告行不?竹村阁下台鉴:余欲购惠存十四年前之资料、详细条件面商、价格从优。咱就把调门定得高高的登他个大大的广告。”

由布苦笑了一声:“这可同招工广告不是一码事儿。”

“我看这个办法还行。就算竹村看不到,浅川总归是会看到的。这就等于告诉他我们已经知道竹村来了此地。这样一来他们也就不敢轻易下手了。”

“有道理。”宫地点了点头。他心想的确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啊。如果广告叫浅川看到了,确实能够牵制他的行动。只要竹村不死,即使资料落到了敌人手里,具体内容也还在他脑子里记着呢。

竹村之所以有危险,是因为他本人就是个活证据。在广告登出来之前他的安危可就要碰运气了。

“咱这广告一登出去,那可就等于向浅川和阿曾原宣战了啊!”升村又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到现在还讲这些废话!咱们老早就对他们宣过战了。”由布对此只是一笑置之。

“咱过去只是他的竞选对手,而这次却是打出一张王牌——我们还掌握你们的旧罪呢!”

南波拍了一下大腿:“不错,咱就是有这个意思。这帮家伙知道我们想搞到十四年前的那份资料之后,大概会吓瘫的吧。”

他们和浅川及阿曾原发生关系本来是起源于给森谷当保镖。从敌人的角度看,他们保护森谷和典子只不过是一种工作,根本想不到他们会去追查袭击原因。

可现在一旦公开登报要买那份资料,那可就不仅仅是个竞选对手的问题了。敌人就会知道宫地他们掌握了他们的旧罪。这就不再是当不当市长的问题,而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殊死搏斗。对危险极其敏感的升村已经悟出今后的斗争性质发生了质的变化。

第二天在全国性大报的相武版和地方报纸的广告栏中登出了一条醒目的广告——

<small>本人欲以最高价格购买十四年前羽代案件的资料,务请转让。详情面谈并望火速取得联系。</small>

那天早上还躺在被窝里的浅川就被一个电话叫了起来。

“你看报了吗!”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里大喊。以至浅川不得不把听筒拿远。

“大清早的,什么事儿这么激动啊!”

浅川那不满的声音里还保留着未彻底清醒过来的睡意。

“你这是怎么搞的!宫地登出广告要向竹村买那份资料呢!”

“什么什么?”

“宫地登报找竹村。说明他已经知道那件事。这可非同小可啊!”

“宫地怎么会知道呢?”

“恐怕是从森谷那儿听说的吧。”

“可森谷怎么会知道我们跟那件事有关呢?”浅川的睡意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可能是因为你派了刺客之故吧。”

“那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再说也不一定就是森谷把刺客和那件事联系起来的呀。”

“只要分析一下为什么现在袭击森谷和他孙女儿,就能联系到那件事儿。所以我才一再叫你别动手的。这一下可好,简直是没事找事!”

“事到如今说那些还有什么用。宫地找竹村确实知道他同我们的关系吗?”

“肯定知道。竹村不是说过还有另一条渠道也对那份资料感兴趣吗?那就是宫地。”

“照这么说,咱还不好轻易对竹村下手了呢!”

“我就是为了说这事儿才给你挂电话的。眼下对竹村下手就会暴露出那件事是咱们干的。”

“你说怎么办吧?”

“按他的开价买下来!”

“那么干咱会露馅的!”

“这种时候,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啊。”

“要是宫地知道咱们买下了,那就等于公开承认咱们与那件事有关啊!”

“总比落到宫地手中强吧?咱先得把资料拿到手中,然后才谈得上料理竹村和宫地。”

“你说得简单,这种倒霉事每次总是我干!”

“不要忘记在这件事上咱们三个人永远同生死共命运。咱们是一条瓜蔓上的三个瓜,要生一道生要死一同死!”

“就算同生共死吧,你们两个坐漂亮的办公室,唯独我个人干这种脏活儿。”

“别发牢騷,总得有得有失嘛。”

“约好明天跟竹村见面的。”

“明天怕就来不及了。你现在就去见他!要是叫宫地抢了先,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我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呀。”

“找一下不就得了?凭你浅川的力量办这么点事儿恐怕没什么问题吧。”

“可自从他露面之后我们就在找他的住处,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也许他不在市里住。”

“这话可不象你说的。别说这种泄气话,马上动员全帮人员去给我找!”

“不就是一份档案嘛,能有那么重要?别是竹村吹大牛吧。”

“也许是吹牛。也许不是吹牛。但在这种时候任何火种都必须马上扑灭!”

“我觉得这么干反而会扩大火势呢!不说别的,对那么个小姑娘也过于害怕了。”

“不错,起先火种确实只是那个小姑娘。可现在咱们已经没那个闲工夫追杀她了。现在再翻这些陈年老帐也不起作用,为了咱们三个人能活下去,就得先把最大的火种扑灭。”

“妈的,这下倒惹下麻烦了!”浅川感到大火正在向身边逼近。至今他才后悔不该叫两个同伙当枪使。自己跟他们不同,只要追诉期一过就万事大吉了。但是却在他们的疑心生暗鬼的引诱下派出了刺客,这是个最大的失策。

话又说回来,这两个人巧嘴如簧,说什么在浅川服刑期间是他们保存了他的实力,还说他之所以能提前出狱也是他们活动的结果,最大限度地使他感恩戴德,然后又说森谷对他怀恨在心,他一旦出狱就要找机会报仇,煽动起他的不安,使他陷入不得不派刺客的心理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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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也没有找到竹村的住处就到了约会的时间。没有办法,只好等他在约定的时间见面,按照事先约好的时间,竹村准时出现在浅川的办事处。这是一种公开表明来意的无比大胆的行动,这种态度就包含着抓住对手弱点的从容。

“我的身份想必已经查过了吧。想必你们已经知道这既不是圈套也不是吹牛。”

“圈套也罢,吹中也罢,这些都还不大清楚。不过如果你手头确实有那份资料的话,我倒是想看看。”

“顺序有问题啊!我首先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买的打算,然后咱们再商量价钱,价钱谈妥之后还得先付钱然后我才能给你看资料。”

“我不想买。不过好象很有趣,所以我倒是可以付一点租费借来瞧瞧。”

“不错,是还有这么一种说法:可你打算出多少租费呢?”

“你先报个价吧。”

“三千万。少—个子儿也不成!”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发烧啊。”

“哪儿的话呀,这也还是尽量少要一点儿呢,买下它就等于买下了你们一辈子的安全哪。一个脑袋一千万,这还不算便宜吗?”

“什么一个脑袋两个脑袋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浅川的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情,搞不清竹村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

“只要看一下资料就会明白有关人员一共三名,不,应该说罪犯一共三名。”

“不论有关人员有几名,张口就要三千万,未免有点儿漫天要价了吧。得意得过火了,怕是连本带利都要输光的!”

“你要是不愿意,咱就算了。我并不在乎这个,因为想买的并不只此一家。”竹村似笑非笑地说。浅川心想看来他见到宫地的广告了。

“你跟那一家谈过这笔生意吗?”

“不必担心。跟你们谈还是第一家。我是尽量想叫你们买下。不过有争购的人存在就说明除了你们还有人对十四年前的案子感兴趣。我希望你们能注意到这种情况。假如你们贸然对我下手,争购的另一方肯定会怀疑到你们。”

竹村不愧是个老刑警,对形势估计得十分正确。争购者的存在可以保证他自身的安全,同时还可以成为火力支援,使交易朝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没有法子,那就照你的价吧。”

“我觉得这笔买卖你一点也不吃亏。”

“那么什么时候交货呢?”

“拿到钱之后。”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否则不干!”

“那可不成。在我交货的一刹那就丢了脑袋。那可真正成了连本带利全赔上了。”

“你要说这个,我们还不是一样吗?要是你拿了钱溜跑,我们还不是两手空空?”

“这是你的地盘,我怎么可能拿了钱溜掉呢?”

“不管怎么说你如果不答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事儿就谈不成。”

“那么咱们就算没有这码子事儿。我拿到另一家。不必冒风险,同样可以拿到钱。”

“我看你就别过分逞强了。如果你卖给他们,怕是不能活着离开相武。”

“这倒是句实话。我可不愿意被轻而易举地抹掉。我再说一遍,先交钱。这一条绝对不能让步。我拿到钱,安全有了保证之后才能交货。”

“我们信不过你。”

“咱们彼此彼此。但有一点不一样,拿命下赌注的只有我。谁下的赌注大,就按谁的条件办,这有什么不公平呢?”

“再谈下去也是白费口舌。好吧就照你说的条件办。不过我只付三百万定金。等我们收到货之后才能再付余款。”

“那么我也只能先给你十分之一的资料。”

“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这也是必要的小心吧。再怎么说这也是玩命的买卖呀。”

“我知道了。既然你这么小心翼翼,说明是真货。如果是假货或者你拿了钱就溜,你应该明白后果会是什么。”

“清楚得很,我也不会用假货来冒这么大的风险。”

买卖谈成了。浅川当场付给竹村三百万现钞。双方达成了以下协议——竹村答应在三天之内通过邮局把资料的一部分寄到浅川的办事处。浅川验证了之后把余款汇到竹村指定的银行户头上。竹村确认款已汇到之后再把余下的资料寄出。

这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把一笔生意分成两回做而已。但正因为分割进行,双方也就误认为危险也相应分散。

“你们要是盯梢,我马上就把资料卖给另一家。”竹村又叮咛了一遍才离开浅川帮的办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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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时竹村并没有看到宫地的广告。他心里设想的争购者是野津。虽然搞不清出于什么原因,但野津对那份资料也很感兴趣。野津虽然没有说过要买,但是有个争购者才能有效地牵到浅川。

竹村在同浅川会面之后才看到宫地的广告。他自从来到相武,报纸还是常看的,但还没有到连广告栏也不放过的程度。他担心有人跟踪,接连换乘了好几次出租车。最后一次座位上放着一张前面的客人留下的报纸,广告栏正好朝上。竹村突然发现自己的名字登在报上。起先他还以为是同姓同名的呢,可再一看广告内容,说的又是自己的事情。看来千真万确是给自己的广告。

登广告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来了相武,而且还知道来此地的目的呢?宫地是什么人?他登广告要求买那份资料,证明他对十四年前羽代的绸缎庄杀人案也颇感兴趣。可是他为什么会对那个案子感兴趣呢。

竹村刚想到这儿,突然从宫地的联系地点——保安公司上触发了从前的记忆。这不就是在羽代曾找过他,想借阅这份资料的野津贞史的公司吗?宫地是野津这条渠道上的人吧,说不定还是野津的后台呢。无论如何有人争购这份资料总不是坏事。竹村决定马上同宫地联系。

给竹村的广告准备连登三天。第一天毫无反应。第二天的下午,一个外线电话经过分公司转到正在森谷家值勤的宫地那儿。

——到底来啦!——

宫地作好准备开始对答。对方试探性地先问他是不是宫地,然后才说他看到了今天早晨的广告。

“你是竹村先生吧。”

宫地也在试探对方。因为浅川帮看到广告也可能会说什么。

“是啊。你那个广告到底是什么打算啊?”对方明显抱有警惕性。这时还无法判断出对方是竹村还是浅川。

“没有什么打算,就是广告上说的那个意思。我想买羽代市的那份资料。按你的报价买。”

“我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呀。”

“搞不清就再看看广告。不必特意打电话询问。我看咱们不要浪费时间了,那个阶段已经过去了。”

“你卖那份资料有什么用啊?”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不是为了把资料换成钱才来这儿的吗?我看你最好是拿上钱早点离开这儿。”

“我不能卖给你啊。”

“为什么呢?”

“我过去一直是站在羽代市当权者一方的。浅川帮是他们的友好团体。我如果把那份资料卖给他们的对立面的你,那就会得罪羽代的当权者。”

宫地感到对方确实是竹村。如果是浅川,不应该用这种口气讲话。

“你怎么知道我是反对派呢?”

“我多少调查了一下。提起保安公司的宫地,大家都知道是同阿曾原对抗声明要竞选市长的人。而浅川却好象是阿曾原的私人保镖。”

“到底是干过羽代署刑侦处处长的人,动作满快嘛。”

“这算不了什么,几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你刚才说不想卖给友好团体的反对派,其实你已经面为讹诈浅川帮大大开罪于羽代的当权派。”

“那也比卖给你们强。卖给浅川帮至少说没有背叛羽代的当权者。”

“想不到你竟这么傻啊!”

“我傻?”

“怎么你还以为不傻吗?对于浅川帮来说,即使他们买下那份资料,只要你还活着,那就等于废纸一张。只有把你和资料一道销毁才能真正扑灭火种。你要是卖给浅川,我敢肯定你不会活着离开相武。”

“这我清楚。”

“你清楚什么?你是从外面来的,还不知道浅川帮的真正厉害。他们一旦拿到资料,决不会放过你这个活证据的。”

“我是先拿钱后交货。不会出事儿的。”

“你总得交货吧。你拿了钱不交货是个死,交了货也是个死。总而言之,不论你采用哪种办法都难逃一死!”

“我还有复印件呢。”

“复印件毕竟只是复印件,不能作为法律证据。”

“跟我讲这些也是白费口舌,我跟黑社会的联系太深了,他们那些手段我都清楚。”

“那你就更傻了。既然你甘冒生命危险卖给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卖给我们呢?你应该清楚,卖给我们要安全得多。我们买了你的资料并不需要消灭你,甚至可以说你作为一个活证人,死了反而对我们不利。因而还要为你提供保护呢。我想你就是考虑到这些才给我打电话的吧。不过你也联系得太晚了点儿,说不定是没有看到广告吧。如果你现在已经和浅川帮达成了交易,那么你的处境可就相当危险了。”

“你肯出多少钱?”竹村突然开始谈到了具体问题。

“你是想叫我同浅川帮争购啊。他出多少我们就出多少。但有一条,价格虽然一样可跟我们交易对你有利得多。首先是没有什么危险,其次还可以为你提供保护。”

电话里传来竹村犹疑不决的动静。

“你是不是已经卖给浅川了?”宫地最担心这一点。

“还没有。可刚才我已经答应了他们。”竹村好似十分后悔。这说明宫地的说服工作已经奏效。

“那种口头许诺,反悔了也没有什么。否则人家可就要消灭你这个人了!”

“事到如今再反悔恐怕浅川也不会答应。”

“只要资料还掌握在你手里,他们就不敢贸然下手。只有资料才是你的安全的唯一保证。”

“这我清楚。”

竹村好象不乐意完全听任宫地摆布。竹村和宫地取得联系之后,才醒悟到自己的处境很糟糕。他已经收了浅川的三百万。虽然叫定金,实际上已经开始履行合同。事到如今再还他钱取消合同根本办不到。浅川是不会答应的。

但他又不能完全照合同把资料交给浅川。那样一来,他肯定会被浅川抹掉。

对于浅川来说,只要竹村活着,买资料就没有意义。这些事本来用不着宫地提醒,他心里一清二楚,因而他为了保险起见准备把部分资料留下来。但是浅川帮并非好剃的脑袋。到头来只好火中取票。

现在又冒出个宫地愿意以更优惠的条件(安全)争购那份资料,使本来准备火中取票的竹村产生了犹疑。犹疑引起了担心,进而又迅速引起恐怖。

一句话,既然有更安全的买主,再去干那种冒险的勾当可就太傻了。至少得控制着资料使浅川不敢贸然下手。恐怕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归还那三百万。宫地的一条广告搅得竹村心里波浪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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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村这臭小子把钱给退回来了!”浅川激动万分地对着电话大喊。

“什么?把钱退回来了?”

“三百万。我付给他的定金。他说这笔生意不做了,硬把钱给退了回来。”

“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啊?”

“那还用问?肯定是宫地的条件更有利!”

“他说过宫地出多少吗?”

“没有说。”

“没说?那算什么拍卖!要想卖高价就得告诉买主对手报的价呀。”

“可他什么也不说就把钱给退了回来。”

“这小子肯定和宫地联系过,叫人家给说通了。”

“宫地大概说他出多少了吧。”

“不是价钱问题。他肯定会强调卖给你的危险性。一旦资料出手,怕是不能活着离开此地什么的。”

“这种事儿他本来就应该清楚的啊!”

“大概叫宫地一提醒才确实害怕了吧。这事儿可麻烦大了。”

“竹村打算把资料交给宫地?”

“要不他给你退钱干什么。那份资料要是落到宫地手里,咱三个可就坐到炸药包上了。”

“我看不至于那么严重吧。要是有危险,咱们早就应该叫人家盯上了。”

“我不清楚那份资料里都有些什么。但从竹村来此地兜售这一点上分析,他好象很自信。这话他自己也说过。但现在的问题是他直接找到你头上。如果他一开始就把你和资料联系起来考虑,这无疑是一份危险的材料。这种东西一旦落到宫地手里,他肯定会在竞选中充分利用。”

“你说该怎么办吧!”

“如果竹村已开始倒向宫地那头,那咱就顾不了许多了。把你的人马全部动员起来搜捕竹村,然后把他带到这儿。”

“抓他有什么用?”

“这还用问?这不明摆着嘛。只要在咱的势力范围内想怎么办都可以。先叫他供出资料,下一步就看你的啦。堂堂的浅川帮,处理个把人恐怕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要是他已经把资料交给宫地了呢?”

“还是把竹村带来之后再考虑这事儿吧。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先逮住竹村。他的住处查出来了吧。”

“这……”

“那小子已经在你的办事处露过两次面了啊!”

“他说要是发现有人跟踪,就把资料交给宫地。”

“他的的话傻瓜才信。你自己是不是也有些老糊涂了?”

“你瞧,倒霉的事全推到我头上还要说这些漂亮话。竹村是吃这碗饭的人,我不能轻举妄动啊!”

