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剑残阳 - xp1024.com
《血剑残阳》


第一章 踏雪无痕

第一章踏雪无痕

大雪纷纷,繁华的京城被笼罩在一片皑皑的白色中,却没有一丝的寂寥之感。

宽敞的街道上传来街坊的谈笑声、孩子们的嬉闹声、以及那稀稀落落的爆竹声。

大年初一是个好日子,皇子脚下的百姓们过着丰年足食的日子,自然十分快活。

而有一个人却始终无法融入这份快乐中。

此人正是熊展堂,他身着一袭白色长衫,腰间挂着一块青龙玉佩,静静地站在京城郊外的大雪之中。

他那温柔如玉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的兴奋与愉悦,他不由叹了口气,刚呵出的热气瞬间化作了一团白雾。

他缓缓闭上双目,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他自言自语般地叹息道:“陌儿,你到底去了哪里?”

一青衫男子手抱阔剑,站在熊展堂的身后,冷冷道:“公子,已是新年,我们早些回山庄吧!”

“找不到陌儿,我不会回去的。青衣,你回去吧!”熊展堂紧了紧手中的纸扇,足尖一点,落入那片皑皑的白色之中。

他迎着风雪,一路向前飞奔而去,足尖轻点,而雪地之上却未留下丝毫的痕迹。

这正是天下一绝的轻功——踏雪无痕。

熊展堂便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九道山庄少庄主,年仅二十有二。

无论是容貌、才学、还是武功都不是泛泛之辈。

而正是这样一个杰出才俊却因一个女子,因一个“情”字丧失了原本的“雄心”,变得如此落魄不堪。

远离京城的卞下镇,柳陌轻依窗枢,望着院内的鹅毛大雪,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

“小姐,天那么冷,你怎么可以吹风呢?要是染了风寒,那可如何是好?”丫鬟小玉将貂毛披肩轻轻地披在柳陌的身上,语气虽有些娇嗔,但话语中却满是关心。

柳陌微微一笑,那苏眉杏眼好kàn

地化作两道弯弯,“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dào

,哪有那么虚弱。”

“唉,眼下小姐可是生怀六甲,怎能如此任性妄为呢……要是老爷知dào

了该有多心疼。”

柳陌叹了口气,望着窗外被白雪覆盖的庭院,淡淡说道:“若是爹知dào

我怀了展堂的骨肉,必定不会容这孩子吧!爹爹这一生最恨的就是武林中人,而我偏偏却爱上了这么一个武林之中……”

柳陌摇了摇头,如樱花般粉嫩的双唇习惯性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很美,只是太过苦涩。

小玉微微蹙眉道:“那小姐为什么不把身孕的事情告sù

姑爷呢?”

柳陌望向那灰蒙蒙的天空,脸上遗留下淡淡的哀伤,“告sù

他又如何?他是九道山庄的少庄主,而我是安若王爷的女儿。一边是武林,一边是朝廷;一边是我心爱的男人,一边是我的父亲,一开始我就没得选……”

“小姐!你想得也太多了吧!”小玉摇了摇头,关上了窗户,“你谁也不说,这不是委屈自己,委屈了肚子里的小少爷?”

“如何说?对谁说?这天朝黄土不正是当年依靠武林中人打下的吗?如今朝廷对江湖有所顾忌,而江湖中人又觉朝廷对其失了敬重,若此时我和展堂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柳陌摇了摇头,又道:“自古以来,牺牲的不都是女子吗?我现在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地降临于世。”

她缓缓低下头,笑容恬淡,心道:待今年柳枝抽芽的时候,便是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吧!只要孩子好,其他的,都不重yào

了……

柳陌有她的顾忌,肚里的孩子便是她的顾忌。

武林也好,朝廷也罢,同她一个女子何干?她知dào

熊展堂爱她,让他放qì

自己的地位,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从此颠沛流离都没有关系。

可是唯独肚里的孩子,她不能赌,她很怕,很怕会失去这个孩子。

小玉无奈地摇了摇头,扶着柳陌到床边休息,她心中不由哀叹: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过倔强,骨子里又满是戚戚哀哀,如此下去可怎好?

看来,还是得告sù

姑爷!

夜幕渐渐降临,清冷的月爬上那光秃秃的枝桠,落在院内的雪地上,泛起淡淡的银光。

小玉望了一眼床榻上已经歇息了的柳陌,轻手轻脚地出了屋。

她将之前已经写好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入绑在信鸽腿上的竹管里,轻声道:“小灰啊,去找姑爷吧!姑爷若是知dào

了小姐肚里怀了他的骨肉,一定高兴坏了!”

“咕咕……”那灰色的信鸽也不知是否听懂了人语,轻轻啼鸣了几声,便朝远方飞去。

小玉笑着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再一次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这是柳陌临时买下的一座独院,除了主屋外还有两间偏房,平时她们主仆二人都住在主屋中,主要是为了可以更好地照顾怀有身孕的柳陌。

北风呼呼吹着,熊展堂已经飞奔了一夜,而他的身后是那好似影子般跟随着的青衣。

“公子,夜已深,休息片刻可好?”青衣背着阔剑,低声道。

他的声音比头顶的月更冷,比寒风更刺骨。

而熊展堂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摇了摇头,“不!我要找到陌儿,她不在京城,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去哪里?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熊展堂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柳陌离开已经有八个月零五天了,而他也寻了八个月零五天。

可是柳陌就好像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了一般,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

若不是熊展堂仅存的理智告sù

他不能惊动九道山庄的人,他早就以少庄主的身份派人去寻了。

柳陌虽生于官宦人家,锦衣玉食惯了,但也不似那些平凡闺中女子,她从不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

所以,琴棋书画,柳陌样样精通,对于权术也耳濡目染,甚至连地黄玄术这种普通男子都不会触碰的偏门,她也有所研究。

就是这样一个不平凡的官宦之女牢牢地抓住了堂堂九道山庄少庄主的心。

而熊展堂的潇洒侠义也深深吸引了柳陌的注意。

就这样,两人一见倾心,姻缘天注定,从此难舍难分,甚至互许了终身。

在爱情最美好最热烈的时候,身家背景什么的都抛到了脑后,彼此眼中只有对方。

而当柳陌发xiàn

自己怀了熊展堂的骨肉,才意识到,两人之间身份地位有多悬殊。

所以她走了,隐姓埋名,躲到了这好似与世隔绝的卞下镇,静静等待腹中孩子的出世。

“也许柳姑娘回江宁了,公子不如?”

江宁位于京城以南,是一座宁静安然的水乡小镇,也是熊展堂与柳陌初相识的地方。

“是了!陌儿那么聪明,一定知dào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许她早回去了!”

熊展堂的脸上再一次露出笑颜,虽然现在是寒冬腊月,却令望者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天蒙蒙亮,青衣便雇了一辆马车,主仆二人急急向江宁赶去。

“陌儿!陌儿!”

熊展堂一进翠竹小苑便急着呼喊起来,可惜依旧没有见到想见之人的身影。

“咕咕……”一只灰鸽停在不远处的篱笆栏上。

“公子,信鸽。”

“难道是陌儿?”熊展堂胸中的郁结一扫而空,急忙解下了信鸽腿上的书信。

他那干净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纸条。

纸上的字迹很干净但并不漂亮,熊展堂一眼便看出并不是出自柳陌的手,而纸上的内容却足以令他兴奋震撼!

“小姐在卞下,腹中胎儿将足九月,望姑爷早日前来。小玉留。”

“哈哈!哈哈哈!”熊展堂来来回回望着字条上的内容,嘴角大大咧开着,笑得有些癫狂。

青衣抱着剑,不由皱眉,他虽好奇,但他只是一个剑仆,所以终究没有问。

熊展堂却高兴地说道:“青衣,备马!我们去卞下!找到陌儿了!陌儿……陌儿……她怀了我的骨肉!青衣!我要当爹了!”

“恭喜公子。”青衣淡淡说道,低下了头,让人望不见他的表情。

正月里,神州大地上一片喜气洋洋,而熊展堂的心也同眼下的时节一样,乐开了花。

从江宁到卞下,快马加鞭也需半月时日,而熊展堂一刻也不想等,他不停地换马,足足跑死了三匹骏马,七天便赶到了卞下镇。

他四下找人打听,终于找到了一丝线索,本想直接寻去。

青衣却道:“公子,多日劳顿,何不先梳洗一番,再去寻柳姑娘?”

熊展堂一愣,爽朗笑道:“青衣说的是!这般邋遢模样怎能去见他们母子!走!找家客栈!”

青衣点了点头,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点点星辰点缀着寂寞的夜空,熊展堂换了一件崭新的白袍,领口袖边均以银丝绣纹点缀,当真是既风雅又潇洒。

“走吧!青衣。”

“嗯。”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从屋外传来,柳陌勉强撑起身子道:“那么晚,会是谁呢?”

“小姐!您好好躺着,我去开!”小玉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心中暗暗窃喜:不知dào

是不是姑爷来了!

“吱——”

木门被拉开,小玉不由一惊,仅仅停顿了三秒,她便疾呼道:“小姐!快走!啊!”

站在门外的人自不是熊展堂,而是一个手握长剑的蒙面黑衣人。

丫鬟的一声惨叫,一柄两指宽的利剑已经穿透了小玉的身体。

听到小玉呼喊的柳陌立kè

从后门逃了出去,近乎九个月的身孕让她的行动很不方便,她只能咬着牙,一路蹒跚地奔跑着。

而她身后的黑衣人却离她越来越近……

几乎同时,熊展堂同青衣到了柳陌暂居的小院。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丫鬟小玉躺在冰冷的雪地上,而她的身下那片片白色已经被染成了触目的殷红。

熊展堂惊道“小玉!小玉!”

“救……救小姐……”小玉说完最后三个字,便香消玉殒了。

第二章 初入山庄

第二章初入山庄

柳陌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要她性命,明明她一路隐居至此,已经毁掉了所有与“柳陌”这个身份有关的一切。

她不由思忖道:究竟是何人如此神通广大地找到了我?又为何要杀我?安若王府在朝廷中并未得罪什么权贵,也不会妨碍到谁的利益。那么是九道山庄的人吗?

可是杀了我又有什么好处?不是只会激化朝廷和武林的矛盾吗?到底是为何?

满地积雪早被行人践踏得湿滑不堪,柳陌怀有身孕,本就跑不快,突地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孤冷的月光落在黑衣人的长剑上,道道刺目的剑光反射在柳陌身前莹白的雪地上。

她猛然回头,对上了黑衣人那双寒如冰窖的双眸,“你是谁?为何杀我?”

“……”

黑衣人一句话也未回答,只是手握长剑,一步步向柳陌逼近,他手腕微动,抖出一个剑花,一剑刺向柳陌的胸膛。

“叮!”

一把折扇载着月光飞来,狠狠击在了剑刃上,迸出点点星火。

蒙面人虎口吃痛,却并未松开长剑,甚至连行剑的轨迹都没有改变,而是眉头一拧直接刺向了柳陌。

“陌儿!”熊展堂一声疾呼,可惜一切都晚了。

虽然青衣的阔剑已经将蒙面人拦腰斩翻,但柳陌也已深受重创,气若游丝。

熊展堂双目布满了血丝,他紧紧搂着柳陌,泪从眼角落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陌儿!陌儿!”熊展堂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柳陌的名字。

柳陌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那染血的手颤颤巍巍地抚上熊展堂那英俊的脸庞,“展……堂……孩子……孩子……”

“我知dào

……我都知dào

……别说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柳陌摇了摇头,“遇上你……很……幸……福……”

她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qì

微笑着,带着那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泪悄悄划过,落入发梢,安静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熊展堂愣愣地望着那垂下的手,想要紧紧握住,却错失了……

“啊啊啊啊啊!”他仰起头,撕心裂肺地痛嚎着,眼眶欲裂,落下的不再是那无色透明的泪,那是鲜红的血泪。

“公子……”青衣眉头轻皱,面色却依旧冰冷。

“呵呵……哈哈哈哈……”熊展堂突地笑了起来,一脸的癫狂,好似根本没有听见青衣的呼唤。

他亲吻着柳陌的额头,柔声道:“陌儿,莫喝孟婆汤,等我!黄泉路上有我相伴,你定不会寂寞!既然活着的时候,我们不能做夫妻,那么死了,我们一家三口若能团聚一起,也是一件美事。”

“公子!”青衣一惊,运气一掌击晕了熊展堂。

青衣摇了摇头,叹气道:“庄主说的没错,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为了一个女子,你就这般放qì

了所有?”

青衣又望向熊展堂怀中的柳陌,自言自语道:“柳姑娘,是我青衣对不住你。腹中胎儿已足九月了吧?若是上天怜你,这孩子也许还能活……”

他说着取出一把匕首,莹莹刀光反射在柳陌红晕未失的脸上。

青衣手起刀落。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随着东方露出的鱼肚白一同破晓。

青衣嘴角微微抽动着,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

他又望了一眼昏迷中的熊展堂,道:“公子,是个男孩,长得像你……只是,你这一生都不会同他相见了……”

青衣随手扯下自己的衣摆,将刚出世的孩子裹在其中,飞过一个巷口,叩响了一寻常百姓的家门。

“这大半夜的怎啥事啊?”开门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

她见青衣怀中抱着一个襁褓,立kè

起了同情之心,说道:“快进来!可别把孩子冻坏了!”

青衣摇了摇头,取出一袋银子道:“夫人,能否替我抚养这孩子?这里有一些银两,就作为孩子的赡养费。”

老妪一愣,迟疑道:“这……孩子的父母呢?”

“已双双亡故。”

“唉……这孩子也太可怜了……”老妪接过了青衣怀中的婴儿,并没有太过在意那袋银钱,问道:“这孩子可有名字?”

青衣沉吟了片刻,望着襁褓中的婴儿,心中暗道:虽然你不能以九道山庄小庄主的身份长大,但你毕竟是公子的嫡亲骨肉。

这般想着,他便道:“熊倜。”

老妪点了点头,道:“我会好好赡养这个孩子的,少侠莫担心。”

青衣点点头,最后望了一眼襁褓中的熊倜,心道:愿你无拘无束,倜然而活,远离江湖纷争。

青衣告别了老妪,埋葬了柳家主仆二女,又租了一辆马车,带着昏迷未醒的熊展堂踏上了回九道山庄的路。

一路上,熊展堂醒过一次,他什么都没有问,双眸早已失了往日的风采,如死灰一般。

他只想做一件事——死。

可是却再一次被青衣拦下了,青衣无奈,只能喂其服用“十香软筋散”。

之后的熊展堂再也没有闹过,好似尸体般瘫倒在马车中。

“公子,明日便能到山庄了,庄主若见你这样……”

“……”

“公子,你没什么想问的吗?”青衣抱着剑,皱眉道。

“……”

青衣望着连眼珠子都未动一下的熊展堂,不由地摇了摇头,扪心自问道:我将公子和柳姑娘的事告sù

了庄主,这究竟是对还是错?

也许不算对,但也未错,我的命是庄主给的,我理应为庄主做一切事情!

只是庄主为何要赶尽杀绝?少庄主是他的儿子,而柳姑娘腹中骨肉是他的亲孙?为什么?

柳陌的行踪是青衣告的密,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结局。

青衣甩了甩头,挥动手中缰绳,喝道:“驾!”

马车内的熊展堂终于动了,这几日他不是什么都没做,虽然他的身体因为“十香软筋散”的毒性动弹不得,但脑子却没有因此麻木。

他想通了一件事。

陌儿是多聪慧的女子,连我都找不到她,怎会有杀手寻上她?怎会有人比我先一步到卞下?

这一切矛头都指向一个人——青衣!

哈哈,亏我当他是我兄弟,结果却被兄弟狠狠捅了一刀!

若放在以前,我必定会杀了青衣替陌儿报仇!但是现在……我只想快些陪我的陌儿……

熊展堂缓缓闭上了双眼,连着几夜的疲惫,他早已处在了崩溃的边缘,所以此刻他睡着了。

寒雪红梅眼独醉,梦里寻芳魂自牵。

生平鸿志尽消磨,秋心两瓣成死灰。

人鬼殊途,阴阳相隔,只能在梦中相见。

“陌儿!是你?真的是你!”熊展堂一脸欣喜地将眼前的柳陌揽入怀中,紧紧的,不舍放开。

“展堂,你弄痛我了。”

“对……对不起……”熊展堂不由傻笑起来。

“展堂,答yīng

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别说一件,十件,百件,我都依你!”

柳陌笑了笑道:“就一件!替我好好活着!”

熊展堂一愣,眉头不由皱起道:“你说什么?”

而柳陌的身影却越来越淡,越来越飘忽……

熊展堂急着用手去抓,却连那飘起的衣袂都抓不到。

“陌儿!陌儿!”熊展堂猛地惊醒,不由地自嘲笑了笑,心中淡淡说道:你希望我好好活下去,是吗?那我便听你的,好好活着……若我被人杀死了,那也不算违背诺言吧?

白驹掠过十八载,阴阳生死两相离。

今朝一夕魂梦近,执子之手共白头。

十八年过去了,九道山庄在武林中依旧享有盛誉,只是少了那个名为“熊展堂”的少庄主。

准确的说,江湖上已经没有熊展堂了。

是死了?还是失踪了?无人知晓。连江湖百晓生也只是频频摇头。

而这一日,九道山庄却迎来了大日子。

每年的三月是九道山庄开庒招募新弟子的大好日子,那些想要拜师学艺的便早早地静候山下。

刚满十八的熊倜望着眼前那数不清的层层台阶,以及望不清模样却依然巍然耸立的九道山庄山门。

他不由地微张着嘴,却屏住了呼吸,一股豪气在胸腔中来回撞击起来。

“八号!看什么看!还不快走!”青色服侍的低阶弟子手持鞭子,狠狠抽在了身形瘦弱的熊倜身上。

熊倜吃痛,不由呲牙咧嘴,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兴奋与笑意。

熊倜正是熊展堂与柳陌之子,时光飞逝,如今已长成了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无奈世事无常,收养他的余婆婆在他七岁那年过世了,从此熊倜便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虽姓熊,但身形却比同龄人瘦弱些许,和熊没有半分关系。

他的名字只有两个人知dào

。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岚。

熊倜的另一个名字是八号。你可别以为这是某个杀手集团的杀手代号,这世界的残酷远远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八号不过是九道山庄最近买的十四个奴隶中的其中一个,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六号七号八号九号十号十一号十二号十三号。

熊倜是八号,岚是九号。

岚和熊倜是在被人贩子抓走的时候认识的,那一年,熊九岁,岚十一岁。

岚本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女子本不该沦为奴隶,更多的是被卖入青楼。

而岚的性子很倔,所以她划伤了自己的脸,从眉梢到嘴角深深刻下一个大大的“叉”字,这般尊容又有哪个青楼敢要?所以身为女子的岚终于同熊倜一般沦为了奴隶。

“熊倜,你刚又发什么呆?”岚望了一眼在前领路的青衣弟子,趁其不注意,问道。

“嘿嘿!没什么我觉得这地方不错,说不定还能偷偷学几招,摆脱我们奴隶的命运也说不定!”熊倜的眼中闪出璀璨的光亮。

熊倜本是这九道山庄的小庄主,奈何如今却以奴隶的身份进入了庄内。

第三章 深夜惊闻

第三章深夜惊闻

弱草如细丝,青黛画垂柳。

花隐林间探,莺啼满山头。

熊倜上九道山庄为奴已有三日,而春的盎然却丝毫没有感染到他。

这三天对熊倜来说,好似度过了一年。

九道山庄与他原本的设想完全不同。

九道山庄虽比不上同武当、少林这些门派声名远播,但也是名门正派。

在熊倜看来,能入的了山门的就算不是大侠,至少也是人品上等的谦谦君子。

那九道山庄的奴隶生活应该是不被打,有饱饭吃,还能偷学功夫。

可惜事与愿违,短短三日,他的身上又添了诸多伤痕,比去年在一富贾家中为奴还多!

那时虽受人欺辱,但至少有顿饱饭吃,而在九道山庄三天了,熊倜的肚子一直饿得咕咕叫。

熊倜望着眼前的薄粥,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仰头便喝完了,他恋恋不舍地望着空空的碗底,仔仔细细地将其舔了个干净。

岚瞧了他一眼,将自己碗中三分之一的粥倒入熊倜的碗中道:“吃吧!要是下午干活没力qì

,又得挨打了。”

熊倜一愣,说道:“我吃了,你怎么办?”

岚喝完了自己碗里的粥,笑道:“如果我被打了,不是还有你这副‘铠甲’吗!再说了,你不多吃点,怎么长个呢?我可不想被一个矮萝卜保护!”

熊倜面色一红,也不再同岚客气,匆匆喝完了碗里的粥,道:“不就是比我高半个头吗!你等着!等入夏,我一定长得比你高!”

岚温柔地笑着站起身,微风吹过,掀动那粗丑的麻布衣,加上她脸上两道丑陋的疤痕,当真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可在熊倜眼中却是一副极美的光景。

美得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磨灭不去。

“吃完了没!快干活!”身着青色服侍的低阶弟子,手持鞭子,耀武扬威道。

九道山庄从弟子衣服的颜色就能区分他们的地位,从低至高分别是青、白、赤、黑、黄。

而比青衣服侍更低人一等的便是熊倜这群奴隶。

九道山庄本不需yào

奴隶,所有的杂活都是低阶弟子的“功课”,而近日山庄需yào

扩建练武场,因此才买来熊倜等人采石伐木。

早春的天依旧带着彻骨的寒意,可是熊倜一点都不觉得冷,相反他觉得很热、很闷,头也晕晕的,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中暑了。

“九号,你又偷懒!”

“啪!”

那鞭子抽在肉体上的声响立kè

将神游的熊倜拉了回来。

他望了一眼摔倒在地的岚,紧张地放下手中的推车,急忙扑了上去,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住了那不断落下的鞭子。

“好了,林师弟,别打了,打死了,谁干活?”白衣弟子一手抓住了林姓弟子的长鞭。

“赵……赵师兄!是!”

前一刻还骄横无比的林朝,此刻已变得低眉顺眼,好似那娇羞的黄花闺女。

熊倜背上是火辣辣的疼,他冷冷瞥了一眼林朝的嘴脸,眼中满是不屑,嘴角也不由地微微扬起,带着嘲讽之意。

林朝恭敬地送走了赵海,回眸的刹那,便对上了熊倜那不屑的眼神。

身为奴,心尚坚。

“八号,你看什么看!”林朝望着熊倜虎视眈眈的眸子,心中猛地升起邪火,长鞭再一次落下!

“啪!啪!啪!”

熊倜的衣衫烂了,削瘦的背脊早已皮开肉绽。

“熊倜……”一直被护在身下的岚微微抬头,轻唤着那面目冰冷一动不动的少年。

她轻咬薄唇,望向林朝,急声道:“求您别打了!”

熊倜却咬牙道:“打!让他打!反正我们是奴隶,命不值钱,打死了,这些重活累活就由他们自己做!”

林朝一愣,不禁又想起了师兄刚才的话,他紧握长鞭,恨恨道:“起来干活!日落之前,做不完,今日就别想吃饭了!”

“嘿嘿!好!”熊倜变脸比女人还快,他咧嘴一笑,扶着岚站了起来,又搬起了石料。

血从纵横交错的伤口留下,即使不动,也火辣辣的疼,而熊倜却感觉不到,因为他心头的怒火烧得更凶!更猛!更烈!更痛!

夜深露重光千处,风一更,白如昼。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入夜了,月光为威严的山庄化上一抹柔妆。

十三个奴隶挤在一处简陋的茅屋中。

这勉强能遮风挡雨的住所,也是十三人临时搭建的。

严格来说奴隶不是人,至少在九道山庄“谦谦君子”们眼中不是。

他们根本就没把这些奴隶当人看,高兴的时候嘲讽几句,若是惹得他们不高兴了,便赏一顿鞭子,熊倜就是一个好例子。

“嘶……疼!你轻点!”熊倜皱眉道。

他赤膊着上身,密密麻麻的鞭痕,几乎寻不到一块好皮肉。

“你也知dào

疼?那你怎么不收敛点性子!之前在刘老爷家就差点被人挖了眼珠子!你别以为你那狭长的眼能靠瞪人能变大!”岚没好气地说道,手上的动作却更轻更缓。

伤药,身为奴隶的他们是不可能拥有的,但是找些止血生肌的草药却不难。

“嘿嘿,没事,我皮糙肉厚,睡一觉就好了!岚……”

“什么?”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啊?”

“那是自然!若你死了,还有谁替我挡鞭子……”岚的声音很轻,借着朦胧的月色,依稀能望见她脸上的粉晕。

可惜,背对着她的熊倜看不见。

熊倜抱着双膝,傻笑道:“岚,你等我!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做奴隶的!等我有本事了,我要用大红花轿娶你!”

“去!尽说胡话!我比你大……又毁了容貌……这辈子就没想过和寻常女子一般嫁人……”

熊倜猛地转身,一把拉住岚的双手道:“我熊倜这辈子,除了婆婆待我好,就是你,岚,待我最好!我……”

“咕……”

赤子的誓言太过美好,未说完,却因肚子打鸣,画上了句号。

“噗嗤!”岚笑道:“你又饿了?”

“不……不是……我去解手……你……你先睡……”熊倜尴尬地挠了挠头,披上衣服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早春的夜带着薄薄的凉意,熊倜身子一颤,虽然身上的伤被吹得挺舒服,不过单衣单裤的他还是抵不住晚风习习,正打算速回小屋,无意中却听到了两人谈话。

“我说林师兄你怎么好像总是针对九号号啊?”

“嘿!还不是因为她是个女奴隶吗!”

“女奴隶怎么了?”

“你小子懂什么,我拜在九道山庄门下已经三年了,一次都没下过山,这里虽不似少林,但也差不多,山庄里几乎没有女人,你说这日子怎么过?”

“林师兄,你是说?不会吧,九号长那么丑,脸上那疤似两条蚯蚓,这样,你也想……”

“烛火一灭,管她是貌若天仙还是貌似无盐,黑灯瞎火,不都一个样!”

“林师兄果然有远见!”

“那是自然!白日里我可是看清了,那九号虽是奴隶,除了双手糙了些,可身上的肌肤却如凝脂般滑溜呢!小子,别说师兄有好事不关照你,给你留一口,如何?”

“那感情好啊啊!林师兄打算何时动手?”

“练武场扩建之事刚开头,那些高阶弟子平日看的紧,等过些时日,等他们差不多完工了,我让九号夜里一人来采石场!哈哈,到时候我兄弟俩好好一亲芳泽!”

熊倜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不由紧紧握拳,连指甲深陷肉里都不自知。

他暗自咒骂道:混蛋!什么君子!根本就是伪君子!衣冠禽兽!这就是武林正派之人的面目?不!不能让岚继xù

留在九道山庄,得想法子逃出去!

熊倜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快速向茅屋跑去。

岚已经睡下了,背对着月光侧躺着,熊倜本想叫醒她,但又有些不忍,他捏起身侧的外衣,小心翼翼地盖在岚的身上。

他剑眉紧锁,目光定定地望着熟睡的岚,暗忖道:逃跑一事不能急,必须从长计议!索性还有些时日。

岚,你放心,有我熊倜在,没人能欺负你!

鸡鸣拂晓,鱼肚朝昌。

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却见熊倜顶着浓浓的眼圈望着自己。

她不由惊道:“熊倜,你这是做什么?你不会是一夜未睡吧?你不知dào

今早还要……”

“嘘!”熊倜一指抵在岚的唇间,打断道:“岚,我们逃吧!”

岚一怔,心想:熊倜怎又犯浑了?这里是九道山庄,岂是说逃就能逃的?

但她望着熊倜一脸的肃然,终究没有将话说出口,只是微微颔首。

熊倜一拍大腿,压低声音说道:“你是答yīng

了?好!我昨想了一夜。今晚,我们就从后山逃跑,索性那些家伙晚上不看着我们。只要路上不被他们发xiàn

,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嗯。”岚点头,熊倜傻笑。

林朝便出现在茅屋外,他一手掩鼻,眼中满是嫌弃,只是目光落到岚的身上时,极快地闪过一丝贪婪。

“喂!都起来!干活了!”

岚没有注意林朝的异色,但熊倜看见了。

他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换来的却是一记长鞭。

“八号,我看你这对眼珠是不想要了,要是再让我发xiàn

你瞪我,我立马把它掏出来!”林朝手握长鞭,指着熊倜说道。

熊倜低下头,心中思量着:忍!我必须忍!我还要带岚离开这个火坑,我要活下去!即使再痛恨眼前的人,也不能表现出来。

当熊倜再一次抬起头,好似换了一个人,双目中的锋芒被掩藏,他憨笑着从林朝身边走过,连说“不敢”。

骄阳下,熊倜汗如雨下,今天的他格外卖力,脑海中却勾勒着下山逃跑的线路图。

第四章 束手被擒

第四章束手被擒

“快点!九号别偷懒,腰弯下去点!对!腰用力!”

熊倜不用回头,也能猜到说这话的林朝是怎样一副恶心的嘴脸。

“进展不错。”

熊倜一愣,立kè

分辨出这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他回头望去,只见来人青色长衫,瞧模样四十左右,面容冷峻,双手环抱一把阔剑。

熊倜不由暗自嘀咕:又是个低阶弟子!拽得还跟二百五似的!总有一天老子比你们都厉害!

林朝一惊,双手抱拳施礼道:“弟子林朝见过执法长老!”

熊倜跟着一怔,长老?那可是仅次庄主的厉害人物!不过……不是该配以黑色服侍吗?为何却着一袭低阶弟子才穿的青衫呢?

他的疑惑,无人解答。

其实答案出奇的简单,一来是因为那人的名字,二来因为在那人心中,他始终只是一介剑仆,“长老”这个位置德高望重,与他无关。

是的,来人名为青衣,正是当年那个出卖了熊展堂与柳陌的青衣。

林朝见青衣没搭理自己,觍着脸笑道:“长老,这些奴隶平时最喜欢偷懒了!我一刻不停地盯着他们呢!”

青衣依旧没有理会他,而是察觉到了熊倜好奇的目光。

他冰冷的视线缓缓移向熊倜,虽然依旧面若冰霜,但当看到熊倜的刹那,那傲然挺拔的身躯还是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熊倜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依旧掩不住那精致的五官,俊秀得好似镌刻一般。

若稍加梳洗,必定是位翩翩佳公子。

而他眉宇间的英气令人顿感熟悉,青衣立kè

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失踪了许久,不知是生是死的人,此人正是九道山庄昔日少庄主,熊展堂。

片刻失神,青衣终垂下了眼,不再看,因为他知dào

熊展堂之子此刻正在卞下,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绝不会和眼前的奴隶有半分关系。

但出于一种莫名的好感,青衣还是向林朝打听了熊倜,“他叫什么名字?”

林朝一愣,答道:“八号。”

是的,奴隶没有名字,有的只是一个编号。

一上午,青衣都在,自他问完熊倜的名字后,便抱着阔剑独立一旁,一句话未说,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名为“八号”的青年。

这让林朝觉得很不舒服,眼见快到晌午,他道:“好了,都停下吧,开饭!”

熊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一张俊脸整得跟花猫似的。

岚笑着递上手帕,虽说是手帕,却不同寻常女子般的刺绣方巾,而是一块粗麻布。

熊倜赶紧接过,笑道:“谢谢!”

他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汗,便小心翼翼地将那同抹布一般的手帕叠好,揣在了怀里,心中荡漾起一番甜意。

午饭依旧是一碗薄粥,熊倜一口喝完,却觉得肚子更饿了。

青衣望着席地而坐的奴隶们,也许是处于好奇,问道:“能吃饱吗?”

五号一愣,赶紧点了点头。

青衣同林朝的话,他听得清楚,青衣是长老,怎是他们这些小小奴隶可以得罪的,自然不敢说九道山庄的不是。

六号七号也迎合道:“饱!可饱了!”

熊倜舔干净了空碗,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如此趋炎附势,难怪得为奴!

他闭上眼,假寐起来,正所谓眼不见为净。“八号,你也饱了?”

熊倜猛地睁开双眸,黑瞳清亮,带着璀璨的光彩,他不卑不亢道:“饿!”

青衣嘴角抽搐,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dào

,他这是在笑。

他对不远处的林朝道:“以后每顿加两个馒头。”

林朝心中不悦,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唯有点头。

青衣离开了,而熊倜的苦日子却来了。

晌午过后,林朝似乎故yì

找熊倜的茬,没事就抽他两鞭子。

汗水浸透的衣服,蹭到伤口,钻心的疼,熊倜呲牙咧嘴地笑着,宛若一个傻子。

周围的奴隶对熊倜心存感激,见其被打,却是敢怒不敢言。

如果不是熊倜,他们现在还是每顿只有一碗薄粥,说不定再过个几天,就体力虚脱而死了。

四个时辰的折磨,熊倜好似熬过了四季,但这一切都不重yào

,因为夜幕降临了,能够逃离九道山庄的机会终于来了。

“熊倜,你真地想走?你这一身伤……”岚皱着眉说道。

她不知dào

熊倜为什么那么着急要离开九道山庄,毕竟现在每顿加了两个馒头,以后都能吃饱了,只要做事小心些,也不会挨打。

这样的日子勉强能过下去,而逃的话,如果被抓住了,那可就不是一顿鞭子那么简单了,可能连命都要交代了。

熊倜望着窗外月色,说道:“我没事,都是皮外伤,九道山庄的家伙精着呢!每次挥鞭,只伤皮肉,不伤筋骨,否则,我们被打趴了,谁给他们采石搬运啊!”

他一把抓住岚的手道:“子时了,我们快走!”

枝低鸮孤啼,惊鸿吟月意。

风高萤火灭,夜遁潜无声。

熊倜拉着岚略显粗糙的手,从茅屋一路跑向九道山庄的偏门,他的神经紧绷着,手心早已被汗浸湿,却毫不自知。

“岚,只要过了偏门,就能看到下山的路了!”熊倜回眸笑道。

岚望着那如朝阳般灿烂的笑容,不由一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无论何时,熊倜总能这般灿烂地笑,也许是因为他有一颗赤子之心吧。岚这般想着,嘴角也柔柔地荡漾起优美的弧线。

熊倜紧了紧岚的手,凝神观察着四周,小心翼翼地向偏门靠去。

岚的双耳突然动了动,眼神一紧,轻喝道:“等等!”

她未等熊倜反应,便将他拉到一棵树后,躲了起来。

熊倜眼中满是疑惑,正想开口询问,却见岚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两团火光一前一后从偏门外飘来,忽明忽暗,透着浓浓的危险。

目力不错的熊倜立kè

看清了来人,是两名身着红衣的高阶弟子。

后者道:“师兄,哪里有人啊?”

“奇怪,我明明听到这里有说话声……”

“师兄莫是听错了吧!山庄中,除了庄主同长老,其余弟子不容外出,忤逆者,棒杀之!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偷跑啊?”

“也许是我听错,走吧!”

待两人离开,熊倜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惊诧地望向岚,不知岚是如何做到的。

岚被其望得面色微红,她解释道:“我幼时在林间长大,耳力自比寻常人强。只是,我们逃不掉了。”

“别灰心,我们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第二日夜,熊倜同岚向后山尝试逃跑,结果依旧失败。

第三日正午,休息时分,熊倜与岚假借肚子疼,先后离开,随后在茅房汇合。

岚蹙眉问道:“熊倜,现在大白天的,我们能逃出九道山庄吗?”

熊倜望着头顶火辣辣的烈日道:“能不能,我们都得试试!九道各门夜间均有人把守,白天也许无人,此时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九道山庄虽都是习武之人,那也是血肉之躯,想来午间饭后也会感乏力。”

“嗯!”

“走吧!”

熊倜拉起岚的手,专朝偏僻小径走去,果然没遇上庄内弟子。

“哈!喝!”

九道山庄练武场上,青衣弟子随着顺气声,击出拳掌,卷起微微热浪。

熊倜同岚相视一眼,皆摇头,缓缓向原路退去。

连着好几日,熊倜数次策划与岚逃跑,终未遂,但这并没有改变熊倜的初衷。

虽然离练武场扩建完工还有数十日之久,但熊倜却越发焦急。

“岚!”

“嗯!”

两人不用多言,手牵着手,再一次向后山的小道跑去。

风掠过,青草被压倒,韧性地弹起,舞动。

“岚!你看!”熊倜扒开墙角周围的杂草,露出一方能容一人钻过的小洞。

“这是?狗洞?”岚惊道。

“嗯!本抱着试试的想法,没想到真的让我找到了!这堵墙外就是下山的路!岚,我们可以离开九道山庄了!”熊倜高兴地说道。

“你这几夜都没睡,就是找狗洞?”

“嘿嘿,我不聪明,只想到了这个办法。庆幸的是,我几乎翻遍了所有能下山的路的围墙,终于找到了这个!”

“若是找不到怎么办?”

“找不到,我就挖一个!岚,你愿意跟我走吗?”熊倜目光灼灼地望着岚。

岚的眼眶不禁湿了,她笑道:“傻瓜!我岚这辈子跟定熊倜你了!”

“嘿嘿!走!”熊倜咧嘴笑着,猫下腰,钻过狗洞。

岚紧跟着也出了洞,两人贪婪地呼吸着山庄外的空气。

一墙之隔,本没有不同,但在他们看来这是自由的气息,那般美好,令人向往。

只是美好的事物往往不长久。

“什么人!”一声喝令。

火光!剑影!

熊倜连忙拉起岚的手,腿还没迈开,两把长剑已经架在他和岚的脖子上。

“师兄,瞧他们的打扮应该是近日庄里买的奴隶!区区奴隶也敢逃跑!当真是活腻了!不如现在就!”身着红衣的马陆说着,剑尖直逼熊倜,刺目的血顺着脖子淌下,落到衣领上。

年纪稍长的白凌冬制止道:“师弟莫冲动,既然是奴隶,那么便是山庄的财产,我等不可私自处理,带他们去见执法长老吧!”

“是!师兄!”

熊倜见两人收剑,猛然站起,一把推开马陆,急道:“岚!跑!”

第五章 生死相隔

第五章生死相隔

即使熊倜的奇袭十分突然,即使岚的腿脚再快,他们面对的都不是普通人,而是九道山庄的高阶弟子。

紧紧一个刹那,熊倜被白凌冬一拳撂翻在地,而岚的双手被反拧,马陆狠狠一脚踹在她的背上。

“咔擦!”

一声脆响,也许是岚的肩膀脱臼了。

她闷哼一声,整个人好似一片落叶般,软软地柔柔地跌落到地上,激起薄薄的尘土。

被打闷的熊倜眼睁睁地望着岚倒在自己身边,霎时,心如刀绞,眼眶欲裂。

马陆的一脚好似不是踢在岚的背上,而是踹在他的心上。

他用尽全身的力qì

挣扎道,“岚!岚!岚!”

熊倜一次次地大喊着岚的名字,却始终挣脱不开身后白凌冬给予他的束缚。

岚短暂的失神,终挤出一丝微笑,道:“我……我没事……别担心……”

“师弟!把这两人带走!”白凌冬一把拖起熊倜,好似拎鸡仔般向九道山庄内走去。

黑夜中的山庄,似牢笼,似巨兽的血盆大口,令人压抑。

殿堂楼阁,丹楹刻桷。

剑阁是威严的,犹如它的主人,青衣。

日初微光,薄薄晨雾。

淡淡的金色落入剑阁,洒在正跪在青衣身前的熊倜与岚的背上。

他们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温暖,犹如困兽,却连最后反抗的力qì

也没有。

“长老,事情就是这样,您看如何处置这二人?”白凌冬交代清事出缘由,问道。

青衣正襟危坐,双手抚着剑柄,阔剑立地,他目光冷冷地盯着熊倜与岚。

虽然他对熊倜有好感,但错就是错,不容半点庇护。

他冷冷道:“擅自离庄者,棒杀之!”

熊倜胸口猛地一紧,气息一窒,瞳孔放大,随之溃散开来,失了所有生气。

他心道:这就要死了吗?不甘心!好不甘心!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天道如此不公!为什么那人一句话就可决定我和岚的生死!

熊倜抬起头望向岚,眼中满是愧疚自责。

他低声道:“岚,虽然我不信有来世,但若真有,下辈子,我熊倜定会娶你为妻!这一世,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岚抿着唇,摇了摇头。

熊倜想起自己这一辈子一事无成,不禁悲极反笑,“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青衣面若冰霜,右手握剑,站起身道:“你笑什么?”

“笑什么?笑你我本没区别,只是我出生不好,希望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不求功名利禄,只求潇洒倜然过一生!”熊倜淡淡说道,眼角却湿了。

没有人不怕死,更何况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即使熊倜的气势不弱,但他还是哭了,只是他自己也不知dào

这泪代表了什么。

是恐惧,是悔恨,或是不甘。

青衣眉头微皱,思绪不禁飘远:潇洒倜然吗?那个孩子如今是否活得潇洒倜然?应该是吧!远离江湖,远离朝廷,在那安静的小镇终能寻得一片太平。

熊倜环顾四周,冷笑道:“别磨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熊倜不要!”岚凄厉地呼喊,将青衣从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回来。

她垂着无力的双手,连连磕头,丝丝殷红顺着额头落下,她哀求道:“长老!是我,是我怂恿八号的,要杀,杀我一个就好!”

“岚!不要向这些伪君子求情!要死,我们一起死!生不能同衾,死亦能同穴!”

听到“熊倜”这个名字,青衣握着阔剑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连手背上的青筋也根根清晰可见。

他几步到熊倜身前道:“你叫熊倜?”

“是!”

熊倜昂起头,泪已止,只留下两道浅浅的泪痕,他挺起胸膛,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赴死。

青衣思绪凌乱,又问道:“哪里人?”

“卞下人。”

青衣倒退了一步,闭上双眸,心中已如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他暗道:怎么可能?熊姓本不常见,怎会如此之巧?难道这个少年真的是少庄主的骨肉?不!不该如此!如今如何是好?杀?还是不杀?

不!我不能赌!如果这个熊倜的确是当年襁褓中的婴儿,我岂不是亲手杀了少庄主的骨肉?但若就这么放了,或是让他继xù

活着留在庄内,那么山庄颜面何存?

他猛地睁开双目道:“既然这女奴已认罪,便拖出去棒杀!至于这个男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他转卖出山庄。”

熊倜一惊,没有想到岚的哀求竟然会有效,他摇着头,喊道:“不!岚!放开!你们放开我!岚!”

熊倜再一次挣扎起来,白凌冬眉头紧拧,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道:“执法长老已对你额外开恩,你还发什么疯?”

熊倜眼眶含泪,如洪水冲坝般宣泄着,他愤恨地望向青衣,眼中没有丝毫的感激,只有恨,只有痛。

他怒道:“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本事你杀了我啊!老子不怕死!不怕!”

青衣闭上眼,不再看,心却好似被利刃划过般,不住淌血。

他心道:这是殉情吗?当年少庄主也是这样?难道他真是小庄主吗?身体里留着他的血,所以再会如此?看来得去一趟卞下了。

岚微微一笑,站起身跟着马陆离开了,她最后望了一眼哭得面容扭曲的熊倜,心里竟是甜的。

她第一次知dào

原来一个男人为女人落泪,是一件那么幸福的事。

岚转过头,不再看,笑着泪却落下,她说道:“熊倜,下辈子,若你不弃,我便做你的妻子……”

对于这一切的变化,熊倜除了一次次怒喊“不”字,其它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和岚的命运就被这么被一句话决定了。

熊倜离开了九道山庄,但依然是个奴隶,讽刺的是,他仍旧是“八号”。

八号是王府最近买进府中的十三个奴隶中的其中一个,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六号七号八号九号十号十一号十二号十三号,只是九号不再是那坚强而温婉的女子,而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走在去往王府的后山路上,熊倜和其他十二个刚买进来的奴隶手脚上都戴着镣铐。

他脸上的泪早已经风干了,心也好似跟死了一般,只是时不时地抽痛着。

他努力地回想着最后一次看到岚是什么样子。

他最后一次看到岚,岚已经没有什么样子了。

她就那么摊在地上,仿佛手脚都已经断了,全身都没有骨头了。

她身上的衣服早化作了碎片,赤-裸地凄凉地印入熊倜的眼中,浑身看不到一片正常的肉色。

那种遍布全身的暗黑色,你可以想象在这些血迹还没有干透的时候是怎样的鲜血淋漓。

她睁着眼睛,看着九道山庄的门口。

九道山庄的门口,熊倜被锁上镣铐带走。

她的嘴蠕动了一下,可能是在叫熊倜的名字吧。

熊倜望着岚,离开前说了两个字,无声的两字,“等我”。

他不知dào

岚看见了没有,不知dào

她看懂了没有,也不知dào

自己要岚等他什么。

报仇?

熊倜想!

那充满仇恨的血液在血管里流窜,最后涌去心脏,激起磅礴的跳动。

可是报仇谈何容易,以熊倜奴隶的身份,这一辈子也许都做不到。

那么还要岚等他什么?

也许熊倜是想说等他死了。

做奴隶,命都不会太长,那么也许两人很快就能在另一个地方相见。

同行的奴隶贩子是个独眼壮汉,一脸的横肉,时不时地用鞭子催促奴隶们快走,以此来作为一路上无聊时的消遣。

熊倜时不时地挨上几鞭子,痛,却麻木了,就像他想流泪,想宣泄,眼眶是干涩的,嗓子是沙哑的。

熊倜用手抓着手镣,这样手镣就不会晃来晃去,手腕皮肤的磨损也就轻一点。

手上还好,脚上就惨了,每走一步,沉重的脚镣几乎是被拖着前行,他们走了十五天,脚踝早已磨破流血结痂,痂又磨破又结痂……

夜黑风高月外明,熊倜一行终于到了目的地。

喜庆的大红灯笼随风轻晃,火红的烛光将匾额上的金漆大字染得熠熠生辉。

熊倜识字不多,但也认得匾额上的字——王府。

王府门外张灯结彩,今日正是王员外之子娶妻的大喜日子。

往来一辆辆马车停于王府前,所来拜贺之人皆是锦衣华服,有头有脸的人物,随从们手捧锦盒,小心翼翼地跟在家主身后。

朱红色的雕花大门敞开着,门旁各立两小厮,迎接着来往的宾客。

管家满脸堆笑,凡见贵宾,便立kè

亲自相迎,“李老爷,快请快请!老爷已恭候多时!”

王府门前满是喜庆欢愉,却越发凸显不远处的奴隶们格格不入。

相隔一街,两个世界。

独眼的奴隶贩子见空,一脸贼笑地跑上前去,道:“刘管家!刘管家!新货都送来了!”

刘海面色不喜,“怎么晚了三天?二秃子,你小子是故yì

偷懒不成?”

“哪敢啊!是那群家伙腿脚不利索,再说了,若我不迟到,哪有幸能讨杯喜酒喝?”二秃子讪讪笑道。

刘海无奈地摇摇头道:“拿你小子没办法,带他们从后门走,安排好这些货,到后院和小厮们一起喝一杯吧!”

“诶!好嘞!”

夜色更深了,十里外,荒郊处,一道青色人影不停闪动。

青草被来人足尖轻点,弹起,荡漾。

轻功草上飞虽不如踏雪无痕来得精妙,却也是武林中人可遇不可求的功法。

那人身后背着一柄阔剑,正是九道山庄的青衣。

十五日的光阴,他去了卞下,却未找到熊倜,几番打听下才得知那孩子早被人贩抓走,为奴为仆,踪迹全无!

天色愈暗,如兽血口。

夜下青衫如墨,青衣的脸也是青色的,甚至他的肠子也变成了青色,是悔青的。

他低语道:“希望还来得及!”足尖一点,再次向前飞跃而去。

第六章 杀手逍遥

第六章杀手逍遥

王府正堂,灯火通明,宾客祝酒,一番喜气。

主桌正位,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面带红光,大腹便便,紫色锦袍,金丝钩边,正是王府家主王员外。

他身侧坐着身穿喜袍的男子,正是其子,王京,二十多岁,面色苍白,眼袋浮肿,想来平日生活淫-乱,早将这副身子掏空了。

王员外笑着站起身道:“多谢诸位今日光临,令我府蓬荜生辉,京儿,给各位叔伯敬酒!”

“是!爹!”

热闹之余,有一人却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高力站在角落中的阴影里,黑色的长袍让人觉得很压抑,显然,高力同这些王公贵族不同,他是武林中人。

只是他习惯性地收起了气息,即使他此刻面色冰冷,也不会吸引任何人的目光。

他双手环胸,抱着一柄黑鞘长剑,目光注视着王员外。

高力十四岁初入江湖,十八岁小有名气,二十五岁时以《一剑流星》而成名,出手速度极快,江湖人称“小阿飞”。

据说没人看过他出剑,因为看过他出剑的人,已成他的剑下亡魂。

如今年过五十的高力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相反是他越发的苍劲挺拔,犹如一棵老松,紧紧扎根于地下。

而岁月却给他的心头蒙上了白纱,在江湖中漂泊久了,累了,但他不甘解甲归田,归隐林间,他想要过受人敬仰,锦衣玉食的生活。

所以高力成了王府的护院总武师,而他的任务就是保卫王府。

风更甚,王府府邸外的灯笼晃得越发厉害了,似被狠狠呼着巴掌。

那烛火忽明忽暗,数十个来回,终究是灭了。

远处的屋顶上,站着一个白衣男子,衣袂被风舞得猎猎作响,他收起手中折扇,随意地插入腰间。

他的嘴角划过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足尖一点,脚下瓦砾丝毫未动,左手握剑,飞身而下。

转眼瞬间,便失了踪迹,仿佛他根本不曾出现过。

“嗯?什么人?”守在庭院中的小厮望着突然落入院中的白衣男子,紧张道。

男子淡淡一笑,若“倾国倾城”可以形容男子,那么他必定当之无愧。

他说道:“取尔等性命之人。”

剑光一闪,如雷鸣跃。

一抹殷红出现在小厮的脖子上,他瞪着不敢置信的双眼,直挺挺地倒下。

院内的另外七人惶恐地望着白衣男子,连喊人都忘了。

霎时,白影消失,只留下数道剑光。

逍遥子出现在正堂之前,他回眸望向木讷地站在原地的七人,嘴角微动,轻笑一声,七人应声倒地。

仅仅一瞬间,他便解决了庭院中的八个人。

这八人虽说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只是王府小厮,却也是八个活蹦乱跳的活人,但逍遥子出手奇快,没有一丝犹豫,在七人未开口示警前便一剑杀了他们。

能做到如此杀伐果duàn

、杀人如麻的只有一种人——杀手。

逍遥子站在堂外的台阶下,屋内的热闹与他无关。

他伸出手,指尖夹着两枚铜铁弹丸,稍用力,铜丸飞入堂内,带着两尾银光。

高力立kè

察觉到了异样,眼中闪过精芒,但他手中的剑却更快。

剑出鞘,同那如炬的眸,几乎同时发出刺眼的锋芒。

“叮!叮!”

剑刃撞击到铜丸上,被一劈为二,浓浓白雾铺散开来。

高力一脚虚踏在喜宴桌上,急道:“糟糕!大家小心!”

他目光锁定在王员外,在浓烟阻挡住视线之前,执剑立于其旁。

铃铛响起,那个白衣男子从几不可见人的浓烟中走进来,走进大家的眼中,也走进了王府家主王员外的眼中。

王员外的瞳孔忽然间收缩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白衣男子手里拎着的,不是贺礼,而是一把剑。

一把剑尖在滴血的剑。

作为一个杀手,逍遥子的确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不仅是因为快四十岁的逍遥子还长着一副儒雅秀气的脸,多年前行走江湖时就曾有采花贼欲对逍遥子下药。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逍遥子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杀手,更是因为,他是一个叛徒。

因为他的随心所欲,而背叛了杀手集团的叛徒。

你听说过一个杀手背叛了杀手集团之后的命运吗?

你一定听说过,因为你也许没见到过真人,但你一定看过很多这类的故事。

他们都没有好下场,在无尽的追杀中死亡,即使侥幸能活着,也隐姓埋名,生不如死。

而这一切,除了逍遥子。

严格的说,逍遥子其实也没有好下场。

因为在杀手的江湖榜中,曾经排行第十位的杀手逍遥子,属于最神mì

的杀手集团“暗河”的第一杀手逍遥子,可以轻易找到公开记录中的逍遥子的下场……

“在刺杀武当派掌门时出手失误,受伤逃跑,在楚国客栈里路遇宿仇,火拼之后受伤严重,最终被火神派的硫磺弹引发火灾,烧死在客栈。”

而现在,已经死去的逍遥子好好地出现在王员外的门口。

还潇洒地拎着一把剑。

只不过谁也想不到,这位年轻潇洒的公子居然是已经“死”了五年的杀手逍遥子。

当然,更想不到的是这位看上去又年轻又多金又潇洒又有点腼腆的少年公子,居然已经快四十岁了。

“嘿嘿!”逍遥子忽然笑了一下。

然后他就出剑了。

高力也出剑了。

一柄是刚出鞘的剑,一柄是已经出鞘的剑,谁更快?

这就好似一支是刚离弦的箭,一支是飞在空中的箭,前者的爆fā

力不是后者可以比拟的。

高力慢了,人称“小阿飞”的高力终究还是慢了,比杀手榜排行第十的逍遥子慢了。

所以高力死了。

逍遥子望着剑上的血,略带痴迷地笑着,他说道:“我不喜欢做赔本的买卖,所以不是王家的人快点吱声哦!”

场中人具惊,却没有逃跑的力qì



逍遥子的铜丸中全是迷-药,令人乏力困顿的迷-药。

王府的正堂突生巨变,而后院却依旧嬉闹声不断。

二秃子手握鸡腿,在一干奴隶面前晃悠道,“想吃吗?爷的鞋脏了,只要谁给我舔干净,我就给谁吃肉!”

鸡腿的香味散开来,如浓墨入清潭,蕴开,一层一层,久久不消散。

熊倜坐在潮湿的草垛上,目光愣愣地望着身边蠢蠢欲动的奴隶。

不知是哪个奴隶先动了,捧着二秃子的臭脚亲吻着,舔了起来。

“哈哈哈!好!给你!”二秃子享shòu

完,便将鸡腿扔在奴隶面前,好似打发狗一般。

“秃子哥,这有意思啊,我们这些下人还没试过这种待遇呢!来来来,我也试试!”一小厮手上提起那本啃得差不多的鸡骨架,向奴隶走去。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下人们望着那些跪倒在地,像狗一样吃着下人赏赐的食物的奴隶,哈哈大笑着。

熊倜也在笑,冷笑。

十三个奴隶,只有他保持着清醒,记得自己还是个人。

“秃子哥!你看这个家伙呀!好像很倔啊!”

独眼龙挠了挠脸,笑道:“呵呵!倔就要管!看看!这是什么!”

“马鞭?这不是用来抽那些不听话的畜生吗?”

“嘿,哥奉劝你一句,不要把奴隶当人,这些是畜生,是货物!不听话,就用鞭子抽!”

“啪!”

眼见鞭子落下,熊倜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习惯了。

以前他觉得痛,是因为他被人打,会有人心痛,现在那人都不在了,自然不会觉得痛了。

二秃子见熊倜还在笑,手中鞭子也越发不留情。

“嘿呀!秃子哥,这家伙还真倔啊!比那磨坊里的骡子还倔!不过,你这样打下去,会不会出人命啊?”

“这些家伙命硬得很!哪有那么容易被打死!”二秃子继xù

挥舞着手中的长鞭。

“啪!啪!啪!”

二秃子突觉鞭子一紧,竟不能再挥动半分。

他身后的小厮惊道:“你……你谁啊?”

“呵呵,这里好热闹啊!”逍遥子笑着说道。

他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却偏偏无人发xiàn

他,在众人眼中,他就好似凭空出现一般。

逍遥子左手拽着鞭尾,右手提剑,剑尖依旧在滴血,银白的剑身染得血红。

院内众人俱惊,最为镇定的反而是熊倜,他静静地望向眼前的白衣男子,心中满是疑惑。

像逍遥子这样的人,他没见过。

潇洒倜傥又一身贵气,而且对于身为奴隶的熊倜竟然出手相助!

“你到底是谁?竟敢管你天王爷爷的闲事!”二秃子没有看见逍遥子手中的剑,眉头紧皱地怒吼道,那只独眼显得越发狰狞。

“我也有问题,你们都是王府的人吗?”逍遥子依旧没有松手,笑问道。

“混蛋!是老子在问你问题!松手!你聋了吗?”二秃子试着拽了拽鞭子,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唉……你们都不说,我也能猜到,这个被你们打的肯定和你们不是一路的,其他的肯定都是王府的人。”逍遥子冲着熊倜眯眼笑了笑。

紧接着,熊倜就觉得眼前一晃眼,白衣男子就不见了,银光闪动,晃来晃去的,如骄阳下的小溪,熠熠闪光。

等熊倜再看清一切后,院里的人一个也没少,但活人只剩下两个,一个是熊倜,还有一个,自然是逍遥子。

“叮!”

轻咛一声,逍遥子一剑砍断了熊倜的手镣与脚铐,笑道:“小子,你自由了!”说完,比离开了后院。

熊倜望着双手,呆了几秒,眼中猛地闪出光亮。

他心道:岚!我能替你报仇了!等我!等我!

熊倜踉跄着追出了庭院。

第七章 杀招大成

第七章杀招大成

熊倜一路跑到正堂,震惊了。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的死人,原本的喜堂如今成了灵堂,满地的尸体,挨个地叠着。

而熊倜很快发xiàn

了,躺着的并不都是尸体,仔细望去,有不少人身上并无伤痕,胸腹也微微起伏,显然还活着。

“啊!”

正当熊倜疑惑之时,正堂后的内院发出一声女子的惊叫。

熊倜一激灵,立kè

赶了过去。

长廊曲通,红瓦绿墙。

烛光画影,透印纸窗。

逍遥子右手持扇,狭长的眉眼,略带笑意,望着床上的新娘子,道:“姑娘,我长得如此慎人吗?”

孙如茵睁着圆润的杏眼,摇了摇头,那略施粉黛的双颊越显红润,她颤声道:“你……你是谁?怎会出现在这里?”

“呵呵,我是谁,不重yào

,不知姑娘可否认识唐玉?”逍遥子低眉浅笑,手腕一抖,收了折扇,目光扫向傻站在门口的熊倜,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

孙如茵猛地站起身,急道:“你认识唐公子?他人现在在哪里?”

“城郊十里坡。他已打算离开江宁,不知姑娘有何打算?哦,险些忘了说,你夫婿一家都被我杀了,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至于是要留在王府做寡妇,还是同小唐一起离开,由你自己决定?”

“杀……杀了……为……为什么?”孙如茵瞪大着眼睛地望着逍遥子。

她不敢相信,这比书生唐玉更文雅秀气的男子,竟然把王府上下的人杀了!

“嗯,我是一个杀手,小唐喝醉了,说想王家的人都死,然后又把祖传玉佩给了我。我想了想,这笔买卖挺划算的,就接了。”

逍遥子把玩着手中的青玉环佩,一脸满足的笑意。

熊倜好奇地望着那玉佩,他曾在富贾家为奴,好东西也见过,所以他可以判断,这玉不值钱。

孙如茵咬了咬唇,道:“我随唐公子去!”说完拎起火红的裙摆,就往屋外跑。

“孙姑娘等等,你就这样走上街?是否太醒目了?还是你已经迫不及待要改嫁小唐?”

孙如茵面色一红,停下了脚步,低声道:“我……我先换件衣裳,你……你出去……”

“好的,小生在外备车等候。”逍遥子执扇作揖道。

走过熊倜旁道:“小子,做门神呢?还是想偷窥人家姑娘?”

熊倜一愣,赶紧拉上门,跟着逍遥子到一旁牵马。

逍遥子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熊倜。”

“姓熊?不多见呢!”逍遥子套好绳索,轻摇纸扇,半倚在马车上,又道:“你眼下已经自由了,为何不走?”

熊倜见此刻正是好时机,立kè

双膝跪地道:“求恩公收熊倜为徒!”

“哈哈!你求一个杀手收你为徒?你小子脑子被人打坏了吧?”逍遥子笑得癫狂,嘲讽之意不用言表。

熊倜却不以为然,他没有动,依旧跪着。

他知dào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也许错过了这次,这辈子也不会有了。

逍遥子许是笑累了,他指尖轻抹眼角,收起了笑容,问道:“为什么想学功夫?”

“我想做大侠!像你一样!”

“大侠?我?哈哈,肚子都笑痛了,我是杀手。拿钱办事!你哪里看出我像大侠!”逍遥子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毫无半点杀手风范,也看不出这是一个已经四十的男人。

“那块玉佩不值钱,而且正堂里还有很多活人。如果你真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杀手,我应该也已经死了!”熊倜淡淡说道。

逍遥子不禁眯起双眼,面色越来越冷。

“嗡!”

一声清啸,似龙吟,长剑剑尾指向熊倜的咽喉。

逍遥子嘴角上扬,笑道:“你知dào

的太多了,所以,现在我要杀你!”

熊倜也在笑,“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拿去便拿去,我熊倜不会说一个不字!”

“呵!有意思。”逍遥子轻笑一声,剑光一闪,入鞘。

“算你小子狠!我不喜欢做赔本买卖,你不是王府的人,我自不会杀你!好吧,我逍遥子就收你为徒。”逍遥子摇了摇纸扇,长发扬起,当真风流倜傥。

熊倜一愣,惊道:“多谢师傅!请师傅受徒儿一拜!”

“行了,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孙姑娘估计还要一会儿时间出来,不过,小熊,你是不是该跟我说实话了?”

熊倜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心中暗道:“小熊”这个称呼是怎么回事?

他干咳一声道:“徒儿不明白师傅在说什么。”

“为什么要学武?一个问题,我不喜欢问两遍,所以,不要挑zhàn

我的耐心!”逍遥子依旧轻咬纸扇,满脸堆笑。

但熊倜却觉得很冷,明明已经快要入夏了,却如寒冬腊月!

他心中惊道:这就是杀气?太恐怖了!

熊倜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完全放qì

了抵抗,他老实道:“我要报仇!”

逍遥子点点头,问道:“为家人?兄弟?还是女人?”

“女人。”一想到岚那凄惨的模样,熊倜的双目干涩而刺痛,心头有火在烧。

逍遥子低头沉思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唉!”

一声叹息,繁华变迁。

逍遥子离开了,青衣赶到了。

他翻遍了所有的尸体,都是一剑毙命,要么是咽喉,要么是胸口,干净利落,没有半分差错。

青衣眉头紧皱,急忙将王府上下搜了个遍,都没有看见熊倜的踪影。

他沉吟道:“熊倜,你到底在哪里?”

片刻过后,青衣却安下心来。

至少此刻不见熊倜总比见到熊倜的尸体来的好。

逍遥子送完孙如茵和唐玉,带着熊倜回了绿柳山庄。

绿柳山庄是逍遥子的安乐窝,位于江宁以北,建于秦山山腰。

“师傅,你为什么帮唐公子和孙小姐?”熊倜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衫,那俊俏的模样展露无遗,眉宇间竟同逍遥子有三分相像。

逍遥子望着熊倜,微微走神,良久道:“你怎知我在帮他们,其实我只是在帮我自己。”

“啊?”熊倜没明白,索性问了第二个问题,“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熊倜捧着茶,跪在逍遥子面前,问。

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逍遥子,他喜欢更霸气的男人,但作为一个男人的逍遥子过于柔美,这令熊倜很是别扭。

其实论相貌,熊倜也很柔美,他也穿着白衫,只是他的长发被束起,不同逍遥子,长发飘飘,是男似女。

但即使熊倜不喜欢逍遥子,但对于眼前这个人还是充满感激。

当你的命都是他给的时候,他叫你做任何事,你也许都只有感激。

也许,这就是根植在每一个江湖人内心的江湖规矩吧。

逍遥子接过茶,笑了,他喜欢这个问题,“起来吧,我说过,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你我师徒,亦是缘!”

如果是任何一个名门正派武术世家的老师傅,遇到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任何基础为零的家伙第一句话就问“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一定会觉得这家伙太好高骛远,一定会教xùn

他踏踏实实练好基本功。

但逍遥子没有。

因为逍遥子既不是名门正派也不是武术世家。

逍遥子是个杀手。

这个杀手在当年第一次进入“暗河”杀手集团,第一句问教练的话,就是同样的这句话。

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很简单!

逍遥子扔给熊倜一把剑,一把带鞘的剑,剑柄上还带着干枯的血迹,剑身上镶嵌着很多宝石。

看得出剑主人生前不仅是位剑客更是个有钱人,当然也看得出,剑主人生前在逍遥子面前还来不及拔出剑就已经被干掉了。

“你拔出剑,刺向太阳。”

逍遥子对熊倜说。

“把这个动作练二十万次,你就是一个高手了。”

熊倜一愣,问道:“怎么拔剑?怎么刺?刺哪里?师傅你什么都不教我,我怎么练?”

“你不需yào

知dào

怎么练,只需yào

练,在练的过程中自然就明白要怎么练了。”逍遥子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浮尘。

“一直刺太阳吗?”熊倜望着剑身,问道。

“嗯,早上朝东刺朝阳,中午朝天刺艳阳,傍晚朝西刺夕阳……你问题太多了,都问的我忍不住作诗了……”

“……”熊倜不再问,手握剑柄,望向夕阳,狠狠刺去。

日复一日,日升日落。

“你练了多少刺了?”

“第十一万四千八百六十三刺!”

逍遥子望了一眼被扔在一旁的剑鞘,问:“为什么把剑鞘扔掉?”

“为了随时可以更快的刺出一剑,我省去了从剑鞘里拔剑的那个步骤。”熊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

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师傅,我已经练满了二十万剑!”

……

“师傅,我每一剑都是两刺,这个动作也已练满了三十万剑了!”

……

“师傅,我每一刺出手就是三剑,光这个动作已经练了五十万剑了,我还要继xù

再练吗?”

逍遥子望着傲立于夕阳下的少年,汗浸透了他的薄衫,风吹来,赶走淡淡的暑气,却拉长了他的身影。

“虽然你还无法练出传说中的剑qì

,但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了。跟师傅出去走走吧!”

第八章 初出茅庐

第八章初出茅庐

在杀手中,真zhèng

的高手评判标准,绝不是请一堆武术名家搭一个擂台两位选手登台作揖然后单挑……

而是……谁能杀了谁!

没有规矩,没有限制,没有道德,只要我能杀了你,我就是比你更高手的杀手。

所以杀手的危险也不仅在于完成刺杀任务时的危险,更在于排行榜上其他杀手可能会把你列为刺杀对象,因为他要靠杀你来让他的排名更靠前。

排名越靠前,杀人的酬劳代价越高!

但最可怕的杀手,是根本不在杀手榜上有排名的杀手。

熊倜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杀手。

每一个杀手都不会用本名,就像逍遥子,他本不叫逍遥子,至于他的真名,没人知dào



而杀人时的熊倜也不叫熊倜,他叫八号。

这一年夏天,距离熊倜拜师杀手逍遥子练剑,刚好两年整。

这两年里,熊倜只练了一招。

一剑刺向太阳。

他废寝忘食从不间断时刻不停甚至夜以继日的练习这一剑。

两年时间他足足刺出了一百二十万剑。

他没有和任何人交过手。

逍遥子也没有传授过他任何交手和刺杀的经验。

逍遥子曾说:“在你重复一个动作达到一定的数量时,你就会和这个动作、这把剑以及你要刺的目标之间产生一种玄妙的感觉。”

熊倜现在就有这个感觉。

他感觉自己能一剑干掉任何人。

他甚至感觉连师傅逍遥子在自己剑下都来不及拔剑。

师傅的剑也许和我的剑一样快,但我的剑不用拔。熊倜自信地想到。

熊倜已经有两年没有下山了,也有两年没有见人了。

两年的时间虽不能令熊倜稚气全脱,但却使他脱胎换骨,原本瘦弱的身材越发瘦长。

白衣长衫遮住了布满伤痕的皮肤,也掩住了他匀称而有力的肌肉。

而今日,熊倜终于迎来了下山的日子。

夏季的宁江特别繁华,土地肥饶,可渔可耕。

熊倜与逍遥子进了一家名为“悦来”的茶楼,二楼临窗而坐。

“哗!”

逍遥子抖开折扇,轻摇几下,笑道:“小熊,你上绿柳山庄也有两年了,期间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也是时候接任务还我钱了!”

熊倜饮了一口杯盏中的茶,看了一眼逍遥子,两年的时间,他对这个对他有再造之恩的男人有了新的认识。

逍遥子多金、儒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偶尔却显出如同商人一般的势利。

这样的一个男人很难想象和“杀手”二字会有什么联系。

而且逍遥子不常带剑,若带剑,那就说明他要出杀人了。

在绿柳山庄的两年,逍遥子出过很多次门,但带着剑出门的,只有两次。

一个杀手不带剑,还是杀手吗?显然不是,所以逍遥子从头至尾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熊倜望着自己手中剑,手腕微动。

日光剑影,静淌河流。

粼粼波光,徐徐不兴。

“师傅,我该去哪里接任务?”

“江湖百晓生。”

“啊?”熊倜微张着嘴,傻愣着望向逍遥子。

逍遥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我怎会收这傻小子为徒……

“走吧,去找茶棚王小二。”

熊倜点点头,虽然他心中有诸多疑惑,但他还是没问,两年的光阴,足以让他知dào

一件事,逍遥子是个极其没有耐心的人。

与其问,不如静候,做!

也正是这样的觉悟,熊倜的耐心特别的好,耐心对于杀手来说很重yào



江宁城外,凉茶小铺。

毒日当头,却无人问津。

逍遥子示意熊倜寻个位子坐下。

长凳在阳光的曝晒下,发烫,熊倜却满不在乎,安然坐下。

几乎同时,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男子从茅屋中飞奔而出,见到逍遥子,似乎十分欣喜,他道:“逍遥先生?许久不见,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纸扇连动,微微热风。

逍遥子望了眼王小二,一句话未说,便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足足二十两。

王小二乐呵呵接过,放在嘴边一咬,点点头又返回了里屋,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卷竹简。

逍遥子示意熊倜去接,道:“你自己挑。”

“我该还你多少钱?”熊倜说着抖开竹简,细细看了起来,两年的时间他除了练武,也有识字。

每一片竹片都记载着一个刺杀任务,匆匆一瞥,此处共有一百来个任务。

每个任务都由五栏信息:地点,人物,期限,难度,赏金。

赏金多少自然同任务的难度成正比,而刺杀任务难度共分四等,甲乙丙丁。

逍遥子道:“黄金万两!”

纵使熊倜心性再坚韧,他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在绿柳山庄的两年,逍遥子待熊倜极好,顿顿都是山珍海味,为的就是调养熊倜的身体,为其打好练功的底子。

逍遥子什么都没说,不代表熊倜不知dào



但饶是如此,也不至于黄金万两。

王小二望着表情僵硬的熊倜,心中一阵暗笑:世人都知dào

“宁向阎王讨三金,莫问逍遥借一文”!

逍遥子借人一文,利息收一金!不还?谁敢不还?

唉,这孩子看似也就二十岁,和我没差多少,这辈子算是毁了……毁了……

熊倜放下竹简,问:“完成任务,怎么收钱?”

王小二一脸同情地望向熊倜,好心地说道:“人一死,我自能收到消息,钱我会给你。当然会扣除一些茶钱。”

逍遥子接话道:“你只有一晚,明早动身去襄黎县。”

“是,师傅!”

语毕,影没。

王小二张着嘴,不敢置信地说道:“他是你徒弟,你逍遥子也会收徒弟?”

“日子太无聊。”逍遥子答地有些漫不经心,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如艳阳高照下的暑气,正浓。

茅屋内传来略带苍老的声音,说:“逍遥子,既然你要在此等一夜,不妨我们聊聊人生?”

“呵呵,百晓生,我就知dào

你憋不住。聊人生就免了,做买卖倒是可以!”逍遥子合起纸扇,笑着踏入茅屋。

熊倜的记性很好,刚才那数分钟他便将竹简上的任务信息都印在了脑中。

他人在江宁,距离开还有八个时辰。

他稍加盘算,他心中便有了计划。

斗转星移,天色渐暗。

熊倜握着剑站在树下,对面是李老爷的府邸,微亮的灯盏,似怪兽的眼,鲜红而嗜血。

这是熊倜为自己选的第一个任务,甲等,也是难度最高的任务。

如此选择,并非熊倜心高气傲,而是在他看来,若是他连甲等暗杀任务都完不成,那么报仇一事,永远莫谈。

所以他选择了这个离他最近,最难的任务。

刺杀江宁盐商李府老爷,李仁宗。

下午,熊倜已经打探了此人的消息。

一介商贾,地痞流氓,死不足惜。

熊倜以黑布掩面,调整呼吸,纵身一跃,翻入李家。

凡是有钱人,家中自有护院打手。

熊倜遇上了,他没有犹豫,见人便是一剑。

护院连惨叫都不急发出,便被一剑穿胸,刺死了。

不是熊倜心狠手辣,熊倜想要手下留情的,毕竟护院不是他的目标,但身体的动作太快,远快过大脑。

遇敌的刹那,敌人就好似熊倜日日相对的太阳,提剑刺出。

快!准!狠!

等熊倜回过神来,剑已抽出,护院死了,血腥味随风飘散开来,惊动了莫青华。

莫青华是李府的护院总武师,亦是江湖中人,身材干瘦,两颊凹陷,为人亦正亦邪,全凭其一时兴趣,奸淫掳掠之事也没少干。

他最擅长以鬼爪为器,攻击诡异,令人防不胜防。

熊倜见黑影袭来,下意识地又是一剑。

“叮!”

剑刃和钢爪相碰,闪出连串火花。

莫青华先是一惊,随即笑了。

惊是因为熊倜的剑很快,笑是因为他运气很好,钢爪已经拦截了对方的长剑。

然而……

“噗!”

那是剑刺入身体的声响,熊倜的剑无视了那对利爪,而是带着花火,一路向前,最终刺入了莫青华的胸口。

莫青华瞪大着眼睛,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他到死都想不通:为何我拦下了他的剑,他的剑却还是刺入了我的胸口。

这个问题,无人回答,兴许他下了地府,可以问阎王。

熊倜望着不住滴血的剑尖,顿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那是紧张、兴奋、后怕诸多混合在一起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栀子的清香也盖不住浓浓血腥,他面色铁青,提着剑,向主卧走去。

虽然心如潮涌,但是任务必须要完成。

李仁宗正搂着第七房小妾做着美梦,突然美梦变噩梦,胸口一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李仁宗死了,他身侧的女子却惊醒了,她惊诧地望着熊倜,结结巴巴道:“别……别杀我……”

熊倜转身,只留背影,没入夜色。

他谨遵师傅的教诲,不做赔本买卖,拿多少钱,办多少事。

河边,洗剑。

剑身上的血渍已被流水冲去,独留冷冷剑光,印着熊倜的双目越发冰冷无情。

这是熊倜第一次杀人,他不禁回想那血红的一幕幕,一阵阵反胃的恶心时不时地萦绕心头,他不由皱眉。

“叮!”

一剑刺向明月,激起浪花无数。

熊倜呼出一口浊气,我姑息他人性命,何人又曾姑息过我性命?

只是不知dào

杀的人多了,死了以后还能不能和岚一起……

微风轻拂,河边的风铃花也微微晃动,熊倜笑了,似是听到了岚的歌声,他提着剑,向今晚的第二个任务走去,步伐无比坚定。

第九章 英雄救美

第九章英雄救美

“咕咕咕!”

这已是今晚落到茶棚的第三只信鸽了。

王小二望着手上的纸条,一脸的震惊,“第三桩了!都是甲等!乖乖隆地洞!师傅!师傅!”

百晓生放下手中的笔,瞥了一眼险些被门槛绊倒的王小二,道:“大惊小怪什么?我还没死。”

“不是,是他……他……”王小二指着逍遥子愣是说不出话来。

“放肆!”百晓生双目一瞪,那犹如风中残烛般的眸中射出两道精芒。

逍遥子合起纸扇,晃了晃,“没事,我怎么了?”他望向王小二,笑道。

王小二急得直跺脚,憋了半天,道:“你徒弟不是人!”

逍遥子握着扇柄,轻轻敲着手掌,猜测道:“哦?小熊怎么了?莫非他已完成了刺杀任务?”

百晓生收起眼前的竹简,装入绒布袋,不以为然道:“小二,逍遥先生的徒弟自然不是寻常人,即使完成甲等刺杀任务也没什么稀奇。”

王小二急道:“何止甲等,三次!三次都是甲等!”

“什么?”百晓生惊叹一声,手中的绒袋也险些脱手,“逍遥子,你徒弟姓甚名谁?这是他第一次接任务?”

“无名无姓。百晓生,他的事,你就别记了。”逍遥子一脸正色地说道。

一旁的王小二却急道:“那总得给个名号,不然我怎么消任务?”

“八号。”逍遥子淡淡说道。

这是熊倜的决定,做师傅的自当支持。

百晓生再次取出竹简,细细加了几笔。

逍遥子徒,八号,初出茅庐,一夜三甲刺杀。

东方破晓,初露鱼肚。

朦朦微光,浸染云霞。

“师傅,我回来了。”熊倜提着剑,面色苍白地回到了茶棚。

“不错,一晚做了三次甲等任务。想当年,我一晚上接过八单呢!要再接再……小熊!”逍遥子话未说完,只见熊倜身形虚晃,身子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淡淡的栀子香,很是好闻。

熊倜勉强睁开疲惫的双眼,只见眼前是一片胜雪的白,有些晃眼,但却令人觉得温暖、安全。

所以熊倜再一次合上了眼睑,耳边传来逍遥子有力的心跳声。

就在他险些摔倒的刹那,逍遥子一手扶住了他。

王小二推着轮椅,同百晓生共同见证了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的场景。

百晓生怔了几秒道:“快!小二!记下来!逍遥子师徒龙阳之恋!”

逍遥子狠狠白了百晓生一眼,换做别人误会他也就算了,而百晓生对他可是知根知底的人。

百晓生讪讪一笑道:“玩笑!玩笑!你徒弟怎么了?受伤了?先进屋来吧!”

“不用了!只是睡着了。小二,帮我雇辆马车,钱就从小熊的赏银里扣。”逍遥子望着怀里呼吸均匀的熊倜,不由松了口气。

若是小熊受伤,岂不是要我照顾?照顾人这种事太麻烦了!

逍遥子这般想着,顺手将熊倜额前的发捋到耳后。

百晓生仔细端详着熊倜的容貌,道:“此子不错!有你当年英姿。”

逍遥子望着薄暮中的那轮红日,淡淡道,“他,比我强。他知dào

报仇,而我……”

逍遥子摇了摇头,嘴角笑容涩涩。

待王小二驾车归来,逍遥子背起熊倜上了马车。

“驾!”轻喝一声,驾车远去。

王小二问:“师傅,那八号到底是什么人物啊?”

“不管是什么人物,他已经惹上不该惹的人。”

“啊?”王小二挠了挠头,不解其意。

百晓生正欲解释,王小二突地一拍大腿道:“我懂了!”

百晓生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何时可以改了这一惊一乍的毛病,百晓生这名号便可由你继承了。”

王小二呵呵一笑,思绪却飘远了。

他想起刚才去城内雇马车的情形,街上有不少官兵,甚至锦衣卫也出动了。

起初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现在一想均是因为八号,或者说,因为小熊。

江宁城内李府。

“你还记得那人身形吗?”

被问话的正是李仁宗的第七房小妾,她惊恐地摇了摇头道:“不知dào

!我什么都不知dào

!”

问话之人眉头微皱,双手负于背后,一身金丝蟒服的劲装裹身,正是锦衣卫的人。

一道人影宛若惊鸿,掠过,刘韩嵩直接翻入李家院内,行礼道:“卜头!其余两家也没有线索!”

卜头,名卜鹰,锦衣卫十八头目之一的“雄鹰”。

一双如鹰隼般的眸,尽显阴狠毒辣。

他说道:“所有死者皆被一剑穿心,行事又如此小心,多数是江湖杀手所为,找人打探一下。”

“是!卜头!那云……”刘韩嵩话未说完,便被卜鹰给瞪了回去。

“我已派霍思去了,你做好自己的事!”

“是!”

夏蝉鸣唱,诉说寥寥。

星辰斑斓,寂寂繁衍。

马车内的熊倜醒了,他掀开车帘,是逍遥子的笑颜。

“醒了?”

“嗯。”

“感觉如何?”

“挺好。”

“第一次杀人,恶心吗?”

“恶心。”

“还要继xù

吗?”

“嗯。”

师徒俩的对话一问一答,干涩而简单。

逍遥子却笑了。

他道:“等天亮,我们就到甘泉村了,再休息一下吧。”

“是。师傅,为何不弃车骑马?会快些。”熊倜知dào

逍遥子是个没有耐心的人,马车实在不符合他的性子,便问。

“你不是嫌骑马腿疼吗?”逍遥子漫不经意地答道。

熊倜一愣,望着身前的白衣背影,心里觉得暖暖的,嘴角刚刚上翘。

逍遥子又道:“因为你,我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所以这次的赏银就算做利息了,你还欠我黄金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

熊倜的笑容僵住了,他望向迢迢前路,顿感“钱途”堪忧。

夜风萧萧,枝叶瑟瑟,树影斑驳,如沾满墨地笔用力地挥洒着。

月下,几个黑影静立。

熊倜双眼微眯,自从练习“一剑刺向太阳”后,他的目力越来越好,他清晰地见到三个身穿蓑衣的男子围着一姑娘。

“师傅?”熊倜皱眉询问。

逍遥子瞥了一眼熊倜,那目光阴冷得似毒蛇,他笑道:“小熊想英雄救美?”

饶是夜色正浓,仍挡不住逍遥子敏锐的目光。

熊倜面色微红,似是被逍遥子猜中了心事。

逍遥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过去看看吧!”驱车而去。

蓑衣人道:“姑娘,还是随我们回去吧!”

夏芸轻纱掩面,却掩不住那双灵动的眸,如星似月,猝然闪烁,却若恒光。

面纱微动,声如莺啼:“我不想做的事,谁都逼不了我!”

她伸手摸向腰后的长鞭,双眸清冷。

远处的轱辘声越发近了,夏芸望了一眼马车上的逍遥子同熊倜,仅仅一瞬,她变了。

目光变了,前一秒还似猛虎下山,后一秒宛若幼鹿迷路,灵动的眸满是氤氲湿气,柔柔的,楚楚可怜。

她望向眼前的三个黑衣人,颤抖道:“你们……你们别过来……”

她无助地向后退去,一不小心被枯枝绊倒,蒙面轻纱也随风扬起,飘落一旁。

熊倜看见了,看见了夏芸。

流苏短裙,精巧马靴。

似补丁般的布块落在她衣衫上,颜色异常娇艳繁复,着在夏芸身上,却丝毫不感艳俗,相反却很是清秀可人。

清秀可人是夏芸,倾国倾城亦是夏芸。

灵动的杏眼,柔弱无助;英挺的鼻梁,不屈倔强;殷红的唇,娇羞如烟。

熊倜的脑海里立kè

闪过了岚的模样。

岚若没有疤,应该很漂亮,可是熊倜想象不出来,因为他觉得有疤的岚也很漂亮。

直到今夜,“漂亮”这一个词有了新的定义。

若把岚比作晚风中洁白的风铃花,眼前是夏芸就是纯白的牡丹。

前者虽清新却比不过后者的娇艳。

心有悸动,所以熊倜出手了!

未等逍遥子做决断,他便出手了。

一剑刺向太阳。

一剑,便是敌人的胸膛。

夏芸望着倒下的蓑衣人,心中不由暗喜,看来我赌对了,这个男人好厉害!不过若是我出手,也不会差太多吧!

熊倜走到夏芸身前,伸出了左手。

熊倜的手不好kàn

,不像逍遥子的手,白皙干净,手指匀称而修长,他的手是布满茧子的手,是奴隶的手。

夏芸愣了愣,面色微红地将白嫩柔荑放在熊倜的掌心。

粗糙,温暖,有力。

柔软,微凉,纤弱。

“我叫夏芸,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夏芸缩回了手,负在背后,笑问道。

她在笑,熊倜却在发愣。

他刚杀了三个人,而眼前看似柔弱的女子,却在……笑?

他张了张嘴,道:“熊倜。”

“熊倜……嗯,我记住了!”夏芸微侧着脑袋,浅浅的梨涡,笑容很甜,“小熊,谢谢你救了我,我先走了!”

熊倜心中还有许多问题,未开口,夏芸已经转身离开了。

“小熊,走了!”逍遥子面色冷冷,驱车至熊倜身旁,说道。

夏芸是个有趣的姑娘。

夏芸也是一个神mì

的姑娘。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如果他一旦开始觉得某个姑娘有趣的话,往往就是喜欢她的时候。

而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往往是因为这个女人的神mì

感。

所以夏芸先是一个神mì

的姑娘,然后熊倜认为她是一个有趣的姑娘。

不过夏芸再有趣,也是无法再见的。

熊倜对着夏芸的背影默默地说了一句“再见”,往往说再见的时候是再也不见的意思。

逍遥子淡淡地说:“别以为救了人家一命人家就会以身相许。”

熊倜有点烦师傅,他没说话,闷头钻进马车。

车外乌云密布,大雨即将。

他不禁想到那花布衣裳的姑娘,不知她有没有带伞,早知应该扒套蓑衣下来。

逍遥子轻轻笑了一下,以他的江湖阅历,又如何看不出围攻夏芸的三个人,在蓑衣之下是金丝蟒服的劲装夜行衣,这可是锦衣卫的高手。

小姑娘不简单。

其实,一个敢孤身行走江湖的女子,又有哪个是简单的呢?

更何况还是个漂亮的女人。

更何况还是个功夫在身的漂亮女子。

夏芸走了,熊倜和逍遥子也走了。

路上的三具尸体中却有一副活了过来,他捂着胸口,向一旁林间走去。

霍思运气不错,心脏和普通人不同,长在右侧,因而逃过一劫。

第十章 我在你的故事里

第十章我在你的故事里

一路上熊倜闷闷的,想着心事。

至于是想岚,还是夏芸,他自己也不知dào



在甘泉村过了一夜,两人弃车骑马,向北而去。

微凉的晨雾,沾湿了薄衫。

雨后骄阳,如温热的手掌,捧起水气的脸庞,飘在空中,混杂着泥土的芬芳。

熊倜微微皱眉,因为这不是去襄黎县的路。

他策马紧跟逍遥子,连着几日,大腿内侧火辣辣地疼。

果然,我还是不喜欢骑马。熊倜有些无奈地想着。

策马奔腾,青柳希惜。

嫩嫩的绿,早化做浓浓的青,如女子的眉黛,温婉,期盼。

熊倜望着河岸的杨柳,觉得眼前的一切很熟悉。

他蹙眉,轻喝,“驾!”赶上了逍遥子。

他回头一望,到嘴边的问题却咽住了。

第一次,熊倜第一次见到那么冷的逍遥子,整个人都了无生气,同死了一般……

“师傅……”熊倜张了张嘴,还是出了声。

逍遥子一晃神,笑道:“什么事?小熊?”

“我们不去襄黎了吗?”

“去,待我先查清楚一件事!”逍遥子笑了笑,挥鞭狂奔。

熊倜嘴角抽搐,腿上的疼痛渐趋麻木,但还是不能习惯,饶是如此,他也不能停,因为他师傅没有停。

夕阳西下,一缕残阳投在湖上,波光粼粼,熠熠闪闪。

那点点光亮,熊倜觉得越发熟悉,那光亮同十一年前一样。

他想起来了!

这条路他走过,十一年前,初为奴的时候走过,只是那时是离开,如今是归来。

这条路通往他的家乡——卞下。

十一年了,不知家是否还在,婆婆的坟头是否已被杂草霸占?熊倜这般想着,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唯有用力挥动手中的长鞭。

他身下的马儿跑得极快,转眼竟把逍遥子甩到了身后。

日落斜阳,暮色萧萧。

卞下镇外,熊倜勒马,眼中早已含泪。

“小熊,你骑术有长进,只是跑那么快做什么?”逍遥子笑着也赶了上来,立kè

察觉到了熊倜的异样。

他皱眉道:“小熊,你怎么了?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好了好了,大不了以后不骑马了!为师知dào

你疼,来,师傅扶你!”

逍遥子下马,对着依旧坐在马上的熊倜伸出了手,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温柔得一塌糊涂。

直接把熊倜心底垒起的墙给柔得融化了。

熊倜回过神,把自己手交到师傅手中。

一黑一白,熊倜险些笑了,师傅四十多了,手竟比寻常女子还白嫩。

下了马,熊倜只觉得腿不是自己的腿,罗圈着直哆嗦。

逍遥子却笑了:“我的好徒儿,你这般羸弱,要为师奈若何?”

熊倜面色一红,有些难看。

他推开逍遥子的手,站直了身子,问:“师傅,来卞下做什么?”

“见故人。”逍遥子展开折扇淡淡地说着。

“哦。”熊倜望着陌生又熟悉的街道,牵起马愣愣地走着。

“大哥哥的剑好漂亮啊!”两个玩闹的孩童骑着竹马嬉闹而来,一不小心撞到了熊倜。

女孩望着面若冰山的熊倜,显然被吓到了。

而男孩的注意力去被熊倜右手的剑吸引了,赞叹道。

熊倜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男孩的头发,脸上却没有多余表情,淡淡道:“天色不早,莫让家人担心,早些回去吧。”

“嗯!大哥哥是大侠吧!等我长大了也要做大侠!”男孩挥舞着拳头,信誓旦旦地笑道。

熊倜也笑了,“那要先保护好重yào

的人!”

男孩点点头,拉起身旁女孩的手,笑道:“小兰,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们回去吃饭吧!”说着,两人笑着跑开了。

熊倜望着夕阳下奔跑的身影,很羡慕。

他低着头,淡淡道:“师傅,我想去个地方。”

“哪里?”

“我家。虽然不知还在不在,但我想回去看看。”

“嗯,师傅陪你去。”

熊倜一愣,瞳忽地收紧,他站起身,回眸道:“多谢师傅!”

“傻小熊。”逍遥子走到熊倜身侧,抬手轻揉着熊倜的发顶,这样熊倜就看不到逍遥子的表情。

那是一种什么表情?

笑?哭?喜?悲?

逍遥子心中叹息:若那孩子活着,也这般大了吧……真是巧,小熊竟是卞下人。

熊倜按照记忆中的路找到了自己的家,门庭冷落,蜘蛛网遍布角落,显是许久无人居住。

他推开门,轻声道:“婆婆,阿倜回来了。”

“……”

连风声都没有。

很静,静得窒息。

熊倜嘴角微咧,努力地笑着。

逍遥子摇头叹息,拍了拍熊倜的肩膀道:“小熊,男人哭并不代表懦弱。所以想哭便哭吧,你现在笑得真的很难看。”

熊倜哭了,二十的人却似孩童般嚎啕大哭。

为奴九年,他以为自己早忘了家乡的一切,忘了为人的一切,可是事实残忍地证明,证明他记得,回家的路,他一直记得。

逍遥子没有安慰熊倜,只是静立其旁,任其发泄。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熊倜简单打扫了屋子,今晚师徒俩便有了住处。

“师傅,房间已经收拾干净了。”

“嗯。”逍遥子坐在庭院的躺椅上,晃悠着纸扇,轻轻应道,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漫天星辰。

熊倜也抬头,不知dào

师傅在看什么。

“小熊,我出去散步,回来我要洗澡!”逍遥子收了折扇,猛地站起身,出了院子。

熊倜摇了摇头,开始烧水。

逍遥子并没有走远,拐了两个弯,驻足在一空院前。

同样无人居住,但却比熊倜的家干净整洁许多,想来平日有人打扫。

此处正是当年柳陌的小筑。

而逍遥子是逍遥子之前,有另一个名字,熊展堂。

他答yīng

柳陌会活下去,但又不想柳陌等他太久。

所以他选择了杀手的生活,因为杀手命都不会太长。

他放qì

了九道山庄曾经给予他的一切,身份、地位、甚至武功。

他散去了自己的内力,投入“暗河”,接受杀手的训liàn



小有所成后,他完成了各种难度的刺杀任务。

有些人死了,有些人活着。

只是死的,都不是熊展堂。

熊展堂怒了,他不禁自问,为什么!死,那么难!

他背叛了“暗河”,背叛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以为这一次自己终于能死了,结果依旧在夹缝中生存,而且越挫越勇。

五年前,他去刺杀武当掌门。

任务失败,又逢宿敌,本该死的,可是冥冥之中,似有神明的手推了他一把,逍遥子活下来了。

他花了五年的时间养好了伤,却不知该做些什么,思来想去,继xù

做杀手,不过接的都是情大过理的买卖。

而在百晓生那里,他听到了一个消息,据说……据说他和柳陌的孩子还活着!

逍遥子的手扣在木门上,终究没有勇气推开。

他摇了摇头,朝郊外走去。

阴霾盖星晴,烈火焚干柴。

熊倜的眼前是跳跃的火光,耳边是“噼噼啪啪”的声响,水开了,天似也撑不住那水的重量,倾倒而下。

他望了眼窗外,皱眉叹道:“那么大的雨,不知师傅带伞没?怎么还不回来……”

卞下郊外,电闪雷鸣。

暴雨之下,一人手握铲子,正在掘坟。

此人正是逍遥子,而他掘的也不是别人的坟,正是柳陌的坟……

九月胎儿,骨骼已成。

若百晓生的猜测是真的,那么……

开棺,往日红粉佳人已成白骨骷髅。

逍遥子笑了,他喊道:“没有!没有!哈哈哈!”

熊倜见到逍遥子走进院里,连忙打伞相迎。

一袭白衣早已泥泞,风流已去,只剩落魄。

“师傅,你是不是去见你说的故人了?”熊倜问。

“嗯。”逍遥子嘴角上扬着,笑容却早已僵硬。

熊倜皱眉,将他拖进屋里。

屋内蒸汽腾腾,洗澡水早已备好。

“师傅,男人哭并不代表懦弱。所以想哭便哭吧,你现在笑得真的很难看。”熊倜一边替他宽衣,一边说道。

逍遥子回过神,愣道:“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哭?”说着,泪却混着脸上的雨水,淌下。

熊倜摇了摇头,心道:师傅一定是疯了……

“师傅,水正热,你早点洗,我先出去了。”

逍遥子望着门的方向,屋里只剩他一人。

他喃喃地唤着熊倜的名字,“熊倜……熊倜……卞下……呵呵……哈哈!难道他就是我儿子?青衣啊青衣,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落鱼肚愁白天,朝霞彩云思人间。

一夜过后,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

逍遥子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逍遥子,熊倜还是似闷木头的熊倜。

逍遥子雇了马车,师徒俩便离开了卞下。

三日后,两人来到了襄黎县。

逍遥子给熊倜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俗套又凄惨的复仇故事。

一个带着八岁儿子的漂亮女寡妇,被城里的豪强利-欲熏心强行把她掳到家里,以杀害儿子威胁她,终于被城里的豪强霸占了身子。

女寡妇为了儿子忍辱负重,不曾想豪强为了讨好县令又把她送给了县令。

在她明白了这些人不会还给她儿子时,她欲杀县令却没能成功,县令把她送到死牢,她被囚犯们凌-辱致死……

熊倜皱起眉头,对于爹娘的记忆,他没有。

自他懂事起,他的生命里只有婆婆,后来婆婆过世了,这世上便只有岚对他好。

但是听到逍遥子说的故事,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他心中暗道:若我娘亲在世,也必定用命来待我。

如此一想,熊倜便将自己同故事中的儿子联系了起来。

冷峻的面容下,怒火被点燃,故事里的豪强、县令都成了他熊倜的仇人。

第十一章 又见夏芸

第十一章又见夏芸

他抬头望向面色淡淡的逍遥子,“师傅,这个女人是你什么人吗?”

“不是,我受人所托为她报仇。”逍遥子为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逍遥子不是酒鬼,但却餐餐要饮酒,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喜欢这种微醺的感觉。

熊倜很好奇酒的滋味,但是逍遥子不让。

逍遥子常以师傅的口吻说道:“酒,会让丧志,让杀手连剑都握不住!”

每当此时熊倜都想反驳,问师傅为何还要喝,但他稍一想就明白了,逍遥子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他连剑都不常带在身边,不过今日,却有些特别。

逍遥子的剑就搁在桌上,这是一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剑,比起熊倜手上的宝剑,黯然失色。

熊倜吞下牛肉,问:“我们现在借宿的这个小城就是当年的那个可怜女人死去的地方?”

“正是。”

“我明白了……”熊倜闷头吃完了第三碗阳春面。

日落月满,昼夜交替。

行人脱下疲惫,迎着晚风轻笑浅谈。

夜是最好的遮蔽,所以杀手总是喜欢在夜间行动,可是逍遥子没有动。

“师傅,何时动手?”熊倜问。

“不急。”逍遥子纸扇轻拂,白衣飘飘,剑背在身,风流倜傥。

他淡淡道:“小熊,人生不只是杀人,也要学会享shòu

。否则你做杀手赚来的钱,又有何用?”

熊倜想了想,答道:“还债。”

逍遥子一个踉跄,险些被自己绊倒,他干咳一声,将一个钱袋抛给熊倜道:“男人身上总要有些钱。”

熊倜眉头微皱,问:“师傅,这是你借给我的吗?我已经欠你很多钱了,没钱还你。”

“没事,用你这一辈子慢慢还,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将来你得给师傅养老送终。”

逍遥子狭长的眉眼低垂着,薄薄的唇勾起一抹笑意。

“哦。”熊倜闷闷应道。

他低着头,暗暗思忖:我欠师傅那么多钱,他又要我给他养老,那我得赚多少钱?不,我这辈子该杀多少人?

纵使天边明月,纵使星河迢迢,熊倜都觉得前途一片坎坷。

“怎么?你不乐意?”逍遥子听出了熊倜语气中的淡淡哀怨,眉头微皱,回头望去,熊倜正驻足于一家名为“咸阳”的酒楼前。

“放手!啊!是小熊!小熊救我!”声如莺啼,凄厉婉转。

酒楼前一花布衣衫女子与酒楼小厮纠缠着,月光衬得她手腕白皙纤弱,同时也显得小厮的手肮脏污秽。

夏芸心情很不好,大庭广众,她不想杀人,但这小厮不依不饶的劲儿,着实可恨!

竟然!竟然还对她动手动脚,把她手都捏疼了!

索性在人群之中,夏芸发xiàn

了熊倜,那个救过她的男人,身材修长,长相英俊的男人,虽然木讷了些,却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而熊倜也看见了夏芸。

夏芸依旧轻纱掩面,但那倾城之姿早已深深刻在熊倜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四目相对,刹那芳华。

心思如莲,悄然绽放。

熊倜压住了剑尖,因为他知dào

,一旦出手,那小厮必死无疑。

“她让你放手。”熊倜的左手抓住了小厮的手腕,小厮吃痛,不由松开了夏芸。

小厮转头怒骂道:“你又是谁!好你个女贼,吃霸王餐不给钱,还找帮手!我要报官!把你们都抓起来,让你们吃板子!关大牢!”

熊倜一愣,松开了手,疑惑地望向夏芸,心中暗道:这个相貌秀丽的女子也会吃霸王餐?当真有趣。

夏芸无视了熊倜的不解,理直气壮道:“我没说不给钱!这香囊足以抵好几顿饭了!”

说着她晃了晃手上的香袋,奇异的花草香飘散开来。

“这一个破荷包值多少钱!你根本就是想吃霸王餐!今日若是你付不出钱,我立马报官!”小厮喋喋不休道。

那市井模样令熊倜很不悦,但也仅仅是不悦,不至于杀人。

他想起师傅刚刚给自己的钱袋,不由庆幸此事能善了。

熊倜心中嘀咕道:我该做出什么表情呢?是不是豪气干云?义薄云天?侠肝义胆?

最终,熊倜的那张木头脸还是没有摆出任何表情,冷冷道:“她的饭钱我付,多少?”

“一共四钱两分。”小厮蹭了蹭鼻子,将手伸向熊倜,眼神之中满是不屑。

熊倜一惊,心中却越发觉得夏芸有趣。

一个女孩子一顿饭能吃掉四钱,他不禁好奇夏芸都吃了些什么。

要知dào

一碗阳春面才七文,四钱两分,他可以吃六十碗阳春面了。

试想,一顿六十碗阳春面,那还不当街撑死?

熊倜拿出一两银子,交到小厮手中,很想学那些挥金如土的公子哥来一句“不用找了”,不过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钱虽是他挣的,但却不是他的,是他师傅逍遥子的。

而他的债主逍遥子,对熊倜的自觉一点也不满yì



逍遥子不喜欢夏芸,更不喜欢把自己宝贝徒弟拐走的夏芸。

他干咳一声,收起纸扇,纳入腰间,道:“小熊,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熊倜点点头,不用问去哪儿,他也知dào

逍遥子要去杀人了。

退一步讲,即使他不知dào

逍遥子要去做什么,也不会问,因为师傅的话就是“圣旨”,必须听。

熊倜刚迈开一步,手心里却陷入一片柔软。

他低头望去,左手掌间多了一枚湖蓝底圆型香囊,以黄色丝线镶边,白色丝线在中央绣制出一朵牡丹,简单却精致。

淡淡的花香混着奇异的药味,萦绕指尖,拂过鼻尖,穿过肺腑,缠绵心田。

夏芸弯着眉眼,虽轻纱掩面,熊倜却依旧能望见她眼底浓浓的笑意。

“谢谢你,小熊。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帮我解围了,这个香囊送你!这可是我的宝贝呢!那小二不识货,这可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只要你带着它,那些毒虫蛇蚁都不敢靠近你了。”

不远处的逍遥子再一次催促道:“小熊!”熊倜抬头,对上了夏芸那双比星辰还闪耀的眼眸,道:“师傅喊我了,我该走了。”

熊倜走了,这一次他没有和夏芸说再见,因为他觉得还有机会和夏芸见面。

逍遥子抱着剑,动了动鼻尖,眉宇之间有些许的不快。

古语有云:闻香识女人。

对于“香”,逍遥子有一些认识。

熊倜手中的香囊味道很是特殊,源于其中一味特别的药材,此药极其难寻,远在极西之地。

逍遥子望着没入人群的夏芸,眉头轻拧,心中暗道:此女究竟是何来历?瞧其服侍也不似中原之人。

熊倜小心翼翼地收好香囊,不经意却触碰到怀里的另一样东西,一块手帕,或者说是一块粗布。

它属于岚。

刚刚活跃起的心思立kè

沉寂了。

熊倜摇了摇头,抛开心头的烦闷,问:“师傅?我们先去杀谁?”

“县令。”

月上柳梢头,人跃高墙后。

“师傅,你来还是我来?”熊望着自己的剑问。

“谁快谁来。”逍遥子左手握剑,微微一笑,身子如离弦之箭,一跃而起。

熊倜也笑,连忙跟上。

两载苦练,一夜三甲,这些足以使得熊倜的自信心膨胀。

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

如今的熊倜,不再是当年那个敢怒不敢言的奴隶,若有不平事,怒向天一剑。

而这一刻,熊倜却傻了,好似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底,透心凉了。

熊倜没有看清逍遥子如何出手的,甚至连师父是如何拔剑的,也没看见。

只道是剑光一闪,眼前的县令就一命呜呼了。

这一刻,熊倜才知dào

,他和师傅之间的差距。

虽然他的剑没有剑鞘,省去了拔剑的步骤,但论速度,还是比不上逍遥子。

“走了!小熊。”

蝉唱夏夜月寥寥,蒹葭垂倒水空云。

县郊河边,逍遥子在洗剑,熊倜却在练剑。

他一剑又一剑地刺向水中明月,水花漫漫,层层涟漪。

逍遥子眉头微皱,以衣袖抹去了脸上被溅到的水,道:“小熊,你是故yì

给师傅捣乱吗?”

“师傅,怎样才能比你快?”

逍遥子望着面如木头般的熊倜,笑道:“刺向太阳。”

熊倜收剑,回眸道:“两年来,我从不间断,还不够吗?”

逍遥子摇了摇头,同样右手提剑,对着水中明月便是一剑。

“哗!”

水花翻腾,溅起,落下,似绵绵细雨,打湿了熊倜的黑发与衣襟。

“师傅……你这是报复我吗……”熊倜黑着脸,哀怨道。

逍遥子执剑负立,嘴角微扬道:“傻小子,为师是这种人吗?师傅那一剑你看清了吗?”

熊倜心中不由嘀咕道:你就是这种人……

“看清了。”

“说说,有何不同?”

“师傅的剑刺向水中月,而没有刺中水中月,但却刺中了水中月。”熊倜的一番话好似绕口令,不过逍遥子却听懂了。

熊倜的剑激起水花,是因为剑尖刺入了水中。

而逍遥子的剑并未刺入水中,却依旧激起水花,这就是剑qì



熊倜提剑,隔空刺去。

除了丝丝淡淡的晚风,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的背影有些萧瑟,那提剑而刺的动作却显得有些好笑。

“师傅,剑qì

到底是什么?”熊倜依旧保持着一剑刺出的动作,问道。

“很难说清,只能靠你自己体会。世人只知dào

招式、内力,即使是惯用剑之人,也没几个知dào

剑qì

。小熊,等你领悟了剑qì

,这个江湖便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熊倜手剑,望向明月。

剑qì

吗?

待我领悟剑qì

,九道山庄!岚的仇,一定要报!

第十二章 真相大白

第十二章真相大白

“师傅,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自然是去杀那豪强,不过还得等上一等,七月十三是那人的寿辰,寿辰变忌日岂不有趣?”逍遥子轻笑着同熊倜回了客栈。

熊倜不由皱眉,他猜不透逍遥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逍遥子从来不是一个按兴趣办事的人,他怕麻烦,又没耐心。

熊倜猜不透逍遥子的心思,既然想不通,他也便不再想,一回客栈便抓紧分分秒秒练习“一剑刺向太阳”。

而逍遥子一回客栈,也做了一件事。

他寄了一封信,两指宽的纸条上写下:吾儿在何处?七月十二襄离郊外紫竹林见。落款处空。

信自然是寄给青衣的。

逍遥子虽然不想再回忆二十年前的种种,但此时关乎他和柳陌孩子的消息,所以心口的伤疤,他要亲自揭开。

二十年了,熊展堂从九道山庄消失已经二十年了,当青衣望着这熟悉的字迹时,手不住颤抖,不自觉地一用力,那纸条瞬间被揉作一团。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清晰地记得二十年前,那冬日正午,融融暖光也赶不去正殿内的寒意。

熊展堂跪在大殿之上,对着庄主磕了三个头,一掌废去了自己多年的内力,大笑着离开了九道山庄。

青衣知dào

熊展堂不会轻易地死去,但从那刻起,熊展堂便失去了消息,了无音信了二十年。

按理来说,熊展堂没有那么容易“失踪”。

九道山庄的耳目遍布大江南北,只要庄主一声令下,哪怕是长眠于地下的死人,九道山庄的人也有本事掘地三尺,把那人的尸首挖出来。

而熊展堂离开九道山庄那么多年,庄主竟然没有派人去寻自己亲身儿子的下落,甚至连熊展堂的名字都没有提起过。

纵使是老子生儿子的气,他的表现也显得太过“隐忍”。

这一切的一切,就如同柳陌之死一般,透着蹊跷。

青衣心中虽满是疑惑,但作为山庄剑仆,他自然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

这二十年来,他有打探过熊展堂的消息,但以他一人之力,又能有何进展?

万万没想到,今天,他竟收到了熊展堂的书信,而且昔日的少庄主似乎已经知dào

了他骨肉尚在人间的事。

可是……熊倜那个孩子……

青衣摇了摇头,将纸条靠近跳跃的烛火,瞬间,燃成灰烬。

约,终究是要赴的。

青衣没有惊动任何人,早早的下了山,七月初九便到了紫竹林,一呆就是三日。

他望着竹林上的明月,越发盈满,心中既是兴奋紧张,又感愧疚伤怀。

青衣就这般沉浸在那方诡异玄妙的感觉里,难以自拔,直到逍遥子出现在他的身后,他都未曾察觉。

肩上一沉,多了一只苍白如玉的手,青衣猛然回头。

瞬时,泪光涌动。

二十年了,二十年过去,熊展堂依旧白衣翩翩,依旧那么潇洒俊秀,只是少了些许的稚气,多了略微的沧桑。

青衣喉结耸动着,望着面带微笑的逍遥子说道:“少庄主……你的武功越发精进了,青衣都没察觉到你……”

逍遥子也在笑,“这里哪有少庄主,熊展堂早死了,我是逍遥子。至于武功,呵呵,一个杀手哪里配谈武功二字,杀人的功夫我倒是学得不错。”

青衣瞳孔猛地一缩,“逍遥子”的名号他听说过,杀手排行榜上第十的杀手!但青衣从未想过逍遥子就是熊展堂,熊展堂就是逍遥子。

这二十年来,他青衣都过得不好,熊展堂又怎会好过?

逍遥子拍了拍青衣的肩膀,收起了笑容,说:“青衣,我和柳陌的孩子尚在人间吧?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十年了,你该给我一个交代了。”

“少庄主……我……”青衣话到嘴边,突地跪下,眉头紧缩道:“是青衣对不起公子与柳小姐。”

逍遥子手执折扇,冷笑道:“是老头子让你跟着我,让你把关于我的一切告sù

他的吧?”他静立于晚风里,浸没在月光下。

二十年前,熊展堂便猜到了“幕后黑手”是谁,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替柳陌报仇的原因。

青衣低垂着头,闷声道:“是……”

“老头子这两年好吗?”逍遥子本不想问的,今日他约青衣来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没想到一开口问的却是自己父亲的消息。

“庄主身体硬朗,他……”

青衣未说完,便被逍遥子打断。

“呵呵,瞧这几年九道山庄不断招募新弟子就知dào

那老家伙过得很好。蛇吞象,终有一天被撑死!反正九道不会毁在我手上,我又何必担心……呼……青衣,当年柳陌死后,腹中孩子……”

逍遥子说着,目光缓缓扫向青衣,双眸如冰寒冷,如月凄清。

青衣身子不由一颤,顿感杀意,似被毒蛇盯住了一般。

这二十年来他一直被自己的良心谴责着,当下也不再隐瞒,便道:“当日柳姑娘腹中胎儿已足九月,我将孩子剖出,交给卞下余婆婆抚养,取名……熊倜……”

“熊倜?是个男孩吗?那孩子现在还在卞下吗?”逍遥子立kè

联想到自己的徒弟,但又觉事情不该如此巧合,或者说不希望事情如此巧合。

若徒弟真是自己亲身骨肉,那么这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逍遥子的心就有多痛,对于柳陌就有多愧疚。

青衣皱着眉,说:“是男孩。青衣无能,没有照看好那孩子。那孩子七岁时余婆婆病故,辗转为奴,两年前,曾出现在九道山庄,当时我没能认出他,之后被山庄转卖到江宁王府,我到那时,那里已经……”

“够了!不要说了!”逍遥子立kè

打断了青衣,不禁喘起了粗气,心跳声嘭嘭于耳。

一切都已真相大白。熊倜便是逍遥子的儿子。

逍遥子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他亏欠柳陌太多,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他恨不得立kè

飞到熊倜身边,好好将他抱在怀里。

他深吸一口气,恨恨地瞪了一眼青衣道:“孩子的事不要告sù

老头子,否则!”

“嗡!”

逍遥子目光一冷,长剑出鞘,声似龙吟。

“砰砰砰!”

一道剑qì

,连断三根紫竹。

待青衣回过神来,逍遥子早已失了踪迹。

青衣嘴角抽搐,艰难地自嘲地笑了笑,他哀叹道:“青衣啊青衣,你这一生何等失败,既然我已欠柳姑娘一条人命,那么这一次便是对不起庄主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欲回九道山庄。

其实他二十年前,就已经对不起庄主了。

二十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夜,当他决定试一试能否救柳陌的孩子起,他已经背叛了庄主熊坤。

所以此刻他虽想着回九道山庄,而腿却不由自主地带着他在襄离城游荡。

逍遥子回了客栈,第一件事,便是冲进熊倜的房间。

“嘭!”一声重响,和衣而睡的熊倜立kè

执剑翻身而起,却见来人正是自己的师傅逍遥子。

逍遥子瞪着一双狭长的眼,睁得已不能再大,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徒弟,良久,含泪,微笑。

熊倜不知师傅在做什么,只是收了一身的杀气,便傻站着供自己的师傅打量。

“小熊,师傅给你洗澡吧!”逍遥子将手中长剑扔到一旁的圆桌上,抹了抹眼角的泪,笑道。

熊倜眉头微皱,心中暗自嘀咕道:三更半夜,师傅又发什么疯?

他摇了摇头道:“师傅,不早了,柴房也关了,你还是早些歇着吧!明天我们还要去……”

“走走走!听师傅的!到师傅房间去!你看你脏兮兮的,师傅好好替你洗洗!”逍遥子笑着拉起熊倜就往自己屋里走。

“你先坐着,师傅去烧水,很快的!”说完,逍遥子便转身出门。

熊倜回了一趟隔壁屋,取了逍遥子的剑又重回师傅的房间,将剑挂于床头。

他心中暗道:师傅真是越来越疯癫了,明天就要动手杀人了,剑还到处乱丢,唉……看来是时候让师傅歇息了,以后杀人的活还是我来吧!

“小熊!来洗澡!”

坐在床榻上的熊倜终于回过神来,木桶内已是满满温水。

当温暖流过指缝,熊倜笑了。

说起洗澡,他更喜欢去河边或是溪边,不过逍遥子一直说那里的水不干净,所以拜于逍遥子门下后,倒是一次也没去过。

他和师傅都是男人,自然不会拘泥于什么,迅速脱了衣衫,爬进桶内。

温暖的水似是母亲的怀抱,包裹着每一寸肌肤,温柔地无懈可击。

逍遥子盯着熊倜的背脊,稳健的手今日却颤抖了,指尖缓缓抚摸过熊倜背上的道道疤痕,轻柔的,似是弄痛这具身体的主人。

熊倜微微皱眉,自然不是因为痛,而是痒,他回眸看去,猛地发xiàn

师傅眼中竟满是氤氲湿气,他惊道:“师傅,你怎么了?”

逍遥子摇了摇头,笑道:“被热气熏的……”

“哦。”熊倜应了一声,又转回头,将水拍在自己的胸脯上,细细看去,似乎除了他的两只手,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小熊……”逍遥子含泪轻轻唤着,心疼与愧疚已经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陌儿啊……展堂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让他受了那么多苦……我没脸见你啊!没脸见你啊!

“嗯?”

“这些伤……”

“哦,没事,身上有些疤才像个男人!”像师傅这样细皮嫩肉的,才不正常吧!

当然后半句话,熊倜不会傻的说出来,只是在心里嘀咕一番。

“小熊,今天和师傅一起睡吧!”

“啊?”熊倜愣愣地站起身,望着似笑非笑的逍遥子,背脊一阵阵发凉,鸡皮疙瘩也不禁起满身。

他心中暗叹,师傅已经四十了,平日里也没见他有喜欢的女人,不会是……

熊倜有些无耻地想着,但最终还是从了逍遥子,两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各自想着心事。

第十三章 遗言

第十三章遗言

一个想着如何补偿亏欠的儿子。

一个想着怎样报答恩德的师傅。

也许该给师傅找个师娘,熊倜想道,迷迷糊糊间睡着了,安然地放下了所有的防备。

逍遥子却没有睡,目光紧紧地凝视着熊倜,嘴角是浅浅的笑意。

若换在以前,逍遥子一定会痛骂熊倜,没有杀手该有的警觉,但现在不会了,他希望他的儿子可以每夜都有一个安稳觉。

甚至逍遥子已经后悔让熊倜走上了杀手这条路,但熊倜的骨子里终究流淌着他的血,安安静静地当一个普通人,也许才是不可能的吧!

第二日夜,两人如期来到襄离县郊的霹雳堂外。

当年那个害死可怜寡妇的罪魁祸首正是今日霹雳堂的堂主。

今夜没有一丝风,匾额旁的灯笼也纹丝未动,红漆铜钉的大门旁立着两名身着黑衣红边的霹雳堂弟子。

隔着前院,依稀能望见正堂内烛光跃动,人声鼎沸,一团喜气。

不知那豪强是否还记得曾今被他害死的寡妇。

逍遥子同熊倜一人提着一把剑,站在霹雳堂前,很快就吸引了门前弟子的注意。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逍遥子同熊倜对视一眼,同时出剑。

“唰!唰!”

两道剑光,似流星划过天际,两名霹雳堂弟子睁着眼应声倒地。

逍遥子嘴角上扬拍了拍熊倜的肩头道:“等做完这笔生意,我们回绿柳山庄休息一阵。”

熊倜微微点头,心中却想:你有的休息,我可没有,欠了你那么多银两,看来我得找那王小二了。

两人拎着剑,缓缓步入正堂。

朱红色的门打开着,门上铜钉闪着黯淡的光芒,好似即将陨落的星辰。

而正堂内散发的融融光芒却似巨兽的庞然大口,吞噬着即将前来的一切。

这一战的所有结果其实都在预料之中。

熊倜一把剑,解决了这个豪强寿宴上的所有人。

唯一的变数就是唐锲。

而这个唯一的变数,导致师傅现在倒在自己怀里。

逍遥子的手已经变得漆黑,赫赫有名的唐门暗器之毒可不是采两株断肠草搅碎了掺点铁锈那么简单,很快,逍遥子的半边身子全麻木了。

当熊倜拔剑的时候,唐锲就跳起身来了。

当唐锲跳起身来的时候,逍遥子就知dào

了他的身份。

因为唐锲跳起身的一瞬间,几乎同时发出六十几件暗器,射向熊倜。

逍遥子做了一件事,他挡在了熊倜身前,然后朝唐锲刺出了一剑。

剑刺入唐锲的腹部,四指宽,并不深,所以唐锲捡回了一条命,但一时却也动弹不得。

逍遥子躺在熊倜的怀里,望着一脸错愕的熊倜,很想伸出手,好好摸摸那熟悉的面容。

两年的时间,熊倜的模样,逍遥子早已厌烦得不想再看,可此时他即将永远地闭上双眼,却又那般不舍。

唐门的毒天下一绝,所以逍遥子此刻没有什么痛苦,更多的是麻木,除了脑子还算清醒,其他的已经失去知觉。

“师傅!你撑住,我带你找大夫!”熊倜眼眶红了,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结局。

这个男人不该死,不该就这么死在他的面前,更不该就这样死在他的前面。

熊倜慌了神,向四周望去,周围除了死人,便只有唐锲这个将死之人。

他赶忙放下逍遥子,怒视着唐锲道:“解药!”

“唐门毒药向来无解!”唐锲冷笑着望着熊倜,那戏谑的眼神,好似猫望着老鼠。

而下一秒,殊不知,他自己才是那可怜的老鼠。

熊倜冷道:“那你可以死了!”他拔出逍遥子的剑,又狠狠地刺进了唐锲的胸膛,长剑穿胸而过。

银晃晃的剑尖上滴下鲜红的血,落在那冰凉的地上,一滴一滴又一滴,血花弹起落下,最终真成了一朵惊世骇俗的血红牡丹。

唐锲张着嘴,那双眼睁得极大,可谓是死不瞑目。

熊倜不死心,眉头紧皱地在唐锲的尸体上摸索着。

逍遥子却笑了,他护住了自己的儿子,总算有脸去见柳陌了,更让他开心的是,唐锲这家伙终究是死在了他之前。

唐锲是唐门的人,唐门又怎会搅和到霹雳堂来?

唐门虽只是一家族式江湖门派,但用毒之高深精湛,江湖皆知。而唐门弟子行踪向来飘忽不定,行事亦正亦邪。

如今在此处遇到了唐门中人,仅仅是其个人行为,还是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虽然逍遥子心中有诸多疑惑,但他已无心去解,他隐隐看到柳陌的倩影在眼前晃悠着,自知大限将至。

二十年来,逍遥子一直想死,却始终死不掉,如今他想为了熊倜活下去,却也做不到。

不知该叹造化弄人,还是应诉世事无常。

他叹了口气,无力道:“小熊……他说的是实话……唐门之人从不带解药,来……再让师傅看看你……”

唐门中人终日与毒物一起,制暗器炼毒掌,骨血里都透着三分毒性,自己便是毒药,又怎会带什么解药呢?

待熊倜重回逍遥子身边,拉着他躺在自己腿上的时候,逍遥子的双眼已经看不清了,原本黑色清亮的眸已经化作了灰色。

逍遥子面色微红,显然已是回光返照,他嘴角含笑,他虽然看不见了,却能想象出熊倜的模样。

这孩子一定是哭了,不然怎么会下雨呢?

他猜的没错,熊倜的确哭了。

泪不停地落下,落在逍遥子的脸上,如春雨般,缠绵到心扉。

直到此刻,熊倜才意识到逍遥子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重yào



逍遥子笑道:“傻小熊,莫哭。这样挺好,你欠我的钱不用还了,相反我还要留一笔钱给你,那些钱够你潇洒地过下半辈子了,以后别做杀手了,好好活着。若你太早下来,你娘又该生我气了。”

逍遥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双目微眯,似是醉了,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笑到最后,竟也落下泪来。

“师傅!师傅!”熊倜心中一紧,猛地唤着怀里的人。

逍遥子微微侧目道:“傻小熊……我的话你听不明白吗……我……我是你亲爹……快叫……叫……声……爹……”

熊倜一脸错愕地望着呼吸越来越困难的逍遥子,脑子似被米糠塞住了一般。

师傅是在和我开玩笑吗?不!不会的!师傅不会用这种事同我玩笑。

过往的一幕幕在熊倜的脑海中翻腾,一切都变得缓慢而美好,而每一个场景里都有一个人——逍遥子。

那夜王府仗剑相救的是逍遥子,夕阳下捧茶说教似吟诗的是逍遥子,一夜三甲将虚弱的自己拥入怀的是逍遥子,卞下伸手扶自己下马的是逍遥子,昨夜替自己洗澡的是逍遥子,同床共眠的还是逍遥子,今日以彼命换己命的还是逍遥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逍遥子,熊倜信了,他恍惚间开口轻唤道:“爹?”

“……”

无人应答。

逍遥子依旧微笑着,却终究是听不到了,他还是没有等到这声“爹”。

此刻躺在熊倜怀中逍遥子已然气息全无,温度从他身上一丝丝抽离,四肢也渐渐僵硬。

“爹!”熊倜大喊着,将逍遥子抱在怀里,试图将自己的体温分给他,可是逍遥子却用冷漠将其拒之千里。

逍遥子死了,死得透透的,死的不能再死。

“啊!”熊倜大吼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向四周望去。

除了他,满地都是死人。

仅仅一刹那,熊倜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他下意识地抽出唐锲身上的剑,踉跄着奔出了霹雳堂。

他只想逃离这个地方,这个让他痛不欲生的地方。

堂外电闪雷鸣,一亮一亮的光,刺眼夺目,印得熊倜的脸越发狰狞。

他握着剑,在雨夜里狂奔,他不知dào

要去哪里,只是想耗尽最后一点力qì



“嗖!”

一支箭带着银光猛地射向熊倜的肩头。

电光一闪,熊倜看见了,却躲不开,他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倒在一片泥泞中,激起一片水花。

五道人影从竹影后飞落,电光闪烁,不难看见那蓑衣下的金丝蟒服,正是锦衣卫。

陆云飞道:“霍思,你说的就是这人吗?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强。”

熊倜的长发和着泥浆耷拉在脸上,但霍思看见他时,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他的心不由一颤,下意识地捂着左胸。

那利剑穿胸而过的痛楚历历在目,霍思面色冰冷道:“是他!决计不会错!”

“好!接下来,只要以他为饵,把公主带回去就行了!”陆云飞说着,正欲取下熊倜手中的剑。

怎料熊倜的手死死握着剑柄,硬是不松开。

霍思眉头一皱,正欲一剑斩下熊倜的手腕,却被陆云飞制止道:“算了,若是把他弄残了,兴许反而不好办,箭头上抹了麻药,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霍思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陆哥,若公主不就范,此子如何处理?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交由你,要杀要剐,随你!”陆云飞一把拽起昏迷的熊倜,扛在肩头,向南边飞去。

第十四章 以熊为饵

第十四章以熊为饵

大雨滂沱,阻了过客的路,迷了骚客的心,乱了青衣的眼。

潮湿的衣衫黏在身上,着实难受。

青衣背着阔剑,望着远处的写有“霹雳堂”三个大字的牌匾,不由苦笑。

一天了,他在这襄离县郊兜兜转转了一天,却始终没有踏上回九道山庄的路。

他自己也不知dào

自己在等待着什么,或是期许着什么。

他摇了摇头,决定先找地方避雨。

他对自己道: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是时候回九道山庄了。少庄主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只有逍遥子。

当青衣见到霹雳堂前的两个死人,心中不由一惊,隐隐觉得这一切似乎和熊展堂有什么联系。

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几步踏入正堂,眼前的那具尸首已经被毒染成了黑紫色,静静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青丝掩面,说不出的凄凉。

逍遥子可谓面目全非,但饶是如此,青衣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公子!”青衣疾呼一声,飞扑而上,大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左手执剑,好似泄愤一般将屋内的尸体挨个刺了遍。

一具尸首上甚至被刺了二十多个窟窿,那才叫面目全非。

足足一个时辰,青衣终于在“鞭尸”中逐渐冷静下来,他抱起逍遥子的尸体离开了霹雳堂,消失在黑夜中。

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

如荒坟般的霹雳堂迎来了新的一天,朦朦微光落在黑色的瓦砾上,披上了一抹极淡的金色。

而死寂中的霹雳堂也迎来了一对不速之客。

来人一男一女,三十左右,眉宇间含淡淡煞气,相貌有三分相似,正是唐门余氏兄妹,男子名朝歌,女子名暮舞。

两人双手空空,自然垂在身侧,双臂比常人略长了几公分,显得有些不协调。

余暮舞望着门口的两具尸首,蹲下身,细细端详起来,片刻,蹙眉道:“哥……”

余朝歌面色冷冷,带着黑纱的手紧紧握了握其妹的肩膀,说道:“看来的确出事了,进去!”

余暮舞点点头,两人迅速来到正堂,自是见到了唐锲的尸首。

余暮舞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

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唐锲,眼下已经生了一具千疮百孔的死尸。

“小……小金……”余暮舞跪倒在唐锲的身侧,将他抱在怀里。

年仅十八的唐锲就这么死了,而且死得没有人样,余氏兄妹伤心之余,更多的是愧疚、愤恨以及不知所措的恐惧。

余暮舞泪眼婆娑道:“是表姑不好,表姑应该跟着你,不该让你一个人来霹雳堂,你让……你让表姑如何向家主交代!”

唐锲乃唐门现任家主唐晓的第三子,唐晓对其尤为宠爱,唐锲在唐门的地位自是可想而知。

“妹,莫哭,看!”

余暮舞顺着余朝歌的手指望去,唐锲的掌心中静躺着一枚花瓣。

她那双漂亮的杏眸猛地一缩,道:“漫天花雨?哼!看来杀小金的人也在劫难逃,将他的尸首带回去,我们兴许也能少些责罚!”

余朝歌摇了摇头,望向四周,说:“没有。”

余暮舞眉头紧锁,惊道:“怎么可能!唐门排行第五的暗器,怎么可能有人活下来!”

“小金身上的伤口由两把剑造成的,而这把,不是!”余朝歌提起地上的剑,本属于熊倜的剑。

阳光落在剑身的宝石上,反射出晃眼的光芒,犹如熊倜此刻手中的剑一样。

他依旧昏迷着,斜靠在陆云飞的身上,低垂着头,长发凌乱地耷拉在脸上。

剑光落在对面夏芸的衣服上,夏芸的目光却落在熊倜的身上。

面纱掩住了她倾世的姿容,却掩不住她眼底的愤nù

与疑惑。

熊倜的身手,她见过,本不该如此落魄。

但就在刚才,若不是陆云飞的提醒,夏芸险些没有认出这个满脸是泥,披头散发的男人正是曾替他两次解围的熊倜。

“你们要做什么?”夏芸的右手负在背后,紧握着长鞭,冷道。

“公主,随我们回去吧!否则莫怪属下对这个男人不客气!”说着,陆云飞将熊倜扔给了霍思。

霍思冷笑着抽出匕首,紧紧抵在熊倜的下颚。

夏芸瞳孔微缩,她一眼便认出了霍思,心中不由一惊,暗道:此人没死?

难怪,他们会找上小熊!竟然用小熊的性命来要挟我!哼!这样就以为我夏芸会乖乖就范?太天真了!

夏芸轻抚面纱,淡淡道:“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你们认错人了!”

陆云飞淡淡一笑,对着霍思微微点头。

后者眼中立kè

露出一丝快意,他举起匕首,对着熊倜的胸膛刺去,他也要让熊倜尝尝穿胸之痛。

“慢!”夏芸愤恨地跺了跺脚,终究还是妥协了,说道:“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陆云飞笑着点头道:“放,自然,但不是现在,还得先委屈公主。”

说完,他扬起右手,微微屈指。

两名锦衣卫立kè

一拥而上,以锦缎缚住了夏芸的双手。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公主!”夏芸不甘地被压上了铺着雪白绒垫的马车。

风吹过,面纱扬起,飘落。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陆云飞的双眸亮了一下,旋即低下了头。

一见清新,一见倾心,也许就是这般玄妙的感觉。

但身为锦衣卫的陆云飞十分清醒,纵使那一刹那,心底生了些许好感,但终究还是压下了。

他扶着夏芸上了马车,而熊倜则没有那么好命,被霍思一把拽起,扔在了马背上。

如此一记,熊倜肩上的箭又深了一分。

霍思毫不在意,若是此刻熊倜突然死了,那才随了他的心愿。

他有些不甘地笑道:“陆哥好手段,倒是便宜了这小子,让他逃过了一劫。”

以熊倜为饵让夏芸就范,这主意是陆云飞想的,这般想法不是凭空而来。

而是陆云飞的身体里,有一半的血脉同夏芸极其相似,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那里的人看似野蛮,却崇尚自然。

他们恩怨分明,把点滴之恩看的大过天,所以听了霍思的叙述,他找的不是夏芸,而是熊倜。

“公主,委屈你先住在这里了。”陆云飞笑着松开了夏芸的手。

马车停在一座独院前,红墙绿瓦,很是幽静。

能在繁华的北京城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实属不易。

夏芸轻抿着唇,揉了揉微麻的手腕,望着离她只有五步之遥的熊倜,蹙眉道:“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这小子自当压入大牢,难道还供起来不成?”霍思没好气道。

夏芸心中一急,一个箭步跑到熊倜身侧,牢牢抓住他的手臂,“我才不要一个人呆着这里,他去哪里我去哪里!”

“这……”陆云飞为难了,若让熊倜留在小院,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但若将两人关入地牢,夏芸乃千金之躯,怎可怠慢。

霍思拽着熊倜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皱眉道:“胡闹!留他一命,已是陆哥开恩,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别以为你是公主,我们就得事事听你的!”

夏芸暗暗咬牙,黑眸一转,最终落到熊倜肩头的箭伤。

她猛地出手,紧紧拽住箭尾,用力一拔,鲜血夹杂着些许肉末溅出,而熊倜好似一具尸体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让夏芸越发担忧,也更加坚定了要同熊倜在一起的决心。

她心中暗道:这些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人!也许我前脚进院子,他们立马就将小熊杀了!

还有!箭头上带有倒刺,这一拔,小熊本该痛醒的,虽然他受了伤,但以我们二人之力,摆脱眼前五人也不是不可能。

但此刻他却还是昏死着,看来这箭头上定是抹了什么药!必须得快点处理伤口,否则即使小熊侥幸保住了命,这条胳膊也有可能要废了!

夏芸立kè

将染血的箭头对着自己白皙的颈项,道:“我要和他去地牢,否则,我立kè

死给你们看!”

一切发生得太快,陆云飞想要制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命人道:“去把牢房打扫一下。”

随即他又望向夏芸道:“公主可以放下箭了吧?”

夏芸瞥向陆云飞道:“让那个家伙放开小熊!还有,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公主!”

霍思撇撇嘴,不屑地说道:“谁愿意扶着他。”语罢,便松开了手,熊倜身子一软,向下倒去。

夏芸立kè

扔了手中的箭,扶住了熊倜。

熊倜的头轻靠在她的肩上,滚烫的鼻息呼在夏芸的脖子里。

她不由一惊,好烫!小熊发烧了?

夏芸一摸熊倜的肩头,湿乎乎的全是鲜血,她急道:“要走快走!”

“公主请先上马车。”陆云飞再一次叹了口气,同时对霍思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将眼下的情况报gào

上头,即卜鹰。

夏芸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能做什么,她的心因为肩上的人而紧紧揪着。

车厢再一次晃动,熊倜微微蹙眉,靠在夏芸的肩头,双颊微微泛红,呼吸也变得急促。

夏芸抚着熊倜滚烫的脸颊,心中愧疚着,略感微疼。

当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心疼时,往往就是爱的开始。

“公主,委屈你在这里暂住一夜了,一会儿我便命人送吃的过来。”陆云飞俯身施了一礼,静立牢门前。

此处的地牢不是关押普通囚犯的地牢,而是安若王府的私牢。

纵使锦衣卫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立kè

遣散城中地牢里的所有犯人。

而夏芸贵为千金之躯,怎可同众犯同牢,若是同熊倜独处之事被传了出去,那更是大大的不得了。

无奈之下,陆云飞只能麻烦与其私交不错的安若王爷,借府上私牢一用,待卜鹰到来,再做决断。

第十五章 地牢疗伤

第十五章地牢疗伤

地牢不大,但也算整洁,只是没有天窗,太过昏暗,索性两旁的蜡烛正暗自啼血泣泪,散发着明明之光。

夏芸扶着熊倜躺下,牢门立kè

被手腕般粗的铁链锁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陆云飞道:“端盆干净的水来,另外再送些清粥小菜,没其他事,你可以出去了。”

陆云飞微微皱眉,望着共处一室的男女,没有应答。

夏芸怒道:“你聋了吗?我要清水洗漱,我要喝粥!”

纵使陆云飞知dào

夏芸要这些多数是为了她怀里的熊倜,但仍旧低声道了句“是”,退出了地牢。

他抱剑站在牢外,正值正午,灼热的阳光不禁令双目刺痛,陆云飞不由闭上双眼,却感到身前人影虚晃。

“陆贤侄,几月未见,更显英姿勃发了。”

来人一袭锦衣灰袍更显华发苍白,似是八旬的老者,但细观面容身形,却是劲松苍柏,硬朗挺拔。

已过花甲之年的柳安若除了一头白发,更像是上了五十的中年人,步伐稳健,一身贵气,只是眉宇间的丝丝落寞感叹岁月无情。

“云飞见过王爷。”

“贤侄免礼,这里没有外人,同在自家一般就好。东弟近来身体可好?”

“托您老的洪福,家父身体安康。”

柳安若点点头,笑道:“我和你父亲都老了,如今是你们的天下了。云飞好好干,锦衣卫十八统领有你一席之地。”

“是。”陆云飞施了一礼,望着柳安若离去的背影,不由松了口气。

柳家同陆家乃世交,陆云飞小的时候就常来安若王府玩,在他的印象中柳安若是一个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男人。

其虽未上过战场,却比朝中许多武将更有魄力。

可就在二十年前,王府千金突然失踪,这个德才兼备的男人便再也无心朝堂,向圣上递了辞呈,便在这安若王府中摆弄花草。

连陆云飞的父亲陆翔东都深觉惋惜。

自此,柳安若变得越发慈祥,整日都笑眯眯的,似是磨光了煞气,成了一块温润的璞玉。

而这一切却反而让陆云飞隐隐觉得毛骨悚然。

在他看来,柳安若好似一只沉睡的巨兽,此刻的压抑安静,许是为了等待下一刻的爆fā



因此两者每每相见,陆云飞都有种难言的不自在。

正在陆云飞发愣之际,王府的婢女捧着清水与食物款款向此走来。

“交给我吧。”陆云飞回过神来,顺手接过,转身向牢内走去。

昏暗冗长的地道令陆云飞很是抵触。

借着烛光,不难看见,熊倜正趴在夏芸的腿上昏睡着。

陆云飞微微皱眉,心中竟起了一丝嫉妒。

“看什么看!东西放下!出去!”夏芸没好气地说道。

陆云飞依言,低着头离开了,可双眸总忍不住扫向夏芸。

夏芸全然没有注意,她撕开熊倜肩膀周围的衣服,将沾湿的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熊倜肩上的伤口。

“嗯……”熊倜皱眉,轻哼了一声,似是恢复了知觉,但仍旧未醒。

夏芸深吸一口气,将染血的湿布扔于盆中,赶紧从腰间竹篓中取出一只蓝色瓷瓶。

她轻蹙的眉黛微微舒展,叹道:“幸好出门的时候带了些金创药!小熊,再忍忍,一会儿就不疼了!”

她仔细地将白色的药粉撒在熊倜的伤口上,后者本能地抽搐了几下,眉宇松开,似乎又陷入了昏迷。

夏芸叹了口气,理了理熊倜凌乱的长发,以湿布轻轻擦拭着熊倜的脸庞,污泥被抚去,渐露俊秀的面容。

狭长的眉眼,英挺的鼻梁。

夏芸望着面色泛红的熊倜,不禁自觉胸口闷闷的,心跳也乱了,似有只顽皮小鹿在心头乱撞一般。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上熊倜的鼻梁,感受着他粗重的呼吸,一点点爬上了他的睫眉,最后落在熊倜的前额上。

滚烫的温度自手心传来,惊得夏芸立kè

缩回了手。

她轻咬薄唇,立kè

决定以内力替熊倜逼出体内的寒气。

夏芸扶着熊倜坐正,双掌贴在他的背脊,掌心清晰地感受到衣料上的湿气。

不知是昨夜的雨还是熊倜的汗,也许都有,黏黏糊糊地附着在熊倜的身上。

夏芸心中暗道:穿着如此冰冷的湿衣,岂不是雪上加霜?小熊又怎会不发烧?

当下她收了双掌,解开熊倜的腰带,将他的外衣脱了下来,衣服内的香袋与手帕落了出来。

夏芸微微一笑,心中不由一喜,将两物放在一旁,继xù

脱熊倜的里衣。

夏芸本不是中原女子,又是江湖儿女,行事大胆,自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转眼熊倜的外套和内衬都被脱去,露出疤痕累累的肌肤。

“呼!”夏芸瞪大着眼睛,双手捂住殷红小口,一脸的不敢相信。

足足愣了数秒,灵动的双眸不禁染上了氤氲雾气。

她心中惊道:怎么……怎么会这样……小熊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伤疤?他到底有怎样不堪的过去?

这些疤痕似是鞭子抽打的,那么多伤痕,那……那该有多疼?到底是谁?是谁那么过分!

“不!不要!”趴在地上的熊倜突然浑身抽搐,呻-吟起来,似是想要挣脱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夏芸猛然惊醒,跪下身子,避开熊倜肩上的伤,将他抱在怀里,低声道:“小熊不怕!没事了!没事了!夏芸保护你!不会再有人伤害你的!不会了!别怕!别怕……”

不知熊倜是否听见了夏芸的话,渐渐安静下来,连握着剑的手也徐徐松开。

而夏芸一遍遍重复着低喃着“别怕”,时间长了,不知是说给熊倜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泪模糊了双眼,心很疼。

夏芸撕下自己内衬的布料,小心地绑在熊倜的伤口上,好在她的金疮药很管用,血已经不流了。

只是怀中人时不时的颤抖与轻吟诉说着身体的主人正被高烧所折磨着,同时也刺痛着夏芸的心。

她抱着熊倜,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一手贴着熊倜的胸口,一手拉着熊倜的手,将自己的内力缓缓送入怀中之人的身体。

当熊倜高烧退去,他的身上又沁出了一层薄汗。

夏芸轻叹一声,拧干毛巾,轻轻替他擦拭着。

虽然她知dào

这些疤有些年月了,应该早不疼了,但她还是尽可能地放慢放轻自己的动作。

微弱的烛光照亮地牢,以夏芸的目力自是将一切看得真切。

熊倜除了脸、脖子和双手,可以说上身没有一块好皮肤了。

夏芸背靠在冰凉的墙上,泪干了,眼神有些空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依旧拉着熊倜的手。

呆在没有自然光的地牢,早已分辨不出白天还是黑夜。

只是牢里的温度骤降,预示着夜的来临。

被夏芸脱光了上衣的熊倜不禁在其怀里瑟瑟发抖,也终于将魂游天外的夏芸拉回了现实。

她蹙眉,轻唤道,“小熊?”

“冷……”熊倜皱着眉,下意识地说道。

夏芸摸了摸一旁熊倜脱下的衣服,潮湿冰冷,显然不能再穿。

无奈之下,她只能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熊倜的身上,又拿起一旁盛着清粥的碗,以内力温热,一口口地塞进熊倜的嘴里,以此来替其驱赶夜间地牢的冰寒。

待做完这些,夏芸也感乏了,靠着墙,半搂着熊倜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牢内的两个人睡了,而牢外的陆云飞却抱剑望月。

“陆哥,卜头三天后到,让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安抚好公主。”霍思从夜色中蹿出,行了一礼道。

“嗯。”陆云飞轻轻应了一声,却并未太在意,心里想的全是牢内孤男寡女的夏芸与熊倜。

果然还是不该让他们独处一室,唉……用这小子令公主就范,此举究竟是对是错?

“陆哥,想什么呢?好不容易回趟北京城,小弟请你快活快活呗?”霍思眯眼笑道。

陆云飞回过神,笑望道:“这三日定不可有任何差池,还是守着好。”

霍思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比以前想开了许多,他不以为然道:“地牢皆由纯铁钢筋打造,哪有那么容易破开,陆哥,你就别瞎操心了,放松放松,人生苦短哪!”

陆云飞笑着摇了摇头,打趣道:“你小子死了一回,转性了?想去春风楼自己去,何必拉上我?”

“唉!我不是诗词歌赋那一套不行吗!陆哥出马,说不定我还能沾光一睹花魁之姿呢!”

“得了吧!别拉我趟这浑水!”

霍思面色一板,又道:“陆哥,说正经的。三天后卜头来肯定会带走公主,到时候牢里那小子……”

陆云飞点点头道:“他杀了王博、李鹏,理应付出性命,这件事陆哥答yīng

你!”

“好!陆哥爽气!那小弟先去逍遥了。”霍思再一次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跃出院墙。

命运往往难以被自己左右,熊倜便是这般,如一叶浮萍浮浮沉沉,终连生死也不在自己手中。

曾有青衣掌其生,今有陆云飞御其死,当真是令人发指到发笑。

天边初露一丝晨光,牢内的熊倜便下意识地惊醒了。

霹雳堂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熊倜的心一阵阵抽痛,暗自悔恨道:我竟然抛下了师傅的尸首独自跑了出来!

不!不仅仅是师傅,他是我的爹啊……

呵呵……为什么当我知dào

这一切真相时,爹却离我而去了呢?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牢内的蜡烛燃尽了,四周黑漆漆的。

熊倜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依稀记得自己肩头中了一箭,失去了意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肩,是柔软的布。

他微愣,心中惊道:谁救了我?又是谁要害我?是霹雳堂的余孽?应该不是……伤口似乎已经愈合了,不要太过用力,也不觉得疼。

对了!剑呢?师傅的剑呢?

他下意识地向四周摸去,并没有找到冰冷的剑,相反触手是一片温热的柔软。

“嗯……”夏芸嘤咛一声,也醒了过来。

第十六章 领悟剑气

第十六章领悟剑qì

熊倜猛地缩回了手,跃起,向后飞退了几步,惊道:“谁?”

“小熊?你醒了!是我啊!我是夏芸!”

从夏芸开口,熊倜就已经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这世上叫他小熊的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一个是逍遥子,还有一个是夏芸。

前者死在了熊倜的怀里,那么这一声呼唤,自然是夏芸。

熊倜身子不禁一颤,脑海中立kè

勾勒出那清丽脱俗的面容。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眸灿春华,皎若月兮。

熊倜微张着嘴,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熊?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夏芸站起身,在腰间的竹篓中摸索出火折子,一点微光在她手中亮起,映照出她动人的模样。

而熊倜也看清了周遭,原来自己置身于铁牢之中,而牢中除了他,便只有夏芸一人,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衣服被人扒了!而罪魁祸首只有可能是眼前有着倾城之姿的夏芸!而夏芸的外套也不见了!

熊倜想清了缘由,面色不由一红,赶紧低头抓起地上的衣服穿了起来,低声道:“多谢!”

“谢我什么,要不是因为我,那些坏家伙也不会打伤你!不过按理说,他们应该打不过你,你是怎么被他们抓住的?”

夏芸眉头微蹙,几步走到熊倜身侧,借着手中火折子微弱的光亮,发xiàn

了熊倜的异样。

熊倜双颊的红晕被微光染得越发艳丽,夏芸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担忧,“小熊,你脸怎么那么红?哪里不舒服?还是又发烧了?”

说着,她一手抚上了熊倜的额头。

熊倜一惊,又向后退了一步,道:“我没事。”

夏芸嘟着嘴,有些不悦,她不明白熊倜为何如此扭捏,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她捧着火折子,坐到一边,望着熊倜慌慌张张地穿戴着衣物。

直到熊倜将她送的荷包与一块麻布揣入怀里,她的嘴角才荡漾起一丝微笑。

熊倜紧了紧腰带,不由松了口气,虽说这副身子被不少人看过,但被女孩子看却是第二次,第一次自然是岚。

再加上那一身伤痕,熊倜不知有没有吓到夏芸,他微微抬头,正巧对上夏芸的笑眸。

在微光印衬下,亮晶晶地闪烁着,如寂夜星辰。

他赶紧低下头,刚退下的红晕又爬上脸颊,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长剑上。

逍遥子死去的一幕幕不断刺激着他的心神。

熊倜拾起地上的长剑,剑柄冰凉,早没了曾经主人的温度,但熊倜不想松开,不愿松开,紧紧地用力握着。

许是太过用力,熊倜的右手开始颤抖,火折子的光芒落到剑身上,反射铁牢的墙壁上,如水波,一层层,一亮亮。

“小熊,你没事吧?”夏芸终究放心不下,起身拉住了熊倜的手,柔声问道。

熊倜摇了摇头,长发遮住了眼帘,却挡不住夏芸关切的视线。

泪落无声萧萧下,馨香春暖入满怀。

夏芸不知dào

熊倜为何突然如此伤心,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站起来的熊倜比她高了两个头,即使她有心拥其入怀,也是做不到的,索性投入了熊倜的怀里,双手紧紧搂住熊倜的腰际,轻拍他的背脊。

熊倜的泪止了,自是因为夏芸。

先是惊讶,随后数分钟里,熊倜僵直的身子渐渐恢复知觉。

他一手抚上夏芸的肩,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闻着她身上淡淡幽香,以此来赶走心底的不快。

夏芸将头埋在熊倜的胸前,在熊倜看不见的视角里肆意浅笑着,心里甜甜的,如食了枝头的蜜。

她轻问道:“小熊好些了吗?我不开心的时候,弟弟也是这么抱着我的。”

熊倜点点头,正想说什么,牢外的声响令其立kè

松开了夏芸,将其护在身后。

他手执长剑,似一只刺猬般竖起了所有的尖刺,目光阴冷地盯着牢门。

有光照进来,依稀能看见两个身影。

陆云飞举着火把,点燃了走道内的火架,融融暖光照亮了他硬朗的面容。

若容貌,陆云飞没有熊倜俊逸,但胜在他更男人的霸气。

二十八岁的陆云飞一心为朝廷效力,也不急于成家,虽然其父已替其物色了好几桩婚事,但最终都被其一一推脱。

他身后的霍思一手抱着木盆,另一手提着红漆食篮,目光一触及熊倜,心中顿生恨意,不由反瞪回去。

熊倜眉头微皱,冷道:“你们是谁?”

陆云飞完全无视了剑拔弩张的熊倜,一脸温柔笑意地望向夏芸道:“还要委屈公主在此小住两日。”

语罢,便示意霍思将东西送入牢中。

霍思冷哼一声,怒瞪着熊倜道:“穿胸之仇两日后报!小子,你给我等着!”

语毕,便随陆云飞出了地牢。

“我想起来了!是他!当日围堵你的人!”熊倜眼中划过一道精芒,望向夏芸。

夏芸低垂眼帘,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开口,迟疑了几秒,她猛地抬头,笑道:“小熊,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你一定饿了吧!我们先吃点东西!”她笑着打开食篮,一盘烧鸡,一叠酱牛肉,一叠青菜,一盅鱼翅翡翠羮,一个馒头。

她不由皱眉,腹诽道:这些家伙送来的是什么东西!这是人吃的吗!

而一旁的熊倜已经一手抓起那唯一的馒头,掰了一半,往嘴里塞了。

熊倜心中虽有疑问,但他两年呆在逍遥子身边,已经习惯不去问。

只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耳朵听,自己去分析眼下的处境。

他将另一半馒头塞进夏芸的手里,独自坐到一旁,机械地啃了起来,脑海中不断闪过之前经lì

的一切。

夏芸说我是因为她才被人打伤抓起来的,但从她对我的态度来看,她并没有害我的意思。

而刚才那个男人称夏芸为公主,公主又怎会被关在牢里?

瞧那两人身上穿的都是上等冰丝面料,连头上戴的都是名贵的白玉簪,不似江湖中人。

公主?朝廷?难道他们是朝廷中人?

为朝廷效力,又有一身功夫的,那么便是爹曾经提到的锦衣卫了!

那两人都提到了一个时间,两天后。

两天后会发生什么?

穿胸之仇两日后报?是了,那人想报仇!想杀我!

为何要等到两日后?他们在等什么?

是了!定是等什么要紧的人!糟糕!若现在逃不了,两日后我便命丧他人之手!

那么夏芸呢?她是公主,应该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吧?

但贵为公主又为何流落江湖?想来皇宫中的生活也不好过,如笼中金雀,没有自由。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爹的尸首还在霹雳堂,我未能替其养老已是不孝,若连送终也做不到,那我便枉为人子了!

我得出去!我要出去!

熊倜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手握长剑,一剑刺向牢门上的精金铁锁。

“叮!”

一声轻响,反震之力震得熊倜虎口生疼,他不由被逼退了两步。

“小熊,你做什么!你身上还有伤呢!”

熊倜冷冷望着面露担忧的夏芸,说:“还有两日,时间不多了,必须逃出去!”

“那你也得吃饱了,才有力qì

啊!”夏芸一把拉住熊倜,让其坐下,将手中的半个馒头与篮中的烧鸡、牛肉一同替了过去。

熊倜眉头轻拧道:“你不吃?”

“这些东西也就这汤还能喝,其他的都给你。”夏芸略带娇嗔的模样令熊倜心中一动,他摸了摸兜里的粗布,不由想起了岚。

“别发呆啊!快吃啊!”

熊倜点点头,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食篮里的所有东西。

夏芸望着他傻愣愣的吃相,心中似有花瓣落镜湖,一层层的涟漪荡漾开来。

而熊倜却并未在意,他抹了抹嘴,再次起身,提剑刺向牢门。

“叮!叮!叮!”

剑尖与铁锁相击的声响在地牢内来回回荡。

夏芸秀眉微颦,不由担心起熊倜的身体,“小熊,够了!这精铁哪有那么容易斩开!你再刺下去,你的剑可能就要断了!”

剑要断了!剑要断了!要断了!断了!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狠狠砸在熊倜的头上。

他立kè

收了剑,紧张地端详着。

剑刃已经卷边,的确如夏芸所说,若再刺下去,剑就要断了!

不!剑不能断!这是师傅的剑!这是爹的剑!不能断!

熊倜紧了紧手中的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犹如走在绝望的悬崖边,下一秒便有可能心神失守,面临崩溃。

他望向如水般银亮的剑身,脑海中闪过的均是逍遥子的英容笑貌与为数不多的经验教诲。

熊倜猛然惊醒,双眸中闪过精芒,剑qì



我就是剑,剑就是我!我还活着剑就不会断!

熊倜再一次提剑,刺向牢门。

这一次,他的剑没有碰到精金铁锁,而是隔空刺去。

绝望之中,熊倜终于悟出师傅所言的最高剑术“一剑刺向太阳练到最后就能发出传说中的剑qì

”!

剑qì

一出,铁牢瞬间被破。

“哐当”一声,铁链落地。

夏芸惊讶地合不拢嘴,熊倜一把拉住她的手,道:“走!”

第十七章 山庄机关

第十七章山庄机关

艳阳高照,霍思站在地牢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挤出一滴眼泪,完全没有锦衣卫该有的英姿。

他抱着剑,斜靠在地牢石门旁的假山上,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该辞去锦衣卫的工作。

但锦衣卫是什么人?乍一看官位不低,享的是朝廷俸禄,实则直属皇家,明的不能做的勾当全由锦衣卫包了。

这样的一个官职,注定站在阳光下,活在阴影里,也许只有死,才能全身而退吧!

霍思又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决定不想那么远,还是待明日卜头来了之后,杀了牢里的熊倜报仇,随即他便闭上眼假寐起来。

“嘭!”地牢的石门猛地破裂开来,石块乱飞,撞到了霍思身后的假山上。

霍思一惊,立kè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心中暗道:怎么可能?

旋即一拍腰间的竹管,一枚红色的信号弹带着淡淡灰烟直冲天际。

他眉头微皱,鼻尖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因为他已经看见了站在牢门前的熊倜。

他一把抽出绣春刀,目光冷冷地盯着熊倜,但脚却不自觉地向后挪了一步,左胸被利剑穿透的痛楚再一次折磨起他的神经。

霍思的身体本能地想要后退,想要逃跑,但是他不能逃,也不想逃,作为锦衣卫的他不能逃,而作为曾今死在熊倜手中的他也不想逃。

“看来也不用等到明日了,今日我便要你死!”霍思一手持刀猛地向熊倜砍去。

熊倜没有躲,他望着霍思的咽喉,提剑而刺。

刀停在空中,终于落下,严格来说应该是倒下,随着绣春刀的主人一同倒在地上。

霍思瞪大着眼睛,鲜血从咽喉处的伤口汩汩流出,他的身体微微抽搐着,还没有死,但他知dào

这一次没有之前的好运,终究是躲不开了。

熊倜望着眼前即将死去的霍思,心底本能地泛起一丝苦涩。

人命太过脆弱,纵使你能躲开死亡一次,却也躲不开第二次,即使侥幸躲开了第二次,终是躲不开第三次。

他想起逍遥子死前对他说的话“以后别做杀手了,好好活着”,他不禁有些想笑,不做杀手,就能好好活着了吗?

不过师傅的话,熊倜总是听的。

他暗道:将师傅的尸首带回绿柳山庄,我便去替岚报仇,不用杀很多人,一个就好,然后我便回绿柳山庄,再也不下山了,永远陪着师傅,陪着爹。

他浅笑着,拉着夏芸的手,从霍思身边走过。

“霍思!”陆云飞看到信号弹,一路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霍思倒在血泊中,睁着眼,瞳孔放大,已经没有呼吸了。

而他的尸体旁,站着一男一女,男子手中的提着一把剑,剑尖滴血的剑。

陆云飞眉头一皱,雁翎刀出鞘,雄厚的内力随刀震出,飞向熊倜。

熊倜凝神一刺,一道剑qì

击在刀刃之上,两人同退一步,一时竟难分高下。

“留下公主!”陆云飞高喝一声,临空跃起,熊倜一把推开夏芸,反手便刺。

“嗖!”

“嘭!”

刀光剑影,在空中相汇,发出一声闷响。

三道人影又落入王府内,齐齐向熊倜逼来。

熊倜执剑,退,说道:“夏芸!你先走!”

“不!我来助你!”夏芸扬起长鞭,纵身跃起。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夏芸的身形捉摸不定,似神女下凡,而其手中长鞭却透着股狠辣,所落之处定无虚发。

后来的三人念其是公主,出手本就留了三分力,莫想却完全不是夏芸的对手,被其狠狠压制,一身劲装褴褛不堪,落于下风。

熊倜皱眉,刚破牢而出之时,他便知dào

自己肩上的伤口裂开了,眼下若不能及时逃离此地,那么终是困兽之斗。

他深吸一口气,提剑再刺。

这一刺,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qì

,熊倜知dào

,只有打倒眼前这个人,他才有机会带夏芸离开这里。

一道剑qì

划过剑身,从剑尖飞出,似蛟龙出海,带着龙吟,冲向陆云飞。

陆云飞心中一惊,直觉告sù

他这一剑不能硬接。

他手握雁翎刀横于胸前,足尖一点,立kè

向后飞退。

纵使他轻功不俗,比起一剑刺向太阳的剑qì

终究慢了许多。

“叮!”

一声脆响,剑qì

撞在他的雁翎刀上。

银光一闪,“嘭”的一声,手中长刀竟然断裂开来,这可是皇家命专人打造,所用材料都是上上等,怎会轻易断开?

而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剑qì

击断雁翎刀之时,并未耗尽,仍带着无人可挡的气势刺向陆云飞的胸口。

陆云飞心中一凉,暗知自己难逃一劫,兴许下一刻就会同霍思一样了吧。

他最后望了一眼夏芸,夏芸手握长鞭,他的三名手下早已拜倒在她的流苏裙下,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陆云飞心中不由哀叹:此女不仅有倾城之姿,武功也是奇高,可惜因为她的身份,注定我和她之间隔着天涯海角。

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都是快死的人了,当真是可笑。

我死了,这小子便会带她离开吧?

走了也好!否则即使她是公主,伤我大明锦衣卫,此事也定不能善了。

这公主当真是好倔的性子,即使不愿和亲,也不该如此反应过激,难道就不想想远在西地的亲人吗?

陆云飞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竟在我府中杀人!”

一身怒喝不由令熊倜一个激灵。

只见一道灰影掠过,拽住陆云飞的后领,拖向一边,使其逃过一劫。

陆云飞猛然回头,惊道:“柳王爷?”

柳安若眯眼微笑。

世人均知安若王爷德才兼备,却少有人知其在武功上的造诣。

陆云飞的父亲陆翔东知dào

,但并未告sù

他的儿子。

熊倜咽了咽唾沫,冷冷盯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的笑容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无声的讽刺。

他向后挪了一步,对身后的夏芸道:“快走!”

“不!不走!”

熊倜头也不回说道:“你若不走,我们两个都走不了!”

夏芸一愣,心中不由自责:小熊说的没错!锦衣卫的目标在我,只要我一走,自然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小熊的处境也自然比现在好许多!

想我平时脑子也不笨,怎么今日犯起混来?

夏芸望了一眼熊倜的背影,咬了咬唇道,“小熊!你自己小心!”

说完足尖轻点,向院外飞去。

熊倜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剑,就好似逍遥子在他身边一样。

他望了一眼另一侧的院墙,疾奔而去。

“在我安若王府杀了人,还想走?小子,你也太猖狂了!”柳安若笑着放下仍旧没有回过神的陆云飞,纵身而起,一掌击向熊倜的背后。

掌风带着阵阵寒意袭来,熊倜微微侧目,知dào

自己躲不开,也知dào

挨了这一掌,离死也就不远了!

虽然眼下死去,就能同岚、逍遥子团聚,但熊倜不甘心!

他跃上墙头,腰身一扭,一剑刺向刘安若。

没有剑qì

,极其朴实的一剑。

刘安若微微一笑,突地收掌向后急退。

熊倜一愣,心中暗道:此人为何手下留情?不管了!走为上策!

他手腕一拧,扣剑而去。

熊倜没有丝毫迟疑,偷了一匹马,认清道路,便向霹雳堂赶去。

两天一夜,他肩头的伤口结了痂又裂开,痛痒难忍,却丝毫没有阻挡他的脚步。

终于第二日傍晚,熊倜赶到了襄离县郊,他将马拴在郊外的紫竹林。

隔着竹叶依稀能望见空中那抹残阳,没心没肺地徒添寂寥。

熊倜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靠近霹雳堂。

可霹雳堂哪里还有霹雳堂的样子。

熊倜的眼前是焦黑一片的废墟,大火焚烧后的废墟,他勉强认出了匾额上的字——霹雳堂。

“怎……会……这样?”熊倜喃喃自语,双膝一软,跪在废墟前。

他愤恨地一拳打在地上,顿时留下一个血印,点点泪渍落在血印上,是悔恨。

路是熊倜自己走的,扔下逍遥子的尸体奔出霹雳堂,也是熊倜自己选的。

怪不得任何人。

杀害师傅的人也已经死了,熊倜不知dào

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向天边血红的残阳走去。

三日后,他回到了绿柳山庄。

一跨进大门他便晕了过去,足足过了两日,他才清醒过来。

熊倜处理完肩上的伤,坐在山庄大门的门槛上,望着夕阳发起了呆,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可惜从今往后绿柳山庄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的身边摆着一柄剑,逍遥子的剑,剑刃微卷,有些残破。

熊倜叹了口气,手握长剑道:“就你现在的蠢样子,爹见了也不会高兴的。”

这话不知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剑。

他折回逍遥子的屋子,想寻些银两下山找铁匠修铸剑身。

经过一番折腾,熊倜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口宝箱,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两。

熊倜随意取了些,目光却被床尾的一幅画吸引了。

画上是一位身着绿衫的女子,她背对着站在江边,望不见她的容貌。

画布上没有题词也没有落款。

熊倜挠了挠头,心底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正常人会把画挂在床尾吗?

不会,这就跟不会有人在床尾安镜子一样。

试想,一早起来,就见到对面有一个人,岂不是自己把自己吓死?

是了!一醒来睁眼就能见到这个女子!

熊倜张了张嘴,心中暗道:这……这难道是娘亲?

他下意识地爬上床,伸手抚上画中女子的发鬓,突然床板一动,向下落去,熊倜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落入那深不见底的地道之中。

第十八章 重回九道

第十八章重回九道

一阵翻滚,压过数级台阶,熊倜终于到了地道的底部,他呲牙咧嘴地倒抽一口冷气,暗道肩头伤口又裂开了。

看来冥冥之中,逍遥子依旧不忘坑儿子一把。

熊倜站起身,抬头望了一眼上方,微弱的光亮从入口处照进来,而道路的另一头却是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他微微皱眉,心中暗想:爹的床下竟然有这么一间暗室!不知藏了什么秘密?

熊倜摸出腰间的火折子,朝甬道深处走去。

约莫三十步,便到了尽头,是一间石室。

熊倜借着手中微光,勉强看清石室正中有一张圆形石桌,上面摆着一截未燃尽的蜡烛。

他以手中火折将其点亮,终于看清了石室的一切,同时也震惊了。

石壁上挂满了画,没有题词也没有落款的画,同床尾那幅一样。

画上皆画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身若扶柳,面若花,或颦眉或浅笑,眉目流转亦或低头垂帘,正是年轻时的柳陌。

熊倜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他脑海中隐隐勾勒出逍遥子坐于桌前,执笔而画,面露痴傻的模样。

这个美丽的女子定是娘吧!

可是娘在哪里呢?为何从未听师傅提起过。

师傅说我是他的儿子,他是怎么知dào

的呢?又是什么时候知dào

的呢?

熊倜心里一堆疑惑,可惜他也无从问起,毕竟此刻逍遥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对着虚空叹了口气,目光落到角落的书架上,他下意识地走过去随意地拿起一本蓝底册子,翻阅起来。

“六月初九。”

“那人送来消息,说是和孩子有关。我和陌儿的孩子不是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吗?陌儿是死在我的怀里,这千真万确,怎会?”

“唉,还是先下山吧,索性小熊的一剑刺向太阳也练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让他下山历练历练了。”

熊倜望着纸上寥寥数笔,不由一惊,心道:这是……这是爹的笔记?

六月初九,正是我们下山前几日!

熊倜喘着粗气,又将这段文字细细读了一遍。

陌儿是谁?是娘的名字吗?

熊倜摇了摇头,放下这本只记了一页的册子,目光落到架子上的其余十六本上。

烛光下,熊倜细细读着逍遥子的记录,解开了一些疑惑,却平添了更多未知。

他暗道:爹的记录中出现的最多的便是陌儿这个名字,想来画上的女子就是陌儿,也是我的娘亲。

娘二十年前便死了,怎么死的,爹没有说,只是爹怎会以为我也死了?

爹提到的给他消息的“那人”又是谁?

爹一直以为他的孩子已经死了,至少在六月初九前是这么认为的,那么后来他是怎么知dào

我就是他的亲生骨肉的呢?

这一个多月,我只知dào

爹见过百晓生,后来在卞下他又见了谁?

还有!

熊倜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再一次翻开手中的册子。

从时间上看,这是逍遥子的第一篇记录。

“九道山庄,再见了,从此再也不见!我能做到的仅有离开,你所给予我的一切,我都不要了!我也要不起!”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熊展堂这个人,只有逍遥子。”

熊倜再一次放下册子,不由闭上眼睛,双目火辣辣地刺痛。

他心中怒道:九道山庄!又是九道山庄!寥寥数笔,为何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恨意?

没有熊展堂,只有逍遥子?这是说爹以前叫熊展堂吗?

这些记录只有只言片语,纵使我将其抽丝剥茧,能得到的信息也太少了。

熊展堂是谁?陌儿是谁?我熊倜又是谁?

熊倜摇了摇头,直接躺在冰凉的地上,顿觉得自己的身世就好似一个漩涡,把他搅得头晕目眩。

他叹了口气,将眼前的书册整理好,堆于书架上,摆回了原位,最后望了一眼墙上的画像,吹灭了烛火。

霎时,周围暗了,静悄悄的慎人。

熊倜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心中越感悲凉。

曾今爹就是这么一个人独坐此处,思念娘亲的吧?

熊倜没有取出火折子,只是凭着感觉顺着甬道离开了。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春。

早春总是透着刺骨的寒意,石桌上的烛光散发着融融暖意,如初升的太阳。

熊倜执笔写道:终于熬到了春天,岚的仇要报,我的身世要查,所以,我决定重回九道山庄。

待墨迹干去,他将这本崭新的册子同逍遥子的那些放在了一起。

手中的剑已重新修铸,剑身如水,盈盈光亮。

熊倜转身提剑而刺,一道剑qì

灭去了石桌上的烛火。

他低声道:“逍遥,我们走吧!”

逍遥是剑的名字,是熊倜起的,为了纪念他的师傅逍遥子,亦是他的父亲。

时隔三年,九道山庄依旧巍然屹立,越发庄严肃穆。

熊倜笑了笑,不禁感叹物是人非。

他背着剑站在人群中,前方少说也有百来人,都是想要上九道山庄学剑的。

待轮到熊倜,已经晌午了。

“名字,年龄,出生何处?可有师承?”执笔记录的红衣弟子头也未抬,冷冷问道,机械得好似已不是个人。

“嘿嘿,我叫萧八,今年二十一,襄离人,没学过功夫。”熊倜眯眼傻笑道。

他没有用自己的本名。

萧取自逍遥子第一个字的同音,八是因为他是八号。

孙沐阳抬起头,瞥了一眼熊倜,只见眼前是个身材瘦长,笑容里有些傻气的少年,他的身后背着一把剑,以布缠绕,裹得严严实实。

孙沐阳皱眉道:“你没学过功夫背着把剑做什么?”

“嘿嘿,这是爹传给我的,说是爹爹的爹爹传给爹爹的,说是爹爹的爹爹的……”

“够了够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孙沐阳没好气地打断道,心中暗想这小子果然有些傻。

他撇撇嘴,敲了敲桌子,干咳一声,说:“拜师费,一百两。”

熊倜应了一声将袋中银两倒出,心中暗道:一百两白银,这九道山庄倒是会敛财!

这就是武林正派的嘴脸?难怪庄内无君子,皆小人!

“行,到边上等着吧!”孙沐阳挥了挥手,说。

待落幕斜阳,九道山庄迎来了新入的三百弟子,浩浩荡荡地登上石阶,从正门而入。

熊倜打量着四周的人,区区数千台阶,已有不少人累得走不动了。

他在心中不由嘀咕:九道山庄只认钱不看人吗?只要有钱,便能入门,连资质也不过问吗?这样广收弟子又有何用?

而正式入山庄后,熊倜才认识到九道山庄的手段。

三百人被领到了后山腰的的一处清潭前,孙沐阳命新晋弟子脱去衣物,浑身上下只允许留一条亵裤。

孙沐阳又命众人将所有随身携带之物放入身前的竹篮中,连脖子里带的玉佩或是铜锁也不放过。

他清了清嗓子道:“这些东西九道山庄代你们暂时保管,日后你们学有所成,成为红道弟子,自可取之。”

熊倜紧握着手中的逍遥剑,头埋得很低,略微迟疑,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将剑放入篮中。

俗话说得好,小不忍则乱大谋。

所以熊倜忍了。

而有些人却没有如此好的涵养,立kè

表露出了自己的不乐意。

一浑身肌肉隆起的魁梧大汉挺身道:“这刀陪了老子八年,不知救了老子多少回!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

一长相秀气,身材消瘦的年轻男子握着胸前的金锁道:“这锁自我出身就戴着了,师兄,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孙沐阳双目一瞪,长剑出鞘,冷道:“既然已拜入我九道门下就要守规矩,否则!”

“嘭!”孙沐阳一剑刺向清潭,平静的潭水猛然暴起,发出一声巨响,磅礴的内力令众人一惊。

大汉微微一愣,怒道:“哼!九道山庄也不能如此欺人!”

语毕,他抱起衣服,正欲离开,瞧其模样似是江湖匪类,也不是好惹之人。

“唰!”一道剑光。

孙沐阳已经出现在大汉身前,剑尖指向其道:“你以为九道山庄是什么地方!想走可以,未到黑道前妄自下山者,棒杀之!”

“放屁!”大汉举刀欲砍,却哪里是孙沐阳的对手。

紧接着,九道山庄便在二百九十九名新弟子前上演了一场杀鸡儆猴的好戏。

熊倜双目已经泛红,他紧紧低着头,双手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心道:岚就是这么被活活打死的吧!

半柱香功夫,大汉已经没有人样了,同当年熊倜看到的岚一样。

以内力挥动铁棒,一击便是断骨,衣服也被震碎。

场中有许多人不敢再看,眉头紧皱着,默默将身上除了亵裤之外的东西扔进篮子里。

孙沐阳挥了挥手道:“带下去。”

大汉的尸首被拖走了,只留下一道刺目的血迹,但很快也被人清理干净了。

余下二百九十九人被好似赶鸭子般落入潭中,而潭的另一侧是清一色的青衣服饰。

熊倜的大半截身子浸在水里,不由皱眉。

因为他感应了周围人怪异的目光。

的确,他的身体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了,不仅吸引了身边的同门弟子,更引来了岸边的木崖子、孙沐阳等十六人的注目。

木崖子是九道山庄的老人了,已过花甲之年的他气息没有任何的收敛之态,相反如日中正阳,大放其光。

身着黑衣的他同青衣一样,是庄内的长老,专主新晋弟子训liàn

一事。

当他见到熊倜的刹那,双目之中爆射出精芒落其身上。

“此子何人?”他问。

孙沐阳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也是为何三年来皆由他做招募弟子记录之事。

他回道:“萧八,二十一,襄离人,没有武功底子。”

第十九章 棒和甜枣

第十九章棒和甜枣

熊倜无视了所有人诧异的目光,因为他无法解释自己身上骇人的疤痕,他傻笑着望着眼前的青色弟子服,看似十分高兴。

而只有他自己知dào

,他的手不住颤抖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恨!

他望着水中倒影,笑容里却满是厌恶。

新晋弟子们陆续将弟子服穿戴整齐,自觉地排好。

九道山庄仅仅就此一招,便将这些身份背景各不相同的人重新洗牌。

熊倜努力地傻笑着,面部肌肉险些快要抽筋了,而他的内心却比表面来的更不轻松,因为有一个人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来回打量着。

此人正是九道山庄授剑长老,木崖子。

“长老?”孙沐阳俯身请示道。

木崖子没有说话,仅仅是微微颔首,目光如鹰隼般盯着人群中的熊倜。

孙沐阳催动内力,声若朗朗道:“入了九道山庄,你们就是山庄的人。山庄外兴许有你们的家人朋友,但在学艺未精前,谁也不许下山,否则就同刚才的李刚一样!”

二百九十九名新晋弟子如死寂一般的安静。

孙沐阳满yì

地点点头又道:“山庄学艺的日子很辛苦,我也知dào

你们会忍不住思念亲人,所以……”他略微停顿,一手指向清潭另一侧的竹篮。

“九道山庄也并不是不通人情,眼下允许你们每人随身携带一样东西。”

众弟子抬头,俱怔,渐渐地,有人露出放松欣喜的表情。

棍棒加枣,打一下撸一下。九道山庄果然好手段!熊倜心中暗道。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终于可以带着逍遥剑进入山庄了!

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何尝不也感染了他。

就在熊倜伸手去拿篮子中的逍遥剑时,另一只手却快了他一步,一只指节凸出消瘦的手。

熊倜愣愣抬起头,一双明眸对上了木崖子满是笑虐的眼。

他心中不由一紧,皱着眉迟疑道:“剑……”

木崖子冷笑,“你会用吗?”

熊倜摇了摇头,心弦绷得紧紧的,他道:“这是我爹传给我的,是爹爹的……”

他话未说完,一旁的孙沐阳一手抚额打断道:“这把剑是他家祖传的。”

熊倜脸上一喜,猛地一拍脑袋,似是感叹曾今的自己有多笨,怎么就没有想到如此有力的回答,他应和道:“对对!就是祖传的!”

“哦?”木崖子轻笑一声,握着剑柄的手腕猛然一抖,包裹着剑身的布“刺啦”一声破裂开来。

剑长四尺,宽两指,剑身如水。

木崖子笑容更冷,望着长剑道:“的确是把好剑,可惜,并不是一把古剑,而是一把新剑!”

语毕,提剑而刺。

熊倜一惊,脚下故作慌乱,口中喃喃道:“要死要死要死!”

左脚突地绊右脚,一屁股跌坐在地,熊倜目光愣愣地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剑尖。

躲还是不躲?

熊倜将心一横,以自己性命为赌注,依旧保持着发愣的傻样。

终于剑尖抵在熊倜的鼻尖之时,停了下来。

而熊倜浑身已经湿透。

他定了定神,说:“吓……吓死我了……大……大爷你干啥子啊?”

木崖子微微一笑,一把拽起熊倜的后领,将他拎了起来,“你小子撒谎,又是为啥子?”

熊倜装傻充愣道:“我哪里撒谎了,这剑就是祖传的!”

“那你怎么解释这把剑上新铸的痕迹?撒谎便是有所隐瞒,我九道山庄收人虽不问其过去,但对山庄有所隐瞒,居心叵测者必当诛之。”木崖子轻弹剑身,问。

熊倜咽了咽口水,一脸崇拜道:“大爷真是厉害,连这剑在半年前重新修铸过都看得出来!这剑从上上辈传下来就没有剑鞘,时间长了,到我手里,都烂了!所以修了下。”

木崖子点点头,也不知信了没有,直接将剑抛给了熊倜,道:“收好吧!”

熊倜慌慌张张,望着飞来的剑,不知该如何去接,不由退了一步,直到剑落在地上,才将其捡起,他又拿起自己的旧衣将其裹好,背在了身上。

直到这一刻,木崖子眼神才有些放松。

他对身侧的孙沐阳道:“沐阳,把人分一分,这小子就归你管。”说完,拍了拍孙沐阳的肩膀,便离开了。

孙沐阳是聪明人,处事却少了几分经验,虽然他不明白木崖子为何如此在意这傻傻的萧八,却也明白了木崖子话里多加留意的意思。

他点点头,同余下的十四高阶弟子去挑人了。

每个高阶弟子带二十新晋弟子,而孙沐阳只挑了十八个,加上熊倜刚好十九人。

“走了!”孙沐阳对着身后人道。

熊倜静静望着四周向不同方向走去的新晋弟子们,暗道:刚上山便将我们彻底打散,每个高阶弟子带二十个新晋弟子,如此一来倒也好控zhì

,不用担心有人有什么小动作。

这算盘打得倒好!

“萧八发什么愣?还不随我快走!”孙沐阳见熊倜立于原地发愣,便催促道。

“诶!来了!”熊倜回过神,赶紧跟上。

孙沐阳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看,你该叫傻八才对!从今起,你们就跟着我孙沐阳了,我既是你们师兄,也是你们半个师傅,希望你们都机灵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明白了吗?”

“是!”众人干脆利落地应下,随着孙沐阳顺着山道来到另一处平地。

两座小院紧挨着,以一墙为隔。

孙沐阳领着众人推开靠里那院的木门,门内除了一片较为宽敞的空地,便只有两间房,一间瓦房,一间稍大的茅房。

孙沐阳道:“你们以后便住在这里。”说完便转身回其屋,打坐练功了。

留下十九个新晋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之下也只能入了茅屋。

屋内生活用品倒也齐全,皆二十份。

十九人各自上床,也不交谈,似是今日的遭遇都令其收了性子。

不少人靠在床上,抚摸着随身携带的物品,兴许是思念家人。

夜渐渐深了,假寐的熊倜猛然睁开双眼,明亮的眸中蕴含着无限的恨意。

挨了一天,忍了一天,终于可以行动了!

熊倜屏息离开了小院。

他背着逍遥剑,一路飞奔。

眼下他居住的小院位于山脚,而他的目标是山腰。

月融星光,辉亮地上。

夜间的练功场没有一个人,静寂得慎人。

三年前熊倜等奴隶修建的练功场早已扩建完成,当日居住的茅屋也早已不在。

熊倜望了望天边的明月,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暗叹:果然是我太心急了。

既然已经上了九道山庄,还怕那混蛋溜走吗!

杀人不难,难的是报了仇后,我还能不能继xù

留在这里查自己的身世。

熊倜闭上眼,摇了摇头,回到了眼下居住的小院。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熊倜的身形不由一僵。

小径深处的门前立着一团黑影,一动未动,但以熊倜的目力,又怎看不出那是一个人。

正是孙沐阳。

孙沐阳今夜没有睡,他本是一个处事谨慎的人,同前两年一样,新晋弟子入山庄第一夜,他都会多加留意。

而此刻茅屋内少了一人,正是木崖子要其多加留意的熊倜。

这院落本就不大,也藏不住什么人,一个没有武功的新晋弟子失踪了?

这不免让他心惊,他抱剑迎风而立,孙沐阳略微思忖了一阵,还是决定先等一等。

而此时的熊倜更惊讶,他暗道:以我现在的实力他不可能发xiàn

我离开小院,那么是巧合?不可能!

难道……

难道,他一早就会猜出我会离开?

熊倜联想到今日木崖子对自己的猜忌,虽然最后被他蒙混过关,没让人抓到把柄,但疑心一起,哪有如此容易打消。

他不由轻咬薄唇,心中暗悔自己冲动。

“咕……”熊倜肚子突地发出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也引来了孙沐阳的注意。

他清晰地看见孙沐阳足尖一踏,虚影一晃,出现在他的身前。

“傻八你去了哪里?”孙沐阳皱眉问。

熊倜还没想要找什么借口,低着头,下意识道,“我……”

“咕……”又是一阵肚子打鸣。

熊倜一天未进食了,而上了九道山庄,山庄也没给他们吃的,此刻自然出现此等生理反应,也属正常。

而就此,他心中立kè

有了主意,扭捏道:“师兄,我饿得受不了了,所以……”

孙沐阳不由苦笑,不由想起十二年前刚上山的自己,山庄的第一夜自己不也是饿得咕咕叫,只是没有眼前小子胆大,出去找吃的。

“那你找到什么吃的了吗?”

熊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摇头道:“没有,山庄每条路都长得差不多,别说吃的了,我险些找不到回来的路。”

孙沐阳不由叹了口气。

十二年前,上山学艺还不用钱,只要资质不错就行。

孙沐阳家里穷,十二岁那年家乡闹旱灾,家里人都先后饿死了。

那年春,九道山庄收徒,他衣衫褴褛,只是路过。

而木崖子却一眼相中了他,带他进了山庄。

孙沐阳终于以为可以吃顿饱饭了,结果又多饿了一个晚上。

认识孙沐阳的人都知dào

他是一个很怕饿的人,所以每顿饭都比别人多吃两个馒头,怀里还要揣两个。

他是木崖子的爱徒,自然没有人说什么。

他望着熊倜,不知dào

熊倜是不是也同他一样很怕饿,他想起熊倜满身的伤痕,暗叹,这小子的过去一定也不好过。

他又叹了口气,说:“跟我走吧!”

孙沐阳带着熊倜进了自己的瓦房,从一旁的碗橱中拿出一个馒头,递给他道:“吃吧!”

熊倜不由一愣,唯一的念头便是:九道山庄也有好人?还是只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第二十章 真假身世

孙沐阳望着发愣的熊倜,又补充了一句道:“傻八,坐着吃吧!”

熊倜点点头,依言坐下,心中不免有些矛盾。

他很难将此刻言语温柔的孙沐阳与傍晚时分那个雷厉风行断送了李刚性命的孙沐阳联系到一起。

孙沐阳自不知熊倜在想什么,瞧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只以为他是饿坏了,嘴角不由荡漾起一丝笑容。

他不禁想到熊倜一身伤痕,眉头便不自觉地轻拧起来,心中暗道:他一定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0去吧!

本不该问的,孙沐阳却下意识地开口了,“傻八,你身上的那些疤怎么来的?”

熊倜一愣,微微抬头,对上了那双满是关切的眼眸,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尝遍人间冷暖的熊倜不难看出此刻的孙沐阳是出于真心,而不是敷衍,更不是伪装,因为真心是装不出来的。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当我没问。”孙沐阳见熊倜握着半个馒头停了下来,不由说道。

他起身打开碗橱,拿出最后的馒头,塞进熊倜的另一只手道:“吃吧!吃饱了,早些休息,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山庄对于新晋弟子的训liàn

从来不手软,若是到时候做不好,也有可能饿肚子的。”

熊倜望着手中白花花的馒头,下意识地点点头。

待到馒头都吃完,熊倜并没有起身,他望了一眼孙沐阳,双眸微晃。

“师兄,其实……我以前是奴隶……”

熊倜的声音有些干涩,当话出口,他不禁也被自己吓到了。

几番挣扎他还是开口了。

孙沐阳不由一惊,心道:区区奴隶若不是得了什么天大的机遇,怎么可能凑满一百两上山庄学艺?

孙沐阳坐到熊倜对面,没有提问,只是等着沉默的熊倜继xù

开口。

熊倜取下背上的剑,放在桌上,伸手轻轻抚摸着,道:“对于爹,我已经没什么印象了。这把剑是爹传给我的,以前就挂在墙上,我也没有在意……”

熊倜憨憨地笑了笑,而孙沐阳却不住地皱眉。

听一个啰嗦的傻小子讲自己的身世极其不符合他不耐烦的性子,但熊倜眼中微露的泪光又令他不禁动容,唯有继xù

听下去。

“娘很漂亮,是城里有名的俏寡妇,那年我十二岁,一个恶霸把我掳走,娘为了救我,自愿服侍恶霸……”熊倜紧紧握着拳,眼中泪光闪动。

这个故事是逍遥子告sù

他的,眼下却成了他的身世,被他有血有泪地叙述着。

熊倜深吸一口气,继xù

道:“后来娘被送给了县令,没多久就传来娘刺杀县令未遂被当场打死的消息,我连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之后,我便在恶霸家为奴……”

熊倜抬起头,面露红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道:“师兄,我的事能不能不要告sù

别人?我怕别人会看不起我……”

孙沐阳微咬薄唇,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同样是不堪的十二岁,萧八受的罪可比我多多了……

他心中虽十分感慨,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思考。

“傻八,后来呢,你怎么会到九道山庄来?”孙沐阳问。

熊倜挠了挠头,傻笑道:“一年前,有个人把恶霸一家都杀了,把我救了出来。他还杀了县令!”

“哦?竟有此事?”

“嗯!他说是受人所托,还给我了好多钱,让我好好活下去。这把剑也是他给我的,说做人不能忘本,祖传的东西要好好保管。我本想让他收我为徒,但他不肯。想起他说过他是九道山庄的弟子,所以我便来山庄了!我想学本事,和那大侠一样!还有就是……”熊倜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停顿道。

“还有什么?”

“我想报恩!但他又不让我跟着,我也跟不上他,我想他也许会回九道山庄,或许山庄上会有人知dào

他的消息。”熊倜傻愣愣地笑道,言语特别的真挚。

的确他上山是想找逍遥子的消息,是想报恩,但也要报仇!

“哦?那你知dào

那人的名字吗?山庄上弟子就有上万人,打探消息可不容易。”

熊倜低着头,摸着剑身上包裹的布条道,“我只知dào

恩人叫熊展堂。”

孙沐阳皱了皱眉,喃喃道:“熊展堂……熊展堂……”

熊倜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嘭嘭”跳动。

良久,孙沐阳摇了摇头,说:“我上山十二年,山庄里一大半的人我都知dào

,并没有叫熊展堂的。”

熊倜的心咯噔了一下,眼神微微有一些黯淡。

孙沐阳见其失落的模样,安慰道:“傻八,你也别太失落,能下山的武学造诣都是长老级别的,也许此人在我上山前就已经不在山庄了。”

语罢,孙沐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一个十二年都没有回过山庄的人,找起来谈何容易?

熊倜却用力点点头,目光炯炯,满是希望道:“嗯,我一定能找到他的!谢谢师兄。”

这一声道谢,孙沐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不知熊倜这般傻傻的期许是好还是不好,他拍了拍熊倜的肩膀道:“放心吧!师兄我是山庄里出了名的过目不忘,只要我一有此人的消息,定告知你!”

“谢谢师兄!”这一声道谢出自熊倜的真心,因为他看出孙沐阳对他亦是真心。

虽然熊倜没有放下防备,但也不至于完全不接受孙沐阳。

熊倜的一席话真真假假,看似无意,实则每一句说出口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他知dào

木崖子对他有疑心,与其让对方查自己的底细,不如将这半真半假的身世展露出来。

至于他将熊展堂的名字说出来,也做足了充分的准bèi



孙沐阳、木崖子都是聪明人,细细一分析他的话就能得出,熊倜并不了解熊展堂,和熊展堂也没有任何联系。

所以,熊展堂与九道山庄之间的恩怨,也不会影响到熊倜留在山庄。

而熊倜猜的不错,第二日一早,孙沐阳在集合众人前便独自去找木崖子,将熊倜的叙述一字不漏地告知。

不能说孙沐阳出卖熊倜,只能说,两人的立场本不同。

木崖子皱眉道:“你确定他说的是熊展堂?”

孙沐阳还未回答,他摆摆手打断道:“你的记性,我信得过。下去吧,好好照顾那小子。”

“是。”

望着孙沐阳离开的背影,木崖子不由叹了口气,心中喃喃自语道:少庄主,是你吗?你一离开就是二十一年,从此一点音信都没有,庄主又发了狠话,不许我们过问你的一切……

木崖子摇了摇头,唤来自己的得yì

门生,李木子。

李木子同孙沐阳差不多的年纪,身材却更显瘦长,双眸冰冷,没有一丝暖意。

这样的人更像一个杀手。

木崖子将一枚令牌交于他手中道:“木子,去趟襄离,替为师查查一年前发生了些什么事。”

“是!”

木崖子不由叹了口气,微微抬头,似乎瞬间老了几岁,甚至连他挺拔的背脊也不禁佝偻了。

天亮了,晨暮中透出朦朦微光,染红了天边,令人越感冰凉。

熊倜伸了个懒腰,一脸似是没有睡醒的模样。

他同其余十八人简单的洗漱后,便站在院中,等候着孙沐阳。

“走吧!”孙沐阳突然出现在门外,对众人道。

熊倜跟在众人之后,双目之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精芒,心中暗道:那么早他去了哪里?是否已将我的身世告知了长老?

熊倜刚踏出院门,便一头撞在了前人的背,不仅是因为他的心不在焉,更因为领头的孙沐阳突然停下。

两座小院紧挨着,共用一条出门的小径,眼下孙沐阳的路却被浩浩荡荡的二十一人阻了。

“孙师兄早!”

熊倜个子颇高,一眼便望见了说话之人。

那是一个身穿红衣的高阶弟子,长相略显阴柔,眼角微微上扬,好似一只狐狸,瞧其身份应同孙沐阳一样。

他一脸笑意,躬身向孙沐阳行了一礼。

孙沐阳微微皱眉,随即笑道:“周师弟,说笑了,卯时将至,今日可是新晋弟子初到练武场报道的日子,若是迟了,责任可皆在你我。”

“呵呵!师兄教xùn

的是!不过师兄的人可跟在我们身后,迟的兴许是你们吧!”周永昌笑得更欢了。

语毕,脚下却始终未动。

孙沐阳冷道:“周永昌,你若看不惯我,冲我来便好,何必误了这些新晋弟子?”

“孙师兄又说笑了,我哪里会看不惯师兄呢?只是不知今年新晋之冠是否还在师兄的队伍中。想去年,唉……师弟我可是棋差一招,比不过师兄那阴狠的手段!”周永昌撇撇嘴,眼眸中满是笑虐,有意无意地扫着孙沐阳身后的人。

“你要我说几次,去年只是一个意wài

!”

“意wài

?呵呵,肖勇的手可是到现在都拿不了剑呢,这辈子可算是废了,被你带的弟子给废了!师兄一句意wài

就都推脱了吗?虚情假意的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年末,擂台上见真章!”

周永昌恨恨地一甩衣袖,带着人离开了。

九道山庄每年都有擂台比武,分为新晋弟子擂、初阶弟子擂、中阶弟子擂、高阶弟子擂。

比武的结果不仅代表着荣誉,更代表着升阶。

而去年新晋弟子擂上,孙沐阳教导的弟子本已落于下风,突抓起地上一把沙子,扭转了局势,不仅打败了周永昌教导的弟子,更是一时失手,挑断了对方手筋。

对此,长老们没什么意见,他们只看中结果,而周永昌却怒火中烧,今年两人又分到同一个大院,自然借机嘲讽一番。

孙沐阳摇了摇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十九人,终究一语未言,向山腰处的练武场走去。

第二十一章 神秘侍女

第二十一章神mì

侍女

三十年前的九道山庄同唐门一样都是家族式的武林门派。

虽也收徒,但并不多,偶尔招几个护院已经算是人员的流动了。

而现在的九道山庄其规模已经发展成江湖中屈指可数的大门派,但纵是有些脑子的人也看得出九道山庄如此急于求成,根基定是不稳,迟早会害了自己。

熊倜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他在重回九道山庄前做了充分的调查,没想到上了山庄一个月,彻底被庄内严苛的制度折服了。

九道山庄的管理不像是一个武林门派,更像是当今朝廷的缩影,一级一级向下压制,弟子间若稍有非分之想,立kè

遭到棒杀的严惩,而举报者却能获得好处,如宝剑或是武功秘籍等等。

如此却解释了为何九道山庄收弟子不过问来人过去,理由无他,只因一切都在控zhì

中。

因此,江湖中亦有不少走途无路的草莽投靠山庄,不仅可以摆脱仇杀,更能有新的生活。

这些人对九道山庄是心存感激的,一旦成为高阶弟子,不仅以此为荣,也十分愿意为九道山庄培养新人。

而周永昌便是这类人。

年仅三十的他曾是暗河的杀手,十四岁出道,二十二岁时因任务失败,遭到组织的围剿。

走投无路的他,便上了九道山庄,将此地视为自己的家,也将自己带过的每个新晋弟子视为兄弟。

不得不说,周永昌带新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除了九道山庄教的,私下里,他还会教授弟子如何掩藏自己的气息等等。

而这方面,孙沐阳就显得薄弱了许多,却也是尽职之人。

“傻八,第三式入木三分又错了!”孙沐阳摇了摇头,剑出鞘,再一次将九道山庄入门剑招叶落七诀演示了一遍。

“看清楚了吗?”孙沐阳收剑问道。

熊倜傻呵呵地笑着点了点头,提剑又从第一式雾里看花练了起来。

剑依旧是长剑,但并不是逍遥剑,而是九道山庄给所有新晋弟子配的剑,重铁打造,未开刃的剑,显然是为了锻炼新晋弟子的腕力。

而叶落七诀也是九道山庄为新晋弟子精心挑选的入门剑招,虽然只有短短七式,但却蕴含了剑术截削刺最基本的攻击。

在熊倜看来,孙沐阳的剑舞得很好kàn

,却也仅仅是好kàn

,若论动真格的,他有把握在孙沐阳剑未出鞘前,就一剑杀了他。

所以,此刻熊倜才意识到逍遥子是多么英明神武,虽然孙沐阳的教导比起逍遥子来得详尽百倍。

即便熊倜打心眼里觉得剑招无用,但还是十分认真地练习着,毕竟他还需yào

足够的资本来武装自己。

孙沐阳曾同他分析过,凡是入山庄者除非武学造诣达到长老级别,否则没有特殊原因是不得离山的。

而熊展堂若是九道山庄的弟子,武学造诣一定不低,那么他的消息也许只有庄内的长老们知dào



贸然询问自然不可能,只有不断增强自己的筹码,才是上上选。

熊倜背着逍遥剑,手中长剑再次出鞘,宛若惊鸿,如云流水,一泻千里。

叶落七诀,他早已学会了,只是为了配合“傻八”的名号,才故yì

总在第三招出错,眼下孙沐阳座下十八人都已学会,他也不用再藏拙。

一丝暖风撼动树梢,枝叶轻颤,一片去年的枯叶悄悄离开枝头,旋转着落下。

熊倜收剑吐气,目光顺着叶片望去,叶片终是找到了他的归宿,却并不是落叶归根,而是一白衣女子的青丝上。

女子背对着熊倜,不知dào

在看什么,略微地停顿后,向一处转角走去。

熊倜瞳孔猛地一缩,并不是因为九道山庄极少有女眷,而是那人的背影太过熟悉!

岚!

岚……是你吗?

他下意识地想要跟上远处即将消失的女子,却被一人握住了肩膀。

他愣愣回头,身后正是孙沐阳。

孙沐阳欣慰地笑道:“傻八!你终于悟了!刚才那叶落七诀当真是一气呵成,没想到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熊倜听着孙沐阳的夸奖,心里没有一丝喜悦,他的心已经跟着那突然出现的女子而飘远了。

孙沐阳见他傻愣愣的不动,便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巧望见了那白衣飘飘的衣袂。

他随即解释道:“庄内的确极少有女眷,但也不是没有,比如长老们身边都有一两个贴身的侍女,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也有的是他们游历江湖时遇到的红颜知己,带回了庄上。”

熊倜的喉结动了动,目光依旧盯着那白衣背影,他艰难地开口道:“那女子是谁?”

“是执法长老最近带上庄的侍女,名叫阿九。”

语毕,那女子的身形终于消失在了拐角,似是往山上的方向去了。

熊倜一惊,赶忙跟上,却再一次被孙沐阳拉住。

“傻八,你要做什么?”

“解手!”

熊倜冷冷一言,肩膀一用力,便挣脱了孙沐阳,快速向那神mì

侍女消失的方向跑去。

徒留孙沐阳在原地发愣,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他回过神来,身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心道:傻八怎么了?为什么刚才我感觉到一阵杀气?还是只是我的错觉?

正在他皱眉沉思之际,不远处的周永昌嘴角闪过一丝狞笑,带着一个得yì

门生向熊倜消失的方向走去。

这几日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孙沐阳座下新晋弟子落单的机会,眼下他终于等来了。

他的目标便是熊倜。

熊倜出了练功场,眼前是一片萧瑟的竹林,路旁的石桌石凳布满了灰尘与落叶,许久无人问津。

熊倜四下打量,哪里还有女子的踪迹。

他苦笑着,眼中都笑出了泪花,心中暗叹道:我定是眼花了!怎么可能是岚呢?经lì

了那样的极刑,怎么可能活下来?一身筋骨都断了吧……

熊倜越想越难过,心好似被人硬生生撕扯着,又遭人狠狠地捅了几个窟窿。

他双膝跪地,也不顾自己正处在九道山庄,用力地喊着刻在他心头的名字,“岚……岚……岚!”

一声高过一声,风吹过,不知将声音带向何方。

他呵呵笑着从怀中拿出岚给他的手帕,擦去了脸上的泪,调整了一下呼吸,略带傻气的笑颜重返脸庞。

他心中暗道:岚,再等等我!你的仇,我一定给你报!

熊倜起身,呼出一口浊气,向来时的路走去。

“熊倜?”

一声温柔的轻唤,熊倜身子不由一僵。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死也不会忘记的,正是岚的声音。

他猛然回头,身后却依旧是空空萧瑟、漫漫寂寥,刚刚浮上脸庞的欣喜立kè

僵硬了。

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暗道:都出现幻听了吗?

他摇了摇头,面色突地一冷,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熊倜敏锐地感觉到有两个人正在向他走来,一人功夫不错,若不仔细听,险些就忽略了他的脚步声,而另一人气息的把控却弱了许多。

熊倜立kè

换上了一副傻笑的表情,他向四周来回张望,似是在寻着什么。

“哟!这不是孙师兄带的傻子吗?不好好练剑,在这里瞎晃什么?”周永昌抱着剑出现在熊倜面前,一开口便是冷嘲热讽。

他身后跟着的弟子也应和道:“是啊!俗话说得好,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唉,没想到还偷懒!”

熊倜猛地摇了摇手道:“没!我没偷懒,我想解手!但这路实在太难认了……幸好遇到了师兄们,你们能带我回去吗?”

周永昌眼中满是笑虐,目光瞥了一眼身旁的王博涛,笑道:“行啊,小涛还不带师弟回去!”

“是!师兄!”王博涛舔了舔唇,眼中闪过嗜血的笑意。

“多谢师兄了!”熊倜傻笑着上前。

“客气了!”王博涛语毕,面色一冷,长剑猛地出鞘,剑尖抵在了熊倜的肩头,若不是剑未开刃,熊倜此刻已经受伤了。

熊倜一愣,不解道:“师兄这是啥意思?”

“你不是说你没有偷懒吗?我自然要验验此话真假!”说着,王博涛收剑,转身横剑削去,郝然是叶落七诀中的起手式,雾里看花。

熊倜低头,眉宇轻皱,向后退了一步,左脚绊右脚,突地摔倒在地,却堪堪避过了这一击。

他摸了摸额头,唏嘘道:“乖乖!吓死我了!”

王博涛冷哼一声,愠怒道:“看你能好运气到几时!”说着又是一招入木三分!

“妈呀!”熊倜悲呼一声,反手握剑闭眼一挡,刚巧截住了王博涛的长剑。

看似随意的一挡,却正是叶落七诀中的第四式叶落浮萍。

“小涛!”周永昌一声低喝,面色阴沉,十分不喜。

王博涛立kè

会意,急道:“师兄,前两招是这小子运气好!这一次我一定能拿下他!”

话语间,熊倜已经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他皱眉弱弱道:“师兄,我真没偷懒!不信你可以问孙师兄的!”

“问个屁!”王博涛说着身子跃起,提剑而刺,身腾于空中猛地变化收剑,抬腿,一脚踢向熊倜的面颊。

熊倜傻愣愣地微张着嘴,被一脚踹翻,倒飞着趴进了一旁的泥地里。

他微微抬起头,啃了一嘴泥。

“呸呸呸!”

王博涛大笑道:“哈哈哈!好一个狗吃屎!师兄,你看到了吗?我就说这小子没有认真练功。”

“傻八!周永昌!是你!”孙沐阳见熊倜去了许久,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便一路寻来,刚巧瞧见了这一幕。

第二十二章 突遇变故

第二十二章突遇变故

“嗡!”一声剑啸似龙吟。

孙沐阳怒目而瞪,一把抽出了长剑,剑锋直指周永昌,道:“高阶弟子欺辱新晋弟子,周永昌你该当何罪!”

“哟哟!”周永昌娇笑着,柳眉轻皱,一手弯成兰花指,轻轻捋着鬓发,笑道:“师兄好凶啊!可吓坏我了!我就是对你的傻子动手了!你又能耐我何?难道想对我用私刑不成?”

语毕,周永昌神色突地一冷,握剑,退步而立。

“我是木崖子长老钦点的新晋弟子训liàn

统领,我有权处置像你这样的败类!”孙沐阳右眉一挑,一手提剑,脚下虚踏,身如离弦之箭,飞刺而出。

仅仅一个瞬间,熊倜就判断出孙沐阳会输。

只因周永昌身上那如惊鸿一瞥般快速掠过的杀气。

虽然一闪而逝,但还是被熊倜敏锐地抓住了。

若以性命相搏,死的一定孙沐阳。

熊倜剑眉微皱,不禁替孙沐阳担心,一月的相处,他对于这个没耐性、饭量又大的师兄还是很有好感的,尤其是孙沐阳笑起来的时候,很像逍遥子,如冬日融光,暖暖的。

熊倜深信孙沐阳和逍遥子骨子里其实都是很温柔的人。

正在熊倜考lǜ

是否该出手之际,孙沐阳同周永昌已经分出了胜负。

仅仅一个刹那,孙沐阳的剑直指周永昌的胸口。

这样的结局熊倜没有猜到,而下一秒,当他看到周永昌眸中若有若无的笑意,便立kè

明白了。

高阶弟子欺辱新晋弟子是死罪。

同阶弟子切磋可以,私下打斗却亦是死罪。

而切磋和打斗之间的衡量就在于有没有人受伤。

今日周永昌并未欺辱熊倜,所以他并未有罪。

相反,若孙沐阳在周永昌身上留下那么一点伤痕,孙沐阳就惨了!

他虽为新晋弟子训liàn

统领,但事情未查清,却伤了同门高阶弟子,岂不是罪上加罪?

立kè

是死的不能再死!

一想到孙沐阳被棒杀后的模样,熊倜不禁背脊发凉。

“周永昌!你可知罪?”此刻的孙沐阳还不止自己已经一脚踩进了棺材,他皱眉冷道。

“师兄的话我不明白。我何罪之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周永昌说的虽是实话,但在孙沐阳眼中却满是不敬之味。

“既然如此,莫怪我不客气!”

周永昌莞尔一笑,“如何不客气?师兄倒是可以试试!不过我周永昌还未怕过什么人!”说着竟向前走了一步。

孙沐阳一惊,不由后退,他望着周永昌戏谑的表情,一丝怒火在心中徜徉。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正欲举剑而刺,却见一只粗糙的手强行拉住了他。

孙沐阳微微皱眉,转头望去,正瞧见了熊倜那张满是担忧的脸庞。

熊倜用力压下孙沐阳的手腕,红着脸道:“师兄,我……我尿急……”

孙沐阳一听,顿时成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这傻八,上山也一个月了,怎么还认不清路……”

“嘿嘿嘿,师兄,都说我傻了,山庄那么大,每条路都差不多,你快带我去吧!刚才王博涛师兄说话不算话,不仅不带我去还一脚踹我脸上,险些把踹尿了!”

熊倜说话大大咧咧,毫无顾忌,言语间却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了孙沐阳。

孙沐阳一愣,他也是聪明人,立kè

想到了如果刚才自己动手,那后果可谓是不堪设想。

他不禁又望向熊倜,心中暗道:冥冥之中倒似是傻八拉了我一把。

“师兄!你看啥子呀!哎哟哟!憋不住了!师兄快点!”熊倜涨红着脸道。

“师兄这就带你去!”长剑入鞘,他拉起熊倜的手,目光冷冷瞥了一眼周永昌道:“你若再做什么小动作,莫怪我不客气。”

他又望向其身后的王博涛道:“你根基虽不错,可惜没有跟对人,庆幸你今天没有伤到萧八,否则,我可以保证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王博涛不禁背脊一凉,默默地望向面色阴晴不定的周永昌。

“看什么看!”周永昌眉头紧锁,没好气道。

终于当四人离开,一道白影从假山后走出,青丝长扬,却掩不住她清丽的面容,她秀眉轻蹙,口中不禁喃喃自语道:“是你吗?你是谁?”

此女正是青衣新带上山的贴身侍女,阿九。

她沉吟了片刻,终究摇了摇头,放qì

了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向山上走去。

回到练功场的熊倜已经无心练剑了,手握长剑,心不在焉地耍着,他脑子里想到的是那白衣女子。

他不由暗道:只要让我看一眼!让我看她一眼,让我确定她是不是岚!

“叮!”一阵轻吟,两剑相撞,立kè

擦出了点点火花。

熊倜手腕吃痛,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剑是杀手的第二条命,而对于熊倜来说,剑就是他,他就是剑,除非死,否则他绝不会松开。

而就这么突然的一击,剑身上的反震之力竟伤到了手腕的筋骨。

他心下一紧,抬眼望去,正是木崖子。

他手执一把精铁重剑,面色冷冷道:“练剑之时,在想什么!”

孙沐阳眉头微皱,挺身而道:“木长老,萧八应是饿了,他只要一饿,注意力就不集中。”

木崖子斜眼望向孙沐阳,心道:沐阳秉性纯良,但心思却是向着我,向着山庄的,没想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为这小子说话!

嘿嘿!这小子果然有些意思。

当下,木崖子语气更冷,望向熊倜道:“是吗?”

熊倜终于回过神来,赶紧点点头。

木崖子嘴角微咧,笑道:“想吃饭可以,把叶落七诀练一遍给我看!”

熊倜微微揉了揉疼得有些发麻的手腕,点了点头,正摆好功架,打算从第一式雾里看花练起,却被木崖子打断道:“用我这把。”

熊倜微愣,终是接过了剑。

剑一入手,他手腕不禁一沉,险些没有抓住。

木崖子的重剑岂是新晋弟子的佩剑可以比拟的,此剑共重四十八斤,是新晋弟子佩剑的八倍。

此时周围却传来戏谑的笑声。

“啧啧!就说这傻子不用功,眼下惨了吧!被木长老抓到了!”王博涛眼里满是小人得志的笑意。

“哼哼!这和孙师兄可脱不了干系啊!”周永昌玩弄着发梢笑道。

周围驻足注目的人越来越多,木崖子也不制止,只是微笑着望着熊倜。

熊倜头埋得很低,他想不明白木崖子的用意,越发烦躁起来。

他暗道:白衣女子的事还没有着落,眼下手腕又受了伤,这老家伙葫芦里也不知卖的什么药!周永昌的人还虎视眈眈地看着!

真当我熊倜如此好欺负吗?

我隐忍一时,你们却都真当我是傻子?一个个都想着欺负我吗?若我不能给木崖子一个满yì

的答复,孙沐阳也会受牵连吧?

既然如此,好!我就让你们知dào

傻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心里有了主意,熊倜也不再多想,深吸一口气,双腿迈开,腰身一转,以身带臂,以臂带腕,一剑刺出。

正是叶落剑诀的第一式雾里看花。

阔剑不住挥动,众人耳边皆是“嚯嚯”声响。

熊倜面色淡淡,收起了往日的傻笑,虽然给人感觉还是很木讷,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冰冷,令人难以靠近。

几招剑式如行云流水般一贯涌出,时而似细水涓流,时而似汪-洋江河一泻千里,时而刺,时而截,时而削,每一式都显现十分干净利落。

起初嘲笑熊倜的王博涛不由看呆了,纵使他根基扎实,练功也十分刻苦,但对于叶落七诀的领悟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傻子!

这让他心中又羞又愤。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熊倜已经演练完最后一招叶落归根。

就在众人以为熊倜要收剑之时,熊倜突然喝道:“王师兄,你之前趁我尿急踹我一脚,害我吃了一嘴巴泥,现在该轮到我了!让你冤枉我不认真练剑!”

话音一落,熊倜执剑而刺。

末招接首招,竟没有一丝停顿。

场内不少新晋弟子不由自叹不如。

王博涛也是一惊,立kè

提剑而截。

“叮!”一声轻吟伴着两剑碰撞擦出的火花。

直到此刻王博涛才知dào

熊倜手上那把剑有多重,仅仅一击就震得他手腕发麻。

而熊倜的情况更糟糕,之前他的手腕已经受伤了,强行提起重达四十八斤的重剑使完了叶落七诀,已是强弩之末,此刻两剑相碰,反震力之大更是他伤上加伤。

他的手腕火辣辣地痛着,五根手指都有些麻木,只是依旧下意识地紧握剑柄。

熊倜不知dào

此次意气用事后,要多久才能养好这伤,也不知自己的手腕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他目光紧锁着王博涛,只知dào

,必定要在众人面前给他一个教xùn

,最好的办法就是削断他的配剑。

一把未开刃的上好铁剑,斩断又谈何容易?但熊倜已经下定决心,哪怕赔上自己的右手也要削断对方的剑!

不仅是为了他自己,更为了孙沐阳!

他要向九道山庄的人证明,他!熊倜!萧八!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住手!”木崖子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那似枯树虬枝的手一把握在了熊倜的手上。

木崖子是什么人?九道山庄的长老。

他早已看出熊倜的手受了伤,却依旧想试试他。

没想到这傻愣愣的小子那么有骨气,不仅用重达四十八斤的重剑演练了完整的叶落七诀,而且还十分出色地完成了!

此刻和同门弟子过招,还占了上风!

虽然熊倜看起来好似个没事人一样,但木崖子知dào

,若熊倜再肆意下去,那么他的右手必定会废!

第二十三章 山上山庄

第二十三章山上山庄

熊倜一愣,左手拿剑递给了木崖子,同时将自己的右手藏在背后,如果仔细看,一定不难看出他的手在不停颤抖。

他傻笑道:“大爷,我饿了,能不能吃饭啦?”

“傻八!乱叫什么!早和你说了,师傅是长老!”孙沐阳眉头微皱道,他眼中略带担忧地望向木崖子,生怕熊倜一个不是又惹其不高兴。

木崖子望着眼前目中满是赤子天真的少年,挥了挥手道:“没事,傻八喜欢这么叫,就随他吧!”

末了,他叹了口气,对众人道:“今日山庄提前开饭,都收剑去饭堂吧!”

熊倜一听,不由心中一松,同他一般心境的还有孙沐阳。

四周看热闹的弟子们纷纷散开,同自己的领头师兄依次下山。

熊倜瞥了一眼正欲离开的王博涛道:“王师兄,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刚踹我的事还没给我个交代呢!大爷你快给我评评理!”

王博涛见熊倜不依不挠,甚至把木崖子都搬了出来,面色尴尬地道:“之前一时失手,不知萧师弟有没有受伤?”

“那倒没有,不过差点被尿憋死!说到底还是周师兄不好!”熊倜撇撇嘴,目光瞥向周永昌,来回打量。

那不依不挠的劲儿,显然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周永昌面色微红,似是被气的,他微微侧头,对孙沐阳施了一礼道:“孙师兄,是我没有照看好手下弟子,在此给你赔不是了。”

“师弟不用自责,我们只要做好分内之事便好。”孙沐阳本不是什么小鸡肚肠之人,只要熊倜没事,他也不想追究什么。

“是!木长老,永昌先带弟子下去了!”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带着二十人离开,临走时依旧一脸的不服气。

木崖子人老成精,早看出了这两人暗暗较劲,他望向孙沐阳道:“沐阳,往后做事细心些。”

“是,师傅!”

熊倜探头望向孙沐阳,笑道:“师兄,能吃饭了不?”

孙沐阳会心一笑道:“就知dào

吃,走吧!”

“等等!”木崖子一把抓住熊倜藏在身后的手腕。

熊倜吃痛,不由皱眉,他虽然紧咬着牙不吭声,额头上沁出的豆大汗珠却出卖了他。

木崖子也拧起眉头,心中暗道:这小子竟比我想象中伤得还重!如此能隐忍,将来必成大器!如今想来,他痴傻的模样兴许只是他的伪装。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一旁的孙沐阳不解道:“师傅,不知你找傻八还有什么事?”

木崖子淡淡道:“自然是比吃饭更重yào

的事,你先安排座下弟子去用膳,一会儿来鹿崖小筑找我。”

语毕,他手向上移了半分,轻拉着熊倜的手臂。

熊倜不由松了口气,左手蹭了蹭脸上的汗,心中暗道:这老头果然厉害,只是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孙沐阳心中虽同样满是疑惑,但依旧按照木崖子说的做了,临走他道:“傻八你先跟着师傅去,一会儿我给你带馒头。”

熊倜微怔,随即咧嘴笑道:“诶!还是师兄对我最好!”

“我院里有吃的,饿不着你们。”木崖子对此也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暗道:这俩小子都是饿死鬼投胎!一顿不吃立马软给你看!

语毕,木崖子带着熊倜向山上走去,这会儿饭点大部分弟子都去了饭堂,路上倒是十分清静,依稀能听见虫鸣鸟叫。

正午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斑斑驳驳地落到两人的身上。

眼前的路越发险窄了,头上的枝叶密密麻麻地交错着,渐渐地透不进一丝光亮。

幽谧的小径隐隐透着一股诡异,熊倜不禁微微皱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木崖子身上,心中暗道:他要带我去哪里?若他要对我不利,以我现在的状况,恐怕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正在熊倜沉思之际,两人已经走到了小径的尽头,眼前立kè

豁然开朗。

薄薄的雾霭随风轻轻飘荡,依稀能望见对面陡峭的山壁,粗估与对岸相距上百米。

一条比人腿还粗的铁链成了与对岸陡峭的山壁相连的唯一通道。

铁链的一头固定在熊倜脚下的山壁上,另一头直上云霄,狠狠扎在对岸的悬崖上,在云雾中时隐时现。

“嗖嗖!”一阵狂风从山间吹过,铁链微微轻晃,发出“哐当哐当”的冰冷声响。

熊倜心中一惊,暗道:九道山庄还有这种地方!这条铁链也是路吗?可是该如何走?又通向何方?

木崖子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说道:“过了这座锁桥,才是真zhèng

的九道山庄。只有修为达到高阶弟子以上才能上山庄。作为新晋弟子上山的你是第一个。”

熊倜一听,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他望向远处时隐时见的山路,心中暗道:原来我一直是井底之蛙,自以为混进了九道山庄,却连真zhèng

的山庄大门都没有迈进。

木崖子望着熊倜一脸错愕的表情,笑道:“正是有这道天然的屏障,九道山庄才是九道山庄。小子!抓紧我”

说着他一把托住熊倜的腰际,飞身上了铁锁。

熊倜心中一紧,下意识抓住了木崖子的衣服。

他望着木崖子脚下不断虚踏,铁链似乎未承shòu任何力量,依旧随风左摇右晃发出轻轻的声响,身边的云被两人破开了,又缓缓凝聚起来。

等熊倜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另一处山头,眼前是一座古旧威严的楼牌,上方刻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九道山庄。

熊倜忍不住回眸,愣愣望着来时的悬崖,竟然已望不见踪影!

他不由惊呆了,同时暗下决心,这能飞的功夫要学!

“傻小子想什么呢?还不松手?”木崖子面带笑意地说道。

他望着熊倜那木讷的表情,双目之中却满是憧憬的神采,不禁想到了小时候的熊展堂。

木崖子是看着熊展堂长大,熊展堂的轻功也是他教的。

当年第一次带着那个孩子飞上铁锁的时候,他的眼中就是那般光彩,可惜已经二十多年未见过了。

熊倜一愣,松开了手,才发xiàn

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的紧张,竟把木崖子的衣服给拽皱了。

他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走吧!”木崖子极快地缓过神,那略带哀伤的笑意,熊倜没有看见。

山道的两旁高大的梧桐挡住了刺目的阳光,熊倜跟着木崖子顺着台阶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到了山顶。

一座望不到尽头的庄子静静地坐落着,安然,静谧。

两人穿过前院,走过曲折延绵的长廊,停在一座独院前,正是木崖子的居所鹿崖小筑。

一路上,除了几个高阶弟子,熊倜再未遇见什么人,他们皆目光诧异地盯着他。

熊倜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将走过的每条路,看到的景象全部记在脑子里。

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味从小筑的正屋传了出来。

熊倜跟着木崖子进了屋,傻愣愣地望着一桌的佳肴,不禁感叹新晋弟子和长老的差别待遇。

“坐。”

“哦。”

熊倜屁股刚沾到椅子,一道人影便窜进了屋子,正是孙沐阳。

他咽了咽口水,道:“师傅。”

熊倜暗暗心惊:好快!

“嗯,轻功有长进,饿了吧,沐阳,你也坐下吃。”木崖子说着,夹了一口菜,放下后便不再动。

九道山庄极其讲究长幼辈分,同桌吃饭,必须长辈先动筷子。

孙沐阳一喜,立kè

拿起筷子,开始席卷桌上的佳肴,他撇头望向始终不动的熊倜道:“傻八,你也吃啊!师傅这的菜可是外面吃不到的。”

熊倜尴尬地笑了笑,他饿了,他也想动筷子,可眼下他惯用的右手已经痛得麻木了,连弯一下手指都显得十分无力,谈何用筷子。

木崖子面色淡淡,一把抓起熊倜的手,正中他肿起的手腕。

“嘶……”熊倜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心里暗骂:老头子怎么总是出其不意!

孙沐阳惊得放下筷子,端详起熊倜的手道:“傻八,你的手!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怎么不告sù

我!”

熊倜望着孙沐阳紧张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感动。

他低下头,轻声道:“没事的,过几天就好……”

“伤筋动骨,动则百天!什么叫过几天才好,你这傻八做事怎么不知轻重!要是手废了,你以后怎么握剑!”孙沐阳劈头盖脸将其怒骂了一顿。

熊倜抬起头,傻笑着,笑得眼泪快流出来了。

有多久没有被人这般骂过了,岚死后似乎逍遥子骂过他,可逍遥子也死了啊!

孙沐阳望着他眼中的泪光,不由一愣,叹了口气,正想说些安慰的话,木崖子却道:“去我卧房把药箱拿出来。”

孙沐阳叹了口气,转身进里屋。

而木崖子依旧抓着熊倜的手,双目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若你当时松开剑,你就不会受伤,为何不松开剑?”

熊倜愣了愣,道:“我也不知dào

……只是下意识抓紧了。”

木崖子未言,他低垂着眼帘,心中暗道:下意识?有多少人即使有这意识,也做不到。

“师傅,药箱拿来了,傻八的手没事吧?”

“问题不大,但至少两个月不能握剑了。”木崖子说着,接过孙沐阳替过的瓷瓶,将药酒擦在熊倜的手腕上,轻轻揉搓,最后包扎固定。

待处理完,他望了屋外,说道:“傻八,下午你就别去练功场了,今晚,你就住在我这里。”

“啊?”孙沐阳与熊倜同时发出疑惑的惊呼。

第二十四章 空谷幽兰

“先吃饭。”木崖子替熊倜盛了满满一碗饭,又夹了许多菜,垒得像座小山。

孙沐阳不禁暗笑,没想到师傅不仅轻功一绝,堆菜也是一把好手!

熊倜也有些无语,他左手拿着勺子竟无从下手。

木崖子道:“吃啊!不够,我再吩咐人去做。”

熊倜嘴角抽了两下,张大着嘴,“哗啦哗啦”地把菜嘴里扒。

木崖子微笑地看着,不停地往熊倜碗里添菜,直到熊倜大呼再也吃不下了,才住手。

“沐阳啊,你没事就先走吧,明早来接傻八。对了,这药你先替傻八拿着,三天换一次药。”

孙沐阳明白木崖子下逐客令了,望了熊倜一眼,点了点头,接过瓷瓶。

熊倜愣愣地望着孙沐阳离开的背影,心下突感一阵空荡。

木崖子命侍女收拾干净桌子,又泡了一壶茶。

他轻抿一口香茗道:“好了,这里没有别人,小子和我好好说说吧!”

“啊?大爷要我说什么?”熊倜微侧着头,一脸的木讷。

“还和我装傻,是吗?”木崖子双目微眯,冷道。

熊倜心中一紧,表情依旧无辜道:“我不知dào

大爷在说什么……”

木崖子望着他无懈可击的木楞表情,叹了口气,道出三字:“熊展堂。”

熊倜一惊,刹那,呼吸都乱了,他心道:终于!终于有爹的消息了!

他急道:“大爷认识熊展堂?”

木崖子点了点头,“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的踏雪无痕也是我教的。好了现在该我问你了。去年七月,襄离县令之死与霹雳堂被灭是不是都是他所为?”

熊倜赶紧点了点头。

“他……还好吗?”木崖子略微迟疑,问道。

熊倜一愣,心一阵刺痛,他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的眼神会出卖自己。

他暗道,不好!一点都不好!死了,而且尸首也葬于烈焰之中,同那残垣废墟混在了一起!

虽然事实如此,但熊倜依旧点了点头。

木崖子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很是温和,说:“是吗?好就好,他还说了些什么吗?”

熊倜又摇了摇头。

木崖子也没有注意到熊倜的异常,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自言自语道:“唉,二十一年了,他已经下山二十一年了,二十一年音讯全无……”

木崖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道,“西厢客房已经打扫过了,今晚你便住在那里吧!”

语毕,似是下起了逐客令。

熊倜微怔,下意识开口道:“你没其他要问的了?”

木崖子抬起头,面色冷冷,“还要问什么?”

熊倜愣愣地摇了摇头,正欲取桌上的佩剑离开,却被木崖子一把按住。

木崖子面若寒冰,一脸正色道:“我说过,两个月你不许握剑。你想做大侠也好,想报恩也好,都需yào

你这只手!”

熊倜憨憨笑着缩回了手,道:“是,大爷,那我去睡觉了。”

熊倜转身去了西侧客房,倒头便睡。

他的背紧紧贴在内墙,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却还在想逍遥子和九道山庄的关系。

看来爹的确是九道山庄的弟子,从木崖子的态度,似乎是爹的师傅。

那当年爹为何要下山呢?而且语气如此决绝,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该如何开口询问呢?

一个个问题萦绕熊倜心头,本以为是茧子找到了头,结果却是一团纠缠在一切的绳,抽出了线头,依旧是一团糟。

迷迷糊糊间熊倜睡着了,但他始终不敢睡得太沉,毕竟这个环境对于他来说太陌生了。

细细想来,成了杀手之后,似乎除了有逍遥子陪伴的那一夜便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而熊倜本身又属于睡起来就很死的人,想当年逍遥子为了改掉他这毛病不知dào

费了多少功夫,不过成效却也是惊人的。

这不,日落西山,木崖子的侍女端着晚膳走进了屋,前脚刚跨进屋,熊倜就醒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又微眯起眼睛,吸了吸鼻子,一脸睡眼惺忪口水横流的模样。

“公子醒了?睡得可好?”

熊倜擦了擦口水,笑道:“好!好香!我肚子正好饿了!谢谢姐姐!”

侍女娇笑道:“公子嘴真甜,瞧我鬓角的白发,奴家这把年纪,都可以做你娘了!”

“嘿嘿,姐姐看上那么年轻,不过倒是和我娘一般漂亮!”熊倜憨笑着,蹭了蹭手,正欲用左手抓菜,却被一旁的嬛娘拉住。

嬛娘眯眼笑着,丝毫不介yì

熊倜将她与其母亲比较,相反,还很是欢喜,年过四十的她自然明白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最美的无过是妻子与娘亲。

熊倜随口的一句话,却打动了她。

嬛娘十四岁被木崖子相救之后,便一直跟着他,今年已四十三了,她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替木崖子生一个孩子,可是木崖子拒绝了。

随着年龄的滋长,这遗憾渐渐成了心病日日夜夜纠缠着她,明知不可行,却依旧放不下执念。

平日这座鹿崖小筑极少有人来,除了木崖子的几个弟子,熊倜倒是第一个。

说起那些弟子们,嬛娘便不得不叹气,除了孙沐阳那孩子还看得顺眼些,其他的一个个都跟冰块似的,一句话永远不会超过十个字。

时间一长,嬛娘也不讨没趣,更多时间却也只能沉默不语。

没想到今日木崖子带回来这么一个孩子,中午的时候她就在门口看着。

熊倜长相俊俏,笑容憨直,立kè

就入了嬛娘的眼,眼下单独处之,没想到这孩子嘴巴还特别甜。

嬛娘笑着将菜夹入熊倜的碗中,又将勺子塞进他的左手,道:“这不是有勺吗?用手多脏。试试合不合口味。”

“嘿嘿,习惯了!”

一句习惯了却勾起嬛娘的注意。

女子都是心细的,何况是木崖子身边的女人。

她虽从未听木崖子谈起过眼前的孩子,甚至熊倜姓甚名谁都不知dào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觉得熊倜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嗯!好吃!中午的菜也是姐姐做的?”

一句由衷的赞叹唤回了嬛娘的思绪。

“是啊,你怎么知dào

?”

“嘿嘿,那么好吃的菜,只要吃过一次,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熊倜对吃的不挑剔,但不代表他不懂,毕竟他曾经跟的人是逍遥子,一个对什么都极其讲究的人。

嬛娘笑得更开心了,“你还是别姐姐姐姐的叫奴家了,唤奴家嬛姨吧!还不知dào

公子如何称呼?”说着,又将菜夹入熊倜碗中。

“那嬛姨也别叫我公子了,我哪里是什么公子!我叫萧八,师兄和大爷都叫我傻八,嬛姨也这么叫我就成!”

“傻八?”嬛娘笑了笑,继xù

往熊倜碗中夹菜。

熊倜抬眼,点点头道:“嬛姨,你也坐。”

“嗯。”

熊倜见其模样和蔼,对自己似也没什么戒心,终于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嬛姨我可以向你打听个人吗?”

“什么人?”

熊倜放下勺子,气血不禁上涌,面色微红,呼吸紊乱道:“这里是不是有个叫阿九的姑娘?”

“你说的青囊院的阿九吗?”

“青囊院?”

“便是执法长老青衣长老的住处。”

熊倜心中一颤,青衣这个名字何等熟悉。

他对于青衣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当年的青衣对其有一饭之恩,但再后来,岚也是死在他手上的,而他却放过了自己,其中的恩怨是非,熊倜自己也很难分辨。

而据孙沐阳所说,那背影极其像岚的女子正是青衣的侍女。

熊倜点了点头,道:“是她!”

嬛娘笑道:“你打听长老的侍女做什么?莫非?你对其有非分之想?”

熊倜一时慌神,赶紧摆手,结果忘了自己手腕上的伤,痛得倒抽一口气,半晌功夫才回过神来,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她的背影像我儿时的同伴。”

嬛娘笑着拉过他的手,替他轻轻揉着,笑道:“你想打听她什么?”

“我那同伴脸上有疤的,阿九姑娘有没有?”

嬛娘摇了摇头,道:“阿九姑娘我见过,不仅没你说的什么疤,容貌还十分清秀,可是一等一的美人。”

“哦……”熊倜闷闷地应了一声,心思却飘远了,暗道:没有疤痕?难道不是岚?是啊……怎么可能是岚……我胡思乱想什么……还是赶紧查出爹的事,然后报仇!

接下来的熊倜也不知dào

和嬛娘聊了些什么,只记得这两鬓发白的女子笑得不停。

夜深了,山上的月看起来特别的亮,也特别的冷。

不知是不是下午睡多了,熊倜辗转难眠。

他调整了下呼吸,出了鹿崖小筑,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木崖子。

熊倜认准一个方向,一路走,一路看,一路记,一时辰,却还是没有见到山庄的尽头,却见到了一处清潭,潭边长着几朵幽兰,随风轻晃。

熊倜一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并不是在山顶,而是在山谷。

月光下的潭水泛着粼粼微光,潺潺的水声伴随着风声摇荡,空灵地似在歌唱。

“哗!”

水花突四起,潭中央浮起一位女子,长长的青丝遮住了纤背,却依旧遮不住那玲珑的身姿。

熊倜一惊,这背影不正是白天见到的阿九?

“谁!”阿九双耳微动,猛然回头,自是露出无限春光。

而熊倜却对其视而不见,他静静地凝望着阿九的脸,半天说不出话。

第二十五章 药王之徒

第二十五章药王之徒

熊倜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子莫过于夏芸了,那是如白牡丹般清丽美艳的女子,而眼前的阿九呢?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

出水宛芙蓉,羞为幽兰绕。

阿九很漂亮,她如丝绸般光洁的肌肤在月下透着朦胧的光。

消瘦的脸颊形似瓜子,一双狭长的柳叶眉下镶着对桃花眼,艳而不妖,既不似夏芸的杏眼那般活泼灵动,也不藏媚惑,却透着丝丝的清冷。

略过挺拔的鼻梁虽不如夏芸那般秀气,却衬着整张脸很是英气,薄薄的唇瓣透着淡淡的粉意,如三月的桃花春意正浓。

阿九很美,不同于夏芸的美,也不亚于夏芸的美。

而熊倜的吃惊,并不仅仅因为她美,而是阿九的模样他太过熟悉。

岚的脸上若没有疤便是这般美。

那双桃花眼,熊倜永远不会忘,曾今,她总是弯弯的,如水的温柔满满地好似好沁出一般。

而此刻,这双桃花眼的主人正赤身静静地站着,怔怔地望着突然出现的熊倜。

良久,那双桃花眼同过去一般,不再冰冷,霎时,温柔似水,因为她的主人笑了。

“熊倜?熊倜!真的是你!”

“岚!”

熊倜也在笑,笑疯了,也差点笑哭了!

他暗道:是岚!是她!她还活着!她认出了我!太好了!太好了!

阿九就是岚,也是九道山庄曾今的奴隶,九号。

本以为终身都见不到对方的两人互相喊着彼此的名字,向对方奔去。

岚足尖一点,整个身子腾出水面,双足在草叶上连番轻踏。

眼见两人就要相拥在一起,熊倜脸上突地一红,急急退了几步,连忙将自己外衣脱下,披在岚的身上。

他微侧着头,只觉得脸上好似有火在烧,低垂着眼帘,双目怎么也不敢再看岚。

所以他也看不到此刻岚的表情。

岚笑得更欢了,那双桃花眼中带着丝丝脉脉的娇媚,她张开手臂,猛地揽住了熊倜的脖子,这一刻,她才发xiàn

熊倜长高了,她需yào

努力踮着脚尖才能够到了。

岚肩上的衣服顺势滑落,掉在一旁的草地上。

熊倜愣愣地不知dào

自己的手该往哪放。

“熊倜……我想你……”岚将脸埋在熊倜的怀里,听着他有力而快速的心跳,脸颊也不禁发烫。

那细若蚊丝的话语在熊倜的耳畔回荡,如山谷里的风,不停,也停不下来。

熊倜如星的眸动了动,双臂用力,紧紧将岚搂在怀里,鼻尖轻蹭青丝,回应道:“岚,我也想你!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熊倜……我……”岚抬起头,话未说完,瞳孔猛地一缩,一手拿起地上的衣服,拉手拉起熊倜,朝潭边飞奔。

“怎么了?岚?”熊倜不解地问道。

岚柳眉微蹙,转身,冰凉的玉指压在熊倜的唇上,道:“嘘!有人来了!你快找个地方躲躲!”

熊倜一惊,立kè

接过岚手中衣服,没入幽潭边的乱石后。

岚望了一眼远方,调整了一下呼吸,再一次缓缓隐入水中。

一抹青色从浓浓的阴影中淡出,正是出来寻找岚的青衣。

他一眼便望见那水中倩影,他不由皱眉,目光立kè

移向别处,望向天边明月道:“阿九,你怎来了这里?”

正背对着青衣的岚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她沉入水中,只露出一张俏脸,回眸道:“心间烦闷难舒,出来走走,没想到找到这么一地雅处,虽比不上师傅的药王谷,但这幽潭却也是极好。”

“是吗?如今还未入夏,晚间风凉,还望阿九姑娘保重身体,否则,青衣不好向药王交代。”

“既然如此,还请青衣大人先转过身去。”

青衣点了点头,抱剑背过身去。

岚的目光静静望着他的后背,心里还是有一丝恨意的。

三年前的岚惨遭棒杀,最后却留了一口气,晕死了过去,被扔出了九道山庄。

等岚醒来,已经在药王谷了,不知是何人送她来的。

药王脾气古怪,医人治病全凭心情,时不时还会提些过分的要求,比如“救一人杀一人”之类的。

而岚的运气不错,药王动手了,不仅修补了她移位的脏器,接上了碎裂的骨骼,更除去了她脸上丑陋的疤。

等岚彻底恢复意识,已是三月后的事情了。

当她能下地走路,却也在药王谷呆了半年,这半年里她虽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凭着敏锐的感官,认识了许多药材。

一次偶然的机会,岚跟着药王上山采药,而她仅靠鼻子就替药王找到了心仪的草药,这不禁让药王动了爱才之心。

而岚想找熊倜,可是手无寸铁的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所以岚想学本事,药王不仅医术高明,而且武功也不差,至少轻功了得。

用药王自己的话说就是医术再高超,救的也是别人的命,而腿脚利索,救得就是自己的命。

药王同岚对望了一眼,一个收了徒,一个拜了师,可谓是一拍即合。

当药王问岚的名字时,岚不由怔了怔,道出了阿九,九道山庄为奴的代号。

而当岚问药王是谁救了她时,药王却摇头不语。

岚也不再问,安心在药王谷学医。

就在大半年前某日正午,岚正在晒药,突然一道青色落入药田。

待岚看清来人,手一抖,险些打翻了药篮。

来人正是青衣,当年一句话就把她棒杀,把熊倜送走的青衣!

而此刻的青衣看上去已经没什么人样了,面容枯槁,青丝如稻草的散落着,他的肩上还扛着一个人。

岚不知dào

该不该用“人”这个字来形容,也许用“死人”更合适吧!

因为她清楚地闻到了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

青衣也望着岚,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身形晃了晃,抱着肩上的尸体,一起倒在了药田里。

岚生性是善良的,这个曾今下令棒杀她的男人失去了意识,而她却没有趁人之危。

她拉起青衣的手腕,发xiàn

这人的内力已经枯竭了,而且不知受了什么打击,竟伤到了心肺二脉。

她望向青衣身侧面目难辨的尸体摇了摇头,将活人和死人都搬进了屋。

岚的力qì

很大,也许是天生的,也许是后天为奴所致。

药王对岚表现出来的众多优点都很满yì

,但突然见她搬了两个人进来,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正准bèi

开口骂人,却认出了其中一人是青衣。

药王同青衣似乎有些交情,当下不再说什么,立kè

救醒了他。

青衣缓缓睁开眼眸,愣了短短一瞬,便急道:“公子!救公子!”

药王双目一瞪,“救个鬼啊!老子虽说过活人不医,你小子也不能老子整一副死了三天的尸体啊!我是药王,又不是阎王!”

青衣的双目黯淡了,如空中星辰陨落一般,他低垂这头,斜靠在墙上,嘴角微微抽搐,一副想笑却是要哭的表情。

青衣一直都知dào

逍遥子死了,只是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觉得这一切就像梦一样,可是这个噩梦却没有醒来的时候。

药王看了一眼一旁的尸体,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拍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九丫头,就小子就交给你了,好好kàn

着他。”

药王不过比青衣长了五六岁,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秋,不过若是单看两人,一个相貌硬朗风貌正盛,另一个却是糟老头。

岚点点头,望向床上一动不动的青衣,顿觉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之人,终究在自己的宿命里沉沉浮浮,主宰着别人,却把握不住自己。

她又望了一眼墙角的尸首。

此刻的逍遥子早失了往日的风流倜傥,人死后不过这副模样,百年后皆是白骨化作一抔黄土。

岚从腰间取出一枚药丸,塞进了逍遥子的嘴里。

青衣一惊,急道:“你做什么?你给他吃了什么?”

“他是个死人,吃什么都不会活。”岚淡淡地答道,目光冷冷扫向青衣。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一言一行可以让这个男人如此疯狂。

本该高兴的吧,如今的自己和这个男人的地位交换了,可是为何心中没有一丝喜悦呢?

岚疑惑地想到,而青衣已经踉踉跄跄地下了床,眼看就要走到岚身侧,一个不稳,向前倒去。

连着三天三夜不断地飞奔,内力耗尽了,体力也透支了。

岚回过神,下意识地扶住了青衣,柳眉轻蹙道:“只是一颗去腐味延长尸身存放时间的药,你何必如此?”

青衣心下一松,紧锁的眉头也是一轻,低声道:“谢谢!”

他推开了岚的搀扶,跪在了逍遥子的身边。

一跪便是一夜,一夜无话。

岚摇了摇头,静静望着青衣,这是师傅的吩咐,“好好kàn

着”。

“火化了吧!”这是第二日青衣开口唯一说的一句话。

逍遥子被火化了,骨灰被存放在一个瓷坛中,而青衣又晕了过去。

药王嫌医治青衣没什么挑zhàn

性,索性就扔给了自己的徒弟。

岚几乎没有任何思想上的挣扎,就点头照办了。

一个月的时间,岚对青衣无微不至地照顾,但一个月来,岚却从未主动同青衣说过话,兴许还是有恨的。

待青衣身体恢复,岚便求了师傅要下山历练,药王便将宝贝徒弟交给了青衣。

这一切都在岚的计划中,她要跟着青衣,并不是为了报仇,而是她想知dào

熊倜当年到底被转卖到了哪里,如今是死是活!

青衣带着岚回了九道山庄,甚至带着她飞过铁锁,踏入了这外人免进山顶山庄。

岚穿戴好衣物,望了一眼身后的乱石,道:“青衣大人,走吧!”

“大人二字听来刺耳,可否省去?”青衣转过身,望着眼前出尘之姿的药王之徒,说道。

第二十六章 私授轻功

第二十六章私授轻功

岚目光冷冷,睥睨久立,终究没有同青衣说一句话,独自向青囊院走去。

青衣微怔,唇微微动了几下,他想要叫住岚,最终却也没有开口,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岚。

从青衣在药王谷见到岚的第一眼,他便认出了是她,曾在九道山庄的女奴,曾愿为了熊倜独自赴死的刚烈女子。

他很佩服这样的女子,也因为熊倜的关系,他对岚心中更存愧疚。

所以当年青衣发xiàn

棒杀后的岚还有一口气时,便带着她来到了药王谷,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岚不仅活了过来,还重生了,甚至成了药王的徒弟,名为阿九。

只是这个名字在青衣听来却很刺耳。

他带着岚上了九道山庄,一路上好几次想告sù

岚事情的真相,每每话到嘴边便咽住了,当初便是他拜托药王不要说,眼下自己却屡屡想要出尔反尔。

青衣苦笑着,抱剑跟上。

熊倜静静听完了两人的对话,心中虽有很多疑问,但他更担心岚的处境,不过他也看出青衣对岚很是尊重。

岚似乎并不是青衣的侍女,两人的关系看上去似乎刚好相反。

熊倜整理好衣衫,静静地跟上了青衣,或者说跟上了岚。

回到倾囊院的岚倚在床榻上,不住地叹气,心中越发烦闷。

她还有太多的话没同熊倜讲。

“唉……”

“傻丫头,叹什么气?”熊倜眯眼微笑着,背剑出现在窗边。

岚一惊,喜道:“你怎么跟上来了!奇怪,我竟然没有听到你的脚步声,这几年你过得好吗?你怎么会到九道山庄来!”

熊倜左手拉起岚,两人坐在床榻前的地板上,开始叙述被转卖后的点点滴滴。

岚随着熊倜的遭遇时喜时忧,她紧紧握了握熊倜的手道:“熊倜,你别难过了,你的身世我帮你一起查!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熊倜点点头,也紧紧回握着岚的手,说道,“嗯!岚,你呢?我一直以为你已经……”

“我也以为当初我死定了,没想到活了,上苍待我们都不薄,你遇上了你爹,我遇上了药王,现在我是药王的徒弟……”当下岚也将自己的经lì

全盘告知,包括同青衣有关的事。

“我上九道山庄就是为了打探你的消息,没想到竟然遇见了你,那天在练功场还不敢确认,后来又来了几个弟子,我就离开了。”

熊倜静静听岚叙述着,望着她绝美的容颜,情不自禁伸手将一缕青丝捋到耳后,柔声道:“等我查清了爹的事,替我们报了仇,我们就一起回家!回绿柳山庄!”

“嗯!”岚星眸闪烁,如水涟漪层层晕开,她又不解道:“熊倜,你说报仇是要找青衣吗?若你想杀他,我可以助你!”

熊倜温柔地揉了揉岚的发顶,笑道:“不是他,是另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禽兽,当年我也不会急着带你下山,不过若不是他,也没有现在我们。”

“是谁?”

“当年那个看守我们的低阶弟子。放心吧,杀人的事交给我就好了。”熊倜轻轻拍了拍岚的手。

他的双手已沾满鲜血,又怎能玷污岚的呢?

“熊倜,你的手腕?”岚望着那厚厚的纱布,心中一紧,急忙查看,确定并无大碍后,才松了口气道:“还好没有伤到筋骨。”

熊倜望着岚紧张的模样,不住地傻笑。

他望了一眼微亮的窗外道:“岚,我得走了,以后我会想办法上来看你的!”

“没事,我可以下……”

“嘘!”熊倜一指压在她微薄的唇上说道:“你只要好好帮我查爹的事就好了,其他的都交给我。”

熊倜轻轻抱了一下岚,一个吻落在那幽幽兰花香的发上,跃窗而出,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若不是岚已经知dào

了熊倜的一切,一定会以为他轻功高超,才能做到如此来去无声。

一夜无眠,岚却一点也不累,心被幸福填的满满的。

能继xù

留在熊倜身边了,对她来说,就够了。

九道山庄上除了孙沐阳过目不忘,还有一个人就是熊倜,他顺利地一路摸回了鹿崖小筑。

躺回床上的熊倜假寐着,心里开始寻思如何学轻功,如果等到年末擂台后,那也太久了,岂不是大半年见不到岚?

虽然岚可以下山,但她现在的身份是青衣的侍女,也太惹人注目了。这青衣行事也真是奇怪……

唉,我真是笨!岚她会轻功,她不方便下山,但可以教我轻功啊!现在再去找岚,时间就不够了!

那么找谁?找师兄?找木崖子?

熊倜揉了揉太阳穴,终究没有想到合适的师傅人选,他缓缓睁开眼,莫想天竟然已经亮了,薄薄的纸窗透出一抹倩丽的人影。

熊倜一愣,起身开门,正见嬛娘端着一铜盆怔怔地站在门外,不知在想什么。

他一惊,暗道:此女跟在木崖子身边,应该也会轻功吧!不过……她会教我吗?

“嬛姨你怎么不进来啊?”

嬛娘回过神来,笑道:“不知你醒了没有。洗脸吧!”

熊倜憨憨笑了笑,便去接嬛娘手中的盆,却被她拒绝了。

“你忘了你的右手现在不能用力了?”

“哦。”

“来,坐下。”嬛娘将湿巾轻轻擦着熊倜的脸,一下又一下,似是又走神了。

熊倜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人擦拭的花瓶,他笑了躲开道:“嬛姨,我自己来吧,我还有一只手呢!”

“没事,让嬛姨来吧!”嬛娘回过神来,搓洗了面巾,又将熊倜的脸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她不由笑道:“我家傻八长得真是俊。”

“嘿嘿,嬛姨也漂亮啊!”

嬛娘笑着摇了摇头,目光突然黯淡下去,她道:“一会儿沐阳就来接你了,嬛姨舍不得你。”

熊倜双眸微动,眯起眼道:“我也会想嬛姨的,要是我会飞的本事就好了,就能上山看嬛姨了!”

“真是个傻小子,这山岂是说上就上的,不到高阶弟子可上不来。”

“谁说不行?我现在不就是个低阶弟子吗!也上来了!还见到了嬛姨!”

“也对……”嬛娘低垂着头,似是在想什么,片刻功夫,她猛地抬起头道:“傻八,嬛姨教你飞的功夫可好?但是你不能告sù

别人,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熊倜一听,心中甚是欢喜,激动道:“太好了!那我就能偷偷上山找嬛姨了!”心中却道:可以上山找岚了!

“是啊,不过,得嬛姨先去找你才成!今晚子时,练功场见。”

熊倜用力地点点头,一脸的喜色。

一盏茶功夫,孙沐阳接了熊倜下山。

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便去了练功场,而木崖子已经在了。

待新晋弟子陆续到后,便开始集体联系叶落七诀,而高阶弟子则在自己带领的弟子旁做单独指导。

熊倜不能拿剑,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着,寻思着,是不是该去找找林朝。

上山一个月,他始终没有林朝的消息。

新晋弟子所在的练功场正是当年熊倜他们那群奴隶扩建的,而初中阶弟子则在原来的老练功场,两处相隔山路来回近半个时辰。

而新晋弟子所用的饭堂也同出中阶不同,位于山脚,因此熊倜一直没见过林朝。

他叹了口气,望向头顶的烈日,不由伸出左手挡在额前。

熊倜瞳孔猛地一缩,暗道:我在浪费什么时间,我左手不还好好的吗!一剑刺向太阳左手也可以练。

他这么一想,也不顾之前的疑惑,取出逍遥剑,左手握剑,右手轻轻抚摸剑身,目光一冷,刺向朝阳。

一剑又一剑,同当日在绿柳山庄一样。

朝阳落夕阳,而熊倜却一直没有停,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微光亮。

木崖子一直注意着熊倜,眼底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暗道:这小子倒是一点时间也不浪费,不过这执着的性子却也讨喜。踏雪无痕继展堂之后,便没再教过他人。

既然这小子同展堂有些渊源,不如便宜他了!

他缓缓走到熊倜身边,低声道:“今晚子时,来练功场。”

说完,只留下黑色的背影与傻愣在原地的熊倜。

“糟了!”嬛姨!

“傻八,什么糟了?”

熊倜望了一眼孙沐阳,赶紧摇头道:“没什么,肚子快饿扁了!我们去吃饭吧!”

“你小子就知dào

吃!”孙沐阳摇了摇头无奈道。

同为孙沐阳手下新晋弟子的李秋风打趣道,“萧师兄这特质也是跟孙师兄学的。”

随着二十人相处时间越久,众人渐渐发xiàn

孙沐阳其实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为人和蔼,也很照顾兄弟们,因此才敢出言打趣。

孙沐阳笑道:“你小子皮痒了是吗?”

李秋风立kè

讨饶,他躲到熊倜身后,赶紧转移话题,“萧师兄,你今天拿着你家传宝剑干什么呢?”

“练剑啊!看你们练剑,我手痒。”

众人说笑间便到了饭堂。

这也许是熊倜上九道山庄来吃的最无味的一顿饭了。

他不敢想象嬛娘同木崖子相遇的场景。

第二十七章 身份败露

有些事,即使你不想面对,却也是逃不掉。

子时未至,熊倜便早早地来到偌大的练武场,心情不免有些焦躁。一道人影突地落到练功场上,虽是一袭黑衣劲装黑布掩面,但熊倜依旧一眼认出是嬛娘,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篮,正欲开口。

熊倜冲了上去,抢先道:“嬛姨,你快走!大爷马上也要来了!”

嬛娘瞪大着眼睛,惊道:“什么?”

木崖子幽幽出现在嬛娘身后,笑道:“什么?嬛娘啊嬛娘,傻八说我要来了!我正想呢,你大晚上要去哪里。”

嬛娘面色微红,轻声道:“我怕傻八吃不好,给他送宵夜……”

“宵夜都送到练功场了?”木崖子笑得更欢了,他心中暗道:先是沐阳,后是嬛娘,要么就是萧八这小子心机太重,要么就是这小子着实魅力出众,讨人喜欢。

熊倜偷偷望了一眼木崖子,直觉告sù

他木崖子没有生气,当下便挺身挡在嬛娘身前道:“大爷,你别生气,是我缠着嬛娘教我飞的功夫!”

“哦?是吗?”木崖子一脸戏谑地侧身望向熊倜身后的嬛娘。

嬛娘眉头一皱道:“是我决定教傻八的!你若要处置我,把我送到青衣那就行了!”

她表面温婉,骨子里却是个倔强女子,如今这般年纪,越发执拗。

“若我把你送到青衣那,那是不是我也要去青衣那领罚?”木崖子双手负在背后,笑望着熊倜,右眉微挑道:“你小子命真不错。好了,废话不多说了,你是要跟我学还是跟嬛娘学?”

嬛娘一惊,面露欢喜,抢在熊倜前道:“早知dào

你要教他,我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傻八,跟你大爷学吧!我的功夫也是他教的。”

熊倜愣愣点了点头,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傻八,听清楚了,我教你的这门轻功叫做踏雪无痕。切记,莫在他人面前使用。”

“知dào

了,大爷!”熊倜绷直了身子,应道。

“好,踏雪无痕不仅要锻炼腿部肌肉,更要打通你的奇经八脉,修liàn

内力,现在我便将内功口诀告知于你,认真记了!”木崖子一脸正色说道。

熊倜依言盘膝坐下,按照木崖子的口诀开始修liàn

内力,转瞬便入定了。

嬛娘眉头轻蹙,摘下面纱道:“老爷,这踏雪无痕继少庄主之后,你便再也没有传给任何人,你现在竟……”

木崖子嘴角微微上扬,纵使年纪一把,却是道骨仙风,魅力不减,他笑道:“既然教,便教最好的,你不是也喜欢这小子吗!踏雪无痕不比落草轻飞好吗?”

嬛娘也笑了,眼波如水,道:“自是好!你有没有觉得这孩子的眉眼有几分少庄主的模样?”

“是有些像,不过这萧八傻里傻气的,展堂可比他出色许多!”

嬛娘不禁眯眼,莞尔一笑道:“是是是,没人比得上少庄主,唉,二十一年了,也不知他……”

“这小子见过展堂。”木崖子不再多言,嘴角的笑容淡淡的,却不肯离去,目光始终盈盈落在熊倜的身上。

这是熊倜第一次接触内力的修liàn

,只觉得腹中徐徐升起一股暖流,不住向四肢头顶涌去,在筋脉中流动。

他只觉得身子也渐渐滚烫起来,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

“啵!”一声轻响从熊倜耳边闪过。

一夜功夫熊倜在没有任何内力修行的基础下打通了一道奇经八脉。

“呼!”熊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却见天边已露出丝丝红光,他微眯着眼,心中暗道:这样的进度还是太慢了吧,我要多久才能过那铁锁?

陷入沉思的熊倜完全没有注意到木崖子的表情,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诧异,随即板起了脸色道:“一周后,子时。”

熊倜回过神,愣愣地点了点头,站起了身,顿觉浑身充满了干劲,一夜未眠,似乎没有任何的影响。

“傻八饿吗?”嬛娘瞥了一眼离开的木崖子,也不急着跟上,掀开食篮,端出一盘香糯的桂花糕,笑道。

“嗯嗯!”熊倜赶紧点头,眼中满是笑意,一口吞下嬛娘替过来的桂花糕,含糊不清道:“好吃!”

“傻小子,慢些,又没人同你抢,以后每晚,嬛姨带吃的来陪你可好?”

“真的吗?可是……大爷会不会不高兴啊……”

“他个老头子能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傻八高兴就好。”嬛娘温柔地笑着,那笑容如春风拂面。

熊倜望着竟一时怔住了,他不禁想起了绿柳山庄密室内的画像。

他心中暗道:如果娘亲还活着,是不是也会同嬛姨这般温柔待我。

“傻八想什么呢?”嬛娘见其发愣,不由问道。

熊倜赶紧摇了摇头,一手抓起盘中糕点塞进嘴里。

上山一月多,熊倜已经渐渐对九道山庄改观了,这里不仅有像兄长一般的孙沐阳,更有似娘亲一般的嬛娘,这让熊倜觉得温暖的同时有不禁有些害pà



他怕在九道山庄呆久了,真的会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家,忘记了仇恨。

熊倜急急吃完糕点,赶紧同嬛娘道别,回了自己所在的小院,躺进被窝中,清晰地听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他烦躁地闭上眼睛,眼前均是在九道山庄同众人相处的一幕幕,转瞬,熊倜便看开了,他暗道:反正我只要杀林朝就可以了!其他人同我无仇无恨,与我何干!

紧接着的一周,熊倜白天左手练习一剑刺向太阳,晚上去练功场打坐练功。

一周的时间,除了任督二脉,熊倜已经顺利地破开了其余六道奇经八脉。

而今日正是同木崖子约定的日子。

熊倜就这么站在练功场上快半个时辰了,而木崖子始终一句话都没说,紧皱着眉头,冷冷地盯着他。

良久,木崖子深吸一口气,将踏雪无痕的步法演练给熊倜看。

嬛娘因为避嫌,所以今日并未来。

熊倜急于早日能学得踏雪无痕,当下也不再装傻充愣,仅仅看了一遍,便将大致动作模仿了出来。

木崖除了瞪眼,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了。

一个晚上的时间,熊倜便将步伐全部熟记于心了,身子也已能腾飞于空中。

木崖子道:“好了,今日便到这吧,踏雪无痕我已经都交给你了,余下能练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了,以后晚上就不用来练功场了,时间长了,难免会被人发xiàn

。”

熊倜笑着点点头,猛地双膝跪地对着木崖子磕了三个响头道:“多谢大爷教我功夫!我会好好练的,不给你丢脸。”

木崖子摆了摆手道:“你小子以后莫在我装傻就成了,明明天资聪颖,却学那傻子作甚?”

熊倜下意识地傻笑地挠了挠头。

木崖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好练吧!以后若有机会遇到熊展堂,他应该甩不掉你了,你的资质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踏雪无痕,除了我,也只有他会。”

熊倜瞳孔猛地一缩,终于第二次从木崖子口中听到了熊展堂这个名字。

他稍稍调整了下呼吸,让人听起来好似无心开口一般,他问:“恩公为何会下山呢?”

“他是被庄主赶下山的。红颜祸水啊,皆因女人而起……”木崖子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

熊倜心中立kè

“咯噔”了一下,女人?是指娘吗?这一切和娘的死有关系吗?

熊倜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木崖子回眸一看,心中不由一惊,暗道:像!太像了!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道:“好了,以后在庄子里,展堂的事不要提,庄主不喜欢别人谈论。”

熊倜点点头,又急忙唤住了木崖子,“大爷!我还有一个问题!恩公还有亲人在世吗?”

木崖子一愣,突地笑了,问道:“你可知九道山庄的庄主姓甚名谁?”

熊倜微怔,开始回忆,片刻答道:“姓熊名坤。”

木崖子轻笑一声,点了点头,“熊姓极少,而当年山庄里只有两人姓熊。小子,明白了吗?”

熊倜惊得后退了三步,等他回过神,整个练功场里只剩他一人。

微亮晨光穿透薄雾,洒在熊倜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

他低着头,额前细碎的发遮住了黑亮的双眸,嘴角微微抽动,最后化作一丝苦笑。

他暗道:爹是九道山庄的少庄主?那我呢?我是爹的儿子,九道山庄庄主熊坤岂不是我的亲爷爷?而我却曾在九道山庄为奴,险些丧命!哈哈!这当真是造化弄人!

熊倜身子轻晃,缓缓向小院走去,身后留下一道道残影,若说慢,却又极快。

今日熊倜在练功场浪费了不少时间,回到小院,天已大亮了,而他的心情却依旧如明珠蒙尘,灰蒙蒙的。

“这不是傻八吗!大清早的从哪儿回来?”说话人声音尖细,语气轻佻。

熊倜不用抬眼也知dào

是周永昌。

他心情不好,不想装傻,也不想说话,只是表情冷冷地从他身边走过。

“呵!见了师兄也不打招呼吗?真不知dào

孙师兄是怎么教你的!你背上这剑不错,不过跟着你却是可惜了!”

最后一字尾音一落,周永昌便突然出手,右手成爪,目标便是熊倜背上的逍遥剑。

熊倜微微皱眉,身子一侧,左手抽剑而出,剑尖直指周永昌的咽喉。

周永昌一愣,正想再调笑熊倜几句,狭长的双眼突地与熊倜的双眸相遇,他不由心惊,猛地袭出一身冷汗。

他暗道:这萧八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凌厉的目光……杀手!他也是杀手?

第二十八章 初见庄主

第二十八章初见庄主

“不要碰我的东西。”熊倜冷冷扔下一句话,便收剑回到了小院。

周永昌愣在原地,余惊未定,刚才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死亡离他那么近。

一身冷汗沾湿了薄衫,微风拂面,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其实心惊的何止是他?

回到小院的熊倜闭上眼,舒了口气,望着手中的逍遥剑,心中暗道:幸好是左手,否则,刚才那人已成一具尸体了。

我还是太沉不住气了,若是爹还在,定又要笑我无用了。

熊倜摇了摇头,唇边拾起一抹从容的笑意。

时光飞逝,如白云苍狗。

孙沐阳解开了熊倜手上的绷带道:“两月时间已到,这是你的佩剑,试试吧。”

“嗯。”熊倜点头接过,手腕一抖,耍出一道剑花,叶落七诀如行云流水般舞出。

“嗡!”

最后一刺,剑身微震,一声剑啸似龙吟。

孙沐阳微微怔了怔,拍手赞叹道:“好!”

熊倜收剑傻呵呵地笑了笑。

自从知dào

自己的身世后,他的心境潜移默化地变化着,有意无意间不再像过去那般掩饰自己。

孙沐阳又道:“傻八,年末的擂台比武定有你一席之地!”

“呵呵,托师兄吉言。师兄,年末的比武庄主是不是也会来看?”熊倜放下剑问道。

“那是自然,尤其是中阶弟子擂同新晋弟子擂。”

熊倜点点头,不再言语。

他已经暗下决心要在年末擂台中好好表现,要让熊坤正眼看到自己!熊展堂的儿子,熊坤的孙子!

两月的时间,熊倜的踏雪无痕也已小成。

虽然任督二脉还未打通,但内力也能支撑熊倜以轻功飞走一个时辰。

所以今夜,他站在去往山上山庄的悬崖边。

晚风轻吹,扬起青色的衣袂,熊倜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双目一凝,双腿用力,飞身而上。

“叮!叮!”铁锁发出轻声的呻-吟。

熊倜眉宇轻皱,望向前方,足尖轻踏,顺着铁锁向上飞去。

半盏茶的功夫,熊倜终于飞落到另一处平台,那威严的楼牌在月光下依旧庄严肃穆。

熊倜擦了擦额头的汗,轻叹了一口气,心道:木崖子带着我上铁索却能做到不发出一丝声响,仅看这一点,我和他便差距甚远。

熊倜摇了摇头,也不气馁,毕竟两人的年纪阅历摆在那里。

他一路向青囊院飞去。

自从学会了踏雪无痕,熊倜的身形越发鬼魅,令人难以捉摸,行径速度也比过去快了许多。

一盏茶的时间,熊倜已经出现在岚的身前。

岚和着外衣趴在桌上,似是睡着了。

清瘦的面庞越发消瘦了,双眼下是那无法掩盖的黑色眼圈,定是好多个夜没有好好休息了。

熊倜皱着眉头,静静凝望着,不免心疼,心中暗道:她一定一直在等我吧!我竟然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上山。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岚垂下的青丝,嘴角微微荡漾起一丝微笑,他没有惊动岚,而是坐在她的身侧,继xù

凝望着着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

桌上的烛光轻灵地跃动着,火光映在岚白皙的面颊上,轻画着她的轮廓。

那微卷纤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岚轻蹙眉头,低喃道:“我怎么睡着了……”

当她睁开眼帘,眼前却是一静坐微笑的男子,正是她朝思暮想了两个月的男子。

她不由一惊,眼中露出喜色,一句话也未说,直接扑进了熊倜的怀里。

熊倜也不言,只是温柔地回抱着她。

良久,岚终于先开口道:“熊倜,你爹的事有眉目了,你随我来。”

她起身拉着熊倜的手,穿过后院向青衣的屋子走去。

明明已是深夜,青衣的屋内却透出明亮的光芒,也不知他点了多少蜡烛。

这几夜,青衣一直睡得不安稳,一闭上眼就能梦见熊展堂同柳陌死去的模样,每每醒来便被无尽的愧疚悔恨折磨着。

青衣已经努力让自己不睡了,纵使黑夜他也在屋内点满了蜡烛,可是人终究是会累是会困的,所以青衣还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他仰面躺着,眉头紧锁,双眼凹陷,那深深的眼圈当真是有些吓人。

至少当熊倜看到青衣的时候,怔住了。

他不解地望向岚,直觉告sù

他青衣变成这副模样绝非偶然。

岚浅浅一笑,手握一炷红色的线香将其靠近烛火点燃,淡淡的花香混着药香弥散开来。

熊倜的眉头皱得跟紧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隐隐觉得岚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岚。

岚只道是熊倜在担心青衣会突然醒来,便轻笑着解释道:“不用担心,这两个月,我在青衣的饮食中下了迷魂散,加上我手中这炷五十香,他必定知无不言。”

熊倜一听,眉间不禁拧成了一个“川”字,右手不禁暗暗握拳,他心中暗道:真的是岚下的药……

岚没有注意到熊倜的变化,拉着他的手走到青衣的床榻前。

她轻晃着五十香,轻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好似梦呓却又回答得无比清晰。

岚又问:“你认识熊展堂吗?”

“认识。”

“他是谁?”

“九道山庄庄主熊坤之子。”

岚轻叹一声,望着眉头紧锁的熊倜,道:“这一周里,我已经问过不下三遍了,每次都是这个答案。熊倜,你是这山庄庄主的孙子……”

这个答案熊倜已经猜到了,也没有太多的反应,他问道:“我可以问青衣吗?”

岚点点头,将手中的五十香交到熊倜的手中。

熊倜深吸一口气问道:“柳陌是不是死了?”

青衣微微皱了皱眉,似是有些挣扎,但最后还是开口答道:“是。”

熊倜不由闭上眼睛,双目不禁火辣辣地刺痛着,他身子微微颤抖着,又问:“怎么死的?”

“庄主派人杀死的。”

熊倜一惊,猛地睁开双眼,踉跄地向后退了三步。

“熊倜!”岚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熊倜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了岚的手,再次走道青衣的床边道:“熊坤为什么要杀柳陌?”

青衣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道:“不知dào

……”

“那熊展堂和柳陌的孩子呢?为什么熊展堂一直以为自己的孩子死了?”

“嗯……”青衣摇着头,黑发黏在布满汗水的脸颊上,痛苦地呻-吟起来。

“熊倜,你莫心急,一个个问。”岚在一旁蹙眉提醒道。

熊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点了点头,“熊展堂和柳陌是不是有一个孩子?”

“是。”

“为什么熊展堂一直以为自己的孩子死了?”

“柳陌怀子九月,命丧剑下,死在公子怀中。公子便以为孩子死了。”

熊倜的身子不住颤抖着,他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明白为何逍遥子字里行间透着恨意。

一尸两命,而杀妻之仇却不可报!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正是逍遥子的亲生父亲!

可是新的疑惑又诞生了,熊倜不由暗暗思忖:若我是爹的孩子,我本该随娘一起去了才对,怎么会又活了下来……

“熊倜,时间不多了,香快燃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快问吧!”岚在一旁提醒道。

熊倜点了点头,又道:“那孩子为什么又活了下来?”

“孩子……嗯……九月……熊……”青衣眉头紧锁,身子剧烈地晃动着,言语断断续续,不知是何意。

而此时熊倜手中的五十香也燃尽了。

岚摇了摇头,拉起熊倜回到了她的房间。

一路上,熊倜一言不发,静静地任由岚将其按在椅子上。

“熊倜?熊倜!”岚唤了他好几声。

熊倜才回过神来,松开了手中始终握着的香棒。

岚轻叹一声,站起身,轻抱着他的头,将其搂在怀里,柔声道:“熊倜,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知dào

你心里还有疑问,明天我们再去找青衣。”

熊倜缓缓抬起头,眼神轻晃了几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有些担心青衣,不知dào

岚的迷魂散、五十香对人的身体伤害到底有多大,但最后熊倜还是没有问,他眼下只想解开所有的疑惑。

这一夜,熊倜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回小院的。

他躺在床榻上,静静地闭上眼,只有他自己知dào

他没有睡。

第二日,练功场。

熊倜混在人群中,好似没有灵魂一般地出剑,收剑。

“傻八,你怎么了,早饭没吃饱吗?”孙沐阳皱着眉,一剑击落了熊倜手中的剑。

“哐当!”佩剑落在地上,剑身在阳光下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孙沐阳不由一惊,赶紧查看熊倜的手腕道:“傻八,你手没事吗?”

熊倜摇了摇头,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去捡剑。

木崖子循声瞥了一眼熊倜,不由皱眉,心道:这小子怎么了?

突地一只手落在木崖子的肩头,木崖子惊诧地回眸望去,道:“庄主!”

他的声音不大,但熊倜听见了。

他弯着腰,猛地抬起头,只见木崖子身后站着一黄衣男子,他的身后满是刺目的阳光,令熊倜望不见熊坤的模样。

“今年的新晋弟子如何?”熊坤问道。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暖,令熊倜立kè

想到了逍遥子。

熊倜嘴角微咧,苦涩地难以言语。

他紧紧握剑,站直了身子,也终于看清了熊坤的容貌。

两鬓被岁月染白,眉宇同逍遥子很像,他淡淡地笑着,眼角挤出几丝皱纹。

熊倜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慈眉善目的男人曾今下令杀了自己的亲身儿子最深爱的女子,也险些害死了他的亲孙子!

第二十九章 身世真相

第二十九章身世真相

木崖子俯身施了一礼道:“今年新晋弟子不错,尤其是沐阳带的萧八,永昌带的刘琦,志海带的范伟。”

熊坤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木崖子的肩膀道:“看来年末的新晋弟子比武一定很精彩。”

语毕,他右手一挥,抖开折扇,横于胸前,微笑着将目光落在数百弟子身上,将其一一扫过。

孙沐阳眉头微皱,他有心想助熊倜在熊坤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他轻喝一声道:“萧八!看剑!”

熊倜回过神来,也明白孙沐阳是在给他喂招,想要吸引熊坤的注意。

若是昨天他一定尽lì

为之,但今日的熊倜已不是昨日的熊倜,他不知dào

该如何面对这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却有杀母之仇的男人。

“叮叮!”两声脆响,熊倜的佩剑再一次被孙沐阳击飞。

他挠了挠头,眯眼傻笑道:“师兄好厉害!”

孙沐阳双眉险些拧成了麻花,心中暗道:这小子明明不该如此不济,难道是他手伤还没好?也不该如此啊!

熊坤依旧满面春风道:“这就是你说的萧八?”

木崖子面色略微尴尬道:“是……”

“弱了些啊……”熊坤轻摇纸扇,微笑着离开了。

待其一走,孙沐阳狠狠地一巴掌拍在熊倜的后脑勺道:“你小子今天搞什么?昨天还好好的!”

“嘿嘿嘿!”熊倜摸了摸头继xù

傻笑着,他也不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如果可以,他不想再和熊坤有任何交集,隐约间,他已经默认了逍遥子当年的做法。

熊倜转身去捡剑,却见一只黑靴冷冷踩住了剑身,他不禁抬头,正是木崖子。

“啪!”

木崖子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熊倜的脸上,他心中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nù



他道:“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你对得起沐阳,对得起我,对得起他吗!这剑你不配拿!给我去一边跳圈!好好想清楚!”

熊倜愣愣点点头,他知dào

木崖子说的他是谁,正是熊展堂。

可是熊倜心里清楚,如果熊展堂还活着,一定不会同意他上九道山庄的,他都理不清这恩怨,算不清这糊涂账,又怎舍得让自己深陷其中呢?

熊倜笑了笑,双手负在背后,绕着偌大的练功场开始蛙跳。

从正午到太阳落山,熊倜都没有停,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衫,沁湿了发丝。

汗滴顺着熊倜的脸颊落下,落到灰色的地面上,激起滚滚灰尘,弹起,散开。

孙沐阳皱着眉头,对一旁的木崖子道:“师傅,傻八他……”

“让他去,今晚饿他一天!不许给他带吃的,否则你明天也别吃饭了!”

孙沐阳闷闷地应了一句“是”。

熊倜嘴角不由浮现一丝苦笑,不由嘀咕道: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吗?木崖子啊木崖子,你又何必如此呢?九道山庄留不住爹,也终究留不住我的。

练功场上的弟子一个个地离去,渐渐只留下熊倜一人继xù

他的蛙跳。

木崖子没说停,所以他也没停,可是木崖子也已离开了。

熊倜不禁想道:想让我在这里跳一夜吗?可惜了,我已经约了岚,今夜,一切的真相都该清楚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正欲起身,双腿突地一软,跌坐到地上。

熊倜无奈地摇了摇头,顺势盘腿坐好,开始修liàn

踏雪无痕的内功心法,想以此来缓解双腿肌肉的酸胀。

“啵!啵!”两道暖流破开了任督二脉,于人中处相汇。

熊倜猛地睁开双目,陡然射出两道精芒,他深吸一口气,右手一拍,身子如离弦之箭腾空而起。

他心中不由暗喜:昨日听岚说起过,要打通任督二脉,至少需yào

三年的光景。而眼下,没想到竟如此机缘巧合打通了!

熊倜只觉得浑身畅快,双腿的酸麻感早已消失不见,目力,耳力也比从前越发敏锐。

隐隐一道人影正向练功场走来,熊倜眉头轻皱,轻盈地落到地上,双手负于背后,继xù

绕着练功场跳圈。

“傻八!”一声轻唤。

熊倜猛然回头,只见孙沐阳急急忙忙地奔了过来。

他四下一看,便往熊倜手里塞了两个馒头。

熊倜愣愣抬头,唤了句,“师兄……”

“嘘!快吃吧!”孙沐阳温柔地笑了笑,说道。

熊倜微微皱眉,摇了摇头,又将馒头塞回孙沐阳的手里道:“大爷说了,不许你给我吃的,不然明天你也没饭吃。”

孙沐阳微愣,转手又将馒头塞入他手中,挠了挠鼻子道:“说你傻还真傻,你不说,我不说,师傅怎会知dào

!快吃吧!没有什么比饿肚子更难受了。”

熊倜心中暖暖的,点了点头,正欲低头啃馒头,耳朵一动,突感身后有人,猛地回头望去。

木崖子双手负在背后,却遮不住他手中的食篮,他冷冷道:“沐阳,师傅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孙沐阳一惊,支支吾吾道:“师……师傅……”

熊倜赶紧将馒头塞回孙沐阳的手中,回头道:“我没吃,你不能罚师兄。”

说完,负手又跳了起来。

木崖子右眉不禁一挑,他清楚地看出熊倜比之前跳得更高,动作越发和谐轻灵,起身落地,听不到半点声响。

他心中一惊,暗道:难道这小子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木崖子眉头微皱道:“傻八,停下,过来。”

熊倜不由松了口气,心中嘀咕道:终于停了,再这么跳下去,迟早变青蛙。

他缓缓站起身,刚至木崖子身侧,手腕猛地被对方抓在手里。

“果然!”木崖子点了点头,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熊倜眉头微皱,同一旁的孙沐阳对视了一眼,两人均是“这老头子发什么疯”的疑惑表情。

“好了!吃完饭,去沐浴休息吧!小子,如此资质,若你年末新擂拿不到首冠之位,莫怪我废了你!”木崖子将食篮交到熊倜手中,大笑着离开了。

待听不见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后,孙沐阳终于松了口气道:“师傅就是嘴硬心软,不许你吃饭,自己却给你送吃的。看来这两个馒头是用不到了。”说着,正欲把馒头塞入自己嘴里。

熊倜一愣,赶紧抢到手中,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孙沐阳摇了摇头,笑道:“我还没吃饭呢,给我留一个。”

熊倜眯眼一笑,迅速地将另一个馒头也咬了一口,一口便去了半个。

“你!你个没良心的小子!”孙沐阳瞪大着眼睛,气不打一处来,终究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欲起身去饭堂看看还有没有吃的,却被熊倜一把拉住。

熊倜将食篮推到他的面前,道:“两个馒头够饱了,别糟蹋了嬛姨的手艺。”

孙沐阳轻笑一声,同熊倜一样席地而坐,打开食篮,里面摆着四色小菜,十分精致。

“师兄,你慢慢吃,我饱了,先去后山冲把凉。”熊倜笑着起身道。

孙沐阳正欲叫住他,可哪里还有熊倜的踪影,他不由心惊,难道师傅私授傻八轻功?难怪刚才师傅会那样说!看来今年新擂首冠非傻八莫属了。甚好!甚好!

熊倜没有停留,穿过那幽暗的小径,飞身踏上了铁锁。

黑影从云中飞过,耳边只有轻轻的风声。

熊倜清晰地感受道体内真气畅通,整个身子轻盈了许多,脚下的铁锁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可是熊倜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推窗而入,一把抱住了岚。

岚一惊,一根银针探出指缝。

“岚……”

一声哽咽的轻唤令她的手不由一颤。

“熊倜,你怎么了?”岚不禁问道。

“没什么,就这么让我抱一会儿好吗?”熊倜觉得已经快不知dào

自己是谁了。

上九道山庄本是为了报仇的,眼下自己却一步步陷入温柔的“陷阱”里,无法自拔。

而真zhèng

的杀母之仇却又报不了,当年爹是不是就这般绝望?

岚点了点头,静静听着熊倜有力的心跳声,那是她觉得这一生听过最美好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熊倜终于松开了岚,讪讪笑道:“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这个时间青衣应该还没睡吧?”

岚摇了摇头,眉头轻蹙道:“他就中午醒了一会儿,其他时候都在睡,走吧!”

熊倜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跟着岚进了青衣的房间。

仅仅一夜,当熊倜再次见到青衣的时候,已经不敢相信床上的人是青衣了。

青衣轻皱着眉静静地躺在床上,苍白如纸的面颊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双唇干裂出血,如枝头残叶,即将凋零。

熊倜皱眉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岚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道:“内功越是深厚,中毒也越深……熊倜他时间不多了,你快问吧……”

说着,她取出线香,点燃,交到熊倜的手中。

熊倜咬了咬唇,望着手中如血的红香,问道:“熊展堂的儿子如何活下来的?”

青衣长长的睫毛动了动,虚弱道:“九月胎儿已成,我将……孩子剖出……取名熊倜……那个孩子……孩子……找不到了……我对不起……对不起公子……”

青衣说着激动地挣扎起来,他猛地半支起身子,“嗯……噗……”一口鲜血吐出,又倒回床上,便不动了,好似死了一般。

熊倜回过神来,望着眼前这个如风中残烛般的男人,终于明白他不仅救了自己一次,可以说自己这条命拜他所赐!

他立kè

掐断了未燃尽的线香,急道:“青衣!”

第三十章 夜半拦路

第三十章夜半拦路

“岚!他不能死!”熊倜一把扶起青衣,焦急地望向岚。

岚点点头,轻咬薄唇,取出一排银针,依次刺入青衣周身诸穴。

青衣皱了皱眉,又吐出一口血,不过这一次是黑色的血。

岚收针道:“我去煎药。”

“岚,他会不会有事?”熊倜抬头,眼神虚晃,干涩地开口问道。

他已经后悔了,早知如此,他宁愿不知dào

事情的真相。

岚也后悔了,如果知dào

青衣是熊倜的救命恩人,她断断不会用这种法子。

她柳眉微蹙道:“熊倜,你放心,青衣,我一定会救回来!我立kè

回来!”

说罢,只留下一片白色衣角。

熊倜轻叹一口气,默默望着青衣。

青衣同逍遥子一般年纪,从容貌上看却比逍遥子成熟许多,五官也生得十分硬朗。

熊倜喃喃开口道:“我已经没有爹了,你不能再出事……”

他抚了抚青衣的额头,滚烫地灼手。

熊倜微微皱眉,放下青衣,从一旁的衣柜翻出一套衣服,又至屋外小院井边打了一盆水。

替青衣擦身更衣是熊倜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

也许是冰凉的水微微褪去了一丝灼热,青衣睫毛动了动,缓缓掀开了眼睑。

熊倜一惊,缩回了拿着帕子的手。

青衣的目光游离着,最终停留在熊倜错愕的脸上,他微微一怔,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轻声道:“公……子……你来……带我去吗?我知dào

了……你一定是气我没将你的骨灰……同柳小姐……葬在一起……”

青衣笑着颤抖地伸出手,欲抚向熊倜的脸颊。

熊倜瞪着狭长的眼,不知该如何反应,眼看青衣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自己时,青衣突地闭上眼,苍白的手垂落,青衣又失去了意识。

熊倜愣愣地张了张嘴,心中一阵阵的翻腾。

青衣的话虽断断续续,但熊倜却听得真切。

他暗道:原来爹的尸体没有埋于霹雳堂的废墟之中,而是青衣带走了。还好!还好!

熊倜松了口气,倚在床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床上的青衣偶尔呻-吟,似是很痛苦,而岚还没有回来。

熊倜心中难免焦急起来,他不禁皱起眉头,扶起青衣,双掌贴在他的背后,将自己微薄的真气输入青衣的身体。

“熊倜,药来了!”岚推门而入。

熊倜吐出一口浊气,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他收回了双掌,青衣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怀中。

“你给他输内力了?”岚皱眉问道。

“嗯。”

“你有多少内力!如此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如果你有什么事,我怎么办?你怎么可以如此乱来!”岚说着眼中不禁闪现丝丝泪光,她心疼熊倜,更悔恨自己。

“没事,我自有分寸,把药给我吧!”熊倜勉强挤出一丝无力的微笑,接过岚手中的药碗,将药一点点送入青衣的嘴里。

窗外晨光微露,熊倜扶着青衣躺下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岚低着头,一把拉住即将错身而去的熊倜,略微踌躇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泪水模糊了岚的双眼,她明明听出了熊倜话语中的冷漠,以前的熊倜是绝不会这样的。

可这一次的确是她错了,她急于求成,她急着想帮熊倜,接过却险些害死熊倜的恩人。

她缓缓松开了熊倜的手道:“我会照顾好他的。”语毕,朝青衣的床榻边走去。

熊倜轻叹一声,目光落在岚的右手手背上,火红的一片,似是被烫伤了,他微微皱眉,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按坐在椅子上,问:“你都是药王的徒弟了,怎么还照顾不好自己呢?烫伤药呢?”

岚低着头,从腰间的袋子中取出一只瓷罐。

熊倜接过,取出些许膏药,小心翼翼地涂在岚的手背上。

他低着头道:“你也要照顾好自……”话未说完,岚的泪落到了他的手上。

熊倜猛地抬起头,椅上的人早已泪眼婆娑化作那落雨梨花。

他皱眉道:“傻丫头,哭什么?是我弄痛你了吗?”

岚摇了摇头,道:“你快走吧,天要亮了……”

熊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这样我怎么走?”

岚突地抬起头,泪未干,表情却冷冷道:“你若不走,对你对我对青衣都不好。”

“好吧,那我晚上再来。”

岚背倚在门上,心中想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托你后腿,本以为成为药王之徒,我就能帮你了,结果这次还是没能帮到你……

青衣变成这样也是因我而起,熊倜,这样的我还有什么资格让你对我好……

南庭院外梧桐香,一场秋雨一场凉。

银烛秋光冷回廊,谁解悲风宽罗裳。

“青衣,喝药了。”岚捧着药跨入青衣的屋内。

整个九道山庄都知dào

青衣长老突然病了,多亏了他身边的侍女阿九日夜无微不至地照顾,身子才渐渐有了起色。

无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眼看年末大比将至,青衣的身体还是没有全然恢复。

坐在床榻上的青衣眯着眼,冲岚笑着。

岚轻蹙眉头,将汤药送入他的口中,道:“你笑什么?”

饮罢,青衣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觉得病了也挺好,至少有你照顾。”

“莫说傻话了,年底我便下山。”岚搁下药碗道。

青衣心中一紧,急着开口,却被自己呛着了,剧烈咳嗽起来。

岚摇了摇头,轻轻拍着他的背脊。

片刻,青衣喘着粗气终于停了下来,双颊却是异样的绯红,他问道:“你要走?”

“嗯,我出谷是为了历练,总不能一直呆在这九道山庄。”

青衣点了点头道:“也是,是我疏忽,待我身子好些,带你下山可好?”

“不用了。”岚起身,淡淡道。

熊倜同她已商量好,只要青衣身子一好,两人便离开九道山庄。

至于熊坤,熊倜根本没有打算同他相认。

而对于熊坤来说,熊倜本是个不该存zài

的人,那么便继xù

不存zài

就好。

至于青衣,熊倜对其是心存愧疚,也心存感激的,他也想同青衣真zhèng

地见一面,可是见了面之后呢?

最终熊倜还是放qì

了,知dào

自己的身世,对于他来说已经够了,此刻他只想携手岚,相伴一生。

至于报仇,熊倜也没之前那么执着了。因为真zhèng

的仇,他报不了。

而林朝虽可恨,但毕竟岚和他也算因祸得福。

做了决定的熊倜放下了心头的包袱。

余下的几月,在九道山庄过得很是滋润,依旧装傻充愣,武功越发“精进”,同孙沐阳与木崖子等人也相处融洽。

熊倜不禁产生一丝错觉,如果他是以九道山庄的小庄主的身份长大,兴许也就这般,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熊倜心里也很是清楚,这些美好只是短暂的,也不会永远属于他。

因为今日夜里,他便会离开,同岚一起。

“明日擂台就看你们的了!”孙沐阳浅浅一笑,笑容里满是欣慰。

夜渐渐深了,熊倜站在院里,呵了一口气,化作白雾。

他望了一眼孙沐阳房间的方向,轻声道:“师兄,再见。”

语毕,闪身出了小院。

“嗖!”一道剑光突然袭向熊倜。

熊倜一惊,右手握住逍遥剑,稍一用力,裹布化作碎片纷纷飘落,自那缝隙之中他望见了周永昌阴冷的面容。

熊倜执剑一挡,足尖一点,闪身飞退。

“你小子果然会轻功!你到底是何人?潜于九道山庄到底有何居心!”周永昌举剑问道。

自那日院外相逢,周永昌回去一思量,心中越发不安,他本想直接告sù

木崖子,但见两人平日走得很近,唯有暗中观察熊倜,想寻得证据再告发他。

果然,好几个晚上,他发xiàn

熊倜不见了!

没错,是不见了!而不是离开了小院。

等他察觉,往往是第二日熊倜从院外回来。

这让周永昌想不明白,论轻功,论武功,也许他在高阶弟子中都不是最强的,但论隐匿与观察的功夫,谁能比过他这杀手?

可是他却发xiàn

不了熊倜的踪迹,难得一次发xiàn

熊倜子时出了院落,可周永昌一转身,便失去了他的踪迹。

这让周永昌不禁烦躁起来,终于这一夜,熊倜静立在小院隔空对孙沐阳道别,才给周永昌有了可趁之机。

熊倜眉头轻皱道:“师兄是在说笑话吗?还是师兄记性不好,已忘记我是萧八了吗?”

“哼!还想装傻!只有孙沐阳和木长老才会被你骗!你一身杀气,岂是普通人?还不束手就擒!”

熊倜冷道:“师兄也是聪明人,你觉得你打得过我吗?”他缓缓垂下右手,剑尖朝下。

“打不过也要打!绝不能留你这祸患在九道山庄里!”周永昌秀眉一拧,长剑突地刺来。

杀还是不杀?熊倜扪心自问。他不想杀人,他只想离开九道山庄,但眼下不杀了周永昌,他也无法离开。

仅仅眨眼之际,熊倜便做了决定,他出手了,却是左手。

没有剑招,极其朴实的一刺,却击退了周永昌。

熊倜一手执剑,剑尖紧紧抵在周永昌的咽喉,他淡淡道:“虽然你总和师兄做对,人也不讨喜,但心肠也不算太坏,只是护短而已。周师兄,我没有要害九道山庄的意思,我只是来查一些事情,眼下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便打算全身而退,没有想伤害任何人,你就当今夜未见过我。”

周永昌艰难地咽了咽唾沫道:“你要我如何信你?”

熊倜摇了摇头,“你只有信我,否则,你只有死了!”

周永昌眉头紧皱,思索了一阵道:“那你杀了我吧!我生性多疑,我不可能放任你这个对九道山庄不利的人!”

第三十一章 擂台比武

第三十一章擂台比武

熊倜望着双目紧闭,一副大义凛然的周永昌,不禁失笑,连那清冷的双眸都泛起丝丝笑意。

他没想到周永昌也是如此一个有骨气的男人,其实在熊倜眼中周永昌一直都不算个男人,他太美太妖娆,话语里又满是刻薄。

周永昌猛地睁开眼,一双妖媚的丹凤眼满是不解,说道:“你笑什么?”

熊倜收起笑容,恢复了原来的冰冷道:“师傅同我说过不做亏本的买卖,所以我不会杀你,但我要走,你却是拦不住我。”熊倜收剑,足尖一点,向后飞去。

周永昌微怔,起身急道:“等等!”

“师兄还有什么话要交待?”熊倜轻盈地落在一棵梧桐上。

夜风瑟瑟,吹动衣摆,青丝扬起,衣袂飘飘。

周永昌皱眉道:“暗河黄泉是你什么人?”

暗河?

熊倜微愣,他听过这个组织的名字,暗河不仅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更曾是逍遥子所在的组织,至于黄泉这个名字,熊倜并未听过,也未在逍遥子的手记中见过。

他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语毕,不再停留,向山下飞去。

他与岚约好在后山偏门汇合。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熊倜那满是萧瑟的背影,便再无人问津。

熊倜不禁皱起眉头,岚不是那种一声不吭便爽约的人,眼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岚出事了,另一种就是青衣出事了。

熊倜身形一晃,重回山上,掠过索道,直至青囊院。

岚屋内并没有人,熊倜便去了青衣的屋子,果然屋内灯火通明,岚低垂着头从屋内走出来,背影满是疲惫。

“岚。”熊倜闪身出现在她身前。

岚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熊倜。”

“看来今夜走不了,青衣的身体本已没什么问题,但今天他不知去了哪里,回来时竟身受内伤,直到现在才稳定住他的伤势,我一时来不及下山告sù

你,所以……”岚柳眉轻蹙,脸色有些难看。

“我知dào

。”熊倜拉起她的手,满是冰凉。

熊倜心疼地轻轻揉搓着岚冰凉的双手,不住地往她掌间呵气。

其实他也不知dào

自己知dào

什么,只是他不想再看到岚难过的样子。

“青衣还昏迷着吗?”

“嗯。”

“那我去看看他,你先去休息一会儿。”

“可是,我们约好今天下山的。”岚蹙眉道。

熊倜揉了揉她的眉间道:“没事,不在乎晚几天,等他伤势稳定,我们再走也不迟。”目送岚离开,熊倜也转身进了屋。

他合上门,不由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不过眼下倒是不适合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毕竟之前和周永昌一番对峙。看来只能躲在这山上山庄,等到青衣伤好再离开。

只是青衣为何会受伤呢?

熊倜摇了摇头,扶起昏迷的青衣,将自己的内力注入他的体内,滋养那受损的经脉。

无奈杯水车薪,转眼,内力便将耗尽。

熊倜叹了口气,扶着青衣躺下,独自坐到一旁角落打坐恢复。

一来一回,内力竟比原先充盈了许多。

“熊倜。”岚轻唤着,端着药走入房中,神情却比之前越发憔悴。

“丫头,你怎么了?”

岚皱眉道:“有几味药用完了,我得下山一趟,但我又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藏匿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倒是担心你,要不要我同你一起下山?”熊倜轻轻抚摸着岚的面颊,问道。

岚面色微红,心头一暖,她抬起头,双眸似星如水,很是莹亮。

她笑道:“我只是去买药,担心什么?好了,我先走了,明日中午应该就能回来。”

熊倜点点头,岚随即取了青衣外衣腰际的令牌,下山去了。

熊倜喂青衣喝完了药,替其盖好被子,眼见天渐亮,也不知青衣会不会突然醒来,他便隐去了气息,横卧在房梁之上,缓缓闭上双眼。

突闻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熊倜猛地睁开双目,飞窗而出。

来人一袭黑衣,竟是木崖子!

木崖子走到床榻,二话不说,便将青衣扶起,双掌贴在他的背后,似是替其疗伤。

熊倜眉头微皱,心中惊诧道:他怎会来?他怎么知dào

青衣受伤了?今日擂台比武,他不去吗?

熊倜不敢靠得太近,轻轻退出了青囊院,一时竟无处可去。

“傻八?”一声轻唤把熊倜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身后正是嬛娘,此时熊倜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嬛娘竟会在青囊院外,也正是他一个愣神,没有发xiàn

这温柔的女子。

他木楞地挠了挠头,憨憨笑了笑道:“嬛姨……”

“你小子能上山了,却偷偷跑到这里来,说!是不是想偷看阿九姑娘!”嬛娘浅笑着说道,言语中没有一丝生气,却有一丝失落。

熊倜被一语戳中,面色微红。

的确,他能上山庄至今从未主动找过嬛娘,若不是今日被嬛娘撞见,他也许以后也不会再见到这女子。

熊倜讪讪笑道:“想是想,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男子汉大丈夫,你不追,还指望人家姑娘倒追你不成!”

熊倜微张着嘴,竟被嬛娘的话给噎住了。

“不过,今日我看你是见不着了,刚木子说阿九拿着青衣的令牌下山买药了。你还不如随嬛姨下山,好好上擂台打一场,争得个好名次再上山来。虽然眼下你武功地位都不比青衣,但你比他年轻,相貌比他俊朗,阿九姑娘看上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嬛娘一板一眼地分析着,熊倜越听越觉不靠谱,只能无奈地嘴角抽搐两下。

“走了,傻小子,别发愣!你大爷对你的期许可是很高呢!”熊倜还没回过神,已经被嬛娘拉到了练功场。

远远便见到孙沐阳焦急地四下寻找着什么,时不时还冲着对面的周永昌说些什么,两人面红耳赤,似是争论不休。

待熊倜靠近一些,便明白了,原来一切都因他而起。

周永昌怒道:“孙沐阳你不要无理取闹,你座下新晋弟子不见了,就问我要人?”

孙沐阳气急,骂道:“整个九道山庄就你这人妖会做这般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敢说你从昨天到现在没见过傻八!”

周永昌一怔,他的确见过,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准确的说,他说出来,谁会信?

熊倜说他护短,可孙沐阳、木崖子哪一个不是护短的家伙?

突然,周永昌目光一转,正巧望见了随嬛娘而来的熊倜。

周永昌的双目如毒蛇一般泛出两道阴冷的光芒,心中暗道:他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九道山庄!果然是个不守信用的骗子!

熊倜对其讪讪笑了笑,仅从周永昌的目光里,他也知dào

周永昌在想什么。可他本没打算出现,却又拗不过嬛娘。

眼下倒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傻八,你跑到哪里去了!”孙沐阳皱眉急道:“一会儿新晋擂台赛就开始了!”

周永昌冷眼道:“你的傻八说不定躲到哪里密谋什么祸害山庄的事!”

孙沐阳右眉一挑道:“周永昌你胡说什么!傻八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周永昌冷哼一声,似是早猜到了孙沐阳会这么说,目光阴冷地望向熊倜道:“我会盯着你的!”

熊倜无奈道:“信我可好?”

“哼!”

“傻八,这是你的签子。新晋弟子擂排在今年第一场,可见庄主有多重视,你小子一会儿可给我好好表现!”

“是,师兄。”熊倜随口应了一声,注意力却向四周望去。

场内人头攒动,不再是清一色的青色低阶弟子服,更有中、高阶弟子。

孙沐阳见熊倜心思不在比武上,心知责备也无用,索性耐下性子解释道:“擂台为期一个月,往年是按高中初新的顺序举办的,今年顺序则反之,所以从你们先开始。中高阶弟子也可以来观看,当然中高阶弟子比武时,新晋弟子也可以去观摩学习。今日这里只来了五分之一都不到的弟子,毕竟新晋弟子赛不是人人都关心的,在中高阶弟子看来,时间可是十分宝贵的。”

熊倜点点头问道:“那师兄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岂不是……”

孙沐阳笑着打断道:“错了,指点他人武功才是让自己武功精进的最快法门。有些招式你练一年,不如你指导他人一月领悟地透。”

熊倜默默地点点头。

正巧此时逢人喊道:“十八号,对战,八号。”

“没想到那么快就轮到你了,去吧傻八!你和八还真是有缘。如果我没记错,十八号应该是范伟,别看那家伙胖,可有两把刷子,不过,你小心应对,胜面极大!”

熊倜点了点头,握着佩剑,顺着台阶走上擂台。

除去熊倜脚下的擂台,同时进行打擂的还有十五处,比试的速度也比想象中快。

“喂!傻八!看什么呢!老子在这呢!”

熊倜回过神来,笑了笑,望向那眼前的范伟。

此人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估计也有一百六五,绝对是实打实的桶子身材,没有脖子也没有腰。

“呵呵,那么大,看得见。”熊倜简单地回道。

范伟立kè

不乐意了,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傻说他胖,而熊倜的一句看得见,显然是把这两点都罗列了进去。

长剑出鞘,范伟脸上横肉抖动,举剑便是一刺,速度很快,动作也十分轻灵,同他臃肿的身材十分不相称。

熊倜双眼微眯,身子一侧,长剑相触,便感受到了范伟手劲。

范伟眉头一挑道:“傻八,不过如此!”

熊倜面色一冷,手腕一抖,一招叶落归根,直接将范伟的长剑击落。

他缓缓抬起头,完全没有理会范伟的错愕,而是直接望向高台上的熊坤。

一招便胜了,你看见了吗?

若是你知dào

当年那个本该胎死腹中的小子如今就站在你面前,你会有何反应?

第三十二章 身份暴露

第三十二章身份暴露

木崖子的内力源源不断注入青衣的体内。

青衣轻哼一声,清醒了过来。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却又是很真实的梦。

梦里有熊展堂,那个视他这剑仆为己出的男人似乎原谅了他,不仅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还替他输内力疗伤。

眼下青衣醒了,也看清了替自己疗伤的不是熊展堂,而是木崖子,他不禁莞尔一笑,却又显得说不出的沧桑。

他微微侧目说道:“今日大比,你怎会来?”

“庄主放心不下你。”木崖子微微皱了皱眉,又道:“你明知少庄主是庄主的心头刺,你为何非提不可?”

青衣支起身子,靠在内墙上,笑容里泛着泪光,“你知dào

什么……今日大比,你还是速速下去看看你的新晋弟子吧!”

“你小子有没有良心,好歹也是我救了你!眼下说赶我就赶我!我好歹也是你半个师傅!”木崖子皱着眉头说道。

青衣淡淡一笑,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青衣一直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但自从熊展堂死去后,他笑得越来越多,甚至连那笑容也有几分熊展堂的影子。

木崖子白了他一眼,继xù

道:“至于大比,今年的新晋弟子擂肯定是萧八那小子夺得首冠,有什么好kàn

的!”

一想到熊倜,木崖子的心情就变好了,不知不觉中,他竟将熊倜当成了另一个熊展堂。

青衣终于提起了一丝兴趣,问:“萧八是谁?”

“嘿嘿,我还没同你说过吧!展堂有消息了,萧八见过展堂!”

青衣横眉冷对,肃穆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都派人查过了,那小子没说假话!展堂下山前的确自废了武功,但现在看来修为也不弱!”木崖子越说越高兴,右眉不自觉地挑动着。

青衣冷道:“不可能!少庄主已经死了!他的骨灰就在山下的妙慈庵里!”

木崖子一惊,道:“怎么可能!展堂死了!怎么死的!青衣!你给我一字一句说清楚!”

青衣叹了口气,无奈道:“除了我之外,你是这山庄上知dào

少庄主之死的第二人。昨日我同庄主谈起少庄主,也正是为了说此事,可惜庄主根本不给我机会,我只提了熊展堂三个字,便被他一掌打出了屋子……”

青衣双眸空洞,陷入了回忆中,缓缓叙说起来。

擂台高座上的熊坤目光仅在熊倜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离开了。

熊倜轻笑一声,走下擂台,以孙沐阳为首同他一起的师兄弟们都聚了过来。

“傻八好厉害啊!一下子就把那范胖子打倒在地了!”李秋风激动地挥舞着双手道熊倜心中没有半丝欣喜,表面上却依旧眯眼憨笑着,傻气十足。

孙沐阳拍了拍熊倜的肩膀道:“傻八的确不错,你们几个也给我尽lì

为之。”

“是!师兄!”李秋风腰杆立kè

挺得笔直,大声道。

周围的师兄弟们立kè

笑成一片。

熊倜也跟着众人笑着,只是他觉得再也无法融进这片欢乐之中。

转眼,身边的师兄弟们一个个都上了擂台。

熊倜默默地看着,连脸上的傻笑表情都不没有变一下,痴傻之中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他心中又不禁牵挂起青衣的伤势,他便趁人不注意,缓缓退出了人群,向山上小径走去。

步行数百步,周围人烟越发稀少,而跟在他身后的脚步声,熊倜也听得越发清楚。

他起初以为是周永昌跟着他,结果并不是。

因为跟在他身后的人武功差劲许多,脚步声也显得十分粗重。

“八号!”

背后声音一起,熊倜便皱起了眉头。

他虽然叫萧八,但从来没有人叫过他八号,知dào

他是八号的,只有知dào

他曾是九道山庄奴隶的人。

熊倜面色冷冷,心中暗道:是他!呵呵,我没找他,他却先来找我了!

他缓缓转过身。

当年的低阶弟子,如今已是中阶弟子了。

说话人正是林朝,他身穿一袭白衣,乍一看也算的上风度翩翩,但熊倜心里清楚林朝骨子里是一个多么龌龊的人。

林朝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很快地笑了起来,说道:“果然是你这奴隶!你小子命很硬啊,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九道山庄的弟子。”

熊倜静立不语,冷冷地注视着林朝。

林朝摸了摸鼻子,笑道:“不说话吗?你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辙了?当年看你小子就不顺眼,尤其是那那对眼珠子,真想让人挖出来!对了,你小子当年也看中九号了吧!要不是你小子,老子和兄弟们早就抓住那小妮子好好快活了!这笔账,我们也该好好算算了!”

林朝一提到岚,熊倜的眼中立kè

闪过一丝怒芒。

只有岚,是碰不得的。

没想到三年了,这畜生还想着玷污岚!

熊倜怒了,他的左手不由暗暗握拳,随即松开了。

对他来说,林朝已经是网中的猎物,何必自寻烦恼?

熊倜本想做次好人,不过天不遂人愿,他也没办法。

熊倜不由怒极反笑道:“哦?你想怎么算?你我都是九道山庄的弟子,庄内有规定,高阶弟子不得欺辱低阶弟子。”

“哼!那是对庄内弟子而言,你又不是!区区奴隶,连条狗都不如,你以为穿上青色弟子服,就是人了吗!我抓住你,说不定还能到青衣长老那领赏呢!”林朝眉头一拧,倏地拔剑。

熊倜面色愈冷,望着手中尚未开刃的新晋弟子佩剑道:“本想放过你,你却不放过自己,当真是可怜了……”

他摇了摇头,拔剑而刺。

林朝大笑,再次冷嘲热讽道,“一把破剑,一个初入门的新晋弟子也敢跟我叫嚣,当真是找死……”

话音刚落,便真是死了。

死的自然不是熊倜,而是林朝。

满是剑qì

的一剑,倏地刺入了林朝的胸膛。

林朝瞪大着眼睛,望着胸前不住滴血的只余半截的长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

明明是一把未开刃的剑,怎么可能刺入身体呢?

但不可能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仅仅一刹那,熊倜和林朝之间便分出了胜负,同时也多了一具尸体。

熊倜干净利落地拔出剑,林朝笔直地倒了下去。

他望着手中滴血的剑尖,不由笑了,仇也报了,身世也知dào

了,心里却依旧空空的。

他又望了一眼头顶正中的太阳,心想:岚要回来了吧!

暖暖的阳光如温柔的手掌拂过发丝落在熊倜缓缓合上的眼睑上,眼前留下一圈圈的血红,同他脚边的尸体一样。

一阵恶寒突然从背后传来,熊倜不由一惊,还未回头,便听到身后人道:“混小子,你竟敢骗我!”

一掌宽的铁剑带着“嗖嗖”的冷风突地向熊倜袭来。

熊倜已经知dào

来人是木崖子,他不禁皱眉,不知这老头突然发什么疯,下意识举剑格挡。

“叮!”

剑光一闪,熊倜手中的佩剑立kè

被木崖子削断,半截长剑如流星划过天际,一晃眼刺入一旁的石块中。

熊倜不由一惊,他没想到木崖子的腕力已达到如此恐怖的程度,纵使他已经领悟了一剑刺向太阳中的剑qì

,也很难做到这般。

“大爷!”熊倜皱眉望向木崖子,足尖一点,闪身飞退,用的正是木崖子教他的踏雪无痕。

木崖子怒目而视,双眸之中似要喷出火来,“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我本看着展堂的面子才教你功夫,我视你为己出,你小子呢!没想到你竟然骗我!如今还谋害山庄弟子!萧八,你该当何罪!今日我便要废了你的武功!”

熊倜眉头紧锁,他本不是善于言辞之人,眼下木崖子所说句句属实,他也无从狡辩。

眼见木崖子再次执剑而上,熊倜唯有弃断剑,同时手握逍遥剑对敌。

木崖子目露凶光道:“小子,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嗖!”

“叮!”

剑光一闪,两剑相击。

一把是精铁阔剑,一把是金精长剑,重重地击在了一起。

木崖子本想再次削断熊倜手中的剑,结果却不禁令他有些意wài



逍遥剑依旧好好的,并不是因为剑本身有多么无坚不摧,而是剑刃上散发的剑qì

护住了逍遥剑身。

木崖子不由皱眉道:“果然有些本事!说!你到底是何人!上九道山庄究竟有何企图!”

熊倜眉宇之间深深锁成了“川”字。

我该如何回答,说我是熊展堂的儿子吗?

几番衡量,熊倜还未作出决定,而木崖子的攻势越发猛烈。

阔剑在其手中嚯嚯生风,熊倜一退再退,手腕不禁一阵阵发麻。

“臭小子,你没吃饭吗!怎么一点力qì

都没有!你就这点本事吗?”木崖子横眉冷对道。

熊倜除了皱眉,已经做不出第二种表情。

他只擅长一招,但这招他却不敢用,因为这一招他只能使出来,却不能驾驭。

他不知dào

一剑刺向太阳木崖子能不能接住,他打心底里感激这位老者,所以始终没有出杀招。

木崖子手中阔剑不断变化,熊倜完全落于下风,眼见便要被阔剑削去皮肉。

一清脆的女声疾呼道:“住手!你不可伤他!他是熊展堂的儿子!”

说话人正是买完药上山的岚。

第三十三章 误伤熊倜

第三十三章误伤熊倜

岚的话音落下,而熊倜也败了。

木崖子的阔剑就这么停在熊倜的眉间。

一股冷风吹起熊倜额前细碎的发,轻轻扬起缓缓落下,清晰地望见他额上的细密汗珠。

熊倜不由想道:如果木崖子也领悟了一剑刺向太阳的剑qì

,我此刻应该已经死了吧……

他不禁有些后怕,就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熊倜的脑海中闪过了一抹倩影,准确的说是两抹。

一是如空谷幽兰静谧的岚,她身穿白衣,双眸似水,如盈盈波光,而嘴角浅浅的笑意,却又带着淡淡的哀伤,让人无比的心疼。

而另一个,熊倜自己也没有想到。

那是夏芸。

依旧是一袭花布衣衫,流苏短裙,灵动的眉眼满是干净清澈的笑意。

他微微一愣,不禁有些怀念这个“公主”,不知她此刻哪里,是不是摆脱了锦衣卫。

熊倜想着想着便出神了,而站在他对面的木崖子也出神了。

他额间的一滴汗划过眉角,他仔仔细细端详着熊倜的模样,的确在那英挺的眉宇间看到了熊展堂的影子。

这傻八是少庄主的儿子?少庄主何时有了儿子?他上山是为了少庄主?

木崖子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心弦绷得紧紧的,连带着握剑的手也开始颤抖。

岚见两人僵持不下,柳眉不禁一蹙,手腕一翻,一尾银针从指尖飞出,射向木崖子的后颈。

极细的银针穿过阳光,散发着迷离的光芒,熊倜立kè

回过神来,他不希望木崖子受伤,身子下意识地便动了。

熊倜猛地跃起,提剑便是一刺,毫无保留的一剑。

而木崖子也回过神来,只是他会错了意,以为熊倜的目标是他,而岚的话他也没有立kè

完全信服。

下意识地,他提剑也是一刺,目标正是熊倜的肩头。

“叮!”

“噗!”

一道剑qì

直接将银针击成了两截。

一把阔剑径直刺入落下的熊倜肩头。

木崖子出剑的最后一刻还是手下留情了,所以伤口并不深,但阔剑刺入造成的伤口自然不会轻,鲜红的血迹立kè

染红了青色的衣衫。

熊倜微微皱了皱眉头,向后退了一步,硬生生挣脱了阔剑,他身形不由轻晃了一下。

“熊倜!”岚眼眶泛红立kè

飞到他的身侧,扶住了他,青葱玉指迅速地点在熊倜左肩周围的几处穴道。

一听到这个名字,木崖子又是一惊,他愣愣地转身。

地上的断针在阳光下特别的刺目。

他双瞳微颤,惊惶道:原来……原来……他是要救我!熊倜……熊倜才是他的真名吗?他姓熊,他和展堂一样姓熊,他真的是展堂的儿子?

木崖子怔怔地望向熊倜,那略微苍白的面容不正是另一个熊展堂?

“你……你叫熊倜?”木崖子不由开口问道。

熊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你真是熊展堂的儿子?”

熊倜吐出一口浊气,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而在木崖子看来,此举便是默认了。

木崖子只觉得自己的肠子都纠结在一起,悔青了。

花甲之年的他本不该那么冲动的,也不该看不出熊倜刚才的那一剑目标并不是他,可是木崖子还是误会了,最后误伤了熊倜。

岚眉头紧蹙,面色冷冷道:“熊倜,我们走!”

熊倜还是没有动,只道了两个字:“青衣。”

岚望了一眼手中的药材,最终抛给木崖子,道:“青衣受了内伤,你内力深厚,没有这些药应该也能救他!”

她又望向熊倜道:“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熊倜微微抿了抿唇,终究点了点头。

眼下他和岚的仇报了,身世也查清了,熊倜的确找不到继xù

留在九道山庄的理由。

岚嘴角扯出一丝微笑,一手揽向熊倜的腰际,她为了替熊倜止血,已经封住了他几处穴道。

熊倜自然使不出任何内力,更无法施展踏雪无痕。

索性岚的轻功不差,只是此事九道山庄除了熊倜外无人知晓,包括青衣。

木崖子阔剑入鞘,脚下移动,突地挡在两人身前道:“等等!”

“你还想做什么!”岚下意识地挡在熊倜的身前,论明刀明枪,岚知dào

自己斗不过木崖子,但若有人想伤害熊倜,除非踏过她的尸体。

“熊倜此刻受了伤,你们能出得了山庄吗?还是先替熊倜疗伤吧!不管怎么说,我也算熊倜半个师傅,不会害他的!”木崖子语气诚恳地说道。

“你不会害他?你若真不会害他,他怎会受伤!你们九道山庄就没有一个好人。”岚瞥了一眼林朝的尸首,眼中满是愤恨道:“畜生!死了活该!”

熊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他徐徐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望向木崖子,说道:“我杀了人。”

木崖子望向地上的尸体道:“我会派人处理的。你……应该也想再见见你父亲吧?我知dào

展堂的骨灰在哪里。”

熊倜猛地抬头,清澈的眸子透出惊讶。

木崖子嘴角微微上扬,却满是苦涩,他笑道:“青衣都和我说了,展堂的事,你不该瞒着我……阿倜……随我上山吧……”

熊倜深吸一口气,终是点了点头。

再见逍遥子一眼,对于熊倜来说已经是奢望了,哪怕只是一抔黄土,他也想再同逍遥子见一面。

他的师傅,亦是他的父亲。

木崖子吹了一声口哨,一道红影轻盈地落地,正是李木子。

“这具尸首先藏到后山。”

李木子望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抬头望向眼前站着的三人,心中不禁觉得奇怪:中阶弟子?师傅、青衣长老的侍女、受伤的低阶弟子?

他虽心感疑惑,但那好似面瘫一般的脸庞终究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他提起林朝,没入林中。

木崖子带着熊倜和岚走至悬崖索桥前,他转身道:“阿九姑娘,我带阿倜过,然后再带你过去。”

“不用!”

岚除了自己不相信任何人。

她紧了紧搂住熊倜腰间的手,身子轻盈地腾起,从容地飞过了索桥,完全不在意木崖子惊诧的表情。

熊倜微微一笑道:“轻功很好。”

“你个傻子,怎么现在还笑得出来?”岚望着他潮湿的肩头,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不笑难道哭吗?傻丫头,你眉毛打结了,放松些吧。若木崖子要我死,你我都拦不住的。”熊倜淡淡说道,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逍遥子的样子,总是这般风轻云淡,潇洒倜傥。

而他的从容却始终抵不上逍遥子半分。

“他若要你死,那么我先死!”岚的目光决绝,冷冷说道。

熊倜瞳孔微动,心头一暖,身子不禁放松,轻靠在岚的身上,柔声道:“有你在我身边,真好……岚……答yīng

我,永远……永远不要扔下我一人……”

“不会的!熊……”岚话未说完便感肩头又沉了几分。

她侧头望去,肩上枕着一张俊逸却又满是疲惫的脸庞。

温暖的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眼睫上,投下薄薄的阴影。

岚静静望着,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被熊倜需yào

着,便是她的幸福,被熊倜依靠着,是她想要的归宿。

木崖子皱眉打断道:“阿九姑娘带阿倜去青囊院吧!”

岚点点头,抱起熊倜,身子飞向了青囊院。

此刻青囊院中的青衣伤势已好了大半,他见一道白影从门外飞入,笑容不禁浮上嘴角。

不知曾几何时,岚的出现成了他每日的期待。

而当青衣望见岚肩上靠着一个男人时,他的心微微钝痛了一下,当他再看清那人的模样时,不由惊道:“是他!他怎么了?”

岚瞥了一眼身后的木崖子道:“你问他。”

“怎么回事?”

木崖子面色尴尬道:“误伤……”

“你干的!木老头,你可知dào

他是谁!你!”青衣语窒,转身跟着岚进了屋。

木崖子也紧跟其后,小声道:“知dào

了,他是小庄主……”

青衣猛然回头,白了他一眼。

木崖子嘴角微微抽搐,又补充道:“他就是我和你说的萧八……”

岚扶着熊倜躺在自己的床上,冷冷扫了一眼惊诧的青衣同愧疚的木崖子,说:“你们可以出去了!”

说着,他解开熊倜的腰带,脱去了他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处理起那四指宽的伤口。

岚的动作很轻也很快。

她静静地趴在床边,手指轻轻抚摸过熊倜身上微微凸起的鞭痕,嘴角自然地流露出幸福的笑容,而泪却不经意地划过脸颊。

岚拉起熊倜的手,同其十指紧扣,消瘦的下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望着熊倜俊逸的侧脸……

而穿过小院的另一间屋内,青衣同木崖子已经交换了两人所知dào

的一切。

青衣猛地握拳击掌道:“原来不是梦!现在想来我见到的不是少庄主,而是小庄主!”

木崖子眉头紧皱,双目微红道:“没想到那小子吃了那么多苦!青衣,你个混蛋!如果不是你,少庄主一家三口现在应该有多幸福。”

青衣黑着脸,道:“是,我是混蛋……”

“罢了,如果不是你,小庄主也不能活下来……当年庄主为什么那么狠心……”木崖子眉头紧皱,最后那句话似是在问青衣,又似在问自己。

青衣摇了摇头,靠在一旁的窗枢上,望着对面屋子透出的光亮,心中暗道:她终于再见到他了……

“青衣,我觉得小庄主的事得告sù

庄主。”木崖子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青衣猛地回过神,急道:“不行!”

第三十四章 爷孙相见

第三十四章爷孙相见

“为什么?熊倜是展堂的儿子,是庄主的孙子,自然应该认祖归宗!”木崖子义正言辞地说道。

青衣眉头紧蹙,摇了摇头:“我不知dào

该如何向你解释,的确熊倜身体里有一半留着少庄主的血,但你不要忘了,还有一半是柳陌的血。如果熊倜知dào

他的亲爷爷正是他的杀母仇人,这又该如何是好?”

木崖子低垂着头,“但他毕竟是庄主的孙子……将来这九道山庄的继承人……”

“够了!总之这件事不能说!”青衣如此排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他觉得若是熊坤知dào

了熊倜的存zài

,也许熊倜会死……

“青衣你怎么了?我也是为熊倜好……”

“不要说了,我们还是等他醒来后,听他自己的决定吧……”青衣揉了揉眉梢,无奈地说道。

翌日清晨,朝阳穿透厚厚的云层,将大地染上一抹淡淡的金色。

熊倜缓缓睁开眼帘,心中暗叹许久没有睡得那么舒服了。

他轻笑一声,感受着掌间的温润,他不禁侧头望去,只见床榻边的岚枕着手臂睡着了,安静的很美。

熊倜胸口一烧,越发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兴许是他指尖不经意地一动,床榻边的岚立kè

醒了,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欣喜,“你醒了?伤口还疼吗?”

熊倜点点头,又摇摇头。

岚起身替熊倜倒了一杯水,正解了他燃眉之急。

“吱——”一声轻响,门推开了,进来的正是木崖子和青衣。

两人均是九道山庄有头有脸的人,眼下却相互推搡着,扭扭捏捏,说不出的怪异。

熊倜半靠在床上,道:“岚,我饿了。”

岚点点头,她知dào

有些事必须熊倜一人去承担,她能做的,仅仅是站在他身后,支持他做的所有决定。

“嗯,我去给你做吃的,你好好休息,情绪不要太激动,小心伤口裂开。”岚这般说着,目光却紧盯着青衣和木崖子,言下之意不用言表。

木崖子下意识讪讪笑了笑,而青衣却只是皱起了眉头,怎么也笑不出来。

随着岚离开,木崖子顶了顶青衣,示意他先开口。

青衣轻叹一声,走到熊倜的床榻边。

两个男人静静对视着,数秒后,却是熊倜先开口,“你内伤好了?”

青衣一愣,越发肯定之前的经lì

不是梦,照顾他的并不是熊展堂而是眼前的熊倜。

他点点头道:“少庄主的尸体我火化了,就在山下妙慈庵,等你伤好,我带你去。”

熊倜点了点头,问道:“我可以带爹走吗?”

青衣立kè

听出了熊倜话中的意思,他终究是想离开的,同当年的熊展堂一样。

良久,青衣还是点了点头,他垂着眼,终于道出了心中的疑惑,“少庄主他怎么死的?”

熊倜缓缓闭上眼,叹了口气,右手轻轻拍了拍床榻,道:“青叔,坐吧。爹是因救我而死的。”

青衣怔了怔,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熊倜简单地梳理了一下,简略地叙说了同熊展堂相遇相认的种种。

青衣望着眉宇像极了熊展堂的熊倜,不禁感叹这对父子之间的缘分,茫茫人海中竟相遇了。

“青叔,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谢谢你带走了爹的尸体,谢谢当日在九道山庄你放过了我。”

熊倜语气诚恳,青衣却破天荒的脸红了。

木崖子在一旁没好气道:“谢他做什么,这小子……”话未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不能再说下去,立kè

住嘴了。

熊倜淡淡一笑,望着眼前面色尴尬的两人,说道:“恩大于过,没有青叔,就没有现在的熊倜。”

说着他起身下床,对着青衣便是一拜。

青衣一惊,赶紧扶起他道:“你这是做什么,莫乱动,要是伤口裂开可怎好?你好好躺着,安心在我这把伤养好。”

熊倜点点头,报以温柔一笑。

青衣心中越发愧疚,熊倜笑起来的模样同熊展堂如出一辙,准确的说是同二十一年的熊展堂极其相像,不是那种风轻云淡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干净如赤子般的笑容。

木崖子见状又用手肘捅了捅青衣,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说……”

青衣佯装什么都没听见,拉起被子,盖在熊倜的身上。

“臭小子,你不说我说!”木崖子一把拉开青衣,望着熊倜道:“阿倜啊,展堂是你爹,那么庄主就是你爷爷了。”

“我知dào

。”

“那……你想不想认祖归宗?”

熊倜冷冷一笑,他早已猜到木崖子想说什么,他淡淡道:“多谢大爷的好意,我上山庄也只是为了了解自己的身世,如今一切都清楚了,那也是时候离开九道山庄了。”

“你!你小子想清楚啊!庄主就展堂这么一个独子,若是你愿意同他相认,将来你就是这九道山庄的庄主!”木崖子皱着眉激动道。

他已经知dào

了熊倜的真实身份,眼下熊展堂已死,他怎么舍得看着熊倜离开?

“我和爹一样都是杀手,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更何况认祖归宗,我若想,他也不一定想。大爷,你若为了爹好,为了我好,便不要再逼我了。我上九道山庄,爹一定已经不高兴了。”

熊倜说着,清亮的眸子静静望向木崖子。

木崖子恨恨地一甩手,长叹一声,离开了。

青衣皱着眉,他向来直觉敏锐,不禁问道:“你是不是知dào

了什么?”

熊倜反问道:“我该知dào

什么?”

“没什么。”

两人这般没头没脑的对话刚结束,岚便端着清粥小菜进来了。

青衣低垂着头,神色黯淡地离开了屋子。

岚望了一眼青衣的背影,拿起碗坐在熊倜床榻边,吹了吹粥,伴着小菜送入熊倜口中,笑着问道,“怎样?”

“好吃。”

“我问的是接下来。”

“青衣伤势已好,自然是离开。岚。”熊倜说着一手拉住那白皙却略带粗糙的柔荑道:“我们回绿柳山庄吧,你和我,还有爹和娘。”

岚点点头,眸里满是浓浓的笑意。

熊倜咧嘴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

那单纯的模样让岚心头一暖,熊倜轻轻抚摸着她的手道:“你愿意嫁我吗?”

“嗯……”岚面色羞红地低下头,熊倜见了心间一痒,坐起身要将岚抱在怀里,怎料岚轻巧地躲开了。

一双桃花眼媚而不妖,她轻笑道:“傻瓜,乱动什么,小心伤口裂开。”

熊倜面色微红地挠了挠头,拿起一旁的粥碗,三两下就扒干净了。

屋内满是暧昧的气息。

而鹿崖小筑内的两人却满是焦躁。

嬛娘来回踱着步子,裙摆在风中不断打着转,她握了握自己的手道:“你师父怎么还没回来!”

孙沐阳也紧皱着眉头,道:“嬛姨,你别太担心,师傅……”

话未说完便被嬛娘打断道:“谁担心那个死老头子啊!我担心傻八啊!那孩子一夜未归,能去哪里呢?有没有吃饭啊!沐阳,山下你都找过了吗?傻八会不会迷路了?”

孙沐阳叹了口气道:“找了,都找了,就是没傻八的影子。”

“你师傅回来了!”嬛娘一甩衣袖,迎向木崖子。

木崖子心头烦躁,他不想让熊倜走,正思索着要不要擅自将此事告知庄主熊坤,突见两道人影飞奔了过来。

“老爷傻八不见了!”

“师傅,从昨日中午起,傻八便不见踪影了,昨夜也没回去。”

木崖子眉头一挑道:“你们也想傻八留在山庄吧?”

“老爷,你说什么胡话呢!”

“嘿嘿!我也中意那小子,怎么能让他下山呢!嗯,就这么办!好了,沐阳,你下山吧,傻八的事你们都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说完便向山庄中最大的一座宅院走去,正是庄主熊坤的居所。

走至门口,木崖子猛地一拍手道:“我怎么糊涂了,庄主此刻应该在山下看擂台赛……我还是在这儿等吧!”木崖子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激动地搓了搓手。

夜幕降临,山上的星辰格外明亮,闪烁着。

青衣捧着熊展堂的骨灰,小心翼翼地交到熊倜的手中,问道:“你真的打算今夜就走?你的伤……”

“皮肉伤,没事。”熊倜温柔地抚摸着骨灰坛道:“爹,小熊带你回家,还有娘,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熊倜笑了笑,对青衣鞠了一躬说道:“劳烦青叔替我向大爷道别。”

青衣点点头,“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阿九。”

熊倜点点头,一手提着骨灰坛,一手拉起岚,默默走出了青囊院。

而木崖子却突然出现挡在了两人身前,他面带喜色道:“熊倜,快随我去见庄主!”

熊倜、岚以及青衣均皱起了眉头。

青衣面色阴冷,挡在木崖子身前道:“你去说了!”

“那是,他是展堂的孩子,庄主理应知dào

!”

“你!”

熊倜叹了口气,将骨灰坛交到岚的手中道:“我去去就回,等我。”

他一把按住青衣正欲拔剑的手,望向木崖子道:“我随你去。”

熊倜虽然一直很排斥熊坤,但熊坤毕竟是他的爷爷,说心中没有半丝幻想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每每想到熊坤,熊倜就会想到绿柳山庄内画像上的女子。

他不禁想到,不知娘亲还有没有亲人在世?

这般神游,熊倜却已跟着木崖子进入了翠黄居的正殿。

熊坤坐在主位上,面色阴冷,看不出半丝喜悦,他望向熊倜道:“你就是展堂的儿子?”

第三十五章 恩断义绝

第三十五章恩断义绝

望着熊坤冷漠的表情,熊倜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他淡淡道:“是。”

熊坤右眼微眯,露出一丝寒光,他瞥了一眼静立一旁的青衣。

青衣低着头,一言不发,依旧能感到熊坤冰冷的视线,他不禁背脊阵阵发凉,连带着胸口也隐隐作痛,握剑的手也潮湿了。

熊坤收回目光,又道:“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是展堂的儿子?”

“没有。”熊倜面色冷冷,心底却在狂笑。

这老头是疯了吧!证据?呵呵,若是换做普通人,应该高兴都来不及吧!他在乎的却是冷冰冰的证据!不过也是,如果他不疯,怎么会杀了自己儿子的妻子?

爹,你命比我还不好……

“报gào

庄主!后山发xiàn

一具中阶弟子尸体!”一身穿红衣的高阶弟子踏入正殿,施了一礼说道。

木崖子和熊倜对望了一眼,立kè

猜到了那具尸首正是熊倜所斩杀的林朝。

原本李木子将尸体藏在后山,并不容易被人发xiàn

,而刚巧熊倜失踪,孙沐阳派人去寻。

结果未寻到熊倜,倒是找到了林朝的尸体。

熊坤一听,眉头顿时一皱,他阴测测地说道:“庄内竟有弟子死了?好!很好!青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查清此事!若抓不到真凶,你就用自己这条命相抵吧!”

“是!”青衣皱眉抱剑施了一礼,正欲转身离开。

熊倜突然开口道:“不用查了,人是我杀的。”

他抬起头,静静望向熊坤。

熊倜已经隐隐猜出熊坤不会认自己,但是他还是想赌一把,想知dào

他在熊坤心目中究竟几斤几两。

“是你!”熊坤猛然瞪大了眼睛,他站起身,径直走到熊倜身前,目光犹如利剑狠狠刺向熊倜。

木崖子眉头一皱,赶紧解释道:“庄主,此事想来有误会。”

“闭嘴!误会?哼,我还没责怪你查事不明呢!这小子说是展堂的儿子,你就信了?纵使他是,也和我没有半分关系!二十年前,就是在这里,熊展堂同我断绝了父子关系!”熊坤横眉冷对道。

他又望向熊倜,说道:“你小子休想我认你!”

熊倜终究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布满血丝的眸中透着决绝,他道:“很好,我也从来没打算认你!”

木崖子愣在当场,紧皱着眉头,他万万没想到祖孙相认竟会演变道眼下这般地步,他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

而熊倜却已转身走至正殿门口。

熊坤眉头微皱,突道:“等等!”

木崖子一听心中一喜,暗道:庄主就是嘴硬心软,看来这爷孙俩相认有戏!

熊倜冷冷回眸,他可没有木崖子这般乐观,他甚至觉得熊坤能放他下山已不错了。

熊坤抖开折扇,瞥了一眼青衣道:“执法长老,你还要愣到什么时候?此人残杀同门弟子,理应棒杀!还不将他擒下!”

棒杀?

熊倜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响,耳畔满是轰鸣之声,久久不愿离去。

他要杀我?这是为何……纵使他不想认我,也断断不该想杀我!

呵呵,有什么该不该的?早在二十多年前我便被他杀过一次了……

熊倜低垂着头,双眸如即将陨落的星辰黯淡了。

青衣同木崖子也愣住了。

熊坤冷道:“怎么?我堂堂九道山庄庄主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青衣?”

“庄……”

青衣刚开口,便被一旁的木崖子打断,“庄主,熊倜杀不得啊!他可是展堂的儿子,您的亲孙子啊!”

“住口!无论他是不是展堂的儿子,我都不会承认,但他杀了人,却是事实!来人将他拖出去!你!还不动手!”

熊坤这一次指的不是青衣,而是之前进门报gào

的高阶弟子。

那弟子有些不明所以,左右看了看,立kè

上前欲擒熊倜。

熊倜终于回过神来,不由轻笑一声,手握逍遥剑,“刺啦”一声,裹布化作碎片,纷纷飘落。

熊倜望了一眼那盈亮的剑身,喃喃自语道:“爹,这种地方离开也好,这种父亲,不认也罢!”

语毕,转身便是一刺。

那可怜的高阶弟子连熊倜如何出手都没看清,便一命呜呼了。

熊坤不由一怔,那一剑所发出的气势,连他都觉心惊,而熊倜却并未尽全力。

他执剑而立,冷冷望向熊坤,双眸之中满是冰冷。

作为一庄之主,岂能受人如此挑衅。

熊坤立kè

回过神来,大声喝道:“你竟敢当众杀人,如此忤逆之徒,理应诛之!来人,拿下!”

正殿之内除了熊坤与熊倜,便只有青衣和木崖子两人,而这两位九道山庄的长老破天荒地没有听庄主的话,均愣在原地没有动。

熊倜嘴角微微上扬,淡淡笑道:“你拦不住爹,也拦不住我。”

语毕,熊倜手握长剑,足尖一点,飞身而去。

熊坤面色阴冷地望向青衣道:“你还不追?”

青衣眉头微皱,道了一句是,便向青囊院赶去。

熊坤双手负于背后,又道:“木崖子,去鸣钟,全庄缉拿此人!”

“什么?”木崖子惊得猛抬起头。

鸣钟意味着庄内出了大事,进入一级戒备,所有庄内弟子全部出动。

那么熊倜还会有活路吗?

显然是没有了。

木崖子想不明白熊坤即使不认熊倜,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

“怎么,你不去,要我去吗?”熊坤负手而立,睥睨说道。

“不!我去!”木崖子快速退出了正殿,他望了望远处山顶上的钟,脚下步子却慢了起来,他暗自嘀咕道:熊倜!你快走啊!

都是大爷不好!我应该听青衣的,没想到此举却是害了你。

待木崖子磨蹭到警钟旁,熊倜早已回了青囊院。

他拉起岚的手道:“岚,我们走!”

岚眉头轻蹙,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紧了紧熊倜那宽厚的手掌。

两人沿着铁索落道山腰处的平台,青衣也刚巧赶到。

“你们快走!”说着他紧握阔剑,运足内力,凝神向悬崖处的铁链砍去。

“叮!”一声脆响,铁链就此断去。

如此一来,山上山庄那些高阶弟子自是下不来。

青衣内伤尚未痊愈,妄动真气,此时体内气血一阵翻腾,一口腥甜涌上心头,嘴角不禁染上一抹殷红。

熊倜眉头微蹙道:“青叔,你也同我们一起走吧!”

青衣以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说道:“我终究是九道山庄的人,你们可以走,我却不能!”

“青叔,你觉得熊坤会放过你吗?斩断铁索,私放了我,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青衣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知dào

熊坤不会放过他。

但熊坤对他有再造之恩,纵使是死,他也不会离开九道山庄,成为九道山庄的叛徒。

“你们快走吧,铁链一断,山上的人暂时下不来,而山下的弟子自不是你的对手,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接下来的路还得靠你们自己。”

“青叔……”

“莫再多言,下山去吧!”青衣低垂着眼帘,不再看两人,挥了挥手。

熊倜眉头微皱,自知再劝无用,便问起了之前想到的问题,“青叔,我娘亲是否还有在世的亲人。”

青衣叹了口气道:“罢罢罢!京城安若王府柳家,下山后,你便自己去寻吧!”

王府!

熊倜一听不由心惊,但也知此刻不是消化这些消息的时候,他拉起岚,向山下飞奔而去。

“铛铛铛!”

警钟响了,所有的出口都被弟子们堵住。

而一手拉着岚,一手握着滴着血的逍遥剑的熊倜实在太过突兀。

纵使这些弟子脑筋再不灵活,也能猜出些许端倪来。

而熊倜所在的东门恰恰是周永昌把守的。

他柳眉紧蹙,长剑出鞘,冷冷指向熊倜道:“萧八又是你!”

“师兄,莫要如此,我只想离开,不想杀人。”熊倜倒是松了口气,他最怕见到的是孙沐阳。

“哼!废话少说,看剑!”周永昌的耐性早被磨尽了,他望着熊倜剑上的血渍,心头不由愧疚万分。

早知如此,当初即使是死,也要把这小子弄死!

熊倜右手松开岚,同周永昌缠斗起来。

这一路上,他已经杀了不少人,并非他有意为之,而是那些人不死,死的便是他和岚。

可是熊倜不想,所以逍遥剑从右手落到了左手中。

周永昌手下王博涛等人也在。

他瞥了一眼独立一旁的岚,心中暗道:这好像是青衣长老身边的侍女,她怎会跟着萧八?

是了!定是萧八拐骗长老侍女,山上才会鸣警钟的!若是我把此女擒下,想来也是大功一件。

王博涛哂笑着望向岚,眼中满是讥讽之意,长剑出鞘,便向岚刺去。

岚一心扑在熊倜身上,怎料半路突然会杀出个陈咬金。

她柳眉微蹙,飞身而起,柳腰一旋,如惊鸿一瞥,只见她曲指为兰,指尖一弹,一根泛着蓝光的银针猛然射出。

淬了毒的银针顿时刺入王博涛的肩井穴。

“啊!”王博涛惨叫一声,僵直着身子倒在了地上,不住地抽动着。

真zhèng

看清岚出手的没有几人,刘琦是其中一个。

他眉头紧皱,大喝道:“妖女!看剑!”

岚刚落地,见又一人袭来,闪身又飞出一针。

“叮!”

刘琦冷笑着以剑身格挡,转手便刺。

岚不由一惊,想退却已来不及。

一旁的熊倜也同是心惊不已。

他不禁后悔不该对敌人心慈手软,若是右手执剑,此刻的周永昌等人不已成他剑下亡魂?

而此时熊倜想换右手执剑,却有些迟了,因为刘琦的剑尖离岚胸口只有半寸。

第三十六章 击退卜鹰

第三十六章击退卜鹰

“嘭!”

一块碎石突然从丛间飞出,击在刘琦的手腕。

“哐当!”一声,刘琦手腕吃痛,手一松,长剑不由落地。

岚见机立kè

飞出三根银针,在刺目的阳光下只留下宛若惊鸿的微亮,仅仅一瞬,便没入了刘琦的身体。

而熊倜也以左手长剑刺伤了周永昌,令其再无还手的余地。

熊倜默默地将逍遥剑换到右手,同岚一样望向了那茂密的灌木丛。

两人的脑海中同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青衣。

熊倜不由叹了口气,左手拉起岚,望着眼前的大门,道:“我们走!”

岚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抱着逍遥子的骨灰,跟在熊倜的身后。

她不自觉地再次望向身后,双唇微动,无声地道了句“小心”。

躲在丛中的青衣瞳孔猛地一缩,心跳也不由地加快起来。

他一直偷偷地跟着熊倜与岚,担心他们出事,而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

熊倜杀人的功夫很强,武功却是不高,而他一时的心软,险些害死岚。

青衣本不该出手的,但手却自己动了。

他迅速捡起脚边的碎石弹了出去。

眼下他却正望着自己的右手苦笑着,曾今熊展堂一直笑他是块木头,不懂“情”字,此刻他似乎有些懂了。

“休想走!”一袭黄袍飞来,正是熊坤。

躲在暗处的青衣不由眉头紧皱,他虽知即使铁链断去也挡不住熊坤,但没想到他竟然真地追了下来。

他不由暗道:这可如何是好!

熊倜瞥了一眼岚道:“你先去山下等我。”

“不!我不走!九道山庄欠你我太多,纵使今日注定逃不过一劫,我也要连本带息地讨回来!”岚瞪着美目望向渐渐追到此处的众人。

岚对于九道山庄是有恨的,而她的恨更多的是因为熊倜。

她恨九道山庄对熊倜的不公,对熊倜父亲的不公,更重yào

的是,她不想离开熊倜。

熊倜神情一阵恍惚,笑道:“也是,虽然杀了林朝那混蛋,但九道山庄还欠你一命,欠娘一命,欠爹二十载光阴,更欠我一个交代。岚,若我们阳间做不成夫妻,我们便去阴间做一对鬼夫妻吧!”

岚面色微红,心头一暖,点了点头。

熊倜接过岚手中的骨灰坛,将其轻轻放在离青衣极近的灌木丛旁,说道:“爹,你好好kàn

着,小熊不会给你丢脸的!”

语毕,笑容便逝,双眸冰冷。

瞬时,熊倜整个人的气质不一样了,不再是如暖风融融,而是如三九寒风冷漠。

熊倜只留给青衣一道挺拔的背影。

青衣双瞳轻晃着,他不由想起了熊展堂,当年的少庄主也是这般决绝。

转眼二十余载,熊倜也步上其父的后程。

青衣不禁又望向岚,只觉得口中越发苦涩。

岚冲着熊倜微微一笑,手指如翩翩蝶舞般灵动,足尖一点,整个身子轻灵地似一片绒雪,向远处的众多弟子飘去。

熊倜手中逍遥剑不再有任何留情,所到之处便是一具具尸首。

就一剑刺向太阳极其朴实的一招,但却无人能挡。

熊坤完全怔住了,他没有想到熊倜在此时竟会大开杀戒。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一寒,手中折扇直抵熊倜咽喉。

熊倜冷笑,对扇而刺。

“刺啦!”一声,一道剑qì

直破熊坤手中折扇。

如果说之前熊坤怀疑山上铁链是青衣斩断的,那么这一刻,他却认为是熊倜所为。

熊坤手中的折扇并不是普通的折扇,而是以上等寒铁打造的,而熊倜手中的剑呢?

虽说也是一把好剑,但两两相比之下,凡铁铸之,实在太过普通。

而现在扇破了,剑却依旧完好无损。

熊坤的惊讶并未结束,他只觉得右手一麻,竟被熊倜的剑qì

震伤了。

他眉头一皱,左手击出一道掌风。

熊倜自知接不下来,与其隔空虚对一掌,运起踏雪无痕,向后飞退。

“熊倜!你没事吧?”岚飞出四根银针解决了四个中阶弟子,飞身一手扶住了熊倜,她隐隐望见熊倜的肩头渗出了血渍,眉头不由紧紧蹙起。

“没事!”熊倜从熊坤身上收回了目光,正欲再多杀几个弟子。

岚却一把拉住他,往其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说道,“余下的交给我!”

语毕,她身子飞旋起来,淡淡的粉雾从她的身上飘散开来,空气中立kè

弥漫着甜甜的香气。

而这美丽的糖衣下却是比唐门暗器更骇人听闻的毒药——红颜香冢。

熊坤眉头一皱,心中暗道,糟糕!

可惜等他屏息,却终究晚了一步,他只觉得四肢无力,使不出半点内力。

这是药王的成名作——红颜香冢。

只需吸入一缕,闻者立kè

四肢瘫软,内力越是高深,中毒越快。

哪怕修为高似武林盟主,一样成软脚虾。

而红颜香冢如此厉害,为何药王没有称霸天下,实是因为其配制太过繁琐。

岚身上的这一瓶是药王花了六年时间配制出的唯一一瓶,也是药王谷的最后一瓶。

自然不是药王送给徒弟防身的,而是岚从药王谷偷出来的,为了报仇用的。

出谷前,岚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bèi

,如果熊倜死了,她便要替熊倜报仇,用手中这瓶红颜香冢灭了九道山庄,然后再自杀殉情。

一阵风吹来,甜蜜沁心的芬芳继xù

飘散着,小小一瓶红颜香冢足以覆盖方圆百里。

岚见着身边的山庄弟子一个个倒下,问道:“这些人要杀吗?”

短短六个字,在熊坤听来却是惊心动魄。

他从未想过由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九道山庄竟会如此不堪一击。

熊坤双眉紧皱,手指微动,从腰间摸出一枚竹管,藏匿于衣袖之中,转眼间,一直黑底蓝纹的蝴蝶从其衣袖中飞出,没入丛间,晃晃悠悠地向山下飞去。

熊倜抱起一旁逍遥子的骨灰道:“爹,你可解气?娘,你的仇……”

他微微皱眉,举剑指向熊坤。

“傻八!不可以!”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挡在了熊坤的身前,正是熊倜最不想见的孙沐阳。

熊倜透过孙沐阳,冷冷地盯着熊坤,良久,他长叹一声,“唉……”

他回眸望向岚道:“走吧,今日杀的人够多了。”

岚蹙眉点头,说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但是熊倜,九道山庄都不是什么好人,今日你若放他们一条性命,他们不仅不会感激你,甚至还有可能日后会报复你。”

熊倜微微垂眸笑了笑,兰说的他怎会不知dào

,但熊坤纵然有万般不是,依旧与他又说不清道不明的血脉关系。

熊坤可以无情,而他熊倜不能不孝。

而九道山庄虽然曾带给他无数巨乳,但也有孙沐阳、木崖子、嬛娘等人给予他的温暖,所以熊倜早已没有那么恨了。

他杀了九道山庄许多人,也伤了许多人,其实并非他本心,有意无意间,他更多的是为了想熊坤证明他的能力,或者说是为了气熊坤。

其实当看到熊坤带着众多弟子追来的时候,熊倜已经打算把命交代在这里,可突然局势扭转,他竟成了这些人生命的主宰,可惜,熊倜最后还是狠不下心肠。

岚也明白熊倜的心情,不再多言,轻轻拉起他的左手,以此告sù

他,她在。

熊倜低眉浅笑,心下已无遗憾。

“慢着,小子你杀了那么多人就想走吗!”熊坤眉头微挑冷道。

熊倜转身道:“你还想拦我吗?你拦不住我。”

“你不想知dào

你母亲的事吗?”

熊坤突然的发问不由令熊倜身形一窒。

熊坤哂笑道:“柳陌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惜寻错了父母,生于官宦之家,我堂堂武林门派岂会同官宦之女结合?”

熊倜眉头紧蹙听着熊坤絮絮叨叨诉说起来,而三句话后又说起了熊展堂如何不孝等等。

时间飞快,一晃眼,竟过了大半个时辰。

熊倜已觉出熊坤是在拖时间,当下便不再同他多语,拉着岚的手径直向山下走去。

他却不知有一人已在这半个时辰中赶上了山。

卜鹰左手持剑,右手握着圣旨,剑眉冷对,目光如鹰隼望着庄内倒在地上的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熊倜的脸上。

熊倜一眼便认出了卜鹰的身份,不由心惊,暗自嘀咕道:这不是锦衣卫吗?

怎会突然出现在这九道山庄?

之前熊坤又用娘亲的事拖住我,难道是他找来的?

卜鹰双手一抖,绣着龙纹的圣旨在阳光下透着金光,有些晃眼。

卜鹰冷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九道山庄如临大敌,皇恩浩荡,特派锦衣卫前来相助……”

几句话,庄内众人立kè

明白了他的来意。

熊倜饶有深意地望向熊坤,若说卜鹰赶来是巧合,打死眼前这个老头子,他也不会信。

他望向那刺眼的圣旨,手握逍遥剑,凝神一剑刺向圣旨上的龙纹,一道剑qì

直破圣旨还未宣读完的卜鹰一惊,急忙闪身飞退,连脚下的步子都乱了,他跌坐在地上,眼中满是诧异。

熊倜不禁莞尔一笑,他想起了逍遥子的话:待领悟剑qì

,江湖便有你一席之地。

九道山庄如何?

锦衣卫如何?朝廷又如何?

谁还能拦住我熊倜!

一股豪气油然而生,他和岚昂然走出九道山庄,渐行渐远…

第三十七章 千里追杀

第三十七章千里追杀

熊倜同岚策马去了趟卞下,将柳陌火化,置于骨灰坛中。

他小心翼翼地将逍遥子同柳陌的骨灰坛置于锦盒中,低喃道:“爹,娘,小熊带你们回家。”

熊倜雇了一辆马车,带着岚,一路向绿柳山庄驶去。

途经江宁镇郊外茶棚,熊倜不由失神,想到了逍遥子,双手不禁勒住了缰绳。

而正在擦桌子的王小二也一眼认出了熊倜,他惊道:“八号!”

他急急忙忙地转身向屋内飞奔而去,经过门槛时,绊了个狗吃屎,他也浑然不在意,大喊道:“师傅!师傅!逍遥子徒弟来了!”

百晓生推着轮椅道:“你怎么还是如此毛躁!还不请人进来!”

“诶诶!是是!”王小二急急忙忙爬起来,跑出门时又被绊了一下,动作当真愚蠢之极,眼看又要狗吃屎。

熊倜足尖一点,飞身便扶住了他,目光澄净,没有丝毫讥讽。

倒是王小二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多谢!师傅请你进去坐坐。”

熊倜望了一眼马车,说道:“岚,我去去就回。”

“嗯。”车内一声轻柔的应答,一闻清新二闻倾心。

王小二不由好奇道:“车里谁啊?”

“内子。”熊倜淡淡答道,松开了王小二,径直跨入草屋。

其实即使王小二不叫住他,他也会停下。

熊倜清晰地记得逍遥子的手记中记载了有人告知其儿尚在人间的事,他隐隐觉得此事与百晓生有关。

草屋内有些昏暗,明明是白天,伏案前却燃着一支红烛。

百晓生抬起头望着面色冷冷的熊倜,心下不由一惊,他又瞥了一眼后进屋的王小二,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他心中嘀咕道:同样是收徒弟,逍遥子就能找到这种璞玉,我怎么挑来拣去全是朽木呢!

他叹了口气道:“八号,坐吧!”

熊倜点点头,坐在了椅子上。

百晓生取出一卷竹简,淡淡道:“你师父他还好吗?”

“死了。”熊倜简单地答道,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情感。

百晓生瞳孔一缩,埋头匆匆落下数笔,他叹了口气,道:“果然是出事了……唉……也不知他……”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熊倜,没有继xù

说下去,静静望向熊倜,等其开口。

而熊倜也的确开口了,但就逍遥子的事却闭口不提,他问了另一个问题,“先生是不是无所不知?”

“呵呵,差不多吧!你想知dào

什么,我这儿向来是消息换消息。”百晓生放下笔,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像极了生意人。

“我想知dào

安若王爷柳家的事。”

百晓生眉头一挑,手指敲了敲桌子道:“哦?你怎么对这感兴趣?那可是朝廷的事,我们江湖中人还是少插手为妙。”

“看来先生也有不知dào

的事。”说着熊倜起身欲走。

百晓生猛地拍向桌子道:“等等!小子,你这是在激我吗?年轻人,说话别那么冲,安若王府的事老头子我还是知dào

一些的。就看你能不能拿出等价的消息来换了。”

熊倜面色淡淡,双手抱拳施了一礼道:“先生误会了,小子绝无激先生的意思。”

他缓缓坐回椅上,低头沉思了片刻,莞尔一笑,说道:“不知先生对九道山庄与朝廷之间有密切联系一事怎么看?”

百晓生混沌的好似睁不开的双眼突然瞪得极大,他双手按住轮椅的扶手,似乎下一秒就会站起来一般,他惊道:“你从何处得来这消息!此事当真?莫要欺我!”

“千真万确。”

熊倜在九道山庄当了快一年的傻子,但并没有傻。

锦衣卫的突然相助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朝廷与武林早在二十年前便无太多联系。

正是因为曾今走得太近,最后才演变地如此难以相处。

而之前九道山庄的一幕,其中诸多疑惑一直萦绕在熊倜的心头。

他决定索性将此事告知百晓生。

至于九道山庄在江湖中的名声,同他并无多大关系。

百晓生深吸一口气,说道:“好!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信你。小二,将戊柜第三层左数第四则竹卷拿下来。”

王小二应了一声,迅速取出一布满灰尘的绒布袋,轻轻吹了吹,递给百晓生。

百晓生却并未接,他以眼神示意熊倜。

熊倜点头道谢,接过,打开细细看了起来。

卷宗内记载的都是关于安若王府的一切。

安若王府的主人,柳安若,乃当今太后亲侄。

为人严苛谨慎,德才兼备。

注:相传此人自小习武,武学造诣极高。

柳安若一生只娶了一个妻子,即他的福晋,他与妻生生有一女,名陌。

柳陌相貌清秀,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才女,曾与九道山庄少庄主熊展堂互生爱慕。

柳陌十八岁失踪,柳安若不再理会朝中之事,辞去北武将军一职,解甲归田……

注:也有柳陌已亡故的说法……

除了竹简上文字的记载,更附有一块绢帛,上方画着安若王府的地图,甚至连茅房在哪儿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熊倜越看越是心惊,眉头不禁紧紧皱起,他没想到百晓生此处的信息竟如此齐全。

两柱香的功夫,熊倜终于将一切牢牢记在脑中。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勾勒出柳安若的模样,那应该是一个不苟言笑的老者,眉宇之间满是英气。

熊倜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道:熊坤都不认我,他柳安若会认我?

不过安若王府,我还是要去一次的,毕竟那是娘出生的地方。

他睁开眼,手指轻画着绢帛上标记着柳陌闺房的位置,旋即将一切收好交还百晓生。

百晓生将竹简搁置一旁,又命王小二取出另一卷竹简,铺开,执笔,望向熊倜,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说了。

熊倜略微思索了一阵,淡淡道:“五日前,九道山庄临危不敌,锦衣卫执圣旨来助。”

百晓生皱了皱眉,道:“九道山庄遇难一事,我也听说了,据说是出了叛徒,在庄中饮水下毒,但锦衣卫携旨相助却没听说。小子,说的详细些。”

熊倜眉头微皱,心中难免有所顾忌。

百晓生却道:“放心说吧!我只求事实。”

熊倜叹了口气道:“的确庄内众人因中毒失去抵抗之力,但并非是饮水中毒,我只能说这么多。”

他起身向百晓生再次施礼。

“好吧,我不强求。”百晓生落下几笔,淡淡说道。

他目送即将离开的熊倜,又开口道,“小子,虽然很多人都觉得和我百晓生交情不错,但我这般觉得的却不多,你师父逍遥子是其中一个。看在你是他徒弟的份上,送你个消息吧,有人在暗河出高价要你命,或者说是要杀萧八或熊倜。”

熊倜皱眉,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再次望向百晓生。

只见他混沌的双目中却反射出清亮的神采,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中。

百晓生放下笔,那清亮的光却突然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在烛光的映照下,百晓生看起来似乎只是个普通的老者。

他双手十指交错,搁在下巴下,和蔼地笑道:“小熊,你自己多保重。”

他垂下眼帘,又似自言自语地说道:“熊这个姓真的不多见,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若我猜的没错,你和你师傅的故事也能成为千古奇谈了,不过还是可惜了……”

熊倜紧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开口,在百晓生的目光下,他只觉得自己似乎未着任何衣物,赤-裸得无处隐藏。

“小二,送客!”

正在熊倜愣神之际,百晓生已经下起了逐客令。

熊倜回过神,赶紧问道:“骨肉尚在人间的消息是先生告sù

师傅的吗?”

百晓生微笑着抬起头,眼神越发意味深长,他道:“想知dào

就用更有意义的消息来换吧!”

熊倜默默地点了点头,同王小二出了屋。

王小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师傅就是这样的,你别介yì

哈,其实他挺中意你的。”

熊倜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知dào

?”

“嘿嘿,要是你见过师傅面对其他人的嘴脸,你就明白了。对了刚才谢谢你扶……”

“嗖!”数支飞箭突然袭来,王小二很不幸地落在范围内。

笑容已在他的脸上僵硬,他望着不断放大的箭头,心都凉了。

眼看就要中箭,他突觉手腕一痛,眼前一花,耳边却是箭掠过的声响。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熊倜的另一侧,他望着自己手腕上那只麦色的手,不由吞了吞唾沫。

王小二立kè

明白是熊倜在危难关头拉了他一把,救了他一命。

他正想向熊倜道谢,突听“咚咚咚”几声急响。

飞箭落在了茶棚外停着的马车上。

熊倜一惊,松开王小二,立kè

飞奔向马车,口中疾呼:“岚!”

他以逍遥剑破开漫天飞来的箭羽,纵身飞入马车。

“熊……”岚眼神有些恍惚,轻唤了一声,双目缓缓闭上,嘴角一丝殷红犹如匕首深深剜去了熊倜心头的血肉。

岚中箭了!

她蜷缩在马车的一角,双手紧紧抱着放着熊展堂同柳陌骨灰的锦盒,背上的箭显得特别突兀。

熊倜双目一红,一剑削断箭羽,将岚抱出了马车。

岚双唇泛紫,已经失去了意识,但双手依旧紧紧拽着熊倜父母的骨灰不放。

熊倜眼眶欲裂,他已经失去了逍遥子,他不能再失去岚。

“啊!”一声哀嚎震破天际。

他双目泛红,望着再次飞来的漫天箭雨,长剑陡然刺出,一出手便是三道剑qì

,生生震断了飞来的所有箭羽。

旋即,对面的林中传来数声惨叫,显然已经成为熊倜的剑下亡魂。

第三十八章 死也不救

第三十八章死也不救

王小二望着浑身杀气,宛若在世魔王的熊倜,一时怔住了,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直到他望见熊倜眼中飞落的泪花,才回过神来,他赶紧推开身后的门,说道:“快带你媳妇进来!”

熊倜点点头,道了句“多谢”,横抱起岚退入身后草屋。

王小二赶紧合上门,心中唏嘘不已。

他转身松了口气,说道:“呼……你谢我啥!我还以为刚才死定了!该我多谢你才是!”

熊倜已经咽下了泪,他清楚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岚活下去。

只是,他一想到岚可能会离他而去,便心中苦涩得难以言喻。

他从岚腰间的药篓中取出金疮药,快速地处理起岚背上的伤口。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用谢我,该我向你道歉。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是暗河的杀手。”

王小二愣了愣,正欲开口,伏案前的百晓生却推着轮椅冷不防开口说道:“小子,你惹上大麻烦了!那些家伙不是暗河的。这丫头中毒了,如果我没认错,此毒应该是蓝峰淬,是锦衣卫惯用的毒药。若是没有解药,她熬不过三天!”

熊倜的手不禁一颤,他提起身边的逍遥剑,冷道:“若是岚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九道山庄!整个朝廷也要替岚陪葬!”

百晓生不由一笑,熊倜根本就是在痴人说梦!

灭掉九道山庄已谈何容易?何况是整个朝廷?

连武林盟主都不敢说辞大话,他熊倜何德何能?

百晓生随意地瞥向熊倜,无意间触到熊倜冰冷的双眸,心中不禁一寒,心底竟生出了一丝古怪的感觉。

仅仅一个瞬间,百晓生相信了,他相信熊倜说到便能做到。

正在他恍神之际,熊倜已经手握逍遥剑离开了草屋。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解药,救岚!

他运起内力,施展起踏雪无痕,身形腾空飞入茶棚对面的树林之中。

王小二一手抚在门拴上,身子躲在门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澄净的眼中满是艳羡,他不禁喃喃自语道:“唉,我也好想学武功啊!我怎么就没拜一个好师傅呢?”

“哆!”

一根长棍突地敲在王小二的头上。

“哎哟!”王小二惨叫一声,捂住了头,两眼泪汪汪地望着罪魁祸首,哀怨道:“师傅耳朵怎么那么好……”

“你小子还哼哼哪!就你这笨样还学武功?能学会怎么掌握天下第一手消息,就不错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早日继承百晓生才是正道!”百晓生手执长棍敲了敲地板,一脸正色地说道。

“可是……”王小二皱起眉头,眼中有些许的不甘心。

“没什么可是!多用眼睛看,多用耳朵听,多用笔头记,多用脑子想。百晓生的名号可不能毁在你手里!”

王小二摸了摸头,讪讪笑道:“师傅,知dào

得太多,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

“胡说!”百晓生怒目而视,举棍欲打。

王小二脖子一缩,目光落到一旁躺在地上的岚,赶紧转移话题道:“师傅,你看八号的媳妇会不会死啊?”

百晓生收回长棍,细细打量起岚,良久,他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二,你似乎挺喜欢八号,如果他能逃过此劫,不妨和他深交!干我们这行的,写的都是别人的故事,若再无一两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这日子未免也太过乏味。”

王小二愣愣地点了点头,又望向那茂密的林间,双目之中满是憧憬,他有种直觉,他一定能和熊倜成为好朋友。

百晓生师徒俩说话间,熊倜转眼已没入了林中。

林中深处,一地的枯叶上满是血渍。

熊倜蹲下身,向四周望去,落叶上的血渍向前延伸着,直至四五米处,便突然失去了踪迹。

熊倜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烦躁的心平静下来。

他缓缓闭上双眼,细细聆听着,耳边掠过各种声音,悠远空灵的鸟叫声,潺潺的水流声,甚至连树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熊倜叹了口气,失落地睁开眼眸,整个树林除了地上斑驳的血渍能够证明此处曾经有人存zài

过,便再无一物。

熊倜不禁有些失落,他持剑回到草屋,只问了一个问题,“先生,锦衣卫们在何处?”

百晓生已推着轮椅回到了书桌前,他抬起头,眯着眼问道:“小子,你想做什么?”

“解药!”熊倜望了一眼昏迷中的岚,阴沉地答道。

百晓生皱起眉头,说道:“我说过,我这儿是消息换消息,你……”

他虽这般说,其实只是不想熊倜去冒险。

熊倜却丝毫不领情,他打断道:“我姓熊名倜,为熊展堂与柳陌之子。年初,我化名萧八上九道山庄查明身世,五日前同庄主熊坤闹翻,庄内所有人中了我内子的毒,无还手之力。不知这些够不够?”

熊倜的每一句话都显得掷地有声。

王小二惊得张大着嘴,久久无法合上。

百晓生却显得十分镇定,他叹了口气说道:“果真如此。这些消息听来的确十分惊心动魄,可惜我早已猜到,所以,锦衣卫的事,我还是不能告sù

你!”

熊倜剑眉一拧,道:“先生仅是猜测,眼下却是坐实了,我想要的并不多,您只需告sù

我哪里可以找到锦衣卫!”话语间,他的语气不禁加重了三分。

“唉……就算我告sù

你,就算你能拿到解药,却也是来不及的,一来一去至少五天,不如我告sù

你药王谷在何处,此女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熊倜眼中立kè

闪过一丝光彩,心中暗道:是了!岚说过她是药王的徒弟,那么药王一定会救她的!

他抱起岚,让其依偎在自己的怀里,说道:“多谢先生!”

“要谢就谢小二吧!”

“啊?”王小二愣愣地抬起头,不知dào

百晓生何意。

做师傅的立kè

一手扶额,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百晓生心中哀叹:怎么就收了个这么不聪明的徒弟!这小子以前也挺机灵,如今怎么越发笨拙了!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吃多了,塞了脑子……

百晓生叹了口气道:“药王谷的路你也熟,你替熊少侠驾车,带他们去吧!”

王小二终于明白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熊倜却道:“不了,告sù

我怎么去便可以。”

百晓生皱了皱眉,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王小二眼神瞬间黯淡了,他叹了口气,取出纸笔,将线路详细地交代清楚,不甘心道:“我帮你驾车吧!你可以照顾你媳妇。”

熊倜摇了摇头,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想连累任何人。”

“我不怕被连累的!药王性子古怪,我是百晓生嫡传弟子!若有我引荐,也许他就不会为难你,直接救你媳妇了!”王小二急急道。

“不用了!”

王小二再次被拒,立kè

成了一只泄气的皮球。

熊倜略微迟疑了一下,又道:“待我内子伤好,必登门道谢。”

王小二眼神一亮,抬头笑道:“好!我等你,到时请你喝茶!”

熊倜勉力挤出一丝笑容,“该我请你才是!”

他将岚安置在车上,拉起缰绳。

王小二几步走到马旁,眉头微皱,喃喃道:“熊……熊倜……我们做朋友吧!”

没想到平日里也算机灵的王小二今日竟结巴了。

熊倜一愣,“朋友”二字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

从小到大,岚也许是他唯一的朋友,孙沐阳也许也是,可惜,两人注定身份悬殊太大,九道山庄成了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沟壑。

“好!”熊倜回过神,应了一声,道:“我走了!驾!”

王小二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光彩,他憨憨地笑了笑,目送着马车离去,心中暗道:以后说不定能让熊倜教我两招,师傅可是指望不了了。

他又望了一眼即将落山的太阳,将天边的云霞染得嫣红,似是女子娇羞的双颊。

明早,熊倜和他媳妇应该就能到药王谷吧?菩萨保佑,药王今天早睡早起,明天有个好心情!阿弥陀佛!

“小二,发什么呆?还不去做饭?你想饿死师傅吗?”

王小二听到屋内百晓生的召唤,回过神来道:“哦!来了!”匆匆忙忙向屋后的厨房跑去。

今夜没有半点星光,有的只是偶尔露出云层的朦胧新月。

阴暗的小径两旁长满了高大的槐树,老干虬枝,旁迤斜出,张牙舞爪地似要拦住飞奔而来的马车。

老树刚伸出飞扬跋扈的枝杈,在即将触及马车的刹那,便被那驾车的青年给怔住了。

熊倜一身的杀气将他的青衣抹上了浓浓的黑色,隐隐间满是仿佛遇神杀神遇佛弑佛气势。

他驾着马车一路飞奔,终于在天露鱼肚之时,抵达了药王谷。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来不及擦去额头细密的汗珠,将岚抱出了马车。

晨光抚摸着岚苍白的脸颊,为其平添了一份纸醉金迷的沉沦,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着,熊倜心中一动,紧了紧怀中的岚,说道:“别怕,我们到了!”

金色的微光照亮了前方的路,也点亮了青草上的点点露珠,五彩的蝶在丛间飞舞着,身子好似透明一般。

明明是冬季,药王谷的景致却已如春,显得格外的安宁,却也透着些许的怪异。

近日来药王谷一直都很安静,并不是无人生病,而是所有的病人都知dào

药王病了,得了疯病。

他谁也不医,谁也不救,整日在小院里不知捣鼓着什么,屋内也被他翻得乱七八糟,凌乱不堪。

所以,当熊倜抱着岚出现的时候,药王连看都没看,怒骂道:“滚!老子说了!不医!死都不医!”

第三十九章 相救条件

第三十九章相救条件

熊倜眉头一皱,足尖一踏,抱着岚闪身挡在了药王身前。

“我说了!不医!死也不医!”药王挠了挠好似鸡窝一般乱糟糟的头发,目光一瞥,刚巧落到了岚的脸上,他瞳孔一缩,惊道:“九丫头!”

药王右手连点床榻,仿佛一只抽搐的鸡爪。

熊倜赶紧将岚请放在床榻上。

药王一手抚上岚的手腕,眉头轻皱,疑惑道:“嗯?蓝峰淬?九丫头怎么惹到锦衣卫了?”

语毕,他便从腰间取出药包,正欲施针,他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鼻子不禁皱了皱,用力地呼吸着空气,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收回银针,恶狠狠道:“不救!死丫头竟然偷了老子的红颜香冢!老子六年的心血啊!不救!就是不救!还有七天,七天!输定了!输定了!”

药王焦躁地来回踱着步,时不时地挠挠头,头皮屑好似雪花一般纷纷落下。

熊倜面色一冷,眉头不禁皱起。

红颜香冢的名字熊倜听岚说起过,正是那日在九道山庄上岚用的毒,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毒药竟是她从药王谷偷出来的。

瞧药王愤nù

焦急的模样,似乎此毒对其十分重yào

,当下他双手抱拳施礼,道歉道:“药王,岚偷药皆是为我,错也在我,请你救其一命。”

“不救!死也不救!”药王决绝地说道,瞧模样完全不在乎自己徒儿的性命。

熊倜眉头一皱,心中不由一怒,提剑便是一刺。

“嗡!”一道剑qì

冷不妨地同药王擦肩而过,几缕青丝戛然而断,纷纷飘落。

药王颤抖着回过神,愣愣地望向熊倜。

熊倜冷道:“你救是不救?”

“不救!死也不救!你打死我也不救!”药王心中虽十分后怕,但此时他倔脾气上来了,也不顾什么性命不性命,脚下一点,直接破窗而出,口中叫嚣道:“有本事你来杀我啊!”

他仗着自己轻功超绝,一路向北飞去。

论轻功,药王一直很有自信,而今日他的自信却被熊倜无情地击垮了。

药王轻功不弱,熊倜自也很强。

熊倜执剑跟上,两人始终保持着三米的距离,只要熊倜出手,药王必死无疑。

药王频频回头,两人渐行渐远,转眼景色一变再变。

一条清澈的小溪坐落在两人面前,发出潺潺的水声,前方的山谷似被笼罩在阴霾下,干枯的虬枝肆意地张扬着,透着浓浓阴森。

一个时辰,两人竟已奔走到了药王谷的尽头。

药王猛然回头,一掌挡在熊倜身前,面色微红,脸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他心中不由暗道:这小子的轻功不必我差,瞧他剑术也不错!不如……嘿嘿……有了!

只要有了那样东西,七日后,我也不一定会输!臭婆娘,咱们走着瞧!

药王调整了下呼吸,说道:“呼……莫追了!要我救九丫头也行,对面就是百毒谷,你要是能从里面偷出我要的东西,我就救那丫头!”

熊倜轻盈地落下,眉头不由蹙起。

这疯老头就是岚的师傅?竟然会有师傅对自己的徒弟见死不救,果然脾气古怪。

熊倜冷冷想道,他不知他眼中的疯老头其实只比逍遥子大了三岁,只是乍一看却像是大了三十岁。

他点点头道:“好!你要什么?”

药王挑了挑眉,眼中露出一丝狡黠,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他摸了摸满是胡子渣的下巴道:“百毒谷内满是毒物,我要的就是其中最毒的毒物!夺命仙子!”

语毕,药王哈哈大笑了起来,直到望见熊倜满是疑惑的眼神,才回过神来,他干咳一声道:“谅你小子也不知dào

夺命仙子是什么。嗯哼!在百毒谷深处有一处盐水潭,其中有一种透明的水母,其触角含有剧毒,只要被蛰一下,立感剧痛无比,如同数十条烧红的铁鞭抽打一般,数息之后便能致人死亡!”

熊倜点了点头,面色淡淡,毫无畏惧,只要能让岚活下去,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更何况,他心如明镜,清楚药王话未说完,如果他被夺命仙子毒死了,东西自然便带不回来。

药王眉头微挑,冷笑道:“你小子不怕死?”

“废话勿要多说,我怕不怕死,都会替你把夺命仙子带回来。说吧,我该怎么做。”

药王点点头,摸了摸下巴,缓缓说道:“夺命仙子的毒虽然厉害,但只有当它的触手在接触到皮肤表面时,人才会中毒,所以,你若想保住性命,只需在你的皮肤与夺命仙子之间设置一层障碍。”

熊倜望着自己的手道:“我明白了,只要覆住双手与脸便可以。”

“嗯,另外我还要告sù

你是夺命仙子的身体很脆弱,不能使用蛮力,我要你抓活的!你什么时候抓住夺命仙子,我便什么时候救阿九!”

“好!”熊倜不再多语,执剑飞过了身前的小溪。

药王望着熊倜没入那阴暗的林中,不由搓了搓手,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百毒谷真zhèng

的恐怖并不在于林间的蛇蝎毒物,而是百毒谷的主人,人称毒后的苏媚蓉。

此女今年三十有二,相传来自苗疆,从小与毒物为伍,十三岁时便在江湖上名声大噪,十八岁时已不亚于药王。

据说苏媚蓉长相甜美,但一手施毒的功夫鬼斧神工,可谓是匪夷所思,当年也有几个仰慕她的少年才俊,最后都死于她的石榴裙下,从此无人再敢靠近这蛇蝎美人。

十年前,苏媚蓉看中了药王谷旁的阴暗山坳,决定长居于此,并起名为百毒谷。

药王本就是个心气极高的人,被人挑衅到家门口了,哪里还沉得住气?

所谓药毒想通,在苏媚蓉乔迁第二日,药王就找上了门。

两人斗药理,难分胜负,便定下了十年赌约,看谁能炼制出天下第一奇毒。

眼下十年之期将至,而药王苦心炼制的红颜香冢却被岚偷用了。

不过此刻,他却想到了更棒的点子,却还差一味药引子,而这味药引子只有百毒谷有。

药王碍于面子,自然不会自己动手去偷,但假手他人,他却不在意。

他抬头望了望天,不禁眯起眼睛。

厚厚的云层渐渐散开,万丈刺眼阳光落下,却穿不透百毒谷的繁茂枝叶。

潮湿阴冷的环境是蛇虫鼠蚁的天堂,蜘蛛、蝎子、蜈蚣悉悉索索地四处爬动,树梢上时不时垂下一条毒蛇,吐出鲜红的蛇信,发出“嘶嘶”的声响。

熊倜眉头一皱,挥剑便将其斩成两截。

渐渐地,熊倜发xiàn

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百毒谷内毒物遍地都是,偶尔也有相互残杀的情况,但却偏偏对他这个不速之客视而不见。

熊倜的周身好似有一个看不见的防护圈,一直守护着他。

良久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温柔的声音:“谢谢你!小熊……只要你带着它,那些毒虫蛇蚁都不敢靠近你了!”

那双灵动的眸化作了迢迢星河,璀璨得让人无法直视。

熊倜想到了,那个叫做夏芸的女子。

他不禁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香囊,脚下步伐又快了几步。

约莫半个时辰,熊倜的耳边传来潺潺的水流声。

他心中不由一喜,又加快了几步,一方清潭坐落于眼前。

徐徐微风抚平镜,漾漾水波泛涟漪。

仙子拂袖惊鸿舞,数点盐潭最毒心。

熊倜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露出一丝喜色。

他四下一望,西南处刚巧一片竹林,他砍下一根,削成几截,他又撕下衣摆将自己的双手以及脸裹住,只露出眼睛,便握着一截竹管潜入水中。

浅蓝色的潭水刺骨的冰凉。

熊倜微眯起眼,借着昏暗的光亮,清晰地望见水中有许多透明的漂浮物。

圆形的身体下长着诸多细长柔软的触手,在水中舞动,当真如仙子一般,只是这“仙子”之前还加了“夺命”二字。

他握着竹管小心翼翼地靠近,数只夺命仙子如临大敌,纷纷漂浮过来,触手紧紧攀住熊倜的手臂,可惜隔着衣物,它们的毒液无论如何也无法直接接触熊倜的肌肤。

熊倜赶紧挥动手中的竹管连带着潭水将夺命仙子一同灌入其中,当下立kè

游上了岸。

望着竹管中轻轻晃动的透明身影,熊倜不由舒服了口气。

他又取来另一截稍大的竹管倒扣其上,以衣服上撕下的布料绑好,小心翼翼地提在手上,他拾起岸边的逍遥剑,转身欲走。

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喘:“啊……啊……”

熊倜眉头一皱,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听声音的主人似乎十分难受,终究是抵不过自己的良心,熊倜向声音去摸索着走去。

绕过一块巨石,熊倜终于见到了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个女子,一个很是漂亮的女子。

不同于夏芸的灵动,也不同于岚的清婉,而是一种熊倜从未见过的妖媚。

她倚靠在巨石上,半边身子浸在盐潭中,浸湿的衣物勾勒出她玲珑傲人的身躯。

她面带红晕,双目含水地呻吟着,她迷离地望向突然出现的熊倜,不禁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似在求救。

熊倜眉头紧得更紧了,他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他清楚地知dào

,在百毒谷这种地方,出现这样一个女子,本就太过匪夷所思。

而眼下此女似乎正在被夺命仙子攻击,对方又似在向自己求救,那么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三个呼吸后,熊倜不由叹了口气,终究放下了长剑与竹管,再次跨入潭中。

第四十章 夺命仙子

第四十章夺命仙子

索性此处潭水较浅,熊倜并没有同之前一般遮住双手同脸,而是径直地靠近那女子。

终于,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只腾在半空的苍白柔荑。

猛然间,一阵如火烧又如鞭打般的疼痛从指间传来,仅仅一个瞬间,熊倜便被难以言喻的疼痛淹没了,大脑霎时一片空白,身体也无法控zhì

,只能僵硬地站在潭中。

原本还在呻-吟的女子反手拉住熊倜的手,媚笑道:“没有本事还想做英雄,最后不过证明只是狗熊。”

此女便是百毒谷的主人,毒后苏媚蓉。

她轻笑着拉着熊倜的手,婀娜着身姿一步步走上岸边。

她武功粗鄙,登不上台面,却有着绝美的容颜、细腻的心思、致命的毒药。

其实药王对熊倜说的话只对了一般,百毒谷内最毒的毒物是夺命仙子,而真zhèng

的夺命仙子却是苏媚蓉。

她整日同毒物一起,自己也早已成了毒人,只要肌肤相触,便能同那夺命仙子一般,释fàng

出最致命的毒素,令人活活痛死。

早年间,她也同普通女子一般渴望一段美好的爱情,但天下间又有谁能近的了她的身?最后不过都化作一缕残魂。

渐渐地,她的心性越来越高,越发看不起男人,没想到今日竟有人胆大到闯入她的百毒谷,而此人正是个男人。

苏媚蓉借着林中毒物的眼睛细细打量着熊倜,发xiàn

其轻功极高,剑术也不错。

她不禁莞尔一笑,下令小宠们将其分尸,但此人的身上似有什么奇物,那些视她为主母大人的毒物们竟然第一次反抗了她的命令,这不禁让她很不服气。

所以苏媚蓉决定自己动手,论武功,她绝对打不过熊倜,所以她便想到以身诱敌。

她蹲下身,望着水中的倩影,心道:天下又有几个男人能拒绝这张脸呢?但又有几个男人能承shòu这副身躯呢?

苏媚蓉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哀伤,旋即又恢复了妖娆的笑容,她蹲下身,抬头望向熊倜,哂笑道:“啧啧,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白白长得那么俊,没想到是个小偷!”

她一手打开岸边的竹管,青葱玉指探去水中,夺命仙子立kè

缠了上来,而苏媚蓉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

她抬手伸入盐水潭,轻轻晃了晃,夺命仙子欢快地松开了她的手指,漂浮到远处。

熊倜瞳孔一缩,终于恢复了一些神智,心中疾呼道:夺命仙子!岚!

狭长的眼中露出凶光,紧紧地盯着苏媚蓉。

苏媚蓉一愣,淡淡笑道:“怎么?你还想咬我吗?都说女子头发长见识短,我看你们男人才蠢呢!看见漂亮的女子,便往上扑,还想英雄救美,当真是找死!我苏媚蓉最看不惯像你这样的小白脸!武功不错,却没脑子!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喂我的那些孩子们?不行不行,定会将他们喂笨的!还是用你来试我新炼制的毒药好了!”

她眉目流转,轻笑着站起身,松开了熊倜的手,一指轻点脸颊又道:“很能忍嘛!你现在应该已经痛得想要自我了断了吧!这是你的佩剑?如果你有本事还能动的话,我就赏你自寻短见吧!”

说着,她伸出穿着红色绣花鞋的玉足踢了踢逍遥剑,眼中满是不屑。

熊倜紧紧咬着牙,面目有些扭曲,苏媚蓉说的没错,他现在浑身疼痛,但令他面容狰狞的,却是他心中的愤恨。

他明知dào

此女有诈,明知岚在等他,却还是伸出了手。

眼下他抓来的夺命仙子被放走了,而他爹的遗物正在遭人践踏!

这两件事比羞辱他的善良,践踏他的自尊更难以忍受!

熊倜面色愈冷,身子不住颤抖起来。

只是痛而已!比起爹的死,比起永远见不到岚,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他用力一咬舌尖,腔内满是血腥味。

他瞥了一眼双手环胸,面带讥讽笑容的苏媚蓉,身子猛地动了!

俯身拾剑,提剑而刺,一气呵成。

纵使苏媚蓉回过神来,也已无力阻止。

“啊!”

一声惨呼,可惜熊倜已经看不见苏媚蓉的下场了,他眼前突地一片漆黑,落入无尽的黑暗,身子软软地倒在青草地上。

苏媚蓉面色惨白,一手捂着肩头,双腿颤抖地跌坐在地上。

一阵暖流从两腿间流出,她终于回过神来,面色羞红地紧紧夹住双腿,愤恨地瞥了一眼昏了过去的熊倜。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后没想到竟然被一剑给吓尿了。

苏媚蓉微微蹙眉,望着从指缝间流出的鲜血,心中暗道:从来没有人触碰我后,还能有还手的余力!

幸好……幸好……刚才他一剑刺歪了,否则,此刻我定死了!

也幸好他此刻晕了过去,否则若是让他看到我现在这幅样子……岂不是……岂不是……

苏媚蓉红着脸低下了头,娇羞的神情宛若二八少女。

突地,她抬起头,望着熊倜苍白的俊脸,心中暗道:哼!决不能轻易放过这家伙!

我苏媚蓉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这么欺负!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扭捏地走到熊倜身侧,拉起他的胳膊,搁在自己的肩上,挣扎了半天,就是站不起来。

她愤恨抬腿踢了一脚熊倜,怒道:“怎么那么沉!”

随即她又想到刚才自己丢人的一幕,赶紧并拢了双腿,拽着熊倜的两只胳膊,努力地向自己的小筑拖去。

幸好她的竹屋离此地不远,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苏媚蓉终于将熊倜拖进了自己的小屋。

苏媚蓉用毒虽是一流,但终究是一界弱质女流,她瘫软地坐在熊倜身边,早已累得气喘嘘嘘。

她侧目望着呼吸微弱的熊倜,心中不由嘀咕道:以前那些男人都撑不过一炷香的,眼下是过去多久了?不过,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她又瞥了一眼自己左肩上的伤口,不由叹了口气,起身到一旁的桌子上捣鼓起来。

苏媚蓉决定还是先救熊倜,她知dào

只有这个男人活下去,自己才有雪耻的机会。

片刻功夫,她便制出了解药。

苏媚蓉纤长如玉的手指握着药丸,想要塞入熊倜的嘴中。

可熊倜紧咬着牙,始终不肯张开。

苏媚蓉用力捏着熊倜的面颊,最终还是失败了。

她不由气道:“这还是不是人啊!”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将药丸塞入自己的口中,缓缓靠向熊倜的唇瓣。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苏媚蓉甚至能感受到熊倜温暖的鼻息,她面色不由一红,三十二岁的她何时同男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

她闭上眼,不再多想,温热的小舌湿润了熊倜的双唇,灵动地撬开了他的唇,却被牙齿垒成的墙挡在了外面。

苏媚蓉调整了一下呼吸,身子轻趴在熊倜的身上,小舌不停地在牙床上扫动着,终于钻开了一丝缝隙,快速地将药丸送了进去。

熊倜下意识地咽下,却被呛得醒了过来。

他缓缓掀开眼帘,只望见一对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待他游离的目光渐渐聚拢,终于望清了眼前的人,竟是之前那要害自己的女子!

他正欲开口,却发xiàn

自己的嘴被什么东西堵着。

他瞳孔猛地一缩,终于意识到了那是苏媚蓉的舌头!

熊倜第一反应便是这妖女又要害他,下意识地用力一咬,口中满是苦涩的鲜血,同他的血混合着,说不出的怪异。

苏媚蓉吃痛,猛地睁开双目,一掌击在了熊倜的肩头。

“咳!”熊倜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松开了苏媚蓉。

苏媚蓉眼中不禁含泪,从小到大,她哪里吃过这种亏?想她杀人无数,如今好心救人,却被反咬一口。

眼下她浑身冰冷,肩也痛,舌头也痛,一点力qì

也没有,坐在地上默默垂泪。

熊倜捂着胸口,缓缓坐了起来,身上的痛处渐渐褪去,显然是苏媚蓉的解药起了作用。

他瞥了一眼正哭得伤心的苏媚蓉,心中早已无半点怜香惜玉,一手抓住了对方白皙的颈项。

“嗯……”苏媚蓉毫无还手之力,不由轻哼一声,只觉呼吸一窒,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她心中难过得要死,第一次知dào

被人误会是这种感觉。

她本想等熊倜醒来好好折磨他一番,可惜这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苏媚蓉怎么也想不到熊倜会醒得那么快,她心中不由悲呼,这家伙不是人!绝对不是人!

熊倜静静望着两行清泪划过苏媚蓉的面颊,落到自己的手上,不由皱起了眉头。

虽然苏媚蓉穿着一袭大红衣裳,但肩头的剑伤却很是明显,熊倜立kè

猜到了之前发生了什么,却想不明白苏媚蓉为何会救他,为何放着自己的伤不管先救他。

他抿了抿唇,咽下了口中的苦涩,手不由轻轻松开了。

“咳咳咳……”再一次活过来的苏媚蓉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面色异样地潮红起来,她恨恨地白了熊倜一眼,举手欲打,却被熊倜轻而易地抓住了手腕。

熊倜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好似命令般冷冷地说道:“先把衣服换了。”

苏媚蓉缩回了手,面色不由一红,转身赶紧朝里屋跑去。

熊倜吐出一口浊气,向四周望了望,摇摇晃晃地爬起身,走出竹屋。

他瞥了一眼身后垂下的帘子,也无暇去管苏媚蓉是谁,她要做什么,他只知dào

药王还在等夺命仙子,他必须再抓一条!

第四十一章 毒后光临

第四十一章毒后光临

苏媚蓉整个身子浸在温暖的水中,她侧目望着肩头的伤口,不由叹气道:“没想到伤口那么深,纵使有舒痕露,难免也会留下疤痕……哼!都是那臭小子的错!”

苏媚蓉生气地撅起红唇,脑海中不禁闪过熊倜那冷若冰霜的模样,心中暗暗想道:不知他发xiàn

了没有……

他让我先把衣服换了……是不是……哎呀!讨厌!

苏媚蓉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沉入桶中,肩上传来的痛处倒让她清醒不少。

良久,她仰着脸,缓缓浮出水面,晶莹的露珠从她娇嫩的脸上滑过。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沾染着点点水滴,为这双狭长的眼更添了几分媚态。

岁月没有在苏媚蓉绝美的容颜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三十二岁的她同二八芳华的少女一般,肌肤吹弹可破,却比那些少女多了几分韵味。

她的嘴角勾起一弯狐媚的笑容,洁白如藕的胳膊一手拽起一条红色的长裙裹在了身上。

苏媚蓉捋了捋耳鬓的青丝,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一步一娉婷地走至铜镜前。

镜中的女子,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戴凤钗金珠步摇,娇嫩秀靥艳比花娇,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她伸手抚了抚肩上的白色纱布,虽破坏了这份妖娆的美感,却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她对中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心中暗道:臭小子,老娘如此多娇,不信你不折腰!待你爱上我时,我便要你为我做牛做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媚蓉冷哼一声,赤着足,素手掀开珠帘,她本想以自己的姿容好好勾引熊倜一番,可竹屋中哪里还有人!

她愤恨地跺了跺脚,结果痛得却是她自己。

她秀眉微蹙,美目微转,立kè

猜到了熊倜身在何处,转身向盐潭跑去。

熊倜甩了甩头发,一手提着竹管,一手握着逍遥剑。

不远处的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令他抬起了头。

苏媚蓉红衣遮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在裙摆间若隐若现,秀美的莲足静静地站在熊倜的眼前。

苏媚蓉的装扮无疑是极其艳冶的,但这妖媚与她的神态相比,似乎逊色了许多。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似狐狸一般含笑含俏又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娇嗔的模样似是要引人一亲丰泽。

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而在熊倜这个正常的男人眼中却只印出了两个字“妖女”!

他眉头微皱,右手长剑举了起来,冷冷道:“你还想做什么?”

苏媚蓉不禁手心紧紧攥拳,心中怒骂道:臭小子,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老娘如此倾国倾城,你竟然视而不见,你这双漂亮的眸子当真是白长了!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面带凄楚道:“你问我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做什么,你偷我的夺命仙子……还……还偷走了人家的心……”

“轰隆!”

熊倜顿时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若不是他跟在逍遥子身边两年,心性早已磨得极其坚韧,此刻手中的剑都要吓得落地了。

他长那么大,从来没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女人。

他假装没有听见后半句话,淡淡道:“这夺命仙子生于盐潭,何来偷之说?”

苏媚蓉眉目流转,轻哼一声道:“夺命仙子本不是中原上的生物,是我历时两年,跨西海所得,将其养在这盐潭之中,你说你未经我同意,擅自抓取是不是偷?”

熊倜一时语窒,他黑着脸,不想在同此女废话,打算直接撒腿就跑,谅苏媚蓉也追不上他。

苏媚蓉双手负在背后,一眼就看出了熊倜的心思,她道:“百毒谷内所有的毒物都奉我为主母,我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没有我的允许,你带出谷的最多只是夺命仙子的尸体。”

熊倜瞳孔一缩,瞬间怔在了原地,他眉头一皱,无奈道:“那还请姑娘高抬贵手,赠我一只,我要靠其救人性命。”

苏媚蓉秀眉一挑,心中暗道:用夺命仙子救人?哈!一定是隔壁药王谷那糟老头!

她莞尔一笑,说道:“要我给你夺命仙子也行,你得答yīng

我一件事!”

熊倜眉头皱得更紧了,正欲开口,却被苏媚蓉打断道:“放心,决不有违江湖道义,也不用你违背自己的良心,如何?”

熊倜顿了顿,似乎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他点了点头,道:“好!”

苏媚蓉笑了,露出盈白的皓齿,那神情单纯的可爱。

熊倜却对其视而不见,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苏媚蓉心情大好,笑道:“急什么!你赶着投胎啊!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苏媚蓉。”

“熊倜。”

熊倜……熊倜……

苏媚蓉面色微红地将这个名字在心底反复念了多遍,牢牢地记下了。

“我可以走了吗?”熊倜又问。

苏媚蓉红唇微撅道:“怎么?跑那么快,你想反悔不成!”

熊倜再次皱眉,冷道:“我不会言而无信,至于信不信,由你!”

他不想再同苏媚蓉胡搅蛮缠,足尖一踏,身子腾飞而起。

“想走?哼!”苏媚蓉秀眉一蹙,指尖一弹,一只黑色的甲虫落到熊倜的后颈上,“刺溜”一下,便钻进了他的身体。

熊倜只觉得后颈一痛,连带着背脊发凉,身子无力地落到了地上,他愤恨地转过头道:“妖女!你又做什么!”

“臭小子,那么凶做什么!论武功我可打不过你,论轻功,我也跑不过你,若是你出尔反尔,老娘找谁去!这子母线虫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害处,只是为了让我知dào

你人在哪里。从今往后,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你了!”

苏媚蓉微眯起眼,那小人得志的嘴脸由她来演绎却是如此的妖娆动人。

熊倜叹了口气,不由后悔,当初就不该“救”这女人,或者在自己醒来时,就应该狠下心掐死她!如今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正在熊倜郁闷之际,突感手臂上传来一片温暖,他不禁回头,怎料苏媚蓉好似八爪鱼一样地缠了上来,他不由皱眉,道:“妖女,你有完没完?”

“没有!”苏媚蓉应得干净利落,扶起他,坐到潭边。

她将雪白的莲足放入水中,轻轻晃动着,溅起一片片水花,她笑道:“子母线虫虽然不致命,但入体后身体也会有些不适,你还是先休息下为好!”

熊倜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当真有用豆腐砸死自己的心。

苏媚蓉挽着他的胳膊,问道:“臭小子,怎么老是板着一张脸呢?一点都不好kàn

!”

“……”

“臭小子,你平时喜欢吃些什么?”

“……”

“臭小子,你再不说话,我就让你手上的夺命仙子自杀!”

熊倜猛地睁开眼,无力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嘻嘻!陪我聊聊天呗!我好久没同人说话了!”苏媚蓉挨着熊倜更近了些,两人开始了一问一答的聊天。

“臭小子,你为人那么古板,怎么会有女孩子喜欢你?明明长得很帅,应该多笑笑!”

熊倜嘴角微微抽了抽,身子动了动,感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推开苏媚蓉的手,站起身,道:“多谢姑娘的夺命仙子,答yīng

你的事,熊倜自会做到。”

苏媚蓉微微皱眉,抬起头道,“别姑娘姑娘的,还没那妖女听着顺耳!臭小子,你走吧!我们来日方长!”

熊倜点头,不再言语,闪身没入林中。

苏媚蓉缩回了腿,抱着双膝,不禁侧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初中子母线虫蛊毒者,至少一个时辰身子才能恢复,而眼下才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难道是药王那老家伙给他吃了什么药?

不对啊!之前我给他把过脉,明明没有任何异常!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

苏媚蓉伸出小舌舔了舔红唇,依稀还能感到一丝疼痛。

她的血不知不觉中已经流入了熊倜的体内,那微弱的量没毒死熊倜,也没让熊倜变成毒人,相反,却让他百毒不侵。

她嘴角上扬,心道:臭小子当真是好运气,竟得如此机缘,看来往后普通的毒奈何不了他了。不过也好,他也不会像普通人那般畏惧我身上的毒。

如此一说,倒是上天注定派给我苏媚蓉的男人!

苏媚蓉面色一红,眸中的笑意越发浓重,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熊倜的身影。

熊倜踏过一截截枝桠,身子如离弦之箭不断向前飞去。

耳边传来潺潺的溪水声,熊倜心中一喜,飞出了百毒谷。

药王立马站了起来,搓了搓手道:“拿到了?”

“嗯!”熊倜提着竹管递了过去。

“好!好!”药王伸手欲接,却扑了个空。

“先救岚。”

药王不由撇撇嘴,嘀咕道:“知dào

了!虽然那丫头大逆不道,偷老子的红颜香冢,但毕竟是我认准的徒弟,你不说,我也会救的。”

他双手负在背后,当下也不浪费时间,飞回了药王谷的小院,施针救醒了岚,又从凌乱的桌子上抓了一些药材,扔给熊倜道:“三碗水煎一碗,一周后,她便能痊愈。”

“多谢!”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

熊倜扶着岚,望着屋外冉冉升起的红日,道:“伤口还疼吗?”

岚摇了摇头,“我没事了。”

熊倜淡淡一笑,轻捋她耳鬓的发丝,一手捧起她的脸庞道:“以后不许再做傻事,知dào

吗?你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不许反悔!”说着他搂向那纤腰。

“嗯。”岚笑着顺势轻靠在熊倜的怀里。

药王一手托着小瓷瓶,撇撇嘴道:“一大早肉麻给谁看啊!恶心不恶心啊!”

他目光一瞥,刚巧落到不远处的红衣女子身上,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异彩,心中暗道:这毒后才是人间尤物啊!

药王干咳一声道:“毒后来得可真早!”

第四十二章 药王使诈

第四十二章药王使诈

苏媚蓉冷冷望着熊倜。

他嘴角含笑的温柔模样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不禁暗自嘀咕道:这还是那日来偷夺命仙子的臭小子吗?明明判若两人……

可恶!竟然对着别的女子笑,对我却是冷冰冰的!

更何况那女子生得也没我好kàn

,果然这家伙的漂亮眼珠白长了!

苏媚蓉微眯起眼,高昂着头,一挥衣袖径直走向熊倜。

药王一见,欣喜地迎了上去。

苏媚蓉却对其视而不见,两人擦肩而过,只留下一手托着瓷瓶一脸错愕的药王。

她嘴角一侧微微勾起,带着一抹邪魅的笑容静静走至熊倜身旁,忍不住冷嘲热讽道:“哟!好亲热啊!这位妹子是谁啊?”

熊倜背对着苏媚蓉,一听那妖媚酥骨的声音,不禁尾椎一凉。

他默默回眸,紧了紧岚的手,道:“多谢苏姑娘的夺命仙子,否则我内子也不会如此快康复。”

岚面色一红,娇艳的双颊好似能渗出血来。

反观苏媚蓉,那面色却是由红转白,由白化青,最后宛若笼罩在阴霾之下,浓浓的晕不开的黑色。

她微眯起眼,银牙一咬道:“内子?好!很好!”

苏媚蓉衣袖一抚,冷眼望向药王道:“糟老头,还比不比了?”

“比!当然比!”药王回过神,晃了晃手中的瓷瓶,道:“我等今天都等了十年了。没想到十年过去,毒后容貌依旧艳丽!”

苏媚蓉瞥了药王一眼,目光又落到熊倜的身上,对药王的恭维充耳不闻。

她心中暗道:难道是我老了吗?只能吸引药王这样的糟老头?

不会!绝技不会的!我身上的百毒可以保我容颜数十年不变,纵使我死后也可使我尸体不化,同活着一般美丽!

可为什么这小子却不愿正眼瞧我一眼……真真是可恶!

“毒后打算怎么比?”药王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瓷瓶,那温柔的神情似是对自己刚出生的婴儿。

“互换毒药,你喝我配的,我喝你配的,谁先解开,便是谁胜!若是解不了毒死了也不能怪谁,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苏媚蓉冷冷地说道,目光始终盯着熊倜。

熊倜被望得好不自在,感觉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般,他无奈地望向岚,岚却惊奇地望着苏媚蓉。

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岚从苏媚蓉看熊倜的眼神里便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她不禁莞尔一笑,也不再多想,只是反手用力握了握熊倜的手。

眼下三人互望着,偏偏没人注意到药王。

药王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宛若小人得志般的戏谑表情。

他将手负于身后,右手的瓷瓶递于左手,手腕一转,藏于宽大的衣袖之中,而右手手腕一抖,一只同之前一模一样的瓷瓶落于掌心。

药王收起嘴角的笑意,面色一冷,正色道:“这样岂不是不公平!谁人不知你毒后终日与毒为伍,连一根青丝都带着致命的毒,对百毒更是有所抗性。而我只是一普通人,也许还来不及分辨你的毒药是如何制成的,便已被毒死了!”

苏媚蓉美目一瞥,不以为然道:“呵!笑话!江湖上谁人不知你药王有天下奇珍——避毒珠,纵使我炼制的毒药毒性再强,避毒珠也能保你性命!”

“不行!这样不公平!”药王板着脸道。

苏媚蓉越发觉得药王磨叽,那张满是胡渣的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反观熊倜,却让她很是舒心,只是他身侧的岚有些扎眼。

她秀眉微挑道:“那你想怎样?”

“这样,我们用石蜡裹住药丸,再以蜂蜜制成糖衣,蔽其药味,仅凭自己身体服毒后的反应来解毒,你看如何?”药王摸了摸满是胡渣的下巴,征询道。

苏媚蓉疑惑道:“你确定?我可没看出这样做对你有何公平,只是徒添了几分风险,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样不是更有挑zhàn

,更有意思吗?我对自己的医术可是很有信心的,难道毒后没有信心?”药王迈着八字步,在毒后周身晃悠着,一脸的哂笑。

苏媚蓉轻哼一声,黑眸一转,连翻白眼这样的神情都演绎得极美。

她不以为然道:“莫要激我!我是无所谓,倒是你,别把自己给害死了。”

“嘿嘿,多谢毒后关心!若是老小子我不幸死了,绝不会怪到姑娘头上!”药王挠了挠下巴道。

他狭长的眼中极快闪过一丝精芒,准瞬即逝,又恢复了一脸常态,他笑道:“至于赢家……”

苏媚蓉秀眉微蹙,心中不免烦躁,打断道:“别废话了,彩头你说吧!反正输的不会是我!”

“呵呵!”药王干笑了两声,也不同其狡辩,道:“输的一方只需答yīng

赢的一方一个条件。

“好!不得有违江湖道义,不违背师门,不违背自己的良心。”

“成交!”

当下两人不再说话,各自转身准bèi

去了。

熊倜只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似乎不是什么好预兆。

他不是个迷信的人,但逍遥子是。

而他是个很听话的徒弟,所以他谨遵逍遥子的遗训,右眼跳的时候不接任务,也不杀人。

但此刻他不用杀人,眼皮却在跳。

他挠了挠眉梢,隐隐觉得药王和毒后的斗医可能会祸及到他,他便拉起岚道:“我们回绿柳山庄吧?”

岚笑望道:“傻瓜,你在担心什么?还是刻意逃避什么?”

“我……我哪有……”熊倜竟结巴了,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何故。

“还说没有,你和那毒后是什么关系?她的脾气比起师傅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对你似乎另眼相看。”岚开玩笑般地说道。

熊倜却当真了,他立马竖起三根手指,立于耳侧道:“我和她什么都没有!我熊倜可以发誓!”

岚赶紧捂住他的嘴,道:“谁要你发誓!师傅和毒后的比试,我想看看,毕竟医术毒术到了他们这般境界,对药物的认识自然同常人不同。若你不急着回去,我们可否多留几日?”

岚都开口了,熊倜自然不会不答yīng



他点了点头,道:“你想看,我陪你。”说着紧握着岚的手,置于胸前。

“哼!”苏媚蓉冷哼一声,斜睨了熊倜一眼,同药王换过药丸,看都没看,就一口吞进了嘴里。

药王眯眼一笑,也将苏媚蓉炼制的九死转生塞进了嘴里。

数个呼吸后,苏媚蓉的身体出现了不适,只见她双颊泛红,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的双眸之中满是惊讶。

她暗道:怎么可能?纵使我中了药王炼制的毒药,也不该反应如此之快,这如火焚烧的烦躁感是从何而来……

“嗯……啊……”一声轻吟如娇喘。

苏媚蓉身形晃了两下,显然是已站不稳了,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喘息起来。

只见她双颊绯红,媚眼如丝,神智显得有些不清醒。

她柔弱地望向熊倜,眼神竟是痴了。

她不禁伸出纤纤素手,心中闪过一个声音:我要!我要!

眼看心里话即将说出口,苏媚蓉神色陡然一变,她愤恨地望向药王,怒骂道:“卑鄙!你使诈!你竟然……竟然……嗯……啊……”

苏媚蓉话不成声,一首捂住起伏的胸口,迷离地眯起双眼,微微上翘的眼角显得越发狐媚。

药王大笑道:“哈哈!素来都是兵不厌诈!老子的春-心荡漾厉害吧!哈哈,我倒是要看看鼎鼎大名的毒后怎么解此毒!噗……哎哟哟!肚子痛,要死要死!”

药王还没得yì

完,便吐了一口黑血,好似跳大神一般地疯疯癫癫地抖进了小屋。

熊倜望着地上像蛇一般扭动着身躯,吐露出小舌的苏媚蓉,不禁好奇问道:“岚,她怎么了?你师父好厉害。”

“放……屁……他哪里……哪里厉害……他使诈……”苏媚蓉美目一瞪,抢先说道,言语粗鄙,显然被气得不轻。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

岚皱起眉头,看了看苏媚蓉,又望向不断在桌前捣鼓的药王道:“春-心荡漾我没有听说过,但看她的症状,应该是……中了春-药……”

岚面色微红,不禁有些尴尬,身为药王的徒弟,她实在对自己的师傅无语了,难怪苏媚蓉说药王使诈,此般品行实在有愧药王二字。

严格来说,春-药并不是毒药,所以也没有解药,只是通过某些药物刺-激了人体的机能。

中毒者,除非行周公之礼,阴阳调和,否则很难解毒。

而药王炼制的含有夺命仙子致命毒素的春-心荡漾,却更加歹毒。

若是十二个时辰内不解毒,便会经脉寸断而死。

药王听到屋外几人的对话,头也不回地不屑道:“春-药也是毒药!毒后若是你解不开,就乖乖等着答yīng

我的条件吧!”

苏媚蓉轻哼一声,从腰间摸出一只小巧的玉笛,鲜红的唇轻轻将其含住,一阵时长时短的鸣声嘤嘤奏出。

“嘶嘶……”一条条艳丽的毒蛇压过青草,缓缓爬了过来,紧接着是蝎子、蜈蚣、蟾蜍等毒物一一从草丛中窜出。

“啊!”岚只觉得身子一软,颤抖着斜靠在熊倜的怀里。

女子见到蛇虫鼠蚁皆生畏惧,岚也不例外。

熊倜眉头微皱,一把将岚横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避开毒物,向药王所在的草屋走去。

岚面色一红,心中倍感温暖。

而当她看到苏媚蓉投来的目光时,她的心又凉了半截。

毒虫们将苏媚蓉的身体完全覆盖住,只留下两只锃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岚。

苏媚蓉很生气。

她心下暗道:老娘遭人暗算,臭小子却抱着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可恶!当真是可恶!

第四十三章 以赌为媒

第四十三章以赌为媒

女人的嫉妒心比起蛇蝎毒物更加恐怖。

苏媚蓉本想以毒攻毒,以毒虫蛇蝎来克制体内的翻腾的春-药药力,但当她望见熊倜和岚亲密的模样,心头似有熊熊烈火在烧。

因此她做了一个险些令她后悔终生的决定。

她放下玉笛,轻喝道:“去!咬死那贱-人!”

所有的毒虫蛇蝎悉悉索索地从苏媚蓉身上离开,迅速地朝小屋爬去。

岚脖子一缩,吓得紧紧勾住熊倜的脖子。

她从小生活于林中,猛虎野熊她都不怕,唯独对这些黑乎乎的毒虫,一见就双腿发软,牙齿打颤。

纵使岚紧咬着薄唇,一句话也不说,熊倜也能从怀中颤抖的身躯上感受到她的畏惧。

他双臂微微用力,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柔声道:“岚,不怕!有我在!熊倜在!他们不敢过来的!”

岚下意识地点头应道,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落在苏媚蓉眼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她低喝道:“小青去!咬死那个贱-人!”

“嗯?我刚好缺条竹叶青!小爬虫!就是你了!”药王突然出现在熊倜身前,一手抓住一条通体翠绿的小蛇,掰开它的嘴,将毒牙扣在一只瓷杯上,透明橙黄的液体流入杯中。

药王咧嘴一笑,反手将毒蛇又扔了出去。

草屋前似乎撒了什么药粉,毒物们只敢在门外虎视眈眈,却没有一个擅自攻击。

岚见状微微松了口气,被药王这么突然一搅和,注意力倒被吸引开了。

她轻声对熊倜道:“你放我下来吧,我去看看师傅如何用毒配药。”

熊倜点头,两手一松。

岚静静走到药王身侧,蹙眉观察起来。

药王心情大好,也不吝啬教诲,咧嘴笑道:“丫头,是药三分毒,药吃多了也会吃死人,而毒用得巧了,也能救命。这竹叶青毒性并不强,毒不死人,却能让人难受死,而且这蛇毒随着血液扩散全身,那速度可比普通药物作用快得多!丫头你看啊……”

药王一边配制解药,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解着,殊不知他此刻的模样比起那翠绿的竹叶青还要吓人。

他头上的毛发开始脱落,身上出现许多红斑,渐渐起泡,化脓,稍不小心一碰便破开。

药王本来就糟老头的模样,眼下更是无法直视。

岚微怔道:“师傅……你没事吧……”

药王挠了挠脸,又抓破了几个脓包道:“没事!毒后这药毒性是很烈,但师父也不是吃素的,等我驱完毒,她就惨了!嘿嘿嘿,九丫头,师父给你找个师娘怎么样?毒后么,自然应该嫁给药王!”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很是得yì



岚微微蹙眉,不禁回眸望向熊倜。

熊倜双手环胸静立在门口,望着喘息连连的苏媚蓉,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药王的话熊倜听见了,虽然他不耻药王的做法,但毕竟这是药王和毒后打赌的事,他不该插手。

而苏媚蓉的呻-吟声让他很不舒服。

他叹了口气,径直走向苏媚蓉。

那些蛇蝎毒物似见了鬼一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阳光落在熊倜黑色的衣衫上,染上了一抹极淡金色,也为其冰冷的容颜添上了一丝温暖。

苏媚蓉愣愣地抬起头,不由地轻蹙起眉黛,只望见熊倜身后无限的霞光,那般夺目,那般耀眼,竟令她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那双魅惑的眼眸沁水般再一次迷离了。

熊倜静立在她的身前,叹了口气道:“此地以西三里处有一汪寒潭,虽不能驱你身上之毒,但也能令你好受些。”

苏媚蓉双眼微眯,却掩不住其中的笑意。

臭小子就是嘴硬心软,明明不忍心看我受苦。

苏媚蓉这般想着,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娇媚道:“我已经没有力qì

,你……抱我去……”

微微的停顿,眼波流转,美目盼兮。

熊倜眉头微皱,瞥了一眼身后的小屋,冷冷道:“我言已至此,尽快解毒,否则……”他终究没有将药王的心思说出口。

苏媚蓉微撅红唇娇嗔道:“哼!伪君子!你明明知dào

我此刻瘫软无力,纵使你告知我寒潭在哪里又有什么用!你让我怎么去?”

熊倜也知她说的没错,但碍于岚和药王,他也不能主动出手相帮,只能愣在原地默默忍受苏媚蓉的谩骂。

“你和药王那混-蛋是一伙的,败类、人-渣、畜生!伪君子!欺软怕-硬、阴险小人!你们……”

熊倜眉头越皱越紧,嘴角微微抽搐,似有一只爪子在挠他的心。

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竟会变成自己曾今最痛恨的人。

被苏媚蓉这么一激,他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主意。

我还欠苏媚蓉一件事未做,不如就此将人情还去,了结一桩心事。

熊倜下定决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狭长的眼怒睁而瞪,望向正滔滔不绝的苏媚蓉道:“闭嘴!”

苏媚蓉一惊,双唇轻抿,微微鼓起染上粉晕的腮帮,一双狐媚的眼中满是委屈的泪水。

而下一秒,苏媚蓉便觉天旋地转。

待她回过神来,已被熊倜抗在了肩上。

熊倜面色冷冷,足尖一踏向西飞去,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肩上苏媚蓉的变化。

苏媚蓉面色越发红润,她轻咬丰唇,双手紧紧拽着熊倜的腰带。

男子独有的气息与温暖离她如此之近,她只觉浑身酥痒燥热,从来没有如此沉迷过、渴望过。

苏媚蓉嘴角的笑容浓浓荡漾开来,不禁整个身子软软地趴在熊倜的背上,恨不得将自己融进他的身体。

眼前的青草快速掠过,化作一片片莹莹绿色。

“到了!”熊倜停于寒潭前,正欲放下苏媚蓉,却发xiàn

身上的人不知何时死扒着自己,就是不下来。

他不禁皱眉,冷道:“下来!”

苏媚蓉微眯着眼,奋力地摇了摇头,道:“不要!”

“松手!”

“不要!不要!”苏媚蓉神情决绝,语气突然一转,柔弱道:“熊倜,我喜欢你,替我解毒好不好?”

熊倜一怔,他自然知dào

解毒意味着什么,无非是两人行夫妻之礼。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答yīng



他一手抓住苏媚蓉的腰带,用力一扯,强行将她抛入寒潭之中。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冰冷刺骨的潭水涌入苏媚蓉的口鼻,令其不禁一个激灵,但再冷也冷不过这一刻她的心情。

她抱着双臂,缓缓站了起来,不住地咳嗽。

她微微抬眼,双唇因寒冷不住颤动着,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冷冷望向熊倜。

熊倜轻叹一声,道:“苏姑娘请自重,眼下你也该清醒了,我只能帮你到这,从今你我两不相欠。”

语毕,便向药王草屋方向飞去,只留给苏媚蓉一个冷漠的背影。

苏媚蓉轻笑一声,立kè

明白了熊倜话中的意思,她喃喃自语道:“傻小子这样就想甩开我?真是一厢情愿。子母线虫还没解呢?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哼,药王啊药王,你也太小看我毒后了!”

她再次取出玉笛轻轻吹奏起来,这一次,她不是要以毒攻毒,而是转嫁。

一条拇指粗细,通体红黑相间的小蛇缓缓游入寒潭,轻轻缠上了苏媚蓉的胳膊,微微抬起头,一对蛇眼目光炯炯地望着它的主人。

苏媚蓉轻轻摸了摸它的下颚,小蛇吐出蛇信,一副温顺讨好的模样。

“小家伙,辛苦你了。”

小蛇似乎听懂了苏媚蓉的话,高昂起头,上下晃动,突地露出了莹白的毒药,一口咬在苏媚蓉的虎口上。

苏媚蓉不禁浑身一颤,双眼微眯道:“药王,此仇不报,老娘跟你姓!”

而此时熊倜已经回到了草屋。

岚蹙眉望了他一眼,熊倜正欲解释,却望见了其身后意气风发的药王,不禁也跟着皱起眉头。

药王嘿嘿一笑,摸了摸锃亮的脑门,一手轻拍岚的肩膀,目光却望向熊倜道:“小子把我未来媳妇拐到哪里去了?”

“寒潭,我还她一个人情罢了。”熊倜淡淡地答道。

“哦?反正也无所谓了,九丫头,跟我一起去瞧瞧你师娘!”药王说完,一手拉住岚的后领,向西处飞去。

熊倜皱了皱眉,一言不发,转身跟上。

寒潭静卧三四尺,万丈红尘不曾知。

一道残阳铺水中,满目萧瑟终成痴。

夕阳下的苏媚蓉提着裙摆,缓步走出寒潭,一阵温暖的清风拂过,却平添了几分寂寞。

她轻咬丰唇,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一道人影落下,正是药王,他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诧异,转瞬便被满满的笑意填满了。

他松开岚,道:“不愧是毒后,竟然把我的春-心荡漾给解了,厉害厉害!”

苏媚蓉秀眉一拧,咬牙道:“彼此彼此!药王不是也解了我的九死转生吗!”

“哈哈!正是正是!不过说到底,还是我技胜一筹,毒后应该是刚刚解毒吧!”

“哼!”

“呵呵!我可是已经解了半个时辰了,连衣服都换好了!那个……”

苏媚蓉望着药王的嘴脸,就觉得恶心,她一甩衣袖道:“别废话了,直接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药王笑着搓了搓手,难得地露出一丝羞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还请毒后,不!请苏姑娘嫁我为妻!”

“什么!”苏媚蓉不由一怔,一个呼吸后,她立kè

拒绝道:“不行!不可能!”

“为什么!此事不违背江湖道义,说来我们两人成婚,也算得上江湖上一桩美事!更何况我对毒后出自真心,以赌为媒,也是佳话!”

第四十四章 要你娶我

第四十四章要你娶我

苏媚蓉咬牙道:“此事有违我本心,不答yīng

就是不答yīng

!”

“毒后这般说便是无理取闹了,按你这么说,事事都可违背你本心,无论我提出什么条件,你岂不是都可推脱得干净?”

“我……”苏媚蓉一时语窒,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深吸一口气,又道:“除了此事,其余我都答yīng

!”

药王微眯起眼,道:“当真?”

苏媚蓉无力地点了点头。

药王又道:“好!我要你替我杀一人!”

苏媚蓉不由心安,杀人对于她来说可比前者的条件容易完成得多。

谁料,药王抬起手指向身后的熊倜道:“我要你杀了这小子!”

“什么!”苏媚蓉与岚异口同声,震惊道。

药王瞥了一眼面色冰冷的熊倜,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早看出毒后的眼中有熊倜,他心中越发生气,不由暗道:这小子不就比我年轻点,比我高点,比我帅点,轻功比我好一点点。拐了老子徒弟,竟然还敢染指我药王相中的女人!

当真是找死!看我怎么拆散你们!

熊倜同苏媚蓉还未说话,岚却蹙眉抢先道:“师傅……”

“闭嘴!为师自有分寸!这也是为你好!”药王双手负于背后,望向苏媚蓉道:“毒后,此事你依是不依?”

苏媚蓉秀眉微蹙,她虽然心中怨恨熊倜的无情,但若要她对其痛下杀手,她还是做不到。

她迟疑了片刻道:“此事有违江湖道义,不依。”

药王似猜到了这个答案,冷笑道:“呵!江湖纷乱不断,人命自是低贱。何来违背道义之说?”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就是强词夺理又如何?别忘了,我才是赢家!如今我就这两个条件,你挑一个答yīng

吧!否则你我赌局之事传出去,我看你毒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药王言之凿凿,不给苏媚蓉一丝喘息的机会。

“你!”

“我什么!赌约之事是你答yīng

的,我要你嫁我,你说违背良心,我要你杀人,你又说违背江湖道义!若你毒后赌不起,何必和我赌!”药王甩了甩衣袖说道。

他头发胡渣因毒落去,露出原本干净的容貌,虽算不上风流倜傥,但也不是其貌不扬,大大的眼睛透着些许精明。

苏媚蓉却依旧觉得药王面目可憎,她深吸一口气,身上紧贴的湿衣令其越发寒冷,却也使她清醒了不少,她突地想起熊倜还欠他一件事未做。

她嘴角不由微微上扬,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静静凝望着药王道:“好,嫁你一事我答yīng

,但你得先问问我相公是否允许我改嫁。”

药王听见其前半句话不由一喜,而后半句话却好似一盆凉水浇在他的头上。

他惊道:“相公?你何时嫁了人?我怎不知!”

苏媚蓉微笑着缓步走至熊倜身侧,一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对其眨眨眼道:“臭小子,你还欠我一件事,眼下我就有一事相求,我要你娶我!”

熊倜一怔,一手推开她道:“我欠你之事早已还清!莫再纠缠不清!”

“哼!你何时还清了?”苏媚蓉秀眉一挑,双手又缠上了熊倜,将自己的酥胸紧紧贴在熊倜的手臂上。

熊倜眉头紧皱,甩了半天也甩不开,反被苏媚蓉越缠越紧,他气道:“今日我已允你要求,带你来寒潭,你还拉着我做什么!”

“哼,我又没求你带我来,是你自己抱我过来的!自然不算!总之我要你娶我!”苏媚蓉微眯着眼,娇嗔地不依不饶道。

熊倜一时气急,长那么大,他从未见过行事如此胆大妄为的女人,竟逼婚,他除了冷着脸,瞪着苏媚蓉,已想不出该如何反应。

一旁的药王见两人如此亲昵,不由怒目而瞪,“够了!毒后,这两个条件你都不依?”

苏媚蓉轻笑道:“不是我不依,是不可依。”

“好!我现在不要你嫁我,也不要你杀这小子,我要你杀了她!”说着他竟一手指向了岚。

熊倜一惊,内力一震,逼开了苏媚蓉,同时握剑将岚护在了身后。

药王冷笑一声,心中暗道:毒后要是你动手杀我宝贝徒弟,这小子绝对会和你拼命!到时候你不还是我药王的人?

至于徒弟么,这小子功夫不错,应该护得住,若是护不住,那么只能我吃亏些,再寻个徒弟便是!

苏媚蓉轻揉微微有些发麻的手腕,气愤地望向熊倜,美目一转,突地笑了起来,她望向药王道:“不行哟!她是我相公的原配夫人,我乃妾之身,怎可以下犯上?这个条件我也不能依呢!”

她虽然很厌恶岚,但岚在熊倜心目中的位置,她却看得比谁都清楚。

这个女人绝对不能动,或者说,不能当着熊倜的面动。

“你!哼!好!好!你们给我滚!滚!”药王气急败坏道。

岚不由蹙眉,轻唤道:“师傅……”

“滚!都给我滚!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药王猛然转头,大声喝道,一手伸进衣袖中,似在摸索着什么。

熊倜一手拉住岚的手腕,一手揽住她的腰际,低声道:“走!”

“臭小子,带上我啊!”苏媚蓉向已腾空而起的熊倜挥了挥手。

熊倜冷眼一瞥,一句话也未说,一脚虚点枝头,向谷外飞去。

苏媚蓉愤恨地一跺脚,道:“当真以为老娘拿你没辙吗!跑,你尽情撒腿跑!看我能不能追上你!”

药王瞥了她一眼,阴测测道:“你我终究是一类人,你看不上我,那小子也看不上你。纵使你追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

语毕,独留怔怔的苏媚蓉,转身向自己的草屋飞去。

“熊倜,你当真不管毒后了?”岚靠在熊倜温暖的怀抱中,抬头问道。

熊倜低头望向岚,冰封的脸庞微微融化,浅笑道:“你要我理她?”

岚面色一红,低声道:“你想理便理。”

“她和我没有关系,我自不会理他,走吧,带上爹娘回绿柳山庄。”

天落风霜盖地和,乾坤气象满山河。

闻香踏雪柳芳徲,爆竹欢笑白云窝。

正月里,神州大地一片喜气洋洋,在这乍暖还寒的季节里,绿柳山庄也沉静在一片安详中。

虽然有暗河的人屡屡偷上山欲刺杀熊倜,但最终都被其一剑刺死了。

熊倜将逍遥子同柳陌合葬在绿柳山庄外的一处山坡上,那里绿草如茵,桃花清潭相辉映。

这一日,熊倜又独自上山看其父母。

他静立墓前,任凭略带寒意的春风轻拂面颊,他挤出一丝微笑淡淡道:“爹娘,此处可好?想来只要你们二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好的吧!孩儿不孝,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些了。”

“傻瓜,爹娘此刻定是十分高兴!”一件温暖的毛绒披风落在了他的肩上,岚浅笑着站其身后说道。

熊倜一手拉住她的柔荑道:“我若傻,你更傻!这是这月里你替我制的第几件衣服了?我哪里穿得了那么多?你伤刚好,应该好好休息。”

岚轻笑着没有回答,静静走至一旁,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道:“熊倜,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可以过上这样平静祥和的生活。我只是想趁现在多替你制几件衣服……我怕……”

熊倜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眸如星,他几步走至岚的身后,双手环住岚纤瘦的身子,紧紧握住那对微凉的柔荑,突一用力,将其搂入怀中。

他亲吻着岚的发顶,柔声道:“傻丫头,怕什么?熊倜永远都在你身边。以后我们会一直这般幸福地生活下去的,岚,今日我便当着父母的面,指天发誓。”

熊倜说着轻握着岚的肩膀,竖起三指,指天道:“我熊倜会一生一世待岚好,若有违誓言,必……”

“嘘……”岚一指压在了熊倜的唇瓣上,盈盈望着他的眼眸道:“我信你。熊倜,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下山去王府?”

熊倜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岚理了理他的衣襟道:“傻子,你从小就一根筋,什么心思一眼就能猜出来,你想去王府见你外公?”

熊倜叹了口气,拉着岚的手,手指轻揉着她白皙的手背道:“我只是想去王府看看娘以前住的地方,还有……想看看他身体是否还健朗。”

“也许他和熊坤不一样……”岚皱着眉,后半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有时候希望比绝望更可怕。

熊倜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避开这个话题道:“我去去就回,你乖乖呆在山庄等我。”

岚温顺地点点头,垂下了眼帘。

熊倜又补充了一句:“回来娶你。”

岚还没回过神,熊倜已经一跃而下。

良久,她嘴角划过一丝笑意,缓缓向绿柳山庄走去。

熊倜没有立kè

去京城,而是去了趟江宁郊外的茶棚。

他还欠王小二一杯茶。

王小二此时正百无聊地趴在桌子上,叼着一根青草无趣地晒太阳。

突地,一道人影站在他的身前,遮住了所有的光亮。

他愣愣地抬起头,看清来人,眼中立kè

闪过一丝喜色,“熊倜!我就知dào

你会来!师傅!师傅!熊倜来了!”

说着他急急忙忙起身朝里屋奔去,险些又被门槛绊倒,熊倜无奈扶了他一把,道:“你怎么还是那么毛躁?”

“呵呵!”王小二不由挠了挠头,顺势拉着熊倜进了屋。

百晓生抬起头瞥了一眼刚进屋的两人道:“我还没请人,你怎的就擅自做主了?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说着他望向熊倜道:“你小子果然命硬。暗河出动了不少人,都没把你拿下,反而个个都有去无回。不过你小子也别太得yì

,暗河排行第九的云中仙已经出动了。”

第四十五章 不速之客

第四十五章不速之客

熊倜双手抱拳施了一礼,淡淡道:“多谢先生警示,我的命就摆在这儿,至于能不能拿走,就要看他的本事。”

百晓生点点头,微微眯起眼,意味深长道:“说吧,今日来找我何事?”

熊倜心中不由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百晓生同爹能成为朋友也不无道理,至少在自恋程度上两人大相径庭。

他抬眼望向王小二,淡淡道:“其实我是来找小二喝茶的。”

百晓生眉梢微微抽搐,他干咳一声,望向别处漫不经意道:“那个……总之云中仙论实力排名在逍遥子之上,论年纪却也同你差不多,是个厉害角色,你小心些吧!小二,还发什么呆,有人请你喝茶,还不快去!”

“啊?”王小二愣愣地抬起头,心中一喜,点头,“是师傅!饭菜已经做好了,在后厨放着。”语毕便出了门,熊倜向百晓生点头示意,也跟了出去。

一路上两人无话,一个是向来话就不多,一个是不知dào

说什么。

王小二搓了搓手道:“醉仙楼的醍醐仙和一口酥是江宁最出名的,我请你去那儿吧!”

语毕,他不由摸了摸钱袋,寻思着攒了近一年的零花钱今日便要付诸东流了,不过能花出去,王小二本身就很高兴。

想他二十多的人了,六岁便跟着百晓生,在他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童年也没有同伴,生活的重心只有百晓生。

自他懂事以来,他每天的任务就是照顾百晓生的饮食起居,也许是他的乖巧感动了百晓生,在他十八岁那年,百晓生正式收他为嫡传弟子。

在江湖上,他这名不见经传,无德无能的小子才渐渐有了不同的地位。

熊倜微笑道:“好,就去那里,不过说好是我请你,你不用同我客气。”

王小二正欲再客气一二,一抬头便对上了熊倜那璀璨如星的眼眸,他微微一愣,有些腼腆地点点头。

一炷香的功夫,两人缓步入江宁城。

繁华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正直正月里,两旁挂满了喜气的大红灯笼或皆是祝福的对联。

早春的薄暮为这微凉的水乡城镇增添了几分暖意,夕阳的余晖淡淡地落在平静的河面上,同一旁红砖绿瓦的楼阁飞檐交相辉映,为江宁城徒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熊倜同王小二并肩走着,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商贩们吆喝声渐渐轻了,挑着担步伐匆匆地往家赶。

偶尔一声马嘶长鸣,锦衣华服的公子或是小姐迈着优雅或娉婷地步伐回到各自的府邸。

熊倜静静望着远方血红的残阳,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轻抚着剑身。

王小二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立kè

看出了熊倜的异样,他挠了挠头,皱眉道:“明日便是正月十五了,你有地方去吗?若没有,不妨留下来,我们一起吃元宵?师傅一直夸我手艺好,你也尝尝。”

熊倜回过神,摇了摇头,笑道:“明日我还有事。”

“哦,好吧。”

话音刚落,两人已到了醉仙楼前。

青色的瓦片连绵至黄色的飞檐,在血红的落日中泛着淡淡的金色,如一抹勾起的笑容般美好,淡淡的阴影投向二楼朱红色的栏杆上,一副很是美好的景致。

醉仙楼,熊倜曾今来过,同逍遥子一起。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进入醉仙楼。

兴许是新年,酒楼里人并不多,很是安静。

熊倜按着记忆,走到了两楼,竟无一人。

他倚窗而坐,夕阳已落了大半。

“客官,要点些什么?”小二迎上前道。

王小二见熊倜望着平静的河面发呆,便答道:“来一壶醍醐仙,一盘一口酥。”

“好嘞!”

“等等。”熊倜回过头,笑道:“这些怎么够吃饱。除了醍醐仙与一口酥,再来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佛手金卷、金丝酥雀山珍刺龙芽。”

王小二张了张嘴道:“太多了吧?”

熊倜微笑不语,这些菜不仅是醉仙楼的招牌也是逍遥子的最爱,他又对小二道:“再来一壶桑落酒。”

“客官,此时正逢新春,不如试试小店的屠苏或是新丰,那都是极好的!”

“不用了,就桑落吧,多拿一个酒杯上来。”熊倜挥了挥手,示意小二下去。

醉仙楼的上菜速度很快,转眼桌上已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客官,您要的桑落。”

“放边上吧。”熊倜随手指着无人坐的空位道。

“诶!好。小的替您斟上。”

“不用了,你下去吧。”

王小二拿着筷子,蹭了蹭嘴角快要流出的口水道:“那么多菜,怎么吃得完啊!”

“敞开吃便是了。”熊倜笑着夹了一块野兔肉递到王小二的碗里。

“那我就不客气了!”王小二说着大快朵颐起来。

熊倜始终微笑浅尝,他的脑海里全是过往逍遥子的一言一行,心中那甜蜜带着酸楚一阵阵袭上心头。

他拿起酒壶,为一旁的空座斟了一杯酒。

王小二抬头道:“你不喝?”

“不喝。”

“哦,你是给逍遥先生?”

“嗯。”

王小二见气氛沉闷,瞥了一眼窗外,扯开话题道:“熊倜,你看那烟花巷!”

熊倜依言望去,灯火通明的河岸站着一群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她们搔首弄姿,吸引着来往男人的注意。

王小二急道:“你可别想歪啊!我不是想找女人。熊倜,不瞒你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开一家青楼!”

熊倜愣愣地转过头,疑惑地望着王小二。

王小二连摆手道:“别瞎猜啊!我是觉得百晓生这行当在明,太危险了,整日坐在茶棚,以消息换消息,我真担心哪天一不小心就被不轨之徒端了老窝。虽然师傅一直跟我强调无人敢动百晓生,但不怕一万总就怕万一啊!”

他一口饮尽醍醐仙,浓浓的茶香从齿间扩散。

他叹了口气,继xù

道:“但青楼就不一样了,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普通百姓,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流连温柔乡,收集消息最合适不过,而且也不会引人注目。”

熊倜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真的?”王小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转瞬又黯淡了,他悻悻然道:“可惜你觉得好也没用啊,师傅一定不会的答yīng

的,我想干也没钱啊……我存了一年的钱也只够来醉仙楼喝壶茶吃盘糕点……”

熊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钱我有,你想干,我帮你。”

王小二连忙摆手道:“那可是一笔大数目呢!不成不成!”

“若当我是朋友,便不必客气,更何况,帮你也是帮我,我的处境你也知dào

,九道山庄和锦衣卫不会放过我。这其中我总觉得有些蹊跷。可我除了杀人,收集消息并不擅长。”

王小二皱着眉,突然豁然开朗起来,他一拍桌子道:“好!只要你信我,我一定做得比师父还好!”

熊倜从袖中摸出一叠银票,交给王小二道:“不够同我说,我想你应该能找到我。好了快吃吧,菜都凉了。”

王小二赶紧收好,点头大快朵颐起来,“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菜不错,可这酒更好,可惜,怎么没人喝呢?”一袭白影突然出现在二楼,声音很是干净温暖。

此人就好似凭空出现一般,连熊倜都没发xiàn

此人是何时出现的,如何出现的。

熊倜猛地回眸,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眸。

来人一袭白衣,腰间插着一把镶满宝石的弯刀,浓黑的眉,一双雌雄眼噙笑微眯,却依旧能看出两眼大小的不对称。

“这位少侠,我可否坐在这里?”

王小二不由眯起眼,直觉告sù

他,此人绝不是善类,他抢先道:“这里那么多空位,你怎么不坐?”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小弟身无分文,少侠可否请小弟喝上一杯?”说着他侧头望向熊倜,一双雌雄眼有些怪异,但也说不上难看,相反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熊倜的目光静落在他的腰间的弯刀上,任谁都能看出这把弯刀价值不菲,他冷冷开口道:“这个位置有人。”

“那这里呢?”白衣男子说着走至熊倜对面的座位,微笑着再次询问道。

“有人!都有人!”王小二不耐烦地说道。

男子轻叹一声道:“我只想同熊少侠交个朋友,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呢?我不想杀人,我只想喝酒……”

熊倜眉头微挑,道了一字,“坐”。

“多谢!在下余云飞,不过江湖上的人都喜欢叫我云中仙。”他微笑着坐到了熊倜的对面,伸手欲拿酒壶,却被熊倜一掌挡住了。

“熊少侠这是何意?”

“你要喝酒,再点便是,这桑落你不能碰。”

“呵呵。”余云飞讪讪一笑缩回了手,道:“其实我也不喜欢桑落,感觉太惆怅了,我更喜欢女儿红。熊少侠可否请我喝一杯?”

熊倜缓缓点头,喝道:“小二,一坛上品女儿红。”

“阔气!我喜欢!”余云飞赞赏道。

坐在两人中间的王小二已经彻底惊住了,云中仙不是暗河的杀手吗?他怎么会?

他皱起眉头,压下心中的畏惧,勉强镇定地开口道:“熊倜,他……”

“呵呵,王兄弟莫担心,我是杀手,不是死士,没有把握的买卖我不做,我只是好奇熊少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有人愿意出如此高价要你性命。”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熊倜同余云飞同时望向了楼梯口,眼中均闪过一丝疑惑。

那步伐声绝不是酒楼小二。

一抹艳丽的红色落入二人眼中,来人正是毒后苏媚蓉。

她轻笑一声,道:“臭小子,当真让我好找!”

那酥媚入骨的声音不由令王小二背脊一凉,他紧张地望向熊倜,心中不禁担心起来。

“王小二你先走,百晓生在等你。”熊倜目光紧盯着苏媚蓉淡淡道。

眼下的局面显然有些不可控,熊倜不能让王小二留下冒险。

第四十六章 元宵佳节

第四十六章元宵佳节

王小二紧抿着唇,一声不吭,默默站起身同苏媚蓉擦肩而过。

他平日里虽胆小怯懦,但到关键时刻也是个讲义气,愿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眼下他虽想留下同熊倜一起同甘共苦,但他知dào

,他若真地留下,只会给熊倜添麻烦。

他匆匆走出醉仙楼,天色已经暗了,一轮明月挂上枝头,街道两旁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散发着朦朦胧胧的光亮。

这一切落在王小二的眼中却无半分美感,相反他觉得那一盏盏灯笼似鬼火般随风飘荡,仿佛下一秒就会飞扑到他面前,将他吞噬。

他皱着眉,咬着唇,回眸望了一眼那好似巨兽血口一般的醉仙楼门口,拔腿向对岸的烟花巷跑去。

王小二心中暗道:熊倜,你一定会活下去的,我要让你看到我可以帮你!

醉仙楼内远没有王小二想的那般事态严重,苏媚蓉已经坐到了王小二原先的位置上,笑盈盈地望着熊倜道:“连赶了几天路,真是饿坏我了,相公待我真好已经点了那么多佳肴。”

说着,如葱般的玉指轻拿起一块一口酥放进嘴里,眯眼甜甜地笑着。

余云飞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妖娆女人。

虽然他一眼便看出此女武功很弱,但敏锐的直觉告sù

他这个女人不简单。

此女看似是二八芳华,但举手投足所展现出的风韵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余云飞又望向熊倜,笑道:“没想到熊少侠已经娶了如此丽人为妻,当真是好福气。”

熊倜还未开口,苏媚蓉便抢先道:“这位弟弟嘴真甜,不过说错了哟,姐姐只是妾呢!不过俗话说的好,妻不如妾,你说是不是相公?”

狐媚的双眼微眯,瞥向熊倜,语气娇嗔。

熊倜举起杯盏,咽下了杯中的香茗道:“我从未答yīng

要娶你,别再跟着我。”他又看了一眼余云飞道:“酒,慢喝。”话音一落,他便将一锭银子搁在桌上,直接跳窗而出。

余云飞没有动,他捧起酒坛,满足地饮了一大口女儿红,微笑着望向安静吃点心的苏媚蓉道:“姑娘不追?”

“他逃不出老娘的手掌心,何须急于一时!”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敢问姑娘芳名?”

苏媚蓉瞥了一眼,“毒后苏媚蓉。”

余云飞不由一惊,左眼瞪得极大,转瞬恢复了正常,又饮了一口酒道:“云中仙正是在下。”

苏媚蓉拿过一旁熊倜用过的碗筷,夹了菜送入口中,淡淡道:“敢同我毒后同桌吃饭的,你是第一人,你想杀那小子?”

“是想,不过这个任务有些难。嗯……”余云飞话未说完,腹中突然一阵绞痛。

他惊愕地望向苏媚蓉道:“毒后果然名不虚传……”

“那臭小子的命是我的,不许你碰,今天只是给你一个教xùn

!若是让我再见到你,我可是会真的杀了你哟!”苏媚蓉放下碗筷,娇笑着擦了擦嘴。

语毕,她缓缓起身向楼下走去。

转眼偌大的醉仙楼二楼只剩下余云飞一人,他微微牵动嘴角,心中暗道:毒后果然名不虚传,我竟然悄无声息地中了那女人的招。熊倜啊熊倜,你果然有意思!

这笔买卖果然不好做,不过越有挑zhàn

的事,我余云飞越有兴趣。

他收起了笑容,面色冰冷,双眸中闪过凌厉的光亮,他垂下右臂,运起内力,黑色带着腥臭的血液从中指流淌而下,滴落在地上。

半盏茶功夫,他已逼出了体内所中的一秋海棠。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露出一丝从容的微笑,捧起酒坛一饮而尽,道:“小二,结账!”

月落月升,又圆一分。

比起江宁,京城的繁华镶嵌了一丝贵气,却少了一份恬淡。

街道两旁酒肆林立,相互紧挨着,已临入夜,家家灯火通明,丝毫没有休息歇业的痕迹。

商贩们吆喝着,那充满穿透力的声音此起彼伏,在街头巷尾来回回荡。

来往的行人脸上或冷漠、或从容、或欣喜、或世故,皆未停下自己的脚步。

熊倜也融入其中随波逐流,在热闹的街道中徜徉着,他低垂着头,好似一失落潦倒的剑客,终于,当他第三次路过安若王府时,驻足凝望。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只留两盏灯笼如风中残烛般轻轻摇晃,说不出的凄凉落寞。

熊倜不由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心道:这里感觉好熟悉……

他深吸一口气,向王府旁的一条小巷走去。

他自然不能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他叹了口气,身子轻盈地腾起,落入后院。

霎时,他瞳孔猛地一缩,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他不禁喃喃自语道:“怎么……怎么会是这里?”

后院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凉亭都显得那么眼熟,熊倜立kè

认出这里便是曾今囚禁他和夏芸的地方。

他不由驻足不前,暗叹:没想到他也和锦衣卫也有瓜葛……我该不该……罢了,来都来了。

熊倜深吸一口气,跃上枝头,向前院飞去,王府的一砖一瓦一墙都忍不住令他凝眸深望。

这里就是娘亲出生的地方!

“头!那小子进了安若王爷的府邸,我们要不要?”躲在暗处的锦衣卫道。

“不要轻举妄动,陆千户此刻应该正在王府,我先去禀报卜头!”说完,那身着金丝蟒服的锦衣卫消失在夜色中。

此刻的熊倜殊不知他的行踪早已落在锦衣卫的眼中,或者说,自他进入京城,他便已魂不守舍,没有精力在注意其他。

他轻轻地落在王府正堂的屋顶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却听见堂内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熊倜轻轻掀开一块青瓦,堂内如昼的光亮比起熊倜曾今日日相对的太阳实在太微不足道,但仅仅一瞬,却刺痛了熊倜。

“陆贤侄,多吃些,几日不见,你又瘦了,东弟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柳安若笑着夹了一筷子菜递入陆云飞的碗中。

“是是!王爷说的是!”陆翔东笑着点头应和。

“还不快自罚三杯!”柳安若爽朗地笑道。

“爹,你今日伤寒未愈,这酒还是云飞替您喝了吧!”陆云飞说着正欲拿起酒杯,却被其父按住了手腕。

“你小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大哥说了让我自罚三杯。”说着便欲举杯。

柳安若却压下他的手道:“诶!云飞就是懂事才阻你!你小子好福气啊!有那么一个孝顺的儿子,这酒看来还是我喝吧!”

语毕,便是三杯黄汤入肚,当真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每年的元宵对于柳安若来说都是折磨。

偌大的王府,同他有着至亲关系的已找不出第二人。

只是他用那爽朗的笑容掩饰得极好,连熊倜也被骗了过去。

熊倜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难以言喻。

陆贤侄?不正是那日抓我和夏芸的锦衣卫吗!那白发老者性柳?这安若王府姓柳的也只有他了!

原来当日放我一马的就是……

哈哈!原来我早就见过外公了!老天,你这是在耍我熊倜吗!

罢了!瞧他此刻面色红润、声如洪钟,想来身子定是硬朗,而闻其笑声连连,看来日子过得也是不错!

我还是去看看娘的闺房,早些离开吧!岚还在绿柳山庄等我。

熊倜这般想着挤出一丝微笑,将绿瓦盖在原来的地方。便匆匆离去。

堂内的柳安若微微蹙起眉头。

陆翔东问道:“柳大哥怎么了?”

“哦,没事,今日还没吃元宵呢!每人一大碗,吃完才准走!”柳安若说着张罗起来。

而此时的熊倜已经迈入了柳陌的闺房。

雅阁内一厅一珠帘一卧,很是简单。

熊倜轻轻抚摸过厅内的桌椅,竟一尘不染,显然是常有人来打扫。

他掀开珠帘,缓缓步入内卧。

柳陌生前常用的首饰皆在整齐地摆在妆台上的首饰盒里,唯独一支翡翠柳叶簪静呆在铜镜前。

熊倜下意识地拿起簪子,他嘴角不由微微抽动着,眼中泛起泪光。

他轻唤了一声:“娘……”

这支簪子熊倜在绿柳山庄诸多画像中见过,想来是娘亲喜爱之物。

熊倜微微勾起一丝笑容,静立镜前,这一站便是半个时辰。

而半个时辰,堂内一桌人也已酒足饭饱。

柳安若亲自送陆家几人离去,心中越发空荡。

他叹了口气,径直向柳陌的闺房走去。

听到窗外的脚步声,熊倜猛地一惊,他望着手中的翡翠柳叶簪,心道:带走此物也不过分吧!

他将簪子揣入怀中,飞上横梁。

“吱……”

朱红色的门被推开,撒了一地的月光,一道长长的人影落到冰凉的地上。

熊倜不由皱眉,他立kè

猜到了来人是谁。

柳安若的功夫他见识过,他绝对打不过,也不想打,因此熊倜尽全力隐住了气息。

柳安若几乎没有停留,径直走到了内卧,轻轻抚摸着柔软床榻,他微微抬眼,目光正巧落在床边的妆台上。

他几乎日日来此,屋内的每一个角落他闭着眼也能说出,而此刻柳陌最心爱的翡翠柳叶簪却不见了!

这不由令他大怒,他眯起眼,凝神向四周望去,立kè

发xiàn

了横梁上的猫腻。

他喝道:“大胆毛贼,之前在屋檐上偷窥,如今偷了东西又躲于横梁之上!下来!”

语毕,他击出一道掌风。

熊倜心惊,身子一翻,轻盈地落到地上。

“是你?”柳安若对于熊倜有些印象,他冷哼道:“当日放你一马,你今日却恩将仇报!速把簪子交出来,否则,我让你死无全尸!”

熊倜眼眶欲裂,心中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我死!

第四十七章 出手相助

第四十七章出手相助

“不要!”熊倜下意识捂住胸口那支冰冷的玉簪,坚决地拒绝道。

那口气同护住自己心爱玩具的孩童没什么两样。

而话音刚落,熊倜右眼皮不禁一阵不安的狂跳。

“小子!杀了你,我一样能拿回玉簪!”柳安若此刻已动了真火。

他早就注意到王府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但他也没多想。

是小偷也好,飞贼也罢,他安若王府也不在意被人偷去些什么,唯独柳陌闺房内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更何况是柳陌生前最喜爱的簪子!

柳安若一语道完,右手带着道道掌风逼向熊倜。

这已是熊倜第二次面对柳安若的开山掌,但他知dào

这一次,柳安若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他腰身猛地一转,一掌破开身后的窗,一脚踏在窗枢上,飞身疾退。

“嗯?轻功不错,有长进!哼哼,不过还是得死!”柳安若说着也飞出窗外。

陡然间,数道黑影落入院中。

个个都身穿劲装夜行衣,左手提火把,右手握钢刀,虎视眈眈地将熊倜围了起来熊倜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逍遥剑,剑眉紧锁,双眸之中满是那熊熊火光。

“锦衣卫统领卜鹰参见王爷!”

本想取熊倜性命的柳安若不由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转瞬,他便摆出随和的笑容道:“原来是卜统领,今日怎有兴致到我府上来?还带了那么多人?”

卜鹰道:“回王爷的话,我们是来缉捕此贼人的!九道山庄已归属朝廷,而这小子却险些灭庄,皇上已下令诛杀此人。”

柳安若眉头微挑道:“哦?是这样啊!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刚还偷了我王府的东西,既然有锦衣卫为民除害,那真是太好了!可别让他这小子跑了!”

说着,他望向熊倜,双手负于背后,向一旁退去。

熊倜面色冰冷,右手执剑,紧紧盯着朝他逼来的众人,目光阴冷地瞥向卜鹰道:“是你逼我的!”

“莫废话!杀!”卜鹰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挥了挥手道。

一干锦衣卫听命而上。

火光剑光相互碰撞,整个王府庭院正上演着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柳安若静立一旁,摸了摸下巴,注意力始终落在熊倜身上,眼中印出令人看不透的神采。

熊倜手执逍遥剑,一刺便有一人成为剑下亡魂。

他恨透了锦衣卫,出手自然不留余力。

只是站着的锦衣卫永远比倒下的多,或者说越来越多。

若不是熊倜有精妙的踏雪无痕躲开敌人的攻击,此刻也许早已撑不住了。

一剑刺向太阳的剑qì

虽然无人能挡,速度也是奇快,但终究一剑难敌四手。

锦衣卫如同死士一般前赴后继,不断缩小着熊倜的活动范围。

熊倜犹如困兽之斗,击杀一人,却又有两人冲了上来。

刀光剑影迷了眼,熊倜的双眼却红了,那是火光同血光染红的,但他的心境却越来越清明。

“刺啦”一声,一把钢刀划开了熊倜的左臂,而刀的主人也命丧逍遥剑下。

熊倜心中不由暗道:如再这样下去,今日便要命丧此地了!

不行!擒贼先擒王!

他冷笑着瞥向始终缩在锦衣卫身后的卜鹰道:“你不是锦衣卫的统领吗?怎么现在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有本事来杀我啊!”

卜鹰闻言,额头青筋暴起,他冷道:“杀鸡焉用宰牛刀,你迟早死在锦衣卫的手下!”

“好,那我们就看看要用多少锦衣卫才能拿下我这条命!”

熊倜话音刚落,他右脚一踏,飞身而起,一出手便是三道剑qì

,又是三条生命就此陨落。

他冷哼一声,疯狂地催动体内的真气,身形如鬼魅般游走,手中长剑如判官之笔划下了数条性命。

“噗!”

又是一个锦衣卫倒下,终于站着的比倒下的人少了,熊倜喘着粗气,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左臂的衣料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湿了。

他紧抿着唇,对着又一个冲上来的锦衣卫又是一剑。

卜鹰微眯的眼陡然睁大,目光锁定在熊倜的胸腹上,他一直在找熊倜的破绽,而眼下他找到了。

他左手握剑,飞身而起,铁砂掌击向熊倜的胸腹。

熊倜正欲拔出染满鲜血的长剑,却突然感一阵掌风,如含沙的暴风,刮得脸生疼。

他举剑欲刺,但大半截逍遥剑却依旧在锦衣卫的身体里,他不由皱眉,猛然想起柳陌的翡翠玉簪还在怀里。

若是这一击受下来,玉簪必化为粉碎。

如今之计,唯有对上一掌!

熊倜深吸一口气,也不顾自己能不能敌过,拼上所有内力左手击出一掌,同时右手奋力抽出逍遥剑,护在胸前。

“嘭!”

一声巨响,熊倜如一道流星倒飞出去,左臂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禁眼前一黑。

显然熊倜的左臂断了,连带着还伤到了心肺,眼下连呼吸都带着难忍的疼痛。

熊倜落在院墙边的灌木丛里,他喘着粗气,微微眨了眨眼,漫天的星河似被无形的手搅动着,拖着一尾尾银光旋转起来。

不能晕!决计不能!

熊倜深吸一口气,肺部的刺痛顿时让其清醒不少。

他勉强站起身,倚靠在身后的院墙上,胸口疼痛欲裂。

他瞥了一眼不知何时离他极近的柳安若,右手伸入怀中摸出那渐渐温热的翡翠柳叶簪,道:“不就是个簪子吗!还你就是!”

他右手一掷扔向柳安若,熊倜知dào

无论今夜他是否能逃过此劫,他都无法带走娘亲的遗物离开,甚至有可能再遇到像刚才一样的事。

他已无力护住玉簪,瞧柳安若的紧张模样,想来定是十分珍惜,不如就将其还给柳安若。

柳安若眉头一皱,一手接住道:“这只翡翠簪子并不值钱,为何要拿它?”

被锦衣卫这么一搅和,柳安若倒是渐渐冷静下来,仔细一推敲,便觉得熊倜的举动实在有些奇怪。

再加上之前卜鹰的那一掌,位置刚好落在玉簪上,若熊倜抽剑,借掌力飞退,最多是玉簪碎,受些轻伤,远不至于像此刻这般狼狈。

而熊倜却偏偏打出了一掌,那一掌无论是从角度还是从速度,看着都透着些许怪异,似是挣扎了一番,情急之下才打出的。

柳安若习武五十余载,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因此他看准了熊倜落下的位置,便飞了过来。

不曾想熊倜竟将簪子还给了他,但其眼中极快闪过的一丝不舍,却又令柳安若陷入了沉思。

熊倜一声不吭,并未回答,相反瞥了一眼正缓步向他走来面带冷笑的卜鹰。

熊倜眉头一皱,暗自强行运起真气,本就移位的脏腑眼下更是伤上加伤,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不过好在他又能使出踏雪无痕了。

他纵身而起,在卜鹰同柳安若惊讶的目光中,朝东飞去。

卜鹰回过神来,杨手道:“追!”

而柳安若则微微眯起眼,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他只有一个目的,找到熊倜,人老成精的他隐约觉得这个再次出现在王府,被锦衣卫围捕的少年身上有着说不出的秘密。

而此刻的熊倜跃过一处又一处的屋檐,内力越发不济,脚下一软,从一处屋檐跌落,瓦片“啪啦啪啦”纷纷掉落,砸在熊倜的身上。

耳边满是轰鸣声,熊倜依稀听到临近的步伐声,隐约望见远处飘来的红色光亮,惶惶忽忽,似来夺命的鬼火。

熊倜目光逐渐迷离,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

没有想到,最后还是逃不掉。

岚,看来,我要食言了……

突然一道人影落到熊倜身前,熊倜不禁睁大了双眼,眼前之人竟然是柳安若。

“小子!起来,跟我走!”

惶惶之际,熊倜只觉得被人拖了起来,几个拐弯进了一处雅致的小院,正是柳安若的书房。

柳安若扶着熊倜,一手转动书架旁的烛台,一面挂着山水画的墙突然随之转动,一条地道出现在眼前。

柳安若一手取过蜡烛,一手扶着熊倜走入地道,门随之合上。

熊倜的力qì

渐渐从身体抽离,此刻身子大部分靠在柳安若身上,勉强维持站立,眼前的事物也渐渐重叠起来。

他不由用力眨了眨眼,摇了摇头,待恢复视线后,他看清了眼前的密室,格局倒同绿柳山庄床板下的密室有些相像。

密室中间摆放着一张梨花木圆桌,陪着四张圆凳,最里侧摆放着一张红木雕花罗汉床。

柳安若将熊倜扶到床榻上。

“嗯……”熊倜习惯性地左手支撑身体,不由痛得轻哼一声。

柳安若微微皱眉道:“这里锦衣卫搜不到,把剑放下吧!”

熊倜疑惑地抬起头,道:“为何救我?你不是王爷吗?上次放我走,这次又……”

“我也有问题要问,不过等我先打发走锦衣卫再说。”柳安若眯眼一笑,面色突地肃静起来。

熊倜不由眯起眼,斜靠在床上,目送着柳安若的离开。

桌上的烛光摇曳着,眼前的一切似是回到了绿柳山庄,只是墙上没有柳陌的画像,但这里却有同柳陌有至亲血缘关系的人。

熊倜缓缓合上眼帘,一阵又一阵的痛楚与疲惫袭来,他右手一松,逍遥剑落到床榻上,熊倜沉沉睡去。

第四十八章 饭菜有毒

第四十八章饭菜有毒

卜鹰蹲下身,望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瓦砾同那斑驳的血迹,不禁皱起眉头。

他心中暗道:这小子伤得那么重,还有余力离开?若真是如此,也太可怕了!

不!不可能!

卜鹰站起身,对身后众多锦衣卫道:“分头找!此贼受了伤,决计逃不远,此刻应该还在王府!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众人领命,四散开来。

“卜头,这里有血迹!”

卜鹰眉头一皱,几步走到墙角,果然有几点殷红。

“追!”

一行人随着血迹一路赶到了柳安若的书房别院外。

“卜头!血迹没了!”

卜鹰紧锁着眉头,四下巡视,他语气冰冷道:“此处离王府外墙还有些距离,那贼小子定在附近,给我搜!”

“卜统领真是辛苦了,今日元宵佳节,未同家人团聚,还在为朝廷效力,对朝廷真是一片忠心啊!”柳安若大摇大摆地走进别院,笑着说道。

“王爷!叨扰了!”卜鹰恭敬地施了一礼道。

柳安若虽然早已不理朝廷之事,但他曾经赫赫功绩同他的身世背景就摆在那里,纵使朝廷锦衣卫统领对其也是毕恭毕敬。

“没事没事!我知dào

你也是为了王府的安全着想,不过如今天干物燥,这里又是我的书房,让你手下的人把火把熄了吧!别烧了我的书。”

“是!”卜鹰点头施礼道,他突地又想到什么,说:“王爷,你之前丢的东西可找回了?”

柳安若摸了摸怀里的温暖的翡翠玉簪,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入书房,坐在书桌前,捧起已凉的香茗轻抿了一口。

此间偌大的书房格局十分简单,一眼便能望个干净,整齐的书架,一张书桌,一张小榻,别无他物。

柳安若从容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反令卜鹰有些不自在。

卜鹰干咳一声道:“走!去别处!”

语毕,又向柳安若施了一礼道:“给王爷添麻烦了!”

“卜统领不必多礼,我也曾为朝廷办事,明白其中不易。还望卜统领早日抓住那小贼。”

卜鹰感激地再次施了一礼道:“多谢王爷体谅!”

语毕他便带着锦衣卫众人去别处院落搜查,待到天亮也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这不由让卜鹰的老脸有些挂不住。

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已经将熊倜打残了,本是瓮中捉鳖,而眼下熊倜却凭空消失了,到嘴的鸭子偏偏就这么飞走了,而且连飞去哪里都不知dào



“卜头领还是没有找到那贼小子吗?”柳安若走出书房,望着面色阴沉的卜鹰明知故问道。

卜鹰面色有些尴尬道:“是臣失职。劳王爷在书房陪了我们一宿。”

他不禁又望了一眼大门敞开的书房。

作为锦衣卫统领,卜鹰始终觉得熊倜应该就躲在附近。

“卜统领说笑了,我一把老骨头可陪不动你们,只是习惯了书房当卧房,虽然已经辞官多年,却还是改不了。”

“王爷一心为朝廷戎马半生,是我等后辈学习的榜样。”

柳安若摆摆手笑道:“折煞老朽了,你们也奔波了一晚,我命下人替你们准bèi

些吃食,休息一下吧!”

“不了,多谢王爷好意。我等已叨扰一夜,想来……想来那贼子应该已经离开王府了。”卜鹰皱了皱眉说道。

柳安若点点头,应和道:“此子身受重伤,定还未出京城,只是如此一来,范围扩大,卜统领又要辛苦了。”

“王爷分析的是,卜鹰不敢再打扰,先告退了!”

语毕,他挥了挥手带人出了王府。

“韩暮,你带一些人暗中保护王府。”卜鹰对手下吩咐道。

虽说“保护”,实则是监视。

年纪比柳安若还长了十岁的管家刘伯脚下生风般地端着一盆温水,身上斜跨着一只木箱,步子轻盈地迈进了书房。

“都走了?”柳安若面色冷冷,抬起头道。

“留了十四个在附近暗插着呢,不过视线都盯着院墙呢!”

“呵!卜鹰能做到统领的位置,自然不是傻子,这般做也很正常。刘伯,你端着水随我下来。”柳安若说着转动烛台,一主一仆先后走入密道。

密室内的蜡烛只剩下半截,在明晃晃的烛光的映照下,熊倜的脸依旧没有半分血色,苍白得可怕。

柳安若一手搭在熊倜苍白纤瘦的手腕上,不由眉头紧锁,叹道:“竟然伤得那么重……也不知这左手能不能救回来……幸好是左手,若是右手,这辈子恐怕再难拿剑……”

“老爷,你保住此子性命对他已是再造恩德,其他的便听天由命吧!”刘伯背着药箱,端着水,走到熊倜身侧,开始处理他身上的伤。

待他全部脱去熊倜的衣服,望着他满身的鞭痕,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诧。

不过他也是王府老人,见多识广,立kè

动手处理起熊倜的伤口,动作很是干净利落。

柳安若微眯双眼,叹道:“这小子年纪轻轻,活得却不轻松。刘伯,命厨房炖些滋补的汤水,再拿两床被子下来。”

“是!老爷!”刘伯收拾好东西,却见柳安若扶起熊倜双手贴于其背脊,他不由一愣道:“老爷?你这是……”

“内伤不及时根治,这小子绝妙的轻功日后也使不出来了。”柳安若淡淡地说道。

刘伯不由皱眉,他十一岁就进了王府,跟着柳安若学文习武,三十岁便成了王府管家,对于柳安若的为人,他很清楚。

柳安若虽不是什么坏人,但也称不上什么好人,他信奉的是“弱肉强食”,所以布施之类为他人着想的事,他从未做过。

没想到今日他不仅救了熊倜一命,更愿耗损内力替其疗伤。

刘伯忍不住开口道:“老爷,不如让我来吧!”

“不了,你去替这小子准bèi

套衣裳。”柳安若一口拒绝,便不再说话,运起内力,缓缓注入熊倜的体内,顺着筋脉安抚他移位的脏器。

约莫一个时辰,熊倜的内伤已好了七七八八。

而床榻边已放了两床暖被与一件黑色锦衣,表面是光滑的绸缎,领口袖口皆以金丝绣着祥云。

柳安若微微一笑,扶熊倜躺下,替其盖好被子,也不离去,而是饶有兴趣地望着熊倜的睡颜,听着他均匀的呼吸。

“老爷,你去休息下吧?”刘伯将炖盅置于盛着水的砂锅内,以小火温着,他不由皱起眉头道。

“我有话要问这小子,等他睡醒。”柳安若取出怀里的翡翠柳叶簪,细细打量起来,瞳孔不禁轻晃了几下。

簪子通体碧绿,犹如三月江宁河边葳蕤柳叶,很美,虽值几个钱,但比起柳陌闺房的那一箱首饰实在太微不足道。

这一看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刘伯也没有离开,静立一旁,看着锅内的水以防煮干,时而又看看床上的熊倜。

“嗯……”熊倜皱了皱眉,从冗长的黑暗中再一次苏醒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帘,长长的睫毛动了动。

绿柳山庄?不对!安若王府!

熊倜猛地惊醒,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他脸上不由露出惊讶,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之前受了内伤,连呼吸都带着刺痛,而眼下浑身舒爽,除了左臂依旧隐隐作痛,其余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一样。

“小子醒了?饿不饿?刘伯。”柳安若望着熊倜错愕的模样,不由笑眯起了眼。

“是,老爷。”刘伯揭开锅,如枯枝般的手直接伸入其中,将炖盅取了出来,似是一点也不怕烫。

盅内的补汤倒入碗中,密室内立kè

弥漫开一股浓浓的香味。

熊倜流了许多血,早就口干舌燥,他也不同柳安若客气,右手接过汤碗,一点点地饮下。

柳安若眼中笑意更甚,望着那已见底的碗道:“小子,你为何偷这柳叶簪?”

熊倜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刘伯接过空碗,没好气道:“你小子是聋了还是哑了,老爷在问你话,没听见吗!要不是老爷出手,你现在能这么舒坦地躺在床上喝鸡汤?早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熊倜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他寻思道:他不是朝廷中人吗?为什么背着锦衣卫救我,加上上回,已经是第二次了……

“刘伯,莫多话。一碗鸡汤定是喂不饱他,命厨房再准bèi

些饭菜,我也有些饿了。”

“是,老爷。”刘伯领命退出了密室。

柳安若继xù

笑望着熊倜,“你来王府做什么?”

熊倜依旧锁眉不答。

柳安若也不生气,继xù

问道:“上次陆云飞为什么抓你?”

“……”

“那你叫什么名字,这个问题总可以回答了吧?”柳安若耐着性子再次问道。

熊倜望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只字未提。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直至刘伯端着饭菜下来。

柳安若也不急,依旧笑眯眯的,将衣服递给熊倜道:“穿上。”

熊倜接过衣服,黑色的衣料是上等的丝绸,很是爽滑,领口与袖口皆以金丝镶边,绣有祥云,里衬是舒服的棉料,隔层之中填着棉花。

“果然人靠衣装,俊俏不少。”柳安若笑着赞叹道,“坐吧!刘伯,你也跟着忙到现在,一起吃些吧!”

“是!老爷!”

柳安若夹了一片青菜送入口中,见熊倜始终未动,不由笑道:“你小子是怕我下毒?刘伯,试菜!”

“是!”

熊倜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不曾想过竟然有同柳安若同桌吃饭的一天。

他拿起筷子也不知dào

夹了些什么快速地送入口中,狼吞虎咽的模样却引来柳安若与刘伯的相视一笑。

“嗯……”柳安若面色突地变白,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老爷!你怎么了,啊……谁……是谁……”说着也摔倒在地,身子抽搐。

熊倜一惊,急忙蹲在柳安若身侧,疾呼道:“你怎么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傻小子!他们中毒了!”密道的门突地打开,苏媚蓉扭着腰婀娜地出现在熊倜身前。

第四十九章 苦尽甘来

第四十九章苦尽甘来

熊倜猛地回过神来,惊道:“是你!”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还会有谁来救你?这些朝廷中人实在太可恶了!让我看看你的伤。”苏媚蓉说着一手抚向熊倜的手腕。

熊倜眉头一拧,一脸厌恶地将她拍开,冷道:“解药!”

苏媚蓉一脸错愕,怔在了原地,双瞳轻晃,染上了丝丝氤氲湿气。

柳安若微眯着眼,嘴角上扬,如此险境,却依旧表现得十分从容淡定,他笑道:“你小子终于开口说话了?”

熊倜皱眉不语,心下却十分焦急。

柳安若不仅待他有恩,更是他的亲外公,两者相加,熊倜怎么也不能看着他死。

柳安若浅笑着闭上了眼,似是晕了过去。

熊倜心中一紧,急道:“妖女!给我解药!”

苏媚蓉回过神来,气道:“臭小子,你没良心!我不顾性命千辛万苦潜入王府救你,你不仅不谢我,还对我恶言相向!你要解药,没有!”

“你!”熊倜气急,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焦急道:“我的命是他救的,我不能忘恩负义。”

苏媚蓉白了他一眼,道:“朝廷武林终究势不两立,你怎知他救你不是为了害你?”

她瞥向柳安若,又道:“更何况,此人虽已花甲之年,但肌肤充满弹性,手指骨节有力,天庭红润饱满,显然内外兼修,若你替他解毒,我们两人一个都别想走!”

熊倜紧紧握了握拳,苏媚蓉的分析一句也没听见去,他冷道:“你留下解药离开便是!”

苏媚蓉秀眉一蹙,气道:“臭小子你怎么就一根筋,我冒死前来救你,你就这么赶我走?哼,这世上能左右我毒后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她站起身,冷眼睥睨熊倜道:“熊倜,我告sù

你,今日苏媚蓉就呆这了!我不会走,也不会给你解药!这两老头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都会死翘翘,我看到时候你跟不跟我走!”

“你!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能给你解药……”熊倜暴怒的情绪瞬间被后半句话给淹没了,顿时好似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苏媚蓉从来没有见过熊倜对自己如此低声下气,她不禁反问道:“此人对你就如此重yào

?若我说我要你娶我,你答不答yīng

?”

熊倜略微沉吟,终应道:“好!”

“你小子疯了!他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你竟然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我说过了,他救我两次,我不能忘恩负义。”

“我也救过你,怎不见你如此待我?”苏媚蓉咄咄逼人道。

她微眯起眼,娉婷一步靠近熊倜,冷冷说道:“我不会让自己冒险,更不会让你冒险!除非你给出我一个非救不可的理由!”

熊倜瞥了一眼始终闭着眼的柳安若,猛然抬头道:“他是我外公!他不能死!”

“你说什么?”苏媚蓉惊得倒退了两步,脸上浮现出一丝不相信的笑容,“安若王爷是你外公?你小子骗谁啊!为了救他,你竟然编出这种谎言?”

熊倜皱眉,苦涩地将目光挪向一边,心道:连她都不信,柳安若又怎会信我?只是娘已不在,我不能让他也出事!

他冷冷抬起眼道:“信不信由你,但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语毕,他冷冷望向苏媚蓉。

那两道目光犹如实质,令苏媚蓉背脊一凉,她不禁信了,从腰间取出一只瓷瓶,交到熊倜手中。

柳安若同刘伯服下解药后,呼吸渐渐平稳,面色也渐渐恢复了原来的红润。

熊倜不由松了口气,他起身,背起逍遥剑道:“走吧!”

“去哪里?”苏媚蓉疑惑道。

“离开这里,你不是担心他会伤害我吗?走吧!”熊倜说着向密道处走去,眼中没有丝毫的留恋。

该见的都见到了,熊倜已经找不到继xù

留在这里的理由。

“你等等!我越来越不明白了!他不是你外公吗?虎毒况且不食子,你跑什么?”

熊倜驻足,凝眸深望,“你很烦。”

苏媚蓉微怔,面色一红,娇嗔道:“你嫌我烦!哼,我今儿不走了!我知dào

了,这老头一定不知dào

你的身份,对不对?等他醒了,我就告sù

他!”

熊倜眉头一皱,几步走至苏媚蓉身侧,说道:“你不仅烦,还多管闲事!”

语毕,拉起她白皙纤弱的柔荑,大步朝密道口走去。

苏媚蓉一愣,冰凉的掌间传来不属于她的温热,她呆呆地望着熊倜的背影,面色越发娇艳红润。

这是第一次有男人拉她的手,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她心中荡漾起来,耳边能清晰地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苏媚蓉瞬间化作一只乖巧温顺的小猫,低着头紧紧跟着熊倜,左手不由轻轻反握住那温暖的手掌。

待两人离开书房,密室内的柳安若猛然坐起身,他微眯起眼,长舒了一口气道:“刘伯,你听到那小子说的了吗?”

刘伯皱着眉,点了点头,他略微有些迟疑道:“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此二人内力深厚,虽中了苏媚蓉的毒,但从头至尾都没有失去意识,所以熊倜同苏媚蓉的对话,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许是真的。”柳安若抚摸着手中的翡翠柳叶簪,说道:“若不是因为陌儿,他怎会突然出现在陌儿的闺房,又怎会偏偏拿走这支簪子。”

柳安若说着,微眯的眼中落下了点点泪光,嘴角的笑容却越发洋溢,他叹道:“天不负我啊!我竟然还有一个外孙在世。”

刘伯站起身道:“老爷,不管那小子是不是小少爷,王府外的那些锦衣卫都不会……”

柳安若猛地一拍桌子,打断道:“糟了!你这小子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而此时,熊倜同苏媚蓉两人已经奔出了王府,被锦衣卫团团围住。

留下看守的百户韩暮对手下道:“快去通知卜头!目标出现了!兄弟们,上!”

熊倜双眼微眯,露出如豺狼虎豹般的凶光,他松开了苏媚蓉的手,右手握住逍遥剑,将其护在身后。

苏媚蓉望着熊倜挺拔的背影,眼神痴痴的,泛红的双颊粉扑扑的,透着同她年纪不符的可爱。

她从来不需yào

男人保护,也从不知dào

被男人保护,原来是一件那么幸福的事情。

熊倜的注意力全在周围锦衣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苏媚蓉的异样。

数道黑影向熊倜逼来,他深吸一口气,冷然刺出一剑,三个锦衣卫应光倒地。

而熊倜也不好过,一击之下,真气再次翻腾,胸口不禁隐隐作痛,而更严重的是他的左手。

右手一刺,牵动全身,从左肩直至手掌每一寸筋骨,每一处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出疼痛的怒吼。

仅仅一招,熊倜的额头上已经浮出豆大的汗珠。

他沉吟道:“苏姑娘,多谢你来救我,此恩熊倜来日再报,眼下还请姑娘速速离去!”

苏媚蓉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似抹了蜜般的甜意,她媚笑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小子,我跟定你了!”

“兄弟们,此贼子受了重伤,已是强弩之末,拖住他!”韩暮说道。

绣春刀舞出数道风刃,挥向熊倜。

“嘭嘭嘭!”一人突落入人群,身形如鬼魅,只留下数道残影。

而锦衣卫们突地一个个应声倒地,转眼十三人全成了尸体。

柳安若不由舒了一口气,他已多年未认真动过手,索性今日出手依旧凌厉,否则若是熊倜有些好歹,他必不会原谅自己。

他望向熊倜,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笑道:“倜……儿,我的乖外孙,你这是要去哪里?”

熊倜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他怎么也没想到柳安若竟然都听见了!

柳安若微微踏出一步,温柔道:“快随我回府吧,好好和我说说这几年你怎么过的?”

苏媚蓉见熊倜不动,推了他一把,道:“傻小子发什么愣啊!快去啊!”

等熊倜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柳陌闺房的小厅中。

他的对面坐着柳安若,其身后站着刘伯,双眸中闪过丝丝警惕。

苏媚蓉则站在他的身后,温柔娴静的模样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柳安若先开口道:“你说你是我外孙?”

熊倜微微皱眉,略微迟疑后,点了点头。

刘伯面色冷峻道:“你有什么证据?”

熊倜不由苦笑,心中暗道:又一个问我要证据!我哪来证据!

柳安若回眸望了刘伯一眼,面色很是不喜,他又望向熊倜,却是一脸笑盈盈,其翻脸速度绝对不亚于女子。

他将翡翠柳叶簪放到熊倜面前道:“为何偏偏拿这簪子?”

“娘的每幅画像上都带着这支发簪,我想带走它。”熊倜淡淡道。

“你见过你娘的画像?在哪里?”柳安若惊道,声音不由拔高。

“绿柳山庄,爹画的,有许多。”

“呵呵,你爹,是熊展堂那臭小子吧?”

熊倜不由微微皱眉,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愠怒,他冷道:“是,我姓熊名倜。”

“唉……算那小子有良心。他现在可好?”

“去年为了救我死了。”熊倜每句话都不长,但都切中要害。

柳安若惊道:“什么!那小子死了!”他突地站起身,在屋中踱起步来。

“锦衣卫为什么老追杀你?”柳安若突开口问道。

熊倜迟疑了片刻,还是全盘托出。

柳安若面色冷冷道:“倜儿,你别担心!万事有外公替你扛着!九道山庄那老家伙你也不用认!你是我柳安若的外孙,就是这王府的小王爷!”

“你信我?”熊倜愣愣地望向柳安若。

他没想到柳安若对他的态度与熊坤竟有如此天壤之别。

“你是我外孙,我不信你谁信!对了,这下毒的姑娘是谁?”

苏媚蓉面色一红,眉目流转,盈盈目光望向熊倜。

第五十章 二女一堂

第五十章二女一堂

“毒后苏媚蓉。”熊倜淡淡地答道。

柳安若同刘伯两人相视一望,面色俱惊。

苏媚蓉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响,但并不好听,毕竟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终日同毒物为伍的女人。

而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竟同江湖中默默无闻的熊倜走到了一起。

苏媚蓉面色娇羞的俯身施了一礼,柔声说道:“苏媚蓉见过王爷,之前诸多误会实在抱歉。”

“呵呵,姑娘同倜儿的话我都听见了,姑娘也是为了倜儿好,说来,还得谢谢姑娘,若不是因为姑娘,倜儿的身份我可能还被蒙在鼓里。”柳安若立kè

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淡淡笑道。

“多谢王爷!”

柳安若又望向熊倜道:“你在王府好好养伤,余下的事就交给外公。”

“……”熊倜定定地望着他,紧抿着唇,“外公”二字却始终说不出口,无奈之下只是点了点头。

“刘伯,带他们去休息。”

“王爷,你这是?”刘伯皱了皱眉道。

“门口的尸体卜鹰应该已经发xiàn

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柳安若眼中闪过城府颇深的精芒。

熊倜微垂着眼帘,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哪怕这人是他的外公。

刘伯瞥了一眼发怔的熊倜道:“小少爷,请跟我来。”

三人踏出院落,始终走在前的刘伯突然阴冷地开口道:“小子,希望你说的都是事实,否则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喂!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小心我告sù

你主……”苏媚蓉叉着腰,一脸的泼辣相。

熊倜拽住了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刘伯脸色一变,好似一普通老奴,他闪身退到一边,恭敬道:“此南陌院除了正屋,还有两间厢房。少爷,您看可否满yì

?”

熊倜点点头道:“有劳刘伯了。刘伯,熊倜有一事相求。”

“少爷直说便是。”其毕恭毕敬的模样不由令苏媚蓉感叹这老头翻脸比自己还快。

“我未婚妻还在绿柳山庄,能否劳烦……”熊倜不禁有些担心独自呆在绿柳山庄的岚,说道。

刘伯面无表情道:“少爷不必客气,我立kè

命人去接少夫人。”

“多谢刘伯。”熊倜施了一礼,说道。

待刘伯转身出院,熊倜便独自进了正屋。

苏媚蓉撇撇嘴,不由碎碎念道:“未婚妻!她就是你未婚妻!那我呢?我算什么?你之前可是答yīng

我的,你也得娶我!”

她见熊倜对其毫不理睬,不由撅起红唇,一步迈进屋子,气道:“喂!我在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说着她一手拍向熊倜的肩膀。

熊倜微微回眸,面色惨白得慎人,之前与锦衣卫交手,他的身体早已超出了负荷。

他为了不让柳安若担心,才一直撑到现在,眼下只觉眼前一片片雪花,背脊一阵阵发凉,被苏媚蓉一拍,脚下顿时一软,身子向下倒去。

“熊倜!”苏媚蓉惊道,赶紧双手扶住了他。

“没事,只是累了……”

苏媚蓉眉头紧皱,眼中不由泛起了泪光,身为毒后的她怎会不知dào

熊倜此刻的身体情况?

体力眼中透支,筋脉受损。

而这一切在苏媚蓉看来,都是因她而起,因强行刺出那一剑而起。

苏媚蓉扶着熊倜进了里屋,让其斜靠在软榻上,开口骂道:“你个傻子!大傻子!”

熊倜刚想道谢,却被苏媚蓉一顿痛骂,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不由抬起眼帘,反驳道:“我哪里……”话未说完,却被苏媚蓉划过脸颊的泪给惊得噎住了。

“你……哭了?”熊倜不由眉头轻皱道。

“是啊!被你弄哭的!所以,你要对我负责!”苏媚蓉深吸一口气,又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煎药!”

“谢谢……”熊倜的大脑混混沌沌的,窝在床上沉沉睡去。

苏媚蓉望着熊倜安详的睡颜,心中暗道: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好,让你真心想娶我!

“傻小子,起来喝药了,都睡了一天了。”

熊倜睡得迷迷糊糊间,被人推搡了几下,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帘,紧接着便感到唇上一片湿润,一股苦涩流入齿间。

熊倜猛地睁开双眼,眼前的苏媚蓉双目微眯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熊倜瞳孔一缩,一把推开苏媚蓉,不禁咳嗽起来:“咳咳咳!”

他喘息道:“你个妖女,又搞什么鬼!”

“喂你喝药啊!”苏媚蓉眼中满是笑意,端着碗,向熊倜靠去。

熊倜眉头一皱,直接抢过她手中的碗,一饮而尽,他吐出一口浊气,冷冷道:“我喝完了,你可以离开我的床了吗?”

“呵呵,小子,你脸红什么?”

熊倜一愣,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脸,果然有些发烫,他目光尴尬地移向一旁,淡淡道:“药太烫热的。”

“是热的?还是羞的?”苏媚蓉媚笑着爬向熊倜,两人挨得极近,一双狐媚的眼眸清亮亮的,很是勾人。

“少爷,岚姑娘来了。”刘伯带着岚径直走进了正屋,哪里想到眼前会是如此香艳的一幕。

他干咳一声,望向身后的岚。

岚眉头一蹙,面色冰冷地径直向床榻快速走去。

刘伯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心中暗道:真是丢人啊!少爷的性子似是随他爹,表面一本正经,骨子里却是个好色之徒!

看来少夫人气得不轻,想来是要动手打那苏姑娘,不过也好,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镇得住像少爷这样的男人。

熊倜面色一喜,唤道:“岚!”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同岚讲,他想告sù

岚,柳安若认他了!

可他话未出口,却被岚冰冷的眼神给镇住了!

岚……她……生气了?

熊倜先是一阵错愕,紧接着心中竟荡漾起一丝甜蜜,那是一种不同于平日关心的在乎。

岚吃醋的模样可不多见。

岚的性子不知该说太过温柔还是太过坚强,总之,她从不考lǜ

自己,只顾熊倜。

熊倜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道:“岚,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

苏媚蓉眉目流转,两只粉白的手臂勾住了熊倜,在其耳边轻轻吹了口气,眼神戏谑地望向岚道:“哟!姐姐,你也来啦!”

“你!下来!”岚几乎没有看熊倜,目光始终紧紧锁定在苏媚蓉的身上。

“熊倜,你看,姐姐她好凶啊!”

“哼!”岚指间一翻,一根银针突地飞向苏媚蓉。

苏媚蓉一惊,她没想到岚会真地对她动手,而银针速度奇快,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躲不开。

正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她突觉被人拉了一把,银针堪堪从她扬起的发间飞过。

熊倜也没想到岚会动手,立kè

将苏媚蓉拉入了怀中,眼下两人的姿势,越发解释不清,此刻熊倜倒是有些急了。

他抬头望向岚道:“莫生气,听我解释。”

岚眉头微皱,一双桃花眼水润之极,道:“你个傻子,毒后给你的药你都敢喝!你可知这药中有七味剧毒!你!若不降住她,如何拿解药救你!”

熊倜这才明白,岚之前的异样并不是因为吃醋,而是担心他的身体。

他扶着怀中苏媚蓉坐好,起身走到岚的身侧,一把将她拽入怀中,闻着她发上的幽香,笑道:“傻丫头,我没事,真的。”

“怎么会没事!”岚一把推开熊倜,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神色突变,惊道:“怎么可能?她还给你吃了什么?”

熊倜摇了摇头,道:“药我不懂,但……”

他望向床榻上还在发怔的苏媚蓉道:“她能潜伏王府救我,应不会害我。”

岚叹了口气,望向苏媚蓉道:“刚才失礼了。”

苏媚蓉回过神,笑道:“没事!我用药是狠了些,不过那小子身体不似普通人,你不用担心。”

岚对其点点头,拉着熊倜到一旁坐下,道:“左手给我看看。”

“嗯。”

始终站在一旁的刘伯不禁有些扫兴地想道:就这么结束了?

一道人影挡住了屋外的光亮,刘伯不禁回头望去,正是风尘仆仆归来的柳安若。

“倜儿,休息得可好?咦?这姑娘是……”柳安若心中暗想:出去一夜,怎么王府又来了个漂亮丫头?

熊倜循声望去,柳安若虽然精神很好,但熊倜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疲惫。

他微微皱眉,双唇微翕,轻声道了句:“外公!”

柳安若一愣,大笑道:“好!好!”他走至熊倜身侧,对着他的发顶就是一阵虎摸,眼神之中满是宠溺。

“外公……”熊倜弱弱地又唤了一句,他那本就有些凌乱的发,眼下已成了鸟窝。

“哈哈!男儿不拘小节,快和外公说说这姑娘是谁?”

熊倜一把拉住岚正欲逃开的手道:“她叫岚,是药王的弟子,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柳安若一愣,再次大笑,一连道了三个好,他笑道:“外公也有好消息要告sù

你!我去过皇宫了,锦衣卫以后不会再为难你!不过……”

他眼中极快闪过一丝失落,道:“外公现在还不能正式给你名分……不过倜儿,你放心,我……”

熊倜打断道:“外公,你愿意认我,我已经很满足了。其他那些虚名,我不在乎。”

“好!不愧是我柳安若的外孙,为人洒脱!外公不会亏待你的!看你功夫不弱,等你伤好,外公将毕身所学都教于你!”

一月后,熊倜的伤几乎痊愈。

他走出屋子,伸了一个懒腰,耳边不禁传来两女争吵的声音,显然又是因为药材药性。

熊倜无奈地摇了摇头,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也亏了这医术、毒术精湛的二女,他才能好得那么快,只是耳朵实在太受罪。

他望了一眼蓝天,心道:好久没有出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提气跃上了屋顶,飞身落到王府外的后巷。

街道上依旧热闹非凡,熊倜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快步没入人群中。

“卜头,那小子我们真地不动手?”

卜鹰躲在暗处,冷道:“皇上的话你没听见吗?哼,不过就算我们不收拾那小子,也有人收拾他,暗河那边有动静了吗?”

“钱……被双倍退回来了……”

“你说什么!”

第五十一章 陆家往事

第五十一章陆家往事

数日前,京城。

余云飞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一角的圈椅上,眼神冷冷地望着前方,轻轻抚摸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似是在等待什么。

“小子坐没坐相!接着,新任务!”冰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大厅中,令人难以判断声音来自何处。

随着话音落下,一张包裹着碎银的纸团猛地从余云飞的身后飞来。

余云飞冷笑一声,极慢地伸出右手,修长的手指不费吹灰之力接住了纸团。

他将纸条展开,碎银随意塞入腰间,叹了口气道:“长老,你说你是不是耍我?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以超越老六的机会,却突然插着翅膀飞走了……”

“小飞,我们是杀手,说白了也是生意人,谁出的价钱大,我们就听谁的。说到底也是那熊小子运气好,有人愿意拉他一把。你功夫也不弱,同小六差不了多少,只是运气差了些。”

“七!”余云飞撇撇嘴,不屑道。

的确,他运气一直不太好,每次都抢不到好任务,一年完成任务所得的银两也许还抵不过别人一次任务。

他不由叹了口气,也没有仔细看纸条上的内容,只是下意识地道:“我接了!”

“就知dào

你这小子宁滥勿缺!”

余云飞呵呵笑道:“黄泉长老真了解我!长老啊,有件事我很好奇。”

“什么事?”

余云飞站起身,嘴角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道:“听说熊倜是逍遥子的徒弟,换句话说也就是你的徒孙了。眼下他逃过一劫,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空气突然一窒,余云飞左眼微眯,嘴角微扬,心中暗道:老头!看你往哪儿躲!

他右手一扬,一枚月牙形的银色暗器陡然从指尖飞出。

“叮!”

一声轻响,一道剑光将其击落。

余云飞冷哼一声,“七!”

阴暗中一个黑衣老者缓缓露出本来的容貌,左眼的刀疤给人一种道不尽的阴森感。

他冷道:“你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以下犯上!连我都敢偷袭!”

“你不是都挡下来了吗,哪来那么多废话!再说了,狼月镖上有银丝缠绕,就算你挡不开,我也不会伤到你。不管怎么说我余云飞也是你捡回来的。我是杀手,也还是个人,这点人性还是有的!”

“你小子有人性?有人性就不会以追杀同门为乐了!暗河上下有多少人死在了你手里?”黄泉左眉微挑,左眼显得有些空洞。

“都是些叛徒,我不杀,也会有人杀的。”余云飞不屑地掏了掏耳朵道:“没什么事,我去干活了!”

他一甩衣袖,手指一用力,狼月镖落入手中,他低眉一看,不由叹了口气。

狼月镖乃精铁打造,眼下却断了,一剑刺向太阳果然厉害啊!

京城西街小巷,余云飞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细细望了一眼纸上的任务,瞳孔猛地一缩。

兵部尚书陆东翔。

纸条上只有这般七个字。

余云飞目光阴冷,他一掌将纸条送入空中,弯刀出鞘,刀光印在巷内灰色的石壁上,不足巴掌大的纸条化作千缕尘埃缓缓落下。

余云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垂着眼帘走出小巷。

弯刀静静地呆在那镶满宝石的刀鞘中,仿佛从未出鞘一般。

残阳如血,余云飞静静地坐在陆府对面的屋檐上,十指交叉撑着下颚,眼神有些空洞,却掩不住那漂亮的左眼。

尤其在日暮下,重睑的左眼泛着淡淡的烟灰色,似有些说不出的忧伤,而右眼却显得有些呆滞。

夜来风叶遮月郎,一夕如环,昔昔成玦望。花染眉梢落鬓上,葳蕤丛间栖蝶徨。

庄周梦蝶何区分,酒入愁肠,日日思君上。尘缘难绝丝连房,燕依旧故人坟凉。

余云飞轻轻抚摸着刀鞘,淡淡道:“娘,你说,是不是造化弄人呢?我是杀手,收了钱,就要办事的!所以,孩儿只能违背对您的承诺了!”

他左手紧握刀鞘,飞身落入陆府。

“云飞,来!让爹试试你功夫,看看你最近长进了没!”陆翔东手握红缨长枪,笑道。

“是,爹!”

绣春刀应声出鞘。

月光如水落在刀刃与枪头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美好得交相辉映着。

余云飞躲在树梢上,冷冷望着院中的父子俩,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嫉恨。

“七!”他不屑地轻喝了一声。

陆家父子立kè

停下了刀枪,目光齐齐望向不远处的槐树。

陆翔东冷道:“是谁?”

“取你性命之人!”

“猖狂小儿!”陆翔东剑眉冷对,示意陆云飞退下,手握红缨长枪迎了上去。

“哼!”余云飞冷哼一声,弯刀出鞘,一刹那,似斩断了月光。

“唰!”

红缨枪头带着一尾银光划过天际,倒插入一旁的草丛中。

而余云飞的刀已经入鞘了,准确的说,仿佛根本没有出过鞘。

他冷冷看着错愕的陆翔东,眼底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与嘲讽。

陆云飞见父亲败下阵来,立kè

手握绣春刀,横斩向余云飞。

余云飞嘴角一扬,冷笑道:“就怕你不来!”

他足尖一点,身子后仰,绣春刀的刀刃削去了他额前几缕碎发。

“七!太弱了!”他一手撑地,抬起左脚便将陆云飞手中的绣春刀踢飞了,同时右手一撑,右膝狠狠顶上了陆云飞的小腹。

“嗯……”陆云飞闷哼一声,身子蜷缩成虾米一般倒在地上,嘴角渗出几丝鲜血。

这就是余云飞的实力,暗河杀手排行第九的实力。

余云飞戏谑地望向陆云飞,右手抽出了弯刀,刀刃直指陆云飞。

“住手!莫伤我儿!”陆翔东直扑陆云飞身前,用身子挡住了余云飞的弯刀,双目也对上了余云飞清亮的眸。

余云飞冷漠地睥睨着陆家父子,心中一阵阵地酸楚,双眸上不禁晕开了一丝涟漪。

他冷笑道:“七!他是你儿子!你可曾还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是了!你一定不记得了。你连为那个孩子起名都不愿意!”

陆翔东瞳孔猛地一缩,惊道:“你……你难道是月儿的孩子?”

“是啊!没想到吧!当年被你一脚踢开的阿狗如今正掌握着你们父子性命!”余云飞冷冷地笑着,看似十分平静,但陆翔东却能明白他心底有多很。

二十六前,陆翔东还不是兵部尚书,正在官场中摸爬滚打,逢场作戏自也少不了,长流连于烟花巷。

虽说不上风流成性,但也是个正常男人。

当年他风华正茂不知引来多少女子的钦慕,余影月便是其中之一。

身为怡红院的头牌,余影月的姿色与才情都是一等一的,两人一见如故,便顺水推舟般发生了关系。

但万万没想到,就是一夜,余影月怀了陆翔东的孩子。

作为男人,陆翔东本该负责的,但当时他却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结识了柳安若,而他的儿子陆云飞刚满三岁。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被一个烟花女子毁了名声与前途。

他赠了余影月一箱珠宝,劝其打掉孩子,离开京城。

虽然他对余影月心存愧疚,但自认也已仁至义尽,从此不再踏入怡红院。

直到七年后,兵部尚书一职空缺,朝中几个同他要好的臣子约其在怡红院洽谈。

几人相谈甚欢,送酒的妇人突地将酒洒在了他身上。

他不由皱眉,一抬头便望见了那风韵已逝的余影月。

而更让他吃惊的是,余影月竟突然带了一个六岁的稚童出现在他面前。

“阿狗!快跪下,叫爹!”

六岁的孩子愣愣地跪下了,眨巴着一对雌雄眼道:“你就是我爹?你来接我和娘的吗?那你能给阿狗起个大名吗?”

阿狗没有名字,甚至连姓都没有。

因为这个乳名他一直被同龄的孩子欺负。

他想有个好听又响亮的名字,而他娘一直不给他起,他娘总说等他爹来了,给他起。

眼下他终于见到自己的爹了,他立kè

欢喜地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有名字了!

而他怎么也没想到,陆翔东不仅没给他起名字,反被陆翔东一脚踹开了!

陆翔东回忆着过往的一切,心中不由泛起一丝苦涩。

他叹了口气道:“是你娘让你来的?”

“呵!你离开后没多久,娘就积郁成疾病死了。她到死都唤着你的名字,还叫我不要恨你,不要报仇!娘真是没脑子,那年我才六岁,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未知数……”余云飞有些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陆翔东微微皱眉,双唇微张道:“那你是……来报仇的?”

“七!谁有空找你报仇!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有人出钱买你命,我只是收钱做事。”

陆翔东深吸一口气道:“好,你要我命可以,但求你放过我儿子!”

余云飞心中一痛,不由暗道:若是将你对陆云飞的这份疼爱分我一半该多好?不!哪怕十分之一,千分之一也好!

他眼中的艳羡一闪而过,嘴角微动不屑道:“我才不会做亏本买卖,只要你一人性命!”

“好!你动手吧!”陆翔东闭上了眼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陆云飞脸色苍白地微抬起头,他拉住陆翔东的衣袖道:“爹!不可以……”

他又瞥向余云飞,“弑父之罪天理难容!无论父亲多么对不起你,你身体里都留着我陆家的血!”

“云飞,别说了!圆寂大师说的没错,此劫早注定。昨日因今日果。小子,你动手吧!”

其实他还有些话没有说,少林寺的圆寂大师不仅推算出他有今日一劫,而且算出逃过此劫的方法,只是他命中注定只有一子。

所以今日不是他死,就是陆云飞或是余云飞死!

不过眼下看来死的只有可能是陆云飞。

余云飞撇撇嘴,扬起弯刀,稳健的手却颤抖了。

第五十二章 酒楼闹事

第五十二章酒楼闹事

“爹,你看我这一招练得如何?”年仅十二岁的陆云飞手握红缨长枪,舞得霍霍生风。

“好!不愧是我陆翔东的儿子!云飞,过来!”陆翔东朝其挥了挥手。

陆云飞随手抹了一把汗,俏脸顿时成了一只小花猫。

陆翔东接过下人替来的帕子,笑着替其擦拭干净。

阳光普洒在这对父子身上,很是温馨美好的模样。

而落在院墙上阿狗的眼中却是另一幅光景,他紧紧攥着拳头,双手一撑,身子轻灵地落到地上。

“阿狗,都看到了?”黄泉整个身子埋在黑色的斗篷中,站在巷角中的阴影里。

“我不叫阿狗!我姓余,名云飞!总有一天,我要这老头子后悔没认我这儿子!”

黄泉微微抬起头,那只早已失明的左眼中却露出慎人的光芒,他心道:这小子有意思,想的竟不是报仇,来日定成大器。

“那你就以成为暗河第一杀手为目标吧!”

“知dào

了,老头!你还处那儿干嘛,快点回去训liàn

我啊!”

余云飞坐在河边,一口饮尽坛中最后一滴酒,却依旧没有压下过往的记忆,在脑海中不住翻腾,连带着胃都在抽搐疼痛。

昨夜,他站在陆家父子面前,最后还是没有动手。

他苦笑着望着水中明月道:“娘阿娘,儿子听你的话,可是死的就是我了呀!”

暗河杀手任务失利,向来只有一条路——死!

更何况,余云飞不是没有能力完成任务,而是故yì

放qì

了任务。

如此行径便等同于背叛了暗河。

余云飞无奈地摇了摇头,身后传来风过草动的沙沙声。

他摸了摸腰间的弯刀,叹了口气道:“来得真快。”

他刚起身,一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余云飞瞥了一眼银亮的剑身,不用回头,也知dào

身后之人是暗河长老之一的黄泉。

“动手吧!死你手上总比死别人手上要好。”

黄泉眉头微皱,道:“明知自己做不到为何要接?”

“七!”余云飞撇撇嘴,没有解释,他难道会说他接任务的时候压根就不知dào

是去杀他老头子?

这种丢人的事,杀了他,他也不会说。

“小飞,若你现在去杀了陆翔东,还来得及。”

“老头,这几年我杀了不少人,赚的钱虽不多但也不少,全放在暗库第九个柜子里,给您养老用吧。我这条命是你给的,功夫也是你一手教的,我能报答你的只有这些了。”余云飞淡淡说道。

黄泉摇了摇头,收了剑,轻叹一声,说:“快离开吧,往关外走,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余云飞回头望去,身后已无人影。

“七!傻老头,我走了,你不也跟着倒霉?长老就了不起吗?暗河要动你性命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你手下已经出了一个叛徒逍遥子,眼下我也走了这条路,若我跑了,你这长老也别做了。”

天蒙蒙亮,余云飞又回到了京城,随意上了一家名为翠庭轩的酒楼。

一清早人并不多,二楼只有三三两两几个喝早茶的顾客。

余云飞随意挑了一个空位,要了三坛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一天未进食的胃抽搐着,他有些饿了,但依旧下意识地往空腹里灌酒,胃不禁火辣辣地刺痛着。

楼下传来小贩的吆喝声,肉包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

熊倜随手买了两个热乎乎的馒头,一边走一边吃。

“闪开!都给我闪开!”远处传来一阵仓促的马蹄声,马背上的红衣男子大喝道。

熊倜微微皱眉,对纵马在闹街上疾行不禁有些反感。

四周的行人顿时乱作一团,纷纷四散开来,熊倜也随着人流避到一旁。

“哇……娘……娘……”一个五岁女童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眼看奔驰而来的骏马即将撞向孩子。

熊倜随手将馒头揣进怀里,立kè

飞身而起,抱着孩子,躲到一旁。

一少妇奔来,接过女童,连忙俯身不停躬身道:“多谢少侠!多谢少侠!”

周围爆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与赞叹。

熊倜面色冷冷,点头向少妇示意,回眸目光落在那骏马的主人身上。

马背上的男子已勒马急停,长呼一声,“吁!”

他的目光也落到熊倜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异口同声道:“是你!”

马背上的正是九道山庄高阶弟子,周永昌。

熊倜微怔,暗道:此人怎会下山?九道山庄向来不是只有长老级以上才能自由出入山庄吗?这么说来,是有人命他下山?莫非和锦衣卫有关?

周永昌眉头一皱,双腿夹紧马腹,冷道:“哼!日后再找你小子算账。”

熊倜眉头微挑,没想到在京城竟遇到了这么一个熟人,他笑道:“你打得过我吗?”

周永昌不理会他,翻身下马,望着掌间的一只黑色小虫,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几步进入了街旁的翠庭轩。

熊倜掏出怀里的馒头,三两口就吃完了,他蹭了蹭鼻子,也跟着进了翠庭轩。

周永昌一路上了二楼,径直走到余云飞面前,一手夺去他手中的酒坛,喝道:“余大哥,你果然在这里!快跟我走!”

余云飞有些醉了,他微眯起眼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周永昌,良久才回过神来,惊道:“啊!是你小子!你跑到京城来做什么!找死啊!要是那些家伙发xiàn

你没死,你就完蛋了!”

余云飞说着呵呵笑了起来,坐没坐相,如滩烂泥般倒在了桌子上。

周永昌一把拽起他的胳膊道:“是,我就是来找死的!我收到金灵儿的消息,说你也成了暗河的叛徒。她已在关外打点好一切,就等我们过去了!事态紧急,你怎还有闲心喝酒!”

“哦?是灵儿那丫头啊,呵呵,她在大漠过得好吗,消息还是那么灵通,才前天的事儿,她就能通知到你。诶?话说你小子不是在九道山庄呆的好好的吗?别瞎掺和我的事了,该回哪儿去就哪儿去!”

余云飞说着又拿起身前的酒坛子,欲往嘴里灌。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我们的命都是你给的,现在你有难,我们自然要帮你,虎子和蝎子也在城外等着接应我们了。”周永昌气得一把夺下酒坛子,恨恨地扔到地上,说道。

余云飞惋惜地啧啧嘴道:“别自作多情了,谁说我有难了,我好得很,你快走吧!别烦我喝酒!”

“不走!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周永昌一掌拍碎了桌子。

两人争吵之际,熊倜已经上了楼,他隐去了自己的气息,静立在酒柜后。

几句话,熊倜便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他心道:周永昌果然也是暗河的杀手,难怪当初问关于黄泉的事。

这云中仙一月前还在江宁见过。

明明是要杀我,却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面前,想来也是个城府颇深之人,怎么今日突成暗河的叛徒了?

熊倜不由摇了摇头,暗道:既然同锦衣卫无关,我也不必继xù

呆在此处。

他刚离开翠庭轩,数百银针突如暴雨骤降飞落入酒楼。

“啊!啊!”几声惨叫,四个正在看热闹喝茶的客官立马成了蜂窝。

“余大哥,小心!”周永昌长剑出鞘,将银针一一挡开。

余云飞却面色淡然地微笑着,趴在长凳上,眼中极快闪过一丝警惕。

“呵呵!想走!没那么容易!云中仙啊云中仙,我当年就怀疑你私自放了那些叛徒!什么除恶榜第一人,都是唬人的!”说话人一袭白衣出尘,四十多的年纪,手中折扇轻晃,远看倒有些逍遥子的风流倜傥。

而近观他的脸,顿时有一种想一脚踹扁那破脸盆子的冲动。

那张脸也许化为白骨可能还好kàn

些。

余云飞笑道:“哟!这不是姚斐吗!你是不是想占第十的排位想疯啦!整天东施效颦,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指不定半夜就能把自己吓死!下辈子投胎做猪也许都比现在顺眼!”

姚斐面色一冷,怒道:“余云飞!你个叛徒!老子就是排行第十,这是暗河长老们都承认的!你不服也不行!不对!杀了你,我就是第九了!啊哈哈哈!”

“想动大哥!先过我这关!”周永昌持剑而上。

姚斐正眼看都没看他一眼,折扇一扫,一排冰针从扇间陡然飞出。

余云飞眉头一皱,一把拉住周永昌的后领,弯刀出鞘,刀光一舞,冰针被削成两截纷纷落地,化作水滴,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姚斐冷眼一扫,眼中立kè

闪过一丝稳操胜券的笑意。

“云中仙,把你第九的位置交出来吧!”

“七!”余云飞冷哼一声,一把推开周永昌,弯刀出鞘猛然斩向姚斐。

“刺啦”一声,刀锋划开了他白色的衣摆,却被铁扇拦了下来。

姚斐冷笑道:“你,输定了!”

余云飞一惊,心道:怎么可能?

他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他和姚斐的差距就摆在那里,他的刀不可能被姚斐挡下!

姚斐眉头微挑道:“疑惑吗?我的南海冰针滋味不错吧?不过你酒喝多了,没感觉到自己中了我的南海冰针也属正常!”

语毕,他飞起一腿。

余云飞身子顿时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楼道口的酒柜上。

“余大哥!”周永昌惊呼道。

“咳咳……”余云飞嘴角渗血,双眼微眯,冷道:“快走!你斗不过他!”

周永昌暗自咬牙,脑海中极快闪过:找人帮忙!

他一步跃出翠庭轩,本想去城外找谢虎,谢狮兄弟,可远水救不了近火。

刚好他望见熊倜正皱眉抬头望着二楼,便憋红着脸,急道:“萧八!救我大哥!”

楼上的打斗熊倜听得很清楚,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离开的原因。

但余云飞同他非亲非故,他也不想多管闲事。

可周永昌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身前。

周永昌见其不动,以为熊倜还在为之前山庄的事耿耿于怀,他一咬牙,双膝跪地道:“只要你救我大哥,我周永昌这条命就卖给你!为奴为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熊倜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起来吧!”

周永昌面色一喜,他这般病急乱投医,没想到熊倜竟然真地答yīng

了。

“你答yīng

了?”

“人我救,你的命,我不要。”熊倜淡淡说道,一手握住逍遥剑,飞上翠庭轩二楼。

第五十三章 顺利逃脱

第五十三章顺利逃脱

待熊倜飞至二楼,已经晚了,余云飞虽然还没死,但也不能说是活着了。

他双眼冰冷地望着姚斐,手脚不自觉地抽搐着,整个人躺在血泊之中。

“杀……杀了我……”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好似从喉咙中挤出来一般。

姚斐大笑道:“哈哈哈!你求我啊!一剑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你了!试想一下,堂堂暗河排行第九的云中仙从此变成一个废人该多么有趣?”

“你……”

“我什么?想杀我?那也要你现在站得起来才行。哦,对了,你这辈子应该都站不起来了。”姚斐蹲下身,以折扇轻拍余云飞的脸颊说道:“你说一个人最多可以挨几刀呢?”

语毕,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狞笑着望向余云飞。

“虽然我很想看你变成废人的模样,但那样我还是成不了第九,呵呵,所以……快谢谢我吧!”说着便扬起匕首。

“够了!”熊倜眉头紧皱,心中无由地升起一股怒火。

姚斐的身形同逍遥子很像,但行事作风就同他的样貌一样,与逍遥子截然相反,丑陋得没有底线。

“多管闲事的小子!”姚斐面色一冷,顺手夺过余云飞的弯刀,横斩向熊倜。

熊倜举剑便刺,没有丝毫的迟疑。

如果说熊倜的缺点是心地太过善良,那么一剑刺向太阳刚好弥补了这个不足。

一剑,便是毫无保留的一剑!蕴含剑qì

的一剑。

刀光,剑影。

身为杀手的姚斐立kè

感知到从未有过的危险。

他举刀抵挡,怎料弯刀竟承shòu不住熊倜的一剑,顿时断成了两截。

而他的身子也倒飞出去,一连撞翻了三张桌子,才停下。

他一抹嘴角的血迹,从散架的木桌堆中爬了起来,眼神越发嗜血凌厉。

“轰隆隆”的声响撼动了整个翠庭轩。

小二闻声跑至两楼,望了地上一眼的余云飞,立kè

吓得高呼起来,“打架啦!杀人啦!”

底楼的食客们见状况不对,纷纷出逃,不少人连饭钱都没付。

掌柜一惊,赶紧对小二道:“快!快去报官!”

小二领了命,逃也似地朝东街跑去。

周永昌回过神来,赶紧向二楼飞奔而去。

只见站在窗边的姚斐左手负于身后,一枚铜丸夹于指尖,正是暗河的烟雾弹。

他左手用力一扬,将其掷向熊倜。

周永昌一惊,急道:“小心!”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熊倜侧头避开了铜丸,直接撞击到其身后的墙壁上。

“嘭”的一声巨响,二楼顿时充满了烟雾,令人望不见前方。

姚斐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右手手腕一抖,铁扇猛地张开。

熊倜眉头一皱,暗骂自己不小心。

逍遥剑对着虚空一阵猛搅,烟雾渐渐散去。

突闻姚斐大喝:“小子!吃爷的南海冰针!”

“叮叮!”熊倜舞剑格挡开了大部分冰针,但还是有三根冰针趁着缝隙刺入了熊倜的肌肤,酥骨散立kè

扩散开来。

姚斐大笑道:“小子和我作对,你还太嫩了些!”

熊倜眉头微挑,除了之前一闪而过的轻微刺痛,并无感到任何异样,他未同姚斐废话,出手又是一剑。

姚斐大惊,心道:怎么可能!

他举扇格挡,铁扇立kè

化作残片爆裂开来,碎片划破了他的脸颊。

姚斐冷哼一声,顺势飞退而去,口中仍不忘骂道:“小子,你给我等着!暗河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熊倜眉头一皱,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若姚斐想要报复他,岂不是会连累到柳安若等人,他执剑欲追。

其身后周永昌的哭喊声却令他不由驻足。

“大哥!大哥!你不要吓我啊!大哥!”

余云飞瞪大着眼睛,几乎耗尽全部力qì

抬起右手,手腕上的伤口正汩汩冒着鲜血,显然控zhì

手指活动的肌腱断了。

他无力地抓向周永昌的衣襟道:“杀……杀了我……快……”

“不!不可以!大哥!你别这样,我求你!你别这样!”周永昌奋力摇头地哀嚎着。

这样的周永昌,熊倜从未见过。

他不由眉头紧锁,已来不及思考救下余云飞是对是错。

他一把扯下自己的衣摆,绑向余云飞正在流血的手腕同脚踝,他面色冰冷道:“雇车,快!”。

周永昌愣愣地点头,直接从二楼飞了下去。

熊倜简单处理完余云飞的伤口,让其靠在自己的怀里。

余云飞面白如纸,他微微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小子……运气真好……让人好羡慕……”

熊倜微微皱眉,不明其理。

余云飞不想解释,也无力解释,他靠在熊倜怀里,身子颤抖道:“杀了我吧……你师父……待我不薄,暗河第九……给你也好……”

熊倜闻言不由一惊。

他认识爹?

熊倜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立kè

下定了决心。

同逍遥子有关的人,他一定要救!

他望向余云飞渐渐溃散的双眸道:“撑住。”

楼下传来车轮轱辘的声响,熊倜抱起余云飞,飞身落下。

“快上来!锦衣卫和官兵过来了!”周永昌对其挥手急道。

熊倜眉头皱得更紧,闪身窜入马车。

“驾!”周永昌奋力挥鞭,马车扬长而去。

而几乎同时,锦衣卫同官兵也到了。

掌柜一手指着车后那滚滚的尘烟,好似抽风一般急道:“大……大人……快快……快追!”

领头的锦衣卫正是陆云飞,他手握绣春刀,飞身上马,右手一扬道:“追!”

马蹄达达,不知滚滚了谁的红尘。

周永昌不住回眸,手中长鞭越发用力。

马车再快,也快不过身后骑马的陆云飞。

他不由皱眉,对车内的熊倜道:“现在怎么办?城门一定被他们关了!决不能让大哥落在他们手上!”

熊倜一手贴着余云飞的小腹,将内力缓缓注入其丹田,但饶是如此怀里的人已失去了意识。

他心道:不能再拖下去了!继xù

在京城里兜下去,追兵只会越来越多,而余云飞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他等得起,余云飞等不起。

他深吸一口气道:“去安若王府!”

“什么?”周永昌不禁一愣,暗叹: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快!他撑不了多久了!”熊倜眉头一皱,又道:“信我!”

周永昌点点头,手握缰绳,立kè

掉转马车方向。

熊倜往窗外一瞥,离安若王府还有两条街,车外是“哒哒”的马蹄声。

他轻咬薄唇,抱着余云飞,踏出马车道,“弃车!走!”

语毕,飞身落到街旁的屋檐上。

虽身如鸿雁,匆匆一瞥,但陆云飞还是看清了熊倜,包括他怀中的余云飞。

他瞳孔猛地一缩,惊道:“是你们!休想跑!”

陆云飞手握绣春刀弃马紧跟其上。

熊倜轻功超群,转眼已将周陆二人甩在身后。

周永昌侧目瞥了一眼身后的陆云飞,心道:不能让后面这个家伙知dào

大哥的行踪,得拦住他!

“嗖!”

剑光一闪,长剑出鞘。

周永昌足尖一点,腰身一旋,持剑而上。

陆云飞眉头微皱,绣春刀同时出鞘。

在两人缠斗之际,熊倜已抱着余云飞落入王府小院。

金色的阳光为他苍白的面颊涂上了一层令人沉醉的金色,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余云飞缓缓掀开眼帘,黑色的右眸略带迷茫,灰色的左眸却显得很是温暖澄净。

他干裂的唇微微动了动,声音略哑道:“引火烧身,何必呢?”

“一个杀手哪来那么多废话!”熊倜不喜道。

“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闭嘴!”熊倜没好气地轻喝了一声,柔和的阳光落在他挺拔如峰的侧脸上,很是刚毅。

余云飞静静望着,最后化作一丝微笑挂在嘴角。

熊倜抱着余云飞跨入了正屋,将其轻放在床上,转身出门喊道:“岚!”

“熊倜!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熊倜一袭白衣染满了余云飞的血,斑斑驳驳,乍看之下有些恐怖。

“不是我的,你随我来。”

岚见到余云飞的时候,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她什么也没问,立kè

细细端详起他的伤势。

她知dào

,既然熊倜把此人带到她面前,定是要她救他。

苏媚蓉迈着妖娆的步子也跟了过来。

她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余云飞,不由一惊,“怎么是他?”

熊倜未回答,问向正在替余云飞把脉的岚,道:“能不能救?”

岚凝神静望,柳眉紧蹙,片刻后她摇头道:“内伤我能治,但他的手筋脚筋……师傅也许可以,但他的时间不多了。十二个时辰内,我们必须把他送到药王谷,否则伤口坏死,纵使是师傅也难回天乏术。”

“好!我去备车!”熊倜面色阴沉地出了小院。

药王会答yīng

救余云飞吗?