“总之一句话,你要是再对竹村放任不管可就麻烦了。”

“知道啦!我也不会叫他在相武市永远随心所欲的。”浅川的话里充满了杀机。对于竹村打算卖给他的资料的价值,过去他有些估计不足。无论同伙怎么强调他也没有产生紧迫惑。

但自从他狠了狠心才拿出的三百万叫对方单方面退回来之后,这才感到形势已到火烧眉毛的地步。首先是这种做法伤了他的面子。在浅川看来,不打折扣地接受对方的讹诈性要求并且付了钱,这本身就是一种屈辱。何况又在不讲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叫人家给退了回来。要是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保持沉默,那么令人闻声色变的浅川帮头面人物的面子就会丢尽。无论想什么办法也非找到竹村不可。必须叫他加倍偿还作弄浅川的代价。浅川终于怒火冲天,他要动手了。

正文 第十三章 玷污的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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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告示的这一夫来临了。在出告示之后到投票日前一天为止的十天时间内,激烈的选举战将一天比一天接近高潮。以共产党为主的改革派阵营直到最后还在犹豫是否推荐候选人,但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最后还是决定放弃竞选。这样一来就成了阿曾原对宫地的一对一的战斗。

阿曾原方面凭借担任现职的优势和浅川帮的武力,还不等出告示就展开了积极的活动。市民们尽管对同黑社会勾结在一起的阿曾原市政极为反感,但由于与中央政界保持关系的阿曾原极力表现自己,给相武市带来的实际利益也很大。所以也可以说他既有独裁者君临一切的实力,也有其相应的功绩。

推荐阿曾原连任市长的后援会、团体、联络会等组织超过了一百个,其成员有人说三千有人说五千。在保守派的市议会24名议员之中,完全由他控制的有14名。这些支持者和推荐者并非都是畏惧阿曾原的暴力,其中的大多数人都是靠阿曾原市政过日子的。再怎么说,现任型的阵容确实不同凡响,具有绝对的优势。

与他对阵的宫地阵营的核心力量是新市民会。此外还争取到了反对阿曾原第三次当选的民社党、公民党、新自由俱乐部、社会民主联盟等中间派的支持。社会党和共产党也倾向于宫地,但在这个保守势力占绝对优势的相武,若同社会党和共产党联手,很可能失去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市民们的选票。

选举战正式开始了。阿曾原派的宣传车把喇叭的音量放到最大,在全市来回跑。其车数和乘车的人数远远超出了公职选举法的规定。但是相武署对此视而不见,只是在实在看不下去时,才应付差事地给与警告。

与此相反,他们对宫地派可就不客气了,连一点小小的失误也不放过。

明信片的数量、选举办事处的多少、汽车上使用的宣传画、横幅、灯笼,个人讲演会的广告牌的数量及大小尺寸,连竞选工作人员的臂章、徽章之类的小事儿也不厌其烦的干涉。他们整天盯着宫地的宣传车,只要在开动着的车上说一两句有关竞选的话,也要马上提出警告。

宫地派称他们为“苏联监视船”。相武署显然已沦为阿曾原的走狗,压迫着宫地这一派。

尽管条件如此恶劣,可宫地他们却打得很漂亮,日益赢得了市民们的好感。支持者的数量明显增加。

阿曾原派半公开地进行了挨家挨户的动员,晚上召开的地区座谈会上还准备了酒饭。即使宫地派告发他们,警方也不予搭理。阿曾原还在各个关键部位大把撒钱。他们就是靠这种“实弹”和暴力蛮不讲理拼命拉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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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上突然流传起一种奇怪的传单。新市民会的一名委员气急败坏地捏着一份儿闯了进来。

“你们瞧,他们写了些什么呀!”

传单上是这样的:

——市长候选人宫地礼介先生的女儿

高中生卖淫!?——

最近我们获得一条可靠性极高的情报

——出马竞选市长的宫地礼介先生的女儿,高三学生叶子正在出卖她的肉体。叶子小姐早在读高二时就因热中于交异性朋友而受到校方警告。但是近来似乎已发展到以职员及其它社会人士为对象的卖淫。我们已从跟她玩过的人那儿取得了事后索要金钱的证词,还掌握了现场的录音带。

因宫地先生现在正竞选市长,她拉客的地点改在K市和S镇方向。

我们怎么能把市政委托给他这个连自己的家庭都管理不了的人呢?我们认为宫地先生并不具备竞选市长的水平。把市政委托给这样的危险人物不仅会使相武市陷入困境,而且会使国人对相武市民的良知产生怀疑。市民们,团结起来胆止宫地当选吧!——

宫地看了传单不由得暗暗叫苦。这东西显然是阿曾派散发的,但他从未想到对手会使用这种卑鄙手法。

“他们竟敢明目张胆地捏造事实,我们对此决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这是一种很恶劣的妨害选举的行为。”

“简直无耻到极点了!”

“我们去告他诽谤他人名誉。”

宫地派的委员们人人气愤填膺。警察对他们竞选使用的宣传品,包括种类、尺寸、甚至页数,都严格按照公职选举法规定检查。而这种传单算什么呢?既不是选举法中规定的宣传画又不属于巡回展览板。

谁都清楚这是阿曾原派散发的,但传单之中并没有提到阿曾原一个字,也就是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它出自阿曾原之手。再加上相武警署同阿曾原派一鼻孔出气,即使去告也不会搭理。

敌人把他们强奸叶子一事用这种办法从反面加以利用。但是宫地怀疑这份传单中所说的并非全是无中生有的造谣,还不能对此置之不理。浅川帮的三泽在强奸了叶子之后曾说过,一个学生蛋子竟然骚得出奇。如果把这话同传单联系起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尽管他觉得不至于吧,但从叶子平素的言行举动来看,也并非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叶子的性格本来就好讲阔气。本身还是个学生,却又是烫发又是浓妆艳抹,还随便修改学校发的校服。她常常身披流行的什么“摇篮服”在热闹的地方逗留到很晚。

宫地的家庭收入并不宽裕,那么她的这些开销是那儿来的呢?她还有不少奢华的服装和价格昂贵的首饰。这些东西宫地自然从未给她买过。假如这份传单上所讲的是事实,那么对于这次竞选确实会成为不利因素。

即使本人并无卖淫的意识性,只要她接受过男方的金钱、礼品,那就被认为是卖淫。宫地心想,得见见叶子当面证实一下。这样的事儿还得找自己的女儿证实,这本身就说明自己有短处。

但是,还不等宫地去证实,叶子他妈已经铁青着脸赶到宫地这儿来了。

“我说,你哑巴了?叫人家骂得狗血淋头也不会说句话?那个传单现在都贴到咱家门口了!搞得叶子出不了门啦。”看样子敌人已经跟踪到妻子的疏散地找麻烦了。

“我怎么会不说话!我现在正在追查散布传单的罪犯呢!”。

“这不明明是阿曾原干的嘛,还用查什么!”

“没有证据呀。先得抓住撒传单的现场,再证明和阿曾原有关系。”

“这么麻烦哪。那你说叶子怎么办?”

这一事件进一步朝严重方向发展。相武署受这个传单的刺激,开始秘密调查高中生卖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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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宫地回到疏散地的家中。这次回家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询问女儿那件事的真假。叶子一开始就不想搭理他。

“你对这份传单上写的有什么看法?我觉得不会有这种事儿,但因为对手写得十分肯定,所以想从你这儿听到一句确切的回答。”宫地怕伤了女儿的自尊心,一边斟酌词句一边问。

妻子在一旁插了话:“哎呀,我说你这人是疯了吗?叫人家骂了个狗血淋头,反而倒怀疑起自己的女儿来了!”

“我是在问叶子呢!怎么样,他们是在胡说八道吧。”

叶子不待搭理地嘲笑道:“我要是说一句是胡说八道,你就该放心了吧。”

“别开玩笑,说正经的!”

“谁开玩笑?我也同样希望爸爸能在竞选中获胜呢!”

“那么说他们是胡说八道对吧?”

“这还用问吗?就是提出这个问题,也是对我的侮辱!”

“我只是想从你口中听到一句确切的回答。我要告发他们诽谤他人名誉和采用恶劣手法妨碍选举!问你这种难以出口的事情实在对不起了。”

“这不是明摆着嘛。你也应该更信任一些自己的孩子才对。”妻子洋洋得意地插了一句。

宫地紧接着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我还要再问一句。你在学校里搞勤工俭学吗?”

“我才不搞什么勤工俭学呢!再说学校也不允许。”

“你那些相当值钱的套装和首饰是你妈给买的吗?”

“这、这是……”

叶子神色狼狈。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宫地心头。他转身问妻子:“是你给她买的?”

妻子也多少有些慌张。也许是因为宫地指出了她自己未注意到的事实,也许是因为她明明知道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既不搞勤工俭学,又不是你妈给买的,那么你一个学生是用什么钱买这些高级东西的呢?”

“我也存了点儿零花钱呀!”

“这可不是学生的那点零花钱就能买回来的东西。这事儿我早就应该过问,虽然一直放在心上,但因为相信你一直没有说出口来。现在人家撒了这种传单我才不得不问。你到底是从哪儿摘来这么多的钱呢?”

叶子转过身子:“这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人家说我的女儿卖淫呢。搞清到底有没有这件事儿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义不容辞的义务!”

“你要怎么样?难道每次买衣服和首饰还得父亲批准?”叶子的态度突然变得生硬。

“叶子!”宫地的嗓门也提高了。

连妻子也慌了神:“你不至于……”

“干什么!噪门再大我也不怕。我都是个大人了,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就是跟男人们要了点零花钱嘛,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你跟别人要过钱?”不祥的预感得到了证实。但宫地好象为了确认自己的绝望,又问了一句。

“我的行动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卖淫也罢,恋爱也罢,爱怎么想象去,我根本不在乎!”

“混蛋!”

宫地第一次搧女儿嘴巴。叶子捂着脸站起身来,丟下一句:“野蛮人!”就从屋子里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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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市民会的会长同时也是选举参谋的泽本登表情复杂地走了进来。

“形势变化可是有点儿怪啊!”

泽本犹疑不决,好象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不该说。

“出什么事了?”

“我是想说您的小姐她……”

“我女儿怎么了?”

因为昨天晚上才从叶子口中基本上证明了卖淫的事实,所以心里很担心她会出事儿。

“警察内部也有咱的内线儿。他悄悄告诉我,他们曾暗中找您的小姐了解情况。”

“我女儿被传讯了?”宫地大吃一惊。这同审问差不了多少。

“我听说小姐承认了。”泽本越来越感到困惑。

“她向警察承认了卖淫是事实?”

“是的。”

“混帐东西!”宫地不由得骂出声来。如果本人并没有意识到那是卖淫,即便收过东西也还有辩解的余地。可如果本人已经承认,那可就没法儿挽回了。

“我心想会不会是他搞错了呢。可是情报提供人又是个警察内部的人,而且向来可靠。”

“因为我那个混帐女儿使选举处于不利的形势,对于各位支持者我深感歉意。”说着宫地深深地鞠了一躬。好不容易才开始好转的形势如果因为亲人的行为不检点而出现反复的话,那可太丢人了。

“这话怎么说好呢,也未必就是坏事。”泽本的口气越发含糊。

“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吧。”

“警察根据小姐的供词顺藤摸瓜,最后却发现中学生卖淫的幕后人很可能是浅川帮。”

“浅川帮?!”

“是呀。一些品质不好的女高中生开始只是逃学,成群结队地聚集在茶馆酒吧里。浅川帮的人就上去跟她们打招呼,进而叫她们接客。据说还有些女学生在土耳其浴室当按摩女郎。她们年轻无知,不辨好歹,出于好奇就跟着去了。因为只要干一次就可以收入两三万,所以原有的一点羞耻心和负罪惑也很快被腐蚀得一干二净。陷入讲排场摆阔气的阬脏泥沼。

“当她们把最宝贵的东西出卖给金钱之后,就好比下坡的雪球,一发而不可收了。嫖客们闻讯而来,姑娘们的数量不足起来。于是浅川帮又唆使她们把朋友带来。当然,这些卖淫的女学生也存在同伴越多越心安理得的心理,使她们的负罪感越发淡薄。

“您的小姐就是叫那些流氓学生拉下水的。警察搞清女学生卖淫集团原来是受浅川帮操纵之后,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呢。大概是因为阿曾原和浅川之间联系不够,才产生这种失误的吧。小姐的供词对我们阵营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利的材料。她也是受害者,真正的坏蛋是怂恿女学生卖淫的浅川帮。每个市民都清楚浅川帮和阿曾原是一伙儿。他们会认为这是阿曾原为了使形势对自己有利故意支使浅川帮拉女学生卖淫的。敌人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阿曾原大概正在为那份传单产生了这种意外的结果而张皇失措吧。”

泽本表情复杂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对宫地的家庭来说是件很不光彩的丑闻,但对于选举却又是个有利的材料。他作为选举参谋自然不能不欢迎。

叶子在被浅川帮的三泽强奸之前已经被这种毒素腐蚀了。

“我的女儿行为不检点,作为父亲,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但是如果此事能够成为进攻敌人的炮弹,那么大家不必顾及我的面子,尽量有效地利用就是了。”

“有你这句话我们就好办多了。我打算尽量不伤害小姐,从受害者的角度遣责浅川帮以及阿曾原派把少女作为他们的猎物的罪恶。”

泽本来此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要听宫地的这一句话。

正文 第十四章 老关系新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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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到底是怎么搞的!”浅川气得眼斜鼻子歪。

“我还不大清楚就出这种事了。好象是宣传员们想出出风头。”阿曾原好似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你自己的宜传员干的事儿,你会不知道?这可不是说句出风头就能了结的!都是因为那些学生之故,这阵子搞得那块儿的收入大减。给我下这个套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着市民的面,警察也不能不表面上取缔一下呀。你就再忍一忍,他们马上就会撒手不管的。你就原谅他们这一次吧。”

“我看你明明知道,却为了攻击宫地拿我们帮作牺牲!”

“岂有此理!因为那份传单,我的阵营也受了很大的打击呢。你清楚了吧,浅川帮的威信下降立即就会影响到我们。”

“不清楚!过去哪次不是我吃亏?这又不是头一次。要是土耳其浴室经营不下去,那么我们帮就会丢掉一个重要的财源。这些情况你明明清楚却还要撒那个传单!”浅川的火气非但没有消反而越来越大。

“就凭咱俩的交情,你说我怎么会干那种事儿!再说如果我第三次当选,不要说土耳其浴室,好处还不有的是吗?”阿曾原好似多少有些不耐烦起来。

“你那个第三次当选形势也有点不大妙吧。警察里面支持宫地的人好似也在增加。我早就看出你肚子里打什么主意了。”

“你说我在打什么主意?”

“是啊。最近市民们对与浅州帮关系密切的市政府越来越反感。你怕跟我搅在一起影响你的威信。所以你如果第三次当选,就打算跟我断绝关系。作为第一步就是这回的传单。”

“你、你在说些什么呀!到现在咱们的关系就更不能断了。我们的命运永远联系在一起啊!”阿曾原困惑的神情变为惊慌失措了。

“我可不打算跟你共命运。如果你乐意,我倒是希望你能跟我共命运。”

“今天你是怎么啦?”

“那么你以为你自己没有怎么吗?总之一句话,今后我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不着你过问。”

“你要干些什么呢?”阿曾原忧心忡忡地问。

“我再也不听你指挥了。我也不问你能不能当选。我要干的事与选举无关!”

“我看你还是再冷静一点儿吧。凭着一时的感情冲动办事情你会后悔莫及的!”

“我都冷静得不能再冷静啦!我一个人住了监还不是因为倒霉?可你倒好,说什么在我住监期间是你们支撑了浅川帮的局面叫我感恩戴德。其实浅川帮的骨干都叫皇国同志会给抽走了,简直都快完全散架了!恐怕对你来说浅川帮已经成了眼中钉。那好吧,我满足你的要求,咱们从此一刀两断!我蹲在牢里仔细寻思才渐渐看出你肚子里的黑水儿。我可不想永远给你当垫脚石。从今以后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离投票日已经没有几天了。这种情况下我需要你,你也同样需要我。我看你还是多自重吧。咱俩翻了脸,只能叫敌人高兴!”

“怕是你自己高兴吧!”浅川依然怒形于色,毫无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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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举战一天比一天激烈。宣传车上的高音喇叭整天在市内响个不停。到处都张贴着支持者总动员大会的海报。对于阿曾原派过分招摇的宣传活动相武署和市选举委员会在市民面前再也无法保持沉默,连续提出五次警告。

但是阿曾原派并不把警告放在眼里,继续展开激烈的宣传战。阿曾原派的宣传员挨家挨户地走访,硬拉他们参加每天晚上召开的地区座谈会。因选民们害怕阿曾原的势力,尽管很不情愿可又不敢不去。宣传员们对出席会议者用酒肉招待,甚至还有给塞票子的。假如有人拒绝出席座谈会,则马上就被定为反对派,处处找你的麻烦。

尽管有相当多的市民对阿曾原反感,可是对于跟浅川帮勾结在一起的他又很害怕。再加上对方拿着钱逼迫,确实称得上是糖块儿加鞭子的战术。

相武市的人口大约十二万三千,其中有选举权的约八万六千三百多人。这些人又分为三大类。一类是家住下町一带自古定居此地的老市民。另一类是因建立住宅区和建立工厂从外地迁来的新市民(其中不少人在其它地方工作仅把家安在本地)。还有一类是实行市制时合并进来的周围的农村居民。

这些选民之中与企业有关的人绝大多数支持阿曾原,而旧市民则多数支持宫地。住宅区的居民大多数属新村派。这些人本来就没有把相武作为自己的生活基地,他们对相武市的市长竞选并不十分关心。对他们来说谁当市长都无所谓。合并地区的居民则分裂为两大派。他们受浅川帮的祸害较少,受阿曾原的好处也不多,因而和新村派一样,并不十分关心选举。从年龄结构上看青年人大多数是宫地派,老年人似乎多支持阿曾原。

选举战的趋势取决于新村派和合并地区的浮动票的动向。

竞选进入了中盘战,离投票日仅有五天的时间了。那天晚上从六点钟开始在希望岗公民馆召开了宫地的个人讲演会。

希望岗位于市区北部,距市内4公里,是一片丘陵地带。这儿原是一片桑园,被住宅公司改造为住宅新村,居住着五千户居民,人口约有一万三千左右。

这一地区内还有中小学校、县立市立高中、商高、农高等学校,形成相武市的文教区。此地的大多数居民都在县南或东京工作,对相武市的向心意识很淡薄,但在封闭性的相武市,该区还是个先进住宅区,对其它地区起着榜样的作用。

这个区的居民对市政并不关心,但也并不害怕阿曾原和浅川帮,此外还是人口密度最大的大票田。正因上述原因,它就成为能否当选市长的关键地区。

演讲会开始前三十分钟,聚集在会场的听众已经达到了定员。宫地和宣传员们的情绪都满高。女学生卖淫事件使新村的主妇们对阿曾原派产生了反感,宫地的女儿就是受害者之一,又引起了他们的同情。他们中间有不少人的孩子和宫地的女儿年龄相仿。他们在谴责女学生卖淫事件之前已经产生了一种担心自己的孩子也出这种事的不安和恐惧。听说还有不少未被公诸于众的,就使她们更加担心自己的孩子了。阿曾原派的传单在希望岗这种文教区的宣传效果完全是适得其反。

演讲会按时开始。会场内人山人海盛况空前。看来宫地提出的竞选口号——驱逐暴力建设一个富有人情味的城市!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

“暴力的危害,若不是身受其害是无法体验到其真正的痛苦的。其实,我们完全不必品尝这种痛苦的苦酒。我不去讲那些空头理论。我首先向各位选民们保证,我所要建立的市政将是任何违反本人意愿的强制都不予接受的市政;是妇女儿童夜晚也可放心外出的市政;是不允许任何暴力存在的市政!作为第一步,我认为今天到会的诸位选民都是自愿来参加的。即便是听竞选演说也决不允许靠強制和胁迫生拉硬扯。这是因为那种强制和胁迫同暴力市政的本质是联系在一起的。我打算把女儿遭了毒手的一个父亲的痛苦和眼泪体现到市政之中,如果诸位愿意把市政委托给鄙人,那么我向诸位保证,决不让各位再遭受同样的痛苦!决不让各位再流同样辛酸的眼泪!”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宫地的演说完全把听众吸引住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骂:“别吹大牛啦!”骂声未落就见有人从听众席上朝宫地扔瓦块。有一块他没有来得及躲开,打在肩上碎开了,原来是臭鸡蛋。

臭鸡蛋带着投掷的余速从宫地的肩头朝下落去把他的衣服搞了个一塌糊涂。场内一下子炸了锅。从听众席上站起几个带摩托头盔的人,继续扔臭鸡蛋,其中还混杂着一些鹅卵石。

有一块石头正好打中宫地的脸,他的眼角被打裂,鲜血四溅。女听众吓得尖声乱叫,但宫地并不后退仍然坚持演讲。

“诸位,我在这儿发表竞选演说,可是妨碍我发表演说的这帮人却带着头盔。头盔这种东西只有在战场上、工地上和煤矿之类的地方才需要,在竞选演说会场上根本用不着这种东西。但是这帮人却不得不戴,他们的行为不正好证明了他自己就是暴力的体现吗?”

听众的欢呼声和拍手声如同大海的怒涛,淹没了那伙头盔们的叫骂。这一下就更使他们恼羞成怒。

他们大叫:“揍这小子!”冲上讲台围起宫地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还不等大伙去救,宫地转眼之间已经被抛进暴力的旋涡中心。他眼中金花乱冒鼻血四溅。他们又围住倒在地上的宫地用脚乱踢一气。宫地派的宣传员们急忙上前制止,结果连他们也被打得趴在地上。这是一帮打架油得很的家伙,一拳一脚从不虚发,每次出手都能给对手有效的打击。一名宣传员被对方一个漂亮的勾拳打得跌到讲台下面的听众席上。主妇们一声惊呼四散逃命。

“不要抵抗!不要采取任何抵抗行动!”

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传来宫地的竞选参谋泽本的声音。宫地的个人演讲会给搅了个乱七八糟,但效果却出奇得好。发生在相武市先进住宅区希望岗的暴力事件向这一地区的居民们清清楚楚地展示了暴力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妨碍宫地个人演说会的只能是阿曾原派,这一事件使本区居民对阿曾原的印象发生了致命性的变化。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事件比任何演说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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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岗事件很快传到了阿曾原的耳中。他这一派的人吃惊得目瞪口呆,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挑起这次暴力事件的是浅川帮的人。可他们这么干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呢?大概他们还以为这样就帮了阿曾原的忙了吧。”选举参谋保坂三吉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气愤地说。

就算没有此事,自从为出风头而散发的传单引出自找倒霉的女学生卖淫事件以来,阿曾原的旗帜就已经有点掉色,偏偏这种时候浅川帮又当着这些难对付的希望岗居民的面大打出手,公开妨碍竞选。对于阿曾原派来说,这次行动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将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他们心里很清楚这是浅川因为女学生卖淫事件引起的取缔土耳其浴室一事气恼,开始胡来,但是这种事儿又不能对支持者明说,因为不少支持者和声援者就是因为他们同浅川是一伙才倾向于他们的。

这种时候如果他们得知阿曾原和浅川已经翻了脸,肯定又会出现不少倾向宫地的人。

阿曾原的市政就是一种以浅川的暴力为后盾的恐怖政治。他一旦失去暴力就好比是拔掉了牙齿和利爪的老虎。

“浅川帮的所作所为只能认为是疯子的举动!”

“这帮人是不是成心想叫我们落选呢?”

“他难道不清楚?要是宫地获胜,他们自己也不可能在湘武混下去!”

阿曾原的亲信们众口一词纷纷谴责浅川帮。新闻机构也抓住这一有利时机大加报道。

处于对立面的宫地阵营也在分析浅川帮的这次暴力举动。

“无论从那个角度考虑,浅川帮在希望岗的举动都令人无法理解。”

“阿曾原的竞选参谋绝不可能产生这类失误。保坂三吉老奸巨滑,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会不会又在打什么别的鬼主意?”

“他有鬼主意也罢无鬼主意也罢,反正暴力举动已经是既成事实。”

“会不会是阿曾原和浅川之间产生了什么问题呢?”

“你说会是什么问题呢?”

“比如说两人翻了脸之类的事儿。”

“翻脸?为什么呢?”

“高中生卖淫事件就可能成为一条原因。浅川帮经营的土耳其浴室被取缔,断了他们的一条主要财源。而总根子就是阿曾原撒的那份传单。说不定是这件事惹恼了浅川帮,于是他们就开始胡来。”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两家闹翻脸拿我们出气?”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找阿曾原呢?”

“也许他们虽然翻了脸,但毕竟多年来狼狈为奸不好太公开地干吧。他们找我们的麻烦同样可以起到牵制阿曾原的作用。”

“要是真是这么回事儿,对咱们倒是个有利条件。”

“是有利。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浅川帮的子弹不分清红皂白地打过来,咱们也得豁出这条命来!”

宫地派的人都流露出了紧张的神情。由此也可看出当浅川帮与竞选的形势无关开始胡闹有多么的可怕。

正文 第十五章 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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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中盘战之后,阿曾原派的竞选活动日益白热化。为了挽回因浅川帮在希望岗暴力事件中引起的威信下降,阿曾原通过与中央政界联系的渠道拉大政治家去相武参加他的个人演说会,还拉一些名演员来此地搞声援活动。

相武市是位于东京都的外缘上的中等城市。过去要上东京还得绕道儿走。先乘私营铁路再换乘国营铁路。但是自从建成一条直达的私营铁路线之后,这块儿很快发展为东京住宅区式的卫星城市。现在已进入东京的上下班的范围,过去那种地方城市独有的排外性和封闭性已经有所打破。

地方选举中往往因人缘、地缘、血缘关系,选票大体固定,而相武市却出现了大量浮动票,这也说明它正在向东京靠拢。

在这种地方搞选举要求采用特殊的战略战术。这种战略战术必须既能适用于选举大城市的首脑和国会议员那样的大型选举,又能适用于选举市镇村会议扱那样的小型选举。

希望岗的暴力事件使该住宅区的浮动票完全倾向于宫地。对于宫地派来说一想起来就遗憾万分。

无论在哪类选举中都有对决定胜负起关键作用的“天王山”地区。相武市的“天王山”就是希望岗。任何地区的选举对策都赶不上住宅区的政策难以制定。这些地方的居民都是在新村建成时从外地迁来的,都是所谓的“移民”。以往的选举战中常用的三张王牌——地盘、招牌和金钱以及人际关系在这种地方几乎全不管用。

说实话,在职员家庭占绝大多数的新村(而且其中一大半在市外工作),对谁当市长并不在乎。在这种地方女人当家的现象相当普遍,丈夫往往要跟妻子商量之后才决定投谁的票。所以说要是失去了家庭主妇的民心,那就很可能成为致命伤。阿曾原为了扳回在希望岗丢掉的分,在该地的家妇阶层中彻底地推行了“聚焦”战略。

首先他们请来冲津洋介在该地区召开了个人演讲会及演讲会后的座谈会。冲津洋介在主妇阶层之中名望极佳,主妇们早把前几天的暴力事件抛到脑后争着来一睹冲津的英姿,会场呈现出空前盛况。

南波忧心忡忡地皱着眉说:“他们到底把冲津给搬来了。”

“看样子阿曾原是要丢车保帅了。”由布也在一旁帮腔。

升村则好似为了驱除心里的不安,他说道:“拉来冲津也是瞎子点灯。大家是去看冲津的,又不是听他的演说!”

虽然大家办里都明白那是靠冲津的名气召来的听众,但是一看到那种狂热的气氛就不由得担心。

但是假如冲津也是当年的罪犯之一,那么,他来此地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因为被害者的遗孤典子就在这儿。如果他明知有危险仍然来了,那就更加证明他同阿曾原的关系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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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地派的宣传员主要是新市民会的会员。这些人大多数是为了阻止阿曾原第三次当选半自发地参加了宫地阵营的,此外还有其它支持团体的成员和与森谷有关的人,还有每次选举一定要出面的“选举专家”以及在第一线奋斗的士兵——勤工俭学的学生。这么些杂七杂八的宣传员每天在竞选办事处里出入。

在这个混成团之中身份最特殊的要算典子。她每天一放学就到办事处忙里忙外地给宣传员们做饭、倒茶,还帮助他们料理身边琐事。她总是以一副温柔的笑容迎接每一个从外面激战归来的宣传员。一看到典子的笑脸,大家好似就忘记了激战带来的疲劳,尤其是勤工俭学的学生对她非常欢迎。

在竞选宣传员之中最难管理的就是这些勤工俭学的学生,他们来这儿工作并不是因为他们与竞选者的主义、主张以及人格发生了共鸣,说直接一点只是为了那一点儿勤工俭学费而来的。所以一旦对待不好或者发生了他们不乐意的事情就扬长而去跳槽到敌对阵营当宣传员。

但是这些人也有一个好处。只要你能抓住他们的心就可以成为空前强大的战斗力。为了做到这一点就必须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无论你的主观愿望多么好,也无法完全填平因年龄关系产生的代沟。典子成了沟通这两代人的桥梁,同时又是把他们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纽带。要论年龄,典子比他们任何人都年轻。这些年轻人紧密地团结在典子周围,进而又转化为共同参加这次竞选战的战斗友谊。

学生们私下定了个君子协定,任何人不得打典子的主意,还组织了“保护典子会”。

冲津洋介来声援阿曾原的消息也传入了典子的耳朵。

“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悄悄地去演讲会场瞧瞧?”

她知道宫地根据文集对冲津洋介抱有怀疑。现在对方主动找上门来,可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到他身边去一下也许能回忆起十四年前那场悲剧的某些线索。

“不行!那太危险了!”宫地当场反对。

“我想既然是竞选讲演会他们总不至于大打出手吧。”

“你不要忘了他们和浅川帮是一伙儿。这种人根本就不讲什么道理。”

“浅川同阿曾原不是翻脸了吗?”

“一来此事还未得到证实,二来即使他们翻了脸,这帮人的危险性也丝毫不会减少。你忘了吗?他们为了要干掉你爷爷和你,连秩父山的深山老林都去过呢!”

“所以我就更想去证实一下了。我那沉睡的记忆里到底有些什么呢?是什么东西使我对袭击我们的罪犯产生了恐惧呢?还有冲津洋介、阿曾原和浅川会不会就是当年杀害我父母的罪犯呢?问题多得很!假如我有机会接近冲津。也许能想起点什么。这次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你就让我去吧!”

“我不能答应,不能叫你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宫地坚决反对,毫无商量余地。在宫地的强烈反对之下,典子好似也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二天晚上,宫地在自己的地盘——下町一带跑了一天,等到晚上才回到办事处。一进门就感到气氛不对劲儿。问他们出了什么事儿,学生深田才回答说:“出特务了!”

“特务?”

“咱们的电话上不知什么时候叫人家安了个窃听器,咱们的活动全被对方掌握得一清二楚。”

说完深田咬紧了嘴唇。因为调频广播总有原因不明的干扰,查来查去才发现电话机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叫人家给装了个高性能小型发射机。

新市民会的三宅眼睛盯着学生们说道:“这事是什么人干的我心里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那你指出来啊!”学生们毫不示弱、针锋相对地反击他。

一般宣传员怀疑特务出在勤工俭学的学生之中,而学生们则反驳说根本不可能。当时的气氛大有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势。

选举办事处除了宣传员们之外还有不少五花八门的人出出进进。其中也不乏装出一副自己人的面孔混口饭吃的“混混儿”之类的选举寄生虫。要说混进个别特务安装个窃听器什么的也并非办不到。

不问青红皂白一口咬定是学生们干的,他们自然会生气。宫地对双方都说了些宽解的话,接着又讲道:“咱们现在为了这件事就翻脸那可就正中敌人下怀。敌人为什么要安装窃听器呢?这说明他们已经计穷力竭!而我们不必使用这种下流的办法照样有把握取胜。我看大家应当高兴才对呢。越是在现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们越要加强团结,战斗到底!大伙儿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近来这些学生们也因为典子的原因真心实意地为宫地干起来了。他们已经成为并不比新市民会逊色的重要的“同志”。

“对啦,今天怎么不见典子的面啊?”紧张的气氛稍一缓和,宫地就发现平素这个时间肯定在这儿的典子今天却不见影儿。

深田说:“她去听冲津的演讲会了。估计这会儿快回来了。”

“什么?她去听冲津的演讲去了?我不是再三再四地嘱咐过她,那太危险不要去吗?”

“山根、越川和上原陪她去了。另外还有升村担任保镖。”

升村根本就靠不住。但那三名学生却都是空手道和柔道部的高手,同时也是保护典子会的核心骨干分子。

“这个搂子可捅大了。要是叫对方的宣传员们认了出来那可就要出乱子了。”参谋泽本越发担心起来。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开演讲会的时候敌人还不是照样来侦察过吗?”

“那帮家伙为了获胜是不择手段的啊!”

“我看当着那么多选民的面他们还不至于出手的吧。更何况阿曾原现在正在全力以赴改变他自己的暴力形象呢。”

“我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啊!在他们看来,如果我们也动手打人双方就彼此彼此了。”

“我们怎么会动手打人呢?”

“如果在阿曾原的个人演说会上发生了暴力事件,而现场又有我们的宣传员的话,大伙儿想想那将是一个什么后果?”大家终于明白了泽本的担心不无道理。靠那些剧场油子随时随地都可以惹起麻烦来。

“对啦,典子临走之前还给你打过电话呢!”深田好似刚刚想起来似地说道。

“她打过电话?是从这儿打的吗?”

“是啊。”

“她都说了些什么?”

“自然是说她要去听冲津洋介的声援演说。”

“糟糕!”宫地的脸都变了色。敌人通过安装的窃听器事先已经知道典子要去。

“典子小姐很危险!全体集合马上去演讲会场!但有一条咱们的目的只是把她平安地接回来,任何人不能找对方惹事!咱们现在出发恐怕演讲会已经结束了。回来的路上最容易出事儿。”

见泽本讲得如此紧迫,大家才醒悟到形势有多么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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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地还有另外一种担心。典子是为了从冲津那儿得到十四年前的线索才去那块儿的。假如刺客的后台是冲津,那么他是决不会放过典子的。

冲津并不象阿曾原,他完全不必为选举形势担心。如果他觉察到典子在演说会上发现了某种线索,很可能当场下手。

也许他正是为了要看看典子有什么反应才到相武来的。浅川和阿曾原有翻脸的迹象,但浅川和冲津的关系很可能象过去一样密切。这样一来浅川帮仍然是冲津可利用的有效暴力。只要冲津提出要求或下达指令,浅川帮可以干出任何坏事儿。

另外如果能趁着选举战的混水除掉典子,对冲津来说就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了。

宫地想到这一切都可能出现,不禁不寒而栗。这一切虽然都建立在冲津是后台这个假定之上,但是他回到本应避之惟恐不及的相武市,其目的也许并不是声援阿曾原,而是利用他搞掉典子。

在冲津看来只要典子还活着,他无法安安稳稳地向上爬。无论他取得多么大的成功,只要典子一旦回忆起过去的事实,他立即就会被打下奈河桥。这样的成功是被另一个人封闭的记忆掌握了生杀与夺大权的成功。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成功而是表面的成功。好比是站在薄冰之上歌唱的歌手。这种成功之歌唱得越响亮就越会刺激脚下薄冰般的记忆,天晓得它什么时候会突然全面陷裂。

冲津为了把这种建立在冰上的成功改造为建立在盘石之上的成功,就得永远封闭典子的记忆。而选举战中的混乱正是难得的良机。声援阿曾原的演说会也许只是为了引典子上当的一个圈套。宫地觉得这个圈套好似就活生生地摆在面前。

“上帝啊,保佑典子平安吧!”宫地只有拼命祈求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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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村俯在典子小姐的耳朵上小声说:“小姐,咱们快离开这儿吧。”

“啊?怎么回事?”

冲津洋介的演说刚进入高潮。场内确实是人山人海,大多数是妇女听众。她们都眼盯盯地瞧着冲津看个不够。她们并不在乎冲津讲些什么,只要能亲眼看到他的样子亲耳听到他的声音,那就是最大的精神满足。看样子阿曾原派制定的“抓住新村主妇们的心”这一战略已经收到了百分之百的效果。但是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选票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听众过多妨碍了专门为找线索而来的典子。她本想靠得再近一点,但冲津身边的席位全部被冲津迷组成的近卫军占据,站在她的身后老远看看冲津的样子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但她还想坚持一下,也许还能碰到什么机会。

“我也说不清,反正气氛不对头。我们周围不知什么时候挤来一些凶眉恶眼的家伙。”

典子刚才只顾注意冲津并没有发现这一情况,经升村提醒她才发现在这个大多数是妇女的会场之中只有这一块儿聚集了好些体格剽悍面带凶相的人。升村已敏感到这种气氛。典子突然害怕起来。尽管她对冲津还有些舍不得,可还是按照升村所说的往会场外挤去。四周的人都不露声色地利用各自的身体阻拦她。看来在如此众多的听众面前就连他们也不得不有所收敛。

他们五个人好不容易才从会场中挤出来,急步流星地朝停车场奔去。三名学生也觉察到气氛不对头。

“啊?咱们的车呢?”到停车的地方一看,大家都傻了眼。来的时候车就停在这块儿,可现在却不见了。附近也没有。

“叫偷走了吧!”

“钥匙在我这儿呀!”

“他们要是成心想偷,没有钥匙也照样能开走。”

“说不定就是那帮家伙干的!”升村朝会场方向瞪了一眼。

“那帮家伙是阿曾原派的?”

“是啊。”

“他们为什么要偷车呢?”

“找麻烦呗!车子肯定叫他们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没有办法,咱们走着回去吧。”

“咱就这么认啦?”学生们都觉得自己有一手,好似不甘心就此罢休。

“咱没有证据啊!你能把人家怎么样?”升村跟学生们不一样,他对自己的拳头毫无信心,一心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哪怕早一分钟也好。总两言之,只要到了大街上就可以叫到的士。

他们四个人把典子护在中间往前赶路。新村的会场盛况空前,但是一离开那儿,尽是些没有行人的暗路。楼房里都关了灯,仿佛是一片废墟,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响,也看不到有过路的车。

“我觉得后面好似跟着人呢。”

典子站住脚注视着后面的动静。只见一只野猫从视野中穿过,并没有发现人。

一个学生说:“没什么人。”

于是五个人又继续赶路。这次升村突然举起手叫大家止步。

“确实有人跟在我们后面,而且还不只一两个人。”

“会是什么人呢?”