熊倜没有这个把握,但眼下只能一试,这是余云飞最后的希望!他没有理由剥夺余云飞的希望。

熊倜快步走至前庭,却见刘伯抓着周永昌,一脚踩在他的屁股上,模样十分凶狠。

原来,周永昌牵制住陆云飞后并未恋战,而是以自己杀手的隐匿之术迅速逃脱了。

他心中牵挂余云飞的伤势,一路辗转进了王府。

没想到刚跃进王府没多久,就被一个矮小精瘦的老头给锁住了双臂,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而这老人,正是王府的管家刘伯。

他怒目圆瞪道:“臭小子,这里没你的大哥,你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卸了你胳膊!”

周永昌苦不堪言,他一抬头,正巧瞥见了熊倜,他急道:“萧八!是他!就是他带走我大哥的!我没胡说八道,老头你快放开我!”

第五十四章 虎毒食子

第五十四章虎毒食子

刘伯循着周永昌的视线望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立马放了周永昌,几步走至熊倜身前,拉着他的双臂端详起来,紧张道:“少爷!你受伤了?谁干的!胆也太肥了!我这就去拍了他!”

熊倜心中不由一暖。

刘伯虽然总对他冷冰冰的,甚至偶尔会露出淡淡敌意,但真当熊倜有难之时,却发出了肺腑的关心。

几番查看,刘伯见熊倜并未受伤,不由松了口气。

他缓缓松开抓住熊倜的手,心中不由一愣,暗道:我什么时候承认这小子是我小主子了?

熊倜到王府已有一月有余,这段时间以来,这个话不多的少年渐渐给了刘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聪慧、恬静,就同柳陌一样。

不知不觉中,刘伯自己也没发xiàn

他已经接受了熊倜。

熊倜看了一眼周永昌道:“刘伯,这人是来找我的。”

“哦。”刘伯应了一声,退到了一边,微皱着眉,似在想些什么。

周永昌揉了揉手腕,三两步跑到熊倜身前道:“大哥呢?他怎么样?”

“手筋脚筋都断了。”

周永昌虽早知余云飞的情况,仍不由双目泛红,咬牙切齿道:“姚斐那杀千刀的混蛋!别让老子遇见他,否则见他一次杀一次!”

熊倜冷眼斜睨道:“若你遇上他,直接被杀了。”

周永昌闻言,虽知是事实,但仍不由俊脸微红。

刘伯回过神来道:“少爷,这家伙是谁?功夫极差,口气倒挺大!”

话音一落,周永昌的脸“唰”地更红了,直至耳根。

连番被人奚落,心高气傲的他何时遭过这种罪,他不由低下了头。

心思缜密的周永昌也没有从刘伯的话中听出熊倜的身份。

熊倜淡淡答道:“周永昌,朋友。”

短短五个字却让周永昌猛地抬起头,足足怔了许久。

“萧八,你说什么?”

“什么小八,这是我家少爷,熊倜!你小子到底是不是我家少爷朋友,怎连其姓甚名谁都不知dào

?”刘伯不由皱眉道。

周永昌直愣愣地望向熊倜,半晌合不拢嘴,良久,他不屑地撇撇嘴道:“你果然是个骗子!不过我周永昌说话算话,你救了我大哥,我周永昌下半辈子的命就是你的了!”

熊倜叹了口气,也懒得费神解释,只道:“雇车,到后巷等我,你大哥也许还有救。”

周永昌面色一喜,急道:“真的?谁能救?我们要去哪里……”

熊倜不由皱眉,他同周永昌并不算深交,但观其平日作风,也没想到这个秉性阴柔的九道山庄弟子还是个话唠,他冷道:“你再废话,就是假的。”

周永昌立kè

闭嘴,直接飞出了王府。

“少爷,你是否遇上了什么麻烦?要不要我通报老爷一声?”刘伯人老成精,从熊倜同周永昌的对话中,便听出了些许猫腻。

熊倜正欲答不用。

柳安若却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至前庭,笑眯眯道:“什么事要通报我?”

而当他看见熊倜衣上的鲜血时,他面色一冷,眉头紧锁道:“倜儿,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外公。”语毕,其转身欲走。

熊倜不想给柳家添麻烦,眼下既然决定了去药王谷,那么也好,只是怎么逃出京城,他仍需想想。

柳安若却不给他继xù

思考的机会,一把拉住他的右手道:“倜儿,既然你叫我一声外公,那么就没有什么不能同外公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刚才是不是去了翠庭轩?”

熊倜一惊,没想到柳安若那么快得到了消息,他虽不想将事情告sù

柳安若,但也不愿撒谎隐瞒,略微迟疑地点了点头。

柳安若松开了他的手,问道:“你杀了人?”

熊倜摇了摇头,答道:“救了一人。”

“谁?”

“昔日暗河排行第九的杀手云中仙。”

柳安若揉了揉挤成“川”字的眉间。

熊倜见其烦忧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忍,他道:“对不起外公,倜儿立kè

会带着他离开,不会连累到王府。”

“你小子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外孙,我是你外公!有什么连累不连累!你想带他离开?现在京城四门都已封锁,当真是差翅也难飞,你怎么走?”

柳安若叹了口气,语气稍柔和道:“放心吧,这件事,外公来处理。你先回屋。”

熊倜一愣,没想到柳安若竟如此不闻不问地将此事扛了下来!心头除了一丝愧疚,更多的是温暖。

“外公……”

“放心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这一次,我再也不会阻止你!”柳安若凝视着熊倜的双目,透过那清亮的眼眸,望见的却是自己的女儿,柳陌。

他心道:若是当年有我的保护,也许……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摇了摇头,闭上了双眼,也咽下了那险些泛出的泪,迈入大厅。

“少爷,先去换身衣裳吧,那些人该来了。”刘伯望着紧闭的大门说道。

熊倜微微皱眉,询问道:“刘伯,是否要将余云飞藏于密室?”

“不用,老爷自有打算。少爷,你且放宽心。往后做什么,你都记住有安若王府替你撑腰!放心做,大胆做!”

护短也许是每个老人的天性,刘伯也是如此。

熊倜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完全没有想到今日一事,柳家竟会是如此态度。

若是放在九道山庄……熊倜嘴角不由闪过一丝苦笑。

半柱香的功夫,安若王府的大门被叩响了。

刘伯开门一看,不仅有以陆云飞为首的锦衣卫三十余人,更有其父兵部尚书陆翔东。

刘伯低垂着眼帘,将人请了进来,心中却寻思着:怪了!陆小子来说得通,他老头子来干嘛?

柳安若闻声,笑着出门迎道:“东弟,贤侄,你们怎么都来了?”

陆翔东行了一礼道:“我和云飞只是碰巧遇上的,他来办公事,我是来找老哥喝酒。”

“喝酒好说!不知公事是指?”

陆云飞也行了一礼,说道:“今日翠庭轩有人闹事,四人毙命。我追踪其中三名疑犯至王府附近,担心王爷安全,特来……”

他话未说完,柳安若立kè

摆手打断道:“别担心了,你说的疑犯都在我这呢!不过其中有些误会!”

陆翔东闻言,眸中猛然闪过一丝精芒,立kè

被刘伯看在了眼里。

刘伯暗道:有古怪……

柳安若笑道:“我孙儿熊倜只是救人,并为杀人,至于为何急着逃离,只因为其中一人受伤过重,担心其不治身亡,至于真zhèng

凶手,乃一名为姚斐的杀手。倜儿,来,你自己同陆千户解释。”

静立偏厅的熊倜听到柳安若的呼唤,立kè

闪身出来,当下将周永昌及自己所见一一告知。

陆云飞不由皱眉望向其父,眼中满是询问,显然没有相信熊倜的话。

陆翔东微微颔首,望着柳安若,笑道:“云飞,王爷的话说的还不清楚吗,还不带着你的人走!去抓那真zhèng

凶手!”

“是!王爷叨扰了!”陆云飞行了一礼,带着众锦衣卫离开了安若王府。

静观一切的熊倜不由松了口气。

他没想到有柳安若出头,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根本没有出现。

“大哥,刚才听你说府上有人受了重伤?”陆翔东笑问道,显得十分漫不经心,似是随口一问。

“是啊,我家倜儿心地善良。唉……只是这认祖归宗一事有些难啊……”柳安若眉头微皱道。

陆翔东憨憨笑道:“来日方长,只要是您的嫡亲外孙,皇上没理由不让您认这孩子。”

柳安若突然冒出外孙一事,已是满朝皆知,不过似是被朝廷故yì

压了风声,不许人谈论,其中内因,也许只有皇帝自己知dào



陆翔东干咳一声,又道:“我这里刚巧有一枚伤药,不知能否派上些用场?”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一只巴掌大的锦盒。

柳安若示意熊倜接过,说道:“还不谢谢你陆伯。”

“不用不用!不知……我能否去看看那位伤者,我早年也学过一些医术,也许能帮上些忙。”陆翔东又道。

熊倜正欲拒绝,柳安若却抢先道:“既然东弟有此心,便去看看吧。”

刘伯跟在三人身后,越发觉得陆翔东今日言行有问题。

转眼,四人便进了南陌院。

“熊倜,马车准bèi

好了吗?”岚回眸问道。

熊倜点点头,静立余云飞床头。

余云飞微微睁开眼,目光扫至陆翔东时,猛地清醒了,浑身颤抖道:“你来做什么?我不想见你,滚!”

熊倜眉头微皱,蹲下身,道:“你认识他?”

“让他滚!”余云飞剧烈地喘息起来,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qì

吼道,他将头转向里侧,不再看任何人。

眼下他这般人凄惨模样,最不想见的就是陆翔东,这种打击,比他往后都会变成一个废人更难接受。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你不要那么激动……”陆翔东皱着眉说道。

余云飞瞥过头,冷道:“七!你根本不想认我,何必在这里假惺惺,你难道就不怕这里的人知dào

你伪善面具下的真面目?”

“既然我来,就不怕。虽然我不认你,但你我终究有血缘关系,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地活下去。”陆翔东的话一出口,屋内顿时静可闻针。

无论是刘伯,还是熊倜,都已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陆翔东拿过熊倜手中的锦盒,取出其中的红色药丸道:“云飞,吃了吧,莫辜负我一片心意。”

余云飞缓缓侧过头,眸中已噙满泪水。

纵使他被姚斐凌-辱至这般模样,也未掉过一滴泪。

他微微张开嘴,吞下了陆翔东递来的药丸,心中说不出是喜是悲。

苏媚蓉微眯的双眼猛然张开道:“啊!是若离水!不要吃!快吐出来!”

若离水,毒性极烈的慢性毒药,无色无味。

所以连毒后苏媚蓉一时也没察觉出此药丸的猫腻。

第五十五章 神奇解药

第五十五章神奇解药

在江湖上混的人,有哪个没有听说过“若离水”的名号,熊倜也曾听闻过。

若离水,十分罕见的毒药,相传乃神山天女宗宗主炼制而成,为天女宗圣水。

服用者在短时间内,不仅能治愈伤势疾病,更能提升内力,但一月之后,便会渐渐出现四肢无力,浑身刺痛,如临烈火焚烧一般的地狱之境,最后皮肉溃烂,销骨为水。

苏媚蓉突然的呼喊,屋内众人皆惊。

陆翔东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识得此毒,而其余人却想不通陆翔东为何要下此毒手。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熊倜,他一把推开陆翔东,扶起余云飞,急道:“吐出来!”

余云飞凄楚一笑,啧了啧嘴道:“下去了。”

他侧目望向陆翔东,眼中并无恨意,只有绝望。

他冷冷道:“你不认我是你儿子,没关系,我余云飞还当你是父亲,所以宁知会惹来杀身之祸,还是放过你。眼下我已成了废人,暗河的人在追杀我,我早晚会死,你何必如此着急,脏了自己的手?”

陆翔东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余云飞收回目光,望着天花板道:“罢了,我的命是你给的,你要,拿去便是。熊倜,不必再为我-操心了,你的恩德,我余云飞下辈子再报。”说着,他缓缓合上眼帘,不再看。

熊倜眉头一皱,轻轻放下余云飞,一个箭步冲到陆翔东身前,一手拽住他的衣襟道:“解药!”

“没有解药。”

此枚若离水制成的红丸陆翔东得来已属不易,怎还可能同时觅得解药?

“倜儿,休得无礼。”一直没有说话的柳安若突道。

熊倜剑眉紧锁,终究还是松开了其衣领,双手却不禁紧握,他冷道:“陆伯,请您离开吧!往后余云飞是死是活都同您没有半分关系,但是若您的手还想伸向他,莫怪我熊倜不客气!”

这是熊倜第一次对人如此放狠话。

他是怒了,真的怒了。

在九道山庄的一幕幕不由从他脑海中拂过,余云飞此刻的遭遇,熊倜好似感同身受一般。

熊倜似乎有些明白余云飞为什么说他运气好了,虽然熊坤不认他,但他至少还有逍遥子和柳安若。

再看余云飞呢,亲生父亲不仅不认他,还处心积虑要置他于死地!此般行径真真是令人发指!

原本假寐的余云飞不由地微睁开眼睛,双眸染着薄薄湿气,微光轻晃着望着熊倜的背影,不由发怔。

我和他本是平水相逢,甚至曾想取他性命,他出手救我已十分意wài

,眼下还说出这般话,当真是傻的!

不过也对,逍遥叔傻的,收了个徒弟自然也傻的,不知逍遥叔眼下人在哪里。

若是当初熊倜的任务未被收回,我动手杀他徒弟,他定会阻我吧!这样一来,就能再同他打上一架了!也好让他看看我的长进!

我的武功已在他之上,他应会败吧!

想来,杀熊倜的任务也完不成,呵呵……最终都要背叛暗河。

逍遥叔说的没错,像我们这种随心所欲,自由散漫的人真不适合当杀手。

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都是快死的人了……

熊倜啊熊倜,你待余云飞的好,我记下了,若有来世,必当做牛做马拳拳相报!

熊倜没有看见余云飞眼中闪过的神采。

他目送着柳安若、陆翔东、刘伯三人出了屋,握拳的手才渐渐松开,而指印已深深陷入掌心。

“大哥……”陆翔东皱着眉唤了一声始终没有说话的柳安若。

“今日不留东弟喝酒了,回吧!”柳安若面色冷冷地说道。

陆翔东心里一凉,他也没想到自己下毒一事竟会被发xiàn

,眼下处境十分尴尬。

他一步移到柳安若身前,急道:“大哥!你听我解释!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若非被逼,我也不会如此行径。我这一生注定只有一个儿子,也只有一个云飞。您是看着云飞长大的,你也不想他出事吧?所以……我只能……”

“不要说了!这是你的家事,我不想管。只要你自己对得起天地良心。刘伯,送客!”柳安若眉头微皱打断道。

陆翔东无力地垂下了头,离开了安若王府。

刘伯站在柳安若身旁,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道:“陆翔东好歹也是个兵部尚书,也太迷信了!为了保住一个儿子,竟然害另一个儿子!别说少爷看不过去,我这老头也看不过去!”

“罢了!这是他的家事,也是他的选择,今日因他日果,是对是错不该由我们妄加判断。”柳安若双手负于背后淡淡说道。

刘伯点了点头,问道:“那少爷屋里的小子……”

“让倜儿处理吧!他身边两个丫头,一个是药王之徒,一个是毒后。应该会有法子的。”

柳安若猜得不错。

南陌院正屋,熊倜问道:“岚,这若离水你可能解?”

岚未回答,苏媚蓉抢先道:“她不行,我能解,快叫我声好听的!我就帮你!”

熊倜眉头一拧,冷道:“眼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岚叹了口气道:“要研制出解药不难,只要有若离水,十天之内,我便有把握研制出解药。”

苏媚蓉翻了一个白眼道:“天女宗的东西哪里那么容易到手?熊倜,叫我一声媚蓉,我就告sù

你怎么帮那小子解毒!”

说着,她轻拉起熊倜的右手,柔软的双峰紧紧压在他的手臂上,一脸的媚笑。

熊倜眉宇不由挤出了个“川”字。

岚眼中闪过一丝聪慧的精芒,她笑着拉起熊倜的左手,道:“莫听她的,我知dào

哪里有解药。”

苏媚蓉媚眼一瞪,气道:“你哪来的解药!”

岚嘴角微微上扬,并未理她,而是望向熊倜道:“傻小子,你还没发xiàn

媚蓉对你做的好事吗?虽然我不知dào

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令多少人羡慕?所以你的血就是解药。”

熊倜一惊,略带错愕地望向苏媚蓉。

苏媚蓉松开其手,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失落,她微微鼓起粉晕的腮帮。

她轻哼一声道:“好啦!好啦!你媳妇都告sù

你了!这儿也没我什么事了!若离水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说到底不就是类似五十散一样的东西,在我毒后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语毕,转身便走。

熊倜回过神来,急道:“多谢!媚蓉……”

那抹艳丽的红色倩影身形一滞,苏媚蓉嘴角闪过一丝会心的微笑,迎着屋外灿烂的阳光,静静地走出了屋子。

岚望着熊倜有些出神的背影,笑道:“她对你真不错!”

熊倜回眸笑道:“你吃醋了?”

他右手握住逍遥剑,在左手掌间割开一道口子,扶起余云飞,将流淌而出的鲜血送入其口中。

岚面色微红道:“才没有!”

她看了一眼床榻上眉头紧皱的余云飞,不由微微蹙眉道:“我们得快些动身了,若离水已经起效了,他的伤口正在愈合,若是不能及时修正断裂的肌腱……”

熊倜点点头,左手用力握拳,鲜血猛地落入余云飞口中,直到伤口再也挤不出鲜血才作罢。

苏媚蓉已整理好行囊,再次返回正屋,虽然她不想再见到药王那糟老头,但她下定决心要跟着熊倜。

她一见熊倜略带苍白的面色,忍不住一阵心痛,开口骂道:“你个傻子,半碗血就足够了!你放了多少血给他!他是人,你也是人,你要救他命,就不要自己命了吗!”

怎才离开一会儿,这傻小子就出事了,真是必须无时无刻地盯着他!看来子母线虫还不够!有了!鬼王同心蛊,往后这小子要是有些什么不适,我立kè

可以感应道。

苏媚蓉从腰间的布袋中取出一枚白色的药丸道:“吃下去!”

熊倜接过服下,没有任何地怀疑,他淡淡道:“没什么大碍。”

岚也嗔怪地望了他一眼,替其包扎伤口。

为奴时的熊倜更多的是把目光关注到岚和自己,但随着能力渐长,他那颗赤子之心越发耀眼夺目。

“走吧,周永昌在外等候多时了。”熊倜说道。

岚点点头道:“嗯,我去收拾些东西。”

“不用了,我都收拾好了!走吧!若离水的毒是解了,但它激发人体机能的药效却还在,这对于他来说才是最致命的!”苏媚蓉一脸正色道。

熊倜眉头再次皱起,沉吟了片刻说道:“你还是不要去了,药王……”

苏媚蓉背着包袱,笑着抱住他的手臂,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她说道:“怎么?你担心我?”

熊倜面色微黑,“不是担心你,是担心药王看到你不救人。”

“哼!他看到你肯定就不救了,关键时刻,说不定我还能用美人计呢!那色老头不是喜欢我吗!有我在,你们胜算还高些。”苏媚蓉双手环胸,分析道。

熊倜不由妥协道:“那好吧!我同外公道别,我们便动身!”

正午艳阳高照,周永昌驾着车急奔出京城。

站于城楼上的陆翔东不由紧皱着眉头,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云飞啊……莫怪为父狠心,只是二十六年前,你便不该出生,若要怪,就怪你娘吧……”

车厢颠簸,余云飞只觉得头晕目眩,而最难受的并不是如此,而是四肢伤口处传来的寒冷,他只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一丝暖气,好似一具冰冷的尸体一般。

岚为了减缓他伤口的愈合,特地用冰袋敷在他的伤口上。

熊倜感受着怀中之人的颤抖,不由将右手紧贴着余云飞的丹田,为其注入内力,以此缓解他的痛苦。

余云飞微微睁开有些浮肿的双眼,眼前熊倜的模样渐渐同逍遥子重合。

“吁!”驾车的周永昌猛然急停。

苏媚蓉险些撞到头,她怒道:“周小子,你干嘛呢!你要颠死你大哥是不?”

“有杀手!”周永昌大喝一声,长剑出鞘,同猛然飞来的三道黑影缠斗起来。

第五十六章 心有灵犀

第五十六章心有灵犀

岚右耳一动,眉头紧蹙道:“熊倜小心!”

话音刚落,“噗”的一声,一柄锋利的长剑自车顶而下。

熊倜眉头一皱,抱起余云飞纵身飞出马车。

岚银针入手,落至熊倜身侧,两人背靠背,冷冷望着眼前七名不速之客。

熊倜猛地松开了余云飞,足尖一踏,腰身一旋,落到岚的身后,右手抖出一剑,三道凌厉的剑qì

飞射而出击杀了三人。

与此同时,岚身若惊鸿,轻灵一舞,一手搂住余云飞的腰间,一手飞出两根银针,解决了另外两人人。

七名杀手转眼去了五个,余下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却依旧举剑刺向岚身侧的余云飞。

眼见即将得手,突闻“噗噗”两声,两人胸口顿觉凉丝丝的,不由同时低头望去,只见胸前挂着一个窟窿,随即眼中满是错愕,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站在马车旁的苏媚蓉不由看得呆了。

熊倜同岚从头到尾没有交流过一句,所有行云流水般的补位攻击都是一气呵成。

这不是心有灵犀是什么?

一身高傲的苏媚蓉第一次知dào

什么叫做自惭形秽,什么叫做无地自容。

眼前的景物在刺眼的阳光下虚晃着,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了。

苏媚蓉嘴角挤出一丝苦笑,心里酸酸的,不知该何去何从,以至于一个杀手正在偷偷向她靠近,苏媚蓉也没有发xiàn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阳光下相视而笑的熊倜与岚,暗自鼓劲道:苏媚蓉,她能做到的,你也一定可以!她只是比你早认识熊倜而已,你还有机会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紧紧地望向熊倜。

熊倜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不禁回眸望向苏媚蓉,挂在嘴角的笑容猛然凝固,他紧张道:“媚蓉!小心!”

苏媚蓉听闻熊倜再次叫她媚蓉,心中不由一喜,紧接着却是一愣。

小心什么?

“不许动!”随着一声暴喝,一把银亮的短刀架在了苏媚蓉白皙的颈项上。

暗河的杀手也不是笨人,埋伏失败,眼下却也看出一行人中苏媚蓉武功最弱,立kè

想到了以此女性命要挟众人。

周永昌刚解决完三名杀手,眉头紧锁地站在熊倜身侧,怒视着对方,紧握手中长剑正欲向那杀手走去。

那蒙面杀手拉着苏媚蓉向后退了一步,道:“不许再过来!否则我立kè

杀了此女!”

熊倜眉头一皱,一把拉住了周永昌,说道:“你想如何?”

“我只要云中仙的命!”

一直处于清醒状态的余云飞轻咳一声,望着熊倜的背影道:“熊倜,用我这残命还你小妾一命,很是值得。”

熊倜冷冷回眸,瞪了他一眼道:“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余云飞好似吃了个螺蛳,不由讪讪一笑。

苏媚蓉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怒气,她暗道:凭什么岚就可以帮他,我却只能给他添堵,我可是毒后啊!你们是不是也太小看我了!

她右眉飞挑,双目之中立kè

布上一抹凄离之色,她柔声道:“小哥哥,你真是劫持错人了。他们根本不关心我……我相公心里只有那个女人,我……”说着竟哭了起来。

挟持苏媚蓉的杀手瞬间傻了,本想用刀呵斥苏媚蓉,但一见她那张娇艳的脸庞,连话也堵在喉咙说不出。

苏媚蓉又道:“小哥哥,若你要杀我,也让我漂漂亮亮地死吧!你能替我擦去脸上的泪吗?现在我的样子定是难看死了!”

蒙面杀手终于回过神来,他强压下心头的躁动,冷眼望向熊倜等人道:“此女的性命,你们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她!”

苏媚蓉娇哼一声,白皙的柔荑缓缓抚上杀手紧握短刀的右手,冷道:“老娘的魅力当真是减退了!没想到一个毛头小子竟敢无视我!还要我的命,你可以死了!”

那杀手一愣,眼中满是疑惑,突地右手一阵刺痛,浑身如遭雷击。

“哐当!”

短刀落地,苏媚蓉冷哼一声,一掌击在蒙面杀手的胸口,看似软弱无力,却是江湖上阴险万分的百毒掌。

可惜苏媚蓉平日疏于练武,但这掌内蕴含的剧毒却依旧致命。

只要挨过她一掌的人,目前还没有活下来的。

那可怜的蒙面杀手亦是如此,抽搐了两下,便一命呜呼了。

苏媚蓉拍了拍手,笑眯眯地望向径直走来的熊倜,眼中满是得yì



她刚想讨些好话听,怎料熊倜突地骂道:“你也太冲动了!要是他一刀砍下去,你还有命吗!”

苏媚蓉一怔,双眸轻晃,她轻声道:“你担心我……你担心我?熊倜你担心我!”说着又蹦又跳起来,哪里有三十出头的女子该有的成熟与矜持。

熊倜一手扶额,不想再同她纠缠,说道:“我们得快些走了,这会儿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语毕,他再次扶起余云飞向马车走去,突闻耳边生风,竟是两枚飞镖。

熊倜不由一惊,抱着余云飞,他根本躲不开。

余云飞也感觉到了,他猛地睁开浮肿的双目,也不知哪来的力qì

,突地双臂勾住熊倜的脖子,直接以那残败的身躯挡在了熊倜身前。

“噗!噗!”

蝎尾状的飞镖猛地刺入余云飞的背脊,只留下一团红缨,随风轻晃。

余云飞下意识闷哼一声,也没觉得多疼。

“该死!”熊倜低喝一声,狠狠瞪了余云飞一眼。

“我是该死。”余云飞不由莞尔一笑。

此举当真把熊倜气得不轻,他眉头紧皱,右手持剑朝着飞镖飞来的方向便是一剑。

“嗖!”剑光一闪,丛中两道人影仓惶逃出。

岚急忙奔了过来,查看余云飞的伤势。

熊倜目光紧锁着那一胖一瘦的人影,低声道:“照顾好余云飞,我去去就回!”

滔天的怒意与杀气连岚望着也不由背脊一寒。

熊倜是怀揣赤子之心,是心地善良,但你若以为他傻,好欺负,那么就大错特错了!

心善之人比起心恶之人心性更加坚定,他们一旦认定的事往往很难改变,所以,谢虎谢狮二人惨了。

两人愣愣地望着熊倜的目光,连逃跑都忘记了,或者说完全被熊倜的气势震住了。

鲜血顺着逍遥剑滴到地上,如朵朵红梅在冰雪中绽放,如此傲然孤立,正如此刻的熊倜一样。

他抬起手,剑尖直指两人道:“你们想死,便送你们一程!”

“不要!”周永昌急急喊道,一把拉住了熊倜的手腕,“误会!都是误会!自己人!”

熊倜双眼微眯,露出慎人的光芒:“自己人,为何放暗器?”

身形魁梧的谢狮率先回过神来,他结结巴巴道:“我……我看你擒住了余大哥余大哥……以为……以为你是暗河的人……我没想到会伤到余大哥……啊!余大哥,我的蝎尾镖上有毒,解药呢!解药呢!”

谢狮自言自语地开始在身上翻腾,最后才发xiàn

自己压根就没带解药。

他朝着余云飞所在的方向,用力地磕了三个头,哀嚎道:“余大哥!蝎子对不起你啊!”

语毕,指尖飞出一枚毒镖,猛朝自己脖子刺去。

熊倜双眼一眯,一脚把谢狮踹翻在地。

他望了一眼周永昌道:“你向他们解释清楚,时间不多了,要做死的,滚远些!”

说完,便留下冷漠的背影朝余云飞走去。

岚已经处理好他的伤口,此刻他正嘴角含笑地望着面色铁黑的熊倜。

他说道:“你生我气,何必撒在别人头上?谢家兄弟虽不聪明,但为人很讲义气,何必将他们拒之千里?你啊,真是不会做人!”

熊倜冷着脸,将余云飞扛上马车,道:“看来你精神不错,冰也化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换新的了。”

“你!”余云飞一时气急,片刻叹了口气道:“我好歹替你挡了两镖,你就这么回报我?”

“狗拿耗子!”熊倜扶着他坐好,接过岚手中的冰袋小心翼翼地绑了上去。

余云飞身子一颤,连脸上的笑容都不禁有些僵硬,他道:“七!还不是因为你这只猫太弱!”

熊倜嘴角微微抽动,终似是忍不住一般,轻轻上扬起来,他掀开车帘望着远处手舞足蹈的周永昌道:“聊完了没,去药王谷!”

“来了!”周永昌应了一声,拍了拍谢家兄弟的肩膀道:“事情就是这样,你们去找金灵,让她多带些人过来!”

谢狮道:“让大哥一人去吧,我留下陪余大哥!”

周永昌眉头微皱,瞥了一眼身身后的马车道:“好吧,你同我一起驾车。”

谢狮望了一眼熊倜铁黑的脸,不由打了个寒颤,摇头道:“我轻功不错,跟着你们就行,周大哥,你快去驾车吧,别让那黑面神等急了。”

周永昌愣了一愣,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熊倜的新绰号。

马车狂奔一夜,熊倜便替余云飞输了一夜的内力。

翌日清晨,马车终于抵达了药王谷。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进了药王的小院。

“好重的酒味!”周永昌吸了吸鼻子说道。

岚微微皱眉,推开了院外的篱笆,便听到药王口齿不清地喊道:“不医,谁都不医……”

“师傅,是我!”

“九丫头?”药王微微抬起他的寸头,迷离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清醒,道:“哟!毒后和臭小子也来了?”

熊倜点点头道:“劳烦药王医治此人。”

药王瞥了一眼,冷哼一声道:“要我医也成,把你小妾嫁给我。”

苏媚蓉早知dào

会有这么一出,正打算先答yīng

下来,怎料熊倜突道:“此事不成!”

“哈哈!奸-夫淫-妇,滚!都给我滚!”药王站起身,随手拿起架子上的书籍朝四周扔去,瞧模样同疯了没什么两样。

一行人无奈地被赶出了小院。

周永昌愁眉苦脸道:“药王不医大哥,这可怎么办?”

熊倜却一点也不着急道:“媚蓉,先去你的百毒谷吧!”

第五十七章 艳红瑰眸

第五十七章艳红瑰眸

苏媚蓉帮着熊倜将余云飞安排好,不由嘀咕道:“那糟老头也太过分了,你刚才干嘛拦着我,只要答yīng

他要求,不就可以救余云飞了吗!你要我炼毒制药,我擅长,但这正骨连筋我从未涉及,岚显然也不会,现在怎么办?”

熊倜没有搭她话,而是望向岚,问道:“如何?”

岚点点头,从背后取出一本残旧的书卷道:“拿到了,只是我们时间可能还是不够……”

“只能试试了!”熊倜接过岚手中的书卷,封面上书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行书小字《抚筋正骨》。

周永昌皱眉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大哥的伤到底能不能治啊!”

岚蹙眉道:“师傅不救,我和熊倜早已料到。所以今日带余云飞来药王谷,并不是为了求师傅,而是为了这本古籍。师傅虽未教过我,但我却知dào

从哪里可以习得救余云飞的法子。”

周永昌愣了愣道:“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害我担心了好久!”

“这种事不用商量。”岚微微一笑,一双桃花眼如水般温柔惬意。

熊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目光始终盯着手中的书册,认真翻阅着。

他们从小就在一起,很多事,早就不需yào

用言语来交流,一个眼神便足以。

所以,他带着余云飞出现在药王面前,故yì

拒绝药王的要求,激怒药王,为的只是给岚创造机会。

果然,药王一疯就乱扔东西,而一早进屋的岚便趁此找到了这本《抚筋正骨》。

周永昌啧啧嘴,赞叹道:“厉害!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岚双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清丽的容颜显得越发可爱娇俏。

熊倜吐出一口浊气道:“呼……岚,我们的时间应该够!你看这里。”说着,他指向书页某一处。

岚俯身而看,惊讶道:“没想到竟然可以截筋补筋!”

熊倜点点头,说道:“写这本书的果然是个奇人。”他瞥了一眼床上始终淡然的余云飞道:“你命不该绝,不过又要多受些罪了。”

余云飞微微一笑,“七!你就是以折磨我为乐!你师父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变态徒弟!”

一提到逍遥子,熊倜的双眸微微一沉,旋即,他又恢复平常道:“不折磨你也成,那你下半辈子就当个废人,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我不介yì

养你一辈子。”

余云飞一时语窒,他怎会想变成废人?只要有那么一丝机会可以恢复,让他付出多少代价,他都愿意。

只是玩世不恭的他很少向人道谢,他始终觉得行动比说来的有力许多。

当下熊倜嘴角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静静望着面色尴尬的余云飞。

似乎看余云飞吃瘪,是件十分有趣的事。

岚突道:“好了,你们两人别闹了!熊倜,我们从哪里截筋?活人?”

熊倜眉头微皱,这事他还没有想过。

“我来!”一直跟在众人身后的谢狮撩起衣袖说道。

熊倜冷眼一瞪,谢狮身子一颤,立kè

同泄了气的皮球,缩到了一旁。

岚蹙眉道,“也许我们可以用其他动物的筋来代替。”

周永昌道:“这个好!我去抓头狼来!”

“老……老虎壮,也好……”谢狮缩在一旁颤颤巍巍道,显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苏媚蓉轻启朱唇道:“若说和人最接近的莫过于灵猴了。”

熊倜点点头,道:“那我们分头行事,你们两去抓动物,记住,要活的!岚、媚蓉和我留守。”

“诶!好嘞!”谢狮逃也似地拉着周永昌就往外跑,直至一里外,他才喘气道:“那黑面神太凶了……”

“熊倜也是为你好,以你的手脚换余大哥的手脚,大哥也不会答yīng

的。”

谢狮点点头道:“我知dào

,但我想帮上忙,要不是余大哥当年把我们逼到塞外,我和大哥早被暗河的人杀了,哪里还有现在?”

“我知dào

,我也欠余大哥一条命。好了,别废话了,我们多抓些猛兽就是帮余大哥,走吧,蝎子。”

说着两人向林中深处走去,可惜此地为百毒谷,毒物多了,猛兽自然少了,两人不断施展轻功,向不远处的灵台山飞去。

而盐潭边竹屋内的熊倜同岚仔细研读着《抚筋正骨》,两人形影不离的模样,让苏媚蓉心里很不舒服,却又难以插足。

百无聊赖之下,余云飞成了她的玩具,她不停地喂其各种毒药,把余云飞折腾得苦不堪言,并美其名曰为让他的身体习惯痛苦,为之后的截筋补筋做好准bèi



而余云飞的体质虽不像熊倜那般百毒不侵,但比起普通人,其抗毒性却也很强,想来同之前服食熊倜的血液有关。

他忍受着万虫噬骨的痛苦,皱眉道:“毒后,你放过小子可好?我眼下已经残废了,你还把我当小白鼠,是不是太没同情心了?不如,你去找熊倜玩?”

“哼,他现在正在和岚研究怎么治你呢!你小子命真好,熊倜竟然那么紧张你!从为你放血,输内力,到现在,几乎没有休息过,以我看,如果你小子是女人,说不定,他就娶你了!”

余云飞微笑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他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但这一次的人情,似乎这一生都还不清了。

正在他恍然之际,依稀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

“黑大哥,狼、老虎、猴子我们都抓来了!对了还有野猪!”

余云飞一听声音就知dào

是谢狮那傻小子。

他无奈地想道:竟然还有野猪……我哪里看上去像猪了……这家伙果然脑袋里少根筋,不过他口中黑大哥是指谁?哈哈!一定是熊倜那小子!整的黑面神似的,一定是吓到谢狮了。

谢狮同周永昌满载而归,心中自是欢喜,下意识把给熊倜起的绰号抖了出来,当下赶紧捂住嘴,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而熊倜面色淡淡,显然没有把那声黑大哥当回事。

论年纪,他是这一行人中最小的,紧接着是余云飞,周永昌,而谢狮同苏媚蓉同岁。

他一把揪起地上的灰狼,放在桌上,道:“岚,要不先用它试试手?”

岚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依旧点了点头。

她取出一把银亮的匕首,轻轻化开灰狼的前爪,鲜红的血液汩汩流淌,印红了岚的双目。

她瞳孔一缩,猛地闭上眼睛。

“哐嘡!”

匕首落地,发生冰冷的声响。

岚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蹲在了地上,瑟瑟发抖起来。

熊倜心中一紧,急道:“岚,你怎么了?”

岚缓缓抬起头,一双黑眸竟变成了妖魅的瑰红,不似鲜血那般的浓烈,而是如宝石般散发着淡淡的粉晕。

她摇了摇头,晶莹的泪从脸颊滑落,她喃喃道:“对不起,熊倜,我帮不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熊倜心中一痛,一把搂住岚道:“傻丫头,别哭了,这有什么对不起的,这书上的内容我也学会了,我也可以做,本就不该让你做这些事。是我不好,吓到你了,都是熊倜不好。”

他温柔地轻抚着岚微微颤抖的纤背,心中倍感疼惜。

这是熊倜第二次见到岚红色的眼眸。

第一次,是岚划破脸颊的那一夜,也是险些被卖到烟花巷遭人凌-辱的那一夜。

他虽然不知dào

岚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红色,但他知dào

,那意味着岚已经处在奔溃的边缘。

而这一次,却是因为自己,是他把岚逼到了这般奔溃的地步。

熊倜紧紧搂着岚,柔声地安慰着,直到怀中的岚眼眸再一次变回黑色。

站在门口的谢狮看傻了,他没想到黑面神竟然也有温柔的一面,而且温柔起来的模样还挺好kàn

的。

熊倜扶起岚,将一缕青丝抚到她的耳后道:“你去休息吧,余云飞的伤我来就好。”

岚安静地点点头,染泪的眼眸带着一抹无力与疲惫。

熊倜望着岚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他拾起地上的匕首,开始处理桌子上的灰狼,一站便是一夜,不停地割开,不停地缝合……

可怜的灰狼不停地哀嚎着,那撕心裂肺的嚎叫令屋内的余云飞一夜未眠。

月落东方白,昼夜如珠转。

不知朝雾散,浮云独自开。

熊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

桌上已是一片狼藉,可怜的灰狼连哀嚎的力qì

也没有了,吐着舌头喘着粗气。

熊倜将灰狼抱到屋外,松开了束缚住它的绳索。

灰狼双耳灵敏地动了动,猛地站了起来,朝远处密林飞奔而去,没过多久却传来一阵哀嚎,想来是被林中毒物分尸了。

熊倜舒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理论多么熟练也比不上实践,而经过这一夜,他已经完全有把握治好余云飞,只要有合适的肌腱。

而狼显然不合适。

回到竹屋内的熊倜依次割开老虎和猴子的四肢的关节。

虽然虎的肌腱很是粗壮,但显然同人不一样,而灵猴同人很相近,但仔细一看却依旧有些不同。

熊倜把目光停留在野猪身上,他虽然不相信猪的肌腱会和人长得一样,但他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思,割开了,果然还是不能用。

熊倜叹了口气,颓然地坐在竹椅上。

俗话说得好,巧妇难煮无米之炊啊。

熊倜眼下遇到的也是这个问题。

“熊倜,怎么了?都不合适吗?”周永昌也看出了熊倜的苦恼。

熊倜点了点头,谢狮一个箭步冲到熊倜身前,他还未还开口,就被熊倜给一眼瞪了回去。

他道:“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把你扔出百毒谷。放消息出去,就说余云飞在百毒谷。”

熊倜不想无端害人性命,但若有人找上门,那便另当别论了。

他又望向刚从里屋出来的苏媚蓉道:“收好你的毒物,别把人咬死了。我休息一下,来人了叫我。”

说完靠着椅背闭上了眼。

谢狮终于回过神来,也明白了熊倜的意思,喊道:“黑大哥真聪明!”

苏媚蓉眉头一皱,拿起棍子敲在他的头上,冷道:“都给我出去!让他好好休息。”说着她望了熊倜一眼,眼中满是心疼与不忍。

第五十八章 因果报应

第五十八章因果报应

苏媚蓉斜靠在竹屋外的躺椅上假寐着,隔着薄薄的眼睑,依稀能感到两道人影不住在身前虚晃着。

她不由轻蹙起眉头,即使不睁眼,她也知dào

是周永昌同谢狮在眼前踱步。

谢狮皱眉道:“我已经传信出去了,暗河怎么还没动静!”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渴望被暗河杀手追杀。

其实暗河的效率很高,姚斐已经出动了。

他事先准bèi

好驱毒粉,眼下正在百毒谷林间不断穿梭,衣袂飘飘,嘴角浮着冰冷的狞笑,眼神之中满是得yì



他心中暗道:这小子挺聪明,竟然躲到了百毒谷中,想以毒物阻挠我们,真是太天真了!

其实天真的是姚斐,区区普通驱毒粉哪里挡得住谷内百毒,又不是夏芸送给熊倜的神奇香囊。

若不是苏媚蓉下令谷中毒物待命,此刻的姚斐哪里还能在林间如此逍遥,早被毒物们扑食了!

苏媚蓉缓缓睁开眼帘,闪过一丝烦躁道:“你们俩够了没有,烦死了!人已经来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到了!”

“啊!你怎么不早说,我去叫黑大哥!”谢狮说着朝竹屋走去。

“嘶!”一条通体鲜红的赤练蛇从苏媚蓉衣袖中飞出,黑色的双眸紧紧盯着谢狮,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去,狠狠咬他一口。

苏媚蓉缓缓抬起头,道:“急什么?让他再睡会儿!你要是无聊,我让小红陪你玩会儿!”

“嘶!嘶!”赤练蛇吐着蛇信,直起身子虎视眈眈地望着谢狮。

谢狮背脊一凉,连忙摇头,连退了数步。

他望着缓缓走出竹屋的熊倜,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急道:“有人上钩了!”

熊倜点点头道:“我听到了,几个人?”

他一直没有睡着,只是靠在椅上假寐着,苏媚蓉同谢狮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苏媚蓉嗔怪地瞥了一眼谢狮,答道:“一个。武功不弱。不过在百毒谷,武功再强也没有用,等他离这儿再近些,我就弄晕他。”

说着她伸出白嫩的柔荑,赤练蛇乖巧地缠绕她的手上,吐露出蛇信轻舔着她青葱如玉的手指。

谢狮看得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由同情起即将抵达此地的暗河杀手。

姚斐一手握扇,不断跃过那密密麻麻的枝桠,渐渐地能望见前方透出的光亮。

他嘴角笑意更浓,足尖用力,纵身飞跃,而当他望见满地密密麻麻的蛇蝎蜘蛛,笑容却凝固了。

可惜停在半空中的身体却无法凝固,纵使他身轻如羽,但终有飘落的一刹。

“啊!”

一只通体黑亮的蝎子举起尾巴,狠狠地刺在了姚斐的脚上。

一阵酥麻感立kè

传遍了全身,他张着嘴,身子直挺挺地倒在了满是毒虫的地上。

转瞬,他洁白的衣裳便被蛇蝎毒虫遮住了,只露出了两只满是惊恐的眼睛。

勉强能看出人形的毒人僵直地在地上移动起来,目的地便是熊倜等人所在的竹屋。

“来了。”苏媚蓉轻轻抚摸着赤练蛇的下颚,轻声道。

“悉悉索索……”

一阵轻响,黑压压的一片毒虫从远处爬了过来,将姚斐运到苏媚蓉身前。

“辛苦你们了,那边的老虎和灵猴你们拖去吃了吧!”

毒物们似是听懂了一般,快速地从姚斐身上撤离到一旁空地上享用午餐去了。

姚斐瞪大着眼睛,望着傲然挺立的熊倜,用那已经开始发麻的舌头道:“是……是你……”

“没想到那么快就见面了。”熊倜面色冷冷,说道:“我不喜欢你的打扮。”

周永昌道:“让我来扒了这小子!”说着便动起手来,不仅是外套,连他头上的发髻也全部拆了,末了还不忘狠狠踹了他几脚,以泄心头之愤。

熊倜制止道:“别踢坏了,他还有用!”

周永昌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怒意。

姚斐闷哼了两声,道:“里们……想做色么……”

“没什么,借你手筋脚筋一用。放心,你已经中了毒,不会很痛的。”熊倜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将其拖入了屋中。

余云飞微微侧目,见来人竟是姚斐,不由笑道:“哈哈!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姚斐瞳孔猛缩,而眼下他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除了眼珠还能转动,其余地方都已经完全麻木了。

他任由熊倜摆放在一张长桌上,而半米开外,余云飞一脸微笑地躺在另一张长桌上。

他愣愣地望着举着匕首的熊倜,刀刃上的光芒很是刺眼。

熊倜手起刀落,姚斐暗道:完了!

而熊倜的下刀对象并不是他,是余云飞。

“嗯……”余云飞紧咬着牙,不由轻哼一声,微微眯起了眼睛。

姚斐不由地眨了眨眼,不敢相信地望着熊倜。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熊倜将余云飞刚刚愈合的伤口又切开了,鲜血落到地上,刺目的红。

“一会儿就好。”熊倜淡然地说道,同时转身割开了姚斐的手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除了余云飞偶尔的轻哼,整间屋子沉寂地吓人。

姚斐感觉不到任何的痛处,但这却是最可怕。

数个时辰之后,熊倜擦了擦额头的汗,望了一眼余云飞道:“好了!”

双唇已被咬得鲜血淋漓的余云飞终于松了口气,无力道:“你的一会儿也太长了……真应该让毒后把我弄晕。”

一直站在门口的苏媚蓉轻哼道:“谁让你喝了熊倜那么多血?这就是百毒不侵的代价。”

“七!”余云飞不屑地撇撇嘴,缓缓抬起前臂,静望着自己的右手。

虽然手腕处依旧传来难忍的疼痛,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四肢的末端。

他心念一动,染血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最后五指有力地握在了一起。

他脸上不由浮现起一丝如孩童般灿烂的笑容道:“能动了!哈哈!太神了!熊倜!你太神了!”

熊倜嘴角也不由上扬,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却突感一阵疲惫袭上心头,他不由一手扶住长桌,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轻声道:“静养一年,便能恢复你原来的状态。”

语毕,突觉一眼一花,身子无力地向后倒去。

“熊倜!”余云飞紧张地喊道。

而苏媚蓉动作更快,似是早料到了会如此,闪身抱住了熊倜。

她微微蹙眉,轻轻抚摸着熊倜的眉眼道:“傻小子,终于撑不住了吗?”

夕阳透过窗撒进屋里,为熊倜苍白的容颜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他呼吸均匀侧头靠在苏媚蓉的怀里,睡得正香。

苏媚蓉浅浅地笑着,少有的恬静。

薄春轻染葳蕤柳,一昔故人入回廊。

黄雀楼空人不在,雨打衣裳此生长。

熊倜很少做梦,而这一夜,他却梦见了逍遥子。

一切都会好似回到了那个雨夜,逍遥子躺在他的怀里,一脸微笑地说出了真相。

那种痛楚撕心裂肺,但熊倜却不想醒,他不想错失任何可以再见逍遥子的机会。

可梦总有醒的时候。

他缓缓睁开眼帘,视线却有些模糊,他下意识地抚上了眼角,微微的湿润。

他不由地苦笑了一下,手背抚上了额头。

“臭小子,终于醒了!”酥媚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等候了许久的欢喜。

很快,熊倜便意识到自己被许多人围着,他缓缓放下手,挤出一丝微笑,侧目望去。

“熊倜!”

随着一声急切的呼唤,熊倜只觉得掌心传来微凉的柔软。

“岚……”熊倜略带沙哑地唤道。

虽然他还未看清那柔荑的主人,却已知dào

了是谁。

终于当视线缓缓聚焦,他望见床畔不仅有岚,还有苏媚蓉、余云飞、周永昌同谢狮也围着他。

每个人脸上都写了两个字——担忧。

熊倜淡淡一笑道:“都围着我做什么?”

苏媚蓉没好气道,“臭小子,明明自己伤没好,偏偏还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人,你知不知dào

我们有多担心!”

熊倜微微一愣,垂眸道:“我没事了……”

“傻瓜,要是你有事,我该怎么办?”岚说着,那满是雾气的桃花眼中一滴澄净的泪滚落到熊倜的手背上。

熊倜轻叹一声,伸出手,指腹轻拂她的面颊道:“傻丫头,哭什么?”

岚低着头,自责道:“是我不好!明明我是药王的徒弟,却没有帮到你什么……”

“嘘!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熊倜一指压上了她的薄唇道。

余云飞坐在谢狮打造的竹轮椅上,身子不由一哆嗦道:“肉麻当有趣,恶心死了!永昌,蝎子走了!不要打扰人家卿卿我我,小心长针眼。”

谢狮憨憨一笑,点了点头,推着余云飞出了门,心中却道:当初还不是你要坐在这里等黑大哥醒的,现在却害羞要走,哈哈!看来余大哥碰到黑大哥,也只有吃瘪的份!

苏媚蓉轻哼一声,正欲跟着众人出门,眉头不由皱起,她心中暗道:怎么突然来了那么多人?

咦?竟然还有同臭小子身上一般神奇的避毒之物!

苏媚蓉不由皱眉望了一眼床榻上的熊倜,心道:若是告sù

臭小子,他又不能安心养伤了。

不就七个人吗!

老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决不能让他们进入百毒谷深处。

苏媚蓉双手握拳,大步向门外走去。

第五十九章 虚惊一场

第五十九章虚惊一场

“金姐!余大哥在这里的消息准不准啊?”余枫晃着空荡荡的左臂问道。

此人口中的金姐正是金灵,曾经暗河排行十三的杀手,也是排行第一的女杀手。

黄衣赤足,袖带凌舞,冰雪玉肌,环佩叮当,人如其名,宛若精灵。

雪白的足静立枝头,魅惑的凤眼凝望着重叠粘连的枝叶,没有说话。

树下的谢虎道:“应该不会错,之前永昌说带余大哥到药王谷疗伤的。”

余枫撇撇嘴,一脸不屑地提起一旁满脸醉意,打着酒嗝的药王道:“这货落魄成这样还能救大哥?”

药王哼哼了两声,口齿不清道:“不救,谁都不救……”

金灵眉头微蹙,一条飘带从袖中飞出,狠狠抽向药王的面颊。

“啪!”

一声巨响,药王直接被打闷了,耳边满是轰鸣声,只能微弱地哼哼两声,以示不满。

金灵足尖一点,轻盈地落到满地的枯叶上,脚踝上的铃铛发出好听的声响。

她拍了拍手,秀眉飞挑道,“一个糟老头敢在我金灵面前叫嚣,药王了不起吗?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我要你死,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最好给我识相些!”

她又望向余枫道:“消息应该没错,想来余大哥到药王谷求医,碰上这老头发酒疯,又逢暗河追杀,所以躲到了这百毒谷中。看来虎子口中的那位恩公的确有些本事。这地方还真不是普通人能来的。”

“救命啊!救命啊!”柔弱的求救声从林间深处传来。

“金姐!有人!”谢虎皱眉道。

金灵蹙眉道:“听到了!我没聋!”

女人的直觉告sù

她此间有猫腻,百毒谷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寻常女子出现?

金灵带着众人向声音处走去。

只见一棵树下坐着一女子,一袭素衣,却掩不住她风华绝代的面容,她双目含泪,正凄楚地望着雪白袜上两点触目的殷红。

此女正是毒后苏媚蓉。

谢虎眉头一皱,正欲上前,却被金灵一把拉住。

她冷声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此?”

“小女名苏媚儿,被人追至此处,怎料突窜出一条青蛇,被其咬伤,虽已奋力挣开,眼下却觉两眼发黑,四肢发麻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只能呼救,劳几位大侠救小女一命,小女感激不尽,若……若要……以身相许……也可。”

苏媚蓉低垂着眼帘,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令余枫心中一动,他一把扔下药王道:“金姐,让我来!”

药王望着树下的女子,瞳孔猛地一缩,醉意不由醒了几分。

他心中暗骂:这女人想做什么?除了善用毒,武功却是极差,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尤其是这领头的女人,轻功也是一绝,连我都不敢擅自行动,毒后瞎掺和什么?罢了罢了!与我何干,我瞎操什么心!

药王摇了摇头,正欲移开视线,却见苏媚蓉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苏媚蓉见到药王也十分惊诧,尤其此刻的药王很是落魄,显然是遭人挟持了,左侧的脸颊高高地肿起,似被人狠狠扇了巴掌。

她不由摸了摸腰间的千花竹,暗道:也不知这老头有没有带避毒珠,这千花竹若是爆开,眼前这七人立kè

七窍流血而死,包括药王……

不!不行!

虽然药王为人奸诈可恶,但好歹是岚丫头的师傅,更何况仔细想来他也未真zhèng

逼我做不乐意的事,也没有将我们赌局之事传入江湖。

既然他未真zhèng

伤害过我,我也不能这般不顾他性命!

看来只能想其他法子了。

苏媚蓉心中哀叹一声,缩回了手。

也不知是否受了熊倜的影响,向来不顾及他人性命的毒后此刻竟起了善心。

苏媚蓉虽低垂着头,但眼中极快闪过的异样却被金灵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一把拉住余枫道:“女子同女子方便些,你给我呆在这儿。”

余枫不由叹了口气,顿感惋惜,却也不敢说个“不”字,毕竟金灵的实力摆在那儿,在江湖上向来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

在这里,无疑金灵的武功最强。

苏媚蓉望着身前那对雪白玉足,心道:擒贼先擒王,至少可以用这女人的命把药王救出来。

她微微抬起头,一双柔弱的媚眼对上金灵那冰冷的凤眸。

苏媚蓉还未开口,金灵指根缠着铜铃的右手突化作手刀,猛地斩向苏媚蓉。

“啊!”苏媚蓉轻唤一声,闭上了眼。

金灵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手刀便停在离那雪白颈项一寸之外,其心中暗道:此女竟无反手之力?难道是我多心了?

悬着的心刚刚放下,几乎同时,不远处的药王心中一紧,脱口而出道:“毒后,小心!”

如此一来,苏媚蓉的身份却已呼之欲出了。

金灵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冷声道:“好一个毒后,竟敢骗我!找死!”

苏媚蓉猛地睁开双眼,一手抓住了金灵手腕,殷红朱唇轻启,如兰的芬芳幽幽呼在对方的脸上。

金灵面色突变,手腕处如来如电击般的剧痛,头却昏昏沉沉的。

她眉头蹙起,身子一软,无力道:“你……想做什么……”

苏媚蓉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一手掐住金灵颈项缓缓站了起来。

如此巨变,谢虎等人也立kè

回过神来。

谢虎怒目而瞪,喝道:“妖女!快放开我金姐!”

苏媚蓉不怒反笑道:“我是妖女?她这身打扮才像妖女呢!青楼女子也没她穿得这般少,就一块薄纱遮体,还不如不穿!好了,不同你们废话了!先把药王放过来!否则你们的金姐撑不过一炷香!”

“莫听她的!别管我!快带着药王走!”金灵眉头一拧,几乎耗尽所有的力qì

吼道。

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余云飞更重yào

的,而药王正是关键。

“金姐,我们不会扔下你不管的!”谢虎眉头紧锁,他一把拽过地上的药王,说道:“妖女,你要药王可以,我们一人换一人!”

“好!一言为定!”苏媚蓉笑眯眯地说道,心中却想:没有解药,这个女人还是要死!

谢虎冲余枫点头示意,拖着药王向毒后走去。

药王愣愣地望着眼前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绝色容颜,渐渐地,嘴角不由上扬,心道:竟然想救我,这女人真是越看越有趣了!也越发惹人喜爱了!

转眼,四人对视而立,金灵双唇紧抿,奋力地摇了摇头。

谢虎眉头紧皱,对其视而不见,低喝一声道:“换!”

药王同金灵擦肩而过,谢虎一把将金灵拉到自己身侧。

金灵心中毫无感恩之心,怒骂道:“你疯了吗!放了药王,余大哥怎么办!”

“金姐,莫担心,他们逃不掉的!”

似是应了谢虎的话,苏媚蓉同药王刚碰头,两人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一道人影猛地从地下蹿出,正是余枫。

他右手手握钓竿,鱼钩猛地勾住药王的后领,一把将其甩了出去。

苏媚蓉微怔,而谢虎的剑已经到了。

她不由闭上眼,心中暗道:完了!

熊倜,我苏媚蓉也算为你而死,数年后,你是否会想起我?在你心中,是否有我一袭之地?

正在她如此凄婉地乱想之际,一道剑qì

猛从林间深处飞出,逼开了谢虎。

“嗖!”

寒光一闪,苏媚蓉下意识地睁开眼眸,只见身侧景色不住飞退。

而在她的眼中,却只能望见那俊逸如峰的侧脸。

她心中不由一喜,道:“熊倜,你怎会来?”

熊倜面若寒冰,垂眸望向其道:“有人来,为何不说?若我不来,你就死了。”

半个时辰前,熊倜便发xiàn

苏媚蓉不见了。

若换做其他人,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平时像橡皮糖一样粘着他的苏媚蓉却不见了,怎么想都觉得透着古怪。

熊倜心中放心不下,便到林中寻找。

果然,他所猜非虚,眼见苏媚蓉身处险境,他便立kè

出手相救。

苏媚蓉吐了吐红舌,娇媚地望向熊倜,一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好言道:“我知dào

错了,等会儿再骂我也不迟,药王被他们抓去了!”

熊倜眉头微皱,脑海中立kè

闪过一个念头,此些人是冲着余云飞而来,但不是为了杀他。

他望向持剑而来的谢虎道:“住手!”

语毕,抱着苏媚蓉缓缓落下。

略带苍白的面容却掩不住他一身的霸气。

余枫拽着药王后领,眉头微挑道:“你算什么东西?”说着,正欲举鱼钩而上。

谢虎微怔,看清是熊倜后,急忙张开双臂,拦在两人中间道:“停下!这就是救了大哥的恩公!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金灵双唇泛紫,忍痛走至熊倜身前,俯身施礼道:“金灵见过恩公,劳烦带我们去见余大哥。”

熊倜点点头,松开苏媚蓉道:“解毒。”

苏媚蓉撇撇嘴,虽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将一瓷瓶抛向金灵。

金灵服药后,立觉身体舒坦了许多,忙施礼道:“多谢恩公,兄弟们,还不速来拜见。”

余枫等人面色微变,双目之中满是敬意,正欲施礼,却被熊倜阻止道:“不必了,把药王放了,其余人随我来。”

苏媚蓉微微蹙眉,熊倜的身体显然还没有恢复,之前感受到其掌心的灼热,分明还在发烧。

她心中越发自责,不由轻咬薄唇,主动向金灵等人道歉道:“之前我以为你们是暗河派来追杀余云飞的,所以才出手伤人,苏媚蓉向各位赔……”

话未说完,熊倜身子一阵轻晃,她心中一惊,赶忙上前去扶,而另一人动作却更快。

药王一手拉住熊倜手腕,皱眉道:“身子弱成这样,还敢到处乱跑,你是想我徒弟守寡不成?毒后,还不速速指路,这暗伤若是调养不好,留下病根就糟了!”

熊倜微微蹙眉,也没有反对。

第六十章 以熊为名

第六十章以熊为名

百毒谷似乎从来没有那么热闹过,那间清幽的竹屋根本容不下那么多人。

好在金灵等人常年在外奔波,对于伐木造屋之事也十分熟悉,一天之内,两栋竹屋便已搭好,成了余云飞等人的临时居所。

金灵半跪在余云飞身前,眉头不由皱起,道:“大哥,你受苦了,我们这次来,便不打算再回去了!我和其他几个兄弟都商量过了,打算建一个属于我们的帮派,你就是我们的头!”

余云飞始终皱着眉头望着朝南的竹屋,好似根本没有听见金灵的话。

金灵回眸望了一眼,以为他是在等药王,便道:“大哥,你放心,若是药王医不好你,我就废了他!这药王怎么还没出来!”

余云飞似是回过神,道:“蝎子,带我去看看。”

“是,余大哥。你别担心,黑大哥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谢狮人虽不聪明,但心思却很细腻,立kè

明白了余云飞在担心什么。

余云飞望向前方点了点头,道:“希望如此。”

谢虎推着余云飞出了小屋,金灵等人似尾巴一般自然也跟在其后。

刚至竹屋门口,便听到屋内药王骂咧咧的声音。

“都说了不能用乾贝草,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承shòu不住!你们两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希望那小子快点好起来也不是这么瞎来。虚不受补,不懂吗!先把他内伤调好!”

岚面色微红,点了点头,立kè

转身出屋重新煎药。

余云飞眉头紧锁,急忙唤住她道:“岚姑娘,熊倜他怎么样?”

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有我师傅在呢!”

“哦……”余云飞有些神游地应道。

他不禁有些踌躇不前,虽然想去看看熊倜,但又担心打扰他休息。

而金灵却已迈入屋中,她一把拉住药王道:“老头,快来看看我大哥怎么样?”

余云飞回过神来,呵斥道:“灵儿,不得无礼!”

金灵立kè

顺从地松开了药王,闪身立于余云飞身后。

药王右眉轻挑道:“你不是熊倜带来的那小子吗?哈!我明白了,原来都是因为你!怎么样?残废了?”

他走至余云飞身侧,俯身一看,双眸瞳孔猛地一缩道:“你的伤谁治的!怎么可能,除了我还有谁能治你的伤。而且手法如此娴熟……是谁!到底是谁!难道鬼医活了?不可能!决计不可能!”

苏媚蓉美目一翻,道:“哼!有什么不可能的!说出来怕吓死你!这小子的伤是熊倜治的!如何?”

“不信,我要把熊小子叫起来对峙!”药王说风就是雨。

苏媚蓉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已经把在床上睡觉的熊倜拖到了椅子上。

“臭小子,一会儿睡,我有事问你!这家伙的伤是你治的。”

熊倜阴沉着脸,任谁睡得正舒坦被这么硬生生叫醒,都不会爽。

他漠然地点了点头,以示回答。

药王深吸一口气道:“行,你可以继xù

睡了!”

任熊倜脾气再好,也差点当场爆粗口,不过有个人动作更快。

金灵皱眉道:“药王,我大哥的伤到底怎么样?”

药王怒瞪着大眼道:“能有什么问题!这小子做得比我还好,就算是老子动手,最多也就帮他恢复七成,这家伙竟然做到了十成!估计只有鬼医那家伙活着,才能做到如此程度!”

说着他在身上摸索起来,但始终没有拿出什么,片刻他又道:“臭小子,你等着!我回趟药王谷。鬼医的绝学不适合传给九丫头,既然你有这天赋,便传给你!来年去九佗山,给他磕三个响头就成!”

语毕,闪身飞出了竹屋。

熊倜听得糊里糊涂,愣愣地站起身,正欲回房再睡个回笼觉,余云飞突道:“灵儿,你不是说立帮派吗?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帮派的名字我也想好了。”

“余大哥你说!”金灵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喜道。

余云飞注视着睡眼惺忪的熊倜,嘴角笑意更浓,淡淡道:“以熊为名。”

熊倜一听,睡意顿时全无,目光愣愣地望向余云飞。

余云飞笑眯着眼,继xù

道:“永昌和谢虎谢狮兄弟你已经认识了,平日任务向来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令人防不胜防。这丫头是金灵,最擅长收集消息与联络。一只手的叫余枫,钻地的本事是一绝。光头出自少林,擅长金刚掌,力qì

极大。雷鱼擅长水下功夫。眼下正趴在房梁上的叫影子,是个哑巴,但耳力很好。”

随着余云飞的介shào

,众人一一向熊倜行礼。

这些人的命都是余云飞给的,所以余云飞的决定就是他们的决定。

熊倜对于余云飞的恩德,他们已从周永昌口中得知,也由衷地感激熊倜。

周永昌道:“你救了余大哥,我会履行诺言,不管你是萧八,还是熊倜,总之往后我周永昌都替你卖命!”

熊倜终于回过神来,冷冷道了句:“不需yào

!”

余云飞莞尔一笑,全然没有在意熊倜的回答,道:“对了,还没有向你们介shào

。此人姓熊名倜,杀手榜代号八号,是我余云飞的救命恩人,也是逍遥子的徒弟。”

语毕,众人具惊。

这些人都曾是暗河的杀手,逍遥子的名号他们谁人不知,眼下对熊倜更是高看了三分。

谢狮为人耿直,第一个抱拳跪地道:“蝎子以后就跟着黑大哥混了!”

熊倜眼角微微抽搐,冷道:“我不姓黑。”

金灵微微一笑同是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道:“金灵愿追随熊大哥,以后我们的代号就是熊!”

金灵一动,所有人都跟着跪了下来,包括房梁上的影子,众人齐道:“拜见熊大哥!”

余云飞缓缓站起身,双手抱拳,跪在熊倜面前道:“你若不收留我们,我便长跪不起。你忍心?”

熊倜眉头微皱,扶起余云飞回轮椅上,冷道:“若是你伤口崩开,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不会管你。”

余云飞不以为然道:“七!我都是你小弟了,难道你会眼睁睁看着我成废人?少死鸭子嘴硬了,你和你师傅都是一路人!对了,你师父人呢?”

熊倜双眸轻晃,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他无力地坐回椅上,睡意早已全消,他叹了口气道:“死了。”

“什么!”

不止是余云飞,除了不能说话的影子,其余人都高声喝道。

逍遥子在暗河有着不死的称号。

明明是叛徒却比谁都活得潇洒自在。

虽然曾有消息称他葬身火海,但暗河中的杀手却没有一个相信的。

在他们眼中,逍遥子是不死的化身,是一个传奇。

而眼下这个传奇却破灭了。

“怎么死的?谁杀的?”余云飞眉头紧锁道。

“为了救我死的。对方是唐门的人。”

余云飞微怔,点了点头道:“竟然是唐门!看来想要报仇,也没那么容易。”

“仇我已经报了。”

屋内顿时十分安静,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咕咕咕……”一只灰鸽飞入竹屋,轻盈地落在窗枢上,打破了这一沉寂。

一直静立熊倜身旁的苏媚蓉秀眉轻蹙,疑惑道:“奇怪!竟然有飞禽能通过百毒谷?”

“这是一只受过专业训liàn

的信鸽,估计是来给谁送信的。”金灵瞥了一眼灰鸽腿上绑着的竹管道。

“看着挺好吃的!”谢狮憨憨笑了笑,伸手欲捉。

那灰鸽似有灵性一般,狠狠啄了谢狮的手指,落到熊倜座位旁的桌子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微侧着头,直勾勾地望着熊倜。

“这家伙好像是来找你的。”余云飞微眯起眼,分析道。

熊倜试探性地伸出手。

灰鸽轻灵地跳起,向后退了一下步,缩了缩脖子。

谢狮无奈道:“黑大哥就是黑大哥,一出手,灰鸽就往后退,我出手,就只有被啄的份!”

谢虎笑道:“二弟胡说什么呢!大哥明明姓熊!”

周永昌笑着抢说道:“虎子,你这就不知dào

了吧!黑面神是你弟给熊倜起的,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熊倜面色淡淡,扫了一眼说话的三人。

三人顿觉背脊一凉,乖乖闭上了嘴,心中皆响起一个念头:果然是黑面神!

熊倜将视线挪回灰鸽身上,却见它已停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用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拇指,又甩了甩绑着竹管的腿,似是示意熊倜取下。

熊倜脑中灵光一闪,立kè

想到了王小二,心中暗道:难怪看着如此熟悉。

他取下竹管,展开其中纸条,一行清秀字迹落于眼前。

“熊倜,若是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玲珑阁已经渐渐步入正轨。你托我所查之事,已有眉目。三月初三江宁玲珑阁一聚。小二上。”

熊倜眉头不由轻皱,将纸团揉于掌心,心道:九道山庄的事有进展了吗!

“熊倜,你怎么了?”余云飞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我要去趟江宁。”

“你要离开定有要事,我不拦你,但你伤没好却也是事实,不如让金灵陪你一同去,她处事机灵,善于察言观色,武功也不错。”余云飞望着熊倜越发紧锁的眉头,又道:“莫急着拒绝,若你不答yīng

,这些家伙必定都跟着你!”

“好吧!”熊倜沉吟道。

“我也要去!”苏媚蓉立kè

插嘴道。

她可不放心熊倜跟一个打扮得比自己要妖娆的女人出去。

“去哪儿也先得把药喝了!”岚端着药碗,缓步跨入屋内。

熊倜冰冷的面容微微融化,下意识地勾起一抹微笑。

第六十一章 玲珑小聚

第六十一章玲珑小聚

白云苍狗,日暮斜阳,缕缕红光透过竹叶落到百毒谷的小院里。

熊倜同岚并肩坐在台阶上,地上的人影紧紧依偎在一起,难舍难分。

“岚,等我从江宁回来,我们就回外公那儿吧!你跟了我那么久,也是时候给你一个名分了。”熊倜笑望着岚低垂的眼帘,动情地说道。

岚长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眼中是如水般的温柔,双颊染上如桃花般的粉晕,粉扑扑的很是可人。

她轻咬薄唇,微微点了点头。

熊倜心中一热,一手揽住岚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

岚轻靠在熊倜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觉整颗心都被幸福填得满满的。

她轻拉起熊倜的手,与其十指紧扣,柔声道:“出门在外,自己小心。我会照顾好余云飞的。”

“哎呀,缠绵死了!还走不走了?再不走,可赶不上三月初三到江宁了!”苏媚蓉双手环胸,突出现在两人身后,冷嘲热讽道,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的酸味。

金灵啧啧嘴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毒后竟然看上了我家黑哥!”

在熊倜无意的“纵容”下,黑面神的称号已经代替了熊倜原有的姓名。

苏媚蓉冷哼一声,直接翻身上马,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岚。

岚坐起身,理了理熊倜的衣襟,双颊红得似能渗出血来,她微微起身,迅速地熊倜脸上啄了一口,轻声道:“我在百毒谷等你。”

语毕,拎起裙摆,娇羞地跑开了。

这样娇媚的岚,熊倜何时见过?

那本波澜不惊的湖面荡漾开一层层涟漪。

夕阳余晖落在熊倜的脸上,印红了他俊逸的面庞,也为那英挺的五官抹上了无言的温柔。

他痴痴地望着岚纤瘦的背影,嘴角笑意越来越浓。

岚,等我回来!

他起身,翻身上马,熊帮众人也跟着出来送行。

药王叹道:“小子,鬼医的本事能不能发扬光大就看你了!有空去趟九佗山,去他坟上给他磕三个响头。”

熊倜点了点头,策马而走。

在百毒谷半月的时光里,药王不仅替他调理好身体,更将一本名为《鬼术》的医典倾囊相授。

其内记载同传统医术全然不同,筋络药理涉及并不多,更多的是直观讲述人体的构造。

而其主张的理论更令人匪夷所思,文中记载:理想状态下,若不断替换充满活力的器官,便可使人达到长生不老的状态。

对于这一观点,熊倜只是不笑了之。

但典籍中其余记载可谓是神乎其神,熊倜也真心佩服写出此书的鬼医,决定来日上九佗山一趟。

马蹄哒哒,三人连夜赶路,第二日晌午便赶到了江宁。

熊倜勒马停于悦来客栈前道:“先休息一下吧!”

语毕翻身下马,向掌柜要了两间房。

金灵与苏媚蓉跟与其后,两张绝色面容立kè

引来了堂内食客的注目。

尤其是金灵赤足佩环的打扮,更令男人们不禁垂涎三尺。

熊倜到不担心此二女的安危,抽空向掌柜打听道:“请问玲珑阁怎么走?”

掌柜从两女身上收回目光,摸了摸嘴角道:“公子身边已有如此美眷,何必去那烟花之地?”

烟花之地?

熊倜不由微怔,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暗道:小二动作果然快,这才几天功夫就整出一间玲珑阁?

一旁离得较近的食客道:“掌柜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那玲珑阁的姑娘个个年轻貌美,身怀绝技。尤其是那花魁彩芸姑娘,听说长得可漂亮了!这几日玲珑阁的风头都快盖过怡香院了!小哥来,我告sù

你,出门往北,过了三个街口再往南就是了。”

熊倜正欲道谢,另一食客啧啧嘴说道,“树大招风,我看这玲珑阁也折腾不了几天。”

苏媚蓉一听,秀眉一蹙道:“臭小子,你大老远跑到江宁,就为了玩姑娘?”

金灵凤眸微瞥,一脸玩味道:“苏姐姐这说的什么话,就算黑大哥来玩姑娘那也很是正常,你又不是岚妹妹,在这里瞎嚷嚷什么呢!”

熊倜望着争辩不休的两女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掌柜手中的木牌,交到金灵手中道:“你们俩的,天字一号房。我先上去休息了。”

“喂!臭小子你别走!你还没解释清楚呢!”苏媚蓉不依不饶地正欲追熊倜。

金灵足下一动,柳腰一旋,挡在她的身前,笑道:“好姐姐,那么多人看着呢!别让人笑话咯!”

语毕,轻笑着上了二楼,留下苏媚蓉一个生闷气。

堂内的食客们个个好似看好戏一般盯着苏媚蓉直乐呵。

“看什么看!”说着她愤恨地蹬了蹬脚,快步上楼。

这日,江宁有名的悦来客栈发生了一件奇事,据说中午用膳的食客都吃坏了肚子,害的悦来客栈赔了不少银两。

天色渐渐暗了,一轮弯月爬上了屋檐,散发着朦胧的微光。

熊倜推开窗,望着江宁河岸的垂柳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只身一人向玲珑阁走去。

他自然不会傻到带着两个绝色美女去烟花巷。

可当他寻到玲珑阁之时,却傻眼了。

两名外貌不亚于熊倜的俊逸少年微笑着推脱不断上前的姑娘,缓步向他走来。

只见其中一人青丝玉冠,一身浅色黄衫,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串古铜铃铛,外罩软烟罗轻纱,手中象牙玉扇可同皓月争辉,却敌不住她如雪的玉肌。

另一人乌发由白色绸带简单束起,一袭雪白绸衣银鲤游走,一副银丝手套散发着淡淡光芒却比不过那微扬的媚眼中泛起的幽幽亮光,殷红的丰唇微微撅起,似有什么不喜。

熊倜一眼便认出两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金灵同苏媚蓉。

苏媚蓉撇撇嘴道:“你也太慢了吧!我和金灵快被这些女人烦死了……”

熊倜不由尴尬地咽了咽唾沫,皱眉道:“你们来做什么?快回去!”

金灵抖开玉扇,轻晃道:“苏兄自是担心大哥拈花惹草,而金弟我却是好奇大哥来见什么人。”

熊倜一时语窒,心知要赶走二女并不容易。

金灵平日里总是一副霸道冰冷的模样,骨子里却是个极其活泼的姑娘。

眼下她认熊倜为大哥,也不再伪装,越发活泼,她笑着提议道:“大哥,既来之则安之。听说这儿的彩芸姑娘不是普通人能见的,不如我们三人比比,看谁能先一睹其芳容?”

语毕,便扬长大笑地走入了玲珑阁。

苏媚蓉朝熊倜冷哼一声,也快步进入。

熊倜回过神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唯有紧跟其后。

玲珑阁外彩灯摇曳,格内却是香花暖枕,靡靡之声。

大厅靠里的圆形舞台正对大门,厚厚的红色地毯上已满是花瓣,五彩的落英从空中落下,为台中那起舞的女子增添了如诗如画的情境。

熊倜目光匆匆一扫,堂内少说也有三十来桌,用的皆是上等鸡翅木料。

桌上摆着四色果盘美酒佳肴,而再美也美不过桌旁的各色佳人,或浓妆或淡抹,或娇媚妖艳或清丽可人。

此刻时日尚早,却已空无虚席。

一名身着大红绣袍的美艳女子迎上前来,妖艳的浓妆几乎望不出本来的容貌。

她朱唇轻启道:“三位公子是一起的吗?可有相好的姑娘?”

熊倜道:“有人约了我在这里喝茶。”

那女子一愣,掩嘴笑道:“公子倒是雅趣,来玲珑阁的都是喝花酒的,像公子这般的,小红却是头一遭遇见。”

她说着,轻摆柳腰,一手轻搭在熊倜胸前的衣襟上。

苏媚蓉眉头一皱,一手拍开她道:“我们就是来喝茶的!你这有没有!”

幸好苏媚蓉出门之前已戴了银丝手套,否则,这小红姑娘哪里经得住她这么一拍,很有可能当场暴毙了。

小红捂着手,挨向熊倜道:“这位小哥哥好凶啊,公子,这两人当真是同您一起的吗?”

熊倜想摇头,但望着两女投来的炙热目光,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小红轻笑道,“那三位随我上二楼雅间吧!我们玲珑阁的茶可是赛过醍醐仙呢!”

熊倜双眼微眯,几乎可以肯定王小二已经在二楼等着自己。

小红领着三人至右侧楼梯上了二楼,至东侧最里间的厢房,推开门道:“三位公子请,小红便不打扰了!”

熊倜点点头,率先跨入了屋子。

正在剥花生米的王小二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面色一喜急着张口道:“熊倜,你终于来了!”

其口中的花生米好似暗器一般飞射而出。

熊倜脚下一晃便躲开了,可怜了其身后的金灵,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喷了一脸。

她怒目而瞪,要不是看在熊倜的面子上,立kè

上前把王小二生撕了。

王小二望着气呼呼的金灵,赶忙掏出兜里的手绢道:“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呵呵!熊倜,这两位……是你?”

“自己人。说吧。”熊倜径直走到桌边,为自己斟了杯茶,独自喝了起来。

王小二将手帕塞到金灵手里,浑然没有注意她眼中的鄙夷。

他快速坐到熊倜身前道:“莫急,先说说你觉得这玲珑阁怎么样?”

熊倜放下杯盏,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道:“没去过别的青楼,不过玲珑阁现在名声很响,大街小巷都在传呢!”

“嘿嘿!有钱能使鬼推磨啊!”王小二挠了挠头道。

熊倜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

王小二心照不宣地收下。

他深吸一口气,面色突变道:“熊倜,如果我分析的没错,九道山庄和锦衣卫应该在二十年前就有了联系,而且……而且……你娘的死大有蹊跷……”

第六十二章 花魁彩芸

第六十二章花魁彩芸

熊倜轻握着茶盏的手不由一颤,杯中清茶微微洒落到桌上,在梨花木桌上留下斑驳水渍。

娘的死有蹊跷?

难道当年杀死娘亲的并不是熊坤派出的九道山庄之人?而是锦衣卫派的人?

娘亲是安若王府的千金,怎会……

熊倜这般想着,眉宇间不由拧成了“川”字。

金灵以衣袖拭面,随手将王小二的手帕扔到桌上,眉头轻蹙,没好气道:“你小子怎么和我大哥说话的?吞吞吐吐,言不达意。这般模棱两可的消息也能算作消息?”

王小二面色尴尬地挠了挠头,望向熊倜道:“熊倜,你再给我些时日,我定能查出真相!此事其中牵连甚广,好几处疑点我实在想不明白。”

熊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右手离开杯盏,默然地点了点头,道:“娘亲离世已有二十多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查清楚,小二,我信你。”

王小二心头一暖,拍案道:“纵使天下人不信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你熊倜信我就够了!”

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笑道:“对了,来了我玲珑阁怎么能不见见我这儿的花魁彩芸呢!她可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小红!叫彩芸过来!”

熊倜对柳陌一事虽心存芥蒂,但也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便将其默默放在心中,笑道:“小二,我刚想问你,你从哪里找来那么多姑娘?”

王小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眼下虽说是太平盛世,但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也没多自在。天灾人祸数不胜数,启事一贴,自然有姑娘上门。而且这些姑娘我都精心挑选过了,虽不说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至少聪明伶俐,都善于察言观色。晚上开门营业,白天就整理收集到的消息。”

金灵斜睨了王小二一眼,冷哼一声道:“这些人和我手头的姑娘差远了!”

王小二微愣,憨憨笑道:“这位小哥难道是同道之人?只是这口气怎么听都像是老鸨子啊!”

“嘭!”金灵怒目而瞪,猛地站起身,狠狠一拍桌子道:“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王小二连连摆手,心中暗道:这人怎么一点都开不起玩笑,像个女孩子一样。

熊倜示意金灵坐下,望向王小二道:“玲珑阁的事你师父知dào

吗?”

王小二不由皱起眉头,叹了口气道:“有什么事能瞒住他呀!不过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我什么,只是近日玲珑阁事情繁重,有好几次,没来得及赶回去给他做早饭,他心情越发不好了,可是玲珑阁刚起步,我又不能……”

熊倜打断他道:“既然这样,金灵,不如你带着你的人加入玲珑阁,帮小二一起打理。”

王小二立kè

点头应道:“好啊好啊!熊倜带来的人,我信得过!我就这把玲珑阁内所有机关地图交给你!”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

金灵微微一怔道:“大哥,我看得出这玲珑阁真zhèng

的幕后老板是你。我和你相识不足一月,你信得过我?难道不怕我……”

“你要是敢对不起熊倜,我分分钟毒死你!”一旁的苏媚蓉咬牙切齿道。

语气之中,却透着淡淡的醋味。

她比不上岚也就算了,可此刻熊倜竟嘱托金灵。

显然在熊倜眼中,她这毒后还不上金灵这黄毛丫头。

金灵对苏媚蓉的威胁浑然不在意,只是双目紧紧凝视着熊倜。

熊倜笑道:“余云飞说你擅长收集情报,我相信他的眼光。既然你们想建帮,那么少不了得有个藏身之处。虽然你们不想再多东西藏,但毕竟你们曾今都是暗河的杀手,太过招摇也不好。”

金灵黑眸轻晃,良久嘴角微微上扬,荡漾起一丝甜蜜的微笑。

她道:“金灵不会辜负大哥的期望!我会让熊成为比暗河更厉害的杀手组织!”

王小二眨巴着大眼,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暗河……金灵……余云飞……啊!你是夺命精灵?你不是死在大漠了吗?不对不对!当年的消息本身就疑点重重!我知dào

了!云中仙没杀你!”

王小二眼中光芒越来越甚,他一把拉住熊倜的衣袖道:“暗河已经放出消息说排行第九的云中仙死了!但既然金灵都活着,那云中仙肯定也没死!是你救的?那你岂不是安若王府的……对对对!你娘的死太奇怪了!”

语毕,他便松开熊倜,独自绕着圆桌跺起了步子,表情有些疯癫。

金灵眉头微蹙道:“大哥,这人神神叨叨怎么回事?不过好像知dào

得挺多。”

王小二回过神来,笑道:“嘿嘿,听说夺命精灵是个大美女呢!你怎么成俊俏小生了?那这位少侠打扮的应该也是女子吧?哎呀,我竟然没看出来!”

金灵双眼一眯,眼中极快闪过一丝精芒,她突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百晓生的徒弟!”

王小二干咳一声,双手抱拳施礼道:“嘿嘿,正是在下。”

金灵冷哼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一个端茶送水伺候人的小子!百晓生的名号迟早会败在你手里!”

王小二干笑两声,虽然心中有些许不快,但也没辩解,毕竟在他看来,好男不和女斗。

“咚咚咚!”几声轻响,门被推开,小红浅浅一笑道:“彩芸姑娘来了!”

语毕,小红静立一旁,一抹风姿绰绰的倩影怀抱一把箜篌缓步迈入屋中。

一身五彩霓裳外披着白色轻罗纱,随风轻晃,如夏日晚霞。

如绸般的青丝被几枚珍珠发簪简单挽起,简单却不失优雅。

彩芸低垂着眼帘,微微俯身施了一礼,掩面的薄纱微微晃动,却掩不住她如流霞般灵动的眉眼。

“彩芸见过各位公子。”

只听那声音宛若黄鹂般清脆婉转,没有丝毫的献媚与做作,只有清澈与从容。

熊倜瞳孔猛地一缩,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玲珑阁花魁的另一身份。

正是曾与他共患难的神mì

女子——夏芸!

他身形一晃,只留下一道残影,他惊道:“夏芸,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芸闻声也猛地抬起头,眸中微光轻晃,她一把抛下箜篌,摘下面纱,几步扑进了熊倜的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那倾国倾城的容貌上满是笑意,她喜道:“小熊!终于又见到你了!”

熊倜微怔,一声“小熊”勾起了太多的回忆。

他下意识地一手抚上了夏芸纤弱的柳腰。

一旁的苏媚蓉立kè

回过神来,骂道:“小贱-人!不许你勾引我家熊倜!”

她一把拉住夏芸衣衫,将其拖出熊倜的怀抱,反手对着她就是一巴掌。

夏芸眉头一皱,心中正暗暗不爽有人打扰她和熊倜的重逢,眼见一只手挥来,左手下意识扣住了对方手腕,右手便是毫不留情的一掌。

熊倜不由心惊,赶忙横在两女中间,道:“都住手!”

他瞥了一眼苏媚蓉道:“夏芸待我有恩,不得无礼。”

苏媚蓉闷哼一声,媚眼一抬道:“待你有恩就能对你动手动脚吗!我也待你有恩,你忘了吗?”

熊倜眉头微皱,夏芸却好奇道:“这个女扮男装的老女人是谁?”

虽然苏媚蓉保养得很好,但女人看女人,眼光总是十分独到。

一句“老女人”立kè

把苏媚蓉气得半死,她双眸一瞪,撩起袖子骂道:“小贱-人,你说谁老女人!”

夏芸撇撇嘴,灵眸微转道:“自然是说你!”

“这花魁果然有意思!苏姐姐,岁月不饶人,你也别不服气,瞧她和大哥熟络的模样指不定还比你先认识大哥呢!你再这般张牙舞爪下去,只会令大哥难堪!做个漂亮女人不容易,做个识大体的女人更不容易!”

金灵静坐在桌旁,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道。

苏媚蓉想想挺有道理,也不再同夏芸争吵,闷哼一声,坐在了金灵身侧。

熊倜心中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向金灵投去一道感谢的目光,怎料金灵不住地狂笑,大有将好戏看到底的意思。

夏芸望了一眼桌前的两女,她的眼光可比王小二厉害的多,一眼就看出了两女的真实身份,她不由疑惑道:“小熊,她们都是你的谁?”

“金灵同毒后苏媚蓉,是我的朋友。”

夏芸缓缓舒了口气,眼中露出如星光般璀璨的笑意道:“还好还好!我以为你成婚了呢!小熊,你可知dào

我找了你多久?那日你我分开,我便一直牵挂你的伤势!”

熊倜心头一暖,道:“都好了,没事了。”

夏芸轻抿薄唇道:“我自然知dào

你好了!但是你好了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一直在京城附近打探你的消息,可是锦衣卫那帮家伙实在太讨厌了!真是像狗一样!无奈之下我只能来到江宁,身无分文便只好在这里卖艺赚点钱。”

熊倜闻言,不禁眉宇微皱,他不曾想过夏芸竟为他做了那么多。

他叹道:“夏芸,熊倜不值得你为我如此,你是一国公主,怎可以流连于这种地方。”

夏芸秀眉一拧,一甩衣袖,向后退了两步道:“小熊你怎么也同那些家伙一样!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公主!还有,这种地方怎么了?我和姐妹们都处得极好,她们靠自己本事挣钱糊口,又怎么了?你是看不起烟花女子吗?还是你看不起我?觉得我这般缠着你碍着你了?”

说着,她有意无意地望向金灵同苏媚蓉。

熊倜不由愣了愣,叹道:“我没有看不起她们,更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

“嘭!”

熊倜话未说外,怀中便是一阵芬芳。

夏芸再次扑进他的怀中,笑道:“小熊我就知dào

我没喜欢错人!”

熊倜当即愣住,不知该如何回应。

楼下突传来的闹事声无巧不巧地化解了这份尴尬。

第六十三章 徒生祸端

第六十三章徒生祸端

“嘭嘭!”

“不要砸了!求你们了!别砸了!”

隔着门窗依旧能清楚地听到楼下传来的打斗声与姑娘们的呼喊声。

王小二眉头一皱,骂道:“估计又是怡香院派来的人闹事!官府这群家伙就知dào

收钱不办事!我下去看看!”

熊倜急忙不露痕迹地推开夏芸道:“我也跟你去!”

金灵却一把拉住他道:“大哥,你莫出手!既然你信任灵儿,这件事就交给灵儿吧!”

旋即,她又望向王小二道:“官府收了你的钱,必然也收了那怡香院的钱,眼下自然看你们窝里斗,怎会管你死活?走吧,好歹我现在也算玲珑阁的半个主人,必须得狠狠给这些人一个教xùn

,难道让他们蹬鼻子上脸不成!”

熊倜点点头道:“好,我不出手,跟你们去看看。”

语毕,众人依次下楼。

只见堂内数张桌子已被掀翻,身着灰衣的玲珑阁护卫此刻正倒在地上呻-吟着。

阁内姑娘们抱着蜷缩在一角,脸上或惶恐或惊慌。

不少食客已纷纷离开这是非之地,也有不少人留下,或是照顾怀中微微颤抖的佳人,或是静立一旁笑看热闹。

熊倜双目一扫闹事之人,共有十余人,武功底子都不弱。

眼下闹事主犯正嚣张地走上铺着红毯的舞台,双手叉腰骂咧咧道:“你们的老板呢!还不出来?再不出来,别怪老娘把你整个玲珑阁都拆咯!”

熊倜闻声不由皱眉。

说话人竟是一四十出头的女子,妆容精致却略显浓厚,整张脸犹如刷墙粉般白得有些慎人。

而此女正是怡香院的老鸨梅春芳。

梅春芳秀眉一挑,冷道:“怎么?作为一阁之主,连这点胆子也没有吗?”

王小二闻言,不由微微上前一步,却被一旁的金灵拉住道:“你想让别人都知dào

这玲珑阁是百晓生徒弟开的吗?我来!”

金灵手腕一抖,象牙玉扇“啪”地打开。

她轻晃玉扇上前道:“我胆子再大自然没有您大,身为一院之首竟敢当众带人挑衅闹事,啧啧啧,普天之下当真没有王法了吗?”

“哼!老娘就是王法!”梅春芳高昂着头,斜睨着金灵。

虽说有些嚣张,但她的确有嚣张的本钱。

说到江宁的烟花之地谁不知怡香院,说到怡香院谁不知她梅春芳。

据说此女豆蔻芳华便已是怡香院的花魁。

而她不同那些普通青楼女子白白蹉跎了一世芳华,她如昙花悠然绽放,却在那一瞬使出浑身解数令当朝宰相之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两人郎有情妾有意,但碍于世俗与身份终究不能在一起。

宰相之子为了补偿梅春芳,便买下了整座怡香院,而梅春芳顺理成章地成了怡香院的主人。

有此层关系在,所以梅春芳做起事来有恃无恐,更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怪只能怪玲珑阁锋芒太甚。

梅春芳一脸傲气地上下打量着金灵。

她可不同王小二,一眼便瞧出了金灵的女儿身。

她不由冷笑道:“听闻玲珑阁花魁举世无双,卖艺不卖身,我倒是想见识见识。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有些与众不同。难怪卖艺不卖身呢!”

金灵心知梅春芳误会了,也不揭穿,儒雅地笑道:“这位姐姐谬赞了,彩芸不过也是一可怜人,眼下虽是太平盛世,可是挨饿受冻的姐妹依旧许多,彩芸不过想凭一己之力帮zhù

姐妹而已。还请姐姐高抬贵手,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梅春芳双眸微眯,她阅历丰富,怎会因为金灵几句话改变此行的初衷?

她一挥衣袖道:“呵呵,妹妹真是说笑了,明明是玲珑阁抢去了我怡香院近半成的生意,怎么说的好似我欺负妹妹一般?”

金灵微笑着,足下生风,身子轻灵地转到王小二身侧,玉手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眯眼望向梅春芳道:“男人嘛,不都是图新鲜?难道姐姐对自家姑娘就这么没有信心?”

“哼!少废话!区区玲珑阁,我梅春芳还没有放在眼里,但我今天就是要毁了你这小妖精的脸!看你玲珑阁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怡香院斗!都给我上!”

随着梅春芳一声令下,十余大汉手持刀刃向金灵砍去。

“唰!”寒光一闪。

王小二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一把拉住金灵的手腕,闪身挡在她的身前,显然已经忘了金灵乃暗河的杀手,根本不需yào

他的保护,而且毫无武功底子的他也护不住。

金灵显然也是一愣,眼见刀刃就要落到王小二的头上。

她猛地回过神来,秀眉一蹙,右手搭在王小二的左肩上,柳腰一旋,左手轻拍在王小二的肩头,身子如鸿雁般向后腾飞,玉足带着“嚯嚯”风声,狠狠踢在了持刀的手腕上。

“嗖!”

短刀带着一道寒光,飞落出去,刚巧斜插在梅春芳的身侧。

梅春芳一惊,面色越发惨白,她微颤道:“你……你们发什么呆!快上啊!”

所有的打手们握着刀突然停下了脚步,痴痴地望着金灵。

金灵头上的玉冠就在刚才被甩落出去,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散落开来。

长发如蝶舞,随着金灵轻灵地落下柔顺地披在肩上。

遥遥望去,宛若出尘的精灵。

她眼中闪过一丝慎人的寒光,右手拂过腰间的铜铃。

“叮叮当当!”

一阵轻响,铜铃已仅在一瞬便落于指根。

而打手们也终于回过神来,举刀而上。

金灵轻哼一声,双眸之中满是不屑道:“自作孽不可活!”

纤弱的柔荑如莲花绽放,稳稳地接住了砍来的白刃。

她飞起一腿,一脚踹在打手的脸上,直接连人踢翻。

一举一动宛若精灵般灵动优雅。

金灵微笑着望了一眼台上满脸错愕的梅春芳,嘴角微微上扬,足尖一点,身子如惊鸿跃起,轻盈地落到地上。

“叮叮当当!”

清脆的铃铛声在梅春芳听来宛若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待她回过神来,金灵已一手反扣住她的颈项。

“好!漂亮!”不知哪个看客突然拍起手来,赞叹道。

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也跟着爆fā

出一阵欢呼声。

金灵浅笑着颔首望向众人,道:“彩芸武功拙劣,眼下实在是被逼无奈,让各位见笑了!”

“彩芸姑娘自谦了,那才那一招宛若仙子出尘啊!我白莫言愿同姑娘交好!往后还有谁敢动姑娘的玲珑阁,先过我这一关!”

王小二眉头微皱,向一旁的熊倜介shào

道:“白慕言,沧海山十六窟的少主,出生匪类,为人却是一身侠气。”

熊倜点了点头,没想到玲珑阁刚开张没多久,已经招来了此般江湖人士。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而此刻的美人金灵轻笑着颔首道谢。

目光瞥向梅春芳时,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梅春芳背脊一凉,颤声道:“彩……彩芸,你想做什么?你……你不能杀我!”

“我自然不会傻到当众杀你!不过……呵呵……”金灵莞尔一笑,一手松开了梅春芳的颈项道:“姐姐,还劳您命手下整理好玲珑阁,今日我等还要做生意呢!还有打碎了那么多碗碟,是不是也该……”

梅春芳面色惨白,大气也不敢出,她从腰间取下钱袋道:“打扰了!”

语毕便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金灵笑道:“今夜让各位受惊了,为了给各位压压惊,小女这就上去换身衣裳,亲自为大家送上一支舞!”

“好!”堂内爆fā

出热烈的呼喊声,不少看客主动帮zhù

小厮们扶起桌子,稍加整理,便挑选起离舞台较近的位置。

金灵俯身向众人施礼,直接走到熊倜身侧,眨眨眼道:“大哥,怎么样?”

熊倜点头,望向身侧的王小二道:“如何?”

王小二微张着嘴,愣愣地盯着金灵,半晌功夫才回过神来,双颊微微泛红,结巴道:“好……很好……”

“小红,打理一下,继xù

营业。”王小二吩咐了一句,逃也似地上了二楼。

金灵甩了甩头发,展现出的傲人自信如夜空明月,遮住了群星璀璨的光芒。

二楼到底的屋内,王小二率先进入,他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暗道: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心突然跳的那么快?

“喂,以后别做傻事!我金灵可不需yào

任何人挡在我身前!”一只手突然拍在了王小二的肩上,把他吓了一跳。

王小二回眸一看,刚刚退下的红潮又回到双颊上,半晌也说不出话。

倒是始终跟在众人身后的夏芸突然开口道:“小熊,既然我已经找到你了,往后我便跟着你吧!彩芸的身份交给这位姐姐就是!玲珑阁开张至今见过我的没几人,见过我容貌更是一个也没有,所以你不用担心。”

熊倜剑眉不由微皱,却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苏媚蓉轻哼一声道:“小丫头,我看你也喜欢熊倜吧!不过你别痴心妄想了!这小子已经有心上人了!这次回去,他就要成亲了,而我,则是他没过门的小妾。你要进门,也得排在我身后了!”

夏芸闻言,心中一痛,清亮的双眸瞬间黯淡了,她略微迟疑地望向熊倜,闷闷道:“她说的是真的?小熊有心上人了?”

熊倜点了点头,一想到岚,嘴角不由微微上扬,“她叫岚。”

夏芸缓缓垂下了眼帘,轻叹道:“嗯,那你要幸福。”

一滴泪从眼眶中滚落,如夜空流星,划过面颊。

可惜,谁都没有看到。

她浅浅一笑,侧过身去,抹去眼角的泪,清亮的眸化作两道弯月,她抬头望向熊倜道:“岚姐姐一定很漂亮吧?我也想认识一下!小熊的喜酒,我一定要讨一杯喝的,然后……我就会离开……”

第六十四章 无法触及

第六十四章无法触及

玲珑阁的彩芸原本是一个谜,眼下虽褪下了神mì

的面纱,却一点没有影响她在江宁男人口中的地位。

昨夜,金灵换回了原来的衣着,赤足佩环,一袭黄色罗衫。

随着佩环叮当响起,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粉色的花瓣纷纷落下,为她的云鬓雾髫染上一层瑰丽,玲珑阁内所有的人无论男女都看痴了。

玲珑阁内的姑娘们也都是心思细腻的人,立kè

明白舞台这个“彩芸”便是往后她们的主子,自不会有人傻到去揭穿她的身份。

而真zhèng

的彩芸也换回了原来的打扮,彩布上衣,流苏短裙,随着熊倜站在玲珑阁前。

东方微露鱼肚,蔚蓝的天空高远宁静,红霞碎金,一道道金光落在玲珑阁的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眼刺目的光芒。

夏芸翻身上马,静望着远处熊倜挺拔的背脊,不由微微蹙眉。

苏媚蓉策马齐驱,轻笑道:“妹子若是真心喜欢熊倜,我不介yì

收下你这妹妹。”

夏芸回过神,抬头斜睨了她一眼冷道:“我和你这老女人不一样,强留在小熊身边,只会打扰他的幸福,我不会那么做的。我劝你也不要如此,省得最后不仅会失了幸福,也丢了自尊。”

苏媚蓉撇撇嘴道:“哼!我毒后喜欢的东西向来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得到,那么毁掉!驾!”

语毕,策马跟上了前方的熊倜,金光落在她无暇的脸上,很是美丽。

她笑望着熊倜道:“怎么?那么迫不及待去见岚?”

熊倜面色微红,没有说话。

苏媚蓉眼中极快闪过一丝失落,她望向前方道:“好了!快走吧!别让岚丫头等久了!”

熊倜点点头,策马而去。

哒哒马蹄卷起滚滚尘土。

熊倜归心似箭,一路上没有任何停歇,翌日清晨便赶到了百毒谷。

紧跟其后的苏媚蓉同夏芸没有任何怨言,仅仅是默默跟着,但心中都不由有些隐隐作痛。

熊倜将马匹停在谷外,身子一跃便上了枝头,转眼便落入林中,繁复的虬枝遮住了他的身影。

苏媚蓉轻功平平,不由气道:“臭小子!猴急成这样!”

她回眸望了一眼始终踌躇不前的夏芸道:“怎么了?不走了?”

夏芸回过神,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缓步跟上。

层叠罗盖的枝叶挡住了空中落下的万丈霞光。

熊倜飞身蹿出那阴森的丛林,嘴角不由上扬起来,他心中暗道:岚,我回来了!

竹叶瑟瑟颤抖,发出沙沙的声响。

三座竹屋挨着,碧绿的青竹在强光下散发着朦朦胧胧的光晕,光和影柔美地连成一体,显得格外的宁静美好。

熊倜嘴角笑容更甚,一步踏入屋内,唤道:“岚!我回来了!”

坐在轮椅上的余云飞一愣,嘴角微微抽搐了,旋即笑道:“你回来啦?”

熊倜点点头,左右环顾,并没有发xiàn

岚的身影,不由问道:“岚呢?”

余云飞微微皱眉,话未出口,风风火火奔来的谢狮突道:“余大哥!不好了!出事了!岚姑娘她……”

话未说完,他便望见了屋内的熊倜,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心中暗道:完了!

熊倜猛然转身,面色冰冷地望向谢狮,剑眉紧锁道:“出什么事了!岚怎么了?”

谢狮咬了咬唇,望了一眼余云飞,叹道:“岚姑娘她……她掉下山崖了……影子和鱼雷还在崖底找,不过……”

“轰!”熊倜只觉得耳边有什么炸开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由失神地向后退了一步,良久,徐徐缓过神来,细细一想,越发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岚明明说好在百毒谷等我,怎会坠崖?怎会!我不过离开四日!

熊倜低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他冷声问道:“岚怎么会掉下山崖?她在哪里出的事?”

谢狮沉吟道:“灵台山……”

“灵台山?灵台山距此至少半天的路程,她去那里做什么?”

谢狮面有难色,吞吞吐吐不知该从何说起。

余云飞皱眉道:“好了!我来说!此事皆因我而起,我想拿回我的刀鞘,从姚斐那儿得知刀鞘在灵台山顶悬崖下的一处山洞里。永昌他们轻功不行,所以……岚便替我去了……”

熊倜眉头一拧,一把拽起余云飞的衣襟道:“一把刀鞘值得岚去冒险吗?你要钱,我可以给你!”

谢狮呲牙咧嘴地急着替余云飞解释道:“黑大哥,不是这样的,那刀鞘……”

余云飞冷眼打断道:“蝎子不要说了!错在我!”

他望向熊倜道:“如果岚有事,我一命换一命!”

那柄镶满宝石的刀鞘可以说是余云飞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也正因如此,岚才主动提出帮其拿回。

而悲痛万分怒火中烧的熊倜根本不想听任何解释,他冷笑着松开了余云飞。

漠然向后退了一步道:“好一句一命换一命,你换的起吗?早知如此,我当初绝不会救你!你死千次也抵过岚一命。”

熊倜的话虽然重了些,但岚对他的重yào

性是任何人都不可代替的。

岚同他从小相依为命,又失而复得,熊倜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他再失去岚是什么样子。

余云飞望着熊倜眼中泛起的泪光,不由紧咬薄唇,竟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若人生可以重来,他决计不会让岚去灵台山。

屋内的气氛顿显十分尴尬。

一直闭着眼斜靠在屋子角落的姚斐突然笑道:“哈哈哈!余云飞你就等着死千次万次吧!那个女人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熊倜眼中爆出一道寒光,直勾勾地望向姚斐,几步走到他身前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姚斐呵呵笑道:“本来我是想害余云飞的,没想到那小妞自愿替他取回刀鞘。我仔细一想,你这小子更可恨呢!害死你女人,我不是也赚了?我那山洞就在灵台山悬崖下,轻功不行的自然进不去,而轻功好也没用。我的貂儿可是认人的!你的女人坠落悬崖就算没摔死,也应该毒发生亡了!哈哈哈哈!云中仙又怎么样,逍遥子的徒弟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败在我姚斐手里!哈哈哈!”

“是吗?”熊倜面色越来越难看,他从小腿上抽出匕首。

刀光一闪,直接刺入了姚斐的心脏,那笑声也戛然而止。

熊倜冷道:“早该杀了你!”

他拔出匕首,将血迹擦在姚斐的衣服上,只身走去竹屋。

屋外的景色没有变,依旧阳光灿烂,但却一丝都落不进熊倜的心里。

他抿了抿唇,心中暗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岚,等我!

他身子一跃,向南飞去。

余云飞急忙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幸好谢狮动作快一把扶住了他,“余大哥,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追!我担心熊倜那小子会做傻事!”

“可大哥,你的伤……”谢狮沉吟道。

“要是岚真的有事,别说伤了,我这条命留着也没用了!带我去灵台山!”

“好,大哥!大不了我们一同以死向黑大哥谢罪!”谢狮一把将余云飞扛在肩上,走出竹屋。

刚巧遇上了苏媚蓉同夏芸。

苏媚蓉疑惑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臭小子呢?”

余云飞眉头紧锁道:“岚,出事了,路上说……”

灵台山高耸入云,顺着山道上去并不难,而山顶悬崖另一侧却是陡峭异常。

谢虎周永昌等人焦急地在崖边来回踱着步。

“嗖!”一道人影突出现在众人身前。

周永昌望见面色泛黑的熊倜,惊道:“你……你怎么来了……”

“山洞在哪里?”熊倜一身杀气,肃穆地说道。

周永昌眉头微皱,“熊倜,你听我们解释……”

熊倜什么也不想听,他立kè

打断道:“我再问一遍,山洞在哪里!”

“下面……”

熊倜二话不说,背着逍遥剑,翻身而下,手脚并用,不断向下爬去。

“啪啦啦!”风化的峭壁不停有碎石滚落。

熊倜微微侧目向下看了一眼。

漂浮的雾霭在周身缠绵着,带着浓浓的湿气,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熊倜眉头轻皱,气沉丹田,快速向下跃去,近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望见了一处凸起的石台。

熊倜两手一松,腾地一下,右手撑地,轻灵地落在了此处石台上。

石台不大,一眼就能望到边际,来回不过四五步的大小。

他抬头望了一眼上方,云雾缭绕,山壁陡峭湿滑,若是轻功不到家,下来了必定上不去。

而此处距崖顶甚远,绳索根本够不到。

熊倜望了一眼崖壁上的山洞,皱起眉头,径直走入。

“嗖!”一道银光突从洞底飞出。

熊倜只觉手臂上吃痛,不由向后退了数步。

“哗啦啦!”

石台边碎石滚落。

熊倜立kè

稳住身形,心中不由一惊,没想到这一退,竟已到了崖边,他向后一瞥,石台下的一截横枝上挂着一片白纱,随风轻扬。

“岚!”他下意识出口,也看清了偷袭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一只通体雪白的貂儿卷起柔软的身体,紧紧缠住了熊倜的手臂,两只溜圆的黑眼好似两颗黑亮的豆子,紧紧盯着熊倜这不速之客。

第六十五章 林间虎啸

第六十五章林间虎啸

熊倜冷眼望着手臂上的雪貂,冷道:“就是你这畜生害了岚?果然同你主人一样令人恶心!可惜,你的毒对我没有作用!”

雪貂一愣,抬起了头,似是听懂了熊倜的话一般。

他顺势一把抓起那雪白的毛团,愤恨道:“你主人已经死了,你也可以跟着去了!”

语毕,将其从石台上扔了下去。

那短小的四肢不断在空中挥动着、挣扎着,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凄离之色,最后化作一白色小点,消失在茫茫雾霭之中。

那种惊慌无措令熊倜动容了。

他仿佛见到了岚就是这般摔下山崖的。

熊倜胸口一窒,猛地向后退了数步,眼前的事物已经模糊了。

他望着深不见底的山崖,心已经凉了,嘴角的笑容也已经凝固。

熊倜从来不信命,也不信轮回,但这一次他彻底被一只无形的手击垮了。

他站在石台边,不由自言自语地问道:“老天,你为何这样捉弄我?娘在我未出生时就死了,我还没来及和爹相认,爹也死了……好不容易,岚回到了我的身边,你又将她从我身边夺走!为什么!为什么!我熊倜到底做错了什么!呵呵……哈哈哈……”

熊倜一手扶额狂笑起来,眼泪顺着指缝也流淌不止,笑声与抽泣声中满是绝望。

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风刺痛肺腑。

远眺着云雾中的群山,瞬间迷惘了,脑海是空白,心是塞塞的,同岚的相遇相知相爱一点点浮现,填满了那原本空荡的脑海。

“啊!”熊倜不由仰天长啸。

双膝跪地,剑眉紧锁,眼中满是不屈与愤恨。

“岚!岚!岚……”那撕心裂肺的吼声在风中回荡,久久不曾离去。

灵台山山顶,余云飞不由皱起眉头道:“你们怎么让他下去了!”

周永昌无力道:“拦不住……”

“影子和鱼雷有消息了吗?”

周永昌摇了摇头道:“崖下是条湍急的河流,鱼雷已经顺着河流找了,影子也在附近的林中找,目前还没有收到他们的信号。余大哥,是我们没用,要是我轻功再好些,就能替你拿回刀……”

余云飞打断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若是岚出什么事,我难辞其咎……蝎子,放开我,我下去看看!”

“不行,大哥你的伤!若是伤口崩开……”谢狮连忙摇头,一口回绝。

“闭嘴!这里除了我,还有谁能下去?我这条命本来就是熊倜给的,若是熊倜出什么事,我也不用活了!”余云飞双眸一瞪,冷冷说道。

其实余云飞自己也没有把握能不能顺利下去,但是他更担心熊倜会做傻事。

他暗暗握拳,心意已决。

一道五彩的身影突地与其擦肩而过,飞到崖边,正是夏芸。

她也听到了熊倜的嘶吼,心中不由一痛,她回眸望了一眼身后的众人道:“我下去!我不会让小熊出事的!”

语毕,闪身而下。

周永昌一愣,问道:“这漂亮姑娘是谁?”

“还能是谁?熊倜的相好!你说你们这群白痴怎么就把岚弄丢了!虽然我不喜欢岚丫头,但臭小子可是为了岚什么都做的出来!要是……”

苏媚蓉摇了摇头,又道:“我到崖底去找,你们还是祈祷那丫头洪福齐天吧!”

余云飞心狠狠揪了起来,他心中暗道:余云飞啊余云飞,你一个人倒霉也就算了,这回还牵累了熊倜!

你真是傻了!怎么会相信姚斐的话!怎么会同意让岚去!

余云飞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默默站在崖边,任由刺骨的寒风吹乱了他的长发。

原来这世上最折磨人的是愧疚……

余云飞心存愧疚,熊倜何尝不是?

他又踏出半步,半个身子已经出了石台,喃喃自语道:“岚,莫怕,熊倜来找你。若我下去不死,你应该也活着,这也许是最快找到你的方法了,若我下去死了,也能再见到你。只是可怜了外公,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外公,原谅熊倜不孝。”

语毕他俯身取下横枝上的白纱,正欲纵身跃下。

一双白皙的柔荑突然从熊倜身后狠狠将其抱紧。

夏芸急道:“小熊,不要!”

“夏芸,放开我。”熊倜的声音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感情,不是冷漠,而是一种令人恐怖的平静。

“不放!你若要跳下去找岚姐姐,我就陪你一起!那夜在地牢里,我夏芸已经对自己发了毒誓,这辈子,非你不嫁!”夏芸黑亮的眼眸中闪过异样的光彩。

熊倜微怔,叹道:“你这是何苦?我并不喜欢你。”

“我知dào

,但我喜欢你。我知dào

女孩子应该矜持一些,但我夷地女子就是如此,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小熊,你为了岚姐姐可以不要性命,我为了你也可以!”

夏芸的心在安若王府的那一夜就给了熊倜,看到熊倜痛,她不由地更痛。

她想要抚平熊倜心中的伤,就像那夜在地牢一般。

她知dào

熊倜心里有另一个女人,她也决定松手放qì

这原本就不属于她的男人,但是她现在怎么也松不开手。

泪从她眼眶中滚落,沾湿了熊倜的后背。

熊倜闻言,心头一暖,不由莞尔一笑,笑容却依旧掩不住一些悲凉,他轻拍夏芸的手道:“松开吧,我不跳便是了。”

“真的?”夏芸依旧没有松手,她很怕一松开,她的小熊就不见了,就像那日熊倜让她先走一般。

“真的。”

“嗯!”夏芸松开了熊倜,摸了摸眼角的泪,笑道:“小熊你放心,岚姐姐应该没事的!我陪你一起去山下找!”

熊倜点了点头,望了一眼那黝黑的山洞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取出腰间火折,一点微光照亮了不足十平的山洞,一个个箱子堆砌着,熊倜随意打开靠外的一只红漆木箱。

金灿灿的光芒猛地落入眼中,竟然是满箱的黄金。

一柄镶满宝石的刀鞘也在其中,散发着七彩的光芒。

熊倜眉头微皱,伸手抓起,不由叹了口气,将其插入后腰。

他望向其余几个箱子,依次打开,无外乎都是些金银财宝。

此洞穴显然是姚斐的小金库。

熊倜冷笑地摇摇头,暗叹:钱花出去才叫钱。也不知dào

屯那么多金银珠宝做什么。

他随意取了一叠银票,走出了洞穴,一眼便望见了夏芸那抹倩丽的背影。

青丝挽起发髻如花苞一般美好,突显了夏芸桃李之年(二十岁)该有的灵动可爱。

夏芸回眸一笑,耳边的鬓发随风扬起,甜甜的笑意挂在嘴角,她道:“洞内有什么好玩的吗?”

“好玩的没有,但是有可以换好玩的东西。”熊倜将银票交到夏芸的手里道:“拿着,身边总该有些钱。”

夏芸嘻嘻一笑,又推了回去,道:“我不要钱,有小熊就够了!”

熊倜微愣,依言将银票揣入怀中。

一阵风吹来,透着淡淡的凉意。

夏芸不由哆嗦了一下,道:“快上去吧!”

熊倜点头,一手搂过夏芸的腰间,足下一用力,踩在一块凸起的峭壁上,向崖上跃去。

夏芸面色微红,如空中残阳一般艳丽。

“熊倜!”余云飞见到熊倜同夏芸,不由喜出望外,而转瞬,笑容又凝固了,他不由后退了一步,视线移到一旁地上的碎石上。

“蹭!”七彩的光芒一闪。

余云飞眼见一物飞来,下意识地接住,定睛一看,正是他的刀鞘。

他不由微怔道:“熊倜,你这是……”

“收好,既然岚愿意替你取这刀鞘,那么它的价值就不止珠宝上原本的价值。”熊倜已经冷静下来,也明白此时迁怒余云飞,也于事无补,眼下他只期望岚还活着,能尽快找到岚。

余云飞愣愣地将刀鞘抱在怀里,他心中暗暗发誓:鞘在人在!

这把刀鞘不再仅仅是她娘亲留下的遗物,更是熊倜对于他的一种宽恕与恩德。

他静望着熊倜向山下走去,心中一紧,急道:“你要去哪里?”

“找岚。”

熊倜头也没回地说道,转瞬便同夏芸消失在那蜿蜒的小径上。

三日后,灵台山下。

熊倜颓然地坐在一棵树下,满脸的倦容。

额前的发凌乱着遮住了他空洞的双目,干裂渗血的唇微张着,不时喃喃翕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他缓缓抬起头,隔着眼前潺潺的溪流,望向灵台山顶。

光穿透层叠罗盖的枝叶,斑斑驳驳地落在他的脸上,慵懒中徒添了一份寂寥。

三天了,熊倜等人已经搜遍了灵台山方圆百里,就是没有岚的踪迹。

“小熊,喝点水吧!你已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了!再这样下去,还没有找到岚姐姐,你就垮了!”夏芸双手捧着汲着清水的叶片,小心翼翼地凑到熊倜的嘴边。

熊倜顺从地一点点饮下,面色如纸般的透明,无时无刻不在刺痛夏芸的心。

“唰唰唰!”数道人影落到熊倜身前,正是熊帮众人。

熊倜下意识地问道:“怎么样了?”

众人沉默不语。

熊倜不由扯起一抹苦笑道:“没有消息也算好消息。”

鱼雷皱眉道:“黑哥,溪流那头是瀑布……岚嫂子可能……”

熊倜不由闭上了眼,眼前是一片刺目的血红。

他叹道:“我知dào

了,扩大范围,继xù

找……”

“嗷!”伴着一声虎啸,林中鸟兽唰唰唰地飞出。

熊倜立kè

听出了虎啸中的怒意,他眉头一皱,暗道:岚?

他猛地起身,同离弦之箭般飞奔而起,向溪流下游飞去。

夏芸望着打翻在地的清水,蹙眉道:“小熊,等我!”

第六十六章 山庄来人

第六十六章山庄来人

“哗哗哗!”眼前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一泻千里的瀑布。

熊倜眉头一皱,虎啸声正是从下方林中传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

一抹倩影也紧跟其后,瘦小的身影,遮住了他头顶炫目的阳光。

熊倜不由回头,正是夏芸。

“小熊,我说过,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夏芸笑着,张开双臂,轻灵地同熊倜一同坠下。

“啪!”

两道人影落入水中,溅起无数水花。

熊倜手脚并用,跃出清潭,甩了甩头发。

他环顾一周,耳边是潺潺的水声,眼前是不断泛起涟漪的潭水。

他心下一紧,暗道:夏芸呢?

他急忙再次潜入水中,清潭远比想象中来的深与广,直到熊倜将一口气耗尽,也没有寻到夏芸的身影。

他再次跃出水面,疾呼道:“夏芸!夏芸!”

心中的焦急犹如一把利器在胸前内翻搅着,使他眼眶欲裂。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dào

夏芸对于他的重yào

性。

“夏芸,你在哪里?夏芸!”

“小熊!我在这里!”夏芸顶着歪斜的发髻,一袭湿衣地站在岸边朝熊倜挥了挥手,她转身指向自己身后道:“虎啸是从那里发出的!你快上来!”

“哗!”

水花跃起,在阳光下化作七色彩虹,纷纷落下。

夏芸还没回过神,已经被熊倜一把搂在了怀里。

她面色微红地轻轻拍着熊倜的背脊,安慰道:“小熊乖,夏芸没事,夏芸不会丢的,我说过会一直跟着你的!”

熊倜默默地点点头,一言不发,双臂却越发用力,温热的鼻息轻轻落在夏芸白皙的颈项里。

夏芸虽然很依赖熊倜怀中的温度,但还是开口道:“我们快去那里看看吧!之前鱼雷看到这里有瀑布,就没有下来,而岚姐姐很有可能被冲到这里了!”

熊倜松开了夏芸,一手拉住她纤小的柔荑,向林中深处飞去。

“嗷!”

随着又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熊倜终于看清了令林中猛虎发怒的“东西”。

小小的身形,同猛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褐色的血迹同泥土沾染在那原本白色的皮毛上,显得有些狼狈。

这只毛团正是灵台山上偷袭熊倜的毒貂。

熊倜不由一愣,旋即眼中立kè

闪过一抹喜色。

这只雪貂是他亲手从灵台山石台上扔下去的。

连这只杂毛小家伙都还活着,岚一定也还活着!

“吱吱!”雪貂剑拔弩张地竖起身上杂乱的毛发。

虽然同猛虎身形相差甚远,但气势却一点也不容小视。

双方就这般虎视眈眈地对视着。

电光火石间,两兽同时跃起,向对方扑去。

“嘭!”一声轻响,雪貂猛地被撞飞出去,瘦小的身影狠狠砸在了一旁粗壮的树干上。

猛虎怒吼一声,双眸之中满是凌厉之色,它一步步向雪貂走去。

“嗷!”距离半尺,猛虎狂啸一声,张开血盆大口,欲将雪貂生吞。

雪貂向后蜷缩着,眼中满是畏惧之色,它无助地四下张望着,溜圆的小眼睛充满了灵性。

熊倜眉头微皱,脑海中不断地闪过岚的模样,好似眼前的雪貂就是岚的化身一般。

他下意识地握住背上的逍遥剑,还未有动作,突闻猛虎一声悲鸣,“唔……”

那庞然巨兽猛地倒地,嘴角渗出血迹,微微起伏的胸腹转瞬便不动了,而在其脖子上有两个不起的小孔正渗出黑色的血渍。

夏芸惊道:“这小家伙是什么毒兽?好厉害!丛林之王竟然也斗不过它!数息之间,如此庞然巨物竟然一命呜呼。”

熊倜面色冷冷地走向雪貂,刚泛起的同情心立kè

化为乌有。

苏媚蓉说过越是厉害的毒物越是漂亮,这只雪貂也是如此。

他恨恨道:“就是这畜生害得岚坠下山崖。”

“吱吱……”雪貂望向熊倜,不由发出细小的呼声,似是求饶一般。

黑亮的眸中越发惶恐,它紧挨在身后的树干上,柔软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夏芸眉头轻蹙道:“小熊,你不要太担心,岚姐姐是药王的徒弟,一定能替自己解毒的!”

熊倜点点头,三日都找不到岚的踪迹,眼下又见到了这只活蹦乱跳的小东西,他反倒相信岚还活着!

熊倜俯身,拎起地上的毛团。

雪貂无力地垂着四肢,也不挣扎,双眸之中竟泛起了泪花,无助极了。

熊倜望着它道:“你不是很会咬人吗?怎么?现在装死了?”

想到这畜生伤了岚,熊倜一手捏死它的心都有了。

“呜……”雪貂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似是等死一般。

熊倜心头一阵莫名地躁动难耐,迟迟下不了手。

他不禁暗骂自己道:混蛋!这畜生和岚哪里像了!如果不是这只畜生,岚怎么会坠崖失踪?

熊倜,你也杀了不少人了,双手早已染满鲜血!

如今对一只畜生发什么善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这般想着抓住雪貂身体的手不由渐渐用力,掌心传来温热而快速的心跳。

雪貂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不住发出“呜呜”的声响。

“唉……”熊倜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松开了左手,右手抚上雪貂的背脊,轻轻一拽,将那错位的脊柱纠正到了原来的位置。

“呜!”雪貂一声惨叫,猛地睁开了眼睛,微侧着头,不解地望向熊倜。

熊倜随手一抛,将雪貂扔回了地上道:“小畜生,滚吧!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下次一定捏死你!”

雪貂向后缩了缩,便驻足不动了。

熊倜不再看,向来时的清潭走去。

“小熊,你是个好人。”夏芸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熊倜停下了脚步。

他嘴角微微抽搐,似笑非笑道:“我是个懦夫。若爹还活着,定要笑我了!”

“不!不是这样的!原谅比报仇更需yào

勇气!小熊,我喜欢这样善良的你!”夏芸说着,双手楼上了熊倜的手臂。

熊倜心中微动,露出久违的笑颜道:“快回去把衣服换了吧!别着凉了。”

“黑大哥!黑大哥!”一声声呼唤穿过那哗哗的水流声落入熊倜耳中。

他抬头一看,谢狮正站在瀑布边,神情显得有些紧张。

他心中暗道:蝎子不是陪在余云飞身边吗?怎来找我?

之前岚失踪,难免对余云飞说话重了些,不会是那家伙想不开做什么傻事了吧!

他拉起夏芸,顺着瀑布旁湿滑的嶙峋山壁,逆行而上。

“怎么了!是不是余云飞出了什么事?”熊倜刚踏上瀑布旁的绿茵,便问道。

谢狮一愣,连连摇头道:“黑大哥,你原谅余大哥了?那刀鞘上镶着的宝石全是她娘亲留下的……”

熊倜眉头一皱,早猜到了,余云飞本不是贪财之人,也不至于为了一把刀鞘让岚冒险。

谢狮突地双膝跪在熊倜面前道:“黑大哥,这事怪我们,是我们太没用,才会着了姚斐那混蛋的道,害了岚嫂子。若是岚嫂子出什么事,我们这些人都给岚嫂子陪葬!”

“够了!起来,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熊倜眉头一挑打断道。

这些亡命之徒实在太不把命当命看,动不动就是自残自杀,这让熊倜很不舒服。

谢狮心知熊倜已经原谅了他们,心中越发感激,他起身道:“大哥!是药王来找岚嫂子和你帮忙,说是九道山庄有人受了重伤。”

九道山庄?

熊倜第一反应就是青衣!

和药王有交情的九道山庄之人,熊倜只知dào

青衣。

他略微放下的心再再次悬了起来,正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岚失踪还没找到,眼下山庄又有人受了重伤。

熊倜二话不说,直接往药王谷飞奔。

夏芸正欲跟上,谢狮却突然拉住她,道:“夏姑娘,多谢你这几日陪在黑大哥身边。若不是有你在,黑大哥现在也不知dào

会变成什么样,我们这行人真的只有以死谢罪了!”

夏芸笑道:“虽然知dào

你们讲义气,但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小熊不会喜欢的!对了,你们为什么都叫小熊黑大哥呢?他明明长得很白净,一点也不黑啊。”

“嘿嘿,我们边走边说吧!”谢狮当下也同夏芸往药王谷飞去。

谁都没有注意,一只白色毛团紧紧跟在他们身后,速度犹如闪电般迅猛。

药王谷同百毒谷虽只有一溪相隔,但景致却是天壤之别。

一片鬼气森森,一片却是阳光明媚。

熊倜一把推开篱笆外的竹制院门,便望见一袭黑色人影来回踱着步。

那人也感受到了熊倜的目光,猛地抬起头,眼角的皱纹好似沟壑,越发深邃,如那人的眸一般。

此人正是九道山庄长老之一的木崖子。

他凝神望着熊倜,良久严肃的面庞终于挤出一丝微笑,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握住他的肩膀道:“阿倜!太好了,终于又见到你了!你小子下了山就不好好吃饭,瞧你瘦的!”

熊倜心头一暖,勉强笑道:“您怎么下山了?嬛姨和师兄他们都还好吗?”

“好!你呢?对了,那九姑娘呢?不对,是岚对吧?那丫头的毒药真是厉害!”木崖子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熊倜心中一痛,道:“岚她失踪了,目前生死未卜……”

木崖子一愣,抿唇道:“阿倜,吉人自有天相,岚丫头一定没事的。”

“大哥!我们找到了岚的鞋子!”周永昌手中提着一只白色绒靴飞奔过来。

他一眼望到了木崖子,表情顿时凝固。

木崖子面色一冷,铁剑出鞘道:“叛徒!找死!”

第六十七章 银山雪貂

第六十七章银山雪貂

山庄弟子私自离开九道山庄就是叛徒。

这是二十五年前九道山庄庄主熊坤定下的规矩,沿用至今。

所以,木崖子的铁剑出鞘了。

瞬间飞沙走石,霍霍生风。

周永昌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完全受制于木崖子的气势之下,毫无反手之力,眼见铁剑横削而来,不由暗道:死定了!

“叮!”

一声轻咛,逍遥剑携着一道宛若天神降临般的神光,突地截住了铁剑。

熊倜右脚一踏,激起地上的尘土,侧身反手持剑而立。

四溢的剑qì

扬起他额前细碎的发,露出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眸。

木崖子不由一惊,并不是因为熊倜出手救了周永昌一命,而是普天之下能接住他一剑的着实不多。

他心中不由暗道:当日在九道山庄,这小子还被我一剑伤了手腕。没想到今日不仅截住了我的剑,更让我感受到了压力。

果然是展堂的儿子,竟有如此惊人的成长!

其实木崖子低估了熊倜的能力,那日若不是熊倜失神,他的一剑熊倜也能接下。

熊倜剑眉微皱道:“周永昌现在是我的人,还望大爷饶他一命。”

“什么?”木崖子还来不及细问。

一银丝鱼钩突从北方飞来,正是钻地猫余枫。

几乎同时,南方飞射来一枚蝎尾毒镖。

东西两方暗藏的杀手也不甘示弱,刀光、剑影相互辉映而至。

熊倜一眼便认出是余枫谢狮谢虎影子等人,立kè

喝道:“都给我住手!”

空中刚刚现出身形的四人立马收手,身形几乎没有任何的停滞,包括那枚毒镖也被紧接飞来的第二枚毒镖强行改了轨迹。

木崖子双眼不禁眯起,暗道:能做到这个地步,绝对是受过专业的训liàn



他眼中满是疑惑地望向熊倜,心道:这小子何时有了这样一群手下?不仅有过人的执行力,武功也不弱。

熊倜见状,不由松了口气,若是此刻发生了什么乌龙事件,误伤了谁,他心里都不会好受。

他收起逍遥剑,瞥向周永昌道:“你刚说什么?”

周永昌终于回过神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道:“岚的鞋子!在瀑布下的潭边找到的,岚应该还活着!鱼雷还在找。”

熊倜愣愣地接过,轻轻抚摸着那只白色的绒靴,双瞳轻晃着。

“鱼雷一个人怎么找的过来?既然有了线索,你们还不快去?”说话人一袭白衣,从远处缓缓走来,腰间挂着一把没有刀的刀鞘,正是余云飞。

熊倜闻声回过神,眉头不由紧锁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了,一年内不许你动武的吗?”

余云飞浅浅一笑道:“真好!你还会关心我。”旋即又道:“你放心,岚还没替你找回来,我不会做傻事,这两天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适当活动活动也好。”

熊倜点头不语,气氛顿显有些古怪。

周永昌看到木崖子在此,早就不想继xù

呆在这儿,立马朝余枫等人使眼色,众人向各方飞去。

夏芸静立在熊倜身后,好奇地望向木崖子,四人就这般静立于院内。

药王一出屋,就瞧见四根木头处在那儿,没好气道:“傻了?还是死了?你小子还不给我滚进来,青衣的伤我一个人处理不了,都快烂成一摊血水了!咦?岚丫头呢?”

熊倜听到青衣的名字,终于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来药王谷的原因。

“岚出了点事,眼下不在。青衣怎么了?”说着他率先进屋,只见床上躺着人浑身肌肤泛着诡异的黑紫色,已经很难看出原来的样貌。

熊倜心中一动,立kè

回想起逍遥子死的样子。

他不由惊道:“中毒了?怎么回事?”他回眸望向木崖子问道。

药王抢先打断道:“这会儿不是聊天的时候!这暗器太狠了!这是活活要将青衣折磨死啊!这些钉子不仅刚好卡在四肢的关节,其中蕴含的毒还会溶解脏器,再晚两个时辰,我也救不了青衣!岚不在,那毒后呢?让她来!”

“哟!找我呢!”苏媚蓉迈着妖娆的步子,一边玩弄着手上的青蛇,一边款款走来。

虽显从容,但依旧能望见她脸上的疲惫。

岚失踪的这几日,她也没闲着,带着谷内毒物四处奔走寻找岚的踪迹,可惜依旧无果。

“别摆谱了!你快来看看,这毒怎么解!小子,青衣的四肢关节就靠你修复了!”药王眉头一拧,一把拉住苏媚蓉的手拖进了屋子。

苏媚蓉望着床上的青衣,不由怔住,惊道:“唐门白骨钉!”

旋即,她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说道:“哼!唐门要他三更死,毒后我偏要留他到五更!”

语毕,她向一旁铺满各种药材的桌子走去。

熊倜皱眉道:“我的血有用吗?”

苏媚蓉头也不回,没好气道:“臭小子,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还是太低估了唐门?百毒不侵只是一种说法,你真以为自己天下无dí

了?连我毒后都不敢夸口说可以扛下天下万毒,尤其是唐门的毒!”

熊倜眉头紧锁,眼中划过一丝寒光。

唐门!又是唐门!先是爹,现在又是青叔!

他不由暗暗握拳,丝丝恨意萦绕心间。

他望了一眼青衣,心中暗道:我救不了爹,但一定要救你!

他拔出腰间上的匕首,将深嵌在青衣关节处的钉子一枚枚取出。

熊倜端详起桌上的一枚枚乳白色的钉子,惊奇地发xiàn

竟然不是金属制成,而是白骨!

难怪叫白骨钉!

“小子,我们一人一边!让我看看你配不配的上鬼医传人的称号!”

熊倜没有说话,手中的器材已经准bèi

好了。

各种古怪的工具,能吊起千斤重的冰魄银丝,一一摆开。

修长纤细的手指好似被神魔附体了一般,灵动地在青衣身体上动作,优雅得好似灵蝶在跳舞。

屋外的三人都望得痴了,木崖子的眼中满是惊诧,余云飞的眼中满是敬意,而夏芸的眼中却是爱慕。

而谁也没看见,躲在门旁角落的那对乌黑亮丽的眼睛中却满是疑惑。

茅屋正上方的烈焰骄阳从容地移动着步子,化作西边一抹绚丽的残阳,染红了周身的云霞。

熊倜轻吐一口浊气,双目之中布满了血丝,屋外的阳光朦朦胧胧的,有些晃眼。

他甩了甩头,望向还在缝合伤口的药王道:“我来吧?”

药王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不用了,青衣这条命算是救回来了,你去休息会儿吧!”

“是啊,你应该三天没合眼了吧?再硬撑下去,估计倒下去的就是你了!”苏媚蓉将刚配制好的解药塞入青衣的口中,袖中飞出一红一青两条毒蛇,咬在青衣的脖子上。

药王啧啧嘴道:“也只有毒后敢这样用毒救人。”

“哼!知dào

我的厉害了吧!”她轻抚着手中的青蛇笑道。

药王呵呵笑道:“是厉害,就是输给我了!而且愿赌还不服输!”

“你说什么?小青,咬死他!”

缠着苏媚蓉手腕的竹叶青猛地奋力而起向药王飞扑而去。

“滚开!你主人咬我,我还考lǜ

考lǜ

,你算个什么东西!”药王随手一拍,可怜的竹叶青“嗖”地一下落到了熊倜身上。

毒物终究是毒物,智商低了点,视力也不太好。

竹叶青顺势缠在了熊倜的小臂上,也不管眼前这人是谁,是不是自己主人下达的目标,张嘴就咬。

药王笑道:“哎哟哟,不好意思,你的心上人要遭殃了!”

“哼!”苏媚蓉冷哼一声,全然不在意。

熊倜的体内可是有毒后的血,若是连条竹叶青的毒都扛不住,那毒后也不用活了。

而被攻击的熊倜却因之前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眼下却有些呆滞,连竹叶青怎么扑到他身上的也没注意。

眼见那尖锐的毒牙就要落下,一道白色的光影突地飞来,一下就把竹叶青扑倒在地。

熊倜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只雪貂。

青白两色混作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

苏媚蓉同药王并肩而立,两人的目光紧盯着这突来奇物,顺着它的运动轨迹,不住地摇头,表情皆有些痴傻。

药王开口道:“毒后,你有没有觉得这东西有点眼熟?”

毒后依旧顺着那滚动的肉团,摇着头道:“药王,你这是考我吗?虽然这小东西脏兮兮挺狼狈的,不过我也能认出它的身份。”

“那我们一起说吧?”

“银山雪貂!”两人相视而望,异口同声道。

药王咽了咽唾沫道:“原来真的存zài

啊!要是用它入药,我药王定能炼制出天下第一解毒丹!”

苏媚蓉双目微眯,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道:“我曾经去过银山,也没见到一只,还以为已经灭绝了!没想到今日竟然送上门来,若是我炼化了它,也许我便能达到真zhèng

的百毒不侵!”

药王眉头微挑道:“嘿嘿,不如我们凭各自本事,看谁先抓住它,就归谁!”

“好!”苏媚蓉二话不说,取出腰间小巧的玉笛,正欲吹奏。

而打滚的两只毒物也终于停了下来,雪貂将已经毒发生亡的竹叶青生吞了下去。

它啧吧啧吧嘴,突然感受到身后的凉意,猛地回眸,只见药王毒后不怀好意地朝自己媚笑。

它下意识地一缩脖子,快步跑到了熊倜的身后,半直起身子,双蹄轻轻搭在熊倜的腿上,露出半个脑袋。

“咦?”苏媚蓉不由放下玉笛,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药王也不由惊道:“小子,你认识这只银山雪貂?”

第六十八章 事情原委

第六十八章事情原委

熊倜眉头微皱,一把拎起身后的雪貂道:“就是这只小家伙害的岚坠下了山崖,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一手握住雪貂那好似软弱无骨的身体,冷漠道:“我说过,再让我见到你,一定捏死你!”

药王赶忙拦住熊倜道:“九丫头被这小家伙咬了?还坠崖了?到底怎么回事?”

熊倜当下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随即说:“你说我是不是该捏死这只畜生!”

药王皱起眉头道:“中了银山雪貂的毒,如果没有及时解毒,数息内就会死亡。但按你所说三天都没有找到九丫头的尸体,那么她一定还活着!放心吧小子!这丫头好歹也跟了我那么久,这雪貂的毒奈何不了她的。”

他稍作停顿,眼中立kè

露出渴望的光芒,他双手伸到熊倜身前道:“反正你也想杀了这小家伙,不如给我吧!让我来!”

苏媚蓉急着打断道:“臭小子,别给他!给我!”

熊倜眉头不由皱起,望着手中那发出“呜呜”声响的小东西,沉吟片刻道:“你们谁要谁拿走吧!”说着松开了手。

药王同毒后相视一眼,立kè

伸手去接。

而银山雪貂并没有跌落到地上,反是小爪子一刨,顺着熊倜的手臂飞扑到他的脖子上。

它一口咬住自己的尾巴尖,绒绒软软地轻轻贴着熊倜的脖子上,远看好似一圈围脖。

这下药王和毒后都不好动手了。

苏媚蓉叹了口气道:“好了!药王,我们也别抢了,银山雪貂有灵性,它已经认定了臭小子为主人。看在熊倜的面子上,这小家伙的命我不要了,你呢?”

药王瞥了一眼熊倜,摇了摇头叹息道:“唉,如此灵兽,可惜了……”

熊倜微微垂眸,望着脖子上那一圈脏兮兮的白毛,疑惑道:“我杀了这畜生的主人,又将它扔下悬崖,它怎么可能认我为主?”

苏媚蓉没好气道:“谁知dào

这小家伙怎么想的!不过可别小看了它的灵智,不比人差。既然它赖着你,定是觉得你会待它好。这银山雪貂在毒物排行榜中虽不是最厉害的,但本身的抗毒能力却是排行第一。”

一直站在门外的夏芸忽然道:“啊!小熊我知dào

了,定是你之前饶了它一命,它对你心存感激。”

熊倜闻言一手抚摸上那柔软的皮毛,一阵轻颤从掌心传来。

银山雪貂缓缓张开眼睛,松开了自己的尾巴尖,愣愣地抬起头,同熊倜四眸相对。

“下来吧。”熊倜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

雪貂双眸轻晃,一溜烟地扑进了熊倜的怀里。

熊倜无奈只得伸手托住,将它抱在怀中。

苏媚蓉撇撇嘴道:“这小东西还挺会撒娇!你快去给它洗洗吧,眼下这副狼狈样,哪里还有银山雪貂的样子!”

熊倜点头抱着雪貂到了溪边。

红日西沉,映红了天边的晚霞,似一朵朵盛开的橘红色的花,把青色的天空染成了一片片的血红色,稀稀疏疏的艳丽云彩倒映在水面上,清澈的溪水似鎏金般滚滚徜徉。

熊倜一手托着雪貂,缓缓靠近那涓涓流淌的溪水。

雪貂的前蹄紧紧拽着熊倜的衣服,挣扎起来,似是不愿入水。

熊倜不由笑道:“你怕水?听话,很快就好。”

雪貂似是听懂了一般,立kè

不再挣扎,只是眼中依旧露出些许的委屈与不乐意。

熊倜顺势将那柔软的身子浸泡在水中,流水冲去了它身上的血污。

“吱吱吱!”雪貂急叫着,紧紧缠着熊倜的手掌。

熊倜心中不免动容,见它的皮毛恢复了原来的白色,便将其从水中捞出。

他用衣摆轻轻擦着雪貂身上的水珠,清晰地望见它背上一条三寸长的伤口,又见其瑟瑟发抖的模样,心中不由起了怜爱之心。

他从腰间摸出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撒在雪貂的身上。

“呜……”雪貂微微抬起头,清亮的黑眸微微湿润了。

它身子一闪,直接钻进了熊倜的衣服里,只探出一个脑袋露在衣襟前。

熊倜叹了口气道:“你害了岚,我不杀你,我傻,我要杀你,你还认我做主人,你也傻。呵呵,倒是凑成一对了!媚蓉说你有灵性,你怎么就跟了姚斐那种人呢?”

熊倜自言自语地说着,良久都没感受到怀里的动静,不由低头去看,原来雪貂已经睡着了。

熊倜不由望向远方,浅笑道:“你我因岚结缘,以后你就叫小山吧!”

“唔……”雪貂轻轻应了一声,似是听懂了一般。

“臭小子。”

熊倜循声回望,只见苏媚蓉一袭红色长裙拂过绿茵,如血的残阳落在她的身上,为红衣披上了一层金色。

苏媚蓉望着他领口露出的毛茸茸的脑袋,笑道:“这小家伙和你还真像,好好照顾它。”

熊倜点点头,望着那泛着金色的绝美面庞,柔声道:“谢谢。”

苏媚蓉瞳孔一晃,迟疑了片刻,说:“谢我什么?”

“谢谢你帮我找岚。”

“我们可是一家人呢!你不娶岚这正室,我怎么过门?”苏媚蓉娇笑着挽上了熊倜的手臂。

熊倜这一次没有推开她。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重新认识了苏媚蓉。

这个口无遮拦性子泼辣手段狠毒的女子其实也有可爱善良的一面,至少对于熊倜是会露出这样的一面。

“走吧,那中毒的小子醒了。”

熊倜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光亮,快步向茅屋走去。

“青叔!”

青衣缓缓回眸,万年没有表情的冰块脸挤出一丝微笑道:“我听木长老说了,是你救了我。若你爹活着,一定很欣慰!”

熊倜眉头轻皱,他望向青衣,说:“青叔,你怎会中唐门的毒?”

木崖子叹了口气,抬眼望向熊倜,打断道:“让我来说吧!展堂死在了唐门手中,而唐门的人是否死在了你的手中?”

“是。”熊倜冷冷地答道,心中却再起汹涌。

木崖子嘴角闪过一丝苦涩的笑意,“死在你手上的是唐门家主唐晓的第三子唐锲。唐门一直在找凶手,一年前我派木子去查你所说的霹雳堂之事。没想到此事成了唐门找上青衣的导火索。”

青衣望向其说:“是我当时愤恨难耐,将唐锲刺成了马蜂窝,你无需自责。”

木崖子又叹了口气,继xù

道:“如果不是我,唐门的人也许一辈子都查不出唐锲尸体上的剑伤是你的阔剑造成的。唉……七日前,唐门家主唐晓亲自上山庄拜访庄主,要山庄交出凶手还唐锲一个公道!”

熊倜忍不住打断道:“公道!我爹死在了唐门的手上,我找谁要公道?”

苏媚蓉秀眉微挑道:“唐门没一个好人,本就是一群混账东西!”

木崖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庄主本是心高气傲之人,怎会答yīng

唐门如此无礼的要求。谁料唐门竟对庄内弟子动手,每日都有数十计的弟子死于唐门暗器之下!却又抓不到唐门任何把柄。无奈之下,庄主只能再次同唐门谈判。”

他望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青衣道:“庄主答yīng

让唐门的人查所有人的佩剑,之后……便是这般了。”

熊倜眉头紧锁,冷道:“杀死唐锲的是我!唐门眼瞎了不成?难道连致命伤都分不出来吗!”

青衣轻咳了两声道:“我这条命早该去陪你爹了,若非要对唐锲的死做一个交代,我死总比你死好!”

“青叔,你说的什么话!我熊倜是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吗!还有!大爷,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熊倜冷眼一扫,望向木崖子说道。

木崖子面色有些尴尬,目光瞥向别处道:“我不知dào

你说什么……”

熊倜不由冷笑一声,他从来不是一个笨人,又碰上一个懒人师傅,久而久之,他最擅长的就是从只言片语中发xiàn

线索。

他冷道:“唐门查出了唐锲身上的剑伤同青叔的剑吻合,所以要青叔偿命,那么作为一庄之主的熊坤便用青叔的命卖给唐门这个人情,以此保住九道山庄,是也不是?”

青衣艰难别过头去,熊倜越发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

他又道:“大爷,你定是无法看着青叔这般被活活折磨死,便将他带下了山庄,你说周永昌是叛徒,此刻的你应该也是九道山庄的叛徒了吧?”

木崖子眉头紧锁,望向熊倜,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熊倜所说皆是事实。

熊倜强压下心头的不畅,淡淡道:“九道山庄不回也罢,待青叔伤好,你们都同我去绿柳山庄吧,嬛姨和师兄我去接。”

木崖子急忙摇了摇头道:“不!我带着青衣下山的事,唐门应该已经知dào

了,到时候必定会牵累山庄!我必须回去!”

“回去做什么?送死吗?”熊倜眉头一挑,双目怒瞪道。

“就算是送死我也要回去!阿倜,九道山庄就是我木崖子的家,我必须同它共存亡!”

熊倜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叹了口气道:“我同你一起去,九道山庄如何同我无关,但唐门一而再再而三伤我身边之人,这笔账,必须算!”

语毕,他黑亮的眸中闪过慎人的寒光。

苏媚蓉抬眼,轻笑道:“找唐门算账怎么少得了我苏媚蓉!臭小子,我同你一起!”

“小熊,我也跟你一起!”夏芸也跟着说道。

余云飞眉头紧皱,说:“我越听越糊涂了,你师父逍遥子是死在唐门手中,你爹也是?”

“逍遥子是逍遥子之前,名为熊展堂,乃九道山庄的少庄主,也是熊倜的父亲。”青衣抬起眼帘,解释道。

余云飞张大着嘴,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第六十九章 风雨欲来

第六十九章风雨欲来

熊倜是逍遥子之子的消息立kè

在熊帮众人间传开了。

他们看熊倜的目光越发崇敬,一个个都向熊倜表决心要陪同上九道山庄。

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被余云飞骂得狗血淋头。

“岚还没找回来,你们添什么乱!影子,你脚程快,去找金灵,让她派人一起找!永昌,你是从九道山庄下来的,就去帮熊倜吧!”

“是,余大哥!”周永昌面色一喜,说道。

熊倜点点头,对余云飞的安排很满yì

,他望向夏芸说:“你留在这里。”

“我武功不弱!”夏芸眉头微蹙,一手拉住熊倜的衣袖急道。

“我知dào

。九道山庄和锦衣卫有联系。”

夏芸微怔,沉吟了片刻,立kè

明白了熊倜的担心。

若是她贸然跟着熊倜上九道山庄,那么熊倜面对的可能就不仅仅是唐门,还有锦衣卫和九道山庄。

她露出一丝会心的笑颜说:“那我等你回来!”

熊倜一愣,脑海中不禁闪过岚的影子,他深吸一口气,紧紧凝视着夏芸的双眸道:“哪里也不要去!就在这里等我!”

夏芸笑着点点头。

一天后,熊倜木崖子周永昌三人便动身前往九道山庄。

苏媚蓉双手环胸望着骏马奔腾,扬长而去的滚滚尘土,秀眉冷对道:“臭小子,想甩掉我,休想!”

“毒后,你用毒的本事的确天下一流,但武功实在太弱了,熊小子不带你去,也有道理,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别那么任性。”药王站在苏媚蓉身侧,双手负于背后说道。

“哼!我就是一把年纪还任性,你看不惯可以不看啊!唐门的毒不好对付,那小子的剑是快,但唐门的暗器也不慢。不和你这老头废话了!我走了!”苏媚蓉瞥了药王一眼,翻身上马,徜徉而去。

药王指尖一弹,一道粉色的雾气不经意地落到苏媚蓉的腰间。

他蹭了蹭鼻子道:“百晓生那老家伙说的没错,毒后的身世果然耐人寻味,看来和唐门有关系。”

他呵呵笑了笑,转身进屋替青衣与余云飞换药。

天色渐晚,熊倜三人决定先在驿站暂住一夜。

三人点了一些小菜,正等上菜之际,忽闻隔壁桌食客说道:“你们听说了没有,九道山庄最近死了好多人,据说是庄内长老得罪了唐门!”

“哪里是得罪啊!是杀了唐家三公子!唐门家主有多护短,江湖上谁人不知啊!唉,我看九道山庄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一人反驳道:“那可不一定吧!九道山庄近年来声势浩大,论人数都不知翻唐门几倍?听说他们打算参加此次武林大会,有望争夺头筹呢!想来以后江湖上八大门派要重新洗牌了!”

“再厉害也没用啊!惹到了唐门,我看是气数已尽!想当年红花帮只因一句话侮辱了唐家二小姐,不是被一夜全灭?”

“唉,别说了,喝酒喝酒!”

木崖子闻声眉头紧锁,紧握桌上的铁剑,“噌”地站了起来,说:“我现在就要上山!”

周永昌皱眉道:“木长老,眼下绝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该……”

“走吧!”熊倜将银两放在桌上,率先出了驿站。

木崖子心头一暖,感激地望了一眼熊倜的背影,紧跟其上。

走在最后的周永昌望了一眼刚端上来的一盘牛肉,随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不住地摇头。

夜对昼,少了一份喧嚣与浮躁,多了一份沉淀与安宁。

渐渐入夏的夜却难免令人烦躁,无止尽的蝉鸣声蚊虫声唱亮了整片星空。

而今夜却异常的闷沉,浓重的夜色压得人喘不过气,周遭没有一丝风,空中也没有一颗星。

一切就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仿佛永远被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一般。

嬛娘在屋中踱着步,明明已是深夜,她却依旧睡不着,心情同今夜一般烦闷。

而同她一起的,还有孙沐阳。

他坐在圆凳上,愣愣地望着桌上的红烛发呆,一手撑着下巴,一副仿佛饿了三天的模样,有气无力地问:“嬛姨,你说师傅会回来吗?”

嬛娘身形一顿,双眸之中迸出两道精光道:“我宁愿他不回来!”

“明天唐门的人又要来了……”孙沐阳顶着一对深深的眼袋无奈地说。

这几日,九道山庄已经死了太多人。

有时候孙沐阳真地觉得记性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清楚地记得每一个死去的弟子的名字与模样,这种痛苦使他夜不能寐。

而他作为山庄的高阶弟子,他又能对谁述说心事。

因此鹿崖小筑成了他心灵唯一的避难所。

嬛娘瞪了他一眼,拍桌子道:“来就来!万灾不过一死,怕什么!”

“哈哈!好一句万灾不过一死!”木崖子大笑着推开门,说道。

嬛娘一惊,双瞳轻晃,眼眶之中立kè

噙满了泪水,她轻咬着唇,愤愤道:“你个傻瓜,还回来做什么?青衣怎么样?”

“放心吧!那小子活了!看看,我带了谁回来!”木崖子闪身退到一旁。

周永昌随即步入屋中。

孙沐阳眉头微皱,长剑出鞘道:“你这叛徒不是私自下山了,这会儿怎么回来了?”

嬛娘也面无喜色,似乎对周永昌也十分不待见。

周永昌干咳一声,无言地退立一旁。

熊倜淡然地步入屋内,望着眼前正是自己在九道山庄最想见的两人,嘴角不由牵起一丝微笑,轻唤道:“嬛姨,师兄。”

嬛娘红唇微翕,双眸之上立kè

染上了氤氲湿气。

她欣喜地快步走到熊倜身前,双手拉着熊倜的手道:“傻孩子!你怎么回来了?现在山上那么乱,你不该回来啊!”

孙沐阳立kè

收剑,脸上满是喜色,拍了拍熊倜的肩膀道:“你小子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都瘦了!”

立于阴影处的周永昌不由地撇嘴,心中暗道:我是叛徒,他就不是叛徒了?偏心!一个个都偏心!

“嬛娘,我们都还没吃饭,去准bèi

点吃的吧。”木崖子面带微笑地说道。

“好好!我马上就去!”

嬛娘动作很快,转眼桌上便摆满了琳琅的食物,一席人也入了座,唯独周永昌独立一旁,难以融入其中。

熊倜望了他一眼,说:“永昌,一起。”

孙沐阳疑惑地望向周永昌,只见他一句话也没说,顺从地坐在了熊倜身侧。

瞧模样,好似是熊倜的跟班。

孙沐阳不由皱起眉头说,“傻八……那日你……”

熊倜的真实身份,木崖子一直没对嬛娘等人说起,因此对于熊倜背叛九道山庄一事,孙沐阳依旧心存芥蒂。

但他也是聪明人,从木崖子对熊倜的态度便知dào

其中必有隐情。

“一边吃一边说。”木崖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熊倜的碗中。

此举之中的关爱不用言表。

木崖子笑道:“都动筷子啊!熊倜,你尝尝,看看你嬛姨厨艺是否有退步!”

“熊倜?”嬛娘和孙沐阳相视了一眼,疑惑地异口同声道。

“呵呵,我来解释!”当下,木崖子便将熊倜为何上山,为何被九道山庄围捕,此次为何又上山之事一一告之,引来嬛娘与孙沐阳连连唏嘘。

而当事人熊倜却一言不发,扫荡着桌上的食物,待木崖子说完后,他才放下筷子,眯眼笑说:“嬛姨做的菜还是那么好吃!”

那略带傻气的天真笑容令嬛娘既感熟悉又感陌生。

她不由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是展堂的孩子……苦了你了。”

熊倜淡淡一笑并未言语,他望向木崖子说:“大爷,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天一亮,我就去求见庄主!唐门害死了展堂,既然他们要算账,那我们索性算算清楚!我九道山庄可不怕他们!”木崖子双手紧紧握拳说道。

熊倜眼中也闪过一丝凛然的杀意,他冷冷道:“熊坤不会管这件事的,他要的是明哲保身,青衣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若他是个护短之人,怎么可能容忍山庄那么多无辜弟子被害死?”

木崖子神色不由一黯,他清楚地记得那日熊坤是如何将青衣交给唐门之人处置的,他也记得熊坤是怎样对待熊倜的,但他始终不想承认他认识的熊坤已经变了。

木崖子深吸一口气道:“阿倜,那你说怎么办?”

熊倜缓缓抬起眼眸。

瞬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原本风轻云淡的感觉荡然无存,只留下浓重得化不开的杀气与肃穆。

他只道了一个字,“杀!”

孙沐阳双目直勾勾地望着熊倜,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他心道:这还是那个爱傻笑的傻八吗?原来……我从来就不了解他啊!

木崖子眉头紧锁打断道:“杀唐门的人只会让梁子越结越深……”

熊倜嘴角不由上扬,冷笑道:“难道不杀唐门的人,唐门就会放过九道山庄吗?杀一个是结梁子,那么杀光所有的人就行了!”

“哐当!”

熊倜话音刚落,孙沐阳手中的碗便落到了地上。

除了周永昌若无其事地继xù

吃东西外,其余三人都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熊倜。

周永昌优雅地擦了擦嘴,拿起一旁的佩剑道:“我先去探探情况,如果人数太多,我们俩吃不下,那我下山找金灵他们帮忙!”

熊倜点点头,周永昌立kè

掩去了气息,身形宛若灵蛇般游走于黑暗之中。

木崖子回过神来,大喝道:“胡闹!永昌你给我回来!”

熊倜一把压下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正面相对永昌绝对打不过唐门的人,但打探消息还是没有问题的,杀唐门之人一事,大爷不用动手,我只有一事相求。”

木崖子深吸一口气,坐回椅上说:“阿倜,你说!莫说一件,千件万件你木伯也答yīng

你!”

熊倜眯起眼,望向嬛娘同孙沐阳,道:“待九道山庄逃过此劫,望您和嬛姨还有师兄随我一同离开九道山庄。让阿倜好好照顾你们!”

第七十章 剑与毒钉

第七十章剑与毒钉

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熊倜坐在鹿崖小院的台阶上,望着阴沉的天边发呆。

就在一个时辰前木崖子答yīng

了熊倜的请求,决定事后随其前往绿柳山庄定居,但对于暗杀唐门一事,木崖子认为仍应暂缓为之。

熊倜虽然当着他的面点头答yīng

,但心里却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灭了唐门!

当宽恕原谅不再起作用的时候,那么屠杀便是最有效的途径。

熊倜是一个杀手,虽然他知dào

自己的身世后没有再暗杀过谁,但他是杀手这一事实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杀人的技巧,他的思想是逍遥子一手调-教出来的,不惹事,但不怕事。

只要对方杀不死自己,那就会让自己变得更强,终有朝一日将对方狠狠凌-虐掌中。

“唰!”一道人影落到熊倜身前,正是打探完消息的周永昌。

“山下福来客栈,五个人,四男一女,租了两间上房,其中一间住了一人,应该是唐门家主唐晓。”

熊倜闻言,眉头不由皱起。

若是五人分开,他和周永昌两人同时出手,也许还能拿下,但眼下五人住在两间,动一人,必惊动其余四人。

到时唐门暗器一出,鹿死谁手,便显而易见了。

熊倜沉吟片刻道:“知dào

了,去休息吧!”

“你若要动手,一定要叫上我!我周永昌说过,下半辈子替你卖命……黑哥……”周永昌略微迟疑,道出了最后两个字。

熊倜缓缓站起身,轻笑道:“我可比你小。放心,我还没傻到去送死。”

“那可难说……”周永昌小声嘀咕了一句,没入了夜色。

熊倜猛地张开双眸,望向身后的孙沐阳,面色旋即柔和,说:“师兄,那么晚还不睡?”

孙沐阳笑了笑,随意地坐在台阶上,“你刚才的眼神好似要吃了我。睡不着,一闭上眼全是死掉的师弟们。熊倜,我们聊聊吧!”

他拍了拍身侧的台阶,熊倜转身坐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一聊,便是一个时辰。

数道金光破开那厚厚的云层,茫茫大地却依旧沉浸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万籁俱静的黎明终于到来!

朝霞若纱,曼妙轻拂,红云如马,纵横天际,新的一天喷薄而至。

而孙沐阳却丝毫没有受其感染,心依旧沉在谷底。

他揉了揉眉心,问:“你真打算杀光唐门所有人吗?”

“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唐门是家族式门派,他们之间的羁绊比普通门派来得更深,所以一旦动手就要杀光所有人。否则面临的就是无止尽的报复!”

孙沐阳叹了口气道:“唐门可怕的不仅仅是他们独步天下的暗器,还有他们门内众人的相互支持。听师傅说,以前的九道山庄也是如此。但为何,如今死了那么多师兄弟,庄上却无人出来说一句?”

熊倜静望天边初露的鱼肚,良久无语。

他不禁想起王小二曾经说过的话,九道山庄藏着一个大秘密,柳陌的死并不像表面看得那么简单,真zhèng

的凶手可能不是熊坤。

熊倜越想越没有头绪。

他不由暗叹:如果娘的死并不是熊坤所为,而是其中另有隐情,是不是就能解释为什么熊坤如此讨厌爹,不认我呢?

“嘿!想什么呢?天都快亮了!我去眯一会儿!”孙沐阳起身向西院走去。

他心道:熊倜,对不起,我这也是为你好。师傅要我拖住你,担心你会独自下山暗杀唐门中人。

九道山庄的劫难没有理由要你一个人去承担!即使杀死唐锲的凶手是你。

师傅今早就会在庄主和唐门中人面前说出少庄主之死的真相。

若到时庄主依旧不回心转意,那么我们……呵呵,就像嬛姨说的万灾不过一死。

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嬛姨已经为你做好了特别的早点,你就好好睡上一觉。

等你醒来,我们就跟你下山!无论活着!还是死了!

熊倜回过神,又独自在台阶上坐了会儿,转眼天已大亮。

他不由暗叹:纵使此刻下山也来不及了。

唐门之人同熊坤见面之时,也许不失为一个我出手的机会。

可惜我功力还是太弱,眼下我一剑刺向太阳最多只能使出三道剑qì

,那么待我击毙三人,另两人必定对我群起攻之。

也不知我能不能抗住唐门的暗器?按照媚蓉的说法,许是扛不住。

“阿倜,来吃早饭了!你这傻小子不会是一夜没睡吧?”嬛娘端着一红漆木盘,从远处走来。

熊倜微微一笑,起身去接。

他何止一夜未睡,加上之前岚失踪,熊倜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睡过了。

略带苍白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微笑,薄如蝉翼,美好却脆弱。

熊倜将清粥小菜摆上桌,随口问道:“大爷呢?不来吃早饭吗?”

“他愁了一夜,刚刚睡着,我就没叫他,沐阳呢?”

“师兄也去睡了。”

“这师徒俩怎么都这副德行,得,阿倜把这些都吃了吧,别为他们留。”嬛娘眉头微蹙,为熊倜盛了满满一碗粥。

熊倜笑着接过,三两口就喝完了。

暖暖的粥入腹,令其觉得很舒服,舒服得连眼前的事物都有些模糊了。

熊倜心中不由暗惊:糟了!有毒?是唐门?

他疑惑地望向嬛娘,却只望见她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瞬间,坠入了黑暗。

熊倜身子一软倒在了桌上。

“阿倜,对不起了,嬛姨也是为你好!”嬛娘抬头望向从屋外走来的木崖子同孙沐阳道:“这迷-药不会伤到他吧?”

“不会,三天后他自然会醒,走吧!”木崖子最后望了熊倜一眼,决然地转身离去。

“吱吱?”

熊倜睡着了,他怀里的小山却醒了。

它探出头,顶了顶熊倜的下巴,见其毫无动静,不由疑惑地歪着脑袋。

它身子一闪,直接跑到了桌上,伸出两只前爪推了推熊倜,见其依旧没反应。

一双灵动的小眼咕噜噜一转,它昂起头,一口咬在了熊倜左手的虎口上。

“嘶!”

熊倜吃痛,猛地皱起眉头,缓缓掀开眼帘。

三日浮生散,天下一绝的迷-药,服食者,昏睡三天三夜,雷鸣不醒。

而对于熊倜来说,仅仅是比普通迷-药强了几分,让他立kè

睡着了而已。

他半眯着眼,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瞥了一眼桌上的小山与正中的那一大碗清粥,一刹那,清醒了过来。

他惊道:“嬛姨!”旋即,四下一打量,整个鹿崖小筑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

“糟了!”熊倜一拍桌子,把桌上的小山吓了一跳。

“吱吱!”小山不知dào

熊倜在想什么,见他醒了过来,十分高兴,追着自己的尾巴跑了个圈,双眸清亮亮地望向熊倜。

熊倜叹了口气,伸手将它塞入衣襟道:“幸好有你,不然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

右眼皮突如其来的一阵狂跳,熊倜不由皱眉,立kè

闪身出屋,顺着铁链下了山。

薄薄的晨雾既挡不住那炫目刺眼的阳光,也挡住不住唐门的人。

熊倜跃上正殿屋檐,掀开一片瓦片,静静凝视着殿内众人的一举一动。

唐晓身着一袭黄底白边长袍,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椅子上。

相对作为唐门家主该有的威严,唐晓更多展现出来的却是邪魅。

唐晓风轻云淡地捧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却透出一股难以言表的风韵妖娆。

与他成形鲜明反差的是其身后的三男一女,容貌出众,面色冰冷。

而更冷的却是正殿主位上的熊坤,他淡淡道:“唐家主今日上九道山庄所谓何事?”

“呵呵,你老真是贵人多忘事,自然是来找杀害我儿的凶手。”

“青衣已中了你的白骨钉,一命换一命!我九道山庄也不欠你唐门什么!”

唐晓起身拍了拍手道:“好!既然如此,那请熊庄主将青衣尸首交出,你我之间的帐一笔勾销!”

熊坤面色冷冷,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

迟疑片刻,他正欲开口,木崖子挺身而出道:“唐门家主,木崖子敢问一句,不知唐门中人害死我九道山庄少庄主,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对于唐门,木崖子心中是有恨的,但为了九道山庄,熊展堂之死一事,他始终没有开口。

而眼下他已不能不说,比起九道山庄,他更担心熊倜。

唐晓眉头一皱,一手怒拍茶几道:“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倒是你们九道山庄不仅杀死了我锲儿,还令其尸身尽毁,此事你们的执法长老也承认了!眼下说这子虚乌有之事,不过是想掩盖你们私放青衣之责!”

“霹雳堂那一夜,是你儿唐锲先动手害死了我家少主……”

“住口!”熊坤霍然起身,打断道:“我九道山庄早已无少庄主!唐家主,莫误会!”

木崖子脚下一个趔趄,勉强才站稳,他嘴角抽搐,心惊之后便是心凉。

“呵!如此甚好!那么快将青衣尸首交出,我等立kè

下山!否则!”唐晓右手一翻,一截泛着光亮的白骨握于手中,正是白骨钉匣。

熊坤瞥了一眼木崖子,望向唐晓道:“青衣是此人带下山的。”

木崖子终于回过神来,大笑道:“哈哈!熊坤啊熊坤,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青衣是我带下山的,和九道山庄没关系!我,木崖子,也不再是九道山庄的人!”

“好!甚好!”唐晓眯眼举起白骨钉匣,按下了机关,心中暗叹:锲儿,所有害你的,帮着害你的人,爹都要他们死!你可以安心了!

“突突突!”白骨钉飞射而出。

木崖子连剑都没有拔,只是冷笑着望着熊坤。

以我一命换九道山庄安全,换阿倜安全也好。

只是那小子和展堂一样,执拗的很!若是要替我报仇……嬛娘,沐阳,你们一样要拖住他啊!

“哗!”

正殿屋顶猛地破了一个大洞,一道人影随着瓦砾落下。

熊倜挡在木崖子身前,出手便是三道凌厉剑qì



第七十一章 佛怒唐莲

第七十一章佛怒唐莲

熊倜的出现是一个异数,木崖子没有料到,熊坤也没有猜到,唐晓更不会想到。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熊倜一剑所发出的剑qì

直接将他发出的白骨钉尽数逼了回来。

一切发生太过匪夷所思,仅仅一个晃神,唐晓已经错过了可以躲开白骨钉的机会。

他虽不畏惧白骨钉上的剧毒,但骨钉刺入关节的剧痛以及所带来的终身性质的伤害,是他这唐门家主也不敢小视的。

“表哥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余暮舞一把推开唐晓,用那柔弱娇躯挡住了所有飞射而来的白骨钉。

“噗噗噗!”骨钉入体发出美妙的声响,形成剧烈反差的,却是余暮舞的悲鸣,“啊!”

“暮舞!”唐晓疾呼一声,将其表妹搂入怀中。

余暮舞双眸如烟,凝望着唐晓,柔声说:“表哥……小金一事,暮舞难辞其咎,眼下……眼下,暮舞也算赎罪了……”

“暮舞,是大哥不好!是大哥一直将小金之死怪在你和朝歌的头上,从今天起,你和朝歌就姓唐!永远是我唐家的人!”

余暮舞凄美一笑,望向不远处的余朝歌,晕了过去。

改余姓为唐姓,那便是可以入唐家族谱,对于唐门中人是至高的荣誉,但此刻的余朝歌却高兴不起来。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熊倜,准确的说是盯着熊倜手中的剑。

逍遥剑,原是逍遥子的剑。

乍一看,同普通长剑没有任何区别,但若从剑身侧面看,便能发xiàn

不同。

逍遥子为了将一剑刺向太阳发挥到极致,佩剑的剑身比普通长剑略薄,剑尖的坡度更大,从而更锋利。

因此逍遥剑造成的伤口比起普通长剑更窄。

而当熊倜逍遥剑出手时,剑qì

不但逼退了白骨钉,更在一旁的茶几上留下了一道痕迹,同唐锲身上的另一种伤口一模一样!

“大哥!小金身上的另一种伤口!是他!”余朝歌回过神急道。

唐晓剑眉一拧,他瞥了一眼身侧的茶几,双眸迸发出灼灼怒意,他起身面色阴冷地扫向木崖子与熊倜,最后目光落在熊坤的脸上。

“熊庄主,你可否向唐某解释一下,此人是谁?”

熊坤眼中的惊诧一闪而逝,冷冷道:“九道山庄叛徒,不劳唐门出手,我自会处理!白长老,裘长老,你们还不动手?”

静立熊坤身侧好似两尊雕像的正是白岩与裘峰,九道山庄四大长老中的另两位。

同是黑衣长袍,目光如炬,只是白岩肌白如雪,裘峰却肤黑如炭,两人年纪均比青衣稍长些,比起木崖子又年轻些。

二人近日才办完事,昨日刚回到山庄,因此对于熊倜之事并不知情。

眼下庄主下令,两人自然没有丝毫犹豫,立kè

不约而同地跃起,长剑出鞘。

“唰!唰!”两道剑光闪过,剑锋直指熊倜。

白岩裘峰两人动作很快,木崖子也不慢,脚下一滑,铁剑一横,挡在熊倜身前急道:“老白老裘住手!他是展堂的儿子!”

“什么!”白岩裘峰一惊,立kè

收剑,两人齐刷刷地望向熊倜,来回打量了一番。

白岩点点头,沉吟道:“像!”

“很像!”一旁的裘峰也补充道。

熊坤眉头紧锁,怒道:“木崖子已经叛离了九道山庄,一并拿下!”

“庄主!”白岩裘峰同时回眸,眼中满是惊诧的不解。

而熊坤并未解释,他手中长剑出鞘,直指木崖子。

熊倜眉头微皱,一把拉住木崖子的后领,闪身飞退。

九道山庄霎时乱了。

只见庄主熊坤一手持剑,紧追着木崖子不放。

唐晓眼眸如星,冷笑道:“这熊坤心肠真狠,跟了他近半百的人说废就废!”

“大哥,也许有诈!熊坤近年江湖上少有走动,不过瞧他打理九道山庄的手势,定是只老狐狸!他将青衣送我们做人情,已出乎意料,眼下又对木崖子动手,实在说不通!纵使他畏惧我唐门,也不该做出如此牺牲。”余朝歌从旁分析道。

唐晓微微一笑,望向身侧的老者问道:“挥伯,你看这九道山庄怎么样?”

“虚有其表。看那几个长老对熊坤的态度就能知dào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吞下九道山庄,对我唐门称霸江湖有利,家主所想之事,可为之。”

说话的老人姓唐名挥,是唐门的智囊。

他一眼便看出了九道山庄的虚实。

九道山庄弟子众多,但好在管理有道,并无大问题。

而真zhèng

的问题却在九道山庄的上层。

庄主同几位长老的关系并没有传言中那般紧密,相反,似乎矛盾重重。

唐门此次上山,九道山庄长老已去了两个。

唐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点头道:“如此一来,我更要跟去看看了!”

他望向余朝歌,扔给他一块暗红色令牌,说:“朝歌,你持令带着暮舞先回唐门,通知门人三日后,准bèi

接手九道山庄,另外两月后就是武林大会,该办的都办起来!”

“是!”余朝歌抱起余暮舞,闪身飞出了九道山庄。

微风拂面,吹开了余暮舞如羽扇般的睫毛,她望了望四周,疑惑道:“哥?”

余朝歌轻轻应了一声,“傻丫头……”

余暮舞莞尔一笑,道:“一点也不傻,若不用苦肉计,我们在唐门的日子恐怕只会越来越难熬了,我功夫不如你,眼下用我身体换你唐门一姓,岂不是很划算?”

“这又有何用?外姓之人永远是外姓之人。”

余暮舞也跟着叹了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眼下总比在唐门被人穿小鞋好!”

余朝歌不再多言,脚下不断虚点,向山下奔去,转眼消失在薄薄迷雾之中。

而熊倜带着木崖子被一路逼到了山前索道。

“阿倜,快松开我!否则我们两个都逃不掉!”木崖子眉头紧皱道。

“哼!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逃!”熊坤持剑追来,目露凶光,尖峰直指熊倜,一身难掩的杀伐之气。

熊倜一把推开木崖子,执剑格挡。

“叮!嗤!”两剑碰撞,擦出阵阵火花。

“臭小子,你一而再再而三坏我好事,今日你必死无疑!”熊坤左手一抬,随风舞动的衣袖中猛然飞出一把短剑,刺向熊倜咽喉。

熊倜瞳孔一缩,右脚向后一移,身子直挺挺地向后仰去,堪堪躲过了一剑。

木崖子看得心急如焚,立kè

举剑而上,却被白岩裘峰挡住了身形。

他怒目而睁,唾沫横飞道:“老白,老裘,你们都给我让开,我不想与你们为敌!”

“我们也不允许你同庄主为敌!”白岩大义凛然地说道。

愚忠似乎是九道山庄的一大特点,青衣是,白岩裘峰也是。

“那可是展堂的儿子啊!你们发什么混啊!”木崖子只道是眼眶欲裂,气不打一处来,心口似有块巨石堵着,险些被憋死。

裘峰一字眉微挑,冷声道:“就算他是展堂的儿子,庄主就是庄主!木老头,看在我们多年共事的份上,我们不会主动出手,但若你要对庄主不敬,莫怪我们不客气!”

“不客气,好个不客气!今天老头我就算把这条命豁出去,也要保住熊倜!”木崖子眯起眼,话音一落,铁剑一记横斩。

白岩裘峰举剑格挡,立觉虎口一阵发麻。

“呵!”木崖子大喝一声,铁剑霍霍生风,舞出道道剑花,以一敌二竟不落于下风。

而熊倜已无暇关心木崖子的情况,他左手撑地,脚下一划,扬起尘土,向后飞退。

他冷眸一扫,正巧望见熊坤身后的唐晓等人。

唐晓眸中闪过一丝光亮,讥讽道:“如此混战,我喜欢!”

他身后的唐挥默默地点点头,手腕一翻,一只巴掌大的小弩现于掌心。

莫瞧它不起眼,却是江湖皆知的诸葛神弩。

诸葛连弩乃三国时期由诸葛亮打造,而后经唐门修改,却成为了火力极强的暗器。

其弩身由精铁打造,弩箭有毒,纵使一发不中,也能快速连续补发。

唐挥静静凝视着熊坤的背影,缓缓抬起手,诸葛神弩正对其后。

“嗖!”

一支箭尖泛着蓝光的弩箭突地射向熊坤背后。

熊倜不由心惊,提声喝道:“小心!”

终究是血浓于水,纵使熊倜心中对于熊坤有万分抵触,但当熊坤身处危难之际,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了。

熊坤闻言,眼中掠过微茫,他身子一侧,弩箭从他耳边飞过,落入那悬崖处的茫茫雾霭之中。

他不禁望向熊倜,清晰地瞧见了他眼中的担心。

熊坤略微迟疑,终向其点头道谢。

他正欲回眸斥责唐门中人,而唐挥的第二支、第三支弩箭也到了。

同木崖子缠斗的白岩裘峰等人见状,立kè

上前相助。

熊倜不由眯起眼,暗道:机会来了!

踏雪无痕来去无踪,他绕到唐门三人身后,一跃而起,提剑便刺。

凌厉的剑qì

所向披靡。

唐晓感应到了。

那一剑好似毁天灭地,如同山崩地裂。

他武功不弱,但若撇开对唐门暗器的倚仗,也仅仅只是不弱而已。

一剑刺向太阳,他躲不开,所以,他在临死前做了一件事。

他的手中浮现出一朵金莲,每一片花瓣细长且精致。

他嘴角闪过一丝狞笑,拇指指腹按在了那血红的莲心上。

白岩惊呼道:“佛怒唐莲!”

佛怒唐莲,唐门杀伤范围最广杀伤力最强的暗器。

严格来说,它不是暗器,也不同于普通的冷兵器。

相传,佛怒唐莲乃唐门圣器,一旦爆fā

,犹如红莲怒放,连空气都会被焚烧,方圆十米内所有皆化为灰烬。

第七十二章 割地断亲

第七十二章割地断亲

随着白岩话音落下,一切都好似静止了。

白岩等人表情惊悚着,唐晓的脸上依旧是残忍的微笑,而熊倜的身形也停滞在半空中。

唯一在动的,也许就只有逍遥剑发出的剑qì

了。

肉眼不可见的剑qì

滚动着,破开阻挡在眼前的空气,直挺挺地飞向唐门三人。

“噗噗噗!”

三声轻响,唐晓唐挥唐儒三人顶着胸口偌大的洞,应声倒地了。

而在最后一刻,唐晓也终于按下了佛怒唐莲的机关。

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包括熊倜,他的脑海中闪过岚,闪过柳安若、刘伯,闪过夏芸、余云飞……

最后,熊倜笑了。

不知不觉中,当年只为了吃饱的奴隶眼下的生命里已经有了那么多在乎的人,所以熊倜笑了。

笑容在他的脸上凝固,惶恐也同样在白岩等人的脸上停留。

万物寂静,连呼吸声都显得那么清晰。

一秒一秒地过去了,数息之后,那朵妖异的金莲还是那朵金莲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是唐晓没有按下机关吗?

不是!

如果有诈尸一说,那么唐晓此刻一定会借尸还魂,气得爬起来,愤恨地将佛怒唐莲踩在脚下,怒骂道:“哪个叛徒偷换了我唐门圣器。”

很显然,此刻唐晓手中的佛怒唐莲是假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熊倜等人还活着。

第一个认出佛怒唐莲的白岩首先回过神来,他愣愣道:“这是什么情况?”

他提着剑,小心翼翼地走到佛怒唐莲前,同剑尖捅了捅,良久,金莲依旧是金莲。

熊倜见状直接伸手拿了起来,此举把白岩吓了一跳。

“你……你……要干什么?快……快放下!”他抬起左手,颤颤巍巍地指向熊倜。

熊倜细细打量着手中的佛怒唐莲,心中立kè

闪过一丝明悟。

他抬起头道:“假的,那么紧张做什么?”

“你怎么知dào

是假的?难道你见过真的?”白岩不解地问道。

熊倜不由对其飞了个白眼,冷道:“若我见过,我还能站在这里同你说话?若这是真的,我们此刻已经化作残灰了。”

白岩点了点头,心觉熊倜说的十分有道理。

熊坤站在悬崖边,对熊倜招了招手,说:“拿来我看看。”

熊倜微微一怔,点头依言走去。

木崖子白岩裘峰三人也微张着嘴望着那慢慢靠近的两人。

心思最活络的莫过于木崖子了,归根结底,他还是希望熊坤能认熊倜。

毕竟圆满大结局,谁不希望呢?

熊倜将佛怒唐莲交到熊坤的手中。

后者仅仅一瞥,目光再一次回到熊倜的脸上。

四目相对,静视凝望。

熊倜望着熊坤微微上扬的嘴角,那熟悉的眉眼好似另一个逍遥子。

他不由暗想:收起冰冷的熊坤也有着逍遥子的温润。

他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熊倜不由垂下了眼帘,率先结束了这场对视。

他深吸一口气,站在熊坤的身侧,远眺这那时而晃动的绳索。

握剑的手心沁出了一层汗,心跳也莫名地紊乱了。

“噗通!噗通!”声响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而熊坤也终于开口了,“熊倜是吗?”

很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话。

熊倜却觉心头一颤,他愣愣地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许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所以熊倜依旧选择沉默。

熊坤微微一笑,望向远方那片雾霭茫茫,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熊倜依旧不语,俊俏的脸庞不禁微微有些泛红。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事实证明熊倜的内心始终渴望能够得到这个“爷爷”的认同。

而眼下这一切似乎渐渐明朗了起来。

熊倜微微抬眼,望向身侧同他并肩而立的熊坤,不免有些纠结。

这个人是他的亲人,也是他的仇人。

这种关系让人感到很困苦。

当年的熊展堂选择了挥袖而去,看似大气,实则却是逃避。

而作为父亲的他显然也没有教会熊倜如何处理这种关系。

熊坤察觉到熊倜的目光,侧目道:“年轻人,你很好,熊坤能有你这样的子嗣,是他的福气。”

熊倜闻言,如星的眸不由轻晃,如那闪烁的烛光。

是喜悦?是感动?还是其他?

熊倜不知dào

,他只知dào

熊坤认他了!认他这个孙子了!

可是一想到柳陌,那个根本没有看到他出生的女子,他的心又开始一阵阵地疼痛。

那种矛盾在心中反复交织着,似是不死不休。

熊坤叹了口气,缓缓抬起手,拍向熊倜的肩膀。

那动作平常得好似任何一个长辈对晚辈做的那样,但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却让原本还在微笑的熊坤皱起了眉头。

“啪!”

那一掌不轻不重,却让熊倜肩头一痛。

就在熊坤落下那一掌之际,指缝间暗藏的一枚白骨钉深深地刺入了熊倜肩膀的骨缝之间。

何为钻心的疼痛,熊倜终于明白了。

但他始终不明白熊坤为什么要对他痛下杀手。

他不是对我说谢谢吗?他不是说我很好吗?他不是说有我这样的孙子,是他的福气吗?

为什么?为什么!

熊倜很想大声地责问熊坤,但一阵晕眩如巨浪般袭来,熊倜就宛若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只觉身子一软,不由单膝跪地。

他手握逍遥剑,锋利的剑尖抵在那冰冷坚硬的岩石上,以此勉强撑住了身体。

“阿倜!”静观一切的木崖子也是惊呆了,他不由大声唤道,急扑而上。

熊坤看也没看,手腕一抖,便是一道凌厉剑光。

木崖子的注意力全在熊倜身上,他怎会想到同其相交半百余载的熊坤会突然发难。

他举剑一挡,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剑锋划过他那双如炬的眼眸,只留下一道血痕。

熊坤面色冰冷,双眸始终没有一丝主仆情谊,他冷道:“想死,一会儿就轮到你!”

熊倜眼见木崖子受伤,疾呼道:“大爷!”

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好似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却是拼尽全力的一吼。

他胸口又是一痛,仿佛一把利刃再次捅在了原来的伤口上。

木崖子紧咬着牙,闭着眼侧头道:“我没事!阿倜!快走!快走啊!”

他的眼角有红色的液体划过,不知是血还是泪。

也不知他语气中的悔恨是因为自己被熊坤刺瞎了双眼,还是因为熊倜在劫难逃。

熊坤戏谑地望向木崖子,“痴人说梦!中了唐门的白骨钉,是想走就能走的吗?”

他转而又望向熊倜,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张满是愤nù

的俊脸,道“唐门家主死了,我必须给唐门一个交代!你便是交代!莫怪我狠心,要怪只能怪你投错了胎!”

“你的命我会留着,交给唐门处置。至于他们是要把你五马分尸还是千刀万剐,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呵呵!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熊倜冷笑着问道。

双眸之中轻晃的泪光显得他特别的懦弱,似乎下一秒就会决堤一般。

但熊倜不允许自己哭,虽然他很难过,但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在敌人面前哭。

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熊坤的真面目。

冷血、完全致亲情不顾。

他也不再去想王小二所说的“隐情”。

在他看来,派人杀死柳陌的就是熊坤!

连自己的亲孙都可以用于讨好他人,何况是一个未过门的儿媳呢?或者说,仅是一个外人呢?

“一颗棋子。”熊坤冷眼睥睨,说道:“这是你的命,若你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恳求唐门中人的原谅,也许,他们会留你个全尸。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会好好安葬你。”

“哈哈!”熊倜突地大笑起来,眼前的事物越发清晰,眩晕感也渐渐离去。

显然是白骨钉的毒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化解得差不多了。

熊倜握着逍遥剑的手越发用力了,指节苍白地鼓起,他缓缓抬起头,笑望着熊坤,目光之中竟是鄙夷。

“熊坤,你想用我的命来保住九道山庄?你可曾想过唐门之人为何要杀你?你觉得他们会因为我而放过九道山庄?放过你?”

熊坤不由皱眉,说:“棋子只需yào

听话,不需yào

明白主人的想法。”

“很可惜,我不是一颗听话的棋子!呵呵,与其死在你的手里,死在唐门的手里,我宁愿死在自己的手里!”

语毕,熊倜眼中爆出一道精光。

逍遥剑猛地扬起,凌厉的剑qì

镀满剑身。

“嘭!”随着一声巨响,逍遥剑狠狠刺入地面。

一道裂缝霍然出现在熊倜与熊坤之前。

一阵狂风吹来,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打湿了熊倜的长发与薄衫。

他冷眼望向熊坤,说道:“古有割袍断义,今日你我割地断亲!从此!我熊倜与你熊坤没有半分联系!”

语毕,熊倜拔出逍遥剑。

“不!”熊坤伸手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哗啦啦!”山体滚落。

熊倜傲然望着熊坤,随着山体消失在茫茫雾霭之中。

“阿倜!阿倜!”木崖子虽然看不见,但他的心没有瞎,他跪在地上,双手摸索着爬向崖边。

“带走!”熊坤深吸一口气,对着白岩说道。

“裘峰,通知山庄弟子,备战!”

熊坤望着眼前的雨幕,不由皱起眉头,叹了口气,他衣袖一挥,一只蓝色的荧蝶在暴风雨中起起伏伏,向山下飞去。

第七十三章 神秘老人

第七十三章神mì

老人

狂风骤雨过后,是难得的宁静。

一阵阵蝉鸣唱响了整片夜空,闪烁的星辰俯瞰大地,散落着纸醉金迷般的微光。

星空清新幽美,却抵不上那轮高挂于空中的明月,浩瀚而大气。

可惜再美的景致也被谷内那浓浓的迷雾遮挡住了。

“滴答!滴答!”

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滴似圆润的珍珠顺着钟乳石滑落,最终坠入洞穴中的清潭。

熊倜微微皱眉,迷茫地睁开双眼。

湿透了的薄衫黏在身上,吸走了所有的热气,浑身好似散架一般的疼痛不住折磨着熊倜的神经。

我……还活着?

这里是哪里?

熊倜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借着洞顶落入的微光看清了身处之地,一处幽静的山洞。

往右侧看,嶙峋的岩壁向上延伸,却未完全闭合,一柱柱钟乳石倒挂着,形成了一处洞顶天窗。

微光撒下,刚巧落在下方洞内的泉水中,碧波微漾。

形态各异的大小石柱、石笋数以千计,宛如雨后春笋,错落林立地围在泉水边。

往左侧看,是一条狭窄的甬道,时不时有习习凉风扑面而来,想来不远处便是洞口。

一道模糊的黑影静立洞前,散发着森森鬼气,犹如阴曹判官,令人望而生畏。

有人?

熊倜心下一惊,定睛一看,洞口矗立的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一块巨石。

望着此般的景致,熊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心中疑惑道:我从崖上落下,怎么到了这山洞里?

他虽心存疑惑,但更感叹自己大难不死!

他闭上眼,气沉丹田,真气在体内游走了一周天,安抚着被震伤的脏腑。

熊倜不由感叹爹妈庇佑,如此高的悬崖摔下来,竟然没有摔成烂泥。

相比之下,这点伤实在太轻了,根本无大碍,修养几日便可恢复。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痛处减退,尝试着慢慢地坐起,试着动了动双臂,不由皱起眉头。

白骨钉还在肩胛骨细缝之中,令其的右臂不能动弹,他左手四下摸索着,正欲寻找匕首将白骨钉取出。

可是别说匕首了,连逍遥剑也不见了。

熊倜不由叹了口气,决定先去洞外一探究竟。

他一手扶着身后的岩壁,右脚轻触地面,一阵钻心的剧痛立kè

传遍身上每一个毛孔。

背脊阵阵发凉,沁出的冷汗同身上湿衣黏在了一起。

熊倜身子一软,跌坐回地上。

他斜靠在身后的岩壁上,不禁喘起粗气,良久,他摸向自己的右腿。

小腿处诡异的凸起,显然是胫骨断了。

“小子醒了?”

空荡的洞穴内突然传出一声苍老沙哑的发问。

熊倜不由一怔,他随手抹去脸上的汗,循声向洞口望去,所见景象不由令其瞠目结舌。

发声之物似乎是一个人。

说似乎,是因为熊倜不敢确定“此物”是不是个人。

众所周知,正常人是用双腿直立行走,而眼前之人却像蛇一样在地上匍匐爬行。

只见一团黑影双手并用,娴熟地从洞口爬了进来,动作之快不禁让熊倜产生了一种怪异的错觉。

似乎这般行径方式才是最快的。

数息之后,那人已爬过那狭长的甬道,在熊倜身前一米之处停了下来,他微微抬起头,也让熊倜看清了此人的模样,却看不清他的样貌。

来人衣衫褴褛,一袭黄袍早已磨损得破破烂烂,同那些装杂货的麻布袋差不多,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蓬头垢面的模样比起熊倜曾今见过的最落魄的乞丐奴隶有过之而无及。

花白的长发混着污泥纠结成团,杂乱地披在脸上,除了一双清亮的眼眸清晰可见,其余五官全部掩藏其中,瞧不见他的容貌,但闻其声,望其发,应该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

“小子,你是被人扔下来的?”

熊倜打量老人的同时,老人也抬起头望着熊倜。

四目相对,熊倜顿时有一种心慌的感觉,好似被摄去了魂魄,落入了无底洞之中。

他不由暗道:这个人好厉害!

片刻的凝眸,那双黑亮的眼睛好似波澜不兴的黑海,却蕴含着星辰流走空中的光晕。

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熊倜从这位神mì

老人的眼中望见了智慧、敏锐、洒脱,还有杀气!

他不禁想道:需yào

多少阅历,才能拥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熊倜迷失了,迷失在神mì

老人的双眼之中。

所以当老人开口问话之时,熊倜并没有立kè

反应过来。

“你小子是哑巴?可惜了……本来还以为能有个人陪老头我说话呢……肚子饿了吧?来,吃果子。”老人说着一手伸向背后的筐,取出几枚青涩小果递给熊倜。

熊倜正欲伸手去接,胸膛却突然鼓了起来,一团白影如闪电般掠过,飞向神mì

老人。

此物正是银山雪貂——小山。

熊倜被熊坤陷害,坠落悬崖,它躲在熊倜的怀里一同坠落,不过好在有熊倜这个肉垫子,它倒是一点没有受伤,只是当场吓晕了。

眼下刚醒,精神高度紧张,心中十分悔恨,眼看一只手伸向自己的主人,小山想都没想,就以为是图谋不轨的敌人,一张嘴就扑了上去。

熊倜伸手欲拦,却忘了惯用的右手此刻正被白骨钉紧紧扣着,根本动弹不得。

仅仅一瞬,小山那柔软狭长的身体就缠上了神mì

老人的手腕。

那尖锐的白牙在昏暗的洞穴中闪过一丝银光。

“住手!”熊倜急忙喝道。

而小山已经朝着对方的手腕狠狠咬去,速度之快,只留下一道残影。

“吱……”

小山快,但神mì

老人更快,他手腕一翻,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反手捏住了小山那柔软纤长的颈项。

可怜的小东西连对方是谁都没看清,小命就被握在了别人手里,只能发出轻微的呻-吟。

老人左手一掌击向地面,身子突地跃起,一屁股坐在地上,望向熊倜之时,眼眸之中满是笑意,说道:“原来不是哑巴,就是不会说话!”

他随意地将两条腿盘好,无意间露出了脚跟后恐怖的疤痕。

显然这位老人和余云飞有过类似的遭遇,双脚的脚筋被挑断了,不过他没有余云飞幸运,所以他残废了,只能靠两只手来爬动。

老人见熊倜盯着自己的双脚,也没什么不高兴,他晃了晃手中的小山说:“这小家伙没有手,你怎么让它住手呢?应该住口才是!”

熊倜回过神来,点头道:“前辈说的事,是小山无礼,能否请前辈高抬贵手,饶它一命?”

“小山?这小家伙是你养的?”老人的眸中露出好似孩童般的好奇,他沉吟了片刻道:“放了它也行,但你能不能保证这家伙不会再咬我?”

“那是自然。小山有灵性,能听懂人话,之前估计是误会前辈了。”熊倜点点头,解释道。

老人挠了挠头,望向小山的黑豆眼,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委屈道:“我长得像坏人?”

小山听懂了,它很想点头,但是脖子被人掐着,它动不了,即使能动,它也不敢点头。

老人似是猜出了小山的心思,左手一拍地面,随之而来的是大地的一阵轻晃,洞顶上不起眼的石柱随之震落了好几根。

熊倜惊诧地望向神mì

老人,暗叹:好深厚的内力!

老人全然没在意熊倜的反应,他左手握拳,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小山粉嫩的鼻子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我把你主人背进洞,这会儿你主人说不定已经在外面冻死了!你不谢谢我,还想偷袭我!你这是陷你主人于不义!你个小白眼狼,白白长得那么可爱!你说我是不是该现在就掐死你!省的你哪天害得你主人名誉扫地!”

“唔……”小山难堪地低下了头。

老人却不依不饶地继xù

教xùn

着小山。

许是太久没人陪他说话,一开口就止不住。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老人才心满yì

足地舒了口气,将被训得灰头土脸的小山抛向熊倜。

柔软的身体蜷缩在熊倜的怀里,瑟瑟发抖着,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熊倜轻轻抚摸着小山的背脊,终于逮着空向老者道谢。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别谢我。我也不知dào

你能不能活下来,不过现在看起来,你小子命挺硬!你是被扔下来的?”这是老人第二次问熊倜这个问题。

这不由令熊倜觉得有些古怪。

他摇了摇头,道:“我自己跳下来的。”

老者张大着嘴,显然很是吃惊,说:“你小子脑子没坏吧?有什么想不开的?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啊!”

熊倜的脸不禁有些垮了下来,连抚摸着小山的手都不禁颤抖。

他低着头道:“家父家母都已双双过世。”

老者立kè

捂住嘴,摆摆手道:“当我没问!吃果子!”

熊倜点点头,接过果子直接塞进嘴里。

又酸又苦又涩的滋味在齿间扩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这山间野果虽不好吃,但奴隶出生的熊倜对吃的向来没什么讲究,默默无言地尽数吃完,还不忘塞了一颗给余惊未定的小山。

老者始终托腮望着,待一人一兽解决完野果,突地叹息道:“唉,我找了一天的就找了五枚青果,都被你们俩吃完了!你们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啊!”

语毕,他将身侧偌大的竹筐倒扣过来,里面空空如也。

熊倜面色一红,俊脸不禁有些挂不住。

“你小子脸红起来挺可爱的,倒是像极了我儿子。”老者的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说道。

第七十四章 绝世内功

第七十四章绝世内功

熊倜面色十分尴尬,他抿着唇道:“前辈救命之恩来日必定报答。”

“来日报答,来日是什么时候啊?我现在就想吃顿饱饭,可惜我双腿废了,也跑不远……”老人垂头丧气道。

熊倜面色更红了,若是他腿没有断,他还能出去找些吃食,可是此刻,他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吱吱!”小山抬起头拱了拱熊倜的手,又钻到篮子底下,十分忙碌的样子。

老者挠头道:“这小家伙是知dào

我救了你,打算以身相许,让我把它吃了?那感情好啊!虽然它身无四两肉,但也够塞牙缝了!”

小山一听,立kè

钻到熊倜的怀里。

熊倜闻言,嘴角不由微微抽搐,他解释道:“小山是想出去替我们找吃的。”

“得了吧,就它这副小身板,就算找到吃的也运不回来!”

“也是。”熊倜应道,他摸了摸小山的头顶,说:“去把我的匕首找回来。”

小山昂起头,刺溜一下便跑得无影无踪,似是早就不想呆在洞中。

“小子,你要匕首干嘛?难道是要自杀?虽然你身世可怜,但你跳崖不死,便是你的造化,你怎么可以轻生呢!”老人抚摸着自己的膝盖,痛心疾首地说道。

换做普通人也许快被这无良老人逼疯了,自然也接不下去话,但熊倜是谁?他可是逍遥子的徒弟。

简单来说,就是被逍遥子冷嘲热讽惯了。

熊倜淡然道:“前辈误会了。我没有要寻死,只是想要疗伤。”

“不寻死?那你干嘛跳崖?”

“不是我想跳,只是不想死在那个人手里。”

“你小子是九道山庄的人?”老人双手一撑,离熊倜更近了,双目紧紧盯着熊倜的侧脸。

“不是。”

“我知dào

了,你一定是个有气节的小偷或是杀手,你想对山庄不利,结果被抓了个现成,不想被人活活打死,所以跳崖了?”

熊倜微微抬起头,对上了老人那双黑亮的眼眸,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般无理取闹的对话方式让他有些怀念。

“不是。”

“你小子真没劲,就会说不是!还能不能和你愉快地聊天了!”

熊倜莞尔一笑道:“前辈你怎会隐居在此?”

老人一愣,眼中立kè

爆射出两道精芒,他张口就骂,“你小子恶心我吧!你瞧我这副模样像是隐居吗?我是被人陷害至此!我以前可是……唉,算了!就我现在这副模样,说出来你也不信!饿了,我出去找吃的!”

老人似是真地动了气,双手并用趴在了地上。

熊倜再一次打量起老人腿上的伤。

不仅脚后的肌腱断了,连膝窝处也有两条恐怖的伤痕。

的确若不是被人陷害,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熊倜不由望向山洞天窗,陷入了沉思。

“喂!小子,你也不留我?”老者并未离去,反是不喜地回头问道。

熊倜回过神来,说:“前辈要出去找吃食,我自然不能相拦。待我伤好些,必定出去找食替前辈分忧。”

“吱吱吱!”一团白影猛地窜入洞中,扑进熊倜的怀里,只见小山的嘴里正咬着一把匕首。

“自己去找吃的吧!”熊倜接过匕首,对其说道。

小山讨好般地蹭了蹭他的手,再一次出了洞。

而之前说要找食的老者却还是趴在地上,未曾离去。

熊倜不由望向他道:“前辈你不是要出去吗?”

“干嘛?想赶我走啊!你小子的一条腿看来也是废了!想来往后就要同我一起住在这洞穴之中。若是你想不开死了,我岂不是又变成了一个人?虽然你小子不会说话,人也闷,但至少还能吭个声不是?”

熊倜也不再同这性子古怪的老人纠缠,他微直起身子,直接扬起匕首,划开了右肩。

他屏息忍痛,硬生生将那枚白骨钉取了出来。

熊倜吐出一口浊气,身子再次软绵绵地倒在身后冰冷的岩壁上。

苍白的脸上已布满了细汗,他伸手摸入怀内,取出一牛皮小包。

正是药王代鬼医传给熊倜的工具。

他快速处理完自己的伤口,取钱缝合,最后将生肌膏抹在了伤口上,此行此举虽是单手完成,却也是一气呵成。

肩膀上火辣辣的刺痛同湿衣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熊倜一咬牙直接将衣服脱去,扔到一旁,露出布满疤痕却又肌肉匀称的身体。

山谷间飘荡的寒风,刺痛熊倜每一寸肌肤,但眼下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蔽体的衣物。

一旁静观的老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小子是大夫?”

熊倜微眯着狭长的眼,无力道:“不……是……”

“就知dào

你会这么说!这山谷夜间温度极低,你这样会冻死的!来!老头帮你一把!”老人说着,双掌撑地,跃到熊倜身前,双腿盘膝坐好,猛地拉起熊倜的双手。

与其掌心相贴道:“小子,看你长得不错的份上,老头我就帮你一把,现在我就传你天枢九道!听仔细了,口诀我就说一遍,能记多少就看你造化了!”

天枢九道?

熊倜闻言不由皱眉,顿觉好似在哪里听过,但却一时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天枢九道是一门内功心法,虽比不上少林易筋经来得绝妙,但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内功。

他立kè

凝神细听。

“寂灭情缘,天心来复,潜心于渊,神不外游,人欲既净,天理常存。玄关火发,杳冥冲醒,意系住息,聚于丹田,日充月盛,达乎四肢,流乎百脉。”

待老者念完总起口诀,熊倜只觉两道暖流从掌心达四肢,流百脉,最后汇聚丹田,立kè

驱散了身上的寒气,连之前震伤的脏腑也在充沛内力的滋润下,再次充满生机。

老者喝道:“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摇天柱。赤龙搅水津,鼓漱三十六,神水满口匀。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

扬扬洒洒的天枢九道口诀一口气吐完。

老人的内力已顺着熊倜的经络运行了一周天,他收掌吐息,眼中满是惊诧,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好天赋啊!竟然那么快就入定了!”

就在老人收功之际,熊倜不仅记住了口诀,而且已跟着口诀开始修liàn

天枢九道。

真气好似暖流般在熊倜的百脉中徜徉,最后汇聚于丹田,犹如万千溪河汇于大海一般,然后又以更磅礴的力量分散流入分支细流。

熊倜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筋脉太过纤细脆弱,竟然有种容不下体内真气的感觉。

原本温和的真气突然毛躁起来,相互推挤着刺激着经脉。

原本的温暖舒坦变成了暴热刺痛。

“啊!”熊倜大喝一声,双掌击天,顿觉浑身舒爽,整个人好似重生了一般……

他猛然张开双眼,漆黑的眼眸中迸发出比星辰更为之闪耀的光芒。

“多谢前辈!”

“别谢我,我只是不希望陪我聊天的小子冻死而已!”老人摆摆手道。

他又望了一眼熊倜右腿上断裂而暴露在外的胫骨道:“你学了天枢九道,往后在这崖底生存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我已年过半百,也没多少年好活,死了以后,留你小子一人岂不是寂寞?”

熊倜望着老人眼中流露出的担心,嘴角不由上扬起来,露出会心的笑容,说:“我不会一直留在这儿的,前辈对我的大恩大德铭记于心,来日待我伤好,定会带您一起离开这里!”

其实熊倜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就是他有七成把握让那双腿已废的老人再次站起来。

而老者闻言却已十分惊讶,他疑惑道:“你小子痴人说梦吧!对了,我们俩聊到现在,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小子,你叫什么?”

熊倜再次拾起身旁的匕首,默默地划开自己小腿的皮肤,淡淡道:“熊倜。”

老人猛地撩开遮住自己面目的头发,露出张得极大的嘴。

他惊诧地望着熊倜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手握钉锤在自己的小腿上敲敲打打。

整个山洞内都回荡着那闷闷的声响。

汗从熊倜的脸上落下,剧烈的疼痛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推向黑暗,但他知dào

自己不能晕,绝对不能!

他只能把眼前的腿当成别人的腿,一点点地合骨、磨骨、定骨,当手中的针缝合完最后一寸伤口,熊倜两手一松,双目一闭,向旁倒去,昏死了过去。

老人砸吧着嘴,喃喃自语道:“这小子是什么妖怪?他不疼吗?九道山庄怎么惹上了这么一个恐怖的小子?此子潜力无限啊!看来天枢九道也不会葬送在我手上了!对了,他刚说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熊,他也姓熊?嘿嘿!倒是本家了!看来得去找点好吃的,给这小子补补!”

老人笑着,露出一双洁白的牙,以手代脚快速向外“跑”去。

斗转星移,天空露出第一抹微光。

而谷内依旧十分昏暗,不过这并不影响熊倜视物。

他的双眼曾在两年中不断盯着那刺目的阳光,不仅没瞎,相反目力比起常人远过之而无不及。

一夜睡醒,他缓缓坐起身,动了动右肩,显然已经不痛了,他不由暗道:鬼医的生肌膏果然厉害,早知dào

应该在出门前多炼制一些。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腿,伤口已经愈合,不过他知dào

里面的骨头还没有长好。

但也不用等个一年半载,熊倜出行前,在药王谷同药王一同炼制了生肌膏和续骨胶。

有了续骨胶的相助,三日后便能起身走动,七日后便能彻底恢复行动力。

他望向洞顶,眼中不由露出凶光。

他心中暗道:熊坤,我熊倜大难不死,七日后你我再见之时,便是我替娘亲报仇之日!

爹,我救了熊坤一命,也因他死了一次,如此一来,我杀他一事,你也不能怪我了吧!

“小子!醒啦!你看我抓到了什么好东西?今天可以开荤了!”一道黑影爬向熊倜,老者晃了晃手中两只蛤蟆哈哈大笑道。

第七十五章 惊人容貌

第七十五章惊人容貌

时光飞逝,白云苍狗,雾霭茫茫,神思两忘。

洞内三日,熊倜废寝忘食修liàn

着天枢九道,充沛的真气不断在体内环绕,无论是精神还是体魄都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巅峰状态。

虽然熊倜三日来没吃过一顿饱饭,但也并不觉得饿。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双腿残废的老人能够独自在这谷内存活下去,只因这绝世内功——天枢九道。

据老人所述,天枢九道分为九重,即春青道、东青道、夏赤道、南赤道、秋白道、西白道、冬黑-道、北黑-道、合天黄道共称九道。

相传突pò

到最后一重天黄道,便能返璞归真,身体也将返老还童,充满生机。

而洞内老人练了大半辈子,至第七重——冬黑-道,便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饶是如此,体内磅礴的真气也足够支撑他抵御寒冷,进入半辟谷的状态在这温度极低的山谷内活下去。

而这一日,洞内不仅不冷,相反温暖如春。

这一切只因为洞内的一个人,熊倜。

真气从他体内四溢而出,令洞内之人如沐春风。

老人斜靠在岩壁上,望着地上吃剩的蛤蟆骨,微眯眼道:“这小子倒是一点都不同我客气,唉……虽然不饿,但嘴里没味,都快淡出鸟了……”

他望向依旧在练功的熊倜,嘴角微微上扬道:“三天就练到第三重夏赤道了,如此天赋纵使是那小子也不及他吧。也不知那小子是不是还活着……既然老天扔了一个小子给我,和我同姓熊,天赋又高,不如我收他为义子,让他上去后替我报仇!哈哈!对!就这么办!”

正在老人为自己的决定沾沾自喜之际,熊倜已从入定中醒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呼……”刚抬头就望见了老人那贼亮的双眸。

他不由一愣,微微向后挪了半寸,说:“前辈,您……有事?”

“嘿嘿!天枢九道练得怎么样?”

“挺好。”

“我对你怎么样?”

“很好。”

“你的命是不是我救的?”

“是。”

老人满yì

地点了点头,咧嘴笑道:“熊倜,那你是否该报恩?”

“自然。”

“好!你这个义子我收下了!磕头!哈哈!”老人得yì

洋洋地大笑起来。

熊倜一愣,不由有些受宠若惊,他瞪大着双眼,半晌说不上话来。

老人面色不喜,佯装愤nù

道:“怎么?你看不起我?不想认我当义父?”

熊倜回过神来,双膝跪地,连忙道:“不是,义父请受熊倜一拜!”说着便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熊倜不傻,虽然只是短短三日的相处,但老人对他的照顾,犹如寒冬腊月中的一碗暖粥,不仅暖了双手,还温了心头。

他感激这个自己连其姓名都不知dào

的神mì

老人,感激他将自己背入这洞中,感激他将寻来的吃食全部给了自己,更感谢他传授自己天枢九道。

所以这一拜,他心甘情愿。

只听地上传来“咚”的声响。

一道光亮猛地随之从熊倜脑海中闪过!

天枢九道!

慢着!

九道……九道山庄!天枢九道,九道山庄的绝学!

只有熊家之人才能学习的绝世内功!连长老都不可染指的绝世内功!

那这人是谁?会天枢九道,却又在九道山庄这不起眼的山谷之中的,是谁?

熊倜这般想着,身子也随之僵硬,这一磕,便不起。

“好了好了!起来吧!就算敬重老头子我,也不至于磕那么长时间!”

语毕,一道柔和之力将熊倜托起。

熊倜微张着嘴道:“义父……您……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老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哀伤,冷笑道:“我是谁?呵呵,不重yào

了。至于为什么在这里……熊倜,你可否愿意替义父报仇?”

“义不容辞,义父,您说!”

“我是被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挑断了脚筋,扔下来的!”老人的声音很平静,却掩不住双眸之中流动的愤nù

与仇恨。

提到人面兽心,熊倜第一个反应就是熊坤,他不由问道:“是九道山庄的人?”

“不是,不过现在应该是!那家伙叫欧阳白鹭!你可否听过?”

熊倜摇了摇头,在九道山庄近一年,他也未曾听闻过这一号人物,不过熊倜丝毫不担心,只是多杀一个人而已。

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腿望向洞外,道:“义父,我出去找点东西吃!”

说着他扶着岩壁,在老人惊诧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才三天,你就能走了?”

熊倜松开手,试着走了两步,语气平平却依旧掩不住那淡淡欢喜道:“嗯,只要别太用力,四天后应该就能完全长好,到时候,我应该就能背着您上崖了!”

“哈哈!老天待我不薄!小熊,我要吃鸡!你快去捉!”

“好!”熊倜大声应道,披上外套快速走出山洞。

洞外迷雾朦胧,寒风刺骨。

熊倜虎躯一震,充盈的内力在四肢百脉中游走,带来融融暖意。

他嘴角微微扬起,他双手负于背后,一身傲然的自信。

熊倜身子一跃,犹如离弦之箭,飞射于空中。

比从前蹦得更高,飞得更远。

而这一切全拜天枢九道所赐。

熊倜心头荡漾,忍不住激动地长啸一声,如宏光掠影般飞至洞前深潭上。

双足伫立于潭上,水面如镜,没有一丝波纹涟漪。

他静望着水中倒影,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坠入深潭爬上岸的记忆。

他心道:难怪没有摔死,原来悬崖之下是深潭,不过也幸好遇上义父,否则真会冻死在潭边。

他四下一望,只见西南方潭水粼粼,散发着淡淡幽光,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寒潭之底。

熊倜双眼眯起,向那光点轻踏而去。

每一步都好似走在实地上,闲然自得,轻松自在。

“逍遥剑?”熊倜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闭气落入水中。

冰冻刺骨的潭水已无法伤他丝毫,熊倜宛若一条银鱼,不断深入潭底。

潭中数量庞大的鱼儿惊诧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巨物,四处逃窜,露出了潭底那悠悠飘动的水草。

而熊倜也在那满是沙石的潭底发xiàn

了发光之物,正是之前遗落的逍遥剑。

他一把握住剑柄,腰部用力,猛地飞出水面。

他左脚轻踏,身子轻盈地落到了潭边。

熊倜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望着那银亮如水的逍遥剑,眼中满是笑意,“老伙计,终于找到你了!”

他凝神运起天枢九道,一身湿衣散发出丝丝热气,转眼湿衣便被熊倜烘干了。

他反手扣剑,望向西侧的那片埋于雾霭之中的树林。

由于终日不见阳光,树木长势较矮,叶片细长稀疏,一根根奇形怪状的虬枝似横仰、若盘旋,在朦胧烟色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与阴森。

“吱吱!”一团白影突地扑向熊倜的脖子,小山好似围脖般挂在熊倜的脖子上,讨好般地蹭着他的颈项。

熊倜被它逗得有些痒痒,眼中笑意更浓,问:“别闹了,这里有鸡吗?”

小山点点头,身子一窜,落到前方的一处枝桠上。

“小山,不如我们比比,是你快,还是我快!”

“吱吱!”小山兴奋地叫了起来,后腿一蹬,“唰”地一下便落到前方的枝杈上。

黑亮的小眼珠回眸望向熊倜,眼中满是自豪。

熊倜笑而不语,紧跟其上。

小山见身后人影始终与它保持一丈距离,速度越发快了,而熊倜始终从容跟在它的身后,不紧不慢。

小山有些不乐意,不过一想,也释然了,毕竟身后之人是它认定的主人!

眼见前方一只体型比自己大四倍的山鸡昂着头,宛若闲庭散步般走动。

小山心中一喜,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正欲前扑,只见银光一闪,那只山鸡就一命呜呼了,而它却觉后劲一沉,转眼被熊倜提在了手里。

熊倜望着手中的小山,笑道:“让你咬了,别人还怎么吃?”语毕,他随手将小山搁在肩上,捡起山鸡赶回山洞。

路过洞前深潭时,小山用脑袋顶了顶熊倜,快步跑到潭边,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熊倜好奇地问道。

小山双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啃东西”的样子。

熊倜不由笑道:“想吃鱼?”

小山兴奋地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自己不下去抓?”

小山神色一黯,畏惧地向后退了两步。

熊倜到现在也不知dào

,原本极其擅长游水的小山如今变得十分怕水,都是因为那日他将其山下悬崖所致。

小山当日顺着水流一直被冲到瀑布下,就算再擅长游水,也险些被淹死,自此,就好似心理阴影了一般,小山再也不敢入水。

熊倜蹲下身,轻轻揉了揉小山的脑袋,一掌击向水面。

“哗!”水花四溅,一尾尾肥鱼扭动着身子不甘地飞向空中,熊倜飞身而上,随手一抓,对小山道:“走了!”

“吱吱!”小山的眸中露出从未有过的璀璨光芒。

洞内火光映在熊倜的脸上,篝火散发着呲呲声响,洞内满是肉香。

老人摇头晃脑地盯着熊倜手上的鸡。

“义父。”熊倜轻唤,将整只鸡递了过去。

老人欣然接过,又掰下一个鸡腿回递给熊倜,两人同时啃了起来,熊倜又顺手烤了几条鱼。

两人终于感受到吃饱的幸福。

熊倜望着身侧正抹着脸的老人道:“义父,要不我给您洗个澡?”

“干嘛?嫌我脏啊!我都不嫌自己呢!”

熊倜不由嘴角抽搐,到嘴的话险些被堵死,不过好在他曾在逍遥子那儿“身经百战”,此刻自是“百毒不侵”。

他解释道:“我虽认您为义父,但我连您的姓名模样都不知晓,我这义子岂不是很不孝。”

老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那你替我洗?”

“那是自然。”

“行!那你抱我过去吧!”

熊倜微笑着毫不费力地抱起老人,走到洞内的山泉边。

老人很轻,让熊倜心口有些作痛,他不由问道:“义父,你下来多久了?”

“记不清了,至少二十多年了吧……”老人闭上了眼,任由熊倜将冰凉的水扑到脸上。

不得不说那层泥垢很厚实,熊倜替其擦拭了好几次,老人才渐渐露出原本的容貌。

借着头顶的光亮,熊倜终于看清了老人的样子。

狭长的眉宇儒雅却不失霸气,眼角的丝丝皱纹证明了时光的蹉跎。

熊倜胸口一紧,惊道:“是你!”

第七十六章 欧阳白鹭

第七十六章欧阳白鹭

老人闻言猛地张开眼睛,疑惑道:“你认识我?”

就是“这张脸”派人杀死了娘,逼得爹成了杀手,害得我一出生就无父无母。我怎可能不认识!

熊倜紧咬着唇,望着自己的义父竟同熊坤长得一模一样,心绪顿时有些混乱,连带着大脑也无法正常思考。

慌乱的何止是熊倜?老人见其不语,双眉不由皱起,说道:“小熊!说话!你见过我?你何时见过我!”语气之中满是焦急。

“九道山庄,熊坤。”熊倜抬眼冷冷地说道。

老人一惊,笑骂道:“哈哈!熊坤!哈哈!欧阳白鹭,你个混账,早该猜到你打的什么主意!把老子扔下山崖,又用老子的身份坐上庄主的位置!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会同你称兄道弟!”

熊倜瞳孔猛地一缩,立kè

听出了老人的言外之音,他道:“你是熊坤?”

熊坤斜睨了其一眼,眸中的自傲诉说着他曾经的身份,他冷道:“如假包换!你见到的那个应该是欧阳白鹭假扮的!”

熊倜惊诧地望着眼前的老人,心头的诸多疑惑渐渐解开。

为什么“熊坤”会派人杀死娘;为什么“熊坤”不认自己,相反痛下杀手;为什么“熊坤”对爹的死无动于衷;为什么“熊坤”可以不念主仆之情,将青叔同木伯推入火坑?

只因九道山庄的熊坤是假的!

“哈哈!竟然是假的!”熊倜在短暂的失神后,突地大笑起来。

压在熊倜心上的巨石终于放下了!

王小二曾对于柳陌之死总结过三处疑点。

当年杀害柳陌的凶手并不是九道山庄的人,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杀手,按理九道山庄庄主行事光明磊落。即使要杀,也不会买凶杀人,这是疑点一。

九道山庄庄主对于朝廷成见极大,但观其行事作风,也不至于会对一手无缚鸡的弱女子痛下杀手,这是疑点二。

熊坤只有一子,平日对其教导虽严厉,但对其的疼爱与期望也可想而知。柳陌死后,熊展堂自废武功,同九道山庄割袍断义,二十余载,熊坤却从未打探过熊展堂的消息,这是疑点三。

而眼下,熊倜也完全解开了这三处疑点。

他一手扶额,狂笑不止,只是被挡住的双眸之中早已噙满了泪水。

他心中哀叹:爹!聪明如你怎会没有发xiàn

九道山庄的熊坤是假的呢!怎么会!

不是熊展堂心思不够细腻,而是熊坤被害之时他正在江宁同柳陌卿卿我我。

他还没机会回九道山庄发xiàn

“熊坤”的猫腻,他的女人就被“熊坤”害死了!

心痛如焚的他哪里会想到这个“熊坤”是假的,心乱如麻的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逃避。

最终他离开了九道山庄,改名为逍遥子,投身于暗河之中。

熊坤眉头紧皱,忍不住伸手拉下熊倜的手腕,说:“小熊,你怎么了?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可以同义父说!别一个人憋着!义父替你做主!除了天枢九道外,四象神拳,二八星宿掌,十二天宫剑,这些都是九道山庄绝学,只要你想学,义父全部教你!”

熊倜依势放下了手,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义父”,心中悲叹:要是爹泉下有知我认了亲爷爷做义父,估计会被他笑死。

他抬头笑望着熊坤,一边替其搓背一边说道:“熊倜不能认您做义父了。”

熊坤一惊,猛地推开熊倜的手,剑眉蹙起,语气不善道:“小子你什么意思?耍我老头子吗!你这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不!你恩将仇报!”

“熊倜不敢。”他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一甩衣摆,双膝跪地,双目炯炯地望着熊坤道:“我不能认您为义父,只因您是我亲祖父!”

“什么!”这回轮到熊坤目瞪口呆了。

他望着那眉眼像极了熊展堂的熊倜,立kè

收起了惊讶,当下询问道:“怎么回事!那个欧阳白鹭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熊倜深吸一口气,缓缓叙述起来,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语气平淡,但熊坤却随着熊倜的叙述时而皱眉,时而欢喜,时而愤nù



“混蛋!畜生!狗娘养的!”熊坤听闻熊展堂间接死于唐门,唐门却反找九道山庄麻烦,而欧阳白鹭一路退让,不由让他怒火中烧。

他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份,将所知粗言鄙语全部说出,以泄心头之愤。

良久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道:“青衣呢?木崖子呢?还活着吗?”

“青叔没事,木伯眼睛瞎了,眼下生死未卜!”熊倜眼中闪过一丝悔恨,若是当时他选择的不是跳崖,而是拼死击杀欧阳白鹭,也许也能带木崖子逃出生天。

但若这崖不跳,又怎能知dào

事情真相?

真zhèng

的熊坤也许将老死在这山谷之中,无人问津,百年后,化作白骨,风化于风中,也无人知晓。

熊坤闻言恨恨道:“展堂以为我害了他女人,被懵了心智还说的过去,那四个家伙可是一直跟着我的呀!竟然!竟然没认出山庄上的那个家伙是假的!”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话语之中满是惋惜,又道:“不过欧阳白鹭有心算无心,自然不会那么容易露出马脚。想当年我和他兄弟相称,他对我饮食起居各方面的习惯都了如指掌,以他如此隐忍的性子,真要瞒住山庄上下也不是不可能……苦了我的儿子,儿媳,还有……”

说着熊坤望向熊倜,两眼之中泛起泪光道:“我的孙子啊!”

“哈哈!我还想认你作义子,原来你就是我孙子!我真是老糊涂了!除了我熊坤的儿子,谁还能生出那么优秀的小子!好!好!好啊!天不绝我熊家,天不绝我九道山庄!小熊,快起来!快起来!”

熊坤抹了抹眼角的泪,不禁有些语无伦次,但依旧能听出他语气里的自豪。

“爷爷!”熊倜一声轻唤,刚站起身子,就被熊坤一把拉进了泉水之中。

熊坤哈哈大笑道:“我们爷孙俩一起好好洗洗!也让爷爷好好kàn

看你!像,真是和展堂一模一样。”

两道清泪划过面颊,落入水中。

没有什么比相聚更让人欢喜的事情。

两人梳洗完毕,同时以自身内力烘干了衣服,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熊倜吐出一口浊气,望着那熟悉却又截然不同的面容,眉头轻皱问:“爷爷,那欧阳白鹭究竟是何人?”

熊坤不由眯起眼,陷入了沉思。

“我和欧阳白鹭相识在一次武林大会上。他武功不弱,却无门无派,他为人正气,又谦逊有礼,三杯黄汤下肚,便称兄道弟。转眼三年,我自认看人眼光不错,觉得能与之深交,便邀他上山庄喝酒。怎料,他在我酒中下毒!”

熊坤双眸之中满是怒意,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等我醒来,我的腿已经被他废了。我问他为什么,他只说了一句奉命行事,便将我扔下悬崖!崖下深潭救了我一命,而天枢九道让我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虽然我无时无刻想要报仇,可拖着这两条沉重的废腿,我连林子里的山鸡都捉不住……”

熊倜闻言心里一个咯噔。

奉命行事?

什么叫奉命行事?也就是欧阳白鹭也只是听从他人吩咐?

到底是谁要害九道山庄?

熊倜不由皱起眉头,转瞬也就看开了,莫管是谁,只要先揪出欧阳白鹭这个家伙就行!

他望向熊坤道:“爷爷,之前没同您说,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您的腿我有七分把握能治好。虽然可能没有办法恢复到和原来一样,但让您再次站起来绝无问题!”

“小熊,此话当真?”

“自然。小熊不会骗爷爷。”熊倜眯眼一笑,笑容如三月阳光,拂过嫩柳笑看镜湖。

“好!哈哈!你小子还有什么瞒着我?快都和我说说,没想到在这谷里憋了那么多年,我竟然连孙子都有了!对了,小熊,你不会有小小熊了吧?”熊坤的联想宛若天马行空,转眼已从报仇想到了曾孙。

熊倜面有尴尬道:“还没成家。”

“没成家也能生儿子啊!你看你爹就比你本事,你啊也该早日为我熊家开枝散叶,一个不够,多生几个……”熊坤口无遮拦地喋喋不休。

纵使他知dào

他的亲生儿子熊展堂已离世,但每每看到熊倜,心底都不由泛起一丝欢喜。

熊倜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不停地点头微笑,时不时地神游一番,想想岚,想想山上的欧阳白鹭。

此刻的欧阳白鹭正面色铁青地坐于大殿之上。

白岩火急火燎地赶了进来,报道:“庄主!唐门的人来了!”

欧阳白鹭揉了揉眉心,心中暗叹:我等的人没来,没等的人倒来了!

“来了几个?都有谁?”

“以唐晓长子唐元丰为首,共十二人。庄主,这些人来者不善,我们……”

“杀!”欧阳白鹭猛地抬起头,只道了一个字。

他所等支援迟迟不来,此刻想要避退也已无可能。

毕竟死在九道山庄的是唐门的家主唐晓。

如此之仇,唐门怎么可能放过九道山庄,所以他必须先发制人!

唐朝歌将唐晓的口信带到后,唐门少主唐元丰便带人出发了。

而刚到九道山庄山下,处事谨慎的他便发xiàn

了猫腻。

他眉头微皱道:“点百里飘香,所有人戒备!”

百里飘香,无色无味,闻其者立kè

四肢无力,动弹不得。

“表哥怎么了?”其表妹温岚不解地问道。

“挥伯处事谨慎,按理他应来此等我们,而眼下却未见爹他们的踪影,也就是说爹他们……可能还没有制服九道山庄,相反出事了!”

随其话音一落,白岩率领庄内大批中阶弟子,将唐元丰等人围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掉下一人

第七十七章掉下一人

“上!”白岩高喝一声,数百山庄弟子一拥而上,将唐门众人围得水泄不通。

唐元丰嘴角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道:“九道山庄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当年同我唐门一般的家族门派,如今已壮大如此,当真是甚好甚好!”

“老子肾是好,不需yào

你这娘娘腔夸!”白岩眉毛一挑骂咧咧道。

唐家男子外貌皆颇阴柔,即将而立之年的唐元丰嘴边连根胡渣也没有。

眼下听闻白岩出口成脏,也不动怒,反倒美目流转,恭敬地施了一礼,问:“想来您就是九道山庄白长老吧?唐元丰拜见长老,不知长老可否见过家父?”

白岩神色微变,立kè

恢复镇定道:“说什么废话!都给我杀!”

“是啊,你也知dào

我在同你废话吗?时间也差不多了,白长老没有觉得身体有何不适吗?不过这些山庄弟子似乎都便软脚虾了!”唐元丰温柔地抚摸着手臂上的弩,轻笑道。

“你……你说什么……”白岩一愣,只见那数百弟子一个个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

中毒了!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便突感一阵头重脚轻。

他眉头一拧,怒道:“卑鄙小人!你们使诈!”

唐门中人似是听了什么有趣的笑话,齐齐笑了起来。

唐元丰饶有兴趣地盯着白岩,俯下身说:“江湖上谁人不知我唐门惯用毒药暗器,怎变成我们使诈了?”

语毕,他神色突地一冷道:“我问你最后一次,我父亲他们人现在哪里?”

“哼!”白岩将头瞥向另一侧,以此拒绝回答。

“还敢同我横,真是蠢!”唐元丰不屑地啐了白岩一口,他冷眼望向身后的唐门之人道:“温岚,逸春,给这些九道山庄弟子服用绝情九转丹,我要这些人全部为我唐门所用!”

“是,大哥!”

短短半盏茶的功夫,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九道山庄弟子便尽数服食了绝情九转丹。

“呸呸!你休想让老子替你们卖命!”白岩试着吐出丹药,不过都是无劳之举,他不由愤恨地说道。

“哦?是吗?”

唐元丰随手拿起一枚绝情九转丹,轻轻把玩着,他望向庄内弟子,说道:“我唐门十分器重各位,这绝情九转丹就算做见面礼了,此丹不仅可以增长三年内力,每到月圆之夜,还会给各位带来痛不欲生的体验,如万虫噬骨,万箭穿心一般!当然,我唐门从来不会亏待衷心效忠的人,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下月初一,便能领到暂缓疼痛的解药,否则……”

唐元丰目光一冷,扫向众人。

九道山庄众弟子默默地低下了头,无人敢吭声。

他们本就是上山讨口饭吃,学本事虽重yào

,但也没有自己的命重yào



唐元丰嘴角含笑望向那浩然的山上山庄。

躲在山峰铁锁前的裘峰眉头不由紧锁,他的身后才是九道山庄的真zhèng

实力,三十七个高阶弟子。

而白岩所带的都是中阶弟子,本就是当炮灰使的,想看看能否挡住唐门之人。

没想到一声炮响都没听见,就被唐门众人制服了。

“裘长老,白长老他们……”一红衣弟子忍不住出声问道。

裘峰一袭黑衣,眉头紧拧,沉吟道:“等!决计不能让唐门的人上山!”

众高阶弟子分散开来,孙沐阳向一旁无人之处缓缓隐去。

一只手突地搭在他的肩上,他不由心惊,回眸一看,竟是周永昌。

后者神色凝重,摇了摇头,指了指后方。

两人缓缓离开悬崖附近。

待到无人之地,孙沐阳急问道:“有熊倜消息了?”

“没有,你说你们怎么会蠢到用迷-药呢!那家伙可是百毒不侵啊!罢了!多说无用。我打听到了木崖子的消息,那日熊倜醒来肯定去找他了,他应该知dào

熊倜的下落!”

“师傅?”

“嗯。你跟我来!眼下唐门来袭,地牢刚好无人看管。”周永昌带着孙沐阳穿过一条幽谧的小径,来到九道山庄地牢之外。

“师傅怎被关在这里!”孙沐阳望着铁门上那比手臂还粗的铁链,不由惊道。

“不然呢?”周永昌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要不是看在熊倜的面子上,他才懒得同孙沐阳废话。

孙沐阳面色尴尬,他所想也同周永昌一般。

他拿起那冰冷而沉重的锁,问:“你有钥匙?”

“没有。”

孙沐阳一时气急,直接拔出剑,正欲砍向铁锁。

周永昌一把拉住他道:“你敢不敢再傻一点!真不知dào

他为什么那么敬重你!”

言语间,周永昌已取下头上一支细簪,深入锁眼,轻轻一撬,便听“啪嗒”一声,锁开了。

孙沐阳瞪大着眼睛,惊诧道:“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你没想到的多呢!快走!”周永昌眸中闪过一丝高傲,快速推开大门闪入其中。

地道两侧燃着火把,照亮了前方的台阶。

整个山庄地牢显得空荡荡的,很是安静。

不过想想也能知dào

,基本在山庄犯了事的,一般都直接被杖杀了,哪里有机会蹲地牢?

周永昌随手取来一旁的火把,转眼便在右手第一间牢房内内发xiàn

了木崖子的身影。

只见他闭着双眼,干涸的血痕挂在那苍老的面颊上。

他听闻动静,微微抬起头,问:“谁?”

“师傅!”孙沐阳只道胸口一痛,立kè

一个箭步,挡在了周永昌身前,双手紧紧握着那牢门,疾呼道。

木崖子皱眉道:“沐阳?”

“师傅你眼睛怎么了?周永昌,你快开门啊!”孙沐阳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你倒是给我闪开啊!你挡着我,我怎么开!”周永昌阴测测地站在孙沐阳身后说道。

“哐当!”铁链落地,周永昌一脚踹开铁门,又被身后的孙沐阳撞到了一边。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紧跟其后。

“没事,只是瞎了。你嬛姨呢?”木崖子“望”向孙沐阳道。

语气是那般风轻云淡,但却让孙沐阳一惊。

他稍稍定了定神,道:“那日我和嬛姨下山雇车,待打点好一切,便打算带熊倜离开,可当我再次上山的时候,熊倜却不见了。我留在山上找,嬛姨便先去了山下客栈等我们。”

“是吗?山庄现在怎么样?”

“唐门今日又来了人,白长老带了数百中阶弟子,眼下似乎都中了毒,估计一会儿唐门的人就会到这主峰来。”

木崖子静静地点了点头,说:“沐阳,你也下山吧。九道山庄的浑水莫趟了。”

“到底怎么回事?熊倜人呢?我翻遍了整个山庄都没有找到!熊倜百毒不侵,你们对他下的药根本不起作用,那日你是否见过他?”周永昌眉头紧锁,俯下身问道。

这几日他越发心绪不宁,他深知熊倜不是那种一声不吭就会离开的人,所以熊倜必定是出事了!

木崖子抬起头,眉头紧锁,沉吟道:“他……死了……”

“轰!”

周永昌只觉得自己的头快炸开了,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死了!怎么可能死了?他隐匿的本事那么强,轻功那么好,杀人血都不染剑,他是逍遥子的徒弟,他是逍遥子的儿子,他应是不死的传说,他怎么会死?

“不!我不信!他怎么死的?”周永昌极快地回过神来,喝道。

“我也希望他没死,但铁锁那的悬崖那么高……”

周永昌眉头一拧,打断道:“够了!孙沐阳,你带着木长老下山,去药王谷疗伤。我去找熊倜!”

“你怎么找?”

周永昌眯起眼,却依旧掩不住他眼中的寒光,道:“既然熊倜坠落悬崖,那么我也跳崖便是,若我不死便能寻到他!”

这是熊倜曾今对夏芸说过的话,周永昌当日虽不在场,但也听闻夏芸提起过,眼下这个主意不由浮上心头,当即做了这个决定。

因为他知dào

纵使他不这么做,来日余云飞知dào

了这件事,也会这么做。

孙沐阳愣愣地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清楚地看到周永昌眼中的真挚。

连他自己都不曾想过这种极端的想法,他不由扪心自问:难道我和熊倜的感情还比不上周永昌对熊倜的衷心?

“走吧!”周永昌话不多说直接带着孙沐阳同木崖子出了地牢,一路上他询问了熊倜坠崖的详细位置。

木崖子虽不同意周永昌的做法,但还是一一告知。

虽然他眼已瞎,但当时熊倜和熊坤的位置,他也算记得清楚。

周永昌探得了消息,便将两人送回了鹿崖小筑。

毕竟此刻下山唯一的道路被裘峰与众弟子堵着,就算要走,也得再等等。

而他自己则只身来到熊倜坠崖的位置。

隔着茫茫雾霭,却也能依稀望着索道上出现的人影。

“所有人,准bèi

!放箭!”

十二名高阶弟子拉满弓,齐齐对着向此处走来之人。

待距离近了些,裘峰终于看清了为首之人,并非唐门中人,而是白岩。

“混账!”纵使好脾气的裘峰也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喝道:“收弓!所有人戒备!”

站在远处的周永昌忍不住鄙夷道:“一群白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此岂不正中了唐门的圈套?唐门的毒连毒后都不敢小视,看来九道山庄大势已去。”

说着,他右手一翻,一只信鸽向远处飞出,他叹了口气道:“金灵,若我死了,记得给我立个衣冠冢!”

语毕,纵身跃下。

凛冽的风刮得周永昌的脸生疼,他不由微眯起眼,身下的事物渐渐清晰了,是一泽深潭。

周永昌心中不由一喜。

谷中多水,此话当真!

“哗!”一道人影落入潭中,激起大片水花。

坐在潭边看风景的熊坤不由一愣,疑惑道:“咋又下来一个?不会是展堂的闺女吧?小山,快去叫你主人来捞人!”

第七十八章 逆行而上

第七十八章逆行而上

“爷爷又说笑了!我可没有妹妹!”熊倜正巧出洞穴打算捕食,听见了熊坤的打趣。

“小熊,你快下去看看,又有人下来陪我们了!我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从来还没这么热闹过!”熊坤咧着嘴笑道,脸上洋溢着不符其年龄好似孩童般的兴奋。

熊倜点点头,他也很好奇,这时候谁会下来。

他心中暗道:不会又是欧阳白鹭干的好事吧?

熊倜眉头一皱,身子跃入水中,轻盈地不溅起一点水花。

寒潭下,一尾尾银鱼从熊倜身边游过,柔软的水草在水中肆意地飘荡。

借着潭上投来的微光,熊倜望见了前方模糊的人影正在水中挣扎着。

不得不说周永昌运气很好,但也不好。

好是因为,他比熊倜幸运,没有磕磕碰碰,几乎没有受伤,而说他运气不好,是因为他一入寒潭,因为温度的巨大差异,抽筋了。

他还来不及高兴,就溺水了!

头上的玉冠落入寒潭的时候,被水冲走了,一头青丝瞬间散乱开来,在水中好似群魔乱舞,越发突显他略带苍白的面色。

熊倜一望,暗自心惊道:真是女人?

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九道山庄上除了嬛娘之外还有别的女人。

眼见不远处的人突地停止了挣扎,他不再多想,立kè

游上前去,一把搂住对方的腰际,直接跃出水面,飞踏至岸边。

“呀!真是个姑娘啊!”熊坤见熊倜抱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上了岸,怔怔地开口道。

熊倜将周永昌放下,还没来得及端详此人是谁。

熊坤已凑到了周永昌身前,正欲拨开那满脸的青丝。

“噗……”周永昌突地喷出一大口水,落在熊坤的脸上,他深吸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意识依旧有些模糊。

“是男的……”熊坤郁闷地抹了一把脸,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熊倜不由笑出来声,他拨开耷拉在周永昌脸上的发,不由惊道:“周永昌?”

“你认识?”

熊倜沉重地点了点头,一把扛起周永昌,快步进入洞中。

洞内燃着的柴火散发着浓浓暖意。

熊倜三两下将周永昌湿衣脱下,一掌抚向他的后背,雄厚的内力源源不断输入其体内。

周永昌也随之意识清醒起来,顿觉身子舒坦了许多。

他望着赤身裸-体的自己,又看了看熊倜,终于回过神来,激动地拉住熊倜的手道:“我就知dào

你还活着!我就知dào

!”

“嗯哼!小子,注意一下!”熊坤瞥了一眼周永昌,心中暗叹:虽然这小子长得挺姑娘的,但毕竟不是真姑娘啊!

还有小熊在那边笑什么!小熊说他还没成家,不会是有龙阳之癖吧!

完了!完了!这是天要绝我熊家吗?

一把年纪的熊坤,他的思维依旧如脱缰的野马。

若是熊倜知dào

了他心中的想法,一定捶胸顿足,吐出一口鲜血来。

可惜熊倜不知dào

,他依旧笑若春风。

他拍了拍周永昌的肩膀道:“你被谁打下来的?”

“我自己跳的。”

完了!这小子竟然为了小熊殉情,完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唉,说到底还是要怪我,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妈,难免有些不正常也是正常的,但……

熊坤闻言,又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熊倜面色突地一冷,怒道:“你找死吗?”

“不,找你!别说,你这方法还真管用,没想到真找到你了!”周永昌丝毫不在意熊倜生气,笑道。

熊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的确,这方法还真是他想出来的,只是他最终没有付诸行动。

他心中着实感动,自也不会真地追究,当下问道:“山庄怎么样?木伯师兄还有嬛姨都还好吗?”

“嬛娘下山了,孙沐阳和木长老现在也很安全,你不用担心!至于山庄……”

“喂喂喂……你们聊够了没!小子,你先把衣服穿上!大男人光着膀子挨着我孙子像什么样子?”熊坤拿起地上的湿衣,用力一甩,内力一震,随即扔给了周永昌。

周永昌愣愣地接过,入手干燥温暖,他心中不由一惊,暗道:好厉害的内功!

待他回眸望去,不由张大起嘴巴,半响回过神来,说:“你……你不是在山庄上吗?怎么会……不!你不是他!”

“上面那个是冒牌货,我自然不是他!算你小子有眼光!”熊坤斜睨了他一眼说道。

周永昌的眼中立kè

闪过一丝警惕,旋即又想到了熊坤的话。

孙子!

他不由一惊,直勾勾地望向熊倜,“你爷爷?”

熊倜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解释,一旁的熊坤打断道:“你小子怎么骂人呢!你是九道山庄的人?你和我家小熊什么关系?”

熊倜显然已经习惯了熊坤这般说话方式,并无太大反应,可苦了周永昌,愣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骂人了。

他望了熊坤一眼,答道:“以前是,现在不是。”说着他又望向熊倜,道:“现在我是他的人。”

熊坤一听,心中似有万兽奔腾。

他不禁暗骂道:这小子也太明目张胆了!

嗯?小熊怎么也不反驳?他这是默认了?难道!难道他真的有龙阳之癖?不行!绝对不可以!

他眉头一拧道:“我不答yīng

!”

周永昌穿上衣服,刚对眼前的情况理出一丝头绪,又被熊坤一句话给搅浑了,他微敞着衣襟,静立熊倜身侧,愣道:“为什么?熊倜同意,余大哥也同意的!我跟着熊倜无可厚非!”

言外之音自然是熊坤管不着。

熊坤微微张了张嘴,暗叹:余大哥?难道小熊身边还不止一个男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熊倜虽不知熊坤在想什么,但看他略微怪异的神色,便知他又胡思乱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他望向周永昌解释道:“我爹是逍遥子之前名为熊展堂,是九道山庄的少庄主。而你眼前之人正是九道山庄真zhèng

的主人,熊坤,也正是我爹的父亲,我的亲爷爷。”

周永昌全然被这消息给震傻了,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熊倜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替他合拢衣襟,问:“你刚才话还未说完,山庄怎么了?”

此举虽是平常,落在熊坤眼中,却是无限的暧昧。

他急忙横在两人中间,无奈只能坐在地上,身高上的劣势导致完全不能影响熊倜与周永昌两人的对视。

周永昌眉头微蹙,轻声叹了口气道:“唐门的人又来了,白岩和中阶弟子已经被撂倒了,我下来之前,唐门的人正以白岩为人质,往山上山庄去了。”

他略微沉吟,又道:“山上山庄易守难攻,风势及上而下,纵使唐门之人施毒手段再高明,也奈何不了庄上之人。再加上高阶弟子准bèi

了弓箭,此仗本是胜券在握,可那裘峰看到白岩,竟下令众人待命!你说可不可气!一条命,比起山庄上下的安危,孰轻孰重,他怎会不知!”

“若你是裘峰,人质是余云飞,你动不动手?”熊倜云淡风轻地反问道。

作为杀手,他和周永昌都可以做到杀人时眉头也不皱一下,但他们是杀手,也还是个人。

周永昌一时语塞,不服气道:“那若早早砍断铁链,唐门之人不就上不了山庄了?”

“你什么时候那么糊涂了?砍断铁链,唐门是上不来,那山庄上的人呢?难道就下得去了?岂不是做困兽之斗,待庄上柴米一尽,死的还是庄上之人。”

熊坤满yì

地点点头道:“不愧是我孙子,看问题就是透彻!”转瞬他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哀伤,道:“从此江湖上就没有九道山庄啦!纵使依然存zài

,也不过是唐门的一个傀儡,呵呵!其实早在二十多年前,九道山庄便不是九道山庄了……”

熊倜闻言,心头不由一颤,他朗声道:“爷爷,九道山庄是我熊家的心血,熊倜不会让其落入他人手中,我上去看看!”

“可你的伤不是还要三天才痊愈吗?等伤好了,爷爷同你一起上去!眼下把伤养好要紧。”熊坤眉头轻皱,立kè

拒绝道。

九道山庄对他来说固然重yào

,但绝比不上他的亲孙子重yào



只要熊家一脉还在,九道山庄便可再次崛起,所以熊坤并不着急。

而熊倜却很是心急。

唐门害死逍遥子一事,熊倜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他也没把唐门放在眼里,他心急的是欧阳白鹭!

他要知dào

欧阳白鹭身后究竟隐藏的是谁。

他娘亲究竟为何会死。

熊倜蹲下身,望向熊坤道:“我一人上去没有问题,只是要劳爷爷在此多等我几日!”

“小熊想做什么?”熊坤一把拉住熊倜,说道:“以你一人之力你就想扭转局势?不行!爷爷不准你上去!九道山庄我可以不要,你不能有事,否则我怎么对得起展堂和你娘!”

“爷爷,正是为了爹娘,所以我才要上去,眼下杀害爹娘的凶手都在庄上,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莫担心,我定会下来接您!永昌,照顾好我爷爷,我去去就回!”语毕,他将逍遥剑绑在身上,闪身出了洞穴。

熊坤双手并用,快步跟上,却见熊倜已经匍匐在崖壁上,不断向上飞跃。

他不由叹了口气,对身侧之人道:“这小子真是和他爹一样倔,认准了的事谁都不能改变!这傻孩子,若是他有点什么事,我们俩岂不是要终身被困于此?”

周永昌负手而立,笑道:“不会的,他一定会活下来,下来接我们上去的!”

“哦?你哪来的自信?”熊坤不由好奇地抬起头,望向那阴柔却明媚的面庞问道。

“因为他是我熊帮的黑哥!”

第七十九章 又一株莲

第七十九章又一株莲

待苏媚蓉追寻着熊倜的踪迹赶到九道山庄时,山道上已躺满了七倒八歪的弟子,有身着白衣的中阶弟子,也有身穿青衣的初级弟子。

她俯身一看,眉头不由蹙起,喃喃自语道:“百里飘香……还是晚了一步吗?”

说着她一把拽起地上的一个白衣弟子道:“喂!熊倜呢?”

“啊?”王绍辉诧异地望着眼前那绝色之姿的女子,原本就软弱无力的身体眼下更是酥酥麻麻,根本没听见苏媚蓉问什么。

苏媚蓉一把将他推到地上,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之上,没好气道:“熊倜呢?你认不认识熊倜?”

王绍辉胸口吃痛,却不由幻想起那裙底之光,面色微红地答道:“不……不认识……”

苏媚蓉秀眉紧蹙,急问:“那唐门的人呢?去哪儿了?”

“他们挟持了白长老,往山上山庄去了。”

苏媚蓉闻言,立kè

松开了王绍辉,向山上跑去。

王绍辉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倩丽身影,不由地大声喊道:“危险啊!姑娘莫去啊!”

苏媚蓉神色一冷,暗道:危险?我当然知dào

危险!

别说唐门排在首位的佛怒唐莲,就是其余前四的暗器,我都没有把握挡下来。

那臭小子更不用说!若是他暗杀唐门之人,也许还有胜算,但若他同唐门之人不幸对峙,暗器一出,他又有几成胜算呢?

她不由紧紧握拳,纤长如玉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可她却已不觉得疼。

苏媚蓉不善骑马,一路追来,却是晚了三天。

眼下他感应着熊倜的所在,终于在一柱香后,寻到了悬崖边。

一身香汗早已浸透了薄衫,而当她望见那冰冷的铁索时,她的心也跟着凉了。

论轻功,苏媚蓉根本上不得台面,所以这铁索她是万万飞不过去的。

她银牙一咬,轻喝道:“唐门的人整日研究机关巧匠,武功亦不过是泛泛之辈,他们能过,我也可以!”

她衣袖一甩,一条红绫缠绕在身前索道之上。

她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如莲般的秀足轻缓地踏上那索道,一步一步向前挪去,小心而谨慎。

精致雕琢的脸上不久便已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透着微微亮光,显得她的面容越发朦胧。

她还是小觑了唐门的人,至少此行的唐门十二人,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过了铁索,当然他们用的不是轻功,是专门制造的巧具。

而苏媚蓉已花费了近两炷香时间,才刚刚挪过铁索一半。

一分一秒过去,苏媚蓉拖着身后那条红绫,宛若风中残烛摇摇晃晃,有惊有险地即将走完铁索。

幸好她心智极其坚韧,若是普通人,只要望一眼底下,便可能慌张地坠入悬崖。

隔着薄薄的雾霭,苏媚蓉已能望见崖边之人。

鲜艳的红衣黑边长袍,随着山上吹来的风向后轻摆着,犹如开在昏暗黄泉中的彼岸花,带着嗜血般的浓烈,正是唐门中人。

唐元丰轻抚着手臂上的精巧连弩,望着那宏伟的山上山庄,以及虎视眈眈望着自己的裘峰与高阶弟子们,嘴角不禁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由于地处风势低处,唐门众人自然不能再故技重施。

百里飘香是不能用了,不过这并不能撼动唐元丰一丝一毫。

他的手上还有更强dà

的筹码,虽然比不上佛怒唐莲,但要山庄上所有人的性命,也非难事。

而眼下他更担心的是唐晓等人的安危。

在他看来,唐晓等人至今未出现,显然是被九道山庄的人囚禁了。

他瞥了一眼身侧被秦昊然钳制在手中的白岩,又望了一眼裘峰,冷声道:“九道山庄就是这么待客的?我等只是来接家主,你们一句解释也没有,反对我们如此剑拔弩张,传到江湖上,可不好听!”

裘峰浓眉冷对,紧握长剑,手心里不禁滋出汗水,显得有些阴冷湿滑。

唐门的人近在眼前,他不知dào

自己能否拦下。

相传数十年前武功天下第二的莫老道就是死在了唐门暗器手中。

由此可见唐门的厉害之处。

但若是拦不下,九道山庄的最后一道屏障也就破了,山庄必定落入唐门手中。

而他们,也将成为阶下囚。

纵使输人也不输阵!

裘峰冷哼一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以为我们不知dào

唐门打的什么主意?觊觎我九道山庄者!杀无赦!”

唐元丰莞尔一笑,面色又突地转冷,他身形一动,竟是极其精妙的步法,空中只留下一道残影,下一秒便立于白岩身侧。

唐元丰从小对于奇门机关兴趣缺缺,却心系武功,因此在唐家,论功夫,他是数一数二的。

他右手轻抬,动作极缓却又极其雅致。

而在裘峰看来却是阴险狠戾,此刻连弩正对着白岩的颈项。

唐元丰食指轻扣在旋钮上,说道:“快快交出唐门家主,否则,我立kè

杀了此人!”

未等裘峰开口,白岩抢先道:“老裘你同他费什么口舌!莫管我,快动手,他们手上有极厉害的迷-药,闻及立倒!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动手啊!”

白岩性子火爆,为人耿直,最忌讳欠人人情或是拖累他人,眼下若不是他身子无力,必定想着如何了断自己的性命,从而让裘峰无后顾之忧。

“该闭嘴的是你!我家少主说话,哪里轮的到你这阶下囚插嘴?”秦昊然手腕一抖,五道银亮的铁指钢爪附着在手背之上。

银光一闪,对着白岩的颈项就是奋力一击。

“嗡!”

一声剑啸似龙吟。

身着黄袍的欧阳白鹭手持长剑突地从空中落下,只见那悬在他头顶的金日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秦昊然抬手抵挡,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惊慌。

泛着幽幽蓝光的铁指钢爪却未能挡住那势如破竹的尖峰。

长剑奋力穿过指缝,发出刺耳的声响,摩擦出的火花如夜间绚丽夺目的烟花,十分美丽。

再美却也美不过秦昊然咽喉处涌出的鲜血,艳丽异常,落到碧绿如丝的嫩草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瞪大着眼睛,死都没有射出一件暗器,身子歪斜地向一旁倒去。

失去支撑的白岩眼看也要跟着摔倒,欧阳白鹭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向后飞退。

一袭黄袍随风猎猎作响,如大地般温厚朴实,其动作潇洒倜傥,一气呵成,不禁引来身后弟子惊叹。

唐元丰立kè

回过神来,右手一翻,一只扁平的银质小匣,长七寸,厚三寸,上有小篆字体雕刻:出必见血,空回不祥;急中之急,暗器之王。

此物正是唐门暗器总排行第四,机括类暗器排行第二,仅次佛怒唐莲的暴雨梨花针。

此暗器发射之时,共二十七枚银针激射而出,势急力猛,可称天下第一,每一射出,必定见血。

哪怕你武功再高,也防不胜防。

而其制造也极其不易,至今唐门也只有六只银匣。

若不是为了接应唐晓等人收服九道山庄,唐门也不会下如此重本。

白岩所见,心下一惊,高声喝道:“庄主!小心!”

“啊!啊!啊!”

唐元丰还未按下银匣上的机关,身后突传来数声惨叫。

只见站在最后的六名唐门弟子捂着脖子,浑身抽搐地倒下,似乎痛苦至极。

一只只丑陋的蛇蝎见躺倒在地的敌人不动,这才松开了对方的脖子。

如此巨变不禁让唐元丰愣在了原地,而当他望见罪魁祸首的苏媚蓉时,眼神越发怪异。

他沉吟道:“是你?你没死?”

苏媚蓉冷哼一声,右手一拽,将之前缠在铁索上保护她安全的红绫收回,冷声道:“我劝你最好收起你手上的暴雨梨花针,否则,就算死我也会让在场所有人陪葬!”

“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唐元丰眉头不由皱起,强装镇定地说道。

在他看来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女人比起整个九道山庄都难缠。

“凭这个!”苏媚蓉手掌轻翻,一朵巴掌大的金莲闪现在手中,在阳光下金灿灿的,特别夺目。

正是唐门机括类暗器排行第一的佛怒唐莲!

“所以,不要逼我!我只是上来找人,九道山庄你想怎样都可以!”苏媚蓉说着目光扫向四周,并未见到熊倜身影,但体内的子母蛊虫却明明感应到熊倜就在附近!

唐元丰将其一举一动全然看在眼里,他双眼微眯起,猛地抬起头,一支弩箭从手臂上飞射而去,同时飞身一掌击向苏媚蓉托着佛怒唐莲的右手。

苏媚蓉不由惊呼,柳腰一旋,右脚向后一踏,弩箭同其擦肩而过,却在她的脸上留下一条殷红的血印。

她本站在悬崖边,这一转身,右脚踩空身子向后落去,却也避开了唐元丰的一掌。

唐元丰瞥了一眼不住下坠的艳红身影,冷哼一声,再次望向被裘峰及众多高阶弟子层层保护的欧阳白鹭道,“没想到九道山庄庄主如此懦夫,我最后问一次,我爹在哪里!”