“不是阿曾原派就是浅川帮。典子要是在这么黑的地方同敌人遭遇,咱们可是毫无办法,还是快点走吧。”

升村把自己的恐怖归结到典子身上,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往前赶。新村的边上有座公园。穿过公园就是条公路,可以拦住的士。

他们正在公园里急走,从前面的阴影里突然冒出几个人影挡住了去路。原来他们只注意身后没想到却被前面的伏兵钻了空子。

他们正想避开对方走过去,对方却又拦在了前面。看样子来者不善。

“对不起,请让我们过去。”升村上去讲好话。

“这话该我们说。这不明明是你们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吗?”一个略带嘲弄口气的声眘在黑暗中响起。这声音好象在哪儿听到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站着不动,你们先过吧。”

“不用不用,还是你们先过吧。”由于对方相让,他们正想侧身过去,谁知对方又栏在了前面。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急性子的越川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叫唤起来。对他来说已经忍得够意思了。

“噢?这位小哥儿的脾气还不小嘛。”黑暗之中又传来那种嘲讽的口气。

“我们可没空儿跟你们闹着玩,快叫我们过去!”山根担心越川生起气来惹事儿,插了一句。但因为看清了对方的战斗力同己方大体相等,终究还是在口气里带出了强硬的味道。三个人的段数合起来超过了两位数的自信使他们无意之中露出了傲气。

当升村意识到惹了麻烦时为时已晚。

“一个毛头小子也敢炸刺儿?”一个凶声恶气的声音喊过之后这伙人马上露出了令人生畏的杀气。后面的人好象也跟了上来。敌人早就布下了陷阱要在这儿夹攻他们。

“升村,你护着典子快跑,我们来应付他们。”三名学生已经看出处于这种形势下无法保护典子。

“可你们留在这儿……”

“别说废话,趁现在快点逃跑吧,快!”上原发火了。这时他听到耳边丝的一声响,敌人好似还带着凶器。

升村拉起典子脚底生风马上就逃。

“站住!”

三名学生拦在三名歹徒面前双方立即爆发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尽管天黑也看得见尘土飞扬,有人已经被打倒在地。

升村和典子也顾不了他们拼命奔逃。因为歹徒没有追上来,估计这三名学生不愧是保卫会的中坚核心分子,干得相当漂亮。

但是他们的对手是一伙专吃打架饭的歹徒,而且还带着凶器。而他们却是赤手空拳人数也少。所以说防线被突破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两个人终于跑上了公路。他们已经来不及拦的士了,见过路车就拦。但是过路车都装作没看见,从他们身边开过去了。

“那块儿有个电话亭子!”典子发现不远处有个电话亭。虽然相武警察靠不住,但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电话占线!那帮人追上来啦!”

歹徒好似已经突破了三人防线,好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典子他们固然担心三名学生的安危,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挥掉落在身上的火团子。

“快!往这边来。”

升村和典子沿着公路绝望地朝前面奔跑。过路车看到他们有的跑有的追都怕受到牵连靠着路边走不敢靠近他们。离公路不远也有住家,但家家的门都象河蚌一样关得严严实实。不大工夫这两个气喘吁吁的人就被歹徒逼到了人行道的一个角落里。

“妈的,耽误了老子好长时间!”

“你就那么不喜欢上天堂呀?”

这种女人腔的话使升村的记忆突然苏醒。

“你、你们是……”

“噢?这位不就是在秩父山的深山里主张少数服从多数的保镖大叔吗?跟这位漂亮小姐夜间蹓马路,还很会赶时髦的嘛。”

他是袭击别墅的四名杀手之一的佐佐。借着远远的路灯还看到了三泽的侧影。

“咱们这次是老相识碰面啊,我可不象三泽搞什么人家不喜欢的切肠。三泽要是外科医生,那么我就是整容专家,是专门做小姐们的生意的。我可以把你那漂亮的脸蛋整修得更加讨人喜欢,要是把鼻子削去一截儿,再把脸上的肉去掉一层,想必会更显得高雅一些。”

佐佐那血红的嘴唇上浮起一丝笑意,拿飞刀啪啪地敲着手心逼了过来。典子被吓得喊都喊不出声了。而她的唯一的警卫升村更是吓得全身筛糠。

“求,求、求求你们别碰这孩子。你们要整形就给我这老头子整吧!”

升村全身发着抖跪在佐佐面前求情。他无法控制这种过度的恐惧,但也还没有忘记一个保镖的职责。

“哎呀,你这人儿说话怎么这么不要脸呀。就你那付模样儿还想整形?虽说是整形也还得有个好底子呀。你这模样儿太差,只好让给外科医生三泽处置了。”

佐佐把他作弄了好一阵子。他们手里捏着刀子很快围了上来,他们之所以没有一下子冲上来完全是因为对方早已失去了抵抗能力,正拿他们取乐呢。

“那就求你们给我个老面子饶了典子吧。”升村磕头如捣蒜边哭边求饶。他一没有武器二不会武术,除了求饶之外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你有那么大的面子?”三泽撅起嘴嘲笑他。到手的猎物越是挣扎,他们才越感到快乐。

“我可从来不消毒!”佐佐操起刀子逼上来。看样子这次不再是吓唬而是真要动手了。这家伙不仅长得象个女人,就连心理也女性化了,对于漂亮的女性打内心里忌妒。

“别、别这样!”升村还在反反复复地重复他那徒劳无益的求情。

“好吧,那就在你身上试试刀吧。”三泽一边玩刀子,一边给小兄弟使个眼色。松开了最后一道闸门的小兄弟们一下子浦了上来。这时跪在地上磕头的升村突然朝他们脚下丢过一件东西。只见那个东西在地上转着圈儿同时发出凄厉的尖叫。

“啊?!什么玩意儿?”

突然被吓了一跳的袭击者犹疑不前了。佐佐和三泽想起了在别墅时尝过的土造炸弹的滋味也呆立在那儿不肯上前了。升村抓住敌人片刻之间的犹疑,紧接着又把第二个和第三个朝不同方向扔出去。这些东西一落地就在好几个方向上同时传来尖锐的怪叫。

“快!快叫它别出声!”

三泽不知如何是好急得高声叫骂。但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怎样才能使它停止鸣叫。这种东西原来是升村拋出的便携式防犯铃。只要一拔出插在上面的销子电流就会接通发出大得吓人的铃声。如果想叫它不发声只能再把销子插上。

这种防犯铃原来是用来防止疯子袭击的。升村身上正好带着几个,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情况下,他突然想起用这种东西先救燃眉之急。

“趁这工夫赶快逃跑吧!”升村拉着比敌人还吃惊的典子就跑。

“狗娘养的,你给我站住!”佐佐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同时扬起手。只见一道白光从他手中飞出,直取升村的耳朵。

“下次再给你缝缝脖子!”

他正要扬手打出第二把飞刀,脚下突然发出了警笛的叫声。原来是安装在防犯铃中的结式晶体管组件和数字集成电路组装起来的警笛发生器启动了。那声音就跟巡逻车的警笛一模一样。歹徒们吓了一跳,呆立在那儿不动了。这时脚下又响起了呼——得罗得罗的怪叫声。

升村还在干玩具匠那阵子,采用方形波作为调制信号控制R、C装置时发现药摸拟信号和日本自古使用的妖怪的模拟声极为相似。他觉得只用在R、C上面有些浪费,于是开发了一种用途广泛的方形波产生器,还开发了改变频率速度的警笛产生器。这两种组装在一起的电子装置现在正在敌人脚下使劲儿尖叫。

用无线电遥控装置交替控制妖魔叫声按钮和警笛叫声按钮就会发出由低到高的妖魔鬼怪的叫声,等音量达到一定高度之后又转化为长长的尖锐的警笛叫声。

出什么事了呢?已经入睡的人家开始出现了起床的动静。家家户户的窗户相继出现灯光。

“妈的,这下可麻烦了!”三泽咋一声舌。这时他已经搞清了怪叫声的来源,但为时已晚。怪叫声引起了周围居民的注意,有好几个人的脚步声正在朝这儿跑。

“没办法,大家快撤!”三泽满心不乐意地下了撤退命令。

“奶奶的,下次咱再找你算帐!”佐佐胡乱骂了一句又朝升村背后甩出一把飞刀,但是他们早就跑出飞刀的射程之外了。

“哎呀,谢天谢地,你们总算没出事儿!”赶来营救的宫地派见升村和典子平安无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到肚里。这时全身是伤的三名学生也赶了上来。他们的样子都很狼狈,但好象也没受什么大伤。敌人逃走之后怪叫声和警笛声仍然在尖声叫唤。

“那是什么东西?怎么叫得这么难听啊!”跑来营救他们的同伴也不解地互相看看。他们也没有注意到那正是升村为了护身而发明的“蹄子”。

虽然他们以千钩一发之差躲过了危机,但是面对具有凶爪和獠牙的敌人,蹄子的防御能力毕竟有限。而且同一种办法也不能使用第二次。升村虽然打退了敌人,但也更加真切地感觉到危险在迫近。

正文 第十六章 决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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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子靠升村的蹄子逃出了险境。防犯铃和怪叫声发生器确实象升村这个人的护身用具。

低是典子并未靠近冲津泽介,所以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我看冲津冒险到这儿来,很可能就是在打你的主意!在选举期间你千万不能再轻举妄动!”

在宫地的批评之下,典子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由布插嘴说道:“那个很卖座的冲津,再怎么跟阿曾原密切,竞选期间一直在这儿坐镇声援,好象也有点过度热心。”

“是有这个问题。”南波接过由布的话头,“假如阿曾原、冲津、浅川三个人是一伙儿,那可就运臭味相投的老关系了。冲津同浅川不一样,即使阿曾原当选,他也得不到一点儿好处,反面会因为老跟这些人搞在一起败坏了他刚刚走红的好苗头。按理说冲津这时候应当跟阿曾原断绝关系才对。可他非但不断反而热心地支援阿曾原。他这么干原因何在呢?我看他来相武是出自他本人的需要。”

“是那么回事儿。宫地不是早说过了吗?我看他是想乘选举这股浑水把典子除掉。这才是他来相武的真正目的。”升村点点头说道。

“不见得吧,我看此事也未必象你所说的那样。”

“不见得?”

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南波身上。

“当然我也并不排除他来这儿有针对典子的成分。但是你们不觉得怪吗?竹村可好一阵子没有消息了。”

经南波提醒,大家才想起竹村。登出广告的第二天竹村曾来过电话。经过宫地的说服,听口气好象已经相当倾向于这一边了。但自那以后就渺如黄鹤再无音信了。宫地他们对此事自然也挂心,但因为连日来忙于激烈的竞选,也就顾不上他了。

“你的意思是说竹村的失踪跟冲津有关?”宫地不由得朝南波凑了过去。

“我还不能肯定。但有二条,如果竹村掌握着他们一伙儿的资料,而冲津又是其中之一的话,他肯定不会不放在心上。”

“你是说冲津对竹村下了手?”

“有这种可能性。从冲津现在的地位来看,那份资料足以制自己于死地。他来相武会不会是为了商量如何对付竹村呢?”

“看来竹村叫他们给抓起来了吧。”

缺原书第266页

“只要竹村多活一天,他们就得多担一天心啊。”

“我看他们未必肯为一个马上就要过期的案子再犯新的杀人罪。何况对阿曾原来说,现在又正是竞选的关键时期,他理应极力避免犯新罪才对。我看他们最担心的还是竹村连人带资料落到我们手中。说不定他们会先把竹村关起来,等待追诉期到期,同时慢慢考虑处理他的办法。”

“叫我说,只要冲津还在相武,就可以认为竹村还没有被杀掉。”

“是可以这么看。咱们只要注意一下冲津的动向也许还能从这儿发现竹村被关押的地方。过去咱们总是被动挨打,这回来个主动出击怎么样?”

“主动出击?”

三个人的目光集中到宫地身上。

“咱们先搞清竹村被关在哪儿,然后再把他搭救出来。他们肯定不会想到咱们能去救竹村,所以估计他们的警戒也就是防止他逃跑的水平而己。这是因为如果警戒过于严密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虽然把竹村逮起来了,但现在杀也杀不得放又放不得。”

南波一句话,使竹村的去向问题一下子突出出来。对冲津的监视也直接关系到选举的形势,因而在冲津身边派出了秘密监视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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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冲津洋介的声援为转机,阿曾原派以锐不可挡之势卷土重来。在选举参谋保坂吉三手中的选民花名册上表示支持者的〇符号的数量直线上升。后援会的数量也稳步上升。如果从花名册中的支持者比例来看,早已超过了半数。但是保坂并不满足。他凭多年的经验知道不能百分之百相信宣传员们上报的数字。

在宣传员之中有人好大喜功虚报夸大成绩。就算没有这些水分,相信那些奸猾选民的口头许诺,以及由于心理原因把那些左右摇摆的票算到自己头上的事也并不罕见。花名册上的数字至少得去掉二三成水分。

另外后援会的数量也不能全面信任。企业机构中的后援会大多数不是自发组织的,相当多数是按照上级或总公司的命令成立的。这种后援会的大多数成员并不了解后选人,对他的感情也很淡薄。这种后援会即使数量再多也同选票关系不大。

后援会这种形式只能说有比没有强,不过壮壮行头而已。

“花名册上的统计刚过半数那就意味着要落选。现在离投票日已学没有几天了,大家再加把油干一下吧!”

保坂给宣传员们下达了命令。在地方选举中三选最难,就算阿曾原市政的暴力体制不受批判,他在权力这个山大王的交椅上已经连坐了八年,人们自然就会产生反感。即便他没有任何失策,选民们对他也早已厌烦,就是前两届都支持他的人也可能因为对论功行赏感到不满而转入敌对阵营。何况现在对与浅川帮勾结在一起的市政的批评日见加强,要想第三次当选那就更是难上加难。

保坂深知此次竞选双方势均力敌,据他估计目前还难分高下,鹿死谁手一时还很难预料。在这种形势下浮动票和不关心票的动向就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本届选举同以往不同的是向来属于固定票的合并地区出现了浮动。

在封闭的农村居民们之间都有各种人情和血缘关系联系在一起,所以每一张票的动向都可以掌握。通常情况下浮动票出现在人情和血缘关系淡薄的城区居民之中。可是这一次的形势却有些颠倒。

城区居民直接遭受浅川帮的暴力危害或目睹其现场的机会也相对多一些。

保坂对村庄区的浮动票毫不犹疑地甩出了票子。对这些农民来说谁当市长并没有多大区别。正因为他们有这种思想,所以易为眼前的小利动心。

每个村都有个头人。只要收买了这些人就可以控制住全村。而且还有个好处,这些人一旦拿了票子轻易不会反水。在这个问题上要比那些靠面子和行政命令组织起来的后援会可靠得多。

万一有人告发他们违反选举法也不必担心,相武的警察和选举管理委员会都是一伙儿的。所以在合并地区内阿曾原派的票子满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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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曾原派的“实弹”战术马上在宫地阵营中产生了反响。他们的资金不足,无法同阿曾原派对抗。即使他们有钱,也还有警察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呢。

“照这么下去,咱们的票会叫对方蚕食干净的!”宫地派的宣传员们叫苦连天。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旧市民。但是就连旧市民之中,在阿曾原派的金钱战术面前也有不少人开始动摇,使宫地的大本营塌了一个城角。希望岗也因为冲津的声援演说,大部分被敌人挖了过去。

阿曾原派深知这次的选举将以微小的票差决定胜负,所以个个杀红了眼。撒了那么多的票子,要是阿曾原一旦落选他就会破产。事实上他现在已处于破产状态,只是因为有人愿意在他当选上下赌注才勉强得以维持。

正当宫地派的败势日明的时候,学生宣传员山根却带回一份很有价值的情报。

“权现堂那块儿有点怪啊!”

权现堂是位于相武市最边缘的一个仅有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

“有什么奇怪的呢?”参谋泽本问他。

“在通往权现堂的山口上有阿曾原派的人把守,外人不让进去。”

“这并不奇怪。权现堂的票他们已经稳住了。大概是怕我们去挖墙脚才封锁的吧。”

为了确保山间孤村的选票,在选举时经常有这种封锁交通的事儿。

“起先我也是这么想,可后来我看见冲津到那儿去了。”

“什么?冲津到权现堂去了?”泽本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宫地给一般宣传员下达了监视冲津的命令但并没有讲其真正原因。只有对泽本一个人他才最小限度的说明了怀疑冲津的原因。

“您也觉得怪吧。冲律不应该去那个偏僻的小山村,而且还是晚上十一点钟左右。”

“你知道他到权现堂的谁家去了吗?”

“我从山上爬过去的,躲过了岗哨的眼睛。跟踪的结果发现他进了一家户主叫石出的人家。在权现堂数这一家是高门大户呢。”

“石出?”

虽然搞不清石出和阿曾原、冲津有什么关系,但是有一点,竹村很可能就关在他家。泽本马上把山根带回来的情报报告了宫地。

“在目前这种形势下,如果我们控制了竹村也许能成为我们的有力武器。假如我们对冲津的怀疑得到证实,那么阿曾原请这么个杀人犯声援自己,而且还非法关押知情人,他的形象就会一落千丈。另外,假如阿曾原也是罪犯,那就意味着同选举结果已定也没什么两样了。有原羽代署形侦处的处长提供的资料在手上,恐怕相武署也不敢轻易扣压此案。我们只要把此事捅到新闻界就足够了。咱们能不能设法把竹村抢回来呢?”

“竹村是不是在石出家,现在还没有证实啊!”

“时间来不及了。证实与救人同时进行!否则赶不上选举了。当然,即使他已当选此事暴露之后也可取消他的当选资格。不过到那时还必须有个新的候选人重新进行选举,那就麻烦多啰!”

“要是咱们到了那儿找不到竹村又该怎么办呢?”

“借口多得很。就说我们想乘黑夜潜入权现堂说服那儿的选民。”

“我看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一声不响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谈话的南波开了口。

“我也一块儿去。”

“还有我。”

由布和升村也相继请战。

“这事儿很危险!”宫地不同意。“说不定半路上埋伏着浅川帮的杀手呢!”

“这种事谁去都有危险。冲津这次来相武与竹村有关,这话是我提出来的。我去是理所当然的。”南波仍然坚持要去。

“总不能叫他一个人去吧?”由布和升村也在一旁帮腔。

“这样吧。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宫地,你是候选人啊。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怎么向支持咱们的人交代?好了,这事儿就交给我们三个去办吧。”

南波阻止宫地。这样一来为了拿到挽回败局的王牌,三名外行保镖都参加了这次决死队行动。

出发之前他们准备了一天的口粮、联络用的报话机、南波的小投网、由布的圈套、升村的防犯铃。他们的这些护身武器在同职业杀手的斗争之中曾起过很大的作用,但当时只是靠出奇制胜。恐怕同样的手段第二次就不一定能奏效。

但是他们正是因为拿了这些“蹄子”,心理上的不安才多少有些减轻。

升村的背包又大又沉。

由布问他都拿了些什么东西,他也只是嗨嗨地傻笑着说都是些也许碰巧能用得上的东西,但并不讲具体内容。

他好象又带了什么新玩具。由于他那些玩具在以往的对敌作战中往往产生意料之外的效果,所以由布和南波也并未深究。

权现堂是个山间小村,入口只有一个,那就是权现山口。最近才修通一条汽车单行道,每天有几趟公共汽车。而过去则只能靠步行。

三十来户村民几乎全是亲戚,生活来源主要靠伐木和烧炭。但是村里的年轻人为了很快见到钱,大都进城谋生,村里只留下老人和小孩子。

夜深人静之后决死队摸到了山口,果然不出所料,几个哨兵正围着篝火守在那儿。

“天天晚上站岗,真够呛的。”

“这阵子天气也冷得出奇。”

“这么个偏僻小村怎么会有人来挖墙脚呢?”

“我看就是叫挖去也没几张票。”

哨兵围着火边吃喝边发牢骚。

听口气这些哨兵并不知道竹村的事,他们站在这儿不过是个摆设,告诉敌人我们这儿可有哨兵呢。可这样一来反倒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因为这些岗哨只是徒有形式,所以他们没费多大劲儿就潜了进去。权现堂就好似一堆废墟,堆在山谷之中。才刚刚入夜,村里已经象深夜那样静悄悄的了。家家户户都熄了灯。

“这可麻烦啦,怎么每家门上都写着石出啊。”进村之后他们才发现家家的门柱上都写着同一个姓,都是石出。

“这可怎么办!”

“山根不是说过是家高门大户吗?”

“说是说过,可天这么黑,根本就看不清楚啊!”

门柱上的字勉强可以用打火机看清楚,是不是高门大户可就难说了。

“你们瞧,那家亮着灯呢。”前面的树林里透出一丝灯光,隐隐还听到有人讲话。

“说不定就是那一家呢,门户好象也不小。”

三个人蹑手蹑脚地靠了上去。这一家的石头院墙上又加了个竹篱笆,院子很大,借着屋里透出的灯光可以看出这是一座二层楼的日本式建筑。灯光是从一楼靠院子的会客室那块儿透出来的,讲话声也来自那儿。

三个人翻过竹篱笆,穿过院子悄悄地潜到透出灯光的屋子下面,隔着铝卷窗偷偷观察屋里的动静。只见有几个人正围着桌子又吃又喝。

第一个朝里面偷看的南波露出惊讶的表情。“怎么回事儿?”由布问他。

“是那帮家伙!就是那伙刺客!”

“刺客?是袭击别墅的那帮人?”

“是啊。他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没错,肯定是他们!头头江口,还有三泽和佐佐。”

“四名刺客全在这块儿咱们的事儿可越发难办了呀!”升村早又吓得发起抖来。铝卷窗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看来不象是仅仅为了防止挖墙脚,搞不好竹村就关在这儿呢。”

“要是在这儿,很可能就在二楼那间亮灯的房间。”

被四名刺客的突然出现吓得发抖的升村冒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我上去瞧瞧!给我架个人梯。”

“怎么,你打算爬到屋顶上去吗?”对于这个不象他能提出来的大胆建议,由布投来怀疑的目光。

“不上屋顶怎么能看清屋里呢?”结果,升村踩着个子高的由布的肩爬上了一楼的屋顶。他一边身手麻利地向窗下靠近一边笑着说:“我这人呀,早就想试试这一手到底行不行。嗨嗨。”

由布和南波站在下面提心吊胆地望着他:“喂,怎么样,里面有人吗?”下面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两个人问正在从卷窗缝朝里偷看的升村。

“别急呀。好象有个人。对啦,是个男的,他背朝着这边儿,看不大清楚。唉呀,还上了手铐呢!啊,转过身来了,是竹村。他被关在这种地方啊。”

升村压低嗓门报告他看到的情况。竹村的长相,他是通过野津寄来的照片认识的。

“除了他以外没别人吗?”

“就他一个。”

“窗户上锁了吗?”

“能不能想办法打开呀?”

地上的人提出了强人所难的要求,想不到升村却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

“我试试看吧。”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七件工具。

“等等,咱们马上就救他吗?”下面的人见升村反应太快反而犹豫起来。

“咱们来这儿不就是来救他的吗?”

“可谁知道竹村自己同意不同意啊!”

“咱不试一下谁知道啊。”一上了屋顶升村好似换了个人,大胆得很。

“要是竹村拒绝咱们救他,那可怎么办哪。搞不好我们也得叫四名杀手干掉!”

“出去总比戴着手铐关在这儿強一些吧。他要是不同意咱再说不同意的事儿。”

“倒也是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还是快点动手吧。”

下面的两个人反而受升村的督促。升村把七件宝拿在手中开始拨弄铝卷窗上的锁。不大工夫就听到轻轻的咯嚓一声响,铝窗一点一点地向上升起。下面的南波和由布也搞不清关在里面的竹村有什么反应,只见升村象一只猫似地从打开的窗缝中钻了进去。

下面的两个人正在紧张地注视着动静,又见升村钻出来,并把随后的另一个人拉了出来。升村拉着他的手沿着屋顶很快来到等在下面的人这块儿。

“由布,快帮一把。你小心点,他还带着手铐呢。”不大工夫四个人就在地上聚齐。

“好,咱们快逃!”

现在升村反而成了头头。四个人顺着来路摸到大路上。想不到就在这时却发生了一件意外事故。

从山口那块儿过来一辆东摇西晃的自行车。在这种地方相遇,要想躲避已经来不及。骑车的人好似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嘴里哼着小曲儿,摇摇摆摆地骑了过来。看到他们四个人时还问了句晚上好。

他们睖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镇静,打算寒暄一下就过去。假如真能按想象的那样过去,什么事儿也不会发生。但是摇摇晃晃的自行车从他们身边路过时,车把挂了一下升村的身体一下摔倒在地上。他这么一碰把升村手中的报话机碰到了地上。摔倒的那个人大喊大叫起来,好似不把全村人都吵醒就不甘心。他们四个大惊失色抬脚就逃。可这样一来反而更加糟糕。那个人声嘶力竭地大叫,“好呀,你们这帮家伙撞了人就想逃啊!你们跑不了的!”

“唉呀,你怎么能这么说啊!”四个人被他这种没边没缘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但是现在提抗议已没有什么用处,夜深人静的村庄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光。

“怎么回事儿?”

“上去看看竹村还在吧!”四名杀手的嘈杂声从远处传来。

“这一下可捅搂子了!”

“山口那块儿的岗哨朝这边儿来了。”

“咱们往山上逃吧。”

去城里的山口要是叫封锁了的话也只能往山里逃。公路到村后的权现山就截止了,还有村里人过去赶山走的山路,现在早就没有人走了,已经成了废路。权现山的后面就与秩父山连在一起。他们虽然无路可走,可眼下又只能朝这个方向逃跑。

“啊?竹村不见了!”

“肯定是被刚才那帮撞了人逃跑的家伙劫走了。”

“别放过他们!”追捕的动静越来越近。

“这下可要完蛋了!杀手们追上来了!”刚才在屋顶上还生龙活虎般的升村转眼之间又恢复了老样子,吓得上下牙直打架。

“逃命要紧,要是叫逮住可就没命了!”南波和由布架起升村、保护着带手铐子的竹村沿着通往山里的公路奔逃。

他们总算逃进了山。可是四名杀手已经赶到了他们藏身的山崖下面,只是由于天太黑未被发现。

“还是等天亮之后再搜山吧。反正他们是瓮中之鳖,跑不了的。”

“明儿早上可又要热闹一下了。哈哈”

他们讲完这句话就走掉了。但是公路上增加了岗哨。因为敌人已经发现有人潜入,看样子不可能象来时那样轻易穿过封锁线了。

“依我看咱们还是趁天还不亮快点逃吧。”

“不行,郡太危险了!那不等于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吗?”

“还是先跟办事处联系一下吧。”

“哎呀,糟糕!”升村慌了神。

“怎么回事儿?”

“咱们的报话机丢了!”

“什么?”

大家吓得都变了脸。刚才叫自行车撞了一下,掉在了地上,因为杀手们追得紧也没有来得及捡就逃走了。

“咱们还怎么眹系呢?”

“我对不起大家。”升村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说。

“反正丢也丢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用处。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吧。”由布对联系已死了心。

“你们说翻山怎么样?”南波建议。

“这座山的背后就同秩父山连在一起。在这么寒冷的季节一没有食物二没有登山工具要想翻山那跟自杀差不多。”对山区很熟悉的由布持反对意见。

“咱们躲在这块儿总归会被发现的呀!”三个人商量了一阵子也没有个好主意。

竹村突然讲话了:“我看还是先给我把这个东西弄开再说逃跑的办法吧。”

“你瞧,我把手铐的事儿忘了个干净。”

升村拿出他的宝贝工具,摆弄起手铐。只见他那灵巧的手指动了不大工夫手铐就被他捅开了。

由布和南波想起他刚才开铝卷窗的情景,不由得称赞了一句:“你这一手绝招儿可不得了啊!”

升村抽了抽鼻子说:“我这人呀,说不定是投错了师门。要是一开头就干上这一行,说不定已是个出名的小偷了呢。”

南波转向竹村问道:“竹村先生,我想问您一句话。您不是因为资料的事儿跟宫地通过电话吗?您的资料是不是叫他们抢走了呢?”

“要是资料带在身边,恐怕早就没命了。”

“那么资料呢?”

“我怕带在身上有生命危险,所以藏在了另一个地方。”

“到底是老手啊。冲津洋介去看过你吗?”

“冲津?他是谁?”

“是个最近走红的名演员。”

“他为什么要来看我呢?”

“他很可能是浅川和阿曾原的后台。”

“后台?那么羽代的绸缎庄杀人案……”

“有这种可能性。冲津对那份资料十分关心。”

“叫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似经常有人偷偷地注视我。这么说来,那家伙也很可能偷偷来过。”

“有可能吧。他要是后台,自然不会轻易在你面前露面。阿曾原和浅川也没来过吗?”

“只有浅川来过,吵着要我交出资料。”

“叫你吃了不少苦吧。”

“嗯,他们现在已经知道我这人是拷问不出来的!”

“怎么,敌人可是有外科医生和整形专家呀。”

“什么外科医生、整形专家呀?”

“你不知道就算了。你是叫浅川帮绑架之后监禁起来的吗?”

“大概是这么回事儿。我刚给宫地打过电话,他们就冲进我藏身的旅馆把我带到了这儿。到现在我还搞不清敌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但是从他们那黑社会式的言谈举止上分析大体上可知道是浅川帮的人,反正是一丘之貉。你们是宫地先生派来的吧。”

“嗯,是那么回事。”

“我本来很想感谢你们把我救了出来,可现在的情形同被关在里面也差不了多少,环境还不如里面呢。”

“恐怕待遇再好,羽代市的原刑侦处处长也不能总呆在那儿当黑社会的俘虏吧。过不了多长时间伙伴们就会来救我们。”

“你们救我也是为了那份资料之故吧。”

“也是原因之一吧。”

“可我也不能因为你们救了我,就白白赠送给你们啊。”

“我看你是财迷心窍,那份资料到底放在什么地方呢?”

“保存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们肯冒险来救我,说明竞选好象不大顺利吧。”

竹村不愧是个老侦探,对情况的判断相当准确。南波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你也应该清楚,再叫他们逮住就没命了。你即使藏了资料也并不十分安全。这是因为毕竟是他们的对立面把你从浅川手中救了出来。只要把这件事公诸于众,阿曾原就会在竞选中失败。所以说他是不会放我们活着回去的。”

“有那么严重?”

“严重不严重立刻见分晓,你要是不想死,那就跟我们合作,想想怎么才能从这儿逃出去吧。”

叫南波一说,竹村好似才醒悟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险。

正文 第十七章 受遥控的蜂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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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左右浅川帮开始搜山。

“大伙儿一定要小心,不要以为他们是外行就麻痹大意。说不定他们又带着什么新式武器呢!”

对小兄弟们训话的是四名杀手的头头江口俊行。听他讲话的口气好似已经估计到,来搭救竹村的是宫地派的人。他在袭击别墅时吃了那些外行保镖们的苦头,好似至今余悸未消。

“刚才讲话的这个人叫江口,是个打机枪的神射手。他手下还有两个使飞刀的,各叫三泽和佐佐。此外还有一名杀手,但这个人还没有吃过咱们的苦头。这帮人要是知道这次的对手是我们,肯定会认真对待的。”

“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呢?这又和别墅的情况差不多了。”

“不对,现在还不如在别墅那次呢,手头连点可用的东西也没有。”

这块儿既没有可做炸弹和陷阱的材料,也没有足以凭借的要塞。昨天晚上又在外面忍了一夜的冻,四个人的消耗都很大。

“在这种地方甩防犯铃也毫不起作用啊!”

“这地方全是树,投网也用不上啊。”

“连件挖陷阱的工具也找不到。”

三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蹄子”失去了作用。他们正在思来想去,搜山的人已经逼了过来。

对他们的“蹄子”毫无所知的竹村问道:“你们刚才说的防犯铃和投网是怎么回事呀?”

由布简单一介绍,他又问:“带在身边吗?”

“带着呀。”

“眼下也许可以用投网搞个吊床战术!”

“吊床战术?”

“来不及细说了,快把投网拿出来!”

竹村试了一下南波递过来的投网的强度,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就在山坡上的两棵树之间吊起了个吊床式的东西。

“快点把那块儿的石头块子往这里面装!快一点!”

在竹村的催促下,大家也搞不清为什么就开始捡来石头往里面装。不一会儿,投网就和树枝一道压弯了。大家终于看出了门道儿。

“甩树枝把它伪装起来,等敌人从树下路过时切断拉线砸他们!用这种办法可以暂时阻止他们前进,还能使他们从此小心翼翼怕再碰上新的机关。”

“哪儿能那么巧呢?他们正好就这儿路过吗?”

“咱们用防犯铃把他们引过来呀!”

“就算这样终究也只是解决一时之危啊。”

“那么你打算什么都不干傻乎乎地等着人家来逮你吗?咱们现在只能过一时算一时,跟他们拖时间了。”

他们救出的俘虏摆出一副当头头的姿态。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竹村算是个内行。他毕竟干过多年的刑侦处处长,经历的事情也不少。

“好,这就算完工啦。恐怕他们不会想到头顶上还埋伏着这种玩意儿。等他们走到那块儿时咱们割断吊绳,里面的石头就会带着加速度砸下来,准能给他们相当大的打击。”

竹村对安好的“吊床”投去满意的目光。投网结实得出奇,里面装了好多石头。随后他们又用树枝巧妙地伪装起来。

“好的,向下面甩防犯铃。”

竹村给了升村一个信号。升村猛吸了一口气拔出了防犯铃的销子。

“在那块儿呢!”

“别放跑他们!”

追捕者们很快就被吸引到这块儿。

“我不说好,可别割绳子啊!”拉着吊床的绳头的南波和由布早已严阵以待,眼巴巴地等敌人进入射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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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的前哨已进入了视野。

“差得远呢!”

“要是离得太近我们会逃不掉的!”由布很担心。他对这种骗小孩的战术能对职业杀手起多大作用相当怀疑。

“没关系的。黑道上的人说穿了也都是些胆小鬼,所以才靠刺青和虚张声势吓唬人。他们要是剩下一个人,什么事儿都不敢干。咱们瞧好吧,他们在这儿挨了石头吊床的揍,我看是一时半会儿不敢往前冲了。等他们叫枪顶着脊梁来侦察,那还得等一阵子呢。”

竹村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在这种情况下仍然神态自若、悠然自得。敌人用枪挑开树枝一点一点地逼了过来。

“我听声音好象就是在这一块儿。”

“小心!也许他们又搞了什么圈套呢。”江口端着枪跟在一批炮灰的后面。竹村的手慢慢抬了起来。敌人的先头部队眼看就要通过“吊床”下面了。

就在他们要过而又未过的一刹那,竹村看准时机,抬起的手使劲儿向下一挥。

吊绳断了。靠投两支撑着的那么多石头仿佛决堤的洪水朝浅川帮的头上直泻而下。哭喊声连天,尘土四处飞扬。石头直接砸倒正走在下面的人之后又借着余势朝山下浓去。被砸倒的先头部队也随着石块儿一齐朝山下滚。后面的人被冲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逃过了这一厄运的人则无不争先恐后地朝山下逃命。

这种办法起到的实际效果远远超出了竹村的预料。

“想不到威力有这么大!”暂时击退了敌人的他们兴奋地互相看了看。

“这本来是一种城市游击战中使用的战术。吊在两个大楼之间攻击从下面路过的敌人。连我自己也没有料到在山区使用起来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连出这个计谋的竹村也对所取得的效果感到震惊。

“不过下次就不会这么顺利了。敌人肯定会小心谨慎地步步逼近。”竹村提醒为一时的胜利而放松了警惕的大伙儿。

“下面还有什么新招儿啊?”竹村问。

“哪有什么新招儿,只有逃命一条路了。”

“竹村先生,你可不能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敌人可是你惹恼的呀。”

“并不是我要惹他们,而是如果我们不用吊床击退他们,我们现在早就成了他们的俘虏了。”

“要是能有个人从这儿逃出去挂个电话就好了。”

“我们好长时间不联络,他们肯定会担心的。办事处很快就会派人来了解情况的。即便我们不打电话,只要能争取到时间,援军就会赶到。”南波不让由布继续往下说。

但是就算救援队能赶来还不知道能不能突破山口的防线。这种事即使向警察报案,恐怕他们也不搭理。假如敌人把他们就地消灭在权现山里,恐怕连一点儿证据也不会留下。长期处于同外界隔绝的紧张状态,人的思想就会总往坏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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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决死队断了消息之后,宫地阵营的办事处越来越担心。

“自他们出发都过了一个晚上了,怎么连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呢?你们说这事儿怪不怪!”

“也不知怎么搞的,报话机也叫不通。”

“说不定是叫敌人逮住了,报话机也被缴获了呢。”

“要真是这种情况,我们得马上去营救他们。”

“可这方面的证据一点也没有啊!”

“失去联系不就是最大的证据吗?”

“咱们报告警察吧。”

“警察还不是一丘之貉?”

“眼下明明已经断绝了消息,他们总归会给查一下吧。”

“我看与其求助于警察,还不如我们自己去呢!”