欧阳白鹭眉头皱起,望着眼前的烈日骄阳,冷声道:“唐晓已死。山庄众弟子听令!杀!”

高阶弟子们早已被欧阳白鹭那伟岸的身姿所震慑,热血沸腾,眼下一得令便冲了出去,打算一鼓作气除去唐门余下五人。

比起势单力薄的唐门,九道山庄还有三十六名高阶弟子、一名长老以及庄主。

第八十章 错失良机

第八十章错失良机

药王姓王名药,年纪四十有八,长相么,虽然不及逍遥子的风流倜傥,也不及青衣的孤清冷傲,但也不算其貌不扬。

只是平日里邋遢惯了,乍一看同个六旬老头没什么区别。

但自从他心里有了一个女人之后,或者说被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后,他终于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貌了。

毕竟他的“情敌”比他年轻,比他帅气,连轻功都比他好那么一点。

他唯一能比得过对方的,就是一片赤忱真心。

所以当苏媚蓉离开之后没多久,他也离开了药王谷。

苏媚蓉对熊倜下过蛊,却不知药王也偷偷地对她用了香。

眼下他一袭白衣站于九道山庄索道之前,玉冠束发,望着对岸,淡然自信在其眉宇间绽放。

他几步轻踏于铁索之上,遥遥望见一点殷红从远处山崖落下,正是那令他动了真心的女子。

他心头不由一紧,旋即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如盎然翠竹,正对阳光,挺拔林中。

终于有机会英雄救美了!

苏媚蓉,你逃不出我王药手心的!

他纵身一跃,身手矫健宛若林中虎豹,向苏媚蓉下落的方向疾奔而去。

苏媚蓉不住地向下坠落,缓缓闭上了眼,却还是没有来得及抓住那夺眶而出的眼泪。

熊倜,为何我感觉你已离我如此之近,却还是没有机会见到你?

我要死了,你可知dào

?若我死了,你可否会怜惜我,可否会暗自后悔没有好好珍惜我,可否会为我落下伤心的泪呢?可否会在某个夜里抱着一个女人,心里却想起我?

苏媚蓉不由回顾起自己短暂的一生,活得还算潇洒自在,但说到快乐,除了遇见熊倜,她似乎也想不出什么值得回忆的。

她随意瞥了一眼手掌上的莲,暗自苦笑,心道:最后还是没有看见你怒放的样子,可惜了……

苏媚蓉将佛怒唐莲收于衣袖之中,缓缓闭上眼,静静等待落地的刹那。

突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猛地睁开双眼,惊诧地望向那俊逸如峰的面颊,良久,凤眸越发莹亮,熠熠生辉起来,她红唇轻颤,道:“你……是你!”

眉眼如星,鼻挺如峰,正是熊倜。

他眉头轻蹙,一手攀着岩壁,一手搂着那柔软纤细的腰肢。

就在他刚才不断向上飞跃之际,一道人影突地落入他的怀中。

他连撒手说个不的权利都还没来得及拥有,便发xiàn

此人是苏媚蓉。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其搂入怀中,不悦道:“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来找你!”苏媚蓉立即双手搂住熊倜的脖子,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灵动地扑闪着,阳光穿过缝隙,落下斑驳的光影。

熊倜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道:“你不会也是自己跳崖……来寻我的吧……”

苏媚蓉啐了他一口,没好气道:“谁自己跳崖了!瞧你臭美的劲儿!你怎么从下面上来?”

“哦,没什么,准bèi

上去了!”熊倜微微抬头,面色却难得的一红。

苏媚蓉对熊倜的喜欢向来不掩饰,再加上周永昌跳崖的事,熊倜难免联想到此。

不过眼下遭到苏媚蓉的奚落,他的脸自然有些挂不住。

苏媚蓉浅笑着,搂住熊倜的手越发用力,她将头埋在熊倜的胸口道:“要是知dào

你在下面,我也不用被唐元丰打下来,自己便跳下来寻你了!”

熊倜一愣,不由一时无语,面色却越发红了,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

他手脚同时用力,再一次向上跃动了数米。

右腿传来的刺痛不由令其面色一白,他暗叹:果然还没完全长好,虽然苏媚蓉不重,但现在的我依旧承shòu不了两个人的重量。

熊倜眉头极快地皱了一下,落在悬壁一处平台之上,稍作休息。

苏媚蓉抬起头,望见他脸上细密的汗珠,感应着体内蛊虫的反应,依稀能感受到熊倜身上的不适,她不禁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太重了。”熊倜冷着个脸,不经意地说道。

“臭小子!你找死!我哪里重了!”说着,苏媚蓉故yì

用力压在熊倜身上。

熊倜面不改色,但鼻尖微微沁出的汗珠依旧让苏媚蓉不知为何甚感心疼。

她不由松开熊倜,落到这只够两人立足的平台之上,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你太沉了,抱着你有些累。你是被唐元丰打下来的?唐门少主唐元丰?有没有受伤?”熊倜逮着空,询问起苏媚蓉的情况。

“我可是毒后,他哪里伤的到我!倒是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到底哪里不舒服?”说着,苏媚蓉已经一手抚上了熊倜的手腕。

只见其内力雄厚,并无异样。

熊倜抽回手道:“我真的没事。你轻功不好,怎么上的山上山庄?”

“用脚走上去的呗!幸好我平衡能力好!”

熊倜眉头微皱,正欲开口,却被苏媚蓉堵了回去。

她娇嗔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屑道:“臭小子,你又自作多情了!我和唐门有仇,上山是为了报仇,可不是为了你!”

苏媚蓉稍稍顿了顿,眸中满是自信骄傲的笑意,又道:“我可是杀了唐门六个人。若不是因为他们站得不够开,也许我能……”

她望着熊倜面色越来越冷,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熊倜望了一眼上方,道:“你在这里比较安全,我一会儿下来接你。”

“你休想甩开我!”苏媚蓉说着猛地跃到熊倜背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眸中满是依恋与不舍。

不远处另一方平台之上,药王双手紧紧握拳,雪白的衣摆,乌黑的青丝随风摆动,分明的颜色反差越发衬出他铁青的面色。

他暗道:我还是迟了吗?难道他们之间的缘分当真是天注定?不!不会!我药王和毒后才应该是一对!

对!王药,你不能就这么放qì



他最后望了一眼远处身形紧紧挨着的两人,身子一跃,消失在那茫茫雾色之中。

熊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抱紧我!”

语毕双手并用地向崖顶爬去,腾出两只手后,大大减轻了右腿的压力,倒也不怎么疼,数息后,熊倜便背着苏媚蓉出现在悬崖之上。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就要你血债血偿!”唐元丰收起那只空匣,瞥了一眼地上被暴雨梨花针夺取生命的十七具尸体,眼中没有半丝不忍。

他万万没有想到唐门的家主竟然死了,而九道山庄的人却还活着!

不是有佛怒唐莲吗?难道父亲连用佛怒唐莲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杀害了?

不行!佛怒唐莲是我唐门圣器,必须夺回来!

他眉头一皱,望着被众人围在身后的欧阳白鹭道:“熊坤你不是九道山庄的庄主吗?你要躲到什么时候?难道你打算用这些庄内弟子的命令自己苟延残喘吗?我父亲的尸首在哪里?若你现在乖乖交出来,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一命!”

裘峰闻言,不由望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心中满是悲痛。

唐门仅剩五人,却仗着手中独门暗器,不仅毫发无伤,相反杀了不少庄内弟子。

这些弟子多数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正是九道山庄的命门所在。

眼下竟然毫无声息地死去了大半,却连对方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这让裘峰情何以堪。

他回眸望了一眼欧阳白鹭,咬了咬牙,对唐元丰说道:“我九道山庄弟子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为了保护山庄,保护庄主,我们誓死不退一步!”

“誓死不退一步!”余下十九名山庄弟子持剑大声齐呼。

欧阳白鹭眉头紧锁,并不是因为九道山庄的弟子,而是因为他一眼便看到了对其怒目而视的熊倜。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惊诧之后极快地掠过一抹慌张,最后化作一缕狠戾的笑意。

他抬手推开身前维护着自己的山庄弟子,徐徐走至唐元丰身前,一手指向熊倜道:“唐门三人是他一手杀死的!你要报仇也好,寻尸也罢,自然应该问他!同我九道山庄没有半分关系!”

唐元丰顺着其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艳红如血的裙袍好似女子出嫁的喜服一般夺目刺眼。

短暂的一个愣神,他不由眯起双眼。

瞧这两人关系亲昵,定是有什么道不清的联系!

难怪这女人能拿出佛怒唐莲,原来是他们杀了爹、挥伯他们,抢走了我唐门圣器!

“庄主,小庄主他!”裘峰眉头紧皱,熊倜坠崖一事,他看得真切。

谁是谁非,谁对谁错,根本不需yào

他人判断。

看着欧阳白鹭恩将仇报伤了熊倜,裘峰却无力阻拦。

眼下见到熊倜还好好活着,心中自然欢喜,但没想到却被欧阳白鹭一句话再一次推到了风口浪尖。

裘峰心中着实不忍,拧着眉头望向了欧阳白鹭。

欧阳白鹭剑眉一横,双目冷眼一扫,便再次望向眼中闪过疑惑的唐元丰,等起定夺。

唐元丰眉头一皱,陡然松开,似是想明白了什么。

他看了看熊倜,又看了看欧阳白鹭,猛地抬起手上的诸葛神弩,扣动了弦扣。

七支银色弩箭带着七尾银光,如流星划过天际一般飞出!

第八十一章 真实面目

第八十一章真实面目

“叮叮叮叮!”

欧阳白鹭望着朝自己飞来的弩箭,眉头不由一拧,立kè

持剑格挡。

长剑与弩箭不住地碰撞,迸发出刺眼夺目的银光。

银光如夜空中最闪亮的星辰,不屑地嘲笑着所有人,犹如此刻唐元丰的目光。

不屑、讥讽。

他的确相信了欧阳白鹭的话,但并不会因为一句话改变上山的初衷。

仇要报,九道山庄也要拿下!

而擒贼先擒王这句话在哪里都受用。

所以,他七箭连发的弩对着的人是欧阳白鹭,而不是熊倜。

弩箭如狂风骤雨扑来,欧阳白鹭一连挡开了五支弩箭,却也已是极限。

“噗噗!”

两声轻响,弩箭趁着空隙猛地刺入了欧阳白鹭的肩头与肋下。

渗出的鲜血在那黄色的衣袍之上勾画出一抹艳丽的橘红。

箭头上抹了毒,虽不致命,但却能令人失去行动能力。

欧阳白鹭只觉身子一软,不由单膝跪地,连眼前的事物也逐渐模糊起来。

他以长剑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当死亡近在咫尺之时,欧阳白鹭竟然笑了,双眸之中没有丝毫的惊慌与恐惧,有的只是一份解脱。

“庄主!”裘峰见状大喝一声,持剑而上,想将唐元丰拿下。

“你的对手是我!”温岚秀眉一拧,挡在了裘峰身前。

一朝之间,唐门死了七位兄弟姐妹,愤nù

仇恨吞噬了温岚所有的温柔,将这初次离开唐门年仅十八的小丫头逼上了绝路。

她双手各持四片柳叶状的银质暗器。

八把柳叶飞刀猛然脱手,如被狂风席卷一般,在空中打着旋儿袭向裘峰。

裘峰眉头一皱,心下一惊,没想到这毫不起眼的小丫头投掷暗器的手法竟如此娴熟。

他不再多想,立kè

举剑格挡。

一道道剑花凌空绽放,将柳叶飞刀一一击落。

而柳叶飞刀的主人手腕一抖,又是八把柳叶飞刀出现在指缝之间。

温岚正欲乘胜追击,不给裘峰一点喘息的机会,突觉胸口一疼,连带着手中的飞刀也落到了地上。

“叮叮当当!”宛若柳叶的飞刀好似叶落归根般散落在脚边。

她惊诧地望着胸口涌出的鲜血,愣愣地回头,对上了熊倜冰冷的眼眸。

而她的另外三个兄长已倒在了地上,瞪大着眼睛,显然是死不瞑目。

她咬着唇,血从嘴角流出,刚好和从眼角划过的泪混合在一起,难舍难分。

“为什么……”她身子软软地半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鲜血从指缝中流淌而出。

她的心脏比起常人长偏了几寸,但饶是如此,她也在劫难逃。

判官的笔已经落到纸上,只是时辰还未到。

她执着地望着罪魁祸首的熊倜。

就在唐元丰对欧阳白鹭出手之时,熊倜却对唐门的另外四人出手了。

熊倜不畏惧一对一与唐门对峙,但如以一敌多,唐门暗器一出,败的便是他,所以他挑在此刻出手,下手毫不留情。

四道剑qì

,各索一命,倒也正好。

熊倜望了温岚一眼,面色冷冷,没有说话。

为什么?唐门在欺凌九道山庄的时候可曾想过为什么?显然没有。

只有弱者会问为什么。

若非要追究,那么只能说立场不同,仅此而已。

温岚终究没有等到熊倜的答案,缓缓倒下,这个未解的问题只能留给阎王来解答。

“岚儿!”唐元丰大喝一声,望着眼前凭空而现的四具尸体,胸口火辣辣的刺疼。

他根本没看到熊倜怎么出手,他带来的唐门之人就全灭了!

倒在地上的温岚睁着眼睛,她还那么年轻,如一朵鸢尾开得正艳。

而如今,艳丽的却只有她胸前不住淌血的伤口,静静回应着唐元丰。

唐元丰瞳孔猛地一缩,望着熊倜的眼神也变了,满是震惊与恐惧。

一个诡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划过。

三弟是他杀的!爹、挥伯也是他杀的!

殊不知,这一闪而过的念头竟是事实的真相。

唐锲,他的弟弟,唐晓,他的父亲,都是死在熊倜的剑下!

唐元丰突地紧紧拽起地上的欧阳白鹭,以他的身躯护住自己周身安全,缓缓退向崖边的索桥边。

他的眼睛始终盯着熊倜,强压下心头的恐慌,一脚踏在了身后的铁索之上。

唐元丰双目赤红地吼道:“你到底是谁!我唐门哪里招惹了你!”

“这话该我问你!当日在霹雳堂我爹死在了你唐门手中。我没找你们唐门报仇,你们却紧咬着我不放,甚至想染指我九道山庄,这又是为何!”

唐元丰抿了抿唇,咽了咽唾沫,心绪顿时乱了。

什么抢夺九道山庄,什么报杀父之仇,什么夺回佛怒唐莲,通通抛在了脑后。

此时此刻,唐元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拼命地逃!

他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手中的欧阳白鹭,暗叹: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可惜,熊倜并没有打算给他机会。

欧阳白鹭不能被带走!只要留其一命就够了!

熊倜手握逍遥剑,身子凌空跃起,甩出一道剑花,刺向欧阳白鹭。

唐元丰惊呆了,他不再多想,一掌击在欧阳白鹭背上,顺势向后飞退。

欧阳白鹭失去重心,扑倒在逍遥剑上。

熊倜的这一剑只是极其普通的一剑,并非凌厉的一剑刺向太阳。

饶是如此,长剑依旧穿腹而过,欧阳白鹭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抬头望向熊倜,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亲爷爷的?弑亲之罪,天打雷劈!”

熊倜眉头微皱,冷道:“欧阳白鹭,你究竟听命于谁?”

欧阳白鹭面色一顿,旋即恢复原状道:“看来你都知dào

了,那家伙果然没死!呼……也算减轻了我一份罪孽!”

语毕,他身子向后一仰。

鲜红的血迹染满了莹亮如水的剑身。

被血染透的黄袍落到地上,激起滚滚尘土。

“不!庄主!”裘峰哀嚎一声奋力向其跑来,他双膝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他不住渗血的腹部道:“庄主,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欧阳白鹭微眯着眼,抿唇笑道:“死有时候也是好事。这辈子活得太累,造的孽也太多。”

说着他又望向熊倜,双眸微微轻晃,似已有些迷离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子,你的问题我不会回答的,你也不要再查了。”

熊倜眉头一拧,冷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着他取出身上的牛皮药包,银亮的丝线随风扬起,亮晶晶的。

那一剑虽透过后背,但却避开了致命伤,所以熊倜有把握救回欧阳白鹭。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怎么可能被欧阳白鹭随便一句话给打发了呢!

他心中想了无数种逼迫欧阳白鹭说出事实的情景,可是这一次却是别人不给他机会。

熊倜正欲替欧阳白鹭疗伤,突见其面色一红,双目瞪得极大,鲜血从嘴角渗出,转瞬就断气了。

曾今的熊倜选择宁可坠崖也不要死在欧阳白鹭的手上,如今的欧阳白鹭宁可选择咬舌自尽,也不愿将幕后主使说出。

冥冥之中,似是应了“一报还一报”。

熊倜愣了一秒,眉头一皱,沉闷地怒喝道:“混蛋!”

语毕,一拳击在欧阳白鹭耳侧。

磅礴的内力直接将地面击出一个巨坑。

“是你!是你杀死了庄主!”不知dào

是哪个弟子喊了一声,瞬时,一柄柄长剑直指熊倜。

熊倜不由冷笑一声,瞥了一眼身后的众多弟子。

明明他并不是站于高处,双眸之中却是立于上位者的睥睨之色。

可惜目光再凌厉也只能起到震慑作用,却杀不死人。

而有些人把庄主看得比天还大,所以,有人打着为庄主报仇的正义旗号动手了。

剑光如星辰流动,齐齐刺向熊倜。

熊倜双目微眯,身子向后一仰,一击横斩。

没有凌厉的剑qì

,却是令人觉得如热浪般翻腾的内力。

简单的一击却如排山倒海般的气势逼退了数人。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人到底是谁!”熊倜俯身,一手在欧阳白鹭脸上一揭,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被撕了下来。

面具下的欧阳白鹭终于露出了真实的面容。

过于苍白的面色,青灰的眼袋,眼角如沟壑般纵横的细纹。

明明比熊坤小了近十岁的欧阳白鹭看上去却比熊坤老了十岁。

“怎么……怎么可能……”裘峰错愕地望着完全陌生的脸庞,不知自己最熟悉的庄主何时变成了一个不相识的陌生人。

真的不相识吗?

白岩突地惊醒道:“我想起来了!是他!欧阳白鹭!怎么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庄主呢?”

他转而望向熊倜道:“小庄主,你……你怎么知dào

他是假的?”

“因为真zhèng

的九道山庄庄主在悬崖之下,三日后,我便会将庄主接上来。”熊倜缓缓起身,望了一眼庄内的弟子。

唐门一战,九道山庄数百门众虽未死多少人,但死去的恰恰都是庄内最衷心的人。

熊倜心中不免感到惋惜,若是爷爷看到了九道山庄被欧阳白鹭害成如此田地,该如何想。

“臭小子,你发什么愣啊!那唐元丰你不追了吗?”苏媚蓉眉头紧蹙道,若不是她轻功不济,她此刻早追下山了!

若是唐元丰逃回唐门,后果不堪设想!

第八十二章 金丝软甲

第八十二章金丝软甲

“你可还有其他交代?”熊倜凝视着苏媚蓉问道,鲜血从逍遥剑的剑尖滴落。

不知何时残阳西落,苏媚蓉望着熊倜挺拔的身姿,不知为何自己的心反揪了一下,有点疼。

片刻,她回过神来,俯身去搜刮地上唐门尸体上残留的暗器,低声道:“唐门的人很护短,也很小心眼,既然你已经杀了唐门的人,就不要心慈手软。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杀一个就要做好被灭门或是将唐门灭门的准bèi

。唐元丰此刻已经六神无主,你要杀他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对了,杀了他后,把尸体带给我。”

熊倜点点头,纵身飞跃至铁索之上。

裘峰同白岩对视了一眼,急道:“少庄主!我陪你一起去!”

他心中不免自责,原来他们一心效忠的庄主竟是假的,还在不知不觉中为虎作伥了那么多年。

更令他愧疚的是,他口口声声地说要保护山庄,却帮着外人伤害自家的小主子,这让他恨不得自刎谢罪。

眼下,他只想向熊倜明志,求其原谅,从此只认他为山庄庄主!

而熊倜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那浓浓雾霭之中,留下九道山庄一干人伫足发愣。

苏媚蓉收拾完暗器,起身道:“那小子的性子就是这样,木头惯了,你们也不用太在意。他也没有生你们气,你们也莫须自责。你们准bèi

些水,把这瓶丹药融了,分给那些中了百里飘香的弟子,半炷香后便能恢复。”

裘峰赶忙接过,感激道:“多谢姑娘!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我啊!我是你家小庄主的小媳妇!”苏媚蓉冲其莞尔一笑,很是得yì



“啊!见过小夫人!”裘峰行了一礼,便对身侧弟子下令搬运尸体。

苏媚蓉阻止道:“不要动,就扔这儿,还有唐门的尸体吗?都搬到这里来。”

片刻,唐晓等人的尸身也搬了过来。

苏媚蓉依旧将他们搜刮了个遍,便望着他们的尸体发起呆来。

“小夫人,你这是……”白岩已经解了毒,他不解地蹲在苏媚蓉身侧问道。

“等熊倜把唐元丰的尸体带来,一起解决。”说着她望了望手中盛满王水的瓷瓶。

此刻的唐元丰正在山间疾奔,他的眉头紧锁着,汗水顺着眉宇间的沟壑划过鼻尖,最后无声地落到地上。

汗水立kè

被尘土包围了,轻轻地弹起,又落下。

唐元丰忍不住再次回头。

他的心始终被笼罩在一片恐惧的阴影之下,无论他怎么奋力地逃跑,也逃不出那只无形的黑暗巨手。

当他看到熊倜陡然出现的身影时,心彻底凉了。

他知dào

今天自己躲不过这一劫。

他身形一顿,身子突地一转,直面熊倜,手上的精巧连弩一连射出七支弩箭。

不过他心中惊慌,弩箭失了准头。

熊倜目光一凛,四道剑qì

脱手而出,那七支弩箭立kè

被搅成数段,反向唐元丰袭去。

唐元丰惊慌地一手捂住脸,仓皇地向后连退数步。

“叮叮叮!”断箭击在唐元丰的身上,却似是被一股外力阻挡,纷纷坠落。

而唐元丰无意间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他粗喘着气,惶恐地望着向他步步走来的熊倜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若不杀你,你便会派人杀我。”

“唰!”一道剑光晃晕了唐元丰的眼,他不由地闭上了眼,两道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不知是因为畏惧还是因为剑光的刺痛。

唐元丰激烈地摇着头道:“不会的!我不会派人杀你的!我爹已经死了,三弟也死了,以后我就是唐门的家主。唐门的事我说了算!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不会报仇的!也绝不会再找九道山庄的麻烦!”

熊倜微微眯起眼,逍遥剑没有任何的停顿,一剑刺入了唐元丰的咽喉。

唐元丰猛地睁开眼睛。

熊倜冷声道:“当你唐门找上九道山庄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种后果。现在不是你唐门不放过我九道山庄,而是我不放过你唐门!”

随其语毕,唐元丰微张着嘴,应声倒地。

临死之前,他心中无限悲叹:近三十年来唐门闭门炼制暗器,怎料江湖上竟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他不禁有些后悔,这次出门所带暗器还是太少了。

暴雨梨花也不该用来对付那些山庄弟子,若是此刻还有暴雨梨花针在手,也许死的那个就是熊倜了。

熊倜斜睨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俯身一手将唐元丰拽起。

突闻身侧竹林中传来一声枯叶踩碎的声响,熊倜眉头一拧,转身便朝小道旁的竹林刺出一剑。

四溢的剑qì

凌虐着那一根根翠竹。

霎时,数根翠竹断成了几截,纷纷向后倒去,盎然的翠竹林立kè

杂乱不堪。

“哎哟!臭小子!我好歹也算你半个师傅,你要谋杀亲师啊!”药王的声音从林间传来。

熊倜不由一惊,一把扔下唐元丰的尸体,快步落入林中,在那片东倒西歪的竹海中,将药王拖了出来。

“药王,你怎会来?”

药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笑道:“要不你猜一猜?”

熊倜下意识地撇撇嘴,再一次回到山上小径,拖起地上的尸体向山上山庄走去。

药王哼哼着笑了两声,紧跟其后。

“小子,你那剑招越发凌厉了!若不是刚才我离得远,身前又有竹林挡着,现在我可能已经身首异处,去见阎王了!仅仅一刺虽无变化,但威力却是极大,化繁为简,的确不错!”

熊倜眉头一皱,其实他听到来人是药王,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一剑刺向太阳的优点在于凌厉,而它的缺点也正是太过凌厉,缺乏变化,若是想要临时改招或是卸力都不可能做到。

正在熊倜神游之际,数道人影从山道上飞奔而下。

正是刚才误会熊倜对其出手的两名高阶弟子。

二人眼不斜视,立kè

俯身向熊倜行了一礼道:“拜见庄主!”

熊倜一愣,显然没有回过神,而他身侧的药王却起哄道:“哟!小子几日不见,你怎么成了九道山庄的一庄之主了?不过现在这庄主不好当啊!唐门那些家伙可不好惹!”

“无所谓,我也没打算放过唐门。”熊倜淡然地说道。

他又望了一眼身前的两名弟子,冲其摆摆手,示意他们先下去做自己的事。

“你真打算做这庄主?”药王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打算。”

“那你不解释?”

“没什么可解释的,庄主一说定是庄上两个长老的决定,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对了,青叔和云飞怎么样?”

“都好着呢!尤其是余云飞,比我料想中恢复得还要快,不出三个月估计就会出谷来找你了。你小子右腿伤了?”药王眉头微微一挑,眼尖的他立kè

发xiàn

了熊倜走路时那几乎不易察觉的异样。

熊倜微微一笑道:“不愧是药王,一眼便看出来了。没事,三天后就能痊愈,待时我接祖父重回九道山庄,庄主之位自与我无关。”

药王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采,他道:“鬼医的医术很受用吧?”

“受用。”

“我药王待你如何?”

“很好。”

“那你把毒后让给我吧!”

熊倜嘴角不由微微上扬,暗叹果然这家伙三句没正经。

他摇了摇头道:“媚蓉又不是货物,什么让不让的。”

药王身形一顿,面色铁青道:“你真想娶她?”

熊倜不由觉得好笑,答道:“这一生我只想娶岚一人。当日若不是你手段不光明,也不会有这些事……”

药王难得面色一红,干咳一声,缓步向前走去,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起初我的确是贪恋媚蓉的美色,可这段时间的接触,我才发xiàn

真心已是覆水难收。我是真地喜欢上她,想娶她!还望你莫阻拦我。”

此番话娓娓道来,并非是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而是男人同男人的对话。

熊倜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道:“一把年纪还那么肉麻,只要你是真心待媚蓉好,谁会拦你。需yào

我做些什么吗?”

药王面色一喜,望着熊倜那依旧冰冷如霜的面容,顿觉这小子越看越顺眼。

两人一言一语,转瞬便上了山上山庄。

“回来了!就知dào

唐元丰斗不过你!让我看看他都带了什么好东西!”苏媚蓉娇笑着开始“搜尸”,完全无视了同熊倜一起上山的药王。

药王略微尴尬地挠了挠鼻子道:“你说木崖子在哪里,我去看看他的伤。”

“有劳。”

“客气。”

两人一板一眼地说着话,终于把苏媚蓉的注意力从唐元丰身上吸引了过来。

苏媚蓉定定地望着药王,良久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原来是你,你……你怎么这副打扮,哈哈!一点都不像药王。”

药王面色一红,轻声地试探道:“这样可好?”

苏媚蓉缓缓舒了口气道:“不错!比原来那副样子好kàn

多了!”

她缓缓站起身,抖了抖从唐元丰身上剥下来的金丝软甲背心,走到熊倜身前比了一下。

见其大小正合适,满yì

地点了点头,笑道:“这金丝软甲虽上不了唐门暗器榜,但却是难能可贵的护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听来有些夸张,但却也是事实!你小子运气不错,便宜你了!快穿上吧!”

熊倜不由释然,暗叹:难怪之前那些断箭没有伤到唐元丰。

他望了一眼药王,只见其面色难堪地望向别处,眼眸之中难掩失落。

熊倜不由叹了口气道:“既然这金丝软甲如此珍贵,不如你自己留着吧!”

“这哪里是我的尺寸,更何况,你不是要找唐门麻烦吗?这软甲能帮你不少忙!快点穿起来,让我看看!”说着,苏媚蓉一手伸向了熊倜的腰带。

第八十三章 疑迁朝廷

第八十三章疑迁朝廷

熊倜眉头一皱,闪身退了一步,有意避开了苏媚蓉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如此成何体统!”

苏媚蓉面色不喜,伸手拽下了熊倜的腰带,强行脱去了他的外套道:“亲都被你亲过了,这会儿却装什么正人君子!给我穿上!闹什么别扭!”

熊倜面色微红,的确他和苏媚蓉有过肌肤之亲,但那时他意识全无,眼下也不好解释,又实在拗不过苏媚蓉,只能任其摆布。

苏媚蓉见其不再挣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双手轻柔地将金丝软甲套在熊倜的身上。

那轻柔细腻的动作正如寻常妻子对丈夫所做的一般,她笑道:“唐门金丝软甲一共就两件,而且炼制法门早就失传了。你好好给我穿着,不许脱下来!听到没有!”

待穿戴整齐后,熊倜有些尴尬地望了一眼面色暗沉的药王,轻轻推开苏媚蓉,对药王说道:“有劳药王随我到鹿崖小筑一趟。”

语毕,逃一般地跃上了不远处的屋顶。

药王随即跟上,忍不住回眸望向苏媚蓉。

粉嫩的腮帮微微鼓起,带着丝丝娇艳的红晕,眼角微微上扬的媚眼中似娇似嗔的神情不由令望者心动。

药王不由叹了口气,同熊倜并肩道:“其实你不必如此……”

“她不开心,你难过?”熊倜眉头微挑,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玩味,问道。

药王眉头轻蹙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身侧的熊倜,望其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心中不快,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气道:“臭小子,你取笑我!”

熊倜蹭了蹭鼻子,干咳一声道:“没有。药王多略了,快走吧!”

木崖子“见到”熊倜,自是满脸老泪纵横,一番重逢,熊倜心下也颇多感触。

有了药王相助,九道山庄庄内弟子只要还喘气的自然一个个都生龙活虎起来。

而苏媚蓉搜刮完所有尸体后,一瓶王水毁去了所有的尸体,只留下一摊血水。

行事手段令裘峰等人着实心惊。

熊倜则不顾山庄三大长老力推其暂任庄主一事,直接把自己关进了小屋,思忖起近日发生的诸事。

斗转星移,熊倜一想就是一夜,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还是没有丝毫的头绪。

九道山庄自欧阳白鹭接手以后,渐渐同锦衣卫有了联系,那么最大的可能,欧阳白鹭背后的人就是朝廷。

但柳陌是柳安若的女儿,若真是朝廷,又怎会将黑手伸向她,甚至因为柳陌的死,朝中少了一名猛将。

仅仅是这一点,熊倜不得不将之前诸多考量全盘推翻。

熊倜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他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事还是交给小二头疼吧!九道山庄庄主是假的,这消息估计就连百晓生也会动容。”

他嘴角微微上扬,盘膝打坐,按天枢九道口诀运起内力,真气在四肢百脉中游走,最终汇入丹田,又再一次喷薄激出。

三日来熊倜不眠不休,废寝忘食,只觉隐隐又有突pò

之势。

他心中虽喜,但也知练功需稳扎稳打,不能急于求成,见时辰差不多,便收了功。

日出东方,初露鱼肚,熊倜便背着逍遥剑,来到崖边,摸索着下了山。

熊坤同周永昌一早便在崖底等候。

熊坤不由在原地来回爬来爬去,焦急道:“小熊怎么还不回来!你说会不会出事?欧阳白鹭那家伙精着呢!当初连我都着了他的道。小熊看上去那么老实,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周永昌望了一眼地上好似热锅上蚂蚁的熊坤,怎么都无法联想到他才是真zhèng

的九道山庄主人,忍不住笑道:“前辈,熊倜虽然看上去很木头,人可一点都不木!放心吧,他一定会下来的!”

随着他话音一落,一道人影轻盈地落下。

熊倜面带微笑,道:“爷爷,我来接你上山庄!”

“好!”熊坤眼眶不由一红,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人到了这把年纪,许多事都看开了,最大的心愿无非是希望自己的儿孙健康快乐。

熊倜感觉到熊坤眼中传来的关心,心头不由一暖,直接将熊坤背到背上,对身后周永昌道:“一会儿下来带你!”转身便爬上悬崖。

只见他身形敏捷,纵身而上,却如履平地。

熊坤脸上满是得yì

的笑容,他趴在熊倜的背上问道:“欧阳白鹭那家伙怎么样了?他把我们熊家害得那么惨,绝对不能轻饶他,非要将其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不可!”

熊倜何尝不想,可事实不如愿。

“他咬舌自尽了。”

“什么!”熊坤不由一惊,转念一想却也释然了。

“可惜,还是不知dào

到底什么人要害我们熊家,爷爷,你可有什么想法?九道山庄可曾与谁结怨?”

熊坤眉头紧锁,片刻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熊坤为人光明磊落,江湖上也未曾得罪过什么人……”

“这事就交给我吧!爷爷莫操心了!”熊倜深吸一口气,一跃数十米。

熊坤暗暗点了点头,扯开话题道:“踏雪无痕你爹教你的?”

“不是,是木伯教我的。”

两人闲聊间,已经落到了崖边。

九道山庄众弟子已经在此等候,望见那熟悉的容颜,一个个跪了下来。

熊坤望着那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面庞,心情不由大好,他吐出一口浊气道:“好了,都起来吧!我快饿死了!”

“是!”白岩激动地推着一辆轮椅走了过来。

熊倜摆摆手道:“不用了,我来吧!”

熊坤好似个孩子般高兴地点点头,趴在熊倜的背上,也不肯下来。

熊倜刚朝正殿走了两步,一名高阶弟子飞奔而至,面色焦急道:“庄主!长老!有人闯山!”

“混蛋啊!还让不让老头子吃饭啊!小熊,带我去看看,我一人一掌拍死他们!”

熊坤张牙舞爪的模样惊呆了裘峰等人。

在他们印象中,庄主虽为人爽朗,但也是一个如芝兰玉树般文雅的男人,怎么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

可转念一想被人陷害坠崖二十余载,若换做他们也许已经疯了,心下难免越发愧疚。

熊倜点点头,背着熊坤飞过铁索,身后紧跟着两大长老及十名高阶弟子。

“我都说了我们是来找黑大哥的,不是找麻烦的!你们这些人耳朵是不是有问题啊!”谢狮强压着心头怒气说道。

“同这些渣渣废什么话!直接打上去就是了!金姐,只要你一句话!我立kè

把这些家伙甩出去!”余枫甩了甩手中的鱼竿说道。

金灵一挥手制止了二人。

她从江宁出来的急,自然没工夫换衣服,眼下一身打扮正是青楼中老鸨的模样。

大红的裙袍配上金色彩云镶边,腰间的佩环随风发出清脆的叮当轻响,似是浮在远处的天籁,眼角的金色蝴蝶越发承托出那张娇丽的容颜。

她朝看门的中阶弟子微微颔首道:“我等并无歹心,只是想上山上山庄找人,望各位通融!”

“哟!哪家窑子出来的姑娘啊,长得真不错,找人?我看是找情哥哥吧!识相的快滚吧!这里没你们要找的熊!”刘博文仗着自己一方人多,完全没将这群打扮迥异的人放在眼里,不屑地说道。

近日九道山庄多遭变故,不仅没有是这些平日嚣张的弟子收敛,反增了他们的气焰。

金灵眉头一皱,心下十分不喜,被三四十条狗挡了去路,要不是看在熊倜的面子上,他早就动手打人了!

虽说她只带了谢家兄弟,余枫以及刚从大漠回来的光头,但还没有把这些小喽喽放在眼里。

她瞥了一眼身后跃跃欲试的几人。

这些昔日暗河的杀手虽不缺耐心,但此刻个个都心系熊倜与周永昌的安危,不由面露焦躁之色。

金灵叹了口气,低声道:“别出人命,动手吧!”

语毕,身形一动,宛若鬼魅。

刘博文只觉得眼前倩影一晃,脸上一痛。

“啪!啪!”两声脆响。

刘博文毫无反手之力地挨了两个巴掌,脸颊立kè

高高地肿起,被金灵打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而他身侧的庄内弟子更惨,成了谢虎等人的泄愤沙袋,被打得时不时飞起坠落,哀嚎声一片。

庄内弟子闻声跑来帮忙,结果,哀嚎声一大片……

熊倜背着熊坤飞奔而至,一眼就认出了余枫的鱼钩,不由愣道:“你们怎么会来?”

第一个看到熊倜的是谢狮,他一拳揍飞了一个中阶弟子,双眼之中立kè

涌出泪花来。

“黑大哥!”他高喊着飞扑而去。

趴在熊倜背上的熊坤忍不住爆了粗口,低声道:“我去!那么丑!也想……”

熊倜望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谢狮,暗叹:需yào

那么激动吗?

他身子一侧,避开了那庞大身躯,道:“让他们都住手!”

“是!黑大哥!”

“大哥!金姐!光头!疯子都住手!黑大哥在这儿!黑大哥还活着!”谢狮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一脚踹开挡住身前的一名中阶弟子。

金灵带人落到熊倜身前,不由舒了口气,露出久违的笑容道:“我就知dào

黑哥不会有事!”

熊倜面色尴尬:“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在江宁呆着,跑到九道山庄来做什么?”

“还不是永昌那家伙说什么要我们替他立衣冠冢,无奈之下我只能扔下玲珑阁的生意,带了几个人过来看看。本来想偷偷潜上山,谢狮太冲动,直接奔到了山门,一言不合,便到了如今田地,我让他们都手下留情了,没杀人。”

金灵越说越小声,面色微红道。

熊坤上下打量了金灵一番,见其衣着夸张,但依旧掩不住那魅惑灵动的姿色,忍不住插嘴道:“这丫头叫什么名字,还不给我介shào

介shào

!”

“呔!什么人!”白岩刚到,就望见满地鼻青脸肿的弟子,心头愤nù

难抑。

而金灵衣着最为艳丽吸引人,他一个箭步向金灵飞去。

第八十四章 一庄之主

第八十四章一庄之主

白岩的长剑还没出鞘,便被熊坤的一道掌风击退了!

熊坤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谁允许你对小丫头动手的!边上呆着去!”

说着他又望向金灵,面色突变,和蔼可亲道:“小丫头是来找我家小熊的吧!长得真漂亮,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啊!成家了吗?觉得我家小熊怎么样?”当真是翻脸比女人还快。

金灵被问得一愣,但见其同熊倜亲昵的模样,立kè

猜测这身着褴褛衣衫的老人身份不凡。

她俯身施了一礼,道:“金灵见过前辈,此次上山的确是来找熊大哥的。一时失手打伤了庄内弟子,着实抱歉。”

“是这些小子没用!跟你有什么关系。金灵,好名字!小熊还不带你的人上山!”

“是,爷爷。”熊倜点了点头,招呼了一下身后金灵等人,转身上山。

余枫微微皱眉,走到金灵身侧道:“金姐,这前辈?”

“看刚才庄内弟子的反应,以及熊倜对他的称呼,应该是九道山庄的庄主。”金灵面色淡淡地说道。

谢虎谢狮两兄弟面面相觑,一脸惊愕。

跟在最后的光头反是面色最为平静,似乎这一切都同他无关。

清风拂面,熊倜背着熊坤,又回到了山上山庄。

熊坤时不时地望向身后,他的目光依次扫过金灵等人,片刻眼中露出些许欣慰。

他暗道:小熊也不知从哪里收服了这些人,武功不弱,一个个身子轻盈,过铁索跟过家家似的!而且,习惯性地隐去气息,警惕性显然也高。

心思也细腻,仅仅是几句话就猜出了我的身份,最重yào

的是对小熊毕恭毕敬。

这些人着实不错!尤其是为首的金灵丫头,年纪轻轻,竟然让这群比他大了至少十岁的男人喊她姐,想来定有其他过人之处,就是这丫头的衣服太扎眼了,跟楼里的姑娘似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也比周永昌强!好歹是个女的!

“臭小子,你终于从乌龟壳里蹦出来啊!嗯?这是?”苏媚蓉一早便发xiàn

庄上没有人,只能等在悬崖边,远远望见熊倜飞来,急忙奔了上去。

熊坤循声望去,双眼微眯,纵使他阅人无数,心中也不由感叹:漂亮!实在是漂亮!一身妖气,跟个小狐狸精似的!看来小熊还是很有魅力的,不过瞧他冷冰冰的模样,好像没什么兴趣……

那么漂亮的姑娘在眼前,都没兴趣?这……该如何是好啊……

熊坤这般想着面色越发难看,竟摆出一“囧”字模样。

“我爷爷。一会儿再同你解释,你招呼一下金灵他们,先去鹿崖小筑休息。”熊倜说着,正欲把熊坤背回山庄的主殿。

熊坤却拍了拍他道:“行了,我跟着白岩他们回去,你把周永昌那小子带上来,中午大家一起好好吃一顿!对了,金灵丫头要来啊!还有这位漂亮姑娘也要来!”

苏媚蓉面色一红,点了点头,娇羞的真如一小媳妇。

熊坤淡然一笑,双手一撑,漠视了前来欲搀扶他的白岩,直接落到了轮椅上。

虽然此刻他双腿残疾,但熊坤依旧有自己的骄傲与自尊。

谢狮望着熊坤等人远去的背影,莫名地觉得心里一松,吐出一口浊气道:“大哥,你没事吧!我们担心死你了!”

“没事,永昌也没事,你们先随媚蓉去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带永昌同你们汇合。”

“黑哥,我们也不累,就让我们跟着你吧,这样我们也比较安心踏实!说实话,兄弟们只想确定你的安危,这山庄的一切让我们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您祖父。”余枫摸了摸眉梢,不好意思地说道。

熊倜淡淡一笑,他也感觉到了熊坤对金灵等人的故yì

试探。

熊坤同意他们跟上山庄,一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二是想看看这些人功夫如何。

熊倜心里明白,也不点破。

他拍了拍余枫的肩膀道:“没什么不自在的,都是自己人,你们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想来也没怎么吃饭,一会儿跟我一起便是。”

“好!跟着黑哥有肉吃!”光头眼中闪过一丝金光,说道。

熊倜莞尔一笑,也不多言,临行前他又望了一眼金灵,想要问问是否有岚的消息,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知dào

若是金灵找到岚,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如今她不说,也许也算是好消息……

他摇了摇头,向崖下跃去。

一盏茶后众人便到了鹿崖小筑休息。

说是休息,实则是围着熊倜不住地嘘寒问暖。

这种热情劲儿倒让熊倜有些受不住。

“好了!我怎么没发xiàn

你们平时那么多话!”金灵一开口,所有人都乖乖地闭上了嘴。

熊倜不由舒了口气,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问道:“小二眼下在玲珑阁吗?”

金灵一脚踩在椅上,一口饮尽了杯盏中的茶水,摇了摇头道:“别提那废柴了,被他师傅软禁了!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出现过了。若不是永昌来信,此刻我都想去找他了!”

“是吗?”熊倜微微皱眉道:“那过几日我们一同去。”

“我们也一起!”谢狮等人也急着说道。

金灵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骂道:“你们很闲啊!该干嘛干嘛去!”

谢狮立kè

怏怏地闭嘴。

屋内突然沉寂了,有些尴尬。

半盏茶的功夫,竟然传来一阵轻鼾。

谢家兄弟竟然睡着了!余枫虽然还坐着,不过眼皮也开始打架,时不时地还翻两个白眼。

而熊倜一手撑着头,闭目养神起来,呼吸均匀缓慢,也睡着了。

徒留金灵同苏媚蓉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相视一眼,不由笑了起来。

苏媚蓉望向熊倜,眸中满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金灵则望着屋外灿烂的阳光,也假寐起来。

阳光普撒,融融暖暖。

一晃眼便到了中午,屋内鼾声阵阵,谢家兄弟已经从椅子上掉到了地上,仰面朝天地张大着嘴睡得跟死猪一样。

余枫同周永昌也好不到哪儿去,口水滴滴答答地挂在嘴角,身子斜靠在椅子上。

倒是光头始终正襟危坐。

药王一推门进来,喊道:“臭小子,你家庄主喊你吃饭了!”

转瞬便被吓到了,暗道:中毒了?不对,呼吸缓慢均匀,我去!集体睡大觉啊!果然跟着臭小子的没一个正常人!

他一手拍向熊倜,突见一道银光飞来,竟是一鱼钩。

他侧身一躲,转瞬熊倜身前出现了六个人。

同是睡眼惺忪,但却本能地护在熊倜身前。

熊倜也醒了过来,望着眼前的人墙,微微一怔,双瞳轻晃,旋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洁白的牙,双眼不自觉地眯起,很是阳光的笑容。

比屋外的骄阳更为的灿烂。

他起身拍了拍微微褶皱的衣服道:“都饿了吧,一起去吃饭!”

他一手搂住同他最近的周永昌同余枫,将还没睡醒的众人推出了屋。

纯白的云或浓或轻地在碧蓝的空中作画,丝丝纠缠不清,如人生一般,有如梦如幻。

九道山庄熊霸殿已经摆好了一桌宴席。

熊坤换了一件崭新的黄色长袍,坐在主位上,人显得越发精神抖擞。

“让你带两姑娘来吃饭,你倒是把人都带来了!坐吧!”熊坤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白岩裘峰也坐下。

周永昌等人压根就不想跟来吃饭,虽然熊坤看似和蔼可亲,但目光扫过他们之时,总会让人产生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手更是沉得连筷子都举不起来。

“爷爷,这些都是我兄弟,我有肉吃,自然要分他们汤喝。”熊倜温柔地笑道,将熊坤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他也不知自己这爷爷是怎么回事,似乎对周永昌等人充满了敌意。

转眼工夫,几人脸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要不是因为他们知dào

熊坤的身份,熊倜担心他们已经按捺不住,要抄家伙杀人了。

“小熊倒是挺护短,不过这也是优点!好了,桌上的都是自己人,不要见外了,都动筷子吧!”

随着熊坤话音一落,周永昌等人顿感身子一松,险些坐不住了。

金灵嗔怪地望了几人一眼。

几人赶紧低下头,再也不动一下。

熊倜扫了一眼众人,道了句:“吃饭!”

几人立kè

拿起筷子,快速地扫了起来,那行动力倒是让熊坤不由一愣。

众人皆动起了筷子,唯独苏媚蓉没动。

她可不想把在场的人都毒死。

“这些东西不和丫头胃口?”熊坤饶有意思地望向苏媚蓉,问道。

苏媚蓉轻咬薄唇摇了摇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药王微微一笑,夹了菜放入其碗中笑道:“你已经够瘦了,不需yào

节食。”

苏媚蓉点点头,感激地望了一眼药王。

熊坤眉头极快地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又瞥了一眼自己傻愣愣的孙子,心中就来气,当下放下碗筷,望向熊倜道:“小熊,我和你几位叔伯商量了一下关于九道山庄日后的打算。”

熊倜也放下碗筷,说道:“既然爷爷已经重回山庄,自然一切该由您做主。”

熊坤点了点头,眼中露出迫人的精芒,笑道:“小熊啊,爷爷知dào

你孝顺。我呢,也老了,这山庄本来该留给你爹的,但现在你爹也不在了,自然该留给你!这些小家伙不错,能替你一起打理山庄,庄内的几大长老也是时候换一换了。”

熊倜眉头不由皱起,若是早几年,熊坤提出这样的建议,他必定欣然接受。

但现在……

权利金钱都抵不过同岚相守。

他只想找回岚。

他摇了摇头,正欲拒绝。

熊坤又道:“小熊,这庄上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若是你不答yīng

继承九道山庄,看来只能下令散了九道山庄了!”

第八十五章 不告而别

第八十五章不告而别

熊倜眉头不由皱起,虽然他知dào

熊坤所言非虚,但他不想做的事就是不想做。

无论软硬,他都不吃,这一点倒同逍遥子一模一样。

他沉吟了片刻道:“那就散吧!”

熊倜曾带着无限的憧憬上九道山庄为奴,但事实却让他认清这个山庄的残忍与冰冷。

别说君子之风,就连半丝侠义之风都没有。

也许这一切和熊坤无关,要怪欧阳白鹭只求扩大九道山庄的势力,什么人都招揽。

但无论如何,九道山庄就像一个烂苹果的事实,无可厚非,而熊倜却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

也许遣散所有的弟子才是真zhèng

为九道山庄考lǜ



“小熊,你认真的?”熊坤眉头轻蹙问道。

熊倜点了点头。

屋内气氛顿时一阵尴尬。

“好!”熊坤一拍桌子,笑道:“既然是九道山庄庄主下的令,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九道山庄即日起,散!”

熊倜一愣,转瞬明白了熊坤的意思,感情自己还是着了自家老爷子的道,还是成了一庄之主。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继xù

扒着碗里的饭,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熊坤满yì

地点点头。

倒是他身侧的裘峰皱眉不解道:“庄主,山庄好不容易发展到眼下的地步,若……”

他话未说完,便被熊坤给瞪了回去。

“第一,我已经不是九道山庄的庄主,第二,庄主的决定一定有他的见地。第三……”熊坤顿了顿,又望向熊倜,笑道:“不知庄主有何吩咐?”

“咳咳……”熊倜险些被呛到,无奈之下,他再次放下碗筷,板着脸道:“白长老裘长老,初阶弟子同中阶弟子的遣散就交给你们来做,若是有人非要留下,必须严格考察人品。心思龌龊鸡鸣狗盗之辈绝不姑息。”

“是!庄主!”两人施了一礼,立kè

告退去完成熊倜接任庄主后布置的第一任务。

熊倜点点头,望向熊坤道:“爷爷,你准bèi

好了吗?”

“准bèi

什么?”

这回轮到熊坤发愣了。

“自然是让您重新站起一事。”

熊坤眼眸如星,他强压心头的激动道:“我还需yào

准bèi

什么!我时刻准bèi

着!随时都可以!”

“那爷爷你随我来吧,药王,劳您帮我一把。”

熊坤的运气比余云飞好许多,不仅有麻药还有令伤口快速愈合的生肌膏。

熊倜与药王劳碌了一个下午,将熊坤两条腿上的肌腱破开重连。

待熊倜从屋内走出,已是残阳西沉。

他伸了个懒腰,轻声道:“我打算今夜就离开这里。”

药王淡淡一笑,倒也不意wài

,说道:“你小子倒是个甩手掌柜,刚上任就把九道山庄置之不理。”

“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岚还没找到,唐门还没灭,自然不能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熊倜望着那染血一般的云彩,叹了口气说道。

“我明白,若你爷爷醒了,一定不会放你走,索性来个不告而别。唉……蓉儿在你身上下了蛊吧?她一定会追来找你的!”药王一想到苏媚蓉,便不由皱起了眉头。

“我知dào

,我告sù

你我的打算,就是想让你替我除去此蛊。唐门有多危险,我自己也清楚,媚蓉武功太弱,不能让她冒险!”

药王抚上熊倜的手腕,眉头越锁越紧,片刻摇了摇头,缩回手道:“去除不难,难的是不让她发xiàn

。唉,看来我也只能继xù

跟着那丫头奔波了!想我药王潇洒一生,没想到不惑之年却被一个女人迷得糊里糊涂,落得这副田地。”

熊倜双手负在背后,莞尔一笑道:“我爹说过,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就是一个情字。伤人于无形,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使用一辈子的时间也可能无法抹平那伤痕。”

药王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望向那血红残阳。

夕阳西下,圆月寂凉。

熊倜站在九道山庄门口,对周永昌道:“你对山庄熟悉,便留在这里帮忙吧!这封信明早交给我爷爷,山庄有什么事通知金灵。”

周永昌郑重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顿时觉得自己的肩上沉甸甸的,也许是因为熊倜的信任。

翌日清晨,熊坤一夜好眠,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他不由感叹道:“还是床舒服啊!”

麻醉散药效渐去,膝窝与脚踝处传来轻微的痛楚。

熊坤撑起身子,望着自己的脚趾,突地,大脚趾微微动了一下。

他激动道:“动了!能动了!哈哈!”

兴奋之余,熊坤也终于感觉到床榻边的人影,不由抬起头。

“怎么是你小子?小熊呢?他起来了没?快把这好消息告sù

他!”

周永昌双手作揖,行了一礼道:“庄主已下山了,这是他要我转交给您的信。”

“什么?”

而此时熊倜等人已离开九道山庄地界,前往江宁。

余枫策马狂奔,大口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喊道:“爽!太爽了!终于下山了!”

他大笑着忍不住嚎了两嗓子,结果乐极生悲,被一口冷风给呛到,险些闪了舌头。

金灵摇头笑道:“你小子有那么夸张吗!我觉得黑哥的爷爷人挺好,也爱笑,和黑哥的黑面神脸一点也不像!”

她偷偷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熊倜,正色道:“好了,带你们去玲珑阁放松一下,如何?”

“那感情好啊!”余枫望向身后的光头道:“光头,要不要让金姐给你挑几个漂亮姑娘伺候你啊?”

“不用,有肉吃就行!”光头面色淡淡地说道。

又是一日疾奔,直至当晚一行人赶到了江宁。

城外,熊倜勒马道:“你们先去玲珑阁,一会儿我来找你们。”

众人点点头,瞥了一眼郊外生意冷落的茶棚,策马而去,只留下一片滚滚尘土。

熊倜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轻轻扣了扣紧密的茅屋木门。

“今日师傅不见客……”屋内传来王小二闷闷的声音。

他已经有两周有余没离开过茅屋了,当真是快被逼疯。

他一手托腮,一手玩弄着桌子上燃着的烛苗,打发着时间。

烛光轻轻晃动着,似妖娆的舞女扭动软若无骨的娇躯,轻纱掩面,虽望不见她的容貌,却能瞧见那双媚眼如丝勾人心魄的眼眸。

“小二,是我。”

一声轻唤打断了王小二无聊的幻想。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与喜悦,他急忙打开门,见来人的确是熊倜,不由露出欣喜的表情。

熊倜望着露出一双眼睛的王小二,笑道:“听说你被软禁了?这又是搞什么?”

“快进来!”王小二二话不说,就把熊倜拖进了屋,并赶忙合上了门。

茅屋内除了王小二别无他人。

熊倜不由好奇问:“你师傅呢?”

“唉,他说出去云游了,又不想让别人知dào

,就把我扔在这儿扰人耳目。这两周我不知dào

推掉了多少前来拜访的人,而且为了混淆视听,我每顿都要吃两人份的饭菜。你看我都胖了一圈了!真是坑死我了!”王小二拿起桌上的茶壶,替熊倜倒了一杯清茶说道。

熊倜抿了一口,疑惑道:“你师父不是腿脚不便吗?怎么出去云游了?”

王小二面色一僵,俯身凑在熊倜耳边道:“这事我只告sù

你,你可别告sù

别人啊!师傅他硬朗着呢!往日坐轮椅都是骗人的,连我也被骗了!不过这次看他走得急,似乎有什么大事呢!”

“什么大事?”

“武林大会听说没?”

“嗯。据说是为了推选武林盟主。”

“是啊!丐帮仗着人多,武功强,霸占了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好多年了!虽说少林武当在江湖上名声也响,但对于这个位置倒是没有半分觊觎。所以啊,往年武林大会也不过是走走过场,近几年江湖上也算太平。但今年不知dào

怎么了,不少小门小派聚在一起说是不服乞丐管,说要重新推选武林盟主,结果这事闹得风生水起的。”

王小二顿了顿又道:“唉,我也想去凑凑热闹,可惜师傅一天没回来,我就必须在这儿窝着……对了,我听金灵说了,你是熊帮的头?这次武林大会只要是有门派,无论门派大小,都可以去一争高下!你要不也去试试!”

熊倜淡淡一笑,暗叹:若自己出手,对方必死无疑。

他一口饮完茶道:“我现在还是九道山庄的庄主。”

“什么!”王小二瞪大着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熊倜便将九道山庄发生之事一一告知王小二。

王小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双眼呆滞地望向天花板。

他身子一颤,猛地惊醒过来,跑到书架前翻找起来。

“找到了!欧阳白鹭,十六岁行走江湖,二十四岁小有名气,三十三岁后从江湖上消失。果然是他!”

王小二眉头一拧,极快地合上了竹简,以至于熊倜并没有望见竹简上的一行小字,“欧阳白鹭,师承武当。”

他不由咽了咽唾沫,望向熊倜,紧了紧手中的竹简道:“熊倜,此事还得容我再推敲一番。你信不信我?”

“若不信你,我怎会将此事全盘托出?”

“好!那你听我一言,千万不要去蜀地找唐门!”

第八十六章 左相之子

第八十六章左相之子

熊倜眉头轻皱道:“即使我不找,唐门也不会放过九道山庄。”

王小二不由啃咬起大拇指,沉吟良久道:“我知dào

,但唐门此刻一定还没有得到消息,你何必如此着急?”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此刻唐门必定没有任何戒备,若是等唐门收到了风声,我再想将他们连根铲除就没那么容易了。”

“连根铲除,谈何容易!你知dào

唐门为什么在江湖上始终屹立不倒吗?”

“知dào

,唐门暗器独步武林。”熊倜淡淡地答道。

“废话!但纵使唐门暗器再厉害,还不是照样被你灭掉了现任家主和他的两个儿子?由此可见,你还没见识过唐门暗器的真zhèng

厉害!你知dào

唐门最厉害的暗器是什么吗?不是佛怒唐莲,也不是观音有泪!”

“是唐家堡!整个唐家堡!你竟然想独闯唐门。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熊倜一愣,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这点。

他望着王小二一脸的怒意,深知他是在为自己担心,心中不由一暖,笑道:“听你的就是,你说我怎么办?”

王小二用力地咬着拇指,皱眉道:“据我所得的消息,唐门的人已经从蜀地出发了,显然他们也想就武林盟主之位一较高下。不如你也去武林大会,到时候见机行事,能干掉几个算几个。”

“总之比你单枪匹马上唐家堡的好。唐门就是一块铁板,硬碰硬是不行的,只能暗地里撬。唐门有些地位的已经被你弄死了三个,还有唐家二小姐,家主的亲弟弟,以及一干外戚等等。”

“至于欧阳白鹭的事,我会把近三十年只要是与其有一点联系的事都翻出来,好好推敲一番。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了,你去玲珑阁找金灵吧!再晚城门可能就要关了!”

熊倜望着不住把自己往外推的王小二,不由笑道:“你这是下逐客令?不过谢了!”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小二抬头笑道:“不下不行啊!都说了师傅不见客,要是被有心人发xiàn

我放你进来,到时候有人硬闯,我可不好向师傅交代!好了,你快走吧!至于道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俩谁跟谁啊!”

熊倜点点头,翻身上马朝江宁城内奔去。

王小二斜靠在门上,眉头紧锁地望着房上的横梁,喃喃自语道:“怎么又和武当扯上了关系……”

“公子好俊朗,您是第一次来吗?”

熊倜一踏进玲珑阁,俊朗的面容,独特的气质,立kè

引来无数的狂蜂浪蝶向他扑来。

他眉头轻皱,脚下随意动了几步,躲开了那一只只肌如凝脂的白嫩柔荑。

“不是第一次,我来找……”熊倜一时语塞,仔细一想,他并不知dào

金灵在玲珑阁用的什么名字,是夏芸还是换做了其他……

他抬头望了一眼四周的女子,一个个都面生的很。

“没想到公子还是个多情之人,您是要找哪位姐妹啊?不知我们云饶云舒能否入得了公子的眼呢?”说话间,一朱一紫两道人影缠上了熊倜。

一模一样的精致面容,红衫女子却如火一般热情,紫衫女子却是如云烟一般的轻柔飘渺。

熊倜眉头一皱,又不敢用力推开,生怕伤了对方,如此便被半推半就地拉到了桌前。

“公子喜欢喝什么酒?桂花酿好不好?”云舒轻轻抚摸过熊倜的脸颊,媚眼如丝道。

云娆眼中闪过一丝醋意,一手抚上了熊倜结实的胸膛道:“公子如此器宇不凡,自然只有上等女儿红才配得上。”

“哼!”云舒轻哼一声,鼓起腮帮,一手拍开云娆的手。

云娆也毫不示弱,火红的裙摆一甩,玉腿一抬,踢向其妹。

云舒手若莲花,一把抓住了那纤细白嫩的脚踝。

熊倜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暗道:此二女会武功!而且不弱!

“啪啪啪!”不远处传来的掌声,将角落中的三人的注意同时吸引了过去。

金灵身着一件金色长裙,上面绣着银色的锦鲤与莲花,外套一件薄如蝉翼的紫色裙纱,高贵又不乏灵动。

一双秀足随着她款款走动偶尔探出裙摆,脚上铃铛清脆悦耳,似是演奏着古今绝唱。

“黑大哥就是黑大哥,一来就迷得我两个好妹妹神魂颠倒,不仅争风吃醋,还大打出手。要知dào

她们可是卖艺不卖身的呢!”

熊倜见来者正是自己要找的金灵,不由松了口气,赶紧从云娆云舒二女中挣脱出来,走到其身侧道:“她们是你的人?”

“以前是,不过,现在是你的人!”金灵眸中闪过一丝玩味,冲云娆云舒二女招了招手,旋即对着熊倜行了一礼。

两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诧,立即赶了过来,脸颊红扑扑的,比起刚才更动人了几分。

云娆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道:“让……让公子笑话了……”

云舒咬着唇,时不时地偷偷打量着熊倜,沉吟了片刻道:“虽然我和姐姐卖艺不卖身,但若公子喜欢,我们可以……可以一起服侍公子。”

语毕,两张相同的绝色容颜“唰”地一下更红了,好似下一秒就能滴出血来。

她们见熊倜不说话,便以为他默认了,头埋得更低,金簪步摇,水晶璎珞虽是不同的韵味,却同样美丽异常。

“不必了!”熊倜一掌停于身前,向后急退了两步,制止了又欲上前的两女。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黑大哥怕女人呢?”金灵娇笑着望向熊倜。

熊倜面色一沉,却被金灵的下一句话给惊住了。

“黑大哥,有岚姐姐的消息了!”

“你说什么?真的!”熊倜一把抓住金灵的双肩,灼热的双目把金灵逼迫得一窘。

她面色微红道:“黑大哥,你要我服侍你,金灵也是甘愿的,但我现在好歹是玲珑阁的花魁,你这样动手动脚可不好。”

熊倜一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松开,却被金灵反手拉住。

她眯起眼笑着,一脸的小人得yì

之态,却显得十分活泼可爱。

她伸手捏了捏熊倜那僵硬的脸,道:“黑大哥你那么可爱难怪毒后、岚姐和夏芸都对你情有独钟。”

她缩回手,面色一冷,肃然道:“其实是不是岚姐姐,还不能确定。我也是刚收到消息,有人说在江中一带见过长得像岚姐姐的女子。”

“江中?”熊倜立kè

联想到三年举办一次的武林大会,今年刚好就是在江中。

他不由锁起眉头,心道:是岚吗?如果是岚,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怎会出现在江中?

“黑大哥,你要做好心理准bèi

,也许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金灵秀眉轻蹙,她本想把消息坐实了再告sù

熊倜,可江中有多大?就她手里这点人,哪怕全派出去,也不一定能遇到那长得同岚极像的女子。

所以几番考lǜ

后,她还是说出了这一消息。

“不管是不是,我都不能错失这个机会,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灵儿,备马,明日我便出发去江中,不!今晚我就走!”

“黑大哥,你冷静点!我知dào

你心系岚姐姐,我知dào

你着急,可江中有多大你知dào

吗?就拿江宁来比好了。虽然两者都有一个江字,但单论面积,江中至少是五十个江宁!你一个人怎么找?当真是如大海捞针一般!”

金灵深吸一口气,顿了顿道:“我已经命人备好了马车,明早出发,从江宁到江中至少要七天。黑大哥,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我们整个熊帮都会帮你的!”

金灵说着轻轻掰开熊倜的手掌,掌心一片潮湿,只是那不是汗,是熊倜硬生生抓破自己掌心所渗出的血。

她不由叹了口气,道:“走吧!先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就出发!”

熊倜微微点了点头,人却没有动。

金灵拽了半天,不由丧气道:“黑大哥,你是不是想要我替你找几个姑娘陪你啊?我看云娆云舒就挺好的!她们瞧你的眼神都直了。”

熊倜终于回过神来,正欲开口,目光却刚好瞥见门口的徐远飞,正是当朝左丞相徐天德之子。

虽说虎父无犬子,但徐远飞偏偏没有继承徐天德半点英姿。

三十多的年纪身形还没有其父亲挺拔,略微佝偻的背脊完全没有习武之人应有的风采。

他的身后跟着一女子,面容娇好,似是文静谦顺。

但也仅仅是好似而已,此女正是怡香院的主人,梅春芳。

金灵眉头一皱,一甩衣袖,嘴角牵起一抹微笑,步伐轻盈地走至两人跟前,俯身施了一礼道:“这不是怡香院的梅姐姐吗?今日不知有何贵干呢?”

梅春芳微微抬头,眸中尽露阴狠之色,“今日并非我找妹妹,而是徐大人要找妹妹。”

金灵再次朝徐远飞俯身施了一礼。

徐远飞点了点头,眉宇间似有些不耐烦道:“今日游历至此,听说突出了一座玲珑阁,好奇一观,果然有些不同,不知这玲珑阁可否按规矩办事?”

“徐大人说笑了,民女自当是按规矩办事的!”金灵唇带笑意,双眸却是冰冷得没有一丝人间烟气。

今日徐远飞看来是故yì

找茬的了!

叫一声大人,已是抬举!

没有考取任何功名利禄,不过是仗着有个丞相爹到处横行。

金灵心中虽有不忿,但也深知此人杀不得。

第八十七章 攻心为上

第八十七章攻心为上

徐远飞甩了甩了手,随意地找了一个座位坐下,道:“既然是按规矩办事,那就把你玲珑阁的地契以及印有官印的文书拿出来。”

金灵秀眉极快地一蹙,转瞬又恢复平静,低眉顺眼地微微颔首道:“请徐大人稍等片刻。”

她俯身一礼,柳腰轻跨,却暗暗向舞台方向施了个眼色。

舞台上那些平日里卖艺不卖身的舞姬顿时步伐一变,一改往日清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迈着轻快的舞步,一个个向场中席间跳去。

脸上的轻纱微微扬起,转瞬落下,比起“犹抱琵琶半遮面”更添几分韵味。

那些女子青丝柳腰,身姿婉若流风回雪,轻灵却又缠绵,又好似一尾尾锦鲤,在徐远飞身侧徜徉。

徐远飞对梅春芳有情,但也是个男人,目光立kè

被眼前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们吸引了,目光再难移开一步。

梅春芳眉头不由一皱,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揉捏着徐远飞的肩膀道:“远飞,你若喜欢,今晚我便召集怡香院的姑娘为你排一出。”

徐远飞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道:“不用了,春芳,我有你就够了。”

说完便不再看。

无论那些女子身姿多么妖娆,都无法再撼动徐远飞半分。

金灵取了地契从屋内出来,见到这一幕,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不由暗叹:天下男人十有八-九都是混蛋,不懂怜香惜玉,更不用说付诸真心。

黑大哥是个痴情种的好男人,这我还想得通。怎么徐远飞也来掺和一脚!

虽然金灵早知dào

梅春芳不会轻易放过玲珑阁,但她始终没有对梅春芳动手。

原因很简单,她压根就没把梅春芳放在眼里。

一个成功的人往往都会有自负这个毛病,金灵也不例外。

她五岁进暗河,七岁就开始杀人,十六岁时死在她裙下的冤魂便以千计数。

二十二岁时背叛暗河,在余云飞的帮zhù

下前往大漠,过上了向往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在她看来,这就是她人生最大的成功。

所以现在的金灵不会像过去一样,对方稍有忤逆自己,就将对方置于死地,更多时候是眼不见为净。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造成了今日的情形。

徐远飞接过金灵手中的地契与文书,连看都没看一眼,便奋力一拍桌子,起身道:“竟然假造朝廷官文,该当何罪?”

金灵眉头微皱,自知徐远飞是故yì

找麻烦。

若放在以前,她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一掌就解决了徐远飞的性命,但此刻她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还有一干亡命的兄弟姐妹,更有熊倜这个大哥。

她不断寻思着如何能将此事解决。

她不由微微抬头瞥向徐远飞,只见这草包男人面色淡淡,仿佛之前的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而立于他身侧的梅春芳却是一副猫偷腥的得yì

之色。

她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排官兵,道:“徐大人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还不速速将这女子压入死牢,封了这玲珑阁?”

“是!徐大人!”领头的常德海一手持刀,俯身作了一揖应道。

凌厉的寒光一闪,刀便架在了金灵白皙的颈项上。

刀不是普通的长刀,刀背笔直,锋刃狭长略弯,正是锦衣卫的标准佩刀——绣春刀。

刀身薄凉如水,平如镜,冷漠地印出徐徐走来的人影。

一袭沉寂的黑衣显示着主人的平和不张扬,但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有着比任何利器都锋利的眼眸。

仅仅是一瞥,立kè

让常德海感到了危机。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绣春刀,紧抿着唇,眉头微皱地望向走来的熊倜。

熊倜的目光停留在常德海的刀上。

刀的质地不错,看来此人在锦衣卫中地位不低。

想来应该不是江宁中人,许是徐远飞带来的。

徐远飞并未在朝中担任一官半职,若是撇去其父亲的关系,也不过是一普通百姓,他想要借朝廷之力铲除玲珑阁,那么只能借助锦衣卫的势力。

好一个私事公办!

看梅春芳的样子最多也只能想到找徐远飞哭诉。

那么这借力一事应是徐远飞想出来的,看来草包一说并非世人所传。

熊倜这般想着,心中已勾勒出一个主意。

若能化干戈为玉帛那是再好不过。

毕竟玲珑阁刚刚起步,一群人等着张嘴吃饭,若是杀了眼前几人,只会把事情闹大。

他望了金灵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熊倜俯身恭敬地向徐远飞施了一礼。

如此一动倒把一旁的常德海吓了一跳,握刀的手不由一抖,反射而出的刀光扫过了徐远飞的脸庞。

徐远飞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心道:德海怎么回事?从未见他如此慌张过。难道这玲珑阁暗藏了高手?不过想来也是,江宁虽不比京城繁华,但能数月间发展成这般规模,自然有人背后撑腰!

难道是武林中人?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落到熊倜身上。

只见其目光平和,衣着打扮普通,唯一让人觉得有些怪异的便是他身后那把没有剑鞘的剑。

熊倜说道:“见过徐大人。”

“起身吧!”徐远飞难得地抬了抬手,眼中一晃而过对熊倜的兴趣。

熊倜依言直起腰板,挺拔的身姿宛如寒梅青松,嘴角扬起的笑容却若骄阳霓虹,干净温暖,令人如沐春风。

徐远飞不由有些发愣,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让人“心动”的笑容,而这笑容的主人却是一个男人。

熊倜笑道:“久仰徐大人大名,没想到今日能在玲珑阁有幸一睹风采。”

徐远飞只觉心头一刺,冷眼瞥了熊倜一眼,暗道:此人同那些因为父亲的关系阿谀奉承我的人有什么区别?不过多了一副不错的空皮囊而已。

这般想着,徐远飞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熊倜撇撇嘴,笑容依旧,却多了几份戏谑与玩味,他随意地走到徐远飞身前,笑道:“不过是一些客道话,徐大人难道还当真了不成?”

徐远飞身形一顿,眉头轻挑道:“你什么意思?”

熊倜莞尔一笑,心里却是真地在发笑,他心道:原来学街边痞子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轻轻晃了晃,瞥向徐远飞道:“徐大人不明白吗?”

“大人”二字熊倜咬得格外重。

徐远飞紧抿着唇,已经猜到了熊倜所指。

他一甩衣袖,转身欲走。

熊倜急忙伸手拉他,道:“徐大人不多坐一会儿吗?小人心中还有好多疑问呢!”

“唰!”一道刀光猛地砍向即将触到徐远飞衣袖的手。

熊倜机敏地一缩,身形一闪,直接挡住了徐远飞的去路,他望着徐远飞手中的地契与文书,面色突地一冷道:“不知徐大人官居何职?竟管起了这烟花巷中歌舞坊的事?”

“我乃当朝左相之子,这种小事我就不能管吗!你算什么东西!”一直积压在徐远飞胸口的怨气爆fā

出来。

他不是无才无德,相反武将之子的他三岁识千字,五岁能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精通诗词歌赋,如此过人天赋上下纵观百年也是少有。

但为何即将古惑之年的他却郁郁不得志,空有满腔才华,最后不过被黄汤冲入愁肠,污了?

如今的天下是徐天德帮忙打的,从此徐天德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下,但荣华富贵又如何,抵不上佞臣的一句话,抵不上天子的一时猜忌。

所以徐天德宁愿要一个不成器的草包儿子,也不要一个名动四方的天才儿子。

徐远飞就在这般压抑中日复一日地虚度着,日子虽逍遥自在,但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他最恨那些对他表面尊敬,背地里却瞧不起他的人。

而熊倜眼下却成了这些人之一。

熊倜嘴角微微一扬,一手拍桌,一脚踩在圆凳上,一甩头,傲气道:“我乃当朝王爷之孙,你说我是什么东西!”

徐远飞一惊,身子不由颤了一下。

当朝丞相和王爷谁大?

这个问题也许很难回答,但又很容易回答。

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依旧是人臣,而王爷呢?那是皇亲国戚,同皇室有着说不起道不明的关系!

君臣,君永远在臣的前面。

徐远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望着面带玩世不恭笑容的熊倜道:“不知祖上是哪位王爷,可有证明的信物?”

“我就是出门来找乐子的,哪会随身带什么信物,不过外公的府邸就在京城,离江宁也就一日路程,徐大人若是不信,跟我走一趟就是!”熊倜笑着走到常德海面前,两指捏住刀背,冲其一笑,将金灵拉入怀中。

常德海也是个聪明人,他询问地望向徐远飞。

徐远飞稍一衡量,心道:京城的王爷,那地位可不是那些被发配到边外的王爷能比拟的。

俗话说的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此子虽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样,但眼神却很是清澈,显然不是贪图女色的二世祖,看来也不是泛泛之辈。

那么,他应该也没骗我的必要。

徐远飞心中有了主意,便朝常德海挥了挥手。

熊倜搂着金灵冲其作了一揖道:“小弟多谢徐大哥!”

“客气!”

“想来大哥也是性情中人,小弟恰巧也是。这歌舞坊的事还是交给她们自己来解决?我们两个大男人也不要在里掺和,你看如何?”熊倜说着,轻轻挑起金灵的下巴,目光却始终盯着徐远飞。

“好!”

熊倜点点头,“来日请大哥喝酒!”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徐远飞眉头微挑,挤出一丝笑容道:“兄弟不留下姓名,来日大哥去哪里讨这杯酒喝?”

熊倜一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瞧我这记性,大哥说的是!京城柳府见!”

徐远飞瞳孔猛地一缩,已经猜出了熊倜的身份,冲其作了一揖,径直出了玲珑阁。

梅春芳一直插不上话,此刻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心中愤恨,却依旧摆出一娇柔的模样,轻拉徐远飞的衣袖道:“远飞……”

“走!”

第八十八章 暗河绝杀

第八十八章暗河绝杀

“远飞,他难道真是什么王爷的后人?”一出玲珑阁,梅春芳便忍不住问道。

徐远飞摇了摇头,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并未回答梅春芳的疑惑,而是说:“春芳,我要你做件事!”

“你说!”梅春芳一脸的笑意。

当一个女人能够帮到他所爱的男人时,无疑是最幸福的时刻。

“我要你和玲珑阁化敌为友!”

“为什么?”梅春芳一愣,那笨笨的表情虽可爱,但落在徐远飞眼中却是愚蠢得一塌糊涂。

“女人不该问的别问!”徐远飞双目一瞪,冷冷说道。

前一刻还温情的男人眼下却只剩冰冷。

梅春芳轻咬薄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徐远飞望了一眼好似快要哭出来的梅春芳,不由叹了口气,轻抚着她的面颊道:“近日朝中有什么大事?”

梅春芳好似突然来了精神,她猛地抬起头道:“前来和亲的云南公主一失踪便是三年,虽然云南一方已在一年前派出使节,但此事依旧没有得到妥善处理。皇上已给出三月期限,若三月后,公主还是不出现,便打算以此为由派兵攻打大理。”

徐远飞冷笑一声,摸了摸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拉着梅春芳的手,打发走了跟着他们身后的所有官兵包括常德海。

两人漫步在无人的长街上,他淡淡道:“皇上是个疑心极重,极有野心的人,他怎么可能放任着元朝残部不管?早在三年前他就命人修书劝降元梁王。不过这些马背上长大的人雄心也不小,怎么可能轻易投降?”

梅春芳痴痴地望着徐远飞,这个总是笼罩在阴霾中的男子只有在侃侃天下之谈时,才会不惜这般迷人的笑颜吧。

也许当年的自己就是被这样的笑容给深深吸引了。

徐远飞并没有注意到梅春芳眸中的仰慕,继xù

道:“元梁王说是把阿芸公主送来和亲,事实呢?只是把女儿送了过来,什么也没交代,关于招降一事也闭口不提。不过是想用自己女儿的命来换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罢了。”

梅春芳闻言回过神来,眉头轻皱道:“那不是他的女儿吗?他难道不担心?”

徐远飞一手搂住梅春芳柔软的腰肢,目光望向那好似没有尽头的街道,两侧挂着的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曳着,烛光虚晃而迷离。

他微微眯起眼道:“生于帝王世家,有很多事身不由己,更何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早在十八年前他就有把自己女儿嫁给大理段氏的先例。如今只不过再做一次而已。倒是这阿芸公主十分有趣,人还没到京城就跑了,锦衣卫追了三年也没将其抓住,倒成了近年来最大的一个笑话。”

熊倜现在也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因为所有人都在笑他。

玲珑阁厢房内,金灵在笑,余枫谢虎谢狮兄弟也在笑,连平时只有在吃肉时会笑一下的光头现在也在笑。

熊倜不由涨红了脸,面色转青又转白最后变成黑色,阴沉无比。

金灵见状,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停下来,眼含泪花道:“黑大哥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你刚才二世祖的扮相太……太精彩了!”

熊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笑够了吗?”

“够!够了!今天俺算是见到黑大哥的另一面了,虽然挺好玩的,不过我还是喜欢黑大哥现在的样子,嘿嘿!”谢狮挠了挠头,笑道。

熊倜摇了摇头,“笑够了,那就散吧,明早去江中。”

金灵点了点头道:“黑大哥,我不放心玲珑阁,小二那家伙也不知dào

要被他师傅软禁到什么时候,当真是一点用处也派不上!所以,我想留下。”

熊倜点了点头,送走了金灵等人。

门一合上,便听到屋外又爆fā

出一阵哄笑声,旋即是悉悉索索众人离开的声响。

熊倜靠在门上,自己也不由笑出了声,暗叹:难怪那么多人为了争夺权力地位蹉跎了一生,现在看来的确是好东西。

不知dào

外公现在好吗,岚……好吗?

他甩了甩头,和衣而睡,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谢家兄弟已经备了一辆马车,两匹快马,守在玲珑阁外。

“黑哥,你上马车再睡个回笼觉吧!从这儿到江中至少要七天呢!”谢狮掀开车帘说道。

熊倜点点头,望向身后已经翻身上马的余枫和光头道:“你们不上来?”

余枫一手拉住缰绳,笑道:“您老是我们的老大,当然应该坐马车,我们是你的小弟,骑马跟着就行了!”

光头补充道:“三个老爷们挤在马车里挺怪。”

熊倜淡然一笑,也不说什么,跃上了马车。

虽然他已经不怎么排斥骑马,但要他在马背上连坐七天,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他还真不想这么干。

“驾!”随着谢虎的一声低喝,马车略带颠簸地离开了玲珑阁。

熊倜倚在车厢的木板上,轻微的震动令人难免犯困,他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依稀听见有人道:“驾稳一点,大哥睡了!”

“诶!好嘞!”

微弱的阳光透过窗落到熊倜的脸上,好似一只调皮的手,轻轻戏弄着他长长的眼睫毛。

熊倜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梦见了岚的笑颜。

马车突地一阵剧烈颠簸。

那娇俏的人影化作风沙在眼前消散了,脸上还带着一丝不舍。

熊倜猛地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愠怒。

他一手掀开车帘。

“嗖!”一支利箭猛地射来,熊倜眉头一皱,身子向后一仰,及时避开。

“黑哥,你睡,这些喽喽交给俺们吧!疯子,光头!”谢虎喊了一声。

身后两人立kè

会意,同时弃马跃到了车顶上。

熊倜一脸黑线,心道:有人找上门来,这还怎么睡啊?还把我的岚吓跑了!

他手握逍遥剑,瞥了一眼羽箭飞来的方向,便是一刺。

四溢的剑qì

直接击倒了林子边缘不少树木。

“轰”的一声巨响,盖过了林中的哀嚎,鸟兽具惊,顿时一片尘土飞扬。

与此同时,马车另一侧的黄土地耸动着,如波涛般向马车涌来。

余枫眉头一皱,怒道:“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当老子钻地鼠的称号是假的啊!”

鱼钩出手,深入土地三寸。

余枫喝道:“给老子出来!”

他用力一拽,两道人影随之飞出,皆是黑布掩面的打扮。

其中一人闷闷开口道:“师傅,你果然还活着。”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悲。

“是你俩!我说这么本事的钻地功夫是谁教的!原来是我!”余枫哈哈笑了两声,脸皮极厚地夸了自己一番。

一旁的光头不屑地啧了啧嘴,喝道:“大力金刚掌!”就把两人拍飞了。

余枫望了一眼,便知两人筋脉寸断,命不久矣,他不由叹了口气道:“好歹跟了我半年,你出手也太狠了吧。”

光头摸了摸胸前的佛珠道:“既然他们选择来杀你,就说明根本没念旧情。”

余枫摇了摇头,身子跃到两人面前道:“小石,小五,你们是钱不够花,还是嫌命长?”

“师傅……你还记得我们?”小石一手拽下蒙脸的黑布,吐了口血,面如死灰,眸子却越发晶亮。

“我带过的杀手,怎会不记得。有什么遗言说吧,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小五大笑着捂着胸口,一时岔了气,连连咳嗽道:“有师傅您这句话,咳咳……也不……咳咳……枉我们来报信!”

“报信?”余枫眉头一挑道。

小五在腰间摸索了一阵,将一块一面铸着“暗”字另一面铸着“绝”字的铜牌抛向余枫。

“哈!暗河绝杀令都出了!看来暗河打算不计一切代价剿灭余大哥。真是小题大做,至于吗?暗河这两年是不是培养的杀手太多了,除了当当炮灰,没处用了?”

余枫口气不屑,眸中却露出一丝阴狠的光芒,手中的铜牌也随之变形。

可这一次却没有人接话,小五小石郝然已经断气了。

光头接过余枫手里的铜疙瘩道:“估计不只是余大哥,还有我们。我们这些已经死了数年的暗河叛徒,眼下都活了,暗河怎么可能放过我们?只要我们活着一天,暗河就不能算是江湖上第一的杀手组织!”

余枫一愣,笑道:“是啊!没想到,老子也有打暗河脸的机会。连几个叛徒都收拾不了,看来暗河的声望大大受影响。”

他说着扬起鱼竿,用力一甩,“啪”的一声巨响,鱼钩撞击地面,直接轰出一个大坑。

余枫勾住小石小五的尸体,将他们拖进坑内。

他瞥了一眼身侧的光头道:“借只手。”

“单手也能合十。”

余枫叹了口气,单手合十道:“一路走好。”

光头诵了一段经文,双手一合,黄土顺势涌动,立kè

将两具尸首掩埋。

瞧两人的架势配合默契,似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谢虎拍了拍余枫的肩膀道:“别难过。”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做杀手,这条命迟早要还的。只是……”余枫皱了皱眉望向熊倜,略沉吟道:“只是连累了黑大哥……”

熊倜撇撇嘴,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万灾不过一死,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继xù

上路。”

余枫会心一笑,同光头翻身上马。

一车两马绝尘而去,良久,那片狼藉的林中冒出一个人影,明明万里无云的晴天偏偏穿着蓑衣戴着蓑帽。

他微微抬起头,一张枯如树皮的脸阴测测地笑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熊倜等人消失的方向。

他紧闭着唇,喉结微微耸动,沉闷的声响从腹中响起:“一剑刺向太阳,呵呵……还是差了些火候!”

此人正是暗河排行第五的战雨。

第八十九章 武当门人

第八十九章武当门人

熊倜一行五人在暗河杀手的不断骚扰下,终于在出发后的第十一天赶到了江中郊外。

江中城的繁华不是江宁可以比拟的。

这一点从郊外就能看出来。

江宁的郊外只有百晓生开的茶摊,而江中的郊外却繁华得将“衣食住行”全部包括在内。

卖成衣的小贩吆喝着,包子铺内的蒸笼上正不断冒着热气,客栈前的骏马津津有味地吃着丰美的粮草。

“吁!”谢虎停下车,擦了擦脸上的汗道:“黑哥,太阳快下山了,看来今天是来不及进城了,要不我们今天就在客栈过一晚?”

熊倜掀开车帘点了点头,下车,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有些麻木的四肢。

谢狮笑道:“黑哥是不是累了?要不要蝎子给您捶捶?”

熊倜愣愣地望了他一眼,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一路上我除了睡觉似乎也没做别的事,若说累,倒是辛苦你们了。”

他扫了一眼余枫等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眼中也尽露疲倦。

这一路走来,七天的路程硬生生被拖成了十一天,罪魁祸首自然是暗河的杀手。

一波又一波,虽然没什么厉害的大人物,但余枫等人神经时刻紧绷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时间长了人自然会疲劳。

毕竟杀手也是人,并不是铁打的机器。

几日来最悠闲的反倒是熊倜,他一直窝在马车里,凡事不用他动手,余枫等人就已经快速妥善地处理了一切。

余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道:“黑大哥,明天进城后,我们不如分开行动吧?这样也许找到岚姑娘的几率大些。”

熊倜略微有些踌躇,他想要尽快找到岚,但此刻暗河绝杀令已出,若是众人分散开来很容易被逐个击破。

光头摸了摸自己锃亮的脑门道:“黑哥,我们这些人亡命惯了,要是这一关过不了,死了也就死了,你不用替我们担心。当务之急,是赶快进城找到你媳妇。这江中三年前我来过一次,地大人多,没有个把月根本走不完,更别说找人了,我看疯子的意见可行。”

“好!”熊倜做了最后决定,便带着一行人进了客栈,立kè

发xiàn

堂中众人皆不简单。

一个个目光如炬,身侧皆配有刀剑,一看便知是武林中人。

熊倜一算日子,暗道:离武林大会还有两周时间,若是两周内找不到岚,兴许武林大会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收回目光,对掌柜道:“掌柜要三间上房。”

“少侠不好意思,本店上下只剩最后一间客房了,您看……”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地讪讪笑道。

谢狮皱眉道:“俺们五个人怎么住一间啊!”

“这……这真是不好意思……”

“蝎子,算了,俺们去别家瞅瞅,委屈俺们,也不能委屈黑大哥!”

“虎子,不用麻烦了,江中虽是地大物博,不过想来这个时候,也找不出几家空的客栈了。掌柜,最后一间房我们要了。”熊倜说着取出一锭银子。

掌柜立kè

点头哈腰地接过,命小二引路。

“小兄弟,我这儿恰巧多了一间上房,不过和你手头那间隔得有些远,若你不介yì

,我让给你。”

熊倜闻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身穿一件道袍,年纪似在六十上下,面色红润,天庭饱满,手握一把长剑,很是仙风道骨的模样。

此人正是武当掌门张三丰真传弟子张松溪。

他身边坐着六名同其相同打扮的道士,目光齐齐打量着熊倜一行人。

说来这五人的组合的确有些怪异,不仅有巨汉,还有渔夫,还有和尚,而领头的却是一英俊倜傥的年轻剑客。

熊倜双手抱拳施礼,婉言谢绝道:“多谢前辈的一番好意,不过还是不必麻烦了。”

“是啊,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余枫挠了挠后颈,目光冷冷扫过眼前七个道士。

越是武林正派往往越是道貌岸然,余枫打骨子里不喜欢这些人。

在他看来,这些正派人士还没有他这杀手活得光明磊落。

“嘭!”席间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道士一掌拍向桌子,站起身,怒目而瞪道:“师公好心把屋子让给你们,你们不领情也就算了,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余枫剑眉一挑,微昂着头,嘴角勾起一丝邪笑,斜睨着俞昊天道:“狗咬谁呢!”

“咬你呢!”俞昊天话一出口,才知自己着了余枫的道。

他顿时气红了脸,正欲拔剑相向,右手却被其身侧师傅叶近泉轻轻推了一掌,长剑又落入剑鞘中。

叶近泉瞥了他一眼喝道:“坐下!”

俞昊天咬唇闷哼一声,坐回了椅上,目光仍紧紧盯着余枫。

“黑哥,别和这些臭道士浪费时间了。今晚你睡床,我们几人就在地上将就一夜。”余枫望向熊倜,不以为然道。

“道歉。”熊倜面无表情,只道了两个字。

余枫微微一愣,心中熊倜生气了。

他叹了口气,忙收起玩世不恭的痞性,一脸恭敬冲着张松溪施了一礼道:“小子口无遮拦,望前辈海涵。”

张松溪看看俞昊天又看看余枫,心中跟明镜似的。

孰高孰低,一眼便能看出。

他目光柔和地望向熊倜,坦然笑道:“年轻气盛,实属正常。在下武当张松溪,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熊倜一愣,没想到刚入江中地界,就遇到了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武当派。

近几年,武当的势力在朝廷的推波助澜之下,郝然已成了武林巨头。

而熊倜更感兴趣的是武当掌门张三丰,听闻他的太极拳出神入化,无招胜有招。

当年逍遥子也正是败在了张三丰手中,刺杀任务失败,反成了暗河的叛徒。

张三丰到底有多强?他能够躲开我的一剑刺向太阳吗?

熊倜一时晃神,堂内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周围所有人纷纷投来目光。

时间好似停止了一般。

俞昊天见师公竟被人“无视”,心头尚未咽下的怒气再一次暴起,他一手持剑,怒喝道:“武当俞昊天,请赐教!”

熊倜被他一喊,倒是回过神来,下意识道:“熊倜。”

俞昊天心头一喜,他还担心熊倜不应。

这正是当今武林惯用的挑zhàn

方式,只要对方报了自己的名字,那么便是应下了生死战。

俞昊天手中长剑陡然出鞘,直接刺向熊倜的眉心。

熊倜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逍遥剑,凌厉的杀气从眼中迸发而出。

仅仅一瞬,熊倜的手又松开了。

他心中暗道:不,若是我出手,此人必死无疑。眼下首要任务是找岚,不该替自己树敌,何况这敌人还是连爹都斗不过的武当。

熊倜足尖一点,身形鬼魅地向后飞跃,瞬时同俞昊天拉开了距离。

俞昊天见熊倜一避再避,不由怒骂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本事你不要逃跑,和我光明正大地打一场。”

语毕,转身便是一削。

熊倜眉头轻蹙,身子向后一仰,临空一个翻身,一手撑地,轻盈地落到地上。

此刻他只能逃,又不能动手,心有不甘,眼神不由越发凌厉不羁。

“混蛋,你瞧不起我!”俞昊天有个曾是武当七侠的老爹,从小就受同门宠爱,这是他第一次下山,没想到就遇上这么一个全然不将他放在眼中的人,他怎能不气?

不知觉中,他已将余枫的奚落也算在了熊倜头上。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他轻叱一声,手中长剑如灵蛇出洞,难辨轨迹地向熊倜刺去。

正是由太极拳衍生而来的太极剑。

熊倜无奈之下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自身反应躲避。

饶是如此,一袭黑袍也被锋利的剑刃划开了数条口子。

俞昊天并未感到丝毫喜悦,相反心头怒意更甚,因为熊倜依旧没有出剑。

“出剑!”他喝了一声,右手收剑,左掌击出。

熊倜眉头一锁,同是一掌迎上,磅礴的内力顺着经络涌入掌心。

“嘭!”一声巨响,俞昊天只觉左手传来一阵钝痛,身子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子倒飞出去。

叶近泉见势不对,立kè

飞身接住了俞昊天。

俞昊天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眼中满是不忿,他不甘道:“师傅……”

“技不如人,你还想说什么!”叶近泉语气冰冷地说道,眼中却依旧流露出一丝关切。

张松溪一摸俞昊天的胳膊,眉头微皱道:“断了,明早进城找大夫吧。”

其实张松溪知dào

俞昊天同熊倜对了一掌后,胳膊不仅是断了那么简单,而是废了。

但毕竟是他的徒孙挑衅他人在先,更何况他也看出熊倜已经手下留情了,他背上的剑从未动过。

他冲着熊倜点点头道:“多谢熊小兄弟手下留情。”

“承让!”熊倜抱拳道,心里却没有半丝欢喜。

仅仅论气度,熊倜就自叹不如。

若今日是余枫等人被人打伤了,他早想着怎么打回去了,怎还会向人道谢?

他望着眉毛眼睛挤作一团的俞昊天道:“熊倜学过一些医术,若是前辈信得过在下……”

“不!我就是左手废了,也不要让他医治!”俞昊天打断熊倜,抱着自己受伤的左臂怒骂道。

第九十章 雨夜战雨

第九十章雨夜战雨

俞昊天身后的叶近泉静静凝望着熊倜的双目,见其目光清澈,毫无邪念,再加上熊倜刚才所作所为,便判断他是一行事磊落之人。

他也知dào

俞昊天左手伤得很重,否则他师傅张松溪也不会说明日进城找大夫的话,而是自己动手医治了。

这般想着,他双手抱拳道:“有劳熊少侠!”

“师傅,我不……”俞昊天话还未说完,便被叶近泉点了穴,昏睡过去。

叶近泉一把背起俞昊天道:“有劳熊少侠移步,同我们一起上楼进屋替小徒医治。”

“好。”熊倜转身对余枫等人道:“你们先回房休息。”

“不!黑哥,俺们要跟着你!”谢狮一口拒绝道。

熊倜眉头微蹙,正欲开口,一旁张松溪却道:“既然如此,那诸位便随我们一同上楼吧!”

武林中人,尤其是武林正派通常是没什么钱的。

他们不屑同普通商人一般做买卖,更不会沦落到同杀手一般去做杀人的生意。

门派越大,心气往往越高,几乎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吃的用的也多是自给自足。

而武当不一样,他们身后有朝廷撑腰,近几年道观一修再修,声势越发浩荡。

每年朝廷都会拨不少银两给武当,所以武当弟子每月都和朝廷命官一样,有“俸禄”拿。

因此不得不说武当真的很有钱。

此行参加武林大会,武当以张松溪为首共来了七人,而他们一来,竟包下了福来客栈七间天字号房。

要知dào

,福来客栈天字号房一共也就八间。

客栈之中人满为患,而要上房的也只有武当和熊倜两伙人。

但熊倜也没想过给一人一间上房,不得不说武当实在太奢侈了。

一行人进了天字一号房。

一进屋,一阵晚风从窗外涌来,扰乱了花梨大理石桌上的铜质香炉上袅袅上升的烟气,但却赶不走屋内那淡淡的檀香。

细一看,屋子收拾得十分整洁,窗枢旁摆放着两张太师椅与一张茶几,茶几上摆着一盆兰花。

在月下碧绿的叶子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光晕与其对面博古架上釉色上乘的瓷器交相辉映,为整间屋子增添了不少的雅韵。

屋子的最里侧摆着卧榻,那是一张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雕花大床。

晚风轻拂纱帐连动,帐上的虫儿似是活了一般,细细打量着进屋的十二人。

熊倜心中不由感叹:仅仅是江中郊外的客栈便有如此陈设,可见江中的确够繁华。

他对身侧的谢家兄弟吩咐道:“问掌柜多讨些蜡烛来,再准bèi

一坛烧酒。”

“劳……前辈将俞昊天安置到这儿。”熊倜指着桌边说道,才发xiàn

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叶近泉依言让俞昊天坐在椅子上,并将其受伤的左臂搁在桌子上。

他双手抱拳道:“在下武当叶近泉,这几位分别是吴昆山,周云泉,单思南和陈贞石,都是昊天的师兄。”

熊倜一一施礼,说道:“熊倜见过各位道长。”

此时,谢家兄弟捧了抱着十几根蜡烛回来,围着桌边,纷纷将其点燃。

又将盛着热水的铜盆放到一边。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看熊倜替人疗伤了,熊倜需yào

什么,他们自然比谁都清楚。

熊倜取出腰间的工具包,让余枫等人站远些,别挡住了光线。

张松溪也是识大体的人,不用熊倜提醒,便领了吴昆山等人也退至一旁。

熊倜取出一把银质小刀,割开俞昊天的衣袖,将烧酒倒在俞昊天的肿起的手臂同小刀上。

扶着俞昊天的叶近泉仔细地打量着熊倜,见其动作娴熟,所用工具又十分特别,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而当他看到,熊倜用小刀割开俞昊天的手臂时,心不由又提了起来。

熊倜将淤血放出,望着那多处断裂的骨骼,又瞥了一眼皮革包裹中仅存的八枚钢钉,心道:六枚应该够了。看来得找铁匠再打造一些。

江中如此繁华,要找能够打造如此精巧小物之人应该也不难吧!

当下不再多想,熊倜将所需工具一一用烧酒消毒,顺手拿起一枚钢钉,将其接在了断裂的骨缝隙处。

钢钉在烛光下很是耀眼,不足拇指大小的钢钉却映出了不远处武当众人。

周云泉看得甚是心惊,连脸都白了几分,他不由拉了拉身侧的吴昆山道:“大师兄,这人……”

“稍安勿躁,师傅和师公既然相信他,我们也该相信他!”吴昆山紧咬着唇说道,握着佩剑的手也越发用力。

两人没有可以压着声音说话,自然是传到了余枫等人的耳里。

“真是没见过大世面。”余枫不屑地轻声嘀咕道。

光头双手环胸,双目如鹰隼般时刻注视着武当等人,不以为然地答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第一次见黑哥给余大哥疗伤的时候,你不是紧张得险些把鱼竿捏断?再说了,要不是你今天管不住这张嘴,能多出那么多事?这会儿估计大伙都吃饱睡觉了!”

余枫面色不由一红,轻声道:“以后我少说话就是了……”

“你知dào

就好,独钓寒江已经死在云中仙手里了,现在的你说话处事都该想想后果。”

“嗯……”一声轻吟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俞昊天忍受不了钢钉入骨的疼痛,猛地惊醒了过来。

而眼前血腥的一幕又险些把他吓晕过去。

只见他的左臂被叶近泉压着,上面鲜红淋漓地开着一道口子,一只手拿着榔头和钉子在那骨头上敲打着。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刚才打伤自己的熊倜。

“啊!”他不由惨叫一声,右手一把抽出身侧的长剑,向熊倜刺去。

“按住!”熊倜喝了一声,叶近泉赶忙按住俞昊天正欲挣扎的左臂,却已无法腾出手来阻止俞昊天的长剑。

熊倜连眼睛都没抬,只是下意识地向右移了一小步,避开了致命伤,无奈能够移动的范围太小,剑芒一闪。

只听“刺啦”一声,长剑划伤了熊倜的左臂。

而熊倜眉头都没皱一下,注意力始终盯在俞昊天的左臂上。

还差两枚钢钉便能完全固定住左臂。

“黑哥!”余枫惊叫道。

而他身侧的光头已经跃了出去,拇指轻轻地点在了俞昊天的穴位上。

俞昊天闷哼一声,再一次昏睡过去。

“大力精钢指?”几乎同时赶到俞昊天身侧的还有张松溪,他惊诧地抚上俞昊天的手腕,见其只是昏睡,并无受内伤,这才不由松了口气。

大力精钢指可谓是少林绝学,一指便能葬送他人性命,能够将大力精钢指的力道控zhì

得如此精准,那必定是少林高僧!

正在张松溪揣测之际,光头却冷冷瞥了他一眼道:“若是我黑哥有什么事,今天就算是死,我们四个也不会放过你们!”

张松溪回过神,恭敬地施了一礼道:“阁下是少林僧人?”

“少林?呵!那是上辈子的事了!”光头嘴角一扬,留下一让人难以看透的笑容,静静走至熊倜身后,同余枫等人一同担忧地望着那鲜血汩汩而淌的伤口。

他们想要上前替熊倜止血,但也知dào

熊倜此刻不宜打扰,否则,熊倜也不会挨那一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桌上的红烛已经燃剩下一半。

熊倜左臂的衣服已经被血全部浸湿了。

武当众人的目光已经从俞昊天的手臂上挪到熊倜的手臂上。

熊倜所表现出的处事不惊与气度不由令吴昆山等一代武当新翘楚所折服。

“好了!”随着熊倜一声轻喝。

武当众人才收回了目光,前去查看俞昊天的伤势。

张松溪伸手一抚,心中甚感惊讶。

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神奇的医术。

他不由望向熊倜,只见其面色微微有些惨白。

“黑哥!”谢虎立kè

上前扶住熊倜,将余下的烧酒倒在了他的伤口上,引来熊倜身子一颤。

谢狮眉头微皱,立kè

将准bèi

已久的生肌膏抹在了伤口上。

光头紧跟其上,麻利地脱去了熊倜染血的衣服,替其绑好伤口,递来了刚命人准bèi

的新衣,一件素色云纹白袍。

熊倜短暂地愣了个神,接过了衣服。

他不喜欢白色,因为他觉得这世上除了逍遥子,没有人能衬得起白色。

而且在他看来,黑色是最适合杀手的颜色。

不过眼下既然没有别的选择,他也只能欣然接受。

一袭白袍越发衬得他肤色苍白,余枫担忧地问道:“黑哥,你觉得怎么样?”

“皮外伤,不碍事。”熊倜牵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回应道。

“熊少侠,今日恩德,我叶近泉无以为报,这间上房还望兄弟莫嫌弃。待小徒醒后,必定带其来亲自道谢!”

“叶道长言重了,一切皆是误会,更何况,这伤也是因我而起……”

叶近泉一扬手,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熊少侠武功医术人品皆是一等。若少侠不嫌弃,便认下我这朋友,今夜你就在这屋好好休息!”

语毕,便背起俞昊天离开了屋子。

张松溪冲熊倜点点头,也离开了屋子。

“黑哥,你流了那么多血,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我们四个去天字八号房挤一晚。”余枫眉头紧锁道,事到如今,他心中越发愧疚,细细想来,若不是他多嘴一句话,事情也不会演变至此。

熊倜瞥了他一眼道:“皮外伤,不要放在心上,都去休息吧!”

余枫点点头,同其余三人离开了熊倜的房间。

“哗啦啦!”

屋外突下起了暴雨,雨水打湿了窗边的那盆兰花。

熊倜长舒了一口气,径直走至窗边,右手刚刚伸向窗扉,突觉心头一颤,感应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靠近,他身子下意识地向后急跃。

“咚咚咚!”三根蓑草突地钉在了熊倜刚想伸手的窗扉上。

一道人影落入屋内,水滴顺着蓑衣落到地上。

战雨抬起头,喉结微耸道:“小子,反应不错!”

第九十一章 致命破绽

第九十一章致命破绽

“你是谁?”熊倜望了一眼离其只有一步之遥的逍遥剑,皱着眉头道。

正是刚才换衣服之际,逍遥剑被其解下放到了桌上。

否则,此刻他必定二话不说给对方一剑,怎还会询问对方是谁?

“战雨,也是来取你性命的人!”战雨一语道尽,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四目相对的两人同时瞥了一眼桌上的逍遥剑,便猜到了对方心思。

一个想拿剑,一个想阻止他拿剑。

熊倜双眼微眯,足尖一踏,身子陡然前倾,猛地向桌上的逍遥剑扑去。

“突突突!”战雨身子一抖,数根蓑草从蓑衣之上飞出,化作最凌厉的暗器,向熊倜射去。

熊倜眉头紧锁,一掌撑在桌沿,身子一旋,落到一旁,堪堪避开了那些蓑草,但同时也错过了夺取逍遥剑的机会。

此刻的逍遥剑已经落入了战雨的手中。

战雨细细打量着逍遥剑,手指轻弹剑身,喉结耸动道:“果然是逍遥子的剑。一剑刺向太阳也是他教你的吧?几年功夫,就能有此成就,着实不错,不过还是可惜了,你不该和余云飞他们扯上关系。他们侮辱了暗河,必须死,所以,你也不能活!”

熊倜愤愤握拳,暗道:绝对不能再错过出手的先机。

他临空跃起,直接击出一掌。

战雨右肩微向后侧,轻而易举地避开了熊倜的攻击。

他嘴角上扬,眼中满是讥讽之意,哂笑道:“毫无章法可言,真是拙劣。逍遥子只教了你一剑刺向太阳吧?”

熊倜不语,左手立kè

再次击出一道掌风,但还是被战雨轻松地躲开了。

“除了一剑刺向太阳,你小子果然什么都不会!”战雨冷笑着临空跃起,再次避开熊倜的拳头,身子一旋,同其擦身而过。

就在战雨绕到熊倜身后之时,他猛然抬脚,一脚踹在熊倜的背上。

在他看来,熊倜的一拳一掌全是破绽。

“嘭!”

熊倜顺势被踹飞,撞倒了身前的花梨大理石桌。

气血顿时一阵翻滚,一抹殷红顺着嘴角淌下。

战雨手握逍遥剑,抖出一道剑花,眼神越发凌厉。

他戏谑地望着熊倜道:“一剑刺向太阳的确所向披靡,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破绽,你可知dào

?”

熊倜瞳孔猛地一缩,目光紧紧盯着战雨握住逍遥剑剑尖的手。

战雨笑了笑道:“武器的厉害之处在于人的运用,手法高明者哪怕是沾花飞叶也可杀敌,而拙劣者……”

他冷冷瞥向熊倜,微微停顿了片刻,指尖突地用力,逍遥剑顿时顺势弯曲。

“不要!”熊倜一声疾呼,随即而来的却是逍遥剑发出的悲鸣,“叮!”

一声脆响,熊倜视如珍宝的逍遥剑断了!

熊倜的心也跟着那声响好似碎了一般。

那是逍遥子的遗物,是他决定用一辈子守护的东西,眼下竟被人轻而易举地折断了……

“哐当!”战雨顺手将断成两截的逍遥剑扔在熊倜面前。

他蹲下身,望着熊倜错愕的表情,嘴角闪过一丝狞笑,伸出那枯槁如树枝般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怕熊倜的面颊。

“小子,你可明白了?没有剑,你就使不出一剑刺向太阳,没有剑,你就是个废物!”

战雨缓缓站起身,随意地拔下蓑衣上的一根蓑草叼在嘴里,喉结耸动,道:“天下武功招式数不胜数,最高境界虽说是无招胜有招,化繁为简,返璞归真,但一剑刺向太阳太普通了,未经大繁,谈何大简。想靠这一招成为武林高手,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熊倜身子一僵,颤抖着将断剑抱入怀中,温柔得好似抱着逍遥子的尸体。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如今逍遥剑已断,那么他是不是也快死了?

熊倜愣愣地抬起头,双目空洞,仿佛丢了魂一般。

战雨的话他听见了,但没听懂,或者说根本不想听懂。

虽然熊倜在最开始的时候是怀疑过逍遥子教授的一剑刺向太阳,因为这一招太简单了,任是谁都可以修liàn

,没有技巧,不需yào

天赋,要的只是苦练。

但他还是坚持不懈地练了两年,也许是出于对逍遥子的信任。

两年的时间,一剑刺向太阳终于小有所成。

而就凭这一招,他摆脱了奴隶的身份,成了一个杀手,而且是个实力不俗的杀手。

杀手?

熊倜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光芒。

战雨,暗河排行第五的杀手,实力远在爹之上!

若是我现在拼死杀出房间,让余枫他们快离开……

不!莫说余枫他们不会跑,就算他们跑,也逃不出战雨的五指山,而我……

若是战雨动真格的,也许我根本出不了这个房间……

战雨望着熊倜好似凝固一般的表情,收起了笑容,眼中露出一丝同情,说道:“小子,你还没明白吗?你被你师父骗了!一剑刺向太阳根本不是什么剑招!只是刺削截中的一种,你却傻傻练了数年。数年时间仅练了刺。没有削和截,你如何以剑御敌?如何转防为攻?转攻为防?”

“可怜可悲可叹!逍遥子根本没有教会你如何用剑。不过想来也是,逍遥子是一个杀手,试问一个杀手又怎么会真心收徒呢?”

“不!不是这样的!”熊倜下意识地反驳。

虽然他知dào

逍遥子断然不会害他,但战雨亦是所言非虚。

一剑刺向太阳的确有破绽!

它虽凌厉,没却没有普通剑招的起承转合。

“是或不是,你还是去地下问你师傅吧!”战雨嘴角一咧,双唇一努,口中衔着的蓑草宛如一支利箭向熊倜的胸口射去。

熊倜瞳孔一缩,反手握住半截断剑,举其格挡。

“唰!”剑光一闪,蓑草应声而断,但没有停下其去势。

只见它在空中飞悬着,擦过熊倜的脸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鲜血从伤口滑落,顺着嘴角流入口中,徒留一丝咸腥与苦涩。

熊倜不由紧咬住唇,短短数个呼吸,他的额头上已布满了细汗。

仅仅一根蓑草,我都抵挡不住,看来今日在劫难逃!

这般想着,熊倜紧盯着战雨的目光却越发冰冷与不屈。

战雨咧嘴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深深浅浅交错着。

“你小子有意思,明知敌不过我,气势竟一点也没有减弱!既然如此,那就让你好好kàn

看什么叫武器的运用!”

语毕,战雨摘下沾着雨水的蓑笠,眼中闪过一丝猫戏老鼠般的笑意。

他身子微倾,手中蓑笠一甩,蓑笠上的水滴齐齐飞出,在空中凝结成一根根肉眼难辨的冰针,向熊倜射去。

熊倜持断剑格挡,奈何冰针多如牛毛,根本应接不暇。

索性他身着金丝软甲,那些冰针并未能伤到其要害,但密密麻麻的冰针依旧在一息之间尽数刺入熊倜的四肢,转瞬融消。

只是他一身白袍如寒冬腊月,绽放红梅朵朵,斑斑驳驳的满是点点血色,显得狼狈不堪。

冰针虽多,索性并不致命,但所带来的刺痛与寒冷依旧不由令熊倜闷哼一声。

“哐嘡!”断剑应声从其手中掉落。

寒冷所带来的麻木令熊倜身子一软,跌坐在床榻前。

“这滋味可好受?现在你应该知dào

我为何叫战雨了!好了,是时候送你去见逍遥子了!”

战雨眼中寒光一闪,俯下身,两指缓缓拈起地上的半截逍遥剑尖,冷声道:“能死在你师傅的剑下,也该死而无憾了吧!”

他的嘴角闪过一丝狞笑,反射到手中断剑之上,显得越发冰冷,宛如从地狱中而来的勾魂者。

他缓缓抬起手,尽可能让自己每一个动作看上去优雅。

战雨是一个杀手,一个很厉害的杀手。

每一个厉害的杀手往往都会有些怪癖。

他们不满足一击必杀的快感,相反更享shòu

猎物死前的挣扎。

战雨在等,可惜一直没有等到熊倜眼中的恐惧或彷徨。

熊倜直接无视了战雨,他静静地凝视着那余下的半截逍遥剑,脑海中恍恍惚惚地飘过一个念头,却怎么也抓不住。

“嘭!”房门突然被撞开的声响打断了熊倜的思绪,也打断了战雨的动作。

战雨猛然转身,阴冷道:“何人?”

“武当叶近泉。”

叶近泉的房间紧挨着熊倜的屋子,外加习武之人耳力非常人可比,熊倜同战雨的打斗立kè

惊动了叶近泉。

他推门而看,只见熊倜好似血人一般瘫坐在床边,眼神空洞地盯着地上的半截剑。

叶近泉依稀能辨认出那是熊倜的佩剑,那柄没有剑鞘的剑。

而前半截却在那身穿蓑衣之人的手中。

想来熊倜的伤也定是拜此人所赐。

战雨随手把玩着手中的断剑,断剑旋转着,好似银树花开,正同屋外的电闪雷鸣交相辉映。

他饶有兴趣地望着突然闯入的叶近泉,点了点头道:“天下武功,少林武当!今日有幸,战雨前来讨教一二!看看是你武当剑法厉害,还是我沾雨为针,拈草为箭厉害!”

语毕,其身子一抖,蓑衣上的雨水尽数化作冰针刺向叶近泉。

叶近泉眉头紧锁,暗道:熊少侠为人磊落,而此人出手狠辣,目光阴狠狡诈,定非善类,看来我不必手下留情!

第九十二章 断剑之威

第九十二章断剑之威

叶近泉长剑出鞘,如流水般的银光随之倾泻而出,划过一旁熊倜苍白的脸庞。

熊倜猛地回过神来,正欲劝说叶近泉不要因自己以身犯险,但话到嘴边,却被叶近泉的行如流水般的剑招给惊住了。

叶近泉低声喝道:“雕虫小技!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语毕,他身形一跃,手腕灵转,长剑舞动。

动作看似极慢却又极快。

剑锋所走之处皆是剑qì

,但并不同于一剑刺向太阳所出那般凌厉,而是一种如墨汁般粘稠的剑qì



它黏浊着四周的一切,将空气化作一道道热浪。

如此精妙的剑法若是落在普通人眼中,只能望见叶近泉凌空画了一个圆而已。

而正是此时,战雨飞出的冰针也到了。

只听“嗤嗤”不断的声响,那数以千计的冰针转瞬融化,化作一缕缕水蒸气,消散在了空中,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不愧是武当!看看你能否挡下我的蓑草!”战雨面色愈冷。

他单手握着蓑衣连番甩动,一根根蓑草顿时成了利箭向叶近泉飞射而去。

叶近泉手握长剑,肆意舞动,每一剑都令人难以捉摸。

只见其忽慢忽快,或疾行或骤停,却始终给人一种行云流水般的感觉。

熊倜愣愣地望着,转瞬那目光便痴了。

太极剑法博大精深,粘稠的剑qì

并没有立kè

散去,而是随着之前长剑划过的轨迹迟缓地在空中游动、交错,最后化作一个圆,准确的说是一个球,将叶近泉笼罩其中。

而那一根根飞扑而来的蓑草一触碰到太极剑qì

,立kè

化为粉末。

眼观这一切的熊倜瞳孔一缩,脑海中不断飞奔而过的念头终于被他一把抓住。

他猛地握住身前的逍遥断剑。

许是他手太凉,剑柄入手,竟略感温热,似是握住了逍遥子的手。

熊倜眉头紧锁着挣扎着站起身,心头一字一顿道:一剑刺向太阳没有破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我,还不够快!

他挺直了腰板,缓缓抬起头,目光冰冷地凝视着战雨。

战雨眼见自己两次动手都奈何不了叶近泉,便心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但他心中并无任何失落。

说到底,他是杀手,有几个杀手会无聊到暴露自己的行踪,同敌人一对一缠斗?

哪怕是他与熊倜这一战,也是跟踪了数日,待其人困马乏之时,又是雨夜的今日才动手。

因此战雨毫不恋战,立kè

收起了同叶近泉对战的玩心,目光再次锁定熊倜,毕竟他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是熊倜。

不仅仅是因为要完成暗河交由的任务,更因为他想亲自证明暗河排行第一的杀手黄泉的成名杀招根本不值一提!

他身子跃到窗边的太师椅上,屋外一道闪电猛然划破天空,如昼般的光亮印在了战雨的脸上,将那残忍阴狠的笑容刻画得越发慎人。

战雨目光紧锁着熊倜,右手一扬,掷出了手中的半截逍遥剑。

熊倜双眼微眯,朝飞来的断刃便是一剑。

这一剑依旧简单朴实。

在战雨看来,这一剑并不是什么旷世奇招,甚至连剑招都算不上,这一剑仅仅是剑基本运用中的刺而已。

所以,他根本就没将熊倜这一剑放在眼中,他冷笑道:“一把断剑,一招不成剑招的一剑刺向太阳。还能有什么作为?你拿什么同我斗!还是乖乖把你这条命双手奉上吧!”

熊倜不言,此刻那截飞来的断刃在他眼中就是一轮血日,曾日日相对的血日。

而他手中断剑毫无停留,已经刺出。

断剑,难有作为。

而熊倜却将所有的意念都灌注到这柄断剑上。

古人拈花飞叶为器,我熊倜为何不能凭一把断剑驰骋江湖!

一转眼,断剑即他,他即断剑。

剑在手,虽重yào

,但没有剑意的剑是死的。

剑出手,再凌厉,若没有剑qì

的剑是死的。

一道流光从剑身极快闪过,朦胧的烟气笼罩了剑身。

熊倜手中的剑不再是一把断剑!

磅礴凌厉的剑qì

如屋外的狂风,席卷向飞来的半截逍遥剑刃。

“唰!”半截逍遥剑刃在空中顿停,转而向战雨飞去。

“怎……怎么可能?”战雨微张着嘴,瞪大着眼睛。

他的眸中倒映出一点星光。

那本该断送熊倜性命的剑尖竟朝自己飞了过来。

战雨回过神,想躲,却已晚了。

他只来得及微微侧身,那半截剑便刺入了他的肩头。

战雨不由闷哼一声,身子向后一仰,翻身坠落至窗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如屋外那阵阵电闪雷鸣一般。

叶近泉见熊倜安然无恙,不由松了口气,快步走至其身侧道:“熊少侠,你没事吧?”

熊倜摇了摇头,垂眸望着手中的断剑,心中暗道:原来剑qì

便是剑意,只要我心中有剑,哪怕我手中握着的只是一把断剑,也能以剑qì

杀人于无形!

“刚才刺杀你的那人究竟是何人?”叶近泉径直走到窗边,朝下望去,只见楼下小巷空无一人。

他不由皱起眉头道:“那人跑了!”

“暗河的杀手。”熊倜淡淡说道,失血过多的晕眩袭上心头。

他拖着疲惫麻木的双腿走到窗边,一手扶着窗枢,一手抚着胸口,心中顿感庆幸。

若不是媚蓉让我穿上这件金丝软甲,纵使冰针要不了我的命,但寒气入肺腑,三日内,我也会动弹不得吧!

这般想着他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叶近泉只道他心中还在担忧刚才一事,便开口道:“熊少侠年纪轻轻便领悟了剑qì

,刚才那一剑,气势不弱,那家伙想必也伤得不轻,武林大会还有些时日,昊天的手伤也需养一段时间。若熊少侠不嫌弃,同我们结伴而行如何?”

叶近泉的好意,熊倜怎会不知,但他还要找岚。

他正欲婉言谢绝,眼前突地一黑,身子一软,不由向下倒去。

“熊少侠!”叶近泉一声惊呼,赶紧扶住了他,顺势搭在在了他的手腕上。

慎人的寒气透过指尖传来。

他不由皱起眉头,心中暗叹:此子在此劣势下还能出手击退敌人,来日必成大器!

“黑哥!”

熊倜同战雨的打斗也惊动了余枫等人。

余枫见其白衣染血,面白如纸,额上冷汗连连,顿时惊呆了,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叶近泉。

叶近泉毫不在意众人目光的不善,说道:“熊少侠遭歹人所伤,寒气入体,各位来的正好,我去请师父相助!”

光头拱手施礼道:“有劳叶真人。”随即接替叶近泉扶住了熊倜。

“客气!”

叶近泉前脚离开,熊倜便再一次恢复了意识,缓缓睁开了眼眸。

谢狮焦急道:“黑哥,你醒了!到底是哪个混蛋?把你伤成这样?”

“暗河战雨。”

“什么!是他!”余枫惊讶地说道:“那他人呢?”

“受伤走了。”

谢狮起身道:“大哥,俺们去追!趁他伤要他命!”

光头皱眉道:“蝎子,冷静点。战雨喜欢雨夜杀敌不是没有道理。”说着他瞥了一眼窗外道:“一场大雨把所有踪迹都冲淡了,你往哪里追?眼下最重yào

的是治好黑哥的伤!”

熊倜盘膝坐好道:“放心,我没有看上去伤得那么重。光头,余枫,不要让人打扰我,我这就把寒气逼出来!”

语毕,他闭上眼,运起天枢九道,引导内力在四肢百脉中游走。

不得不说战雨的冰针很是刁钻。

冰针入体,伤口甚小,转瞬伤口便愈合。

而冰针也随即融化在体内,看似没有什么影响,但其本身所带的寒气却能令人浑身冰冷,四肢麻木。

若是寒气入了肺腑,那便更加麻烦。

短则数日,长则一年,受伤之人最终被寒气缠身而死。

唯一解救的方法,便是用内力将寒气逼出。

论内力,叶近泉自知不行,所以他请来了自己的师傅张松溪。

张松溪刚跨进门槛,便被余枫和光头挡住了去路。

光头抱拳施礼道:“多谢张真人,只是黑哥已自行运功疗伤。”

张松溪还没开口,他身后的叶近泉眉头紧皱道:“胡闹!若是内力不济,寒气不但不能被逼出,相反还会反噬肺腑!否则,我何必去请师父相助!”

“近泉,勿担心,你自己看看!”

听闻张松溪的话,叶近泉朝里望去,只见熊倜身上冒出一丝丝烟气,显然是被逼出体外的寒气。

他不由惊讶道:“好深厚的内力!熊少侠最多也就二十出头,竟比我这不惑之年之人内力更为深厚!”

张松溪嘴角含笑地点了点头,道:“熊小兄弟定是机遇不俗,能看出他修liàn

了一门极其精妙的内功心法,才能在此年纪有如此内力!”

其话音刚落,几乎同时,熊倜已尽数将体内寒气逼出,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抬眼便对上了张松溪温和的目光。

“熊小兄弟,感觉如何?”

“多谢前辈关心,已无大碍。”

张松溪点了点头,道:“寒气虽已逼出,但小兄弟身子应还没恢复,最好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多谢前辈关心。”熊倜起身施了一礼,说道。

对于武当众人,他还是心存好感的。

尤其是武当太极剑法,那种浩然悠远的意境,才让他从低谷中爬出来,才让他想起逍遥子对于剑qì

的解说。

待熊倜沐浴更完衣,才发xiàn

谢狮给他准bèi

的也是一件白色长衫。

他突然觉得白色也挺好,嘴角不由微微上扬起来。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断剑,虽感遗憾,但已不执著。

因为他知dào

逍遥子留给他的远比这把剑多得多!

无论是一剑刺向太阳,还是过往相处的回忆,还是他这条性命都是逍遥子给的。

光头见其垂眸静立不动,立kè

猜出了此剑的来历,说道:“黑哥,江中铁疯子锻造一流,我和他有些交情,以他的手艺,不出半天便能使此剑恢复如初,你莫担心。”

“不用了,断了便断了吧!”熊倜豁然道。

谢狮不解地挠了挠头,道:“可这剑断了怎么用啊!”

第九十三章 岚的踪迹

第九十三章岚的踪迹

熊倜没有回答谢狮的问题,只是握着断箭刺向桌上的红烛。

微黄的烛光轻晃着,静静地,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息之后,红烛之间突地出现一道肉眼难辨的裂缝,上半段红烛歪斜地落到桌上,一滴滴红色的蜡似血亦似泪顺势淌下。

谢狮张了张嘴,喃喃自语道:“一剑刺向太阳……厉害……”

暗河中知dào

一剑刺向太阳的人不少,但真zhèng

练就此招的却没几个。

绝大部分的人,都不把这一招当回事,却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这一招下。

万物存zài

必有其道理,一剑刺向太阳便是如此。

熊倜见还有两个时辰天便亮了,索性盘膝坐在地上,又练了会儿天枢九道,直到公鸡报晓才缓缓睁开双目。

而余枫四人担心还有其他杀手藏于暗处,一刻也不敢离开屋子,围坐在熊倜身侧,替其护法。

一夜过去,熊倜倒是神采奕奕,好似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他站起身,反观另四人,各个神色紧张地戒备着四周。

他不由笑道:“你们是杀手,我也是。过的都是刀刃舔血的日子,今日不知明日事。放松些,否则暗河的人还没杀来,倒是自己就把自己给折腾进去了!”

余枫顶着两个黑眼圈,苦笑道:“想我余枫当年没门没派,逍遥自在,没想到这会儿却被大哥给套牢了!坐立不安、茶饭不思是何感觉,我算是明白了……”

“你不想呆在熊帮,可以走,又没人拦你!”光头伸了个懒腰,不以为然地说道。

余枫气呼呼地站起身道:“黑哥都没赶我,你什么意思!反正我余枫这辈子跟定黑哥了!现在这日子也挺好的,至少活得比以前像个人。”

熊倜望着好似活宝般斗嘴的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好了,下楼去吃饭,然后进城!”

“吃饭好!黑哥,我要吃肉!大块大块的肉!昨天晚饭都没吃,饿死了!”光头摸了摸肚子笑道。

“好!”熊倜豪气地应了一声,将断剑斜插在腰际之间,领着众人下楼。

待一袭人吃饱喝足,武当众人也正巧下楼。

“熊小兄弟起得真早啊!身子可有何不爽?”张松溪笑容慈祥温润,声如洪钟。

熊倜赶紧起身,恭敬地抱拳施了一礼道:“有劳张真人挂心,身体已无大碍。”

“如此甚好。”张松溪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身后的俞昊天。

俞昊天不服气地撇撇嘴,两眼一翻,望着天花板,假装没有看见熊倜等人。叶近泉见状不由微皱眉头,他一把拉着身侧的俞昊天道:“昊天,还不向熊少侠道谢!”

俞昊天闷哼一声,气道:“他险些废了我的手,我凭什么要谢他!”

叶近泉脸色一黑,正欲指责其不懂事。

熊倜却接过话,“的确没什么可谢的,叶真人切莫挂怀。若说道谢,也应是熊倜向叶真人道谢,若不是昨夜叶真人出手相救,熊倜现在也无法站在这里。”

叶近泉闻言面色稍稍好kàn

了些,道:“熊少侠客气!昨日那人是少侠出手击退的,叶某并未帮上什么忙。更何况江湖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少侠莫在意。”

“话虽如此,但有恩不报真小人。叶真人的救命之恩,熊倜今日记下了,眼下还有要事在身,来日必定报答!”

叶近泉眉头微皱,又瞥了一眼正在客栈外备车的谢虎,说道:“熊少侠受伤未愈,何事如此着急?不知我武当能否帮上忙?”

熊倜正欲婉言谢绝,谢狮从怀中摸出一张纸。

纸上一笔一划虽是轻描淡写,却将岚的清丽之姿刻画得入木三分。

他将岚的画像交到叶近泉手中道:“俺们来江中是找人的,这是俺们的岚嫂子,若是各位武当英雄见到她,还劳烦告知她,熊倜在江中找她。”

叶近泉点点头道:“两周后江中西城龙王庙举行武林大会,届时若有消息,我们不妨在那里碰头?再者我武当交友遍天下,只要有这画像,我等也可托付他人一同寻找。”

熊倜心中感激,忙施了一礼道:“如此有劳叶真人!”

“熊少侠莫客气!你我相识也是缘分,若熊老弟不嫌弃,你我兄弟相称如何?”叶近泉微笑道。

熊倜当下也不推辞,立kè

拱手一礼说:“如此甚好!熊倜见过叶大哥!”

“好!哈哈!那么两周后江中西城龙王庙见!”叶近泉同熊倜击掌而握,两人脸上都洋溢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似是应了“英雄惜英雄”这句话。

马车平稳地入了江中城。

宽敞的街道足以容纳下八车同驱,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

眼下辰时未至,摊贩的吆喝声便已此起彼伏。

马车行驶了近半个时辰,才来到江中中心的闹市。

熊倜瞥了一眼窗外的悦来客栈道:“虎子,这几日我们就住这儿吧。”

“好嘞!黑哥!”谢虎勒马,待熊倜下车后,便将马车交由客栈小二牵至后院。

熊倜望着人群熙熙攘攘,心跳不由加快起来,好似下一秒便能见到岚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们便在这儿分开吧,晚上在此汇合!”

“黑哥,你身上还有伤,俺们可不放心你一个人!”谢狮眉头紧锁道。

熊倜毫不在意道:“暗河既然派了排行第五的战雨来杀我们,应该不会再派别人。而战雨伤得比我重,此刻也威胁不到我们,你们不用担心。”

“黑哥,话虽如此……”

光头打断谢狮道:“黑哥,我们四人中论武功我居首位。不如让我跟着你,也好有个照应。而疯老鼠,虎子和蝎子分别往东、南、西三个方向去找岚姑娘,你看这样可好。”

余枫点点头道:“光头这主意不错!黑哥,我看就按光头说的做吧!我这就往东打听岚姑娘的下落。蝎子,你手头还有多少画像?”

谢狮从怀中摸出一叠纸,数了数道:“大概十来张吧!”

“成!一会儿我再买些纸墨笔砚,晚上你辛苦一点,再多画一些画像。明日我们拿去张贴,若是岚姑娘看到,应该也会来客栈同我们相聚的!”

“这办法好!”

语毕,三人也不等熊倜回答,各自拿了些画像,朝不同方向奔去。

熊倜望着三人在人群中询问而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和这些人原本并无什么交集,这些人跟着他,大部分也是因为余云飞的关系。

而此刻看着他们因自己而忙碌,心中不免十分感动,却也隐隐有些愧疚。

细细想来,熊倜从来不了解这些人,甚至不曾想过去了解这些人。

比如,余枫为何独臂残疾?

蝎子看似为人粗枝大叶,但为何能画出如此精致的画像?

还有,光头看上去身手不错,为何会离开少林?

但这些问题,熊倜一个也问不出口。

因为他知dào

,没有人一出生便是杀手,往往走上这条路的都有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此,便不用太在意彼此的过去,只要活在当下,付诸真心,便足够了!

光头见熊倜呆呆不动,露出一口黄牙,笑道:“黑哥,别担心,岚姑娘会找到的!”

熊倜报以一笑道:“会的,有你们帮我,自然会找到。”语毕,便朝北大街走去。

光头一愣,糊着眼屎的眸子却越发清亮起来,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快速地跟了上去。

熊倜拿着岚的画像,拉住过往的人挨个询问。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竟是一无所获,徒留空中艳阳高照,直逼得人越感寂寥焦躁。

“死秃驴!哈哈!我就知dào

你还活着!”一个打着赤膊的粗狂汉子,胸前围着一件又脏又旧的围裙,满脸都是油污地大笑着奔向光头,给了他一记熊抱。

此人正是光头之前提到的江中第一名匠,人称铁疯子的王良工。

王良工上下打量了一番光头道:“你这秃驴看来日子过得挺滋润,又胖了一圈!”

光头哈哈大笑道:“那是!我现在跟了个好大哥,顿顿有肉吃!”

“大哥?什么样的人能入得了你小子的眼,快引荐我看看!”

光头一点头,身子微侧道:“这位就是我黑哥,熊倜。黑哥,这就是我昨夜说的铁疯子王良工。”

“如此年轻!”王良工惊得瞪大着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转瞬又道:“我相信秃驴的眼光!既然秃驴认你为大哥,我铁疯子也认你这大哥!往后大哥要锻造什么武器,无论多少,只管开口,疯子我分文不收!”

“这么一说,我的确想麻烦疯子打造些东西,不过这钱你必须收!”熊倜说着,取出一张百两银票交至其手中。

王良工见状立kè

拒绝,想将银票推还给熊倜。

可无奈他如何用力,却始终不能撼动熊倜半分。

只见其双臂肌肉暴起,虬筋暴突,转瞬便面红耳赤。

他心中不由暗道:秃驴这大哥果然有两把刷子!

熊倜见状,无奈道:“疯子若是不收,便是瞧不起我。”

王良工一愣,赶忙将银票收好,笑道:“我怎会瞧不起大哥,大哥出手真是阔绰!不知大哥要打何物?”随即他瞥了眼熊倜腰间的断剑道:“若是锻造此剑,可用不了那么多银子。”

“并非此剑。”熊倜取出一枚接骨的钢钉道:“我想打造此物。”

“深水寒铁,万年不锈,竟然打造得如此精致小巧!大哥,你要多少?”

“三十四支。”熊倜腰间的皮质小包内刚好有三十六处放置钢钉的凹槽。

“成!一周后交货!大哥,我铺子里有不少好剑,你进来挑一把,算是我疯子孝敬您的!”王良工收好钢钉,笑着拉着熊倜进了屋。

熊倜本欲拒绝,却被铺子中货架上的一排银针吸引了。

银针,本是大夫治病救人之物,但银质地偏软,如今大夫多用的是金针或是马衔铁针。

若这仅是普通的银针,熊倜也不会在意。

而这些银针的顶端都有一个小孔,其形状更似绣花针,可引丝线。

而这种银针,熊倜只看两个人用过,一个是药王,一个是岚!

他指尖微颤,猛地抬头问王良工道:“这针是何人托你打造!”

第九十四章 线索突断

第九十四章线索突断

王良工随意一瞥,不以为然道:“是一年轻漂亮的姑娘。”

说着,他取下墙头一柄长剑,面露喜色道:“大哥,这是我十年来打造的最好的一柄剑了,你看看!”

碧如秋水的剑身、古拙如凤的剑柄,这无疑是一把好剑。

可熊倜却一眼都未看,此刻那脑海中只有一个人,一个字,岚!

仅凭这奇特的银针同王良工的叙述,熊倜已有八成把握,这银针的主人就是岚。

他一把握住王良工的肩膀道:“那姑娘可有说何时来取针?”

“就……就是今日……”王良工眉头紧皱着答道。

他只觉得自己的肩胛骨快被熊倜捏碎了,好在熊倜得知想要的答案后,立kè

松开了王良工。

“岚……可能是岚……”他低垂着眼眸,喃喃自语道,仿佛突然丢了魂一般。

王良工揉了揉肩膀,以手肘推了推光头道:“他怎么了?”

光头眉头微皱,摇了摇头,取出岚的画像问:“是不是这女子?”

“对!就是这姑娘!”

得到王良工肯定的答案,光头不由舒了口气,走至熊倜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黑哥,岚姑娘没事,我们在这里等吧!”

熊倜点点头,紧抿着唇,一句话也没说,正对着门口,独自坐在一张长凳上,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来往于铁匠铺门前的行人。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独坐迟暮里,一息如三秋。

熊倜这一坐便是数个时辰,从头到尾身子没动一下,话也没说一句。

“黑哥,吃饭吧!”

“……”

“黑哥,喝口茶吧!”

“……”

“唉……”光头不由轻叹一声,挠了挠头,低声嘀咕道:“这世上怎么就有那么多痴男怨女呢?”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粉衫的女子步入铁匠铺,“店家,一周前我家小姐命你打造的银针可都做好了?”说着她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一张字据。

“哦,做好了!”王良工应了一声,随即将货架上的银针布包取下。

熊倜瞳孔一缩,猛地站起身,挡在那女子身前道:“岚呢?”

女子见银针布包被一白衣之人夺去,面色不喜,蹙眉道:“什么岚,你这人好生无……礼……”

话语间,粉衫女子抬起头,望着熊倜那张英俊的脸旁,顿时羞红了脸。

她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公子……说什么,小玉没听明白,还想公子把这银针还给小玉。”

熊倜急着追问道:“岚为什么没来,不是她命人打造这银针的吗?”

“想来是公子认错人了,这银针是我家小姐请王师傅打造的。我家小姐名幽若,并非公子口中的岚。”

熊倜摇了摇头,失魂落魄道:“不……不可能……扁鹊神针,我不会认错……”

他脚下一个踉跄,又跌坐回椅子上,握着布包的手不由颤抖起来。

光头眉头一皱,拿着岚的画像道:“姑娘所说的幽若小姐是否是这个样子?”

小玉美目一瞥纸上佳人,眸中立显惊讶,她猛地抬起头,似是想要摇头否认,但当她一眼瞥见不远处的王良工时,眉头紧蹙,顿时不动,引来头上的金簪步摇一阵轻晃。

她轻咬薄唇,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道:“的确,这画上之人同我家小姐很是相像,但绝不是我家小姐。”

熊倜猛地回过神来,起身道:“姑娘,可否让我见见你家小姐?”

小玉望着熊倜那清亮满是期盼的眸子,略微踌躇道:“这……小姐已和姑爷定下了婚期,来年春我们便回大理举行婚礼了,公子想见小姐,似乎不太方便……”

熊倜心神一颤,紧握着布包的手不由松开了。

小玉赶紧将其收入自己怀中,将一锭银子放到桌上,一句话也没说,快速地跑了出去。

光头瞥了一眼她离去的身影,低声道:“大哥,此女眼神躲闪,肯定有问题,不如我们跟去看看!她不让我们见那幽若,我们偏要见!看看这幽若姑娘到底是不是岚!”

熊倜恍惚地抬起头,喃喃道:“你听到了吗?她说,大婚……如果是岚,她怎会嫁给别人?也许只是长得很像的人……也许岚根本不在江中,一切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黑哥,平日里兄弟们都敬重你是条汉子,余大哥的事你可以毫无怨言地扛下,可是你怎么一碰到岚姑娘的事就怂了呢!都不像个男人!你不去追,我去追!”光头丢下一句话,匆匆向屋外跑去。

熊倜回过神来,想去追赶,可路上行人纷纷,哪里还找得到小玉或是光头的踪影。

无奈之下,他别了王良工,独自回了悦来客栈。

日暮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也显得他的步伐无力而拖沓。

“小熊!”一抹倩丽的身影站在悦来客栈前,用力地朝他挥着手,脸上满是甜美的笑容。

夏芸同熊倜一个在街头,一个在巷尾,却站在一片夕阳余晖下。

两人彼此相望着,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来往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生怕一个呼吸打扰了这般美好的重逢。

熊倜盈盈望着夏芸,天边虽依旧残阳如血,但因为夏芸的出现却宛如朝阳般充满了勃勃生机。

熊倜快步走至客栈前道:“你怎会来?”

“我想你啦!”

熊倜一愣,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夏芸笑着一把挽住他的手臂道:“为了见你,我从药王谷跑到江宁,又从江宁跑到江中,一路上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可饿坏我了!听说江中美食可多了,今天你要好好请我大吃一顿。”

熊倜望着夏芸灿烂的笑颜下略带的疲倦,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中顿感疼惜。

夏芸身子一顿,伸出一指轻揉着熊倜的眉宇,笑道:“你不会是听到我要大吃一顿,心疼你的银子了吧!”

熊倜闻言,眸中立kè

沁出笑意,他道:“不会,你敞开了吃,银子我有很多。”

“小熊是个有钱人,真好!”夏芸拉着熊倜找了一空桌坐下,唤来小二,点了许多吃食。

至始至终熊倜一语未言,只是静静看着,淡淡笑着。

待桌上菜上齐,熊倜才惊觉地意识到今日的夏芸特别的天真可爱,一言一行似乎都充满了刻意。

随即,他便释然了。

夏芸既然从江宁而来,定然是知dào

我来江中的目的。

可她从见面到现在一句话也没问,没有问我唐门的事,也没有问是否有了岚的消息。

她不问,是因为她已从我脸上的失落猜到了一切吧。

夏芸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如此刻意的娇憨可爱不过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罢了!

我熊倜又何德何能让她对我如此?

熊倜这般想着,眉宇又不由皱起。

当初熊倜以为岚死了,心里除了报仇,也没有其他。

而夏芸就像一朵瑰丽五彩的云突然飘来,那么神mì

,立kè

引起了熊倜的好奇。

加上逍遥子的有意阻挠,之后的重逢,地牢中的肌肤之亲,种种的一切,都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暧昧起来。

而现在,熊倜的心里只有岚,已经装不下任何人,他不知dào

该拿夏芸怎么办?

夏芸见他又皱眉发起呆来,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担心与惆怅,转瞬又恢复明媚的笑容,娇嗔道:“好你个小熊,心机真重!”

“啊?什么?”熊倜被夏芸这么一指责,立kè

二丈摸不到头脑。

“噗嗤!”夏芸笑得更欢了,似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出笑意,她眉眼如月,眸如迢迢星河,道:“你就知dào

让我吃,自己却不动筷子!别人瞧见,定会误会我夏芸是个好吃懒做的母夜叉,连口菜也不舍得给你吃!”

熊倜微怔,尴尬道:“怎会?你如此灵动可爱,和那夜叉……”话未说完,熊倜已被自己惊住了,气氛顿时显得有些怪异。

夏芸面色一红,夹了一片牛肉放入熊倜的碗中道:“还是头一回听你夸我呢!除了可爱还有别的词吗?”

熊倜愣坐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夏芸却自顾自地开始回忆起来,“第一次见到小熊,就觉得小熊是一个好厉害的人,虽然小熊救了我,但当时我觉得小熊就是一个大魔头!杀人不眨眼,但是小熊的眼睛又特别漂亮,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第二次见小熊,心里莫名的高兴。本想好好同你叙旧,但那日你却走得很急,我就想着会不会有第三次见面。”

“第三次见小熊,却让我满心愧疚,看着你一身的伤痕,我就在想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过去?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小熊在我心里越来越重yào

。”

“后来有了第四次相遇、第五次……”夏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熊倜,喃喃叙述道。

熊倜的脸却越来越红,头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小熊,你一定要幸福哦!”

夏芸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熊倜一惊。

他不由抬起头,却看不出夏芸的笑容下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

月上梢头,余枫等人也挨个回来,脸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疲惫与失落。

熊倜冲其招招手,拉他们入座。

直到桌上一片狼藉后,光头也回来了。

“光头,你不是和黑哥一起吗?怎么才回来?”余枫问道。

光头看了熊倜一眼,摇了摇头,道:“黑哥!我跟丢了!”

第九十五章 武林大会

第九十五章武林大会

熊倜不由一愣,光头的武功他很清楚。

少林功夫以拳法掌法尤为出众,而内功也不弱。

有了雄厚的内力支撑,即使光头的轻功不是很好,但跟踪一个女子绝对没有问题,怎会跟丢了?

光头一手抢过小二给隔壁桌的酒坛,饮了一大口,吐出一口浊气道:“那姑娘的轻功真是绝了!转眼工夫,就无影无踪!我连片衣服角都没看到!”

熊倜瞥了一眼面有难色的小二道:“再给隔壁桌送一坛,算我账上。”

小二点点头,偷偷瞄了一眼光头,赶紧退下。

光头一连几口将整坛酒饮尽,皱眉道:“黑哥,光头学艺不精,把唯一能找到岚姑娘的线索给跟丢了!”

“是不是岚,还不知dào

,先坐下吃点东西吧。”

熊倜唤来小二又点了些菜。

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闷。

余枫等人想问,但看着熊倜阴沉的脸,也实在问不出口。

夏芸擦了擦嘴道:“小熊,我吃饱了!”

“嗯。”熊倜轻轻应了一声。

夏芸噘着可爱的唇,站起身道:“我说我吃饱了!”

熊倜抬起头,不明白她的意思,又应了一声,“嗯。”

“你个木头熊!吃饱了,自然要出去散散步消化一下啊!”夏芸说着望了望客栈外那一盏盏燃起的灯笼,眼中满是憧憬。

余枫回过神来,道:“是啊!黑哥,你陪夏姑娘出去走走吧!”

“对对!去逛逛看看!”

熊倜望着一张张笑容僵硬的脸,才意识到这些人都是在担心自己,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导自己。

他晃了个神,露出一丝笑容,随了众人意,对夏芸道:“走吧!”

江中的夜很繁华,到处灯红酒绿,满目霓虹。

一抹白色,如空谷幽兰从熊倜身前数米缓缓拂过。

如瀑布般的长发仅以一根银色丝带束起,越发凸显那女子不食人间烟火之气。

熊倜心头一颤,连忙伸出手,唤道:“岚!”

他刚踏出一步,一股香风猛地钻入其鼻尖,一袭粉衫落入眼帘。

“公子,好巧,又遇见了……”小玉微红着脸说道。

熊倜眉头一皱,他望着那像极了岚的白衣女子转瞬即将消失在转角,隐约望去其身侧似乎还有一男子。

同是一袭白衣,温文尔雅,如芝兰玉树,嘴角含笑,似是朗月清风。

熊倜心中焦急,想要速速赶上即将消失在街角的两人,脚下一动,不自觉中竟是将踏雪无痕使了出来。

而下一瞬,小玉却如粉蝶般飞扑到熊倜身前,再一次挡住了熊倜的去路,她莞尔一笑道:“今日已是第二次遇见公子,小玉都告sù

您自己的名字了,可现在还不知dào

公子姓甚名谁呢?”

熊倜望着那对人影消失在转角,心都纠了起来。

他愤恨地望向小玉道:“你为什么拦我!”

“公子说什么?小玉听不懂,既然公子不愿告sù

小玉您的名字,那小玉也不勉强公子,先告退了!”小玉说着福身一礼,正欲离开。

熊倜闪身挡在了她的面前,“带我去见你家小姐!”

“公子这是强人所难!”小玉秀眉一蹙,衣袖一抚,身形突地消失在原地。

熊倜一惊,暗叹:好轻功!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也不过如此!

“公子,瞧您面善,小玉奉劝您一句。幽若姑娘即将是少爷的人!您莫再痴缠!”语毕,留下数道残影,转瞬离熊倜数丈之外。

熊倜怎会轻易放她离去,急忙追赶。

而踏雪无痕注重的是身轻如燕,熊倜速度虽快,却不及小玉灵活。

街道上人头攒动,转瞬,熊倜便被小玉甩在了身后。

他愤恨地握拳,一拳打在了巷尾的青砖上。

“小熊!”夏芸正巧赶了过来,拉起熊倜的手细细端详。

好在熊倜一拳以内力击出,自有天枢九道护体,没有受伤,夏芸不由才松了口气。

她蹙眉道:“你是不是看到岚姐姐了?”

“傍晚十分我还不敢肯定,但今夜仅是匆匆一瞥,那定是岚没错!”熊倜不由咬牙道。

他心中暗道:如此轻功,难怪光头追不上!若是眼前视野开阔,我同她许是难分高下,可眼下在这繁华街道,我却是对其望尘莫及。

这样的女子,怎会是寻常女子?

还有岚身边的那年轻男子又是谁?为什么他和岚看上去如此亲昵?

正在熊倜毫无头绪之际,幽若同段晨风已经回到了暂住的客栈。

“幽若你可累了?”段晨风伸出手,想替其理理额前的碎发。

幽若下意识地避开,摇了摇头,报以一笑道:“不累。扁鹊神针今日已打造好,我随时都可以跟你回大理替爷爷治病。你打算何时回去?”

“在等几日吧!两周后就是武林大会,虽然我对武林盟主的位子没什么兴趣,但父亲大人却是中意的很,刚好我也想看看如今武林有哪些能人。”段晨风缩回来手,一举一动风轻云淡,丝毫没有尴尬之意。

幽若点了点头,便独自回房休息。

“唰!”一道粉色的人影落入院中。

段晨风一改之前的温润儒雅,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阴狠道:“可甩开了那人?”

“是,少爷。那人轻功虽不弱,但身形却不及我灵活。说来此人也有些傻,若是他跃上屋檐追我,我兴许还没那么容易摆脱他。”小玉眉头轻蹙地说道。

仅是第一眼,她对熊倜就有说不出的好感,可惜这人竟然认识幽若小姐。

若是他同幽若小姐相见,必定对少爷的大计有所影响!

段晨风道:“你好好照顾幽若,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尽量不要外出。幽若,我是一定要带回大理的!没想到此次游历,竟然捡了一个医术如此了得的丫头,而且同阿盖姨如此相像。想来以她的医术同样貌定能治好爷爷的心病!”

小玉双眸望着段晨风,眼中沁出喜悦之意道:“如此一来,那么老王爷对少爷必定越发刮目相看!而王爷的世袭之位……”

她话未说完,便被段晨风瞪了一眼,打断道:“说什么胡话!世袭之位向来是由长子继承,更何况我只是庶出,这一生,我只要辅佐好大哥便是!”

“少爷说的是!”小玉银牙微咬,低着头道。

皎洁的月光落到地上,显得朦朦胧胧。

熊倜眼前的事物也不知何时模糊起来。

他的手始终紧紧握着拳,眼前的墙面被他一拳打得龟裂凹陷。

夏芸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一疼。

“小熊,你莫着急,只要岚姐姐在江中,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而这句话仅仅是一句话,不是诺言,更像一个谣言。

两周的时间,江中城内已张贴了岚数百张画像,熊倜一行人也不断打听着岚或是幽若的消息,可惜音信全无。

倒是武林大会的日子已近在眼前。

谢狮道:“大哥,俺们去龙王庙吧,也许武当好汉们有岚姑娘的消息!”

熊倜点点头,也别无其他方法。

龙王庙是江中丐帮分舵的聚集地,本就是一鱼龙混杂之地,今日各门各派都聚集到此处。

除了八大门派安排了坐席,其余武林中人都站于一旁观看。

熊倜一行刚入龙王庙内堂,便听到叶近泉中气十足的声音,“熊老弟!你怎么才来!再过半刻钟,这武林大会可就开始了!”

他笑着将熊倜一行人引至武当席位旁。

坐在椅上的张松溪冲熊倜微微点了点头道:“熊小兄弟终于来了,近泉在我耳边唠叨得我都快出茧子了!他生怕你不来,错过了他上场。”

熊倜笑着望着叶近泉道:“叶大哥对武林盟主之位有兴趣?”

“唉。有没有兴趣是其次,上场切磋却是难免。熊老弟,你可打算上场同众人一争?”叶近泉眼中露出一丝无奈,转瞬又恢复往日一般的明媚笑容。

熊倜摇了摇头。

一剑刺向太阳最不适合切磋比武。

一出手就要对方性命,纵使他在场上赢了又如何?根本不能服众。

再者,熊倜对于武林盟主之位一点兴趣也没有。

“哈哈,看来我们兄弟俩果然是一路人!对了,熊老弟,那画像上的姑娘我曾在江中朋悦客栈见过一面,但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同她说了你在江中找她,但她似乎并不认识你。许是我认错了,不过你也别灰心,刚才我已将画像传阅给几个同武当交好的门派。只要那姑娘在江中,一定能找到!”

熊倜一愣,立kè

联想到那匆匆一瞥的幽若,他眉头不由紧锁起来,道:“多谢叶大哥。”

叶近泉道:“举手之劳,不必介怀。”他看了一眼熊倜身侧的夏芸,疑惑道:“这位姑娘是?”

“夏芸,我的朋友。”

叶近泉微怔,笑道:“明白明白!哈哈,想熊老弟如此英俊潇洒,这位定是熊老弟的红颜知己吧!”

熊倜夏芸同时面色一红,两人都没有答话。

叶金泉见状,笑得更欢了。

半刻钟后,一声钟响将堂中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场中的正是丐帮帮主,郭守孝。

一个年纪四十左右的男子,衣着干净,长相普通,眼眸却是十分有神。

他冲各方拱手施礼道:“多谢各位武林朋友今日来我丐帮龙王庙,新一届的盟主将在此次武林大会中选出。既然我丐帮是主场,那么这第一场的擂主就由我丐帮长老来吧!黄长老!”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花甲老人穿着一件身上满是补丁与布袋的破衣,手执一根木棍,站上堂来。

他双手抱拳,朝众人施礼道:“丐帮黄柏齐,擅长打狗棒法!诸位请赐教!”

“武当吴昆山,太极剑,前辈请赐教!”吴昆山持剑走上擂台,未同叶近泉招呼,而叶近泉张松溪等人也对此毫无反应,似乎一切都是事先就商量好的一般。

场内顿时一片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武当向来不喜争夺,怎今日如此一反常态,这第一场武当怎么就派人了?

第九十六章 击杀唐门

第九十六章击杀唐门

打狗棒对上太极剑。

可谓是武林中一场百年难遇的对战。

原本一直在寻找岚身影的熊倜也不由将目光落在吴昆山同黄柏齐身上。

吴昆山是武当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深得叶近泉的真传,连武当掌门张三丰也夸赞此子来日必能将武当太极精髓发扬广大。

而黄柏齐,丐帮八袋长老,论武功论经验,他都是丐帮的佼佼者。

他望着与其对战的吴昆山,暗叹小小年纪却显得十分沉着。

他手中木棍一旋,便朝吴昆山头上打去。

吴昆山长剑出鞘,截住了木棍的来势,手腕一动,借力打力,将木棍又推了回去,正是太极剑的精髓所在。

黄柏齐丝毫不敢大意,手中木棍如虬龙出海,越打越快。

而吴昆山始终不急不躁,以慢打快。

两人一快一慢斗了不下百招,吴昆山生生把黄柏齐的火气给打了出来。

黄柏齐大喝一声,双手举起木棍,猛然跃起,打算以此刚硬气势破其缓慢的剑招,一决胜负。

殊不知,他怒急心头,此招落在吴昆山眼中满是破绽。

吴昆山举剑轻轻格挡,在卸力之际,身子陡然一斜。

木棍落了个空,一击打在了地上。

黄柏齐所用力道之大,木棍当下硬生生被折断。

反震之力令黄柏齐虎口生疼。

他叹了口气,望着手中余下的半截木棍,朝吴昆山施了一礼道:“我输了!没想到我活了一大把年纪,定力还不如你这小子。”

吴昆山拱手施了一礼,道:“前辈承让!”

场下之人不由唏嘘。

在多数人看来,不断猛攻的黄柏齐输给了不断逃跑的吴昆山,实在是一个笑话。

黄柏齐的认输,也让许多人看不明白。

而熊倜却再一次被太极剑法折服了,他不由想:若是我同武当之人一对一比试,究竟是一剑刺向太阳杀了对方,还是自己死在一剑刺向太阳的剑qì

之下?

他越发觉得逍遥子在刺杀武当掌门失败后还能逃脱,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

以熊倜现在的出手速度,若是光明正大地一对一,也许连吴昆山都打不过,更不要说叶近泉、张松溪等人了。

吴昆山朝众人施了一礼道:“武当吴昆山,请赐教!”

“唐门唐朝歌,请赐教!”一袭黑衣红边的男子从人堆中缓缓走了出来,手中未拿任何刀剑作为武器。

熊倜瞳孔一缩,立kè

认出了眼前此人,曾在九道山庄有过一面之缘的余朝歌。

他心中暗道:唐门中人果然来了!看来找岚一事还得先放一放,唐门的人,必须一个个揪出来!

好在唐门中人也有自己的门派服饰,要从人群中找出来也不是难事。

他望了一眼身侧的余枫等人,彼此间立kè

心照不宣。

余枫等人一语不言,缓缓莫入人群之中。

唐朝歌见过熊倜,纵使熊倜有心想要放过唐门,唐门中人看到熊倜后,也会猜测出唐门家主以及少主已死之事。

到时必定牵累九道山庄,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所以唐门众人必须杀,而要杀唐门中人,只能暗杀!

熊倜眉头微皱俯身对叶近泉低声道:“叶大哥,唐门暗器不可小觑!吴昆山他……”

他话未说完,叶近泉已伸手向吴昆山示意。

吴昆山点点头,举起右手,淡淡道:“我认输!”

场内一片哗然!

“什么!武当认输了!怎么可能!”

“是啊!还没打怎么就认输了!”

唐朝歌显然也是一愣,他抱拳施了一礼道:“承让!”目送着吴昆山走回了武当席位,同时余光一瞥,也望见了熊倜。

他瞳孔猛地一缩,惊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熊倜不知dào

唐门来了多少人,但他相信余枫等人能够摆平。

而眼下唐朝歌就在他面前,他必须把此人摆平。

若是唐朝歌突然向唐门众人警示,或是将熊倜正是杀害唐锲的真凶并且应该已经死在九道山庄一事告sù

唐门中人,那么唐门很有可能群起而攻之。

到时,熊倜真地可能连怎么死的也不知dào



熊倜抽出腰间的断剑,缓缓走上前道:“熊帮帮主熊倜,请赐教!”

同样熊倜为了不让唐门的人起疑,也没有用九道山庄的名头。

唐朝歌望着他手中断剑,眼中立kè

露出轻敌之色,心中暗道:九道山庄此刻应该已是我唐门所有物。虽然他能活着从九道山庄下来,但佩剑已断,看来也难有作为。

今日,我便要替唐锲报仇,事后再向二小姐禀明一切!

唐朝歌极快地回过神来,做足了姿态道:“你确定以这断剑同我对战?”

“正是!”

场下又是一片哗然。

怪事年年有,今年武林大会特别多。

先是丐帮对战武当,紧接着又是武当对敌唐门,还未开战,武当便率先投降,如今又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毛头小子,以一把断剑就想同唐门切磋,实在太异想天开。

熊倜却浑然不在意,他话音一落,便出手了。

他的手很干净,手指纤长有力,已经完全看不出这曾是一双奴隶的手。

如今的这双手已经完全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的手中虽是一把残破的断剑,但他的心中却是满腔剑意。

他抬起手腕,一刺。

霎时,天地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

唯一在动的便是快速掠过断剑剑身的剑qì



没有晃眼的剑光,没有长剑龙吟的声响。

有的只是唐朝歌的突然倒地。

唐朝歌瞪大着眼睛,只觉得胸口一痛,再也无法正常呼吸。

当他倒下的一刹那,他竟然发xiàn

人群中自己的好兄弟唐莫寻突然面色一变,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唐朝歌恍然地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惜此刻他已经无法开口言语。

他心中暗自后悔,若是刚才自己先发暗器,是不是,此刻倒下的就是熊倜呢?

吸取教xùn

,人才能进步。

但有些教xùn

,却是血一般,甚至需yào

付出生命的代价。

熊倜瞥了一眼郝然已经断气的唐朝歌,收回了断剑,插入腰际。

场内众人望着这场巨变,不由屏住了呼吸。

足足数秒后,才有人意识到今日的武林大会上死人了,而且罪魁祸首用的还是一柄毫不起眼的断剑。

场下突然爆fā

出哄堂的议论。

“这熊帮是什么帮派,这熊倜又是什么人?怎么那么厉害!”

“是啊!从来没听说过这个门派!看来是后起之秀啊!”

“这出手未免也太狠辣了些!”

“嗯哼!请肃静!”郭守孝干咳一声,扬了扬手,示意两名丐帮弟子先将唐朝歌的尸体安置到一旁。

他瞥了一眼熊倜道:“武林大会意在切磋技艺,想做武林盟主不仅要以武服人,更要以德服人。擂台切磋自是点到为止,若是不小心伤人性命还情有可原,可熊帮主一出手便是一条人命,未免太过分了些!”

熊倜抱拳施了一礼,恭敬道:“郭掌门,你可曾听说过天下暗器出唐门,唐门暗器例无虚发?”

郭守孝点了点头道:“自然,唐门暗器天下一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既然如此,我又怎能有所保留?您让我留手,岂不是要我交出性命,乖乖待人宰杀?”

熊倜所说虽不无道理,但还是引来郭守孝眉头一皱。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眉宇间的不喜之色不用言表。

熊倜也不言,瞥了一眼场下众多武林中人,刚才那些身穿黑底红边衣服之人已经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显然是余枫等人所为。

就在熊倜动手之际,余枫等人也料理了唐门中人。

在人群中堂而皇之地杀人,也只有暗河顶尖的杀手敢这么做。

这也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唐门中人数年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闭关锁国一般地研制暗器。

江湖中人对他们根本不熟悉,对于这些使毒的手段也十分不屑,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唐门中人,更不会有人同他们搭话。

而场中武林中人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擂台之上。

所以熊倜击杀唐朝歌的那一刹那,也是所有人注意力最集中,亦是余枫等人最容易得手的时候。

也不得不说熊倜这一次运气不错,除了擂台上的唐朝歌外,人群中只有四名唐门弟子,站的位置,也在人群之外。

如此一来,更加方便余枫等人得手后将尸体搬出龙王庙。

几个丐帮弟子虽在龙王庙附近巡视,但根本阻挡不了余枫等人的行动。

他们各抱一具尸体,扔到附近无人的小巷中,又快速折回龙王庙武当众人身边,一来一回,几乎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郭守孝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不如就由唐门中人来做定夺吧!”

“……”

半晌功夫也无一人出面,面对死一般的沉寂,擂台下的人群再一次熙熙攘攘地议论起来。

“唐门这是怎么回事?自家人都被杀了,怎么都没人出来吭一声?”

“是啊!刚才我身后好像还站在一个唐门的人,怎么一眨眼不见了呢?”

面对擂台下各种疑惑的声音,郭守孝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此事若是料理不当,他这武林盟主之位便会越发岌岌可危。

“熊帮主出手狠辣,大理段氏子弟段晨风愿来讨教熊帮主高招!”说话人的声音儒雅温润,宛若沙漠中一汪清泉。

一道白色人影落到擂台之上,比起熊倜一袭白衣的苍白与肃穆,此人却更显出尘之姿。

熊倜瞳孔猛地一缩,立kè

认出了眼前此人。

不正是那夜站在岚身旁的男人吗?

那岚呢?她可否在附近?

他四下张望,终于在一处角落中发xiàn

了一抹倩影。

虽是轻纱掩面,却掩不住那双艳而不妖的桃花眼。

幽若也望见了擂台上熊倜望着自己的目光,眉头不由轻蹙起,心中倍感疑惑,暗叹:此人出手狠辣,我本该十分讨厌他才是,可为何他望着我的眼神,让我心中有种难言的悸动呢?

第九十七章 高人支招

第九十七章高人支招

段晨风望着四目相对的两人,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不快,转瞬又恢复了原本那温文尔雅的模样,道:“熊帮主,对战之际,心思还在其他地方,可是瞧不起我段晨风?”

熊倜闻言,极快地回过神来,望向眼前这个器宇不凡的男人,心中顿生一股醋意。

这就是岚要嫁的男人?

的确论容貌气势都不亚于我,但岚绝不会喜欢上别人!

难道是此人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强迫岚和他一起?

不管怎样,这一战,我不能输!

熊倜这般想着又望了一眼远处的幽若。

只见她已收回了目光,一心一意地望着段晨风,眼中沁出一丝关切与担忧。

此刻,她的眼中已全然没有熊倜。

这让熊倜的心猛地一抽。

他暗道:若是当着岚的面,我一剑杀了此人,岚兴许不会高兴。

就在熊倜犹豫之际,段晨风动了!

他喝道:“熊帮主,小心了!”

他手中的武器,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一支竹笛。

竹笛用的乃是上好的湘妃竹制成,雅致的花纹落在笛身上,斑斑驳驳的似是泪渍,透着淡淡伤感。

那些泪渍远远望去好似一只只蛊惑的眼睛,正满是怨恨地凝视着熊倜。

熊倜眉头一皱,持剑仓惶格挡。

段晨风嘴角含笑,竹笛在掌间一旋,便是一记横扫。

竹笛是竹笛,但在段晨风手中已不是竹笛,而是可夺天下人性命的利器。

熊倜一路闪躲,即使有精妙的踏雪无痕傍身,但却还是落了下风。

远观着这一切的吴昆山不由疑惑道:“师傅,熊少侠为何不出手?”

叶近泉还未回答,张松溪却道,“不是熊小兄弟不想出手,而是他无招可出,如果我没猜出,熊小兄弟只会那毙命一击。”

叶近泉眉头微皱道:“师傅,这可如何是好?以目前形势,熊老弟撑不过四十招!”

张松溪摇了摇头道:“唐门那弟子的确是死在熊小兄弟手中,此事,我们也不便插手。”

语毕,他微微眯起眼睛,却挡不住眸中的深沉与老练。

他细细端详擂台上的两人,心道:熊小兄弟出手毫无章法,倒是随了无招胜有招的意境,也不知经何人调-教。

可惜对敌经验还是太少,除了剑中刺还有些摸样,削截却太过薄弱,身体反应的速度也不够快。

倒是这大理段氏子弟手中虽握竹笛,却是一身剑意凌然。

若我没看错,那支竹笛必定暗藏玄机,其内定有一把短剑。

而看其招式也是有板有眼,行如流水,虽似是儒雅得体,不急不迫,但却隐隐暗藏杀机。

显然不是表里如一之人,相反心机颇深。

虽然论境界他不比熊小兄弟,但论对决,他绝对胜之!

眼下他没有对熊小兄弟出杀招,更似是戏耍,无非是为了在众人面前多挣些面子,等时机成熟才将其一举拿下,好以此在众武林同道面前立威,让人不敢再上前挑zhàn



若是如此下去,不出三十招,熊小兄弟便会败下阵来,虽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伤残甚至武功全废,却极有可能!

这般想着张松溪眉头不由轻皱起来。

他抬头望了一眼吴昆山道:“昆山,你同擂台上的熊帮主与段公子年纪相仿,你如何看这一场比试?”

张松溪声音不大,却让擂台上的两人听得格外清楚。

“段公子招式独特,内力雄厚,若此刻场上的是昆山,想来也是一场苦战。”吴昆山不住地摸着剑柄说道,似是十分兴奋。

张松溪点点头道:“我武当无论是太极拳,还是太极剑,讲究的都是意境二字。近泉,太极二字何解呢?”

叶近泉微怔,心中暗喜:师傅这是要助熊小兄弟吗?

他赶紧道:“太极者,道也。是以太极剑者,所携乃无极之真;天地之玄,所附乃人之秀灵,婉转飘盈。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与四时合序,神鬼合鸣。剑qì

四逸,巍巍乎尤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江海凝清光。”

叶近泉当下所说正是太极剑的口诀,他有意点拨场上的熊倜。

可一语道完,他又担心熊倜听不懂。

毕竟太极剑博大精深,岂是谁人一听便能懂的?

想他叶近泉练太极剑数十余载,其中意境也不过是近年来才感悟颇深。

而他的担心并不无道理。

他的话场内不少人听见了,可是听明白的,一个都没有,包括擂台上的熊倜。

而武当众人的谈话,却使得擂台上的两人打斗之势缓和了下来。

段晨风对于武当绝学也很是在意,能有偷师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他虽听不懂叶近泉的话,但博闻强记他也是好手,立kè

将这段话记于心中,暗道日后有机会再好好参详。

叶近泉见熊倜脸上微露迷茫,心下焦急,只能再次望向张松溪。

张松溪却面带微笑道:“气者,曰神曰空,下者守形,上者守神,神乎神,机兆乎动。机之动,不离其空,此空非常空,乃不空之空。无上太极剑得神得空,藏天地日月之神,运四象八卦之空;以交错合凝为质,以循环幻化为气。剑舞气动四方,剑影漫若流光,所到之处若炎风之狂扫,波及之地若焰雷之轰鸣,若天宇之暴烈,威迫山色沮丧,天地低昂。”

这段话乃对于剑qì

的解释,较于之前那一段更令人难以理解。

纵使是才智过人的段晨风也只能将其强行于心。

天下之大,用剑之人不计其数,但能使出剑qì

的却是寥寥可数,大部分人连剑qì

听都没听说过。

即使见过有人以剑qì

伤敌,也只以为是那人内力雄厚,能隔山打牛,能御剑杀敌。

而熊倜便是极少数知dào

剑qì

的人之一。

所以随着张松溪话音一落,熊倜身子不由一颤。

剑qì

!何谓剑qì



逍遥子是教导熊倜认识剑qì

的领路人。

熊倜虽领悟了剑qì

,但却也只是摸到了剑qì

的皮毛,他使出的剑qì

不同于叶近泉使出的剑qì



武当太极剑qì

如笔墨,可四溢抒发。

而一剑刺向太阳的剑qì

过于凌厉,熊倜根本不能控zhì



眼下熊倜听了张松溪的一番话,顿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虽然依旧朦朦胧胧模模糊糊,令人难以捉摸,但却有了一个方向。

这种感觉和天枢九道的意境很是相像。

他暗暗运起天枢九道,胸腹一暖,头脑清凉,一层薄薄的气附在了他的逍遥断剑上,久久不散。

熊倜立于原地,却始终不知该如何运用这剑qì



正在此时,张松溪又道:“太极剑共四十二式,可如今我却是一招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混沌无极,后有太极。太极动而阴阳生,阴阳生而五行始,五行始而万事出矣。人与天地相参,与日月相应,一体之盈虚消息,皆通于天地,应于物类。武当修道者,以剑御气,以修内功而参天地自然。”

一席话毕,对于熊倜来说犹如醍醐灌顶。

以剑御气,以修内功而参天地自然!

剑,虽是断剑,但剑意不断!

内力,天枢九道每一重尽是天机自然!

熊倜右腿向后微迈,内力从丹田始,又从丹田终,流淌于四肢百脉,生生而不息,犹如日月相应,四季循环。

剑qì

随着熊倜手腕的挥动,慢慢地溢开。

而段晨风的竹笛也此刻到了面前。

剑与笛触碰到了一起。

剑是断剑。

笛是竹笛。

只听“啪”的一声,竹笛一裂为二。

如此并没有阻止段晨风一举刺向熊倜的身姿。

只因,竹笛之内还有一把短剑。

竹笛破裂之际,他正好顺势握住了剑柄,继而更凌厉地向熊倜刺去。

一旁观战的吴昆山紧张道:“竹笛之中竟然藏着一把剑,若是我,可能就败在这一招上了!”

场内观战之人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一幕。

熊倜也是如此,但这并不影响他和段晨风对战的结果。

竹笛内剑没有停,断剑剑qì

又何尝停了?

只听“嗡”的一声,短剑的剑刃同断剑的剑qì

相触到一起。

段晨风只觉虎口一痛,短剑不由脱手而出,掉落到地上。

他身子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他的右手不住地颤抖,竟是一丝力qì

也凝聚不起来。

段晨风微微咬牙,将手负于背后,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道:“熊帮主果然好功夫,晨风自愧不如。”

“承让!”熊倜的目光紧随着段晨风走下擂台。

只见幽若立kè

上前欲查看其右手伤势,而段晨风只是报以温柔一笑,摇了摇头。

幽若眉头轻蹙,斜睨了一眼熊倜。

熊倜心中微喜,但一触及那双冰冷的眼眸,却似被人用冰刃在胸口狠狠剜去了一块肉。

而场下之人对于擂台上的变化显然十分不满yì

,只听有人道:“怎么回事?那段晨风怎么突然弃剑不打了?”

“自然是那熊帮帮主武功更胜一筹了!看来今年武林大会着实精彩,我青木帮也算没白来一趟!”

“那熊小子再厉害又有何用,论底气哪里是丐帮的对手!丐帮到目前为止只派出一个长老,而武当也只是派出一个毛头小子,急什么吗!”

“的确,武林大会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估计今年预计的一月之期根本不够!”

郭守孝听着场下之人的议论,面色越发难看,他干咳一声道:“各位请肃静,今日比武便到此告一段落,想来熊帮主也累了,武林大会明日龙王庙继xù

恭候各位大驾!”

此时天色尚早,虽有些人对于郭守孝的决定不满,但也无人反驳,各自散场,也有不少人想找熊倜套近乎。

却都被其眉头紧锁地一一推开。

熊倜的眼中只有那袭白衣倩影,急急向幽若跑去。

他要知dào

为什么岚不理他,为什么岚宁愿关心别的男人,也不看他一眼!

第九十八章 唐家小姐

第九十八章唐家小姐

“岚!”熊倜一口喊出那个名字。

眼看就要抓住那白色香肩,一道人影却挡在了他和幽若之间。

段晨风左手一把握住熊倜的手腕道:“不知熊帮主还有何指教?”

熊倜眉头一皱道:“我不想同你说话!”

他转而望向那双毫无笑意的桃花眼道:“岚,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为什么不看看我,不和我说话?我是熊倜啊!”

幽若刚检查完段晨风的右手,虽没伤到筋骨,但一月之内也无法再握剑,甚至可能连吃饭拿筷子都做不到。

她心中对熊倜不由生出一丝怨气道:“我想你认错人了!我幽若绝不会认识像你这般心肠狠辣之人!”

语毕,她便不再看熊倜,轻拉起身侧段晨风的手道:“晨风,我们走!”

段晨风冲其点点头,眸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但若细看,并不难发xiàn

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

熊倜愣在了原地,眼看幽若就要同段晨风离开,他身形一闪猛地出现在幽若身前,一手扯下了挡在她脸上的面纱。

面纱飘落,露出那清丽而熟悉的面容。

这世上没有两片叶子是一模一样的,更不要说人了。

而熊倜眼前的幽若却和岚长得一模一样,这并不是巧合,这只有一个解释,眼前的幽若就是岚!

幽若眉头一蹙,眸中闪过一丝愠怒,她指尖一弹,一根扁鹊神针携着一尾银光,猛地刺入熊倜的右膝。

他不由闷哼一声,右腿突然失去了力qì

,半跪在地上。

刹那间,他觉得针刺入的不是膝盖,而是他的心脏。

刺痛也让熊倜清醒起来。

他的岚不记得他了!

但这是为什么?是坠崖后失忆了?那为什么她会和段晨风在一起,两人还如此亲密?甚至完全接受了一个新的名字,幽若。

幽若斜睨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熊倜,冷冷道:“这只是给你一个教xùn

,若是你再敢伤害晨风,或是对我不敬,莫怪我出手取了你性命!”

语毕她指尖一动,银针顺着丝线又飞回了她的手中。

熊倜勉强抬起头,眼中已泛起了盈盈亮光。

可惜幽若没有看见,她已扶着段晨风离开了龙王庙。

“小熊!”夏芸同武当众人挤开人群,终于来到熊倜身侧。

她俯下身,望着熊倜那几近绝望的双眸,心口不由一窒。

夏芸下意识地从熊倜背后搂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轻揉着他的发丝。

“熊老弟这是怎么了?”叶近泉望着好似丢了魂一般的熊倜道。

熊倜茫然地追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良久,回过神来,轻轻拉下那搂着自己的柔荑,缓缓站起身道:“今日擂台之战多谢叶大哥,张真人相助,熊倜铭记于心。今日身体不适,先行告辞。”

“小熊……”夏芸蹙着眉,望着他那微晃的身形,踌躇道。

熊倜迎着堂外略显刺目的阳光,微微侧目,语气冷冷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先回客栈吧!”

语毕,便独自步入那如血的残阳中。

夕阳为其一袭白衣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拽着他的影子,使他的步伐越发疲惫与寂寞。

“夏姑娘……”余枫不由皱眉道。

夏芸叹了口气道:“让他去吧……刚才那段晨风身边的女子就是小熊要找的岚姐姐吗?”

余枫等人面面相视,最终摇了摇头。

他们也不敢肯定那女子究竟是不是岚,因为除了熊倜,没有人看见幽若的样子。

夏芸眉头紧蹙,望着熊倜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不由轻咬薄唇,双手也不禁紧紧握拳。

熊倜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着,他一时之间不知dào

去哪儿,也不知dào

该做些什么,更不知dào

该如何去挽回岚。

以前的他只是一个奴隶,现在的他也只是一个杀手。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不知dào

该如何挽回一个女子的心,而逍遥子显然也没有来得及教他,就离开了人世。

想到逍遥子,他的心头又蒙上一层阴影。

除了岚的异样,似乎还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一般。

他猛地驻足,停在了繁华热闹的大街上。

是了!唐门!

熊倜瞳孔骤然收缩。

击杀唐门唐朝歌等人太过顺利了,顺利得让人有些不安。

熊倜心中不由暗道:武林大会,唐门怎么可能只派了五个人来!如此大事,也不会由唐朝歌领头!那么……那么唐门还有谁能主持此大局?

熊倜脑海中立kè

闪过王小二曾今的推测,胸腔内的心脏不由越跳越快。

唐家二小姐,唐雪涧!

他一想之前被击杀在龙王庙的唐门五人,皆是男子!也就是说唐家二小姐尚在人世。

而他击杀唐朝歌后,却无一人出来说话,只有两种可能。

一,唐家二小姐当时根本不在龙王庙。

二,唐家二小姐故yì

隐藏身份,打算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无论是哪一种,眼下龙王庙中余枫等人危险了!

因为没有人知dào

唐雪涧长什么样!也不知dào

唐雪涧身手如何!

即使是消息灵通的王小二手中也没有唐雪涧的画像,据说凡是见过唐家二小姐的人都已经死了。

熊倜越想越心惊,霎时,背后已是冷汗连连。

他哪里还来得及因岚的事情而郁郁寡欢。

他脚下一动,直接翻身上了屋檐,向龙王庙飞跃而去。

远远便看到余枫等人同武当众人走至龙王庙门口。

张松溪抬眼一看,正见熊倜落下,见其神情紧张,不由关心道:“熊小兄弟发生了什么?”

熊倜四下一打量,见四周并无女子,才不由舒了口气,他道:“没事。”

张松溪道:“熊小兄弟是否与唐门中人有恩怨?”

熊倜一惊,暗道:似乎什么都瞒不过张松溪那双眼睛。

他皱眉道:“的确有些恩怨,家父命丧唐门手中,虽然之后我报了仇,但彼此却是结怨愈深。”

张松溪点点头道:“为父报仇,如此,我也不能责怪你什么,纵使现在劝你放下仇恨,唐门的人也不会放过你。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这暗箭还是唐门暗器。虽然今日擂台之上唐门中人并没有出面为难你,但如此你更要小心!”

唐门在江湖上名声并不好听,一来是唐门使用手段不够光明磊落,二来唐门出手太过狠辣,往往得罪唐门一人,便会惨遭灭门之灾。

这也是为什么熊倜当众杀了唐门之人,却没有引起众怒的原因。

余枫眉毛微挑,眸中闪过一丝得yì

之色,瞥了一眼身侧的熊倜,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言下之意不用言表。

熊倜却一脸正色道:“多谢张真人提醒。”

“武当众武侠请留步!”郭守孝带着两名丐帮弟子步伐匆匆地赶了过来。

张松溪回眸笑道:“郭掌门有何指教?”

郭守孝瞥了一眼其身侧的熊倜,面色一沉道:“指教不敢当,只是刚才帮内弟子发xiàn

了一桩命案,想邀八大门派共同商量。”

“命案?”叶近泉不由惊讶道。

敢在武林大会众多英雄豪杰面前杀人,那还了得!

郭守孝看了看熊倜,冷声道:“加上熊帮主在擂台上击杀的唐朝歌外,庙内又发xiàn

了唐门四具尸首!”

“什么!难怪刚才唐门的人没有找熊老弟麻烦!”叶近泉眉头紧缩道。

郭守孝点了点头道:“不知该说熊帮主运气好,还是我们运气差。眼下唐门在我丐帮的地头上死了五个人,这件事,纵使是我这武林盟主也难以交代!”

张松溪眉头微皱地点了点头:“的确,此事必须严查!”

郭守孝道:“严查是自然,但也非一朝一夕便能有结果。毕竟能在众武林同盟眼皮子底下杀人的绝非善类。眼下迫在眉睫的却是另一件事。”

郭守孝叹了口气道:“唐门二小姐今日并未来参加武林大会,就在刚才她派客栈小二前来打听唐家人的消息……据我所知此女可非善类……想来最迟半个时辰,她必定会来龙王庙。我丐帮虽帮众众多,但若此女有心报复,这武林大会可就……”

张松溪沉吟道:“郭帮主请放心,我武当必定站在郭帮主这边。唐门被人暗杀,我们会帮忙查,但若她胡搅蛮缠,我武当也不会坐视不理。”

他又望向熊倜道:“熊小兄弟,此地你不宜久留,还望速速离开。”

熊倜淡然道:“唐朝歌是我杀的,这是事实,我也没什么可逃的,若是唐门要找我麻烦,这也无可厚非。”

熊倜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立kè

打消了郭守孝对他的猜忌。

他抱拳一礼道:“熊帮主光明磊落,果然是年轻一代的翘楚,既然如此,不如也随我进内堂。”

熊倜点了点头道:“容我先和手下交代几句,各位先请。”

待武当等人离去后,余枫眉头紧锁道:“黑哥,你是不是早猜到了我们少……”

“不用说了,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们回客栈等我!”熊倜面色一冷说道。

他现在脑子很乱,但饶是如此,他依旧下意识地要保住身边这些人。

余枫拒绝道:“不!黑哥,我们怎么能让你一人犯险!到时那唐二小姐出现,八大门派很有可能会把所有罪责都怪在你头上,以此好抽身,到时候,岂不是……”

“够了!若你们还认我是大哥,还是熊帮的人,现在就给我回去!你们留着这里,我才难以抽身!”语毕,他拂袖跨入龙王庙。

庙堂内左侧坐席之上分别是丐帮,武当,峨嵋,崆峒。

右侧则以少林居首,紧跟着点苍,华山,昆仑。

“来人赐坐!”郭守孝命人搬了一把椅子,熊倜便淡然地坐在末位之上。

熊倜不由想道:若是那唐雪涧手中有佛怒唐莲是不是能一口气把这里的人都杀了,届时八大门派不知还有几大门派可以存活下去。

“禀告帮主,那……唐家小姐来了!”一丐帮弟子匆匆忙忙地前来报信。

第九十九章 观音有泪

第九十九章观音有泪

唐雪涧,不仅仅是一个人名,更是唐门的代名词。

一提到唐门,人们总是会第一个想到唐雪涧。

理由无他,只是江湖上几起和唐门有关的灭门惨案,都和这个名字有直接关系。

不是某某看了唐雪涧一眼,就是某某出言不逊,这些人最后都难逃灭门的悲惨下场。

唐雪涧就像一个女魔头,未涉身江湖,却已臭名远扬。

而唐雪涧到底是什么模样?

有人说唐雪涧美若天仙,是个蛇蝎美人;也有人说唐雪涧是天下第一丑女,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却无从得知。

只因见过她真实容貌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人云亦云,渐渐地,唐雪涧这个名字便被传得越发神乎其神。

今日八大门派聚首,彼此都有了些许底气,也终于能一睹唐雪涧的芳容。

怎料人未至,落入人们耳中的却是轮椅所发出的的轱辘声。

众人不由向门外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弱的的黄衫女子坐在轮椅上,缓缓朝堂上驶来。

一顶偌大的轻纱斗笠挡住了她的容颜,任凭在场的八大门派高手目力再强,也望不清唐雪涧的容貌。

“咳咳……”一阵轻咳从椅上传来。

纵使只是咳嗽声,却也能听出主人原本那宛若黄鹂般的清脆声音。

唐雪涧微微抬起头,夕阳余晖落在她的雪白斗笠上,落在她鹅黄的衣衫上,给人一种暖融融的感觉。

“请问……丐帮郭掌门在吗?在下唐门唐雪涧……”

唐雪涧的声音很轻,很柔,很动听,却又飘渺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让人不由心神失守。

郭守孝一愣,赶紧回过神来道:“在下正是丐帮郭守孝,姑娘请进。”

唐雪涧轻轻颔首,如青葱版的玉指缓缓推动轮椅扶手上的手柄,轮椅便自行到了门前,被那高高的门槛拦住了去路。

“不知郭帮主可否帮小女子一把?”

郭守孝一愣,不由踌躇不前。

“唉……”唐雪涧轻叹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她身子微微前倾,手掌用力往轮椅的扶手上一拍。

轮椅猛地从地上跃起,跳进了堂内。

轮椅重重地落到地毯上,激起片片灰尘。

在微黄的光芒里飞飞扬扬,起起落落,好似永远找寻不到归宿一般,透着些许说不出的凄凉。

似是唐雪涧用力过猛,只见轮椅顺势倾斜着就要跌到地上。

熊倜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出手扶住了轮椅。

唐雪涧抬头,微怔道:“多谢少侠,看少侠的服饰似乎不是丐帮中人。”

旋即,她又望向四周,虽隔着轻纱,看不真切眼前坐着的人,但也能分辨出是八大门派的高手。

唯独熊倜一袭白衣,她看不出是出自何门何派。

熊倜眉头微皱,淡淡道:“无名小辈而已。”说着便松开了轮椅。

“是吗?一个无名小辈却比八大门派更像个人,想我一弱质女流险些摔倒,这堂内数十人,却只有少侠一人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少侠的心真真是极善的。少侠这一扶之恩,雪涧绝不会忘。”

唐雪涧的一番话让众人面色一尴尬。

而最为尴尬的却是熊倜,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和唐门的恩怨到底有多深。

他不由望向隔着面纱的唐雪涧,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仅从她的声音也能听出她的冷笑。

只是这冷笑中除了透着不屑与嘲讽外,更有一股说不出的无奈。

“丐帮、武当、少林、峨眉、昆仑、崆峒、点仓、华山,八大门派倒是都到齐了,今日的武林大会不是已经告一段落吗?怎么八大门派还留在龙王庙,难道是商量什么要事?还是在等小女子?”唐雪涧声音婉转动听,话语却透着一股讽刺。

的确,八大门派汇聚一堂就为了见这一个女子,的确显得有些以大欺小。

可唐雪涧是普通人吗?不是!

纵使她此刻坐在轮椅上,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八大门派依旧没有一人敢小瞧她。

包括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

郭守孝眉头微皱,一脸正色道:“唐姑娘莫误会……”

他话未说完,便被唐雪涧打断道:“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我的堂兄表弟们人呢?我行动不便留在客栈,可待到日落时分,也没见他们回来,不知郭帮主可有见过?”

“把人抬上来!”郭守孝道了一声。

十名丐帮弟子抬着五副担架进入正堂。

担架上均盖着白布,透着一股死气……

唐雪涧一惊,她万万没想到唐门的人竟然被杀了!

“这是何人所为!究竟是何人对我唐门有如此深的怨恨!”唐雪涧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凄厉起来。

纵使堂内之人看不见她的容貌,但也能猜到她此刻面目的狰狞。

不过众人的心思却不随她所想。

谁对唐门有如此深的怨恨,想来也不少。

唐门也不是没有得罪过人,而且往往一得罪都是血海深仇。

每年都会有不怕死的人独闯唐家堡,最后呢?没有一个好下场,但饶是如此,还不是前赴后继的一批又一批。

有的是为了报仇,有的却是为了唐门暗器。

不过无论哪一种,唐门的人死了都不是一件奇事,当然那仅仅是对于唐门之外的人来说。

至少郭守孝就不觉得此事有什么奇怪。

他道:“其中四人的尸体是在今日大会结束后,本帮弟子发xiàn

的,弃尸的位置虽偏僻,但也能看出凶手十分仓促。我细细研究过他们的伤口,虽都是一击毙命,但死因却各不相同。”

说着郭守孝掀开一块白布道:“此人的致命伤在胸口,是被人从背部刺入。”

紧接着他又掀开第二块白布,“这人是中毒而死。”

然后他又掀开第三块白布道,“这人颈部被钩子一类的武器直接切断了气管。”

“而此人的胸椎被极大的指力所扯断,窒息而死……”

说着郭守孝缓缓站起身,瞥了一眼最后一具尸体,也正是唐朝歌的尸体,道:“此人是在擂台上被人一剑杀死的。”

“是谁!”

“是我。”熊倜站在唐雪涧身后淡淡说道。

唐雪涧身子明显地一颤,她愣愣地回头,望向熊倜,喃喃道:“怎会是你……为什么……”

“唐门暗器例无虚发,我没有把握能够接住他的暗器,所以只能在他出手前杀了他。”熊倜的解释合情合理。

他现在还能站着心平气和地同唐雪涧说话,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动过立kè

击杀唐雪涧的心思,而是八大门派汇集于此,他不便动手。

唐雪涧低下了头,似是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望向郭守孝道:“郭帮主,我唐门的人死在龙王庙,你可是难辞其咎?”

“此事,我丐帮会一查到底,只要有任何消息定会通知唐姑娘。”

唐雪涧微微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听闻丐帮帮众人数众多,若是郭帮主三日之内不能给我一个满yì

的答复,想来死去几个乞丐,郭帮主也不会在意。”

郭守孝眉头一皱道:“唐姑娘,你莫欺人太甚!”

“呵!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的是你们!今日这里就是鸿门宴,而你们一个个巴不得我死!你们真当我唐门好欺负吗!”说着她手轻轻一拍。

数十根银针突从轮椅扶手下的隔板中飞出,直接夺去了那十个前来抬担架的丐帮弟子的性命。

“你!”郭守孝怒目而瞪,没想到唐门魔女竟然如此大胆,竟敢当着八大门派的面杀人。

不是唐雪涧胆大,而是她根本没有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轻轻抬起柔荑,手中突现一枚暗器。

一方圆润、一方尖锥,细细小小,带着珍珠贝母的淡淡光晕,如佳人梨雨。

唐雪涧淡淡道:“八大门派若是有什么看不惯的地方,直说便是,雪涧向来是一个知错就改的人。”

八大门派随之一窒,无人再敢说话。

任谁都看出了唐雪涧手中暗器的来历。

观音有泪,八十年前曾令武功天下第一的天无道人变成废人的暗器,也是唐门暗器排行榜上第一的暗器。

虽然它的杀伤力没有佛怒唐莲那般大,但它确实是最为刁钻狠毒的暗器。

相传从来没有人能从观音有泪中逃脱。

观音有泪,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即使是观音,也会落泪。

泪是咸的,是苦的。

这观音有泪却是最毒的。

三十二种回力激发,令人避无可避,诸葛神弩在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观音有泪内含七种剧毒,其毒性相克,一环扣一环,根本无力解毒。

中此器者全身无力,若此生不再使用内力,则可保长寿。

可试想对于一个武林高手来说,谁能忍受自己变成一个废人呢?

所以当年的天无道人死在了自己的拂尘之下。

他的拂尘扫向了对他发射观音有泪的人。

唐门的人死了,而他也笑着离开了人世。

此事令后人倍感惋惜,同时对于唐门暗器的厉害之处也有了新的认识,甚至以讹传讹为观音有泪直接毒死了天无道人。

而此刻观音有泪再一次横空出世,谁又将命丧此器之下?

至少八大门派中没有人愿意成为这器下亡魂,包括双目似要喷出火来的郭守孝。

他双手紧紧握拳,却始终没有逾越半步。

银铃般的笑声从轻纱中传来。

唐雪涧道:“既然郭帮主不说话,那雪涧就当您默认了!好了,接下来,就该算算朝歌这笔账了。虽然这个外姓亲戚不怎么讨喜,尤其是他的妹妹看起来很不顺眼,但说到底他也是唐家的人。自家人被人杀了,我唐雪涧若是不出面,那也真真是不配姓唐了。”

她轻轻转动手柄,轮椅缓缓地面向了熊倜。

她道:“少侠有恩于我,若是我杀了你,我也不配为人,既然如此,只能挑个折中的法子。”

她缓缓抬起手,那枚观音有泪散发着朦胧的银光。

“能和当年武功天下第一的天无道人中同一种暗器,也算是一种荣幸!”说着她指尖一弹,观音有泪随之飞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向四周乱窜。

熊倜不由向后击退。

第一百章 香消玉殒

第一百章香消玉殒

观音有泪不断快速飞旋着改变着方向,令人难以捕捉它的轨迹。

熊倜见其猛地向自己飞来,眉头一紧,立kè

抽出腰间断剑,便是一刺。

“叮!”一声脆响,观音有泪并没有被击落,其坚硬的程度竟然连剑qì

也不能破开。

剑qì

只是勉强改变了它的运行轨迹,连其飞旋的速度也没有减慢半分。

熊倜额上不由沁出一丝冷汗。

观音有泪不断在其周身旋转着,离他越来越近,而他却找不到任何可以避开或是回击的方法。

“老弟!我来助你!”叶近泉拔剑欲走,却被身侧的张松溪按住。

叶近泉急道:“师傅!”

张松溪只是摇了摇头,一语未言,而他的脸上分明写着四个字——大势已去。

当年武功天下第一的天无道人都躲不开这观音有泪,熊倜又怎么躲得开?

他手握逍遥剑,冷汗沾湿了衣服,湿冷地黏在身上。

剑qì

从断剑上四溢开来,每一次撞击在上、观音有泪上都发出动听的声响。

而落在场内众人的耳中,却是催命的钟声。

整整三十二次回力激发,一环扣一环,观音有泪如夜空流星,拖着一尾银光射向熊倜的胸膛。

“不要!”

是谁在凄厉地呼喊?

熊倜脑海中迅速地略过这个疑问。

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似被人狠狠地戳了一记,痛麻感立kè

令大脑一片空白,身子也不由重重地向后倒去。

本以为会摔在冰冷的地上,怎料却是落入了满是芬芳的温柔乡。

熊倜缓缓抬起头,落入眼帘的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

那种美就好似田中的的一朵罂粟,妖艳,却又致命。

两串晶莹的泪好似珍珠一般挂在那绝美的脸上,不仅丝毫没有破坏美感,却让人倍感疼惜。

此人正是苏媚蓉。

“媚蓉?”熊倜眉头微微皱起,没想到苏媚蓉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嘘!你不要说话!好好休息。”青葱如玉般的冰凉玉指轻压在熊倜的双唇上。

苏媚蓉抬头望向轮椅上唐雪涧道:“唐门那贱丫头就交给我来收拾!”

“不可!”熊倜想要去拉苏媚蓉的手,却终究晚了一步。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眼前是一袭红色拖地的长裙,好似新娘的喜服一般。

苏媚蓉摇曳着如柳般的身姿,缓缓向轮椅上的唐雪涧走去。

“你以为你带着面纱我就认不出你这贱-人了吗!竟然敢伤我男人!唐雪涧,你这是找死!”苏媚蓉秀眉一拧,纤长漂亮的玉指一翻,同样是一枚观音有泪夹于两指指尖。

八大门派无一不惊。

这突然出现的美艳女子竟然也有唐门暗器,难道她也是唐门中人!

张松溪无暇顾两女,立kè

领武当众人赶到熊倜身侧。

他一把抓起熊倜的手腕,顿时眉宇之间立kè

挤成了“川”字。

叶近泉急道:“师傅,熊老弟怎么样!”

张松溪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唐门暗器神乎其神,中毒后竟然令人一点也察觉不出!

熊倜一把反握住张松溪道:“张真人,拜托您,制止她!”

熊倜口中的她不知是指苏媚蓉还是指唐雪涧。

但无论是谁,都已不是八大门派能够拦下的。

唐雪涧冷声道:“你是谁!你怎么会有观音有泪!”

“这你不需yào

知dào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就好好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吧!”苏媚蓉说着,指尖一弹。

观音有泪飞旋而出,一如刚才那般的绚丽凄美。

“刺啦!”

一声轻响,唐雪涧所戴的轻纱斗笠猛地被观音有泪破开,露出其原本的面貌。

八大门派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苏媚蓉很美,那是一种妖艳的灿烂的美。

唐雪涧亦很美,那是一种楚楚可怜的凄离的美。

而让人心惊的是,这两人的容貌竟有几分相像。

苏媚蓉一点也不意wài

,嘴角闪过一抹不屑的冷笑。

而唐雪涧却是愣住了,以至于观音有泪飞射而来之时,她竟毫无反应。

“噗!”那是暗器穿透身体的声音。

一抹殷红立kè

染红了唐雪涧的肩头。

她错愕地抬起头,不怒反笑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你同你那淫-乱的娘亲一样,已经死了呢!”

“住口!不许你侮辱我娘亲!”苏媚蓉眸中似要喷出火来,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

唐雪涧一手托腮,仿佛全然不在意自己中了观音有泪。

她眉眼含笑道:“我为什么要住口?我说错了吗?大伯死后,大娘跟着一个家丁厮混,怎么不是淫-乱?而你,凭什么不许我说事实!你以为你还是唐家大小姐吗?你不过是一个小杂种!”

“呸!我娘何时同人厮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到底,只怪我爹是个没本事的人,做的了唐门家主,却保不住这家主之位,更保护不了娘亲和我!才被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畜生有机可趁!不过没有了娘的帮衬,唐门的暗器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怒火在苏媚蓉的眼眶中翻滚着,她紧咬着唇,怒视着唐雪涧,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苏媚蓉的一番话不由令熊倜一愣。

她竟和唐门有如此深的渊源!

其实何止渊源,根本就是冤孽。

苏媚蓉的娘亲姓苏,乃精通蛊毒的苗疆姑娘,为人聪颖。

虽擅长下毒,但更喜欢研究机关暗器,同唐门家主一见如故,嫁入了唐家。

本着帮唐家,也本着对暗器的浓厚兴趣,她开始着手修复唐门圣器佛怒唐莲。

当时的唐门其实已经没有佛怒唐莲了,有的只是几个空有躯壳的仿制品。

而这件事只有唐门家主知dào



不过,当时的唐门家主并不是唐晓,而是其兄,唐夜。

唐夜娶了苏珂如此贤内助本是好事。

奈何他生性潇洒倜傥,却并不善于管理家门。

不知不觉间便被心机颇深的弟弟架空了权利,甚至被人下了慢性毒药都不曾知。

而苏珂一直闭关修复佛怒唐莲,待佛怒唐莲重见天日之时,正是唐夜丧命之日。

苏珂心知自己在劫难逃,便将佛怒唐莲交给了自己年仅十二岁的女儿,并令其改姓为苏,想方设法将其送去了苗疆。

苗疆女子向来敢爱敢恨。

苏珂是这样,苏媚蓉也是这样。

苏媚蓉想要报仇,可她武功拙劣,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即使她手上有完整的唐家堡地图,但以她的轻功和内力,根本无法闯过所有机关。

所以,苏媚蓉一直在找一个武功比她强,又身兼百毒不侵的男人。

而她,找到了!

并且这个男人同唐门结怨颇深,即使不用她花费太多的口舌,这个男人也愿意一闯蜀中。

这个男人就是熊倜。

可是苏媚蓉却一点也不想熊倜冒险。

看到熊倜受伤,她心乱如麻,恍如刀割。

往日行事冷静的她甚至直接当着唐雪涧的面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唐雪涧冷笑道:“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谁会关心那些战败之人背后的故事呢!大伯和大娘在地下一定很寂寞,姐姐不如去陪陪他们吧!”

她缓缓放下托着香腮的手,轻轻拍在了轮椅上。

一阵罡风突地扫来,竟是数片淬毒的金叶子。

“不!”熊倜瞳孔猛地一缩,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药王呢!药王在哪里,他为什么不看着苏媚蓉!

苏媚蓉躲不开,熊倜知dào



七片金叶子几乎同时刺入了苏媚蓉的身体。

“嗯……”一声轻吟。

苏媚蓉宛若一片落叶飘落枝头,落到了地上。

伤口虽不深,但鲜红的血却在大红色的长裙上晕开,艳丽得让人不忍直视。

而更为艳丽的,却是苏媚蓉泛紫的双唇。

红唇化作绛紫,透着鬼魅与死气。

百毒不侵只是一种说话,这世上没有谁能真zhèng

的百毒不侵,包括毒后苏媚蓉。

看着如此落魄的苏媚蓉,唐雪涧笑颜如花,“啧啧啧!姐姐真是笨呢!我天生体质孱弱,双腿不能行走,本就是个废人,根本不能习武,内力对于我来说本就不存zài

的东西。而你竟然傻到用观音有泪来打我,真是蠢笨之极!”

苏媚蓉淡淡笑了笑,没有言语。

她身子微微抽搐着,缓缓伸出手,爬向熊倜。

纵使是死,她也要死在熊倜的怀里。

她心中暗道:娘亲说的没错,这世上最厉害的毒药就是情爱。

若是没有遇见熊倜,我这辈子是不是就在等待中度过了呢!

熊倜双眸轻晃着,他挣扎着坐起,将苏媚蓉搂在自己怀里,喃喃道:“你不是毒后吗!你不是百毒不侵吗!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

苏媚蓉望着熊倜眸中的泪光,笑得更开心了,她缓缓伸出冰凉的手,拂过熊倜的面颊,道:“臭小子,你是在我为我难过,为我担心吗?我说过这世上没有真zhèng

的百毒不侵……不过你不用伤心,人都会死的!与其碌碌无为地老死,不如死在你的怀里!”

“不!你不会死!药王呢!他不是一直跟着你吗!他人呢!他一定能救你!”熊倜慌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苏媚蓉会死,会死在唐门的暗器下。

“熊倜……如果我不死……你会不会娶我……”苏媚蓉颤抖着手,紧紧拽住了熊倜白如雪的衣襟。

熊倜眉头一蹙,咬牙道:“会!”

“臭小子说话可要算话啊!可是……我真地要去了……好不放心你一个人,不过好在你身边还有夏芸那丫头,还有岚……虽然现在你还没有找到她……但我相信,你们会在一起的……你也会幸福的……”

“媚蓉别说了……别说了,我带你去找药王,他一定能救你!”熊倜落泪了。

逍遥子就是这么在他的怀中死去的,如今却又要再多一个。

苏媚蓉对他的好他知dào

,一直都知dào



他希望苏媚蓉能够幸福,而苏媚蓉要的幸福他给不了。

眼下,他却是真的什么给不了了。

苏媚蓉微微勾起一抹笑意道:“好冷……臭小子抱紧我……从我十二岁起,就没有人再抱过我……娘亲在我身上中了万虫蛊,把我变成了谁都害pà

的毒人……可是我真地好想……好想……有人抱抱我……”

熊倜紧咬着唇,唇上已是一片鲜血淋漓,他用力地抱着苏媚蓉,同当年抱着逍遥子一样,想把自己的温暖分给怀里的人。

第一百零一章 苏媚蓉的选择

第一百零一章苏媚蓉的选择

苏媚蓉闭着眼,身子已经不再颤抖,静静地躺在熊倜的怀里一动不动。

原本就凉冰冰的身子越发没有暖气。

唐雪涧推着轮椅来到苏媚蓉面前,笑道:“看来是死透了!”

熊倜眉头一紧,缓缓松开了苏媚蓉,冷冷地望向唐雪涧。

唐雪涧的笑容不由一僵,顿觉周身的空气仿佛凝结成冰一般。

旋即,她莞尔一笑道:“你已经中了观音有泪,不得动用一点内力,能奈我何?实话和你说吧,我这把轮椅上还有二十六件暗器,不要说你,哪怕是这里所有的人我都不放在眼里!只要你敢动一下,我立kè

可以要了你的性命!”

熊倜缓缓站起身,紧紧握着手中逍遥断剑,眉眼如星,冷声道:“若是身边的人都死了,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唐门不仅夺去了逍遥子的性命,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九道山庄,青衣也差点魂归西去,如今苏媚蓉也死在了唐门手中。

熊倜对唐门的恨越积越深,他要唐雪涧死,他要唐门永世不得翻身!

语毕,他便运转起天枢九道的心法口诀。

日落西沉,月放微茫,斗转星移。

天枢九道中蕴藏的天机正如这天地间的循环变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一柄断剑,一袭白衣,孑然一身,傲然而立。

熊倜运气提腕,对着唐雪涧便是一刺!

这一剑简单直接,却又气势磅礴。

并非力拔山兮,也非气吞山河,而是一种自然的妙悟。

望见这一剑的人都不由从心底生出一丝绝望,那是一种生生世世被困轮回的绝望。

那也是一种希望,生命轮转永世不息。

而能有此感悟的人并不多,武当张松溪是其中之一。

他静静望着熊倜的背影,暗叹:如此练武的好苗子就被唐门妖女给废了!

这一剑注定是熊倜成名的一剑,但这一剑也注定是熊倜魂归故里的一剑,亦是让唐雪涧命丧黄泉的一剑。

唐雪涧愣住了,她没有想到熊倜真地会拼死为苏媚蓉报仇。

她知dào

这一剑自己躲不开,不由凄婉地笑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苏媚蓉,心中竟生出一丝嫉恨来。

为什么她四肢健全,为什么她就能找到这样风流倜傥的男人。

而我这辈子却只能在轮椅上度过,连死也只能死在轮椅上!

不!我不甘心!

唐雪涧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那是人死之前所散发出的不屈。

她手掌一拍,一把把柳叶状的飞刀击向熊倜。

“叮叮当当!”

飞刀撞击到熊倜的胸腹之上,便没有如料想中的刺入,而是被弹开了。

唐雪涧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而下一秒她的表情却只能永远凝固在这一瞬间。

凌厉的剑qì

刺入了唐雪涧的胸膛,刺穿了她身后的轮椅飞射到他身后的龙王庙内的供桌上。

而熊倜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

他手中的断剑比起最锋利的宝剑有过之而无不及,两指断刃连根刺入了唐雪涧的身体,仅露出剑柄。

唐雪涧缓缓地抬起头,心中想的不是为何熊倜可以弹开唐门的暗器,而是:这个男人真英俊。

她很想在熊倜心中留下最美的微笑,可是她的大脑已经无法控zhì

自己的面部肌肉。

到死,她也是一脸错愕的表情。

熊倜奋力地拔剑而出。

鲜血随之喷出,落到他雪白的长袍上,落到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他面部狰狞。

他转身望向苏媚蓉,不知何时药王已赶了过来。

他惊慌地搂着苏媚蓉的身体,表情有些癫狂,“怎……怎会这样……”

“都是因为我……”熊倜低着头,不敢看药王的眼睛,他淡淡道:“等我死了劳烦让青叔把我的尸体送回绿柳山庄。至于岚,她似乎不记得我了,不过现在看来却也是好事……”

语毕,熊倜挤出一丝苦笑,双目一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意识落入一片黑暗中。

眼前好似一条望不见尽头隧道,冗长昏暗。

熊倜只能摸着岩壁缓缓的前行,身侧没有一个人,那种寂寞空虚的感觉能把人逼疯。

“小熊……”

似是有谁在呼唤自己!

熊倜加快了脚步,眼前透出一丝光亮来。

落入眼中的是夏云那双灵动的眼眸。

熊倜微微皱眉道:“我……没死?”

“你当然没死!要是你死了,我们岂不是都死了!”夏云甜甜的笑容如融融阳光落入熊倜的心里。

熊倜身子微微放松望向四周,只见余枫等人都围在身在,武当张松溪叶近泉也在。

他愣愣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没死?是药王救了我吗?他人呢?”

“不是药王,准确的说是苏姐姐救了你。你活着是因为你根本就没中那观音有泪,是你身上的金丝软甲救了你一命。”夏芸拿起那件本穿在熊倜身上的金丝软甲,说道。

只见在烛光下那件金灿灿的软甲熠熠生辉,而胸口那一指大小的窟窿也特别明显。

夏芸又道:“至于药王……他让我跟你说,苏姐姐活着的时候,你已经拥有了她的心,眼下苏姐姐死了,希望你可以放开苏姐姐的人,所以他带着苏姐姐的尸体离开了……”

苏媚蓉安详地躺在床上,身上的破烂的红裙已经被药王换了下来,眼下一件白衣蔽体,显得特别的素净淡雅,宛若床边的那一株小茉莉,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希望还来得及……”药王眉头一皱,缓缓低下头,双唇印上了苏媚蓉冰凉丰盈的双唇。

良久,他缓缓直起身子,眼中满是爱慕地望着沉睡中的苏媚蓉。

只见她脸上的青灰之色缓缓褪去,露出她原本白如凝脂的玉肌,唇上的酱紫色也变回了原来的粉嫩。

苏媚蓉猛地吸一口气,突地睁开了双眼,坐起了身子。

她惊呼一声道:“我没死!”

“我可是药王,怎么会让你死!”药王舒了口气,笑望着苏媚蓉,深深的眼袋无声地诉说着他的疲惫,而他眼底的光彩更诉说着他的兴奋与欣喜。

苏媚蓉一愣,旋即脸上露出欢喜道:“我还活着!太好了!臭小子呢!他在哪儿!”说着她飞快地跃下床,朝门口跑去。

她的脑海中满是临死前熊倜答yīng

她的话。

熊倜说会娶她!会娶她!

“媚蓉……”药王眉头轻皱,伸手拽向苏媚蓉,却慢了一拍,雪白的衣袖从他掌间拂过。

他什么都没有抓住。

眼看苏媚蓉就要离开,药王心中焦急,想要说些挽留的话,却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咳……”

胸口好似裂开一般的痛,他身子一软,扶着床沿坐到了地上。

苏媚蓉的手已经触碰到了门栓,听到身后之人的动静,她不由一愣,回眸望去。

药王的背佝偻着,剧烈地起伏着,那一声急过一声的咳嗽好似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她心中一个咯噔,放qì

了推门而出,快步跑回了药王身侧,她俯下身,轻轻拍着药王的背脊道:“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药王微微抬起头,眸中泛着泪花,许是咳出来的。

他嘴角轻轻牵起一丝微笑,猛地将苏媚蓉搂在了怀里。

他笑道:“学医那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精通医术真好!你放心我没事,只要休息一下便好。”

苏媚蓉眉头一皱,正欲推开这“无耻之徒”,却又听药王道:“一会儿……就一会儿,之后无论你是想去找熊倜,还是想留下都可以。”

听到这番话,苏媚蓉本该高兴的,但不知dào

为什么心却突然一痛,实在不忍推开药王。

紧紧搂着苏媚蓉的药王挨得她那么近,他温热的鼻息全部落在苏媚蓉的颈项里。

这样的动作不由让苏媚蓉微微有些脸红,为了打破这一丝尴尬,她问道:“我中的是唐门金沙叶,虽然不是什么高明的暗器,但那毒却是极烈,见血封喉,连我自身都化解不了,你怎么把我救回来的。”

“我啊,用自己这条命把你从阎王爷那抢回来了!”药王笑着松开了她,脸色却是异常的苍白。

苏媚蓉瞳孔一缩,一手握住他的手腕,眼中满是惊诧道:“你……你给我换血了!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会死的!”

一急之下,泪光闪动。

如此倾世之姿,药王看得心都融了。

哪怕是要他现在就死,他也甘愿。

“死人!你快说话啊!”苏媚蓉见他不会说话,急道。

药王回过神来,轻轻拂去苏媚蓉脸上的泪痕道:“放心,我不会死的,你忘了我有避毒珠吗?不过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避毒珠这样东西了。我吞服了避毒珠,把自己一半的血和你换了。以后你是毒后,我就是毒王了!”

“你是白痴吗!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你非亲非故,至于你又是耗上避毒珠,又是赌上性命的吗!”苏媚蓉紧咬着唇道。

瞬间,便把找熊倜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不哭,谁说你和我非亲非故,你一直是我王药相中的媳妇啊。这几年我从阎王那抢了那么多人,他早恨我入骨,才不会收我做小鬼的,你看,我这不是活着吗!最重yào

的是,你也活着!”王药说着将苏媚蓉额前的一缕发丝整到其耳后。

“好了,我没事。对了,熊倜也没事。他有你给他的金丝软甲,虽然软甲被观音有泪打穿了一个洞,但也护住了熊倜,所以他根本没有中那暗器。枉那小子傻乎乎地豁出性命动用内力一剑杀死了唐雪涧。他也算得上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眼下他就在悦来客栈,你想去找他,便去吧,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为我留下……”药王面带微笑地说道。

第一百零二章 前往蜀中

第一百零二章前往蜀中

苏媚蓉静静地望着药王,良久没有说话。

药王的心弦越绷越紧,他不由把自己暗骂了一顿道:王药你傻啊!你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会儿摆什么谱啊!你可是为了苏媚蓉变成了生人难近的毒人啊!

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女人的同情心,一举拿下苏媚蓉呢!

非要提什么熊倜!不是找死吗!完了完了,大势已去啊!好人不偿命,你做什么好人呢!

他心中悲哀地想道,一时急火攻心,积郁难舒,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苏媚蓉回过神来轻轻拍着他的背脊道:“好好休息吧,你的身体还没有适应毒血,最近一月最好哪儿也不要去,也不要用内功。百毒征兆会一点点接踵而来,身子忽冷忽热,忽痛忽痒,虽不好过,但等挨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说着她扶着药王躺下,替其盖好被子,静坐在床榻边。

她望着药王始终紧绷着的脸庞,淡淡道:“我会陪在你身边的,莫怕。”

药王双瞳轻晃,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可转念一想却又有些患得患失。

他心中暗道:她说会陪在我身边,是指这一个月还是指这辈子呢?

胡思乱想之间,困意袭上心头,沉沉睡去。

苏媚蓉一手托腮,望着药王的睡颜,发起呆来。

药王对她的好,她今日才发xiàn



原来她对熊倜一见倾心的时候,药王何尝不也对她情根深种。

看着药王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苏媚蓉心底萌生出一丝悸动。

熊倜虽好,但他爱的始终是岚。

药王也不赖,但爱的却是自己,绝无二心。

古人常说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也许就是这样吧!

虽然苏媚蓉曾今追求的是“愿得一人心”,可是她自己也知dào

,眼下她是为了熊倜而死,所以才能在熊倜心中占得一席位置,但离那“一人心”却终究太过遥远。

这般想着,苏媚蓉放下了托着香腮的手,轻轻拉住被窝里药王温暖的手,嘴角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枕着自己的手臂,缓缓躺下。

一夜好眠,药王眨了眨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掌间的柔软是?

他猛然垂眸望去,只见床榻边是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旋即眸中荡漾开浓浓的温柔与幸福。

熊倜躺了一夜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愣愣地靠在床榻上,任由拂晓晨光落在他的脸上。

金色把眼前的事物渲染得一片朦朦胧胧。

“黑哥!幽若姑娘要出城了!”余枫突地推开门道。

熊倜猛地坐直了身子,回过神来,“什么!”

“虎子和蝎子昨夜就查到了幽若所在的客栈,本想等你醒了,再告sù

你,谁知今早她和那段晨风雇了辆马车出城了!黑哥,你莫着急,虎子已经追上去了!你看我们要不要追?”

“要!自然要!”熊倜随手拽起一件衣服正欲披上,眼角不禁意瞥见桌上破损的金丝软甲,心中不由一痛。

他迟疑地拿起软甲,套在了身上,随手披上外套,将断剑挂在腰际道:“你通知光头他们准bèi

一下,我们今日就动身!”

“好!”

夏芸刚好进来,望着熊倜衣衫不整的模样,笑道:“怎么?你是要加入丐帮吗?瞧你这衣服穿的。”说着替其整理好衣衫。

“你又瘦了……”夏芸垂着眸,微撅着唇说道。

熊倜微皱眉头,双手用力握住夏芸的肩膀,沉吟道:“夏芸,你走吧!”

夏芸缓缓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的疑惑,清澈得好似一汪泉眼。

她反抓住熊倜的手腕道:“你现在这样,我怎么可能走?放心,我武功很好,能保护自己,等你找到岚姐姐,不用你赶我,我也会走的!”

旋即她眉眼一弯,拍了拍熊倜的胸口道:“嗯!这样才好kàn

!”说着拉起熊倜的手出了门。

前来探望的叶近泉一愣,道:“熊老弟,你这是要去哪儿?”

“有些急事要离开。”

“你现在可是武林大会的擂主,经过昨晚和唐家二小姐的一战,八大门派对你也是十分看好,你不留下试着争取一下武林盟主之位吗?我武当可是愿意尽全力支持你的!”叶近泉皱着眉道。

“叶大哥,我自由自在惯了,武林盟主之位还是另寻能人吧!还劳老哥替我向张真人道谢,若不是昨日他的一番话,我对剑qì

的领悟也不会有所突pò

。至于郭帮主,也麻烦告知他我先行离开了,这擂主还是重选吧!”熊倜拱了一手道。

叶近泉点点头,用力拍了拍熊倜的肩膀道:“等办完事,有空上武当,到时候我们好好切磋剑法!”

“好!”

两人大笑着击掌为誓。

马蹄达达,熊倜一行向西城门奔去。

熊倜望着车外,忽见一白衣女子手提一包药从车旁走过。

“媚蓉!”

转瞬,他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舒了口气,轻靠在马车上,不由苦笑地闭上了眼睛。

他心中暗道:原来是我认错了人。

那白衣女子走入客栈,自是苏媚蓉没错,只是用药王的易容术稍稍改变了容貌。

她望着药罐下的火苗一时出了神。

就在刚才出门替药王抓药之际,她听到了有人在唤她。

而那声音像极了熊倜。

臭小子现在在做什么呢?

糟了!

臭小子不会傻到去唐门替我报仇了吧!

苏媚蓉猛地站起身,心中放心不下,也不顾正煎着的药,提起裙摆就把往屋外走。

“你那么急要去哪里?”药王瞥了一眼已经溢出大半的药罐道。

苏媚蓉面色一红,好似偷腥被发xiàn

的猫,她支支吾吾道:“我……我担心那小子去唐家堡为我报仇……你放心,我没有打算离开你……”

说着她低下了头,娇羞的模样着实可人。

药王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发顶道:“按那小子的性子他还真有可能会这么做,他现在就住在悦来客栈,我们去看看就知dào

了。”

苏媚蓉猛地抬起头道:“我们?”

“嗯。”

苏媚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道:“你什么时候那么大度了?”

药王讪讪一笑道:“好啊!我冒着那么大的风险陪你去找那臭小子,你却还嘲讽我……不是我大度,我自己的性子我知dào

,我很小鸡肚肠。如果可以,我立kè

把你藏进我衣兜里,这辈子别的男人看都甭想看你一眼!尤其是熊倜!谁知dào

你哪天兴起,就跟他跑了!”

苏媚蓉红唇一撅,愤恨地猛捶药王的胸膛道:“混蛋!你当我苏媚蓉什么人了!我都答yīng

嫁你了,怎会出尔反尔!”

“咳咳!”王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立kè

佯装咳嗽起来。

苏媚蓉一惊,旋即停手,轻轻揉着他的胸口,嗔怪道:“就你现在的身体还是别乱跑了,我自己去看看,你的易容术那么高超,那小子认不出的,只要确定他没事我就回来。”

药王一把抓住苏媚蓉的手道:“这事还是我出面比较好。走吧!”说着熄了火,两人前往悦来客栈。

一打听,熊倜一行一早就离开了,而所往方向正是西方的蜀中。

苏媚蓉急得眼中不觉蒙上了一层氤氲湿气,看得药王煞是心疼。

他道:“莫急,我们立kè

雇车去唐家堡!”

“可你的身体……”苏媚蓉望着药王惨白的脸,心都揪了起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不希望熊倜出事,更不希望药王难过。

不知何时,熊倜和药王在她心中已经同等重yào



看着苏媚蓉蹙眉担忧的模样,药王心里跟吃了蜜一样,咧嘴笑道:“有你这句话,我死都甘愿了!”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我才不守寡,你要是死的比我早,我立马改嫁!”苏媚蓉飞了他一个白眼道。

“是是是!娘子说的是!我一定长命百岁!”说着两人便回客栈收拾东西前往蜀中。

夜色宁静,燃着的柴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火光跳跃着印在每个人的脸上,包括熊倜。

熊倜木着个脸没有表情。

一日之行,眼下已入蜀中地界。

而幽若同段晨风仅在他们三里以外。

“黑哥,要不要我们想办法把那姓段的小子引开,让你有机会和幽若姑娘单独说上话?看看到底是不是岚姑娘?”光头问道。

夏芸摇了摇头,回驳道:“这法子不好,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小熊既然认定那幽若姑娘就是岚姐姐,定是错不了,但按昨日所见,岚姐姐可能失去了记忆,眼下她极信任段晨风,我们越是阻挠,她越会记恨我们,不如先看看段晨风有何打算,我们再见机行事。你说可好,小熊?”

熊倜望着火光发着愣,完全没有听见光头和夏芸的话。

他的脑子里全是唐门!唐门!

唐家堡就在蜀中,离此地不足百里,他想要替苏媚蓉报仇!

只有灭了唐门,熊倜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九道山庄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小熊!不许胡思乱想!”夏芸说着紧紧握住熊倜的手。

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热度与力量,熊倜终于回过神来,也清醒了过来。

他心道:王小二说过唐门最大最厉害的武器就是唐家堡,若是我一击失败,外公和爷爷怎么办?岂不是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还有岚,若段晨风是个正人君子,我也放下这心,可目光如炬的张真人却让我小心此人,那么他对岚是不是也有其他企图?

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必须忍,唐门你们等着,有朝一日,我熊倜定将你们挫骨扬灰,将你们从江湖上除名!以此告慰爹和媚蓉的在天之灵!

柴渐渐燃尽了,天空却被朝阳染成了一片血色。

微凉的晨雾散布在空气中,弄得好似晕不开的墨,为眼前的青山绿水独添一份韵味。

幽若望着满目的青色,不由蹙起眉头,叹了口气。

“怎么了?”

“晨风,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低着头再次取出脖子里挂着的那条银质椭圆项链,轻轻打开后,里面是一张画像。

画像不是常见的行于宣纸之上的水墨画,而是幽若从未见过的炭笔写实画。

项链内嵌的画像虽有些旧了,但还是能看出同幽若很像,只是更年轻一些,笑容很是甜美。

“等我们回大理,一切都会慢慢想起来的!”段晨风淡淡笑道。

第一百零三章 计谋败露

第一百零三章计谋败露

艳阳当空,马车略带颠簸地行驶在大道上。

夏芸拉着熊倜的手臂道:“好小熊,你就同我说说吧!以前的你到底是怎样的!”

以前的事,自然是熊倜当奴隶的事。

熊倜不想说,也不是觉得丢人,只是觉得过去的没什么好说的,却耐不过夏芸一再的纠缠,只能尽数道来。

他虽不善言辞,不似茶馆里的说书人说得那般精彩,但言语质朴却特别能打动夏芸的心。

夏芸双手托腮地望着熊倜道:“若是那时候我认识小熊,一定不会让你和岚姐姐吃那么多苦!”

苦吗?

熊倜不禁扪心自问,的确很苦,奴隶的生活连乞丐都不如,没有温饱更没有自由,处处受人白眼,过往的自己没有一天不想从奴隶的囚笼中挣脱出来。

可那时的他太渺小,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

直到遇到了逍遥子,一切才变得不一样。

其实何止奴隶苦,世人皆苦,只是苦的方式各有不同而已。

有所求而不可得,便为苦。

在外赶车的余枫掀开车帘道:“大哥,虎子说岚姑娘和那姓段的小子的马车停在了唐家堡前,我们要不要跟上?”

“什么!”熊倜瞳孔一缩。

他强迫自己暂时放下对唐门的仇恨,没想到段晨风却把自己引到了那儿!

他眉头紧锁道:“唐家堡离这里还有多远?”

“不足十里地。”

“停车!”

余枫应声勒马,熊倜旋即跳下了马车,对其道:“你和光头他们留在这里,我去唐家堡看看!”

“小熊,我跟你去!”夏芸紧随其下车道。

“不行,黑哥,太危险了!要去我们一起去!”

熊倜双眸一瞪,怒道:“去什么去!你们把唐家堡当什么地方!我有金丝软甲护体,可保性命无忧,你们若跟去只会乱了我的阵脚,夏芸你也留在这里!”

“不!这次我绝不听你的!你要去唐家堡,我也跟你去!否则!”她话音一落,手握腰间皮鞭,陡然出手,将熊倜捆了一个结实,她道:“否则,你休想离开此地!”

“夏芸!别胡闹!”熊倜眉头紧锁道。

“我没有胡闹,这烈阳鞭乃父王赐予我的,相传是从一种叫做鸵鸟的动物身上剥下来的,浸泡在海殊液中七天七夜,皮质坚韧无比,别说是你,哪怕是我部落中力qì

最大的汉子也挣脱不开!小熊,除非你答yīng

我让我跟你一起去!”

熊倜紧咬着唇,用力挣扎起来,最后连天枢九道的心法都用上了,肌肉隆起,连额上的青筋也清晰可见,饶是如此也没有挣脱开。

他不由叹了口气,深知夏芸说的是事实。

他无奈道:“你要去可以,但我们必须约法三章。”

夏芸嘴角一扬,微抬起头道:“好!你说!”

“第一,不许冲在我前面。第二,如果有危险,自己一个人先走,第三,无论发生什么,永远记住前两条!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带你去!”熊倜面色冷冷道。

他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在他面上死去,或是受伤。

那种痛苦比用刀子直接扎在他的心头更痛苦。

“好!一言为定!”

“我要你发誓!”

夏芸一怔,旋即道:“发誓就发誓,只要小熊带我去唐家堡,我必定谨遵三条规定,若有违背,我夏芸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

“停!”熊倜打断道:“若夏芸违背今日誓言,我熊倜不得好死,堕落轮回,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夏芸微张着嘴,错愕地望着熊倜,眸中不由泛出光亮,她不由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似帘若扇,她轻咬薄唇,心中暗道:小熊我知dào

你是为我好,可你何必让我发那么毒的誓言!

为何要如此逼我!

若是唐门此行,你深陷危机,我怎可能扔下你独自逃脱?

你可知dào

你这不是为我好,是在害我!

我夏芸的命运从一出生就被别人决定了,这辈子我只能为了别人而活。

既然不能为自己活,那我想为你而活!

可为什么,你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

夏芸眼中噙着泪,垂着眸,一动不动。

她生怕自己一眨眼,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她低声道:“我明白了,我发誓若我不遵守和小熊的约定,小熊将堕落轮回,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短短一句话却耗尽了夏芸所有的力qì



她手腕一翻,烈阳鞭立kè

松开了熊倜。

夏芸一语未言,立kè

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泪终于从眼眶中奔涌而出,似断了线的珍珠,飘洒在空中,随风飘落。

泪吻浅草叶,乱花迷人眼。

凄霜不曾染,烈阳胜夜寒。

余枫望着夏芸远去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拍了拍怔在原地的熊倜,沉吟道:“黑哥,你太狠了!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

熊倜眉头一皱,回过神道:“别废话,在这里驻扎等我!”

他一把夺过光头的马,翻身,疾策,紧追夏芸。

夏芸的骑术远胜过熊倜,熊倜拼命追赶,却始终落下了一大截。

而夏芸从头到尾没有放慢速度,也没有回头,似是前方有堵南墙等着她一般。

熊倜不由皱眉,心中略感不快,他生怕夏芸一个冲动,率先闯入唐家堡。

好在夏芸行至唐家堡前猛地勒马而停。

不足十里路,转瞬便到了。

熊倜趁此赶紧跟上,不悦道:“你骑那么快做什么!你知不知dào

……”

他话未说完,夏芸猛地抬起头,紧咬着唇,却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

泪虽然在疾风中被风干了,但红肿的双眼却诉说着她刚刚哭过的事实。

熊倜眉头紧锁,翻身下马,朝夏芸伸出了手。

夏芸望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道:“我不会拖累你,我也不用你帮!”

语毕,左手一撑,一个漂亮的下马,站在了熊倜的身后。

她又道:“我会遵守誓言的,现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熊倜无奈地叹了口气,同一直跟踪幽若和段晨风的谢虎打了声招呼,便叩响了唐家堡红漆大门上的铜环。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咚咚咚!”沉闷的声响传来,良久却是无人问津。

只有门口的那对石狮子冷冷地望着熊倜。

“小熊……你就打算这么光明正大地进去?”虽然夏芸心里已经无数次下决心短时间内不同熊倜说话,但见他这般叩门,还是忍不住道。

熊倜点了点头道:“只有这样才安全。”

“吱……”破旧的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

前来开门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他眨着眼睛看了看熊倜,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夏芸道:“你们是谁?来唐家堡做什么?”

“我们是你家二小姐的朋友,前来送信的。”熊倜报以一笑,答道。

男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你认识雪涧姐姐!她在江中好吗?听说江中可大可好玩了!是不是这样的?”

熊倜微微一愣,面对这好似炮弹连发的问题有些踌躇,最终他答道:“唐雪涧在江中出了些事,你家可有大人在?”

男童微微蹙起眉头,望着地上的清亮双眸极快地闪过一丝疑惑。

随即,他抬头眯起眼笑道:“有啊!你们跟我来!”

他用力拉开门,让熊倜同夏芸进屋。

映入眼帘的一切不由令两人惊呆了。

唐家堡大门内并不似普通庭院,而是一条昏暗的隧道。

四周皆由坚硬的金属打造。

除了两旁壁上的烛火,无一点光亮。

熊倜心中暗道:小二说的没错,唐门真zhèng

最大的武器就是这唐家堡,想来内里必定机关重重。

男童似是看出了两人的疑惑道:“唐家堡内机关重重,既然你们是雪涧姐姐的好友,我自然会带你们进去,你们跟着我的脚步就行,可千万别乱走!”

熊倜和夏芸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男童年纪虽小,身子却十分灵活,好似跳房子一般一蹦一跳地向隧道里走去。

转眼身后的大门已经没入了黑暗之中。

一种无力感缓缓浮上熊倜的心头。

而身前的男童却越跑越快,那凌乱的步伐不由令熊倜神经越发紧绷。

男童突然身子一顿,离熊倜已有数米之远。

他回眸嘻嘻笑道:“你们比那些私闯唐家堡的人聪明多了!他们都想的都是从墙外跃进唐家堡,哪想一跃上墙头就被射成了刺猬,真真是好玩!有些武功厉害点的,最后也死在了机关下。其实他们不知dào

就算他们闯过了屋外所有的机关也进不了唐家堡!真zhèng

的唐家堡只有这一条通道!你们能死在这里也应该高兴了!”

熊倜瞳孔猛地一缩,暗叹:糟了!

他立即说道:“其实唐家二小姐已经命丧江中,我等正是来告知此事的。”

熊倜略一思量,便说出了这一事实,希望能以此事态的严重性来搏得眼前男童的信任。

怎料,男童撇撇嘴,没好气道:“编!你再编!雪涧姐姐可是带了我们唐门的圣器出门的!圣器知不知dào

!佛怒唐莲知不知dào

!那里面藏得可是黑火药!嘭的一下就能炸死好多人!你竟然说雪涧姐姐死了,谁信你啊!好了,不和你废话了,我还要练习投飞镖呢!”

夏芸眉头轻蹙道:“抓住他!”

熊倜点点头,足尖一点,身子轻灵地跃向男童。

男童甜甜笑道:“你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爷爷,快开门,我要回家吃饭!”

语毕,他脚下的钢板突然闪开,男童顺势落了下去。

待熊倜飞到男童原本站着的位置,钢板却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熊倜不由扑了个空。

他眉头紧锁地蹲在地上,用剑柄奋力地敲了敲,传来闷闷的声响。

他不由惊愕道:“怎么可能!”

夏芸也跃到熊倜身侧,眸中也闪过一丝惊诧:“实心的?”

第一百零四章 夏芸中毒

第一百零四章夏芸中毒

钢板能移开,下方自然是另一条通道。

而沉闷的声响却打破了熊倜的推测,钢板底下是实心的,显然没有通道!

熊倜眉头紧锁,紧握逍遥断剑,运气奋力一刺,磅礴的剑qì

带起滚滚尘土,断剑仅入地半寸。

他不由皱眉道:“好硬!”

“小熊,试试刺入钢板之间的细缝!”夏芸提醒道。

熊倜点了点头,抚摸着那紧密得几乎不可见的缝隙,举剑便是又一击一剑刺向太阳。

“叮!”

断剑轻吟一声,竟未深入半分,而是被弹了回来。

这一击似是触动了什么机关。

“唰唰唰!”紧跟而来的竟是如雨般的飞箭从四面八方射来。

熊倜一把拉住夏芸,铿锵的剑意从心底生起,断剑剑身上剑qì

四溢,一一将飞箭逼开。

一把断剑,浩然剑qì



剑qì

虽强,却是双拳难敌四手,挡不住四面飞来的羽箭。

“小熊!小心!”夏芸手中长鞭一出,击落了险些刺入熊倜肩头的一支羽箭。

她眉头一皱道:“你放我下来,你一个人抵挡不了那么多箭。”

熊倜心知夏芸所说是事实,他松开了她的柳腰道:“自己小心!”

夏芸应道:“我知dào

,为了你,我也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说着烈阳鞭猛地向袭来的羽箭挥去。

隧道两侧的火把印出了两人的身影。

剑光鞭影在墙壁上交相辉映,错乱的,好似掌心的纹。

两人身边已有数百支断箭,但羽箭依旧从四面八方不断袭来,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熊倜眉头紧锁道:“夏芸,你先走!”

夏芸眉头一蹙,刚想拒绝,但立kè

想到了她和熊倜的约法三章,便应道:“好!你自己小心!”

说着她用力一挥烈阳鞭,破开一道道路,朝来时大门的方向急退。

“轰隆隆!”一声巨响,一块球形巨石自门口朝夏芸同熊倜的方向滚来。

夏芸不由惊呼一声:“小熊!”

熊倜瞥了一眼身后,一咬牙,扫开眼前的羽箭,一把拉住夏芸的手道:“走!”

巨石不断着追赶着两人,眼看越来越近,而两人的去路又被两扇石门给堵住了。

当真是向前进不得,向后退不得。

他向四周一看,不知何时金属的四壁已全然变成了石壁。

他一把抱住夏芸的腰,身子一跃,一剑刺入石门顶上,一脚踩在剑柄之上。

两人紧挨着,贴于隧道顶端的角落之中。

夏芸望了一眼神色凝重的熊倜,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搂住了他。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响,“轰!”

熊倜脚下的剑柄传来一阵轻颤。

巨石重重地砸在了石门上,终于停止了前进。

熊倜不由舒了口气,若是再晚一步,他和夏芸便会变成一滩肉泥。

他心中暗道若是天枢九道练到第五层,也许我可以一拳破开这巨石,不过现在……我还是太弱了……

“轰隆隆!”巨石下的石板突然动了,巨石顺势滚了下去。

眼下已无路可走,那么只能深入!

他抱着夏芸,纵身一跃,顺着巨石落了下去。

“哗!”

水花四溅。

冰冷的潭水猛地涌入了熊倜同夏芸的眼耳口鼻。

熊倜眯着眼,却因四周太过昏暗,难辨方向。

他一脚踏在沉入水底的巨石上,拖着夏芸冲出了水面。

熊倜四下一打量,此处郝然是一方洞穴。

四周石壁上悬着的火把成了照亮洞内唯一的光线。

不远处有一条小径,幽幽的看不清尽头是何方。

当下熊倜也不再多想,将夏芸连拖带拽地拖上了岸。

夏芸始终一语未言,熊倜回眸一看,便知出事了!

夏芸双目紧闭,紧抿的双唇呈绛紫色,微微颤抖的身子证明她还一息尚存。

“夏芸!”熊倜疾呼了一声,可夏芸根本没有反应。

他瞥了一眼身侧的寒潭,心道:潭水有毒!

怎么办!

他眸中突地闪过一道精芒,暗道:既然我没事,那就证明我的血扛得住这种毒,那么也一定能救夏芸!

他举起逍遥断剑,以剑刃割破了自己左手掌心。

掰开夏芸的嘴,让自己温热的血流入夏芸的口中。

此刻的夏芸只觉得冷,很冷。

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快死了,突然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流入口鼻,咸涩的味道并不讨人喜欢,但那浓浓的暖意,却让夏芸很是依恋。

夏芸轻咬住了熊倜手上的伤口,吮吸起来。

熊倜眉头一皱,右手顺势搂住她的肩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夏芸苍白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变得均匀有力,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满足,松开了熊倜的手。

熊倜不由松了口气,瞥了一眼自己左手,伤口微微泛白,却已不在流血,只是无端却多了两排细小的牙印。

他嘴角牵起一丝微笑,以衣袖小心翼翼地擦去夏芸嘴边的血迹。

待夏芸的身体状况稳定下来,熊倜才意识到冰冷的湿衣黏在身上很是不畅。

他双腿盘膝,立kè

运起天枢九道,将衣服烘干。

而他一睁开眼,望见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夏芸,不免又为难起来。

以他现在的内力烘干一件湿衣并不难,但穿在别人身上的湿衣,熊倜显然就无能为力了。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把夏芸的衣服脱下来。

熊倜叹了口气,一手伸向夏芸的腰带,随即,又顿住了。

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夏芸……

熊倜皱起了眉头,喃喃低语道:“非礼勿视!”

语毕便闭上了双眼,动手解夏芸的腰带。

可是看不见,怎么知dào

哪里是哪里。

入手的一片柔软,不由令熊倜紧锁眉头,他微微睁开眼帘,才发xiàn

自己的手在夏芸的胸前。

他赶忙缩回手,仓皇道:“对不起!对不起!”

夏芸闭着眼,似乎睡得很沉,根本没有听见熊倜的道歉。

熊倜不禁有些尴尬,一抹潮红浮上了他的脸庞。

他不由心道:似乎闭上眼也不行,这般摸索着替她除去衣服,夏芸岂不是更吃亏?罢了罢了!都是江湖儿女,哪来那么多顾忌!

当下熊倜不再多想,扶起夏芸,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顺势将她的湿衣一件件脱下。

转瞬怀中的佳人只剩一件鲜红的亵衣。

熊倜脸颊滚烫,望着那白如凝脂的玉肌,鼻尖飘过的淡淡芬芳,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毕竟熊倜是一个男人,各方面都很正常的年轻人,而他的怀里正躺着一个美丽的夏芸,难免血涌上脑,思绪如麻。

他强压下心头的燥热,双臂一震,将夏芸衣服上的水气蒸发干,衣服顿时变得干燥温暖起来。

他正欲替夏芸穿上,怀里的人突地嘤咛一声。

夏芸缓缓掀开眼帘,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她惊诧地发xiàn

自己身上除了亵衣亵裤外,竟然什么都没有。

而自己的衣服竟然在熊倜的手上。

熊倜面色尴尬道:“夏芸,你……你听我解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夏芸望着他左手上的牙印,感受着口中残留的血腥味,瞳孔猛地收缩,心里好似跟明镜似的,霎时,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猛地转身,双臂搂住熊倜的脖子道:“小熊,你个混蛋!你个坏人!”

熊倜你个大混蛋,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救我!

你可知dào

,你越是待我好,我越是痛苦。

我会忍不住想你的好,会奢求更多。

你可知dào

,比起现在这样的活着,我宁愿死了!

像苏姐姐那样,死在你的怀里,这样我就能永远住进你的心里,而不是这般似朋友胜过朋友,似恋人却未及……

熊倜听着话语中淡淡的哭腔,顿时慌了神,急道:“夏芸,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没……”

话未说完,便被猛然起身的夏芸堵住了嘴。

夏芸的吻很青涩,却很热烈。

熊倜不由瞪大了眼睛,连气也不敢喘一下。

良久,夏芸缓缓睁开眼眸,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熊倜的薄唇。

而熊倜始终保持着惊愕的表情,黑亮的双眸瞪得极大,手臂僵直地伸向前方,双唇微张,仿佛丢了魂一般。

夏芸瞥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立kè

抢过熊倜手中的衣服。

“喂!傻小熊!醒醒!”夏芸着好衣衫,跪在熊倜身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熊倜终于回过神来,刚想继xù

解释,又想到刚才那一吻,不由红起脸来。

夏芸眉如月,眼如星,如青葱般的玉指轻轻点在熊倜的鼻尖道:“小熊,你脸红了!”

熊倜不知该如何回答,下意识地向后挪了半步,而他的身后就是寒潭,一个重心不稳,眼看就要翻入水中。

夏芸一把拽住他的衣襟,身子使劲向后一仰。

熊倜便压在夏芸的身上,两人不由同时倒在了地上。

熊倜撑起身子,微红着脸,静静望着身下的夏芸,那灵动的眼眸好似立kè

会沁出水来,亮晶晶的,比夜空中的星辰还要美。

望着望着,熊倜只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连呼吸也紊乱起来。

他赶紧爬起来,坐到一边不再看夏芸。

他心中暗道:我爱的是岚,我的心里只有岚,我来唐家堡也是为了找岚!

我刚才是在做什么!胡思乱想什么!

夏芸轻轻地走到他身侧道:“小熊,你不解释了?”

“我……”熊倜一抬头,又极快地低下了头。

第一百零五章 驼背老人

第一百零五章驼背老人

夏芸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哀伤,旋即又是满满的笑意。

她缓缓俯下身,朝熊倜伸出一只手道:“给我!”

“什么?”熊倜垂眸问道。

夏芸一把拉起他的左手,扯下一块布料,小心翼翼地缠在他的伤口上,道:“我们快继xù

往前走吧,也不知dào

那段晨风带岚姐姐来唐家堡做什么。”

幽若静静地坐在段晨风身旁,始终微微蹙起着眉头。

段晨风望了她一眼,轻轻握住她的柔荑,柔声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是我的幽若,是我段晨风的妻子!记住这些就够了。”

幽若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在想那些过去,而是……这唐家堡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们不是回大理吗?为什么要来这里……”

段晨风叹了口气,双眸中露出些许的哀愁,他道:“幽若,你可知现在天下的局势?天下姓朱,大理却不姓朱,但也不姓段。我大理效忠元梁王,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可元梁王却是怎么看我们的呢?虽然他始终秉持着礼贤下士,可是段家谁不知dào

他的心思呢?”

他微微顿了顿又道:“自古帝王家生性多疑。元梁王亦是如此,所以啊,作为段氏的子孙,我也该为段氏的未来做些准bèi

。”

他微微抬眼,望见幽若疑惑的眼神,笑道:“傻丫头,这是男人的事情,你啊!就等着做我的妻子吧!”说着轻轻捏了捏幽若的鼻子。

幽若眉头一蹙,下意识地躲开。

段晨风的手就这般冷冷地停在空中,说不出的尴尬。

幽若微微低头,轻声道:“对不起……”

段晨风讪讪笑了笑,缩回手道:“傻丫头说什么对不起,是我考lǜ

不周,这些亲昵的动作以前习惯了……”说着眼底流露出一丝忧伤。

幽若轻咬薄唇,主动地拉住段晨风的手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只是……”

段晨风拍了拍她冰凉的小手道:“我知dào

,放心吧,在你没有再一次爱上我之前,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的!”

幽若望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心中满是愧疚与不忍。

这个男人是幽若醒来看见的第一个男人。

他对幽若百般呵护,照顾得无微不至。

幽若下意识地再次摸向胸口的项链,心道:幽若啊幽若!晨风是你的未婚夫,这条项链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你在排斥什么呢?

她轻轻咬了咬唇道:“谢……谢……”

“傻瓜……你我……”

段晨风话未说话,屏风后一个女子坐着轮椅缓缓进入了屋内。

段晨风赶紧站起身,对其施了一礼道:“想来这位就是唐家二小姐吧!幸会幸会!”

唐暮雪浅浅一笑,眼中却露出一丝不屑道:“段公子认错人了,小女名暮雪,雪涧眼下正在江中参加武林大会呢!”

段晨风一愣,脸上露出一丝遗憾道:“看来我是错过唐小姐了,没能有幸一睹芳容。”

唐暮雪依旧在笑,眼中却露出了厌烦,道:“公子若是留在江中也不一定能见到雪涧的,好了,公子有何相求我唐门,直说吧!”

段晨风讪讪一笑道:“我想求购一些唐门暗器。”

“什么样的?”

“比这个强的。”段晨风说着从小玉手中接过一把火铳枪,冲着不远处桌上的青花瓷瓶打去。

“嘭!”

花瓶突地碎成数块。

段晨风举起火铳枪,轻轻吹散了火铳枪口冒出的青烟,似笑非笑地望向唐暮雪。

唐暮雪瞅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冷冷道:“青花瓷瓶,三百两。”

“咳……”段晨风尴尬地干咳一声,脸上的笑容立kè

有些挂不住了。

不过他心中却是十分窃喜。

唐暮雪只注意到了被打破的青花瓷瓶的价值,没有在意火铳枪的威力,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她眼中,火铳枪根本不值一提!

“怎么?段公子不会是连三百两白银都拿不出吧?如此怎么好意思来我唐门购置暗器呢?”唐暮雪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段晨风莞尔一笑,又恢复了原本的儒雅,对身侧的小玉点了点头。

小玉会意立kè

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之前被打碎的花瓶之上。

唐暮雪露出一丝微笑道:“段公子也是有眼光的人,不知打算出多少钱来购置我唐门暗器呢?”

段晨风笑而不语,拍了拍手。

小玉打开手中捧着的箱子,金灿灿的光芒印在她的脸上,令人产生无限遐想。

唐暮雪的眼中立kè

闪过一丝贪婪。

旋即,她点点头道:“段公子真是一个爽快人,唐门愿意和您这样的人交朋友!公子请随我来!”

幽若望了一眼段晨风的背影,默默地跟上,心里的怪异感觉却越来越浓。

她只想着能够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此刻的夏芸和熊倜所处的也许才是真zhèng

意义上的鬼地方。

夏芸对他说的话熊倜完全没听见去,连夏芸提到了岚的名字也没有注意,他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着夏芸朝那条甬道走去。

夏芸瞧着他意志消沉的模样道:“傻小熊,你发什么呆呢!你不是说要走我前面的,还不快走!”

“嗯!”熊倜猛地一个激灵,再回想起自己是在满是机关的唐家堡中,怎么能如此浑浑噩噩!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紧了紧手中的逍遥断剑,朝地道走去。

地道的两侧是红色的砖瓦,看似并不十分牢固。

夏芸不紧不慢地跟在熊倜身后,轻轻敲击着两侧的砖块,寻找着机关。

“咚咚咚!”空洞的声响从石壁传来。

夏芸眼中一喜,冲着熊倜招了招手,唤道:“小熊,这里好像有机关!”

熊倜快步走至其身侧道:“你往后退一些,小心四周有暗箭!”

“嗯!”夏芸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两步,手中握着烈阳鞭,小心地戒备着。

熊倜回眸,将红砖推入了墙中。

“格拉拉!”

好似锁链绞动的声响。

“啊!”

警戒着四周的夏芸唯独没有注意脚下。

谁料偏偏她脚下的石板突然翻落,她毫无防备地跌落,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夏芸!”熊倜急着去抓夏芸的手,却依旧慢了一步。

他愤恨地一拳打在已经恢复原样的石板上,骂道:“混蛋!”

他望向四周,尝试找第二块可以移动的墙砖。

可是熊倜走到地道的尽头,也没有发xiàn

第二块可以移动的石砖。

从希望到绝望,从绝望到更绝望。

同夏芸的相识相遇的每一幕都从脑海中飞过。

一想到那灵动活泼的神mì

女子从此变成一副冰冷的不会动的尸体,熊倜的心便凉了。

“夏芸……夏芸……”他不断地呼唤着夏芸的名字,直到声音沙哑了,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

熊倜猛地仰起头,对着空荡的地道,长啸起来,“啊!”

熊倜半跪着地上,长啸更似悲鸣,在地道内回响着,透着说不出的凄凉与痛苦。

怎么办!

怎么办!夏芸绝对不能出事!

熊倜紧咬着唇,血腥味在唇上扩散开来。

他痴痴地望着身前的石门,心道:石门,又是石门!石门后到底有什么!

熊倜站起身,将逍遥断剑斜挂于腰际,暗暗运起天枢九道,双手用力地推向石门。

在石壁两旁火光的映照下,熊倜的脸越来越红。

良久,石门依旧纹丝未动。

熊倜身子一软,转身斜靠在石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粗气,额上已布满了汗珠。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心道:既然找不到其他机关,那么唯一能找到夏芸的希望便只有身后这道门了。

看来只能先突pò

天枢九道第五重,然后再打开石门!

熊倜眉头一锁,盘膝运起天枢九道。

日月轮转,四季变换,阴阳相合,命理循环。

一切都在熊倜的身上演变着,四周的温度忽冷忽热。

垂在他脸颊的鬓发无风自动。

内力不断地涌动着,在四肢百脉中奔涌着,撞击着经脉。

剧烈的痛处好似针扎一般,但这比起曾经为奴时的鞭挞,根本不算什么!

众所周知,内功心法的突pò

在于循序渐进,而熊倜心系夏芸安危,自知时间紧迫,所以他用的是最极端的方法——直接以内力冲击周身各处穴位。

其中过程疼痛难忍不用说,最凶险的是,若是因疼痛一时分神,真气便会不受控zhì

在百脉中乱窜,如洪水猛兽,冲垮每一座堤坝。

而修liàn

者轻则走火入魔,导致武功全废,重则立kè

七窍流血而亡!

熊倜的七窍没有流血,但是每个毛孔都在渗血,一件雪白的长袍竟变成了暗血色。

这些血不是鲜血,而是人体内的污血。

熊倜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一般,在大声地呼喊着。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爆出一丝精光。

双掌立即一翻,击向石门。

“轰隆!”一声巨响后,石门随之崩塌。

而熊倜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色,只听门后传来,“哪个混蛋偷袭老子!呸呸!你爷爷的!我一口痰吐死你!”

熊倜闻声不由一愣,手握逍遥断剑,望着从石块废墟中爬出来的人影。

只见那是一身穿黑袍的老者,佝偻着背,看上去鬼鬼祟祟,十分猥琐。

熊倜不由皱眉问:“你是谁!”

“呸呸!老子还没问你是谁,你爷爷的,竟然先问起我来!你小子贼眉鼠眼的,我看你一定不是什么好人!”驼背老人一边吐着嘴里的石渣,一边骂咧咧道。

第一百零六章 潜入库房

第一百零六章潜入库房

熊倜一时无语,便不理那驼背老人,默默地从他身边走过。

他望着眼前望不到尽头的地道,眉头不由皱起,不免又担心起夏芸的安危。

“喂喂喂!臭小子,老子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啊!你小子来这机关重重的唐家堡做什么啊!”驼背老头抬起头望着熊倜那张阴沉的脸问。

熊倜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无视了老人的存zài



他又道:“我知dào

了!你小子肯定和我一样是来偷东西的吧!唐门暗器独步天下,我猜得对不对?”

熊倜依旧没有理会这突然杀出的“程咬金”,向地道内走去。

“喂!”驼背老人唤了熊倜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而走在前方的熊倜并没有看见。

“嘭!”

一声轻响从熊倜身后传来,他不由皱眉回眸,只见驼背老人讪讪笑道:“呵呵,这块砖竟然能按下去,你说奇不奇怪?”

随着他话音一落,一张挂满了飞刀的渔网从天而降,目标正是熊倜。

银晃晃的刀光印在熊倜的脸上,他眉头一皱,挥剑而刺。

“叮叮当当!”

渔网上悬着飞刀相互猛烈地撞击起来。

只听“刺啦”一声,渔网飞散开来。

网上的飞刀随着惯性向四周飞去。

不远处正看好戏的驼背老头自然无辜中招。

他望着飞来的三把飞刀,叫唤道:“要死要死要死!”

熊倜眉头一锁,击出一掌。

掌风一改飞刀的方向,飞刀落到了驼背老头的脚边。

驼背老头眼中露出一丝精光,快步跑到熊倜身边道:“你小子武功不错啊!不如这样吧,我们合zuò

闯入唐家堡!到时候所得的暗器平分!”

熊倜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心中暗道:的确潜入唐家堡的人不是为了报仇,就是为了偷暗器,这老头贼眉鼠眼的看来是后者。

既然能走到这里,也定是有些本事。

但本是偷盗者,又怎会是什么好人?还是莫理会此人,速速去找夏芸要紧。

这般想着,他再次向前走去。

驼背老头紧跟其上,不依不饶道:“臭小子,你是看不起我!机关暗器,奇门遁甲,老子也精通一二!大不了这样,所得暗器我们三七分,你七,我三!”

熊倜猛地驻足,回眸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驼背老头一愣,问道:“你不是来唐门偷暗器的?那你来做什么?报仇?”

熊倜眼下心烦意乱,身边偏偏又有只“苍蝇”不断地嗡嗡嗡,他现在只想让这老头闭嘴。

无奈之下,他解释道:“不是,我来寻人。”

“找谁?男的女的?方的圆的,扁的长的?”

“女人!”