“要是我们自投罗网那才是冒傻气呢。”

“别的不说,权现山口的岗哨怕就过不去。”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阵子却得不出个结论。最后还是按照泽本的建议先向警察报了案。但是警方却说:“这又不是在深山和海上断了消息。权现堂是市区,要是到那儿去一个晚上没有回来就出动警察的话,那得多少警察?就是人再多怕也应付不过来。”根本就不搭理。

宫地说:“还是咱们自己去救吧。”

但是泽本不同意:“竞选已进入了终盘战。咱们根本抽不出人手去什么权现堂!”

“我们总不能对他们不管不问吧,谁知道敌人会下什么样的毒手!”

要是他们已经落到了浅川帮的手里那就不能有丝毫的犹豫。他们很可能已经逮住了竹村。竹村是他们的把抦。而且来救竹村的人恐怕也不会让他们平安返回。就连这会儿他们也担心伙伴们的安危。

“要想突破权现山的封锁线看来只有我出动。要是他们敢于阻止那就是妨碍选举!泽本先生,你就让我走一趟吧。我总不能眼看着伙伴们被他们杀死而不闻不问啊!”宫地向泽本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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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吊床战术打得大败而逃的浅川帮气得发疯。

“这帮家伙也太得意忘形了!”

“非宰了他们不可!”

“你们说咱们放火烧山烧死他们怎么样?”

“不把他们熏出来一个一个开肠破肚,我这口恶气就没地方出!”

这帮杀手个个咬牙切齿发誓赌咒,好象立即就要动手似的。但是江口到底是头头,不允许他们胡来。

“别胡来!要是引起山火,整个相武市的消防车都会开到这儿来!反正他们是瓮中之鳖,再挣扎也跑不出去,咱们慢慢地收拾他们吧。”

“慢慢来?大哥,你有什么好主意啊?”三泽急不可待地发问。

“他们那两下子咱们现在大体上已经有数。还不就是些三脚猫的功夫?这回叫他们尝尝职业杀手的厉害!”

江口带头,三泽、佐佐随后,再后面是那些小兄弟。跟一开始的队形正好相反。

小路沿沼泽地一直向上。

“老爷子,前面怎么样啊?”三泽问从村里找来的向导。仔细一看正是咋天晚上叫喊撞了人逃跑的那个人。

“再往前走就是一条名叫鱼儿停的瀑布。”

“那条瀑布能过去吗?”

“常住在山里的人到是能过去。紧贴着瀑布倒是有一条路,城里人常来这块儿练习登山。”

“没有另外的路了吗?”

“瀑布的右边还有一条绕远的路,可是已经很久不走人了。”

“他们大概走那条路吧。”

“要是不过瀑布恐怕也只能走那块儿了。”

“那条路通到什么地方呢?”

“到瀑布后面就截止了。”

“照这么看,只要咱们分兵两路就可以夹攻他们。”

敌人分成了两路。江口等人沿废路追击,易出危险的瀑布边上的路派了小兄弟们。他们害怕对方在瀑布上面再用一次“吊床战术”,到那时怕是想逃也无路可走,因而迟迟不肯上前。

“没关系的。我们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不会想到已被夹攻的。别前怕狼后怕虎的!快点去吧!”

他们的担心被江口一语道破,只好磨磨蹭蹭地朝瀑布那边去了。

但是南波他们错过了废道的入口,走到瀑布这条路上了。尽管除了由布大家都是第一次爬山,但因为有由布的悉心指导,还是一步一步地爬了上去。

“岩石上面长满了青苔,大家注意别滑了脚。不要紧的,这块儿的岩石都很牢固,只要不滑脚肯定不会踩塌。”

由布手把手地教每一个人。小瀑布一个接着一个,在瀑布和瀑布之间有一个个走廊式的阴沟相联。

“咱们深入到这种地方怕是越发不能指望他们来搭救了。”升村担心地说。

“只要到了山脊,咱们就可以逃出去了。这种路他们轻易上不来。他们也知道假如在这块儿碰上吊床战术,逃也无处逃,所以估计不会靠得太近。这中间我们就能赢得时间。”

经由布说服,升村也只好磨磨蹭蹭地跟着往前走。其实在当时的条件下除了这条路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

走不了多久就会碰上一块耸立的峭壁挡在前面。每当三个人望而生畏觉得无法爬上去时由布就鼓励大家:“两手两脚必须保持有三处贴在岩石上。找抓手处时千万不能高过头。手不要伸得太直,得留有余地,身体要一点一点移动。对,就是这个样子。眼睛不要往下看!”

由布孤军奋战,连推带拉硬是把三个人带了上去。花了两个钟头的时间他们终于登上了瀑布的最高处的乱石坡。

“这块儿的石头容易踩塌,咱们还是从草坡那块儿往上爬吧。”

在由布的指示下,大家逃到草坡那块儿。这儿也是一步一滑,但总比乱石坡那边强一些。草坡爬到尽头之后坡度就小多了。身边出现了灌木丛,大家分开灌木继续往前走。这时在前面开道的由布突然停住了脚步而且叫大家别动。

“怎么回事儿?”竹村问道。

“别出声!前面有个很大的熊蜂窝!”

叫由布一说大家都吓了眼。在他们前面十米左右的一棵柞树上吊着个直径足有一米的巨大的蜂巢。那样子好似吊了个巨型长颈瓶。

“那是蜂窝?”

“这种蜂老百姓都叫它熊蜂,极其凶猛。现在正值冬季数量少多了,但看样子大部分还都在窝里过冬。要是惹火了它们,吓人得很呢。”

这伙人宁声息气胆战心惊地悄悄从它下边穿过。蜂窝表面爬着几只黑地黄斑一看就知道性格凶猛的雀蜂。幸亏它们对这些外来者未表现出任何兴趣。这种蜂性子极其粗暴,一旦发怒就会无休无止地进攻,看准了脸、脖子手腕等外露的皮肤就蜇。而且这种蜂的蜂刺毒性很大,有时能把人蜇死。据专家们讲它的毒液的主要成分是一种半透明膜低分子蛋白,其中含有大量的磷酸分解酶pase,它从磷酸脂中分解出三油精,生成lithin。这种成分能分散被蜇者的细胞原生质中的repo蛋白的薄膜,使组胺游离,产生剧烈的中毒性疼痛。

大家都知道,蜜蜂的尾刺上有个小小的倒刺。蜜蜂一旦蜇人,尾刺就和毒袋一起留在人体内,所以它自己也必死无疑,可以说蜜蜂是一种敢死队。而这种熊蜂的尾刺并不脱落,可以连续地发动进攻。一般情况下它的蜂巢只用一年就放弃,但是对面的这窝蜂至今还在,也算是一种罕见的情况吧。

“真要命,要是那么大的蜂窝里飞出的蜂赶着蜇我们那可就完蛋了。”

这伙人好不容易逃到了安全地带,总算松了口气,紧张一旦解除,尽管天气这么寒冷,他们还是人人身上冒了一身冷汗。

“要是叫这种蜂蜇上,比蝎子还可怕呢。我在秩父山那阵子有一次不小心碰了一下蜂窝,叫他们追得好苦。到现在一想到它们弯着尖尖的屁股,紧追着蜇我脖子时的情景就觉得全身发麻。”

由布好象回忆起当时情景,惊恐之色溢于言表地给大家介绍。

“唉,肚子也叫唤上了!”

紧张一旦过去,空虚的胃马上开始提意见。细想起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大家都水米未进。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料到会被挡在山里,带的食物也不多。

“你们说那个蜂窝里有没有蜂蜜?”眼下的饥饿使大家早把刚才的惊恐忘到一边儿。

“那又不是蜜蜂。”

“熊蜂就不存些蜜?”

“哎呀,抢蜜蜂的蜜这事儿我听说过,就算它里面有蜜,我可不打算为那么点东西跟熊蜂干一仗!”

“咱不谈这个了。升村,你那个背包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呀?好象满沉的嘛。”

“都是些玩具。我寻思会有什么用处就带在了身边,谁知到现在竟一点儿也用不上。”

“咱们好几次还不是靠你的玩具才转危为安的吗?可不能小看玩具呀。话又说回来,要是早知道有今天,你要是给咱带点吃的来就好了。”

由布采回一些树叶种,说道:“这些东西也许能填填肚子。”

“凑合吧。”

“想不到野人生活也别有一番情趣呢!”

肚子早就饿扁了的这伙人觉得由布采来的这些野味还满香。

“只要肯动手,山里可吃的东西多得很。如果下个套子还能逮住野兔什么的呢。在这块儿的山区很少能饿死人的。”

由布得意地抽了抽鼻子。大家吃了点树种总算可以临时骗一下肚子。这时站岗的南波忽然跑来报告:“好象瀑布那块儿有人上来了!”

“是那帮追捕的人吧!”

饭后短暂的舒服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咱们从乱石坡往下面滚石头砸他们!”

“真是一帮记吃不记打的家伙,大概早忘了‘吊床’的滋味了吧。”

他们正准备对付从瀑布这边追上来的敌人,突然传来一声枪声。升村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大家都以为升村中弹了。子弹是从另一个方向打来的。

“升村君,你要挺住!”

“打着哪儿了?”

大家惊慌失措地跑到升村跟前。南波上去把他扶起来。哪块儿也没有血。被南波扶起来的升村仍然在大哭大叫:“我受伤了呀,疼死我了!快救救我吧,快找个大夫来呀,快送我到医院吧。”

“要挺住!你到底哪块儿受伤了?”

“这不是全身都好好的吗?”

经别人提醒,升村好似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身上。

“怎么样?这不是一点伤口也没有吗?”

“子弹从我耳朵边上擦过,我心想这下准完蛋了。”升村不好意思地说。

“搞什么名堂!大惊小怪地吓唬人!”大伙总算放了心。

“可子弹打来的方向不对劲儿啊!”南波正在寻找子弹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时候,山脊下面的灌木丛中突然有人喊道:“喂,你们跑不了了!刚才我是故意打偏的。你们再动动试试看,下次我挨个儿收拾!”这是江口的声音。

“怎么办,咱们叫包围了!”

竹村看看由布。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求助于熟悉山区情况的由布了。但是事到如今,连由布也无能为力。他们正在商量对策,瀑布那边的人好象已经爬上了乱石坡,正在一点一点朝这块儿逼近!

“这一下咱们可完蛋了。肯定要旧帐新帐一块儿算了。”升村早早地又敲开了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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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伙人已经被敌人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投网已经失去,搞陷阱也已来不及。既没有弹力器也没有炸弹,连对付獠牙的蹄子也没有了。

“升村,你拿来些什么玩具呀?”由布抱着一线希望问他。玩具毕竟只是玩具,不能当武器使用。防犯铃之所以能起作用是因为敌人没有防备。但现在敌人已有准备,那种东西不可能用第二次。另外即使用这种东西,在这种救援力量达不到的深山里面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带着上次用过的防犯铃和遥控航模。你们听说过没有?学生游击队曾打算在航模上面装上炸药,放到警察群里爆炸。这东西倒是带来了,可是没有炸药还不是一钱不值吗?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升村恨不得骂自己一顿。

“遥控飞机?是不是最近流行的那种用无线电操纵的飞机啊?”

“是呀!”

“在这儿也能飞吗?”

“只要电波等达到的地方就能飞。对了,大体上也就是个500米左右吧。”

“在这个范围内你可以任意操纵吗?”由布好似有什么打算。这工夫敌人仍在步步逼近。

“要是没有干扰就可以操纵。”遥控航摸使用的频率主要有二十七兆周的六个频道和四十兆周的两个频道。因为这些频道与民用报话机共用,所以若有干扰就无法操纵或者能引起航模坠落。只要追捕的敌人不使用报话机,在这种地方干扰电波很少。

“升村,你看到那个蜂巢了吧。你能不能叫航模擦过蜂巢然后再让飞机飞到敌人那块儿呢?”大伙儿终于明白了由布的用意。

“问题不大。这儿树多很难操纵,我试试看吧。”

“你快点试吧。只要能惹火那窝蜂就有可能把它们引到敌人那儿。”

升村取出航模,这个航摸由以下几大部分组成:机体是由脉冲发生器和桧木构成的,重1.5公斤;气缸容积为0.15英寸的辉光发动机;塑料螺旋桨。这是一种机翼安装在机体上部的高翼型机,由于它重心低,稳定性能较好。

升村爱不释手地一部分一部分地检查。

“你快点好不好!敌人都快到那棵树下了!”由布心急火燎地催促他。

“马上就好。胡乱塞在背包里带来的。说不定出毛病了呢。要是不检查好很快就会掉下来。”他检查完机体又检查收发信号部分,再进行伺服部分的试验。先接通发射机的电源再接通收信机的。他拿着发射机一边操作左右两个键一边一步一步向后退。辅翼、方向舵、升降舵一个一个地试。伺服部分全部正常。

该检查的全检查了一遍之后,才开始起动发动机。他把油门开到最大限度之后开始点火,点上三四次之后发动机就起动了。息气宁声守在一旁的伙伴们不由得发出欢呼声。起动之后再逐渐调整指针,使转速提高。轰鸣声逐渐平稳,发动机已经达到了最大转速。本来想叫它适应一阵子,可现在已经没有那个余地了。

“好,马上起飞!”

升村手拿全速运转的飞机把机头上下动了动,发动机的运转未发生变化。他用右手拿着飞机开始顶着风助跑。看看机会合适就把飞机朝水平方向用力拋出。

在大伙儿热切的目光注视之下,被抛出的飞机终于靠发动机提供的动力劲头十足地朝天上飞去。

飞机平安地度过了脱手之后最容易坠落的那几秒钟,在天空平稳地飞翔。发动机的声音也很正常,声响大得出奇,根本不象这么个小飞机发出来的。

江口这一伙人吓了一跳,目光都集中到这个奇怪的飞行物上。

“你们瞧那是什么?”

“他们放出个航模。看果是被逼得发疯了吧。”

“小心!也许又是什么怪招儿呢!”他们不只一次地吃过这伙外行保镖们的土战术的苦头,这次也警惕起来了。

飞机在升村的控制下巧妙地在树林之中穿行,朝蜂巢那块儿飞去。有几只熊蜂已离开蜂巢在空中进行巡逻飞行,但他们怎么也赶不上这种靠机械动力飞行的东西。

飞机先给蜂巢送去一个轻轻的吻。被机翼轻轻擦了一下的蜂巢晃了晃。在里面过冬的蜂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刺耳的尖叫声从梦中惊醒,睁开了惊讶的眼睛,但是这时只是睁开了眼,意识并未真正清醒。

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冲击波。显然有外敌侵扰!它们的意识也醒了,但并未全醒。

突然蜂巢猛烈地摇晃起来。原来是升村的操纵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失误,使机翼碰到蜂巢的吊索上了。他看到飞机飞得很平稳,操作也很灵活,胆子便大了,结果使飞机过于靠近蜂巢,二者相碰撞了。

大家的心一下子收紧了。但是飞行速度很快的飞机虽然摇晃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衡。可是蜂巢的吊索却断了。也许原来就有伤,也许是因为冲击惯性的作用,总而言之猛摇晃了一阵的蜂巢终于无法支持自身的重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蜂巢落地之后又弹了一下。这时被搅了好梦的熊蜂纷纷爬出蜂巢,它们已经知道出了大事儿。那个破坏了它们的好觉,又破坏了它们的家的UFO好似故意在挑逗它们似的仍然在树林之中穿行而飞。熊蜂勃然大怒。它们本来生性就很凶猛,再加上对方火上浇油,于是他们倾巢出击向破坏它们家园的敌人发起猛攻。蜂群之大可从蜂巢上看出。这么一大群熊蜂开始追赶飞机。升村见吸引了不少的蜂,马上调转机头朝瀑布方向飞去。瀑布源头的乱石坡上有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浅川帮的小兄弟们把守。在这个光秃秃的乱石坡上突然受到一架遥控航模的欢迎,这帮小兄弟个个慌了手脚。

“那是个什么啊?”

“航模呀。”

“搞什么名堂!”

他们搞不清对方的意图正大张着嘴看天上的飞机时,那些可怕的后续部队已经发动了进攻。

“蜂!蜂!”

“快救命啊!”

无数只怒气冲冲的熊蜂见飞机所到之处出现了人,就用它们那种昆虫之中最强大的武器发动了进攻。比蝎毒还要厉害的毒素通过它们那又粗又长的尾刺见人就蜇。开始时只蜇外露的皮肤,到后来干脆隔着衣服也干了。就连叫苦连天时张开的嘴它们也不放过,钻到里面叮。这帮小兄弟个个鼻青眼肿浑身是包。

被赶得走投无路的小兄弟们朝刚刚爬上来的瀑布方向逃去。蜂群紧追不舍。有些歹徒被吓昏了头竟然窜到瀑布之中被水冲到下面的深潭里。在乱石滩奔逃的人因踩塌了脚下的石头朝山下滚去,这些人又带倒那些站得稳的一滚一大片。

升村见蜂群吃得差不多了立即掉转机头。同蜂群相比,猎物太少了。狼多肉少有些熊蜂还未吃到有些则未吃饱,这些熊蜂仍然紧追着飞机不放松。已经吃红了眼的熊蜂欲海难填更加怒气冲冲。

升村把这些熊蜂的怒气煽动到不能再高的地步之后就操纵着飞机朝江口那伙人方向飞去。

“小心!飞咱们这儿了!”

江口虽然不清楚飞机后面还跟着这么一些可怕的随从,但从瀑布那头传来哭爹叫娘的喊声判断,知道这个飞机大有名堂,他朝飞来的飞机打了几枪,但也许是由于心慌,并未打中。再加上升村早有防备,巧妙地操纵着飞机通过。

飞机终于飞到江口他们的上空。四名杀手中的一个人早有准备,只见他一扬手一条白光飞出。飞机被这一闪击中,掉到地上。

小野寺手中握着一根铁链条,链条的另一端是损翼折桨、破肠露肚的飞机残骸。

小野寺是玩铁链的名手。他从前曾和玩匕首的名家交手,只用了几秒钟就把对手打得趴在地上。

飞机躲过了江口的子弹却未躲开小野寺的铁链。不等他夸耀自己的手段,失去了追击目标的蜂群已杀了过来。惊慌失措的小野寺急忙挥动铁链,但是他那条曾击败过匕首名家,又击落了飞机的铁链这回却次次打空。狼狈使他失去了冷静,胡乱挥动着本应百发百中的链条。这样一来就更加激怒了蜂群,它们朝小野寺和其它几个人发动了大举进攻。神枪手和飞刀名手在它们面前失去了反抗能力。这帮职业杀手早把面子和名誉丢到了脑后,被蜂群追得四处逃窜。他们见无路可逃时就弓着背往熊竹丛中钻。就连他们的脊背,蜂群也不放过,冲上来毫不留情地乱蜇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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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地阵营紧急组织了救援队。虽然名叫救援队,也只是准备打着竞选的旗号冲到权现堂把他们救出来。

即使是阿曾原和浅川恐怕也无法阻止宫地的主力部队。宫地阵营动员了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浩浩荡荡地杀奔权现堂。

在选举进入终盘战的最高潮期间宫地把主力一下子投入偏僻的人口最少的票区,大大出人意料。连在权现山口放哨的哨兵也被这种阵势所震慑,几乎没进行什么抵抗就放他们过去了。

他们进入权现堂之后,就把喇叭的音量放到最大限度,连续呼叫南波他们的名字。如果他们被关在村子里的某个地方,肯定能听到呼叫。

他们在石出家的门口扎下大寨连续呼叫。但是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假如阿曾原派或浅川帮的人在里面,肯定会有所反应。留在村子里的少数居民只是以惊恐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大片从城里开来的大部队。

这工夫浅川帮正在权现山上搜山,追击决死队呢。宫地大部队的连续呼叫传到了山脊之上。

“他们来救我们了!”

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脱险的喜悦。他们趁浅川帮的人正在跟熊蜂跳旋转舞的工夫,分开山脊上的灌木丛回到了伙伴们的身边。

正文 第十八章 证据确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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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期十天的竞选战结束了。下面只能等待市民们的最后判决了。选举的形势完全无法预料。

早在出告示之前市民们已经厌烦了阿曾原市政的暴力体制,因而使宫地派在选举战中的前一半进展相当顺利,呈现出突飞猛进的发展。继而由于出现了女学生卖淫事件的怪传单和希望岗暴力事件,使阿曾原派更加不景气。但是自进入后一半之后,由于他们抬出了冲津,攻心战术奏了效,在很大程度上挽回了主妇阶层的民心。继而通过在郊区实行的“现金战术”,巩固了村庄区的大部分浮动票。

最后一天他们还派出大量宣传车在市内没完没了地广播“最后一次请求”,另外在重点地区还投入了大量宣传员,直到截止钟点之前一直都在有效地活动。

与之相反,宫地派在这一段关键时期却为了救竹村,不仅没有挽回局势而且进一步拉开了距离。竹村虽然救出来了,但还是未赶上用场。

从上午七点到下午六点,投票工作在市内的五十二个投票点同时进行。选民人数共计86324名,实际投票人数70785名,投票率为82%。

这一实际比例大大超过了当初估计的70~75%,这说明选民们对选举相当关心。

开票于第二天上午八点钟起在相武市民文化会馆进行,双方的得票此消彼长,直到中午也未看出大势。

到下午一点钟阿曾原派超过了二百票之后差距就逐渐拉开了。在最后一票唱出之前无法作出判断的激烈交锋之后,下午两点钟终于确定了阿曾原当选。

在70634张有效票之中阿曾原得了35415票,宫地得了35219票,双方仅差196票。这种差額就足以说明双方的票数咬得有多么紧。无效票只有151张,越是小选举无效票越少。

假如宫地派在收盘的关键时刻不去权现堂救竹村的话,结果也许并不是这样。宫地派现在是哭皇天也没泪了。

但是宫地手中还捏着一张没有打出去的王牌。即便阿曾原当选,如果发现他没有被选举资格时,这种选举也就失效。关于缺乏被选举资格的问题,国家公职人员选举法第十一条有明确规定:“即使选举已经生效,取得了市长资格,但是如果发现被选举人缺乏被选举资格时,这一选举结果将按无效处理。”除上述明文规定之外,有无被选举权的确认由选举管理委员会决定。阿曾原的已过了追诉期的抢劫杀人罪即使暴露也并不适用公职选举法第十一条缺乏被选举资格的规定。因而只要他已经当选取得了市长的资格,即使因旧罪被起诉在法院宣判他有罪之前在法律上并不影响他市长的身份。

但是在现实生活之中,从道义上讲也不允许市长是个杀人犯,市民的感情上也无法忍受。

如果被判处监禁以上的刑罚,那就适用第十一条缺乏资格的规定了。抢劫杀人的旧罪一旦被发觉,当事人自动辞去其现任职务已形成一条不成文法。

万一当事人根据并不直接适用缺乏资格规定,拒不辞职,还可以根据地方自治法要求他辞职。那种情况下将重新举行选举。但是宫地的目的并不是当市长而是阻止阿曾原第三次当选。如果警察能认真调查竹村提供的资料,对他来说那将构成很大的威胁。但是宫地目前还不掌握证明对方确实是罪犯的王牌。

宫地派若想东山再起就必须充分利用竹村资料,而这种机会也并非没有。

宫地阵营虎视眈眈正在寻找一击就可扭转局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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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哪块儿飞进一只苍蝇在屋子里乱飞。冬天的苍蝇一进入温暖的室内轻易不肯出去。要是不想到寒冷的室外,那就找个地方老实呆着也行,可它偏偏不肯,而是嗡嗡地东飞西飞。

刚想动手打死它,却又不知钻到哪块儿去了。等你忘了这码事时它又钻了出来到处乱飞。

这种很惹人讨厌的苍蝇总爱在人们吃饭的时候和上床睡觉之后出来活动。典子怕它夜里搅得自己睡不好觉,撵来撵去追打了好一阵子,结果还是叫它跑了。

她给自己吃宽心丸,大概是从哪个缝儿里钻出去了吧,于是开始给自己和爷爷做晚饭。她见开始炒菜之后苍蝇也未露面这才放了心。心想:既然闻到这么香的饭菜味儿还不出来,那么肯定已经不在屋里了。赶走了一只烦人的苍蝇使典子松了口气。

吃完晚饭之后,她正在厨房洗锅突然听到正在看电视的爷爷喊她。

典子回过头去问道:“爷爷,什么事儿呀?”

“今儿晚上的电视剧有冲津出场呢,你快过来看一会儿吧。”

“这阵子冲津洋介常出来呀!”她心想这有什么稀奇,并不怎么感兴趣。

“今晚上冲津要扮演一名强盗呢!”

“强盗?”

“你大概不想回忆那些往事。可是从今天晚上起,冲津将在推理电视连续剧中扮演一名強盗头目。这个剧的情节跟你父母被害时的情况很近似。假如冲津就是罪犯,那么他就是在演他自己。说不定你能想到点儿什么呢。”

“好的,我就来。”

典子麻利地收拾好碗筷之后就来到电视机前。她先翻了翻报纸上的电视节目预告栏。只见介绍冲津主演的电视剧的文章比重很大。这个连续剧是根据一部最受欢迎的推理小说改编的。剧情的大意是三名外出做工的乡下人因找不到工作、穷愁潦倒,最后竟铤而走险,进入一家钟表店进行偷盗,杀死了抵抗的夫妇。这一剧情同典子父母遇害时的情况颇为相似。后面的剧情是杀人犯中的主犯在事业上取得了成功。但是每当他取得一步新进展时都要为过去犯下的罪而发抖,疑神疑鬼,觉得每一步进展都是在自掘坟墓。

眼下观众已经对盛极一时的家庭剧和青春剧看厌烦了,这类纯推理剧逐渐兴起。为了这篇作品的著作权问题文坛上还发生过激烈的争夺战。最后根据原作者提出的必须由冲津洋介担任主演的附加条件才好不容易搬上荧屏。制片人不惜花费巨额投资拍成此片因而它被作为周末的黄金时间内的主要节目上演。

正因为有这些背景,人们对冲津寄与的希望颇大。他也有可能通过演出该片一步登上名星演员的宝座。

假如冲津本人就是罪犯,那么这个角色可就太真实了。主演这个剧本无异于把自己过去所犯的罪恶在无数观众面前重现一遍,这要冒很大的风险,也有心理上的抵制,但是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又确实舍不得。

人类这种动物很怪,哪怕他只尝过一次成功的甘甜也会上瘾,即使明知其中包含着极大的危险,也不会中途撒手。冲津在接受这个剧本时内心肯定发生过激烈的斗争。节目马上就要开演了。冲津自不必说,就连那些配角也都是些颇有名气的演员。

刚一开演,该剧就以那种可怕的逼真,步步逼近观众。冲津在这块儿成了一名被逼得走投无路,终于铤而走险的强盗。他要是搞不到钱,连回乡的路费也没有。可家里还有饥饿的妻子依门待归。窝里还有一堆嗷嗷待哺的小鸟。可是出来挣钱的自己却找不到任何工作,无法给他们带回任何东西。不要说妻儿老小,自己的肚子也早已饥肠辘辘,回乡的路费自然也没有着落。

冲津把那种出门挣钱的人走投无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铤而走险,去偷去抢的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由于他的演技超群出众,使得那些本来都是成名艺人的配角相形见绌。

不久那个场面出现了。冲津无动于衷地杀死了钟表商夫妇。他把刀子插入对方的身体简直就象在切一块蛋糕。

在三名罪犯之中他直到最后仍反对去偷抢,很象个好人,但是一到这种关键时刻他却能象踩死一只蚂蚁似地无动于衷地杀人。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直逼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

在他把刀子捅进对方身体的一刹那间,从被害者体内迸发出来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但他并不躲避,只是又加了一把劲,把刀子捅得更深。这个场面越残酷在后半部分中主人公的痛苦就越深。这是一种重要的伏笔。

典子觉得好似又目睹了一场父母被杀的场面,那飞溅的血花似乎要从电视里飞出来溅到自己脸上,吓得她背过了脸去。

“典子,你别背脸呀!好好看,说不定能想起点什么呢。”

“我怕!”

“别怕!冲津也许就是在重现他十四年前的行为呢。你好好看看,说不定他的一个小小表情,眉毛的一扬一蹙就能引起你对杀害你父母的罪犯的记忆呢!把眼睁大点好好看吧。”

就在这个时矮顶棚上响起一阵嗡嗡声,一粒黑芝麻大小的影子飞了下来。原来是刚才的那只苍蝇躲在顶棚的角落里,现在又飞出来了。

典子的注意力霎时被苍蝇吸引。苍蝇在屋里飞了几圈之后落在了荧光屏上。正好上面放映着冲津的特写镜头。原来一直注意苍蝇行踪的典子看了一眼画面,吃惊得大叫一声:“黑痣!”

“黑痣?怎么回事儿!”典子大惊小怪的叫声把森谷也吓了一跳。

“罪犯有颗黑痣,对了,就是他!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就是他!”

典子手指着荧光屏上冲津的特写镜头大喊大叫。苍蝇一动不动的停在那儿,那块儿正是冲津的左眼下面。冲津的虚象和苍蝇的实象重迭,看起来很象左眼下长了颗黑痣。

“典子你冷静一下慢慢讲。”森谷老人已经感觉出典子回忆起重大线索来了。

“长黑痣的冲津杀死了爸爸妈妈!我想起来了,清清楚楚,就跟刚才一模一样。是他杀死了爸爸妈妈!鲜血四溅。没错儿,肯定是他!只是比他多一颗黑痣也是这种无动于衷的样子!”

“典子!此话当真?”

“那当然,是看到黑痣我才想起来的。”典子正想用手指出时,贴在荧光屏上的苍蝇却飞跑了。

“嗯,冲津这小子是犯罪之后才割去了黑痣的吧。”

森谷老人这才醒悟到为什么在追诉期马上就要到期的情况下敌人仍然要穷追不舍地追杀典子。冲津害怕典子看到这部连续剧时回忆起十四年前的悲剧从而回忆起罪犯的模样。恐怕就连冲津也没有想到帮助典子打开记忆之锁的竟是一只苍蝇。

只要抓住了冲津的狐狸尾巴,其余两个人就可顺藤摸瓜。

森谷老人不由得一阵兴奋,这个消息必须马上通知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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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地从森谷老人那儿得知典子的记忆已经恢复的消息之后马上同伙伴们商量。

“这事儿怕是典子小姐的记忆有误呢。”升村态度悲观。

“再怎么说也是十四年前,不,马上就十五年前的事了。虽然说靠一只苍蝇恢复了儿时的记忆,要是拿到法庭之上恐怕也不能算数吧。”由布也很消极。

“我相信典子小姐的直觉是正确的,所以她才在市民文化会馆里第一次碰到冲津时就受到了刺激。”南波倒是满积极的。

宫地根据大家的意见,说道,“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能把典子的证词和竹村先生提供的资料结合起来那就好了。”

竹村插了一句:“根据我所掌握的资料确实符合冲津、阿曾原和浅川的情况,但还不能肯定就是他们。十四年前的小孩子的记忆没有法律效力。再说你又和阿曾原争夺市长交椅刚刚失败。搞不好人家会以为咱是恶意中伤呢。”

他自从被宫地等人救出来之后就一直住在相武。他手头的那份资料也作为报答救命之恩的礼品无偿赠给了宫地。

“我们需要一种能把十四年前的记忆和资料结合起来的东西!”

宫地两眼生辉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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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XX日,相武市民文化会馆人山人海、宾客如云。这一天第二期工程正式完工,也就是说它的一切设施都已完工,这是在举行完工纪念仪式。

这一仪式的最主要节目就是“按手印”。这是模仿旧金山的古罗曼茨中国剧场的一种活动,邀请市长、各界名人、名誉市民和对本市有功的市民在会馆正门旁的脚柱上按上各自的手印以示纪念。相武市消防署的吹奏乐团跟在指挥的后面列队慢步通过市内的繁华大街之后,在来宾面前演奏了气势雄壮的市歌。按手印的仪式就在音乐声中进行。

按手印的人依次走到事先分配好的地方,早有为了今天的仪式特意挑选出来的工匠们等在那儿。他们刚把水泥涂上,代表们就上前按上手印,然后就在上面签名。毎按完一名就拍一阵子手。速干水泥在按上手印之后很快就定型变硬。

冲津洋介也被推选为按手印的代表,马上就要轮到他了。在市长竞选中大家已很熟悉的冲津刚一出现,四周就响起了更加热烈的掌声。冲津摆好姿态弯下腰在刚涂好的水泥上结结实实地按上了他的手印。他的手印很大,极富有男子汉的特点。镁光灯一闪,有人给他照了相。代表们被水泥搞脏的手要到正门前面的人工泉去洗。该泉被定名为“洗手泉”(与选手谐音)据说一般人只要把手泡在此泉中洗一下就能够得到幸福。设计者的本意是旨在使它成为本市的新名胜。

一群记者围住了刚按完手印的冲津。

“请您谈谈对本会馆的感想。”

“这是座很漂亮的建筑,连东京也找不到这么漂亮的公共设施。确实是名符其实的东亚第一。我觉得这座文化会馆的落成就象征着本市人民的文化水平。”

“冲津先生,在第一期工程的落成典礼时您就来出席过,在市长竞选中又前来声援阿曾原市长。我想问您一句,您和阿曾原市长是不是特别熟悉?”

“可以说是刎颈之交吧。”

“据我所知,刎颈之交这个词是前首相谈到他同某政商的关系时使用的。他们是在拘留所里认识并且关系密切起来的,恐怕你跟市长不会是在拘留所里认识的吧。”

提问的是相武市民新报的记者。这家报纸的读者群大多是新市民会的成员。

本来很友好地回答问题的冲津多少有些变脸,但他还是硬压下火气装做不在意地回答:“从彼此都是患难之交这一点上说同拘留所也没有多大区别。因为当时市长和我都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

“社会底层这种表现相当含蓄。您現在在连续剧《死海船团》中扮演的角色就是在社会底层挣扎,最后靠抢劫来的钱步步高升的吧。”

“是个难度很大的角色。我打算拼出全身的力量也要把这个角色演足。”

“冲津先生,您扮演的底层人物极为逼真,这是不是同您跟市长认识那阵子的底层生活体验有关呢?”

“我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那些痛苦年月的体验也许有些溶化在其中吧。”

“您能不能给我们具体谈谈有哪些体验?您很少谈到自己的过去。所以我们虽然也听说过您吃过不少苦,但是具体情况却一点也不了解。请您在可能的范围内给我们讲一讲好吗?”

这名记者的耐性很好。

“没有什么好讲的。有时是在包工队干活,有时是给人家干日工,都是些平平常常的底层生活。”

“您有没有象《死海船团》中的主人公那样犯罪或者企图犯罪的体验?”

提问过于刺激,周围的人骚动起来,冲津的脸色也有明显变化。但他仍然带着一丝苦笑说道:“要是把现实生活和舞台搅在一起那可就麻烦了。我自从主演这出连续剧之后接到不少观众打来的电话问我是不是当过强盗。这自然是演得逼真的证据,作为一名演员,我感到由衷的高兴。但我本人也是个安分守己的市民,甚至比一般人还要胆小得多。不用说抢人,怕是只能被别人抢。借此机会我特意声明一下,请大家务必不要把剧情和现实生活搅在一起,要是因为扮演了个罪犯就被全国通缉什么的,那我可受不了。”冲津的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您说得很好,现实生活和剧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范畴。但是我曾听人说过作家和演员的亲身经历往往反映在作品和角色上。您在塑造这次的角色时难道就没有受到亲身经历的任何影响吗?”

“我没有那种亲身经历!”本来还耐着性子回答问题的冲津终于不耐烦了。

“瞎,说些什么呀。这多不礼貌!”完工仪式的执行主席、市里的总务处处长出面干涉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冲津先生,您知道F县羽代市的神原绸缎庄吗?”

冲津拼命装出一副无表情的样子回答说不知道。但是他身旁的阿曾原市长的脸色却变了。但因为大家都在注意冲津,除了少数人之外其他人并未察觉到他的动摇。

“这事儿可就怪了,冲津先生应该知道才对啊!”记者好象有意似地表示不解。

“你这人怎么搞的。人家自己已经说过不知道了嘛。没有时间了。今天又不是为你一个人召开的单独采访会。”总务处长的调门提高了。

“十五年前有三名强盗闯进了那家绸缎庄的住宿区,杀害了主人夫妇。”

记者并不搭理总务处处长,仍然粘着冲津不放。大伙儿这时好象才看出他缠着冲津不放,必然事出有因。

“那同我有什么关系?”假装平静的冲津不由得接过了话头。

“有人曾目睹了那场杀人案。据说跟《死海船团》中的抢劫杀人的场面极其近似。”

“一派胡言!又把现实跟剧情谠在一起了!”

“这可不是什么混淆!”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不是等于说我确确实实杀过人吗?”

冲津面对面地同记者接上了火。周围的记者也都兴趣十足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总务处长也不好再出面阻拦了。冲津现在是骑在虎背上,想下也下不来了。

“杀害羽代市绸缎庄夫妇的罪犯至今尚未归案,其实当时他们在现场上就留下了重要的证据。”

冲津见对方信心十足不由得露出不安的神情。阿曾原市长似乎再也无法忍耐,插嘴说道:“搞些什么名堂!快给我把他赶出去!晚宴马上就要开始啦!”

另一名新闻记者说:“不行啊,好不容易才问出点苗头,我们也想知道一下结果到底如何。想必大家也都一样吧。”其余记者也都点头表示同意。市长也无法阻止了。

“市民新报的记者先生,你说的重要证据到底是什么呀?”