“哦哦!我懂了,你找你媳妇?”

熊倜只觉得头很疼,一剑捅死这老头的心都有了。

“喂喂!臭小子,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尊老爱幼懂不懂!若是有老子帮你,找到你媳妇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啊!”说着他眉头挑了一挑,显得越发猥琐。

熊倜眉头微皱,瞳孔一缩,猛地抓住老人的双手道:“你可知dào

这唐家堡有多少密道?我和我朋友之前走散了!”

说着也不管老头愿不愿意,就把他拖到了刚才夏芸消失的地方,他道:“就是这里!我怎样才能找到她?”

“你朋友?男的女的?”

熊倜面色一沉,答道:“女的。”

“啧啧啧!都说女人红颜祸水,我看男人长得好kàn

也不是好事。唐家堡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说你不管好你的女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谈情说爱?那不是作死吗!”驼背老头皱着眉,抚摸着下巴道。

“别废话!我要下去,行不行!”

驼背老头微微抬起头,道:“还……真不行!”

熊倜心头一怒,感觉被这老头耍了,便也不再同他废话,径直朝深处走去。

驼背老头急忙跟在他的身后,碎碎念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那么没有耐心!不行不是因为我不行,是谁都不行!唐家堡的机关都是活的,被人触动一次便会变动,所以每一次进来都不一样。你女人掉下去了,这机关用过了,自然不会再开第二次。不过吗……”

熊倜闻言,也不顾会不会被这驼背老头耍第二次,回眸急道:“不过什么?”

“不过我知dào

该怎么找到她!你跟我来!”

熊倜心中一喜,急忙跟上。

虽然这驼背老头其貌不扬,行为乖张鬼祟,但对于机关似乎的确很熟悉,熊倜跟着他再也没有触碰到任何机关。

一连穿过三道石门后,驼背老头猛地驻足道:“应该就是这里了!这一层没有危险的机关,就是个密室,不过想要出去却也没那么容易,你那女人应该就被困在这里。”

听闻夏芸没有性命之忧,熊倜立kè

松了口气。

他唤道:“夏芸!夏芸,你在哪儿?我是熊倜!”

未等到夏芸的回答,熊倜身后的驼背老头却道:“你小子姓熊啊!我们真有缘,老子叫唐伯虎!熊虎是一家啊!哈哈!”

熊倜理都没理唐伯虎的自言自语,快步穿过地道,眼前是一方石室。

石室不大,空空荡荡的,一切便净收眼底。

可别说是夏芸了,连个鬼都没有。

“咦!奇怪!不应该啊!”唐伯虎反复摸着下巴,在石室中兜了一圈说道。

他回眸一瞥,正巧对上了熊倜满是愤nù

的眸子,不喜道:“你这么瞪着我什么意思!臭小子,老子告sù

你!我对这唐家堡的机关的熟悉程度若认天下第二,无人敢认天下第一,你别……”

熊倜打断道:“别废话了!我只想找到夏芸!”

唐伯虎微侧着头,向四周看了看,只见墙面上红黄相间的砖块被人移动过。

他眉头微皱,思索了片刻道:“你那女人懂不懂奇门遁甲?”

“应是不懂。”

“那奇了怪了,谁把她带出去了!”

熊倜闻言心中一急,道:“会不会是唐门的人?”

“难说……”

熊倜瞳孔一缩,紧了紧手中的逍遥断剑道:“走!”

“啊?上哪?”唐伯虎回过神来问道。

熊倜双目一瞪,险些被气得吐血,他道:“还能上哪!找唐门的人要人!”

唐伯虎微微一顿,面色凝重道:“你小子对唐门真地没有别的企图?”

熊倜瞥了他一眼,望向石室四周,一剑刺向那面红黄砖块相间的墙面。

“轰”的一声,墙面应声倒地,露出另一条通道。

唐伯虎猛地跳脚道:“哇哇哇!你个暴力的臭小子!多么精妙的机关就这么被你毁了!暴敛天物啊!罢了罢了!我带你进唐门!不过……”

“唐门暗器都归你。”熊倜抢先答道。

唐伯虎眉头一挑道:“我不是说这个,你给我说说,你女人为啥来唐家堡?不说,你就一个人在这里死破吧!这地道错综复杂,光密室就有上百间,虽然你小子武功不错,但也是个人,我看你在这困个七天八天的会不会饿死!”

熊倜眉头一皱,便将为何跟岚至此简要地解释了一番。

“你小子不会是认错别的姑娘了吧!”唐伯虎话刚出口,便被熊倜愠怒的目光给瞪了回去,他干咳一声道:“笨熊笨熊真是一点都没错!你不会在唐门外等啊,现在还搭进去另一个丫头,我看你怎么收场哦!”

不是熊倜笨,他也想过在唐门外等岚出来。

可这里不是什么客栈,是唐门!

其中有太多的未知数,熊倜怎么可能安心地在唐门外等。

他要见到岚安然无恙才能放心。

当然这些他不会同唐伯虎解释,唐伯虎也不会明白。

唐伯虎又瞥了一眼沉默的熊倜,不再多话,一路破开重重机关。

那熟练的手法令熊倜不由瞠目结舌。

唐伯虎站在石门前,眼中露出兴奋,搓了搓手回头对熊倜道:“过了这道门,就是唐门的境地了!我找我要的暗器,你去找你媳妇!”

熊倜点点头,抱拳拱手一礼道:“熊倜多谢前辈。”

“前什么辈!不学无术的老头子一个!好了别废话了!”他在石门上摸索着,在石门底部摸到了一个凹陷的小孔,嘴角一咧,按了下去。

“轰隆!”石门陡然打开。

唐伯虎冲里努努嘴道:“熊小子进去啊!”

不用唐伯虎提醒,熊倜也已经一脚跨了进去。

眼前并非楼台水榭,竟是一间仓库,四周的架子上摆着各色锦盒。

熊倜回眸道:“这是哪里?”

“唐门暗器库房。怎么样,要不要看看?”唐伯虎笑着挑了挑眉,怂恿之意不用言表。

熊倜摇了摇头道:“不了,你告sù

我怎么出去。”

唐伯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点点头道:“你小子说一不二,我喜欢,走吧!我带你出去。唐家堡的机关楼能通往多个出口,而暗器库房平时几乎没有人来。你放心吧!”

话音刚落,熊倜便听到门外传来男女的对话声,隐隐有些熟悉,但熊倜一时却想不起是谁。

唐暮舞道:“段公子,这里便是我唐家的暗器库房,你想要的都在这里,请随我来。”

“有劳唐姑娘!”段晨风施了一礼道。

熊倜瞳孔猛地一缩,拉住唐伯虎的衣襟退到了一处架子后。

石门被人推开,唐暮舞为首,后面紧跟着段晨风、幽若、小玉与唐三。

唐伯虎眉头微皱,心中暗道:奇怪,唐门怎么把外人带进了库房?

第一百零七章 恢复记忆

第一百零七章恢复记忆

唐暮舞引着段晨风到一处架子前,说道:“这里的暗器都灌入了火药,比如这一件,名为火筒炮,只要拉动两侧的弹簧扣,便会四炮同发,威力极大,此物可一连发射三次。纵使面对千军万马,也能以此创造机会逃脱。至于使用者,哪怕是个一点武功也不会的三岁小孩也能操作。”

说着,唐三将架子上一方形背包交予段晨风手中。

段晨风眼中闪过憧憬之色,赞赏道:“果然比火铳枪好用!”

“那是自然!火铳枪每使用一次便要上一次膛,若你面对的是武林高手,在你换膛之际,可能就已死在了对方手中,而火筒炮就没有这个问题。”唐暮舞一脸骄横道。

“果然是好东西!不知唐门有多少火筒炮,我都要了!”段晨风一脸豪气道。

“段公子好大的口气,你带来的一箱金子,最多买两只,全要了,我怕您身上的钱不够。”立于唐暮舞身后的唐三忍不住讥讽道。

段晨风全然不在意道:“只要唐门拿得出货,我段家就出得起钱!”

躲在熊倜身后的唐伯虎瞳孔猛地一缩,身子不由一颤,撞到一旁的架子,发出一声轻响。

幽若柳眉一蹙,回眸望去,几乎同时段晨风也发xiàn

了身后的异样,他笑道:“唐姑娘,这库房里似乎有老鼠啊!”

唐伯虎一时气急,他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何时被后辈如此侮辱过!

他自知被人发xiàn

,也不打算继xù

躲藏,正欲起身,却被熊倜一把按住。

他错愕地望着熊倜起身,走到众人身前。

唐伯虎一愣,心中暗道:这小子是在帮我?为什么?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

熊倜没有想太多,在他看来是他求着唐伯虎进了唐门,眼下被发xiàn

,他挺身而出也再自然不过。

毕竟和唐门有仇的是他,不是唐伯虎。

他手握断剑立于四人对面。

唐暮舞与段晨风几乎同时喊道:“是你!”

两人面面相视,眸中意思皆是:你也认识?

熊倜眉头微皱,心中暗道:原来是这女人!

唐暮舞,唐家堡里唯一知dào

熊倜存zài

的人。

唐暮舞冷道:“你怎会在此?没想到你竟然逃出了九道山庄,不过今日你送上门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她一拍轮椅,数枚金叶飞出。

熊倜瞳孔猛地一缩,立kè

认出了就是此暗器夺去了苏媚蓉的性命。

霎时,心头被仇恨所笼罩。

一剑刺向飞来金叶。

“叮叮当当!”

金叶立kè

被剑qì

搅得残破不堪落到了地上。

“可恶!”唐暮舞眉头一蹙,怒道。

“唐姑娘,我来祝您一臂之力!”段晨风喝了一声,举起手中的火铳枪。

他早就想置熊倜于死地,眼下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嘭!”一道火光从枪口射出,目标正是熊倜的胸膛。

一直躲在暗处的唐伯虎急道:“熊小子!小心!”

幽若也跟着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制止段晨风,但还是晚了一步。

铜弹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向了熊倜的胸口。

熊倜只觉得胸口好似被人狠狠锤了一拳,身子随着巨大的冲击力不由后退了三步,才勉力站稳。

金丝软甲再一次救了他一命,但也是最后一次。

本就破损的金丝软甲挡住了火铳抢中射出的铜弹,也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之下也化作了碎片,从衣服内掉落到地上。

熊倜瞳孔骤然收缩,他最痛恨落井下石,偷袭他人的鼠辈!

他手腕一提,满是怒意的一剑刺向段晨风。

正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为熊倜担心的幽若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拽住段晨风的衣领,身子挡在了他的身前。

熊倜一惊,立kè

散去断剑上的剑qì



奋力运转的内力紧跟着一窒,顿时紊乱起来,无处卸力,只能在四肢百脉中横冲直撞。

胸腹带来的闷痛感,熊倜并没有在意,相反他感到很庆幸。

幸好一剑刺向太阳的剑qì

已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若放在以前,岚她……

熊倜不敢再往下想,心神一顿,一丝腥甜不由泛上心头。

他及时收回了剑,放过了幽若。

而幽若却没有放过他。

幽若下意识地击出一掌。

没有金丝软甲的保护,这一掌熊倜只能硬抗下来,却是伤上加伤。

熊倜再也忍不住胸口的闷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向后飞退。

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幽若雪白的衣裙,如寒冬中的红梅,艳丽得刺目。

这般刺目的疼痛令幽若的双目如沁血般的鲜红。

熊倜半跪在地上,嘴角还淌着殷红的鲜血,身体上的疼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他痛,不是因为他心爱的岚伤了他,而是他的岚再一次因为他处在了奔溃的边缘。

而此时的他却不能给予岚一丝安慰。

现在的熊倜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岚……”熊倜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qì

,才唤出了这个名字。

幽若猛地回过神来,瞳孔轻晃着,氤氲的湿气蒙在鲜红的双眸上,好似两颗耀眼的宝石。

她脸上的轻纱缓缓飘落,鲜红的泪从眼角滑落,毫无血色的唇喃喃动了动。

“熊……倜……”

熊倜心神一颤,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却没有力qì

再回应岚,身子一软,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倒在了地上。

“熊倜!”岚哭着飞扑到熊倜身侧,将他抱在了怀里。

她记起来,什么都记起来了。

她不叫幽若,她叫岚!

而恢复记忆的代价却太过惨痛。

熊倜的瞳渐渐涣散,却还是掩不住欣喜。

他望着岚那双血红的眸,不住地心疼。

他费力地抬起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泪,断断续续道:“我……终于……找回……你了……”

岚一把拉住他的手道:“不要说话!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

唐暮舞冷眼瞥了一眼段晨风,道:“段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段晨风眉头紧锁,他也没想到岚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一切。

他负于身后的手不由紧紧握拳,他道:“幽若,回来,莫做傻事!”

岚回眸望向他道:“对不起,段公子,您对岚的大恩大德,岚没齿难忘,只是,我是岚!并非幽若。”

她说着一手扯下颈项上的项链,掷向了他。

段晨风一手接过,瞥了一眼岚怀中的熊倜,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恨意。

只是表面上,他看上去依旧是一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他嘴角闪过一丝苦笑道:“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是我骗你在先,其实幽若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从没想到还能遇到如此相像的人。是我见姑娘失去了记忆,才误导你是幽若。只是多日的相处,姑娘在我心中的地位已不亚于幽若。若是姑娘愿意,段晨风依旧愿意娶姑娘为妻。”

“多谢段公子美意,今生今世,我岚,只嫁熊倜一人!”岚紧紧搂着熊倜的肩膀,决绝地说道。

唐暮舞眉头轻蹙,有些不耐烦道:“段公子,莫同这不识抬举的女人废话了!既然她要跟着这个男人,那我唐门也不客气了!三伯抓住这两人!”

唐三点点头,扣动了手中一只银匣。

一张银光闪闪的渔网猛地飞出,罩向熊倜与岚。

岚眉头轻皱,半搂着熊倜,五指连弹。

扁鹊神针带着丝线飞射而出,从网内的密孔中钻入,轻轻一旋,紧紧地缠在了细如发丝的渔网之上。

岚五指握拳,用力向旁一拽,渔网顿时顺势改变了轨迹,飞落到一旁,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唐暮舞恶狠狠地望着熊倜,用力地扣下轮椅扶手上弹簧旋钮。

她要熊倜死!

如果不是熊倜,她的双腿又怎么会废!

她恨!她恨不得剥其皮,拆其骨,饮其血,食其肉!

随着唐暮舞这一扣,数十枚形状迥异的暗器射向岚同熊倜。

若是熊倜还有半丝力qì

,一定会拼死把岚推开。

可现在的他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痛苦地望着岚。

岚淡淡一笑,自知自己的扁鹊银针挡不下这唐门暗器,便闭上了眼,紧紧抱着熊倜。

一直躲在架子后被众人忽视的唐伯虎身形一闪,脚下突飞出两排轮子,快速地滑到了熊倜同岚的身前。

他拍了拍胸口,驼起的背上猛地飞出数十把飞刀,一一将唐暮舞轮椅上射出的暗器击落。

唐暮舞不由一惊,从唐伯虎残破的衣服上望见了他背上那形状怪异的箱子,心中暗道:唐门中人!

唐伯虎缓缓直起腰,他根本不是什么驼子,也不是什么来唐门偷取暗器的贼人,他本就是唐门之人!

唐门的原家主,唐晓同唐夜的父亲,亦是苏媚蓉的爷爷,唐伯虎!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唐暮舞与唐三道:“怎么,我外出游历三十年,如今回来竟没有一个人认识我了吗!”

那不怒而威的上位者姿态不由令唐三双膝一软。

唐三惊惶地赶紧下跪道:“唐三拜见老家主!”

“算你还没老眼昏花!认出了老子!”唐伯虎嘴上是在说唐三,双眸却紧盯着唐暮舞。

唐暮舞错愕地望着唐伯虎。

她自然知dào

唐伯虎是谁,但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唐伯虎会突然出手救熊倜!

她蹙眉急声道:“舅舅,你莫要拦我!就是这个小子杀死了小金,杀死了唐晓的亲儿子,您的亲孙子啊!”

“什么?”唐伯虎不由一愣,回眸望向熊倜道:“熊小子,暮舞言可属实?”

熊倜微微点了点头,事到如今,既然已经落入唐门之手,也没什么可瞒。

唐伯虎瞳孔骤然收缩,双手紧紧握拳道:“我这辈子最恨别人欺骗我!你!该死!”

第一百零八章 唐门恩怨

第一百零八章唐门恩怨

熊倜微微一笑,眼中毫无半丝畏惧。

欺骗?

他何曾欺骗过唐伯虎?

倒是唐伯虎一直在欺骗他。

现在熊倜仔细一想,其实之前好几次唐伯虎都在试探自己。

若是稍稍说错半句话,便会立kè

命丧黄泉。

熊倜无力辩解什么,也不想辩解什么。

只是心中略感惋惜。

岚记起了他究竟是好是坏?

夏芸眼下也不知去了哪里,让人很是担心。

不过这一切显然已经不在熊倜的控zhì

中。

只因唐伯虎要他的命。

唐伯虎身子一转,顺势脱下黑色外套,露出他背上的那只机关箱。

机关箱乃玄银打造,上面刻着的古朴花纹纠缠在一起,好似人生一般纠缠错乱。

他问道:“熊小子,我们也算相识一场,你可还有话要同我说?”

说?还能说什么?

现在的熊倜连意识都开始模糊了,更别提说话了。

唐伯虎又道:“既然无话可说,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语毕,便一手按向肩带上的一处旋钮。

“轰隆!”那扇通往机关密道的大门再一次打开。

为首飞奔而出的是苏媚蓉同药王,而两人身后的是夏芸。

苏媚蓉见状急道:“不要!”

唐伯虎一愣,循声望去。

良久,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道:“你是媚蓉娃娃!都长那么大了,真是漂亮,比你娘还漂亮!嫁人了没啊?成家了没啊?”

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唐伯虎,下一秒就好似一个老小孩,笑嘻嘻地走向苏媚蓉。

此刻的苏媚蓉已经卸去了易容术,露出本来的娇艳面容,自是像极了她的娘亲苏珂。

当日苏媚蓉和药王离开江中没多久后,便寻到了余枫等人的踪迹。

可当时熊倜已同夏芸前往了唐家堡。

万般无奈之下,苏媚蓉同药王只能也跟着潜入唐家堡。

一个武功平平,一个身中奇毒。

两个老弱病残倚仗着苏媚蓉手中的唐家堡地图在机关密道内过关斩将,却也是累得不轻。

尤其是药王,为了苏媚蓉一路强撑,终于行至半路时体力不支。

两人只能在一间密室内稍作休息。

彼此紧挨着,肩靠着肩,气氛渐渐旖旎暧昧起来。

怎料天花板上突然掉下一个人,来人正是同熊倜走散的夏芸。

三人简单地叙旧休整后,便一路寻找熊倜,却发xiàn

熊倜可能已经闯入了唐门。

兜兜转转之下,三人也出了唐家堡机关密道,但比起熊倜同唐伯虎却始终慢了一步。

在苏媚蓉的计划中,唐家堡密道出口虽多,但只有这暗器库房平日人最少,也相对最安全,因此她便选了此处作出口。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出门,放眼便全是人,而她心系安危的熊倜也在。

似乎还受了重伤,正面色苍白地躺在岚的怀中,一身血衣让人不禁心疼。

而他们的对面是一个看上去有些面熟的老头。

老头身上背着唐门独门暗器箱,这才让苏媚蓉意识到向自己疾奔而来的男人是谁。

她正欲开口,其身侧的药王却皱起眉头,忽地横在了苏媚蓉和唐伯虎之间,怒道:“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唐伯虎眼神不善地瞥向药王道:“老子是什么人不是你小子该问的!快闪开,否则,我打得连你家里人都不认识!”

“爷爷,不要!他……他是我相公……”苏媚蓉一手挽住药王,面色微红道。

药王和唐伯虎同时一愣,好似斗鸡一般看着对方。

片刻功夫,唐伯虎先开口道:“你小子何许人也?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人!”

药王四十多的人,被人称小子,还真有些挂不住脸。

但谁让这问话的是他心爱女人的长辈呢?

他拱手施了一礼道:“在下药王王药,现居药王谷,家中就我一人。”

“人老了点,长得丑了点,武功差了点,不过既然媚蓉丫头喜欢,这婚事我自然举双手赞成。”唐伯虎笑着欲拉药王和苏媚蓉的手,却被他们同时避开。

两人相识了一眼,眸中都不由有些尴尬。

他们此刻是毒人,手上也没戴手套,若是就这般同唐伯虎“肌肤之亲”,说不定唐伯虎立kè

驾鹤西去。

唐伯虎自不知这两个小辈在想什么,郁闷道:“你们小夫妻俩这是嫌弃我吗……竟然还同时避开我……就算是心有灵犀,也不是这样啊!”

“爷爷,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这件事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苏媚蓉说着猛地双膝跪地。

唐伯虎一愣道:“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不!爷爷,你听我说!”她眼中含泪将二十年前唐门内斗导致他父母双亡一事全盘托出。

唐伯虎越听越是心寒,面色也越发阴沉。

他冷冷瞥了一眼唐暮舞同唐三,一字一顿道:“媚蓉所说可属实?”

唐暮舞顿时心知坏了!

当年她可是站在唐晓这一边,而唐夜中毒一事和她也有直接的关系。

一时,不禁冷汗连连。

她心中暗道:眼下唐门都是唐晓的人,只要我们抵死不承认,光一个苏媚蓉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她缓缓抬起头,眼中含泪凄楚道:“舅舅!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的!唐夜哥哥当年是病死的!而苏珂那贱-人不守妇道,大哥尸骨未寒,她就和一家丁行苟且之事!被我等发xiàn

后,才将其杖毙。我们都是为了唐门好,我们没有错啊!舅舅,你一定要明察,决不能听信她一面之言!”

“是吗?唐三,你可有话要说?”唐伯虎微微挑了挑眉道。

唐三双膝跪地,望着苏媚蓉,眸中露出些许欣慰道:“大小姐都长那么大了……大少爷和夫人在天之灵也会有所安慰。”

他又再次望向唐伯虎,双眸之中迸发出凌厉的光芒,道:“当年我畏惧二少爷的势力,居于中立,眼看着大少爷和夫人惨遭迫害,却从头到尾都不敢吱声,老奴理应当诛!”

说着,他猛地抽中腰间匕首,欲向胸膛刺去。

“混账!”唐伯虎猛地抬起脚,一脚踹在了唐三的手腕上,匕首顺势飞了出去。

他怒目而瞪道:“你姓唐,就是我唐家的人!我没让你死,你有什么资格去死!你虽有错,但错不至死,这条命先留着,自断两指吧!”

唐三抬起头,眼中含泪道:“谢老爷!”说着便再次拾起匕首,断去了右手的拇指与食指。

从此唐三的右手再也发不了他最擅长的飞刀。

唐伯虎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一身杀伐之气,同刚才判若两人。

唐伯虎是唐门最厉害的家主。

不仅仅是他的身手,更是他的杀伐果duàn



他的心比起女人更像海底针,让人永远猜不透。

他冷冷瞥向唐暮舞道:“你应该知dào

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唐暮舞身子一软,直接趴下了轮椅,匍匐在唐伯虎的脚边道:“舅舅,看在娘亲的面上,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我不是故yì

的,是唐晓让我这么做的,是他!都是他!舅舅……”

唐伯虎不再言语,手中银针直接刺入她的头顶。

“啊啊啊!”唐暮舞抱着头在地上打起滚来,哀嚎道:“七尸脑虫针!不!不!杀了我啊!杀了我!求求你们,谁来!谁来杀了我啊!”

七尸脑虫针,唐门暗器,未上暗器榜,外人也极少有人知dào

,因为它只针对唐门的背叛者。

此器的狠毒唐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凡中此针者,大脑将被毒液缓缓侵蚀,最后化作一摊脓血,此间痛苦并不是用一个“痛”字能描述的。

记忆、行动力、思维能力,由大脑掌控的一切都会一点点消失,先变成一个废人,最后变成一个死人。

唐暮舞在地上翻滚着,求饶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令众人不由皱起眉头。

唯独唐伯虎始终黑着脸,一动不动。

他望向段晨风道:“你是大理段氏的后人?”

段晨风已经完全被唐伯虎雷厉风行的手段给吓住了,他赶忙施了一礼道:“正是。”

“唐门不会和你们做生意的,这些小的不懂规矩,害你白高兴一场,真是抱歉。”唐伯虎淡淡地说道,显得十分谦逊有礼。

“不!不敢当!既然买卖做不成,那晨风先行告退了!”段晨风顺势开溜道。

他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阴森森满是哀嚎声与血腥气的暗器库房。

至于购买杀伤力大的暗器一事,既然唐门不肯卖,自然有别的人肯卖。

实在不行,他就同那些洋人打交道便是。

临行前,他又瞥了一眼岚和熊倜,眼中不由露出一丝讥讽。

他心中暗道:这老头子手段狠辣,看来这小子也逃不过此劫!只是可怜了这长得像极了阿盖姐姐的姑娘。

岚眉头紧皱地望着熊倜,数根银针已经刺入了熊倜周身大穴,暂时稳住了他的伤势,可岚心里清楚,熊倜的伤很重,需yào

及时调理,虽无性命之忧,但若一直拖下去,这身内力就算是废了!

熊倜心情却是大好。

他不仅找回了岚,也确定了夏芸没事。

更让人欣喜的是,原本已经死了的苏媚蓉此刻也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

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就够了!

他不由咧开嘴角,越笑越开心。

而这笑容落在唐伯虎眼里却越发不自在。

他是一个公私分明大义凛然的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绝不会有任何偏袒。

虽然他挺喜欢熊倜,但熊倜杀了他亲孙一事,却是事实!

他唐门的人怎可能被人无故欺负?

别人打你一巴掌,你就该把他打得爹妈都不认识!这就是唐伯虎的做事原则,也是教导子孙做人的原则。

这也是为什么唐门的人如此嚣张跋扈的原因。

第一百零九章 一地乱麻

第一百零九章一地乱麻

唐伯虎眉头紧锁,唐门的事早在三十年前他就撒手不管了,怎么料到三十年后,唐门会落败成这样。

而落败的原因竟然是家族的内部矛盾。

他看了一眼已经包扎好手伤的唐三道:“三儿,把唐门所有还能喘气的都给我叫过来,今日,我要快刀斩乱麻!”

“是老爷!”唐三应了一声,立kè

跑了出去,心中颇为激动。

在他心目中,无论是唐夜当家还是唐晓当家,都比不上唐伯虎!

唐伯虎一手扶起苏媚蓉道:“丫头,这几年苦了你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唐晓虽然是我亲生儿子,但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有违伦常的事,我也绝不姑息!等我料理完这小子,我立kè

就给你一个交代!”

他口中的小子自然是指熊倜,而熊倜却还在傻笑,对着岚笑,对着夏芸笑,对着苏媚蓉笑。

乍一看和一个傻子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比大部分的傻子,更为俊朗而已。

苏媚蓉一个晃神,立kè

明白了唐伯虎话中的意思,身子一闪,立kè

挡在了熊倜身前。

而药王也赶紧跟在苏媚蓉身侧,若是苏媚蓉一有危险,他必定冲到她面前。

唐伯虎眉头轻皱道:“丫头,你这是做什么!这小子杀了你弟弟,这笔账必须算!”

“是唐锲杀了小熊师傅在先!”夏芸插嘴道:“小熊只是报仇,何错之有?一命抵一命难道不够吗?还是说,你唐家的人命就是人命,其他人的人命就不是人命?”

“是!”唐伯虎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

夏芸的问题对于大部分来说,答案都是肯定的,但像唐伯虎这般坦然承认的,却是极少数。

这般真小人的行径比起伪君子倒是可爱许多。

可爱得夏芸都愣住了,望着唐伯虎,不知该作何反应。

唐伯虎眉毛微挑道:“小姑娘,老子活了这把年纪,自然不会轻易受你激将。熊小子的师傅死在我孙子手里,那是他师傅技不如人,如今我要替我孙子报仇,若是他死在我手里,也只能说明他技不如人,这可怨不得我!”

苏媚蓉见状,立即道:“爷爷,若是你要杀他,那就先杀我!”

语气中的决绝让药王心里一痛。

他轻轻拉起苏媚蓉的手,目光坚定地望向唐伯虎道:“顺道带上我!”

苏媚蓉一愣,望向药王的眸中不由沁出浓浓的幸福。

“你们!”唐伯虎一时语窒,显然被气得不轻。

他一挥衣袖,此事便不再提。

毕竟唐锲死都死了,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孙子去害死自己活着的孙女。

众人见状不由松了口气。

苏媚蓉半跪在地上,轻拉起熊倜的手,清亮的眼眸染着湿气道:“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任性,你也变成这样。”

熊倜勉强摇了摇头,笑道:“你活着……好……和药王……一起……好……”

苏媚蓉面色一红,泪落了下来道:“你会不会怪我?明明是我对你死缠烂打,是我说要嫁你,现在却跟了药王……”

药王眉头轻皱,一手搂住苏媚蓉的肩膀,目光略有歉意地望向熊倜,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愉悦。

“怪……自然怪,你活着……为什么不告sù

我……咳咳……”只是多说了几句话,熊倜便面色潮红地咳嗽起来。

药王一把拉起他,一手抵在了熊倜的背脊上。

苏媚蓉一惊,拉住药王的手道:“不行!你现在不能用内力!”

药王笑道:“放心,我有分寸。”说着又凑到苏媚蓉的耳边,低声道:“你那么关心熊倜,我吃醋了,只有这样,你的目光才会再落到我身上。”

说着他指尖连番点在熊倜的背上,旋即一掌用力拍在其上。

插在熊倜身上的银针立kè

被尽数逼飞,熊倜眉头一皱,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药王缓缓舒出一口浊气,望向熊倜笑道:“感觉如何?”

熊倜只觉胸口一松,抬头咧嘴笑道:“爽!”

“哈哈!调理的事就交给岚了!我是……晕得不行了……”语毕,药王翻了一个白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苏媚蓉赶忙扶住了药王,嗔怪地瞥了他一眼道:“傻子!”

“嘿嘿嘿,你不是喜欢傻子吗!我只有比傻小子更傻,你才会……才会一直看着我……”药王闻着苏媚蓉身上淡淡的芬芳,靠在她的怀里,安心地沉沉睡去。

“老爷!我把人都带来了!”唐三领着唐门一干老少迈入暗器库房,共有三十二人,全是老弱病孺,两个壮年都没有看到,更别说唐晓父子等人了。

唐伯虎眉头一皱道:“怎么就这些人?唐晓他们人呢?”

“老爷,二少爷和大公子去九道山庄了……至于小小姐……他带了朝歌去武林大会了……”唐三低着头说道。

“什么!他们去这些地方做什么?三儿,你告sù

我,这些年,唐晓这不孝子到底在忙活什么?”

唐三瞥了一眼身后唐晓的妻子石婉清道:“我想……这个二夫人应该比较清楚……”

石婉清看了一眼地上目光呆滞的唐暮舞,不由轻咬薄唇,目光躲闪,始终不敢望向唐伯虎。

唐伯虎眉头一愣,冷声道:“嗯?婉清!”

石婉清莹白的玉牙磕破了唇瓣,她强迫自己抬起头道:“爹,当年您把家主之位传给了大哥,便自己一个人出去潇洒快活了,这一走,就是三十多年!您可知dào

这三十年中都发生了什么吗?”

“哼!如果你指的是我二儿子杀了我大儿子,甚至害死了我的大儿媳!我已经知dào

了。”

石婉清浅笑着,眸中闪过一丝苦涩道:“爹,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哥性子像你,生性洒脱,却根本不善经营,自他坐上家主之位,哪一年不是亏空?吃喝住行哪一样不要钱,而研制机关暗器所消耗的银两则更多。我们不是没有给大哥提过建议,可他听吗?”

石婉清顿了顿,几乎咆哮道:“没有!唐晓弑兄的确不对,可唐夜又何曾把唐晓当成弟弟?您不理解我们,我无话可说,今日你要杀要剐,我石婉清不会说一个不字!只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唐家!纵使是死,到了地下,也能对唐家列祖列宗交代了!”

“啪!”唐伯虎一个巴掌扇在石婉清的脸上道:“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不成!”

他转而望向唐三道:“三儿,用机关雀把人给我叫回来!唐晓这小子的野心倒是一点也不小。九道山庄!武林大会!呵!他以为现在的江湖还是以前的江湖吗?是他想横着走就横着走的吗!混账东西,看我这次不打断他的腿,省的哪天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dào

。”

唐伯虎不知dào

此刻的唐晓的确已经死了,而且是尸骨无存!

唐三依言,手腕一翻,一只巴掌大的木雀缓缓地飞来起来。

临空盘旋了一周,却并未离去。

它突地调转方向,落在了苏媚蓉的肩上,发出“哔哔哔”的声响,时不时地还轻轻啄一啄她的肩膀。

唐门所有人目光齐齐落到苏媚蓉的身上。

苏媚蓉眉头一蹙,打开腰间的布袋。

一只大小相同的木雀从袋中飞出。

石婉清猛地站起身,急道:“怎么会!唐晓的机关雀怎么在你这里?你对他做了什么?”

说着便扑向苏媚蓉。

熊倜眉头一皱,立kè

持剑挡在了苏媚蓉的面前。

他正欲说话,突觉后颈一麻,连带着舌头一僵。

随即,只听苏媚蓉道:“没做什么,只是送他去见我爹娘了。对了,你的儿子唐元丰和你的女儿唐雪涧也都死了。”

“不!不可能!你胡说,我不信!我不信你!你算什么东西,你怎么可能杀的了他们?”石婉清猛烈地摇着头,步伐踉跄地跌坐到地上。

苏媚蓉松开怀中的药王,缓缓站起身,走到熊倜身前道:“为什么不可能?唐门排行前十的暗器,我这里都有,包括佛怒唐莲!而且不同于你们手上的仿制品,是我娘亲耗费了数年心血修补好的成品!”

唐伯虎眉头一皱道:“丫头!你胡闹!唐晓是你叔叔!”

“他都没把我爹当兄弟,我又何须当他是叔叔?爷爷,我只是替我爹娘报仇,他死了,是他技不如人,这话可是你说的!”苏媚蓉莞尔一笑,那艳丽的姿容如怒放的蔷薇带着一根根扎手的刺。

很显然唐伯虎也被刺痛了。

他怒瞪着双眼,眼睛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他道:“我知dào

你心里有恨!那你为什么不来找爷爷!爷爷可以为你娘俩做主!”

苏媚蓉浅浅一笑,梨涡浮现在嘴角,却再也没有任何的甜美,有的却是冰冷与决绝。

她道:“找你?我爹娘死了那么多年,你可曾知dào

?唐门的事你又关心过多少!唐门的悲剧可以说是你一手造成的!”

唐伯虎面色一沉,呵斥道:“唐媚蓉,闭嘴!你以为你是唐家最后的血脉,我就不敢杀你了吗?”

那声音仿佛从无极地狱中传来,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苏媚蓉毫不在意,淡淡一笑道:“杀吧!唐家子孙早就一个不剩了!我离开唐家堡那日便不再姓唐,我叫苏媚蓉!唐媚蓉早就死在万虫蛊下了!万虫噬心有多痛,我对唐门的恨就有多深!”

唐伯虎瞳孔一缩,立kè

明白了为何刚才苏媚蓉不让自己碰她。

万虫蛊,相传苗疆最厉害的蛊毒,中毒者犹如万虫噬心,心脏顿停,同死人没什么分别。

三日后,蛊毒入骨,心脏重新跳动,从此变成一个生人勿近的毒人。

这也是为何当年苏媚蓉能逃过一劫的原因。

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去为难一个猝死的女孩。

第一百一十章 以死要挟

第一百一十章以死要挟

唐伯虎叹了口气,背着暗器宝箱的背越发佝偻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早知今日,我当日绝不会离开唐家堡。如今……却是说什么也晚了……”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苏媚蓉,语重心长道:“唐家就剩你这么一个孩子了,我真地不忍心对你动手……但你杀了唐晓他们却是事实。我唐伯虎做人从来不偏袒谁,今日你错了便是错了。为了留下唐家血脉,我不杀你,但活罪却是难逃,你的这双手,爷爷就留下了,你可不要怪爷爷狠心。”

苏媚蓉淡淡一笑,眼眸之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反倒是松了口气。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熊倜与岚,心中暗道:如此已是最好的结局了。若是让熊倜说出了事情真相,那么今日他必定不能活着离开唐家堡了。

用我一双手换他一条命,这买卖绝对值!

苏媚蓉这般想着,缓缓将自己的双手伸到唐伯虎面前。

唐伯虎手从身后的暗器箱中抽出一把长刀。

刀光一闪而过,从熊倜清亮的眸中划过。

他紧咬薄唇,想要辩驳,却偏偏被苏媚蓉点了哑穴位,无法开口。

熊倜望着手中的断剑,眸中突地闪过一丝精芒。

此时,唐伯虎的长刀正好落下,眼看就要斩向那粉白纤弱的手腕。

一把断剑凭空出现,拦住了长刀的去势。

“熊倜……”苏媚蓉回过神,愣愣地望着那张熟悉的俊逸脸庞。

熊倜剑眉轻皱,目光决绝地望着唐伯虎。

唐伯虎怒道:“熊小子你起什么哄!老子饶了你一命,你不感恩戴德,管什么老子的家务事!给我滚到一边去。”

熊倜一语不言,手腕一抖,耍出一道剑花,纵身一跃。

凌厉的剑qì

断剑舞动而溢出,铿锵有力地落在其身前的红漆柱子上。

只见他以剑代笔写道:“唐晓等人均我所杀!”

八个大字笔锋凌厉,透着一股杀伐之气。

唐伯虎惊道:“是你!”

熊倜足尖落地,点了点头。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我不需yào

你装好人!你不是喜欢岚吗,如今你不是也找到她了吗!何必为了我趟这浑水!我爱的是药王,无论你为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感动的!识相地速速带着岚离开这里!”苏媚蓉眉头一蹙,冷冷说道。

熊倜抿着唇,摇了摇头。

岚立kè

发xiàn

了熊倜的异样,玉指一点,立kè

解开了熊倜的哑穴。

熊倜舒了一口气,望向唐伯虎道:“你儿子孙子孙女都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冲着我来!这些事和媚蓉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媚蓉不由气急道:“臭小子,闭嘴!我……”

“你给我闭嘴!我熊倜还不需yào

一个女人替我背黑锅!”熊倜瞪了苏媚蓉一眼,怒斥道,转而冷冷望向唐伯虎,“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替你唐家人报仇无可厚非。”。

“好!很好!杀你比断我亲孙女的手来得容易许多!”

唐伯虎面阴冷,同熊倜初见时的驼背老人判若两人。

虽然他还挺喜欢熊倜这小子,但说到底,两人也不过是一面之缘。

此刻他也没有深究究竟是熊倜说的是实话,还是苏媚蓉说的是实话。

只因杀熊倜总好过对自己的孙女动手。

唐伯虎弯腰俯身,数根银针从暗器箱内飞射而出。

熊倜眉头一紧,断剑挥舞。

凛然的剑qì

随之在他的周身缓慢前行,最后凝结在一起,成了一道无坚不摧的气盾。

银针稍一触及,便好似撞在了钢板上,立kè

折断。

断裂的银针纷纷落到地上,熊倜也跟着跪在了地上,以逍遥断剑勉强撑住了身体,大口喘着粗气。

他的内伤并没有完全好,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岚俯身扶住他的肩膀,嘴角含笑,眸中却透出无比的坚定。

岚要留下,熊倜知dào



他伸手轻抚着岚的面颊,没有说任何话。

岚紧紧拉住他的左手,也没有说话。

要活一起活!

要死一起死!

不远处的夏芸秀眉轻蹙地望着熊倜和岚,灵动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芒。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而苏媚蓉的神色却是越来越紧张。

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必须要让熊倜他们离开这里!

她望了一眼布袋中的佛怒唐莲,瞳孔骤然收缩。

她一步踏出横在了熊倜与唐伯虎之间。

唐伯虎眉头微皱道:“丫头,你又想做什么?”

“让他们走!”苏媚蓉眉头紧蹙道。

“不可能!”

苏媚蓉闻言手掌一翻,一朵金莲在掌心盛放。

昏黄的烛光越发衬托着佛怒唐莲金光闪闪。

“要么放他们走,要么大家一起死!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唐门!”苏媚蓉瞪着美目说道。

唐伯虎当真是被气得要吐出一口老血。

他浑身颤抖道:“丫头!你这是逼我就范!”

“是你逼我在先!爷爷,求你,放他们走!”

“不可能!他杀了我唐门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今天要么他死,要么我唐门灭亡!”

“爷爷!熊倜的性子我知dào

,人不犯他他不犯人。若不是唐门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迫害他身边的人,他绝不会杀唐门的人!为什么你就不愿退一步呢!当年您所做的一切,已经伤到了唐门的根基,若您这次还是要一意孤行,那么……”

苏媚蓉的拇指指腹轻轻按在了佛怒唐莲如血般鲜红的莲心上,道:“唐门百年根基便会在今日毁于一旦。”

唐伯虎紧咬着牙,本不明显的青筋一一暴起,鼻翼一张一翕也十分明显。

他猛地一挥手道:“滚!都给我滚!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唐家人!”

苏媚蓉双膝跪地,用力地磕了一个头,感激道:“多谢爷爷!”

她一手握着佛怒唐莲,在夏芸的帮zhù

下扶着药王,领着熊倜同岚缓缓退出了唐门暗器库房。

唐三望着消失在门后的背影,皱眉道:“老爷……唐门血脉……”

唐伯虎神色一松,额上的青筋落下,却显得脸上的皱纹越发深邃,如沟壑一般交错在脸上。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三儿,等媚蓉他们走了,你去把千斤石放下。封掉唐门所有进出的通道。”

“爹!你要做什么!你是想把我们都困死在唐家堡吗?”石婉清回过神来,急道。

唐伯虎击出一丝冷笑道:“婉清啊,女人对于男人来说太重yào

了,不仅仅是因为传宗接代,更因为一个女人会深深影响一个男人!唐晓那孩子生性敏感多疑,本性却不坏。若不是因为你日日枕边风,他会对自己的亲哥哥动手吗?”

“如今,唐晓死了,你的孩子也死了,你还想做什么呢?报仇吗?可罪魁祸首不就是你自己吗?”

石婉清一愣,颓然地坐在地上,摇头道:“不……我没错……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希望唐晓好,希望孩子们好,我没有错!哈哈哈哈!哈哈哈!”

石婉清疯狂的笑声同一旁唐暮舞凄惨的哀嚎声合二为一。

唐家堡顿时宛若鬼哭狼嚎一般。

年仅十岁唐紫萁紧咬着唇,小手紧紧拽着爷爷唐三的衣角,眼中除了惶恐,更多的还有憎恨。

熊倜!我记住你了!

你害死了我唐家那么多哥哥姐姐叔叔伯伯!还害得我爷爷再也不能教我扔飞镖了!总有一天,我唐紫萁会报仇的!

一颗仇恨的种子在唐紫萁的心中深重。

仅仅四个时辰,之前那激灵活泼的男童陡然变得阴郁狠戾起来。

始终抱有一颗赤子之心的熊倜还不知dào

他已深深伤了一个孩子的心。

此刻的他已经和岚等人离开了唐家堡。

唐家堡外,余枫等人早已汇合在一起,躲在暗处守着唐家堡的大门。

夜空中善良的星辰成了静静望着他们的焦急与等待。

“是黑哥!黑哥出来了!还有岚嫂子!”余枫的夜视能力很强,一眼便认出了熊倜,立kè

领着众人前去汇合。

谢虎望着熊倜一身污血,惊诧道:“黑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速速离开这里!”熊倜眉头一拧,瞥了一眼身后好似夜中猛兽的唐家堡。

“臭小子,我就不和你一道走了。看到你和岚没事,我就放心了。这株佛怒唐莲你收着。也许将来哪一天会用到。”苏媚蓉将药王扶上马车,又折返到其身边道。

“这是你唐门圣物,你还是自己留着。”

“我已经不是唐门的人了,留着它有什么用?更何况,我和王药已经决定隐居在药王谷中,从此不问世事。”苏媚蓉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眸中满是淡淡的笑意。

熊倜见状,也不由替她高兴,道:“还没来得及恭喜你,祝你和药王幸福!”

“嗯!我们会的!你和岚也要幸福!有空就来药王谷看看我们这对毒人吧,除了你,估计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敢和我们同桌吃饭的人了。”苏媚蓉笑着将佛怒唐莲塞入熊倜的手中,微微提起裙摆,上了马车,驾车而去,徒留滚滚烟尘。

岚望着目光紧盯着尘土的熊倜,打趣道:“怎么?后悔了?”

熊倜回过神来,笑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我有你一人便足矣。我是在想,我们是不是也该找个地方隐居?爹的绿柳山庄其实不错,不如等我们成完婚,便搬去那儿吧!那儿比京城清静,雅致的景色也不比九道山庄差。”

岚面色一红,环住他的手臂道:“先把你的伤调养好,再说吧!”

熊倜笑着点了点头,露出莹白的牙。

牙在月光下好似玉一般,散发着朦胧的微光,落入夏芸的眼中。

夏芸深吸一口,眯起眼,笑道:“小熊!既然你找到岚姐姐了,那我也走了!”

第一百十一章 准备婚宴

第一百十一章准bèi

婚宴

熊倜微怔地抬起头道:“那么快?”

夏芸笑道:“怎么?不舍得我?嘻嘻,小熊不会也像那些臭男人一样,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吧?好好珍惜眼前人!”

她极快看了一眼岚,又望向熊倜道:“一定要幸福!我走了!后会无期!”

语毕,她利落地翻身上马,烈阳鞭狠狠地抽打在马臀上。

一声长嘶,马蹄达达,卷起无数尘土,转瞬便望不见夏芸的踪迹,徒留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今夜的月特别的圆,却偏偏是一个分离的夜。

熊倜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微凉的夜风不断地灌入胸膛,无端地引起一阵干咳。

“咳咳……咳……”

后会无期吗?

熊倜想到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夏芸,咳嗽越发急切起来,好似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岚瞧其模样,不由心疼地蹙起柳眉,轻轻抚顺着熊倜的背脊,柔声问道:“要不要我帮你追?”

岚说的自然是追夏芸。

她不认识夏芸,但从熊倜与夏芸的对视中,便能看出两人的关系并非一般。

至少苏媚蓉离开的时候,熊倜没有那么难过,脉象也没有那么混乱。

熊倜双手撑着膝盖,勉强站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平息着心中莫名的起伏。

他抬起头,缓缓直起腰,一手拉住岚冰凉的柔荑,说道:“傻丫头,追什么?她有她的生活,我们也有我们的。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岚面色点了点头道:“只要你不赶我走,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

熊倜莞尔一笑,顺势将岚拉入自己的怀中。

他胸口的那个窟窿终于不再漏风,被岚捂得暖暖的。

望着相拥而立的两人,谢虎嘴角一咧,将马车牵到了余枫等人身旁。

余枫抹了抹眼角的泪,悲喜交加道:“黑哥终于把岚姑娘找回来了!实在是太好了!”

谢虎哈哈大笑道:“你们快来看诶!疯子他哭嘞!”

余枫怒瞪了他一眼道:“哭你个大头鬼,老子是在擦眼屎好不好!你个睁眼瞎!”

“俺咋是睁眼瞎了,你瞧你,现在眼睛还亮晶晶的呢!”

光头笑着地摇了摇头,也是松了口气。

自从岚失踪,他们的心神就没有放松过。

他拍了拍正欲继xù

狡辩的余枫道:“好了,疯子,这没什么丢人的。黑哥和岚姑娘重逢,我们心里都是感慨万千,高兴无比。你速速挑匹好马,去趟药王谷。”

余枫点了点头道:“得嘞!”旋即又愣道:“药王和毒后不是回去了吗?余大哥立马就能得到这好消息啊!”

谢虎笑道:“疯子还没俺聪明呢!黑哥和岚嫂子的好事近了,光头的意思当然是让你把余大哥和青衣接过来,大家一起等喝喜酒啊!”

余枫一愣,重重地一手握拳,击掌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哈哈哈!我去,我这就去!”

熊倜刚好和岚携手走来,不由疑惑道:“你要去哪儿?”

“接余大哥来喝喜酒!”

岚面色一红,站在了熊倜的身后。

熊倜一愣,紧了紧掌心的柔夷,笑道:“嗯,把青叔也接来!”

“对了,岚,你说我们把婚礼放在九道山庄还是放在京城?要不放在绿柳山庄也行!你说爷爷和外公见面,他们两个老人家会不会打起来?”

岚蹙眉轻笑道:“难说。”

熊倜哀叹一声,“那我岂不成了石磨中的豆子了?”旋即他将岚拉到身前道:“不过有你这漂亮孙媳妇,估计他们连吵架的功夫都没有,都嚷嚷着要抱曾孙呢!”

“讨厌!”岚娇嗔地轻轻捶了熊倜一记,娇美不可方物。

熊倜作势咳嗽起来。

岚急忙扶住他,紧张道:“虎子,去京城安若王府!”

“是!嫂子!”

熊倜莞尔一笑,顺势靠在岚的肩上,低吟道:“我没事,骗你的。怎么想去外公那儿?是迫不及待要嫁给我了吗?”

“你个傻瓜,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爱惜!外公那儿珍贵的药材多,你这伤若是不好好调理,内力可能无法再精进,你就不担心?”岚扶着熊倜上了马车,蹙眉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妻子可是药王的徒弟。”熊倜微昂着头,语气里满是自豪道。

岚点了点头,笑容也渐渐明媚起来,一扫之前因为失忆而误伤熊倜的阴郁。

“你先睡一会儿吧,这儿离京城有好几日路程。”

熊倜点了点头,顺势躺在了岚的腿上,就和小时候一样。

他眨着眼道:“我不能就这样见外公,岚,替我换件衣服吧!”

岚微笑着解开熊倜的腰带,脱下了他染血的衣衫。

结实匀称的肌肉上是一道道清晰地疤痕。

岚静静望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熊倜微微仰起头,笑道:“怎么了?被我的身材惊到了?自从学剑后……”

岚面色一红,回过神来,啐了他一口,打断道:“脸皮真厚。”

“我皮一直很厚!不然怎么能保护你?”熊倜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岚瞥了他一眼,伸出手,轻轻抚摸过熊倜胸前的一道鞭痕道:“这一道是十四岁在盐商家里你替我挨的。”

熊倜微怔,笑道:“这你都认得出来?我看这些疤都长一个样。”

岚点了点头,青葱如玉的手指缓缓拂过另一道鞭痕,柔声道:“记得,你替我挡的每一鞭我都记得。这道是十六岁那年,李大人要把我送给管家的傻儿子,你便把人家傻子打了一顿,结果被管家吊起来打了三天三夜。这几道都是那一次……”

岚的声音越来越轻。

熊倜叹了口气,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傻丫头,都过去了,现在我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呢?熊倜?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为了我,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有时候我真地好讨厌,好讨厌我自己……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我就像一个累赘,我什么都……”

熊倜眉头一紧,撑起了身子,用自己火热的唇堵住了岚的话。

他温柔地索求着,从岚的唇,到岚的脸颊,吻落到那些晶莹剔透的泪上。

泪浸染唇,留下淡淡的苦涩。

熊倜双手捧着岚的脸庞,凝视着她的双眸道:“岚,为你挨的每一鞭,我都心甘情愿。以前,我只是一个奴隶,我的能力有限,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护在身下,不让你受伤,不让你被他们欺负,每当因为保护你而挨打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不是奴隶!”

“还记得九道山庄上的事吗?明明错的是我,明明没用的是我,可是你还是义无反顾地为了我,连性命都不要!你知不知dào

,看着你躺在那里,我的心也跟着死了,直到再上九道山庄,知dào

你还活着,我也跟着活了过来!”

“所以,岚,不要再说傻话,不要再胡思乱想。熊倜喜欢岚,熊倜爱着岚,熊倜想要用一辈子守护岚!这是熊倜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无论是过去的八号,还是现在的熊倜,这个心愿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熊倜……”岚呆呆地望着他,眼神渐渐地痴了。

“黑哥,嫂子……额……那个……俺啥都没看见!”谢虎本想问问熊倜是否要先进前面的小镇买点干粮。

哪想到会看到如此闪瞎双眼的一幕。

岚回过神来,抓住熊倜的双手,道:“瞧你,快把衣服穿起来!让虎子看笑话了。”

“他爱笑就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说了,他都叫你嫂子了。”熊倜张开双臂,任由岚替其穿好衣服。

“岚,我困了……”

“睡吧。”

熊倜紧了紧衣服,枕在岚的腿上,道:“我想听你唱歌,像以前一样。”

“嗯。”

“风吹雨又打,想起那个她。青梅又竹马,一起过家家。如今已长大,红盖遮芳华。一步一莲踏,一路走天涯……”

随着悠扬婉转的歌谣,熊倜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马蹄声、轱辘声、悠扬婉转的歌声为这凄清的夜带来了一抹烟尘。

熊倜和岚回到京城已是数日后的事了。

阳光和煦,熊倜望着院里斑驳的树影发起呆来。

“喝药!”岚端着药碗送到熊倜面前。

熊倜顺从地接过,嘴角咧开笑道:“还喝啊?又是人参又是鹿茸,这么补下去,我会不会流鼻血啊?”

“尽瞎说!”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手摸向他的手腕,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道:“你觉得这两天怎么样?”

熊倜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腹无比顺畅,道:“挺好的啊!”

“木头!之前你为了不伤到我,强行收功,结果反震到自己,伤到了任督二脉。眼下淤血已清,甚至因祸得福,经脉比以往更宽阔强韧,想来你日后练功定能事半功倍。”

熊倜搁下喝完的药碗,把岚拽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最大的福气就是能娶你!我和外公商量过我们的婚事了,这里呢,就算做是你的娘家,到时候你从这里出嫁。九道山庄离这太远,所以,我打算在江宁娶你。明早我就去九道山庄和爷爷说这件事,他一直惦记着我成家,如今遂了他的愿,他也会很高兴的!”

岚红着脸低下了头,轻声道:“都听你的!”

“就这么说了办!”熊倜快速地在岚脸上啄了一口。

如此大胆的行径把她吓了一跳。

等岚回过神来,哪里还有熊倜的影子。

翌日清晨,熊倜腰间挂着一把断剑,便出发了。

朝阳如金,穿透薄薄的晨雾。

熊倜微眯起眼,在繁华的街道上策马而行。

早起的面摊小贩已经支好锅,下了头碗面。

“夏姑娘,这里的清水面你一定要试试。清早的第一碗,是最好吃的一碗。”陆云飞说着将小贩送上来的面端到夏芸面前。

第一百十二章 嫁给傻子

第一百十二章嫁给傻子

清澈见底的汤水上飘着碧绿的葱花,淡淡的香味随着热气钻入她的鼻腔。

这碗面很简单,一眼便让人看透了,却又说不出的诱人,而这诱人也许就是因为它的简单、朴实。

夏芸立kè

想到了一个人,熊倜。

她一直觉得熊倜是一个一眼就能看透的人,但他的简单真诚却让人难以抗拒。

夏芸望着碗中倒映出的自己,眸子里看见的却是那一袭白衣孑然而立的熊倜。

他现在应该很好吧?只要他好,便好了……

夏芸这般想着,缓缓拿起筷子,百无聊赖地在碗里扒拉了几下,挑起几根面条送入口中。

淡淡的猪油香与葱花香将面条本身的味道衬托得极致。

她抬起头,眯眼一笑道:“好吃,我饱了。”说着将面推离了自己的面前。

陆云飞微微一愣,端起碗,三两口就把面吃完了,又一口喝完了面汤。

他望见夏芸眼中的疑惑,不由笑道:“这是老顾今早的第一单生意,若是剩了太多的面,岂不是告sù

别人他的面不好吃?是我带你来的,我怎能毁了他的生意?”

夏芸点了点头,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人其实不错。”

他面颊微红,不知是吃面热的,还是被夏芸夸了羞的,他起身道:“玉福楼的包子也不错,比起这清汤面,又是另一种风味,若是夏姑娘……”

“不了,回宫吧。”夏芸跟着起身,脸上刚刚展露的笑容却不由僵硬。

她清亮灵动的眼眸中印出熊倜的身影。

他骑在马上,腰间挂着一柄断剑,神色冷峻,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

夏芸轻咬薄唇,转而望向陆云飞,挤出一丝笑容道:“我突然又觉得饿了,我们去玉福楼吧!”

语毕,转身欲走。

熊倜瞳孔猛地一缩,立即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夏芸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就是夏芸所说的后会无期吗?

熊倜紧咬着牙,一言未发,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陆云飞,心中暗道:为什么夏芸会和这个家伙在一起!

她不是最痛恨锦衣卫的吗?

“夏芸……”熊倜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夏芸微侧着头,低垂着眼帘,依旧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她回眸望向站在原地,同样虎视眈眈瞪着着熊倜的陆云飞道:“云飞,你怎么还不走?”语气里带着些许娇嗔的味道。

陆云飞回过神,不屑地斜睨了熊倜一眼,眸中还闪过些许的得yì



熊倜身子陡然一颤。

为什么?

夏芸为什么和陆云飞那么亲近?

难道她不记得陆云飞当初是怎么对待我和她的了吗?

熊倜这般想着,双目紧紧盯着陆云飞,腾腾杀气不由在其周身翻滚。

仅仅一个刹那,熊倜想要陆云飞死!

他的手已经握在了逍遥剑柄上,只要一剑便能断送陆云飞的性命陆云飞也感受到了他的杀气,紧了紧手中的绣春刀。

夏芸眉头一蹙,挡在了两人中间。

她一把拉起陆云飞的手道:“怎么?你心疼银两了?再不快去,玉福楼就没有位置了。”

说着也不顾陆云飞同熊倜的反应,随便寻了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熊倜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胸口莫名地有些刺痛。

他不由疑惑想道:我的伤不是已经好了吗?为什么还会痛?

夏芸瞥了一眼身后,见熊倜并未跟来,不由松了口气,同时也放开了陆云飞的手。

陆云飞心里一空,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左手道:“我以为,你会跟他走。”

“你也说了,是你以为。这次我不会走的。”

“你真地要嫁给那傻子?”陆云飞皱着眉道。

他口中的傻子乃大明右丞相汪广洋之子,汪伦,一个天生灵智有缺陷的傻子。

陆云飞又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云南公主,让你嫁给大臣之子本已是委屈你了,如今又是……”

夏芸抬起头,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道:“你一个小小锦衣卫竟敢妄自腹诽朝廷的决定,你胆子可真大。”

陆云飞听着夏芸话里的嘲讽,面色微红道:“若是别人,我才不关心,只对你……”

夏芸闻言瞥了他一眼。

她是个聪明姑娘,自然能看出陆云飞眼中对她的爱慕。

她不由冷笑道:“何必浪费感情,你应该都知dào

的。”

陆云飞猛地驻足,嘴角闪过一丝苦笑,道:“是,我知dào

,我都知dào

,但是我就是不能控zhì

自己。”

“不能也必须控zhì

,为了自己好,也为了他好……我累了,回去吧……”夏芸口中的他指的不是她自己,而是熊倜。

她和陆云飞何尝不是一样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后不还是伤人伤己?

熊倜也的确是被她伤到了。

夏芸的冷漠与无视好似一柄利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他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前往九道山庄,而是重返安若王府。

正在庭院里扫地的刘伯疑惑道:“少爷,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外公呢?”

“在屋里呢……”

熊倜闻言便立kè

赶了过去,徒留刘伯一人莫名道:“少爷这是怎么了?不行,得去告sù

少夫人!”

刘伯好似被熊倜感染了一般,当即扔下扫把,火急火燎地跑开了。

“外公!”

“嗯?倜儿,你怎么还在啊?没去找你爷爷?”柳安若放下杯盏问道。

熊倜没有回答,反问道:“外公,我想问你件事?你可曾听过夏芸这个名字?锦衣卫叫她公主。”

柳安若皱了皱眉道:“云南和亲公主,怎么?你认识?”

熊倜点了点头,道:“是朋友!”

柳安若对熊倜招了招手,又倒了一杯茶,道:“坐吧!”

熊倜心急如焚,但也知柳安若定有重yào

的话要对自己说,强迫自己坐到了椅子上。

柳安若笑了笑,但笑容里却是一点也不轻松,“似乎没见你这么急躁过。你和那阿芸公主关系很要好?你喜欢她?”

熊倜眉头微皱。

喜欢吗?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确初见时心存好感,但……

柳安若见其不言,笑容越发显得沉重起来,道:“你若是喜欢那阿芸公主,外公可以进宫想想办法,若是你不喜欢她,和她只是普通朋友,那么此事你便不要插手。毕竟和亲是朝廷和元梁王的决定。既然那阿芸公主主动在皇城现身,自然是有她的觉悟。”

熊倜不禁回想起过去的夏芸是多么排斥自己公主的身份,如今却甘于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心中顿感疼惜。

柳安若见熊倜依旧不语,叹了口气道:“倜儿,这事就交给外公吧,虽然外公也没有把握,不过既然是你的决定,外公一定会支持你!”

说着起身欲走,熊倜急忙回过神来道:“不了,外公!既然这是她的决定,我会尊重她的。我先去九道山庄了,岚就麻烦外公照顾了。”

“岚丫头我是真心喜欢,能娶到她,是你小子的福气。如果时间来得及,年末就把婚事给办了!”

熊倜点点头,再次离开了安若王府,也错开了前来寻他的岚。

“外公,熊倜回来了?”

柳安若笑盈盈道:“嗯,又走了。这小子放心不下你,特地回来交代我让我好好照顾你,这会儿去九道山庄了。”

“是吗?”岚下意识地蹙起眉头望向屋外灿烂的阳光。

融融暖阳普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只是有光的地方,一定会有阴影。

熊倜牵着马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心思却是空荡荡的。

他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夏芸的事,但偏偏大街小巷说的全是夏芸。

一卖菜大娘道:“你听说了没有,云南公主要下嫁给汪丞相的儿子。”

卖肉的屠夫道:“那不是个傻子吗!”

“嘘!你不要命了!这街上指不定哪里有锦衣卫呢,你乱说话,小心被他们抓走吃板子!”

一旁替人代笔写信的书生道:“唉,真是可怜了那公主,这帝王相将还不如普通百姓呢!”

“是啊!好歹也是个公主,嫁给右相之子,已是失了身份。若那右相之子是个四肢健全的正常人也就算了,偏偏……唉,真真是可怜喽!”大娘摇了摇头,坐在了菜筐旁。

熊倜紧握着手中白马的缰绳,走至卖菜大娘身前。

光被他挡住,大娘下意识地抬起头,笑道:“这白菜可好了……”

话未说完,却被熊倜惊到了。

只见金色的光落在熊倜洁白胜雪的长衫上,衬得他俊逸的脸庞越发阴沉冰冷。

他漠然开口道:“右相之子是什么人?”

卖菜大娘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咽了咽唾沫,吓得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直到一锭银子落入她的手中。

她眯缝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市侩,她赶紧攥紧了手中的银子,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眼中满是欣喜。

她回过神到:“右相之子叫汪伦,今年二十四,长得还算人模人样,可惜脑子不行,言行就像个任性的七岁小儿。”

大娘没有再说任何话,因为熊倜已经转身一来了。

她望着熊倜的背影,再一次不寒而栗,喃喃自语道:“好冷哦!这俊小子是什么人啊!”旋即她笑道:“管他咧!说句话就能拿一锭银子!今晚可以给胖小子整只鸡吃了!”

夜幕渐渐降临,熊倜一袭白衣站在皇宫的城墙之上,身子一跃,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一百十三章 夜闯皇宫

第一百十三章夜闯皇宫

琉璃金瓦在月光下散发着朦胧的微光,透着纸醉金迷的奢华。

熊倜跃过一处又一处的屋檐,脚下或庭院或楼阁或宫殿,宫城的大道上时不时有巡逻的守卫走过,而他们却连熊倜的衣服角都没有看见。

熊倜终于明白为什么逍遥子杀人的时候也敢穿白色衣衫。

当轻功登峰造极,白色一晃而过,无论昼夜,白衣比起黑衣更为隐蔽,让人根本无踪可循。

加上熊倜本是一个杀手,十分擅长隐匿气息,在偌大的皇宫中自是来去自如。

但纵使如此,对于他要找夏芸一事也没有任何帮zhù



皇宫实在太大了,即使熊倜记忆力异于常人,也渐渐有些迷失了方向。

他瞥了一眼从身下长廊走过的宫女,眉头一皱,闪身跃下,极快地绕到女子身后,捂住其口鼻,将其带上了屋顶。

宫女还来不及呼喊,便站在了那轮新月之下。

熊倜低声道:“莫出声,我只有一个问题,若你答出来,我立kè

放了你。”

宫女慌张地点了点头。

“你可知云南公主身在何处?”

宫女点了点头,伸出一指指向前方带着淡淡微光的长芦阁。

“多谢!”熊倜一掌刀击晕了宫女,将其安置在一隐蔽处,便向长芦阁奔去。

长芦阁内只有一栋主屋,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显得有些落魄,想来曾今住的也是不受宠的后宫丽人。

熊倜不由皱眉,心中暗道:夏芸不是云南公主吗?为什么待遇竟如此之差?朝廷似乎并无心同云南和亲,否则怎会将夏芸嫁给大臣的儿子,而且还是个傻子!

他怀着疑惑潜入了小院,屋内的蜡烛还燃着,周围也不见宫女太监守夜。

熊倜倚窗而听,也未听闻任何动静。

他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可这房门似是多年未修,越是小心翼翼越是发出令人发毛的声响。

“吱——”

床上的夏芸翻了个身道:“都说了不想吃,烦不烦!”

夏芸的确很是心烦,她脑海里,心里想的全是熊倜。

很显然,此刻的她把进屋的熊倜当成了前来送宵夜的宫女。

熊倜看着屋内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摆设,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夏芸代表北元同大明和亲,为什么也不见云南一方有人来主持事宜,难道元梁王也没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

夏芸不是公主,不是她的女儿吗?

为什么?

无论是大明还是元梁王,为什么他们都可以为了各自的利益,能够全然不顾一个女孩的幸福?能够心安理得地把夏芸推入火坑?

熊倜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揪起的心,快步走至床前,一手掀开床帏。

夏芸面朝里侧躺着,心里正纳闷今日的宫女怎么听不懂人话,便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在了掌心。

她惊得猛然回头,望见熊倜那冰冷的神情,愣愣道:“小熊……”

“跟我走!”熊倜眉头一拧,将夏芸从床上拽了起来。

“你做什么?放开我!”夏芸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奋力挣脱熊倜的手。

可是熊倜的力qì

极大,她一个女子根本挣脱不开,她的手就好似被一只螃蟹钳子给夹住了一般。

她眉头一皱,俯身狠狠地咬在熊倜的手上。

玉牙深深地陷入手掌侧面的软肉,殷红的鲜血缓缓渗出。

而熊倜依旧没有松开,夏芸眉头一蹙,抬头望向他。

只见熊倜神情冰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不由气道:“你是木头吗?都不会痛吗?”

熊倜没有回答,只是道:“若你不想嫁给一个傻子,就跟我走!”

夏芸一愣,清亮灵动的双眸轻晃着,不禁氲起了薄薄湿气。

她道:“你都知dào

了?”

“整个京城都知dào

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不知dào

?”熊倜反问道。

夏芸轻咬薄唇,侧目看向一旁的圆桌,没好气道:“我管你知不知dào

,总之这是我的事,我就是要嫁给一个傻子,你管不着!”

“无论是朝廷还是云南都没把你当回事,你又何必为了他们牺牲自己!跟我走!”熊倜拉着夏芸的手,将她硬拽出小院。

“不走!我不走!你松手!”夏芸一手紧紧扒着门框,奈何却依旧敌不过熊倜一人之力,还是被他拖出了长芦阁。

夏芸不由气道:“臭小熊!你吃什么长大的,力qì

怎么那么大!你快放开我!”

“跟我走!”这是熊倜今夜第三次说这句话,语气一次比一次强硬。

他不能放着夏芸不管,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夏芸嫁给一个傻子,毁了自己一声的幸福,他做不到。

“跟你走?你能带我去哪儿?你不娶岚姐姐了吗?你不要你的熊帮,不要你的亲人朋友了吗?小熊,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和亲这步路只要我活着,终究是要走的,不仅是为了父王母后,更为了我大元子民!”

比力qì

,夏芸不行,她便开始同熊倜讲道理。

“你让我跟你走,你可曾想过我们一走了之之后,朝廷会怎么对你,怎么对我,怎么对你的亲朋好友,怎么对我大元?大明一直想出兵攻打云南,而我,不能成为大明攻打我大元的借口,我不能陷父王与母后于不仁,也不能陷你于不义。你不是一个人,所以,小熊,你快走吧,为你,也为我!”

夏芸的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地落到熊倜的耳中,熊倜知dào

夏芸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千真万确。

他也知dào

若他带走夏芸,会牵累到柳安若,甚至是九道山庄。

可是他不怕,柳陌的死至今未查出真相,而一切的矛头都指向朝廷,他根本不在乎与朝廷为敌。

或许朝廷本就是他的敌人!夏芸的事反倒成了一个契机。

而熊倜更害pà

的是夏芸受到伤害。

若此刻夏芸不是和亲,是和一个自己喜爱的人共结连理,那他一定会诚心祝福。

可眼下事实并非如此。

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带夏芸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眉头紧锁,喝道:“跟我走!”

“我不!”

两人一拉一扯,却是僵持不下。

而这般动静却惊扰了默默守护皇宫的锦衣卫。

“怎么回事?是你!”来人也是熊倜的熟人,卜鹰。

当日在九道山庄,两人曾有一面之缘,两人对对方的印象都十分深刻,此刻相见,可谓有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味道。

卜鹰喝道:“贼人,你做什么!还不速速放开云南公主!”

熊倜没有回答卜鹰,反问夏芸道:“跟不跟我走?”

“我不!”夏芸几乎咬碎了银牙,憋出了这两字。

熊倜松开她道:“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等到你愿意跟我走为止!”

熊倜要等,本是无可厚非,可现在锦衣卫的人正挨个赶了过来,他若要等夏芸的答复,那么必须要杀光眼前这些想要缉拿他的人。

而卜鹰是第一个。

卜鹰的刀出鞘了,无声的一刀斩向熊倜。

熊倜举剑格挡,却是一把断剑。

卜鹰道:“当日皇上下令饶你一命,没想到今日你又送上门来,这次,绝不会放过你!”

熊倜是柳安若外孙这件事在京城是一个秘密,而卜鹰显然不知dào



熊倜斜睨了卜鹰一眼,冷笑道:“当日九道山庄被我一剑吓到险些尿裤子的也不知是何人?”

卜鹰眉头一拧,一语未言,又是一刀砍向熊倜。

速度比之前竟快了数十倍。

熊倜侧身一躲,几缕发丝被绣春刀削下。

他眸中寒光一闪,再无保留,断剑刺出,正是一剑刺向太阳。

剑qì

从剑身拂过,击向卜鹰。

卜鹰嘴角闪过一丝笑容,反手握住刀柄。

刀柄底端忽地蹿出一把反刃之刀。

他双手握住刀柄,顺时针转动起来。

双刃绣春刀也跟着飞旋起来。

刀风从刀刃上飞出,凛冽得好似龙卷风,直接将一剑刺向太阳的剑qì

搅成了碎片。

卜鹰的双眸越发阴毒狠辣,如苍鹰般凌厉,他的嘴角闪过一抹冷笑道:“你可知我为何叫卜鹰?只因我有同鹰一般敏锐的眼睛,只要我见过的招式我便能想出破解之法,所以你的招数,对我已经没有任何作用,除非,你还有第二招。”

熊倜眉头紧锁,除了一剑刺向太阳,他没有第二招。

卜鹰又道:“当日九道山庄之上你带给我的耻辱,以及在安若王府给予我的难堪,今日我要一并讨还!”

语毕,绣春刀带着风刃再一次击向熊倜。

熊倜一退再退,一避再避,却再无出手机会。

夏芸看得甚是心惊,她焦急道:“你快走!”

“不!我说过,我就在这里等,等到你愿意跟我走为止!”一道风刃划破了熊倜的脸颊,淌下一抹殷红的鲜血来。

“笨蛋!”夏芸急得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这个一根筋的家伙,若是我今夜不跟他走,他真的会死在这皇宫之中!

可若我跟他走,母后怎么办,我大元子民又该怎么办!

不断挣扎着的夏芸猛地抬起头,双眸如夜空中的星辰更为善良,她心道:母后,阿芸不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了!容我最后再任性一次!

粉嫩的唇瓣已经被夏芸咬破,咸腥的鲜血流入口中。

她手中的长鞭向卜鹰席卷而去。

卜鹰一惊,又唯恐伤到夏芸,无奈之下向后飞退。

夏芸乘此机会一把拉住熊倜的手道:“走!”

卜鹰不由微眯起眼,一挥手道:“不用追了,立kè

向皇上禀报,云南阿芸公主逃婚了!”

可怜的汪伦还没见过媳妇,媳妇就跟别的男人跑了,可是他全然不在意。

他根本不想成亲,他想做大侠!

他向往江湖那种腥风血雨的生活。

虽然他灵智不全,但纵使是七岁的孩子也会有自己的憧憬,而这一夜,他终于见到了说书人口中的大侠。

大侠身穿一袭白衣,腰间是一把镶满宝石的弯刀,散发着灿烂迷人的光亮,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

汪伦穿着睡衣,口水耷拉地盯着余云飞猛瞧。

第一百十四章 傻子的梦

第一百十四章傻子的梦

余云飞微眯起眼,瞥了一眼身后的周永昌道:“传闻中夏芸姑娘的未婚夫这是这么一个傻子?”

“没错!”周永昌抱剑而立道。

余云飞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没想到刚到京城就听闻那么劲爆的消息,熊倜那家伙肯定比我还头疼!算了,帮他一把!很久没杀人了,都快忘记自己是个杀手了。”说着他摸向自己的弯刀。

“余大哥,这傻子不用你动手,免得脏了你的刀,我来就好!”周永昌长剑出鞘,寒光猛地从汪伦眼中闪过。

汪伦欣喜地拍手道:“好厉害!好厉害!大侠,求你收我为徒!我可以把自己最心爱的战马送给你!”

周永昌刚刚凝结起的杀气瞬时散了。

他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那么不怕死的。

这只能说明汪伦真的是一个外表二十四心理年龄只有七岁的傻子。

汪伦立kè

转身从墙角摸出一只油亮的竹马,笑道:“他叫青驹!跑得可快了!我把他送给大侠,大侠收我为徒可好?”

“好你个大头鬼!”周永昌一时气急,懒得再同他废话,直接一剑刺向汪伦。

汪伦终于明白周永昌要做什么,顿时伤心地哭了。

他难过不是因为他马上要死了,而是大侠的跟班也嫌他笨,根本不想收他为徒,所以才要结果了他的性命。

余云飞眉头一挑,刀鞘拦住了剑刃。

周永昌一愣道:“大哥?”

“这傻子先不要杀。”

周永昌顺从地点了点头,收起了长剑,心中暗道:大哥何时也和黑哥一般妇人之仁了。只有汪伦这傻子死了,夏芸姑娘的婚事才能告吹!

汪伦见余云飞面色和蔼,又是周永昌的大哥,顿时又把心思动到了余云飞身上。

不得不说即使是傻子,为了自己的目的也能变聪明。

他赶紧把竹马递到余云飞身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我知dào

自己笨,但是只要大侠肯收我为徒,我一定刻苦练习!”

“此话当真?练武可是很辛苦的,做大侠也是很累的。”余云飞淡淡说道。

“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我要做大侠。”汪伦双膝跪在余云飞身前,眼中满是坚定地说道。

余云飞眸子一转,笑道:“做大侠也不能娶媳妇,你确定要做大侠?”

“嗯!”汪伦立马点点头。

他心中暗道:说书老伯都说了女人是老虎,见到了千万要躲开!我才不要整天和老虎睡一起呢!说不定哪天晚上我就被吃掉了。

“好!那你跟我走吧!”余云飞顿时改了主意,打算把汪伦拐走。

虽然这样做有些麻烦,但显然更有趣。

若是把这傻子交给熊倜,想来就更有趣了。

他很想看看熊倜会怎么处置这傻子。

余云飞嘴角笑意越来越浓,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谢谢师傅!谢谢师傅!”汪伦毕恭毕敬地朝余云飞磕起头来,却被余云飞一手拦住了。

余云飞道:“我认识一个武功比我更厉害的人,我让他教你功夫可好?”

“真的?”

“自然!”

汪伦高兴地点点头,将竹马再一次递给余云飞道:“大侠,说书老伯说要做大侠就要守信用,讲义气!青驹我已经说了要给你,就给你!至于师傅……”

他抬头四下一看,转身在柜子里捣腾起来,拿出一只老虎布偶道:“就把小白送给师傅好了!”

余云飞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些都留在这里吧,你跟我们走就行!”

周永昌一把抄起汪伦的腰,飞跃到了屋顶上,余云飞也紧跟其上。

汪伦望着身下尽收眼底的府邸,激动地大叫起来:“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闭嘴!”周永昌眉头一皱,怒道。

汪伦一缩脖子,立kè

捂住了嘴,心里暗骂自己道:我真是笨,那么大声,要是惊扰了爹娘,定是不能跟大侠们走了!嗯!以后我一样要管住自己,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我要做大侠!顶天立地的大侠!

汪伦的担心一点也没错,因为他那一叫,的确惊动了丞相府的护卫。

漆黑的四周顿时亮堂了起来。

余云飞眉头微挑,兴奋道:“永昌,带这小子先走,我来断后!”

“大哥你自己小心!我在安若王府等你!”

“知dào

了!”余云飞应道,弯刀出鞘。

银光连番闪动,身形鬼魅,一袭白衣的确如云中仙子。

丞相府护院连来人是谁都没看先,皆一一毙命。

“不和你们玩了!”说着跃上另一处屋顶,转瞬便消失了踪迹。

这一夜,安若王府特别热闹。

熊倜同夏芸,周永昌同傻子几乎同时飞入王府。

刘伯提着一盏灯笼,手握一根木棍,正打算对夜入王府的小贼敲闷棍,结果发xiàn

都是熟人。

而快要成家的少爷手里竟然还拉着一个姑娘,虽然这姑娘长得挺灵气的,但也是别家的呀!

他心里顿时又急又气又失望,险些当场骂道:臭小子果然和你爹一样都是花花肠子!

不过好在活到他这把岁数还是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他便提着灯笼为四人引路。

刘伯不认识夏芸,但周永昌认识,他心中暗道:黑哥比我们还狠,直接把夏芸姑娘给拐走了!

这下可好了!暗河的杂碎还没摆平,朝廷的狗腿也要来找麻烦了!

这般想着,已经跟着刘伯进了熊倜的小院。

刘伯俯身道:“少爷,要不要叫醒老爷?”

“不用了,刘伯,您也去睡吧!”

刘伯猛地抬起头,皱眉道:“我倒是想睡啊!怎么又来一个?你们这些小家伙就不能给我省省心?”说着双目狠狠剜了周永昌一眼。

周永昌立kè

反应过来,对熊倜道:“可能是余大哥!”

“余云飞?这人是谁?”熊倜瞥了一眼还被周永昌抱在腰际的汪伦问道。

周永昌尴尬地望了一眼夏芸,讪讪笑道:“还是等余大哥来再解释吧!”

片刻功夫刘伯便把余云飞也领了过来。

余云飞望见熊倜,顿时眉开眼笑。

熊倜紧绷的脸庞也露出一丝笑意,用力地拍了拍余云飞的肩膀:“恢复得不错!”

“那是自然!我可是想着给你卖命呢!”说着眼角的余光望见了夏芸。

他瞳孔一缩,道:“你这招釜底抽薪可比我玩得还狠!你把夏芸从皇宫里拐出来了?”

熊倜眉头一皱,立kè

听出余云飞话中有话。

他道:“什么意思?”

“我和永昌昨天到京城就听到了云南公主要和大明右相的傻儿子成亲的事,本来还想哪个女人那么倒霉,结果发xiàn

这公主还是我们的熟人!我知dào

你肯定会出手阻拦这件事,这不,我把这桩婚事的另一个主角给抓来了!”余云飞一把提起汪伦的后领,将其拖到了熊倜身前。

熊倜一愣,顿时傻眼。

余云飞又道:“傻小子,这就是我说的比我还厉害的大侠,你问问他要不要收你为徒?”说着便松开了手。

汪伦的个子其实比余云飞还高出许多,容貌虽说不上英俊倜傥,但也算能入得了眼。

若是他不说话不动,看上去和普通人无异。

可以一开口却绝对露陷。

汪伦静静凝望着熊倜,几乎没有任何地犹豫,便双膝跪地,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道:“求大侠收我为徒!”

熊倜瞪大着眼睛,望向余云飞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余云飞耸耸肩,不以为然地笑道:“总之这小子挂了,和亲一事也就黄了,至于怎么处置,你现在是我大哥,我当然是把他抓来交给你处置啊!”

熊倜恨不得立马把余云飞按在地上暴打一顿。

这家伙不是成心给我添堵吗!

余云飞笑着跃到一旁的梨花椅上,又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小子虽然傻乎乎的,但也一根筋的厉害,整天做着大侠梦,连媳妇都可以不要呢!”

汪伦点点头道:“嗯,我要做大侠!我不要成亲!”

熊倜的脸顿时垮了,无奈指了指门口道:“余云飞,把这家伙弄出去!”

“七,要弄你自己弄,反正我看这傻小子可不会走!”

汪伦点点头,道:“不走,大侠不收我为徒,我不走!”

“不走就杀了你!”熊倜的逍遥断剑架在了汪伦的脖子上。

汪伦眼神丝毫没有畏惧,相反越发兴奋起来,他盯着熊倜的断剑道:“我不怕!说书伯伯说,真zhèng

厉害的大侠用的武器都很特别,比如陆小凤的指头、天机老人的如意棒、诸葛刚的金刚铁拐、伊哭的青魔手、还有高行空的判官笔!你的断剑一定也很厉害!”

汪伦七岁前和普通孩子也没什么区别,但七岁后他的灵智就再也没有增长过。

简单的对话没有问题,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东西他完全学不会。

三字经,他花了一年也只能勉强背出前两句。

从此众人便知dào

当朝右相汪广洋的儿子是个灵智不全的傻子。

而汪伦也不是一无是处,他对于那些繁复的武功招数却是过耳不忘。

他最喜欢的事就是把说书先生请到家来,听江湖上的故事,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属于自己的江湖。

汪伦说着他又望向熊倜道:“你不收我为徒,你就杀掉我吧!反正我也没死过。”

第一百十五章 战事欲起

第一百十五章战事欲起

“倜儿,杀不得!”柳安若同刘伯一同破门而入。

刘伯活到这把年纪,自然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虽然他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了柳安若。

“外公?”

“快把剑放下!我早和你说过,你若喜欢那云南公主,我便进宫替你想法子,你怎可以擅自行动,就这么把人拐出皇宫?拐了,也就拐了,毕竟皇上一直想攻打北元,你这般做倒是正好给了他一个契机,他也不会为难你,但你怎么能把汪广洋的儿子也拐了!”

柳安若双眉紧锁又道:“这小子虽然灵智不全,但却是汪广洋的独子,也是他的逆鳞,若是这小子出了什么事,汪广洋绝不会放过你我!而他有皇上支持,他的背后就是整个大明!”

熊倜蹙眉收剑,也没解释汪伦并不是他拐来的。

毕竟余云飞也算是他的人,余云飞有错也是他错。

他道:“外公,对不起,倜儿给您惹麻烦了。”

柳安若摆了摆手,神色微松,笑道:“外公最擅长的就是解决麻烦!放心吧,有外公在,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转而他又望向汪伦道:“汪伦,你还记得伯伯吗?”

汪伦点点头道:“记得,我们一共见过三次,都是在爹爹寿辰的时候,你还给我吃过糖,你是好人王爷伯伯。”

柳安若笑道:“汪伦记性真好,那好人伯伯送汪伦回家好不好?”

“不要!我要学功夫!我要做大侠!”说着他跑到熊倜身后,小心翼翼地拉着熊倜的袖子,猫着腰望着柳安若。

熊倜蹙眉道:“外公,我这就把他送回去。”

熊倜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打晕汪伦,再让余云飞把他送回丞相府。

这傻子杀不得,也绝对不能带在身边。

余云飞好似猜到了他的心思,朝其抛了一个媚眼,说道:“熊倜,这小子留在身边也许对我们更有用!否则,还是杀了的好。”

“闭嘴!你还嫌麻烦不够多吗!”熊倜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

“七!你是我大哥,你要我闭嘴,我自然听你的!但在这之前,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几句,这小子今天可都是见过我们的,他也许灵智不全,但不代表没有记性。他想做大侠,你就收他为徒,教他功夫呗!既然他老头子把他当成心头宝,我们便可以利用他做其他事!”

余云飞把“利用”二字咬得格外重。

熊倜心中一愣,暗道:这不就是人质吗?

他望向始终躲在他身后的汪伦,只见他神色无异,好似完全听不懂刚才余云飞说的是什么。

汪伦也察觉到熊倜在看他,呆呆地抬起头,可怜巴巴道:“大侠你别赶我走,只要让我跟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要利用一个心思单纯的傻子,熊倜根本不屑这种做法。

柳安若却望向余云飞,沉吟道:“倜儿,带着汪伦走吧!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事已至此,把汪伦送回去也不能改变什么,不如再狠一些!”

余云飞淡淡一笑,跳下椅子,拱手向柳安若施了一礼,又望向熊倜道:“若是你做好了决定,最好尽快带这小子与夏姑娘离开,眼下最好的去处便是大漠!那里人烟稀少,天高皇帝远,夏芸到了那里也算是安全了!”

熊倜眉头一紧,走至柳安若身前道:“外公,你和刘伯也跟我一起走吧!”

柳安若反拉住熊倜的手,轻轻拍了拍道:“若我也离开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到时候若是皇上真的怪罪下来,反倒不妙了。好了,外公在朝内还是有些根基的,就算汪广洋知dào

了事情的真相,也不敢动我,就算他敢,也动不了我!”

他顿了顿又道:“明日一早,你们便离开京城吧!至于岚丫头……”

“外公,我都听到了。熊倜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岚缓缓走入屋内。

余云飞眼中迸射出一丝欣喜,直接双膝跪在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岚的去路,顺势朝其重重地一拜。

岚一惊,说道:“余云飞,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余云飞欠岚姑娘一命,无论将来岚姑娘要我做什么,我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神经!”熊倜冷冷瞥了一眼余云飞,没好气道:“你以为你属猫有九条命?”

他径直走到岚的身侧,略带歉意地拉起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眸道:“对不起,夏芸的事,我不能坐视不管。只是我们的婚事……”

岚摇了摇头,浅浅一笑道:“我明白,成亲只是一个形式,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好!”

熊倜顺势将岚拥入怀中。

岚的体谅,岚的宽容,岚的顺从无一不让熊倜心声怜惜与疼爱。

岚轻轻推开他,来到夏芸身侧,轻拉住她的手道:“放心吧,我和熊倜都站在你这一边!”

“岚姐姐……”

夏芸望着温柔得好似一汪温泉的岚,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她猛地扑进了岚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想和亲,我不想!我不想母后为难,可是……我根本不想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傻子!我不想!”

许是被压抑了太久,泪水仿佛决堤了,奔涌不止。

岚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和熊倜这就带你离开这里。没有人可以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情!”

柳安若拍了拍熊倜的肩膀,道:“等风头过了,就把岚送回来!你们两个也老大不下了,这婚事宜早不宜晚,外公还等着抱曾孙呢!”

熊倜点了点头道:“等安置好夏芸,我会回来和岚完婚!外公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说着,他双膝跪地,和柳安若磕了一个头道:“倜儿不孝,不仅没能好好孝敬外公,还给外公惹麻烦。”

“傻孩子,快起来!你的出现对于外公来说就是最大的孝顺!好生照顾自己!汪伦这孩子虽然灵智不全,但心思单纯,无论将来你打算怎么利用这颗棋子,外公也希望你能够善待他。善待他就是善待你自己。拿着我的令牌,现在就走吧!”

“是,外公!你多保重!”

熊倜带着众人连夜离开了京城。

柳安若站在院内,不由叹了口气。

刘伯皱眉道:“这少爷真是和小姐一样不让您省心呢!老爷,你看少爷是不是喜欢那云南公主。”

“兴许喜欢吧!”

“那岚姑娘怎么办!这小子怎么生性如此风流,您老可是用情专一的很,怎么就!我知dào

了,少爷定是像姑爷!”刘伯一拳击掌,不由踱起步来。

柳安若不由笑道:“好了好了!倜儿和那阿芸公主关系如何我不敢说,但那小子对岚丫头的心意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你没看见陌儿的柳叶翡翠簪在岚的头上吗?这说明岚是倜儿认定的妻子。儿孙自有儿孙福,未来的路还得靠他们自己走!”

“对了,武林大会有结果了吗?”

“嗯,最后的盟主还是丐帮郭守孝。”刘伯点了点头道。

“好!哈哈!看来皇上又有的头疼了!就算汪广洋那老小子不放过倜儿,皇上也无暇搭理他!库房还有多少银子,都送给丐帮发展!武林的确是一盘散沙,但也不是朝廷想插手就插手的!”柳安若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皇宫内,刚听完卜鹰禀报的朱元璋正一手撑额坐在龙椅上。

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道:“卜鹰,去把汪广洋叫来!今夜我就要把此次云南之战的将领决定下来!”

“是!陛下!”卜鹰刚转身,便听到太监来报汪广洋来了。

朱元璋望着那急匆匆奔来的汪广洋,不由笑道:“广洋,你何时改姓曹了?朕正打算召你入宫,你却自己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汪广洋深夜进宫只为一件事。

他的儿子被人绑架了!

“平身。”

汪广洋并未起身,急道:“求皇上为我做主啊!”

朱元璋眉头不由皱起道:“发生了何事?”

“小儿汪伦被人劫持了呀!眼下音信全无,求皇上做主啊!”汪广洋哭丧着脸。

“莫慌张!细细道来,究竟何事!”

其实汪广洋也不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他同夫人听到动静,冲出屋子只见到院中几具尸体。

朱元璋听了他简单的叙述后道:“卜鹰,这事就交给你了,务必把汪伦寻回来!”

“是,陛下!”

旋即他又望向汪广洋道:“广洋,你是我朝的智囊,朕知dào

你心里着急,但此刻正是要用你的地方!云南公主连夜出逃,和亲一事自是作废!我们刚好可以借此机会攻打云南,广洋,这一仗,你心中可有人选?”

汪广洋回过神,略微思索了一阵道:“颍川侯傅友德、永昌侯蓝玉、西平侯沐英这三人我较为看好。”

“这三人年纪较轻,血气方刚,的确不错。但此次毕竟少了些经验,朕想派天德出征,如何?”

“徐丞相熟读兵法,骁勇善战,自是不二人选,但历来没有丞相出征一事,恐引朝内非议。”

朱元璋轻笑道:“天德的归宿是战场,而不是这朝堂。至于没有先例,那朕就开这先河!广洋,朕叫你来还有另一事,新一任的武林盟主依旧是丐帮啊!丐帮,天下第一大帮,它的存zài

就是证明朕的无能!这几年来,只要一想到武林中人,朕就寝食难安。爱卿可有妙法呢?”

第一百十六章 暗河黄泉

第一百十六章暗河黄泉

汪广洋眉头紧锁,他知dào

当今皇上在担心什么。

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如今皇上担心的便是这如同洪水猛兽般的武林中人。

汪广洋思索了一阵道:“当下武林仍属武当少林德高望重。少林乃出家人,不喜权利争夺,也极难拉拢,至于武当,说来朝廷同其也有些渊源。”

“哼!别提那些臭道士了!朕每年花多少钱在武当山上,可是他们呢?是如何回报我的?一点小事也错不好,武林大会上只是走了一个过场,以为朕是瞎子还是傻子?会看不出来!”朱元璋愤恨地一掌拍在扶手上,震怒道。

“对于武当,我们还是该以怀柔的政策,毕竟在关键时刻,武当还是可以为我们说话。至于陛下要收复武林,还是要继xù

暗中培养在武林中属于朝廷的势力!”

“别提了!欧阳白鹭那个混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怪会被武当赶出山门,当初就不该相信他!若不是因为他,大明也不会少了柳安若这样一个人才!”

朱元璋起身冷冷望着汪广洋道:“广洋,你可别叫朕失望!”

汪广洋顿感身子一冷,立kè

明白朱元璋的言下之意。

柳安若因丧女之痛,公私不分,辞了官位,眼下他儿子失踪,朱元璋是告诫他不要步柳安若的后路。

汪广洋连忙拱手一礼,道:“是!陛下。既然九道山庄已不能为我们所用,索性我们也不要假手于他人,直接在武林中开山立派!”

朱元璋一摆手道:“此事还需再斟酌!毕竟涉及太多人力物力!你先下去吧!”

他叹了口气,对身侧的太监道:“传徐天德!”

“父亲,皇上深夜急召不知为何事?”

徐天德穿上官服道:“听闻是攻打云南一事。唉……”

徐远飞蹙眉道:“父亲,能再次上战场为朝廷效力,不是一直是您的心愿吗?为何叹气?”

徐天德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再一次叹了口气道:“若是国富兵强,这场仗打就打了!可眼下国库空虚,兵衰马弱,若要打这场仗必定要征收新兵,到时苦的不还是百姓!民心不齐,这仗没打就输了一半了!你让为父如何不叹气?”

“父亲,孩儿有一计!每年奴隶人口流动少则上千,多则上万,若是朝廷把这些奴隶征收作为己用,岂不是既少了一笔开销,又少了一份民怨?”

徐天德一愣,笑道:“好!哈哈!皇上一定会喜欢这个主意的!不愧是爹的好儿子!”

徐天德深夜入宫之时,熊倜等人也顺利出了京城。

熊倜同余云飞驾着车,并肩而坐,车内是岚、夏芸和汪伦。

“你还在生我气?好了,我跟你道歉还不成吗?”余云飞看着面色阴沉的熊倜,讪讪笑道。

“没生气。”

“没生气?你脸耷拉得跟涂了浆糊一样?汉子汉大丈夫,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直接冲我来,把我骂一顿打一段我余云飞绝无怨言,你这样憋着算什么意思?”

熊倜没有理会他,反眯起双眼,望着前方,突道:“有人!”

余云飞面色一紧,道:“你们先走!”

虽然他的目力不及熊倜,但前方传来隐隐传来的杀气,他比谁都熟悉!

隐没在黑暗中的人正是暗河的长老,黄泉。

熊倜望着那身形瘦弱的人影,皱眉道:“暗河的人?”

余云飞点了点头,在岔口处,将车头调转到一旁的小路,以刀鞘狠狠拍向马臀,自行跃下了马车。

马匹吃痛,带着马车疾行而去。

余云飞嘴角闪过一丝苦笑,缓缓向黄泉走去。

每一步看似轻盈,却走得十分沉重。

比其步伐更沉重的一袭黑衣的黄泉。

他负手而立,静立于风中。

路旁的蒹葭随风晃动,反衬夜的肃静与他面色的凝重。

余云飞笑道:“没想到暗河竟把您老都派出来了!看来暗河真是没什么人了!”

“战雨任务失败,失踪了。另外几个有各自的任务,说起来,反倒是我这老头子最清闲,所以铲除叛徒一事自然落到了我身上。云飞,你该知dào

的,我不想杀你。”

余云飞撇撇嘴,语气轻佻道:“要杀便杀,您老何时也变得如此多话了?杀手,一忌讳妇人之仁,二忌讳话多,这可是当初你教我的。怎么今日这两点机会你都犯了?”

“听闻你被姚斐挑断了手筋脚筋,本还担心你下辈子成了废人,如今看到你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也是放心了。你死后我会把你葬在你母亲坟旁。”黄泉不答,淡淡说道,话语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谢了!”余云飞报以一笑,弯刀出鞘。

刀光一闪,快似惊鸿,亮如明月。

明月散发着皎洁的光亮,浩瀚无边。

这一刀,满是正气。

有光的地方便有影。

再明亮的月,也逃不开那几点朦胧的黑斑。

所以这一刀,又带着一丝邪气。

余云飞的刀,亦正亦邪。

而黄泉的剑没有正邪之分,只有杀气。

一剑刺向太阳的杀气。

虽只有一剑招式,却也是最适合杀手的一招。

剑qì

同刀光相撞,迸射出耀眼的光芒。

整片天空都好似被照亮了一般。

黄泉同余云飞也随之擦肩而过,几乎同时落到地上。

三个呼吸,一抹嫣红从余云飞的手腕淌下,一直落到那莹亮如水的刀身上。

他身子一软,半跪在地上。

黄泉提着剑,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剑尖直指他的眉心。

余云飞抬起眼帘,静静凝望着黄泉,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他在鬼门关走了好几遭,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黄泉道:“你还是输了。”

余云飞笑道:“我没有想过自己会赢。虽然你不想杀我,你变得妇人之仁,你变得婆妈,但你还是个杀手,所以该出手的时候,你绝不会心慈手软。”

黄泉眉头皱了皱胡道:“说的不错,我是杀手,你也是,还有什么遗言吗?”

“有!放过他们吧!一切因我而起,那么就因我而终!”

黄泉摇了摇头,道:“你果然不适合做杀手!他们必须死,云飞,早日投胎吧!”

说着侧头,目光望向别处,提腕而刺。

剑尖所到之处,竟是空的?

黄泉眉头一皱,暗道:刺歪了?

他回眸一看,剑下哪里还有人!

余云飞呢?

他抬头一看,只见余云飞离自己已有数米之远,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白衣男子,相貌竟有些眼熟。

余云飞瞥向突然出现的熊倜道:“你来做什么?”

熊倜冷冷道:“看你死了没。”

“七!我还没死,你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

“若是我晚到一步,你就死了。”

余云飞逞强道:“谁说的!我可是云中仙,我要跑,谁拦得住我!”

熊倜没有理他,而是望向正朝他们走来的黄泉。

他道:“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不想杀人。”

语毕,提着断剑缓缓站起身,迎向黄泉。

黄泉眉头微蹙,望着他手里有些眼熟的断剑,终于猜到了熊倜的身份,问:“你就是八号?逍遥子的徒弟?”

“是。”

黄泉的眉眼微展,闪过一丝笑意,道:“果然有你师父的英姿,你手上的断剑是你师父的佩剑?”

“是。”

“可惜了!来吧,让我看看你的一剑刺向太阳练得如何?”

“好!”

余云飞站起身,抱着受伤的手臂道:“不好!逍遥子的一剑刺阳就是他教的!你斗不过他,快走!”

熊倜只是冷冷瞥了余云飞一眼,手腕一提,便一剑刺出。

黄泉瞳孔一缩,道:“好!”

同时一剑刺出。

黄泉晚于熊倜出手,但他的剑qì

却比熊倜更快更凌厉!

两道剑qì

灼烧周遭的空气。

空气如煮开了的水,翻滚着,带着袭袭热浪。

热浪破开长空。

眼看两道剑qì

就要相撞,突变陡生。

只见熊倜刺出的那道剑qì

一分为五,如五星芒阵,向前飞去。

几乎同时,黄泉的剑qì

也分裂开来,竟是七道。

“啵!”

一声轻响是剑qì

相撞的声响。

两道剑qì

穿过翻滚的气浪继xù

向熊倜的双目射来。

五对七,这就是熊倜和黄泉之间的差距。

却也是不可逾越的差距,足以致命的差距。

“熊倜!”余云飞惊呼一声,左手持刀飞奔向熊倜。

熊倜并没有坐以待毙。

能够练就一剑刺向太阳的人怎会是一个轻言放qì

的人?

熊倜的一生就是不断在逆境中成长的。

他比谁都明白活着的可贵,自由的可贵!

他身子后仰,足跟用力一踏,身子即刻飞退。

同时他反手握剑,在身前画了一个八字。

四溢的剑qì

不同于刚才那般凌厉,相反如粘稠的墨汁,丝丝线线般地连接成一张保护网。

剑qì

形成的网能够挡住黄泉的剑qì

,却挡不住黄泉的真枪实剑。

一柄古朴的细剑刺向熊倜的眉心。

死亡的脚步再一次迫近熊倜。

黄泉的剑很快,刚刚出完剑的熊倜根本来不及举剑格挡。

眼看便要一命呜呼,而一把弯刀却比黄泉的剑更快。

“噗!”

弯刀已深深刺入了黄泉的身体,露出半截染血的刀刃来。

黄泉回眸一笑,望见了余云飞错愕的脸庞。

余云飞自己也没有想到竟会那么容易得手,他惊得立kè

松开了手中弯刀,向后倒退了两步,双眸被那鲜红的血所刺痛,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涌出。

黄泉对他有再造之恩,若不是黄泉,余云飞早就饿死街头了。

所以余云飞宁愿自己死,也不想伤害黄泉。

黄泉笑意一收,双眸变得冰冷起来,“我教过你的,你都忘了吗?永远不要松开自己的武器,尤其是在得手之后!”

“我……”余云飞一愣,不知dào

该说什么。

黄泉道:“好好握住你的刀,拔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第一百十七章 欲回九道

第一百十七章欲回九道

余云飞颤抖地伸出手,握住了刀柄,却始终迟迟不敢拔出来。

他知dào

,只要他一拔出刀,黄泉的时间便没有多少了。

黄泉瞥了他一眼,冷道:“磨磨蹭蹭还是不是男人?”

语毕,他脚下一用力,硬生生向前走了两步。

鲜血顺着刀刃滴洒在他脚边的黄土上。

没有了刀刃的阻碍,鲜血喷涌而出。

黄泉闷哼一声,身子一软,向下倒去。

“老头子!”余云飞惊呼一声,急忙扶住了他。

汩汩鲜血反涌而上,从黄泉的口鼻中涌出,可他却嘴角咧开,笑了起来。

“云飞,现在的你……是一个……真zhèng

的杀手了!我活了一把年纪,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你能离开暗河,真好……”黄泉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清亮的眼眸也渐渐黯淡下去。

“老头子!你不会死的!熊倜救他!救他啊!”余云飞望着熊倜哭喊起来。

熊倜望了一眼黄泉的伤口,摇了摇头。

黄泉笑道:“你小子哭什么,真不像……男人……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这句话还是你对我说的……”

他又望向熊倜,双眸突地变得清亮起来,连死灰的面色也有了些许的红晕,显然是回光返照之际。

他朝熊倜招了招手道:“八号,一剑刺向太阳,你练得不错……不过离……最高境界还差许多……咳咳咳……你记住,当你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时……一剑……一剑刺阳……便……便……真zhèng

大……大……大……”

黄泉终究没有说出最后一个“成”字便咽气了。

不过好在熊倜已经知dào

黄泉要说什么,但他并不懂黄泉的意思。

什么叫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

既然手里心里都没有剑,那么哪来的剑qì

?哪来的剑意?

一剑刺向太阳又如何使出?

“老头子!”余云飞悲呼一声,紧紧抱着黄泉,无声地痛哭起来。

熊倜回过神来,轻轻拍着余云飞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不知dào

余云飞对黄泉是什么感情,但他清楚逍遥子死的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情。

此刻的余云飞很难过,那是肯定的。

不过见惯了生死的余云飞比起熊倜更拿得起放得下,这也是必然的。

他轻轻放下黄泉,抹去了脸上的泪,苦笑道:“熊倜,从小我就以黄泉为我的目标。我暗杀过他很多次,但每一次都失败了,没想到今日我终于杀了他,心里却是这番滋味。”

仅仅一会儿,他的眼睛便哭肿了,一单一双的大小眼越发明显与怪异。

他握着弯刀走到一边,将血擦在了一旁的蒹葭上,淡淡道:“走吧!”

熊倜一愣,“尸体,不管了?”

“会有人替老头子收尸的,眼下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好。”弯刀入鞘,余云飞回眸望向熊倜,微肿的双眼眯起,露出一丝笑颜,只是笑容里始终有些许悲伤。

临走前,余云飞对着黄泉磕了三个头,以作拜别。

没有马匹,两人便以轻功腾飞了一阵,速度倒也不慢。

两人同是白衣出尘,衣袂飘飘。

当天边第一缕晨光洒在他们身上,也落在了不远处以白岗岩建成的凉亭上,泛起淡淡的金光。

凉亭旁停着一辆马车,车顶上站着一白衣女子,远眺而望,像足了望夫石。

熊倜一见,自知是岚,短暂的分离,此刻更是归心似箭,脚下不由又快了几步。

余云飞轻功不赖,但比起熊倜却是差了些,加上他伤势并未痊愈,内力也没有熊倜精纯,早已精疲力尽。

眼见熊倜又加快了速度,心中不由哀嚎起来,只觉得两腿打飘,双脚抽筋,大有左右互搏,自绊摔倒的趋势。

熊倜回眸一瞥道:“磨蹭什么?快点!”

“急……急什么……你赶着投胎啊!”一说话,余云飞便岔了气,别说轻功了,一时连步子都迈不开,不由停在原地,喘起粗气来。

熊倜无奈地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折返走到余云飞身侧,“伤没好全就乱跑?你行不行?”

“我是男人!怎么不行!你媳妇在等你,快去!我一会儿就赶上!”余云飞摆摆手,一脸不屑道。

熊倜面色冰冷,俯身查看余云飞的脚踝。

虽然外表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但内里肌腱并没有长好,若是余云飞再这般肆意妄为,肌腱很有可能再一次断裂!

熊倜猛然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心生怒气道:“你不和青叔一起回九道山庄,乱跑什么!”

余云飞挠了挠鼻子,讪讪笑道:“那里不是无聊吗,你看永昌不也闲不住?”

“少废话,立马给我回九道山庄!”熊倜说着,一把把余云飞抗在了肩上。

余云飞惊道:“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给我好好养伤,要是伤口裂开,我不会替你接第二次!山庄上有生肌膏,对你的伤有好处。”熊倜冷着脸说道。

余云飞却是心头一暖,他笑道:“好,听你的。那你先放我下来!”

熊倜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大步向凉亭走去。

余云飞见他不说话,忍不住调侃道:“不舍得放我下来?难道你喜欢我?可我不喜欢男人!”

“神经!”熊倜冷冷瞪了余云飞一眼,眸中全是鄙视,好似在说,谁喜欢男人。

余云飞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周永昌等人,面色不由一红道,“那你快放我下来!太丢人了!”

熊倜紧跟着嘴角微微一扬,闪过一丝嘲弄的笑意,道:“你现在能自己走?”

“七!”余云飞咬牙闷哼一声,心知眼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此刻,他脚跟处传来好似撕裂般的疼痛令他连站着都觉困难,更不用说走了。

“七什么?是不是这样不舒服?那我换一个姿势!”熊倜眼中闪过一丝坏笑,将余云飞横抱在怀里。

余云飞下意识地勾住熊倜的脖子,面色一红,不由低下了头,他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女人,当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熊倜看着余云飞吃瘪,心情顿时大好,心道:还不给我逮到机会狠狠整治你!

“黑哥,余大哥没事吧?”周永昌和光头见状急忙奔过来道。

余云飞无颜见兄弟们,索性闭眼,把头埋在熊倜的怀里,装起死来。

熊倜说道:“伤口崩开了,这段时间别让他着地,你们轮流背他。”

余云飞有口难辨,明知没有熊倜说的那么严重,但也无力反驳,只能咬着牙继xù

装死。

微微颤抖的身子越发让人误会他是因伤口裂开而疼得抽搐。

岚道:“熊倜,你抱余云飞上车吧!我来驾车。”

“怎么能劳嫂子驾车,嫂子还是骑马吧!俺来驾车。”谢虎跃上车板道。

夏芸也跟着下车道:“我也骑马吧!坐马车坐得我腰酸背疼。”

汪伦虽然搞不清状况,但也跟着下车,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摔了个狗吃屎,他委屈地撅着唇,忍耐道:“我……我不疼……我要做大侠……大侠不能哭……哇……”

话未说完,便放声大哭起来。

熊倜眉梢下意识地抖了一下道:“汪伦,上车,我带你去学功夫!”

汪伦一听有功夫学,顿时来了劲儿,用力地点了点头,抹了抹眼泪,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马车。

熊倜冲夏芸和岚点了点头,抱着余云飞也上了马车,对谢虎道:“去九道山庄!”

余云飞猛地张开眼,正欲质问熊倜,但望见他眸子里满满的笑意,顿时好似瘪了气的气球。

他无奈道:“你让永昌送我回去不就好了!何必亲自跑一趟?你这是故yì

整我。”

“是又如何?”熊倜笑着在余云飞脚踝处揉捏起来。

他面色一变,严肃道:“上山庄后好好养伤,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私自下山,别整天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知dào

了!啰嗦!嘶!轻点!”余云飞眉头一皱,慢慢放松身子,靠在背后的木板上。

“知dào

痛,就识相点!”熊倜瞪了他一眼,坐到他身边,也顺势靠在了木板上。

“熊倜,你是不是该谢谢我?”余云飞环顾四周,突然坏笑道。

熊倜眉头一挑,严肃道:“是,我是该谢谢你。”

余云飞立kè

明白他会错了意,他道:“我不是说老头子那件事,我是说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比较舒服?”

“什么意思?”

余云飞眯眼,笑道:“和岚、夏芸两女独处,滋味不好受吧?这两个都是好姑娘。”

“我知dào

。”熊倜双手环胸,面色阴沉道。

余云飞偷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又不是个女人,不需yào

做二选一的决定。若是喜欢,两个都娶了。我虽然没来得及见你爷爷,但他要是知dào

一口气娶俩媳妇,定是开心坏了!”

“我爱的是岚。”熊倜说完,便侧头假寐起来。

余云飞顿觉无趣,也闭上了眼,一会儿工夫倒是真地睡着了。

熊倜反睁开眼,轻声走到车外。

“黑……”

熊倜摇了摇头,指了指车内。

谢虎立kè

闭嘴,腾出一半位置给熊倜。

熊倜顺势坐下,眯眼望向前方。

此刻,天已大亮,淡淡的水汽蒸腾而上,加上马蹄踏起的滚滚尘土,越发让人觉得不真实起来。

夏芸同岚正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很是开心的模样。

熊倜隐隐有些明白自己对夏芸和岚分别是什么心情。

对于夏芸,只要她开心,他便觉得舒心。

而对于岚,他却是想要时时刻刻看见她,守着她,和她过一辈子!

认清了自己心的熊倜也不由地也笑了起来。

两日后,众人便赶回了九道山庄。

山庄还是原来的山庄,只是每一次上山的心情都不一样。

熊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露出一丝笑颜,对身侧的岚道:“走!带你去见爷爷!”

说着,便拉起她的手,一路向石阶奔去。

余云飞趴在谢虎的背上,愤愤道:“有异性没人性!”

他下意识地望向夏芸,虽然她面带微笑,但笑容却让人有些心疼。

第一百十八章 庄主回归

第一百十八章庄主回归

山庄之上,云雾缭绕,点点青葱在苍白间忽隐忽现,露出勃勃生机。

清风拂过,扬起满地的沙尘,显得偌大的练功场越发空旷而寂静。

岚不由问道:“九道山庄上的人呢?”

“应该都被赶下山了。岚,你想不想做庄主夫人?”熊倜笑盈盈地望向她,捧起她娇美的脸庞问道。

岚嗔怪地瞥了他一眼道:“谁要做庄主夫人!”

熊倜一愣,松开了她,疑惑道:“为什么?”

岚轻轻捏了捏熊倜的脸颊,笑道:“因为你这傻子根本不想做什么庄主啊!”

熊倜心头一热,知己者莫若岚也!

他咧嘴一笑,双臂用力,一把将岚横抱在怀里,道:“上山!”

岚面色羞红地晃着双腿,道:“放我下来。”

“不放!这辈子都不放!”熊倜爽朗地大笑起来。

岚将脸埋在熊倜的胸口,两朵红霞已经从脸颊晕到了耳根,她柔声道:“要是让人看见……”

熊倜不以为然道:“看到就看到!怕什么?”

“皮厚!”岚轻轻捶了一记熊倜结实的胸膛,双手紧紧环住了熊倜的脖子上,低垂着眼帘,闻着他身上阳光般温暖的味道。

熊倜抱着岚,吻上了她额上的青丝。

“大胆!何人擅闯九道山庄!”

一声令喝打破了这旖旎得好似梦境般的美好。

熊倜眉头一皱,瞥了一眼面前的两名低阶弟子,心中暗暗有些不快。

他缓缓放下岚,心道:怎么山庄弟子还是这副德行!连做人起码的礼貌都没有!

九道山庄的声誉岂不是要毁在他们手上?

“喂!问你们话,为何不答?耳朵聋了吗!”身穿青衣的王文耀见熊倜不说话,皱眉道。

其身侧的于茂才道:“大哥,别同他们废话了!我看这对狗男女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兄弟俩联手,一定能拿下他们!”

此二人正是当日为数不多,留下的二十二名低阶弟子之一,对九道山庄也算忠心耿耿。

只是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一时也收不了性子。

熊倜斜睨了两人一眼,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决定出手好好教xùn

这些低阶弟子一番!

只是他还没有出手,王文耀同于茂才以携长剑刺来。

熊倜冷笑一声,双手负在背后,连腰间的断剑都没有碰,脚下一动,身如游龙,轻而易举地避开。

即使他除了一剑刺向太阳之外,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剑招,但境界摆在那里,岂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左右各跨一步,极快的扬起右手,只听啪啪两声脆响。

王文耀与于茂才一左一右飞了出去。

他们什么都没看清,就被熊倜各呼了一个巴掌。

转眼,两人脸颊便高高肿起。

熊倜双手负在背后,缓缓走至两人身前,步伐轻盈,不带起一丝尘土,其闲庭若步的模样,好似他从来都没有出过手一般。

王文耀同于茂才傻眼了,愣愣地望着熊倜,眼中均露出一丝畏惧。

王文耀较快回过神来,道:“你莫猖狂!待我庄主回来,必定把你杀得片甲不留!”

熊倜闻言真是好气又好笑,暗叹此二人必定没有见过自己,否则怎会说出这种话?

熊倜又不是傻子,就算是傻子,也不会自己打自己。

“吱吱!”一道白影突地从树上飞掠而下,正是熊倜当日留在九道山庄的小山。

岚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手,惊慌地向后退了两步。

当初就是因为这只雪山银貂,她才会坠落山崖。

虽然她及时服用了解毒丹,逃过一死,却也因雪山银貂的毒素导致全身麻痹,撞上了头部,失去了记忆。

眼下,岚再见此物,自然如惊弓之鸟,吓得不轻。

王耀文见状,反倒添了些许胆气,他大笑道:“这可是我九道山庄神兽!你们死定了!小山咬他!”

小山吱吱叫唤了两声,猛地向熊倜飞扑而去。

“不要!”岚吓得脸色都白了,等她回过神,又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小山蜷缩在熊倜的怀里,微眯着眼,巴掌大的脑袋讨好一般地蹭着他的胸膛。

熊倜微笑着揉了揉小山的脑袋道:“最近似乎胖了些。不过既然都被奉为神兽,伙食定是差不了。小心吃成大胖子,跑也跑不动!”

小山支起头,猛地瞪大了眼睛,吱吱急叫了两声,好似在抗议一般。

只见其银光一闪,在熊倜的洁白如雪的衣服上狂奔起来,远远望去只能瞥见数道残影。

熊倜随手一抓,便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小山的后颈,他笑道:“爱吃就吃吧,胖乎乎的也挺好的。”

“吱吱!”小山欢快地叫了一声,窜到熊倜肩上,顺势一缠,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化作一条雪白的貂绒围脖。

熊倜回眸望向惊惶的岚,微笑地拉住她冰凉的双手道:“放心吧,这小家伙不会伤害你的,它叫小山,山岚的山。”

说着把脖子的小山拽了下来。

小山很不情愿地蹬着短小的四肢,它缓缓睁开眼,紧张地吱吱叫了起来。

它可是清楚地记得当初为什么险些被熊倜捏死,就是因为咬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当下不由挣扎起来。

它生怕熊倜一不高兴,把自己送给眼前这个女人处置。

那它可是完蛋了!

熊倜笑道:“你也会知dào

怕?让你当初咬我娘子!岚,这只小家伙交给你了,清蒸红烧随你!”

小山闻言,一双耳朵立kè

耷拉下来,身子不由颤抖起来,一双圆润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岚略微有些踌躇地伸出手,接过了小山,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小东西。

小山也紧紧地盯着她,眼神满是绝望。

岚顺势将它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小山柔软的皮毛,笑道:“这么一只小东西怎么够塞牙缝呢?不如把它再养胖些。”

小山一听,耷拉的耳朵立kè

竖了起来,错愕地望向熊倜。

熊倜笑着赞许道:“这个主意不错。”

他伸出手,对小山道:“走!带你去找鸡吃。”

“呜……”小山再一次垂下了耳朵,蔫蔫地呜咽起来。

它蜷缩在岚的怀里,小心翼翼地用脑袋蹭着岚的手掌,完全不理会熊倜。

岚被小山弄得直痒痒,笑道:“这小家伙真通人性,一会儿工夫,就知dào

讨好我,不理你。”

“那是!我都要讨好你,它怎么敢不讨好你?天渐渐凉了,小山作为围脖可是很称职的,你戴着绝对比我戴着漂亮!小山,溜一圈,让我看看!”

小山点点头,一溜烟跑到了岚的脖子上,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尖。

岚下意识地摸了摸,小山很暖,毛也很细很软,但她心里总有一丝后怕,总感觉在脖子里围了一条毒蛇,而这毒蛇指不定哪天就会咬自己一口。

王文耀和于茂才可不知dào

岚心里的担心,在他们看来,九道山庄神兽同眼前二人十分亲昵。

神兽会同外人亲昵?

平日里也有不少师兄弟想要讨好小山,找了不少活物想同小山套近乎。

可小山正眼瞧都没瞧他们一眼,更不要说让他们碰自己了。

而眼下同熊倜与岚如此亲昵,那说明什么?

说明这二人就是神兽的主人!

神兽的主人是谁?不正是九道山庄的庄主吗?

王文耀同于茂才两人对视一眼,双眸之中立显惊诧。

两人急忙双膝跪地连连磕头。

王文耀仓惶道:“拜见庄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庄主原谅!”

熊倜也不加阻拦,看着两人好似小鸡啄米一般地磕头。

转瞬功夫,两人的脑门便磕破了。

熊倜淡淡道:“好了!起来吧,往后行事莫再如此嚣张,否则天不收拾你,我也会收拾你们!”

两人赶紧起身,点头哈腰道:“是!谨遵庄主训斥!”

熊倜点了点头道:“现在庄上有多少人?”

王文耀答道:“初阶弟子二十二人,中阶弟子三十五人,高阶弟子三十二人,加上各位长老及眷属,共九十六人,眼下庄主和庄主夫人回来了,共计九十八人!”

王文耀可不笨,想起刚才两人的举动,他立kè

明白了岚的身份,立kè

把庄主夫人的帽子套在了岚的头上。

熊倜点点头,暗道:九道山庄上原来至少有上千弟子,眼下只剩百人不到,能留下的必然都是衷心之辈,往后的发展只需循序渐进便可。

他抬起手,示意两人先下去。

王文耀同于茂才拱手施了一礼,退到一旁清幽的小径之上。

于茂才抹了抹额头上混着汗渍的血迹道:“我的妈呀!刚才吓死我了!”

王文耀点点头,道:“是啊!得罪庄主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你有没有听那些中高阶弟子说过庄主的事迹?杀人不眨眼的!”

“我刚真担心他一剑刺死我们!就是辛苦了这脑门,都磕出血了!”于茂才捂着刚被打肿的右脸颊,又道:“现在想想,挨一巴掌,还挺划算的!”

“划算?两个没用的东西!”正好在巡山的木崖子只听得了半句话,以为是有什么匪人上山庄捣乱,而王文耀同于茂才不敌,故向对方磕头求饶,心中不由顿生怒意。

其实木崖子心里早就烧着一把邪火。

九道山庄势力不比从前,九成的弟子都离开了山庄,好不容易寻回了真zhèng

的熊坤,可熊倜这个庄主偏偏又落跑了!

如今又见低阶弟子被人欺负,不仅不敢吭声,还向对方磕头认错,他怎能不气?

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他抬手就对着王文耀和于茂才一人一巴掌。

两个初阶弟子怎么躲得开,立kè

被打得眼冒金星。

木崖子冷冷:“人在哪里?”

于茂才脑子发晕,还没意识过来为什么庄主回来了,木崖子反而如此生气,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练功场。

木崖子微眯起眼,冷笑道:“好啊!真当我九道山庄没有人了吗!都欺负到我头上了!”语毕身子便飞跃而去。

第一百十九章 皆是误会

第一百十九章皆是误会

熊倜同岚有说有笑地正欲离开练功场。

九道山庄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人生的转折点。

因为九道山庄,岚险些变成死人,但也因祸得福,不仅摆脱了奴隶的命运,更成了药王的徒弟。

而熊倜因为九道山庄,成了王府的奴隶,也因此结识了逍遥子,摆脱奴隶命运的同时,更知dào

了自己的身世。

“熊倜,我现在都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岚微微抬起头,一手抚额,温暖的阳光落在掌心里,说不出的舒适与惬意。

熊倜莞尔一笑,轻拉起岚的右手,左手也学着她的样子,笑看天际,道:“若是梦,那么我们就一起做,永远都不醒来,好不好?”

那声音轻柔飘渺,很是梦幻,完全不同于熊倜原来的声音或温暖或冰冷,而是有些不切实jì

的浪漫味道。

“好你个头!”木崖子面朝阳光,看不清对方是什么人,但却听见了熊倜肉麻到恶心的话语,立kè

用力挥动铁剑,向熊倜所在的方向斩去。

霍霍风刃卷起地上落叶。

落叶如蝴蝶般在空中飞舞着,纠缠着。

熊倜闻言旋即听出了是木崖子的声音,他不由一愣,眼看重剑削来。

他赶忙拉住岚,脚下一动,向后飞退至一棵银杏树下。

光被繁茂的枝叶遮挡,钻过细缝,落下斑斑驳驳的光影。

木崖子一剑斩空,飞跃而起,紧跟其上,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歹人”是谁。

熊倜身着一袭白衣,剑眉星目,像极了年轻时的熊展堂。

同样的风姿绰绰,同样的潇洒倜傥,唯一不同的是,熊倜眼神更凌厉硬朗一些。

此刻熊倜的双眼里还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笑意,望着突然出现的木崖子。

木崖子的双目已经复明了,当他看到熊倜的刹那,不由一愣,身子宛若一粒浮尘般轻轻地飘到落叶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惊诧地张了张嘴道:“熊……熊倜啊!”

“木伯!”熊倜笑着伸出双臂,迎向了身形精瘦的木崖子。

眼看两人便要相拥一起,木崖子面色一变,突然出手一拳击向熊倜胸口,口中骂道:“臭小子!死哪里去了!”

熊倜毫不在意,躲都没躲。

自从岚治好他的内伤后,体内真气就如日月循环,周而复始地在熊倜体内流转,顺畅无比。

即使不用熊倜有意引导,也会随着四肢百脉汇聚丹田,不断至始周天。

这也正是天枢九道的神奇之处。

修liàn

之人炼至第五重后,哪怕天天睡觉,内力也会选序渐进,缓慢增长。

若是稍加引导,修liàn

速度更是寻常功法不可匹及。

所以熊倜在面对这突然的一拳时,根本没有在意。

身体本能地将内力凝聚在胸口,轻松地卸去了木崖子的力道。

不仅如此,磅礴的内力还将木崖子反震得倒退了两步。

熊倜也没想到会是如此,连忙一手扶住木崖子道:“木伯没事吧?”

木崖子一怔,旋即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摆摆手,笑道:“你小子练的是天枢九道吗?内力很雄厚啊!我一时没有防备,竟然被你震开了!想来你现在的内力也不比我这老头差!”

熊倜点了点头,应道:“木伯谬赞了,不过刚练到第五重而已。”

木崖子稍稍一算日子,嘴巴不由张得极大,好似再也合不上。

熊倜练天枢九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最多不超过一年。

一年的时间,熊倜的内力已达到如此深厚的地步,不是奇才是什么?

不过木崖子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他心道:熊倜可是展堂的儿子!自然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当年他学踏雪无痕不也没用多久,甚至连常人要花一二十年才能打通的任督二脉,那只用了几个月!

木崖子摇了摇头,满脸的欣喜与自豪道:“不错不错!”

他拍了拍熊倜结实的胸膛,笑道:“你小子好啊,一回来不仅欺负庄内低阶弟子,还欺负我这老头子,你说你,这庄主怎么当的?”

熊倜讪讪笑了笑,他才不想当什么庄主,避开了这个话题,问:“大家都好吗?”

“好!老庄主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天天吵着要下山逮你回来!你看看我这青皮蛋!”木崖子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左眼。

细看之下,有些淡淡的淤青。

木崖子叹了口气道:“就是被老庄主打的!不过白岩裘峰他们更惨!”

说着他脸上闪过一丝小人得志的笑容,道:“你下山之后,老庄主气坏了,非要下山找你。白岩他们自然不答yīng

!结果可想而知,被老庄主直接修理成了猪头!你不知dào

,我双目重见光明之时,险些被眼前两个猪头吓死!”

熊倜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爷爷太任性了!”

“太任性?你小子就不任性?完全是随了老爷子的性子!哪有你刚上任,说跑就跑的!我们几个论手上功夫谁打的过老庄主。要不是这次青衣上山说你要成亲了。我们还得天天挨揍呢!”

熊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去看看爷爷。”

“嗯!是要去看,倜儿,别怪木伯没提醒你啊,保护好自己的脸!我们几个糟老头变猪头也就变了,你要是也变成猪头,小心媳妇不嫁给你!”木崖子笑说着偷偷瞄着岚。

岚面色一红,俯身施了一礼道:“岚见过木伯!”

“好!嘿嘿!好!”

三人说话之际,一直被甩在身后的周永昌等人也赶了过来。

众人有说有笑地上了山上山庄。

谢虎轻功一般,只身一人过铁索还没问题,但背着余云飞可真为难他了。

无奈之下,背余云飞一事又落到了熊倜身上。

谁让这里他的轻功最好呢!

他背着余云飞驾轻熟路地上了铁索。

余云飞趴在他背上哼哼了两声道:“你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撇下我们,自己和岚快活了!你有没有考略过我们的感受啊!”

余云飞其实是替夏芸抱不平,但落在少根筋的熊倜耳朵里却是什么都没听出来。

熊倜笑道:“你说这话怎么好像是吃醋了?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不知何时,调-戏余云飞成了熊倜难得的乐趣。

而这个兴趣的产生可以说非常的诡异,却又非常的合乎情理。

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余云飞不算恶人,但却是个恶人,恶心的恶。

而熊倜却是个标准的恶人,虽说不上记仇,但你让他不痛快了,你也别想好过。

余云飞给熊倜惹出个汪伦也就算了,可他既不道歉,也不想办法补救,甚至怀着搬着小板凳啃瓜子看好戏的心态,如此自然是惹恼了熊倜。

熊倜虽不至于暴打余云飞一顿,但逮着机会恶心一下他还是不错的选择。

余云飞一时气急道:“七!我看你自恋过头,脑袋进水开鱼塘了!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们性别不和,你看不出来?”

熊倜笑着继xù

调侃道:“你个子不高,身子又瘦,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来你是男的。”

“你!”

两人的对话最后以余云飞战败无语作为结尾。

熊倜笑得好似偷腥的猫,身子也越发轻灵,转瞬便把身后的人都甩开了,身子一跃便上了山上山庄。

他刚站定身子,耳边便传来熟悉的呵斥声,“混小熊!你肯回来啦!让你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他心里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老子让你喜欢男人,让你娶男人!让你龙阳癖!

很显然熊坤再一次误会了,起初他听到青衣带回的消息,自是喜出望外,天天在这崖边守着,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的乖孙,还来不及给熊倜一个熊抱,便看到他背了一个男人!

男人啊!为什么是男人啊!

熊坤恨铁不成钢地望着熊倜。

熊倜猛地抬起头,还来不及开口,便见熊坤拄着拐杖朝自己飞来。

没错,是飞。

余云飞张了张嘴道:“上次上山还没来得及拜见你爷爷,没想到那么牛……”

熊坤闻言,心里不由叫苦,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混小子真的喜欢男人啊!现在还要娶男人!我……我堂堂九道山庄庄主的孙子怎么会有龙阳癖呢!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熊坤急火攻心,悲愤交加,手中铁拐顿时成了最恐怖的利器。

他高高举起一只铁拐,朝熊倜身后的余云飞打去。

熊倜一愣,急忙背着余云飞闪开。

熊坤一杖落空,在地上击出一个巨坑。

他咬牙狠狠瞪着余云飞,良久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

纵使熊倜有万般不是,那也是他孙子,难道他真能一棒子打死他?

他摇了摇头,无奈道:“罢了罢了,随你吧,你爱娶谁娶谁,我熊家……唉……这婚事,我答yīng

了!”

熊坤话音刚落,岚也跟着飞到熊倜身边,疑惑地望向他。

紧跟着木崖子等人也跟了过来。

熊倜顺势把余云飞交给谢虎,拉起岚的手,快步走至熊坤身前,双膝跪地道:“孙儿熊倜带未来媳妇给爷爷过目。”

熊坤张了张嘴,眼睛瞪得好似铜铃,一眨不眨地望着岚,转瞬面色不由一红,讪讪笑道:“哈哈!我还以为……呵呵……误会,都是误会!我说呢!我熊坤的孙子怎么会……这个媳妇好!立马成亲!”

熊倜从其支支吾吾的话语里也猜到了一二,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定是爹爹生得太女子气,爷爷才总是一惊一乍,以为我会喜欢男人……话说就算我要娶一个男人,也不会选余云飞啊!

这般想着,他有些玩味地瞥向余云飞。

余云飞是个聪明人,立kè

猜出了熊坤的误会,双眸无意同熊倜目光触碰,面色不由一红,闷哼一声,看向别处。

第一百二十章 传授剑招

第一百二十章传授剑招

久别的重逢总是充满了令人温馨的喜悦.

熊倜眼前的碗再一次被堆成了山,圆桌上还有很多人想替他夹菜,可惜已经放不下了。

而这堆砌工作的罪魁祸首自然是熊坤。

他笑望着熊倜道:“小熊吃啊!小熊,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岚丫头成亲?给爷爷生个小小熊出来?”

岚娇羞地低着头,越发美艳动人。

坐在其对面的青衣淡淡地笑着,心里却意wài

地泛起一丝苦涩。

他似乎有些明白情为何物。

不过可惜,他知dào

的太晚了。

他喜欢上的人注定是他这辈子都不能染指的人。

有时候青衣会想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命中注定?天理循环?

他间接害死了熊倜的母亲,令熊展堂的下半生活在痛苦的回忆里,而现在熊倜和岚的出现,也会令青衣的下半生活在遗憾和懊悔之中。

青衣不再多想,举起杯中酒一口饮尽,以此掩饰心事。

而往往越是想掩饰却越容易让人发xiàn



熊倜望着其微蹙的眉头,关心道:“青叔,伤可都好了?”

青衣一愣,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道:“都好了。”

“那就好!”熊倜不由松了口气,笑道。

“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混小熊,你把你爷爷当假的?我问你话没听见吗?”熊坤放下筷子,不乐意道。

熊倜叹了口气,拉起岚的手,道:“我和岚的婚事暂时缓一缓,等我们从大漠回来,就完婚。”

“好端端去大漠做什么?那里人烟稀少,满目黄沙,要什么没什么的。”熊坤又夹了一颗菜心堆到熊倜的碗顶道。

熊倜眉头微蹙,正想着如何解释。

夏芸开口道,“小熊,你不用送我去大漠了,早日和岚姐姐成亲吧!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不行!”熊倜以为夏芸又想回去和亲,当即打断道。

夏芸眯眼一笑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都没听我说做了什么决定,就说不行……我想回家,至少得把朝廷欲攻打大元的事告sù

爹娘。”

夏芸见熊倜正欲开口,赶紧接着道:“你不用担心,娘一直站在我这边的。更何况即使我嫁到了大明,大明也不会放过我大元,出兵攻打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所以爹爹也不会过多的责怪我,相反,他会抓紧时间调动兵力,准bèi

这一战!”

熊倜眉头紧锁着陷入沉思,既没有答yīng

,也没有拒绝。

岚望了他和夏芸一眼道:“那我和熊倜陪你回去吧,等确定你爹娘不会为难你,我们再回来。”

熊倜点了点头道:“岚说的没错,你若要回家自是无可厚非,我们陪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有手有脚,也认得回家的路,你们真的不用替我担心!”夏芸连忙摆了摆手说道。

“就这么决定了!吃饭!”熊倜把碗中堆得好似一座山的饭菜送入嘴中,几乎嚼都不嚼地吞了下去。

岚笑望了一眼狼吞虎咽的熊倜,玉指拾起他嘴边的饭粒。

熊倜眯眼一笑,捧起岚的手,将她指尖粘着的饭粒tian进嘴里,一句话也没说。

岚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动起了筷子,吃相虽文雅,但动作一点都不比熊倜慢。

一桌人傻愣愣地望着熊倜和岚,感觉看到了两个饿死鬼投胎。

这是两人做了十几年奴隶落下的毛病。

吃得慢就没的吃。

纵使现在两人摆脱了奴隶的身份,可谓衣食无忧,但还是习惯尽可能快地把肚子填饱,虽然知dào

没人会和他们抢,但那种心理上的阴影不是一时可以改变的。

众人似乎受到了两人的感染,也不再多话,加入了蚕食盛宴的大军。

转眼工夫,桌上只剩下光盘,连一片菜叶都没有剩下。

刚进来的嬛娘不由一愣,惊道:“那么快全吃完了?要不我再去炒两个菜?”

“饱了!撑到了!真好吃!”汪伦一脸傻笑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他望向熊倜道:“师傅,你什么时候教我功夫?”

嬛娘笑道:“倜儿收徒了?”

坐在另一桌余云飞一脸坏笑地看着熊倜如何收场。

熊倜全然不理会余云飞,他淡然地站起身点了点头,道:“嬛姨,这是汪伦,他灵智有缺陷,我不在的日子,麻烦您多照顾。”

嬛娘眼中立kè

闪过一丝怜惜道:“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放心吧,吃穿绝少不了这孩子。”

熊倜点了点头,狠狠瞪了一眼一直在偷笑的余云飞,心中暗骂:这小子虽然傻,但生于官宦之家,命也不算苦。若不是因为余云飞这混蛋,怎会闹得这傻小子现在有家归不得?

汪伦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命苦,相反觉得自己实在太好命了!

刚才他被木崖子带上山的时候,终于领略了传说中的武林门派是什么样。

虽然九道山庄没有丞相府那般金碧辉煌,但却如浓重的笔墨在这山水之间画上了浑然天成的一笔。

这不就是他梦想中的武林门派吗?

汪伦两眼巴巴地望着熊倜,道:“师傅……”

“跟我走,我现在就教你。”熊倜站起身,径直走至屋外。

汪伦嘴角立kè

咧到了耳根,兴冲冲地跟在了熊倜身后,奔出了屋。

残阳如血,大地被染上了一抹金黄色。

庭院一角种着一片翠竹,在这抹浓重的色彩下显得异常的妖艳。

熊倜折下一枝细嫩的竹条,递给汪伦。

汪伦愣愣地挠了挠头,疑惑道:“师傅,为什么不给我一把剑?”

“一剑刺向太阳不同于普通的剑招,在你能力不及之前,根本没有收手的余力,免得误伤他人,以竹代剑。汪伦,你要记住!即使将来你有了足够的实力,也不能轻易出手明白吗?”

“知dào

,师傅!我会做一个有侠义之心的大侠,绝对不乱杀无辜!纵使是无恶不赦的坏人我也会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汪伦激动地紧握竹枝道。

熊倜点了点头,道:“那你就练吧!”

“啊?怎么练?”汪伦呆呆地望着手中的枝条,毫无头绪。

“一剑!刺向太阳!”

说着,熊倜一手握住逍遥断剑,奋力刺向空中血红的残阳。

剑qì

划破长空。

汪伦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还是感受到了这一剑所带来的震撼。

他二话不说,持竹刺向太阳。

一刺又一刺,直到残阳西沉,再也望不见为止。

翌日清晨,天空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汪伦不用熊倜提醒,便自行练习起一剑刺向太阳。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熊倜到底该怎么练,只是不停地握着细竹刺出。

也许这就是一个傻子的执着。

而熊倜也在天亮时分带着岚和夏芸下了山,至于谢虎光头等人则前往江宁玲珑阁,同金灵会合。

熊倜驾着马车徜徉在官道上,车内坐着岚和夏芸,数日后三人便到了江中。

“天色不早了,休息一下吧!”熊倜掀开车帘扶着二女下车。

“小熊!我要吃阳春面!”夏芸挽着岚的手,兴奋地说道。

岚也在一旁道:“我也要!”

两人相视一笑,要好得好似一对久别重逢的姐妹。

熊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突然感觉自己是多余的,根本插不进去。

三人寻了面摊坐下,便闻不远处传来一阵仓促的叮叮当当的铁链声。

熊倜循声望去,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手脚被铁链所束缚,跌跌撞撞地奔跑着,瞧其模样,显然是一个奴隶。

奴隶紧张地望着身后手握棍棒追赶他的男子,身子歪斜地朝面摊处撞来。

熊倜、岚、夏芸三人赶忙起身避开。

“嘭!”

奴隶无巧不巧地撞翻了熊倜他们原本所坐的桌子。

“混蛋!往哪里跑!打死你!”手握棍棒的奴隶贩子一脚踹在奴隶的身上,抡起棍棒就想打下去。

奴隶贩子手中棍棒挥至一半,便发xiàn

自己手里的棍棒好似被空气黏住了一般,再也难动半分。

他抬头一看,便对上了熊倜那双好似要喷出火焰般的眸子。

而他的棍棒无法挥动,也正是因为熊倜一手握住了棍棒。

奴隶贩子怒气冲冲道:“你们是谁!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连你们一起打!”

奴隶本以为自己会被打死街头,但等了一会儿也没感到疼痛,不由抬起了头,望见了好似天神一般的熊倜。

“大侠……救……救我……”

熊倜眉头一皱,握着棍棒的右手一用力一推,奴隶贩子立kè

倒退了数步,熊倜冷眼望向其道,“这个人我要了!”

“这个人我也要!”

熊倜闻言不由一愣,只觉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声音听上去十分耳熟,回眸望去,竟是武当叶近泉!

叶近泉笑着走来,眼神时不时打量其身后的岚与夏芸,道:“熊老弟!想死老哥了!看来你找到你的媳妇了!两位红颜知己相伴在侧,好福气啊!”语毕,重重地拍了拍熊倜的肩膀。

熊倜一喜,也没有在意叶近泉的话,说道:“叶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武林大会刚结束,我留在江中置办点东西,正巧路过没想到遇见了你,真是缘分!这人是怎么回事?”叶近泉眉头微皱地望了一眼地上的奴隶。

熊倜笑道:“一点小事,不劳大哥费心!”

奴隶贩子一手叉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道:“喂喂喂!你们还要不要啦?二十两,不还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朝廷征奴

第一百二十一章朝廷征奴

叶近泉眉头一皱道:“怎么说话呢!这可是人,怎么被说的好像是货物!”

“呸!奴隶也配称人?你们爱要不要!二十七跟我走!”

叶近泉闻言不喜,正欲动手,熊倜却一把拉住了他.

江中地大物博,人多嘴杂,熊倜也不想犯事,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再容易不过。

熊倜随手将一锭足有二十两的银子扔了过去。

奴隶贩子赶紧接住,眼中露出贪婪之色,喜道:“得!这混小子是你的了!”说完,便屁颠屁颠地走了。

叶近泉眉头一拧道:“这种小人就该打断他的狗腿!”

熊倜微眯起眼冷笑道:“这种人太多了,杀不完的,唯一能改变这种现况的,也许只有朝廷了!”说着,眸中极快地闪过一道寒光。

如今的朝廷有太多令人不满yì

的地方,奴隶的存zài

本身就能说明问题。

二十七号跪在地上,对着熊倜和叶近泉猛磕头,身上的铁链顿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多谢恩公!”

熊倜一手扶住了他的肩膀,皱眉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逃跑?”

奴隶生活窘迫,但一般很少会逃跑。

因为手脚被枷锁束缚,基本很难顺利逃脱。

而逃跑被抓,那么奴隶将面对的可能是比死还要痛苦的惩罚。

所以逃跑者往往都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就像当年在九道山庄之上,熊倜为了不让岚受辱,选择逃跑一样。

奴隶抬起头,死死咬着干裂出血的下唇道:“名字……早没有了,他们都叫我二十七号……为什么逃?”

二十七号苦笑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手脚上的铁链道:“我们做奴隶的连狗都不如,每日只思温饱,但好歹还能活下去,我也没想过要逃跑,因为我知dào

自己根本逃不掉,可昨夜我偶然听到刘八子和李狗二人说要把我们送到云南去!”

“云南?”夏芸眉头一蹙,不由问道。

二十七号点了点头,“朝廷要派兵攻打云南了!也不知dào

哪个杀千刀的出的馊主意,要我们这些奴隶上战场。我们是奴隶,我们的确活得连狗都不如,但我们不傻!战场上生死瞬息万变,我们从未拿过武器,我们能做什么?”

他双眸清亮地望着熊倜,叹道:“恩公啊!朝廷是要拿我们的命去填护城河啊!我不想就这么死!我不想客死异乡,最后连自己的魂魄也无法重归旧土啊!所以我选了最蠢的法子逃了!”

二十七号嘴角微微抽搐,苦笑道:“其实我知dào

,我逃不掉的,不过被他们抓回去打死也比客死异乡好!”

熊倜眉头一拧,他一手握住断剑,凌厉的剑qì

瞬时斩断了二十七号的手铐与脚链。

二十七号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霎时,被熊倜高超的武艺震慑到了,他喜道:“多谢恩公!”

夏芸不由疑惑道:“你没和你的同伴说这件事吗?若是你们一起逃,岂不是更有胜算?”

熊倜扶起二十七号,替其答道:“奴隶是没有同伴的,像我和岚这样的只是极少数。大部分奴隶都是各管各的。”

二十七号面色微红地点了点头,他暗自庆幸自己脸上油污极厚,让人看不清他本来的面色。

熊倜顺势扶起倒在地上的桌子,对其道:“饿了吧?先填饱肚子。老板来十碗阳春面。”

三碗是给他自己的,三碗是给岚的,还有三碗是给二十七号的,至于夏芸,一碗足矣。而叶近泉称吃过了,只要了一杯清茶。

二十七号愣愣地坐在了熊倜的对面。

熊倜对着他,自始至终表情都是冷冰冰的,但却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一会儿工夫,面便上来了。

熊倜顺手将筷子递给二十七号。

二十七号望着那飘着葱花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阳春面,不由咽了咽口水,他见熊倜等人动了筷子,才跟着吃了起来。

热腾腾的汤汁,爽滑的面条,仅仅是一碗普通的阳春面,而在二十七号看来,却是人间难得美味,带个了他大大的满足。

二十七号一口喝完面汤,放下空碗,tian了tian唇,他很久没有吃得那么酣畅淋漓。

等三碗面下肚,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狼吞虎咽的窘样,可当他抬头一看,没想到熊倜和岚也已经吃完了面,速度竟比他还要快几分,只有夏芸还慢条斯理地吃着。

熊倜满足地舒了口气,望向二十七号道:“你说的刘八子、李狗都是奴隶贩子?”

“对!他们收了官府的好处,几日前就把我们带到了江中,还租了个宅子,把我们几百号人都安置在那儿。听说七日后便会和另外三十个奴隶贩子碰头,届时把我们都送往云南边界。”

“带我去看看!”熊倜搁下一块碎银,起身道。

二十七号一愣,眼中闪过光亮,惊诧道:“恩公,你是想?”

“你只管带路!”熊倜冷冷地说道。

“诶诶!好!”二十七号脑袋点得好似捣药一般。

叶近泉眉头微皱,面色一冷,对熊倜道:“老弟,这事带上老哥!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事!奴隶就不是人吗!我倒要看看这些奴隶贩子是不是人!”

叶近泉长年居于武当,从小受的便是匡扶正义的熏陶,何时见过世间如此污秽之事?

有侠者之心的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五人走出面摊,天色已经暗了。

熊倜跃上二十七号所指的庭院外墙,悄无声息地落到院内,紧跟着进来的是叶近泉和岚。

而夏芸同二十七号则在墙外把风。

阵阵晚风吹来,夹杂着丝丝桂花的香味。

熊倜四下一望,不由皱起眉来。

眼前这座小院不过是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住的院落,两间瓦房,一间柴房。

如此简陋的宅子怎么可能塞下数百号人?

可惜奴隶不是人,他们活得没有尊严,连畜生都不如。

所以叶近泉心中的疑问落在熊倜和岚的眼中自不是什么问题。

熊倜同岚和叶近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各自走向一间屋子。

熊倜侧身倚靠在窗枢旁,沾湿了手指,捅破了纸窗。

瓦房内只点了一支蜡烛,光线十分昏暗,但却并不影响熊倜的视线。

瓦房不大,五十来个平方,没有任何的家居摆设,只有奴隶。

一个个衣衫破烂,衣不蔽体的奴隶。

血红的新伤、褐色的旧伤交错在那一具具看似强壮,内心却早已被掏空的奴隶身上。

汗臭与血腥气搅和在一起,散发出与屋外沁入心脾的甜香完全相反的恶臭。

奴隶们歪斜着靠在彼此的身上,层层叠叠地挨着,至少有一百余人。

有的睡着了,有的还睁着眼睛,只是双目空洞,不知dào

望向哪里,也不知dào

在想什么,仿佛没有了灵魂。

熊倜不由蹙起眉头,心中暗道:若是当年没有在王府遇到爹,现在的我也许也是这副样子吧?

一只雪白的柔荑突地拍上了熊倜的肩膀。

熊倜回过神,回眸望去,只见岚指了指房顶。

两人心照不宣地跃上屋檐,叶近泉也紧跟而上。

他压低声音道:“姑娘好耳力!”

岚点头微笑不语。

片刻功夫,便有两人从院子外走来,其中一人熊倜和岚在傍晚时见过,奴隶贩子刘八子,而他身侧的另一人则是李狗。

两人似是刚喝饱了酒,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李狗撇撇嘴吐了口唾沫道:“那怡红院的姑娘也太不是抬举了!前两天在她们身上花了多少银子,一个个大爷的叫我们!今天呢,竟然把我们赶出来了!晦气!真是晦气!”

“是晦气!”刘八子取下腰间的软鞭,恨恨地抽在地上,他微微一顿,冲李狗眨眨眼,坏笑道:“狗子,不如我们找些别的乐子?”

“大哥,你是说?”李狗的一双眸子立kè

泛出贼光来。

刘八子点了点头,扬了扬手中的鞭子。

马鞭落到地上发出啪啪啪的干燥而冰冷的声响。

刘八子清了清嗓子喊道:“蠢货们都起来!”

“啪啪啪!”

一声又一声的鞭响好似催命符一般。

瓦房的门从里打开,奴隶们一个个拖着沉重的镣铐从屋子里走出来,散乱地站在院子里。

刘八子和李狗二人相视一笑。

笑容十分狰狞,好似从地狱中恶魔。

两人一人一手握着一条马鞭,缓缓走进这群神情麻木的奴隶,看见个不顺眼便一鞭子抽去。

奴隶们闪闪躲躲,面露畏惧,却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

熊倜静静地凝视着,双眸冰冷,握着断剑的手不由用力,指节因过分用力而显得扭曲苍白。

岚柳眉轻蹙,左手轻轻抚上了熊倜的手。

熊倜心里的痛,心里的恨,她比谁都明白。

她右手一翻,两根不起眼的银针落入指缝。

以前的岚没有能力,而现在,她全不介yì

杀掉这些连人渣都不如的奴隶贩子。

李狗又是一鞭狠狠落下,一个身形较为瘦弱的奴隶踉跄地被打倒在地,瞧模样不过十五六岁,长相也十分清秀。

李狗细细打量着他,眼中立kè

爆出一抹如禽兽般的精光道:“大哥!这小子不错!喂!抬起头来,你是几号??”

沈鹏抱着手臂,愣愣地抬起头,鞭子狠狠抽打在身上,火辣辣地疼着,他轻咬着薄唇,闷哼道:“八……八号……”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怒剑杀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怒剑杀人

刘八子立kè

凑了过来,将火把靠得沈鹏极近,望着他被泪浸染得好似小鹿般无助的眼眸,满yì

地点了点头,脸上不由露出兽欲般的狞笑道:“就是这小子了!”

他抬起头望了一眼众奴隶道:“除了八号,都给我回屋!”

沈鹏的身子明显地一颤,虽然不知dào

刘八子和李狗要做什么,但他有种直觉,明天的太阳,他也许看不到了.

沈鹏也算出自书香门第,有个远方亲戚在朝为官,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

两年前为官的亲戚在朝中得罪了权贵,遭人陷害,导致满门抄斩,沈鹏虽躲过了一劫,却沦为了奴隶。

百无一用是书生,沈鹏除了会些诗词歌赋,其他也没什么特长。

为奴两年浑浑噩噩,饥一顿饿一顿,渐渐地也有些麻木。

可今天,他望着刘李二人的笑容,从心底生出一丝畏惧来。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刘八子右眉一挑,冷道:“想跑?”

语毕,一脚狠狠踹向沈鹏。

沈鹏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干呕了一阵,但饥肠辘辘的肠胃怎么可能还能有东西吐出来?

他痛苦地望向刘八子和李狗。

怯懦的眼神越发引来两人的哂笑。

刘八子道:“臭小子,跑什么跑!要是你服侍得爷舒服了,说不定,我们可以放了你!”

自由的诱惑对于奴隶来说实在太大,沈鹏愣愣地抬起头道:“真……真的?”

“自然!”刘八子冲李狗挑了挑眉道。

李狗贼笑道:“八号,跟我们去柴房!”

沈鹏点点头,勉强支起身子,跟在了两人身后。

“熊老弟,这两个家伙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要对那孩子做什么?”叶近泉不由皱眉道。

“去看看就知dào

了!”熊倜面色铁青,身子一闪,跃到柴房的屋顶上。

柴房是一座茅草屋,熊倜稍稍扒开屋顶上的茅草,屋内的情形一览无余。

沈鹏进屋后,李狗顺手关上了门,望着沈鹏瘦弱的后背,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他伸出手,一把拽下了沈鹏身上破烂的衣衫。

沈鹏不由惊呼一声。

刘八子望着他满是伤痕的纤瘦身子,啧啧嘴笑道:“皮肤够白,够嫩!果然跟娘们似的!这小子底子不错,看来以前没受过什么苦。来,过来!”

说着,他冲沈鹏招了招手。

“你……你们要做什么!”凉飕飕的风扫过他单薄的身体,他一路后退,却被李狗一把抓住,推倒在柴房角落的草堆上。

李狗嘲笑道:“做什么?还不清楚吗?当然让我们哥俩好好爽爽!”

“不!不要!走开!你们不要碰我!”沈鹏奋力地挣扎地蹬着腿,不让李狗靠近。

李狗不由皱眉,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沈鹏急忙奋力爬起,朝门口跑去。

门早被李狗上了栓,他着急去拉门栓,背后突爆fā

出一阵剧痛。

“啪!”

李狗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在沈鹏身上。

“啪啪啪啪!”又是数声巨响,沈鹏的背上多了许多触目惊心的红印。

沈鹏惨叫着跪倒在门前。

李狗一把将他拖到一旁的干草堆上,冷笑道:“我哥俩是看得起你才找你,你还真当你是女人,要立贞节牌坊不成?小子,识相的就不要挣扎。即使你叫,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相反若是服侍得我们舒服了!说不定我们还能放你走!”

沈鹏闻言,忽地不再挣扎,只是紧咬着唇,呆呆地盯着堆满了茅草的房顶,双手用力地抓着身下的干草,颤抖地闭上了眼睛。

李狗和刘八子相视一笑,如饿狼般扑向了沈鹏。

屋顶之上的叶近泉怒目而瞪道:“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这些奴隶贩子才不是人!竟然对一个孩子做出这种事!今天我非要废了他们!”

他正欲持剑冲到下方的柴房内,却被身旁的熊倜一把抓住了手腕,其劲道之大不由令叶近泉一愣。

叶近泉眉头轻皱道,“熊老弟!你别拦着我,这种畜生决不能轻饶!”

熊倜冷冷回望了叶近泉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叶近泉身子不由一僵。

他从未见过如此杀气腾腾的熊倜。

他虽身着一袭白衣,洁白胜雪,但他身上散发出的压抑的气息却如上等的墨,浓重而粘稠。

熊倜想杀人,这是叶近泉脑海中唯一闪过的念头。

刚才的一幕,熊倜一直在想:若是当年我没有带岚逃离九道山庄,岚是不是也会如此被人肆意欺凌?毫无还手之力?

他又望了一眼屋内已经因绝望而放qì

抵抗的沈鹏,心口好似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他冷冷道:“大哥,这两个畜生交给我!”

熊倜脚下一用力,径直地落入柴房内。

他左右开弓,一把抓住两人的衣领,将这两个披着人皮面具的畜生拽离了沈鹏。

沈鹏只觉得身上一轻,心中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刘八子和李狗二人衣衫不整地腾在空中,双脚乱蹬着。

刘八子怒道:“哪个混蛋打扰你爷爷的好事!快放我下来!不然我揍死你!”

人贵有自知之明,而披着人皮的畜生显然没有。

熊倜好似听到了多年来最有趣的笑话,他冷笑一声,“是吗?我这就放你们下来,看你怎么揍死我!”

语毕,他双臂用力,愤恨地将两人掷在了地上。

刘八子和李狗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刘八子更是磕掉了一颗门牙,满脸的血,很是狼狈。

他勉强爬起身,便望见了一脸狞笑好似狂魔一般的熊倜。

他身子不由一颤,结巴道:“是……是你……”

“是我,来,我等你揍我!”说着熊倜一甩衣摆,右腿向后迈了一步,扎马,缓缓抬起右手,四指微曲,冲刘八子招了招手道。

“呸!竟敢搅了我们哥俩的好事,大哥!不用你动手!我来!”李狗一手握拳大叫一声冲向熊倜。

熊倜面色一冷,身子微侧,一手抓住李狗的手腕,一拳凑在他的耳朵上。

李狗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响,再也无法正常思考,噗通一声地摔在了地上。

熊倜冷笑道:“你不是要对我动手吗?你动啊!”说着瞳孔一缩,一拳狠狠打在李狗的面门。

李狗已经彻底被打闷了,一点还手的余力都没有,而这一切只是开始。

熊倜一拳之后并没有住手,而是像雨点般落下,拳拳到肉。

数个呼吸,李狗已经没有了人样,完全变成了猪头,蜷缩在地上呻吟着。

熊倜拍了拍手,嘴角闪过一丝阴冷的笑容,他抬眸缓缓望向一旁的刘八子,一指指向他道:“该轮到你了!”

刘八子猛然回过神来,赶紧摇头,转身向门口跑去,口中喊道:“英雄饶命!饶命!”

熊倜一把抓住他的后领,怒目而视,一手指向墙角的沈鹏道:“饶命,你可曾想过饶他一命?”

“我……我错了……求大侠饶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刘八子慌张地摆着手。

“要道歉,对着他说,若是他饶你一命,我便饶你一命!”熊倜硬生生拖着刘八子走到沈鹏面前,一脚踹向他的腘窝。

刘八子哀嚎一声,双腿一软,跪在了沈鹏的面前。

他咬牙望了一眼错愕的沈鹏,不由抬头望向熊倜,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要他对一个奴隶下跪道歉,他真的做不到,就像要一个屠夫对猪下跪道歉一样困难。

熊倜眉头一皱,狠狠一巴掌扇在刘八子的脸上,道:“要么磕头道歉,要么我现在就揍死你!”

刘八子身子不由一颤,他赶紧低下了头。

他双手互揣进衣袖里,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狠戾。

孑然傲立的熊倜自然看不见,而沈鹏却看到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他赶忙回过神,急道:“小心!”

话音未落,刘八子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刺向熊倜。

熊倜冷哼一声,一手为刀狠狠击向刘八子的手腕。

刘八子吃痛,手中匕首应声落地。

熊倜冷道:“我不是没有给你机会,是你自找的!”

他一手抓住刘八子的手腕,一连三拳击在刘八子的腋下。

刘八子旋即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微张着嘴,断断续续道:“你……你不能杀我……我……奉了……朝廷的命,朝廷……朝廷不会……放过你!”

“朝廷算什么!你这畜生,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今日,我就将你就地正法!”一直没有说话的叶近泉突然开口道。

他长剑出鞘,直指刘八子的咽喉。

刘八子瞳孔一缩,勉强撑起身子道:“你不能杀我的!”

“你!”叶近泉一时气急,长剑欲刺,却再次被熊倜拉住。

熊倜道:“叶大哥,他说的没错,你不能杀他。你是武当弟子,武当和朝廷渊源颇深,此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刘八子闻言一喜,哈哈大笑道:“我就说你们不敢杀我!哈哈哈!”

熊倜冷笑一声,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道:“叶大哥不能杀你,不代表我不能杀人,朝廷我已经得罪了,不在乎再多几条罪责。所以,你失算了!”

刘八子一愣,双眸之中尽是惶恐,望向一旁神色凝重的叶近泉……

“熊老弟,你也失算了!”叶近泉挑眉望了熊倜一眼,一剑刺向刘八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策划救奴

第一百二十三章策划救奴

熊倜一惊,欲出手阻拦,可惜已经晚了.

叶近泉的剑已经刺入了刘八子的心脏,刘八子当场断气。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熊倜眉头一皱,急声道。

他不想叶近泉卷入朝廷的纷争中,可叶近泉偏偏要挤入其中。

叶近泉拔出长剑,不以为然道,“气不过,杀个人而已。”

熊倜一时气急,“大哥,我刚已经说了,此事事关朝廷,你不是一个人,你代表着武当,若是朝廷追究……”

叶近泉当即打断他,面色严肃道:“熊老弟,大哥知dào

你是为我着想,为武当着想,但你也太小看武当了!武当不会因为朝廷而善恶不分!奴隶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同样也是朝廷的百姓!朝廷不该如此草率地下决定!”

“纵使如此,大哥你也太冲动了!你和我不一样……我……”

熊倜他曾是奴隶,他深有体会,所以,他会一怒杀人,而在他看来,叶近泉根本不需如此冲动行事。

叶近泉再一次打断熊倜,眉头一挑道:“你我有什么不一样?熊倜,你这是瞧不起我!只许你为了正义和朝廷作对,只许你逞英雄,就容不得老哥行侠仗义?”

熊倜面色微微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哥,不瞒你说,我和朝廷本身就有过节,所以……”

叶近泉拍了拍熊倜的肩膀,制止他继xù

说下去,道:“好了!大哥知dào

你的心意,放心,这件事,大哥站在你这边,武当也会站在你这边!”

熊倜闻言点了点头。

叶近泉嘴角一扬,咧嘴笑道:“既然如此,另外那只畜生也交给大哥来处理吧!”

“不!大哥等等!先留这家伙一命,此人还有利用价值!”熊倜一把拉住叶近泉道。

岚蹙眉望了一眼墙角的沈鹏道:“熊倜,他怎么办?这里的数百奴隶怎么办?是不是要放他们自由?”

沈鹏一听,眸中立kè

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他紧张地盯着熊倜,双眸之中满是期盼,连大气也不敢喘。

熊倜皱眉沉吟了片刻道:“不能放,先维持原状。”

沈鹏闻言身子不由一颤,眸中的神采也渐渐黯淡下去。

他是个聪明人,而聪明反被聪明误用在他身上却再合适不过。

熊倜和叶近泉的一席话,他字字听在耳中。

他虽然感激熊的倜救命之恩,但在他看来,熊倜不过是一个满口仁义道德,实则是想利用他们和朝廷作对的伪君子。

这样的行径比起那些面目可憎的奴隶贩子更让人恶心。

沈鹏今夜面临如此险境,也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冷笑道:“呵呵,我以为你是好人,没想到你和那些家伙一样让人恶心……”

熊倜眉头一皱,并没有解释,将之前被李狗拽下的衣服披在了沈鹏身上。

沈鹏嫌恶地拍开他的手道:“不用你装好人!你根本没有为我们这些奴隶想过!”

他看向别处,强忍住眼中的泪道:“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他颤抖地站起身,步履蹒跚地向对面的瓦房走去。

岚微微蹙眉,道:“熊倜,要不要我……”

“让他去吧。”熊倜的心有些微微刺痛,被人误会自然不好受。

他怎会没有为奴隶想过,他本就是奴隶出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奴隶要什么!

他心中暗道:自由!我会给你们!但不是现在!光这里就有数百号奴隶,七日后,所有奴隶贩子到此聚集,到时岂不是有成千上万的奴隶?

既然要救!就要把他们都救出囚笼!

熊倜打定了主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叶大哥,小弟想麻烦你一件事。”

“老弟,你说!”

“能否替我去趟城西成衣铺找掌柜替我传个口信?”

城西成衣铺乃金灵在江中设置的一处联络站,当初金灵能在江中发xiàn

岚的踪迹,也是因为这一联络站的存zài



熊倜想要解救所有的奴隶,仅仅靠自己手中的剑还不够,还要仰仗金灵他们。

所以,他当下决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金灵他们,尽快赶到江中!

即使七日内到不了,也必须在一月内赶到云南边境!

“这容易!我现在就去!老弟让我带什么口信?”叶金泉点头道。

“熊速来江中。”

仅仅短短五个字却充斥着不可反驳的决断。

叶近泉眉头一皱,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道:“你小子打什么主意?是不是准bèi

什么大行动?”

熊倜莞尔一笑道:“什么都瞒不住大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劫几百个奴隶是得罪朝廷,劫成千上万的奴隶一样也是得罪,何不干票大的?”

叶近泉豪气干云地大笑道:“老弟!大哥果然没看错你!你是个做大事的人!”语毕,便闪身出屋。

熊倜转而又对岚道:“去购置些东西吧!”说着将一叠银票交给岚。

夏芸好奇道:“要购置什么?”

岚笑道:“自然是吃的和用的,还有药材。”

夏芸一愣,问:“是给那些奴隶的?”

岚微笑地点了点头,今夜发生之事对于她和熊倜来说触动真的很大。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岚和熊倜都会想方设法把这些奴隶解救出来!

“小熊,岚姐姐,我也要帮忙!”

熊倜的确想支开夏芸,她主动要求帮忙再好不过,当即说道:“也好,不过可能要辛苦你们多跑几趟,你们驾车去吧!这里奴隶太多,需yào

买什么,岚知dào

。”

岚冲熊倜点了点头,拉着夏芸也出了屋。

熊倜一掌击向,一阵掌风便将柴房的门关上了。

他眯起眼,嘴角闪过一丝微笑,衬得他异常潇洒俊朗。

而这笑容落在李狗眼中简直就是魔鬼,他下意识地向后挪动了一些,颤声道:“求……求您……放过我……”

“那先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好!我什么都告sù

,只要你不杀我!”

熊倜淡淡一笑,笑容特别的温柔,“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好。这次来江中一共有多少奴隶贩子,所带共有多少奴隶,七日后如何碰头,彼此之间可否认识?”

李狗想都没想道:“除了我和刘大哥,还有三十个奴隶贩子。因为朝廷的人是直接和刘哥接的头,所以七日后他们会来江中同我们汇合,这些人中有认识的,也有彼此介shào

不认识的,不过只要能对上暗号,都是自己人。暗号是床前明月光,千金从奴来。”

熊倜轻笑一声道:“好好一句唐诗怎被你们改编成这样?”

李狗干笑了两声道:“大侠,我们不过是贩卖奴隶混口饭吃,也没什么文化,就随便编了两句,我该说的都说了,大侠你可要……唔……”

李狗只觉胸口一痛,突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熊倜,眼中满是疑惑道:“为什么……你……答yīng

我……不杀我的……”

熊倜将断剑抽出道:“我只答yīng

放过你,没说不杀你。这辈子你做了太多缺德事,以死谢罪对你来说才是解脱!”

该心狠的时候熊倜绝不心慈手软!

熊倜擦干净断剑,挂回腰际。

七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这七天里,奴隶们的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依旧挤在一间小屋子里,但每顿都能吃饱,还有两个长得好似仙女一样的姑娘给他们上药。

至于原来看守他们的刘八子和李狗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一个样貌英俊,眼神冰冷的少年时常会来看看他们,只是此人从来不说话。

他们从沈鹏口中得知,这如冰块般的少年是他们的新主人。

对于如此的转变让他们又惊又怕。

数百奴隶中,有人欢喜,有人厌恶,厌恶的自然只有沈鹏一人,只有他知dào

熊倜的“花花肠子”,而更多的人则是无动于衷。

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换了一个有点人性的主人,日子稍稍好过了些罢了。

主人让他们吃饱自是好事,但依旧不会给他们自由,所以他们对于熊倜等人的善举并没有太多的感动。

七日后,阳光依旧同之前的每一天一般,普洒进院子里,显得特别的安宁和谐。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响起。

熊倜从石凳上站起身,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道:“终于都来了。”

他径直走去门前,整理了一下衣服,微微佝偻起背,脸上摆出一副令人厌恶的笑容,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地猥琐一些,符合此刻奴隶贩子的身份。

他拉开门,望着屋外的人,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

而门外的谢虎金灵等人也是一愣。

谢虎第一个回过神来,瞪大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熊倜,道:“黑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咋变成这样了?”

熊倜微微有些尴尬,他僵硬地直起腰板,面色一冷道:“怎么是你们?”

金灵笑道:“黑哥不是你让我们尽快赶到江中的吗?我把熊帮所有的人都带来了,都安排在老陈的成衣铺,就我们几个先过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瞧你刚才的样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熊倜身子微侧道:“你们先进来吧!”

熊倜简单地向众人叙述了事情的原委。

众人闻言脸上不由浮现出或浓或浅的笑意。

熊倜心中略感疑惑,不由皱起眉头。

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和朝廷对立,可是要掉脑袋的。

而眼前这些昔日暗河杀手都面露兴奋,恨不得立kè

把这些奴隶贩子揪出来,一剑杀了他们,救出所有奴隶。

金灵看出了熊倜的不解,缓缓抬起头,笑道:“黑哥,大家都很高兴,终于有一天能为你做些事,而你也终于把我们当自己人!黑哥,解救奴隶一事,你可有主意了?”

熊倜闻言不由一愣,缓缓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掩饰身份

第一百二十四章掩饰身份

“咚咚咚!”又是一阵叩门声.

熊倜眉头微皱,对金灵等人道:“你们先去柴房等我。”

“是,黑哥!”

熊倜调整了一下呼吸,挤出一丝虚伪的笑容。

这笑容熊倜再熟悉不过,正是过去为奴十余载见到的奴隶贩子的笑容,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可如今为了救出这数万奴隶,他也只能恶心自己一把。

他快步走至门前,拉开了门。

“吱——”

屋外站着的七名男子映入熊倜眼帘,都是一脸的地痞流氓模样。

其中一个子颇矮的男子皱眉道:“你小子是谁?刘大哥和狗子呢?”

熊倜搓了搓手,眯眼笑道:“两位大哥被朝廷的人叫走了,说是安排那些货出城的事,让我留在这里等人接头,看来几位大哥就是刘大哥要我等的人了!”

矮个子男姓赵,单名一个朗字,绰号叫鼠哥,不仅因为他长得贼眉鼠目,更因为他脑子好使,堪称奴隶贩子中的诸葛亮。

此次朝廷下令,刘李二人能一口气找到那么多奴隶贩子合zuò

,抢下朝廷悬赏的重金,其中赵朗可谓功不可没。

他抬起头细细打量了熊倜一番,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小子叫什么名字?”

“刘大哥他们都叫我傻八!”

“傻八?我和刘大哥认识了那么久,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你。”赵朗脸上闪过一丝冷笑道。

熊倜面无所动,好似完全没有听出赵朗话语里对他的怀疑,笑道:“我就一个傻兮兮的小子,人又不聪明,刘大哥怎会对各位大哥提起我,要不是这次人手不够,我还没机会跟着刘大哥混饭吃呢!”

赵朗对于熊倜的回答还算满yì

,暂时放下戒心道:“其他人来了没?”

“还没呢,大哥说一共有三十人,你们是最早来的。”

“行了!带我们进去看看货!”赵朗说着正欲往里走。

熊倜猛张开手臂,拦住了他们。

赵朗眉头微皱,神情不悦道:“傻八,你什么意思?”

熊倜放下手,讪讪笑了笑,干咳了一声,两眼望向天空,思索了片刻道:“床……床前明月光!”

赵朗微怔,眼里沁出笑容来,他没有及时对出下句,而是道:“怎么,你不信我们?”

熊倜面色一板道:“不是不信各位大哥,只是刘大哥说了,来人必须要能对上暗语,否则就不是自己人!”

赵朗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一口一个刘大哥,刘大哥是祖宗不成?傻八,我记住你了,你小子有点意思!千金从奴来!”

熊倜欣喜地用力点点头,脑袋好似捣蒜一般,立kè

闪身给众人让出一条道。

赵朗拍了拍熊倜的后背,笑道:“你小子不错!虽然不机灵,但好在够实诚,我们需yào

你这样的人,等这次买卖做完,多分你些钱。”

熊倜微张着嘴,愣道:“可以吗?刘大哥……”

“放心,我会和你刘大哥说的。这里一共有多少货?”

“两屋子加一起,一共是二百八十九个!”熊倜推开一扇瓦房的门说道。

赵朗往里扫了一眼,只见众奴隶身形魁梧,面色红润。

他点了点道,“不错,是批好货,看来能和朝廷谈个好价钱!”

他望向熊倜道:“等其他人都来了,便动身前往云南。”

熊倜点头哈腰道:“好的,不知大哥怎么称呼?”

“赵朗。他们都叫我鼠哥,你也这么叫我就行。”

“是,鼠哥!”

随即赵朗又将其他六人介shào

给熊倜。

熊倜tian着脸,一一称他们为大哥。

窝在奴隶群中的沈鹏不由怒目而瞪,心里早已用自己所知的所有粗鄙之词把熊倜问候了无数遍。

沈鹏的目光立kè

吸引了赵朗的注意。

赵朗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银光,他微眯起眼,冲着沈鹏笑了笑。

那诡异的笑容沈鹏并没有看见,熊倜也没有看到。

熊倜弓着腰,带着赵朗等人坐在院落里。

傍晚时分,其余二十三个奴隶贩子也陆续到了熊倜所在的小院。

简单地叙旧后,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各种荤段子打发时间。

熊倜只是笑着陪在众人身侧,时不时为众人端茶送水,成了被人差遣的对象。

不过也因此,他终于有机会进柴房和金灵等人说上话。

一关上门,躲在横梁上的余枫纵身跃下,眉头紧皱道:“黑哥,这些家伙太不像话了,只要你一句话,我们现在就可以杀了他们!”

“不可以!若要杀,我一人便能做到。”熊倜揉了揉自己快要笑得僵硬的脸颊道,“这些奴隶贩子都是只身来江中的,也就是说奴隶们被他们安排在了别处,等所有奴隶汇合后,再决定如何行事,到时候也许还有官兵从旁一同押送,现在我们只能等!”

“放心吧,黑哥,他们在明,我们在暗,这些奴隶,我们一定会顺利把他们救出来的。”金灵说道。

熊倜点了点头,接过岚倒好的茶水出了柴房。

“鼠哥喝茶。”

赵朗接过喝了一口,对众人道:“兄弟们,人也到齐了,明早我们就出发!等出了江中和朝廷的人汇合,我们这笔买卖也就算做成了!今晚,我赵朗做东,请大家到怡红院先好好放松一下!”

“好!多谢鼠哥!”众人欢呼道。

赵朗望了一眼身侧的熊倜道:“傻八,你也跟我们去吧!怡红院的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漂亮!瞧你小子应该还是个处吧?今夜鼠哥给你找个女人暖床!”

熊倜一惊,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一屋子货呢!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我怎么对得起刘大哥!”

“你刘大哥人又不在,怕什么!这些家伙手铐脚镣都锁着,你再把大门锁了,他们纵是插翅也难飞。”

熊倜思索了一阵,还是摇了摇头:“多谢鼠哥的好意,虽然……虽然我也挺想去的……不过还是算了,等这一票干好了,有了钱还怕没有女人!”

赵朗哈哈一笑道:“你小子果然有意思,行,那鼠哥不逼你!你就好好守着这批货,等明天出城和朝廷的人接头,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熊倜眯眼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众人离开。

转瞬柴房内数人鱼贯而出,金灵道:“黑哥,我带虎子疯子他们先回老陈的成衣铺,明早会在暗中跟着你们!”

“好!你们自己小心!”

金灵点点头,同谢虎等人消失在夜色中。

叶近泉拍了拍熊倜的肩膀道:“老弟,大哥可是第一次知dào

你那么会演戏,要不是我深知你的本性,一定被你骗了!”

“大哥,你也要笑话小弟吗?”说着熊倜神色一变,一脸肃静道:“大哥,这事我的人可以搞定,你……”

叶近泉见熊倜又打算赶自己走,顿时没好气道:“你小子的好意大哥替武当领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武当永远站在正义的一方。虽然这些年武当受了朝廷不少恩惠,对朝廷心存愧疚,但若要武当为朝廷卖命,我们做不到。这件事,你不用说了,大哥插手插定了!再过几天,那几个小子也应该过来!”

说着他嘴角闪过一丝得yì

的笑容。

熊倜一愣,追问道:“大哥!你……”

叶近泉斜睨了他一眼道:“怎么?只需你搬救兵,就不许我找人了吗!这些可怜的奴隶,我武当是帮定了!”

熊倜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望着树梢上的明月发起愣来。

岚轻握住他的手道:“放心吧,大家都会没事的!”

“岚,你说若是天下无奴,该多好?”

岚也跟着抬起头,望向明月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嗯!一定!既然朝廷无用,那我熊倜便用手中剑,解救天下奴隶!”

两人携手而立,夏芸默默地看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只是心里的痛使得嘴角不住地抽动着,难以抑制的难过。

天**暗,门外突传来一阵叩门声。

熊倜一愣,赶忙开门,没想到门外竟是赵朗。

他的身侧跟着四个白天并未见过的壮汉,身后停着一辆马车。

熊倜一愣,道:“鼠哥,你不是怎么和其他大哥喝花酒去了吗?怎么回来了?眼下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赵朗眯眼一笑道:“怡红院的姑娘虽各个美艳如花,可今天鼠哥我没什么兴致。”

“怎么了?鼠哥哪里不舒服?”熊倜闪身,让赵朗进院。

赵朗径直走进小院,望了一眼瓦房的门道:“傻八,鼠哥想请你帮个忙。”

熊倜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一时猜不透赵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立马谄媚地笑道:“鼠哥要我做啥都行!别说帮个忙了!”

“真的什么都行?”赵朗微侧着头问道。

“那是自然!”

“好!爽气!我赵朗就喜欢你这样的人!”说着他径直走至瓦房前,推开了那扇门,他一手指向一奴隶道:“我要他!”

熊倜一愣,微张着嘴,目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正是睡着了的沈鹏。

他心中暗道:明日之行迫在眉睫,眼下决不能得罪赵朗!可难道要因此牺牲沈鹏?

熊倜不由皱起了眉头。

赵朗立kè

看出了熊倜的为难,将一张百两银票塞入熊倜的手中,同时示意身后的壮汉把沈鹏拖出来。

沈鹏被人一拽,立kè

惊醒了过来,惊诧道:“你们……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他惊慌挣扎的模样越发引起了赵朗的兴趣。

赵朗因为个子矮小,常被女子瞧不起。

哪怕是那些青楼女子,夜里当着他的面自是讨好,可背着他时,哪一个没说过他的是非。

从此他渐渐地对于女人产生了一种厌恶的情绪,而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男人身上,他却找回了自信。

白日里他同沈鹏有过一面之缘,不禁对他动起了心思。

沈鹏年轻、长相清秀、身形瘦弱,更重yào

的是他的眼神,那不屈的眼神让人想要狠狠地征服并摧毁。

赵朗碍于身份,本也不好意思向熊倜开口要人,可在怡红院几杯黄汤下肚后,脑子里不禁全是沈鹏的影子,当下燥热难当,别了众人,便与随同来了熊倜的小院。

果然沈鹏的反应没有让他失望,越发让他动心。

抓着沈鹏的壮汉可是清楚赵朗的脾性,冷笑道:“做什么?你主子把你卖给我家主子了,今晚你就好好伺候我家主子吧!”

沈鹏一惊,不由望向熊倜,只见他手里的确握着一张银票,顿时心凉了一大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浑水摸鱼

第一百二十五章浑水摸鱼

熊倜愣愣地望着手里的银票,不由越攥越紧.

而沈鹏已经被两名壮汉拖到了门口,眼看就要被扔上马车。

熊倜猛地一个激灵,快步跑向赵朗,疾呼道:“鼠哥!等等!”

另外两名壮汉挡在熊倜身前道:“小子想干嘛?收了钱,还想反悔不成!”

“不……不是反悔……只是……只是我答yīng

了刘大哥,一个都不能少!”熊倜结结巴巴道。

“我看你小子是不识抬举!”壮汉毫不客气一拳头打向熊倜的小腹。

熊倜本能轻易地躲开,但终究还没有动。

被壮汉突来的一拳击倒在地,不由闷哼一声,手掌也蹭破了,鲜血顿时染红了银票。

赵朗眉头微皱,挥了挥手道:“谁让你们动手的,散开!”

他缓缓走到熊倜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道:“一个奴隶一百两,这种买卖你到哪里去寻?你不说,刘八子又怎么会知dào

此事?傻八,做人老实没错,但该聪明的时候还是要聪明些。今夜我把这小子带走,这张银票就进你的口袋,岂不是很好?”

他见熊倜不答又道:“明日我们便离开江中,日后同朝廷中人接头,所有的奴隶便会打散重编,到时,你的刘大哥又怎会知dào

少了人?傻八,就当你卖鼠哥一个人情,往后有赚钱的事,大哥绝少不了你!”

熊倜tian了tian唇,望向他身后的沈鹏。

沈鹏此刻的心情很复杂,熊倜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他很感激。

但一想到熊倜背后的目的,他的心底又生出一股恨意来。

而他却不知dào

熊倜心中的挣扎。

其实只要牺牲沈鹏一人,此事便能息事宁人。

而且熊倜还能因此博得赵朗的信任,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利大于弊。

但人命可以交yì

吗?

若可以,熊倜又和刘八子、赵朗这样的奴隶贩子有什么不同?

所以熊倜皱着眉,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将被自己攥皱了的银票抚平,双手递还给赵朗道:“鼠哥,我叫傻八,我不聪明。刘大哥让我做的事我一定要做好,这八号不能卖给你,请你把他还给我。”

说着他缓缓抬起眼帘,收起了谄媚的笑容。

“喂!小子,你不要不识抬举……”壮汉话未说完,便被赵朗制止了。

赵朗微眯起眼道:“傻八,你可知dào

,纵使今天刘八子在,也不会这么同我说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叫我的手下打残你!”

熊倜冷冷道,“我信!所以,鼠哥,请你把八号还给我,若你今夜非要带他走,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吧!”

熊倜要留下沈鹏,但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同时也不能得罪赵朗,这一切之间本就是矛盾的,所以他只能赌,赌赵朗不会杀他!

赵朗右手紧紧攥拳,一把夺回熊倜手里的银票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我倒要看看你能逞强到什么时候!给我打!”

壮汉得令,两人同时对熊倜拳脚相加起来。

熊倜抱着头,咬牙挨着,时不时地哼哼两声。

其实熊倜完全可以做到一声不吭,他有天枢九道护体,这叫拳脚对于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如此做,不过是演给赵朗看。

转眼他一袭白衣上满是灰黑色的鞋印,嘴角也渗出了血迹,看上去很是狼狈。

躲在柴房中的叶近泉本想出手,却被岚拦住道:“大哥放心,熊倜不会有事。眼下也只能用这以退为进的法子……”

叶近泉愤恨地握紧拳头,低声道:“等有了所有奴隶的下落,我一定让这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他口中的家伙自然是指赵朗。

赵朗瞥了一眼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的熊倜,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冷冷道:“住手!”

四个大汉抹了一把汗,又不忘再狠狠赏熊倜一脚,纷纷站在了赵朗身后。

赵朗甩了甩手里的那张银票道:“傻八,我再给你选一次,要么把这小子卖给我,要么你被我的手下活活打死!”

熊倜缓缓抬起头,颤声道:“打……打死我也不卖……求鼠哥把八号还我……”

沈鹏身子不禁一颤,他知dào

熊倜的武功。

他是亲眼见识过熊倜是如何把刘八子和李狗打成猪头的,所以他猜到熊倜是在演戏。

但当他看到熊倜为他甘愿被人欺凌至此,心里还是不由颤动了。

他喉结耸动,下意识地开口道:“你们……别打他了,我跟你们走……”

赵朗突地大笑起来,一把拽过沈鹏身前的铁链,将其拉到熊倜面前,笑道:“傻八,你和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否则,你会愿意如此帮他?他又愿意为了你心甘情愿跟我走?”

“鼠哥说什么,傻八不明白。”熊倜眉头微皱道。

赵朗摇了摇头,细细打量起熊倜的样貌,笑道:“你小子长得其实不赖,没想到和我却是一路人,罢了,我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夺人所好,今夜的事就这么算了!”

熊倜咧嘴笑道:“多谢鼠哥!多谢鼠哥!”

那卑躬屈膝的模样就差给赵朗磕头了。

赵朗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熊倜的肩膀道:“傻小子,我让人揍了你一顿,你还谢我?真不知dào

刘八子从哪里找来了像你这么有意思的小子。不如以后跟着我混吧!”

“这句话是真心的,你好好考lǜ

一下。刘八子人脉虽光,但胸无大志,好吃懒做,跟着他日子不难过,但也终究过不上什么好日子。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的秉性我再清楚不过。所以,傻八,好好考lǜ

一下。”

熊倜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会考lǜ

的,谢谢鼠哥给小的这个机会!”

赵朗微笑地点点头,他看了一眼沈鹏,笑道:“可惜了!”

语毕,上了马车带着众人再次前往怡红院。

熊倜不由松了口气,身子一转,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起了气。

他不由暗自庆幸,幸好赵朗最后收手了,要不然今天要么被打死,要么撕破脸皮,把对方打死。

当然第一种情况不会出现,所以只有可能是第二种。

熊倜静静望着满目星辰,开始计划着下一步该怎么走,突地一张清秀的脸庞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沈鹏皱眉道:“你怎么样?”

熊倜回过神,应了句:“没事。”

他缓缓坐起身,酸痛感立kè

传遍全身。

纵使有内功护体,但他还是血肉之躯,痛是难免的。

不过只要内力调息一番,一夜便能痊愈。

沈鹏望着他淡然的表情,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他伸手将熊倜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道:“虽然我不知dào

你有什么打算,但我知dào

你是在演戏。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让他们把我带走不是更容易?”

熊倜掸了掸身上的灰,顺势把手上的血抹在了沈鹏的脸上。

沈鹏嫌恶地想要躲开,却最终难道熊倜的魔爪。

他气道:“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熊倜用力捧着他的脸,凝视着他的双眸道:“不要动!”

沈鹏一愣,眨眼功夫,他原本清秀的容貌便消失不见。

熊倜叹道:“男人长得太好kàn

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

话一出口,熊倜突然笑了。

他想到了逍遥子。

记得逍遥子曾经和他说过,曾经有采花大盗对他下手,就是因为他长得太好kàn

,比普通女子还好kàn



熊倜这一笑,沈鹏完全怔住了。

这七日来熊倜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笑过,今日虽然笑了,但任谁都能看出这笑容里的虚伪。

但现在不一样,熊倜笑得很干净,很单纯,很好kàn



好kàn

得沈鹏一时都看痴了。

良久他回过神来道:“你不是长得比我还好kàn

?”

熊倜淡然一笑道:“是,但我比你强。在你没有足够与你容貌匹敌的实力之前,你要先学会如何保护自己。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语毕,熊倜又变回了原来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庞。

沈鹏愣愣地点了点头,回到瓦房后他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一直想着熊倜的话,想着熊倜到底要做什么。

他心中暗道:也许他是一个好人……

熊倜自然是一个好人。

好到让叶近泉恨不得打他一顿。

叶近泉怒道:“老弟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熊倜笑着接过岚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笑道:“不是嫌命长,只是皮厚,不怕打。刚才那情形,只能示弱,难道真让赵朗把那小子带走不成?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不过是懦夫的做法,难道大哥要我做一个懦夫?”

叶近泉一时气急,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说不过你!瞧你平时话不多,说起大道理来却是一套一套的。”

熊倜眯眼一笑,接过岚递来的衣服换上,便坐在一边打坐调息。

斗转星移,月沉日出。

熊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淡淡的红晕在他的肌肤上流走。

他缓缓睁开眼眸,眼前的事物越发清晰起来。

他心中一动,透窗而看,只见远处的榕树一只只蚂蚁成一条纵线向上爬动着。

熊倜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心道:没想到又突pò

了!

天枢九道第六重!西白道!

他稍稍动了动肩膀,浑身立kè

发出好似炒豆子一般的声响。

熊倜扭了扭脖子道,赞叹道:“爽!”

“被人打还爽,小熊的皮果然不是一般厚!”夏芸笑着说道。

熊倜正欲开口,耳边突传来一声脚步声。

岚道:“来了。”

熊倜点了点头,道:“我先走,你们自己小心。”

“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的两个女人的!”叶近泉的一句话令熊倜差点被门槛绊倒。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险露马脚

第一百二十六章险露马脚

江中城内,浩浩荡荡的奴隶队伍从道路正中走过.

领头的正是熊倜,他手握长鞭,时不时地抽打着奴隶,吆喝两声,看上去十分的嚣张可恶。

街边不少路人虽有些看不惯,但也无人上前阻拦。

而挨打的奴隶心中正疑惑,为什么今天这鞭子抽在自己身上一点也不疼。

熊倜自然不会真地鞭打奴隶,不过是做给身后的赵朗等人看而已。

他的鞭子看似抽在了奴隶的身上,实则在距离奴隶身体几寸处便突地扭转方向,而那巨响也是鞭尾甩到鞭子上,彼此相撞发出的声响。

而普通人极难看出任何猫腻。

沈鹏也自然如此。

自从遇见熊倜后,他的天平不断摇晃着,熊倜是正是邪,是善是恶,他真地看不透。

“小子,你那么在意傻八?”赵朗望了一眼身侧面目全非的沈鹏问道。

沈鹏一愣,自是认出了赵朗,赶紧低下了头。

赵朗笑道:“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说话算话。放心,既然你是那小子的人,我也不会动你,天下男人多的是。”

沈鹏闻言不由松了口气。

赵朗眯眼一笑,道:“是那小子把你脸涂成这样的?”

沈鹏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小子叫傻八,人可一点不傻,能被那小子看上也是你的运气。他这种人,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可是拼了命都无所谓,至于那些不在乎的,便是往死里打,也不会愧疚!脑子里没有正邪之分,这种真小人的性子我喜欢!”

沈鹏细细一想,似乎熊倜真地是这种人,行事亦正亦邪,只按自己的喜好。

可是真的如此人所说,他看上我了吗?

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

如今却可以毫不愧疚地抽打别人?

沈鹏越想越没有头绪,只听赵朗又道:“此次云南充军,你也不用去了。一会儿出了城,换套衣服,跟在我的身边吧!算是我送给傻八那小子的礼物!”

说着嘴角浮起一丝满是心机的笑容。

沈鹏错愕地微微张了张嘴,心中不是该喜该悲。

而赵朗已经被身后的随从扶上了马,再无同沈鹏说话。

上百奴隶清晨出发,至郊外已将近正午。

赵朗下令所有人在茶棚稍作休息。

熊倜抹了一把汗,接过茶棚小二手中的茶壶,鞍前马后地亲自给各奴隶贩子斟茶送水,一口一个大哥地喊着。

他记性向来好,一天工夫,便将这些人姓甚名谁都记在了心里。

他表现出的憨厚顺从立kè

得到众贩子的好感。

这也方便了熊倜在众贩子间套话。

熊倜一圈茶倒下来,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众奴隶贩子会在江中汇合。

江中是出关的必经之路。

朝廷和奴隶贩子合zuò

一事也正是刘八子谈下来,所以也只有他的人在江中城待命,而其余的奴隶贩子已经把奴隶们江中地界外。

预计两天后便能汇合。

如此一来,看守奴隶的人绝不是少数,至少不会像刘八子和李狗一样,只有两人看守。

想想刘八子和李狗二人带了上百奴隶也着实不易,以他们的身家竟然能同朝廷谈下这笔买卖,也有些不可思议。

而在熊倜的了解下,其中自是赵朗的手段。

论人力物力财力,赵朗在奴隶贩子中都是佼佼者。

他想要和朝廷合zuò

,但又不愿自己出面,便假借刘八子之手,主动找朝廷把合zuò

之事谈了下来。

毕竟这天下是皇上的,无论做什么,如果你的背后有朝廷撑腰,自然不一样。

熊倜打探到的消息里最重yào

的一条便是朝廷会派人兵押送奴隶前往云南!

只要他们一出江中地界,便会有人前来接头。

奴隶贩子不可怕,朝廷的人才难缠。

在熊倜计划中,最好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劫走所有奴隶。

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最好尽量不要和朝廷的人有任何瓜葛。

熊倜眉头越皱越紧,一时也想不出妥善的处置。

而此时赵朗已经令众人再次动身。

熊倜低着头走在奴隶大队的左侧,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帘。

赵朗策马至其身侧道:“你小子想什么呢?”

熊倜猛地回神,抬头傻笑道:“没……没什么……”

赵朗得yì

地一笑道:“我知dào

你在想什么,放心!鼠哥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熊倜听了前半句,心里顿时一个咯噔,还以为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而后半句却打消了他的疑虑,但也把他搅得云里雾里。

熊倜无奈,只能对赵朗报以一笑,暂时放下之前所想。

刚出江中地界,便见一群身穿铠甲的士兵排着整齐划一的队伍停在空荡的黄土地上,少说也有数百人。

为首的将领身着暗黑色铠甲策马而来,年纪四十出头。

此人名李达,乃徐天德的亲信,也是朝廷此次派出接收奴隶的将领。

他居高临下地喝道:“刘八子何在?”

赵朗瞥了一眼熊倜,立kè

翻身下马迎了上去,行五体叩拜礼道:“草民赵朗拜见大人!”

紧跟着他身后的奴隶贩子同奴隶也纷纷下跪,熊倜自然也混在人群中。

李达眉头一拧,也没让众人起身,斜睨了赵朗一眼道:“赵朗?刘八子呢?”

赵朗低着头,恭敬道:“回大人的话,刘八子被朝廷的大人传召走了。”

“什么?我何时传召过人?”李达不喜道。

赵朗一愣,瞥了一眼身后毫无动静的熊倜,沉吟道:“据说是……商量接手奴隶的事了……”

“呵!朝廷就派我带一千将士前来接手,难道还有其他人?小子,说假话也要有个底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着扬起马鞭朝赵朗抽去。

李达跟着徐天德是想上战场打仗的,哪料到会突然接手这么一件差事。

他心中早有怒气,眼下赵朗回答不慎,自然成了出气筒。

赵朗身单力薄,一鞭子落在他身上,他立kè

惨叫一声,捂着手臂倒在了地上。

众人面对如此变化甚是心惊,但也无一人敢动。

寻常百姓有几个甘于朝廷军官作对的?

也许也只有熊倜了!

眼看李达的马鞭再一次落下,熊倜闪身挡在了赵朗面前。

马鞭立kè

破开了他的白衣,在他的胸前留下了一条血痕。

火辣的刺痛令熊倜一个激灵,他跪在李达面前,低垂着头,嘴角微微抽搐,极快地闪过一丝冷笑。

多久了,多久没有被这么打过了?

那种痛苦一点点吞噬自己的每一寸神经,心底刚刚升起的恨意便被再一次落下的皮鞭抽散!

慢慢的,恨没有了。

为了活下去,便只能放qì

自己的本心。

可这样还算活着吗?

熊倜的瞳孔骤然收缩,散发出幽幽银光来,他暗暗发誓:我再也不要过那种日子!

我不要再有人过那种日子!

我要!天下无奴!

李达见熊倜突然冒出来,心中气焰更甚。

他举鞭再一次落下。

而这一次,长鞭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只因他的马鞭在触到熊倜的衣服前,便被熊倜一手握住了。

熊倜缓缓抬起头,凌厉的眼神一闪而过。

当李达同其四目相对的时候,双眸之中只留下怯懦与焦急。

李达眉宇紧锁,怒声道:“小子你又是谁!竟敢阻挠我!你可知这是死罪,我立kè

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熊倜神色慌张道:“大……大人……饶命……大人请给小的机会解释!”

他也不顾李达是否答yīng

,紧接着道:“刘八子是我大哥,前日他的确是被朝廷的一位大人带走的!我记得那位大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金丝蟒服,手里握着一帮长刀。我听刘大哥好像叫他……叫他……”

金丝蟒服,绣春刀?

李达立kè

联想到了锦衣卫。

锦衣卫是什么人?是皇上的人。

看来皇上十分重视征收奴隶一事,不知派了谁来。

李达神色微松,收回了手中的长鞭道:“叫他什么?”

熊倜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头道:“好像是卜大人。”

李达瞳孔一缩,暗道:卜姓极少,难道是卜鹰?

听闻他最近的确不在京城,原来是来了这里?

可他带走了刘八子是怎么回事?

罢了,帝王心思岂是我等能够猜到的?

李达瞥了一眼熊倜道:“此事便就此作罢!都起来吧!眼下这群奴隶归谁管?”

“回大人,是小的。”熊倜赶忙低头道。

李达点了点头,道:“你通知所有的贩子把奴隶带到此处,人齐后,我会亲自带走!”

语毕,他便策马而去,在原地下令扎营驻地。

而奴隶贩子和奴隶们则在另一边空地上休息。

奴隶们手脚很快,搭帐篷的速度并不比那些常年行军打仗的士兵慢。

不过这些帐篷并不是他们自己用的,而是给赵朗等贩子们用的。

眼下这些可怜的奴隶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未来的归宿,他们不是不想逃,而是根本不敢。

朝廷的士兵就在对面,对方有马,而他们呢?只有镣铐。

逃跑的成功几率根本就是零。

看透这一切的奴隶们双眸麻木地在熊倜画下的范围内坐下休息。

几个同赵朗关系密切的奴隶贩子,赶忙上前关心道:“鼠哥,你怎么样?没事吧?”

赵朗笑了笑,道:“没事。”只是他的双眸里没有一点笑意,他望向不远处正在安排奴隶休息的熊倜,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欣慰。

他心中暗道:关键时刻也只有这小子帮我。不管如何,我都要把这小子从刘八子身边抢过来。

众贩子讪讪一笑,以去带回自己的奴隶为由,挨个离开了。

熊倜的眼睛虽看着眼前的奴隶,心却望着不同的方向。

他默默地算了算日子,短则三天,多则七日,所有的奴隶便会在此地聚集。

一千士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硬打不行,看来还得想点其他办法。

熊倜起身径直走进帐篷。

刚脱下所有衣衫,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不由皱眉,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身材瘦弱的男子手握一只瓷瓶,踌躇地站在帐篷口。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暴雨前夕

第一百二十七章暴雨前夕

赵朗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他有心想要拉拢熊倜,所以他处理完伤口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沈鹏给放了,命人将他梳洗了一番,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衫.

赵朗望着他清秀的脸庞,满yì

地点了点头,将一只瓷瓶交到他的手中,怪笑道:“去找傻八吧!从今天起,你便是他一个人的奴隶了!”

沈鹏不知dào

自己是如何一路走来的,他只知dào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愣愣地站在熊倜的帐篷外了。

他望着手里的瓷瓶,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重大的决心,一手掀开帐帘,走入帐篷。

映入眼帘的竟是赤身裸-体的熊倜。

匀称有力的肌肉上布满了恐怖的鞭痕,这样的身体不该是熊倜的,应该属于一个奴隶。

沈鹏不由蹙起了秀气的剑眉,越发觉得看不透熊倜。

熊倜皱着眉望向沈鹏道:“你怎么来了?镣铐呢?衣服怎么也换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鹏望着他胸膛上那道鲜红的伤口,愣在了原地,连熊倜问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李达乃习武之人,其腕力自比普通奴隶贩子厉害。

一鞭便能叫人皮开肉绽,震伤筋骨。

熊倜有内力护体,这一鞭落在他身上也不过是皮肉伤,他根本不在意。

而落在沈鹏眼中便并非如此,伤口深约两寸,此刻还不断有鲜血渗出,很是吓人。

熊倜见他不说话,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拿起岚准bèi

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沈鹏终于回过神来,将药瓶递到熊倜面前道:“金疮药,鼠哥让我给你的。”

“哦?是他放了你?”熊倜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伸手去拿一旁的腰带。

沈鹏咬唇,踏出一步,打开瓷瓶,倒出些许白色药粉洒在熊倜身上的伤口上。

熊倜没有拒绝,身子巍然不动地接受了,他微微蹙起眉头望向被风微微卷起的帐帘。

沈鹏不由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身上有那么多鞭痕?”

“不该知dào

的不用知dào

。”熊倜极快地穿好了衣服,神色一变,一手搂住沈鹏的肩膀,将他拉入了自己的怀里。

沈鹏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了赵朗的声音。

赵朗步入帐篷内,咳嗽了一声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傻八,你还敢说你和这小子没什么吗?”

熊倜憨憨一笑,松开了沈鹏,道:“鼠哥……多谢,你的恩德,傻八记着!以后有什么用的到傻八的地方,您只管开口!”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这趟买卖基本上也就定了,等过几天他们都带货回来,我们也算交差了。”

熊倜一愣,问道:“我们不用跟着去云南?”

“当然不用,朝廷的官兵又不是假的,交给他们就成!我们只管拿钱就行了!傻八,到时候,你和我一起走吧!如果我没算错,朝廷不会只满足于这点奴隶的。战争一打响,到时便有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便会有人卖儿卖女,奴隶多了,再转手卖给朝廷!如此循环,荷包可就越来越鼓了!”

赵朗眉飞色舞地向熊倜解说着。

熊倜脸上在笑,负在背后的手却不由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点了点头道:“好啊!刘大哥目前也没消息,我就跟着鼠哥好了!”

赵朗欣喜地点点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傻八,鼠哥绝不会亏待你的!今晚,你就好好休息吧!”

转而他又望向沈鹏道:“那狗官的鞭子够狠的,我估计我这手没有半个月是动不了了,小子,好好照顾傻八,有他在一天,就没人会欺负你!”

沈鹏点了点头,他虽然知dào

他和熊倜之间的关系不是赵朗所想的,但他相信赵朗的这句话。

只要有熊倜在,便无人再敢欺他。

赵朗话毕,便转身离开了。

熊倜好似所有的力qì

突然抽离了身体一般,脚下一软,跌坐在身后的床榻上。

沈鹏赶忙扶住他,皱眉道:“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口疼?”

熊倜摇了摇头,冷声道:“都出来吧!”

沈鹏正疑惑熊倜在跟谁说话,只见帐篷内突出现数道残影,定睛一看竟有五个人。

这五人分别是岚、夏芸、金灵、余枫和叶近泉。

叶近泉道:“老弟怎么样?昆山那群小家伙也来了!你说该怎么招?我们都听你的!”

熊倜十指交叉,如峰俊朗的下颚抵在指尖。

他双眸愈冷,淡淡道:“估计三日后所有奴隶便会到齐,奴隶贩子同朝廷派来的军队完成交接后,便会离开。”

金灵眸子一转道:“也就是说我们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等出了关动手,还有一条是在这里动手。”

夏芸闻言道:“出关动手对我们比较有利,这里毕竟离江中比较近,若是走漏些许风声,朝廷兴许会派人支援,到时这些奴隶我们不一定能救走。”

熊倜突地抬起头道:“没错,不能在这里动手,我们这些人不怕官兵,但那些奴隶不行。”

岚不由蹙眉道:“那岂不是要放掉那些奴隶贩子。”

熊倜起身拉起她的手道:“傻丫头,我知dào

你想什么。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望向金灵道:“灵儿,你把人分两部分,一部分跟着我,准bèi

随时营救,还有一部分跟着那些奴隶贩子,一个都不要放过!”

“明白!黑哥!别忘了我们以前都是做什么的!收集消息与暗杀是我们最擅长做的事。”金灵笑着望了一眼余枫。

余枫立kè

会意,闪身出了帐篷,将熊倜的命令通知众人。

听得云里雾里的沈鹏猛然回过神,望向熊倜,惊诧道:“你要救他们?”

熊倜还未回答,叶近泉抢先道:“那是自然!你这傻小子到现在才明白啊?”

沈鹏面色一红,才明白自己一直在误会熊倜,他略微踌躇道:“你为什么不告sù

我?”

“告sù

你又有什么用?”熊倜反问道。

沈鹏闻言身子不由一颤。

他心中暗道: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我手无缚鸡之力,即使他告sù

我他的想法,我除了会给他麻烦,什么都做不到。

沈鹏不由紧紧握拳,低着头,一语未言。

岚等人相继离开,熊倜瞥了一眼依旧好似木头一般杵在一旁的沈鹏道:“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沈鹏抬起眼帘,点了点头道:“沈鹏。”

“我叫熊倜。时间不早了,休息吧,这几**就留在帐篷里,等我救出了所有人,自会还你自由。”说着,他吹熄了蜡烛,和衣躺下。

沈鹏张了张嘴,无声地反复念着熊倜的名字,坐在了地上,抱着双膝,闭上了眼睛。

“上来。”

“啊?”

“既然赵朗误会了,那就让他误会下去。睡上来。”

沈鹏闻言点了点头,顺从地躺在了熊倜的身边。

他静静听着熊倜均匀的呼吸,自己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床比地上舒服,但沈鹏就是睡不着,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熊倜的话,“告sù

你又有什么用……等我就出了所有人,自会还你自由……”

自由是多么可贵,可现在的沈鹏一点都不想要,他想要跟在熊倜的身边,做一个对熊倜有用的人!

他想要得到熊倜的认可,想要熊倜收回那句话!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熊大哥,你睡了吗?”

“没,怎么了?”

“我……我……可以留下吗?我知dào

我什么都不会,但是我愿意学!只要你肯教我功夫,我一定认真学!”

熊倜叹了口气,道:“重新开始生活不好吗?我可以给你一些盘缠,让你做些小本买卖,日子一定比现在的好。跟着我,不一定有好日子过。”

沈鹏猛地坐起身道:“我不要你的钱!我不怕苦,我只想跟着你!”

熊倜眉头微皱,道:“躺下。”

沈鹏咬了咬唇,再次侧身躺下,目光炯炯地盯着熊倜隐在黑暗中的侧脸。

“为什么想学功夫?为了报仇?”

“报仇,我倒是想,可我连害死父母的凶手是谁都不知dào

……熊大哥,我只想跟着你,也许有一天,我可以证明……我对你还有点用……”

熊倜微怔,立kè

明白沈鹏是被自己之前的那句话伤到了自尊,他不由笑道:“睡吧。”

“熊大哥……你没有拒绝我……你……你答yīng

了!”

熊倜没有在说话,侧身朝里睡去。

沈鹏心里一暖,心道:他一定是答yīng

了!他愿意把自己的背交给我,那一定是信任我!

我一定会珍惜这次机会,证明给他看我沈鹏不会一辈子都是一个无用之人!

总有一天,我会像那些人一样,成为熊大哥的左膀右臂,为其分忧解难!

沈鹏攥了攥拳头,沉沉睡去。

睡在熊倜的身侧,沈鹏再也不会担心半夜会被人叫起,或是被人鞭打。

这一夜,沈鹏睡得格外的沉,连熊倜出帐篷都没有听到。

直到熊倜端着早饭进来,闻到包子的香味,他才醒了过来。

他不好意思地瞄了一眼熊倜,脸红道:“熊大哥,早……”

“不早了。”熊倜冷着脸说道。

沈鹏紧咬着唇,低头道:“对不起,熊大哥,我……”

他心中懊恼地不得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明明是他昨晚向熊倜保证自己不怕苦不怕累,结果第二天就睡得更死猪一样。

他心中暗道:完了!这回在熊大哥眼里真是什么形象都没有了。

说不定他已经反悔了,到时候一定会赶我走!

怎么办!怎么办!

眼前的粥和包子对于深鹏来说,瞬间没有吸引力。

“离开这里之前叫我傻八,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把身上的伤都养好,等这里一切都结束了,再教你功夫。”熊倜将乘好的粥递给沈鹏。

沈鹏一愣,激动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两年了,没有人给他过一顿饱饭,更别说有人像熊倜这样对他。

如果说昨夜他想跟着熊倜是为了证明自己,而今天,他只想报恩。

他二话不说,便大口大口咬起了包子。

有些事做永远比说有用。

熊倜望着沈鹏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挂上一丝微笑。

这一丝微笑正好落在刚进帐篷的赵朗眼里。

“小日子过得不错!傻八,准bèi

收拾东西,我们要走了!”

熊倜一惊,道:“这么快?”

第一百二十八章 酒楼杀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酒楼杀人

赵朗笑道:“那些家伙都指望着早点领到赏钱,动作麻溜着呢!这会儿已经往这赶了,最晚明早就能完成交接,放心,你那一份,鼠哥记着呢!”

熊倜赶紧收起疑惑,摆出一副讨好的笑脸道:“多谢鼠哥!”

“你们慢慢吃!不打搅你们了!”赵朗拍了拍熊倜的肩膀,冲着两人暧昧地一笑,便离开了.

沈鹏赶忙走到帐篷门口,确定赵朗走远后,才折返到熊倜身侧道:“熊大哥,现在怎么办?”

熊倜抬头笑道:“先吃饭!放心吧,只是一切提早一些,这不是好事吗!”

沈鹏咬了咬唇道:“要是有巴豆就好了!”

“巴豆?”熊倜愣了愣,一口喝完了碗里的粥。

沈鹏点了点头,道:“嗯,吃了就会拉肚子,要是给奴隶们吃了,一时半伙大家都走不动,一定能拖延时间!这样大哥就有足够的时间布置了!”

熊倜微眯起眼,笑道:“这主意不错!”

他起身拍了拍沈鹏的肩膀道,“把这些都吃了,再睡会儿!”

沈鹏一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熊大哥,你要去做什么?”

熊倜回眸一笑道:“找巴豆!”

天色渐暗,熊倜坐在一处土堆上,眯眼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奴隶。

果然所有的奴隶贩子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将奴隶们都带了过来。

此刻,他们正协助官兵将奴隶们打散整编。

遍地都是辱骂声,鞭打声,镣铐声。

熊倜鼻息渐重,嘴角不由闪过一丝冷笑。

他双手一撑,跳下了土堆,快速跑回了帐篷。

沈鹏已经把熊倜的衣物都收拾好,正焦急地来来回在帐篷中踱着步子。

帐篷外的每一记鞭挞声都好似催命咒,刺痛着他的神经。

“走了!”熊倜一把掀开帐篷,拿起床上的包袱,往身上一背,便拉起沈鹏的手朝帐篷外跑去。

沈鹏正疑惑熊倜要带自己去哪里,只见不远处的赵朗正在朝自己这边挥手。

熊倜笑道:“鼠哥,我们来了!”

“才几天功夫,两人就已经要好到这地步了!啧啧啧!”赵朗笑着摇了摇头,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抛给熊倜。

熊倜赶忙接住,喜道:“多谢鼠哥!”

“客气什么!鼠哥吃肉,绝少不了你喝汤!兄弟们,我们回江中好好庆祝一番,然后再商量一下下一笔买卖怎么做!”

“好!”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上了马车。

熊倜闻言,心中暗喜:就怕你们拿了钱都跑了!这下倒好,今晚挨个收拾你们!

“傻八,你跟我上车吧。”赵朗提议道。

熊倜看了一眼沈鹏,笑道:“不用了鼠哥,我们骑马就行!”

说着向赵朗的贴身护卫要了一匹马,将沈鹏先扶了上去。

赵朗见两人亲昵的模样心里不由有些羡慕,也不再说着什么,命人驾车向江中城奔去。

沈鹏满肚子的疑惑,又不敢开口问,毕竟身边耳目众多,万一被人听了去,那岂不是害了熊倜?只能使劲憋着。

熊倜望着他微鼓的脸庞,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跟着我,知dào

吗?”

沈鹏点了点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无论熊倜要做什么,只要能带上他就好!

出城时百余人,回来人也不少,除了三十个奴隶贩子更有贩子们的随从手下。

除去熊倜和沈鹏之外,共计九十六个人。

熊倜挨个地记住每一张脸。

这些人就是他今晚的目标。

进入江中时,夜已深,城门也已经关了。

不过赵朗是帮朝廷做事,手中自有进城的令牌。

一行人便乘着夜色,浩浩荡荡地入了城。

他们本想去怡红院,不过人实在太多,那里也太过嘈杂,并不适合商谈之后的生意,所以赵朗将人带到了一家名为醉清风的酒楼。

酒楼的位置比较偏僻,位于城西角落,平日生意颇轻,到了夜里,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最后一个食客喝完了酒,摇摇晃晃地出了醉清风。

老板本想打烊,没想到赵朗一行**摇大摆地过来了。

他顿时喜上眉梢,立kè

迎了上去。

“老板,今夜这酒楼我们包了!好酒好菜尽管上!给我们拉几个大圆桌。另外,命小二把二楼的桌子拼一拼,今夜我们就睡这了!钱另加!”赵朗将一袋银子搁在了账台上。

赵朗此举看似豪气,其实花不了多少钱,比起去客栈住宿反而省了一大笔开销。

老板赶紧接过道:“好好,各位客官坐!我立马吩咐人做去!”

一会功夫,酒菜便端了上来,菜色虽不精致,味道却还不错。

众人有说有笑地吃喝起来。

奴隶贩子们坐了正中间的三桌,其余的随从坐在一旁的方桌边。

沈鹏本该坐到方桌那,但他答yīng

了熊倜,熊倜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他惴惴不安地坐在熊倜身旁,望向对面的赵朗,惶恐得都不知dào

手该往哪里放。

熊倜将菜夹到他的碗里,在他耳边轻声道:“一群死人,只不过这会儿和你同桌吃饭而已,有那么吓人吗?”

沈鹏一愣,立kè

明白熊倜实在安慰自己,嘴角不由荡起一丝微笑。

论容貌沈鹏虽不及熊倜俊逸,但他的身上有一股子文弱的书生气,很是特别。

他这一笑,立kè

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众人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见他们动作十分亲昵。

赵朗忍不住调侃道:“你们俩小子恶不恶心?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同桌吃饭,你们要恩爱!到别处恩爱去!”

熊倜讪讪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往沈鹏碗里夹菜。

沈鹏也不再看其他人,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转瞬,桌上一片狼藉。

赵朗为了方便说话,特地打发走了掌柜和伙计。

他抹了抹嘴道:“各位,今天的买卖成了,这些钱对于朝廷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我们来说却是一大笔银钱,这可比我们自己销货赚得多多了!这些奴隶都是运往云南打仗用的,战场上瞬息万变,区区万人奴隶怎么够?我估摸着朝廷还会再征收奴隶!”

“鼠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都听你的!谁会嫌钱多啊!”

“好!我想这么着……”

赵朗的话,熊倜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因为将死之人的话没什么好听的。

熊倜的左手指尖闪出几枚铜丸。

他俯在沈鹏的耳边,用只有沈鹏能听见的声音道:“数到三,钻到桌子底下。”

语毕,他心中默数:一!二!三!

手中铜丸猛地飞出,四周顿时被一片烟雾所笼罩。

“怎么回事?”

“是谁!”

酒楼内众人顿时一片混乱。

熊倜手握断剑,朝四面八方刺出,各方不住地传来惨叫声。

坐地稍远的护卫们发xiàn

不妙,有人立kè

摸索着打开了窗。

一阵冷风搅散了楼里的烟雾,而主桌处站着的只有熊倜一人。

众护卫一惊,立kè

抄起武器向熊倜飞扑而去。

熊倜冷笑一声,看都没看,持剑而刺。

五道剑qì

飞出。

一道剑qì

便穿透了三人的身体。

转瞬,十余人倒下。

九十六个人虽不是个小数目,而熊倜全然没有放在眼里。

逍遥断剑不断地刺出。

凌厉的剑qì

腾于熊倜周身,所到之处便是鲜活的性命。

躲在桌子底下的沈鹏愣愣地望着一个个倒下的人,血染红了地板,朝他的脚边蔓延过来。

他的瞳孔紧缩着,紧咬着牙,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

他微微颤抖着,面色越来越苍白,嘴角却浮现起一丝嗜血的笑容。

死了!

都死了!

这些混蛋都死了!

该死!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九十六个人全部倒下,唯独熊倜和沈鹏还活着。

熊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中的断剑依旧干净莹亮。

“沈鹏出来。”熊倜敲了敲桌子道。

沈鹏双腿颤抖地从桌子下爬出来,结巴道:“熊……熊大哥,好……好厉害……”

熊倜望着他惨白的脸色,挤出一丝微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我很无情?”

沈鹏立马摇了摇头道,“不!熊大哥做得对!”

熊倜叹了口气道:“这些人也有家人,也有朋友。他们死,也有人会伤心难过。”

沈鹏眉头不由微皱,望着满地的尸体,他自己知dào

,他的心里没有一丝的快感。

虽然这些人都是奴隶贩子,但和他并没有真zhèng

的交集。

前一刻还同桌吃饭的人,这一瞬,竟全死了。

一种恶心感不禁浮上沈鹏的心头,他不由缓缓抬起头望向熊倜。

熊倜面色一变,道:“但这些人不死,就会有更多的奴隶死!九十六个人便葬送了数以万计奴隶的性命!所以这些人必须死!沈鹏,你要记住,善良没有错,但有的时候,人必须收起自己的良心!”

说着他将一把匕首交到沈鹏的手中道:“把他们身上的值钱的都拿走!如果有没死的,就补上一刀!”

沈鹏咬牙点了点头,步履蹒跚地朝这些人走去。

“嗖!”

两道人影落入酒楼内,正是金灵派来暗杀奴隶贩子的余枫和谢狮。

谢狮望了一眼满地的尸体,惊诧道:“艾玛!俺们来晚了,黑哥,你咋不给俺们留几个!”

“啊!”沈鹏的一声尖叫盖过了谢狮的惊叹。

第一百二十九章 倒戈相向

第一百二十九章倒戈相向

熊倜闻声,立kè

赶到了沈鹏的身边.

只见他一手拽着一只钱袋,而赵朗的手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很显然,赵朗还没有死透。

不过他双眸中侵染出的死气说明他已离死不远。

他颤抖地张了张嘴道:“为……为什么……救……救我……”

沈鹏惶恐地想要后退,想要挣脱赵朗的手,而他的手腕却始终被赵朗死死地箍在手里。

“还有一口气啊!这家伙是属蟑螂的吧!黑哥,让我来,看我一刀结果了他!”谢狮摸出匕首迈着流星大步上前。

熊倜伸手拦住了他,摇了摇头,目光静静地凝视着沈鹏。

沈鹏看了看身后的熊倜,又望向自己另一只手中的匕首,双眸突地一冷,道:“我来!”

他双腿夹住刀鞘,一把拔出了匕首,对着赵朗的心脏刺去。

赵朗神色一黯,当场死去。

沈鹏奋力地抽出匕首。

鲜血喷洒在他的脸上,是那么温热。

他怔怔地拿起钱袋,向另一具尸体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看对方是死是活,只是下意识地一刀补在对方的胸口。

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收集了十几只钱袋,沉甸甸的都快拿不下了。

而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的喜悦,确切的说没有丝毫的神采,双眸空洞,整个人好似丢了魂一般,麻木地机械地完成着熊倜下达的命令。

至始至终,熊倜都没有帮忙,也没有让谢狮余枫帮忙,任由沈鹏将所有奴隶贩子的尸体挨个捅了个遍。

沈鹏将所有的钱袋摆放在熊倜面前,握着匕首,转身向另一边的护卫尸体走去。

熊倜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够了!”

沈鹏身子一颤,终于回过了神,只是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木讷地望向熊倜。

熊倜眉头微皱道:“如果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跟着我,你就要过这样的日子。你的手便会染满鲜血。”

“……”

沈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望着已经染满鲜血的双手。

之前吃进胃里的东西反复翻搅着。

沈鹏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恶心,跑到一旁剧烈地呕吐起来。

谢狮眉头微皱地摇了摇头,碎碎念道:“这小子真可怜,好端端地干嘛要跟着黑哥呢?他不知dào

黑哥是黑面神吗?”

谢狮的声音不大,但清楚得落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熊倜瞥了他一眼,拽起桌上的十几个钱袋,走到沈鹏身侧,拍了拍他的背道:“拿着这些钱,走吧!”

沈鹏终于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一点也不剩。

他抹了抹嘴,眼神异常决绝道:“我不走!你别想就这样赶我走!”

说着他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再一次向护卫的尸体们走去。

“我说了,够了!”熊倜再一次拉住沈鹏的手。

他将钱袋抛给谢狮道:“蝎子,这里交给你们了,值钱的全部收走,给店家留下等额的银票,明日驾车,城外见。”

语毕,便拉着沈鹏出了醉清风酒楼。

夜色漫漫,熊倜带着沈鹏直接飞出了江中城,来到溪边。

熊倜握着沈鹏染满鲜血的手浸入沁凉的溪水中。

鲜红的颜色在水中晕开,流走,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而沈鹏心底的那股恶心感却没有消失,他始终觉得可以闻到血的味道。

熊倜望着沈鹏始终紧握着匕首的手,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这样逼你,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沈鹏不言,任由熊倜用沾湿了的布擦拭着自己的脸庞。

终于,血腥气渐渐随风飘走。

沈鹏也终于不用担心一开口就会把胆汁也吐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道:“熊大哥是好人!”

熊倜不由冷笑道:“我这样也算好人?”

沈鹏点了点头,道:“如果你还不是好人,你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救我,如果你不是好人,你就不会想着怎么把我逼走,如果你不是好人,你也不会为那一面之缘的掌柜留下银两。你是好人,好人也要杀人。我都明白!”

熊倜一时无语,被人看透的感觉很不好。

他不由想到当年和逍遥子的初遇,逍遥子的心情是否和现在的自己一样?

虽然他猜不到逍遥子的心思,不过最后他还是和逍遥子做了一样的事,带走了沈鹏。

熊倜,曾今的八号,沈鹏,现在的八号。

这个世上还有多少个八号,熊倜不知dào

,但他希望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奴隶。

每一个人生来都应该有自由的权利。

谢虎驾着马车而来,熊倜同沈鹏坐到了车内,一路向关外驶去。

车内摆满了武器和银两,显然是从奴隶贩子们那搜刮来的。

熊倜挑了一把成色不错的长剑抛给沈鹏道:“以后跟我学剑。”

沈鹏闻言,不由一喜。

他连忙接过长剑,激动道:“多谢师傅!”

熊倜嘴角微微上扬,双手环胸,合上了眼,认下了沈鹏这个徒弟。

就在熊倜一夜杀完所有奴隶贩子的同时,数万的奴隶也被迫烙下了难以抹灭的印记。

叶近泉眉头紧锁道:“朝廷的这些狗贼太混账了!竟然在这些奴隶的额头上用滚烫的烙铁烙下奴字印记!即使我们把他们救出来,也无法给他们自由!”

“师傅,那现在怎么办?还要等熊大侠回来再行动吗?”已赶来同叶近泉汇合的吴昆山问道。

叶近泉握拳道:“不等了!我们等得起,这群奴隶等不起,今夜我们就行动!能救多少是多少!”

天色一暗,叶近泉便带着武当十余人潜入了朝廷大军的营帐。

李达将这一万多的奴隶分成了十支小队,各派了一百士兵看管。

眼看出关在即,四周越发荒凉。

士兵们围着火堆取暖,喝酒吃肉,对于一旁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奴隶们根本不顾,好似完全不担心他们会逃跑一般。

不是士兵们自信,而是这些奴隶真地不敢逃。

被人奴役了半辈子,什么雄心壮志都没有了。

如今额头上又被烙下了象征奴隶身份的印记,纵使他们能逃掉,日后一旦被人发xiàn

举报,下场可能比死还难看。

更何况李达以朝廷命官的身份对众人许诺,只要这些奴隶愿意上战场杀敌,能杀掉十个敌人,立kè

可以获得自由!

只要用十个敌人的项上人头便能换取由朝廷颁布的释奴契约,从此便能过上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这对于奴隶来说诱惑太大了!

人身逢绝望之际,一点点希望之光便能让其奋不顾生应勇赴死。

可以说,李达的承诺已经使得一部分的奴隶动了心。

而对于李达来说,对于朝廷来说,只要有奴隶动了心,那么他们将拥有一支以一敌十,奋勇异常的奴隶大军!

届时只要稍加训liàn

,以奴隶本身的体能优势,与元梁王一战可谓是一劳永逸!

不得不说朝廷的算盘的确打得精。

叶近泉人不笨,也不缺乏阅历,但朝野之上的尔虞我诈,他却是一点也不知。

他完全不知dào

此刻奴隶们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改变。

叶近泉冲着吴昆山等人使了使眼色。

众人立kè

朝不同的方向奔去。

叶近泉手握长剑,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士兵,来了到这数以千计的奴隶之中。

他挥剑斩断了一个奴隶的手链脚铐道:“我来救你们!快跟我走!”

说着,长剑又斩向另一个奴隶的镣铐。

奴隶们相互看了看,并没有人回应他。

突听远方传来一声高呼,“这里有贼人!”

叶近泉一听,心里一惊,望向身前的奴隶们。

之前被其斩断镣铐的奴隶也喊了起来,“这里也有贼人!”

叶近泉气急道:“你们!”

一会儿工夫,便有官兵围了过来。

叶近泉手握长剑,闷哼道:“混蛋!”

普天之下最让人愤恨的莫过于:狗咬吕洞宾,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如今叶近泉就是这样的处境。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奴隶反咬一口。

眼下却已是进退两难的局势!

他深吸一口气,转瞬便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以一敌百,不是传说。

至少对于叶近泉来说是事实。

他手中的剑如翩翩落叶,随风或沉或浮,看似无力的剑却可抵御百人的刀枪。

而他的弟子们就没有那么如此高深的修为了。

吴昆山的肩上已经被长枪刺了一个窟窿,伤口正汩汩冒着鲜血。

原本以吴昆山的武功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只因他面对的敌人并不只是朝廷的官兵,更有奴隶!

吴昆山是来救奴隶的,他怎会料到这些奴隶会突然反水倒戈,帮起朝廷?

只见一奴隶从死掉的士兵手里抢过长枪,毫无章法地向吴昆山刺去。

吴昆山不忍伤害奴隶,又要面对官兵的阻截,如此一来,便中了招。

其余几个武当弟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或多或少或深或浅地挂了彩。

叶近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弟子们的窘况落入眼底,心中自是十分焦急。

他长啸一身,长剑脱手而出,击向朝其奔来的数十士兵,纵身一跃,飞至自己的吴昆山等人身边。

“昆山你怎么样?”叶近泉眉头紧锁地问道。

“师傅,我没事!”

叶近泉望着他苍白的面色,心中暗道: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他脚下一动,扎稳马步,警戒地望着四周。

“弓箭手!准bèi

!”李达一声令下,一支支搭在弦上的箭对准了叶近泉等人。

他凝眸望向叶近泉,瞳孔猛地一缩,立kè

认出了他的武功招式,道:“太极拳?你是武当的人!”

第一百三十章 其人之道

第一百三十章其人之道

“黑哥!”金灵望见熊倜从马车上下来,立kè

飞跃上前,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熊倜见其面色慌张,不由问道:“怎么了?”

“叶大侠他们不见了!”金灵眉头紧锁地说道。

“什么!”熊倜闻言不由一惊。

不见了?

好端端的几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

他站在山路边,透过前方茂密的树林望向远处的火把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那里正是李达与奴隶大军所在的位置。

他暗自腹诽道:难道叶大哥他们先行动了?

他不由皱眉问道:“多久了?”

“三个时辰了!”

熊倜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左手握拳道:“我去看看,你们开锅煮好巴豆,天亮就行动!”

“是!黑哥!你自己小心!”金灵不再多言,立即布置去了。

熊倜摸了摸剑柄,直接从山路跃下,穿梭于密林之间。

眼前的奴隶大军离他越来越近。

官兵们正有序地以二十人为小分队四周巡逻。

熊倜隐在暗处,越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三个时辰叶近泉都没有消息,那只能说明,叶近泉等人的营救失败了!

而叶近泉等人也陷入了危机之中。

熊倜眉头紧锁地在营地各个帐篷间穿梭,终于在一处帐篷内发xiàn

了叶近泉等人的踪迹。

堂堂武当弟子如今手脚被镣铐所束缚,好似奴隶一般被囚禁在一处精铁所打造的笼内。

而更让熊倜怒火中烧的是:他的大哥叶近泉竟被人用铁钩锁住了琵琶骨!

纵使一个人武功再强,被锁住了琵琶骨还能有何作为?岂不同废人一般?

熊倜紧握手中断剑,一剑便刺死了营帐外的两名看守,闪身窜入帐篷内。

“大哥!”熊倜急忙飞扑到铁笼前,唤了一声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的叶近泉。

叶近泉缓缓抬起眼帘,眸中迸发出一样的光芒,惊喜道:“老弟!你来了!太好了!快带我这些弟子走!”

“师傅!要走我们一起走!”吴昆山眉头一皱,凛然地决绝道。

叶近泉眉头一挑,怒道:“混账,我让你们走!你们就给老子走!带着我,你们一个都走不掉,甚至还会连累熊老弟!我不想拖累你们!走!现在就给我走!”

他一激动,立kè

牵扯到扣住琵琶骨的铁锁,鲜血立kè

从伤口中渗出。

熊倜紧张道:“大哥,你先别激动!告sù

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被朝廷的人抓住?”

“熊大侠,我来说吧!”吴昆山眉头轻皱,当下将他们为何提前行动,以及如何被奴隶反咬一口的事一一道明。

熊倜闻言眉头不由皱紧,本想责怪叶近泉行事太冲动,但见他此刻如此,也不忍说任何重话。

叶近泉却叹了口气道:“熊老弟,这件事要怪就怪大哥太冲动!但昆山他们没有错,只是被我连累的!大哥求你件事,把他们平安无事地送回武当,大哥……大哥没脸回去……就把他们托付给你了!”

“师傅!”吴昆山等人怎肯丢下叶近泉,当即焦急道。

“够了!你们还认不清眼下是什么状况吗!你们一个个身上都有伤,你们能跟着我杀出去吗?”熊倜面色一冷,扫了众人一眼。

吴昆山等人立kè

闭嘴。

熊倜的话虽不好听,但也却是事实。

他们虽封住了穴道,止住了血,但气血运行不畅,根本施展不了内力。

别说杀敌了,跟着熊倜逃脱,都好似痴人说梦。

叶近泉叹了口气道:“大哥知dào

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其实要你带昆山他们离开却也是为难你。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我可以替你们引开一部分官兵,这样你们逃脱的胜算……”

熊倜越听越觉不像话,眉宇间不自觉地挤出了一个“川”字。

他不由怒斥道:“住口!”

“大哥,你当我熊倜是什么人!我是背信弃义,会弃自己熊倜不顾的人吗?我会把你们都救出去的!但不是今晚!”

他又望了一眼叶近泉道:“大哥,信我,等我!”

语毕,闪身出了帐篷。

吴昆山眉头微蹙道:“师傅,我们都受了伤,您又这样,熊大侠他……”

叶近泉露出一丝笑容,盘膝坐好道:“我信他!”语毕便调息起来。

其余武当弟子面面相觑,也不再多言。

如今等待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熊倜出了营帐,立kè

将两具尸首拖到隐蔽处掩埋,趁着夜色,回到了金灵等人所在的驻地。

岚道:“找到叶大哥他们了吗?”

熊倜点了点头,闻着空气中散发出的豆香道:“岚,那些奴隶脸上的烙印,你可以去除吗?”

岚道:“自然。”

“那就好!”熊倜转而望向身侧金灵等人道:“明日屠杀官兵,能杀多少是多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震慑住所有的奴隶。而李达,交给我!”

擒贼先擒王!

这个道理,熊倜明白。

而他要的不仅仅是杀掉李达,还要给叶近泉等人报仇!

敢动他的人,死!

熊倜的双眸中迸发出慑人的寒光。

沈鹏愣愣地望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看似比他大了没几岁的男人为什么既可以像骄阳霓虹般温暖灿烂,又能如岁寒九天般凛冽阴沉。

岚将一个馒头递到沈鹏的面前道:“饿了吧?先吃点干娘垫垫饥。”

沈鹏受宠若惊,立即躬身道谢道:“多……多谢姑娘!”

谢虎白了沈鹏一眼道:“看你小子长得挺聪明,怎么却是个笨肚肠?这点眼力都没有,什么姑娘,这是黑哥的媳妇,要叫嫂子!”

沈鹏一惊,他对岚有些印象。

当日在江中就是岚给他们治伤的。

他赶紧道:“多谢师娘!”

岚微愣,莞尔一笑道:“既然熊倜带你回来,又收你为徒,那么以后都是自家人!过来坐吧,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岚顺势坐在火红的连成一片好似地毯般的枫叶上,她微眯起眼,望着天边,等待着今日的第一道晨光。

她下意识开口道:“以前我和熊倜为奴的时候,总希望第二天的太阳晚些出来,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期盼它早些到来。”

沈鹏闻言不由一怔,问道:“师傅和师娘以前也是奴隶?”

“嗯。”岚毫不忌讳地冲着沈鹏微笑点头。

沈鹏郑重地点了点头道:“难怪师傅身上有那么多鞭痕……”

他默默地望向负手而立,站在山道边的熊倜。

熊倜也听到了身后两人的谈话,回眸一笑道:“所以小鹏,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好好在这里看着,只要有心,一人也可以力挽狂澜!过去,并不重yào

!”

说着他手握断剑,迎着那东边第一抹晨光,领着谢虎余枫光头等熊帮的兄弟一路跃下。

沈鹏的眼中满是憧憬,紧紧盯着林子外那片荒地上的动静。

数以万计的奴隶终于过了玉门关,向云南边界的驻地有序地前进。

叶近泉等人依旧被困于铁牢之中。

李达策马来到众人身侧,脸上闪过一丝戏谑的神情,道:“不知武当众侠休息得可好啊?”

叶近泉微微抬了抬头,侧目冷冷地斜睨了李达一眼,又缓缓闭上,一句话也没说。

但其中的蔑视之意不用言表。

李达见状,心里立kè

窜起一股邪火来。

他阴冷道:“哼!江湖上的人拿你们武当当回事,我李达可不在乎!你们竟敢私自放奴隶,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你们就等着朝廷灭了你们武当吧!”

叶近泉依旧闭着眼,神闲气定道:“朝廷要灭我武当那是朝廷的事,你一个小小将领还代表不了朝廷!”

“你!”李达正欲责难叶近泉,突闻前方传来骏马嘶啸的声音。

他不由皱眉喝道:“怎么回事!”

李达策马奔上前去,身下马匹突然马蹄酿跄,前足跪地。

李达眉头一皱,双腿用力,直接飞跃而起。

其身下骏马立kè

应声倒地,口吐白沫。

李达不由微眯起双眼,只见前方那滚滚尘土之中竟全是口吐白沫倒地抽搐的马匹。

而这一切自然是熊倜之前就安排好的巴豆。

巴豆原为止泻药,但服用过多便成了泻药,经水煮过,味道极香,战马根本无法抵制这般的诱惑。

金灵等人凌晨便将巴豆投放在马匹使用的粮草中,眼下正是药效发作的时刻。

李达这支人数上千的士兵没有配步兵,全是骑兵。

一千士兵便是一千战马。

而有李达这般警觉与身手的却是极少数。

已有几百士兵因战马的突然摔倒而受伤。

李达面色一变,已猜到是有人故yì

为之。

加上今早清点士兵人数之时少了两名看守武当众人的士兵,他心中便有了猜测。

他一把抽出长刀道:“弓箭戒备,不要让人劫走武当的人!”

话音刚落,半空中忽地出现几道人影,朝此处飞来。

李达当机立断,下令道:“放箭!”

弓箭刚离弦,半空中的人却不见了!

李达不由一惊,突觉眼前一晃,下一秒一把断剑便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惊讶地抬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道:“竟然是你!你想做什么?”

熊倜tian了tian唇,温柔地笑道:“不做什么,只是突然不想把这些奴隶卖给朝廷!”

没有人刀架在脖子上还能无动于衷的。

李达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慌,道:“你……你这是威胁朝廷命官!是死罪!”

熊倜不由笑道:“你都快死了,还威胁我?”

他瞥了一眼身侧已经开始大开杀戒的金灵等人,低声道:“过一会儿,你就和他们一样了!”

说着,他拽起李达的后领,跃到困住叶近泉等人的牢笼之上,鼓足内力,大声喝道:“你们这群奴隶,给老子听着,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老子的人!谁敢跑老子就打断谁的腿!谁敢说个不字,我就撕烂他的嘴!这个狗官,这群官兵就是你们最好的榜样!”

说着,将两只铁钩刺入李达的肩膀,扣住了他的琵琶骨。

李达顿时哀嚎起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剑破囚笼

第一百三十一章剑破囚笼

熊倜如此做,一是要替叶近泉报仇,二是要彻底震慑住这群奴隶.

而他的两个目的显然都已经达到了。

李达哀嚎得好似正在被宰杀的猪,而奴隶们则愣愣地望着好似杀神一般的熊倜,一个个面露恐惧。

刚才还有几个想要帮朝廷对抗熊帮的奴隶也顿时如蔫了的菜叶蜷缩起了身子。

熊倜满yì

地点了点头,随手将已经毫无任何反抗能力的李达扔在了地上。

他手腕一动,运气,便是一剑。

囚笼嘭地一声朝四方倒下。

熊倜顺势跃到叶近泉身侧,眉头微皱道:“大哥,你受苦了!”

“没事……”叶近泉挤出一丝笑容,晕了过去。

“大哥!”熊倜一把扶住他,狠狠瞪了一眼李达,一道掌风击出,直接震碎了李达的五脏六腑。

李达吐出一口鲜血,当即一命呜呼。

余枫手握鱼竿,禀报道:“黑哥,还有三百余人的士兵已经投降了。”

熊倜冷眼瞥了一眼身后已毫无战意,个个垂头丧气跪倒在地的士兵道:“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不是熊倜心肠狠,也不是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而是任何的一个活口都有可能令他令这些奴隶身处险境。

所以这些士兵必须死!

他又瞥了一眼双眸死灰的众奴隶,对光头等人道:“看住这些人!”

“明白,黑哥!”

熊倜抱着叶近泉,带着武当众人回到山道上的驻地时,刚过晌午。

沈鹏没有想到熊倜的动作竟然那么快!

他还来不及道喜,便望见了熊倜满是焦急的眼眸。

他不由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慌乱的熊倜。

在沈鹏的印象中,熊倜总是沉重冷静,不慌不忙。

而今天的熊倜无论是眼神,呼吸,动作都乱了!

熊倜一掌将卷着的毛毯铺开,小心翼翼地将叶近泉放在地上。

岚不用熊倜开口,已经替其准bèi

好了温水、匕首、银针、金疮药、纱布。

熊倜一手撕开叶近泉的衣服,一刀顺着铁钩划开叶近泉的伤口,将铁钩一点点地拔了出来。

吴昆山等人看得甚是心惊。

岚却对其等人道:“放心吧,熊倜一定会救回叶大哥的,你们身上的伤也需处理一下。”

待熊倜将叶近泉的肩膀两处的伤口缝上,已经是傍晚的事了。

而吴昆山等人的伤口也已经由岚上药包扎。

沈鹏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心中的起伏远不同表面的平静。

熊倜不仅能杀人!更能救人!

熊倜望了一眼安睡着的叶近泉,不由松了口气,对众人道:“我先去看看那些奴隶,叶大哥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岚道:“我和你一起。”

熊倜点点头,两人携手飞下了山道。

若要放奴隶自由,那么岚的医术不可或缺。

只有去除了奴隶脸上的“奴”字烙印,这些人才能真zhèng

的自由。

熊倜同岚刚落于一处土堆上,余枫便跑了过来。

他的脸上闪过明显的兴奋道:“黑哥你终于来了,虎子已经把奴隶人数统计出来了!你猜有多少人?”

熊倜一语未言,他冷冷地傲立于高处,俯瞰着荒原上的密密麻麻的奴隶颓然地坐在地上。

虽然他们身上的镣铐已经尽数被除去,却没有一人敢随意走动。

就像曾经的他们明明有两百多人,却不敢反抗刘八子同李狗二人。

这些人被打怕了,从心底从骨子里都是奴性。

余枫激动道:“一万零三百八十二!要是这些人能为我们使用,那我们熊帮的势力可以直逼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了!若是我们在从中培养一批杀手,到时候暗河也得看我们的脸色,朝廷也奈何不了我们!”

余枫打着小算盘,越说越高兴。

熊倜眉头微微皱了皱,回眸望向余枫道:“我救他们难道是为了让他们为我效力的吗?那我和那些奴隶贩子,和朝廷又有什么区别?”

余枫一愣,面色微微尴尬,讪讪地挠了挠脸颊道:“黑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唉!您是熊帮的老大,这些奴隶也是你救出来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绝无半点怨言!”

“放!”

熊倜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一个字却好似丢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小石子,看似不起眼,却能激起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余枫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道,“大哥,一万多人呢!哪怕是留下百分之一……那也……”

熊倜淡淡一笑,打断其道:“你可知dào

我和岚曾今最想要的是什么?”

余枫摇了摇头。

“自由!”熊倜纵身一跃,同岚一起落入奴隶群中。

那些衣衫褴褛,表情木然的奴隶们愣愣地抬起头,望着熊倜这不速之客。

很快便有人认出了熊倜。

就是熊倜杀了朝廷命官,把他们这群本就如浮萍无根之人再一次推到了风口Lang尖。

他们死灰的眸中闪过不解,掠过疑惑,甚至有那么一丝怨恨一闪而过,唯独没有感激。

在他们看来,熊倜不过是一个武功很厉害的人贩子。

虽然他们也许不用去云南,不用去那生死未卜的战场,但对于他们来说,未来依旧难逃奴隶的命运。

曾为奴十二年的熊倜立kè

明白了眼前众人心中所想,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内力,大声喝道:“兄弟们!我叫熊倜!是你们新的主人!”

那些紧盯着自己肮脏的脚的奴隶们也纷纷抬起了头,望着熊倜,眼中没有丝毫的惊讶。

熊倜继xù

道:“现在,我宣bù

!你们自由了!”

“啊?”

随着一声声惊叹,一张张错愕的脸庞迷茫地望向熊倜。

没有人敢动,准确的说,没有人相信熊倜。

熊倜扯开衣襟,脱下了衣服,露出那鞭痕交错的上半身道:“我!熊倜!曾今和你们一样,也是一个奴隶,所以,请相信我的承诺,现在的你们自由了!你们的镣铐我已经替你们除去,你们脸上的烙印我也会替你们除去!但你们心上的镣铐,却要你们自己打开!”

他双掌虚抬道:“来吧!纵情地在这片草原上奔跑吧!天地辽阔,脚在你们身上,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手在你们身上,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今往后,你们不再是奴隶!再也没有人会奴役你们,再也没有人会鞭挞你们!你们曾今梦中所想都可以变成现实!兄弟们!站起来!像个人一样站起来!”

荒原上寒风凛冽,熊倜的脸上洋溢着如骄阳般温暖的笑容。

余枫等人愣愣地站在山头上,望着竟痴了。

谢狮捅了捅身侧的余枫道:“疯子,看到了没,黑哥像神一样!”

余枫回过神,却哭丧着脸道:“一万多人啊!还一个个都身强力壮,多可惜啊……”

“疯子,你这辈子也达不到黑哥的境界,因为你从没有沦为奴隶,所以你也不会明白这些奴隶的心。准bèi

好接收这一万人吧!”光头笑望着蠢蠢欲动的奴隶们说道。

“啊?”余枫愣愣地抬起头,张着嘴吃风道。

“你还不明白吗?黑哥给了这些奴隶最珍贵的自由,那么,他们必定会用自己的性命来回报黑哥!这可比你直接招他们入熊帮来得高明得多!”

随着光头话音落下,荒原上的奴隶们一个个地站了起来。

他们没有向四周奔跑,而是齐齐向熊倜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身形强壮的奴隶率先挺身而出道:“熊大哥,我叫广浩博,做了奴隶后叫十一号。”

他指着自己额头上的烙印,开口问道:“熊大哥,这个真的能除去?”

熊倜随意地披上了衣服,而胸口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依旧清晰地落入众奴隶的眼中。

他点了点头,望向岚。

岚取出一只瓷瓶,将药水倒在帕子上,递给了熊倜。

熊倜接过,伸手向广浩博的额头抚去。

广浩博一愣,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被熊倜一把抓住肩膀,再无法动弹分毫。

广浩博甚是心惊,他是赵朗带来的奴隶,论力qì

,他绝对是佼佼者,但在熊倜面前就像只雏鸡一样无力。

熊倜不管其心中所想,仔细地擦拭起他额头上的“奴”字烙印,那专心的模样让不少奴隶心头一颤,包括广浩博在内。

广浩博身子一僵,不再同熊倜暗暗较劲,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当熊倜放下手中的帕子时,他的心里不由一空,略感失落,而其余的奴隶却都傻眼了。

滚烫的烙铁印在的印记竟然真地消失了!

广浩博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光滑得像上好的绸缎。

他激动道:“熊大哥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熊倜莞尔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百两银票道:“拿着,做点小本买卖,开始新的生活。”

说着他也不顾广浩博震惊的表情,对众人道:“兄弟们!烙印我会替你们去掉,盘缠我会给你们!人人都有份!”

在远处听着余枫愁眉苦脸道:“难怪黑哥要我们把姚斐的金库都搬来……完了,这回是人财两空了……”

光头拍了拍余枫的肩膀道,“放心吧!我敢打赌,至少有六成的人会留下!你还是想想怎么安排这六千人吧!金灵的寨子不小,但把六千人都塞过去,那还真有点挤得慌。”

光头眯起眼笑了笑。

余枫还没回过神,便见广浩博将银票突地塞回了熊倜的手里,双膝跪地道:“熊大哥!我广浩博为奴八年,除了还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什么都没有了!家没了,本不过是靠口气苟延残喘!自由,听着是好,可被人奴隶了那么多年,真的不知dào

没人吩咐该怎么活。您对我的大恩,我没什么能够报答您的了,往后这条命随你差遣!”

他话音一落,身侧不少奴隶一个个跪了下来。

不知谁说了一句:“跟随熊哥,随您差遣!”

下跪的奴隶们一同喝道:“跟随熊哥,随您差遣!”

熊倜一愣,立即扶着广浩博起来,大笑道:“好!自由我给你们了,你们想走的,我盘缠奉上!你们想留下的,都是我熊倜的兄弟!往后只要有我熊倜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人再欺负你们!我有饭吃,你们就有汤喝!”

第一百三十二章 荒原狼女

第一百三十二章荒原狼女

熊倜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只要有奴隶想离开过平凡的生活,他二话不说就赠与其银两。

他本还担心姚斐的小金库不够用,想着是不是要差人回趟绿柳山庄,把逍遥子的储蓄也都拿出来。

但谁也没想到,最后离开的奴隶只有一百零八人,其余的奴隶都愿意留下为熊倜效命。

这可把余枫给乐坏了。

他一手拿着账本,一嘴叼着毛笔,神情激动道:“黑哥,人太多了!吞不下了呀!”

熊倜无奈地取下他口中的笔,笑道:“要人的是你,嫌人多的也是你。”

金灵笑道:“黑哥,你也别怪疯子。这么多人,我的寨子还真放不下。”

熊倜稍稍想了想,沉吟道:“这样吧,你们先挑一部分人收入熊帮,余下的送到九道山庄。”

余枫双眸中闪过精光,喜道:“这主意好!黑哥,我已经物色了几个小子,筋骨不错,我这钻地的本事也算后继有人了!你看我收了他们行不?”

金灵叹了口气,嗔怪地瞥了一眼余枫道:“你小子运气好,我倒是一个都没看中。一群大老爷们,能学我功夫的真是少之又少。”

熊倜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们尽管挑,看中的就各自收入门下。救奴一事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明早我便送夏芸回云南。这些人就交给你们照顾了,别亏待他们了。”

余枫奋力地点点头道:“那是自然!这些小家伙都是熊帮未来的命根子呢!我再选点人给余大哥!让他调-教出一群比暗河还厉害的杀手!到时候……”

熊倜不再理会余枫癫狂的自言自语,他看了一眼金灵道,“这小子再这么兴奋下去,你就给他放放血,小心他气血攻心,真成了疯子,这里就交给你了。”

“放心,黑哥!短则一年,长则三年,我会让你看到不一样的熊帮。”

熊倜点点头,望了一眼不远处三两个坐在一起聊天吃饭的奴隶,见他们精神饱满,眼神中蕴含的期盼,也放下心来。

他回到驻地,又看了看叶近泉的伤口,见已长出新肉,心里的第二块石头也落地。

叶近泉见他松了口气,笑道:“老弟放心,大哥硬朗着呢!这点小伤没事的!”

熊倜闻言笑道:“也只有大哥生性豁达,才敢说这是小伤,有多少人因琵琶骨被锁成了废人?”

叶近泉豪气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只要不放qì

自己,这世上就没有所谓的废人!”

熊倜不由一愣,将叶近泉的话在心中重复了数遍,良久点了点头道:“大哥说的对!老弟受教了!大哥,我还要带夏芸回云南,所以不能留下照顾你了。”

“去忙你的!我一个大老爷们不用你照顾!等有空了上趟武当,祖师爷对你这小子很感兴趣!”

叶近泉口中的祖师爷正是武当的掌门人——张三丰。

熊倜闻言按压中内心的激动,武当张三丰对于熊倜来说,一直是一个立于顶峰的存zài



那是逍遥子都无法杀掉的人。

也是让逍遥子输得心服口服的人!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一定!”

当夜,熊倜抽出时间将一剑刺向太阳与踏雪无痕的口诀尽数传授给了沈鹏,让其上九道山庄等自己。

翌日清晨,如金箔般的朝阳在天际撕裂出道道鎏金般的绚丽。

熊倜便带着岚、夏芸出发了。

一人一骑驰骋在荒原上。

过了这片一望无际的荒原便是云南的地界。

夏芸不由地策马狂奔,她离开云南已经好几年了。

她很想她的娘亲,很想她的大理。

本来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没想到却阴错阳差地又回来了。

熊倜望着身前那灵动的女子,那五彩的霓裳宛若霓虹,险些晃晕了他的眼。

他的嘴角不由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嗷!”荒原上常有狼群出没,一声狼嚎本没什么出奇。

奈何夏芸身下的骏马跑得太急,被这突如其来的嚎叫声吓得一惊,长嘶一声,前蹄高高地立起。

心思已飘回云南的夏芸手中缰绳一滑,立kè

被甩飞了出去。

熊倜一惊,喝道:“夏芸!”

他一掌拍向马鞍,身子纵身飞起,向夏芸飞去,望着那不断坠下的身影,伸出右手,一把揽住那纤弱无骨的柳腰,缓缓飞旋而下。

夏芸还没有从马受惊的突发事件中回过神来,只是望见了那紧蹙着的如星如月的眉眼。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抚向那褶皱,痴痴道:“小熊,你担心我?可否是因为喜欢我?”

熊倜回望着那曾灵动欢喜的眼眸,如今却只剩下淡淡哀愁,他的心里不留痕迹地闪过一丝刺痛。

他不由紧了紧搂住夏芸腰际的手,旋即,夏芸离他只剩咫尺。

他的心不自觉地漏跳了几拍。

转瞬,两人便落了地。

夏芸发顶的发髻随之散开,青丝如瀑布般落下,柔顺的长发披在她的肩上。

她脚下一个不稳,跌入熊倜的怀里,轻轻地靠在熊倜的胸膛,听着那强有力却有些慌乱的心跳声,旋即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她低吟道:“小熊,我知dào

了!”

“夏芸没事吧?”岚策马奔来,关切地问道。

夏芸回过神来,轻轻推开熊倜,笑道:“没事!就是头发散了。”

岚笑着下马,抬手拂过她的青丝笑道:“这样也很好kàn

。”

“真的?”

熊倜偷偷瞥了一眼此刻的夏芸。

青丝如瀑,眉如弯月,眸如浩瀚星辰闪烁,脸颊上淡淡的粉晕如春日里阳光下的桃花,特别的粉嫩艳丽。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等回过神来,才觉得有些不妥。

熊倜面色不由一红,赶紧朝四周望去,才发xiàn

夏芸那匹受惊的马已经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他旋即开口道:“我的马给你,我和岚共骑一匹。”

说着将自己的马牵来,将其缰绳递给夏芸。

夏芸一转头,娇嗔道:“我才不要你的马呢!我要和岚姐姐共骑一匹!”

岚笑道:“好啊!”说着一把将夏芸拉上了马,两人同骑而去。

熊倜望着两女离开的背影,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

岚牵着缰绳道:“等进了城给你挑支发簪。”

“嗯,谢谢岚姐姐。岚姐姐……”夏芸微微低下了头,有些欲言又止。

“嗯?”

“没什么。”最后夏芸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喜欢熊倜的心里话。

其实她不说岚也知dào



此刻的岚双目望向前方,眼眸却有些空洞。

情字是这世上最简单也最复杂的事。

简单是因为只需两情相悦,两人便能厮守一生,复杂,却是因为当两个人变成三个人的时候,永远不知dào

会发生什么。

天色渐暗,两匹骏并肩吃着草,时不时地用脖子抚慰着对方,亲昵的模样宛如耳鬓厮磨的情人。

岚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杂草道:“我去走走。”

熊倜放下手中的柴,也跟着起身道:“我和你一起。”

岚回眸笑道:“好啊!如果你能追上我!”

她身子轻灵地跃起,向远方飞去。

熊倜微微一愣,旋即莞尔一笑,也紧跟其上。

夏芸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不由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的双膝,喃喃自语道:“小熊,如果没有岚姐姐,你是不是会和我在一起?”

夏芸缓缓闭上眼,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嗷呜!”一声狼啸从远处传来。

岚昂起头,望着那轮圆月,漆黑的眼眸散发出艳红的瑰丽,“嗷呜!”