那位记者催他。大家已经预惑到那件证据肯定和冲津有某种关系:

“强盗杀死夫妇二人之后逃走时在挡雨板里侧留下一个血手印。大概是凶手用沾满被害者鲜血的手推挡雨板时留下的吧。手印清清楚楚。”

冲津并没有说那个手印同自己无关,只是苍白着脸沉默不语。这种沉默的言外之意就是自己对此心中有数。

“那是一个男子汉式的大手印。对啦,冲津先生,您的手印也颇具有男子汉的特性啊。跟留在羽代市撰缎庄杀人現场的手印非常相似。为了不把现实同剧情混淆,您能对照一下吗?”

记者虽然这么说,但从他那满有把握的神情来看,刚才冲津按过手印之后已经作过对照了。

“你肯定有什么恶意,要不然为什么总找我的麻烦呢!”冲津铁青着脸提出了抗议,但是那声音之中却缺少应有的硬气。

“这可不是找什么麻烦,因为太象了。我倒是希望能把现实和剧情真正区分开来。”

“什么相同的手印儿……”

“恐怕没有。那个血手印连掌纹都清清楚楚。掌纹同指纹一样,世界上恐怕没有完全相同的。”

有一位记者提议:“冲津先生,您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怕什么呢?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对照一下证明您自己清白无辜,只是他在找碴儿这不更好吗?”

相武市民新报不会毫无证据地对一个最叫座的名演员凭空捏造无中生有的谣言吧。如果确实是无中生有,此事可不会轻易了结。

这种情况下冲津本应猛烈反击但他却沉默不语。

“我为什么必须对手印儿呢?我是你们邀请来的客人。可是现在却说什么我的手印儿和抢劫杀人犯的手印儿相似,要我对照一下。这是对我的极大侮辱!不,简直是诽谤!在未得到本人同意情况下的取证根本不能算数!”

冲津意识到沉默对自己绝对不利,开始从另一个角度反击。

“把某犯罪现场留下的手印儿同您自愿按的手印儿对照一下大概不算是违法取证吧。这同对照指纹一样,并不需要征求本人同意。这种事儿即使我不去对照,警察也会去干的。话又说回来,如果二者对上了,那可就有意思了。羽代市的绸缎庄杀人案后天就要到追诉期了。对于罪犯来说,只能说太遗憾了。”

不等记者讲完话,冲津就背过身去,看样子他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了。无数个闪光灯都对准了他的背影。记者们早凭他们那种敏锐的嗅觉,预感到将爆出一件特大丑闻。

正文 第十九九章 换汤不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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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代署原刑侦处处长提供的绸缎庄杀人案档案中的手印儿同冲津的完全一致。由于被迫在新闻界人士面前当场对照,相武署也无法拒绝办理此案。

既然已经有如此确凿的证据,想压也压不下去了。因为追诉期马上就到,使得该案更加轰动一时。

冲津洋介被相武署逮捕并移交到羽代署。在冲津被捕的同时,浅川也去向不明。这样一来,使冲津的处境就更加恶化。负责调查此案的正是野津的老部下渡边刑事。

冲津起先并不合作,但在渡边那坚韧不拔的审问面前逐渐松了口,供出了两名同案犯的名字。正如警察预料的那样,一个是阿曾原道八,另一个是浅川弘。

在发出逮捕阿曾原的逮捕令时,浅川也被全国通缉。由于这是一起最受欢迎的名演员和现任市长在追诉期马上就要到期的情况下暴露出来的过去的恶性案件,因而新闻媒介竞相大事报道。逮捕浅川弘看来也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这个案件中既有现任政府官员又有著名演员。是个极利于宣传的丑闻。而构成此案的决定性因素又是市民文化会馆完工仪式时按下的永久性手印儿。这就更增添了此案的戏剧性色彩。新闻界称此为“血手印杀人案”。

综合冲津洋介(原名冲津浩吉)和阿曾原道八的供词,此案的梗概如下:

冲津、阿曾原和浅川在东北地区的某包工队结识。但是那个包工队的活计很少,他们连吃饭钱也交不上,只好结伴逃跑。他们听信了浅川所说的在羽代市有个很有势力的朋友,于是就到那儿找他。可是到了羽代一看,要找的人却不在,没有取得联系。他们正饿着肚子在街上乱转,碰巧走到一家看样子象个有钱人家的后门。

他们心想,这样的人家厨房里肯定有些好吃的东西或剩饭什么的,饥寒交迫之下就撬开后门钻了进去。他们从冰箱里拿出食物先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接着又产生了进一步的欲望。这三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再加上这家人睡得又很死。他们心想,好不容易进来一趟,能不能再搞到点钱啊。当他们正在里屋寻找时,这家的男主人却听到了动静。

他们威胁这家的主人说出了放钱的地方,可又怕家属听到动静给警察打电话,要是那样就前功尽弃了。于是又叫主人带他们进了卧室,把睡在那儿的太太和男主人一并捆上。当时还有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因为她睡得很熟,就没有惊动。他们抢了钱之后就逃走了,但是想不到冲津对睡态朦胧的太太那娇艳的肉体产生了邪念,竟然找个机会又溜回去了。

打算强奸太太的冲津背后空虚,被男主人拿出不知何时藏在身后的菜刀把脊背上砍了一刀。这时半路上被甩了的阿曾原和浅川又返回来找他,所以男主人的反击也只能到此为止。

冲津因为叫男女主人看到了自己的脸,不得已只好把他们杀掉。现在回想起来完全是滥杀无辜。

“那么你们为什么又要拼命追杀神原夫妇留下的孩子典子呢?”

文化会馆第一期工程落成典礼时,神原典子找错了门,正好走进了冲津的休息室。当时冲津正在换衣服,上半身赤裸着,因而他背上被绸缎庄主人拿菜刀砍下的伤痕叫典子看到了。

冲津听到有人进门忙转过了身,但他不可能认出眼前的姑娘就是十四年前的小女孩。

此事过后,阿曾原拿来一本高中生文集给他看,这才知道绸缎庄的孤儿原来正是森谷的孙女。当时不过是个三岁左右的毛孩子,现在已长成个高中生了。心想她肯定是因为走错了门看到背上的伤痕之后换醒了沉睡的记忆才写出这篇文章的吧。

同浅川针锋相对的森谷的孙女儿原来是绸缎庄夫妇的遗子,这也可说是一种前世的因缘吧。

正巧当时冲津被起用主演《死海船团》。他看了剧本才知道其中有个场面跟自己十五年前所犯的罪极为相似。他吃惊不小,但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却又舍不得,而且也不能要求别人修改剧本。

他心想典子看到背上的伤就写出了那篇文章,要是看了电视剧说不定真能回忆起什么呢。

冲津忧心忡忡地找阿曾原商量。当时阿曾原也正面临能否第三次当选的关键时刻,如果旧罪一旦暴露,处境就会极端不利。

于是他们又和刚刚出狱的浅川商议,叫他派刺客杀掉正在森谷别墅度假的典子。虽然刺客们伪装成猎人带着枪,但当时并沒有打算使用,只想把他们伪装成在山里碰到意外事故而死。没想到却在那儿碰到几位本领高强的保镖,使他们空手而归。当他们听说森谷请了保镖时,震动不小。

典子在文章中写道:“尽管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可我总觉得自己掌握着罪犯的某种线索。”也许她已经回忆起来了?要不然为什么要雇保镖呢?

那些保镖好象都是些外行,但是他们却用一些古里古怪的战术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浅川帮派去的老练杀手的进攻。这件事也使他们疑神疑鬼。时隔不久,其中的一名保镖又出马同阿曾原竞选市长,于是他们的疑心就更大了。这些人肯定已经掌握了他们所犯旧罪的某些线索,所以才敢于凭这张王牌发起挑战的吧。

冲津想利用竞选期间的混乱杀掉典子,可是那阵子阿曾原和浅川又闹翻了脸,结果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还记得在神原家的挡雨扳上留下血手印吗?”

“当然不知道。要是知道,当时就会擦掉。在犯了事先毫无思想准备的杀人罪之后我们仓惶逃窜。半路上给浅川在狱中结识的朋友挂了个电话,正好他刚从外面回来,双方联系上之后他就开车把我们接走了。我们这才逃了出去。中户帮好象事后还替我们到羽代警署活动过,叫他们在调查此案时手下留情。”

“冲津,你的黑痣是什么时候割掉的?”

“那是在我从艺之后手术切除的。因为相面的先生说那叫滴泪痣,我一直放心不下。”

“竹村为什么要把档案拿走呢?”

“我看了典子的文章之后非常担心,于是通过中户帮的支仓,求他帮忙把羽代署的那份档案处理掉。他们找的人就是竹村。很可能是竹村认为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可以卖钱,所以私下藏了起来。果然不出所料,自从他露出马脚被羽代署并除之后就拿着这份资料到浅川那儿拍卖去了。关于这份资料问题,完全是打不成狐狸反惹了一屁股臊。”

“你们三个人在抢劫杀人之前落魄得很,但是此事过后不久阿曾原就当上了市长,浅川也成了浅川帮的头目。其原因何在呢?”

“浅川有羽代市的中户帮做后台,而中户帮的背后还有羽代的帝王、大场一成和大场资本集团支持。阿曾原当上市长完全是靠大场一成支持的。阿曾原在中央政府中有关系也是因为他是大场的傀儡。大场企图通过往全国各个城市派遣听从他意旨的傀儡市长,实现从地方到中央的全国性霸权。我之所以能担任主演也完全是大场在幕后策划的结果。他的势力不仅在党政财界有,还延伸到文艺界体育界。大场一成及其家族就是日本的黑手党,不信你们等着瞧吧。宫地现在洋洋得意,自以为他已经掌握了相武的政权,其实只不过是一刹那间的山大王。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大场的触手缠得无法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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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曾原道八在招供的同时提出了辞呈。根据国家公职人员选举法第112条第2项和该法第95条第2项的规定——当选者就任之后除选票相同的情况外不承认递补当选。于是又根据该法的第114条重新进行了选举。宫地礼介当选为市长,接替了阿曾原的位置。

竹村资料起了最关键的作用。

宫地以新市长身份上任的这一天,阿曾原正式退任。由于阿曾原曾一度取得市长资格,所以直到辞呈被正式受理才退下市长职位。受理辞呈的市议会议长通知市选举管理委员会,阿曾原已申请辞职,该委员会认为宫地适合替补该职。

由于阿曾原已被拘留,所以无法致退职辞。

早上八点,宫地一进入市长办公室马上召开了股长以上的约160人的干部会。会上他发表了句句字字都充满改革精神的就职演说。

接着又在市政府办公大楼的三楼礼堂召开了全体人员大会,会上也发表了就职演说。不少市民也都赶来旁听,挤得礼堂里都放不下了。从这件事上也可以看出市民们对宫地寄与了多么大的期望。

由布、升村、南波也夹杂在市民听众之中,此外还有森谷老人、典子以及竞选参谋泽本、还有山根、上原等竞选期间共同战斗过的战友。提供了王牌的竹村也挤在听众之中。

在全体职员和市民们热切的目光注视之下,宫地更加深切地感到自己责任重大。他在森谷老人的提议下参加了竞选,本意只不过想对阿曾原的暴力统治政策酬以一箭,心中毫无胜算。他本打算用自己蜜蜂般的尾刺刺他们一下,即使为此而献身也不在乎。没想到竟然当上了市长。

他对政权毫无野心,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讲本无此心也不顶什么用。

就职仪式结束之后宫地对三名伙伴说:“怎么样,今后大家都不要离开我,帮我把这个担子担起来好吗?”

要是没有他们三个人的协助,竞选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坚持到底。不,恐怕等不到竞选,早在森谷老人的别墅就被浅川帮的杀手们杀掉了呢。

宫地下决心出马竞选,也是他们鼓励的结果。

“我们也不想跟你分开啊!”

“是啊,要是到现在还分手,那早就不该跟阿曾原浅川他们对着干了。”

“可是当市长的亲信我们不胜任啊!”南波的一句话就把好不容易才有那么一点意思的由布和升村打得缩回了头。

“对啦,我有个好主意!”升村一拍大腿开了口。

“什么好主意,说说看。”三个人都凑了过来。

“我们是来参加市里的清洁处招工考试的,结果还是被淘汰了。这次就借市长一个人情,收下我们吧。”

“清洁处的职工?”宫地惊奇地问。

“嗯,这个主意好。我们这几个人干那个活计比干保镖更合适。咱们把相武市清扫成日本最卫生的城市,这不是很好吗?”

“当时我们考试没有通过。这次咱就借市长的面子,无论如何不要再考了吧。”

不大工夫,由布和南波都同意了升村的提议。

“你们确实乐意干那种工作?”

“当然乐意。宫地,我想你不至于看不起这个行道吧。”

“怎么会呢。对全市来说,那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不过就是太累了点。”

“这是什么话!就连你自己,前不久还不是来应试了吗?”

“对对,我们又没有七老八十,筋骨还结实着呢。”

“大伙儿要是乐意,我去给说说。你们已经把相武市大扫除了一遍,相信你们能干好清洁处的工作。”

相武市的阿曾原体制彻底垮了台。浅川帮也因帮主逃走,群龙无首,四离五散。这个帮和旧市长组建的皇国同志会都已成为名存实亡的组织。

余下的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清洗市政府内的阿曾原余党。其中的大多数人本来就是在阿曾原的胁迫下才顺从他的,因而阿曾原刚刚垮台,就争先恐后地向宫地表示顺从。相武警署也更换了与阿曾原关系密切的主流派。

控制相武达八年之久的大独裁者及其纳粹党浅川帮在不长时间内就土崩瓦解。这样一来相武市完全获得了新生。

宫地政权在新体制下起步前进,市民对此寄与了很大的期望。宫地首先废除了市长室,把自己的办公室搬到人人可以进出的总务处的一个角落里,目的在于消除市长和市民之间的隔阂,使市民们不必再经过层层关卡,随时随地可以同市长对话。

下一个重大步骤就是三个月之后的市议会议员选举了。市民们最关心的问题莫过于经过这次选举还能有多少阿曾原派的议员留任。当然啦,他们虽然仍被称为阿曾原派但已有不少人随阿曾原的辞职而改变了立场。

一天,森谷老人突然造访为新市政忙得不可开交的宫地。森谷是推翻阿曾原政权的头号功臣。由于阿曾原被捕,他已不再需要保镖保护,同保安公司已没有什么关系了。自从选举之后宫地这还是第一次见森谷老人。

“嗯,不错,满有点市长的风度嘛!”其实森谷老人也全身打扮一新。他上身穿一件很合身的细条纹便装,脚登一双竹皮草屐,一看就能使人感到他并不是个普通老人。就连他的目光,好似也比过去敏锐多了。

“嗳,还差得远得很呢!现在只能算是个见习市长,连东西南北还搞不清呢。”

森谷那深陷的眼窝里发出闪闪亮光,似乎正在仔细观察新市长一举一动。宫地感觉到森谷今天找他肯定有什么事情。他当选之后参加过竞选宣传的人都来他这儿请赏。

如果论功行赏出了错,这些人马上就会造谣中伤,要不然就会在下次竞选时改换门庭,投靠敌对阵营。

森谷这次来见他不至于也是来求赏的吧。但是老人今天身上带着一种使宫地突然产生戒心的气氛。

“你瞧,我正打算要去府上拜访,表示感谢呢,倒让您大老远的跑这么一趟,实在过意不去。”宫地不动声色地暗暗催促老人讲明来意。

“哪里哪里,拜访您是我的本分,你瞧这不是来打扰您啦。”

“您老怎么能讲这种客气话呢,莫不是……”宫地甚感诧异。森谷过去曾透出口风,典子一毕业就准备离开此地,难道今天他是来告别的吗?

“通过这次竞选,我才感觉到自己还不到那种享老来福的年龄呢。”

“我也没有想到您老这么健康,反倒是我们这些人受您的激励了呢。”

“所以我打算再鼓一把劲儿把森谷帮重新组建起来。”

“您刚才说什么?”

宫地觉得对方好似冷不防给了他一枪。

“尽管仍然叫森谷帮,但是我打算使它成为与过去的森谷帮性质完全不同的组织。”

森谷那目光锐利的眼睛里露出了奉承的笑容。宫地一看到他的眼神就清楚重建的森谷帮到底是什么货色了。森谷真正的企图是打算在宿敌浅川帮被驱逐之后重新组建独霸一方的暴力团体,他是要把新市长捧为傀儡,自己狠捞油水。

直到现在宫地才看清森谷的真面目。他为了从称霸相武的浅川帮手中夺回天下,才把宫地抬出来当枪使。假如新市长宫地甘受森谷的操纵,那么相武市仅仅是换了个市长,本质并无区别。

“对于重建森谷帮我不能表示赞成,假如你一定要建,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宫地看穿了森谷老人的企图预先设置了一条防线。

“那自然,我并不打算给您添麻烦。至于森谷帮的重建工作,到时候自然会有大东帮大力协助。”

“大东帮?不是以关西为根据地的全国性暴力团体吗?”

“是啊,大东帮老早就打算打进关东地区,但是受到以东北的中户帮为后盾的在关东地区扩充势力的加岛帮的阻挠,因而一直未能如愿。”

“可是因加岛系的浅川帮被解散,大东帮总算实现了多年的宿愿,对了,我忘了对您说了,您竞选时的开销几乎全部是大东帮提供的。”

“这……怎么会呢?”

宫地感到自己的脑袋好似挨了一棒子。其实那是因为紧张过度,大脑临时缺氧。

“这完全是真的。想必您不至于真相信我这个糟老头子能拿得出那么一大笔竞选费来吧。”森谷流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

这时宫地忽然想起冲津洋介在他的供词中所说的话。

——大场一成及其家族就是日本的黑手党不信你们等着瞧吧。宫地现在洋洋得意,自以为他已经掌握了相武的政权,其实只不过是一刹那间的山大王。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大场的触手缠得无法行动。——

虽然不是大场的触手,但他现在已经被另一个触手缠死了。

他曾经为赤手空拳的市民击败了职业杀手而自豪,其实还是因为幕后有另一个暴力资本。现在回想起来,所谓赤手空拳,不过是表面现象,实质上仍然是真枪实弹。

大东帮支出的选举费这个债非还不可。那将是一种极高的代价。

他原以为自己这个被森谷雇用的保镖从此可以大刀阔斧地干自己的事业了,其实自己不过是个傀儡,还要受森谷帮操纵,说远一点也得受支持森谷的大东帮的操纵。

这时随着一阵动听的音乐声,市里的清洁车正从他的窗下路过。

“我们是相武市清洁处,今天收集可燃性垃圾。

“请各位务必把垃圾分为可燃和不可燃两种,送到指定的地点。希望大家人人都遵守倒垃圾的规定和匀惯,协助我们搞好环境美化工作。”

录音机里播出对市民们的呼吁。这辆车里也许就坐着由布、升村、南波。

这会儿他好象才理解了这三名伙伴为什么放着市长的亲信不干都要去干清洁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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