“嗷呜!嗷呜!嗷呜!”四面八方传来应和声。

岚轻盈地落到地上,只见不远处三三两两的狼朝此奔来,对其驻足凝望。

熊倜也跟着落在她的身旁,眉头微蹙道:“它们认识你?难道这里就是当年你被贩子抓走的地方?”

岚摇了摇头道:“记忆中已经完全没有原来那片土地的模样了。狼的寿命不过十二至十八年,当年抚养我的狼亲们如今也应该已经老死了。他们并不认识我,他们只是把我当成了同类。”

熊倜叹息道:“会找到你爹娘的,你看,我不是也找到了吗!”

岚冲其笑道:“连当年的狼亲都找不到,何况爹娘?熊倜你不用安慰我的,我都知dào

。我现在有你,就够了。”

说着,她缓缓跪在地上,匍匐在地上,冲着远处的狼群招了招手。

头狼走出队伍,凶神恶煞地盯着岚。

“他好像把你当敌人。”

岚也静静地回望着头狼,不以为然道:“这是他的地盘,这些狼也是他的族群,他身为头狼要守护自己的领地也无可厚非,不过很快我就会让他知dào

谁才是头狼!”

岚的嘴角闪过一丝自信的笑容。

那般美艳,不由让熊倜一愣。

头狼似是听懂了岚的话,弓起腰,喉咙里发出示警的呼噜声。

岚也不甘示弱,眸中露出凶光,五指成爪,深深地陷入泥土里,仿佛下一秒就会向头狼扑去。

金色的瞳对上鲜红的眸。

一呼一吸间,头狼再也按耐不住向岚扑去。

岚双眼一眯,身子猛然跃起,跳到了头狼的背上,右手成掌刀击向头狼的颈项。

“唔……”头狼惨叫一声,前足一软,跪倒在地。

岚得yì

地站起身,昂着头长啸了一声,“嗷!”

身后的狼群也随着她发出一声声狼嚎。

熊倜看着岚,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岚了?

在熊倜的印象里,如此战无不胜的岚,他只见过一次。

那次他被吊着打了三天三夜,因为他打了管家的傻儿子。

当时他就想自己肯定在劫难逃,没想到岚突然冲进了柴房,鲜红的眼眸满是嗜血的味道。

熊倜记得那是有很多护卫冲向岚,可是岚一点也不怕他们,甚至险些咬死好几个人。

后来管家担心再生事端,便放过了熊倜,将两人关在一起,果然岚没有再闹,只是泪流满面地舔着熊倜的伤口,依偎在他的身旁。

也是那一日之后,熊倜才知dào

岚是由狼养大的,后来被奴隶贩子抓住才转而成了奴隶。

“熊倜!你听!”

岚的一声轻呼令熊倜从过往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眉头一皱,耳朵一动,在呼呼的风声中传来一阵打斗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事难言

第一百三十三章心事难言

“熊倜,我们去看看?”岚征询熊倜的意见,问道.

“嗯。”熊倜点了点头,同岚朝声音的方向飞身而去。

他不由瞥了一眼身后紧跟着岚的狼群,剑眉微挑道:“这些家伙跟着你。”

“我打败了它们的头狼,便成了它们新的头狼,他们自然跟着我。”

熊倜笑着将岚拉入怀里,两人顺势躲在草丛中,道:“那我们成亲的时候给狼亲们也摆一桌如何?”

岚轻轻捶了一记熊倜的胸口,娇嗔道:“这时候还没正经!你快看!”

熊倜闻言细细打量起前方正在打斗的两伙人。

被围困的一方八男一女,共九人,女子衣着华丽,非富即贵,年纪似是五十上下,武功一般,但其身侧的八个男子却是一等一的高手,正尽lì

护其周全。

想来此女定是这群人的首领。

而另一方皆以黑纱掩面,武功参差不齐,一身的匪气,显然是这荒原上的强盗。

盗匪们的武功不如那八名护卫,但却胜在人多。

双拳难敌四手,女子一行终是落了下风。

只见一盗匪一刀砍向妇人的手臂,另一盗匪也趁机握刀砍去,眼看女子命在旦夕。

熊倜双眼一眯,纵身跃起,出手了。

一道掌风击退了一名正想对那妇人放冷箭的盗匪。

岚立于山头发出一阵狼嚎,身后的众狼立kè

向盗匪们扑去。

盗匪头子见状不由一惊,立kè

撤tuì

道:“走!”

“夫人!你受伤了!”护卫望着妇人手臂上的刀伤,不由惊呼一声。

妇人摇了摇头,淡然道:“没事。”

她朝熊倜与岚微微福身一礼道:“今日还得多谢少侠与姑娘出手相助。不知这些狼……”

岚回眸望了众狼一眼,低吟了几声。

狼群顿时会意,一个个跑开,寻食去了。

妇人一愣,惊叹道:“姑娘竟能操纵狼群?当真是令人赞叹。”

“夫人谬赞了,只是小时候被狼抚养大,懂些狼语罢了,若是夫人信得过岚,让我给您处理下伤口吧?”

“如此有劳姑娘了。”妇人感激地说道。

岚的动作温柔且娴熟,妇人双眸紧紧地盯着岚清丽的容颜,一时竟有些失神,不知想到了什么。

转瞬,岚便替其处理好了伤口,俯身一礼便准bèi

同熊倜回去找夏芸。

妇人一晃神,急忙开口道:“还不知姑娘和少侠尊姓大名,今日救命之恩必定报答。”

说着望向身侧的护卫。

护卫点头会意,赶紧从车后捧出一只红漆樟木箱。

箱子一打开,里面满满的金光闪闪的金子。

熊倜拱手施礼道:“在下熊倜,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岚。我们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需yào

这些钱财。”

“这……”妇人顿了顿道:“那不知熊少侠和岚姑娘要去哪里?我送你们一程如何?”

岚拒绝道:“不用了,我们还要和朋友会合。”

“那这样吧……”妇人摘下头上的一支发簪,笑着交到岚的手中道:“这支发簪就留给姑娘做纪念吧!”

岚一看,只见那是一支金色的凤钗。

两枚鲜红的宝石镶嵌在凤首上,作为凤眸,在月色下是那般闪耀动人。

岚连忙摆手道:“不不,这太珍贵了。”

说着便拉着熊倜离开了。

妇人望着手中凤钗不由苦笑道:“若是那孩子还活着,如今也该那么大了吧?”

“夫人,我们回去吧?”

妇人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此女正是元梁王的妻子夏温婉,也是夏芸的母亲。

此刻的夏芸正蜷缩在火堆旁,望着那跳动的火苗发呆,直到熊倜和岚回来,她才回过神。

她眯起眼笑道:“你们回来啦?”

只是那明媚的笑容里没有丝毫的喜悦。

夏芸越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此刻他只想快些回到大理,这样她就可以有借口再也不见熊倜和岚。

三人和衣而睡,一夜无话,只是各人都怀着心事。

熊倜想着岚,岚想着夏芸,夏芸又想着熊倜,三人的关系不知从何时起,形成了一个怪圈。

翌日清晨,夏芸直接抢了熊倜的马道:“我先进城了,”语毕策马而去。

岚倚靠在熊倜的怀里,终于忍不住心事道:“熊倜,若你喜欢夏芸,我不介yì

。”

熊倜望着那低眉顺眼的岚,心里不由一痛。

他更喜欢昨日同头狼斗狠的岚,那么的无拘无束,那样的肆意奔放。

他不由紧了紧手中的疆绳道:“说什么傻话!你不介yì

,我介yì

!我说过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个!夏芸待我很好,对我有恩,但我和她之间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那只是你想的,不是她想的!虽然我们谁都不说,但她就在你的心里,我知dào

,她知dào

,你也知dào

!”岚柳眉一蹙,身子宛若惊鸿,飞离了熊倜的怀抱。

“岚!”熊倜急忙伸出手,却扑了一个空。

“我不想你骗我,也不想你骗自己。你我都需yào

静一静。嗷呜!”她冲着天边一声狼嚎,远处立即狼群呼应奔来。

岚身子一跃,坐在了原来那匹头狼身上,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她也不知dào

自己这是怎么了。

和熊倜认识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和熊倜争吵过半句,今日却因自己的无理取闹而闹得两人不欢而散。

其实,岚只是怕了。

她怕熊倜会弃她不顾。

她怕熊倜会选择夏芸,而不是她。

她不能想象自己会失去熊倜,所以她逃了!

荒原之地,可岚却不知dào

要去哪里,她身子软软地趴到在头狼的背上,抚摸着它温暖柔顺的毛道:“做人有时候还不如做狼呢……”

“公子!你快看!那狼背上有位姑娘!”

段晨正眯眼一望,瞳孔骤缩道:“不好!快去救下那姑娘!”

“是!公子!”包振海屈指一弹,只见陡然飞出一道气芒向头狼。

岚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险,猛然直起了身子,隐隐见到一道光亮朝自己飞来。

包振海不由一惊,眼看那道指芒就要伤到岚。

他身后坐在轮椅上的段晨正却动了。

他一把拍向身下的轮椅,身子突然跃起,一手拈花,无名指间猛地射出一道剑qì



其动作极缓,而从他指尖飞出的气芒却是极快,转瞬便追到包振海弹出的气芒。

一前一后,两道剑qì

猛然碰撞在一起。

只听砰的一声,好似烟花一般在岚的面前绽放。

岚定了定神,望向那飞回轮椅上的男人。

只见他面若玉冠,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生得很是好kàn

,只是眉宇间的一抹轻蹙让人略感忧伤。

“咳咳咳!”段晨正忍不住一阵轻咳。

“公子,你没事吧?”包振海猛地回过神来问道。

段晨正摆了摆手,喘息道:“你去看看……那姑娘如何……”

而岚已经从头狼的身边飞到了段晨正的身边,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段晨正不由一愣,抬起头,正巧对上了岚的眸子。

岚蹙眉道:“你中毒了?”

段晨正双眸轻晃,唇微微颤抖着,喃喃道:“阿……阿盖……你……你还活着……”

说着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容。

“你认错人了。”岚说着正欲缩回手,却被段晨正一把抓住。

“你做什么?放开我。”岚不悦道。

段晨正双眸已染上了一层氤氲湿气:“不!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阿盖,阿盖不要离开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不要走!咳咳咳!”

段晨正话未说完,猛地咳嗽起来。

岚眉头一蹙,一掌击向段晨正的后背。

包振海不由一惊,屈指对准了岚。

岚瞥了他一眼道:“若你不希望你家公子有事,劝你不要轻取妄动。”说着她取出一根银针扎在他的穴位。

段晨正只觉身子一轻,顿时停住了咳嗽,也意识到身前的女子并不是阿盖。

他的阿盖并不擅长医术,他的阿盖也不该那么年轻,最重yào

的一点,他的阿盖已经死了。

段晨正双目一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在下段晨正,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岚。”话音一落,岚刚好收针,手法之娴熟不由令包振海瞠目结舌。

包振海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段晨正,面色一动,突地双膝跪地道:“求岚姑娘替我家少爷治病!”

岚不由再次望向段晨正,越发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而段晨正在心底反复默念着岚的名字,好似恨不得将这名字刻在心底。

他回过神,瞥了一眼包振海道:“这毒已经跟着我十几年了,何必为难人家姑娘?”

段晨正不禁再一次望向那像极了故人的眉眼,微笑道:“看来刚才是我和护卫是误会了,以为那些狼群要伤害姑娘,便出手了,没想到反而差点伤到姑娘……真是抱歉……”

“没事。”岚冲着头狼低吟了一声。

头狼不喜地闷哼一声,带着狼群离开了,似是很不满岚这般对他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段晨正望着眉宇微微有些不悦的岚道:“不知岚姑娘要去哪里?在下可有机会为姑娘效劳?”

岚望向天边的一缕快被风搅散的残云道:“我也不知dào

去哪里。”她突地回过神来道:“你的腿就是因为这毒废了的吧?”

段晨正敲了敲已经没什么直觉的腿,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已经习惯了。”

岚望着那好kàn

却虚假的笑容道:“你笑起来很难看,明明笑不出来,为什么还要笑?反正我也不知dào

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不如先替你解毒吧!”

包振海喜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而此时的夏芸已经进了大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爱既放手

第一百三十四章爱既放手

夏芸望着熟悉的街道,眼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以至于冲她背后疾奔而来的马车都没有看到。

“小心!”

她只听到熊倜喝了一声,便被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散乱的青丝随之飞舞,衬出她绝世倾城的面容。

熊倜眉头一皱,一把拽住她纤细的手臂,将她拉到路边道:“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夏芸回过神来,笑道:“我不是有小熊吗?岚姐姐呢?”

熊倜轻咬薄唇,松开了夏芸的手臂,无力道,“快去找你娘亲吧!”

夏芸一愣,急忙问道:“岚姐姐怎么了?”

“她说她想静一下……”熊倜的眼眸不由看向别处。

夏芸气愤道:“你个笨小熊,你不会就这么让岚姐姐走了吧?”

熊倜双眸一瞪,怒道:“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她要走,难道我要绑着她来吗!”

夏芸一惊,不再说话,牵起一旁的马缓缓向大理皇宫走去。

熊倜不由紧紧握拳,暗骂自己道:你冲夏芸发什么火!发什么神经!

“你们看那姑娘呀!长得挺标致的,怎么披头散发地就在肩上乱走啊!”

“是啊!好像在哭呢?”

街边路人的对话立kè

传入熊倜的耳中。

他不由一惊,闪身挡住了夏芸的去路。

夏芸低着头,长长的发遮住了脸颊。

她微微侧过头道:“你放心,等我见了娘,会让娘派人去找岚姐姐的。”

那声音细若蚊丝,带着淡淡的哭腔,让人很是心疼。

“抬起头。”熊倜冷冷地好似下令道。

夏芸却把头埋得更低,没好气道:“你是我谁啊!凭什么让我抬头就抬……”

她话未说话,已被熊倜硬生生地抬起了下巴。

倾城的容颜在泪水中奔溃决堤。

熊倜的心好似被万箭穿心。

他温柔地抬起手,擦开夏芸脸上的泪道:“不要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冲你吼。不要哭了,好吗?是我不好,我不该招惹你。”

夏芸摇了摇头,泪水依旧奔涌而出道:“你没有招惹我,是我自己控zhì

不住要喜欢你。从在地牢那一夜起,你就深深刻进了我的心里。”

“明明知dào

你爱的是岚姐姐,可我还是控zhì

不住地想要靠近你,哪怕留在你的身边多一分一秒也好!我不想在你面前哭,因为我知dào

你心软,你会舍不得我……可若是因为这样,你放不下我。你,我,岚姐姐三个人都不会幸福的!”

“我知dào

,我们三个人追求的都是一样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正是因为我这个多余的人,所以你和岚姐姐才会不开心!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现在应该已经在筹备婚事了!如果不是因为我……”

“夏芸,不要说了!”熊倜的心终于被撕碎,变得体无完肤。

“不!我要说!若今天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小熊,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我会好好呆在大理,不会再出现在你和岚姐姐的身边。我放下了!只要你幸福,我就能放下!所以请你不要再为我担心!”

夏芸说着紧紧凝视着熊倜躲闪的眼眸。

熊倜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喜欢过夏芸,他不想伤害夏芸,但从他知dào

岚还活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有今日的伤害。

夏芸擦干了脸上的泪,笑道:“我不能就这样去见娘亲,陪我去买支簪子吧!”

熊倜望着她真挚的笑容点了点头。

饰品店内,排放着一排发簪,有金的,银的,玉的,花色有牡丹、兰花、蝴蝶等等,可谓品种繁多,琳琅满目。

“小熊,你说我挑哪支好?”夏芸托着腮问道。

熊倜望了一眼放在掌柜身后货架上的那只琉璃蝴蝶簪。

五彩的颜色沁染发簪,那只停在牡丹上的彩蝶好似栩栩如生。

熊倜伸手指向其道:“那支吧!”

掌柜笑着取下锦盒,称赞道:“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这支琉璃簪可是远过重洋的稀货,不过就是价格有些贵。”

熊倜取出一张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道:“够吗?”

掌柜双眸一亮,脑袋好似捣蒜一般点头道:“够!够!只要五百两就够了!我立kè

找钱……”

熊倜淡淡道:“不用找了。”

熊倜不缺钱,但也没有乱花过钱,今天是第一次。

他想要补偿夏芸,却不知该怎么做,他只希望夏芸可以不要难过。

他取出那枚琉璃簪交到夏芸的手中。

夏芸愣了愣,笑道:“没想到一直很节俭的熊倜也会为我一掷千金呢!”

语毕,她挽起青丝,以发簪固定,笑问道:“好kàn

吗?”

“嗯。”熊倜点了点头道。

夏芸和熊倜都不知dào

,此刻的岚正在街角的一辆马车内看着他们。

岚深吸一口气,放下车帘,抱着双膝道:“走吧。”

“岚姑娘,你没事吧?”段晨正不由皱眉问道。

岚摇了摇头,捶了捶胸口道:“我是大夫,我知dào

自己的情况。我只是怕失去,所以连争取都不敢……”

“岚姑娘……”

岚把脸埋进双膝里,头上的翡翠柳叶簪显得特别的耀眼。

夏芸淡淡一笑,取下了簪子,青丝再一次落下。

她心道:再昂贵的簪子,再漂亮的簪子也比不上岚姐姐头上的翡翠柳叶簪。

她轻咬薄唇,将琉璃蝴蝶簪放回锦盒,对掌柜道:“我不喜欢这支,老板,把钱退给我们吧!我要那支桃木簪。”

“这……好吧……”掌柜蔫蔫地退了钱,最后收了熊倜二十文钱。

夏芸喜滋滋地将那支刻着一片柳叶的桃木簪插入青丝中。

熊倜眉头微皱道:“为什么不要那支?”

“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喜欢,一千两和二十文没有任何区别,何必浪费那冤枉钱?走吧,我们进宫见母后,然后找岚姐姐回来!”

夏芸笑着拉起岚的手,奔入皇宫。

“娘亲!”

床榻上的夏温婉不由一愣,便见一道人影窜入怀中。

待她望清怀中的人,不由惊诧道:“阿芸你怎么回来了?”

夏芸抬起头,亲昵地蹭着她的手道:“阿芸舍不得母后,不想嫁,就偷偷跑回来了!”

“你这丫头怎么还是那么任性。”旋即她看了一眼一旁的熊倜道:“熊少侠?怎么是你?”

熊倜同夏芸也是一愣。

“娘亲,你认识小熊。”

夏温婉点了点头道:“昨夜我在荒原上遇到了一群土匪,幸好熊少侠和岚姑娘及时出现。对了,岚姑娘呢?”

“原来是这样,娘亲,岚姐姐和我们走散了,你能不能派人去找她?”

夏温婉点了点头道:“我立kè

命人去找!”

熊倜躬身施了一礼道:“多谢梁王妃。”

“不必客气,我还正愁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们呢!”夏温婉说着又看向夏芸道:“你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跑回来,若是让你爹爹知dào

,还不……”

“还不什么?”梁王把匝剌瓦尔密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入屋内,紧锁的眉宇间除了沉稳更有一丝杀气。

熊倜不由心惊,连忙挡在了夏芸的身前。

把匝剌瓦尔密静静凝视着熊倜道:“你小子是什么人,竟敢拦我的路?”

熊倜豪不示弱着回望着把匝剌瓦尔密,隐隐的杀气笼罩在他身侧。

夏温婉见状不妙,赶紧起身,挡在两人之间,道:“王爷,昨夜救了我的就是这位熊倜少侠!”

“哦?”把匝剌瓦尔密眉头微挑,细细打量着熊倜,道:“不知熊少侠和我阿芸又是什么关系?”

“朋友!”

“没关系!”

熊倜同夏芸几乎同时开口。

前者是熊倜的回答,后者是夏芸的回答。

把匝剌瓦尔密嘴角一扬,冲夏芸招了招手道:“阿芸,过来!”

夏芸略微有些踌躇,但还是缓缓站起了身,向把匝剌瓦尔密走去。

熊倜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后,挡在她的身前,盯着把匝剌瓦尔密,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我许久未见的女儿,我能做什么?难道杀了她吗?就算我想这么做,你又有什么资格拦着我?我是她的父亲,你又是她的谁?”

熊倜不由紧了紧拳道:“我不会允许你伤害她,若是这里留不下她,我会带她走!”

“年轻人有意思!”把匝剌瓦尔密拍了拍熊倜的肩膀,冲其身后的夏芸张开了手臂。

夏芸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扑进了把匝剌瓦尔密的怀抱。

把匝剌瓦尔密笑道:“我的好女儿,你做的很好!三年的时间,辛苦你了!”

“爹……”夏芸弱弱地唤了一声。

“明晚摆宴!庆祝我女儿回归!”把匝剌瓦尔密一扬手道。

一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熊倜睁着眼,过了一夜。

岚也替段晨正施了一夜的针。

段晨正内力雄厚,原本身重如此剧毒,本该当场毙命。

而他却将毒素逼到了双腿上,保住了一命,但他的双腿也废了,无法再行动。

平日连武功都不敢用,若不是今日看到岚有生命危险,他也不会贸然出手。

岚拔出最后一根针,扶着段晨正喝下已经配好的解药。

段晨正眉头一蹙,额上立kè

沁出细密的汗珠,他一手扶住床沿,猛地吐出一口腥臭的黑血,苍白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红晕。

他喘息道:“岚姑娘,我舒服多了,多谢。”

岚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身子一软,眼看就要摔倒。

段晨正一紧张,猛地站起身,将她搂在怀里。

而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重新站了起来,也没有丝毫的惊喜,而是心疼地望着岚清丽的容颜。

第一百三十五章 梁王赐婚

第一百三十五章梁王赐婚

段晨正静静地站在院子里,望着满园的秋菊.

快入冬了,菊花残,满地哀伤。

十八年前,他的阿盖就是在这个季节里离开的。

十八年过去了,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阿盖。

阿盖的死,他一直在自责,因为阿盖是他亲手打死的。

当年,他喝了阿盖亲手递来的的茶,便中了剧毒,他心中悲痛万分,也不顾此事是否另有隐情,一掌击毙了自己的爱妻。

阿盖死的时候是笑着的,她丝毫没有怪段晨正的意思,也没有解释,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道:“我的好相公……阿盖爱你……只是……不能陪你赏月赏菊了……”

她拼尽最后的一丝力qì

,一口喝完了段晨正喝剩下的毒茶,似乎想以此明志,最后自是死得不能再死。

而原本该死的段晨正却因其深厚的内力,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身体上的伤痛远比不上心里的伤痛。

他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而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查出当年的那杯毒茶究竟是何人所为!

可十八年过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而段晨正的身子却一天比一天差,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岚的出现就好似命中注定一般。

他不由望了一眼屋内正在熟睡的岚,嘴角不由牵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他心中暗道:岚定是上苍派来助我查出事情真相的!

阿盖,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大……大哥……你的腿……”段晨风本想告sù

段晨正晚上进宫赴宴的事,没想到却看到了如此惊人的一幕。

段晨正回过神,微笑道:“二弟你来了。”

段晨风眼中极快闪过一丝狠戾,旋即笑道:“太好了!大哥你能站起来了!若是爷爷知dào

这件事定会十分高兴的!”

“说起爷爷……”段晨正话未说完,便见段晨风望着自己身后,眼眸中满是惊诧。

段晨风自是望见了岚,他惊讶道:“幽若?”

岚立kè

回过神来,这才想起为何自己觉得和段晨正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原来是因为段晨风。

段晨正讶异道:“你们认识?”

岚点了点头道:“段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没想到今日会在此相见。”

她转而望向段晨风道:“对了,不知段公子的爷爷最近身体如何?”

段晨风闻言心里一喜,当初他想把岚骗回云南主要也是为了让岚替其爷爷看病,当下便道:“时好时坏,不知岚姑娘可否移步替我爷爷一看?”

“自然。”岚点了点头应道。

段晨正急忙拉住她,说:“昨夜你为我解毒已耗费太多心神,眼下又要替爷爷诊断,你的身体可否吃得消?”

岚莞尔一笑道:“睡了一夜已无大碍。”

“好吧,那我陪你去!”说着便为其引路。

段晨风跟在两人身后,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三人入屋,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草味。

岚微微蹙眉,掀开了床帏。

床榻上的老人正是段晨正与段晨风的爷爷段羽。

段羽面容枯槁,但依旧不难看出其年轻时俊朗的模样。

岚一手抚上那骨瘦如柴的手腕,时有时无的脉搏在指尖划过。

这人有脉搏显然还活着,但脉搏时断时续,又怎么能说他是个活人?

正在岚疑惑之际,段羽猛地睁开眼眸,一手反握住了岚的手腕。

他的眼眸完全不似一个老者,也不像一个人,而像一只遨翔于天际的苍鹰。

他眉头微蹙道:“阿盖?不对,阿盖若是活着,不该那么年轻!丫头,你是谁?”

“爷爷,你醒了?”

段晨风本想上前,没想却被段晨正抢了先机。

段羽望着面色红润的段晨正,惊喜道:“你的腿能走了?毒解了?”

段晨正点了点头,望向始终被段羽拽住的岚道:“是!多亏了岚姑娘。”

段晨风终于找到机会插嘴道:“相信爷爷的病岚也能治好的!”

岚眉头轻蹙。

事实根本不像段晨风说的那般轻巧,她连段羽究竟是什么病也没看出一点头绪。

如此古怪的脉象,她还是第一次见。

段羽松开了岚的手,望向段晨正同段晨风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们不会再枉费心机,都下去吧!”

“爷……”段晨风话未说完,便被段羽的一道掌风给逼出了屋子,同他一起呗赶出屋的还有段晨正和岚。

岚眉头皱得更紧,心道:好深厚的内力!

拥有如此蓬勃内力之人怎么可能会是那种脉象?

她的脑海中立kè

闪过一个念头!

只有一个可能!

段羽的脉象是装出来的!

岚缓缓垂下了眼眸,心中又道:这是段家的事,与我何关?

“岚姑娘,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段晨正见其低着头不说话的模样,心中略感疼惜,担心地问道。

“没事,只是有点饿了……”岚缓缓抬起头,浅浅地笑道。

段晨正不由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一旁面色有些难看的段晨风。

“对了,晨风,你今早找我想说什么?”

段晨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是他先认识的岚,对岚有救命之恩的也是他!

现在岚却和他的哥哥段晨正走得极近!

他当初打得好算盘全部落了空!

这越发让段晨风的心生怨恨。

不过表面上段晨风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一般,他道:“阿芸公主回来了,今晚皇宫摆宴,父亲让我来通知你。”

段晨风乃庶出,上不了台面,所以皇家宴会没有他的分,却有段晨正的事。

段晨正自从两腿残疾之后,便很少进宫,他根本不喜欢权力斗争,也不喜欢那所谓的皇宫。

当今的天下已经姓朱,已经是大明的天下,元朝早已经败了!

只是他的岳父始终想要反明复元。

甚至在这穷山恶水之地建起了皇宫,自称梁王。

这样的做法令段晨正不耻。

他正欲推辞拒绝。

岚却问道:“能带我进宫吗?”

段晨正不由一愣道:“你想进宫?”

“嗯,我……想看看皇宫什么样。”岚略微有些踌躇地说道。

她没有对段晨正说实话,她想看的不是皇宫,而是熊倜。

段晨风望着岚蹙眉沉吟的模样,心中满是不忍道:“那好吧!”

天色渐渐暗了,一向胃口很好的岚却什么也吃不下。

从昨夜开始她几乎就没有吃过东西。

而皇宫内的一个人和她一样。

那个人就是熊倜。

他倚窗而望,整个大理一览无余,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他想着岚,想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想着自己该如何挽回岚。

他很想问问逍遥子,曾今柳陌有没有和他吵过架?

不过他转念一想逍遥子除了柳陌外,一定没有看过别的女人。

熊倜的嘴角不由闪过一丝苦笑,全然没有注意到夏芸走进了屋。

夏芸换了公主的盛装,显得越发明艳动人,唯独发上的那支桃木簪显得有些不搭。

夏芸望着那略显萧瑟的背影,不由蹙起了眉头,从昨夜起,熊倜便这么站在窗边,饭也不吃,话也不说。

她越发觉得自己所做的决定是对的!

大理才是她的归宿,而熊倜的归宿是岚!

她缓缓松开了手,轻轻拍了拍熊倜的肩膀,轻唤道:“小熊……”

熊倜回过神来,挤出一丝笑容道:“有岚的消息了?”

夏芸摇了摇头,道:“娘亲已派人去找了,爹让我来邀你参加晚宴。”

“不了,我还是先走了。”熊倜离开窗边朝门口走去。

熊倜要走,夏芸本不该拦,但梁王要熊倜参加晚宴,她不能拂逆自己父亲的意思,因此她忍不住再一次唤住熊倜,道:“小熊!”

熊倜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道:“走吧!”

梁王望了一眼同坐下夏芸身侧的熊倜,满yì

地点了点头。

而熊倜的目光始终望着身前的酒壶。

也因此没有发xiàn

斜对面坐在段晨正身边的岚。

岚以轻纱掩面,以段晨正女伴的身份坐在了他的身旁,她一眼便望见了不远处的熊倜。

熊倜双眸空洞,拿起桌上的酒壶独酌自饮。

岚不由蹙眉,很想走到熊倜身前,一把抢过酒壶。

而她只是想,夏芸却这么做了。

熊倜回过神来道:“怎么了?”

“你从昨夜到现在米粒未进,这般喝酒很容易醉的!先吃点东西吧!”夏芸说着夹了牛肉放入熊倜的碗中。

熊倜叹了口气,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坐于高处的梁王将一切看在眼底,他道:“今日设宴一是迎我阿芸归来,二是有一件喜事要宣bù

。”

梁王稍稍顿了顿,目光有意无意地在熊倜和夏芸的身上扫过,道:“熊倜少侠同我阿芸情投意合,更为了我阿芸的幸福独闯大明皇宫,这样有情有义的好儿郎正是我把匝剌瓦尔密中意的好女婿!”

“所以!我决定!将我女儿阿芸嫁于他!封熊倜为我大元驸马!”

熊倜闻言瞳孔突地一缩,猛然抬起了头,将对面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岚姑娘,你怎么了?你的眼睛!”段晨正望着岚血红的眼眸,不由关切地问道。

岚凝凝望着熊倜,熊倜也认出了红眸的主人,心头一颤。

他一手握拳,飞跃而起!

他的岚又因为她双眸变成了红色!

他恨透了自己!

明明发誓不再让岚步入崩溃的险境,而他再一次食言了……

他咬着牙,心底唤道:岚!

伸出的手眼看就要触及岚。

殊不知他此刻冷若冰霜的凶狠面色让段晨正误会了,段晨正的内力已从指间迸发,射向熊倜。

第一百三十六章 阴狠梁王

第一百三十六章阴狠梁王

“不要!”岚疾呼一声,猛地站起了身.

段晨正一惊,才知这突然飞扑而来面色冰冷的人是岚姑娘的熟人。

他赶忙屈指击出第二道剑qì



可惜他和熊倜的距离不过数尺。

纵使他想以力打力,击散第一道剑qì

,却还是来不及。

第一道剑qì

已经飞到了熊倜的面前。

熊倜唯有自救!

他眉头一皱,一手抽出逍遥断剑,一剑刺出。

一剑刺向太阳的剑qì

同六脉神剑的剑qì

相撞在一起。

前者拙滞古朴,却势如破竹。

后者轻灵迅速,却变化精微。

两者相撞,没有剑光,更没有毁灭天地的声响,只是无声地彼此吞噬,便消散了。

而段晨正好心击出的第二道剑qì

却正巧击中了熊倜的肩膀。

熊倜闷哼一声,不由向后退了两步,跪倒在地。

“熊倜!”岚跃到熊倜身侧,赶忙扶住了他。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地向对方道歉。

熊倜微怔,右手急忙扔掉逍遥剑,拉住岚的手。

他的左肩被段晨正的剑qì

击中,此刻已经动不了了,他生怕岚再一次离开自己,所以宁愿弃剑,宁愿放qì

自己的生命,也要把握住岚。

他道:“是我不好,我不该放你走!我不该因为夏芸的事,忽略你的感受。”

岚用力地回握着熊倜的手,摇了摇头道:“是我错,是我无理取闹,是我胡思乱想,还害你受了……伤……”

红色的双眸被晶莹的泪沁染得越发闪亮。

熊倜望着那滚落眼眶的泪顿时慌了神,他笨拙地不断擦去岚的泪道:“那……那你还愿意嫁我吗?”

“你还愿意娶我吗?”岚反问道。

熊倜不由松了口气,右手一把将岚拉进怀里,紧紧箍住她的肩膀,发誓再也不会放开岚!

两**庭广众之下相拥在一起,此举无疑是在刚刚下旨的梁王脸上狠狠扇了一个巴掌。

梁王同熊倜的初见并不算愉快,他也没有想过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但当他从夏芸的口中得知朝廷打算征收奴隶攻打云南,而这近万的奴隶已归熊倜所有时,他顿时起了拉拢熊倜的心思。

虽然夏芸没有说和熊倜的事,但梁王仅从夏芸望着熊倜的眼神,以及熊倜对夏芸的紧张态度,立kè

明白两人之间暗藏的情愫。

但梁王万万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竟然出了这般幺蛾子!

他微眯起眼,阴沉道:“熊倜,你这是藐视我吗?我堂堂大元公主难道配不上你吗?”

熊倜松开岚,面色冷冷回望向梁王,淡淡道:“承蒙梁王看得起,而我熊倜不过是个山野粗夫,实在不敢高攀公主。”

夏芸也紧跟着站起身,娇嗔道:“爹,我才不要嫁他!我谁也不嫁!我就留在你和娘的身边不好吗?”

说着转而求助地望向夏温婉。

夏温婉痴痴地盯着岚的红眸,双唇微微翕动,眼眸上立kè

蒙上了一层光亮。

一双深褐色的眼眸隐隐闪过一抹瑰丽的殷红。

她赶紧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夏芸的求助。

夏芸微微皱眉,再一次看向岚,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听到了夏温婉和其亲信影卫的对话,得知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她不是夏温婉的亲生女儿,也不是大元的公主,她只是宫外寻来代替小公主的孤儿。

而真zhèng

的小公主是夏温婉命人送出宫的,至于原因,夏芸不知dào

,只是从她和影卫的对话中依稀了解到小公主失踪了。

这也是为什么夏芸之前非常排斥公主这个身份。

因为只有她自己知dào

她根本不是什么公主!

梁王的一声爆喝打断了夏芸的思绪。

他冷眼望着熊倜,冷笑道:“好!好一个不嫁!好一个不娶!既然如此,我大理不欢迎你!滚吧!”

夏芸咬了咬唇,心知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熊倜了。

她想好好同熊倜道别,可眼下的情况确实什么也做不得。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岚扶着熊倜离开了大殿。

“噗……”刚出门口,熊倜便吐出一口鲜血。

段家六脉神剑十分奇特,内力从指间迸发而出,一旦击中敌人身体后,真气便会如活鱼般在敌人经脉中游走。

以熊倜的内力要将其逼出也不是什么难事,但眼下他却不能调息!

岚紧张道:“熊倜!”

熊倜摇了摇头道:“快走!梁王城府极深,他不会就这样白白放我们走的!快!快离开这里!”

岚闻言眉头紧蹙,立kè

扶着熊倜一路轻功飞出了皇宫,寻了一匹马一路驰骋出大理。

她望了一眼怀里双目半合的熊倜道:“熊倜!撑住!”

熊倜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放心,我还没娶你,你也还没给我生孩子,我怎么舍得死?”

皇宫内的宴会还在进行,只不过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

段晨正咳嗽了一声,衰弱地望向梁王道:“父王,小婿身子不适,可否先行离开?”

梁王冷冷地瞥了一眼他身下的轮椅。

段晨正对于大元可谓功不可没,当年若不是段晨正相助,这大理也守不下来。

所以他才会将自己的大女儿阿盖下嫁给他。

而如今的段晨正却已成了废人。

梁王摆摆手道:“下去吧!”

“谢父王。”

包振海推着段晨正退出了大殿。

直到出了皇宫,段晨正才恢复了原来的精神之态。

包振海不解道:“公子,为何不让人知dào

你已经康复了?”

“你没有听说大明要攻打云南了吗?云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大明皇帝又不傻,他怎会耗时耗力地攻打云南?无非是梁王始终不肯归降。”

“梁王让夏芸去和亲,可一个随从都没让夏芸带,不过让她是走走过场,暂时安抚大明,借机养精蓄锐而已。眼下大明皇帝再也按捺不住,决定出兵讨伐,若我身子硬朗,你觉得梁王会放过我?”

包振海一愣道:“公子说的是!”

“走吧!”

包振海又是一愣道:“去哪?”

段晨正叹了口气道:“我误伤了岚姑娘的朋友,你说我该去哪儿?”

包振海面色一红,憨直一笑道:“是是!小的愚钝!我这就给公子备马!”

孤月之下,岚搂着熊倜策马狂奔。

熊倜软软静静地靠在岚的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熊倜!”岚疾呼了一声,勒马急停,抱着熊倜下了马。

熊倜吃力地睁开眼帘道:“你……怎么停了?我们两个人骑一匹马,动作本来就慢……若是梁王派人追来……”

岚当即打断他道:“他们要追便追!若是再这般颠簸下去,你的经脉非要全断了不可!”

她一把扶起熊倜,三根银针护住了熊倜的心脉,指尖在其背后一连点了十二下。

熊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地倒在了岚的怀里。

岚一探熊倜的脉象,便知坏了!

她内力并不深厚,根本无法逼出熊倜体内乱窜的那道真气!

“熊倜!你醒醒!你别睡!”岚捧着熊倜的脸庞,泪水控zhì

不住地从眼眶中滚落。

熊倜迷离地望了她一眼道:“可是……我好困……岚……我就睡一会儿……好不好?明早……明早你叫我,我一定起来……”

“不好!不好!”岚连连摇头,头上的翡翠柳叶簪也跟着甩落。

她知dào

若此刻熊倜心神失守,昏睡过去,那么那道在熊倜体内乱窜的剑qì

立kè

会肆无忌惮地要了他的性命。

届时,哪怕她叫破嗓子,熊倜也不会醒来。

“你快起来,你说过你要娶我!你怎么可以现在睡!”

熊倜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精光,他焦急道:“岚……快……快走!他们追来了!”

远方的马蹄声早已落入岚的耳内。

可她却装作充耳不闻。

她紧紧搂着熊倜道:“若你真的困了,便睡吧,一会儿我就来梦里找你!”

话音刚落,远处晃动跳跃的火光离两人越来越近。

正是梁王派来追杀熊倜同岚的亲卫。

领头之人眼神一扫,十二人立kè

策马将熊倜同岚团团围住。

岚愤恨地盯着眼前的人,双眸泛着诡异的红色,她昂起头,对着空中那轮明月长啸一声,“嗷!”

“嗷呜!嗷呜!嗷呜!”远方一声高过一声的狼嚎传来。

梁王亲卫身下的战马立kè

哆嗦起来,胡乱地踏着步。

亲卫首领眉头一拧道:“先杀了这个妖女!”

语毕,他手持弯刀,一刀斩向岚。

岚身子身子未侧,一缕青丝被其斩落。

她指尖一弹,一根银针飞向亲卫首领的眼眸。

亲卫首领立kè

持刀格挡,只听叮的一声声响。

亲卫首领道:“小心这妖女手中的银针。”

岚一语不言,指尖一动,便将飞出的银针又收回手中,冷冷望向亲卫首领。

首领眉头一紧,喝道:“一起上!”

霎时,十二把钢刀落下。

岚十指连弹,直取亲卫咽喉,针针命中,却也只杀了十个人。

还有两把钢刀依旧不改轨迹地落下。

岚嘴角闪过一丝苦笑,松开了手中的银丝,抱紧了熊倜。

刀落下,殷红的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熊倜的白衣,也染红了岚的白裙。

第一百三十七章 岚的身世

第一百三十七章岚的身世

“嗷呜……”头狼哀嚎一声,跌落在岚的身侧。

它微张着嘴,低吟地喘息着,鲜血立kè

从他的口鼻中留出。

随着它腹部的轻微起伏,汩汩鲜血从他腹部那几乎将其拦腰斩断的伤口中涌出。

就在亲卫首领的刀落下之际,头狼猛地扑到了岚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锋利的刀刃。

岚双眸泛红,悲呼道:“狼亲!”

有时候畜生比人更重感情,更忠心。

头狼呜呜地唤了几声,似是在安慰岚,又似是在嘱托岚照顾好狼群。

转瞬,它声音渐轻,双眸也逐渐黯淡,腹部也再无起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嗷呜!”岚望月一声长嚎,她望向那些紧盯着亲卫的狼群道:“走!都走!我不再是你们的头狼!走!”

狼群闷闷地低吟着,却无一狼离去,相反将岚和熊倜护在了身后,双光凶狠地望向梁王亲卫。

亲卫首领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道:“一群畜生也敢同我叫嚣!找死!”

“不要!”岚的悲呼在北风中转瞬消散。

“呜……呜……”一匹匹灰狼被梁王亲卫斩落,转眼遍地都是狼尸。

亲卫首领舔了舔唇,狞笑道:“该轮到你们了!”

语毕,长刀再一次落下!

“叮!”

剑光一闪,一道黑影猛地出现在王梁亲卫身前。

一柄细剑挡住了亲卫首领的长刀。

亲卫首领猛地抬起头,望向那一袭黑衣的男子,目光复杂道:“是你!”

“是我!”黑衣男子一剑挑开了亲卫首领的长刀。

亲卫首领皱眉道:“我可是奉了梁王的命,你这是做什么?别忘了,你也是为朝廷效力的!”

黑衣男子笑了笑,可惜其黑布掩面,他并无机会展露灿烂的笑容,他道:“你错了,我只效忠一人,所以你可以死了!”

说着持剑而上。

其剑法凌厉,细剑在手,行如流水。

孤清冷月下的刀光剑影格外的慎人。

“嗖!”

剑光一闪,亲卫首领只觉眼前数道残影,虚虚实实,根本无从分辨。

他举刀仓惶地仓惶地格挡。

黑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寒光,细剑转刺为削,划向他的咽喉。

亲卫首领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其斩断了气管。

唯一活着的亲卫立kè

回过神来,朝远处奔去。

黑衣男子轻笑一声,全然不顾那亲卫的逃跑,蹲下身,望向岚和熊倜。

几乎同时数道人影闪过,那梁王亲卫立kè

被人捅成了马蜂窝,缓缓地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得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黑衣男子拱手施了一礼道:“岚小姐,在下王妃影卫,墨影。已替您备好马车,请跟我来!”

他又瞥了一眼满地的狼尸道:“这些狼为岚小姐而死,我会命人将他们厚葬的!”

半个时辰前,夏温婉望见岚的那双红眸时,她便知dào

了岚的身份。

夏温婉是楼兰彝人。

楼兰彝人每当情绪起伏大的时候,深褐色的眼眸便会变成瑰丽异常的红色。

也正因为这独特的身体特性,楼兰彝人成了各地皇宫贵族哄抢的对象。

一个楼兰彝族舞女的价格甚至高达千金。

市场上供不应求,便有人对楼兰彝人动起了心思,一场屠杀抢劫随之爆fā

,楼兰彝人从此在这世上消失。

而夏温婉是仅存的楼兰人,更是楼兰彝族的最后一位公主。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甚至嫁于梁王数年,梁王都不知dào

她的真实身份。

她的第一个女儿叫阿盖。

阿盖虽然也是权利婚姻的牺牲品,但阿盖是真心爱上了段晨正。

她爱这个在关键时刻救大元于危难的男人。

而段晨正也是一个极其温柔的男人,待她极好。

阿盖曾以为自己会一直幸福下去。

但没想到,她疑心极重的父皇担心段晨正功高盖主,竟下令让阿盖毒死段晨正。

一边是自己心爱的丈夫,一边是自己的父亲。

阿盖最后的选择便是毒害了段晨正而后自杀。

她到死也没有说出实情的真相。

但并不是没有人知dào

真相。

至少她的母亲夏温婉知dào



当时夏温婉临盆在即,诞下一名女婴。

而这女婴正是如今的岚。

墨影怀中抱着另一个襁褓。

襁褓中的另一个婴儿正允吸着手指,嘴角泛起甜甜的笑容,正是如今的夏芸。

墨影蹙眉道:“主上,商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真地……真地要把小公主送出城吗?”

夏温婉眼中含泪,殷红的双眸如宝石般熠熠生辉,她轻轻抚摸着怀中婴儿粉嫩的脸颊道:“阿盖那可怜的孩子已经去了,难道我还要看着这个孩子重蹈覆辙吗?送走吧!快送走吧!”

年幼的岚似乎听懂了母亲的话,猛地睁开了眼睛,同样是一双瑰丽异常的红眸。

墨影瞳孔一缩,嘴角不由闪过一丝微笑道:“这孩子和主上真像!”

夏温婉撇过头,强迫自己不再看,道:“只希望这孩子从此平安!”

墨影点了点头,放下怀中襁褓,抱起岚出了大理,交给了一支途径大理的商队。

商队的主人是一对年过四十的夫妇,成婚多年却膝下无子。

他们小心翼翼地抱着岚,眼底满是浓浓的笑意。

墨影最后望了一眼襁褓中可爱的小婴儿,暗道:这对夫妇定会好好对待小公主,希望她以后衣食无忧。

他收回了眼神,回到了夏温婉的身边。

墨影并不知dào

他这一走,商队便出了事。

荒原上的盗匪杀光了商队所有的人,抢走了所有的财物,唯独没有动那襁褓中的女婴。

毕竟盗匪是求财,并不是杀人狂魔,不会狠心到连一个尚未满月的孩子都杀。

更何况一个孩子在这荒原之上根本没有生存的能力,早晚会饿死。

满地的血腥气飘散开来,引来了荒原上的狼群。

头狼好奇地嗅着襁褓中温热的岚,不由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这不知名的生命。

岚被头狼舔得咯咯直笑,睁开了眼眸,伸出双手轻轻拍打着头狼的脸颊。

头狼一惊,向后退了一步,旋即又好奇地再次靠近。

岚挥舞着胳膊,一脸期待地望着头狼。

头狼金色的瞳里泛起温柔,一口叼起岚回到了狼窝,将她和自己的狼崽们养在一起。

岚便是夏温婉的亲生女儿,也是真zhèng

的大理公主。

夏温婉认出了岚,但却不能认岚!

她比谁都了解梁王的性子,她也猜到了梁王会对熊倜和岚动手,所以立kè

示意所有影卫前来相助。

影卫明地里为朝廷效命,实则却只效忠夏温婉一个人。

他们的名字以颜色命名,分别是墨影、紫影、青影、橙影、黄影、灰影、白影,颜色越重,武功也就越高。

而墨影正是这七人的首领。

墨影帮着岚将熊倜扶上了马车。

他一摸熊倜的脉象,不由紧锁起眉头,一掌击向熊倜的后背,将其体内那道乱窜的真气逼出。

“噗!”熊倜猛地突出一口淤血,晕倒在了墨影的怀里。

墨影望向神色慌张的岚道:“岚小姐请放心,熊公子已无性命之忧,他内力深厚,待他醒来自行调戏一段时日便无大碍。”

“多谢……”

岚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墨影打断道:“岚小姐不用谢我,这都是墨影应该做的!”

岚是主,他是仆,做什么自然都是应该的。

而岚并不知dào

背后的隐情,她心中已暗暗记下这份恩德道:“墨大哥的大恩大德,岚铭记于心,来日必定竭尽全力报答!”

墨影笑道:“你能好好活下去,活得幸福快乐,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你……你刚叫我什么?”

“墨大哥,怎么了?”岚又叫了一声,疑惑道。

墨影摇了摇,强忍住内心想要告sù

岚身世,紧抿着双唇。

他静静望着那像极了阿盖公主的眉眼,望着岚温柔地轻轻擦着熊倜脸上沁出的汗,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岚小姐,你过得好吗?”

岚被墨影这一问,有些发愣。

墨影皱着眉,挠了挠头道:“岚小姐,和我说说你和熊公子的事吧!就当!就当报答我了!我这人最喜欢听故事!”

岚恍然一笑,手指轻轻抚过熊倜挺拔如峰的鼻梁道:“我是十岁的时候认识熊倜的,其实我也不知dào

自己多大,只是我比熊倜早为奴两年,所以……”

墨影一惊,瞳孔皱缩,激动道:“为奴?”

岚一愣,点了点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小时候是狼养大的,后来被奴隶贩子抓去,虽知dào

了自己是人,但过的却不是人的日子,不过我并不后悔,因为我认识了熊倜!这些都过去了。现在我有熊倜,熊倜有我,这就够了!”

墨影紧咬着牙,强忍着泪,望着岚温柔如水的侧脸,深吸一口气道:“岚小姐,再同我说说吧!说说你以前的事!”

岚的心思全在熊倜身上,并没有在意墨影的异样,将过去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一一道出。

每一件事情里都有熊倜,所以在岚看来,那些都是幸福的回忆,而在墨影听来却是充满艰辛与痛苦的过去。

待岚回忆完所有印象深刻的过去,天已大亮,马车也停了下来。

岚望着墨影挤成一团的五官,不由错愕道:“墨大哥,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我还要回去向王妃禀报!我祝岚小姐同熊公子幸福!”

“多谢!”

此时驰骋在荒原之上的段晨正正在疑惑,他道:“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碰见?”

包振海道:“会不会是岚姑娘他们已经逃脱了?”

“前面有血腥味!”段晨正策马上前。

虽然狼群的尸体已经被掩埋,但地上还是残留着血迹。

段晨正下马查看,在荒草只见发xiàn

了一支玉簪。

正是岚的翡翠柳叶簪!

他瞳孔一缩,紧握住簪子道:“岚姑娘有危险!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半夜起火

第一百三十八章半夜起火

墨影将岚和熊倜送到了临海的一个小渔村,便带着其余的影卫回到了大理皇城。

皇宫深院,夏温婉遣散了身边所有的人,听完了墨影的叙述,她不禁潸然泪下。

她本想让自己的女儿远离皇宫的勾心斗角,没想到却把她推向另一处深渊。

她低吟道:“我可怜的孩子,是娘对不起你……”

“……”墨影皱着眉没有说话,他也在自责,当年若是他护送商队回中原,岚的人生也许便会截然不同。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屋内顿时安静得慎人,连根针落到地上也能清晰可闻。

夏温婉轻叹一声,抚去了脸上的泪道:“点算我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送给岚。另外你们几个也不要跟着我了,都去岚那儿。”

墨影不由一惊,急忙跪下道:“主上,这怎么行?不如让我留下照顾您!大明即将打来,皇宫也不安全!就让我守护您同阿芸的安全!”

夏温婉莞尔一笑道:“只要岚好,岚幸福,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心意已决,不用再劝我!”

“是……”墨影终究还是妥协了。

屋内的气氛顿时一窒。

屋外的夏芸静静地靠在墙上,脸上已淌满了泪水,为了忍住哭声,她紧咬着下唇,咸涩的鲜血流入口中,比泪还苦涩。

娘她不要我了!

没想到岚姐姐就是真zhèng

的大理公主,是娘亲的亲生女儿!

小熊爱岚姐姐,娘为了岚姐姐连自己的性命,包括我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我夏芸又算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选择岚?

我夏芸哪里不好?

论容貌,论武功,我哪一点比岚差!

为了小熊,我可以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

我明明知dào

自己不是娘亲的亲生女儿,毅然为了报答她的养育之恩,选择嫁给一个傻子!

为什么我做的你们都看不到?

你们的眼里为什么只有岚?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向着她!

夏芸微眯起眼,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她瞥了一眼腰间的断剑,本属于熊倜的断剑。

灵动的双眸再无往日的活泼,反透出一股绝决。

夏芸头也不回地冷冷走出大理皇宫。

鞠谷村是一个小渔村。

这里靠海,男人捕鱼,女人织网,生活很是祥和恬静。

熊倜和岚都换上了粗布麻衣,相互挽着手,好似一对渔家夫妇般站在茅屋前。

斜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却好似要将其拖入无边的黑暗。

“大熊兄弟,已经能起来了?”提着两大桶鱼的王阿定笑着走来。

熊倜笑着点了点头道:“王大哥,屋里太闷,出来走走。”

王阿丁看了一眼岚,挤眉弄眼道:“哟!有那么漂亮的媳妇,还嫌闷哪!要是我有这么漂亮的老婆,可是天天搂着造娃娃,鱼都不打了!”

王阿丁的家就在熊倜的茅屋正对面。

王嫂听到屋外有动静,便握着擀面棍出来,打算帮他拎鱼,却刚巧听到了这番话。

她双眸一瞪,一手揪着王阿丁的耳朵怒骂道:“死阿丁!你说什么呢!你是嫌老娘不好kàn

是不是!当初娶我的时候可说我比天上嫦娥都好kàn

!怎么,现在盯上大熊兄弟的媳妇啦?”

“哎哟哟!耳朵!耳朵!要掉了!没没没!你漂亮,你最漂亮!快!快撒手!”王阿丁眉毛都挤在了一起,被他的妻子硬拽进了屋子。

熊倜看着两人打骂的模样,不由笑道:“岚,王嫂这功夫挺厉害的,你要不要也学学?要是我以后看别的女人,夸别的女人,你就这么对付我?”

岚嗔了他一眼道:“去!你皮那么厚,这招对你肯定没有用!”

一阵海风吹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咸腥味,熊倜只觉胸口微痛,忍不住咳嗽起来。

岚赶紧替其顺了顺胸口道:“外面风大,你内伤还没好,还是进屋吧。”

熊倜点了点头,却见刚进屋的王嫂手里抓着两条扭动的活鱼道:“大熊兄弟,我那口子说话直,你就当他放屁!这两条鱼你让岚丫头给你煮汤喝!瞧你身子虚的,怎么造娃娃啊?”

岚面色一红,赶紧道谢接过。

熊倜望着王嫂折回屋的背影,心头觉得暖暖的。

农家人的粗野朴实在他看来弥足珍贵。

岚瞥了他一眼道:“怎么?那么快就看别的女人了?”

熊倜回过神道:“没,我只是在想,你老了,身材会不会也变那样?”

岚扶着熊倜回屋,没好气道:“王嫂都是五个孩子的娘亲了,身材有些走样也是正常的。要是我将来也变成那样,你会不会嫌弃我?”

熊倜笑着捧起她的脸道:“要是你变成那样,估计我也就变成王大哥那样了!”

“讨厌!好了,把衣服脱了。”岚放下鱼洗了洗手道。

熊倜顺从地脱去上衣,乖乖地躺在床上道:“你那么快就想和我造娃娃?”

“去!伤还没好,嘴却那么贫!”岚说着,将银针缓缓刺入熊倜诸身穴位,微微蹙起的眉宇诉说着担心。

熊倜当即安慰道:“我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不要担心!我可是有爷爷传授的天枢九道护体!”

天枢九道虽强,但也不是万金油。

就算是唐门的金丝软甲也有被破掉的时候,何况是天枢九道?

熊倜这次被段晨正误伤,天枢九道直接退回了第五重,手太阴心经受到重创,没有三四月的修养,他的内功很难再上一层楼。

他嘴上虽安慰着岚,其实心里也在害pà



他得罪了朝廷,得罪了暗河,现在连梁王也要他的命,熊倜真地很担心保护不了岚。

眼下他连逍遥子的剑都丢了。

一个没有剑的杀手还是杀手吗?

至少对于熊倜来说,不是。

虽然他记得黄泉说过一剑刺向太阳的最高境界是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但现在的他手中没有剑根本无法使出一剑刺向太阳。

而他内伤未愈,连踏雪无痕都施展不出来。

眼下的他根本就是一个废人。

这般想着他不由叹了口气。

岚替其收针,将被子盖在他的身上,顺势躺在熊倜的身边道:“能多活一天,便是赚一天。”

熊倜闻着岚身上的淡淡幽兰香,心头一热,将岚卷入怀中。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岚一手抚上他粗糙结实的胸膛,将那微不足道的内力缓缓输送到熊倜体内,安抚着熊倜。

熊倜身子渐渐放松,沉沉睡去。

海风呼呼地刮着,天边的明月浩瀚无边。

月光下的小渔村格外的宁静避世。

一道黑影落入渔村之内。

那是一个看似年纪三十左右的男人,长相出奇的普通,身份却一点也不普通。

林英杰,暗河榜上第一的杀手,人称杀王!

他舔了舔唇,双眸始终满是嗜血的味道,他低吟道:“该从哪家杀起呢?”

“呜哇呜哇!”

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夜里哭吵。

林英杰瞥了一眼西边亮起的一户人家道:“奶娃娃最讨人厌!就从这家开始好了!”

他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随手摘下三片叶子,身子一旋,叶片脱手而出,猛地击穿了纸窗。

屋内婴儿的哭声骤停。

一家三口顿时成了三具死尸。

“桀桀桀!”林英杰怪笑数声,面色突变,自言自语道:“这样杀人少了些乐趣!有了!”

他右眉一挑,一手对着那户刚刚被他灭门的人家虚空一抓,一支红烛隔空飞入他的手中。

他对着那燃动的火苗屈指一弹,一点火星落到一旁拜访的干草上,火焰立kè

窜了起来。

林英杰取下腰间的酒壶,灌了一大口,啧啧嘴道:“真是可惜了!”

语毕,便将酒飞洒在茅屋上。

火焰猛地蹿高,冒着滚滚黑烟。

林英杰摇了摇酒壶,笑道:“还有一口!”

他狞笑着飞上了晾鱼架,身子一横,一手撑头,躺在了晒绳上,心满yì

足地饮了一口酒。

鞠谷村不大,也就二十多口人,平日里大家都是互帮互助,邻里十分和气。

如今村内有人家着了火,立kè

惊扰了左邻右舍,所有人便拿着水桶前来灭火。

好几个村民打着赤膊,光着脚就冲出家门帮忙了。

熊倜本睡得香,突闻到一股焦味,立kè

惊醒了过来。

屋外王阿丁敲门道:“大熊兄弟,快起来!老陈家着火嘞!”

熊倜一愣,随手披了一件衣服,拿着木盆水桶同岚奔出了屋。

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大火终于熄灭了。

王阿丁一脚踹开了那已经烧焦了的门,大喊道:“老陈!老陈!”

喊了两声也没动静,他立kè

冲入房中将屋里的人挨个背出来。

陈家夫妇同他们的孩子无一幸存。

而致命伤并不是火也不是烟,而是深深陷入眉心的那片绿叶!

熊倜瞳孔一缩,警觉地嗅到了一丝杀气。

他一把扯住王阿丁的后领,将其一拉,喝道:“王大哥,小心!”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片嫩绿的叶子擦破了王阿丁的脸颊,狠狠地击入地面!

如此力道让人甚是心惊!

“啪啪啪!”熊倜的身后传来一阵掌声。

熊倜猛地回头,只见林英杰喝完最后一口酒,盖上酒壶盖,拍了拍手道:“不错,还有点杀手的警觉!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暗河榜排行第一,林英杰也!”

第一百三十九章 渔村被屠

第一百三十九章渔村被屠

暗河榜第一!

熊倜的脑海中立kè

闪过一个人,黄泉!

黄泉身为暗河的长老,其实力不弱,堪比暗河榜前三.

但既为长老,除了杀人,更多的是维持暗河正常的运转,所以他杀人的本事在暗河中并不是最强的。

最强的只有一人,便是林英杰!

林英杰杀王的称号并不是Lang得虚名。

身为暗河榜第一的林英杰几乎一直是榜外杀手暗杀的对象,但从来没有一人能能伤其一根汗毛,通通死在了他的手下。

林英杰摸了摸下巴,从晒绳上一跃而下,瞥了一眼双眸满是戒备的熊倜,眯起眼笑道:“我最不喜欢别人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恨不得要将我大卸八块一般!小子,我和你打赌,一会儿你就会哭着喊着求我!”

语毕,他一手摸过一旁的咸鱼随手掷了出去。

“嗖!”

银光一闪,两条咸鱼顿时成了天下最厉害的暗器。

虽有些让人觉得无厘头,但威力却是不小,立kè

葬送了两名村民的性命。

“咦!臭死了!”林英杰一脸嫌恶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面对如此巨变,熊倜瞳孔一缩,怒道:“你!你要找的是我,何必滥杀无辜!”

林英杰右眉一挑,不以为然道:“我就是喜欢滥杀无辜,你又能奈我何?有本事打我啊!”

“混蛋!”熊倜咒骂了一声,一掌击出。

林英杰身子一闪,一脚踹在熊倜的背后,冷笑道:“啧啧啧!出手毫无力道,软绵绵的,跟弹棉花似的!小子,你是瞧不起我?听闻你一剑刺向太阳学得不错,怎么不用?”

熊倜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体内气血一阵翻腾,胸口好似裂开一般的疼。

“熊倜!”岚赶忙扶起他,将他半搂在怀里,冷冷地盯着林英杰。

林英杰看都没看岚,望向那群已经傻眼了的村民,桀桀怪笑道:“小子,给我好好kàn

着,老子是怎么滥杀无辜的!”

林英杰五指虚抓,枝叶立kè

瑟瑟发抖起来,数片叶子随即落下,旋转着飘向林英杰。

村民也终于回过神来!

有**喊道:“杀人啦!快跑啊!”

林英杰双眸微眯,屈指一弹,一片树叶猛地刺入村民的眉心。

村民瞪大着眼睛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林英杰笑道:“从来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上逃脱!都去死吧!”

语毕,其双掌击出,树叶如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向众人飞去。

王阿丁大喊一声:“孩子他娘!”便猛地朝自己的妻儿扑去,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飞向五个孩子的树叶。

“阿丁!阿丁!”王嫂已经吓傻了,她望着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的王阿丁,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

王阿丁皱着眉,耗尽最后一点力qì

咬牙道:“跑!快带孩子们跑!下……下辈子……我还……还娶你……”

话音一落,他便闭上了眼睛,身子软软地靠在了王嫂的身上,头枕在王嫂的肩头,安详得好似睡着了一般。

“爹!爹!”

一声声奶声奶气的呼唤却再也叫不醒王阿丁。

王嫂身子一颤,终于回过神来,她一把抱起两个最年幼的孩子,向远处跌跌撞撞地跑去。

林英杰冷哼一声,连眼都没抬一下,一脚踹起地上的碎石子。

碎石子划破空气,噗地一声击中了王嫂,染血的石子立kè

从她胸前飞出。

王嫂双膝一软,倒在了地上。

五个孩子在瞬息之间便失去了父母,成了孤儿。

他们哭喊着推搡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嫂,喊着:“娘!娘!”

转瞬的功夫,整个渔村只剩下这五个孩子还活着。

熊倜望着这一切,胸口好似撕裂一般的疼。

傍晚时还和他开玩笑的王阿丁夫妇就这么死了!

他眼眶欲裂,有泪在眶中激荡,他不由痛呼道:“王大哥!王大嫂!”

林英杰瞥了他一眼笑道:“我说的吧!你会哭着喊着求我的!我赌运向来很好!还有这五个孩子,要是你求我,我兴许可以饶他们一命!”

熊倜勉强支起身子,双膝跪在地上。

因为他,整个鞠谷村被林英杰屠杀了!

王阿丁夫妇也死了!

如今只剩下这五个孩子,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想要保住这五个孩子!

他双手撑地,紧咬着牙望向林英杰道:“求……求你……放过……这些孩子!”

“哈哈哈!”王阿丁大笑着一掌击向一个幼童的头顶。

孩子闷哼一声,应声倒地。

“不!”熊倜嘶吼地哀嚎道。

林英杰嘴角咧开着,走向下一个孩子。

“不要!不要!我求你!求你!”熊倜慌乱地吼道。

“嘭!嘭!”

又是两声轻响,两个孩子都来不及挣扎,便被林英杰一掌拍死了。

“混账!放了他们啊!”熊倜气血翻涌,再也抑制不住胸口的疼痛,一口鲜血喷出,“噗!”

“熊倜!”岚眉头一紧,眼中含泪。

她紧紧握了握拳。

不是岚不想帮zhù

无辜的村民,而是她和林英杰的差距摆在那里!

可眼下熊倜如此痛苦,她再也无法视若无睹。

她十指如莲绽放,八根银针齐齐飞向林英杰。

林英杰冷笑道:“就这样的功夫也敢和我动手!真是活腻了!”

他身子跃起,一脚踩在那银针之上,一掌击向岚的胸口。

若是岚挨了这一掌,必死无疑!

眨眼发生的事在熊倜的眼中却变成了慢动作,不断地放大,放大,再放大!

他的瞳孔却是缩小,缩小,再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点。

剑!剑!剑!我要剑!

熊倜在心中怒吼着。

他要阻止林英杰,唯有使出一剑刺向太阳!

可他手中无剑,又如何使出一剑刺阳?

熊倜不由紧紧握拳,他有的只有一双手!

他的脑海中猛地闪过段晨正曾对他使出的六脉神剑。

六脉神剑,段家绝学。

以内力为基,以指为器,将内力逼于指尖,隔空激发而出!

熊倜猛地回过神,他不知该如何始终六脉神剑,只是下意识地鼓动体内所有的真气朝食指指尖狂奔。

心中有剑,指便是剑。

一道剑qì

猛地从熊倜指尖飞出,刺向林英杰。

那凌厉的气势依旧是一剑刺向太阳。

林英杰瞳孔一缩,身子微侧,剑qì

如闪电般极快地从其耳侧划过,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血印。

而他的手掌也顺势击在了岚的胸口。

“嘭!”

那是胸骨断裂的声响。

岚猛地突出一口鲜血,如断了线的风筝摇摇坠坠地跌落到一旁。

“岚!”熊倜喊了一声,也跟着吐出一口鲜血。

他强行运功已是伤上加伤。

他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岚,双眸之中淌下血泪,紧咬着牙关,吃力地朝岚爬去。

林英杰摸了摸脸颊上淌下的鲜血,一脚踩在了熊倜的背上,皱眉冷道:“你小子是第一个让我受伤的人!”

熊倜全然不顾林英杰说什么,只是拼命地撑起身子,想向岚爬去。

指尖同地面剧烈的摩擦,指甲缝里立kè

渗出鲜血来,但饶是如此,熊倜也没有再靠近岚一分一毫。

只因林英杰将他踩得死死的。

林英杰冷笑道:“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语毕一掌击在熊倜的后颈。

熊倜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而他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岚。

林英杰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熊倜,拍了拍手笑道:“要是再给这小子几年,一定更有意思!不过可惜了,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说着他拎起熊倜的后领,朝夜空中那轮明月飞奔而去。

海风悠悠地吹着。

除了空中的咸腥味更有一股血腥味。

夏芸腰间挂着逍遥断剑,头上戴着熊倜送她的桃木簪缓缓走来。

她眉头轻蹙地望着身前的岚。

岚的胸口凹陷,显然胸骨已断,但腹部轻微的起伏却证明她还活着。

夏芸慢慢地蹲下身子,细细端详着岚的容貌,眼中突地闪过一丝凌厉。

好奇会害死猫,嫉妒却能害死人。

夏芸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着意识全无的岚笑道:“岚姐姐,你长得真地很好kàn

。”

笑容依旧明媚,眼神却十分阴冷。

她突地收起笑容,拔出匕首,狠狠地在岚的脸上划了数刀。

那张清丽的面庞顿时面目全非。

夏芸甜甜地笑道:“我觉得这样更衬你!岚姐姐,你命真硬,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没死,你一定很痛苦吧?不用担心,阿芸这就替你解脱!”

语毕,她高举匕首。

匕首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寒光。

她右耳一动,感应到正有人向此飞来。

她一咬牙,只能暂时放qì

杀死岚的念头,向黑暗中奔去。

数息后,段晨正和包振海赶了过来。

段晨正望着面目全非的岚,胸口一痛,疾呼道:“岚!”

他一把抱起岚,一掌击在她的背后,以内力将其凹陷的胸骨震回到原来的位置。

岚轻咳一声,幽幽转醒,双目迷离望了一眼段晨正道:“熊……倜……”

语毕,眼睑再一次沉沉落下,晕倒在段晨正的怀里。

段晨正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四下一扫,并没有发xiàn

熊倜的踪迹,当即道:“振海,快马加鞭回大理,把最好的大夫请进府!”

“那公子呢?”

段晨正望了一眼怀中眉头轻蹙的岚,一把将其横抱在怀里道:“岚的身子经不起马匹的颠簸,我抱她飞回去!”

此处离大理有数千里,纵使快马加鞭也需一天一夜才能赶回,若是以轻功飞驰,那岂不是要内力耗尽而死?

包振海不由担心道:“公子,你的身体……”

段晨正狠狠瞪了他一眼,打断道:“没有岚,怎么有现在的我!放心我自有分寸!”

语毕他便小心翼翼抱着岚,朝远处飞去。

第一百四十章 面见皇上

第一百四十章面见皇上

广寒宫,断肠冢.

秋月碧霄云深种。

往事行人无消息,多少夜雨盼晴空。

一场大雨将满是血腥味的鞠谷村冲刷得一干二净,却带不走昨夜的悲剧。

湛蓝色的西半天依旧透着阴冷,而东面的空中已出现了丝丝光亮。

那间熊倜同岚曾今住过的小屋后隐现出一道浅红色的光彩。

那是朝阳的晨光。

东海岸边一轮红日已经跃出了海平线,俯瞰着依旧平静却毫无生气的鞠谷村。

两辆马车从村庄前的小路徐徐驶来。

正是收拾好所有钱财的墨影等人。

墨影望着满地的尸体,眼眸中露出一丝惊慌,喃喃自语道:“小主公!”

他对身后的另六名影卫道:“找!快给我去找!”

七人一一翻过所有的尸体,并没有发xiàn

熊倜和岚的踪迹。

“怎么会这样?是谁!到底是谁!”墨影怒吼一声,一掌击向一旁的槐树。

树叶瑟瑟发抖,树干被击成两段,轰然倒地。

“谁?”墨影耳朵一动,立kè

发xiàn

了身后蓑衣正在发抖。

他微眯起眼,缓缓抽出长剑,一步步向屋子外墙上挂着的蓑衣走去。

剑尖一挑,印入眼帘的竟是两个孩子。

年长的那个今年十岁,是王阿丁的二儿子,名为王小虎,年纪稍小的只有六岁,是王阿丁的三女儿,名为王小凤。

鞠谷存一夜被屠,只留下这两个孩子。

若不是林英杰因熊倜拼死击出的一剑刺阳给惊到了,这两个孩子也不会逃过一劫。

王小虎惊慌地将妹妹护在身后,怯懦地望着墨影。

墨影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道:“好孩子,快告sù

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小虎紧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紫影愤nù

地一把揪起王小虎的衣领道:“问你话没听见吗!说!熊公子和岚小姐去哪了!”

“紫影快住手!他们还是孩子!”墨影急忙制止道。

一直蜷缩在墙角的王小凤望着腾空着身子蹬腿挣扎的哥哥,攥了攥小手断断续续道:“坏人,叶子,爹娘死了!熊哥哥和坏人,飞!坏女人,刀,划花岚姐姐的脸。白衣叔叔,抱姐姐飞走了!”

紫影不耐烦道:“说的什么东西!”

墨影皱着眉头,伸手抱起了依旧颤抖的王小凤,道:“她的意思应该是熊公子被人劫走了,而小主公受了伤,被人救走了!救人的人一定会找大夫!速回大理打听消息!”

“那这两个孩子怎么办?”紫影皱眉问道。

“带走!他们经lì

了事情经过,眼下受了惊,等心情平复后,我们也许能问出更过消息!”墨影抱着王小虎、王小凤上了马车。

马车晃动着朝远方跑去。

“嗯……”苏媚蓉坐在马车内捂着胸口,眉头紧锁地轻声呻-吟。

药王闻声,一把掀开车帘道:“蓉儿,你怎么样?”

苏媚蓉面色苍白,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紧紧咬着唇摇了摇头道:“我……我没事……快驾车,到……到玲珑阁……”

她只觉得自己快要痛死了!

不仅仅是胸口好似窒息一般的疼痛,连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好似在被人撕扯着!

而这一切的疼痛来源只因熊倜,准确的说,是苏媚蓉种在熊倜身上的子母蛊。

她心中不由暗道:我都疼成这样了,熊倜那小子岂不是快死了!

必须!必须快点找人救熊倜!

此时的熊倜双手被铁链束缚绑在木架子上,身上的白色长袍早被鞭子抽烂,满是斑斑驳驳的血迹。

他低垂着头,似是昏死了过去。

“怎么样?他还不肯说吗?”朱元璋站在牢外,冷冷地望着熊倜道。

卜鹰眉头微皱,摇了摇头道:“没有。狱卒今日已抽烂了两根鞭子,可无论怎么鞭打他,他都好似跟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连哼都不哼一声。”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道:“柳安若的外孙倒是硬气!你师父呢?”

“领了钱,喝酒去了。”卜鹰淡淡答道。

朱元璋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悦,斜睨了一眼身侧的卜鹰道,“最近暗河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看紧点!”

卜鹰身子不由一颤,赶紧低头称是。

卜鹰的师傅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实则已经六十九岁的男人。

这个人熊倜也见过,也正是他把熊倜带到了京城皇宫内的地牢。

这个人便是暗河排行榜上的第一杀手,人称杀王的林英杰。

林英杰是朝廷锦衣卫统领卜鹰的师傅!这又说明什么?

这说明,朝廷就是暗河背后真zhèng

的靠山!

朝廷暗中开设了暗河这一杀手组织,杀手比起锦衣卫更为隐蔽,行事也更方便!

虽然做的自然都是见不得人的买卖,但这些买卖却给朝廷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所得的银两补充了空虚的国库,而暗河的存zài

也在江湖中建立了一定的声望,朝廷更以暗河的身份从百晓生那里探得了许多江湖上的消息。

而暗河的背后是朝廷这件事只有朱元璋、卜鹰和林英杰三人知dào



暗河的杀手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其实是在暗中帮朝廷做事,其中也包括逍遥子。

当年刺杀武当掌门的命令便是朝廷自己下发的。

可惜数年过去,从未有人成功。

朱元璋道:“把这小子弄醒,朕亲自问他!”

“是!”卜鹰应了一声,拎起一旁盛着冷水的木桶,猛地浇到了熊倜身上。

“咳咳!”熊倜咳嗽着缓缓睁开眼眸,双目缓缓聚焦,目光落到卜鹰和朱元璋的脸上。

他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目光最终停留在朱元璋的脸上。

朱元璋双手负在背后道:“小子,你可知dào

我是谁?”

熊倜望着一袭黑衣的朱元璋,又望了一眼立于其身后的卜鹰,瞳孔猛地不由一缩,心中暗道:皇上!

朱元璋望着他吃惊的模样,不由笑道:“看来你是猜出朕是谁了!安若和朕说他找到了自己的外孙的时候,朕真的很意wài

!没想到你竟然活着,还给朕惹出了那么多麻烦!说吧,你把那些奴隶带到哪里去了,汪伦又在哪里?”

熊倜紧锁着眉,静静望着朱元璋,一语未言。

朱元璋轻笑一声道:“是不是很好奇,朕怎么会知dào

那么多事?”

说着他神色突变,双眸一冷道:“熊倜你也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你不要忘了这个天下是朕的!若是你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劝你早些说出来。”

一万兵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对于如今的大明来说的确是一大笔人力!

而对于朱元璋来说,他在乎的不止这一万人,而是熊倜怎么让这一万人消失的!

锦衣卫四处追查,竟然没有这一万奴隶的消息!

一万活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是熊倜一人所为,还是另有人在其背后支持?

是柳安若?

还是梁王?

听闻熊倜曾去了趟大理,若是熊倜将奴隶转赠给梁王,那么此事绝不能小觑!

这也是为什么朱元璋会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段的原因。

熊倜冷笑一声,沙哑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道:“我什么都不知dào

……既然你那么本事,那你继xù

查好了!”

“混账!”

朱元璋怒喝一声,对身侧卜鹰下令道:“打!”

鞭子无情地重重抽在熊倜的身上。

熊倜始终冷笑着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暗道今日的自己怎么面对如此一个毛头小子而沉不住气。

“停!”他右手虚抬道,“熊倜,若是你愿为我朝廷效命,朕可以立kè

放了你,过去既往不咎!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安若的外孙。”

熊倜干笑了两声,鲜血立kè

顺着嘴角落下,“要我为朝廷效命,可以!把岚还我!”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和你一起的女人,那你也别想了,她已经死了!”朱元璋眉头微皱,下意识说道。

毕竟从来没有人能从林英杰的手中活下来。

熊倜神色一僵,笑着紧握住双拳,却挣脱不开那铁链,泪从眼角划过,落到身上的伤口上,那般刺痛。

朱元璋微眯起眼道:“熊倜,你应该是个聪明人。有了钱和权,难道还怕没女人吗?”

熊倜低垂着眼帘,再无任何的反应。

“熊倜,若是你死了,你外公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朱元璋见威逼利诱都不起作用,便打起了亲情牌。

可熊倜仿佛丢了魂魄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朱元璋面色一沉,一甩衣袖,冷冷地走出秘牢。

卜鹰跟在其身后道:“陛下,还要继xù

拷问吗?”

“这小子嘴那么硬,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但若就这么放了,指不定会对朝廷做出什么不利的事。看来只能再一次对不起安若了。”朱元璋叹了口气道:“杀了吧,处理得干净利落些,不要像那欧阳白鹭那蠢货一样!”

“是!”

地牢内的熊倜猛地睁开了眼睛,纵使他现在内力倒退,但他的耳朵却依旧灵敏!

卜鹰和朱元璋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暗道:欧阳白鹭果然是朝廷的走狗!看来暗河和朝廷也有关系!

旋即他嘴角一扬,双眸之中闪过一抹绝望。

知dào

了真相又如何?

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可熊倜一点也不怕死。

他终于能体会逍遥子日记里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死是解脱。

有人想他死,但也有人想他活。

就在卜鹰跟着朱元璋立kè

秘牢之时,有一群人趁着夜色落入了皇宫。

金灵的手上拿着从王小二那拿来的皇宫地图。

地图上标注着五处地牢,让人一时没有头绪。

苏媚蓉靠在药王的怀里,颤抖地轻声道:“跟……我走……我知dào

臭小子……在哪……”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武当疗伤

第一百四十一章武当疗伤

卜鹰领命后回到地牢,缓缓抽出自己的绣春刀,驾在了熊倜的脖子上道:“今日终于可以杀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是柳安若的外孙!”

熊倜微微抬眼,冷笑地盯着卜鹰,并没有说话.

卜鹰眉头一皱,挥刀即斩。

“嗖!”

一道金光猛地撞击在卜鹰的绣春刀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同时也改变了绣春刀落下的方向。

卜鹰不由一惊道:“何人!”

“你姑奶奶!”金灵瞥了一眼满是伤痕狼狈不堪的熊倜,顿时怒火中烧!

她身子一旋,指尖脚踝上的铜铃都发出叮叮当当煞是好听的声响。

声音里好似有一种古惑人心的魅力。

她身上的飘带随着其如惊鸿舞动的曼妙身姿也随之舞动起来。

粉绫看似如票飘絮般软弱无力,但飞出地刹那却苍蝇猛扑一般的凌厉。

卜鹰眉头一拧,绣春刀随即一斩。

粉绫好似有生命一般,突地避开了刀锋,如灵蛇一般缠上了卜鹰的手腕。

金灵高喝了一声道:“救黑哥!”

话音未落,光头已经一脚踹开了牢门,眉头一紧,徒手扯断了束缚住熊倜的铁链。

没有了铁链的束缚,熊倜身子软软地向下倒去。

“小熊!”夏芸疾呼一身,赶忙将他搂在了怀里。

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敢碰熊倜。

因为熊倜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交错的鞭痕布满了他的身体,早已一片血肉模糊。

看着这样的熊倜,夏芸的心狠狠地揪着痛着,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熊倜迷茫地望着身边的夏芸,有气无力道:“你怎么……会来?”

夏芸想找熊倜,自然去了玲珑阁,便碰到了刚从九道山庄回来的金灵和光头以及前来报信求助的苏媚蓉同药王。

她虽然知dào

熊倜可能出了事,被人劫走了,但没想到会受到如此对待!

她望着熊倜满身触目惊心的伤口,哽咽道:“我放不下你,便离开了大理。小熊,你痛不痛?”

熊倜木然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麻木了。

岚的死对他造成的打击已经将他逼到了崩溃的地步,除了心口的痛,身上的伤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苏媚蓉没好气道:“不痛!臭小子,你是哪根筋不对,我都快痛死了!你会不痛?”

她取出一只瓷瓶,在鼻尖嗅了嗅。

一只指甲的虫子顿时从她的口中爬出,正是当年她种下的子母蛊。

她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香汗,没好气道:“要不是当年种下的子母蛊,你死了都没人知dào

!”

熊倜淡淡一笑,双目一闭,便晕了过去。

“小熊!”夏芸焦急地唤道。

苏媚蓉安慰她道:“没事,这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太痛了晕了也好!眼下还是先离开这里要紧!臭小子命硬,没那么容易死的!”

光头伸手欲扶熊倜,道:“夏姑娘,黑哥就交给我吧!”

夏芸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熊倜交给光头,可只是轻微的震动,熊倜的眉头都会不由自主地蹙起,她忍不住道:“小心些!”

光头点了点头,将熊倜抱了起来,竟可能不触碰到他的伤口。

而牢门外已是满地残破的粉色碎纱,乍一看,好似满地落英一般。

卜鹰的武功本就高于金灵,只不过他善于后发制人,喜欢先观察敌人的招式再出手,所以才让金灵一时有机可乘。

而十招之后,他已将金灵所有的招式看破,自是从下风转为上风,出手越发凌厉。

那宛若灵蛇般的粉色绫罗已步入卜鹰的圈套,无论击向哪里,面对的都是无情的刀锋。

苏媚蓉眉头一蹙道:“金丫头,我来助你!”

“狗官!看暗器!”语毕,她将一只瓷瓶扔出。

卜鹰只觉有一白色物体朝自己飞来,下意识地一刀斩去。

“嘭!”

瓷瓶应声破开,白色的粉末喷洒而出,落的到处都是。

卜鹰暗道:不好!

可惜为时已晚,他只觉真气一散,四肢顿时无力,连手中的绣春刀也无法再握住,应声落地。

他半跪着地上冷眼望着苏媚蓉。

苏媚蓉将一颗药丸塞进金灵的嘴里,自是解药。

她不由笑道:“中了我的七日醉,还有力qì

瞪我?”

说着抬起一脚便将卜鹰踹倒在地。

她拧开之前装着从体内取出的子母蛊,一手捏住他的下巴,面色狰狞地将其倒入卜鹰的嘴里,道:“你就好好尝尝你种下的苦果吧!若是臭小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等着变废人吧!”

剧烈的疼痛从卜鹰身上炸开,他不由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苏媚蓉眸中闪过一丝鄙夷道:“还是个男人呢,我都挺的住,他竟然晕了!真是没用!”说着扶着还没有完全恢复的金灵径直从他身上踩过。

紧跟着药王也无比欢乐地走过天下只此一条的锦衣卫统领地毯。

而光头却没有这么做,他生怕颠着熊倜,小心翼翼地抱着熊倜出了地牢。

夏芸走在最后,她双目微眯地盯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卜鹰道:“竟敢将我夏芸的男人伤成这样,那你以后也不用做人了!”

说着她手起刀落,直接把锦衣卫统领变成了大内总管。

金灵等人没有任何的停留,也没有打扰柳安若,直接带着熊倜出了京城。

京城郊外已停着一辆马车,叶近泉正在马车旁边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

“师傅,你莫担心,熊少侠一定能化险为夷!”吴昆山在一旁安慰道。

叶近泉愤恨地咬牙道:“要不是我伤没好,一定亲自去把熊老弟救出来!”

叶近泉同武当众人原本是要回武当的,不过本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他们便留下帮zhù

金灵等人安置奴隶。

为了不让朝廷的人起疑,武当弟子一人带十几个奴隶,分散着将人送到九道山庄上。

他们约好了最后在江宁玲珑阁碰头,没想到却听闻熊倜身陷危难的噩耗,便连忙赶了过来。

可皇宫毕竟不是妓-院,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

人多也不一定好办事,所以武当众人便留在城外接应。

乘着月色,远方有几个小点朝此处奔来。

叶近泉不由一喜道:“上马!是金灵姑娘他们!”

语毕,他便亲自驾车向来人的方向迎去。

“熊老弟!”

已被鞭打得体无完肤的熊倜落入叶近泉的眼中,他不由痛呼一声道,“怎么会这样!”

熊倜披头散发地靠在光头的身上,本胜雪的白衣此刻却是刺目的褐红。

药王一挥手道:“先上车!”

车厢内,夏芸小心地扶着熊倜,紧张地盯着正在替熊倜把脉的药王道:“小熊怎么样?”

药王神色凝重,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道:“内伤太重,药石的作用不大!”

“若以内力替老弟疗伤,可有用?”叶近泉不由问道。

药王点了点头道:“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了!熊小子全身筋脉几乎全断,要不是他原来修liàn

的内功极为高深,他也撑不到现在。如今也只有内力修为高深之人才有可能勉强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救奴一事,我武当也有份!朝廷要是怪罪,也不该由熊老弟一人承担!送老弟上武当吧!师傅师祖绝不会坐视不理,一定能救回熊老弟!”叶近泉面色一冷道。

“如此甚好!”

语毕,药王又对驾车的光头吩咐了一声,便开始着手处理熊倜身上的外伤。

光是清理伤口上药就足足花了半天的时间。

熊倜始终皱着眉没有醒来,在一个又一个噩梦中来回游荡。

逍遥子死了,柳陌死了,岚死了,他在乎的一个个都死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不!只剩下他一人!

泪不自觉地从熊倜的眼角滑落。

夏芸望着不住颤抖、在无尽的痛苦深渊里挣扎的熊倜,心也跟着碎了。

她一手拉起熊倜冰凉的手,同其十指紧扣,将自身的内力远远不断地送入他的体内。

她暗暗发誓道:小熊,我一定会让你忘记岚的!从此以后,我要你的眼里、心里只有我夏芸一人!

三日的颠簸,众人终于赶到了武当山下。

云缭峰峦仞缱绻,半壁丹崖半翠轩。

群峰捧日笑苍颜,曲水蜿蜒若龙渊。

擎天一柱凌绝顶,绝壁深岩耸霄悬。

莺飞草长山花漫,鹤影对舞两蹁跹。

武当山无疑是壮丽的,云端的琼楼玉宇好似天上宫阙,宛若蓬莱仙境一般,可惜此刻的众人已无心观赏。

叶近泉不忍熊倜再奔波,直接带着众人进了自己的院子,便直奔去找师傅张松溪。

“师傅!”

莫想,张三丰也在。

他不由一惊,急道:“啊!拜见掌门!”

张松溪摇了摇头道:“一把年纪的人了,做事怎还如此毛躁,再这般下去,你连昆山他们都不如了!修心比修身更为重yào

,我看你也该闭关一段时间了。”

叶近泉面色一红,道:“是,师傅,熊……”

他话还未说完,坐在一旁**上的张三丰最后望了一眼身前的卦象,站起身道:“是不是那孩子来了?”

叶近泉不由一愣,心中暗道:掌门怎么知dào

的?

当即立kè

点了点头。

张三丰淡淡道:“走吧!”

已过百岁的张三丰依旧声如洪钟。

只见他白发银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众人见他前来,立kè

让开了一条道。

虽然他们并不知dào

张三丰的身份,但却被其身上的一股气势所震撼了。

张三丰静静凝视着熊倜俊朗的面容,心中暗道:果然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苦了这孩子了!大明能不能走上正道就看这孩子了!

“师傅,我来吧?”张松溪询问道。

张三丰摇了摇头,道:“我来!”

当下也不多言,一把扶起熊倜,双掌贴于其背后,将蓬勃绵延的内力输入熊倜的体内。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甲子内力

第一百四十二章甲子内力

皇宫太医院,卜鹰躺在床榻上不住地呻-吟着,始终没有恢复意识。

朱元璋眉头微蹙道:“怎么样?”

太医行了一礼道:“卜大人除了往后不能行人道外,其实并无受伤,只是……只是中了一种奇怪的蛊毒……”

“蛊毒?”朱元璋不由微眯起眼,心中暗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何人劫走了熊倜?又是何人将卜鹰变成了这样?

他瞥了一眼太医道:“无论如何也必须给我救醒他!是!陛下!”

卜鹰没有醒,而熊倜却醒了。

一道精纯的内力好似暖流般在熊倜干涸的四肢百脉中缓慢游走,滋养着他的受伤的经脉与脏器。

熊倜低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眸。

张三丰顺势收功,扶着熊倜躺下。

三个时辰毫不停歇地输送内力,纵使是武当掌门,张三丰的脸上也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绯红,显然已是内力耗尽。

“师傅!你没事吧?”张松溪眉头微皱地问道。

毕竟张三丰已过了百岁,纵使平时无病无痛,身体硬朗,但这般消耗内力却也是极伤身体。

张三丰摆了摆手,看向熊倜道:“孩子,感觉如何?”

熊倜双眸迷茫地扫过眼前众人,低喃道:“这是……哪儿?”

“熊老弟,这是武当,刚才替你疗伤的是我师祖,也是武当掌门张三丰!你放心,到了这里就没人敢伤害你!”叶近泉赶忙走到他身边道。

熊倜愣愣地点了点头,意识再一次沉入了黑暗。

药王皱着眉抚上熊倜手腕道:“不行,血脉还是未通,这样下去,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难道以师傅的功力也救不了熊小兄弟?”张松溪不由皱眉道。

张三丰在他心中是神一般的存zài

,而他的师傅现在一连运功三个时辰替熊倜疗伤,结果还无效,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药王摇头道:“不是前辈功力不够,而是熊倜这内伤必须有源源不断地输送内力,替其彻底打通经脉。若是张掌门真这么做,也许……也许熊倜活了,张掌门便会油尽灯枯……”

他面色一变,又道:“若再有两位内力像张掌门这般深厚的高人愿意一同出手救熊小子,那就好办了!”

金灵猛地抬起头道:“我知dào

有两个人!他们有能力,也一定会救熊倜!”

“谁?”叶近泉同张松溪同时开口问道。

“黑哥的外公和爷爷!”

三日后柳安若和熊坤几乎同时赶到了武当山,随行而来还有刘伯,余云飞和青衣。

熊坤同柳安若两人在门口好似斗鸡一般对视了数秒,便率先跨入了屋子。

看着面白如纸的熊倜,他不由紧紧握了握拳道:“到底是谁!敢把我熊坤的孙子伤成这样!”

一直守在熊倜身侧的夏芸下意识道:“是朝廷的人!”

“什么?”熊坤眉头一拧,怒视着柳安若,呵斥道:“你这个外公怎么当的?你不是朝廷的人吗!为什么熊倜还会被朝廷的人伤成这样!”

柳安若活了这把年纪,自有他的骄傲,而今日他却只是皱着眉,低着头。

若是有的选,当初他绝对不会把熊倜的身世告知皇宫里的人。

他会把熊倜藏得好好的,捂得牢牢的。

可那日熊倜已经上了锦衣卫和暗河的黑名单,若是他不出面,他这外孙什么时候被人杀了都可能不知dào



本以为自己的身份可以护熊倜一世平安,没想到却只是护的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如今,事实却证明他还是棋差一招!

这般想着,柳安若的双眸之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恨意。

敢动他柳安若的外孙,也不看看自己长了几个脑袋!

柳安若心中有愧,虽没说话,可一旁的刘伯却按捺不住,回击道:“你这个老头怎么说话的!要不是看在小少爷的面上,我早就为我家小姐报仇了!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山庄庄主,敢在我家老爷面前叫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熊坤一定顿时就怒了,“臭老头!你是想跟老子干架是吗!今天我丫的不打残你,老子就不姓熊!”

柳安若斜睨了熊坤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蔑视。

他从骨子里就不喜欢江湖上的人。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柳陌怀了熊倜之后却毅然离家出走的原因。

因为她知dào

自己父亲的性子。

在柳安若的眼里,武林中人都是粗鄙之辈,一身的流氓匪气,还自以为这是风流倜傥桀骜不驯。

眼下熊坤所表现出的模样,正是柳安若最为讨厌的。

他冷冷抬起头道:“若你再出言不逊,我不介yì

现在就教xùn

你!”

“哈!教xùn

我!老子告sù

你,要是我的小熊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就是拼了命也要揍死你!”

“够了!”夏芸猛地站起身,怒斥道。

柳安若和熊坤同时一愣。

夏芸深吸一口气,眼中泛着盈盈泪光道:“若是你们不想救熊倜,现在就出去!”

两老闻言立kè

从雄纠纠气昂昂的斗鸡变成了两只瘟鸡,才意识到刚才的自己是有多蠢,他们上武当是为了救熊倜的,不是为了吵架的。

熊坤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蔫蔫地立在一旁不说话。

张三丰不由笑道:“既然大家的目的相同,也不用说什么客套话了。我们三人合力替这孩子疏通筋脉。我第一个来,谁接替我。”

柳安若拱手施了一礼道:“多谢张掌门出手相救,就由我来接替您。”

张三丰笑道:“好!那熊老庄主便接替柳王爷,我再接替熊老庄,依次循环。”

熊坤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这三日来,熊倜一直是靠张三丰的内力在续命。

眼下张三丰勉强撑了两个时辰,便不得不收功。

柳安若见势立kè

一掌接上,浑厚的内力不住地送入熊倜体内,足足撑了三个时辰,同张三丰鼎盛时期一样。

论内力,柳安若同张三丰不相上下。

但若论真打实斗,那么不出三十招柳安若便会败下阵来。

武当讲究的是内外兼修,以外入内,所以太极心法的修liàn

十分缓慢,但配上太极拳却能面对高自己一个层次的对手,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紧跟而上的便是熊坤。

天枢九道乃奇门内功,论内力修为,三人之中以熊坤最胜,他足足撑了四个时辰,这不由令柳安若对其刮目相看。

他心中暗道:看来倜儿的爷爷也不是个光说不练的草包,若是我和他真打起来,说不定落于下风的是我。

其实柳安若还是高估了熊坤。

熊坤内力虽深厚,但他所会的拳脚剑招却也是三人中最为薄弱的。

所以若是真打起来,熊坤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一夜无话,三位老人车轮大战般地不断替熊倜输送内力。

只要一被他人替换下来,就立kè

运功恢复内力。

三人之间也越发默契。

药王看得直摇头道:“这小子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

夏芸不解道:“被伤成这样也算福气?”

“因祸得福听过没!找到一个张三丰愿意替熊小子疗伤已是了不得,没想到他爷爷和外公也是这般高人!三人合力,熊倜的小命不仅能保住!而且!至少能增长一甲子的功力!不!应该是两甲子!”

一甲子便是三十年。

不得不说熊倜真的是因祸得福了。

“噗!”

药王话音刚落,熊倜便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小熊!”夏芸紧张地赶紧扶住熊倜的肩膀。

药王却面露喜色道:“好了!好了!吐出这口淤血,就说明筋脉通了!辛苦三位前辈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晚辈吧!”

三个老人点了点头,各自坐到一边运功恢复起来。

天蒙蒙亮,药王已经熬好了事先准bèi

好的药,走进了屋。

夏芸望着熊倜已经舒展开的眉头不由松了口气,她不由问道:“药王,小熊什么时候能醒?”

药王笑道:“等喝了我这碗药,激发他的身体机能,立马能醒!”

语毕,药王一把扶起熊倜,将药碗送到了熊倜嘴边,喂了半天,一口也没喂进去。

药王眉头一皱,将药碗交给夏芸,道:“拿着,让我撬开这小子的嘴!”

说着将药碗塞给夏芸,一手捏住了熊倜的下巴。

而熊倜却死死咬着牙,半宿没有动静。

药王愤恨地夺过夏芸手中的药碗,愤恨地往桌上一放,顿时洒出不少汤药。

他怒道:“臭小子!关键时刻掉链子!你这是想死啊!”

药王说的没错,熊倜是真地想死,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才会紧咬牙关,滴水不进。

“那怎么办?”夏芸紧蹙眉头问道。

药王两手一摊,“这小子自己不想活,我有什么办法!”

“谁说没办法,他不想喝,就用嘴喂啊!”苏媚蓉在一旁插嘴道。、药王一愣,一脸错愕地盯着苏媚蓉,心中暗道:蓉儿这是要当着我的面给我戴绿帽子?

苏媚蓉见他一副傻样,就知dào

药王在想什么,她娇嗔地啐了药王一口道:“死阿药,乱想什么!我又没说是我!这里那么多人!”

药王憨憨一笑,随即瞥了一眼屋里的众人,目光好巧不巧地落在余云飞的脸上。

余云飞一愣,惊诧道:“看着我干嘛!我是想救熊倜,但我是男人啊!怎么能……”

“我来!”夏芸端起药碗,抿了一口,俯身吻上了熊倜的唇。

熊倜潜意识里已经放qì

了生的希望,始终紧咬着牙。

夏芸努力地想要撬开熊倜的牙齿,却始终无果,最后只能自己吞下那苦涩无比的汤药。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再遇杀王

第一百四十三章再遇杀王

皇宫深院,朱元璋负手而立,面色凝重道:“有消息了吗?”

陆云飞恭敬地半跪在地上道:“是,安若王爷上了武当.”

“武当?”朱元璋眉头一拧,微眯起眼,冷笑道:“原来如此!”

他转身望向陆云飞道:“卜鹰伤势未愈,锦衣卫不能群龙无首,朕便赐你锦衣卫副统领一职,暂代卜鹰的位置。”

“谢主隆恩!”

陆云飞受到皇上重用的同时,卜鹰也恢复了意识,却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男人。

的确,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般打击太大了。

所以卜鹰哭了,哭得很不像个男人,但他也的确再也不是一个男人。

林英杰瞥了一眼哭得好似娘们一样的徒弟,烦躁地挠了挠头,随手将一本破烂的册子扔给卜鹰道:“别哭了!烦死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卜鹰勉强止住哭声,拿起册子端详道:“师傅,这是什么?”

“前朝大内总管自创的武功秘籍,虽然你现在不能行人道了,不过也未尝不是好事,往后若是一门心思扑在练武上,也许在武学造诣上能胜过为师也说不定。”

卜鹰紧紧攥住手中的武功秘籍,咬牙道:“师傅!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杀了熊倜!”

“这你就别想了!”林英杰没好气地朝其泼冷水道。

卜鹰一惊,道:“为什么!”

林英杰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道:“因为,那小子的命我收下了。”

就在刚才林英杰收到了朱元璋亲自下的指令。

他望着双眸一暗的卜鹰叹了口气,走到其床榻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鹰好好练功,虽然你不能杀熊倜,不过他的一干亲戚朋友我可以留给你。那小子和武当的交情不错,等你学有所成,屠了武当也可以!”

卜鹰一愣,惊诧道:“师傅,这功夫那么厉害?”

林英杰桀桀怪笑了两声道:“太监性子最偏激,除了潜心研究武学也没别的事可做,反正我以前碰到过练这个邪功的太监,我打不过他!”

“那他现在人呢?”卜鹰好奇地问道。

林英杰嘴角一咧,并没有回答,隐入了如墨般的夜色。

卜鹰咬着下唇,缓缓翻开典籍,只见扉页上写着八个大字,“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卜鹰某种闪过如鹰隼般凌厉的光芒,干笑了两声,细细翻阅起来。

他的醒来自然意味着熊倜已无大碍。

可熊倜一心求死,紧咬牙关死活不肯张嘴。

夏芸试了三次,结果半碗药都进了她的肚子里,那种苦涩的感觉只让人想吐。

而心中的苦涩却远比口中的苦死更甚。

她强忍着泪水,静静凝望着熊倜俊逸的面庞道:“小熊,你是铁了心要和岚姐姐去吗?如果你跟岚姐姐走了,那些伤害你和岚姐姐的人做梦都会笑醒的!你就不想给岚姐姐报仇吗?”

“如果你死了,那爷爷外公怎么办?你的熊帮怎么办?我怎么办?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dào

的,如果你死了,我也决不能独活!”

语毕,一滴落划过她娇嫩的脸庞,落到熊倜长长的睫毛上。

睫毛轻轻一颤,隔着眼睑依稀能望见眸子的转动。

报仇!

是,我不能就这么死!岚还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鞠谷村,我要带她回来!

就算死,我也要拉林英杰给岚陪葬!

夏芸见熊倜似乎恢复了意识,心中一喜,赶紧拉住他的手道:“我知dào

你都听得见!小熊,为了我,活下来好吗?喝药,好吗?”

熊倜长长的睫毛颤抖得越发剧烈,竟缓缓睁开眼眸,他望了一眼夏芸,虚弱道:“岚,岚在鞠谷村……”

余云飞急忙赶到床榻道:“岚姑娘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英杰!林英杰杀了岚!”熊倜一手握拳,双眸中好似喷出余云飞、金灵、光头三人面面相觑。

三人异口同声道:“杀王林英杰?”

熊倜双眸中亮光轻晃,他点了点头,道:“岚还一个人在鞠谷村,我……要……我要把她带回来!”

他颤抖地伸出手,一口接过夏云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

余云飞眉头微蹙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乱跑什么!我去!我会把岚姑娘带回来的!”

光头一手握住余云飞的肩头道:“余大哥,你伤还没好!还是我去!”

语毕,便转身出了屋子。

夏芸望着空空的碗底,想着至少有一半的药是自己喝掉的,不由有些尴尬地望向药王道:“药王,要不要再熬碗药给小熊?”

药王摆摆手,听闻自己的爱徒死了,眸中不由闪过一抹哀伤,他叹了口气道:“都醒了,还喝什么药!臭小子还不快运功修liàn

!一甲子的内力,这是普通人求都求不来的!”

熊倜一愣,感觉四肢百脉中满是真气。

他不由望向依旧在一旁三位打坐的柳安若、熊坤和张三丰,眸中闪过一丝感激与愧疚,立kè

抱守心神,气沉丹田,运起天枢九道。

随着天枢九道的运转,熊倜经脉中那些静止不动得真气立kè

被摧枯拉朽地运转起来,始于丹田,终于丹田。

仅仅三个周天,熊倜便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

那种变化他很熟悉,是天枢九道突pò

到第六重的征兆。

灵觉再一次打开,四周的一草一木,一呼一吸都清晰地落入掌握中。

而体内凝滞不动的真气却还有一半!

熊倜深吸一口气,双掌朝天推出,体内真气随之一震,再次缓慢地在经脉中奔走起来,丝丝缕缕真气被熊倜自身的内力吞噬,最终化为己用。

一丝丝沁凉从丹田传来,奔走于四肢百脉。

异象陡生!

熊倜的身上散发出丝丝寒气,在他的身上结出一层冰霜。

转瞬,熊倜便成了一个冰人。

这正是天枢九道练到第七重——冬黑-道的征兆。

熊倜离突pò

之差一步!

“呼!”

屋外送来一阵清风,扬起熊倜散乱的长发。

余云飞瞳孔一缩,一手紧握住弯刀。

而同他有相似反应的还有金灵,她双拳紧握紧紧盯着门口。

叶近泉望着突然剑拔弩张的两人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余云飞眉头紧缩道:“你们照顾好熊倜,我和灵儿出去看看!”

语毕,两人同时飞跃出门。

作为杀手的他们直觉远比普通人敏锐。

两人相视了一眼,目光紧锁着院内一棵榕树后。

余云飞阔眉飞挑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话音一落,一道黑影落入院中,正是暗河榜第一杀手,杀王林英杰。

他啧啧嘴,笑道:“我还以为没人能发xiàn

我呢!不愧是暗河培养出来的人!老九、十三好久不见!”

余云飞不由冷哼一声道:“暗河榜第一的杀手什么时候成了朝廷的走狗!”

林英杰挠了挠头,tian了tian唇,无辜地笑道:“我本来就是朝廷的人啊!你们之前不也都在为朝廷效力吗?”

金灵瞳孔猛地一缩道:“这里是武当,就算是你林英杰,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林英杰伸出食指,轻轻摇了摇。

不得不说他的手很漂亮,远比他的容貌漂亮。

修长手指顶端是修剪圆润的指甲,透着淡淡的粉晕。

而就是这双手却染上了太多看不见的血污。

林英杰笑道:“十三,你这是在为我担心吗?哎呀,我顿时觉得好窝心啊!我决定了,不杀你!不过,老九,你这虎视眈眈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想陪熊倜一起死!对不对?好吧!那我就先杀了你!”

林英杰始终微笑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而他手中长剑却突然出鞘!

而他话音未落,余云飞也动了。

烈日当空,弯刀如月。

刀光,剑影,终于碰撞,擦出一丝火星,却比空中艳阳更刺目耀眼。

“嗡!”

一声叫啸好似龙吟。

两人短暂的交锋后,便各自落到了一旁。

林英杰身子轻灵地落到了地上,悠闲地挠了挠耳朵,道:“老九,你武功退步了,不过出刀倒比以前更凌厉了。”

余云飞心中叫苦不迭。

林英杰长剑上传来的劲道将他虎口震得生疼,若不是从小受的训liàn

,此刻弯刀一定已经脱手了。

他一连退了数步也没有稳住身形。

金灵眉头一蹙,手中绫缎出手,一把缠住了余云飞的腰,被其拖了向前急走三步,两人才同时稳住身形。

这就是他们和林英杰之间的差距。

林英杰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自信道:“你们打不过我的!”

“打不过也要打!”余云飞爆喝一声,手持弯刀飞跃而上。

他虽然不知dào

熊倜练的什么内功,但也知dào

修liàn

内力时绝对不能被打扰!

更何况眼下屋内的不仅有熊倜,还有张三丰等人!

绝对不能让林英杰踏进屋子!

所以哪怕是豁出这条命也要为熊倜争取更多的时间!

能撑一时便是一时!

这是余云飞所有的想法。

他临空挥刀而斩!

一刀,誓死守护熊倜的一刀,也是不畏天地的一刀。

林英杰赞叹道:“好气势!”旋即面色一冷道:“可惜,破绽太多了!”

语毕,他身子一闪,余云飞的刀顿时斩空。

余云飞不由一愣,只觉眼前一花,而下一瞬,林英杰的脸却再次出现在身前。

林英杰轻笑一声,一脚踹在余云飞的手腕上。

弯刀顿时脱手飞出,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深刻璀璨的弧度。

林英杰双手负在身后,飞身三脚踹在余云飞的胸腹。

余云飞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向后飞退。

“余大哥!”金灵刚搂住余云飞,便觉身子一颤,被余力一震,也跟着吐出一口鲜血。

两人双双跌入屋内。

叶近泉见状一愣道:“怎么回事?”

余云飞一手捂着胸口,皱眉道:“林英杰来了!快!快带熊倜他们走!”

“为什么要走?”熊倜猛地睁开双眸说道。

他身子一震,身上的冰霜顿时化作雾气,消散了。

他冷冷地站起身,望着屋外站在温暖阳光下的林英杰。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击搏杀

第一百四十四章一击搏杀

熊倜收回冰冷的目光,几步走到余云飞和金灵的身边.

内力运于指尖,轻点在余云飞和金灵几处穴位上,替他们稳住了伤势。

“哟!伤好啦!来,小子!出来溜溜!”林英杰站在灿烂夺目的阳光下,冲熊倜招了招手笑道。

熊倜冷哼一声,眼眸中立kè

迸发出杀意来。

他要报仇!替岚报仇!

他缓缓站起身,青丝向后飞扬而起。

余云飞一把抓住熊倜的手腕,制止道:“不要去!”

熊倜道:“我不会输!”

语毕,轻轻挣脱了余云飞的手。

他径直走出屋外道:“今日我就要替岚,替鞠谷村二十二条人命报仇!”

“哟哟哟!我好怕怕啊!说大话谁不会啊!让我看看黄泉那老家伙的一剑刺阳你练得怎么样!”林英杰一甩衣摆,潇洒地说道。

他很久没有这么兴奋了,只因熊倜是这世上第一个让他受伤的人。

他的笑容里带着嗜血的味道,脸上的那条熊倜剑qì

造成的疤痕此刻正扭曲着蠢蠢欲动。

“小熊!你的剑!”夏芸解下腰中佩剑,连忙赶了出去。

熊倜冷冷道:“不用!”

他身子猛地飞跃而起,心中满腔剑意,体内真气如水沸腾一般在经脉中奔腾。

熊倜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杀意,立kè

鼓动真气,将四肢百脉中的真气逼向指尖。

强健的经脉被快速奔涌的真气摩擦着,产生略微的刺痛,但熊倜全然不顾。

他要的只是报仇!他要的是林英杰死!

“嗖!”

指尖迸发出的剑qì

比起用逍遥断剑发出的剑qì

更为凌厉,速度也更快!

剑qì

猛地破开四周的空气,刺向林英杰的眉心。

林英杰眉头一皱,立kè

持剑格挡。

“叮!”

剑qì

击在了莹亮如水的剑身上。

长剑立kè

应声而断,四散开的剑qì

猛地击中了林英杰头上的玉冠。

玉冠随之落地,林英杰的一头黑发顿时散落开来。

几缕碎发遮住了他的眼帘,却挡不住眸中的嗜血与兴奋。

他桀桀怪笑道:“好小子!不错!竟然达到了心中有剑,手中无剑的境界!看来时隔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认认真真地打一架了!”

语毕,他弃了手中断剑,双掌虚抬,顿时狂风大作。

随着风,林英杰的发好似发了疯一般飞扬起来。

而比他的长发正疯狂的是那些被狂风拽下的落叶。

落叶在风中不住地旋转着,原本柔软的叶片在狂风的洗礼中变得坚硬无比,在阳光下散发出冰冷的绿色幽光。

“千叶罗汉手!”林英杰高喝了一声,所有的叶片不再漫无目的地旋转,立kè

对准了熊倜,朝其飞去。

熊倜眉头一紧,身子一旋转,十指指尖猛地逼出十道剑qì



每一道剑qì

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地向林英杰飞来的叶片刺去。

八道剑qì

是熊倜的极限,借由十指发出八十道剑qì

却也鉴证了他质一般的飞跃。

纵使是已故的黄泉也不能像熊倜这般一口气使出如此多的剑qì



剑qì

带着天枢九道第七重冬黑-道特有的寒气属性,在空气中凝结出一道道白雾,宛如银龙在熊倜周身游走。

刚从入定中醒来的三老都见证了这一幕。

熊坤惊诧道:“小熊的天枢九道竟然已经修liàn

到第七重了!我的天!”

张三丰眉头微皱道:“两位可知这孩子用的是什么招数,虽有些像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但却比起六脉神剑更为凌厉狠辣,竟然能十指同发!”

柳安若摇了摇头道:“倜儿只会一招一剑刺向太阳,想来可能是他自己想出的招式。”

张三丰眉头微蹙,赞叹道:“此子了不得啊!”

话音一落,飞叶同剑qì

也碰撞在了一起。

之前还同精铁一般坚硬的叶片在剑qì

的横冲直撞下,再次变得不堪一击。

残破的绿色缓缓飘落到地上,好似一只只无助的眼伤心地望着林英杰。

林英杰惊道:“怎么可能!”

他的千叶罗汉手从来没有人破掉过!

从来没有!

今日竟然被一个年纪不到三十的小子破了!

他极快地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心道:我不会输!我林英杰不会输!

他双腿一跃,闪身飞起,喝道:“吃我一掌!”

语毕,他将十成内力运于掌心,一掌击向熊倜。

当招式没有用的时候,林英杰最快想到的便是和熊倜比拼内力!

林英杰的内力很浑厚,当日在鞠谷村他只用了两成的内力就把岚的胸骨击碎。

更何况六十九岁的林英杰吃的盐比熊倜吃的饭多,杀的人比熊倜认识的人还多!

他自认和一个毛头小子拼内力,自己绝对不会输!

所以,他出手了!

熊倜冷冷望着林英杰飞来的一掌,那一掌在他的眼中变得无比缓慢。

他的心在痛,他的心在恨!

他咬牙暗道:当日在鞠谷村,这个畜生就是这样一掌打死岚的!

岚,你在天上好好kàn

着!

看我如何杀了这只畜生,为你报仇!

满腔的怒意使得熊倜体内的真气比滚油更为灼热激荡。

他将体内所有的真气全部灌输到右手掌心。

右手好似变得无比的沉重,熊倜抬得格外的慢,但却刚巧赶上了林英杰飞来的一掌。

他的嘴角闪过一丝狞笑,对着空中那只手,奋力一推!

“嘭!”

这一掌蕴含了张三丰、柳安若、熊坤的内力,整整一甲子的内力!

整整六十年的内力!

而熊倜修liàn

的是上乘内功心法天枢九道!

天枢九道的高明就在于此内功可在修liàn

之人在吃饭睡觉之时也自行修liàn



普通人就算再怎么废寝忘食地练功,一天也不会超过八个时辰。

而大部分练功的时间都是白日,到了夜间睡眠之时,白日里修liàn

的内力基本已在身体的休息中消散殆尽。

如此一来,一日修liàn

内功的积累不过只有修liàn

的五至六成。

而天枢九道不一样,足足的十成。

所以熊倜的一甲子的内功等同于普通人修liàn

两甲子,即一百二十年的内力!

哪怕是林英杰打他娘十月怀胎开始修liàn

,那也是拍马也赶不上。

所以,林英杰败了,惨败!

林英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宛若一片风中残叶倒飞出去,重重地落到地上,溅起片片薄尘。

他望着徐徐向他走来的熊倜,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他惊诧道:“你……你的内力……怎么可能如此雄厚?”

熊倜冷冷一笑,弯腰拾起地上林英杰的那把断剑道:“那还等多谢你!今日我便要替岚报仇,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林英杰眉头一蹙,正欲开口,却见熊倜一剑刺来。

断剑穿胸而过,连呼吸都变得生疼。

他不由愣愣地望向熊倜微笑温柔的面容。

熊倜淡淡道:“不要意思,你也许想说,可惜我不想听!”

他面色突地一冷,奋力拔出断剑。

林英杰闷哼一声,瞪大着眼睛断了气。

他到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熊倜会有那么深厚的内力。

若是他不同熊倜拼掌力,以他的武功,熊倜想要杀他也没有那么容易。

“哐当!”

染血的断剑落在熊倜的脚边,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被骄阳染成金色的天际,身子不由轻轻颤抖起来。

鼻息中带着重重的哼声,哼声终变成了大笑。

熊倜在笑,他眼角却又泪划过,好似疯了一般。

柳安若同熊坤对视了一眼,立kè

走到其身侧。

熊坤蹙眉道:“小熊,你怎么了?”

“爷爷,外公,我替岚报仇了!我替岚报仇了!”熊倜痛哭流涕地大喊着。

“报仇了”三个字在武当山不住地回荡着,余音缭绕,久久不散。

柳安若同熊坤没有再问,因为不需yào

问。

除了岚死了,还有什么能让熊倜这般癫狂?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息了一声,伸出手轻拍着熊倜的肩膀,以作安慰。

岚死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熊帮。

而远在大理段府的岚在数日昏迷后,终于苏醒了。

印入她眼帘的是面色憔悴的段晨正。

段晨正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道:“太好了,岚!你终于醒了!”

岚微微蹙眉道:“这是哪儿?熊倜呢?”

段晨正面色微微有些难看道:“抱歉,我赶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熊少侠,所以……”

岚闻言,猛地清醒过来,她急着撑起身子道:“我要去找熊倜!”

段晨正立马抓住她的双臂,制止道:“岚,你伤得很重,现在还不能动!”

岚是药王的徒弟,自然知dào

自己伤得有多重。

胸骨断裂,肋骨断了三根,她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是躺着静养。

而胸口处传来的疼痛却越发激起了她要找熊倜的决心。

她都这样了,那熊倜会变成什么样?

眼下是死是活?

岚咬着苍白无血的唇,一把推开段晨风,手脚并用地爬下了床。

床的对面是一张梳妆桌,桌上摆着一面红木雕花铜镜。

铜镜中印出一张恐怖得不堪入目的鬼脸。

“啊!”岚尖叫了一声,立kè

捧住了自己的面颊。

泪水顺着指缝落到手背上,她喃喃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段晨正望着这般脆弱无助的岚,心中满是疼惜,他从岚的背后一把搂住她道:“没事的,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岚摇了摇头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的脸已经毁过一次,师傅已经替我磨过一次皮。这一次纵使是师傅,也没有办法还我容颜了!”

段晨正皱眉道:“即使你好不了也没关系,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最美的,我相信在熊少侠的心中,你也永远是最美的!”

一听到熊倜,岚不由哭得更凶了。

她不怕熊倜不要她,她怕的是熊倜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岚,别哭了,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永远陪在你的身边!”段晨正坚定无比地说道,双眸却渐渐溃散,缓缓闭上了双眼,身子无力地靠在了岚的身上。

岚不由一惊道:“段公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如影随形

第一百四十五章如影随形

岚一手抚上段晨正的手腕,其脉象竟虚弱无比,内力竟有枯竭之势.

包振海端着药进屋,见段晨正晕在岚的肩上,不由惊呼一声,赶忙放下药,将段晨正扶了起来。

岚不由蹙眉问道:“你家公子怎么如此虚弱?”

包振海叹了口气道:“岚姑娘,你有所不知,公子为了让你少受些苦,施展轻功将你从鞠谷村一路抱回了大理。”

“他本就大病初愈,身子不如从前,折腾了一天一夜,已是十分疲惫。我劝公子先去休息,可他不放心你,一直守在床榻边,这一守便是三日。”

岚愣愣地望着面白如纸的段晨正,心也同她的柳眉一般狠狠地揪着。

从小到大,除了熊倜之外,再也没有人全心全意、可以不要性命地待她好,而现在段晨正对她的付出让她不由受宠若惊。

这份恩情让她不知该如何回报。

“岚姑娘,你好生歇着,只要你好,公子也会好的!”包振海说着便扶起毫无知觉的段晨正出了屋。

岚端起包振海送来的汤药一口饮尽。

她再一次望着铜镜中那张满是恐怖疤痕的脸,失了神,双眸渐渐失去了焦距。

熊倜的双眸空洞地望着远处山头的那一片枫叶林。

残阳如血,叶红似火。

红色的枫叶被微风中卷落,轻轻落到地上好似一声声叹息,演绎着火烧的寂寞。

熊倜的身影被斜阳拉得很长,静静地跟着他的身后。

在那灰蒙蒙的影子旁还有一个人影。

那是女子的人影,即使在斜阳的拖拽下也显得十分瘦小娇弱,如一朵尚未开的花骨朵。

影子微微晃动着,靠在了熊倜影子的肩膀上。

地上的两处人影紧紧挨着,在这微凉的晚秋中透着一股温暖。

影子的主人自是夏芸,她浅浅一笑,眉如月,眼如星。

熊倜在看枫叶,夏芸在看熊倜,而余云飞却在看夏芸。

他不由摇了摇头,轻轻推了一把夏芸。

夏芸一愣,身子一个踉跄撞到了熊倜的后背。

她微撅起唇,恨恨地瞪了余云飞一眼。

余云飞讪讪一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熊倜被这一撞立kè

回过神来,他低头望向夏芸道:“没事吧?”

夏芸红着脸摇了摇头,低声道:“外面风大,回屋吧?”

熊倜望了一眼不远处一脸坏笑的余云飞,不由皱眉道:“没事,你先回吧,我有话同余云飞说。”

夏芸轻咬薄唇,心中暗道:岚已经死了,对我已经构不成威胁!我夏芸斗不过一个活人,难道还会输给一个死人吗?

只要我一直如影随形地留在小熊身侧,总有一天他会发xiàn

我的好,会爱上我!

他抱着我的时候,紊乱的心跳就是最好的证据。

小熊对我是有感觉!

这般想着夏芸温柔顺从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屋内走去。

途径余云飞身侧时,突听余云飞道:“女怕死缠烂打,男怕投怀送抱,与其影子相靠,不如投怀送抱!”

夏芸不由一愣,待回过神时,余云飞已经收起那一脸的春风得yì

,面色凝重地走到了熊倜身侧。

熊倜负手而立,迎着晚风青丝飞扬。

他冷冷道:“我想除掉暗河,你怎么看?”

“想做便做!”余云飞眉头一拧,冷道。

熊倜莞尔一笑道:“岚虽是林英杰杀死的,但归根结底是朝廷害死的,还有我娘的死也和朝廷有关。我要报仇,必须要灭朝廷。要灭朝廷,必须先除掉暗河和锦衣卫,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该知dào

。为了熊帮的发展,你应该劝我不要这么做!”

余云飞给了熊倜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七!你想做的事,别人拦得住吗?更何况岚姑娘的仇不能不报!熊帮的存zài

本来就是因为你,没有你就没有熊帮。”

“其实这件事就算你今日不说,我们也会做,金灵已经飞鸽传书给玲珑阁。熊倜,给我们一点时间。短则一年,长则三年……”

熊倜摇了摇头,目光突地一冷,打断他道:“我不想再等了。暗河榜前百的杀手你知dào

多少个,我要亲自动手!我要将暗河从杀手界除名!”

余云飞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交给熊倜道:“就猜到你会这么做!这本册子是我和金灵昨夜赶出来的,榜上二十以后的人你就别管了,金灵已经派人去了,至于那些没上榜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有玲珑阁还有王小二帮忙,暗河的人我们势必会一个个揪出来!”

熊倜眉头微锁道:“暗河能有今天的势力,规模自然不小,你们没问题吗?”

余云飞眯眼一笑,眸中闪过一丝自信道:“不要小看熊帮!以前我们也许的确没有足够的实力和暗河对立,但现在!别忘了你从朝廷手中救下来的一万多奴隶!金灵可是从中挑了三千精英!暗河根基虽扎实,但我们的人也不少。培养杀手是需yào

时间的,只要杀掉他们榜上的杀手,暗河也难有作为!”

熊倜点了点头,右耳一动,听闻一阵轻盈的脚步身传来,可见来人轻功不错,内力之高。

他当即瞥了一眼余云飞道:“这件事不要让外公爷爷知dào

!你们自己小心行事!”

语毕,便将册子收入怀中,深吸一口气,面带释然的微笑眺望远方。

数息后熊坤同柳安若便出现在熊倜的身后。

熊坤望着熊倜同余云飞并肩而立,眉头不由再次皱起。

他不由低吟道:“这傻小子不会因为岚丫头的事,喜欢男人了吧?”

柳安若闻言,眉头一皱,没好气道:“你胡说什么!”

两人眼看又要吵起来,熊倜赶忙唤道:“爷爷,外公。”

余云飞也向两人行了一礼,便独自离开了。

柳安若拍了拍熊倜的肩膀道:“感觉身子怎么样?”

熊倜眯眼笑道:“好着呢!还得多谢外公爷爷出手相救!”

“傻小子,你是我们的孙儿,谢什么!小熊,你伤也好了,仇也报了,不如和爷爷回九道山庄吧?”熊坤说道。

熊倜摇了摇头,他要除掉暗河,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自然不能跟熊坤走。

他低垂着头,生怕两个老人看出他眼中依旧没有熄灭的复仇之火道:“爷爷,我想一个人上绿柳山庄静一静。”

熊坤还想说什么,却被柳安若出手阻止道:“倜儿,想做什么就不做吧,外公和你爷爷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熊倜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他很想把二十多年前事情的真相告sù

熊坤和柳安若,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老人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何必再给他们徒增烦恼呢?

三日后,熊倜一行便离开了武当。

熊倜本想好好歇歇张三丰的救命之恩,可惜张三丰在熊倜杀了林英杰之后便闭关了。

熊倜一直没有机会同张三丰道谢。

他对前来相送的叶近泉道:“叶大哥,不用送了,来日我必定再上武当,感谢张掌门的救命之恩。”

叶近泉道:“熊老弟,掌门让我带句话给你,仇恨只会让人发疯发狂,能放下便放下。岚姑娘在天之灵,也希望你的余生能过得幸福。”

熊倜淡淡一笑,双手抱拳施了一礼,以此作为回答。

他转身的刹那,眼中却透出一股绝决。

他心中暗道:没有了岚,我的余生怎么可能幸福?

若放下仇恨,我还能做什么?

若放下仇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熊倜的心思没有人明白。

他再一次重燃求生的渴望只为了替岚报仇!

“唉……”坐在**上的张三丰不由叹了口气,道:“那孩子还是放不下吗?”

叶近泉皱眉道:“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罢了,他还会上山的。希望届时他能放下。”张三丰再一次叹了口气,单手一挥,放下了石室的门。

他喃喃自语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罪过……”

而此时熊倜等人已经下了山。

“外公,您还是和我一起上绿柳山庄吧,京城……还是不要回去了!”熊倜的心里始终有些担心。

“倜儿,外公有外公的打算,放心,外公不会有事的。”

熊倜眉头微皱地点了点头,将金灵研制的金陵甲虫递给柳安若道:“若有什么事,这小虫便能找到我。”

熊坤趁熊倜正在同柳安若道别之际,一把拉住夏芸的手道:“芸丫头,小熊就交给你照顾了。岚丫头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你要多给他些时间。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爷爷支持你啊!”

夏芸心头一暖,面色微红地点了点头。

众人道别后便各自上路了。

药王和苏媚蓉回药王谷,金灵和余云飞前往江宁,而熊坤和青衣回了九道山庄。

青衣从头到尾都冷着脸,没有说一句话,只有他自己知dào

他的心痛如刀割。

他痛,他却不能哭,不能喊。

因为他不能让任何人知dào

他对岚的心思。

而柳安若同刘伯也踏上了前往安若王府的路。

柳安若一手掀开车帘,面色冰冷道:“去通知郭守孝,就说暗河近年来残害武林同道,人人得而诛之,我要暗河亡!”

“是!老爷!”

柳安若缓缓放下车帘,面容肃穆,眼露杀机道:“好一个朱元璋,先杀我女儿,又想杀我外孙,真当我柳安若什么都不知dào

吗?我隐忍了二十多年,等了二十多年,也是时候行动了!我不收拾你,武林中人自会收拾你!”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欲成魔

第一百四十六章我欲成魔

熊倜本想一人行动,而夏芸却一声不响地始终紧跟其后。

熊倜勒马急停,眉头紧蹙地望向夏芸道:“不要再跟着我了,回大理也好,去哪里都好!总之,不要再跟着我!”

“不!我要跟!腿长在我身上,你拦不住我!”夏芸轻咬薄唇,无比坚定地说道。

熊倜叹了口气道:“我要去杀人?你也跟?”

“跟!你杀人!我替你埋尸!”

熊倜眉头一紧,呵斥道:“夏芸!不要再为我做什么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的心里只有岚!不要再纠缠于我,就像那日你在大理街头说的那样,放下我!去过你自己的日子!这样对你对我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熊倜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夏芸误以为熊倜是为了她醒来的,但后来熊倜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将她原本的想法拆解得支离破碎。

而熊倜如今道出的话却将她最后的希望也抹杀殆尽。

她紧紧攥着缰绳道:“我知dào

你心里只有岚姐姐,我会等,等到你愿意腾出一个位置给我!在大理街头上,我说的那番话是出自真心的,但事实上,我根本就做不到。小熊,就让我跟着你好不好?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夏芸的话语带着些许的哀求。

情字让熊倜变得冰冷坚硬,情字也让夏芸变得无比软弱。

当年那个在月夜下初见的灵动神mì

女子已经不复存zài

了。

熊倜微微皱了皱眉,冷道:“随你!”

语毕便策马狂奔。

他的第一个目标便是暗河榜上排行第二,实力仅次林英杰的杀手杨文彬。

秋风瑟瑟,熊倜依旧一袭白衣立于屋顶,眺望着远处的一处人家。

袅袅炊烟冉冉升起,在那朦胧的月色中轻晃着,似神女着轻纱,曼妙翩姿舞。

“杨郎,你回来啦!今晚有你最爱的东坡肉!”身着粗布麻衣的秦柔安将菜端到小院的石桌上,兴高采烈地扑进杨文彬的怀里,说道。

秦柔安明明长得十分普通,却给人一种如春日阳光般和煦的温暖。

杨文彬轻轻抚摸着秦柔安的脸颊道:“早和你说过了,若是我回来晚,你就先吃。”

“我又不饿!等你回来一起吃,饭才香嘛!”秦柔安拉着杨文彬坐下,替他盛了满满一碗饭,又将一块东坡肉搁在碗顶,满脸幸福地望着杨文彬。

杨文彬眯眼一笑,将肉送入口中,缓缓点了点头,以示赞叹。

杨文彬是杀手,但杀手也是人。

而这邬建山上的小院就是他卸下杀手身份之后的家。

秦柔安就是他的妻子,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山野女子,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会武功。

而在杨文彬眼中,她却比空谷幽兰还要淡雅美丽。

杨文彬大口大口吃着秦柔安煮的菜,满脸的笑意。

而远处的熊倜双眸却越来越冷。

他不由紧紧握拳,心中暗道:我和岚原本也能过上这种闲云野鹤的日子!

熊倜心中的愤恨如燎原之火熊熊燃起,一股杀气从他身上隐隐散出,比起今晚的月色更阴沉。

正在吃饭的杨文彬瞳孔猛地一缩,抬起了头,望向熊倜所在的方向。

他咽下了口中的饭,道:“柔安到屋里等我。”

秦柔安微蹙起眉头,点了点头,快步跑进了屋。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她很怕,很无措,但杨文彬一次次在她面前将前来挑衅的敌人一一打败。

渐渐的,她相信杨文彬一定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她道了声:“杨郎,小心!”说着,合上了门,透过一旁的窗缝窥视着屋外的动静。

杨文彬眉头一皱道:“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熊倜冷哼一声,身子如蝶般轻盈地落到了杨文彬的身前。

杨文彬细细打量着熊倜,顿时回过神来道:“我认得你,你是逍遥子的徒弟,八号!”

“是我。”熊倜淡淡地答道。

杨文彬轻笑一声道:“你杀了黄泉长老,暗河的人都在通缉你,你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了!看来今天老天给我送银子来了!”

语毕,便拔剑而上。

杨文彬的剑是一把纸剑。

纸剑无刃,却是锋利异常。

苍白的手配上纯白的纸剑,在盈盈月光下煞是好kàn



而熊倜的断剑却还在夏芸的腰际。

如今的他已经不需yào

剑。

因为他就是剑,剑就是他!

熊倜望着那刺来的纸剑,眼神一冷,雄厚的内力在筋脉中快速地奔走,好似洪水决堤前那一刻般凶猛。

“嗖!”

一指剑光猛地飞出,击向了杨文彬的剑尖。

“哗!”

纸剑被熊倜的剑qì

破开,散得到处都是,好似雪花一般缓缓飘落到地上。

而一剑刺阳的霸道并没有就此结束!

剑qì

击碎了纸剑,狠狠地击在了杨文彬的剑柄上。

剑qì

顺着剑柄震开了杨文彬的虎口,震伤了他的手太阴心经。

杨文彬吃痛,不由松开了剑,跌坐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杨郎!”秦柔安一把拉开门,飞扑到杨文彬的身前,用自己瘦弱的身躯紧紧护着他。

杨文彬眉头微皱道:“傻姑娘,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等我吗?我很快,很快就能打败这个人。”

秦柔安哭着猛摇头,紧紧搂着杨文彬。

杨文彬不由叹了口气,望向空中明月,他败了。

向阳纸剑在于快、锋利。

而熊倜的一剑刺向太阳却比他更快,更凌厉。

杨文彬不由叹了口气道:“八号,我知dào

你要杀我,但柔安和暗河没有关系,请你放过她!”

秦柔安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熊倜望着眼前的这对苦命鸳鸯,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无恶不赦的坏人。

可是他怜悯杨文彬和秦柔安,谁又来怜悯他和岚?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了杨文彬。

秦柔安见状,立kè

挡在了杨文彬的身前,她道:“要杀杨郎那也一并杀了我吧!”

熊倜不由笑了起来,只是眼中却涌出了泪水,十分癫狂。

杨文彬焦急道:“只要你放过柔安,这屋子地下室的钱财都是你的!我死没关系,求你!求你放过她!她不该死在这儿!暗河的事,我杀的人,我造的孽都和柔安无关!今日你若敢伤她,我杨文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熊倜缓缓抬起眼眸,眸中闪过一丝冰冷。

他心道:我不需yào

你放过,因为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和你一样!

熊倜深吸一口气,指尖飞出一道剑qì

,刺穿了杨文彬的额头。

杨文彬双眸空洞地最后望了一眼秦柔安,缓缓地倒在了地上,殷红的鲜血染满了冰凉的地面。

“杨郎!”秦柔安痛呼一声,本部漂亮的五官顿时挤在了一起。

她泪眼朦胧地望向熊倜,咒骂道:“你是恶魔!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一辈子都不能和你心爱的人在一起,我诅咒你死了之后下十八层地狱!”

熊倜瞳孔一缩,身子宛若鬼魅一般出现在秦柔安的面前,一手捏住了秦柔安那纤细的颈项,将她硬生生提了起来。

因为呼吸不畅,秦柔安的脸立kè

涨得通红,她本能地挣扎地双脚乱蹬,而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欢喜。

她心中暗道:我终于可以和杨郎团聚了!

熊倜就在秦柔安要断气的那一刻,终于松开了她。

她软软地跌坐在地上,趴在还有一丝温柔的杨文彬的尸体上痛哭起来。

熊倜淡淡道:“这屋子底下的钱应该够你过一辈子了。你恨我,很好,就以此作为活下去的目标,只要我活着一天,随时恭候你来杀我。”

说着他转身欲走。

夏芸从高处飞落道:“小熊,你真地要放过这个女人?她虽不是暗河的人,但却是杨文彬的女人!你不该心软的,若是你动不了手,我来!”

语毕,烈阳鞭狠狠缠住了秦柔安的脖子。

刚出虎口的秦柔安又入狼窝。

熊倜皱眉道:“夏芸你做什么!放开她!”

“我说过你杀人,我埋尸!你下不了手的人,我替你解决!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为了你,我不介yì

做坏人!”夏芸瞳孔骤缩,手中长鞭也越发用力。

熊倜喝道:“松手!”

夏芸一抬眼,便望见那好似要吃人一般的眼神。

她心神一颤,长鞭陡然松开了秦柔安。

秦柔安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她抬起头望了一眼熊倜和夏芸,冷笑道:“你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不用假惺惺了!我秦柔安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来!”

说着她猛地站起身,一头撞向一旁的梁柱上。

“不要!”熊倜急忙伸出手,却已经晚了。

他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梁柱上留下了斑斑血迹。

秦柔安被力反震到地上,衰弱地向杨文彬爬去,她低喃道:“杨郎,等等我……我们……我们永远……在一起……”

熊倜望着这一幕,筋脉的刺痛越发明显,他眉头一皱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小熊!”夏芸紧张地伸手扶住了他。

熊倜缓缓推开了她的手道:“你不是要埋尸吗?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着他佝偻着背,步伐踉跄地翻身上马,朝远处跑去。

暗河榜第一的林英杰死了,第二的杨文彬死了,第十的逍遥子死了,第十一的姚斐死了,第九的余云飞和第十三的金灵已经是熊倜的人。

熊倜还要杀十四人。

暗河是朝廷的爪牙。

爪牙没有思想,却能夺其性命,所有暗河必须亡!

而熊倜的下一个目标是排行第五的战雨。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剑气失控

第一百四十七章剑qì

失控

一夜之间,熊倜已经杀了暗河榜上前二十中的第二,第三,第五.

每一个人死的时候反应都不一样。

暗河榜第二的杨文彬死前是求熊倜饶过他的女人。

排行第五的战雨死前则是求熊倜放过自己。

那个曾今肆意凌虐熊倜的战雨如今在他面前已是不堪一击。

而排行第三的司徒心水死前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熊倜每杀一个人,每用一次剑qì

,他浑身的筋脉便会刺痛一次。

熊倜不笨,所以他早知dào

将内力逼出指尖的一剑刺阳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可是他还是在用。

这一日,又有三条人命倒下。

他坐在茶棚前,拿出怀中的册子看了一眼,望着那一个个被划掉的人名,他的嘴角便牵起一抹笑意,只是显得有些不自然。

“咳咳!”胸口突泛起的一阵腥甜不由令熊倜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端起桌前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强压下翻腾的气血。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刚抬眼,便见夏芸策马奔来。

夏芸正如她所说的,熊倜杀人,她负责埋尸,当然也负责缴获那些尸体的财产。

暗河的杀手都很有钱,却不怎么会藏钱。

不是把整箱黄金藏在床底下,就是藏在挖空的墙里,亦或是藏在屋子的地板下,总之都难逃夏芸的法眼。

夏芸将这些钱托给了镖局,一律往九道山庄上运,用的自然是熊倜的名号。

而熊倜一路上却从未对她好言相向,但她还是无怨无悔,始终不离不弃地跟着熊倜。

熊倜却一直在逃避。

他猛地站起身,放下几枚铜钱道:“老板,茶钱搁桌上了!”

语毕,熊倜翻身上马,往他暗杀名单上最后一人驰骋而去。

此人正是暗河榜上排行第二十的韩秋娘。

韩秋娘是一个杀手,更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成了家的女人。

她的丈夫孙展鹏也是暗河的杀手,排行第二十一。

两人膝下还有一女,名为无双,今年六岁,长得十分水灵。

小小年纪却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

死在他们一家三口下的人不计无数。

而近日他们却成了熊倜眼中的目标。

韩秋娘轻轻拂过孙无双的面颊道:“相公,快带着无双走!”

“不!秋娘,我不能扔下你不管!我武功不差,让我留下来帮你!”

韩秋娘眉头微蹙道:“不!那八号根本就是一个恶魔,他没有人性的,若你们不走,我们一家人都会死在这里!”

孙展鹏道:“哪怕是死,我们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娘!我也不走,我要保护娘!”

“娘的好孩子!”韩秋娘抱着自己的女儿失声痛哭起来。

而熊倜就在这很是凄美温情的一幕前出现了。

他冷冷地望着这院落里不离不弃的三人。

不得不说金灵的消息太准了,平日里这些好似蟑螂臭虫一般躲在暗处的杀手们如今竟无处遁形。

韩秋娘猛地将孙无双护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瞪着熊倜,她双手一挥,道:“看镖!”

镖是梅花镖。

八枚金色的梅花镖在空中飞旋着射向熊倜。

熊倜缓缓抬起手,指尖一弹。

一道剑qì

猛地飞出,一分为八,立kè

将梅花镖一一击落。

“看箭!”孙展鹏趁此机会一抬手,手臂上的连弩立kè

飞射出八支短箭。

熊倜双眸愈冷,右手一挥,直接将短箭一一击落。

连排行第二的杨文彬被都熊倜一击毙命,何况是排行二十的韩秋娘和排行二十一的孙展鹏呢?

两道指光闪过,孙无双愣愣地望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同时倒地,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嚎啕的哭声刺激着熊倜每一根神经。

熊倜不知dào

自己和那些害死柳陌,害死岚的人有什么区别。

仅仅一周,他的恶名已在暗河中传开。

因他,暗河人心惶惶。

虽然这些杀手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

他亲眼见证了杨文彬和秦柔安的幸福,却依旧亲手毁掉了!

他也看到了卸去杀手身份后,韩秋娘和孙展鹏组成的这温馨的三口之家,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毁掉了!

杀了那么多人,除了强颜欢笑外,他的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熊倜不禁想到离开武当前,张三丰托叶近泉带给自己的话。

仇恨只会让人发疯发狂。

无论是对于死了的人,还是对于活着的人,报仇都没有任何的帮zhù



死了的人不会活过来,活着的人也不会觉得好过。

仅仅一瞬间,熊倜看开了,也放下了。

其实报不报仇真的没有那么重yào



熊倜后悔了,原本也许还有更好的方法解决和暗河的关系,不过现在,一切也都晚了。

杨文彬和秦柔安死了。

孙无双的父母也死了。

原本刺痛的筋脉传来好似针扎一般的疼痛。

体内的真气再也不受熊倜的控zhì

,在四肢百脉中奔涌起来,好似一匹匹脱缰的野马,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了一般。

熊倜闷哼一声,半跪在地上,身子不住地颤抖着,一丝殷红从嘴角淌下。

他喃喃低语道:“岚,我让这些人给你陪葬不知够不够?本想替你和娘亲报仇的,眼下却是做不到了……我能做的只是拔去朝廷的爪牙……你会不会怪我没用呢?”

熊倜笑着,泪潸然落下,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

他杀了十七个人,使得暗河重创,但也把自己逼入了走火入魔的绝境。

六脉神剑乃大理段氏绝学,其中奥妙岂是普通人能无师自通的?

纵使是天资过人的熊倜也不行。

真气就好比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运行得当便能延年益寿,运行不当便是自毁坟墓。

熊倜如今的状况,显然是后者。

雄厚的内力在熊倜的体内奔涌着,沸腾着,仿佛要撕裂熊倜的身体一般。

熊倜的异样终于引起了孙无双的注意。

孙无双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但也是两个杀手的孩子。

她还没学会走路,就已经会拿刀。

此刻,她粉嫩的脸上挂着让人心疼的泪水,而她的双眸却像豺狼虎豹一般散发出冷冷幽光。

她拔出腰间的小刀道:“你是恶魔,我要送你下地狱!”说着朝熊倜奋力扑去。

“小熊!”夏芸刚巧赶来,便看到了这一幕,不由疾呼。

熊倜闻声微微抬头,望着那面目狰狞的孙无双,不由从眼底沁出笑容来。

要死了吗?

也好,岚,等我,我来了!

熊倜缓缓闭上了眼睛。

杀人偿命,早晚都要还的。

熊倜终于明白为什么逍遥子做了杀手!

杀孽越重,仇人越多,离死亡也就越近!

而死,就是解脱!

但天却不让熊倜轻易地解脱!

他体内翻腾的真气终于破体而出,白色的寒雾如一条条银龙萦绕在熊倜周身,不受控zhì

地四散飞去。

“嗖!嗖!嗖!”

三道剑qì

猛地刺穿了孙无双那幼小的身体。

她的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把小刀,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不!不要!啊!”

熊倜猛地抬起头,哀嚎起来。

头上的发髻散开,青丝缓缓落下。

鞠谷村王阿丁的孩子惨死的模样再一次在熊倜眼前重演。

岚被林英杰一掌击飞的那一幕也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现。

只是这一次杀人凶手不是林英杰,而是他自己。

“噗!”

一口鲜血猛然喷出,青丝轻缓地落下,竟化作如雪的白发。

熊倜奋力地双拳击在地上,地面猛地凹陷,周身的剑qì

也为之一散。

夏芸咬着唇,忽地从背后抱住了他,道:“小熊!没事了!我在!夏芸在!”

熊倜身子一惊,猛地推开了夏芸,向后退了数步道:“不要再跟着我了!”

他一手指着地上的三具尸体道:“你也看到了,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熊倜了!我是一个杀人狂魔,你跟着我,总有一天你也会死在我的剑qì

下!”

熊倜咬着唇,跌跌撞撞地朝屋外走去。

夏芸望着他的背影,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道:“为什么你死了,还能把小熊逼成这样?”

熊倜回到了绿柳山庄的时候,刚好遇上了早冬的第一场雪。

雪花轻轻柔柔地飘落到他银白的发上,浑然融为一体。

熊倜双膝跪在冰凉的雪地上,伸出手轻轻抹去了石碑上的雪。

去年这个时候,他和岚在绿柳山庄度过了最美好最宁静的一个冬天,如今……

一件温暖的披风落在了熊倜略显单薄的身上。

熊倜猛地回过神,一把拉住了肩上的那只冰凉的柔荑道:“岚!”

夏芸抿了抿唇道:“是我。小熊。”

熊倜一愣,眉头蹙起道:“为什么赶你走,你还不走!你还要我说几遍!”

他一挥手,真气顺着气血震荡猛地从指间飞出,划破了夏芸五彩的霓裳。

熊倜不由一惊,望着跌坐在地上的夏芸,想知dào

她有没有受伤,却始终踌躇不敢上前。

夏芸手脚并用,缓缓地爬向熊倜。

她轻轻拉起熊倜的双手,额头轻轻触碰熊倜的额头,道:“无论你说多少遍都赶不走我的。”

熊倜的眼神一散,双唇微微翕动,突见夏芸双目一闭,一口鲜血猛地从其口中涌出。

“夏芸!”熊倜一惊,立kè

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夏云挤出一丝微笑,轻轻抚上熊倜的面颊道:“小熊,你终于不躲我了?你终于愿意主动靠近我了吗?”

熊倜仓皇地擦去她唇边的血迹,搂着她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明知自己控zhì

不住剑qì

,就应该离你更远一些。夏芸,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要离开我!”

语毕,猛地抱起夏芸朝庄内小院飞去。

夏芸瞳孔一缩,嘴角上扬起来。

她将头轻轻靠在熊倜的怀里,双臂搂着熊倜的脖子,柔声道:“我就知dào

,小熊不会真的忍心不要我的……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我没事,不是你伤的我,所以不要自责……”

说着,她缓缓地合上了眼帘。

“夏芸!夏芸!”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共赴巫山

第一百四十八章共赴巫山

夏芸只觉得很热,周身好似有火在烧一样.

她嘤咛一声,缓缓展开了双眼,感觉到背后那双有力的手掌,正不住地将内力送入她体内。

“小熊……”她轻蹙着眉头,唤了一声。

熊倜急忙收功,跟着又吐了一口血。

要控zhì

体内散乱的真气本不容易,强行催动内力,自是雪上加霜。

他一手擦去嘴角的血渍,将夏芸半搂在怀里,道:“感觉好些了吗?”

夏芸眉黛蹙起,眼眸里却是满满的幸福,她道:“你个笨熊,我又没受内伤,何必白费这个力qì

?倒是你,真气已经乱成这样,何必还冒险替我输内力。”

熊倜闻言眉头不由一皱,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误伤了夏芸,自然没将夏芸昏迷前说的话听进去,更没有替她把脉,而是直接把内力输入了夏芸的体内。

如今他一摸夏芸的手腕,才知dào

她是受了外伤导致气血不足,才会晕了过去。

可夏芸一直像影子一般跟着他,何时受的伤?

夏芸见他皱着眉头,不由伸出手,轻轻揉着他的眉宇道:“我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你伤在哪儿了,什么时候受的伤,怎么受的伤,为什么都不告sù

我!”熊倜一把拉住她的柔荑说道。

夏芸莞尔一笑,将脸颊贴在熊倜的胸膛,闻着他衣服上淡淡的阳光同青草混合的芬芳,道:“你走得那么快,我只怕自己会跟不上你,哪里还有时间和你说受伤的事?”

熊倜心里不由一痛,他似乎总是忽略身边人的感受。

岚在的时候,他因为夏芸的事,没有顾忌到岚的感受。

如今他自以为是地认为躲开夏芸是为了她好,结果,却连她受了伤都不知dào



熊倜的心里很是愧疚,他柔声道:“伤在哪儿?让我看看!”

声音很轻,很温柔,很好听,好似在哄心头的宝贝。

夏芸双颊微红,宛若饮了酒醉了一般,双瞳不由失焦,低喃道:“肩上……”

熊倜松开了夏芸的腰带,沿着衣襟,半褪下夏芸的衣衫。

缠在肩上的纱布很是仓促,此刻却以染满了鲜血。

熊倜颤抖地解开那一层层的纱布,只见夏芸肩上的伤口不大,却很深,不住地有血渗出。

伤口的四周已经长出了粉色的新肉。

粉色的新肉同一旁破裂的褐色的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显然伤口曾今愈合又裂开过,而且不止一次。

夏芸长时间在马背上颠簸,伤口又怎么可能不裂开呢?

熊倜心中一疼,思绪瞬时飞到了三日前。

三日前,他人在离绿柳山庄数千里之外的石家庄。

他要取的是石家庄主人石墨的性命。

暗河榜排行第十二的石墨。

那一晚,空中没有一粒星尘,寂静得可怕。

石家庄共有三十二口人,熊倜没有多杀,只杀了石墨一人。

他离开石家庄的时候也正是夏芸赶到石家庄的时候。

夏芸被石家三十一口人围堵,在打斗中,遭石家庄人暗箭所伤。

当然石家的人也没有占到一丝便宜,他们虽伤了夏芸,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石家庄三十一口人全部死在了夏芸的手中。

夏芸匆匆处理了一下伤口,缴获了石家所有值钱的东西,再次上马追寻熊倜。

熊倜望着那处伤口,手指轻柔地拂过夏芸肩膀上细嫩的肌肤。

夏芸不由身子一颤,轻哼了一声,双颊好似染上了艳丽的桃花般绯红。

熊倜以为自己是弄痛了她,心有不忍,蹙眉叹息道:“傻丫头,你这又是何苦?”

夏芸抬起头,眼神明媚,笑道:“你是笨小熊,那我要做傻小芸,才配得上你啊!”

熊倜双眸一暗,小心翼翼地将金疮药撒在夏芸的伤口上,淡淡道:“我配不上你,以前配不上,现在也配不上……”

夏芸猛地起身,撞落了熊倜手中的瓷瓶。

瓷瓶落到床榻上,洒出了些许药粉。

药粉斑斑驳驳地落在红色的床榻上,很是醒目。

就同她此刻肩上的伤口一样,刺痛着熊倜的双目。

“小心伤口,有什么,我们等你伤好了,再说好吗?”熊倜拿起一旁的纱布,正欲替夏芸包扎,却被她一把推开。

肩上的疼痛,夏芸感觉不到,她只觉得心口被一块巨石重重地压着。

她秀眉轻蹙,静静凝视着熊倜的双眼,道:“我都说了我没事!为什么你总是不信我!为什么总说你配不上我!你至少有王爷外公,有庄主爷爷,可我夏芸什么都不是!不是云南公主,只是一个捡来的孤儿,我连我父母是谁都不知dào

,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我信!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不要再动了好吗?伤口又流血了!”熊倜一把将夏芸搂在怀里,紧紧箍着她,不让她再挣扎,语气里满是疼惜。

无论夏芸是不是公主对于熊倜来说没有半分关系。

在熊倜看来,夏芸就是夏芸,像只猫儿一样的夏芸。

夏芸无力地靠在熊倜的肩上道:“你真地信我?”

“信!”

夏芸轻轻推开熊倜,双目盈盈地望着他道:“无论我以后说什么,你都会无条件地信我?”

“信!”熊倜重重地点了点头,郑重道。

夏芸对他的好,他知dào



可是他却对夏芸一点也不好。

每一次都自以为是地以为是对她好,结果却一次次把她推向无底的深渊。

“乖乖躺下,好好睡一觉,好吗?”熊倜轻柔地替其处理好伤口,扶着她躺下。

至始至终夏芸都瞪大着眼睛望着熊倜,生怕一眨眼熊倜便会不见。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小熊,你不会再扔下我对不对?”

“嗯。”熊倜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替其掖好被子。

夏芸眯眼一笑道:“小熊,我渴。”

“好,我给你倒水。”熊倜起身走至桌边,拿起茶壶。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夏芸从腰间摸出一只玉瓶,一口将瓶中之物饮尽。

熊倜端着茶杯转身之际,她已经将玉瓶藏在了枕头之下。

熊倜将夏芸搂在怀里,将杯盏凑到夏芸的唇边。

茶水沾湿了夏芸的唇。

夏芸即刻别过头去,道:“好凉!”

“那我再去煮壶茶。”熊倜放下杯盏,转身欲走,却被夏芸拉住了手。

夏芸猛地钻出被子,半跪着床上,如兰的芬芳从口中呼到熊倜的脸上,她轻声道:“小熊,不要走!”

熊倜望着那楚楚动人的眼眸,心神不由一松,再一次坐到了床榻边。

夏芸半依偎在熊倜的怀里道:“小熊,我冷……就让我这么靠着你好吗?”

熊倜眉头微皱,不忍拒绝,只能坐在床榻边,任由夏芸这般靠着。

鼻尖传来夏芸发上的芬芳,他顿觉身子燥热起来。

他扶起夏芸,干咳了一声,一口喝下了刚才倒入杯盏中的茶。

冰冷的茶水流入腹中,并没有赶走心头的燥热。

“小熊,你怎么了?”夏芸走下床榻,轻轻拉了拉熊倜的袖子。

熊倜侧目一望,便望见了半露在外的香肩。

他咽了咽唾沫,本想替夏芸整理好衣衫,但伸出的手却停在了她纤弱的锁骨前,不动了。

夏芸微微抬起头道:“小熊是哪里不舒服吗?”

熊倜望着那单纯明亮的眼眸,和夏芸相处的每一幕从脑海中拂过。

第一次,她被锦衣卫的人围困,月光下,仅仅是一双清亮的眼眸边让他忍不住出手。

第二次,酒楼外她被小二刁难,他二话不说便再次出手相处。

第三次,湿冷的牢内,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将他从丧父之痛中走出……

每一次的夏芸都是那么的特别,那么地让人难忘。

他忍不住轻搂住夏芸的细腰道:“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夏芸双手轻捧着他的脸颊道:“笨小熊,因为傻小芸喜欢你啊!”

熊倜望着那双眼眸竟痴了,他鬼使神差地一把横抱起夏芸,朝床榻上走去。

床帏落下,透着烛光,依稀能望见床榻上缠绵在一起的人影。

夏芸缓缓闭上眼睛,眼角划过晶莹的泪,听着熊倜粗重的鼻息道:“衣带渐宽终不悔,只盼共赴巫山云雨时……”

夏芸肩头的伤再一次裂开了,雪白的纱布染上了殷红,可是她却在笑。

笑容显得有些苍白,虽然甜美好kàn

,但双眸之中却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哀伤。

她心中暗道:小熊,不要怪我对你下巫山云雨,我只想和你一起,永远一起。

岚已经死了,她不能再阻碍我们在一起……

你是我的,你是我一人的!

巫山云雨是大理皇宫药效最强的禁药。

以处子为药引,散发出蛊惑人心的馨香。

而中药者完全不知dào

自己中了药,只以为情到浓时浅亦深,一切自是水到渠成。

熊倜在早冬的寒风中醒来,他望着身侧的夏芸,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疼惜,小心翼翼地拉起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他望着在晨光里浮浮沉沉的灰尘,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昨夜的自己竟然就这么要了夏芸,无名无份地要了她。

熊倜一直觉得自己亏欠夏芸,而经过昨夜,他欠下的情债也许只能用这辈子来偿还,可是还有他的这辈子还有多长?

一想到岚,他的心又开始痛。

寒风从窗外吹来,掀起了床帏,也刮进了他的心里,很冷。

胸口的刺痛让熊倜忍不住想要咳嗽。

他正欲起身,却发xiàn

夏芸压在他的衣袖下。

熊倜眉头一皱,不忍惊醒那似猫儿腻在一旁的夏芸,取过床边的匕首,将袖子割下,拖着虚弱的身体快步走出门外,剧烈地咳嗽起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泣血立碑

第一百四十九章泣血立碑

阳光洒进院落,透过枝叶,斑斑驳驳地落在岚雪白的衣服上,也落在她的脸上。

她缓缓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她静静地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幻想着那是熊倜温暖的手掌。

岚的嘴角不由牵起一抹微笑,缓缓伸出手轻抚过自己的面颊。

一条条凸起的疤痕在掌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触感。

岚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那张被夏芸毁了的脸再也无法恢复往日丽颜。

“岚!”段晨正唤了她一声,快步地走去院落。

岚回过神道:“你身子还没调理好,怎么就下床了?”

段晨正笑道:“我没事,别听振海瞎说。我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岚心中一惊,立kè

拉住了段晨正的手道:“是不是有熊倜的消息?”

段晨正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道:“虽然不敢肯定,但八九不离十。”

“你不是说是打伤你的是暗河杀手林英杰吗?近日来,江湖上有这么一个传言!暗河榜前二十的杀手全死了,包括那林英杰!相传都是被一个叫八号的魔头杀了!我觉得这件事可能和熊少侠有关……”

段晨正话未说完,便被岚打断道:“八号?是他!一定是他!是熊倜!他没事,他还活着!”

岚拉着段晨正的手不由用力。

岚从小是狼养大的,后来又做了奴隶,她的握力比那些健壮的男子都强。

段晨正被她这一握,脸都痛白了。

不过看到岚脸上的笑容,他却是觉得什么都值了。

在他的眼里,岚就是他的阿盖转世。

他不求岚会喜欢他,会爱上他,他只要岚幸福。

为了岚的幸福而努力,这就是段晨正赎罪的方式。

岚终于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才发xiàn

自己正死死掐着段晨正的手。

原本白皙的手已被她压出了些许红印。

岚面色一红,赶紧松开手,她的握力可是连熊倜都自愧不如。

她面带歉疚道:“对不起,我刚才……”

说着她有些不忍地轻轻揉着段晨正的手。

“没事,你一个女孩子又没什么力qì

。”段晨正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这手要是再被岚握下去,不知dào

会不会断了。

他扯开话题道:“对了,岚,你知dào

熊少侠可能去哪吗?你伤还没好,不适合长时间的路途颠簸,我派人去把熊少侠接来。”

“以他的性子,应该是回绿柳山庄了。”

此刻的绿柳山庄已被初冬的雪披上了一件银装。

熊倜站在屋前,半露着结实的胸口,扶着门框,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小熊?”夏芸裹着外衣,抱着熊倜的半截袖子,身子扭捏地向熊倜走去。

熊倜忙压下翻腾的气血,眉头轻蹙道:“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屋,外面凉。”

夏芸点了点头,不由有些心虚地望向熊倜,将他神色无疑,才松了口气。

她低垂着头,红着脸道:“昨晚……我们……”

熊倜合上门,将夏芸扶上床,替其掖好被子,轻轻理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道:“我会负责的。你肚子饿了吧?我去做点吃的,你再睡一会儿,等好了,我叫你。”

说着披上外套出了门。

夏芸蜷缩在被子里,心里被满满的幸福填饱了。

她摸出昨夜藏在枕头下的那只放着巫山云雨的玉瓶道:“小熊,我发誓,这辈子,我都会对你好!”

熊倜平日里对吃的不讲究,但做些家常小菜却也难不倒他。

他熬了一锅清粥,准bèi

了三碟小菜,便端着跨出了厨房。

耳边风中一动,传来一丝轻笑声。

他眉头一皱道:“谁?出来!”

“啧啧啧!两副碗筷,应该不是为我准bèi

的吧?”余云飞笑着站在树枝上,白衣出尘,飘落而下。

熊倜眉头微挑道:“要吃,自己去锅里盛。”

“得,我也不打扰你和夏芸了,说完两个消息我就走!第一,丐帮帮主以武林盟主地身份出面打击暗河,估计不用我们动手,暗河就亡了。第二,光头把鞠谷村所有的尸体挖了出来,唯独没有找到岚。”

熊倜闻言,手不由一抖,手中的托盘险些滑落。

幸好余云飞及时出手扶住了托盘。

余云飞皱眉道:“眼下有两种可能,一是岚的尸体被别人带走了,二是岚没死。”

熊倜低垂着头道:“我也希望岚没有死,可是我亲眼看见她被林英杰一掌击中了胸口……”

熊倜再也说不下去,紧咬着牙,身子不住颤抖起来。

余云飞叹了口气,从熊倜手中接过托盘,放到一旁的石桌上道:“光头还在大理寻岚的消息,一有线索会立kè

通知我们。”

他望着熊倜那双凝固在半空中,依旧颤抖的手,忍不住伸手拉住了他,掌心立kè

传来如雪般的冰凉。

余云飞眉头一皱道:“你手怎么那么冷?没事吧?”

熊倜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余云飞叹了口气,解下身上的裘皮披风披在了熊倜的身上,轻搓着他冰凉的手道:“照顾好自己,若是岚还活着,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他又从怀中摸出一块染血的帕子。

帕子上绣着一朵兰花。

熊倜猛地一把夺过道:“这是岚的!”

余云飞点了点头道:“光头在鞠谷村找到的。熊倜,其实……还有一个最坏的可能,鞠谷村靠海,食腐肉的秃鹫不少……光头说……说那些死掉的村民基本都不完整了……岚也可能……”

熊倜闻言瞳孔一缩,立kè

明白了余云飞的言下之意。

岚可能死了,没有尸体,只是因为她被秃鹫叼走,吃掉了。

一阵腥甜涌上喉咙口,他咬着牙强忍着想要吐血的冲动,攥着帕子的手越发用力,余云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先回了,有消息再来找你,不要想太多,珍惜眼前人。”

语毕,便闪身飞走了。

熊倜望了一眼快要凉了的粥,终于回过神来,将岚的帕子揣入怀中,端着托盘回到了屋里。

“小芸,起来吃点东西吧?”熊倜搁下托盘,走到床榻边说道。

夏芸点了点头,正欲拉熊倜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她轻抿着唇,眼中闪过一丝难过。

熊倜忙解释道:“我手冷,你身子弱,要是冻着你,就不好了。”

他隔着被子将夏芸扶了起来,舀了一勺粥递到夏芸嘴边道:“山上没什么好吃的,你先将就一下,一会儿我下山去置办些吃的,你说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小熊做的,我都喜欢!”夏芸说着,紧紧拉住熊倜的手,将他拉入被窝,紧贴着自己胸口。

熊倜的手真的很冷,夏芸不由身子一颤,却始终没有松开。

熊倜一惊,急忙把手往外抽,道:“你个傻丫头做什么?快放开,要是真生病了怎么办?”

夏芸望着他满是焦急关切的眼眸,笑着摇了摇头道:“小熊冷,我就给小熊捂。生病,我不怕,我知dào

小熊会照顾我的。”

“你个傻丫头,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你怎么办?”熊倜疼惜地夏芸搂在怀里,手渐渐暖了起来,心也暖了起来。

夏芸笑着勾住他的脖子,眼睑贴着他温柔的颈项一句话也没说,心中却道:要是你不在了,我又怎会独活?

喝完粥的夏芸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屋外又下起了雪。

阳光下的雪花似绒毛,白得发亮。

熊倜隔着胸前的布料抚摸着怀中的帕子。

他望了一眼熟睡的夏芸,只身上了山腰。

那里葬着逍遥子和柳陌。

熊倜取出怀里的帕子,喃喃自语道:“岚,你先去找爹娘,用不了多久我也来陪你!”

他一掌推开之前便准bèi

好的棺木,将岚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缓缓地盖上了棺盖。

熊倜也随着合上的棺盖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双手一分,眼前的泥土瞬时分开,满是弄弄的泥土与青草香,棺木便落入了其中。

熊倜一手扶起石碑,将其深深击于地下数寸,将内力逼于指尖,在石碑上写道:爱妻岚之墓,葭月,熊倜泣立。

字字苍劲有力,却又那般刻骨铭心。

好似这字不是可在墓碑上,而是刻在熊倜的心头。

他再也按捺不住胸口的烦闷,一口鲜血喷出,溅洒在那冰凉的墓碑上,洒在那苍茫的白雪上,好似点点红梅。

熊倜惨然一笑,抚着墓碑的手不自觉地滑落,依着墓碑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雪越下越大,落在熊倜的身上,好似替其盖上了一层毯子。

夏芸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疑惑地望着屋外已经黑了的天,她不由蹙眉道:“小熊呢?还没回来吗?”

她披上外套,在山庄内寻着熊倜的身影。

一股不好的念头突地从她脑海中闪过。

“小熊!”夏芸惊呼了一声,朝山腰处跑去。

山腰上多了一处新坟,坟前的熊倜已经被大雪盖得严严实实。

可夏芸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小熊!”她急忙扑了过去,将熊倜从雪堆中挖了出来。

熊倜双唇泛紫,显然冻得不清,夏芸将冻得好似冰坨一样的熊倜搂在怀里,余光落在墓碑上。

她双眸中闪过一丝阴狠道:“我不会让你从我身边抢走小熊的!绝对不会!”

夏芸硬拖着熊倜回到了屋里。

她快速地解下熊倜的衣服,用被子把他捂得严严实实,又脱去了自己的衣服,整个人钻进了被窝。

熊倜的身上已经没有一丝暖气,冷得夏芸直哆嗦。

而在迷茫中的熊倜却寻到了这丝温暖,紧紧地将夏芸搂在了怀里。

“没事了,小熊,有小芸在,谁都带不走你!”

第一百五十章 段府求医

第一百五十章段府求医

天蒙蒙亮,熊倜终于缓缓转醒,他身子微动,便察觉到了怀中好似小猫一般依偎着自己的夏芸.

他不由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这丫头定又是为了我做了什么傻事。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怀中柔弱无骨的娇躯。

夏芸嘤咛一声,也醒了过来。

她揉着睡眼惺忪的眸,立kè

意识道熊倜正在看自己,她连忙半支起身子,惊呼一声道:“小熊,你醒了?”

熊倜一把将她按回胸口道:“你这般动来动去不冷吗?”

夏芸摇了摇头道:“不冷,小熊身上好暖,小芸喜欢。”

熊倜望着夏芸一脸的痴迷,心头不由一动,一个吻落在夏芸的青丝上。

夏芸一愣,脸上浮现两团红晕。

她虽然很想和熊倜就这样一辈子依偎在一起,但她更担心熊倜的身体。

从几天前熊倜体内的真气就很乱,剑qì

也不受控zhì

,吐血都吐了好几次,夏芸真的很怕熊倜的身体会就此垮掉。

她微仰起头道:“我想媚蓉姐姐了,小熊,我们去药王谷好吗?”

熊倜怎会不知dào

夏芸是在担心自己,默默地点了点头。

两日后,熊倜和夏芸手拉着手出现在药王和苏媚蓉的面前。

苏媚蓉微张着嘴,没想到几日工夫,这两人竟然走到了一起,不过想想也释然了,毕竟两人本来就有感情基础。

而一旁的药王却不乐意了,自己徒弟尸骨未寒,熊倜就和别的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不是给他找不痛快吗?

当下,他也不给熊倜好脸色看,转身进了屋。

苏媚蓉也不理药王发神经,微微一笑道:“坐吧!”

熊倜点点头,静静打量着这间宁静的小筑,脑海中飘过岚的影子,心口一疼,忍不住咳嗽起来。

苏媚蓉见状,眉头微蹙道:“小子,你头发怎么全白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阿药给你看看?”

药王探出半个头,没好气道:“不看,死了更好!早点陪我的乖徒弟去!哼!负心汉!伪君子!”

他一下蹲在地上,哀嚎道:“我可怜的徒弟啊!一个人在阴间多无助多寂寞啊!要是今天出事的是你小子,岚丫头早就为你殉情了!怎么可能那么快和别人好上!”

熊倜低垂着头,嘴角闪过一丝苦笑,心道:药王说的一点没错,死了也好,早点去陪岚。

他缓缓站起身道:“走吧,小芸,他治不好我的。”

药王一听,双目一瞪,立kè

从屋子里跳出来,道:“臭小子,你激我!我偏就替你看!”

现在的药王虽说是人模人样,可性子还是古怪透顶,除了被苏媚蓉制的服服帖帖外,其他事还是任由性子来。

说着他一把拉住熊倜的手腕,不由紧锁起眉头。

他惊诧地望向熊倜道:“你小子对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内伤明明已经好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夏芸红着眼道:“还能做什么?你口中的负心汉,伪君子为了给岚姐姐报仇,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明明不是杀人魔王,却逼着自己杀了很多人!该死的,不该死的,全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熊倜眉头微皱,打断道:“小芸,别说了。”

“不!我要说!岚姐姐死了,大家都知dào

,可你为岚姐姐做的,除了我,又有谁知dào

?一夜白头,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药王,你要说我对不起岚姐姐,我夏芸我话可说!但你不能这样说小熊!”

苏媚蓉轻抚着夏芸的背脊,以示安慰。

她狠狠地扭了一把药王腰间的软肉道:“臭小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dào

?还不快说他到底怎么了?”

药王眼神复杂地望向熊倜道:“走火入魔了,虽然我可以用药石稳住他的内伤,但若要去病根,必须将散乱的真气正确引导。”

“怎样才能正确引导,是不是要去武当?”

药王摇了摇头道:“我得知dào

这小子为什么练岔了气,否则别说武当张三丰,就是神仙都难救!”

他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精芒道:“我知dào

了!是不是你用来杀林英杰的招数出了问题?那招看上去像六脉神剑,但六脉神剑只有六指可发,而你却能十指同发!是不是你每次出招都强行运行内力,每次施完招,筋脉就会有一种刺痛感?”

熊倜点了点头。

药王不由见状不由松了口气,旋即眉头又再次皱起道:“知dào

问题出在哪儿就好办了!可偏偏是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这又难办了!”

“为什么难办?是不是只要小熊练会了六脉神剑,他的内伤就能好?”夏芸不由问道。

药王点了点头道:“理论上没错,可六脉神剑乃大理段氏绝学,决不传外人……小子这次……唉……我收回刚才说的话,岚丫头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我这就修书一封,你们再上趟武当,由武当掌门引荐,段家的人也许会答yīng

教小子六脉神剑。”

“如果是大理段家,我也许有些办法!小熊,我们这就去云南!”夏芸紧拉住他的手,同药王苏媚蓉拜别,上了马车。

药王望着车轮驶过的尘烟,叹了口气道:“夏芸这丫头破瓜了呀!”

苏媚蓉点了点头,眉黛微蹙道:“按理臭小子不该那么冲动才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俩是不是也……”药王红着脸挠了挠头道。

苏媚蓉冲其抛了个媚眼,笑道:“我还以为你对那事没兴趣呢!”

“谁说的!我身心健康,怎么可能没兴趣!我……我不是为了多给你些时间准bèi

吗……虽然我们有夫妻之名,但如果你不想,我也不想逼你……”药王猛地抬起头,话未说完,脸又红了起来。

苏媚蓉啐了他一口道:“呸!说的好像是正人君子一样!还不快给铺床,烧洗澡水!”

药王一愣,立kè

搓了搓手,脸上洋溢出兴奋的笑容道:“是!娘子!”

苏媚蓉望着兴奋地跑进后院的药王,嘴角不由闪过一丝甜蜜的微笑。

她望向熊倜离开的方向,心中暗道:熊倜,你也要幸福!

数日后,熊倜站在大理街上的一家酒铺前,将酒葫芦递给小二道:“灌满。”

自从从药王谷出来,熊倜便开始依赖酒这样东西。

他体内的真气因不受控zhì

,几乎凝滞在体内各个角落,成了死气。

一个人气血运行不畅,时间久了也就僵了硬了,最后也就死了。

这也是为什么熊倜内伤后,身体时而冰冷的原因。

而酒能活血运气,让熊倜的身体舒坦有些。

可熊倜却是越喝越多,越喝越咳,越咳越喝。

“小熊,你再喝下去就变酒鬼了!”夏芸轻咬着唇道。

熊倜笑着灌了一口,没有说话。

烈酒入口,胸腹都是火辣辣的刺痛,却让人舒坦不少。

夏芸一把拉起他的手道:“我们直接去段府找姐夫和伯父!”

熊倜又灌了一口酒,盖上葫芦盖道:“你不回宫?”

“你抗旨在先,回宫难道等父皇下令砍你头吗?”夏芸眯起眼笑着同熊倜十指紧扣道,“爹娘的养育之恩虽重,但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人,自然得为你考lǜ

!”

熊倜笑着紧了紧夏芸的手,望向当空骄阳,悲凉道:“若是哪天我不在了,你还是回宫吧!”

“不!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对于他们来说,我只是一个工具,而小熊你,却是真zhèng

地待我好!”夏芸一脸郑重地说道。

熊倜想了想,不由笑道:“我待你好吗?”

夏芸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好!很好!小熊是这世上待小芸最好的人!所以,小熊,不要扔下我。若你扔下我,这世上就再也没有真心待我好的人了……”

熊倜心头一颤,一把将夏芸搂入怀中道:“我答yīng

你,为了你,我也会努力活下去!”

“小熊……”

熊倜的脸上洋溢着不知是喜是悲的表情。

而当岚知dào

熊倜出现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也不知是哭是笑。

熊倜来了,但不是为了她来的。

岚双唇轻颤道:“你说……熊倜……他和夏芸在一起?”

段晨正点了点头道:“他们此刻正在大厅,若你想见,我立kè

带你过去!”

岚深吸一口气道:“见!但不能这样去见!”

岚转身回屋,等再一次引入段晨正眼帘的时候,完全变了一个人!

原本纤瘦的身形此刻变得臃肿不堪,头上戴着轻纱斗笠,将整张脸藏了起来。

“岚?”段晨正疑惑地问道。

“是我。”

岚不仅仅是身材样貌改变了,连她的声音也变了,听上去好似五六十岁的老妇人。

段晨正已经完全认不出眼前之人是岚了。

岚想见熊倜,她想知dào

熊倜好不好,她想熊倜快想疯了!

若眼下熊倜是只身前来,她必定二话不说就飞扑进熊倜的怀里。

可段晨正说熊倜是和夏芸携手而来的!

一想到夏芸那甜美灵动的模样,岚的心便一阵阵的抽痛。

以前的她也挺好kàn

,可现在的她却毁了容。

她不知dào

自己是不是还能继xù

留在熊倜的身边,也不知dào

熊倜的心意,所以岚决定掩藏真zhèng

的自己去见熊倜。

而岚和熊倜从小一起长大。

她知dào

两人之间只要一个眼神,一个背影,一句话,熊倜便能立kè

认出自己,所以她改变了自己的身形,掩藏了自己的容貌,也改变了原来的声音。

岚道:“现在起,我便是公子的贴身老奴。”

段晨正眉头微皱道:“岚,你为什么不直接和熊少侠……我相信他一定一直在找你!”

第一百五十一章 相见不相识

第一百五十一章相见不相识

岚低垂着头道:“如果他已经放下我了呢?既然他已经有了夏芸,那就不再需yào

我……”

段晨正眉头一锁,紧紧拉住她的双手道:“傻姑娘!爱不是成全,爱也不是放手!为什么你连争取都不愿意试一试,就选择放qì

?幸福永远是在自己手里,你明明拥有,就应该用力攥着,怎么偏偏松开了?”

“若今日阿盖还活着,我绝对不会放开她的手!”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木质锦盒道:“这支簪子物归原主.”

岚打开锦盒,望着盒中静静躺着的翡翠柳叶簪,瞳孔猛地一缩。

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让人欣喜的了。

“失而复得的感觉怎么样?我想熊少侠再见到你时一定也是这般心情。”段晨正眯眼笑道:“其实这支簪子之前就想给你了,不过之前我见它磕了一个角,所以找了宫里的玉匠修了一段时间,你看!现在一点都瞧不出哪里坏掉过吧?”

段晨正见岚握着簪子不动,也不说话,忍不住掀开斗笠上的轻纱,窥视岚的表情。

岚缓缓抬起头,脸上已经淌满了泪水道:“这是熊倜娘亲的遗物,也是他赠我的定情信物,我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

段晨正见岚哭了,立kè

慌了神道:“不哭不哭!我这不是给你找回来了吗!好了,我带你去见熊少侠!”

岚摇了摇头,将锦盒收好道:“你为什么事事都为我着想?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段晨正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反问道,“晨风是否曾今给你看过一个坠子?坠子里有一张画像?”

岚点了点头道:“他说画像里的人叫幽若。”

段晨正抬起头,望向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怅然道:“那不是幽若,她是我的亡妻阿盖,也是晨风的嫂子。晨风那时候还小,总喜欢跟在阿盖的后面,坠子也是缠着阿盖要的,当时他还说以后长大了要娶阿盖为妻。不过后来皇上赐婚,将阿盖嫁于了我……”

他缓缓望向岚的脸庞,深眸凝视道:“我对你好,是因为你长得像阿盖。我对不起阿盖,我一直在找机会赎罪,你就出现了!我希望你能幸福,你能快乐。可你却很少笑,眼神冷冷清清,却又藏了好多心事,让我很心疼……”

段晨正说着不由抚上了岚的脸颊道:“好了,若是你想听这段故事,以后我再寻机会跟你说!现在先同我去大厅吧!”

岚点了点头,放下了斗笠上的面纱,拉住段晨正的手道:“我不想让熊倜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至少现在不想,你能帮我吗?”

段晨正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点头妥协了。

面对岚,他又怎舍得说一个不字?

大厅之内,夏芸望着段文康,哀求道:“伯父!求你了!”

段文康眉头一拧道:“不行就是不行!六脉神剑向来不传外人!公主你不要再为难我!”

“可小熊他不是外人啊!我……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听闻这句话的岚身子不由一颤。

已经是熊倜的人?

岚深吸一口气,隔着轻纱细细打量着夏芸的秀眉与身形。

她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惊道:怎么可能!夏芸她!熊倜他!他们怎么会……

岚是药王的徒弟,自然一眼看出夏芸已不是处子之身,委屈的眼泪不自觉地落下。

熊倜是喜欢夏芸的,夏芸也是喜欢熊倜的……男未婚女未嫁,他们在一起也是正常的……可为什么,我心里是那么痛,那么难过?

难道真的要和夏芸……二女共侍一夫吗?

可现在的我还有资格站在熊倜的身侧吗?

我的样子……怎么配得上熊倜?

岚这般想着,目光缓缓挪向熊倜。

纵使有轻纱隔在两人之间,也无法阻挡熊倜满头的白发印入岚的眼中。

岚双眸轻晃,下意识道:“怎会这样……”

一夜白头在医理上是说不通的,人的成长衰老都有一定的过程。

但说不通,并不代表不存zài



人在受到极大的精神创伤时,一夜之间,青丝化白发也不是不可能。

岚话说出口的时候,堂内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紧张地望向熊倜。

熊倜的目光仅在岚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离开了,看向段晨正。

段晨正眉头微皱,望向其父段文康道:“父亲,这是怎么了?”

段文康来不及解释,夏芸抢先跪在了段晨正的身前,道:“姐夫!求你看在阿盖姐姐的面子上,救熊倜一命吧!若没有六脉神剑的心法,小熊撑不了多少时间!”

夏芸的突然下跪令众人不由一惊。

段晨正急道:“阿芸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夏芸摇了摇头,哽咽道:“姐夫,若你今日不答yīng

阿芸,阿芸不起来!”

“公主!你这是强人所难!六脉神剑只传段家子孙,别说是这小子,就是你!哪怕是阿盖!我也不能教!”段文康衣袖一挥,一道精纯内力将夏芸强行扶了起来。

夏芸脚下一个踉跄,熊倜赶忙扶住她。

他微微蹙眉道:“不要再求他们了!能活一天,我便陪你一天!我们走吧!”

说着他轻拉起夏芸的手,两人十指紧扣,朝屋外走去。

途径岚身侧时,熊倜连看都没看岚一眼。

偌大的斗笠熊倜带过的风轻轻晃动起来,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孤立无助。

轻纱下的岚紧紧咬着唇,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熊倜他真地不要我了……他还是选择了夏芸……

他宁愿不要性命,也不愿看着夏芸为了他委曲求全……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握住了岚冰凉的柔荑。

岚勉强抬起头,便望见了段晨正紧锁的眉头。

段晨正看了一眼即将离开的熊倜和夏芸道:“熊少侠!请留步!”

“熊少侠,我和岚也算有一面之缘。按照家规,我虽不能教少侠六脉神剑,但帮zhù

少侠引导真气还是可以的。”

夏芸一喜道:“姐夫!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愿意救小熊?”

段晨正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熊倜却一口拒绝道:“不用了,这是一命换一命的法子,这份人情我熊倜还不起。”

夏芸轻咬薄唇,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道:“小熊,反正我们也没地方去,就算你不让姐夫帮你,那么先住在段府可好?”

她见熊倜不说话,便望向坐在屋内的段文康道:“伯父,这个请求您能答yīng

吗?”

段文康站起身道:“想住便住吧!伯父还没有那么不通人情,既然他是你的丈夫,必要时刻,我也会出手帮他一把!”

得到段文康的允诺,夏芸神色一松道:“多谢伯父!多谢姐夫!”

“那我带你们去厢房吧!”段晨正说着松开了岚的手,为熊倜与夏芸带路。

而岚默默地跟在最后,看着眼前十指相扣的两人,心一阵阵地抽痛。

“你们暂时就住在这间院子吧,熊少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尽管开口,我段晨正能帮的绝不吝啬。”段晨正一手负在说后,淡淡说道。

熊倜抱拳施了一礼道:“多谢!”

两个男人目光短暂地相交,莫名地擦出一股火药味。

段晨正率先移开视线,望向熊倜身后的岚道:“我们先回去吧?”

“少爷,老奴想留在这里照顾熊少侠和公主。”岚低垂着头说道。

她虽然不想面对熊倜和夏芸,但她更担心熊倜的伤势。

矛盾的心情最终让她决定以奴的身份留在熊倜的身侧。

“岚!你!”段晨正双眉一蹙,不自觉地唤出了岚的名字。

熊倜闻声,瞳孔猛地一缩,再次打量起身后的女子,瞧那臃肿的身形与沙哑的声音,他怎么也想不到此人就是他的岚。

“少爷,就让老奴留在这儿吧,熊少侠有伤在身,老奴兴许能帮上些忙。”岚再一次开口恳求道。

段晨正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自己……当心身体……”

“是,多谢少爷关心。”岚俯身施了一礼,恭敬道。

段晨正又望了一眼熊倜和夏芸,不由又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夏芸见段晨正一走,不由舒了口气,蹦蹦跳跳地在庭院里晃悠起来。

熊倜一手将她逼到墙角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夏芸面色一红道:“哪有!”

说着她转身欲往另一边走去。

熊倜及时伸出一手,撑在墙上,双手挡住了夏芸的去路,将她紧紧困在了身前。

他眉头一挑,面带笑意道:“说!再不说,我就亲你了!”

夏芸面色愈红,偷瞥了一眼熊倜身后的岚道:“有下人在呢!”

语毕,蹲下身,从熊倜的双臂之间溜了出来,快步朝屋里跑去。

熊倜淡然一笑,摇了摇头,他望向一旁静立不动的岚道:“刚听段公子叫您岚?”

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怕自己一开口,满是心碎的哭腔。

熊倜没有察觉到岚的异样,嘴角闪过一丝微笑。

回忆的窗一旦推开便再难合上。

虽然眼前的岚和他的岚一点都不一样,但仅仅因为这个名字,熊倜的心里不由升起一丝亲切感,他道:“听您的声音,应是熊倜的前辈,若是您不嫌弃,熊倜叫您一声岚姨可好?”

岚点了点头,控zhì

着自己的呼吸,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道:“老奴曾学过一些医术,若是熊少侠不弃,可否让老奴替您把脉?”

“岚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至于把脉就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岚姨,我这儿也没什么要您做的,您先去休息吧。”

语毕,熊倜便朝夏芸所在的小屋走去。

他不知dào

,岚的目光一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第一百五十二章 偷盗被擒

第一百五十二章偷盗被擒

天色渐渐暗了,熊倜喝完了酒葫芦里的最后一滴酒,心中却越发烦躁。

他豁然起身,披上了外套,拎着酒葫芦便打算出门找间酒肆打点酒。

夏芸微眯着朦胧的睡眼道:“小熊,你肚子里的酒虫又响了?”

“呵呵……”熊倜干笑了两声道:“你先睡,我一会儿就回来。”

夏芸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好似只猫儿蜷缩在被窝里。

熊倜望着她的睡颜,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蹙眉轻咳一声,出了屋。

银白如水的月光下,站着一白衣女子,没有袅袅婷婷的绰绰风姿,只有那臃肿不堪的身体。

清风拂过她头上斗笠的轻纱。

轻纱好似水波般一层一层地晕开涟漪。

熊倜微怔道:“岚姨,那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

岚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只是静立在院中,愣愣地望着那关上的门。

她微微颔首道:“今晚月色不错,老奴不忍就此歇息,熊少侠为何也没休息?”

熊倜抬头望了一眼明亮的圆月。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银白的发上,落在他柔和略带苍白的脸上道:“的确很美。”

良久,他回过神,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笑道:“酒瘾犯了,去打点酒。”

他望着眼前陌生的女子,心中暗道:奇怪,为什么我一见到岚姨,心中的烦躁感莫名地去了大半?

轻纱后的岚不由蹙起眉头,心中也闪过一丝疑惑:熊倜何时开始喝酒的?

她道:“如今夜已深,大理城内大部分酒肆已经歇业了,我知dào

一家酒肆只在夜间营业。”

“那劳岚姨带我去吧。”

岚点了点头,在前带路。

在他们离开段府的刹那,夏芸猛地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从床上蹦了起来,穿上一套夜行衣,朝段羽的房间摸去。

酒葫芦一被灌满,熊倜便饮了一大口。

酒顺着唇角滑落,他随意地用衣袖一抹,微眯起眼,呼出一口浊气,顿觉身子暖和了不少,便感激地对身侧的岚道:“那么晚还麻烦岚姨陪我出来,只是不好意思。”

“熊少侠不必客气。”

“岚姨,不要那么见外,叫我名字就好!”

岚微微点了点头,轻唤了一声熊倜的名字。

熊倜眯眼笑着应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在宽敞的街道上。

此时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几个喝醉了的纨绔子弟肩搭着肩,歪歪斜斜地走着。

倒夜香的女工推着车挨家挨户地收夜香,难闻的气味在空中飘散着。

“什么味道!好臭!哈!这不是夜香妹吗!哟!长得倒算是细皮嫩肉的!来,到哥哥这来,哥哥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夜香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拿起瓢舀了瓢夜香就冲几人泼去。

男子惊慌地跳开道:“呵!好泼辣的姑娘!竟敢泼我!兄弟们上,推了她的车!”

夜香妹一惊,只见那几个纨绔弟子一脚踹向夜香车。

夜香车不受力,顿时翻了,一桶桶夜香顿时泼洒出来。

熊倜和岚站得并不远,眼看一桶夜香飞来,两人就要遭殃。

熊倜双眸一眯,立kè

抱起身侧的岚,飞跃到一旁的屋檐上。

轻纱随风舞动,熊倜始终望不见岚的样子,心中却越发疑惑。

岚姨怎么那么轻?完全不是这种身形该有的重量。

胸口的一阵刺痛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由松开岚,轻咳起来。

他眉头轻蹙,拔开葫芦盖,猛灌了一口。

岚顺势一把握住熊倜的手腕,心头不由一颤。

她急忙夺下熊倜的酒葫芦道:“熊倜!不能再喝了!酒虽能活血行气,但也会加重你的伤势!”

熊倜一愣,笑道:“岚姨的医术果然很高明,可是,我已经离不开酒了,不仅仅是因为身体需yào

,更因为心需yào

。”

他轻轻抚摸过岚斗笠的轻纱,眼神渐渐涣散而茫然,仿佛透过轻纱看到了岚的面容。

岚也凝望着熊倜。

熊倜薄唇微动,扬起一丝苦笑,夺回了酒葫芦,又痛饮了一口。

他道:“我送岚姨下去吧!”

语毕,他再一次楼上岚的腰,纵身飞下。

岚紧紧拽着熊倜的衣襟,而熊倜却已经松开了她的腰。

熊倜一手晃着酒葫芦,剑眉斜挑道:“喂!你们几个小子也太过分了吧!看人家姑娘有几分姿色,就一个个露出禽兽本色!”

“哪来的小子,竟然敢指责老子!信不信老子抽你啊!”

熊倜哈哈一笑,微微弯下腰道:“我好怕啊!来啊!有本事一起上!”

“哼!兄弟们上!”

四人顿时一拥而上,熊倜嘴角闪过一丝邪魅的笑容。

左手握着酒葫芦又饮了一口酒,眼帘都没抬一下,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几人的围攻,右手顺手每人赏了一个巴掌,立即将四人扇倒在地。

熊倜微微扬了扬拳头,吓唬四人道:“还不滚,再不滚,老子就揍你们啦!”

四人酒醒了大半,立kè

互相搀扶着跑了。

熊倜笑着蹙眉又咳了几声,他一仰头,辛辣的酒落入口中,转瞬一葫芦酒已被他喝了大半。

“姑娘,你没事吧?”

夜香妹抬起头,望着那如星的眉眼,不由面色一红,立kè

摇了摇头,道:“多谢恩公。”

说着便整理起倒在地上的夜香车。

岚也不嫌脏,帮着她一起收拾。

夜香妹连连道谢,逃一般地推着夜香车走了。

她咬着牙,心中暗道:像这样的公子,我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熊倜疑惑地望着地上的一只锦盒,误以为是夜香妹掉的,俯身捡起,刚伸手道:“姑娘,你东西掉了!”

可抬头一看,街上哪里还有人?没想到夜香妹也好似练了踏雪无痕一般,说不见就不见了。

他不由苦笑地望向岚道:“岚姨,我长得很吓人吗?”

岚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熊倜手中的木质锦盒,瞳孔猛地一缩,一手抚上了自己的衣袖,心道:糟了!

而此时的熊倜已经打开了木质锦盒。

一支碧绿的翡翠柳叶簪落入眼中。

那片栩栩如生的柳叶好似三月西湖边的嫩柳一般,在月光下散发着朦胧的微光。

他不由惊道:“岚!”

他赶忙向夜香妹消失的方向跑去,可寂静的街道上除了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外,什么都没有。

熊倜身后的岚紧咬着唇,她想拿回簪子,可是又不能承认簪子是她的。

若是承认了,怎么解释?

她缓缓走至熊倜身后,蹙眉道:“熊倜,夜已深了,回去吧?”

熊倜愣愣地点了点头,好似丢了魂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揣进怀里,一开口喝完了葫芦里的酒。

离开段府时,他的酒葫芦是空的,回来时,他的酒葫芦还是空的。

离开时,他心中焦躁,回来时,他却失魂落魄。

离开时,段府一片宁静,回来时,却是火光冉冉!

熊倜眉头一蹙,辨明方向朝那奔去。

只见段晨风正在同一黑衣人交手。

熊倜一眼便认出了黑衣人的身份!夏芸!

他心中一紧,立kè

飞身一指击散了段晨风击出的六脉神剑。

真气在酒精的催发下猛地乱窜起来,熊倜眉头一皱,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小熊!”

“熊倜!”

夏芸一把扯下脸上的黑纱奔到了熊倜的身侧。

岚几乎同时高呼了一声,扶住了熊倜摇摇欲晃的身子。

熊倜一一推开两女的手道:“我没事,离我远些!”

此时段文康领着众人赶来,他瞥了一眼身着夜行衣的夏芸,又望了一眼段晨风,道:“怎么回事?”

段晨风瞥了一眼熊倜,心中顿生起一股恨意,他冷冷道:“爹,他潜入爷爷房中,想要偷我段家六脉神剑!”

夏芸眉头轻蹙道:“是我想偷,和小熊一点关系都没有!”

段晨风道:“夏芸贵为公主,自然不会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但这小子可就说不准了!”

段文康立kè

听出了段晨风的话外之音。

从夏芸的打扮便能猜出今夜的罪魁祸事便是夏芸,但夏芸是梁王的女儿,是大元的公主,而他段家只是臣子,此事若是传出去自然不好听。

更何况夏芸想要偷取六脉神剑也是为了熊倜。

所以段文康立kè

接过段晨风的话道:“熊少侠,我念在阿芸的面子上才让你暂住段府,没想到你竟做出鸡鸣狗盗之事!晨风,拿下他!”

“是!”

段晨风心中窃喜,立kè

领命,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报复熊倜!

这次,他不再藏拙,立kè

使出了六脉神剑。

熊倜眉头一锁,推开身侧两女,借酒力将内力逼出指尖。

一剑刺向太阳从指间飞出,顿时八十道剑qì

凌厉地朝四周飞去。

段晨风一惊,顿时吓傻了眼。

段文康也没想到熊倜竟然有这般能耐!

他一咬牙,身子跃起,双手连弹,数道剑qì

如流星般飞出。

但纵使如此他也拦不下八十道剑qì



他心中暗道:完了!今日不知有多少段家子弟要死在熊倜的手中。

就在他绝望之际,紧闭着房门猛地打开,一股浓郁的药草香从屋中飞出,凌厉的剑光如闪电般划过天际,击散了熊倜所有飞出的剑qì



一道人影缓缓从屋内走出。

可惜熊倜已经看不清了,他微眯着双眼,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段文康不由松了口气道:“爹,你怎么出来了?”

段羽眼中的凌厉一闪而过,化作一丝黯淡,他佝偻着背,咳嗽了几声道:“我不出来,你们还有命吗?没事,别打扰我休息!连死都不让人安宁!”

段羽步履蹒跚地退回屋内。

段文康不由松了口气,段家,他最怕的就是段羽。

他怒视着已经昏死过去的熊倜道:“来人,把熊倜带下去!”

“小熊!”夏芸一把将熊倜抱在怀里,眼中噙满了泪水,一把拔出匕首抵在自己的颈项上道:“你们谁敢动小熊,我立kè

就死在你们面前,谋杀公主的罪名,你们担待得起吗?”

段晨正望了一眼愣在原地不动的岚,叹了口气,对其父亲道:“爹,熊倜内伤极重,想来时日无多,不如……”

段文康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们走吧!”

夏芸轻咬薄唇道:“我要一辆马车!”

岚跟着道:“老奴替您和熊倜驾车。”

“多谢岚姨!”夏芸点头道谢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神秘高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神mì

高人

随着马车的颠簸,熊倜悠悠转醒过来,他望了一眼暗沉的天色,自知时日无多,便道:“小芸,我们去鞠谷村吧……”

夏芸轻拂着熊倜的脸颊,颤声道:“好……我这就带你去……我们一起在洱海边赏月,看苍山!”

熊倜微微牵起一丝微笑,又沉沉睡去.

鞠谷村位于大理郊外,临于洱海。

其实洱海并不是海,是一片淡水湖泊。

洱海的月夜特别的美,美到令人心醉。

碧蓝的水中是如玉盘般的明月,浮光摇金,在水里晕开粼粼波光。

清朗的空中是玉镜高悬,清辉灿灿,仿佛刚从洱海中出浴的神女。

水天辉映,不知是天月坠海,还是海月升天。

洱海的美不仅仅是它和月的缠绵,更因它和苍山的厮守相伴。

初冬的雪已为苍山披上了一件白衫。

洁白无瑕的苍山雪倒映在洱海中,与冰清玉洁的洱海月交相辉映,形成了令人心碎的银苍玉洱的奇观!

月,洱海,苍山,三者好似演绎着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恋,生生世世永不磨灭。

那种美让人心醉,而这样的缠绵落到人的身上,却是让人心碎。

“熊倜,喝药了。”岚将药碗凑到熊倜的嘴边。

熊倜却避开了。

他躺在曾今和岚住过的茅屋内,淡然道:“岚姨不用再为我费心了,这药对我的伤并没有用。”

岚眉头轻蹙道:“这药虽不能治根,但却能稳住你的伤势。若是你不再动用内力,好好调养身体,你和夏芸还有许多的时日。”

熊倜惨然一笑,端起药碗,一口饮尽。

岚轻拉起被子,盖在熊倜的身上道:“我和夏芸要去趟城里,置办些东西,你好好休息。明早我们就能回来。”

熊倜一把拉住转身欲离开的岚,嘴角扯起一丝笑容道:“岚姨……带点酒回来吧?”

“不行!你现在的身体滴酒不能沾。”语毕,便挣脱了熊倜的手朝屋外走去。

熊倜听着屋外车轱辘远去的声音,叹了口气道:“唉……女人啊!都一个样!没酒喝,这日子怎么熬?”

他晃了晃早就空了的酒葫芦,走出了茅屋。

斜阳渐矮,影渐长。

熊倜望着眼前同离开时一样的鞠谷村,不由感叹物是人非。

他独自走到洱海边,天色渐渐暗了,脚下的柔软的细沙泛着淡淡的金光,同洱海上的波光遥相辉映。

熊倜双手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又在酒葫芦中灌了些湖水,饮了两口,还是觉得没有滋味。

“嗖!”

一道银光从远处飞来。

熊倜右耳一动,伸手便接住了那突然飞来之物。

他定睛一看,竟是一小酒坛。

他站起身,蹙眉道:“小芸?”

耳畔除了呼呼的风声,便无其他。

熊倜又道:“岚姨?”

良久,依旧无人回应。

熊倜撇撇嘴,也不管究竟是何人抛来的坛子,先开封布,大口饮了起来。

转瞬便半坛下肚,他赞了一声道:“痛快!”

“你就不怕有人下毒害你吗?”一苍老雄劲的声音突出现在熊倜身后。

熊倜回眸望去,只见那是一个身穿夜行衣,头戴斗笠,隐于黑暗之中的男人。

熊倜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口酒,不以为然道:“我最多也就三个月的命,前辈觉得我会怕有人下毒害我吗?”

“你不怕死?”黑衣人缓缓走出那片阴影,立于熊倜身侧,问道。

熊倜莞尔一笑,也没有站起身,说道:“生无可恋,死又何妨?”

黑衣人轻笑了一声道:“难怪能十指同发剑qì

!原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熊倜瞳孔一缩,暗道:此人见过我出招?

他不由望向黑衣人道:“你认识我?”

“这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我能救你!”

熊倜不解道:“为什么要救我?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双手负在背后,淡然道:“我是谁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你是否想要活下去?”

熊倜站起身,面色微冷道:“只有段家的六脉神剑能救我,你是段家的人?”

黑衣人没有否认,说道:“这世上总有一两个人,总有一两件事让人放不下,所以就算有诸多痛苦也会想着活下去。你呢,可还有人想要守护的人,可还有没做完的事?”

熊倜不由点了点头。

他想到了夏芸,想到了柳安若,想到了熊坤,还有熊帮的一群兄弟。

更想到了岚!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现在岚的尸体还没有找到。

黑衣人见熊倜眉间闪过的踌躇,斗笠下的嘴角闪过一丝微笑道:“今夜我便将心法传授于你,你试着引导自己的真气。”

熊倜点了点头,当即盘膝坐好,仔细听着黑衣人的每一句口诀,引导着体内散乱的真气。

黑衣人捡起地上半坛没有喝完的酒,站在洱海边,听着湖水轻晃的声响。

他轻叹一声,慢慢喝着,天微微亮的时候,酒也刚好喝完。

熊倜也从入定中醒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上冰凉的刺痛感已经好了许多。

熊倜赶忙起身道:“多谢前辈!”

黑衣人摆了摆手道:“不用谢,我教你一事不要告sù

旁人。我也不是白救你的!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放心,此事决不有违江湖道义,也不用违背你的良心。”

熊倜一愣,疑惑道:“不知前辈需yào

熊倜做什么?”

“日后你自会知dào

。人体的筋脉就像溪流,其中的真气有自己的方向,像你这般胡乱行事,自然会走火入魔。下月月圆之夜我在这里等你。”

熊倜见其要走,连忙叫住他道:“前辈!多谢前辈愿意教我六脉神剑,请受熊倜一拜!”

黑衣人一手扶住了熊倜的双臂道:“六脉神剑从不传外人,我也没打算教你。我教你的只是真气的引导。能学成什么样,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语毕,便消失在了前方的黑暗中。

熊倜心中不由暗叹:好厉害的轻功!

熊倜回眸望向洱海上的第一缕金色,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小熊!”

熊倜闻声缓缓转动身体,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便见一抹倩影飞扑到自己怀中。

熊倜一愣道:“怎么了?”

夏芸咬着唇,好似快要哭出来般道:“你还问我为什么!你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dào

我和岚姨回来,发xiàn

你不见了,有多担心!”

熊倜讪讪一笑,轻轻捏了捏夏芸粉扑扑的脸颊道:“放心,我答yīng

过你,不会扔下你的。肚子好饿,我们快去找东西吃吧!”

“那我熬粥给你喝?”夏芸昂着头,灵动的眼睛化作两道弯月。

熊倜眉头轻皱道:“还是……让岚姨熬吧……”

夏芸嘟起脸,娇嗔道:“你嫌我熬的粥不好吃……”

“没有没有!”熊倜连忙摆手道:“我只是担心你把灶台拆了!”

“讨厌!”

岚望着两人嬉笑怒骂的模样,轻纱后的脸庞也闪过一丝微笑。

她心道:晨正,你说错了,有一种爱叫放手,有一种幸福叫成全。

看着现在的熊倜,我只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晨正,希望你能治好他的伤,那么我便能了无牵挂地彻底从熊倜的世界里消失。

岚静静地走到灶台前,烧水熬粥。

温暖的清粥配上几道精致的小菜,很适合这样安详的早晨。

而岚并没有同熊倜和夏芸同桌吃饭。

她径直走到马车旁,拽着车上的一袋米与一篮蔬菜,顺手一拎。

若放在以前,别说一袋米了,就是四五袋都不成问题,可眼下她胸骨断裂的伤还没有好,根本用不出力来。

胸口传来的疼痛,令她不由手一松。

岚一手扶住马车,才勉强站稳,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胸口传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正在和夏芸嬉闹的熊倜余光一瞥,瞳孔猛地一缩,放下碗,急忙赶到岚的身边,扶住她道:“岚姨!你怎么了?”

岚忍痛颤声道:“年纪大了,不用担心。”

熊倜眉头微皱道:“岚姨,我扶您回房休息一下吧,这些东西一会儿我来搬。”

说着便将岚搀扶到了床上。

屋外的阳光透过纸窗落到岚的白色斗笠上。

熊倜道:“岚姨,把斗笠拿下来吧,这样也许会舒服些。”

说着他一手伸向岚的面纱。

岚一惊,冰冷的柔荑下意识地抓住了熊倜的手,唤了一声,“不要!”

熊倜望着那白皙的手,不由地有些失神,连岚何时松开他的,都没有察觉。

那触感好熟悉!

熊倜咽了咽唾沫道:“岚姨,为什么不让熊倜看看你的样子?”

岚侧目望向一旁道:“一个丑老婆子有什么好kàn

的?”

熊倜不由蹙起眉头道:“岚姨,我们认识时间虽不久,但你对熊倜的好,熊倜知dào

。我不会介yì

您的容貌,我只想知dào

你长什么样子。”

说着,他停在空中的手忍不住再一次拽向面上。

岚心中一急,气血顿时一乱,立kè

喷出一口鲜血来,染红了雪白的轻纱。

她沙哑地挤出几个字道:“何必这般逼老奴……”话音刚落,身子便软软地向一旁倒去。

熊倜赶忙起身扶住她道:“对不起!岚姨!我不会再逼你,你不要说话!”

说着一掌贴于岚的后背,将内力输入岚的体内,见岚呼吸平稳后,才收了功。

岚身子软若无骨,轻轻柔柔地靠在了熊倜的臂弯中,没有一丝重量。

“岚姨,你觉得怎么样?”

岚身子轻颤道:“你何必为了我这不相干的丑老太婆耗费内力呢?你的真气已经够乱了,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

熊倜心中没来由地一痛道:“岚姨,我不许你这么说!”

“小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夏芸见粥都快凉了,便来寻熊倜。

没想到却见到眼前这一幕。

熊倜搂着岚,眉头紧蹙地望着那染血的面纱。

第一百五十四章 直指残阳

第一百五十四章直指残阳

岚不知何时已经昏睡在了熊倜的怀中。

熊倜略有不舍地放下了岚,缓缓走至门口,拉起夏芸的手道:“我们走吧,让岚姨好好休息。”

夏芸望着那染血的面纱,不由皱起眉头,她的心中不由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那是女人特有的直觉。

她低声道:“要不要替岚姨摘去面纱?这样呼吸会不顺畅吧?”

熊倜望了一样床榻上的人,摇了摇头道:“我答yīng

了岚姨,不再逼她。”

夏芸点了点头,双手紧握住熊倜的手,脸上再次露出笑颜道:“也好!让岚姨好好休息。小熊,我们去看苍山好不好?余下的每一天,我不想和你分开,一分一秒也不想。”

说着她轻靠在熊倜的胸膛上。

熊倜顺势将夏芸揽入怀中道:“我们不会分开的,走吧,吃完早点,带你去钓鱼!”

鞠谷村的每一天充满了夏芸的笑声。

熊倜望着那灿烂动人的笑颜,也十分高兴,但唯一让他心中有些不快的便是岚。

自从那日岚吐血晕倒后,便一直躲着他,除了每天给他煎药端药之外,再也没有同熊倜主动说过一句话。

转眼便到了同黑衣人约定的月圆之夜。

熊倜静立在洱海边,这几日他除了陪着夏芸,便是修liàn

黑衣人给他的内功心法。

虽然比不上天枢九道的玄妙,但对于他的内伤却的确起了作用。

一月下来,他已能控zhì

自己体内的真气,伤也好了大半。

“你在烦躁什么?”黑衣人如约而至,仅从熊倜的呼吸便窥知了他的内心。

他道:“若是这样练功,非走火入魔不可。”

熊倜微微皱眉,他也不知dào

自己在烦躁什么。

他的伤已经控zhì

住了,他和夏芸在一起也很开心,可是他就是觉得烦闷难当,他不由问道:“前辈,有酒吗?”

黑衣人似是猜到了熊倜会这般问,将一酒坛抛向熊倜。

熊倜接过,迫不及待地揭开酒封,大口大口灌了起来。

转瞬,一坛酒就喝空了,熊倜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心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

黑衣人道:“差不多,就开始吧!人共有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共二十条,现在我就将这二十条经脉气血的走向告sù

你!”

语毕,他指尖迸发出一道真气,猛地刺入熊倜的身体。

他道:“莫要抵抗,记住这道真气的走向。”

熊倜身子不由一颤,只觉得好似有一条小鱼在经脉中徜徉,看似毫无头绪地横冲直撞,实则却顺着每一条经脉跑遍了全身。

熊倜也终于明白六脉神剑为什么叫六脉神剑。

拇指之端有手太阴肺经、食指之端有手阳明大肠经、小指之端有手少阴心经和手太阳小肠经、中指之端有手厥阴心包经、无名指之端有手少阳三焦经。

在十二条正经中,上述六条经络直接通过手指。

同时,另外的六条经络也通过与上述经络的另一端相连,与手指结为一体。

熊倜这才知dào

之前自己将内力逼于指尖是多么胡闹。

若不是他有熊坤柳安若张三丰等人输给他的一甲子内力,若不是他练的是天枢九道,使得他经脉比普通人强韧许多,他早就经脉寸断而亡了。

当下,他抱守心神,催动全身的真气在四肢百脉中游走,顺着之前拿到真气流走的方向,隔空将真气送出十指指尖。

四溢的剑qì

带着冰霜悬浮在熊倜的周身,久久不散。

黑衣人手腕一翻,手中又出现一个酒坛子,饮了一口道:“没有教这小子六脉神剑倒是对的,否则反倒会误了他!”

他凝视着熊倜周身凝结的越来越多的剑qì

,面纱下的嘴角不由扬起,独自饮酒起来。

天色渐亮,在第一抹晨光照耀到熊倜身上的时候,他也终于悟透了真气流走的诀窍。

修liàn

内力本是逆天而为之事,每一本内功功法的真气走向都有所不同。

而经脉气血的流动却有着其原本固定的方向。

想要隔空将内力逼出指尖,使出一剑刺阳,那么必须要遵循气血流动的方向。

熊倜迎着阳光猛地睁开双眼,双掌击出,浩瀚的剑qì

齐齐贴着洱海的水面,带起一道道水气,向空中那轮初升的朝阳飞去。

熊倜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有些走神。

“啪啪啪!”

黑衣人拍了拍手,喝道:“好!虽比不上六脉神剑的灵动多变,却论气势论速度绝不在六脉神剑之下!小子,你这一招叫什么?”

熊倜望着那日日相对的太阳道:“一剑刺向太阳。”

黑衣人点了点头,又扔了一坛酒给熊倜道:“本以为你要用至少半年的时间才能顿悟,没想到一个多月的时间,就领悟了。这样也好,以后不用再来了。”

熊倜揭开酒封,满足地喝了一大口,笑道:“多谢前辈指点!熊倜敬您一杯!”

黑衣人欣然接受,酒坛一碰。

两人同时喝完了坛中酒,顺势将酒坛砸在了地上。

熊倜一抹脸快意道:“痛快!”

他双膝跪地,猛地跪在了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出手欲拦。

熊倜只觉一个无形的力量阻止自己磕头。

他咬牙以内力抵抗,肩膀一动,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一抹殷红从额间淌下。

熊倜道:“前辈的救命之恩,熊倜无以为报,今后你有需yào

熊倜的地方,直说便是!”

黑衣人摇了摇头道:“你小子可真是倔!起来吧,这一拜我受下了!若你真想为我做什么,那便多解救天下苍生吧!要不是看在你救了那一万奴隶的性命,我也不会出手救你!”

“好了,等我要你帮我做事的时候,自会找你!”

语毕,黑衣人再一次消失在熊倜的眼前。

就在熊倜恢复修为的同时,卜鹰也已站在了武当的山门前。

卜鹰除了那双眼眸同从前一般阴狠之外,其他的都变了。

鼻下的胡须不见了,整张脸看上去越发白净。

腰间那把跟了他多年的绣春刀也不见了。

金丝蟒服也换成了一件绛紫色的长袍。

整个人的气质越发阴冷起来。

他狞笑着立于武当山门前道:“师傅,我会替你报仇的!熊倜我要杀,武当我也要屠!”

语毕,他闪身飞入武当。

身形之鬼魅,连同叶近泉擦肩而过,叶近泉都没有发xiàn



卜鹰立于井前,望着井水中倒映出的那张惨白的连,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他拧开瓷瓶,将瓶中药粉全部倒入了井中。

平静的水面泛起一丝波澜,带着一丝淡淡的腥味扑到熊倜的脸上。

“小熊!”

夏芸一把从熊倜身后抱住了他,是那般用力,那般依恋。

她低声道:“我一醒来就发xiàn

你不见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语毕,他转过身,将夏芸搂在怀里,道:“不用担心,我哪儿也不去,这辈子我都会守着你!决不负你!”

夏芸微红着脸抬起头,望见他有血落下的额头,惊诧道:“小熊,你怎么了?”

“哦!没事,摔了一跤,磕破了点皮。”熊倜一摸额头,笑道。

“不行,得让岚姨给你包扎一下。”夏芸说着便将熊倜拉到了岚的面前。

熊倜坐在顺从地坐在床榻上,微微昂起头,望着立于阳光下的岚,轻纱随风悠悠飘动,淡淡的轻微飘入他的鼻腔。

他越发觉得看不透眼前的这女子。

臃肿的身材,沙哑的声音却偏偏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岚没有在意熊倜异样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替他处理好了伤口。

她正欲离开屋子,却被熊倜一把拉住。

她蹙眉回眸一望,便望见了熊倜满是疑惑的眼神,道:“你做什么?”

熊倜的双眸紧紧凝视着挡住那容貌的轻纱,出神道:“岚姨以前一定很漂亮。”

岚身子不由一颤。

泪水如心底翻涌的情绪滚落眼眶,滴在了熊倜的手背上。

熊倜一惊,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岚摇了摇头,只觉得胸口闷得慌,恨不得捶胸吐两口血,才舒坦。

熊倜眉头一皱,一手将岚拽到床上,道:“是不是胸口又疼了?”

语毕,便双掌贴于岚的背后,将源源不断的内力注入岚的体内。

岚惊诧地道:“你伤好了?”

“嗯!”熊倜应了一声,并没有停手。

而岚的心却在一瞬间停了,她心中暗道:是时候离开了……熊倜,我好舍不得你……只是……现在的我真地已经没有资格留在你身边了。

夕阳西沉,岚冲着熊倜和夏芸福身一礼道:“熊倜伤已痊愈,老奴便不在此打扰二位了。祝二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夏芸笑着挽着熊倜的手臂道:“谢谢岚姨,我们会的。”

熊倜却是一句话也没说,蹙着眉,目送着岚离开了。

岚刚回段府,便见墨影立在院中,正在同段晨正交谈着什么。

“墨大哥,晨正。”

墨影闻声回眸,愣了半晌道:“你是谁?”

段晨正笑道:“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岚摘下面纱,服下改变声音的解药,道:“是我,岚。”

墨影张大着嘴,眼中闪过欣喜的泪光,道:“太好了!老天保佑,小公主果然还活着!”

段晨正同岚同时一愣,不知dào

墨影在说什么。

他一甩衣摆,单膝跪在岚的面前道:“墨影来晚了,求主上责罚!”

岚一惊,赶忙扶起他道:“墨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主上,请随我来!皇妃快不行了!”墨影一把拉着岚,将她拽出了段府。

段晨正刚伸出手,便见两人飞走了。

他叹了口气道:“我还没去找岚和熊少侠,她怎么就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武当危难

第一百五十五章武当危难

岚望着皇宫内院床榻上面色苍白,秀眉轻蹙的夏温婉,一手抚上了她冰凉的手腕.

右尺脉留有涩滞或苦涩不畅之感,而左尺关有挺直敛聚的脉象,右寸脉又陈现出涩滞模糊感。

岚不由蹙起眉头,从夏温婉的脉象便能看出这个容貌清秀,气质端庄的女人活得很辛苦,想来深夜暗自垂泪的场景并不在少数。

她正欲收回手,却被夏温婉一把拉住。

夏温婉望着岚,双瞳轻晃着,陡然变成了瑰丽的艳红,她惊诧道:“岚?岚!是你吗?我的好孩子,你还活着对吗?是你吗?”

此刻的岚已经脱去了厚重的棉袄,显出了原来清瘦的身姿,头上的斗笠也摘了,换上了一层薄纱掩面。

岚不知dào

为什么夏温婉突然如此激动,她道:“是我,王妃,您好好歇着,我这就给你开药方,熬药。”

夏温婉紧紧拽着岚的手,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孩子,让我好好kàn

看你!”

说着她缓缓坐起身,摘下了岚的面纱。

岚本能避开的,但也不知dào

为什么望着夏温婉眼角淌下的泪水,身子便动不了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梁王王妃哭了,是为她吗?

可是为什么呢?

就在岚疑惑时,她脸上的面纱已经被夏温婉揭下。

那张满是刀疤的恐怖的脸印入夏温婉的眸中。

夏温婉不由惊呼一声,深褐色的双眸再一次变为了红色,泪水从眼眶中滚落而出。

她颤抖地把手伸向岚,轻轻抚摸着岚的面庞道:“还疼吗?”

岚望着那双红眸,轻蹙起眉头,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摇了摇头。

夏温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痛,痛哭道:“是娘对不起你!是娘没有照顾好你!是娘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岚一惊,双唇微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望着夏温婉。

刹那,她褐色的眸也转为了瑰丽的嫣红。

四目相望,同样的鲜红如血。

墨影在一旁咬牙忍泪道:“小公主,你还不明白吗?王妃就是你的亲生娘亲!”

岚瞳孔一缩,猛地站起了身,向后退了两步。

夏温婉似是猜到了岚会有这般反应,她低垂着头,眼中含泪道:“你怪娘也没错……娘本想带着这个秘密进皇陵的,看着你和熊少侠如此登对,娘为你高兴,娘也不想打扰你的生活,怎料又会生此波折……”

她深吸一口气,又望向岚道:“娘想好好补偿你,可是娘已经没有什么能力为你做什么了……影卫他们从小就跟着我,现在你就是他们的新主人了。无论你要他们做什么,哪怕是要他们豁出性命,他们也绝无二话……咳咳……”

夏温婉轻咳了几声道:“娘还留了些钱给你,能让你下半生衣食无忧……现在……现在……你就和墨影离开大理吧……永远都不要回来!”

夏温婉眉头一蹙,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向一旁倒去。

“娘!”岚身形一闪,一把搂住了夏温婉。

空洞的双眸再一次缓缓聚焦,夏温婉缓缓抬起头道:“岚……你叫我什么……再……再……叫我一次……”

“娘!娘!”泪从岚的脸上划过,越发衬得那张脸恐怖不堪,落在夏温婉的眼中却是世间最美好的容颜。

她双手捧着岚的脸庞,唤道:“好女儿!娘的好女儿!”

岚紧紧拉着夏温婉的手,道:“娘……我已经没有熊倜了,你不要再扔下我!你不能一次又一次抛下我,你不能那么残忍!”

泪水好似决堤一般,从她的眼中涌出。

“好!娘答yīng

你!”夏温婉心疼地抚去岚脸上的泪水,轻拍着怀中她不住颤抖的纤弱背脊。

“主上,皇上朝这里来了!”白影落入屋内,禀报道。

夏温婉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她道:“绝对不能让把匝剌瓦尔密发xiàn

岚!”

她赶紧擦干泪道:“岚,你信娘吗?”

岚虽然心中有诸多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夏温婉擦去岚脸上的泪道:“先委屈你躲一躲。”

还未等岚反应,墨影已经拧开了一旁画卷上的机关。

挂着画卷的墙陡然旋转,显出一条暗道来,墨影赶紧拉着岚进入了其中。

岚望着身后那道机关,不解问:“梁王不是我的父亲吗?娘为什么让我躲起来?”

墨影叹了口气,当下便将夏温婉为何送她离开大理皇宫的事告知。

“主上,你要记住,你只有母亲,没有父亲!不是王妃狠心不让你和生父相认,而是对于梁王来说,一切都是他争夺天下的工具,包括家人!阿芸公主的遭遇便是最好的例子。”

夏芸的人生原本可能的确是一场悲剧,但她遇到了熊倜,因此也挣脱了牢笼。

此刻的她正在江中的大街上,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同熊倜十指紧扣,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熊倜笑得很无奈,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夏芸嘴角的糖渣,道:“自离开鞠谷村,你的嘴就没停过,这样吃下去不怕变成一个小胖子吗?”

夏芸笑着咬下一枚山楂,一边腮帮鼓起道:“要是变成了胖子,小熊会嫌弃我吗?”

熊倜紧了紧了她的手道:“不会,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也不会松开你的手!”

说着他轻拉起夏芸的手,轻轻放到唇边。

当熊倜内伤的痊愈的时候,他便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上苍不给他机会让他和岚幸福,那么至少他要让夏芸幸福。

夏芸红着脸低垂着头道:“那……那你说要娶我……也是……也是真的?”

“那不是黑哥吗?黑哥!”

熊倜正欲回答,一道人影从人群中跑了过来,正是余枫。

余枫惊诧道:“黑哥,你怎么在江中!你没有碰到余大哥吗?他上绿柳山庄找你了!”

熊倜眉头轻蹙道:“找我?我一月前就离开绿柳山庄了,近日在云南,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余枫一愣道:“唉!金姐最近在张罗训liàn

杀手的事,消息这头慢了半拍!”

他一把拽住熊倜的手腕道:“黑哥!武当出事了!”

“长话短说,怎么回事?”

余枫叹了口气道:“是卜鹰,他囚禁了武当所有人!扬言点名要你七日内上武当山。晚一个时辰,他就杀武当十人!”

熊倜瞳孔一缩,惊道:“他一个人!”

余枫点了点头,道:“传闻他在武当饮用之水中下了药,而武当掌门张三丰因为辟谷并没有中毒,但……”

“但什么!”

“败了……”

熊倜惊诧地向后退了两步,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

在他的心中强者有许多,而最强的只是张三丰!

对于熊倜来说,张三丰无疑就是站在江湖顶端的人!

是让逍遥子彻底折服,感叹一生都胜不了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就败了呢?怎么可能就败给卜鹰了?

熊倜问道:“消息准确吗?”

余枫点了点头道:“金姐不在,我自作主张派了十个探子打探消息,只有一个毫发无伤地回来了,是卜鹰故yì

放回来的……”

熊倜眉头紧锁道:“卜鹰说的七日期限还有几天?”

“三天……”

三天!

熊倜不由深吸一口气,从江中出发,快马加鞭也至少要五天才能赶到武当!

他不由松开了夏芸的手,对余枫道:“备马!”

“小熊……”夏芸望着自己空空的右手,不由低吟道。

明明前一刻还说永远都不松开她的手,为什么现在就这般轻易地松开了?

熊倜轻轻捏着夏芸的脸庞,向上牵扯着,道:“去九道山庄等我,好吗?我说过会娶你,便一定会娶你!”

夏芸拽下他的手,同其十指紧紧相扣道:“我说过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不要扔下我。”

熊倜眉头一蹙,将夏芸轻搂进怀里道:“我不会扔下你的。”

他指尖一动,一丝真气封住了夏芸的穴道。

“嗯……”夏芸嘤咛一声,昏睡了过去,未吃完的糖葫芦从手中滑落,美好的艳红染上了地上的灰尘。

熊倜半抱着夏芸道:“对不起,我会回来的!”

他接过余枫牵来的马,将夏芸托付给余枫,面色冰冷道:“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把夏芸安全地送到九道山庄!不要让她来找我,知dào

吗?”

“是!黑哥!”

熊倜微眯起眼,轻抚着夏芸的脸庞,闪身上马,朝江中城外疾奔而去。

“让开!”

熊倜急着赶到武当山,一边策马一边呵斥着街上的行人。

好在街道宽敞,众人见其策马奔来,立kè

躲得远远的。

而街道正中的一名女子却望着熊倜的容貌,痴了,怔怔地站在原地。

眼看骏马就要撞上那女子。

熊倜眉头一锁,伸手直接将那女子拽上了马背,勒马而停。

而当他望清那女子面容时,不由也是一惊。

正是在云南那夜遇到的夜香妹。

虽然夜香妹当时以布遮住了口鼻,但那双眼睛,熊倜还记得。

他扶着夜香妹下马道:“你不是应该在云南吗?怎么到了江中?”

夜香妹见熊倜还记得自己,心中不由一阵狂喜,她道:“恩公还记得我?哥哥在京考取了功名,所以举家都搬迁到江中了。”

熊倜愣道:“难怪我之前在大理城中打听不得你的下落。”

“恩公找我?”

熊倜点了点头,从摸出怀中的金丝楠木锦盒道:“那夜本想将此物还你,没想到你人却离开了,后来竟发xiàn

这是故人之物,不知姑娘从何得来?”

夜香妹定睛一看,立kè

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想来公子是搞错了。”

熊倜瞳孔皱缩,心脏也漏跳了一拍。

不是夜香妹的,那是谁的?

那夜除了夜香妹,便只有岚姨!

难道是岚姨?

岚姨怎么会有我送给岚的簪子?

不!不对!

岚姨!岚!

这世上怎有如此巧合之事?

还有岚姨也精通医术,难道岚姨就是岚?

岚还活着!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日之约

第一百五十六章一日之约

熊倜越想越觉得岚姨可疑.

他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恨不得立kè

奔往大理,找岚问个清楚。

可现在武当危在旦夕,晚一个时辰便是十条人命!

武当待熊倜不薄,武当掌门张三丰更是对他有大恩,熊倜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他一咬牙,收好金丝楠木锦盒,再次调转马头,朝武当方向奔去。

转眼便到了卜鹰所说的七日之期。

他望着大殿内数百弟子,嘴角不由闪过一丝狞笑,道:“时辰已经到了,熊倜那小子还没来,那就不要怪我大开杀戒了!”

语毕,卜鹰指尖一弹,数根银针从衣袖中飞出,直取十名弟子的性命。

银针穿透了十名武当弟子的眉心,徒留一点殷红。

十名武当弟子当场应声倒地。

此刻,熊倜身下的骏马也轰然倒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再也站不起来。

熊倜叹息道:“苦了你了!”

他身子纵身一跃,直接施展踏雪无痕朝武当奔去。

四个时辰过去,武当大殿上已有四十名弟子惨遭卜鹰杀害。

卜鹰百无聊赖地盯着殿外那即将落下的残阳道:“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要怪你们就怪熊倜动作太慢!”

说着,银针带着尾尾银光,又取了十条性命。

叶近泉眼眶欲裂,怒目而视道:“你个混蛋!有本事你冲我来!”

卜鹰瞥了他一眼,掩嘴哂笑道:“你们武当也就数百弟子,轮到你很快,不用心急!更何况,你们掌门都还没有说话,你着什么急呢?”

他的目光落到张三丰的身上,眼神里满是得yì



张三丰闭着眼,盘腿调息着。

苍白的面色使得嘴角的那丝干涸的血迹越发刺目,显眼。

卜鹰见其不说话,便走至张三丰身前,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颊道:“武当掌门心肠可真够硬的,死了那么多武当弟子,竟然一声不吭!”

他的言行立kè

惹恼了武当众人。

就连平时最为沉稳的张松溪也看不下去了,他怒斥道:“你这朝廷的走狗!不许用你的脏手碰掌门!”

“呵!”卜鹰冷笑一声,起身道:“我还以为武当有多厉害,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传闻中,武当太极是多么高深莫测,武当掌门张三丰的武功又是多么出神入化!没想到一掌就被我打飞了!”

叶近泉不服气道:“若不是掌门师祖正在辟谷闭关,你怎么可能会偷袭成功!若你真有本事,那你解了我们身上的毒,我和你打过!”

卜鹰微眯起眼,望向叶近泉神笑道:“啧啧啧!你都沦为我的阶下囚了,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我要的不是证明我武功有多强,而是要报熊倜害我断子绝孙之仇!替我师傅报仇!你们武当也没有一个好东西!熊倜不来也好,正好让我挨个收拾你们!”

张三丰猛地睁开眼眸,淡淡道:“熊倜会来的。”

卜鹰转而望向他道:“呵!他要是会来,早就来了!人都是自私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明知上武当是送死,还会来?别开玩笑了。”

张三丰微微一笑道:“那我和你打一个赌如何?”

“什么赌?”卜鹰眉头微挑,饶有兴趣地问道。

“若是熊倜来了,我想和那孩子单独相处一天。”

卜鹰闻言眉头微蹙道:“一天?一天你想做什么?”

张三丰淡淡一笑道:“教他武当绝学,怎么,卜统领怕了吗?”

若是放在从前,如此粗劣的激将法卜鹰绝对不会上当。

但自从他修liàn

了林英杰给他的那本秘籍后,他的性子变得越发偏激,古怪。

他眉头一蹙,身子直冲张三丰面前,一股寒风令其白须微动。

而张三丰始终面带微笑,全然不为所动。

卜鹰离其只有两寸,猛地停下道:“呵!我会怕?笑话!一天就能学会你武当绝学,那你武当的武功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这赌约对我来说似乎没什么便宜可占,若是熊倜不来,你们不还是要死在我的手下?”

张三丰笑道:“三个时辰后,若是熊倜还不来,你就直接灭了我武当吧!而我也不用你动手,自会自断筋脉!”

“师傅!不可啊!”张松溪急道。

怎可将自己的性命,将武当的安危全部寄托在一人身上呢!

张松溪不是担心熊倜不来,而是担心熊倜来不及赶来!

七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而此刻还没有熊倜的消息,那只能说明熊倜要么没有收到消息,要么就是被其他什么事耽搁了!

若是熊倜不能及时赶到,那他武当不就不会一旦了吗?

这个赌注太重了!

卜鹰一听,却大笑道:“好!那我就再等三个时辰!”

张三丰淡淡一笑,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让人觉得如死寂一般。

三个时辰转眼便到。

卜鹰站起身,抽出叶近泉腰间的佩剑,直指张三丰道:“时间差不多了,熊倜还没有来,看来你只能带着遗憾进棺材了!”

“住手!”熊倜终于在内力耗尽的一刻赶上了武当。

他一手扶着紫宵大殿的门柱,不住地喘息着。

“哈!”卜鹰不屑地将剑扔到一边,冷冷瞥了一眼熊倜道:“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熊倜深吸一口气,极快地运起天枢九道,恢复自身内力,语气冰冷道:“你要找的是我!快放了武当的人!”

“你让我住手,我便住手;你要我放人,我就放吗?熊倜,你当你是我卜鹰什么人?我需yào

事事都听你的吩咐吗?”卜鹰眉头微挑道:“我现在就要杀了你,为我师傅报仇!”

“慢着,卜统领,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如今熊倜已经来了,你要杀他也要在一天之后。”

卜鹰眯眼狠狠等着面色肃穆的张三丰,道:“好!一天就一天,我倒要看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熊倜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被张三丰拉出了紫宵大殿。

他只听身后卜鹰道:“张三丰,若是明天我见不到熊倜,我就杀光你这些徒子徒孙!”

张三丰一语未言,直接带着熊倜上了武当山顶。

黎明的黑暗终于过去,天边画上了一道浓重的红色。

熊倜终于寻到机会开口问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我和卜鹰曾有赌约,眼下是我赢了,我们有一天的时间。孩子,我这就把太极剑传授于你!”

说着将一把佩剑抛给了熊倜。

熊倜愣愣地盯着手里的剑,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张三丰要教我太极剑?为什么?

一天能学会太极剑?

熊倜心中有太多疑惑,而张三丰已经握着一柄长剑舞了起来。

熊倜不敢松懈,双目紧紧盯着张三丰的每一招每一式。

初升的晨光落在张三丰的山上,道袍随风轻扬,银色飞舞,如嫡仙下凡。

他收回剑,吐出一口浊气道:“孩子,可记住了?”

熊倜点了点头,立kè

拔出长剑,演练起来,可越练,他脑子就越糊涂。

明明记得一清二楚的剑招,却偏偏忘了!

熊倜眉头越皱越紧,剑却越走越急。

转眼天又暗了,而离卜鹰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

熊倜不由收剑,叹了口气,回眸望去,只见张三丰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张三丰道:“今夜便是和卜鹰约定的日期,我教你的太极剑法你可都学会了?”

熊倜皱眉道:“熊倜资质愚钝……至今……”

张三丰一抬手,制止他道:“既然如此,你下山吧!武当这场浩劫终是免不了的,我阳寿将尽,没想到武当气数也尽。你既然学不会太极剑法,也帮不上什么忙,暂且离开吧!”

熊倜瞳孔一缩道:“不行!我既然上了武当,就不能这么离开!”

张三丰回眸望向熊倜道:“不用说了!一剑刺向太阳是打不过卜鹰的,无论你练到什么境界,一剑刺阳就是一剑刺阳,被卜鹰看透的招式,终究难有作为,你下山去吧!”

熊倜眉头紧锁,不再言语,转身向山下走去。

他没有听张三丰的话离开武当,而是向武当的紫宵大殿走去。

如今的武当山已是门庭冷落,地上积起厚厚的落叶,层层叠叠,似扑了张柔软的地毯。

柔和的光将地毯染成了金色。

夕阳西沉,如血的残阳染红了天边,同地上的落叶交相辉映着。

只要有人走过,便会发出沙沙的响声。

熊倜没有刻意隐去自己的脚步声,所以他一踏上紫霄殿前,卜鹰便听见了。

他的背后是如血的残阳,他的身前是任人宰割的武当众人。

他不由回眸冷笑道:“看来武当是没人了,要你出来迎战?也是,武当的确没有人了!连张三丰都不是我的对手,哈哈!”

熊倜眉头微皱道:“放了他们!杀了林英杰的人是我!你要报仇,冲我来!”

“呵!你不说我也会找你报仇!”卜鹰指尖一弹,三根银针飞出。

熊倜眉头一皱,便是一刺。

一剑刺向太阳,锋芒毕露,但落在卜鹰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威胁。

“叮!”

针芒穿透剑影。

银针轻轻一动,便震开了剑qì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

第一百五十七章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

“呵!既然还睡得着!”

趴于伏案上的朱元璋眉头微蹙,只觉耳边传来十分熟悉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眼眸,只见一道人影站于伏案前。

一袭白衣胜雪,朦胧的亮光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他惊诧道:“你是谁!”

“你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吗?还记得我说过我会盯着你的吗?”

朱元璋瞳孔皱缩,身子一颤,猛地站了起来,向后退了数步,道:“你……你怎么能进来……”

“为什么不能?别忘了,这天下是谁打下来的,你以为你养的那些走狗能拦住我吗?若你将心思放在治理国家上,我自不会找你,如今你竟将手伸向了太师傅!那么,我便不能坐视不理!我说过,我的眼睛会一直盯着你!你也可以死了!”

白衣人一掌击出。

朱元璋惊慌失措道:“不!不要!护驾!”

“啊!”

趴于伏案上的朱元璋猛地从梦中惊醒。

梦里他被人一掌杀了。

也让他想起当年那人冰冷的眼神。

门被撞开,陆云飞闻声带人冲进来屋道:“皇上!”

朱元璋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道:“没事,陆云飞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他一甩衣摆,走到陆云飞身边道:“云飞,挑选数百精兵,朕要出宫!”

陆云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俯身施礼道:“是!”

明亮的火把染红了天空,艳丽中透着些许的不祥。

朱元璋下意识地握紧缰绳,心中暗道:一定要赶上!

他的目标正是武当山。

此刻,武当紫宵大殿前,熊倜手握长剑不断刺向卜鹰。

凌厉的剑qì

夹杂着一丝寒霜。

在月光下,白色的剑qì

越发清冷。

卜鹰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轻易地避开了。

他眸中闪过一丝得yì

,不屑道:“没用的,同一招对于我是没有作用的。无论你练得多极致,多快,多凌厉,都没有用。”

熊倜一咬牙,把心一横,暗道:若是一剑刺向太阳无用,那只能试试张真人教我的太极剑法了!

熊倜深吸一口气,心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画剑成圈,剑qì

一旋,再一次向卜鹰刺去。

看似同之前那一剑一样,但剑qì

中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分洒脱与淡然。

卜鹰眉头一皱,显然也察觉出了不同。

身子临空跃起,右手一挥,如漫天星斗般数不清的银针落下。

熊倜向后轻仰,一个转身,足尖虚点,身子如笔杆般临空画了一个圈。

手中长剑再一次刺出。

此刻熊倜的脑中什么都没有想,没有剑招,只是本能地身体做出反应。

或刺或削或截,都透着一股天地阴阳的味道。

阴阳相合,万物生生不息。

卜鹰的针虽多虽快,却破不开熊倜极其缓慢的剑招。

更让他心惊的是,以他的绝技鹰眼,竟然无法预测熊倜的剑招。

其实熊倜自己都不知dào

自己的下一招是什么,卜鹰又怎么可能预测的到?

卜鹰心中惊呼道:这还是那个只会直来直去,一剑刺向太阳的熊倜吗?

如此玄妙灵动的剑法,难道是太极?

不!不可能!

一天工夫,他怎么可能那么快习得如此精妙的太极剑法!

卜鹰错愕地抬起头,无意间瞥见张三丰正对着熊倜的身姿发笑。

张三丰心中暗叹:又是一个武学奇才。

这傻孩子明明学会了,偏偏说自己没学会。

太极的精髓便是无招胜有招,忘了剑招不是坏事,相反,却是太极剑法大成之时。

若被剑招所束缚,那么永远无法领悟太极的博大精深。

看来我也可以安心去了。

熊倜没有看见张三丰的笑容,却看到了卜鹰的错愕,饶是如此,却激不起他心中半点兴奋。

他的心静如止水,出剑回剑再出剑。

卜鹰咬牙道:“击落你的剑!看你还如何嚣张!”

他临空跃起,十指连弹。

银色的丝线立kè

缠住了熊倜的长剑。

只听叮的一声,长剑立kè

被丝线勒断!

长剑化作碎片的剑刃落到地上。

熊倜眉头一蹙,弃剑向后飞跃。

耳边再次传来卜鹰的狂笑声。

“手中无剑,看你如何使出一剑刺阳!”

熊倜闻言瞳孔不由一缩。

他不是害pà

,而是突然想到了黄泉临死前说的话。

一剑刺向太阳的最高境界是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

而眼下的熊倜却达到了一种很玄妙的境界。

因为六脉神剑的启发,熊倜掌握了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

又因为张三丰传授的武当太极剑法,熊倜领悟了手中有剑,而心中无剑的境界。

那么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又是什么呢?

熊倜望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心也跟着慢慢放空。

心中没有剑招,手中也没有剑。

那是一种置之于死地的绝望,也是一种空灵,更是一种从绝望中获得新生的希望。

卜鹰见熊倜静立一旁,只当他是手足无措,嘴角不由闪过一丝得yì

的笑容道:“没有了剑,你的一剑刺阳就使不出了吧?”

熊倜愣愣地抬起头,双目空洞地望向卜鹰身后那一轮缓缓升起的血阳。

他瞳孔微动,嘴角微微一咧,突然悟到了一剑刺阳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的最高境界。

他手指一抬,一道剑qì

猛然从指间飞出。

“什么!”卜鹰惊慌地飞射出几根银针,借力向后退了数步。

熊倜并没有因为卜鹰的惊慌而停下,他手指虚空画圈,剑qì

陡然飞出。

卜鹰应接不暇,更不要说还手了。

他冷哼一声,脸上闪过疯狂的狰狞。

卜鹰微微向后虚踏一步,手腕一合,双掌如莲推出。

漫天的银针拖着丝线向熊倜飞来。

熊倜右脚向后缓缓挪了一步,画了一个圈,轻叩中指,剑qì

陡然飞出。

划破长空的银白剑qì

比起银针动作慢了许多,温温柔柔地迎接飞来的银针,将其一一包裹。

银针在剑qì

的催动下,猛地改变方向,朝卜鹰飞去。

卜鹰惊道:“怎么可能!”

他指尖一松,猛地松开指根的银丝,切断了同银针的联系,同时击出两掌,将银针避开。

熊倜双手负在背后,淡然地望着卜鹰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现在的你打不过我,你输了。把解药交出来。”

“哈哈!笑话!我来武当是为了报仇的!你觉得我会把解药带在身上吗?他们中的是朝廷的彼岸花开。十四日后,就等着奔赴黄泉吧!现在算算,好像也没几天!”

熊倜闻言,心神不由失守。

卜鹰眸中寒光一闪,心中暗道:这小子的剑法已经大成,若是我再和他保持中远距离的战斗,吃亏的就是我!

他猛地出现在在熊倜身前,眯起眼笑道:“去死吧!”

说着一掌击出,正是熊倜的胸口。

熊倜瞳孔一缩,立kè

闪身避开。

“哼!灵缠掌!”卜鹰爆喝了一声,击空的手掌并没有收回,而是紧紧贴着熊倜的后背,如灵蛇缠绕一般再一次出现在熊倜的胸前。

熊倜身子微侧,抓住了卜鹰的手腕。

卜鹰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手腕一动,立kè

挣脱了熊倜的手,重重地击在了他的胸口。

“嘭!”

熊倜眉头一皱,结结实实地挨了卜鹰一掌,体内气血翻腾,立kè

吐出一口鲜血。

“孩子!”张三丰眉头一锁,一手扶住了倒退数步的熊倜。

他一掌将内力输入其体内,安抚着他受创的经脉与脏腑。

雄厚的内力不由令熊倜心中不由一愣,暗道:张三丰没有受伤?

他不由抬头道:“张真人?”

“不要说话!好好kàn

着我武当的太极拳!”说着张三丰松开熊倜,径直走到了卜鹰身前道:“如此阴狠功夫,卜统领还是不要再练了,若如此想去定会影响卜统领的心性。”

“哼!”卜鹰冷哼一声,一掌击出。

张三丰叹了口气,缓缓抬起右手,手背轻靠在袭来的小臂上,轻轻一挡,一拽,一推,立kè

卸去卜鹰的掌力。

卜鹰被其一推,不由退了数步。

张三丰脚下微动,虚画半圆,向后退了一步,右手缓缓置于胸前,正是太极拳起手式。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那般缓慢,却让人觉得无懈可击。

“可恶!”卜鹰暗暗握拳,再一次一掌击出,却再一次被张三丰推开。

张三丰从始至终脚下都没有动过半步,也没有出手,他道:“孩子,你可看清了?”

熊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张三丰笑道:“太极剑是由太极拳演变而来的,既然你已掌握了太极剑,那么太极拳对于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困难。太极讲究后发制人,借力打力,以无招胜有招。盈则亏这个道理你可懂的?所以比起有,无的境界更为上乘!”

“混蛋!臭老道,你当我卜鹰是什么?”

卜鹰立kè

明白为什么张三丰明明境界在他之上,却始终没有对他出杀手,而是好似戏耍他一般玩弄着他。

原来是为了给熊倜演练太极拳法,这让高傲的自尊心如何受得了。

张三丰笑道:“不如卜统领也给熊小兄弟喂喂招吧!”说着他一手拽中卜鹰击来的手腕,往熊倜的方向轻轻一拽。

卜鹰重心立kè

不稳,向熊倜跌去。

熊倜双眸微眯,脚下虚踏一步,顺势左手抓住了飞来的卜鹰的衣领,右手顺势击出。

卜鹰挨了一掌,又向张三丰退去。

张三丰握住他的手腕,领着他身子一旋,又推向了熊倜。

熊倜微微俯身,一掌从其腰间擦过,脚下一动,身子猛然出现在卜鹰身子,手肘顺势向后一顶,卜鹰立kè

被击倒在地。

“噗!”

卜鹰猛地喷出一口血,瘫软地倒在地上,他望着远远晃动而来的火光,笑道:“朝廷的人了,你们……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朝廷妥协

第一百五十八章朝廷妥协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紫宵大殿的匾额。

匾额上的大字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身着金丝蟒服的锦衣卫从武当山门鱼贯而入,将张三丰同熊倜包围了起来。

朱元璋在众人的拥簇下踏入了武当的山门。

他身着一袭黑衣,双手负在背后,却掩不住他作为上位者的气势。

他冷冷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卜鹰,挥了挥手。

身后的锦衣卫立kè

将卜鹰扶到一旁休息。

卜鹰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紧紧盯着熊倜不放。

而此刻熊倜的眼中已经看不到卜鹰了,他的眼中只有朱元璋。

熊倜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仇恨,可当他再一次见到朱元璋的时候,他才知dào

自己根本放不下!

他的脑海里全是扑上去咬断朱元璋的咽喉,饮其血食其肉的想法。

他咬牙心中暗道:若不是这个狗皇帝!娘怎会没有看到我的出生,就同爹和我阴阳相隔!

如果不是这个狗皇帝!爹的二十多年又怎会生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如果不是这狗皇帝,爷爷怎会在那阴冷的崖底一呆就是二十年!

如果不是这狗皇帝,我怎会为奴那么多年!

如果不是他,岚又怎么会离我而去!

我熊倜这一生所有的痛苦与悲剧都是因为他!

熊倜越想越恨,双眸中好似能喷出实质的怒火来。

他紧紧握住双拳,向朱元璋走去。

陆云飞见状,立kè

紧握绣春刀,立kè

挡在了朱元璋的身前。

朱元璋冲其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他迎着熊倜向其走去。

看样两人就要相遇,却是擦肩而过。

熊倜一愣,不由回眸望去。

只见朱元璋微微俯身,向张三丰施了一礼道:“不知张掌门近来身子可好?”

“你不在皇宫寻思如何为百姓谋福祉,怎跑到我这穷山恶水之地来?”张三丰淡淡地说道。

朱元璋低着头,恭敬道:“重八糊涂做了许多错事,还望张真人原谅。”

“错不错只有你自己知dào

,我一个久居深山的老头子怎敢说你对错?”

张三丰叹了口气道:“你藉诸功臣以取天下,今天下既定,即尽取天下之人而杀之,这是忘恩负义!做人,你不配!但你下令农民归耕,奖励垦荒,兴修水利,倡种桑麻棉,甚至徒富民抑豪强,作为皇帝,你做的很好!”

朱元璋紧咬着唇始终没有说话。

那些有功之人,他也不想杀,可他们一个个仗着自己劳苦功高,骄傲放纵!若我不杀他们,我如何服众?

我朱元璋如何坐稳这大明江山?

我朱家子孙如何坐稳这大明江山?

张三丰又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要再妄想把江湖中人赶尽杀绝。”

“他们和你不一样,你那些被你杀死的人也不一样。他们向往的是自由的天地,而不是你那一方高堂。若不是当年皇帝昏庸无道,导致民不聊生,江湖中人又怎会插手朝廷的事?又怎会替你夺得这天下?以你的聪明又怎会看不明白?不要被自己的猜忌蒙住了双眼。话已至此,留下解药,带着你的人离开吧!”

“是!重八受教了!”朱元璋俯身再次施礼。

他挥了挥手,陆云飞立kè

带人进了紫宵大殿,为武当众弟子解毒。

卜鹰惊诧道:“皇上!为什么?”

“闭嘴!我做什么还不需yào

向你解释!来人,带卜统领下去休息!”朱元璋一甩衣袖说道,语毕,缓缓朝山门外走去。

一直被众人忽视的熊倜终于冷冷开口道:“你就想这么走了吗?”

朱元璋微微蹙眉,冷眼侧目望向熊倜,道:“看在武当张掌门的面子上,我已饶了你一命,你还想如何?”

熊倜的嘴角依旧挂着一丝血迹,双眸却比夜空中的星辰还要闪亮。

他冷冷道:“多谢你饶我一命,可我并没有打算放过你!”

语毕,熊倜身子一动,以手为剑,一击刺出。

银白色的剑qì

划破空气,凌厉而肃杀。

“孩子!不可!”张三丰脚下一动,闪身挡在了熊倜的身前。

那本该刺中朱元璋的剑qì

,却击中了张三丰。

“嗯……”张三丰轻哼一声,瞥了一眼身后还没回过神的朱元璋道:“你还不走,是想死在这里吗?天下苍生还等你去治理,速速离去!记得我今日说的话!否则,等着你的就是众叛亲离!”

朱元璋咬唇踌躇道:“多谢张掌门!走!”

一袭黑衣的锦衣卫们离开了武当,连带着那晃眼的火把也离开了武当。

青色的天因初升的晨光,晕开了一抹艳丽的色彩。

晨光落在紫宵大殿的匾额上,也落在熊倜和张三丰的白发。

一老一少四目对望,谁都没有先开口。

直到张三丰身子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熊倜才喊了一声:“前辈!”赶忙闪身至其身旁,扶住了张三丰。

已解毒的武当众人跟随着张松溪也出了大殿。

张松溪眼见张三丰吐出一口血来,急忙奔至张三丰身侧,眉头紧缩道:“师傅!是谁伤了你!”

熊倜眉头微皱道:“是我……”

张三丰摇了摇头,道:“是我自己。”

他望向熊倜道:“孩子,可否怪我拦你?”

熊倜摇了摇头道:“前辈对我有救命之恩,无论你对熊倜做什么,熊倜相信你都是为我好!”

张三丰眯眼一笑道:“熊倜,你秉性善良,有一颗赤子之心,是一个好孩子,否则我也不会将我毕生所学传授于你。”

“前辈,你不要说话了,熊倜这就替你疗伤!”

语毕,他正欲扶起张三丰,却被其一把抓住了手腕道:“孩子,这伤不碍事,我有些话向单独和你说,你送我回房吧!”

熊倜眉头轻蹙,点了点头,扶起了张三丰,来到了武当掌门的别院。

而张松溪叶近泉等人便在门外等候。

张三丰细细望着熊倜俊朗的眉眼道:“你果然很像你父亲。”

熊倜一愣道:“前辈认识我父亲?”

张三丰点了点头,“逍遥子曾经来杀过我,只是刚开始我还不知dào

他是九道山庄的少庄主熊展堂。孩子,你为何那么恨朱元璋?”

熊倜眉头一紧,一听到朱元璋这个名字,心头就有股熊熊烈焰在燃烧一般。

他道:“朱元璋忌惮武林的势力,让欧阳白鹭潜伏道我九道山庄!险些害死我爷爷,也还得我父母阴阳相隔!而林英杰更害死了我的妻子,岚!我本想放下仇恨,可前辈,我根本做不到!此仇不共戴天!”

张三丰叹了口气,神色并无惊讶,似乎早知dào

这些事。

他道:“朱元璋为人偏激了些,但也是个好皇帝。自从他建立大明起,百姓的日子的确比以前好过了许多,孩子看人不能只看一面。”

熊倜微眯起眼,冷哼一声道:“若他真是好皇帝!真会征收奴隶替他打仗!像他这样的狗皇帝,人人得而诛之!”

张三丰眉头一皱,忍不住咳嗽起来。

熊倜回过神来,轻拂着张三丰的背脊道:“前辈,还是让熊倜为您疗伤吧?”

张三丰摇了摇头,一把拉住熊倜的双手道:“孩子,你可知dào

当年大元为什么会败吗?”

熊倜摇了摇头,他岁跟着逍遥子学了几年字,但诗词歌赋,历史兵法之类的他并不了解。

张三丰叹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蒙古人在马背上长大,游牧喜战,同我们大汉子民并不相同,他们天生英勇善战,根本不把大汉百姓放在眼里。民族的岐视早使得他们失了民心。”

“而黄帝大多不理国政,贪图享shòu

,腐化至极!臣子勾心斗角,欺上瞒下,朝廷横征暴敛,终激起了广大人民的反抗。朱元璋是农民出生,是懂的百姓疾苦的人,所以大明的未来必定要比过去的大元好!”

“眼下大明根基不稳,若是朱元璋死了,这天下又会陷入一片混乱,到时苦的还是百姓!”

“至于奴隶一事,他兴许做得不对,那你就该告sù

他怎么做。若他不听,你也可以用些手段,让他听你的!”

熊倜默默听着,紧咬着牙没有说话,始终没有任何的妥协。

张三丰轻拍着熊倜的手道:“我知dào

你在恨什么,我也知dào

你放不下什么。当年九道山庄的事,你娘的事其实错并不在朱元璋。朱元璋乃至朝廷为什么不喜武林中人,无非是忌惮武林的势力!而朱元璋又何时真zhèng

地和武林中人有过正面冲突?不过是朱元璋羽翼尚未丰满,根本有心无力。”

“而你娘的死却是在激化两者的矛盾!若以你娘的死为契机,朝廷向武林发动战争,你觉得,谁是最后的赢家?朱元璋是那种蠢人吗?”

熊倜微微皱眉,脑子一片混沌。

“若你真要恨,真要杀一个人替你娘亲报仇,那么就杀了我吧!欧阳白鹭是我的弟子!”

熊倜闻言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好似要炸开了一般。

欧阳白鹭是武当弟子?

熊倜猛地站起身,胸口好似压了一块巨石。

他怎么也想不到害死柳陌的人不是朝廷,还是武当?

他摇了摇头道:“不!不可能!前辈,你莫要骗我!”

张三丰笑道:“欧阳是我逐出武当山门的,他恨武当,也恨我。他想借朝廷的手除去武当。我早该去阻止他的,没想到却失去了他的消息。直到半年前百晓生的徒弟上山找我,我才知dào

原来发生了那么多事。”

熊倜细细思索着欧阳白鹭死前的样子,踌躇了片刻,道:“前辈,我想你说错了。欧阳白鹭不是恨你,若是他恨你,他临死前一定会把一切事情推向你,而他并没有这么做。”

熊倜叹了口气,苦笑道:“兜兜转转,我竟不知dào

该向谁去报仇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阳神出游

第一百五十九章阳神出游

熊倜颓然地坐在地上。

他不由觉得老天是在捉弄他。

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熊坤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想报仇,却因为那一丝血脉联系而不能报。

后来,他以为是朝廷害死了他的母亲,而如今现实却再一次狠狠地掴在了他的脸上,把他一下子抽翻在地,毫无翻身之力。

这一切冤孽的源头到底该怪谁?

张三丰?朱元璋?欧阳白鹭?

“咳咳……”张三丰的一阵轻咳将熊倜拉回了现实。

熊倜回过神,俯下身道:“前辈?”

张三丰一把抓住熊倜的手道:“孩子,我时间不多了,答yīng

我,不要杀朱元璋,为了天下苍生,放下你心中的恨!你的剑法与内力已是登峰造极,比起我那孩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大明的江山根基不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知dào

该怎么做!”

熊倜眉头微蹙,一语不言,心中暗道:这是要我以德报怨吗?

呵!要我为了黎民苍生不找朱元璋报仇,已是我极限,若要我为朱元璋效力,这怎么可能?

熊倜深吸一口气,一掌贴于张三丰的后背,直接将内力输入他的体力。

而浑厚的内力一进入张三丰的经脉立kè

就消散了!

这正是内力枯竭,虚不受补,油尽灯枯之象。

熊倜一惊道:“怎么会这样?”

张三丰笑道:“既然来到这世上,就没有人可以活着回去,这是自然的法则。孩子,答yīng

我这最后一个请求,可好?仇恨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也必伤己,若是放下,虽不能成佛,却能让你重获轻松。”

熊倜望着张三丰诚恳的表情,一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张三丰大笑三声道:“好孩子,我果然没看错你!你虽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但只要心存善念,命不可变,运却是能变的!种善因必得善果!告sù

松溪,他是下一任的武当掌门!”

交代完这一切,张三丰便咽气了!

“前辈!”熊倜瞳孔一缩,大喝一声。

武当众弟子猛地破门而入,望见的却是已经驾鹤西去的张三丰。

张松溪一把拽起熊倜,怒道:“是你!是你害死师傅的!”

说着一连在熊倜身前打了三掌。

他虽没有用十成功力,却也让熊倜很不好受。

熊倜倒退数步,直至门口才停下,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叶近泉赶忙查看熊倜的伤势道:“熊老弟?没事吧?”

熊倜紧抿着唇,摇了摇头,望向神情悲愤的张松溪道:“张真人,前辈留遗言说将掌门之位传位于你!”

张松溪紧咬着牙,泪眼盈盈地望着张三丰,他怎么会不知dào

张三丰的死因?

生老病死乃自然法则,谁也逃脱不了。

可是他不能接受他的师傅就这么死了!

他低垂着头完全没有理会熊倜说什么。

叶近泉见熊倜又欲开口,不由皱眉道:“师傅并不是真的怪你,只是他太过伤心,你先下山吧!”

熊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双膝跪地,对着张三丰扣了三个头,朝山下走去。

熊倜回到九道山庄的时候正好是十五日后,他没有骑马,也没有驾车,更没有用轻功,而是一路走回去的。

这一路他想了很多,想着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既然答yīng

了张三丰要守住大明,熊倜自会履行诺言。

只是要他像那些朝廷走狗一样为朱元璋效力,他还是做不到!

既然如此,熊倜便下定决心做自己觉得对的事!

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也终于走到了九道山庄。

十五天不吃不喝,若换做普通人早死死了,而熊倜也天枢九道护体,倒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但饶是如此,熊倜还是晕在了山门前。

好在这次庄上的弟子都认得他,立kè

通知山上山庄的人将熊倜接上了山。

“小熊……”夏芸紧紧握着熊倜冰凉的手,泪水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涌出。

温热的泪滴落在熊倜的手背上。

熊倜长长的眼睫微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帘,望见那令人动人的容颜,忍不住一阵心疼。

他轻轻地拂去夏芸脸上的泪水道:“怎么又哭了?我还是喜欢你笑。”

夏芸哪里还笑得出来?

她猛地扑进熊倜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笑?我怎么还笑得出来,我以为要失去你了!”

熊倜轻叹一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轻轻顺着她纤瘦的背脊道:“我说过会回来娶你,就一定会回来!不哭了,我没事……”

远在武当的张三丰此刻正坐在蒲团上,身上换了一件干净整洁的道袍。

一干武当弟子穿着丧服跪在地上。

张松溪的心情也渐渐平复,终于接受了张三费已驾鹤西去的事实。

他吩咐众人道:“送师傅入棺吧!”

叶近泉点了点头道:“是!”

说着,他起身走至张三丰身前,指尖轻触张三丰的手,突见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不由震惊道:“师傅!你快看!”

随着他话音落下,张三丰紧闭的双目缓缓地睁开。

武当众人不由又惊又喜。

张松溪双膝猛地跪在张三丰身前,大喊道:“师傅!师傅你还活着?”

张三丰双目迷离地望向一干武当弟子,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张松溪的脸上,道:“松溪,修道之人情绪起伏怎如此之大?若我不死一次,那孩子怎么能放下仇恨?”

张松溪立kè

意识到张三丰口中的孩子是熊倜。

一想到熊倜,他不由面色一红。

想他还打了熊倜三掌。

张三丰似是知dào

了张松溪所想,说道:“那孩子八字很硬,不会有事的。松溪,你年纪也不小了,往后行事应更沉稳些,武当还需yào

靠你来发扬光大。”

张松溪微愣道:“师傅,既然你已经活了过来,这掌门一职我自然不能接替!我立kè

就昭告天下您阳神出游回归!”

“难道你想给师傅安上一个欺天罔人的罪名?即日起,我便会住在观星台,对外便宣称我已经死了,你们没事也不用上山。”语毕,他缓缓站起身,朝山上飞去。

银发白须如谪仙临世。

张三丰盘腿坐于观星台上,凛冽的寒风嫌弃他单薄的外衣。

他望着地上的卦象,淡淡一笑道:“那孩子也该行动了。”

“小熊,你又要去哪儿?伤才刚刚好就乱跑!”夏芸撅着唇,不悦地说道。

熊倜轻揉她的发顶道:“成婚是大事,自然也要和外公说。”

夏芸面色一红道:“那……那我……在山庄等你……”

熊倜微微弯下腰,细细打量着那白里透红的好肤色道:“怎么,害羞了?不跟我一起下山?”

夏芸猛地抬起头,吻上了熊倜的唇。

初而热情,后又缠绵。

熊倜在这样的攻势下,不由有些心猿意马,双手忍不住在夏芸的身上摸索起来。

夏芸一把抓住熊倜伸向腰带的手道:“大白天的,胡思乱想什么!”

熊倜舔了舔唇委屈道:“是你主动的!更何况,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碰了吗?”

夏芸抿着轻哼一声道:“我在山庄陪爷爷!找完外公就回来,要是让我知dào

你去其他地方,见不该见的姑娘!我就打断你的腿!”

熊倜微眯起眼,望着她娇嗔凶恶的模样摸了摸下巴,点头道:“经你这么一说,我是该去趟玲珑阁找金灵打探下消息!不过那漂亮姑娘那么多,就算我不想看,她们也会在我身前晃来晃去的!”

夏芸随即嘟起来,鼓着腮帮道:“你爱看就看呗!眼睛长你身上,我又不能怎么你,反正……早点回来……”

熊倜一笑,从夏芸身后将她紧紧搂住道:“傻丫头,瞧你憋屈的样,看得我心里直痒痒,要是我承shòu不住,现在就要你怎么办?”

夏芸面色一红,逞强道:“要就要啊!反正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那次……那次以后……你也没有碰过我……”

“这是要我现在就要你的意思?”

夏芸双手捧着自己好似火烧一样的脸,一把推开熊倜道:“小熊你讨厌!坏人!”

话音落下,人也跑没影了。

熊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怎么就成坏人了?”

熊倜下了山,但并不是只身上路。

夏芸虽然没有陪在他的身侧,不过小山却蜷缩在他的颈项里睡觉。

熊倜温柔的抚摸着那柔软的皮毛,心里想的却全是另一个女子。

他不由叹了口气,前往了江宁玲珑阁。

金灵拿着账册向熊倜汇报近日熊帮的动向。

大漠那边在金灵的指挥下终于走上了正轨,奴隶们也分成了两部分,无论是明部还是暗部都开始了训liàn



而暗河在武林中人的共同围攻下也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患。

“黑哥!有消息称朝廷最近又开始征收奴隶了?我们怎么做?”

熊倜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道:“全部救出来,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走,他们若想留就留下!”

金灵和余枫相视一笑,立kè

办事去了。

熊倜又邀了王小二喝了杯茶,打听了一切关于朱元璋的事,便再次启程前往京城。

熊倜不知dào

的是此刻的安若王府已经没有人了。

朱元璋不笨,相反很聪明,疑心也极重。

当年柳安若痛失爱女,以他的消息来源不可能不知dào

是九道山庄搞的鬼,但当时的他不仅没有向九道山庄报复,更是辞去了官职,撇清了和朝廷的关系!

这本身就透着古怪。

其实柳安若早知dào

了柳陌的死和朝廷有关,他要报仇!

但他知dào

凭其一己之力是做不到的,所以他要借江湖中的人手!

这几年他将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部给了丐帮以及江湖上各个有潜力的小帮派。

本来他也没打算那么快动手,但是熊倜被林英杰所伤一事却触到了他的逆鳞!

而他一动手,朱元璋也终于抓到了他的把柄。

卜鹰打不过张三丰,难道还拿不下一个柳安若吗?

第一百六十章 与帝谈判

第一百六十章与帝谈判

柳安若被囚禁在牢房内,除了卜鹰造成的内伤,也没什么皮肉之苦。

刘伯在牢房前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地击出一掌。

而精铁打造比人腿还粗的牢门柱子却是纹丝未动,他不由叹了口气。

柳安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从入定中醒来道:“你晃够了没有?”

刘伯猛然转身道:“没有!老爷!你说那狗皇帝怎么就知dào

是我们做的人?”

“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我决心要替陌儿报仇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陌儿还给我留了个外孙……唉,本想好好补偿那孩子,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

柳安若摇了摇头,脸上尽显苍老之态。

他苦心经营了二十余载,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

柳安若其实并不担心朱元璋会拿他怎么办,大不了就是一死,早点去陪自己的女儿。

他最放心不下的的还是熊倜。

他和熊倜相认的时间虽说不上长,但对于熊倜的性子却很了解。

熊倜性子很倔,若是熊倜知dào

了他被朝廷抓住,知dào

了他的母亲是被朝廷害死的,熊倜必定和朝廷为敌!

可朝廷不是笼子里的小白兔,可以任人蹂躏的。

届时,吃亏的还是熊倜。

柳安若越想越担心,双眉紧紧拧着。

连有人走近地牢都没有发xiàn



“叮!”一道剑qì

击在了牢门的铁锁上。

火花闪过,只听哐嘡一声,铁链应声落到地上。

牢外站着一白衣翩翩少年开口道:“外公,谁说你什么都没有做到?您能陪在倜儿的身边,对于倜儿来说,便是最大的恩赐!”

柳安若惊诧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外孙——熊倜。

他猛地站起身,气血上涌,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熊倜赶忙一手扶住柳安若,一手贴于他的后背,以雄厚的内力替柳安若顺起。

柳安若深吸一口气道:“你这傻孩子怎么闯进皇宫了?”

熊倜眯眼一笑,此时还要从昨天傍晚说起。

熊倜从江宁一路赶到京城,直奔安若王府,却发xiàn

自己的外公不见了,整个安若王府都被掏空了!

而王府大门上的封条却是那般刺目。

他立kè

想到了朱元璋,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不过想到自己已经答yīng

了张三丰不找朱元璋的麻烦,所以还是暂且压下了心头的怒气。

天色一暗,他便潜入了皇宫,但他找的不是柳安若而是朱元璋。

朱元璋正在批奏折,突见一道白色的人影晃到眼前。

握笔的手不由一颤,立kè

联想到了之前做的梦。

他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便仓皇道:“张真人的死同我无关!你不要来找我!”

熊倜嘴角微微一扬道:“我没说和你有关系,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朱元璋一愣,放下手中的笔道:“是你?来人,护……”

他话未说外,熊倜的指尖已经迸射出一道剑qì

从其耳边飞过。

朱元璋顿时愣在了原地,他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原来的沉着冷静道:“你是来杀我的?”

熊倜随意地翻开了几本奏折,都和梁王匝剌瓦尔密有关。

无非是说匝剌瓦尔密不愿投降,如何残害前去的使者,应该早早进军攻下云南等等。

熊倜心中不由暗道:这皇帝还真不好当。要是我杀了朱元璋,还真的很难找一个比朱元璋更适合的人做皇帝。

他放下奏折,浅笑道:“我是来带外公回家的。”

朱元璋眉头一蹙,道:“你可知dào

柳安若都做了什么,他勾结武林中人,迫害我朝廷势力!”

熊倜瞳孔一缩,暗道:他口中的朝廷势力难道是暗河?

难道外公也知dào

害死娘亲的欧阳白鹭是朝廷的人?

难怪暗河那么快就瓦解了!

旋即,他恢复一脸常态,不以为然道:“我不知dào

他做了什么,我只知dào

他是我外公,我要带他走。”

朱元璋一手拍桌,怒道:“熊倜!你不要太过分了!的确,你武功是高,但这里是皇宫,你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熊倜点了点头道:“离开是不容易,不过要你死,也不难。你说是你的命重yào

,还是我爷孙俩的命重yào

?皇上?”

朱元璋面色不由一僵。

他本是草莽出身,也不是什么怕死之辈,但他现在贵为一国之君,怎能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熊倜看出他的顾忌,笑道:“这样吧,皇上,只要你答yīng

放了我和我外公,我也答yīng

你一件事,如何?当然这件事不得有违江湖道义,也不能违背良心!”

朱元璋满脸疑惑地望着熊倜,他怎会看不出熊倜是在给他台阶下?

可是为什么呢?

上次熊倜见到自己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若不是张三丰出手相助,上次在武当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但熊倜这次出现,怎么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让朱元璋看不透,也让朱元璋很不安。

他抬头望向熊倜,试探道:“朕要你帮我朝攻打云南,如何?”

“这本来没什么问题,不过现在夏芸是我的女人,此时待我问过夏芸再给你答复。”

听着熊倜的回答,朱元璋心里不由一个咯噔!

什么,云南公主和这小子好了?

朱元璋眉头轻蹙道:“那你把汪伦还给汪家!这件事,你应该能做到吧?”

熊倜点了点头道:“可以!”

朱元璋眉头微皱,踌躇道:“这是你我之间的交yì

,不能让第三者知dào

!你能否做到?”

熊倜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道:“我说了答yīng

你一件事,你怎么如此啰嗦?一下说了三件事!行了,你直接告sù

我外公在哪儿,另外拖住卜鹰,别让他给我捣乱,其他的我自己搞定!”

朱元璋点了点头,直接画了一张地图替给熊倜。

熊倜点了点头,正欲跃窗而出,忍不住回眸,面色冰冷,两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朱元璋的道:“我会盯着你的,好好做你的黄帝!”

朱元璋身子不由一颤,曾几何时也有人这般对他说过一样的话。

那个人同样一袭白衣,面若玉冠。

朱元璋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把卜鹰叫进了屋,好让熊倜悄无声息地带走柳安若。

以熊倜现在的身手要从皇宫内带走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

他看到柳安若只是受了点内伤,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朱元璋敢想当日对待他一般对待柳安若,熊倜绝不会轻易放过朱元璋。

虽然不会杀了朱元璋,但把他打到下不了床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熊倜收功笑道:“我当然是来带外公回家的!外公,和我一起住到绿柳山庄吧!让我和夏芸好好孝顺您!”

柳安若一愣道:“夏芸?”

熊倜点了点头道:“嗯,她已经是倜儿的人了。”

柳安若眉头轻蹙,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悦,却还是没有逃过熊倜的眼睛。

熊倜不由疑惑道:“外公怎么了?”

柳安若摇了摇头,虽然他心里只认岚是他的外孙媳妇,可这是熊倜的选择,他也不好说什么。

他道:“倜儿,你还是一个人走吧!只要往后的日子你过得开心快乐,外公就欣慰了!”

“外公你再说什么?”

柳安若硬生生推开了熊倜的手道:“外公还有些事没做!”

熊倜闻言,越发确定了柳安若知dào

柳陌的死因。

他双膝跪地道:“外公,倜儿知dào

你想做什么!倜儿也想替娘亲报仇,可朱元璋并不是真zhèng

的凶手!”

柳安若瞳孔猛地一缩道:“倜儿,你说什么?你知dào

什么?”

熊倜轻咬薄唇道:“外公,娘的仇,倜儿已经报了,您就跟我走吧!”

眼泪不自觉地在眼眶中打转。

他在为柳安若难过。

熊坤在崖底被困二十多年,而柳安若却被自己得心困了二十多年!

而这一切都因为武林和朝廷之间的不信任!

若不是朱元璋忌惮武林的势力,若不是武林人士桀骜不恭,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也许这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朱元璋也许没有错,欧阳白鹭也许也没有错,错的只是这江湖!

相互仇恨的种子早已埋下,而熊展堂和柳陌只是茫茫人海中的受害者。

这种仇恨让熊倜感到无力。

空有一身武功,却什么都做不了。

也许也只有像张三丰所说的,为天下苍生着想,尽一份力。

柳安若见熊倜跪着地上,泪眼婆娑的模样,心口比挨了卜鹰一掌还痛!

他赶忙扶起熊倜道:“好孩子不哭!外公跟你走!不哭!”

他紧紧搂着和自己个子差不多高的熊倜,轻拍着他的背脊。

刘伯在一旁看着也偷偷擦眼泪。

张三丰说的没错,仇恨就是一把双刃剑。

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甚至是自己的家人。

数日后熊倜将柳安若送到了绿柳山庄。

熊倜则上了九道山庄,完成自己打算答yīng

朱元璋的事,把傻子汪伦送回汪家。

而熊倜一进汪伦所在的小院,便见汪伦同沈鹏并肩而立。

但从背影来看,沈鹏长高了一些,不过比起一旁的汪伦还是显得有些瘦弱。

他手中握着一把剑,而他身侧的汪伦手里依旧握着一根树枝。

熊倜嘴角不由扬起一抹微笑道:“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回头,脸上同时洋溢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当然汪伦的笑容看上去更像傻笑。

“师傅!”两人异口同声说。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文难倒英雄汉

第一百六十一章一文难倒英雄汉

沈鹏反手收件,急忙奔向熊倜道:“师傅,我在和师兄比试剑法呢!”

“比试?”熊倜眉头不由一挑,疑惑道.

汪伦虽是沈鹏的师兄,但怎么说也只是个傻子。

和一个傻子比试剑招,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更何况两人所学的剑招都是一剑刺向太阳。

一剑刺向太阳是能比试的剑招吗?

要么不出剑!

出剑必见血!

一剑刺向太阳根本不是能够比试的剑招!

沈鹏似是看出了熊倜所想,当即解释道:“师傅,我和师兄同时向对面的靶子出剑,看谁先击破箭靶,谁便胜!”

熊倜一听便豁然了,他笑道:“那你们接着比试,不用顾忌我,正好让我看看你们的一剑刺向太阳现在练到什么程度了。”

“是!”沈鹏同汪伦相视一笑,正对靶子,同时一剑刺出。

仅仅刹那,沈鹏的气势变了!

他不再是那温文尔雅的书生,而是宛如静静匍匐于阴暗中等待伏击猎物的虎豹!

那是杀气!

只见他一剑刺向箭靶,箭靶应声破开。

而他身侧的汪伦却还是那副傻愣愣地样子。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的一剑刺向太阳也许是熊倜有史以来见过最为温和的一剑刺向太阳,但这并不影响一剑刺阳本身的威力。

汪伦出剑干净,利落!

速度竟比沈鹏还要快上几分。

眼看树枝即将触及靶子时,树枝猛地从中间价断开。

汪伦望着离自己还有一尺的箭靶,哀叹一声道:“我又输了……”

说着他走到一旁已经其折得光秃秃的桃树,掰下了一根枝条。

熊倜瞳孔不由猛地一缩,向四周望去,只见地上满是碎裂的树枝。

树枝为何会裂开?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汪伦已经隐隐摸到了剑qì

的门路。

树枝承shòu不住剑qì

,所以破开了。

沈鹏在一旁轻拍着高自己半个头的汪伦道:“师兄,不要沮丧,总有一天你会赢我的!”

汪伦瞥了一眼那些已经被他折得差不多的树木道:“我不是担心成败,我是担心这些树枝再被我折下去,就没有树枝让我练剑了!”

他正在感慨之际,突发xiàn

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他愣愣地抬起头道:“师傅?”

“多久了?”熊倜皱眉问道。

想当初他练习一剑刺阳,足足用了三年多的时间才领悟剑qì



而汪伦才练了多久?

这不得不让熊倜不在意!

“啊?”汪伦傻愣愣地望向熊倜,显然不知dào

熊倜在问什么。

熊倜叹息一声道:“树枝断开是多久前的事了?”

汪伦挠了挠头,面色有难道:“不记得了……”

沈鹏道:“是三个月前的事,怎么了师傅?”

熊倜闻言一惊,直勾勾地盯着汪伦。

汪伦被熊倜看得脸都红了,他低着头,不好意思道:“师傅,我知dào

我笨……就连你教我的这一招,我都练不好……明明我是师兄,但平时都是师弟照顾我,我也没有师弟强,我……”

汪伦一抬起头,眼睛里经满是泪水,呜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配上那张还算人模人样的脸庞,倒也能勾起旁人的同情心。

以往只要汪伦一哭,那些下人们都会一拥而上,哄着他。

无论他是打坏了他爹最心爱的玉瓶,还是犯了其他的错,都会一一被原谅。

他本以为这一招对熊倜也能起作用,可是他却失算了。

熊倜面色一板,冷声道:“哭什么哭!闭嘴!”

汪伦一愣,立即止了哭声。

熊倜又道:“你贵有自知之明,而你却妄自菲薄!这一次比试,输的不是你,是你师弟沈鹏。小鹏,借你剑一用。”

熊倜将沈鹏的剑交到汪伦手中,道:“再试试。”

汪伦怔道:“师傅,我赢了?我可以用剑使出一剑刺向太阳?”

熊倜点了点头,拉着一旁的沈鹏退了一步。

汪伦轻轻抚摸着长剑,手腕一抖,一剑刺出。

“嗖!”

剑光一闪,剑尖未触及箭靶,而靶子却被击穿了一道裂缝。

沈鹏惊呼一声道:“师兄!好厉害!”

汪伦收剑嘿嘿笑了笑。

熊倜的脸上却一点都不轻松。

他对汪伦从来没有奢望,没想到今日却变成了这样。

他取过汪伦手中的剑,还给沈鹏,又拉起汪伦的手道:“跟我走!”

汪伦高兴地点点头。

长那么大,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成功。

而熊倜的下一句话却把漂浮在幸福云端的汪伦一脚踹向了无底的深渊。

“阿伦,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下山回家吧!”

汪伦一愣,赶忙跪在地上道:“师傅!你不要我了?师傅!你不要赶我走,我还有好多没有学,师弟教我的内功我才刚刚练到第二重,师傅……”

熊倜一惊,连忙抬手制止他道:“你说什么?小鹏教你内功?”

汪伦点了点头。

“你学会了?”

汪伦再次点了点头。

熊倜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傻子能学会一剑刺向太阳这不稀奇,但傻子能练内功?

没练岔气翘辫子已经不错了,还顺利地进入了天枢九道第二重?

这让熊倜怎么也想不通。

他不由眉头紧蹙地望着汪伦,竟有些不忍放汪伦回去。

他心中暗道:不知dào

我教他太极,他能不能学。

不过转瞬,熊倜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他已经答yīng

了朱元璋把汪伦送回去。

熊倜叹了口气道:“阿伦,师傅不是不要你,也不是赶你走,而是做大侠前首先得做一个人。俗话说得好,百善孝为先。你爹娘就你这一个孩子,你便是他们全部的倚靠,若你一直呆在九道山庄,又如何照顾你的爹娘?”

汪伦紧咬着唇,一脸委屈道:“只要师傅不是不要我就好!师傅说的对,阿伦这就下山孝顺爹娘,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也要给师傅养老送终!”

语毕,他朝熊倜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白皑皑的雪花立kè

黏在了他的额前的青丝上。

熊倜淡淡一笑。

他和汪伦也没差几岁,他实在无法想象汪伦给他送终的样子。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抚去汪伦额上的冰粒道:“真是个傻小子,你有这份心,师傅就很高兴了。我让永昌送你下山,现在回去,还能和你爹娘一起吃团圆饭!”

“师傅!我会想你的!”汪伦说着,猛地扑进熊倜的怀里。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我一定会回来的!

汪伦和熊倜相处的时间不长,甚至都没见过熊倜几面,但熊倜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却很高。

而因为汪伦修liàn

了内功的关系,他体内原本淤塞的经脉也逐渐打通,脑子也比以前好用许多。

他对于自己内心的想法也更加坚定!

熊倜轻拍着他的肩背道:“阿伦你要记住,你的武功不弱,足以杀死江湖上那些泛泛之辈,所以不要轻易出手。一旦双手染上了鲜血,无论缘由对错,杀人本身就是错的。当然,若是有人威胁到你的性命,你也不必保留。因为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了你!”

汪伦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阿伦记住了!”

熊倜目送着汪伦和周永昌下山,心里却闪过一丝不舍。

他摇了摇头,他一回眸便见夏芸身着五彩霓裳站在莹亮的雪地里。

他深吸一口气,面色微带凝重地向夏芸走去,道:“明年开春,大明便会派兵攻打云南了。届时定是不死不休……”

夏芸眉头轻蹙,轻拉起熊倜的手道:“小熊,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不用顾忌我!我已经是你的人,你的决定便是我的决定。”

说着,她轻轻搂着熊倜的腰,靠在了熊倜结实的胸膛上。

“但梁王和梁后对你有养育之恩……”

夏芸微微闭上眼道:“我说过,养育之恩,我已报了,现在的我,是你的!只属于你一个人。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哪怕是你要潜回大理皇宫杀了他们!”

熊倜闻言不由一惊,道:“傻丫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怎么可能让你做这种事!打仗就交给男人吧!待这天下太平之日,便是我熊倜娶你之时!”

夏芸知dào

熊倜的决定她拦不住,只是点了点头道:“那你要答yīng

我,一定要完好无缺地活着回来,若你有什么事,我绝不会一人独自苟活于世上。”

熊倜望着夏芸那坚定的眼眸,心里不由一痛,紧搂着她的纤腰,吻在了她的唇上。

空中又飘起了雪,纷纷扬扬地落在熊倜和夏芸的脸上。

冰冰凉凉的,而他们的唇,他们的心却是那般的炙热。

熊倜将柳安若和柳伯接上了九道山庄共度新年。

而金灵等人也依次上山带来了好消息。

熊帮有组织地打击各地奴隶贩子,至今已有四万奴隶投奔熊帮,加上之前救下的一万已有五万人了!

但紧跟而来的问题便是熊帮没钱了!

五万人是一大笔资源,但这些资源都是活人,养这些资源需yào

投入更多的资金。

而金灵他们已经把之前做杀手的老底都掏出来了,预计也就能撑完过年。

毕竟五万人就需yào

五万套衣服,五万人就有五万张嘴等着吃饭。

所以金灵等人一是上山向熊倜报gào

这个好消息,二是来要钱的。

熊坤豪言壮志地说这些人他来养,可青衣一算账目,加上夏芸托人送上山的银两,也只够这五万人撑半年。

熊倜闻言不由头疼。

他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江湖上除了丐帮之外,再也没有一个帮众达数万的门派了!

因为没钱啊!养不起那么多人啊!

当真是一文难倒英雄汉!

第一百六十二章 借名赠金

第一百六十二章借名赠金

“皇上,熊帮太过分了!朝廷征收的五万奴隶大军全部被他的人劫走了!不如由我出兵剿灭熊帮!”徐天德眉头紧锁地禀告道。

朱元璋一甩衣袖,双手负在背后,怒斥道:“你怎不说是你的人没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想剿灭熊帮?朝廷哪来那么多兵力供你挥霍?朕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又瞥了一眼徐天德道:“进攻云南一事你也不用操心了!朕已决定任命傅友德为征南将军,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徐天德叹了口气,心有不甘地离开了。

其实朱元璋心里也不好过。

他也不知dào

哪里招惹了熊倜这个野小子,老是给他找麻烦,偏偏自己还奈何不了他。

“看来就是那老家伙想的馊主意啊!”熊倜从窗外跃入,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笑容。

朱元璋猛地回过神来,望着那一袭白衣的熊倜,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心中暗道:这小子何时改姓曹了,刚想到他,他就来了!

这次他又想做什么?

朱元璋忙收起心神,面色沉着道:“这里是皇宫,你当是你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熊倜淡然一笑,拿起桌上那杯朱元璋还没喝过却已经冷掉的参茶,一口饮尽,忍不住啧啧嘴,道:“这喝的哪是茶,都是钱啊!”

现在的熊倜看什么都是钱,缺钱缺疯了。

否则,他也不会放着好好的除夕夜不过,跑到皇宫来。

朱元璋眉头微皱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来是告sù

你汪伦已经送回汪家了。”

“这事朕知dào

,不用你特地告sù

我。”

“二来是想再和你谈笔买卖。”

朱元璋一愣,稍稍一想,便猜到了熊倜可能遇到的麻烦,他心中暗道:五万奴隶,你救得起,养不起吧!

他嘴角微微一扬,也不说话,等熊倜开口求他。

熊倜的确先开口了,他道:“我手头有五万奴隶,明年入夏应该就训liàn

得差不多了,另外我的武功你是知dào

的,要是我潜入云南皇宫,可以让你不费一兵一卒,就击败梁王!”

朱元璋舔了舔唇,不由心头痒痒。

云南险僻,若不是数次派人劝降,梁王不从,朱元璋也不愿派兵。

“你想怎么样?”

“第一,解放天下所有奴隶!”

朱元璋略一思量,心道这也没什么不可。

不过想来那些皇宫贵族可能有所非议,事情可能没有那般顺利。

稍作思量,他还是缓缓点了点头道:“可以。”

“第二……”

朱元璋一愣,没想到熊倜会这般得寸进尺,立kè

打断道:“只有第一,没有第二!”

熊倜摆摆手道:“其实我也没想到第二条,你能做到第一条就已经是个好皇帝了!你管你派兵攻打云南,届时我会带人在旁帮你的人!”

语毕,熊倜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朱元璋静立良久,才意识到自己又被熊倜摆了一道。

熊倜本来是想向朱元璋要钱的。

可朝廷的钱从哪里来的?

不还是从老百姓那来的!

所以,熊倜最终还是决定靠自己!

而当他再次前往九道山庄的同时,岚也在同段晨正告别。

段晨正隔着面纱轻抚着岚的面颊道:“你真地这么决定了?”

岚点了点头道:“钱我留着也没用,熊倜最近又救了许多奴隶,他应该正在为钱的事烦心吧!希望能解其燃眉之急。”

“你个傻姑娘,何必如此呢?他和夏芸都……”

岚轻抿着唇,眼神里透出一抹哀伤道:“晨正,你能放下阿盖姐姐吗?”

段晨正微微蹙眉,不明白岚的意思。

岚又道:“若你能放下阿盖姐姐,我就能放下熊倜,我可以嫁给你。”

段晨正瞳孔一缩道:“傻姑娘,胡说什么!我段晨正这一生只爱阿盖一人!”

岚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放不下阿盖姐姐,我也放不下熊倜。你希望我好正如我希望熊倜好一样!”

“晨正,不要在追查当年的事了!也不要再卷入宫廷的斗争中。以你大理段氏的根基,想要自保应该不难的。”

段晨正瞳孔一缩,紧拉住岚的手道:“你是不是知dào

了什么?”

岚微微蹙眉,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她的确知dào



其实当年阿盖的死,段家有不少人知dào



段羽是一个,连涉世未深的段晨风都看出来端倪,唯独段晨正像个傻子一样,就是看不透。

只能说当局者迷。

阿盖是梁王嫁给他的,大理是他帮梁王守下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梁王会派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害他的女婿。

岚不再同他多言,带着影卫和夏温婉给她的所有积蓄前往九道山庄。

马车内除了岚,还有两个孩子,正是鞠谷村内墨影等人发xiàn

的王小虎和王小凤。

只是这两个孩子都不知dào

岚是岚。

因为岚又将自己变成一个身形臃肿,头戴斗笠的妇人。

“岚姨,你真地带我们去见熊叔叔吗?”王小虎眨巴着眼睛问道。

王小凤立kè

打断道:“谁说是叔叔!是哥哥!熊大哥明明那么年轻,等小凤长大了,我要嫁给熊大哥!”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这两个孩子也渐渐活泼起来。

岚听着那童言无忌的誓言,心里却是忍不住一痛。

现在的她别说夏芸了,就是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也比不上。

她微微点了点头,望向窗外。

当岚知dào

这两个孩子还活着时候,不由悲喜交加。

她知dào

鞠谷村被屠一事,熊倜一直很自责。

若是熊倜知dào

这两个孩子还活着,一定也会高兴的!

再加上大明即将攻打云南,岚已下定决心要陪在夏温婉身侧。

届时自然顾不上这两个孩子的安危。

所以,岚再三考量,还是决定把这两个孩子交由熊倜抚养。

岚不知dào

熊倜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也不知dào

她的离开,让光头扑了个。

光头郁闷地挠了挠头,喃喃自语道:“黑哥让我办的事,我一件也没办成,真是窝囊死老子了!这岚姨跑哪去了?怎么这段府的下人都跟我说没这号人?真是奇了怪了!”

数日后,熊倜便接到了光头的飞鸽传书,书信内容自是他没找到岚姨的下落。

熊倜眉头一皱,直接以内力将纸条挫成了灰。

“小熊,你在看什么呢?”夏芸欢快地跃到了熊倜背上,掰开他的手掌一看,什么都没有。

熊倜顺势搂住了她的玉腿,将她背在了身上。

夏芸晃荡着双腿,娇嗔道:“放我下来!”

“不放!是你自己扑上来的,为夫也只是满足你的要求。”熊倜微侧着头说道。

“坏小熊!小熊,你看!下雪了!”夏芸一手搂着熊倜的肩膀,一手接着那缓缓飘落在掌心的雪花。

今天的夏芸穿了一件大红的裙衫,她一脸幸福地趴在一袭白衣的熊倜身上。

一红一白,在雪地中是那般耀眼,那般醒目。

而九道山庄门前的岚却显得那般没有存zài

感。

自从那守门的弟子说去通传后,岚已经站在雪地里一个多时辰了。

王小虎和王小凤受不了冻,蜷缩在车里。

墨影将一件斗篷披在岚的肩上道:“主上,雪天山路难走,消息传得慢,要不您先进车里休息一下?”

岚默默地摇了摇头,远远望见一红一白身影重叠着朝此处飞来。

自是背着夏芸的熊倜。

熊倜望着那静立在雪地中的人影,胸腔里的那团血肉没来由地越跳越快。

他心中暗道:终于又见到你了!是你吗?岚?

“熊公子。”终究还是岚先开口了。

许是在雪地里站得太久,冻得身子发麻,所以看着熊倜和夏芸亲昵的模样,她的心已经感觉不到疼。

“岚姨!您怎么来了?”夏芸面色微红地轻轻拍了拍熊倜的肩膀,示意熊倜放他下来。

可熊倜望着那斗笠早已出了神。

“坏小熊!有外人在呢,还不快放我下来!”

外人二字,夏芸咬得格外重,岚的身子在那凛冽的寒风中不禁一颤。

熊倜瞳孔一缩,猛然回过神,轻轻放下了夏芸,终于开口唤道:“岚……姨。”

只是那姨字说得格外轻。

一直静立一旁的墨影恨不得冲上前去把熊倜暴打一顿,不过岚还没有发话,他自然什么都做不得,只能虎视眈眈地瞪着熊倜和夏芸。

夏芸立kè

认出了墨影道:“墨叔,你怎么会来?”

墨影望向岚,岚微微点了点头。

墨影双手抱拳道:“公主,熊少侠,王妃听闻你们已经喜结连理,所以明我等送上聘礼。”

说着他闪身退到一旁,命人抬了一只箱子。

黄金散发的耀眼光芒在银白的雪地中显得特别刺眼。

夏芸一喜道:“小熊!”

熊倜点了点头,强挤出一丝笑意道:“交给你安排吧!”

夏芸高兴地点了点头,立kè

指挥影卫朝山上走去。

熊倜缓缓向岚踏出一步。

岚却向后退了一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熊倜赶忙将她拉入怀中,道:“岚姨,几日不见,怎变得如此生疏?”

岚紧咬着唇,没有说话。

熊倜眉头轻蹙,轻轻拉起她冰凉的柔荑,小心翼翼地捂着,道:“手好凉,定是在这雪地中站了许久。你身子不好,何必……”

岚终于回过神,将手从熊倜温暖的掌心抽出道:“我身子已好,你莫担心。今日我带了人来见你。”

说着将车帘掀开道:“小虎,小凤下来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揭穿身份

第一百六十三章揭穿身份

两个孩子穿着厚厚的棉袄,由岚依次抱下了车。

熊倜瞳孔一缩,立kè

认出了这两个孩子,正是鞠谷村王阿丁的孩子!

他几步上前,蹲下身,一手搂住一个孩子,清亮的黑眸泛着淡淡光芒,惊喜道:“太好了!你们还活着!”

“熊哥哥!”两个孩子立kè

搂着熊倜的脖子哭了起来。

熊倜轻轻抚摸着两个孩子的背脊,双眸闪过一丝坚定道:“没事了,以后有哥哥在,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们!”

两个孩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熊倜一手一个将他们抱在了怀里,望向岚的目光却越发复杂。

岚淡淡道:“既然聘礼和孩子都已送到,我也不打扰公子了,先行告辞。”

“等等!”熊倜急忙放下两个孩子,拽住了岚的手腕。

他紧紧盯着岚的柔荑。

手背苍白如雪,掌心却带着些许茧子。

熊倜心头一颤,抓着岚的手不由越发用力,“既然来了,何必那么着急走?”

岚静静回眸,冷冷道:“事已办完,为何不走?”

“既然你想走,我不逼你。但我有一些事想要问你。”

熊倜一手取出怀中的金丝楠木锦盒,取出其中的翡翠柳叶簪道:“之前在江中,我遇到了那夜大理街头遇到的姑娘,她说这簪子并不是她的,岚姨你能告sù

我这是谁的吗?”

轻纱后的双瞳微微一晃,岚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平静地道:“我怎知dào

?”

“你不知dào

?当夜只有你和那姑娘在场。不是她的,自然是你的!这是我送给我妻子的定情信物!若是岚姨知dào

她的下落,还请告sù

我!”熊倜紧咬着牙说道。

“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岚有些惊慌地想要离开。

她暗中暗道:绝对不能和熊倜相认!绝对不能让他看到我现在的鬼样子!

熊倜又怎会放岚离开?

他狠狠掐了一把绕在他脖子上冬眠的小山。

小山委屈地呜了一声,睁开了黑亮的眼眸,不悦地望着熊倜。

熊倜轻拍他的背脊,一指指向岚道:“去!”

小山顺着熊倜手指的望去,只见那是一个身形臃肿的女人,一个陌生的女人。

但那女人的身上却有着自己十分熟悉的味道。

他吱吱叫唤了两声,猛地向岚扑去。

岚望着那飞来的银光,不由一手挡在身前。

而下一刻,只觉脖子上一暖。

小山已咬着自己的尾巴尖紧紧挂在了岚的脖子上。

是她!是她!真的是岚!

熊倜忍不住狂笑起来,眼中有泪光闪烁,道:“岚,你还想骗我到何时?就算你改变了身形,改变了声音,但一个人的气味是不会变的!”

“小山除了我之外,只和一个人如此亲热过,那便是岚。”

岚望着步履蹒跚一步步冲其走来的熊倜,眉头紧锁道:“我不知dào

你说什么!”

说着转身便朝山下跑去。

“噗……”熊倜胸口一痛,艳红刺眼的鲜血从口中涌出,落到银白的雪地上,那般刺目。

岚闻声,不由驻足,望着面色痛苦的熊倜,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熊倜,对不起,我不能认你!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站在你的身侧,没有资格再做你的女人!

岚身子如惊鸿飞燕,轻盈地向山下飞去。

熊倜颓然地坐在地上,染血的双唇喃喃翕动道:“为……为什么……不认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泪顺着熊倜的脸颊淌下,落到冰凉的雪地上,立kè

结为了冰。

“熊哥哥?你没事吧?”王小凤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替熊倜抹去脸上的泪。

熊倜温柔地握住那只小手道:“你们愿意和熊哥哥一起生活吗?”

王小虎和王小凤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熊倜擦去嘴上的血迹,也不知dào

是如何抱着两个孩子上山的。

也没有注意到两个孩子见到夏芸时惊慌颤抖的反应。

他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抱着两个孩子,始终不肯放下,好像抱着他们,就是抱着岚一样。

金灵等人帮忙点算了岚送来的钱财,脸上不由露出笑容道:“黑哥!这笔聘礼来的太是时候了!足够五万人撑一年的了!”

“只要熬过这第一年,后面的日子就好过了!”

熊倜默然地点了点头。

墨影见未发xiàn

岚的踪迹,立kè

猜到了她可能已经下山,不过有橙影等人跟着,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当下他便向夏芸同熊倜告辞道:“既然王妃托付我们所做之事已完成,属下告退了。祝公主和熊少侠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语毕,便打算带着紫影等人离开。

熊倜怀中的王小凤猛地挣扎起来,“墨叔叔,我们也跟你走!”

熊倜一愣,缓缓放下两个孩子。

只见前一刻还说要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孩子此刻正不约而同地扑进了墨影的怀里。

墨影微怔道:“你们不是想要和熊少侠生活在一起吗?怎么又想跟着我了?”

王小虎王小凤自然是想和熊倜生活在一起的,可一看到夏芸他们便改主意了!

夏芸便是当日毁了岚容貌的人!

王小虎看见了!

王小凤也看见了!

他们所经lì

的创伤让他们好似惊弓之鸟一般,眼下他们认出了夏芸,怎么还敢和熊倜生活在一起?

王小虎和王小凤相视一眼,猛地摇头,紧紧搂住墨影不放。

熊倜眉头微皱,走至两个孩子身侧道:“你们不想让熊哥哥照顾你们吗?”

王小凤连连摇头,小脑袋好似摇得好似波浪鼓一样。

熊倜胸口不由一痛。

他不知dào

这一切是怎么了。

岚不认他。

现在这两个孩子也不愿留下。

是所有人都要离他而去吗?

他轻轻抚着王小虎和王小凤的后脑勺,对墨影道:“既然这两个孩子不愿留下,我也不好强迫他们,希望墨大哥能好好照顾他们。”

“这个自然。”墨影点了点头,抱着两个孩子下了山。

熊倜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也跟着此刻的天气一般,冷冰冰的。

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熊倜冰凉的手掌。

熊倜缓缓回过神,望向身侧的夏芸。

夏芸道:“你若喜欢孩子,我给你生,一个太寂寞,我们生两个,最好一男一女……”

熊倜心中一动,一把将夏芸搂在了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肩膀,闻着她发上的清香,再也不舍放开。

他低声道:“小芸,我只有你了。”

他不知dào

的是岚不愿同他相认是因为夏芸,他不知dào

的是两个孩子不愿同他一起生活也是因为夏芸。

墨影抱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转身欲去驾车,突地被身后的王小凤拉住了衣袖。

王小凤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道:“墨叔叔,求求你,救救熊大哥!”

墨影眉头一皱道:“熊少侠怎么了?”

王小虎紧跟着解释道:“当初用刀子割伤岚姐姐脸的就是熊哥哥身边的那个坏女人!”

墨影瞳孔一缩,心道:是阿芸公主?

他身侧的紫影也是十分震惊,他问道:“你们两个会不会认错?”

两个孩子齐齐摇头。

紫影眉头一锁,道:“墨哥,要不要把这是告sù

主上?”

墨影思索了良久,摇了摇头道:“暂时不要。一个是亲生女儿,一个是养女,这件事,先缓缓,容我想想。我们还是赶紧和主上他们汇合!”

数九寒天一过,便迎来了暖春。

微风轻拂带来了声声蝉鸣,转瞬便已入夏。

而熊坤的催婚从冬天一直进行到了夏天。

每一次都被熊倜以国事为重推掉了。

虽然熊倜的借口很站得住脚,但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知dào

,他只是放不下岚。

他很想好好问问岚为什么不认他。

甚至在春天的时候,熊倜以察看云南地形为由,只身去了趟大理段府,可惜毫无收获。

他找了金灵,找了王小二,甚至找了百晓生去搜寻岚的下落。

可是岚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毫无踪迹可循。

而岚其实一直留在云南皇宫里,和她的娘亲一起。

虽然夏温婉劝了岚很多次,让她走,可最后岚都拒绝了。

白天,岚把时间都花在了荒原的狼群上。

半年的时间,她已经征服了大理外荒原的所有狼群,成了最厉害的头狼。

夜里,她便回到夏温婉的身边,温顺得好似一条犬儿。

这是这样太平的日子注定不会太长。

一三八一年九月,朱元璋命傅友德为征南将军,统帅三十万大军向云南进攻。

而熊倜也带了一千奴隶精兵隐在暗处,他做的便是在发xiàn

敌人踪迹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各各队伍的首领,确保这场战争的伤亡降到最低。

其实此战不战而胜的最好的办法,便是潜入皇宫,暗杀梁王,但熊倜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毕竟梁王是夏芸的养父。

天日渐寒凉,把匝剌瓦尔密等人迁入了昆明宫殿,同时派司徒平章达里麻率兵10万人驻曲靖。

十二月,傅友德率兵进军。

营帐内,傅友德正在同副将们谋划着此次出击。

帐帘猛地被风吹开,一道人影出现在营帐中。

“何人!”

众将士不约而同拔刀,指向来人。

熊倜掸了掸黏在白衣上的雪粒道:“傅将军,是我。”

第一百六十四章 前朝太监

第一百六十四章前朝太监

傅友德望着一脸玩世不恭的熊倜,不由眉头轻蹙.

他挥了挥手,对众手下道:“自己人。”

众将士立kè

收刀,却依旧神情紧张,一脸的戒备。

熊倜不由笑道:“傅将军军中果然是军令如山,熊倜好生佩服!”

傅友德拱了拱手,板着脸,脸上毫无被夸赞的欣喜道:“好说!”

熊倜身上的洒脱在从军之人眼中便是草莽之辈的流气,让傅友德等人十分不喜。

若不是临行前,朱元璋已给傅友德等人下达了要和熊倜和平相处的命令,此刻,他连看都不会看熊倜一眼。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熊倜也来观看地图,商讨战术。

可惜熊倜对于这些东西一点都不了解,但他既不自卑,也不自大,虚心听着旁人的商讨。

在他看来,不过是闻道有先后,学术有专攻而已,不懂就是不懂,没什么可丢人的。

“好!那就这么办!”傅友德拍案说道。

他望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的熊倜道:“熊少侠,你可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熊倜笑着摇了摇头道:“战术兵法什么我不懂。不过,杀人我会。”

此话一出,立kè

引来了众人的哂笑。

虽然傅友德及时喝止了他手下的将领,不过他的心里也同样瞧不起熊倜。

熊倜毫不在意道:“如果傅将军有需yào

,我可以奉上达里麻的项上人头。”

话音一落,又引来一阵议论。

没有人相信熊倜说的话,包括傅友德。

不过朱元璋曾嘱托过傅友德,所以傅友德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试探地问道:“熊少侠,不知我要想活捉达里麻,可否做到?”

熊倜点了点头道:“自然。”

傅友德深吸一口气道:“熊少侠,可否让我看看您的兵力?”

熊倜一甩衣摆,身子微侧,道:“请!”

熊倜带着傅友德及其亲信来到一处山头。

一片片浓密的山林挡住了山外的阳光。

傅友德见熊倜突然停住脚步,不由愣道:“熊少侠,你说的人呢?”

话音未落,密密麻麻的黑影从林间跃出,将傅友德等人围在了中间。

傅友德匆匆一瞥,甚是心惊。

征战沙场的他最熟悉杀伐之气,而林中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看着个个面色肃然,十分普通的黑衣男子们身上就有种浓浓的杀气。

而细看这些男子,看似随意地站在林间,但整齐划一的动作并不亚于训liàn

有素的士兵。

傅友德有理由相信熊倜带来的这些人个个都有以一敌百的实力!

他不禁细细打量起熊倜,却突然觉得有些看不透着面带微笑,相貌俊逸的少年。

熊倜注意到傅友德的目光,笑道:“时间匆忙,所以我只挑了一千人,不过请傅将军放心,这些人个个都经过洗礼,别的不会,杀人的本事却很强。”

他微微抬手,指尖微微一动。

一千人顿时消失在密林之中,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连杀气也不见了!

傅友德越发震惊,他忍不住问道:“熊少侠,你是怎么如何训liàn

这些人的?怎么让他们做到这样的程度?”

这个问题的确难住了熊倜。

说实话,他也不知dào

余云飞金灵是如何训liàn

他们的。

当他再次见到这些昔日奴隶的时候,他也是一惊。

他也问过广浩博,广浩博却只是以苦笑作答。

想来金灵等人为了能在短时间内为熊帮培养起势力,定是用了些极端的手法。

不过熊倜相信金灵等人,所以从来不过问。

熊倜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dào

。”

傅友德当是熊倜不愿说,也没有再逼问,他道:“熊少侠,明日我会领兵出击元军,届时还请熊少侠趁乱活捉对方将领!有熊少侠及熊帮众侠士相助,此战必胜!”

“好!”

第二日的曙光落在熊倜一袭白衣上,散发着柔和而美好的光晕。

熊倜负手而立,他的身后是金灵等人。

山下是千军万马飞踏而过卷起的尘土,飞飞扬扬弥漫着,却挡不住明军浩浩荡荡的气势。

“黑哥,即使没有我们插手,明军也会赢的。”金灵眺望远方,淡淡说道。

她身侧飘带被风扬起,光洒在她几乎透明的嫩滑肌肤上,泛出诱人的光晕。

紧紧盯着她的王小二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云南派了十万兵力驻守曲靖,虽然人数少于明兵,但论地形的熟悉度,论马背上的功夫,他们更有优势。这场仗若是熊倜不插手,明兵至少损失三分之二的兵力。”

金灵眉头轻蹙道:“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话!要不是有我护着你,你能到这战场来吗?竟会给人添麻烦!”

王小二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讪讪笑了笑。

前些日子他去玲珑阁,无意间知dào

了熊倜要帮朝廷攻打云南,他顿时起了好奇心,便缠着金灵要来看看。

金灵本也不答yīng

,直到王小二答yīng

用百晓生撰写的《信源》初篇来换,她才将王小二带到了这战场。

熊倜叹了口气道:“好了,若不是小二的消息,我们也救不下那么多奴隶,灵儿,你好好照顾小二,不要深入。所有的兄弟听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你们不是朝廷的兵,你们是熊帮的人!我要你们都活着!”

“是!黑哥!”众人齐声应道。

金灵笑道:“黑哥你放心,他们学的都是暗杀的功夫,才不会学那些明兵明枪明刀地同元兵斗呢!”

熊倜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道:“嗯,你们自己小心!我先去敌营!早一步拿下达里麻,这战局就早一步得到控zhì

!”

语毕,他身轻如燕般从山头落下,足尖在枝叶上轻点,便落入了敌营的正中间。

带了王小二来,也不是没有半点好处。

比如达里麻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功夫如何等等,王小二都掌握地一清二楚。

也因为王小二,一千熊帮的暗部杀手也有了各自的目标。

而王小二却漏算了一个人。

在熊倜及一千熊帮暗部杀手散入敌军中大开杀戒时,明军中也出现了一位不素之客。

那是一个身穿绛紫色长袍,身材经受的人。

是,以金灵的阅历只能分辨出那是一个人,却看不出他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女人。

严格来说,那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一个太监。

也是林英杰曾向卜鹰提到的前朝太监。

武功超绝的太监!

他手中的银针不断飞出收回,宛若判官手中的笔,不断划去一条条性命。

金灵眉头紧锁道:“此人武功好高!明兵根本抵挡不住!”

语毕她正欲朝下飞去,却被身后的王小二一把拽住了衣袖。

金灵眉头一皱道:“你做什么!快放开我!若不阻止那人,这一仗胜负便难料了!”

“等等!我想起来了!是他!他还没死?怎么会没死呢?他应该已经被处死了才对啊!”王小二的脸上闪过错愕,诧异,最后都化作惶恐。

金灵想要抽回衣袖,不想却被王小二拽得更紧。

王小二缓缓抬头道:“你不能去!你打不过他的!没有人能打得过他!”

金灵望着如草芥般不断倒下的士兵,双手不由紧握拳道:“打不过也要去!至少要为黑哥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不要!”

“刺啦!”

王小二话音未落,衣袖上的布料被硬生生地扯下了。

金灵伴随着身上的铃铛发出美妙的声响向山下明兵飞去。

王小二望着手里的那块碎布,眼神闪过一丝决绝,道:“这个傻女人!我藏了自己二十年,今天却要破戒了!师傅,小二对不起你!”

他身形一跃,宛如雨夜中一闪而过的光亮。

王小二的确是手无傅鸡之力,但他的双脚却是刚好相反。

无论是轻功还是脚上功夫在江湖上都排的上号。

不过这些没有人知dào

,因为王小二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用过功夫。

用他师傅百晓生的话说,如果哪天用到了,那么他这条小命差不多也走到头了。

而他的功夫自然是百晓生教的,百晓生当然也不是双腿残疾,轮椅不过是个障眼法。

说到底这师徒俩都是骗子!

而骗子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也骗!

所以王小二相信自己不会武功,而百晓生也相信自己是个瘸子。

除非他们主动他们心上的枷锁,否则无论外人如何试探他们,他们都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

而今天王小二为了金灵却破去了心上的枷锁!

他飞奔的方向并不是金灵,而是熊倜。

因为他知dào

自己的功夫最多只能从那家伙手中逃脱,而救不出金灵。

能从王不花手中救出金灵的也许只有熊倜了!

熊倜宛如战神般临于元军中。

他的心中无剑,手中也剑,看似仿佛可以任人践踏,可却无人能近他的身。

以他为圆心的十米以堆起了高高的尸体。

一道道剑qì

从他的指尖迸发,轻而易举地便穿透了敌军的身体。

这些人终于被杀怕了,再也没有人敢上前,也给了熊倜几乎寻找达里麻的机会。

而一道人影却极快地落到了他的身前。

熊倜一愣道:“小二,你怎么来了?你,你会武功?”

王小二眉头紧皱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金灵有危险!你快去救她!王不花还没死!我早该想到的像他这种家伙哪有那么容易死!金灵打不过他,你快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决战曲靖

第一百六十五章决战曲靖

当熊倜赶到金灵身侧的时候已经晚了!

金灵身着一袭黄衫此刻已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橙色。

她侧着头,面白如纸的脸上已无神采。

她的嘴角淌着一丝鲜血,眼神已经溃散,而更让人心疼的是此刻的金灵好似一个木偶一般张开着双臂,悬在空中。

晶莹的丝线一端控zhì

着金灵的身体,而另一端缠绕在王不花的指尖。

王不花嘴角闪过一丝狞笑,指尖一动,金灵立kè

飞到了他的怀中。

他从金灵的背后抱住她,将脸埋在金灵的颈项间,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幽幽体香与淡淡血腥气。

王不花幼时便做了太监,到这般年纪声音已与女子无异,好似一性格乖张阴狠的老妪。

他闭上眼,一脸享shòu

道:“香!真是香,处子的味道就是好!”

金灵瞳孔一缩,正欲挣扎。

却被王不花反手紧紧箍在怀里。

王不花低声道:“乖丫头,别乱动,我的天蚕银丝已经缠住了你的心脏,乱动的话可是有生命危险的哟!”

金灵闻言身子不由轻颤起来,她微睁着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宁愿死,也不要受人如此欺凌!

她闭上眼,正欲挣扎,一道银光忽从她眼前闪过。

潇洒凌厉地剑qì

轻易地斩断了那些细如发丝的银丝,也斩断了王不花对金灵的控zhì



金灵只觉身子一轻,不断坠落下去,她不由心道:要死了吗?也好……

突地,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金灵眉头轻蹙,暗道:是黑哥?

她缓缓掀开眼帘,印入眼中的竟是平日里她最瞧不起的王小二。

此刻的王小二神色凝重,一改之前的愣头愣脑的模样。

王小二身子一跃,向远处一片空地腾飞。

金灵愣道:“你会武功?”

王小二面色冷冷地望了她一眼,眸中闪过愤nù

,更多的却是疼惜,他面色渐渐缓和,轻轻抹去金灵嘴角的血迹道:“不要说话,休息一下。”

金灵愣愣地望着王小二,心中疑惑道:这还是我认识的王小二吗?

难道他一直在掩藏自己的实力?

胸口传来的剧痛打断了金灵的思绪,她轻咬丰唇,嘤咛一声,身子不住颤抖起来。

王小二望着她痛苦的神色,以及胸前那散乱的银丝,心里也跟着着急。

他一把抱起金灵,低声道:“你忍忍!熊倜一定有办法救你!”

此刻的熊倜正静立与明兵中同王不花对视。

前者一脸的肃穆杀气,后者却是一脸的肆意狞笑。

王不花开口道:“没想到大明的军队中也有厉害的角色!”

熊倜不言,余光已经望见了正在朝此处奔来的王小二。

王不花瞥了一眼王小二怀中的金灵道:“真是可惜了,多好的丫头啊,就这么要死了!”

熊倜剑眉一拧道:“我不会让她死的!”

语毕,数道剑qì

刺向王不花。

王不花不由一愣,显然没想到熊倜会突然动手。

他赶忙起身飞退。

而等他回过神时,熊倜已经不见了,他嘴角闪过一丝狞笑。

熊倜同王小二二人默契朝明军营帐飞奔。

傅友德抬头望着那一闪而过的身影,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他望着已被王不花冲散的军队,咬牙道:“撤兵!”

傅友德身后跟着亲信怒气冲冲地一手掀开帐帘,道:“熊少侠,你这是怎么回事!”

“闭嘴!”

熊倜还未开口,王小二猛地回头呵斥道。

他的眼眶泛红,双眸已染上了氤氲湿气。

他知dào

金灵伤的很重,没想到会伤得那么重!

金灵的衣衫已经解开了,露出那如丝绸般细滑的肌肤。

而那一根根银丝却碍眼地破坏了这份美丽。

她的胸前微微起伏着,可每呼吸一次,那些紧勒着她心脏的银丝便给她一丝宛如拖入地狱般的痛楚。

她紧蹙着眉,本如胭脂般艳红的唇此刻已苍白不堪,却又被咬得鲜血淋漓。

王小二紧咬着牙,泪终于忍不住滴落在金灵布满细汗的脸上,道:“都是我不好,若是我早些阻止你……你也不会这样……”

他不知何时金灵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头上,如何都磨灭不去。

王小二从小跟着百晓生,早就学会了装傻充愣,早就学会了虚与委蛇。

而因为熊倜、因为金灵,他也学会了如何付诸真心。

熊倜看着金灵的模样,眉头也不由皱起,他道:“我不会让金灵死的!小二去打些水来!快!”

傅友德见状也终于回过神来,他望着床榻上的女子,暗叹此女定过不了今晚,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问道:“熊少侠,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

熊倜头都没抬道:“我要冰,越多越好!”

语毕,他便一刀划开了金灵身前的肚兜,紧跟着划开了她的肌肤。

只见胸腔内的心脏微弱地跳动着,数根银针深深刺入那不断跳动的血肉中。

也幸亏银针极细,否则此刻的金灵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王小二捧着水进来,见到金灵裸露在外的胴体,不由面色一红,连手中的木盆都险些掉落。

而傅友德等人也带来了大量的冰块。

王小二猛地回过神道:“冰放下,人出去!”

他怎么能容忍自己i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看光了身子?

熊倜闻声道:“把冰块裹在在布中,放到灵儿腋下!快过来,按住灵儿!”

王小二点了点头,双手紧紧按住金灵的手臂。

熊倜道:“灵儿,撑住!”

语毕,便以那精巧的工具夹住银针,缓缓拔了出来。

已经在昏迷边际的金灵猛地睁大双眼,凄厉地叫喊起来。

王小二眉头微蹙,紧咬着唇,手中越发用力。

熊倜小心翼翼地取出缠绕心脏的五根银针和数根银丝。

他的额上也已经布满了汗珠。

熊倜匆匆抬起手,抹掉了脸上的汗,将金灵胸前的伤口细细缝上,移开了那些冰块,转而处理金灵身侧其余的银丝。

而金灵也渐渐稳定下来,昏睡了过去。

待为金灵敷上金疮药,包扎好,熊倜和王小二两人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

两人坐在地上,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熊倜打心眼里感激鬼医的医术。

因为这逆天的医术,熊倜从阎罗王的手中抢下了金灵。

熊倜擦了擦额上的汗道:“你小子骗得我们好苦!不仅会功夫,功夫还不错!”

王小二面色微红,轻咬着唇道:“脚上功夫还行,不过手要拿笔杆子,所以没学过功夫……”

语毕,他猛地直起身,半跪在熊倜身前,紧张道:“熊倜,我不是故yì

要骗你们的!只是师命难违……我……”

熊倜摆摆手打发断他道:“好了,你是我朋友,我信你!灵儿,就交给你照顾了,如果她发烧,你就用冰块给她降温。”

说着,他缓缓地站了起来,眼神中迸发出凌厉的光芒。

王小二一惊,道:“你是想找王不花?”

熊倜点了点头道:“他伤了灵儿,又杀了我大明如此多将士!我怎可能放过他!”

王小二沉吟了片刻,实在想不出能够对熊倜有用的消息,最后道了两字:“小心!”

熊倜点了点头,刚出营帐,便见傅友德等人已候在了门外。

傅友德问道:“那姑娘怎么样了?”

“修养一段时间便无大碍了。”熊倜淡然地答道。

而傅友德的心情却如波涛汹涌,他愣愣地望向熊倜,越发觉得看不透这少年。

熊倜却丝毫不在意傅友德怎么想,问道:“昨日一战,伤亡多少人?”

傅友德眉头一皱,叹了口气道:“两万!”

仅仅一天就两万!

熊倜的心不由颤了一下。

两万虽然只是一个数字,但背后却是血淋淋的生命。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会把达里麻生擒!傅将军整顿一下,随时准bèi

出兵!”

“好!”

熊倜叹了口气,望着空中那初升的朝阳,闭上了眼睛。

灿烂的融光透过薄薄的眼睑,印成了一片血红色。

熊倜心中暗道:我必须要平静下来!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心中无剑,心中亦无剑的境界!

熊倜猛地睁开双眼,凌厉的目光不在,双瞳之中只留下一片温和的淡然。

他身子临空跃起,朝敌营飞去。

熊倜一落入营帐时,王不花便感应到了。

他闪身而出,也站在一处帐篷上,同熊倜面面相觑道:“怎样?送完那丫头最后一程了?”

熊倜的脸上没有愤nù

,没有笑容,什么都没有,好似一块丢入水中的浮木,让人看不透。

他淡淡道:“金灵还活着,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本想激怒熊倜的王不花却反被震动了心神。

他锁眉道:“不!不可能!那丫头不可能还活着!”

熊倜双手负在背后,淡淡道:“你若是不信,死后可以去问问阎王,便会知dào

我没有骗你!”

话音一落,熊倜便出手了!

凌厉的剑qì

肆意地从指间飞出,一道,两道,转眼便是八十道肉眼可见的白色剑qì



本是寒冬腊月天,此刻四周的温度却更冷了。

剑qì

受到熊倜的指引,齐齐刺向王不花。

若他对面的不是王不花,而是卜鹰,那么此刻卜鹰一定变成了一具尸体。

而此刻站在他对面的是王不花。

银针好似银树花开般灿烂夺目!直逼熊倜击出的一剑刺阳!

第一百六十六章 梁王逃亡

第一百六十六章梁王逃亡

银针破开剑qì



剑qì

折断银针!

两者相撞,好似同归于尽般灰飞烟灭。

王不花嘴角微咧,唇边闪过一丝狞笑道:“看来这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哈哈!小子,你输定了!”

语毕,他指尖一弹,比之前更为密集的银针向熊倜飞去。

熊倜眉头轻蹙,双掌微抬,将内力逼于指尖。

一剑刺向太阳的剑qì

立kè

如狂风暴雪般向银针袭去。

剑qì

!银针!

皆透着白色的华光。

“嘭!嘭!”

随着一声声轻响,银针好似礼花般在空中绽放。

两者相撞之下,仍有半数的银针朝熊倜飞来。

纵使熊倜身形如魅,一一避开了银针,但还是一袭白衣也被划出了数道裂口。

王不花得yì

地大笑道:“哈哈!就说你会输!这次银针的数量再翻一倍,我看你如何躲!”

来了!

熊倜瞳孔骤然一缩,清亮的黑色眼眸中印出万千银白色小点。

他缓缓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空气的波动,眼前不由出现一轮太阳,红火的光芒如血般鲜艳浓烈。

熊倜身子一动,看似极慢,却又极快,双手抱圆,不断虚画圆圈。

原本刺向他的银针陡然变了反向,牵动着银丝随着熊倜的东西移动起来,竟脱离了王不花的控zhì

,反朝其飞去。

王不花眉头一拧,十指连动,击出数掌,将银针逼开。

他愕然道:“太极?”

随着他话音落下,熊倜猛地再次睁开眼睛,说道:“错了!是一剑刺向太阳!”

语毕,他右手成剑指,一剑刺出!

一道凌然的剑qì

从指尖飞出。

仅仅一道,笔直地朝王不花飞去,却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王不花刚刚抬起手,胸口便被一剑刺阳的剑qì

刺穿了。

他愣愣地望向不住有鲜血涌出的胸口道:“怎么……会……那么快……”

他闷哼一声,从帐篷上坠落。

元军俱惊,不由纷纷后退。

熊倜目光一扫,很快找到了达里麻,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朝营帐外飞去。

此时,傅友德等人也已杀至了营帐外。

曲靖一战,以达里麻兵败被捉为结局,大明借此俘获其众两万余人。

熊倜将达里麻扔给傅友德后,便会了明军的大帐。

王小二不知何时爬上了金灵的床,他一手拿着冰袋敷在金灵的秀额上,一手搂着她颤抖的肩膀。

他见熊倜进来,面色一红道:“你……你回来啦!”

“怎么?你不希望我回来?我把你当兄弟,你却希望我被王不花打死?”熊倜立kè

看出了王小二的心思,心中顿生起羡慕,忍不住调侃道。

王小二一着急,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他道:“不!当然不是!我当然希望你活着回来!你有没有受伤?”

熊倜摇了摇头,笑道:“好了,别动了动去了,小心弄痛灵儿。”

说着,便靠着帐篷一角坐在了地上。

王小二闻言一愣,面色更红,本想再解释,却发xiàn

熊倜已经睡着了。

熊倜为救金灵一夜未睡,紧跟着又和王不花进行了一场恶战,无论身心都已疲惫不堪。

眼下大局已定,熊倜身子刚占地,便沉沉睡去。

只是他睡得安稳了,有人却睡不安稳。

曲靖失守的消息立kè

传入了云南,传到了昆明皇宫。

昆明紧挨着曲靖,曲靖一旦被破,那么大明军队立kè

便会攻入昆明。

而事实也是如此,蓝玉和沐英正在趋赴昆明的路上。

“陛下,曲靖已失守,我们还是速速避入大理吧!”左丞达德双膝跪地,恳求道。

把匝剌瓦尔密带领举朝臣子坐镇昆明,莫想曲靖最后还是沦陷了。

把匝剌瓦尔密身着龙袍,缓缓从王椅上坐了起来,心中暗道:到最后还是要仰仗大理段氏吗?

他缓缓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沉吟道:“下旨!前往大理。”

夏温婉望着正在收拾的细软的岚,不由叹了口气,她拦着岚的双手坐下道:“阿岚,娘愧对你……眼下明军已攻入云南,此次看来是守不住了,孩子,快走吧!天大地大,总有你容身之地的!”

岚眉头轻蹙,反手轻轻握着夏温婉的手,靠在她的怀中道:“娘!只要能和你在一起,阿岚便觉得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夏温婉微微颤抖着手轻轻抚摸过岚的面颊道:“你个傻丫头,何必要跟着娘吃苦呢?”

岚抬起头,道:“因为岚只有娘了!娘……”

岚柳眉不由轻蹙,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起来。

夏温婉扶着岚缓缓躺下道:“元朝大势已去,把匝剌瓦尔密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所以他一定不会投降!他虽然不是一个好父亲,但还是一个好丈夫,娘不能负他,但跟着他,却只有死路一条。”

“岚,你还年轻,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去找熊少侠吧,我看得出他对你的心意,娘相信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始终如一地爱你。”

“娘……”岚低低唤了一声,无力地垂下手,晕了过去。

“岚!你要好好活下去!墨影,岚就交给你了!”

“公主!”墨影双膝跪地,眸中满是哀求,道:“求您和我们一起走吧!”

夏温婉嘴角微微一扬道:“自把匝剌瓦尔密救了我那一日起,我这一生注定只能跟着他,若我要走,当年阿盖死的时候,我便走了。墨影,我放不下他。你不要再劝我了。”

夏温婉抹去脸上的泪,拿起梳张台上的唇脂轻轻一抿,头戴凤钗,一步一娉婷地走出了屋子。

阿盖的死连她都知dào

了,大理段氏的人会不知dào

吗?

夏温婉已经看到了结局。

当把匝剌瓦尔密策马立在大理前,那紧闭的城门便是最好的证据。

段晨正望了一眼城楼下的把匝剌瓦尔密,目光不由越发复杂。

从他父亲和弟弟的态度便能看出段家和梁王之间有了嫌隙。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纵使段晨正在痴傻,也不由联想到了阿盖的死。

他站在城楼之上,正欲一跃而下,却被身后的段晨风一把拉住。

段晨风眉头紧锁,说中握着一把洋枪道:“大哥,你做什么!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段晨正轻笑道:“晨风,你是不是也知dào

你嫂子的死?”

段晨风心中暗骂道:全府上下都知dào

,就你这傻子不知dào

!还枉阿盖姐姐如此中意你!

“不说话,就是知dào

了?若不是岚点醒我,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我段晨正自认兵法武功都不差,莫想却是天下第一大傻子!晨风,你不要拦我,我要下去问个清楚!”

语毕,段晨正便纵身跃下。

二十多米的城墙根本阻挡不住段晨正。

而段晨风也没有拦,他嘴角不由闪过一丝狞笑,心中暗道:要是你死了,才好!

把匝剌瓦尔密坐在马背上,紧盯着他段晨正的双腿,瞳孔不由一缩道:“原来贤婿的腿已经好了。”

“为什么?云南是我替你守下的,阿盖也是你下旨嫁给我的,为什么要夺走阿盖!”段晨正怒瞪着双眼,冷冷地盯着把匝剌瓦尔密。

把匝剌瓦尔密道:“是阿盖那丫头不中用,我要的是你死!怎料,那丫头却死了。本想,留你一命苟延残喘也无伤大雅,既然如今你双腿痊愈,我也不能留你!”

“混蛋!我要杀了你!”

段晨正刚刚抬起手,六脉神剑还没使出,把匝剌瓦尔密却已对准段晨正扣下了火枪的扳机。

虽然一次只能发射一枚子弹,但制止段晨正却已是绰绰有余。

“拿下他!”

“陛下!明军追来了!”达德勒马急停在把匝剌瓦尔密身侧道。

把匝剌瓦尔密眉头一拧,一把拽起地上的段晨正,对着城墙上的人喊道:“速开城门,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城楼上的段晨风将一切看得真切,心中不由暗骂:怎么没一枪将段晨正打死。竟给段家惹麻烦!

他一手握住火枪,正欲在其父亲下令开城门后,一枪崩了把匝剌瓦尔密。

怎料突变陡生!

被把匝剌瓦尔密紧紧握住咽喉的段晨正冷笑道:“我早已随着阿盖死了。嗯……噗……”

段晨正将内力逆行,生生挣断了自己的筋脉。

“混账!”把匝剌瓦尔密咒骂了一句,下令道:“走!”

把匝剌瓦尔密刚离开,岚便骑着一匹灰狼赶到了大理城下。

她是药王的徒弟,区区迷药又能奈她何?

不仅如此,她还迷晕了欲阻止她的墨影等人。

而岚一早便在夏温婉的身上洒下了常人无法嗅出的香粉,要找到追寻夏温婉的踪迹并不难。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找到的不是夏温婉,而是奄奄一息的段晨正。

“晨正!”

段晨正轻咳着,口中不断涌出鲜血道:“岚……我终于知dào

是谁……害死阿盖的……可惜我没能为她报仇……我宁愿当年那傻丫头把一切都告sù

我……这样……我也不用苟延残喘活了那么多年……现在好了……我……我终于……可以去陪她了……”

“你为什么不听劝!为什么那么傻!”岚咬着唇,泪水不断涌出道。

段晨正嘴角微微扬起,轻轻抽搐着道:“我傻,你也傻……既不能同生,那便同死吧……碑上就刻……刻……”

段晨正话未说完,便瞪大着眼睛,躺在岚的怀中断气了。

岚柔声道:“你放心去吧,我知dào

怎么做。”

段晨正的最后一丝魂魄好似听到了岚的话,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

从此,在大理便有流传了一段佳话,讲的是阿盖公主和段晨正的故事。

早在许多年前,他得知妻子死后,也服下了那致命的孔雀胆,临死前他在墙上悲愤地提下了这首诗:

半纸功名百战身,不堪今日总红尘;

死生自古皆有命,祸福如今岂怨人。

蝴蝶梦残滇海月,杜鹃啼唱破苍青;

哀怜永诀云南土,锦酒休教洒泪倾。

他要让世人记住他和阿盖的爱情,也要让世人记住梁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反目成仇

第一百六十七章反目成仇

明军攻入云南,因为大理段氏不再出兵支援梁王,梁王等人只能继xù

逃亡。

而岚将段晨正的遗言告知前来收尸的段家人后,也继xù

策狼追赶夏温婉的足迹。

段晨正的死对于段家来说的确是一个打击,毕竟段晨正是段家的嫡子,而段晨正的兄长也在早年间已离世。

整个段家如今到了段晨正这一代,也只有段晨风这一庶子了。

段晨风望着地上段晨正的尸体,原以为自己会很开心的。

他这一生都视段晨正为自己最大的敌人。

段晨正不仅是嫡出,武功谋略都胜他一筹,连他心爱的女子,阿盖,最后也嫁给了段晨正,甚至为段晨正而死。

段晨风打从心眼里恨段晨正,但如今真地看到段晨正死了,他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而此时明军一路追击,大军也已到了大理城外。

他猛地回过神,下令道:“火炮准bèi

!”

四架从洋人那购来的大炮对准了城楼底下的大明军队。

双方之间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傅友德眉头微皱,策马调转马头道:“走!”

立于城楼上的段晨风不由傻了。

大明皇帝朱元璋是那种会放虎归山留后患的人吗?

显然不是!

虽然大理此刻已和梁王撇清了关系,但以朱元璋的多疑绝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大理?

难道这是大明皇帝的计策?

段晨风忍不住想道。

“晨风,都撤了吧!”段羽突然出现在段晨风的背后说道。

段晨风一惊,道:“爷爷?”

段羽望了一眼地上的段晨正的尸体,又望了一眼苍茫的天际道:“这孩子终究还是逃不过情字。”

其实又有多少人逃过了情字这一劫呢?

段晨风眉头一皱,心道:我对阿盖的爱有多深?能做到像大哥这样吗?似乎不能吧,原来,我最爱的只是我自己。

这般想着,他的嘴角不由闪过一丝苦涩。

段羽淡淡道:“晨风,段家的未来便寄托在你身上了。”

段晨风不由一愣,只觉得自己肩上凭空出现了一副担子,很是沉重。

他眉头微皱,双膝跪地,叩头道:“爷爷,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一定会守住大理,决不让大明染指!”

段羽点了点头,望着已经快看不见的大明军队道:“放心吧,大明不会对我们动手的。”

“啊?为什么?”

段羽双手负在背后,脸上闪过一丝微笑。

数日前,靠在营帐一角睡着了的熊倜醒来时,却发xiàn

自己在一处荒山上。

熊倜微微张了张嘴,惊呆了。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从大明营帐中带出来的是何等高人!

能够不惊醒他的状况下,把他带到着荒山之上的,武功绝对在他之上!

“嗖!”

熊倜听闻身后的动静,身子一侧,一手接住了飞来的“暗器”。

暗器入手有些分量,是一坛酒。

熊倜微怔,猛然起身道:“前辈?”

一道人影从暗处走出,道:“你小子睡得真沉,我等了你一夜才醒。”

熊倜面色微红,揭开酒封猛灌了一口,将酒坛抛给黑衣人道:“前辈找熊倜何事?”

黑衣人一手接过酒坛,掀去了头上的斗笠,露出原本的面貌。

正是大理段氏段羽。

他灌了一口酒,问道:“还记得同我的约定吗?”

熊倜点了点头。

“我要大明永不侵犯我大理段氏,你能否做到?”段羽又将酒坛子抛给了熊倜,眉头微挑道:“大明是姓朱的,我这要求是否过分了?”

熊倜眉头轻蹙,摇了摇头道:“晚辈必定竭尽全力!若是大明敢犯大理,熊倜必定豁上性命保大理周全!”

段羽淡淡一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你这小子。最后再送你句忠告,伴君如伴虎。说到底,大明皇帝和梁王都是同一种人,我段家便是最好的例子。聪明的臣子应该学会如何和帝王保持关系。”

熊倜点了点头道:“晚辈明白了。”

当他再次抬起头,段羽便不见了。

熊倜叹了口气,一口饮完坛中的酒回到了军营,直接找了傅友德。

傅友德自然不会答yīng

放过大理,既然已经攻入云南,怎么可能放过大理?

最后熊倜把朱元璋抬了出来,此事傅友德才作罢。

熊倜道:“此事我会同皇上详谈,傅将军莫担心,只管追击梁王便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傅友德也只能暂时妥协。

毕竟,连朱元璋都奈何不了熊倜,何况是傅友德?

一三八二年一月,梁王等人已逃至普宁州,身后便是紧追不舍的大明军队。

左丞达德策马至把匝剌瓦尔密道:“陛下,在这样下去,我们必定逃不掉!”

把匝剌瓦尔密眉头微蹙,他也知dào

大势已去,但若要他投降放qì

抵抗,他便是死也不从。

达德又道:“陛下,臣有一计!”

“说!”

达德望了一眼其身后的夏温婉道:“只要让大明军队误以为陛下已经离世,他们必定不会再追赶我们!”

把匝剌瓦尔密眉头微挑道:“你以为大明的将领是傻子吗?”

“不!臣不是这个意思!”达德说着又瞥了一眼夏温婉,道:“只要……只要给予足够的证据,让旁人换上陛下的龙袍,让大明相信陛下已以死明志,那么……那么陛下便能逃脱……”

把匝剌瓦尔密是聪明人,立kè

明白了达德的意思,他望向身后的夏温婉,目光越发复杂起来。

达德又道:“此计是臣所出,臣愿代陛下一死!”

把匝剌瓦尔密叹了口气,良久,终于道了一字:“好!”

把匝剌瓦尔密将王袍交给了达德,同时也焚毁了最后一套龙衣,走至夏温婉的身侧道:“温婉,这几年,朕待你如何?”

“很好。”夏温婉已经猜到了把匝剌瓦尔密想要做什么,从心已经凉到了脚趾。

心很痛,却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逍遥子绊在了情字上,段晨正死在了情字上,而她夏温婉何尝不是输在了情字上。

她决心跟随的男人此刻却要牺牲她!

“那么,你便替我死吧!”把匝剌瓦尔密沉吟了片刻,说出了这句话。

夏温婉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她望着绝尘而去的把匝剌瓦尔密,嘴角的笑容终于凝固。

她静立在昆明湖,等着大明的军队到来。

熊倜同傅友德并骑而趋,以他的目力早于傅友德之前便望见了夏温婉。

他心中不由一惊,暗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逃了?

对于夏温婉,熊倜心中一直怀有感激之心,所以他也一早就决定就下夏温婉,至于把匝剌瓦尔密,熊倜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甚至有些厌恶,所以也没打算管他的死活。

他坐于马背之上,双手松开缰绳,伸了一个懒腰,指了指前方。

看似无意,却是在告知熊帮的人准bèi

行动!

金灵因为要养伤,不宜走动,所以留在了原地。

眼下这一千熊帮暗部的杀手的领导权便交由余枫。

而熊倜也见识到了这一行人的实力。

金陵带出来的这些人,除了她自己受了重伤外,其余没有人受伤,全部全身而退!

这样的实力让熊倜欣喜,也让傅友德等人胆寒。

一千人便是如此,若是一万人?十万人呢?

那么大明的江山还会继xù

姓朱吗?

只要熊倜稍有异心,立kè

改作他姓也不是不可能。

余枫看了一眼身后的暗部成员道:“你们十个跟我来,其余人待命!”

语毕他便朝熊倜所指的方向跑去,而那里便是滇池。

天色渐渐暗了,如血的残阳倒印在滇池上,反射出一片柔和的金色,很是美丽。

而再美,也美不过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的夏温婉。

她的身侧站在身着龙衣的达德,他背对着大明的军队,对夏温婉道:“皇后,差不多了!”

夏温婉点了点头,望着带着滚滚尘土而来的大明军队,嘴角闪过一丝苦笑,缓缓朝滇池走去。

傅友德一惊道:“可是梁王和梁王妃?”

他话音一落,身着龙衣的达德已经跳入了滇池中。

夏温婉微微一笑,眼角闪过些许泪光。

她的眼泪不是为了那个狠心逼她去死的男人,而是为了她的女儿。

风声中隐隐传来狼嚎,她猜到她的女儿夏岚来了,可是此生注定母女缘薄。

她望向傅友德道:“你们这些无耻匪类,休想我等投降,我夫君已经去了,有本事你们现在就杀了我!”

为了能够让大明的将领相信刚才死的那个是梁王,她必须做足戏码。

所以她不能像达德一样直接跳入滇池,她必须要死在大明将士的手中。

纵使死无全尸,纵使死得悲壮,但必须如此!

不仅为了博得傅友德等人的信任,更为了让梁王逃脱拖延更多的时间。

傅友德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他道:“放……”

箭字还未说出口,便被熊倜阻拦了。

熊倜道:“区区一个女人,难道还需yào

浪费傅将军的弓箭吗?我来便好!”

语毕他飞身而起,一指剑qì

飞出正是一剑刺阳。

一剑刺阳击穿了夏温婉的身体,夏温婉闷哼一声,如一飘落枝头的落叶缓缓坠入滇池。

她望见了那残阳下骑在灰狼身上的岚,她的嘴角闪过一丝苦涩的笑意,不由闭上了眼。

泪水终于从眼角划过,身子坠入那茫茫滇池中。

岚望着自己的母亲被熊倜一剑刺入了滇池中,心也跟着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

熊倜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娘亲!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恨意,怒视着熊倜。

而熊倜感应到岚的杀气,回眸望去,却只望见了那一抹熟悉的消瘦倩影,他不由道:“岚?”

傅友德没有在意熊倜说什么,当即下令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找!”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误会

第一百六十八章误会

十二个时辰后,大明士兵终于在滇池中打捞出一具尸体。

尸体身着金色龙衣,自是跳入滇池替梁王去死的达德。

由于在水中浸泡了数个时辰,达德的尸体已经出现了浮肿,但依旧能够认出原本的面貌。

傅友德一眼便认出不是梁王。

他不由怒斥道:“混蛋!竟然敢骗我!梁王后的尸体呢?还没有找到吗?”

夏温婉的尸体,明兵自然是捞不到的。

因为夏温婉一入水,便被余枫带人救走了。

而熊倜的那一剑刺向太阳看似凌厉,但也根本没有刺中夏温婉的要害,而且力度也在控zhì

之中。

此刻的夏温婉已被安置在一安全处,被人细心地照料着。

只是她身上岚撒下的香料被水一冲,便失去了味道。

纵使岚嗅觉再灵敏,也找不到夏温婉的踪迹。

“禀将军,还没有找到!”傅友德手下将领禀告道。

一直在思索着那背影是否是岚的熊倜闻言猛地回过神,暗叹:这梁王果然是个狠角色,竟然为了逃脱,将自己的女人赶入滇池赴死。

他担心傅友德继xù

纠缠夏温婉的事,便道:“那女人肯定是死了,我的一剑刺阳从来没有失手过,这片水域中有不少鱼虾,尸体被吃了也说不定,眼下还是赶紧抓住梁王要紧。”

熊倜的话字字句句地落入岚的耳中,宛如针扎一般刺在她的心头。

岚原本已经离开了,可她还是不相信熊倜成了朝廷的走狗,更想取回夏温婉的尸首,因此便独自折返回来。

她偷了一套军服,混在大明的军队当中,脸上抹了许多泥灰,让人也辨不出她是男是女,也辨不是她原来的模样。

岚心中已计划好,只要大明军队一打捞到夏温婉的尸首,她便施展她的轻功带夏温婉离开。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等来不是夏温婉的尸体,而是熊倜亲口承认的叛变。

她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但所有的一切都证明她的熊倜已经变了!

变成了朝廷的走狗,更变成了杀害她亲生母亲的凶手!

她冷冷地望着熊倜,只觉得那俊逸的面庞是如此的陌生,好似她从来就不认识一样。

若不是她亲眼看见熊倜的所作所为,若不是她亲耳听见熊倜的所作所言,她便是到死也不会相信她的熊倜已经变了。

可饶是如此,饶是她的熊倜变了,饶是她的熊倜变成了她的弑母仇人,岚还是无法对熊倜下手。

但一想到夏温婉死了,段晨正死了,从今往后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人之时,岚的心中不由燃起了熊熊复仇之焰。

她冷冷瞥了一眼傅友德,默默转身离开了大明军队。

岚再次换上自己纯白的裙衫,轻纱掩面,骑坐在灰狼身上。

她轻轻抚摸着身下的灰狼,道:“今夜我有些事要做,可能不会回来了。狼群就交给你了!你要乖乖的,知dào

吗?”

灰狼呜咽一声,前足匍匐在地,岚单手一撑,秀腿一旋,轻盈地落到了地上,宛若云中仙子一般。

只是那微微扬起的面纱下露出了一张如同鬼怪一般的脸庞。

她双手负于背后,静静立于山头,望着已经进入山中的大明军队。

跳跃的火光在山道上摇摇曳曳,同夜空中的群星一般璀璨异常。

岚抚了抚脸上的面纱,确定面纱还在,便闪身跃下。

纯白的衣衫随着凛冽的风飞扬着,岚宛若银龙出水般扑向了领头的傅友德。

面对千军万马,岚即使得手,也没有任何胜算能够逃脱。

但对于她来说,就算是死,拉上一个大明将领也值了!

而岚出手的时候,灵觉敏锐的熊倜立kè

感应到一丝杀气,也跟着出手了。

他一手握住了那纤细的手腕,望着那双清亮的眼眸,瞳孔不由一缩。

纵使天色昏暗,纵使岚轻纱掩面,但熊倜还是一眼认出了岚,他的心中一阵狂喜,激动道:“岚!”

岚柳眉一蹙,冷冷地说道,“放手!今日我必要杀了他!”

熊倜一愣,不明白一直躲着他的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而这次出现也不是找他,而是要杀傅友德?

岚见其不动,秀目圆睁道:“你还是要帮着朝廷的狗贼是吗?既然如此,我连你一起杀,为我娘报仇!”

语毕,岚一手击出,却只用了一成都不到的功力。

熊倜一怔,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后退了数步。

他心中暗道:岚要杀我!

岚什么时候有了娘亲?

等等,这几日来,大明的军队只杀过一个女人!

夏温婉!

夏温婉是岚的娘?

不,岚,你娘没死!

熊倜想要解释,但周围都是明兵,他根本无法开口。

他现在只想带岚离开这个地方,解释清楚这个误会,然后好好和岚团聚。

可当熊倜回过神的时候,岚已经同傅友德缠斗在一起。

岚的功夫并不高,别说和熊倜比,就是和夏芸比,也差了许多。

但面对大明的士兵,却依旧绰绰有余。

岚指尖的银针不断射出,飞回!

大明的士兵好似一块任意她凌迟的绣布。

岚的银针很凌厉!

岚的身形也如烟尘般轻灵!

却终究抵不过越来越多的大明士兵。

只见他们手握长矛,奋力朝岚刺去。

熊倜心中一紧,再也按耐不住,手一挥,衣袖一卷,所有的枪头顺势被其按在了腋下。

他双膝一沉,手臂稍一用力,直接将那刺向岚的十多支长矛生生折断。

傅友德见状,立kè

皱眉后退,他下令道:“放箭!”

熊倜一惊,徒手接下飞来的箭雨,怒视着傅友德道:“傅将军,住手!”

傅友德眉头微皱,双眼微眯,负在背后的右手手指轻轻勾了勾。

所有的弓箭手立kè

默契地一排排站好了位置,拉满了弓。

他继xù

为弓箭手排兵拖延时间道:“此女竟想暗杀我,定是元兵余孽!”

熊倜赶紧将岚护在身后道:“其中稍有误会,还望傅将军听我解释!”

傅友德眼中闪过一丝可惜,道:“虽然我傅某人很敬佩熊少侠,但天命难违!既然云南之战大势已定,你也没有存zài

的必要了!放箭!”

何为天命?天子之命。

望着漫天飞来的羽箭,熊倜终于明白了之前段羽和他说的话。

伴君如伴虎,一点都没错!

更何况他还不是人臣!

对于朱元璋,熊倜用的一直是威逼利诱的法子。

朱元璋又怎会信任他?放心他?

早在傅友德出征前,朱元璋便暗示其有机会时铲除熊倜。

如今云南之战大局已定,眼下此处地势险峻,熊倜又站在其对立面。

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

傅友德自然不会过错这个良机。

熊倜面色阴沉地一边拦截飞来的箭雨,一边瞥向四周的地势。

山道一侧是陡峭的山壁,一侧是悬崖,若要逃脱,便只能跳崖而去!

但此处地势偏高,树木长势低矮,显然水资源并不丰富,想来这山下也无什么水潭之类。

这般跳下,估计只有摔死的份!

但只要底下有一两处平台,凭借踏雪无痕,逃脱也不是难事!

反言之,若是下方没有任何可以立足之地,跳下去的后果只有粉身碎骨!

比起跳崖还有一种更稳妥的办法,只是这种办法熊倜并不想用,那就是暂时击退明军!

此处山道并不宽,可谓易守难攻,当初傅友德判断梁王逃入山中,也正是因为此处地形复杂,易守难攻。

梁王要逃,进山便是最好的选择。

而眼下这山道也给了熊倜和岚一丝转机。

但是熊倜不想杀人,他的对面不是敌人,是大明的子民,是大明的百姓!

熊倜心存善念,而那些傅友德和那些弓箭手并没有对他心慈手软。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不断飞射向熊倜。

熊倜除了用剑qì

护住全身,已无其他办法。

岚望着身前之人的背影,胸口忍不住地隐隐作痛。

她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熊倜还站在她的身前护着她?

可无论熊倜待她多好,她和熊倜都回不去了。

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熊倜亲手打死夏温婉的情景。

这种无力感令人奔溃。

而此刻的熊倜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国家大义,和他心爱的女人相比,他选择后者!

他咬牙道:“傅将军是你逼我的!我只为自保!”

熊倜右足微微后退,虚化半圆。

内力聚于掌心,面对那铺天盖地的羽箭,他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而那些羽箭似乎也受了他的影响,一一改变了轨迹,旋转着朝熊倜飞去。

借力打力,后发制人!

熊倜身子微微后仰,双掌用力一推,羽箭顺势调转方向向大明军队飞去。

他回眸一把拉住岚的手道:“走!”

傅友德也被那突然飞来的羽箭击中了左臂,他用力一把折断箭尾道:“追!”

马蹄踏过了那不知是生是死的弓箭手们。

在他看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今日他决不能让熊倜逃脱,否则,这些死掉的士兵他无法向皇帝交代!

冬夜的风刮在脸上生冷而刺痛,而岚的心却被右手传来的温暖一点点融化。

明知不可以,明知不应该,可熊倜拉着她的手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忍不住产生一丝莫名的悸动。

这丝悸动让岚愧疚,让她不安。

她轻咬着红唇,一手甩开熊倜,停住了脚步,冷声道:“熊倜,你杀我娘亲已是事实,你我之间已经无法挽回!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不会找你报仇,但也绝不会原谅你!”

熊倜微微一个愣神,正欲开口解释,突感到了一股杀气。

他一抬头,便见三支黑色玄铁铸造的翎羽剑猛地朝岚后背飞来,速度之快令熊倜也有些措手不及。

他瞳孔一缩,喝道:“小心!”

他拼命运转起天枢九道,一把将岚拽入怀里,身子一旋转,背向那飞来的翎羽箭。

几乎同时,噗噗噗三声轻响,熊倜眉头一皱,重心不稳靠在了岚的肩上。

他一手搂着岚的腰,一手扶着岚的肩道:“你……娘还活着……”

第一百六十九章 矢志不渝

第一百六十九章矢志不渝

岚闻言瞳孔猛地一缩,远处摇摇晃晃的火把离熊倜和岚越来越近。

“将军!我已射中熊倜了!”

“上!将两人拿下!”

熊倜勉强支起身子,颤抖地握住岚的肩膀道:“快走!我拦住他们!只要逃上了山顶……一定能找到另一条下山的路!”

熊倜一松开岚,脚下却连站都站不稳。

若不是有天枢九道护体,这三支玄铁打造的重箭此刻必定已经要了熊倜的性命!

岚双瞳莹光微闪,她赶忙扶住身子摇摇晃晃的熊倜道:“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熊倜微眯起眼,嘴角自然地上扬,勾起一抹笑容。

许久没有出现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摘下岚的面纱,却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失去了意识。

岚一把扶住了熊倜,望着背上那三支深入皮肉的玄铁精箭,泪水再也控zhì

不住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拖累熊倜?

你个傻瓜!

你已经有了夏芸,为何还要来管我的闲事!

你和我在一起,只会被我连累而已……

她紧紧咬着唇,望着那些已近在咫尺的大明官兵,抱着熊倜,纵身跃下了山崖。

傅友德赶到崖边,茫茫雾霭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下令道:“你带一部分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余人跟我继xù

追查梁王的下落!”

岚望着银丝飞舞、面容憔悴的熊倜,双眸沁染坚决的神色道:“熊倜,我会救你的!若是你死了,我也绝不会独活!”

语毕,她手中银针不断飞出,深深刺入那陡峭的崖壁上。

银针牵连的银丝紧紧缠绕在岚的手上,勒出道道血痕。

鲜血顺着伤口缓缓划过那苍白纤细的手腕。

手腕被银丝的力道一引,向一旁的岩壁撞去。

岚急忙将熊倜护在怀里,后背重重撞在了岩壁上。

雪白的面纱上露出一点殷红,好似寒冬中绽放的红梅,鲜艳而刺目。

岚深吸一口气,脚下一用力,岩壁上的银针被拽出,身子再一次坠下。

数息后,岚再次出手,如此反复地向下落去。

她右手上已染满了鲜血。

鲜血染红了洁白的衣袖。

衣袖在寒风中舞动着,晕开一层层波纹。

岚的意识也已经有些模糊,额上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唯一不变的便是她紧搂着熊倜的手,至始至终没有松懈一点力qì



银白的发丝在寒风中飞舞,望着熊倜苍白的面色,胸口的剧痛让岚猛地恢复了意识!

熊倜,便是岚撑下去的唯一信念!

岚一咬牙,右手再次用力。

这一次银针没有被拽出,因为银丝终于支撑不住两人的重量,断了!

银丝一断,再无任何力量阻止岚和熊倜的坠落。

岚心中暗道:熊倜,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希望你能活下去!

她双手紧紧搂着熊倜,身子一仰,背部朝下,闭上了眼。

泪珠从她的眼角飞到空中,好似一颗颗璀璨的明珠。

明珠弹在熊倜长长的眼睫上,也让熊倜恢复了意识。

他勉强睁开眼帘,四下一望,眼看身下便是一处凸出的石台。

熊倜瞳孔一缩,双掌猛然击出,磅礴的内力柔柔地冲击着石台,两人身形得到缓冲落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落到地上的还有熊倜背上的三支玄铁精箭。

因熊倜击出的掌力而震出的玄铁精箭。

熊倜眉头一皱,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压在了岚的身上,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岚猛然睁开眼睛,诧异地发xiàn

身上竟没有一丝疼痛,下意识唤道:“熊倜!”

耳畔传来熊倜均匀而温热的鼻息,令岚心神一松。

她一探熊倜的脉象,见其并无生命危险,双臂不由再一次环抱着熊倜的腰际,将脸紧紧埋在熊倜的肩上,泪水奔涌而出。

当第一抹金色的晨光落进洞内的时候,熊倜也醒了。

长而浓密的睫毛如扇,微微颤动着,最终掀开,露出那对清亮美丽的眼眸。

他望着洞口那被纤瘦细长的人影,瞳孔猛地一缩,轻唤道:“岚!”

他挣扎着仓皇起身,披在他身上的衣服也顺势落地。

熊倜全然不顾背后的阵阵刺痛,一手扶着岩壁,步履蹒跚地朝洞外走去。

岚听闻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身。

她一袭白色的裙衫已经残破不堪,一是落下悬崖时撞的,二是熊倜身上的绷带和她手上的绷带都是从她衣服上撕的。

但饶是如此,也不影响她在熊倜眼中的出尘与美丽。

几乎一年了!

熊倜几乎有一年没有见过岚了。

之前被追杀根本没有机会好好说话,也没有机会好好kàn

看岚。

一年过去了,他的岚更清瘦了,清瘦得让他心口隐隐作痛。

他一手扶着洞口,双眸之上的氤氲湿气轻轻晃动,他低声道:“岚……让我……看看你……”

两人隔着数米,熊倜下意识地伸出手,地上的人影即将触碰融为一体,而岚却突地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了石台的边缘。

极快碎石随之滚落,落入那霭霭云雾中。

云雾被风搅动,正如岚脸上被风轻拂挑逗漾起层层波纹的轻纱。

岚撇过头,不再看熊倜道:“你不要逼我!”

熊倜一惊,急道:“好好!我不逼你,你不要站在边上,过来点!”

语毕,他忍不住向岚疾走了两步,背后本没有长好的伤口再一次裂开,他身子一晃,半跪在地上。

“熊倜!”岚飞身落到他身前。

熊倜猛地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膀道:“岚!不要再离开我!”

“熊倜,你不要这样,伤口会裂开的。”

熊倜摇了摇头,根本不听岚的劝告,双臂越发用力。

他紧咬着唇,泪水怔怔地从眼眶中滚落。

他紧闭着眼,贪婪地呼吸岚青丝上的幽幽清香。

熊倜心头一热,一把将岚推到在地,双唇轻压在岚的额头上,落满了岚的面纱上。

岚望着极度渴望又极其温柔的熊倜,心神不由渐渐失守,静静躺在地上,任由熊倜索取着。

缓缓闭上的双眸的岚,睫毛轻颤着,泪水从眼角滑落。

咸涩的泪顺着唇流入熊倜的嘴中,是那般苦涩。

他缓缓睁开眼睛,隔着面纱轻轻抚摸着岚的面颊道:“让我看看你好吗?”

那温柔的声音好似呢喃一般,岚微侧着头,紧闭着双目,没有拒绝,却也不敢面对。

熊倜呼吸凌乱着,他颤抖地伸出手,轻轻揭开了岚的面纱。

原本清丽的面容此刻已是不堪入目。

一道道交错的疤痕已经让人看不出岚原本的样子。

熊倜瞳孔一缩,呼吸一停顿了。

畜生!

当初一剑杀了林英杰实在太便宜他了!

竟然将岚伤成这样!

岚也感受到了熊倜的发怔,她轻颤地泪水不住从眼角滑落。

熊倜,也吓到了吧……

现在这张脸比起以前……更难看了……

正在岚伤心欲绝的时候,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脸上,落在了她满是疤痕的脸上。

她猛地睁开眼,只见熊倜不住地亲吻着她,吻遍了她脸上每一寸肌肤,也吻遍了她脸上每一处疤痕。

他缓缓睁开眼帘,轻轻抹去岚脸上的泪,心疼道:“傻丫头,你就是因为这个不来找我?不认我?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对你的心,矢志不渝!”

岚微微一怔,双手紧紧搂着熊倜的脖子,痛哭起来。

熊倜轻拍着她的背脊道:“岚做我的女人,好吗?”

岚面色一红,点了点头。

熊倜嘴角一扬,再次将岚推倒。

岚一愣道:“现在?可天刚亮……”

熊倜亲吻着她粉嫩如樱的唇,笑道:“没关系,这里只有我们。”

岚眉头轻蹙,双颊绯红得好似能渗出血来,她目光挪向别处,踌躇道:“你身上还有伤……”

熊倜十指同其缠着纱布的右手紧扣道:“没关系,你痛,我陪你一起痛!”

岚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她的唇再一次被熊倜封住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心被一片温暖的海洋包围着。

不知是因为熊倜,还是因为那暖融融的阳光。

金色的光芒落在熊倜的背上。

雪白的白纱渗出了鲜血,可熊倜一点也不觉地痛了。

因为他心上的伤已经被岚治好了,他心上的痛也因为岚而消失了。

十指紧扣的手沐浴在阳光下,缓缓松开。

大手将小手温柔地包裹在掌心,又再次缓缓张开。

双手徐徐重叠,微微挪动,十指相扣,紧紧一起,难舍难分!

纵使岚的伤口挣开了,鲜血渗出,她也不想放开!

熊倜对她的爱,矢志不渝!

岚对熊倜的爱,也是至死不渝!

“你个傻瓜!伤口全裂开了。”

熊倜背对着岚,静坐在暖阳下,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道:“痛吗?”

岚面色一红,自然知dào

熊倜在问刚在的事。

第一次,怎么会不痛?

她红着脸,摇了摇头。

熊倜笑道:“我也不痛。”

他面色突地一变,面色凝重地望着岚道:“岚,不要再离开我了!我已经失去了你三次,再也无法承shòu失去你的痛苦!答yīng

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岚微微一怔,用力地点了点头。

熊倜嘴角一扬,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岚秀眉微蹙道:“你的伤……”

“没事,这点伤,你相公承shòu得住!哪怕是再来几次,我也可以!”

第一百七十章 两女一夫

第一百七十章两女一夫

精健日月,星辰度理,阴阳五行,周而复始.

熊倜背上的伤也在不断地愈合,不断地裂开。

纵使是天下医术第一的药王之徒的岚也没有办法。

她再一次撕下衣服上的布料,缠在熊倜的伤口上,无奈道:“你再这般乱来,我可要衣不蔽体了!”

熊倜一把将岚搂入怀中,痴迷地问着岚的发上的清香道:“没关系,我的衣服给你。岚,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岚面色一红,从脸颊一直烫到了耳根。

这七日来,熊倜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眼下她连站都站不稳。

她低垂着眼帘,柔声道:“我们不是刚刚才做过……更何况太阳还没下山呢!你怎又想要了?”

熊倜的手指轻轻描绘着脸的轮廓道:“我的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你,我怎能不无时无刻地想要你?还是你觉得为夫这般满足不了你?”

“你……你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我看你的伤是别想好了!”岚测躺在熊倜的怀里,想要挣扎,却是全身无力。

“不好便不好,又有什么关系?此洞内有水,洞外有野果可充饥,我们日日夜夜在此朝夕相伴,岂不快哉?”熊倜微微挑了挑眉,眸中满是异样的神采。

熊倜转而将岚压在身下,“这里虽比不上绿柳山庄,但只要和你一起,处处都是人间仙境!”

“让你天天对着我这丑妇,何来人间仙境一说?”岚缓缓挪开视线。

熊倜右手一扬,翡翠柳叶簪现于指尖。

他轻轻地将其插入岚的发髻上,轻轻抚着岚的脸颊,面色凝重道:“的确,为夫此刻已配不上你!”

此言一出,岚不由一惊。

等其回过神来,熊倜不知何时已从拔出了靴内的匕首道:“不如我也划花自己的脸,如此才好与你相配!”

语毕,便扬刀朝自己脸上划去。

俊逸的脸上立kè

留下一道血印。

岚猛地握住他的手腕,急道:“你疯了!”

熊倜眯眼一笑,凑到岚的面前道:“为你,疯又何妨?岚!”

“什么?”岚蹙着眉,小心翼翼地以衣袖擦着那不断渗出的血迹。

伤口有多深,便证明熊倜下了多大的决心。

熊倜一把抓住岚的手道:“没事,就是想叫叫你!岚!”

岚抬起眼,虽是面目恐怖,但落在熊倜眼中,却是无人能及。

她嗔道:“疯子!”

熊倜笑得更欢了,亲吻着岚的额头,再一次唤道:“岚!”

“傻子!”

“娘子……”

“相公……”

当岚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夕阳。

她嘴角不由闪过一丝无奈的笑容,自从和熊倜有了第一次后,便日夜颠倒。

但这笑容却也是幸福的笑容。

她转身望去,身侧却是空的,她披着熊倜的外衣走出了洞穴。

熊倜赤着身,站在石台边,发髻早已松开,满头白发随风扬起。

淡淡的银白剑qì

萦绕在其周身。

每道剑qì

都按圆形的轨迹肆意地灵转着。

岚心中暗道:虽然眼下的二人世界很好,但像熊倜这样的男人又怎能一直蜗居与此呢?

更何况,外公和爷爷怎么办?

夏芸怎么办?

我怎能因一己私欲,陷熊倜于不孝不义?

熊倜察觉到身后的岚,心神一动,凌然的剑qì

齐齐刺向那如血的残阳。

心中无剑,手中亦无剑。

熊倜的一剑刺阳已经不需皆有指指而击出,凭借周身内力运行便可随意使出剑qì



如此境界,江湖上已几人能比!

但熊倜的心中并不轻松。

他想起曾答yīng

过张三丰的事,心中顿生起一丝无力之感。

朱元璋贵为一国之君,但行事作风有时却如流氓匪类,出尔反尔,枉杀功臣。

但既为一国之君,又怎可能同江湖中人一般讲义气呢?

熊倜只觉一切都好似应了张三丰的话,武功越高,这肩上的担子便越重。

可如今大明最大的敌人已经拿下,熊倜自认也算勉强完成了张三丰的遗愿。

他听闻身后声响,转身一笑,几步走至岚的身侧道:“近日害你身子乏,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岚笑道:“你也知dào

自己有多过分,怎不知节制?”

熊倜面色一红,反手将岚搂入怀中,“看着你,我如何节制得了?岚,我又想要了!”

岚轻轻拉下熊倜的手道:“熊倜,莫再闹了!虽然这里很好,但我想娘亲了,我们想方离开此地吧?”

“好,为夫什么都听娘子的!我这就同余枫等人联络。”熊倜从腰间取出一支竹管,朝天轻拉引起,一道红光急冲天际。

熊倜一把扯下那偏长的衣摆,系在岚的腰际。

他缓缓俯下身道:“上来吧,我带你爬上去!”

岚轻抚着缠在熊倜背后的薄纱道:“你箭伤还未好,若是又裂开……”

“没事,这两天行事不都没裂开吗!爬个山,还能比造娃娃辛苦吗?”熊倜回眸,眯着眼笑道。

岚轻抿着唇,将轻纱遮住面庞,爬上了熊倜的背。

熊倜颠了颠岚的重量,不由笑道:“你应该多吃一些,都瘦得没有分量了!待回到绿柳山庄,我一定把你养成一个小胖子!”

“我才不要做胖子!”岚双手紧紧搂着熊倜说道。

“不养胖些,到时候我儿子吃什么?”熊倜身子一跃,如壁虎一般趴在了墙上,手脚并用向上跃去。

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

追下山崖九死一生,爬上山道倒没费什么力。

熊倜轻轻放下岚后,转身问道:“累不累?”

岚摇了摇头,娇媚的眼眸中沁出笑意来,取出腰间的帕子轻轻擦拭着熊倜脸上的汗渍道:“明明是你受累,怎反过来问我?”

“小熊!”一声惊呼从旁传来。

熊倜循声望去,只见一道五彩的倩影飞扑而来,撞入了他的怀中,他下意识地将其搂住,道:“小芸,你怎么来了?”

“余枫说你失踪了,我放心不下,便从九道山庄赶了过来!你受伤了?”夏芸望着熊倜脸上那条疤,不由问道。

她的眼中只有熊倜。

她心心念念担心着熊倜的安安危,以至于连站在一旁的岚都没有注意到。

“没事,都好的差不多了!余枫他们呢?”熊倜轻轻抚着夏芸的秀发道。

“熊倜,你可以啊!你知不知dào

你这一失踪,把我们的老底都抖出来了?熊帮所有的人都出动找你就不说了,你爷爷也派了九道山庄所有人下山寻你下落,你外公更狠,直接发动丐帮及武林好汉寻你下落!连武当都出动了!眼下在江湖上,你都成了名人了!”余云飞没好气地说道,但那一大一小的眼眸里依旧泪光闪动。

熊倜嘴角微扬,轻拉起身侧岚的手。

赶赴山上的众人这才意识到熊倜的身侧站着一白衣女子。

此女轻纱掩面,让人望不清她的容貌。

一身白袍显然是熊倜,着在她的身上显得十分不合身。

唯独能衬托这女子出尘气质的便是她头上的翡翠柳叶簪。

簪子通体碧绿,在朦胧如霜的月光下越发美丽。

夏芸瞳孔猛地一缩,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心中暗道:这个女人!还没死!

我已毁去她的容貌,她怎还有脸继xù

留在熊倜身侧!

凭什么!

余云飞一愣,也认出了此人是岚,连忙喜道:“哈!难怪失踪了!原来是找到岚姑娘了!”

他转而望向岚道:“岚姑娘,你是不知dào

,熊倜以为你死了,还给你立了衣冠冢……”

熊倜一手捂住余云飞的嘴道:“你废话真是越来越多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个杀手,闭上嘴,成不成?”

余云飞点了点头,挣脱开熊倜道:“山下已经备好了马车,金灵和小二他们都在山下等着。”

熊倜点了点头,正欲询问梁王的事情,但一想身后两女,一个是梁王的亲生女儿,一个是梁王的养女,此事还是不要当着她们的面开口为好。

他一把拽过余云飞,快步向山下走去,低声道:“我有事问你。”

夏芸望着熊倜离开的背影,只觉得今夜的风特别的冷,钻过那衣裳,刺骨的冷。

岚轻拉起夏芸的手道:“夏芸,往后我们一起好好照顾熊倜吧?”

如今的岚已经不奢望成为熊倜唯一的女人了。

只要熊倜心里有她,不嫌弃她,便足够了!

夏芸回过神道:“岚姐姐,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两女相视一笑,月光清冷地照进她们的眼眸,那般明亮动人,胜过漫天星辰。

只是外在的美丽也掩藏不住两人心中的痛苦。

这两个女人,都是那般优秀,若有男人得其一人心,都可谓夫复何求。

但若得两者,此二女便会如璞玉破碎。

岚的脸毁了。

夏芸的心也毁了。

而熊倜还不知dào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熊倜问道:“梁王怎么样了?大明军队呢?”

“梁王逃至普宁州,和跟随他的大臣们夜入草舍,都自杀身亡了。至于明兵也已彻底收复云南。我们曾向傅友德询问你的下落,结果那家伙顾左右而言他!早知dào

这样,你就不该把熊帮的暗部都撤走!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熊倜摇了摇头道:“此事莫提,我只是凭着良心做事。你速将我已归的消息散布出去,另外,就说我熊倜要成亲了!”

“什么?你要娶哪个?夏芸?还是岚?”

“两个一并娶了!她们都是我熊倜的妻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婚在即

第一百七十一章大婚在即

余云飞大笑道:“哈哈!你这家伙终于想通了?”

他顺手解下身下的衣袍,披在了熊倜的身上。

熊倜踹着山前的小石子道:“想不通又能怎样?她们都已是我的人,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负她们,理应待她们好,照顾她们一辈子,自然是两个都娶。”

余云飞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丝坏笑道:“此话没错。只是你打算洞房之夜怎么办?两个媳妇放一个屋?然后一起行房?你这家伙也心思也太……”

话未说完,余云飞便感到了熊倜双眸中传来的杀气,他呵呵一笑道:“不说就不说嘛……你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对我也有意思的。”

熊倜眉头微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一手搂住余云飞的肩膀道:“若你不在意世人的眼光,我熊倜娶你又何妨?”

余云飞微怔,旋即回过神来道:“得!你又拿我开涮!不过我说真的,无论是岚姑娘还是夏芸,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奇女子,而二女共侍一夫,其实最考验的还是男人!就看你如何在她们之间调度了!”

熊倜不由叹了口气,搂着余云飞下了山。

三日后,熊倜带着岚和夏芸来到了鞠谷村。

夏温婉便被安置在此地。

熊倜一推开们,岚便疾呼道:“娘!”闪身扑入了夏温婉的怀中。

“阿岚!”夏温婉再见到岚,自然也十分欢喜。

如此母女重逢的一幕落在夏芸的眼中却如砂砾入眼般难受。

熊倜轻拉起她的手,缓缓向夏温婉走去,他道:“伯母,我将岚和夏芸都带来了。”

夏温婉回过神,望向轻咬薄唇,神情有异的夏芸,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另一个女儿的感受。

她将夏芸也拉倒自己的身侧道:“阿芸。”

夏芸缓缓抬起头道:“娘,我都知dào

了。是我霸占了娘亲二十年,现在娘找到了岚姐姐了,我也替岚姐姐和娘亲高兴。”

夏芸所表现出大体,让夏温婉心中倍感愧疚。

她一手搂住一女,激动道:“你们都是娘的好女儿!”

夏温婉转而望向熊倜,道:“熊少侠,多谢你的相救之恩!”语毕,便欲向下跪去。

熊倜连忙一手虚抬,制止了夏温婉,同时,双膝跪地道:“救伯母是分内之事,还望伯母原谅熊倜之前对您的不敬。”

夏温婉见跪不下去,便去拽地上的熊倜,可是也拽不起来。

她叹了口气道:“熊少侠,您这是何意?快快起来!”

“伯母,熊倜有一事相求!”他望向夏温婉身侧的岚和夏芸,深吸一口气道:“还行伯母将女儿嫁于我!”

夏温婉对熊倜的印象一直不错,眼下熊倜求亲,她自然答yīng

,只是她不知dào

熊倜到底要娶哪一个。

她不由问道:“你是要娶我大女儿夏岚,还是娶我二女儿夏芸?”

熊倜轻咬薄唇,深吸一口气,决绝道:“都娶!”

“啊?”夏温婉望着熊倜,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熊倜刚把两个女儿送回来,还没捂热,就要一并娶走,难免失神。

夏芸和岚见状,对视一眼,同时跪在了熊倜的身侧,一人一手拉住熊倜的手,异口同声道:“求娘亲成全!”

夏温婉叹了口气,扶起跪在地上的三个孩子,道:“地上凉,都起来吧,这件婚事我答yīng

了。熊倜,你先出去,我有话对我两个女儿说。”

熊倜点了点头,立kè

察觉了夏温婉语气中的不善。

不过一想的确是自己有些过分,一口气说要娶这对姐妹花不说,而且都先斩后奏地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他立马识相地退出了屋。

屋内,夏温婉拉着岚和夏芸的手坐到了床榻上道:“你们都想嫁给熊倜?”

两女默默地点了点头。

夏温婉不由叹了口气道:“你们的父亲虽然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好父亲,但至少这一生他只娶了我一人,没想到我的女儿却要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饶是如此,你们也愿意嫁?”

夏芸道:“此生我非熊倜不嫁。岚姐姐是娘的女儿,亦是我的姐姐,入门后还是我的姐姐!”

岚笑着拉起夏芸的手道:“我也会将阿芸当自己亲生妹妹看待,往后我们一共好好服侍熊倜。”

夏芸点了点头。

岚的话出自真心,夏芸所说却也是她所想。

不是她放下了心中的嫉恨,而是她了解熊倜,若是岚再发生什么不测,熊倜一定会崩溃。

熊倜的崩溃便是她的崩溃。

作为女人,她自然不喜欢和别人共享熊倜,但她更不想看到熊倜生不如死。

夏芸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卑微,但她从来不后悔。

若是当初她放qì

了熊倜,又怎会有今日的相守?

纵使是要和岚分享一个男人,但只要是为了熊倜好!她什么都能忍!

夏温婉见自己两个女儿如此,不由叹了口气道:“好吧,你们出去吧,把熊倜叫进来,我有事问他!”

熊倜独对着夏温婉,这个武功拙劣的弱女子,却不由紧张地不知该把手往哪放。

“过来坐吧!”夏温婉拍了拍身侧的床榻道。

熊倜一愣,道:“我站着就行!”

夏温婉抬起头,只道了一个字,“坐!”

熊倜连忙二话不说,坐在了夏温婉身侧,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夏温婉微微一笑道:“我又不是老虎,也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熊倜心中暗道:老虎算什么,我一根手指就捏死了……可您是岚和夏芸的娘亲啊!

熊倜一直在想,若是当初没有救夏温婉,自己和岚的事是不是就此黄了?

夏温婉见他不说话,叹了口气,问道:“熊倜,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阿岚和阿芸你更爱哪个?”

熊倜几乎想都没想,脑海里蹦出的便是岚!

当然这不是说他不爱夏芸,毕竟地夏芸让他明白了何为一见倾心!

但是岚和他从小一起长大,那份感情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熊倜不知dào

该如何回答,更不知dào

如实回答,夏温婉会有什么反应,因此只能继xù

双拳紧握地愣坐在那儿。

头上的汗珠已经滑落到下巴,一滴滴落到地上。

夏温婉道:“看你如此难以开口,看来你是真心爱着这两个丫头的。其实这个答案对我并不重yào

,只要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更爱的那个你一定会不自觉地百般待其好,而另一个自然而然会受到冷落。这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你要娶我的两个女儿可以,你必须答yīng

我一件事。”

熊倜猛地抬起头,连脸上的汗都不敢擦,道:“伯母您说!”

“要善待另一个!要给另一个更多!无论是物件,还是言行,都要尽可能地给予其更多!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你对她感情上的亏欠!”

熊倜微怔,细细一想,似乎和岚重逢后,的确有些忽视了夏芸。

虽然夏芸什么都不说,但笑容却不再如过往般明媚灵动。

他顿时下定了决心,往后无论有什么,都先给夏芸!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伯母!”

夏温婉欣慰地拍了拍熊倜的肩膀道,“我相信我两个女儿跟着你,不会受苦的。”

熊倜点了点头,跟着夏温婉出了屋。

岚和夏芸望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转而又奔到熊倜的身侧,一人一边地替熊倜擦着脸上的汗。

夏芸不由笑道:“小熊,我还是第一次看你那么慌张!”

熊倜立kè

想到了刚才夏温婉的话,一手搂住她的纤腰,道:“你个丫头!竟敢笑你相公!看我怎么罚你!”

语毕,一手轻挠其腰际。

夏芸痒得咯咯直笑,求饶道:“好小熊,我错了!饶了我吧!”

熊倜手中一用力,夏芸直接倒在他的怀里,不由娇喘连连,身上的力qì

好似被抽空了一般,连站都站不稳。

熊倜轻抚着她的后背,替其顺气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夏芸微微抬起眼,眼中晕着些许水气,她无力地望向岚道:“岚姐姐,你瞧小熊,我们都还没过门,他就这般欺负我!若是让他重振夫纲,我们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岚轻笑道:“我们两姐妹齐心,又怎会怕她?”

熊倜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别人家娶的媳妇对相公都是言听计从,怎么到我娶媳妇,却都碰上了母老虎?”

夏温婉站在熊倜身后,突然开口道:“怎么?嫌我女儿不好?行,那你别娶了!”

熊倜只觉背脊一凉,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刚刚收干的汗眼下又哗哗地直冒。

他急道:“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

“噗嗤!原来小熊最怕娘亲!”夏芸如一阵风般站到了夏温婉的身侧笑道。

夏温婉亲亲捏了捏夏芸的鼻子道:“都快成熊倜妻子了,怎还这般胡闹。熊倜又怎会怕我?还不是因为紧张你们这两个丫头!”

夏芸微微嘟起嘴道:“娘,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怎么算是往外呢?熊倜成我的女婿了,往后自是一家人,是不是,熊倜?”

熊倜心中一喜,拱手一礼道:“是!伯母!”

“还伯母,该改口了!”

熊倜一愣,连忙双膝跪地道:“多谢岳母!”

熊倜要成婚的消息立kè

传遍了大江南北。

当然也传到了皇帝朱元璋的耳里。

他愤恨地看向傅友德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何必这么说傅将军呢?我看他处事很得力!我现在背上的箭伤还隐隐作痛!”一袭白衣的熊倜突地出现在窗口。

傅友德和朱元璋同时一惊。

傅友德立马拔刀护在了朱元璋的身前,喝道:“来人!护驾!”

第一百七十二章 要当爹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要当爹了

做贼心虚是人的通病,纵使是一代君王也逃不过.

随着傅友德的一声令下,唰唰唰数道人影立kè

挡在了朱元璋身前。

熊倜见状,不由叹了口气道:“怎搞得好似是我做了亏心事一般?我今天来不是报仇,也不是杀人,还是把人都撤了吧!”

卜鹰双手负于背后道:“熊倜!你莫要猖狂!今日我们再打过!”

语毕,其指尖一弹,数根银针飞射向熊倜。

熊倜看都没看,剑qì

便自行从其体内飞出,凌于空中,轻而易举地将那银针击落。

卜鹰见状不由一愣,他心中暗道:怎么可能!这是什么功夫?

熊倜看出了卜鹰的疑惑,解释道:“剑在鞘中,出剑刺阳!这正是一剑刺向太阳的起手式!卜鹰,今生今世,你都斗不过我的!”

斗不过我的!

这五个字好似巨石重重地击在卜鹰的胸口。

卜鹰绝望了!

他原以为绝望之后便会有希望,莫想到,绝望之后只有更绝望。

所有的希望都毁灭的刹那,他只觉得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噗!”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在地上,双目渐渐空洞起来。

“呵呵……哈哈哈!今生今世我都没有办法替师傅报仇!替自己报仇了!熊倜!我输了!我彻底输了!”

语毕,卜鹰身子一震,直接自断全身经脉已做了断!

卜鹰是谁?

锦衣卫统领。

论武功论心性何尝是普通人?

可如今,熊倜却不费一丝一毫的力qì

,只是说了句话,便将敌人逼死了!

这是何等的威慑?

这是何等的气魄?

只有站在武学巅峰的大家才能有此气势。

熊倜笑着向前踏出一步,道:“你们觉得能拦住我?”

陆云飞亲眼见卜鹰自因无力抵抗熊倜而自杀身亡,那他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是熊倜的对手?

但作为锦衣卫,他不能逃!

能伤!能死!不能逃!

他手持绣春刀,冷声道:“誓死保护皇上!”

“誓死保护皇上!”众人随之高喝道!

“都下去!”朱元璋回过神,突然开口道。

傅友德眉头紧缩,连连摇头道:“皇上不可啊!”

“既然你还叫我皇上,那么这里就我说了算!都给我下去!”朱元璋整了整龙袍,淡淡说道。

“是,陛下!”

傅友德冷冷瞥了一眼熊倜道:“你若胆敢伤害皇上,我保证你出不了这个皇宫!”

熊倜收了剑qì

,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无害。

众锦衣卫依言退出了御书房,转瞬,屋内只剩下了熊倜和朱元璋两人。

熊倜依旧拿起桌上的那杯参茶一饮而尽。

朱元璋眉头微皱道:“你来,不是为了讨杯茶喝的吧?”

熊倜放下茶盏,笑道:“那你猜猜,我来做什么?”

“虽然我背叛你,你心中对我有埋怨,但你此行也不是来杀我的!”朱元璋淡淡道。

“不愧是君王,人心都被你看的死死的。没错,我不是来杀你,也不是来喝茶,而是来看看和你之前的交yì

还做不做数?”

“解放天下奴隶一事,我已想过,这对于我大明是益事,我自然鼎力相持!只是现在时辰未到!”

“好!既然又你这么说,我便信你!”语毕,熊倜朝窗外走去。

朱元璋一愣道:“我出尔反尔,让傅友德杀你,你还信我?”

熊倜回眸,淡淡一笑道:“那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你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我熊倜再本事,这天下的奴隶是救不完的!天下无奴只有你能做到!”

朱元璋摸了摸下巴上细密的胡渣道:“若你再早生几十年,说不定这天下就是你替我打下的!”

“得!若我早生几十年,此刻我可能已经被你捅死了!你作为君王,我信你,作为人,我还真没办法信你!”语毕,熊倜直接跃出了御书房。

数息之后,傅友德带着大批守卫将御书房团团围住。

推门而出的朱元璋眉头微皱,不悦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陛下,我们来捉拿刺客!”

朱元璋眉头微挑道:“真是一群酒囊饭袋,此刻熊倜应该已经出了皇宫,你们抓谁去?”

“他?他走了?”

朱元璋斜睨了他一眼道:“怎么?你还想留他用早膳?”

“不……不敢……”

熊倜和二女的婚事终于在柳安若、熊坤和夏温婉三人的商议下,定了下来。

三月初三在绿柳山庄拜堂成亲。

绿柳山庄不大,但好在熊倜也没打算请多少人。

除了九道山庄的几位长老与师兄,以及熊帮的一些亲信,便是武当叶近泉等人了。

当然熊帮的几万弟兄,熊倜也不会亏待他们。

全部在山下摆流水席,吃他个三天三夜!

而眼看离大婚还有一个月,熊倜却遇上了麻烦。

岚不理他了!

自从和夏温婉谈过后,他一直待夏芸极好。

只要岚和夏芸同时出现,他必定先关心夏芸。

起初也没什么,可最近岚却渐渐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熊倜开始担心岚是不是生气了?

虽然他还挺想看看岚吃醋的样子。

可岚是那种什么心事都埋藏在心里,不会显在脸上的人。

这让熊倜快要急疯了。

加上三位长辈已告诫熊倜,成亲前不得去两女闺房,这更让熊倜心痒难耐。

自从云南回来后,熊倜再也没有碰过岚的身子。

眼下岚对其越发冷淡,他怎按捺得住?

趁天黑风高,熊倜便偷偷爬进了岚所在的小院。

他心中不由暗叹,我明明才是绿柳山庄的主人,怎么在自家院子走动,还跟贼似的?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潜伏到床榻边,只见岚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呼吸昏沉,似是睡得很沉。

熊倜心中一愣道:“以岚的警觉她不可能没发xiàn

有人进屋的?难道,她真地……生气了?”

他赶忙几步走到岚身前,才发xiàn

岚真地只是在睡觉。

他嘴角微微一咧,顿时起了坏心思。

熊倜脱去了自己的外衣,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岚的被窝,一触及到那温热的身躯,便不由心猿意马起来。

而岚也被他给弄醒了。

她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道:“大半夜不睡觉,你跑来做什么?”

熊倜一把抱住岚道:“没有你,我睡不着!岚,我们已经好多天没有造娃娃了!”

岚撇过身,朝里侧躺着闭上了眼,兴致缺缺道:“身子好乏,不想,要不你去找夏芸吧……”

熊倜心中一凉,暗道:完了,岚真的生气了!

他一把将岚抱了起来,道:“岚,你是不是生我气?”

“没有,我只是好困。”岚好似只小猫一般腻在熊倜的怀里,一动不动道。

熊倜心下一惊道:“那你是不是生病了?”他连忙将一丝内力注入岚的体内。

修liàn

天枢九道的他却发xiàn

了岚的体内似有另一道生机。

熊倜一愣,赶忙收功,拉住岚的左手,细细一探,只见脉象承滑脉象,尤其关脉,滑利如走珠,显然是喜脉!

熊倜嘴角微微抽动,连忙拉起岚的右手,亦是如此。

他一把横抱起岚道:“有了!有了!哈哈哈!我要当爹了!”

岚缓缓睁开眼帘,面色微红道:“我自己都没确定是不是有了,你却高兴成这样。”

“不会错的!绝不会错的!我要把这消息告sù

外公和爷爷!”熊倜一手拽起棉被,将岚裹了个严实,飞奔出屋。

岚轻靠在熊倜的胸膛,低垂着眼没有说话。

其实自从到绿柳山庄起,她便意识到自己可能怀了熊倜的骨肉。

不过想想那几日夜夜欢娱,若是没怀上,才奇怪呢!

她低声道:“好了,别疯了!那么晚,大家都睡了!”

因为熊倜要成亲,所有今日柳安若和熊坤,以及熊帮的亲信都已经赶到绿柳山庄。

这些人武功不弱,熊倜因为心里高兴,这动静自然也不小。

因此,一会儿工夫,熊坤和柳安若等人都赶了过来。

熊坤望了一眼正抱着岚的熊倜,摇了摇头道:“你这傻小子还有一个月就成亲了!你怎么就忍不住呢!也太毛躁了!”

柳安若瞥了一眼熊坤,笑道:“这还不是随了你熊家的性子!至少倜儿没想他爹一样,没成亲就把人肚子弄大了!”

熊坤老脸一红,一甩衣摆道:“柳老头,我又不是肉片,你怎么老开涮我熊家?要不是展堂弄大你女儿独自,你能有小熊这乖外孙?”

熊倜闻言,不由面色一红,他的确是走了逍遥子的老路,他道:“爷爷,外公!你们别吵了!岚她有了!”

“什么!”

两个老人吹胡子瞪眼地盯着岚猛看,两人相视一眼,几乎同时出手,抓住了岚的手。

“喜脉!”柳安若激动道。

熊坤当紧跟着道:“是喜脉啊!”

两个老人紧抿着唇,四目相对,频频点头。

熊坤大笑道:“好啊!小熊干得好!我熊家有后了!我有曾孙了,柳老头,你也有曾外孙了!”

柳安若眼中也流露出满满的笑意,道:“你说你这孩子做事怎么那么没分寸,屋外风大,你还不快把岚丫头送进屋!”

“是!外公!”

转瞬功夫,夏温婉也来了,小院里越发热闹了起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扬着笑容,只有夏芸,她躲在一处阴影中,双手紧紧握拳,鲜血从指缝中流出,落到地上。

她心中暗道: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怀上了小熊的骨肉,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好想!好想!害死那个孩子!

不!

不行,那不单单是岚的孩子,也是熊倜的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夏芸啊!夏芸,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泪从夏芸眼眶中涌出,她转身朝山腰处跑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婚之夜

第一百七十三章大婚之夜

熊倜抱着岚回屋,替其掖好被子,一个吻轻轻地落在岚的额头,道:“好好休息,从今日起,除了吃饭睡觉,什么都不许你做!”

岚笑道:“那我岂不是要变成大胖子了?我就是不想让你这般紧张我,所以才没将此事告sù

你.”

“傻丫头,那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我呢?你太瘦了,胖些才好!睡吧,我陪着你!”熊倜轻轻拉起岚的手,跪在她的身侧。

岚点了点,缓缓闭上了眼睛。

因为怀孕初期身子乏,转瞬便睡着了。

熊倜轻轻吻着岚的手背道:“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小心翼翼地将岚的手安放进被窝,轻轻带上了门。

屋外静候的众人立kè

送来恭喜。

熊倜竖指噤声,示意众人先离开小院。

只有余云飞始终静立在原地,没有动。

熊倜四下一看,愣道:“怎么没看见夏芸?”

余云飞嘴角微微扬道:“你这家伙终于想起来自己另一个媳妇了?我看她哭着往那边跑了!”

熊倜眉头微皱,闪身向余云飞所指的方向飞去。

余云飞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道:“女人就等于麻烦,两个女人,那还不麻烦死?”

夏芸不知dào

自己能去哪儿,该去哪儿,结果便神思恍惚地来到了逍遥子同柳陌的墓前。

她望着新力的那墓碑,心中不由想道:若是消失的是我,小熊也会那么难过吗?也会为我做这些吗?

小熊的心里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呢?

还是因为巫山云雨的关系,他才要娶我?

“小芸,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双有力的臂膀突地从夏芸的身后将她紧紧搂住。

夏芸回过神,心中一暖,赶忙擦去脸上的眼泪道:“小熊,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陪岚姐姐吗?”

熊倜眉头轻皱,握着夏芸的肩膀,强行让其面对自己。

他望着夏芸那双比星辰还要璀璨灵动的眼眸,轻捏她的脸颊道:“哭了?怎么了?”

“小熊,你是不是真心想娶我?若是你心里没我,现在还来得及,我绝对不会怪你!”夏芸双目盈盈望向熊倜。

熊倜双手捧着她的脸道:“我知dào

了。”

星星点点的湿气在夏芸的双眸中氤氲着,她心中不由想道:小熊真地……不要我了吗……

她正欲移开视线。

熊倜却捧着她的脸,不让她动。

他的嘴角闪过一丝邪魅的笑容,一个吻落在她的双唇上。

夏芸心中一惊,瞪大了眼睛,在她的印象中,这似乎是熊倜第一次主动吻她。

她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熊倜的温柔。

良久唇上的温热散去,夏芸才睁开了眼眸。

她想起刚才熊倜的话,问道:“你知dào

什么了?”

熊倜嘴角一扬,轻拉起夏芸的手,带其轻轻一转,将夏芸卷入自己的怀中。

他双手紧搂着夏芸,脸贴在那白皙的颈项上,他柔声道:“我知dào

你为什么哭了。”

夏芸瞳孔一缩,身子不由轻轻颤抖着。

熊倜笑道:“你吃醋了。”

夏芸微抿着唇道:“是!我就是吃醋了!我看到岚姐姐怀了你的孩子,我吃醋了!”说着她身子不安地扭动起来,似要逃脱熊倜的怀抱。

而熊倜的双手却牢牢地箍住她道:“傻小芸,笨小芸。你马上就要做我的妻子了,还怕我们将来没孩子吗?”

“所以……所以……你真地想娶我?”

熊倜点了点头,双臂越发用力,怀中的夏芸觉得自己快被勒得窒息了,可是却很快乐。

“从那夜第一次见到你,你就走进我心里了。夏芸,一直都是你对我说喜欢我,而我却什么都没有说过,今天,让我告sù

你我心里的答案。我喜欢你,我想娶你,我想你给我生很多的孩子。”

“孩子一天天地长大,而我们一天天地老去。”

熊倜一语道完,夏芸的泪也从脸颊滑落,滴在熊倜的手背上。

夏芸猛地转身,踮起脚尖,送上自己的唇。

熊倜微微一笑,拂去她脸上的泪,温柔地亲吻着。

良久,两人才徐徐分开。

夏芸紧盯着熊倜的双眸,深吸一口气道:“小熊,如果有一天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熊倜揉了揉她的发顶道:“嗯。我是你相公,你的过错就是我的过错,你做错事的后果我来扛!”

夏芸的心里不由后悔了,她心中暗道:我从来不知dào

原来我在小熊的心中有如此的地位。

若早知dào

,我是不是就不会做出伤害岚的事了?

不过好在那夜应该没有人看到吧?

夏芸闭上了眼,紧紧搂住了熊倜。

一月的时间转瞬便到了。

熊倜身着大红色的喜服向前来道贺的宾客道谢。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成亲一事竟会引来江湖上如此多豪侠前来恭贺。

除了武当之外,其余八大门派也都派来了代表送上贺礼,而丐帮更是帮主郭守孝亲自前来道贺。

绿柳山庄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

金灵倒了一杯酒递给余云飞道:“今日的排场远超过我们的想象,看来黑哥的名声已经在江湖上传遍了!”

余云飞接过杯盏,轻抿了一口道:“是啊!想我们这些过去生活在阴暗中的人如今都生活在这阳光下了!人生,真地很有趣!”

“是啊!要不是余大哥结识了黑哥,也不会有现在的熊帮!估计往后就是九大门派了!”金灵眯起眼笑着。

余云飞摇了摇头道:“那家伙根本不在乎这些虚名。说起成亲,小二,你什么时候来娶我家灵儿?”

“噗……”刚将半杯酒吞进肚的王小二立kè

把口中的就喷出。

金灵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想娶我?”

王小二慌张道:“没……没……”

“没什么?哼!你要是敢不娶我!我就娶你!”

“啊?”王小二望着张牙舞爪的金灵,心里顿时泪流满面。

世人常说成婚前的女人和成婚后的女人天差地别,可我现在还没娶金灵呢……她怎么就已经变样了?

想想还是之前受伤的金灵可爱,话不多,人也不凶,想抱就抱……想……

“女人果然都是老虎!我才不要娶媳妇呢!”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各自的思绪。

余云飞等人回头,立kè

望见了一袭白衣的汪伦,他不由一愣道:“你这傻小子怎么来了?”

“师傅要成亲,怎么能少得了我这徒弟!我是给师傅送贺礼的!”汪伦眯眼笑道,脸上始终带着一丝傻气。

余云飞瞥了一眼他手中提着的数只锦盒,立kè

想到了之前的竹马和布老虎。

他嘴角微微抽搐道:“你能来你师父就很高兴了!至于礼就不用送了!有心便好!”

熊倜也发xiàn

了汪伦,几步走了过来,眉头微蹙道:“你怎么来了?之前和你说的都忘了?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呆着吗!”

汪伦嘿嘿一笑,直接扑倒了熊倜的身上,给了他一个熊抱道:“师傅!我好想你!”

熊倜一愣,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好了,来了便来了。我让阿鹏来陪你。”

“师傅,先等等!我带了些好东西!”汪伦说着,也不顾余云飞的阻拦,打开了第一个锦盒。

其中摆放着一对龙凤七彩琉璃杯盏。

汪伦道:“龙凤呈祥,出入成双!”

紧接着他又打开了第二个锦盒,其中是一颗形状圆润夜明珠。

汪伦又道:“日月完满,恩爱永欢!”

语毕,他又打开第三个锦盒。

红色的锦布上摆放着由极品水沉香雕琢而成的子孙桶,子孙桶的边缘以金丝镶嵌,正是一对并蒂莲。

汪伦眯着眼,露出一对大白牙道:“花开并蒂,子孙满堂!”

熊倜愣了愣,摸了摸汪伦的头,笑道:“这不是你小子能想出来的吧?”

“嘿嘿,什么都瞒不住师傅您,这些礼和贺词都是我托爹爹准bèi

的,今日爹爹也随我来了!”

话音刚落,一模样和汪伦有三分相似的男子走至熊倜身前,他对其行了一礼道:“汪广洋见过熊帮主。”

熊倜不由一愣,他万万没想到汪广洋会突然出现。

他身子微俯施礼道:“关于汪伦一事,还请汪丞相多多包涵!”

“唉!熊少侠不用客气,你对汪伦怎么样,汪伦都和我们说了!自从这小子学武之后,脑子比以前好使多了!至少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虽然我汪家的家底颇丰,够这小子吃喝一辈子,但我和这孩子的娘总会先走一步,届时那些便没人照顾他了!如今见到熊帮主你,我也就放心了!这孩子便托付给你了!银两什么的,你不用担心,过几日,我便派人送来!”

熊倜闻言不由一愣,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而汪伦却满心欢喜地再一次抱住熊倜,欢呼道:“师傅!汪伦又可以跟你学功夫了!”

熊倜轻轻摸了摸汪伦的脑袋,对汪广洋道:“这孩子的确是个练武奇才,我也很是喜欢,银两什么的,不需yào

了,我熊倜答yīng

汪丞相,只要有我熊倜一日在,便没人会欺负汪伦!”

“多谢多谢!”汪广洋连连行礼,趁着夜色便离开了。

汪广洋刚走,陆云飞却来了。

熊帮的兄弟一看他身上的打扮,立kè

将他拦在了山外。

陆云飞今日是只身而来的,他望着那数万对其虎视眈眈的熊帮帮众,不由咽了咽口水。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能娶她

第一百七十四章不能娶她

余云飞听闻有朝廷的人来,便下山一看,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老哥。

他冷笑一声道:“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陆云飞,陆大少啊!怎么有这闲心来喝熊倜的喜酒啊?”

陆云飞面色铁青,心中暗道:若不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我怎会来!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穿着嫁衣嫁给另一个男人,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承shòu的。

青衣是一个男人,他本也无法承shòu。

但早在十日前他见到了岚的现在的面目,见到熊倜和岚依旧恩爱如初后,便释然了。

的确,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承shòu岚现在这样的面容。

青衣虽能承shòu,但却做不到欢喜依旧。

他喜欢岚,渴望岚,但那种渴望却始终及不上熊倜对岚的爱。

青衣承认自己比起熊倜来说,他对于岚的爱真是轻如鸿毛。

青衣静立在熊展堂和柳陌的坟前,才明白两情相悦有多不易,才明白当初自己的愚忠有多么的可恨!

他忍不住双膝跪地,两道热泪从眼眶中涌出道:“公子……青衣对不起你……”

一只手突地握住了青衣的肩膀。

青衣一愣,猛然回头,便望见了那张越来越像熊展堂的脸庞,微怔道:“熊倜?”

“青叔,该放下的便放下吧!我想爹知dào

我还活着的那一刻,心里一定是感激你的!若不是当年青叔出手相救,哪里还有今天的熊倜?”

熊倜说这番话的时候,双眸中沁出真诚的笑意。

青衣望着便渐渐痴了。

熊倜又道:“青叔,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里,过去的始终要过去的。”

他抓了一把地上的泥沙,望向青衣道:“就像这手中沙,无论你多用力,总有一天你要松开的。”

语毕,他缓缓松开右手,正好一阵风吹来,熊倜的掌心便空空如也。

“青叔,为了自己痛痛快快地活一把吧!”

青衣回过神,清冷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他道:“熊倜,多谢!祝你和岚幸福。”

青衣放下了,而陆云飞显然没有。

从他知dào

夏芸要嫁给熊倜那一刻起,他的心里脑海里全是夏芸。

他不明白像夏芸这样灵动的女子怎会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而且听说还是一个面目全毁的女人!

他不由替夏芸感到不值!

而此刻再见完好无缺的余云飞,心中更是升起一丝恨意。

他冷声道:“我是奉了皇命,特来给熊倜颁旨的!你给我让开!”

余云飞双手一摊,直接让开一条道,同时示意那数万的帮众继xù

吃,不用在意。

陆云飞几乎在众人的注目下进入了绿柳山庄。

不善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但他时刻记得自己身为朝廷命官,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

余云飞忍不住开口调侃道:“你这是走给谁看?再不快点上去,过了吉时,别说是你是来颁旨,就是皇帝要见熊倜都没辙!”

陆云飞眉头一锁,闪身飞入了绿柳山庄的正院。

仅仅一刹那,各种兵器指向了陆云飞。

熊倜眉头微皱,微微动了动手指,熊帮的人立kè

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xù

喝酒聊天,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陆云飞却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离死亡有多近!

他再一次咽了咽唾沫,向熊倜走去,推开玉轴。

绣满祥云瑞鹤的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随之缓缓展开,陆云飞道:“熊倜接旨!”

按理陆云飞说完这句话,绿柳山庄上下所有人都要下跪。

正所谓见召如见皇上。

可绿柳山庄的主人动都没动,这些宾客自然也不会动。

熊倜向来拜天拜父母,拜地拜恩公。

皇帝与他既没血缘关系,对其也没恩德,要说仇,倒是能连上些许关系。

陆云飞对于熊倜的嚣张,心中虽有不喜,但朱元璋事先已经猜到了可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所以陆云飞也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出声呵斥。

他唯有继xù

道:“奉天承命,皇帝诏曰……”

话未说完,便熊倜眉头一挑,给打断了,“直接说,什么事?”

陆云飞合上圣旨道:“两件事,一是皇上念你平定云南有功,封你为少保,从一品。不需上朝,只领俸禄。”

熊倜嘴角一抽道:“听着挺不错的,可惜我对做官没兴趣,替我回了吧!”

陆云飞一早便猜到熊倜的反应,也没在意,接着说道:“二是皇上知dào

你今日成亲,特地备上了一份大礼。若是你抗旨,这份礼,我也只能带回去了。”

“带回去便带回去!谁稀罕啊!”余枫数杯酒下肚,满面通红,骂咧咧道。

熊倜挥了挥手,示意他静下来,他嘴角微扬道:“皇上送的礼一定不一般,先听听是什么!”

陆云飞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笑容道:“陛下说,这件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说着他再次拉开诏书,道:“曩者兵乱,人民流散,因而为人奴隶者,即日放还,复为民。庶民之家,存养奴婢者,杖一百,即放为良。豪户阉割人驱使者,以阉割抵罪,没官为奴!”

熊倜身子不由一颤,终于等来了这个好消息。

陆云飞合起双手,双手捧着玉轴递给熊倜,道:“陛下说了,只要你收下这份诏书,明日解放奴隶便会昭告天下!”

熊倜亲笑一声道:“想将我一军?不就是个从一品的官职吗?不用上朝,有俸禄拿,岂不是好事?诸位英雄好汉,你们说,这旨我是接还是不接?”

“接!”武当叶近泉第一个举剑支持道。

“没错!熊帮主,这圣旨你接下,便是为黎民苍生造福!若是有人想挑拨离间,那也太看不起我们江湖中人了!”郭守孝双手负于背后,一脸豪气道。

陆云飞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的确这道诏书的背后就是要熊倜和武林中人产生隔阂,但没想到,朱元璋的主意落空了。

熊倜望了一眼失神的陆云飞,一手夺过了他手中的圣旨。

陆云飞连忙回过神,单膝跪地道:“恭喜熊少保了!”

熊倜淡淡一笑,俯身低声道:“告sù

他,不要忘记我说的话,永远不要低估武林中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避不开的!”

他起身道:“陆大人也留下来喝一杯吧!吉时快到了。”

话音刚落,便听闻:“吉时到!”

两名身着真红对襟大袖衫,头戴凤冠霞帔的新娘由喜娘搀扶,缓缓走入正堂。

两人的喜服虽都是大明盛行的真红对襟大袖衫,但样式却有些不同。

身形高挑的岚因为怀有身孕越发丰满起来,她的喜服胸前绣着彩凤祥云,越发凸显她傲人的身姿。

而身形娇小的夏芸的胸前绣着的却是金丝牡丹,衣袖上各自绣着一对翱翔天际的鸾凤,衬得她既灵动又尊贵。

两人的面容是被大红盖头遮得严严实实,但那曼妙的身姿依旧令人无限遐想。

喧闹的堂内也因为她们的出现顿时噤声。

熊倜微笑上前,轻拉起两人的手。

只听喜娘道:“一拜天地!”

三人面向屋外,缓缓俯身跪下。

两名喜娘将夏芸和岚扶起,转而道:“二拜高堂!”

由于熊倜父母皆已去世,这高堂上坐的便是熊坤、柳安若和夏温婉。

熊倜扶着两女正欲下跪,突见一道黑影窜入屋内。

此人的手中还拉着两个孩子,正是带着王小虎和王小凤的墨影。

他喝道:“不能娶她!”

堂内众人俱惊。

夏温婉起身蹙眉道:“墨影?你说熊倜不能娶谁?”

墨影细细一辨,指向夏芸道:“不能娶这个女人!”

夏芸惊诧地揭下头盖。

一旁的喜娘连忙制止道:“哎哟哟!这盖头必须要新郎官揭,姑娘怎么能自己揭开呢!这多不吉利啊!”

熊倜眉头不由蹙起,一手扶着夏芸道:“我熊倜要娶谁与你何关?你说不娶我便不娶了吗?”

“熊少侠!你不知dào

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心肠有多狠!”墨影双眸紧紧盯着夏芸。

原本他念及和夏芸的旧情,不打算说的,再加上在他看来岚和夏芸此生应该没有交集,那么只要他小心一些,夏芸便还不到岚。

怎想岚竟然迷晕了他们,失去了踪迹!

直到数日前江湖上盛传熊帮帮主熊倜即将成婚的消息,他这才知dào

了他的主上没有事。

而熊倜竟然要娶两个女子,另一个便是夏芸!

夏芸既然能毁去岚的面容,那便有可能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所以墨影带着两个孩子赶到了绿柳山庄,好在礼还未成,一切都还来得及。

夏温婉走至夏芸身侧,望向墨影道:“墨影,这到底怎么一回事,阿芸怎么了?你说清楚!”

墨影望向王小虎和王小凤道:“还是让这两个孩子说吧!他们是鞠谷村唯一的活口!”

王小凤紧紧攥着墨影的手道:“熊哥哥,你不能娶那个坏人!我亲眼看到就是她用刀子划破了岚姐姐的脸!”

岚一惊,猛地拽下了面纱。

那张满是疤痕,比鬼怪还恐怖的脸落入众人的眼中,也落入夏芸的眼中。

夏芸的瞳孔一缩,被吓到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岚被毁的脸,她后悔了,她知dào

错了,她真地知dào

错了!

她不由求助地望向熊倜。

熊倜也望着她,双眸失去了原来的喜色,变得暗淡而死灰,他低声问道:“真地是你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场闹剧

第一百七十五章一场闹剧

夏芸望着熊倜,第一次觉得眼泪流不出来,因为她知dào

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哭了。

她不是受害者,而是凶手!

良久,夏芸咬唇,点了点头。

熊倜的心好似被利刃狠狠地剜去了一块肉。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夏芸会做出伤害岚的事。

他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夏芸见其不动,嘴角闪过一丝苦笑,缓缓站起身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小熊,你是不是后悔了?如今礼未成,你不想娶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她转而又望向岚道:“你的脸是我划坏的,若你想要报仇,现在你就可以毁了我的脸,我绝不反抗!”

岚蹙着眉,熊倜不相信,她也不相信。

她不由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夏芸反问自己道,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依旧没有回神的熊倜,又望了一眼身侧的夏温婉。

她淡淡道:“因为小熊最爱的是你,因为你是娘的亲生女儿。而我……我什么都不是……你没有小熊,你还有娘,而我……只有熊倜……我当时不仅是想毁了你的脸,更想让你永远无法回到熊倜的身边,只有这样,熊倜才是我一人的!”

说着,她的目光缓缓落在熊倜的身上。

熊倜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心脏好似又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夏芸想杀岚!

而夏芸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傻丫头,为什么偏偏是你伤害了岚!

若是别人,我便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为什么是你!

熊倜的双瞳轻晃了一下,闪过一丝阴郁,挪开了视线。

无论夏芸对熊倜做了什么,熊倜都能原谅她,但惟独岚是碰不得的。

因为岚是熊倜的逆鳞。

夏芸嘴角微微上扬,闪过一丝比哭更让人心疼的笑容。

虽然熊倜什么都没说,但夏芸已经明白了熊倜的心意。

若在继xù

留在这里,只会让熊倜难堪吧?

她身子轻晃地向后缓缓退了一步。

“啪!”一声脆响在这静可闻针落的屋内显得特别的刺耳。

一直没有说话的夏温婉猛地扬手狠狠扇了夏芸一个巴掌,她的眼中有泪更有痛惜。

“虽然你不是我亲生女儿,但我何时亏待过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怎能说出这番话?”

夏芸左侧的脸颊转瞬便红红地肿起,好似抹了许多胭脂一般。

火辣辣的刺痛也越发让夏芸清醒,却越发衬得之前的一切好似梦一般。

只是这个梦是美梦还是噩梦,夏芸已经无从分辨。

她缓缓抬起头,双眸清亮地望向夏温婉道:“如果有一天我和岚都身处绝境,你却只能救一个,你会选择岚,还是我?”

夏温婉眉头微蹙,没有回答。

夏芸苦涩一笑,笑容却越发明媚艳丽。

“我不怪你偏心,人的心本来长得都是偏的。你偏心你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没什么错。要说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爱上熊倜,是我想要独占熊倜,可是我从不后悔和熊倜的相遇。”

“这也太无耻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是啊!残害义母的亲生女儿,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没错!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真是不要脸面!没想到那么漂亮的女子竟然如此蛇蝎心肠!熊少侠怎么能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是啊!熊帮主怎么会看上这种女人?”

原本安静的正堂在夏芸说完这番话后变得热闹了起来,堂内充斥着夏芸的闲言闲语。

夏芸身子轻旋地望着众人,她冷笑了两声道:“是!我是不配嫁给熊倜!是我百般勾引他!”

语毕,她猛地一把拽下头上的凤冠,扯落身上的霞帔,一头青丝随之如瀑般垂下。

熊倜瞳孔猛地一缩,望着神情癫狂落魄,却依旧娇美异常的夏芸,心口一阵阵地抽痛。

事到如今,夏芸为何还要把一切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他突地想起那日在逍遥子和柳陌坟前对夏芸说的话。

他眉头一皱,咬牙站起身,心中暗道:是!她的错,便是我的错!

是我让她一步步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我是男人,怎么可以让她独自面对这些闲言碎语!

是,我要娶夏芸!无论她做了什么,她都是我的妻子!

我不能眼看着她把自己逼入绝境!

但是……岚……

熊倜不忍地望向岚。

岚冲其淡淡一笑,她和熊倜相识那么多年,深知熊倜的秉性,也知熊倜因为自己而难下决断。

她面容被毁,的确很难过,也在一刹那埋怨过夏芸。

但女为悦己者容,熊倜都不在意她现在这幅样子,她自也看淡了许多。

反观此刻的夏芸,那绝望的神情却让人心疼。

岚一直觉得自己比不上夏芸,如今却知dào

夏芸的心里也存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说到底,还是因为一个情字。

岚相信夏芸是爱着熊倜的,很爱,很爱,那种爱狂热得几乎畸形,所以夏芸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岚心中哀叹:眼下再责备夏芸的过错又有什么意义呢?

熊倜会难过,夏芸也会难过,娘亲亦会难过,而我自己的脸却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我的脸虽毁了,但至少我有娘,有熊倜,甚至,现在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但夏芸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更何况,她已经是熊倜的人了,又能去哪里呢?

这般想着,她也缓缓站起身,轻轻握了握熊倜的手,目光望向夏芸,点了点头。

熊倜轻轻抚了抚岚的面颊,点了点头。

在场的众人没有想到熊倜和岚竟会这般的胸襟,原谅了夏芸。

纵使是夏芸也没有想到。

她双手向后一扬,散开的青丝与身上的红色裙袍也随之舞动起来。

美艳得如罂粟,也如那开在黄泉之路上的花。

她微笑着望向熊倜,心中暗道:小熊,我知dào

你不会原谅我的!

但是我真地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小熊,那就请记住我最后的样子吧!

这样,至少在你心里,我永远不会老去。

一把莹亮的匕首猛地从其袖中滑出,落在夏芸的手中。

她惨笑着朝自己的腹部刺去。

熊倜猛地回过神,他万万没想到夏芸竟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举。

他想要阻拦,却已经晚了。

而有一个人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夏芸的一举一动,也离她极近,此人便是陆云飞。

夏芸的动作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拔刀,只能下意识地以手阻拦,一把握住了那锋利的刀刃。

利刃立kè

割破了他掌心的肌肤,鲜血立kè

从其手中滴落。

夏芸愣愣地抬起头,目光闪烁道:“为什么……要拦我……”

“傻丫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跟我走!”陆云飞另一只手反手扣住夏芸的手腕。

她手中的匕首立kè

掉落到地上。

陆云飞也不等夏芸反应,染血的指缝中夹着数枚铜丸。

他冷冷瞥了一眼这些熊倜及屋内的武林中人,道:“你们这些恶心的嘴脸,我陆云飞记住了!今日夏芸所受的屈辱,来日我定会百倍偿还!走!”

语毕,他便将手中铜丸飞出。

灰白的烟雾随之散开,他便拉着夏芸飞奔出了绿柳山庄。

一路杀了好几十个拦路的熊帮帮众,才将夏芸带下了山。

他的绣春刀上全是血,刀刃上是熊帮帮众的血,刀柄上是他自己的血。

他根本顾不上擦拭绣春刀,便将刀送回了刀鞘,目光莹莹地望向夏芸道:“你有没有受伤?”

夏芸缓缓抬起头,望着他仍在不住流血的手,泪水终于落下。

“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要让我这般屈辱地活着?”

陆云飞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道:“有我陆云飞在一天,就不会允许任何人说你的不是!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会一一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夏芸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了陆云飞,她扯下一块红色的喜服,缠在了陆云飞的受伤的手上,道:“我不想报仇,我好累……”

话未说完,她身子一软,倒在了陆云飞的怀里,失去了意识。

陆云飞一惊道:“夏芸!夏芸!”

他一咬牙,赶紧抱起夏芸,朝京城奔去。

“黑哥!那朝廷的狗贼杀了俺们好几个兄弟,把夏芸嫂子带走了!”谢虎满脸通红地说道。

他的脸现在就好似猪肺一样,一是因为酒喝多了,二是因为恼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好端端的一桩婚事竟然变成了一场闹剧!

因为夏芸的事误了吉时,这婚礼自是进行不下去。

此刻的绿柳山庄除了武当的人还在,其他门派前来恭贺的人都已经下了山。

而熊倜始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屋内没有动。

他心中暗道:夏芸,为什么你宁愿跟陆云飞走,也不愿留下听听我的说辞?

我熊倜不后悔娶你啊!

他不禁咬牙闭上了双眼。

熊坤看着自己孙子婚事被搅了,心下自然也不好受,正是有气没处撒,他怒瞪着墨影道:“都怪你这小子!看我不揍扁你!”

柳安若一把拉住他道:“你还嫌倜儿不够心烦吗?”

熊倜回过神,冷冷望向墨影道:“你为什么不将此时早些说出来,偏偏要等到今日?”

墨影身子不由一颤,只见屋内众人都目光不善地盯着他,甚至连他的小主子岚,和主上夏温婉亦是如此。

夏温婉叹了口气道:“你将真相说出并没错,只是你可曾想过今日今时所说出的真相会伤害多少人啊!”

夏温婉话音刚落,一旁的熊倜身形一晃,单膝跪地,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熊倜!”岚急忙俯身扶住他。

熊倜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道:“我没事。岚,虽然现在吉时已过,你可愿意和我继xù

拜堂。”

一旁的喜娘道:“不可啊!”

熊倜嘴角微扬,道:“有何不可?我熊倜一出生就克死了娘,刚和父亲相认就克死了他,你觉得我会相信在吉时拜堂真能给我的婚姻带来吉祥?”

岚轻轻抚去熊倜嘴角的血迹道:“喜娘,继xù

吧!”

熊坤和柳安若相视了一眼,叹了口气,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道:“继xù

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万般错过皆为过错

第一百七十六章万般错过皆为过错

一切礼成,熊倜和岚便被送入洞房。

堂内的人喝着闷酒,庄外随着春风肆意摇曳的大红灯笼显得特别的碍眼。

熊坤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怎会闹成这样!”

柳安若也跟着摇头,没有说话。

堂内此起彼伏的叹息声不绝于耳,连叶近泉也忍不住喝起闷酒来。

只是他们的郁闷加起来也比不上熊倜心中的郁气,久久难舒。

屋内红木石英圆桌上的红烛已独守空闺许久,只剩下了小半截。

唯有那一指烛光如萤火般跳跃闪烁,不知独自高兴个什么劲。

熊倜以喜秤挑去了那鲜红的盖头,望着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心疼不已,亦是愧疚不已。

他将岚拥入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闻着她身上的淡淡甜香道:“岚,对不起……”

“傻瓜,为什么要道歉?我既没有怪夏芸,又怎会怪你?”岚轻轻抚着熊倜的后背柔声说道。

其实经过今天的事,怀有身孕的她已经很乏了。

但她知dào

熊倜的身心全凭一口气勉强撑着,而她必须把熊倜这口气理顺。

熊倜就像一柄宝剑,藏于剑鞘,不露锋芒。

看似无坚不摧的他在巨力下也会折断,看似坚硬,实则依旧脆弱不堪。

而女人就像水,看似无骨,不堪一击,但她的包容力,她的温柔,比任何事物都要强dà



“熊倜,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今天我已名正言顺成了你的妻子,你可否好好回答我?”

熊倜抱着岚,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脸。”

熊倜直起身,静静凝视着岚的脸庞。

岚问道:“面容尽毁的我,你可曾嫌弃过?你娶我是否只因曾今的诺言?”

熊倜眉头一皱,朗声道:“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美的!我怎会嫌弃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我是真心实意想娶你,想和你相守一辈子。”

岚点了点头,嘴角闪过一丝微笑,双手捧着熊倜的脸道,左手掌心的那一道疤痕略微有些硌手。

“既然如此,你便不要愧疚。去把夏芸找回来吧!”

熊倜叹了口气,抓住岚的手道:“岚,我很高兴能娶到像你这样温顺明理的妻子,可我跟希望你能像那些普通女子一样,不要把什么都放在这里,看着这样的你我无地自容,看着这样的你,我好心疼。”

岚笑道:“你想看我像泼妇一样大吵大闹?我已经够丑了,才不要让你看那样的我呢!其实我很吃夏芸的醋,我总觉得你待她比待我还好!”

熊倜微微一个咯噔,还未说话,岚又道:“但我知dào

,你心里最爱的那个是我,那我为什么还要吃醋?”

熊倜轻轻将夏芸身子一带,让其躺在自己的怀中,他道:“真是什么都被你看透了。正因为我知dào

自己的心,所以我才尽lì

待夏芸好,希望能弥补她……”

“放心吧,等你找回夏芸,我也会好好待她的。她一个女孩子把身子都给了你,你不能弃她不顾。”

“明天我就下山找她。”

“嗯……”岚正欲点头,一阵晕眩感袭上心头,一声应答却成了难过的嘤咛。

熊倜心中一惊,赶忙将延绵细密的内力缓缓地送入岚的身体。

岚轻喘一声,躺在熊倜的怀中道:“只是害喜而已,不用那么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是我不好,今天你定是十分困乏了,我还拉着你陪我说话,快快休息!”他扶着岚,替其宽衣。

岚一手拉住熊倜道:“哪有相公替妻子宽衣的道理。”

熊倜眉头一蹙道:“听话。”

语毕便脱去岚身上的外套,自己也将身上的喜服随手扔在床尾,小心翼翼地搂着岚躺下。

他生怕惊了岚,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岚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她蜷缩在熊倜的怀里,小声道:“熊倜,你怎么睡觉还把匕首放在身上?硌着我了……”

熊倜面色一红,心中暗道:哪来的匕首!这丫头是真不知dào

还是假不知dào

……我……唉……除了一月前和夏芸有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舒解过……

他一气血方刚的年轻男子,正到了最旺盛的年纪。

一想到床榻上即如灵蛇轻灵纠缠、又如媚狐妖娆奔放的夏芸,熊倜的心又一阵轻疼。

夏芸,没有我在身边,今夜你过得可好?

陆云飞那混蛋,我觉饶不了他!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明日我便入京,必定把夏芸带回来!

陆云飞担心夏芸的身体,并没有待夏芸回京城,直接在临近的江宁找了间客栈,暂时安顿夏芸。

他问道:“大夫,她怎么样?”

“正所谓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惊伤心胆,这姑娘眼下是五脏六腑都受损了呀!”

陆云飞一惊道:“那大夫还不快开药!”

大夫面露难色道:“这药也不能随便开!这姑娘已有身孕!若是这安神药服下,可能有损胎儿,但若郁气心结,又恐伤了她性命,这……唉,公子,还是请您定夺吧!”

陆云飞闻言不由一愣,惊道:“身孕?”

熊倜那混蛋竟然没成亲就要了夏芸,眼下更是抛妻弃子!

不行!我一定要杀了他,替夏芸报仇!

可连卜鹰都打不过他,我又怎么打得过?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正在陆云飞胡思乱想之际,夏芸也幽幽转醒过来。

她正巧听闻陆云飞所说的话,缓缓望向陆云飞道:“我……有身孕了?”

陆云飞眉头微皱道:“你若不想要这孩子……”

“不!我要,我当然要!这是熊倜的孩子!”夏芸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心中暗道:这是上苍送我的礼物,纵使熊倜不要我了,我还有这个孩子,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她神色又变,秀眉间染上几霜忧伤。

若是小熊知dào

我怀了他的骨肉,他会原谅我吗?

夏芸不知dào

其实熊倜并没有怪她,岚也没有怪她。

世间万般错过皆为过错。

一旁静立的大夫见其双眸阴郁,便道:“夫人,既然你想保住这个孩子,那我便劝您一句,凡事想开一些,不然……这孩子……”

夏芸轻轻抚摸着平坦的小腹道:“我明白。”

一日后,夏芸便随着陆云飞来到了京城。

陆云飞知dào

了夏芸的决定,一句话也没有,只是一步不离地陪着夏芸的身侧,将其照顾得无微不至。

夏芸望着那忙碌的身影,总是想着:若此刻陪在我身侧的是小熊多好?

她轻叹一声,望着春日里融融暖暖的阳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她原本灵动明媚的模样,心道:小小熊,为了你,娘亲也会放下一切的!你要好好长大哦!

殊不知,这一笑把陆云飞给看呆了。

直到夏芸望向他,他才回过神。

他干咳一声道:“你先住在这儿,一会儿我便给你请个老妈子,再找个丫鬟,好好照顾你。我还要回皇宫复命。”

夏芸微微点了点头,道:“多谢。”

“夏芸,可以答yīng

我一件事吗?”陆云飞有些踌躇地问道。

“你说,只要我夏芸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陆云飞猛地抬起头道:“永远不要对我说谢谢和对不起!可以吗?”

夏芸微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陆云飞嘴角一扬,带上了院门,进宫复命。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奏章,揉了揉眉心道:“怎回来得那么迟?少保一职,他接了吗?”

陆云飞道:“回陛下的话,熊倜接受了!”

“很好!你把夏芸带回来了?”朱元璋缓缓站起身,斜睨着陆云飞问道。

陆云飞带走夏芸本不是什么秘密。

朱元璋见其不答,不由冷笑道:“云飞,你想瞒我?你是越活越糊涂了?莫要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陆云飞身子一颤,立kè

毫无隐瞒地把所有事告sù

了朱元璋。

不过有一件事,他依旧没说,那就是夏芸怀有了熊倜的孩子!

“可还有遗漏?”朱元璋微眯起眼,问道。

陆云飞调整着呼吸,心道:此事他必定不知dào

!那个唯一知情的大夫已经被我灭口了,冷静!一定好保护好她们母子!

他冷静道:“回陛下的话,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无论用什么办法给我看住夏芸,不要让两人见面!”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望着手边的那张地图,手指灵巧地轻轻敲击着大理的位置。

“是!”陆云飞心中也暗喜。

陆云飞回家前去了趟夏芸居住的小院,为其添置了许多生活用品,又特地请了两个厨子。

两人好似新婚燕尔般面对面坐着,静静吃着饭。

陆云飞红着脸,低着头,却又忍不住偷偷瞥向夏芸。

夏芸不由笑道:“你再这样,脸便要浸到汤碗里了!”

“啊?”陆云飞一抬头,望见那如星如月的眉眼,瞬间又痴了,他赶紧咽下饭道:“你好好休息!我……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陆云飞仓皇地站起身,急急忙忙地朝院外奔去,还不小心撞倒了椅子,他却连都也不敢回地冲出了小院。

听着自己好似万马崩腾的心跳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家走去。

刚到门口,便见一袭白影如木桩子般静立在门前。

他瞳孔一缩,心中暗道:怎么是这家伙!

他面色冷冷,施了一礼道:“不知熊少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我来找夏芸,她在哪里?”

“她不想见你!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段氏被擒

第一百七十七章段氏被擒

熊倜怒视着陆云飞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拦着我见夏芸?”

陆云飞全然不在意熊倜满身的杀气,冷笑道:“的确,比起熊少保,我陆云飞什么都不是,但至少我还是个人,是个男人!既然你不想娶夏芸为妻,那你也不要再纠缠于她,从今往后,她就是我陆云飞的人!和你熊倜没有半分关系!”

语毕,陆云飞昂首挺胸地走进了陆府,徒留熊倜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熊倜深吸一口气,暗道:既然你不带我去,我就不信你也不去。

熊倜瞬时隐去了所有的气息,紧盯着陆府的动静。

果然,翌日清晨,陆云飞行为鬼祟地出了陆府。

他不走大道偏偏在一条条小巷中不住穿行,动作也越来越快,似乎故yì

在绕路一般。

若是武功平平者必定早已经被他轻易地甩掉了,而熊倜无论是内力还是轻功都远胜过陆云飞。

他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不费吹灰之力地紧跟其后。

陆云飞突地停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前,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才推门进了屋。

熊倜赶忙跃上围墙,窥探院内的情形。

只见一抹倩影从屋内款款走出,褪去了一身五彩霓裳的夏芸换上了一件雪白的长裙,一头青丝散乱地披在肩头,与那身上的白形成鲜明的反差。

过去那五彩轻灵的蝴蝶如今已化作一片晶莹的雪花。

没有艳丽的色彩,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陆云飞见夏芸走出屋,急忙上前将她扶到了桌边。

桌上已摆满了各色清淡小点,很是诱人。

陆云飞扶着夏芸坐下,道:“阿芸……我能不能这样叫你?”

夏芸一手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点了点头。

陆云飞舒了口气,面色微红道:“阿芸,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你说。”

陆云飞深吸一口气,道:“我想照顾你一生一世,可好?”

话一出口,陆云飞便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一阵狂跳。

他tian了tian干燥的唇道:“我……我想娶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夏芸本想拒绝的,但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不禁犹豫了。

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出生便没有父亲,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同她一样,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

陆云飞见其不说话,心知有商量的余地,他立kè

补充道:“只要你一天不情愿,我绝不会碰你!”

夏芸抬起头,静静望着陆云飞,道:“你真愿意娶我?”

陆云飞重重地点了点头,一甩衣摆,单膝跪在夏芸身前道:“是!我愿意!今生今世,我陆云飞只娶夏芸一人!若我负你,必遭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夏芸缓缓伸出一只玉手道:“你起来吧!我答yīng

。”

陆云飞心中一阵狂喜,轻轻握住那微凉的柔荑站起了身。

他从袖中取出一支金丝蝴蝶步摇。

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栩栩如生,一串串坠下的璎珞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他笑着走到夏芸的身后,轻轻抚摸着那比丝绸还顺滑的青丝道:“我替你将青丝挽起可好?”

夏芸秀眉轻蹙,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阳光落在陆云飞的手上,他温柔地理着夏芸的长发,将其挽起,最后以那金丝蝴蝶步摇固定。

如此美好的场景在熊倜的眼中却是那般刺痛。

夏芸为什么要答yīng

嫁他?

为什么!

绾青丝?青丝即情丝!

为什么连这样的要求,夏芸都答yīng

了?

熊倜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哄地一下子,全炸开了,根本无法思考。

他想同夏芸当面对峙,但看着院内如此和睦完满的情景,他的身子却凝固了,呼吸也乱了。

他手中一用力,生生抓碎了一块瓦片,闪身消失在身后的那片绿色之中。

长发已被挽起的夏芸闻声不由向后望去,墙头上掉下一块碎瓦。

陆云飞也瞥了一眼,道:“哦,可能是路过的野猫。”

夏芸点了点头,觉得身子有些乏,又进屋休息了,并没有注意到陆云飞嘴角一闪而过的笑容。

陆云飞向来是个心机颇深之人。

当初,他便知dào

利用熊倜来抓夏芸。

眼前,也不过是他事先设好的局。

他知dào

女人一旦怀有身孕,凡事便会为腹中骨肉考lǜ

,眼下他提出成亲一事,夏芸自然会答yīng



而他也知dào

熊倜必定不会如此轻易地离去,虽然陆云飞察觉不到熊倜的气息,但他知dào

熊倜一定偷偷跟着他!

所以他也做足了前戏,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来来回回足足穿行了大半个时辰。

如今所发生的一切全在他的计划之中,他怎能不高兴呢!

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就把熊倜赶走了,自是上上之选。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陆云飞的心底已经想出了一个能够击杀熊倜的绝佳妙计!

熊倜自不知已被人算计,离开了独院后,他一直在想为什么夏芸会答yīng

嫁给陆云飞。

看他们刚才二人的模样,似乎很幸福。

那我还该不该出现在夏芸面前?

该不该打扰她的生活呢?

若这是她的选择,那我就祝她幸福吧!

想到这,熊倜的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

他心中暗道:说到底,还是我不够爱夏芸。若今日那院中的是岚,我定是抢也把她抢回来!怎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没错,我应该直接把夏芸带走!

和她说清楚我的想法!

若届时,她还是选择陆云飞,那么我也该放手了……

现在就放开她的手,为时过早!

熊倜想清楚,便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只见百姓们一窝蜂地朝南门跑去。

“快去看死囚啊!死囚进城啦!”

死囚?

熊倜不由一愣,他拉住一名男子,询问道:“大哥,请问他们口中的死囚是什么?”

“你不知dào

?我们大明把云南打下来了,抓了好多的囚犯和奴隶!听说还有那武功盖世的大理段氏子孙呢!哎呀,小兄弟,你快放开我,再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熊倜不由松开了手,闪身朝人群涌动的地方飞去。

他心中不由暗骂道:我真是蠢!傅友德调转枪头,连我都要杀,又怎么会放过大理!

他身子一跃,直接落到了一处商铺的屋檐上,远处浩浩荡荡的军队落入眼底,领头是是沐英。

他的身后带着一批手脚被镣铐所缚的元朝后人。

只见他们一个个衣衫破烂,白底的布衣上画着一个大大的奴字。

熊倜瞳孔不由一缩,冷笑了两声。

大明的子民已得特赦,没想到却把元朝百姓抓来为奴。

朱元璋啊朱元璋,你好一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熊倜的目光不由向后望去,一只只精铁所铸的囚笼被木板车推进了城。

熊倜目光一扫,立kè

认出了是段家的人!

为首的便是满头银丝的段羽。

他斜靠在囚笼中,闭着眼。

似是感应到了熊倜的目光,猛然睁开双目朝熊倜望去。

两人之间相隔数十米,四目相对。

段羽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不再看熊倜。

段家因为段晨正的关系,早在数十年前就和梁王产生了隔阂。

君臣心都不齐,别说夺回天下了,丢了云南这块地也是迟早的事。

作为段家第一把交椅的段羽一早便预见了这一场明平云南之战!

他装病卧床,尽量减少和梁王的来往,想以此撇清和梁王的关系。

而明朝大军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放过段家。

所以段羽在预料到会有这一场账的时候,他便开始布局如何让大理逃过此节。

而熊倜不过是这盘棋中,众多棋子中的一颗。

段羽本是因为好奇之心,救了熊倜一命,听闻他手头有些兵力,因此便提出保大理安宁一说。

但最后大理还是败了,惨败!

在铁血严明的大明军队面前,似乎所有的准bèi

都是多余的。

大明对于大理势在必得,直接用人命去填那炮口,那不要命的打法终于将大理攻克了。

除了段氏子弟被生擒,其余城内士兵全部被屠杀!

以段羽为首的段家子弟自是宁死不降,却被沐英下了一闻即倒的迷-药,被人生擒捉入了京城。

段羽再见熊倜,望见他眼中的愧疚,自无责备,只是深感无力。

而他这一闭目,在熊倜看来,却如两根银针直接刺入了他的双目。

熊倜不由紧紧握拳,心道:我还是不够强!

前辈,你放心,我熊倜一定会救出你们的!

熊倜身形一闪,直接飞入了皇宫,把正在御书房外守卫的太监吓了一跳。

这太监和熊倜也有数面之缘,他立kè

回过神道:“熊……熊少保……参见熊少……”

他正欲下跪,被熊倜随手一挥,便拦住了,熊倜道:“跟皇上说,我来了!”

“小人这就通传。”

转瞬功夫,太监便将熊倜领进了御书房,转身出门合上了门。

朱元璋一抖衣袖,示意熊倜坐。

一杯早已沏好的茶放于便静静放在熊倜所坐位置的旁的茶几上。

熊倜眉头一皱,旋即笑道:“你知dào

我要来?”

朱元璋捧起桌上的茶盏,走至熊倜身前道:“参茶要趁热喝。”

熊倜淡淡一笑道:“不了,我怕有毒,你既然猜到我要来,应该也明白我来所为何事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臣子犯上

第一百七十八章臣子犯上

朱元璋淡淡一笑,抿了一口茶道:“你是为了大理段氏而来.”

熊倜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寒光,冷笑道:“陛下真是机智,熊倜完全被你玩于股掌之中,真是毫无反手之力!”

朱元璋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道:“权术手段再厉害又如何?这偌大的皇宫还不是如你家的后花园一般,想进就进,想走就走?我听傅友德说了,当初你曾阻拦过大军进攻大理。看来熊少保同段家私交非浅。”

“私交谈不上,只是段家于我有恩,我既答yīng

了段氏一族要保护大理一世无忧,自然当全力做到。只是没想到托陛下洪福,熊倜最后还是成了一不守信用之人!”

朱元璋全然不在意熊倜语气里的冷嘲热讽,淡然道:“这大理段羽果然是个人物!熊少保,你可知dào

,他不仅找了你做帮手,还找来了北漠王秦枭,南海无相莫无廷相助!这样的人留着,对于大明来说,绝是一个祸害!”

“祸害?你怎不说你是祸害?我要你放了大理段氏所有人!现在,立kè

,马上!”熊倜的双眸迸出火来。

无论朱元璋对他做了什么,他都可以因为张三丰所说的话一一忍下,但唯独不能动他在乎的人!

如今,朱元璋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朱元璋面色也是一冷,他放下手中的杯盏道:“熊少保,你不要忘了,朕是君,你是臣!朕对你一再容忍,你莫要太过分了!”

熊倜冷笑一声,一手拽住朱元璋的龙袍,双眼微眯道:“过分?你当着我的面说过分?”

“你派人陷害我爷爷,毁我九道山庄清誉,我忍了!你杀我娘亲,抓我外公,我忍了!你伤我岚,屠杀鞠谷村数十口,给予我无尽屈辱,我也忍了!我替你攻打云南,你过河拆桥,让傅友德杀我,我亦忍了!朱元璋,你对我熊家做过什么,我熊倜又是如何待你的,你再清楚不过!”

“敢问皇上,究竟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

朱元璋脸不红心不跳,道:“既然熊少保对朕颇有责怨,以你的实力,要杀了朕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熊倜紧了紧手中的衣襟道。

朱元璋嘴角微扬,底气十足道:“就你刚才说的那些,足以杀我十次,百次了,而你至今都未动手,便足以证明你不会杀我!”

熊倜面色一冷,松开了他,道:“大理段氏,你放还是不放?”

朱元璋抚了抚被熊倜拽皱了的衣襟,淡淡道:“你可知大理段氏对我大明的重yào

性?段氏不仅仅云南的主心骨,更看守着一笔巨大宝藏!若是他们愿我朝所用,说出宝藏位置,朕不仅会放了他们,更会重用他们!”

“只是这大理段氏虽是皇族出生,却也是一身侠气,不会如此简单屈服。既然这笔宝藏不能为我朝所用,那朕也不能让他流入外人手中!不是朕放不放大理段氏,而是取决他大理段氏降不降!”

朱元璋神色愈冷道:“熊倜,既然你已接受朝廷少保一职,那你就该一心为朝廷办事!段氏的人我可以暂时交给你,要么问出消息,要么杀了他们!若是你胆敢私放他们,这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武功超群,熊帮更是人多势众,但若你想同我朝廷为敌,还太嫩了!”

朱元璋虽然不知dào

熊倜为什么不杀他,但通过几件事下来,他已经确定了熊倜不会杀他,便在今日,夺回了两人之间的主导权。

正如他所说,他是君,熊倜是臣!

再强的臣子也不过是为了主子效力!

他又道:“既然朕能拿下云南大理,自然吞得下你的熊帮!熊少保,朕知dào

你来京本并不是为了找朕,而是为了找你那美眷如花的夏芸。只要你忠心为朝廷办事,朕自然会好好照顾她!”

熊倜猛然抬起头,冷道:“你这是威胁我?”

朱元璋淡淡一笑,再一次捧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道:“是又如何?你们这些江湖大侠我太清楚了!个个都是正人君子,为了大家能牺牲小家,而朕却为了这黎明天下甘愿做一个小人!”

熊倜怒极反笑道:“陛下,你看错我了,我不是什么大侠,我只是一个杀手!但杀手依旧是人,而且是这世上最自私的人。若是有一天,天下大义同我个人小利发生了冲突,我绝对会选后者!而我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我,若是夏芸有点什么事,我必定不会放过你!”

朱元璋闻言不屑道:“不过是会逞口舌之快……啊!”

他话未说完,便感到左腿传来一阵剧痛。

就在熊倜说完那番话后,他便动后了。

准确的说是动脚。

熊倜一脚踹在朱元璋小腿的胫骨上,硬生生将胫骨踩断了。

他缓缓俯下身,望着半跪在地上脸上直冒汗的朱元璋道:“别人当你是皇帝,我熊倜可不在乎。我身边的人你大可以动一下试试,看看我熊倜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

“若你好好做这皇帝,我熊倜做你的臣子又何妨?替你铲除异己,为天下苍生造福那也是好事!但若你把心思动到别的地方,那我可以告sù

你,你当皇帝的命便到头了!”

语毕,熊倜剑qì

飞出。

朱元璋吓得瞳孔一缩,颓然地坐到地上,脸色如纸般惨白。

而剑qì

却从他耳侧飞过,直击他身后的椅子。

熊倜随手捡起两块木板固定住了朱元璋受伤的小腿,又道:“我熊倜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dào

历来皇帝死了,那些所谓忠心的大臣便投奔了新的主子,说起来,他们的忠心还比不上一条狗!所以,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而我熊倜,也不是不敢杀你!”

语毕,熊倜便起身正欲离开。

朱元璋也终于回过了神,他多久没有这般痛过了?

这一痛,反倒让他清醒了许多。

想想那人眼神虽凌厉,语气虽凶狠,但也从来没有真zhèng

对他出过手。

而就在熊倜出手的那一刻,朱元璋真地感觉到原来死亡离自己是那么近!

他猛地抬起头,望着熊倜挺拔的背影,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叫住他道:“你说若朕好好做这皇帝,你熊倜愿意做朕的臣子,此话当真?”

熊倜回眸笑道:“熊倜不是已经接下了你的圣旨,做了大明的少保了吗?”

“为什么?”朱元璋不由地问道。

他不明白,以他的城府心机,他想不明白!

朱元璋知dào

只要他一天想不明白,他便不敢用熊倜。

熊倜太强了,不仅武功高强,更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更重yào

的是熊倜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还有一个神mì

的熊帮!

人数不少于丐帮的熊帮!

而最最重yào

便是熊倜太年轻了!

正所谓后生可畏啊!

熊倜转过身,收起了笑容,肃穆道:“但做人来说,你背信弃义,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做皇帝来说,你的确很称职。所以,即使我很讨厌你的为人,但为了天下黎民苍生,我还是会帮你。”

朱元璋微微一愣,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他心中不由暗道:难怪他不杀我!哈!又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好似我的命都是他们恩赐的一般!

满口的仁义道德,什么都是为了黎民苍生!

有本事,你们来做这个位置啊!

不要是要假借我的手!

我朱元璋算什么?

我是大明皇帝,为什么却好似你们手中的棋子一样!

看着这一张张满是侠义的脸,就让人恶心!

不过,比起那人,这人更有趣一些,许是因为年轻吧!

才敢对我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真是长江后Lang推前Lang。

只是我这前Lang也许哪天就被火辣辣的太阳光给烤干了。

自古皇帝,有哪一个活得像我这般窝囊!

我的命竟不在自己的手中,而在别人的手中!

熊倜见他低着头,也不知dào

朱元璋在想什么,继xù

道:“我不像你出尔反尔,说出口的话跟个屁似的,说放就放了。只要你需yào

我,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熊倜能帮你做的,全不留余力!”

朱元璋微微怔了怔,想起初打天下的时候,他的身边有多少兄弟这般跟着他!

只是他打下这江山后,身边的人却是越来越少了。

朱元璋时常在想究竟是他变了,还是曾经的那些兄弟变了。

“我会用我的眼睛看你做的每件事,用我的心,用百姓的生活来丈量你的言行,我比你年轻,按理来说活得比你长,所以我能看着你走往你的一生。”

看着我走完我这一生?

何止是看,根本就是陪着我走完我这一生。

朱元璋这般想着,嘴角不由闪过一丝微笑,缓缓望向熊倜。

他心道:这小子果然比那家伙有趣多了!

比以前的那帮兄弟也强多了!

至少他畏惧我,也不会阿谀奉承我,更不会一味地威胁恐xià

我!

他武功好,知dào

我杀不了他,也不怕我杀他,所以敢和我没大没小,更敢严明我的对错。

以后有这家伙在身边,岂不是多了一把戒尺?

朱元璋旋即一笑,缓缓伸出了手。

这回倒轮到熊倜怔住了,不知dào

朱元璋何意。

朱元璋道:“熊爱卿,还不来扶朕?”

熊倜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道:“你还是别这么叫我,听着别扭。”

说话间已将朱元璋扶到了椅子上。

朱元璋刚刚坐定,门便被踹开了,领头的正是刚才立在门口的小太监。

原来是门外的太监听到朱元璋的惨叫后,立kè

叫来了宫内的侍卫和锦衣卫。

他一手指着熊倜道:“护……护驾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促膝长谈

第一百七十九章促膝长谈

熊倜这张脸对于锦衣卫来说,可谓是化成灰也认得.

他们眼见皇帝受了伤,立kè

联想到是熊倜所为,转瞬便将他围了起来。

领头的侍卫道:“大胆狗贼!竟敢伤害龙体!拿命来!”

朱元璋神情一冷,怒斥道:“不得无礼!”

众侍卫皆是一惊。

朱元璋道:“一群废物!若朕真有什么事,你们此刻进来还有什么用?刚才朕摔倒了,是熊少保替朕暂时处理的伤处。这里没你们什么事,都出去!”

熊倜望向朱元璋,眼中一闪过一丝疑惑。

他没想到朱元璋会帮自己说话,不过细细一想,朱元璋乃九五之尊,若是被臣子发xiàn

他被熊倜打断了腿,岂不是颜面无存?

这看似好像保护熊倜的行为,实则也是保护他自己。

熊倜回过神,望着那些好似呆若木鸡的侍卫道:“还不快传太医,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若真是有敌人闯进来,别说保护皇上了,我看你们这些小命也要交代了!”

领头的太监终于回过神来,逃一般地跑出了屋。

而那些侍卫也赶忙收起刀剑,朝屋外退去。

“跑得比来的快多了,你这皇帝当得的确不容易。”熊倜瞥了一眼朱元璋,笑道。

朱元璋苦笑道:“是啊,我堂堂九五之尊,被臣子伤了,结果还要包庇臣子!这真是有史以来,我听过最大的一个笑话!人人都以为皇帝日子好过,可这天下最寂寞的莫过于帝王相将,一朝是臣,可转眼被会背叛!熊倜,你不会背叛我吧?”

“自然!”

熊倜蹲下身,手握匕首,没好气道:“若不是你逼我,我会如此吗?正所谓狗急也会跳墙,何况我是一个杀手?”

朱元璋背靠在椅子上笑道:“也是,就算你多不喜欢我,讨厌我,恨我,但为了天下苍生,你还是会帮我,这就是你们武林中人所谓的侠义之气。纵使有朝一日我的子孙背离我,只要我在位一天,你就不会背叛我!”

他心中暗道:也许这种关系才是我一直想要的吧。

熊倜干笑了两声,没有回答,手中匕首已经割开了朱元璋的龙靴,扯开了他龙袍下的裤子。

因为朱元璋的胫骨被熊倜踩断,他的小腿已经肿了起来。

朱元璋眉头微皱道:“你想做什么?”

熊倜抬起头,反问道:“你说呢?”

朱元璋微眯起眼道:“不知dào

,但熊倜,我信你!”

熊倜嘴角一扬,手起刀落,割开了朱元璋小腿的皮肤。

朱元璋双手紧握扶手,倒抽一口冷气。

他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和砧板上的猪没什么区别,同样是任人宰割,毫无反手之力。

熊倜检查了一下朱元璋的胫骨,将碎裂的小骨头剔除,又以皮革布中的钢钉将其胫骨固定。

“啊!”这一声并未朱元璋的惨遭,而是前来的太医发出的惊呼。

朱元璋性子十分硬气,愣是没有哼出一声。

熊倜心中暗叹: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个人物!

虽不知后人会如何评价他的所作所为,但他朱元璋必定名垂千古!

熊倜这般想着,极快地取出皮革中的针线将朱元璋的伤口缝好,又涂上了一层生肌膏。

他瞥了一眼一旁张大着嘴的太医道:“纱布有吗?”

“有!有!”

熊倜伸手接过,熟练地将伤口包扎好,便随手将一罐生肌膏抛给了太医。

“每过十二个时辰换一次药。等伤口表面伤口完全愈合后,换这个续骨胶,同样是十二时辰换一次,不出半个月,便能痊愈。”说话间,便将和一罐续骨胶扔给了太医。

太医仓皇地接过,点头称是,旋即便俯身查看朱元璋的伤势,眼中满是惊诧的光芒。

朱元璋见状不由问道:“怎么了?”

太医立kè

回过神道:“陛下!臣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奇的医术!陛下,你不妨起来走两步试试!”

朱元璋疼得面色苍白,心道:这徐老头是成心耍我不成?他不知dào

我的腿断了吗?

不过比起这个,朱元璋更好奇熊倜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缓缓站起身,虽然伤处依旧疼痛,但竟然能够走了!

他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欣喜,来回踱着步子,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他心道:之前便听傅友德说这小子医术高明,本也没在意,没想到竟高明到这种地步!

熊倜见其越走越兴奋,生怕一会儿朱元璋又把腿给折腾断,到时候自己不是又要费工夫?

他不由蹙眉道:“陛下还请坐!”

朱元璋点了点头,“这也是医术?”

说起这医术,熊倜不由想起了药王的嘱托。

鬼医的医术帮了他不少,先后治好了余云飞、熊坤、金灵。

而他至今都没空上九佗山给鬼医叩几个响头,着实惭愧。

他暗叹,等大理段氏和夏芸的事处理完后,便亲自上趟九佗山。

熊倜点了点头,对身侧的太医道:“调理的事就交给你们了,陛下,若没什么事,臣便告退了!”

毕竟此刻还有外人在,熊倜还是给足了朱元璋面子。

朱元璋面色突地一冷道:“熊少保,大理段氏一事便交由你了!其中利害关系,你应该明白!”

“是!臣告退!”熊倜极快地闪出了御书房。

一直静立一旁的太医啧啧称奇道:“奇术!奇术啊!”

“应该说是奇人!”朱元璋的嘴角闪过一丝微笑。

而熊倜却是笑不出来。

若是朱元璋用威逼利诱的法子让他杀了段氏的人,那绝对行不通,但此刻却搬出了国家大义,这的确不得不让熊倜行事三思。

不过熊倜也不是会随意听信他人的人,他还是要看看段氏的人怎么想。

所以,一处皇宫,他便去找了一个人,沐英。

沐英因为云南之战功不可没,封了王,镇守西南。

此次押送投降士兵也主要由其负责。

而段氏的人因为身份特殊,所以并没有同那些降兵一般关入大牢,而是被关进了朱元璋赐给沐英的府邸。

熊倜望着匾额上那金光闪闪的沐王府三个大字,心中不由暗叹:又是一个人物!

大理在段氏的统治下已是数年,沐英竟能将其连根拔起,绝对是个有勇有谋的人!

熊倜同门口的守卫道:“熊少保求见沐王爷。”

熊倜和沐英有过一面之缘,但并未说过话,但彼此对对方的事迹都有所耳闻。

眼下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之中皆有戒备,面色如霜,都不苟言笑。

奉茶的婢女忽觉一阵阴冷,心中暗道屋外明明是融融暖春的阳光,怎这屋内突地那么冰冷。

熊倜抱拳恭敬地对着沐英施了一礼,道:“熊倜拜见沐王爷。”

沐英做了个请的手势道:“熊少保无需多礼,坐。”

他挥了挥手,示意婢女先行下去。

婢女如临大赦,匆匆离开了屋子。

转瞬屋内便只剩下熊倜和沐英二人。

沐英面色淡淡道:“传闻中熊少保是一个玩世不恭,凡事只随着自己性子的江湖莽夫,甚至连当今圣上也不放在眼里,如今一见,倒有些不同。”

熊倜见其话语中并未任何嘲讽之意,便神色淡然地答道:“沐王爷是一个值得熊倜尊敬的人。”

“哦?”

“沐王爷表面上一攻入大理后便大肆残杀士兵,看似残忍凶狠,实则王爷为人仁厚,否则此次也不会招降了那么多人。而王爷对于那些降兵也很不错。”

沐英微微蹙眉道:“不错?不知熊少保从何看出我待他们不错?他们手脚被束,满身鞭痕,连人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何来不错?”

熊倜嘴角微扬,淡淡一笑道:“不瞒王爷,熊倜曾经也为过奴。那些降兵虽然身上都有些伤,手脚也被镣铐束缚,但却个个步伐稳健,由此可见,在吃的上,王爷并没有为难他们。”

沐英也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便是因此所以敬我?”

熊倜点了点头。

沐英笑道:“棍棒和甜枣,只是一种手段,熊少侠高看老夫了!”

熊倜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沐英神色一变,又恢复了原来的冰冷模样,起身道:“熊少保,随我来。”

熊倜跟着沐英来到一处地牢。

说是地牢,实则是一件石室。

石室前由一铁栏相隔。

室内床榻桌子一应俱全,桌上还摆放着一些精致的食物,只是没人动过。

看到这样的环境,熊倜不由松了口气。

他双手抱拳对着沐英施了一礼道:“多谢王爷。”

沐英摇了摇头,面色冷冷道:“我只是奉命办事,这里暂且交给熊少保了!”

语毕,便拿起腰间的钥匙打开了石室的门,转身离去,似是十分放心熊倜。

少保!

听闻熊倜的官职,石室内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这三人也是段家仅存的子孙三代。

段晨风双眼微眯,面色阴冷道:“竟然是你!没想到你也成了朝廷的走狗!”

熊倜并没有辩驳,只是俯身一手握住了段羽的手腕,探其脉象。

脉象平和却略带迟缓,可见是中了使人无力的毒药。

他不由松了口气道:“对不起,前辈,是熊倜没有遵守承诺。”

段羽摇了摇头,叹息道:“连北漠王和海南神相也没能扭转局势,这一切都是我大理段氏的命。”

熊倜眉头微皱道:“前辈,我可以放你们走,只是我有一事相问。”

段晨风立kè

打断道:“我知dào

你想问什么!我们不会说的,你去告sù

那狗皇帝,让他死了这条心!”

熊倜心中暗道:看来朱元璋说的大元宝藏是真的了!

不过想想大元皇帝在位时,荒yin无度,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有这样一笔宝藏,也在情理之中。

他没有理会段晨风,对段羽道:“前辈,若我放你们走,你可否放qì

报仇?”

段羽微微一笑道:“大理段氏,这四个字是紧紧相连的。小子,之前让你帮我做件事,你没做成,如今我另有一事相求,当然此时不违背道义,也不违背你的良心,你可否答yīng

?”

第一百八十章 残杀段氏

第一百八十章残杀段氏

熊倜双手抱拳道:“前辈所托之事,熊倜自当竭尽全力完成!”

“好!那你现在就杀了我们吧!”段羽淡淡说道。

熊倜瞳孔不由一缩道:“前辈,此事,熊倜做不到!您待我有恩,若我杀你,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段羽神情淡然,嘴角微微上扬,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浮现在他苍老的面容上,却依旧掩不住他出尘的气质。

他道:“那若我现在回答你,我不愿放qì

报仇,你还会放我走吗?不会吧?大明皇帝想要得到的东西,我们绝不会交出来的,那等着我们的便是死路一条。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在你的手中,还能保留些许尊严。”

熊倜眉头微蹙,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段羽笑道:“你我之间立场已不同,我不会怪你。所以,你唯一能做到的不是放我们走,而是杀了我们。”

熊倜猛地抬起头道:“前辈,熊倜明白怎么做了。”

语毕,肆意的剑qì

猛地从他身上飞出,一头银发随风张扬地飞舞。

“啵啵啵!”三道剑qì

猛地刺入三人的身体。

熊倜收起多余的剑qì

,缓缓走出了地牢。

静立牢前的沐英转过身道:“熊少保已经问完了?”

熊倜甩了甩衣袖,面色冷冷道:“他们什么都不肯说,所以我杀了他们。”

沐英闻言瞳孔猛地一缩,惊诧道:“什么!”

他急忙奔回牢内,一一查看,果然三人都断气了。

他一转身,不知何时熊倜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沐英浓眉一蹙道:“熊少保,你怎可如此鲁莽!你可知大元宝藏对我们大明来说有多重yào

!眼下国库空虚,若是……”

熊倜打断他道:“王爷,这些人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软硬不吃,他们不愿意说的事,哪怕撬开他们的嘴也得不到一个有用的字。既然如此,杀了他们是最安全的办法。我大明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沐英神色复杂地望着熊倜,心中暗道:看他的模样似是认真的!

可听傅友德说,之前他不是还阻拦军队攻打大理吗?

怎么今日变得如此之快?

熊倜似是看出了沐英的疑惑,拱手施了一礼道:“沐王爷,比起天下黎民苍生,三条人命实在太渺小了。所以熊倜宁愿做一个罪人。只是我和大理段氏也颇有渊源,还牢王爷能以冰块暂缓他们尸体腐烂,派人将他们的尸首送回故土,好好安葬。”

沐英双唇紧抿住,鼻翼微微翕动,良久他叹了口气道:“我和大理段氏虽立场不同,但也敬他们是英雄!我会将他们送回大理厚葬。”

“多谢沐王爷成全。”熊倜俯身再次施了一礼,转身离去,对于段家三人的尸体没有一丝留恋。

沐英望着熊倜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此子亦正亦邪,难怪我大明天子都压不住他!不过既然天下黎民苍生这顶高帽扣在他头上,想来也不会有何差池!”

当天下午,段家三具尸体便被送出了城,三口棺材在官道上缓缓驶过。

而熊倜残害大理段氏的恶名也随之传遍了江湖。

其中自然有朱元璋的推波助澜。

不过这一次力挺熊倜的却没有几个人,甚至连武当、丐帮也处于中立,既不偏袒熊倜,也不妄加评判。

而熊帮的人也没有一人站出来说话,相反好似从江湖上消失了一般。

数万熊帮帮众就从绿柳山庄消失了!

而山下却多了一片石林。

曾有人试图擅闯绿柳山庄,结果硬是在这石林中来来回回兜兜转转了三天,又回到了原地。

也有人曾试图硬闯石林八卦阵,但这些石头全是最为坚固的金钢岩,普通刀剑根本动不了分毫。

再后来,就没有了。

因为这些人想要上山挑衅的人最后都无故消失了。

“熊倜,师傅让我告sù

你凡事小心些,最近不少人想要打你主意!”王小二替熊倜倒了杯酒,说道。

熊倜接过王小二的酒坛,将眼前的酒推到王小二面前,自顾自捧着酒坛喝起来道:“岚,爷爷,外公他们好吗?”

“嗯,大家都很好,这点你不用担心。”王小二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道。

熊倜笑道:“你特地来找我,就为了替你师傅传句话?”

王小二面色一红道:“其实,还有两件事……”

熊倜饮了一口酒,瞥了一眼茶馆内目光偷偷扫过他和王小二的江湖匪类。

他心中不由暗道:究竟是大理段氏声望太高?还是朝廷做事臭名远扬?亦或是我熊倜做人太过失败?

大婚之夜还人人前来祝hè,如今虽不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周遭的目光却满是不屑。

他摇了摇头,回过神道:“既是朋友,说。”

王小二挠了挠头道:“第一件事,我和金灵打算成亲了!只要你点头,师傅点头,我们立kè

办事!”

熊倜一激动,一口酒喷在了王小二的脸上。

王小二垮着脸,抹了把脸上的酒水道:“你同不同意说句话就行,何必喷我……”

熊倜干咳一声道:“这是好事,我当然同意!你们打算怎么办?在哪里办?”

王小二挠了挠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二件事。”

熊倜面色一冷道:“是不是和百晓生有关?”

王小二点了点头道:“师傅让我问你,你是不是真地杀了段家的人?”

王小二的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转眼之间,四周静可闻针,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到熊倜身上。

王小二不由眉头一皱道:“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熊倜摆了摆手,又灌了一口酒道:“我熊倜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是我做的我绝不抵赖,不是我做的,也休想我承认。段羽老爷子子孙三代的确是我杀的,眼下灵车正往大理。”

“嘭!”

一剑客一手将剑重重拍在桌上,站起身道,“熊倜,没想到你真地成了朝廷的狗贼!如今,我们亲耳所闻,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熊倜饮了口酒,冷冷道:“没有。”

茶馆内的众人不约而同地起身,虎视眈眈地望着熊倜。

“段家老爷子曾待我有恩,我们本想进京救他,没想到竟然被你这朝廷狗官杀了!如今我们就要为段老爷子报仇!各位好汉上!”

语毕,众人纷纷拔出刀剑,向熊倜砍去。

熊倜双眸微眯,一掌击出,将王小二送到数米之外。

一身剑qì

凛然在其周身旋走。

刀光剑影,转瞬间,众人的刀剑落下,齐齐斩在熊倜的剑qì

上。

熊倜身子一震,剑qì

立kè

将众人震开。

他立在茶棚中间,散去诸身剑qì

,饮了口酒,斜睨着倒在地上的众人道:“你们报不了仇,还是走吧,我今天不想杀人!”

“狗官!你不得好死!你是武林叛徒!人人得而诛之!我们杀不了你,总有人能杀了你!我们走!”

转瞬,放狠话的人都跑光了。

整间茶馆只剩下熊倜和王小二,当然还有店家和另一个小二。

店家拍着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道:“什么武林英雄豪杰啊,都把我家的店砸了呀!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啊!土匪!全是土匪!”

熊倜缓缓走向店家。

店家一惊,向后挪了几步道:“你……你想干嘛……好汉饶命,我……我不是说你。”

熊倜不由笑道:“你家的酒不错。”说着他随手将一张百两银票交到掌柜手中,道:“这些够了吗?”

店家双手捧着银两,终于回过神,道:“够!够了!”

熊倜冲其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店家连忙唤住他,将一坛酒捧给熊倜道:“这个送给官老爷!”

“谢了!”熊倜刚好喝完一坛酒,将空酒坛交给了店家。

店家憨笑道:“还是官老爷好!”

熊倜淡淡一笑,心中暗道:在百姓眼中根本没有什么朝廷和武林之分吧,谁待他们好,他们便待谁好。

这般一想,我所做的决定都是对的。

他揭开酒封,狠狠灌了一口。

王小二眉头一皱,紧紧跟在熊倜的身后道:“你真的杀了段氏?”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王小二摇了摇头道:“对错的评判还是留给后人吧,只是我始终不相信你会做这种事,也不相信你会真地为朝廷卖命。”

“与其说是给朝廷卖命,不如说是给天下百姓卖命。好了,没什么事,你去找你师傅吧!”语毕熊倜闪身飞走了。

王小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撇撇嘴道:“谁说我没事了?我可是和老头子打赌说你没杀段氏的!不然我可娶不了金灵!这可是决定我是王小二还是百晓生的关键一局!我倚仗的不是师傅交给我的本事,而是熊倜我对你的认识!”

语毕,他也闪身向熊倜消失的方向飞去。

血红的残阳终于落下,一轮明月爬上了光秃秃的枝头,洒下朦朦胧胧的白光,同地上的火堆散发的融融暖光交相辉映着。

只有那三具灵柩在这宁静祥和的夜色中显得特别突兀。

一阵轻轻的沙沙声落入遣送段氏灵柩的耳中。

领头的官兵道:“何人?”

“是我,熊倜。”

这支十二人的小队各个都是沐英挑出的精兵,无论是警觉度,还是武功都是一流的。

当然这十二人也是沐英的亲信,自然也认得熊倜。

他们已经,立kè

单膝跪地道:“拜见熊少保!”

“都起来吧!”熊倜单手虚浮,雄厚的内力直接将众人托起。

领头的楚元亮不由问道:“不知熊少保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熊倜摇了摇手中的酒坛道:“来祭拜段家的各位英雄,也给各位大哥,送酒。”

楚元亮看了看身后的是一个兄弟,摇了摇头道:“多谢熊少保美意!只是我等还有公务在身!”

熊倜叹了口气道:“现在江湖上的人看不起我,说我投靠了朝廷,怎么?连你们也看不起我?”说着,他揭开酒封,自顾自喝了一口。

楚元亮面有难色道:“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兄弟们,熊少保请我们喝酒,还不都过来!”

熊倜淡淡一笑,将酒坛交给楚元亮。

数息后,喝完酒的的官兵一一昏睡了过去,唯独熊倜还好端端地站着。

第一百八十一章 偷龙转凤

第一百八十一章偷龙转凤

熊倜在酒中下了蒙汗药,而这要对于他来说,就跟掺了面粉没什么两样。

他看了一眼身前的三具灵柩,不由舒了口气,一掌击向其中一具灵柩,手掌微微上移,三寸长的棺钉缓缓从棺盖中抬起。

熊倜手一扬,将棺钉收入手中。

一掌虚抬,棺盖也随之腾飞而起,在空中旋转了一圈,稳稳地落到地上。

丝丝寒气如雾如霜立kè

从棺材内飘散出来。

熊倜双眼微眯,不由对沐英的尊敬又多了一分。

棺材内摆放的不是冰块,而是一整块寒冰玉髓!

寒冰玉髓乃极寒之地中形成的特殊矿质,形同寒冰,温度极低,但也不同于寒冰,遇热而不化,乃天下极稀罕的矿石之一,也是天下武林中人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若是借用寒冰玉髓来修liàn

内功,修liàn

速度绝对会比普通人快一倍!

而眼下,沐英却用如此宝贵的寒冰玉髓来防止段氏三人尸体的腐败,从中便能看出他对段氏的尊敬。

即使是敌人,也对其心存敬意,这样的人更值得尊敬。

熊倜望着棺材内的段羽,心中暗道:前辈,希望你们能放下仇恨,云南有沐英镇守,那里的百姓不会吃苦的!

他缓缓抬起右手。

一道人影猛地落到他的身后。

熊倜眉头一蹙,侧目望去。

王小二正一脸笑意地站在他的身后,道:“不用在意我!继xù

!”

熊倜心知瞒不住王小二,也不打算再瞒他。

其实他并没有杀段羽等人,只是剑qì

封住了气血。

血不流了,气不动了,在外人看来,也就是死了。

当然普通人被封住气血后,身体各器官得不到供养,时间一长,那也是会真的死人的。

而熊倜以保护尸体为由,让沐英命人用冰块使段家三人身体机能降到最低,再加上他们三人内力不弱,只要熊倜在三日内为他们除去体内的剑qì

,他们便能安然无恙地活过来。

而今夜,刚好是第三日。

熊倜将内力逼于指尖,正欲逼出段羽体内残留的那道剑qì



而棺内的段羽猛地睁开了双眼,好似诈尸一般坐了起来,眼珠缓缓地挪向熊倜。

熊倜不由一惊,“前辈……”

段羽淡淡道:“你内力不弱,但比起我,还是差了一些,所以,你封不住我。”

熊倜呼了口气,双手抱拳道:“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前辈原谅。”

语毕,他一手破开另外两具灵柩,指光一闪,救醒了段晨风同其父亲。

段晨风望着眼前这一幕,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下意识地爬出了棺材。

熊倜望向段羽道:“前辈,眼下天未亮,你们还是快走吧!”

段羽突地笑起来,道:“小子,你就不担心放了我们之后,有一天我们同大明为敌?”

“天下大义虽重yào

,但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今日我放各位走,我是为了报前辈的救命之恩,若来日你我为敌,熊倜也不会手下留情。”熊倜面色淡淡地说道。

段羽点了点头道:“你小子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你和沐英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有多少人戴上了保护黎民苍生的高帽,便心安理得地毫无顾忌地杀人,毕竟任何一个人比起天下苍生来说都太渺小了。而你小子的心里却有一把丈量世间对错的尺子。”

“想来今后你也不会被什么大义蒙住了本心,如此,我也放心把那个秘密告sù

你了!”

段晨风猛地回过神来,道:“爷爷!不可啊!”

段羽指尖一弹,两道剑qì

猛地刺入段晨风同段文康的身体。

两人瞪大着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熊倜不由心惊,段羽杀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为什么?

他没有消化这是怎么回事,段晨风和段文康的尸体已经被段羽再次送回了棺材中。

他两手虚抬,棺盖牢牢地盖在了棺材上。

段羽又瞥了一眼熊倜手中的棺钉,一手为锤,一掌将棺材钉住。

熊倜终于回过神道:“前辈!为什么!”

段羽双手负在背后道:“早在大理被攻破的那天,我们就该死了!”

“可是……”熊倜紧锁着眉头,不知dào

该说什么。

“小子,有酒吗?”

熊倜点了点头,五指成爪,隔空取来了不远处的酒坛,揭开酒封,递给了段羽。

段羽捧起酒坛,一口气将整坛酒喝完了。

他舒了口气道:“小子,离天亮没多少时间了,跟我来!”说着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王小二,一把抓起熊倜身形向远处跃去。

王小二回过神,连忙飞身追上,可前方哪里还有熊倜和段羽的影子。

熊倜只觉身边的景物都在向后飞退,两旁的树影如同鬼魅一般,以他的目力竟然也难以看清。

这一切只说明一个字,快!

而当熊倜能看清周遭的景色时,也正是段羽停下了脚步。

段羽转身望向熊倜道:“纵使是一代英豪北漠王在大理被攻破的那一刻也离去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既是人性,也是天性。只有你这小子还想着救我们,你以为你安排这一出戏,我们就能安然逃离吗?那些侍卫可不傻,必定会猜到你对他们下了药。”

熊倜眉头一皱,“我知dào

,但若不是当熊倜一时疏忽,大理也许不会失守。更何况,我只做我认为我对的事!哪怕朱元璋知dào

了事情真相,要责难于我,我也不怕什么!”

段羽点了点头,猛地出手,拉住了熊倜的双手,同其掌心相对。

熊倜只觉源源不断地内力注入自己的体内。

他不由心惊道:“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我已是将死之人,这一身内力浪费也是浪费了,不如都给你小子吧!对你也算是助力!”

“不!使不得!”熊倜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般地步,他急道:“前辈,你武功如此之高,天下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为何要葬送自己的性命!”

“整个大理毁在我的手上,我还凭什么苟活于世?”语毕,他双掌用力,直接将熊倜顶了起来。

熊倜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脉中满是内力,如奔涌的江水朝丹田汇去,自己根本无力阻挡。

他心中暗道:若在这样下去,前辈定油尽灯枯而死,他当下急道:“若你心有不甘,可以报仇啊!也不该杀死自己的儿孙,自寻短见!”

段羽忍不住笑道:“你小子果然有趣!数十载内力,若是换做普通人,高兴都高兴死了!你竟然不要?还劝我报仇?你我立场不同,叫我报仇,岂不是叫我去杀朱元璋?”

熊倜只觉得自己的经脉快要胀开了,已经无法再说话,只能紧咬着牙。

段羽又道:“没什么使不得的,你就安然收下吧!你小子,我真心喜欢!就算做我最后送你的一件礼物吧!”

“不……”熊倜几乎是咬牙说出了这个字。

而段羽也将毕生功力传给了熊倜,双掌用力将熊倜推开,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前辈!”熊倜身形一闪,空中只留下一道残影,猛地扶住了段羽。

段羽面色苍白,嘴角含笑道:“将我……送回大理吧……大理城……夜空的北斗七星最美……尤其是摇光……可惜我看不到了……到了大理,你一定……要去看看……小子,你哭了?”

熊倜紧咬着唇,泪水无声地划过他的脸颊。

他不明白,为什么像段羽这样武功高强的人却还不如街边的一个乞丐想得开!

乞丐能放下尊严苟延残喘地活着。

而段羽有他的骄傲,他不能!

他坐着大理段氏的第一把交椅,大理是在他的手中灭亡的,他又有何脸面苟且偷生?

段羽望着已经将嘴唇磕破的熊倜,笑道:“傻小子……你我非亲非故,哭什么?不过也好,我段家已经没有后人了……有个人替我哭丧也不错……呵呵……呵呵……呵……”

最后那一笑声落下,段羽便断气了。

“前辈!”熊倜痛呼一声,全身真气肆意,雪白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扶起段羽,心中暗道:一个人武功再高又如何,最后却被逼死了,被自己逼死了。

我绝对不能步前辈的后尘!

他不由望着自己的手,心道:天下苍生我要保护,我身边的人更要守护!我熊倜发誓!决不让任何人敢动我身边一人!

熊帮的势力还是要继xù

暗中培养,只有凌驾于朝廷之上,凌驾于武林之上的势力,我才有资格守护我身边的人!

正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世,大隐隐于朝。

少保一职,便继xù

当着!

熊倜下定了决心,闪身向原来的地方飞去。

残影,白衣,青丝。

白发转青丝,正是天枢九道第九重天黄道大成,返璞归真,返老还童之象!

熊倜的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欢喜,而是道不尽的遗憾。

而王小二望见他时,却是惊呆了。

“熊倜,你头发变回来了?段老前辈带你去哪儿?他怎么了?”

熊倜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死了。这回是真地都死了……”

语毕,他小心翼翼地将段羽的尸体放入棺材,亲手钉上了棺钉。

“小二,我会亲自送段前辈回大理,你替我向金灵传个口信,万事小心!”

王小二点了点头道:“嗯,我和金灵等你回来,给我们主持婚礼!”

熊倜挤出一丝微笑道:“自然!”

临行前,他又想到了夏芸,他蹙眉道:“小二,还有一事,夏芸眼下在京城,和陆云飞在一起,你让金灵派个人盯着!”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元宝藏

第一百八十二章大元宝藏

天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楚元亮等人便也跟着醒了过来。

楚元亮立kè

意识到自己一行人中了熊倜的招,立kè

惊呼道:“糟了!快!都起来!检查灵柩!”

而他刚起身,却发xiàn

一旁还躺着一个人,不是熊倜,还能是谁?

只是此刻的熊倜睡得比猪还死,连动都没动一下。

楚元亮微微一愣,转身对身侧的侍卫道:“还发什么愣!还不给我开棺检查!”

“是!楚大人!”

一旁叮叮咚咚的声响终于把熊倜从睡梦中拉了起来。

他伸了个懒腰,缓缓地爬了起来,睡眼惺忪道:“昨夜,怎么就睡过去了?这酒后劲也太足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楚元亮施了一礼道:“熊少保,昨夜你也睡过去了?”

“嗯,怎么了?你们也睡过去了?糟了,不会是这酒有问题吧?”熊倜惊诧地望着地上的空酒坛,不由蹙眉道。

楚元亮猜不透熊倜所言是真是假,目光不由望向一旁的三具灵柩。

侍卫开棺检查后,禀报道:“大人!都没问题。”

楚元亮不由松了口气,对其道:“盖棺!”转而又对熊倜抱拳施了一礼道:“熊少保,是属下失职!幸好灵柩没有异样,否则元亮难辞其咎!”

熊倜一掌抬起楚元亮的手道:“这酒是我带来的,也是我让你们喝的,若真出了什么事,也是我熊倜的责任!和楚大哥无关。我和段老前辈也颇有渊源,此行,不知可否随同你们一起将段老前辈送回大理?”

楚元亮连忙施礼道:“听闻熊少保武功超绝,若一路上有熊少保一同护送,自然再好不过!”

如此,熊倜便名正言顺地护送灵柩入了大理。

下葬的那一日依旧风和日丽,青草跑满了山头,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着异样的光辉。

熊倜静立在段羽的墓前,香烛的青烟袅袅升起,熏得双目不禁有些刺痛,泪水忍不住落下。

楚元亮静静打量着暗自垂泪的熊倜,心中不由纳闷,这三人不是他杀的?怎么此刻他却如此伤心?

他忍不住开口道:“熊少保……”

熊倜微微侧目道:“我没事,被烟熏的。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一个人静一静。”

熊倜这一静一站,便是一天。

落日西沉,众星捧月。

熊倜不由想起了段羽临死前说的话,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空中那形如斗形的七颗星辰。

北斗七星在太微北,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

摇光位于七星最末位,也正是斗柄的最末端。

熊倜眉头不由微蹙,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临空跃起,向下望去。

此处是大理段氏的墓园,葬的都是段家历代宗亲。

熊倜又望了望天空中的北斗七星,意wài

地发xiàn

地上的墓碑摆放竟同天上的星位一样。

熊倜瞳孔不由一缩,心中暗道:难道!难道前辈想告sù

我的是……

他一咬唇,对照着摇光的星位在墓园中一路游走,终于在一处碑前停下。

墓碑的主人姓段,名玄浩。

熊倜自然是不认识,但他有种预感,这座墓碑和大元宝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双膝跪地,对其磕了三个头道:“前辈,得罪了!”

语毕,他双掌虚抬,大地顿时随之震动,翻涌并裂开。

一方棺木便引入熊倜眼帘。

熊倜一掌掀开棺盖,其中竟然是空的!

既没有骨骸也没有骨灰坛。他绕着棺木走了一圈,也没发xiàn

这具空棺木有何不同。

而此时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不由让熊倜一惊。

这个时候能往这里来的,自然是沐家的人!

他四下一看,空荡荡的墓园无处可躲。

熊倜来不及继xù

探究这具棺木是否隐藏着什么秘密,连忙闪身跃入棺内,手掌一挥,棺盖猛地盖上。

他双掌轻轻贴在棺盖上,自两侧缓缓向中间移动,隔空以内力将之前破开的的泥土再次堆到棺木上,将自己埋了起来。

而掌心内传来的粗糙感却不由让熊倜一惊,他心中暗道:棺盖上好像刻着什么!

眼下棺内伸手不见五指,熊倜自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用手触摸着去感受。

那弯弯曲曲凹陷的线条似乎不是什么文字,而是图。

图?难道是大元宝藏的地图?

熊倜心中不由一喜,而此时沐英和楚元亮也走了过来。

楚元亮四下一张望,并没有发xiàn

熊倜的身影,他不由皱眉道:“奇怪,刚才熊少保明明在这儿的。”

沐英冷声道:“段氏的尸体请人检查过了吗?”

楚元亮道:“禀王爷,已派仵作检查过,的确是真身,也的确是死了。”

沐英不由叹了口气道:“看来这次我和陛下都猜错了,原以为他会上演偷龙转凤这一招,没想到他真地亲手杀了段氏。元亮你说熊少保在段羽的坟前哭了?”

“是,王爷。这一路走来,熊少保话虽不多,整个人看上去冷冰冰,很清高的模样,其实为人很随和。若不是有熊少保在,我们这一路也不会如此顺利。”

沐英低垂着眼帘,点了点头,望着段羽的新坟道:“此子可谓有情有义,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会对段氏痛下杀手,如今不仅要受江湖中人的责备,更要受良心的谴责!是我大明将他逼成了这样!”

“可这天下逼的人,还少吗?刘伯温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他算得了天下,却算不到自己,如今不也西去了吗?人生不过一场虚名,下一个又会轮到谁呢?是胡惟庸?还是汪广洋?或许是我。”

听到汪广洋的名字,熊倜心中不由一惊,他离京不过几日,难道京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过关于刘伯温,熊倜却还是听说过的。

虽然熊倜不善诗词,但也知dào

刘伯温的诗文写得极好。

除了诗文外,刘伯温还通经史、晓天文、精兵法。

他辅佐朱元璋完成帝业、开创明朝并尽lì

保持国家的安定,因而驰名天下,被世人称赞。

而这样的一个奇人,死了?

怎么死的?

为什么又会提到汪广洋?

熊倜正满心疑惑,又听闻沐英道:“一朝臣子,半生事君。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又有几人能看清?元亮,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

“是,王爷!”楚元亮转身告退。

沐英望着空中璀璨的星辰,叹息道:“熊少保,你在吧?”

熊倜心中一阵诧异,暗道:难道被发xiàn

了?

沐英嘴角微扬,道:“一朝臣子,半生事君。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番话是说给你听的,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做臣子无才无能受不到重用,有才有能也要懂得收敛。你锋芒太露了。”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小看陛下。一个农民能走到今天这步,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论武功他没你高,但论心计,论城府,你绝对敌不过他。”

沐英其实也不知dào

熊倜在不在,是否听得到。

正如他所说的,这番话是说给熊倜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稍稍顿了顿,又道:“所以,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在他需yào

你的时候,崭露头角,在他不需yào

你时,隐蔽锋芒,当退则退。”

熊倜静静听着,心中暗道:其实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不蔽锋芒,培养自己的势力!届时,想退便退,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

而这也是熊倜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

而这样的想法,沐英却是想也不敢想。

他叹息一声,便独自离开了。

良久,段氏墓园中一阵轻响,熊倜破棺而出,借着月光细细打量起棺盖上的镌刻的内容。

果然是一张地图!

熊倜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细细地将其记在心中,一伸手,便以内力抹去了棺盖上的内容。

他转身整理好段玄浩的墓穴,便再次来到段羽的坟前,扣了三个响头,道:“段前辈对熊倜的恩德,熊倜没齿难忘,往后凡是段姓之人有难,我熊倜及我熊家后人绝不会袖手旁观!”

语毕,他也没同沐英他们告别,径直向宝藏所在地飞去。

根据棺盖上的地图,宝藏分别藏在四处。

一处位于西方的乌思藏(即西藏),一处位于西南方的云南,一处位于东北的黑龙江,还有一处位于东南方的福建。

而离熊倜最近的,莫过于云南以西的贡山。

熊倜用了三天的功夫便找到了藏宝的洞穴,路上竟未遇一人,可见宝藏所藏之地十分隐秘。

熊倜双手负在背后,细细打量着那洞口,深吸一口气,缓步朝内走去。

“嗖嗖嗖!”

熊倜闻声衣袖一挥,数支羽箭被其纷纷击落,他却好似闲庭漫步般继xù

向洞内走去。

他的脸上不由扬起一丝微笑。

在这种人烟罕见的洞穴之内竟设有如此机关,这说明什么?

说明此处险地,必有宝藏!

熊倜单手一挥,一身剑qì

护体,身子好似离弦之箭朝洞穴深处飞去。

所有的机关暗器在熊倜的剑qì

面前脆弱不堪。

连那堵千斤重的石门在熊倜的一剑刺向太阳面前,也变得好似豆腐一般脆弱不堪。

石门的轰然倒地,洞穴尽头的石室一览无余,一只只红漆宝箱静静地躺在石室中。

熊倜右手一扬,宝箱上的锁好似摆设一般被破开,金银珠宝在熊倜手中火折子的那点微光映照下,璀璨无比。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敢娶我

第一百八十三章你敢娶我

熊倜匆匆一瞥洞内财宝,心中粗略一估计,嘴角不由咧到耳根,笑得完全合不拢嘴.

他心中暗道:别说五万人了!哪怕是翻一番!十万,我都养得起!

即使是大明现在的国库估计也不过如此吧!

想要培养可以和朝廷媲美的势力,需yào

四有。

有钱,有人,有兵器,有规矩!

钱与人是基础,自然是多多益善。

至于兵器,光头早就把江中第一名匠人称铁疯子的王良工收入了熊帮,并从救来的奴隶中选了一批人作为学徒,开起了铁匠铺。

铁匠铺中所出兵器皆供熊帮同九道山庄众人使用,比起市面上出售的兵器品质不知好了多少。

其实这四有中最难的莫过于规矩。

这规矩是人定的,也是给人遵守的,亦是给人破坏的。

有多少人有了前三者,最后却毁在了这规矩上。

规矩太严明,难免会少了民心;规矩不严明,如同虚设,人一多,便难以管理,早晚会出事。

而熊帮显然不需yào

为规矩发愁。

熊帮的元老都是暗河杀手出生。

虽然这些杀手都不是称职的杀手,但从小也都是受的杀手教育熏陶。

说到规矩二字,杀手认第二,绝无人敢认第一,哪怕是朝廷官员也得靠边站。

而熊帮帮众又是什么人?

奴隶!

有什么人比奴隶更会遵守规矩?

显然是没有。

所以在普通人眼中最难的“规矩”二字,在熊帮眼中根本就不算回事。

眼下熊倜最缺的还是钱。

他立kè

打出熊帮信号。

三日后,谢虎、光头便带着一群熊帮帮众上了贡山同熊倜汇合。

所有人望见整箱整箱的财宝,眼眸中都闪烁出熠熠生辉的金光。

“黑哥!这是要发啊!”谢虎擦了擦口水,说道。

熊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只是第一批,还有三批!”

光头连连摇头道:“黑哥,跟着你混这个决定一点都没错!只要有你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加上汪广洋送上九道山庄的钱财,我们熊帮真的是富得流油了!”

“汪广洋?他怎么了?”熊倜眉头不由蹙起,问道。

“就在几日前,他派人送了好几箱白银上山,说是答谢我们照顾汪伦。”

光头话音刚落,熊倜的右眼便一阵狂跳。

他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眉头微皱道:“你们把这些钱处理好,我先回趟京城!”

光头道:“放心吧,黑哥,夏芸那里有余大哥看着,不会出事的!”

熊倜点了点头,他不是担心夏芸,而是莫名地担心汪广洋。

丞相府,汪广洋坐在床榻上,不住地叹气。

其妻李氏不由道:“相公,为何叹气呢?”

“刘伯温死了,下一个应该就是胡惟庸了,再接下来,可能就是我了……说到底还是我立场不够坚定,也难怪陛下生我的气,若是当初我立场再坚定些,扳倒胡惟庸,也许……唉!功臣罪臣不过一步之遥啊!”

汪广洋坐在床榻上,眉头紧锁地直摇头,他又道:“我最担心的还是汪伦那孩子。”

“不是有熊少保照顾他吗?”李氏轻轻拉起汪广洋的手,温柔道。

汪广洋轻叹一声道:“那孩子是真的长大了,当年那相士说的一点都没错,汪伦成才之日便是我西去之时。那孩子的安危,我不担心,我担心他会替我报仇……”

“娘子,你没看到现在的阿伦是多么英姿勃发!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汪广洋一边兴奋地说着,眼眸之中满是欣慰的神色。

只是转瞬之际,他的脸又垮了下来道:“可朝廷毕竟是朝廷,岂是他一人能抗衡的?”

这一夜,汪广洋辗转难眠。

同在京城的夏芸却日日好眠。

她轻轻抚摸着已经有些隆起的小腹,脸上满是幸福的神采,她转身望向屏风后的人影道:“云飞,我饿了。”

陆云飞身着一袭黑衣,从屏风后走出,轻轻扶起夏芸,道:“想吃什么?我吩咐厨子们去做。”

夏芸tian了tian唇道:“我想吃牛肉面!”

“好。”

夏芸又道:“屋里好闷,我想去院里吃。”

“好。”

陆云飞说着江夏云扶到了院内。

不得不说,陆云飞这个未婚夫已经把夏芸宠到了天上,无论夏芸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只会说一个好字。

也许夏芸要陆云飞去死,他也只会说一个“好”字,然后英勇赴死。

陆云飞待夏芸的好,夏芸不是没感觉,感动之余,她却忍不住地想念熊倜。

陆云飞对她好,熊倜又何时待她不好?

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纵使夏芸不想去想,但每每看到陆云飞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心里就越想熊倜。

虽然夏芸将自己的心事掩藏得很好,但并不代表她已经放下。

曾经爱的那么深,那么痛,那么快乐,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放下的。

所以当陆云飞转身去厨房吩咐厨子做宵夜的时候,夏芸清亮的眼眸中便不由露出一丝难过。

她望向空中那轮明月,双眸渐渐失焦,直到一点如雪的白落入她的眼中。

夏芸微微怔了怔抬起头道:“是你?你怎么会来?”

余云飞面色冰冷,一双一单的眼睑微微低垂着,略带灰色的眼眸冷冷地凝视着夏芸道:“该我问你,你怎么会和那家伙在一起?而且同吃同住?”

夏芸轻咬薄唇,起身道:“你是我谁,你凭什么管我?”

余云飞眉头轻蹙,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那日墨影在绿柳山庄上说你伤害岚,我一直都不相信,但看到现在的你,我却不能不信。你虽未和熊倜拜完堂,但你也是熊倜的人,怎可和别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夏芸轻笑一声道:“呵?承蒙你余云飞看得起,把我夏芸想得太美好了!不是我变了,而是我本来就是这样!”

她稍稍顿了顿,垂下眼帘道:“我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以为熊倜是主动要我的吗?是我用了巫山云水,他才要我的!是我主动送上门的!既然他都已经不要我了,我自然要找一个待我好的人。陆云飞待我好,我便嫁他!”

余云飞闻言不由一愣。

巫山云雨,作为暗河排行前十的杀手,他怎么会没听过?

巫山云雨,虽不是世间最烈性的春-药,却是世间最神奇的春-药,可以让中此毒者完全不知自己中了毒,激发心底的渴望。

余云飞怎么也想不到,夏芸和熊倜发生关系,竟是夏芸自己一手策划的。

他怔怔地望着那倾城之容,良久问道:“熊倜知dào

吗?”

“他若知dào

,还会娶我吗?”夏芸淡淡地笑了笑,虽然笑容依旧明艳动人,却让余云飞胸口没来由地一痛。

至于为什么会痛,余云飞说不上来。

他剑眉一挑,冷声道:“你怎知他不会娶你?”

“余云飞!怎么又是你!”陆云飞刚捧着牛肉面出来,便看到余云飞和夏芸面对面而立。

他放下面,一手抽出绣春刀直直地指向余云飞。

余云飞眉头一挑,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拿刀指着我?你信不信我分分钟就可以让你见阎王?”

夏芸脚下一动,站在了陆云飞的身前道:“他是我未婚夫,这是我家,而你余云飞又算什么?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余云飞不由紧握弯刀,向前走了一步道:“夏芸,你不能嫁给她!若你非要嫁他,我不介yì

现在就杀了这个家伙!”

“若你要杀他,那就先杀我!”

此语一出,陆云飞余云飞两兄弟俱惊。

只是夏芸没有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又道:“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管我?你不让我嫁他,那你说,我还能嫁给谁?嫁给你吗?若你待我好,我嫁你又何妨!只是你敢娶我吗?”

夏芸笑着向余云飞走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霎时只剩咫尺。

余云飞望着那双比星辰更闪烁的眼睛,渐渐地,胸腔内的那团血肉不由自主地乱跳了起来。

气血不禁上涌,脑子轰地一下,闷了!

敢不敢?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好吗?

这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喜欢吗?

这般想着地余云飞不由望着夏芸的眼眸,只觉得望见了迢迢星河。

星河中有一处黑洞,深深地,深深地将他吸了进去,一切都在天旋地转,没有尽头。

他心中不由暗道:我这是怎么了?

难道我喜欢夏芸?

朋友妻不可戏!

她是熊倜的女人,熊倜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看上恩人的女人!

他猛地回过神,答非所问道:“女人就是麻烦!”

语毕,余云飞不顾夏芸的反应,闪身跃上了屋顶,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一夜,余云飞都守在小院外,总是不自觉地想到夏芸。

直到天亮了才回过神,一夜未眠,他面色越发阴沉。

他心中暗道:余云飞,你发什么神经!

人家说的是若你待她好,她愿意嫁你,又不是喜欢你,想嫁你!

她喜欢的是熊倜,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我到底在乱想什么!

女人果然是麻烦!烦死了!

余云飞双手环胸,侧躺在树叉上,正欲假寐,只见一袭白衣从屋内出来,正是夏芸。

她望着被晨光染成金色的天边,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恬淡的笑容,朝街上走去。

余云飞眉头轻蹙,隐去气息,缓缓跟在其后。

虽然女人很麻烦,但毕竟这是熊倜吩咐的事,他理应尽全力做好!

第一百八十四章 胃痛心痛

第一百八十四章胃痛心痛

夏芸在陆云飞的陪伴下,沐浴在金色璀璨晨光中,闲庭若步地走在京城清晨的街道上。

经过了昨夜余云飞的突然打岔,夏芸竟然渐渐放下了一直困扰着她的熊倜。

或者说她已经理清了自己的心。

从头到尾她都爱着熊倜,只是太爱了,不知何时这种爱竟然渐渐扭曲,也不知何时她用错了方法去爱。

但如今的一切,夏芸并不后悔!

若不是我毁了岚的脸,我又怎么会有机会和熊倜独处?

如果不是巫山云雨,熊倜又怎么会和我发生关系?

若不发生关系,腹中又怎会怀了熊倜的骨肉?

既然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我也不后悔,那又何必自怨自艾!安安心心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夏芸这般想着,轻轻抚上了自己微微隆起并不明显的小腹。

陆云飞望着眼前蒸笼内剩下的包子,叹道:“你又不吃了?”

夏芸点了点头道:“够了。”

陆云飞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席卷蒸笼内的包子。

这一路下来,他郝然已经成了垃圾桶。

夏芸几乎把京城有名的酒楼茶馆都走了一遍,挑的都是店内最有名的吃食。

而所有点的东西几乎只吃一口就不吃了,余下的便由陆云飞一人全部塞进嘴里。

而他的心里竟然还觉得很是欢喜!

在陆云飞看来,一个男人爱他的女人,就应该承担这个女人的一切!

他爱夏芸,就应该承担夏芸肚子里的孩子,承担夏芸吃剩的食物,承担夏芸的喜怒哀乐,承担夏芸的一切!

转瞬,他便把一笼包子全部吃完了。

温热的汤汁沾染了他的双唇,泛着油亮的光泽。

夏芸望着陆云飞鼓鼓的腮帮,不由笑着取出了帕子,替其擦拭着唇角。

陆云飞微怔,眯眼笑了起来,一手拉住夏芸软若无骨的柔荑,吞下了口中的包子道:“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去别的店看看?”

夏芸摇了摇头道:“再吃下去,我怕你撑坏了。”

“没事,只要你尽兴就好。”

余云飞在暗中偷窥着举止亲昵的两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他却不知dào

这种感觉是因为替熊倜不平,还是单纯地只是因为夏芸。

“少爷!”一身着青衫的小厮急急忙忙地奔进了醉香楼,附在陆云飞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陆云飞眸中极快闪过地一丝精光,他起身对夏芸道:“夏芸,我有些事,要回府一趟,我让阿才从你回小院吧?”

说着以眼神示意刚来报信的小厮。

夏芸摇了摇头,缓缓起身道:“不用了,我还想四下走走,你去忙你的吧!”

“那怎么行,我担心余云飞那家伙……”

夏芸打断他道:“余云飞不会伤害我的,若是他真想做什么,别说是阿才,就是你也拦不住的。”

陆云飞眉头微蹙,稍稍思量了一番,心中暗道:等我从那红毛鬼子手中拿到洋枪,别说是余云飞了,哪怕是熊倜,我也不放在眼里!

这些家伙都该死!

他望向夏芸,眼神灼灼道:“那你自己小心,别累着自己。”

语毕,陆云飞便带着阿才先行离开了。

夏芸独自一人走在繁华的街上。

街上摊贩、行人、马车渐渐多了起来。

夏芸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觉得自己不知该何去何从。

“让开!让开!”

车夫的惊呼声令夏芸回过神,她回眸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冲其疾奔而来。

马匹似是受了惊,车夫根本呵斥不住,一路地横冲直撞。

夏芸瞳孔一缩,心中一慌,暗道:孩子!

武功不错的她竟然动不了了,所有的力qì

都仿佛一瞬间从身体抽离,双腿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她紧紧拽着衣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预想中的撞击,也没有预想中的剧痛。

有的只是一个轻轻柔柔的怀抱。

夏芸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缓缓掀开眼帘,望见的是一袭洁白胜雪的白衣。

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那人的衣襟,却不敢抬起头。

因为她知dào

这人并不是她日思夜想的熊倜,而是余云飞。

余云飞搂着夏芸落到一旁,啧嘴道:“女人果然就是麻烦!”

夏芸眉头微蹙,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道:“你嫌我麻烦,何必救我?”

余云飞只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般,干燥的掌心莫名地渗出了汗水,他面色一沉道:“你别误会!我是因为熊倜才对你好的,不是因为想娶你!”

话一说出口,余云飞暗道:遭了!我在说什么东西!怎么好似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面色不由一红,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而夏芸显然没有听出余云飞话中的意思,冷笑道:“是啊,如果不是因为熊倜,纵使我被马蹄践踏成一滩烂泥,纵使我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看一眼吧?”

余云飞闻言,眉头不由一皱,望向了夏芸清亮的眼眸,水汪汪的眼睛带着不屈。

他只觉自己的胃痉挛一般地抽痛着。

定是饿了,才会如此!余云飞这般想着一把拉住夏芸的手,向一家面摊走去。

夏芸眉头一蹙,想要挣脱,却发xiàn

余云飞的力qì

也大得吓人。

她不由气道:“你做什么!放开我!”

余云飞头也不回道:“我饿了。”

“你饿了,关我什么事!”

“不管怎么说,我也救了你一命,你该请我吃东西!”

夏芸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余云飞,忍不住道:“你无耻!”

“七,谁说我没牙齿了,你看我牙齿又齐又白,你羡慕也没用!老板,来碗面!”说着,他拽着夏芸一屁股坐在长板凳上。

转瞬功夫,余云飞便把面吃完了,连带着汤也喝得精光,他吸了吸鼻子,满足地望向夏芸道:“有劳,付账!”

夏芸狠狠剜了他一眼,将三文钱狠狠地拍在桌上,猛地站了起来。

由于之前受了惊,她身子已有些不舒服,眼下起得快,一阵晕眩不由袭上心头,倾城的面容刷的一下便白了。

夏芸银牙一咬,鲜红的血珠立kè

从粉色的唇瓣上渗出。

唇上的痛楚也让她清醒了数分。

她不想让余云飞看不起,强行站稳,脚下略带蹒跚地向小院走去。

余云飞望着那娇小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胃。

他心中暗道:难道是吃得太快了?所以还是不舒服?

但位置好像又不太对……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赶忙跟上了夏芸。

数息之间,她苍白的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如冰霜一般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而余云飞却一眼看出了问题,他下意识地眉头皱起,一把拉住夏芸纤弱的手腕。

夏芸秀眉一拧道:“你到底想干嘛!你放……”

话未说完,便觉眼前一片漆黑,身子软软地向下倒去。

余云飞一惊,赶忙将她扶住,道:“夏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夏芸紧咬着唇,微微摇了摇头。

余云飞眉头一锁,一把将夏芸横抱在怀里,朝小院飞奔而去。

他一脚踹开房门,将面白如纸的夏芸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

他急道:“你忍忍,我去请大夫!”语毕,转身欲走。

夏芸一把拉住余云飞的手道:“不用,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你的手比冰还凉,怎会没事?”余云飞反握着夏芸的手,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双掌掌心贴于其后背,以内力滋养她的经脉与脏器。

这也是余云飞眼下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但也是极其有用的法子。

转瞬功夫,夏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

她轻靠在余云飞的怀里,下意识地道了声谢谢。

余云飞以衣袖拂去她脸上的汗,柔声道:“真是个傻丫头!不要再折磨自己了,熊倜会娶你的!一定!所以不要嫁给陆云飞!”

夏芸微微一怔,道:“你说的是真的?小熊说会娶我?他不怪我?”

她心中暗道:是了,余云飞和小熊关系密切,他绝不会骗我的!

“你是他的女人,他怎么会怪你?他来找过你,你不知dào

?估计又是陆云飞那家伙从中挑拨!至于巫山云雨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以后便不要再告sù

别人了。熊倜是个好男人,也会是一个好丈夫!你的付出,他都知dào

,他会待你好的。”

余云飞说这番话的时候,只觉得胃搅着疼。

他不由扪心自问,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何时开始的?

好像是九道山庄上的那次惊鸿一瞥,望见了夏芸那落寞的表情,然后……

余云飞瞳孔猛地一缩,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痛的不是胃,而是心。

他望着怀里好似小猫般顺从点头的夏芸,不由吞了吞唾沫。

他心中暗叹: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喜欢上她了……

只是她是熊倜的女人。

所以,只要她幸福便好!

余云飞这般想着,默默的扶着夏芸躺下。

转瞬功夫,夏芸便睡着了。

余云飞一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望着她好kàn

恬静的侧脸,不禁握住她微凉的手。

睡梦的夏芸再一次梦见了熊倜,只是这一次熊倜没有决绝地离开,而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温柔地对她笑着。

夏芸想着熊倜,陆云飞也想着熊倜。

他望着手中的西洋火铳短枪,脸上闪过一丝狞笑道:“熊倜,余云飞,你们给我等着!我会亲手一个个了结你们!”

第一百八十五章 废除宰相

第一百八十五章废除宰相

熊倜一赶到京城,还来不及去找夏芸,便听闻胡惟庸和汪广洋两位丞相双双入狱一事!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夜闯皇宫.

虽然以熊倜现在的身份要入皇宫也十分容易,不过要经过层层上报,等能见到朱元璋,很有可能已经等了半个时辰。

熊倜虽然不是一个缺乏耐心之人,但也不是一个能够忍受Lang费时间的人。

加上他现在的天枢九道已经修liàn

到第九重——天黄道,以他的内力和对于剑qì

的领悟,别说这皇宫中,哪怕是武林中也极少有人能拦得住他。

所以,他还是选择了这个最直接也是最快的法子。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正在批改奏折的朱元璋见御书房内突然多了个人,也没觉得什么意wài

,头都没抬道:“随便坐。”

熊倜也不着急,既来之则安之,他便直接坐在了朱元璋身前伏案旁的台阶上。

他私下一打量,心中暗叹,似乎每次夜闯御书房,只有朱元璋一人。

既没有宫女,也没有太监,更不要说是侍卫了。

不知该说是朱元璋胆子大,还是该说朱元璋的疑心太重。

正在熊倜神游之际,朱元璋也终于批完了最后一本奏折。

他抬起头道:“你来了,云南这一路你辛苦了。来人,给熊少保上茶!”

“是!”

熊倜一听,这应答的声音并不是来自屋外的太监,而是来自屋顶上的锦衣卫。

再细细一辨,四周竟暗藏着不少人。

虽然刻意隐藏了气息,但若有意听,也难逃熊倜的耳朵。

他起身道:“陛下,不用麻烦了,我问完就走。”

朱元璋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抬头道:“你是因为汪广洋的事来的?”

熊倜点了点头。

朱元璋叹息道:“你可知刘基死了?”

“听说了。”

“你可知他怎么死的?”朱元璋缓缓站起身道。

他接过托盘上的茶盏,挥了挥手,令其下去,对熊倜道:“你真不喝?”

熊倜摇了摇头,同时回答了朱元璋两个问题。

朱元璋揭开杯盖,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道:“刘基病了有段时间了,之前他来找过朕,说胡惟庸带太医给他治病,结果病情越来越重,他怀疑是胡惟庸对其不利,但是我没有相信他。之后刘基便死了,死前留了封书信。”

“胡惟庸是一个有才之人,可惜做了丞相后,越发嚣张跋扈!刘基地位虽在他之下,却时常弹劾他。胡惟庸对于刘基越发忌惮!没想到,这混账竟然下毒害死了刘基!你说,此人是否该杀?”

熊倜眉头不由一蹙,他虽不懂政治,但也听出了此话中的漏洞!

胡惟庸是个什么样的人,朱元璋会不知dào



刘基既然曾入宫觐见,朱元璋会一点也不起疑?

非要等刘基死了,才相信刘基的话,要处置胡惟庸?

在熊倜看来朱元璋很有可能早就想动胡惟庸!

不过是平日找不到机会。

如今刘基一死,他正好借此事大发雷霆,下令诛杀胡惟庸!

熊倜深吸一口气,也不点破,淡淡道:“陛下觉得该杀,那此人必然该死,只是汪广洋呢?刘基之死,和汪广洋有什么关系?”

朱元璋又饮了口茶道:“广洋是我大明的智囊!可惜,墙头草随风倒!他立场不够坚定,跟错了人!”

“熊倜,既然你可以为了大明而杀了段氏的人,那么这一次,朕希望你也可以不要插手!历来宰相都是一人上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们甚至可以只手遮天!只要有他们在,这天下就不会太平!朕今日就要借此事废了宰相制度!”

熊倜心中不由冷笑道: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便要杀,那你这天子权利最大岂不是最该死?怎不见你为了天下百姓而自杀?说到底,你还是担心丞相动摇你大明的江山!

你真当我熊倜如此好骗?

熊倜淡淡道:“胡惟庸杀了刘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废了他,无可厚非,但汪广洋并未杀死刘基的凶手,不如免其死罪,罢其官职,天下人还说称道陛下行事公正严明,岂不更好?”

朱元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心中暗道:这小子怎么从狼变成狐狸了?如今也会拐着弯说话了!看来大理段氏一事对他影响颇深。

反正汪广洋也不是非杀不可,何不卖他一个面子?

朱元璋缓缓放下杯盏,笑道:“既然有熊少保替其求情,此事便依了熊少保吧!明日,我便下令下旨放了汪广洋。”

熊倜双手抱拳施了一礼道:“多谢陛下!不过还望陛下现在就能下旨,臣愿亲自到牢里走一趟!”

朱元璋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回伏案前,执起笔道:“你何时性子如此着急了?不过瞧你现在这一副为人臣子的模样,倒也有趣。诏书拿去吧,等你放了汪广洋,再进宫坐坐。近日福建境地有贼寇出没,残害沿海渔民,届时一起想想法子。”

“臣遵旨!”熊倜拿着诏书,便往宫外京城地牢奔去。

夜已深,熊倜自是一刻也等不得。

而陆云飞也是一刻也等不得!

他一听到熊倜进城的消息,便迫不及待地怀揣着火铳短枪匆匆出了门。

夏芸听着门外的动静,不由秀眉蹙起,缓缓起身,随手披上一件外套也跟着出了门。

其实这不是陆云飞第一次半夜离开,之前也有过几次。

不过夏芸从没放在心上,毕竟陆云飞身兼锦衣卫要职,不可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她左右。

但今夜夏芸也不知怎么了,心跳得特别快,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般,便鬼使神差地跟着陆云飞出了小院。

这两人先后离开,蹲在树上打盹的余云飞也立kè

醒了过来,剑眉微蹙,闪身跟上。

那烟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朦胧的微光,如今夜空中并不明亮的月色一般。

温柔如水的月光普洒在熊倜矫健的身形上。

熊倜一袭白衣胜雪,带着一尾银光,如流星一般划过长空,为这寂静的夜增添了别样的绚丽。

而就在此时,一声巨响打破了夜的寂静。

一道金色拖着火红的尾巴猛地追向熊倜。

熊倜周身的灵觉都调动了起来,一抹危险的气息从心中扩散!

他下意识身子微微一侧,左肩被那串星火擦破,点点殷红立kè

染上了他雪白的衣袖。

他眉头一蹙,脚下骤停,目光冷冷盯着不远处的陆云飞。

陆云飞一手握着火铳短枪,枪口飘起一抹烟雾,袅袅不散,似是在嘲笑受伤了的熊倜。

熊倜眉宇一拧,道:“是你!”

陆云飞嘴角闪过一丝狞笑道:“没错!就是我!你带给夏芸的痛苦!今夜我要一并讨回!熊倜,拿命来!”

“嘭!”

“不要!”

几乎在陆云飞扣下扳机的同时,一道人影落在了熊倜的身前。

熊倜瞳孔一缩,心道:糟了!

他连忙拽住夏芸的纤弱无骨的手腕,将她卷入怀中,双臂紧紧抱住夏芸,脚下一动,腰身一旋,用自己的背面向那即将飞来的子弹。

久别的拥bào

曾在那些寂寞的日日夜夜诉说着令人痴迷的温暖。

夏芸下意识地紧紧抓着熊倜的衣服,闭上了眼睛。

原来比起肚子里的孩子,她更在意的还是熊倜。

她宁愿一尸两命,也不愿让熊倜受一点点伤。

可是……小熊还是会受伤……是吗?

“噗!”

仅仅一刹那,从枪膛中飞出的子弹已经击穿那洁白如雪的长袍,刺入人的身体。

痛的不是夏芸,也不是熊倜,而是余云飞。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余云飞挡在了熊倜夏芸的身前。

他一手捂着不住渗血的左肩,半跪在地上,面色阴冷地盯着陆云飞。

陆云飞双瞳轻晃,终于回过神来,心中不由一阵后怕,若是刚才那一枪伤到了夏芸,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望着对面紧紧相拥的两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恨意。

他嘴角微微抽搐着,始终举着手中的火铳枪,道:“夏芸,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里却还是只有熊倜!他伤你那么深,他对你始乱终弃,为什么,你却还是愿意为了他死?夏芸,我陆云飞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夏芸,你忘了吗?你已经答yīng

嫁给我,答yīng

做我陆家的人!难道你想出尔反尔不成?”

夏芸身子微微一颤,轻轻推开熊倜,她望着陆云飞手中的短枪,秀眉蹙起道:“你对我的好,我都知dào

,我答yīng

你的事也会做到,但我希望你能答yīng

我,不要伤害熊倜!”

陆云飞点了点头,向夏芸伸出左手,道:“好!我答yīng

你!来,到我身边来!”

夏芸望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余云飞,低声道:“谢谢。”

语毕,缓缓向陆云飞走去。

一步,两步……

染血的衣袖猛地扬起,白色衣袖中的手一把抓住了夏芸。

夏芸微微一怔,回眸望去,拉住她的竟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熊倜。

熊倜缓缓抬起低垂着的眼帘,沉重的鼻息缓缓呼出,道:“你是我的妻子,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黯然离开

第一百八十五章黯然离开

夏芸望着熊倜那真挚的眼眸,不由有些失神,但一想陆云飞手中的火铳枪,她不由下定决心暗道:不!我不能跟小熊走!

至少现在不能跟他走!否则便是害了他!

我不能拿他的性命赌,必须先稳住陆云飞!

她忍不住紧咬下唇,用力一甩衣袖道:“放手!”

“刺啦!”一声轻响,夏芸的衣袖随之撕裂开来,就如两个人的关系一般,出现了一天永远都无法弥补如初的裂痕。

“小芸……”熊倜望着手中那半截衣袖,不由愣道。

当他抬起头时,夏芸已经决绝地回到了陆云飞的身边。

陆云飞眼中满是喜色,他伸手一把将夏芸卷入怀中,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他紧张道:“你没事吧?”

夏芸摇了摇头道:“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陆云飞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知dào

你定是肚子饿了。”

话音刚落,他神色陡然一变,猛地举起火铳枪。

夏芸一惊,急忙拉住他的手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答yīng

我不会伤害熊倜的吗?”

陆云飞面色阴冷道:“我是答yīng

你不伤害熊倜,但我没说过要放过他!”

陆云飞始终记得其父陆翔东交代他的话。

只要有机会一定要杀了余云飞!

余云飞是左撇子,眼下伤了左手,他已经没办法用刀了,陆云飞怎么可能会错过着摆在眼前的机会?

他嘴角闪过一丝狞笑,食指扣下了扳机。

“不要!”夏芸想要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子弹已经划过枪膛,从枪口飞出,擦出丝丝火花。

熊倜终于回过神来,一步踏出,挡在了余云飞的身前。

当下,他立kè

抱守心神。

气、念、意,三神合一。

天枢九道第九重天黄道已大成,浑厚的内力从熊倜体内飞出,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剑qì

挡在了他的身前。

剑qì

本无形,此刻却似飞龙腾云般发出一声声长啸,张牙舞爪地望着那从枪膛中飞出的子弹。

子弹拖着一尾火星,猛地向熊倜飞去。

熊倜微眯的双眼陡然睁开,其身前的剑qì

陡然飞出,临空拧成一股,直击那枚子弹。

“叮!”一声轻响,子弹被凌厉的剑qì

一劈为二,落在了地上。

“混蛋!老子不杀你,你却想杀老子!”余云飞右手反握住刀柄,腰身用力一旋,镶满宝石的刀鞘猛然飞出,一下便击中了陆云飞的小腹。

陆云飞小腹传来一阵剧痛,不由闷哼一声,半跪在地上。

在刀鞘飞出的刹那,余云飞的身子好似游龙一般飞出,一脚踹向陆云飞手中的火铳枪,一手抓住了夏芸的胳膊,将其卷入自己的怀中。

陆云飞只觉两手同时一空,枪没了,夏芸也没了。

他狠狠地瞪了余云飞一眼道:“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夏芸,我会回来救你的!等我!”

语毕,陆云飞捂着小腹,向后飞跃。

余云飞不屑道:“七!说的好听,不过是逃了……嗯……”

话未说完,他不由轻哼一声,两眼一翻,双腿一软,身子不由向下倒去。

“喂!你没事吧?”夏芸秀眉一蹙,赶紧扶住了余云飞。

她望向正欲追赶陆云飞的熊倜道:“小熊,别追了!余云飞晕了!”

熊倜一手封住了余云飞肩上的穴位,将其扛在肩上道:“得把子弹取出来。夏芸,跟我回去吧!我说过我会娶你,你做错的事我熊倜会替你一力承当!嫁给我,好吗?”

夏芸洁白的牙死死咬着下唇,鲜红的血珠从唇上滚落。

她怎么会不想嫁给熊倜,她的肚子还怀着熊倜的骨肉!

可是她不知dào

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她不知dào

熊倜娶她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责任。

两人便这般沉默地站在肩头,谁都没有再说一句。

倒是余云飞缓缓掀开眼帘,衰弱道:“夏芸,你就答yīng

了吧……你再不答yīng

,我可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夏芸闻言不由回过神来,望着余云飞一脸惨白的微笑,同他肩头那一大片被血染成浓艳的殷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熊倜不由松了口气,一手扛着余云飞,一手搂着夏芸的腰朝安若王府飞去。

柳安若早就遣散了王府内的奴仆,而他和刘伯眼下正住在绿柳山庄,这座王府早已空无一人。

熊倜一脚踹开一扇门,将已经昏厥过去的余云飞放到了床上。

他瞥了一眼怀里的诏书,暗叹只能等天亮再去找牢里找王广洋。

而熊倜不知dào

,此刻的王广洋正在自掘坟墓。

而他却错过了救王广洋的最后机会。

熊倜一手撕开余云飞的衣襟,一掌便将陷在余云飞身体的里子弹拍了出来,当真是简单粗暴。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不住刺激着夏芸的神经,她眉头一皱,一手扶着门框,在一旁干呕起来。

熊倜一惊,举着两只满是鲜血的手,奔向夏芸,紧张道:“小芸,你没事吧?”

夏芸一抬眼,望见那血淋淋的一幕,忍不住再一次呕吐起来。

“把手给我,我来给你把脉。”

夏芸赶忙向后退了两步,躲开熊倜的手道:“我……我没事……我去休息一下就好……”

语毕,便摇摇晃晃地朝对面的空屋走去。

熊倜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暗叹:夏芸这是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再次回到余云飞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替其缝针、上药、包扎。

没过多久,余云飞便幽幽转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夏芸怎么样?”

“她没事。你觉得怎么样?”熊倜说着,扶着余云飞坐了起来,将府内柳安若替自己准bèi

的衣服披在了他的肩上。

余云飞微微动了动肩膀,立kè

疼得呲牙咧嘴。

熊倜将那柄镶满宝石的弯刀递给余云飞道:“你的刀。”

“谢了。熊倜,有件事,我想问你。”余云飞接过弯刀,斜挂在腰际道。

“什么?你问。”熊倜替余云飞整理着衣襟,说道。

“你爱夏芸吗?”

余云飞的问话使得熊倜的手不由地一滞。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余云飞又道:“我到现在才明白当年自己所说的话有多么不负责任。真zhèng

的爱,又怎么可能娶两个?若是早些认清自己的心,现在一切可能就不一样了……”

熊倜眉头微皱道:“什么意思?”

“熊倜,我喜欢上夏芸了。”余云飞静静地凝视着熊倜,重睑的左眼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忧伤,烟灰色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氤氲。

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股自嘲的笑容道:“若是我早些知dào

自己的心,也许我就会把夏芸从你身边抢走,而不是把夏芸往你身边推,以至于现在你、岚、夏芸和我都不快乐。”

熊倜一怔,叹了口气,整理好余云飞的衣衫道:“若是你,若是夏芸选择和你在一起,我会祝福你的,可惜现在……”

余云飞一把抓住熊倜的手道:“你会对她好的吧?”

“自然!我可以对天发誓!这辈子我已经愧对岚和夏芸,只是对于岚,是爱大于愧,而对于夏芸,是愧大于爱。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我熊倜都会用一生去让她们幸福!”

余云飞拉住他的手道:“不用发誓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你好好照顾她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你身上还有伤,不如和我们一起回绿柳山庄?”

余云飞眸中闪过一丝哀伤道:“你觉得现在的我还能看着你和夏芸在一起甜蜜吗?放心吧,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只是短时间内不能用刀而已。她最近身子似乎不太好,一会儿给她把把脉。”

余云飞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熊倜自然不能再阻拦,只是点了点头。

他右耳突地一动,眉头一皱望向屋外道:“谁?”

“喵……”一只雪白的猫睁着橙黄色的眼眸望向熊倜和余云飞,微昂着头,眼中带着一抹高傲,迈着轻盈的步子缓缓地离开了。

熊倜和余云飞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两人不禁相视一笑,立kè

明白了两人担心是一样的,担心夏芸将这番话听去。

“走了!”余云飞道了一声,闪身飞向天边微黄的晨光。

熊倜叹息一声,轻轻扣了扣对面的门,良久都没反应。

他轻轻推开门,只见床榻上的人背朝外睡着。

熊倜缓缓退出了房间,去厨房准bèi

了一些小菜与清粥,将托盘端到夏芸的房间,留下一张写着“等我回来”的字条,便拿着圣旨离开了。

熊倜一离开,夏芸便做起了身,脸上挂满了泪水,她望着桌上冒着腾腾热气的清粥小菜,早已泣不成声。

她木讷地坐在桌边,一口一口地将温热的粥送进嘴里,却是怎么也吞不下去。

熊倜和余云飞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中暗道:原来在熊倜眼中,我一直是令他愧疚的负担。

知dào

了这一切的我还怎么嫁给熊倜?还怎么继xù

留在他的身边?

从我划伤岚的脸那一刻起,我便想独占熊倜,但……我从来不曾真zhèng

拥有他。

也许他爱过我,但那只是因为没有岚。

但现在……即使没有岚,他爱的还是岚。

夏芸,还是离开吧!

离开熊倜,没有熊倜,你一样可以把孩子抚养长大!

不用靠熊倜,不用靠陆云飞,也不用靠余云飞!

这些男人,我夏芸一个都不要!

我一样可以养活这个孩子!

夏芸放下那难以吞咽的粥,只身离开了安若王府。

第一百八十七章 暗流涌动

第一百八十七章暗流涌动

当熊倜拿着圣旨赶到地牢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如青釉一般的天空透着安静与祥和,而东边的云霞已被晨光染得鲜红,灿烂夺目下,透着些许的不祥。

熊倜一抖手中的圣旨,对狱卒道:“奉皇上之命前来,速速放了汪广洋!”

狱卒赶忙跪地磕头,眼睛看都不看熊倜手中的圣旨,匆匆为熊倜带路。

熊倜不由觉得好笑,难怪从古至今有那么多假传圣旨之事,官大一级,果然是压死人。

他收了圣旨,跟着狱卒向牢狱内走去。

“啊!”走在前方的狱卒猛地大喊了一声。

熊倜一惊,望向牢内。

只见汪广洋披头散发地斜靠在牢房的一角。

熊倜瞳孔一缩,不等狱卒开门,直接一掌击向牢门。

铁质的牢门好似突然变成了豆腐一般,在熊倜的掌风下根本不堪一击,轰然倒地。

平铺在牢内地板上的干草随之扬起不少粉尘,也扬起了汪广洋的长发,让人望见了他头上骇人的的伤口。

熊倜半跪下身子,伸手一探汪广洋的鼻息,安静地没有一丝热气,凝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地收回。

他望向墙上汪广洋留下的几行血书。

“广洋知罪,今日自裁,望皇恩浩荡,祸不及家人。”

汪广洋不想连累自己的家人,也不想自己被朱元璋处斩后,汪伦为自己报仇,所以在被杀和自杀中,他选择了后者,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熊倜身子微微颤抖地双膝跪地,低声道:“是熊倜来晚了……”

他望向身后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狱卒道:“去准bèi

一套衣服!”

“是!是!”狱卒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地牢。

当熊倜带着汪广洋回到汪府的时候,汪伦正提着一把剑准bèi

去劫狱。

他望着熊倜背上的汪广洋,脸上立kè

露出一丝喜色道:“师傅!爹!”

而当他触碰到汪广洋冰冷的指尖时,脸上单纯的笑容立kè

化为乌有。

“怎么会这样?爹!爹,你起来啊!你不是说,最喜欢看阿伦练剑吗?你起来啊!”汪伦哭着将汪广洋搂入怀中。

熊倜不忍地垂下了眼帘。

丧父之痛,他比谁都明白。

“师傅!师傅,你告sù

我是谁,是谁杀了爹?”汪伦一手紧紧拽着熊倜的衣襟,问道。

是谁?

这个问题熊倜回答不了。

汪广洋是在牢中自杀的,却也是被间接朱元璋逼死的,但若熊倜早一些赶到地牢,也许他就不会死,但若不是陆云飞突然出现想要击杀熊倜,熊倜也不会误了时辰。

可若要刨根问底探究汪广洋为什么会自杀,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汪伦。

究竟是谁杀了汪广洋,这个问题不仅熊倜回答不了,换做任何一个人也无法给出答案。

熊倜蹲下身,抱着那不住颤抖的汪伦道:“你若要恨,便恨我吧,若我早些赶到大牢将你父亲救出来,你父亲也不会自杀身亡。”

前一刻还蜷缩在熊倜的怀里嚎啕大哭的汪伦突然止住了哭泣,他缓缓直起身子,放下汪广洋道:“师傅,我不会怪你,我知dào

这不是你的错!我知dào

是皇上的错!爹是想用自己这条命保住我们汪家”

熊倜闻言不由一惊,他一手按住汪伦握剑的手道:“阿伦!”

汪伦望向熊倜,挤出一丝微笑道:“自从修liàn

天枢九道后,想东西越来越清楚,以前的我原来真的是个傻子。只是若早知今日,我宁愿一直做一个傻子。师傅,你告sù

阿伦,现在我该怎么办?”

他说着又望向汪广洋,道:“师傅,是你告sù

我百善孝为先,而爹是被皇帝逼死的,若我不替爹报仇,我是不是不孝?但爹了解自己的性命,为的是保全我,若我贸然进宫刺杀皇帝,是不是也算不孝?”

熊倜不由叹了口气,拍了拍汪伦的肩膀道:“阿伦,师傅说一个故事给你听……”

当下熊倜便将自己的身世全部告知了汪伦。

汪伦听完后,完全傻眼了,他道:“师傅,你说的是你自己?”

熊倜点了点头,伸手抚过汪伦的头。

汪伦一眼便望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他一把拉住熊倜的手道:“师傅,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没事,皮肉伤,昨夜碰到了陆云飞。这件事以后再说,这京城也不是久留之地,你安顿好你父亲后,带上你母亲一起上九道山庄,至于其余人,都遣散了。”

“熊少保,这宅子老爷生前已经卖了,仆人也都已经遣散了。”李氏捧着一只锦盒从屋内款款走去。

她静静地望了一眼地上的汪广洋,脸上没有太多的吃惊。

她打开锦盒,整整一盒银票。

“熊少保,阿伦这孩子就麻烦你照顾了。”

她将锦盒交到熊倜手中,伸手抚向汪伦的脸庞道:“阿伦,做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长大,便是最高兴的。只是孩子长大了,父母也便老了。人老了,自然会死的,所以阿伦你不要难过。人都难逃一死的。”

汪伦望着李氏嘴角渗出的鲜血,惊呼道:“娘……”

熊倜瞳孔一缩,一把抓住了李氏的手腕。

李氏中了毒,所有脏器经脉皆受剧毒所累,生机渐去,熊倜当即一掌击向李氏的后背。

李氏笑道:“熊少保莫费力了。广洋走了,我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阿伦,我和你爹的骨灰交给阿峰送回老家吧。你跟着熊少保走吧,永远都不要会京城。帝王心,海底针,今日他重用你,来日可能就会杀了你。今日他放过你,明日可能又会给你按上别的罪名。”

语毕,李氏口中涌出黑血,身子软软地倒在了汪广洋的身边。

“娘!”

一日之间,汪伦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便支离破碎了,而一切只因当今圣上的一个决定!

熊倜本想留下陪汪伦料理汪家的后事,不过汪伦执意自己一人没有问题,便先回去找夏芸了。

而偌大的安若王府早已空无一人。

熊倜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望着桌上那已经凉了的清粥小菜,不由有些出神。

他当即出门去了京城新开的玲珑阁,让人留意夏芸的消息,便再次进了皇宫。

朱元璋刚下了朝,一回御书房便见熊倜已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候着自己。

只是他的面色很不好kàn

,左臂上还有伤。

朱元璋眉头微皱道:“怎么受伤了?传太医。”

熊倜当即打断道:“不用了,我自己也算半个大夫。”

朱元璋点了点头,遣走了跟随的太监,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道:“怎么回事?谁干的?这天下还有人能让你受伤?”

熊倜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道:“你当真什么都不知dào

?汪广洋和他夫人都死了。”

“什么?怎么回事?”

“我为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句话,你不明白?”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的确,熊倜为什么会受伤以及汪广洋已死的消息,朱元璋已经知dào



不过他为了撇清同自己的关系,装作不知dào

而已。

朱元璋干咳了一声道:“之前和你说福建沿海有贼寇出没,你怎么看?”

“事关百姓,我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待你确定好派谁出兵,何时出兵找人通知我。我会带人一同随行。”

“好!”朱元璋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却被熊倜冷若冰霜的眼眸给瞪了回去。

朱元璋干咳一声道:“既然来了,不如陪朕用膳?你这伤也需处理一下,来人!给少保更衣!”

熊倜左臂上的伤已经和衣服粘连在一起,很不好受,他也没有拒绝,便跟着太监先行退下。

熊倜离开后没多久,陆云飞便进了大殿。

朱元璋端坐于高位,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道:“云飞,干得好!看来这洋人的火枪比唐门的暗器还厉害!熊倜武功虽高,但也不过如此!你有几成把握可以杀了他?”

“若正面相对,臣有四成把握,但若是偷袭,臣有八成把握!”

“好!待他替我拿下那些倭寇,拿下那些武林中人,便动手杀了他!”朱元璋的眼中满是狠戾。

虽然熊倜不会威胁到黎民苍生,但却威胁到了他朱元璋。

身为九五之尊,他怎么能忍受有人凌驾于自己之上?

陆云飞微怔道:“那些武林中人虽对熊倜不满,但也畏惧熊帮的实力,并没有和熊帮结下仇恨,熊倜不一定会……”

朱元璋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打断道:“夏芸呢?”

“出城了。”

“很好!云飞,你说夏芸若被那些武林好汉打死了,熊倜会忍气吞声吗?”

陆云飞一惊,身子不由一颤。

朱元璋又道:“你的心思朕知dào

,放心,朕不要夏芸的命,朕要的是夏芸肚子里熊倜的骨肉!熊倜既然不想出手,那朕就逼他出手!只要江湖上再也没有人,朕的心病也就医好了。”

说着,他微笑着望向陆云飞。

陆云飞却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连忙跪地道:“臣罪该万死!”

“你虽有罪,但罪不至死,那就让你将功补过好了!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去做!你想清楚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姓熊,不姓陆,若你心慈手软,莫怪朕痛下杀手!若此事做得好,朕便将她赏赐给你。”

“是!”陆云飞背上早已冷汗淋漓,立kè

领命退出了大殿。

眼下他已不求其他,只求能保住夏芸性命。

朱元璋批完几本奏折,闻太监道:“熊少保求见!”

他便放下手中的奏折,一脸微笑地抬起头,那模样同之前的阴狠判若两人。

熊倜刚入殿,便见御前侍卫匆匆赶来道:“禀陛下!我们抓到一个刺客!”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千夫所指

第一百八十八章千夫所指

“带上来。”朱元璋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丝愠怒。

这天下有一个把皇宫当自己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熊倜已经够让他心烦的了,如今竟有刺客有样学样!

真不把他这大明天子当回事了吗?

也不看看,这天下有几个朱元璋,有几个熊倜!

他朱元璋拿不下熊倜,难道还拿不下一个刺客?

御前侍卫应声立kè

带着数名侍卫压着一名白衣男子上前。

此名白衣男子自是刺客。

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但熊倜依旧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不是汪伦,又是谁?

熊倜瞳孔猛地一缩,一抬手,两道剑qì

直接击中了刺客身侧的侍卫。

侍卫手臂吃痛,不由松开了白衣男子。

熊倜一把扶住刺客道:“阿伦,你没事吧?”

汪伦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挣脱了熊倜的搀扶道:“我不认识你!放手!”

语毕,他双腿一软,虽十分不情愿,但身子不受控zhì

地跪在了朱元璋的身前。

朱元璋眉头微皱,自也认了出来汪伦,他望向身侧的侍卫统领道:“这就是刺客?”

侍卫统领瞥了熊倜,施礼道:“回陛下的话,是!此人闯入皇宫,共打伤了三十七名侍卫与十二名锦衣卫。”

“哦?倒是好身手!”朱元璋斜睨了汪伦一眼,心中暗道:这还是汪广洋家的那个傻儿子吗?

一个傻子经由熊倜之手都能有此身手,难怪熊帮那些家伙一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

不!用傅友德的话,是以一敌千!

他缓缓站起身,冲一旁的侍卫统领挥了挥手道:“都下去!”

“皇上,这……这贼人擅长皇宫定是图谋不轨!怎能让其和皇上独处?若是此贼人以下犯上,岂不是……”

朱元璋打断他道:“有熊少保在此,纵使再猖狂的贼子也耐不得我!你说是不是啊,熊少保?”

熊倜眉头不由蹙起,点了点头。

他目光复杂地望向汪伦。

他清楚汪广洋的性子,深知他性子单纯,为人善良,灵智虽有缺陷,但自从修liàn

天枢九道后,阻塞脑部的经脉也逐渐一一打通了,如今虽说不上聪慧过人,但也绝不是会做擅自闯入皇宫刺杀皇帝这般傻事的人,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君之命不得不遵,侍卫首领当下便带着众侍卫离开了。

殿内只剩下熊倜、朱元璋和汪伦。

朱元璋开口道:“汪伦,你是为了要替你父亲报仇,所以来杀朕的吗?朕可是已经下旨放了你父亲!”

汪伦紧咬着牙,目光望向别处,冷哼了一声。

“你擅闯皇宫已是死罪,你以为你不说话,朕就不能治你的罪了吗?若不是看在熊少保的面子上,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朱元璋毫不客气地说道。

汪伦猛地抬起头,目露凶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爹为大明做了多少事?如今却被你从一颗棋子变成了一枚弃子,我为他的死感到不值得!你若要杀我,你就来啊!你若不杀我,你就是孙子王八蛋!”

“放肆!”

说话的不是朱元璋,而是熊倜。

他狠狠甩了汪伦一个巴掌,直接把汪伦半边脸都打肿了,也把汪伦打闷了。

汪伦喊着泪,紧紧咬着下唇,血珠从唇上缓缓滚落。

熊倜向朱元璋施了一礼道:“此子并非刺客,而是我的弟子,子之错,师之过,我定带他回去,好好教xùn

一番!”

“你不是我师傅!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师傅!”汪伦愤恨地咬牙道。

“如此逆徒,我看也不用劳烦熊少保了!更何况他不是说了吗,若朕不杀他,便是孙子王八蛋!难道熊少保要朕担上如此骂名吗?”

“臣不敢!”熊倜双手抱拳道,“既然如此,此逆徒的性命就由臣亲手来了解!”

熊倜指尖一弹,一道剑光刺入汪伦的身体。

汪伦瞪大着眼睛,上半身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事情变化太快,朱元璋还没有回过神,汪伦已经倒在了地上,鲜红的鲜血染红了地上那张华贵的地毯。

朱元璋俯身一探汪伦的鼻息,惊讶地缩回了手。

汪伦真地断气了!

他望向熊倜道:“你真地杀了他!”

熊倜淡淡道:“若我不杀,你会放过他吗?如今你满yì

了吗?汪广洋一家三口全死了!”

朱元璋嘴角微微动了动,立kè

恢复平静道:“来人!把尸体带下去!”

熊倜一把抱起瞪大着眼睛的汪伦道:“不用了,我会把他葬在他父亲身边的。如今出了这种事,臣也没心情陪陛下用膳了,先行告退。”

语毕,身形一闪,便消失了。

一出皇宫,熊倜便一指点在了汪伦的背后。

那已经放大的瞳孔猛地骤缩,他深吸一口气,回过了神,眼神迷茫地望向熊倜道:“师……傅……”

“先休息一下,我带你出城!”

汪伦一句话也没说,愣愣地望着那如峰的面颊,安然地靠在熊倜的怀里。

江宁的玲珑阁内,熊倜已替汪伦上好了药,又喂他吃了些东西,见他面色稍稍好了些,道:“好了,告sù

师傅,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会突然进宫?你当真是想行刺?”

汪伦呜哇一声又哭了起来,扑进熊倜的怀里道:“师傅,我错了!师傅……”

熊倜不由叹息一声道:“好了,别哭了,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你看灵儿她们都看着呢!”

汪伦闻言,望了一眼屋内的金灵王小二等人,面色一红,立kè

坐了起来。

熊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心里有什么不快,大可以告sù

师傅!无论什么时候,师傅都站在你这边的,你不该自己去找朱元璋报仇。”

汪伦擦去脸上的泪道:“我不是真地要杀他,我只是气不过……气不过他们这样说我爹……”

熊倜眉头一蹙,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汪伦当即把和熊倜分开后的事全部告知了熊倜。

原来那日,汪伦和表哥带着汪广洋和李氏的灵柩出城,在路上遇到了陆翔东。

陆翔东说是送汪广洋一程,但说话间却是句句针对汪广洋。

其实两人在朝为官,职位一高一低,关系本不太好。

如今汪广洋一死,陆翔东自然忍不住前来奚落一番,而他的目的也很简单,他不仅汪广洋死,还要汪广洋绝后。

但朱元璋已经下令对于汪家不会追究,那么陆翔东唯一能做的便是激怒汪广洋!

而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汪伦脑子一热,便闯入了皇宫。

汪伦望向熊倜道:“师傅,阿伦不该听信陆翔东的话……”

“好了,你好好养伤,这事师傅心里有数!”语毕,熊倜带着众人离开了汪伦的房间。

楼下堂内宾客满堂,满是胭脂香与纸醉金迷的芬芳。

熊倜一手握住屋外的扶栏,生生在其上印出五根手指印,他低声道:“好!很好!陆翔东,陆云飞。”

“黑哥,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我们灭了陆家?”金灵蹙眉问道。

熊倜摇了摇头道:“我不会放过陆家父子的,但不管怎么说,陆翔东也是余云飞的生父,不能杀!熊帮现在怎么样?”

金灵莞尔一笑道:“小隐隐于林,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熊帮三分之一的兄弟已经步入朝野或是入了商贾或是下乡种地!总之,现在熊帮的眼线已经布满了大江南北!”

熊倜赞赏道:“做得好!”

“那也是钱好!”王小二笑道:“有钱才能任性,没钱那只能玩命!”

熊倜点了点头道:“钱不是问题。夏芸,有消息了吗?”

王小二眉头微蹙道:“可以肯定的是夏芸离开了京城,曾有人看到她在邙山一代出现,但后来又没了消息,她一个女子逃不过我百晓生的眼睛!也逃不过熊帮那么多双眼睛的!我们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熊倜,你放心!”

夏芸怀有身孕,自然是走不快,何况她一出京城,就有锦衣卫的耳目跟着。

她原本以为是熊倜的人,但不久后便知并非如此。

她一路隐藏行踪,进入了邙山。

邙山颇高,地形复杂,夏芸便想靠邙山地势甩掉身后的尾巴。

而一切也比她想象中容易许多。

她在山中搭了一间小茅屋,换上了粗布麻衣,静静等待着肚子里的孩子出世。

她望着天上的明月,轻轻抚摸着已经有些隆起的小腹,喃喃自语道:“明日,娘便下山买些布料,替你做些小衣裳,可好?若是做得不好kàn

,你可不能嫌娘亲笨哦!”

说着,她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甜美的笑容。

翌日晌午,夏芸提着一些生活用品缓缓向邙山上的小屋走去。

突然,数道人影落在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只见这十多人穿着华山、崆峒、少林等派的衣服,似乎除了武当、丐帮,其他六大门派都到齐了。

夏芸眉头轻蹙道:“各位大侠,不知为何要拦住小女的去路?”

“哼!还装?我们上不了绿柳山庄,杀不了熊倜,难道还对付不了你个小丫头?识相地,劝你束手就擒!”

夏芸不喜道:“我夏芸和熊倜已无任何关系!你们杀不了他,为难我个弱女子做什么?难道不怕江湖上的人耻笑吗?”

“阿弥陀佛,女施主,我们并不想为难你。只是熊施主杀孽太重,还想借女施主之缘,同其见上一面。”

夏芸瞳孔一缩道:“我在段家见过你的画像!你是……你是段爷爷的父亲?你还活着!”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智悟,还请女施主同我们走一趟。”

夏芸回过神,不由向后退了几步道:“说的好听,我看你想找熊倜替你儿子、孙子、曾孙报仇才是,我已经说了,我和熊倜没有关系,你们找我也没用!”

“智悟大师,此女冥顽不灵,你莫在同他废话了!让我直接擒住她!”

智悟以法杖拦住说话的华山弟子道:“阿弥陀佛,还是老衲来吧!误伤人性命!”

语毕,他便持杖向夏芸击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倾尽所有

第一百八十九章倾尽所有

法杖重重地击在夏芸的小腹,鲜血猛地从她的口中喷出,又会漫天花雨般落回她的脸上.

那本就消瘦的身子如一片残叶,被风一卷,终究是离开了枝头,缓缓飘落。

满目的血红把湛蓝的天空也染成了红色,比正中的骄阳还要刺眼。

泪水不自觉地从夏芸脸上淌下,化作淡淡的红色落入那如墨的云鬓,转瞬便消散了,就如夏芸腹中的孩子,也被一棍打散了。

夏芸嘴角微微抽动,双唇喃喃动了动道:“孩……孩子……”

腹部传来好似被人生生撕裂的剧痛也抵不过心里的痛。

腹中骨肉是夏芸人生中最后的一点点希望,就如夜空中飞舞的萤火虫,虽微,却也是光。

而就是这么一点点光,如今也被人生生握住,掐断了。

夏芸紧紧拽着自己的裙摆,骨节早已因为那难以忍受的痛苦而变得苍白。

比她身上的白色裙衫还要白。

白色的裙摆下透出一点点殷红,如山野间的红色蔷薇怒放一般,最后染红了整片裙衫。

而这一幕也似锋利的刀在余云飞的心上留下了数也数不清的血痕。

他听闻夏芸在邙山的消息,便独自一人赶来了。

他并没有想要打扰夏芸的生活,只是想要看看夏芸过得好不好,但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他右手反反握弯刀,顺势将刀鞘飞出,将还没回过神的众人击退数步,便一把抱起轻如蝉翼的夏芸,朝山下飞去。

夏芸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以至于把眼前的人认错成了熊倜。

她艰难地抬起头,双目通红道:“我们……我们的孩子……没……没有了……”

余云飞瞳孔一缩,望着夏芸那已经被血染红的裙摆,不由将夏芸紧紧拥在怀里,下唇早已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

他终于知dào

为什么夏芸的身子变得那么差。

原来,原来她和岚一样都怀有身孕!

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夏芸这一生只爱过熊倜这一个男人!

为了熊倜,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良知、自尊、甚至连用巫山云雨都用上了,为的就是和熊倜在一起,那么这个孩子只可能是熊倜的!

可熊倜怎么可能放任怀有身孕的夏芸到处乱跑?

只有一种可能,熊倜什么都来不及知dào

夏芸就走了?

夏芸为什么会走?自然是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余云飞和熊倜的对话。

余云飞想明白了这一切,良久,他憋出一句话道:“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的!”

夏芸,笑着闭上眼道:“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不会嫁你……怎会再有孩子?”

余云飞咬牙道:“你不嫁熊倜,我余云飞娶你!”

夏芸终于回过神,望着那刚毅的侧脸,望着那双难得都是重睑的双眼,不由笑道:“是你?”

“是我!你说过只要我余云飞对你好,你便会嫁我!那么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起,我余云飞便为你倾尽全有!所以,你给我活着,等着我对你好,等着我娶你!”余云飞信誓旦旦地说道。

而他那把镶满宝石的弯刀刀鞘便是他为了夏芸舍弃的第一样东西!

那些宝石是他娘亲的遗物,虽美,虽珍贵,但也不及怀中的人。

余云飞的双眸紧紧望着夏芸的苍白的脸,他左眼灰色的眸子透着无比的坚定与决绝!

什么朋友妻不可欺!

什么兄弟道义!

余云飞都不管了,他只知dào

若是他一直留在夏芸身边,就不会发生这般悲剧。

他想要做好人,想要夏芸幸福,想要成全熊倜和夏芸!

可熊倜和夏芸之间已经不可能,还成全什么?

成全个屁啊!

夏芸淡淡一笑,只觉得好累,好累,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抓进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夏芸!夏芸!”余云飞见夏芸失去了意识,不由急杵捣心,疾呼了数声。

他心知不能再带着夏芸逃跑,夏芸伤得太重,无论是身心,都受到了重创!

必须先找个地方让她静养!

他紧了紧怀中的人,望着远处袅袅炊烟,急忙赶了过去。

“有人吗?开开门啊!救命啊!”余云飞一手搂着夏芸,一手奋力地敲门。

“谁啊?大中午的直嚷嚷!哟!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余云飞见开门的是以为年纪六十多的妇人,他连忙抱着夏芸跪在了妇人的身前道:“大婶,求求你救救我的媳妇吧!”

说话间已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立kè

博得了妇人的同情。

“小伙子快起来!快进来,把大姑娘放床上!老头子,快去烧水!”

余云飞是个男人,进不得屋,只能在屋外来回踱步,干着急。

坐在台阶上的老头敲了敲烟杆子,深深吸了两口子道:“小伙子,你别晃悠了,老头眼睛都花了,事情都这样咯,你着急也没用,留的媳妇在,还怕没娃娃哦!就算没娃娃,你看我和老婆子两人日子不也过得挺好!”

老头姓赵名樵,就如他的名字一般,是个樵夫。

夫妻俩膝下无子,日子过得虽清贫,但也安稳。

余云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孩子什么的,他都没想,他只希望夏芸能平安无事。

他只要一想到那几乎被血全部染红的裙摆,他就心慌,就跟着心也痛,胃也痛,浑身痛。

“小伙子,进来吧!孩子虽然没了,但血止住了,大姑娘这条命算是保住了!现在她身子虚,我去给她熬些粥喝,你好好陪着她!”

“诶!多谢赵婶!您二老的大恩大德,余云飞记下了!”说着他正欲跪下,却被一旁的赵樵拦住。

赵樵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咋说跪就跪的!快进屋去陪那姑娘吧!”

“多谢赵叔!”

余云飞一溜烟地蹿到夏芸身边,他望着床上好似透明一般脆弱的人,心都跟着碎了。

别说黄金了,就是要他这条命,他也能豁出去!

他轻轻拉起夏芸的手,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他一把扶起夏芸,将自己的内力送入她的体内。

真气在夏芸体内游走,经脉枯竭,五脏六腑皆受创。

余云飞心痛的同时,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恨意。

什么武林正派!什么少林高僧,竟然做出这种残害无辜之事!当真是令人发指!

只要我余云飞有一口气在,终有一日要为夏芸逃回这个公道!

夏芸嘤咛一声,缓缓转醒过来。

余云飞一惊,轻轻剥开黏在夏芸脸上的青丝道:“你感觉怎么样?痛不痛?冷不冷?”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替其掖好被子。

夏芸眼神空洞,低声道:“孩子没了?”

“嗯……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都交给我!”余云飞紧紧地将夏芸搂在怀里,恨不得将夏芸正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夏芸冰冷的身体,也温暖夏芸冰冷的心。

“大姑娘醒啦?刚好,老头已经把粥煮好了!这里穷乡僻壤,没啥贵重的药材,只能煮些红枣红豆莲子粥,暖暖身子也好!”赵婶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屋道。

“有劳赵婶了。”余云飞一手扶着夏芸,一手接过粥碗,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夏芸嘴边。

夏芸闭上眼,将头侧到一边。

赵婶在旁看着,叹息道:“大姑娘啊,你心里的苦,婶明白,可不吃东西身子是要垮的呀!你身子垮了,这小伙子该多伤心啊?”

夏芸缓缓掀开眼帘,瞥了一眼余云飞道:“他与我无关,我什么也不想吃,死了便也干净。熊倜也不用为我这累赘心烦,可以安安心心地和岚在一起。”

余云飞眉头一皱,将粥送入自己嘴中。

赵婶愣道:“小伙子,你怎么自己吃起来了?”

余云飞含着粥,没有回答,一手紧紧箍住夏芸的肩膀,一手捏住夏芸的下巴。

夏芸惊道:“你要做什么?”

余云飞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微眯着眼,吻上了夏芸的唇,将口中的粥渡了过去。

夏芸想要挣扎,却奈何身子无力,只能逆来顺受地将余云飞送来的温热的粥缓缓咽下。

当余云飞直起身子的时候,便望见了夏芸那双满是悲愤的眸子。

她红着眼道:“你个混蛋!你这是做什么?你是嫌熊倜伤的我还不够深,也要掺和一脚吗?”

余云飞答非所问道:“现在摆在你前面只有两条路,一是给我乖乖把粥喝了!而是我一口一口喂你!你自己挑!”

夏芸愤恨地紧咬着唇道:“不吃就是不吃!”

余云飞二话不说,往自己嘴里舀了勺粥,强压着夏芸的嘴,送了进去。

他不等夏芸说话,便用这般方法硬生生将半碗粥送进了夏芸的肚子里。

赵婶在旁看得直乐呵,她笑道:“你们小两口啊真是对冤家!不打搅你们俩亲热咯!”

余云飞脸不红心不跳道:“谢谢赵叔赵婶!”

夏芸不知是因为喝了粥,还是因为被余云飞连番“欺负”的原因,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软软地摊在余云飞的怀里,不住地喘气。

待赵婶离开后,余云飞再次舀起一勺粥。

夏芸身子不由一颤,急忙挣扎着坐起道:“我自己来!”

岂料,身子一软又重重地跌入余云飞的怀中。

余云飞不由笑道:“你个磨人的小妮子,欲擒故纵是吗?只要你乖乖喝粥,我不会再强迫你的。”说着将勺子送到了夏芸的嘴边。

夏芸面色一红,缓缓吞下。

“你们是谁啊!怎么乱闯别人的院子!”

屋外突然传来赵婶的声音。

余云飞瞳孔一缩,立kè

扶着夏芸躺下道:“好好休息,一切交给我!”

夏芸秀眉微蹙地望着余云飞腰间那把赤-裸裸的弯刀,又望了一眼他的左手,不由担心起来。

他的伤应该还没好,那些家伙的功夫也不弱,他一个人……可以吗?

第一百九十章 出其不意

第一百九十章出其不意

余云飞左肩的枪伤还没有好,否则也不会一见那些武林正派,便将自己刀鞘扔了出去。

所以,现在的余云飞自然是斗不过屋外的那些武林正派。

但饶是如此又如何?他能逃吗?

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逃的。

他是一个杀手,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自尊什么的重yào

许多。

但如今他要守住夏芸,那么别说自尊了,性命也可以不要!

他担心地不是自己会死在这里,而是担心纵使豁出了性命,也保护不了夏芸。

他左手持弯刀,来到小院,眼见果然是那些自称武林正派的家伙,他嘴角不由闪过一丝冷笑道:“好一个武林正派,先是残害无辜!如今又来为难手无寸铁的老夫妇!当真是不要脸!”

“阿弥陀佛!老衲不知夏姑娘怀有身孕,一时失手……不知夏姑娘眼下身子如何?”智悟双手合十道。

余云飞眉头一挑道:“七!虚伪!你们不是想抓人吗?有本事冲我来!”

“智悟大师,莫同这小子废话,这小子我可认得!当年海沙帮洪老帮主就是死在他的手中!暗河杀手云中仙,我可有说错?”华山莫若华手持长剑道。

余云飞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道:“没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若是您老有什么想杀的人,又不方便自己动手的,大可以找我帮忙,价钱好商量!”

莫若华剑眉冷对道:“哼!像你这种江湖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各位,同这种人,我们也不用说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一起上,只要拿下他和夏芸,不怕熊倜那小子不出来!”

语毕,长剑出鞘,刺向余云飞。

余云飞眉宇一蹙,冲着来人一击横斩。

刀光直逼剑影!

风刃也逼退了来人。

余云飞看了一眼静立在一旁的赵老夫妇,眉头不由蹙起,他望向智悟道:“秃驴!赵叔赵婶可和熊倜没有本分关系!我们这般打下去,难免会拆了别人的屋子!不如我们出去打?”

不得不说余云飞眼光很老到,一眼便看出这群人以智悟马首是瞻。

智悟点了点头,一挥衣袖带着众人离开了赵樵的小院。

余云飞冲着赵叔赵婶点了点头,紧了紧手中的刀,双眸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冷冷随着众人出了院子。

他没有看到屋内的夏芸拖着病弱的身子站在了门前,自也没有看见她眼中的担忧。

夏芸望着余云飞的单薄的背脊,望着他左手背上的那一丝殷红,秀眉不由蹙起。

赵婶望着那倚在门边的夏芸道:“大姑娘,你怎么起来了?你现在应该好好躺着休息!怎么能出来吹风呢?”

夏芸摇了摇头,目光望向那空荡荡的门口道:“谢谢大叔大婶对夏芸的照顾,我……”

她微微有些踌躇,轻咬薄唇道:“我不放心他,我想出去看看。”

“大姑娘啊!你瞧你现在站都站不稳,罢了,你想出去看,让老婆子扶你去!老头,去把小月送来的那件披风给大姑娘披上。”赵婶扶着夏芸,缓缓向小院门口走去。

夏芸每走一步,都觉得小腹好似被刀刺入搅着一般的疼。

若不是有赵婶搀扶着,她现在可能连一步也迈不开。

短短十多步路却好似走了一个四季,夏芸紧咬着终于挪到了院外。

而当她再一次看到余云飞时,胸口涌起的疼痛竟让她望了身上的伤痛。

余云飞自然是败了,而且是惨败。

一袭整洁的白衫如今变得污秽不堪,有泥泞,有血迹。

但纵使如此,余云飞依旧握着刀,站着,挡在众人的身前。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鲜血,目光紧紧盯着智悟等人。

智悟道:“阿弥陀佛!余施主有伤在身,以你一人之力是斗不过我们众人的。还请施主放下屠刀!”

“说的好听,你个大和尚刚残害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你怎么不放下屠刀?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如今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如此罪孽,你又当如何偿还?”

智悟眉头一皱,并未言语。

一旁华山莫若华道:“这孩子不知dào

是谁家的小杂种呢!智悟大师不过是让他早些超生!那算是功德一件!你小子识相的,速速束手就擒,等我们抓了夏芸,定让你们和熊倜团圆!”

“七!杀人也算功德?我看你们少林也是堕落了,难怪近几年都没出什么高手!你们想要抓夏芸,想用夏芸来要挟熊倜?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否则,只要我余云飞有一口气在,绝不会退让半步!”

余云飞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挡住这些人,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夏芸。

夏芸望着那比起熊倜更削瘦的背影,不由有些失神。

那日余云飞和熊倜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也知dào

余云飞喜欢她,但当时的她并没有将余云飞的话放在心上,因为她的心被熊倜占得满满的。

但现在,她望着余云飞的背影,心底竟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不知是否是因为两人有了肌肤之亲,还是因为余云飞对她的誓死守护。

莫若华闻言大笑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你变成一具尸体!各位,这小子让我一人来对付!”

刚才余云飞一击将他逼退,他心中早已生出一丝怨恨,如今见余云飞已无反手之力,自然不会错过这报仇的好机会。

他手握长剑,向余云飞刺去,剑尖所指方向正是余云飞受伤的左肩。

肩上的伤口早已在余云飞使出第一刀的时候就裂开了,此刻鲜血已经染红了肩头。

他紧握刀柄的左手不自觉地颤抖着,刀柄刀刃上也已满是鲜血,只是不是敌人的血,而是他自己的血。

眼见这一剑即将刺入余云飞的身体,夏芸忍不住疾呼道:“住手!”

莫若华自然不会住手,却也不得不住手,因为莫若华死了!

他错愕地一手摸向自己不断渗血脖子,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上。

他身子不住地抽搐着,愣愣地望着余云飞。

只见他左手的刀不知何时换到了右手中,刀刃上满是血,是莫若华的血。

余云飞并不是左撇子,只是左手刀刀路更加诡异灵变,常人不易抵挡,所以他喜欢左手使刀,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右手不会用刀。

相反,他的右手刀比左手刀更快更凌厉,爆fā

力更强,但刀路却显得有些直上直下,很不灵活,不适合长时间的游斗。

而余云飞在一开始并没有暴露自己会右手刀,就是因为他在等,等一个可以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机会!

一个可以在最快时间内杀掉所有对手的机会!

而眼下这个机会就摆在余云飞的面前。

显然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所有余云飞几乎没有花费丝毫力qì

,就把莫若华送上了黄泉。

余云飞一刀得手,并没有停下,身子如被风搅散的一缕残云,缥缈得让人抓不住他的踪迹。

只见崆峒、峨眉等门派弟子一一倒下。

数息之间,余云飞便结果了数十人的性命。

这就是暗河榜上赫赫有名的云中仙的真zhèng

实力!

令人胆裂魂飞的实力!

夏芸望着那一身杀气、面色冷峻的余云飞,不由惊呆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余云飞。

在她的印象中,余云飞更多的时候都是玩世不恭,甚至是有些轻佻的模样,虽然她知dào

余云飞武功不弱,但没想到他会强到这种地步。

转瞬之间,余云飞的对面除了智悟还站着之外,其余人都倒下了。

智悟回过神来,双手持法杖,“阿弥陀佛!施主莫再造杀孽!速速放下屠刀!”

“七!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我不杀你们,你们会放过我?别假惺惺地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个杀人凶手,没这资格!今日要么你死,要么我亡!”余云飞话音一落,一刀砍出。

一道风刃随之卷起地上的飞尘,击向智悟。

智悟双手持杖,用力一旋,迎上了落下的弯刀。

余云飞只觉虎口被震得生疼,连带着五脏六腑都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体内的真气不由一阵翻腾,喉咙口泛起一丝腥甜。

余云飞不由倒退了数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阿弥陀佛!余施主,莫说你有伤在身,就是你全胜时期,你也赢不了老衲!还是莫再徒添伤害!”

智悟因误伤夏芸腹中骨肉,心中有愧,不免有些神不守舍。

所以才会让余云飞有机可趁,但纵使如此,他的境界依旧不是余云飞可以比拟的。

“呸!”余云飞站稳脚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星子道:“我还没死!你废什么话!我们再打过!”

夏芸望着他惨白的侧脸,心口一闷,情不自禁开口,喝道:“够了!住手!”

余云飞一惊,脸上闪过一丝愠怒道:“你出来做什么,还不快去躺着!若是着了凉,留下病根怎么办?”

夏芸闻言,不由一愣,旋即忍不住笑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子,怎还有闲心来担心我?”

余云飞一愣,看了看自己,不以为然道:“我怎么了?”

夏芸望着他傻缺的模样,差点被气晕过去。

其实这也不能怪余云飞没有自知之明,而是他什么苦没吃过?

眼下的伤虽不轻,但比起脚筋手筋被人挑断来,实在太无足轻重了。

神经大条的余云飞完全没想到夏芸是在担心他,不悦道:“你快给我进屋!我说了这里交给我!”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地气血,再次持刀而上。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降神女

第一百九十一章天降神女

“叮!”

弯刀和禅杖相击,迸发出一点花火,似星光闪烁,却比头顶的烈日骄阳还要刺眼。

“噗……”余云飞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虎口被震裂,弯刀也随之不由脱手飞落。

智悟望着已无还手之力却依旧向弯刀爬出的余云飞,不由叹了口气。

他一手立杖,单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余施主,世间众苦皆因执着!还是放下屠刀吧!”

话音刚落,余云飞那满是鲜血的右手再一次握住了弯刀,以弯刀支撑着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道:“保护所爱之人,屠刀虽依旧是屠刀,却也有了它的使命和骄傲!我是打不过你,但只要你打不死我,我绝不会让你靠近夏芸半步!”

夏芸闻言猛地抬起头,原本死灰而空洞的双眸染上了层层湿气,氤氲着说不出的情绪。

她轻咬着薄唇,猛地向余云飞扑去道:“够了!不要再死撑了!”

余云飞本已是强弩之末,被夏芸这么一撞,立kè

重心不稳,向前倒去。

而夏芸虚弱的身体也无法支撑她继xù

站着,这一扑,便压在余云飞的身上,和他一起倒在了地上。

灰色貂绒披风盖在两人的身上,在风中微微轻颤着,那般羞涩,就好比现在夏芸现在低垂的眼睫,扑闪着。

“唉!老婆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这和尚何必棒打鸳鸯?小伙子和大姑娘到底哪里惹到你这大和尚了?”赵婶从腰间背后抽出一根洗衣棍,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腿道。

她剑智悟不说话,不悦地瞪着他道:“别和我替天行道哈!别以为多吃了几年饭,多活了几年,就真把自己当神了!这天意岂是你个小小和尚能揣测的。”

智悟眉头微皱道:“老衲此番只想借夏芸姑娘之缘,求见熊帮主。想问问他为何残害段氏一门,熊帮弟子为何要虐杀六派弟子!”

赵婶眉头一蹙道:“大和尚说人话!”

余云飞闻言也跟着眉头皱起,赵婶没听明白,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疑惑道:“秃驴,你说我熊帮弟子虐杀六大门派弟子?”

“是!除了武当和丐帮之外,少林、华山、峨眉、点仓、崆峒、青城六派皆有弟子死在你熊帮手上!”

余云飞左眉一挑道:“不可能!”

智悟那如枯井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愠怒道:“每条性命都是最好的证据!难道我六大门派会残害自己门内弟子来诬陷于你?包括今日……”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道:“包括今日,也有数十位六大门派弟子命丧你手!”

“你熊帮还有什么话可说?既为武林同道,却投奔朝廷,成了朝廷的走狗,残害同道中人!而作为熊帮的帮主却一直躲在朝廷背后,我等数次上绿柳山庄,结果有多少弟子死在了锦衣卫手中?事到如今,熊倜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余云飞眉头紧锁道:“我杀人是因为你们要杀我!而熊倜绝不会下令杀害你们六大门派之人!”

智悟一手紧握禅杖,道:“既然如此,那便让我同熊倜当面对质!”

余云飞冷笑一声,眸子一转道:“呵!若真如你所说,当面对质也无可厚非!但你们这些武林正派的人品,我真心信不过!你们是想直接用我和夏芸的性命来要挟熊倜就范吧?这不可能!”

“既然余施主冥顽不灵,那休怪老衲不客气了!”语毕,智悟扬起禅杖,就要落下。

余云飞瞳孔一缩,急忙将夏芸护在怀里。

“嘭!”

禅杖没有落到余云飞的身上,而是落到了赵婶手中的洗衣棍上。

赵婶望了望天,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狡黠,她哎哟哀嚎一声,跌坐在余云飞的身旁。

余云飞一惊,赶忙扶着夏芸坐起,关切道:“赵婶你没事吧?”

赵婶浑身颤抖地垂着眼,摇了摇头。

余云飞只当她是受了内伤,剧痛难忍,所以说不出话。

他愤恨地瞪着智悟,怒气冲冲道:“你个人面兽心的臭和尚!只会欺负女人和老人吗?”

智悟面色微变,他也没想到赵婶会突然冲出来,一时也是难辞其咎。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一阵清风带着丝丝甜香轻抚着众人的面颊。

一直坐在地上默默抽搐的赵婶突地扔了洗衣棍,双手拍着大腿道:“救命啊!不得了啦,有人欺负我老婆子啊!打死人啦!小月啊,你在哪里啊?今年乳娘见不到你了呀!”

“赵姨,这个没头发的欺负你了?”飘渺的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轻轻柔柔很是好听,只是没有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是啊!他打我这手无寸铁的老婆子啊!”

智悟眉头微蹙,立kè

提高警惕,望向四周道:“来者何人?”

“啪!”

临空一道风刃狠狠地抽在了智悟的脸上,立kè

出现五条血印。

赵婶望着智悟狼狈的模样,再也憋不住笑,嘴角咧到了耳边,道:“臭和尚,让你再欺负人!我是软柿子,我家小月可不是!你自己种下的恶因就等着才尝这恶果吧!”

余云飞这才意识道赵婶并不是普通的山村野妇,而是世外高人!

而真zhèng

的高人是她口中的小月。

只见其话音刚落,四周的温度顿时骤降了几分。

夏芸身上本没几丝暖气,下意识地向余云飞的怀里靠了靠。

余云飞顺势紧紧搂住夏芸,目光紧紧盯着那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如今已是四月天,正是春暖花开最灿烂的时节,而这暖春飘雪显然不是天象,乃人为!

果然漫天雪花之中,缓缓飘下两道人影。

那是两名女子,为首的身着一袭白色罗裙,罗裙外是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外罩。

只见其衣袂飘飘,似与风缠绵,又如琴瑟和弦吟唱着天籁梵音,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虽似桃李之年,却透出一股清冷的气质。

那精致玲珑的五官细细镶嵌在凝脂如雪的肌肤上,找不到半点瑕疵,甚至连每一根纤长卷曲的睫毛弧度都堪称完美。

余云飞不由看得痴了,他的脑海中完全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眼前女子的美丽。

正在他出神之时,只觉腰间一痒,低头望向怀中的夏芸。

夏芸低垂着头,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只觉得余云飞抱着她看别的女人时,自己的心肝好似被猫挠了一爪子,很不舒服,下意识地一手在拧他腰间的软肉。

可惜她身子太虚,这用力一拧倒和挠痒痒无异。

余云飞回过神来,立即用貂皮毛绒披风把夏芸捂了严实,将好似一个大茧子一般的夏芸横抱在怀里。

这世上除了熊倜,还有谁同夏芸有过这般亲昵动作?

夏芸不禁面红耳赤,心跳也越来越快。

反应迟钝的余云飞见她面色绯红,不由低下了头,以自己的额头轻轻触碰着夏芸的额头。

夏芸轻咬着唇想要挪开。

余云飞却紧紧按着她,皱眉道:“别动,好烫,你发烧了!”

“我……我没事……”夏芸想要挣脱余云飞的怀抱,却一点力qì

也凝聚不起来,最终只能任由他抱着。

一阵倦意袭来,夏芸缓缓闭上了眼睛,靠在余云飞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两人缠绵的模样落入孤月的眼中。

那如镜湖般的清亮眼眸中漾起一丝涟漪。

孤月缓缓望向智悟道:“胆敢伤我孤月的乳娘,那么你也不用活着了!”

“什么?”智悟惊叹一声,只觉胸口一凉,不由低头望去,只见汩汩鲜血从那一指大小的伤口中流出,他闷哼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余云飞不由张了张嘴,以他的修为竟然从头到尾都没看到孤月是怎么出手的。

智悟的武功比起武当张三丰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就是这样一武林高手还没出手,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孤月全然没有在意余云飞惊诧的目光,缓缓走至赵婶身侧,将其扶了起来。

“乳娘,近来身子可好?”孤月淡淡地问道。

她的声音很好听,却飘渺得不带一丝情感。

赵婶似乎习惯了,她笑道:“天天练小月教我的功夫!身子硬朗着呢!就是这大姑娘和小伙子……唉……小月,你替他们看看呗!这两个都是好孩子呢!老婆子我就是看不得有情人受罪!”

孤月冷冷一瞥道:“男的,伤势不轻,但不会危及性命。女的,伤到了根基,此后体弱多病,再难下榻。”

余云飞不由一惊,还未开口询问,一旁的赵婶却道:“神女宫良药数多,难道还救不了这大姑娘?”

神女宫,即神山天女宗,乃江湖上最为神mì

的门派。

神女宫内皆为女弟子,居于极北的神女峰上。

江湖上对于神女宫的认识无外乎神女宫的若离水。

说起若离水,余云飞还吃过其苦头。

他心中暗道:此女是神山天女宗的人?能有此修为,想来在神女宫中地位颇高。

余云飞猜得没错,孤月在神女宫的地位不仅高,而且很高!

她正是神山天女宗的宗主!

当年余云飞所中的若离水也出自她手。

而她的年纪也远不像她表面看起来的那般二十多岁,细算起来,她应该和逍遥子年纪相仿。

孤月淡淡道:“能救,但她和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救?”

余云飞一听,不由急了,他抱着夏芸,双膝跪地挪到赵婶面前,哀求道:“赵婶……求您……”

赵婶摇了摇头,连连摆手,不住地向一旁使眼色,示意自己也无能为力。

她虽是孤月的乳娘,两人关系也十分亲近,孤月每年唇都会下神女峰来探望她,但孤月从小便在神女峰长大,练得也是神女峰的独门功夫,摈弃情爱,性子颇冷。

她不感兴趣的事,谁都强求不了。

余云飞不由叹了口气,一手理着她额前凌乱的秀发,低声道:“有我在,没事的,我余云飞会照顾你一辈子!一辈子都对你好……”

话音落下,烟灰色的左眼中流下一滴泪。

第一百九十二章 此生不悔

第一百九十二章此生不悔

余云飞抱起昏睡的夏芸,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对一旁的赵婶和孤月各鞠了一躬道:“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语毕,便转身离去。

胸口传来的一阵阵疼痛不由令余云飞有些步履蹒跚,但饶是如此,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决绝与坚定。

“等一等!”孤月望着那单薄削瘦的背影,开口道。

“不知神女有何指教?”余云飞回眸问道,脸上不喜不悲,声音不高不低,神态不卑不亢。

孤月不由对其高看了一分,道:“你们是恋人?”

余云飞低头望着怀中的可人儿,嘴角闪过一丝苦涩道:“算不上。我心里虽有她,她心中却不是我。”

“就算这样,你还是愿意为她倾注所有?”孤月疑惑地问道。

余云飞抬起头,双眸凝视着孤月,眼神坚定道:“是!倾注所有,此生不悔!”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之前已经错过夏芸一次,绝不会错过她第二次!

只要我余云飞还有一口气在,必定倾注所有,不让夏芸受一点苦。

孤月淡淡问道:“为什么?”那张好似冰山雕琢的面庞没有丝毫的神情变化。

“因为我爱她!”余云飞将爱字咬得格外的重。

“我才不信什么爱呢!不然哪有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说话?宗主,我们回宫吧?”立在孤月身后的黄衫女童突然开口道。

瞧其模样不过十二三岁,长得十分水灵,尤其是那双眸子亮晶晶的,好似一汪泉眼。

孤月冷冷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反望向余云飞道:“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你怀中的人会死,你,我也会亲手杀掉!”

余云飞还没反应过来孤月话中的意思,便觉得一股冷风包裹住身体,一时竟动弹不得!

他愣愣地望着孤月,心道:这是什么功夫?如此厉害?

孤月全然不在意余云飞眸中的诧异,转身对身后的女童道:“娥皇,把这些尸体处理干净,别给乳娘添麻烦。乳娘,这枚灵芝您收着,小月明年再来看您!”

她衣袖一甩,一枚比脸盘还大的灵芝飘到了赵婶的手中。

赵婶望了一眼余云飞和夏芸,道:“老婆子身体硬朗着,这灵芝还是……”

“乳娘莫推辞,这二人我会带回神山天女峰。”

赵婶心中不由一喜,冲着余云飞挤眉弄眼道:“小伙子别担心,大姑娘有救了!”

余云飞点了点头,感激道:“待夏芸身子好些,必登门拜谢赵叔赵婶的恩德!”

“你小子有心就好!我也不知为啥看你这小家伙特顺眼!要是我那可怜的丫头还活着,说不定我也有像你这么大的外孙了!”赵婶眯着眼笑道。

余云飞眉头微皱,略一沉思道:“我余云飞娘死得早,爹也不认我,和孤儿也没什么区别!若是赵婶不嫌弃,便认下我这外孙,云飞定替您和赵叔养老送终!”

“好!好!往后,你便是我余洛稞的外孙了!你我都姓余,看来的确缘分不浅啊!小月,这两孩子,你还多照顾些!老婆子知dào

你忙,虽然每年你都会下山来看老婆子一趟,但每次凳子都没坐热,就要走,人老了,总是希望能有人陪的。”

孤月看了看余云飞,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她一扬手,便带着余云飞和夏芸一同飞走了。

娥皇见已经望不见孤月的人影,便咧嘴笑道:“赵婆婆,你想孩子想疯了吧,你哪来那么大的外孙哦!”

“死妮子!还开老婆子玩笑了!唉,还不是希望那丫头手下留情?你还不知dào

你家宗主的性子?那哪里是个人呢?希望她不看僧面看佛面。”赵婶摇了摇头道。

娥皇撇撇嘴,蹲下身,望着地上的中毒哦尸体道:“就算您认了那小子做外孙也没用,若是他过不了宗主的关,他还是会死!”

“嘿嘿,过得了!绝对过得了!”

“希望如此吧!”娥皇叹了口气,戳了戳那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问道:“赵婆婆,您说这尸体怎么处理?用王水消了?”

余洛稞稍稍沉吟了片刻,道:“这些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门派,若是这些人平白无故消失了反而不好,不如这样,挑两具和我干外孙干孙媳身形差不多的,给他们易个容,就当是两败俱伤,都死了!届时,就算那些门派找麻烦,也找不到我们头上!”

娥皇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兴奋道:“赵婆婆真机智!就这么办,您那干孙子我是见过了,可您那干孙媳被那小子裹得跟粽子似的,我哪知dào

高矮胖瘦啊?”

“你不知dào

,老婆子我知dào

啊!来,我们一起把他们改头换面!”

神山天女宗的易容术可不同于药王所学的易容术,那是真zhèng

地改变一个人的外貌。

娥皇那双灵巧精致的小手在一名青城派弟子的脸上捏了一阵,又取出一把匕首与一些瓶瓶罐罐的药物,在那张已经有些僵硬的脸上揉着。

半个时辰后,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道:“成了!”

余洛稞一看,果然和已经离开的余云飞长得一模一样,她不禁叹道:“娥皇,手艺不错啊!”

娥皇高傲地抬起头,一脸得yì

道:“那是自然!整座神山易容的手艺,我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要不是这家伙死了,我可以保证让他和那小子一模一样!”

“啧啧啧!瞧你这老气横秋的样子!我家乖外孙可没那么高!截短点!”

“知dào

了!”娥皇又在尸体上一阵敲敲打打,最后给他换上了一套白色的长袍,最后还在尸体身上划了数刀。

接着,她又如法炮制做出了一个“夏芸”。

娥皇拍了拍手,望着眼前两具天衣无缝的尸体,笑道:“成了!”

一日后,熊帮便得到了余云飞和夏芸在六大门派围剿下惨死的消息。

王小二宛若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不停来回踱步。

金灵实在看不下去了,道:“停下!眼都花了!你到底行不行!”

王小二一拍桌上那数张写满了密密麻麻推算的纸道:“是个男人,怎么能说不行?我算了三次了,所有的事都证明余云飞和夏芸死了!这可怎么办?若是熊倜知dào

,武林之上必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找到尸体再做定夺,更何况黑哥也不是冲动的人,江湖大义和儿女私情应该能处理好。”金灵皱着眉道。

王小二嘴角抽搐了几下,颤颤巍巍道:“希望如此吧……”

两日后,熊帮暗部出动了二十精英潜入少林,直接把“余云飞”和“夏芸”的尸体偷了出来。

金灵望着身前两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身,不由双膝跪地,落下泪来。

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无情地打碎了,她紧咬着唇道:“余大哥,灵儿一定会替您报仇!虎子,你去通知黑哥……”

王小二在一旁看着直摇头,看金灵的反应,他便知一场祸事不可避免。

他轻轻拍了拍金灵的香肩,以示安慰,便转身朝郊外走去。

郊外那座茅屋里有熊帮需yào

的资料,关于各门各派武功招式的资料。

而王小二刚到茶棚前,便见到自己的师傅百晓生坐在屋外。

百晓生缓缓抬起头道:“比我料想中晚来了两天。你可想好了?”

王小二眉头微皱,点了点头道:“师傅,熊倜是我朋友,金灵是我未婚妻,熊帮的事,我不能不管。”

百晓生点了点头,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走到身后的茅屋前,推开门道:“百晓生的称号已经传给你了,往后是发扬光大也好,从此毁在你手上也罢,都与我陈杰无关。”

王小二一愣道:“师傅,你这是答yīng

把六大门派的信息给熊帮?”

“你已是百晓生,自然是你答yīng

的,不是我。我算是终于解套了,你小子运气比我好,也比我看得开!想来日子既不会过得差,也不会辱了百晓生的称号。好了,为师走了,等你成亲时,我会回来的!”百晓生说着在自己的脸上搓了搓。

那张如老树皮般的糙脸,立kè

变成了一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

他拍了拍自己的真容,又指了指王小二道:“往后对外买卖消息,还得用老脸皮。好了,为师出去游山玩水了,这里交给你了!”

语毕,只见陈杰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不见了。

江湖百晓生今年几何?生得什么模样,为何如此神mì



只因百晓生也是一个门派,一人传一人的门派,徒弟继承衣钵,便改名为百晓生的神奇门派。

王小二匆匆寻了六大门派武功招式的卷轴折返玲珑阁,又带了留守在玲珑阁内的熊帮暗部兄弟将茅屋中的书卷连夜搬空。

而翌日清晨,熊倜也独自赶来了。

这一日玲珑阁难得没做生意,大堂正中铺着红毯的舞台上没有歌舞伎,有的只有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熊倜只是远远瞥了一眼,便觉自己的心脏停了。

连痛都来不及感受,就突然停止了!

他一步步走向“夏芸”和“余云飞”,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他半跪在地上,一手搂起夏芸,泪半含终落,落在那虽无生气,却依旧美艳异常的脸上。

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抚上那冰冷的面庞,眼神突地一变,心中暗道:这张脸被人动过手脚?

熊倜转而放下“夏芸”,去看“余云飞”,细细捏过他每一寸骨骼,果然有被人打断重塑的痕迹!

他不由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心中暗叹:还好!还好!不是余云飞和夏芸。

但到底是谁这么做,为何要这么做?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战在即

第一百九十三章大战在即

熊倜第一个想到的幕后黑手,便是朱元璋。

毕竟朱元璋一直忌惮武林中人的实力,一直想方设法想要除之而后快。

加上六大门派在江湖中地位颇高,若是熊倜能把六大门派逐一击破,届时武林实力定大打折扣,朱元璋不需yào

多少兵力,便能一统武林。

而熊帮和六大门派一战,必定也大伤元气,说不定哪位武林高手还能让熊倜受点伤,到时朱元璋再将矛头对准熊倜和熊帮,岂不坐收渔翁之利?

正在熊倜打算把余云飞和夏芸应该还活着消息告sù

众人时,玲珑阁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陆云飞的脸上。

数日不见,熊倜险些没有认出这人是陆云飞。

一身原本贴身的金丝蟒服竟然显得有些大,在他身上有些松松垮垮的。

原本还称得上英俊的脸颊此刻爬满了青色胡渣,如路边的野草一般疯狂生长。

一双晶亮的眸子也布满了血丝,似乎几夜没有合眼一般。

金灵眉头一蹙,一身杀气陡然爆fā



她屈指一弹,指根处的铃铛一震,一道气浪向陆云飞飞去。

陆云飞眉头一皱,身子凌空一跃,一手撑地,一手成爪虚抓。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冷冷盯着熊倜道:“熊少保,你便是如此对待同僚的吗?”

熊倜微微扬了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他道:“陆统领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陆云飞单膝跪地,从袖中抽出一则诏书道:“陛下密旨,下月出兵前往福建沿海申讨贼寇!”

熊倜接过诏书,匆匆一瞥,蹙眉道:“那么快?”

陆云飞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道:“如何安排接应,那是你的事,话我已经带到,告辞!”

陆云飞转身欲走,余光刚巧落到那红毯舞台上。

苍白的面容印入他的眼帘,正是“夏芸”。

那条曾在京城替她买的白色璎珞轻纱裙如今已成了褴褛的破布,白纱群面上满是锈色的斑驳血迹。

陆云飞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似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大脑刷的一片空白。

他瞳孔一缩,双眸轻晃,下意识地紧握住手中的绣春刀,他一把推开熊倜,跌跌撞撞地朝台上奔去。

“咚咚咚!”

每一步都显得沉重,好似踏在心口,回荡出声响的同时也泛着疼痛。

“夏……夏芸……”陆云飞身形一晃,猛地双膝跪在了夏芸的身边。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已经僵硬透顶,毫无生气的尸体。

整齐的牙死死咬住下唇,鲜红的血珠同泪一起滴落。

他哀嚎道:“难怪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里……怎么会这样!夏芸不怕,云飞带你回家……”

说着,他缓缓抱起夏芸。

“等等!夏芸,是我的妻子,你要带她去哪里?”熊倜一手拦在了陆云飞身前,双目冷冷地盯着陆云飞。

陆云飞微微一愣,不由望向周围对其虎视眈眈的众人,自知今夜无论如何也带不走夏芸。

他嘴角微微牵起一抹苦笑,搂着夏芸,俯身在她耳畔,双唇微微翕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在心中暗道:夏芸,再等等,我不会让你白死的,我会让那些家伙给你陪葬!

熊倜该死,那些武林中人也该死!

还有!

还有,朱元璋也该死!

陆云飞唇边的苦笑变成了狞笑,他略带不舍地放下夏芸,缓缓地站起身,冷冷瞥了一眼熊倜,一言未发地离开了玲珑阁。

“黑哥?”金灵修眉紧锁地望着那空荡荡的门口。

“找人盯着他,其他人,灵儿,虎子,小二,光头,你们都跟我来。”熊倜说着一手抱起一具尸体,朝二楼的一间厢房走去。

“余大哥啊!你怎么就扔下俺去啦!”谢虎没来得及同“余云飞”告别,被上山去请熊倜,如今再一次望着“余云飞”,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熊倜眉头一皱道:“哭哭啼啼什么样子!”

谢虎一愣,望着熊倜那黑面神一般的容颜,不由咽了咽唾沫,也不知从哪里升起一股反抗熊倜的情绪。

他站起身道:“黑哥,你没人性!余大哥都这样了,都不许俺这做兄弟的给他哭丧吗?”

“你要给人哭丧,我不拦着,但你看清楚你给谁哭丧!”

此话,心思敏锐的众人立kè

意识到熊倜话中有话。

熊倜见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便将自己的推测一一道出。

“什么!熊倜,你能肯定吗?”王小二眉头紧锁,替众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虽然我不知dào

云飞和小芸现在在哪里,但我敢肯定的是,这两具尸体绝不是他们!原本我怀疑是朝廷的人捣的鬼,想挑拨我们和六大门派的关系,但看刚才陆云飞的反应……”熊倜不由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王小二摸了摸下巴,分析道:“按你这么说,极大的可能是朝廷在背后策划这一切,至于陆云飞的反应……有两种解释,一是陆云飞不知dào

这件事,而是他知dào

,但夏芸之死在他的意料之外。”

熊倜点了点头,他几番思量,也只想到了朱元璋。

但朱元璋做事谨慎,不露马脚,如此,他也抓不到朱元璋任何把柄。

“黑哥,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福建还要去吗?”金灵不由开口问道。

“要!自然要!那些渔民是无辜的!灵儿,给我挑一千精通游水的熊帮兄弟,再挑五百暗部兄弟暗中跟随我们,我另有用处!”熊倜心中已按下决定,这次去福建讨伐贼寇,顺便把暗藏在福建的元代宝藏取回来。

“对了,光头,有件事还得你去做。”

光头一拍胸脯道:“黑哥,你说!”

“你对少林寺的地形比较熟悉,暗中潜入,探查一下消息。这次六大门派追杀夏芸和余云飞,其中我最觉得蹊跷的便是少林。少林近年来虽然没出什么一等一的人才,但毕竟也是八大门派之首。”

王小二在旁应和道:“的确,我也觉得奇怪。武当和我们交好,而丐帮和柳老爷子也有交情,所以没有掺和到针对熊帮的计划中,但少林乃出家人,出家人清心寡欲,本不该同另外五派……”

光头冷笑着打断道:“呵!什么清心寡欲,那也不过是少数,出家人重在修心,但身在着凡尘之中,就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样的道理。高僧不是没有,但秉性不佳的也不是少数。否则,我也不会背离少林了!”

他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悲凉,转瞬又恢复常态道:“黑哥,少林针对熊帮,我也能猜到一二,应该是因为智悟,说起来他其实不是少林弟子,不过是远方游僧,在少林一呆也有十几二十年了,而他出家前同大理段氏有极大的渊源。”

“这次大理段氏被灭,想来他心中也颇生怨气,所以才会和另外五大门派一起讨伐熊帮。之前,他们就骚扰过绿柳山庄好几次,不过小二摆的八卦乾坤巨石阵,他们破不掉,加上我熊帮派弟子行踪隐秘,这才把矛头指向了孤身的夏芸。”

王小二眉头不由蹙起道:“熊倜并没有杀段家的人,此事若是解释开……”

熊倜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件事已经难以解释了,段家的人最后还是死了,更何况,在各江湖豪杰眼中,我熊倜已经投靠了朝廷。”

“我可以用我百晓生的声誉替你作证!”

熊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有这心就够了!六大门派要来就来吧,虽然这两具尸体是假的,但他们想要杀余云飞和夏芸的心却是真的!无论是朝廷也好,武林也罢,凡是敢欺负到我熊倜头上的,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可若此事背后是朱元璋在捣鬼,熊帮成了众矢之的不说还被他当枪使?”

金灵抢先道:“朱元璋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那六大门派就是好人了?世间正义,哪来那么多正义?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无非是不想看熊帮坐大而已。他们是怕熊帮真地降了朝廷!”

熊倜道:“不管他们存了什么理由,是被人挑拨也好,是有心针对我们熊帮也罢,我们要做的只是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眼下,我最担心的还是余云飞和夏芸。从这易容手段看,显然是高人,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他不由叹了口气,微眯起眼,眸中划过一抹精光,道:“余云飞那家伙命够硬,应该还活着,那么夏芸也一定还活着!”

熊倜猜的不错,夏芸还活着,至于余云飞还能活多久,便是个未知数了。

余云飞嘴角的血迹早已干涸,他静立于神山天女峰的峰顶,长发被寒风扬起,一身破烂的白衣越发衬得他的身形消瘦估计。

站在他身后的孤月道:“你可想清楚了?若为了治好她,你可能就会死。”

余云飞点了点头,肃穆的脸上闪过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只要夏芸能好起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更何况只是可能会死,不是一定会死!”

自从那日夏芸在他怀中昏睡后,便再也没有苏醒。

眼下既然有治好夏芸的法子,那他便是一刻也不愿等。

他站在崖边,朝下望去。

陡峭的山壁上长着一株比血还艳丽的莲花。

此莲名为毒斑血莲,也正是这一株莲能够除去夏芸的病根。

而毒斑血莲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很毒!

余云飞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向崖下爬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将死之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将死之人

数息之间,那朵毒斑血莲离余云飞只有咫尺之遥.

寒风瑟瑟,而艳红如朱玉般的毒斑血莲却傲然独放,在绚烂骄阳的照耀下,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亮。

淡淡的甜香也随着寒风从毒斑血莲上飘散开来,送至余云飞的鼻尖。

余云飞tian了tian干燥的唇,一手扶着崖壁,一手伸向那如朱玉般美艳的毒斑血莲。

手是很漂亮的手,不同于普通习武之人的手都是茧子。

余云飞的手指干净纤长,看上去不像是握刀的,而像是拿箫的。

而就是这样干净白皙的一只手在一刹那变成了乌黑。

当余云飞指尖触到毒斑血莲的瞬间,花骨朵底下猛地蹿出一条黑底红斑的小蛇。

小蛇没有眼睛,只见它高昂起身子,张开鲜红的血口,露出一对银亮的毒牙。

余云飞深知这条花斑小蛇也是毒斑血莲本体的一部分。

毒斑血莲是上莲下蛇的异物,莲乃天地间珍贵无比的药材,蛇乃天地间无比阴毒的毒物。

正因这毒蛇的保护,毒斑血莲才能在这崖边安然生长,不至于被飞禽食去。

若斩去小蛇,这毒斑血莲便会立kè

枯萎而死。

因此要摘下这毒斑血莲,必须连蛇带莲拔起!

纤长的手指没有丝毫的停顿,紧紧握住了莲花细嫩的茎。

几乎同时,花斑小蛇的毒牙一口咬在了余云飞的手背上。

余云飞眉头一皱,左手用力一撑,身子向崖上跃去,眼看就要登上山顶,眼前突地一黑,脚下不由一滑,身子不禁向下坠落。

一条白绫突地飞出,缠住了余云飞的腰,将他拽上了山崖。

余云飞半跪在地上,他用力甩了甩头,眼前的黑色缓缓退出,印入眼帘的是刺眼的白。

他喘息地望了一眼已经没有知觉的右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余云飞心中暗道:只能赌一把了!

他猛地抽出弯刀,向自己的右手砍去。

握着的毒斑血莲的右手连带着小臂齐根落下,鲜红的鲜血随着伤口喷洒而出。

余云飞本就苍白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他紧咬着牙,左手在右胸前连点了数下,暂时止住了血。

他俯身捡起自己始终紧握着毒斑血莲的断臂,摇摇晃晃地走到孤月的跟前。

“麻烦……宗主……夏……夏芸……拜托了……”话音一落,便失去了意识,向前倒去。

孤月一拉手中的白绫,一手搂住了余云飞的腰际。

失去意识的余云飞不由自主地将头靠在孤月的肩上。

孤月淡淡道:“这就是爱吗?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舍弃自己的性命去救了另一个人?”

飘渺的声音转瞬便在风中消散了,但一声叹息却在这极北之地的神山间袅袅不去。

三日后,服食了以毒斑血莲为药引的汤剂的夏芸终于醒了过来。

之前一直缠绕着她的疼痛与寒冷全部消失了。

她惊诧地坐起身,摸了摸自己身上整洁干净的中衣,愣愣地望向四周全是由冰凌打造的宫殿。

夏芸站起身,四下打量着,单衣单裤的她也不觉得冷,只是轻轻呵了口气,立kè

化作一团白雾。

“这里是哪儿?余云飞呢?”夏芸整理着脑海中之前断断续续的片段,不由皱眉问道。

本是一句自言自语的问话,夏芸也没指望这空荡荡的宫殿有人回答,却没想一阵似高山流水般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飘渺得一点也不真实,却如天籁般好听。

“他为了救你,自断一臂,眼下快死了。”

夏芸瞳孔骤然紧缩,猛地抬头,向前望去。

只见本空空如也的前方突地出现了一名女子,一袭白衫,出尘而静谧。

夏芸一惊,立kè

认出了眼前之人。

毕竟如神女下凡的倾世容颜只要见过的人,无论男女,都不会忘记。

她惊道:“是你?你说余云飞快死了,他现在在哪?”

孤月清冷的眸淡淡一瞥道:“你想见他?”

“自然!”夏芸急忙走至孤月跟前,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孤月。

孤月那双比星辰更闪烁,比宝石更璀璨的眼眸却如枯井一般,没有一丝波澜,全然不为夏芸的焦急所动。

她淡淡道:“为何想见他?你爱他?”

夏芸闻言不由一愣,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为什么想见余云飞?

我爱他吗?

不,我和余云飞相处才多久?喜欢也许都谈不上,谈何爱字?

夏芸秀眉轻蹙,抿唇道:“我不爱他,只是他有恩于我,我理应去看看他!”

“是吗?可他并不想见你。”对于夏芸的回答,孤月只是清清淡淡地回了一句。

夏芸一愣,从未想到余云飞会不想见自己。

她不由问道:“为什么?”

“他说,不想让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如果他有能力,一定死得远远的,可惜,现在的他除了躺着等死,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孤月说着徐徐走至窗边,望着屋外皑皑的白色道:“虽然他求我不要告sù

你他为你做的这一切,甚至让我骗你说,他已经离开了,但我觉得你有知dào

真相的权利。”

夏芸紧咬着唇,清亮的双眸蒙上层层氤氲湿气,她抬起头道:“我想见他!我要见他!我要见余云飞!”

“好,你跟我来。”

夏芸二话不说,赤着脚便跟在了孤月身后。

孤月身形一窒,回眸打量了夏芸一番道:“把鞋子衣服穿上,虽然你服用了毒斑血莲,但大病初愈,身子尚且赢弱。若是着了凉,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片苦心?”

夏芸点了点头,快速地穿上衣衫。

衣衫乃神山天女宗的弟子服,料子轻薄,穿在身上,却很是暖和。

“好了!走吧!”

孤月点了点头,向屋外走去。

夏芸余光瞥了一眼床榻边挂着的貂绒披风,不由想道:不知dào

现在的他冷不冷?这里冰天雪地的,他都快……定是冷的!

夏芸想到这,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难受得紧。

她顺手拿起披风,揣在怀里,赶紧跟着孤月朝山上奔去。

夏芸跟着孤月在这白雪皑皑的山中走了一个时辰,大病初愈的她早已气喘吁吁,但孤月没有停,她自然也不能停,只能咬牙跟着。

唯一支持着夏芸继xù

迈腿前行,便是余云飞。

良久,孤月终于停在一处山洞前。

“进去吧,他就在里面。”

夏芸点了点头,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中的披风。

洞壁上镶嵌了不少萤石,正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一根根冰凌柱从洞顶倒挂而下,散发着幽幽蓝光。

山洞的正中摆放着一张冰床,床上躺着的,正是余云飞。

夏芸紧咬着唇,几步便赶到了余云飞的身边。

余云飞紧闭着眼,看似安详的神情,却没有给他保留丝毫的体面。

他的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破烂的白衫,身上那些因与六大门派缠斗所造成的伤口如今也变成了紫黑色。

原本苍白的肌肤如今也泛出了灰黑的死气。

而更让人觉得心疼的是余云飞的右手。

那原本干净修长的右手如今却只有半截渗血的空袖。

夏芸一手捂住嘴,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但泪却已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涌出,好似冲毁了堤坝的洪流,只能宣泄。

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余云飞不想见她了。

现在的余云飞已经不是当日那潇洒淡然的云中仙了,只是一个落魄到不能再落魄的将死之人。

夏芸双膝一软,不由跪在了余云飞的身侧,双手紧紧拉住那比冰床更冷的手。

“云飞,云飞……”

余云飞似是听到了夏芸的呼唤,长长的眼帘微微动了动,缓缓掀开了眼帘。

他稍稍侧头,空洞的双眸在望见夏芸的刹那,绽放出最后的光彩,连嘴角都不由扬起了欣喜的笑容。

“你……你好了?”

夏芸紧拉着他的手,泣不成声道:“我好了……我好了有什么用?你怎么那么傻?”

余云飞淡淡一笑,两眼望着那满是冰凌的洞顶,道:“人总是要傻一回的。”说着,再一次缓缓垂下眼帘。

夏芸紧张道:“余云飞,不许睡!我不许你睡!你说过你会娶我的,眼下是不作数了吗?”

余云飞轻叹一声,勉强睁开眼,望向夏芸道:“虽然我看陆云飞那小子不顺眼,但……我也能看出……他对你是真心的……嫁给他,他会一心一意带你好,你……你会幸福的。”

说到陆云飞,余云飞唇边的笑容不由变成了苦笑,他道:“夏芸,拜托你件事,等我死后……去趟陆府……告sù

他……告sù

陆翔东,就说我死了,他可以安心了……从此以后,这世上只有一个云飞……”

夏芸猛烈地摇头道:“不!我不嫁给陆云飞,在我心里,只有一个云飞,那就是你!余云飞,你不能出尔反尔!否则!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

对于夏芸的威胁,余云飞只是笑,只是笑容越来越苦涩。

他道:“也好,至少你会记得我一辈子。若你不想嫁给陆云飞,那嫁给熊倜吧,虽然他的心里有岚,但他也不会亏待你的。毕竟,他的心里有你的。嫁给熊倜,你也……会幸福的……”

夏芸只是不住的摇头,她道:“不!我不嫁陆云飞,也不嫁熊倜!我夏芸此生除了余云飞,谁都不嫁!余云飞,我只嫁给你!”

余云飞一愣,双瞳轻晃,眸中闪过些许泪光道:“你……你说真的?这是我余云飞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话了……可是……夏芸啊,我要的不是你的同情……不是你的愧疚……更……何况,我还是个将死之人……”

余云飞伸出左手,轻轻抚着夏芸脸上的泪水道:“若你真地觉得愧对于我……便离开吧……不要看着我死……这样的罪,我……承shòu不起……”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线生机

第一百九十五章一线生机

余云飞恨不得把夏芸的模样牢牢地刻在心上.

眼下他时日无多,自是看一眼便少一眼,可他却不敢看,不忍再看。

夏芸就像一只斑斓的蝶,轻盈美好,在他的眼前翩翩舞过,停于他的指尖。

但仅仅是短暂的停留,终究不能紧握在掌心,广阔的天空,馥郁的花丛才是她的归宿。

余云飞在心中暗道:熊倜也好,陆云飞也好,无论你最后嫁给谁,都会幸福的!

至于我……你心中对我的亏欠,足以你记得我余云飞一辈子,这对于我来说就够了。

足够了!

但若要说遗憾,也不是没有。

如果可以……再多活几年该多好……至少让我看到夏芸幸福,看到她的脸上洋溢着的笑容……

夏芸那甜美灵动的笑容浮现在余云飞的脑海中,泪却不自觉地从他的眼角滑落。

夏芸站起身,泪光盈盈望着那微侧着头双目紧闭的余云飞,她轻咬薄唇道:“余云飞,你不明白吧,我夏芸只想嫁给你,除了你,我这一生谁都不嫁!”

如此决绝的誓言既动听,又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余云飞的胸膛,痛得他不由皱起眉头。

一直静立在一旁的孤月冷冷开口道:“不明白的是你!”

夏芸微怔,不由望向孤月。

孤月缓缓走至余云飞身前,淡淡道:“你说过,你不爱这个男人。如今你执着要嫁给他,无非是因为你心存愧疚,而这份愧疚不仅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安慰,相反只会给他徒添痛苦。”

痛苦……

夏芸怔怔地将视线挪到余云飞的身上,望着他轻颤的眼睫,心也跟着痛。

她不知dào

孤月说话是不是真的,但她对于余云飞的确心存愧疚,而余云飞看起来也的确很痛苦。

霎时,所有的决心,所有的力qì

都从夏芸的身上抽离了。

她颓然地跪在余云飞的身侧,将带来的貂绒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余云飞的身上。

夏芸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苍白削瘦的脸颊,抹去那不知何时落下的泪。

这个男人似乎一直没什么肉,眼下更是瘦得有些怕人……

夏芸啊,夏芸,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怎可以把好好的一个人毁成这样?

她将脸埋在余云飞的耳侧,透骨的寒凉从冰床上传到脸上,流入心里。

夏芸闭上眼,温热的鼻息呼在余云飞的耳畔,她低声道:“我听你的话,若你不想再见我,我这就走,你要我带的话,我也一定会替你带到。只是……”

夏芸睁开明媚的眸,嘴角微微上扬,把最后那句话藏在了心里。

只是,我不会嫁给熊倜,也不会嫁给陆云飞。

她站起身,静静地朝洞外走去。

洞外,骄阳依旧如霓虹,美艳得不可一世。

只是再美好的白昼,总会迎来夜的寂静。

余云飞躺在那冷冰冰的床上,身上的披风并不能给他这副身躯带来任何温暖,只是因为这披风是夏芸替他亲手披上的,心里不禁流淌着丝丝暖意。

“吃点东西吗?”孤月捧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粥碗,问道。

能让神山天女宗宗主喂粥,那是何等的福气?

可惜余云飞却是一点也吃不下,他知dào

自己的生命如同他的体温正被身下的寒冰床一点点带走。

余云飞摇了摇头,呆呆地望着洞顶。

孤月道:“若是普通人被毒斑血莲咬一口,半柱香内便会七窍流血而亡,总是当机立断自断一臂,也撑不过一个时辰,而你却已经撑了三天。明明如此痛苦,为什么还不愿离去,难道你的心里还存了希望,想要活下去?”

希望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东西。

无论处于何种困境,身临何种痛苦,只要能望见那一点希望之光,纵使烈火焚身,纵使刀风抚体,也能心甘情愿地撑下去。

余云飞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只是这份不甘心太脆弱了,就如同他心中的那点希望一样,一样的不切实jì



他望向孤月道:“她怎么样?”

“纵使你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心里想的依旧只有她吗?你不后悔吗?”

“怎会不后悔?我可是要死了。只是若一切重来一遍,我还是会这么做。宗主,我没事,横竖都是一死,能麻烦您去看下她吗?我不放心她……她,远没有表面来的坚强……劳您多照顾……这神山虽然寒冷,却也是一片清净之地,若是她不想下山,天女宗可否收留她?”

孤月心中暗道:事到如今,他竟还在为她做打算?

神女心法最后一章,说要忘情弃爱。

忘情弃爱才能归于先天之境,真zhèng

踏上修仙之路,可我从未经lì

过情,从未经lì

过爱,谈何忘情弃爱?

这几年来,为了修liàn

神女心法最后一章,陆陆续续见过一些所谓情根深种的男女,但能像他这般倾注所有爱一个人的,却也只有他一人。

虽然心中隐隐有些感悟,却始终抓不住,若是可以……

孤月的眼眸闪过一丝银光,她道:“好吧,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除了让我照顾她之外,你可还有其他心愿?”

“没有了,多谢宗主,你的恩德余云飞只能来世再报答了。”

孤月不由微微眯起双眼,如镜湖般的眼眸竟泛起丝丝涟漪。

她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愠怒,暗道:这人是傻的吗?为何不求我让他活下去?

孤月一甩衣袖,一语未眼,冷冷走出了洞穴,身子轻灵地腾空跃起。

四周的空气好似受了她的影响,顿时寒风凛冽,下起了鹅毛大雪。

雪被风吹送着,跃过窗枢,落到夏芸的手背上。

阵阵沁凉惊醒了正在神游的她。

她望着再一次突然出现孤月,空洞的双眸终于闪出一点点光亮。

她猛地起身,扑倒孤月的身前,双膝跪地道:“我知dào

你一定有办法能救余云飞的,求求你,救他!”

孤月虽依旧面色冷冷,心中却道:有意思!他不求我,她却来求我!

她淡淡道:“我的确有能力救他,但救他,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夏芸紧咬着唇,道:“为奴为仆,做牛做马,在所不惜!只要是我夏芸能做的,只要是我夏芸有的,都可以给你!”

“包括你的命吗?”

夏芸没有丝毫的迟疑,答道:“是!”

“为什么?只因愧疚?愧疚比你自己的性命更重yào

?”

夏芸不由垂下了眼帘,嘴角泛起一丝苦涩道:“我想了好久,我也不知dào

只是爱余云飞,还是因为觉得愧疚,我只知dào

我不想他死。想到冰床上那般羸弱的他,一遍一遍湿了眼。”

“这一生,我不是没有哭过,因为熊倜,我欢喜过,我难过过。那心如刀绞的感觉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也是我爱过的证据。可是对于余云飞,似乎还来不及欢喜,只有痛,刻骨铭心的痛,很痛,痛得我已经不想活下去!如果他死了,我做完他交代我的事,我便随他一起去……”

泪如颗颗珍珠滚落眼眶,她抬起那红肿的眼,望着孤月道:“我想他活下去,我要他活下去,宁愿我死,我也要他活着。”

“可按我对他的了解,若你死了,他又怎会独活?”孤月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道:“我似乎有些明白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了。我也想看看你们伤好后,是否能走到一起。他对你是爱,而你对他的究竟是情,还是愧疚,我也很想知dào

。”

“跟我走吧!”

一条白绫缠住夏芸,向远处飞去。

两人再次来到洞穴时,余云飞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孤月一翻手,另一条白绫缠住了余云飞,带着他和夏芸朝山下飞去。

神山终年冰天雪地,而山下却有数个温泉。

温暖的气Lang飘渺在四周,烟雾朦胧,如梦如幻。

孤月指着身前的一处温泉道:“抱着他下去,除去你和他身上的衣服,同其手心相对,坐于池中。”

夏芸微怔,点了点头,脸上不由浮上一丝红晕,直接扶着余云飞步入那温暖的池中。

温泉不深,只到余云飞的腿部。

夏芸先扶着余云飞坐下,伤口与紧粘着衣服经温水一泡,终于松开,雾气蒙蒙下,清澈的水泛起了些许猩红。

夏芸让余云飞靠在自己的身上,双手解开他的腰带,小心翼翼地替他脱下了衣衫,同时也褪下了自己的衣服,只着了一件雪白的亵衣。

她拉起余云飞的左手,同其手心相对。

夏芸怔怔地感受着掌心微妙的触感。

她不禁想到了熊倜。

熊倜为奴十余载,手很粗糙,却让人觉得温暖,而余云飞的手却截然相反。

除了拇指和食指上有因用到而磨出的茧子外,很是光滑,手形也很好kàn

,手指笔直纤长。

可惜这般好kàn

的手,只剩一只了。

没入水中的右肘下,空荡荡的,渗出不少血色。

看到了这般毫无保留的余云飞,夏芸的心不禁又开始疼了。

虽然他的身上没有像熊倜那般慎人疤痕,但那凸出的锁骨,纤瘦的身体不禁令人心疼,再加上,现在的余云飞还少了一只手。

如此望着,夏芸本白皙的脸上透着桃花般的绯红。

不知是因为赤身同余云飞面对面,还是因为这温暖的泉水。

孤月将夏芸的变化看在眼中,嘴角不由上扬起来。

情字果然有意思。

她临空跃起,如青葱般的玉指轻轻一弹,一道真气猛地注入余云飞的体内。

第一百九十六章 静待花开

第一百九十六章静待花开

余云飞身子下意识地一颤,眉头紧锁,不由轻哼了一声.

夏芸见他面露痛苦,不由蹙眉。

孤月道,“夏芸,收摄心神,护住他的丹田和心脉。”

夏芸闻言,立kè

抱守丹田,心神合一,将内力透过掌心送入余云飞体内,护住他受损的心脉与干涸的丹田。

那道由孤月弹入余云飞体内的真气此刻正飞快地掠过每一道经脉,追剿着流淌于血液中丝丝缕缕的毒素,在筋脉中不住地分开,如一尾尾银鱼般灵活。

能隔空对真气有如此控zhì

能力的,当今武林也许也只有孤月一人。

一炷香的时间,真气便游走尽余云飞全身。

孤月手腕轻转,虚空一掌推出。

余云飞眉头一紧,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

“云飞!”夏芸惊呼一声,身子前倾,一把拉住了他的左手,将他拽向自己。

她一手扶着余云飞的肩,让他躺在自己的怀中。

孤月道:“毒,我已替他逼出,眼下虽无性命之忧,但他受的内伤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痊愈,加上他自断一臂,失血过多,几日来又未饮食,身体很虚弱,你且好生照顾他。”

夏芸点了点头,紧紧搂着余云飞。

孤月又道:“寒冰床的寒气虽然延缓了他体内毒素的蔓延,但对他的身体伤害也是极大,先暂且让他在温泉中多呆一会儿,把寒气逼出来,我去替你们准bèi

衣服。”

“多谢!”

孤月微微颔首,望着泉中肌肤相触的两人,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停滞不前的境界似有松动的现象。

她心中不由暗道:余云飞没有让我失望,夏芸,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若你们能修成正果,也许,我也能踏入先天境界!

她望向纷纷扬扬飘下的如绒羽的雪花,轻盈地向山上飞去。

夏芸轻轻拂去落在余云飞脸上的雪,低声道:“云飞,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等着你娶我……等着……我好好待你……”

寒冰床造成的寒气从余云飞的身体里一点点渗出来,原本麻木的身躯一点点温暖起来,也渐渐地恢复了知觉。

内伤的隐隐作痛与右臂伤口处传来的剧痛终于把余云飞从黑暗中拉回了现实。

他轻哼一声,吃力地掀开了眼帘。

背后的柔软,耳畔温热的鼻息不由让他有些失神。

“云飞!你醒了?”

直到那熟悉的声音响起,余云飞才意识到身后的人是谁。

“夏……芸?”

仅仅是唤出夏芸的名字,就好似用完了所有的力qì



余云飞从来没有觉得那么累过,那么无力过,他垂眸一瞥,立kè

望见了那搂着自己的手臂。

白花花的,如藕般的手臂。

他瞳孔猛地一缩,再一打量自己,竟然一丝不挂!

他惊诧道:“你……你……我……”

余云飞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意识到背后传来的触感是什么。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结果却变成了不安分地在夏芸怀中磨蹭。

如此窘境,他不由红了脸。

夏芸望着他的模样,不由笑道:“这会儿怎么装起正人君子了?”

谁装了?我余云飞本来就是!

若是这会儿余云飞还有说话的力qì

,一定会这般辩驳,可惜他做不到。

而夏芸接下来的话,更让他无地自容。

“那日在邙山,你对我做的事,我可都记得。好了,别说话,也别乱动,好好休息,你很……累吧?”

耳边那轻轻柔柔的声音终于让余云飞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他虽逞强地微微摇了摇头,却独自垂下了眼帘,头枕在夏芸的肩上,昏睡了过去。

“差不多了,带他上来,把伤口处理一下。半个时辰后,我来接你们。”孤月右手一挥,一卷白绸扑在地上。

她放下两套衣衫、金疮药和一些绷带,便离开了。

夏芸是女子,她在场自也没什么不便,但还有一个光溜溜的男人,她便不能不避嫌。

纵使孤月从小清心寡欲,但终究男女有别。

夏芸点了点头,扶着半睡半醒的余云飞上了岸,让他躺在孤月准bèi

好的软布上。

余云飞感觉有人在他腰间动来动去,猛地睁开了眼睛,便望见了只着了一件肚兜的夏芸。

他不由惊慌道:“你做什么?”

“替你换衣裤,怎么了?”夏芸抬头问道,似乎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是啊,夏芸已经下定决心要嫁给余云飞,给自己未来的夫婿换衣服自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余云飞不是这么想的。

他面色一红,心道:换衣服就算了,这裤子怎能让她换?

他结巴道:“我……我自己……来。”

夏芸看都没看他一眼道:“别逞强了,你现在就像一滩烂泥,动的了吗?”

“那……那就穿着……”余云飞无奈道。

虽然山谷内温度较高,但湿乎乎的裤子黏在身上,自然是不舒服的,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也想换身衣裳。

“刚把寒气逼出来,若是湿邪入体,你现在的身子受得住?”说话间,夏芸已经解开了余云飞的裤带。

余云飞手足无措道:“那……那你先自己把衣服换上。免得……免得着凉。”

夏芸望着他的模样,不由噗嗤笑出了声。

她拿起衣服,绕到一片繁花似锦的桃树林后。

余云飞见状不由松了口气,忍着只要稍稍挪动一下便难挡的剧痛,褪去了身上的湿裤,颤颤巍巍地给穿上了干净的中裤。

当夏芸穿好衣裳出来,余云飞也刚好套上裤子。

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经他这么一折腾,自然又是渗出了更多的鲜血,落在那洁白的铺布上斑斑驳驳的。

他面色惨白的躺在软布上,一身虚汗,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一片片地发黑。

夏芸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替他上药,包扎。

余云飞向来是个很能吃痛的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哼一声,只是紧锁的双眉也没有松开过,越发让夏芸心疼。

待处理好余云飞一身伤,夏芸将已经没有半丝力qì

的余云飞扶了起来,替他穿上了衣衫。

余云飞抵不过疲惫,终于沉沉地睡去,任由夏芸摆布。

夏芸温柔地擦拭着余云飞脸上的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低声道:“真是一个傻瓜,比熊倜还傻……”

此刻的熊倜已经带着熊帮的一千弟兄,动身前往福建沿海。

而六大门派一得到消息,也同气连枝,派人阻截熊倜。

只不过这一次,六大门派的人变聪明了,他们并不打算和熊倜明刀明枪地干,而是变了装束,静待时机。

仅仅是击杀夏芸和余云飞,他们便损失惨重,连少林德高望重的智悟大师都与其同归于尽,那么熊帮的真zhèng

实力该有多恐怖?

其实六大门派的人还是高估了熊帮。

他们不知dào

智悟并非同余云飞同归于尽,而是死在了神山天女宗宗主的手里。

若是六大门派的人发动所有的人力物力,同熊倜狠狠干上一家,最后的赢家是谁还很难说。

熊帮帮众虽多,但毕竟练武的时间太短了,而六大门派却是底蕴颇丰,论高手的数量绝对不少于熊帮。

但若是熊帮主动找六大门派的麻烦,那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赢的肯定是熊倜。

驿站茶棚内,熊倜望着匆匆赶来的金灵道:“可有消息?”

金灵摇了摇头道:“小二还没有推算出来,黑哥,我回来的路上发xiàn

了几只臭虫,是六大门派的人,要不要?”

六大门派再精明,伪装得再好,也躲不过杀手出神的金灵,更何况现在的金灵可是百晓生的未婚妻。

对于百晓生一派,消息探查与推算她也颇为精通。

“敌不动我不动。他们爱跟便跟。”熊倜眼下心烦的是余云飞和夏芸究竟去哪了,哪里还有空管几只臭虫?

更何况,他也不想同六大门派结怨过深,只是他不知dào

在朝廷的推波助澜下,六大门派已同熊帮结下了血海深仇。

而这件事偏偏没有人去查,或者说没有人在意。

王小二也好,金灵也罢,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寻找余云飞和夏芸上。

而这两人却完全把熊倜等人抛到了九霄云外。

夏芸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送到了余云飞的唇边。

余云飞咧嘴一笑,缓缓咽下夏芸喂给他的那勺热粥,从胃里一直暖到心里。

夏芸的眼中也沁出笑意来,道:“傻笑什么?难道脑子也伤到了?”

余云飞干笑了两声,没有答话,只是般倚在床榻上,吞咽着一勺又一勺的热粥。

他心中想着,这也许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了。

只是我眼下因为病着,伤着,她才这般待我,若是我伤好了,她心中的愧疚淡了,还会……

夏芸见余云飞突然出神,不由蹙眉放下粥碗,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余云飞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夏芸以为他是内伤发作,当下双掌贴于余云飞的胸膛,正欲运功,手却被他拽在了掌心中。

余云飞略微沉吟,他自知已错过夏芸太多,不想再错过,当即道:“夏芸,那日我以为自己时日无多了,所以……说了一些违心的话……其实,我并不想你嫁给熊倜,更不想你嫁给陆云飞……”

夏芸微怔,目光越发柔和起来,道:“那你想让我嫁给谁?”

“自然是嫁给我!我!”余云飞一激动,气血一阵翻腾,胸口痛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眉宇间不由拧成了一个川字。

夏芸连忙一手轻揉着他的胸口,以内力安抚着他体内的真气。

她脸上带着一丝愠怒道:“东西可以乱吃,话能乱说吗?我夏芸说嫁给你,便嫁给你,难道会像你一样,出尔反尔?你给我好好养伤,瞧你现在这副没用的样,怎么娶我?”

余云飞紧了紧左手掌心中的那只柔荑道:“你说的真的?你真愿意嫁我?”

夏芸没有回答,屋内一片寂静,而窗外又下起了雪。

洁白的雪花落到那朵朵含苞待放的雪莲上,格外美丽。

娥皇迈着轻快的步子,望着静立雪中嘴角含笑的孤月,惊诧道:“宗主,你在做什么?”

“静待花开。”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六大门派

第一百九十七章六大门派

六月的天带着一丝烦闷,蝉蜕皮羽化,展现出诱人的绿色,仿佛是在昭告天下,它即将迎来人生的新一阶段.

季节的转变丝毫不能撼动神山的严寒。

整座神山依旧被笼罩在冰天雪地之中。

两个月的时间,余云飞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身上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依旧扮弱地躺在床上,笑望着夏芸为了照顾自己而忙碌。

夏芸也知dào

余云飞是在装,却也不点穿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待他好,衣食住行都将其照顾得无微不至。

余云飞一脸笑意地摸了摸下巴,不知何时冒出的胡渣搔挠着指尖与掌心。

他透过对面的铜镜,目光盈盈地望着夏芸。

夏芸与镜中的双眸相对,脸上闪过一丝娇嗔,回眸笑道:“又长出来了?”

余云飞笑着点了点头。

夏芸无奈地叹了口气,取来一把匕首与一只盛着清水的小碗,坐在了余云飞的身侧。

一手轻轻抬起余云飞的下巴,一手握着匕首,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拂过他的脸颊,剃去那微微出头的青色胡渣。

余云飞静静望着那般专注的夏芸,眸中的笑意不由越来越侬。

夏芸意识到他的目光,不由停下手中的匕首,面色微红地回望着余云飞,垂下了眼帘。

余云飞望着身前羞涩的可人,心中不由一烧,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试探般地靠向夏芸。

夏芸双颊的红晕直接爬到了耳根,她一手抚向余云飞的脸庞,制止了探来的双唇。

她扬了扬手中的匕首,没好气道:“乱动什么,若是割破了咽喉怎么办?”

余云飞眯眼一笑,昂起了头道:“若是不小心死在你手上,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傻子!我才不要做寡妇!”

余云飞不由会心一笑,闭上了眼睛。

替男人刮胡子这种事,夏芸之前从未做过,如今却已是驾轻就熟。

她虽不是真zhèng

的云南公主,从小过的却是养尊处优的日子。

何时这般待过一个男人,哪怕是面对熊倜,也没做过这般事。

如今为了余云飞,却是练就了这项技艺,此事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余云飞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更何况心爱的女子整日相伴在侧,他怎能任由自己的胡渣破坏了他的形象?

而当时的他却连把匕首都握不稳,冰凉的刀锋在脸上打颤,却迟迟难以落下。

余云飞望着镜中狼狈落魄的样子,不由有些失神。

而这一幕也落在了夏芸的眼中,让她格外心疼。

她趁余云飞不注意,便夺过了他手中的匕首,轻轻抚着那因胡渣而变得粗糙的脸庞道:“以后,你的胡子我替你刮。”

余云飞的心不知被什么撞了一下,是感动,还是难过?

夏芸是在同情他没了右手?

他不想夏芸愧疚,更不要夏芸的同情!

余云飞不由挤出一丝逞强的笑容道:“没事的,我向来是左手用刀,我可以的,把刀给我吧!”

夏芸没有理会余云飞的别扭,径直俯下了身。

她心中不由暗道:这傻子不知dào

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吗?

明明总是玩世不恭,心思却比谁都来的细腻,想的比谁都多。

本想帮他,却似乎又伤了他。

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难过?

到底要我夏芸怎么做,你才知dào

,我对你的,不仅仅是愧疚。

她温柔地捧起余云飞的脸,柔声道:“你不是要娶我吗?古有丈夫为妻子画眉,今有我替你剃须,不也是闺中之乐?你个傻子又何必介怀?”

余云飞一怔,目光渐渐柔和起来,他不由问道:“那我可以吗?替你画眉?”

“自然可以,不过得等你伤好了,我可不想现在被你画上两条蚯蚓……”

余云飞听夏芸这般一说,眸中的哀伤中终于褪去,露出些许欢喜。

有了这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夏芸望着余云飞那略带享shòu

的表情,心情也不由好了起来,她细细打量着余云飞的脸庞,抚摸着他光滑的肌肤,心跳竟不知不觉地加快。

听着余云飞均匀的呼吸,夏芸却只觉耳边嗡嗡作响。

她向来是个大胆、不在意世俗眼光的女子,她望着余云飞丰润柔软的唇,不由偷偷啄了一下。

余云飞一愣,还没回过神,夏芸却已经跑开了。

他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双唇,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内伤已好,还想躺到什么时候?难道还想一辈子呆在神山?我神山天女宗可不收留男子!若不想下山被仇人乱刀砍死,若想保护你心爱之人,便速速起来练功!”

孤月的突然出现不由让余云飞一愣。

的确,这两个月的日子太过安逸了,安逸得都让余云飞忘记了潜在的危险。

六大门派的人若知dào

我和夏芸还活着,必定不会放过我们。

而六大门派和熊帮似乎有什么误会,这件事必须尽快告sù

熊倜!

虽然余云飞没有把握夏芸再见到熊倜会有什么反应,但他视熊倜为兄弟,自不能弃兄弟不顾!

余云飞当日不敌六大门派弟子,极大原因是因为左肩上的枪伤。

如今他这枪伤是好了,但眼下的情况却没比当初好到哪里去。

右手被废,内伤虽愈,但修为却倒退了许多。

若这般下山,可能还没和熊倜汇合,就被六大门派的人砍死了!

余云飞立kè

起身,拿起他的弯刀,向外走去。

单衣单裤的余云飞立于雪地中,浸没在月光下,一次又一次地挥着弯刀。

刀光极快地闪过,似是斩断了洒下的月光。

他的功夫是黄泉教的,练的不是一剑刺阳,而是一刀斩月。

前者为刺,后者为斩,却是异曲同工之妙,讲究的都是快!准!狠!

若放在以前,余云飞连斩一个晚上绝不是问题,但如今他内伤初愈,又少了一臂,重心不稳,一刀挥出,尤感滞涩。

半个时辰过去,已是汗水淋漓,脚下一个不稳,半跪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起来,不住地喘息。

他望了一眼不知何时出现的夏芸,眉头一拧,手握弯刀,艰难地站了起来。

余云飞心中暗道:我死可以,但决不能让夏芸受半点伤害。

望月,出刀。

月落日升,余云飞终于坚持不住疲惫,直挺挺地昏倒在雪地中。

“云飞!”

孤月望着奔向雪中的夏芸,也跟着飞到了她的身后,问道:“你为何不怨我,也不阻止他?”

“你是为我们好,夏芸知dào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想尽快恢复功力,我也知dào

。我怎可以阻止他?若真这样做?岂不是践踏他的自尊,践踏他对我的一番情义?”

孤月点了点头,道:“那你爱他吗?还是,你的心里有另一个男人。”

夏芸双瞳微缩,轻咬薄唇,沉吟了良久道:“我不知dào

……宗主,听闻神山天女宗武功超群,你能否指点我一二?我不想做站在他身后的女人,我想做可以同其并肩而立的女人!”

“他不想我受到伤害,我又怎会想看到他受伤?”夏芸动情地温柔擦着余云飞脸上的汗,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好,我教你,先带他去山下温泉。他内伤虽愈,但真气依旧流转不畅,我会传你天女宗的内功心法,让你替其打通经脉。”

夏芸感激道:“多谢!”

“莫谢,我也需yào

你的帮忙。”孤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和余云飞。

“两个月了,还没有消息?”熊倜望着刚同王小二联络的金灵,不由皱眉问道。

金灵依旧摇了摇头。

熊倜叹了口气道:“朝廷大军到了吗?”

“埋伏在路边的暗部兄弟回报,估计半月后能到。”

熊倜点了点头,饮尽坛中最后一口酒道:“走。”

他出了客栈,翻身上马,向一座荒山跑去,身后跟着金灵同余枫。

而同他一起出发的一千熊帮帮众早改了行头,或明的,装作商队来到这靠海的小城镇,也有独自混在渔民中;或暗的,潜伏于暗中。

总之乍一看,熊倜只带了金灵等几个熊帮帮众来到了福建。

而六大门派的人也一路乔装打扮跟到了福建。

“智韵大师,我们已经跟着熊倜两个月了!我们究竟还要跟到何时?他身边就两个人跟着,而我们有七十二个人,难道还拿不下一个熊倜吗?”青城穆元问道。

智韵眉头微皱,道:“各位稍安勿躁,再等等。”

“还等?黄花菜都凉了,俺们敬你是少林高僧,所以一路以你马首是瞻!你让俺们等,行,可你得告sù

俺们,到底要等什么!要等到什么时候?”崆峒莫鑫骂咧咧说道。

他的两名弟子都死在了余云飞的手中,和熊帮可谓是血海深仇,眼看仇人整天在眼前晃,却不能动手,这怎让他受得了?

其实其余几派也是这么想的。

这一次出动的都是六大门派中长老级别的,论心气儿,可都跟他们的武功与地位成正比。

熊倜武功不俗,但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而莫鑫的问话却让智韵愣住了。

等什么呢?等到什么时候呢?

智韵也不知dào

,他接到的命令就是想法设法在熊帮和五大门派之间周旋。

如今五大门派出的人还是太少,他的任务就是想法设法把五大门派的人都逼出来,最好把丐帮的人也都逼过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触即发

第一百九十八章一触即发

智韵正想着该如何应答,华山派凌俊风突然开口道:“你们难道没有发xiàn

什么不对劲吗?”

莫鑫问道:“有什么不对劲?”

“听闻朝廷近日要到此地追缴贼寇,熊倜作为朝廷少保却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同之前的平云之战一般,以熊帮之力暗中相助,可现在除了他身后跟着的几人,并没有见到熊帮的人,你们不觉得有问题吗?”

“啥问题?”

凌俊风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道:“传闻熊帮元老都是叛离暗河的杀手,极其擅长隐匿踪迹!你们仔细看看那三个渔民!”

众人随着凌俊风的目光朝那三个拖着渔网,正有说有笑的渔民望去.

只见那几人身形壮硕,和普通的渔民没什么两样,但细看之下,便不难发xiàn

些许怪异。

他们的步伐虽轻快,但走路姿势却和普通的渔民有些不同。

不是走,而是蹚。

故yì

压低着脚,好似蹚水一般走路。

这是脚上长年戴着镣铐的奴隶才会用的走路方式,只有如此,才能减轻镣铐和脚腕的摩擦,减少疼痛。

这几个正在聊天说笑的渔民正是熊帮的帮众,而过去的身份的确是奴隶。

虽然他们脚上的镣铐早被去除,但长年累积形成的走路方式却很难纠正,才被凌俊风看出了猫腻。

莫鑫就算脑子再不好使,也看出了凌俊风所指。

他眸中爆fā

出一丝精光,直接握着大砍刀就往上冲。

凌俊风一惊,正欲阻拦,却被一旁的智韵挡住了身形,慢了半步!

习武之人,怎能差这半步?

大砍刀被莫鑫舞得霍霍生风,直接向那三名熊帮帮众砍去。

三人早在凌俊风看向他们时,便有所察觉,提高了警惕。

此刻,见有人冲来,广浩博一手一个将身侧的人推开,自己则向后飞跃。

广浩博便是当年第一个说出愿意誓死跟随熊倜的奴隶。

如今,他不再是奴,熊帮给他的不仅是一顿饱饭,不仅是保护自己的能力,更多的是尊重。

熊帮上下,从熊倜,到追随熊倜的每一个人,没有一个人瞧不起他们这群奴隶。

无论是衣食住行,几乎都和金灵等人一样。

甚至在大漠那段水、粮短缺的日子里,金灵等人也是先确保他们有水喝,有饭吃。

广浩博知dào

自己报答熊倜的日子到了!

他右手往腰间一摸,从腰带的夹缝中抽出一把软剑,猛地向莫鑫刺去。

“这么快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一个都别想跑!”莫鑫暴喝一声,身子临空跃起,一刀砍断了广浩博的软剑,砍刀顺时落到了广浩博的肩上。

“嘭!”

砍刀生生嵌在了锁骨之中,若不是那软剑卸去了三分力,此刻广浩博的锁骨必定被莫鑫斩断,即便逃过断骨一劫,眼下广浩博也不好受。

砍刀落下,顿时鲜血飞溅。

广浩博哀嚎一声,深知自己难逃此劫,冲远处的两人高呼道:“快走!”

“不抛弃,不放qì

”是熊倜支撑起的熊帮精神,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更是金灵这些杀手的教导。

熊帮帮众讲义气,但绝不是莽夫!

虽然逃跑很难看,但只要你打不死我,总有一天,我会打死你!

两人同时高呼一声,“广大哥!”紧咬牙关,双目赤红,朝东西方向奔去。

“想走?做梦!”莫鑫一把拔出嵌在广浩博肩上的砍刀。

广浩博随之猛地突出一口鲜血,当场通晕了过去。

而莫鑫则趁胜追击,一刀一个结果了正欲逃跑的两人。

凌俊风望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三人,终于回过神来,忙上前查看。

除了广浩博一息尚存外,其余两人已当场毙命。

好在这一代地处偏僻,刚刚发生的命案并没有尤其骚动。

凌俊风不悦地怒瞪了莫鑫一眼道:“莫鑫,你也太冲动了!你这般乱来,若是打草惊蛇可如何是好?你为了逞一时之快,却断了所有线索!”

“咋会断了!俺虽是个粗人,但也不笨!没看到俺还留下一个活口吗?”莫鑫说完一脚踹向广浩博的测腹部,道:“喂,臭小子,别装死,给我起来!”

广浩博眉头紧锁,闷哼了一声,那腹部的剧痛又咳出一口血来,缓缓睁开了眼眸。

莫鑫用砍刀的刀面拍着广浩博的脸颊,问道:“说,这次熊帮来了多少人?是不是帮朝廷追缴贼寇?”

广浩博狠狠地瞪了莫鑫一眼,心中暗道:想让我出卖熊帮,出卖黑哥,你才是做梦,老子就是死,也绝不透露熊帮半点消息!

他一咬牙,当即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大口大口地涌出,嘴角却闪过一丝慎人的狞笑。

“混蛋!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俺不敢杀你吗?你熊帮杀死我两名徒儿,在江湖上奸-yin掳掠,无恶不作,今日俺就要替天行道!”莫鑫眉头一挑,扬起手中砍刀。

广浩博不由微怔,熊帮帮众大部分都是奴隶出生,市井小人也许有,鸡鸣狗盗也许有,但奸-yin掳掠绝对没有!

可他已有口难辩,心中只能哀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般死去也算壮烈,总比过去被那些奴隶打死好!

不过是碗大的疤,十八年后不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再入熊帮,做黑哥的小弟。

这般想着,广浩博心里一点都不怕,双眸炯炯有神地望着莫鑫,没有丝毫畏惧,他咧着嘴露出染满鲜血的白牙,虽不好kàn

,却是发自真心的笑容。

“笑!俺,让你笑!”莫鑫怒不可揭,砍刀立kè

落下。

凌俊风瞳孔一缩,一手握住了那正欲落下的手腕道:“等等,此人性命暂且留下!”

“啥?”

凌俊风望着广浩博的笑容,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愧疚。

虽然他心知同广浩博处于对立,也知dào

熊帮无恶不作,但却敬广浩博遇事不退缩,讲义气,宁死不屈,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他的确有些不忍看着广浩博就这般死去。

他道:“留下也许有用。熊倜已经和他的手下走远了,我们也该赶紧跟上。”

智韵见状,忙开口道:“凌掌门说的没错,老衲以为,我们应当兵分两路,一是继xù

跟踪熊倜的行踪,二是集结门派众人。既然今日我们在这里遇见了隐藏在暗中的熊帮帮众,即有可能四周还隐藏着数百人。”

“凌掌门,你脑子好使,俺甘拜下风!你说该咋办!”莫鑫没看智韵,反问凌俊风。

说来这凌俊风的确是个人物,今年不过三十有二,就登上了华山派掌门之位。

不论是武功还是才学,在江湖中都享有盛名。

他微微皱眉道:“智韵大师说的没错,我担心的也正是我们寡不敌众。既然决定将熊倜一举拿下,将熊帮彻底瓦解,还武林一个清净,我们的确应该多做准bèi

!”

“好!我老莫听凌掌门的!这就修书一封,请掌门前来!”

其余三派也连连点头。

莫鑫指向躺在地上不住喘息的广浩博道:“这小子怎么办?”

“交给我!你们先去追熊倜,我一会儿就来”凌俊风一把拽起地上的广浩博,朝远处走去。

莫鑫望着两人的背影,不由挠了挠头,顿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我懂了!”

“什么?”其弟子问。

“凌掌门定是想用那小子做陷阱,果然是个聪明人!”

凌俊风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救广浩博。

他背着广浩博走进一间海边五人居住的破屋,放他了下来。

广浩博蹙着眉,不解地望着凌俊风。

凌俊风取出一瓶金疮药洒在了广浩博的伤口上。

广浩博不由浑身抽搐,冷汗淋漓,连意识也渐渐模糊。

只依稀听到凌俊风道:“我敬你是条汉子,所以放你一马,希望你不要再跟着熊倜为虎作伥。”

广浩博双眸空洞地望向凌俊风,很想反驳,可意识却终究消失在黑暗中。

凌俊风望着闭着眼的广浩博,不由叹了口气,扶着他躺下,又找了一旁的干草扑在他的身上,临走前道:“希望,我的决定是对的!不要再执迷不悟!”

说完,便离开了,数息之后,一道人影扑到广浩博的身边,红了眼。

此人正是沈鹏。

早在广浩博等人和六大门派的人发生冲突时,沈鹏就躲在暗处。

在九道山庄的这些日子,沈鹏已经从当年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奴隶成长成一名杀手。

不仅一剑刺向太阳已小有成就,轻功和隐匿功夫也不弱。

当他见到同门遭人惨杀之时,他险些出手,可是他知dào

他不能。

他出手定能拿下一人性命,但仅仅是一人,随后等着他的便是死。

他死了不要紧,但若不能将消息带回熊帮,带给熊倜,那么就白死了!所以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见死不救!

若不是他心性早被熊倜锤炼得十分坚韧,在看到广浩博被一刀砍中时,便可能被人探查到气息。

好在,六大门派中还有一个稍有人性的凌俊风,救了广浩博一命。

沈鹏望着凌俊风消失的方向,早已被自己咬破渗血的唇喃喃动了动道:“你这份恩,来日沈鹏必报!”

语毕,他抱起广浩博,回到了熊帮在福建的暂时集聚地,临海悬崖处的一处洞穴。

“师弟,这是怎么了?”洞内的汪伦迎了上来,惊诧地问道。

此次追剿贼寇,熊倜的两个徒弟也都跟了过来。

沈鹏眼中闪过丝丝寒光,道:“六大门派的人干的好事!师兄,你把人都叫回来,我先处理一下广大哥的伤!那杀千刀的把险些把广大哥的锁骨砍断!若是这样放着不管,广大哥这条胳膊就废了!”

汪伦眉头轻皱,点了点头,双手放于唇边,一阵阵咕咕声随着海风越飘越远,一道道黑影,向此处的洞穴奔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初露锋芒

第一百九十九章初露锋芒

沈鹏敬佩熊倜,不仅仅因为熊倜能杀人,更因为熊倜能救人.

而沈鹏自知论武学天赋,不如师兄汪伦,所以他一早就有心学习医术。

熊倜知其想法也不藏私,立kè

将鬼医的医术倾囊相授,心思细腻的他学起来自是事倍功半。

如今一年过去,沈鹏不仅一剑刺向太阳小有所成,医术更是深得熊倜真传。

当沈鹏将广浩博裂开的骨骼接上,熊帮九百九十七人也陆续赶到了洞内。

准确的说是九百九十九人。

那两具尸体,也被熊帮的人发xiàn

,带了回来。

偌大的洞穴内站着千人,偏偏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可怕。

熊帮成立至今,何时吃过这般的亏?

沈鹏将自己所见告知众人后,道:“必须快把这件事告sù

师傅!另外让明处的兄弟全部转为暗处!凡事小心,不要擅自招惹这些人!”

“那群畜生杀了我们两个弟兄,还将广大哥伤成这样?难道我们要忍气吞声?”

沈鹏瞪了一眼说话人,道:“怎能忍气吞声!可你们的功夫比起广大哥又如何?广大哥的功夫在熊帮也算的上出类拔萃,连他都扛不住那家伙一刀!难道你们想给对方送人头,不成?”

“可……可我们只能仰仗黑哥替二丫和狗蛋报仇了吗?我们学了那么久的功夫,不就是想为黑哥效力,想替黑哥分忧解难,结果……结果……我们还是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如草芥般任人宰割……”

众人的情绪不由受到影响,本是自信满满地来到此地,想一显功绩,结果却连自家兄弟的仇都报不了。

这不由让他们的自信心受到极大的伤害。

沈鹏见状不由冷哼一声,紧了紧手中的剑道:“他们练武比我们早,武功比我们高也属正常!但杀人不仅仅看功夫!”

他定了定神,望向地上昏睡的广浩博,又道:“他们杀了我们两个人,伤了广大哥,我要他们付出双倍的代价!你们照顾好广大哥!”

汪伦回过神,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小鹏,你想做什么?”

沈鹏望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汪伦道:“师兄,你放心,我有信心能全身而退!师傅临行前,把这一千兄弟交给我俩,如今两死一伤,若我不做些什么,实在过不了自己的良心!也无法向师傅,向这群兄弟交代!”

汪伦眉头微皱,道:“我跟你一起去!”

沈鹏摇了摇头道:“师兄,你的一剑刺阳虽比我强,但你心地善良,杀人这种事不适合你!还是让师弟来吧!”

他又望向身后一群帮众道:“你们给我记着,不许擅自找六大门派报仇!就算是我死了,也给我这里等师傅回来!”

语毕,便带着剑离开了。

当年江中城内那个被人任意欺凌的沈鹏已经不复存zài

了。

短短几年光阴,他已能独挡一面。

他的一言一行都有熊倜的影子,只是比起熊倜,他双眸更阴狠,杀伐更果duàn



汪伦望着消失在洞口的沈鹏,眉头不由皱起。

他心中暗道:明明我是师兄,明明我功夫比他更好,结果却是他处处照顾我!

若像他口中叙述这般,六大门派的人绝不好对付!

不行!

不能让小鹏一个人!

汪伦那如镜湖般的双眸泛起层层波澜。

他转身对身后的众人道:“去通知师傅,我跟去看看,你们留意继xù

暗中留意六大门派的动向!”

语毕,便带着他的木剑出了洞。

直到现在,汪伦还是不用开封的铁剑,用的是桃木剑。

夜色渐渐暗了,熊倜同金灵等人弃马隐入林中,转瞬便把六大门派的人给甩开了。

金灵身上的铃铛在静谧的林中发出动听的声响。

她嘴角闪过一丝笑容道:“黑哥,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否则,我也不会急着把身后那些家伙甩掉!”熊倜脸上闪过一丝笑容道。

金灵眼中闪过一样的光彩,道:“黑哥,那这笔钱……”

“小二不是一直想建听雨楼吗?好歹他现在也是百晓生了,既然他想做,我这做兄弟的自然也当权利支持,也算作……”

熊倜顿了顿,望向金灵,挠了挠鼻梁,笑道:“也算作你的嫁妆!”

金灵一愣,面色羞红道:“黑哥!”

熊倜忍不住调侃道:“哎呀!这样的灵儿真是好kàn

,真是有些舍不得把你嫁出去!”

“黑哥,讨厌!”

“哈哈!”熊倜的笑容突然凝固住,目光一冷,向后望去。

只见两道人影正拼命朝此处赶来。

正是熊帮的人。

若不是熊倜为了甩掉六大门派的人,此二人眼下定追不上熊倜。

熊倜脚下一顿,停在一树杈上,回眸道:“你们怎么来了?”

“黑哥,出事了!”

前来报信的是两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

此二人因身形纤瘦,骨骼清奇而被金灵挑中,亲自教其轻功,负责往来通信。

金灵闻言面色一冷道:“连怎么报信都忘了吗?简单重yào

的说!”

二人不由咽了咽唾沫,道:“二丫和狗蛋被崆峒派莫鑫杀了,广浩博也被其重伤。汪伦和盛鹏大哥去找六大门派寻仇了!”

“什么!”熊倜闻言,再也按捺不住。

他眉头紧锁,对金灵道:“你带暗部的人先把东西都拿出来。我去会会六大门派!”

金灵点了点头道:“黑哥,小心!”

语毕,便和余枫二人继xù

向密林深处飞去。

熊倜转身望向两人道:“六大门派的人在哪里?”

“六大门派兵分两路,一路以少林智悟领头跟着黑哥你,还有一路以华山凌俊风为首继xù

留在渔水镇,似乎在等什么人,那莫鑫也在。”

熊倜闻言嘴角不由闪过一丝微笑道:“明白了,那两小子一定是找那莫鑫去了!莫鑫,崆峒四大长老之一,擅长砍刀,力大无穷。虽是粗野之人,武功路数却也上乘,在江湖中也能排个前百,这两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旋即他面色一变,消失在夜色之中。

树影在晚风中瑟瑟抖动,月光穿透枝叶的细缝,落下斑驳的树影,为这烦闷的夏带来了一丝惬意与清凉。

而沈鹏却丝毫不为周围环境所动,如毒蛇般阴狠的数目隐藏在繁密翠绿的叶片后,目光紧紧地盯着不远处正挥着砍刀乘凉的莫鑫。

他清楚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唯一的一次几乎。

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剑,缓缓闭上双眼,调整好呼吸。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身子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

风向突然变了,朦胧如水的月光也好似被截断了一般。

莫鑫眉头微蹙,抬头望天。

只见一个黑点一身杀气向自己飞来。

沈鹏的身形腾于空中,猛地拔出长剑。

剑光一闪,堪比骄阳。

莫鑫双目被刺痛,下意识地侧头,闭上了眼睛。

沈鹏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一剑刺出。

一剑刺向太阳。

莫鑫的头就是太阳。

沈鹏虽然没有领悟了剑qì

,但他的一剑刺阳依旧凌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当磨鑫闭眼闪避的刹那,莫鑫就输了。

沈鹏用自己的行为证明了,武功和杀人是两回事。

当他的剑再次落入剑鞘时,莫鑫翻着白眼倒下了。

他胸前的伤口极细窄,一时还没有死透。

他艰难地抬起头,却望不到身后的沈鹏。

“你……你是谁?”

沈鹏回眸冷笑道:“你杀死二丫和狗蛋的时候怎么没有问他们是谁?”

莫鑫闷哼一声,终究是断了气。

沈鹏眸中没有半丝欢喜,冷冷道:“还有三个!”

他正欲飞身而退,却见一道人影落下。

待看清来人,他才惊讶道:“师兄,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说着,他伸出手,想要拉汪伦的手。

汪伦望着地上的那具尸体,眉头不由皱起。

明知沈鹏没有做错,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躲开了沈鹏伸来的手。

沈鹏一愣,望了一眼自己停在半空中略显孤寂的手,嘴角闪过一丝苦笑,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道:“快走吧!若让人发xiàn

就糟了!”

“来了还想走吗?你们是谁?”

凌俊风带着六大门派的人迅速地将沈鹏和汪伦团团围住。

沈鹏不由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这些家伙果然灵觉敏锐,没想到短短数息,竟然能赶来。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双眸戒备地望着众人,脸上去露出轻松的笑意道:“不走,难道等你请我喝茶?”

“师叔!师叔断气了!”崆峒弟子的一声惊呼,终于让六大门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凌俊风也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两人是谁。

今日和莫鑫结仇的只有熊帮!

他眉头紧锁,双眸闪过寒光道:“你们是熊帮的人!”

“聪明!可惜……答对了也没奖励!师兄!走!”话音未落,沈鹏已同汪伦飞身跃起。

“杀了人还想走?”峨眉派空明师太座下第一女弟子刘迎双拂尘一抖,一道气Lang划向沈鹏和汪伦。

二十七的她最看不惯像沈鹏这样油嘴滑舌之徒,更何况熊帮弟子无恶不作,在她看来,沈鹏长相英俊,定是个如同采花大盗般的yin-贼。

因此,她比谁都早出手。

虽未击中两人,却使两人身形一窒,落到了地上,错过了最后逃脱的机会!

沈鹏同汪伦四目相视,心知杀人这等事自己的好人师兄可做不来,只能手中长剑再一次出鞘。

凌厉的剑光划破这本不在静谧的夜。

一剑,便葬送了刚才说话的崆峒弟子性命。

而沈鹏也没讨得便宜,在他杀了崆峒弟子的同时,刘双迎的拂尘击在他的后背。

五脏六腑皆遭到创伤,他眉头微皱,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第二百章 情同手足

第二百章情同手足

“师弟!”汪伦见状,不由疾呼一声,木剑出鞘,护在了沈鹏身前.

他望着刘双迎道:“你乃出家人,出手怎如何狠辣?”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之事。这同我是否是出家人有何关系?”刘双迎望着那好似玩具一般的木剑,不由冷笑道。

沈鹏一手拉住正欲同刘双迎辩驳的汪伦道:“师兄……莫同这些人废话……你……先走……”

沈鹏一手剑尖撑地,以剑刃柔韧的反弹之力,勉强站直了身子。

他体内的真气早已乱作一团,自知逃不过这些人的魔爪,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汪伦创造机会让汪伦离开,更何况,他还有两个人没有杀。

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两个崆峒弟子垫背!

语毕,他一手握剑,目光锁定一身着灰衣青边的崆峒弟子,一剑刺去。

纵使他身受内伤,气血不畅,但一剑刺向太阳依旧行如流水,毫无滞涩。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鹏又击杀了一人。

六大门派无不震惊,无不愤nù



刘双迎道:“混账,竟还敢杀人,拿命来!”

汪伦脚下一动,闪身挡在刘双迎身前道:“你的对手是我!”

“好!”刘双迎双眸微眯,左手握住拂尘轻轻一甩,右手握住拂尘柄,抽出一把细剑。

细剑剑尖直指汪伦。

“峨眉派大弟子刘双迎,请赐教。”

“熊倜大弟子汪伦,请。”

六大门派的脸上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心中暗道:难怪年纪轻轻能杀了莫鑫,原来是熊倜的徒弟!

一柄木剑,不带一丝杀伐之气,却凌厉非常。

一把细剑,亦柔亦刚,内外相重,长短并用,将道家上善若水的柔弱之道发挥道发挥到极致。

汪伦望着那姿势优美却威力十足的峨眉剑技,不由想到了江湖众人对峨眉的评价。

玉女素心妙入神,残虹一式定乾坤。

身若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人。

临敌只须出半手,纵是越女也失魂。

汪伦这般想着不由一时失神,刘双迎立kè

窥得先机,一剑刺出。

汪伦下意识地也刺出一剑。

木剑虽不可杀人,但剑qì

却能伤人。

汪伦出手虽慢了半拍,但剑qì

却更快!

刘双迎本以为自己即将得手,心中还燃起一丝窃喜。

可惜这份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剑qì

已经击中了她的右肩。

刘双迎轻呼一声,手中的剑不由落地,抱臂半跪在地上。

汪伦心中不由一惊,他心中暗道:我……我伤人了……

他握剑的手不由颤抖起来,终于,他的木剑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不由上前两步,紧张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yì

的……”

“哼!伪君子!卑鄙小人!”刘双迎冷冷提起头,她的左手负于背后,一根峨眉针落入指尖,在月光下泛着微微银光。

“我……”汪伦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沈鹏将汪伦的一切看在眼中,双眉不禁再一次蹙起,他心中暗道:真是个傻师兄,眼下正是逃脱的好机会!

还同那老女人废话什么!

他不由将注意力落到刘双迎身上。

只见她猛地扬起了手,一尾银光朝汪伦飞来。

沈鹏瞳孔一缩,大喝道:“师兄小心!”

他一手撞开汪伦。

汪伦避开了飞射而来的银针,而沈鹏自己却避不开了。

银针倏地一下就没入了沈鹏的身体,直刺身后督脉大穴,封住了他体内的真气,他不由闷哼一声,身子软软地向下倒去。

“小鹏!”汪伦一惊,连忙扶住了沈鹏。

沈鹏紧蹙着眉头,诸身大穴都传来好似针扎一般的疼痛,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没事……”

他冷冷望向已经愣住的刘双迎道:“我师兄是好人……他和我不一样,他从没杀过任何人……你说他卑鄙……你说他小人?那你又算什么?”话未说完,沈鹏便晕了过去。

汪伦望着怀里的人,两行清泪不由落下。

他心中暗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若我不跟来,小鹏定能顺利逃脱。

若我出手再很些,那女子也不会出手伤到小鹏!

论年纪,我比小鹏年长,论辈分,我也是先入门。

可无论是在九道山庄上,还是下了山,都是他在照顾我。

那些年我灵智虽不清醒,但记性却不差,谁是真心待我好,谁是表面敷衍我,我比谁都清楚!

如今帮内兄弟惨遭崆峒莫鑫杀害,小鹏杀了莫鑫为他们报仇,于情于理他都没错!

而我却……却嫌他的手上沾染了人命,竟……竟然躲开了小鹏伸来的手……

可他还是一点都没怪我……宁愿自己受伤,也……

师傅,我也是时候该拿起剑了!

我不是想杀人,我只想保护人,保护小鹏!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愈来愈冷,手缓缓伸向沈鹏掉落的佩剑。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剑柄的刹那,一只秀足狠狠地将剑踹得老远。

汪伦抬起头,却见一把细剑搁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没有丝毫畏惧,只是面色淡淡地望向刘双迎。

刘双迎只觉好似被利剑穿心一般,瞳孔不由一缩,连手中的剑也险些握不住。

她是女子,不是什么君子,更何况峨眉针是峨眉三大器之一,自不算什么卑鄙的手段。

沈鹏晕了,那是他自作自受!

可不知为什么看到汪伦眸中冰冷,她的心不由颤抖起来,好似她真的做错了一般。

“刘道姑,你为何还不动手?”青城派掌门奚永言横眉冷对地问道。

“我……”刘双迎一时语塞,只是下意识地扬起了手中的剑,却迟迟难以落下。

凌俊风道:“刘道姑,慢!之前智悟大师传来消息说失去了熊帮帮主熊倜的踪迹,而此二人是熊倜的弟子,也许我们可以从他们身上获得一些线索!”

刘双迎不由暗自松了口气,收剑朝凌俊风施了一礼。

汪伦见状,一手松开沈鹏,向前一滚,紧紧握住了剑柄。

待他想再回到沈鹏身边只是,却见凌俊风的长剑正抵着沈鹏微微起伏的胸膛。

凌俊风道:“若我是你,便会放下手中剑,我以华山掌门之名向你保证,只要你好好合zuò

,我六大门派绝不伤你们的性命!”

汪伦不由叹了口气,扔掉了手中剑,径直走到了沈鹏的身侧,他抬头望着凌俊风的剑道:“收起你的剑。”

凌俊风依言照做,却见汪伦将沈鹏抱了起来,他不由愣道:“你这是……”

汪伦瞥了他一眼道:“说,你想把我们关在哪儿?”

凌俊风还从未见过如此识相的阶下囚,一时竟忘了说话。

汪伦四下看了看,道:“就柴房吧!另外多准bèi

点馒头,我师弟胃口好,别饿着他。”

语毕,便擅自抱着沈鹏进了柴房,他身子轻轻一晃,一阵风卷起,顺势关上了柴房的门。

众人一个个都好似吃了臭虫一般的表情。

刘双迎心中更是惊讶,内力如此收放自如,她终于明白汪伦的武功不仅是在她之上,而是足可以耍他十万八千里。

凌俊风终于回过神来,他望着那紧闭着的破旧大门,不由又有些出神。

他心中暗道:重情义之人,往往本性不坏。尤其是那叫汪伦的,一身善意正气,与峨眉弟子一战,更是光明磊落!

反倒峨眉弟子趁其不备,偷放暗器,倒有些小人行径。

呵!莫说峨眉,我不是也利用他那受伤的师弟来要挟他吗?

如此说来,倒是我六大门派像恶人了!

“凌掌门,求你为我们崆峒派弟子做主啊!”一声悲呼,终于把凌俊风的心思拉了回来。

这夜,除了主动出手的峨眉派刘双迎受了伤外,只有崆峒派死了两人。

凌俊风一想,立kè

明白熊帮是为白天的事报仇来了。

他眉头微皱道:“此事,我心中有数,待智悟大师归来,定给你一个交代。”

崆峒弟子心知立kè

斩杀二人为莫鑫报仇无望,只能抱着自家两具尸体,郁郁寡欢地离开了。

凌俊风又望向峨眉派道:“还有劳峨眉众道姑多准bèi

些食物给柴房内二位送去。”

周白蕊没好气道:“那两人是熊帮的恶徒,有什么资格吃饭!”

刘双迎眉头微蹙道:“住口!熊帮中人残害我等同门,不代表熊帮中人各个都是恶人。白桃,一会儿,你去给他们送吃的!说到底,今天我还是欠了汪伦那贼子的人情。”

敖白桃是此行中年纪最小的,今年刚满十六,因天资聪颖,倍受峨眉派掌门宠爱,将其作为下任掌门培养。

奈何她性子太过懦弱内向,这才被点名下山,以江湖险恶来磨练其性。

敖白桃闻言,自是吓坏了。

她不由自主地缩在众师姐身后,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周白蕊见状,不由调笑道:“柴房里的两个家伙可是比豺狼还要恐怖呢!小师妹你可要小心,莫要被他们啃食得连骨头都不剩。”

敖白桃吓得脸都白了,她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怕……”

任谁都能看出她是在逞强。

天色微凉,一抹晨光透过薄薄的纸窗落入柴房内,落到躺在汪伦腿上的沈鹏身上。

虽说不上刺目,他还是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汪伦见状,伸手替他遮挡落在他苍白脸上的光芒。

可沈鹏缓缓转醒过来,他愣愣地望着四周,十分陌生的环境。

他挣扎着坐起,却被浑身好似针扎一般的痛楚累得不由闷哼了一声。

他也算得上精通医术,自知自己伤得不轻,这伤痛并不是因为刘双迎的拂尘,而是因为她的那根峨眉针。

仅仅是坐起这一动作,便令沈鹏面色煞白。

他喘息了良久,问道:“这是哪儿?”

“柴房,我们被关起来了。等你伤好些,我想法子带你走。”汪伦轻轻揉了揉沈鹏的发顶。

伤好?

沈鹏的嘴角不由闪过一丝苦笑,这暗器如此奇特,能封住所有真气,想来也只有峨眉的人能解!

他不想拖累汪伦,便道:“师兄,不如你先走,等找到师傅,再来救我。”

“不行,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爹娘都死了,如今,我汪伦除了师傅,便只剩下你这师弟了!”汪伦下意识地撅起唇。

沈鹏和汪伦朝夕相伴,怎会不知他这动作的意思,心中不由叹道:要是把那针去了,也许,我和师兄还有机会……

这般想着,柴房的门突然开了。

一道人影投入屋内,纤长娇弱,手中似还端着什么。

第二百零一章 暂离险境

第二百零一章暂离险境

逆着光,沈鹏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见其个子不高,纤纤弱影,似是个女子.

她静静立在屋外,不知在踌躇什么,良久都没有进屋。

直到汪伦开口道:“进来。”

那女子才唯唯诺诺,一步一娉婷地迈进了柴房。

沈鹏也终于望清了来人的模样。

白皙的小脸上镶嵌着弯弯的眉,大大的眼,小小的嘴。

那是一个精致得好似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

沈鹏见之不由瞳孔一缩,心头一颤,嘴角下意识地露出一丝傻笑。

他不是被女子的容貌所吸引,而是认出了女子身上的道袍。

他心中暗道:峨眉派的弟子!好运气!

敖白桃偷偷瞥了两人一眼,昨夜打斗她一直吓得低着头,直到这一刻才看清汪伦和沈鹏的相貌。

两人比起熊倜,自然不够俊朗,但比起敖白桃见过的所有男人来说,却也不是其貌不扬。

当然敖白桃长那么大,见过的男人可以说屈指可数。

其中大部分,还是这次下山才看到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敖白桃不由多看了汪伦和沈鹏两眼。

尤其是沈鹏,唇红齿白,俊俏得紧。

否则,当年也不会险些惨遭奴隶头子的黑手。

汪伦见敖白桃愣在原地出神,不由道:“多谢道姑,想来我师弟也应该饿了。”

“不……不谢……”敖白桃连忙放下托盘,不由为自己的失态而恼怒。

白皙的脸庞立kè

被血色所代替,艳丽的绯红直接爬上了她的耳根。

她心中暗道:白桃啊,白桃!他们可是熊帮帮主的徒弟,可是无恶不作的大坏人!你怎能因他们生的好kàn

,便放松了警惕?

她不由想到了周白蕊的话,身子一颤,心中连忙道:周师姐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们的确比豺狼可怕!

豺狼长得丑,长得凶,见着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可他们却仗着自己长得好kàn

,使人放松戒心,然后乘其不备,将其啃食得一干二净,真真是恐怖至极!

敖白桃想到这儿,一分钟也不想呆,恨不得立kè

拔腿就跑,却听汪伦道:“小鹏,你怎么不吃,你从昨日中午便没吃过东西,肚子不饿吗?”

沈鹏还真不饿,眼下,他除了疼,已经感知不到其他任何感觉了。

他微微蹙着眉,虚弱道:“身上好似针扎一样疼,吃不下……”

“怎么能吃不下,你一顿可要吃六个馒头的!”

敖白桃望着沈鹏那副干瘪的身材,怎么也不信他是那么能吃的人,不由惊道:“六个?”

汪伦点了点头道:“小鹏以前是奴隶,饿久了,自然变得很能吃。”

“师兄,你又笑话我。”沈鹏挤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

“没,你和师傅比起来也不算能吃的,我上次见师父一顿吃了十四个!就连岚师娘一顿也是八个呢!”汪伦虽恢复了灵智,骨子里还是跳脱不出那一丝稚趣,说话没遮没拦,也不经脑子。

敖白桃在旁听得一愣一愣的。

奴隶她没见过,但也听过。

她听其他门派说,熊帮大部分都是奴隶出身。

过往都是给人做苦力的,吃不饱,穿不暖,还要遭主人毒打。

她一直觉得奴隶挺可怜的,没想到今天便见着了,而且是一个一顿饭能吃六个馒头的奴隶。

想她平日里一天都吃不了六个馒头。

她不由越发好奇地打量起沈鹏。

只见他眉头紧蹙,突地闷哼一声,不住颤抖起来。

额上的汗一滴滴渗出,转瞬比豆子还大。

敖白桃见状,心知是峨眉针在其体内乱窜。

她看了看盘子里几个热乎乎的馒头,一时又起了孩子心性,她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道:“你真地能一顿能吃六个?”

沈鹏正想着如何哄骗敖白桃替自己除去峨眉针,没想到她突然这般问。

他不由苦笑道:“这种事还有假不成……可我现在真地痛得没有胃口……不然吃给你看。”

“嗯,我信你。不如,我先替你去了峨眉针,等你吃完六个馒头,我再给你封回去?”敖白桃不由为自己想出的主意沾沾自喜。

而沈鹏却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他暗道:这丫头怎比以前的师兄还傻?不过也正随了我的愿!傻丫头,只是我可不会让你封回去!否则,我和师兄今日便无法离开了。

他望向敖白桃,点了点头。

敖白桃欢呼一声,一手取出腰间峨眉刺,细长如青葱般的中指伸入峨眉刺中间的圆孔内。

她白嫩的手掌向前一翻,峨眉刺顺势横在掌间。

敖白桃一手扶起沈鹏,一掌抚向他的背脊,自下而上缓缓移动。

沈鹏不由仰头轻哼一声,只觉经脉中的血液好似沸腾了一般,快速地流窜,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根针顺着敖白桃的手掌在体内流淌。

随着敖白桃收掌,沈鹏只觉背后腰间传来一阵刺痛。

那是峨眉针离开身体所产生的刺痛。

沈鹏不禁虚脱地蜷缩着倒在地上,静静感受着随之而来的舒畅。

待稍稍恢复了些许体力,沈鹏这才缓缓坐了起来。

他冲敖白桃点头微笑道:“熊帮沈鹏多谢姑娘。”

敖白桃眯眼笑道:“峨眉敖白桃,不用客气?你现在能吃给我看了吗?”

沈鹏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抓了一个馒头啃了起来。

敖白桃瞪大着眼睛,好奇地望着沈鹏。

沈鹏的吃相不算难看,也算不上狼吞虎咽,但吃东西的速度却快得惊人,转瞬功夫已经吃完了四个馒头。

敖白桃不由好奇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鹏抹了抹嘴角的馒头屑,微微挑眉道:“你想知dào

?那我就告sù

你!”

他面色一变,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寒光,身子猛地暴起,手成剑指刺向敖白桃。

敖白桃还没回过神,便觉自己的身子动不了了!

她眼中不由泛起一丝恐慌,如小鹿般干净的眸子湿润了,她心中暗道:我真是笨!怎么会鬼使神差地解了他身上的峨嵋针!岂不是与虎谋皮?

难怪说好奇会害死猫!

完了!完了,这下可要被这只豺狼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师傅,你快来救小桃子呀!小桃子再也不贪玩了!一定好好练功!

江湖上有好多坏人啊……师傅快来救我……

“小鹏,你!”汪伦一惊,赶忙查看敖白桃的情况。

只见她紧闭着眼睛,泪水却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沈鹏一手拿着一个馒头道:“师兄,你放心,这傻丫头待我有恩,我不会伤害她的,只是要借她一用,我们方能逃脱!”

他极快地吞下两个馒头,又道:“我受了内伤,使不了轻功,若师兄你带着我,我们两个一个都逃不掉。所以,一会儿,我以这傻丫头为人质,我们兵分两路地跑,去找师傅!想来那些名门正派也不敢拿这丫头的性命开玩笑。”

“这样一来,我们都有可能逃得掉!”

汪伦望着沈鹏自信的笑容,不由咬了咬唇。

他也知dào

沈鹏的性格,不是乱杀无辜之辈,否则此次为二丫和狗蛋报仇,也不会专挑崆峒的人杀。

他点了点头道:“好,听你的。”

沈鹏咽下了馒头,拍了拍手,右手微垂,一把银亮的匕首落入手中。

他一手箍住敖白桃的肩,匕首直指她的咽喉道:“傻桃子,跟我走一趟呗!”

敖白桃苦着个脸,哼哼唧唧极不情愿地被沈鹏拖了出去。

晨光落在三人身上,在院内巡视的华山弟子立kè

大喊起来,一会儿工夫,六大门派的人便将沈鹏等人围了起来。

刘双迎见自己的小师妹被沈鹏扣在怀里,不由双眸怒视道:“混蛋!你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我小师妹?”

沈鹏嘴角微扬,扬了扬手中的匕首道:“你的小师妹现在可在我手里,竟还敢对我凶巴巴,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把你的小师妹折磨得生不如死?”

敖白桃一听,身子不由乱颤,下意识地睁开那双已经哭成了桃子一样得眼睛。

沈鹏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暗道:这傻丫头也太好骗了。

此刻他也拉不下脸来安慰。

他瞥了一眼身侧的汪伦道:“师兄,你先走,我拖住这些人!”

汪伦点了点头,身子如鸿雁般腾空跃起。

六大门派见状立kè

打算跟上。

沈鹏瞳孔一缩,手中的匕首立kè

紧贴敖白桃的咽喉,他喝道:“你们谁敢动,我现在就杀了她!相信你们六大门派不会见死不救吧?”

“你!无耻之徒,你要怎样才能放了我小师妹?”刘双迎立kè

压制住四周蠢蠢欲动的六大门派道。

“简单,给我备一匹快马,待我离开此地,自会放了她!若你们敢跟来,就别管我在她身上动刀子!”

刘双迎眉头微蹙道:“好!只要你答yīng

不伤害我小师妹!”

众人不由将目光挪到凌俊风的脸上。

凌俊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以示默许。

沈鹏望了一眼前来的马匹,立kè

拉着敖白桃纵身上马。

他将匕首收入腰间,拉起敖白桃的手放在腰际道:“不要乱动,小心被甩下去!”

语毕,便用力夹紧马腹,飞奔而去,扬起滚滚尘土。

凌俊风道:“兵分两路!追!”

马蹄达达,坐在沈鹏身后的敖白桃睁着哭肿的眼睛,眉头微微一蹙,已经在短短半柱香时间内冲开了半身的穴道。

她瞥了一眼离自己右手极近的匕首,心中暗道:师傅说江湖人心险恶,遇到坏人,决不能手软!

我帮了他,他竟然反过来欺负我,就算他长得好kàn

,我也不能就这么让他走掉!

敖白桃瞳孔一缩,猛地抽出沈鹏腰间的匕首,朝其后背刺去。

第二百零二章 好人坏人

第二百零二章好人坏人

寒光微闪,沈鹏双眸微含,身子稍侧,左手一把握住了敖白桃的手腕.

他望着一脸惊诧的敖白桃笑道:“你个丫头,人傻乎乎的,功夫倒是不错,竟然那么快就解开了穴道,不过想偷袭我,还嫩了点。”

敖白桃望着沈鹏那双清亮的眼眸,目光不由躲闪,她支支吾吾了半天,道:“我……我……”

“小心!”沈鹏突地喝了一声,一手扣住敖白桃的手腕,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敖白桃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耳边划过一道气Lang。

气Lang划破空气,刺入前方树干上,是一支箭羽。

敖白桃愣愣地望着双眉紧锁的沈鹏,心中暗道:若不是他将我及时拉开,被射中的就不是那棵树,而是我了吧?

可是为什么呢?他都知dào

我想偷袭他了,却反过来救我?

是因为我是他的人质吗?

沈鹏没有注意到敖白桃目光的变化,紧紧盯着身后追来的人群。

他眉头一挑,道:“这些家伙看也不看就乱放箭,是不顾你的性命了吗?”

放箭的是崆峒弟子。

他们自然不会顾敖白桃的性命,他们要的是沈鹏的命,为自家的长老报仇。

此箭一出,以刘双迎为首的峨眉弟子不由怒了。

刘双迎呵斥道:“元俊杰!谁让你放箭的!”

袁俊杰虎目一瞪道:“那是你师妹可不是我师妹!我崆峒弟子被杀一时,怎不见你峨眉派跳出来说话?若当初就杀了这贼人,怎会有今日之事!何况,熊帮那些人奸-yin掳掠什么干不出来?你觉得你师妹逃得掉吗?与其被那畜生玷污,不如以死保全名节!”

刘双迎一时气结,只能奋力策动身下马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沈鹏瞥了一眼还没回过神的敖白桃,用力一拉,直接将她从自己身后拉倒座前。

这时才发xiàn

敖白桃的双腿依旧没有行动能力。

他不由微微皱眉道:“你个傻丫头,要是刚才那一刀真被你得手了,你不也跟着摔死?”

敖白桃微嘟起嘴道:“若是被你吃掉,我宁愿摔死!”

吃掉?

被她这么一提醒,才发xiàn

这傻桃子的确挺秀色可餐的。

可她把我沈鹏当什么人了?

沈鹏这般想着,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策马继xù

在林中狂奔。

虽然沈鹏和敖白桃人都不重,但两人共骑一匹马,速度自然比不过身后的六大门派。

“嗖!嗖!”

又是两支羽箭侧身而过,敖白桃吓得不自觉地蜷缩在沈鹏的怀里。

沈鹏低头望着怀中瑟瑟发抖,紧咬着薄唇的敖白桃,不由笑着安慰道:“就算被射中也是我,你怕什么?”

话音刚落,沈鹏便觉背后传来一阵剧痛。

他心中暗道:我真是乌鸦嘴!

敖白桃只见他身子一僵,不由问道:“你……你怎么了?”

沈鹏紧咬着牙,摇了摇头,继xù

策马前行。

刘双迎见马上人中箭,拔出细剑,刺向元俊杰。

元俊杰身子一仰,堪堪躲过了那一剑,他皱眉道:“刘道姑,你可看清楚,我射中的到底是谁!”

刘双迎一怔,向前往去,虽然看不真切,但可以肯定中箭的人身形比敖白桃高处许多,绝不是她的小师妹。

她不由松了口气,目光冰冷地望向元俊杰道:“若是我师妹有半点差池,我峨眉绝不会放过你崆峒!”

敖白桃可是空明师太亲自选中的下一任峨眉掌门,且此次出门前,空明特地交代过刘双迎,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哼!”元俊杰冷哼一声,从箭筒中取出两支羽箭,搭在弦上,对准了前方的沈鹏。

元俊杰的武功在崆峒并不算好,地位自也不高,但论弓箭,却是第一。

只有他不想射中,没有他射不中的!

若是刚才沈鹏没有去拽敖白桃,那一箭也不会射中她,而是会射中沈鹏的肩膀。

至于之后故yì

射偏的几箭也不过是因为他不满刘双迎的态度。

如今的他已经看够了沈鹏的挣扎,决定收网了!

他轻而易举地拉满弓,指尖一松。

两支羽箭猛地射出。

“嗖!”

闪着银光的箭头划过空气,好似划过天际的流星,向沈鹏飞去。

“噗!”一声轻响,两支羽箭同时射中了沈鹏。

沈鹏闷哼一声,鲜血从口中涌出,再也没有力qì

握住手中的缰绳。

他在即将坠下前,唯一的意识便是保护好敖白桃。

他双手环住那依旧颤抖的人,带着敖白桃从马上坠落,不由垂下了眼帘。

那突如其来的拥bào

不由让敖白桃一惊,也让敖白桃冲破了封住双腿的穴道。

她猛地推开已经昏死过去的沈鹏,手握峨眉刺想向着欺负自己的无耻之徒刺去,但望见他背后的那三支羽箭,手中的峨眉刺却是再也落不下去。

直到刘双迎飞奔而来,敖白桃才回过神来。

她愣愣道:“大师姐?”

刘双迎双手紧紧拽住她的双臂,上下大量道:“白桃,有没有受伤?”

敖白桃愣愣地摇了摇头,她望向地上的沈鹏道:“师姐,他……他是不是死了?”

元俊杰俯身一探沈鹏的鼻息,道:“还没死,不过我现在就送他下地狱!”

语毕,他拔出一把匕首,向沈鹏的胸膛刺去。

敖白桃一惊,下意识地出手。

峨眉刺凌空一转,击在了刀刃上。

匕首依旧落下了,却扑了个空。

那看似轻柔的一挡,竟使匕首改变了轨迹。

元俊杰怒道:“你做什么?这无耻之徒可是掳了你去,若不是我即使出手,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敖白桃望着那面目狰狞,五官挤在一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元俊杰,吓得立kè

躲到了刘双迎的身后。

“元兄弟,快住手!”凌俊风和智韵等人赶到。

刘双迎道:“那家伙呢?”

凌俊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道:“被他逃脱了,眼下可能去找熊倜了,我们六大门派在此聚集一事,想来他也立kè

会知dào

。对了,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智韵大师。”

智韵呼了声佛号道:“老衲有负诸位所托。”

“智韵大师,你别这么说,那家伙一进山就故yì

绕路,好像知dào

我们跟着他一样。”与其同行的昆仑弟子道。

智韵双手合十,叹了口气,望向元俊杰道:“元施主,老衲对贵派所发生惨案,深感难过,但还请元施主稍安勿躁。莫忘了我们六大门派聚集于此的目的,并非为了杀死那人的徒弟,而是要从根本上铲除这无恶不作的熊帮!”

说着,他望了一眼地上的沈鹏道:“既然此子以峨眉弟子安危要挟我六大门派,那我等为何不能用他的性命来要挟那人?”

元俊杰恍然大悟道:“大师说的没错!等那熊帮帮主落入我们手中,新仇旧恨一起报!”

他踢了踢地上的沈鹏,冷笑道:“看来这小子不仅杀不得,还得好好供着了!”

凌俊风眉头微皱道:“如此一来,我们和熊倜又有什么不同?我们身居名门正派,怎能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元俊杰蹲下身,数指封住沈鹏的穴道,不以为然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天经地义!”

说着他用力将沈鹏背上三只羽箭一一拔出。

倒刺的箭头带出不少血肉,白色的衣衫背部立kè

被染成了红色。

若不是元俊杰在拔箭前,封住了沈鹏的穴道,此刻他可能已经失血过多而死了。

躲在刘双迎身后的敖白桃紧蹙着眉,只觉得那羽箭好似从自己身上拔出一样,疼得她险些哭出来。

元俊杰将染血的箭头在沈鹏的衣服上蹭了蹭,收进了箭筒。

他瞥了一眼刘双迎道:“听闻峨眉的金疮药江湖一绝,这小子就交给你们了!”

刘双迎眉头微皱,要她去救险些伤害了自己师妹的恶人,她可做不到。

而她身后的敖白桃却动了,她跪倒在沈鹏的身侧,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服,望着他背上那恐怖的伤口,耳边尽是那句“就算被射中也是我,你怕什么”。

她紧咬着唇,忍住泪,心中暗道:原来……原来……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而在躲在你怀里的我,却什么……都不知dào

……

他……他不是豺狼,也不是虎豹,更不是什么无恶不作的坏人,熊帮里虽然可能有坏人,但他!一定是个好人!

愿意舍身保护他人的,绝对不是坏人!

她深吸一口气,从腰间取出一只瓷瓶,将止血散小心翼翼地洒在了他的伤口上,又扯下裙摆替其包扎。

她转头望向刘双迎道:“师姐,他伤得很重,应找个地方让他静养。”

刘双迎望着那一脸正色的敖白桃,不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智韵等人刚好也存了守株待兔的心思,一行人便回到了小院,商量对策。

而沈鹏则交给了峨眉派。

毕竟以他现在的伤势,可能走路都难,别说逃脱了。

而汪伦也终于和熊倜碰头,两人面色凝重,没有丝毫师徒重逢的喜悦。

汪伦正欲开口,熊倜一扬手,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阿伦,你先回去,我会把小鹏带回来的。”

汪伦不再多言,点了点头。

熊倜右手不由紧紧握拳,冷冷道:“六大门派,你们太过分了!就算是受人挑拨,但刽子手就是刽子手!杀人必须偿命!若是小鹏有什么事,我熊倜不介yì

将你们从江湖上除名!”

第二百零三章 熊倜现身

第二百零三章熊倜现身

敖白桃端着铜盆望着窗外.

如水般莹亮的月色透过窗,洒在她手中的铜盆上。

一盆被血染红了的水。

水波轻轻晃动,映出她精致却略带愁容的脸庞。

刘双迎推门而入,望着从未露出如此担忧神情的小师妹,道:“白桃,他怎么样?”

敖白桃摇了摇头,眼眶刹那间就湿了,她低垂着头道:“若是明早前他醒不过来,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

刘双迎接过她手中的铜盆,轻轻拂去划过她脸颊的泪,蹙眉道:“你个傻姑娘,就是心底太过善良,这家伙把你掳走,你还反过来如此照顾他,担心他!”

敖白桃拉住了刘双迎的手道:“师姐,不是这样的,他不是坏人!我相信他不是坏人!”

看着这样表情严肃的敖白桃,刘双迎也不好再说什么,无奈地端着铜盆离开了,临走前道:“师傅快来了。”

平日里最敬畏最喜爱师傅的敖白桃此刻心中却无半点欢喜,相反却因为沈鹏而满是担忧。

她心中暗道:师傅会听我的解释吗?其他门派会听吗?

敖白桃摇了摇头,心道:都不知他能不能撑过今夜,我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嗯……不要……不要……”床榻上的沈鹏皱着眉,不断轻哼着。

拂尘造成的内伤与背上的箭伤不断折磨着他,高烧将他的灵魂拽入一个有一个的噩梦。

梦里,沈鹏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手无寸铁的奴隶,他始终逃脱不了奴隶贩子的魔爪。

他们打他,骂他,欺辱他。

而他除了哭喊,什么都做不了。

梦里的他哭了,现实的沈鹏也哭了,显得那般脆弱无助。

敖白桃起初以为他醒了,心中不由一阵欢喜,待走近一看,心却狠狠揪了起来,疼得令人窒息。

她不知dào

沈鹏梦见了什么,但知dào

沈鹏一定很害pà

,因为他趴在床上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她轻轻拂去沈鹏脸上的泪与汗,替他盖好被子,柔声道:“别怕,没事的!这次换桃子保护你!”

沈鹏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望见黑暗中那些魔爪朝自己伸来,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想要阻挡一番,口中低喃道:“救……救我……”

敖白桃抿了抿唇,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嗯,我一定会救你!”

冥冥之中,沈鹏只觉得有人拉了自己一把,跨过了无数黑暗,走入眼前的光明。

他微微掀开眼帘,眼前朦朦胧胧,看不清是谁。

他下意识道:“师……傅……”

待眼前的雾气退下,沈鹏终于看清了那拉住自己的人,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惊道:“是你?”

敖白桃见沈鹏醒了过来,心中自是满是欢喜,她点了点头道:“太好了,你醒了!”

沈鹏试着想要坐起,后背疼得他立kè

趴在了床上。

敖白桃擦着他脸上渗出的汗珠道:“你别乱动,你身上的伤要好好静养。”

沈鹏喘息道:“是你救了我?”他眉头一蹙,立即改口道:“不!不对!六大门派为什么没杀我?”

敖白桃微嘟起嘴,道:“我去给你熬药,你好好躺着。”语毕,起身欲走,却被沈鹏一把拽住。

“告sù

我!到底怎么回事!”

敖白桃叹了口气,将六大门派的决定告知了沈鹏。

沈鹏微怔,不由松开了敖白桃的手,静静地躺在床上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这回轮到敖白桃愣住了,她道:“你不替我师傅担心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反正最后死的不会是他。”沈鹏抬起头,望向敖白桃道:“我就是不明白了,我熊帮究竟哪里惹到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了,需yào

你们劳师动众地一路从江宁跟到福建?”

敖白桃一愣道:“你知dào

我们跟着你们?”

“自然,若不是师傅看你们一路上规规矩矩,你们早就身首异处了!”

敖白桃面色一冷道:“你明明不是坏人,为什么却要和那些坏人呆在一起?”

她面色微微缓和道:“若是你愿意离开熊帮,我可以替你求情。师傅平时最疼爱我,以她峨眉掌门的身份替你求情,其他门派……”

沈鹏眉头微皱,喝道:“够了!”

敖白桃一惊,不由吓得退了一步,面色也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她委屈地咽下泪水,猛然转身道:“我去给你煎药。”

沈鹏望着敖白桃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双臂抱着枕头,心中暗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六大门派为什么死咬着我们不放?等那傻桃子回来一定要耐着性子问个明白!

没过多久,沈鹏又迷迷糊糊睡着了,只觉得自己背上凉凉的,痛楚也减轻了许多,很舒服。

他轻哼一声,徐徐睁开了眼睛,敖白桃那略带憔悴的面容印入眼帘。

他眉头微皱,终于意识到敖白桃在给他上药。

沈鹏放松了身体,静静趴着,低吟道:“谢谢……”

敖白桃微微一愣,摇了摇头,望着沈鹏背上淡淡的鞭痕道:“这是你以前做奴隶的时候被打的吗?”

“嗯,虽然师娘说可以替我们去掉身上的疤,不过我们都选择留着,做人不能忘本。”

敖白桃点了点头道:“难怪你不愿意离开熊帮。”

沈鹏眉头微皱,问道:“傻丫头,我问你,你为何说我熊帮是坏人?我熊帮到底做了什么?”

“奸-yin掳掠,还不够坏吗?”敖白桃放下手中的银质小罐,替沈鹏缠上纱布。

“说清楚点,我熊帮奸-yin掳掠谁了?”沈鹏也不顾背上的伤,强支起了身子,脸色因疼痛而煞白。

“青城派卢樱卢姐姐,崆峒派穆北穆姐姐,华山派王芳王姐姐,昆仑派洛冰倩洛姐姐,还有我峨眉黄黎师姐都惨遭你熊帮弟子侮辱。”

沈鹏越听越觉得玄乎,除了丐帮、武当和少林之外,其余五大门派皆有女弟子惨遭毒手,但这怎么可能是熊帮弟子所为?

他眉头紧锁道:“不可能!我熊帮兄弟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怎么不可能?难道这些姐姐们会用自己的清白来诬赖熊帮不成?你熊帮几万人,难道每一个你都认识,每一个你都知根知底,每一个都是好人?”

“的确,我不是每一个兄弟都认识,但我熊帮有自己的帮规。虽然我们这些人出身不好,其中也有鸡鸣狗盗之辈,但经过金灵姐的整治之后,如今熊帮上下哪怕是饿死,也不会做偷盗之事,更何况是奸-yin女子?”沈鹏调整了一下坐姿,只觉背后的伤口似乎又开始淌血。

他忍痛道:“你说的这些女子可还活着?”

敖白桃点了点头。

“她们怎么知dào

是我熊帮弟子欺辱了她们?”

“是你们熊帮的人自报家门的。”

沈鹏微怔,大笑道:“这些女人是猪脑子还是鱼脑子,你们也跟着她们一样都是用脚趾头想事情的吗?”

敖白桃被其一激,扬起一掌道:“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别以为你受了伤,我就不敢打你。”

沈鹏挺起胸膛,纤瘦的身上早已布满了虚汗,他笑道:“打啊!有本事你就打,若我沈鹏躲一下,就不是男人!”

“你!”敖白桃一时语塞,扬起的手掌微微颤抖,迟迟难以落下。

沈鹏冷笑道:“既然你不打,那我就接着说!你觉得世上会有人笨到做了坏事,还自报家门的吗?这么明显的挑拨之计,你们看不出来?”

熊帮如此霸道,事情如此诡异,不是没有人觉得有问题,而是当时有一个关键人物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说要找熊帮评理,而此人正是少林德高望重的智悟大师。

只是六大门派到现在也没找到熊倜对峙,倒是丢了数条性命,包括那少林智悟大师。

如此一来,熊帮和六大门派结怨愈深。

如今六大门派造成熊帮两死两伤,熊帮也不能再同之前坐视不理。

其实江湖上的发生这些事熊倜都从王小二和金灵那知dào

,不过金灵和熊倜都是杀手出身,他们压根就没把这种恶心人的挑拨之计放在心上。

若有人来犯,杀了就行。

若解释有用,还有何人学功夫?

敖白桃听了沈鹏的话,不由思索起来。

是啊!若是做了坏事,跑都来不及,怎会傻到自报家门?可是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事,我们都没有想到?

“嗯……”沈鹏终于支撑不住重伤的身体,手一滑,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敖白桃一惊,连忙扶住了他。

沈鹏无力地靠在她的肩上,背后的绷带又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敖白桃心疼道:“你个笨蛋,说话就说话,干嘛非要坐起来!伤口都崩开来?”

沈鹏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我才不笨,至少比你这傻桃子聪明,你还打不打我了?”

“不打!你别动,我替你换药!”

“嗯……”沈鹏闭上眼睛,任何敖白桃摆布,突觉身侧之人不动了。

他不由睁开眼帘,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的人,他挣扎坐起,激动道,“师傅!”

熊倜一探沈鹏的脉搏道:“伤得不轻,不要乱动。”

第二百零四章 贼寇来犯

第二百零四章贼寇来犯

敖白桃从来不知dào

沈鹏还能露出这般干净透彻的笑容,就像一个久别父母的孩子,几乎是扑进了眼前这个点了自己穴道的男人的怀里。

她也不知dào

这世上竟有那般俊朗好kàn

的男子,甚至比她的好多师姐都好kàn



而她听到沈鹏对他的称谓时,她终于知dào

了这人的身份,熊帮的帮主熊倜,一个被添上了许多奇异色彩的男人。

在见到熊倜之前,她曾无数次猜想熊倜的模样。

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应该是什么模样?

身形魁梧、秃头、大黄牙?

而事实所见却是另外一副模样。

这个面容俊逸的大魔头此刻正一手拿着针线,一脸温柔的轻轻抚摸着躺在他腿上的沈鹏。

而沈鹏则闭着眼,一脸的幸福,即使是熊倜手中的针刺入他背部的肌肤时,他的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银针带着丝线在其消瘦的背上游走,转瞬功夫,他背上的三处伤口皆被缝上了。

熊倜熟练地替沈鹏上药包扎,一手扶起了他,道:“疼吗?”

沈鹏摇了摇头,道:“这点小伤没事!只是二丫和狗蛋……还有广大哥……”

熊倜摸了摸他的头顶道:“浩博的伤我看过了,你处理得很好,只是你不该只身找六道门派报仇。”

熊倜说着一掌推向沈鹏,将浑厚绵延的内力送入他的体内,安抚着他受损的经脉与移位的脏器。

待其收掌,沈鹏的伤已经好了大半,精神也好了许多。

他回过神道:“师傅!有人挑拨我们和六大门派的关系。”

熊倜点了点头道:“我知dào

。”

沈鹏一愣,道:“师傅!你知dào

?”

“小二和光头同时把消息传来了,是少林,而少林的背后是朝廷。朱元璋还是想将我处之而后快。五大门派虽就是受了少林挑拨,不过伤我熊帮弟子却是事实!朝廷,我不会放过,五大门派我也不会放过!”说话间,熊倜的眸中闪过慎人的寒光。

敖白桃偷偷瞥了一眼,顿犹如坠冰窟,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沈鹏望了她一眼,心中暗笑:这傻桃子胆子也太小了!不过师父的黑脸在熊帮是出了名的,没几个见了他黑面神模样,还能保持淡然的。

沈鹏道:“师父,华山派凌俊风对广大哥有恩,而这峨眉派的丫头也救过我。”

熊倜点了点头,“华山和峨眉待我熊帮有恩,自不能恩将仇报,而少林崆峒朝廷,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至于其余几大门派,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说话间,沈鹏已经穿好了衣裳。

他扶着敖白桃躺下,他面带笑意地理了理敖白桃额前的碎发道:“傻丫头,有缘再见。以后聪明点,别被人当刀使还不知dào

。”

说着沈鹏拉起被子,轻轻盖在敖白桃的身上。

和熊倜一同出了门。

敖白桃紧咬着牙,她从来没有这般心乱过。

少林?朝廷?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留了那么多血,这会儿身子那么虚弱,若是有人要他的性命,怎么办?

他总说我傻,他才傻!不行,我要出去看看!

不知何时,敖白桃心中的天平已经从六大门派倾向沈鹏。

她闭上眼,暗自运起内力,强行冲破穴道。

“啵!啵!”

敖白桃的耳边传来两声轻响,她猛地掀开身上的被子,朝屋外奔去。

一开门,正午直挂天中的骄阳刺痛了敖白桃的双目。

“小师妹?”刘双迎端着饭菜正打算进屋,却望见自己的师妹一脸的焦急,不由问道:“怎么了?”

敖白桃定了定神,四下一望,在院内巡视的弟子还在,只是换了人,一切都显得平静祥和。

她愣了愣道:“沈鹏被他师傅带走了……”

“什么!”

熊倜虽有把握能凭一己之力杀死崆峒和少林,但他不敢用沈鹏的性命开玩笑。

所以一出屋,他便带着沈鹏回到了暂居的洞穴。

汪伦站在洞口一直想远处眺望,都快成了一块望夫石,直到看到熊倜把沈鹏带回来,他才不由松了口气。

“小鹏,太好了!”

沈鹏挤出一丝微笑,直接找了个一个角落蜷缩着睡了过去。

毕竟流了那么多血,他真地很累。

汪伦不由一愣道:“师傅……小鹏是不是……生我气了?”

“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这会儿就让他好好休息吧!”熊倜接过一熊帮弟子递来的毛毯盖在了沈鹏的身上,又将一直玉瓶交到汪伦手中,道:“他背上有伤,等他醒了,替他换药。”

“是,师傅!”

熊倜又看了看广浩博的情况,便独自离开了,他没有去找六大门派报仇,而是去找金灵。

“黑哥,找到了!我想现在的熊帮已经富可敌国了!”金灵的眸中满是笑意。

熊倜点了点头道:“能带回去吗?”

“幸好黑哥有先见之明,带了五百暗部兄弟!我已经让他们分散开来,往回赶了!对了,黑哥,你看!”金灵从身后拿出一件金光闪闪的马甲,同当年苏媚蓉送给熊倜的那件金丝软甲一模一样。

熊倜入手掂量了一番,笑道:“这铁疯子果然造出来了!”

金灵点了点头道:“如今再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立kè

可以批量打造这金丝软甲!这件先给黑哥穿着防身!往后我们熊帮兄弟人手一件!”

熊倜点了点头,脱下外套,把金丝软甲绑在了身上,道:“让疯子尽快命人打造一千件,送过来。”

“黑哥,你是想?”

“和六大门派这一仗看来是不能避免了。崆峒和少林是我们首要除去的。至于朝廷,这是我为朝廷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既然他容不下我,我又何必再留在朝廷。”熊倜合上外衣,双手负于背后,望向远处。

他面色愈发冰冷道:“还没有云飞和小芸的消息吗?”

金灵叹息一声,算作回答。

熊倜右手握拳道:“六大门派还要多久能到?”

“三日后。”

“很好!”

翌日清晨,沈鹏终于睡饱了,啧啧嘴只觉得腹中空空,他缓缓睁开眼,就见到汪伦“深情”地望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

“师……师兄……”

汪伦因为心中的愧疚,一天没合眼,就这样愣愣地盯着沈鹏,如今两个深深的眼圈,的确有些慎人,他挤出一丝笑容道:“你醒啦,师傅说等你醒了,让我给你换药。”

“哦。”沈鹏背过身,脱下了衣服。

一天工夫,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不过还是能看出原来的模样。

汪伦这才知dào

沈鹏吃了多少苦,他替其换完药,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替他换上,低声道:“小鹏……对不起……”

沈鹏一愣道:“师兄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道歉?”

“你……没声我气?”

沈鹏一手搂住汪伦的肩膀道:“我把师兄当亲哥看待,怎么会生你气?”

汪伦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笑道:“饿不饿?师兄带你去吃最喜欢的馄饨面!”

“真的?”沈鹏现在不缺钱,但还是很容易满足,立kè

高兴得喜上眉梢。

“嗯,几碗都行!”

二人易了容,汪伦抱着沈鹏,飞上了悬崖,朝热闹的街道走去。

温暖的阳光普洒在街道上,一切都写得恬静美好。

敖白桃闷闷地跟在刘双迎的身后。

沈鹏的突然失踪使得峨眉备受其余门派的指责,尤其是崆峒。

刘双迎刚和元俊杰吵了一架,便带着敖白桃出来散心。

可敖白桃一点心思都没有,始终低着头,脑子里不断浮现出沈鹏的模样。

“你们看那小伙子好能吃啊!是啊,这已经是第六碗馄饨面了吧?”

敖白桃闻言,好奇地抬头望向桌边馄饨摊的两名男子。

那熟悉的身影险些让她以为是沈鹏,可仔细一看,却和沈鹏长得不一样。

不一样,不代表不是。

敖白桃所见到的人正是易了容的沈鹏和汪伦。

刘双迎见敖白桃停下了脚步,不由好奇道:“怎么了?肚子饿了?”

敖白桃望着那正畅快地吃着馄饨面的沈鹏,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道:“师姐,我想吃馄饨面。”

“嗯,我刚好也有点饿了!”

刘双迎应了一声,拉着敖白桃走向馄饨摊道:“老板,来两碗馄饨面。”

敖白桃特意挑了那陌生男子所在的隔壁桌,坐下,静静望着桌上叠得高高的碗。

她不由想道:不知dào

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沈鹏察觉到身侧的人,不由一愣,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心道:没想到那么快又见到这丫头了!

她现在应该认不出我吧?

沈鹏抬头和汪伦对视了一眼,两人从彼此的视线中读出了对方的想法。

莫要横生枝节,先离开为妙。

汪伦搁下一些碎银,便同沈鹏站起了身。

“不好了!倭寇来了!”

随着路人的喝声,摊主立kè

收了桌上的碎银,挑起扁担道:“两位姑娘,今天生意不做了!倭寇来了!你们也快些走吧!这些倭寇没人性的!”

说完,摊主便挑着扁担随着人流一路小跑地离开了。

沈鹏和汪伦对望了一眼,从怀中摸出一只竹管,用力一拉引线。

一道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在苍白的空中留下一笔浓重的色彩。

随着人群散开,便能望见不远处十几个倭寇身着破烂的衣衫,手握砍刀在街上大肆抢夺,老百姓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只能双手奉上财物,不停求饶。

汪伦望着那生吞活夺的一幕,不由握紧了拳头,喝道:“住手!”

正在抢夺食物的数个倭寇闻声望向汪伦,目光却被刘双迎和敖白桃吸引了。

“老大!那两个姑娘……好……好漂亮啊!”

第二百零五章 没文化真可怕

第二百零五章没文化真可怕

刘双迎望着那些虎视眈眈、口水横流的倭寇,眉头不由轻蹙,将敖白桃护在了身后.

她正欲拔剑相向,而一个高大的身影却横在了她和倭寇之间。

男子的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青色的刀鞘简单朴素,正如同眼前男子的衣着一般。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汪伦。

汪伦望了一眼沈鹏道:“师傅说过不要轻易地拔剑,但该拔剑的时候绝不要心慈手软,之前我已经错过一次,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错!”

沈鹏点了点头,坐回长凳上道:“我看着。”

如此闲庭若步般的聊天落在倭寇眼中自是另一番景象。

那满嘴黄牙的倭寇说道:“好小子见了我老大,竟敢目中无人!还想英雄救美!兄弟们,上啊!杀了这小子,等老大享用完这两姑娘,这俩姑娘就是我们的了!”

汪伦望着那蜂拥而上的十多人,心中竟激起一股侠气。

他心中暗道:我要做大侠,做一个能辨是非,能分善恶的大侠,做一个能救人于危难的大侠!

杀人不是好事,但有些人你若不杀,你就会死,无辜的人也会死!

比如眼前的这些倭寇,他们打家劫舍,抢夺百姓钱财,更有不少女子的清白被他们玷污,像他们这种无恶不作之人,当真是死不足惜。

汪伦紧了紧手中的剑,长剑猛地出鞘。

“嗡!”

一声剑啸似龙吟,响彻空寂,却也似催命符般在震动着众人的耳膜。

剑光从那黄牙倭寇的双眸中一闪而过。

倭寇没看见长剑是如何刺来的,也没有看见汪伦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胸口一痛。

痛觉立kè

吞噬了他们的意识,便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地上。

一眨眼,先前还嚣张至极的倭寇此刻已成了一具不能言语的尸体。

众倭寇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脚下步伐也不由一顿,目光紧紧地盯着汪伦。

不仅仅是倭寇们,汪伦身后的刘双迎眼睛也瞪得极大。

她望着那略带熟悉的背影,瞳孔不由一缩,惊呼道:“是你!熊倜的徒弟,汪伦!”

一个人的样貌可以改变,声音可以改变,但武功和气质却很难改变。

如此简单而又凌厉的剑招刘双迎见两个人用过,一个是沈鹏,还有一个便是汪伦。

她的伤口现在还隐隐作痛,可见那一剑有多狠!

而用此杀招,浑身上下却不带一丝杀气的,她只见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汪伦。

汪伦回过神,望着身后的刘双迎,心中暗道:女人,果然很恐怖啊!

我已易容变了一副模样,她竟然还能认出我。

难怪说书先生把女人比作老虎!

汪伦这般想着,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他揭下脸上的各种粉末调制而成的面具,露出原本俊朗的模样,反手扣剑对其施了一礼道:“汪伦见过刘姑娘。”

剑身依旧银亮干净,没有染上一丝血迹,如水般映照出刘双迎和敖白桃。

躲在刘双迎身后的敖白桃立kè

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汪伦,最后将目光落到了沈鹏的身上,她身子微颤,向其走了两步,细细俯视着着他此刻的容貌,道:“那……你是沈鹏?”

沈鹏咧嘴一笑,也揭下自己脸上的面具,道:“傻桃子,又见面了!”

敖白桃早忘了眼下的处境,也忘记了害pà

,眸中不由沁出欢喜来,她道:“你伤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不碍事了。”

倭寇们望着交谈的四人,终于回过神。

倭寇小头目山田太郎怒道:“混蛋!竟敢杀了我的手下!兄弟们上!我们那么多人,他手中只有一把剑,能杀我们几个,砍也砍死他了!”

话音一落,倭寇们再次重整士气,向汪伦一拥而上。

汪伦下意识地一手将刘双迎推开,持剑而刺。

剑qì

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从莹亮如水的剑身掠过,噗地一声便葬送了来人的性命。

而倭寇们没有丝毫地犹豫,继xù

前赴后继地挥舞着手中的砍刀,向汪伦砍去。

眼看一把砍刀就要落下,刘双迎喝道:“小心!”

长剑从拂尘而出,格挡在汪伦身前。

她自己也不知dào

为什么自己的手脚就这般动了。

砍刀落下,满是破绽的一刀,却也是满是力量的一刀。

这一刀刘双迎接下了,却没有扛下。

她右肩上汪伦造成的伤口因为这一刀而崩裂开来,她不由闷哼一声,手中的长剑应声落地,脚下一软,连退数步。

汪伦下意识地出手,将其半搂在怀中,眉头微皱道:“你没事吧?”

刘双迎俏脸一红,猛地推开他道:“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我怎会受伤?怎会连这小小的贼寇都抵挡不住!”

汪伦再一次无言以对,而对面倭寇的砍刀再一次落下。

“师兄!”沈鹏见状想要拔剑而上,却被一旁的敖白桃按住道:“受了伤,就别乱动!”

语毕,如仙女出世,衣袂飘飘向倭寇飞去。

仙女不仅美,更有着不让他人随意亵渎的实力。

敖白桃手持一对峨眉刺,脚下轻踏,身姿如惊鸿之舞。

她一手格挡,一手刺出。

尖锐细窄的峨眉刺刺入倭寇的胸膛,几乎没有任何的阻力,便掐断心脏的跳动。

敖白桃足尖一点,闪身飞退,手中的峨眉刺再也不是莹亮如水,而是被鲜血染红了一端。

素日里,敖白桃连踩死只蚂蚁都不愿意,如今迫不得已杀了人,面色立kè

比纸还白,浑身的力qì

好似一瞬间都被抽离了身体。

她瞪大着眼,踉踉跄跄地退了数步,险些摔倒在地上。

沈鹏一把扶住她,望着她惨白的小脸,不由有些心疼。

他伸手掐了掐敖白桃软乎乎的脸颊道:“傻桃子,明明从来没有杀过人,为什么要出手?”

杀人!

敖白桃心神失守,望着手中的峨眉刺,嚎啕大哭起来,抽泣道:“我……我……杀人了……”

沈鹏不由叹息一声,替其取下手中峨眉刺,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一手抚着她的青丝,让其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柔声道:“什么也不要想,闭上眼睛,仔细听。”

隔着沈鹏的衣衫,敖白桃听见噗通噗通,一声又一声的心跳,强健而有力,让人倍感安心。

“听到了吗?”沈鹏轻拍着她的肩膀问。

敖白桃点了点头,道:“听见了。”

沈鹏笑道:“它是因为你,才跳动着的。”

他的本意是想安慰敖白桃,告sù

她因为她杀了人,所以自己才能活着。

而敖白桃偏偏听出了另一番意思,身子一颤,脸上不自觉地浮出两朵红晕,一直晕开到耳根。

不过安慰的效果却还是很好。

敖白桃顿时觉得恐惧内疚都已离自己远去。

她虽杀了人,但并没有错。

若她不出手,遭殃的可能就是汪伦和她的师姐。

一想到刘双迎,她不由有些不舍地离开了沈鹏的怀抱,目光向左前方看去。

刘双迎完全没有注意到敖白桃此刻正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她的注意力全停留在汪伦的身上。

敖白桃一击得手后,便为汪伦争取了喘息的时间。

汪伦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冲入倭寇群中。

一袭白衣,一把长剑。

身侧却倒下了七具尸体。

而汪伦的白衣依旧洁白胜雪,而他手中的长剑也滴血未沾。

他就像一个神一样,傲然面对那些将其围堵在内的倭寇们。

倭寇的丑陋凶狠却越发承托出汪伦的素净。

刘双迎不由看痴了,她从未见过有人可以把“杀人”这件血腥的事做得那么好kàn



纵使此刻汪伦已经杀了八个人,但他的身上没有一丝杀气。

与其说他是在杀人,不如说他是在度魔。

“山田君!我们来助你!”一声爆喝,只见一手握铜锤的大汉超此地奔来。

这人同山田太郎一样,都是这支倭寇的小头目,名为廖青。

山田太郎统领十四番,而他统领十一番,是这支名为“明日”倭寇团三十六番统领中力qì

最大的。

刘双迎见有倭寇前来支援,不由暗道:糟了!

她不由担忧地望向汪伦,只见汪伦面色淡淡,依旧简单干净快速地在杀人,转瞬地上已经躺倒了十二具尸体。

刘双迎不由双手紧握拳道:“小师妹,这里你先照看一下,我回去叫人!”

“不用,他们的人来了,我们的人也到了!这些倭寇还不够师傅一剑的!”沈鹏的脸上洋溢出一丝自信的微笑。

刘双迎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数道白色的气Lang飞向汪伦,仅仅一瞬间,除了汪伦之外,其身侧的倭寇全部倒地,一个不剩。

刘双迎和敖白桃同时惊呼一声,四下张望,不知是何高人出手。

“阿伦,做得不错,剑便是这般用的。保护弱者,保护自己所在乎的人。”

除了沈鹏和汪伦之外,刘双迎、敖白桃以及山田太郎、廖青带领的数百倭寇都傻眼了。

这长相俊逸的男人是何时出现在汪伦身侧的?

山田太郎回过神道:“你!你是谁!是你杀了我的部下?”

熊倜淡然一笑,令人如沐春风,他道:“大明少保熊倜。这里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染指的地方,识时务者为俊杰,劝你们速速放下抢夺来的东西,离开,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山田太郎望着遍地都是自己手下的尸体,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就算你武功再强,也不过是一个人!青子!”

廖青点了点头,挥舞着手中的大锤道:“大明熊宝宝,我来会会你!”

沈鹏险些笑喷,心中暗道:没文化,真可怕!

第二百零六章 正义之师

第二百零六章正义之师

廖青同山田太郎虽皆为统领,但对山田太郎却是马首是瞻,只因他是被山田太郎从海中捞上来的。

廖青本是一方土匪头子,占山为王,日子过得虽说不上富裕,但也算自在。

怎料三年前被自己兄弟出卖,手脚反绑扔进了海里,刚巧被路过的山田太郎等人捞起。

山田太郎见廖青身材魁梧,便将其收为己用。

短短三年的功夫,廖青凭借自己的实力受到了倭寇头子的赏识,坐到了同山田太郎一样的位置,而在他心里,一直记得山田太郎对他的救命之恩。

如今山田太郎的番队遇上了麻烦,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论功夫,廖青并不是三十六番中最厉害的,但论力qì

,他任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更何况他本是强盗出身,一身胆气。

纵使见到了熊倜那匪夷所思的杀人手段之后,也没有任何的退缩,相反手握铜锤,向熊倜砸去。

熊倜完全没将这威力十足的一击放在眼里,身子轻盈地跃起,轻而易举地便避开了一击。

铜锤没有扑了个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地面为之一颤,数道裂痕围绕着那猛然出现的巨坑向四周铺开。

廖青眉头一皱,望向依旧风轻云淡的熊倜,怒骂道:“奶奶的熊!你个熊宝宝怎么逃跑了!是男人就该堂堂正正接我一锤子!”

熊倜不由干咳了一声,毕竟没有人喜欢莫名其妙地被人起绰号,而且是一个这么软绵绵的绰号。

熊倜心想:那些隐在暗中的兄弟们应该已经笑坏了吧!

他眉梢不由抽搐了两下道:“我不叫熊宝宝,我叫熊倜。”

“老子管你是熊宝宝还是啥,总之吃老子一锤!”语毕,其右手高举铜锤,跃向熊倜。

熊倜心情不禁有些糟糕,因为他已经听到风声中传来的好似呜咽一般的笑声。

虽然熊帮帮众已经尽lì

克制了,但堂堂黑面神黑哥竟多了个熊宝宝这样的称号,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熊倜心情一不好,也就不躲了,直接飞跃而上,一拳砸在那飞来的铜锤上,不由引来刘双迎和敖白桃的惊呼。

刘双迎站在汪伦身后道:“你……你师傅疯了吧?”

“没疯,呕……”汪伦突地扶着一旁凉棚的柱子呕吐起来。

他虽未沾染一丝鲜血,但他杀了十多人却也是事实。

他本不是心狠手辣之辈,第一次杀人,难免心虚激荡,忍了半天,终究是反胃地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刘双迎一愣,赶紧替其顺着背道:“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

汪伦只觉得自己的胆汁都快吐出来,从小到大,他哪里受过这种苦,脸上不由泛起一丝委屈。

沈鹏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拳把廖青打得连连后退的熊倜,不以为然地笑道:“没事,我和师傅第一次杀人也是这副样子,以后就好了。”

刘双迎已经无心看熊倜和廖青,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替汪伦小心翼翼地擦着嘴角。

汪伦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眸,望着满脸温柔的刘双迎,不由有些失神,他心道:没想到老虎温柔起来也挺好的,就像小猫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了数息,顿时不约而同地面色一红,望向熊倜和廖青。

廖青握着铜锤的手已经流血了,那是虎口被震裂而流出的血。

而反观熊倜的手一点事儿都没有。

廖青一咬牙道:“你力qì

比老子大,老子打不过你,要杀要剐随便来,山田君对我有恩,求你放他一马!”

熊倜眉头微挑,顿时觉得这身形魁梧的汉子有点意思。

他心中暗道:刚好金丝软甲的打造需yào

招募新的铁匠,看这家伙力qì

那么大,不打铁真是浪费了。

熊倜不由笑道:“他对你有恩,又不是对我有恩,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不如这样,你带着你的人归降于我,我便考lǜ

饶他一命。”

一直在观战的山田太郎回过神道:“青子,莫要同他废话,我们是海盗,何必和他们一对一切磋!输了又怎样,十一番十四番所有人听命,杀了这些人,砍伤他们任何一人换一年口粮,夺得一颗人头,立kè

升为副队!”

倭寇们得令,脸上立kè

露出狰狞之色。

这些亡命之徒过的日子并不奴隶好,只不过他们还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正是这一线希望变成了最后的欲-望,从而变成了行尸走肉,没有半丝人性,有的只是怎么让自己活下去。

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没有一样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杀气,比血腥气更浓的杀气扑面而来。

看着他们前赴后继不怕死的模样,熊倜不由冷笑一声,道:“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他向后退了一步,淡淡道:“熊帮所有人听令,除了头领,其余人格杀勿论!”

数十道人影如流星坠落般落下,一剑刺向飞扑而来倭寇。

数息之间,满地都是尸体,只有山田太郎和廖青错愕地站在尸体中。

而熊帮的人则收了剑,黑衣冷面地站在了熊倜的身后,收敛了杀伐之气的他们依旧肃静可怕。

刘双迎和敖白桃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熊帮帮众,传说中奸-淫江湖五大门派女弟子的熊帮弟子。

可此刻所见,却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们的脸上没有半丝多余的表情。

虽身穿黑衣,虽手握利刃夺人性命,但却是一身正气!

这样的的精神面貌就是传说中无恶不作的熊帮弟子?

别说敖白桃不相信,就连刘双迎也不由开始怀疑。

熊倜望向廖青道:“这些人是因为你做了错误的决定才死的,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放下武器跟着我,要么就和这些人一样!”

廖青一咬牙,扔了铜锤,撕开衣服,露出结实的胸膛道:“明日团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廖青最痛恨的就是叛徒,我敬重你的实力,但要我投降于你,绝不可能!还是那句话,山田君对我有救命之恩,只希望我死后,你能放过他!”

熊倜不由笑道:“你这家伙果然头大不聪明,我要你,又不要他,你又不愿归顺于我,你觉得我杀了你,会放过他吗?”

一旁的山田太郎终于回过神,他心中暗道: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他望向熊倜道:“是不是只要青子肯归降你,你就放我过我?”

熊倜没想到山田太郎会这般说,摸了摸下巴道:“好,只要你能说服他!我就放你走。”

山田太郎点了点头,一把拉起地上的廖青,拖到一旁道:“青子,老大派我们做先头不对,如今我们带来的一百多人都死在了这家伙的手里,若是不能把这消息带回明日团,明日团就危险了!”

廖青点了点头道:“山田君,那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这样,你佯装投降那家伙!我回去报信!到时候我们再里应外合!”

廖青两条如青虫般的浓眉微微拧着,他道:“山田君,你知dào

我不是个会撒谎的人……我怕……啊!”

廖青话未说完,只觉自己的双手一痛,只见拇指下的软肉被山田太郎切开了,鲜血直流。

从此以后,纵使他力qì

再大,也握不了锤子了!

肌腱已断,双手便废。

廖青忍着痛,疑惑道:“山田君……你这是做什么?”

“对不住了,青子。你的命是我救的,现在也是你还给我的时候了!就像你说的你不会撒谎,所以我要做的,不是假意投降,而是真地投降。我知dào

你重义气,是不会答yīng

的,但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一个废人是没有权利说不的!”

说着,山田太郎费力地拖起还没有回过神的廖青,扔到熊团身前道,“这家伙已经是个废人了,我明日团不养废人,以后他就归你了!”

“行!这大家伙我收了,你可以滚了!”熊倜瞥了一眼廖青的双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能走!”刘双迎怒气冲冲地拦住山田太郎的去路道:“你有没有人性,他为了你三番两次求熊倜饶了你,你却为了自己的性命,出卖他!”

山田太郎耸了耸肩道:“那又怎样?当初救他,也不过是救条狗!”

“你!”刘双迎气得一时语塞,恨不得立kè

拔剑而上,取了他的性命。

汪伦一把拉过刘双迎道:“师傅说放了他,便是放了他。”

山田太郎冷哼一声,望了一眼满地的尸体,深吸一口气,快速地离开了。

刘双迎望向熊倜道:“江湖传言果然没错,你就是个不折不扣!无恶不作的畜生!”

“刘道姑莫要胡说!师傅不是这样的人!”汪伦不由锁眉,呵斥道。

“好啊!那你让他解释!为什么要放过那倭寇!”

熊倜蹲下身检查着那汩汩淌血的伤口,淡淡道:“若他不走,又怎么把我熊帮在此的消息通知给明日团。我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保护这里的百姓,所以我能做的就是想办法给这些家伙沉重的一击,让他们永远站不起来。”

他望向廖青道:“大个子你叫什么?”

“廖青。”

“以后跟着我怎么样?不过杀人放火的事不能再做了,否则,我放过你,熊帮的帮规也不会放过你。”

廖青一愣,道:“我手已经废了,熊宝宝还要我?”

熊倜的身后立kè

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轻咳声。

他回眸一看,只见五十个熊帮弟子面色绯红,面色凝重。

他不由叹了口气,无奈道:“想笑就笑,这么憋着也不怕憋出硬伤!”

“哈哈哈!”刚还站得笔直的五十人,此刻笑得前俯后仰。

熊倜眉头微挑,面色一冷,没好气道:“笑够了没?”

“够了!”众人同时收敛笑容,站直了身子一动不动。

如此严明的纪律,让刘双迎和敖白桃不由吃惊。

熊倜道:“把尸体都处理了,别吓到老百姓,所有缴获的钱财物资都分还给百姓!”

“是!黑哥!”五十人异口同声喝道。

那凛然的正气不是正义之师绝不会有的。

第二百零七章 独唱空城

第二百零七章独唱空城

一眨眼的功夫,地上的尸体便被清理干净了,街道恢复了原来的祥和。

熊帮弟子挨家挨户地叩门,慰问受惊的百姓。

那一张张先前还严肃异常的脸此刻堆满了温柔善意的笑容,给人说不出的安心。

而在廖青的眼中,熊倜的笑容却让人觉得狐疑。

廖青很清楚现在的身体情况。

除了手掌上的剧痛之外,已经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拇指了,连最简单的握拳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握锤子了。

廖青不明白熊倜为什么要他这个废人,或者说要他这个废人有什么用。

熊倜取出腰间的皮革包道:“你力qì

挺大的,以后给我打铁怎么样?”

“啊?啊!”

第一声是疑惑。

第二声是惨叫,因为熊倜手中的针已经刺入了廖青的皮肉。

熊倜道:“不要动,忍着,你的手我能治好。”

廖青此刻已经名副其实地青了脸,痛青的。

他眉头紧锁道:“好……好……只要手能好,我……我给你打……打一辈子铁……”

“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吃的穿的都不会少了你,你就是熊帮的一份子了,不过打家劫舍这种事可不能做!”

“能……能吃饱谁还打家劫舍!”许是习惯了手上的疼痛,廖青说话渐渐利索起来。

“嗯,既然你是我的人了,那先问你几件事。”熊倜淡淡道,“明日团共有多少人?”

廖青一愣,突地嗷嗷叫了起来,不知dào

的人还以为熊倜在对他用刑。

熊倜笑道:“你若不想说也没关系,毕竟明日团对你有恩。”

廖青深吸一口气道:“恩,那也是过去的事了!明日团共有四部,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命名。每部各有三十六番,我和山田太郎隶属于青龙,每番约两百人,加上每部部长都有自己的死士,整个明日团共计四万余人。”

“哦?那战舰呢?你们应该都很擅长水战吧?”

“那是自然!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部部长各自统领一艘巨型战舰,就连我们这些番队的队长也有自己的战舰,虽没有部长的那般气派,但也足能容下自己所有的部下!我们虽穷,但再穷也不能穷战船!我们可是以海为家,这世上没有比大海更凶险的地方了!而战船是我们唯一的倚仗!”

熊倜点了点头道:“你们修建战船的钱财都是抢来的?”

廖青脸不红心不跳道:“嗯,是抢来的。”

“你们是被那青龙派出打探消息的吗?”

廖青点了点头道:“这次我和山田太郎各带了八十人,一方面是抢点物资,另一方面是看看朝廷的兵到了没有。”

熊倜叹了口气,不觉有些头疼。

大明的水军他见过,比起陆军,简直就像黄毛小儿与成人,根本没有可比之处。

而他带来的熊帮弟子虽精通水性,但水性和水战根本是两回事。

连熊倜都没有把握这一仗能不能打下来。

他收起针线,替廖青敷上药道:“好了,一个月内手不要动。”

“谢……谢熊宝宝……”

熊倜面色一黑,苦笑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叫熊宝宝……”

“那我喊你老大吧!”廖青试着动了动手指,憨笑道。

熊倜点了点头道:“小鹏,阿伦都回去了。”

“等等!”刘双迎一把叫住了熊倜。

熊倜退了一步,淡然笑道:“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一事相询!”

“我知dào

你想问什么,你师父和其他门派的人今晚应该就能到了。明日正午,我会包下整座鹤满楼,恭贺武林六大门派大驾,届时我们再好好聊一聊。”语毕,微微颔首,朝一旁走去。

汪伦望了望刘双迎,好似做贼一般极快地将一只玉瓶塞入她的手中,急急忙忙地跟上了熊倜。

“你……你又要走了?”敖白桃望着沈鹏,眸中泛起一丝涟漪,心中满是不舍。

沈鹏微笑着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道:“怎么?舍不得我?”

敖白桃捏着衣服一角,没有说话,心中却已说了千万个是。

沈鹏收回手,俯下身,在其已经红得好似能渗出血来的耳边道:“你知不知dào

,你现在这副好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真地很想一颗水灵灵的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敖白桃的绯红的面颊上,勉强收起那胡思乱想的心思道:“我会去找你的。”

等敖白桃回过神的时候,沈鹏已经跟着熊倜走远了。

熊倜望着身后两个失魂落魄的徒弟,嘴角不由微微上扬,干咳一声道:“你们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

“啊?”汪伦和沈鹏异口同声地抬头望向熊倜,旋即面色都不自觉地一红,目光移到别处。

熊倜笑道:“男人喜欢女人,天经地义,我熊倜的徒弟应当是胸有猛虎细嗅蔷薇之辈,若是喜欢,纵使是天上的仙女,也该纵身跃九天!”

汪伦和沈鹏相视一眼,面色严肃道:“是,师傅!”

熊倜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道:“你俩小子啊!师傅才离开这么一会儿,你们就和峨眉的弟子如此暧昧不清,等那空明师太一来,看来我熊帮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师傅,你真地打算明天一人面对六大门派?”

“嗯,能解释清楚就解释,解释不清,那就打到他们听我解释。”熊倜不以为然道。

“师傅,霸气!”沈鹏和汪伦不约而同地翘起大拇指,赞叹道。

翌日中午,六大门派数百号人浩浩荡荡地前往鹤满楼。

平日门庭若市的鹤满楼今日却安静一场,偌大的正厅内除了店掌柜和小二之外只有熊倜这一位顾客。

熊倜坐于堂内正中的一张方桌前,正对着屋外,自斟自饮。

所以当六大门派的人到了的时候,便一眼望见了熊倜。

熊倜抬起脸,望着屋外突然驻足面色凝重的众人挤出一丝微笑。

他缓缓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恭候各位大驾,今日熊倜请客,各位莫要客气!”

众人脸上或狐疑或肃穆或鄙视,却唯独没有一人敢踏入着鹤满楼。

熊倜心中不由干笑了两声,暗道:今日终于明白诸葛亮为何能唱得那空城计了,瞧那些名门正派疑神疑鬼的模样便知dào

了。

他不由叹息一声道:“熊倜今日孤身前来,为的便是和各位化解矛盾,难道诸位连这点机会都不给在下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熊帮主既有心放下屠刀,我等自愿佛您为佛!”

“大师!不可啊!有心有诈!”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智韵双手合十,率先进入了鹤满楼。

那神情当真是慷慨激昂,英勇就义。

熊倜低垂着头,眸中不由闪过一丝冷笑,暗道:不过是请你们吃顿饭,又不用你们掏腰包,摆出这副表情给谁看?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招呼小二上酒,上菜。

而屋外的六大门派也在智韵的带领下依次进入鹤满楼。

刘双迎和敖白桃神色紧张地四下张望,一个是在找汪伦,一个是在寻沈鹏。

不过可惜的是二女皆无所获。

空明师太见自己最得yì

的两名女弟子心不在焉,不由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

敖白桃面色一红,心中暗道:若是被师傅知dào

了沈大哥……

她连忙摇头,结巴道:“没……没什么……”

刘双迎见空明望向自己,忙解释道:“我们就想看看这里会不会有埋伏!”

空明师太一甩拂尘道:“此子若是有心想要埋伏,你们也看不出来。我看,也不过是一出空城计!传言熊帮帮主熊倜年纪轻轻,武功便已登峰造极,今日定要好好会一会!”

其话音一落,便望见熊倜面带微笑地朝自己走来。

空明师太面色不由一冷,却见熊倜含笑从自己身侧走过,竟未有丝毫停留!

她猛然转身,只见熊倜对刘双迎和敖白桃微笑颔首道:“柳姑娘,敖姑娘又见面了。随便坐,这里的翠莺茶你们可以试试。”

六大门派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二位女子身上。

敖白桃惊得不由躲到了刘双迎的身后。

熊倜脸上笑意更浓,心中暗道:小鹏这小子眼光倒是独特。

这丫头的资质不错,真气浮而不散,来日定能成大器。

他道:“敖姑娘听说你很喜欢甜食?这里芙蓉糕很不错,要不要试试?”

熊倜转而又望向刘双迎道“二楼的靠窗雅座,既可品茶,又可观景,不知二位姑娘是否愿意移步?”

“这熊倜太过分了!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一来就像只苍蝇一样围着峨眉女弟子!”

“是啊!不就仗着自己长得不错嘛!难怪熊帮弟子会做出奸-淫掳掠这档子事!当真是龌龊至极!”

“你们都别吵,峨眉掌门空明师太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看她怎么处理这件事!”

周围其余门派七嘴八舌地轻声议论起来,却逃不出熊倜和空明师太的耳朵。

熊倜依旧一脸笑意地望着刘双迎和敖白桃。

而刘双迎和敖白桃却紧张地望着自己的师傅空明。

空明一甩拂尘道:“你们随熊帮主去吧。”

熊倜拱手对其施了一礼道:“不知空明师可否赏光一同前行?”

“贫尼自然同弟子一起。”

熊倜一挥手,道:“请!”

第二百零八章 一人之力

第二百零八章一人之力

熊倜领着空明师太、刘双迎、敖白桃等峨眉弟子上了二楼。

空明师太望向自己的最为得yì

的两名弟子,一甩拂尘,倚窗而坐,对众峨眉弟子道:“都坐吧。”

刘双迎和敖白桃对视了一眼,面色尴尬地坐在了明空师太的身侧。

熊倜微微一笑,唤来小二。

小二手捧着早已准bèi

好的茶水与糕点端至众人面前。

他正欲给空明师太等人斟茶,却被熊倜制止道:“下去吧,我来。”

清澈透亮的茶汤带着袅袅热气倒入茶盏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师太请,两位姑娘请!”

玲珑剔透的芙蓉糕在阳光的照射下特别的诱人。

可此刻的敖白桃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毕竟她没有被众人围观吃东西的习惯。

转眼功夫,其余五大门派的人也都上了二楼。

他们也不坐下,只是把熊倜和峨眉围得密不透风。

若不是此刻坐在窗口,敖白桃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会被闷死。

熊倜见状,不由干笑了两声道:“诸位莫客气,这里地方宽敞,不用站着,各位随便坐,喝茶喝酒都算我的。”

“熊倜!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熊帮弟子欺辱我派女弟子,如今你的徒弟又杀了我派莫鑫与数名弟子,这笔账,今日我要好好和你算算!”

说话人乃崆峒奇兵门掌教洪白羽,一袭黄色道袍,腰间挂着一把九齿钉钯,不惑之年的他青丝成髻,眸上却挂着两道白眉,显得有些怪异。

“洪掌教,莫小子是我门徒,这笔账,让我来收!崆峒徐玄天,请指教!”崆峒夺命门掌教徐玄天横眉冷对道。

崆峒派比起其余七大门派可谓十分特别,其没有掌门,却有八个掌教,掌管八门。

八门分别是飞龙门、追魂门、夺命门、醉门、神拳门、花架门、奇兵门和玄空门。

而死去的莫鑫正属徐玄天掌管的夺命门。

夺命门正如其名,门下功法尤为猛烈,招招致命,绝招频出,不留活路。

因此,夺命门各路均以“夺命”冠名。

徐玄天作为夺命门掌教最厉害的便是他手中的夺命剑!

此剑一出,刃必染血。

徐玄天话音一落,一身杀气陡然爆fā

,全然看不出他是个修道之人。

一身紧窄的灰色道袍越发凸显他精瘦的身形,也越发凸显他阴冷的面容与眸中的仇恨。

他双目微眯,手中夺命剑猛然出鞘!

银光一闪,气势如虹,只指熊倜咽喉!

剑,乃夺命剑。

剑未到,剑qì

已到!

徐玄天的嘴角不由闪过一丝冷笑,因为他知dào

他已经得手了。

从来没有人可以从他的夺命剑下逃开!

在他的眼中熊倜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死人自然不会动,熊倜也没动。

脚没动,手没动,身子也没动,连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静静地望着徐玄天。

徐玄天嘴角的冷笑突地一窒,眼中的自信也在瞬间瓦解消融,转而成了深深的错愕。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夺命剑。

莹亮如水的剑身上荡漾开一丝剑qì



原本应该夺取熊倜性命的剑qì

似乎遇到了什么屏障,被震散了。

而夺命剑的剑尖离熊倜的咽喉只有一寸,如星光般闪烁着,却再也难前进分毫。

徐玄天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也不知dào

熊倜是如何出手的。

他只知dào

一件事。

那就是熊倜的武功在他之上,以他的夺命剑根本奈何不了熊倜!

相反,若是熊倜要他的命,却是轻而易举。

难怪莫小子被熊倜的徒弟杀了!

如此一想,他的额上不由渗出些许冷汗来。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徐玄天现在就是这么想的。

而看热闹的众人却不知dào

他在想什么,只见他快要得手之际,突然不动了。

其手中之剑既不刺出,也不收回,整个人就这么僵在那,而表情也越发扭曲,似是出恭时间太长。

熊倜见震慑得差不多了,便散开了周身的剑qì

,缓缓抬起手,两指轻轻推开指着自己的长剑。

熊倜眯眼一笑,拱手施了一礼道:“多谢徐掌教手下留情。”

徐玄天紧咬着牙,道:“莫要讥讽我!是我徐玄天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我徐玄天输得起!”

熊倜本想给徐玄天一个台阶下,怎料他如此不领情。

不过如此一来,熊倜倒是觉得徐玄天为人光明磊落,一时收了要灭掉崆峒的想法。

熊倜淡然一笑,身子未测,道:“徐掌教,请。”

徐玄天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长凳上,道:“小莫的仇,我一定会报!”

洪白羽眉头微蹙,手持九齿钉耙正欲上前,却被坐着的徐玄天一把拉住。

这一拉,洪白玉立kè

惊到了,手腕上传来满是徐玄天手心的阴冷与潮湿。

他眉头微皱地望向徐玄天。

徐玄天紧咬着唇摇了摇头。

洪白羽瞥了一眼熊倜,顺势坐到了徐玄天的身侧。

凌俊风对熊倜施了一礼,道:“华山凌俊风见过熊帮主。”

熊倜也紧跟着施了一礼道:“熊倜见过凌掌门,之前浩博一事多谢凌掌门仗义出手。”

此话一出,立kè

将凌俊风推到了一个众矢之的的位置。

六大门派的目光皆落在他一人身上,他眉头微微蹙了蹙道:“熊掌门不用客气,在下什么都没做。”

熊倜淡淡一笑,俯身在其耳侧,以内力将送入凌俊风耳畔,道:“无论凌掌门你承不承认,这份恩情,我熊倜记下了,若是今日一战不可避免,我也会放你华山一条生路。”

语毕,他缓缓直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凌俊风望了望四周,只见众人一脸疑惑,便知熊倜刚才的话只有自己一人听见了。

他不由叹了口气,领着华山弟子至一边坐下。

鹤满楼中的气氛顿时显得十分怪异。

六大门派似乎再不是不知不觉中以有峨眉崆峒华山站在了熊倜这一边,或是说保持中立。

这不由让智韵觉得有些头疼。

五大门派虽皆有女弟子惨遭毒手,他们对于熊帮一时同仇敌忾,但并不说明五大门派的脑门都被门夹了。

毕竟五大门派不是铁板一块,本就是临时联合,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去试熊帮的深浅。

就连同熊帮结怨较深的崆峒派也在徐玄天和熊倜之后,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愤nù

,选择了中立。

智韵知dào

自己必须站出来,否则,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真的很难说。

他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说道:“熊帮主你既为一帮之主,你帮中弟子犯错,你自是难辞其咎,今日我等来此,便是想请你解散熊帮,莫要执迷不悟。”

熊倜轻笑一声,接过小二送上来的酒坛,饮了一口道:“真是笑话!第一我熊帮弟子从未做过有违江湖道义之事。”

“第二若真如大师所言我帮内弟子德行败坏,我解散了熊帮,那这数万人流落江湖,岂不是徒增孽障?这罪责由你少林来担当吗?”

“第三,佛家慈悲为怀,少林却勾结朝廷做出欺辱五大门派女弟子一事,诬陷我熊帮!如此恶劣行径,难道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话音一落,瞬间静可闻针。

良久,鹤满楼顿时爆fā

出一阵议论。

“什么?少林和朝廷?若熊倜说的是真的,朝廷岂不是想借刀杀人,而我们就成了朝廷的刀?”

“不,少林声誉向来可信!不能听熊倜一面之词,你们别忘了熊倜可是朝廷少保,朝廷怎么会对付他?”

“没错,你们别忘了,熊倜可是为了朝廷杀了大理段氏!”

“我倒觉得熊倜说的可能是真的。之前我便觉自此有些蹊跷,我们五派皆有女弟子惨遭毒手,而且一口咬死是熊帮的人。可若真是熊帮的人,做了此等恶事,怎还会透露自己的身份?而这时候少林的人就出现了,将我们五派联合到一起,你们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熊倜的话虽没有让所有人信服,但的确如坠入镜湖的一颗石子,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层层的涟漪。

智韵听闻周围的一轮,面色一变,身子不由一颤。

他强行站定道:“阿弥陀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各位武林同门,莫听此子胡说八道,老衲敢在此发誓,我少林绝无做过此等事!他不过是想要祸水东引罢了,如此行径着实恶劣,如今他孤身一人在此,我们只要拿下他,熊帮群龙无首,自当瓦解!”

语毕,他便持法杖而上,身后的数十少林弟子也双手持棍,将熊倜围了起来。

熊倜冷笑道:“此战既不可避,那我们出去打!莫坏了这鹤满楼里的东西,掌柜可还是要做生意的。”

语毕,熊倜便闪身踩在了窗框之上。

他回眸望向错愕的刘双迎和敖白桃道:“你们两个还是留在这儿喝茶吃糕点的好,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可对不起小鹏和阿伦。”

空明师太眉头微皱,望向两女道:“怎么回事?小鹏阿伦是谁?”

两女面色一红,皆无言以对。

空明师太一甩拂尘,面色冷冷道,“走!”

转眼工夫,众人便来到一处沙滩上,海风带着淡淡的咸腥味。

熊倜深吸一口气,望着围着自己的少林众僧,笑道:“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你们把心思动到我熊帮头上,便是寻思!”

他面色一冷,一甩衣摆,数道剑qì

陡然向四处飞去。

第二百零九章 金刚手段

第二百零九章金刚手段

天下武功出武当,这是众所周知的一句话。

但此句并不完整,其后还有一句。

武当功夫出少林!

少林功夫从内功到外加拳法掌法腿法乃至十八般兵器,可谓皆是造诣颇高。

而少林达摩棍更是法天下一绝!

但今日,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武功鼻祖少林在熊倜面前却显得脆弱不堪,也让众人见识了何为以卵击石。

当熊倜使出一剑刺向太阳的时候,天地仿佛霎时失色了。

空中的艳阳不再耀眼夺目,连四周的空气都被挤压得如同液体般粘稠。

一旁观战的众人不由想要后退,脚下却是难动半分,甚至连呼吸都倍感困难。

虽无刀光,亦无剑影,但少林弟子却感到了死亡的脚步离自己如此之近。

那一道道剑qì

似灵蛇又如神龙迅速地四周飞去。

智韵高喝一声,一杖击向袭来的击向袭来的剑qì



“嘭!”

两者相撞发出一阵巨响,智韵面色一红,身子不由下沉,双膝之下被深深埋在那柔软的砂砾中。

而他身侧的少林弟子更不济,一个个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身上满是被熊倜剑qì

割破的伤口,成了一具具渐渐僵硬的尸体。

“熊倜!你太过分了!你真以为自己武功天下无dí

,有恃无恐吗!”徐玄天眉头紧锁道。

熊倜一挥衣袖,一手负于背后,冷声道:“呵!我过分?难道我连还手的权利都没有了?你是想我站着任你们打?”

“你年纪轻轻,杀心如此重,已是入了魔道。无论那些女弟子受害一事是否是你熊帮弟子所为,今日,你伤人却是我们亲眼所见,我八大门派向来同气连枝!若是你愿意自废武功,贫尼保证可放你及熊帮众弟子一条生路。”空明师太说道。

熊倜闻言,险些笑得背过气去。

虽然他早猜到这一战无可避免,也知dào

这一战无论结局如何,真zhèng

得便宜的都是朱元璋,但却从未有过退缩的念头。

既不能善了,那么只能打了。

熊倜深吸一口气,左脚微微后移,道:“若你们想上,就一起上吧,只是我的一剑刺向太阳出手便没有余地,必定徒增杀孽。”

他望向始终在喘息的智韵道:“今日所造杀孽也算因你而起,如今你还有解释清楚的机会,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智韵紧咬着牙,口中泛起一股股的咸腥,他望向四周的数百人,紧紧握拳道:“熊帮主事到如今你还想推脱责任吗?好!今日,我便以死明志!”

语毕,他突地高举手中禅杖,重重砸在头上。

鲜红的血立kè

染红了那金色的禅杖,在阳光下显得特别的刺眼。

他握着禅杖,双目望着天空,嘴角却闪过一丝微笑,心道:我佛慈悲,愿以我一命洗清一身罪孽。

智韵缓缓垂下眼帘,倒在那片柔软被阳光晒得发烫的沙滩上。

鲜血也跟着染红了他身下的砂砾,一片片刺痛心神的红褐色。

熊倜嘴角不由闪过一丝无奈地笑容,目光扫过身前的武林正派。

凌俊风道:“熊倜,你杀害少林弟子在先,如今又逼死了少林智韵大师!正是我们有目共睹的,你所言我们不会相信!将命留下!”

华山风光以奇、险闻名,而华山剑法也处处透着“正合奇胜,险中求胜”的意境。

熊倜因广浩博一事并不想伤害凌俊风,因此只是用剑qì

护住周身,一路避退。

如此一来便给了其余几大门派机会,众人一拥而上,或刀或剑或棍各种武器密不透风地击向熊倜。

熊倜眉头一紧,脚下虚画半圆,一手推开凌俊风的长剑,手掌一翻,手臂如灵蛇般掠过长剑,一把扣住了凌俊风的手腕,借其力将其拽向自己,又以肩一掌击在了他的肩头,将其逼退。

而此时崆峒弟子已在奇兵门掌教洪白羽下带领下组成了六十四卦齐天阵,将熊倜团团围住。

霎时熊倜只觉天暗了。

重重叠叠落下的兵器挡住了他头顶的天空。

熊倜面色一冷,气沉丹田,双手虚抱,空手接下了所有的武器,身子也随之自然一沉。

而熊倜却并没有停顿,身子半蹲,双手在胸前虚画太极八卦。

众人还没回过神,手中的兵器就不见了,而身子也好似便粘稠的空气压迫着,既进不得,也退不得。

只能望见各种兵器在熊倜两掌虚画之下,变了形状,渐渐融合在一起,成了一个铁疙瘩。

熊倜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下沉,铁疙瘩重重地击在沙地上,扬起一片黄沙。

霎时,天地都为之震动。

天也不再是蓝色,而是被黄沙染成了昏黄,却越发显得空中的那轮红日浓艳的色彩。

熊倜眉头一锁,喝道:“一剑刺阳!”

白色的剑qì

带着寒冷的煞气在众人见穿梭。

“啊!啊!”

周围顿时传来阵阵哀嚎。

当黄沙散去,以熊倜为中心已倒下了数十人,其中甚至包括青城和昆仑的掌门。

而峨眉和华山的人离熊倜虽然很近,但依旧还好好地站着,一个都没有少。

阵阵海风袭来,却也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浓浓血腥味。

凌俊风愣愣地望着地上呻-吟的其他门派弟子,双目通红道:“你!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熊倜面色淡淡道:“我不需yào

你感激,只是还清浩博欠你的恩情。既然今日我解释不清,那么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你们想要报仇也好,想要杀我也罢,我熊倜随时恭候大驾。”

语毕,熊倜起身欲走。

“混账!不!不许走!”徐玄天擦去嘴角的一丝血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熊倜回眸道:“你还想打?”

徐玄天看了一眼余下依旧站着的六大门派门人,已不足来时的十分之一。

虽仍有胜算,但所有的人都被熊倜震慑住了。

熊倜不仅武功极高,而且杀人毫不手软。

人都是怕死的,那么这些武林中人也一样。

他们的眼中有恐惧,有仇恨,又不甘,却再无一人敢于上前。

除了徐玄天,他眉头紧锁道:“打!就算是今天我死在这,也绝不会放过你!”

熊倜淡淡道:“有勇无谋乃莽夫。如果我是你,我就留点力qì

,回崆峒看看。如今我们在此鹬蚌相争,却已有人扮作渔夫,从中得利。”

“你什么意思?”徐玄天没有听出熊倜话中的意思,反倒是凌俊风瞳孔一缩,身子突地一晃,惊道:“回华山!”

“华山掌门,你打算临阵脱逃吗?还是!你和熊倜是一伙的!”

凌俊风眉头一挑道:“徐掌教,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今日我华山派同各位聚在此地,将门内三分之二的人带了出来,若是此时有人想对我华山派不利,我华山绝对支撑不住!”

熊倜点了点头,道:“总算遇上个有脑子的!”

徐玄天极快地回过神道:“臭小子!你说我没脑子!”

“你有没有脑子,你自己清楚,岂是我说你有就有的。不过,我可以说,你们现在回去已经晚了,锦衣卫应该已经动手了。从今往后八大门派正剩下两大门派了!”熊倜望着六大门派的人,嘴角闪过一丝坏笑道。

“你!你个混蛋!你是朝廷少保,若真如你所说,这件事和你绝脱不了关系!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徐掌教,住手!”一道人影突然落下,白发道袍,仙风道骨。

而徐玄天已经收不住掌力,一掌击向突然出现的老者,却感觉好似打在了棉花上。

只见对方缓缓地抬手,一推,一握,一甩,便将自己扔了出去。

他正欲张口怒骂,但当他望清眼前的人时,却如吃了螺蛳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何尝是徐玄天震惊了,所有见到此人的人都震惊。

熊倜惊诧道:“张……张真人……你……没死!呵……哈哈哈!”

张三丰回过头,冲其点头微笑。

熊倜不知dào

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还是应该气愤。

如果不是张三丰当年的那番话,熊倜又怎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可是若不是张三丰,熊倜也许也活不到今天。

熊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您老骗得我好苦。”

“我并非有意骗你,当日我真以为自己即将归天,没想到元神却再次还阳,不过很多事却看得越发透彻了,你这孩子果然没让我失望,只是又吃了不少苦。”

熊倜望着张三丰慈祥的眉眼,就算心中也些许怨气,也早消散了。

他笑道:“您老既没事,为何不让人告知熊倜一声?”

“提前告sù

你,又怎能见到你如今的成长?如今的你,很好!”

张三丰对于熊倜只用了两个字作为评价,很好!

简单,却意味深长。

熊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您今日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我再不来,你真会把这些家伙骗死。你啊,下手真够狠的!该说你什么好呢?明明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手段却如此决绝。是了,菩萨心肠,金刚手段。”张三丰望着满地受伤的武林人士,不由苦笑地摇了摇头。

徐玄天猛地回过神道:“张掌门,你还活着,太好了!熊倜这恶贼不仅纵容手下弟子残害各门派女弟子,更伤了我们那么多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张三丰对众人施了一礼,望向熊倜道:“今日,我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第二百十章 芸与云飞

第二百十章芸与云飞

熊倜的所作所为张三丰一直看着。

熊倜不是不知dào

朝廷的打算,他也不想被朝廷借刀杀人,只是已入了局,难免身不由己。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熊帮,保护好身边的人。

至于五大门派,他本不想管,可他的心终究是善良的。

在还不知dào

是朝廷借少林之手挑拨熊帮和五大门派关系之前,熊倜便已经派出了帮内所有可以动用的暗部力量,潜入了五大门派的山门,暗中监视与保护。

加上潜入少林的光头,所以熊倜才能在第一时间知dào

六大门派的动向。

他这么做无非是清楚朱元璋的为人,猜到了朱元璋的下一步。

事实证明,熊倜猜对了。

就在四日前,大批锦衣卫潜入华山、峨眉、崆峒、昆仑、青城五大门派,想要暗中下毒手。

此时的五大门派可谓是不堪一击。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锦衣卫眼看就要得手,却被突然出现的熊帮暗部吃干抹净。

五大门派的人还来不及道谢,熊帮暗部的人便迅速撤离了。

当真是挥一挥衣袖,没捎走半片云彩。

而五大门派也从来人黑袍上的金丝熊字辨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正是他们的仇家,熊帮!

当张三丰将事情真相告知众人后,众人的脸上有狐疑,有后悔,却无人敢再质问熊倜。

张三丰见气氛如此沉重,便道:“若诸位不信我,丐帮郭帮主也已在赶来的路上,以他武林盟主的身份,你们也总该相信了。”

凌俊风回过神道:“不,我们信得过张真人!”

张三丰点了点头道:“希望你们五大门派能同熊帮化干戈为玉帛,毕竟这件事你们都没有错,只是受了人挑拨。至于少林,唉……”

一声叹息,所有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化干戈为玉帛,休想!”不知是何人喝了一声。

只见一道灰色的人影猛然蹿出,熊倜一抬眼,便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他虽身着崆峒派夺命门的弟子服,但却并非崆峒弟子,而是锦衣卫!

此人正是陆云飞!

他双手猛地从衣袖中伸出,两把火铳短枪的枪口在阳光下反射出迷人的光彩。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陆云飞已经扣下了扳机。

“嘭!”

两道火光猛然飞出,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刹那间便击中了熊倜的胸口。

两点殷红从白衣上晕开,如寒冬腊月中悄悄绽放的红梅,那般艳丽。

熊倜不由闷哼一声半跪在地上,心中暗道:这金丝软甲比起媚蓉当初赠与我的还是差了一些。

不过这火枪的威力确实不错,看来这次回熊帮可以试着着手火枪的制造。

熊倜低着头,没人看到他的表情,更没人知dào

他在想什么,只道是他受了重创。

徐玄天没想到竟会有本门弟子突然出手,而仔细一看,根本不是本派众人。

他剑眉冷对,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冒充是我门弟子?”

陆云飞冷笑道:“既然计划失败了,那么至少也干掉熊倜,干掉你们这几个掌门!”

语毕,他猛地举起了枪,对准徐玄天便扣下了扳机。

“嘭!”

又是一声巨响。

子弹带着火花擦过枪膛,飞射而出。

就在众人以为徐玄天必死无疑的时候,熊倜出现了。

一袭白衣,一脸冰冷的熊倜挡在了徐玄天的身前。

胜雪的白衣上立kè

开出了第三朵花。

徐玄天立kè

扶住他,惊呼道:“熊倜!”

熊倜缓缓抬起头,推开了他的搀扶,目光冷冷地望着身前的陆云飞。

陆云飞好不示弱地反瞪着熊倜。

“小熊!”一声飘渺的呼唤随着海风吹来。

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熊倜和陆云飞身子不由同时一颤,循着那声音的方向望去。

三道白影踏浪而来。

波涛壮阔的海面上出现了一道冰痕,好似铺开的地毯般,迎接着前来三人。

这三人正是从神山一路飞来的孤月、余云飞和夏芸。

余云飞和夏芸自然是来同熊倜汇合的,而孤月下山则是为了见证夏芸最后的选择。

在夏芸见到熊倜的那一刻,她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余云飞的左手,身子一跃,便飞扑到熊倜的身边,望着他衣服上的点点血渍,心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熊倜的嘴角却扬起一丝微笑,轻轻抚着夏芸的脸颊道:“太好了,我就知dào

,你还活着,你一定还活着!”

他不等夏芸言语,就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而夏芸而没有推开,静静地听着自己平稳的心跳声。

两人相拥相依的模样自是落入了余云飞和孤月的眼中。

孤月道:“他便是夏芸深爱过的男人。”

余云飞嘴角扬起一丝苦笑,点了点头,道:“我会尊重她的选择。”

“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如今她却投入了另一人的怀抱,你还是不后悔?”孤月疑惑地望向余云飞。

余云飞叹了口气,并未作答,脚下一踏,轻轻落到了熊倜和夏芸的身边,笑道:“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只看到阿芸,没看见我吗?”

熊倜一愣,抬头道:“你小子命硬,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死!”说着他扶起夏芸,用力抱了抱余云飞,却发xiàn

他右手下空荡荡的衣袖。

熊倜眉头一皱道:“你的右手呢!怎么回事?”

余云飞干笑了两声道:“没什么,倒是你怎么回事,身上多了三个洞。”

说着,他缓缓望向陆云飞。

陆云飞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夏芸,嘴角不住地抽搐,化作一道夸张上扬的弧度道:“你……你还活着……我……我……我……”

夏芸点了点头,起身挡在了熊倜的身前,面色冷冷道:“陆云飞,放下你手中的枪,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陆云飞一愣,嘴角的笑容一窒,化作苦笑道:“不客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你的心还是向着熊倜!为什么?你明明已经答yīng

嫁给我,为什么眼睛里心里看到的都是熊倜!我不服!我不服!”

他双手举起枪,眼眶泛红道:“夏芸,你让开,今天我一定要他死!”

夏芸望着那黑洞洞的枪口道:“若我不让呢?”

“那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熊倜,最后自杀!”

“呵!你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要不要我送你一斤豆腐撞墙,再给你半斤面条上吊?”余云飞一脸嘲讽地缓缓走至夏芸身前。

“你!你这家伙竟然还活着!那就先解决你!”

“好啊,你可以试试!”余云飞嘴上闪过一丝自信满满的坏笑。

陆云飞冷哼一声,直接扣动了扳机。

与此同时,余云飞一掌击出,一道带着冰霜的掌风迎向飞来的子弹。

如两颗火球般的子弹在一刹那被冰封,无力地落到了地上,落在了余云飞的身前。

陆云飞不由一惊,还未回过神,余云飞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转瞬便夺取了他手中的火铳短枪。

余云飞嘴角一咧,一手握着两把火铳短枪朝夏芸和熊倜走去。

陆云飞望着他的背影,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恨意!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和我作对!

熊倜我打不过,为什么如今连这家伙都斗不过!

五大门派已经知dào

了真相,一切都功败垂成,纵使今日能侥幸活下去,陛下也不会放过我,不如……

陆云飞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手腕一翻,一把飞刀出现在掌心,猛地掷向余云飞的后背。

夏芸一惊,喝道:“云飞,小心!”

语毕,便飞跃而起,指尖一弹,空中的水气立kè

凝结冰针迎向飞刀。

“叮!”

一声轻响,冰针和飞刀相遇了。

飞刀是银光闪闪,势不可挡的飞刀。

冰针是晶莹剔透,以水为冰,脆弱异常的针。

而便是这一枚冰针却硬生生地在刀身上刺出了一个小洞。

腾于空中的飞刀再无后续之力,应声落地。

针却微断,劈开粘稠的空气,刺入了陆云飞的心脏。

陆云飞只觉很冷,心很冷,他闷哼一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错愕地望着飞落到余云飞身侧的夏芸。

夏芸一脸担忧地上下打量着余云飞道:“有没有受伤?”

余云飞只是浅浅笑着,摇了摇头。

夏芸毫不客气地一拳又一拳打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道:“你个笨蛋!要是你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办!”

余云飞扔了火铳枪,一手抓住夏芸那秀气的柔荑道:“傻丫头,一把飞刀能拿我怎么样?不过我还是挺谢谢陆云飞,至少因为他的偷袭,我为我担心。”

“我不担心你,担心谁!”夏芸左手狠狠掐了一把余云飞腰间的软肉道:“你说好要娶我,怎么,想赖不成?”

余云飞一愣,眸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憨笑着,同其十指紧扣道:“不赖,我娶定你了!”

陆云飞撑着最后一口气,望向夏芸道:“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余云飞道:“爱是不计结果的付出,只为它开出最美的花,而不是为了最后摘下那朵花才付出。”

“呵呵……”陆云飞笑了两声,便断了气。

静立一旁的孤月迎上前来,向余云飞和夏芸微微一福道:“谢谢,多年未曾踏破的境界,终于今朝踏破了。芸,云飞,祝福你们。”

语毕,她的身子缓缓向上飞旋最后化作一片雪花飘走了。

夏芸愣愣道:“云飞,你说,孤月是不是成仙了?”

余云飞摇了摇头道:“不知dào

,但我可以肯定,只要我们在一起,不羡鸳鸯不羡仙。”

夏芸闻言收回目光,望向余云飞,两人相视而笑。

第二百十一章 雷霆之势

第二百十一章雷霆之势

“熊帮主!你没事吧!”徐玄天急奔到熊倜身侧问道。

熊倜静望着十指紧扣的余云飞和夏芸,眸中不由闪过疑惑,旋即便明悟了,嘴角不由闪过一丝欣慰的笑容,虽然心中不经意地淌过一丝酸涩,但更多的是释然。

他缓缓站起身,笑道:“没事!”

“这……这怎么可能没事?”徐玄天瞪大着眼睛,望着熊倜身前的三处伤口。

熊倜淡然一笑,身子猛地一震,三颗子弹顺势被逼出,落到了地上。

他有金丝软甲护体,这三颗子弹不过是划伤了些许皮肉。

而落在各大门派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若说之前他们心中还存了一丝侥幸心理,觉得可以同熊倜一战,那么眼下,他们不仅被熊倜逆天的实力惊到了,更被熊倜以身护徐玄天的正气所感动了。

这样一个以怨报德的人,绝不会是无恶不作的无耻之辈!

熊倜拍了拍嘴张得好似能生吞下一枚鸡蛋的徐玄天,双手负于背后走至余云飞和夏芸身前,面色一冷道:“你们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夏芸望着熊倜,又看了看余云飞,轻咬着唇,面色微红地垂下了头。

余云飞深吸一口气,紧紧拉住夏芸的手道:“熊倜,我和夏芸在一起了,我要娶她!你要是有什么不舒坦的冲我来,骂我也好,打我也罢,我绝不还口亦不还手!”

“不会吧!我认识那女子,那不是熊帮的未婚妻吗?”

“听说不是死了吗?没想到竟然还活着!还做出如此不守妇道之事!”

“是啊!你们没听说吗,这女子本是熊帮主的小妾,竟然害得熊帮主的原配夫人面容尽毁!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刹那间,对于夏芸的各种议论纷纷扬起。

熊倜不由觉得好笑,这些人之前还想置他于死地,结果一眨眼却站在他这边,管起了他的家务事。

他正欲以目光警示一下众人,却突觉四周的温度低了几分,回眸一望,却见余云飞衣袍猎猎作响,一头青丝飞扬着,一脸冰霜,剑眉冷对,双眸冷冷地傲视群雄。

他朗声道:“谁敢再说我妻子不是,下场就和这满地黄沙一样!”

语毕,他左手一掌击出。

“砰砰砰!”

连着三声巨响,满地黄沙扬起,顿时天暗了,苍天之上的艳阳被满目的黄沙遮挡了,透过不一丝微光。

数息后黄沙纷纷落下,如一场倾盆大雨,许久未停。

如此浑厚的一掌把众人都惊呆了,瞬间,天地间似乎除了风声,海浪声,再无其他。

熊倜眼底泛起一丝欣慰,笑道:“功夫有长进,夏芸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余云飞一愣,道:“你……你……不生气?”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我最希望的就是看到夏芸幸福,如今既然你可以给她幸福,我自然该放手。我知dào

你做的一定会比我好,夏芸跟着你会比跟着我幸福。”

夏芸微微抬起头,柔声道:“小熊……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夏芸,只要你开心,你过得幸福就好,无论你选择谁,我想我和云飞都会欣然接受。”

熊倜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漫天的沙雨终于散去,阳光洒在熊倜的白衣上,落在他俊朗的面容上。

他缓缓睁开眼帘道:“你们未来有什么打算?和我去绿柳山庄吗?”

余云飞望了一眼夏芸道:“不了,我和夏芸还有其他地方想去,等我们把所有山川都踏遍,我们会回来的。”

熊倜点了点头,道:“祝你们幸福。”

夏芸道:“小熊,谢谢!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对于岚姐姐,我所做的事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弥补,我……”

“我没有怪你,岚也没有怪你,所以你不用自责,更不用愧疚。说起来,倒是我愧对你多些,本想好好补偿你……”熊倜淡淡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

夏芸摇了摇头道:“小熊要我不要愧疚,那你也不要觉得愧疚,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的我有云飞,和他一起,我很开心,也很幸福!”

说着,她清亮的眸中泛起异样的光彩,望向余云飞。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色微昏沉,余云飞和夏芸离开了,去过他们想要的生活。

而熊倜也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走入了堂内。

八大门派除了少林外,其余七派都已在堂内聚集。

熊倜理了理衣襟,只见郭守孝将主位让了出来道:“熊帮主,坐。”

熊倜眉头微蹙,抱拳施了一礼道:“郭帮主客气了。”

“熊帮主,你就别客气了!我们之前对你多有误会,你却能不计前嫌给我们的弟子疗伤!你的气度让我们折服!”徐玄天施了一礼道。

张三丰也笑道:“孩子,坐吧。这件事,还得你来做决定。”

熊倜笑道:“若我说要杀了朱元璋,您老也同意?”

“你不会的。”张三丰淡淡地笑道,话语里虽是云淡风轻,却透着一股满满的自信。

熊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老的眼睛,不过,我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一想到夏芸和余云飞差点就因为他死在了六大门派的手里,我便压不下心头的愤恨!”

凌俊风道:“熊帮主,你说怎么办,我们华山以熊帮马首是瞻!朝廷此行实在太过分了!”

“没错!行事如此龌龊!不如我们先从除去少林开始!”徐玄天道。

熊倜坐在主位上,挥了挥手道:“不用,近几年少林已经没落了,不过是想靠朝廷扩到佛门的信仰,说起来,也没什么错。这件事,熊倜心中自有分寸,今日至此,其实另有一事相求!”

“熊帮主你说!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必定相帮。”洪白羽说道。

熊倜点了点头,当下便将倭寇一事道出。

刘双迎道:“师傅,熊帮主说的没错,我和白桃也碰到过倭寇,若不是……若不是熊帮主的两位徒弟,我和白桃可能已经惨遭恶人之手了。那些混蛋实在太过分了!”

空明师太微微颔首道:“出家人慈悲为怀,熊帮主,你有何打算,我峨眉必当助您一臂之力!”

“多谢!”熊倜起身,抱拳行礼道。

“松溪近泉也在来的路上,此事怎少的了我武当。”张三丰道。

“我丐帮也愿助一臂之力!”郭守孝道。

洪白羽同徐玄天相视一眼道:“熊帮主,此事算我崆峒一份!”

“没错,我华山也不能坐视不理!”凌俊风也紧跟着道。

“青城,昆仑也愿出力。”

转瞬,武林七大门派全部倒向熊倜一边。

夜深了,明月高悬,群星闪烁。

熊倜和张三丰并肩立于海边,静听着海浪。

熊倜饮了一口酒,微眯起眼,望着海上那若隐若现的战舰,道:“今日多谢前辈了,若不是您,他们也不一定愿意帮这些苦难的渔民。”

“这是你小子自己的本事,即使今日没有我,一切也会得到妥善的处理。六大门派人虽不少,但却也在你的掌控中了吧?”

熊倜笑道:“没有什么是有绝对的把握的。前辈,这是我替朝廷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我便不会再管,您也莫再用黎民苍生压我。”

他面色一变,肃穆道:“我虽然能体谅朱元璋为何不信任我,但我不能容忍他动我身边的人!”

张三丰道:“孩子,我已经老了,既然你心里已有了主意,那便去吧!”

一周后,熊帮弟子一个个身负金丝软甲,精神抖擞地站在阳光下。

这一日没有风,安静而美好。

这是熊帮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站在众门派之前,那肃穆的神情,挺拔的英姿足以令人震撼。

金灵道:“黑哥,朝廷的军队在三日前便故yì

放慢了速度,我们是否要等他们来?”

“让他们去吧,他们来不来,都没有关系。”

熊倜望了一眼七大门派的掌门,双手抱拳道:“漏网之鱼还请各位多多相助!”

语毕他便带领熊帮千人登上了战舰,偌大金色熊字在黑底的旗帜上微微浮动。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首望着远处驶来的战舰,不由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青龙道:“太郎,这就是你说的很厉害的人?怎么看也只有一千人,怎么斗得过我们数万人?”

山田太郎只觉后背已被汗水浸湿了,他紧张道:“老大,莫要轻敌,此人真的很厉害!我发誓!”

“那我倒要看看有多厉害!”

青龙话音刚落,船舰上便多了一名不速之客,正是熊倜。

桅杆之上,衣袂轻舞。

青龙摸了摸下巴道:“这小子长得比娘们还俊!不过,我要了!哈哈……”

笑声突然戛然而止,鲜血猛地从他咽喉喷出。

青龙瞪大着眼睛,直挺挺地倒下了。

熊倜望向四周三艘,只见金灵、余枫,汪伦也已得手。

他深吸一口气,喝道:“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平静的海面猛地扬起巨浪。

一道道剑qì

飞向船上的倭寇。

而熊帮船舰上的千人也化作一道道黑影,向四周战舰飞去。

群龙无首的倭寇已经忘记了他们战舰上的火炮有多厉害,一个个只是下意识地逃窜。

可战船有多大?

再逃也有尽头。

熊倜就如杀神一般,所到之处皆是数不清的人命。

海水也从深蓝变得殷红,血腥味随着海风飘向岸边。

第二百十二章 一剑 刺向太阳(大结局)

第二百十二章一剑刺向太阳(大结局)

这一场屠杀进行了三天三夜,而熊倜如雪的白袍始终洁白干净。【无弹窗.】

纵使周围火光滔天,纵使四周哀嚎遍野,纵使深蓝的海水便染得猩红,只要熊倜依旧站在桅杆上,便是支撑熊帮所有人继续杀戮的支柱。

一千人与四万人,力量上是多么悬殊,而熊帮却逆袭了,以一敌四十的绝对力量席卷着。

其实在熊倜等人杀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后,这一场战争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了。

“不!不要杀我!我投降!”

“我也投降!大侠饶命啊!”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响彻每一艘船舰。

在远处沙滩观望的七大门派心里都泛起一丝难言的怪异感觉。

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同熊帮为敌。

凌俊风叹了口气道:“我们似乎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徐玄天接过话道:“是啊,听说熊帮有上万帮众,今日仅仅是一千人都如此恐怖!我真有些后悔,当初竟然妄想同熊帮主一战。若不是他手下留情,当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今看来倒是峨眉弟子眼光长远,同熊帮主的两名弟子交好!”青城派掌门意味声长地望向空明师太,眼中带着几丝艳羡,似乎恨不得自己座下也多几名女弟子,可以以此攀附熊帮这棵大树。

空明师太一甩拂尘,冷冷望了一眼刘双迎和敖白桃。

敖白桃赶紧低下了头,面色微微泛红,那艳丽的殷红如被同被火光染红的天际一般,偷偷望着东方微微泛白的鱼肚。

一声号角声宣告此战的结束,而远方的军队正以水陆两军朝此处驶来。

水军的将领熊倜不认得,而陆军的将军傅友德熊倜却很熟悉。

傅友德望着已经被熊帮收复的一万余倭寇,瞪着不敢相信的眼睛。

熊倜嘴角微微一扬,道:“傅将军,又见面了。”

傅友德急忙下马,施礼道:“傅友德参见熊少保!”

“免礼,你们来晚了,这些倭寇已经被我熊帮与七大门派合力拿下了!这些倭寇已经投降了,包括这些战舰,你也处理一下。”

傅友德面色微红道:“不知……不知熊少保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否和我们一起回去面圣?”

“不了,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我会去找他的。”

语毕,熊倜便不再理会傅友德,对七大门派施礼道:“今日之事多谢各位!”

傅友德在旁看着,面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朱元璋的打算,所以才会故意拉长行军事件,等的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机会,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熊倜不仅没有和六大门派大打出手,而且关系看似十分密切。

凌俊风抱拳施礼道:“熊帮主,不必客气,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

“总之熊帮谢过各位了,若是往后有什么用得着熊倜的地方,各位尽管开口。熊倜愿同七大门派永远交好。”

语毕,熊倜飞上熊帮的船舰离开了。

熊倜回到了绿柳山庄,静静等待着他和岚的孩子出世。

七年后,春风吹过大地,绿柳山庄再一次染上了一层鲜嫩的绿色。

余云飞和夏芸站在山下相视一笑。

七年的光阴几乎没有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却刻下了深深的幸福笑容。

“爹娘,这绿柳山庄上有什么好玩的?”余静月拉着两人的手,奶声奶气地问道。

夏芸笑道:“这里啊,虽没什么好玩的,不过爹娘最要好的朋友就住在这里。”

余静月微微嘟起嘴,粉雕玉琢的小脸越发惹人怜爱,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突地挣脱了余云飞和夏芸的手道:“爹娘,那我们找点好玩的吧!我们比赛,看谁先到山上!”

语毕,便闪身朝山上飞去。

一袭粉衫的余静月顿时化身从林海中的一点殷红,特别的鲜艳美丽。

“嘭!”

“哎哟!”

余静月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影猛地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一时收不住脚力一头撞了上去。

她痛呼一声,险些摔在地上,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打量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孩。

男孩穿着一件白色宽袍,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十分好闻的栀子香。

而男孩的容貌也像那洁白的栀子花一样,干净,好看,好看得让身为女孩的余静月莫名地有些嫉妒。

余静月看着看着,便痴了,良久才回过神道:“你!你谁啊!干嘛挡住我去路!”

男孩望着她俏生生可爱至极的模样,心不由动了下道:“我叫熊启,这里是我家,你又是谁呢?可爱的小妹妹?”

余静月面色一红,道:“我……我叫余静月,爹娘都叫我小月。”

“小月!”余云飞和夏芸也赶了上来,打量着眼前的熊启。

“像!真像,一定是那家伙的儿子!哈哈!”余云飞忍不住大笑起来。

熊启微微皱眉,松开了余静月的手,冲两人施了一礼道:“两位想必是云飞叔叔和芸姨吧?娘在山上等你们多时了,请随我来。”

“果然是小小熊,和小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小年纪,便如此有礼,你怎知道我们是谁?”夏芸伸出手,溺爱地抚摸着熊启的脑袋。

熊启眯眼一笑,顺从地接受着,道:“小二叔叔的听雨楼寄来消息,娘已经煮好了茶,让熊启下山来接你们,没想到遇见了小月妹妹。”

“哼!谁是你妹妹!”余静月望见自己的母亲如此宠溺地看着熊启,不由吃起了醋,嘟起了粉嫩的唇。

“小月,不许对你熊启哥哥无礼!”夏芸眉头微蹙说道。

熊启不过比余静月大了两岁,但行为举止却十分乖巧,比起自己的女儿不知强了多少倍,夏芸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呵道。

余静月闻言,心里越发不乐意了,眼泪不禁在眶中打转,那模样看得让熊启心揪了一笑。

他挠了挠头,一手轻轻拉起余静月的手道:“小月妹妹喜欢花吗?这山上别的没有,但花有很多,我带你去看好吗?”

余静月抬起头,板着脸道:“不许你叫我妹妹!我也不认你这哥哥!”

夏芸正欲开口训斥,却被余云飞一手拉住。

余云飞摇了摇头,眸中满是笑意地望着熊启。

熊启笑着点点头道:“好,那我就叫你小月,好吗?”

余静月点了点头道:“你姓熊,以后我就叫你小熊!”

“好的。”

“你会不会做花环?”余静月高傲地抬起头道。

熊启讪讪一笑,面色微红地摇了摇头。

“我会,小月给你小熊做!”

“好,那小熊带小月上山好不好?”

余静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熊启会心一笑,冲余云飞和夏芸点了点道:“云飞叔叔、芸姨请随阿启来。”

语毕,他将余静月拉入怀中,轻快地向绿柳山庄跃起。

夏芸道:“阿启小小年纪,轻功不错。”

“你也不看他是谁的儿子,自然不会差。”余云飞不由笑道。

转瞬功夫,一行人便落到山庄前。

熊启一手拉着余静月一手,将众人引入了正殿。

焚香煮茶,满屋飘向。

岚身着一袭白裙,微笑地迎向众人。

清丽的容颜如往昔般美好。

夏芸瞳孔一缩,猛地捂住自己的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余云飞惊叹道:“岚,你的脸?”

岚轻轻抚了抚自己如细瓷般的脸庞,笑道:“阿启出生后不久,我和熊倜上了趟九华山,拜祭鬼医,没想到鬼医并未离开人世,我的脸是他替我恢复的。你们都坐吧,熊倜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夏芸失魂落魄地坐下,她低垂着头,下意识地接过岚递来的茶。

“岚姐姐,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

“你既叫我一声姐姐,那么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现在我们不都很幸福吗?”

夏芸紧咬着唇,点了点头。

余静月见屋内气氛怪怪的,越发不想呆下去,轻轻晃了晃熊启。

熊启一愣,立刻猜出了她的心思,对岚道:“娘,我带小月在山上逛逛。”

“嗯,去吧。”

熊启的脸上露出一丝孩童纯真的笑容,拉着余静月跑开了。

岚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不由笑道:“这两个孩子倒是有缘,才刚见面,就那般要好。”

夏芸叹了口气道:“我和云飞感念当初天女宗宗主孤月的救命之恩,也希望这孩子将来恬静可人,特意起了静月这个名字,没想到如今如此顽劣。”

岚道:“静月,我倒是看着孩子很是活泼,不像阿启像足了熊倜,小小年纪,已经沉闷的很。”

余云飞抿了口茶,笑道:“好了,我看你们俩也别尽瞅别人家的孩子了,若是这两个小家伙愿意,往后我们做亲家!”

岚笑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别走了,据我所知,这几年你们已经走遍了所有的名川,也是时候安定下来了。”

“我们也有这想法,对了,熊倜那家伙呢?”

岚又为两人斟了茶道:“去皇宫了。”

皇宫内,朱元璋身前伏案上的参茶再一次进了熊倜的肚子里。

七年了,他七年没有见到熊倜了,可眼前的人依旧英姿勃发。

而他,却是真的老了。

他干咳一声道:“熊少保好久不见。”

熊倜摆了摆手道:“开门见山吧,我不想做什么少保,往后我熊倜和朝廷没有任何瓜葛。”

“你不是说过,要一辈子看着朕……”

朱元璋话未说完,便被熊倜打断道:“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往后你做什么,是对是错,我熊倜都不会管。今天我来便是想告诉你,如今的熊帮已经不是你能动的了的。”

语毕,熊倜便从御书房消失了。

朱元璋最佳微微抽动着。

他怎会不知道这七年来熊帮的发展。

一夜崛起的听雨楼,熊帮弟子同各大门派女弟子的联姻,熊帮弟子在大漠建立起的势力。

熊倜就好像一只蜘蛛,七年的时间织了一张巨大的网。

朱元璋知道熊倜不会主动找自己的麻烦,但他也知道有生之年他再也无法好好安睡,他忌惮熊倜的实力,却没有能够彻底扳倒他的能力。

熊倜毫不停留地飞回绿柳山庄,直奔逍遥子和柳陌的坟前。

熊启正握着一根树枝练剑。

他除了踏雪无痕与天枢九道外什么都不会,所以在同余静月的切磋中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熊倜望着自己的儿子,道:“阿启怎么了?”

“爹!你回来了,爹,你教我练剑吧!我不想输给小月?”

小月?熊倜立刻明白了是余云飞和夏芸的女儿。

他不由俯身,笑道:“阿启,爹的剑法只能杀人,你向用它来杀小月吗?”

熊启摇了摇头道:“我怎么伤害小月,我想要保护小月!可我功夫比她差……爹,你教我吧!”

熊倜揉了揉熊启的脑袋,望着即将落下的残阳,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道:“这一招是你爷爷教爹的,你可要看清了!”

他一手成剑指,刺向那血日道:“一剑刺向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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